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小娇娘》 1、第 1 章 第1章顾穗儿怀孕了 顾穗儿被接回村里是在一个傍晚,据说当时乌黑的头发都黏在脸上,脸上挂上些眼泪,两眼通红。 大家都说,她应该是在客栈里被客人糟蹋了。 顾穗儿家穷,镇子上客栈看她勤快又好看,就雇了她去客栈里后厨帮忙,当时大家都羡慕顾穗儿能去镇子上挣钱。 如今顾穗儿遇到这种大事,大家又都开始说道,说客栈老板不安好心,让顾穗儿干的不是正经事。 其实顾穗儿这姑娘小时候脑袋曾经撞到过石头上,一直不大灵光,别人都说顾穗儿有点傻,是个傻姑娘。 不过好在这傻姑娘长得水灵,一双眼儿跟那山里的清泉一般,肌肤又白嫩,唇儿比山里红还娇艳,十里八村就没一个长这么好看的。再者顾穗儿勤快,见到人都是笑一笑,大家也都喜欢顾穗儿。 甚至还有的说,顾穗儿就是王母娘娘手底下的小童女下凡,有一些魂儿留在天上了,这才傻。 大家是同情顾穗儿的,心里叹口气,觉得姑娘家遇到这种事不该张扬,可是村子里到底有些长舌妇,闲来没事便说,逢二七镇里大集,遇到认识的也会说说,慢慢地满镇子里的人都知道,顾家庄的顾穗儿被人糟蹋了。 而被大家各种说道的顾穗儿,因为被人糟蹋,也越发的呆傻了,虽然见了人依然是笑,可是那笑却进不到眼里,那两个眸子依然清澈,可是因为清澈,眼底的悲伤就如同山泉里的石子一般,清晰可见。 其实她自从被接回来便有些精神恍惚。以前她是每日早早起来帮着娘垛菜喂猪,还要做早饭,拾掇家中前后,如今她是日上三竿不曾起来,坐在炕头对着外面的日头怔怔发呆。 终于这一天,隔壁村的石头哥哥跑来了,他见了顾穗儿,就是一愣。 此时的顾穗儿,憔悴不已,两眸失去了光彩。 他踉跄后退了一步,问道:“我只问你,你被人作践了,可是真的?” 石头哥哥姓石,单名一个磊字,他是四个小石头,顾穗儿都叫他石头哥哥。 石头哥哥是和顾穗儿订过亲的,原本说好等顾穗儿到了十五岁就过门。 顾穗儿轻飘飘地抬起眼来,那一双清澈的眸子虽然是看着石头哥哥,却又仿佛飘渺得很,就跟夕阳西下时村子里升起的缕缕袅烟一般,找不到落点。 石头哥哥心中已经绝望,几乎咬碎了一口牙齿:“穗儿,怎么可以这样!” 顾穗儿垂下眼来,淡淡地道:“石头哥哥,你回去吧。咱们的婚事,就算了。” 顾穗儿其实已经好几天没开口说话了,如今一说话,声音都是哑的。 顾穗儿的弟弟一直从耳屋里往这边看呢,自从顾穗儿出了这种事,顾穗儿父母就不让顾宝儿下地干活,只让他在家照顾好姐姐。 这时候顾宝儿忽然冲过来,对着石头哥哥喊道:“你既然嫌弃我姐姐,就滚开!我姐姐便是嫁不出去又如何,以后我顾宝儿会养她一辈子!你滚啊,以后不要出现在我家门口!” 其实这几天,但凡有人说起顾穗儿,顾宝儿就跟一头斗牛一样红了眼睛。 顾宝儿知道姐姐心里肯定难受,结果别人还说三道四,如今就连以前对姐姐分外疼爱的石头哥哥都不要姐姐了! 石头哥哥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可是顾穗儿已经转过身,进屋去了。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顾穗儿的爹娘下地干活回来,知道了石头来过,叹了口气。 其实石头这孩子是个好孩子,对穗儿也是很好的。石头家里也是有体面的人家,祖上出过秀才,石头还读过几年书的。 现在顾穗儿出了这种事,石头不要穗儿了,他们也能理解。可是理解归理解,到底是难受。 顾穗儿的爹这晚上就没吃下饭,顾穗儿的娘不住的叹气,到了晚上睡下,还抹了一番眼泪,口里念叨着:“我可怜的闺女啊!这以后日子怎么过啊!” 顾宝儿磨蹭到了姐姐身边,望着姐姐满脸呆茫的样子,终于握住姐姐的手,说:“姐姐,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总是背着我,现在我大了,以后我背着你。别人都不要姐姐了,宝儿也要姐姐。等宝儿以后娶媳妇,也要找一个对姐姐好的媳妇,不让人欺负姐姐。” 顾穗儿努力地收回心神,将目光放到顾宝儿身上。 顾宝儿长得黑,但是壮实,虎头虎脑的,这时候正一脸认真地望着自己。 顾穗儿勉强笑了下,拍了拍顾宝儿的脑袋:“好……” 她的声音,很轻很弱,几乎让人听不到。 第二日,小滩子村的石家就来退亲了,来的是石头的大伯石富贵,伯母黄翠花,以及石头的亲娘三个人。 石头娘也一脸过意不去的样子,看着顾穗儿叹了口气:“穗儿倒是个好孩子,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原本也是有体面的人家,这门亲事却是万万不能成了。” 石头的伯母黄翠花却是开口道:“那自然是不能成了!穗儿都这样了,难不成还让我们石头娶个二手货?再者说了,我原本就看着那姑娘有些呆傻,不配我们石头呢。” 这话一出,顾穗儿爹的脸都黑了,顾穗儿弟弟从里屋往外看着呢,这时候拳头都握起来了。 顾穗儿娘没说话眼泪就啪啪地往下落:“事情都这样了,我们也没脸攀这个亲,也只能退了。聘礼我们马上还你们。” 石头娘听了,忙说:“聘礼就不用了,留着给穗儿补补身子吧。” 顾穗儿弟弟听到这个,已经从里屋里翻搅一番,拿了以前交换的庚帖和石头哥哥送来的聘礼,不过是缎子一匹,花布一匹,粗布一匹。 顾穗儿弟弟将这些放到石头娘面前,大声道:“这是你们家给我们的聘礼,如今那些猪肉羊肉还有石榴,倒是早已没了,回头我们折现成银子给你们就是了!” 石头娘其实倒是很喜欢顾穗儿,顾穗儿那模样在这几个村找不出一个比她好的呢。