《咆哮人生》
1、山炮
塔葛尔盆地以北,一条入藏的崎岖山路上,两辆几乎完全被黑乎乎泥土掩盖了本来面貌的越野车一路呼啸,气焰嚣张,将本就坑坑洼洼的路面糟践得越发千疮百孔。
说来也奇怪,近些年莫名的掀起了一股进藏潮,网上更盛传此生一定要去一次的说法,就好像那杳无人烟的十万大山里,真的藏有类似于心灵鸡汤的空灵玩意儿一样。
“吱——”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突兀而起,原本透着股肆无忌惮意味的领头车来个毫无征兆的地板刹,好在后面那辆改装了陶瓷刹车盘的大家伙有个机警的好主子,两辆车停稳后还有一个拳头的间隔,要知道这山路的一侧可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车内几人纵然定力再好,此刻也是吓出一身冷汗。
“唯唯,什么情况?”从后方车辆里的下来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很常见的南方人面孔,如果硬要说点不同的,就是那头飘逸的亚麻色发型以及偶尔显露出来的名表与玉器。
这位险些遭受无妄之灾的年轻人表情之中毫无戾气,有的只是发自内心的担忧。
前方稍小的越野车中跳下来两个女人,驾驶室这边是个十五六岁的甜美萝莉,满脸惊恐的眨巴着大眼睛,一只白皙透亮的小手还在不停的拍打着已经初具规模的挺翘胸脯。副驾驶这边的女人戴着顶鸭舌帽,遮住了半张脸,一头栗红色的及腰长发随意披散,稍显宽松的运动服饰有意无意掩藏住她的身材曲线。
那位注定还没拿到驾照的小萝莉花容失色道:“哥,这车怎么回事呀?开着好好的突然就熄火了!”
男人确认小萝莉没受伤后,无需多想,快步走向戴鸭舌帽的女人,“初蝶,你没事吧?”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先看看车吧。”叫初蝶的女人有着极其柔和的声线,这种近乎冷淡的言语落在旁人耳中也能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年轻男人自然首当其冲。
“好。”自从毛遂自荐跟随她们进藏,并且没被夏初蝶拒绝后,赵一了便把这件事情当成人生的头等大事去对待,一路上脏活累活鞍前马后绝无怨言,半点没有明珠大少该有的风范。
对于赵一了这种生来父亲就在华夏金融之都掌握实权的大少来说,汽车绝对算不上稀罕玩意儿,与小萝莉赵唯唯一样,未满十八岁前这家伙就折腾报废过两辆汽车,还都是车头前面挂着“蓝天白云”的那种。没办法,赵大少对德系车有种近乎畸形的偏爱,用他的话讲,德国人造的玩意儿,耐操!
半晌后,将脑袋从热气蒸腾的发动机仓中探出来的赵一了砸舌道:“啧……麻烦了,传感器故障。”
这位能动手改装涡轮增压器的家伙自认也算半个行家。
“传感器?”夏初蝶闻言跳上驾驶座,对着智能行车电脑捣鼓了大半天,显得有些无奈,“空气流量传感器、进气温度传感器、节气门位置传感器……这辆车上足足有近百个传感器,知道具体是那块儿?”
从内心讲赵一了是真想好好表现一下自己,奈何传感器故障涉及到电子范畴,没有专业的仪器对ecu进行整体检测,很难找到主因,捣鼓了半天无果后,实在没办法的三人只好另寻它法。即便出门前他们准备充足,后备箱里有个铁皮箱,里面摆放了大大小小的各种易损件,就是怕藏区路况差遇到当下这种状况。
对照着市面上能买到的最精密的藏区地图,花了两个小时左右的光景,赵一了的大车拽着赵唯唯的小车,终于寻到一处叫做曹家村的偏僻村庄,令三人喜出望外的是,在这被大山挡住了视线的村子入口处,居然有个修车行!
说是修车行,其实就是木头和茅草搭建的两间小破屋,若不是门外停放着一辆有些年头的老捷达,再加上旁边堆放的几个破轮胎上竖起的广告牌,任谁也不会将这里和修车行联系到一起。
屋子门口的长条板凳上坐着两个人,看起来年纪都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衣着打扮出奇的相似,寸板头、一身缝了补丁的藏青色衣衫,还是纯手工缝制的那种。
这里毕竟是华夏最贫穷的几个地方之一,看到有生意上门,两人表情各异,左边翘着个二郎腿身材敦实的年轻人猛一拍大腿,像是看到了可爱的毛爷爷样,表情中充斥着一股野性,只是那张原本挺有气势的面容却被咧开嘴角显露的一个大缺口破坏殆尽。而右边捧着本高中语文课本的消瘦青年,只是稍稍抬头瞥了眼,便又低下头自顾自的看起书来,仿佛书中真有黄金屋一般。
其实从车上下来的那一刻起,赵一了便有种白高兴了一场的感觉,和自己的女神、发誓此生非她不娶的夏初蝶交换了一下眼神后,刚准备转身上车时,却被一张隔着衣衫都觉得粗糙的手掌拉扯住。
“哎!几位别走啊,本店专业修车二十年,技术一流,收费合理,包治一切疑难杂症!”
本来出了这档子事赵一了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眼下望着缺门牙大汉脏兮兮的手臂,有些轻微洁癖的他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我数到三,再不放开,你这只手就废了!”
肆无忌惮的山大王即便出了山依旧是山大王,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一捋虎须的,秉性这东西是刻在骨子里,赵一了能对妹妹赵唯唯爱护有加,能对梦中女神夏初蝶低声下气,却不意味着他对一个穷乡僻壤里的山炮也要有好脾气。
敢单枪匹马护送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女人万里行,赵大少身上岂能没点儿防身之物?
缺门牙大汉不缺狠劲,深山旮旯里的曹家村指定教不会他忍一时风平浪静的道理,他只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进了深林子就得拜山把子,这是老一辈留下来的规矩,可眼前这外乡犊子倒好,敢在老子的地头撂狠话?
大风骤起,一场男人间的意气之争似乎在所难免。
“够了。”
“虎子!”
两个同时开口的人下意识的扭头望去,一个探身,一个危坐,一个俯视,一个仰视,映射出他们的出身与地位。两人本就不存在于一个世界,因此这次所谓心灵上的交流没带来任何实质性作用。
“二牛叔,这有钱的犊子太狂了,碰他一下就敢叫嚣着要我一只手啊!”本名孙来福,小名虎子的缺门牙大汉扭头望向坐在板凳上的年轻人,显然也是受不了挑衅的暴脾气。
有一个很乡土名字的年轻人隐晦的瞥了眼赵一了摸向腰间的手掌,终于起身走了过来,一脚便踹在缺门牙大汉屁股蛋儿上,“驴草的!还不快滚进去,别耽误老子做生意。”
让赵一了三人傻眼儿的是,原本气势如虹的缺门牙大汉挨了一脚丫子后,顿时如同被人糟贱了的小媳妇儿一样,一脸委屈的转身走向茅草屋,半点儿也不敢吱声。
夏初蝶略显好奇的重新打量起这个身材瘦弱、甚至苍白脸庞上还带着点儿病态红晕的年轻人,她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大小姐,至少十八岁之后就没再向那暴发户要过一分钱,而如今十年过去,她的银行卡里已经有着八位数存款,所以压根儿不相信农村那点血脉稀薄的辈分关系。
两个处于人生中最叛逆时期的同龄人,一个如何令另一个打不还口骂不还手?
唯有两个字——心服。
“你会修车?”这是一种不加掩饰的怀疑语气。
曹二牛没啥见识,长这么大最远去过的也就是八十里外的小镇子,可这不代表他缺少看人的眼力劲儿,守株待兔是件挺操蛋的事情,好容易逮到几个有钱的主儿,没理由就这么放任离去,他那颗在明珠街头一板砖下去能砸中好几个的脑袋上,露出一个看似坦诚的笑容,道:“会。”
“呵呵,什么时候大山里的农民不修拖拉机,改修汽车了?”虽然眼前这山炮确实比刚才那个看着顺眼多了,但要让赵大少接受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年轻农民是位修车达人的事实,无异于痴人说梦,“别的不说,就这两辆车认不认识还得两说。”
曹二牛自认是个很务实的人,能用行动证明的就绝不浪费口水,这一点曹家村那位曾笑他细胳膊细腿儿抗不起一百斤麻布袋的狗娃最有发言权,记得有一次秃子村长去镇上开会带回几份党报,其中一份上有个很醒目的标题——“实践耕耘梦想,行动砥砺真知”,曹二牛看过后深受启发,从此奉为圭臬。
“14款宝马x5,3.0升涡轮增压发动机,最高能爆发出306匹马力,百公里加速6.5秒,号称国内豪华suv典范,不过看你这台叶子板处配备了黄边灯,美规版无疑,因此发动机调校略有不同,最大功率区间内转数要比中规版少400转,百公里加速也要快上0.4秒。”
在赵一了膛目结舌的表情中,这位他口中大山里的小农民,只是绕着那辆满是泥土的x5转了一圈,以一种不卑不亢的语气,给出了一个堪称教科书级的完美配置剖析。
2、杀猪
“至于这台……玛莎拉蒂莱凡特,今年刚问世,也是该品牌首款suv,同样配备3.0升双涡轮增压发动机,眼前这台少了一个s,属于标配的350匹马力,百公里加速6秒,啧啧……极品啊!要是高配的那款430匹马力就更了不得了。”末了,曹二牛还不忘留着哈喇子十分艳羡的感慨了一句。
“哇塞!”不等欲言又止的赵一了有所表示,很容易被新鲜事物所吸引的赵唯唯双眼冒光的盯着曹二牛,那模样简直比某次酒会上偶遇周董还要来得激动人心。
不管怎么说,这辆莱凡特可是她的宝贝疙瘩,能得到这样一个代表底层群体的家伙认同,最容易满足小妮子越发膨胀的虚荣心:嗯……其实这个穷酸的小农民,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小可爱的嘛!
这个季节的小妮子总容易对某个能在陌生领域侃侃而谈的学霸之流产生兴趣,站在她身旁的夏初蝶毕竟是过来人,多少能看出一点儿端倪,只是她完全不觉得这两个身份相差十万八千里的人这辈子会有任何交集。
“约莫还真懂些门道,瞧瞧这车,能修好?”
虽然同样惊讶于一个大山里的农民怎么会知晓这样专业的汽车知识,但惊讶归惊讶,这个世界上捉摸不透的事情多了去了,人类至今未堪透的未解之谜都有不少,夏初蝶不是一个喜欢事事刨根问底的人,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能否在天黑之前赶到八十里外的小镇上,对于这位在明珠市小有名气的美女总裁来说,窝在狭小的车厢内翻山越岭已是极致,若是晚上还要待在里面过夜的话,非得将她逼疯不可。
藏区天干,自打懂事起就没有一天不洗澡的她,只能期望那家早就预订好房间的旅馆里能有浴缸吧。
眼看这生意是跑不掉了,曹二牛眯起眼睛瞥了眼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跑到远处抽烟的赵一了后,满脸笑容的望向三人小分队中明显处于主导地位的夏初蝶,“能修,不过话得先说好,工时费一小时200,未满一小时按一小时算,材料费另付。”
“呃……对了,配件必须用我的,这个没得商量。”末了,这位看起来不像坏人的年轻农民还不忘补充道,那副斤斤计较的模样搁谁眼里都像个市侩的商人。
“就按这个算。”
夏初蝶甚至连讨价还价的步骤都直接省略了,几百上千的开销都不及她的一次面部spa,况且这辆车的修理费肯定用不着她来掏腰包,她才懒得计较这笔费用是否会让这位有些另类的年轻农民发笔横财。
其实有一点她倒是挺好奇的,这位藏区大山中的小农民到底如何在不利用专业电脑仪器的侦测下,判断出哪里的传感器出现故障?这间简陋到连举升机都没有的修车行,根本不可能配有那种设备。
生意谈拢后,曹二牛唤来闷闷不乐的缺门牙大汉,两人一里一外的相互配合,缺门牙大汉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拖着一双满是油脂的脏布鞋直接钻进了驾驶室,将那块一尘不染的白色hellokitty精致毛绒脚垫糟践得不忍直视。曹二牛撑起引擎盖,在虎子尝试着点火的那一刻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发动机仓的每一处角落,甚至细微到每一根线束的轻微抖动。
三次点火无果后,曹二牛拍了拍手,抬起头来,“八九不离十了,需要更换两个易损件,外加一次手动调整。”
已经抽完烟凑上来的赵一了一阵狐疑的望向他,似乎想在曹二牛那张十分坦诚的脸上寻出一丝端倪,这才两分钟就找准了毛病?他赵大少怎么说也是改装厂里的常客,没吃过母猪肉还没见过母猪走路么?况且这个看起来越发不怎么老实的年轻农民似乎什么都没做呀!
“不拿工具确认一下?”夏初蝶柳眉微蹙,语调冷漠的建议道。
“不用。”
得到这样斩钉截铁的回答,夏初蝶反而舒展了眉头笑了笑,熟悉她的人便会知道这位雷厉风行的美女总裁终于有点儿恼怒了,“不知道你是真有本事,还是在故意逗我们玩,我倒想问问需要更换什么,还有手动调整的又是什么?”
“嗯……”曹二牛似乎思索了一下后,接话道:“这个待会儿你们就知道,放心好了,车修不好,保证分文不取。”
人都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三人也就没再说话,不大会儿的功夫,便见曹二牛走进茅草屋里拿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来。
“怠速马达?”
“不能吧?这玩意儿要是真坏了,起码短时间内启动还是可以的。”夏初蝶和赵一了毕竟不是门外汉,一语道破其中猫腻。
曹二牛也没打算解释的意思,另一只手里拽着一架锈迹斑斑的千斤顶,径直走向发动机仓,准备着手更换。
“等等!”撂下一句话的赵一了拿他也没辙,但那件脏兮兮的二手马达看起来实在不爽,转身打开x5的后备箱,从那个早就准备好的铁皮箱中取一个崭新的马达递了过来。
曹二牛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伸手去接,“先前可说好了,配件必须得用我的。”
赵大少一时语塞,被这个无良奸商逼迫到不得不投降的地步,“就用这个,该给的钱一分不少!”
“不行。”
对于曹二牛来说,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呃……事实上即使是钱的问题,但咱们做事可是讲究原则的,换了我的东西,这钱拿得心安理得。用你的东西收同样的钱,这算怎么一会事?
书中常说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大致说得便是这个理儿吧。
赵一了这次是动了真肝火,若不是一旁还站着位将“制怒”二字当成人生座右铭的夏初蝶,他早就开始发飙了,喝止住曹二牛手上的动作后,赵大少又从后备箱里摸出千斤顶和工具箱来,似乎准备亲自动手。
当他满头大汗的从车底下钻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可事实上即便更换了全新的马达,这辆嗝屁多时的莱凡特依旧没能抢救过来。
“好了,就按你的意思办。”
事到如今,如果夏初蝶还没看出这件事情有些蹊跷,那她老早就好在几年前靠着身材和脸蛋成为某位大腹便便老男人别墅里养的金丝雀了。
虽然事情不出所料的按照正常轨迹发展,但曹二牛这犊子最让人看不透的便是那张八风不动的脸庞,“虎子,将那玩意儿拆了。”
“好咧!”反观道行明显逊色一筹不止的缺门牙大汉,举手投足间便充满了讥讽的意味。
孙来福不算灵光的脑袋瓜里于是想着:从来只有二牛叔坑人,什么时候见到二牛叔被人坑过?这三个城里来的体面人儿还嫩得很呢!
第二个更换件是汽油泵,这次赵一了学聪明了没有坑声,最后那所谓的手动调整是曹二牛亲自操刀的,不算很复杂,节气门清洗。只是一旁的夏初蝶和赵一了看到这里后,相互对视了一眼,瞬间恍然大悟!不过在夏初蝶视线的威逼下,指关节有些泛白的赵一了终究没能发作。
“轰轰……”半晌后,伴随着一阵引擎的咆哮声,这辆娇贵的莱凡特终于得以重生。
“除去中间耽搁的时间不算,总共用时两小时二十六分钟,先前说好的,得按三小时算,工时费总共600元,怠速马达因为是二手的,只收你们150元,油泵虽然是通用型,但是全新的,售价880元,节气门清洗300元,所以你们总计需要支付1930元,谢谢。”曹二牛不知从那里摸出一块少了表带的塑料手表,掰着手指算了算,笑着对三人开口道。
不管先前闹得有多么不愉快,但在掏钱付账这件事情上,赵一了倒是干脆利落得让人刮目相看。
莫无表情的甩出二十张红票子后,赵大少十分豪气的说了句“不用找”,便带着赵唯唯扭头上了车,倒是那一直让曹二牛看不清真容的夏初蝶临行时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笑了笑。
“就想问一下,你真的只是盯着发动机看了两眼,就能确定是节气门积碳造成的?”
终日打鹰,终于还是被鹰啄瞎了眼,知道已经被人识破的曹二牛也不觉害臊,只是被这指定不难看的娘们儿弄得有点儿莫名其妙,“没什么大门道,藏区路况差,走走停停的积碳肯定不少,水平差点儿的就更多。”
夏初蝶点点头,随手递过来一张淡蓝色的小卡片,“我也做修车生意,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来明珠市找我。”
曹二牛下意识的接过卡片,有些狐疑的望着这位刚被自己杀了猪的城里娘们儿,一时间心里泛起嘀咕。
“估摸着像你这种身份的人总不至于挖空了心思报复我这个小农民吧?”自嘲的笑了笑后,曹二牛随口问了句,“能给多少钱?”
“高级技工的标准,底薪2000加提成,约莫一月能有四五千的样子。”
“啥!”这位见识过赵一了腰间那柄黑色勃朗宁都没认怂的年轻农民,直接给吓了一跳,然后十分突兀的,整个人气质都发生了某种变化,是那种类似于黑白电影里狼牙山五壮士的感觉。
“我就这全身百来斤,你要真存了那份心思,尽管来折腾。”
3、白眼狼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火红的余晖却如同某些东西一样,始终照不进位于大山深处的曹家村。
不见庐山真面目的女人走得洒脱,留下一个婀娜多姿的背影,曹二牛蹲在屋檐下眺望远方,手里紧紧的拽着那张精致得不太像话的小卡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二牛叔,你不会真的准备去给那娘们儿打工吧?”嘴里叼着根自制卷烟的缺门牙大汉杵在一旁,有些担忧的问道。
曹二牛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似乎没有听到,好半晌后才小心翼翼的从口袋里掏出那叠红艳艳的大票子来,数了数,一分为二,一半塞到缺门牙大汉手里。
“虎子,难道你不想去外面世界看看?”
“咋不想!”缺门牙大汉也不矫情,郑重其事的将一叠票子对折了好几次,好容易的藏进鞋底里,“是真想啊!做梦都想,可这不是脱不开身么?家里那老不死的早被酒精掏空了身子,下地干活指定是没戏,我要再一走,还不得活活給饿死?”
兴许是气氛有些莫名惆怅,再加上边上没有外人的缘故,缺门牙大汉很稀罕的说了些平时不常说的话,“别看我嘴里总咒老家伙早死早投胎,可有时转念一想吧,他毕竟是我爹,是将我孙来福带到这世上走一遭的人,我娘死得早,要是哪天老家伙真的嗝屁了,我可不就成了没爹没娘的野犊子?呵呵……我指定没二牛叔你聪明,但这笔买卖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划算,所以现在就寻思着多挨几顿打,等再守几年,也差不多可以尽个孝了。”
曹二牛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跟虎子从小一起长大,也是看着这个脾气倔得跟牛犊子样的家伙被他爹从小打到大,即便现在这犊子在曹家村已经可以横着走了,但他爹酒劲儿上来了依旧说打就打,现在想来,这打倒是没白挨。
“叔,你要真考虑好了,我肯定是支持你的,都说城里人花花肠子多,只要别被那漂亮娘们儿给坑了就行。”缺门牙大汉对曹二牛知根知底,寻思着二牛叔这次怕是动了真心思。
曹二牛扭头瞥了他一眼,道:“你咋知道她漂亮?说不定长得丑不敢见人才戴着帽子呢?”
“拉倒吧!没见那一头杂毛的小白脸看那娘们儿的眼神儿么?就跟春天的时候我家大黄盯着刘寡妇家小黑一副德行。”
缺门牙大汉吐了口吐沫,似乎很有底气,“要不咱俩打个赌,等下次你再见到她的时候,如果是真漂亮,就得想办法弄上床,总不至于每次都带着帽子吧?”
从小到大对待男女的事情上最出格的不过是偷看过几次刘寡妇洗澡的曹二牛摇了摇头,“可不敢想啊!”
“有啥不敢想的?”作为村里如今仅有的两个外姓男人之一,缺门牙大汉无疑在与曹家村村民长期的斗智斗勇过程中,练就了一身不俗的胆量。
“叔,我没读过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好容易才认识的一些字,还是你和小花手把手教的,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觉得曹家村对不起你,就好像村里很多人对不起我爹一样,难道就因为你有一个白眼狼的爹,我有一个敢让我随倒插门老爹姓的娘,这些人就敢往死里的戳脊梁骨?他们也不想想,这些年村里头谁家有个急病灾祸的,不都是你开着这辆四轮子给送上镇医院的?”
“对,你是好心,甚至都没寻思着问他们要点油钱,可那天杀的曹大强就敢因为他家老头子半路死你车上,差点儿没要了你半条命!这事都过去好几年了吧,可叔你的身子骨到现在都没好透啊!”
“哼!要我说这鸟不生蛋地方不待也罢……”
曹二牛叹了口气,挥手打断了越说越来气的缺门牙大汉,“再怎么说,这里终究是家。”
缺门牙大汉耸了耸肩,不可置否,一屁股坐在地上胸口起伏了好久才平缓下来,“叔,你就放心去吧,小花如今不常回,平时在学校也不用担心,二奶奶在家有我照料,不会有闪失。”
曹二牛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马上表态,他当然信得过虎子,甚至比相信他自己都信,倔脾气的人并非就一无是处,这类人大多认死理,是敢一条黑路走到底的,就拿这犊子来说,绝对是敢为了这句承诺不择手段的。
虎子的话多少对曹二牛有些触动,已经自学完初中课程开始涉猎高中知识的他不是不懂父母在不远行的大道理,他那个刚出落得水灵就被一个外来牲口糟践了身子的娘,这辈子太苦了,那畜生拍拍屁股走得洒脱,甚至都懒得粉饰一下那张可恶的嘴脸。
有时候曹二牛就在想啊!贼老天要是真有眼,这辈子就得让我再遇见他,放心,到时候指定不留活的,省得那牲口继续作孽下去,所以眼见娘头上都起了白头发,曹二牛是真想多陪她一天是一天,可这狗娘养的生活很矛盾!
小花打小就聪明,这是曹家村连傻子兴旺都知道的事情,眼看这都上高二了,以前靠着修车行还能勉强应付下的曹二牛是真急了,以小花的能耐考上大学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曹二牛一个小学都没上完的小农民,至今晚上做梦的时候都在捣鼓那些现在来看挺幼稚的算术题,所以就更没理由委屈了自己的亲妹妹。
不说别的,曹家村老早就指着自家这一亩三分地上出个大学生了,兴许以后偶尔去镇上的时候还能跟人吹嘘吹嘘不是?所以曹二牛是真怕再被人戳脊梁骨了!
“这事不急,等过几天小花回来再说。”
“啥?”一下没反应过来的缺门牙大汉猛的一拍脑门儿,道:“咋个怎么快就放假了?”
曹二牛知道这犊子在惦记着什么,上次小花回来的时候这犊子可是拍着胸脯说了:小花,你咋又瘦了呢?等下月再回的时候,虎子哥指定进山给你抓只肥狍子好好补补。
这犊子对小花的那点儿心思曹二牛一清二楚,不过话又说回来,曹家村哪个还没结婚的熊娃子对小花没点儿那个意思?曹二牛在这件事情上倒是看得挺开,只要小花喜欢就行,他没任何意见,谁规定喝了点儿洋墨水就非得找个城里的文化人儿了?
“完了,山上的套子还没布置好呢!”缺门牙大汉急得火烧屁股,打了声招呼后撒开脚丫子便往村里头跑,看样子今晚得抹黑进山了。要知道周围的大山里不光只有山跳狍子,喜欢晚上出来溜达的大家伙也有不少。
曹二牛望着他那略显滑稽的背影苦笑摇头,也懒得去劝,因为劝了也不会有效果,拍了拍屁股站起身,将那辆油漆已经开始脱落的老捷达停进茅草屋,锁门,回家。
…………
曹家村不大,可以说很小,总共六十四口人,本来上个月还有六十五个,可那总嚷嚷着撑不过这个本命年的三大爷果真没能撑下去,于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被人发现躺在床上,死得硬邦。
曹二牛的家位于村子最西边儿,三间黄泥土房,还是原来那间屋子裂了个大缝隙后,他自己亲手推倒重砌的,对于这个通电没多久的村子来说,电灯这玩意儿就好比大城市里出租房墙壁上挂着的空调,装饰的意义远大于实用价值,但不管是否有铺张浪费的嫌疑,只要曹二牛天黑之前还没回来,他家门前那盏泛着昏暗亮光的25瓦电灯泡指定就会亮着。
“娘,我回来了。”曹二牛习惯在还没进门的时候便喊上一句,这会让他有种没由来的幸福感。
“诶,快去洗把手,马上就该开饭了。”从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不是那种高海拔地区常见的尖锐声调,有点儿类似于南方吴侬软语的意味。
山里的晚饭没有太多的想象空间,一大碗水煮白菜外加一盘干豆角炒老腊肉,这在人均年收入堪堪破千的曹家村来说,绝对算得上丰盛了,所以曹二牛从来只是心疼他这个没遇到个好男人的娘,却压根儿没觉得自己苦。不管怎么说,守着那间几个月才开张一次的破车行,他照样能拿到令曹家村所有老少爷们儿艳羡的收入。
曹二牛是打心眼儿里感激那个就葬在他家后山坡上的糟老头儿,那个自称是铁杆驴友的糟老头在曹二牛家一住就是十年,似乎入藏的时候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当然,那老头儿也没敢白吃白住,不然曹二牛指定得放狗咬人了,该给的费用一分不少,但也绝不会多给,附带的还教会了曹二牛许多曹家村爷们儿从不敢奢望的汽车技术。
说实在的,早几年前曹二牛是真没觉得他是刻意教的,毕竟一个外乡的驴友在藏区里胡乱瞎窜的总归得有个向导不是?可后几年那老头儿估摸着是想通了,不想自己仅有的一点儿东西带进棺材里,这才把曹二牛当成类似于衣钵传人的角色对待。
“娘,跟你说个事儿。”
曹二牛胡乱扒了一碗饭后,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毕竟这事肯定得他娘同意才行。
“孩子啊,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一世两兄妹,将来谁好过了都能帮衬一二,娘的身子骨儿健朗得很,你也不要瞎操心。”
这个一辈子都不肯再改嫁的女人似乎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几乎二话没说便点头同意下来,还教育了曹二牛一大堆类似于“好男儿志在四方”这种看似很有道理的肤浅道理,毕竟总不能奢求一位大山深处的农村妇女深刻的给儿子讲述《人生的智慧》吧?
曹二牛一直都觉得他娘跟村里大多妇女不太一样,她不迂腐,还很聪明,甚至有些不太好说出口的东西也总能不漏痕迹的表达出来。她的想法曹二牛大抵也能猜到一二,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肯定会帮娘了却了这个心愿,但倘若真遇到那个天杀的白眼狼,也绝非问一句“当初为啥离开”这么简单。
4、草民
曹小花回来了!
这对于过惯了平淡日子的曹家村来说,完全不亚于某些已经退化到连形式都省略的法定节假日。
镇上那所破败高中指定买不起校车这种稀罕玩意儿,这也是曹家村许多孩子没上过学的原因之一,在这一点上,曹二牛这犊子倒是占了大便宜,当初乡里派下来一位年轻支教,挺愤青的一个小伙子,据说大学毕业后自愿支援西部教育,在曹家村硬着头皮待了两年多,可惜最后没能坚持下去,所以比曹二牛小两岁的孙来福总怨恨他爹倒插门也不赶个趟儿。
开着那辆糟老头留下来的老捷达每月往返镇上一次,对曹二牛来说是顶大的开销,甚至在曹家村某些唠叨着家里农动力不够用的妇女眼中,简直可以上升到败家的层次,但到了镇上即便再渴也不舍得花钱买瓶水的曹二牛是真心不觉得心疼,反倒觉得这钱花得挺窝心。
曹小花在曹家村的地位毋庸置疑,这位愈发亭亭玉立的小妮子属于罕见的人见人爱类型,那种诡异的人格魅力辐射范围大得吓人,上至八十岁的老爷子,下到三两岁的鼻涕娃,更别提那些正值骚动年纪的小伙子,这也是孙来福面对青春美少女般的赵唯唯根本不懂怜香惜玉的原因,毕竟与天鹅一起待久了即便模样差不太多的鸭子一样很难入眼。
那辆苟延残喘被曹二牛硬生生吊着半条命的老捷达还没驶进村口,便被几个全身脏兮兮的熊孩子挡住了去路,对于曹家村的几个小娃娃来说,每月的今天简直比过生日还要有盼头,因为在镇上读书的小花姐姐指定不会忘记许诺给他们的糖果,上了十岁的小伙子们要表现得更矜持一些,围绕在几个如同孙来福这般大小的年轻人身边,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这是一个比较尴尬的年纪,糖果注定与他们无缘,也体会不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意味。
从捷达车后座下来一个女孩子,一身简单到质朴的碎花裙子,没有补丁,因为曹二牛不允许,只比他哥矮半个头,约莫能有一米六五左右的样子,以当前的年纪来说,不太会有逆生长的可能,所以将来指定会被归类于长腿mm的那一列,孙来福说她瘦,那是一种来源于个人喜好的看法,一副身板绝对当得起“曲线玲珑”四个字,最有灵气的,当数那张精致得不太像话的瓜子脸,不施粉黛,犹若天成。
素笔丹青,濯而不妖。
曹二牛家近些年在曹家村渐渐有了些地位,除了当初那拨老顽固死得差不多了以外,最大的功劳,自然得归功于情商高得令人发指的曹小花,过来嘘寒问暖的村民直到饭点儿才散去,晚饭是孙来福送来的狍子肉,整整一大锅,全是最精瘦的部分。
收拾完碗筷后,曹母点着油灯在房间里纳鞋,兄妹二人搬了张长条板凳的坐在门外拉起了家常,多是一些学校里发生的无关痛痒的事情,一个说,一个听,偶尔曹二牛也会插上几句,但大都点到即止。
曹小花知道哥哥对她的保护近乎溺爱,甚至不让她体会到半点儿生活的艰辛,但曹二牛越是这样,曹小花就愈发觉得内疚,有时候她就会在心里想啊,曹家村自古以来重男轻女的传统美德去了哪里?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就不算数了?凭什么好事都让她一个将来指定是别家人的女娃子给占尽?
“哥,我不想考大学了,听老师说现在外面大学生一抓一大把,挺不值钱的意思。”
自从知道曹二牛决定外出打工后,曹小花便觉得一些自己憋了很久的话必须得说出口,即便那样会让哥哥不高兴。
“胡闹!”
果不其然,曹二牛双目一瞪,很稀罕的对曹小花发了火。
虽然结果在意料之中,但曹小花依旧没忍住眼泪,不是委屈,而是心疼,心疼她这个仅仅年长四岁、却做了所有父亲该做事情的哥哥。
“这事我说了算,没得商量,以后不许再提了。”曹二牛这犊子在这一刻冷酷得近乎无情。
…………
曹小花去学校后的第三天,曹二牛才开始动身的,因为有些事情必须得交代好,不然走得不踏实。
自家的三亩地只留了很小的一块儿,这还是他娘强烈要求的,一亩交代给了虎子,余下的匀给了村里的一户老实人,所以娘的口粮是不成问题。
那辆估摸着能再熬个三两年的老捷达,自然是留给了虎子,毕竟曹家村除了曹二牛外也就他能懂点儿维修技术,给别人也不合适,那犊子指定不答应,曹小花能有这么个专职司机,曹二牛也算放心。
至于曹二牛顶宝贝的一堆汽车杂志,这犊子很小气的谁都没给,一股脑儿的全都塞进了箱子底里,估摸着村里也不会有人感兴趣,但这些省吃俭用买来的杂志对曹二牛来说,意义深远到一个大山深处的农民如何不与世界脱轨的层次。
临行时曹二牛还捎了瓶老酒,去了趟后山,看望了一下埋在小土堆里的糟老头儿,那是一丘寒酸到连块墓碑都没有的坟墓,当初老头儿快不行的那几天里,曹二牛不是没寻思着给这个便宜师傅竖个碑、办个丧啥的,可老头儿不答应,甚至以防曹二牛不听劝,连自己名字都不肯告诉他。
有时候曹二牛就在想,这人的一生到底得经历过怎样的大风大浪,才甘愿死于无名?
这里面的门道太深,曹二牛想了很多年都没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后来脑子累了,索性也就懒得去想了。
那个约莫挺厉害的城里娘们儿是否别有用心,以当下曹二牛的道行来说,还无法看得通透,但他毕竟不笨,一个能约束身边朋友谨言行事的人,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所以曹二牛必须得抓住这个在他人生前二十三年里从没出现过的机会,透着点儿孤投一掷的意味。
他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以不变应万变,踏上了人生的第一次远行。
在小镇上坐巴士到市区,再在市区换乘长途汽车到青湖,然后又在青湖乘火车到兰市,最后在兰市才终于坐上了开往明珠的绿皮火车。
对于一个从未离开过大山的小农民来说,这一路下来绝对算不得轻松,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里,曹二牛尝试过太多的人生第一次,似乎比他过去二十几年里经历的所有事情都要多。
兰市很漂亮,连火车站都比青湖气派许多,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旅客逐渐从视野消失,曹二牛才恍然发现兰市已经离他远去,而他根本就来不及回味这座城市的气息。
曹二牛自认是一个很抠门的家伙,从没有花冤枉钱的习惯,绿皮火车有多慢指定体会不出,反正又不赶时间,可能不是客流高峰期的缘故,车上并不显得拥挤,基本人人都能有个座儿,整节车厢里几乎全是他这般打扮的进城务工者。
大多数城里人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看不起这些背井离乡的农民工,只是有这种偏见的人往往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们的衣、食、住、行基本都是这些人一手操办的,挺讽刺的是,生活甚至已经离不开他们。
此生若能得幸福安慰,谁又愿颠沛流离?
曹二牛原本寻思着能一觉睡到明珠最好,但旅途漫长得超乎他的想象,一顿饱觉将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后,头脑清醒的曹二牛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象愣愣发呆。
“检票了,检票了,请大家出示一下车票,需要补票的乘客,请到七号车厢办理补票手续。”
一阵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曹二牛惊醒,扭头发现两个乘务员走进车厢,学着其他人模样,掏出口袋中那张皱巴巴的车票来。
“劳驾,借过。”
说话的是坐在曹二牛隔壁的一位青年人,两人从上车起就没有过交流,本来曹二牛还寻思着打声招呼,可这家伙一直处于闭目养神的状态,也就不好意思打扰,不想这时候开口了。
“呃……”曹二牛赶忙收拢双脚,给他挪出足够的空隙。
有过一次乘坐经验的曹二牛知道,火车开始检票的时候厕所门是处于锁死状态的,可隔壁的这位仁兄居然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就在两位乘务员低头验票的某一刻,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特殊手段,简直视门锁如无物。
目睹这一幕的人绝对不少,但让曹二牛惊讶的是,竟无一人对这种明目张胆的逃票行为予以指责,自嘲的笑了笑后,曹二牛突然有些释然,娘临行时千叮万嘱,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又何尝不是这些纵容者中的一员?
他突然很荒诞的想起鲁先生的一句话——没有英雄的时代是可叹的,需要英雄的时代是可悲的。
曹二牛自认没达到武侠小说里那种“侠肝义胆,嫉恶如仇”的思想境界,能顾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算万幸,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这辈子只能做个草民?
5、半块青稞饼
乘务员刚离开车厢没多久,厕所的塑料门应声而开,成功瞒天过海的好汉浑浑噩噩的折身返回,身上有股由内而发的颓废意味,透过那张被浓密胡渣遮住了大半张脸的面孔,曹二牛看到了三分阳刚、六分羞愧,还有一分无地自容。
这让曹二牛隐藏得很好的鄙夷稍稍减弱了些,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时间过得很快,夜幕降临,到了晚饭时间,这期间隔壁的青年依旧闭幕养神,对旁人投来的异样眼光置之不理,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模样。火车上的盒饭要十块钱一份,曹二牛是真心舍不得,好在家里带的干粮还有些,撑过今晚应该不成问题。
书上说华夏的饮食习惯大约能概括为“南甜、北咸、东辣、西酸”,在这一点上曹二牛不敢苟同,至少他就挺不喜欢吃酸的,甚至到了反感的地步,这可能跟他不是地道的西部人有些关系,以前听村里的老人谈起过,说是曹家村属于外来户,追溯本源最靠谱的应该是川渝地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村里人都喜欢吃辣的这一点,倒也属实。
整节车厢充斥着一股浓郁的泡面味道,这种将国人口味一网打尽的垃圾食品极具性价比,就填饱肚子而言,的确是居家旅行必备之物,曹二牛上车前不是没寻思着买上一袋儿,怪就怪车站里的小店太过坑人,明明外面一块五毛就能买到的康师傅,他那里就敢明目张胆的卖五块,这次失败的购物经历也顺带着拉低了整个兰市在曹二牛心中的美好映像,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国内的所有车站都是一样的。
被泡面的香味引诱得饥肠辘辘,曹二牛起身拿下行李架上的红格子尼龙袋,里面装有两套换洗的干净衣服,以及仅剩的一块青稞面饼。
“嗯?”就在他掏出面饼准备下嘴的时候,借着眼角的余光,清楚的看到隔壁那位青年人喉结翻滚了一下,这让他想起这位胆大包天的好汉似乎从上车起就没有进食过,也没有随身的行李。
手里拿着青稞面饼,曹二牛好半天没有动作,他在思索着接下来这件事情的必要性,最后同情战胜了理性,将手里的面饼一分为二,伸手递了过去,“大哥,我这里余出来半块面饼,估摸着再放就变味了,要不帮忙解决一下?”
隔壁青年人诧异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真诚无比的面孔,那模样似乎真像给吃撑了一样,他看了看曹二牛,又望了望那半块青稞饼,没有伸手去接。
“娘亲手烙的,浪费了怪可惜的。”曹二牛依旧没有放弃,笑着说道。
这次青年人张了张干裂的嘴唇,终于将面饼接了过去,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曹二牛也不介意,一边对付着手里的半块面饼,一边时不时打量青年人几眼,这人吃东西很慢,甚至有点儿挺诡异的优雅,也不知是与生俱来的还是怕吃太快塞不饱肚子,他越发觉得像块谜团,好奇心驱使下起了交谈的想法,“认识一下,我叫曹二牛。”
可让曹二牛尴尬的是,他特意擦干净的手掌停留在空中老半天了,隔壁那位好汉却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等到曹二牛悻悻的收回手后,漠无表情道:“不是曹红锦?”
曹二牛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吓了一大跳,头脑里飞快将自己从上车起的画面倒带一遍后,意识到应该是检票的时候泄露的,这才有些释然,但仍然感慨这家伙明锐的洞察力。
“本名很少用,自己不太喜欢,村里也没人这样叫。”曹二牛解释道,如果不是外面的规矩太多,那张被他娘从箱子底里翻出来的身份证是指定不会带的,这跟名字本身没有关系,主要是取名字的人让他有种羞耻感。
青年人的接受能力在曹二牛意料之外,对于这种挺蹩足的解释居然也能有种感同身受的样子,“就不告诉你名字了,没意义,因为身份证上也是假的,你比我好。”
曹二牛当然无法领悟这句“你比我好”其中的含义,作为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他当时大多的念头是在思索着身份证不应该是国家机关单位给办理的么?连这玩意儿也能弄虚作假,那得要多大的门路?是不是哪天他也可以将身份证上的名字给换掉?
…………
曹二牛对明珠市也并非一无所知,至少书本里从不吝啬对于这座城市的推崇,冠以了一大堆类似于“东方巴黎”、“国际大都市”、“华夏金融中心”等各种各样的显赫头衔,他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其中意义,但至少知道是很厉害的样子。
即便心里已经有着很高的憧憬,可真正走出明珠火车站的那一刻,依然有种井底之蛙的感觉,望着车站外比肩接踵的人群,还有川流不息的车辆,曹二牛第一次领悟到繁华二字的真正含义。
“这楼房真他娘的高啊!”某位一看就知道是大山里走出来的土鳖,站在火车站外的大钟楼下无比激动的感慨了一句。其实在这一刻,曹二牛并没有生出太大的野心和壮志,他只是默默的对自己说,好好活着,努力赚钱,让小花安心的上大学,如果将来有可能的话,再将娘接到这个华夏最富饶的城市生活。
微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带着几分对于这座钢铁森林的敬畏感,曹二牛寻到一处报亭前,从贴身口袋里小心翼翼的摸出了那张精致小卡片来。
…………
夏初蝶今天很不爽,从藏区回来后就没有一天清闲过,暗叹一声注定是个劳苦命的她躺在老板椅上揉着太阳穴,本以为抛却了这个年纪女人所有幻想注定可以让公司更上一个台阶,但事与愿违,这才出去偷懒了几天而已,家里就出两件不大不小的祸事,虽然事情已经初步交涉,但只要一想起昨晚饭桌上葛胖子那张满脸油腻的脸,她便有种隐隐作呕的感觉。
“蝶姐姐,其实你大可不必弄得自己这么累,我那两个哥哥都巴不得将你娶进门当成菩萨样供起来,一件一劳永逸的事情,是你自己想不开。”
刚失恋的赵唯唯在一旁打趣道,大有看透青葱岁月本质直指爱情真谛的意味,小妮子近段时间几乎缠上了夏初蝶,上次去藏区就是因为她,似乎经历了这次失恋后,一下子成长好几岁,越来越不待见那群每天就知道讨论化妆品和帅小伙的花痴闺蜜们。
“臭丫头,都知道调侃起姐姐来了?”夏初蝶哭笑不得,笑骂了一句,再坚强的娘们儿都有很小女人的时候,可每每刚生出这种想法就会被扼杀于萌芽,她不想将来变成那个被暴发户丈夫抛弃终日以泪洗面的女人,所以现在更不能委屈了自己。
赵家两位大少对她都有爱慕之心,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她自认足以掌控小的那个,但对其本人又基本无感,至于大的那位即便有些感觉,但又实在过于放荡不羁,以她现在的道行来说估摸着还不足以降服,所以理所当然的不去涉险。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看到一个陌生号码,夏初蝶本不愿去接,但拗不过它的执着,终于抬手接了起来。
“我来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短短三个字,语气很平淡,没有暴露出当下任何的想法与情绪。
夏初蝶先是一愣,随后慢慢舒展眉头,半响后挂了电话,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有点儿意思。”
赵唯唯这小妮子知道是曹二牛来了后,顿时张牙舞爪的哈哈大笑起来,“终于可以报仇了!”如果说在藏区时她还对那个有点儿知识的小农民抱有一丝好感的话,那么当她回到明珠,得知那家伙将她那辆莱凡特上根本没坏的怠速马达和油泵换走了后,顿时起了杀人的心思。
“嗯,是得报个仇。”难得的是,一向很“克制”的夏初蝶居然也会起这样的纵容之心,这对于某个蹲在明珠火车站最显眼的钟楼下面因为刚才的一通电话手心溢满了汗水的犊子来说,无疑是场悲剧。
夏初蝶美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曹二牛能来明珠在她意料之中,却没有上升到要时刻叨念的层次,有那么点意外惊喜的意思,这恐怕是这些天来唯一能让人心情舒畅的一件事情。
当初之所以留下了那张名片,并非什么很矫情的同情心泛滥,赠人玫瑰手有余香这种事情,经历了这那么多年商场尔虞我诈的夏初蝶,早没了那份闲情雅致,除了公司确实缺人外,另一个原因是出于私心的,因为她在曹二牛身上看到了一种类似于那个人一样的潜质,所以就想证明一件事情:是不是每一个大山走出来的刁民等到某一天发达了后都会做出抛妻弃子的操蛋事情来。
她向来是一个很较真儿的女人,这一点从不否认。
6、妖孽
曹二牛之所以站在大钟楼底下,无非是对自己一米七五的身高不太自信,害怕被湮没在茫茫人海之中,只是他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这里是一个汽车注定开不到的位置,所以那位自称阿乐的胖司机气喘吁吁的赶到这里后,没少给他甩脸色,有些理亏的曹二牛连忙赔不是,卑微得像个狗奴才。
其实自打在曹家村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起,曹二牛便有了这种思想觉悟,因为他无非预料这趟大城市之行到底会遭遇些什么,有幸在一本泛黄故事会上读过《史记·越王勾践世家》的他,将这种行为理解为伏蛰。
心若伏蛰,岂惧一时蹉跎?
曹二牛提着那只在明珠街头很稀罕的红格子尼龙袋,跟在胖子阿乐身后杀出重围,不多时,待到二人临近街边那辆五菱宏光面包车时,阿乐突然一拍脑门道:“哎呀,看把我急的,嗓子都快冒烟儿了,帮个忙上那边儿报亭买两瓶水呗?”
说罢,很自然而然的替曹二牛接过手中的尼龙袋,顺带着还指了指自己满是汗水的脑袋,示意实在走不动了。
曹二牛很识相的接过了钱,点了点头快步走向报亭的方向,只是没走两步,发现脚上解放鞋的鞋带散掉了,于是蹲下重新系了一下,阿乐瞥了一眼后也不理睬,待到曹二牛重新站起来走出好一段距离后,这家伙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坏笑,然后迅速跳上汽车,一脚油门轰到底。
“哎……我说哥们儿你得罪谁不好?非要得罪老板娘,这回恐怕有得受了吧。”
哼着小调的阿乐发觉自己很有坑人的潜质,心里居然有种莫名的兴奋感,这次行动可是依照老板娘的意思一手策划的,拿走对方包裹,顺便给他五块钱。
为什么是五块钱?因为那是从火车站到公司的公交车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至于曹二牛会不会真拿这钱买了水,又或是能不能研究透明珠市堪称诡异的公交路线,这些显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畴。
“虽说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可我这也是奉命行事,怨不得我呀。”
阿乐嘀嘀咕咕的说些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话,不知是在自我安慰还是在为下次见面设计好台词,突然行驶中的面包车轻微抖动了一下,使得他不禁眉头一挑。
这辆五菱宏光可是公司配给他的专属座驾,平常的保养维修都是他一手操办的,可以说他对这辆车了如指掌,只是……刚才那下抖动又是怎么回事?不等他思索着回去后仔细检查一番时,面包车再次抖动了一下,紧接着油门逐渐失去的了反应,一连几下的剧烈抖动后,这辆从未抛锚过的五菱宏光居然熄火了。
“见鬼!”被后方的喇叭声差点儿没催炸耳朵的阿乐暗道一声晦气,赶忙开启双闪灯。
有胆抛锚在火车站旁的主干车道上,天知道耷拉着脑袋下车的阿乐遭受了多少过往车辆上投来的无情鄙视,这注定是一个拼脸皮的时刻,好在阿乐一直自诩修养良好,丝毫不理会周遭数不清的白眼与谩骂,走到车头打开发动机仓,察觉不到明显故障后,正准备掏出手机叫拖车时,发现一个穿着解放鞋的家伙提着两瓶矿泉水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这他娘的是天意啊!”
阿乐心中哀嚎一阵后,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个据说老板娘特地从藏区挖来的高手身上,“哥们儿你总算回来了,赶快给瞅瞅,咋就熄火了呢?”
曹二牛递给他一瓶水,扭头看了看火车站,然后又看了看面包车,那意思自然不言而喻,可这家伙很厚脸皮的当做领悟不了,曹二牛也懒得去戳破,不管怎样,来到这座陌生城市的第一天就得罪一个不明身份的人,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我看看。”点点头后,曹二牛从阿乐手中接过车钥匙,然后嘱咐他注意好发动机仓,自己则刻意的从副驾驶这边绕了一圈回到驾驶座。
“轰……”片刻后,这辆在阿乐手中如何都发动不了的汽车,却无比正常的启动了,一切都透漏着挺诡异的戏剧化意味。
…………
枫南汽车修理厂。
一家整合了洗车、修车、改车、赛车以及车务代办的综合性会员制汽车服务公司,这里便是夏初蝶的企业,也是曹二牛即将工作的地方。
曹二牛从不否认自己对于汽车的热爱,爱屋及乌的对机械一途也偏爱有加,这可能是他二十三年的人生历程中唯一喜爱到近乎痴迷的东西。身处在火线俱乐部巨大的维修车间里,嗅着空气中弥漫的浓厚汽油味道以及耳边传来的机械运作声,他甚至有种自己本该属于这里的感觉。
阿乐并没有将他留在这里太久,停好车后去了趟二楼,很快返身回来,“哥们儿,老板娘要见你。”
曹二牛自然知道他口中的老板娘是谁,对于这个未曾一睹真容的城里娘们儿,曹二牛多少抱着点儿敬畏之心,就是不知道刚识破了一个下马威,会不会还有后手?这样一想着,这犊子很没出息双手溢汗,这是他的一个坏习惯,可一直隐藏得很好。
俱乐部面积不算小,约莫一家一线汽车品牌4s店的规模,所涉及到机械范畴的业务全部分布在一层的几个不同区域,而二楼的巨大空间则被分为两个独立的地方,这里跟一层的嘈杂环境完全不同,显然做过很缜密的隔音处理,曹二牛跟在阿乐身后用眼角的余光尽可能熟悉起周边环境,不提那扇水晶门后金碧辉煌的客户休息区,即便十分简洁的办公区域,都让这个山里犊子有种望而却步的感觉。
阿乐将他带到一扇哥特式的白漆木门前,用口型说了句“朋友珍重”,然后转身离去,曹二牛整了整身上那套他娘亲手缝制的青布衣裳,闭起眼睛默数了三秒,推门,大步迈了进去。
屋里只有一个人,一个极其漂亮的女人,但可能连这个漂亮女人自己都没想的是,这个来自大山中的小农民第一眼看清她的时候竟然是长长呼了口气,似乎有种不出所料的意味。
而女人又恰好对自己颜值足够自信,所以很理所当然的将这个小举动当成是一种侮辱。
望着女人愈发冷淡的脸庞,曹二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解释道:“别误会,只是跟朋友有个未作数的赌约,现在证明自己果然没错,没别的意思。”
“哦?”夏初蝶脸色稍缓,度着步子从紫檀木雕的办公桌后走了出来,“能问问是什么赌约吗?”
曹二牛耸了耸肩,实话实说道:“赌你漂不漂亮。”
“那你的猜测呢?”
“漂亮。”
夏初蝶哑然失笑,她当然知道另一个拿她当赌物的混账家伙是谁,“这么说,你朋友赌我不漂亮?”
“也漂亮。”
女人楞了一下后,收敛起笑容,眯起眼睛一本正经的盯着曹二牛,道:“我很好奇你们的赌注是什么?”
一番对阵下来,曹二牛进门前好容易营造的淡定形象终于功亏一篑,暗道一声红颜祸水的他老脸通红道:“说不得,况且赌约也没作数。”
“真不说?”女人愈发狐疑的望向他,一副得罪我绝没你好果子吃的模样。
当下背井离乡,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是曹二牛寻思着要真敢说出来,估摸着死得会更快,所以十分坚决的摇了摇头。
最终,夏初蝶拿这个光腚的不怕穿裤子的家伙也没辙,曹二牛算是仗着无与伦比的脸皮厚度成功扳回一局,知道在这个话题上已经探不出个门道来,夏初蝶话锋一转道:“听阿乐说,回来的路上汽车抛了锚,不是意外吧?”
“不是。”
曹二牛没想对这娘们儿撒谎,打心眼里就没想过,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在接下来可能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他在这座陌生城市的唯一靠山,所以对她撒谎实在谈不上明智。
女人饶有兴致的望着她,也不说话,一副静待下文的样子。
曹二牛挠了挠脑袋,在一个根本没摸清楚脾性的人面前毫无保留的揭自己老底,多少让他有点儿不自在,“那出戏还欠些火候,被我看出了端倪,所以在排气管里塞了条塑料袋……”
女人红唇微启,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旋即有些惊讶的问道:“这么说来,你开始蹲在车尾系鞋带,以及后面让他盯着发动机仓,其实都是有意为之,事先设计好的?”
曹二牛是真没想到阿乐连这些个小细节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当下心里颇为感慨:好一条忠心的走狗啊!
夏初蝶看到这个小农民有些尴尬的点点头后,不禁很荒诞的感觉到背脊一阵发凉,好一招机关算尽,以牙还牙!在这一刻甚至有些后悔将这个年轻人带入了这座城市,她不得不承认,似乎有些低估了眼前的这个小农民,比起那个在人生低谷时失败过三两次的暴发户来说,同段时期里,他似乎要更胜一筹。
如果这就是他第一次入世的结果,那是不是意味着……明珠很有可能迎来了一位妖孽?
毕竟那个当年同样大山里走出来的小农民,如今已足以让这座城市里的大部分人仰望了。
7、曹师傅
明珠就像钱钟书先生书里的围城,城外人视这里为财富之都,不惜遍体鳞伤不计后果的也要挤进城里,而城内人大多厌倦了这座城市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梦想着攒够了钱后移居到更为安逸的东南亚沿海城市。
当然,也有部分围城里的人对这座城市仍抱有期许和幻想,曹二牛就是典型的这类人。
对于这位大山里走出的小农民而言,在明珠这座浮华的城市中他有一个更小的围城,那就是当下身处的枫南维修厂,谢天谢地的是许诺他这份工作的城里娘们儿果真没再为难他,这也印证了他对女人的性格剖析,不管怎么说,心里多少带着点儿感恩。
第一次穿着工作服走进维修车间的曹二牛,虽然脸面上尽量的保持着对每个人一视同仁的和煦笑容,甚至为了更快的融入这个群体,不抽烟的他还十分心疼的在食堂小店里买了包明珠人称之为“小中华”的红双喜,可这明显走了心的手段换回的依旧只有目光的质疑和表情的无视,这让自认为情商不足妹妹十分之一的曹二牛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怪就怪这犊子即便脱掉了脚上的那双解放鞋,身上仍然有种不可磨灭的土鳖气质,还有那张与自身职称完全不匹配的青涩脸蛋,开什么玩笑,哪位拥有高级职称的人没在行业内浸淫过十年八年的?一个二十出头的愣头青直接爬到一众三十而立的成熟男人头上,甚至与几个年过四旬的权威人物平起平坐,这算怎么一回事儿?
如果这家伙真是什么皇亲国戚挂个虚名公司白养着,大家伙儿也就忍了,可关键是并没有,人家第一天上班便煞有其事的钻进了最脏、最惨不忍睹的汽车底下。
某位空有高级技师名头却连车间里最底层的实习生都不拿正眼瞧他的犊子,当真是心灰意冷,怨不得别人,怪就怪他娘没将他生出三头六臂,也没有举手投足之间令众人尽折腰的王八之气,所以理所当然的放弃了从革命队伍内部瓦解的上上策,选择了最为愚笨的下策,就一个字——干。
潜移默化总归需要时间,好在曹二牛最不缺的就是耐心,这从曹家村外的修车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守株待兔中,多少能窥见一丝端倪。来到明珠的第一个月,就是在这种很不和谐的环境中度过,这期间曹二牛没有踏出过公司的大门一步,那包八块五毛的红双喜散掉了六根,两根给了车间里扫地的大叔,两根给了门卫阿伯,再有两根给了洗车房里的桂州大哥,余下的则全被室友阿乐祸害干净。
虽然头个月工资没发,但曹二牛过得还算安逸,维修厂在那位日理万机的女人管理下,一直处于稳定盈利状态,待遇即便在明珠这种遍地五百强的大城市中,也能排在中等左右水平。
住的是免费的员工宿舍,房间是一室一卫的格局,不算大,约莫20平方一间,但足够用,里面有张双人床,一张书桌,一台21寸壁挂式液晶电视,一挂1.5匹格力空调,卫生间里配有热水器。
吃的话公司有集体食堂,饭菜是两荤两素的标准,不收钱只刷饭卡,月底的时候从工资里扣除,每顿按八块钱算,以明珠市的这种消费水平来说,刚好够个买菜钱。
曹二牛还听睡在上铺的阿乐说,公司逢年过节还有各种福利,甚至每月的生活用品,像牙膏毛巾什么的,都可以直接去行政部领,所以曹二牛对那漂亮娘们儿充满敬畏的同时也很悲哀的发现,在这里钱对他说似乎失去了意义,那娘们儿很聪明的将如同他这类的外来职工们死死圈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还毫无意外的让他们对自己感恩戴德。
阿乐今年二十一岁,本名叫乐燚,很生僻的字眼,据说是取名字的时候算命先生说命中缺火,于是他那现在似乎很不待见的父亲便大手一挥有了这个名字,这小子其实是地地道道的明珠本地人,只因某些曹二牛还没摸清楚的原因,宁愿一年到头窝在公司宿舍里也不愿意回去。阿乐录属于公司行政部,主要负责用品采购这一块,一般来说像这种职位必定深得老板信任,虽然这小子一直刻意隐瞒着,但曹二牛还是从他偶尔表露出来的话语及眼神儿中,体会到了某种很大胆的想法。
维修厂的第二个月,曹二牛在阿乐的言传身教下,不惜痛下血本买了包拿在手里都感觉很烫手的芙蓉王,天知道这小子是自己想蹭还是真心诚意的出谋划策?
车间里这个月生意异常火爆,曹二牛很幸运的从几位老师傅那里匀到一辆被摧残得千疮百孔的福克斯,要知道像这种维修费用昂贵的车辆向来是几位大师傅的专利活儿,即便吃相不怎么好看,但其他人没资格也没那个胆子去染指,所以当曹二牛从服务经理那里接下这单生意后,瞬间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也很适时的递上了一根芙蓉王。
最终,曹二牛靠着这辆美其名曰指派给他、实际上是连几位老师傅都感到十分棘手的福克斯,一举奠定了他那与实际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扎实技术,而月底的那几天,他也成功散掉那包芙蓉王里的所有香烟。
第一次发工资,曹二牛拿到2821块,这其实是第一个月的收入,只是按照规定延后一月发放,因为没有办理银行卡,所以这犊子从财务部领到这堆红票子的时候,很没出息的手抖了,红艳艳的票子撒了一地,引得周围的几位同事哄堂大笑。
他自然不会在意几个每月拿着两千块工资的办公室文员的嘲笑,撅起屁股一张一张的捡起票子,然后挺直胸膛第一次走出了公司的大门。
曹二牛惦记着工资已经有些时日了,因为走的时候娘强硬塞给了他家里大部分的钱,天知道家里现在还能不能揭开锅?妹妹在学校里还有没有生活费了?没舍得打车,随便问了几个路人,向着阿乐说的那家离得最近的农村合作社寻去,2821块钱留下了21块,其他的全都在热情的大堂经理帮助下一股脑儿的汇到妹妹那张卡上,然后在收款人那栏写下了三个标准的楷书大字:曹红鲤。
维修厂的第三个月里,曹二牛又花了23块钱买了包明珠人称之为“硬黄”的芙蓉王,不过这次和第一个月一样,仅仅才散出去了六根,两根给了扫地的大叔,两根给了门卫大叔,最后那两根同样给了洗车房里的桂州大哥。而反过来,他倒是每天能收到四五根别人散的烟,体会过某种滋味的曹二牛很不客气全都接下,即便从没人见过他抽烟,最后理所当然的便宜了某位喜欢早上打完卡后偷偷跑回宿舍补觉的上铺仁兄。
月末发工资,曹二牛不出所料的拿到了整整四千大洋,一千汇给了曹红鲤,余下的则存进了自己那张工资卡里,他现在已经开始有计划的存款,在保证家里丰衣足食的前提下,为妹妹准备好大学四年所需要的费用。
为此曹二牛还专门询问过阿乐,然后做了一笔很详细的账目,按他那种以城里最普通家庭为标准的算法,四年的大学费用约莫需要15万,这是一个曹家村时的曹二牛想都不敢想的数字,现在即便有些盼头,但依旧很遥远,所以他必须得更加拼命的挣钱。
维修厂里的第四个月,曹二牛已经不再买烟了,这位大山里走出的小农民利用堪称精湛的汽车维修技术,征服了车间里的所有员工,现在任谁见到了都得客客气气的喊句“曹师傅”,即便那几位拥有高级技工称谓的老师傅一样如此,平起平坐的意思。
这个月里,那位一直对他处于放养状态的老板娘终于传唤了他,这让曹二牛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意思,因为在公司的这几个月里,这犊子终于明白了那漂亮娘们儿在所有员工心中的光辉形象,用敬若神明来说也丝毫不为过,天知道厂里到底有多少如同阿乐这般将她视为心中女神的后生犊子?
