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安宁》 第1章 楔子 夏日的夜晚,阴沉而沉闷的空气笼罩着燥热的城市,夜色的降临并未给这片北方的土地带来丝毫清凉。空中越积越厚的云层遮挡了明亮的月光,在黑暗的掩饰下各个悄无声息地凝聚着天地的力量,只等双方势力交织的刹那爆发出撼天的威力。 室外的空气越来越闷,而一窗之隔的室内,氛围也甚是压抑。 “身为咱杨家的子女,不论学历有多高,都得知道感恩,父母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子女好,做子女的要知道‘孝顺’俩字怎么写。。。。。。” 杨宁静静地站在门边,内心气极表面反而愈发冷静,只是冷眼看着一屋的“杨家人”——二叔坐在沙发上慷慨激昂地指桑骂槐,大姑和三叔戴着看好戏的表情在一旁添油加醋,而他的父亲听着二弟教训自己儿子却很是解气地附和着。 看着这幅荒唐的画面,杨宁突然就不气了,反而有些可怜这些“杨家人”。 二叔明显被当枪使还不自知,大姑和三叔表面和二叔同仇敌忾,看向他父亲的眼中却掩不住嫉妒,而他的父亲还欣慰于兄弟姐妹们和他统一战线的义气。 杨宁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到这种地步,事情的起因从他考上了研究生,成为杨家四代学历最高的人开始,接着父亲说他太傲,然后他成了众矢之的。 社会发展的太快,一代人和一代人之间的代沟也越来越深。双方若是沟通无效,很容易产生争吵或是在心中埋下隐患。而外人的添油加醋更会火上浇油,激化矛盾。 杨宁承认,他与父亲之间确实存在一些沟通的小问题,若是平时,双方都会默契地保持沉默,让时间去证明去解决。可今天,父亲的那些兄弟姐妹在场的情况下,他会更在意自己一家之主的面子,再加上酒精的刺激,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也许,现在大家最需要的是冷静。一句辩解也没有留下,杨宁在各种复杂的目光中转身离开了。 解释什么呢?说他从来没觉得考上研究生是多么了不起事情? 不,问题本身并不是问题,病根在人。 十几年的学校寄宿生活,让杨宁学有所成,却也淡漠了亲情。他能努力学习,考上研究生,却生涩于处理建立在“孝道”上的亲属关系。 因此,稍有一点摩擦,他便被一个叫做“亲属”的圈子排斥了,即便他倔强地在心中多次暗示着:是自己不愿辩解。却也无法掩盖无力辩解的事实——他无力辩解。 因为无论他如何辩解,对方总能曲解他的意思,最终总能通向一个终点——“不孝”。于是,他逃避了。 要一个好强的人承认自己的软弱会有多痛苦呢? 而此刻的杨宁正在品味其中的苦涩。 天空中乌云越积越厚,天色也变暗了许多,空气闷闷的。 杨宁没有按电梯,在漆黑的楼梯中,脑子里想了很多,回过神来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不知道要去哪里。 连一贯自信、沉稳的步伐失了节奏也不自知。 突然,一道蓝色的闪电划过墨一般的天空,透过玻璃照亮了楼道。片刻后,轰隆震响的雷声紧跟而来,缓慢而有力,就像落在人心头的巨锤,触动了楼道里一百瓦昏黄的声控灯泡,却震不散杨宁心头的烦闷以及心底的难过。 灯泡的光线照亮了每层的楼梯,却止步于青年大步走出楼的倔强背影。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布满雾气的玻璃窗上,打在宽阔平坦的柏油路上,打在匆匆忙忙避雨的行人身上。 整个城市就像一锅翻腾仿若沸水,慌乱的气氛下,不知谁大喊一声:“下冰雹啦!下冰雹啦!” 这一声来得突然,却仿若加入沸水中的油滴。 一时之间,大喊声、尖叫声四起,伴随着孩童的哭闹声,整个城市“热闹”的更乱了。即便是马路上突然传来的尖锐的急刹车声,也无法引起过多的关注,反而很快地被这片喧嚣淹没,然后沉寂。 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引发的车祸伤亡,无关道德,除了会在最亲近的人心中留下悔恨与悲痛外,在社会中难以荡起一丝波澜。 第2章 重生风波 杨宁从未想过车祸这种灾难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更从未有过死后重生的幻想。可如今,□□连中的杨宁不仅出了车祸,还重生为别人眼中烧傻了的何家长孙——何宁。 无论别人穿越重生有多么的霸气侧漏,杨宁绝不是其中的一员。一开始他就因语言不通而输在了穿越大军的起跑线上。 从他醒来至今,已经三天了。 三天的时间,足以让他认识到自己现在身处的地方完全不同于他所熟悉的世界。这里没有一丝现代机械设备的身影,周围各种人穿的都是棉麻质地的衣着,款式类似于z国古代的风格,但他们说的话杨宁一点也不懂。 而热爱旅游,喜欢收看各国各地人文地理纪录片的杨宁几乎可以断定这里不属于二十一世纪的任何地方,甚至是否属于地球某个地方某个朝代都有待商榷。 这样的判断真的让人很不知所措,也有些绝望。 他只是负气出来走走而已,他还没有和父亲和解;还没有步入社会,参加工作;还没有赚钱给养育他的父母、外公外婆花。。。。。。 一切皆因一场天降的车祸,使本来只能成为他人生中一件不起眼的小插曲,成为了永久的遗憾。 他没有机会道歉,没有机会和解,甚至没有机会继续做他们的儿子。 痛苦,悔恨,愤怒,懊恼。。。。。。 这三天里,他几乎将所有的负面情绪体验个遍,最终也只能向现实妥协,接受、了解这个新身份,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生存下去。 ........................现实的分割线.............. 原主的灵魂究竟去了哪儿,杨宁并不清楚,但后脑勺灼灼的痛感以及头顶的包扎却证明了杨宁能来到这里的原因之一。 语言不通成为了杨宁融入这个世界前,需要跨越的巨大鸿沟。 新的身份名字是什么,具体年龄有多大,由于语言限制,尚且无从得知。 只能根据身体的发.育程度大致估计为六七岁。但鉴于这三天毫无油水的饭菜,应该还是跟这具身体的真实年龄有些出入。 语言的障碍导致杨宁连装失忆的万能套路都用不了,面对这里陌生的一大家子只能瞪着眼睛装傻。 很快地,仅从这一大家子人看他的表情,讲话的语气,杨宁确认他的“异常”已经被这个大家庭里大部分人所意识到。 以至于这几天总能收获各种不可置信的,伤心的,怜悯的,甚至暗喜的目光。 根据这个大家庭中每个人的外貌,衣着,语气以及日常的工作,杨宁大概可以判断出他们的身份角色。 院子中沉默着编竹筐的瘦弱男人应该是他这具身体的亲身父亲,而早上端着衣服出去,总是背着他抹眼泪的女人应该是他这具身体的母亲。 年纪最大的两个老人应该就是他的爷爷奶奶,还有一个不知是他叔叔还是伯伯的男人,他的媳妇是个怀着孕的女人,膝下有两个五岁以下的女儿。 这具身体应该是家里的长孙,这也许就是整个家里都愁云密布的主要原因了。单传的长孙傻了,任哪个家庭都不会轻松,尤其是对于这样类似封建时代的农户家庭,也许意味着传承断代甚至家族破败的开始。 小孩子的身体恢复能力很好,杨宁现在除了感到头晕外,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便不愿再整日躺在床上。 他的母亲对此似乎颇感无奈,但也并未一口回绝,只是允许他走到外间的桌子旁等着吃午饭。 杨宁的出现让整个饭桌的气氛一沉,他能感觉到母亲的悲伤,父亲的沉默,爷爷奶奶的食不知味,就连那两个妹妹都受到影响,未吭一声。 本就无甚油水的饭菜变得更加食不知味,午饭在沉默中开始,沉默中进行,沉默中结束。 饭后,本想直接回房的杨宁被一阵由远及近的喧闹声牵绊了脚步,喧闹者的终点正是何家。 只见一个彪形大汉粗鲁地揪着一个六岁左右的男童上门,满脸歉意的对何家人说了些什么,期间数次用他从脚上脱下来的布鞋抽打男童的屁!股,小男孩哭的凄惨却没有任何辩解。 听了彪形大汉的话,杨宁的母亲突然抱着他忍不住大哭,他的奶奶甚至失控跑到大汉身边扭打,家里的男人听后也是一脸沉痛、气愤却又无奈,没有上前阻拦。 看了一家子的反应,杨宁也渐渐意识到彪形大汉的到来应该是和他有关的,而这个被抽的痛哭的小男孩也许就是造成他脑后伤口并使原主死亡的“凶手”了。 虽然对小男孩伤及人命的行为很不认同,但,作为成年人的杨宁也是从那个年龄过来的,知道熊孩子闹起来不知轻重。再加上他的穿越在一定意义上,并未使这个家庭失去长孙,他的“痴傻”也只是暂时的。对这件事情过于不依不饶只会将事情闹大,加深村民对他“痴傻”病的印象,不利于他学会这里语言、常识后的“正常化”发展。 心中有了计较,杨宁看了看院子里听到动静围观过来的村民,又看向彪型大汉,身高接近一米八的健壮男人被老妇人的扭打撕咬整得一脸窘迫,却沉默地忍受着,并未还手,只是用一只手一个劲的将小男孩护在身后,以免受伤。 看了看眼前依旧蹲在地上搂着他痛哭的母亲,杨宁想到了自己那个酷爱打网游,却总是不忘做他喜欢吃的菜的妈妈,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呢。眼睛酸了一瞬,杨宁眨了眨眼睛,隐去了红痕,轻轻的拍了拍母亲的背,趁着对方呆楞下忘记痛哭,脱离了她的怀抱。 解铃还须系铃人,能最大程度降低双方伤害并结束这场闹剧的,只有杨宁了。 何家的院子里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村民,一群人叽叽喳喳,有劝说的,有指责的,有看戏的,也有煽风点火的。 但在杨宁站出来拉开他奶奶的瞬间,整个院子恢复了寂静,只剩何老娘禁不住的抽噎声。 在一群人的注视下,杨宁拿袖子擦了擦何老娘的脸,也不嫌弃那一脸涕泗横流的混合物。 在何老娘渐渐恢复理智后,杨宁对着她释然地摇了摇头,趁着何老娘楞住的时候扶着她往屋里走去。 杨宁一系列的举动不仅惊呆了一众村民以及何家上下,也惊住了彪形大汉。对于真正的实诚人来说,对方越是大度的不计较,就会越发愧疚。 彪形大汉名叫何奎,是村中的猎户,平日里为人实在。前几天发现自己窜天猴儿一般皮实的儿子何小天状态不太对,一连好几天没有出门,眼看着憔悴了不少,便打算“严刑”逼供一番。而何小天心里憋了这么多天,越想越害怕,就一股脑的将自己一不小心把何宁推下水的事情给招了。 何奎了解事情后便果断拿了银子,带着小腿崽子到何宁家登门道歉。 将别人家唯一的孙子伤的脑子不清醒,虽然是小孩子之间的无心之举,何奎也知道这件事情怕是无法善了的。直到杨宁的一番举动,让他松了口气,但,看到何老娘颤颤巍巍的步伐,以及何家人的憔悴,他这口气愣是松不下去,心中的愧疚比何老娘打他时更甚。 何奎心中内疚,也不再犹豫了,从怀中摸出钱袋子,大步上前,不容拒绝的塞到了何大爷的怀里,又认真地道了一次歉,不等何大爷回话,便迅速转身,拉着呆愣在原地的儿子何小天快步离开了。 何奎走了,院子里的村民还在,大家又开始哗然一片。看来传言不尽真实啊,这何家长孙经此大劫也不一定完全傻掉。反而,何奎为人实诚,补偿的医药费定不会少。这谁亏谁占便宜还真不一定呢! 渐渐的,村民们的言论从何家的傻子长孙转向猜测何奎补偿了多少医药费,说酸话的人也多了起来。 最终,那些还赖着不走看热闹的,被何大爷几句话轰散了。 第3章 童养“媳” 何家的人都被杨宁的举动惊到了,前几天还有些痴傻,对着讲话都不理的人,今天又仿佛突然开了心智,知道安慰人了。 不管怎样,杨宁的变化确实是好的,给陷入黑暗的何家人带来了希望。 然而,何家经此大劫,产生的后续影响却不可能如此轻描淡写地揭过。尤其是看重香火传承的何家二老,独苗长孙命悬一线,醒后又变得痴傻,虽然,现在看来有恢复的希望,但谁也不敢保证能恢复的和以前一样,何家的香火在二老看来已经岌岌可危了。 当天夜里,何老娘越想越害怕,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她知道旁边的何大爷虽然没出声但也没睡着,便用胳膊肘顶了顶何大爷:“老头子,我真是越想越发愁。你说我们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啊!” 旁边的何大爷没有吱声,何老娘也没等他回话,继续叹气道:“哎,我这宝贝孙子日后要是能好便罢。要是好不了,那可是连娶媳妇都难了,便是咱们拼了这把老命,给他娶了媳妇,要是他不会人事,咱们老何家的香火可就要断啦!” 想到这,何老娘越发愁得慌,等了半天,旁边的何大爷还是没吭声。何老娘开始有些火了,但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何老娘对何大爷的脾气是摸得透透的,脑子一转弯儿就猜到何大爷的反常意味着什么了。 这臭老头平日里不比她愁的少,现在有功夫在这摆谱,想必心里是有主意了。想到这,何老娘也不急了。 “行了,臭老头子,这可是关乎咱们香火传承的大事,你就少在这里摆谱了,心里有主意就说出来,咱们赶紧一起商量商量。” 何大爷心里想着事情,倒也不是为了摆谱。既然老婆子已经看出来了,便也没打算瞒着,只是一开口,先问了起来:“老婆子,除了何奎赔的二两银子,咱家现在还剩多少?” “哎,哪还有多少,本就过得不宽裕,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着存下来点儿,又是请医看病抓药的,就填进去了一半,现在扣除咱们的日常花销和药钱,就只能拿出来一两了。。。。。。”何家的日子过得拮据,但对于独苗长孙的病还是很舍得花银子的。 “那就是三两了,三两,三两。。。。。。三两怕是不够啊!” “老头子,你问这干什么?”话一出口,何老娘突然灵光一闪,也猜到了老头子的打算,若真是这样,三两还真是不太够啊。 “算了,大不了,明日我就赖下这张脸皮去问咱大哥借点。”做出这样的决定,何大爷也是豁出去了。 “哼,他们那一家什么货色你现在还不知道吗?要是能从他们那借到,你的脸皮得是金子做的。”想想老头子大哥何大顺那一家子一毛不拔的样子,再想想何大顺家的三儿子和五个孙子,何老娘更加郁闷了。 “哎,要不然我明天先去镇上打听打听?” 何老娘心中一想,也对,他俩在这两眼一抹黑的瞎想再多也没用,这事也不是这么办的,关键还得多打听打听。 “那行,但我得跟你一块儿去,挑孙媳妇这事还得我来,你们男人可没这眼力。”说到这儿,何老娘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心里也开始捉摸着要给他的宝贝外孙挑一个脾气好又好生养的女娃娃。 何大爷感觉到旁边老婆子内心的鸡冻,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买人哪是这么容易的,好娃娃可遇不可求,再说他们也没有那么多的银子,买不了太好的。镇上的人牙子又各个都是快成精的,会吃亏才怪。 第二天一大早,何家二老和家里人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便匆匆出发了,连早饭也没来得及吃。 到镇上的决定做的突然,昨天也没来得及和李老头打个招呼,也不知道他的牛车坐满了没有。 等二老到了镇上,却是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要去哪找哪个人牙子。 还好何大爷多长了一个心眼,花了十文钱买了两碗馄钝,悄悄给老婆子使了个眼色:“上去打听打听去。” 秒懂的何老娘没来得及肉疼那花出去的十文钱,就瞅了个空儿,和卖馄钝的老大娘套起了近乎。 两个都是上了年纪有孙子的老妇了,这话匣子一打开,还真有滔滔不绝之势。还好,何老娘心中惦记着事,没忘了此行的目的,等打听好了,又帮了卖馄饨的老大娘一会儿忙,才回到何大爷那一桌,美滋滋的吃着凉馄钝。 “老婆子,打听好没,到底啥情况啊?”虽说一看自家老婆子那嘚瑟样,就知道打听的不错了,但何大爷还是没忍住,想再确认一遍。 何老娘办妥了事情,心里高兴,也不再吊着老头子的胃口了,将打听到的情况和老头子详细的说了一遍。 饭后,二老就急急忙忙的朝着商量好的地方去了。 谁知,到了地方,看着一溜面黄肌瘦的女娃娃,二老心中难免失望,这里哪个看着都不是好生养的! 年纪小的吧才四五岁,这带回家去,啥事也做不了,如何能照顾好他们的宝贝孙子;年纪大的吧十一二岁,确实是能干活能照顾人了,就是身体条件不好,年纪越大越难养好,而且价钱还死贵,没一个低于五两的;年纪正好的吧*岁,也就两个,长得也太磕碜,其中一个,看神情有些呆滞,像是个傻的,这要是带回去,吓到他家宝贝孙子可怎么办? 就这么十几个女娃娃,二老是越看越不中意,一旁的人牙子也有些不耐烦起来,暗中嘀咕着:就那么二三两的银子还想买多好的货色? “你看,这里就剩这么些了,你们要是实在不满意,要不过个五天再过来吧,五天后,我们正好收一批新人。” 二老一听,也只能如此了。 回到家后,二老也没跟人说起过买人的事,就等着五天后再去镇上看看。 谁知,两日后,何大爷说是去镇上修农具,回来却领回来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双儿,还是一个高鼻梁深眼窝有北方蛮夷血统的双儿。 这下何老娘算是爆发了,说好的脾气好又好生养的女娃娃呢?要她说,就是上次去看的傻子都比个双儿好,至少那还是个女娃娃。双儿产子不易,这是人尽皆知的,老头子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何大爷也有自己的想法,这次去镇上,他想着顺便再去人牙子那里看看,恰巧碰见路过镇上的戏班子,在人牙子这里寄卖一个双儿。何大爷本是不考虑双儿的,毕竟双儿产子确实不易,但听说这个双儿会做饭,会干活,会游水,会唱戏。。。。。。 “会游水”这三个字仿佛有魔力,引诱着何大爷去看了那个双儿,要是当初孙子旁边有个会游水的,是不是就不会那么久才被救上来,还生那么大一场病了? 等何大爷过去打眼一看,还以为是一个身材修长、肤色健康的“男娃娃”,再仔细一看,“男娃娃”高鼻梁、深眼窝、粗浓的眉间有一点痣,确实是个健康的双儿。 再听一旁的人牙子介绍,才知道这是戏班子在北边收留的孤儿,平日里也跟着戏子们学习唱念做打,也给大伙做做饭,洗洗衣服,班主本想等他年纪到了,上了妆一同上台表演。可谁知,这孩子竟上不得妆,脸上一上妆便起红疹,严重时还会发热。这下班主也愁了,戏班子要养活一大帮的人已经很不容易,即便班主有心留他,也无力养他。只得委托信得过的人牙子,给孩子找个正经人家,即便价钱低些也是可以的。 听了人牙子的介绍,何大爷的内心有了波动,又打量了一番,听这双儿说话脆生生的,虽然眉眼间有些小心翼翼和忐忑,但说话有条有理的,确实是个好娃娃。但子嗣是何大爷买娃的重中之重,何大爷虽有些意动,仍是不愿买的。 人牙子眼见何大爷意动又犹豫,赶紧上前继续道:“何大爷如果是怕双儿子嗣艰难,就多虑了。镇上仁和堂的大夫亲口说过的,双儿和女人受孕的机会是一样的,只是双儿产子不易,身体弱的更会一尸两命。可你看这娃娃,有北边的蛮夷血统,身体健康,回去好好养养,可比一般的男娃要壮实呢!这生孩子的事,若是这样的都挺不过去,那世上的双儿岂不都没活路了!” 人牙子的话确实有些夸大了,但何大爷也有自己的心思,早年确实听说过北边蛮夷之地女人少,双儿多,双儿的子嗣也并不多么艰难。 见何大爷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人牙子又添了一把火:“说实在话吧,何大爷,你们要是只能拿出三两银子的话,也就只能买之前看的那些女娃娃,就是这样的双儿也是买不了的。要不是戏班子的班主心疼这娃娃,想着给他找个正经人家,情愿低价卖出,您老可捡不到这样的便宜喽。” 就这样,何大爷一时冲动,便买了这双儿。 回到家,何老娘是百般不愿,便闹腾了起来。何大爷心里本是有些后悔的,但见老婆子当着一大家子的面和他对着干,挑衅他一家之主的权威,便说什么也要留下这双儿了。 二老这一闹腾,还搞得邻里邻居的都知道了这事。 最终,何老娘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这么个双儿孙媳妇。 第4章 小尾巴 二老的决定,做的悄无声息,不仅杨宁不知道,就连他的父母起初也是不知情的。还是二老第一次去没办成事,回家后才给他们的大儿子何大柱和大儿媳妇李清解释了一番。 何大柱和李清也不是那不知好歹之人,清楚二老这也是为了自家儿子着想,虽然不能亲自为自己儿子挑选媳妇有些遗憾,但何宁的情况摆在那里,也由不得他们再优柔寡断。二人纠结了两日,倒也想通了。 仅有杨宁一人因语言不通,根本不了解情况。只是某日突然发现家里多了一个小男孩,还是和他同吃同住,到哪都跟着他的“小尾巴”。 而家里两尊大佛明里暗里的几次争吵,杨宁也大概能猜到和家里多出来的这个小孩有关。 何大爷将小孩领回何家的第一天,何老娘就和何大爷发生了争吵,虽然最后还是何老娘妥协了,但两人之间的气氛依旧不是很好。而何老娘看何大爷领回来的小孩的眼神中,满是嫌弃与厌恶。 那天晚上,何家的晚饭难得加了菜,是何大爷跑到村东头专门换的豆腐。饭前何大爷还专门发表了一通讲话,对象应该是刚领回来的小孩,杨宁见他小心翼翼的回了些话。 “咳咳,今天咱们这顿饭呢,主要是让大家都认识认识,这个娃娃呢从今天开始就叫何安了,以后就跟着咱们的大孙子何宁。你以后就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好好照顾他。” 何大爷交代完又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家里人,见何安诺诺的应了也一个个认了人,便准备招呼大家下筷子吃饭,却听见何老娘一声冷笑,不咸不淡道:“哼,最好过两年能给我们何家生个大胖小子。” 眼见饭桌上的气氛因这一句话进入了冰点,被当众下面子的何大爷也濒临爆发,杨宁赶紧拿起筷子,给二老一人夹了一筷子的豆腐,才勉强平息了这场硝烟。 在杨宁看来,像是有着少数民族血统的“小尾巴”长的倒是不错,浓黑的眉毛、笔挺的鼻梁,双眼皮、眼窝略深,嘴唇有点厚,但放在这张脸上却十分相宜。 长得好确实能够印象加分,再加上他这看起来像是寄人篱下的可怜样儿,杨宁一开始对他还是抱着善意的。 可长得不错除了养养眼,根本无甚卵用。更何况这“小尾巴”晚上还睡他的床,侵占他的私人领地。不仅如此,还整天跟着他,搞得杨宁想到处转转,多认识认识这里的环境都得防着。“小尾巴”一和他说话,他还得装着一副傻样。 神烦! 要谁,谁都得心累。对方再好的颜也欣赏不起来。 没过两天,杨宁被跟的实在心烦,就使了个心眼,趁“小尾巴”比他来得晚,对村子还不熟悉,就在一个背光的地方翻过矮墙,甩了“小尾巴”。 轻松甩掉“小尾巴”的杨宁有些小得意,弯了弯嘴角,便朝着山脚下的一片小树林走去,想着看看两个世界的植物有没有差异。 这个小树林在山脚下,是村民们平时进出山林的出入口,人的踪迹很明显,除了几只小鸟,也难见到稍大一些的动物。 杨宁在在小树林附近转了转,期间见到几个村民从山上下来,还碰到了几个挖野菜的村妇。想到家里连续吃了好几天的腌咸菜,杨宁便跟着村妇们一起去挖野菜了。 如今刚刚开春,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而冬天积的雪也化了,滋养了一片翠绿的野菜。 一个总爱说笑的大娘见杨宁跟着她们,便想逗逗他:“是何家小子吧,怎么没见你媳妇,反倒跟着我们这群妇女啊?” 在这缺乏娱乐的年代,八卦的传播速度反倒一点不受传播媒体的限制。何大爷家买了一个双儿做童养媳的事情,在村里已经是人尽皆知了。这样的事情总能燃起村里男女老少们熊熊的八卦之情。 可杨宁不懂她们在说笑些什么,脸上顺势作出一副迷茫的表情,被一群中年妇女们见了,更是哈哈大笑起来。 虽然杨宁不知道这群人的笑点在哪里,但在没有感觉到恶意的情况下,也不做理会,只是学着别人的样子,蹲在地上掐野菜。 周围的中年妇女们乐呵完了,也开始埋头干起活来,那个开玩笑的大娘还手把手的教杨宁怎么摘野菜,摘哪种野菜呢。 等杨宁摘完野菜,一起过来的大娘们早都摘完走了。那个开玩笑的大娘借给杨宁用的篮子也被杨宁摘的野菜堆满了。 杨宁一看天色不早了,便提起篮子准备回去了,只是刚一转身,就看见一个男人朝着他小跑过来,看身形有些像这个身体的父亲。 “宁宁,你咋在这儿啊,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一家人找不到你正着急着呢,快跟我回去。”何大柱见自家儿子没啥大事,心就放下了一多半,也不指望杨宁能回答他,顺手把杨宁手上的篮子接了过去,拉着杨宁一起朝家里走去。 这时候,杨宁也没觉得自己出来是多大的事,即便他的父亲出来找他了,他也没觉得是多么严重的情况,毕竟还在村子的范围里,周围老能碰到乡里乡亲们,他还是走不丢的。 直到走进家门,看到跪在他屋前的“小跟班”,杨宁才意识到,觉得不算什么大事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第5章 牵连 一时的玩心让“小尾巴”承担了本不属于他的恶果,杨宁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他忘了奶奶对“小尾巴”有多嫌恶,或许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但“小尾巴”一直跟着他这件事,他多少也能推测出是家里面长辈的授意。 他拂了长辈的意,却能得到谅解,还能被人嘘寒问暖捧着热水喝,而“小尾巴”作为寄人篱下的别人家的孩子,却会被轻易地问责,甚至惩罚。 按照古代传统的人之常情,杨宁可以理解他们惩罚“小尾巴”的行为,却不会从心理上接受,不是因为什么二十一世纪的道德准则,而是因为他的做人底线——他的责任自己担。作为一个可以用自己的思想支配行为的成年人,他有能力也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想到此,杨宁心中不太舒服。 他承认自己是冷情的,否则也不会对何家付之于他身上的关爱无甚感觉;他也承认自己缺乏同情心,否则,也不会放任一个孩子为了不属于他的罪责而跪地那么久。但同时,他也是理智的,他能理智的权衡每一个选择,理智的分析周围的每个人,理智的做出最合适的举动。 因为,他要活下去,在这个完全陌生,连语言都不同的异世活下去,他还想有一天。。。。。。能回去。 看着一旁拉着他坐在桌子边给他盛饭的何老娘,以及桌子上无动于衷的其他人,再看了看依旧跪在门前的“小尾巴”,杨宁放下脑中的心思,拿起筷子静静地吃起饭来。 他不会去讲清楚事情的真相,语言不通,他能讲个皮啊,再说,对这一大家子人来说,真相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宝贝孙子的安全,所有做出不利于他们宝贝孙子行为的人都该受到惩罚。硬要强求,一个弄不好本来一个晚上就能过去的事情,愣是被他搞成大事,那就不是承担责任而是没事找事了。 虽然没有解释什么,杨宁却偷偷藏下了自己晚餐中的两个窝窝。 饭后,何大爷和何老娘出门闲逛唠嗑了,杨宁的母亲李清也回屋趁着天还能看见缝补去了,父亲何大柱坐在屋檐下继续编竹筐,小叔一家也回房各忙各的了。 杨宁便借着找人帮忙烧热水洗澡的机会,拉着“小尾巴”去厨房烧热水了。生柴火烧水的事杨宁可不会,自觉地坐在一边,一边看蹲的稳稳当当的小孩儿点柴火,一般纳闷着:这小子跪半天都没啥感觉吗?除了被自己拉起来时踉跄的那一下,这货走路比他还稳当! 有了比较,杨宁对自己弱小的小身板儿有点郁闷了,看来锻炼身体得尽快提上日程了,嗯,就从明天开始吧。 心下有了打算,杨宁也不再多想,往门外看了看没啥人过来,就拿出了藏起来的两个窝窝,递给正看着火的“小尾巴”。 “小尾巴”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小跳,但看着递过来的窝窝,眼睛很快亮了起来,喉咙也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分泌的唾液。他的胃口本就大,这两天却不敢多吃,生怕这一家觉得他吃得多,是个赔钱货,因此,这几天一直是处于饥饿的状态,而现在食物摆在面前却不能吃,何安觉得更饿了。 但看了看窗外,他还是怕有人过来看见,便摇了摇头,还笑了笑:“不,我不吃,我还不饿,这是你的晚饭,你快吃了吧。” 何安的一系列表情都被杨宁看在眼里,知道他在口是心非,便也不说什么,直接拿走了何安手里扇风用的破扇子,将两个窝窝塞到了他的手里,自己蹲在灶前研究着生火,眼中的余光却注意到“小尾巴”犹豫了一会儿,又偷偷瞟了一眼门口和窗外,快速的解决了两个窝窝。 等何家二老从外面唠完嗑回来,厨房的热水也烧好了,何安没敢让杨宁碰热水,自己拿了脸盆过来兑了凉水,还准备帮杨宁脱衣服,却被杨宁拒绝了,只是在杨宁不方便的时候帮他擦了擦后背。 即使杨宁乐得被伺候,也不代表他手脚残废需要别人帮忙穿脱衣服。 从来到现在,终于洗上澡、一身清爽的杨宁心情愉悦的直接回屋去了,边走还边琢磨着等明日暖和时还得洗洗头发,这长发这么久没洗不会长虱子吧。 另一边还在厨房的何安见杨宁离开,心里想着:这人虽傻了,却把自己的饭留给我,说明他的心眼儿还是好的,还是个爱干净的,看,连傻了都不忘睡前擦身子哩。 这么一想,何安停下了准备倒水的动作,他这么爱干净,要是嫌弃我不让我进屋,可就惨了。接着,便毫不犹豫的脱了衣服,趁着杨宁的洗澡水擦了擦身子,收拾了一番才回杨宁的屋去。 小孩子的身体易困,杨宁刚回到屋便觉得泛起了困意,看了看炕上叠的整齐被褥,觉得还是不想自己暖被窝,便坐在床边等。 何家过得节俭,屋里的炕只在冬天最冷的时候才用,省下来的柴能在冬日里卖上个好价钱。 等了好一会儿,杨宁才看见“小尾巴”进屋来,也不说话,直接示意他铺床暖被窝。 从一开始不习惯两个人一起睡,到现在挺满意有个小火炉睡旁边,杨宁也是不得不屈服于这里没有暖气没有空调的初春了。还好没受几天罪,就收获一枚有颜又听话的小火炉。虽然小火炉的“小尾巴”属性实在烦人,但为了以后不知道多冷的冬天,杨宁决定大人大量的容忍了。 第二天一早,除了仍在梦乡里的杨宁,何家众人都早早的起床干活去了,正是春播的时候,地里一大堆的活儿都是耽误不得的。就连何安都是不敢多睡的。 虽然何家人只说让他照顾何宁,没有给他具体分配什么活计,他还是起的比何家任何一个都早,早早地烧上热水,趁着何宁还没醒,背上竹筐出去打猪草,顺便捡些柴。 等何宁睡醒,揉着眼睛出屋门的时候,何安已经喂好了猪,正抓着一把掺了草和草籽的麸子喂鸡。 见杨宁醒了,何安赶紧放下手中的伙计,去厨房把备好的热水舀到盆里,又到水缸边兑好凉水,才端给杨宁洗漱用。 一个人在一个环境里的行为可以映射出,他或者别人将他摆放的位置。从“小尾巴”这几天的行为,以及和家人对待他的态度中,杨宁可以看出“小尾巴”在这个家里的地位,而“小尾巴”怕是也把自己摆放在了仆人的位置。 哎,寄人篱下,生活不易呀,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依然不会动摇杨宁要在这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到河边转转的念头。这个身体是在河边出的事,自己也很有可能是在河边魂穿的,也许再去一次,他还能穿回去!? 等杨宁吃过早饭(?),太阳已经照的大地有些暖意,杨宁便慢悠悠的朝着河边去了,当然,还有他的小尾巴。 第6章 他的金手指 在河边溜了一圈的杨宁并未如愿的有所发现,即使来的时候并没有报多大的希望,也依然有些失落。 盘着腿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杨宁望着眼前刚开春有些湍急的水流,静静地,似乎出了神。 而他旁边的何安见他只是坐在石头上发呆,不再到处走动,才放了心,也有心思好好地看看这座他可能会生存一辈子的地方。 放眼望去,能看见山脚下有几家人忙着播种;离他们稍远的岸边,有几个妇女三五成群的一边说笑一边洗着衣服;附近的岸边,野草也长了起来,青绿中隐约能看见有几株似乎是开了小花;天气回暖,面前的河流也早就化了冰,有几只浮水的野鸟儿在悠哉的清理着羽毛。 而离他最近的,是一个坐在石头上发着呆的八岁大男孩,男孩有些婴儿肥的身形还未长开,看起来还没有他高,但模样很是秀气,不认识的远看着很可能误认是女孩子,皮肤也很白皙,一看就是个没受过苦、被宠着长大的,一对柳眉杏眼本该很是柔和,却被眼神中透出的清冷平添了棱角,但依然很有魅力。 不知不觉中,何安也看得出神了,嘴里还不自觉的轻哼起了以前练过的戏曲: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一曲还未唱罢,何安便见杨宁投过来的眼神由不经意,突然变得诧异。他能感觉出这份诧异并非仅仅因为他会唱戏这件事,但更多的含义他又看不出来,一时之间竟被杨宁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停下来,无意中像只鹌鹑一样瑟缩了一下脖子。 “别停,继续唱!” 命令的语气中带着三分迫切,对面的何安却面露不解之意,杨宁才发现他一时急切,竟忘记了他不会这边语言的事,脱口而出的是这里没有人能听懂的中文! 一时之间,杨宁的后背呼的一下子出了一层冷汗,见“小尾巴”只是一副“不好意思,我没听懂的”的表情,也顾虑不了太多,此时的他迫切的想要求证一件事情,只能用眼神示意“小尾巴”继续唱。 可何安又不是杨宁肚子里的蛔虫,也不是善解人意的解语花,仅凭眼神交流根本无法领会杨宁的意思,而杨宁越来越急切的眼神逼得何安更加窘迫,想要后退几步,却被杨宁一把拉住袖子。 而杨宁这边见“小尾巴”情商欠费,无法眼神沟通,还要逃跑,情急之下,只得拉住“小尾巴”的袖子,一时情急,嘴里直接哼起了何安刚才唱的调子。 虽然杨宁哼的有够跑调,这次何安却不知怎的突然就连上了他的频道,似乎是一下子就明白了杨宁的意思,但还是有些不太敢确定,只得尝试着轻唱了一句:“云,云霞翠轩?” 见“小尾巴”终于情商上线,明白了他的意思,杨宁便松开了抓着的袖子,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云霞翠轩,遍青山啼红了杜鹃,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那荼蘼外烟丝醉软, 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 闲凝眄声声燕语明如剪,听呖呖莺声溜的圆。” 何安见杨宁点头,便接着唱完了这一段。刚一停下来,就见杨宁瞟过来一眼,赶紧从头开始又来了一遍又一遍。 而这边,杨宁也终于确定了一件事——作为一名穿越者,他的金手指终于来了! 从“小尾巴”一开口唱的时候,杨宁就发现自己完全能够听懂他在唱什么,不仅理解每句戏词的意思,还能够“看到”他唱的每个字,因为那些字就像是从“小尾巴”的嘴里跑到他脑海一样,清晰地浮现出来。 一开始,杨宁差点以为“小尾巴”是在用汉语唱,但脑海中的这些字并不是汉字,也不是杨宁之前见过的任何一种文字,脑海中仿佛有一个声音肯定的告诉他:这是这个世界的文字。 原身之前应该是上过学堂的,杨宁在他的屋里见过两本书,但也仅只两本而已,放在一起的还有一根毛笔和一块半新的砚。 因此,这种情况产生的原因可能有两种:一种是戏曲激发了他大脑的某个部分,让他继承了原身的语言和学识;而另一种则是戏曲点亮了他穿越附赠的金手指,让他直接get到这个世界的语言和文字。 但经过试验和观察,杨宁发现他只能理解戏曲中出现过的字,戏曲中没有出现过的字他依然听不懂,而且戏曲中出现的一些字不像是常用的、有些生僻。一个刚读没几年书的小孩子应该是没有学过这些字的。综上分析,杨宁还是比较认可之前分析的第二种解释——他get到了金手指! 对于已经学习多年并且掌握不少知识的人来说,让他一朝回到解放前,变成连语言都不懂的文盲还是很难接受的,内心的空虚和无措也是无法轻易消散的。 而穿越大神赠送的这枚金手指,就像降临在久旱大地上的甘霖,为一直对这个世界暗怀排斥的杨宁打开了一扇大门,一扇了解这个世界、融入这个世界的大门。 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杨宁也是知道的,即便是馈赠,可能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而这个代价很可能就是一辈子留在这个世界。 “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杨宁看着已经高升的太阳,眨了眨眼,从大石头上跳了下来,往家走去,往这里的家走去。 一旁始终尽职尽责唱到喉咙沙哑的何安见杨宁起身回去,终于松了口气,赶紧抬脚跟上去。他今天有个新发现:原来这个漂亮的小傻子是会说话的!就是发音有些奇怪,叫人有些听不懂。而且他似乎并不是很喜欢听戏,一直在发呆,不知为什么还要他一直唱?哎~要是他能知道小傻子心里在想什么就好了。 无论怎样,太阳既然照常升起,人们也得继续生存,不论身在哪里,了解世界、融入世界、适应世界才是生存之道。 第7章 唱就唱,别演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春天来了,整个北李村都忙碌起来了。不论是仅有六亩地的何大爷家,还是有上百亩良田的地主家,都忙着犁地、播种、施肥。 前两年,为了家中唯一的宝贝孙子能够读书认字,何家佃了北李村的地主李能富家十亩地,谁知宝贝孙子命遇一劫,变得痴傻,这学堂虽然是去不了了,但何家依然佃了今年的田。毕竟治病支付医药钱和买童养媳几乎花去了何家这两年勉强积攒的银两。 每日里,一家人早早起床,何大爷和三个儿子轮流拉犁,何老娘撒种子,大儿媳李清跟在后面盖上土,五个人匆匆忙忙伺候完家里的地,便赶着时间伺候从李能富那里佃的十亩地。二儿媳李娟大着肚子,留在家里照顾几个小孩纸,中午给一大家子做饭。何家本是一日两餐,可春种实在繁忙,大家饿着是没有力气快速干活儿的,才额外加了一餐。 照顾家里牲畜,捡柴,挑水、洗衣服等杂活儿只能落在了何安身上。杂活儿多而琐碎,真要做起来,是能让人一整天闲不下来的,更何况还要照顾整日里随心所欲、“四处晃荡”的杨宁。但何安却能做到,不仅能做完杂活儿,照顾好杨宁,闲下来还能帮李娟做午饭。 见何安肩挑两桶水跨进家门,大着肚子坐在屋檐下缝补的李娟撇了撇嘴,讽刺道:“真不愧是有蛮夷血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汉子呢!” 坐在她旁边做女红的两个女孩是她的俩女儿何柳和何杏,大女儿何柳听见母亲的话皱了下眉,不认同道:“娘,你这是说什么呢!” 大女儿的反驳让李娟很是不乐意:“怎么,作为长辈我还不能教训家里的小辈了?人家都没吭声你反倒开始指责你娘了,是不是跟着别人学了女红,你就认别人不认自己亲生娘亲了?” 眼见自己母亲越说越离谱,何柳要反驳,却被一旁的妹妹何杏拦住,只得跺了跺脚,拿着针线回屋里了。 “真是个白眼的小崽子,还没说两句就敢顶嘴了,想反了天不成?” 李娟娘家一直过得艰难,甚至还不如何家的境地,从小家里的活儿都不够干的,更别提学什么女红了,她家里也没人会什么女红。反倒是大儿媳李清的娘家兄弟多,而李清作为幺女也是受尽了宠爱,虽然农活做的不多,却是得了他娘那一手好女红的真传。嫁到何家后,李清的女红也没少给何家创收,今年要不是李娟有了身孕,本该是李清留在家里做女红、照顾小孩,李娟跟着下地的。 李娟的两个女儿的女红也是李清手把手教的,李清就何宁一个孩子,没有女儿,也不介意将自己的手艺传授给小叔子家的两个女儿,平日里也是教的尽心,和这两个孩子相处的也不错。但在李娟看来,平日里尽干些脏活、累活不说,自己的娃娃反倒和别人亲起来了,李娟的心里自然是会不舒服的,日积月累的难免生了怨气。 前院桂花树下,杨宁安静的坐在小马扎上,弯着腰拿了根树枝在地上练习昨天认识的字,仿佛对周围不和谐的气氛毫无感觉。 这两天,他已经基本稳定了作息时刻表,每日大约早上七八点起床,从家里慢跑至河边,遛一圈后再返回家里洗漱,吃早餐,接着,要留出一个时辰的时间复习前两天认得字,然后听“小尾巴”唱一个小时的戏。中午吃完饭还得睡一个时辰,下午的时间用来四处闲逛,熟悉、了解新环境,观察这里的民风和民俗。 也不是杨宁非要偷懒,不愿干活,实在是何家一家对长孙是能多宠爱就多宠爱,别说是下地干活,就是家里的琐事,也没人会让他去做,即便是对李清不满的李娟也不会去招惹杨宁,那可是无异于触碰何家的逆鳞。面对如此溺爱,还是小孩子的原身恐怕早晚都会长歪的。 完成了每日的习字任务,杨宁扔掉树枝,伸了个懒腰,两条手臂顺势交叉在脑后,靠在树上,一双杏眼半眯着找到了正准备洗衣服的“小尾巴”。 作为一条称职的小尾巴,何安即便是做着杂物,也时刻不忘关注着杨宁。一见他朝自己看过来,再联想一下杨宁这两日的行为和要求,便明白了:原来是到了听戏时间啊! 想罢,也不磨蹭,直接端了洗衣服的木盆和小马扎,坐到杨宁的旁边一边洗衣服一边轻唱着。 何安记得在他第一次给杨宁唱戏的第二天,杨宁又带他去了河边那块石头旁,并示意他唱戏。 当时的何安很是高兴,觉得杨宁喜欢听他的戏,一时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想着一定得把自己会的最好的一段演给他看。于是,少年捏起了兰花指,摆好了起势,眼神也哀怨起来,中性的音色唱的莺啼婉转,柔韧极好的身体也配合着娇弱、妩媚起来。 少年唱得很陶醉,却见面前唯一的观众表情由最初的惊讶(?惊吓),变得越来越纠结,最后甚至不忍直视的转过了身! 何安很受打击,便停了下来。 谁知刚一停下来,杨宁就转过身对他皱眉头,显然一副不认同的表情。这一次,何安也乖了,规规矩矩的唱他的戏,只是声音中少了刚才的风采。 杨宁的反应让他想起了自己被戏班子放弃的原因:何安异族的血统使得他的五官比中原人更深刻,戏班子的班主认为这样的外貌画上女妆定会十分瑰丽、惊艳,便安排他学习女角的唱腔和步伐。可谁知,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胃口增大,身高也猛蹿,面貌更是朝着硬朗发展,雪上加霜的是:他的皮肤突然对上妆的颜料严重过敏。最严重的一次,不仅脸上长满红疹,还呼吸困难,发了两天热。如此一来,等于断了何安在戏班子里发展的路,班主虽然在他身上花费了不少心血,但也不愿意继续这样无回报的投入,才有了卖人的打算。 何安可以理解杨宁的反应,也歇了以后在人前表演的心思,又见杨宁只是让他唱,并无其他要求,即便是他边干杂活儿边唱,对方也不在意。 因为杨宁的痴傻,也不乱闹小情绪,没有那么多的是非,何安渐渐地在他面前放开了许多,有时还悄悄的对他说些自己的心里话,对杨宁的照顾也更加真情实意的贴心。 某日,突然发现两人之间关系似乎亲密(?单方面的)了些许的何老娘,对何安的看法也稍稍改善了丁点儿。 第8章 梨花带雨的小弟 有金手指加持,再加上每日的练习,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过去,杨宁已经可以把周围人的对话听得大差不差了,对何家众人和原身也多了了解。 原身名何宁(以后就称何宁了),与他一姓之差,但年龄只有八岁,还是虚的。幸好他一开始选择装傻,否则还真难以挑战八岁幼童的角色扮演,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准研究生,不是什么金马影帝。 春种接近尾声,何家每人每天都忙得像是转不过来的陀螺,即便如此,何老娘也没忘了单独给亲亲乖孙留一枚煮鸡蛋才去地里做活儿。 由于当时何宁还睡的香甜,何老娘便将鸡蛋给何安转交。她不怕何安耍心眼偷吃,上了年纪的人不说年老成精,但生活小智慧最是不缺的,偷奸耍滑的小动作难逃他们的法眼。更何况,何安的卖身契还在她的手中。 前前后后忙碌了这么多天,何家人的身体都有些吃不消了,更别提身怀六甲的李娟了,虽然她的活儿不多,但这一胎怀的甚是艰难,早期害喜严重不说,现在更是稍一劳动便腰酸背痛起来。如今,何家的掌勺也换成了何安。 为了赶时间,何家下地的众人一致决定中午不回家吃饭了,如此,何安多了一项午间送饭的任务。 这天午时,何安做好了午饭,决定先给地里忙活了一天的人送去,便将饭乘到了篮子里。他出门自然是要带上何宁的,好在何宁现在听话了许多,何安跟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等走时倒也乖乖的跟着。 一路上何安叽叽喳喳个不停,何宁一度纳闷他平日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话,但他有心锻炼听力,便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的情绪,完全一副安静的倾听者的样子。 等到了何家佃的地里,耕耘的众人也放下了手里的活儿,走到树下边歇息边吃午饭。 见何宁跟着何安一起过来,何老娘心里很是滋润,他这乖孙一点都不痴傻,不然,谁还见过懂孝顺的傻子? “我的乖孙子哎,你今天中午吃了几碗饭啊?” 何老娘的话何宁是听懂了的,但他装傻的这段时间除了何安第一次唱戏那天外还没开口说过话,要不是何安讲了那天的事情,大家都要以为何宁哑了呢。 何宁确实少言,一般都不理人,何家众人知道他没有哑,也都安心地习惯了对着他自问自答的交流方式。 何宁可以不回答,何安却是不敢的,“奶奶,家里留了大郎的饭。” 言下之意,便是还未吃午饭。 这下何老娘可不乐意了,对着何安就是一顿噼里啪啦的训斥:“什么,你这要是饿着我的宝贝孙子怎么办,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身糙体壮,@#¥%&。。。。。。再有下次,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听见没有?!” “听,听,听见了。” 何老娘开启了恶毒模式,无人敢与争锋。 就连何宁也默默地挪到了亲娘李清的身边,“与世无争”地享受着母亲的嘘寒问暖。