如今这亲事不成,虽说自己理直气壮原应该如此,可是到底心里过意不去,于是便赶紧说:“那些原不该还的,便是这布匹……” 一旁的伯母黄翠花却赶紧上前,搂住那三匹布,放到了自家丈夫石富贵怀里:“这个亲事既然退了,聘礼原本就该还回来的。” 石头娘见那三匹布已经到了大伯怀里,当下也就呐呐地说了句:“猪肉那些就留下吧。” 一时众人无言,石头娘讪讪地笑了下,终于几个人带着三匹布离开了。 见他们离开,顾穗儿娘再也撑不住,坐在炕头大哭起来。 顾穗儿沉静地坐在里屋炕上,透过陈年纸糊的窗户望着外面的日头。 外面,日头真好。 2、第 2 章 第2章一场噩梦 又过了些时候,顾穗儿终于恢复了精神,开始下地干活了。 村里人都知道她遇到了这种事,知道她心里难受,便都约定不再提及这件事。长舌妇们也都互相叮咛着忍住了不再议论。 可是顾穗儿干活的时候,却是越来越笨拙,该拔草的时候,她锄地,该浇水的时候,她一脚就要踩到河里的样子。 除了这个之外,她一直吃不下饭,人消瘦得厉害。 顾穗儿爹娘不让她下地干活,只让她在家养着,她不下地了,便没事剁野菜喂猪,拾掇家里前后,再给家里人缝补衣服。 只是这一天,正在剁菜的顾穗儿忽然晕倒在那里了。 等到顾穗儿爹娘回到家的时候,她倒在那菜板子旁边也不知道多久了。 顾穗儿爹娘吓傻了,赶紧去了镇子里请来了大夫,那大夫来了后,便给顾穗儿把脉,把了半响,却是一愣,最后终于道:“这是怀上了。” 大夫看着顾穗儿并没有梳着寻常妇人的罗髻,便皱了下眉,不过到底没说什么。 待送走了大夫,顾穗儿爹坐在屋前石头墩子上,一句话都不说。顾穗儿娘又流下泪来了,这些日子她眼泪都要流尽了:“这下子,可怎么办呢!穗儿怎么命这么苦啊!” 顾穗儿弟弟愣愣地站在那里,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比顾穗儿小五岁,如今只有十岁。 顾穗儿爹沉默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说:“这个孩子是不能要的。等没了这孩子,风声过去,咱们再给穗儿寻一个人家吧。这附近村子里光棍多得是,总能有合适的人家的。” 顾穗儿娘听着,心里明白也只能这样了,可是到底想着原本那极好的亲事,村子里多少人羡慕的,如今平白没了不说,穗儿如今名声这样,再传出去了,以后还能嫁那个? 便是那和离二嫁女,或者是丧了夫的寡妇,那也是正经事儿,说出去也没什么丢人。可是顾穗儿这个,却是不好启齿。 这时候的顾穗儿,茫茫然醒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顾穗儿娘赶紧去取了一碗米汤,给顾穗儿喂下,口里柔声说:“好闺女,你生病了,赶紧喝了这饭,娘马上去灶房里给你做好吃的。” 顾穗儿确实也饿了,这倒是好久不曾有的,于是就接过来喝下。 待到喝完了米汤,顾穗儿娘却没有去灶房做饭,而只是叮嘱顾宝儿去烧些吃食,她自己则是急匆匆去了隔壁王二婶家。 王二婶家有四个儿子三个闺女,一年生一个,生得都怕养不活了,后来也不知道得了什么法子,竟然再也不生了。 顾穗儿娘想着那大夫都已经走了,不如就先问问这王二婶吧。 王二婶听顾穗儿娘说明来意,却是吃了一大惊:“哎呦喂,这可是作孽啊!一个闺女家,怎么就摊上这种事呢!” 顾穗儿娘抹着眼泪说:“这事却是不能告诉别人的,她二婶子,我也没有办法,现在只好问问你了。” 王二婶低头想了下,说:“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方子,是我婆家姑姑从山上庵子里求来的,为这个还花了许多香油钱呢。如今给你了,你可不能外传。” 顾穗儿娘听了,自然是千恩万谢,当下王二婶掀起炕上的铺盖,只见下面一个席子,席子下压着一个发黄的方子。 她珍重地递给了顾穗儿娘,又叮嘱说:“你不能给外人知道,也要记得,用了再还回来啊。” 顾穗儿娘心中感谢,连连点头。 待回到家,顾穗儿娘就将这个方子给了顾穗儿爹,从旁偷摸地说:“你赶紧再去趟镇子上,问问那大夫,按照这个抓药。如今咱们不用他的方子,倒是也省了银钱。” 顾穗儿爹接过来,低头看了看,却是看不懂,他们一家都是不识字的。 顾穗儿爹当下穿好了衣服,将那一张发黄的纸叠好了放在怀里,当下就出门上路了。 顾穗儿娘过去和顾穗儿说了一会儿话,胡乱安慰了一番,这时候顾穗儿弟弟已经将饭做过好了,不过是把昔日的粗面饼热了一热,又在锅里下了点米熬了一锅汤。顾穗儿喝了刚才那碗米汤,也吃不下东西,顾穗儿娘是没胃口。 当下一家人也没吃饭,都怔怔地坐在那里,半响,顾穗儿终于说:“我爹呢?” 顾穗儿娘忙笑道:“你爹去镇子里,有点事儿。” 顾穗儿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她也没说什么。 她身上懒散,浑身没有力气,最后只能闭着眼睛靠在炕头上养神。 到了晌午过后,顾穗儿爹终于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黄纸包,用细麻绳捆着,顾穗儿知道那是药。 顾穗儿娘接了那黄纸包,对顾穗儿说:“你如今身子弱,我让你爹去镇子上给你抓了药,你吃了就好了。” 顾穗儿望了眼那黄纸包,低声道:“我过些日子就能下地干活了,不要花银子给我买药。” 顾穗儿娘忙道:“这不是你晕倒了吗,大夫给开的,以后自然不给你买了。” 说着这个,顾穗儿娘忙出去,熬药去了。 顾穗儿弟弟咬了咬唇,没吭声,像柱子一样杵了半天,终于出去了。 到了日头西斜的时候,药熬好了,顾穗儿娘端过来,递给顾穗儿:“来,喝药吧,穗儿。” 顾穗儿弟弟从外面台阶上听到了,禁不住睁大了眼睛。 