“你很努力,干得也不错。”这位严身律己到苛刻,每天早上八点钟与员工一起准时打卡的女人似乎并不吝啬自己的赞赏,第一句话便是对曹二牛工作上的肯定。
曹二牛用黑乎乎的爪子挠了挠头,讪讪笑道:“不努力不行呀,一家老小都等着吃饭呢。”
女人哈哈大笑,一双水灵的眸子近乎粗暴的盯着他,似乎想在他身上找出那丝隐藏得很好的刁民潜质。
“老板娘,你不会对我有意思吧?”曹二牛当然只是开个玩笑,他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这只癞蛤蟆的定位,主要是被这娘们儿赤果果的眼神儿看得有点儿毛骨悚然,这才不得不想着法子打断她。
可让这犊子险些喷出一口老血的是,面前这娘们儿故意给他抛了个媚眼儿,然后娇滴滴道:“有啊,要不晚上吃个饭?”
眼下这档口,是个爷们儿就不能认怂!何况曹二牛这种阳刚之气都快外溢的处男,所以更没有缴械投降的理由,四百斤的熊瞎子都挠过,老子还降服不了你这只一百斤不到的小妖精?
“那敢情好,来这里后就一直吃食堂,明珠菜是个啥味道也能尝尝鲜。”
要说这犊子的想法是不错,正所谓食色性也,一件双喜临门的好事,难道是祖坟上冒青烟儿了?可下一刻,面前女人的一句话却瞬间让他如同掉进了冰窖。
“就这样定了,下班门口等,地方我选,钱你付。”
8、陈世美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不小心着了道儿的曹二牛那叫一个憋屈,按理说这娘们儿对他有知遇之恩,请人吃顿饭啥的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下午六点,洗了个澡杵在门口的某位犊子瞅见那辆缓缓驶出的s400后,便知道那娘们儿动了真格。
整个公司都知道老板娘有两辆车,一般来说似乎更偏爱那辆深蓝色的路虎极光,而这辆被当做贵宾接待车的s400,只在业务应酬的时候才会现身。曹二牛下意识的将手塞进工装裤的口袋中,紧紧拽着身上仅有的458块钱,寻思着今天估摸是要出洋相了,二十年的英明从此毁于一旦。
“上车。”女人透过门窗瞥向他,似乎一眼便洞穿了他的那点儿小心思。
奔驰s级之所以能雄霸高端轿车市场这么多年,将宝马7系和在生死线上不断挣扎的奥迪a8狠狠踩在脚下,自然有其高明之处,汽车行驶在明珠市繁华而嘈杂的大街上,里面却静谧得有些可怕,坐在后排好似一副若无其事模样的曹二牛很隐蔽的低下头深吸了口气,可刚抬起头来,却发现那娘们儿透过后视镜正一脸玩味的望着他。
“想笑就笑吧,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我一个小农民也没啥不好意思的。”知道装不下去的曹二牛干脆直接摊牌,被她一个人笑,好过待会儿被一堆人笑。
“你是这样想的?”女人似乎有点儿生气。
曹二牛微微一愣,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刚想说点儿什么,可女人却突然发了飚,“曹红锦,不要拿你那套刁民习性强加到别人身上,不是每个人都只有针孔大的心眼儿,我夏初蝶要真想吃穷你,你砸锅卖铁都不够本儿!”
这娘们儿的火气发得有些莫名其妙,却直指要害,重伤了一个穷酸男人仅有的一点儿东西,“呵呵,你说得对,我一个小农民真要有便宜能让你占,那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女人瞥了眼这位嘴角挤出一丝牵强笑容的小农民,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话说得有点儿重了,故意撇过头去,道:“会喝酒不?”
某个刚在冰窖里待了一阵儿的犊子实在跟不上这城里娘们儿跳跃性的思维,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问:“啥酒?自家酿的烧刀子算不算?”
“能喝多少?”
摸不着头脑的曹二牛试探性的回道:“真要往断片儿了喝,三斤管不管?”
“管!”
女人似乎一下来了兴致,很快将之前的事情抛之脑后,“给你个任务,待会儿饭桌上最胖的那个,给我往死里灌,直接放进医院最好!”
望着女人咬牙切齿的表情,曹二牛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替某位未曾谋面的胖子默哀了三秒后,漏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道:“中。”
…………
枫南维修厂的盈利业务中,修车只能排在第二,而大头却来源于汽车改装,这种只有富人才能消费得起的玩意儿,动扎便是几万甚至几十万的单笔进账,利润堪称丰厚。
可汽车改装虽然赚钱,却不是人人能够经营得好的,前几年这种行业刚兴起时,明珠市大大小小的维修厂几乎百分之九十的都涉足过,但最终能真正能做大做好的,百不存一。失败者也只好打消这个念头,安安稳稳的做自己的维修生意,眼红着别人赚钱赚到手抽筋。
这里面门道大了,并非有钱就能做起来,首先你得认识一群同样有钱的狐朋狗友们,其中又数那种钱多得没处花的公子哥们最宜,也别管人家改车是为了耍酷撩妹或是真爱,重要的这些人想玩,而且有钱玩,这才是重点。
其次,想要勾搭上那种真舍得花钱的大玩家,还得要有专业的改装师,这种人在国内的稀罕程度完全不亚于非遗传承者,光有改装师还不行,还要有让圈子里的发烧友们一传十十传百的良好口碑。
而口碑如何获取,方法很多,各大改装厂也不尽相同,但效果最为显著的,不外乎聘请技术高超的车手驾驶着自家改装的汽车驰骋赛场。
说实话,明珠的赛车事业只能算刚刚起步,这其中f1分站赛无疑起到很好的推波助澜作用,可即便是这样,国外经历了百年历史演变而成的赛车文化想要在国内发展壮大,也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除了大型的f1、w、c等赛事以外,明珠也有寥寥几个本土赛事,这其中关注度最高的,又当数葛胖子葛东阳一手操办的——明珠汽车场地赛。
说起葛胖子这人,也算明珠市的一号传奇式人物,据说出生于市井,小学还没毕业就开始在街头厮混,后来靠着地下赌庄起家,赚到了第一桶金后又将开始运作民间借贷,再后来投资汽车4s店,直至现在身家指定得按亿为单位算,两年前更是与人合伙买下一大块地,铺出一条赛道,搞起了汽车锦标赛。
这家伙是典型的黑白通吃类型,是那种即便杠上了东圃区大少爷也能不认怂的狠人,而今天的这顿酒,便是一场和解酒,夏初蝶做东。
没办法,谁让那位玩世不恭的赵大少是她名下的车手呢?
“哎呀,小蝶蝶你终于来了。”
这种酒席指定不会太寒碜,设在香格里拉大酒店888号包间,夏初蝶二人因为赶上下班高峰期所以成了最晚到的,上座一个吨位过二百的胖子瞧见她后,顿时眉开眼笑的打起招呼,葛东阳对夏初蝶的善解人意圈里圈外几乎与他的好色头衔齐名。
同桌还有四个人,两个同样大腹便便的胖子,还有一位让曹二牛感觉很面熟的青年人,最后是个戴着副金边儿眼镜儿的骨感美女。与葛东阳不一样,其他几人的目光似乎直接越过了夏初蝶,盯在她旁边这位一身工作装的奇葩年轻人身上,不管怎么说,这身打扮与这种地方实在格格不入。
“曹红锦,厂里的首席维修师,以后可能接手改装这一块儿。”夏初蝶似乎也懒得跟曹二牛商量,直接替他按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头,听她这么一解释,众人虽然对曹二牛略显青涩的面孔有些诧异,但基本将他归类于机械狂人的那一类,所以也就勉强的接受了这套十分不合时宜的工作装。
所谓的和解酒,无非走个过场,起因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赵大少将某个效命于葛胖子的车手给揍了,屁大点儿事,两帮人既然肯坐到一起,一切便水到渠成,所以这场酒席真正点到主题的不过两分钟,寥寥几句话,而剩下的时间除了谈笑风生外,就是喝酒。
挺让人意外的是,曹二牛最后居然与对他怨气不小的赵一了的哥哥结成了同盟,而他们的对手,自然便是对面的三只大胖子,至于那位葛胖子的美女秘书,巾帼不让须眉的夏初蝶在与之对战后的第38分钟,成功将其放倒。
一个小时后,除了暂时安全着陆的夏初蝶外,酒桌上还能继续的只有两个人,一胖一瘦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行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这位小兄弟的酒量当真了得,我葛胖子今个儿算是服软了。”已经一斤二两五粮液下肚的葛东阳瞅了眼旁边两位无力再战的悍将,终于举起了白旗。
三对二,而且赵一放那小兔崽子明显是滥竽充数,这样一寻思,葛胖子不禁吓了一跳,这年头还真能碰到两斤五浪液原浆酒下肚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狠人?
“那怎么行?葛总向来海量,整个明珠市谁人不知?要不小女子来陪你喝几杯?”笑着说话间,夏初蝶已经将两杯酒给斟满。
“小蝶蝶啊,你这是真想把我给灌醉啊?哎……得!我就当舍命陪美女了。”
要说这葛东阳的酒量也确实厉害,弄翻这只两百斤的大肥猪,曹二牛可是花了不小代价,就连中间夏初蝶很随意的穿插了几次,都险些阴沟里翻船,最后这行人中也只有夏初蝶开车载着还没倒下的曹二牛离开,其他人则全部打包送进了楼上的套房里。
让曹二牛很意外的是,夏初蝶并没有直接回公司,而是载着他来到了没来明珠前很想去看看的黄浦江。
女人靠在江畔的栏杆上,从那只曹二牛注定认不出牌子的精致包包里掏出一包烟,自己点上一根儿,然后递给他一根。
曹二牛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抽烟。
面颊微红的女人吐了个烟圈,望着看似风平浪静的江面,似乎很随意的问了句,“曹二牛,你有梦想么?”
曹二牛现在已经大致察觉到,如果面前这娘们儿喊他曹红锦的时候,估摸是事态比较严峻,必须得谨慎对待。而愿意喊他曹二牛的时候,意味着他稍微可以放肆一些,例如开个玩笑什么的。
“梦想?当然有啊,谁能没点儿梦想。”
“额?”女人微微一笑,微醺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有着一番别样风情,道:“说说。”
曹二牛扭过头去,很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就寻思着努力赚点儿钱,让妹妹安安稳稳的读完大学,然后如果有可能的话,再将娘接来大城市里过两天舒坦日子。”
女人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似乎对于这样的回答不太满意,用强调的口吻道:“我是说你的梦想。”
其实曹二牛很想回句“这不就是我的梦想么?”可转念一想,却恍然很悲哀的发现,自己似乎还真他娘的没啥梦想。
女人见他支支吾吾了好半天也没能憋出个响屁来,索性不强求,只是透着股曹二牛实在琢磨不透的幽怨眼神儿道:“曹二牛,能答应我件事情么?如果那天发达了,千万别做陈世美。”
“啥?”某个连小学都没毕业的山里犊子楞是半天没反应过来,最后晕乎乎的脑袋里回忆了好久,才约莫搞清楚陈世美是何许人也,只是等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后,这犊子不禁好奇的想着,村里的瞎子叔总说自己将来指定有出息,难道这辈子真能发财?
“不懂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个,我一个小农民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板没身板,要钱没钱的整一个三无人员,那家姑娘要能看上我,还不得做梦都笑醒?不可敢造这种孽呀!”
女人喝了酒后似乎愈发较真儿起来,一汪秋水般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似乎在等待一个答案。
曹二牛撇了撇嘴,压根就不想在这种没脑子的问题上纠结,“好,我答应你。”
“呵呵……”
黄浦江畔,一笑倾城。
9、借钱
秋风萧瑟,转眼间,曹二牛来到明珠市快半年了。
日子过得很平淡,每天几乎都是车间、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的生活,这期间除了被某位叫嚣着“还我汽油泵”的小萝莉,乘老板娘不在时上门堵过一回外,再就是被那个有过杯酒之缘的赵一放直接无视了几次,其他大抵还算舒坦。
夜色清凉,晚上九点多,曹二牛正趟在床上翻看一本从隔壁借来的《汽车改装技术与实例》,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二牛哥,开开门,我没带钥匙。”
曹二牛起身打开房门,瞧见阿乐拧着两瓶啤酒外加几包花生笑嘻嘻的望着他,瞬间便是一阵头痛,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委婉的开了口,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加上前个月的,这小子已经欠自己整整3000块了。
“那啥……小乐啊,哥家里是个啥情况你也清楚,我虽然存了点儿小钱,可那都不是闲钱,还指着这钱供妹妹……”
“放心吧二牛哥。”曹二牛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阿乐拍着胸脯给打断,“等明天一早,这钱立马就还上。”
曹二牛有些苦恼的揉了揉脑袋,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上两次借钱的时候这小子好像也这样保证的。
“小乐啊,你跟哥说实话,是不是在外面跟人打牌了?”既然话已经说开了,曹二牛觉得很有必要过问一下,虽然这小子平时看着不怎么着调,但性子其实不坏。曹二牛是真不想看着他沦落到车间老王头的那般田地,每月工资刚发到手揣在口袋还没捂热呢,就得拆东墙补西墙的去应付那堆欠了十几万的信用卡,连儿子的幼儿园学费都交不起,都是赌博造得孽啊。
阿乐先是一愣,紧接着连连摆手,“哥,你还信不过我么?我最多也就闲得蛋疼的时候玩两把qq斗地主,对扑克、麻将压根儿没兴趣,你就甭瞎操心了。”
望着这小子煞有其事的模样,曹二牛不禁泛起了嘀咕,说起来隔壁宿舍也经常打麻将,这小子确实很少去凑热闹,可既然这样,那为啥每月工资总不够用呢?要知道楼上那娘们儿待他可不薄,一个基本打秋风的职位,每月也是白花花的四千大洋啊。
阿乐在一旁又是上酒又是递花生的,曹二牛几乎都心软了,“那可说好了,这次的先不算,可上次那3000块钱明天必须得还上,呃……对了,你还得给我说说拿这钱究竟干嘛去。”
毕竟是一个刚出学校的愣头青,曹二牛是真心怕他走了弯路,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岂不是好心办坏事?
“那啥……”
曹二牛和这小子一个上下铺睡了大半年,脾性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见他支支吾吾的好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来,越发有些狐疑,“不说也行,晚上我陪你一起去。”
“这……不好吧?你不像我,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阿乐一只脑袋都快摆成了筛子,似乎生怕被人窥见了小秘密一样,打死也不从。
“那这钱不借了。”曹二牛倒也干脆。
“哎呀,我的二牛哥!我的亲哥啊!有话好好说,不要激动……”
摊上这么个认死理儿的下铺兄台,阿乐这小子算是彻底认怂了,开着那辆跟他私人汽车没啥区别的五菱宏光,载着曹二牛,杀向那个今晚必须一雪前耻的偏僻郊区。
时间过很很快,半个小时后,等到了地方曹二牛才发现,自己果然没猜错,对,确实不是打牌,居然是……赛车赌博!
说赛车真是有些抬举他们了,两辆本田思域,一辆别克英朗xt,居然还有一辆大众出租车!好吧,这些也就算了,可自己身下的这辆五菱宏光又是什么鬼?
曹二牛当真是一巴掌扇死阿乐的心都有了,可偏偏这小子还十分斗志昂扬,“放心吧哥,这几个瘪三水平烂得一逼,今天保准让他们只有吃灰的份儿!”
曹二牛算是终于知道自己的3000块钱去了那里,所以根本懒得理会肾上腺激素飙升的阿乐,莫无表情道:“走,调头,回家。”
阿乐自然不愿意,一个劲儿的告诉曹二牛昨天可仅仅只差一个车位就赢了,这小子坐在驾驶座上掌握着主动权,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马路旁边的几辆车纷纷滴起喇叭,有个大嗓门儿的声音隔空传来,“磨磨蹭蹭的干嘛呢?还他娘的比不比了?”
“二牛哥!”阿乐有些急了,突然大叫一声,一双眯眯眼显得很诚恳的盯着曹二牛,语气也渐渐轻柔起来,“你就信我这回,我阿乐对天发誓,今天要输了,以后再也不来了!”
曹二牛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会儿,见他不像撒谎,叹口气后,寻思着就当花1000块钱解救一个遭受赌博迫害的小伙子吧。
“记住自己说过的话,下棋的时候讲究落子无悔,人更不能言而无信。”
“好咧!”得到曹二牛同意后,阿乐眼中燃烧起一抹不可遏制的战意,右脚轰下油门,将那辆堪称奇葩的五菱宏光摆到了路中间。
即便是这种过家家式的比赛同样有些门道,等待其他几辆车摆好队形的时间里,阿乐稍微给曹二牛科普了一下,他们是在一个车友群里认识的,然后异想天开的组织起了比赛,赌注也不大,贴补一下日常油费还是足够的,理论上讲任何人都可以参加,但对于参赛车辆有要求,排量不能超过1.6升,且必须是没经过任何性能改装的量产车。
“3,2,1,go!”
也不知从哪辆车里下来一个挺粗狂的爷们儿,扯着嗓子倒计时后,一纵排开的五辆车争先恐后的向着前方飞驰而去。
这是一条年久失修的郊区公路,因为政府在不远处建了条崭新的柏油路,所以这里几乎无车经过,比赛很简单,全程大约十公里左右,以路旁的那座废弃加油站为终点,先到为胜,第一名获得所有赌金,每次每车1000元。
曹二牛坐过几次阿乐的车,知道这小子不算新手,当然,也仅此而已,可再怎么说用这辆五菱宏光来参赛实在不是正常人能做出的举动。
这辆车底盘太高,重心也高,就速度而言肯定要逊色于另外几辆车,特别是那两辆本田思域,本田的发动机技术在全世界都享誉盛名,思域上用到的i-vtec技术能瞬间将输出马力提升到一个可谓强劲的地步,这是通用的vvt技术不能与之抗衡的。
至于那台大众出租车,就发动机而言它最大的优点不在于动力输出,而是稳定,也就是俗话说的耐操。
所以比赛刚开始没多久,对比起来毫无性能优势的五菱宏光理所当然的处于垫底位置,但好在阿乐有句话曹二牛还是深表赞同的,那就是前面这几个家伙的水平确实很烂,烂到在这条都不知跑过多少次的公路上都无法找出一个相对平整的路线来,也注定了这几个家伙一辈子都成不了真正的车手。
相比较起来,阿乐的悟性反而更高一些,赛程过去三分之一的时候,曹二牛大约分析出了他那满以为能出奇制胜的法宝,也明白了他为何不按常理出牌的原因。
其实答案很简单,就在这条公路上。
这条路破败不堪,随处可见一处处坑坑洼洼的地方,五菱宏光速度确实不快,但胜在它底盘牢固,它虽然采用与轿车同样的承载式车身,可在悬挂方面却选用了更为硬朗的整体桥,钢板弹簧的组成结构牺牲了部分舒适性时也大大增加了可靠性。
而且等同于城市越野的离地间隙,也能让它足以无视某些不大不小的障碍物,阿乐正是因为看透了这些,才敢做出如此冲动的举动来。
照理说如果另外几人全是那两位思域车主一样的水平,阿乐也并非没有逆袭的可能,但现实是残酷的,这几名参赛者中有个开出租车的家伙,虽然驾驶水平谈不上出彩,但这么多年出租跑下来,路感总归是有些的,因此在曹二牛看来,这场比赛基本已毫无悬念。
比赛还剩最后一公里的时候,五菱宏光处于第二的位置,而那辆十分碍眼的大众出租车一马当先。阿乐急了,脚下地板油,在这种破破烂烂的路面上开着一辆面包车速度居然飙到120码!
前面的出租车不甘示弱,已是囊中之物的4000块大洋自然没有弃之不要的道理,同样将速度提了上去。
“去你娘的!”很快,大众出租车率先冲过加油站,仅仅落后两秒不到的五菱宏光上阿乐红着眼以一句国骂来发泄满腔的怒火,只可惜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不多时,后面三辆车也陆续达到,阿乐没有打开车门,只是低着头双手紧紧的握住方向盘,好半晌后才抬起头来,“哥,我听你的,以后再也不来了。”
“好。”曹二牛笑着点头,伸手递给他1000块钱,不管怎么样,愿赌服输。
阿乐下车去给钱,事情本应该就这样结束了,可没下车的曹二牛坐在车厢里听着不远处几人传来的对话,不由微微皱起眉头。
“哈哈,还是这钱来得爽啊!比我起早贪黑去拉客要快多了。”出租车司机是个瘦骨如柴的中年人,此刻放肆大笑的模样使得那副尖瘦的嘴脸稍显可憎。
“嘿!小乐同志怎么一声不吭就走啊?记得明天准时呀!今天可就差一点儿被你反超了!”
“明天不来了,以后也不来了。”阿乐耷拉着头,转身就走。
出租车司机见他似乎真要退出,寻思着以后恐怕少了笔收入,不禁有些气恼道:“靠!这小兔崽子莫不是输不起了?”
其他几人虽然不至于帮腔,但同样对这种扫兴的行为嗤之以鼻,更何况这才刚输了钱,谁能没点儿火气。
“输不起就别参入嘛!临阵退缩,搞什么飞机嘛?”
“就是,第一次见他开个面包车来就别扭得慌,丫的开始就不该带上他。”
阿乐的脾气约莫确实与他的体重成正比,这种挺难听的话,落在耳朵里咬咬牙也能忍过去,但某个自认为心眼很小的山里犊子却忍不了,也懒得忍。
“既然诸位兴致这么高,不如再来一轮?”
10、钱拿去
曹二牛这话一说出口,别说是对面几人,就连杵在他身旁的阿乐都是微微一愣,本来这小子下意识的想问句“二牛哥你也会开车啊?”可这想法刚生出来后就立马有抽自己一嘴巴子的冲动,这特么不是废话么?人家可是能在两个小时内将一辆车拆成一堆废铁,然后再花两小时重新组装完整的狠人,还不带损伤零部件儿的那种,能他娘不会开车?
怪就怪阿乐确实没见过曹二牛开车,别说是他,整个俱乐部也没人见过。其实在这一点上,曹二牛是真的有苦说不出,实在拉不下面皮跟人说自己没驾照啊!毕竟这事儿搁谁谁能信?一个汽车高级维修技师没驾照,不就跟外国语学院的高材生没有语言等级证书一样稀罕?
曹家村那会儿一是没条件,二也没人管,但到了明珠市就不一样了,曹二牛可不想开着公司或是客户的车出去被交警叔叔逮个正着,所以这几个月以来这犊子不是没寻思着去考个驾照什么的,也挺隐晦的打听了一下,据说随便报个水货驾校也得六七千大洋,是真迈不出那一步啊。
“再来一轮,你来?”出租车司机倒是兴致盎然,毕竟没人会嫌自己口袋里钱多,但刚才那几个一个劲儿的抱怨阿乐不靠谱的家伙,此时却挺诡异的安静了下来,他们又不傻,今天一轮赛下来事实证明技不如人还差距甚远,再比下去也只是跟兜里的钞票过不去而已,倒不如保存战力,等明天再约几个群里的菜鸟出来一雪前耻来得靠谱。
“你们呢?如果之前没听错的话,诸位好像对临阵退缩这事儿挺鄙视的吧?”曹二牛一点儿都不掩饰脸上赤果果的嘲笑,一副很欠揍的模样,那份来到明珠后一直隐藏得很好的刁民习性,此刻显露无疑。
《孙子兵法》的实用性已毋庸置疑,激将法这种老旧的套路真要拿出来还是屡试不爽,可见书面理解与设身处地依旧是两个概念,开英朗的帅气小哥最先沉不住气,“靠!来就来,不就是千把块钱嘛,少去一次御林池而已。”
两个开思域的家伙显然更理智一些,似乎品味相当的人连带着性格也差不太多,两人脸上虽然火辣辣的,但好在黑灯瞎火的看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很直接抹开了面子,互相对视了一眼后,耸了耸肩道:“你们继续,我俩技不如人先在边上学习学习。”
“孬货!”
这句话曹二牛是故意说的,故技重施的意思,奈何这俩家伙打定了主意不要脸皮,撇过头去当作没听到。
“好了,他们不来就算了,别浪费时间,老规矩,我们开始。”出租车司机俨然一副话事人的语气,真把曹二牛当成了吃饱了撑着送钱的蠢货。
他有这想法也不奇怪,毕竟自始至终一直有所保留,不想弄得太猛以后没人陪他玩,所以每次比赛节奏掌控得刚刚好,仅比第二名快上一丁点儿,只可惜他太不了解眼前这个看似无脑的嚣张青年,这犊子绝对是那种能将一块钱抠到一分一厘的吝啬鬼,见他跟人玩一次1000块钱的游戏,不比赌桌上看土豪一掷一个亿来得稀罕?
三辆车依次排开,依旧是那位满脸胡渣的粗狂爷们儿客串起类似于《速度与激情》中火辣mm的角色。
“3,2,1,go!”
这次英朗小哥显然发了飚,丝毫不理会屁股下那辆汽车的哀嚎,起步阶段就踩了地板油,牢牢掌控了第一的位置,只是这才一公里不到,底盘下面就磕出了好几朵火花,估摸损失不算小。
出租车司机倒是稳打稳扎,很耐心的紧随其后,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五菱宏光面包车上阿乐似乎比当事人自己还紧张,死死盯着前面两道异常刺眼的红色尾灯,然后又看了看不急不躁的曹二牛,试探性问道:“哥,你在宿舍的时候不是说过,身上就1000多现金……”
“嗯。”
看到曹二牛点头,阿乐只觉两眼一黑,寻思着是不是现在就说服二牛哥调头跑路比较适合?毕竟都是qq群里认识的家伙,现实中又没有交集,也不怕被人上门讨说法,大不了回去立马退群就是。
“哥,要不咱们撤吧?”
“跑路?”曹二牛单手握着方向盘,稍显郁闷的扭过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不会以为我要输吧?”
“没输?”阿乐微微一愣,要不是曹二牛这半年来智商一直处于稳定状态,他差点儿还以为二牛哥犯傻了呢,要知道现在赛程快过一半了,他们还是处于倒数第一的位置,倒是那辆横冲直撞损伤惨重的别克英朗,不出意料的被出租车给干掉了,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苟延残喘着。
“小乐,我虽然没跟人赛过车,但也知道一骑绝尘这种事只有两种人会做,一是鲤鱼跳龙门的那类急着证明自己;二是真有实力,偏偏赛场上其他人又十分无趣,抱着尽快了事的态度。所以抛去有这两类想法的人不提,其他的即便水平再怎么厉害,大抵也不会做出这种犯忌讳的事来。”
“犯忌讳?赛车还有这说法?”阿乐似懂非懂的望向曹二牛,不知是自己眼花了还是错觉,在那颗乌黑明亮的眸子中果真发现了一丝并不掩饰的戏谑。
“嗯,里面门道大了,就拿领跑和跟跑来说,一般两个不熟悉的高手第一次过招的时候,只要不是无计可施的短道赛,多半会选择后者,因为跑在前面意味着将赤果果的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中,包括驾驶姿态、换挡时机、入弯的路线等等,甚至高手还能通过排气或车身抖动的频率来判别出车辆的调校侧重,从而找到弱点,再徐徐图之,一击致命。”
“不是吧!一个先跑后跑都这么复杂?”阿乐瞪大眼睛,嘴巴里都能塞下一颗鸡蛋了,他对赛车一直热爱甚至是痴迷,尽管现在手头没什么钱,但将来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指定也要拥有一辆自己的赛车,没有征战天下的雄心,只期望能在明珠这一亩三分地儿上闯出点儿小名气。
可如今听曹二牛这么一讲,他瞬间有种这些年都活到狗身上的感觉,亏得自己读书那会儿不好好用功尽偷摸着看些赛车杂志,为了心安理得一点儿还一直说服自己将来可是赛车手的料。
“复杂?这世上又有什么事情简单过?觉得简单只是不够深入而已,没触碰到真正的核心。”
阿乐越听越迷糊,只觉得这一刻的二牛哥突然变得神秘且深不可测起来,类似于金庸小说中那个天下第一未尝一败却始终未露过脸儿的独孤大神一样。
“这么说,咱们是要赢的节奏?”
“你说呢?”曹二牛嘿嘿一笑,扭过头来,“坐稳了。”
此时比赛只剩最后两公里的样子,英朗小哥早在半分钟前便开启双闪示意自己退出比赛。没办法,按他那种跑法真要再继续下去,可就不是简简单单的1000块钱的事情。
有时候代价大到一个人难以承受时,面子反而变得最廉价,人终归是很务实的,浮躁只因还有资本,仅此而已。
五菱宏光的极限速度是多少,这个光看数据是不行的,实测又肯定众说纷纭,所以就拿阿乐来说,这辆1.5升的五菱宏光在他手上最高飙到过170码,当时是高速几乎空载的情况下,车子已经开始飘了就没敢继续,可今天,他居然见到一个疯子在这条如同狗刨的荒废公路上将这辆面包车开到了165码!关键的是,此刻他还坐在这辆车上!
“二牛哥!慢点儿,慢……啊!前面有坑!……这边也有……”阿乐胖嘟嘟的脸蛋上煞白一片,他很清楚在这种速度下,任何一个超过10cm的小坑或土堆都有可能将整辆车掀翻掉,更别提这大晚上的车头前那对泛着昏暗光亮的卤素大灯指定探不清所有路面,这简直就是在玩命儿啊!
当然,有这种想法肯定不止他一个,另一人自然不是曹二牛,而是被发飙的五菱宏光几乎瞬间秒杀掉的出租车大叔。
“神经病!想钱想疯了吧!”大众出租车上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
很快,五菱宏光顺利冲过终点,期间没有遇到任何阻扰,路面上那些破破烂烂的小坑似乎有意避让一样,这让死死抓紧扶手的阿乐不禁长呼口气,暗道一声谢谢菩萨保佑了。
“小子!你他娘的有病啊?”紧随其后的出租车司机挺稳车后气呼呼的甩门而出,对着慢悠悠下车的曹二牛大声吼道,那模样指定不是因为心疼钱,而是真被吓着了,要知道刚才五菱宏光几乎是贴着他超车的,这要是有个万一……他就算大难不死估摸也得重伤残废。
“你有药?”曹二牛翻了个白眼,显得有点儿莫名其妙,他不是一个爱说谎的人,所以他跟阿乐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这确实是他第一次跟人赛车,也许是当局者迷或是一些其他的什么原因,总之他实在有点儿无法理解这家伙甚至是阿乐的过激行为。不就油门稍微踩深了点儿嘛?至于叫成那样么?曹二牛只觉得耳朵里到现在还有某个胖子的凄惨余音在回荡呢。
“你……”出租车司机指定被气得不轻,可好歹也算阅人无数的人物,硬是忍住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俗话说混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曹二牛现在在他心中无疑就是那种不要命的类型,所以他一只手在空中指指点点了好半点天,最后楞是只憋出了三个字。
“钱拿去!”
11、帅得被人砍
说句掏心窝的话,曹二牛从未觉得自己的驾驶技术有多好,反倒对修车的手艺更加自信些,毕竟每修好一辆车都是一个很好的证明,但驾驶这玩意儿实在过于抽象,唯一能作为参照的糟老头儿又甩出他几条街不止,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水平很一般。
可来到明珠见惯了身边那群所谓的老司机后,曹二牛才发现这些人大多在驾驶一途才刚刚起步而已,就拿阿乐来说,当知道这小子12岁开始接触汽车,14岁就敢偷偷开车老爸的汽车出去兜风时,真是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其实曹二牛很不想打击阿乐的是,他似乎在很多年前就达到了如今他的这个层次,而那一年,应该是那个倔强老头终于肯让他坐上驾驶座的那年。
“二牛哥,你肯定猜不到那家伙在我们群里能排第几?我觉得咱们简直钱途无量啊!”返回维修厂的路上,阿乐笑呵呵的盯着曹二牛拿在手里的2000块钱,眼冒精光道,他实在没想到平时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二牛哥居然也有很强势的一面,而且还是如此的摧枯拉朽。
曹二牛当然明白这小子话里的意思,实际上这一路下来阿乐已经孜孜不倦怂恿了半小时,望着手里凭白多出那叠红艳艳的票子,说不心动是假的,他一个大山里的小农民孤投一掷的闯进陌生的城市里,也不管最后是否弄得个遍体鳞伤,说到底,不就是为了钱么?
维修厂的工作虽然已经很满意了,但真要能凑够15万,毕竟也是好几年后的事情,又哪有手上的这钱来得快?
即便这事情已经过去,钱也实实在在的拿到手了,可曹二牛还是有点儿好像在做梦的感觉,1000块大洋啊!曹家村一个身强力壮的大老爷们儿整整一年的收入!就那么一个来回十几分钟而已,居然轻松到手了?
“这钱来得太快了。”实在受不了身旁喋喋不休的阿乐,曹二牛很没出息的回了句,他充其量只是个有点儿贼心也有点儿小胆子的普通农民,以前做的那点儿拦路杀猪的勾当,都是占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理优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谈不上越过雷池。
阿乐知道曹二牛在担心什么,也没有隐瞒,耐心的解释道:“哥,真要较真儿起来咱们这个叫做非法赛车,确实是被禁止的,但规矩显然没有这么死,用车友圈的话来说咱们这是文明赛车,一不扰民,二不破坏公共设施,三也不会造成交通堵塞,所以即便警察叔叔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多就是撞见了的时候象征性开几张罚单而已。”
“真不犯法?”曹二牛很谨慎的确认道,消瘦的脸上带着一丝迟疑。
阿乐挠着脑袋想了想,给出一个不掺水分的回答,“犯不犯法这个定义其实挺模糊,就跟近年来闹得沸沸扬扬的临时工一样,打擦边球的意思,只要不摊上什么大事故,一般来说不会有太大问题。”
曹二牛向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之所以问得这么清楚,无非是对于国家法律的敬畏,他可不想到时候稀里糊涂的就进了大牢,他那个一碰就碎的脆弱家庭指定禁不起这样的挫折打击,即便他心里从没承认过自己是个好人,但有时候人不能只为自己而活不是?
一件对于曹二牛来说挺严肃的问题,就在这辆很小的面包车上做出了抉择,最大的原因自然是为了钱,但还有很小的一部分可能连曹二牛自己都没察觉到,那是一丝伏蛰在潜意识中隐藏得很深的蠢蠢欲动。
…………
“今晚9点,市郊荒废云山路,五菱宏光等你来战!”——这是第二天一大早阿乐起床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打开那台老旧的富士通电脑在qq群里敲下了这行字。
于是当天上午,那个拥有1376人的超级车友群里很快便炸开了锅。
“没搞错吧,什么时候五菱宏光都这么嚣张了?”
“是啊,这是公开约战的节奏么?”
“喂!群主在不在,有人在这里装逼了。”
“这逼装得我给100分,根本不怕你骄傲。”
“小样儿,还翻了天不成,龙哥今晚指定给你留下两道尾灯。”
“撕吧!尽情的撕吧!像哥这种科目三考了四次都不过的人,难道还会在意引火烧身?”
……
据不完全统计,待到晚上6点钟时,qq群里关于这一问题的回复数量已达八千多次,其中更有30多人明言要出战,教教那辆傲娇的五菱宏光怎样做人,同时也有将近200号人表示晚上会去观战,一睹史上最牛五菱宏光的风采。
难得的是,平时最喜欢打完卡后窝在宿舍里睡觉的阿乐同志今天居然精神抖擞了一整天,硬是以一己之力,舌战群儒。大有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世上,舍我其谁的气势,很顺其自然的便将曹二牛推到整个世界的对立面,让人有种欲斩之而后快的冲动。
可怜某个全身脏兮兮的加班狗洗完澡后屁股还没坐热呢,便被一个如同吃了一日百次癫的家伙火急火燎的拉上了车,“二牛哥,今晚就看你的了,小弟只能帮你到此了。”
曹二牛抹了把湿哒哒的头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如果真像你所说的,开出租的家伙能在这帮人里排进前十,估摸就不会赔钱。”
“那就好。”阿乐用力的点了点头,显然吃下一颗不算太小的定心丸,要知道今晚的战况可是直接跟他下半月的生活质量挂钩的,毕竟曹二牛即使想发笔横财,也得要有作案工具不是?而那辆如今名声大噪的五菱宏光又刚好供他驱使,所以他和曹二牛已经达成共识,所得利益二人平分。
当然,这种近乎不要脸皮的分配方式指定不是他提出来的。
曹二牛满以为找到一条发财致富的好路,还是闷声发大财的那种,只是窝在车间里辛苦劳作了一整天的他,又哪里知道阿乐背地里干的那些勾当?所以心里透着点儿隐隐期待到达云山路那会儿,几乎整个人都不好使了,只能很上不来台面的感慨了一句,“这他娘的阵仗未免也太大了吧?”
“嘿!快看,五菱宏光!”
“哟,还真来了,我还以为收到风声不敢露面了呢。”
“娘西皮,牌子倒挺大,让咱们这么多人等他一个。”
“老五,你也别急,今天有群主亲自坐镇,以他老人家的性格不搞得这家伙开始怀疑人生,这趟就算白来了。”
“嘿嘿,也是,本来老子还准备自己上阵呢,有群主在估计也就没我们什么事了,真以为赢了个出租老王就天下无敌了?也太他娘的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曹二牛用屁股想都知道是阿乐办的好事,怪不得先前总觉得这小子话里有话,事到如今临阵脱逃这四个字是指定没有实践的想法,所以恶狠狠地瞪了阿乐一眼后,深吸口气,还是从车上走了下去。
“你就是帅得被人砍?”
说话的是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黑皮肤,高个子,很阳刚的那种,一头放荡不羁的长发随意扎在脑后,从他被人簇拥着的站立位置来看,应该类似于警匪片中带头大哥的角色。
“不是。”
来到明珠市的这半年时间里,曹二牛近乎贪婪的吸取着各种类型的知识,似乎想将过去23年里遗漏的东西一股脑儿的全都补回来,在网络方面多少也有涉猎,在他看来能起出如此恶俗网名的人,除了某位躲在面包车里不肯露脸儿的家伙外还能有谁?他自然没有替人顶包的习惯。
中年人眉头一挑,显得有些愠怒,“那你是谁?”
曹二牛头也不回的指了指身后的面包车,道:“你说那人是他,和你们说的那些东西也仅代表他一个人的观点,与我无关,不过……战书是我下的。”
曹二牛此言一出,现场瞬间炸开了锅,众人骂声顿起,更有几个脾气暴躁的小伙子差点儿没将面包车上的阿乐拉下来爆揍一顿,好在黑皮肤的中年人在群里积威已久,及时的出声喝止住。
中年人略显诧异的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衣着寒酸的年轻人,沉默了几秒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一语道破曹二牛的目的,“为钱?”
曹二牛耸了耸肩,双手一摊,半点没有在两百号人面前觉得害臊的意思,直截了当道:“比不比?”
“比!当然得比。”中年人哈哈一笑,“就冲那小子今天群里说得那些混账话,我也得给兄弟们一个交代,所以肯定要比,不过得换个形式。”
“说吧。”曹二牛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你那位不靠谱的哥们儿今天算是犯了众怒,群里报名参赛的有34人,我估摸着这条云山路指定禁不起折腾,多来几次对你又不公平,所以要不然就别整得太复杂,就我和你,两人,单挑!”
12、史上最强五菱宏光
“可以。”
曹二牛想都没想就同意了下来,今晚这件事本就超过了他的预计,原本寻思着昨天干爬了一个前十的家伙,今天再怎么闹腾也不可能超出10人,不想最后被阿乐这小子坑了一把。30几人的比赛啊,那得赛几轮?不说他受不受得了,那辆五菱宏光也指定吃不消。
再一个,他可不想动静儿闹得太大将警察叔叔给招惹来,所以这样最好。
中年人点点头,似乎很满意曹二牛的干脆,道:“规矩我定了,至于彩头,你说了算,不过别整得太寒碜,总得够我这两百号兄弟吃顿宵夜的吧。”
望着中年人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曹二牛心里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素食主义者,但也许是极度的自卑带来的畸形自尊,曹二牛很隐晦的将那只溢满汗水的右手插进裤袋中,紧紧拽着那张特地用塑胶套套起来的工资卡,道:“一万。”
这个数字倒是让现场很多人对他刮目相看,中年人也在这个行列,因为他实在没想到这个一身地摊货加起来不超过一百块的家伙能喊出这样一个价码,可意外归意外,至少现在终于有点儿期待起这场比赛来。
中年人自己开来的是辆jeep牧马人,显然不符合比赛规则,但好在性子属于那种光明磊落型的,很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一台送到手上的宝马316,没拿涡轮增压欺负人,而是在道路两旁的几十辆车里选了一辆毫不起眼的科鲁兹,似乎准备用这台稀薄血缘的远房亲戚对战排量相同的五菱宏光。
作为通用雪佛兰旗下的一款经典车型,科鲁兹无疑继承了美系车的诸多特点,棱角分明的硬朗外观,一体冲压的高强度车身,一台a级轿车自重却堪比日系的b级车,所以就路况复杂的短途赛而言,实在算不上明智之选。中年人如此选择,倒是让曹二牛对他高看了几分,倘若他真坐上那台百公里加速9秒的316,事情就变得棘手了,毕竟两辆车的性能相差太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公路两旁人声鼎沸,多是一些“好好教训他”,“教教他怎样做人”这类的话语,显然中年人的过往战绩得到了这些人的一致肯定,而事实也证明了这位深得民心的群主大人确实有着与自身名望相匹配的好技术,换挡时机拿捏的刚刚好,凭借性能更为优异的变速箱和发动机间的娴熟配合,在起步阶段牢牢占住上风。
可就当围观众人都为目睹了这一幕欢呼呐喊时,五菱宏光上,曹二牛却情不自禁的微微蹙眉,“只有这种程度么?”
副驾驶座上一位死死抓紧扶手的胖子伸长脖子看了下码表,还好,在警戒线内,不过他自知这种安逸的时刻注定不会持久,特别是隔壁某人还刚刚一本正经的装得一手好逼后,简直就是要人命啊!苍天可鉴,他是真的不想坐在这辆车上啊,如果外面那帮气焰嚣张的犊子发誓不揍他的话。
赛程已过三分之一的时候,科鲁兹依旧领先,五菱宏光一路尾随,这期间曹二牛有意观察了很久,就行车意识与驾驶技术来说,中年人确实比昨天的出租车司机强上不少,在这条遏制住车速的公路上科鲁兹也一度飞驰到将近140码,这对常人来说这已是难以想象的极速。
但,这还远远不够。
没人能想象一个藏区大山里的孩子当年是如何练车的,别说城市里柔软舒适的柏油路,即便硬邦邦的水泥路,甚至是一条平整的黄土路,那都是梦寐以求的奢望。
藏区山多,那些本就崎岖的山道上随处可见一块块滑落的滚石,多数路段的一侧更是没有任何护栏的悬崖峭壁,而就是这种情况下,当年那个将驾驶座调到最靠前位置刚好能踩到离合的孩子,每次抛锚或是发生刮擦碰撞时,必定会受到倔强老头最严厉的处罚。
例如光着脚丫子扛着7公斤的破轮胎在满是碎石的黄泥路上走上几公里,这类事情简直多不胜数,最后那个身材瘦弱的孩子总是夜晚一个人的时候偷偷躲在某个角落里哭泣,从不肯让老头看到,或是告诉娘半句。
极端的环境铸就稳健根基,生与死的历练更能激发一个人最大的潜力。
这就是那个孑然一身将整个生命都献给汽车的糟老头,用了整整10年时间,在曹二牛身上校验的真理。
毫无疑问,他成功了,所以不留一丝遗憾的闭上了眼睛,走得安详。
云山路的破败对于速度的限制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在这种糟糕的路况下,任何人都不能无视其影响,即便是开惯了烂路的曹二牛也是一样,区别只在于影响的大小,而正是这种看似很抽象的差别,却注定了这场比赛的结果。
对曹二牛来说,这场比赛是绝不能输的,不是因为某个胖子时常挂在嘴边的车手精神,一个大山里的小农民远没有这么崇高的思想觉悟,他在乎的只是工资卡里仅有的一万块钱。
俗嘛?确实很俗,但穷怕了的人就是这么现实。
说实在的,这场比赛对于曹二牛来说毫无乐趣可言,特别是后面还吊着几个使出吃奶力气凑热闹的家伙,这让他有种被人当成猴儿看的感觉。很典型的小农思想,喜欢将自己的东西藏着掖着,一旦莫名的被人注意到后就会感到全身不自在。
所以曹二牛是真想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掉这场比赛的,但出于对中年人的尊重,特别是这种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是选择了等待。
从某种意义来讲,从未得到过这个世界任何眷顾的人是最得懂得感恩的,这类人往往被生活打磨得尖酸刻薄,不然也不会有类似于“穷山恶水出刁民”这样的言语,可也正是这类人,又往往比常人更懂得“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瑶”的道理。
“哥!还不发飙?”
赛程快接近尾声的时候,副驾驶座上的阿乐急了,胖子的内心此刻无疑是复杂的,既不想重新体验一番生死时速的感觉,又不想看到曹二牛输钱。当然,这场比赛的结果也决定了他今晚回去后是夹着尾巴退群,还是在万众瞩目中潇洒上线。
“嗯,差不多了。”自认为已经不足以让中年人颜面尽失后,曹二牛点了点头,原本慵懒的神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犀利如刀的目光以及全力以赴的状态,他决定用这最后的一公里路程,给予对手真正的尊重。
“轰——”引擎咆哮,转数针弹射而起,五菱宏光在这条破败的公路上划出一道近乎完美的诡异弧线。
140码,150码,160码,车距越来越近,路旁的废弃加油站在黑夜中模糊可见,几乎在距离终点仅剩百米时,两辆车错身而过,五菱宏光成功超车。
科鲁兹上的夜视行车记录仪,清晰的记录下了这次不含丝毫水分的碾压式超车。
…………
一处不用太多渲染就可以直接选做灵异片场景的废弃加油站旁,两辆车亮着头灯,三个被拉长身影的人靠坐在科鲁兹车头处,也不知从哪里摸出几罐可乐,一言不发的自顾自喝着。
半响后,似乎感觉气氛有些尴尬,扎马尾的中年人苦笑着叹了口气,“玩车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阵仗也见过不少,自知实力堪忧,从不敢不自量力的涉足真正的赛车圈,本以为这点儿三脚猫的水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总得比普通人强上一线吧?可没想终究是阴沟里翻了船呐!”
中年人的心态不错,至少比昨天那位出租司机强上不少,见他真从衣服的里包掏出一叠崭新的百元大钞递了过来,曹二牛反倒犹豫了。
“拿着吧,生意场上折腾了这么多年,这点儿钱还不至于让我伤筋动骨,出来玩本就讲一个愿赌服输,我可不想被群里那帮牲口骂作言而无信。”
人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曹二牛也没矫情,顺手便接了过去,然后很没风范的塞进了带拉链的衣服口袋里,再三确认口袋没破个洞拉链也没有坏后,这才将视线慢慢转移开来。
这种挺没出息的模样倒是将中年人给逗乐了,很豪爽的哈哈大笑,不掺杂半点儿嘲笑意味,“我比你虚长几岁,便托大叫声小兄弟,看你刚才这表现明显是专业级的,不会是故意穿成这样扮猪吃老虎吧?”
曹二牛很天真的问了句“啥叫扮猪吃老虎”,显然没明白他的意思,倒是旁边某位使劲儿灌着可乐压惊的胖子心领神会道:“哥,他是想问你是不是富二代。”
曹二牛很诧异的自视了一番,显得有些不明所以,“我像有钱人?”
“呃……确实不像,那我就更好奇了,你这一身技术从何而来?”
中年人尴尬一笑后,解释道:“我虽然不是专业车手,但是作为一个逢赛必看得铁杆车迷来说,多少还是有些眼力劲的,以你的年纪和技术看来,明显是从小就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不然绝对达不到这个程度,而赛车训练的烧钱速度根本不是一般的富裕家庭能承受得起的。”
“还有这说法?”曹二牛大吃一惊,讲实在的,他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想来倒是略微回忆起一些事情,怪不得那个抠门到需要自己动手酿酒的糟老头,每次看到破损的轮胎或是被撞得惨不忍睹的车子时,眼神中总透着点儿恨不得一口吞了自己的幽怨。
这样一想着,曹二牛忽然有些释然,“专业的训练倒没有,只是有个蹩足的师傅手把手教过几年。”
中年人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但见曹二牛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长谈的意思,也就没再追问,话锋一转道:“小兄弟,老哥说句实在的,以你的水平在这里太埋没了,如果有兴趣的话我可以介绍你去华荣山那边闯闯,指不定还真能混出点儿名堂来。当然,钱也肯定比这里挣得多。”
“华荣山?”
这地方曹二牛肯定没听过,可一旁的阿乐听到这三个字后,整个人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样,眼神炽热得有些可怕。
“谢谢,我需要考虑一下。”曹二牛道了句谢,没答应,也没拒绝,很小农的自我保护意识,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抱有必要的谨慎。
“不急,你先想好,反正旁边这位帅得被人砍的兄弟知道怎么联系我。”
忽然听到耳边传来的声响,中年人显得有些苦恼的揉了揉脑袋,“得!帮个忙,你们二位先撤吧,给我这张老脸留点儿面子。”
曹二牛眺目望去,笑道:“也好。”
13、匠人与小受
云山路一战造成的余震可谓不小,特别是那段被科鲁兹行车记录仪拍下的超车视频,一时间几乎被明珠市各大车友论坛加精置顶,争相传阅。在某些涉世未深的伪车迷的口中,简直被渲染得如同车神临世般,五菱宏光诡异的行车路线以及在黑夜中划出两道残影的风骚尾灯,令众人膜拜不已。
好在散布这段视频的科鲁兹主人得到某人示意,在车牌处打上了马赛克,不然某辆现在停在枫南维修厂里的银色面包车,可就真的一战成名了。
这年头的世风日下,开着辆限量版超跑三秒破百见怪不怪,可拿辆面包车乱入赛场,最后还霸气十足的碾压对手,指定稀罕。
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略微知情的东圃区车友圈中同样议论纷纷,但此事的始作俑者却如同个没事人样,该吃吃,该睡睡,依旧每天标准的三点一线式生活,似乎根本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那位叫老魏的中年人口中所说的华荣山,曹二牛也从阿乐那里大致了解了一下,据说是位于东圃区一个十分偏僻的角落里,几年前被某位来头很大的人物连带着周边地皮整个买下,不为圈地,似乎也没有大兴土木的必要,只是在山顶上建了一栋别墅,顺带着在别墅旁和山脚处各弄了个停车场,然后修了条十分令人砸舌的盘山公路。
从此,华荣山麻雀变凤凰,一跃成为东圃区乃至整个明珠市都赫赫有名的车友聚集地,那些曲折迂回的弯道以及平整的沥青路面,简直就是为山路赛量身定制一般,没有任何一位车手能抵挡住它的诱惑。
只可惜山道虽好,却不是人人都有资格上去跑的,据说华荣山的所有者、那位神秘的大人物有规定,但凡想要驱车上山的,最起码得在地方性赛事上夺得过有效排名,或是经由华荣榜上的车手推荐,且能在30分钟内山上或15分钟内下山的,才有资格得到华荣山的随意进出权。
没办法,毕竟是人家的私人领地,想要进去玩就必须得按规矩办事,山路刚修好的那会儿不是没有愣头青想要硬闯过,可最后不是被永久驱逐,就是被人拉出去爆凑一顿,甚至有次还将某个闹得很凶的硬货废了条腿直接扔在了警察局门口,打那以后便再也没人敢坏了规矩。
就曹二牛而言,能不能去华荣山赛车倒是其次,他反倒对那个所谓的华荣榜兴趣更大些,这份榜单是直接公开的,就在山顶的停车场上用一个led大屏幕显示出来,网上随意搜索下就能找到图片。
在阿乐找到的那张日期最近的图片上,曹二牛居然发现了两个熟人,关于这两人信息显示如下:
赵一了,华荣榜排名32,最佳成绩下山9分42秒。
赵一放,华荣榜排名02,最佳成绩下山7分13秒。
“有点儿意思,想不到这两兄弟都是车手。”曹二牛拍了拍阿乐的肩膀呵呵一笑,没别的意思,纯属有点儿意外。
赵一放暂且不提,毕竟在公司里已经遇到过很多次,虽然人家注定瞧不起自己这种小人物,但作为枫南维修厂唯一的特聘车手,曹二牛想要避开都很难。至于赵一了,自从上次在村子里见过一次外,这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交集,想不到他也是个车手。
“要不怎么说投胎是门大学问呢?”阿乐在一旁醋溜溜的说着,“所以说赛车这东西注定是有钱人玩的,赵氏兄弟在东圃区那可是出了名的一门双杰,手足情深。”
“是挺厉害。”曹二牛由衷的感慨了一句,关于这兄弟二人感情极好同仇敌忾的言论也不是第一听人说了,上次夏初蝶就提到过,赵一放之所以将葛东阳的人给打了,就是因为那家伙背地里说他弟弟的坏话。
“嘿,不过这两家伙再怎么牛掰也没用,到了咱们这一亩三分地儿上,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也得过我卧着。”阿乐露出一个很贱的笑容,身上有股由内而发的自豪感。
曹二牛苦笑摇头,这小子的意思他自然明白,楼上那娘们儿的骁勇整个东圃区谁人不知?可为什么一牵扯进这两犊子的时候,他心里总有种很不得劲的感觉呢?
“哥,上次那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老魏那边还等着答复呢?这种机会可不多!”阿乐眼里透着点儿希冀的问道,自从尝到了甜头之后,这小子几乎每日都要追问几次,生怕曹二牛忘记了这事一样。
曹二牛不是没考虑过,一件一举两得的好事,既能赚钱,又可以会会各路高手看看自己处于什么层次,似乎于情于理都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当下有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他就算有心参入进去,也没有战斗工具啊!那辆五菱宏光在地面上跑跑也就算了,山道赛太危险,他可不想到时候连人带车从山上滚下来。
阿乐知道曹二牛在犹豫什么,已经不止一次的拍着胸脯保证过,“哥,都跟你说了,车的事情我来搞定,你只管负责开就行了,至于分成什么的也不用五五了,就八二好了,对!就八二!”
曹二牛被这小财迷逼迫得一阵头疼,他之所以一直不肯定同意这件事情,就是因为清楚这小子的计划,知道车子是从那里来,至于那辆车……不提也罢。
“你别急,让我再想想。”
“哎,哥,别走啊!再想花儿都谢了,谁知道老魏那里会不会变卦啊?就那一个推荐位外面,现在都炒到好几万了!”望着拿着内裤走进卫生间的曹二牛,阿乐急得直跳脚。
要知道华荣榜上的50位上榜车手每人每月只有一次推荐权,这玩意儿可紧俏得很,长长一名车手能在年前就将第二年一整年的推荐位给卖出去,当然,前提是他必须得一直待在榜单上,不然后面的可算不得数,老魏能通过关系搞到一个,实属不易。
…………
距离云山路一战的一个月后,五菱宏光事件引发的轰动逐渐冷淡下来,有好事者猫在那里等了大半月也没瞅见五菱宏光半个影子后,渐渐也就失去了耐心。
所以说时间是这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它能消融一切好的或是坏的事情所带来的影响,这也是那些个明星没有舆论也要制造舆论,即使是负面的东西也在所不惜的道理。
这个月,曹二牛在二楼那娘们儿的例行召见中获得了“提拔”,被分配到改装车间里去当学徒,这对常人来说肯定是无非忍受的事情,毕竟身份上差了十万八千里,这犊子现如今在维修车间可谓如日中天,用一呼百应来形容也毫不为过,这样的身份转变,也意味着他将从一个受人尊敬的高手瞬间变成任人差遣的小喽啰。
好在那个有些神经质的娘们儿总算还有点儿良心,残忍的将曹二牛从地位上剥夺个一干二净后,在工资方面倒是没亏待他,将这大半年的工资平摊下来取了个平均值,每月固定5122块大洋。
曹二牛即便有些怨言在女人面前基本也是抗议无效的,所以这犊子很聪明的一没哭鼻子二也没闹上吊,同时在心里暗自告诫自己,在没想出办法降服这妖精前,绝不能轻举妄动。
改装车间规模不算小,但在人员储备上却与维修车间相差甚远,整个车间加上曹二牛这个有点儿特殊的学徒工在内只有区区8个人,而真正能操刀上阵的仅有两个,其他的大抵就只能做做汽车拉花或是配件更换这类的事情。
两个师傅中年长的那位曹二牛也算熟络,就住在对门的宿舍里,那些被曹二牛咬文嚼字的改装书籍便是从他那里借的,真名没打听,公司里的人都管他叫郭哥,四十上下的样子,算是国内最早一批接触改装车的人。
郭哥是那种稳打稳扎的类型,基本功也相当硬实,但受制于国内落后的核心技术,所以即便对各大改装厂的配件倒背如流,也能依照丰富的经验任意组合安装,可依旧停留在照本宣科的程度。
与他相比的话,那位夏初蝶花了大价钱专门从日本请来的家伙,就明显胜出一筹不止。
说实话,那娘们儿起先让曹二牛跳槽的时候,这犊子是打心眼里排斥的,不是因为他对日本人有偏见,呃……好吧,确实是有点儿偏见,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那娘们儿没按好心,存了卸磨杀驴的心思,话也说得很直白,就是让他过去偷师的。
曹二牛自认是个光明磊落的爷们儿,自然不屑于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可那娘们儿深谙驭人之道,估摸着强行压制可能会适得其反,便语重心长的给他讲一个故事,关于一个叫中井啓的日本人故事,很自然而然将此事上升到民族劣根性的范畴,并感慨咱们泱泱华夏近一个世纪以来一直被一个比丘之国挑衅滋事,就是因为身上缺乏某些精神。
曹二牛是啥人呐?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啊,最是热血方刚的时候,这种人放过去那会儿绝对是冲锋陷阵的好炮灰,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他虽然听不懂女人口中那所谓的匠人精神,但总觉得一个日本人能做到的事情,咱们华夏爷们儿又岂有做不到的道理?
于是这犊子几乎毫无悬念的跳进了坑里,还是心甘情愿的那种,事实也证明了在与某位心思始终飘忽不定的女人的斗争中,他充其量只是个小受而已。
14、老虎要出更
在改装车间里待了两日,曹二牛从最开始的临危受命到后来的恍然大悟,再到现在的感慨万千,要说楼上那娘们儿对他可真不薄,这种翘着个二郎腿眼睛一闭一眨就一天的悠闲日子,搁哪儿找去?关键是这明显混吃等死的节奏每月也是白花花的五千大洋啊!
就这小日子,简直不要太好过。
当然,那娘们儿交代的事情曹二牛也没敢落下,以他对于汽车的了解,在一个初涉中文大部分时间都在埋头苦干的日本人那里偷师,不就跟玩一样?关键是那日本哥们儿最后对这犊子还信任有加,险些到了称兄道弟的地步,这让成日被人当贼样防范起来屁都没学到的郭哥蛋疼不已。
郭哥这人实在,私底下也没觉不好意思的问了句“这是咋个一回事?”曹二牛自然不会告诉他这是楼上那娘们儿早就设好的局,眼下在那位独来独往的日本哥们儿心中,他无疑就是一个靠着点儿关系过来打秋风的混二代。
这犊子演戏的水平可谓无师自通,是那种天赋秉异到能随时面试过北影的牛人,起初装着一副无所事事模样有意接近人家又是递烟又是买咖啡什么的还真心有点儿过意不去,但后来知道这家伙年薪过百万,而且还欲求不满时,便瞬间把这种好不意思扔进了臭水沟里。
就三个字——“凭啥啊?”