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前世听过的一首歌,叫什么来着?有点忘了呢,好像、似乎、大概是。。。。。。一个在冬天一个在春天? 何老娘开完一波火喘息的时间,何宁赶紧往脚底抹了油开溜,一直暗中留意着何宁的何安见此,也识相的小跑着跟了上去,迅速撤离了何老娘的轰炸范围。 蹲在一旁静静抽大烟的何大爷嘴角抽搐了两下,暗暗叹息:年轻就是好啊~。 等脱离了何家人的视野范围,何宁便放慢了速度,等着“小尾巴”何安自觉黏上来。 等了一会儿,何安一靠近,何宁便发现了他红红的眼圈和有些抽噎的声音。 不会吧,这点委屈都受不了,真给哭了?晕,这小子不会戏唱多了,把人给唱娘了吧?何宁见何安又有落泪的趋势,简直要无语对苍天了,这么娘的小弟,他不认! 这边,何安本是好意却受了一顿斥责,再加上自来到何家一直担惊受怕、诚惶诚恐,连日来堆积的委屈一下子没忍住,爆发了出来,正想着对小傻子诉诉苦,求求安慰,却又被小傻子一脸不奈的表情给伤了一刀。 顿时,何安眼泪更是汹涌了,一气之下直接蹲在了地上,抱头痛哭。小傻子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多耐心啊,整日里听自己唠叨都不烦,还爱听他唱戏。可现在连小傻子都不喜欢他了吗? 何安哭得畅快淋漓,何宁却是连牙齿都郁闷了。 虽然他很想同情一下何安,但任谁见了那张已经初显硬朗的男人脸加上一副梨花带雨的表情,都会整个人变不好! 还好现在是春耕的结尾,不少村民家已经大致完成了春耕大任,再加上又是令人昏昏欲睡的午时,街上离他们最近的几个村民都有几亩地之远。何宁舒了口气,安慰自己:至少还不算太丢人。。。。。。吧? 谁知,一口气还没吐完,就听见背后出现一个如莺啼般灵动的声音,差点让他岔了气儿。 “咦?那个哭的很丑的就是你们说的那个有蛮夷血统的双儿?” 问话的是北李村大地主李能富家七岁的独女李欣然,她的周围跟了一群半大的小子,不是她家仆人的家生子,就是她家佃户的儿子。七岁的李欣然一身鹅黄襦裙,样貌如同她的声音般灵气十足,在一群小子中仿若发号施令的女王,就连问话都傲慢地抬着秀气的小下巴。 何宁转过身来看了看,却一不小心被小萝莉傲慢、得意的表情萌了一脸,毕竟他的内心住着的,其实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大哥哥。 第9章 赏赏赏 对何宁来说,李欣然是萌萌哒小萝莉;但对周围这群熊孩子来说,李欣然俨然是他们的女王。 女王问话,最捧场的不一定是王子或骑士,也可能是狗腿小太监。 “对,就是他,小姐,前面那个就是他男人,何家的傻子独苗苗何宁,他家还佃了老爷十亩地种呢。”争抢着开口的是李地主家的佃户李大山家的二儿子李蛋儿,也是北李村众熊孩儿中李欣然的头号粉丝,专业致力于收集八卦新闻和拍马屁,一百年不动摇。 “长得实在不怎么样,不过,此二人双儿生男相,男又生女相,倒是配得很哩。”仿若刚才只是观赏了稀有动物一般,李欣然模仿着父亲讲话的语气,很是中肯的给予了评价,虽然评价内容让当事人比较吐血就是了。 “他们的相貌自是不能和小姐比的,一个是粗鲁的野蛮人,一个是不会说话的傻子,他们合起来都比不过小姐一根手指头。” 恭维的话李欣然听多了,耳朵已经自带过滤功能,她只要确认这世上没有人的美貌能超过自己就够了。 “好了,李斩,看在他们这么可怜的份上,赏!”说罢,李欣然昂着小脸,甩了甩袖子,迈着八字步,在一群熊孩子们的拥护下,走了。 留下一个从头到尾都冷着脸,背上背了一把短剑的男孩李斩。李斩听从李欣然的命令,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刻了数字的木块,在何宁与何安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塞给了何宁,之后,便开足马力,迅速追赶女王的步伐去了。 一群熊孩子来了,然后,一群熊孩子走了。 独留全程处于懵逼状态的两个人,仍在风中凌乱,何安依旧维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就是神情愣愣的,虽然忘了哭,却忍不住打了一个泪嗝,一不小心吹出一个大大的鼻泡儿,啪,鼻泡儿,破了。 作为被率领众小弟出门巡山的女大王围观了一遍的哑巴傻子,如果可以,何宁只想追问一句:“女王殿下,您还记得您的妇女之友——魔镜先生吗?” 即便萝莉萌到化,奈何自带毒舌技能,仍是熊孩子一枚,一点都不!可!爱! 努力唤醒被惊呆的三观后,何宁颠了颠手里的木牌,哎呦,材料还不错哦,这个年代,收小弟都这么肯下血本的吗?若真如此,他还真不能怪自己小弟太丢人喽?毕竟,他还没下过分文本钱。 可惜,大哥哥一身傲骨,宁舍一脸皮,不做谁小弟! 挥一挥衣袖,何宁带着升级后的三观准备洒然离去。只是心里总觉得好像忽略了什么?不管了,天大地大,自己的胃最大,家里留给他的午饭再不吃该放凉了呢! 而终于意识到自己丢了大人的何安,即便羞愤欲死,想要挖洞把自己埋了,却依然谨记自己的第一使命——照顾小傻子何宁。 何安尽职尽责的跟着何宁,回到家也马不停蹄的做着各种杂活儿,一刻不敢让自己停下来,生怕一闲下来,脑子又开始自动回放那些丢脸的场景。 尤其是,面对何宁的时候,何安几乎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除了每日必有的唱戏时间,几乎没怎么说过话,直让何宁享受了几天安静的时光,如果晚上磨牙的次数不那么多就完美了。 。。。。。。。。。。。。启动高空摄像机。。。。。。。。。。。。 李府后门。 “哎呀,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老爷等你好久了。”远远地看见自家小姐威风八面的身影,大丫鬟茜茜终于松了口气,小跑着上前通风报信。 “哦,我爹啊,有什么事吗?”李欣然迈着她的王八之步,不紧不慢的问话。反正她老爹等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等着等着就习惯喽。 “是大公子,大公子回来了!”见小姐还是不紧不慢的样子,茜茜赶紧爆出今日大料。 “什么?我大哥回来了?不是说还得四五天才到家吗?” “瓜瓜说可能正好赶上春汛,商队顺流,才提前的。” 瓜瓜是李欣然两个大丫鬟中的另一个,为人机灵聪慧,每次都被李欣然留下,帮她遮掩。 “那还等什么,赶紧回去啊!”想到每次大哥随行商队给她带回来的东西,李欣然就迫不及待了,这个家里还是大哥最懂她! 刚跑了两步,李欣然就意识到把自己的小弟们给忘了,不过还是大哥那里更重要,再说李斩会帮她处理的。 果然,李欣然欢天喜地和丫鬟茜茜冲回家去,李斩留了下来,吩咐门房给熊孩子们一人发了一个香喷喷的卤鸡腿。 小姐高兴,赏! 这厢,李欣然急急忙忙跑回家里,换了衣服便去了大厅。果然,看见她老爹和大哥都在。 “大哥,大哥,你这次有没有给然然带西瓜回来啊?” 李皓,也就是李欣然的大哥,小心翼翼的接住扑过来的妹妹,听此,却是哈哈笑了,顺便理了理妹妹过肩的长发。 “然然,现在才是春天,大哥去的是西域又不是天上,哪里有西瓜给你带啊?” 说罢,便见李欣然一脸沮丧,作为深度妹控,李皓最是见不得妹妹这个样子的。 “然然,虽然这次没有西瓜,但大哥给你带了酸酸甜甜的葡萄汁,口感不比西瓜汁差;还有,你不是不喜欢之前那条羊毛毯的花纹吗,这次大哥带了足够的羊毛回来,让他们织上你最喜欢的花纹好不好?” 眼见李欣然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李皓又照着她的痒处挠了一下:“还有一把镶了彩色宝石的匕首哦!你二哥想要我都没给,你要是不要,我就送给你二哥喽?” “大哥,你最好了,然然最喜欢大哥了!”李欣然喜欢一些男儿家喜欢的东西,尤其是刀枪棍棒鞭啊武器之类的。 平日里,李能富怕她伤到自己,一直拘着她,不让他碰,这下倒好,被自己一向看好的大儿子拆了台。李能富假装黑了脸,不情愿的咳了两声,刷一下存在感。 “哎呀,爹爹,爹爹,然然知道爹爹最疼然然了,然然也喜欢爹爹,要是爹爹同意的话,然然就最喜欢爹爹,好不好嘛!?”害怕父亲不同意,李欣然直接使上杀手锏。 李能富本就招架不住女儿的撒娇,再一想大儿子行事一向谨慎,威胁李欣然安全的事情他肯定不会做,如此,自己也没必要下了大儿子的面子。 “好了,既然是你大哥送你的,那你就收了吧。” “耶!我就知道,父亲还是最疼我的!”达到了目的,李欣然不忘先奉上糖衣炮弹一枚再溜。 看着风风火火跑去库房的李欣然,李能富和李皓父子俩不约而同宠溺一笑,他李能富(李皓)的女儿(妹妹)就该这么快快乐乐一辈子。 “父亲,三弟的身体最近有好点吗?” 李皓三兄弟还有李欣然,皆是一母同胞,只是他们的母亲在生老三李缈的时候早产,不仅伤了自己身体,还使李缈落下个体弱多病的体质,最后在生完李欣然后,没撑几天,月子还没出就撒手人寰了。李欣然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一出生还没了母亲疼爱,李家人各个恨不得给她双倍的疼爱来弥补。 “哎,缈儿还是老样子,不过今年冬天给他的屋里又加了一层羊毛毯,倒是比往年生病的次数少了。”体弱多病的三儿子最是让李能富担忧。 “这次行商倒是收集到不少名贵药材,有几样还是温补的良药,不知对三弟有没有用。” “那就送到朱大夫那里,让他瞧瞧。皓儿,这次行商辛苦你了,难为你还记挂着家里人,做得不错,不愧是我李能富的儿子。” “父亲过誉了,这次父亲没有去,孩儿出过几次错,尚有很多需要向父亲学习的地方。” 说来这也是李皓第一次没在李能富的陪同下行商,之前出门行商的活儿一直是李能富把持着的,如今儿子长大了,他也可以歇歇了。 不过总的来说,这次行商过程顺利,大儿子也足够优秀,李能富心里还是高兴的,大手一挥,对一直处于隐形状态的管家吩咐道:“李震,吩咐下去,这次跟着行商的,通通有赏!” 得,李欣然那可怜了赏,高兴也赏的作风原来是有出处的,这必须算是李大地主家的优良传统啊! 第10章 生存计划 连着忙了几天,何家终于结束了春耕,一家人都累得很,就连何大柱与弟弟何大兴这样的壮年男子也是吃吃睡睡,休息了三天才缓过来的。更别提剩下的妇女和老人了,没有十天半个月的,难有精神。 这几日,家里最忙的就是何安了,整日里忙进忙出的,还要分心照顾何宁,真是累得够呛。当然他也乐得让自己忙碌起来,以忘掉那段黑色记忆。 何宁依旧清闲,闲得有些发愁。除了学习和锻炼的时间,他整理了一下这几天收集的信息,想着寻找一条谋生之路。 可惜,几天的思考下来,结果很是令人沮丧。 做了十几年的学生,大学攻读的是财务管理专业,还考上了研究生,可以说何宁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学习。但到了这个世界,何宁只能感慨:百无一用是书生。 首先,这个世界,它没有科举制度,选官靠的是举荐!何家让大孙子去学堂也只是本着会几个字会算点数,以后到镇上找个活儿,不用在地里刨生活罢了。而他一过来就顶了一个痴傻的名头,在这看重名声的时代,当官已经基本和他无缘了。 其次,他毫无耕种经验,唯一和黄土地亲近的记忆,还是小时候放暑假在外婆家帮着收玉米,此外,也就种过几次盆栽。 最后,他没有一门手艺,不会做饭,不会制玻璃,不会背《本草纲目》,甚至没有从商的工作经验,更没有什么穿越必备的王霸之气。他只是一个没吃过什么苦、在父母的宠爱中长大的普通的九零后男生。目前为止,最大的金手指也只是听了戏能认字,最大的帮助也就是能听懂人话罢了,但这种条件下,认了字也没什么卵用就是了。 如此一想,士农工商竟都没有优势。 道阻且长啊~ 既然如此,他只能多看多学多做,一切重新开始了。不过,作为学生,他最擅长的最不惧的不就是学习嘛,他还有前世的知识,还有一群可爱的家人做后盾,何宁相信他一定能掌握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活得精彩! 打起精神来的何宁重新规划了自己的时间,早上锻炼多加了一项打太极,陈式太极拳精要十八式是何宁大学体育课的收获之一,不求练成武功高手,但求强身健体,增强体质。何宁不知道这里普遍的医疗技术,能够少生病也算是赚到了。 学习的时间可以灵活一点,但每天至少要有一个时辰,既然原身上过学堂,也有笔墨纸砚,那么练字也是要提上日程的,好在何宁有练过毛笔字,虽然只是作为兴趣并没有系统的学习,但毕竟是有四年基础的。 另外,既然信息收集的够用了,那么出门闲逛的时间就可以用来干正事了。不论是农活儿还是木工,何大爷、父亲何大柱或是小叔何大兴都可以做他的老师。 他唯一需要头疼的就是怎么一步步显现出他的正常智商,然后说服一众过于宠爱自己的何家人,同意自己参与正常的劳动。 初步计划制定完毕,代号:生存。 计划执行第一天,锻炼后的何宁听说父亲何大柱和小叔何大兴去地里施肥,便带着小尾巴往自家地里去了。 谁知,到了地里,何大柱和何大兴都不让他碰地里的活儿,就连何安都没义气的阻拦他,一个个好心好意的劝他回家。 本来他应该感动加无奈的,可是,这年代,欺骗傻子都不用遮掩,当他看不出来他们眼中透露的嫌弃吗? 拜托,他都还没嫌弃这一片农家肥的生化危机哎? 何宁感觉略受伤,既然对方无情,那也不能怪他无意了! 趁小叔何大兴不注意,何宁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工具,学着他们的样子施肥。 何大兴看着大侄子辛勤劳作的背影,心里却内牛满面,大侄子哎,施肥不好玩的,要是都照你这样施肥,庄稼会死光哒! 何大柱与何大兴拦不住何宁,只得跟在他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暗暗向老天祈祷:他亲爱的儿子(大侄子)能够回头看一眼正确的施肥姿势,当然,他能去别的地方玩就更好了。 一开始,何宁确实是为了赌气,但作为一名成年人,还是很快的摆好了自己的心态,一边观察着何大柱与何大兴的动作,一边修正自己的动作。如此一来,倒是越做越好,虽然比不上两位老手,却比从小进戏班子没做过农活的何安强一点。 作为一名称职的小尾巴,何安自然要紧跟何宁的步伐,种地而已啦,还能比唱戏难吗?不久,打脸的事实让何安明白:种地也是需要天分的,而恰巧,这个天分他没有。 等太阳越升越高,到了正午时分,施肥四人组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心灵)带着一身不可说的味道回了家。 一到家,何宁就赶紧拿了换洗的衣服,去厨房擦身子了,伴随着窗外何老娘对另外三人的“谆谆教导”声,突然就觉得这一身的臭味还蛮好洗的嘛。 第二日,何大柱也不敢去地里了,安安生生的坐在家里批竹篾,编竹筐,成功的吸引了儿子的注意力,最终,掩护了继续去地里施肥的何大兴。同时,也让何安放心的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父亲的小心思一眼就被何宁看穿了,但是,和堪比生化武器的农家肥相比,傻子都会选清香的竹子吧,更何况他又不是真傻。 如此,生存计划一:学习种地,暂时搁浅。 批竹篾,编竹筐,一套程序被何大柱做的行云流水,感觉简简单单就编好了一个规整的竹筐。 何宁知道实际上肯定不会像何大柱表现的那般简单,但一上手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难度系数。 何大柱做惯了农活,双手有着数层厚茧子,而何宁从小娇生惯养,一双小手肉肉的,软软的,根本没有那样的保护层。最后。一个竹筐也没编好不说,双手还被扎了好几根竹刺。 何大柱见此很是心疼,虽然不知道儿子这两天为什么突然对农活起了兴趣,但他不希望看到儿子受伤。 拙于言辞的父亲并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而是用手边的竹叶子编了一只生动的蚂蚱,送给儿子。 一个堪称艺术品的竹蚂蚱成功的扭转了何宁的注意力,果断让他放弃了竹筐,转战竹蚂蚱。可惜还没学会,就被母亲李清发现了。 何大柱悲催的又受了一顿训,何宁也被母亲心疼的带回去挑手上的刺了。 等何大柱受到连续七天晚上不能抱着媳妇睡觉的惩罚时,也意味着何宁的生存计划二,完败。 更令人悲伤的是,他依然没有学会编竹蚂蚱。。。。。。 第11章 思念决堤 何家在北李村是外来户,何大爷的爷爷辈儿原是住得更靠北,几乎与北边的猛国接壤,天天和村民们口中的蛮夷打交道。本来生活尚可,但连着三年的干旱迫使何家举家往南迁移,最终选择了靠着河的北李村。 作为外来户的何家凭借着以往的积蓄以及优秀的木工手艺在北李村捐了十亩的族田,安了家。最辉煌的时候,北李村不论是出嫁的女儿还是娶亲的男子家里都会请何家打家具。 何家一代代祖传下来的木工手艺不比镇上的差,不仅结实耐用,还雕刻有寓意美好的图案,最重要的是价格上对北李村村民有不少的的优惠。经过两代人的打拼,到了何大爷这一辈儿才算是真正的被北李村接纳。 忙过春天最忙的一段日子,何大爷刚休息没多久,就接了北李村村长家的活儿,给村长李坝家十岁的幺女准备家具。村长家的幺女还未定亲,现在就准备家具求的是慢工细活。毕竟,好的木材可遇不可求,好的雕工更是急不得。 何大柱与何大兴做完地里的收尾工作,便一起进山寻好木料了,虽然家里还有些存货,却是远远不够的。 何大爷留在家里安排着库存的木料,将能用到的木材挑出来,依次定位、划线、打孔、开榫凿眼等等,心中已经规划好每块木料要打的家具的款式、花样,也分别做了记号。 何家有着怎样的光辉家史何宁尚且不太了解,但何家众男人最近的大动作都被何宁瞧在眼里,乐在心里。 虽然生存计划一、二接连破产,但没关系,还有生存计划三。 何家俩兄弟进山的第三天,何宁照旧锻炼完就蹲在何大爷旁边观摩,顺势帮忙递着工具。 何大爷见宝贝孙子终于对何家祖传手艺有了兴趣,做工的兴致也高了起来,一边熟练操作,一边给大孙子讲解。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讲了一遍又一遍,耐心十足。 难得的是生存计划三竟进展十分顺利,不仅没有遭到家里成年女性的阻拦,而且何宁学习的进度也不慢,对木工悟性极高,倒是生疏的操作拖了后腿。不过,熟能生巧,技术自会在千万次实践中积累而成。 “哎呦喂,我的乖孙子哎,咱们歇会吧,你看看这累得满头大汗的。来,奶奶给你到了糖水,温度刚刚好,快来喝了。” 眼见大孙子一天比一天懂事,何老娘心中很是安慰,也更加心疼了。但祖传的手艺需要传承,大孙子以后也得有安身立命的本事,何老娘就是再心疼也忍着没去阻拦,只能尽力把大孙子照顾的更好。 何老娘爱孙心切,何宁自然不会拒绝,也很享受这样的关怀,只是一万水还未喝尽,就见两个妹妹何柳、何杏急匆匆的从屋里跑出来,直到见何老娘在院子里,才稍微镇定了些。 “奶,我娘肚子疼,怕是要生了。” “什么!怎么提前了?不是还得七八天吗?”突闻二儿媳妇李娟要分娩,何老娘有些惊愕,但又一想,二儿媳已经生过两胎了,心里应该有分寸,现在还是快去请稳婆要紧。还好前两天她出门碰到李稳婆,趁机打了声招呼,想来不至于太过仓促。 “何安,快去村东头豆腐李家请李稳婆去!” 何安刚从菜地摘了菜回来,一进门就被指派了要进的任务,也来不及把菜放到厨房,直接搁在门边就往村东头的豆腐李家飞奔而去。这还得多亏何宁之前在村子里转了几天,顺带着何安也摸清了村子的状况,不至于在这种时候摸错门儿。 “大儿媳,快去厨房烧热水,准备热毛巾;小柳儿,快去我屋里把衣柜上的红糖拿出来;小杏儿,你跟我一起回屋里看着你娘。”何老娘在这种时候不慌不乱,条理清晰的给各人分配了任务,犹如定海神针般平息了何家人的慌乱。 何家将迎来一位新成员,每个人都紧张的等待着,期待降临的是如他们所愿般的生命。 这种情况下,何大爷和何宁帮不上什么忙,但也不能去添乱,就一起收拾了一下满地的木料。 何大爷蹲在门口,抽了两口旱烟,远远地看见何安带着李稳婆从村东头过来,才缓缓的吐出了嘴里的烟雾。又想到已经进山三天的俩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何大爷默默地又吸了一嘴。 何宁闻不惯旱烟味儿,便也没有挨着何大爷,只是靠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听着小叔房里婶婶越来越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何宁也开始胡思乱想了。 这个时代卫生条件这么差,没有消毒液,没有无菌房,甚至没有一个专业的医生,女人生孩子多半靠的是运气,简直就是在拿生命赌博嘛,太辛苦了!希望她这次能得偿所愿,母子平安! 这个时候,何宁早就忘了婶婶李娟之前刻薄找茬的模样,只想着以后应该对她,对他的母亲还有他的奶奶更好一点。 接着,他又想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不,现在连亲生的都不算了。可思念已经是决了堤的大坝,一泻千里,他有点停不下来了。穿越至今,一直被压制的很好的回忆如同一台不受控制的摄影机,一帧帧的回放出十几、二十年中的点滴美好。 明明他看到的都是满满的幸福与感动,没有纠纷,没有争执,可他为什么会心痛,会止不住的落泪呢? 明明大脑十分清醒,知道如此情境下,自己这样很不合适,他也知道,自己应该迅速调整心态,做应该做的事情,可他还是无法缓解心痛、制止泪流。 好丢脸呢。何宁蜷起了双腿,埋着头,用手臂把自己圈了起来。 “怎么了呢?别怕,别怕,这是婶婶在给你生小弟弟呢,小弟弟香香软软的,一点都不可怕哦。” 头顶有人轻声安慰,何宁听出来是何安,但没想到下一秒,自己被拥入了一个怀抱,一只手把他抱得紧紧的,另一只轻轻的顺着他的头发。 时间仿佛放轻了脚步,有一瞬,何宁似乎闻到了何安身上有洋槐花的味道。他想,何安今天一定是摘了洋槐花。 何家庭院里,桂花树下,有暖风吹过。 第12章 何楠的摇篮 漫长的白天过去,又迎来了漫长的黑夜,直至深夜,何家才响起初生婴儿的啼哭声。 李娟这一胎怀的辛苦,生的更辛苦,孩子一生下来还没看一眼,就累昏了过去。 何老娘年纪大了,一心希望何家能够开枝散叶,人丁兴旺。因此,对二儿媳这一胎是报了很大希望的,为了让李娟安心养胎,平日里是一点重活也不让做的,最多也就是照顾照顾家里几个小的,喂喂鸡什么的。仅在春耕繁忙的时候让她操心了两天,还把预产期给提前了,更叫何老娘受打击的是,辛苦这么久,二孙子还是与他们家无缘。 女婴哭声响亮,却掩盖不了周围一片片的心碎声。 从期待到失望,一直守到深夜的何大爷感觉甚是疲惫,便背着手回屋去了。 何老娘年纪大了,心神憔悴的厉害,直接将新生的孙女交给大儿媳李清照顾,安排何安送李稳婆回家后,也回屋歇了。 何宁其实也是蛮期待有个弟弟的。毕竟,传宗接代的锅真的不好背,能有个弟弟分担一下当然好了。可惜结果不尽人意,但他也没有很在意。像何家二老那种重男轻女的思想,他虽然可以理解,却不会接受。 第二日一早,劳累了一夜的何家众人还未醒过来,进山二人组何大柱和何大兴就到家了,二人此次入山冒险地选择了一条新路线,好在收获竟不小,找到不少好料,其中还有几棵的年份可不小。兄弟俩都给一一做好标记,只等着回去叫上几个人一起去取。 俩人为了取个好兆头,便仅选了一棵年份中等的金丝楠木带回去,希望何家能再添一男丁。 可是,一到家就被告知孩子已经生了,还是女婴。俩人心愿未能成真,失望之余却不甘心好兆头落空,何大兴就给三女儿起名何楠。 接下来的日子里,何家很是低迷了一段时间,连何楠的洗三礼都没有办的意思。 李娟在月子里心思异常敏感,好几次都是一见到三女儿就心里发堵,眼泪也止不住的流。何老娘怕她月子里哭太多,落下病根,就让大儿媳李清带着三孙女,该吃奶的时候再抱给李娟喂养。 可李清因为之前忙于春耕,耽误了几件绣品,这段时间一直在赶工,实在是腾不出来时间,便指导着何安照顾婴孩。 庆幸的是,何安对种田没什么天分,对照顾小孩还蛮有天赋的。小婴儿何楠平日里被何安照料着,除了吃喝拉撒,鲜少有哭闹的时候。即便有时耍小性子,被何安一哄就乖。 如此,小何楠便被放心的交给了何安照料。以至于如今,不怎的就发展成和何宁何安睡一张床的局面了。 何宁正处于身体发育期,晚上睡得死,雷打不动的,再加上小何楠比较乖,晚上动静不算大,何安反应又快,因此,除了床上空间缩水以外,何宁倒没受到多少影响。 只是苦了何安。晚上要时刻警醒小何楠的动作,不敢睡死过去,连着几天下来憔悴不少。 何宁见这样也不是办法,就琢磨着做一个摇篮出来,省的何宁老是担心小何楠发洪灾淹到何宁,晚上能睡安稳些;白天放到摇篮里,何宁和何大爷学做工也能帮着看会儿,也不用何安天天不是抱着就是背着的。 何宁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摇篮床这么个东西,要他自己做肯定是不行的,首先技术都不达标。只能琢磨着先画了图纸出来,拿去给何大爷看,一来可以探探口风,二来确实是放着这样的技术人才不用,太浪费! 何大爷拿着何宁给的图纸,表情有点复杂,眉头皱的紧紧地,嘴角却隐不住上扬的弧度,何宁也不知道这表情是啥意思。 “咳咳,嗯,大孙子啊,这图是你画的吗?”何大爷清了清嗓子,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 何宁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大孙子啊,你这个图爷爷有点看不明白啊,一个箱子下面两排轮子,还按照这样的尺寸做出来,能干啥用啊?”瞥见大孙子点头,何大爷心里暗喜,继续引诱着鱼儿咬钩。 何宁见何大爷一脸看不懂的表情,有点蒙圈了,他自信画工尚可,画的又是立体的三视图,简直不能再一目了然了。可转念又一想,往常确实没见过何大爷做工有画图的,他们的图纸都是刻在脑子里的,而且自己一下子给个三维立体式图,上了年纪的可能不太能接受得了。如此一来,何宁只得组织了一下语言。 “爷爷,这是给小何楠用的小床。”第一次用这里的语言对何家人说话,还挺别扭的,小何楠的名字出口,又让他不自觉的想起前世,更觉别扭了,以后还是叫楠楠吧。 何宁说出了第一句话之后,感觉说这里的语言也没那么难,有了第一句就有第二句、第三句。 “小床下面加上轮子,就可以不费力气的推着动啦!” “哦,是这样啊,爷爷年纪大了,脑子笨,乖孙子得多和爷爷说说才能明白,你看这里,床板怎么是悬空的,挂着会不稳的。”鱼儿咬了钩,何大爷激动的声音有点哽咽,一时间也装不了深沉了,只希望何宁能再多说几句话。 看着何大爷眼中闪烁的亮晶晶,何宁也发现了何大爷出的纰漏,既然能发现床板是悬吊着的,怎么会看不懂图呢?只是这个时候,何宁也不会去拆穿何大爷。 “爷爷,小床悬空着可以左右晃动,楠楠哭的时候,摇一摇就好啦!还有这里,藏着一张可以折叠的遮阳布。。。。。。” 二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啦吧啦的直交流到午时才罢。 听,他宝贝孙子的声音多好听,尤其是叫爷爷的时候。 看,他宝贝孙子的脑子多聪明,画的图既逼真又精巧。 要说一开始何大爷没看出图纸上画的是摇篮就有点假了,但到了后来,仔细一看,宝贝孙子设计的这款摇篮竟比大户人家用的更是精妙不少,外观看着简简单单,内里却暗藏不少小机关,竟有几处还是何大爷看不出来的。他家宝贝孙子真是个天才! 最近,北李村的村民有点蒙圈,木工做的好的那个何家最近几天洋溢的喜悦都快把北李村淹了,见人就笑到看不见眼睛不说,还趁着何楠满月到处发红鸡蛋。不清楚情况的还怀疑起自己收集的情报,难道传言有误,何家老二媳妇给添的其实是个男娃娃吗? 没过多久,北李村传开了一件事:何家原本痴傻的独苗苗何宁不仅恢复了心智,会讲话,还变得更加聪明了。 不信你看,何老娘又推着摇篮出门遛弯儿了,村民哪里见过这种大户人家用的东西,更别说这种带着轮子推起来毫不费力的款式了。一时间,何老娘视野能够看得到的村民都蜂拥过来围观。 心里得意的何老娘装模作样地撇了撇嘴,抱怨着日光太晒。同时,周围的村民一下子激动起来,各个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叫摇篮的东西,只见何老娘变戏法似的,也没费什么劲的抬了两下胳膊,摇篮床上就撑起一块遮阳的布料子。 这样的场景,有些村民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却仍是觉得新鲜。 一时间,赞叹的不已的村民各个把吹捧何老娘的话,称赞何宁的话不要钱似的被倒了出来,期望多套出些关于摇篮的话。 何老娘喜欢听那些称赞她大孙子的话,感觉比自己出风头还高兴。 心中愉快的何老娘,自然愿意满足村民们的好奇心,一边口若悬河的讲解着摇篮的功能,一边动手操作,示范用法。 渐渐地,刚走出家门没几步的何老娘周围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村民,几乎把何老娘和整个何家都给围了起来。 墙内,这两天表面上已经习惯了的何家众人内心依旧乐开花儿,没见这一个个走路轻快的都快飞起来了嘛。 第13章 何氏出品 当第一个摇篮研制成功,何宁终于感受到了来自宇宙的善意。 在杨宁看来,这此的成功,他最大的功劳在于提出了两个设计理念:多功能和人性化,另外,还添加了一些杠杆、滑轮等简单的机械原理,为何家三个手艺人开了一条新思路。 虽然他一开始画了图纸,但那只是一个大致的成品图,并没有精确到每一处小的细节,甚至其中的一些设计在何家做了大半辈子木工的人看来是不合理的,有些是技术上不支持的,有些是后期会产生无法弥补的弊端的。 因此,最终的成品图是何大爷、何大柱、何大兴以及何宁一起研究修改过的最理想的版本,而非何宁最初提供的那一版。这是一家人努力合作的成果,并非他一人的功劳。即便他们没有居功,何宁也不会真的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 没有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他要学的东西可多着呢,何必如此在意一次的得与失。 何家木工手艺后继有人,何宁也在北李村成了风云人物,而他家的摇篮也成了最近村内村外最炙手可热的产品,就连镇上的大户人家为了抢订单,也是不惜许下重金。 面对如此巨大的市场需求,即便何家人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做工也是无法满足的。 而且,摇篮对大户人家来说,并不是什么新东西,何家摇篮只是出众在多功能的用途以及更人性化的设计理念上;对有几十年木工经验的师傅来说,何家摇篮也没有多么复杂的工艺,买一个回去多拆几次就能摸得门儿清了。 鉴于以上这些原因,何宁认为,不论何家是想要推广“何氏摇篮”,打响何氏木工的名声,还是想要以此获取更多的经济利益,单打独斗式的家族产业都无法做到将利益最大化。 因此,这天趁着刚吃完晚饭的空当,何宁便把这个问题摆在了明面上,想着集思广益,找到最合适的途径。 可何家的男人会的都是手艺活儿,木工和种地都有很好的经验,但做买卖的经验却是几乎一点都没有的;更别说何家的女人们了,她们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镇上了,眼界有限。 大家坐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大概,最后还是何大爷发了话:“大孙子啊,既然你比大家早一步看到了问题,也应该有想过解决的办法吧,你就先说说你的想法。” 自从摇篮事件后,何宁的成长和表现都被何家众人一一看在眼里,早就没人把他当做痴傻儿童看待了,再说,作为家里目前唯一的孙子辈儿男丁,他什么时候都是有发言权的。 “我是这样想的,若是为了多赚点钱,我们可以到镇上多找几家木行,卖我们的图纸,这样来钱快,也比较轻松。若是想趁此机会打响我们何氏木工的名声,可以在村子里找几个会点木活儿的,让他们每个人只生产一种零件儿,而核心部件和最后的组装工作由我们来完成,这样既可以加快生产的速度,又可以在每一件成品上留下‘何氏’的印迹,久而久之,就会有更多的人认识我们何氏的木制品了。只是,要想有更长远的发展,我们还得找一个既可靠又有财有能力的合作者负责把我们的何氏制品卖到更远的地方。” 一条条分析下来,何宁的思路也更清晰了。一旁的何大爷以及何大柱兄弟俩听得眼睛直冒光。对于一个手艺人来说,自己的手艺能够被更多的人认可,能够创造一个流传百世的品牌,是对他们技艺最大的认可。 “当然选第二种!”在俩儿子炙热的眼神下,何大爷立马拍板做了决定,并补充道:“咱们也不是吃独食的人,有钱赚自然也该带着村里人,大家平日里互相帮扶才能走的更远。我记得村长家老大像是会点儿木活儿,就算他一个吧。” 旁边的何大柱听到最后一句话,感觉有点不太对,村长家老大李大虎是个老实人,和他关系也不错,但那木活儿水平也就能做个小马扎。何大柱刚想提醒一下他老爹,就被自己媳妇掐了一下,愣是啥也没敢说。 何老娘给了大儿媳一个赞扬的眼神儿,继续补充道:“既然是做零件儿,也不费多少时间,到时候放出点儿风声,肯定不少人争着抢着做。咱也不用一定要那些手艺特别好的,只管挑些性子老实,办事踏实,看着顺眼的。”说罢,便给一边儿有些心急的俩儿媳妇一人一个安抚的眼神,暗示会给她们娘家人那边留名额。 “嗯,你说的没错,那选人的事就交给你来办了,到时候手艺过我们这关就行。”何大爷最不耐烦这类的事,反而老婆子最是擅长,交给她,老爷子也放心。 “可是,咱们去哪找一个既可靠又有能力的合作者呢?”老二何大兴从激动中回过神来,问出了又一个关键点。 这也是何宁比较头痛的事了,一时之间,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我倒是想到一个人,不知道能不能行。” 打破宁静的是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何安,真是出乎意料。 “你是想说李大地主李能富家?”何安几乎一直和何宁同进同出的,两人都知道的,说得上有财有能力的,何宁稍微一想,也就猜到李欣然的父亲了。 也是何安对那天的记忆太深刻,不论是李欣然那一身华丽的行头还是她通身的气派(?),都给何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能养出这样的女儿,他的父亲肯定是个有钱又疼女儿的。如此一来,至少能符合一项“有财”的条件。 李能富有钱,何家人也知道,但从来没打过交道,这人的品性如谁也不知道,如何能信?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先不说人家愿不愿意合作,就是咱能不能见到人正脸都说不定呢!”回话的是二媳妇李娟,虽然出了月子,心里想开不少,但说话依然习惯性的夹枪带棒。何宁她可不敢说,但对何安就肆无忌惮许多。 李娟的话虽然不太好听,但她也是为了这个家考虑,更重要的是,她让何宁意识到这个时代阶级的严重性。像他们这样毫无背景的小农民,若是引起了上层阶级的贪婪,一个应对不好,就能被人家动动嘴皮子整的家破人亡。 “二婶说的有道理,反正这件事也不急,我们还是多打听打听,谨慎些好。” 本来李娟话一出口,自己就觉得不太合适,毕竟说李能富的是何宁,幸好何宁没与她计较。 何宁的话得到何家一致认同,事情也算是商量出了大致的结果。大家众人各自收拾了一番,便回屋准备歇了。 自李娟出了月子,身体好了点,小何楠晚上便和自己父母一起睡了。只是白日里,李娟要下地除草,不方便带孩子的时候还是会交给何安带。 何宁回到屋里,伸了个懒腰,随便擦了擦脸就想睡了,迷迷瞪瞪间还被何安伺候着泡了个热水脚。一时之间竟让他想起岁月静好四个字,如果旁边的人能别一直朝他发射星星眼阻碍他睡觉,就更完美了。 第14章 何安的心理世界 何安一直觉得何宁他不是一个一般的傻子,他不说话,却独有一个世界,一个何安很想走进的世界。 何安的父亲是北边的猛国人,母亲却是这个夏国的人,两人都住在两国交界处。一个是恃强凌弱的混混,一个是独居两年的寡妇,*也就是一个念头的事。很不幸,他成了二人偷情的产物。何安一出生便被遗弃了,捡了他的老婆婆勉强把他养到四岁就撒手人寰了,死之前还为他安排了去路,也就是他呆了六年的戏班子。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很可怜。他的出生是个错,他异类的外貌总是招人唾弃,他混杂的血统使他不被任何一地的人真正接受。 有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很幸运,虽然被遗弃,却遇到好心的老婆婆收养他;虽然在戏班子里训练很苦还总是被打,却学会了他特别喜欢的戏曲;虽然最后还被卖了,但他遇到了心善的何家,遇到了将陪伴他走下半生的小傻子。 见到小傻子的第一眼,何安以为那是一个漂亮的女娃娃,他静静地坐着,自成一片天地。 直到被告知自己以后要照顾他,以他为天,何安才知道,他不是女娃娃,而是俊俏的男娃娃。 那天的那顿晚饭何安吃的很是惶恐,他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怎么配得上。直到第二日,他们一出门,何安总能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他们说他是傻子,何安心里一点都不信,私下里却喜欢偷偷称呼何宁小傻子。 因为,只有别人认为他傻了,才会觉得他们相配啊。 别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小傻子的眼睛。那里平日没有什么神采,只有偶尔对视的时候,才能发现那里没有鄙夷,没有厌恶,甚至没有轻视,那里隐藏着认真和。。。。。。尊重,还有,见他被牵连罚跪而流露出的歉意。 有这样眼神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傻子呢! 何宁歉意的眼神让何安一阵偷乐,何奶奶这点罚跪跟他在戏班子里受的罪根本不能比,这点强度,他跪个一天也不算事,起来照样能跟着他去村里遛弯儿。 只是,以前的何安从来没从别人那里得到过这样纯粹的眼神,那是第一次,他发现一个人的眼神竟可以如此温暖而柔软。 何安被一个眼神蛊惑了,他觉得,为了这样的眼神他甘愿奉上自己。 此后,何安更黏何宁了,心甘情愿的照顾他,还总是忍不住对着他讲话,即便没有回答,能得到一个眼神他也心满意足了。 小傻子时常发呆,尤其是每天走到河边时,他总是要在那里坐着发会儿呆才肯走,有时候,小傻子的情绪会很低靡,何安不想他的小傻子不开心,就会对他讲很多话。 二婶分娩那天,何安在桂花树下发现抱着头默默流泪的小傻子,那一眼,他仿佛看见小傻子的世界裂了一道缝,于是,他飞蛾扑火般的拥了上去。当时说了哪些安慰人的话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有句话他没敢说:带我去你的世界里,或者,留在这里。 摇篮的出现回答了那句没有问出口的话。之后,所有人都知道小傻子不傻了。 认真的小傻子整个都在闪闪发光,他越闪亮,何安就越感觉低入尘埃,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扭转自己的目光。 他是小傻子名正言顺的双儿,以后还会为他生儿育女,他要成为小傻子一生的羁绊。 第15章 太极的来历 寻找合伙人的事情急不得,也不用急,仅何家如今接到的订单就够他们焦头烂额的了。生产力受到限制,导致供不应求,“何氏摇篮”在无法满足目前的需求的情况下,也不用谈什么走出铜山镇,面向大夏国了。 不过,新事物的兴起也是有保质期的,像如今这般火爆的场景也就是趁个新鲜。等过个几个月的时间,各种仿版何氏摇篮日益增多,北李村周围的市场份额就会被瓜分殆尽,当家家户户都有机会用上这种多功能摇篮的时候,也就不会再有如此急切地需求了,而那时,多功能摇篮或许将成为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何家想要维护将来的利益,就要在一开始就推广首创的名声,加深何氏摇篮在人们心中的好印象,让人们一想起摇篮就自然而然的想起何氏摇篮。 要做到那种程度并不容易,如何打赢开头的这一仗至关重要,何宁将昨日制定的计划详细的罗列了出来,取名“摇篮计划”。 地处中原的北李村在春天的这个时候,有着一年里最宜人的温度、最生机勃勃的风情。尤其是何宁早上晨跑到河边的时候,望着四周的风景,呼吸着带有水汽和青草味道的空气,总能被陶醉的晃了神儿。 “大郎,你又发呆了,再不开始耍你的拳法,我衣服都要洗完啦!”自何宁“恢复”了心智,何安就不敢再偷偷地叫他小傻子了,可说的话却更多了。 何宁深吸一口气(小弟话多还总爱煞风景),再慢慢吐出浊气(算了,大哥得有大哥的肚量)。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那不是耍拳,是打太极!”看在小弟天天给自己洗衣服的面子上,何宁又解释了一遍,放平心态后,才开始练习:打开双腿与肩同宽,微屈双膝,双手缓慢向上抬起至与肩同高再渐渐下压,太极第一式结束时,何宁已经认真起来,不再理会叽叽喳喳的何安。 何安虽然总是煞风景,但一旦何宁认真起来的时候,他就一点都不会吵。并不是长了心眼儿有了眼色,而是开启了花痴模式,整个人都被迷的神魂颠倒哪里还会讲话嘛。 金刚捣碓、懒扎衣、六封四闭、单鞭、白鹤亮翅。。。。。。陈氏太极精要十八式一招一式都急不得,需要慢中有力,刚柔并济。 一套还没打完,何宁就已经感觉额头要冒汗了,并非他的体质差,而是太极讲究慢和稳,整个过程中他的双腿都是微屈的状态,就像在扎马步的状态下出拳伸腿,能不累才怪。即便是上一世二十岁的杨宁连续打个三四遍都要腿软的,更枉论这一世八岁的的何宁了。 坚持练了两遍,何宁才靠着石头歇息,调整呼吸。 “你这叫什么极的东西明明每次练完都这么累,干嘛还要天天做啊,奶奶要是知道你每次来河边都把自己累成这样,肯定得心疼得不让你出门。”何安一边抱怨,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块儿天蓝色的棉质手绢,仔细的给何宁擦汗。 手绢是何宁的母亲李清送个何安的见面礼,用的是质量不错的细棉,上面还有李清绣的花纹。平日里何安很是珍惜都舍不得自己用,但用在何宁身上却一点也不心疼,反倒要担心自己会不会太使劲擦红了何宁的皮肤。 “我说这套太极是我痴傻的时候一位老神仙教我的,你信吗?”见何安又要开启唠叨模式,何宁赶紧截了他的话。 “啊?真的吗?原来你之前每天来河边是在和老神仙学耍拳啊!” 何宁已经懒得追究何安对“耍拳”二字的执着了,一脸正经的开始忽悠。 “当然是真的了,只是最近一段时间都没见他出现,明明之前在这里还总能碰见的。我告诉你,可不要小看了这套太极,老神仙说了,如果坚持练习的话,可以强身健体,少生病,甚至延年益寿呢!” “那真是太好,你以后可要坚持下来啊。不对,昨天早上你都给忘了,这都怪我,要是早知道耍拳这么多好处,肯定会提醒你的。看来以后每天早上我还得跟着你,有我提醒你才行!” 何安觉得要是自己早点问关于太极的事就好了,所有对何宁有益处的事情都应该在他的关心范围内,这次确实是他失职了呢。本来何安还很难过何宁不傻了以后可能会不让自己整日里跟着他了,但现在,他似乎找到了继续待在何宁身边的借口:大郎现在变聪明了,应该把心思放在正事上,像这种琐碎的的事情由他来提醒就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时代差太多,产生了代沟,何宁总觉得何安的脑回路弯曲的弧度不太对,他的反应也总是出乎何宁的意料。正常人知道有这种好东西,第一反应不该是这样的吗:哇,这么厉害的功夫,我也要学。 “行了,我又没有怪你的意思,自责什么?总之呢,太极是套好功夫,等我把它练熟了,就教给你们,到时候我们全家一起练。” 上一世刚学太极的时候,何宁就想过自己学会了以后教给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和爸妈,全家一起练。但现代快速的生活节奏下,他们相处的时间都有限,更别提晨练了。 如今到了这里,他依然有爱他的家人,还有足够的相处时间,虽然不是同样的人,但他们的爱同样真挚,何宁愿意把好的东西分享给爱他的何家人。 “全家一起练?可以吗?老神仙会不会怪你啊?”不知不觉中,何宁在何安心中已经排到了第一位。 “他谢谢我都来不及怎么会怪我嘞,毕竟,我把他的功夫教给别人,让太极不至于失传于人世啊。” 虽然何宁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其实心里又把何安扭曲的脑回路暗骂了一遍,还要对陈氏太极拳的创始人道一声歉,童言无忌,希望他老人家不要和他这样不懂事的八岁幼童计较。 “哦。”虽然仍旧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何安最后还是被何宁的表象迷惑了,无原则的相信了何宁的话。 “可是到时候我一个人教全家人会很辛苦,所以呢,我打算从明天开始先教会你,毕竟你也是有戏曲功底的,学起来会轻松很多,然后,我们找个时间一起教大家。你觉得怎么样?” 身为他何宁的小弟,自然是有福利的。更何况这个小弟除了有点话唠,脑回路有点扭曲,平日里还是很听话的,这个就当是对他工作的肯定吧。 “我,我当然愿意啦!大郎放心,我一定用心学,到时候不让你一个人辛苦!”听到自己竟有特殊待遇,何安激动地心花怒放,真希望明天快点到来。 看着何安傻乐的样子,何宁也心情愉快不少。只是,此时的何宁忽视了另外一种可能:唱念做打学得好的人还真不一定能把功夫学得好。 第16章 满级套路 为了适应这里的生活节奏,何宁也调整了自己的生物钟,等每日晨练结束回去,正好能赶上和大家一起吃顿早饭。 早饭后是练字时间,何家现在不用为银两担忧,何宁练字也换掉了树枝和黄土地,改用笔墨纸砚了。练完字就到了跟着何家的男人们学习木工的时间了,目前,他还处于需要多动手练习的阶段,正好做做摇篮的零件来练手。 