顾穗儿此时只觉得腹中难受,喉头带着恶心,不过娘辛苦熬的药,又用银子买的,她便接过来,忍下恶心喝了。 顾穗儿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穗儿,可是那药喝下了半天,顾穗儿一直没有动静。 顾穗儿娘不禁犯了疑惑,这到底管用吗? 就在这时候,顾穗儿忽然一个作呕,猛然起身,趴在炕头,“啊”的一声,嘴里吐出许多黑色的药汁来。 顾穗儿娘忙过去扶住,帮着顾穗儿捶背。 顾穗儿的弟弟也赶紧跑进来了。 顾穗儿吐得眼泪都要下来了,趴在炕头上,抬着迷惘无助的清澈眼眸望着自己酿:“娘,我真没用,把你辛苦熬的药吐出来了。“ 顾穗儿娘怔怔地望着闺女,想着这药全都吐出来了?到底留了一些在肚子里吗? 还是说该再让顾穗儿爹去镇子里抓一副药? 正想着呢,顾穗儿忽然脸色苍白,她痛苦不堪地捂着肚子:“娘,我肚子疼!” 顾穗儿娘吓了一跳,惊呼一声,忙上前抱住闺女。 可是顾穗儿却疼得在炕头上翻来滚去,额头汗都流了下来。 顾穗儿弟弟见姐姐疼得死去活来,急了,便问娘:“娘,这到底是什么药,怎么姐姐疼成这样!” 顾穗儿娘抹着眼泪,她想着这肚子里有了一块肉,如果要这肉掉下来,那自然是得疼啊! 顾穗儿爹听到里面的动静,可是这到底是女儿家的事,他也不好进去,只能在外头石头墩子上坐着干着急。 顾穗儿在床上挣扎了许久,终于肚子不疼了,她的下面流出一些粘液,里面的亵裤都湿了。 顾穗儿娘忙将顾穗儿弟弟赶出去,帮着顾穗儿清理。 亵裤里有一些红,但是并不多。 顾穗儿娘就有些疑惑了,先扶着顾穗儿躺下,让顾穗儿弟弟喂顾穗儿吃些东西,她拿着那亵裤,先没把那亵裤洗了,而是去了隔壁王二婶家。 王二婶一见那亵裤,知道是事成了,可是看看上面的血,却犯了疑惑:“这么点子血,怕是没成吧?” 顾穗儿娘一听急了:“怎么就没成?那如今这血哪里来的?” 王二婶想了想,终于说:“可能是把冤孽打了,但只打了一半,如今怕是还在肚子里呢。” 顾穗儿娘听了这个,顿时直了眼。 肚子里还有一半,那是什么情况? 顾穗儿娘回去后,把这事说给了顾穗儿爹。 顾穗儿爹急得脸都黑了,说着就要穿起衣服往镇子里找大夫去。 顾穗儿娘忙拉住顾穗儿爹:“如今天都黑了,你且歇一歇。再说了,闺女这到底是怎么样还不知道呢,现在再来一副药,怕是她受不住的。我们看几日再说呗。” 顾穗儿爹望望屋子里无声地躺着的顾穗儿,叹了口气,终于住了脚。 顾穗儿弟弟守着顾穗儿,这时候的顾穗儿脸色苍白,就跟白纸一样,额头上有汗,头发一缕一缕地黏在额头。就算在睡梦中,她仿佛依然痛苦不堪,蹙着眉头。 顾穗儿弟弟抬起手,帮顾穗儿擦了擦汗。 顾穗儿娘进屋,看着眼前躺着的顾穗儿,忽然想起以前顾穗儿水灵的模样,顿时眼泪落了下来。 这造的是什么孽啊! 第二日,顾穗儿醒过来了,却仿佛昨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挣扎着起来,就要去喂猪做饭。 顾穗儿娘忙拦下她。 顾穗儿没有问起那天的药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努力地养着身子,挣扎着起来干活。 可是就这么过了一些日子,顾穗儿的肚子却渐渐地鼓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以为顾穗儿是胖了,可是后来,大家觉得不对劲了。顾穗儿的胳膊细瘦,脸上也不如以前水灵,憔悴得很,可是只有那肚子是鼓着的。 恰好如今夏天来了,衣服单薄,那肚子就特别明显。 终于免不了开始议论纷纷了,只是心疼顾穗儿命苦,都躲着顾穗儿偷偷地议论。 这一天,顾穗儿的小姐妹,隔壁的阿柳来找顾穗儿做活儿,看了顾穗儿半天,最后终于忍不住说:“你,你是有了吧?” 顾穗儿一愣。 阿柳忙说:“村里人都这么说的,说你肚子里有了孩子。” 顾穗儿怔怔地低头,摸了摸自己鼓胀起来的肚子。 阿柳叹了口气:“怎么不打掉呢,留着干嘛,这不是作孽嘛!” 阿柳虽然是姑娘家,可是她是家里老大,家中那么多姐妹,她娘王二婶又是经常有这档子事的,阿柳慢慢地也懂了。 顾穗儿从那一刻起,就一直捂着肚子,茫然看着外面,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又到了傍晚时分,顾宝儿忽然回来了,身上衣服破了,脸上还有一块青紫。 顾穗儿费力地转过头来,低声道:“宝儿,你又跟人打架了?” 顾宝儿走过去,望着姐姐:“姐姐。” 到底是小孩子,眼睛里都闪着倔强的泪花。 顾穗儿抬起手,抚摸着顾宝儿的青紫伤痕:“别人欺负你了?” 顾宝儿感触着姐姐温柔的抚摸,忽然心中一个委屈,大哭了出来,边哭边道:“姐姐,我不让别人说你!他们都欺负你,他们看不起你!” 说着,已经扑到了顾穗儿怀里。 顾穗儿如今肚子鼓了,被个这样有力的脑袋扑进来,竟觉得有些不适。 她怔怔抚摸着顾宝儿的头发,苦笑了一声。 到了晚间时分,顾穗儿却不见了。 顾穗儿爹娘急了,正要到处找人,可是这时候,顾穗儿弟弟却在灶房里发现了顾穗儿。 顾穗儿手里握着一把菜刀,正茫然地对着自己。 顾穗儿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过去,死死抱住顾穗儿:“顾穗儿,我的傻孩子,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可让娘怎么活啊!” 顾穗儿弟弟跑过去,把那菜刀抢了过来! 顾穗儿眼眸中仿佛有雾一般,朦朦胧胧望着这一切,好像做梦。 其实,这一切,真得就如同一场梦啊。 