敢情咱们华夏老百姓的血汗钱都被这些外国犊子给挣走了?这样一想着,明显朝着愤青方向发展的曹二牛偷起师来那叫一个卖力!
简而言之曹二牛在改装车间里同样混得不错,唯一不明所以的老大对他毫无防备,其他的几人还真没敢拿这位可以随意进出老板娘办公室的家伙不当回事,所以这才半个月不到的时间,这犊子便很贱命的开始闲得慌。
劳累了大半年终于发现时间很充裕的曹二牛开始有计划的充实自己,这犊子活到目前为止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读完小学,所以十分艳羡那些带着副金边眼镜儿张口就能中英文混在一句话里说的文化人。
那座距离维修厂七分钟车程的图书馆曹二牛只去过一次,还是某次去银行汇钱的路上无意间发现的,当时挺稀罕的以为发现了新大陆,就寻思着看能不能进去沾点儿书卷气,可这一进去后这犊子便开始念念不忘了,里面的书真他娘的多啊,还是那种随便看不用花钱的书,这让信奉有便宜不占非君子的某个犊子狠不得将里面的书一股脑儿都全都塞进自己肚子里,同时很没出息的想着,估摸到那时候自己总能算个文化人儿了吧?
几乎每天一包硬中华外加一杯星巴克终究不是无用功,虽说这钱是楼上那娘们儿自己掏的荷包,但带来的利益却是直接落在了曹二牛身上,反正寻思着做戏也得做足,毕竟他现在扮演的可是一个游手好闲的角色,真要整日待在车间里反而容易引起怀疑,所以各种机缘巧合、在楼上女人默认以及日本老大的许可下,这犊子每天只需上半天班即可,下午倒成了自由时间。
曹二牛不是阿乐,没有嗜睡的毛病,每天睡觉的时间绝不会超过8个小时,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对他来说睡觉是件挺不划算的事情,毕竟这匆匆几十年过完后,总能睡个饱不是?所以自从得到这份特权后,几乎整个下午都泡在图书馆里。
这犊子看书很繁杂,从没有挑食的习惯,自认也没那个挑三拣四的资格,对于心中无墨的他来说,任何一本书看完后都能有所启迪,这种疯狂的求知欲也让他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成几何倍增。
这天,给日本哥们儿打了半天下手的曹二牛正寻思着赶快去吃完午饭,昨天看的那本《平凡的世界》中孙家两兄弟故事一直萦绕在他的脑子里,感触颇深,准备下午去图书馆把剩下的那点儿看完呢,可谁曾想一辆喷着黑色哑光漆的m3很不合时宜的从车间门口开了进来。
一般来说像这种不懂规矩的家伙大抵捞不到什么好脸色,可看到那位亚麻色发型的青年从车上下来后,原本朝着门外走去的几人立马停下了脚步,郭哥第一时间笑嘻嘻的迎了上去,就连不在食堂用餐准备驱车离开公司的日本佬也凑了上去。
看得出来,这位将一辆好端端的宝马m3打造成黑不溜秋模样的家伙必定是个大主顾。
曹二牛瞅了眼这位“熟人”,早知道跳槽到改装车间指定能碰上面儿,但不想这么快就遇见了,当下也是一阵头大,要知道这家伙对他的怨气可不小。
对于这位没事喜欢出门揣把家伙什儿的狠人,曹二牛是下意识的想要敬而远之的,可事与愿违,偌大个空旷厂房里就那么几个人,想不让人注意到都很难。
“喂!那谁,说你呢,过来把车洗一下。”
赵一了瞥到曹二牛的那会儿同样微微楞了下,这种小人物的人生轨迹自然得不到他的关注,夏初蝶没对他说,唯一剩下的那位知道二人结过梁子的赵唯唯也得到过某人嘱咐,所以确实挺意外。
突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头,郭哥瞅了眼曹二牛,又望了望赵一了,显得有些不明所以,笑着提醒道:“赵少,洗车是在隔壁,要不我帮你开去精洗一下?”
要说赵一了与郭哥也算熟人,平时见面也没什么趾高气扬的态度,心情好的时候还能散根儿市面买不到的香烟,可今个儿却如同吃错药了一般,冷冷道:“难道我不知道?”
郭哥显得有些为难,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家伙在故意找茬儿,可偏偏找茬的这位还是那种身份顶了天的主儿。
曹二牛注视着那张隐隐透着点儿期待的面庞,表情阴晴不定的好半响,最终还是低下头深吸了口气,但很快便抬起头来,漏出八颗洁白的牙齿,道:“洗车是吧,好咧,这就来。”
赵一了微微一愣,望着一边说着话一边小跑去隔壁拧来一桶水的曹二牛,显得有些错愕,然后莫无表情的斜眼注视着这一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其他几人你看我我看你,犹豫着要不要去趟这潭浑水。
“嗨,兄弟几个就别等了,我先帮客人洗完车,顾客是上帝嘛!”曹二牛一边给m3打泡沫,一边笑着对日本佬在内的几人挥了挥手。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后,算是终于找到了台阶下,也就转身离开了,于是整个车间里就剩两个人。
“把轮毂里面擦干净了。”
“好的,请稍等。”
“还有这里,叶子板下面的泥巴给我扣出来。”
“好的,马上。”
……
类似于这样的对话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两人心照不宣的谁都没提以往的事,在外人看来好像真是一个比较挑剔的顾客与一个态度好得令人发指的洗车工。
足足用光了十几桶水后,满头大汗的曹二牛望着身前的这个男人,笑着询问道:“先生,你的车已经洗好了,请问还有什么其他吩咐么?”
赵一了没有答话,一双冷漠的眸子盯着曹二牛看了老半天,终于还是放弃了继续下去的念头,尽管他脾气真心不怎么好,这个连他自己都清楚,可这样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人物实在让他有种狠狠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忒没劲。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为什么要跟这样的一个人去较劲呢?
想通了这些后,在曹二牛诧异的目光中,他居然笑了笑,然后从精致的鳄鱼皮包里掏出几张红票子,也懒得数,直接一把递了过来,“嗯,洗得不错,该赏!”
这才是他赵大少应有风范嘛!
曹二牛赶忙恭敬的双手接过,卑微得恬不知耻,“谢谢老板。”
赵一了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十分受用的座上了汽车,甚至都忘了原本来此的目的,引擎咆哮,一个漂亮的甩尾驶出了车间大门。
满身是汗的曹二牛脱掉了湿哒哒的上衣,露出一副精瘦的臂膀,将手里被汗水浸透的600块钱小心翼翼的拭擦干净,整齐对折,放进了口袋中。
这件事来得也快去得也快,似乎是个无关痛痒的小插曲,外人也猜不透两位当事人之间的关系,但见到曹二牛在面对东圃区头号狠人也没少一根毛发后,郭哥几人猜测应该是那位赵大少今个儿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只是随意发泄一下而已,就好像任性是这类公子大少们本就该有的权利一样。
曹二牛下午没去图书馆,在食堂里随意吃了点儿冷饭凉菜后,回到宿舍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美美的睡了一觉,待到傍晚时分,阿乐回来,说出了这小子期盼已久的话。
“跟老魏联系一下,准备好车,晚上去华荣山。”
这夜月明星稀,霓虹闪烁的市区平地惊雷,老虎要出更。
15、梦想与野心
人活一辈子,总有那么三两个自己无法割舍的东西,刚来明珠的时候,曹二牛总在心里告诫自己,这些东西又不能当饭吃,该丢掉的时候绝不带半点儿犹豫。
可“放下”两个字,寥寥十一笔,以他的道行来说,似乎还不足以完全领悟。
也没打算来次不计后果的飞蛾扑火,只是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想了想,女人上次问他的那个问题。
梦想。
对于一个本该再晃荡几年,不出意外会娶一个从辈分上喊作妹妹或者侄女的女人,然后在大山中孤独终老的农民来说,这是一个多么奢侈的名词啊。
如果没有离开那座大山,曹二牛绝不会滋生出这种想法,但眼下喝过城里的自来水,尝过了海鲜滋味的他寻思着,或许,自己应该有个梦想……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梦想是纯的,如同一颗沾缀着露珠的水灵白菜,总容易被一个叫作野心的牲口所侵犯。
…………
老魏搭上的关系是一个叫作潘卫国的年轻人,挺时髦的一个小伙子,带耳钉,留着一头蓬松的韩版卷发,穿米字旗彩印的牛仔裤,似乎与“卫国”两字完全沾不上边儿,是他一个老战友的儿子。
三人是在一家小咖啡厅里见的面,阿乐那小子去搞定车子的事情没有跟来,潘卫国对于这位唯一能将他那古板老爹拉去喝花酒的牛人,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张口闭口的魏叔叔,典型的外表叛逆内心乖巧的好孩子。
曹二牛没去打听他的年龄,估摸着不会比自己大,但人家的战绩可不差,华荣榜26,排名比赵一了还要高出6位,属于那种从小往这方面培养的类型,据说效力于明珠市一家小有名气的车队。
曹二牛也从他那里知道了一些关于华荣山方面的事情,算是考前科普一下,按他所说,华荣山的比赛大致分为两种,一种便是晚上曹二牛要参加的入场赛,这种比赛又分为两个类型,上山赛和下山赛,两者的难度自然不是一个档次,所以才了有15分钟下山或30分钟上山的规定。
别看上山的时间似乎更为充裕,但从整个华荣榜上几乎九成九的数据都是下山成绩中也能看出一些端倪,孰难孰易,一目了然。
第二种比赛叫作挑战赛,这种比赛诞生于华荣榜的排名驱使,而且想要参加挑战赛,入场赛前提,但不是唯一。
另外还有个条件是挑战金,华荣榜50名车手分成5个档次,每个档次都有设有挑战金,这个金额没有具体数字,全凭车手自设,只有一个最高限额,前10名不能超过100万,10-20名最高50万,20-30名最高30万,30-40最高20万,40-50最高10万。
挑战金的设立相当于一种变相的敛财方式,毕竟好容易的成了上榜高手,总归得有点儿特权不是?再一个,如果没个门槛儿看谁都想上去挑战一下的话,岂不是全都乱了套?
挑战金的设立得量力而行,不然很有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规则是如果挑战者输掉比赛,被挑战者的排名不变且得到所有挑战金;而当挑战者赢得比赛后,除了赢下被挑战者的当前排名外,还能得到挑战金额一半的费用作为奖励,而这个钱,就需要设下这个金额的人自己掏腰包。
所以说利益与风险是并存的,而且挑战金也并非不能更改,但前提是得成功赢下一场守擂战。
正是因为有着这些充满挑战性的规定,所以华荣山的比赛几乎每晚都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刚得到入场券的菜鸟们自持甚高,恨不得立马向世界证明自己,而那些上榜高手们也大多不会拒绝。
对于车手而言,拒绝挑战是件很可耻的事情,这是一种傲娇演变而来的畸形自尊,关乎荣耀。
因为晚上还有饭局,将比赛的规矩大致给曹二牛讲了一边后,潘卫国又打了个电话定下入场赛的时间,便欠身告了辞,临时还不忘埋了单。
“怎么样,有信心么?”
望着对坐上满脸期待的老魏,曹二牛挠了挠脑袋没有马上答话,如果只是拿到入场券的话,以老魏对他的战力分析,弄得他自信心膨胀的以为还真能有些把握,可他知道老魏说的不是这个,按照老魏的意思是准备让他直接通过入场赛杀进华荣榜的。
这种挺大逆不道的事情也并非没人做过,而且那几个家伙现在排名都挺高,据说当前排名第二的赵一放,当初就是直接以入场赛的成绩杀进了前20,然后再一路披荆斩棘的达到今时今日的成就,这在整个明珠赛车圈内都是一段美谈。
毕竟对于一条完全陌生的山路而言,想要第一次就跑出高水平的发挥,实属不易,一着不慎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尽力吧,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曹二牛讪讪一笑,这次事情老魏算是帮了大忙,再加上之前还赢了整整人家一万块,于情于理也得请人吃顿饭。
老魏也不矫情,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本来今晚是肯定要去观赛的,可阿乐的那通电话来得突然,而他老早订好了北上的机票,准备连夜赶去燕京那边谈笔很重要的生意,所以只好以茶代酒预祝曹二牛旗开得胜了。
在隔壁的川菜馆里打了个牙祭,送别了老魏不久后,走在嘈杂的大街上曹二牛忽然感觉到裤袋里传来震动,知道这是阿乐那边得手了,毕竟这只花了整整300大洋刚买来没几天的杂牌手机中也只有他一个号码。
两人随便约定了一个地方见面,没去公司主要是怕引起误会,怪就怪那辆有着红色喷绘、车门上还标注出“消防”二字的大众速腾实在太过碍眼,不知情的人见到自家门口停辆这种车,怕是第一时间得扭头瞅瞅后院着火了没。
这也是曹二牛始终不肯答应阿乐的原因,虽说华荣山那块儿指定不会有交警巡山,可开着辆消防大队的公车去飙车,怎么看都不像有脑子的人能干出的事情,就是不知阿乐那个据说挺铁面无私的老爹,知道此事后会不会将这个不孝儿子给就地正法了。
好在阿乐也没真准备将他爹往死里坑,特地准备了两块蓝色泡沫板,以备不时之需,这样一来总算给他爹留了条活路。
“哥,待会儿准备山上还是下山?”
前往华荣山的路上,阿乐扭头望向坐在副驾驶上的曹二牛,这小子一张肉鼓鼓的脸上虽然始终笑意盎然,但曹二牛还是能捕捉到少许的忐忑,显然今晚的举动对于这位胆大包天的家伙来说同样有着不小压力。
曹二牛这个法盲指定不知道已经触碰到某些一直敬而远之的禁忌,实际上自从第一次在大城市无照驾驶后,似乎就在这条道儿上越走越黑,如果这辆车上写得不是“消防”二字,而是“police”,相信借这犊子一万颗豹子胆,也不敢真的坐进去,但他心里至少打算着,在没到达目的地前是绝不会驾驶这辆车的。
“下山。”曹二牛略微思索了一下后开口道,以他的务实性格,如果在石头和面包两样东西间选一样下嘴的话,毫无悬念肯定是后者,况且这辆速腾的排量并不高,1.4t的版本。
华荣山确实很偏僻,离开市区还要走很远,两人花了近两个小时才赶到这里,山脚下的停车场上早已车满为患,那些来晚了没找到车位的人,也只好将车停在杂草丛生的黄泥土路旁。
山脚下唯一的入口处有个岗哨,此时黄色拦车杆是横置的,见到有车驶了过来,两个一看就不是普通保安的魁梧大汉从屋内走了出来,靠前一位大汉刚准备说点儿什么,可借着岗哨的灯光看清这辆车后,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车内两人自然知道人家为何有这副表情,副驾驶这边的曹二牛探出头,笑着说道:“劳驾,曹红锦,晚上10点的入场赛。”
大汉有些狐疑的瞥了他一眼,但还是翻开随身的一个记事本看了看,这一看果然发现了这个名字,也只好按照规矩升起拦车杆,他才懒得去琢磨纵容这辆公车参赛会不会给华荣山带来什么麻烦,对于山顶别墅里那位手腕通天的主子而言,他心中除了敬畏,剩下的只有崇拜。
明确的告知了守门大汉自己选择下山赛后,曹二牛下车与阿乐换个位置,准备感受一下这条路况好得不太像话的华荣山道。这也是选择下山赛的另一个好处,起码可以先熟悉一遍地形路线。
速腾车绕着山道盘旋而上,车速不是很快,曹二牛仔细观察着前方的路线变化,华荣道最大的特点就是弯道多,对速度有着很大的限制,也意味着排量的大小将不再是主宰比赛的最重要因素,这对于曹二牛身下的这辆1.4t小速腾来说,无疑是个不错的讯息。
山道越往上就愈发陡峭起来,靠近悬崖的那一侧设置了金属护栏,显然是为了保障车手的安全,在某些弯角的空旷地带同样利用护栏分割出一块块小空地,偶尔还有三两波人站在里面一副耐心等待的样子,估摸是类似于观看台一样的地方。
这些翘首企盼的观众无疑是真爱粉,他们自然没有华荣山的车辆进出权,所以大多是很早便开始登山的,完全靠着一双腿走上来,能够登顶的就更不容易,通常是从下午就开始进山的。
16、华荣榜
曹二牛到达山顶的时候,道路两旁黑压压的全是人,初略一观,估摸不下500之数,如此也能看出华荣山在明珠赛车界不可忽视的影响力。
看到有车上山,很快有工作人员上前盘问,但与周围的其他人一样,他们的眼光大都被这辆白色速腾车身上的“消防”二字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最后得知这是今晚10点场的主角后,现场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敢情这是哪位敬爱的消防员同志乘着空闲来凑个热闹么?
“哎……这年头果然世风日下啊,我说华荣榜上的那些家伙就不能矜持一点儿么?当真给钱就有推荐啊?”
某个嗓门奇大的家伙算是喊出了在场所有人共同的心声,几乎没人会认为这辆明显业余的速腾能顺利拿到华荣山的入场券,这种不自量力的家伙也算见怪不怪,隔三差五的就能冒出一两个。
晚上9点半,华荣山正式封道,禁止一切车辆上下山,会有专门的巡逻车走上一趟,将山道上所有的东西清扫一空,避免一切可能影响比赛的外在因素。
这里几乎每天都会进行3到4场比赛不等,入场赛类似于暖场的作用,而真正的挑战赛则被安排在午夜之后,不过今天似乎日子不怎么吉利,报名入场赛的就曹二牛这一辆车,所以也不用抽轮赛签,直接上就行。
几名带佩戴对讲机、身着荧光马甲的工作人员同样不怎么看好这辆小速腾,从他们敷衍了事的态度中就能看出一些端倪,但碍于华荣山的规则,也只好寻思着将它尽快打发掉。
“车手请就位!”
一名工作人员指挥曹二牛将车开到指定车位,另一名带着扩音器的人则朗声开口道:“参赛者曹红锦,由华荣榜排名第26位的潘卫国举荐,自愿选择下山赛,参赛选手将有5分钟准备时间,5分钟后入场考核正式开始。”
“哥,我就不陪你了,加油!”
阿乐抖着一身赘肉钻出汽车,在他看来平时挺正常的二牛哥,只要一坐上车就像发了疯一样,前两次的面包车都差点儿吓死他,这次换了辆涡轮增压的小钢炮,他可没那个以身试法的心思。
曹二牛对他摆了摆手,笑着点头,挺云淡风轻的意味,似乎根本没将这所谓的入场赛当回事。正如老魏所说的那样,他现在想的不是这个,而是在跑过一遍华荣山道大抵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后,思索着到底要将事情做到什么程度。
“赵一了,32么?”透过车窗,望着不远处高耸的led大屏幕,曹二牛口中喃喃。如果此时山顶上的观众知道这位初来乍到的业余选手敢将心思打到华荣榜上时,恐怕会惊讶得连下巴都掉下来吧?
“时间到!”伴随着工作人员的声音,曹二牛瞬间从思绪中回过神儿来,白色速腾一跃而出。
这注定是一场挺无趣的考核,没有人加油呐喊,甚至都没有人会在意。
山道上宁静祥和,璀璨的夜空一览无余,望着后视镜中不断倒退的景象,曹二牛没由来的想起了曹家村外那条跑过无数次的坑洼土路,这种飞驰在山间的情景何其相似?
不同的是,这路更好了,这山似乎也更美了,只是……为什么头顶的月亮不那么圆了呢?
一个弯道处,飞速的车轮卷起几片残叶,望着火红的枫叶拍打在车窗上碎裂开来,曹二牛恍然意识到冬天好像就要来了,不知家里入冬的粮食和柴火准备好了没?总容易生冻疮的娘有没有添件厚实的新袄子?已经升入高三的妹妹在学校过得还好吗?
“快了,再有两个月也该放假了。”曹二牛侧头望了眼西南方那颗最亮的星星,自言自语的说着,他心里已经打算好了,要赶在曹家村的第一场雪前回家。
白色的速腾宛如一条灵动的游蛇,自由穿梭在盘旋而下的山道上,速度虽然不慢,但并没有争分夺秒的紧迫感,一路稳打稳扎,半路上寥寥几个听到引擎声伸长脖子眺望的人,看到这种毫无出彩之处的跑法后,很快便失去了兴趣。
而山顶的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那辆车,三五好友拎着啤酒靠在栏杆上笑谈风生,等待着今晚的挑战赛,几个闲下来的工作人员围坐在一起抽着烟,捣鼓着只属于他们这个小群体里的每日赌盘。
时间过得很快,突然对讲机里传来一阵声音,“a组请注意,速腾下山了,over。”
“啥!”一名最先反应过来的工作人员下意识的拿起胸前的挂表,然后一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b组b组,请重复,over。”
“b组收到,重复:白色速腾已下山,用时9分40秒,over。”
“呼……居然通过了?”几名工作人员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望向不远处的华荣榜。
“9分40秒!”
虽然仍然不敢相信那个业余到用辆公车来参赛的家伙居然能做到这一步,但规矩就是规矩,他们还是第一时间宣布了这项成绩,毕竟数据是骗不了人的,华荣道上每隔一百米就分布一个摄像头,对赛程的监控能达到360度无死角的地步。
“已经到了?开什么玩笑!9分40秒?”
“不是吧,那岂不是直接杀进华荣榜,喂!工作人员你们没搞错吧?”
“对啊,那位业余的消防大哥能有这么快?你们确定不是在搞笑?”
面对群众的质问,工作人员用扩音器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参赛选手曹红锦,下山赛用时9分40秒,获得华荣山永久进出权,并成功问鼎华荣榜第32名。”
听到这样中气十足的再次回应,山顶上顿时沸腾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看走眼了,白白错过一场以入场赛直接问鼎华荣榜的精彩赛事。当然,这其中有一人例外,那就是此时被一群车友簇拥围绕起来的某个胖子,毕竟很多人都看到这胖子是从那辆车上下来的。
“嘿嘿,那是我哥,我哥!”要说阿乐这小子也确实不笨,眼下人流混乱,可劲儿往两位好奇宝宝般的妹妹身上凑,一双咸猪手同样也没闲着,天知道两个身材凹凸的妹妹被这小子揩去几斤油?
每次华荣榜的变更都是一件大事,能惊动相当一部分关注赛车的人,这里面有几乎明珠市所有的赛车爱好者,也有从事这项工作的赛车手们,还有寻思着招兵买马的老板们。
山顶上无数的电话陆陆续续的拨通出去,曹红锦这个名字几乎在短短的几分钟内,便被明珠市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赛车圈子里的很多人熟知。
市内某个五星级宾馆的总统套房里,一个刚从浴室走出来的青年人直接将手中浴袍扔得老远,满脸一副日了狗的表情,“靠,搞什么飞机?明珠啥时候有这号人了?”
圆形的红色大水床上,一个穿着黑丝网袜的性感女人放下手中的高脚杯,蹙眉道:“怎么了?要不……改天?”女人话虽这么问,但那张由粉红渐渐转为白皙的精致脸蛋,无疑在诉说着她的不满。
“改个屁!”
青年人一个箭步冲刺过来,哗啦一下撕下了女人身上仅有的一点儿布料,粗暴的将她的头按到胯下,恶狠狠道:“骚娘们儿,看老子今天草不死你!”
“呵呵……来呀,怕你不成?”女人娇柔一笑,不惧反喜,一双妩媚的杏仁眼中流露出面对自己丈夫时从未有过的爱意。
这座城市不是没有同床共枕的好夫妻,但多是同床异枕的狗男女。
曹二牛成功杀入华荣榜,必然会有一人被挤下了榜单,也意味着从32名开始的车手所有人排名下降一位,很自然而然的引起了一些不满的声音,比如某位正化悲愤为力量卖力耕耘着别人家田地的青年人。
从小就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杨泽凯,今天算是终于体会了一把有心无力的感觉,这比起面对一颗水灵白菜时突然发现自己不举还要令他抓狂,谁让那个混账王八犊子是位能越级打怪的牛人呢?华荣榜32?如果是40名之后说不定他还真敢操起家伙去干上一架。
可现实是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无脑公子哥?当对手段位高到需要仰视时,再傻的人也知道避其锋芒,没人会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不自在。
仰仗着一颗万艾可的威力,杨泽凯在这位技术好到能连玩一个礼拜都不觉得厌烦的少妇身上耸动了半小时后,喘着粗气点燃一根香烟,寻思着啥时候得去会会那位将他成功爆头的家伙,看看到底是哪位过江龙,一言不合就做这种捞过界的勾当,还他娘的讲不讲江湖道义了?
当然,他也就这样胡乱想想,真要遇上了估摸着斯斯文文的跟人唠嗑的概率会更大些,因为玩车的这个圈子里有个很奇怪的特性,那就是飙车水平一般与家世是成正比,即便寥寥几个的确天赋了得的家伙,同样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
此时好容易带着阿乐杀出重围的曹二牛,指定不知道已经被很多明珠地头蛇当成了不是猛龙不过江的外省牛人,他那张离开华荣山时因为某个决定仍然忐忑的脸庞,也注定会让很多人失望。
泄了火的杨泽凯确实没有之前那么气愤了,心里的矛头也成功从曹红锦这个名字上转移,对准了最新的华荣榜上排名末尾的康大勇身上。
这家伙是他的老对手了,一个暴发户的儿子玩了两年赛车就真以为给熏陶出了内涵?啊呸!老子向来事不过三,前两次就当花20万逗你玩,下次绝对一脚踹得你丫的爬都爬不起来。
心里这样挺美好的想着,杨泽凯嘴角不禁勾不起一抹笑意,这种坏坏的笑容再搭配他那张确实挺俊俏的小脸,对女人的杀伤力无疑是爆表的,看得他旁边一脸潮红的女人忍不住的发出一声娇喘,白皙的小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杨泽凯是那种绝不会当着女人的面儿说不行的男人,要说身边这女人什么都好,就是那个要求有点儿频繁,这让他有种深深的挫败感,有些力不从心的他正准备胡乱找个借口搪塞一下,手机很适时的响了起来。
“别闹。”
暗道一声天助我也的杨泽凯寻思就算是10086来的电话也得唠个10分钟,等身上汗干得差不多了,也就可以找个“有要事处理”的理由撤了,可这拿起电话一看,整个人顿时打了个激灵,暗道今儿个这是吹的什么风,这位爷怎么舍得来电话了?
17、交易
曹二牛想过曝名华荣榜可能会对自己带来一些影响,但一个固步在深山旮旯里23年的小农民无疑看轻了它的权威性,同时也忽视了舆论的凶猛。
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便被一通电话吵醒,电话那头是阿乐慌慌张张的声音,这小子昨晚还回汽车后估摸留在家里过了夜,当下千叮万嘱了某些曹二牛绝对不能泄露半句的信息。
显然,昨夜的荒唐举动还是出了事!
用阿乐的话来说:谁他娘的知道二牛哥你这么猛啊?本以为能混个入场券就欢天喜地了,真敢不知死活的杀进华荣榜啊?
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曹二牛弱弱的回了句“你咋不早说呢?”换来的却是电话那头一阵抓狂的怒吼。
虽然全市的消防队伍都在调查此事,但事情总算还有一线生机,说起来得多亏那两块留了个心眼儿的泡沫板,不然阿乐他老爹可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曹红锦这三个字在公司里知道的人并不多,若非形势所迫这犊子几乎不会以这个名字自称,因此公司里的大多人只知道这位曹师傅家境贫寒,来自藏区的某座大山里,家里以前养了两条牛,所以有个很乡土的名字叫二牛。
可知道这名字的人少归少,但终究还是有的,而那寥寥的三两人中,就刚好有个十分关注明珠赛车界的女人。
被当做传话员的郭哥笑呵呵转告此事时,曹二牛心里却是突然一紧,掩饰得很好的表情中还是透露着一丝焦虑,瞬间的想法里很自然而然的便想起了早上的那通电话,因此从车间到办公室的这段路上承受了不小压力,满脑子都在设想着面对警察叔叔时的应对方法。
“咚咚……”一段并不算远的距离,曹二牛走了足足十分钟,直到站在那扇哥特式的木门前时,颤抖的双手才终于安静了下来,和往常一样敲过门后,里面并没有传来熟悉的回应声,当他准备再次抬手时,屋内却突然有人走了出来。
这个无视过他很多次的男人破天荒的微微驻足,很稀罕的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也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是你?”男人用的是疑问的语气,表情中遗漏出一丝隐藏得很好的诧异。
“什么?”曹二牛明白他的话中所指,但还是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因为他无法揣测赵一放问这句话的意思,也没法越过他那副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身板探清里面的情况,若是此时正坐着几个警察叔叔呢?自己岂不是刚好跳进火坑里?
“没事。”这位从衣着打扮到行为举止都异常个性的男人,一如既往的冷漠,淡淡吐出两个字后,头也不回的擦身而过。
曹二牛深深的望了眼他那挺拔的背影,推门而入,让他长出口气的是,里面并没有让他这个犯了事的小贼害怕不已的制服叔叔,和往常一样,只有一个渐渐很放肆的想要多看几眼的女人。
“坐。”
夏初蝶似乎心情不错,这让曹二牛提到嗓子眼上的心终于沉了下去,点了点头后,没有像以前一样坐到功夫茶具旁的沙发上,而是一屁股坐在了女人对面老板椅上,这是第一次。
这个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举动,使得对面女人精致的脸庞上浮现一抹疑惑,不过转瞬即逝,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不是同名同姓吧?”
这种问话的方式很符合她的一贯性格,丝毫不拐弯抹角,曹二牛已经习以为常,摇了摇头,“没错,是我。”
“呵呵,隐藏得足够深呐!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个车手?”
夏初蝶哈哈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半点儿没有圣贤书中说的女子当行不回头笑不露齿的思想觉悟,不过曹二牛喜欢这种随性,同样笑道:“你也没问。”
“啧啧……以入场赛直接晋级华荣榜第32名,很厉害嘛。”夏初蝶砸吧了几下嘴唇,话里藏话,如果说以前她对这个有着一手精湛的修车技术小农民还能勉强沉得住气的话,那么现在,就真的好奇心泛滥了。
一个深山旮旯里的小农民,到底是从那里学到的这些东西?简直匪夷所思!如果仅仅会修车也就罢了。车手?寻常人根本无法想象这两个字背后意味着什么,那是数以万计的钞票堆砌出来的,曹家村像个有钱地方?
“我知道你有疑问。”
半年的接触下来,曹二牛自认对眼前的女人多少有些了解,见她露出一副捡了宝样的表情,也不等开口,直截了当道:“太多的事情我也无法告诉你,实际上连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不管你信不信,我到现在连本驾照都没有,没来明珠前也从没觉得开车技术有多好,是个老头教我的这些东西,已经死了好些年了。”
作为一个十足的漫威粉,期待着曹二牛能说出某个惊天大秘密的夏初蝶,显然有些无法接受这个过于平淡的事实,诧异道:“就这些?”
曹二牛双手一摊,耸了耸肩,“就这些。”
夏初蝶将右手放在檀木桌上杵着下巴,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曹二牛,看了好久后,发现不像谎话,多少有些扫兴,“你说的那位老人家估摸不简单,可惜无缘一见,也不要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今天找你首先是确认这件事情,另外,还想跟你做比交易。”
曹二牛微微错愕,以为自己听错了,“交易?”
“嗯。”夏初蝶点点头,慢慢收敛起笑容,这个久经商场的女人显然深知公私分明的道理。
“网上的帖子我看过了,公车的事情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好在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个所以然,以阿乐父亲的政绩这件事多半会被很快压下去,唯一要稍稍注意一点的是,你们两人以后尽量不要一起出现在公共场所,就怕有心人故意借题发挥。”
“好。”曹二牛重重的点了点头,极力想弥补这个无意间犯下的大错。
夏初蝶继续道:“你如今位列华荣榜,以后少不了会被其他人挑战,但眼下你似乎并没有车?”
“这……”说实话,自从早上接完那通电话后,曹二牛一直就心神不宁,又哪有心思考虑这个问题,不过女人说的没错,直指他的死穴,如果没有车的话,他之前想好的所有计划都是枉然。
“说说你的交易。”
夏初蝶很满意他这样的迫切,胸有成竹道:“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对你来说百利无害,这样,你以后参加比赛的车我来提供,而且如果你能连赢三场比赛的话,车就直接归你!”
“啥?”望着眼前女人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曹二牛原还以为她会提出什么豪取抢夺的不平等条约呢,当下一对狭长的眸子瞪得滚圆,一百个不敢置信,这娘们儿看起来挺正常,头上也没个伤啥的,不像撞坏了脑子呀?
“就这交易?你确定?”
盯着两个眼珠子不停乱转的曹二牛看了小半会儿,女人似乎很想笑,但可能顾忌到现在的场合不对,只好强行压制住,慢悠悠的开口道:“当然,甚至驾照的事情也能一并帮你解决掉。”
女人这话刚一出口,曹二牛似乎生怕她反悔样,噌的一下便站起身来,不带半点儿犹豫的恶狠狠道:“当真?”
这个没见过啥世面的山里犊子当真是红了眼呐!他要参加比赛,别人免费提供汽车,连赢三场后,车还直接归他?顺带着还解决掉几千大洋的驾照问题?就这买卖,谁他娘的要敢缺心眼儿的拦着他,非得操家伙拼命不可!
妖冶诱人的妖精,没见过世面的糙爷们儿,这两种风牛马不相及的生物,便在这间小房间里一拍即合,看似挺让人费解的一件事情。
…………
品尚峰私人会所,一间静谧的茶室内。
“啧啧……谁能想到号称东圃区头号大纨绔的赵家二少爷居然品味如此雅致,不喜花红酒绿,却偏偏钟情于静室品茶?”一个刚从门口进来的人扫了眼空荡荡的茶室,微微打趣道。
坐在枯木茶几旁自斟自饮的年青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挺像模像样的抿了一口上好的大红袍后,幽幽道:“看破红尘,修身养性呗,初蝶教的。”
这个有着一头飘逸亚麻色发型的年轻人说出初蝶这两个字的时候,有种由内而发的爱慕之情,另一个与他长得有六分相似的男人苦笑摇头,无可救药的意思。
两人的身份呼之欲出,这事儿搁一般人身上绝对难以想象,两兄弟爱上同一个女人,但关系却半点儿没受到影响,手足情深到令人艳羡的地步。
“上午碰到了你说的那人,问了一句,没得到答案。”赵一放在空旷的茶桌旁随意找了地方坐下,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后,给出自己的结论,“但估摸错不了,明珠圈子里没这号人,那小子又刚好有点儿玄乎,哪来这么多巧合?”
赵一了看了他一眼,笑着点头,这想法与他不谋而合,不得不说那个穷酸的小农民现在终于勾起了他的一丝兴趣,是准备报上次的洗车之辱么?果然还是沉不住气啊!就说嘛,一个穷乡僻壤的山里犊子哪来的这么深的城府?
居然有胆子跟自己扛?呵呵……有点儿意思,有些时日没遇到过这么有趣的人了。
18、炮灰
赵一了自认为将曹二牛的想法揣测得八九不离十,也没打算一脚踩死这只胡蹦乱跳的小蚱蜢,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生活太无趣,二是那小子毕竟是夏初蝶的人,正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而对他来说,任何可能会让夏初蝶不开心的事情,都是忌讳。
也压根儿没觉得那个穷酸的小农民有任何叫嚣的资本,特别是在自家这一亩三分的地界儿上,真要整急眼,玩死他不过分分钟的事情,但唯一让赵一了有些琢磨不透的,是那个透着点儿玄乎意味的比赛成绩,9分40秒?仅仅比自己快2秒?如果是无心之举也就罢了,可若是刻意为之,就未免有些耐人寻味了……
已经被人成功爆菊一回的赵大少指定没有再次尝试的想法,所以不管那寥寥几个估摸能看清实事的人说他阴险也好,小人也罢,都没以身犯险的打算,就如同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一样,成功者应该尽量规避风险,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倘若没有机会摸清对手的底细,那就想办法制造机会,这才叫城府。
找上杨泽凯看似是一种很脑残的行为,毕竟对手段位高出太多,实际上他的作用就是炮灰,这一点儿赵大少是当着他的面儿直接挑明了说的,以杨家过半的产业都驻扎在东圃区这一层面讲,他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但这个炮灰的作用却不小,至少能让赵一了知道那个小农民到底有几斤几两,有他们赵家两兄弟亲自坐镇,那小子即便有些手段也是自欺欺人而已。
…………
某个上不了台面的山里犊子近两天的心情足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二楼那娘们儿的雷厉风行也不是第一天见识了,那辆交易中提到的汽车第二天一大早便送到了公司,大众高尔夫,全新的7代版本,1.6升自然吸气车型,加上牌照手续什么的全部弄好,也是白花花的十二万大洋!
这笔巨款让曹二牛那颗自认为挺沉稳的心扑通扑通到现在都没安静下来,这犊子已经打定了注意,无论如何也要在华荣山连赢三场,将那辆现在就停在改装车间进行深度改造的小白,直接收入囊中。
悠哉悠哉的坐在车间里的躺椅上,望着被日本佬拆得面目全非的高尔夫7,曹二牛大抵揣摩出了一些夏初蝶的想法,特别是车身两侧那对看似精致实则俗不可耐的字样拉花给了他很好的启迪,敢情这是让老子替她打广告啊?
怪不得能给出这么丰厚的报酬,曹二牛想想也就释然了,华荣山几乎吸引了明珠市所有车迷的眼球,如果能在那里开辆绘有“枫南”二字的汽车获得胜利,这对于公司来说简直是最好不过的广告宣传,别说连赢三场,恐怕仅仅一场所能带来的现实与隐形利益,就不是一辆高尔夫可以衡量的。
“古人诚不欺我,果然是无商不奸啊!”
想通了这些后,曹二牛不禁微微感慨了一句,可话虽这么讲,但他心里却并不在意,毕竟不是赵一放那种官家大少啊,估摸不会为了这点儿蝇头小利放下身段,这犊子有个屁的身段,十几万的车啊,还不带后面加装涡轮、改换进排气以及悬挂调校的费用,想想曹二牛就燥得慌,恨不得立马冲上华荣山,将那个排在榜首的叫作霍无疾的家伙直接斩于马下。
阿乐打电话给公司请了假,这几天都没上班,估摸是被他爹关了禁闭,曹二牛心里多少有点儿过意不去,说起来上次的事情他也有参入,但最终的黑锅却全让阿乐一个人给背了,他倒是因祸得福达成了一笔百利无害的交易,所以这犊子心里寻思着,不管怎么样,到时候真要赚了钱,指定少不了阿乐的那份儿。
说起钱的事情,曹二牛今天算是遇到个难题,华荣山那边的工作人员上午给他来了电话,主要询问他挑战金设立的问题,这犊子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绕着弯子略微咨询了一下,当得知华荣榜30-40这个段位中有7个家伙设得是封顶的20万,就连另外两个也是一个15万一个10万时,曹二牛幼小的心灵当真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人比人气死人,别说20万,直接除以十之后的数字报出去,都是内心挣扎了好久才做出的决定。
就这样,华荣榜有史以来最少的挑战金诞生了,工作人员不是没告知他挑战金设置太低容易遭遇车轮战的道理,可曹二牛实在没撤啊!加上上次从老魏那笔钱中分红到的5000块,身上全部家当也就两万多,虽说守擂不成功只需支付一半的金额,但经过了上次的事情之后,这犊子发觉自己并非一个合格的赌徒,至少心态上会受到极大影响,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要给自己留点余地。
挑战金设立完了,车子也改装的差不多了,似乎万事具备,只欠某个曹二牛心中琢磨了好几天的家伙发来战帖了,情况几乎与他预料的完全一样,战帖很快就来了,只可惜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
手里拿着华荣山官方邀请函的那会儿,曹二牛望着挑战者署名那里的一个陌生名字时,瞬间有种很慌乱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糟糕,如同一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大将军,突然遭遇闷宫一样,让人措手不及。
比赛的时间是由华荣山方面根据档期自行安排的,就在当天晚上,对于自己在华荣山的正式首战,曹二牛似乎于情于理都没有拒绝的理由,虽然战场是别人定的,但烽火却是他自己点的。
…………
是夜,上弦月,半残。
再次出现在华荣山顶的那一刻,曹二牛体会到了一种与上次完全不同的待遇,不管是态度诚恳的工作人员,还是周边热情似火的观众们,都让他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站在探照灯刻意落下的光柱内,听着耳边传来的阵阵欢呼声,曹二牛下意识的挺了挺自己其实并不佝偻的背脊,那个据说在部队当过二十年兵的糟老头以前总对他说,男人就应该挺直了腰板顶天立地的活着,曹家村那会儿摊上那么个白眼狼的爹,是真心有些难度,但是现在,不用看曹二牛也知道,他那笔挺笔挺的脊梁骨当得起标枪一杆的比喻。
对手是辆黑色的科迈罗,这车的名字虽然有点儿生疏,但外形绝对是一等一的抢眼,喜欢看《变形金刚》的朋友便知道是里面那辆大黄蜂的原型车。
车长4米2的高尔夫停在这辆大家伙旁边,有种玩具车的既视感,两辆车不仅价格差距甚远,连排量都相差一倍有余,这让围观的车迷们不禁狠狠地替曹二牛捏了把汗。
科迈罗的边上站着一位帅气逼人的小伙子,属于那种站在这辆外形拉风的跑车旁边十分应景的类型,曹二牛下车后对他点头示意,但没有收到对方任何的回应。
杨凯泽的内心此刻无疑是复杂的,七分不安中带着三分怒火,如果换作往常,看到对手拿辆这种烂车和自己比,怕是老早就笑出声来,只是当下,如同周围的其他人一样,谁也不敢轻视了这位用辆绝对没改装过的小速腾就能直接晋级华荣榜的牛人。
可他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啊!
炮灰?
什么时候他堂堂的杨家大少爷居然沦落到这般田地?
他很不服气,华荣榜排名第32位又怎样?未曾一战孰强孰弱还不一定呢?凭什么你赵一了就敢口口声声的让老子来作炮灰?
对,在东圃区这一亩三分地儿上老子的大腿都拧不过你的胳膊,你让我跑,我来了,可想要让我轻易言败,却偏偏不如你愿!
杨泽凯面色不善的盯着曹二牛,恶狠狠地想着,几乎毫无保留的将某人赐予的满腔怒火,很好的转化为熊熊燃烧的斗志。
只是他似乎从未去揣测过,也许……这就是那人想要的效果呢?
作为一直混迹于东圃一带的车手,其实圈内很多人对于这位华荣榜前上榜高手并不陌生,消息更为灵通一点儿的,便会知道杨泽凯总共有四辆车,一辆凯迪拉克srx,一辆福克斯st,一辆保时捷卡宴,另外就是这台科迈罗。
两辆越野车暂且不提,那辆福特小钢炮其实是杨泽凯非常钟情的一辆车,但他今天却并未开过来,而是将这辆几乎武装到牙齿,前前后后花了28万改装费用的终极底牌亮了出来,足以可见他对这场比赛的重视。
杨泽凯冷冷的看了眼曹二牛,走到车头打开发动机仓,露出里面美国原装进口的博格华纳双涡流涡轮增压机,日本gruppem进气系统套件,包括全新的点火系统、冷却系统以及供油系统,淡淡道:“给我一个可以战胜我的理由?”
望着眼前这副光看着就充满了视觉杀伤力的发动机仓,曹二牛毫不掩饰一脸的艳羡表情,只是被对面这家伙的一句话弄得有点儿莫名其妙,笑道:“我们应该是来比赛,不是斗车的吧?”
“你……好,好得很!”杨泽凯险些没被一口气噎死,面色铁青的连道两声好后,再无二话,直接坐进了驾驶室。
“轰……轰……”科迈罗钛合金的尾喉咆哮不止,低沉的声浪层层袭来。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19、赵氏兄弟
平心而论,科迈罗原厂的3.6l自然吸气v6引擎,最大马力只有292匹,这样的动力输出相较于它超过1.7吨的自重而言,简直就是小马拉大车,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很难与它自身帅气拉风的外形相匹配。
但杨泽凯这辆经过爆改的黑旋风可就不一样了,几乎将整辆车的性能来了一场颠覆性的改革,马力直接提升至380匹,百公里加速也成功跑进6秒内,当得起公路悍将这一称谓。
与它相比的话,曹二牛那辆即便经过深度改造马力达到173匹的高尔夫,就直线加速而言,依旧只有吃灰的份儿。
涡轮增压的好处有两点,一是对于动力的提升,二是功率峰值会来的更早,这一点在杨泽凯的那辆科迈罗上被诠释得淋淋尽致,由于两辆车加速性能相差甚远,比赛刚开始的时候就给众人造成了一种科迈罗已经驶出很远,而大众高尔夫却有些反应迟钝的错觉。
“靠!这辆大黄蜂也太霸气了吧?光听声浪就知道动力澎湃得一塌糊涂呀!”
“谁说不是呢?这他娘的简直就是欺负人嘛,我看姓曹的那哥们儿这把悬了,估摸会刷新华荣榜在榜时间最短的记录。”
两辆车很快消失在山顶的拐角处,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除了寥寥几位资深的铁杆车迷仍抱有一丝期待外,其他人大抵对于这场比赛已经开始盖棺定论了。
不是他们对于能以入场赛直接杀进华荣榜的曹二牛技术层面上有所怀疑,只是良马还需配好鞍,你就算让舒马赫来征战华荣山,最后给他配台奇瑞qq,估摸着最终也只有含恨退场的份儿。
“黑色科迈罗与白色高尔夫已双双通过第一弯角,两辆车距离拉得很开,过弯时间足足相差3秒多。”比赛进行到第一个弯道处,众人很有默契的安静下来,工作人员通过对讲机间的消息传递,第一时间播报了实时战况。
“哎……两辆车果然不是一个级别啊!”即便在场没人会认为曹二牛的技术不如杨泽凯,但巧妇终究难为无米之炊。
人类的天性便是崇拜强者怜悯弱者,而当下的曹二牛,可谓两者兼顾,就在很多人都在为他忿忿不平时,山顶停车场旁,那幢被铁栅栏环绕起来外围有黑衣人把守的别墅里,一行4人正坐在欧式风情的沙发上抽着雪茄,喝着红酒,观看着墙壁上巨大液晶屏里显示的视频讯息。
澳洲小牛皮缝制的沙发主位上,坐着一位20出头的小伙子,一身巴黎时装周最新款的范思哲休闲服饰,外加意大利纯手工定制的棕色尖头鞋,使得他那张算不上英俊的脸庞,瞬间变得英俊起来,对女人的吸引力无疑不小。
副坐上是位稍长几岁的年轻人,五官精致,谈吐温和,看得出来应该受到过良好的教育,只是那套略显花哨的修身小西装,怎么看怎么有种淘宝热销款的既视感,以他雍容尔雅来气质来看,似乎品味不该止步于此才对。
对坐的长排沙发上坐着两个一看就知道沾亲带故的家伙,从两人略显拘束的举止不难看出,与这二人同处一室,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在东圃区这一亩三分的地界儿上,能让赵氏兄弟如此谨慎对待的同龄人,主座上那位年轻人的身份几乎已经呼之欲出,除了那位一言不合就敢买座山头自己跑圈玩,号称与明珠第一大纨绔吴阿蛮齐名的霍家大少爷外,还能有谁?
作为华荣山的所有者,以及华荣榜当之无愧的no.1,霍无疾的赛车技术毋庸置疑,但过惯了闲云野鹤日子的霍大少最受不了专业车队的条条框框,同时也十分不屑那种为了比赛而摒弃一切旁枝末节的功利性跑法。
对他而言,赛车是门艺术,需要全方位雕琢,追求速度固然前提,但具有视觉冲击的超高车技同样不容忽视。
就因心里的这份执着,家世与车技同样显赫的霍无疾,几乎拒绝了国内所有上得了台面的车队抛出的橄榄枝,然后耗尽心血,打造了如今的华荣山,为磨炼自己的车技,也为等待着能让自己倾力一战的对手出现。
华荣山道还没建成的时候,霍无疾对自己的战力分析为——能以业余车手的身份败尽国内三分之二的职业车手。
而华荣山道建成五年后的今天,他自认在这条自己一手打造的山道上,不惧国内任何人挑战!即便是c总冠军也是一样,这里曲折迂回的弯道设计,加上山腰路段刻意修建的七连发夹弯,对于习惯了场地赛的职业车手们,简直就是噩梦的摇篮。
“霍少,你怎么看?”望着屏幕上逐渐拉开距离的两辆车,对坐上的赵一放笑着询问道,对于这位不管是家世还是车技都远胜于他的年轻人,赵一放是打心眼里敬畏着,不敢有丝毫怠慢。
难得的是,主座上的霍无疾听到这种明显套近乎的询问后,还是勾起嘴角笑了笑,然后抬手示意了一下左侧的俊朗青年人,道:“晓川,你说说看。”
蔡晓川,被圈内人私底下称之为明珠市头号狗腿子,是那种明明生得俊朗非凡,却偏偏刻意拉低品味,在主子面前绝不抢占一丝风头的八面玲珑式人物,更有传言说,只因霍无疾一句酒后戏言,他便将自己青梅竹马十几年的初恋情人拱手相让,还亲自替他们开了房,将两个半醉半醒的人送到了大床上。
“差距太明显,两辆车不在一个档次,如同蚍蜉撼树,怕是难有作为。”
“呵呵……”霍无疾笑而不语,又望向一言不发的赵一了,“毕竟是冲你来的,不发表一下看法?”
面对这尊大菩萨,没心没肺的赵家二少爷似乎比自己哥哥镇定得多,若有所思道:“还不好说,此人的车技肯定要强过杨泽凯,现在的赛道又以直线居多,属于科迈罗的主场,到了中段以后,马力的强弱就不会那么明显了。”
“嗯……”霍无疾笑着点点头,紧接着目光又投向问题的发起人赵一放身上,反问道:“你呢?”
赵一放那张平时冷酷十足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任谁都看得出来刻意营造的笑意,道:“回霍少话,我赞同蔡兄的观点,即便那曹红锦在车技上要更胜一筹,但两辆车性能实在相差太远,而且现在差距已经足够明显,单想靠中后段的弯道来弥补,怕是有些困难。”
“额?”霍无疾有些诧异的瞥了他一眼,对于这两兄弟其实他并不熟悉,毕竟以他那个层面的圈子来讲,这二人还相差甚远,虽然三人同聚于华荣榜,但平日里却并无交集,即便赵一放在华荣榜上的排名仅次于他,但看过他几场比赛的霍无疾实在难以提起兴趣。这两兄弟也不是第一次登门拜访了,以前都被他拒绝,今次刚好闲来无事,又听到一个小农民逆袭为车手的事迹,便微微勾起了些兴趣。
只是让霍无疾有些意外的是,外传东圃赵氏两兄弟,老大为人冷静沉着,虽然行事过于自傲,但却有真才实学,一身车技很是了得;而老二则不学无术,成日就知道惹是生非,十足的纨绔子弟。
可今日一见,似乎与传闻很不相符嘛。
想到这里,霍无疾不禁饶有深意的看了眼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赵一了,如果真像他所想的那般,这位赵家二少爷倒也算得上一号人物。
“无疾,莫非你有别的看法?”蔡晓川对于霍无疾的了解程度,可谓比他自己还要透彻,说句不中听的话,霍无疾只要屁股一翘,估摸就能猜到要拉什么屎。
“我的想法倒是与一了兄弟不谋而合,以当前的局势来说,还不足以盖棺定论。”
霍无疾说到这里后,顿了顿,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看了眼表情有些不自然的赵一放,指着屏幕,继续道:“你们看,高尔夫虽然动力稍弱,但每次弯道的表现都极其平稳,行车路线也几乎没有差错。反观科迈罗这边,入弯的表现就有些不尽人意了,车身抖动过于明显,这是对于澎湃动力无法驾驭所致。所以在我看来,这场比赛真正的重头戏将在中后段,现在的弯道终究留有余地,还不足以看清高尔夫的真实战力。”
霍无疾一番话说完后,也不管另外三人如何反应,盯着屏幕自顾自的喝着红酒,一旁的蔡晓川若有所思,而另一侧的两兄弟却相互对视了几眼,一人表现得有些恼怒,另一人则耸了耸肩,作一脸无辜状。
要知道走进这幢别墅可不算容易,两兄弟这些年可谓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不然过惯了富贵日子也没想进军职业圈的两人吃饱了撑的才会在华荣山浪费这么多时间呢,其实自从华荣山改姓“霍”的那天起,家族内部就下达了死命令,必须搭上霍无疾这条线,这对于整个赵家来说都具有重要而深远的意义。
可让东圃赵家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赵一放十分蛋疼的是,借着一个小农民逆袭的东风,这幢朝思暮想的别墅进是进来了,可自己却并没有给里面的主子留下什么好印象。倒是霍无疾口中的那声“一了兄弟”,让他心中隐隐一痛,仿佛有种遭受了最亲近的人背叛时才有的感觉。
20、漂移
山顶别墅里发生的事情,外人自然不得而知,赛道快要接近中段的时候,两辆车已经拉开足足500米,如果接下去的局势还是这样的话,这场比赛的结果不言而喻。
可某个此刻正窝在狭小的车厢内观察着前方车辆行车路线的犊子,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么?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不说别的,单看在那两万块钱挑战金的份儿上,这个穷怕了的山里犊子也得卯足了力气去拼命啊!
更别提身下这辆早就被他当成囊中之物的大众高尔夫。
不得不说有些人注定想多了,就这犊子有个屁的手段和城府,若不是身下的这匹小马实在力不从心,老早就留给对手两盏尾灯超车闪人了。也甭跟他提什么犯忌讳的事情,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这个挺没出息的家伙早就急红了眼。
没人能知道仅仅跑过一次下山赛的曹二牛,其实老早就将整个华荣山的路况一丝不差的刻在了脑子里,甚至细微到每一处弯角的大致弧度,这种近乎恐怖的路线记忆力,他用了整整10年的时间,才堪堪达到老人口中的“小成”地步。
目视着前方渐渐曲折起来的山道,高尔夫上的曹二牛不禁长呼口气,这种挺憋屈的狂追猛赶式跑法总算是要到头了,这是下山赛中的第一个大弯道,内弯角度小于100度,已经无限接近发夹弯。
“快看!有车来了!”这个地方无疑属于最容易出现经典瞬间的重要赛点,已经被很多车迷朋友们所熟知,金属栏杆后面的空地上,此时聚集了不少人。
“吱——”一直处于领跑状态的科迈罗紧急刹车,米其林低滚阻轮胎与沥青路面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仰仗着改装过后的高性能刹车系统,以及本就敦实的厚重车身,科迈罗车速瞬间降低,然后以70码左右的时速顺利过弯。
“漂亮!”
“厉害呀!刹车点选择得很到位!”
围观的车迷不由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能看到如此高水平的比赛,使得很多人都觉得不虚此行,只是还不等众人从科迈罗的尾灯上收回视线,左侧后方,又有引擎声传来。
“嘿,这哥们儿也够惨的,被拉开这么远。”
“咦?”
眼看马上就快入弯了,可这辆如同发了疯样的高尔夫似乎丝毫没有要减速的意思,护栏后面的众人顿时面色大变,齐刷刷地向后方退去,免得被殃及池鱼。
“还不减速?!”
“妈呀!这他娘的是准备找死么?”
“啊!——”就在几个胆小的车迷甚至发出惊恐万分的尖叫时,那辆作死的大众高尔夫终于刹车了,但并不是想象中的急刹车,而是连续几次的快速点刹。
好在那副明显改装过刹车系统也算靠谱,接近200码的车速很快便降了下来,可即便如此当下的车速依旧不慢,至少也在100码左右的样子,然而此时车辆已经入弯了。在如此曲折的山道上,竟试图以这样的速度过弯,当围观的众人终于洞悉了这辆高尔夫的想法后,皆是一脸的面面相觑。
这他娘的真当自己是车神临世呢?还是直接放弃了治疗?要知道现在所处的位置可是华容山的半山腰啊,以如此迅猛的速度冲击下来,即便山道边缘有着合金栏杆作为防护,但真能承受住这样的冲击么?
“完了,这人算是没了。”一些胆小的车迷们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几个临危不乱的人赶忙掏出手机,事到如今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什么!”
“怎么可能?!”
可片刻后,不待几人手机上那简单的三位数号码拨出去,让人不敢置信的是,那辆白色的高尔夫并没有如同想象中的那样直接冲上护栏,而是前轮紧紧的贴在地面上,仿佛就被什么东西钉住了一样,后轮则直接横向甩开出去,呈扇形,与这弯道的弧度惊人的相似。
竟以这种近乎违背了物理原则的方式,安全过弯了!而且……速度还奇快无比!
风骚得一塌糊涂的大众高尔夫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而这块聚集了不少车迷朋友的山道弯角处,此时却诡异的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可以说在场所有人都被刚才那一幕给震撼到了,很多人心里甚至在默默的想着,这不是只有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场景么?
几个稍显年长的男车迷不由自主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几乎异口同声道:“漂移过弯!”
是的,就是类似于赛车电影里的那种漂移,甚至更加流畅,更加自然,这种镜头即便放在好莱坞大片里都是一大卖点,更别提活脱脱的就呈现在大家眼前,那种巨大的视觉冲击力,简直就是要了人命。
“哈哈!……帅气!”
“兄弟你掐掐我,我都看到什么了?不是在做梦吧?”
“爽啊!太他娘的刺激了!”
现场沉寂了少许后,很快便炸开了锅,几乎所有目睹了刚才那一幕的人,这一刻都仿佛陷入了某种癫狂。
…………
“停!切画面!回放。”
山顶别墅里,原本坐在沙发上的4人已经全部起身,霍无疾处变不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一见的惊艳,对着候在一旁的手下吩咐道。
“哎……走眼了,果然还是无疾你看得准呐。”蔡晓川很适时的献上了一记马屁,很自然而然的意思,没有半点儿不自在。
“蔡兄说得是,想不到这小子还有这手,倒是在下眼拙了,霍少好眼力。”
反观赵一放这句明显锦上添花的话,效果就大打折扣,霍无疾甚至连刚才对着蔡晓川笑着摇头的步骤都直接省略了,看都没看他一眼。
“是挺意外,不过……这漂移不简单。”
“额?”
今个儿也不知道吹的是什么风,反正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的赵一了只要一开口,就总能勾起霍无疾的兴致,这让心里寻思着是否是所谓的“臭味相投”的赵一放很是受伤。按照家族的意思,在这次筹划已久的见面中他才是主角,可为什么自己好话说尽了也入不了这尊大佛的法眼,可偏偏一了的简简单单几句话,却总能得到他的关注?
“你也这样觉得?”霍无疾看了遍视频回放后,扭头望向对坐的赵一了,笑着询问道,那张越发温和的脸面上,竟然有种并不掩饰的相见恨晚之感。
赵一了莫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好像并不能领悟到这层含义,身上有股即便刻意收敛但依旧让人感觉漫不经心的慵懒,道:“以高尔夫过弯的速度和车身姿态来看,不像是一般车手借助手刹产生的漂移……”
“你是说……”霍无疾显得有些兴奋的将他打断,正准备接话的时候,却又皱起眉头顿了顿,似乎有些不敢确定,改口道:“等等,再看看下一个弯。”
…………
山道上科迈罗依旧处于领跑位置,心中仍有忐忑的杨泽凯习惯性的在每次出弯的时候,通过后视镜观察一下后方的情况。
不得不说这一半的路程跑下来给了他不少信心,这种孤投一掷的跑法甚至让他后知后觉到某些前所未有的感受,这一刻的杨泽凯只觉得自己是越跑越顺,完全处于超越巅峰的状态,他甚至在心里很大胆的想着,一定要回应赵一了一个大耳刮子,让你丫的瞧不起人!
华荣榜32么?
不过如此!
“吱……”脑子里很美好的这样想着,又是一个超常发挥的高速过弯,出弯后杨泽凯下意识的望向后视镜,可这一看不要紧,险些吓得他双手一哆嗦,顺带着连车身都抖动了一下,赶忙松开油门调整路线。
“什么情况?”满头大汗的杨泽凯当真是慌了神儿了,之前不是已经拉开几百米了么?怎么这么快就追上了?