早上,何宁进屋练字的时间也是何家一天中最安静的时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控制着自己动作中的音量,生怕打扰何宁学习。 不论这个时代有没有科举制度,认字的人就像是掌握着记录世间奥义的密码,普遍让人觉得神秘而敬畏。即便是在用不到文字的乡下,懂字的人家说的话也更有底气,更让人信服,掌握文字已然象征着一种身份和地位,这也是何家即便去地主家佃田,也要让大孙子进学堂的原因。 “老弟啊,大哥过来看你们啦,哎呦,大柱和大兴也都在啊。” 清静的早晨被一张大嗓门生生的破坏了。来者是何大爷的同胞大哥何大顺,也是何大爷何老娘商量着给孙子买童养媳那一夜提到的铁公鸡。难得的是,何大顺这次上门还带了一篮子东西。 何大顺以前为人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很是受人欢迎的,后来儿子、女儿、孙子、孙女越来越多,家里也只六亩地,即便佃了别人家的地,收入还是不足以负担得起整个家庭的开销。三个儿子要娶媳妇,结完婚又是孙子孙女年年生,虽然家里劳动力多了,但吃饭的嘴也多了,老祖宗的话可不是假的,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就是何大顺家的真实写照。日子越过越艰难,何大顺也是不得不抠门儿起来,好在为人没有什么坏心眼,农忙的时候还会叫上自家儿子帮帮何大爷一家,虽然这忙帮的并非无偿。。。。。。 “大哥来了啊,走,有什么话,咱到屋里谈。”何大顺的来意何大爷心里也清楚,他家需要人做零工的事已经放出了风声,最近几天为此而来的也不少,不过大多都是先让家里的妇女们过来探探口风,因此,都是何老娘招待的。 有赚钱的好事何大爷自然没忘了自己的亲哥哥一家,本来是打算等会儿教完自家大孙子就上门拜访的,谁知何大顺也正有此意,还赶在了他的前面。 作为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何大顺和何大爷都是会木活儿的,只是何大爷更有天分,被重点栽培了。而何大顺对地里的活计更上手,便也没在木工上下太大功夫。即便如此,何大顺做木活儿的能力还是比一般村民要强上不少的。生活的压力下,但凡能赚钱的方法何大顺也不愿错过的,身为家里的顶梁柱,他不能外出做短工,便做些零碎的小木工拿出去卖,因此,木工的手艺也没生疏。这家人足够勤奋,却依然挣扎在温饱线上,怕是缺乏灵活的头脑以及一点点运到。 两人回到客厅,何老娘让李娟倒了水,何大爷也不兜圈子,直接给了痛快话:“大哥,想必你也知道咱家的摇篮卖得好,我们最近在招人做配件的事了吧。说实话,今天大哥不来我也是打算过去的。” 听出何大爷话中隐藏的意思,何大顺也稍稍平复了急切的心情,拿出了自己的态度,“老弟啊,有你这句话,大哥就放心了。你也知道,大哥家日子过得不好,往日里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也是迫于无奈,大哥也跟你道个歉。但咱们毕竟是亲兄弟,两家的关系可不能生疏了,平日里,小辈之间也该多多走动才是。” “大哥说的哪里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怎么会怪大哥呢。要不然也不会有了赚钱的路子也不忘给大哥家留着了。至于小辈之间确实应该多多来往,何禾、何林俩小子今年也得十三了,这木活儿也不能落下了,毕竟是咱们何家祖传的手艺。大哥你看这样如何,就让这俩小子每天上午吃完饭过来跟着我们学会儿,正好最近大郎也学得认真,我们一个是教,三个也是教。” 何禾与何林是双胞胎,也是何大顺家大儿子何大发家添的长子长孙,十三岁的年龄已经算的上半个劳力了,何大爷这是想把何家真正的手艺传给他们的意思了。 “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明天我就让那俩小子过来给你打下手。”其实,何大顺早就有这样的小心思了,只是以前自家日子过得苦,也没给弟弟家帮上什么忙,这样的小心思也说不出口。如今由何大爷自己说出来,何大顺心中很是感动。 谈完了感情,就得谈谈钱了。亲兄弟明算账并不是冷酷不讲情理,很多时候也是感情的□□。反而,经济不清不楚才会更容易导致感情的破裂。 “至于做摇篮零件的活计,等会儿你走的时候记得选一种带回去照着做就行了,也不是多难的手艺,你跟大发他们在家就能做。我们打算按件儿计费,做得多就得的多。另外,三财不是在镇上做短工吗,也可以让他帮着在镇上卖,卖出去的钱我们分成。” 这些计费标准是大家一起商量出来的,到时候还要贴在门口公开透明。当然,这些大多都是何宁的建议,何家人虽然也有不理解的,却依然无条件支持。但规则之外也是要讲人情的,何家给亲戚们的价钱自然不同于给村民们的价钱,给村民们的价钱也不同于外村人的价钱。 何大爷和何大顺在屋里谈着事情,何老娘给他们端了茶便出去了,倒是叫二儿媳妇李娟把何大顺上门带的篮子拿给她看。 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礼尚往来都是日常,而作为载体的礼物,所暗含的意思就多种多样了。想了解一个人拜访的目的,往往不需要问太多,从其带来的礼物中就可以看出一二来。而送给亲朋的礼物可以不贵,但最好是用心准备的。 何大顺以前不求他们什么,再加上同样经济拮据,上门从不带什么东西,再说,何大顺的辈分摆在那里,就更没有上门带礼物的说法了。 何老娘看着半篮字的鸡蛋以及一小袋用麻布装着的红豆,心里倒是高看了何大顺一眼,以前只觉得对方连对亲兄弟都抠门,没想到竟也是一个通透的。何老娘倒不是势利看人或者指望占什么便宜,这一篮子东西说贵重还真不算贵重,都是自家出产,不费一分银钱的。 一篮子并不贵重的礼物,但其中那一袋子的红豆已经可以表明何大顺的用心了。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何大爷家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何宁从小就爱吃红豆糕,只是何大爷一家种地技术真不咋滴,种点粮食还勉强凑合,像红豆、绿豆、黑豆等金贵点的作物,那真是一点没辙,种多少死多少,以至于何家的红豆一般都是花钱买的。 一袋子红豆完美的收买了何大爷家对何大顺最有意见的人,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庄稼汉子也是能老而成精的! 最终,何大顺离开何大爷家的时候不仅满面春光,还提着比自己来时重了两倍的篮子满载而归。 直叫一直观察着屋里动向的何宁感叹:摔!这年代,连只铁公鸡都套路满级! 第17章 何小天 经济条件有了改善,何家也没必要在伙食上面省吃俭用了,何宁明显感觉最近的饭菜多了油水,味道好很多,而且还加了一餐——午餐。农忙过后何家其实是改回了一日两餐的,但有了卖摇篮的收入,午餐也被官方录入了正餐系列。 午饭吃得饱,难挡食困的何宁哈欠连连,无法集中注意力,认真做木活儿,只得回屋睡了一个多小时的午觉,等他下午完成今日的木工任务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四五点了。 惦记着自己早上承诺的约定,何宁一完成任务就去找何安了。 趁着今天天气不错,何安把屋里两人的被褥拿出来晒了晒,何宁找到他时,他正在收被褥。于是,两人一起收了被褥才出了门,在河边附近找了个没人的空地,当做太极的教学场地。 何宁打算一招一招的教,循序渐进,稳扎稳打,自己先做一遍示范,然后再慢慢的做一遍,边做边口述动作要领。等何安没有疑问的时候,再带着何安一起学动作。等何安记住了动作内容,能够把一式中的动作连贯起来后,何宁才回去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死扣,修改不当之处。 一开始进行的很顺利,何安肢体的协调性不错,动作的记忆也没问题。可到了死扣动作的环节,何安总是爱跑神儿,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说,何宁给他纠正过的动作还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错。 本来何安就受之前戏曲基本功的影响,举止间还能看出花旦的痕迹,打起太极来更是温软无力,毫无柔与钢之间的交织与转换,甚至在金刚捣碓这一式中,拳与掌的相击都被做得风情万种,就差一句叹息和眉眼间的哀婉了。 教学第一天,何宁还是很满意何安的学习能力以及学习进度的。第三天,何宁发现了何安的问题,但也只是提了一下,并没有太过强求。第五天,随着学习进度的推进,何宁发现何安的问题愈发暴露了,也专门强调了一下。直到一整套陈氏太极精要十八式都学完,何安还是没有实质上的改进,何宁只能劝自己放平心态,毕竟什么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学习是需要练习和积累的。 一开始何安很是享受和何宁在一起的时光,尤其是何宁对他讲了好多话,即使他做错了也不会骂他更不会打他,反而亲手指导他。哎呀,怎么还摸人家的手呢,好羞人,我们这样会不会有宝宝啊? “喂,你又在跑神儿,认真点好不好?都说了不要翘你的兰花指了,让你的五指呈自然的瓦楞状。还有,你一个大男人,干嘛总是一副娇羞的表情啊,能不能正常点,有点男人样儿?” 何安总是不在状态的态度终于让何宁动了怒。 “大郎,我错了,我一定认真练,你别生气好不好?”何宁的怒火让何安慌了起来,心里还有些委屈。他就知道,大郎虽然没说过,但其实还是会嫌弃他长得像个男人,不仅没有女人婀娜多姿的身材,还没有双儿柔美的五官。 可是一想到何宁若是真生了气,以后都不理他该怎么办?越想越伤心,何安的红了眼圈,连声音也哽咽起来了:“我,我以后肯定认真听你的话,别和我生气好不好,大郎?” “ohmygod!停,停,停,你没错,错的是我。ok?只要你别哭,我也不生气,我们两个一起回家,好不好?”见何安又要使出“梨花带雨”,为了不必自戳双眼,何宁真心的道了歉认输,连一不小心彪了英语都没察觉。 一个漂亮女人梨花带雨会惹人心疼,恨不得把月亮摘下来换取她的欢心;而一个身材修长、肤色“健康”、一脸男人味儿的混血对着你梨花带雨,哭得钢肠寸断,恐怕真会升出自戳双眼的念头。这也是何安上次哭的时候带给何宁的深刻体会。 为了不惹何宁生厌,何安乖乖的忍了眼泪,也不敢多问什么,点了点头,眼巴巴的看着何宁,希望他不要生气。 这眼泪收缩自如的功力,真的也没sei(二声)了。要不是知道这个朝代不同于前世的任何朝代,何宁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进琼瑶阿姨的书里了。 小弟虽然有点娘,但还算听话,何宁也不会因为这些就真的生气,但确实是没什么心情教他太极了,今天就练到这里吧。 两人正准备回家,突然从草丛里跳出一个半大的孩子,年龄应该跟何宁差不多,一上来就一副来者不善的意思。 仔细一看,何宁也认了出来,应该是推何宁原身下水的何小天,他刚醒来没几天的时候,还见他父亲带着他到何家赔礼认错。 “何宁,终于让我逮到你了,你不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就算了,还装傻偏了我家的银子,今天我要跟你没完。”说罢,何小天就直接冲向了何宁。 一个热血冲动的半大孩子而已,何宁也没有太放在心上,还有时间站在原地思考:这个何小天和原身之间显然是有误会或者矛盾的,说不定原身掉进河里也有它自己作死的成分。不过人都死了,即便原身真的有错,生命的代价也足以弥补了,只不过他的到来成为了最大的变数。既然接受了何家人的宠爱,也要接受原身欠的债,无论什么时候,权利都是伴随着义务的。 何小天的进攻一看就是虚有其表,何宁可以拿出十套以上不带重样的反攻方案,顺便将对方摔出十种花样儿。当然,前提是没有人出来添乱。 “不许你欺负我家大郎!”早在何小天跳出来的时候,何安已经站到了何宁的前面,就差张开翅膀化身护崽的母鸡了。等何小天开始朝着何宁进攻,何安直接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 可是他从来没打过架,毫无战斗经验,一上来就被何小天的拳头打到了脸颊。被打蒙了的何安却一把抱住了何小天,利用身高和力量的优势死死地扣住了何小天,不然他接近何宁。 虽然两人年龄一样大,但与何小天的精瘦相比,何安的身材就像是注射了生长素一般,不仅发育早熟有身高优势,还有一身硬邦邦的肌肉,这样的身材可是连何宁都羡慕了好多次的。 而被一双铁臂束缚住的何小天,即使已经使出了浑身的吃奶劲,也依然掰不开对方分毫。他知道,这个人是何宁的双儿,是何家骗了本该用来给他上学堂的钱买的童养媳。看着站在一边安然无恙的何宁,何小天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被何宁的双儿*裸的侮辱了。 对于何小天一脸的悲愤,何宁感觉很无辜,没有一点点防备,他被小弟抢了戏不说,明明什么都没机会做,却要承担敌方所有的怒火。 “何宁,你个胆小鬼,说话不算话就罢了,还躲在你媳妇后面,简直丢尽了我们男人的脸,你若还有种,就跟我单挑,看我今天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到底谁能把谁打的满地找牙的问题,何宁不发表任何意见。不过,看样子何安那颗松动的乳牙今天倒是终于解脱了,得,省了拔牙的钱呢! 哎?好像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他的重点是不是应该放在“你媳妇”上面? 第18章 花式摔打 何小天的战斗力有多渣,他话中隐藏的信息就有多劲爆。何宁第一次意识到他是真的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什么叫“你媳妇”?他竟是有媳妇的?难道原身有娃娃亲? 不对,他好像还漏掉什么。 意识到不对的何宁脑海中突然跳出了上次遇到李欣然时,她的头号粉丝李蛋儿在回话时似乎说过这样一句话:“对,就是他,小姐,前面那个就是他男人,何家的傻子独苗苗何宁。” 当时没有深思的话,现在细思极恐。 所以,他不仅有媳妇,他的媳妇还是何安喽?! 呵呵,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何安其实是一个壮的像个男人的女人?还是说何家的人脑袋集体瓦特了,不怕绝后给唯一的孙子订了一个契兄弟? 小弟变媳妇,何宁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一万点攻击。原来,宇宙对他的恶意一直存在,是他太天真了。 可怜的是直到现在,灵魂来自异世的何宁都还不知道,这个世界另有一种开了外挂的性别——双儿。 “大郎,你快走,我会困住他的,你快回家去。”比何宁更可怜的就是喜欢上一个直男的何安了,只是他还不自知罢了,仍旧一心一意为了何宁着想。 看着这样的何安,即便何宁的心情再复杂,也无法做到把火气撒在他身上。不过,这里不是还有另外一个人嘛。 “何安,放开他。” “可是,大郎,他要。。。。。。(打你)”何安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何宁不耐烦的打断了。 “别让我再说第二遍。”心中一团乱麻,何宁的耐心已经告罄。 “好的,大郎,你别生气,我这就放开他,你要小心他。”面对何宁的坚持,生怕再次惹对方生气的何安即便再担心也不敢不听话,赶紧松开了箍着何小天的铁臂。 何小天见何宁让何安放了自己,心中暗喜,以为自己的激将法起了作用,也没多想,直接大喊一声,握紧拳头冲了上去。 可惜等何小天接近了何宁,正准备击出自己的一拳时,却被何宁抓住步伐凌乱的空档,一个扫腿给放倒了。 “啊!”一招就被放倒了的何小天被摔蒙了,倒在地上简直不敢相信,刚才一定是幻觉,重来! “呀诶~”一个驴打滚儿,何小天翻了起来,刚一站稳又朝何宁冲去。 看着对方同样的招式又使了一次,何宁轻松地闪过了拳头,却没打算就这么放他过去,而是两只手抓住对方的双腕,往自己身边带了一把,借着一股柔劲儿把何小天甩了出去。 “啊!”又一次被一招击倒,何小天虽然还是不敢相信,可他的自尊心不与允许他怯场,现在已经不仅仅是算账的事了,这已经是关乎面子的问题了。 “呀诶~”虽然脑袋还是嗡嗡的,何小天还是站了起来,再一次冲了上去。 “啊!”这是何小天又被扔出去的声音。 “呀诶~” “啊!” 。。。。。。 虽然是免费的陪练,何宁觉得还是应该尊重生命,适当的节制点,毕竟气也撒完了,做人还是厚道点的好。 所以,当何小天摇摇晃晃地再一次冲上来时,何宁一个反剪把他的双手扣到了背后,连脚都不用拌的,直接给压到了地上。正好,双方都累了,需要接接地气(?)。 “喂,我问你,你之前为什么说我说话不算话?” 何宁并没有问自己最关心的有关何安的问题,毕竟这种事情还是问当事人的好。反而,原主落水的真相才是他现在最应该搞清楚的。 “哼,何宁,你少装蒜了,那天明明是你说要拿一本书换我爹猎的野猪牙的,可等我把野猪牙给了你,你却反悔,不把书给我。你这样说话不算话,以后也别说你是读书人了!” 一听见何宁的问话,即便被摔得头冒金星,何小天却迅速回血,一腔不忿地控诉着何宁的恶行。 “所以,你就把我推到河里了?” “我,我,我没有,我只是推了你一下,是你站到石头上没站稳,自己滑倒的!” 这种不打自招的反驳,我给一百分。。。。。。 审问进行到这里,何宁已经基本可以破案了,无非是两个熊孩子一个有心作死,一个无心伤人,悲催的误触了一张茶几,引发了一场命案。 这套杯具告诉我们大家一个道理:不要在没有人品的时候干作死的事儿,因为真的说不定会作着作着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搞清楚了真相,何宁也算是给原身一个交代了,希望他下辈子做什么都好就是别再做作死的熊孩子了。 “行了,书的事儿是我不对,等你过段时间养好了伤,直接去我家拿吧。至于你爹当初赔的医药费却是不可能还你的,毕竟我当初被你推下水可是受了大罪,差点连命都丢了。现在我还能站在你面前跟你好好说话,没让你背上一个杀人犯的罪名,你就该回去烧高香了。同为北李村的何姓人家,你要是还有点脑子,就别再做今天这样的傻事了。这两件事就到此为止,以后你不提我也不会再提。” 一番话下来,何宁也算是给前身的历史遗留问题盖棺定论了。这也意味着接下来,他就要面对何安了。 天边的夕阳照的天空红红的,一群归巢的鸟儿从空中滑过。 何宁觉得现在比较适合先回家吃饭,有事还是等晚上再说好了,他还需要一些时间好好整理一下思路。 “何安,你送他回家,我先回去了。”一句话甩掉两件包袱,何宁走得很潇洒。 既然要整理思路,当然还是一个人比较好,否则,很难找到静静的(这个借口我给满分)。 红色的夕阳笼罩着剩下的两个人,一个躺在地上一脸复杂,却连生气的理由也找不到;另一个手中拿着被打落的乳牙,脸上却一副脑残花痴的表情目送着夕阳下远去的背影。 大郎连揍人的姿势都好帅好帅的!!! 第19章 摊牌 一直到吃完饭回屋里睡觉的时间,何宁都是沉默着的。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何安,甚至是整个何家的人。 作为成长在二十一世纪已经有了固定三观的成年人,何宁虽然对同性、异性恋没有什么意见,但他清楚自己喜欢的是软妹子而不是男人。对于婚姻,在他的观念里,却是是应该参考父母或家庭的意见,但做决定的应该是自己。像这种连问都没有问过自己的包办婚姻他是从来没想过的,在前世也绝对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这让他难以相信的同时,又感觉不被尊重。 对,他是享受了何家人所有的宠爱,可这些宠爱都是建立在他能为何家传宗接代的基础之上。还是那句话:天没有白吃的午餐,世上也没有只用享受而不用承担义务的权利。 若是对何宁的原身来说,为了传宗接代而接受包办婚姻,是理所应当又顺理成章的事情。可对于来自异世的何宁来说,这样的代价未免太大,他打心眼里不愿为了享受何家的宠爱而接受包办婚姻,更别说按照何家人的意愿早早生儿育女了。 让他接受一个家里长辈买的童养媳做老婆,就像是在逼迫一个生长在讲究人权、自由与平等年代的人,去过计划经济时代的日子,首先难以跨过的就是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 可现实似乎也没有退路了,即便他再不愿意,难道还能离开何家不成?先不说这么没有担当的事情他能不能做得出来,即便他真的离开了何家,没有路引他能去哪?更何况身为一个半大的孩子,又是独自出门,也别说人贩子和强盗了,就是随便一两个成年人如果动了歪心思,都够他喝一壶的了。无论怎么想,独自悄无声息地离开何家都不是一个好办法。 从夕阳西下到玉兔东升,何宁的心里一直都是乱糟糟的,想了很多,也纠结了很久。他很清楚自己的想法和意愿,但生活却不会按照每个人心中的剧本去发展,他不愿接受何家人的安排,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 心中有事,即便到了深夜也辗转难眠。 “大郎,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太笨,让你生气了?”何宁的心事重重一直被睡在旁边的何安看在眼里,他以为何宁还在为太极的事情生气。 对于何安,何宁很是复杂。虽然自己常常把他当成小弟使唤,却是打算当做弟弟培养的。他以为何大爷带何安回来可能是老套的好兄弟临终托孤的戏码,何安是没了亲人寄人篱下的可怜娃,谁知道真相却是更惨地被卖做“童养媳”。 “喂,你对以后做我媳妇这件事有什么想法?”问出这句话时,何宁心中其实真的希望何安也是拒绝的。 “大,大郎怎么这么问?”何安没想到何宁会问这么露骨的问题,一时间还有点羞涩。 “你应该是不愿意的吧,毕竟来我们家之前你没见过我,到了我家不仅要天天干活,还要照顾一个傻子,你不愿意我也可以理解。”何宁以为何安不敢说出心里话,就替他把话挑明了。 “没有,我没有,我一点都没有不愿意,大郎也不是傻子。能做大郎的双媳是我连做梦都不敢想的,而且平日里做的活儿根本不算什么,我有的是力气,这段日子已经是我十年中最幸福最快活的了。当然,如果以后能再为大郎生一堆孩子,那就更好了。”何宁的话吓了何安一跳,生怕何宁就这么误解下去,也顾不得什么羞涩和矜持了,赶紧说出了心里话。 “。。。。。。”前面几句话已经够出乎何宁的意料了,没想到真正暗藏杀机的是最后一句话。应该,可能,大概不是他想象的意思吧?! 这个时候何宁突然感觉自己不应该再听下去了,他应该立即打断何安的话,因为下一秒可能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可另一边,心底又有一个声音不动声色的蛊惑他继续听下去,而不是逃避。 “我知道,我没有女人的美貌和身材,甚至连一般的双儿的柔美都比不上,身上还流着一半北猛国的血,我这个样子真的很差劲,根本就配不上大郎。可是,只要大郎愿意,我一定好好照顾大郎一辈子,把大郎当做我的天。我的身体虽然不够柔美,却足够健康,一定能给大郎生很多很多。。。。。。(小宝宝)” “够了,你别说了。”何宁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何安最后的话,一个挺身从被窝里钻了出来,随便穿了件衣服就下了床打算出门。 “大郎,你去哪?我不说了,你别走我走好不好?”虽然夜里一片漆黑,何安还是从何宁动作中发出的声音判断出了何宁的举动。 眼见何安也要穿衣服跟着他出去,何宁走到门口的时候撂下一句话,趁着对方愣住的时候大步离开。 “你说得对,我不愿意娶你,你也别追出来了,我需要出去冷静冷静。” 这句话够狠,虽然更加恶毒、下流的话何安也不是没听过,但论起对何安的打击,却是远远比不上何宁的一句不愿意。 何安感觉自己的心揪着痛,却根本来不及多想,他不能让何宁一个人半夜里跑出去。 另一边,何宁终于明白了何家为什么愿意给唯一的孙子买一个男童做童养媳了,因为这个世界tmd竟然有可以生孩子的男人这种第三性别。揭出这个谜底,已经基本可以确认一件事情:两个人以后连兄弟也做不成了。 一时冲动离开何家的何宁,不知不觉中走到了那条河边,没有理会身后自以为没被发现的何安,独自坐在河边的石头上,静静地发了一夜呆。 直到第二天的太阳缓慢地从地平线升起,才默默地走了回去。 晒了一个晚上的月光,何宁也没想出一朵花儿来,回去以后虽然没有生病,却一直很郁闷。 之后的几天,何宁花了更多的心思在学习木工上,不做木工的时候也不呆在何家,只是一个人跑到河边发呆,还严词拒绝了何安的跟随。 何宁的反常很快就引起了关心他的何家人的注意,何家二老更是多次把何安叫过去问话。何安也老老实实的交代了那天晚上的事情,二老听后以为何宁是对何安有意见,就当着何宁的面惩罚了何安。可惜,了无收效。 何家人的小心翼翼和嘘寒问暖都被何宁看在眼里,可是一想到这些都是建立在他可以传宗接代这个功能上,何宁就更加感觉压抑、窒息,恨不得一气之下,来个一走了之。 在这样的情况下,好了伤疤的何小天迫不及待的上门了。 第20章 解结 何宁揍人倒是很给面子的没有打脸,所以,当天何小天回家的时候虽然被何大奎发现走路姿势不太正常,但一看脸上又没有鼻青脸肿的,便也只当他是摔了一跤。何小天心心念着何宁的书,又顾虑着所剩无几的脸面,也没有主动交代。等何小天养了四五天,感觉能正常走路了,才迫不及待的往何宁家去了。 何宁最近虽然烦躁,但答应了别人的事也不会毁约。 “呐,给你书。” “哇,你真舍得给我啊,我以为还得多磨你几次。也对,如今你家赚了钱,也不缺这两本书了。不过你说话算话,我就敬你是个男人。先别动,稍等我一下。”何宁的干脆让何小天惊讶不少,急忙拿出怀里的布块儿,才从何宁手中接过书包了起来。 何小天的话听得何宁蛮无语的,自己还是点大的小屁孩,就整天满嘴男人的,再说了,哥哥不用你敬也是男人。 “你去学堂了吗,要这书干嘛?”见何小天一副拿着宝贝似的小心翼翼,何宁就随口问了一句。 “本来是要去的,还不是因为你,我上学堂的钱都给你买媳妇了!”说起这事何小天就挺郁闷的。 何宁却更郁闷,他宁愿何小天他爹小气点,不给那二两银子。 “你不去学堂,字都不认,拿了书又有什么用?” “那还能怎么办,我就这点念头,就是去学堂边上偷听,我也要学。” 听何小天这么说,何宁有点沉默了,他是不是间接耽误了一个好学上进的大好青年?看来,还是有必要问清楚点。 “你这么想去学堂是为了什么?功名,利益?” “得了吧,就我这连学堂都上不起的,还求什么功名利益。我也没想那么多,就是喜欢。而且,你不觉得它们很神奇吗?同样的字,同样的意思,从读书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美妙动听?我就想多听听多看看,最好能听懂看懂。” 何小天觉得自己没有钱又没有名仅凭一腔热爱,难以有所成就,但何宁却不这么觉得。如果何小天能凭他的一腔热爱真的坚持去学习,去探索钻研,还真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没有科举制的朝代,虽然没有给读书人指明一条通天的途径,却能孕育出有灵气有底蕴有内涵的读书人。这些人读书并不以功名利禄为最终目的,因此会不拘一格,会自在随心,最终成就风骨。这些人有丰厚的知识底蕴,稍被炒作一番,传出名声,也会得到世人的尊敬和敬仰,甚至流芳百世。正如具有建安风骨的“建安七子”。 “如果,你真有自己说的那样喜欢读书,又能坚持下去,我不介意把我有的书都借给你看。”何宁并没有说自己可以教他认字之类的话,毕竟,他虽然相信何小天的话,但也知道有些事情说起来简单,坚持去做却很难。何小天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还是要看他自己。何宁要做的不是教他怎么做,而是帮助他按自己的心意去做。 “真的吗?你是认真的吗?”何小天有些不敢置信,何宁家经济条件越来越好了,他既然认字,以后也会买别的书。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自己就真的是遇见了天上掉馅饼的事。 “当然,你不是还说我说话算话吗?难道是假的?” “不不不,当然是真的。何宁你真是个大好人,有你这句话,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何小天的眼睛因何宁的话熠熠生辉。 何小天欢乐兴奋的样子,让何宁跟着会心一笑。 做一个简单的人真好,容易满足,容易快乐。也许,是他太过于奢求,生活本就不能事事顺心,他拥有的已经很多很珍贵了。知足常乐的生活智慧让这一刻的何宁体会得异常深刻。 送走何小天,何宁有种豁然开朗的通透,这几天一直缠绕他的问题,原来都是他庸人自扰。 何家是他异世重生后给他港湾,给他温暖和爱的地方。不论出于何种原因,他们爱他,手把手教会他在这里生存,还让他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和存在的意义。这些是让他怎么报答都不为过的,更何况是为他们延续家族的血脉。反正都是要结婚生子的,顺了他们的心又有何不可。 那么,最大的纠结之处就是要掰弯自己,尝试着接受何安作为自己媳妇的角色。何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何宁自认还是了解的,说服自己并尝试着和他培养感情说不定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何宁会这么想也是因为在他目前的观念里,爱情只是生活的调味品,不是必需品,更重要的还是亲情和友情。 其实会这么想的人,只是因为还没有遇到那个让他奋不顾身、抛弃一切的人,这样的人可以算作命里的劫,有的人有幸或者不幸地遇到了,有的人有幸或者不幸地没有遇到。 想通了的何宁没有再纠结于过去,也放了更多的注意力到家人和事业上。 回想起前几天,母亲李清来给自己送了一身她新做的衣服,可离开的时候神情有些难过和担忧,想必自己当时心情正烦闷,面对她的嘘寒问暖,回应的态度有些冷淡,现在想想还挺愧疚。 心中内疚的何宁想要表达自己的歉意,便想做几个前世南方女子刺绣用的架子送给母亲。她和妹妹们平日里刺绣用的都是绣棚,里外两个圈夹着绣布以固定,然后一手持绣棚,一手执针线。这种绣棚外形小巧、制作便宜,但会让绣娘胳膊酸、颈椎困,而且受大小的局限难以制作大的作品。 何宁设计的绣架不仅可以调节高低和宽窄,还可以调节倾斜的角度,会让用的人轻松很多。 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何宁才完成第一个绣架。这是他第一个从设计到制作都有他自己来完成的作品,因此进度比较慢。等到第一个做完,再做第二、第三个就轻松很多了。 这个礼物不仅让李清以及两个妹妹视若珍宝,也让何家人都松了一口气。实在是何宁前几天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他们担忧透了,现在看着何宁重新振作了起来,恢复了活力,大家才将悬着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解封了自己的何宁,很快就和何家众人的关系融洽一片,但与何安之间却是再也恢复不到过去的样子了。 何安的身份和性别就像是一堵高墙屹立在两人之间,让何宁难以用原来的态度看待他。虽说已经理解何安作为自己媳妇的身份,但接受起来却很是困难。 何安不是弱小、软萌的妹子,何宁不能用对待女人的态度面对;可何安作为他未来的伴侣,将来还会为他孕育下一代,他们之间不会成为兄弟,何宁要肩负起对何安的责任,也不能用对待兄弟的态度面对。他们之间到底要以何种方式相处,需要时间来提供答案。 相比起何宁的各种不自在,何安最近倒是开心了不少。虽然何宁那晚狠狠地伤了何安的心,但眼睁睁看着之后几天何宁的抑郁和憔悴,他却束手无策,何安就只剩下自责和担忧了,难过和心痛已经被埋藏在最深的心渊。 其实,整个何家中最早发现何宁心态有所改变的不是何宁的母亲李清,不是最宠溺何宁的奶奶,也不是每天教授何宁木工的何大爷,而是与何宁同屋的何安。因为,那一天的晚上,何宁没有继续拒绝何安端给他洗漱的热水。 即便夜里睡觉时何宁仍是背对着他,何安还是高兴得一整夜都没有睡着。 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大郎,喜欢大郎也是自己一厢情愿。可是,如果自己的喜欢让大郎感到厌恶,他会把这份喜欢捂在心里,只要大郎平安、健康。 第21章 避暑圣物 六月份的天气已经开始炎热了,正午太阳正旺的时候几乎没什么人会在街上走动。只有等到下午,太阳将落的时候,媳妇们才会出门洗衣服、摘菜、串门,大爷们也跑到自家地里瞅瞅,除除草、唠唠嗑,各家的壮劳力们也砍柴的砍柴、做活儿的做活儿。一天之中,过了正午也就这个时候整个村子才算真正热闹起来。 这样的天气让习惯了空调的何宁甚是难受,尤其是出门还得穿个两三层的衣服。因此,何宁也更懒得出门了,在家还能只穿一层,挽起袖子做木活儿,午休的时候还有人给扇着扇子,相比起来,出门可就太遭罪了。 到了夏天,家里的用水量也大大增加了不少。之前因为经济问题,何家是没钱打井的,平日里都得靠村里公用的水井挑水吃。但这口井是整个村子的公共财产,村里大多数人家用水都靠它。这样一来,每日里挑水的人家就多了,需要排不短的队才能打到水,很是耽误事儿。 后来,经村子里的长辈们商议,要求村民们只能从井里挑吃的水,其他方面用水就去河边挑了用。 因此,北李村几乎每家至少也有两口大缸用来装水。 自何安来到何家后,由于很是有力气,又不会做地里的活儿,就被何老娘分配去挑水了。 之前天气凉爽的时候,何安每天只需把两口缸挑满就够一家子使唤了,可一到了入夏的时候,两缸水就不够用了,何安只得在每天的上午和下午各挑一次。 即便如此,也只是勉强够用罢了。 何家用水量剧增的主要原因还得归咎于怕热的何宁。 这货早上起床放完水第一件事就是擦身子,清洗晚上睡觉出的汗;中午吃饭前还得擦洗一遍,清洗早上做木工出的汗;等吃完午饭午休结束时再擦一遍,清洗中午睡觉出的汗;当然还有晚上睡觉前的一遍。 如此冲洗,身体倒是清爽多了,但这样的天气让何宁很难有食欲,每次吃饭都没什么胃口。虽然,何家一众妇女一再改善伙食,仍旧难有效果。 何老娘每次吃饭的时候都愁得慌,尤其是这两天,乖孙孙总是沾下筷子就说吃饱了,把何老娘急得每次吃完饭就得训一次掌勺的。更可气的是,每次问乖孙孙想吃啥,都会被搪塞过去。何老娘以为自己年纪大了天天追着他问,让自家乖孙孙觉得没面子,只得派何安接替自己的任务继续暗中刺探。 何宁想吃啥?不是他矫情不想说,而是他知道,即便他说了也没用。 这么热的天,还能想点啥?冰淇淋、雪糕、冰啤、冰西瓜、冷饮,咱不贪心说全部都可以,就是任意一样这里都没有,他要真说了,不是自找麻烦嘛! 以上避暑圣物何宁还真没在这里见过,若这里真的有,何家人也恰巧知道的话,照他们如此溺爱何宁的心情,早就挖空心思的去给他找来了。 作为一名上过高中的大学毕业生,何宁其实是知道一种土法制冰的,但他来这里还没有一年,真不敢太折腾,免得最后落个被迷信大众施法收妖的下场。 什么?你问我“上过高中”和“知道一种土法制冰”有什么联系?拜托,二者的关系没有百分之一百,也得有百分之九十九吧!土法制冰又叫硝法制冰,高中化学告诉我们:硝石遇水吸收大量的热,可使水结冰。 什么?你说你是文科生,没学好化学。拜托,那你就更应该知道啦。作为一名文科生,经受过小说洗礼的你们应该早就被普及了啊! 什么?你说你上过高中,可既不是理科生,又不看小说,所以,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土法制冰。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请大家一定要祝福他,爱护他,珍惜他。因为,他上辈子可能真的是一个折翼的天使。。。。。。 不过,作为一名外来户,何宁还真不能小觑大众人民的生活智慧。 富人有富人的避暑法子,穷人自然也有穷人的避暑法子。甚至有的时候穷人家的避暑法子虽然看起来没那么体面,效果反而会更好。 地处中原的北李村每月的降水量并不很多,因此,这里的房屋建筑风格并不热衷于坡度较大的房顶。尤其是在农村里,庄户人家更讲究实用,平房顶的房屋只要多花点心思处理好排水问题,还是很受村民们推崇的。由于造价会稍贵于斜坡式的房屋,有的地方更是将平顶房视作身份地位的象征。 何家前几辈刚搬到北李村的时候,为了显示实力,站稳脚跟,就花了大价钱买好料,建了平顶房。也是当时何家人口尚且兴旺,人人又是一条心,才负担得起那么大的开销。 这样的房子虽然用了几十、近百年,如今依然坚挺。到了何大爷这一辈儿分家时,这套房子也被分给了继承何家手艺的何大爷,而不是排行老大的何大顺。 如今,刚入夏,何家众人还没觉得有多热的时候,何宁已经难受的不行了。父亲何大柱看着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却疼在心里,这几日每天都出门收集稻草,再和着麦秸秆,晒透了以后,爬着梯子到何宁的房顶上铺了一层,过个一两日上去撒些水。 还真别说,这法子确实有用,铺了草杆的屋子凉快不少,何宁也睡得踏实多了。 母亲李清还去别人家换了莲子和金银花,配上自家秋天采的小野菊,天天给何宁泡凉茶喝。何老娘怕何宁觉得苦,还给放了糖。 何大爷见儿子大柱早早地给宝贝孙子的屋顶上铺了草杆,害怕入了伏更热的时候宝贝孙子适应不了,就跟俩儿子商量着准备请人来家里打口井。只为了能把瓜果、凉茶放到井里冰镇冰镇,给宝贝孙子解暑。 就连家里的两个小妹妹出去玩,回来也不忘给何宁带几个果子。更别说天天给何宁扇扇子、挑洗澡水的何安了。 何家人如此善待他,何宁就是再清冷的一个人,也该被捂热了。之前的芥蒂也渐渐被溶解得越来越薄,直至有一天,彻底消失。 何宁在慢慢的放开自己的心防,而何安却是越来越避着不敢见何宁了。 原来的何安生活在戏班子,一直被当作旦角儿培养的,不仅身材修长纤细,柔韧也很是不错,平时虽然训练十分辛苦,但其实做的重活儿却不是很多,最多也就是做个饭,打扫卫生,洗洗衣服之类的。像劈柴、挑水的重活儿都由其他戏角儿的人来做的。这都是戏班子里的规定,就是为了让旦角儿保持身材,保护皮肤。 进了何家的何安虽然不用训练,却每天又是挑水、劈柴,又是割草、搬木材的,日渐褪去了往日里养的细皮嫩肉,手上被磨了泡儿,泡破了又被磨成茧子,皮肤也从原来透红的健康晒成了古铜色,身体的肌肉也积累了起来,整个人的身形从修长进化成了结实,虽然还没到健壮的地步,但确实是不可阻挡得更man了。 身体的变化让何安越来越痛恨自己,为什么自己长了一副这样的身体,明明以前在戏班子里更累,现在做的活儿也远不及那时劳累,为什么自己现在却越来越壮实,越来越像个男人?这样的自己一定更惹大郎讨厌了吧! 何安是越来越不敢粘着何宁了,一方面害怕何宁更讨厌他,另一方面也觉得作为何宁媳妇的自己给何宁丢了脸。 第22章 财政大权 之前,何安怕何宁不喜欢自己就常常模仿女儿家的举动,有戏曲功底的何安模仿起来其实是有模有样,并不那么招人讨厌的。前世见过不少各种反串角色的何宁并没有什么偏见,只当是有一个很娘的小弟。 两人摊牌那晚之后,何宁的拒绝给何安带来打击,也让他意识到自己越来越男性化的变化,这些变化可能来自于身体内另一半的北蛮血统。那是让他成为一个异类,让他不被接受,让他不被大郎喜爱的部分,是他又痛恨却又无可奈何的部分。 何安可以为了何宁改变自己的性格,无法改变自己的样貌和血液。何宁的拒绝虽然伤了他的心,但难过之后他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大郎那么优秀的人,也只有镇上人家娇养的女儿才配得上。自己本就是配不上的,不该痴心妄想。 如此一想,何安也歇了吸引何宁注意力的心思,没再做过模仿女人之类的事情。平日里,虽然照顾何宁依然很尽心,却难免有躲避的嫌疑。 然而,这样的改变在何安看来是自卑的,而在何宁看来却恰恰相反,甚至觉得何安顺眼不少。即便早已经知道了何安是个双儿,现在的何宁不多想时,很难将他与能生孩子的双儿联系在一起。 如此一来,何宁觉得何安顺眼多了,面对的时候也更自然了。两人之间的氛围也和谐了不少。 但何安毕竟还是有一层他媳妇的身份在,要何宁完全接受何安难,但让他承担起那份作为丈夫的责任就比较容易了。 没吃过猪肉但见多了猪跑的何宁,虽然没当过别人丈夫,但见多了为人夫的角色,其中最熟悉的就是上一世爸爸妈妈之间的相处模式。 尽管其中很多不适合这里用,但似乎有那么一条适用于古今大多数人的大智慧:男人赚的钱得归老婆管。 在很多情况下,这也算是家宅和谐安宁的条件之一了。 也许,何宁不把自己的钱财交给何安管理,何安也不会有什么怨言。但如果何宁给了,就是用行为承认何安作为自己老婆的身份,这会让何安在这个家中被尊重,被认可,也会安了何家人的心。 明白这一点的何宁也干脆的上交了自己的小金库。 这天夜里,何宁跟何安回到屋里准备睡觉前,何宁去衣柜里拿出了一个带锁的木盒子,外形是一个带锁的缩小版的宝箱样式,由何宁亲手制作,被他用来装铜板。 “先别急着睡,我有样东西要交给你。”说罢,何宁便将手中的小宝箱往前一推,作势让何安接下。 正在铺床的何安背对着何宁,听见话后,捏着被子的双手一紧,转过身来,却有些不知所措。 “大郎,这不是你。。。。。。”何安以前见过何宁从箱子里取钱,正是如此,才更加不懂何宁的意思。他怕何宁觉得自己觊觎他的钱财,一双手垂在两边使劲搓着裤边。 “是,这是我往日里存的一些钱财,不多,只有四百多文。往后就交给你保管了,还有这把钥匙。以后我若需要钱,你帮我取就可以了。” 何宁见何安迟迟不接,就直接将小宝箱放在了床边,又从袖子里掏出了箱子上锁的钥匙,一并交了出去。 “大郎,你,你不是不愿意喜欢我吗,为什么还要把你的财务交给我?” 何安一心的不解,本来是不敢问出口的,但这几日何宁对他的态度有所好转,再加上四百多文已经有半两银子,是个不小的数目了,如果不搞清楚何宁的意图,他恐怕得寝食难安。再三权衡之下,何安还是鼓起勇气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这是你作为我的妻子应得的权利,跟我喜不喜欢你没有关系。既然你用心照顾我,做好了你的本分,我也不会推脱自己的责任。以后我赚的钱都会交给你保管。”何宁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 如果不能相濡以沫,那么能相敬如宾也是好的。 “大郎。。。。。。我。。。我。。。” 这是第一次何安听到何宁承认他是妻子,本该幸福的要昏倒的时刻,为是么他会觉得心里酸酸的呢?一定是因为今天摘的果子太酸了。! “大郎,我,我算术不好,肯定管不好钱的,你还是收回去吧。”结结巴巴了半天,何安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最后还拒绝了,他一定是戏文听多了,脑子坏掉了。 “算术不好不是问题,以后我会教你算数和记账。把钱财交给你,也是证明了我对你的信任,你不会辜负我对你的信赖吧。” “当然,我肯定不会做欺瞒你的事情。”前一刻还阴雨天的何安,听到何宁对他的信任,还要教他算术和记账,心里一下子就阴转晴了。 “大郎,我一定认真跟你学,把每笔帐都记得清清楚楚!” 看着何安干劲十足的模样,何宁有点想抽搐嘴角。就那么点钱,平日里也没什么收支,能有几笔账要算啊。 心中默默吐槽的何宁没有察觉到他的嘴角是上扬的,而不是抽搐的。 第二天开始,何宁便多了一项教何安算数的任务。 算数教学要从数数开始,这对两人来说都不是什么费脑力费时间的事情。一天的时间,何安已经学会了千位以内的数数,两天的时间何安已经可以类推出万、十万、百万、千万,甚至万万(亿)以内的数数了。 学会了数数,何宁也教给了何安收付实现制的记账方法,还专门用纸裁了本子,并设计了表格,又教了何安几个简单的字。 何宁没有给何安讲阿拉伯数字,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官方的记账方法,只能自创一套简单易上手的记账方法。 本来还怕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的何安学起算数来会很吃力,谁想整个过程却是异常的顺利。 何安作为一个学生,学起算数来劲头十足,绝对算得上是听话的三好学生。他不仅会认真记忆并思考何宁的每句话,还能够足质足量的完成何宁布置的任务,做对何宁出的题。再加上他在算数上的天分比太极好太多,仅仅一个星期的时间,一位无证确有能力的会计人员速成了。 学生给力,何宁也很欣慰。看来,不能因为何安学不好太极,就否认他的智商,一个人的潜力还是该多元化挖掘。 两人,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努力,气氛正和乐融融。 这天早上,刚练完字准备到院子里做木活的何宁却被人叫了出去。来人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李蛋儿,即李欣然的头号粉丝。 李蛋儿见何宁出了门,立马摆出一副女王手下头号小弟的架子,趾高气昂道:“小姐吩咐,既然你不傻了,就该跟兄弟们一样,有福同享。特意让我留了一份西瓜种子给你家种。” 说罢,更是嘚瑟,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小激动了:快来问我“西瓜是什么”啊! 第23章 种瓜得瓜 李蛋儿家汉子多地少,尤其他父亲一辈兄弟六个(差一个就可以召唤神龙了),各个都是种田的好手。因此,为了充分利用优质劳动力,他家佃了不少李地主家的田地种。 凭着一手的好农活儿,李蛋儿家里的成年男子们不仅庄稼种的好,而且别的经济作物种出来也比别家的好上一两分,总能将地里的作物打理得精精神神。 