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猿圣》 序 远来的行者 很久以前，从西方走来了一个行者。 他披发跌足、面容枯稿，似乎随时有可能会栽倒在地上，永远不再醒来。 他却有一双深邃的眼睛，仿若亘古以来便辉亮着的星辰。 他走了很久，从西到东，一个尽头到另一个尽头。 是的，他在寻找尽头。 不是路的尽头，也不是大陆的尽头。 而是，心的尽头，追逐的尽头，疑惑的尽头，以及道的尽头。 这一路，他跋山涉水，历经风雨…… 什么艰难险阻，什么妖魔鬼怪，都没能拦住他，同样也没能困住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往东，但他感觉他的宿命应该在东方。 也许他终究会走到宿命中注定的地点，然后大惑得解，从此分斩道虚，一念永恒； 也许他终究走不到尽头，就死在行走的途中，化作一具任凭野狗啃食的腐尸； 但，他仍旧义无返顾，一往无前。 他，忘了名姓，忘了身份，忘了过去，忘了现在，同样也忘了未来。 只记得行走，也只会行走，他依稀知道，自己是个行者。 行者，无疆，那为什么还会有尽头？ 他不知道，或许他要寻找的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岁月，被他踩在脚下，走了一年，十年，百年…… 他从年轻，到苍老，再到行将就木。 有一天，他到了一处荒山密林。 四周里的苍莽茂密，几乎将他淹没，他累了，坐在一个高崖上，看着对面似是从九天落下的飞流，听着流水砸在崖下石头上支离破碎的声音，他笑了。 “你笑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身边坐着一位鹤发童颜的道人。 行者道：“我笑了？” 老道人点头：“你笑了。” 行者也点头：“对，我笑了。” 老道人：“这里不是尽头。” 行者道：“不是，也是。” 老道人摇头：“不是。” 行者看着老道人，笑着说道：“你怎么知道不是？” 老道人拈须不语。 行者也没人追问。 两人缄默着，看着对面的瀑布。 行者道：“瀑布后面的个山洞。” 老道人点头：“那是我家。” “你家？”行者讶然道。 老道人：“不过，我现在要离开了。” 行者不解：“此处山水正好，为何离家？” 老道人看着行者：“那你为何离家？” 行者脸上显出一丝怅然，“我没有家。” 老道人笑道：“那此处便是你家。” 行者笑了，摇头道：“这里不是。” 老道人却摆手道：“先莫否认。我且问你，何为家？” 行者道：“心之住，魂之所。” 老道人笑而不语。 行者道：“我心未定。” 老道人问：“为何不定？” 行者道：“我要寻找的东西，还没有找到。” 老道人问：“你想寻找什么？” 行者道：“尽头。” “尽头？”老道人不解。 行者认真地说道：“对，我要寻找尽头。我自幼出家，师父对我说过，一切有为法，皆是无涯。我不懂，既然无涯，那为什么要学。师父说无涯不是无尽头。我问他尽头在哪里，师父没有说，只是让我自己去找。” 老道人笑了，“你以为无涯即是无尽头？” 行者反问：“难道不是？” 老道人断喝道：“当然不是。” 行者问道：“那无涯是什么？” 老道人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若无涯即是无尽头，那何来的岸？” 行者愕然：“岸？你是说彼岸？” 老道人：“不管彼岸，还是此岸。有岸，那就有尽头。” 行者道：“我寻了无数岁月，走过无数地方，却没有找到尽头。” 老道人笑了，用手指着行者的胸口，说道：“尽头不在外，而在内。” 行者皱起了眉头，“你说的是心？” 老道人点头，又问道：“你以为什么是家？” 行者不懂。 老道人又问：“什么是心之住，魂之所？” 行者不答。 老道人说道：“你从西走到东，山河湖海都走遍，但你的心却没有走过。” 行者看着老道人：“走心？” 老道人说道：“走遍山河万里，不过虚妄；看惯人间万象，不过平常。” 行者默然。 老道人缓缓站起来，下了高崖，骑一青牛，缓缓走了。 行者在思考，心该怎么走。 想了很久，没有答案，他却很累很累了。 漫长的旅途，摧垮了他的身体。 他忽然，很想入睡。 这一睡，便再没有醒来，直至睡成了一块石头。 …… …… 不知多少年过去，世界历经沧海桑田，那块石头却仍旧在。 它每日里感受日精月华，遇雨而动，迎风而响，闻雷而悦，沐光而眠…… 不出数年光景，竟然渐渐长大，犹如一头趴伏着的巨兽。 忽有一天，半空里有个老道人踏虹而过，偶然垂眉看见了这一块石头，心里不禁牵扯起一桩往事，于是按下云头，落到了石头旁。 此时的山，颇为壮丽锦绣，早非他昔年修行时的模样。好在瀑布仍在，他认得这里。 山中却有不少兽禽受了他遗泽，启了灵窍，能口吐人言。 老道人见有些猴子总在那块巨石边上玩耍，一时好奇，对着这块巨石掐算起来。 只见这巨石周身通透如玉，约有三丈六尺五寸高，二丈四尺围圆，上有九窍八孔，四处遍生灵芝珍草，倒也有番气象。 一番掐算之下，老道人不免有些心惊，这石头的来历竟非同小可。 这石头虽说成形的时间不长，但却是吸纳了此处山河的天真地秀，又饱纳日精月华，加之又有一位大能坐化为引，内里竟然孕出了一颗仙胞。 “有点意思。”老道人笑了笑，将手拍了拍石头，说道：“昔年我与你前世也见过一面，算是有缘。今日，便再给你添些助力。” 话毕，那老道人忽的从怀中摸出一个绣核果子似的金色小团，探手一戳便把它戳进了巨石中的仙胞内。 “世间无所不定，唯有心猿难伏。”老道人嘿然一笑，抹平了戳出的指洞，笑道：“老道便给你一颗不朽不坏之心，且你看日后能做出甚么事来。三界寂寞许久，也该有些波澜了。” 老道人仰天大笑，身化飞虹，破空而去。 001、石猴出，满山兽禽动。 所谓山高月小，石破猴出。 说的就是在某个月夜，花果山中的高崖上的一块巨石，忽然无端炸裂，里面滚出来一只猴子。 那猴子一出石，或者说一出世便能走会爬，而且还口吐人言。 这崖上的巨响，惊动了满山的禽兽，纷纷朝这边围过来。 那石猴看着乱石穿空，只恨自己没有羽扇纶巾，错过了一个装逼的好时机。 最先赶到的崖前的，却是一群猴子。 那石猴看着满山满树的猴子，忽然惊叫道：“猴砸！好多猴砸。” 一只白头老猕猴拄着竹杖走上前来，冲石猴说道：“你不也是猴子。” 石猴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浑身是毛，屁股一动，便见一条尾巴摇到了眼前，“我是猴子？” 老猕猴翻个白眼，道：“你要是觉得自己是绵羊的话，也可以。” “等等！”石猴回过神来，指着老猕猴道：“你不是猴砸吗，怎么会说人话。” 老猕猴道：“你不也会说人话。” 石猴条件反射似的答道：“废话，老子当然会说人话，老子可是……等等，老子是谁来着？” 老猕猴说道：“你就是一只猴子，还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 “石头里蹦出来？”石猴一怔，接着道：“天生石猴？听着好**的样子！” 老猕猴捋了捋颔下的白毛，说道：“好了，没什么事了，大家都散了吧。” 石猴喊住那老猕猴，问道：“你就这么走了？” 老猕猴奇怪地看着石猴，问道：“不然呢，熬夜跟你看星星看月亮？” 石猴有些烦躁的抓了抓脑袋，扯下好几根猴毛，疼得他只呲牙，“你不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吗？” 老猕猴笑了笑，冲石猴道：“你要我解释什么？” 石猴急道：“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会从石头里蹦出来？我为什么会是猴子？为什么你见到我一点也不惊讶？为什么……” 老猕猴不耐烦了，抬起竹杖便朝石猴的头上打了一下，骂道：“哪这么多废话，老朽只答你三个问题。” “好。”石猴想了想，便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为什么我会从石头里蹦出来？” 老猕猴抚须沉思了好半天，然后答道：“不知道。” 石猴当即就怒了，直想往老猕猴脑上扔一坨翔，“不知道，你还想那么久啊！” 老猕猴一脸当然的表情，说道：“这显得老朽慎重。” 慎重你妹啊！石猴腹诽不已，要不是看在这老家伙有点年纪的份上，他肯定要揍得他拉翔不畅。 “为什么我会是猴子？”石猴又问道。 老猕猴拈须沉思起来，然后说道：“不……” 石猴怕他又说不知道，随手捡了一块石头，说道：“你再说不知道试试！” 老猕猴硬生生把后面两个字吞了回去，然后强行圆了回来：“不是老朽吹，这个我还真知道。” “知道就快说。”石猴把石头在老猕猴面前晃了晃，喝道。 “你知道崖上那块巨石原本是用来做什么的吗？”老猕猴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很是隐晦而又荡漾的笑容，石猴心里一跳，涌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这笑容分明和那些准备开黄腔的老司机一模一样，接下来的话保证要多污有多污，石猴忙道：“不用说了。” 老猕猴却是兴致勃勃，不管石猴的喝止，径直说道：“那巨石承日月精华，冬暖夏凉的，正是我花果山猴族繁衍子孙的上佳之地。” 石猴简直不敢想象那种画面，忍不住浑身打了个激灵，差点没吐了。 “这有什么，想当年老朽年轻力壮时，也曾在那巨石上日御七母猴。”老猕猴却不以为意，说道。 “别说了！”石猴只要一想到这么多年来，曾有过无数的猴男猴女在他头上嘿咻，就特么生无可恋。 老猕猴鄙夷地瞥了石猴一眼，淡淡地说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了。” 石猴被自己脑补的画面刺激得直胃疼，摆手道：“算了，不问了。” 老猕猴笑了笑，说道：“既然没有问题了，那就早点休息，明日一早还有事呢。” “明天有什么事？”石猴不解地问道。 老猕猴用竹杖点着石猴的鼻子，说道：“明天你是成为猴王的日子。” “等等？”石猴的注意力被转移开了，胃也不疼了，问道：“我成为猴王？老东西，你没开玩笑吧。” 老猕猴淡淡地说道：“我的样子很像是在开玩笑？” 石猴看着那张老脸，毛太多实在是看不出来是不是开玩笑，便道：“为什么是我？” 老猕猴露出一丝怅惘的神色，说道：“我花果山猴群已有好几百年没有过猴王了，就是在等你。” “等我？”石猴愣了一下，接着想通了一件事情，随即上前揪住老猕猴前胸的毛，怒喝道：“你特么这不是明明知道我为什么会从石头猴蹦出来么。” 老猕猴用竹杖戳了石猴的菊花一下，石猴立即松了手，跳开好几步远，像防备基佬似的看着他。 “年轻猴，淡定点。”老猕猴忽然扮出一股高深莫测的作派，说道：“老朽只是知道一定会有东西从那石头里蹦出来，却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从里面蹦出来。所以，老朽说不知道，并不是在骗你，而是真的不知道……” “行了，说得跟绕口令似的，简单点。”石猴抠了抠耳朵，把好大一坨耳屎，弹在老猕猴身上。 老猕猴不以为意，说道：“这只是祖上传下来的一个传说，老朽本以为是假的，今日见你从石中出来，才知道是真的。” “什么传说？”石猴问道。 老猕猴双目中露出神往的表情，说道：“传说在几百年前，这花果山是某们神仙的修炼道场，那神仙养过几只猴子，其中便有我们花果山猴族的祖先。彼时这近万里河山都是我们猴子的领地。后来那神仙不知为何，离开了这花果山，我们猴族便受到山中其余猛兽的侵犯，领地日渐缩小，至如今只剩下以傲来河为中心的百里之地……” “等等，老东西，我可没空听你在这里大讲猴族的血泪史啊。”石猴听着听着便感觉到不对劲了，“我只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石头里，你为什么说我会成为猴王？” “年轻猴，你急什么。”老猕猴白了石猴一眼，说道：“老朽这不正要说到了。” 石猴耸耸肩，颇感无语。 老猕猴继续说道：“后来，那神仙又回来过一次，看到了猴族的惨状，念及昔日香火情，便动了相助之心。他看到这崖了长了一块奇石，而这奇石受那日精月华竟然孕育了一块仙胞，他便往奇石之中种下了一颗种子，说是若干年后这石头破裂，必有灵兽降生。我等猴族若拜他为王，必然振兴。” “说完了？”石猴问道。 老猕猴瞪着石猴，骂道：“你就一点也不激动？” “激动个鸟蛋？！”石猴不以为意地说道。 老猕猴道：“你明天就要成为猴王呢？” 石猴：“山中无老虎，猴子才特么称大王。再说，带领一群猴子重振辉煌，不特么还是猴子吗。” 老猕猴深深地看了石猴一眼，说道：“那你想成为什么？” 石猴道：“要也是当神仙啊。飞天遁地，呼风唤雨，没事就调戏一下仙女，偶尔下个凡，让天下美女，雨露均沾什么的……” 老猕猴听得是面色苍白，提起竹杖便要打石猴。 002、雷电狂，仙胞在哪方。 石猴随便挑了一颗树，挂在密密的林叶间，开始渡过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夜晚。 很神奇的是，他没有失眠，而且睡得挺香。 一夜过去，石猴的美好早晨是从一场急雨开始。 睡梦中，石猴正做着“醉卧仙女榻，摇拽一床红”的好事，结果忽然天河崩塌，将他和仙女们都冲得无影无踪。 石猴不会游泳，吓得惊叫挣扎，然后就从树杈里掉了下来，摔了个狗啃泥，门牙都疼了。 “这什么情况？”石猴在树下站起来，仰头望天，不禁受到了惊吓。 这不但是场急雨，还是一场雷雨。 浓云积沉，压山欲崩，天地间一片昏暗，日光半点不见。 电火频闪，雷龙挣游，只见一片片金光炸裂，耀得满天尽炽。 这雷电未免也太过残暴了，简直是要把这天地都撕裂了！ 