毕竟也是混过华荣榜的人物,很快调整好心态后,杨泽凯意识到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对方的过弯速度奇快无比!快到足以弥补直线加速上的巨大劣势。
“娘的,我就不信了,还能飞过去不成?”内心的一股狠劲儿被彻底激活,杨泽凯无疑动了真格,脚下油门继续加重,试图打破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想要尝试更为冒险的过弯方式。
他自知与对手的技术本来就有差距,能一直领跑到现在无非是仰仗着身下这台性能卓越的机械野兽而已,可如今被逼到这份儿上,前面的弯道也越来越多,假如还不能寻求突破的话,恐怕会输得很惨。就当真被赵一了说中了,天生的炮灰命!
“老子绝不做炮灰!”前方路段是华荣山标志性的s弯,因为过了这个弯后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七连发夹弯,红着眼的杨泽凯龇牙咧嘴的说着,准备用这个最合适不过的s弯,来寻求一次质的突破。
“就是这里。”想要以更快的速度入弯,制动点的选择无疑是至关重要,过早自然达不到预期的效果,而太迟,又很有可能造成车速太快,无法安全切入,后果不堪设想。
但这种选择除了利用自身经验进行判断外,别无他法,所以杨泽凯根据车辆与自身的整体情况,做出了一个很大胆的决定。
几乎是在搏命!
21、妖精
敢在内角不足105度的s形弯道上,配合手刹,以110码的车速甩尾过弯。不得不说,此刻的杨泽凯近乎癫狂,恐怕等他头脑冷静下来后,自己都会被这个决定惊出一身冷汗。
“给我过,一定要过!”
手刹拉起的那一霎,黑色科迈罗好似瞬间失去了前进的方向,一阵被拉长的高分贝胎噪声,伴随着一股浓厚的白色烟雾凭空而现,科迈罗敦实饱满的尾部,几乎是与金属护栏摩擦而过的。
“成功了!”满头大汗的杨泽凯完全无法抑制住内心的兴奋,由此可见,对于这样的尝试其实他并无太大把握,安全的驶出第一弯角后,不禁长呼口气,紧接着快速调整好方向,准备进行下一弯角的冲刺,可就在这时……
“什么!”全神贯注的杨泽凯仅从眼角的余光中,无意间撇到一抹白色的残影乘着他改变路线时,飞快地从内线切过。
然后,很快,他看到了一幕让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那辆如同鬼魅的白色高尔夫顺利超车后,几乎不带半点儿停顿,仿佛前方的所有路线都是为它预先设定好的一样,短小精悍的车身借助高速变向后产生的巨大惯性,整辆车好似是贴在地面上横移出去的一般,两盏通红的尾灯在黑夜中勾画出一条标准的s形弧线,甚至过弯的时候都没有丝毫刹车的痕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漂”了过去!
是的,就是漂!
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幕,杨泽凯脚下的油门不由自主的松开,他实在找不到一个比“漂”更贴切的字眼来形容高尔夫刚才的过弯姿态,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甚至会怀疑山道上是不是如同某些电影里的特技一样,设置了固定的行车轨道?
“这是人能做出的动作?”杨泽凯下意识的踩下制动踏板,慢慢将车停了下来,原本胸腔中的怒火瞬间被浇灭得不带半点儿火花。
目视着那辆高尔夫渐渐远去,他很悲哀的发现,自己再也无法生出半点儿战意,残酷的现实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些人不是拿来挑战,而是用来膜拜的……
…………
“科迈罗败了。”
其实不用蔡晓川提醒,大屏幕上的讯息已经很好的将结果呈现了出来,只是那辆如同魔怔了一般的大众高尔夫,似乎并不知道后面的对手举起了白旗。
“无疾,要不要……”
“别急。”霍无疾挥手打断了蔡晓川的话,那张平时给人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脸庞上,透着一丝极为罕见的凝重,沉声道:“没事,让他跑,我倒想看看究竟能达到什么程度。”
“呃……对了。”似乎突然想到什么,顿了顿后,霍无疾又扭头望向赵家两兄弟,“确定他以前只是个农民?”
赵一放原本下意识的想要接话,可刚一张嘴,意识到这个问题自己的弟弟更有发言权,于是便将目光投向他。
而赵一了似乎并没有在这位明珠天字号大少面前献媚争宠的意思,得到哥哥的示意后,这才开口道:“嗯,七个月前第一次见面时,是在藏区某座偏僻的大山里。”
“这就奇怪了。”霍无疾皱着眉头沉吟道:“如果我得到的消息没错,今晚似乎是这个叫曹红锦的家伙在华荣山的第一场挑战赛吧?能在一条并不熟悉的山道上,进行连续的惯性漂移,这样的高手会是个小农民?”
“啥!惯性漂移?”一旁的蔡晓川大吃一惊,膛目结舌,他虽然不是车手,也没有专业级的眼力,但这么多年追随于霍无疾身边,多少耳濡目染了一些关于赛车方面的事情,而这所谓的“惯性漂移”,便是赛车中一种极为厉害的过弯技术,堪称制霸弯道的神技。
“蔡兄压压惊,虽然这件事情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但事实摆在眼前,估摸错不了。”赵一放这次明显学聪明了,知道顺着霍无疾的想法走,即便他自己也不敢确定,但这个显然不那么重要。
真要说起来,那个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农民今天算是真的吓了他一跳。惯性漂移?开什么玩笑,这种技术在国内不是只有那寥寥几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家伙才有的专属技能么?
让赵一放更不能淡定的事情还在后头,当那辆白色高尔夫顺利下山时,比赛的各项数据也很快显示在大屏幕上,望着那个近乎刺眼的“6分44秒”,即便知道场合不对刻意压制住情绪的赵一放,还是无法很好的冷静下来。
虽然挑战赛的数据并不能当作华荣榜的排名成绩,但一向心高气傲的赵大少显然无法接受被一个小农民打败的事实,更别提是惨败!
足足比他华荣榜排名第二的成绩快了近半分钟!
“很好!华荣山终于出了一个像样的家伙。”与满脸阴霾的赵一放完全不同,已经有些年头没参与比赛的霍无疾这次是真的手痒了,即便那辆大众高尔夫并没有打破由他保持的下山记录,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个叫作曹红锦的家伙还有着很大的进步空间。
毕竟如今华荣榜上排名第一的数据,可是他当年驾驶着一辆改装过的evo跑出来的。
霍无疾并不掩饰自己有些兴奋的表情,也懒得去理会满脸猪肝色的赵一放,对着一旁的蔡晓川挥手道:“晓川,安排一下,我要和这家伙跑一场。”
“霍少。”
蔡晓川点点头刚准备接话,却被身侧的赵一放抢了先,直到现在这位东圃区太子爷才知道,原来身前的这位年轻人从未将他放在眼中。若是旁人敢这样轻视他,从小就自视甚高的赵一放甚至会生起杀人的心思,可对于这位年轻人,他自知任何的反抗都是以卵击石。
“我想与他先赛一场,不管你是否认同,我绝不相信自己会败给一个小农民!”赵一放满脸通红的望向霍无疾,表情严肃到极点,显然是动了真心思。
他有这个信心也不足为奇,毕竟7分13秒只是他两年以前的成绩而已,虽然华荣榜近两年几乎无人对他发起挑战,但他却从未松懈对于车技的磨炼,热爱只是一部分因素,更重要的是他不能输!
那份独属于他的骄傲容不得任何人亵渎。
“额?”霍无疾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他一眼,然后又望了望坐在边上心思有些飘忽的赵一了,没由来勾起一抹谁都无法理解的笑意,干脆得让人诧异。
“可以。”
…………
曹二牛跑完比赛后,也懒得再回山顶去,自从上次被几位过于热情的姐姐乘着人多眼杂偷袭了某处“禁地”后,这犊子心里便产生了阴影,甚至很可笑的生出一股愧疚感。
理由倒是让人忍俊不禁,这个比水灵白菜还要纯的小处男是打心眼里觉得这样不妥,是对那位现如今还不知道在谁家养着的未来媳妇儿的不公平。
钱的事情也不用操心,华荣山方面会准时汇入他的户头,所以曹二牛下了山便直接回到维修厂,洗个了澡后其实时间已经不早了,可这犊子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睡去。
一方面是激动,因为加上今晚的两万进账,他身上的钱已差不多够妹妹大学费用的三分之一了;二是担心,特别是宿舍里少了阿乐后,安静得有些沉闷,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其实自从有了上次那个决定以后,他就知道会产生一些连锁反应,虽然无法去核实今晚的那辆科迈罗到底与此事有没有关联,但他深知这件事情才刚刚开始,甚至还未开始。
他并不后悔做出那样的决定,娘从小就说他是个不安分的人,现在想来果然没错,真要怪就只能怪那个将他带入大城市中,并且成功让他拥有梦想的女人。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久,好容易强迫自己睡去的曹二牛却被一通电话惊醒,这让他有些小小抓狂,但看清那个刚存进手机中没多久的号码后,睡意朦胧的曹二牛顿时打了激灵。
电话是夏初蝶打来的,语调低微,说话的逻辑有些不合常理,好在曹二牛听清了那个地址,这犊子丝毫不敢怠慢,赶忙起身穿衣,临行时不忘看了眼放在床头的小闹钟。
凌晨2点12分。
曹二牛是在苏荷酒吧门口的街边发现夏初蝶的,当时这位身价千万的美女总裁正独自一人玩着跳房子的游戏,那串悬挂着一个小巧哆啦a梦的路虎极光钥匙,被当做瓦片来投掷。
那是一幅近乎唯美的画面。
昏暗的街灯下面,一个有着栗红色及腰长发的漂亮女人,身着一席香奈儿复古款的黑色百褶裙,手里提着一双小巧而精致的红色高跟鞋,光着个脚丫子在地上一蹦一跳的,妖冶得如同妖精。
曹二牛透过车窗玻璃望着这一幕,好半响都没打开车门,一时竟看得有些呆了,他从未见夏初蝶笑得如此开心过,毫无心机的样子,纯真得好似孩童。
22、开房
曹二牛还未走近,女人似乎早就察觉到,扭过头来对他笑着挥了挥手,只是她完全没有意识到那双光洁如玉的小脚丫子,还有那张透着抹嫣红的精致脸蛋,对于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爷们儿来说,到底有着多么大的诱惑力。
某个未经人事的犊子很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暗道一声还好明珠的治安好啊,就这模样的水灵白菜,一个人深更半夜的在路边瞎蹦跶,真要搁哪个穷山洼子里,指定被人拉到苞米地里那个啥了。
搀着女人走上车的那一小段路上,这犊子也不知道是真担心她会摔倒,还是打着别的什么心思,反正步子迈得很小,仔细观察的话还会发现一双膀子抖得很厉害,而托着女人胳膊的手却稳实得让人诧异。
曹二牛从没把自己当成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所以透过后视镜看见躺在后座上的女人勾起一双白花花的美腿后,还是忍不住的多看了两眼,女人睡得很安逸,几乎毫无防备,似乎吃定了这家伙有贼心没贼胆。
曹二牛并不知道夏初蝶住哪里,本来还想叫醒她问问,可尝试了几次后,瞅见女人挺翘的鼻头皱了皱,便很无可奈何的放弃了,实在不忍惊醒这位睡美人的曹二牛心里一琢磨,只好将她送到酒店里,总不能让她在车上睡一宿吧?
也没敢入住不了台面的小旅馆,怕女人睡得不踏实,好在这犊子现在也算是万元户了,花了整整800大洋,挑了个厕所比自家厨房还要干净的五星级酒店,就权当报答她的一直以来的照顾吧。
曹二牛是先拿着身份证去前台开了房,然后返回车上抱起女人走向电梯,这让本就显得有些诧异的前台mm险些拿起电话报了警,最后这犊子指定没有顺利搭上那趟等了快两分钟的电梯。
还好夏初蝶不算重,看起来挺丰腴的身子最多也就90几斤的样子,可即便这样,被保安拦下来的曹二牛依旧上了火气。怪就怪那个对着前台mm一脸献媚而对自己摆着副臭脸的马脸保安,嗓门奇大,一声“站住”使得怀中女人柳眉微蹙,险些被惊醒。
“你们两人什么关系?”
马脸保安原本只听前台mm说这人有些可疑,而且最近正赶上严打,值班经理特地还特地嘱咐过不要出什么差错,这才准备走个过场,可当他走近后看清那个满身酒气女人的模样时,顿时一惊,对着一身寒酸打扮的曹二牛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不是给钱就行么?这个你们也管?”曹二牛板着脸莫无表情的回道,心中虽然有些火气,但从未住过酒店的他实在无法确定到底有没有这项规矩。
“管!当然得管!”马脸保安冷冷一笑,越发觉得这个估摸比他还穷的家伙,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以这种超一线水准的娘们儿岂会有他染指的份儿?
“将证件都拿出来吧,我要核实你们的身份。”
“靠!”望着这个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一副狗眼看人低模样的马脸保安,曹二牛忍不住的爆了句粗口,道:“老子不住了还不行?”
说罢,便抱着夏初蝶走向前台,准备办理退款手续。可让曹二牛本就冰冷的脸上,愈发透着股寒意的是,一个牙尖嘴利的前台女人,一个趾高气扬的马脸保安,这两人一唱一和的,不退钱不说,还硬是拽着不让走,说是怀疑他正在从事非法活动,要等警察来了再说。
曹二牛当真是整急了眼,这个其实底子里比谁都倔的犊子,若不是此刻怀里还抱着夏初蝶,恨不得立马就将拽着他胳膊的马脸保安暴揍一顿,别看这家伙一副身板看起来挺结实的样子,真要干起架来,曹二牛有信心在30秒内让他失去战斗力。
打架这种事情,身体素质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却在于一个“狠”字,这些生活在城里的体面人又哪里见识过真正的凶残,两个村子里的爷们儿在旱季的时候为了抢占一个水渠,拢共百来号人火拼械斗,砍竹子用的篾刀,切猪草用的铡刀,甚至是打猎用的土.铳,几乎全都用上了,那可是真刀实弹的干,不弄伤弄残几个绝不息事宁人的那种干法。
这类的械斗曹二牛参加过好几次,能活到今天还没缺胳膊少腿的,除了祖上牌位高外,再就是有虎子在一旁帮衬着,通常遇到这种事情,这两兄弟一向形影不离,身强力壮的虎子负责从正面进攻,那犊子干起架异常生猛,简直可以用所向披靡来形容,一把净重十斤八两的柴刀之下,几乎无一合之敌。单从这一层面讲,整个曹家村没哪个爷们儿敢不服气。
而负责殿后的曹二牛同样不是孬货,这犊子自知瘦不拉几的身板毫无硬件优势,便结合大大小小百来场的打架经验,自悟了一种手法刁钻专攻下三路的打法,扫堂腿,撩阴脚,这些只是其中很稀拉平常的招数而已。
所以整个曹家村方圆二百里之内,单就干架的生猛来说,虎子敢说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但真要论打起架来最不要脸皮的,指定要数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曹二牛。
作为华夏四大直辖市之一,明珠市不管是从警力储备还是出警速度上讲,在国内都是数一数二的,这才10分钟不到,便见一辆亮着红蓝爆闪灯却没有发出声音的警车,从酒店门口缓缓驶了进来。
令人欣慰的是,两位作风正派的警察叔叔并没有拿有色眼镜看人,也没有因为马脸保安在一旁不遗余力的推波助澜,便将曹二牛与犯罪分子画上等号。
检查过身份证后,一名年纪稍长、约莫40上下的警察指了指夏初蝶,对着曹二牛示意道:“能将这位姑娘叫醒么?
事情闹得这么大,实非曹二牛所愿,因为他无法预料夏初蝶醒来后,会是个怎样的态度,可这犊子对警察又有种天生的敬畏感,就在他显得有些犹豫时,怀中女人忽然轻咛了一声,一对弯弯的睫毛微颤了几下,居然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完了。”曹二牛暗道一声不好,表情有些尴尬,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不知如何去跟她解释当下的局面。
本来今晚的那通电话就让这犊子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这位至今还单着的大美女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用过江之鲫来形容也毫不为过,虽然有些事情可能只是曹二牛一厢情愿的猜测而已,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女人还是相信他的。
可他呢?一点儿屁大的事情都办不好,还闹出如此大的笑话,这让曹二牛从某些方面讲其实并不坚强的心里,多少有些不太好受。
女人醒来后,先是下意识的看眼将自己轻轻托起、甚至可能出于某种顾忌还与身体微微分开的两条手臂,这才抬头看了看这双手臂的主人,要知道这种托举的姿势无疑是最吃力的那种,可这个丝毫没准备将她放下的家伙还是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小姐,请问……”
女人的阅历显然不是曹二牛这种深山旮旯里出来的野人可以比拟的,只是微微打量了眼周围的环境,便大抵猜测出当下的情况,因此警察叔叔的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她摆了摆手打断了。
然后这个即便登上任何选美舞台都不会感觉突兀的女人,对着两位警察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道:“不好意思,晚上朋友聚会喝多了,他是我老公。”
这话一说出口,在场几人表情各异,除了某个微微一愣后深深看了她一眼的犊子外,那个其实模样挺俊俏只是嘴唇略显刻薄的前台mm诧异的瞪大眼睛,马脸保安更是满脸一副日了狗的表情,张大的嘴巴里都能塞下一颗鸡蛋了。再看向曹二牛的目光中,哪里还有半点儿瞧不起人,满满的都是只有男人才能读懂的妒忌。
两位警察相互对视了一眼,同样有点儿不敢置信,别的先不说,这个漂亮女人单单身上的这件香奈儿,怕是就不下好几万的数目,更别提手腕上那块估摸不是假货的百达翡丽。而这男人呢,脚下的那双阿迪达斯一看就知道是仿制品,连a货都算不上。
难道说现如今的白富美口味都变得如此刁钻了?
“既然这样,那就不打扰二位了。”有些事情也就随便想想,如今人家女孩子都承认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别说这小两口儿正儿八经的来登记开房,就算是趁着这黑灯瞎火的随便找个地儿现场直播,又碍着旁人什么事儿了?
两位警察叔叔打了声招呼后扭头就走,临时还不忘狠狠刮了眼面色十分难看的马脸保安,毕竟这都凌晨3点了,谁不想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打个盹儿?
一直想要报考警校的马脸保安恼羞成怒,自认为也是被他人教唆的受伤害着,对着一脸错愕的前台mm破口大骂:“没事就别他娘的瞎折腾嘛!尽整一些幺蛾子!”
23、奉旨泡妞
曹二牛将夏初蝶送到房门口后,嘱咐了一声“好好休息”,告辞离去,某个拿着房卡好半天没去开门的女人似乎犹豫了一下,见他越走越远,急得直跺脚,仓皇道:“诶!我怕。”
此时此地,再加上这句怎么听怎么透着点儿特殊含义的话,使得曹二牛楞是呆泄了好几秒后,才显得有些慌乱的止住了脚步。
“我很少在酒店睡觉。”女人似乎也意识到气氛有些暧昧,胡乱找个理由连忙解释道,那张平时挺自信的脸上,透着股很罕见的无助,这种小女人姿态与她平时营造的女强人形象,实在有着不小的落差。
连曹二牛自己都不敢相信,如此天赐良机之下,望着女人分明已经十分沉重但还是死撑着不敢闭上的眼睛,他居然生不起半点儿龌龊的想法,额一声后,点点头,“那你进去睡吧,我在门口守着。”
说罢,还真的转身走了回来,然后背靠在门旁的墙壁上,似乎真准备这样站一夜样。
“明天给你放假。”女人对着他歉意一笑,显得有些雀跃,若不是现在真的已经困到不行了,肯定是准备直接回家的,打开房门后,自己走了进去,留给曹二牛一个勾魂的背影。
毫无睡意的曹二牛叹了口气,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裤子口袋,忽然有些暗恨起自己为什么不会抽烟,不然还可以打发打发时间,顺便装下深沉。记得老头以前对他说过,事物都有两面性,看到的不一定真实,这句话他以前一直没怎么去琢磨,但结合今晚的事情想了想后,突然发现说得还真他娘的有道理。
谁能想到人前人后一直给人一种精明能干模样的夏初蝶,背地里居然是个没事会玩跳房子游戏,睡觉时还需要有人陪的小女人?
“每天带着面具装作一副很坚强的样子,应该很累吧?”想通了这些后,曹二牛不禁破天荒的有些同情起夏初蝶,至少在精神世界里,她过得并不比自己舒坦。这让曹二牛不禁好奇起她的过往,一个明明可以靠容貌征服一切的女人,到底有着怎样的际遇,才会如此拼命的工作?
寻思着明天也不用上班,站累的曹二牛直接一屁股坐在挺柔软的地毯上,没什么睡意,因此胡思乱想很多不着边际的东西,这中间有个服务员经过的时候还诧异的打量他几眼,这犊子很理直气壮的说了句“让老婆赶出来了”,换来了服务员深表同情的目光,还上前给他散了根烟,四块钱一包的中南海,这种烟在南方并不好卖,入口很呛,险些将曹二牛的整个肺都咳出来。
凌晨五点的时候,终于有些扛不住了,脑袋发胀的曹二牛靠在墙壁上打起了盹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后,迷迷糊糊中,似乎感觉到过道里的灯光突然变暗了,于是微微张开眼睛,居然发现身前站了个人。
一个男人,从外表看四十几岁的样子,一身没有明显标志的休闲服饰,简洁而不简单,至少手上那块并不张扬的江诗丹顿,曹二牛曾在一位开奔驰g55的客户那里看到过,即便不是同款,约莫也是一个系列。
一般来说男人到了这个年纪,恰恰是最有魅力的时候,如同一坛封存多年的好酒,入口纯正与绵长,难得的是,眼前这男人身材还保持得很好,并不显瘦,又丝毫没有发福的迹象。特别是那张棱角分明始终挂着抹笑容的脸庞,让人感觉亲切的同时,又透着股对所有事情云淡风轻的意味。
“醒了?”男人的声音很有磁性,笑着问道。
曹二牛瞬间惊醒后,显得有些诧异,微微打量了他一番后,想破了脑袋也没在记忆搜寻出关于这人的半点儿信息,摸不着头脑的回道:“我们认识?”
“嗯。”男人点点头,从裤袋里摸出一根香烟,十块钱的红金龙,自己点上一根儿,抛给曹二牛一根儿,补充道:“准确来说,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
曹二牛下意识的抬手将香烟接住后,却没敢抽,皱眉道:“是吗?”
这犊子毕竟不像刚出曹家村的那会儿,在明珠市厮混了大半年,对于某些大城市里骇人听闻的事情也多少知道一些,他可不想被人用一根烟的伎俩给放倒,然后醒来时发现身上少了什么零件儿。
“曹红锦,23岁,小名二牛,家住横桥乡罗河镇曹家村,父亲早年出走,上有一母,下有一妹,家有瓦房三间……”
“你到底是谁?”男人的一番话还没说完,曹二牛面色骇然的站起身来,然后十分戒备的望着身前这位自己绝对不认识的男人,表情阴沉得有些可怕,“说!为什么会对我家的事情这么清楚?”
男人不为所动的笑了笑,似乎并没将曹二牛这副“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今天就别想离开”的表情给吓到,慢慢吐出个很蹩足的烟圈后,道:“你小子带着我女儿来开房,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也得过问一下吧?”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似乎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情,但某个如同做了亏心事被人人赃俱获的犊子,可就没那么淡定了,额头上很快溢出一层冷汗,连忙解释道:“叔叔,你别误会,夏总晚上喝多了,我只是将她送到酒店而已。”
“呵呵……”男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紧张,指了指一旁紧闭的房门,叹着气道:“哎……终究还是欠点儿火候呀,但估摸也不远了,革命还未成功,小伙子你还需努力呀。”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表情中似乎有种挺为曹二牛惋惜的意思,这让曹二牛自认为很粗壮的神经,依旧有点儿吃不消,暗道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爹?恨不得将女儿往火坑里推?
这个一直面带笑意的男人,其实并没给曹二牛带来什么压力,但这犊子心里却并不轻松,挠了挠脑袋后,苦笑道:“那个……叔叔,你就别跟我开玩笑了,要打要骂尽管来,我这人脑子笨,猜不了哑谜。”
“怎么?以为我说反话?”
男人双目一愣,显得有些不太高兴,收敛起笑容后,大手一挥道:“你小子现在要是在里面,等明天一出来,老子就给你一个亿!”
男人说一个亿的时候,显得轻描淡写,就跟曹二牛渐渐的没拿100块钱当回事儿一样,表情倒是很严肃,看起来不像假话,这让曹二牛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隐晦的瞥了眼身后的房门,甚至起了冲进去霸王硬上弓的心思。
“小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此承诺长期有效。”男人很直接的丢出一颗重磅炸弹,将“无良老爹”这四个字诠释得淋淋尽致,顿了顿后,似乎还觉得自己交代得不够清楚,稍稍凑近后,小声道:“记住,做那事儿的时候千万别带套。”
某个纯情小处男只觉得当下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看了眼身前的这位坏叔叔后,略显尴尬道:“叔叔,你真的找错人了,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错不了!”
男人似乎对曹二牛很有信心,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年轻人不要妄自菲薄嘛,现在没身份,不代表将来没地位,现在没钱,不代表将来就没钞票,事在人为,争取早日将她拿下,也好让我早点儿抱上大胖孙子。”
这个估摸来头不小的男人循循善诱了老半天,算是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这让一直云里雾里的曹二牛,多少能够勉强接受一些。不过话虽这么讲,但要他拿下夏初蝶?开什么玩笑,曹二牛觉得自己起码还得找个地方闭关个十年八载的,等到了真能渡劫飞升的那天,估摸还有一丝希望。
说句更现实的话,他一个走出大山才一年未到的小农民,拿什么去跟那些家世显赫的公子大少们比,不提别人,就那对与夏初蝶走得很近的赵家兄弟,也是燕雀与鸿鹄般的区别。
“挺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要是长得丑吧,那就是我的错,可漂亮脸蛋都给你了,还是这么不争气,一个女人家操什么赚钱的心思?找个人嫁了相夫教子不是挺好?”男人自顾自的抽着烟,望着眼前的白漆木门,有些感慨的说着,表情中透着股曹二牛实在琢磨不透的无奈。
“哎……年纪大了不适合熬夜咯,你小子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多好的机会,还是那句话,只要娶进门儿,我夏朝夫陪嫁一个亿,什么时候能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再加一个亿。”
这个自称夏朝夫的男人对着曹二牛摆了摆手,撂下一句话后扭头就走,做事的方式简单粗暴得令人发指,张口闭口的就是“一个亿”,似乎他口中说的根本就不是钱,而是一堆没有用的废纸一样。
什么叫财大气粗?
某个挠着脑壳寻思着一个亿堆起来得有多高的犊子,今天算是终于见识到了,因此对于数学能达到无师自通程度的他约莫计算出了大概后,再扭头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时,眼神炽热得有些可怕。
24、取缔战术
那个叫夏朝夫的男人无意间出现,其实并没有打乱曹二牛简单的生活,一时的冲动在所难免,可这犊子心里有自知之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一点无可厚非,但某些上了档次的天鹅甚至连同类都不屑一顾,更何况是一无是处的癞蛤蟆。
唯一让曹二牛有些欣喜的是,他终于对那个渐渐在心里占据了一定地位的女人,有了一些更深入的了解,如同她坚强的外表下其实有颗很小女人的心,又如同她似乎有个挺诡异的家庭,还有一个看起来挺能耐也很“粗暴”的父亲。
女人买醉的理由也很单纯,因为那天是她母亲的生日,她原本筹划了整整一个星期,想给那个现如今已成为别人母亲的女人一个惊喜。
可事到临头,她却发现一如往常的迈不出那一步,特别是每每想到那个比自己小了足足20岁的名义上的弟弟时,她即便有再好的心情,也会瞬间冷淡下来,单从一层面讲,她的确是一个心胸很狭窄的女人。
这世上总有那么些破碎家庭之下的牺牲品,而不巧的是,她正好就是其中一个。
她并怨恨那个嫁给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男人的女人,因为同样身为女人的她深知一个并不坚强的女人独自生活的艰辛,她甚至也不讨厌那个仅仅见过一次,就将“姐姐”两个字喊得毫无生涩感的小屁孩,最多只是心里无法接受而已。
但她是真恨那个满身铜臭气的暴发户,打心眼儿里恨,她曾经不止一次的问过他:如果不爱她,当初为何要娶她?
那个男人的回答至始至终都没有变过,诚实得近乎****,或者说,根本就懒得去粉饰什么。
他说:我需要一个跳板,这样才能鱼跃龙门,有一天黄袍加身。
只是……他难道从来没想过,也许他……偶尔不要这么坦诚,不要那么自负,或许……就能让自己的女儿不那么讨厌他。
凭什么你的梦想就得牺牲一个女人一生的幸福?
人可以自私,但不能无耻!
所以对于和那个男人有着近乎相同起点的曹二牛,夏初蝶心里很矛盾,一方面想要对他放任不管,任他茁壮成长,或是自生自灭,她只想看看最后是否会重蹈覆辙。
另一方面是基于第一个前提之下产生的,如果曹二牛真的步了后尘,她害怕自己会不小心原谅了那个男人,因为如果这类人的人生轨迹本该如此,似乎就没理由将责任完全归结于他。
即便夏初蝶很不想承认,但她骨子里终究遗传了一些那人身上的独有特质,例如偏执,所以她几乎背弃了原本的目的,甚至不惜违背初衷去出手干预,就是为了让曹二牛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路,这样一来,她就可以用事实向那个暴发户证明,并非每一个大山里走出的男人都是陈世美,错的从来只有他自己。
当然,夏初蝶的这些小心思,某个杵在酒店廊道里熬了一宿的犊子肯定是不知道的,女人走出房门的时候已经是早上7点多,看到一脸憔悴的曹二牛时,有些内疚的说了句抱歉,然后似乎突然想到什么,追问道:“赢了吗?”
曹二牛拍了拍屁股站起身来,对着这位恢复到女强人气质的女人笑了笑,道:“赢了。”
女人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同样笑了笑后,示意他可以离开了,曹二牛跟在女人身后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夜晚那男人的事情说了出来,因为他看得出来这对父女之间似乎有些隔阂,因此出于好心的想要告知夏初蝶,其实那个男人是关心她的。
当然,两人的一番对话肯定经过修饰的,传达给夏初蝶的意思,大抵是那男人见她在外面过夜不太放心,便过来看了看。
“在门外看到你,他是不是很失望?”坐在高尔夫后座的夏初蝶,似乎并不意外那个男人能寻到这家酒店,很平静的问了句。
有些尴尬的曹二牛专注的开着车,没敢东张西望,所以并不清楚女人脸上现在的表情,见他没有回话,女人心知肚明,很不屑的笑了笑后,道:“他是不是跟你提到很多钱?”
曹二牛显得有些心虚的扭过头来,诧异道:“你咋知道?”
夏初蝶没有回答,甚至都懒得去询问那个暴发户的目的,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仿佛关于那个男人的任何事情,都勾不起她半点儿兴趣。
这次的开房风波,无疑增进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因此两个社会背景相差十万八千里的人,也能毫无违和感坐在一张桌子上共进早餐,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去提及昨晚的事情,特别是女人口中的那句“老公”,让某个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的犊子直到现在,心里还在偷偷的回味着。
回到公司后,夏初蝶照旧去上班,获得免死金牌的曹二牛返回宿舍休息,一顿饱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敲门,脑袋晕沉沉的曹二牛原以为是阿乐回来了,心里一喜后,赶忙起身开门,可打开门后外面却站着位与此地格格不入的年轻人,一个曹二牛永远没想到会寻到这里的人。
赵一了瞥了眼全身上下只有一条裤衩的曹二牛,皱了皱眉头,道:“进去说。”
说罢,还真的走了进去,很自来熟的样子,曹二牛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怪异,因为他看得出来这家伙不是来找茬儿的,可他又实在想不通他们有什么可以谈论的话题。
微微打量了几眼这间很小的一居室,赵一了一屁股坐在房间里仅有的一张椅子上,开门见山道:“知道你有些意外,放心,我今天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只想跟你做笔交易,仅此而已。”
曹二牛皱了皱眉头,没有马上接话,赵一了的到来对他来说岂止是意外?因为原本按照他的估计,这家伙应该老早就给他发来战帖了,那辆科迈罗的出现本就在意料之外,现在又来和他心平气谈交易?这让曹二牛心里有种很不安的感觉,如同被卷进了某种阴谋的漩涡中。
“你说。”越来越看不清局势的曹二牛决定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
赵一了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这点儿小伎俩,也不点破,道:“据可靠消息,华容山那边很快会有人对你发起挑战,就在这两天,我想让你赢他,不惜一切代价!”
听他这么一讲,曹二牛就更摸不着头脑了,虽然有些疑问,但当下也没想太多,随口问道:“谁?”
“赵一放。”
“什么?”曹二牛大吃一惊,十分诧异的望向赵一了,下意识的就认为这是一个圈套,还是刨好了坑等他跳的那种。
赵一放不动声色的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不用大惊小怪,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曹二牛心里此刻可谓翻江倒海,暗道这世道是怎么了?这两兄弟不是感情极好嘛?为什么到头来却要上演一场自相残杀的狗血戏码?
“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赵一了轻哼一声,胸有成竹道:“如果赢了,100万,现金,这样的理由够不够?”
曹二牛双眼一眨一眨的盯着他,见他不像在开玩笑,内心挣扎的半响后,道:“不够。”
“呵呵……”赵一了皱了皱眉,怒极反笑,“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现在看来是我眼拙了,你要理由?好,我给你。”
深深的看了一眼曹二牛后,赵一了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自顾自的点上,慢悠悠道:“听说过‘长孙为大’这四个字么?别以为这是在封建社会才有的现象,放到现在依旧适用,而在我们赵家,赵一放便是长孙,你知道这意味这什么吗?”
听到这里,曹二牛其实已经大抵猜测一些东西,见他没有答话,赵一了似乎也不在意,自问自答道:“这就意味着家族会不遗余力的培养他,直至那帮老家伙撒手人寰后,再将大权教给他,即便他是废物。”
“你知道他是怎么爬上华容榜第二的位置么?为此这些年我几乎倾家荡产。”
望着曹二牛诧异的张大嘴巴,赵一了显得有些得意的笑了笑,道:“对,你想得没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刻意计划的,华荣榜前十的那些家伙几乎过半都收过我的钱,也不怕告诉你,不光是这件事,其实从小到大任何一件事情都是这样的,只要是他感兴趣的,我都会不遗余力的帮他获得成功。”
“目的很简单,就是让他骄傲,最后自负到谁都看不起的那种,那帮老家伙不是对他抱有很大希望么?我倒想看看以他今时今日的性格,到底能不能承受住从天才沦为庸才的打击。”
赵一了说到这里后,毫不理会表情有些骇然的曹二牛,笑道:“怎么?吓到你了?其实这是我12岁的时候就制定好的计划,名字叫做:取缔战术,现在想想倒是挺搞笑的,但意义却概括得很到位。对,我就是要取缔他,而华容山……不过只是后半部分的开始而已。”
赵一了的一番话说完,曹二牛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再望向身前的这个男人时,眼神中透着股根本无法掩饰的深深忌惮。
一个心思缜密到如今程度的人,已不足以用腹黑来形容,简直堪称恐怖。
25、自我救赎
曹二牛最终还是与赵一了达成了这笔交易,钱的因素只占到很小一部分,更多的是因为他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赵一了既然敢将如此隐秘的事情对他全盘托出,自然有的是手段让他乖乖就范。
而对于曹二牛而言,如果现阶段就被这个城府深到令人发指的家伙给惦记上,显然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估摸会死得很惨。
另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曹二牛对赵一放并无好感,这一点儿无疑让他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显得更为心安理得一些,他才懒得去管这场手足相残中谁会最后胜出,实际上这与他本来的计划并不冲突,他与这兄弟二人,迟早会有一战。
只是让曹二牛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几乎与所有人一样,他们都混淆了这两兄弟的真实战力,如果真如赵一了所说的那样,这盘棋就未免下得有些大了,简直有操控华荣榜的嫌疑。
也就是说,赵一放的真实水平绝对排不上华荣榜第二,而心机深沉的赵一了,也绝非区区33名而已,甚至很有可能具备了屠龙斩首的能力。因为按他所表露出来的想法,不出意外的话,曹二牛击败赵一放是因,而他替哥哥挽回颜面战胜曹二牛是果。
而且作为促成此次交易达成的重要前提,赵一了还明言不会在收官战中使用任何手段,由此可见,他对于自己的战力有着多么强大的信心。
之所以选择曹二牛的道理也很简单,因为这犊子是整个华荣榜上身份最卑微,而又恰好有可能战胜赵一放的人。这样的人选简直可遇而不可求,无疑能让性格倨傲的赵一放遭遇最沉重的打击。
赵一放的真实战力是多少,这个除他自己外,估摸没人能比作为亲弟弟的赵一了更清楚,至少曹二牛上次跑出的6分44秒,在赵一了看来还是有着很大风险的,因此为了能让他毫无悬念的拿下比赛,这个始终让自己哥哥觉得没有威胁的家伙,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一辆爆改过的丰田86,来自日本第一大改装品牌hks专为86量身打造改装版本,被圈内人称之为:hks86tuningproject,这套经典的改装案例中最值得称赞的,当数那套为fa20引擎开发的gtsupercharger机械增压套件,它另辟奇径,对马力的提升并不明显,只将原车的200匹马力,提升到258匹,但对于扭矩的改变则显得更为直观,提升后数据为265nm/5600—6600rmp,大大的增加了加速时的推背感。
众所周知,扭矩才是决定起步加速的关键数据,所以这辆动力适中、不会成为累赘,而爆发力又堪称优越的丰田86,几乎就是为下山赛量身定制的一般。
至于对手赵一放的战车,比起这辆86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来自奥迪的高性能系列跑车,rs5,此车搭配了令人痴迷的4.2升自然吸气v8引擎,最大马力能达到450匹,百公里加速仅需4.6秒,简直就是为性能而生,根本无需任何改装。
而且更为变态的是,这辆车还搭配了奥迪最为先进的quattro四驱系统,这套系统的诸多优点就不作一一赘述,但有一个必须要提,那就是它能在入弯过快时,让车尾实现稍稍侧滑,从而使车辆顺利过弯。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也就是说即便是一个技术平平的车手,试驾着这辆车时,也能很轻松的实现梦寐以求的小范围漂移。
所以这次比赛不仅仅是华荣榜的亚军争夺战,同样也是爆改小钢炮与原厂高性能轿跑之间的意气之争。
赵一了的消息无疑非常可靠,曹二牛在当天下午便收到了挑战赛的邀请函,同时华荣山方面也第一时间宣布了这场比赛的讯息。
“华荣榜第2挑战32?有没有搞错?是不是给弄反了?”很多车迷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便是如此,都以为华荣山方面给弄错了,毕竟挑战赛向来是由低阶向高阶发起的,一个排名足足高出对手30位的强者向弱者发起挑战?这件事情怎么看怎么有点儿欺负人的嫌疑。
就在很多人以为那个新晋的华荣榜新星可能会拒绝这场比赛时,振奋人心的消息传来,那家伙居然不带半点儿犹豫的接受了挑战!就在当天下午。
这让许多错过了上次科迈罗之战的车迷朋友们,开始关注起这个叫曹红锦的家伙过往的战绩,当人们通过各种渠道回顾过高尔夫漂移入弯的视频之后,才恍然意识到,华荣山恐怕出现了一位妖孽。也多少能够理解一些赵一放做出这种有违常理事情的原因。
…………
10月22日,廿二,万年历显示:宜祭祀,馀事勿取。
华荣山当晚灯火通明,山脚下的黄泥土路旁,各色各样的车辆绵延停放几公里,其中不乏一些光看车牌便知道来头很大的高档座驾,由此可见,这场比赛不光吸引了广大普通车迷们的视线,同样也引起了某些大人物的注意。
午夜12点,山顶始发点处被灯光照射得如同白昼,旁边的停车场里更是车满为患,密密麻麻的上百辆车之间,仅仅空出一些只容单人通行的狭窄缝隙。
静坐在rs5里面的赵一放等了10多分钟后,那辆从未出现在华荣山的丰田86姗姗来迟,这让很多担心曹二牛会开来那辆大众高尔夫的车迷们朋友,不禁长呼口气。
“你迟到了。”赵一放率先从车里走了出来,瞥了眼刚刚下车的曹二牛,淡淡的说道,只是他大多的视线却并未停留在曹二牛身上,而是在那辆明显经过专业改装的86那里。
曹二牛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表情中没有暴露出任何异常,一如既然的谦卑,笑道:“不好意思来晚了,主要取这辆车的时候花了些时间。”
“额?”听他这么一讲,赵一放倒是显得有些释然,他对这小子并不陌生,甚至夏初蝶托人买高尔夫的时候他都在场,所以刚才他就很奇怪了,这家伙怎么会有这辆车?如今看来,怕是有人在暗地里帮衬他。
不过赵一放并不在意,那又怎样?86终究是86,难道改装过后就能鸟枪换大炮了?在他无往不利的rs5面前,多出的几十匹马力与高尔夫有何差别?
“我不惜拉低段位来挑战你,希望不要让我失望。”赵一放莫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后,似乎不愿多言,直接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好。”不管他听不听得见,曹二牛依旧说出了这个字,因为他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全力一战,不留任何余地。
曹二牛之所以有这种想法,不是受制于与赵一了达成的口头交易,而是有着某种更深层次的目的,他想要尽快从这个阴谋的漩涡中挣脱出去,因为他深知在这种费尽心思的权力之争中,以他的身份,逃不出被当做炮灰的可悲命运。
对,赵一了嘴上说得好听,会与他光明磊落的公平一战,可曹二牛能相信他么?以他的那种堪称恐怖的心机,会打一场没有把握的仗?
曹二牛但凡稍微有点儿头脑,便知道答案绝对是否定的,因为那个狼子野心的家伙处心积虑的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让他这样的一个小角色,坏了自己“替天行道”的大好事?
除非……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将自己最强大的一面表露出来,强大到让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不敢轻举妄动,或者说……无可奈何。
所以这次曹二牛无疑动了真格,他不想也不愿被人无缘无故的拖下水,更没有甘愿做他人垫脚石的思想觉悟。
不得不说某个自认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家伙,恐怕注定要失望了,因为这个世界上并非就只有他一个聪明人,有些时候看似很无解的难题,也许换个思路,或许就能迎刃而解了。
当然,曹二牛即便找到了自我救赎的退路,但终究有着前提……
比赛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顺利开始,起步阶段的战况在所有人意料之中,86虽然仰仗着涡轮增压带来的低转速峰值跃跃欲试,但还是很快被马力高出200匹的rs5轻松超越。
接下来的1分钟内,凭借着更为强劲的动力输出以及近乎平直的山道路线,rs5一路领先,牢牢把控住第一的位置,86始终跟随,从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判断,应该是油门全开的状态,并没有因为当下的路况产生太多的顾忌。
反观rs5那边就没敢这么随意了,这辆车的动力太强,重刷ceu后不再受制于原厂限定的250码极速,因此在这条盘旋而下的山道上,最多只能做到三分之二油门的状态。
可即便这样,以现阶段的良好路况来说,86想要避免被拉开距离,依旧十分困难。
见识过曹二牛惯性漂移的赵一放,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在对自己最有利的路段尽量获得优势,因此利用自己娴熟的操控技术,将这辆咆哮野兽驾驭得可谓恰到好处。
要知道越是大马力车型,便越是难以驾驭,由此可见,其实赵一放也并非他弟弟口中所说的那样不堪。
26、卡位
rs5进入第一弯道的时候,利用车辆本身的四驱系统甩尾过弯,轻松通过,速度不慢,足足6.2秒过后,86才开始进入弯道,两辆车拉开的距离不可谓不大。
但刚一进入赛程中段后,山道上的局势便发生了很微妙的变化,愈发频繁的急转弯道对于速度的限制越来越大,rs5的优势逐渐消失。反观86这边,一个个险而又险的漂移入弯,除了极具视觉冲击外,极度还奇快无比。
而且有心人还不难看出,86在如此曲折的弯道上居然没有丝毫减速,当下的速度几乎与直线路段时一样,同样是全油门的状态。
两辆车通过下山赛的标志性s弯道时,相隔的距离已经微乎其微,rs5里面的赵一放全身大汗淋漓,心情沉重到极点,真是不跑不知道,一跑吓一跳,直到现在他才真正体会到,那个叫曹二牛的家伙入弯的速度到底有多么恐怖!
“这样下去就完了。”赵一放面色铁青一片,咬牙切齿的说着,可早已使出全力的他又很悲哀的发现,似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被86给追上,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老子绝不会败给一个小农民。”透着后视镜望着86已经到了车尾,双目通红的赵一放突然改变了行车策略,不再一味的专心攻克弯道,而是不断的调整车身角度,死死的卡住了86的前进路线,似乎准备易攻为受,以这种最安全、但也最无耻的方式,阻碍86顺利超车。
“卑鄙。”山道一侧的车迷见此一幕后,皆是面面相觑,任谁也没想到这辆开始时处于巨大劣势的86,竟能将rs5逼到这般田地,要知道那可是华荣榜上的翘楚人物啊!居然还使出如此不要脸皮的手段。
“你懂什么?这叫战术。”也有寥寥几个赵一放的铁杆粉丝,面红耳赤的回击道。
“屁个战术,我看就是耍赖!”
“你……”
众人的争论不休,处于比赛之中的二人自然无法得知,望着前方不断左右晃动的两盏尾灯,坐在86里的曹二牛不禁微微皱起眉头,不得不说赵一放的手段终究还是得逞了。
在如此狭窄的山道上,前方还有个故意卡位的家伙,想要找出一条安全可行的超车路线,其难度不亚于上演一次空中飞车。
这样的防守方式,使得两辆车的速度,都不可避免的下降了一大截,原本一次精彩纷呈的追逐战,似乎也演变成了一场很荒诞的闹剧,这让很多对于这场比赛抱以很大期望的车迷们,不由破口大骂,怒骂赵一放不是个东西,华荣榜第二只是浪得虚名而已。
好在这些话,某个********对付曹二牛的家伙注定听不到,不然以他的傲娇性格,天知道得捅出多大的娄子。
但有一点几乎可以断定,经此一役后,赵一放不光是在华荣山,甚至在整个明珠市的赛车界里,声望都会大减,不复昔日之辉煌。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山道上的局势依旧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这期间86做过几次虚晃一枪的假动作,但还是被rs5一一识破,甚至有一次86的车头与rs5的车尾还来了次亲密接触,摩擦出一股刺眼的火花。
坐在86里的曹二牛是真给逼急了,如果今天不能很强势的拿下这场比赛的话,可以想象到的是,赵一了与他的下一场比赛必然在所难免,而他又实在不想和那个心机深沉的家伙,再有半分瓜葛。
两辆车几乎是以龟速通过了s形弯道,华荣山最为凶险的七连发夹弯入目可见,如果曹二牛不能在入弯之前想出突破的办法,那么此次的比赛别说是强势胜出,最后能不能赢,都会成为很大的问题。
因为这段更为狭窄的七连发夹弯之后,山道将变得不再那么复杂,到那时动力逊色一筹不止的86,还拿什么去跟百公里加速仅需4.6秒的rs5比?
豆大的汗珠自曹二牛额头上滚滚而落,这个感觉到前所未有压力的小农民,当真是急红了眼,他驾驶着86从山道边缘切入内侧,最终突破无果后,又迅速从内侧转战外围,好几次的内心郁结之下,甚至都起了将那辆碍眼的rs5直接撞飞的冲动。
但最终理性还是战胜了冲动,他并没有那样去做,就在他忍无可忍,紧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咔咔作响,几乎到了爆发边缘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的一个很细小的“哐当”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前面那辆rs5为了拦截他,不下心后轮滑入山道内侧的草丛中所致。
“排水渠?”曹二牛双眼冒着精光,如同在漆黑的夜晚里寻到一盏明灯,整个人不由微微一震。飞快地在头脑里计算了一下此事的可行性后,不多时,见他脸上沉重的表情稍缓,终于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容。
“就你了!”终于寻到突破办法的曹二牛说干就干,握着方向盘的右手顺势一带,整辆车飞快向外围驶去。
前方的rs5同样方向急转,很好的利用半边车身将86死死卡住,赵一放这家伙别的不说,单是这手迅若奔雷的行车卡位,到的确堪称一绝。
曹二牛刚刚驶入外围后,还不等整车子挺稳,突然脚下油门一松,故意空出一段距离,然后飞快向内线切入。
以为他要故技重施的rs5,轻车熟路的滑入内线,在86前方刚一出现空挡时,正好将山道给堵住,仅仅留给后方一条一米来长的小空隙。
这样的宽度显然不足以让86顺利通过,就在略显烦躁的赵一放怨恨后面那个一根筋的小农民还不打算放弃时,通过后视镜里反馈的镜像,他居然发现那辆一直很温和86突然好像发了疯样,竟然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
“靠!”以为86终于失去了理智的赵一放不由惊出一身冷汗,但对于胜利的巨大欲望,驱使着他并没有进行有效的闪躲,只是脸面上浮现出一抹凶狠,道:“来啊!撞就撞!一辆薄皮日本车而已,老子的屁股还蹭不过你脸?”
可让已经准备好承受一次剧烈撞击的赵一放虚惊一场的是,86并没有给他来一次意料之中的爆菊之痛,而是很不按常理出牌的,将一侧车身向着坚硬的山壁上撞去……
“什么?86想干嘛?怎么偏离赛道了?”
“完了!要撞上山壁了!”
不光是赵一放,连山道一处聚集的车迷们,见此一幕后,都是一副活见了鬼的表情,不就是一场比赛么?至于憋屈得要寻短见么?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86中二病发作的时候,意外的一幕发生了,那辆几乎与水泥砌成的山壁间仅有一掌之隔的86,居然……顺利超车了!
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在rs5的卡位之下,从内侧山道直切超车,不带半点儿犹豫,仿佛整辆车子身具备了隐身能力一样!不然……何以从那仅有一米左右的空隙中通过?
“怎么可能!”望着86顺利超车后,以一个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漂移入弯,进入了七连发夹弯的第一弯道,rs5上面的赵一放膛目结舌的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会……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呆愣了少许后,意识到这不是幻境的赵一放口中喃喃,整个人好似瞬间虚脱了一般,原本充满戾气的双眼很快变得空洞无神,脚下油门也不由自主的松开。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赵一放知道,他终究是输了,输给的……竟然还是一个他曾经连正眼都懒得去瞧的小农民!
“啊!——”什么华荣榜亚军?什么天才赛车手?什么东圃太子爷?这一刻,这些曾让他荣耀加身的显赫名头,无疑就是最赤果果的讽刺!这让他郁结的腹腔中,甚至咳出了一丝献血!他唯有用这声不甘的怒吼,来发泄心中无尽的痛!
很痛,痛到只剩屈辱……
曹二牛其实知道赵一放没有跟上,估摸是放弃了比赛,但他却并没有终止自己的驾驶,因为……他的目的根本不在于此。
86进入七连发夹弯后,可谓如鸟投林,再无任何阻挠的曹二牛,终于彻底释放了自己的真正实力,处于弯角位置的许多观众,甚至仅仅只听到一阵刺耳的胎噪声,然后便见一抹残影从自己的眼前一闪而过,在这种内角小于90度的发夹弯中,车速竟然快过眼力,可想而知,86当下的速度到底有多快!
“这……你们看清了么?他是怎么过的弯?我才刚刚听到声音,然后一扭头就只能看到两盏尾灯了!”
“太快了!我在华荣山上看过近百场比赛,从未见过有人能在七连发夹弯上这么快!”
“别的不说,单从入弯的速度上讲,华荣山怕是没人能快过这家伙!”
整个华荣山除了山顶之外,恐怕就数这条全长两公里的七连发夹弯处,聚集了最多的车迷,86几乎每通过一处弯角后,就必定能掀起一场惊呼与骚动,众人议论纷纷,言语中无不充斥着深深的震撼与敬畏。
毫无疑问,今日之后,曹红锦这三个字必将响彻华荣山,甚至是整个明珠赛车界。
27、来自霍无疾的挑战
86带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顺利下山时,工作人员手中的计时器精准定格在5分56秒,当这样的数据通过华荣榜的巨大led屏幕显示出来后,整个山顶顿时沸腾了。
时隔两年,华荣榜第二名终于易主了,而且还是以足足缩短了1分多钟的巨大优势,轻松胜出。
“曹红锦,曹红锦,曹红锦……”
“霍无疾,霍无疾,霍无疾……”
上千名观众很有默契的分成两个阵营,一边高喊着曹二牛的本名,一边大声呼唤状元霍无疾的名字,因为所有人都期待着这两位成绩仅仅相差4秒的高手,能来场令人血脉膨胀的巅峰之战。
至于排名下跌至32位的赵一放,几乎已经没有人会去在意了,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苍白,无人会去缅怀你的过去,人们在乎的只有当下。
比赛虽然已经结束,但比肩接踵的山顶上竟无一人愿意离去,就在这些狂热的车迷们几乎快要暴乱时,山顶别墅外那扇似乎从未开启的铁闸门,缓缓被打开,一个俊朗非凡的青年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蔡晓川面带笑意的扫视了一遍齐刷刷探视过来的众人后,抬手唤来一位身着荧光马甲的工作人员,从他手里接过扩音器,柔声道:“各位请安静,你们的心声霍少已经知晓了,大家请放心,这场比赛肯定会有的,但不是今天,不然岂不是对我们新晋榜眼的不公平?”
蔡晓川一番话说完,对着刚刚驱车回到山顶上的曹二牛点了点头,以示尊重,这位霍无疾身边的头号军师绝非浪得虚名,深谙为人处世的道理,至少刚才的这番言语和举止,让人挑不出半点儿毛病。
众人见他这样一说,倒也很识趣的安静了下来,毕竟都到了这个级别,没人会愿意看一场并不势均力敌的比赛。
因此热情似火的观众瞬间将目光转移,很快便聚集在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曹二牛身上,几个有心的车迷甚至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笔和纸,挥着膀子越过层层阻碍,想要上前讨要签名。
被车迷这架势弄得有些发憷的曹二牛,四下看了一眼,发现避无可避后,赶忙一个闪身绕到了两位工作人员的身后,这犊子当下几乎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山顶的情况是这样的,打死他也不会再回来,都怪那个嬉皮笑脸的保安忽悠他说晋级前三名会有现金奖励,这才抱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心理,望眼欲穿的跑了回来。
就在曹二牛忙着应对一群眼神炽热的车迷时,在他身后的那幢别墅里,霍无疾坐在客厅沙发上显得有些兴奋的拿着对讲机,一条接一条的指令火速传达了出去。
“马上派人去超车点查,我要知道86是怎么开过去的!”
“另外,接下来一周内的比赛全部推迟,暂封华荣山,我要试车。”
“安排工人修缮山道,该砌的砌,该补的补,毁坏的护栏全部重换!”
……
类似的命令足足下达了10多条后,霍无疾不禁长呼口气放下了对讲机,但脸上仍然有股难以掩饰的激动,主要是他等这一天实在太久了,正所谓高手寂寞,没人能明白他对自己一手创建的华荣山的感情,同时对于比赛的极度渴望。奈何这几年华荣榜更替变迁,来来去去的人的确不少,但真能让他看上眼的,居然一个都没有!
“好一个曹二牛!真是让我期待啊!”
霍无疾舔了舔并不干涩的嘴唇,眯起眼睛笑了笑,这个显得很饥渴的表情,恰好被推门而入的蔡晓川全都看在眼里,但他却很聪明的当做没有看到,故意咳嗽了一声后,道:“无疾,事情已经办妥了,不过……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我觉得应该先调查一下那个曹红锦。”
“急?”霍无疾微微抬头瞥了他一眼,似乎显得有些不悦,道:“晓川,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么?我等这样的一个对手已经太久了。调查?有什么好查的?难道就因为他的身份有些可疑?那又怎样?我管他是个小农民还是什么公子大少,对我来说有区别么?我要的只是个对手而已。”
深知他脾性的蔡晓川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只是等到这个男人转过身去后,才深深看了眼他的背影,表情中有股不加掩饰的担忧。
…………
东圃区某个很隐蔽的废旧仓库里。
这里几年前是一家物流公司的中转站,后来经营不善,公司倒闭,便被赵一了顺手给买了下来,如今倒成了一处专门从事汽车非法改装的黑工厂,曹二牛的那辆丰田86,便是出自这里,只不过那辆车改得还算中规中矩。
几名工人正在给一辆奥迪tt移植v6引擎,一身黑衣的赵一放坐在老板椅上打着电话,从他脸上的表情不难看出,此时的心情应该相当不错。
电话那头是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慢慢向他汇报着华荣山那边的最新进展,当听到赵一放被86成功超车放弃比赛后,赵一了终于无法抑制内心的狂喜,大笑道:“哈哈……好!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似乎突然想到什么,赵一了收敛起笑容,问道:“我离开明珠的消息透露给赵一放了吧?我可不想让他起疑,毕竟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你的性子他又不是不了解,赛前就已经知道了,没有起疑。”
“嗯。”赵一了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透着股嘲讽意味的笑容,幽幽道:“比赛失利,荣誉扫地,又没有我这个做弟弟的在一旁加以宽慰,你说他会不会直接从华荣山上跳下去?”
“呵呵……少爷,那不是正合你意?”
“瞎说!”赵一放故意板起个脸,佯嗔道:“我要真想害他,他还能活到今天?毕竟是我亲哥,如果无伤大局的话,我不介意多养个废物,许他一世荣华。”
“少爷真是宅心仁厚。”电话那头的男人适时的献上一记马屁后,顿了顿后,继续道:“对了,少爷,比赛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额?”赵一了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么快,下意识道:“用了多久?”
“5分56秒。”
“什么!”大吃一惊的赵一了噌的一下便站起身来,有些不敢置信道:“你刚才不是说赵一放将他卡位了好半天?怎么还能这么快?”
“这个……”电话那头沉默少许后,略显谨慎道:“赵一放确实将他拖住了十几秒,车速甚至一度将至80码左右,可……他真的只用了5分56秒。”
“居然跑进了6秒内?”赵一放口中喃喃,脸上原本始终挂着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甚至都懒得打声招呼,啪的一下便挂掉了电话。
皱着眉头坐回到老板椅上,赵一了面色阴沉得有些可怕,那只不停敲打着桌面的手指,无疑暴露了他当下心中的焦虑。这种事情不按既定轨迹发展的感觉,让他很不舒坦,表情中有种突然对手中棋子失去掌控的慌乱。
说句实话,就华荣榜而言,没人能知道一直伏蛰在暗处的赵一了,真实战力到底是多少,但这个他自己显然心知肚明。5分56秒,居然是6秒内!那个身份卑微的小农民,竟能强到这种地步?
“该死!”重重一拳捶击在实木的桌面上,赵一了阴暗的眸子里凶光毕露,他对于曹二牛的了解,自然不是霍无疾那种不曾谋面的人可以比拟的,他几乎是看着那个小农民从大山里走出来的,本以为真的只是天赋秉异而已,现在看来,终究是忽略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哼!别以为这样就能破坏我的计划,我亲自种下的果实,自然还得有我来收。”杵着脑袋思索了少许后,赵一了仿佛又恢复了原有的自信,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残酷的笑容。
曹二牛能跑出5分56秒这样的好成绩,除了自身的实力强横之外,另外最大的功劳,怕是要归功于那辆自己亲手借给他的丰田86,如果将那辆车收回,他还能跑出这样的成绩么?单靠那辆小改过的大众高尔夫?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能用大众高尔夫跑进6秒之内,那又怎样?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那辆车现在应该就停在枫南维修厂里吧?真要想对它做点儿什么手脚的话,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曹二牛,想跟我斗!你还嫩得很呢!”