3、第 3 章 第3章睿定侯府的三公子 第二日,顾穗儿躺在炕上,一直没有起来。 事实上,从这一天开始,她开始不吃不喝。 爹去过镇子上了,问了大夫,别人说如今这个月份大了,若是再打胎,怕是命都保不住。爹知道了这个,回来和娘一说,娘脸都白了。 最后叹了口气,说:“带着穗儿去她姑姑家躲一躲吧,等以后生了,把这孽障送来,咱们就当没这回事。” 春去夏来,顾穗儿肚子越发大了,掐指一算,距离那事都已经是五个月了。 顾穗儿开始的时候不吃不喝,后来禁不住顾穗儿娘在旁边一直流泪,诉说着以前的事。 顾穗儿生下来的时候,本来是极聪明的孩子,后来被穗儿娘背着去山里捡野菜,不小心碰到石头上,从那之后才变得呆起来。 顾穗儿娘想着,如果不是穗儿变呆了,也许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也就不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顾穗儿娘哭了一阵又一阵,一时又哭着说,如果顾穗儿没了,自己也不活了。 顾穗儿禁不起她娘一直哭,最后终于爬起来,张嘴吃饭。 顾穗儿爹娘如今不让顾穗儿干活,只让她在家休养,也不去顾穗儿姑姑家了。左右如今村子里都知道这件事,去躲着也没用,倒不如在家里,有父母照顾着,也能好好养身子。 柳儿开始的时候,还来找顾穗儿说话,后来见大家都对议论顾穗儿的事儿,柳儿娘又骂了柳儿一顿:“你以为这是什么光彩事儿啊,你还凑上去,小心带累了你的名声!还不赶紧躲着!” 阿柳听了这个,倒也不再去找顾穗儿了。 村子里有其他的姐妹,也都默默同情,可是却没人敢和顾穗儿说话了。 夏日里,老树成荫,顾穗儿一个人怔怔地坐在门前台阶上。有时候,她会摸摸肚子。 其实她可以感觉到,肚子里仿佛有一个小蝌蚪一般,游来游去。 那小蝌蚪,就是孽障。 顾穗儿开始的时候对这个小蝌蚪感到很厌恶,可是后来,那个小蝌蚪总是一动一动的,仿佛触动了顾穗儿深处最温柔的一处。 顾穗儿就忍不住摸摸肚子,想着这小蝌蚪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想到这里,顾穗儿忽然落泪了。 她知道,这个小蝌蚪是个苦命的孩子。 自己也是个苦命的人。 ****************** 这一天,顾穗儿一家人正在院子里围着桌子吃饭,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再然后,便见到几个穿着华丽的官人模样的人进来了,最前面的是个婆婆,穿金戴银的,身上的衣服也是锦缎的,绣着好看的花纹,那都是连镇子上都难以买到的。 这一班人一进来,顾穗儿爹娘都有些傻了,他们长这么大,只去过镇子里,镇子里的大户人家穿得也没有这几个人体面。 那领头的婆婆,却上前道:“这是顾家吧,我们是奉我家夫人的命令前来提亲的。” 这时候,村子里也都看到了这伙体面的陌生人进了村,纷纷都跟过来,来到家门口看热闹。 待听到这体面陌生人竟然说提亲,还说什么王爷,都吓了一跳。 那婆婆见这户人家住得是泥胚子房,家里门窗破旧不堪,而那爹娘又是木讷老实的,知道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庄户人家,便上前解释道:“家主乃当今睿定侯,如今特托了我来这里说亲,说的是侯爷膝下三公子。” 说完这个,便挥了挥手,一时便看到身后穿着一水儿体面衣服的官人们,将那一个个包着红绸子的担子挑了进来,放到了院子里。 家里是养了鸡的,有时候打扫不及有些鸡粪,那鲜亮的红缎子包裹有的甚至压到了鸡粪,没奈何,这院子也忒小了,根本放不下。 村子里人们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镇子上的官老爷,再往上,那就是县衙里的县官大人,只是这种青天大老爷他们只听说过,却未曾见过。 如今听着这提亲的是个什么侯爷,却是唬了一跳,隔壁村子里娶媳妇,有那请了人来唱戏的,他们也跟着去听过,知道侯爷应该是了不得大的官了,怕是比县老爷还要大呢。 这下子人群就爆炸了,大家都挤破头地想看热闹,也有小孩子调皮,爬到院子外树上往里面瞅的。 大家都议论纷纷,怎么那了不得的大官竟然要娶顾穗儿呢?难不成不知道顾穗儿是怎么回事? 也有那晓得事的老人,捋着胡子道:“怕是有什么玄机呢!” 顾穗儿爹娘这时候都愣住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说了怕露怯,不说又不合适,半响顾穗儿爹总算迸出一句:“你们可会欺负我闺女?” 那媒婆笑了下,说道:“说哪里话呢,你这闺女如果去了侯府,那就是穿金戴银的,还有下人侍奉着呢。虽说是小夫人,可是你要知道,咱们三公子正头的少奶奶也没进门呢,你这一进去,就是主子,那是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顾穗儿爹娘听了这个,想着闺女如果有这等好前程,那自然是好的,只是—— 顾穗儿娘望了望一旁垂首不言语的顾穗儿,小心地拉了媒婆一边去,低声问道:“我这闺女,肚子里……” 那媒婆瞅了下顾穗儿,心知肚明,拍了拍顾穗儿娘的手,笑道:“夫人你可放心,这个我们都知道的。” 顾穗儿娘纵然是个乡野人家,可是也不觉泛起了疑惑,顾穗儿爹更是低着头不说话了。 顾穗儿弟弟年纪小,可是也看出,自己姐姐怎么会招来这样风光体面的人家来提亲呢? 村子里人们见有了热闹,也都议论起来。 半响,顾穗儿摸了摸肚子,终于起身,低声道:“娘,让我去吧。” 这话一说出,众人都惊了,想着顾穗儿果然是呆傻啊,这个议亲的时候,她一个姑娘家竟然开口说这话。 