山中百禽俱都畏缩洞中，在天威之下瑟瑟发抖。 而栖在树里叶间的猴群，却惊惶得狂叫不已。 咔啦啦—— 一阵雷龙咆哮，只见一道电光忽然掠至石猴近旁的一株老树。 石猴瞪大眼睛，刚想出声提醒树上的猴子快躲，可惜没等他开口，那棵百人合围的巨树便被劈作了两半，周身起了大火。 树上的百来只猴子，自然是被劈得里焦外嫩，眼见是不活了。 雷雨天气，近树易死，更何况以树栖身的猴子们。 “快离了树。”石猴跑到一处空阔地，冲树上的猴子们叫道。 不多时，便见猴群潮水般从那些巨树叶间退下来，涌到石猴身侧。 老猕猴不知何时也到了石猴身侧，一脸愁苦地看着这漫空乱窜的雷电。 “老猴子，这里难道没有山洞吗？”石猴看着雨越下越大，呆在外间也不安全，便冲老猕猴叫道。 老猕猴道：“这花果山径阔八百余里怎么会没有山洞。” 石猴子急道：“既然有山洞为什么不让猴儿们进山洞里避雨躲雷，反倒睡在树上送给雷公电母当点心！” 老猕猴苦笑道：“你道我们不想住山洞吗？实在是有洞也住不了哇。” 石猴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老猕猴看了石猴一眼，叹口气道：“也罢，本来打算过几天再和你说，只是现在……” “少废话，快说。”石猴简直要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多废话。 老猕猴道：“这八百里花果山洞穴无数，可容兽禽居住者共有七十二洞。只是如今我猴族势微，这七十二洞早被山中无他妖王所占，不归我猴群所有。” 石猴看了看周遭一个个目露惊恐的猴子，心里涌起难言的酸涩，说道：“我便不信就这七十二个洞可住人，再不济，我们挖一个洞就是。” 石猴这话却是引起了诸多猴子的附和，想来他们也受够了风吹雨打之苦，只是从前没猴般冒头说出来。 老猕猴面色一苦，说道：“我等只是猴子，既无搬山移石之力，又无开山铲土的工具，如何挖得了这万余猴儿住的洞。” 石猴燥了，骂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合着老子从石头里蹦出来，就是给雷公电母送菜吗？” 老猕猴想了想，说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却有些危险。” “还有这漫天雷电危险？！”石猴指了指忽远忽近的那犹如大象粗细的支龙电龙，大声喝斥道。 老猕猴忙道：“这七十二洞之外，还有一处洞天福地，原来是神仙留下来的修行之所。我等祖先便是随传神仙住在里面。那洞天福地端的是一片好地方，不怕风吹雨淋，不惧雷打电击，里面四季如春，花果时时绽开……” 石猴瞪了这老猴子一眼，暗道：你特么再废话，老子废了你这老不死的！ 老猕猴感受到石猴的怒火，便略去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描述，说道：“要进洞天福地，须得身带几分灵气。否则便会被洞外的禁制所挡。只是神仙走后，我等猴族不会吸纳灵气之法，渐渐周身灵气淡而转无，再无法进入那洞天福地之中。” 石猴皱起眉头，说道：“那如何是好？” 老猕猴冲石猴道：“老朽说了，却也不是没有办法。” “有就快说，不然我们迟早被雷劈死。”石猴看着那雷电越来越近，急道。 老猕猴指着石猴道：“你是个天生地养的，汲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方成的仙胞，所以你可以带我们进入那洞天福地。” 石猴指了指自己：“我？” 老猕猴点头道：“就是你。不过，闯那禁制却有些性命之忧，你可愿为猴族闯开那禁制，求个平安？” 石猴犹豫半晌，又撞见猴儿们那期盼的眼神，最终咬牙道：“死便死，老猴子，你带我去找那洞天福地。” 老猕猴身子不动，举起竹杖指着高崖对面一水悬挂的瀑布，说道：“洞天福地便在这瀑布之后。” 石猴窜上高崖，走到边际，低头一看，差点没吓尿了，这悬崖底下深不见底，摔下去只怕尸骨无存吧。再看了看对面，那瀑布离悬崖足有十丈之远，我特么是猴子，不是天马。 石猴只摇头，说道：“跳不过去。” 老猕猴叹了口气，说道：“也罢，活该我这万余猴儿被雷劈死，被电打击，日日夜夜受吹风雨淋，时时刻刻居无定所，可怜，可怜啊！” 万余猴儿被老猕猴这么一说，不禁纷纷哭了起来。 石猴看着这场面，心里烦躁不已，骂道：“行了，哭个屁。哭顶什么用，不就一个破瀑布嘛，老子这就跳过去，给你们寻个安身立命之地。” 老猕猴竹杖点地，说道：“只要你能破了这禁制，把猴儿们带入了那洞天福地，我们便奉你为王。” “奉我为王？”石猴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有点意思。” 雷电乱窜之际，石猴正在舒展手脚，虽然没甚把握，却已决意一拼。万一自己真是个什么天择地选的异种，这一遭说不定真就闯过去了。 石猴退了个半里地，然后猛然发力，拔足狂奔。 速度倒也不慢，众猴儿看着也都纷纷鼓掌叫好，浑我忘了这天地间的骇人雷电。 石猴捡了块石头，掂了掂便奋力掷了过去。 石头未至瀑布前，便被飞流击开，落下了悬崖。 石猴见状，心里一跳，不过还是决定亲自试一试。 石猴一个急冲到了悬崖前，望见那悬挂如刀面的瀑布，心生一丝惧意，猛然急停，半个身子栽出悬崖，骇得他魂不附体。 石猴被几只猴子拽回了崖前，众猴子颇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石猴也羞愤不已，大话好说，但是真的事到临头，却还是怕了。 老猕猴走过去，看着躺在地上的石猴，没有说什么。 石猴却有些说不过去了，说道：“老猴子，不是我不敢跳，实在是自知没那个能力啊。” 老猕猴却道：“你有。” 石猴想起那万丈悬崖，只摇头：“真跳不过去，十丈距离不是猴子能办到的。” 老猕猴道：“你不是普通猴子，你是灵猴，是天地异种。” 石猴撇嘴道：“我除了是从石头里出来的之外，没有半点什么异象啊。” 老猕猴疑惑地拈了拈白须，喃喃自语道：“不应该啊。按说这天地异种，多少都有些天赋异禀，你如何会没有呢？” 石猴摇头道：“真没有。” 老猕猴想了想，不一会儿忽然说道：“是了，天地异种的天赋却不是生来就有，而是需要配以辅灵之物，才能激发其灵力。你应该也有辅灵之物啊。” “辅灵之物？那是什么东西？”石猴奇怪道。 老猕猴瞪他一眼，说道：“就是老天给你的饲料。” “你特么才吃饲料呢。”石猴翻个白眼，心道：我又不是猪，吃什么饲料。 老猕猴没好气地说道：“但凡天地异种出生都会有辅灵之物，辟如凤凰出生，会食其卵壳，然后方能振翅九天之上；又辟如金蝉出生，会食其先辈之蜕，方能鸣动三界……” 石猴说道：“我周围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啊。” 老猕猴说道：“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你的辅灵之物自然就是孕育了你的那块石头啊，要知道那石头受了千百年的日月精华，那可是仙胞啊，其灵气岂不大过天去。那仙胞你可有吃掉？” “好像都飞走了……”石猴闻言一愣，随即想起来他出生之后，孕育他的那块石头忽然无端一化为七，激射而去。 老猕猴气得直跳脚，说道：“辅灵之物，你若不食，它自然会另择他主。哎呀，真想打死你这蠢物。” 石猴羞愧不已，说道：“我记得好像有几块就掉在花果山。” 老猕猴当机立断，不管这漫天雷电，喝令道：“猴儿们，速速分散去寻那几仙胞残片！” 石猴还想说一句“太危险，雨停再去”，可惜被老猕猴一眼给瞪回去了。 003、吞灵石，破禁水帘洞 不出半个时辰，万余只猴儿搬来了近千块石头。 老猕猴指着那堆石头，说道：“你自己去找一找，我们都没见过那仙胞长什么样，帮不了你，” 石猴看着堆积如山的石头，颇为无语。 不过，石猴倒也没有抱怨，一个人，哦不，一个猴便跳进石头中，开始扒拉。 这块不是！ 这块也不是！ 这块……咔嚓，石猴咬了一口，随手一扔，不是！ 不一会儿，近千块石头都扔得差不多了，还是没找到孕育他的仙胞残片。 石猴冲老猕猴道：“你不会是在消谴我吧？” 老猕猴抬手便竹杖便砸在石猴的头上，骂道：“老朽会拿万余猴儿的命跟你开玩笑？” 石猴心道也是，于是继续找了起来。 咦，这块石头……忽然间石猴被一块石头给吸引住了。 那块石头不大，约一人合抱，只是周身上下都布满了古奥奇诡的花纹，一看就知道绝对不简单。 更重要的是石猴发觉这块石头与他有着一种天然的联系，仿若呼吸相同，心意相通，绝对就是它了。 石猴忍不住探手摸向那块石头。 一只手刚触及那块石头，便见那石头蓦然泛起丝丝绿光，渐渐变成了一个绿色晶石，通体如碧，那表面的花纹如同活了的经脉，气血流转。 石猴感觉到了这石头里有一股力量，正勾动着他体内的气血筋骨。 不多时，便见那绿萤萤的石头如同日头下的冰块似的，一点一点的消融，化作一丝丝绿意，透入石猴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周身。 石猴感觉有股冰凉的气体从手掌开始漫延，所过之处，无不舒泰。 最终这块石头全部消解，化入了石猴的体内，染绿了他整条手臂。 石猴看着他那通体如碧玉的左臂，捏了捏拳头，便感觉到了无穷的力量。 “吼！”石猴蓦然间仰天长吼，恰在此时，一道雷龙受到感应，从天而降，照着那石猴劈落。 众猴惊骇不已，立时四下逃散。 老猕猴也是高叫一声，提醒石猴躲开。 只可惜迟了，雷龙劈落，数百丈之内，尽成雷光，炽得众猴目不能视物。 这道雷龙，只怕是连高崖都能劈成渣吧，估计那石猴就是渣都不剩了。 众猴如是想，心中不免为那石猴哀伤起来。 “吼哈哈哈哈——” 雷电光中，忽然暴发出一阵张狂无比的笑声，众猴先是一愣，接着狂喜不已，那石猴竟然没死！ 雷光散去，只见一只半身焦毛的猴子正欢喜得跳来跳去。 “石猴，你没事吧。”老猕猴上前问道。 石猴的半身焦黑，只是神态却无半分痛苦，反而很开心，冲老猕猴道：“老猴子，你说得还真没错。那仙胞还真是我的辅灵之物，只可惜现在就找到这么一块。” 老猕猴把石猴上下摸了一遍，确实没发现哪里受伤了，心下一松，说道：“你没事就好。要知道你可是猴族复兴的希望。” 石猴摆摆手，说道：“老子哪这么容易死。不过刚才那灵气入体，我不懂得导引，确实差点爆体而亡，好在有雷电帮忙，现在算是疏通了。” 老猕猴闻言大喜，说道：“那你现在可有什么天赋神通？” 石猴尴尬地挠了挠脸，说道：“还没有。想必是要将那仙胞所有碎片都找回来，合部吞噬掉，才能有天赋神通。” 老猕猴的脸一下子垮了，骂道：“那你个蠢货为什么昨夜不把仙胞整个吞下。” 石猴道：“那时候我哪知道，看着它碎成七块飞走，我还觉得挺好看的。” 老猕猴颇感无奈，只得说道：“好了，既然你已有部分灵力，还是先破开这洞天福地的禁制再说。那仙胸碎片日后再找便是。” 石猴点了点头，扭头再次看向那道密如布织飞流，心道：这回我可不怕你。 体内一缕灵力如游蛇，石猴心里一个默念，便见那条游蛇下至双足。 石猴大喝一声，整个猴便窜了出去。 一跃数丈，身悬半空，石猴只觉有股巨力在将他往下拉。 老子才没那么容易认输。石猴咬紧牙关，足底绿光再亮，仿若踏在了实地，石猴竟然再窜数丈。 这一回，却是结结实实撞在那瀑布之上。 “瀑布不是水做的吗，怎么会这么硬！”石猴这一撞，却是全身生疼，这瀑布倒像是铁打钢铸的。 石猴身形立时下滑。 日！老子就不信，还破不了这么一重水帘！ 足底绿光本来已经转淡，石猴这一发狠，再度焕发出夺目的光彩。 一寸一寸地，石猴将自己的身子挤进了那重水帘，破开那道瀑布。 这瀑布是有多厚啊！不知过了多久，石猴整个都被挤入了水帘之中，那流水如同巨石一样砸在他身上。 痛倒可以忍，但是石猴腔内的空气却差不多被耗尽了。 难道老子要死在这儿？石猴感觉体内烧着了一团火，似是要烧尽他的五脏六腑，窒息的感觉攥紧了他的喉咙。 死也要冲破你！ 濒死之际，石猴再度发狠，拼着最后一点力量，往水帘里面冲去。 正当石猴快坚持不住之时，阻力忽地一空，石猴终于破开了重重水幕，进入了瀑布之内的天地。 石猴当空摔落，好在足底生力，打个筋斗安然落了地。 首先映入石猴眼帘的，却是一座桥梁，那桥竟好似在发光。 石猴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却是一座铁板桥。 石猴一个起跃，便到了桥上，朝下看时，却见一条静水由石窍之中发出，倒挂着飞流出去。 越过铁板桥，石猴再往里走，感觉像是进了仙神居所，好不快意。 这洞中倒像是个小天地般，各色山石草树俱有，而且不分时节，一应俱放。 抬眼看时，顶上还有无数孔窍，通达外界天光，让洞中的光亮与外界无异。至于说雨雪却是不能碍着这洞府半分，早被这壁中孔窍分流，最终汇入那桥下河中去了。 再往远走，却是遇见了一块石碣，上面有一行楷书大字：“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石猴也不晓得自己为何认字，只是读着这几个字，乐得只拍大腿，“果然好大的造化。” 石碣之后，便是宽敞无比的广场，广场又有数条廊道通向其他石房，莫说容下千百只猴子，就是一万只十万只也不在话下。 石猴不敢看个通透，怕外面的猴儿们受罪，便折身回走，瞑目蹲身，足底光起，只一纵便破出了水帘，复归悬崖之上。 石猴一出来，被众猴团团围住，纷纷问道：“里面是什么样子？” 老猕猴也迫不及待的发问：“可能住猴？” 石猴上前回道：“里面是个天造地设的好去处，一应家当俱有，又可遮风避雨，正该是儿们的容身之所。” 众猴听了，个个喜笑颜开，露宿这许久，总算是有个安身之地了。 老猕猴也掩不住喜色，说道：“不说了，且带我们进去。” 石猴眼珠子转了转，说道：“那重水禁却是要命，也不知破没破掉。” 