自从前两年李欣然喜欢上李地主家大郎从西域带回来的西瓜后,李家就有打算让自家田庄名下的佃户们尝试着种植西瓜。 可由于前两年存的种子太少,只能先分给小部分的人去种,而李蛋儿家里就属于这小部分人。如此一来,李蛋儿一家对西瓜这个稀罕物还真不算陌生。前两年也确实种出了结果。第一年他家种的西瓜成活了三成,有几株还接了婴儿拳头般大小的西瓜;第二年的种植就成活了将近半成,大部分也都结了果,最大也有成人拳头般大小了。这样的成果已经是所有尝试的人家中最好的了。 两年的种植经验,再加上李蛋儿的父亲李大山兄弟几个这两年跟其他有种瓜经验的农户之间的交流,李大山一家对今年的西瓜种植是信心满满。 恰好,今年李地主家大郎李皓去西域行商回来,考虑到行程问题特地带回来不少中期西瓜的种子,确实是有加大培养力度,扩大种植范围的打算。为了早日种出清甜可口的大西瓜,李皓更是不惜许下重金,奖励种出的西瓜最大者五十两银子。 这个时代,七两银子足够农户人家过个不错的一年,五十两银子怕是大部分农户人家都没见过的巨款。就连已经有了不错经济来源的何大爷家,现在也是没有五十两存款的。 不得不说重赏之下不缺勇夫。 此话一出,别说北李村的农户了,就连外村的村民也是为了一把西瓜种子挤破了头。一时间,攀亲戚的攀亲戚,走交情的走交情,北李村彻底热闹起来了。 李皓带回来的西瓜种子就是再多也是不够分的,小妹李欣然也缠着他要,最终索性自己只留下一半交给信赖的人分配了出去,另一半则是给了李欣然,让她自己随便折腾去,反正种西瓜也是为了她,一切一小妹的心意为重。 李欣然拿到西瓜种子首先想到的肯定是自家小弟们,分配种子的方法也是简单粗暴:谁的牌子排名靠前,谁家得的西瓜种子就多。 如此一来,一直以小姐手下头号粉丝身份自居的李蛋儿家自然得的不少,再加上他家中大人各个是种田的好把式,李蛋儿当然得意的很,就连最近走路,都感觉顺风得很。 正是有着这样的原因,李蛋儿跟何宁说话时都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可惜表错了对象。 何宁听了李蛋儿的话心里是只顾着高兴,倒没在意他的态度。知道这个时空有西瓜的存在,再想到前世吃到的的西瓜甘甜多汁,喝到的西瓜汁清甜解渴,何宁已经抑制不住飞扬的心绪了。 见何宁一直在发呆,李蛋儿以为他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也不等何宁问他,就把他所知道的关于西瓜的事情滔滔不绝的讲了出来,那如数家珍的模样,怕是科普过不少“土老帽儿”练就的。 “知道西瓜是什么吗?不知道吧,我告诉你,这西瓜可是从西域那边传过来的稀有品种,最是适合夏天和初秋吃的水果了。西域那边种出来的西瓜比你我两个人的脑袋加起来都要大,绿皮儿红瓤儿,尝一口就跟喝了一嘴蜜糖水一般,满嘴甘甜,不用嚼两下就都变成甜水儿了,两口下去就解渴得很,就是老得吐籽儿有点麻烦呢!”话虽如此,李蛋儿脸上的表情可是一点抱怨都没有。 说到这里,李蛋儿咽了下口水润润嗓子,心想:往常说到这个时候,总能看到对面的小孩儿馋得咽口水,还会迫不及待的打断他的话,求他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可这何家的独苗苗怎么还是一副傻愣愣的呆样儿? 不过,一想到这人之前还是个傻的,李蛋儿就释怀了。傻子就是傻子,即便是变正常了些许,还是会漏着一股傻劲儿,看来这痴傻病是好不全的。 尽管李蛋儿看不上何宁的傻样,却不会昧下属于何宁的那份西瓜种子,这也是李欣然看重李蛋儿,让他做自己头号小弟的主要原因。 “嗨,我跟你讲这么干什么,种子你拿去,回家交给你家大人种去,告诉他们种出好瓜可是有几十两赏钱拿的。” 还沉醉于西瓜幻想中的何宁手中一沉,下意识地接过一袋两斤左右的西瓜种子,等他回过神来,就只看到了李蛋儿撒欢儿往家跑的身影。 对于西瓜这种稀罕物,何家还是知道些的。毕竟村中无秘事,前两年有人尝试着种的时候就已经被传开了。而这两天李皓放出的风声也在村里传得欢,何家常常出去串门子的妇女们,倒是比总待在家里做木工的男子们了解的多。 经过何老娘和李娟的科普,何家人也知道了西瓜的好,别的不说,仅自家宝贝孙子想吃这一条,就足以让何大爷做出种植西瓜的决定了。 可何家的地少,还都被用来种粮食了,要种西瓜就得尽早到村长那里买地,等一套程序办下来,早就错过播种的时期了。 这一点何宁倒是不不担心。 “咱们院子后面不是有个小山丘吗,我看种在那里就挺合适的。” 何家后院的小山丘平日里走的人也不多,土质含砂量大,不适合种植庄稼。何家作为离得最近的人家,是最有使用权的,也只是开垦了一小片做菜地用。 “那块坡地土质不好,能种出好瓜吗?”问话的时何宁的小叔何大兴。 “我听李蛋儿说,西瓜耐旱不耐湿。照他的说法,后院小山丘的沙质土壤排水性能好,土质又疏松,应该很适合种西瓜才是。” 西瓜的生长习性何宁是知道的,却不能直接说出来,也只能拿李蛋儿当借口。反正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无论有没有人相信李蛋儿的话已经不重要了,毕竟,他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之后几天,何家人选了一块背风向阳的山地,花费了不少精力平整、打理。 而何宁就在家里浸种催芽。先是将晒了两日的种子放在温水中搅拌、浸泡以消毒,接着冲洗一遍后,将种子泡在浅水中并放到温度较高的厨房内催芽。 等种子发芽、育苗后才开始播种,等到移栽的时候,何家按照何宁的建议大约一平方米栽一株。 在何家人的精心照料下,西瓜苗的成活率有百分之六十,幸存下来的幼苗也抽出了枝蔓,稳定成长起来。这个时候何宁又建议减掉每株多余的枝蔓,只留下主蔓和长势最好的两根侧蔓,不让太多的枝叶影响瓜果的生长。为了防止疯长,还减少了灌溉的水分。等蔓长有半米左右时,何宁让何家人隔个三四节用泥土压了蔓。 前世的西瓜种植为了提高结果率,大部分都采用人工授粉,而这个时代可没人工授粉的说法,自然授粉才是正道。何宁这样半道出身的伪农民也没那技术去挑战权威的神经。 到了坐瓜的时候,何宁依稀记得需要整细拍平幼瓜下的地面,并拍成斜坡状,将幼瓜呈平行于枝蔓的方向放置,之后每隔一段时间翻一次瓜。坐瓜的时候为了保证西瓜生长所需的大量水分,需要浇灌大量的水分,同时还要确保瓜地水分流通顺畅、不积水。 这些种植西瓜的经验和条件大部分是何宁前世里回乡下姥姥家时,看到的,听到的,还有一些是何宁在网上查阅的。因此,在种植西瓜上,何宁储备的理论知识还是十分有效的。 何家人见何宁指导起来有模有样的,心中也觉得挺靠谱。即便有不确定的时候,想想李蛋儿家两年的种植经验,也坚信不疑了。 两个月左右的悉心照料下,何宁家的西瓜也开始成熟了。 第24章 评赏大会 李大地主家作为初始资产——西瓜种子的投资人,除了有权分得每户种植所得的一半成果外,还将趁此机会在北李村举办一场空前的“西瓜评赏大会”。届时不仅会邀请一些北李村等本地有德望的老人参与评审,还将邀请附近镇上的名人志士,各村的村民们也可以从旁观看。 说起这个西瓜评赏大会,最初的主意还是李欣然提出来的,小女孩也只是当作过家家般的玩耍,可大哥李皓却发现了其中可做的大文章。 一场由李家举办的在夏国独一份的西瓜评赏大会,只要往大了做,打响了名声,不仅可以提高李家的声望和地位,还能结实不少有名望有地位之人,毕竟引进水果新品种说出去也是雅事一件。 其实说到底,西瓜种植也只是此次评赏大会的噱头,而培育的结果是否成功倒是次之了。 毕竟,成功引入别国作物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作物的生长都是适应原产地的气候条件的,换一种生存环境作物的生长很可能会受到限制,甚至使存活率大大降低。即便是在西域并不难种植的西瓜,到了中原也可能因为种植者摸不清它的生长习性而使其变得娇弱不堪。 因此,即便是作为发起此次西瓜种植潮流的李皓,内心虽然也希望有人能种植成功,但实际上,将过多的期望放在大部分初始尝试的农户身上就太不明智了。 不是李皓灭自己威风,实在是仅凭这一次的尝试就成功的可能性太低了。李皓有这样的想法完全是合理并理智的,当然,前提是这个时代还没有何宁这个bug植入。 所以,作为一个理性人,李皓当初虽然发下去了种子,也许诺了重金奖赏,但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大项的投入了,甚至连过问都比较少。 为了显示出这次大会的独特性,也为了能让更多的人民群众参与进来,扩大后期宣传力度,李家当家的李能富早早地决定将大会的场地放在室外,便出资搭建了一个环形室外场地,更是花了大心思布置评审席。还多设置了不少雅座,用来安置有名望的人。家里的客房也是打扫的干干净净,摆上了存在库房里贵重又不失风雅的摆件儿,用来迎接、接待远方而来的名人志士们。 李家众人(除了女王陛下)的重心都放在了布置场地、写邀请函、走关系等事上了,李皓被父亲指派去各地收集、采购各种物资,根本闲不下来关系农户们西瓜种得怎么样。反倒是小妹李欣然凭着对西瓜的执着与喜爱,常常找李蛋儿等有过两次种植经验的小弟们询问家里西瓜的种植情况。 相比起各家忙得热火朝天的状况,何家仿佛身处巨浪中的礁石,不动声色地坐看浪起浪落,平静的享受阳光的爱抚。 作为北李村的外姓人家,何宁的先辈们当初建房时就没有选靠近村中心的地,而是将房子坐落在北李村的边缘地带,大概四环开外却又没到六环。 他家种西瓜的地还是在屋后面人迹罕至的小山丘上,再加上何家不擅长种地是村里人都知道的事情,以至于到何家的西瓜收获了,也没人注意到何家种出来的瓜。当然,也没有谁会主动问。 然而,没有人关注何家人种的瓜,并不代表何家人不知道别人家种得的品质。何老娘与二儿媳李娟作为何家的信息收集中枢,早就把别家的种植情况打听清楚了。 这没对比之前还不知道自家瓜的品质如何,有了对比,高下立马见分晓。 何老娘与李娟都不知道每次听见别人议论起西瓜时该摆什么表情的好,只是二人不约而同的,都对自家西瓜的长势闭口不提。这也导致信息搜集任务的难度大幅上升,毕竟,不是谁都能在听到以下对话时,还能专业的保持哀叹和沉默。 北李村一精瘦大娘低声道:“你们都听说没,李大山家最大的西瓜已经有两个拳头大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何老娘:“。。。。。。”两个拳头的瓜很大吗?为什么我家最小的也有大海碗那么大呢?长坏了吗?! 另一高壮大婶也神秘兮兮地附和道:“可不是真的嘛,我家小侄子今天才偷偷跑过去看了,他家的西瓜不仅大,数量还很多。哪像我家的连个小葫芦的大小都不如。” 李娟:“。。。。。。”很多?多少才算多?我家原来放杂物和农具的屋子有点装不下了,那是算多还是少啊? 旁边一矮胖大娘禁不住冒酸水:“哼,你也不想想李大山他们家这都是第三年种了,要是种的还不如我们,以后也没脸说是种地的了。要是我们能早两年种,说不定比李大山他们家种的西瓜还大,没得让他们家占了便宜去!” 何老娘与李娟:“。。。。。。”李大山家要把脸皮挂在我家西瓜地里了,你说,我们是要呢,还是不要呢?这要吧,都是乡里乡亲的,还怪难为情的;这要是不要吧,感觉很是对不起自己呢!哎~到底是要呢?还是要呢?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李大山的婆娘马氏端着装了三两件衣服的盆子“恰好”走了过来,“矜持”地笑了两声。 “哟,大伙儿这是在说明天的西瓜评赏大会吧。到时候诸位可一定不要错过啊,等大山他们拿了奖赏,我们请大伙儿吃自己家种出来的西瓜。说到这西瓜啊,今天中午大山他们开了两个,我们一家十四个娃一人尝了一口,都说比糖水儿还甜呢!” 李大山是家里兄弟六个,还没分家,光是孙子辈儿(即与李蛋儿同辈)就有十四个,其中四个还比较小,牙都没长全,也就能舔舔筷子。剩下十个小娃还是很有战斗力的,这一口到底是多大一口,谁也说不准。能让十个小娃一人尝一口,看来传言可能是真的,李大山家的西瓜真不小。 何家院子里,何宁刚完成一个小零件,准备从井里捞一个冰镇西瓜解渴,突然连打了两个喷嚏。 这大夏天的,打什么喷嚏,不会是冰镇西瓜吃多感冒了吧?捏了捏鼻梁,何宁也没在意,直接叫何安把自己切好的西瓜端到堂屋里给众人分了,还给外出遛弯(?刺探消息)的何老娘与二婶李娟留了两份。 自从何家将屋后的小山丘改造成西瓜地之后,何大爷就到村长那里报备了一下,花了三十两银子,正式将那片小山丘及其周围的地面都归入了何家的地盘儿。 由于那片地用来种庄稼实在是不合适,没人想过要买,村长了解何大爷要拿来种西瓜后,也没敢多问,生怕何大爷反悔,连去实地丈量一下的心思都没有,直接往大了估了个数,卖给了何大爷。更是第二日就把地契拿到了县里登记,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官僚阶级办事不是不能快,他们真要快起来连自己都感到害怕呢! 在这个缺乏娱乐的时代,一场颇具规模、评审阵容浩荡、全国头一份的西瓜评赏大会,已经成为当地民众近几个月最受欢迎、持续时间最长、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新闻大事件了。 不仅北李村和附近几个村的人议论纷纷,就连附近几个镇的人也知道的不少,更是引起了不少文人雅士的关注,还相约届时同去赏瓜呢! 大会的前一晚,不知道北李村多少人兴奋地睡不着觉。 这一晚,何家的主要成员又一次围着桌子密谈到了深夜。 第25章 看瓜群众 说是西瓜评赏大会,可真正用来评赏西瓜的环节却被安排在了下午,喝下午茶的时间。 而李家发出去的帖子注明的时间其实是上午,受邀而来的贵客会被请至李家的客房暂歇,然后到花园中赴宴,一场超越乡下土地主级别的欢庆宴。 正是八月天气清朗的时候,李家的花园丝毫不见秋日落叶的残景,仍是一片欣欣向荣的生机景象。上午还未至午,李家花园内设置了不少游戏娱乐,众宾客也玩的愉快,喝酒的喝酒,吟诗的吟诗,投斛的投斛,气氛正好。 饿了,有品种多样的新鲜糕点垫腹;渴了,有各种奇异瓜果润口;清冽美酒更是应有尽有。 地主李能富、北李村村长以及几位县衙官员坐在凉亭中品茗谈天。 要说李能富能发展至坐拥百亩良田,走通西域商路,赚得万贯家财的程度,上头没人支持是不可能的。对于李家头上顶的是谁这类的问题,也有不少人做出过猜测,可真正知道的没几个人。但自从七年前太守亲自下令为李能富行商疏通关系后,就没人敢明目张胆地打听李家背后的人了。反正也打听不出什么,何必得罪李家,惹祸上身呢! 上头有人罩着自然好办事,况且李能富为人精明,颇具经营天赋,很快就在七年内积累了万贯的家财。而且,他的儿子们李皓一辈儿的教育也没被落下,虽性格千差万别,但总有可取之处。尤其李家大郎李皓平日性格爽朗,且商业嗅觉灵敏、行事颇有章法,很是被其父的同辈之人看好。 会做生意又能培养出优秀的下一代,李能富的能力可见一斑,想与之结交的人不计其数,想与之结亲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即便顶着一个乡下土地主的出身,能言善谈的李能富丝毫不怵这样的交际场合,反倒如鱼得水得很。 一场宴会下来,李能富获取了不少官方内部信息,扩充、积累了新的人脉,还不动声色地宣传了自己优秀的儿子。前来的参会的众宾客们也对这样的宴会很是满意。 双方其乐融融,可谓是,宾主尽欢。 这边李能富带着儿子搞交际,忙得热火朝天;另一边不能参加宴会的李欣然也不是个闲得下来的。相比起父亲的宴会,她更关心的是西瓜评赏大会。 很快,耐不住待在自己闺房里装淑女的李欣然带上李斩,轻门熟路、风风火火地往大会场地杀去。 虽然西瓜评赏大会要到下午才会正式开始,但奈何村民们热情似海,根本抑制不住激动的小心情。 没种瓜的村民们都围在场外,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一大群;种了瓜的人家挑了家里种得最大的西瓜,早早地背了竹筐到场等着,骄傲地接受着周围村民们投来羡慕的目光。 由于这次大会只是形式上的评比,李家也不急着让村民们交瓜,大家也就只挑了家中最好的西瓜带了去。 为了保持自己西瓜的神秘感,大部分背了瓜来的农户都用布把竹筐盖得严严实实。即便是看不到竹筐里的西瓜,却丝毫不影响周围群众们的一腔八卦热肠。 某村妇女a:“快看,那不是家里做石磨的铁牛吗,他家怎么也分到西瓜种子种了?他家做石磨行,种地可还没我加强啊!” 北李村村妇女b有种莫名的优越感:“你们是哪个村的,怎么连这都不知道?铁牛家的西瓜种子是李小姐赏赐的,谁让人家有个好儿子跟大山家的李蛋儿走得近呢!不像我大哥家,从李家大郎手里赊的西瓜种子种出来要上交七成,从李小姐手里得的种子只需上交五成!” 北李村妇女c:“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了。你们快帮我看看场上他们坐的位置,我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一旁妇女d:“他们位置怎么了?!呀!铁牛家怎么挪到后面了啊?” 北里村妇女c:“我看刚才他们暗中比了比框里的西瓜,铁牛家坐的位置好,但种出来的西瓜没别人的好,被撵到后面坐了。按这规矩,看来是:坐得越靠前西瓜种的越好了。” 周围村妇e、f、g:“哎~别说,还真是这样啊!” 。。。。。。 强者为尊是到哪里都适用的法则。对于农户人家来说,地种得好的就是强者,不仅会得到众人的尊重,还应该得到更好的资源。总之,强者要和别人不一样,在这里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正如李地主家的小女儿,已经快要八岁大了,却整日被一群小子们围着。没有人会咸的淡疼说三道四,反倒有不少村民撺掇自家孩子多跟着李家小姐混。谁让李欣然受尽李家一家人的宠爱,为人又大方,稍稍漏一下指头缝都能让自家占到不少便宜呢! 李欣然要到会场巡查,原本是只带了李斩一个侍从。 但李家的管家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他不敢作死地拦住这尊大佛,只得加派人手,让原本安排好的家丁们提前到会场维持秩序,最重要的是保护小姐。 家丁们的大动作惊到了周围的看瓜群众,但在李欣然眼里还没种瓜村民们的竹筐有趣。 女王来巡,众小弟们赶紧放下手头的事情,自觉地上前接受“检阅”。 再说何宁一家,本来收到的消息是下午开始,何家人也实在,乖乖地在家里各干各的事情,等着下午开始之前过去。 谁料众村民们此时甚是热情,有几家发现何家没到场,还专门跑到何家去通知一番。 隔壁老李派自家孙子到何家喊人:“何伯伯,我爷爷让我来喊你家赶紧去会场,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就差你家了。” 到会场送午饭的大娘路过何家:“哎呦喂,何大嫂啊,你家怎么还没去啊,这都午时了,再不去可没有好位置了!不跟你说了,我得赶集给饭送到会场。” 何家众男人:“。。。。。。”是我们搞错了时间吗? 何家众女人:“。。。。。。”不是她们没有激情,而是家里的男人各个都是榆木脑袋,欣赏不来娱乐八卦的魅力! 何宁:“额。。。要不我们吃完午饭也赶紧去吧?” 就这样,何家吃完午饭,慢慢悠悠地随便收拾了几个西瓜放到竹筐里。不能怪他们不够积极,实在是午饭吃得太饱,有点食困呢! 等他们到了会场,很是花费了一番功夫才挤到了场内。这时候也没什么好位置能让他们挑的了,只得老老实实、默默地坐到了最后的位置。 何家因为来得晚,进来时动静又大,很是吸引了不少看瓜群众的目光。 刚巡视完小弟家西瓜的李欣然也看了过去,却有点不记得何家的人了。这个时候,作为小姐的忠实粉丝,懂得察言观色的李蛋儿立马心领神会,为小姐解惑。 “小姐,他们是村里做出摇篮的何家,他家的独苗苗何宁前一段时间还是个痴傻的,小姐心善,见他可怜,便让斩哥给他发了牌子。对了,他还有个带着蛮夷血统的媳妇。” 解释到这种程度,李欣然早就想起来了,稀奇道:“他的痴傻病好了吗?” 李蛋儿:“小姐送他牌子没多久就传出他病好了的信儿。据说何家前段时间造的摇篮是他设计的,如果这是真的,那他不仅病好了,还变聪明了。” “既然病好了,那他为什么不来参加我们的早会?” 第26章 大会开始 早会——是李欣然规定的,每周都会由她定个时间把众小弟聚在一起,给她讲最近的趣事,若能带来让她觉得好玩的玩意儿,还会有重赏。当然,这样的会议只允许有牌子的正规小弟参与,其他挂名小弟是没有资格的。 其实,这也不能怪何宁。主要是他之前是个傻的,大家也没通知过他。虽然后来不傻了,但也被众人给忘的差不多了,就更没人去通知他时间地点了。 但是,众小弟也不是傻的,没人敢主动承担错误,只得让何宁做这个替死鬼。 何宁的行为在李欣然看来,是十分可恶的,这家伙不仅不知感恩,还胆大包天敢忽视她,实在是可气! “李斩,给他记一笔,过两日的早会他若还不到场,就立马收回他家佃的田!” 这招可是够狠的,马上要秋收了,现在被收了田就等于让何家颗粒无收,白种了地。 可女王之怒,就是这么霸道! 李欣然发了怒,众小弟虽然没胆儿承担,但也不敢再欺瞒着何宁,李蛋儿就派了手下一个小弟去通知何宁参加两天后的早会。 这边何家到了场地后,由于位置靠后又靠边,离看瓜群众很近。大家刚收拾了个大概,就七七八八地被熟人拉到边上唠嗑了。 八月的午时还是很热的,何宁被晒得捏儿捏儿的,想睡又睡不着,只得懒洋洋的拿着树枝在地上涂涂画画,修改图纸。何安安置好框里的西瓜,拿出夏天随身携带的扇子,静静地坐在何宁背后为他把扇。 前一段时间何家两个跟着李清学女红的女娃何柳与何杏,成功地卖出了自己的第一份绣品,何宁也为她们高兴。心理上的差距让何宁无法把她们当做姐姐,但当做妹妹宠还是很容易的。 为了祝贺她俩学会一门养家的本领,何宁想把前世的溜冰鞋设计出来,当做奖励送给她们。这俩小姑娘为了学好女红已经很久没出门玩耍了,在何宁的观念中,女生就该像李欣然一样无忧无虑的长大,养家的事情还是交给他们男人的好。 何宁设计的溜冰鞋不是大学时期学的单排轮滑,而是小时候玩过的一种两排共四轮可以绑上鞋子滑的溜冰鞋。 本来昨天已经做好了一双出来的,他亲自试了试,感觉很不稳定。他这样的溜冰老司机都觉得不稳,那肯定是不安全的,需要大幅改进。 昨晚睡觉前何宁突然想到前世的十*货车,一下子有了灵感。今天一个上午净打磨轮子了。 趁着现在大会还没开始,何宁想着把溜冰鞋设计成可以前后左右伸缩一定幅度,以调整大小宽窄的样式。 这种加了小机关的样式要保证不失稳定性,又要保证一定的舒适度,需要费一番心思,何宁陷入了沉思。 “喂,何宁,小姐下令:两日后辰时末到李家打谷场参加早会,你要敢不去,就收了你家佃的地!” 突如其来的喊话打断了何宁的思路,对方的话说得也不甚明白,何宁正想叫住对方,一抬眼,就见一个泼猴模样的半大小子拐了个弯就窜没了影儿。 传话的人也是怕何宁追究他的责任,毕竟家里被收回田地可是能饿死人的大事,造成这样有大部分的原因都在他这个传话人身上,看来,以后见了何宁得绕着走了。 传话的人话也没讲明白就蹿没了人影儿,何宁也不着急,若是关于李家小姐的事情,他还是等散会后找李蛋儿更靠谱点儿。 何安坐在何宁身后自然也听见了,前半句他不懂,但后半句要收回何家佃的田还是把何安吓了一跳。 当初他刚进何家的门,亲眼见着何家老老少少为了种好这十亩地有多辛苦,如今地里的庄稼即将收获,这时候被收了地那可真是白辛苦一场了。 何安十分担忧,正想着该怎么办,不自觉的把目光投向何宁。只见何宁气神若定半点不着急的样子,何安的心渐渐被安抚,所有的焦虑都被眼前人的宁静所驱逐。 大郎总是有办法的,他要相信他的大郎。 随着天空中的太阳缓慢移动,李家的宾客们也被招待着吃了午餐,饭后还品尝了李家大郎专门从西域带回来的正宗西瓜,虽然每人只分得一小块儿,但尝过的人无不被其中滋味所征服。 在场的人纷纷对李家花大力气栽培的西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十分期待中原地区也能种得此宝瓜。 当地的县令更是亮了眼睛,若真在他的地盘把西瓜培育成功了,那可真是为民造福的功德一件啊,说不定自己的官位也得往上拔一拔呢! 吃饱喝足的众人终于想起了此行的真正目的,不少人催促着李家西瓜评赏大会还是早些开始的好。 这也正和了李能富的意,稍作休息后,便吩咐管家整顿外面的秩序,安排评审团的出场事宜了。 西瓜评赏大会终于在成百上千看瓜群众的期盼中开始啦! 这次种植西瓜的农户有五十六家,但真正种出西瓜的却只有四十三户,只有种出瓜的各家才能派出两名代表,带上自家的西瓜,依次排好队,准备绕场一周。 各家派出的代表按照座位的次序依次排好队,从各位评审面前开始,在李大山的带领下绕着会场一周,在众评审团以及周边的父老乡亲们的眼皮子底下,展示自家种的西瓜。 走在最前面的李大山一手搀扶着自己上了年纪的老爹,慢慢悠悠地走着。在快走到评审团面前的时候,另一只手把背上的竹筐取了下来,背在了胸前,缓缓地揭开盖在竹筐上的麻布,挺了挺胸,露出被摆在最上面的西瓜。 显然这是一个经过精挑细选,层层选拔出来的西瓜,大小跟超市里的包包菜差不多,难得的是圆得周正,表皮光滑,绿油油的看着就很喜人。 代表队绕场一周的速度并不快,评审团和周围的群众们也都能很清楚的看到他们框子里西瓜的大小,很快地,几乎所有人都发现了一个规律:队伍中越靠后的竹筐里西瓜越小。 按照这样的规律,看了前面近二十户人家种出来的西瓜后,大家也就对后面的没了兴致。 一开始的前十户人家种出来的,还勉强能看出是西瓜,可后来越往后看越惨不忍睹。太小不说,还长得歪三扭四的,卖相实在难看。 等到后来,甚至有几户人家种出的西瓜大小跟大枣差不多,让人失望不已。 何宁跟何安被何家人派为代表,跟着队伍往前走。 场内场外人很多,同时被上前双眼睛盯着,队伍里不少人都既兴奋又紧张,同手同脚,忘了怎么走路的有不少。 何宁还好,以前有过几次在几千名师生面前领奖、讲话以及演讲的经历,平日里也是个惯受瞩目的,倒也习惯别人的注视。今天也就只需绕着场地走一周罢了,又没有脱稿几千字的演讲,对前面几个踩着自己脚走路的人何宁表示真的很不理解。 何安以前有过几次登台唱戏的经验,但哪一次也没见过今天这么多的人,一时间,心里也是怵得很。但随着队伍的前进,前面的人一个个的揭开自家竹筐,何安的心终于不用跳出嗓子了,再看看身边始终从容淡定的心上人,何安感觉自己充满了自信和勇气。 看!他家种出了最好的瓜,他家大郎就是这么优秀! 第27章 何大爷的目的 随着队伍的前进,越来越多户人家的西瓜接受了人民群众的检验,评审席上和周围人群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队头的李大山听到最多的还是周围对他家的赞扬和羡慕,正当壮年的他也忍不住骄傲得意起来。就连他搀扶着的老爹,背也不驼了,脚步都轻快许多。 突然,不知是不是产生了错觉,李大山觉得队伍后面的评审席安静了许多,也许是最后的西瓜也看过了吧。 可渐渐地,李大山感觉有点奇怪,他们绕场了大半圈,大半圈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直到他绕完一整圈,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坐下,整个会场鸦雀无声,几乎所有的人不约而同的做了同一个动作——揉眼睛。 整个西瓜评赏大会的时间很短,但其中跌宕的情节,反转的剧情令李大山今生难忘。穷尽一生他都不明白:为什么种田技术一般的何家可以一次种出是他家西瓜两倍甚至三倍的大小? 那天下午李地主家的管家宣布本届西瓜评赏大会的获胜者乃何家,五十两奖金的得主也是何家,李地主李能富甚至还宣布以后每三年举办一次西瓜评赏大会,并且设下三个奖项,二等奖和三等奖也能分别获得三十两和十两的奖金。 李大山一家荣登二等奖宝座,还获得了意料之外的三十两奖金,其实也是很不错的收获了。奈何期望与现实之间的落差太大,任谁都难以用一颗平常心应对。 赞美和羡慕不属于他们了,五十两奖金不属于他们了,就连之前的得意与骄傲都成了一个笑话,李大山觉得他当时一定是十分愤怒的,可何家最后的话却让他连愤怒的想法都生不出,只剩下诧异和不敢置信。 李家为了树立一个讲信用、守承诺的良好形象,决定当场兑现奖金的承诺。真金白银当着几乎全村人的面真真切切地被放在托盘里端出来的时候,全场村民都沸腾了起来,毕竟大多数种地的庄稼人活到六七十都不一定见过这么多银子。 从此,李家多金又大方,还讲信守诺的美名就传了出去。 这些后话先不提,且说何家派出当家的何大爷上台领奖,发表获奖感言时,又给围观群众扔下一颗重磅炸弹,直炸的村民们刚揉完眼睛又要掏耳朵。 “老头子我呢在这里给大家说句实话,要说这做木活儿的水平我们何家在北李村也算是数得上数的,但论这种地的水平,乡亲们也都有目共睹,我们最多也就是中等水平。能种出这么好的瓜,还得多亏我们家的乖孙孙有个读过书的聪明脑袋。” 何大爷没有演讲经验,不懂什么调动听众的积极性,心里还有些紧张,就三两句话直戳红心,直截了当地解答了村民们心中最大的的疑问。没等大家深思,何大爷继续道。 “我们何家也不是那认死理的人,愿意向北李村的乡亲们公开我们种瓜的技术,相信咱们乡亲们明年一定能种出比我们何家还要大的西瓜。” 这个决定是何家昨晚商量后做出的,直到现在以何老娘为首的何家妇女联盟还是不同意的。奈何主意是何宁提出的,何家当家的何大爷深思熟虑后同意了,何大柱与何大兴兄弟俩便没有质疑老爹的决定。 就这样,何家众男人做出了这么一个在多数人眼中很傻叉的决定。 不论众人是否相信,西瓜评赏大会确实以这么一个出乎意料的结局结了尾。 值得一提的是,散会后,李能富便派管家到何家领取“分红”,并十分友好地咨询了剩余西瓜是否有出卖的意向。 何家留下自家吃的,又捡了几个送人的,见还有剩余,就直接卖给了李管家。 之后几天,何家都不太平静,邀请何大爷以及何大柱兄弟俩吃酒的人络绎不绝,就连在何大爷家学艺的何大伯家的俩孙子何禾与何林都常常被拉着问东问西。 这些反常的现象,何大爷的心里有谱。他也知道,即便距离明年种植西瓜还有一年的时间,只要他一天不公开种西瓜的技术,他们何家就一天不能平静。 如此一想,村民们的态度无非就是想早日从何家嘴里挖出“种植机密”,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反倒是何大爷并没有爽快公开的行为有些奇怪。即便是冒着被别人背后说风凉话的风险,也没有在酒桌上吐露丝毫。 何大爷的心思在村民们看来像是在反悔,可在有心人眼里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村长李家兴家。 “爹,你说何家是什么意思,说好了公布西瓜的种植技术,怎么到现在连点口风都不透?”为着何家人的态度,李家兴这两日很是苦恼,只得跑过去问问在宗庙里做族老的父亲。 “家兴啊,做了这几年的村长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遇事得多动动脑子!” 村长李家兴一上来还没解惑就先挨了一顿批,不过心里也没当回事。当着自家老爹的面,什么村长不村长,面子不面子的,自己就是再聪明还能有老爹聪明吗? “爹啊,我这脑子就是动的再多也没您的灵活啊!”李家兴人过中年,这溜须拍马的功夫倒是很有长进。 “哼,你也不想想,这西瓜种植技术要是真的公开了,那可是咱们北李村全村发家致富的本领了。这么大的功德,你这做村长的没态度、没表示,人家可不乐意嘛!”儿子的马屁拍的当爹的舒服,也就不吊口味了。 “哦~搞了半天就是想要好处呗,直说得了,何必拖拖拉拉闹得人心惶。”搞明白了何家人的意思,李家兴这心里就有些堵了。 “嘿,你这蠢货,到现在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形吗?西瓜种植的技术是人家自己钻出来的,告不告诉你们,告诉你们多少,都掌握在人家手里,你要是不拿出点诚意来,谁会心甘情愿的对你毫无保留!多大的人了,长点心吧你。”老头子真是恨铁不成钢了。 “爹,您别生气啊。这道理吧,我懂,也就是跑您这儿抱怨两句罢了。这何家作为外姓人家,能在村子里站稳脚跟也是不容易,不会故意做那惹人怨的事。我愁的是他们到底想要啥,总不能是想要回以前捐的族田吧?”见老爹快被自己给气着了,李家兴赶紧正经起来。 “依我看,这送出去的东西他们应该是不会再要回去的,毕竟实在是不利于名声。但另外一件事倒是很有可能。” “哪件事?” “立祠堂。” “!” 李家兴被老爹的假设吓了一跳。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在他乡设立祠堂就是要扎根的意思了,虽然不是没有先例,但例例都不是容易的,一个弄不好,很容易发生械斗的。 封建的朝代,家族的根源是很被看重且具有特殊意义的地方,非天灾*等大灾大难不会迁移的;相对的,大多数村落在一个地方休养生息几十甚至几百、几千年,他们的思想中恐怕是很难将落户的他姓之人看做自己人的,排外的观念普遍得有些理所当然。 何家想要拿西瓜种植技术换取在北李村设立祠堂的机会,很可能会受到族老们强烈反对。 其实在李家兴看来,何家想设立祠堂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他们足够坦白,甚至毫无保留的公开西瓜种植技术。但这也仅仅只是李家兴作为一名村长的看法,而不是对村长有任免权的族老们的看法。何家要搞定他很容易,要搞定平均年龄六十以上的族老们就任重而道远了。 第28章 早会惊喜 开宗立庙的大事需要慢慢来,急不得,但何宁眼前却有迫在眉睫的事情,慢不得。 赏瓜大会那日何家的事情确实有些多,何宁一转眼就把早会的事情忘了,还好何安一心记挂着何家佃的十亩地,才在第二日见何宁一派清闲的样子提醒了一下,这一提醒倒是挽救了何家十亩地的收获。 那日传话的小子话没错说清人就跑了,搞得何宁一头雾水,这一有空还得找李蛋儿弄清原委。 找到李蛋儿很简单,关键是怎么让他告诉自己真相,毕竟自己家刚刚摆了他家一道,这只傲娇的小公鸡还不得记恨自己。 在北李村的后山脚下,何宁找到了正在捡柴的李蛋儿,对方正一脸不高兴地嘟囔着什么,何宁离得远没有听清。 “我才不去找何家那个傻子呢。何大爷根本就是骗人的,种西瓜的技术怎么可能是一个傻子发现的呢?偏偏你们还都被骗了,让我去跟何宁打听,我才不去呢。”恍惚间,嘟嘟囔囔的李蛋儿仿佛生出一种众人独醉我独醒的寂寥感,还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哎~~~”这些鱼唇的凡人们啊~ 这逼装的,连还没走到跟前的何宁都被那股浓浓的酸臭味给顿了一步。 “喂,你干嘛呢?” 忧郁的李蛋儿还没来得及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就被一句煞风景的搭讪打破了结界,回到了人间。 气愤再加一丢丢被窥探到忧郁一面的小羞愤,李蛋儿的心情有点复杂,刚想骂两句缓解一下小尴尬,一转身,看到是何宁,也只能把那两句话憋回去,继续尴尬了。 “你,你,你找我干嘛?”李蛋儿想,还好自己是个聪明(?)的,机智的(?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那天有个小子通知我过两天去参加什么早会,不去还要被收回我家佃的田,是怎么回事啊?”没有理会李蛋儿的小心思,何宁直接发问。 “哦,你说早会啊。我还奇怪呢,你那天不是收了小姐让李斩发的木牌了吗,怎么一直没见你去啊?”何宁没去的原由李蛋儿还是知道一二的,但他心里藏了事儿,不愿直接给何宁痛快话。 “我都不知道早会是什么,怎么去参加啊?再说,当初你们给了牌子也没说别的了啊?” “哦,那可能是他们忘了通知你吧。”李蛋儿满脸不在乎地回话。 何宁见李蛋儿言辞闪烁,半天也没说什么有用的东西,就知道他心中怕是有了芥蒂,不愿给自己解释。这时候,适当的激将法还是很有必要的。 “嘁,怎么,你这是介意我家种的西瓜比你家的大,所以不愿意和我来往的意思吗?” “没,没,没有,谁介意了,谁不想来往了?何宁,我也不是那种输不起,遇事还支支吾吾的人,实话告诉你,今天你要是能给我一句准话,我不仅什么都告诉你,还能在小姐面前替你求情!” 李蛋儿被何宁戳中了心事,又不敢真的置家里人的交代于不顾,只得用交换的方式从何宁的嘴里得句准话。 “行,你也别问了,我直接告诉你。我爷爷那天说的话都是真的,我家确实会公开西瓜的种植技术。而什么时候履行承诺公开,就要看他们商议的结果了。至于我们家为什么要公开种植西瓜的技术,很简单,因为我家祖传的手艺是木工,我们不愿意在种地上花费太多心思,而你们地种的比我们好,仅此而已。”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对于李蛋儿过于脑补的理由,何宁懒得花心思猜。正如庄稼汉会把种地的经验和技术当做宝贝,木工传家的何家眼中,关于木工技艺的知识才是真正的宝贝。 “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李蛋儿没想到何宁会这么干脆的回答他,更没想到何家人真的会以这样的理由公开如此宝贵的技术。不过,何宁干脆利落的态度让李蛋儿很是满意,也替他解了惑,不仅给何宁科普了早会的相关规定,还给透露了几手讨好李欣然的妙招。 “小姐还是小孩子心性,喜欢新鲜的事物,还喜欢有趣的事情。要我说,只要你后天的早会能准时参加,你家的田就不会被收回去。毕竟,你家种好了小姐最喜欢的西瓜。” 李欣然总是一副气度不凡的样子,唬唬后面的小弟还行,但一直离她最近的李蛋儿却是了解她的。再加上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李欣然的有些行为在李蛋儿看来还是有几分孩子气的。 摸清了来龙去脉的何宁也不多做停留,给李蛋儿简单打声招呼就赶紧回家了。虽说种出了好西瓜多了一道护身符,但李蛋儿也说了李欣然小孩子心性,她要真任性起来,非得要收何家的地,他也拦不住啊。 所以,还是牺牲一下给妹妹们做的溜冰鞋,给何家的地多加一道屏障吧。他相信,只要是小孩子,没有一个能逃得过溜冰鞋的魅力! 紧赶慢赶地,何宁终于在早会前一晚,完成了首双溜冰鞋2.0版。 这一天秋高气爽,风和日丽,正是例行早会大好时光。 所有被发了木牌的小弟们都云集在李地主家的打谷场,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排好了队,翘首以盼女王的到来。 站在排头的李蛋儿还惦记着何宁的事情,就顺势往队尾瞅了一眼,谁料没看见何宁,倒是看见了何宁那个有异国血统的媳妇何安。仔细一瞅还是没见到何宁,李蛋儿有点替他着急了,赶紧跑到队尾问何安。 “喂,咋是你来了,你家男人呢?” “大郎说他等会儿就到。”眼见时间就要到了何宁还没来,何安虽然有点着急,但还是选择相信何宁。按照来时两人商量好的,何安打算先稳住李蛋儿。 “还等什么,小姐马上。。。。。。” 李蛋儿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门口报信儿的小弟打断了话。 “小姐来了!” 作为李欣然的头号跟随者,李蛋儿从没觉得这四个字能让他如此紧张。以前总是激动多一些,今天却因为何宁这家伙还忐忑起来,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啊。 李欣然漫不经心的进了打谷场,眼睛却快速地扫视了一圈,没有锁定到对象。有点不敢置信的她赶紧睁大了明瞳,认真地又扫视了一圈,依然没有锁定到对象。这下真惹怒了李欣然。 “何家那个傻子呢?是不是真的不想要那十亩地了?” “小姐,您别急,何宁他媳妇在这呢,我给您。。。。。。”李蛋儿见李欣然动了真怒,赶紧上前调节,谁料,一句话没说完,又被打断了。 “何宁在此。” 喊声有点小,像是从远处传来的,李蛋儿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但站在他面前的李欣然却突然转过了身,和他一起看向声音的发源处。 看这一下,众人都有种想挠头的冲动,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呢? 啊,速度,对,何宁的速度有问题。也没见他怎么跑,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快到眼前了呢? 啊,他的脚,快看他的脚,原来是因为那双奇怪的鞋! 何宁穿着溜冰鞋,轻松地滑过一个斜坡进入了打谷场,还自带炫技地绕着打谷场花样滑了一圈。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后,何宁才减了速,面对面停在李欣然的跟前,从背后拿出藏在袋子里的另一双溜冰鞋。 “小姐,对在下表示歉意的礼物,满意否?” 第29章 乱吃醋 何宁别具一格的出场方式勾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兴趣,溜冰鞋也逐渐走入了更多人的视野。但它作为一种新鲜的且有着不少成本的娱乐工具,从一开始也就注定了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消费得起的。而消费不起的人群中,绝对不包括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知米粮贵贱的李欣然。 有了从没见过的有趣玩具,李欣然很快就将身后的一群小弟抛之脑后,一声令下,何宁就晋升为李欣然的溜冰教练,在打谷场平坦的地面上开始了现场教学。 想必溜过旱冰的人都知道,一开始学习溜旱冰先要掌握的是站稳后扶着墙慢走,逐渐适应并掌握溜冰鞋的节奏,这个过程一般在三天以内就可以掌握了。 令何宁意外的是,仅仅一个小时都不到的时间里,李欣然就已经可以摆脱别人的搀扶,一个人慢慢地滑行了。这对于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来说,可以算是有天赋了。 看李欣然玩得欢乐的模样,何宁可以确认家里佃的十亩田可以保住了,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暗下决定回去劝家人里今后别再佃田种了。 当李欣然可以自己慢慢滑行后,何宁便抽工夫将溜冰鞋的其他隐藏功能一一告知并演示给了李斩,例如:配合每个人的脚部调节长短宽窄,如何前后刹车等。 他可没打算将时间全部浪费在陪练上,反正溜冰简单易学,李欣然也从来不缺保护她安全的人。有这大好的时光,他还不如用在研究家里的木头上。 到了饭点,李欣然被李家派来的人通知回去吃午饭,大伙儿才散了场。 解决了一桩心事,何宁也终于松了口气,带着小跟班何安打道回府。 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何宁总觉得一路上何安的心情很低落,虽然对方一句话也没说。 不经意间,何宁扭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左后方的何安,果然见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两只手紧紧地攥着衣角。 “喂,衣服再攥就烂了。” 话一出口,何宁楞了一下,又瞥了一眼何安。突然发现对方从来何家到现在,好像就穿过那么两件灰扑扑的旧衣服。也不知道是拿谁的旧衣服改的,大小勉强合身,但颜色很是老气,还被洗的泛白。 “哦,对,对不起。” 何宁的话说的突然,何安却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连话都说得不利索了,赶紧松开攥着的衣角,还用双手仔细地抚平。 “家里的地不用被收走是件好事吧,怎么还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这是第一次从何宁的嘴里说出关心何安心情的话,话一出口,连何宁都觉得有些惊讶,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关心起何安的心情了?这个问题何宁找不到答案,但回忆中那天下午的拥抱让他内心模糊地认识到:何安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是同这个世界中其他人都不一样的。 然而,处于慌乱之中,想要遮掩内心的何安却没有意识到何宁的反常。 “我,我没有不开心啊,家里的地不用被收走,我当然高兴了,大郎你真。。。。。。(厉害)”话还没说完,何安就被打断了。 “够了,我不想听你敷衍我,我想听你对我讲实话。” 刚刚意识到对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就被对方不信任的态度泼了冷水。何宁有点上火了,直接停了脚步,转过身面对面地看着何安的眼睛。 “大,大郎,我。。。我。。。” 何宁强硬的态度让何安有点害怕,但让他说出自己内心的猜测却又不敢,他怕一说出来,猜测就变成了真相。 “何安,告诉我你内心真实的想法。” 何安退缩,何宁却步步紧逼,他希望这个在他心里占据不同地位的人对他是信任的,不论他的性别是什么,不论他的身份又是什么。 “我。。。我。。。我没想什么。。。” 等了半天,期待了半天,对方还是没有向他坦诚,何宁很失望,也不想再多看对方一眼,直接转了身,大步往回走。 “大郎,大郎,你别走,我说,我说。” 何宁失望得表情让何安惶恐起来,这一刻他才明白,何宁有多在意他的坦诚。然而,他挽回的话并没有换回对方的一刻停顿。 何安真的慌了,他害怕何宁对他失望,害怕何宁再一次对他冷漠,内心的恐惧和慌乱让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拉住何宁的手。 “大郎,我害怕,我害怕自己配不上你,害怕你喜欢上李小姐,更害怕你从此不再理会我!” 说着,何安感觉自己的喉咙哽咽起来,却忍着不敢流泪,大郎不喜欢他哭,他不能哭。 