赵一了恶狠狠的想着,甚至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毕竟那家伙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但以当下的情况来看,显然没能为自己所用,既然这样,又岂能让他成为一个潜在的威胁?这显然不是符合赵一了算无遗策的做事风格。
就在赵一了费尽心机的编制着一张针对曹二牛的阴谋大网时,手边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看了眼号码,直接将它给挂断,可片刻后,同样的号码又再次打了过来。
“你最好有什么重要事情。”拿起电话后,赵一了语调阴沉的说道,这是他的一个习惯,酝酿计谋的时候容不得任何人打扰。
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有些忐忑的回道:“少爷,是关于那个曹红锦的消息,霍无疾刚刚对他发起了挑战,时间是在一个礼拜之后。”
28、一百万
“霍无疾?”这个突如其来的名字,让赵一了忍不住的想要抓狂。
怪就怪这家伙来头实在太大了,说句不好听的,即便他老爹见到了都得客客气气的喊句“霍少”,更何况是他?所以,如果真是这位天字号大少钦点的对手,赵一了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比赛之前妄动分毫,除非他不想在明珠市混了。
“你确定战帖已经发出了?就在比赛才刚刚结束之后?”
霍无疾的饥渴难耐,赵一了显然始料未及,因为按照他的想法,怎么也得再等几日之后,以那种级别的人物来说,这样的做法未免有些操之过急,再怎么不济也得分析一下对手的各项数据吧?毕竟以现如今的成绩来看,那个小农民显然不是什么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仅比他之前的成绩落后了4秒而已。
难道他不知道这样的急切容易遭遇大屠龙么?久居高位的他,就真能把持得住?还是说……他已经目空一切的认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废物!都是废物!”接二连三的措手不及,终于让原本胸有成竹的赵一了恼羞成怒,狠狠地一脚将身前的办公桌踢倒,吓得几名正给奥迪tt更换心脏的工人一个哆嗦。
以赵一了的阴鸷,显然没有让人鸠占鹊巢的打算,他苦心经营了这么久,又岂能让旁人摘取了胜利的果实?
但眼下木已成舟,想让霍无疾收回战帖,他自认其难度不亚于让时间倒回,那么最后的希望就只能落在曹二牛身上,战帖不是才刚刚发出么?这就意味着他还有机会。
…………
曹二牛来到这间仓库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之前的比赛倒是没什么感觉,但应付完那些狂热的车迷们后,简直让他整个人精疲力尽。来这里主要是为了还回汽车,即便这辆86令他爱不释手,但终究是别人的。
看见曹二牛从车里走了下来,一直等在这里的赵一了掐灭了手中的香烟,扭了扭脖子后站了起来,在他身前的办公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银色的手提箱。
“啧啧……我们的榜眼回来了,5分56秒,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啊!”赵一了笑呵呵的走了过来,脸上透着一股像是发自肺腑的高兴,不知情人怕是会以为这家伙真和曹二牛有过命的交情一样。
“给。”曹二牛对着他笑了笑,看起来同样挺真诚的模样,随手将车钥匙抛了过去。
“这么急干吗?要是喜欢就拿去玩一阵好了。”赵一了将钥匙接过后,顺手塞进了裤兜里,但嘴上却很冠冕堂皇的说着。
曹二牛摆了摆手,打着哈哈道:“算了,要是有什么刮刮蹭蹭的,我可赔不起。”
“怎么会?你马上就是有钱人了。”赵一了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桌面上的手提箱,示意道。
说真话,曹二牛压根儿就没想过这家伙会信守承诺,两人的交易里虽然提到了钱,但并没有说明什么时候给,这一点他早就意识到。
100万现金啊!堆起来都得有一人多高了吧?想想这犊子就燥得慌,有了这笔钱不光是妹妹的学费有了着落,将娘接到大城市里生活的梦想,也能实现。
这犊子几乎毫不掩饰眸子里流露出来的贪婪,但他心里却亮堂得很,赵一了只是告诉他,这里有笔钱,却并没有依照约定将这些本该属于他的钱递过来,怕是还有着什么别的目的。
果然,将曹二牛的表情尽收眼底后,赵一了显得有些得意的笑了笑,比起昨天那个因为一丝可有可无的良心跟他较真儿一个理由的家伙来说,他更喜欢现在的曹二牛。
人性本就贪婪,何必要刻意伪装?在这个物欲纵横的时代里,不昧着良心做事往往是件很可笑的事情,这类人最后大多会闹得个众叛亲离,被其他人敬而远之。
相反,懂得与世沉浮的人,则更容易左右逢源,在康庄大道上越走越远。
“曹二牛,我不知道你是无意之举,还是故意为之,这些我不想追问,也难得计较。我言而有信,100万现金就在这里,但你也要信守承诺,与我来场收官之战。”赵一了慢悠悠的说完这话后,眯起眼睛笑着望向曹二牛,没有半点儿逼宫的意思,像是在征得他的同意。
“我没有不守诚信呀?”曹二牛显得有些无辜的双手一摊,“你尽管发战帖就是,不然……我来挑战你也行。”
“额?”赵一了看他脸面上的表情不像作假,显得有些诧异道:“你真是这样想的?”
“大哥!这可是100万现金啊!你知道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可以风风光光的衣锦还乡,然后再在镇上盖栋比镇长家还气派的小洋楼,还能娶个十里八乡中最水灵的小媳妇儿。”
曹二牛这番话可谓声情并茂,最后说到“小媳妇儿”四个字的时候,还挺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一个这辈子最大出息就是做个乡绅土豪的小农民形象,被刻画得淋漓尽致。
顿了顿后,这犊子显得有些不屑的说道:“别说是华荣榜第二,就是第一!对我来说又有什么用?还真能拿来当饭吃不成?也别跟我提什么挑战金的事情,想想就憋屈得慌,真要输了比赛,我有个屁的钱给啊?这些东西也就你们这些富家公子们玩玩,不适合我们农民。”
如果说曹二牛先前的言语,还让赵一了还有些狐疑,那么再加上这句稍显激动的话,就真的让他如同吃下了一颗定心丸般,哈哈大笑两声后,赵一了走上前将银色的提手箱交到曹二牛手中,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如果是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这钱你拿着,大可以回到乡下尽情挥霍,但你还需要帮我做点儿事情。”
曹二牛几乎是流着哈喇子将箱子接了过去,然后紧紧的抱在怀里,还下意识的左右看了两眼后,急切道:“尽管说。”
“首先,你回去马上拒绝霍无疾的挑战,等过几天我发来战帖,再接受挑战,然后……”赵一了说到这里后,顿了顿,深深的看了眼左顾右盼的曹二牛,道:“输给我。”
“放心!就是故意放水呗,这个我懂!”曹二牛嘿嘿一笑,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要告诉身前的这个城里人,自己也是见过世面的小农民。
“嗯。”赵一放对着他笑了笑,难得不掺杂半点儿心机的样子,如果事情能按这个轨迹发展下去,自然是最好不过得选择。
至于这100万现金,说句实话,赵大少还真没放在眼里,不是说他已经到腰缠万贯的地步,只是他深知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只要自己能让家族里的那帮老东西刮目相看,以后成为家主了,这点儿小钱又算得了什么?
赵家虽然不算什么豪门大阀,但整个家族盘根节错,在政商两界都有一定势力,别看他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区委书记而已,但这里毕竟是明珠,华夏四大直辖市之一,再怎么说也是货真价实的正厅级干部,真要走出去也是能和外省的市长平起平坐的那种等级。
“呃……对了!”突然想到什么,曹二牛笑着望向赵一了,道:“你不就是想扬名立万、一战成名么?我们山里人实在,如今拿了你这么多钱,要不干脆送佛送到西,直接帮你将那个叫霍无疾的家伙干趴了算逑。”
“干掉霍无疾?”赵一了诧异的望向眼前这个大言不惭的小农民,愣是好半天不知道怎么去搭话。
从赵一了的内心来讲,如果能这样自然最好,他之所以征战华荣山,最终的目的无非就两个,一是为了打击赵一放,第二个就是为了接近霍无疾。若是能得到这位天字号大少的支持,对于家族内部的废长立次,怕是有着不小的帮助。
毫无疑问,曹二牛的提议令赵一了十分心动,因为接近车痴霍无疾的机会实在不易,但倘若自己在车技方面表现得比他还强,一切的问题就变得简单得多了,到时候指不定这家伙还得亲自登门拜访自己呢。
这样一想着,赵一了眼中顿时浮现出一抹炽热的光芒,显得有些兴奋道:“曹二牛,霍无疾那家伙可不是赵一放那种废物能比的,你真有把握?”
若是一般人对自己说这种话,赵一了绝对会嗤之以鼻,但眼前这个透着股玄乎意味的小农民跟他说,倒是值得认真对待,毕竟这家伙可是能被人卡位十几秒后,依然在华荣山跑进了6秒内的狠人呐!
“这个怎么说呢……”
曹二牛皱着眉头思索一下后,道:“那家伙有多快,这个我真不知道,但下次如果你给我弄辆马力大点儿的车子,我有把握跑进5秒内,不知道这样够不够干掉他?”
“多少?5秒!?”赵一了直接给吓一跳,再看曹二牛时,像是在看个怪物一样。
膛目结舌了好半天后,回过神儿来的赵一了顿时大喜过望,连声道:“够了!绝对够!”
29、赛场偶遇
林语堂先生曾说过,梦想无论怎样模糊,总潜伏在我们心底,使我们心境永远得不到宁静,直到这些梦想成为事实。
这句话与曹二牛当下的心境不言而合,而他现在的梦想……便是登顶华荣榜!
对于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梦想,曹二牛不想放弃,因此才有了昨夜和赵一了的一场演戏,他不是未卜先知的算命先生,因此很多事情必须得经历过之后,才能将它们慢慢理顺。
那个只打开看过一眼,便吓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的手提箱,已于今早银行刚一开门时,换成了存款单上的一长串数字。
这笔钱的出现的确在曹二牛意料之外,即便有着约定,但赵一了不给,他也不会傻到去要,可如果真有希望得到,这个祖上穷了十几辈子的小农民也绝做不到视如粪土的洒脱。
另外,赵一了既然敢给他这笔钱,自然笃定了他翻不出自己的五指山,实际上曹二牛也没打算跟他对着干,只要能够成功登顶华荣榜,实现了心中渺小而短暂的梦想,败给他就败他,无伤大雅,这些又不是做给别人看的。
何况真要将放水做得毫无破绽,曹二牛自认没那个天赋,公道自在人心,他图的只是个心安理得,那些对于他来说毫无意义的虚名,就留给那些有钱的犊子自己去争好了。
所以对于曹二牛来说,他当下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与状元霍无疾的一场巅峰之战,别看他嘴上对赵一了说得很轻松的样子,但真想在华荣山道上跑进5秒内,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好在这次比赛安排得比较靠后,他还有些时间去准备,对于一个车手而言,除了自身的技术经验外,最大的凭仗自然是汽车,没人能强大到随意坐上一辆车,便能做到如臂使指的地步。
这里涉及到一个专业术语,叫作磨合,而曹二牛接下来几天要做的,就是去磨合赵一了连夜从外省给他弄来的一辆奔驰c63。
这辆来自梅赛德斯amg的高性能轿跑,算是曹二牛这辈子开过第一辆百万豪车,4.0t双涡轮增压v8引擎,最大马力为510匹,扭矩更是达到700牛米,这还是没有经过任何改装的数据。对于这辆德系经典小钢炮而言,盲目的改装反是鸡肋,因为百公里加速4.1秒的优异成绩,足以捍卫它身为amg在这一级别领域的尊严。
这是曹二牛在前几次比赛时从未有过的谨慎,一方面可以看出他对于这场比赛的足够重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精通驾驶他很清楚,越是大马力车型,便越是难以驾驭,如同驰骋在草原上的野马之王,桀骜而不羁。
既然是要练车,自然需要场地,但在明珠市再想找一个如同华荣山那样的地方,肯定是不切实际的,因此只能退而求次的将目光锁定在赛车场上,这件事情赵一了没有参入,从他不惜大费周章的去外省调车这一点上也不难看出,对于霍无疾他还是深深忌惮的。
所以场地的问题是曹二牛自己托的关系,寻的人自然是夏初蝶,毕竟这犊子在明珠市也就认识这么个有点儿门路的女人。
夏初蝶虽然二话没说便答应了下来,但对于这个能将自己御用车手打败的小农民,当真是又惊又气,最后很市侩且透着点儿耍无赖性质的给曹二牛来了个约法三章,大抵的内容便是曹二牛如果将来要签约公司的话,她将拥有优先选择权。
某个压根儿就不懂什么叫作利益最大化的犊子,几乎想都没想便满口答应了下来,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一件顶正常不过的事情。老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要是哪天自己真能走上车手这条路,不挑老东家枫南签约,而去选择别人,这他娘跟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
金田赛车场。
这地方在整个明珠市也算小有名气,因为每两年一届的——明珠汽车场地赛便是在此举行,这里的老板曹二牛其实有过一面之缘,就是那位对夏初蝶爱慕已久,但出于某种顾忌只敢远观不敢近亵的葛东阳,葛胖子。
作为一家民营企业,金田赛场有着自己特有的经营模式,这里除正常赛季以外,其他时间是面向所有人开放的。当然,前提是你得有钱,因为一张金田vip卡的费用可不算便宜,每年38888,而且每次只允许包含持卡人在内的两人进入。
所以闲来无事喜欢来这里过把赛车瘾的,基本上都是事业稳定的成功人士,或是家境殷实的富家子弟,也有一些姿色不错可家世平平又急于攀龙附凤的漂亮女人,这些女人为了挤进上流社会的圈子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不言而喻,但最终又有几人能真正嫁入豪门?
爱慕虚荣的姑娘总喜欢仰仗着傲人的资本步步为营,期待着某天能钓到一个视她如珍宝的金龟婿,只是她们似乎从未考虑过,那些能称之为二代的人,就算本身再怎么败絮其中,可家里总归有个一代。
知道那些经历过大风大浪目光如炬的长辈们会怎样告诫自己的孩子么?——那是只破鞋!
所以最后大多的姑娘们除了荒废青春,贱卖贞操,赔了夫人又折兵外,别无所获。
曹二牛驾驶着c63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可能是赶上初一的缘故,赛车场上的人并不算多,似乎越是有钱有势的人,便越顾忌这方面的东西,也并非盲目的封建迷信,而是因为人一到了生活安康衣食无忧的那种程度后,就有理由另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因此第一天的磨合很成功,整条赛道上几乎只有曹二牛这一辆车,在v8引擎的驱动下,c63低沉的咆哮响彻云端,曲线优美的车身如同一道白色闪电,在巨大的椭圆形赛场上尽情驰骋。
第二天,意犹未尽的曹二牛自掏腰包给车子加满98号汽油后,依旧很早便赶到了这里,但今天跟昨天显然不太一样,一大早赛道外的停车场上就停放了不下20辆汽车,还都是改装得花里胡哨的那种,五颜六色的,好不吸引眼球。
因为人多,曹二牛不好弄得太过张扬,独自驾车驶入赛道后,只尝试了一些低速之下的简单操作,大约半个钟头之后,其他车也陆陆续续的驶进了赛道,那些打扮个性的小青年显然就没有曹二牛这么低调了,一个个生怕油门踩不到底一样。
好几台晃晃悠悠的车子从曹二牛旁边极速掠过的时候,这犊子都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这要真给撞上了,估摸着自己身下这台百万座驾也就可以申请报废了。
“哎……都是半吊子改装造得孽啊!”考虑到自己这条小命还没活够,曹二牛叹了口气后,只好暂且退出赛道,那几台外表看起来好像很犀利的车子,其实根本不得改装要领,其中有一台估摸着更换了绞牙后连平衡都没做,以至于高速状态下车身抖动十分明显。
将车子驶入停车场后,曹二牛从里面走了下来,点燃了一根香烟,这犊子其实并没有烟瘾,以前在曹家村的时候试过几口旱烟,被呛到不行,也没尝出个啥滋味,就很自然而然的放弃了,上次在酒店的时候又试了过滤嘴香烟,倒也能勉强接受,便学着样子抽了起来。
主要是因为某个烟酒不分家的老头子以前总对他感慨,说烟是思想的源泉,酒是生命的甘霖,然后便会在没烟抽的时候怂恿他开着辆破捷达浩浩荡荡的几十里路去镇上买。两块钱一包的大前门,那老头倒也大气,一买就好几条,因为太少的话就对不起来回的油费。
所以曹二牛即便清楚老头是忽悠他的,但还是想尝试一下,因为每当辛辣的烟雾进入肺腔时,恍惚间他总能想起老头深吸口烟后忍不住咳嗽的样子。
吞云吐雾的曹二牛皱着眉头望向赛道,期待着那些用生命在赛车的家伙能快点玩厌了离开,不经意间,身后一阵略显熟悉的声音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陆子歌,黄欣是我高中同学,你敢动动她试试?”
“赵唯唯,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我们两个早就结束了,怎么?我现在连泡个妞也得征求你的同意?”
曹二牛扭过头去,看到扎着个丸子头的赵唯唯站在一辆蓝色的宝马z4旁边,瞪着个大眼睛气鼓鼓的望着身前的一男一女。
旁边还聚集了七八个年龄差不多的小青年,男女都有,众人脸上都显得有些为难,劝架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显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知根知底,知道这对冤家不好惹。
“陆子歌,不要臭美了,你爱泡谁泡谁,老娘才懒得管,但只要是我认识的人,绝不会让你这个牲口祸害。”赵唯唯一边说着,一边小手一拉,直接将站在她右侧前方的一个长发女孩拉到身旁。
倒是那位穿着一身秋水伊人白色流苏裙,明显比其他人衣着低了一个档次女孩子,眼睛里透着股恳求意味的望向她,似乎是在请求她放过自己一样。
30、弹射起步
“啧啧……这关系好像有些复杂啊!”
赵唯唯的凶狠,曹二牛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到了,上次乘夏初蝶不在的时候,这妮子直接冲进车间里找到他,没好让他一阵难看。当下见此一幕后,故意绕到车身侧面,只露出半个脑袋,抱着一副看戏的模样品头论足道。
那个叫陆子歌的家伙的确很帅气,关键是口袋里还有米,瞧瞧身后那辆骚包得一塌糊涂的黑色兰博基尼盖拉多,便大抵能揣测一下家底,这让曹二牛脑子里不禁冒出一个挺时髦的词语——高富帅。
如果这样的家伙都不能称之为高富帅的话,那就没有天理了,由此可见,这小子当初能驯服赵唯唯这匹小野马,倒也绝非偶然。
“你想带人家走,有问过人家自己的意见么?你确定她愿意跟你走?弄得好像我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一样。”陆子歌皱着眉头尽量压制住心里的火气,要是一般人敢这样胡搅蛮缠,他就发飙了,之所以到现在还********的讲道理,就是因为知道赵唯唯的背景。
听他这么一讲,包括赵唯唯在内的现场几人,全都将目光都聚集在那名叫黄欣的女孩子身上。
黄欣一张白皙的脸上霎时通红一片,悄悄抬头看了眼帅气的陆子歌后,又扭头望向赵唯唯,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唯唯……我……”
“好了!不用说了!”赵唯唯自然知道她要说什么,实际上她根本不关心这个所谓高中同学的死活,主要是今天出来溜车时刚好瞧见了这对狗男女,心里堵得慌,这才忍不住的想要找点儿麻烦。
嘴里嘟嘟嚷嚷的骂了几声****后,赵唯唯怒声道:“老规矩,谁赢谁带走。”
这是她们圈子里经常玩的一种游戏,不过一般是在晚上醉酒之后才会做出的荒唐举措,当然,针对的只是那些削尖了脑袋想融入这个圈子但本身又没有什么背景的女孩子,像赵唯唯这种富家千金,自然不在此列。
陆子歌见终于有机会可以摆脱这个刁蛮任性的疯婆子,瞥了眼她身后的小z4后,原本下意识的想要答应下来,不过灵机一动下,改口道:“可以是可以,但话得先说好,除了在场的这些人以外,不能再叫其他外援。”
小心思被人识破的赵唯唯恼羞成怒,刚准备发飙时,不经意间,倒是隔着人群瞧见了一个化成灰来她都认识的小平头。就是这个无良的小农民,害得她的那辆莱凡特不得不开到4s店里回炉重造不说,还将自己的大哥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整天就知道耗在酒吧里买醉,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曹二牛!给我滚出来!”
这妮子的一声河东狮吼,吓得某个看得不亦乐乎的家伙直接一个哆嗦,发现众人视线顺着她的目光齐刷刷的看过来后,避无可避,只能暗道一声晦气,拉着张苦瓜脸走了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赵唯唯上下瞅了眼曹二牛,虽说这家伙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华荣榜第二,可看他这身打扮,估摸距离贫农翻身把歌唱还有段时日,不像是舍得花钱来这里玩的样子。
“练车。”曹二牛自顾自的掏出一根烟,点上,很好的避免了自己的尴尬,面对这位外表单纯内心粗暴的小妮子时,曹二牛多少有些心虚,谁让是他有错在先呢。
因为两个哥哥的缘故,赵唯唯显然比同龄人更清楚一些赛车圈子的事情,突然想起那个最近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巅峰之战,顿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弄清楚来龙去脉后,这妮子气势汹汹的指了指身前的陆子歌,示意道:“曹二牛,你帮我把他干趴下,咱俩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
这妮子不提这茬儿还好,想起上次的事情曹二牛就一阵火大,当时因为刚来明珠不久,又是在车间里众目睽睽之下,迫于这妮子的淫威,这犊子甚至很小声的喊了三句姑奶奶,现在自然一百个不愿答应,道:“不干!上次的事情早就两清了。”
撇了撇嘴后,曹二牛扭头就走,可刚走没两步,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又不得已的停下了脚步。
“曹二牛,你再走一步试试,信不信我马上打电话给蝶姐姐,就说你非礼我。”
以曹二牛这犊子对待男女之事上的矜持,那里受得了这样的诽谤,更别提还是在那个自己越来越重视的女人面前,转过身来瞪了这小妮子三秒后,见她果真掏出手机来,抱着好男不跟女斗的想法,立马认怂,“得!你赢了。”
陆子歌好奇的打量着这个穿着一双回力鞋的家伙,暗道这是哪里冒出来的怪胎,品味如此的独特,明明开着辆amg,有必要搞得自己像个农民工一样么?莫非是某种自己没能赶上的新风向?
这群公子小姐们口中所谓的老规矩,其实忒没技术含量,无非是在赛道一侧随意选了个地方,来场简单而粗暴的直线加速。他们将这种方式称之为“轧车”,反正曹二牛是听不懂,但心里清楚这样的比赛更注重的是车,而并非人。
所以单从这一层面讲,他的那辆c63可谓毫无优势,毕竟人家的那辆可是盖拉多,号称全球顶级超跑制造商兰博基尼旗下的悍将。
陆子歌的这头黑色蛮牛,以曹二牛的眼力不难看出,属于盖拉多系列的lp560-4车款,配备了5.2升v形10缸发动机,最大马力达到560匹,极速超过300km/h,百公里加速更是仅需3.7秒,名副其实的公路霸主级别车型。
比赛很快在几位小年青的协助下顺利展开,两辆车缓缓驶入赛道,并排挺稳之后,陆子歌隔着车窗给曹二牛做了个loser的手势,这位有钱的公子哥显然没拿曹二牛当回事儿,因为在他看来,即便是辆c级amg又怎样?在自己的盖拉多面前依旧只有吃灰的份儿。
曹二牛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莫无表情,因为他实在想不通这家伙到底嘚瑟个什么劲儿,这他娘不是还没开始比么?真以为多两个气缸就吃定了自己?小朋友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
比赛进入10秒倒计时后,两辆车声浪震天,咆哮不止,引来了赛车场上的许多人驻车观望。盖拉多上,陆子歌直接将油门轰到了底,右手搭在换挡把上,只等哨声一响后,便立马切换档位。
而坐在c63上的曹二牛,则显得忙碌得多,此时已经直接将档位挂在了s档上,左脚刹车,右脚油门,将整辆车控制在一种非常奇妙的状态,转数始终在3000转左右徘徊,车身一前一后的轻微搐动,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般。
“兄弟,你看哪辆车会赢啊?”
“那还用说,肯定是马力更大的盖拉多了,你看他们划出的这条赛道,纯直线,拢共也就400米左右的样子,拼的完全是车辆性能,就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比赛,盖拉多要是输了,我现场表演吃翔。”
不少围观的群众指指点点,纷纷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显然大伙儿并不看好单从气势上就输掉蛮牛不止一筹的c63。
“……3,2,1,go!”
当哨声响起了那一霎,两辆车几乎同时动了,盖拉多强悍的四驱系统瞬间介入,承受了更多扭矩的大尺寸后轮甚至在特殊的沥青路面上摩擦出一阵烟雾,足以窥见v10引擎的恐怖爆发力。
只是让所有人傻眼儿的是,表现得如此强大的盖拉多,居然才刚一起步时,便直接被一跃而出的c63,甩开了四五米左右的距离!
“什么情况!怎么会这样?”
望着那辆好似瞬间从弹簧床上蹦出的c63,在场所有人都诧异的瞪大眼睛,完全不懂这辆amg,到底是如何做出的这种怪异且强悍的起步方式。
400米的距离实在太近,c63几乎眨眼间便冲过终点,有心人甚至掐着秒表算了算,乖乖,12.18秒!这可比官方给出的数据都快了0.5秒!
而足足过了2秒钟后,从外表看起来强横得一塌糊涂的黑色蛮牛,才终于达到赛点。
曹二牛刚一下车后,便瞬间被从四周蜂拥而至的人们围得个水泄不通,能来这里的,基本都是爱车之人,今天有幸目睹了如此逆天的起步方式,谁不想瞻仰瞻仰高手的风采,顺便取个经啥的?
“哥,你不会是职业车手吧?这成绩比amg官方数据还要快啊!”
“我看就是!不然怎么会这么逆天!这简直就是吃果果的打脸啊!奔驰的那帮御用车手全都可以下岗了。”
“帅哥,你刚才那种起步方式是怎么做到的?能不能教教我们。”
望着眼前这群如同吃了兴奋剂一样的帅哥美女们,曹二牛本来有心回答几个问题,但耐不住这些家伙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因此只好作罢。
不大会功夫,赵唯唯那帮人也赶了过来,离得更近的陆子歌深深的看了眼曹二牛后,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跟了上来。
“我输了。”难得的是,这位富家子弟也算是个爷们儿,愿赌服输,三个字说完后看了眼被赵唯唯拽着的黄欣,便再也不去理会。
临时脚步微顿,扭头望向眼前这个淡定得让人很不舒服的家伙,道:“能告诉我输在哪里么?”
被某个当下骄傲得如同孔雀的小妮子利用了一把的曹二牛,其实算不上有多开心,点了点头,道:“弹射起步。”
“弹射起步?”陆子歌皱着眉头口中喃喃,好半响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前瞬间一亮,再望向曹二牛的眼神儿中充满了敬意,心服口服的深深鞠了一躬。
31、回家种田
一周的时间转眼即逝,这一周以来曹二牛自认将那辆c63磨合得近乎完美,虽达不到老头口中所说的人车合一程度,但估摸也不远了。
按老头自创的一套理念所述,车手的能力大致可分为四个境界:控车境、驭车境、入魂境以及最后的人车合一境。
这其中控车境和驭车境都好理解,所谓控车,无非是对车辆拥有足够的了解后,实现轻松驾控的程度。而驭车,则是在控车的基础上对车辆进行更深入的研究,再加上10000+小时的不断练习后,使身体形成固有的条件反射。
入魂境的理解就稍显晦涩,这一境界又分为两个小境界,一为寻魂,二为融魂。
因为按老头所说,每辆汽车都拥有自己的灵魂,简称车魂。
而车手要做的,便是透过它冰冷的外表,找到那份独属于它的车魂,从而进行深层次的沟通,好让自己的灵魂与它彻底融合,从而达到最终的人车合一境。
这看起来似乎是个很荒谬的理论,毕竟钢铁和塑料构建的汽车怎么会有灵魂?曹二牛以前也是这样认为,直到他好不容易踏入了驭车境后,才知道自己彻彻底底的错了。
原来……汽车真的拥有灵魂,没有寻到,只因境界还不够而已。
所以就当下曹二牛融魂境的境界来说,经过了一个星期的不断磨合,他终于与这台c63彻底的灵魂相融,这种感觉很好,如同车上原本每一个冰冷的配件,都是他血肉之躯的延伸一般。
比赛前一天的晚上,曹二牛终于将那辆爱不释手的c63驶进了停车场,因为他需要好好休息,来缓解自己几天来一直紧绷的神经。
在赛车场里练习了一整天,身上汗哒哒的曹二牛返回宿舍洗了个澡后,准备前往公司食堂吃饭,半路上却接到了一通电话,一个陌生号码,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接了起来。
让人很诧异的是,电话是蔡晓川打来的,这位霍无疾的头号心腹使用了敬语,说是有事找他商谈,曹二牛以为是华荣山官方的事宜,便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按照蔡晓川的提议,两人约定在外滩一家档次很高的西餐厅见面,曹二牛本想拒绝,说是不用这么浪费,后来蔡晓川表示由他买单,这犊子也就没好推辞。
曹二牛驱车赶到这里后,蔡晓川明显等候多时,因为餐桌上一小壶色泽金黄的菊花茶,已经微微见底。
“曹先生,请坐。”看到曹二牛在漂亮服务生的引领下慢慢走了过来,蔡晓川起身拉开对坐的牛皮座椅,笑着说道。
曹二牛这犊子绝对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类型,本来走进这间精致得不太像话的西餐厅里,他那双穿着回力鞋的脚就有点儿不听使唤,现在见人家又如此礼貌,连道几声好后,示意他不用客气。
“两位先生,请问现在需要点餐么?”面容精致,留着利落马尾的女服务生微微欠身,笑着对二人询问着。
“嗯”,蔡晓川点点头后,对着服务生作了个手势,“曹先生,请。”
弄清楚谁是主角的女服务生,赶忙将一本有着紫色封面的精致餐单递到了曹二牛身前,可能是为了提升餐厅档次的缘故,这里菜单用的是英文,这犊子能看懂才叫怪,拿起来随意翻了两页后,就照着图片上随意点了两个,“这,还有这,就这两个吧。”
服务员显得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两眼,也没说话,然后又将菜单递给对坐的蔡晓川,问道“先生,您呢?”
蔡晓川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显然是这里的常客,道:“头盘要一份红鱼子酱,汤的话就美式蛤蜊汤,副菜要北海道小鲍鱼配鞑靼汁,主菜要菲力牛排七成熟,再要一份水果沙拉,甜品就小块慕斯蛋糕好了。”
说到这里,蔡晓川顿了顿,看向表情有点儿怪异的曹二牛,很客气的询问道:“曹先生,来点儿什么酒?”
“酒就算了吧,待会儿还要开车。”
曹二牛摇了摇头,示意不用,蔡晓川也不强求,对着服务生说道:“那给这位先生来杯拿铁好了,帮我开瓶yellowtall,谢谢。”
“不客气,两位请稍等。”
女服务生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转身离去,某个一句话憋了好久的家伙望向蔡晓川,显得很费解的问道:“蔡先生,你点了这么多东西,一个人能吃完?”
“多?”蔡晓川哑然失笑,这才想起来曹二牛的背景,突然有些后悔让他点单,也怪自己刚才没注意,天知道他都点了些什么东西。
这里的上菜速度很快,两人闲聊了几句生活琐事,不多时,就有一位男服务生推着餐车送来了菜品。
“这就是我点的东西?”曹二牛诧异的瞪大眼睛,望着服务生摆到桌前的两个精致大瓷盘,险些没跳起来砸桌子,见过坑的,就没见过如此明目张胆的!
自己明明点的是一大盘蛋炒饭,可这个直径足有30cm的大盘子中间,那只占据了一小块空隙的米饭粒又是什么东西?这娘的能够自己一口么?与图片上完全不相符,简直就是欺诈!
“曹先生,息怒。”要不是蔡晓川赶忙将曹二牛拉住,这犊子指定得闹出笑话,最后干脆自己帮他又点了几样东西。
有些郁闷的曹二牛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暗道一声店大欺客,突然想起今天来此的目的,抬头望向蔡晓川,道:“蔡先生,是华荣山方面有什么事情嘛?”
蔡晓川摇了摇头,“没有,是有些私事想要拜托曹先生。”
“额?”曹二牛微微一愣,因为他实在想不到自己有什么能让眼前这位拜托的事情。说实话,他对蔡晓川印象不错,这人仪表堂堂,知书达理,很容易让人产生了好感,所以想了想后,道:“蔡先生直说无妨,如果我能办到,一定不会推辞。”
“好!就知道曹先生是个爽快人,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蔡晓川笑着点了点头,喝了口曹二牛注定读不出名字的红葡萄酒,问道:“明天就要比赛了,不知道曹先生能有几分把握?”
约莫猜到些什么的曹二牛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这个现在还不好说,只有比过之后才知道。”
“曹先生,我也不妨和你透个底,这几天你一直在金田赛车场训练,而无疾那边也同样没闲着,以近两天测试的数据来看,几乎每次都能跑进5分钟内,可比你上次跑出的5分56秒快上不少。”
“额,是吗?”曹二牛一边对付着桌面上的东西,一边模糊不清的问了句,似乎并不感到意外,表情中也没有任何感受到压力的样子。
而这个很小的细节,刚好被蔡晓川全都看在眼里,他深深的看了眼曹二牛后,继续道:“曹先生,以我看来,这场比赛其实已毫无悬念,实在没必要过于较真。”
曹二牛不笨,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钢叉,显得有些疑惑道:“你不会是想让我退出比赛吧?”
“额,不,不,曹先生不要误会,比赛肯定还得进行,如今消息都已经发布出去了,我可不敢做出这种损害曹先生名声的事情。”蔡晓川连连摆手,生怕他理解错了。
听他这样一说,曹二牛就更加疑惑了,问道:“那你的意思?”
既然话已经谈开了,蔡晓川也懒得继续含糊其辞,“我的意思是,曹先生既然明知胜算渺茫,何必要太过认真呢?毕竟山道赛太过危险,倒不如……放心,肯定不能让你白忙活。”
说道这里,蔡晓川微微弯腰,从桌子底下拿起一个曹二牛早就注意到的黑色帆布袋,“曹先生,这里有20万现金,就权当辛苦费了。”
弄了半天,曹二牛算是终于明白了这家伙的意思,当下看了眼被蔡晓川推到身前的黑袋子后,皱了皱眉头,一时没有回话,好半响后,才扭过头去,望向依旧满脸笑意的蔡晓川,道:“这是霍无疾的意思?”
蔡晓川摇了摇头,“不是,是我自己的意思,跟无疾没关系,而且这件事情不管成与不成,我都希望曹先生能够替我保密。”
曹二牛眯起眼前看着他,虽然蔡晓川予以否认,但曹二牛却并不相信,他知道眼前的这家伙只是霍无疾的手下而已,简而言之,就是那种需要支付工资的类型,以这种老板与雇员的关系,他会自己出钱帮霍无疾排忧解难么?
这种事情反正曹二牛是不会相信,所以他心里对于霍无疾原本的些许敬意,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乌有,沉吟片刻后,道:“抱歉,蔡先生,我不能答应你。不管你信不信,我去华荣山根本就不是为了钱,况且我现在也不缺钱。”
这句话曹二牛没有说谎,登顶华荣榜是他的梦想,哪怕只有一天也好。至于钱,他那张工资卡里刚刚才存进100万,这笔钱足以解决当下所有的生活问题,所以他真不缺钱。
而且,就算他想答应,赵一了那边又怎么交代?凡事总得有个先入为主吧?虽然没人会嫌自己钱多,但曹二牛自认没有将两个全都得罪不起的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能力。
“曹先生不必这么快答复,先考虑考虑也无妨。”曹二牛拒绝显然在蔡晓川的意料之外,在他看来这个大山里走出来的小农民,是不可能拒绝这么一大笔钱的。毕竟这次可是别人挑战的他,而他的挑战金又只有2万块而已,这与20万足足相差10倍。
“不好意思蔡先生,这件事我考虑得很清楚,是不会改变想法的。”
一顿饭变得食之无味,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曹二牛一番话说完,起身离开,可刚走两步,背后传来一阵冷冷的声音。
“曹红锦,你可要想清楚了,霍少不是你能得罪的人,不要为了一时冲动,误了自己一生。”
“你在威胁我?”蔡晓川的这番话无疑更让曹二牛确信,今晚的安排是出自于霍无疾的手笔,这种卑劣手段很好的激起了他的愤怒。
“告诉霍无疾,有本事就跑赢我,别扯这些没用的,他霍大少在明珠再有势力又怎样?我曹二牛本就是个小农民,大不了回家种田就是。”
32、战起
曹二牛自认为是一个性格耿直的人,所以这辈子最讨厌的便是那种两面三刀、冠冕堂皇的家伙。
当婊.子还想立牌坊,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所以他能对满肚子坏水将腹黑写在脸上的赵一了抱有敬畏,却无法接受霍无疾的表里不一,原本很平和的心态上也出现了偏激,打定了注意要将那个品性不良的家伙,拉下荣誉的宝座。
比赛如期举行,这场万众瞩目的巅峰之战,吸引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近万人,甚至还有不少外省的车迷也不辞辛劳的赶到这里。
华荣山的两个停车场,早在当天中午的时候就贴出了“车位已满”的告示,来晚的车迷们只能在周边苦苦搜寻着便于停车的空地,因为缺少必要的交通管制,通往山道的那条唯一的黄泥土路,在下午1点的时候曾一度瘫痪了近两个多小时,最后甚至还惊动了警察。
曹二牛来得比较晚,因为出发前接到了几通电话,也不知道那几个神通广大的老板从哪里得知了他的号码,来电的目的惊人相似,都是洽谈合作方面的事宜,奈何曹二牛早就卖身给了夏出蝶,所以只能眼馋着那些堪称丰厚的待遇,一一将他们回绝。
曹二牛驾驶着c63赶到山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多,刚一下车时,便瞧见了站在一辆银色evo旁边的霍无疾,这位全身上下透着股神秘气息的家伙似乎并不吝啬自己的笑容,笑着对曹二牛点头示意。
出于礼貌,曹二牛同样打了声招呼,但并未表现得太过热情,他的眼光大部分停留在那辆稍显老旧的evo上。
曹二牛知道霍无疾很有钱,也曾暗自揣测过他到底会选择怎样的汽车出战,但这辆来自日本三菱的2005款9代evo,实在让他有些微微错愕。
不是说evo太差,相反,这款当年风靡全球的日系小钢炮,在赛车界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与尊严,它的诞生目的十分明确,就是为了征战wrc——世界汽车拉力锦标赛。
因此说它是为战斗而生,这一点毫不为过,自从1992年第一代evo问世后,在随后的长达10年时间里,三菱evo几乎制霸了整个wrc赛场,创造难以想象的辉煌。即便现在evo已经停产,但在很多成熟的车迷心中,仍然有着一个难以磨灭的evo情节。
但过去终究是过去,英雄总归有迟暮的一天,随着汽车技术的不断发展,越来越多的高性能跑车层出不穷,evo早已不复当年之勇,因此在经历了10代的变更中,华丽退场。在喜爱它的车迷心中,留下了一个永远的痛。
所以曹二牛的诧异不无道理,以霍无疾能买下整个华荣山的身价来看,毫不夸大的说,他消费得起这个世界上最昂贵的汽车,而他却毅然选择了evo,由此看来,他肯定也是evo的忠实粉丝。
“你似乎有些意外?”霍无疾扔掉手里的半截烟头,笑着对曹二牛说道。
曹二牛点点头,也不否认,“本以为起码是辆法拉利,最不济也得有辆gtr吧。”
霍无疾哑然失笑,如同抚摸自己的爱人一样,右手轻轻地在evo标志性的大尾翼上掠过,道:“不要被它低调的外表所欺骗,这辆9代evo自从五年前被我购入后,就从未放弃对它的改造,它里面装有一头野兽。”
曹二牛并不惊讶于霍无疾这样的描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恐怕眼前这辆售价46万的evo,除了还保留着原厂时的外壳外,已经没有任何内部残留了,天知道它那凸起了肌肉引擎盖下,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突然想起昨晚的事情,曹二牛直视着霍无疾,正色道:“你们二人虽然是第一见面,但我对你其实并不陌生,用如雷贯耳来形容也毫不为过,我想告诉你的是,这场比赛我不会留手,这是对你的尊重。”
曹二牛之所以说出这话,无非是想给霍无疾敲个警钟,再一个也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好让他放弃某些注定会失败的小手段。
可让曹二牛诧异的是,霍无疾听到这话,居然不带丝毫异样的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爽朗,像是完全发自肺腑一样,“正合我意!”
曹二牛皱了皱眉头,总觉得这件事情那里有些不对,如果此人的演技能精湛到这种程度,那么接下来的比赛就不得不多留个心眼了,毕竟这里可是他的地盘儿。
午夜12点,比赛在山顶约莫三千多人的狂呼呐喊声中,终于开始了。
一位曹二牛从未见过的火辣mm,穿着一件性感的白色比基尼,扭着盈盈一握的芊细腰肢,走到两辆车的正前方,娇声道:“areyouready?”
“嘟……嘟……”这句英文曹二牛总算也能听懂,学着霍无疾的样子,摁下喇叭予以回应。
“ready——go!”
“轰轰……”随着比基尼mm一个用力下拉的手势,两辆早已咆哮不止的汽车,如同离弦之箭,向着前方轰鸣而去。
起步阶段,c63依旧用上了弹射起步,而evo那边同样不甘示弱,由此可见,霍无疾的确不是庸人。
接下来大约2公里左右的直线路段上,两辆车几乎一直处于挺诡异的并驾齐驱状态,通过这一点也不难看出,霍无疾的那辆evo中,早已不是原厂的2.0t四缸发动机了。
两辆车通过第一个大弯角的时候,并没有展开例如卡位什么的激烈争斗,显然车内两人都很清楚,以对手的强悍实力来说,在这个并不犀利的弯角耍手段,无异于自掘坟墓。
“要不要这么势均力敌啊?我怎么感觉这两人似乎商量好了一样。”
“是啊!莫非两辆车动力都设计得一模一样?不然怎么不见超车啊?”
“你懂什么,这叫战术!从引擎的声响上不难听出,那辆没有经过任何改装的c63,应该已经到了极限,但霍大少的那辆evo,保守估计只输出了一半的动力。”
“哥们儿,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c63的马力可是过了500匹的,按你这么说,那辆evo的马力岂不是直接破千了?”
“嗯……可以这么说。”
“我的天啊!千匹马力,那还怎么玩?”
此次比赛显然吸引了不少的业内高手,众人一边看着比赛,一边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听得旁边一脸楞逼样的菜鸟们膛目结舌。
“还真能沉得住气啊!”evo内,霍无疾表情轻松的瞥出窗外,自言自语说着。过了好一会儿后,见窗外的白色影子还是一副如影随形的模样,不禁努了努嘴,“得!本想近距离的探探底儿,想不到这家伙这么抠门儿,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霍无疾右脚用力向下踩去,油门瞬间响应后,整辆车如同苏醒的野兽般,怒吼着向前奔去,两辆车终于慢慢的拉开了距离。
“果然如此。”曹二牛望着视线前方的两盏尾灯,口中喃喃。因为当下坐在车内,他并不能很清晰的听见evo的引擎声,所以只能通过余光去观察车身的抖动,从而判断对方的马力输出。这犊子刚刚还在思索着霍无疾是不是故意给他超车机会,如今算是证实了此事。
由此可见,那辆evo的动力真的很强,保守估计也在800匹以上。
“我倒想看看究竟能甩我多远。”曹二牛微微一笑,脚下直接地板油,驾驶着c63拼命追赶。
虽然暂时被对方超了车,但曹二牛其实并不担心,因为这里毕竟是山道,不是全直线路段,evo马力即便再强,可遇到弯角后同样需要减速,如此一停一顿下,自然不能完全爆发出马力的优势。
“呵呵……跟得怪紧的嘛!”霍无疾通过后视镜,观察了一下后方情况,笑着说道。但他笑意盎然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危机感,有的只是兴奋。
“只是这样的对手,才值得我认真对待!”
在这条自己一手打造的山道上,他有着无与伦比的强大自信。在这里!他不惧任何人的挑战,所有的对手都逃不出一个结果——输!
比赛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辆车在山道上不断追逐,赛程快要接近中段的时候,依旧是evo领先,以通过中段标志性s弯道的时间来看,要比c63快上1.6秒。
两辆车都是以帅气的漂移入弯,虽然时间上略有差距,但如果将它们过弯的路线交叉对比的话,就会发现行车轨迹惊人的相似。
“不亏是号称华荣山入弯最快的家伙,居然没有被甩开。”霍无疾出弯后瞥了眼后视镜,刚好看到了c63的车头,不禁微微砸舌。曹二牛的比赛录像他反复观看过好多次,虽然知道这家伙很快,但当下身临其境后,还是免不了有些惊讶。
“好快。”与他不一样的是,c63上,望着前方同样使用惯性漂移入弯的evo,曹二牛暗道一声不妙,心里终于有了一丝紧张……
33、车祸
前方路线愈发曲折,华荣山大名鼎鼎的七连发夹弯,入目可见。
evo上,霍无疾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亢奋,眼里涌现出一股炽热的战意,口中喃喃道:“曹红锦,就让我们在这里,一决胜负吧!”
这条全长4公里左右的七连发夹弯,不仅难度极高,而且异常狭窄,被称之为职业车手的饮恨地。专业比赛中的那套极速跑法,显然不适用于此地,想要在这里跑出优异的成绩,除了对速度的掌控需要极度游刃有余外,还必须得精通连续性的惯性漂移。
而就霍无疾来说,这条他跑了不下10000遍的七连发夹弯,早就使身体产生了肌肉记忆,因此每一次入弯的轨迹,都可堪称为最佳的行车路线。
“怎么会这么快?”望着眼前以一个帅气甩尾消失在转角处的evo,c63上,曹二牛稍显紧张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深深的诧异。
霍无疾能驶出惯性漂移,倒是在他意料之中,可能在车辆完全呈现反作用力的情况下,还保持如此速度,这一点,的确让人意外。当然,其实曹二牛自己的车速一样不慢,两车间的距离始终没有被真正意义上拉开过,但同样也没有缩短。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恐怕很难追上它。”
曹二牛一边驾驶着汽车,一边思索着破解僵局的办法,好半响后,望着前方evo气势不减的进入第二个发夹弯,咬了咬牙,做出一个很大胆的决定,“不管了,试试看吧!”
抱着放手一搏的心态,曹二牛关闭了车上的esp——车身稳定系统。
这个选择不可谓不冒险,esp的作用不言而喻,它能在车辆处于严重侧倾的情况下,电子自动介入,增加倾斜面的轮胎抓地力,从而起到稳定车身的目的。而如果没有esp的话,就意味着如果车辆侧倾太过严重的时候,极有可能导致翻车。
曹二牛之所以这样做,无非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在提高车速的前提下,使车辆进行更大幅度的惯性漂移,这样不仅能延长漂移路径,同时还能缩短过弯时间。
“兄弟!一定要挺住呀!”这句话曹二牛是对身下的c63说的。
脚下油门渐渐加重后,车速瞬间提升上来,曹二牛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入弯的一瞬间,几乎违背了驾驶常理的急速反打方向盘。
随后,整辆车如同功夫足球里的回形球般,在这个内角不足90度的发夹弯中,实现了一次惊心动魄的高速漂移入弯,当车辆接近发夹弯的中段时,c63饱满的尾部与山崖边缘的护栏间,仅仅剩一个拳头的空隙而已。
“呼……”即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车辆终于成功通过第二发夹弯的时候,曹二牛还是免不了长呼口气,身上的衣衫也早已汗湿一片。
“什么!”后方突然闪现的灯光,显然引起了evo上霍无疾的注意,脸色顿时大变,“怎么可能?距离缩短了?”
因为率先驶出弯道,所以霍无疾并不知道曹二牛到底做了什么,当下整个人被震撼得无以复加,表情显得有些沉重道:“果然有些能耐!”
没由来的想起上次曹二牛利用排水渠超车,粉粹了赵一放的卡位计划,霍无疾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不详预感,暗道这个身份可疑的小农民,不会又有什么令人咋舌的新花样吧?
“来吧!有什么把戏尽管使出来!我就不信了,在华荣山还能有人战胜我!”曹二牛的突起发难,无疑打了霍无疾一个措手不及,怀着一颗必胜之心,他同样继续加大油门,释放身下evo上被自己刻意压制的动力。
进入第三发夹弯的时候,两辆车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50米,以当下的车速来说,这段距离几乎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evo依旧霸气十足的率先过弯,不过等到车辆回归直线路段时,坐在驾驶座上的霍无疾险些吓得乱了手脚,面色惊恐道:“这不可能!距离又缩短了?”
“不对!一定是那里出现了变故。”不愧是身经百战的高手,意识到事情有些蹊跷后,霍无疾迅速调整自己浮躁的心态,一边速度不减的专注于驾驶,一边利用眼角的余光,尽可能的观察后方c63的一举一动。
第四发夹弯来到很快,可面色阴沉的霍无疾依旧一无所获,身后那辆几乎快顶上车尾的c63,似乎与之前一模一样,并没有什么变化。
片刻后,两辆车同时漂移入弯,霍无疾眼见那辆紧贴着自己的c63,整个车身似乎不要命的向着悬崖外围驶去,差点儿没吓得喊出声来。
“这……”可让霍无疾膛目结舌的是,那辆c63并没有撞上护栏,或是冲下悬崖,而是车身几乎贴着金属护栏急速掠过,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居然被人成功超车了!
“esp!”后知后觉的霍无疾整个人呆若木鸡,因为他实在没想到,曹二牛居然大胆到这种程度,要知道这家伙刚才擦身而过的护栏下方,可是深不见底的山崖啊!
“可恶!”望着前方猩红刺眼的两盏尾灯,霍无疾咬牙切齿的骂道,但他怒骂的对象却并不是曹二牛,而是他自己。相反,曹二牛这种无所畏惧的赛车精神,让他深受感触,甚至某些心中许久不曾想透的心结,这一刻,居然都有种很玄妙的顿悟之感。
“难怪这些年我始终无法打破自己的桎梏,原本问题出在这里。”霍无疾口中喃喃,终究找出那一丝制约自己进步的罪魁祸首。
恐惧。
“感谢你,曹二牛!不过……你可以超越之前的我,却无法打败现在的我!”毅然关闭了evo上的esp系统后,霍无疾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淡然而从容,仪表盘上的指针不断攀升后,银色的evo带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飞速向前方追逐而去。
第五发夹弯入目可见,c63率先入弯,0.8秒后,evo紧随其后,两辆车一前一后,都是以紧贴着金属护栏的这种危险方式,顺利过弯。
“终于被识破了么?”曹二牛甚至都不用去看,只需通过耳边传来的两种不同的胎噪声,便能知道霍无疾同样关闭了esp,这让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
而后方的霍无疾,在尝试过一次高度倾斜过弯后,也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以evo当下所处在的位置,如果去依照曹二牛刚才的办法从外线超车,显然是不可取的,因为它没法越过牢牢卡住外侧路线的c63,即便速度再快也一样。
“来吧,老战友,让我们继续荣耀加身吧!”轻轻抚摸着evo方向盘上的车标,霍无疾淡笑着说道,当下他心里可谓无所畏惧,打定了注意要捍卫自己身为华荣山主宰的尊严。
第六个发夹弯很快到来,两辆车依葫芦画瓢的进入弯道后,就在快要到达弯道中段时,原本跟随在c63身后同样贴着护栏的evo,突然急速变向,看其目的,似乎想要直切内线。
因为车辆处于惯性行驶的状态,坐在evo上的霍无疾只能飞速的反打方向盘,而他的反向所指,正是处于车身右侧的山崖这边。
“吱……”evo上配备的普利司通高性能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惯性之下的强行变向产生了巨大力量差,使得evo整个车头如同被人用力拉住了样,向着内侧慢慢倾斜,而装配有大尾翼的尾部,却突然不受控制的滑向外侧。
“砰!——”本就相距不远的两个物体发生了猛烈相撞,高速之下的evo因为受到外力影响,整个车辆几乎瞬间被弹射而出,然后在山道上如同陀螺一样,飞快的旋转开来。
“砰……砰……”evo彻底失去了控制,接连碰撞在坚硬的金属护栏上,车身与护栏发生接触的地方迅速坍陷。最后在遭遇一个更大强度的碰撞后,合金制造的护栏终于被撕裂开来,残破不堪的evo一跃而下……
“吱——”透过后视镜清晰目睹这一幕的曹二牛,整个人几乎被吓傻了,直接送开油门后,不管不顾的来个同样十分危险的紧急刹车。可当他将车挺稳之后,下来时,后方的山道上除了满地的塑料与玻璃的碎屑外,还哪有evo的半点儿影子!
evo发生车祸的消息,第一时间被负责监控视频的工作人员得知,也有不远处模糊看到这一幕的车迷们,飞快的向着这边狂奔而来。
整个华荣山在这一刻瞬间乱成一团,所有的工作人员以最快的速度展开了营救行动。
望着眼前山道上一片狼藉的景象,站在山道上的曹二牛瑟瑟发抖,不是因为呼啸而至的冷风,而是因为害怕,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浆糊,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叮叮……”裤袋里的手机足足响了1分多钟后,双眼无神的曹二牛才终于听见,然后下意识的伸手摸了出来。
“喂,曹二牛……”电话是夏初蝶打来的,她今天虽然没来,但同样非常关注这场赛事,因此在第一时间得到了evo出事的消息。
女人的声音很急切,与曹二牛确认了此事的真实性后,几乎想都没想,只对他说了一个字!
“跑!”
34、连坐
曹二牛最终还是跑了,在女人破口大骂了近半分钟后,他从未见过夏初蝶如此模样,如同泼妇骂街般,没有丝毫理智可言。
女人说得没错,他果然在山脚处遭到了堵截,头脑渐渐清醒过来的他,听进了女人的意见,利用最野蛮的方式,强行冲卡。随后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迅速开启车载导航,向着女人告诉他的那个隐蔽地址,飞驰而去。
一路上耳朵里虽然下意识的跟随着导航线路,实则脑袋里一片茫然,曹二牛很清楚自己闯下了大祸,但事情究竟严重到什么程度,他实在难以猜测,或者说……不敢去猜。
“小花,娘……”本来不出意外的话,再有一个多月后,他就要回家了,他甚至还抽空去了趟商场,挑选了几样顶好的东西,准备回家前再去买下。可世事难料,今晚的车祸注定不是他能知晓的,不然打死他也不会参加。
…………
夏初蝶说的地方,是一个老旧的连排房小区,离华荣山其实并不太远,听从她的交代,曹二牛故意将那辆c63停进了一家大型超市的停车场,然后再步行花了半个小时,匆匆忙忙的赶到这里。
“a区48栋,b座,402室。”心里默念着这个地址,当曹二牛寻到那扇红漆木门前,夏初蝶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女人眉头紧锁,脸上的表情十分沉重,对着曹二牛挥手示意了一下,率先推门而入。
这是一个并不太大的三居室,约莫90平方的样子,屋里家具应有尽有,但所有的东西都透露着一股岁月的气息,像极了电视剧里八十年代旧明珠的样子。
从两个卧室里空无一物的铁丝床上,不难看出,这里并没有人居住,但屋内打扫得很干净,显然有人最近刚清理过。
“这是我奶奶的房子,那个暴发户将她从乡下接来后买给她的,她在这里一直住到去世,最后留给了我。”夏初蝶伸手抚过客厅中的枣木桌子,眼神儿飘忽的说道,似乎在努力追忆着那位慈祥老人留给她的越来越模糊的记忆,这也是她为什么每月都要来这里一次的原因。
“你奶奶一定很疼你。”脑子里乱成一团的曹二牛,下意识的搭了一句话,杵在门口一动不动,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哎……”从记忆中回过神儿来的夏初蝶,扭头看了他一眼,长长的叹了口气,“你先在这里住下,没事尽量不要出去,冰箱里的食物够你吃一个星期。”
曹二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忍不住的张了张口,“严重到什么程度?”
夏初蝶一双很好看的眸子深深的望着他,表情严肃到极点,沉声道:“关乎你的性命。”
曹二牛故作镇定的脸上刹那间闪过的一丝慌乱,还是被女人很好的捕捉到,她再次叹了口气后,言语中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奈,道:“霍无疾的家世比你想象的还要显赫,他父亲霍天养被称为明珠地下世界的话事人,整个明珠市最不好惹的几人之一。”
“黑老大?”曹二牛算是终于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麻烦,怪不得夏初蝶表现得如此反常,他原先也思索过,真要归结责任,他最多只是非法赛车,不过引发了车祸而已。就算被警察给抓住,估计撑死了坐两年牢,毕竟他只是参与者,而并非挑战的发起人。
夏初蝶点点头,道:“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看霍无疾那边到底伤得怎么样,如果没什么大碍的话,这件事情也就虚惊一场,但如果真有什么坏消息,想必涉及到这次比赛的所有人,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后,曹二牛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霍无疾能够安然无恙,哪怕这种期望很奢侈,但还是透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其实没人能比他更清楚,以那样的车速撞向护栏,然后在连续碰撞、车身结构几乎完全崩溃的情况下,掉落山崖,想要保证性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夏初蝶将曹二牛安顿好后,便火急火燎的起身离去,临时还不忘给他换了张新的电话卡,这个漂亮的城里女人,有着一颗玲珑剔透的心,细腻得让人意外。
女人走后,曹二牛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的硬木椅上,毫无睡意,脑子里胡乱想了很多东西,两个小时后,玻璃窗外的天空渐渐有了光亮,他也接到夏初蝶打来的电话。
“霍无疾死了!”
女人略显惊恐的说出这个噩耗后,两人在电话里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好半响后,女人似乎下定了很大决心,声音不再慌乱,道:“你别担心,先在那里住下,但记住万千不要出门,我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将你送出明珠。”
曹二牛张了张嘴,本想对这个毫不沾亲带故的女人说点什么,但最后所有的感慨只化为一句话。
“我欠你一条命。”
…………
明珠市第一人民医院。
早上6点,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这里却灯火通明得如同白昼,医院大楼外面的停车场上,近百辆汽车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估摸总有不下三百号身着统一黑色中山装的人,表情严肃,一动不动的杵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命令一样。
而此时大楼里面的急救病房中,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望着身前病床上已经被拉上被单的尸体,修生养性已经很多年的他,终于暴走了!
“砰!”一脚踹飞站在他身旁全身脏乱到如同从垃圾堆里走出来的蔡晓川,约莫已经年过花甲的老人,怒不可遏道:“我将阿疾托付给你照顾,你照顾得还真好啊!如今他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蔡晓川低着头一言不发的从后面爬了过来,也不敢站起,身体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颤声道:“霍爷,晓川有罪,罪不可恕,如果霍爷真要我死,晓川绝不皱半个眉头,但这件事情最大的责任人却不是我,而是那个畏罪潜逃的曹红锦!”
霍天养一直养尊处优的身体同样微微发抖,不过是被气的,他侧过头瞥了眼蔡晓川,怒喝道:“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推卸责任,视频里已经显示得很清楚,阿疾撞车跟他没有关系!”
“不,霍爷,我说的不是这个。”蔡晓川自知性命堪忧,连连摆头后,将上次与曹二牛见面的情形一一道来,甚至连对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丝毫遗漏。
“霍爷,事情就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肯定无法阻止少爷,所以只能从曹红锦身上下手,如果他当时能够接受我的提议,少爷自然不可能发生车祸。”
霍天养皱着眉头沉吟片刻后,厉声道:“你最好说得是真的,如果确实是这样,我兴许会考虑留你一条性命,但如果没有!你知道后果。”
“是,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的蔡晓川,连声道是,他毫不怀疑面前这位老人是否有本事干掉他,以这位老人的能量,只要他肯点头,有大把人愿意替他代劳,不仅能悄无声息的干掉他,还能使自己不惹一身骚。
“天养,事已至此,节哀顺变吧,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事情,迟点再说。”
“是啊!天养,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小弟们去做吧。”
霍天养毫不理会随行的三五个叔父的劝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他,早已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哪还有什么理智?