众猴闻言，不免也有些发怵，其实早年间也有不少胆大的猴子试着去闯那瀑布，大多都尸骨无存了。石猴这一提，便勾起了众猴心底的惧意。 老猕猴道：“你既进去过，定然有办法。” 石猴道：“这样罢，大家牵着我的尾巴，随我进去……” 话还没说完呢，石猴的尾巴便被老猕猴抓住了，力道之大差点没让石猴叫出声来。 众猴各牵尾巴，连成一条线。 石猴足下发力一蹬，便窜了出去，连带着身后的一众猴子都都飞了进去。 004、称猴王，诸洞试深浅。 这洞府果然是天造地设的好所在，众猴初见时个个目瞪口呆。 不多时，顽劣之性发作，个个四下窜走，爬树滚草、抢盆夺碗、占灶争床……诸般劣行，一应俱全。 石猴早占了广场正堂高处的一张椅子，俯看着众猴。 等了一会儿，发觉居然无猴搭理他，心里不禁有些不爽。 石猴的眼睛四下寻看，那老猕猴都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石猴不禁有些急了，立在高座上，冲下面喊道：“安静！都特么给老子安静下来！” 声如雷响，唬得众猴还以为雷又劈进来了，纷纷怔立，拿眼看向声音来处。 石猴方才那一句话却是运足了气力喊的，这会儿见众猴看向他，便压了压声音，说道：“列位啊，俗话说得好，猴无信则无桃吃。方才你们说只要我带你们进来，便奉我为王。如今，我已将你们安全带进来了，你们还在等什么？” 众猴一听，便扭头看向正在草丛里和一只母猴打滚的老猕猴。 老猕猴滚得正爽呢，忽然听到四周静了下来，不禁爬了起来。 石猴一脸无语地看了这老不羞一眼，说道：“老猴子，你怎么说？” 老猕猴倒也没打算赖帐，反正这些年他带猴子们也带累了，巴不得有猴子接他的班，便跪拜道：“花果山老猕猴弥满山见过大王。” 众猴见老猕猴表了态，便也跟着跪了下来，拜道：“参见大王。” 石猴乐得只在王座上打筋斗，哈哈大笑道：“老子是大王了，哈哈哈哈。” 老猕猴等石猴笑够了，才道：“大王既登了王座，那应该有个响亮的名号，也好让那七十二洞妖王前来拱拜。” “名号？”石猴歪头想了想，说道：“是得有个牛叉的名号了。” “我看大王眉宽目细，定能长命千岁，不如叫千岁大王吧。” “你特么才千岁大王八。”石猴一脚便把那出歪主意的猴子踹飞了。 “大王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就叫石头大王……”一只猴子刚想接个“吧”字，仰头撞见石猴那杀猴般的眼神，立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就此断句。 “石头大王不好听。”石猴立在王座上，高声说道：“本大王如此英俊潇洒，叫石头大王岂不是弱爆了。” 老猕猴想了想，说道：“大王确实雅望非常，其美不似人间猴，不如叫美猴王吧。” 石猴翻个白眼，说道：“看在你帮我取了一个好名号的份上，我不计较你的口误。” 既然定了名号，接下来就要定班次了，石猴可不想做个空头大王，底下连个使唤的猴也没有。 万余猴子，除去老弱病残，再去了母猴幼猴，最后可称壮年的猴子，只有两千余。 石猴又让老猕猴推荐几个人来，毕竟这花果山里可不只有猴子，得防范其他妖兽。 老猕猴于是从众猴中挑出了六只健壮无比的猴子，叫来了石猴面前，说道：“大王，这六猴便是我花果山猴族中最强壮的青年猴了。” 石猴看了这六只猴子一眼，确实挺有卖相，这里面有两只赤尻马猴，两只通臂猿猴，还有两只金丝火猴。 “你们怎么称呼？”石猴问道。 两只赤尻马猴答道：“回大王，我兄弟二猴，一个叫赤尾马，一个叫奔水流。” 石猴看了看，叫赤尾马的，尾巴上的毛确实红得像火，而叫奔水流的，却是发型很飘逸流畅，很有时尚感。 另两只通臂猿猴见状，也回道：“禀大王，我兄弟二人，一个叫崩月背，一个叫芭叶臂。” 叫崩月背的，其背上有一道月牙形的印记，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自己赶潮流弄的；另一个叫芭叶臂的却是猴名其名，其双臂如同芭蕉之叶，相当强壮。 另两只金丝火猴就不是走力量流了，而是身轻如燕，一个叫金丝火，一个火金丝，果然没什么文化。 老猕猴看出石猴的鄙夷，瞪眼道：“他们的名字都是我取的，怎么样？” 石猴竖个大拇指，“您真有学问，不愧是博士猴。” 石猴将两千余壮年猴子分成了四外部分，分由两只赤尻马猴，以及芭叶臂和金丝火掌管，而崩月骨和火金丝便留在身边，当个护卫神马的。 分完石房驻地，又定了一些洞中规矩之后，石猴便有些累了。 老猕猴这时候却道：“大王，你称了王，是该派猴去通知那七十二洞妖王了。” 石猴愣道：“我跟他们很熟吗？” 老猕猴语重心长地说道：“昔年那老神仙在时，这八百里花果山便是我们猴儿说了算。他们是妖王，而我们猴王却是他们王上之王。从前猴族无王，便任由他们去闹。如今大王登位，他们做为附属岂能不来拱拜。” 石猴笑了笑，说道：“只怕他们并不服猴子压在他们头上。” 老猕猴眼皮子一掀，道：“由不得他们。” 石猴看着老猕猴，笑道：“老猴子你有法子治他们？” 老猕猴笑着说道：“这是大王的事情，老朽岂能代劳。” “就知道你在坑我。”石猴瞪了老猕猴一眼，不过心里确实有这么个想法：老子既然做了大王，便要做这最大的王，你们些许狼虫虎豹必须听我号令。” 老猕猴道：“其实未必要压所七十二洞怕有妖王，大王只要能镇住上九洞的妖王，那么其他洞就不足为虑。” 石猴疑惑道：“上九洞？” 老猕猴点了点头，说道：“虽说山中妖兽无数，其实真正可称妖王，一个也无。不过是聚拢些许同类妖兽，便妄自称王罢了。这其中，有九洞的妖王，虽无法力，却也有些本事，他们便是这七十二洞妖王的头。这上九洞妖王分别是风虎洞中的寅将军、青木洞的白毛狼王、水脏洞的巨石怪，堆金洞的穿山大王、跃涧洞的豹大王、雪融洞的熊山君、无光洞中的青翼蝠王、花仙洞的花大娘以及牛角洞的特处士。” “火金丝。”石猴叫了一声。 一道金光掠至，火金丝俯首道：“大王叫我？” 石猴道：“你领些猴，去给那七十二洞妖王传讯，就说本大王三日岁在花果山设宴，请他们吃饭。尤其是上九洞的妖王，别漏了礼数。” “他们要是不来呢？”火金丝目露疑惑之色，我们向来与那些狼虫虎豹不和，请他们吃鸡毛的包？ 石猴道：“你去就是了。” 老猕猴道：“记得带颗猕猴桃过去，他们知道什么意思。” 火金丝哦了一声，又看了老猕猴一眼，然后领命而去。 …… 两日后，花果山，南麓某洞中，上九洞的妖王齐聚在此。 “那猴子递来的请柬你们可收到了？”一头人立而起的老虎，冲其余妖王嗡声说道。 穿山甲模样的妖王笑着说道：“听说他们选出了新猴王，要设宴请我们吃饭哩。” 白毛狼王嗤笑一声，说道：“屁的猴王，一堆杂毛猴子罢了。” 青翼蝠王啧啧怪叫两声，说道：“想必那些猴子还做着几百年前七十二洞共尊他们为主的美梦呢。” 巨石怪哈哈一笑，说道：“这些个猴子真是不知足。留了花果山最中心的一片地给他们，已经是看得起他们了。若还想得寸进尺，把他们灭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熊山君摆了摆手，说道：“这倒不必，毕竟昔年我们炼化横骨，开启灵智是靠了那老猴子的帮忙。” “多少年前的事了，就算是恩也早报完了。”白毛狼王喝道：“这破宴我可不会去，恁的掉身份。” 打扮得妖艳入骨的花大娘却扭了扭细若草杆的腰枝，娇笑道：“奴家倒是想看看这新猴王长的什么样子呢，也不知俏不俏。” 寅将军笑道;“可不能太俏了，不然可就像花大帅一样，被花大娘连皮带骨都吞进肚子里去了。” “死相，你想让奴家吃，奴家还不吃呢。”花大娘啐了一口，娇嗔道。 特处士开口道：“既然别人已经下了贴，我们不去也不好。不如这样，哪位明日与我去会一会那新猴王。” “奴家是一定要去的。”花大娘笑道。 白毛狼王看着花大娘，舔了舔舌头，道：“那本狼王便去称称那猴王的斤两。” 青翼蝠王摇头道：“我的万蝠功快要成了，没时间去理会那些猴子。” 巨石怪道：“我去。” 豹大王没兴趣，穿山大王也没有兴趣。 最终便是特处士，寅将军，熊山君，花大娘以及白毛狼王应邀去参加花果山美猴王的宴会。 005、败群兽，花果山中王 这一天，是石猴宴请七十二洞妖王的日子。这也是他当上美猴王之后，首次公开亮相。 石猴可是要在这一天，用他的魅力征服七十二洞妖王，让他们乖乖当他的马仔。如此重要的如此，石猴当然要臭美一番。 除了沐浴，把一身猴毛搓得发亮之外，石猴还让猴碾了些花，取些汁液抹在身上，遮掉猴子上身天然的膻味。 最后，石猴又穿上了猴儿们从水帘洞中搜捡出来的一件旧道袍，用根青藤往腰间一收，还真有点猴模人样。 宴会在水帘洞外举行，石猴可不想让这些个心思不明的妖王知道水帘洞的情况。 石猴穿戴整齐之后，又用鱼骨梳顺了头上的猴毛，心中幻想着呆会万妖来朝的画面，不禁热血沸腾。 看来我果然不愧是天生石猴，这才几天，就做了美猴王，如今又要成为这八百里花果山万千妖兽共尊的大妖王，这真是春风得意猴蹄急啊。 石猴一脸兴奋地出了水帘洞，却发现高崖之上，除了正在上窜下跳，抢吃果子的猴子之外，就来了几只野鸡，愣愣地在那里啄地上的虫子。 石猴的脸瞬时就白了，既而转青，怒喝道：“火金丝！” 火金丝立即跳了出来，道：“大王叫我？” 石猴戳手一指，问道：“这怎么回事？” 火金丝扭头看了看，也有些不满了，说道：“呃，猴儿们吃相确实难看些，我让他们安静点。” “我特么是问你吃相的问题吗？”石猴怒瞪火金丝，怒道。 火金丝疑惑道：“那大王你这是……” 石猴道：“我让你通知七十二洞妖王来参加宴会，现在怎么就来了几只野鸡？还特么的是灵智未开的蠢野鸡。” 火金丝见大王动了真怒，忙道：“大王，我真的逐一通知了。” 石猴道：“他们说了不来？” 火金丝想了想，说道：“有的说会来，有的说不会来……” 石猴冷声道：“那现在怎么一个都不见？” 火金丝挠了挠头，说道：“可能还没到时间吧。” “没到时间？”石猴一愣，随即想起来，他交待火金丝去通知七十二洞妖王今天来赴宴，还真没有说是今天什么时候。 靠！白忙了！石猴挺无语的，这尼玛是自找的。没说时间，鬼知道是早宴、午宴还是晚宴，这样说来还真怪不了火金丝什么。 “算了，你滚吧。”石猴一肚子地无明火，随地捡了个位置，剥了个香蕉便百无聊赖地吃了起来。 不多时，山下上来一群羚羊，当头一只白羚羊长着三尺长的角，颔下须长也是三尺，到了高崖便朗声说道：“第七十一洞洞主白羚王，前来拜见美猴王，特献上贺礼。” 石猴振身坐起，哈哈大笑，上前便抱住了这白羚王道：“哎呀，原来是白羚王，久仰大名，且先入席。” “你就是花果山中的新任猴王？”白羚王惊讶万分地看着石猴。 石猴笑道：“如假包换。” 高崖之上，石猴早让众猴儿从水帘洞中搬出了十数张石桌，除了主座之外，排了七十二个位次。 石猴当先就把白羚王按在了第一位，吓得白羚王直跳起来。 “使不得，使不得啊。”白羚王冲石猴道：“这是上九洞寅将军的位置！” “什么上九洞，我这里不兴这个。”石猴又把白羚王按回了座位，说道：“我这里只论先来后至。” 白羚王还是不敢，只是石猴两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让他根本无法动弹。 白羚王这时候才惊骇地看着石猴，心中想道：这美猴王果然有些本事。看来此番果然是宴无好宴啊。 白羚王不敢违逆石猴的意思，只是这位置让他如坐针毡。 不一会儿，又有几洞小妖王来报到，都送上了些不值一提地贺礼。 当然，这些小妖王都被石猴用蛮力按先来后至钉在了座位上。 一时之间，到了的各妖王俱都露出惊恐的社易通，显然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石猴回到路边，躺在一块石头上吃香蕉，没有去招待那些先来的惴惴不安的小妖王们。 正吃着，忽然一只大手按在了他的脑袋之上。 石猴脑门现出三道黑线，不多时，一张虎脸便落到了石猴的眼前。 只见那虎脸目含不屑地看着身高不足五尺的石猴，说道：“小猴子，你们大王呢？” 石猴仍旧不紧不慢的吃着香蕉，没有理会。 那虎脸嘿嘿一笑，说道：“蠢猴子一只。” 那虎脸身后还跟着几只妖兽，有狼有熊有牛，还有一个妆扮妖艳看不出是什么精怪的老女人。 “这花果山的猴子真是没个品性，客人到了，居然不出来招待。”那虎脸一屁股坐在猴儿们准备好的石桌上，压得石桌轰然垮塌。 石猴脑门黑线顿时又多了一根。 “小猴子，你怎么一个猴在这里吃香蕉啊。”那老女人露出一个自认为风情万情的媚笑，冲石猴说道。 那头白毛狼闷哼一声，说道：“花大娘，你冲一只蠢猴子说甚么话。那什么破猴王请我们来这里，自己却不现身，真个是好大的架子。再不出来，本大王便咬死这只小猴子。” 花大娘娇笑两声，说道：“白毛狼，你还是这般无趣。你看这小猴儿多有意思。还穿着人类的衣裳呢。早听说人类有个成语叫什么沐猴而冠，怕就是这场景吧。” 这几个上九洞妖王身上确实带着些威势，使得那些先来的小妖王一见便立即站起身来。 寅将军领着几个妖王走了过去，抬眼便盯着坐在首位的白羚王，冷诮道：“老白羊，别人越活越胆小，你到是有种，越活胆儿越肥啊。” 白羚王吓得双腿只颤，正要解释。 寅将军却是懒得听，上前便一把抓起白羚王，像是拎只小鸡似的，把白羚王猛然甩到一边，正要一屁股坐下去。 有了这榜样，其余小妖王立时起身让座。 石猴这时候终于开了口，“都别动。” 众小妖王方才已经见识到了石猴的本事，这时候身体一僵，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候上九洞的妖王才认真打量起石猴来了。 白毛狼王獠牙一露，怒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份儿，滚开！” 白毛狼王抬腿便漫不经心地朝石猴踢去。 石猴目中杀机一闪，勾起一抹冷笑，足底绿光一亮，便迎上了狼王甩来的蹄子。 