虽然她已经不是姑娘了,可是到底没出阁啊! 那媒婆却不管这些的,见顾穗儿应下了,当即点头笑道:“如此就好,再过几日,我们侯爷就会派人上门迎亲了。” 待这群人走了后,村子里的人都涌了进来,大家咂摸着那惊人的聘礼,又讨论着刚才那些体面的人,说着他们来的时候坐的马车是如何的华贵。 一时便有隔壁王二婶问起:“这个睿定侯爷到底是谁,你们怎么认识的?怎么好好的要娶穗儿?” 说着这话时,那眼睛还瞄了下顾穗儿的肚子。 顾穗儿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道:“我们也不清楚,不过既然聘礼都送来了,想来不是说笑的吧。” 大家欣羡那聘礼,都怂恿着顾穗儿爹娘打开,顾穗儿爹娘其实心中也有疑惑,怕是有人来哄他们玩的,可是谁又会这么煞费苦心来哄他们这庄户人家呢! 当下邻居们帮着将那聘礼打开,却一个个都咋了舌,都是滑不留丢的上好缎子,便是镇子上最贵的布铺的料子都没这个好呢。也有那轻软的纱,有红的有青色的,都薄透着呢,只是不知道做什么用的。 除了这衣料,也有各色糕点,牛肉羊肉猪肉等,都是齐全的,还有那盘起来的鸡,最惊讶的是,其中一个箱子里面是白花花的银子! 这可是把自己唬了一跳,庄户人家,谁见过这么多银子啊! 顾穗儿此时已经起身进了屋子,坐在炕头上摸着肚子发呆。 邻居们议论纷纷的,有的羡慕,没嫁的年轻姑娘们都红了眼儿,想着这辈子也不会有这种福分啊。也有那不看好的,觉得这事蹊跷,未必是什么好事。 当然更有那捋着胡子的老人家,探究地望着这一切,想着顾穗儿肚子里的孩子,怕是有来历的。 ~~~~~~~~~~~~~~~~~~~~ 当日大家都散了后,顾家一家人都睡下,顾穗儿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只睁着清澈如水的眸子,望着那黑乎乎的屋顶。 接下来几日,总是有邻居的好姐妹们上门打探,阿柳更是勤上门,要摸摸那青色的软纱,羡慕地说:“那是青纱帐子吧,听说是极好的,怕是要几两银子一匹呢。” 顾穗儿却是面上并没有喜色,只是低眉垂眼,话也不曾说。 又过了几日,家门前忽然多了一个轿子,二人抬的,上面扎着红花,为首的一个人骑着高头大马。 顾穗儿爹看过去,最前头是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子,约莫二十岁左右,身穿绫罗绸缎,很是体面。 想必这就是要娶女儿的那位三公子了。 当下慌忙迎过去,却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男人下了马,神态间倒是也恭敬,上前道:“顾老爷子,在下姓江名铮,如今奉命前来代我家主爷来迎顾姑娘进门。” 有那耳尖的,听到这话,俱都是一惊,想着原来这个来娶的并不是那个什么侯爷家的三公子,而是一个下人啊。 这惊叹啊,一惊是这侯爷家三公子成亲竟然派个下属来,果然是气派,二惊是连个下属都这么气派体面,那侯爷家三公子又该如何?三惊呢,则是看来那侯爷公子是个见不得人的,才派了个下人来冲场面! 众人议论纷纷间,那江铮进了屋,顾穗儿娘将顾穗儿扶出来,顾穗儿头上盖着一个红盖头。 江铮一眼便看到那肚子,已经鼓得很明显了,不免想起当初那一日,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待看那盖头的颜色是正红色,知道这是与礼法不合的,说到底一个乡间姑娘,进去是做妾室的,原不该用正红色,可是江铮看出这庄户人家并不知道那些繁琐的规矩,当下也不提起这事。 待到迎接顾穗儿入了轿子,江铮这才告别了顾穗儿爹娘,命人抬起轿子,当下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这村子。 一直到这花轿远了,那吹打声音彻底听不见了,众人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这件事自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这村子里的话头,没事儿大家就品咋一番,想着这顾穗儿怎么就嫁给了个侯爷家的公子,又想着顾穗儿不知道在侯府里享的什么福,那侯爷公子到底长得有多难看。 而顾穗儿父母,则是既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担忧。这侯爷家的公子到底在哪里,他们不知道啊,更不知道自己闺女嫁过去后,到底会不会被人欺负。 而顾穗儿弟弟,则是懵懵的,一句话都不说。 过了好些日子,他终于迸出一句:“我以后要到城里,去找姐姐。” 不过,那终究是他长大以后的事儿了吧。现在的他,还不知道这城里到底在哪个方向呢。 4、第 4 章 第4章进侯府 顾穗儿第一次坐轿子,一路颠簸,不觉便有些恶心,肚子里的小蝌蚪也跟着动来动去,很是不安的样子。 她抬起手,轻柔地抚摸着那肚皮,那小蝌蚪仿佛得了安慰一般,便慢慢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忽然听的轿子旁马蹄停顿,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夫人,若是不适,便说下,我们可以慢些。” 顾穗儿摇了摇头,待摇头后,却领悟到那个人是听不到,便道:“没事。” 江铮听着里面的声音,很是低哑微弱,忍不住再次想起那晚客栈的光景,不由得在心里一个叹息。 