这个答案足够坦诚,却让何宁感觉有些啼笑皆非,同时内心也因这股酸涩而柔软了几分。 “嘁,真是有够无聊的,谁会对那种小屁孩儿感兴趣。再说,我也是有家室的人了。真不知道你的脑袋里成天都想点什么,有这时间还不如回去给我多打磨两块木料!” 对一个不到八岁的小女孩吃醋,何宁真是高估了何安的脑回路,想想自己刚才还因此而发了火,不禁懊恼三分。 趁着何安还傻愣在那里的功夫,何宁赶紧抽出了自己的手,先溜了。 何安却是被何宁话里的内容给惊喜到了,他以为听到自己那番话,何宁可能会承认,也可能会生气。但万万没想到,何宁竟然会说不喜欢李欣然,还是因为自己! 虽然何宁的语气带着三分嘲讽两分嫌弃,但何安就是知道,大郎的话是真的。 等他从何宁的“甜言蜜语”带来的晕眩中走出来时,却见何宁已经走远,只得放下心思赶紧追过去。 “大郎,等等我啊~” 在何宁的眼中,何安是一个很特殊的人,他不同于何宁前世见过的种种女性,也不同于前世相处过的各种男性。当然,这些不同不仅仅是性别上的,更多的是性格上的。 但偏偏就是这么一个让他不知怎么对待的人成为了他的妻子。 相比起前世何宁追过的女生或者追过何宁的女生,何安没有她们自信,没有她们开朗,也不像她们钻石般闪耀。他不需要自己像对待女生那样呵护,也不能像对待兄弟那样义字当先。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让何宁把他放在了心里一个特殊的位置。这么一说是有些奇怪,可仔细回想起来,似乎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从何宁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何安就是陪伴他最多的人。在他被称之为傻子的时候,在他为生存迷茫的时候,在他控制不住思念前世亲人的时候,默默陪在他身边给他信任,给他支持,给他拥抱的,始终是何安。 也许在刚得知何安喜欢他时,他是毫不犹豫拒绝的,但他也是茫然无措的。没认识何安以前,何宁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喜欢是可以让自己卑微到尘埃中的。这样的喜欢给他带来压力,而童养媳的身份捆绑了他的婚姻让他叛逆,让他愤怒,让他残忍地伤害别人。 当他清醒过来,打算妥协于现实时,他以为,让他从心底里接受何安作为自己另一半的身份会很困难。可恰恰相反,四个月的陪伴,早已让何安成为了他的习惯。他们之间的相处没有无措,只有习惯。 当陪伴成为习惯,身边人已经不能称之为过客。 第30章 定中镇 宅男之所以可以宅得住,是有那么一个东西吸引着他,让他不断地投入大把的时间和精力。这样的东西很是神奇,可以让男孩甘愿在最活泼好动的年龄静静地呆在一个地方,久久不挪窝儿。 以前,这么一个吸引着何宁的东西是电脑;现在,却是一堆各式各样的木材。 对于大多数男孩子来说,或多或少都有一个机械梦,喜欢摆弄各种机器零件儿;喜欢将家里的电器拆了重组;喜欢关注各种汽车模型或者武器。何宁就是这样的机械控。 前世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何宁没能涉及机械领域,只能收集一些模型过过干瘾,再在网上搜集资料或者看一些军事杂志,了解最前沿的军事武器。但要说实际触及机械零件的机会,何宁前世还真没遇到。 幸运的是,这一世何宁可以把他大把的时间用在研究、涉及以及制作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上。他有支持并传授知识给他的家人,有趁手的工具,有合适的器材和环境。 虽然受到时代技术的限制和约束,很多设想无法在技术上得到支持,但不妨碍他利用学过的力学、动力学等知识,换种思路“曲线救国”。 但是,作为一只初初涉及该领域的小菜鸟一枚,何宁依然常常感觉到技术上的束缚和限制,很多时候,理论上可以实现的方案,操作起来却总是遇到这样那样的技术漏洞。 何大爷传授于他的知识是老一辈们一代一代钻研、探索、创新而来的,这些瑰宝往往看似理所应当,并不出彩,但只要看到其本源,就可以以此为基点,进行千变万化的创造。 但时间一长,何宁将这些知识消化吸收后,就总觉得思维受到了限制。老一套固定的模子需要被打破,新的知识需要被吸收,以产生更多的创造力。 这天,正好父亲何大柱要到镇上交一批做好的摇篮,顺便买一头壮实的黄牛。毕竟以后若是经常来镇上交货,老借别人家的牛也不是个事。虽然该掏的租金一文没少过,别人也愿意出借家里的牛,但要是真到了农忙时候,没准会借不来牛耽误了事。 而买牛这事得靠何大爷的眼力,老人家年纪大见识多,对牛也有几分了解,是此行不可或缺的人。 何宁也打算一起去镇上。一来呢,到这里这么久了也没出去逛过,老在家里憋着思维都固化了;二来呢,能到镇上别的木匠铺里见识见识;这三嘛,还可以去镇上的书局看看,能找到有关木工的书就最好不过了,即便没有,那能找到关于这个世界风土人情的奇闻异志也是不错的。 而何安也被何老娘交与了生活物资采购的重任,需要一同往镇上去。 何大柱选的这天正好是镇上赶集会的时候,热热闹闹的的集市里有不少卖小吃的,卖菜的,卖胭脂水粉的,还有吹糖人,捏泥人儿的,运气好时还能在码头附近碰到杂耍的。这个镇子不大却能如此热闹,得得益于镇子依偎的河流——定中河,镇子依定中河而建,又因定中河而繁盛,顾名曰“定中镇”。 定中镇上的所见所闻让第一次见识到古代镇子的何宁吃了一惊,看来这里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民安物丰。 四人一路走马观花,倒也不耽误正事,先跟着何父到一家杂货铺交了货。 这件杂货铺名“稚淑坊”,名字起得秀气也让人一目了然,店内专卖各种女士及幼童用品,小到银针彩线、首饰布匹,大到织布机、屏风、美人榻等应有尽有。虽然种类繁多,物品琳琅满目,却因合理的摆放布局而不显得杂乱。不得不说其老板绝对是个精明玲珑之人,懂得女人与孩子的钱最好赚的道理。 何氏摇篮在镇上的第一笔生意就是和稚淑坊做的,何父还应店主的建议给品质上好的摇篮上雕刻了寓意吉祥的图案。 虽然这些除了好看就没什么别的功能的图案在和宁看来甚是鸡肋,但也不能就这么忽视市场回馈的信息。为此,何宁还花费了不少功夫在学习雕刻上,奈何确实对此兴趣寥寥,水平也只能达到个入门级。 何父在稚淑坊交了货,何安也正好购置了一批母亲李清交代买的针线。 看见摆放在台面上的几匹棉布质量不错,何宁想起了何安身上的衣服,正想着买些回去给他做身新衣服,却想起自己囊中羞涩,钱财都交给何安保管了。 不花钱的时候也没觉得自己窘迫,等到有了花钱的地方才发现存款竟如此微薄,看来这次回去花点心思赚钱才行,否则别说买布了,就是给家里的妹妹们一人买朵绢花都够勉强的。 等四人出了稚淑坊就兵分两路,何大爷与何大柱直奔牛场选牛,何宁就和何安一起采购生活物资。 虽然要买的东西总结起来就四个字——生活物资,但林林总总的算起来可真是不少了。除了油、盐、醋等调味料,还有米、豆、面、糕点等粮食,等所有东西都买齐全了,两人的背篓也装满了。 虽然两人都是负重前行,但一点没影响何宁的兴致,两人一路走走停停,找到一家木工店。 说是店面,倒不如说是一个院子。宽敞的院子只用齐腰的篱笆围了一周,可以一目了然的看见几个刨木料的,雕刻的,安装的正在各司其职地忙活着。这样规模的木工店在这个镇上已经是最大的了,店主加上几个学徒已经可以满足整个镇子对木制品的需求了,甚至还常常能接到周边几个村子的活儿。 院子后面是一栋一进的房子,却有一间不小的厅堂,两边各有两间屋子。房屋的墙边摆放了几把新制的农具,从外面隐约可以看见厅堂内有几张家具的影子。如此看来这家木工店主要经营的大概是农具和家具的制作了,但也不排除做一些需要特殊定制的木制品。 令何宁惊喜的是,他竟然在院子里见到一架还未完工的筒车(俗称:水车),这个大件儿在何宁的眼中可比那些雕了花儿的美人榻有吸引力多了。 “咦?你是做出‘何氏摇篮’的何家人吗?” 不知不觉进到院子里的何宁被这声疑问唤回了神志,却不明白对方是怎么知道他的。眼前是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少年,古铜肤色,身材修长而有力,一看就是做惯了活的。何宁不确定对方是否是前身的旧识。 “抱歉,我们之前认识吗?” “你不认识我,我却知道你。” 少年的话让他想起对方之前提到“何氏摇篮”,想必对方也是因此而关注过何家吧,但有一点却令何宁有些疑惑。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制‘何氏摇篮’的何家人?” 听到何宁的发问,少年的眼神下意识的瞟了一眼站在何宁身后的何安,表情有些怪异。 一直关注着对方举动的何宁也发现了少年的眼神,顺势看到了身后的何安,瞬间秒懂了,原来带着何安的自己就像身后贴了一张巨型标签。 北猛国人的五官相比起夏国的人来说立体不少,眼睛瞳孔的颜色也大多是较浅的棕色,毛发浓密还普遍自然卷,种种特征都与传统的夏国人区别甚大。 何安身为两国混血,五官相比起北猛国人没有那么立体,但也是棱角分明,浓眉双眼皮再加一头自然卷,这样子在一群夏国人堆儿里也算是十分突出了。 也是何宁以往在各种传播媒体上见惯了混血,对何安的外貌没觉得有什么异常的地方,甚至有时候还会暗搓搓地羡慕这样很man的外貌。 可对于生活在中原的夏国人来说,没有自己国家文字、游牧为生的北猛国人代表的是粗鲁、蛮夷、未开化,北猛国人的外貌也被“恶屋及乌”,视作丑陋粗鄙。 何宁不喜欢少年甚至周围几人投在何安身上不礼貌的目光,也不想跟他们讨论审美的问题。这种时候,转移话题是最明智的选择。 “这架筒车是你做的吗?” 谈到筒车,少年的表情立马焕发出亮眼的光彩。 “你也知道筒车吗?这是我跟父亲到南方时见到的大家伙,用来灌溉农田很是实用的,我想把它做出来,可是中间有几个地方总是做不好。你知道它的名字,你会做吗?” 第31章 结果?过程 两个年龄相仿的大男孩有个相同的兴趣爱好,很容易就能打成一片。再加上少年心性简单而真挚,即便两人交往中发生过一些小摩擦,转眼也就烟消云散了,这样的性情让两人结为了好友。 相互了解后的何宁也意识到这位名王章沐的少年,也算是痴人一个了。 王章沐家里是世代做木活儿的,这家木工店就是他家开的。他的父亲和爷爷也是镇上有名的木匠,镇上大户人家嫁闺女都会提前跟他家打好招呼预定婚床。他的爷爷年轻时曾单独一人耗费三四年的时间完成了一张千工床。千工床是一种极为考究的婚床,需要做工的木匠一天一工耗费千工的工时来完成。 而王章沐的父亲也即将完成自己的第一张千工床,可以说婚床和家具是他王家祖传的手艺。 可到了孙子辈儿,作为长孙的王章沐却“不学无术”,不想着好好学习制作家具,反倒醉心于研制各种农具,让王氏爷俩操了不少心。 比如王章沐自己提到随着父亲到南方游历的那次,王父本想着带儿子到南方繁华的大城市见识见识更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千工床,期望儿子能“改邪归正”,体会到千工床的真正魅力。可结果却恰恰相反,王章沐完全被南方稻田内的筒车吸引去了注意力,根本没领悟到千工床半分魅力。 无计可施的王父终于对大儿子放弃了治疗,任其肆意地朝着农具研究道路愈走愈远,只能寄希望于刚学会刨木料的次子了。 在王父眼中长歪了的王章沐与何宁却是兴趣相投,两人都对繁复的图形雕刻不太感冒,反而更喜欢机械类的研究方向。 对于筒车,何宁也很是感兴趣,以前还在南方的田地里或是旅游景区见过不少,也在网上查过运行原理,大概知道个章程。但亲自动手去做一个筒车是何宁从来没想过的,感觉就像眼前突然打开了一扇大门。 以前何宁想起机械,脑海里浮现的不是汽车、轮船、机床,就是枪、弩、机器人等,都是一些现代产品,在古代几乎不可能接触,甚至根本不可能实现。 但何宁忘了一点,即便是我国古代也早就出现并能够熟练应用各种机械原理了,而这些技能最大的发挥之处除了武器就是农具。 何宁脑海中能够回忆到的古时的农具小到独轮车,大到龙骨水车,都是先祖们千年的智慧结晶,其中蕴藏的奥妙足以让何宁花费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来研究了。 明白了这一点的何宁也明确了自己以后的研究方向,很是兴奋地研究起了王章沐制作的半成品筒车,两个志同道合的人对着一件半成品嘀嘀咕咕了半天,都受益匪浅。 眼见的时间一点点过去,何安担心错过约定时间,何父与何大爷找不着何宁着急,这才提醒了一下正谈的火热的何宁。 “大郎,时间不早了,我们再不回去怕是要惹父亲和爷爷担心了。” 听何安这么一说,何宁也意识到时间的问题了,赶紧对王章沐道:“和章沐兄的交谈,真是让何宁受益匪浅。但仅凭你我二人纸上谈兵,怕是不足以解决所有实际问题。依我看,不如这样:我俩可以用少量的木材做缩小版的筒车。这样一来不仅节省时间和体力,还能解决实际操作问题。如此一来,只要小筒车制作成功,那么依据小筒车的原理而建的大筒车也能成功。” 何宁的话让王章沐眼前一亮,顿时觉得能想出这么一个绝妙主意的何宁形象高大了许多,“宁子,你这主意真是绝了。咱俩以后就是亲兄弟,你也别王兄、章沐兄地叫我了,直接喊我章沐就行,我也喊你宁子怎么样?” 何宁也不是喜欢说客套话的人,既然对方都不介意,他当然更加乐见其成。 “当然好了,那我们就以一个月为期,到时候看谁做的筒车模型最好!” “好,就以一个月为期!” 这趟定中镇之行收获志同道合好友一枚,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心中乐呵的何宁辞别了王章沐,到约定地点与何父、何大爷碰了面,倒也没忘记往书局走一趟。 可惜的是镇上的书局不大,木工类的冷门书一本没有。最终,何宁只得退而求其次地选了一本关于风土人情的书。 见乖孙孙对书本还有兴趣,何大爷很是支持,爽快地结了账,还体贴地为何宁添了一套笔墨纸砚。 就连走出书局回家的路上还不忘继续叮咛:“你现在虽然跟着爷爷学做木工,但读书的本领也不能丢,那些可都是能受益终身的知识,到哪只要说你读过书,就没人敢忽悠你。可别不信,爷爷这么大的岁数可不是白长的,啥人没见过。这世界可没有你们想象的简单,多读书才能少吃亏。。。。。。” 吧啦吧啦吧啦。。。。。。 伴随着何大爷普及江湖经验的口水声,以及两只黄牛一唱一和的哞哞声,四个人映着夕阳的余晖轻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之后几天,醉心于研制筒车的何宁在家里接连宅了四五天,连早上运动的时间都被他用来思考了。 家里人见他如此拼命很是担心,可劝也劝不住,也只能在吃食上下功夫。但即便天天好吃好喝的养着,也没见长肉反倒清瘦了几分,这可愁坏了何老娘。 恰好,这日早上何家人刚吃完早饭准备做工时,李蛋儿到何家说是找何宁玩儿,何老娘欢天喜地地没收了何宁手里加工了一半的小零件,顽强地顶住乖孙孙不乐意的眼光,强行把他推出去找小伙伴儿们玩耍去了,还派了监工何安跟随。 无奈之下,何宁只得暂别他的宝贝们,目光不善的跟着走在前面的李蛋儿,出了何家的门。 走在前面带路的李蛋儿又不是没有感觉的木头,瞧,这货虽然脚步没停,但已经开始同手同脚了。他也没想到何老娘会这么痛快地放何宁出来玩儿,根据他打听来的情报,何老娘不是该担心孙子磕着碰着百般阻挠吗?而在家“憋坏”了的何宁不是该对自己感激万分吗? “哈,哈哈,今天天气不错啊,正适合出来玩呢。”李蛋儿尴尬的随口开了个话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弱弱地期待着能削弱几分背后的幽怨。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何宁抬头看看了周围,八月份的乡村到了收获的季节,到处黄橙橙、金灿灿的。老天最近也很赏脸,早早地滋养了大地又及时的收了云,可以预知,今年是个不错的丰收年。 自己之前肯定是魔怔了,何宁想,为了完成一架筒车,耽误了这大好的美景,辜负了大好的喜讯,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呢? 为了追逐一个已经存在的结果,而忽视了路途上的美景,可不是迷了心窍嘛! “嗯,你说得对,天气不错是该出来玩玩!” “诶?” 李蛋儿没想到何宁会回答自己,好像还很是认同他的话。所以,等一下,他刚才到底说了什么?李蛋儿懵逼了。 “你这次专门来找我好像不是玩玩那么简单吧?说吧,到底什么事。” 何宁脚步悠闲,两只手交叉置于颈后,缓缓的活动了一下脖子。果然,锻炼需要坚持,几天没运动关节就好像生锈了一样呢。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你之前送给小姐的溜冰鞋,小姐很喜欢,想让你再多做几双。”说到此行的目的,李蛋儿主要还是作为小姐的传声筒,麻溜的交代了。但接下来几句话就有些支支吾吾,难以启齿的样子了。 “还有。。。那个。。。兄弟们也很喜欢,就是。。。就是。。。想问你打算怎么卖,贵不贵?” 问出这句话的李蛋儿其实心里也知道结果,不管何宁开出多少价,对于一群挣钱能力约等于零的小屁孩儿们,即便是大伙你一文我两文的凑,也难买一双溜冰鞋。但这话要是不问出来,他也憋的难受。 第32章 开户存款 李蛋儿的窘迫何宁可以看得出来,虽然他不认同不劳而获,也不愿意自找麻烦助长这样的歪风。理论上从明码标价一则来看,李蛋儿注定要失望;但从“人情世故”这四个字出发,却大有文章可做。 何宁不会拒绝送上门的银两,却也不愿自己的作品将这群快乐的穷光蛋们拒之门外。毕竟,做出溜冰鞋的最初目的,是为了带来快乐,而不是用金钱划分出又一个阶级的分水岭。 “溜冰鞋,我现在手头可没存货,自己家也就只有一双。而且我最近正在做一个新玩意儿,也没多少空余时间。李小姐要是能开出个让我心动的价钱,我倒是可以挤出点时间做给她。” 听何宁这么说,李蛋儿也差不多知道自己这边儿算是没戏了,不过幸好李小姐这边还能交差。 “价钱好说,李小姐肯定会让你满意的。” 话虽如此,何宁依然从对方还不纯熟的掩饰中发现了失落与苦涩,却没有多说什么。虽然他的心里已经出浮现了一个主意的雏形,但还不够完备,不是说出来的时候。 三人说着说着就到了李家的打谷场,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李欣然黄莺啼鸣般的欢笑声。 等一进了打谷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场内一个衣着青绿色,款式类似胡服骑射装的半大女孩儿,像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在宽敞平坦的打谷场内自在地滑翔。 等再定睛一看,场内还站着李斩以及两个丫鬟打扮得小姑娘,年龄看着十岁左右,一个拿着香帕和水袋,一个腿边放着食盒,乖乖地站在一边欢呼。 “小姐好快啊~” “小姐真厉害!比昨天滑的稳多了。” 等李欣然注意到何宁三人,便放慢了速度,最后停在了三人跟前。 “何宁,你看本小姐滑的如何?” 离得近了,何宁发现李欣然漏在外面的手腕上有几块擦伤的痕迹,显然这位大小姐为了学好旱冰受了不少罪。看来自己之前是有些低估了这个小姑娘,毕竟一个肯对自己狠的下心的人以后也不会是一个简单的角儿。 “小姐不怕吃苦的练习,自然进步神速,滑得很好。” “是吗?照你这么说,这溜冰我算是学会了,那也就没什么意思了。不如,你跟我比赛,看我俩哪个滑的好,怎么样?” 何宁早就察觉出李欣然要玩新花样了,否则,单就买溜冰鞋这种事情派个人来和他谈就可以了,没必要再把他支过来。 但对方的挑战在滑了这么多年的老司机何宁看来,真的是有些啼笑皆非的意味了。然而,他不想引火烧身,只能赶紧转移了这小霸王的注意力。 “小姐,其实你还没有体会到溜冰最大的乐趣。溜冰一个人玩两个人玩是没什么意思,但玩的人多了就有意思了。它可以作为一个多人竞技类的项目。你可以和别人选一个场地设置障碍,然后比赛看谁能用最短的时间安全的越过障碍;如果和女孩子们玩的话,也可以融入一些平地上的舞蹈动作,看谁玩的花样多,或者配合着乐器边溜冰边起舞。而且,等玩的人多了,小姐又溜得好,还可以像舞龙一样做龙头,后面领着一群人一起滑,这样才好玩哒!” 这时的何宁就像是一只诱拐小白兔的大尾巴狼,言辞蛊惑着对面这个好胜心强的小白兔,一步步将她诱拐入自己设计的剧情中。 “竟然是这么玩的,那真是太好了。何宁,我要你回去多给我做几双溜冰鞋,越多越好。” 果然,缺乏江湖经验的小白兔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乖乖地跳入了何宁设定的剧本中。 “好的,小姐,没问题,只是价钱方面,我们还是提前说定的好。” “价钱不是问题,你跟李斩谈吧。” 最终,何宁以一两银子一双的价钱接了李欣然的订单。 这个价钱其实已经很贵了,像何家出产的品质一般的摇篮一个才卖六百文,而一双用料普通的溜冰鞋却可以卖到八百文(一两银子=八百文)。 之所以有如此巨大的反差还是在于溜冰鞋的刚需很低,只是少部分人需求的娱乐品,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更是可有可无的。相比之下,摇篮就实用多了,经济条件稍好些的普通人家就能产生需求,为了下一代的良好生长也愿意用多半两银子买。 有了金钱的诱惑,何宁感觉自己又充满了动力,但也没忘记前些天的教训,每日里严格按照制定的计划表,恢复了正常、健康的作息规律。 上午运动完吃早饭,然后研究筒车。下午的时间用来做溜冰鞋,晚上吃完饭,看会儿书才去睡。 下午,有时父亲何大柱以及小叔何大兴忙完了手头的事情,还会帮何宁做溜冰鞋。即便如此,何宁的进度还是快不了,他需要一个固定而能干的助手,这个人选,最好是何安。 一来何安常常跟着他又在何家耳濡目染的,对木材的基础加工熟悉不少,上手肯定快;二来嘛,何安手脚麻利、勤快又能干,还很听话,是做秘书、助手的最佳选择。 但何安每日要做很多杂活,而且过两天就该秋收了,大家肯定会忙得脚不沾地。何宁琢磨着要不要劝劝爷爷,今年秋收请短工算了。 心里有了计较的何宁,找了个时间,趁着何老娘在的时候磨了磨何大爷,果然成功说服了当家的何大爷请短工来家里秋收。 想到那群半大的熊孩子们,何宁也没有浪费劳动力,承诺他们可以以工易物,即通过帮助何家秋收来换溜冰鞋。 何家的地本就不多,何大爷请的短工加上十几个熊孩子,不到两天的时间,就收完了何家地里的庄稼。 结果,何家付出了不到二两银子的雇佣费以及两双溜冰鞋的代价,度过了一个有史以来最清闲的秋收。 而何宁,也成功获取勤劳能干且多功能小助手一枚。与何安通力合作之下,工作进度飞快,大概刚一秋收完,两人就完成了六双,加上之前何宁做的四双,倒也凑了个整的。 十双溜冰鞋交到李斩手里换回了十两银子,何宁收获了这一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 按照何家的惯例,何宁上交了五两银子给何老娘。 何家还没有分家,何老娘管家虽然偏心但却不是一个刻薄不懂规矩的长辈。她早早就订了规矩,规定何家每人赚取的个人收益与公中五五分。比如之前儿子们出去做短工挣的钱,媳妇卖绣品挣的钱,都需得交到何老娘手里一半,剩下的一半自己存着。这样的分成比例在北李村足以称得上大肚了。 其实,何宁知道,即便自己不上交这五两银子,何家也没人会有意见。但他不能仗着长辈们的偏爱理所应当的做个例外,坏了家里的规矩。这样做短时间内是没什么问题,但绝对是给未来的日子埋下隐患。 于是,何宁拿到钱,就自觉地上交了一半。 眼见宝贝孙子这么小就能赚这么多钱,何老娘是既惊喜又心疼,她为孙子高兴,却不肯收何宁交上来的银两。自己给都还嫌不够,又怎能收乖孙孙的钱呢? 何老娘意志坚定,但何宁也不是容易改变注意的,见何老娘怎么也不收,直接耍起了赖,将钱袋子塞到何老娘手里,转身就跑没影儿了。 何老娘年纪大了,总不能和乖孙孙赛跑吧,只能收起了钱袋,拿回屋里却没有和之前存的钱放在一起,反而单独放了一个地方。 得,看来,何宁这招也只是换了个银行开户存款罢了。 剩余的五两,何宁留了二两备用,剩下的交给何安存了起来,柜子里的小金库也终于有了进项。 第33章 四年后 摆脱温饱底线达到小康的日子,就像考试月结束后暑假中的日子,以让人措手不及的速度流逝着。 春去秋来,花开花又落,不知不觉地,何宁已经在这个世界度过整整四个春节了。今年,他可就十二岁了。 大年十七,刚过完十五,北李村整个村子才渐渐从春节的忙碌与喜庆中舒缓过来。 何宁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有些心不在焉。他刚从定中镇上回来,想着他年前一个月托书局打听的几本书,现在还杳无音信,心里不免失落。还好他早有准备,没有期待太高。毕竟这时候的交通、信息传递不便,就这么点时间确实难有好消息。 不过,今天顺便拜访王章沐家的时候,得知他一个伯伯家养的猎狗生了几个崽,正愁不好养活。何宁想到夏天他家西瓜地里让人头疼的“偷瓜贼”们,就让王章沐帮自己留两只。 何宁走在路上,脑中却思绪飞舞,一时没留意,被人偷袭了一把。 “嗨,宁子,这都过了十五了,镇上的铺子都开业了,你的溜冰鞋也能往外租了吧?” 被老娘指使去买豆腐的李蛋儿走在路上,碰见何宁一个人低着头走着,直接上前一胳膊勾住何宁的脖子,想着利用身高的优势压住何宁。 可惜,一句话刚说完,就被何宁滑溜儿地摆脱了,还被绊了一脚摔了个嘴啃泥。淡定着拍拍裤腿站起来的李蛋儿早就习惯了何宁的摔打,倒下前一秒还有功夫想:幸好没买着豆腐,否则,自己带回去一碗带泥的豆腐渣肯定要被老娘鸡毛掸子伺候了。 尽管每次都在何宁手下讨不了好,但人嘛,就有这手贱的毛病。再加上何宁这两年越长越漂亮的脸蛋儿以及四年也不见长的身高,关系好的几个伙伴儿们总想犯个贱上去撩一把,虽然每次都结局惨烈。 “路上结着冰,再穿双溜冰鞋,你这是不要命了呢,还是不要命了呢?” 对付这种脑子结冰脸皮够厚的人,何宁往往直接甩出双技能——毒舌白眼。 “哈哈,确实有些危险。对了,今天怎么没见你媳妇儿跟着你啊?” 也是今天何安不在,才让李蛋儿有机会偷袭一把何宁。 “怎么,我媳妇,去哪还得跟你报备不成?” 往日里,何宁出门后面总是跟着何安,村子里相熟的伙伴儿们总是拿他们打趣。什么你媳妇儿啊、你男人啊、你夫君啊的乱侃一通,何宁早就无感了,以至于如今也能不在意的拿此说笑了。 “嘿嘿嘿,那倒不用,省的让你吃醋。”嘴贱的李蛋儿也知此话一出要挨揍,赶紧讨好道:“你这是回家吗?我送你吧!” “滚犊子吧你,真把你大爷我当姑娘了?存心找抽是吧!”距离何家几步路的村口还说送?何宁的眼角抽了抽,直接给他屁股蛋子赏了一脚。 要说李蛋儿这拍马屁的本领在李欣然面前那可是百试百灵,怎么一到何宁这儿就总是拍到马屁股上呢? 回到家里的何宁一进门就见到一个挺拔健壮的少年身影,少年背对着何宁正在规整两捆儿柴火,也没见对方使什么劲儿,净听着树枝噼噼啪啪的折断声了。随即一把长度均等的树枝就被一根粗糙的稻草绳拦腰捆绑结实了。一套动作下来如同行云流水,也只是两个呼吸间就完成的事情。 相比起四年前,这道身影长高了不少,也更加健壮了。从背后看,一身藏蓝色不算厚的棉衣,也无法遮挡那布料下肩臂上蓄势待发的肌肉。夏天的时候,何宁曾见过对方洗澡时露出的腱子肉,让身为男人的他真是既羡慕又扼腕。 如果是不熟悉的人,肯定会将这样的身影误会成何家的成年男子,但北李村的人却绝对不会认错,这就是何家的孙媳妇何安,一名混血的双儿。 “大郎回来了啊,外面这么冷,赶紧回屋去吧,我去灶上给你添把柴,把屋里烧热点。”一直注意着门口动静的何安,在何宁刚进门的时候就察觉了,怕他冻着,想去把屋里的炕烧热些。 “不用了,我还没那么娇气。这是谁送来的柴啊?不是交代过你们现在刚开始解冻,路上不安全,不让出租溜冰鞋吗?” 本来看见何安就让何宁想起自己四年几乎没长的身高,愁得慌,这会儿又见这柴火净是些树枝,一看就是小孩子或者妇女们的捡柴对象,根本不是何安砍的柴。何宁再联想到这几天总来家里打听的熊孩子们,他就怀疑是何安不听自己的,今天收了小屁孩儿们换溜冰鞋的柴,心里有些生气。 毕竟,一个弄不好,可是能引发出关乎人命的大事。这可不是何宁危言耸听,君不见那群熊孩子们真疯起来可就只能看见个玩字。作为一个知道个中危险的成年人,何宁要是不严格管控那些租出去的溜冰鞋,可就等于放任孩子们在刀尖儿上溜冰了。 眼见何宁真的发火了,何安赶紧丢掉手里的柴火枝,解释道:“大郎,别生气,你先听我说。今天上午何小天过来找你商量事情,想着能不能先把牌子发下去,等你以后说可以发鞋了,就直接给他们换溜冰鞋。当时你不在家,我也不好拿主意。谁料恰好碰上李蛋儿的弟弟李壳儿又拿了柴过来求我,我一时心软,想着只发牌子不发鞋也出不了什么事儿,就给他换了。大郎,这事是我做的不对,没等你回来就乱做决定,你罚我吧,千万别生气。” 上午发生的事情,何安也没打算瞒着何宁,一通解释下来也让何宁松了一口气,只要没给溜冰鞋就行。 至于这群熊孩子们磨人的本领,领教过的何宁也得说个“服”!他们不只磨人还精得很,这相处久了,估计早就摸清俩人的脾气了。 何安看着健壮不好欺负,却最是容易心软,而何宁虽长着一张清秀可人易推倒的好模样,却最是说一不二。说不准,这机灵鬼李壳儿就是提前打听清楚了,明知今天何宁不在家,才趁机来缠何安的。 想到此,何宁也明白了:这是何安替李壳儿顶了锅。至于何安没经过自己同意就做了决定这点,何宁倒没什么意见,他又不是大男子主义的坚守者,非要掌控对方的每一个举动。在何宁眼里,何安身上虽然贴了一个自己媳妇的标签,但作为一个独立的思想体,何安有能力也有权利做这种不触及他原则的决定。 “行了,以后别替这群熊孩子们背黑锅了,他们要是再磨你,你就让他们来找我,看我不赏他们点儿颜色瞧瞧。” 说罢,何宁就回屋了。独留何安站在院子里窃喜:他就知道,大郎是个明事理的,不会冤枉他的。不过说真的,大郎最近好像又变漂亮了,连发火都那么好看。呸呸呸,自己都在想些什么!就算再好看,以后也不能惹大郎不痛快了,万一真的生气不理我了。。。。。 何安想起四年前何宁跟他冷战的那几天,仅是想想心里就怕的不行,更加坚定了做一个乖巧听话好媳妇的信念。 啊,对了,今天何小天把溜冰鞋也带过来了,何安想起何宁之前交代过要检修一遍的事情,赶紧快速整理好脚边的柴火,他得趁何宁检修前把这些溜冰鞋洗刷干净才好。 而关于出租溜冰鞋的事情还得从四年前说起。 四年前何宁让一群熊孩子们用帮助何家秋收做的劳动换了两双溜冰鞋玩,但村子里的孩子何其多,两双溜冰鞋怎么可能满足他们。 凭着一腔对新玩具的执着,这群熊孩子们硬生生的磨了何宁一年,最终还是不胜其烦的何宁败下阵来,又做了十双答应租给他们。显然何宁不是慈善家没打算白给他们玩,但也没有赚这群熊孩子们的钱的想法。于是,就延用了老方法“以工抵租”,不仅帮他们合理分配了旺盛的精力,还让他们有机会玩到心仪的玩具。 因此,北李村的孩子可以“以工抵租”,捡一捆儿柴、打一筐猪草、捡一兜牛粪等等都可以在何安这里领一块能换取溜冰鞋的编码木牌,何宁按照编码的顺序发鞋给他们。而外村的孩子们想玩儿就得掏租金了,一天八文钱可不算便宜,但六七个孩子凑凑还是能租一天轮着玩的。何宁也不怕租出去他们不还,毕竟都是邻近几个村子的。倘若真有那玩小聪明的,北李村的熊孩子们第一个不答应。毕竟就那么十双,你租一天我就得少玩一天,若想玩小聪明独自霸占,那就是自找麻烦,惹祸了这一群熊孩子,可就揍你丫的没商量喽! 这件事大大解放了何安在杂活上的劳动力,有更多的时间做何宁的助手了。但相反的,也占用了何宁很多做木工的时间。 机缘巧合之下,何宁放牛的时候碰见了在私塾外偷听的何小天,心里便生出一计。与何小天聊天的时候,“不经意间”露了两手算数的本事,在对方产生出强烈的好奇心以及求学心时,何宁摆出了请他做管理员的需求,并答应教他算数,还给他开了工资,一步步把这块可造之材挖到了自己旗下。 就这样,何宁升级成了董事长,除了检修溜冰鞋、定下规矩以外,什么事也不用管了。 第34章 祠堂可期 初春的清晨天亮的晚,勤劳的农家人也不会真的等到太阳升起来了才起床忙活,往往天蒙蒙亮鸡鸣后就起床收拾倒腾起来准备开始一天的劳动了。 何家也是如此,不同的是,何家众人起床放完水后第一件事不是洗脸做饭,而是要先活动活动松松筋骨。 早在四年前,何宁就打着玄幻的大旗,教大家太极拳了,何家众人也觉得这能强身健体的什么拳是个好东西,便生了兴致跟着学。奈何有些事情仅靠三分热度是不够的,天分以及持续的努力才是关键。 很快,几天后,大家的兴趣就被自己的表现一盆冷水般浇灭了。那一刻,何宁才发现之前被自己嫌弃的何安是块多么难得的“好材料”。家里面的人虽是做惯了地里和木头上的活,但在舞蹈或者功夫上毫无半点基础,学起太极来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原来竟如此不协调。 做起活儿来仿若有三头六臂的人,打起太极来却束手束脚。迷信的时代里,大伙儿不会归结于自己肢体不协调,反而会想起何宁扯的虎皮,最终得出这么一个让他哑口无言的结论:神仙教的本领,那不是一般人能学会的。 何家众人兴趣来得快也走得快,何宁也没必要强迫大家非要学太极,但还是希望他们可以早上起床坚持锻炼一段时间,便把一套体育课前的热身活动教给他们了。 热身活动都是些妞妞脖子,转转腰,摆臂屈腿等活动关节的简单动作,难度系数仅有一颗星,但一套动作下来,大家都觉得身上热乎乎的,接下来干活也仿佛灵巧不少。因此,这套不及小学广播体操地热身活动倒被坚持了下来。 让何宁感到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是,何柳与何杏俩姐妹不仅把太极坚持了下来,现在还打的有模有样了。 这俩姐妹虽是半大的孩子,却有股不服输的劲儿,尽管一开始各种跟不上何宁的教学进度,但依然每天坚持练习。小孩子身体柔韧度好,协调度不错,学习接收能力也强,再加上何安常常帮助她们,就这样,何柳与何杏成为了何家这批学员中唯二的成功者。 现在,何家的成年人们早已习惯了早上起来做一套松筋骨的活动,然后做饭的做饭,洒扫的洒扫,修理农具的修理农具。而何宁、何安以及何柳姐妹则继续打完两遍太极拳才去洗漱整理自己。 饭后,何大爷带着长子何大柱到大伯何大顺家串门,想着商量一下何氏祠堂的建造事宜。正月里不易动土,但可以先联系一下砖窑定好青砖。 说到这何氏祠堂,今年能开始动土已经很是难得了。 自从四年前何大爷与李氏宗族把话摊开了讲,表明自家想以西瓜种植技术作为交换条件的意愿后,双方是拉锯了三年多,才有了个结果。 一开始,李氏宗族并不着急,毕竟何家承诺在先,他们就是不答应,何家照旧得公开技术,除非他们想毁了自家几代人在北李村积累下来的好名声。 李氏宗族这招以静制动确实让何大爷愁了一段时间,但他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当年迁移定居在北李村的何氏可不止他们一家,经过几代人的休养生息,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了。 何大爷当年在第一届西瓜评赏大会上的言论,已经让不少何氏人心潮澎湃了,大会过后他们自是跟何大爷家走得更勤了。 于是,何大爷就将大伙召集起来,一起想办法。而这群头脑风暴的主力就是几个年纪不小的老人,这些人年纪大了,见过的世间百态也不少,论套路,那可谓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众人商量了几天,就拿出了一套稳妥的方案出来应对。 到了西瓜种植的第二年暮春,北李村针对何家的舆论压力就越来越大了,何大爷也就顺势履行诺言公开了种植技术。 这下村子里欢腾的气氛已经不亚于过大年了。 想想今年自家也能够收获大又甜的西瓜,再想想三年后第二届评赏大会五十两的奖金,村民们一个个磕了药似的摩拳擦掌,期待着夏天的降临。而北李村的族老们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等到了西瓜收获的季节,北李村种西瓜的人家果然收获了比第一年更大更甜的西瓜。可还没等众人高兴起来,就传出何大爷家种出了铁锅那么大的西瓜。 传言虽有夸大的成分,但何大爷家的西瓜确实是比普通人家的大了两倍。李地主以别家三倍的价格收购了何大爷家的西瓜,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有心人还发现,北李村的何氏人家种出来的西瓜普遍都比李姓人家种出的大一些,此番言论一生出就在北李村引起了不小得风波。 这时北李村的族老们也意识到何家耍了心机,何大爷只是公开了一部分技术而已。要命的是,现在村子里的何氏人家已经拧成了一股绳,何大爷明显是区别对待了。若非如此,村民们也不会反应这么大。毕竟有了对比就有了伤害,何大爷留了一手,自家比他家种出的西瓜小也算情理之中,但村子里别的几家凭着同样的姓氏就能得到优待,就不免让人眼红了。 村子里为此闹得沸沸扬扬,何大爷见时机差不多了,就在几户人家上门的时候就透露了几句。 “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平日里我们家也受过几位的照顾,这些情谊老头子我都是知道的,我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家里这些小的以后还得托大家相互帮衬,跟这些相比,那些西瓜的种植技术又算得了什么呢?” 以情理动人,何大爷几句话就让来者意识到他也是有苦衷的。 “都是酒桌上喝了这么多年的好友了,老何的为人,我们也是知道的。像这种不妥当的做法你以前肯定是不屑的。可为何如今宁愿知错犯错,办这种糊涂事呢?难道真像何大顺说得那样你想立祠堂?” 说话的人是来者里面年纪最大的,平日里也惯会做人,和众人的交情都不错,也是他从何大顺那里套出来的话。 何家想立祠堂的事儿一开始也没瞒着,却被李氏宗族压了下去,后来何氏众人有了计划,也就没人再提这事。如今透露出去,才能起到更大的作用。 “哎~不瞒老兄,确实如此。自我何家定居北李村开始,就将这里当做生根的地方了。如今,我们在这里住了也有近百年,几代人下来为村子里的建设出了不少力,当然,做这些事情我们都是心甘情愿的。唯一遗憾的一点,就是不能建个祠堂,供奉起把我们带到这里过上好日子的祖宗们。” 想起自自己爷爷开始何家人的努力,何大爷真是动了感情,声音都有些哽咽起来。 “倘若我活着的时候能见到祠堂建成,能给祖宗一个交代,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在座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谈论起生死来总是比年轻人有更多感慨,也更能体会出何大爷一番话中的执着与坚定。此时,来者也大都理解了何大爷的做法。 等几人离开何家没几天,当日的谈话内容就在村子里传开了。 何家想立祠堂,村民们倒是意见不大,毕竟自己没什么损失,还能从何家得知更多的西瓜种植技巧。 但对于李氏宗族来说就是在分割他们在北李村的话语权,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权利啊,拥有过的人怎么愿意失去呢? 村民们渴望利益,而族老们渴望权利。于是,北李村上下级出现了意见分歧,矛盾的祸根已经埋下。 这一年,族老们忽视村民们的意见,仍是不同意。 可下一年西瓜收获的时候,村民们再也坐不住了,因为村子里何氏人家种的瓜已经跟何大爷家第一年种的瓜差不多了,李氏人家的瓜根本没得比。这一年何氏人家的瓜卖的价钱高出他们两倍。 以此类推,可以想象,明年的西瓜评赏大会上,大家别说一等奖了,就是二等奖、三等奖也没机会获得了。 若没有办法种出好瓜就算了,可现在的情况是,明明有机会得到更多的种瓜技巧种出更好的瓜,却因为族老们的阻拦而被无视,这怎么能忍?! 一个枉顾下级人民需求和利益的上级怎会受到下级的尊重和顺从呢?李氏的族老们受到了更多的来自村民们的压力,甚至来自自己家里亲戚们的压力。 平日里对自己颇为尊重的小辈们,现在眼里透着埋怨,有的见了面招呼都不打一声的走了;一起喝了几年酒的好友们也开始对自己有了脸色;甚至自己家里的孙子孙女也被村子里的孩子们给孤立了。 这样的情况下,李氏族老们不仅尝不到权力的快感,反而品味到了权力带来的刺痛。此时,明智的都放软了态度,等着小辈们给个台阶就顺着下了,糊涂的,就只能为自己的目光短浅买单了。 李氏族老大部分还是明智的,最终同意了何氏在北李村设立祠堂的决议。 而何大爷也是言而有信的痛快人,当天就毫无保留的公开了他所知道的全部关的西瓜种植的技术。 等村子里第四年收获种植的西瓜后,摆在人们面前□□裸的事实,验证了何大爷的坦诚和言而有信的魄力。 这一年,北李村种瓜的人家都收获了不比何大爷家差多少的大西瓜。 如期而至的第二届的西瓜评赏大会上,何大爷家险得魁首,李大山家第二,而第三则是何大顺家。 此事到了这里才算是有了个了结。 何大爷以及何氏其他几户人家才开始商量着,凑钱,建立祠堂。 第35章 筒车 在何家男人们的人眼中,西瓜种植技术再好,赚的钱再多,也比上有一套更趁手更锋利的木工工具,比不上在木工一技上的新突破,甚至比不上几块上好的木料。西瓜种的好是锦上添花,而木工之道却是他们的立世之本源。 这一点,作为何家掌舵人的何大爷心中一直都明白,并且身体力行,为小辈们做了榜样,才没有让何家的下一代们在心智尚未成熟的时候,先被利益迷了眼、乱了心智。这也是跟着何大爷学习的何禾与何林兄弟俩最大的收获。 从来到何大爷这里学习开始,已经快要四年了。何禾与何林从一开始的旁观打下手,处理初始木料,到做一些小零件、小板凳,再到如今能单独完成一架何氏摇篮,做一些大件儿的家具,进步不可谓不大。 何大爷倾注在他们兄弟俩身上的心血不比何宁少多少,也没有想着私藏什么。毕竟,家族技艺的传承没有师傅与学徒之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顾虑,何大爷是真心盼着能将何家的祖传的手艺一代代传承下去。倘若下一辈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不仅能显出他老人家教人的本领,最重要的是还能让何家的手艺发扬光大。 何家之前居住在临近北猛国的北方,那里民风剽悍,人们大多喜欢厚重而不失大气,奔放而不失庄重的风格,何家出产的木制品也多是这样的类型。到了地处中原的北李村,由于隶属沟通南北的要道枢纽,信息流动快,商品贸易昌盛,人们都喜欢追逐时尚,而近十年比较流行的不是北方的厚重奔放,反倒是南方的精巧细致。 为此,何大爷以及俩儿子何大柱与何大兴也是活到老学到老,近今年也在雕刻之道上下了不少功夫,经常到镇上买一些南方过来的精巧玩意儿,带回家一边琢磨一边练习。于是,他们手里也常常出品一些花样新潮,雕刻繁复的精制品。 而跟着他们学习的何禾与何林兄弟俩也在雕刻之道上下了不少功夫,每天花费大把的时间雕刻花样。 与之相反的是何宁,对这些花里胡哨的款式依然不太感冒。如果不是何大爷时不时的给他布置一些强制性的任务,他估计都不会碰几次刻刀。 适应了现代快捷、便利工具的何宁,更倾向于创作出更精准有效,能最大限度的解放人力的器具,成为像木圣张衡那样的人物。 这四年里,何宁也是在不断地吸收知识,快速成长,再加上有个志同道合的好友时常交流着,他的进步也是显而易见的。这两年也确实研制成功了那么几个挺有实用的成果。 其中让他花费心血和时间最多的,还是最早开始的筒车。其实就原理而言,筒车的原理并不难,见过几次的人大致都能明白它的工作原理,即便其中有些细节问题做不好的话会影响运行效率,但只要肯花点心思实验总结,就能完美解决。 但之所以耗费这么久的时间,一方面是因为建造一架筒车花费很大,仅凭何宁与王章沐的小金库可撑不起反复的试验花费。虽然,一开始何宁提出先用小模型来模拟,但实物与模型虽然构造原理相同,使用中遇到的实际情况却大大不同。实物筒车除了要考虑结构合理的问题,还要考虑选材制作、运行效率、机械磨损等实际问题。这些实际操作中可能出现的问题在模型模拟中是难以发现的,必须通过建造实物繁复实验才能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而实际情况中,一般村子里要建造筒车,是要向全村的村民集资的,可见一架筒车花费可不小。即使,何宁这几年又搞出了不少新发明,小金库也有各种进项,也实在抵不住建几架筒车的,这也是耗费了这么长时间的主要原因了。 另一个方面是因为筒车是何宁与王章沐以前从来没接触过的,都是只看过几次大致了解的程度,没有更深入的认识,也没有师傅告诉他们制作过程中的各种技巧与诀窍,两人只能用掌握的一些方法触类旁通,摸索着行进。再加上何宁与王章沐都是精益求精的个性,总想着找到最合理有效、磨损度最小的构造。这也造成过程中多次出现否定重来,修改方案的情况。 尽管个中辛苦一言难尽,两人还是竭尽心力耗费两年半的时间攻克了种种困难完成了。 何宁不知道他们设计出来的这一款筒车和现在南方普遍使用的筒车有多少相似之处,但他知道,他的这款筒车绝对不比他们的差就是了。 两人完成的第一架筒车作品搭建在何家田地附近水流比较湍急的河岸边,试运行成功那天,何家就顺着河道挖了浅浅的一条小沟渠,可以直通自家地里。 当时,还引来不少村民围观,种了大半辈子地的村民们又不是傻,一眼就看出了筒车的妙用。有了这么个大家伙,何家以后浇地得省多大力气啊。这种不需人力就能自行灌溉的物件儿既让人为之巧妙惊叹,又让人觉得大大的实用。一时间,过来的村民们纷纷围着何家人打听情况。 如此一来,何宁不仅宣传了他的筒车,还在北李村甚至周边几个村子里出了名,成了一位远近闻名的木工小神童。 说起来,这两年打从何宁手里出来的新鲜玩意儿也不少了,从一开始的何氏摇篮,到溜冰鞋,再到后来改良的梳妆台、折叠伞、摇椅以及折叠床榻等等实用又不贵的产品,给何家带来不少收益。要是这个时代有申请专利一说,何家定能赚得更多,何宁也不用愁筒车的建造费了。 尽管,设计出这些的都是何宁,但村民都是从何家人的嘴中听来的,真实性有待考察,毕竟何宁之前痴傻过一段时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的。 