急救房门外,此时足有三十多号人颤抖着跪在地上,这些人都是华荣山上的工作人员,霍天养扫视过他们一眼后,对着跟在身边最近的一位体态精壮的年轻人,吩咐道:“阿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些人全都是我亲自挑选给阿疾的,如今阿疾身死,谁都脱不了干系,将他们每人断其一臂,以作惩戒。”
“好。”被称作阿龙的魁梧青年几乎想都没想,立即点头答应。
而令人膛目结舌的是,原本跪在地上的三十几人,一听老人这话,一个个感激涕零直接掉出眼泪,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感谢老人,仿佛被人斩掉一条手臂,就跟丢根毛发一样。
“多谢霍爷宽宏大量,我等必将为社团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由此可见,这位叱咤明珠近四十载的老人,到底有着多么强硬的手腕与能力!枭雄二字,无疑在老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霍天养处理完华荣山的工作人员后,头也不回的大步向前,一直走到医院门口的台阶处,才突然停下脚步。早已得到消息在此整装待命的三百多号人,齐刷刷的90度弯腰,异口同声道:“霍爷请节哀!”
“哈哈……节哀?”霍天养仰天长啸,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半响后,收敛起笑容,勃然大怒!
“我霍天养峥嵘一生,有女6人,直到老来才得一子,如今这唯一的儿子死了!你们让我节哀?!”
一股无形的气势从这位老人身上散发出来,几乎压得在场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给你们三天时间,找出那个叫曹红锦的家伙,带到我面前,不然堂主以上所有人,全部连坐!”
35、夏家父女
霍无疾的死,似乎让整个明珠市都附上了一层阴霾,大街小巷中,时常能看到一身煞气的黑衣人穿行而过,原本灯红酒绿的城市,一到夜晚,更是静谧得有些可怕,各大娱乐场所甚至不约而同的齐齐歇业。
因为那些精明的老板都很清楚,如果在这个时候继续欢歌笑语下去,天知道会不会引来某些大人物的不满。
不光是地下势力暗潮涌动,明面上,警方同样发布了告示,全城搜索因非法赛车造成一人死亡的参与者。
黑白两方势力联动出手,此事的直接参与人曹红锦,被视作头号目标,一时间被推到风头浪尖之上。
可让人诧异的是,此人却突然好像从明珠市消失了一样,如此大规模的搜寻之下,竟然找不到他半条影子。
…………
东圃区,建设小区,a区48幢,b座,402室。
曹二牛已经在这里整整待了两天,这期间没有离开过房门一步,仅仅吃了几片夏初蝶为他准备的吐司面包,还有很少量的水,睡觉的时间更是等于无,面容憔悴得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刚刚来到这里的夏初蝶,同样好不到那里去,即便她刻意加重的妆容,但依旧能看出脸上的深深疲惫。
女人紧锁的眉头让曹二牛知道,逃离明珠的计划恐怕很难实现。
果然,夏初蝶显得有些颓废的在木椅上坐下后,长叹口气,道:“警方在机场、火车站,甚至码头,全都张贴了你的照片,想悄无声息的离开明珠市,几乎不可能。”
而且夏初蝶还告诉了曹二牛一个很重要的讯息,那辆被他停在世界联华下面的c63,已经被“白门”的人给找到了,而白门,正是霍天养所在的帮会,也是整个明珠市最大的社团组织。
这也就意味着对方会从漫无目的大海捞针,开始进行更有效的局部锁定,恐怕找到建设小区,最晚也就这一两天之内的事情。
自知已毫无退路的曹二牛不禁深吸口气,犹豫了一下后,对着女人开了口,“其实……我现在担心不是自己,被他们抓住就抓住吧,我虽然有错,但终归是被动接受者,黑老大也不能不讲道理吧?”
“你担心的是你娘和妹妹?”夏初蝶显然知道曹二牛心中所想。
“嗯。”曹二牛点了点头,“这两天我想了很多,我怕他们找不到我,会打上她们的注意。”
夏初蝶皱着眉头,沉吟少许后,道:“这个……倒是我疏忽了,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你也别想着跟这帮人讲道理,像你这种没身份没背景的人,死了也就死了,他们不会在意。”
夏初蝶这番话虽然说得很直白,却直指要害,使得对于这个社会仍抱有一丝美好幻想的曹二牛,忍不住的一阵心悸,急切道:“如果这帮人真的这样无法无天,我娘和我妹妹岂不是更加危险?不行!我现在马上去找你口中所说的霍爷,当面跟他说清此事。”
曹二牛说完这话后起身要走,却被同样起身的夏初蝶一把拉住,“等等,事情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简单,霍天养的威名,你远没有土生土长在明珠的我清楚,以他流传在坊间里的事迹,加上现在正处于气头上,你要真见到他,估摸活着回来的概率为零。”
“那怎么办?”夏初蝶越是这样说,曹二牛就愈发担心起来,如果娘和妹妹因为有件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倒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你别急,在这里等消息,我去见一个人。”夏初蝶再三嘱咐他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后,急急忙忙的离开了这里。
…………
明珠市中心地段,一栋49层的高楼大厦内,最顶层。
这里超过2000坪的巨大空间,被打造成一个金碧辉煌的休闲中心,精雕细琢的镂空式吊顶,别出心裁的室内游泳池,以及设计巧妙的小型高尔夫场,无不体现出此地主人的奢靡生活。
在这个楼盘均价超过10万每平方的黄金地段,如此铺张浪费的建造一个专属于私人的休闲场所,足以可见主人的殷实家底。
一个身着睡袍的中年男人,坐在酒吧的吧台前,面容姣好的女调酒师,正在为他调配这个时间段适合饮用的鸡尾酒,吧台里的留声机缓缓转动,播放着来自荷兰国宝级乐队withintemptabion的whathaveyoudone,这里实在过于空旷,如果不来点儿音乐,多少显得有些沉闷。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皮鞋与木地板碰撞发出的脚步声,男人微微侧目,瞧见一个身材敦实的光头大汉从门口走了进来。
“老板,白门那些跟着小姐的苍蝇,已经被我们全部拦截下来,不过看他们奋起反抗的意思,这次怕是动了真格,几个闹得挺厉害的家伙,被我打折了腿控制了起来,想问问您的意思,到底该怎么办?”
光头大汉表情恭敬的说完这话后,身前的男人端起调酒师刚调好的一杯“湛蓝心情”,一饮而尽,如同牛嚼牡丹,粗俗得让人厌恶。特别是那个为了这杯酒用了三十几个配方,足足花费了近10分钟的美女调酒师,真是有种遇人不淑的感慨。
当然,她也就在心里随便想想,能从鱼龙混杂的街头酒吧到这里,然后工资待遇翻了10倍不止,她对眼前这男人除了感激外,再就是对他越来越了解后,发自内心的深切敬意。
“怎么办?”男人放下酒杯后,对着光头大汉微微一笑,仿佛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惊慌一样,道:“把另条腿也一并打折了,然后丢到白门的堂口,这种事情还需要过来问我?”
“这……”光头大汉显得有些犹豫,下意识的建议道:“老板,现在白门的那些家伙像是发了疯一样,真要这样做,会不会挑起什么大事件?”
“放心。”男人胸有成竹道:“霍天养那老家伙知道我的逆鳞是什么,既然有胆子让手下的小弟以身犯险,就必须要有承受打击的心理准备。”
顿了顿后,男人嘴角勾起一抹远远算不上善意的笑容,道:“况且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失去继承人的他,有那个魄力跟我掰命么?就算他想,白门里的那几个老家伙能同意?”
光头大汉听他这么一讲,忍不住的眼前一亮,表情显得有些兴奋,“老板,你的意思是……”
男人挥手将他打断,背靠在吧台上,幽幽道:“必卢,说起来,咱们这次还真得感谢那个姓曹的小子,多好的一招釜底抽薪啊!我是一直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儿呀。这明珠的上空马上就要变天咯!机会来了,能捞到多大好处,就得看我们自己了。”
“老板,我懂了!”
这个与春秋名剑有着相同名字的光头大汉,点了点头后,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光不溜秋的脑袋,干净利落的转身离去,可刚走到门口,又情不自禁的退了回来,惊呼一声道:“小姐,你怎么来了?”整个人如同见了鬼一样。
“我怎么就不能来?让开。”
必卢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好堵住了进入酒吧的小门,额了一声后,赶忙退到一旁,然后隔着老远,饶有兴趣的望着自己平时八风不动的老板,因为他知道,接下来有好戏看了。
果然,穿着睡衣脚下踩着一双人字拖的夏朝夫,扭头看见夏初蝶后,整个人顿时打个激灵,俊朗的脸上更是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堆砌出一股慈祥而溺爱的笑容,柔声道:“小蝶,你来了。”
“嗯。”难得的是,已经很久没有跟他说过话的夏初蝶,破天荒的点了点头,道:“找你有事。”
“必卢!”夏朝夫也不先问问什么事,激动得对着门口偷笑的光头大汉吩咐道:“去菜场买菜,中午我要亲自下厨。”
“好咧。”满脸笑意的必卢赶忙答应下来,嘴角还很不争气的溢出一丝口水,能吃上这位爷做的饭,用千年等一回来形容也毫不为过,那手艺,啧啧……整个明珠能有这个口福的,绝对不出一手之数。
“不用了,我待会儿就走。”男人的过分热情,使得夏初蝶那颗一直刻意冰封的心,出现了一丝很细小的裂缝。
“那怎么行!天大地大,大不过吃饭拉屎!有什么事情吃完饭再说。”
男人说话一如既往的粗俗,身上那股浓浓的乡土气息仿佛刻在骨子里,对着停下脚步的必卢使了个颜色后,也不等夏初蝶反驳,火急火燎的返回自己的卧室换衣服,如同即将面临一场生死攸关的人生大事般。
毕竟是有事相求,夏初蝶心里寻思着就当给他一个机会,也能当作接下来交谈的砝码,见到男人走远后,渡着步子打量起这间已经足足10年没有来过的空中楼阁。
这里残留着她整个少女时代中最美好的记忆,那时候的她,最喜欢的便是这里的恒温泳池,她那现在很好的水性,就是在这里得到的最初启蒙。
只可惜的是,自从这里的主人将发妻赶出家门后,她便倔强的再也没有回来过,想不到今天,会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人,破例……
36、夏匹夫
夏朝夫对吃很有研究,名副其实的尝尽美食无数的顶级老饕,吃得多了自然有些心得,一手厨艺虽算不上登峰造极,但比起一般酒店大厨来说,也是不逞多让。
一顿临时起意的午饭并没有大动干戈,主要怕某些人等得太急,因此信手拈来了四个菜,一个椒盐排骨,一个西湖醋鱼,一个可乐鸡翅,一个蒜泥小青菜,外加一大罐菌菇什蔬汤,凑起来也算一桌精致可口的家常菜。
顶着个大光头有伤风化的必卢,自然没有得到入席的资格,但鉴于他买菜有功,被夏朝夫赏赐了几块排骨和鸡翅后,盛了碗米饭,屁颠屁颠儿的也不知道跑哪里大快朵颐去了,所以偌大的开放式厨房里的水晶桌旁,就剩下这对表情略有尴尬的父女二人。
“来,小蝶,尝尝这醋鱼,看看味道还地不地道,记得你以前最爱吃了。”夏朝夫挑了块鲫鱼身上最好背脊肉,夹到夏初蝶的小饭碗里,笑着说道。这一刻再也没什么令许多明珠人闻名色变的夏家匹夫,只有一个透着浓浓父爱居家好男人。
眼神有些慌乱的夏初蝶没敢抬头,轻嗯了一声后,小口小口的吃着,等到将这块最正宗不过的西湖醋鱼吃完后,似乎觉得人情已到,放下手中得意坊正品的汉白玉筷子,抬起头来,道:“其实我今天来,主要……”
“我知道。”夏朝夫摆了摆手,将她打断,随手抓起一块椒盐排骨,如同街头撸串一样的啃了起来,满嘴流油道:“是为了那个叫曹红锦的家伙吧?”
夏初蝶并不意外他会猜到此事,在这位仅仅读过三年书,却能将一本宏观经济学倒背如流的男人面前,她已经习惯收起自己那点儿微不足道的智商,点点头后,算是默认。
“你想让我救他?”
放下手中啃剩的骨头后,夏朝夫终于收敛起笑容,从他明知故问的语气上,夏初蝶体会到了事情的难度。
果然,夏朝夫沉默了少许后,摇了摇头,“救不得,真要救了他,就是坏了规矩。”
“是不能救?还是不敢救!”夏初蝶显然没有死心。
望着女儿憔悴的妆容,夏朝夫显得有些心疼,“你知道的,明珠能让我心怀顾忌的,没几个,霍天养刚好算一个,倒也不是怕了他,这事儿要是搁10年之后,我想都不想就敢答应你,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眼见女儿仍是一脸倔强的望着自己,夏朝夫叹了口气道:“道上有道上的规矩,霍天养一人,倒也无惧,但整个白门,就非同小可了,那小子毕竟牵涉进了白门继承人死亡的大事,我要真敢冒天下大不韪将他救了,必定会引来另外几个老家伙的同仇敌忾,到时候能不能全身而退,都得两说。”
“白门就这么厉害?连你都不敢招惹?”夏初蝶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因为在她看来,眼前的这位男人可是明珠市有数的几位大佬级人物之一,如果连他都没有办法,还有谁能保住曹二牛的命?
“毕竟是传承百年的老帮派咯,多少有些底蕴,我就算再有本事,不韬光养晦个三二十载,又岂能真正同它叫板儿?”
听完这句略显无奈的话后,夏初蝶终于放弃了,因为没人比她更了解眼前男人的自负,能逼他说出这样的话,足以可见此事的棘手。
一双眼睛微微泛红,沉默了好久后,夏初蝶只能抬起头来,退而求次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也不为难你,但能不能帮我个忙,保护好他的家人。”
连夏朝夫自己都记不清楚,女儿上次哭是什么时候,至少在那次她为自母亲上门讨说法的时候都没有,因此脑袋有些发热的他几乎想都没想,坚定的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夏初蝶喜极而泣,破天荒的对他微微一笑,“谢谢。”
事情有了进展后,她也没敢逗留,打了个招呼后,匆匆忙忙的告辞离去。
站在门外的回廊上,望着她火急火燎的背影,夏朝夫如同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对着某处阴暗角落挥了挥手,一张平时总是挂着笑容的脸庞上,萧杀一片。
“必卢,派人保护好小姐,如果再有不长眼的苍蝇敢骚扰她……杀无赦!”
…………
黄埔江畔,紫金山庄。
世人皆知汤臣一品乃楼中之王,其占地极好的地理位置,造就了它超乎寻常人想象的天价,但没多少人知道,其实在毗邻它不远的黄埔江畔,还有一处更为金贵的地段,那就是紫金山庄。
紫金山庄之所以寂寂无闻,并非它不够高档,或是说奢靡,只因这里从不对外出售,类似于私人领地,也禁止一切外来人员擅自进入。
紫金山庄还有一个不被关注的原因,因为这里不像汤臣一品样全是高楼,而是清一色的独栋别墅,占地近3万平方米的整座山庄,只有区区25幢房子,园林绿化率达到70%以上。
而在这25幢房子中,又有24幢从外观上看起来一模一样,唯有进入山庄的那第一幢,也是最大的一幢,风格迥异。
它有着欧式的圆顶设计,像极了那座位于美国华盛顿的白色宫殿,整个明珠市内,也鲜有人知道,它属于一个庞大社团的大本营,而这个社团的名字,就叫白门。
身为白门这一代的掌权者,霍天养理所当然的住在这栋大房子里,这里戒备森严,外围全是黑衣墨镜的彪雄大汉,房子里的仆人就更多,他们除了每天要照顾好霍家人的生活起居外,同时还得伺候时常来此议事的其他人。
这里虽一向肃穆,但平日里终归有些生气,可这一切自从霍无疾死后,便彻底改变了。至少以前明面上一向待人和善的霍天养,似乎一下变了一个人,屋内常常会传出他大发雷霆的咆哮声,守卫和仆人们,也都没有了往日的笑脸,一个个战战兢兢的,生怕迁怒到这只沉睡多年,一朝暴醒的猛虎。
“啪!”时间已过二更天,别墅的客厅中,一袭白衣的霍天养直接一耳刮子甩在前来例行汇报的蔡晓川脸上。
“废物,一个大活人还能人间蒸发了?我告诉你!阿疾的死,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总得有人为他陪葬!不是他,就是你!”
脸上火辣辣的蔡晓川也不敢伸手去摸,战战栗栗道:“霍爷,请你放心,我们已经根据那辆被找到的c63,锁定了那小子的位置,最迟明天下午,一定能将他带到你面前。”
霍天养斜眼瞥了他一眼,表情中充满了厌恶,若不是考虑到这家伙的父亲为社团献身而死,而那帮老家伙对他也一向偏袒,老早就让人将他沉到黄浦江里喂鱼了。
可即便这样,只要人不死,就算打得他半身不遂,也没人敢指手画脚,就在霍天养怒气难消,准备再赏他一个大耳刮子时,门外却突然有人走了进来。
来人是霍天养的贴身保镖阿龙,现在已经被他正式收为义子,阿龙莫无表情的看了眼如同丧家之犬一样的蔡晓川后,对着站在太师椅旁的霍天养微微欠身,道:“义父,有人拜访。”
“哪位叔父?”
“都不是”
“那是谁?”霍天养诧异道,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除了帮里的那几位叔父外,一般人巴不得有多远离他多远,谁会吃饱了撑的深更半夜的过来串门?
“夏朝夫。”阿龙微微提升的语调,显示出,他也同样有着不小的意外。
“夏匹夫?”霍天养一听这名字,当场便发了飙,表情狰狞道:“他还有胆来?!”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微微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怒火后,霍天养淡淡的问了句,“带了多少人?”
阿龙皱了皱眉,“没带,就他一个。”
“一个?”霍天养口中喃喃,光亮的额头上青筋毕露,一瞬间的想法里,是真想借机将这个未来最大的威胁彻底铲除,不过这种想法转瞬即逝,如果他真的这么沉不住气的话,也不可能坐上今时今日的位子。
“带他进来!”沉默少许后,霍天养目光闪烁的吩咐道,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龙应声离去,没过多久后,再次折身返回,只是身后却多了位穿着套笔挺西装,但脚下只有一双人字拖的中年男人。
“哟,来的不是时候啊!莫不是耽误了霍老大教训手下?”夏朝夫扫视了一遍客厅里的情况,大大咧咧的笑着说道。
霍天养瞥了眼他脚下十分别扭的人字拖后,一双凛冽的眸子微微眯起,幽幽道:“好一个夏匹夫,居然敢只身一人闯我白门总部,就不怕有来无回么?”
夏朝夫很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着个二郎腿,笑呵呵道:“怕!当然怕了,啧啧……白门总部,果然气派,要真能死在这里,倒也不妄此生了。”
“若夏老大真有此意,老夫不介意成全你。”霍天养一双枯槁的手掌拿捏得嘎嘎作响,显然快要到了爆发的边缘,怒火中烧的盯着夏朝夫看了好一会儿,但最终还是放弃了某个很大胆的念头。
因为霍天养心里的亮堂得很,这个人送外号“匹夫”的家伙,绝对不是省油的灯,不然也不可能只用了区区二十年的时间,便达到令白门都有所顾忌的地步。
别看这家伙一个人闯进来,嘴上说得也挺好听,谁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后手?例如身上塞满炸弹的事情,这个疯子又不是没有做过。
脚上还故意穿着双人字拖,这是想告诉自己,他压根儿就没打算跑么?
37、对弈
“呵呵……霍老大真是风趣啊,这主意倒是挺好,不过你得容我想个十年八载,若是哪天真的活得不耐烦了,可就要麻烦您老了。[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夏朝夫依旧笑眯眯的说着,似乎没有体会到半点儿危机四伏的感觉,倒是杵在他身侧一旁的蔡晓川,隐晦的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后,表情中充满了敬畏。
早就听说明珠有位赫赫有名的夏匹夫,是那种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纯爷们儿,今日一见,果真不凡。蔡晓川掏空了脑子也想不出,整个明珠市还有谁敢面对这位老人时说出这样的话,简直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可让蔡晓川更加没有料到的是,如此冷嘲热讽的话语落在耳中,端坐在太师椅上的霍天养不仅没有发怒,反而沉默少许后,哈哈笑出声来,“夏匹夫,你也不用拐弯抹角了,有什么事情,舌头捋直了说,我霍天养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辈子最不惧的就是落井下石。”
显然在他看来,夏朝夫这个时候找上门来,绝对是来者不善,白门内部这段时间因为下任继承人的死,闹得人心涣散、乌烟瘴气,能引出一两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倒也不足为奇。
“好,霍老大既然问了,那夏某人也就不打马虎眼了。”完全不懂矜持为何物的夏朝夫,半点儿没有身为客人的思想觉悟,随手拿起果盘里的一颗苹果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其实呢,我这次来主要是想请霍老大帮个忙。当然,我做事的方式大家也都清楚,只要霍老大肯点头,500万现金,立马到账。”
夏朝夫的这番话让霍天养显得有些诧异,因为这与他先前的猜想完全是两码事,原以为这个投机倒把出了名的家伙,想要趁机捞点油水。见不是自己所担心的那样,脸上的表情稍缓,道:“啧啧……不亏是号称明珠市最有钱的社团老大,张嘴就是500万,这魄力,怕是也没谁了。”
“呵呵,我的那点儿小身家,那敢跟白门比起来,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夏朝夫笑着摆了摆手,问道:“那不知这笔生意,霍老大可有兴趣?”
这世上没人会嫌自己钱多,霍天养同样也不例外,别看他身为白门老大,但真要比起身家,估摸还不足夏朝夫的十分之一,毕竟夏朝夫的中华会只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而白门盘根节错,权力分配也十分均匀,在门主之上,还有一个更为权威的长老会。
“说来听听。[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夏朝夫倒也直接,道:“我知道霍老大最近在找一个人,而我呢,则受人之托,要保护这人的母亲和妹妹……”
“你说的是曹红锦?!”这家伙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脸色瞬间拉下的霍天养给打断。
“正是。”
“啪!”霍天养右手用力的拍在太师椅的扶手上,猛然站起,怒喝道:“夏匹夫,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一直面带笑意的夏朝夫终于收敛起笑容,同样缓缓站了起来,然后目视着霍天养,面无表情道:“放心,我既然敢来,就确定你肯定杀不了我,当然,除非你真有魄力跟我同归于尽。”
随着他的一句话说完,在屋内另外三人膛目结舌的表情中,一点猩红的激光射线透过客厅里的玻璃窗户,精准无误的映射在霍天养饱满的额头之上。
“狙击手!”最先反应过来的阿龙惊吼一声,右手快速摸向腰间,只是还不等他打开精致的牛皮枪套时,耳边却传来了一句懒洋洋的声调。
“年轻人,还是省省力气吧,反正掏出来也用不着,何必多此一举呢?”
“义父!”阿龙显得犹豫不决,右手停留在腰间,抬头望向脸色铁青一片的霍天养。
霍天养根本没有理会他,只是一双冰冷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夏朝夫,这一刻,面对被人拿着狙击枪瞄准的威胁,一个见惯了腥风血雨的江湖老大的本色,显露无疑。
“能将狙击手潜藏在我白门总部的周边,真是好手段!不过夏匹夫,也不怕告诉你,我的人早在今天上午就已经出发了,你的这笔买卖,注定是要落空了。”
夏朝夫随意的挥了挥手,那抹诡异的红色射线瞬间隐没消失,缓缓落座后,脸上的笑容再次浮现,淡然道:“那倒未必。”
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详预感,霍天养微微皱眉,道:“此话何意?”
“呃……刚才忘记告诉霍老大了,你那五个手下,现在正在我那里做客。放心,有必卢亲自招呼他们,指定不会怠慢。”
“你!……”霍天养险些没气得喷出一口老血,必卢?就是那个曾经一言不合,将一位辈分不小的老大直接削掉脑袋的家伙?落到他的手上,霍天养甚至不用去想,自己那几个的手下估摸就算死,也得生生磨掉层皮。
“夏匹夫,算你狠!是故意冲我来的吧?”霍天养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显得有气无力的说道。
不过对面的夏朝夫听到这种透着点儿无奈的语调后,心中却突然一紧!暴怒的猛虎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只老虎甘愿卸下身为林中之王的荣耀……因为在这时,它会选择不择手段!
“我说不是,想必你也不会相信,但这件事我已经答应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所以必须做到。咱们出来混的,讲究一个祸不及家人,相信这个霍老大比我更有体会。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高抬贵手,也不至于让我失信于人。”
“你的承诺,与我何干?那我儿子的死,又由谁来负责?”夏朝夫的一番话,显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终究不是他能体会得到的。
望着表情很诡异的平静下来的霍天养,夏朝夫皱了皱眉头,扔出了最后一块筹码,“你想要的无非是曹红锦,这样,我告诉你他的位置,你答应我的要求。”
霍天养双目一凛,再次起身,终于有了一丝达成交易的意向,问道:“此话当真?”
“当真。”夏朝夫点了点头,心里却长叹口气,事到如今,也唯有放手一搏了,只希望不要出现意外才好。
“好!我答应你!”霍天养几乎想都没想便应承了下来,如果夏朝夫早些拿出这个筹码,二人何须兵戎相见?在道上混了四十多年,他当然明白祸不及家人的道理,只是有时候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这种犯忌讳的办法,往往最为有效。
夏朝夫也不怕他反悔,地位到了他们这种程度,往往一句话,便能决定一家社团的兴衰,一个集团的覆灭,甚至一个人的生死,何止一诺千金?
“我只说一遍,你们听清楚,东圃区建设小区,a区48幢,b座402室。而且来此之前,我刚接到手下的汇报,屋内似乎有所动静,所以你们要去就快,迟了可别怨我。”
阿龙一听这个地址后,不禁眼前一亮,表情显得有些兴奋道:“义父,我们刚好有弟兄就在那一片,5分钟之内就能赶到。”
霍天养点了点头,“好!马上派人过去,记住,要活的!”
阿龙应了一声后,赶忙掏出手机去门外打电话,屋内的蔡晓川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夹在两位明珠市内一等一的大佬中间,如同一个人形玩偶。
“霍……霍爷,要不,我也过去帮忙?”
“滚!”
霍天养一声怒喝后,蔡晓川吓得一个哆嗦,急忙退出客厅。
时间过得很快,5分钟转眼即逝,阿龙火急火燎的从门口跑了进来,道:“义父,那小子果然藏在那里,不过我们去的时候,似乎刚好准备跑路,现在正驾驶着一辆蓝色路虎往市区方向逃窜,我们的人紧紧跟在后面,可……那家伙的速度很快!”
“想逃?哼!立即联系各分堂堂主,出动门内所有人沿途堵截,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将他给我抓住!”
得到指示后,阿龙一刻不敢怠慢,一个个电话飞快的拨通出去,告知了白门各堂主曹二牛逃窜的路线。只是忙碌的阿龙与目光阴沉的霍天养都没发现,坐在沙发上的夏朝夫听到阿龙口中所说的路线后,口中喃喃,“市区么?好小子,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接下来的近半个多小时里,阿龙的电话几乎快被打爆了,电话几乎一个接一个的打进来,全是白门各堂主汇报的最新情况。
“义父,那小子的车技实在太厉害了,总能找到法子甩掉我们,几乎没有一队人马能真正截住他,要不是被我们记下了车牌,怕是老早就跟丢了。”
“无妨。”霍天养摆了摆手,道:“锁定车牌继续追,万千别给他喘气的机会,一箱油最多跑个几百公里,还能跑到天上去不成?”
“义父,其实如果能让警察帮忙一下,设个路障什么的……”
阿龙的建议还没说完,就被霍天养出声给打断,“不!我要亲自审问他,警察要是参入进来,多少有些麻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成功达成目的的夏朝夫似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刚好心思全都放在曹二牛身上的霍天养,也没功夫搭理他。约莫又过去了十几分钟后,阿龙的电话隔了10秒钟后,再次响起。
“什么!你再说一遍?”
听到耳边传来阿龙十分诧异的语调,以及脸上显得有些抓狂的表情,一旁的霍天养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了?”
“去你娘的!啪!”
阿龙毫无征兆之下,直接将手中电话狠狠地摔在地面上,发泄完后,扭过头来望向霍天养,用愤怒的语调说道:“义父,那小子去了警察局!”
“警察局?!”霍天养抬起一脚踹翻身旁的太师椅,怒不可遏道:“你确定?”
“哎……”阿龙咽了咽口水,还没回话,坐在沙发上的夏朝夫缓缓起身,表情中似乎有股挺惋惜的意思,苦笑道:“多好的机会啊,就这样白白错过了,那小子估摸是去自首了,再想抓到他,短时间内怕是有些难度咯。”
霍天养脸色阴鸷的望向他,半天没有言语。
“走了,走了,天都快亮了,我也要回家补个觉了,霍老大节哀顺变吧,好好保重身体。”夏朝夫一边说着,一边大大咧咧的向着门外走去,仿佛这里就是他家的后花园一样。
38、入狱
明珠市公安局。[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曹二牛将那辆被撞得残破不堪的路虎极光,停在公安局的大门口时,很快引起了值班警察的注意。
那位荷枪实弹的值班警察,皱着眉头从哨亭上走了下来,呵斥道:“什么人?不知道这里不能随便停车么?交通事故请到交警大队处理!”
曹二牛心疼的看了眼几乎整个车身都要重新钣金的车子,刚准备告知自己来此的目的时,突然,两辆目测时速超过120码的黑色越野车,一路狂奔,飞驰而至。
“吱――”一阵尖锐的摩擦声响起后,从车上迅速走下来八个魁梧大汉,这些人清一色的黑色西装,手里还各自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平头砍刀。
为首的一名大汉看了眼曹二牛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好小子,有你的,将哥们儿几个追得够呛,你倒是跑啊,怎么停下来了?”
曹二牛一副看傻子样的表情望向他,还不等说话,站在大汉旁边的另一人用力的拉扯了他一把,向着空中指了指,这时后知后觉的几人才透过夜色发现了头顶上那块庄严而神圣的徽标,同时也注意到了站在曹二牛身侧不远处的值班警察。
“全部不许动,立刻放下手中武器!”
值班警察李向阳只觉眼前这一幕,再次刷新自己对于这个社会的认知,穷凶极恶的罪犯倒是见过不少,但这朗朗乾坤之下,竟敢有人敢公然冲到警察总部砍人,当真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了!因此一向嫉恶如仇的李向阳,直接举起了手中的95式突击步枪,大有一言不合,就将眼前这几个家伙全部突突的冲动。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八名大汉瞬间傻眼儿了,一路舍命狂追的他们,又哪里注意到被人直接带到了明珠市公安局,此刻面对那黑乎乎的枪口时,几乎想都没想,纷纷丢掉手中的大砍刀,身上皆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因为有胆跑到公安局门口持械行凶,只此一条,即便身前这位警察将他们全部击毙,也是死有余辜。
国家执法机构的威严,容不得任何人挑衅。
“怎么回事?”成功将这伙丧心病狂的家伙制服后,李向阳习惯性的望向曹二牛,同时心里也在猜测着,眼前这人应该是被这帮家伙追的走投无路了,才孤投一掷的闯进了公安局。
“我是来自首的。”曹二牛毫不理会身后几人目呲欲裂的眼神儿,表情从容,淡淡的回了句。
李向阳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儿不好使了,自首?这他娘的到底谁是坏人?这样一想着,也懒得询问下去,直接按下肩膀上的对讲机。
只是他没注意到的是,就在他向指挥部反应情况的时候,对面的大街上,足足五十几辆熄了灯的汽车,安静的停靠在那里,而车内近百名黑衣大汉,表情严肃,像是在等待什么命令一样。似乎只要某人一声令下,就能干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霍爷有令,各堂口兄弟迅速撤离现场,不要惊动警察。”好在暴怒的霍天养,终究没有失去理智,片刻后,每辆汽车里的对讲机中,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
“姓名?”
“曹红锦。”
“所犯何事?为何自首?”
“非法赛车,造成一人死亡。”
“啪!”四更天,负责给曹二牛做笔录的胖警察,啪的一下合上笔记本,诧异道:“你就是华荣山上那个畏罪潜逃的车手?”
胖警察名叫柯正义,年纪不大,大学毕业刚两年,因为家里有些门路,在区派出所实习了一段时间后,很快调到了市公安局工作,平日做的是一些案头工作,可有可无的那种,想不到今天轮他值夜班的时候,居然能逮到这么条大肥鱼。
要知道局里领导对于这件事情十分重视,具体原因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柯正义知道,这次他要立功了!
曹二牛的出现对他来说非同小可,因为家里人老跟他唠叨,一直想将他弄进油水部门,可苦于找不到冠冕堂皇的理由,毕竟他年龄太小了,若是升得太快,怕是会引起某些人的不满,但如果加上这个契机,一切就变得简单多了。
“警察同志,我当时只是吓坏了,不是故意走的,至于畏罪潜逃这个罪名,实在担待不起!”
曹二牛的这句话,算是变向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柯正义心中大喜,很好的掩饰了自己脸上的兴奋后,打着官腔道:“是不是畏罪潜逃,这个不是你说了算,到时候法官自然会有定夺,不过你今天的自首表现,肯定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听他这么一说,曹二牛不禁长呼口气,连日来一直郁结的心里,多少好受了些。来公安局自首的决定,是他和夏初蝶商议过后最终的结果,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他的性命。
柯正义给他做完了简单的笔录后,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不到10分钟的功夫,便见一行五人风尘仆仆的赶到这里。
这五人为首的是一位五十左右的中年男人,剃着简洁的小平头,身着蓝色牛仔裤、白色斜纹衬衣,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干练,柯正义恭敬的喊他陈处,估摸是分管刑事案件这一块儿的处长。
陈处仔细核对过曹二牛的身份后,命人将他暂时收押在局里的临时牢房内,然后也没有过多逗留,带着一群人很快离开了这里,办事极有效率,来得也快,去得也快。
只是曹二牛不知道的是,这位给人感觉颇有正义之风的陈处长,刚刚走出大楼不久后,便直接遣散了所有人,然后一个人坐进了车里,拨出了一个没有存在手机里的号码。
片刻后,等待音消失,电话那头响起一阵苍老的声音,“喂,子明兄?”
“霍兄,已经确认过了,的确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曹红锦。”
“子明兄,你们二人相交多年,一直互相扶持,荣辱兴衰共系,我的想法,你大概也清楚。”
“哎……”陈子明叹了口气后,显得有些为难道:“霍兄,这件事情怕是不太好办,最近几天你们白门动静实在太大,连局长都被惊动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耍心思,无异于自寻死路啊!”
“子明兄,这个我清楚,放心,也不会让你为难,你只需要制造个机会,我自己动手也行。”
“截警车么?”陈子明连声道:“不行,万万使不得,上头这次已经点名了你们白门,若是在这个时候以身试法,恐会有万劫不复之危啊!”
“霍兄?”电话那头沉默了近半分钟,陈子明不禁轻声唤道。
“既然这样……子明兄,我要你帮我个忙,那小子不管怎样,牢饭肯定吃定了,我想让你将他弄进黄浦监狱,这件事情你一定可以做到,还望不要推辞。”
“黄浦监狱?”陈子明大吃一惊,道:“霍兄,你该不会是想……”
“哼!”霍天养并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冷冷道:“既然暂时无法亲自审问他,我也等不了那么久,阿疾的尸骨未寒,必须得有人为他陪葬!”
陈子明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霍天养可谓功不可没,两人私底下有太多的利益瓜葛,这个社会其实很现实,欠人的东西终归是要还的,有时候哪怕背负一定的风险,也在所不惜。
陈子明犹豫少许后,沉声道:“好吧,我尽力而为。”
…………
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公安局里过夜的曹二牛,根本不可能会有睡意,好在两个多时辰后,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开始放亮,公安局刚刚上班的时候,有一位律师找到了他,毫无疑问,肯定是夏初蝶安排的。
按照这位秦姓律师的分析,曹二牛肯定会被判刑,虽然非法赛车目前在国内处罚力度并不太大,一般来说最多就是吊销驾照,再就是处以15日的拘留和罚款,但此次毕竟造成了人员死亡,所以判刑入狱绝对是避无可避的,关键是刑期的长短。
好在曹二牛有着自首的良好行为,再加上不是比赛的发起人,所以基于这些前提之下,再辅以一些因为当时惊慌失措下才做出逃跑举动的申诉,应该能大大缩短刑期。
结合这些情况,秦律师最后给出了自己的预测,刑期应该在1年3个月至1年9个月之间,具体情况要视临审时曹二牛的表现而定。
当然,一笔高额的罚款,肯定也是少不了的,数目大致在10万至20万之间。
不知道是否因为这件事的影响太大,还是背后有着另外的什么原因,此次的司法流程异常迅速,在公安机关提出诉讼申请后的第五天,明珠市第一人民法院便成功受理了这个案件,而且开庭时间几乎毫无延迟。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被害人家属的霍家方面,居然没有提出任何类似于处以重刑的请求,甚至在开庭的当天,霍家竟无一人前来听审。
最终,这场轰动一时的非法赛车致人死亡案,挺诡异的一审就顺利定案。
涉案人员曹红锦,被判入狱1年零2个月,处没罚金12万。服刑监狱为黄浦监狱。
39、小鼠
监狱,这对曹二牛来说绝对是一个遥远而生僻的名词,至少在曹家村时,这个在马路上遇到警车都会行注目礼的小农民,指定没想到有天会被关进监狱里。[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曹二牛对监狱的全部认知,是通过一部由周润发和梁家伟主演的电影里了解到的,影片里所展现那种堪称惨绝人寰的监狱生活,直到现在,都让这个小农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因此,怀揣着一颗不安的心走进黄浦监狱的那一刻,曹二牛尽量保持着低调,打定了心思要将忍耐无限放大,奢求着能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年时间。
可现实的情况是,他之所以会以一个非法赛车的罪名,被关进这座号称整个明珠市最为混乱的监狱里,其背后,是因为有人在蓄意操控着。
基于这样的前提,他真的能够置身事外么?
…………
黄浦监狱坐落在一处偏僻的工业园区边上,占地近百亩,拢共分为abcd四个区域,如同一个巨大的四合院,外围屹立着高约8米的钢铁城墙,将里面与外界彻底隔离开来。
这里关押着整个明珠市内最为穷凶极恶的罪犯,自98年建狱以来,就没有一人能不按正常的司法流程离开这里,也被誉为国内最高警戒的监狱之一。
至于监狱里的四个区域,其中ab两区为囚犯区,里面被关押着各种形形色色的罪犯,其中不乏一些被判无期或死缓的高危人物。c区是综合区,涵盖了食堂、澡堂、医务室,以及室内活动场地。至于d区,则独属于常年驻扎在这里的两百狱警。
除了这些以外,在四幢高楼的中间位置,还有一块十分开阔的露天空地,这里建造有一个足球场,还有8个篮球场,是犯人每天上午放风时候的必要活动地。
曹二牛很不幸的被分配到了最为凶险的a区,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整个监狱中几乎所有的难缠角色全都集中在这里,与相对平静的b区不同,a区这边的罪犯平均刑期都在10年以上,而且这里党派林立,打架斗殴都是小事,每年不死上几个人,简直都对不起那些臭名昭著的大哥的赫赫威名。(.$>>>棉、花‘糖’小‘說’)
监狱的内部构造,刚进入时,乍一看类似于百货商场的设计,中间有一个直接贯穿至屋顶的空旷大厅,周围密密麻麻的牢房环绕成椭圆形,分上下五层,每层都有不下近百个牢房。
牢房很小,里面除了一张没有螺丝直接焊接完成的双人床外,还有一个同样固定在墙壁上的铁制盥洗盆和马桶,其他什么都没有。
曹二牛被分配的牢房是417号,四楼顺数第17个,室友是一个外号叫作小鼠的年轻人,人如其名,小鼠身材瘦小,因为缺少脂肪的缘故,一张其实算不上难看的脸,给人一种尖嘴猴腮的感觉,再加上嘴角那两撮估摸很久没有修剪过的胡须,活脱脱的就是一张拟人风格的老鼠面孔。
小鼠年纪不大,比曹二牛还要小几岁,估摸20出头的样子,但在这里的时间可不短,已经服刑整整两年了。
作为以后同甘共苦的室友,小鼠怀着几分忐忑了解到曹二牛入狱的原因后,渐渐的也就对他放松了警惕,紧接而来的便是吐之不尽的苦水,如同菩萨念经一样,这让心情本就糟糕的曹二牛很是受伤。
“二牛哥,我看你八成跟我一样,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不然以你犯的事儿,指定不会被发配到a区。”小鼠侧躺在上铺,吊着个脑袋,义愤填膺的说完自己的辛酸史后,望着躺在下铺的曹二牛,猜测道。
“你说你就因为偷了一串项链,被判了11年?”听完了小鼠入狱的原因后,曹二牛膛目结舌道,同时心里暗想着,这得是多金贵的项链啊?
提起这茬儿小鼠就来气,眼里愤怒的火花四溢,气鼓鼓道:“是啊!不就是一串最稀拉平常的珍珠项链么,可那个屁股张到脸上的死女人硬要说是清宫里流出的玩意儿,一颗就值几十万,一串市值近千万。关键的是,那个天杀的法官还真信了!甚至都没细看那份明显伪造的鉴定证明,你说这叫什么破事儿?”
曹二牛皱了皱眉眉头,沉吟道:“说不定真是古董呢?”
“屁个古董!”小鼠越说越气,音调渐渐升高,“干我们这行的谁能没点儿眼力劲儿,不然不被那些庄家给坑死啊?那就是一串最普通不过海南产的淡水珠子,市价绝对不会超过3万块!”
“你的意思是那个女人故意整你?最后还大费周章的去伪造古董鉴定书?”曹二牛有些傻眼儿道,因为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人心眼儿到底小到什么程度,才会因为被偷了一样对她来说可有可无的东西,不遗余力的去报复一个小偷。
“也不全是这样。”小鼠叹了口气后,苦笑道:“估摸是因为我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当时我从阳台溜进去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女人在隔壁房间和一个男的卿卿我我的,后来我从墙壁上的婚纱照里也发现,那男的并不是他老公,比他老公年轻多了,而且我还听到她喊那男的什么弟弟,哎,都怪日子没选对啊!撞见了这种狗血事情,最悲催的是,还没留下什么把柄,后来在法庭上拿出来说的时候,被人家反告污蔑,本来判了10年,结果又多加了1年。”
了解到事情的原委后,曹二牛同样叹了口气,感慨万千,也许那个作风不良的女人从未想过,她那一纸简单的状告,毁的却是一个懵懂少年的一生,甚至都没有给予他哪怕半点儿改过自新的机会。
11年啊!人生又有多少个11年?更别提还是人这一生中最为宝贵的青春岁月,曹二牛心里不禁暗想着,以现代社会如此迅猛的发展势头,11年后,小鼠即便出去了,又该如何去融入这个社会?恐怕到头来为了生存,依旧会步入以前的老路,最后不出意外还是会被人抓住,然后再进监狱,依此循环,直到耗尽自己这可悲而可怜的一生。
“二牛哥,你给我说说呗,外面现在都啥情况了?里约奥运会如期举行了么?咱们国家拿了几块金牌?还有nba,这两年都谁拿总冠军了?对了!跑男现在还在播么?我最喜欢的angbaby还在里面么……”
小鼠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一口气起码问了不下20个问题,曹二牛理解他的心情,奈何自己也很少关注这些东西,最后只能将自己唯一知道的一件事告诉他,这还是无意间听阿乐那小子说的,道:“其他的没太关注,但你说的那个什么baby,好像已经跟黄晓明结婚了。”
“啥!”小鼠光着个脚直接一下从1米7高的上铺跳了下来,也不嫌疼,哭丧个脸道:“哥,你可别骗我啊!已经结婚了?被黄晓明那小子给娶走了?”
“应该是……”
“啊!——”曹二牛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耳边传来一阵生无可恋的悲怆怒吼,紧接着一整个晚上,上铺都有断断续续的碎碎念声响起,后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曹二牛踮起脚尖看了下,发现小鼠的枕头边上湿哒哒的一片,即便在睡梦中脸上的表情也显得十分难过,仔细听他口中时不时冒出的话,好像是在骂某个姓黄的人不厚道,下手太快的意思。
…………
曹二牛在a区监狱里待了一个多星期,因为有小鼠这位“熟人”领道,再加上时刻保持低调,除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需要依照“惯例”上缴一只鸡腿或是一个肉丸外,其他大抵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几天的接触下来,曹二牛对a区监狱也有了些了解,特别是小鼠背地里偷偷指给他看的几位大哥,再就是监狱里的势力划分。
整个a区监狱大致可分为三股势力,各势力人数相当,实力也差不太多,都有各自的名号。若真要分出个强弱,排名最末的是土狼帮,老大外号土狼,据说入狱前是明珠市内有名的道上大哥,一进来就得到很多道上兄弟的拥护,很自然而然的就当上了大哥。
而且这土狼也极有手段,估摸在外面有着不菲的身家,靠着金钱和狱警建立了不错的关系,隔三差五的就能弄些好东西进来,除了自己享用外,剩下的全都犒劳了自己的小弟。所以跟着他混,向来不愁烟酒,这对于监狱里的囚犯来说,实在是难以想象的幸福。
排名第二的是余生会,光听这名字就比土狼帮文雅得多,实际情况也是这样,余生会的老大名叫况云祺,是个香江人,以前是大毒枭,后来在明珠落网,判了无期,况云祺这人极有学问,毕业于常青藤名校,各种知识信手拈来,更是在狱中创立一套叫作“忏悔余生”的大学问,据说只要听过他授课的人,就没有不心悦诚服的。
所以余生会那帮人对况云祺简直敬若神明,只要况云祺一声令下,估摸直接让他们去死都有可能,这样恐怖的执行力,不让人害怕都不行。
排名第一的势力,叫作龙华会,他们的老大人称龙哥,全名魏文龙,这人与土狼和况云祺都不一样,上面俩人毕竟一个判了有期徒刑30年,一个被判了无期,基本上此生已经无望了,所以才会不遗余力的发展势力,好让自己能在监狱里继续逍遥快活下去。
可这魏文龙就不一样了,他的来历没人知道,因为过失杀人被判了8年,今年刚好32岁,算算时间,估摸再有3年左右就出狱了,也就是说他出去了以后依旧是条好汉。
他的强大之处十分简单而粗暴,那就是武力,真论单打独斗来说,整个黄浦监狱怕是无人是他一合之敌,他甚至没有去刻意营造自己的势力,那些跟在他身后的人,几乎全都是被他强大的身手所折服。
毕竟能进来这里的囚犯,多是一些爱好争强斗狠的家伙,那些自诩身手不错有事没事就喜欢撸袖子抄家伙的莽夫,大多都有英雄情结,真要有天遇到一位武力值只能让自己仰望的人物,那是打心眼里的佩服,甘愿追随左右。
40、火牛
监狱的生活枯燥而乏味,时间在这里仿佛改变了流速般,每天都显得异常漫长,恐怕这个世界上再也没任何地方的人,能比生活在监狱里的囚犯更为唾弃时间。(.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不得不说,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是世上最富有的人。
黄浦监狱里,囚犯们除了每日三餐需要有秩序的前往c区就餐外,再就是上午10点到11点钟,会有1个小时的自由放风时间,其他时候基本都是待在牢房中度过。
小鼠无疑是这里绝大多数囚犯的最真实写照,曹二牛饶有兴趣的统计了一下,他每天的睡觉时间至少超过了16小时,这对于暂时还没被这种慵懒的气氛所腐化的曹二牛来说,实在无法接受。
因此曹二牛几乎把所有的心灵慰藉,全都寄托在每日早饭后由值班狱警推来的那辆小书车上,即便那些充斥着警世良言的书籍对他来说稍显晦涩,但这犊子依然看得津津有味,一个人乐在其中。
当然,有时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娘和妹妹,但想归想,他终究无可奈何,今年的春节也不可能如愿回家。
好在曹二牛也并不担心她们,因为在决定前往公安局自首的那一刻,他早就交代好了一切,那张一直被他贴身存放的银行卡中的106万,已经通过一款名为支付宝的软件,成功转账了56万到妹妹的那张卡中。
而剩下的50万则交给了夏初蝶,以备不时之需,同时这笔巨款的来源,也没有丝毫隐瞒的全都告诉了她。
另外通过夏初蝶的口,曹二牛也知晓了她那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父亲的巨大能量,娘和妹妹能够得到这样一位彪悍人物的庇护,至少不用担心她们的安危。
所以剩下的,无非是一个借口。
前往公安局自首的那天下午,曹二牛亲手写了一封家书,大致的内容是自己工作认真,被公司看重,然后派往国外学习一年,因此无法回家过年。然后郑重的交到了夏初蝶手中。
曹二牛知道这个漏洞百出的借口,能应付自己那没读书的娘,却骗不了天资聪颖的妹妹,但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自己不是无缘无故的失踪,相信以妹妹的玲珑心思,肯定会替自己保守这个秘密。
所以没有多少后顾之忧的曹二牛,在这里平静的生活了一个礼拜后,渐渐也就挺诡异的习惯了这种宁静,更是以平均两天一本书的速度,疯狂的充实自己。(.)
入狱后的第9天,这天天气很好,蔚蓝的天空如同水洗一般,浮云朵朵,午饭前曹二牛照旧和前几天一样,与小鼠二人前往放风区的篮球场旁观看比赛,这如今算是他在监狱里除读书以外最大的兴趣爱好。
比起场地更大进球艰难的足球运动来说,曹二牛更喜欢篮球的简单粗暴,每每看到几位身材高大的狱友在篮下上演激烈对抗时,他甚至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单从这一层面讲,或许他身体里同样藏有暴虐的一面。
当然,以他和小鼠的身份,最多也就站在场边过过眼瘾,染指是绝对不可能的,即便这里足有8个篮球场,但真正有资格上去玩的,无一不是三大势力的人。
至于唯一的足球场那边就更加霸道,非龙华会的人不能进,就算是土狼帮和余生会,同样不敢踏足半步,由此可见,号称a区第一势力的龙华会到底有多强势。也好在a区和b区不管是吃饭,还是放风时间,都是刻意错开的,不然这里的局势怕是还要复杂。
“二牛哥,看到左边的那个大块头前锋没?这家伙就是土狼的头号心腹,外号火牛,传闻手里犯了好几条命案,原本早该拉出去枪毙了,就因为证据不足,才改判了无期。”小鼠没敢用手去指,对着曹二牛用眼神儿示意道。
“额,原来他就是火牛啊。”听他这么一讲,曹二牛不禁默默记下了这个人,打定了注意以后要尽量远离他,此人可是小鼠监狱生存手册中,绝对不能招惹的十大魔头之一,据说脾气极为火爆,一点就燃,而且还是无期徒刑,动起手来根本不计后果。
其实不光是小鼠这样,只要在监狱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并且没被人弄死弄残的犯人,心里大多有本明白账,知道哪些人被判了多少年,知道哪些人绝对不能招惹,然后遇到这些人时,刻意收敛好自己的脾气,绝不干自讨苦吃的蠢事,这才是监狱里的生存之道。
就好比小鼠和曹二牛两人每天中午上缴给三大势力中某些人的鸡腿和肉丸,难道真的是他们不想吃么?这其实也是一种生存之道的体现。
现阶段因为曹二牛初来乍到,所以小鼠每天带着他来球场熟悉面孔,算是必修课,就在两人从火牛的身上转移视线,继续“认识”下一个大人物时,球场上抱着篮球的火牛突然停住了脚步,然后目光锁定在两人所站立的方位,直接大力的一球扔了过来。
“哎呀!”身体稍稍靠前的小鼠被砸了个措手不及,高速旋转的篮球直接命中脑袋,鼻孔中立马血流如注,脚下一个踉跄,若不是身旁的曹二牛眼明手快,将他扶住,怕是得狠狠摔上一跤。
“火牛哥,你这是?”小人物的悲哀在这一刻很好的体现出来,明明是自己被人故意砸伤,但小鼠表情中却充满了惊恐,实在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大人物。
火牛甚至都懒得去看他,嘴里怒骂了一声“这准头,真臭”后,趾高气扬的大步走了过来,一双冷漠的眸子透着点儿戏谑的意味盯着曹二牛,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猎人,盯着一只唾手可得的猎物一般。
“小鼠,你先回去。”曹二牛注意到了火牛的目光,虽然有些诧异,但基本已经确定这人是冲着他来的,因此拉着小鼠的胳膊向后拽去,头也不回的说道。
“二牛哥……”
“走!”
小鼠双手按住流血不止的鼻子,六神无主的望向曹二牛,但在曹二牛怒喝一声后,还是快速的离开了这里,说到底他终究只是一个误入歧途刚刚成年就被关进监狱里的孩子而已。即便他对相处了几天的曹二牛有些好感,但终究没达到可以两肋插刀的地步。
曹二牛也不怪他,小鼠能离开是他希望见到的,他并不想自己的事情牵扯进任何无辜的人,若是小鼠有个三长两短,他自认过不了自己这关。
曹二牛原本可以跑,或者是高呼出声,这样兴许能引起高岗上哨亭里的狱警注意,但他却并没有这样去做,因为最近刚看了一本重刑罪犯的监狱回忆录,那位在北美最臭名昭著的监狱生活了28年,最后安然无恙的离开了那里的犯人,告诉了他一个深刻的道理。
在监狱中千万别奢求狱警的帮助,即便那会让你避免一时的灾难,却无法保你长期的安逸,因为最后你会被所有人完全孤立开来,甚至是千夫所指。而在监狱中遇到事情想要生存下去,就要表现出男人该有的血性。
“你要弄我?”曹二牛心里虽然有着一些猜测,原本也想试探性的问问,但心里琢磨了一下后,还是放弃了,因为他知道这里不是能够讲道理的地方,索性也就干脆直接一点。
“好小子,倒是有点儿魄力。”火牛哈哈一笑,瞧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曹二牛,倒是来了几分兴致,若是老大下了如此血本让他对付的人只是个懦夫,就未免有些无趣了。
两人已经面对面站着的时候,周围几个球场上的人见到有戏可看,全都屁颠屁颠儿的放弃了比赛,跑过来凑热闹,当然,这些人都是老油条,经验丰富的很,知道保持一个怎样的看戏队形,才不至于被哨亭里的狱警给察觉到,现场更是很诡异的没有发出太嘈杂的声音,所有人都面带笑意的静静看着。
“曹红锦对吧?啧啧……想不到这么值钱的家伙,居然是个小不点,这买卖也太简单了。”身高接近1米9的火牛站在曹二牛身前,的确如同成年人面对一个小孩子一般,收拾起来自然费不了太大力气,这样的任务跟他此次收获的利益来说,简直不成正比。
老大可是说了,只要以后每天教训一顿这个小家伙,持续一个月,就会给他用大门道安排一位细皮嫩肉的三线模特进来,还会专门买通狱警给他安排个小房间,到时候巫山云雨任他折腾。
因此当下望着身前的曹二牛时,足足憋了七八年火的火牛两只眼睛都在冒着光。
“曹红锦,你我无冤无仇,但有人开了一个我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的筹码,让我连续收拾你一个月,你要是识趣的话,每天就这个地方,自己主动过来,也省得老子去找你。放心,你要是乖乖配合,老子也不会下重手。”
火牛光着个膀子笑着望向曹二牛,也不急于动手,似乎很想促成这笔交易,好让自己在接下来的29天时间里,能够稍微轻松一些。
围观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不由纷纷摇头,不得不说这家伙果然嚣张,明明想要欺负人,还得让人家自己送上门来给他揍,这年头横的人见过不少,但如此猖狂的,倒也不多。曹二牛今天要是敢答应他,恐怕以后整个a区监狱里谁都有胆子踩上他一脚。
可某个已经将此事的来龙去脉猜测出个大概,自知这次恐怕无法善终的犊子,会干出这种上对不起娘给的一副身子骨,下对不起自己裤裆里的鸟的事情么?
41、我欠他半块饼
“火牛哥是吧?就想问一句,你他娘是真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还是本身就缺心眼儿?”曹二牛昂者脑袋一句话说完,还不等瞬间狂暴的火牛有所动作,抬起一脚便踢了过去。[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呜嗷……”裆部被精准命中之后,火牛刚刚抬起的手臂几乎毫无力气的垂了下去,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弓起,一张前一刻还得意洋洋的脸,霎时间涨红一片。
曹二牛得理不饶人,趁着这家伙双脚发软站立不稳时,身体一矮,一记以前在曹家村时练习得无比娴熟的扫堂腿,顺势甩出。
“扑通!”人高马大的火牛应声而倒,值得一提的是,这家伙在倒地的时候,双手还死死的抱住裆部,由此可见,曹二牛刚才那一记撩阴腿的恐怖威力。
围观众人膛目结舌,任谁都没想到事情会按这个轨迹发展,火牛的凶狠那在整个a区都是赫赫有名的,真要论武力值的话,估摸都能排进前五,想不到今天会阴沟里翻船,被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个头给掀翻。
“小子,你敢!”眼见曹二牛两次得手后,还想继续,刚才还抱着一副看热闹心态的土狼帮的人,终于反应了过来,一行八人怒气冲天的朝着曹二牛冲了过来。
曹二牛能弄翻火牛,本就仗着出其不意的下三滥手段,真要动起手来,估摸这几个能在篮球场上硬碰硬的家伙,任何一人都能轻易将他放倒,所以这才刚刚交手不到5秒钟,胸前就多出了十几双鞋底印,脸上更是没少挨拳头,嘴角已有鲜血缓缓溢出。
“哎……这新来小子倒是个带把的爷们儿,奈何寡不敌众啊!”
“虎哥,我看这小子不错,要不把他招进我们余生会吧?”
“这事我做可不了主,得回头问问大哥的意思。”
旁边看热闹的囚犯七嘴八舌的,多少有些看不起土狼帮这种以多欺少的做法,可现在又刚好没有能说得上话的大哥级人物在场,余生会的那拨人就算有心出手帮忙,也不敢擅作主张,毕竟这件事情牵扯到帮派之争,而现在整个a区还算安宁,一副三足鼎立的局面。[.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半分钟过去后,身形瘦弱的曹二牛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半蹲在地上双手抱头,以这种如同乌龟缩首的方式护住自己的脑袋,这也是以前在曹家村打架时摸搜出来的经验,身体受伤最多就是疼痛,可脑子伤了,就真的失去战斗力了。
而就当下的处境来说,曹二牛寻思着自己要真被打晕过去,估摸着能不能安然醒来,都得两说,别望了旁边还有一只暂时失去战斗力,但绝对恨不得生生吃了他的暴怒火牛。
曹二牛并不后悔做出这种看似自寻死路的举动,自从火牛毫不避讳的告诉他,是受人指使后,他便大致猜测出了这件事情与那位传闻中手眼通天的霍爷,绝对脱离不了干系。
且不提霍无疾的死到底该不该由他买单,但如果某人一定要这样去想,那可就真成了不共戴天的杀子之仇了,天知道那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霍爷,究竟会干出怎样的疯狂事情来?所以这事儿几乎无解,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如果曹二牛想不出办法自救的话,绝对无法活着走出这座监狱。
而短时间内曹二牛能想到的最好办法,无非是尽量表现出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劲儿,因为监狱里的犯人最看重的便是有血性的爷们儿。这片监狱里不是有三股势力么?既然土狼帮想要对付自己,就必须得想方设法的得到另一股势力的垂青。
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孤立无援。
不得不说曹二牛的这招自我推销的办法,几乎都快奏效了,可百密一疏的是,他实在没料到今日正赶上余生会的几位重要人物秘密聚会,所以现场没有敢于挑起两帮之争的人。
就在围观众人暗自叹气,几个看曹二牛十分对眼的余生会成员都起了喊话惊动狱警的心思时,人群一侧突然传来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站在那里的囚犯纷纷后退,让出一条过道,紧接着一个满脸胡渣、全身透露着一股颓废意味的青年人,缓缓从后面走了出来。
“住手!”
青年人的声音不大,但刚好能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几名对着曹二牛上下其手的土狼帮成员,刚想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敢多管闲事时,可这扭头一看,不由纷纷停下手中动作,脸上忌惮的表情显露无疑。
好在这时,那位被曹二牛予以了致命一击的火牛,终于满血复活,怒气冲天的走了过来,他先是看了眼双手撑地缓缓站了起来的曹二牛,意识到这小子并没打算跑路后,才皱着眉头望向身前的青年人,尽量压制住满腔的怒火,用询问的语气道:“连少佛,我土狼帮与向来你井水不犯河水,你当真要插手此事?”