自家公子本不是那欺压弱女子的恶人,怎奈阴差阳错,竟然出了这种事,也是造化弄人。 他敛眉,恭敬地道:“我们很快就要到县上,到时候会歇下,然后换了马车继续赶路。” 顾穗儿些微点了下头,心中却是想着,原来这侯府竟然这么远啊,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再见到爹娘。 当晚到了县上,江铮就去包了县上唯一的一家客栈,一行人住下。其间江铮命人送来了热水和吃食,顾穗儿如今肚子特别容易饿,见了吃的,便不顾其他,赶紧吃了起来。 江铮原本要进来给她说起明日行程,透过窗子,见她吃得香甜,便退了出去。 第二日,果然是换了马车,那马车倒是宽敞,比村子里的牛车不知道要舒服多少倍,顾穗儿怕窝了肚子里的小蝌蚪,便靠在一旁的引枕上躺着。 这一日,他们却是没歇息,一直赶路,只晌午时分,江铮掀开帘子,递进来一包热乎乎的烙饼夹肉,并一杯茶水,口中还道:“委屈小夫人了。” 顾穗儿没言语,接过来吃了那烙饼夹肉,又喝了茶水。 待顾穗儿吃完了,江铮这才命令继续赶路,这一次马车却比晌午前走得快一些。 如此,马车走了四日,这才来到一处,顾穗儿听着外面分外热闹,有叫卖声,有嬉闹声,便知道这里是热闹的大街。不过她此时并没心思去看,只是捂着肚子,感触着那肚子里的小蝌蚪。 其实她躺平了时,因为肚子瘦,能摸到那小蝌蚪已经有鸡蛋大小了,只不过她还是喜欢叫它小蝌蚪。 马车不知道又行了多久,才来到一处停了下来,那高大院墙比家中房子还要高上一些,朱红色的大门,上面挂着一个黑色的牌匾,大门旁边还有两个大石狮子,那模样看着有些吓人。 进了这宅院后,顾穗儿便看到几个嬷嬷,那几个嬷嬷让顾穗儿下了马车,上了一个青油布小轿子,就这么从一道长长的走廊抬了进去。 小轿子不如马车稳当,轿帘子便忽闪忽闪的,顾穗儿透过轿帘子往外看,看到这宅院极大,比他们村子还要大,里面都是那青砖红瓦的房子,雕梁画柱的,时分的壮观,也有花草,都开得极好,空气中传来阵阵的香气。 这都是以前顾穗儿未曾见识过的,这对于她来说,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天地。 顾穗儿茫然地摸着肚子,忽而想起在客栈的夜晚,那个欺负自己的人。其实他长什么样自己都没看清的,只记得他一双眼,比他们山里的黑龙潭里的水还要深啊,根本看不到底儿。村里人都说,那黑龙潭是没有底的,一直通着地狱,任凭你水性再好,掉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那个人就是侯爷家的三公子吧。 顾穗儿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她摸着那轿子窗,竟然想起这两日一直骑马在马车旁的江铮来。这三四日的功夫里,他对她一直照顾有加,白日里总是默不作声地骑着马护在马车旁。 她心里是畏惧这种陌生男子的,不过远离了熟悉的村子和家人,孤身来到陌生的地方,她看习惯了那个守在马车旁的身影,竟然觉得缺了那身影,心里平白失了依仗。 顾穗儿在心里苦笑一声,知道这都是错的,只不过如同一个小兔子在来到陌生的世间,便以为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它的亲人般。 顾穗儿收拾心情,继续打量着宅院,正看着时,这轿子却是一拐,进了一道圆月型的拱门,又穿过一旁的抱廊,继续向前行去。这里的风景却和前面又有不同,这里有山有水,还有许多的树木,一时便有知了的叫声。 待到轿子终于停了下来,却是一处抱厦的房子,门前有芭蕉,还种着一些其他花草。 顾穗儿是被一个嬷嬷扶着下来的:“小夫人终于到了,快随我进去拜见老夫人吧。” 那嬷嬷穿金戴银的,气派比起顾穗儿之前见过的那些更要好上许多。 顾穗儿自是低头应着。 嬷嬷扶着顾穗儿进了屋,一进去这气派又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很大的堂屋,旁边站着一群梳着髻的媳妇和一些不梳着髻的姑娘,中间端坐着一个老夫人。 顾穗儿看了眼那老夫人,只觉得那老夫人就像天上的王母娘娘下了凡,明晃晃金灿灿的好生贵气,根本不敢细看就低下了头。 屋里端坐着的是睿定侯府的老夫人,也是当今圣上的嫡亲皇姑姑,先皇的嫡亲妹妹,高祖皇帝的长女——盛平大长公主。 这位盛平大长公主备受高祖皇帝和高祖皇后宠爱,之后下嫁劳战功赫赫的老睿定侯,生下了如今的睿定侯萧炳章。如今虽说先皇已经不在了,可当今皇上对这位姑姑也是十分敬重。 这位盛平大长公主如今已经年迈,半靠在引枕上,看向走过来的这女孩儿。 一看之下,也是有些意外。 之前只听说阿珩在外头有了个姑娘,姑娘珠胎暗结,便说赶紧接进府里来好生照料着,可是却没想到,这姑娘竟然长得这么好看。 盛平大长公主出生高贵养尊处优,她平时最喜欢大方得体的姑娘,要上得了场面,最膈应娇怯怯不懂事含羞不会说话的那种,觉得上不了台面。 可是现在,看着眼前这女孩儿,她明明低垂着头也是有些胆怯,却让人觉得乖巧柔顺惹人怜爱。 她笑了笑,招招手,示意走到跟前来,她要仔细看看。 顾穗儿忙上前,低头站在这位“王母娘娘”面前。 盛平大长公主让顾穗儿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这女孩儿虽然脱不了乡村气息,一双眼睛里也有惶惶不安,不过却透着清澈的灵气,再细观眉眼,好看,那叫一个好看,这张脸每一处不精致的。 再打量了下顾穗儿这肚子,偌大一个,估计得五个月了。 盛平大长公主顿时笑开了,拉起顾穗儿的手,问起肚子里的孩子。 