嘭！ 劲力相交，发出一股巨响。 白毛狼王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这一蹄少说也有千斤巨力，而眼前这只不足五尺的猴子竟然挡住了。 其余妖王也都目瞪口呆，白毛狼王可是在上九洞中排名第四，虽说不以力量著称，但是四蹄之力少说也有千斤，这小小的猴子如何能挡得住？！ 事实却是，这猴子偏偏挡住了，而且轻描淡定，好像是猫儿挡住了一株草。 寅将军目光闪烁，惊疑不定地看着石猴，冷声道：“莫非你就是这花果山的新猴王？” 石猴足下一搁，便松了白毛狼王的腿，淡淡地说道：“你可以叫我美猴王，这花果山从今往后，只我一个能做主。”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白毛狼王感觉受到了羞辱，立时纵开四蹄之力，扑向石猴，他要将这石猴撕成碎片，以消心头之恨。 石猴却只是淡淡地扫他一眼，随即抬腿，一踹。 嘭！ 那白毛狼王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踹飞到山崖之下去了，不知死活。 花大娘虽然不喜白毛狼王，但毕竟多年交情，见白毛狼王这等惨状，立时怒了，振臂一贺，便见两把大刀朝石猴斩落。 石猴定晴一看，笑道：“原来是只花螳螂。” 花大娘羞怒不已，喝道：“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石猴冷笑道：“莫胡吹大气，以为有两把大刀便了不起了？看我碎了你的刀！” 说罢，石猴学着金丝火两兄弟的攀跃腾挪之术，借两棵树回折，便蹬到了花大娘的脸前。 “死来！”石猴怒斥一声，足底泛起绿光，一脚便将花大娘手臂化成的两柄大刀踢个粉碎。 花大娘身形如破布袋，摔落远处，其惨无比。 “这位置，不是给你坐的。”石猴拍了拍裤腿指着寅将军说道。 “欺我太甚！”寅将军自做了这第一洞洞主之后，何曾受过如此侮辱，顿时气怒交加，纵开数丈高的虎躯，裹着狂风扑向石猴。 不得不说，这寅将军确实有些能耐，至少他挡住了石猴三脚还没被踹飞。 只是寅将军却是越斗越心惊，这猴子实在是太厉害了。他已经用出了十二分力，却连一根猴毛都没摸到。而那只猴子却像是穿花蝴蝶似的，一派轻松淡定，倒像是在玩耍似的。 又斗了许久，寅将军忽然罢了手，不言不语在跪了下来，说道：“花果山第一洞洞主寅将军，参见大王。” 其余几个妖王见这第一洞的洞主都认栽了，他们还有什么戏唱，也跟着跪倒，口中叫道：“参见大王。” “哈哈哈哈。”石猴双手叉腰，仰天大笑。 006、逢少女，猴王相赠桃。 压服了号称上九洞第一的寅将军之后，剩余的七十二洞妖王无不臣服。 石猴心中得意，在花果山大宴三日，让一干食肉动物足足吃了三天的斋，吃得脸都是绿的，见到草都想吐。石猴这才放他们离去。 老猕猴对此很有些意见，在他想来最好是把那上九洞的洞主都杀了，换一批听话的上来。在他看来，那上九洞妖王分明是面服心不服，迟早还会生事。 石猴却不以为意，他正处猴生得意之时，对老猕猴的担心嗤之以鼻，说道：“他们若敢生事，再杀不迟。” 老猕猴听出此话中的狂傲与霸气，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眉宇间的那丝忧虑却轻易难解。 石猴笑着说道：“老猴子，你想太多了。些许妖兽，难道还能是我天生异种的对手。你那天也看到了，他们都不是我的一合之敌。就算他们敢造反，老子也能秒了他们，你还有什么可操心的。” 老猕猴语重心长地说道：“大王可千万不要太自满，要知道这天地之间异种无数，天赋诸般神通，飞天遁地，无所不能……那上九洞的洞主看着厉害，其实不过是妖兽而已，往上还有妖精，妖怪……乃至妖王、妖圣，大王这点微末力量实在不足一哂，路还长哩。” “还有，大王只是得了一块辅灵之物的碎块，虽说有天生的力气，却也只能支撑一个时辰而已。”老猕猴开启了喋喋不休的模式，在石猴的耳边，滔滔不绝起来：“以老朽观之，不若大王出山寻个仙人，好好受个教化，也好去了身上的浮躁妖性，免得这般定不住性子……” 石猴见老猕猴沷他冷水，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骂道：“你个老猴子，就不会说好听。本大王懒得理你。本大出去玩去了——” 老猕猴还有话要说，见石猴要走，忽然想起什么来忙喊道：“大王千万要小心那……” 话未完，石猴已经走远。 老猕猴轻叹一声，扭身回了水帘洞。 再说那石猴，离了老猕猴的唠叨，一路攀树跳涧，行远了数百里，到了一条小河边。 当然，这一路没少摘桃撷果，揣在怀里。 河边有数棵柳树，枝叶繁密。 石猴窜上一颗老柳，躺在枝杈间，打算睡一觉消磨时间。 几天前，石猴一力措败上九洞妖王，将七十二洞都收归麾下，一时之间，风头无俩。 石猴也自觉有些本事，说话间也不大看得起其余猴子，愈发有着独断专行的意思。 “一个老虎而已，只是开了灵智，又未成精，怕个什么。”石猴对老猕猴的担心颇有些不屑，喃喃自语道：“凭我天生的力气，打他十个都没问题。真是瞎操心，不过那老猴子有句话到是没说错，说到底老子现在也不过是一只妖兽，得想法子提升自己。回去还得让猴儿们仔细找找其他六块仙胞碎石，也不知道把仙胞都吞了之后，我能不能达到妖王。嘿嘿……” 想着美事，沐着从柳中交织间漏下的暖光，石猴渐渐睡着了。 哗啦啦—— “呀——” 忽然间，柳树下响起一阵水声，接着便是一声长啸。 石猴瞬间从美梦中惊醒，惊慌间便从柳树上摔了下来。 “啊！”他这一摔，却也吓坏了之前在长啸的那人。 石猴揉着有些疼的猴头，骂道：“是哪个不开眼，敢吵本大王睡觉？” “咦？会说话的猴子？”对面响起一个相当悦耳的声音，清柔如风，温婉如柳。 石猴抬眼一看，却发现他的眼前立着一位十六七岁的俏丽少女，虽然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却浆洗的得非常干净。 石猴翻身站起，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生物，不禁心生疑惑：“你、你是什么妖兽？” 那少女闻言有些错愕，纤手点在自己的胸前，疑惑道：“你说我？” “对。”石猴挠头道：“山里好像没见过你这一款妖兽啊。莫非你已经成精了？” 那少女似乎明白什么来了，不禁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说道：“我可不是妖兽。我是人。” “人？”石猴围着少女转着圈，仔细打量着，心里头想道：没有尾巴，也没有体毛，皮肤居然白得像雪，确实不像是妖兽。难道真的是人？ “不对，你是人的话，怎么会出现在本大王的地盘上。”石猴忽然警觉起来，双眼怒瞪。 那少女也是满脸疑惑，道：“你的地盘？” 石猴双手叉腰，傲然道：“不错。老子就是这八百里山河的主人，我的名号说出来吓死你。我乃是花果山水帘洞铜头铁额美猴王！你还速速不参见？” 那少女愣了半晌，噗哧一声，又笑了起来。 石猴道：“你笑什么？” 那少女捂嘴摇头，说道：“没什么。” “肯定有什么。”石猴不爽了，吼道：“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地盘？” 那少女道：“我时常在这边洗衣服洗脚啊，也没见过你啊。” 石猴愣了一下，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刚当上猴王没几天，以前你当然没见过。从现在开始，你就见我了，也知道这里是我的地盘了。” “是啊。”那少女笑着朝石猴见了一礼，说道：“那奴家见过猴子大王。” “什么猴子大王。”石猴满头黑线，纠正道：“是美猴王。再叫错，就不准你再来这里了。” “是是是，美猴王。”那少女眼角微弯，笑得令人如沐春风。 石猴傲娇地轻哼一声，说道：“算了，本大王不与人计较。” 那少女却对石猴起了兴致，问道：“你是妖怪吗？” 石猴道：“你说呢？” 那少女想了想，点头道：“应该是。兽园里也养了猴子，可惜没一个会说话的。” “兽园？”石猴一听，皱起眉头，说道：“那是什么东西？” 那少女面色有些难看，小声说道：“那是一个不太好的地方，关着很多兽禽，供人观赏。” “有猴子？”石猴问道。 那少女答道：“有，还不少。” 石猴呲了呲牙，问道：“是我花果山的猴子吗？” 那少女想起石猴的身份，一时之间不免有些犹疑起来，正要回答，不远处却响起一声呼唤。 那少女忙道：“有人叫我，我得走了。” 石猴探手从怀里摸出一颗熟透了的桃子，扔给那少女，道：“本大王赏你的。” 那少女接过桃子，怔愣片刻，又笑了起来，“谢谢。” “明天你还在这儿吗？”石猴问道。 那少女诧异地看了石猴一眼，说道：“我不知错呢。” 不远处的催促声更大了，那少女朝石猴挥了挥手，便疾步走入林中，很快消失不见了。 石猴没来由生起一股烦躁，想了想，便跳进了河里，随河水漂流。 007、问行宫，灵猿戏猎户。 做猴王其实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而更令石猴烦躁的是，每天老猕猴都拿各种琐事烦他。 无非就是一个猴抢了另一个猴的桃子…… 一个猴抢了另一个猴的香蕉…… 一个猴抢了另一个猴的母猴…… 一个猴……去特么的，石猴终于一脚踹开身前的食盘，满地果子乱滚。 石猴一个纵身便出了水帘洞，身后传来老猕猴的喊叫：“大王，你去哪儿？” “去玩！”石猴丢下两个字，几个起跃，便不见了身形。 老猕猴撇了撇嘴，还有最重要的一条还没说呢，当大王都有一个月了，是时候该选个母猴当王后了。 石猴感觉自己应该被坑了，这个猴王当着实在没意思，一点激情都没有，整天就是关心猴儿们的吃喝拉撒，哦，还有交配。而且那老猕猴还总是有意无间地提醒他，该找个母猴下崽了。 不得不说，石猴虽然是猴身，但是审美却一点也不低，至少那些多毛的猴虎狮豹之类的，他一概没有兴趣。到是前段时间，在花果山外围河边遇到的人类女子，颇合他的胃口，不对，是味口。 不觉间，石猴还真就又走到了那条河边。 也不知今日，那人类少女会不会来。石猴怀里揣着几颗鲜嫩饱满的桃子，四下张望着。 在柳树上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人来。 石猴挠了挠头，心里想道：既然那日少女走到这里来，那说明附近定有个人类居栖之处。且让本大王去探探。 这么一想，石猴便呆不住了，借着柳枝一荡，便掠上半空，打个筋斗就到了数丈开外的大树上。 石猴不识路，却也没什么确切的目的地，无非是四下乱逛。 走不多时，还真就让他找着些许人迹。 一阵阵喧闹的人声渐渐入了石猴的耳朵，石猴呲牙笑了笑，便循声而去，却见十数个青壮猎户，正扛着山鸡野兔之类的往山下走。 “李三，你这老小子，端的是好运气，竟然猎到了一只白狐。这要是把狐皮子献到行宫里头，少不得也有个小官做做。” “九郎，你收获也不小。缴了上头的税征也能落个胃饱腹圆。” “哎，若是往常，这倒算是丰收。只是宫里的秦狩将近，这行宫也置办起来了，我们手里头可就剩不了多少了。” “可不是嘛。这回来的还只是宫娥卫士，就催逼得我们猎这猎那，给我银钱也忒少。” “话也不能这么说。眼下是苦些，我们猎些小东西充数。等那些王子皇孙到了，赏赐还会少。九郎不是有把子力气嘛，到时候在某个大人物面前露一手，保管飞黄腾达。” “刀叔，你这话我爱听。我刘九别的没有，就是力气用不完。要我说，不如我们就进入那花果山腹心，捉几足带灵性的，也好给宫里的那些人开开眼……” “噤声！这话可说不得。山神爷爷莫怪，童言无忌。” “李三，你看看刀叔给吓得。我刘九偏不信这山里头有什么神仙鬼怪。等哪天我进山腹给你们捉两只会说话的猴子、会变法术的狐狸给你们瞧瞧。” 石猴本来听着也有趣，毕竟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不多，而对人类更是所知甚少。只是听到这个叫刘九的竟然说什么要捉猴子，不禁心生恼怒，随手从怀里摸出一颗桃子便砸了下去。 “哎哟！”桃子正中那刘九的脑后，疼得他只咧嘴，回身一看，却见一棵桃子滚在地上。 刘九捡起桃子，吼道：“哪个龟孙拿桃砸我？！” “咚！”又是一颗桃子砸到，这会却正中刘九的面门，直砸得倒鼻孔冒血。 刘九火冒三丈，抄起怀中的柴刀便要冲入林中，找那砸他的人拼命。 刚走两步便被那个叫刀叔拉住了。 刘九一时挣不开，不禁吼道：“是谁敢戏甩你九爷，出来让爷爷一斧砍了你！” 刀叔喝道：“收声！” “刀叔，你拉我做什么。”刘九面露不满，说道：“我定要找那藏在暗处的龟孙理论理论!” 唰！ 又是一颗桃子激射而至，速度奇怪无比，在众猎户还没有反应之际，便击中了刘九的嘴巴，砸得牙崩口裂。 “别乱动。”刀叔连忙扶住刘九，捡起从刘九嘴里滑出来的那颗桃子，上上下下地看着，神色相当凝重。 李三感觉刀叔的表情有异，不禁问道：“怎么了？” “这桃……是傲来河深处的老林中才有的！！”刀叔是人群中最年长者，吃山上这碗饭也有二十多年了，知道山里的一些忌讳，立即喝道：“都跪下！” 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刀叔却是当即跪倒在地，嘴里高喊道：“山民愚昧，不知礼数，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山中仙神莫要怪罪！” 说是说仙神，其实指的就是精怪妖魔。只是无论猎刻与山民都不敢直呼其讳，所以托为仙神。 刀叔这么一喊，其他几个猎户顿时明白遭遇到什么了，一个个地吓得面无人色。 