可让火牛目呲欲裂的是,那位比他矮了半个头、被他唤作连少佛的青年人,根本就懒得搭理他,莫无表情的走到曹二牛身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淡淡道:“还好,只是些皮外伤,死不了。”
曹二牛诧异的抬起头来,因为无意间动作过快,拉扯到了受伤的颈部,因此表情显得有些狰狞,龇牙咧嘴道:“是你?”
连少佛微微一愣,显得有些意外,对着他点了点头,道:“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曹二牛注意到了围观众人望向他的忌惮眼神儿,就显得更加疑惑了,这位自己刚来明珠时在火车上遇到的逃票好汉,咋就进了监狱呢?而且似乎还混得很不错的样子?
“够了!”望着两人一副嘘寒问暖的模样,简直当自己不存在,站在一旁的火牛终于爆发了,厉声道:“姓连的!别以为弄废了一个刀疤强,就真当自己是号人物,别人怕你,我火牛可不怕,栽在老子手里的人比你多出10倍不止,识相的话就赶紧离开!”
“聒噪。”
连少佛皱着眉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本不想与你们这帮乌合之众有所瓜葛,可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欠这位小兄弟半块饼,所以今天这事不能不管,你说怎么着吧?”
连少佛的这番话不可谓不霸气,也透露了与曹二牛的微薄交情,当知晓这家伙只为了半饼之恩不惜开罪整个土狼帮后,围观几百号囚犯的表情中,不由浮现出一抹赞赏之意。
不亏是能将十大魔头之一的刀疤强,直接打折双腿的狠人!够爷们儿,讲义气!
“哼!给脸不要脸,我就不信了,你一个人还能硬抗我整个土狼帮!”火牛的爆脾气在这一刻显露无疑,若不是考虑到这家伙废掉刀疤强的手段实在过于轻描淡写,他老早就发了飙,眼下忍无可忍的他对着身后几名手下一招手,怒喝道:“兄弟们,给我上,弄死弄残算我的!”
几名身形魁梧的大汉见到火牛一马当先的冲了上去,也来不及细想,同样挥舞着拳头扑了过去,一时间,场面再次混乱起来,周围的其他人赶忙纷纷后撤,一边利用人墙给他们打起掩护,一边腾出足够宽敞的空地,以便他们尽情发挥。
更有几个头脑灵光又毫无背景的囚犯,甘愿牺牲自己,为大家谋福利,抱着篮球冲进球场中,打着不亦乐乎。从狱警所在的哨亭上看过来,不细瞧的话,真以为他们在和平常一样打球呢。
曹二牛在火牛冲过来的那一刻,被连少佛一把推进了人堆里,看他这副模样,似乎准备独自迎战对方9人,这让在场多数心里偏向他这边的囚犯,不禁狠狠替他捏了把汗。
能以一敌十的猛人,江湖上不是没有传闻,据说东北那位老当益壮的端木老爷子有这个实力,再就是大草原上正值壮年的傅挽弓,估摸不在话下,还有大西北的多情小侯爷,再就是那位立志替密宗积德行善,入世除恶的澹台仙子。
可满打满算,现如今整个江湖上也就出了这四位武力值爆表的牛人,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的这等彪悍事迹,多见于史书,不排除有夸大其词的嫌疑。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想要耳听八方,眼观六路,一人应对数人的围攻,谈何容易?
可现实的情况是,这场本以为毫无悬念的打斗,自双方刚一交手后,就很诡异的画风突转。
人多势众气势如虹的那一方,惨遭大屠龙,简直可用兵败如山倒来形容,从最先冲过去的火牛,被干净利落的一记回旋踢直接命中脑门倒地不省人事后,后面冲过来的几人先是被吓破了三分胆,连出手的气势都受到了极大影响,再后来已经不是他们群起攻之了,而是被人如同割麦子般,一条鞭腿放倒两三个,几乎没用三五下,就全部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整个过程用时极短,估摸连两分钟都不到,另一方的那位独行侠甚至都没怎么出手,单靠两条杀伤力极强的腿,就轻松的奠定了自己不容挑衅的威严。
望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火牛,还有另外几个被伤及要害趴在地上哭爹喊娘的土狼帮成员,在场所有囚犯,一时间几乎全都傻眼儿了,再望向不紧不慢的整了整衣服、面不红心不跳的连少佛时,眼神儿中除了往日的忌惮以外,更多了抹深深的敬畏。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位据说同样来自西北大漠中的好汉,就仿佛一匹孤傲的猛兽。
虎豹之子,虽未成文,已有食牛之气。
42、孙子,你来呀
能在监狱这种地方遇到位故人,这是曹二牛从未想到过的事情,所以说缘分这东西确实很奇妙,先是火车上的一面之缘,再在黄浦监狱中偶遇,老天似乎诚心要将这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家伙,硬凑到一起。[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离放风结束大约还有20分钟的样子,场地一处无人的角落里,连少佛打量着坐在草地上龇牙咧嘴的揉着涨疼胸口的曹二牛,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会进来这里?”
“哎……”曹二牛抬头看向他,叹了口气后,将自己来到明珠市这几月以来做的事情,一一道来,一边说着,一边表情中透着股深深的无奈。
“车祸?”饶是连少佛自认有着不错的观人面相的本领,也楞是不敢相信,这位给自己的第一印象便是个深山旮旯里走出来的土鳖,竟然玩得转赛车那种高端玩意儿,居然还将霍家那宝贝嘎达逼进了阎王殿,真是令人够意外的。
“那你呢?你怎么也进来了?”曹二牛点了点头,苦笑连连,突然想到什么,好奇的问道。
连少佛似乎犹豫了一下,看了他一眼后,淡淡道:“如果我说自己是故意进来的,你会相信么?”
“故意的?”曹二牛诧异的瞪大眼睛,嘴巴张成o字形,实际上连少佛既然这样问,他心里就已经相信了,只是他实在想不通,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吃饱了撑的喜欢往监狱跑?
曹二牛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期盼着他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可连少佛似乎并没有说话的意思,好奇心已被严重勾起的曹二牛眼珠转了转,岔开话题道:“连少佛是你的真名吧?”
曹二牛之所以有如此一问,是因为他记得,这家伙上次说过身份证上的名字是假的,当时自己还为此羡慕了老半天呢。
连少佛摇了摇头,道:“假的。”
“又是假的?”曹二牛翻了翻白眼,简直无语了,先不提这家伙哪来的这么大的门路,名字不就是一个符号么,整日在这上面做手脚弄来弄去的,莫不是这里面还有什么别的隐情?
“那我能冒昧的问下,你的真名到底是什么?”虽然知道这其中怕是有些猫腻,但曹二牛心里实在痒痒,还是没能忍耐住。(.)
“真名?”让曹二牛诧异的是,这个看似挺平淡的问题,却让眼前这家伙产生了巨大的反应,他先是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然后眼神儿开始有些飘忽起来,似乎想起了某些往事,足足过了5分钟后,才扭过头来望向曹二牛,嘴唇颤动道:“你也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因为我配不起那个名字!”
曹二牛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头脑里很自然的回想起了火车上那个无地自容的身影。
现场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尴尬,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沉默了几分钟后,连少佛看了看曹二牛,问道:“你得罪了土狼帮?”
曹二牛摇了摇头,表情显得有些无辜道:“没有。”
连少佛很聪明,根本不需要他的解释,听他这么一说,再结合之前所提到的入狱原因,很快便有了自己的猜测,露出一副并不意外的表情道:“这事儿说得通,土狼以前正是白门的十二堂主之一,他能在监狱里过得这么潇洒,白门背后没少替他打关系,所以如果是霍天养要对付你,他自然会不遗余力。”
除了土狼的身份以外,其实这件事情曹二牛早就分析出了大概,因此连少佛的一番话并没有让他产生多大反应,倒是这家伙对道儿上事情的了解程度,令他很是诧异。这也让他对于连少佛的身份,多少有了些猜想。
20分钟很快过去,计时铃响起的时候,连少佛看了眼从草地上爬起来的曹二牛,道:“接下来你要时刻保持警惕,我住207号牢房,以后放风的时候尽量和我一起,这些家伙手段阴的很,小心着了道儿。”
曹二牛点了点头,道:“谢谢。”
这两个字可不是随口说说,而是发自肺腑的情感,土狼帮号称帮众过百,连少佛能为了昔日半块青稞饼结下的善缘,不惜替自己对战整个土狼帮,这份胸襟,何等伟岸?
“无妨。”走在前面的连少佛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轻声道:“你不像我,你的前途一片光明,只要能熬过这1年时间,等出去以后尽量远离明珠,将来说不定还能有一番作为。我们能再次相遇,便是有缘,如今这世上像你这样的人并不多,至少在这里,我不会让你有事。”
这是曹二牛自从初次遇见连少佛开始,听他一次性说过最长的一句话,虽然看不清他当下脸上的表情,也猜测不出这位谜一样的男人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往,但耳边听着这样的话,望着他并不宽阔的背影,曹二牛在心里暗暗发誓。
此人这辈子绝对不容错过,最起码得做个朋友,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兄弟!
…………
曹二牛刚一走进牢房,早一步回来的小鼠就立马迎了上来。
面色慌张的小鼠,伸手搀扶住全身脏乱、脸颊微肿的曹二牛,关切的询问道:“二牛哥,有没有伤到哪里?要不要打报告去医务室看看?”
自从开始时被曹二牛喝退了之后,小鼠便直接离开了球场,所以对于后来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晓,在他看来被土狼帮那些家伙给盯上,不被打断几根肋骨都叫不正常。
“没事,只是些皮外伤而已。”曹二牛对着他挤出一丝笑容,尽量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说道。因为几天的接触下来,他多少清楚一些小鼠的性格,也能理解他现在内心的不安。
“那就好,那就好。”虽然有些疑惑曹二牛到底是如何全身而退的,但见他好像真没什么大碍,小鼠不由松了口气,连声道。
在宿舍里待了半个小时后,很快到了午饭时间,牢房里的电动铁闸门应声而开,与往常一样,曹二牛跟随在犯人大军中,在狱警的监管下,有秩序的下楼,然后通过室内的中央过道,前往c区食堂就餐。
监狱里的午饭没有多少想象空间,主食是一块硬邦邦的老面馒头,菜的话是几片满是虫孔的青菜叶子,一勺炖得稀烂的冬瓜,外加一只比拇指大一丢丢的小鸡腿。
但就是这只每日只有中午才会供应的小鸡腿,对于所有犯人而言,简直就是人间最好的美味。
可惜的是,即便是这点儿小福利,也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得了的,尤其是曹二牛这种刚刚进来没多久的小菜鸟。
曹二牛刚打好饭菜找了个空桌子坐下,就马上有一个贼头贼脑的家伙端着个盘子,走了过来,在他手中的盘子里,已经有着不下20只鸡腿,这些全都是如同曹二牛和小鼠这般,毫无靠山的“散户”贡献的,最后会被这个号外叫作“鸡仔”的家伙,拿过去上缴给三大势力的大哥们平均分配。
这种行为在监狱里叫作“纳粮”,一般来说只针对于入狱没超过1年的新人,但也有例外,像小鼠这种没胆子没气魄,三大势力都看不上眼的家伙,就是这种例外。
这种事情算是监狱里的传统,值班的狱警们也懒得理会,他们才不会去管你到底有没有吃饱,只要没人刻意滋事,他们也乐得清闲。
“别看了,吃吧,到时候等我出去了,带只北京烤鸭来看你。”曹二牛望着留着口水,依依不舍的交出自己那只鸡腿的小鼠,苦笑摇头道。
“哥,你可要说话算话啊!啧啧……北京烤鸭,我都快忘记是啥滋味了。”吃了两年水煮白菜的小鼠,狠狠的咽了把口水,满怀期待道。
“放心吧,忘不了。”
两人不紧不慢的吃着,虽然没点儿荤腥,但至少能填饱肚子,只是曹二牛盘里的食物才刚消灭完一小半的时候,突然一个身影从他身旁快速跑过,将他握着塑料勺子的手臂狠狠撞了下,以至于放在桌面上的铁盘子直接飞起,“哐当”一下掉落在地面上,里面剩余的饭菜洒落一地。
更可气的是,那个明显故意为之的纹身男,成功得手后,居然还恶人先告状的扭过头来,怒骂道:“小子,你他娘的找死是吧?居然敢挡你雄爷的道。”
这个自称雄爷的纹身男,曹二牛在小鼠的暗地介绍下,早就认识,名字叫陈雄,乃是土狼帮的大哥级人物,仅比火牛的地位差上一线,同样是土狼的得力干将。
曹二牛心里说不上火是假的,但他注意到了对方眼中那抹隐藏得很好的期待,所以故意抬起头来,笑了笑,道:“雄爷走得这么快,莫不是赶着去投胎?”
对于土狼帮而言,曹二牛早就没有丝毫顾忌了,反正都已经杠上了,估摸还是不死不休的结局,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怕得罪的?
再说了,当下有狱警在场,这家伙之所有故意挑衅,不就想让自己先动手么?只是这点儿小心思,陷害一下那些出门不带脑子的家伙还好,想用在他身上?没门儿。
“怎么回事?”果然,值班狱警闻声后,第一时间走了过来,对着两人呵斥道。
知道计划落空的陈雄对着狱警解释了一下,说是地板上有水,自己不小心滑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去,只是等到狱警将眼光从他身上收回时,不由脚下顿了顿,阴沉着脸扭过头来对曹二牛作了一口形。
小子,你死定了!
43、死神来临
曹二牛不按常理出牌的方式,无疑彻底激怒在狱中地位不俗的陈雄,若不是对周围几个全副武装的狱警有所顾忌,这家伙早就开始发难了。(.无弹窗广告)
表情阴鸷的陈雄恶狠狠的瞪了眼曹二牛后,快步走向食堂后方的一块空闲地带,在那里十几张饭桌中,只有三张桌子旁边坐着人,而且桌面上的铁盘子里堆放了不少鸡腿,如果按人头来算的话,一人平分10只都有富余。
同是罪犯,这些人的待遇简直就像来度假的一样,个个吃得满嘴流油。
这三张桌子上坐着的十几人,自然便是a区监狱里三大势力的领头人,陈雄刚才做的事情,这些人全都看在眼里,现在见他面色阴沉的走了回来,几位与土狼帮向来不对眼的余生会成员,自然少不了一顿挖苦。
“哟,咱们的雄哥凯旋而归了,啧啧……当真是出手不凡啊!”
“那还用说,雄哥一出手,那小子还不屁颠屁颠儿的磕头认错?咦?诸位,是不是我眼花了?那小子怎么还好端端的坐在那里?像个没事人儿一样?”
“赵彪,黑手!你们想怎样?不行明天放风的时候干一架?”陈雄一张老脸上白一块儿的,红一块儿的,对着说话的二人怒喝道。
“干就干!难道咱们余生会还怕你土狼帮不成?”
“你!……”
“好了,都别吵。”出声打断陈雄的是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中年人,坐在左侧那张桌子的居中位置,别看这家伙个头儿不足1米7、体重撑死110斤的样子,此人正是a区三位大佬之一的土狼。
土狼对着满脸通红似乎有话要说的陈雄摆了摆手,然后扭过头去,对着旁边那张桌子上,一位带着眼镜、留着大胡子的中年人,淡淡的说道:“云祺兄,听说你对那小子有点儿意思,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小子可是霍爷点名要对付的人,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掂量。”
自始至终都是一副笑眯眯模样,见手下故意挑事儿也没打算制止的况云祺,终于皱着眉头开了口,道:“霍爷?那个霍爷?”
土狼像是看傻子一样的望向他,嘴角透着点儿讥笑意味,道:“你觉得在这明珠一亩分三分地界儿上,还有谁够资格让我喊爷?”
“霍天养!”况云祺瞬间反应过来后,表情中终于多了一丝凝重,他虽然不是地地道道的明珠人,但对于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如果说他当年作为毒品庄家,纵横明珠市的时候,对谁最为忌惮,非白门的门主霍天养莫属。
那家伙在明珠市范围内,绝对是教父级的人物,以他的能量,若真铁了心要对付自己,况云祺有自知之明,即便是在监狱里,自己也不见得就绝对安全。作为一个传承近百年的帮会,白门的盘根节错,绝非一般人能够想象的。
“既然是霍爷的意思,那我况某人自然得卖这个面子。”况云祺是个聪明人,根本无需多想,很快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很好。”土狼显得有些得意的点了点头,扯着白门门主的大旗,他终于在一直强压着他一头的况云祺面前,扬眉吐气了一回。
搞定了余生会后,土狼又扭头望向另外一张桌子,目光落在一位相貌平平、体型匀称的青年人身上。
此人正是a区公认的最强能力者,龙华会的老大,魏文龙。
土狼其实很清楚,以魏文龙的冷漠性格,几乎不会无故插手此事,但他却另有目的,所以脸上透着点儿真诚的笑意,和颜悦色道:“文龙兄,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刚才已经告知大家,霍爷将这件事情交由我办,但中间出了点儿小岔子,所以在下厚颜,想请文龙兄搭把手。”
末了,土狼见魏文龙依旧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自知筹码不足,急忙补充道:“当然,好处也不会落下,只要文龙兄肯出手帮忙,以后香烟酒水管够。”
监狱里的交易多是以香烟为筹码,酒水就更加稀罕,土狼最后的“管够”两字,除了极具诱惑力外,无疑也表明了他的十足诚意。甚至在座的众人都已经猜测到他想要魏文龙帮什么忙了,毕竟上午的事情就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想不让人知道都很难。
而且在a区监狱里,除了有着地头蛇背景的土狼帮外,香烟酒水这种东西在另外两股势力中,都是紧俏货。只是帮忙收拾个人而已,似乎于情于理,魏文龙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让包括龙华会自己的几位大哥在内的所有人,都十分诧异的是,土狼一番话说完后,自顾自的啃着鸡腿的魏文龙,头也不抬的回道:“不干。”
“你……”要是一般人这么不给面子,土狼指定要发飙了,但面对这位武力值爆表且身份不明的家伙,他楞是被对方噎着好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文龙兄,真的不用再考虑考虑?这可是霍爷的意思。”面色有些难看的土狼,不得已之下还是搬出了霍天养,希望能给这个不懂事故的家伙一点儿压力。
可他的想法虽好,但某人的胆量更大。
魏文龙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鸡腿后,抬起头来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霍爷?不好意思,不认识。想要让我出手也可以,跟你那位霍爷打个商量,想办法将我刑期缩短一些,或许我会答应。”
显然,比起生活上的享受来说,魏文龙更想要的是自由。可是,自由的代价哪有那么简单?
土狼皱着眉头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好,文龙兄的意思,我会一字不差的转达给霍爷。”
土狼这话明显有弦外之音,但艺高人胆大的魏文龙似乎并不在意,耸了耸肩后,挺没心没肺的笑了笑,道:“劳驾。”
“额,对了。”突然想到什么,魏文龙对着气冲冲起身,准备离开这里的土狼说道:“别以为我在漫天要价,那个连少佛没你们想得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土狼脚步微顿,刚想追问一下,奈何魏文龙言尽于此,似乎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对他摆出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
…………
曹二牛这几天过得很不舒坦,若非连少佛早有提醒,还真的差点儿阴沟里翻船。
自从上次火牛打着慢慢玩死他的想法落空了以后,土狼帮那些家伙显然改变了策略,不打算再继续戏耍下去,而是直接动了真格。
一次下楼梯时被人从背后推到,直接造成了踩踏事件,好在反应迅速,拽着别人的衣服很快爬了起来,不然下场就真和那两个被送进重症监护室的倒霉蛋一样了。
还有一次在澡堂洗澡的时候,被人拿着一把被磨尖了的牙刷柄偷袭,还好有所警觉蹲下身子躲了过去,然后那家伙被闻声赶来的连少佛给收拾掉了。
经过这两次的大难不死之后,事实证明了土狼帮是要铁了心灭掉他,而且曹二牛也大致摸索出了一套规律,那就是这些家伙往往会选择人多眼杂,或是无狱警看守的地方对他下手。
所以从这之后,曹二牛几乎不会再往人堆里凑,尽量使身体周边留有足够的空间,每次吃饭都是吊在队伍最后面,刚好在狱警的视线中。而去往澡堂或是放风场这些地方的时候,就会形影不离的跟在连少佛身边。
这样的生活确实很累,但为了自己的小命,曹二牛又不得不如此去做,也好在每日走出牢房的时间很有限,不然非得将他逼疯不可。
时间一晃,半个月很快过去。
后面的这段时间里,愈发机警的曹二牛,几乎没有留给土狼帮那些杂碎半分机会。而这的情况,显然不是某个对他恨之入骨的幕后主使希望看到的结果。
这天下午,约莫三点钟的时候,曹二牛正躺在牢房里看书,突然有狱警前来开门,说是外面有人探监。
曹二牛原本下意识的以为是夏初蝶,毕竟明珠市内他也没认识几个人,而关系好到知道他现在被关在这里的,似乎只有夏初蝶一个。
可让曹二牛十分诧异的是,来给他探监的人并非夏初蝶,而是他打死都没想到的蔡晓川。当然,这家伙肯定也不会是来对他嘘寒问暖的。
蔡晓川只对曹二牛说了一句话,他说:霍爷说了,我们两个里面必须有一个要给霍无疾陪葬,而我又不想死,所以只能是你。
这家伙莫无表情的说完这句话后,转身走开,却没有直接离去,坐在钢化玻璃后面的茶桌旁一言不发,似乎是在等人。而曹二牛在被狱警押回牢房的路上,遇到了一个人,龙华会的老大,魏文龙。
直觉告诉曹二牛,这绝非什么巧合,这样一联想之后,他本就压抑的心头,更是凭添了几份沉重。
因为关于魏文龙此人在监狱里的辉煌事迹,曹二牛从小鼠那里听到了太多,简直可用百战百胜来形容,所以曹二牛十分担心连少佛到底是不是他的对手。
除了害怕连少佛战败,失去唯一靠山的他,会死得很惨以外,曹二牛同样也怕这件事情会连累到连少佛。
总之,蔡晓川的突然来访,恍若死神来临般,令忧心忡忡的曹二牛彻夜难眠。
44、小侯爷
有人曾说过,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同样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最坚诚的友情也会土崩瓦解,最势如水火的敌人也能冰释前嫌。(.无弹窗广告)
这番言论虽然过于激进,但抛却我们心里本就带有的偏见,再去品读一番时,就会发现也并非全无道理。
蔡晓川对魏文龙许以了怎样的承诺,外人不得而知,但毫无疑问,他们二人达成了某种共识。
而这一点,在第二天上午放风的时候,得到了很好的证明。
走在最后面的曹二牛与连少佛两人,刚一从监狱大楼里走出来,就感觉外面的气氛有些不对,往日最热闹的球场区域,今日却挺诡异的空无一人,而那些平时已经鲜有摩擦的三大势力,今天却如同吃了火药一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互相开撕起来,而且冲突多是爆发在几座高墙哨岗的正下方,弄得值班的狱警忙得不可开交。
“有些古怪,跟紧我。”其实不用连少佛提醒,曹二牛但凡有点儿脑子,便能将此事与昨日蔡晓川的突然到访联系一起。
“少佛,我估摸着今日会凶多吉少,待会儿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先顾好自己。”曹二牛脚步微顿,表情严肃的说道。
两人一段时间相处下来,自然比之前熟络了很多,连少佛年纪稍大,曹二牛本想以大哥相称,可这个待人向来冷漠的西北爷们儿就是不答应,说是好男儿不以伪名相交,可他又不愿告知自己的真名,最后曹二牛只得直呼名字。
“放心,这里没有冷热兵器,一群乌合之众想要伤我,怕也没那么简单。”
连少佛目光如隼,扫视过放风场慢悠悠的说出这话时,曹二牛能感受到自他身上散发而出的强大自信。面对三大势力拢共两百多号人而巍峨不动,这一刻的连少佛,恍若神祇。
放风场一改常态的局势,显然是有人在故意操纵着,而且那些得到指示的犯人们又极其“克制”,多是叫唤得比较凶,真动手的没几个,这样一来可把当班的十几名狱警折腾得够呛,想要拉警报吧,又发现事态完全在可控范围之内,因此只能走下岗哨,一个一个冲突点的寻过去,挥舞着警棍见人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猛劈。[]
效果还是很显著的,特别是一些平日里不服管教的硬茬子,今日被打了也是一副服服帖帖的模样,这使得狱警们心中多少有些得意,一时也忘了事情的反常。
而如此同时,正当狱警们享受着作为猫的优越感时,从放风场的一处隐蔽角落里,突然走出一行二十几人,气势汹汹的向着两个已经发现他们而停下脚步的人走去。
这群人走近后,站立位置稍稍靠前的连少佛笑道:“啧啧……这阵容,三大势力的大哥们都到齐了,还真是看得起我连某人啊!”
“应该的。”
接话的是站在对面人群中间的魏文龙,他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丝毫没有调侃的意思,棱角分明的面颊上布满了凝重。
而这句话也使得原本嘴角带着笑意的连少佛,收敛起笑容,不由皱了皱眉头,道:“姓魏?莫不是津西姚子胡同里的那个魏家?”
魏文龙点点头,算是默认,双手一握,作出一个抱拳的姿势,对着连少佛深深鞠了一躬后,才开口道:“侯爷,你的大名我早就听说,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是想着与我切磋吧?”既然身份已被识破,连少佛索性不再遮掩,深深的看了眼魏文龙后,道:“你家老爷子在我这里都讨不了好,你就这么有把握?”
“呵呵……岂敢。”魏文龙态度谦逊,丝毫不像是来找茬儿的,摆了摆手道:“我自知不是侯爷的对手,但我3岁习武,16岁闯过木偶阵,想来牵制一下您,还是可以做到的。”
“额?16岁就过了魏家的木偶阵么?倒是有些资质。”连少佛稍显意外的回了句,不过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讶的表情。
“文龙兄,这家伙到底是谁?”
两人如同老友见面般你一句我一句的,听得在场众人云里雾里的,眼见时间所剩不多,杵在魏文龙身旁的土狼终于沉不住气了,看现场这气氛,他还真怕这两家伙接下来会来个拥抱呢。真要是这样,以后在a区监狱里,还有谁能动得了姓曹的小子。
“他?”魏文龙指了指身前的连少佛,又望向一脸不明所以的土狼,嘴角勾起一抹讥笑道:“你们白门传承了近百年,也活该偏安一隅,居然连大名鼎鼎的西北小侯爷都不认识,是该说你们孤陋寡闻呢?还是目中无人?”
“嘶——”魏文龙此话一出,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就连刚被嘲讽了一番面红耳赤的土狼也是一样,他现在还哪有心思去计较魏文龙对白门的那点儿不敬,主要是“西北小侯爷”这五个字分量实在太重了!
那可是敢一怒为红颜,一人一刀,骑一匹跛脚的瘦马,就能直接挑翻当时整个西北最大马帮的狠人啦!
虽然那一战最终以悲剧收场,但一人血洗一个拥有100多号好手坐镇的马帮总部,这种事迹,放在当下热兵器横行的年代来说,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而那位据说出身显赫的多情浪子,仅此一战,便被江湖中人提升到与东北的端木老爷子,大草原上的傅挽弓,还有密宗的澹台仙子一个级别,绝对是一等一的大枭。
但与后面的三位不一样,这位小侯爷低调得有些过分,甚至可以用神秘来形容,几乎无人知晓他的真名,江湖流言中他曾用过的名字至少也有十几个,见过他真面目的人更是鳞毛凤角,谁又能想到,这等人物如今会被关在黄浦监狱里?
望着身旁一众人瞠目结舌的表情,魏文龙轻哼一声,道:“怎么了各位,这架到底还打不打?好处我可已经收了,打不打是你们的事情。”
魏文龙其实早就猜到了连少佛的身份,因为一年前连少佛废掉刀疤强的时候,他刚好在场,而当时连少佛所用的功夫,乃是北腿正宗——临清谭腿,这种腿法距今已有上千年历史,时至今日早已失其精髓,而爷爷曾经对他说过,当今世上只有一人将谭腿臻至大成,那人就是——赫连少佛!
是的,至少在那时,他是以复姓赫连自称的。而且爷爷对此人极其推崇,称其为百年不遇的习武奇才,可惜生不逢时,若是放在明清那会儿,假以时日,必成一代宗师。
魏老爷子并非什么趋炎附势之人,魏文龙刻苦习武,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极少得到夸奖,当有一天他发现一个同龄人在老爷子心中地位如此之高时,难免起了争斗之心。所以很早以前便想会会这位小侯爷,看看是不是真像爷爷说的那般厉害。
起初识破了连少佛的身份后,当真是又惊又喜,冲动了好多次,最终好容易按捺了住,因为这里实在不是什么比武会友的好地方,后面曹二牛的出现倒是给了他一个契机,既能满足心愿,又能缩短半年刑期,真弄出什么事情来,还有人主动背锅,简直就是一箭三雕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打!当然得打!什么一个人挑一个帮会,我看就是吹牛皮。”现场沉默了少许后,此事的组织者土狼,终于硬着头皮说话了,他心里已经想好了,大不了干掉这姓曹的小子后,就让霍爷那边托个关系将自己弄到b区去,这样一来也不怕连少佛以后报复。
可与毫无退路的土狼不一样,余生会这边,况云祺显然有更多选择,他是个聪明人,懂得权衡利弊,也明白空穴来风必有因的道理,所以得知了连少佛的身份后,几乎想都没想,带着自己的人马扭头就走。由此可见,比起身在监狱之外的霍天养,他更为忌惮眼前这位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小侯爷。
“龙哥,我们真要打?”魏文龙的头号心腹高彬,深深的看了眼一脸淡然表情的连少佛后,咽了咽口水,小声问道。
人的名,树的影,怪就怪这位小侯爷来头实在太大,大到让人生不出半点儿战意,有的只是敬畏。
魏文龙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道:“不,这件事情龙华会不用参入,我代表的只是个人,你们都散了吧。”
高彬深知魏文龙的脾性,也大抵能揣测一些他的用意,实际上如果龙哥能拖住连少佛的话,根本就用不着他们出手,而如果连龙哥都拖不住的话,他们留下也没用。
如此一思索下,高彬点了点头,带着龙华会的人同样离去,所以现场最后只剩下包括土狼、火牛、陈雄在内的7名土狼帮的大哥,再就是魏文龙。
虽然现在人走了大半,但并不妨碍计划进行,只要关键的魏文龙在,土狼帮的这些人就有底气。
一行8人互相对视一眼,再无二话,魏文龙率先发难,脚跟猛地一跺后,右手成拳,手臂向后拉扯出一个巨大的弧度,跳起一拳向前轰击而去。
而土狼则带着其他6人四散开来,慢慢向着曹二牛逼近,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们右掌之中全都拽着一把磨得十分尖锐的牙刷柄。
就这玩意儿,要真戳到人身上,指定多个血窟窿,不比匕首逊色多少。
45、意外访客
不得不说,土狼此人十分谨慎,如意算盘打得也相当不错,即便早前并不知晓连少佛的身份,但同样没有丝毫掉以轻心,为此还特地游说霍天养,最终由蔡晓川出面花了大价钱请来魏文龙。(.无弹窗广告)
如果事情真按他所想的那样发展,魏文龙出手拖住身手难测的连少佛,自己几人再出手结果曹二牛,那么毫无疑问,明年的今天,便是曹二牛的祭日。
“魏家小子,这手三皇炮捶沉稳刚劲,迅猛巧捷,已初窥炮捶之精髓,却也难得,但想靠它缠住我,怕是还不够。”
面对魏文龙气势磅礴的迎面一拳,连少佛脚下一动,一个晃身很轻松的躲了过去,也不与他硬撼,说话间,身形已经移动到曹二牛身后,然后一记干脆利落的侧身踢,将一个跃跃欲试的土狼帮大哥直接踹飞出去。
“文龙兄,拖住他!”连少佛的突然发难,吓得站在那个倒霉蛋旁边的土狼脸色大变,急呼道。
“哪里走!”魏文龙见对方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一时也来了火气,大喝一声后,两条手臂大开大合,挥舞得虎虎生风,追赶过去后将连少佛整个人都罩在拳风里。
“真是粘人呐,既然这样,只能先解决了你。”连少佛一把将曹二牛拽向身后,背靠着背,嘱咐道:“二牛,小心那几个家伙,给我五秒钟。”
“好。”曹二牛心领神会,脚跟紧贴着连少佛的步伐,身体微微弓起,将力量集中在下盘,准备随时给予对面几个虎视眈眈的家伙一记撩阴腿或是扫堂腿。
两人之间的对话并未故意掩饰,因此周围几人一听后,脸上的表情各异,首先是本就上了火气的魏文龙,当下脸色涨红一片。
五秒!意思是五秒钟就能搞定他么?这简直就是赤果果的侮辱!
另外,土狼几人见连少佛如此一说,心中当即一喜,意识到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侯爷,在下不才,我倒想看看你到底怎样五秒钟搞定我!”魏文龙怒极反笑,两条手臂左右开弓,拳肘并用,动作虽简练朴实,但拳下气势极其凶猛,深得炮捶简单粗暴的要领。
土狼几人见魏文龙气势如虹,显然动了真格,纷纷紧了紧手中的利柄,只等连少佛被他纠缠住后,便第一时间直取曹二牛的性命。[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来的好!”而连少佛这边,面对魏文龙的全力进攻,居然不惧反喜,这次似乎也并不打算避让,一手负于背后,只用单手拇指内扣,成掌刀,不断向前挥去,将魏文龙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尽数接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连少佛刚一出手之际,早就看准时机的土狼暴起发难,瘦小的身形一跃而起,高举的手臂向着曹二牛脖间凶猛扎去,显然没留丝毫余地,想要将他一招毙命。
“就知道你他娘的最沉不住气。”曹二牛方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这些家伙,发现土狼脸上的表情最为急切,因此更多注意力自然放在他身上,当下见他果不其然的扑了过来,向着左侧早就计划好的路线来了个十分难看的懒驴打滚,算是堪堪躲过了这一劫。
而如此同时,在他身后,连少佛和魏文龙二人大战正酣。魏文龙见对方如此轻松的挡下了自己的炮捶后,面色顿时大变,刚想使出压箱底的家传功夫――虎凸拳时,对面的连少佛却突然改变了打法,改掌为腿,单腿立地,身体前倾,以一记气势凶猛的侧边踢,直劈其胸前。
“不好!”这招太过出其不意,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仓皇间,魏文龙只得双手交叉作防护状。
“砰!”一声沉闷的响声过后,魏文龙身形也不由自主的倒退三步,堪堪止住身形后,不留痕迹的将颤抖着的双手藏于身后,面色十分难看道:“好厉害的腿法。”
“正所谓南拳北腿,真要论起来的话,拳法在前,腿法在后,三皇炮捶的威力其实并不逊色于谭腿,是你火候未到而已。”连少佛见他停止了手中动作,脚步稍稍向后撤去,再次与曹二牛背贴着背紧挨在一起。
土狼几人见此,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样纷纷止住了步伐。
“还打么?”连少佛看了眼脸色煞白的魏文龙,笑着问道,那模样儿简直如同没事人一样。
魏文龙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沉默了少许后,显得有些不甘心道:“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不亏是西北小侯爷,在下今日算是领教了。”
一句话说完,魏文龙扭头就走,根本不去理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土狼几人,显然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
“文龙兄,你干嘛?你可是答应霍爷的。”土狼大急,赶忙追赶上去。要知道为了今日的这场厮杀,他可是花了不少本钱和代价,况且霍天养那边都下了生死令,哪能说走就走?
“我已经按照约定对连少佛出手了,剩下的事情就管不了了。”魏文龙脚步微顿,等到土狼追上来后,背对着曹二牛等人将自己的一双臂抬了起来,莫无表情的说道。
“文龙兄,你的手?”土狼望着眼前这对瘫软下来、仿佛失去了骨头的手臂,整个人忍不住的颤抖了一下,脸色骇然道。
“无妨,只是关节错位,回去矫正一下即可。”魏文龙摇了摇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淡淡道:“你们也不用瞎折腾了,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吧,想在西北小侯爷面前杀一个他铁了心要保护的人,在这个没有热兵器的监狱里,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土狼望着魏文龙略显颓废的背影,又扭头望向身后的连少佛与曹二牛,好半响楞是说不出话来,直到几名手下自知计划泡汤凑到他身前时,才苦笑着叹了口气道:“走吧,叫兄弟们都散了。”
…………
事情到此,算是暂时搞一段落,一场谋划得近乎天衣无缝,甚至连替罪羊都找好的刺杀计划,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这次事件也带来了一些影响,一是西北小侯爷惊现监狱的消息不翼而飞,导致近百位囚犯抱着敬仰之心想要追随他,奈何最后全都被他拒绝。
二是,从此以后在a区监狱里,再无一人敢当面挑衅滋事于曹二牛,因为谁都知道有大名鼎鼎的西北小侯爷罩着他,而传闻中那位小侯爷除了是颗多情种子外,同样也是位能拿人头当酒盅的狠人。谁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手,岂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曹二牛的监狱生活难得进入了一个安逸期,再也不用每天紧绷着神经,但必要的谨慎还是有的,因为他知道某些人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日子就这样千篇一律的重复着,两个月时间转眼即逝,在一个细雨绵绵的上午,曹二牛被狱警告知有人前来探监,等来到探监房的时候,他见到了三个人,夏初蝶的出现倒在意料之中,可另外两人却完全没有想到。
“小花,虎子,你们怎么来了?”曹二牛诧异的瞪大眼睛,实在没想到妹妹和虎子两人会寻到这里,这才刚刚过完农历新年,家里应该是最忙的时候吧。
“哥!”曹小花隔着厚实的防爆玻璃很不争气的流下了眼泪,即便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里准备,不让哥哥看到自己难过的样子,可事到临头,依旧没能控制住。
“二牛叔,小花上次参加了全国奥数比赛,拿了金牌,被保送了燕京大学,不用参加高考了,这次本来是去学校报到的,刚好时间充裕,就寻思着来明珠看看你。”虎子见曹二牛有些不解的望向自己,连忙解释道。
“燕京大学!那可是国内最好的大学了!”曹二牛一听这话,心中大喜,也不去询问两人怎么会寻到夏初蝶,她那位有大能耐的父亲既然答应会保护自己的家人,想来小花来到明珠这样的大事,自然脱离不了他的视线。
“小花,娘她还好吗?”
自从上次银行卡中被曹二牛打进五十万后,作为一个高中生而言,曹小花现在也算是腰缠万贯了,但她打扮依然质朴,一件可能因为要去学校报到,而特意买来的白色羽绒服,外加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将这位皮肤异常白皙、完全不像山里姑娘的女孩子,衬托得愈发娇艳动人,她抹了把眼泪后,笑道:“哥,你就放心好了,娘她好的很,身子骨儿也健朗,听说你在外面有出息了,别提有多开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曹二牛点了点头,连声道。只是想到当下的处境,又谈何出息?心中对娘的愧疚更添几分。
因为探监的时间有限,曹二牛也没去解释自己入狱的原因,想必这些事情夏初蝶早就已告诉了他们,所以只是不留痕迹的以学业为重的理由,让两人早点去往燕京。
曹小花和虎子也没有起疑,都点头答应了下来,到是杵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夏初蝶,临时抛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儿,这让曹二牛不禁长呼口气,明珠市现在对他来说,完全不亚于龙潭虎穴,小花和虎子在这个时候到来,实在让他有些担心。
46、劳改
曹小花被保送燕京大学的消息,对于曹二牛来说,无疑是这段时间最值得开心的事情,他甚至能够想象到,以妹妹的聪明才智,待到将来从燕京大学――这个华夏第一学府毕业后,未来的人生将一片光明。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这样一想着,就连身处监狱里的阴霾都被冲淡了许多,不管怎样,妹妹能够无忧无虑的读完大学,这是曹二牛一直以来的最大心愿。
但俗话说乐极生悲,两个月的平静生活,使得曹二牛多少放松了一些戒备,他不知道的是,一张由蔡晓川一手炮制的阴谋大网,正在悄然的将他笼罩其中……
阳春三月,因为新年已过,监狱里的生活不再单调,如同工人们放完了年假一样,监狱里的犯人同样开始了工作,这就是所谓的劳动改造,俗称劳改。
劳动改造往往极其辛苦,多是一些例如修路、开矿之类的工作,但即便是这样,犯人们对此同样趋之若鹜,因为良好的劳改表现,可以使他们得到一件梦寐以求的好处――减刑。
这也是正常情况下,犯人们能提前离开监狱的唯一途径。
曹二牛所在的a区监狱,这段时间的工作是负责处理一座荒废多年的煤矿场,这里几年前就开采完毕,场地上杂草丛生,遗留下三个直通地下的废旧矿井。而他们要做的,便是将矿井里有价值的东西,例如缆车、轨道什么的全部拆卸完毕,运送出来,然后再将矿井炸掉,填平。
据说这块地政府有新用途,要在这里建造一个从国外招商引进的大型现代化工厂。
a区监狱里的犯人每天早上八点坐车来到这里,然后在一百米名荷枪实弹的狱警们的监视下干活,中午会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十二点餐车准时送来午饭,下午五点再坐车返回监狱。
在如此紧凑的时间安排夏,再加上多数犯人积极性都很高,所以这个预计工期为两个月的项目,最后仅用了一个月多一点儿的时间,就基本接近尾声了。
现如今,矿坑里的所有国有财产几乎全部转移,只剩下最后的爆破工作,等到炸掉矿井之后,再用泥土和碎石适当填补一番,这块地就彻底平整,可以用来修建厂房了。
爆破工作并不需要所有人参加,简单来说,只需要派几个人下到矿坑中安插好雷管,然后再由分管a区监狱的副典狱长亲自遥控引爆。
因为参入这件工作的犯人会亲手接触到火药,所以在选人方面往往十分慎重,被选中的犯人除了绝无不良记录外,身体素质和头脑反应,都在考虑范围之内,毕竟这件事多少也有一定的危险性,若是交给一个智商堪忧的人一包炸药,天知道会弄出什么乱子。[.超多好看小说]
曹二牛有幸被选作其中一人,之所以说是有幸,是因为参入爆破作业的囚犯们,往往更容易得到减刑。
“二号矿坑由我们小组负责,徐康,刘波,王宏明,李逸飞,你们四人负责矿井前段位置。周度,耿圆通,贾云博,黄强,你们四人负责矿井中段。王林光,李意刚,曹红锦,张伟,你们四个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就负责矿井尾端。”
矿井外的一块空地上,这段时间一直作为曹二牛他们直接上司的狱警队长陶新翔,对着面前从他们这组挑选出来的十六人,调兵遣将道。
“各人负责的区域明白没有!”
“明白。”包括曹二牛在内的十六人,异口同声的回道。
“很好。”陶新翔点点头后,指了指身旁不远处一个大纸箱,道:“现在每人上前领取十包炸药,进入矿井后,炸药的安放顺序一定要严格按照昨天工程师预留的记号执行。”
“是。”众人整齐划一的回复后,纷纷上前领取炸药,炸药显然早就准备好了,刚好十包一组,用一个结实的斜肩帆布袋装着。
“记住,动作要快,不要拖拖拉拉的浪费时间,你们每组任命一个临时组长,一组刘波,二组贾云博,三组王林光,你们三人一定要做好督促和善后工作,其他人要绝对服从,任务完成后,立即退出矿坑,然后各组长清点人数,统一向我汇报。”
陶新翔嘱咐完毕后,向身后的矿井指了指,示意可以进入了,同时也按下了挂在脖间的计时表。
“妈的,年轻也有错啊!怪我咯?”进入矿井后,眼见负责前段位置的刘波那一组,已经开始火急火燎的布置起来,曹二牛这组的张伟骂骂咧咧道。
要知道这条矿坑可不算短,没有缆车的话,从这里走到尾端起码要走十分钟,而且因为荒废多年的缘故,路况也不好,到处坑坑洼洼的,头顶探照灯的那点儿光亮,照射范围又十分有限,很容易不小心崴到脚什么的。
“行了,你也别发牢骚了,能进来就算不错了,说不定回去之后立马就能减个一年半载的。”临时组长王林光淡淡的回了他一句。
“嘿嘿,那倒是,就是不知道这次到底能减多久,我女人还在外面等着我呢!”张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满怀期待道。
他当年穷急了眼,持刀抢劫了一间便利店,好在涉案金额不大,而且认罪态度良好,所以只判了最低标准的十年,后面在狱中恪守本分,脏活累活抢着干,又得到了两年减刑,算算时间,再有九个月就能出狱了,如果这次再能得到减刑的话,也就意味着终于熬到头了!
要知道与他青梅竹马的初恋,可在外面足足等了他七年,所以他发誓要赶快出去与她成婚,然后找个能养家糊口的工作,此生也不求大福大贵,只愿守着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同张伟一样,同行的其他人心里同样有着期待,所以即便做的是最苦最累的活儿,心里倒也没有太大怨言,全都精神抖擞的向前走去。
五分钟后,两个小组分道扬镳,负责矿井中段的贾云博那组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十分钟后,矿坑尾端的标记出现,王林光一声令下,一行四人贴着两旁的石壁,按照预留好的标记,小心翼翼的埋起炸药来。王林光和李意刚负责左边,曹二牛和张伟搭档负责右边。
“嘿,兄弟,我认识你,你就是小侯爷罩着的那个人吧?”张伟今年应该二十五六的样子,但长相俊朗,皮肤白皙,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小,若不是当下穿着囚服,乍一看和一个邻家男孩也啥两样,性格明显偏外向,趁着埋炸药的档口,也不忘和曹二牛搭拉几句。
“嗯。”曹二牛观其言行知道他心眼儿不坏,侧过头笑了笑,但估摸这黑灯瞎火的,他指定是看不到的。
“哎,真羡慕你啊,还能认识这样的大人物。”
曹二牛一边小心的放置炸药,一边接话道:“其实也没什么,刚认识的那会儿,我并不知道他是谁。”
“所以说缘分这东西贼玄乎,比如咱俩今天能凑到一起,这就是缘分,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张伟埋好一个炸药包后,绕步到曹二牛的前面,一边走着,一边笑着说道。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一路上基本都是张伟在说,曹二牛听,时间过得不慢,十个炸药包总算全部埋放完毕。四人中曹二牛是手脚最慢的一个,其他三人已经聚在一起等着他。
“走吧,估计都在等我们了,赶快出去。”见他走了过来,组长王林光挥手说道。
于是一行四人便火急火燎的向外赶去,毕竟好容易得到这份美差,要是因为太过拖拉失去了减刑福利,那就得不偿失了。
因为没有了炸药的分量,四人轻装上阵倒是比来的时候快上不少,约莫过了两分钟后,已经走了将近三分之一的路程,曹二牛和张伟在前,组长王林光和李意刚在后,这队形看起来本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陶新翔进来的时候也说过,临时组长要起到督促和善后的作用。
可就在曹二牛毫无戒备之下,跟在他后方的王林光却突然发难,借着探照灯的微弱灯光,狠狠一脚踩在了他的脚踝之上。
“啊!”曹二牛惨叫一声,由于右脚上传来的剧烈疼痛,导致身体失去控制,直接摔倒在地。
“怎么了?”与他并排而走的张伟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清状况后,焦急的询问道。
“这……真不好意思,不小心踩到他脚了,都怪我太急了。”王林光满脸自责的蹲下身子,装模作样的查看了一番。
“还能走吗?”张伟托着曹二牛的胳膊,小心的将他扶了起来。
曹二牛放下抬起的右脚,点地尝试了一下后,整个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表情痛苦道:“不……不行,这只脚完全使不上劲儿。”
“算了,我们抬你出去吧。”张伟一阵头大,想了想后,将目光投向组长王林光。
王林光皱了皱眉,沉吟道:“这样怕是不妥,如果时间耽搁太久,而我们组一个人都没有出去的话,陶队长怕是会发飙。”
“那你说怎么办?”张伟耸了耸肩,又将目光投向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李意刚。
李意刚注意到了他询问的目光,建议道:“我看这样,张伟,你先在这里照看一下他,这黑灯瞎火的,我和队长先结伴出去汇报一下,然后再弄副担架来将他抬出去,你看?”
张伟心想为什么不是我出去,你来守着,不过明面上还是点点头道:“行了,你们快去快回。”
得到他的同意后,王林光和李意刚相互对视了一眼,赶忙快步向外走去,而张伟则搀扶着曹二牛慢慢坐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约莫五分钟后,曹二牛突然皱着眉头开了口,望向身旁的张伟,道:“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刚才完全被疼痛占据了思想,现在坐下来脚上不那么痛了后,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奇怪。
“怎么了?”蹲在一旁的张伟不明所以道。
“你看我脚。”
“嘶――”听曹二牛这么一说,张伟调了调探照灯,向他受伤的脚踝看去,这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还那里是人的脚?简直就是发胀的馒头嘛!都快赶上大腿粗壮了。
“怎么这么严重?”
“所以我才说事情有些不对劲,刚才一时疼痛没有意识到,王林光踩到我的那一脚实在太重了,根本不像是不小心踩到……”
“你是说,他是故意的?”张伟脸色大变道。
“应该是这样。”
张伟有些不解的问道:“理由呢?我们不能按时完成任务,他这个做队长的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吧?”
曹二牛面色凝重道:“具体原因现在还不好说,但是绝对不是好事,你先别管我,马上出去将这里的事情告诉外面的狱警,记住,一定要快。”
张伟见曹二牛的表情十分严肃,也来不及细想,点点头后,赶忙起身,道:“好,那你在这里等着。”
47、灭口
王林光和李意刚走出矿坑的时候,陶新翔已经杵在洞口等了一会儿,而原本守在附近的几名持枪狱警,全都不见了人影。(.)
“怎么样?搞定了没有。”陶新翔一改平时正气十足的模样,脸上透着股凶狠问道。
“放心,一切顺利。”王林光走到他身前,四下扫了一眼,发现情况正如陶新翔所说的那样,爆破前这里的所有人员会全部撤离,心中不禁大呼口气。当下只有他们两人走出矿井的画面,绝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否则事情就暴露了。
陶新翔见二人脸上仍有忧虑,摆了摆手道:“别担心,爆破撤离难面会有漏洞,到时候我会向上面反映,就说这二人利用参入爆破的机会偷偷越狱了。反正死无对证,谁又会想到他们葬身在矿井里?”
王林光和李意刚相互对视了一眼,点点头后,不忘提醒了一句,“陶队,那我们的好处?”
“钱已经存进你们的户头,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找关系查一查。反正你们两个刑期也没剩几年了,等以后出去了,花天酒地随你们玩。”
“谢谢陶队。”王林光和李意两人目光中闪过一丝贪婪,连声道谢。
“好了。”陶新翔对着二人示意道:“你们赶快离开这里,我也该回去复命了,以免夜长梦多。”
…………
张伟火急火燎的奔行在矿井中,当距离井口不足二十米的时候,隐约中听到从外面传来一阵倒计时声。
“不好!”瞬间意识到什么后,张伟整张脸惨白一片,求生的欲望促使着他爆发出巨大的动力向着井口急速奔去,一边跑着,一边嘴里还大声狂喊道:“不要炸!井里还有人!”
十五米,十米,五米,当扩音器传来的声音倒数到三的时候,张伟心中一喜,他终于逃出了矿井,离开了那个可怕的黑暗世界,整个人如同重见天日般。
“不能停!还没离开危险区域。”潜意识里短暂的激动过后,张伟没有丝毫犹豫,疯狂的向远处跑去。
一秒!两秒!轰――
一阵巨大的轰鸣声自空气中传来,张伟只感觉整个地面都抖动了起来,仿佛遭遇了一场高强度的地震般,爆炸的气浪从井口扑出,很快便将他整个人掀飞出去,他感觉到了一阵短暂的痛楚,然后身体再也不受自己控制,重重的跌落在地面上……
爆破完成后,待到飞扬的尘土散去,原先暂时撤离的狱警们又陆续返回,躺在血泊中的张伟第一时间被人发现。[.超多好看小说]
“什么!怎么这里还有人?赶快叫医生!”
爆破作业中有犯人受伤的消息,第一时间通过对讲机被所有狱警知晓,临时营帐的外面,原本正寻思着去见典狱长的陶新翔听到对讲机传来的声音,整个人猛然一震,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赶忙扭头向矿井方向跑去。
张伟迷迷糊糊中感觉到嘴中流淌过一股甘冽的清流,这让他昏沉的脑袋总算清醒了几分,他缓缓的睁开眼睛,当第一眼看清一位穿白大褂的女人正杵在他身旁忙碌时,心中不由一喜,因为他知道,自己终于还是活了下来。
突然想到什么,他颤抖着声音说道:“长……长官,二号井里……还有人。”
“什么?!”围在他身旁的几名狱警一听,下意识的望向已经彻底坍塌的三座矿井,好半响不知怎么搭话。以这种强度的爆破,即便里面有人,又怎么可能幸存下来。
“该死!这到底是负责的工作?”几名狱警短暂的商议过后,很快将这个消息反馈给了典狱长。
工程事故造成人员伤亡,即便是在监狱中,同样不是小事,而且还要看出事人的身份,要是什么死缓或是无期,还好说一些,但倘若是有期徒刑,事情就变得十分棘手了,一个处理不好,别说是一个分管a区的副典狱长,上面那位的乌纱帽,都不见得有多稳当。
因此接到了手下的汇报后,负责a区的副典狱长赵文斌,第一时间下达了搜救命令,条件是不惜一切代价!死要见尸,活要见人。
满头大汗的陶新翔,赶到井口时,看见躺在地上的张伟,心中仅存的一丝幻想也消失不见了。
“张伟,这是什么情况,你怎么会在这里?”陶新翔摆出一副十分关切的模样,挤过人群,蹲下身子询问道。
“陶队,呜呜……”见到自己的队长,张伟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声音哽咽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可当他将双手微微撑起后,却看到了恐怖的一幕――他那早已麻木的双腿,自膝盖处齐齐断裂,医生用绷带将它们包裹严实,里面是什么情况暂时看不清,但可以肯定的是,膝盖以下的双腿……已经没有了。
“啊!我的腿,我的腿呢?”张伟疯狂的大叫起来,脸色惊恐到极点,他今年才二十六岁,还有几个月就出狱了,外面还有一个漂亮的女人在等着他,他实在不敢想象,失去双腿后,将怎样面对这个世界。
“00183,不要激动,你刚被余波炸伤,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女狱医好言相劝,奈何并无用处,张伟哭喊了几分钟,直到声嘶力竭,才两眼一黑的晕倒过去。
陶新翔见此,试探性的问道:“医生,他怎么样?”
“哎……”女狱医叹了口气后,满脸无奈的说道:“人是没什么大问题,但腿是彻底废了,放心吧,现在只是伤心过度而已,休息休息就能醒过来。”
“额,那谢谢医生了。”陶新翔皮笑肉不笑道,他现在是真想一脚踹死身体虚弱的张伟啊,想不到这小子命这么硬,这样都死不了。
可陶新翔也就这样想想,事到如今张伟作为重伤患者被医务部接手,他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而且可以肯定的是,典狱长那边马上就会调查此事,到时候肯定会第一时间找到王林光和李意刚,以典狱长的手段以及事情的严重性,自己暴露只是时间问题。
陶新翔能被蔡晓川选中主导此次的行动,除了职务便利外,也证明他不是什么蠢蛋,很快在头脑里将事情的整个脉络分析了一遍后,他最终将注意力锁定在王林光和李意刚这两个关键人物,同时也是定时炸弹身上。
这件事情以刑事角度定量,可归类于故意杀人罪,且性质极其恶劣,真要败露的话,作为二号人物的他,即便能逃脱死刑,但估摸终身监禁是跑不了的,这绝非他想要的结果,所以权衡过利弊后,陶新翔眼里闪过一丝厉色,急忙向囚犯聚集地寻去。
王林光和李意刚两人此时正与所有囚犯一样,聚在一块还算平整的草地上休息,四周有十来个持枪狱警看守着,陶新翔装作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靠近后,与守卫的狱警们互相打着招呼,还掏出一包软中华分发了一圈,透着与狱警们聊天打屁的档口,他对着望向自己的王林光和李意刚二人使了个眼色,然后两人很有默契的上前打起报告。
“报告队长,我们有急事向你反映。”
“额?”陶新翔装作一副诧异的模样瞥了他们一眼,对着身前的几位狱警歉意一笑,道:“兄弟几个先忙着,我去看看有什么事情。”说罢,自然而然的领着二人离开了。
陶新翔带着他们走了好一会儿,一直到警戒线的位置才停下来,此时四周再无其他人,唯有附近的草丛中装有很隐蔽的热感应探头,这些探头将矿场方圆一公里围城一个圆圈,只要有活物经过,临时营地里的警报系统就会立马响起。
当然,这些事情陶新翔清楚,可王林光和李意刚却不知道。
“队长,怎么了?莫非出什么事了?”王林光见陶新翔把他们带到这里,也不说话,犹豫了一下后,率先开口问道。
陶新翔扭过头来,深深的看了两人一眼后,一字一顿道:“张伟没死。”
“啥?怎么可能!那小子不是待在井里陪着曹红锦么?”这次开口说话的是一直沉默寡言的李意刚。
“可他确实出来了,刚被狱警发现,虽然断了双腿,但头脑清醒得很。”
“完了。”听到耳边传来陶新翔淡淡的解释,王林光双腿一软,险些一头栽到地上。
他突然用愤怒的眼神望向李意刚,因为原本按照他的计划,是准备在矿井里直接动手的,无心算有心,他们得手的机会至少有八成,但李意刚不同意,说是那样有风险,还列举狗急跳墙的例子给他听,所以最后才听取了李意刚的办法采用智取,想不到如今却闹出这么个大乌龙。
李意刚这人虽然不爱说话,但心机显然更为深沉,他并不理会王林光的火辣目光,而是扭头望向陶新翔,表情中透着一丝戒备道:“不知队长现在可有什么解决办法?”
“办法倒是有。”陶新翔点点头,面色愈发阴沉,在二人诧异的目光中,他飞快的拔出腰间的手枪,然后也不理会面色大变的二人,厉声说道:“是你们自己办事不利,可怪不得我了。”
“跑!”王林光意识到对方想要杀人灭口,想都不想,向着探头以外的方向扭头就跑,站在他身旁的李意刚本想阻止一下,但面对眼前黑乎乎的枪口,再被他这样一带动,瞬间也失去了理智,同样亡命的狂奔起来。
“砰!”
“砰!”
两声沉闷的枪声响彻四周空旷的空地,而与此同时,临时营地内,负责监视警报系统的工作人员,第一时间发布了有人越狱的消息及其位置,附近的狱警火速赶往堵截。
48、苏醒
因为一次贪婪,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且是背负着骂名离世,王林光和李意刚的死,无疑给了今日的矿难,一个最合理不过的解释,同时也让某些人不禁长呼口气。
陶新翔对赵文斌的报告是:这两人不仅对他谎报信息,造成矿井事故,而且还打着有事反映的借口,利用他作掩护,脱离了守卫狱警的视线,随后两人还想谋害他的性命,不过被他无意间识破,出于自卫才将他们双双击毙。
因为有着不少狱警可以证明,死亡的两名犯人此前确实主动找过陶新翔,所以焦头烂额的赵文斌几乎毫不怀疑他的话,很快将此事定论为一场有计划有预谋的越狱行为。
如今犯人虽已击毙,但事情还没结束,因为按照一名幸存者的叙述,二号矿井中,还有人!此事关系重大,哪怕那名被困的囚犯生还机会几乎为零,赵文斌还是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命人展开了救援工作。
也好在为了警备工作,这次的劳改任务配备了高科技的热感应探头,工作人员经过了适当的改造后,拿来进行搜救行动,很快确定了曹二牛的位置。
因为犯人所处的位置较深,挖掘工作十分困难,为了避免二次伤害,典狱长赵文斌亲自指挥救援,遣散了一拥而上的狱警们,只派遣了几名专业的技术人员,驾驶着起重机和挖掘机小心作业。
“哎……埋得这么深,就算救出来,怕是也没人啦。”
“听说出事的是曹红锦,你们说这事儿跟土狼帮有没有关系?”