顾穗儿来到这神仙府邸,战战兢兢的,又听这位十万分尊贵的老夫人问自己话,都一一作答了。 “极好,既然来了咱府里,那就安心养胎。这是府里大夫人,是阿珩的母亲,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和她开口就是。” 顾穗儿看过去,只见盛平大长公主身旁是一位夫人,看着也是十分尊贵,发髻梳得亮堂堂,头上戴了许多金银,容长脸,有些瘦,看上去严肃,不爱笑。 她想着,阿珩看起来就是那位三公子,三公子的母亲,自己也该叫母亲? 于是她低低地唤道:“穗儿见过母亲。” 她这一说,在场其他人都笑了,不过倒是也没人说什么。 睿定侯夫人不苟言笑,点头说道:“这次是老夫人做主把你接进府里,阿珩住在听竹苑,你先住那里吧,一切等阿珩回来后再做计较。” 盛平大长公主又问了顾穗儿几个问题,无非是家中光景,因说起来这怀下身孕的事,难免问起这些日子怎么过的,中间又让一位老大夫过来给顾穗儿诊脉。 那位老大夫诊脉过后,特意来问:“这位小夫人可曾吃过什么不好的?” 盛平大长公主一听,便望向穗儿。 穗儿默了片刻,便明白了,低声说:“家里给买了打胎药,吃了。不过后来吐出来一些。” 她这一说,大家面面相觑,都有些吃惊。 这可是阿珩少爷的骨血,得来不易,不曾想竟在乡下险些被打掉? 盛平大长公主忙问:“那后来呢?” 穗儿想了想:“流了一些血,并不多,后来就没什么动静了。” 当下赶紧问老大夫,老大夫回说:“想来腹中胎儿到底是虚弱了,小夫人身子也虚,需好生补养就是了,我再开一个方子,照着这个抓药来,一日三次。” 盛平大长公主这才松了口气,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又嘱咐穗儿说道:“这总算是有惊无险,保下了这小胎儿,也算是他福大命大,以后可万万记得,不能做这等傻事了。” 顾穗儿点头低声应着。 这边盛平大长公主又嘱咐了顾穗儿一番,最后还吩咐睿定侯夫人说道:“你可是要记着,好生看顾这孩子,她肚子里可是阿珩的血脉,马虎不得。” 睿定侯夫人恭敬地道:“母亲安心就是,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5、第 5 章 第5章初来侯府 顾穗儿被带着离开了这间屋子,穿过一道道月牙门和回廊,最后来到了一处院子。院子挺大,比她之前的家要大上不知道多少倍。 身旁领着她来的叫“王开顺家的”,这位王开顺家的给她介绍:“这就是咱三公子的住处,叫听竹苑的。” 说着进了屋,只见屋子里装饰得极为华丽,床榻是暗红色木头做的,上面还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而帐子是淡青色,很软很轻薄,和聘礼里送的那软纱倒是极像。 坐下后,王开顺家的又介绍了身边的嬷嬷和丫鬟。 嬷嬷姓安,叫安嬷嬷,旁边还有四个丫鬟,穿着一水儿的靛青色衣裙,头上戴着银钗,大的是和穗儿差不多年纪,分别叫宝鸭和金凫,还有两个小的,脸上还一团孩儿气,叫静月和瑶光的。 最后王开顺家的嘱咐说:“有什么事,安嬷嬷都会慢慢告诉你,你平时如果有需要,就差底下丫头过去告诉我,我能办的自然都给你办了,便是办不了的,上面还有夫人给你做主呢。” 顾穗儿在家里何曾见到这等阵势,当下并不知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 这边王开顺走了,安嬷嬷便扶着顾穗儿坐下,递了茶水,又问饿不饿。 顾穗儿确实有些饿了,只是没好张口而已,安嬷嬷见了,便吩咐两个小丫鬟去外面取了吃食来给顾穗儿吃。 “还没到正经饭点,先吃些点心将就吧。” 顾穗儿一看,说是将就,但是那些点心比自己家过年过节吃得还要精致不知道多少倍,红丝绿纹的,做成花儿,弄成叶的。 安嬷嬷从旁帮着顾穗儿取过来点心,劝着要顾穗儿多吃一些:“到底是双身子,小夫人你多用些。” 顾穗儿并不习惯自己吃饭的时候有人从旁边站着,在家里的时候,他们都是一家四口一起坐在院子里纳凉吃饭的。可是她知道如今不一样了,这是一个和他们村子里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顾穗儿并不在乎自己会如何,可是她如今不光为自己,还为肚子里的小蝌蚪。 小蝌蚪投生到了她的肚子里,其实已经很命苦了,她总要为他打算下。 不要让它在人世间受尽白眼,更不要让它去品尝自己尝过的酸楚。 是以顾穗儿虽然并不自在,不过到底忍下了,知道自己做错了,怕是要惹人笑话的。 正吃着,旁边那位叫宝鸭的突然说道:“安嬷嬷,你先在这里伺候着小夫人吧,我想起还有前头二太太托我锈的一个花样没做完,我得回屋去忙。” 安嬷嬷抬眼,笑了笑:“既是宝鸭姑娘有事,那就先去忙吧。” 宝鸭笑着看了眼顾穗儿,就此告辞。 旁边的金凫见了,也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屋里就只剩下安嬷嬷和顾穗儿并两个小丫鬟。 安嬷嬷一边伺候顾穗儿,一边笑呵呵地说:“这两位姑娘哪,是皇上赏下来的,一直伺候在三爷跟前,不知道的还以为混成了房里人儿呢。” 顾穗儿一怔,停下,不解地望着安嬷嬷。 安嬷嬷说得那些,她都不懂,不过隐约感觉到,那两位姑娘怕是对自己不满的。 安嬷嬷看这小夫人明明长得那是花容月貌灵气逼人,却眼神茫然,一团儿傻气,稀里糊涂根本不知道眼前境况,倒是有些心疼,想着乡下姑娘,没见过世面,靠着肚子里孩子进了侯府,怕是还不知道东南西北呢。 当下也是怜惜,便出言安慰说:“搭理那些兴风作浪的做什么,左右上头有老夫人疼你,若有个什么,你就说肚子疼,谁敢把你怎么样?