石猴见状，却是乐不可吱，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这一笑，声音传开，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诡异。 所有的猎户，赶忙跪了下来，磕头不已。就连之前胆大的刘九，也是面色惨白。 刀叔甚至解下了身上背的猎物，放置于地，恳请山仙放过。 石猴见他们跪了一地，一下子没有玩的兴趣了，便问道：“你们方才说的行宫是什么？” 刀叔惶恐着答道：“那是国主设在猎苑的临时宫殿。” “国主？”石猴不免有些疑惑，老子才只是称王，哪个敢称国主。 “即是我傲来国之陛下。”刀叔答道。 “傲来国？”石猴有些印象了，好像听老猕猴提起过，只是具体说了什么，他完全不记得了。 “那劳什子行宫在哪儿？”石猴正想看看这人类的王和他这猴子的王待遇究竟有什么不同。 刀叔立时给石猴指明了方向。 石猴低眉看了这几人一眼，警告道：“你们既然是猎户，那肯定是吃山的。山里什么都可以猎，就是不能招惹猴子。若有半个不字，用桃子砸烂你们的头。懂吗？” “懂！懂！懂！”这些个猎户哪敢有半个不字。 石猴说罢，便不再理会这帮凡人，跃个高枝，荡到了远处。 008、相见欢，猴王相邀玩。 猎苑行宫，人烟寥落。 石猴上窜下跳，兜了几个来回，都没找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这宫殿虽建得堂皇富丽，却着实少些活气，空荡荡的砌着砖瓦，比他那水帘洞还不如。 正觉无聊，想返身回山林中时，却偶然在宫殿一角的廊柱下觅到了一个眼敦的身影。 石猴跃在梁上，几个起落，便到了那根廊柱上方，低头往下看。 只见，那柱子下有个少女蜷缩着身子，依在那里。 少女穿着浆洗得发白的灰旧宫装，环抱着双膝，背靠柱子，合着双眼，呼吸平缓，似是睡得香甜。 石猴看着这一幕，不禁挠了挠头，接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嘿然一笑，从怀中摸出最后一颗桃子，照着那少女的头，扔了下去。 “咚”地一声轻响，少女从睡梦中悚然惊醒，却没有呼疼，而是躬身低首连声请罪。 石猴在梁上看得直笑。 少女听到笑声，心下疑惑，这才抬起头来，看到了挂在梁上的猴子。 “咦？是你，猴子大王！”少女见到石猴，眼珠子便瞪圆了，接着便绽开遮掩不住的喜色。 石猴见状更是欢喜，叫道：“是我。不过猴子大王不好听，你可以叫我美猴王。” “嘿嘿，还是只臭美的猴子。”少女两眼微弯，笑着说道。 石猴从梁上跳将下来，立在少女身侧，道：“我请你吃桃子，你怎么不吃？” 少女这才看到滚落在一旁的桃子，忙捡起来，笑着问道：“真请我的？” 石猴一脸傲然，道：“还有假的不成。” 少女也不矫情，在身上擦了擦便咬了一口，道：“嗯，真甜。” “那是自然。我花果山里的桃子，如何能不甜。”石猴见少女吃得香美，脸上也有光采。 少女吃着桃子，奇怪地打量石猴，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石猴道：“来找你啊。” 少女微一愣，指着自己，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找我？” 石猴白她一眼，说道：“这里我就识得你，不找你，难不成找这根柱子？” 少女笑了，嚼着鲜嫩的桃肉，问道：“那你找我干嘛？” 石猴探手攀着柱子，尾巴一甩便挂在了梁上，头垂下来，就着少女的耳侧，说道：“闲着无聊呗。” “你不是大王嘛，怎么会闲？”少女歪头想了想，说道：“大王不是都很忙嘛？” 石猴讶然道：“你还见过别的大王？” 少女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古怪地说道：“就是傲来国的大王。” “傲来国？”石猴知道这个国家，貌似就与花果山庇邻，这猎苑行宫便是此国国王的狩猎时居住的地方。 石猴下了梁，昂首挺胸，一脸傲然地问道：“那大王可有本大王威风？” 少女噗哧一声笑了起来，摇头道：“那自然是没有喽。” 石猴听了，心中甚悦，对少女愈发的亲近，问道：“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少女答道：“我叫凌霜。” “姓凌名霜？”石猴也知人间一些习性风俗，便问道。 少女眼皮一阖，脸上笑容一僵，随即又若无其事的说道：“就叫凌霜，没有姓。” 石猴感觉有些奇怪，说道：“不对啊，我听那老猴子说过，人类似乎都是有名有姓的、” 凌霜将桃子啃得干干净净，却没有把桃核扔掉，仍拿在手心，“我只是个宫婢，自然是无姓的。” “宫婢？那是什么，能吃么。”石猴问道。 凌霜笑道：“大王是要吃我么？” 石猴道：“吃你干什么。” 凌霜讶然道：“妖怪不都是要吃人嘛。” 石猴摇头：“我不是妖怪。我是美猴王。” 凌霜笑了起来，露出两颗虎牙，说道：“会说话的猴子，不是妖怪是什么。” 石猴挠头，说道：“那就是灵猴呗，干嘛非得往妖怪那凑？” 凌霜奇怪道：“你讨厌妖怪？” 石猴也有些不解，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确实算妖怪那一茬，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却有个声音颇不认同这个想法。 石猴不知道怎么解释，烦躁地说道：“不说这个，烦躁。” 凌霜也识趣不再追问。 石猴问道：“怎么今天没见你去那河边？” 凌霜愣了一下，神色黯然，说道：“上回我偷跑出去，已被管事罚了，他说我若是再出行宫便要重罚我。” “管事？那是什么玩艺？”石猴一脸不屑与不解。 凌霜见石猴那皱着眉头的不爽模样，不禁轻笑一声，说道：“那可不是玩艺，是个人。他是这行管里的管事，这里所有的人都得听他管束。” “莫不是他是大王？”石猴问道。 凌霜道：“他怎么是大王呢。他离大王远了十万八千里呢。” “十万八千里？”石猴歪着头，想了想，说道：“你们大王难道住在西天？” 凌霜无语道：“这只是比喻，懂不懂？” “不懂。”石猴向来不会不懂装懂。 凌霜解释道：“那你只要知道管事比不上大王的一根毛就对了。你也是大王，你觉得你底下的猴子跟你一样嘛。” 石猴想了想，说道：“一样啊。” 凌霜愣了，说道：“这怎么一样。你是大王，他们只是普通的猴子啊。” 石猴道：“怎么不一样，我也只是一只猴子啊，是他们推举我当的大王、” 凌霜神色复杂地看了石猴一眼，说道：“你好奇怪。” 石猴道：“哪奇怪了。” 凌霜想了想，说道：“我也不想不出来哪儿奇怪，就是感觉奇怪。” 石猴摆了摆手，说道：“那就别想了。话说这里闷都闷死个人了，你就没什么感觉？” 凌霜抬眼看了看宫殿，说道：“习惯了。” 石猴忽然冲凌霜递个眼神，说道：“跟我来。” 凌霜一愣，问：“去哪儿？” 石猴道：“跟来就是。” 凌霜犹豫地看了看四周，有些迟疑道：“我是宫婢，还有事情没做完呢。要是被管事看到，我要被罚的。而且还有几天，春狩便要开始了，我不能……” 话还没说完，手便被石猴拽住了，下一刻整个人便离了地。 却是石猴不耐烦听她废话，径直拽着她便腾空跃起。 凌霜虽说有些重量，但对于石猴这种天生灵物来说，确是不值一提。 如同捉着一片羽毛，石猴带着凌霜一路腾跃，便翻过了宫墙，来到了旷野。 不多时，便奔入了山林之中。 凌霜自幼生活在深宫之中，所识之人，所经之事，都被规矩所束缚。只是她少女心性，终究久抑不住，前几番才会出了宫墙，借口浣海塘有物而行到林中小河边去散心。本来见识到一只会说话的猴子，就已经让她倍感意外了，没想到这只猴子居然还到行宫中来找她了。更加出乎意料的是，这猴子居然还拉着她翻出了行宫，往林子里去了。 凌霜这辈子都没有做过如此出格之事，心底却是无比的雀跃，似乎心底原本行将就死的少女心忽的又活了过来。不但半点害怕也没有，反而放声朗笑，一派喜色。 石猴见少女开心不已，也是得意非常，心底打的主意便是带她去水帘洞中见识见识。 他们两个却不知，有道目光一直在盯着他们。 这道目光来自猎苑行宫的某座高台，那里盘坐着一个中年道人，目光炯炯地看着石猴与凌霜远去的方向。 009、尾行至，石猴斗妖师。 石猴把少女带到花果山后，便遭到了众猴的围观。 说实话，山里的猴子没见过什么世面，整日里面对的除了浑身是毛的猴子，就是浑身是毛的狼虫虎豹。 忽然间，毛茸茸的野兽堆里来了一位肤白如雪，遍体如玉的人类少女，实在是令猴儿们惊奇万分。 那些猴儿们还想上下其手，扒了这少女的衣服，看看身上到底有没有毛，可惜还没动手呢，就被石猴一脚一个给踹飞了。 “这是本大王的朋友，谁敢无礼，别怪我翻脸啊。”石猴拉着凌霜走到他那王座边上，冲底下的猴子猴孙们吼道。 那些猴子猴孙这下算是明白了，这是大王的禁脔，动手动脚就跟找死没区别。 凌霜初时也被猴儿们的热情吓倒了，不过念及它们并非人类，便又释然了，反而觉得这些猴子纯真得有些可爱。 不多时，凌霜便和那群猴儿们打成了一片，玩得相当愉快。 石猴在一旁吃着香蕉，百无聊赖地看着凌霜和猴儿们从水帘洞一直玩到外面的草坪上。 这算怎么回事？本大王就是因为无聊，才去外面找个人来陪我玩，结果这姑娘跟猴儿们这么合群，把本大王给扔一边了。 “有意思，想不到这里居然藏着一群颇有灵性的猴子。”正当石猴吃完香蕉，想暂时放下大王的架子，陪猴儿们玩玩的时候，忽然一个洪亮如吼的声音突兀的打断了众猴与凌霜的玩闹， 石猴莫明心神一凛，生出一股机感，立时厉声喝道：“猴儿们都回来！” 众猴儿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带着凌霜往水帘洞赶去。 “是谁，竟然敢来我花果山撒野！”石猴挺身向前，立在高崖之上，冲丛林中吼道。 “咦，这猴儿更妙，居然有些灵气波动！”林中那个声音再度响起，不多时便见一个身材高大，体型魁梧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到了水帘洞前的草坪上，“不过，你这猴头胆敢掳掠人口，却是犯了死罪。” 这中年汉子身着一身色泽斑驳的道袍，豹头环眼，长发散乱，行走间颇具威势。 “豹大师，你怎么会在这里？”少女凌霜一见到那中年道人便掩口惊呼道。 石猴扭头看向凌霜，问道：“你认识这人？” 凌霜目露惊恐之色，点头道：“他姓豹，是傲来国国师的弟子，也是那猎宛行宫的总管。” “豹大师？”石猴颇为不屑地打量着这中年道人，不耐烦地说道：“我说老豹，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那豹大师呵呵一笑，眼神颇为玩味地看着石猴，笑道：“是吗？可惜我已经来了。” 石猴实在不爽这中年道人的眼神，好似自己在对方的眼中只是猎物似的，不禁心生恼意，喝道：“那便快滚！否则莫怪本大王不客气了。” 豹大师尺疑地看了石猴一眼，问道：“你是这些猴子的王？” 石猴目光冷冽，呲牙道：“老子叫你滚！” 豹大师对石猴的吼骂不以为意，相反颇有惬意地环顾花果山四周，笑着说道：“此处山清水秀，又灵气泛浮，是个修真的风水宝地。” 石猴见这中年道人竟然无视他，心中心怒不已。 豹大师观赏够了山水，眉眼一撇，颇为不屑地看着石猴，说道：“如此宝地，却被一群猴子占了，真是暴殄天物。” 话音落时，豹大师眼中杀机闪现，显然是起了杀了猴王、夺此宝地的心思。 石猴乃是天生灵种，对于危险有着天然的敏感。既然知这道人不怀好心，那就没什么客气好讲，石猴蓦地纵身一扑，眨眼间跳到那中年道人跟前，双臂带着千斤巨力拍出。 这一击来得迅猛突然，毫无征兆。 若是打中了，估计这中年道人会被拍成肉饼。 凌霜也吓了一跳，没想到石猴会忽然变得如此暴躁，竟下杀手，惊得掩口直呼。 那豹大师显然也有些意外，没料到这猴子居然敢主动出手。他不慌反笑，既然你这猴头找死，那便怪不得贫道了。 豹大师将身一矮，避过了石猴拍来的双臂，却撞入石猴的怀中。 不等石猴反应过来，豹大师双掌拍出，重重地砸在石猴的胸膛。 嘭！ 一声巨响，石猴倒飞出去，滚落数丈，差点摔落高崖。 “咳咳！”受此一击，石猴只觉五脏六腑都要被拍散了，好在他皮焅肉厚，消减了不少掌力，只是觉得疼，并没有受多重的伤。 豹大师满面惊疑，叹道：“你竟然没事？！” 石猴啐出些许血丝，呲开嘴中獠牙，骂道：“就这两掌就想伤本大王？你还差得远呢。” 豹大师拍手笑了起来，说道：“你这猴头有点意思，待贫道取了你的猴脑，拿回去孝敬师尊。” “豹大师，你先住手！”凌霜见那中年道人似乎要拿出什么法宝人，连忙出声喝止，说道：“这猴大王是我的朋友，你能不能别伤害他。” 豹大师颇有些意外，说道：“凌……姑娘，这猴头将你掳来这里，定是没安好心，你何必替他说话。” 凌霜忙道：“豹大师，你真的误会了。我不是他掳来的，我是自愿跟她来这里的。” 豹大师眉头微皱，说道：“凌姑娘，你要知道猿猴性淫，最喜掳奸女子。这猴子灵智早开，显然是爱干那般事的……” “你这臭牛鼻子闭嘴。”石猴听得这中年道人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你当你爷爷我是什么猴！本大王乃是这八百里花果山之主，岂容你污蔑，给我死来！” 石猴抄起一块巨石，便朝那中年道人砸了过去。 豹大师这时候却不躲了，捏着双拳，猛然当空一击，便将石猴掷来的巨石击得粉裂。 “你这猴头虽有些灵力，却溃散凌乱，不成气侯。”豹大师冷眼睥睨，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石猴勃然大怒，骂道：“等你猴爷爷打死你时，定留口气你再说这话！” 豹大师也生了火气，喝道：“那便让贫道试试你这猴头的斤两！” “你们别吵了！”凌霜立在一人一猴中间，劝解道：“豹大师，你是来寻我的么，我这便随你回去，你别为难他好不好？” 