“应该没有,没看到刚才抬过去的两具尸体么?据说就是他俩弄出来的,后面越狱被抓住了,当场击毙,也算因果循环。”
矿场上闹出这么大事情,再加上后来的两声枪响,想瞒都瞒不住,囚犯们聚集在一起,虽然有狱警把守着,但还是一个个的爬上山坡眺望着。[.超多好看小说]
众人议论纷纷,也有很多在猜测着这件事情是否与土狼帮有关,无故成为犯罪嫌疑人的土狼面色阴沉,突然发现不远处的连少佛刚好皱着眉头看了过来,连忙解释道:“侯爷,这件事情绝对跟我没有半点儿关系。”
“最好是这样。”连少佛微微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
阴冷潮湿的地下,四周静谧得有些可怕,周围不时有看不清的虫子爬过,某一处碎石与泥土覆盖的下方,堆放着七八根一米来长的长条形木块,这些木块经过沥青浸泡,十分坚硬,是以前铺设缆车轨道用的枕木,因为没有什么价值,所以被遗弃,想不到今天却成了曹二牛的救命稻草。
在这些枕木的正下方,有一个半米见方的矿坑,这是曹二牛短时间内能找到的最好的容身之处,如今他缩卷着身体窝在矿坑中,皮肤表面覆盖着厚厚的一层尘土,双耳中有鲜血缓缓溢出,整个人一动不动,不知是生是死。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他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无法办到,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疲惫,让他深感无力。
意识模糊中,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发生的事情很凌乱,他先是梦到妹妹以优异的成绩从燕京大学毕业,然后被一家颇具规模的国企高薪聘请。而后又梦到了自己在大城市里买了间房,将娘从曹家村接了过来,娘当时穿着很喜庆的红色绵绸衣裳,笑得合不拢嘴。
再后面他梦到自己成了职业赛车手,在观众的欢呼呐喊中,开着造价昂贵的跑车,在赛场上尽情驰骋。
他甚至还梦到了夏初蝶,这个对他来说仍然像谜一样的女人,一个劲儿的劝他不要放弃,告诉他要坚持住。
最后他还梦到了那个从名义上他需要喊作父亲的家伙,他原本想冲上去凑他,可最后却很无厘头的被他拍着肩膀给抱住,而自己却半点儿也挣脱不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后,他发现自己不再做梦了,甚至渐渐能感受到周围发生的事情,但就是无法睁开眼睛醒过来,他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在医院里,而且旁边有人把守着,他能清楚感受到来自左手手腕处手铐的冰冷温度。
几天后,他虽然依旧无法睁开眼睛,但已经可以听见声音,除了医生、护士,还有门口值班狱警,他知道另外还有三个人来看过自己。
一个是夏初蝶,这在他意料之中。
第二个是虎子,他不是送小花去了燕京么?就算事情办好了,也应该回家才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让他有些费解。
而第三个人,曹二牛原本有些猜测,但不敢确定,他寻思着自己大难不死,此事的幕后主使怎么也该来确认一下吧?所以他本以为百分之九十可能是霍天养,却没想到会是那百分之十的蔡晓川。
如此来看,蔡晓川告诉他的事情不是在开玩笑,霍天养确实要杀人,而他自己也是候选人之一。
怪不得会不遗余力的至他于死地,甚至不惜丧心病狂的制造矿难,如果是为了保命,一切倒也能说得通。
蔡晓川的到来,除了让曹二牛确定了此事的幕后主使外,也让他明白当下的处境并不安全,毫无疑问,他现在肯定不在监狱里,所以如果蔡晓川还有什么后手的话,仅靠门外的那一位狱警,根本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他既然有本事在一百名荷枪实弹狱警的监视下,制造出矿难,难道就不能在人多眼杂的医院里,取了自己性命?
相比较起来,这个难度更低。
“不行,我要尽快醒来。”大难不死后,曹二牛更加意识到生命的可贵,他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完,所以现在还不能死,他不停的在心里呐喊着,求生的欲望支撑着他,不惜耗尽全身力气,不停的去尝试睁开眼睛。
就这样又是几天过去,心电监护仪上的线性图愈发曲折起来,他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空无一人,房门半掩着,他看到坐在门口椅子上狱警的半侧身体,于是艰难的开口喊道:“水……给我水。”
他的声音很微弱,但好在特殊病房这一区域十分安静,门外的狱警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扭过头见他醒来,第一时间通知了医生,也走到床头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
“谢谢。”狱警将水杯放到他嘴边,曹二牛喝水前不忘道了声谢。
难得的是,狱警居然对他笑了笑,显得有些雀跃道:“不用谢了,我的祖宗!你可算是醒来了,守在这里简直不是人干的活儿,无聊得要死不说,一天还要接到典狱长七八通电话,你都不知道那家伙有多紧张,一个成了残疾,你要再醒不过来的话,估摸他的乌纱帽就真保不住了。”
“残疾?”曹二牛面色苍白的望向他,声音依旧微弱,带着询问的目光问道。
“额,对了,你不知道也正常,就是跟你一组下去埋炸药的那个张伟,他可没你幸运了,跑是跑出来了,不过双腿却被炸断了……”
“什么?!”曹二牛只觉两眼一黑,险些又晕倒过去,狱警见此赶忙收声,再也不敢说下去了,生怕刺激到他。
曹二牛原本以为自己获救,张伟肯定已经安全离开了矿井,却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的情况,当下心中十分愧疚,对那个他并不知道已经死去的王林光,更是恨之入骨,打定了注意回到监狱后,一定要亲自找他算账。
曹二牛苏醒的消息,经由值班狱警的电话,很快被急得火烧眉毛的赵文斌知道,同时他也第一时间通知了夏初蝶,因为这个来头不小的女人曾经上门找他兴师问罪过,这让他本就承受了不小压力的心头愈发火上浇油,毫无疑问的是,如果曹二牛真的醒不过来,而这个女人又不肯善罢甘休,事情闹大了的话,他头顶的乌纱帽就真的不保了。
所以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犯人这边的亲朋好友们,可以看在他安然无恙的份儿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样他就不用两头为难,只需处理好来自上方的压力就行。
医生刚给曹二牛做完全身检查后,夏初蝶和虎子两人便走进了病房里,显然是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过来的。这份急切,使得大难不死的曹二牛愈发珍惜与感动。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那里不舒服?”夏初蝶站在床边笑着问道,这个女人给人感觉总是尺度拿捏得十分到位,即便心里很紧张,但从表情中看不出分毫,举止大方而优雅。
“都挺好,就是有些使不上劲儿。”曹二牛说话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吃力,对着她咧嘴笑了笑,挺没心没肺的样子,亦如往常一样。
“你都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乏力是正常现象。”
“嗯。”曹二牛应了声,示意她不用担心,又将目光投向一旁一言不发的虎子身上,轻声道:“你咋在这里,咋没回家?”
虎子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说道:“回了,老家伙死了,村里也不想待了,所以又来了。”
他的一番话虽然很简短,但曹二牛却得到不少讯息,眼里闪过一丝悲痛,道:“孙哥走了?”
“死就死了呗,省得成天拖累我。”虎子突然抬起头来,显得满不在乎的说了句。
这家伙性子一点儿没变,还是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曹二牛苦笑着摇了摇头,虎子却突然追问道:“叔,知道是什么人要害你?”
曹二牛没有马上应声,而是对站在身前的夏初蝶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这才知道她并没有将自己的事情全都告诉虎子,所以笑着摇头道:“你咋知道有人要害我?没有的事,就不要胡乱猜了,好好在厂里上班,等叔出狱了再请你喝酒。”
49、虎子的计划
以曹二牛囚犯的身份,值班狱警能破格让家属探望,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所以夏初蝶和虎子两人并没有逗留太久,以免让人家难做。[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夏姐,你先下楼吧,我上个厕所就来。”两人出了病房的门,走到电梯门口的时候,虎子突然挠了挠寸板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嗯,那我在车上等你。”
夏初蝶点点头后,径直走入电梯,并没有感觉任何异样,可待到电梯门合紧之后,虎子原本透着丝笑意的脸上,霎时间冰冷一片。
这个世界上,没人能清楚曹二牛在虎子心中的地位,两人虽然一直以叔侄相称,但实则如亲兄弟没啥区别。
他们一人有个白眼狼的爹,一人有个倒插门的爹,在曹家村的同龄人中同样不被待见,也是平日里其他孩子的出气筒,虎子都忘记了小时候和二牛叔一起挨过多少顿打,可每次比他大两岁的二牛叔总将他护在怀里,任由更多的拳打脚踢落在自己身上,如同母鸡护鸡仔般,无微不至。
再大一点儿后,二牛叔从那借住在他家里的老头那里学会了修车的手艺,其实他原本大可以一个人经营起修车店,却硬要拉上自己。
他孙来福一个庄家把式都耍不溜的憋足农民,会个屁的修车,可为什么每次生意做成后,分到的钱却和累得不成人样的二牛叔一样多?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明白二牛叔的良苦用心,也清楚自己不是个东西,啥本事没有不说,还偏偏有股爆脾气,这些年要不是有二牛叔一直帮衬着,怕是老早就穷疯了走了弯路,步了镇上被枪毙的张屠夫儿子的后尘。
所以虎子很庆幸,这次二牛叔出事自己能陪在身边,哪个挨千刀的王八犊子,居然敢下这样的黑手?这是真准备要了二牛叔的命啊!
好在二牛叔八字大,这次捡回了一命,但谁能保住下次也有这样的好运?
虎子目光闪烁,他虽然没啥文化,但人却不笨,先前值班狱警给他们登记时,他注意到登记本上多个名字,这本来倒也没什么,但他无意间却注意到了身旁夏姐表情中的胆战心惊,毫无疑问,这个名叫蔡晓川的人绝对不是二牛叔的朋友,而且极有可能是敌人,不然以夏姐的修养,绝对不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无弹窗广告)
“小兔崽子,敢动我叔,有问过我孙大将军没?”虎子目光冷冽,眼里闪过一丝暴虐的气息,看了眼走廊尽头病房外正在低头看着报纸的狱警后,将口袋中仅有的五张红票子全都掏了出来,缓缓走了过去。
“咦?你怎么又回来了,这次真不能让你进去,虽然是特殊情况,但上面有规定,即便是家属探视最多也只能三天一次,我们典狱长估计马上就到了,你可别害我。”值班狱警见虎子去而复返,放下手中报纸,皱着眉头说道。
虎子先是透过门缝见到身体还很虚弱的二牛叔已经睡去,于是扭头对狱警笑道:“大哥,我怎么会害你,放心,这次我不进去。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我叔身体不便,怕是少不了要麻烦你,到时候有个啥事儿,还希望你能搭把手。”
话说到这里时,虎子瞥了眼墙角的摄像头,故意握了握狱警的手,看样子是在求他帮忙一样,其实已经不留痕迹的将五百块钱塞到他手里。
值班狱警显然也不是第一天干这样的勾当,感觉到手里多了点儿东西后,故意面向墙角,表情从容,提高声音道:“放心,犯人也是人,这是我们身为狱警该做的。”
“有您这样的狱警守着我叔,我是真的放心了。”虎子十分配合他,握着他的手连连点头,一副犯人家属感激不已的模样,很好的呈现在摄像头下。
“额,对了。”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虎子略感好奇的问道:“前两天有个亲戚说来看我叔,不知道来没来?”
虎子这句转折语,看起来毫无违和感,值班狱警下意识道:“你说的是姓蔡的那家伙?”
“蔡?不对啊!我那表哥姓曹啊,跟我叔一个姓。”虎子装模作样道。
“不是吧?这两天除你们外就一个姓蔡的来过,说是犯人的远方亲戚,叫蔡啥来着,等等,我有记录,我看看……”
狱警皱了皱眉,一边说着,一边从胸前的口袋中掏出记录本啦。而此时虎子也将脑袋凑了过去,飞快的记下来上面记录的身份证地址。
“额,原本晓川哥也来过,那没事,我知道了,麻烦你了。”目的达到后,虎子对着值班狱警姗姗一笑,随后便转身告辞了。
…………
蔡晓川这几个月以来就没睡过一顿安稳觉,霍天养位高权重,有些事情不方便也不适合出面,所以搞定曹二牛的事情明面上都是他在操作。
而且他也知道,自从霍无疾死后,霍天养早就对他起了杀心,之所以迟迟没动手,还得多亏了自己那短命老爹以前为社团立下的功劳,以至于有几个人念着旧情的叔父一直在背后帮他说话,如若不然,他哪能活到现在?
霍天养虽然顾忌到几位叔父的面子,没有直接杀了他,但同样也没让他好过,说是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杀了曹二牛,不然就提头来见。那只老狐狸这样一迂回,连几位叔父也被封住了嘴,毕竟霍无疾的死,作为手下的自己确实有过失之罪。
所以蔡晓川这段时间是绞尽了脑汁想弄死曹二牛,办法也尝试了很多,有两次险些得手,但最后全都被那家伙侥幸躲了过去,这让他不禁感慨曹二牛顽强的生命力。
他甚至为此,不惜制造出一场矿难,可让他十分无语的是,居然连炸药都炸不死那小子!
前两天去医院的时候,他是真想拿个枕头闷死不省人事的曹二牛啊!但好在他并没失去理智,因为房间里都是摄像头,要真这样做了,他同样也逃不掉。
不过蔡晓川心知肚明,如今曹二牛趟在医院,而且只有一个狱警看守着,这绝对是他最好不过的机会,不然恐怕就真要等到他出狱的那天,可谁知道每次见到面色越来越阴沉的霍天养,等不等得了那么久?
所以留给蔡晓川的很有限,他与曹二牛之间注定只有一人能活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想要在遍布摄像头的医院里杀掉一个人,不被发现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起码会留下证据,这种干一票就会被通缉,抓住还要吃枪子的买卖,风险实在太大,蔡晓川在道上放出消息十多天,根本无人问起。
但今天,事情出现了一丝转机。
上午的时候,蔡晓川接到了一通电话,说是可以帮他搞定此事,但对方要价极高,以他的家底就算砸锅卖铁都不够,因此他约了对方的接头人详谈,地点是对方挑的,在一个破旧的汽车旅馆里,两人讨价还价了一整天,最后将价格定在150万,美金!
蔡晓川为了筹齐这笔钱,甚至动了卖房子的准备,对方也很有诚意,给他透露了一些细节,说是这单买卖风险太大,会直接从境外弄人过来,事情办妥后立马离开。
接头人说得煞有其事,甚至同意了事成之后再拿报酬,这让蔡晓川无疑吃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
相比起钱而言,他显然更看重自己的小命,前没有可以再挣,命没有了,这个花花世界可就跟他半点关系没有了。
事情终于有了些眉目后,蔡晓川的心情显得不错,与接头人离别后,还特地去吃了顿rb料理,喝了一瓶清酒,这才驾车回家。
半个小时候后,汇通大厦地下停车场。
蔡晓川将自己的宝马5系停到专用车位后,手里甩着车钥匙,晃晃悠悠的向电梯井走去,这时刚好有个衣着时尚的漂亮女人也在等电梯。
“嗨!美女,你也住这里?”
不得不说蔡晓川今日确实有些兴致,想到曹二牛命不久矣后,他沉闷了许久的心情,终于不再压抑。
“帅哥,你这搭讪的方式也太没新意了。”漂亮女人其实早就注意到他,对他抛了个媚眼说道。
以蔡晓川的俊朗外表,再加上手里拿着的宝马车钥匙,只要他主动出击,成功的概率非常之高。女人身上有些酒气,这大半夜的,估摸也是从夜场玩完了回来,当下见到这么个帅哥搭讪,就好似天雷勾动地火,两人甚至在电梯里就直接缠绵上了。
“去我家还是你家?”
“我老公在,你说呢?”
十三楼很快到了,两人卿卿我我的走出电梯,蔡晓川一只手搭在女人肩膀上,一只手开始不安分起来,女人黑色的皮大衣已经敞开,仅剩一条薄丝吊带,浑圆饱满的双峰任他揉捏,口中更是娇喘连连。
只是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他们享受着男欢女爱时,走廊居中的消防通道门后,一个全身隐藏在黑暗中的人,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们的前行路线。
很快,一个只有这人自己听到的声音传来。
“1308,蔡晓川,老子终于等到你了!”
50、复仇
蔡晓川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与满脸春意的女人一起走了进去,可就在他如同往常一样习惯性的用脚后跟关了门时,却并没有听到熟悉的声响,这让他心里不禁猛然一震,即便他不是冲锋陷阵型的猛将,但在道上混的,必要的谨慎还是要有的。(.无弹窗广告)
俗话说的好,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旁人不提,他那也曾威名赫赫的父亲,就是很好的前车之鉴,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很谨慎,甚至身后的防盗门都是用的国内最知名的品牌。
“什么人?!”门外快速闪进来一个黑色人影,蔡晓川慌忙的伸手阻挡,却发现对方力气出奇的大,几乎毫无阻碍的推门而入,然后顺手关上了房门。
“啊!――”衣衫不整的女人尖叫出声,却被黑衣人一个冷冽的目光吓得赶忙闭嘴,然后战战兢兢的躲在蔡晓川身后。
“老子是什么人,你不用知道!”
虎子向着内裤已经褪到大腿处的女人作了个手势,示意她独自进入房间,待她逃也似的离开后,这才扭头望向满脸怒容的蔡晓川,一字一顿道:“姓蔡的,人在做,天在看,自己最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难道你不知道?”
虎子看似五大三粗,其实并不笨,他对蔡晓川只是有所怀疑而已,远没达到证据确凿的地步,所以在有所行动之前,起码得确认一下吧?不然万一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这家伙若是二牛叔的朋友呢?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蔡晓川自认三教九牛的人物也见识过不少,面前这个一身匪气的家伙绝对不是他能应付得了的,即便他最近做的坏事还真不少,但还是很自然而然的装疯卖傻起来。
“砰!”不过他显然低估了眼前黑衣人的暴脾气,虎子二话不说,抬起一脚踢得他一个措手不及,待他狼狈的倒在地上后,恶狠狠道:“娘的,不给你来点颜色瞧瞧,还真当老子好说话!”
很久没吃过这种亏的蔡晓川,皱着眉头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布满了阴霾,道:“朋友,在下白门青龙堂副堂主蔡晓川,你今天莫名其妙的闯进我家,还不分青红皂白的对我出手,难道就没考虑过后果?”
“哟呵……还威胁我?”虎子满脸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双目一瞪,道:“蔡晓川是吧?对!老子找的就是你,还青龙堂副堂主?不错嘛!来头倒是不小。(.无弹窗广告)可老子告诉你,敢对我叔下手,我管你白门还是黑门,在老子眼里都是个屁!”
黑衣人一句话说完后,蔡晓川面色狂变,在道上混的人,最怕的就是眼前这种愣头青,这种人根本就不知道势力二字为何物,为了一时畅快,可谓天不怕地不怕,想他那个原本也是一方大佬的父亲,就是喝醉了酒后从酒吧里出来,在大街上被两个刚从高中辍学的小青年给捅死的,而事情的起因仅仅只是一个小碰撞而已。
“敢问阁下,你叔叔是谁?”蔡晓川瞥了眼被虎子紧紧堵住的门口,意识到避无可避后,只好寻思着跟他讲道理,况且他最近也确实没得罪什么叔父辈的人物。
“我叔大名叫曹红锦,小名叫曹二牛,你他娘可别跟我说不认识!”虎子一边说着,一边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要看清他接下来的话是否属实。
终于弄清楚了对方身份的蔡晓川不由大吃一惊,因为他实在没想到对方所谓的叔叔居然是曹二牛,毕竟这种混乱的辈分关系在他所处的大城市中是不可能存在的,他微微迟疑了一下,正准备随便说点儿什么将眼前这个愣头青给糊弄过去。可也就是这份迟疑,使得本来还带着一份疑虑的虎子,顿时火冒三丈!
“王八蛋!果然是你干的。”确定此人正是险些害死二牛叔的幕后黑手后,虎子目呲欲裂,怒吼一声后,抬起手臂便直接挥了过去。
“砰!”这饱含怒气的一拳绝对不轻,蔡晓川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挡格,可他那健身房里练就的一身中看不中用的身板,那里受得了虎子能将十斤八两的柴刀耍得虎虎生风的臂力?
脑袋被直接命中的蔡晓川,整个人直接撞到有着金色壁纸的墙壁上,与墙壁最先接触的挺翘鼻梁瞬间断裂,泉涌般的鲜血从鼻孔中喷涌而出。
“你!……”眼冒金光的蔡晓川刚想说点儿什么,但上了火气的虎子完全没给他这个机会,砂锅大的拳头如同雨点般,一下接一下的落在他身上。
蔡晓川这辈子哪里遭遇过这样的劫难,堪堪受了五六拳后,支持了不到十秒钟,就开始求饶了,“啊……住手!我补偿你们就是,说个数字,多少都可以!”
当然,话虽这么讲,但只要先打发掉这个愣头青,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他真会放过曹二牛么?除非他不想要命了。
“呸!老子稀罕你的臭钱。”蔡晓川越是求饶,虎子手下的力气便越来越重,同样是身强力壮的年纪,一个在另一个面前,却没有丝毫的抵抗力。别的不说,单凭这一点,虎子能在民风彪悍的曹家村方圆二百里地内横着走,也并非没有依仗。
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斗争,蔡晓川哭爹喊娘的凄惨喊叫,听得隔壁房间里的女人揪心不已,她不是没想过打电话报警,但一来她与门外那个被人揍成狗的帅哥非亲非故,二来自己现在又并没有被牵扯其中,所以实在没有以身犯险的必要。没听刚才那位帅哥说么,什么白门,什么青龙堂,什么副堂主的,一听就知道是道上的事情,自己还是少插手未妙。
她心里甚至已经想好了,只要那个凶神恶煞的黑衣人不打她,他想怎么样就怎样,男人和女人之间不就那点儿事么?就当被畜生拱了一回呗。
房间内漂亮女人的这点儿心思,门外的虎子自然不知道,他现在完全沉浸在复仇的快感中,地上的蔡晓川已经被他打得七窍流血,中间还很没出息的晕过去一次,最后被他拿花瓶里的水给浇醒。
“呸!就你这么个裤裆不带把儿的家伙,还有胆子害我叔,老子收拾的人不算少,你他娘的是最没用的一个。”虎子估摸着再继续下去,这家伙可能又要晕过去,皱着眉头收起带血的拳头后,吐了口吐沫,很不屑的说道。
“咳咳……是……是,大哥,你就当我是个屁,把我给放了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蔡晓川像一条死狗一样的爬在地上,还哪有往日的雍容尔雅,嘴里咳着血水,连声求饶。
这话落在墙壁后面女人的耳里,哪怕他改天又恢复了器宇轩昂的模样,怕也很难再提起性趣。
“现在知道求饶了?”虎子随手拖过一张沙发椅,坐在他身前,满腔怒火丝毫不减,道:“你他娘的不是很有能耐?在监狱里也能弄出这么大动静,还硬是制造了一场矿难,说真的,老子原本还挺佩服你的。”
“大哥,这事儿它真不怪我,我也是被逼的。”自知今日怕是很难蒙混过关的蔡晓川,不得已之下,只好打起感情牌。
果然,明显吃软不吃硬的虎子一听后,舒展了一下眉头,道:“说来听听,怎么个被逼法?你娘的要是敢骗我,老子绝对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要是以前被人这样威胁,蔡晓川估摸会一笑置之,但今天他是真被打怕了,忍不住的打了激灵后,将霍无疾的死,到后面霍天养迁怒于他和曹二牛,更以性命要挟让他干掉曹二牛的事情,一一道来。
“霍天养?很厉害么?他让你干你就干?我叔在监狱里这么有难度,你就没寻思着直接干掉他?”虎子若有所思道。
“干掉霍天养?”蔡晓川抬起一张肿得像猪头一样的脸,看了他一眼后,惊呼道:“不,不,此人是白门老大,明珠道上教父级的人物,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取而代之,可从未见人成功过,干掉市长恐怕都要比他来得简单。”
“这么牛?”虎子膛目结舌,他虽然不清楚什么白门到底有多厉害,但身为华夏人,而且现如今就身处于明珠,终归知道明珠市市长的来头,不得不说蔡晓川这个对比很生动,瞬间让他清楚了霍天养的能量。
“想不到二牛叔遇到了这么大的麻烦。”虎子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一时陷入了沉思,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原本打算帮二牛叔直接解决掉此事的算盘,恐怕是注定要落空了,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复杂,也要严重得多。
“嗯?对了。”突然想到什么,虎子眼里闪过一丝精芒,没有表露出当下的任何情绪,淡淡的望向蔡晓川道:“你刚才讲过,霍天养说如果曹二牛不死,你就要死,那是不是意味着……”
蔡晓川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的接话道:“意味着什么?”
“只要你死了,我叔就能活!”
51、离开
“这……”蔡晓川实在没想到,先前的话最后会将自己给绕进去,一时竟被问得哑口无言,因为从种种迹象表明,不排除霍天养真是这样想的,或许他真的只想找个人给儿子陪葬,仅此而已呢?
不过即便心里是这样想的,但事到如今,蔡晓川绝对不会傻到赞同眼前黑衣人的观点,连声道:“这不可能!真要论罪的话,我最多只是失职,与霍无疾一起赛车的可是曹二牛,霍天养怎么可能放过他!”
蔡晓川脸上的表情明显开始慌张了,虎子很好的主意到了这一点,莫无表情道:“这些只是你的猜测?其实你并不确定吧,但霍天养确实承诺过,只要你杀了曹二牛,就会放过你,既然这样……我觉得没什么不可能。[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你想干什么?!”眼见黑衣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蔡晓川龇牙咧嘴的将酸胀的身体向墙壁边靠了靠,脸上带着惊恐道。
“你一心想要害我叔的命,本来就不该放过你,而且如果杀了你,我叔兴许还能摆脱掉这件事情,所以于情于理,你似乎都没有活着的必要。”虎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管蔡晓川颤抖着身体想要爬起来,眼里闪过一丝决绝,一字一句道。
“你不能杀我,杀人是要偿命的!”生死存亡之际,蔡晓川突然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然起身后,飞快地向着两米外的木门冲去,试图逃离这个让他心惊胆战的地方。
可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露骨,别说他现在受伤不轻,即便是在正常状态下,他又如何从身手敏捷的虎子手下逃脱?
眼看房门上的金属把手触手可及,蔡晓川吓破了胆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看起来很诡异的笑意,可就在此时,他突然感觉背心处被一个坚实的硬物给击中,这下如同蛇打七寸般,让他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整个人如同一摊烂泥般,直接瘫软在地上。
然后他看到一个红着眼的恶魔,手里拿着他收藏了很久的关二哥铜雕,高高举过头顶,身体颤抖着,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蔡晓川面色惨白一片,抓住这最后的机会,苦苦哀求道:“不要……你不要杀我,我去干掉霍天养,我一定可以干掉他……”
“砰!”伴随着一声金属撞击到地面放出的声响,蔡晓川的声音戛然而止,与此同时,装扮奢华的公寓内,霎时间死寂一片。[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房间里,女人眼里闪着绝望的泪花,门外发生的事情她虽然看不见,但两人的对话却听得清清楚楚,她实在没想到一场打斗,最后竟会演变成谋杀,而看惯了犯罪片的她,也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不管怎么说,她见过了门外罪犯的真容。
此刻她唯有伸出双手,紧紧封住自己不听使唤的嘴,好让自己不至于叫出声来,兴许……这样会让那个黑衣人忘记她的存在呢?
“吱……”突然,一阵悦耳的开门声传来,那个仿佛来自地狱里的杀神,似乎真的忘了她,这让她兴奋不已,而此刻她依旧不敢冒然起身,足足过了五分钟后,她竖起耳朵,发现屋内真的没有半点动静儿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向门外走去。
“啊!――”一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恐怖尖叫,划破这宁静的夜空。
…………
曹二牛在凌晨三点钟见到虎子时,这个自认天不怕地不怕的爷们儿,微微颤抖着身体,低头轻轻说五个字。
“叔,我杀人了。”
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如同晴天霹雳般,使得曹二牛瞬间呆滞,他现在已经可以依靠在床沿边下地了,他伸出手来,下意识的想要给他两个耳光,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但高举的右手停留在空中老半天,却始终无法落下。
良久后,他叹了口气收回手,道:“谁?”
“蔡晓川。”
曹二牛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瞥了眼门外,见到狱警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轻声交谈,急切的问道:“有没有被人发现?”
虎子仍然不敢抬头看他,点了点头后,实话实说道:“大楼里有摄像头,我虽然刻意避开,但不知道有没有遗漏,另外,和他一起的有个女人见过我,我没有动她。”
“完了。”曹二牛脸上闪过一丝凝重,思索了少许后,道:“你马上去找夏初蝶,将事情与她实话实说,然后让她将我放在她那里的东西交给你。”
曹二牛一番话说完,见虎子一动不动,不禁来了火气,怒喝道:“驴草的,还不去!”
“这么回事?”他的声音也终于引起了门外值班狱警的主意。
曹二牛脸上好容易的挤出一丝笑容,对着门口回道:“长官,不好意思,这小子做了错事,教训一下,打扰到你了。”
这位狱警并不是白天的那位,他显得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后,道:“虽然是特殊情况,但家属还是不能逗留太久,有什么事情赶快说完走人。”
“好的,马上。”
应付完狱警后,曹二牛皱着眉头望向虎子,叹着气道:“傻犊子,还不走,你是真准备被人拉去枪毙么?”
虎子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沉默了几秒后,终于抬起头来,红着眼睛道:“叔,你自己保重。”
说罢,便扭头向着门外走去,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又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说了句,“叔,我不后悔。”
望着他渐渐消失在转角处的背影,曹二牛大病初愈的脸上写满了担忧,眼里布满了血丝。
…………
虎子走了,被夏初蝶安排的偷渡船连夜送走,目的地不明,带着曹二牛放在夏初蝶那里的钱,但他只拿了二万块,多了打死也不要。
而第二天上午,汇通大厦内一名男子被人入室杀害的消息,很快登上了各大媒体的头条,神通广大的记者更是挖出了被害男子的涉黑背景,至此,这件谋杀案也被定性为一场江湖仇杀。
唯一的目击人李姓女子昨夜便被警方带走,但因为惊吓过度,花了足足一整个晚上的时间,才从大厦的监控录像中指认出犯罪嫌疑人,警方第一时间发布了**********,全城通缉这名孙姓男子,危险等级a。
蔡晓川的死影响很大,以上还只是社会舆论以及警方的动作,在地下世界中,白门几位长老亲自下令调查细节,最后终于将那位名叫孙来福的男人和曹二牛关联在一起,这次的行为也被他们视为挑衅,一场针对于整个白门尊严的挑衅。
因此白门长老团几乎全票通过,一定要让挑衅者血债血偿!而身为白门门主的霍天养,对此事也极力支持,由此可见,他曾经所谓的想找个人替儿子陪葬的言辞纯属扯淡,即便蔡晓川和曹二牛两人都死了,怕也不足以平息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怒火。
明珠地下世界暗潮涌动,而此事的关键人物曹二牛,却在虎子出事的第二天,便以身体康复的理由申请回归了监狱,他已经不是一年前那个刚出大山时涉世未深的小菜鸟,愈发明白社会的阴暗面以及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当下对他来说,整个明珠市还哪有绝对安全的地方?若真要比较起来的话,恐怕有着连少佛庇护的黄浦监狱,才相对安逸一些。
可就在曹二牛回到黄浦监狱的第十二天,一个本来极好的消息,却突然让他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原本还剩下三年零四个月刑期的连少佛,居然被宣布提前释放了!
理由是一年前被他以故意伤人罪打折了一条腿的某慈善协会副会长,近日却突然向法院递交了宽大处理的请求,并承认自己在工作上有着一些失误,造成了公众捐款未能及时拨往灾区,所以才造成了一些正义之士对他怀有恶意。
看,他在申请材料中甚至用到了“正义之士”这四个字,如此有说明力的申诉,再加上由被害人主动递交,法院于情于理都没有再羁押连少佛的道理。
当然,这些只是明面上的说辞,但背地里到底藏有什么猫腻,明眼人一看便知。
毫无疑问,曹二牛和连少佛两人都察觉到了事情的蹊跷,所以在即将出狱的前一天里,连少佛去见了一个人――魏文龙。
因为以当下越来越危险的局势,以及土狼帮的蠢蠢欲动,如果说在a区监狱里还有谁有能力顾及曹二牛周全的话,就非势力最强的龙华会大哥,魏文龙莫属。
连少佛与魏家老爷子本是故交,所以魏文龙很清楚他的为人,绝对是那种一个吐沫一个钉的爷们儿,他对魏文龙作出了怎样的承诺,外人不得而知,但据土狼帮里传出的消息,魏文龙竟然为此甘愿放弃了白门帮他运作的减刑半年的报酬!这实在与他向往自由的急切背道而驰。
以魏文龙的淡漠性格,根本就懒得去理会此举会不会激怒白门,以他的身手,足以自保。再说了,魏家在津地的势力同样不弱,真要为这点儿小事撕破脸皮,就算是白门,也得掂量掂量。
所以连少佛虽然离开了,但却为曹二牛筑起了一方新的壁垒,以此来确保他能够安然无恙的从黄浦监狱中活着走出去。
半饼之恩,极尽如斯。当今世上,还能有谁?
52、围堵
魏文龙的意外反骨,显然打乱了某些原本计划好的安排,但奈何人家现在在监狱里如同土皇帝一般,只要对方没有强大到可以堂而皇之的腐蚀进监狱体系的能量,就没人能在整个龙华会的庇护下干掉曹二牛。[]
这样的窘迫,显然不是某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能够忍受的,对于他们来说,漫长得等待是一种无能的表现,所以,他们必须得做点儿什么。
…………
连曹二牛自己都没想到,就因为一次劳改任务,他居然得到了四个月的减刑,不管是监狱方面对于矿难事故作出的补偿也好,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也罢,能在缩短了近三分之一的刑期下离开监狱,这是一件能让他做梦都能笑醒的美事。
在距离连少佛出狱后的第二个月,黄浦监狱召开了一次全体囚犯大会,此次大会上除了通报两名囚犯试图越狱,最后被狱警当场击毙,希望所有犯人引以为戒外。同时还表彰了两位敢于和恶势力作斗争的三好囚犯,经司法部门和监狱高层集体决定,鉴于这两人所剩刑期不多,且服刑期间有着明显改过自新的表现,特申请最高法院批准,给予减刑,提前将两人释放。
与曹二牛一起豁免出狱的,自然便是失去了双腿,这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余生的张伟。其实张伟自从上次矿难事故后,就一直待在医院中,而他仅剩的那几个月刑期,恐怕远远不够使他康复出院,所以不得不说监狱此举非常高明,在不影响任何前提的情况下,打了一张很好的人情牌。
曹二牛在出狱的前一天晚上彻夜难眠,脑子里想了很多事情,除了兴奋外,也有着些许的担忧,穷乡僻壤的曹家村教会了他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事出反常必有妖。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躺在牢房里的硬板床上辗转反侧,思来想去,意识到明珠市终究不是他的福地,以当下的局面来说,恐怕很难再待下去。
所以他决定出狱之后尽快离开这里,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先回趟家,看看一年未见的娘,然后再带上娘一起去往燕京,毕竟妹妹在那里读书,家人在一起也能有个照料,凭他的修车手艺,虽不能大福大贵,但足以保障一家人的简单生活。
只是在监狱中待了大半年的曹二牛,又哪里知道外面世界的风起云涌,他虽然已经有所准备,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但还是低估了某些人对他的必杀之心,同时也未曾料到他们会将蔡晓川的死,全都算在了他的头上。
…………
凌晨两点,枫南维修厂,二楼。[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最近这几个月以来,因为曹二牛之前在华荣山闯下的赫赫威名,枫南维修厂的生意火爆异常,特别是车辆改装这一块,根本就忙不过来,一个接一个的订单,使得夏初蝶一时间焦头烂额。
虽然眼下华荣山已经封闭,甚至状元曹二牛也已经入狱,但这丝毫没有影响车迷们对于赛车的热情,他们大多只是普通人,看不清掩藏太深的事情,只知道有个叫曹红锦的人,曾经叱咤华荣山,未尝一败,这样的战绩,已经足以让他们膜拜。
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终于处理完手头事情的夏初蝶合上笔记本,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手里提着保温食盒的男人走了进来。
“呃……小蝶,要走了?我这几天刚好没事,炖了点儿燕窝送过来,要不……喝了再走?”
夏初蝶楞了一下,本想拒绝,但最后还是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夏朝夫见此,面有喜色,屁颠屁颠儿的走到沙发旁的茶几边,放下食盒,开始摆弄起来。
燕窝是最正宗的血燕窝,有市无价的那种,夏初蝶细嚼慢咽,足足吃了十分钟,夏朝夫就这样靠在沙发上,看了她十分钟,待到女儿快吃完的时候,夏朝夫笑着说道:“明天迟点起来,天天熬夜对身体不好。”
夏初蝶放下手中小碗,摇了摇头,“曹二牛明天出狱,早上要去接他。”
听到女儿这样回答,夏朝夫不由苦笑,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道:“还是不要去了。”
“嗯?”夏初蝶皱了皱眉,扭头望向他,问道:“什么意思?”
“太危险。”
“危险?”夏初蝶大吃一惊,突然想到什么,急切道:“难道白门的人要在明天对曹二牛下手?”
夏朝夫双手一摊,道:“恐怕是这样。”
“那我更要去了!”夏初蝶面色慌乱道:“他一个外地人,在这里无亲无故的,估计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真要一个人从监狱里出来,不是摆明了送死?”
“真不能去。”夏朝夫露出一副十分罕见的凝重表情。
“你就不能帮帮他?”
“道上有道上的规矩,他毕竟牵扯其中,我可以保下他的家人,却不能帮他,不然就坏了规矩。”
“规矩,又是规矩!要是明天出狱的是我呢?你是不是也为了什么狗屁规矩,不管不顾?”夏初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表情激动道。
夏朝夫一时语塞,叹着气道:“那不一样,要真是你,我拼了这条老命都可以。”
“我不管,我一定要去。”夏初蝶随手抓起放在身旁的包,留下一句话后,扭头就走,可就当她走到门口准备伸手拉门时,却发现房门如同被人从外面用铁条焊住了一样,纹丝不动。
“什么意思?囚禁我?”
面对一双杏仁眼瞪得滚圆的女儿,夏朝夫知道这是她快到了爆发的边缘,连忙打着哈哈道:“怎么会!这算哪门子囚禁,我不是还和待在你一起么?”
“夏朝夫,你今天要不把我放出去,信不信我跟你拼命!”
“哎……乖女儿啊,你就算杀了我,这门也不能开啊!白门那帮家伙现在都疯了,要是不小心误伤了你,我去拼命也无济于事啊。”
“你!……”
“乖女儿,你也别太担心,那小子福运大,不像夭折的命,况且我上次不是跟你提到过一个人么?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有那么多顾忌。”
夏初蝶有些狐疑的望向他,暂且压制住了怒火,道:“那个连少佛?他真有这么厉害?”
“厉害?”夏朝夫暗送一口气,连声道:“岂止是厉害!那小子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居然能被西北小侯爷看中,我这么跟你说吧,我若能得此人相助,何须再等十年,只需一年,便足以独霸明珠市。”
“……”夏初蝶被惊得哑口无言,要知道现在可不是冷兵器时代,一个人的力量真能大到这种地步么?但她又熟悉眼前这个男人的脾性,毫无疑问他的缺点很多,估计一箩筐都装不下,但唯独不说大话。
“那你的意思,有他相助的话,曹二牛肯定死不了?”
“不能说肯定,但活着的机会很大,而且如果少了你这个拖油瓶的话,机会就更大。”
夏朝夫的这句话虽然不怎么中听,但夏初蝶却真真切切的听进去了,如果现实的情况是这样的话,她去了或许真会成为拖油瓶,这显然不是她所希望的,所以犹豫了一回儿后,最终还是妥协了。
“好,我不去,把门打开,我要回家洗澡。”
…………
翌日清晨,天色阴沉,伴有零星小雨。
早上八点钟,曹二牛在狱警的押送下,前往行政楼领取了自己来时的随身物品,除了一套已经洗干净存放的旧衣服外,再就是一个装有身份证和八百零六块人民币的劣质牛皮钱包。
“曹红锦,出去以后好好做人,最好永远不要再回来。”监狱里负责思想辅导的工作人员,将曹二牛送到大门口后,嘴里说着已经重复了无数次,但每次说出来总能收获犯人感激目光的话。
“好。”曹二牛对着他点点头,看到身前铜墙铁壁一般的大门已经缓缓开启一道缝隙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走出监狱的大门,曹二牛先是深深吸了口早餐清新的空气,然后望着眼前空空荡荡的马路,嘴角不由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自作多情了。”他原本以为夏初蝶会来接他,可现实的情况无疑给他泼了盆冷水。
曹二牛知道黄浦监狱很偏僻,从这里走到枫南维修厂肯定不切实际,所以原本寻思着为了庆祝自己出狱,就奢侈一回打个车什么的,但这里七八米宽的马路上居然连只鬼影都没有,一阵无语下,只好习惯性的向着右手边缓缓前行。
约莫五分钟后,他走到一个十字路口,这里虽然有着不停变换的红绿灯,但还是瞧不见半个人影,郁闷之下他正寻思着往哪个方向走呢,突然,左侧路口的尽头处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他扭头一看,发现一行足足十几辆清一色的金杯面包车,向着这边飞驰而来。
“嗯?”这些车速度极快,曹二牛的眼力一直很好,很快,待到它们越来越近后,他发现这些气势汹汹的车辆根本没有任何遵循交通规则的意思,心头不由猛然一震,暗道一声不好。
嗅到危险气息的曹二牛想都没想,撒开脚丫子就跑,向着后方原路返回,他心里有着自己的思量,这些家伙就算胆子再大,还敢跑到监狱门口行凶么?要知道那里可有荷枪实弹的狱警看守着。
也好在这才离开监狱没多少距离,曹二牛心里多少有些庆幸,他一边跑着,一边思索着白门的人未免也太嚣张了,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国家监狱附近啊!
“什么!”二百米后,在曹二牛视线所及的正眼前,也就是监狱大门的左侧方向,同样有着十几辆金杯车,迎面飞速驶来。
这些金杯显然早就隐藏在附近,不然绝对不会出现得这么及时,以当下的车速来看,恐怕不等曹二牛跑到监狱大门,就会被他们半路拦截住。
前有狼,后有虎,曹二牛一时进退两难,而道路两旁一边是监狱的高墙,一边是变电站的铁丝护栏,上面还标有“高压危险”的字眼,不得不说此地真是瓮中捉鳖的好地方,除非他能有飞天遁地的本领,否则今日被人围堵几乎是避无可避的事情。
53、公路追杀
曹二牛已经停下步伐,站在马路边缘眉头紧锁,他实在不甘心,好容易的活着走出了监狱,却又陷入了更危险的处境。.
这大半年来,经历了这多的事情,他愈发体会到权势的可怕以及自己的渺小,他此刻握紧拳头,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这次能侥幸大难不死,躲过这一劫,有朝一日一定要让整个白门付出惨痛的代价。
“来吧,一群杂碎,除了迁怒于别人,你们还能干吗?!”曹二牛无疑是真的发怒了,霍无疾到底是怎么死的,他不相信以白门的能量调查不出。
战帖是他发的,关闭esp是他自己选择的,说是他咎由自取也毫不为过。可白门呢?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至自己于死地,难道就因为他们的拳头比较大?这世间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哗,哗……”伴随着阵阵车门滑动的声响,左右两旁已经挺稳的金杯车中,一波接一波的黑衣大汉蜂拥而出,他们很有默契的走上前围城一个圆圈,将曹二牛紧紧包围其中,所有人脸上都带着股戏谑的表情,似乎想要看看眼前的这只小蚱蜢到底该如何挣扎。
这一幕如果从空中眺望是极具视觉效果的,近百位衣着统一的彪雄大汉将一个身材消瘦的年轻人团团围住,以年轻人为圆心的半径两米范围内,形成了一个环形的真空地带,年轻人微微佝偻着身体,倔强的昂着脑袋,看起来是那么的孤单。
人群中走出一个带着粗壮黄金项链的中年人,四十来岁的模样,要比其他人年长一些,他先是眯起眼睛盯着曹二牛看了一会儿,然后点燃了一根香烟,兴致缺缺道:“走吧,莫非还要我们请你不成?也别怨恨我们以多欺少,谁让你小子这么招老家伙们喜欢呢?”
曹二牛表情阴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一字一顿道:“我要是不走呢?”
“这样啊……”中年人猛吸了一口烟,随手将烟蒂扔掉,表情淡然道:“老家伙们说,活的最好,不然……死的也行!”
曹二牛心里不由嘎噔一下,意识到今天恐怕在劫难逃,走投无路之下,也激起了掩埋在心底一股狠辣。他咬了咬牙,用眼角的余光四下瞟了几眼,很快将目光锁定在距离身旁最近的中年人身上,俗话说擒贼先擒王,这无疑是寡不敌众时最有效的突破办法。(.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飞哥,小心!”
眼见曹二牛面对这种阵势,居然还敢率先动手,周围的近百位大汉顿时火冒三丈!
“……”那个被唤作飞哥的中年人毫无防备之下,被曹二牛一拳中正咽喉,面红耳赤半天说不出话来。
曹二牛一击得手,令他失去战斗力后,顺势用胳膊勒住他的脖子,表情中充满了戾气,大有一言不合就玉石俱焚的意思。
“妈的,小子,不想死的话就赶快放开他!”这一幕简直一气呵成,不是说在场的百来号人都是摆设,相反,这次白门派来堵截的人都是好手,几乎每个人都干过给人放血的勾当。主要是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专职是捣鼓汽车的家伙,干起架来居然比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人还要狠辣,要知道现在可是一百比一的实力差距,一人一口吐沫都能喷死他,只要稍微有点儿顾忌的人,断然不会如此作死。
“想要让我放了他也可以,你们所有人,全部向左侧后退!”
曹二牛布满汗珠的额头上青筋暴怒,一双眼睛瞪得滚圆,从表面上看像是发了疯一样,实则心中有苦说不出,手下的中年人在不停的挣扎着想要摆脱他,而他则使出了浑身力气与之对抗,这才堪堪造成了一副将此人小命握在手中的假象,其实他哪有那个能耐赤手空拳就能结果人的性命?如果说他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那无疑是一把刀,哪怕只是一把削铅笔的小刀也行,这样他便笃定中年人不敢挣扎,说不定还真能以此要挟逃之夭夭。
这位叫飞哥的中年人显然有些地位,此时被曹二牛勒住脖子,其他人虽然气得牙痒痒,但还真没人敢胡乱动手,听他这么一说后,不由互相目光交流起来,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怎么?连你们老大的命都不要了?给你五秒钟,再不退后的话,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小子,你敢!”
“五!”
“四!”
“三!”
“二!”
“好,好,我们退!”能赤手拧断脖子的人虽然稀罕,但也并非没有,至少白门内部就有不下十来号这样的牛人,单从曹二牛能一击命中让飞哥失去战斗力的手段来看,众人还真不敢打赌他能不能办到,所以当下见他手中力道明显加重,几个目测算是小头目的家伙互相打了个商量,连声喊道。
这话落在曹二牛的耳中,无疑就是天籁,他见右侧的黑衣大汉已经开始向左侧移动,半分不敢耽搁,驶出全身力气拖着不断挣扎的飞哥,向不远处的车辆缓缓退去。
十米,九米,八米……眼见那辆打头的金杯车只有几步之遥,可就在这时,喉咙慢慢缓过气来的飞哥突然扯着嗓子怪叫起来,“咳咳……妈的,给我上!”
“完了!”众人得到命令后不管不顾的狂奔而回,曹二牛顿时面如死灰,飞快的抽回胳膊后,狠狠地一脚将飞哥踢了个狗吃屎,扭过便跑,向着金杯车快速跑去。
“菩萨保佑!”一边跑着,曹二牛在心里一边祈祷,当他来到金杯车的驾驶门边时,急忙停住身形,伸长脖子向里面探去,可这一看不要紧,却让他忍不住的想要骂娘。
怕什么来什么,车钥匙居然没在!
“跑!”这样一耽搁,怒火冲天的黑衣大汉们已经快到身前,曹二牛几乎没有任何时间思考,身体本能驱使着他头也不回的向前方狂奔而去。
身后吊着一群叫嚣着要打死他的悍匪,他甚至连查看一下其他车辆钥匙的空隙都没有,唯有不停的奔跑。愚蠢,但也很无奈。
“小子,快点儿跑,爷爷要抓住你了!”
“妈的,待会儿老子不让你后悔来到世上,老子就不信王!”
“谁他娘的要敢将他一下弄死了,老子跟谁急!”
跑在最前面的几个大汉身体素质绝对没话说,从他们的言语中也不难听出,曹二牛要是被他们给逮住,下场该有多么凄惨。
可怜曹二牛此刻就怨爹娘没给他多生两条腿啊,他的速度虽然不慢,可又哪能跑得过所有人?
时间在惊心动魄的气氛中悄然流逝,十几秒后,眼见两名大汉伸出手掌都快能碰到他了,从道路的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引擎的轰鸣声,曹二牛原以为是某些缓过神儿来的家伙终于知道开车来追了,心里几乎都要认命的放弃了,可仔细一听后,不由面露狂喜!
“不对,排气声浪高昂而激进,不具备持续线性,这明显是一台搭载了涡轮增压器的车辆,不是金杯车!”
意识到这一点后,曹二牛脚下速度丝毫不减,但口中却大声的狂呼起来,“救命!救命啊!杀人了!”
他的心思简单而透明,期望着后面那辆路过的汽车能注意到自己正处于危险之中,以当下白门这强大的阵容,他并不指望有人能为自己打抱不平,但如果只是随手拿起电话报个警啥的,还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这里毕竟是监狱重地附近,相信警方绝对不敢怠慢,明珠市的出警速度曹二牛也曾见识过,只要撑过几分钟,说不定就能保住一命。
后方汽车的声音越来越近,这条马路上寂静无人,两边又都有障碍物阻隔,所以高分贝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明显,白门的人自然也都听到了,但他们可没曹二牛闻声辨车的本领,都下意识的以为这是自己人,没怎么去关注。
可待到这辆时速超过100码的蓝色汽车很快临近后,跑在后面的黑衣大汉们不由大吃一惊,因为这辆蓝色的宝马320,居然不管不顾的向着前面他们的人撞了过去!
“砰!”一声巨大的碰撞声响起,两个遥遥领先、几乎都要赶上曹二牛的黑衣大汉,被蓝色宝马直接撞飞出去,这一撞足足飞出去十几米,然后又狠狠撞击在监狱外围的高墙上,两人几乎没有任何挣扎的瘫软在地,如同死狗一样,看这模样估摸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嘶――”这突然发生的车祸,使得白门帮众齐齐停下脚步,就连被宝马车挡在前面的曹二牛,都下意识的放缓了速度。
“大鹏,阿股!妈的,老子要将你活剐了!”
今日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见两名平日里一起厮混的弟兄生死不明,白门一帮人算是彻底暴走了,几名打头的家伙快速上前围住汽车,然后又有人伸手去拉车门,可还不等那人靠近驾驶室,宝马车门突然被大力的推开,那个倒霉蛋直接被这股力量撞飞出去。
事到如今,如果白门帮众还不知道这辆宝马车是故意找茬儿的,那他们也算在道上白混了。
由于对方下手极其凶狠,根本不顾死活,所以他们当下对于宝马车主的仇恨,甚至已经盖过了曹二牛,很多人抽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
“铛,铛……挺热闹嘛!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也不害臊,白门呐,真是越混越回去了。”一个穿着一身灰色休闲运动装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手里拿着一段锈迹斑斑似乎从垃圾堆里随意捡来的铁质水管,摇着头,满脸不屑的说道。
54、明珠,再见
“少佛!”曹二牛看清来人后,着实被狠狠感动了一把,就如同一个快要坠落悬崖的人,突然被人伸手拉住一般,那种感激之情无以言喻。
“上车。”连少佛对他点点头,用手指了指身旁的汽车,示意道。
曹二牛明白他的意思,半点儿也不耽搁,小跑而回,准备钻进驾驶室,可就在这时,刚被连少佛的狠辣手段震慑少许的白门帮众,终于回过神儿来,一个个挥舞着手中匕首,凶神恶煞的扑了过来。
“来得好。”
面对对方百来人,连少佛丝毫不为所动,直接向前迈出两大步,将汽车和曹二牛挡在身后,手中生锈的铁管大开大合,虽不像开山刀一样刀刀见血,但气势尤甚,每次挥击之下,必然会伴随一声惨叫传来,铁管拍打在身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场无一人能承受一击而不失去战斗力。
这就是钝器的特点,不见外伤,伤及肺腑。
“兄弟们,不要怕,他再能打也只有一个人,大家一起上。”连少佛的勇猛显然超出了众人的想象,在十几名大汉付出了伤筋动骨的代价后,后面的人明显犹豫了起来,不再像之前那般气势汹汹,而这时人群后方传来一个声音,先前在曹二牛手中吃了大亏的飞哥,终于赶了过来。
飞哥的出现使得群龙无首的白门帮众如同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在他的示意下,众人暂且稳住了阵脚,改变了进攻策略,不再像先前那样不管不顾的冲过去,而是将人流慢慢向两侧分散,似乎准备来个包饺子。
这种多点攻击的策略自然更具威胁,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守住一个方向尚且容易,四面楚歌的话,就算是以连少佛的反应速度,多少也有些招架不住。而且对方手里大多都有利器,这要是不小心碰到,身上就得多个血窟窿。
“大家加把油,今天如果能将此人留下的话,从此咱们白虎堂在门中的地位,将无人可以撼动!”作为白门十二堂的堂主之一,飞哥显然知道的更多,如今白门内部暗潮涌动,霍天养年事已高,下任门主的人选又一直空缺,如果他能在这时做出一件震惊江湖的大事,恐怕距离登临大宝,也就不远了。
不得不说,飞哥打得一手很好的如意算盘,而且连少佛似乎也十分配合,没有任何想要移动位置避开围攻的打算,只是……难道他真的看不清当前的局势么?
“轰……轰……”一阵突如其来的引擎咆哮声,算是给了他一个最完美的解释,就在刚才,所有人目光都被连少佛吸引的时候,在他身后,被众人自动无视的曹二牛终于趁乱钻进了驾驶室。
“吱——”曹二牛驾驶着汽车来了一个原地甩尾,利用车身将周边的黑衣大汉逼退少许后,侧过身子打开副驾驶的门,冲着连少佛大声喊道:“少佛,上车!”
“拦住他!”
眼见到手的鸭子就要飞了,飞哥顿时大急,可两军对垒,有时候错过就错过了,连少佛猛地掷出手中铁管,将距离最近的一个大汉砸得头破血流后,一个纵身跃进车厢。然后蓝色宝马如同一头已经蓄势完毕的猎豹般,头也不回的向着前方急速掠去,留给众人一抹孤傲的残影。
“追!给我追!”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事到如今,别说是留下连少佛,恐怕上面原本交代的任务都无法完成,飞哥瞬间急红了眼,这件差事得之不易,他花了不小的代价才从长老会那里得到,曹二牛此人毕竟牵扯进白门继承人的命案,如果谁能除掉他,好处自然不言而喻。
一众手下得到命令后,赶忙扭头向着停在后方的汽车奔去,可不多时,等到他们驾驶着汽车追到十字路口的时候,还哪里能瞧见蓝色宝马的半点儿影子?
“妈的,大意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那姓曹的那小子上车啊!”飞哥此刻坐在一辆领头的汽车中,几乎肠子都快悔青了,曹二牛是啥人呀?那可是驾驶技术比职业车手还职业的家伙,别说是他们现在开着金杯车,就算换辆百万跑车,这点儿三脚猫的车技又有什么意义?
百般无奈之下,意识到事情已经超出自己控制的飞哥,只好硬着头皮向总部求援了,当然,他很自然而然的将责任推脱到突然杀出的连少佛身上,此人毕竟威名赫赫,谁要不服,大可以自己去试试嘛!
…………
“呼……应该甩掉了。”某处不知名的郊区路段,蓝色宝马320上,曹二牛透过后视镜仔细观察了一下,长呼口气道。
连少佛面色显得有些难看,刚才那段急速狂飙,谁乐意试试谁知道,此刻肚子里如同翻江倒海般,要不是他刻意压制住,怕是老早就喷了出来,呼吸略先急促道:“你有什么打算?”
曹二牛对着他歉意一笑,耸了耸肩,多少有些无奈,“还能怎么办?明珠恐怕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只能回我的曹家村。”
“不行。”连少佛摇了摇头,“这段时间我一直待在明珠,也多多少少的打听到一些事情,你太小看了白门要灭你的决心,我不知道你和夏朝夫这人是怎样搭上的关系,但他确实替你解决了一些后顾之忧,所以你不回家还好,一回家反而会打破他与白门之间的某种约定。”
“你是说……我如果回家会连累家人?”曹二牛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嗯,可以这么说。”连少佛点点头,以他的江湖地位,若真有心调查,总能打探到一些想要知道的消息。
“可恶!那是不是意味着,燕京我也不能去?”曹二牛曾经告诉过连少佛自己有个妹妹,所以当下才有如此一问。
“这样最好,燕京大学毕竟有政府作为后台,你若不去,白门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虽然心中对于娘和妹妹的思念愈发深沉,但只要涉及她们的安危,曹二牛根本无需考虑,点点头道:“那好!这俩地方我绝对不去。”
“算了,先回趟枫南修理厂吧,到时候再做打算。”尽管今天是出狱的好日子,但经历了刚才的一些事情,曹二牛现在绝对算不上高兴,如今有家不能回,他只好寻思着回到修理厂问问夏初蝶,看看虎子去了那里,毕竟为了自己的事情,他现在成了通缉犯,被抓住可是要枪毙的,两人在一起也能有个照应。
“不能回。”
“……”听连少佛如此一说,曹二牛愣是直接无语了,老半天后才追问道:“为啥?我只是去一下而已,马上就走,绝不停留。”
“我刚才说过,别低估了白门要除掉你的决心。我虽然没有刻意打听,但枫南修理厂应该和夏朝夫有些关系吧?白门的人虽然不好大大咧咧的闯进去,但现在肯定在周边布下天罗地网,就等你上钩了。”
“两手准备么?果然够谨慎的!”曹二牛并不怀疑连少佛的话,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夏初蝶对他恩重如山,他出狱之后于情于理都该去见一面,恐怕白门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呵呵……好一个白门,今日真是将我曹二牛逼得如同一条丧家之犬啊!”
连少佛看了眼身旁这位还能笑出声来的年轻人,眼神中露出一丝赞赏之色,道:“这没什么,人生皆有磨难,扛过去了,从此便能一片坦途。”
曹二牛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认真的点了点头,他明白连少佛的意思,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换句话说,如果这件事情他扛不过去,恐怕这辈子都不得安宁。
…………
曹二牛最终还是听从了连少佛的建议,没有回家,没有去燕京,也没有去见夏初蝶,甚至没跟人提及自己的去向。
他找了个没人会去留意的桥底下,待到天黑,然后跟随着连少佛一起,来到一个靠海的小渔村,坐上了一条开往香江的渔船。
这不是一条既定的航线,甚至两个口袋中加起来不超过一千块的家伙,也没有付给渔夫相应的报酬,主要是这条渔船刚好开往香江,而恰好连少佛两个星期前在一伙小流氓的手中救下了渔夫的女儿。
一切似乎冥冥中自有天意,因果循环。
那辆被连少佛偷来的蓝色宝马320,按照他的意思,被曹二牛亲手大卸八块,故意损坏了发动机、变速箱以及其他的重要部件,只留下一个还算完整的车身丢弃在一处加油站旁边,如此一来,这辆车的原主人就能从中岛保险公司获得全额赔付,然后换一辆更新的车。
虽然这样对中岛保险公司来说,似乎有些不太厚道,但谁让它有着日资背景呢?作为一个市值过百亿的跨国公司,就当少赚一笔,无伤大雅。
深夜,渔船在海面上缓缓航行,连少佛在船舱里和几个渔民喝着酒,怀揣心事的曹二牛独自一人来到甲板。
他面朝着明珠市的方向沉默不语,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脸上的表情如同此时平静的海面,宁静之下孕育着惊涛骇浪。
他就这样夹着尾巴走了,欠自己一个梦想,欠这座城市一个解释,更欠某个女人一句道别……
不,他不甘心。
“白门,等着吧,有朝一日我曹二牛还会再回来!”他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
明珠,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