然而,此次筒车试运行时,是何宁指挥着安装,大家问起筒车的事情,何宁也是回答的滔滔不绝,显然是对它的每个零件儿都熟悉到某种程度的。这件事给北李村村民们带来的视觉冲击是巨大的,让他们重新认识了这个十几岁的少年,也相信了之前何家人的话。 筒车成功设计出来了,给何宁带来了名望,让王章沐也扬眉吐气了一把,但他的销售情况并不乐观。这一点,在他们制作的过程中,何宁已经意识到了,也没有太失望。 毕竟,造价摆在那里,销售市场又是面向广大农民,即便,大家都知道这是个好东西,但有魄力做第一个吃螃蟹的却寥寥。 周围附近几个村子来打听、围观的人不少,可一听到价钱就纷纷退缩了。 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何宁就把注意打在了不差钱的李地主家身上。 作为北李村西瓜种的最好的人家,何家与常来收购的李管家也是相熟不少,走不通村民路子的何宁就联系上了李管家。 李地主家财万贯北李村人人都知道,但李地主名下的田产到底有多少,知道的人就不多了,反正仅附近几个村子隶属李地主的就已经让人数不清了。 李家地多,但李家人真正来钱的地方却不是土地,而是与北边的行商。正因如此,李家的主子们对于土地里的事情都不大放在心上。唯一关注了的西瓜种植,还是因为李欣然爱吃西瓜。当然,最终还被充分利用了一把,引为噱头,为李家巩固、扩大人际交往立了一份功。 主子们如此,下面的人为了忧主子所忧,自然也关注行商更多。李管家虽然打理着李家的田产,但毕竟管理着一大家子,精力有限,对农业方面也就每年收获的时候监督收收租,年底的时候审审账,关心一下收益而已,并没有时间关注更换新农具,引进先进农业技术方面的问题。 因此,何宁来找他谈筒车的事情时,李管家并没有太当回事。但毕竟两家有过交易,何宁虽然年龄小却很得小姐的倚重,李管家还是认真的听完了何宁的推销,但也仅此而已了。 李管家没什么兴趣的态度,何宁看在眼里,也不再继续推销筒车的好处,反倒建议李管家先买一辆试试。等明年地里的庄稼收获了,可以对比一下有筒车浇灌与没有筒车浇灌的田地的收成,如此,这筒车有没有作用,作用有多大,就一目了然了,到时候再考虑在别的田地里增设筒车也不迟。 何宁的这番话一说,李管家倒生出几分兴趣,他对农业懂得不多,但对人情往来的套路却见的不少。何宁敢这么说,自然是对筒车有着十分的信心。这一点,李管家是看出来了的。真金不怕火炼,他不介意试这么一次。最主要的是,在村民们看来很高的造价,在李管家眼中确实不算什么。若这筒车真像何宁说的那么有用,也必会带来更多的收益才是。 就这样,筒车的销售卖出了最难的第一步。 等接下来一年的庄稼收获后,何宁收到了来自李管家的好消息——他要订购三架筒车。 这也成为了年后,何宁与王章沐的重头工作。为了在春耕前做好派上用场,两人是忙得脚不沾地,却又乐此不彼。 第36章 那些花儿 “大郎,休息一下吧,剩下的我来帮你做。” 筒车是个大家伙,最小的直径也得有三到五米,做起来很是费劲。何宁这几年个子虽然没涨多少,但力气却是提高不少。可这点提高在一米七的十四岁少年面前真的是有些不够看的,何宁倒也不勉强,剩下的工作又没什么技术含量,交给何安也是可以完成的。 何宁点头同意了,放下手中的工具,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然后,在何安兑好的热水中洗完了手,顺势接过何安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脸和脖子,才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静静地看着何安接替他完成工作。 要是三年前,在何宁认真的注视下,何安早手软地用不好工具了。现在他心里依然会感到欢喜与羞涩,却能够做到面不改色的麻利做活儿了。 “大郎,你前两天托我打听母羊的事儿有消息了,是上杨村放羊的的张大爷家,他那里有一头怀了孕的母羊刚下完崽。但是如果我们现在要的话,张大爷怕独留一只没断奶的小羊羔不好养活,说是得两个一起买,要不就过段时间再买。” “不用过段时间,你明天多带些钱去把两只都买回来吧。反正家里已经有只大黄牛了,一只是养,三只也是养。” “好的,大郎,都听你的。” 家里喂养牲畜一般都是何安的事情,家里的妇女们有时也会照看一下。有时候,来租溜冰鞋的小孩们也会帮忙放个牛,打些猪笼草什么的。 何宁虽然常见何安做这些事情,但自己还没真上过手。所以,这在他看来只是多养一只羊的事情。 而事实上,何安却要因为多出来的这只小羊羔改造羊圈,并且花更多的心思照顾。即便如此,何安也甘之如饴。 只要是对何宁好的事情,或者是何宁交代的事情,何安只会想着怎么做好,怎么让何宁满意,丝毫不会抱怨,怕麻烦。 “对了,大郎怎么突然想起来喝羊奶了?那玩意儿膻味儿挺重,不怎么好喝的。”一边忙着手头的工作,一边找话讲,何安感觉心里美美哒。 “煮的时候加点杏仁或者绿豆就不膻了。”至于为什么突然想喝羊奶这种问题,何宁觉得对方没必要知道! “竟有这样的法子?大郎懂得可真多!”何安以前见北猛国那边养羊的人都是直接煮了喝的,从没见他们加什么别的东西进去。这让他误以为羊奶中的膻味是去不掉的,要么就是很难去掉。没想到大郎用如此简单的方法就能去掉羊膻味儿,真是太厉害了! “这也没什么,都是书上说得。”何安的星星眼升级太快,何宁难得不好意思一次,被夸后还解释了两句。至于什么书,我说是网络穿越小说你能懂吗? 所以,穿越小说看得多了也是懂得多喽?!想到此,何宁飞扬的思绪里,一群肆意的草泥马奔腾而过。 何安见何宁愣在那里发呆,怕他觉得和自己待在一起没意思,便主动道:“大郎好久都没有让我唱戏给你听了,现在要不要听一曲?” 说出这句话的何安其实是有小心思的,每次大郎听戏的时候都会特别认真,而且重要的是眼里只有他。 如果何宁知道何安的想法一定会。。。。。。定会。。。。。。会。。。。。。哑口无言。能解释什么呢,难道要他说:其实我看的不是你,而是你吐出的字?还是说:我认真的眼神只是在渴望知识? 然而,何宁并不知道何安心中所想,所以,他还有心思突发奇想。 “不听戏了,我教你唱首歌吧!” 其实何安会唱的戏曲还是蛮多的,但将近四年朝夕相处的时间,再多的戏曲何宁也听过几遍甚至几十遍了,曲子里的字他也早就熟练掌握了。 这脑中突然蹦出来的想法让何宁越想越兴奋。对啊,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自己教何安唱现代的歌曲,再由何安的嘴唱给自己听,不知道这样还能看到字吗?何宁有些期待,何安却有点蒙。 “诶?大郎有会唱的新曲子吗,以前怎么没听大郎说过呢?” “我唱的不是戏曲,而是一种新的曲风,你跟着学就行了。” “哦,好的大郎,我准备好了,你唱吧。”只要是曲子,何安就有信心能学会,这可是他的强项呢,一定不会让大郎失望的。 跃跃欲试的何宁已经开始在脑海里搜索起来了,前世为了压制寝室里那根麦霸,他和其他几位舍友可是下了大功夫练歌的,现在他记忆中没有一百首也得有几十首了。 何宁一开启大脑的搜索引擎,立马蹦出来十几首,可是选了半天何宁都不满意。这时候,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旋律,可何宁觉得这首一点都不酷,想要直接忽略去选别的。 然而,这个旋律仿若入侵的病毒,迅速侵占并瘫痪了何宁的搜索引擎,让何宁的脑中除了这个旋律别无他选。无奈之下,何宁只得把他唱了出来。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 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 静静为我开着。” 旋律一出口,何安就被这白话的歌词给惊到了,这样直白□□的词,还真的是。。。。。。很。。。别致。。。 何宁虽然觉得民谣和他一点都不搭,但既然已经开口唱了,他还是决定完整的唱好。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他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唱着唱着,何宁的心静了下来,思绪却翻涌起来。 不知怎的,他想起了前世的一个身影,似乎也明白了为何自己脑中一直盘旋着这首曲子。 “啦……想她., 啦…她还在开吗 啦……去呀!” 原来,自己印象最深刻的不是唱了几十遍、练了上百遍的流行曲,而是听妈妈哼了十几年的民谣。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 原来,唱什么歌不是重要的,唱歌的那个人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 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 四年前想起记忆里的那些身影,也许他还会伤心难过的流泪;可过了这四年,再想起来,何宁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他们的笑脸。那些美好的人儿真是让他思念呢,他们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抚慰了他的心,带给他勇气和希望。 妈妈,我这是成长了吧。 “啦……想她, 啦…她还在开吗 啦……去呀!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他们都老了吧 他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不知什么时候,何安已经停下了手里的活,安静的听何宁唱完了一整首。 他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曲子,也不知道这首曲子叫什么,但他却从何宁的歌声里听到了怀念、依恋和美好。 他不知道何宁唱这首曲子的时候心里想起的是谁,但那些人一定很幸福,因为,他们住在大郎的心里,最柔软那处。 用心唱的歌都是有魔力的,唱歌的人,用它回忆,铭记;听歌的人,用它走进歌者的心里。 一曲唱罢的何宁心中平静而满足,回过神来,却有点小后悔。 他想自私的霸占这首歌,将它和记忆中的那些人儿烙印在一起。不愿别人唱出来,赋予它其他的意义。 “咳咳,嗯,那个我们换。。。。。。(一首别的歌)” 话还没有讲完,何宁就被何安看自己的眼神给雷到了。 是他看错了吗,那泛滥着母性光辉的爱意不是用在小何楠身上的吗? “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我又不是小何楠!!!” “大郎,我会永远对你好的。”何安凝视着何宁的眼眸,仿佛沉溺在对方的世界,不知不觉地,许下了一生的承诺。 然而,对方好像关闭了雷达,接收不到信号一般,僵硬的抽了抽嘴角。 何宁:怎么有种爱情偶像剧男主角表白的既视感? wtf,果然,每天一碗羊奶的成长计划还是得尽早开始的好,也别明天了,他觉得今天就不错! 在这种尴尬的时刻,好基友王章沐从天而降。 “喂,宁子,在家吗?” 何宁:不愧是我的好兄(基)弟(友),这份情,兄弟我记住了。 “哎,在的,快进来吧。” 看到何宁飞奔出来的那一刻,走到门口的王章沐楞了一下,这门没锁啊,所以,他是专门来迎接我的吗? 我兄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热情了?好不适应呢! “咦,这是上次你说的那两条小狼狗吧?” 愣在那里看着何宁“热情地”替他卸下背上的竹筐,王章沐还没有从这诡异的画风中苏醒过来,反应有些迟钝,但何宁兴趣盎然的样子还是让他很高兴的。 “对啊,一公一母,怎么样,还不错吧?” “嗯,小家伙还挺有精神的,起名字了没有?” “没呢,听我大伯说,狼狗很通人性,最好还是由它的主人给起名字。你就想想随便起两个吧。” “嗯,那就叫大黑和二灰吧。” 第37章 工作室 大黑是一条全身黑毛的小公狗,二灰是一条两耳尖有灰毛的小母狗。两个名字虽然起的很随便,却十分贴切,让人一听就能分辨出来谁是大黑,谁是二灰。 今天何家大部分人都去镇上了,留下何宁与何安看家。哦,对了,还有将满四岁的小何楠,正在大哥何宁的屋里呼呼大睡。 院子里还是挺冷的,何宁便将王章沐带到了正厅,准备说会儿话。 两人刚坐好,何安便端着加了糖的热水进来,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咳嗯,楠楠快睡醒了吧,你去屋里看着点,别等她醒了找不着人哭。还有,把这两只小奶狗也带过去,找个暖和的地方安置了。” 何宁低头喝了口热水,淡定(?!)地把人打发了出去。 坐在一旁的王章沐眼见何安黯然离去,终于意识到这两人之间气氛的怪异了。“你俩吵架了吗?平日里形影不离的,怎么今儿把人给赶出去了?” 话刚出口,还没等何宁反驳,王章沐就反应过来自己话里有误,改正道:“不对,你俩应该不是吵架了。毕竟,何安那么听你的,我看是你自己生闷气吧。” 本来,听了前半句,何宁还觉得王章沐孺子可教;可等后一句听完,何宁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怎么能指望狗嘴里吐出象牙呢? 两人刚认识的时候,因为不熟悉,何宁只看到了王章沐过硬的技术以及举一反三的思维能力,觉得他会是个一起搞研究的好伙伴。而等认识的时间长了,何宁渐渐发现了王章沐性情的另一面,这家伙看事情看得清楚但说话从不愿粉饰,常常用他清晰的逻辑思维能力以及最直白的陈述句让周围的人中枪。 何宁这样还算好的,受伤的只是性格,最惨的就数李蛋儿了。 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是这样的: 李蛋儿:“宁子,在家干嘛呢,嗨,别窝家里玩那些木头疙瘩了,溜冰走!今天有一场咱们队的比赛,你不去,大伙儿玩着都没意思了。” 王章沐:“他不去。” 李蛋儿:“呦,这瘦竹竿儿谁啊,一边儿凉快去,我可没空搭理你。” 王章沐:“我是王章沐。” 李蛋儿:“你是王樟木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李槐木,脑子进水了吧你?” 王章沐:“第一,我说我是王章沐,只是回答了你的问题;第二,即便你是李槐木,也和我没关系;第三,我的脑子明显没有进水,反而问出这种问题的你更可能脑子是不健全的;第四,你们溜冰比赛叫宁子去,不是因为他有意思,而是因为他多带过去一双溜冰鞋你们能玩儿得更有意思!” 王章沐不紧不慢地列出四点,一条条先是将李蛋儿话中的逻辑粉碎成渣滓,再严肃地质疑了对方的智商,最后,将李蛋儿隐藏的小心思剥皮抽筋地公之于众。 站在一旁还未插上一句话的何宁仿佛看见李蛋儿身上被□□打成了筛子。 后来,要不是何安怕他俩打起来伤及何宁,或者弄坏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一场血案怕是避免不了的。 所以,听到王章沐揭自己的短,何宁也没有放在心上。这种时候,转移话题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今天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好我明天去你那儿取吗?” “我的那架筒车做的差不多了,正好过来看看你这边的进度怎么样?” “这么快!离春耕还有一个多月呢?” 何宁算过时间,过完年开始做真好来得及,王章沐这么快的速度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还行吧,我看店里的几个学徒挺‘热心’的,就让他们帮着打了下手。” 何宁与王章沐心里都清楚,他们哪是热心啊,想偷师才是真。 不过两人对此都不是很在意,没有专利保护的年代,在意这些才是自讨苦吃,毕竟,民间高手如云,山寨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何宁可以利用他的创造力不断推陈出新,将创新与“何氏出品”捆绑,在层出不穷的山寨品中立于不败之地。 而王章沐却是真正的不在意,在他的眼中,筒车只是他遇到的一道有意思的题,他享受的是解题的过程以及解出答案的快感,而不是这个答案能给他带来的利益。 “既然,你那儿有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那剩下的一架就交给你了。” 何宁的爽快让王章沐惊讶了一下,不过,两人也不是第一天认识的了,结合何宁平日的为人,王章沐意识到:有这样的胸襟,他的这位好友怕是野心不小啊。 “章沐,制作筒车这段时间,我心里一直有一个想法。” “关于你我的?” “是的,我想,既然你我都对机械更感兴趣,不如成立一个工作室。我俩只用研究我们感兴趣的,研究出来的成果可以像我们‘何氏摇篮’那样,自己保留核心技术,并在核心零件上留下我们专属的标记,旁的零件可以交给别的人去做,按件给他们结算就是了。这样,赚得的银钱又可以继续支撑我们研究新的东西。” “听起来不错,我对研究成功的东西没什么兴趣,做标记什么的也无所谓,那些核心技术什么的你也可以自己看着办。但是有一点,如果你可以保证的话,我就答应你。” 听到王章沐如此说,何宁会心一笑:“我还不知道你吗?我可以保证,将这个工作室扣除日常开支以及你我二人每月固定收入以外的所有所得,供我们研究所用。” 两人达成了共识,又商量起工作室选址的事情。 王章沐:“我觉得你家旁边就挺不错的。村子里安静,地方也宽敞,重要的是挨着山,取材也方便。” “?这里离镇上还是挺远的,你老这么跑来跑去的吃得消吗?” “那我就不回去了呗!给我整个睡觉的屋子就行。” “不妥,你家里不是已经给你说了镇上的亲事吗,总不能让人镇上的姑娘家嫁了你反住村里头吧!” “哎~女人就是娇气!麻烦!” “得了吧,人姑娘愿意嫁给你,你就烧高香吧。也不看看村里到你这年纪有几个还没成亲的?” 王章沐今年十七,虚岁都十□□了,村子里他这般年纪的早成家了,即便是在镇上也算是晚的了。 但这种话题涉及到对方的家事,何宁也只是点到即止,没有多说。 “我看还是在镇上租一家带后院儿的店面比较好,平时我们就在自己家里做,每个月定个时间到店里碰几次面交流一下成果。前面的店面可以卖我们做出来的东西,后院不用太大,够我们捯饬就行,店里还得再请个帮忙记账的。” “行,就按你说办吧。” 两人又商量了日期,将事情确定了个大概。 眼见天色不早,王章沐也准备回去了,临走前,又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有件事儿我得提醒你一下。我大伯最近进山好几次碰到打西边儿来的流民,你们村子也挨着山,最近还是注意点的好。” 王章沐临走前的一句话让何宁心中生了警惕。 从西边来的流民?难道西边边境出了乱子不成,天灾还是*?西边离中原可不远,流民都到这了,朝廷是否知道,是否安排了应对措施呢? 这些问题何宁都不知道,但他知道不能坐在家里等消息,村子里信息闭塞,等消息在村子里流传开就晚了,最好还是到镇上甚至城里打听打听才好。 但是,去镇上一趟容易,去定中镇附属的伊旸城一趟就有些麻烦了,听说需要从镇上坐船走一段水路,到城门边的小码头下船再走一段才能到。如果要打听消息的话,来回一两天是不够的,至少也得三五天,家里肯定不会同意他单独去伊旸城的,就是带上何安也不行。 所以这两天的何宁除了赶工筒车外,还得留意着找一个合适的契机,说服家里人去伊旸城走一趟。 这样的契机不好寻,村里的人一般都不进城,定中镇够大够繁华,镇里的商品完全能满足附近几个村子的需求。而且,在大家看来城里的人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万一不小心冲撞了,准没好果子吃。再加上城里干什么都得要钱,卖的东西还比镇上贵好多,一点都不划算。所以,村子里大半辈子没去过伊旸城的,大有人在。 何宁要找这样的契机还需费些心思,不过,他每天要做筒车,还要帮着何大爷跑祠堂建造的事情,能抽时间到镇上一两次已经是不错的事情了。 好在最近筹资的事情忙得差不多,开始准备青砖、石料、好木材等建筑材料了,何宁也跟着买材料的到镇上多跑了两趟。 几次下来,也确实发现镇上的乞丐比往常多了,码头上揽活儿的也多了好些瘦骨嶙峋的汉子。何宁打听了几次,有的说是强盗团伙儿太凶残,杀人劫掠无恶不作,有的说是山神发了怒让山上的泥水淹了庄稼和房子,有的说是发了大水。 这些人的说辞不一,让何宁担心事情可能不会那么简单。 第38章 办法偶得 如果只是普通的天灾导致当地居民流离失所的话,不该是这种众口铄金的情况。当然也有可能因为这些人不是同一批流浪到这里的,所以理由不同。 但是天灾这种不可控的因素其实也是有一定规律的,夏国版图不小,几乎每年都有地方发生天灾。而地处中原这种南北交通要道的地方,流民的流入流出量正常情况下是在一定范围内上下波动着变化的。 在一定范围内,流民数量的增减是正常的,但如果波动超过一定幅度的话,可能就是影响因素中的一个或多个发生了比较严重的变化。这样的因素一般可能是很严重的天灾,或者是性质比较恶略的*,也可能是祸不单行,天灾给了恶人生恶的动机从而引发出更大的动乱。 这三种诱因中,第一种是相对来说最好解决的了,虽然天地间的灾难不可预测,但只要当地政府及时作出合理的补救措施,中央统治机构调配合宜使后期医疗、救援措施跟上的话,就能将伤害降低。 反而后两种有人的推动会使情况复杂化,也会是事情解决起来更棘手。因为,比天灾更莫测的是人心,每场人为灾祸的背后隐藏的可能是错中复杂的社会关系。这样的灾祸仅靠调配人员、物资救助补给是不够的,真要解决起来可能会引发政治、军事上的动荡。 当然,以上这些都只是何宁的推测,他更希望是自己胡思乱想了,什么天灾*根本就没有发生。 可他有关爱他的家人,有知心相交的好友,这些羁绊是他存在的重要意义,也是他要努力保护的。 所以,他需要预测将来可能面对的各种情况,提前做好准备的打算。 “大郎,羊奶热好了,喏,现在喝了吧,不烫口的。” 自从何安把奶羊带回来,何宁是坚持每天睡前一碗。 等何宁喝了羊奶,两人各自收拾一番,躺到床上准备睡了。 何安却侧过身看着何宁背对着自己的身影,似有所思。何宁最近总是心神不定,做事也是捏儿捏儿的没有精神,还时常发呆。 这些变化何安一直看在眼里,一开始还以为是他做木工的时候遇到了难题。毕竟,以前也遇到过几次这样的情况,何安知道何宁那不是在发呆而是在思考问题。但这次,何宁思考的时间也好几天了还是不在状态,何安就有些担忧了。 “大郎,你最近碰到什么难事了吗?怎么看起来不开心呢?” “。。。。。。” 何宁没吭声,何安却知道他还没睡,这几天何宁都是到很晚才睡着。 “你不说,那我猜猜好了。” “。。。。。。” 何宁依然没有回答,何安只当他默认了。 “现在,筒车已经做好,只等着通知李管家派人来拿了,所以,应该不是筒车的事情。再加上最近为了建祠堂的材料,你一直往镇上跑,难不成是有什么材料很难买吗?” 何宁虽然听到了何安的话,却依然装睡不回答,心里还对何安的话嗤之以鼻。 何宁几次去采购建材都是跟着大人们去的,何安没有去,所以对镇上的建材市场不太了解,并不知道镇上卖石料、砖瓦、木材的店有好几家,建祠堂的好材料根本就不缺,也不难买。 诶?不对,镇上普通的材料是应有尽有,但好的材料总是稀缺的,自己可以说服大家到城里买一些镇上没有的好材料啊!想必,为了建一个体面地祠堂,大家也愿意多花些心思到城里买好的。 想到此,何宁的眼睛在何安看不到的角度亮了,困扰自己几天的问题,就这么在无意间找到了解决之法。心情激动之下,何宁猛地坐起身,转过来面对着何安,用他在黑暗中依然闪亮的的眼睛盯着对方。 “那,那个,刚刚都是我瞎说的,大郎,你就当没听到好了。” 何宁发亮的眼神让何安感觉毛毛的,黑夜的掩饰中,他没有发现对方的兴奋。 “哼,确实是瞎说,不过看在你提醒了我的份上,记你一功。” 过了那个兴奋点,何宁收回了投诸于何安身上的眼神,也终于意识到春天夜晚的寒气,赶紧拢了拢身上的棉被,回到了暖和的被窝里。 “能帮到你就好,不用记什么功。” 何安心中高兴,却不居功。在他心里,能解开大郎的烦恼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奖励了。 “是吗?即便这一功可以让我答应你一件事,也不用吗?” 何宁嘴上诱惑着,心里却腹诽着:哼,小样儿,给你就接着,装什么高尚! “不(用)。。。。。。” 何安刚准备爽快的拒绝,却突然想起何老娘前几天向他询问大郎日常作息的事情。他已经不是前几年那个以为拉拉手睡在一张床上就能生宝宝的小孩子了,听得懂何老娘真正的意思。但事实是,直到现在大郎还是个孩子,没有知人事的迹象。当时,何老娘的急切与失望让何安很是不忍。 即便不为何老娘,何安自己也很期待能拥有两个人的宝宝。虽然,何宁让他管钱,将他当做妻子对待,但他毕竟年纪小,不懂人事,两人也从没有亲密的接触过,何安害怕当何宁真正懂事的时候,会讨厌和自己做亲密的事情,就像四年前的那句“不愿意”。 如果能有这么一个真正将自己和大郎捆绑在一起的机会,那就让他自私一次好了。 “不,我用!” “又是‘不’,又是‘用’的,到底是用还是不用啊?” “用,用,我用!” 听到满意的回答,何宁撇了撇嘴,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何宁找爷爷商量了到城里买好料的事情,何大爷见孙子如此有心,十分高兴。但这毕竟是关乎整个北李村何氏的事情,何大爷不能一个人独断。 好在大伙儿这两年又是种西瓜又是做零件儿的,赚了不少钱,倒也愿意把祠堂建得更结实更体面些。 何宁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便预定了一个进□□额,这才算是放了心。 离进城的日期还有两天,何宁看着院子里提前做好的筒车,想着先去李管家那里通知一下,确定好安装筒车的日期。 李地主家的宅子具体有多大何宁不知道,但至少也得有三进。 这样的大宅子正门只有一个,但侧门却有好几个。基于和李管家之间的交易,何宁倒是从其中一个侧门进去过几次,跟守门小厮也熟悉了。 一开始,小厮见了何宁,一番询问后,还要进去通传一声,得到回复后才放何宁进去。后来几次,不知是得了李管家的吩咐,还是小厮自己躲懒,询问后就直接让何宁自己进去了。 不过这一次,何宁向守门的小厮交代了来意后,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被放行。不仅让他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最后进去的时候,还是被另一位小厮一路引领着到了李管家处理事情的地方。 这样的待遇何宁可没有自以为是的认为是尊重,反而有些监视催促的意味。 等到了地方,何宁却没有见到李管家,反而见到了一位孙管事,听这位孙管事的意思,是李管家将筒车的事情交给了他,以后也由他和自己联系了。 对于见到的是谁何宁倒是无所谓,只要是个能办事的,让他把这笔交易做完、做好就成。 两人目标一致,很快就商量好了具体章程,约定了日期。 等何宁办完事从李宅出来,回家的路上越想越肯定一点:李宅的氛围和往常很不一样。 首先,往来下人们行色匆匆,神情比往常严肃许多;其次,李宅子里面的戒备也比以前严了不少;再者就是,上次约好的李管事不仅没有出现,他派来的这位孙管事好像也很忙的样子。这一点上,虽然孙管事和他交谈的时候没有表现出急切的样子,但交谈的过程中,对方言语简洁而高效,甚至连基本的寒暄也给省了,这就有些不符合常理了。 一开始,何宁以为李家是因为意识到当地流民变多了,所以提前布置下防御措施。可后来一想还是不对,流民又不是强盗,虽然他们的数量正逐渐增多,但还没到对高门大院的李宅产生威胁的程度。 而且,如果是为了抵御暴动的流民,不是应该在宅子外面增加防卫,起到威慑的作用吗?可李宅却是恰恰相反,完全一副外松内严的样子,宅内的这些反常在宅子外面不漏丝毫,和平时没什么差别。 如果不是何宁进到了宅子里,恐怕也不会发现李宅里的这些端倪。 这样的布置不像是抵御或者防伪,倒像是在护着什么还不让宅内走漏风声。 难道李大地主得了什么好宝贝不成?何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家财万贯的李大地主什么宝贝没见过,哪里会因此而失了常态。 何宁想不明白,却没有继续探究的意思。 这样的人家秘密多,自己若想一辈子安安生生的度过,还是不要好奇太多。 但,命运有时候总是任性地朝着与希望相反的方向发展。有些麻烦,确实是你不招惹就不会有;而有些麻烦,即便你不招惹也摆脱不了。 第39章 李宅异动 李宅一偏房内,一个中年男子一脸难办的样子,正跟一名十五岁左右的少年解释着什么。如果何宁在这里的话,一定能认出来,其中这位中年男子就是自己来找的李管家。 “二少爷,不是我不愿意帮您,实在是老爷有过交代,我这要是帮了您,不就等于违抗了老爷的命令嘛!” “嘿,少拿我爹来吓唬我,你不说我不说,爹怎么会知道?”李管家的说辞让李瀚很是不爽,这不是明摆着推脱嘛! “哎呦,我的二少爷啊,我只是个管家,老爷是家主,这家里哪有老爷不知道的事啊!” 李管家能爬上如今的位置,自是十分了解上面人的性子。家主李能富治家有道,最不喜欢的就是下人的欺瞒。他作为李家唯一的管家,还想在这位置上多干几年,不想自毁前程。 “你少在那儿敷衍我,也别啰嗦了,办不办给句痛快话。” “二少爷,您也别为难小的了。要不这样,您让小姐给个准话,我准能替您把事办好。” “你这不是废话吗?小妹要是能答应我还用得着来找你?” “二少爷啊,老爷和小姐都不同意的事,您来找我也没用啊,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 “行了行了,这件事儿你办不了,那给我支二百两银子总可以吧?”李瀚性子急,又怕时间长了被路过的人给看到,但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二少爷,您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小姐管家,我怎么能越过小姐给您支银两使啊?” “你,你,真是个不知变通的木头!哼!” 见怎么也说不动对方,不远处又有脚步声传来,李瀚终于失了耐心,愤愤离去。 李管家看着对方怒气冲冲的背影,摇了摇头,心下有些叹息:我的二少爷哎,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啊! 不提李瀚的怒而离去,单说目送完李瀚的李管家,此后是分秒不敢耽误地往一个地方赶去。而李宅的下人们都知道,那个方向是小姐平日里办事儿的地方。 “听说二哥去找你了?” 刚被请进屋里的李管家还未开口,就听坐在那里看账本的李欣然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直惊得刚进门的李管家在这乍暖还寒的春天冒了一身冷汗,小姐这才掌家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将宅内的消息掌握到如此灵通的地步! “是的,小姐,二少爷托我秘密到外面给他制一把趁手的兵器。”这种时候,傻子都知道老实交代才是上策,得罪二少爷什么的,能比得罪直属上司严重吗? “我就知道,不让他碰家里的兵器,他就会想着招儿的自己乱来。李斩,最近多派些人手看着点二哥,尤其是父亲在伊旸城的这段日子,把人给我看牢了,否则,为你是问!” “是!”对于李欣然的要求,李斩从来都是尽心尽力。 “还有,别让二哥扰了大嫂。” 李欣然话中的意思在场的人都明白,无非是怕李瀚到大嫂那里求情。 两年前,李家大郎李皓迎娶了伊旸城的一名世家女魏氏为妻,该女虽为庶出,却家教严明,举止有度,不仅将李家内宅打理的井井有条,还对下面的两个弟弟和幺妹甚为疼爱。 去年秋天,李家长媳又传出有了身孕的喜讯,让李家上下高兴的同时,也真正意义上的接纳了这名女主人。 只是,关乎李家下一代的这一胎有些不稳,大夫也劝告魏氏少操劳多休养。 魏氏第一胎不稳,也知道自己应该放开家里的事情多休养。正好,李欣然到相亲的年纪,是时候学些掌家方面的事了。魏氏便将掌家的事情一点点教给李欣然,自己也逐渐放手不管,安心养胎了。 李欣然作为李家全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虽然性子霸道还有些任性,但也不是那不分好歹之人。大嫂魏氏自嫁过来起,对小辈们颇为关爱照顾,对下人们赏罚分明、有度,举止间散发的属于女人独有的柔软而坚韧的魅力让李欣然折服。 所以,让李家全家都没办法的小公主李欣然,却愿意听这个大嫂的话,收了心思专心学习,帮助大嫂分担家事。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从未涉及过掌家领域的李欣然学习起来,很是得心应手。尤其是在洞察力上,就连教她的魏氏也是自叹弗如。自她处置了几个欺瞒他的下人杀鸡儆猴后,李宅就再也没有胆敢小看这位小主子的下人了。 自她掌家以来,认真跟着大嫂学了不少事,几个月的时间已经让她做起家事来得心应手了。李家众人也渐渐不再将她当小孩子看待,包括父亲李能富以及他的三位哥哥,也愿意跟她透露更多家里她以前并不知道的事情。 对于李欣然,他们愿意一直这么宠爱她一辈子,但并不代表要将她养成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真正的宠爱不仅是宠爱当下的她,还要为她的将来做负责任的打算。 学习得越多,了解的越多,李欣然也成长的越快。刚过十岁的她已经懂了不少事,也渐渐改变了自己好玩的心态。 认真起来的小公主俨然正在朝着家里另一根顶梁柱的方向迅速成长。 而这次李能富到伊旸城赴宴的真正的目的,只有李父和长子李皓知道,就连长媳魏氏都被瞒着。 可身为李家现今的掌家者,李欣然熟知家里每分钱的动向。 十几匹高价买进的良马,家中侍卫增发的利器,父亲有反常态的高调赴宴,以及大哥暗中的动向,种种不同寻常的迹象之下,即便无人告知,李欣然也察觉出了家里的不同。 但现在的李欣然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纠缠大人的小孩子了。虽然发现了这些不同,她却也没有非要刨根究底,反而默默地帮助父亲和大哥遮掩。 而这也是她为何如此严管自家二哥的原因了,毕竟,父亲走之前反复交代过不让二哥接触兵器,她虽不懂,却不妨碍贯彻执行。 时间在李欣然学习掌家中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就到了何宁一行人出发去伊旸城的日子。 这日一大早,何宁就被何安叫醒准备收拾收拾出发了。 来到这里这么多年,何宁依然不习惯没有闹钟的日子,还好何安的生物钟比闹钟还准,有何安叫他起床,他就不用担心起晚了。 “大郎,等一下先别穿鞋,我给你新做了一双,你试试。” 何安做衣服的技术不怎么样,但力气大,纳的鞋底很是厚实,做出来的鞋也很合何宁的脚。两个人你喜欢做,我喜欢穿,这就是生活默契。 “现在这双就挺好的,干嘛换新的穿?” 何宁已经习惯了乡下人勤俭节约的生活,以往的鞋子总是穿到磨破了才换新的。今天何安主动地“奢侈”了一下,让何宁还挺不适应。 “这不是要到城里去吗,出门在外还是穿的体面些好。” 说出来的只是原因之一,其实,何安这几天心里发慌,总是害怕何宁在外面受罪。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是自己担心过度了。毕竟,这是何宁第一次出远门,还没有自己在身边跟着,所以才思虑过多。 为了安抚自己,何安只得在何宁的衣服以及银两上下功夫,将鞋底加厚加厚再加厚,劝何宁再多带些银两傍身。 何安的不安何宁看在眼里,虽然他觉得不过是进一趟城,在前世也就是几站公交车事儿,又是跟着几个大人,根本不会有什么差错。但为了让何安放心,何宁还是戴上了一把以前做的袖箭。为了携带方便,不露马脚,成品箭枝只带了三根,但金属箭头倒是备了数个。 “喏,这把袖箭的威力你是见过的,我带上它,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何宁的举动让他安心不少,但想了想,还是将对方头上的发簪取下,换了一跟流线型的木簪。 这把木簪看似普通,其实内涵乾坤。簪头旋转一圈,抽出来,里面却是金属利器。打眼一看像是出鞘的剑,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把“剑”通体流线型。“剑身”的两端是圆滑的,中间呈扁平状,而且开了刃儿,尾端尖细而锋利。 这把木簪可以作为临时的工具,也可以作为伤人的利器,难得的是隐藏在不起眼的木簪中,常人根本不会注意到。 “行了,加上这根簪子可足够了,别再添了。我跟着何叔他们能有什么危险。反倒是你们,在家里要多多注意附近流窜的流民,我以前做的那些武器你都知道怎么用,也知道藏在哪里。我和我爹爹一走,家里就托你和小叔照顾了,必要的时候,安全第一。” 何宁口中的何叔就是何小天的父亲何奎,一位为人实诚、仗义的猎户好手,也是当年何宁刚穿过来时见到压着何小天来道歉的彪形大汉。 为着自家儿子将人伤的差点没命,后来还傻了一段时间的事儿,何奎总觉得对何宁怀有愧意,后来还将何宁认为了干儿子,传授了不少打猎的本领。还因对何宁太好的事儿,让何小天吃过好几次醋。 何奎常年进山打猎,也认识些药材,运气好遇到极好的货色就会跑到伊旸城里出手,能得到比镇上多出一倍的价格。所以,有去过几次城的何奎随行,大家都觉得安心不少。 两人在屋里互相交代的时间,何宁也已经收拾好了,等外面有人喊时,就直接出了屋子,跟院子里的父亲回合,拿了几块儿母亲早起烙的饼子,就出发了。 第40章 城内城外 古代的治安不能和现代的相比,何宁不能把自己和家人的生命安全完全寄托在未知的保障上。当灾难来临,人们首先要依靠的就是自己。若要保护自己和身边重要的人,就必须增加自保的力量,然后,才考虑依靠他人的救助。 这一点,尤其是在法律意识浅薄、科技技术落后的封建社会,将会被无限放大。毕竟,在没有快捷的信息传递渠道和交通方式的情况下,他人的救助效率是大打折扣的。 因此,来到这里的四年,何宁除了研究农具,改良家具,花费时间和精力最多的就是研制武器。不为金钱利益,只为生存在这样的时代中增加自保的筹码。 由于,金属武器制品受到官方的管制,对于像他们这样无势又无利的平民来说,想得到一把像样的金属武器,比如大刀啊,剑啊是很难的。何宁只能寄希望于研制出木制武器,其中必须为金属的部分,就只能借着打造农具的名义托人加工了。 这样做一次两次是没什么问题,但做的次数多或者数量多就会引起注意和怀疑。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何宁是不可能大批生产的。 做的最多的是弓、弩、袖箭等远距离武器,还有一些像发簪一样比较不起眼的防身小暗器。 其中,弓做的没有弩多,毕竟,弩的操作简单易上手,不仅对使用者的要求低而且命中率高威力强。但弩太显眼,何宁做几把,除了实验效果的时候试了试,又教了何安操作后便再没拿出来过。 相对来说,弓就比较常见了,普通猎户几乎都会做。何宁做了几把简单的小竹弓,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就能拉开。又在家里的桂花树上绑了一块木板当靶子,因为使用的箭枝是没有金属箭头的木尖,家里面的人都拿它们当玩具玩儿,就是何柳与何杏有兴趣的时候都会射着玩儿。 除了一般的弓,何宁也做了两把反曲的复合弓,用料极其讲究,威力大但需要的人力也多,何安也只能将将拉开,以他现在的力量是绝对拉不满的。 这两把精品弓,何宁送给了何叔(即:何奎)一把,感谢他的照顾并传授他打猎设陷阱的本领。另一把,就只能暂时放在家里蒙尘了。 至于袖箭,何宁倒是做出来两种:一种不能连发,但体积小、易隐藏,可以贴着手臂捆绑,也是他这次进城身上带的;一种是根据梅花袖箭的原型做出来的,可以装剪六只,连发数箭,缺点是不能直接贴着手臂束缚,需得隔开一段距离,隐蔽性受到限制。 这些武器自做出来之日起,这是何宁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佩戴使用。虽然都是他亲手设计制作出来的,但他也真心希望不会有使用它们的那一天。 这次伊旸城之行虽然是为了进购建材,但好的建材价格绝对是普通建材的好几倍,这就注定了他们买的量是不会多的。 因此,为了节省不必要的开销,这次进城只有五个人,四大一小,何宁是其中唯一的一个未成年。 从外表上看,一副没有开始发育的身材加上一张很是秀气的白脸蛋儿,怎么看怎么瘦弱易推倒,不认识的说不定还能给当成女孩子。 但就是这样的小身板,一路跟着四个大人的步伐从没喊累过,不仅如此,仔细观察的话,就能发现这小子脸不红气不喘的,好像疾走三公里的人不是他似得。 这样的体力与耐力让同行的另外两名大人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目露赞赏。见此,一旁同行的何大柱与何奎两人,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感觉。 一行人走完陆路走水路,等到了伊旸城外,早已暖阳高照,大概十一点左右。 下了船往城里去的路上,道路很宽,土地也被压得很实,两边都是并不怎么茂密的树林。在这样的树林里,却有不少顶用树枝、草绳和碎布料搭起来的简陋“帐篷”。这样的“帐篷对于遮风挡雨的作用微乎其微,但里面却住着不少无家可归、漂泊到这里的流民。 越是靠近城门附近的树林,这样的“帐篷”越少,但道路两边跪在那里身上插根草的男男女女却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是没有成年的小孩。 何宁他们路过的时候,还遇到一个像是人牙子之类的人物,他一出现,两边身上插草的人就像看到了生的希望一般,蜂拥而上,你一句我一句争着抢着推销自己。而人牙子却面露不耐,一边像挑大白菜一般挑挑拣拣,一边口吐脏话谩骂着,似是对这批“货”不甚满意。最后,终是勉勉强强的选了三个女童两个男童,只付给他们每人一袋陈粮。但拿到粮食的五个孩童都很高兴,将手中的粮食给了“帐篷”里的家人后,就跟着人牙子走了。 相比于北李村和定中镇,这里的流民更多。 一路走过来,何宁五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何氏当年也是因为灾年而迁移的,不同的是,他们离开的早身上还带有家产,加上有同行的族人互相接济,才没有沦落至流民的地步。 虽然,何氏已经在北李村扎了根,繁衍了几代人,但每一户的老辈们都会不厌其烦的对小辈们讲当年迁移路上的不易,一是让他们知道好日子来之不易;二也让他们明白:果断、团结和坚韧可以让人在困境中得到重生。 所以说,面对这些流民,何氏的族人会比别人更加理解那些流民们对生命的渴望,以及对未来的迷茫。 等离开了那片“人口买卖市场”,五个人虽然没人开口说话,但都在心里计算着,身上带的钱该怎么省着花,才能多买些粮食多救一条人命。 伊旸城下,青砖高墙,气势磅礴,守卫威严,装备精良,神圣不可侵犯。 伊旸城内,道路平坦宽阔,房屋鳞次节比,街道规划的合理有序,往来行人衣着整洁、布料上乘。两边的杂耍也是精彩连连,生动有趣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做吃食的摊位花样一家胜过一家、香味一股盖过一股。场面喧闹火热不可一言以毕之。 毋庸置疑,这里很繁华,气质很高大,相比之下,以前还觉得繁华的定中镇在伊旸城面前似乎被比成了矮穷挫。 即便是刚刚还心情沉重的五人,进了城门猛地换了一片天地,也被这繁花似锦的大城市风采迷了眼,晃了神儿。 但回过神来,恰恰是这般的繁华让一路走过来的五人心中五味杂陈。城外饿殍遍野,城内欢歌笑语。他们到底是该可怜那帮流民投错了胎,生错了地儿?还是该怪这群过的繁花似锦的人心比霜凉?或是该埋怨住在城里的官老爷们视人命如草芥? 这是何宁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直面这个时代的残酷。 这里不是战场,没有鲜血,没有硝烟,没有断肢残臂。但无端的,何宁就是觉得这里到处都是血淋淋。 比刀剑更残忍的是人心冷漠。 看天色已经到了午时,可五人都没什么心情吃饭,何奎就将大家带到自己以前每次进城落脚的一家客栈。 这家客栈面积不大,只有两层楼高,后面带个小院儿,价钱虽比镇上的高,但这里也算公道。这样的规模在定中镇可以数一数二,但在伊旸城,估计连三星级都算不上,有点身份的人根本不会选择住这样的地方。 但这样的客栈却是南北往来做小生意的,去外地寻亲戚的,跑江湖的等等等,各种三教五流的聚集之地,什么样儿的人都能碰到。 对何宁来说,这里简直就是打听消息的绝佳场所。 他们一行五人来到客栈也没定单独的房间,就定了五个通铺,跟店里的小伙计要了些水喝,就着自己从家里带的干粮打发了午饭。 等大家都解决了午饭,何奎就和大家商量着,可以尽早去卖材料的地方多转转打听打听、相看一番,早点买好材料早点走,还能省下住宿费。(给外面的流民多买些救命的粮食) 对此,四人都很是认同。 稍作休息后,大家按照商量好的,留下何宁在客栈里看守行李(很少),其余四人两两一组分头打听,并约定下午天黑前回客栈交流打听到的消息。 等四个大人离开了客栈,何宁便收拾了一下几人并不多的行李,将其规整到一个布袋子里随身携带上。 来到客栈的大厅里,何宁找了一张角落里的桌子坐着,倒了一杯白水放在面前,眼光却状似看向不远处的窗外,实则一直用余光暗中注意着客栈内来来往往的人群,耳朵也支楞着,不放过一条小道消息。 此时,已经过了正午,来店内用餐的人只有了了几桌。 何宁也不着急,时而抿口水,时而低头思索,一点儿也不引人注意。 吃饭的人来了,吃饭的人走了,何宁依然坐在那里。 住店的人来了,住店的人上楼了,何宁还是坐在那里。 