豹大师本想拒绝，不过想起眼前这少女的特殊身份，又生起了几份忌惮，只是他确实舍不得这里的好山水，偏就让这帮猴子给占了。 “猴……大王，我随豹大师回去了，你、你保重！”凌霜虽然与石猴相处时日不长，但却玩得很愉快，她知道这只猴子对她并无什么别的心思，确实是拿她当作朋友。 “你不能走！”石猴把凌霜带到花果山来，纯粹是想给自己找个玩伴，只是人要是就这么被带走了，他感觉自己很没面子。 “猴头，你欲寻死乎？！”豹大师眼中杀机毕露，手中捏关睥拂尘也根根炸起如刺。 石猴没被这中年道人的凛然杀气吓住，反而激起了他心底的一股逆意，冷声道：“你道本大王真不吃人肉？！” 010、藤缠兽，火蛇焚石猴。 豹大师怒可不遏，他自修仙以来，自负资卓绝，他日位列仙班的人中必有他一个，如何肯让一只灵智初开的猴子羞辱。 大袍一摆，豹大师只一个闪身，便到了石猴的上方，眼中满是冷睨之色。 “死来！” 蓦然间，豹大师的双臂暴胀数倍，肌肉虬结得可怕，不等石猴回过神来，便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后背。 石猴感知到了危险，只可惜这妖师的速度着实太快，他根本反应不及。 “嘭！” 一声巨响，石猴整个身躯都被砸进了地里，陷出了一个数丈深的坑来。 凌霜心惊不已，慌得连忙走到坑边朝里探：“猴大王，你没事吧！” 坑里半天没有回声，凌霜不禁冲豹大师喝道：“你杀了他？！” 豹大师不屑地撇嘴道：“放心死不了，只是给他一个深刻难忘的教训罢了。一只初开化的猴子，竟然向妖师挑衅，纯粹找死。” 凌霜还想再说什么，豹大师却不耐烦了，冷声道：“凌姑娘，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本妖师没有把这里的猴子一并杀光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不要得寸进尺。” 凌霜神情黯然，半晌无语。 豹大师也不再多说，身踏半空，便见一道飞梭凭空而至，落到他的身下。再探手抓住凌霜的肩头，带着一并向花果山外飞去。 “呀！” 行至半途，蓦然间一根巨大的树根忽然从地底破出，直袭飞在空中的豹大师。 那豹大师显然没料到有此着，错愕之下，被那树根打个正着。 豹大师脚下踩着的飞梭立时被击落，凌霜却是不会法术，一头栽落下去。 还好，凌霜刚下落几尺便被一根藤蔓缠住了腰身，安然地落到了一颗大树的树干了。 半空里，豹大量一脸怒容地跟那巨大的树根缠斗。 不多时，这地里冒出一道瘦小的身影，一路踏着那树根，袭向豹大师。 豹大师惊愕地看着朝他奔来的身影，赫然就是被他一拳擂进地里的那只猴子。 石猴手里牵引着十几根粗细不一的树根，见着对手，便放开一掷。 根些树根犹如活动，瞬间便将半空里无处着力的豹大师给缠了个结结实实。 石猴走近了，对着豹大师呲牙道：“本大王说过，在弄死你之前，会留口气给你说句话。你现在有什么话说？” 豹大师倒是虽慌不乱，冷笑道：“猴子，你可知道你惹了惹不起的人物？” 石猴听了，不禁捧腹大笑，嘴出一口獠牙，戏谑地说道：“我便惹了，你能奈我何？” 豹大师倒也没料到这么一只野猴子居然如此凶蛮，只是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比石猴更大声。 石猴这下倒奇怪了，问道：“你笑什么？” 豹大师道：“我笑你死到临头。” 石猴不爽了，心底滋生一股戾气，狠声道：“本大王便要看看，你如何让我死到临头。” 说着石猴便抡起拳头，往豹大师的脸上砸去。 “住手！”凌霜见状，不禁叫了起来。 石猴扭头看着凌霜，不解地说道：“为何叫住我？他可是要抓你回去呢?” 凌霜眼神闪烁，一番欲言又止，好半天才说道：“豹大师没错，其实我本来就不该出来的。” “什么意思？”石猴挠了挠头，有点看不懂了。 凌霜说道：“我是犯了错，才被发配到猎苑行宫做婢女的，终身不得离开行宫半步。我已经违犯过几次了，确实不该。” 石猴听了，嗤笑道：“这纯是狗屁。想去哪儿便去哪儿，谁有资格判定别人的来去自由。” “你不懂的。”凌霜摇了摇头，说道：“好了，猴大王，谢谢你的招待，我很开心，但我真的要回去了。你放了豹大师吧。” 石猴着实不明白，脚长在自己身上，想去哪儿便是自己的自由，天底下还有什么东西能束缚自己的脚？ “你不是你这豹头搞的鬼？”石猴疑惑地看着被藤蔓层层缠住的豹大师。 豹大师满脸冷笑道：“下这命令的人是我师尊，他的命令即便是傲来国主都不敢稍有违背。” “你师尊又是什么东西？”石猴满脸不屑地说道。 豹大师勃然大怒，斥骂道：“大胆猴头，你敢对我师尊不敬！” “我便不敬了，你能拿我怎么样？”石猴讥诮地笑了起来。 “猴头，你真以为凭这些藤蔓便困得住我？”豹大师显然动了真怒，脸上青筋根根暴露，狞声道：“我便让你看看，你我之间的差距！” 说话间，豹大师忽然鼻翼一动，长舒一口气，蓦地张嘴一吐，便见一道细微的火烟气从他嘴里漫溢出来。 石猴看状一惊，立时跳开身去。 只见那道火烟气，缓缓将缠住豹大师的藤蔓笼住，眨眼间便见藤蔓起了火苗。 豹大师只一挣，便挣断了被火苗烧坏了的藤蔓。 “猴头，我数番留你一命，你却不思感激，还敢口出污言，侮我师尊，我定饶你不得！”说着，豹大师忽然两掌一合，接着便掐出一个古怪的手势，却见一道光幕凭空而生。 “火蛇狂舞！”豹大师斥喝一声，那道光慕眨间转红，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炉，接着便见数条火蛇从光幕爬出，朝石猴蜿蜒而去。 凡山间兽禽，罕有不怕火的。 石猴当然也不是例外，相反他在见到那光幕转为火炉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不妙，脑中有个声音不断地在叫快跑。 只是石猴却也被这法术给惊呆了，它想不到世间居然还有这等借天地之力的法门，若是自己会这种法术，那该多好。 石猴发思恋间，数十条火蛇已经将他包围，已是无处可逃。 “啊！”火蛇焚身，石猴只觉身体内外都一起着火了，烧得他痛苦之极。 凌霜生怕豹大师真个痛下杀手，只得再次求情道：“豹大师，你千万莫伤了他性命，算我求你了。” 豹大师冷冷地看了凌霜一眼，说道：“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竟然为这只野猴子乱了心境，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这猴子必须死，才能绝了后患。” 凌霜一脸倔强，折了根树枝，将尖处对准喉咙道：“豹大师若不允，凌霜只好死在这里了。” “你敢！”豹大师怒目瞪着凌霜。 凌霜直视回去，说道：“凌霜自幼没有朋友，猴大王算是凌霜唯一的朋友了。” 豹大师目眦欲裂，眼见那树枝刺破了凌霜的皮肤，渗出了鲜血，心中万分愤怒，又念及师尊暗地里的交待，只得恨声收了火蛇，随手一甩便将石猴甩进了一流河里。 “你最好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豹大师探手捏住了凌霜的脖子，冷声道：“虽说鼎炉难得，但是你却也不是必不可少的。你最好给我想清楚了！要是敢坏了师尊大事，我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永不超生！” 凌霜没有反抗，只是凄冷一笑，说道：“凌霜当然知道。凌霜的命也是大仙师给的。” 豹大师厌恶地看着凌霜，冷声道：“你不要以为我放了那猴子一马，他就能活！” 凌霜一惊，说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豹大师不屑地说道：“本妖师是何许人，会对一只初开灵智的猴子耍手段。你莫要忘了，还有一个月，便是傲来国春狩，此次春狩，陛下查是下定决定要将这八百里花果山也往服了。到时候，这里的猴子，一只也不会剩！” 凌霜想起之前陪她玩耍的猴儿们，顿时心里一痛，只是这事她真的无能为力了。 011、望云塘，避水通潜流。 石猴被打入水中，瞬间被水流带走。 接下来，便是不断随着波浪起伏，时沉时浮，时而旋转，时而静止。 不知飘荡了多久，石猴感觉似乎有股巨力在撕扯自己的身体，好像要把他碎尸万段一般。 石猴虽处昏迷，身体却被激出了些许本能的挣扎。 终于，石猴支撑不住，感觉身体被撕碎时，猛然惊醒！ “啊！”石猴惨叫一声，从一张石床上惊坐而起。 “咦？这是什么地方？”石猴睁眼便看到了水，对是水，全是水！ 这是一个被水充满了的房间，陈设简陋，也就一张床，一对桌椅而已。 石猴惊愕的是，他竟然被水给包围了，可是却没有半点窒息的感觉，能动能呼吸，就和立在地面上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石猴被这一慕惊呆了，他很清楚自己其实不会水，不可能在水中活着。 “你醒了。”这时候，房门被推开，只见一个身形微胖的黄衣少年含笑走了进来。 “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石猴奇怪地看着这黄衣少年。 黄衣少年满脸堆肉，却又不显得肥大，两眼微眯时，很有些亲和力。 “在下龙九，是这望云塘的塘主。”黄衣少年笑着说道。 “望云塘？塘主？”石猴仍是满头雾水，茫然不已，问道：“什么意思？” 龙九笑了笑，解释道：“那我就厚颜一些，这么说吧，我是这望云塘里的龙王。懂了吗？” “塘里也有龙王？”花果山之下便是东海，对于龙王他当然知道，不过还真没听说过一个小水塘也有龙王的。 “凡是有水处，便有龙王。”龙九笑着说道。 石猴懒得纠结这种事情，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龙九挠了挠头，说道：“三天前，本塘主在塘边晒太阳，那时候天气真不错呢，阳光正好……” 石猴翻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能不能少说废话？” 龙九尴尬地讪笑两声，然后说道：“就是三天前见你漂在敖水中，就把你救出来了。” “敖水？”石猴露出疑惑的神色，不解地看着龙九。 龙九笑着说道：“就是源起于上云泽，流经傲来国入海的那条河。” 石猴这下明白来了，就是水帘洞上面流关睥那条河，身上余痛未消，只轻轻一动就疼得难忍。 龙九看了一眼石猴身上的伤，说道：“你好像被火焚烧过，伤得不轻，只可惜我这里没什么治火伤的药才，只能给你涂了些龙涎。” “龙涎是什么玩艺？”石猴看了看身上，原来整齐漂亮的毛色已经燎焦了好几处，露出了白晰的肉色，东一块西一块的活像条癞皮狗。 龙九笑着说道：“就是我的口水。” “去死！”石猴顿时一脚踹过去，正中那龙九的面庞，把他踹得翻了好几个跟头。 龙九从地上爬了起来，摸了摸有些塌了的鼻子，有些恼怒道：“你这忘恩负义的猴子，为什么踹我！” 石猴也感觉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只是一脑补这货舔他身体的画面，顿时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我。”石猴没有道歉，却说出了感谢的话。 九龙还是有什么愤愤不平，只是却没有怎么生气，见石猴说了软话，便道：“算了。早知道你这猴子会这样，就不救你了。” 石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这样吧，等我回花果山，请你吃桃子。” 龙九露出疑惑的神色，问道：“桃子是什么？” 石猴一愣，以为龙九在开玩笑，便瞪他一眼，道：“桃子没你的份了。” 龙九眼中疑惑之色更浓，问道：“桃子很好吃吗？” “你真没吃过？”石猴问道。 龙九摇了摇头，说道：“《大泽升龙策》上讲，未成龙元，不得食用陆上之物，有干真龙气。” “什么意思？”石猴没什么文化，听不明白。 龙九答道：“我现在还是一只腾蛇，连蛟龙都不算，如果吃了陆上之物，会干扰体内的真龙血气，以后再化不得龙！” 石猴最不信这种屁话，说道：“简直胡扯，桃子那么好吃，不吃才叫遗憾。” “真的很好吃？”龙九似是有些不信。 石猴点头，说道：“不信的话，你随我去花果山，我请你吃。” 龙九眼中露出兴奋之色，随即又犹豫起来，说道：“升龙策上讲，健蛟以下，不得擅离固水。” “什么狗屁升龙策，哪个蠢货写的。”石猴抠着鼻子，一脸不屑地说道。 龙九连忙去掩石猴的嘴，惊惧不已地说道：“可不能乱说话。莫要被别人听到了。” “听到了又怎么样？！”石猴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别的生物存在，不禁问道：“你在怕什么？” 龙九游巡一圈，确实没见到有别人在，便低声说道：“此处水域属于云泽龙祖所辖，那《大泽升龙策》也是他编撰的。他老人家最恶别人说他坏话。” “说便说了，他还有千里眼顺风耳不成？”石猴似是不以为然，漫不经心地说道。 龙九却是一副提心吊胆的小心模样，朝石猴摆手道：“你是不知龙祖的手段，他老人家身上有亿兆龙虱，顺着水流漫布这万里云泽，稍有动静他就能知道。” 石猴想象了一下那场面，不禁骂道：“那老泥鳅这是在监视你们啊。” 龙九见石猴声音渐大，连忙摆手，示意吴噤声。 石猴向来是无所畏惧的性子，对龙九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很是看不上，只是这人确实救了他，这个恩情却不能忘了。 “好了，我要回花果山了。”石猴感觉身体好了些，多留也无益，便起身告辞。 “这就走吗？”龙九意外不已，愕然问道。 石猴道：“我既然在此处昏迷了三天，那我山中的猴子猴孙们肯定要急了。” 龙九“哦”了一声，似是有些不舍，倒也不是交情有多深厚，只是他这塘中常年不见来客，好容易遇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这下又要走了，不免有些黯然神伤。 石猴见龙九情绪低落，便道：“要不你随我去花果山吧。” 龙九眼睛里满是期翼之色，不过很快又灭了，喃喃道：“我未得龙形，离水不能太久。” 石猴道：“怕什么，我花果山下也有处活水，而且通达东海，有的是你玩水之处。” 龙九果然有些意动了，迟疑道：“只是升龙策上说了……” “去******升龙策，我当你是朋友，请你去我那做客，有何不可。”石猴却不耐烦了，扯住了龙九，说道：“还是你看不起我？” “啊不不，不是。”龙九忙摇头。 石猴笑道：“这便是了。” 龙九眼神渐渐竖定，笑着说道：“那不如我送你去花果山吧，正好我这塘里有条甬道可通达敖水。” 石猴挠头道：“可是我不会水啊。” 龙九笑了笑，说道：“你现在不是在水里么。” 石猴醒过神来，奇怪道：“这是为何？” 龙九笑道：“我龙族乃是水中之圣，些许避水小神通还是不在话下的。是我在你身上置了一个气泡，可避诸水，只要你不挣破，水里都可去得。” “这倒是好东西。”石猴这才看见他身上确实覆盖着薄薄的一层泡膜，隔绝了水流。 龙九道：“不过此物也有弊端，那就是储不得空气，若不换气，恐怕有窒息之虞。” 石猴一惊，抬头看了看水面，感觉看不到头，问道：“那我岂不是要死了？” 龙九笑道：“无妨，做那气泡时，在下便帮你储了九日的空气。” “这么神奇吗？！”石猴激动不已，忍不住一跃而起，竟然也能像鱼儿似的漂浮在水中，游来游去。 玩够了之后，石猴才冲龙九道：“走，去花果山。” 龙九笑了一下，蓦然间拧身一变，化成了一条数丈长的黑蛇，冲石猴道：“那潜流通道中有虾兵蟹将把守，你且藏我身上，我带你出去。” 石猴觉得很有意思，却是藏到了龙九的耳中。 龙九长尾一扫，便如电光似的疾射而下，瞬间便到了塘底，果然有一道冒水的泉眼。 数丈长的蛇身，却似是小鱼儿般的钻进了那道泉眼之中，倏地消失不见了。 012、蟹钳关，虾兵镇甬口。 顺着潜流甬道，龙九载着石猴一路通达地下暗河。 石猴藏在龙九的耳中，看着甬道内的奇景，赞叹不已：“想不到地底下居然有如此奇景。” 龙九既现了本象，却不好说话，只得用神念与石猴交流，“世人只知道六水三山一分田，其实这山底下，暗河无数。真论起来，八分都是水。” “你说真的？”石猴有些不信，毕竟早听那老猕猴讲过这天下四大部洲之事，貌似土地并不占少，“那四海虽大，却也占不了这方世界的八分吧，” 龙九不屑地说道：“四海算个甚么，真正大的是北溟，不过那处却不是我们能到达的。” “北溟？”石猴摇头不已，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地名。 龙九也不知道如何解释给石猴听，只得转了话题，说道：“即便不提北溟，光凭这地底暗河，也是如蛛网密织，遍布四大部洲的地底。” 石猴想象了一下，如果土地之下都是这等潜流甬道，那这水确实有些过于庞巨了。 龙九继续说道：“我还听人说，那四海龙王早就做了主意，正要将四大部洲地底的暗河全部与四海相接通呢。” 石猴心里一跳，奇怪道：“四海龙王接通所有地底暗河做什么？” 龙九摇头，表示不懂，“这个我却不清楚了，也许哪天我化龙了，就能知道吧。” 石猴对此也只是有几分好奇，并没有寻根问底的意味，不多时便被甬道中那些稀奇古怪的水族生物给勾住了注意力。 潜不多时，龙九忽然说道：“猴子，前方要到关口了，你且藏着些，莫出声。” 石猴却没有听龙九的话，反而探出头去，打量着前方情形。 只见甬道前方，竖立着一道巨大的闸门。 这闸门上下相接，将整个甬道都给关住了。 闸门两边，各立着一个水族妖将，气势汹汹地把守着关口。 左边正是一只数十丈大小的青皮虾兵，长得虾头人身，手里持着一根与身齐长的钢叉，不怒自威。 右边却是横着一只十数丈高的金壳铁钳蟹，双目如矩，扫视着关口往来的每一只水族。 此时闸门微张，恰是允许通行的时刻，龙九虽然没有出行过，却也知道这些个规矩。 龙九游至近前，正想要越过闸口。 这时候，却见那蟹将忽然落下两只铁钳挡住了龙九的去路。 另一边的虾兵也反应过来，倒持钢叉，喝问道：“何方水族，却来过关？” 龙九答道：“在下望云塘塘中龙九，想去东海一遭，还请两位将军放行。” “望云塘？”蟹将军轻哼一声，朗声道：“那却是大泽龙圣所辖水域，你去东海做甚？” 龙九虽然有些慌张，却也不致于被吓倒，缓了一会儿，说道：“在下与东海龟丞相有些姻亲，正想去拜访一二。”关于理由，龙九却是早就想好了，倒不是特意为了眼下情形所编造的。 “嗯？大胆水蛇，竟然胡乱攀亲！”虾兵却是有些不信，毕竟东海龟丞相在水族之中也是有着赫赫威名，不晓得有多少鱼蛇虫鳖想去攀附。 石猴缩在龙九耳中，听到这虾兵的喝斥，忍不住要爬出来揍这鸟虾一顿。 龙九用神念好一番劝，才把石猴给安抚了。 蟹将军见龙九半晌不语，顿时也觉得可疑，喝骂道：“若不从实招来，莫怪我等将你拿去净水司刑问。” 龙九心里一跳，忙答道：“在下并没有说谎。我是腾蛇，不是水蛇。腾蛇乃是龙裔，昔年龟丞相在天庭做神龟大将时，与我先祖腾蛇真君是知交好友。请二位将军明查。” 蟹将与虾兵对视一眼，都信了几分，不过还是又问了一句：“据我等所知，大泽龙圣不许未得龙形之水族擅离固水，你可得了龙圣的令谕？” 龙九立时冷汗淋漓，好在身处水中，看不出来。 石猴却有些不耐烦了，在龙九耳中说道：“跟这等杂毛似的虾兵蟹将浪费什么时间，直接冲过去便是了。” 龙九忙道：“切莫胡说八道。须知把守潜流甬道的虾兵蟹将都是从四海里挑选出来的上等战将，等闲蛟龙都奈何不得他们，更何况我还只是腾蛇而已。” 石猴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是虾兵蟹将，心里头便泛起了十二分的不屑。 龙九知道虾兵蟹将还在等他回话，心念急转，总算是勉强找到了一个可以糊型过去的理由，“再过不久便是龙王大寿，龙祖命我等也要备下寿礼。只是在下水域狭小，产不出什么稀罕物事，正想去求求龟丞相他老人家，看看能不能免了头上的征派。” 这么一说，虾兵蟹将便又信了几分。东海龙王的大寿，那可是天下水族共举之盛事，一些水域之主借机向下面征敛也是常事。 “也罢，便放你通行。不过，你只有七日之期。”虾兵收了钢叉，冷声说道：“若误了时期，你便自己去净水司领罚吧。” 蟹将也移开了两对铁钳，让开了路来。 龙九忙道：“多谢二位。在下一定早去早回。” 石猴在耳中忍不住嗤笑一声。 穿过闸门，便见无数暗河，分散远去。 龙九有些学茫了，完全不知道该走哪条暗河，石猴就更不知道了。 好在游近了，就能看见每条暗河的入口处都有标识。 龙九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标注着“经敖水，入东海”的暗河，将身一拧，便跃入了那条暗河之中，乘浪而去。 “那虾兵蟹将说的净水司是什么玩艺？”石猴在龙九的耳中问道。 龙九听到这三个字就有些害怕，说道：“那是针对水族的一个刑房，所有犯事的水族都要在那些受罚，正如天庭的斩仙台，人间的刑捕房。那是个相当可怕的地方，我父亲便是被押到净水房后，便再没有回来了。” 石猴呲了呲牙，颇有些不爽地说道：“这净水司又是谁设下的？” 龙九答道：“是四海龙王联同天下水域之主设下的。” 石猴笑着说道：“你不也是一方水域之主？” 龙九摇头，说道：“我虽有一方望云塘，却算不得水域之主。真正的水域之主，一是地盘要大，二是修为要高。否则的话，既镇不住底下的水妖，也威临不了水外的各种妖兽。” 石猴挠了挠头皮，说道：“那你这块的水域之主是谁？” 龙九答道：“就是大泽龙圣，我们称之为龙祖。除四海龙王之外，整个东胜神洲最厉害的龙王。” “最厉害的？”石猴笑了笑，有些兴奋起来了：“哪天找他耍耍。” 013、山遭焚，猴孙遇劫掠。(求收藏) 经暗河，不一个时辰便浮上了敖水。 这敖水起于云泽，出群玉山，经傲来国，过花果山，由水帘洞下注入东海。 所以也无须指路，顺着主河道而下，入海前的那道瀑布处，便是花果山了。 出了暗河，石猴便按耐不住了，从龙九的耳中爬了出来，跳到他的头上，朝两岸探看。 龙九也是玩兴大起，时不时便掠出水面，学着游鱼似的掠出水面，然后在半空里滞着身形，再钻入水中。 石猴也时不时离了龙九的背，跳到河岸垂着的树上、枝上、藤上，甚至还会摘些果子，扔给龙九去吃。 龙九本来还有些忌惮，毕竟那升龙策上讲，未得龙形前，吃陆上之物会坏了体内真龙血气。只是见石猴吃得香甜，一时受不了诱惑，便把那些个规矩全都丢了，先吃个痛快再说。 游不多时，龙九忽然心生警兆，冲石猴道：“猴子快回来！” 石猴正在攀一棵高树，听到龙九从水里发来的声音，不禁应道：“怎么了？” 龙九惶急不安道：“快下来，前面要到人间国城了。” 石猴没听明白，问道：“你说什么？” 正这时，远处忽然有亮光闪了一下，刺疼了石猴的眼睛。 紧接着，那点亮光便划出一道长线，急速朝石猴激射而来。 石猴眼尖，看出这亮光里分明藏着一抹长剑，立时弃树入水。 龙九立时接住石猴，将身一拧，便牛入了河底。 与此同时，只听得“嘭”地一声爆响，却见那棵树被那长剑给斩成了残渣，枝叶尽焚。 石猴在水中看见此景，不由得后怕不已，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龙九也是心有余悸，解释道：“是我疏忽了。但凡人间国城都是设有防护法阵的，而且有大仙师坐镇，就是为了防止妖兽精怪侵入城中。前方不足百里，便是傲来国的国都了，这敖水正有道分流进了城中，做了护城河。” 石猴道：“如此说来，我们岂不是进不了城？” 龙九摇头，说道：“我们可以进城，不过却需要化作人形，从南城门走进去。” 石猴不太明白，说道：“这是为什么？” 龙九解释道：“这傲来国与别的人间国度不同。因为那国主本就是真龙后裔，所以不禁妖兽精怪游走人间。只是却需要以人形出现，而且不得违犯人间律法，否则城中坐镇的大仙师便会将其斩杀。” 石猴挠了挠头，却是想起了将他打入河中的豹力大师，心道：难不成那牛鼻子便是什么大仙师？！这却结了仇，日后定要去会一会他！ 龙九以为石猴被刚才的情形吓到了，便好声安慰道：“你也不必害怕。那护城法阵，倒也未必记着了你。只是会对一切侵入国城百里范围的不明妖兽进行警告。我们在水中，又没什么恶意，不会有事的。” 石猴才没有害怕呢，只是感觉那剑光确实厉害，正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搞来这么一柄飞剑。 游不多时，果然见一条分流，打了个旋，流进了那巍然耸立的城墙之中。 石猴问道：“要不我们顺着这分流，进城里耍耍？” 龙九立即摇头，说道：“还是不要了。那护城河那可不是说笑的，河边都有重兵把守的，防的就是有人从此河中潜入城中。万一引起了什么误会，被大仙师一剑斩了，那可就太冤了。” 石猴顿时觉得没意思秀了，呲牙道：“这么大城池，总要进去玩耍一番才过瘾啊。” 龙九继续沿着主河干潜行着，却对这人间城池没什么兴趣，不以为然地说道：“人间有甚么好玩的。我还是更想去东海的水晶宫走走，那才是天下盛景。” 石猴听了，立时就被转移了注意力，问道：“水晶宫？真的很好玩？你去过？” 龙九一脸傲然，颇有些自夸地说道：“那是自然，我父王还在时，曾带我去东海龙宫参加过龙首宴。” “龙首宴又是什么东西？”石猴问道。 龙九答道：“凡水族，千年为一序列，每一序列之中第一个化出金龙之形的水族便称之为龙首，彼时四海龙王便会为此设宴，广邀天下水族齐聚龙宫，那时候天庭也会派下使者，封那龙首为九天水部大将军。” 石猴哈哈一笑，说道：“你莫不是想做那水部大将军？” 龙九眼睛里闪过一抹激动的神色，随即又黯然起来，说道：“这却是一个妄想了。我不过是一条腾蛇，想化作金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石猴不以为然。说道：“这有什么难不难的，你去做便是了。一条金龙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龙九倒不介意自己被看轻，只是对石猴调侃金龙有些不快了，说道：“你这毛猴子懂什么！金龙之形，乃是万千水族的梦想，你可听说过鲤鱼跃龙门之事？数以亿兆计的鲤鱼，最后只有一两条跃过龙门，从此化为龙形，脱离轮回。” “龙不入轮回？”石猴奇怪地问道。 龙九答道：“那是当然，龙的寿命都是以万来计的，即便寿终也是魂归万圣龙庭之中，不入六道。” 石猴啧啧嘴巴，说道：“说到底，还是会死。要是长生不死，那才是真本事。” 龙九嗤笑道：“长生就有，不死还真就少之又少。即便是神仙，也是有寿尽的时候，不然的话，亘古以来那么多古神古仙，如今又在哪里呢？” 石猴没来由得感到烦躁，说道：“老子就要做那不死不灭的神仙。” “哈哈哈，你这猴子真是大言不惭啊。”龙九忍不住嘲笑起来了。 石猴一恼，上前便扯断了龙九身上的几根长须，疼得龙九身形俱颤，骂道：“你这泼猴子，为毛扯我的须。” 石猴说道：“谁叫你胆敢嘲笑我。” 龙九不爽地说道：“你也嘲笑我了。” 石猴道：“那你来扯我的毛？” 龙九：“……” 龙九的速度确实非常快，若在水面看着，却像是有道闪电在河中掠过，惊得河中鱼虾胆寒。 天将黑的时候，终于进了花果山地界，石猴立时兴奋起来了，坐在龙九的头上，给他介绍花果山的山山水水，花花草草。 “咦？！”龙九冒出水面，探看着四周。石猴却是坐在九龙的头上，遥遥地便看到了十数里外，竟然有烟火燃起。 石猴心中感觉不妙，立时从龙九头上跳下来，纵到树上，一番急掠，便到了火起之处。 所见之处，大火将熄，山林却被焚成了一片废土。泥烬之中还有大片被烧得焦熟的兽禽尸身，其中赫然有好几只猴子。 