第41章 推测 何宁这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整个人安静的像是不存在,连店里的小二也把他给忽视了。 不知不觉到了下午茶的时间,店里的人也多了起来,楼上房间里也下来了几个,顿时,安静了半晌的客栈又热闹起来。 “小二,先来两壶好酒,再给大爷们上两桌好菜,酒要够劲儿肉要足!” 客栈门口,人未到声先至。 等此人话毕,众人抬头,只见一群七八个壮汉风尘仆仆的进了客栈的门,打头的壮汉身量高气势足,喊起话来中气十足。 “好嘞,客官稍等,咱这就去给您取酒报菜来。” 一见来了大买卖,小二立马精神抖擞,报菜的声音都洪亮了三分。 “呦,这不是赵镖师吗?” 押镖的人常年走南闯北,见的人多,认识的人也多。这不,刚等进来的一群人选好座,就有人认出了这位打头的镖师。 “孟掌柜!?这么巧啊,来来来,小老弟请您喝一杯。” 赵镖师心情不错,也愿意有个相熟的人唠会儿嗑,相互交流一下手上的信息。于是,一句自称的“小老弟”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看老弟这神色,是又顺利押了一镖吧?” “哈哈哈,什么事儿都瞒不过孟老哥这双‘毒眼’。” 得人一句赞赏,这位孟老板心中高兴却不自得,都是在商场上打过多年交道的老油条,也不会真把别人的寒暄当真。玩笑一番后,孟老板继续问道。 “老弟这趟又是去的西边?听说那边很不太平啊。” 来了! 听到“西边”两个字,坐在角落的何宁身躯一震,虽然没有扭头去看说话的人,但整个人都聚精会神地听起来。 “哪能啊,西边闹得那么凶,小老弟这烂命一条虽不值钱,还真舍不得拿去赌哩。”许是觉得自己这句有失威风,赵镖师又补充道:“别说我们了,现在,就连好几家大镖局,最近都很少接西边的差事儿了,我们这些小角色过去,不是明摆着给强盗们下菜吗?” “老弟这话说的可就过于自谦了,赵镖师的实力在那里摆着,一点儿不比那些大镖局差多少,威名也是四海皆知的。您都说西边不安全了,那些大镖局们自然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小心行事了。” 孟掌柜的话肯定是夸张了的,但他真诚的语气和严肃的表情,却给人一种他发自内心觉得你很厉害的感觉。 这一番有技术的马屁拍得赵镖师心中痛快,也更愿意深入交谈。 “孟老板真是过奖啦。实不相瞒,老弟我这趟去的是北边,并非以前常去的西边。”说到这里,赵镖师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仿佛说出的是什么天大的秘密。 “咦,北边?你的意思是蛮夷那边儿?” 赵镖师一脸神秘的表情让孟掌柜的意识到,对方口中的北边可能不简单,最可能的就是北猛国了。 近几十年来,两国边境除了快要形成规律的季节性骚动外,其他时间段倒是相处和谐,表面相安无事的平静样子。要说有这样的和平外交环境,不是应该早就被往来的行商们抓住机会,通商发财了吗?但是,全国往来的跑商们几乎都知道:到北边的城市做生意可以,但跟北边的猛国做生意还是省省吧。 在北边临近北猛国的城市,都有一些能两国交易的地区,北猛国的人只能在那里跟夏国人买卖交易大宗商品。但坏就坏在,上面的人虽然明面上摆出了一副不限贸易的面孔,但行动上却是完全相反的状态。最明显之处就在于,那些交易区的商业税高得吓死人,没有过硬的关系,想到北边做生意,别说赚了,能赔的剩个路费都是好的。 所以,一般做大宗生意的都不往北边跑,而帮助商户们押送货物商品的镖局,也就不常去北边儿了。 “可不是嘛,最近西边乱,倒显得北边更安生了。” 赵镖师也没瞒着,虽然将两者放在一起比较了一番,但话中却有玩笑的意味,并未多想。 “我记得赵镖师的镖局不是只接大宗生意吗?怎么……?” 孟老板的这句话说得看似牛头不对马尾,但熟知各地生意经的两人都明白那句未说完的话是什么。 “嗨,生意嘛,哪有什么大宗小宗之分,大生意分开做就是小宗,小生意合起来做不就是大宗了吗!” 赵镖师的话看似简单没意思,但孟老板听了,却似醍醐灌顶般醒悟过来。 “哈哈哈,老弟这句说的妙,是孟某外道了,当自罚一杯才是。” …… 两人的一番谈话虽有压低声音的部分,却只是为了增加神秘色彩,并非真正有见不得人的地方。所以,两人说的坦荡,何宁也不客气地一字不落记了下来。 这些话语中虽然不少地方都是在打机锋,有些地方还说的含糊其辞,但结合着前后意思,何宁也弄懂了两人的谈话的主要内容。 加上坐在这里一个下午的时间,何宁大概总结出了以下几点: 首先,也许一开始确实有天灾的影响,但灾难发生的等级程度应该并不很高,而且发生的时间也比较早了,很可能是去年的秋冬之际。 其次,天灾发生后,可能没有得到当地官方机构的及时补救,或者官方机构实施了补救措施却因别的事情被打乱了。总之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使灾后的情况不仅没有得到缓解,还被进一步恶化了。 再者,西边地区很可能直到现在还很乱,而且还是有组织有武装的乱。初步判断可能是兴起了多伙强盗,不排除当地居民落草为寇的情况。 理清了思路,何宁也将之前和今天打听到的情况连成了线,对北方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但是,这些并没有让何宁松一口气的感觉,他有些想不通,那些地方和中央的统治机构在这样的情况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为什么听来听去,就是没有关于近期朝堂下达政策或者派遣当地军队剿匪之类的大动作呢?传来传去的反倒都是些都城里这位皇子娶亲了,那位大臣升官了之类的花边新闻。 何宁对这个时代的官僚机构不甚了解,对民间传的几位大臣也不熟悉。所以,很难从一些官员调动、升降情况上推测到朝堂上的风云变幻。 但他知道一点,夏国皇帝年纪大了,众皇子也相继成家,参与国事,太子位之争必定会愈演愈烈。而平静的夏猛边界,总让他感觉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内忧之下,若再有外患,夏国平静了几十年的日子恐怕要维持不下去了。 “哎……”想到还没过几年的平静日子马上要离他而去,何宁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下却盘算着,回去列个计划,提前做好战前储备。 何宁低着头想得入神,却没注意到自己桌上不知何时做了一个人。而且,对方不仅无声无息的坐在了何宁的身边,还带了茶水过来,给何宁倒了一杯。 “这位小兄弟,为何而叹气啊?” 一声低沉的疑问打断了何宁的沉思,更让他惊讶的是,对方竟是坐在自己旁边。但很快地,何宁就从对方的衣着和体型上认出了这个人,以及他身后站的一位。 这两人比何宁来得晚,之前一直背对着他,坐在他前面的一桌。 “哦,没什么,家事而已。” 反应过来的何宁不愿多说,毫不客气的一句话打消了对方继续问下去的念头。 一旁的男人很年轻,有将近二十岁,外貌俊朗儒雅,体型修长有力。从身材上,何宁敢说这人绝对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型;衣着简单朴素,表现也不张扬,但从其端茶静饮的举止间,何宁可以看出对方的身份绝不像他表现的那般普通;再加上对方能够在自己眼前(?不是在发呆?)悄无声息地挪到自己身边,足以(并不)证明这人还是个身手不错的练家子。 何宁只想做一名普通的小老百姓,不欲招惹上这种身份不明,且又扮猪吃老虎的人物。 何宁的拒绝刚一说出口,就感觉到一股透着怒气的目光从男子身后的侍从处射向他。 萧炙朝身后摆了摆手,觉得眼前的这位小子,不,也许是姑娘,更有意思了。 其实,从他们落座的一刹那,已经对店内的情况了如指掌了。何宁静坐一下午,却在听到赵孟二人的谈话后叹息一声,不由萧炙多想,对身后这位半大小子也留意了三分。 直到他坐到了何宁的面前,才发现这半大的小子肤白唇红,杏眼明眸,长得甚是秀气可人。虽然,“小子”说出的内容冷冷淡淡,但未经过变声期透露着三分童真的声音又叫人生不出气来。 这时候,萧炙已经几乎可以断定这位身穿男装,头梳男式发髻的“小子”,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了。若真如此,自己刚才的举动确实是有些唐突了。 萧炙正想为自己刚才的孟浪道个歉,却见对方被进门的两个人吸引去了注意力。 第42章 让你zuo “大爷,听曲子吗?” 何宁见到了一对很狗血的组合:拉二胡的落魄老头和卖唱的年轻女子。 “去去去,你们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了吗,我们店里不做这样的生意。” 等两人问了两三桌,都被拒绝后,店里的小二再不敢忽视掌柜的眼神,赶紧过去轰人了。 “小二哥,您容我再问两桌吧,求求您啦,我们实在是没有余粮了。” 卖唱的姑娘样貌一般,面黄肌瘦的,却有一副好嗓子,说起可怜话来哀怨婉转,让大堂里的糙汉子们听了升起怜惜之意。 “姑娘,你就别为难我了,我也……”店小二不能违抗掌柜的命令,只能继续轰人,好在真有一桌的客人有听曲儿的意思,打断了小二的话。 “你都会唱些什么啊?” “最近兴起的奴家都会唱。”见有人想听曲的意思,卖唱的姑娘赶紧应声回复,迈着莲花步转眼间走到了出声的那一桌。 店里的掌柜见此,自然不会驳了客人的意,挥挥手让小二去一边做事了。 “那你就来一首你最擅长的吧。” 那一桌坐了两个像是远行至此的客人,一个矮壮,一个高瘦。两人对耳朵里听的倒是不挑,只是两双眼睛在姑娘身上瞟来瞟去很是不老实。 唱曲儿的姑娘似是不察,脆生生应了一句“好嘞”。等同行的老者坐好起了个调子开头,便应声而唱。 唱的内容是什么何宁没有注意,只知道个大概。但曲调婉转细腻,声音清透明亮,很有女子妩媚而俏皮之感,跟何安给他带来的感觉完全不同。 奇怪的是,何宁在女子开口唱的时候并没有发现看见文字什么的浮现,这让他有些惊讶。 难道他的金手指还有定向目标?是只能出现在男子的歌声里,还是只能出现在何安的歌声里? 冥冥之中,何宁觉得可能是后者。虽然听起来有些玄幻,但经历了穿越,重生在异世,何宁觉得他本身的存在已经是最玄幻的了。相比之下,这么一个专属使用目标的金手指也不算什么了。 何宁陷入了思考,没有注意到他一直盯着的歌女唱完一首,已经跟着那一桌的两个客人上了楼。 目睹了全过程的萧炙以为女扮男装(?)的何宁会觉得这人卖艺又卖身不知羞耻,可恰恰相反,对方不仅没有露出鄙夷的神色,反倒目光涣散,似有不解之意。不解什么?不解为什么眼见那位姑娘跟着上了楼,拉二胡的老头却淡定的坐在那里吃东西吗? “小兄弟不必为她神伤,这都是他们的谋生手段罢了。甚至这两人很可能根本就不是父女关系,只是搭伙卖唱赚钱而已。” 萧炙突然出声说了这么几句,何宁有些意外。 “我知道,都是为了活着,大家都一样。只不过我们还有选择,可以活得体面,他们却没有选择,只能出卖尊严。” 这两人的关系并不难猜,虽然他们出现的方式很狗血,但剧情的发展却不是什么卖唱女委屈受辱,老父亲无力施救,英雄路见不平出手相救,美人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从此,灰姑娘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这样的戏码一般都是出现在戏文和谣传中的,根本经不得推敲。现实世界里若真发生这样的事,那么不巧了,卖唱女不是个自抬身价的心机女就是个很傻很天真的脑残女,巧遇的英雄不是动机不纯就是人傻钱多不怕事。 这里不是戏台子,没有矫情的推脱,没有逼良为娼的戏码,有的只是最现实赤果的交易。 该打听到的消息已经打听到了,何宁不欲在大厅多呆。 “感谢这位大哥出言解惑(并没有!),小弟该回去了,祝此行顺利。” 望着何宁离开的背影,萧炙才从对方言论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洒脱,自然,又睿智。静静地将一切尽收眼底,却又豁达的不把世人都看重的身份地位放在心里。 这是一位奇女子,还是一位成功的引起了他注意的奇女子。若在以往,他定会心生猎奇,上前交往一番。但现在这种情况下,引起他的注意可不是什么好事,反而会让他提高警惕。 萧炙收回了投掷在何宁身上的目光,扭头朝着身后的侍从使了一个眼色,对方立马会意,不动声色地隐去了身影。 天色将晚时分,出去打听建材店铺的何氏四人都先后回来了。 草草解决了晚饭,众人还没休息,就十分兴致地讨论起今天一个下午的见闻。 初次到伊旸城的三人被满大街彬琅满目的商品看花了眼,走了半天都没有想起来此行的目的。直到走完了一条街,觉得口渴了,才意识到要抓紧时间打听。这里东西又多又杂,店铺里的地摊上的,都是有好有坏,品质也是良莠不齐,但是,价格可都不低,不是识货的行家很容易上当受骗的。 好在四人对木料石料之类的都不陌生,除了见的不多外也能算是半个行家,两拨分头行事下来,大面积撒网,还是有些收获的。 众人交换了打听到的信息,又讨论到深夜,决定明天上午早早的去定下的三家看看,挑一个性价比最高的买了。这样,还能在正午左后买好东西,往家赶,下午天黑之前就能到家。 商量后,大家就赶紧噤声睡了。毕竟,他们是睡在十几个人一间的大通铺,不是二楼的单间,还得为其他宿客考虑。 半夜一点左右,夜色正黑,所有人都睡得正熟,何宁却悠悠转醒,下午白水喝太多,现在小腹的胀意实在是无法忍受了。但想想室内十几个人公用的夜壶,何宁还是认命的穿戴好,做了一个让他以后后悔了大半辈子的决定。 后院有一个比较干净的茅厕,何宁下午水喝多了去过一次。好在出门在外睡觉时他只脱了外衫,头发都没解,快速的穿好了衣服,何宁直奔后院的茅厕。 这一晚的半夜尤其的黑尤其的静,睡意朦胧的何宁脚步匆匆,只想早点解决完方便大事,根本没有留意到后院不同寻常的动静,睡眼惺忪的赶到了茅厕。 可惜,他忽视了别人,别人却不能忽视他。 “大人,是下午的那个小子,他好像没有注意到我们。” 何宁没有注意到他来的院子里,有一群身着重色衣服的人隐藏在黑暗的角落,步履轻盈地转移着。直到他进来的前一刻,察觉到动静的人群同时找好隐蔽点,藏好身影放缓呼吸。 院子里,变得一片沉寂。 萧炙却皱了眉头,虽然按照下午侍卫打听来的消息看,这女子的身世并无可疑之处,但她下午的种种行为却处处可疑。尤其,她还在这个时间出现在了这里。 他们这次行动需要绝对的保密,不能透漏半点风声,要是以往,他绝对宁错杀也不会放过。 但是,如果要杀的对象是她…… 不知怎的,那人今天下午的神情和声音却又一次浮现在萧炙的脑海中。 “我知道,都是为了活着,大家都一样。只不过我们还有选择,可以活得体面,他们却没有选择,只能出卖尊严。” 这段话像是魔咒一般在萧炙的脑海中不断回绕,让那句盘旋在嘴边的“处理掉”,怎么也说不出来。 所有人都说他温文尔雅、有风度(后排侍卫:……并不是),也许,对待女人,他可以怜香惜玉一点?! “大人?”身后的侍卫请示过后,一直没有得到回应,眼见何宁解决完要出来了,赶紧提醒了一下。 “你今天下午打听到她是哪儿的人来着?” 侍卫都做好拔刀冲出去的准备了,却被自家大人的不按常理出牌摆了一道,差点手脚抽筋。不过,他是一名专业的侍卫:“……定中镇,北李村。” “哦。既然顺路,那就带上她吧,到底是无意撞见,还是有意打探,到了地方,一问便知。” 最后,萧炙还是觉得不该辜负大家对他品性的期望。 “是,大人。”作为一名专业素质很高的侍卫,虽然脑子是蒙逼的,却并不妨碍他执行上级的命令。 就这样,何宁上了一趟厕所的时间,世界都变了。 他不知道有这么一天,自己男生女相的外表救了自己一命,只知道,这作死的洁癖害人不浅。 虽然,来到这儿的四年里,为了摆脱这幅瘦弱易推倒的娇气模样,何宁都有坚持锻炼身体。可惜,四年后,体型从外看根本看不出来有改变。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何宁并不像他外表那样柔弱,他的耐力,他的力气都比十几岁的同龄人强很多,反应也很灵敏。李蛋儿、何小天他们从来没在何宁手下占到过便宜,就连常常和他过招、身体素质比他强不少的何安都难。 然而,那些都是跟普通人相比。在真正受过训练,见过血的专业侍卫面前,尤其,还是他半夜里起床反应迟钝的时候,何宁的那点儿优势根本激不起半点水花儿。 侍卫近身的瞬间,何宁虽然感觉到身后有动静,却根本闪躲不过来,毫无悬念的就被打晕,扛走了。 第43章 无辜的倒霉者 今夜无月也无星,天空漆黑如墨,无光亮也无音响。 夜色笼罩的地面却不像夜空那般寂静,仔细分辨一番,依稀可以听到树林中有不同于风吹枝叶的沙沙沙声。 一群隐藏在夜色中赶路的高手,如同昼伏夜出的猎食者,不动声色地闪躲、攀爬、疾行。当天色即将黎明时分,奔跑了一路的夜行者终于在在一片树林的边缘停了下。 一半的人留了下来在各自的岗位上严密警戒,不敢懈怠分毫,另一半的人继续穿过树林的掩护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来到了一堵高墙下。 “喵~~喵~哇哇~” “哇~哇~” 春天的野猫骚动的厉害,发起情来声音似哭闹的婴儿,等叫声平息下来,也到了黎明时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可刚静下来没一会儿,高墙边下的侧门又有了动静,原来是有人在开门。 等门开了有一会儿,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头儿揉着眼睛走了出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站在门边儿看了看天色,发现时辰还早,就又把门关了起来。整个过程十分自然,似是根本没有察觉到到身边嗖嗖嗖的飞过几道身影。 等老头儿回到门房准备上床继续睡觉,却不小心惊动了一同守夜的另一个小厮。“咦,大爷,什么时辰了,该开门了吗?” 见小厮准备起身,老头赶紧打了个瞌睡,道“呵哈~天儿还早,还能再睡一个时辰。哎~年轻就是好,不用起夜才睡得安生。” 说罢,老头也躺好,作势继续睡起来,而一旁的小厮一听时辰还早,便扯了扯被子,迷迷糊糊的一下子陷入了沉睡。 偏僻厢房内。 “大人,李大求见。” “让他进来吧。”萧炙坐在桌边,倒了杯茶润喉,眼神却打量了一下安静躺在榻上的何宁,见她呼吸平缓,没有醒来的征兆,便没有多说什么。 “北李村李皓,参见萧将军。” 李皓被带进厢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边饮茶的身影,心下一边感叹,萧将军果然如传闻中形容那般有儒将风范;一边又惊讶于对方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年纪。 “不必多礼,今日吾等借汝家中厢房一用,你我二人便以兄弟相称罢。” 这话听起来似是在客套,但话中的语气不容置喙,李皓不是那没有眼色之人,见萧将军不愿外露身份,便顺势道:“萧大哥能来,是我李家的荣幸。” 萧炙不喜寒暄,请了李皓入座,便直接调到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上。 “之前预定的货备好了吗?” “是,已经备好了,萧大哥随时可以检阅。”萧炙的气场让李皓有点紧张,但仍控制着自己表现的镇定些。 “嗯,等会儿让萧大去看看,若无遗漏,我们随时准备出发。” 萧炙说完,身后的侍卫向李皓抱了下拳。 这次的任务不仅要求隐蔽性,还很紧迫。时间拖得越长,越对己方不利。倘若时间久了对方有所察觉,提前做好了防备,那他们这趟就毫无意义了。 “什么?这么快就走?” 虽然李家是接应他们的一个据点,但萧炙的行踪计划是机密中的机密,根本不可能透漏给李家的人。而且,李能富走之前只交代大儿子李皓准备好东西,剩下的一切听从萧将军的指示。因此,李皓才对萧炙一行只停留一晚的事情感到十分惊讶。 但话一出口,李皓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他们本就是隐藏身份秘密行事,行程自然不可透露,自己刚才的话可是有打听的意味。想到此,李皓后背出了一层冷汗,赶紧趁萧炙还未开口便赶紧认罪道:“是我唐突了,我这就带萧侍卫去看货。” 李皓正准备告退,却被萧炙叫住,只见对方指了指榻上的人影,问:“榻上的那个人据说是你们村的,你去查查他的身份。” 顺着手指的方向李皓仔细打量起来,一个十岁左右的清秀女孩儿?诶~不对,有点面熟,像是哪里见过的。 北李村的人李皓认识的不多,小的时候不是被父亲拘在家里跟着请来的先生读书,就是跟着父亲出入一些宴会场合,所以,根本没有时间像妹妹一样跟村中小子们打成一片。即便是这两年家中举办的西瓜鉴赏大会,他也只是颁奖的时候露个面而已,更多的时间还是留在宅子里招待客人。 想到此,李皓又认真的回忆了一下西瓜鉴赏大会上见过的村民,终于有了些眉目,只是不很确定。 “似乎是村子里做木工的何家单传的孙子何宁,他家是这两届西瓜种得最好的,所以,我倒是见过他两次。不过时间久了,我也不是很确定,要不我让李管家过来看看?” 李皓说的和萧大昨天打听的大差不差,萧炙不欲张扬此事,便没有让李管家来认人。只是,李皓说“她”是何家的孙子,难不成还真是男的?自己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萧炙有些不敢置信,面上却不漏声色,跟李皓又打听了一些事儿,才终止了双方会谈,也让部下们都下去修整蓄养精神了。 等屋子里没有一个人了,萧炙也不再坐在桌边,反倒起身坐在了何宁躺的榻上,一双鹰般锐利的眼神一动不动的打量着。 这般审视下,何宁的身体渐渐僵硬起来,知道已经暴露,不能再伪装下去了,便慢慢睁开了眼睛。 见果真如此,萧炙怒极反笑:“哼,倒是很能装嘛,就是不知道你是从客栈里就开始装了呢,还是在路上就已经醒了呢?” “如果我说刚醒你信吗?” 何宁心知这种事情已经解释不清楚了,对方虽没有勃然大怒,却让他感觉更加危险。 “能穿着男装却让人误以为是女子,这样的伪装,我能信你什么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萧炙紧紧地盯着何宁的双眼,不放过对方漏出的一丝情绪。虽然这个人的身份很完美,没有丝毫漏洞,还有李家大公子作证,但客栈里先入为主的观念让萧炙很难接受对方这样的身份设定。 试想,一个智慧又清秀的“奇女子”怎会出身于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农家呢? 但这个时候,比萧炙更不能明白的是何宁,什么叫“穿着男装伪装女性”?是我读书太少,脑回路缩水了吗? 何宁觉得这个问题有毒,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反问:“我是男子,不穿男装穿什么?(女装吗?)” 凭着动物的本能,何宁愣是没敢将最后三个字问出来。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你现在的处境。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不论你是否伪装过都不重要了。” 萧炙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虽然对何宁有些许好感,但两人才认识不久,还在性别上出了这么大的乌龙。最重要的是,何宁是一个不确定因素。他不知道对方对他们的身份了解多少,也不知道放了他会不会泄露他们的行踪。 “我是被你们莫名其妙带到这里的,对你们毫无所知,根本不会对你们有威胁。如果你还是不放心,我可以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等你回来再离开。” 何宁尽可能的为自己辩护,但同时他心里也明白,对方不可能仅仅因为自己是被不幸卷入的无辜者就放了。毕竟,他已经知道了李地主家是他们的一个据点,也是他们在这里停留过的人证。要怪也只能怪自己非要作死半夜到后院上茅厕,更要命的是晕还不晕的彻底,中途醒过来更坏菜。 其实,若何宁真像他表现出来那般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体质,挨了萧大那么一下,还真能晕一天,也就不存在晕了一半醒过来的尴尬境地了。 “似乎有些道理。但是……不说李家的守备能力可信否,我可是听说,李家小姐和你有些交情,你觉得,如果你是我,会同意让李家的人看守你吗?” 何宁的提议在萧炙看来漏洞百出,可笑的同时心里也不急着说处置了,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奇女子”还能用什么理由说服自己放了他。 “你不放心我,无非是不信任我,怕我坏了你的事儿。但我们若是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呢?” 如今这种情况,和对方对着干就是加速找死,唯有想办法成为一个阵营的人,体现自己的价值,才能换得一线生机。至于,对方到底在办什么事,追随的又是何人,已经不是何宁现在可以挑选的了。至少从对方没有第一时间下令杀了他,反而给他留下生机看来,他的品性也许值得赌一把。 “一根绳上的蚂蚱?嘁,凭你?一个无财无势的农家子。” 这话是有些刻薄,但也是赤果果的现实。 “我是没有钱财,也没有势力,但我有助你的能力!” 说这话时,何宁已经从榻上坐了起来,认真的盯着萧炙的眼睛。同是,缓慢地抬起左手,也没见他怎么动,只听嗖的一声,一道影子从他的袖口急射而出,直接没入十步以外的木门中,连箭尾颤抖的嗡嗡声都没有。因为,箭尾只剩不到两寸长短露在外面了。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萧炙看着木门上的箭尾眯起了眼睛,这样的袖箭,射中三十步开外的目标绝不是问题! “将军!” 守在暗处的护卫听到动静,急忙破门(/窗)而入,情急之下,忘了萧炙的交代,直接喊出了“将军”。 何宁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真的很冤枉,对方的身份什么的他真的不急于知道,至少不想在这种情况下知道! 第44章 离开 “出去,没我的允许,不准进来。” 侍卫们情急之下破门(/窗)而入,进来后先是看到自家将军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但看到木门上露出的箭尾,又齐齐吸了一口气,暗暗审视起他们眼中的“弱鸡”。 虽然有些担心自家将军,但萧炙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违背,最后还是退了出去。 “喏,你也听到了,他们喊我将军。既然是将军,那么上阵杀敌的助力才是我最需要的。袖箭这样的旁门暗器,并非正道,对我的助力十分有限呢!” 一方面,何宁改良版的袖箭虽然很让萧炙心动,但在他这里分量是有些浅的;另一方面,他也想再逼一下眼前这个一直给他带来惊喜的人,看看他到底还能做到什么地步。 “再加一把射程一百五十步的一石弓呢?” 想到家里的那把花了他两年多的时间制成的反曲复合弓,何宁还是很有信心的,不论是从选材上,还是从制作步骤上,都是精益求精的。特意挑选黄桦为干,鱼膘制胶,还买了牛角。冬天剖析弓干,春天治角,夏天治筋,秋天合拢诸材,寒冬时把弓臂置与弓匣之内定型,严冬极寒时修治外表。 制出来的两把弓质量比何叔之前打猎用的好太多了。但,何叔毕竟只是猎户,用的弓质量肯定不如军用的。 何宁其实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最先进的制弓技艺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但这把弓即便是放在唐宋时期也是很不错的了,在这个时代应该也不能算差吧!何宁本来也是存了试探的心思,但萧炙眼中的亮光让他放心不少。 “可以批量制作吗?” 好的弓箭若制作成本高,耗时长的话,很难批量生产,那么也只能给有身份的将领或者官二代们用。但如果能批量生产,装备军队,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可以。”反曲复合弓的制作工艺虽然讲究颇多,但只要人力物力有保障,每道程序中的部件其实都是可以批量生产的。 “哦,你若说的都是实话,那我不仅能保你一命,还能给你求得金银良田。但问题是,我怎么能确信你的弓真有你说得那么能耐?” 何宁口中的弓对萧炙诱惑力极大,若能有这样的技术,他就能大幅提高步兵和骑兵的远程力量。最差也能借此武装一只奇兵,来招出其不意。正因如此,萧炙才更加慎重起来。 “我手中有一把成品,就在家里,现在就可以拿来给你。到底能耐几何,你亲自便知。” 萧炙的疑心不仅没有让何宁张惶失措,反倒让他可以借此机会回家一趟,报个平安。现在天早已大亮,远在伊旸城的父亲他们肯定已经发现他不见了。而且,他现在也不确定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不找机会报个平安,一家人还不得急疯了。 但是,他已经在萧炙面前表现了不凡,本就不想走漏风声的萧炙又怎会放心放他回去取呢? “这倒不用你担心,你把收藏的地点告诉我,我自会派人去取。”而且还是不动声色的取。 “……我可以告诉你藏的地点,但你至少得给我家里报个平安,否则,到时候我失踪的事情闹大了,对你们也不会有利!” 何宁的话让萧炙思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做出了些许让步。 “我们出发两天后,我会派人给你家里通知一声。” “我们?” “对,是我们。”萧炙已经打算好这次行动带着何宁了,一方面,不确定的因素还是放在自己眼前比较放心;另一方面,“你的能力并不能代表你的品性,是否值得我的信任,跟我们走一趟,我自有定数。” 为了不引起注意,萧炙这次行动带的人只有十二个,虽然人数少,但各个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而没有经过格斗训练的何宁如果加入了,必定会拉低整个队伍的战斗力。 关于这一点,萧炙倒不怎么担心,他们这次行动是为了打探而不是杀敌,最重要的是在确保隐蔽性的同时刺探情报,而不是真刀真枪的作战能力。只要何宁能跟上行动,听从指挥,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也不会拖后腿。 萧炙的计划考虑了方方面面,却唯独没有考虑到何宁的意愿。可能在他看来,自己已经许诺了金银良田,农家出身的何宁也是愿意险中求富贵的吧。更何况,现在他还掌握着对方的生死大权,由不得对方再拒绝了。 何宁也知道跟着对方走一趟在所难免,但这也意味着双方牵扯的加深,等他跟着行动回来,就会被打上萧炙一派的标签,成为他们政治争夺中的工具。这是他万万不愿意的,他向往的是平凡手艺人的生活而不是不见硝烟却步步为营的政治场。 但这些都是他能活着回来以后的事情了,若真能安然归来,他绝对不会让自己落入那般田地! “好,我跟你们走这一趟。” 一场生死谈判,注定何宁今后的人生不可能一直风平浪静。 北李村,夜半时分。 有那么一群人趁着夜色悄悄地来了,又悄悄地走了,没有给平静的湖面留下一丝波澜,却在湖底暗藏了今后的汹涌。 第二日,北李村何家,早餐时分。 “哎~老头子,走之前老大不是说昨日就能回来了么,怎么都这时候了,还没见人影儿?”何老娘心中惴惴,有些担优,吃顿早饭都食不下咽。 “老大说的是最快昨日回来,这出门在外,耽误一两天都是正常事儿,你别搁那儿瞎想。”何大爷嘴上这么说,却不知怎的感觉吃进口的饭菜没了滋味儿。 “娘,大郎孩子心性,说不定是见城里好玩意儿多,想多留一日呢。”李清见何老娘也没吃几口饭,就加了一筷子的菜到她的碗里,嘴上也是劝慰着。 “对对,大郎还小,正是贪玩的时候,老大还有何奎那小子平日里又爱惯着他,这肯定是顺着他耽误了时间,改成今天回来也说不定。”李清的劝慰正中何老娘的心头肉,自己的大孙子第一次去伊旸城,能多玩一天肯定开心不少。 而桌边的何安不知在想些什么,也没有听到别人的讲话,一直神游在外,下意识的搅着碗里的汤。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心里慌得很。 这一天,何老娘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一直等到夕阳西下,也没有见到归来的五人。 辗转的一夜过后,何家变得十分平静,然而这种平静中透露着七分脆弱,似乎一点不同寻常的风吹草动就能轻而易举的打破。 何老娘早早地吃罢饭,搬了一张小马扎,稳稳的坐在村口,从日升等到日落。 “何大娘啊,我回来的时候看见几个人在后面,离得有点远我也没仔细看,不过有一个身形瞧着像是你家老大。”村里到镇上赶集回来的人,走到村口,看见树下等着的何老娘,赶紧报了个信儿。 “哦,那你看见我家大孙子没啊?”何老娘听到有人这么说,心下激动,赶紧从小马扎上起来追问。 “咦?好像没瞧见小孩儿的身影儿啊”此话一出,说话的人见何老娘脸色都变了,赶紧道:“您别急,可能是小伙儿走不动了,被大人背着呢!” 虽然如此劝着,但说话的人也纳闷儿着,好像也没见谁背着人呐? 等这群人刚走,何老娘就看见通往村里的道儿上多了几道身影。等渐渐近了,何老娘认出了大儿子何大柱,但一双昏花的老眼却怎么也没在人群里瞅见自己乖孙子。何老娘很是不安,赶紧往前走了点,还是没找见乖孙子的身影儿。 而另一边走在回家的道儿上,何大柱连着两天一夜没休息的眼睛满是红血丝。他们已经在城里找了两天了,要不是城里有夜禁,他肯定连着晚上也要出去找的。可即便如此,他们依然没找到,甚至连一点儿关于何宁的信儿都没有。 何大柱几乎绝望了。 离家越近何大柱的心情越发沉重,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家里人交代。怎么说,出去一趟把家里唯一的孙子给弄丢了? 想到年纪渐大的爹和娘,何大柱甚至还跟同行的几人商量,先瞒着俩老人家,就说何宁路过镇子的时候,被镇上的朋友留下了。虽然这样的说辞漏洞百出,但能瞒一时是一时,他真怕老爹和老娘撑不住这样的打击。 “老大,大郎呢?我的乖孙孙呢?哪儿去了?”直到何大柱一行走到村口,何老娘还是没找见何宁,便迫不及待的追问着大儿子。 “娘,娘……您先别急,咱先回去吧,大郎今天不回来。” “啊?你们都回来了,他不回来,能上哪去啊?” “娘,您也知道,就在镇上。他不是有个朋友在镇上嘛,这孩子出去一趟玩儿疯了,非要在镇上再玩儿两天,我们也拦不住,就依他了。” 何大柱的精神和身体都很疲惫,却依然要在老娘面前强颜欢笑。同行的人一个个的也没什么精神,虽然跟着作证,帮着何大柱劝解何老娘,但眼里的愧疚是遮掩不住的。 众人说辞一直,何老娘也没办法,只得又望了望村子往镇上去的路,仿佛下一秒她淘气的孙子就会突然蹦出来,跟她玩笑道:“奶奶,我逗你玩儿呢,孙子我可想你了,才不留在镇上呢!” 这一日,何老娘终是被大伙儿劝着回了家,心想等孙子玩够就知道回家了。 可第二日,何老娘就坐不住了,早早地起了床,亲自下厨做了红豆糕,非要给孙子送到镇上,却又被家里的人拦着。最终,被抽了一天烟杆子的何大爷呵斥了一通,才没有去。 第三日,一大早,何安在压水井的杆儿上发现一根发带,上面还有两个字“等,宁”。这件姗姗来迟的信物比何宁想的晚到了一天,但何家终是收到了,何宁的笔迹让一直处于焦虑和哀伤中的何家人情绪稳定了不少,何大柱也终于将伊旸城的事情向二老交代了。 自此,何老娘再没提到镇上的事,只是一天大半的时间都要到村口的大槐树下坐着。 第45章 杀戮与罪恶 “大人,之前打探到的匪窝就在前面的那座山了。” 天色将晚,萧炙、何宁一行终于赶到了下一个目标附近。 “知道了,先找好合适的地方休息,晚上按计划行事。” 这样的场景已经发生过两次,何宁也见怪不怪了,自觉地跟着找山洞、水源或者搭帐篷的人员忙活去了。 自出了北李村开始,他们就一直处于急行军的状态,白天修整,夜里赶路。何宁一开始很不适应。毕竟,马这样的坐骑,何宁也就在公园儿和旅游的时候骑过,最多也就是在场内跑几圈,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连骑几个小时不停的。而且,大多走的还是夜间山路。 崎岖、颠簸、惊险……第一夜下来,何宁真的是赖账的心都有了。由于他的骑术不过关,怕耽误大家的行程,萧炙便安排手下带着他共乘一骑。 两天下来,何宁不仅全身腰酸背痛,仿若散架,而且大腿和臀部还被磨的生疼,初步估计青紫都是轻的,没有脱皮的部分已经算好的了。 即便如此,何宁还是忍着坚持跟着大部队的行程,没有喊苦喊累。 一开始,何宁的加入让同行的一众上过战场见过血、过惯了马背生活的侍卫们很是看不上。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一副娘们兮兮的小白脸儿样子,一看就不中用。可是后来,何宁愣是跟他们同吃硬干粮,同住野山洞,同骑连夜马,受的累吃得苦他们心里都清楚。毕竟,大伙儿都是吃过这些苦头才有今天的。 但何宁一句抱怨也没有,全部咬牙坚持了下来,倒让同行的几人对他改观不少,一个有毅力、能吃苦、能坚持的人即便有张小白脸儿,他们也认他是个汉子。 就这样何宁跟着他们跑了五六天的山路,也过了五六天上马赶路下马睡觉的日子。从一开始被颠得吃不下饭,到后来能便yy美食边津津有味地就着凉水吃干粮,何宁感觉自己的胃强大了、升级了,甚至偶尔还会产生这样的错觉:被水泡软的干粮仔细品味起来仿佛有种红豆糕的软糯感(才怪)呢! 就在何宁渐渐对这种颠簸的赶路方式麻木时,他们终于到达了第一个目的地。那一晚,何宁作为编外人员和两个轮流看马喂马的侍卫被留了下来,其他人都在夜里神出鬼没的打探消息去了。即便听说附近有山贼有强盗,那一夜何宁依旧睡得昏天暗地,雷打不动,死沉死沉…… 等第二日何宁幸福的自然(被食物勾引)醒来时,夜出的一行人已经回来了。破天荒的是,这些人不怕惊动山里的山贼还生了火做了顿热食。 何宁醒过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顺便捡了些干柴,途中还发现回来的人表情不太好。他便坐到火堆旁,跟萧炙聊了起来。既然暂时已经变成了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何宁决定还是多打听写消息,对自己的处境有个客观的认识,才能预知危机,做好防范。 “昨夜打探的如何?怎么看大伙儿都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 “嗯,就是之前打听到的贼窝,我们察觉他的头目有问题,刚准备下手,却被他的一个手下毒死了。所以,这根线断了,我们得继续找。” 萧炙之所以不瞒着何宁,一方面是他性情磊落,做事不愿遮遮掩掩;另一方面也是他存了心思想考验对方的人品。最重要的是,何宁现在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有实力也有信心掌控何宁的一举一动。 “被手下毒死了?这么巧,他的这个手下有没有问题,会不会是你们暴露了行踪,而这个属下又知道些什么怕头目泄露消息才杀了他呢?” 狗血电视剧看多了,何宁一听到这样的巧合,就忍不住阴谋论起来。 “……”萧炙笼火堆的动作不可察的僵了一下,“你想多了,他们这是有预谋的夺位。” 听萧炙这么说,何宁便放心的盛了两碗热汤,给萧炙一碗,自己一碗。出去一夜的人还要休整一番,所以不用急着赶路,何宁有时间慢慢享用这难得的热食。 “怪不得你们不怕惊动山贼,生火做饭了。想必现在,他们不是忙着推选新头目,就是等着庆祝新头目上任,论功行赏吧!” ……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两次行动后,何宁也差不多摸清了这群人的行动规划。所以,这第三次,他也不用别人交代,自觉地做起了力所能及的事情。 只是这一次有些不同寻常,夜出上山打探消息的一群人去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回来了。 “这座山布置得如此严密,山寨外面树林里潜藏的暗哨可不少,这可不像一般山贼的作风,直接混进去很容易打草惊蛇。萧大,汇总一下兄弟们收集的部署情报带过来。今天休整一天,我们今夜再探。” “是,大人。” 从山上下来,已经是凌晨三四点钟的样子了,萧炙雷厉风行的分析了目前的情况,并安排了下属的工作,又熬了一个时辰,从萧大整理出来的情报中制定了今夜的行动计划。 这一夜,养精蓄锐后的侍卫们跟着萧炙,在山贼严密的防守中偷偷溜上了山,途中不可避免的遇到了几个不能绕开的哨点。最后,虽然都被他们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但到了换岗的时间肯定会暴露的,所以,留给他们打探的时间并不多。 等来到山寨的外围,众人找好隐蔽点,一路小心翼翼的往内移动。相比起普通的山寨,这样的防守算是高级别的了,但对精于排兵布阵的萧炙来说,仍是存在疏漏的。 众人解决了几个守卫,萧炙和萧大换上守卫的衣服,留下两个放风的以及几个伪装守卫的,便隐藏身形往内部去了。 “喂,你快点,别光顾着自己享受,老子枪都擦好了,等不了!” “嗯嗯,哈,你在再……再等会儿,嗯,马上~” “擦,这种货色你也能干这么久,快快快,快点!” “tmd,嗯你,你能不能别……(催),啊~!哈呼,哈呼。” “滚开,办完事儿还占着坑,嗯嗯,啊……” “哈呼~嘁,还有脸说我,这货色你不是照样干的起劲儿嘛。现在能找到女的都不容易了,你又不是大头领,还想挑啥货色?” “嗯嗯,啊,要我说,哼,都怪这群蛮夷,嗯啊。” “可不是,他老娘的,一群没见过女人的猴急样儿,按他们的玩儿法,一轮儿下来,我就没见过能活下来的。tnnd,有点儿姿色的都被他们给糟蹋了,要不然,也不会到现在一个能看的也没了。” “哼,嗯,要不是,他们各个,拿着好家伙,嗯,谁,谁tm跟着他们,嗯哈,捡这些烂货,啪啪啪,嗯~” “擦,你给老子轻点儿,干死了,咱以后……”话还未尽,一把利刃穿胸而过,喷薄的献血溅了旁边人一身,熟悉的血腥味终止了对方的活塞运动,还没等他来得及呼救、闪避,便被另一把更加锋利的长刀割破了喉咙。 “大人,她……” 除了两具血淋淋的尸体,这间破屋子的地上还躺着一位浑身□□的女子,现在已经呼吸微弱,出气多进气少了,明显的将死之状。即便是全力施救,也活不过一个时辰了。 “给她一卷草席,等我们走的时候……烧了这里。” 越往西走,他们遇到的强盗团伙越多,但大多还都是当地或附近活不下去的村民上山落草为寇的团伙,主要目的在于劫财,谋害人命的都很少。直到他们改变方向往北走,发现占山为寇的团伙少了,但一个个也越来越凶残了。 他们一路找来,发现了越来越多的端倪,却一直没有找到真实有力的证据。直到今天,他听到了“蛮夷”二字。 从破屋离开,二人潜伏于夜色,向中心的“豪华”建筑一点点靠近。 “头儿,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这群腌臜货一天天花光我们抢的金银,喝光我们储藏的美酒吗?” “哎~那我能怎么办,他们手里握着精锐的武器,我们抢也抢不过,不养着他们,咱们山寨能在这片儿立得住吗?!” “那也不能看他们这样糟蹋东西啊,咱还有一帮兄弟们要养活呢!头儿,办法总是有的,就看你怎么决定了!” “哎~~再等两天,让我考虑考虑,再等两天……” 一间隐蔽的偏房外,萧炙与萧大互换了一个眼色,绕了过去,没有搭理房中密谈的两位。这种情况他们见多了,过不了多久,不是这个“头儿”下定决心对付蛮夷,就是小弟们设计对付他了。 越靠近中心的“豪宅”,戒备越森严,萧炙甚至还见到几个蛮夷面貌的守卫巡查。不用进去,萧炙已经从这群蛮夷守卫身上看出几点不寻常,尤其是靠近里圈守卫的几个的蛮夷,神情严肃,站姿挺拔,一举一动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一有人靠近,就能立马进入战斗状态。这素质可一点不像偷偷流窜到夏国的普通牧民,倒像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 还没等他们有进一步的行动,就听到边界处有暗号传来,应该是他们留在外围放风的侍卫,这是提醒他们有异动,立马撤退的暗号。 萧炙与萧大相视一眼,也不留恋,直接往破屋走去,见草席里的女人没了呼吸,便一把火烧了这间屋子。 之后,二人只挑选人少的路走,却不再隐藏身形。既然已经暴露了,那也不用辛苦忍着胸中的怒火了! 二人一路上朝着接应的地方走去,途中遇到三两个或一小队的搜捕者也不闪躲,直接杀招毕现,干脆利落地收割生命,收割罪恶…… 这一夜,何宁没能睡到自然醒,而是随着这十几名侍卫一边厮杀一边撤退。直到天色蒙蒙亮,他们才躲开追踪隐匿到这片山林。 “大人,我们接下来去哪?” “最近的军营在哪我们就去哪。” 第46章 生死瞬间 从出发开始,他们一路先是向西行,后来又是向北,假设北李村地处前世中原地带的话,何宁估计现在他们大概是在山西省或者陕西省偏北的位置。 虽然萧炙有话在先,要去最近的军营,但知道最近军营的将军首领的名号后,稳妥起见,他还是改变了主意,率领一行人继续北行了几近一天的山路,找到一位单独驻扎在主营外的姓刘的都伯。 都伯并不在军官将领级别中,而是一种类似于百夫长的军事职务,一般手下有几百人的士兵。虽然,和将军手下的兵力不可同日而语,但对付一个人数一百出头的强盗团伙,只要领导得当便完全够用。而且人少动静小,不易惊动周边的其他强盗团伙或者当地的军事力量。 何宁猜测其中定是涉及派系的缘故,他们出现在这里本就是奉的密令,找其他派系的帮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嘛。但对于这个刘都伯,何宁还是心存疑虑的,既然他在这一片的地段当值,应该很熟悉这里的情况才对。 