石猴暴怒不已，一股杀气自尾樵骨升起，漫散全身，不禁仰天嘶吼起来：“是谁！谁干的！” 他这一吼，不远处便跳出来几只凄惨不已的猴子，冲石猴道：“大王，你可回来了！大王，我们好惨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石猴怒吼道。 那几只猴子被吓得不轻，说得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半天没说明白怎么回事。 石猴喝问道：“老猕猴呢。” 那几只子齐道：“弥爷爷在洞里呢，他被人打伤了。” 石猴立时将身纵起，朝水帘洞赶去！ 哪个天杀的，敢动我花果山，我定教他碎尸万段！石猴边走连看着被大火焚毁的山林，心中杀意难平。 014、怒潮生，猴王欲入城（求收藏） 水帘洞外，一片狼藉。 丛生草木，已尽被焚毁，入目皆成废墟。 石猴越看心中怒意越盛，杀气越浓。 龙九化了人形，抱着一只身受重伤、气息奄奄的猴子跟在后面，遥看石猴瘦小的背影，眼神之中不无畏惧之色。他实在是不明白，一只小小的猴子，怎么会有如此庞大的威压，那股子沸荡的杀气，几乎快让他体内的气血为之一凝。这种情况，他只感受过一次，那就是当年他随父亲去参拜大泽龙圣之时，他偶然一抬眼，看到了远处龙座上的那个金冠老人，刹那间一股威压，如山如海，向他迫来。若不是他父亲及时掩住了他的眼睛，恐怕他早就身形爆裂而亡了。 只是，大泽龙圣，那可是六爪金龙，有着万年修为，又统治云泽数千年，威压自然不同凡响。 而这只猴子，平时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奇异之处。 这一怒，竟然有股天将崩、山河俱灭的气势！ 龙九心里也是掀起惊涛骇浪，这猴子肯定不简单！ 石猴却没有心思去想自己简不简单的问题，他只想知道是哪个天杀的敢来破坏他的花果山，敢来欺侮他的猴子猴孙！ 到了崖边，石猴二话不说，便纵身入了水帘洞。 龙九乃是腾蛇，天生就用乘雾而起的本事，跟在石猴后面，也进入了水帘洞。 越过石桥，不多时便到了洞中大厅，那里集聚着万余猴子。 石猴走过来时，立即猴声鼎沸！ “大王，你可回来了！” “大王，你可要替我们报仇啊！” “那些人忽然闯进来，不停放火烧山，还抓了我们不少猴儿们。” “杀了那些人类！” “对，杀了他们！” “他们人太多了，而且还有妖师，我们打不过的。” “打不过，也要打！” “……” 石猴一言不发，越过猴众，径直坐在了王座之上，冷眼一扫，所及之处，猴子们立时闭口。 龙九心下赞叹道：这猴子倒也有些王者气势，看来在猴群中很有些威望啊。哎，不像我这龙王，除了自己，手底下连听命的咸鱼都没有。 猴群中，有两只猴子把受伤颇重的老猕猴抬了出来。 老猕猴确实受伤不轻，甚至脸上已散泛着淡淡的死气，若无良药，估计撑不了多久。 “大王，你、你回来了。”老猕猴支撑着想起来，张口却说了一句废话。 石猴眉峰紧皱，既是余怒未消，又是对老猕猴身体状况的担心，只是他向来不会故作姿态地去说什么关心安慰的话，只得略过这些，直接问道：“究竟是谁干的？” 老猕猴喘了一口气，想开口却又被疼得憋了回去。 龙九见状，便上前扶住了老猕猴，见他伤口在心口侧，便吐出舌头，舔了一下，口水立时糊住了伤处。 石猴看着有点恶心，问道：“泥鳅九，你干嘛往老弥头身上吐口水？” 龙九道：“我可是龙族，这是龙涎，能治伤的，什么叫口水啊！” 石猴观察了一会儿，果然看到老猕猴身上的伤口有了缓慢愈合的趋势，顿时大喜过望，说道：“太好了，那泥稣九，猴儿们有不少受伤的，你都帮着治一下。” “我叫龙九，是腾蛇，不是泥鳅。”龙九羞怒道。 猴群见到了龙涎的治疗效果，纷纷出言要龙九抹口水。 “泥鳅九，你快帮我治治，我背上被砍了一刀！”一只猴子学着石猴对龙九的称呼，立时跑了过来。 “还有俺呢，这肚子上不小心挨了一刀！”又一只跑了过来。 “俺，俺受伤才是最重的。” “我、我……” 最过分的是有只大猩猩也跑过来了，居然对着龙九翘起了屁股，略有些扭捏地说道：“洒家屁股上中了一箭，实在是太疼了，请你帮忙舔一下！” “滚滚滚！”龙九对这帮猴子烦透了，真特么的过份。 石猴也禁住笑了起头，心头那份阴郁淡了不少，“好了，猴儿们，别为难泥鳅九了。实在是重伤的，可以求他帮帮忙。其余的自己去山里采些草药。” 老猕猴感觉伤处好了许多，便道：“大王，此次突袭花果山的是傲来国的军马。” 石猴自然知道傲来国，不禁有些奇怪，说道：“我们向来与那国井水不犯河水，也无多少恩怨，无端端的它的军马为何来犯我花果山。” 老猕猴说道：“此事可能与傲来国春狩有关。” “春狩？”石猴疑惑不已，问道：“什么意思？” 老猕猴答道：“那傲来国的皇家猎苑正与我花果山交界，每年春秋之时，那国王便要去那猎苑中行猎。往年都只是在花果山外围便不再推进，今年不知为什么，那括围的斥候军马竟然侵入到了我花果山腹地。” 石猴冷声道：“这什么斥侯军马是何来头？” 老猕猴道：“是傲来****马中最为厉害的一伙人，好像由傲来国的七太子领队。这七太子似乎早有征服我花果山的心思。” “征服花果山？”石猴嗤笑道：“凭他们也配！” 老猕猴缓了一会儿，又道：“大王不能大意啊。此次傲来国进犯有蹊跷，按说外围尚有七十二洞妖王在把关，不该就这么让人给闯了进来。而且那些洞主没一个提前报讯的。” “不用想了，定是那七十二洞的洞主面服心不服了。”石猴呲牙恨声道：“早知便该把他们都宰了！” “大王息怒！”老猕猴怕这猴王一时脑热真去杀了这些洞主，连忙说道：“那些洞主虽然有这嫌疑，但暂时不可轻动。毕竟还不知那傲来****马是什么意思！而且，我们还有不少猴们被抓去了，生死不知。” 石猴想了想，便道：“也罢。那俺便去那傲来国走一遭，把猴儿们都救出来，顺便找那什么七太子还有那个豹力妖师算算帐。” “你要去傲来国？”老猕猴惊愕不已。 石猴斜眼看着老猕猴，道：“你有意见？” 老猕猴忙道：“大王，去不得啊。那国城之中，可是有大仙师坐镇，惹恼了他，那可是必死无疑啊。” 石猴却是不信这个邪，说道：“大仙师又如何，难道可以不讲道理？！那傲来国无故犯我花果山，伤我猴子猴孙，难道我还讨不了一个公道！” “那大仙师乃是人族供奉，自然是偏向人的。”老猕猴忙劝道：“猴儿被抓老朽也难过，但这真不值得大王去冒险。” “放屁！”石猴推了老猕猴一把，指着他喝骂道：“既然老子做了你们的大王，那你们每一个便都是老子的猴子猴孙，岂容他人羞侮！这傲来国，老子去定了！” 老猕猴见状，知道是劝不了了，只得摇头叹息，嘱咐道：“那大王千万小心。那傲来国不禁妖族入城，所以大王只能找一套人类衣着穿在身上，便能入城。只是轻易不在生起事端，免得惹起大仙师注意。到了国中，便去马市寻一个叫马猴子的人，我曾经救过那人一命，还批点过他一些养马治马的法子，还有大王去吃东西时要注意，人类是用一种叫筷子的东西，不是用手……” 老猕猴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从衣食信行说起，最后又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看星星看月……呃，不好意思，拿错剧本了。 总之，石猴听得颇不耐烦了，骂道：“能有点干货不，废话连篇！” “有！”老猕猴忽然在金丝火耳旁低声交待了几句，便见那金丝火点了点头，便几个起落去了水帘洞深处。 不多时，金丝火提着一个小包回来了。 “包里有些人类的衣服，还有些人类用的钱，大王你拿着。” 石猴打开看了看，奇怪道：“这都哪来的。” 老猕猴笑着解释道：“这都是从过往人类商贩那里抢来的。” 015、傲来国，石猴开眼界。 老猕猴知道这位大王的性子，自然不会任凭他一个人，呃，一只猴去人类的都城之中。最终由老猕猴以及龙九陪着石猴去傲来国的都城。 虽说傲来国并不禁止妖兽以人形进城，在城门口却也设了卡，对入城的各色人与妖进行盘查。 老猕猴毕竟多活了些岁月，懂些人情世故，便让猴儿们摘了几大筐水果，让两头野驴拖着。 看这意思，显然是让石猴等三人扮作贩卖鲜果有贩子，这样一来，在傲来国中能少些盘问。 准备妥当了之后，两猴一龙，便穿着凡人的行状，牵着两头毛驴，驮着四筐鲜果，便往傲来国走去。 路虽不远，三位却并没有着急赶路，其实也是毛驴走不快。 等三筐鲜果快被石猴给吃成两筐的时候，终于望见了气势恢宏的国都城墙。 行至门口，果然被守城的卫兵给拦住了、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小妖？”虽说石猴三人都穿上了人类的衣裳，不过还是被城门下的兵长一眼看穿了。 三个都懂人言，只是龙九性子弱，不大敢跟人类搭话。而石猴脾气不好，说不了两句就会跟人干起来。 老猕猴立时上前，学着人类的礼数，拱手道：“老朽是云泽一处小山中的猴精，摘了些果子想进城中卖，不知是否方便。这两个是我的侄孙。” 守城兵长见惯了各色小妖小怪，也不以为意，笑着说道：“你这老猴子倒是说得一口好人话。进城须得交些税钱，你们可有准备？” 老猕猴愣了一下，忙道：“头回来，这个却是没有、要不，留下一筐鲜果，给诸位将军尝个鲜。” 那兵长看了一眼毛驴背上的藤筐，果然是各式鲜果，不禁皱起了眉头，抬手一指，说道：“谁要这么烂果子，这样，留下一头驴，你们就可以进去了。” 石猴正坐兵长所指的那只驴的背上吃桃子，听了这话，便有些不爽了。 老猕猴慌忙给石猴打眼色，小声道：“大王，正事要紧。” 石猴只得跳到另一只驴上，朝那兵长拍了拍屁股，以示不爽。 谁知那兵长却不恼，反而以为石猴在耍把戏，乐得哈哈大笑。 入了城，石猴便问道：“老弥，那驴可是我们山里的东西，为何要留他们？” 老猕猴道：“入城缴税这是人类城池的规矩，我们没钱自然得留下点东西了。一头驴罢了，打什么紧。” 石猴就是不爽，说道：“只是心里不爽。” 龙九却道：“这人类都城却还好。我记得昔年我入龙宫时，守在水晶宫前的那蟹将虾兵才叫敲诈勒索。” 石猴听了这话就有些兴趣了，问道：“龙宫是什么样子？好玩不？” 龙九直摇头，一脸的不爽，说道：“一点也不好玩，而且分外的压抑，规矩太多，让人烦闷。” 石猴这么听着，有点小失望，眼珠子一转，随即又问道：“听说龙宫里宝贝多，这可是真的？” “这个倒是不假。”龙九露出神往的表情，悠悠地说道：“满地金玉，墙列珍珠，神兵利器、琳琅满目……论宝物，龙宫确实是冠绝三界，即便是天庭的披香殿也比不过。” 石猴听得直挠头，恨不得现在就去龙宫里走一着。不过，想着自己不会水，又是一顿气恼。 不一会儿，一行四人……呃，三怪一驴，呸，还是一行四人顺口一些。过了城门口，没多久就是大街，商铺与民居渐渐多了起来。 石猴的心思也被吸引过去，上窜下跳的，一会儿跳到人家头顶抓头发，一会儿又蹦到了屋顶上滑瓦，刚被老猕猴从一个五颜六色的绸布店里拉出来，又和龙九被浓妆艳抹的雌性生物拐进了勾栏里，总之一刻也不得安宁。 “好险好险，那些个女妖精真个丑得吓人！”石猴被老猕猴从勾栏里解救出来后，还心有余悸，直拍胸脯。 龙九也是惊魂甫定，刚才的景象实在是吓坏他了。 “谁让你们进了飞走栏。”老猕猴一脸过来人的谑笑，说道。 石猴听着稀奇，问道：“飞走栏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这栏子养了不少鸟，怕飞走了？” 龙九却是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是听说过这个名词。 老狝猴一脸贱笑，说道：“所谓飞走，意即飞禽走兽，即是山中精怪。世界万物，七情可抑，六欲难填。即便妖王，也常有掳掠人间女子为乐的行径。世俗中也有些饱暖之人，淫壑难填，自然想尝些化外之味，于是就有了这处飞走栏。” 石猴这下听明白了，满脸嫌弃，抠着鼻子道：“老子最烦那般事。” 老狝猴嘿嘿一笑，不作评点。 正走着，后方忽然一阵锣响鞭鸣，大街上的人群瞬时裂分两侧。 一队骠骑自城门中疾驰而入，后面跟着两列带甲持枪的士兵。 入城之后，为首的骑士暴喝道：“七殿下入城，净街洗道，闲人退避。” 不多时，长街中心一空。 街道两旁的商家都派自家仆人去净扫街道，铺阵鲜花。 石猴等人也被士兵格挡在街旁。 “这什么七殿下是什么人，比本大王的排场还大？”石猴有些吃味地说道。 老狝猴心底说道：你哪有什么排场啊。 “这七殿下即是傲来国的七皇子，据说是英武绝伦，是个人杰。”老猕猴解释了一番，又说道：“此次征剿我花果山，就有此人。” 石猴立时暴怒，呲牙道：“竟敢欺我猴子猴孙，本大王要宰了他。” “大王息怒，眼下不是计较之时啊。”老猕猴吓了一跳，连忙出言阻止，“那个七皇子可不是好惹的人物，还是等救出猴儿们再说吧。” 石猴呲牙怒目，没有再说什么，就是想看看这个什么七殿下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不多时，乐声飘来，先进城的却是数名国中有名的乐坊大师。 他们一齐坐着一架豪华至极的大车上，由八匹骏马拉动着。 紧随其后的却是一百二十名，身着绿衫的宫娥，俱作天女姿态，在高台上向下抛酒着鲜花。 随后却是近百匹赤红如血的天马，再是七十二只七彩孔雀，三十六只仙鹤，一十八条黑色神獒，九条颜色各异的号称神龙的巨蟒，以及两头麒麟…… 这派头，令全城百姓都目瞪口呆，除了称赞，再无别的话可说了。 石猴看着有些心痒痒，感觉自己这个山大王做得有点粗鄙了，总有一天也要弄个大阵仗出来。 约两个时辰之后，七皇子的鸾驾终于入了城。 说是鸾驾，其实却是建在一头巨型玄龟的背上，其华丽豪奢俨如一座小型城堡。 城堡之上，有一座小亭。 亭中，坐着一位孤傲卓越的年轻人，眉眼之间，尽显睥睨天下的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