如果他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早该上报了。但事实上,他们的上司却派了萧炙来了解情况。那么,很有可能不是这个刘都伯草包地没有发现当地的异常,就是他发现了却无法将消息传出去,当然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这位刘都伯根本就没想过要将消息传出去。 到底是哪种情况,何宁不知道,因为,他根本就连军营都没进去。 萧炙会见刘都伯时只带了三两个护卫,二人在帐内商谈半天,最终定下了剿匪方案。令何宁惊讶的是,这位刘都伯只是在出发前派人给他的上级传了个信儿,还没等上级传下指示,便带了三百多人跟萧炙带来的人回合后出发了。 俗话说京官不如现管,即便萧炙的军衔比他高出不少,一般人也很难做出冒着得罪顶头上司风险的决定私自行动。而如今刘都伯却能爽快出兵,很有可能是萧炙一派埋下的暗桩。 等上百人的队伍出了军营,便直接放开速度,朝一座山头奔去。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一群二百多人的武装队伍舍弃了奔波的良马,稍作休整后,带好擦拭过的刀剑,悄无声息的隐没入山林。 “待会儿你跟紧我,别离的太远。” 真到了杀敌的时候,何宁在萧炙眼中成了小累赘,不能帮上忙就算了,还要花心思照看。但,最多也只是嫌弃罢了,自己许下的承诺,就要安然无恙的把人带回去。这种关乎信义的承诺,萧炙绝不会置之玩笑。所以,到了真刀真枪的时候,还是把何宁放在他身边为好。 话毕,何宁楞了一下,却不自觉的按照萧炙手的安排,隐藏在原地的树后。之后才发现,别的士兵也已经各自找好了隐蔽点。 嗖嗖嗖 那个伫立在夜色中张弓拉箭的人,拉开了这场杀戮的帷幕。 令众人讶异的是,这个人的箭不仅回回百发百中,还能次次穿喉而过,避免了中箭者发出哨声。这样完美的箭术,简直就像杀戮艺术,让周围士兵叹服的同时,也增强了杀敌的士气。 惊艳、赞叹、羡慕、不可置信,也许还有贪婪…… 凭借着这样一个神射手,二百多号人悄无声息的开辟出了一条上山的道路,直到靠近山寨的地方,才惊动了一个土匪,对方临死前发出的信号也预示着真正的鲜血杀戮开始了。 大部分土匪已经睡了,听到哨声,慌乱间穿好衣服,再拿去刀已经迟了。聪明些的却没有非要找那帮子北猛人拿上好兵器,而是拿了自己平日里用顺手的家伙事儿,出门杀了士兵,抢把大刀才是上策。但也不乏一些听到哨声蒙圈的,土匪里有不少以前是种地的农民,对官兵有天然的敬畏感,醒来出门看到装备精良的士兵就颓了,从精神上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但这种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蒙圈的人很快成为刀下亡魂,鲜血刺激着这群残忍的亡命之徒。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爆发出极强的求生*,让他们不顾一切地厮杀起来,做困兽之争,希望能冲出去一条活下去的路。 何宁不知道别人第一次见人杀人是什么感觉,反正他的第一次献给了一场杀戮艺术:黑暗的夜色里看不到血腥,听不到嘶吼尖叫,唯有风传来的血腥味,让人颤抖、战栗。 可到了山顶,真正的杀戮在昏黄的火光中呈现出来时,何宁看到了飞溅的鲜血,混合着泥土的断臂残肢,以及杀气外露的刀光剑影和一张张狰狞可怖的面容。空气中浓郁到粘稠的血腥味儿,让何宁阵阵作呕。 但是,真正的杀戮场上,哪容得他有时间呕吐。即便跟在萧炙身边,也根本无法完全阻挡来自四面八方发了狂的敌人和他们染着鲜血的利刃。 尤其,萧炙作为一员大将,早已经习惯了作战时身先入敌,这就苦了何宁,不仅要强忍着胃中翻滚的呕意,克制着晕眩感,还要动作敏捷的闪躲着敌人疯癫的刀刃。 生死场上不容一刻迟缓,到处都是趁你病要你命的凶残土匪,一次闪躲不及时,何宁的大腿上挨了一刀,猛然传来的疼痛让他一下子单腿跪倒。前面的萧炙意识到何宁中了招便不再往前冲,守在何宁身边提防周围,让何宁有时间查看了一下,好在伤口不深,没有割到动脉。 何宁简单处理了一下,过程中却想了很多。 这么一刀,让何宁疼痛的同时,也让他想起了家里的对自己期待满满的何大爷、无下限疼爱自己的何老娘、默默关心自己的双亲还有一直陪伴着他的何安。这一刀让他清晰地意识到如今是生死一刻间的较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恐惧、软弱、不忍这样的情绪只会带他走向死亡,给他的亲人们带来伤痛和绝望,只有将手中的刀挥向敌人,杀掉敌人才能救自己的命,才能让自己活着回去! 萧炙以便冲上来的土匪一边问何宁:“怎么样,能站起来吗?” 何宁没有回答,只是以剑支地,用行动给了他答案。 等他适应了腿上的痛感,眼中已不见犹豫,手中的刀也不再只是隔挡的作用。它用自己最锋利的刀刃没入敌人的*,割破对方的大动脉,带走敌人的鲜血,带走敌人的生命。 沉浸于杀戮的时候,人是没有时间观念的,肾上腺激素的刺激下,仿佛连疲惫也来的晚了许久。 等何宁和萧炙摆脱人群的时候,两人来到了中间地带,也就是萧炙勘察时见到的“豪华”套房。这里人不多,但守着一群衣着北猛牧民风格的大衣,各个佩戴着弯刀,比毒蛇还冷酷的眼神盯着靠近的人。 这样的人何宁刚刚在人群中见到过几个,萧炙很是花了番功夫才解决掉的。而这座屋前却守了这么一群北猛人,看来,屋里有对他们很重要的东西,这群人宁愿防守这里也不上前杀敌。 意识到这里可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萧炙嗜血的眼中露出几分兴奋,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去,和这群北猛士兵厮杀起来。 这时候,战局已经越来越有利于剿匪的士兵们了,毕竟他们装备精良又充沛,还是经受过训练的战场人士,在加上一开始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所以,没等萧炙和这群北猛人缠斗太久,不少冲出战斗圈的士兵便帮着萧炙解决屋外的蛮夷。 而萧炙也不恋战,早早地脱身往屋里冲去。他可不信这群人至今没跑是相信他们能打败官兵,很有可能跟这屋里藏的东西有关。 等他和何宁刚冲进屋里,刘都伯也摆脱了人群冲了进去,三人刚进去,屋后就飘来浓烟,似是有人放了火要烧了这间屋子。 屋外的北猛人见到烟后便生出了退意,不再打算和士兵们缠斗,反倒是且战且退,往山下冲去。 他们的武器是夏国境内士兵不熟悉的弯刀,不适应的士兵很有可能中招,一时之间也没能奈他们何,这就是这群北猛人即使被包围了还能有冲出一条血路的底气。 萧大不放心进了屋子的萧炙,便吩咐了一个手下,发出全部绞杀的指令后,便也进了屋,只是,刚进去又被支了出去。 “萧大,召集大家过来灭火,还有屋外的北猛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屋里有几个还未来得及出去的北猛人,看打扮,有一个人的身份在这一群人里应该是不低的,招式也很凌厉,萧炙和刘都伯正跟他们周旋。而何宁却在屋里敲敲打打,寻找藏东西的地点。 屋里虽然窗户都是大开的,但依旧烟雾弥漫,万一扑火不及时,烧到了重要证据,那可就白干一场了。所以,有了现在的局面,萧炙与刘都伯缠着兵力,给何宁寻找的时间。 何宁是木匠,对木头的发声再熟悉不过了,而且对一些小机关也能看出些门道,由他寻找再合适不过了。但难就难在,最有可能藏东西的地点就是离大火较近的地点,不仅火星四溅,烟雾也很重。 何宁只得用湿布缠住口鼻,再用目所能及的水浇到身上,往大火处找去。 就在何宁感觉快要呛得撑不住时,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让他找到了一个小暗室,里面除了金银珠宝类的财物,还有一个小匣子,何宁扫视一眼,拿了匣子就赶紧离开,往萧炙那边去。 与此同时,萧炙他们也解决了屋里的几个北猛人。 “咳咳咳,我们快出去吧,我只拿了这个小匣子,咳咳,里面的金银珠宝等火灭了再拿也一样。”何宁边跑边用沙哑着嗓子大致交代了一番。 可话音刚一落地,他就看到了危急的一幕。 “小心!躲开!” 与此同时,空气中同时传来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以及断箭穿梭的声音…… 第47章 负伤与归来 “小心!躲开!” 几乎在何宁在喊出这句话的同时,他抬起了左臂,拨动机关,射出了隐藏在衣袖中的袖箭。 短箭爆发力十足,锋利的金属箭头势不可挡地划破空气。只听到“噹”的一声,短箭的金属箭头与刀面相碰,发出清脆的金属音。 可惜,短箭虽然来势汹汹,但时机已晚,无法阻挡大刀□□的力道,只能勉强改变刀锋的轨迹。 因此,即使萧炙收到何宁的提醒后便赶紧动身撤离,却还是晚了一步,好在躲过了致命部位,只是伤到了右手臂的静脉血管。 等萧炙转过身来,发现偷袭的竟是出兵帮他们剿匪的刘都伯! 来不及质问对方,萧炙赶紧将右手的剑换到左手,挡住了刘都伯凶猛的进攻。 刘都伯招招致命,根本就是不留活口的打算,萧炙如今伤了右臂,左手使剑虽然力度颇强,却灵活不足。一时之间,他还真不能把刘都伯怎么样,只能采用拖字诀,尽量防守。这样一来,刘都伯不能快速杀了萧炙,萧炙也无法转防守为进攻,两人的争斗难分高下。 但在这个屋里,萧炙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抱着盒子躲在窗户边儿的何宁成为这场较量中最大的bug。 他拔出了头上的木簪,右手攥着藏于袖中,左手的袖箭也时刻准备着,等待时机,寻找机会。 就在两人迅速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后,萧炙不分昼夜连续奔波了几近一个月的身体开始感到后继无力。和他对战的刘都伯看在眼里,又增加了每一刀的攻击力度,萧炙费力的抵挡、闪避,消耗了更多的体力。最后,终于露出破绽,被刘都伯在腰腹间割中一刀。 然而,刘都伯还未来得及继续补刀,却被一只冷箭射中了肩胛。萧炙抓住对方停顿的空档,逃出了刘都伯的攻击范围。 这个时候,刘都伯再也无法忽视那个一直不被他放在眼里的瘦弱小子,一次次的坏他好事,刘都伯心中恨极,表面却不动声色,继续和萧炙缠斗。 要说起演技来,何宁和萧炙都不如这位刘都伯。 作为攻击的一方,刘都伯有极大的能动性,一步步将萧炙逼到靠近何宁的地方,以对方的身体为盾,提防着何宁的冷箭。 萧炙且战且退,有些心神乏力,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背后就是何宁。所以,刘都伯刚劲的一刀抽过来时,萧炙根本就没想过硬接,直接一个旋身躲了过去。 因为萧炙身体的阻挡,本就处于视觉盲区的何宁也正准备后撤,离开两人的战斗圈,可偏偏速度不及萧炙,又缺乏战斗经验,就这样将自己毫无防御的后背暴露在了刘都伯的刀尖之下。 直到背后传来温热液体的感觉,何宁才意识到不对,连回头都没有赶紧向前扑到地上,刚转过身,还没感觉到背后传来的痛感,就看见刘都伯的第二道砍了下来。 “去死吧!” 刘都伯双眼满是血丝,浓浓的恨意直射何宁。他知道自己短时间内无法将萧炙怎样,也知道继续等下去只会拖到萧炙的人进来杀了他。无论如何,他今天结局只剩下个死了。但他不甘心,他的伪装,他的计划全部都是□□无缝的,如果没有这个瘦弱到可怜的小子出来搅局,他的计划就会成功。财宝是他的,军功是他的,高官厚禄也是他的。 然而,因为这个小子,这些都没有了!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正面面对刘都伯的何宁几乎被对方眼中浓郁的杀气和恨意镇住了,但扑面而来的刀锋势若破竹,强烈的存在感根本无法忽视。 死亡阴影的笼罩下,何宁只得破罐子破摔,举起紧握发簪的双手,试图阻挡冲下来的刀锋。 当金属碰撞声传来时,何宁的双臂简直像断了一般剧痛无比,口腔也传来血腥味,要不是背靠地板,他绝对得飞出去。但也因为背靠地板的缘故,他本身承担了更多的力。 好在萧炙不是猪队友,趁刘都伯将注意力放在何宁身上,一剑刺穿了对方的心口。 剑尖穿过刘都伯的心口,带出一串血珠,滴落在何宁的脸上。 撑着一口气的何宁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托举的双手无力地滑落,发簪也顺势被甩了出去,滚在一旁。 刘都伯的尸体没了支撑,向前栽去。 后面的萧炙赶紧扔了手中的剑,一把抓住刘都伯的衣服,扔到了一边儿。 …… 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山林中的一个山洞,隐隐有火光传来。靠近山洞的地方除了火柴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便再无他音,寂静异常……直到一声低沉的声音传来。 “怎么样,他醒了没?” 趁着修整的时间,萧炙简单地给自己的胳膊和腰腹部换了药,心中却担忧着另一个人。 “还没醒,已经烧了三日了,再这样下去,怕是等不到医治了。” 这样的答复萧炙已经听了很多次,但这次,他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叫醒何宁,哪怕只有几秒钟的时间。 “喂,何宁,醒醒,喂喂……” 朦胧间何宁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他,而且是一直不停的喊,嗡嗡嗡的简直神烦,但他太疲惫了,连坐起来吼一嗓子“shutup”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但是这次旁边的人是铁了心要把他叫醒,甚至还用手拍(揉捏?)他的脸! 士可杀不可辱,何宁忍耐到了极点,仿佛无形中生出了力气,张嘴便吼,把积攒了二十多年的言语杀招都使了出来。 当然,这样的场景只存在于何宁yy的脑海意识中,实际上虚弱的他连声儿都发不出,只有缓慢开合颤抖的嘴唇,能证明:他有话要说! 但旁边的人似乎有意和他作对,何宁刚吼没多久,就感觉有液体从口腔流向喉咙,好在没有呛到,被他顺势咽了下去。 等他刚一张嘴,又被喂了一颗粒状的药丸,还贴心的加了一口水,等他费劲的咽了下去,已经精疲力尽了,意识又陷入了黑暗。 “大人,他咽下去了!” “嗯,这样,至少能保他到医馆了。” …… 人间最美四月天。 四月的天气满是生机和朝气,春风裹挟着宜人的温度,乡村田野间有画家渴望的怡人的风景。树枝抽出新枝,吐出嫩叶,枯黄了一冬的地皮也焕发了新绿,点缀着鲜亮的野花,翩翩起舞的蝴蝶,露出水面的鱼儿,欢快啼叫的鸟儿,都是春天唤醒的万象生机。 北李村李地主家,醒桃苑。 啾啾,啾啾啾。 几只鸟儿落在窗前的树枝上啾啾啼鸣,和熙的阳光透过窗洒进屋内,恼人的春光不问自来,还驱散了睡意,唤醒了被帷幔遮住身影的人儿。 何宁慢慢睁开了眼睛,逐渐适应了多日不见的光亮,但沉睡多日的意识还处于混沌,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又缘何至此? 下意识的,趴在床上的何宁撑了下手臂想坐起来仔细打量这间房,却猛然间被手臂上以及背后传来的痛感弄了个措手不及,一下子又跌趴在了床铺上。 “何公子醒了!” 听到动静的小厮进门时看见何宁皱着眉看着自己的双臂一脸思索的样子。 “何公子伤了背部和手臂,需得趴在床上静养,不能使力,您有什么需要就让我来吧,我叫青穗儿。” “这里是哪?萧炙又在哪?” 理清了思路,何宁直接问出了关键问题。 “这里是北李村李宅啊,我不知道你说的萧炙是谁,不过小姐说过等你醒了,她会过来一趟。要不我先到小姐那儿说一下你醒了的事?” “北李村李宅?!” 何宁有些惊疑,他这一觉到底是睡了多久,怎么眼睛一闭一睁就回到北里村了呢? “是啊!” “那就麻烦你请你家小姐过来吧。”心中的疑问估计得等李欣然来解答了吧。 “不麻烦,不麻烦,请您稍等,我这就去请小姐过来。” 对于何宁的客气,腼腆的青穗儿有些受宠若惊,回完话就赶紧跑出去,到李宅处理内务的地方请小姐了。 何宁发了会儿呆,没等多久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朝他这边走来,进了屋的却只有一人。 “你醒得可真及时,那位大人昨天夜里刚走。” 一进门,李欣然也不与何宁寒暄,语气间还有些调侃。 “嗯,那他走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现在的何宁满肚子疑问,也没在意李欣然的反话。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就说让我们好饭好药的伺候你,把你养得白白胖胖。……哎呀,干嘛那样看着我,你这出去一趟怎么变得更讨人厌了!” 以前何宁对谁都冷冷淡淡的,李欣然从来没有在何宁的眼中看到过其他小弟们对她的羡慕、喜欢和敬畏。小时候的李欣然爱玩儿,总能被何宁做的新鲜玩意儿吸引注意力,对他的态度也就没心思在乎了。而现在掌了家管了事的李欣然,才意识到何宁跟其他人的大不同——他是一匹隐藏在家养马群中的野马。他不会屈服于马鞭,也不会妥协于诱惑,他不是她能驯服的一匹野马。 这样的何宁让李欣然感觉不爽的同时又觉得有趣,毕竟,人人都会对与众不同的事物有好奇心,有探索欲。 但跟着那人出去了一趟回来的何宁,身上多了一种危险的味道。对方虽然因为伤势趴在床上,但侧脸盯着她的眼神让她心底发凉。 “好啦,他还说过段时间会来找你,让你记得你们之间的约定。嘁,死人脸什么的最讨厌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要没别的事儿我就走了。” “我到这儿多久了?” “也没多久,就昨天晚上刚到的啊。” 见何宁还有疑问,李欣然却没使小性子,反倒干脆坐在桌边倒了一杯茶,边说边回答。她可不是爱做好事的大善人,之所以好心替他解惑,大概是看他可怜罢了。 据替他换药的下人说,他不仅双臂骨折,腿上还有伤口,更可怖的是背部有一道从肩胛到腰上那么长的伤痕。伤得这么重,果然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不过,对她态度那么差的大恶人也得到了报应,自己还是不要伤口撒盐的好。 如此,经过李欣然的好心解答,何宁这才发现他已经昏迷了将近十天…… 第48章 养伤 虽然已经回到了北李村,何宁却不能就这么回家。一身的伤痛让他连起身都困难,更别说行走了。而且,他也不愿用这样伤痕累累的虚弱状态,去见等了他一个多月的家人。 本来自己失踪已经够让他们操心的了,若再见到他如今满身伤痕、失血过多的模样儿,他们得多心痛啊。 目前,何宁只能待在李宅好好养伤,不能回家,但他也不愿家里人继续无望地等待,便打算等过两天手臂稍好一点,能提笔写字了,就写封家书回去。好在右手骨折的不是手腕,虽然恢复期长,但拿笔的力气还是有的,胳膊夹了夹板,但手腕还能动。这种情况能写出字就不错了,不能指望他写的有多么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何宁已经将何家的亲人放在了心头,直到离家久了思念的感觉越发强烈,才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有何家的依赖和归属感。 温暖的思念也逐渐磨灭了何宁在生死场上生出的戾气,让他整个人平和下来,与刚醒见李欣然时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看来,一场杀戮不仅没有让他变得更加冷酷锋利,反倒让他体会到宁静的难得与珍贵。 “何公子,该喝药了。” 纷飞的思绪被端着托盘进门的青穗儿打断,何宁苦恼的看着对方手里的药碗,无比怀念现代一口吞的胶囊药片儿。更令他感到痛苦的是,无力的双手连碗都端不稳,不能一碗进肚,只能让青穗儿一勺勺的喂,喝药成了漫长的折磨。 “你是叫青穗儿吧,我叫何宁,家主北李村,不是什么公子,你以后就叫我何宁吧,别何公子何公子的了。” 虽然药很难喝,但对于悉心照顾着自己的小厮青穗儿,何宁是心怀感激的。 “那怎么能行,何公子是李家的客人,小姐吩咐要精心照顾呢!” 青穗儿照顾人很周到,就是性格有些腼腆,尤其遵守规矩,对李欣然交代的事情更是一丝不苟。 “那你家小姐有没有说让你听我的啊。”对待小古板就得用规矩来讲道理。 “诶?你怎知道,小姐确实说过呢!”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我不想你叫我何公子哎。” 怎么有种欺负小绵羊的赶脚呢? “可,可直接称呼您,真的不合规矩,我,我不能这样做。” 虽然觉得何宁的话也有道理,但从小被灌输的阶级思想,让他没有办法将自己和李家的客人放在同样的层面。 “嗯,直呼姓名确实不太合适,那……你就叫我宁哥哥吧。” 青穗儿的为难让何宁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可能真的有些不妥,他想让青穗儿改称呼不是为了让他为难,而是想拉近彼此的关系。所以,宁哥哥是个不错的选择,嗯,对。(对什么,人家比你大好吗?o__o) “快,叫声儿宁哥哥听,叫的好,宁哥哥给你讲故事。”诱拐小绵羊ing…… 虽然仍觉得这个称呼也不太对,但比直接叫名字好多了,而且何宁性格偏冷,平日里也不常说话,难得有心思调侃一次,青穗儿觉得自己不能总是拒绝,说不定会打击对方的。 “那,好吧,宁,宁哥哥。” “嗳,真乖。那宁哥哥也信守承诺,给你讲一个‘沉香救母’的故事吧。” 童年听到的各种神话传奇之类的故事何宁已经忘得差不多,但“沉香救母”的故事何宁却记忆犹新,这还得得益于它是小时候看的第一部电影。即使长大后看过的大制作电影多了去,但只有那一部“沉香救母”才是他记忆最深刻的电影。 “很久以前(万年梗),有个饱读诗书的书生刘玺,字彦昌,在华山游玩的时候,看见一座神庙。这个神庙中的庙神华岳三娘是一位美丽善良的仙女,被王母娘娘派遣到华山后,一直过着孤独寂寞的生活。这天,她正在庙中吟歌曼舞,消磨时光,突然发现一位书生跨进了庙门……” 一个美丽的故事开头已经深深地抓住了青穗儿的所有心神,如痴如醉的随着三圣母的欢快而快乐,随着沉香的愤怒而愤怒,直到最后听到母子团圆的结局而感动。 青穗儿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故事,到最后,即使何宁已经讲完了,他还依旧沉浸在故事的情节中一会儿喜一会儿悲,半天没晃过神来。 “青穗儿……青穗儿,会神啦!” 何宁也没想到对方会因为一个故事而沉醉如斯,正如他无法理解老妈为什么能看着韩剧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样。 “嘤嘤嘤,宁哥哥,你说二郎神怎么那么坏呢,王母娘娘怎么就不狠狠的惩罚他呢?还有还有,沉香真勇敢……吧啦吧啦” 何宁感觉有点不对劲儿,怎么像是突然点亮了小兔子的话唠功能呢? 不过,一个故事讲下来,何宁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据说李家似乎藏书颇多啊。不知道他是否有幸能取些书看看呢?如果能找到有关木工技艺的书籍就最好了。毕竟,古时候很多冷门的藏书书局有卖的很少,大部分都是被世家大族给收藏了。 虽然李家不算什么世家大族,但李家绝对不差钱,而读书又是件烧钱的事,只要肯花钱,大部分书应该都能买得到才是。而且,听说李家老三喜爱读书,李地主出门行商时为小儿子搜罗了不少好书。想必这些年下来,李家的藏书已经很是客观了。说不定真能有那么一两本关于木工的呢! 想到此,何宁不禁有些心动,便向青穗儿打听。 “青穗儿啊,我问你件事,李家是不是有很多藏书啊?” “嘤嘤,嗯,有的,嘤嘤,嘤?”青穗儿还在感动于沉香救母的孝心,下意识的回答了何宁的问题。不过,何宁的问题也终于让青穗儿回过神来了。 “宁哥哥想看书吗?家里藏书最多的地方在三公子的书房哎~” “嗯,那就麻烦你请示一下你家小姐,看能不能借我两本看看,这整日里躺在床上都快无聊死了。” 背上的伤覆盖面积太大,稍一动就疼,何宁想早点恢复,就不能作死的任性起床,必须谨遵医嘱卧床静修,可以预见之后几天得多无聊了。 “嗯,好的,我这就去小姐那里请示!” 何宁身上的伤都是青穗儿给换的药,他最清楚这人伤的有多惨,出于同情,善良的青穗儿本就不忍心拒绝何宁的任何要求,更别说对方今天还给她讲了那么动听的故事。于是,一听到何宁有需求,青穗儿真是恨不得立马帮他达成。 “先别急,你家小姐要是同意的话,你就找找看有没有木工之类的书,要是有的话就最好啦。若实在没有,你就拿一些地质人文或者朝中趣事的书罢。” 想到李欣然那段“一言不合就赏”的梗,何宁直接把自己需要的书也交代了,省的青穗儿来回跑。 “嗯,我一定会帮宁哥哥找到的。” 说罢,青穗儿端着收拾好的药碗就飞快办事去了,丝毫没发现自己现在喊“宁哥哥”越来越顺口了,丝毫没有违和感。 何宁听着青穗儿犹如沉香救母般决心坚定的语气,有些失笑,看着那飞奔的背影,赶紧交代道:“找不着也没关系,别勉强。” 话音落地的时候青穗儿已经拐了弯儿,消失在何宁的视线范围内,因此,他也没看到青穗儿脸颊上因为他这句话而露出的小小酒窝。 这一次,何宁倒是很幸运,李家还真有关于木工的藏书,不过只有一本,而且还是木工入门级的内容,何宁看了以后没觉得多有用,不免有些失望。 寻书之旅如此坎坷,何宁觉得想从书里获得提高木工技艺的途径有些不靠谱。这个时代,手艺活儿一般都是师傅教徒弟,老子教儿子,一代代口耳相传下来的,著书的很少。他这总是想从书中找答案的本能都是被“度娘”给惯的,在古代是在不实际。 像明朝宋应星著的农业、手工业的百科全书——《天工开物》,何宁也只能眼馋的想想了。这个时代有没有类似这样的巨作他都不知道,不过,这种容纳了当时时代最前沿的可续技术著作,如果真的存在,不应该如此默默无闻才是,毕竟这样的文化瑰宝,无论在哪个时代都能闪闪发光。 想到爱读书的何小天,何宁心中有个不成形的想法,不过,现在大家都还小,说这些还太远。那小子因着帮自己管了几年的“溜冰鞋出租业务”攒了不少钱,估计现在正在镇上读私塾罢。 ………… 时间就在何宁养伤、看书、逗青穗儿中慢慢过去了三天。 这天,何宁的右手终于能坚持的拿一会儿毛笔了,花了半天的时间,何宁写写停停,终于有了那么一张像样的“家书”,虽然只有……五个字——“七日后归,宁” 虽然字体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但何宁相信何安一定能认出来这是他写的,因为,他教过何安标点符号的意思。信纸上的“逗号”在这个时代只有何宁与何安知道。 七日后,他就可以勉强下地了,左臂伤的轻,夹板也可以摘掉了。重要的是萧炙和李家给他用的都是好药,再加上他的身体年轻,生长力和恢复力强,多半个月的修养下来,下个床也是没问题的。 他已经离家太久了,若不是不想让家人太过担心,他真想现在就回去。 第49章 相见 “何爷爷,有个人让我把这个给你。” 稚嫩的声音打破了何家平静地低气压,何大爷抬头见是邻居家的孩子李猫儿,勉强笑了笑,接过来一看是封没有署名的信,便一边拆信一边喊何老娘取些点心给猫儿,可等他看到信上的内容时,便再也淡定不了了。 “老大,你快,快过来看看,这是不是大郎的字儿?” 何大爷的一句话在何家炸开了锅。 “爹,我怎么觉得这信上的字儿跟大郎以前的笔迹有点儿不一样啊?” 就在何大爷跟何大柱掰扯着辨认笔迹的时候,何安已经冲出了家门,焦急地四处寻找。 邻居家的李猫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出去了,何安找不到,只能赌一把跑到村口。苍天有眼,何安到村口的时候,真好看见村口大槐树下站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那个矮的可不就是他一直找的李猫儿嘛。 等到李猫儿从对方手里拿了一把糖蹦蹦跳跳地走了,何安却不急着追上李猫儿问了,反倒一路小心翼翼地尾随着给李猫儿发糖的大人往村子外面走去,直到看见对方进了李地主家的侧门。 何安有点蒙了。大郎是在李地主家吗?如果在,那他为什么不回家呢?如果不在,那李地主家是不是知道大郎的去向呢?他到底要不要进去问问为什么一定要再等七日呢? 一个多月以来,何宁的杳无音信已经让何安的精神有些恍惚了。这一个多月的每一天,他只能靠不断的干活不断地让自己忙起来,才不会去想瞎想。只要一闲下来,何安心里不是悔恨当初为什么没有争取一下跟着何宁一起去伊旸城,就是忍不住的胡思乱想他的大郎会遇到什么危险。这样的情绪一直憋在他的心里,无处宣泄,只能依靠大量的体力劳动让自己疲劳让自己麻木。 他了解何宁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这么久,一声不吭的离开一定非他所愿,很有可能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难事。 他迫切的想要得知任何有关何宁的消息,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如果可以,他一天都不愿等,最好能立马站在何宁的面前,哪怕只是看看他。 李地主家丁的出现让何安看到了希望,即便是立在家门前让他以前觉得耀武扬威的石狮子也变得可爱起来,没有犹豫多久,何宁敲响了刚刚家丁进去后关上的侧门…… 李宅掌事处。 “小姐,外面有个自称何安的双儿求见,似是何公子家的那位。” 平时这样的小事肯定不会被拿来劳烦李欣然,毕竟现在掌事的小姐可不是谁都能见的。但如今事情有关醒桃苑的客人,李管家也不敢私自瞒下。要知道何宁可是被李家当做贵客招待的,再加上今天刚送出去信就被人给追上门来,肯定是他们这些下属办事不力导致的。本来已经没有办好上面交代的事了,如果态度再不端正些,依旧想着怎么欺瞒过去,那他这个管家也算是做到头了。 “何安?他怎么来了?”听到消息的李欣然有些不悦,怎么刚送出去信就被人给找上门来了,这不是打她的脸吗?让她如何跟何宁交代。 “送信的家丁没有察觉到有人跟踪,是属下办事不利,请小姐责罚。” 李欣然掌事以来日见威仪,李管家脑门冒了虚汗还不自知。 “行了,是我事前没考虑清楚,以后这样的事情交给侍卫做。但该罚的还是得罚。”赏罚分明是李欣然御下的准则,也是她能这么快执掌李家内宅管事权的依仗。 “是,属下会办好的。” “嗯,至于何安……不见。” 在李欣然看来,何宁既然已经跟了那位大人,那么跟自己家便也是盟友的关系了,而那位大人的行踪,他们李家有义务严防死守。如今,何宁这一身的刀伤怎么看怎么不同寻常,试想,一个农户家的孩子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伤呢?他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若是再带着这样的伤势回家,很容易在北李村引起轩然大波的,万一被那位大人的政敌发现了端倪,那么,他们李家的灾难也该到了。 从家族的利益角度出发,李欣然不答应何安见何宁无可厚非;但作为一个即将十二岁的少女来讲,春心萌动的年纪自然会对爱情有所憧憬,何安的所作所为在她看来也并无过错。 李欣然的回绝让何安很失落,但好不容易有了何宁的消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么回去了,他要见到大郎,他要得知大郎现在的消息。即便,代价是舍去尊严…… “小姐,他,何安跪在院子里,说一定要见您一面,否则就,就不起来了。” 李管家擦了擦额上的虚汗。 “……哼,这算什么,逼我吗?我倒要看看,是他的膝盖硬还是我的心硬!” 说罢,李欣然看了看天色,发现已经到了巳时,便直接去处理事情了,转身便把事情给忘了。 直到酉时吃罢饭,李欣然卸了头上的发簪,发现外面下了雨,才想起来院子里好像还跪着个人。 “茜茜,你去问问李斩,看何安回去没?” 等茜茜一走,李欣然有些忐忑,春雨虽然细若牛毛,但还带着寒气,就这么跪个一天,这人不得废了?没准儿早回去了吧,世上哪有这么傻的人?李欣然自我安慰着,直到茜茜带回消息。 “小姐,那人还在那儿跪着呢,怎么办,外面还下着雨呢?” “啊,他一直跪着吗?” “是啊,听李斩说,李管家叫人劝着也不走,都跪到现在了,饭都没吃。小姐,要不您还是见他一面吧,这样怪可怜的。” “哼,就你们心善,就我是大恶人。他真正想见的又不是我,我才不要见他……哼,你让李斩带他去醒桃苑,谁的麻烦让谁自己解决去!” 李欣然有点委屈,根本就没人提醒她好吗,现在好了,所有人都知道她李欣然心硬如石了! ……………… 李宅,醒桃苑。 自受伤以来,即便有上好药材养着,何宁依然能感觉到自己身体虚弱了许多,失血过多伤了元气,怕一段时间内是养不回来了。 最直观的反应就是一做事儿就困,即便是看会儿书,也会心神疲劳,不知不觉睡过去。晚上睡得早,而且身上的火力也不如以前了,自己的火力虽不如何安那么强盛,但也没出现过睡着睡着冻醒的情况啊。但是现在,晚上睡觉一蹬被子准能冻醒,吃了药等药劲儿一上来却又冒出一身虚汗。 这幅破败的身体常常让他想要叹气,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想起一个人,那个让他心情复杂的人。 上学的时候总听老师们讲同一件事连续做四十天就能养成习惯。可他已经离开那个人四十天了,为什么还没有习惯他不在自己身边的日子呢? 他对何安的依赖已经到了什么地步呢?这算是爱情吗? 他不是没有感情的人,何安对他的好让他感动,让他习惯,让他愿意拿自己所拥有的任何东西去回报。但爱情这种东西是他无法控制的,在何安身上他没有感受到前世女朋友让他体会到的一见钟情的感觉,所以,他真的不确定以后自己会不会对何安产生爱情的感觉。 他用敬重回馈何安对他的好,心知这不是等价交换,这对何安不公平。 但是,与其期望于等来虚无缥缈的爱情,还不如用自己现在能给的尊重来回报,这就是何宁对何安的爱情观。 现在的何宁还不知道,爱情并不有一见钟情,还有润物细无声的细水长流。滋养爱情的水流不疾不徐,在它还没有储存到一定量时,人们往往很难发现。而当你意识到时,回过头来看,就会发现,它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却一直都在。 醒桃苑的桃花已经过了最盛的花期,一阵晚风吹来,被卷起的花瓣在空中打了个璇儿,才纷纷落地,没入泥土,化作芬芳。 何安跟着李管家一路走到这里,心中似有所感。是他吗?他在这里吗? 腿上的筋脉只是大致处理了一下,还没有完全疏通,何安的步伐一急切,不小心就被门槛绊了一跤。等他将将站稳,就看到李管家打开了卧室的门,让他一眼看到了那个躺在床上的身影。 他黑了,也变瘦了。 在来时的路上,李管家跟他交代了一下何宁身上的伤,别的什么事儿也没说,何安也没问。 那些伤,仅是听起来就已经够让他心痛的了,等真正见到何宁,何安才发现真正的心痛到底有多痛。 泪流满面而不自知的何安颤抖着小心翼翼着一点点靠近床边,李管家见此,叹息一声,悄悄关上门退了出去。 何宁趴着睡睡得很不安稳,尤其右手夹着夹板被他放在了放在了被子外面枕头旁,这睡觉姿势看着就不舒服。再加上最近伤口愈合总是发痒,何宁睡着后总是忍不住蹭蹭被子,蹭蹭床板,有时候动静大了扯痛了也就不痒了,继续专心睡。肩膀上的被子在他蹭来蹭去的时候总会滑落,等风吹进来,惹得一阵寒颤。 看着这一幕的何安心疼的不行,赶紧脱光了衣服,小心翼翼的钻进被窝里,把何宁温凉的左臂小心地放在自己胸口,温暖着,又往上扯了扯被子盖住何宁的肩膀。 终于又能睡在他的旁边了,何安侧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何宁,仿佛连眨眼都成了多余的阻碍。他需要时间来细细的品味这失而复得的喜悦,他需要时间享受注视着大郎,照顾着大郎的幸福。 睡梦中的何宁又感觉背上痒起来的时候,刚一皱眉,感觉背上仿佛有一只知道他心意的手轻轻地抚摸他、安慰他,力道不轻也不重,既不会让他继续痒也不会让他感觉痛。 朦胧之中,他困得睁不开眼,却异常地觉着安心,仿若回到了襁褓的婴孩,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港湾。 这一晚,何宁睡得尤其安稳,不仅没有被冻醒,也没有疼醒,安安稳稳、舒舒服服一觉睡到天亮。 第50章 小别生情 当清晨明媚的阳光透过纸窗斑斑驳驳洒进屋里,照在睡梦中人的脸上时,何宁终于喟叹一声,准备懒洋洋地伸个懒腰再起床。 “别动,小心扯到伤口。” 何宁的习惯何安最清楚,早上醒来第一件事从来不是睁眼,而是伸懒腰。但如今,他的背上、手臂上、腿上都有伤,怎么能伸懒腰呢? “!”何宁: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幻听了吧? “你先别乱动,等我打点热水过来,帮你擦擦身子。”何安的声音带着无限温柔,生怕说话的语气重一分,眼前的何宁会像幻影一般破碎。 缓缓睁开眼睛,何宁见到了实质的何安,一个月不见他黑了也瘦了好多,肯定是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没有好好吃饭。 何宁就这么静静地趴在床上,看着何安轻轻地从被子里出来,一件件穿好衣服,目光在屋子里巡视一番似是在找脸盆。这样的情景简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似乎自己总能轻而易举的让何安变得忙碌。 “别找了,等会儿青穗儿……(会送水进来)” “宁哥哥,昨晚睡得好吗,都起晚了呢!来洗……(脸吧)” 端着热水进门的青穗儿刚一踏进里屋就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一个健壮挺拔的陌生男子散着微曲的头发、衣衫不整地站在衣架前,而他的宁哥哥却一脸红扑扑的趴在被窝里,双眼迷离(?是惺忪!!!)地朝他看过来。 所以,宁哥哥其实是宁姐姐吗?(好像重点歪了楼?!) “我来吧。” 何安见青穗儿端来热水,又愣在那里,怕时间久了水会凉,便从青穗儿手里接过了脸盆。 青穗儿一脸跑错片场的惊讶之情,却自然而然的把脸盆递给了何安。 “咳咳,青穗儿啊,这位是内人何安;何安,这是李家派来照顾我的青穗儿。” 场景有点尴尬,终于醒过来的何宁赶紧给两人介绍了一番。 一大早起床发现被窝多了一人,他还处于懵逼状态好吗?何安的出现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不仅是惊讶还有些莫名的小紧张。 “这些日子麻烦你照顾我家大郎了,以后,这些事情我来做就好了。”看似客气的话语,带了酸味便显出两分敌意来。 “啊~这,这样不好吧。” 青穗儿觉得照顾何宁是他的任务,不能偷懒。但这样的回答却让何安皱了眉头:怎么,还舍不得不成? 熟知何安脾性的何宁顿时察觉不妙,赶紧道:“青穗儿啊,你去厨房看看早餐好了没,睡了一觉好饿啊,这里就交给何安吧,李管家不会怪你偷懒的。” 说出这句话的何宁没有意识到,对于何安爱吃醋的性子他已经可以理所应当的接受了,不仅没有觉得不自在,反倒透漏着微不可查的宠溺。话语间流露出的是对自己人的维护感。 “哦,哦,好的,我这就去厨房看看。” 直到离开后好一会儿,青穗儿才猛地反应过来,那位叫何安的人眉心有痣,显然是个双儿,只是对方强健的身形让他无意间忽略了这一点。那么,宁哥哥就还是宁哥哥喽!(奇怪的脑回路?!) 见何宁打发走了青穗儿,何安的脸色才好看起来,自觉地拿起棉布湿了水再拧干,一边关心道:“昨夜你发了汗,现在肯定不舒服,我给你擦擦身子吧!” 何宁的眼睛亮了一下,“好啊,好久没有擦身子了,又不能洗澡,我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的酸臭了,亏得你昨晚还抱着我睡。” 何安过去轻轻地把何宁扶起来靠坐在床上,又把棉被披在他的身上,才展开棉布轻轻地擦拭起来。 “哪里有臭味儿,我可没闻到。再说有个对你照顾的那么用心的人,怎么会让你臭着呢?”爱情让人猜疑,吃了醋的何安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他做事是挺用心的,是个好孩子。不过,擦身子这样的事儿让不熟悉的人来做,多别扭啊!” 说完这句话,何宁就楞了一下,是啊,青穗儿是个孩子,可何安也不大啊?他为什么不愿麻烦青穗儿,却又把何安对自己的照顾看得理所应当呢?难道潜意识里已经认定何安对他来说是十分亲近的人了吗? 人们总会对身边亲近的人苛刻要求,理所应当的接受这些人给的爱,却又任性地在这些亲近的人面前肆无忌惮地宣泄、发脾气,展示自己最糟糕、最冷漠、最令人讨厌的一面。 什么时候起,何安在他的心里已经有如此重要的位置了呢? “那‘宁哥哥’是怎么回事?”何安不是喜欢把事情憋在心里的人,尤其是关于何宁的事情。这一点,从当年向何宁吐露心声的事上就可以看得出来。每当遇到有关何宁的事情,他总是万分在意,却又怕问得多惹何宁不高兴,因此,像这次这样毫不掩饰的甚至带了些质问语气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可见何安的心中有多在意。 “他年纪小,不叫我哥哥叫什么?” 享受着何安力度适宜的擦拭,放松状态下的何宁没有深思何安的问题。 但,恰恰是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让何安松了口气。眼前这具几乎被包扎了全身的身体让他心疼得无法呼吸,再也无暇多想其他,专心致志于控制自己擦拭的力度。 对于何宁满身的累累伤痕,何安没有问却不代表不在意。之前只是听李管家的描述就已经让他害怕到控制不住地颤栗,如今,亲眼见到何宁身上包扎伤口浸着血渍的棉布,何安害怕、心痛到几乎失控,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控制着手臂的肌肉,放轻动作。再没有多余的力气控制酸涩的眼睛,溢出滴落的眼泪。 “大郎,以后去哪都带上我好吗?不论去哪,有没有危险,都让我跟着你好吗?”何安的声音低沉中带着沙哑,往常性感的音色此时却在恳求。 何宁楞了一瞬,何安在他的印象中一直是坚韧的、挺拔的、任何事情也无法让他弯腰的,所以他才毫不犹豫地对他袒露自己受的伤,以为他能很快接受。毕竟,对于大部分男人来说,身上的伤疤甚至是值得炫耀的资本。 然而,何安抑制不住的哽咽却让何宁回忆起来,这个坚韧的少年为数不多的哭过几次,似乎都是由于他。 此时,何宁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渣。后悔让他看到这些伤了呢! “其实,这些伤口并没有看起来这么严重,也就是唬唬你们这样的外行人,过不了两天,左手就不用包扎了……” 在何安认真的目光中,何宁轻松的语调也说不出来了。 看着这样的何安,何宁却有些出戏地想到了骑士对公主承诺“我会保护你”的场景…… 画面太美,何宁想笑一笑,顺便缓解一下尴尬气氛,却发现自己的心暖融融的,那本该带着七分调侃的笑,呈现在脸上却变成了纵容的笑。 “好,以后去哪都带上你,让你保护我!” 此时,这句带着宠溺的话语更像是一份甜蜜的责任,一份何宁愿意尝试着去履行一辈子的责任。 小别相遇,何宁没有追问何安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何安也没有问有关何宁伤势来源的问题。 互相依偎的一夜仿佛在两个人的心间悄无声息地开出了默契的花朵。 一个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心上人,另一个百依百顺地配合养伤。一时间,静谧祥和的氛围让人只觉岁月静好。 …………何安到来第三天………… 醒桃苑。 早上舒适的晨光透过窗洒落在棋盘。 “何安,走(5,7)” 啪……啪 “走(13,10)” 啪……啪 “(9,6)” 啪…… “哎~没想到,宁弟年纪轻轻,在围棋之道已经颇有道行,在下怕是要输了。” 看着已经下了大半的棋局,李家三子李缈将手中黑子放入瓷罐,洒然认输。 “承让,我也只是凭着另辟蹊径的棋路打了缈兄一个措手不及而已,等以后互相熟悉了,谁输谁赢就不一定啦。” 何宁前世围棋业余赛曾代表全省参加过全国赛,水平也达到了业余六段,跟眼前这位博闻强记的李家三子李缈对弈起来,却是勉强略胜一筹。 可见,这位据传身娇体弱的李缈并不像他的体质那样羸弱。 两人交谈间,只见青穗儿提着一个食盒进了屋来。 “宁哥哥这是又赢了吗?竟然能打败三少爷,您可真厉害!” 李缈虽体弱却饱读诗书,温文尔雅的气质加上宽容和善的脾性,很是得下人们的尊敬和爱戴,于李宅中长大的青穗儿自然也对三少爷李缈十分推崇。而这位才认识不久的宁哥哥却能在围棋上赢过三少爷,可见青穗儿有多惊讶了。 好在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见何安在收拾棋盘,心知二人不再继续下了,便欢喜道:“小姐让厨房专门做了点心来,不仅有三少爷喜欢的桂花糕,还有宁哥哥喜欢的茯苓糕呢!” 说着,便将食盒中的点心盘摆在了案几上。 青穗儿的话中透着喜悦,何安知道对方只是单纯地为李缈与何宁高兴,但收拾棋子的手掌仍是控制不住地颤了一下,一颗棋子就这样从指间掉落下来。 大郎喜欢茯苓糕? 他为什么不知道? ……也对,家里从来没做过,而且自己也不会做茯苓糕。 意识到原因的何安内心黯然,一边自责自己没用,一边心疼回到家可能就吃不到茯苓糕的大郎。 “发什么呆?喏,掉了一颗棋子。” 何宁捡起棋子放在了何安的手心,温热偏凉的手掌却没有一触即离,反倒包裹着何安握着棋子攥起的拳头。 何安看着何宁带着笑意的眼睛、默默开合的嘴型,感受着两人相贴的手掌,心底生出阵阵暖意。真好,大郎说他最喜欢的还是红豆糕呢! 和熙的春光透过门窗照进这间不大的厢房,一种名为情愫的温度在春光的滋养下,生长、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