便是大夫人那里,对三爷素日也是疼爱的,你肚子里有三爷的孩子,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顾穗儿:…… 良久,点点头。 当晚,顾穗儿躺下,屋子里倒是也凉快,不似家里炕头那么闷热,可是顾穗儿却是睡不着,只盯着那软软的青纱帐子看。 她想起安嬷嬷的话,心里终究不踏实,这侯府里虽然富丽堂皇跟年画上的神仙府邸一样,可这里面的人,总是让人看不懂。 想了半晌,好不容易闭上眼睛,一时在那黑暗中,又浮现了那双暗沉沉的眸子,还有那急促灼热的喘息,以及那将自己的身体仿佛撕裂一般的疼痛和涌动。 顾穗儿颤抖着咬住唇,拼命地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些。 她抖着手,摸着肚子里的小蝌蚪,小蝌蚪仿佛感觉到了她的不安,便畅快地在她肚子里游动,一时竟然仿佛隔着肚皮,轻轻啄着她的手般。 她奇异地仿佛被什么安慰了,那种惊怕的情绪便渐渐远去,最后终于睡去了。 ~~~~~~~~~~~~~~~~~~~~~ 顾穗儿在这侯府住了十几日,肚子是一天比一天打,她对着侯府里的人也慢慢摸清了门道。 老睿定侯当年也是平头老百姓,被养在庙里,连自己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后来因为战功赫赫,被赐姓萧,封了侯爷,又迎娶了如今的大大长公主。 如今的睿定侯夫人一共有三个儿子,长子次子都已经成亲,唯独这位三爷,叫阿珩的,年十九岁,还没成亲。 而这位三爷房里大多是小厮,两个丫鬟宝鸭和金凫是前几年皇上赏赐下来的,和其他两个小丫鬟不同。 因着皇上的面子,可以说在房里颇有些张扬。依安嬷嬷的意思是,顾穗儿应该给宝鸭和金凫点教训,也好让人知道,这房里现在是谁做主。 不过顾穗儿可没那底气。 于她而言,能活下来,能护着肚子里的小蝌蚪活下来,已经是菩萨保佑,至于谁欺压谁,谁又该去做主,那关她什么事? 再说这也不是她说了算的啊。 安嬷嬷见了,恨铁不成钢,又心疼又可怜:“你性子软弱,那也是没办法了,只能是多在老夫人跟前苦苦可怜,也好让老夫人多怜惜你一些。” 说着,安嬷嬷还凑到顾穗儿跟前咬耳朵:“夫人你不知道,别看府里有三个孙子,可老夫人往日最看重咱三爷了,三爷要什么,她是绝对没二话的,比疼前头两位爷还要厉害。你肚子里怀的可是三爷的骨肉,哪个敢给你气受,就是得罪老夫人。” 只可惜顾穗儿不明白啊,她问道:“现在宝鸭和金凫两位姐姐忙自己的事,我落得自在,岂不是很好?” 安嬷嬷一愣,看看顾穗儿,再看看顾穗儿。 原本就是个美人胚子,如今被她一打扮,那真是天仙一样的人儿,皮肤晶莹赛高山之雪,双眸湿漉如秋日露水,娇弱明艳,让人心生不忍。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儿,那么动人的一双眼里,只流露出迷茫和不解。 她是真不懂为什么自己要她去告状,更不明白为什么要对付宝鸭和金凫那两个作妖的小贱货! “哎——”安嬷嬷长叹一口气:“小夫人,你说你这,怎么脑子就不开窍啊?” 莫不是一个傻的! 顾穗儿一听,认真说道:“我娘说我小时候曾经撞到过石头上,从那后就有些傻。” 安嬷嬷:…… 这真是让安嬷嬷无言以对! 正说话间,就听到外面动静,却原来是王开顺家特意带着人来送东西,送的是一个食盒。 “这是今日个皇上特意命人送过来的,说是西边快马加鞭送到宫里最最新鲜的,特意挑了好的孝敬咱家老夫人,老夫人说分给底下各房一些,就特特地留出一份好的来,说让我赶紧送过来。” 王开顺家的笑呵呵地说:“老夫人还说了,这个鲜果虽然甜,但也不可多吃,说你如今有着身子,不能冰到孩子。” 顾穗儿听了,忙低头感谢。 王开顺家望着顾穗儿,看她生得娇嫩嫩模样,鲜活水灵地好看,明明怀着三爷的血脉,不过却丝毫没有拿乔的样子,当下也是喜欢,便笑呵呵地说:“老夫人这是疼你,晚间时候过去老夫人跟前请安,记得谢谢她,知道吗?” 顾穗儿和安嬷嬷已经很熟了,不过对于这位精明能干的王开顺家的,一直不熟,如今在她跟前战战兢兢,忙低头说:“是,我会记得的。” 王开顺家站在那儿,又和安嬷嬷说了一会话,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 待到王开顺家的走了,安嬷嬷笑望着那瓜果,有水晶葡萄,有南方的哈密瓜,还有荔枝,都是寻常人家吃不到的,外面犹自带着一点冰碴子,知道这是用冰放好了,然后快马加鞭送来的。 安嬷嬷忙名静月过来,将这些瓜果清洗了,然后才捧到顾穗儿面前,笑着道:“来,虽说这个有些凉,但吃一点应该没什么要紧,尝一尝吧。” 笑得那是忒地慈爱。 顾穗儿本对吃不吃都没什么的,只是如今安嬷嬷笑得那么和蔼,倒是让她有几分感动,想着这些日子进了这府里,一边茫然无措,多亏了有这安嬷嬷在这里提点安慰,当下便点头,接过来吃了一个葡萄。 入口之时,却觉得分外甜美清口,于是忍不住又吃了一个。 安嬷嬷一边侍奉着顾穗儿吃着瓜果,一边笑着道:“夫人,你看那王开顺家的,以前见了我,怕不是连正眼都不曾瞧一个,如今倒是同我和气地说起话来,这都是因为我老妈子如今侍奉的夫人你啊!” 顾穗儿并不懂这些门道,不过她见安嬷嬷高兴,心里也替她高兴。 这边正吃着瓜果,门帘子被掀开,却是宝鸭和金凫进来了,两个人瞅了一眼桌上瓜果,便上前伺候。 顾穗儿看她们那眼神,知道这是想吃,便对安嬷嬷说:“嬷嬷,你取一些自己也尝尝,给宝鸭和金凫也都尝尝滋味。” 宝鸭和金凫对视一眼,都有些讪讪的,上前说:“我们不吃。” 安嬷嬷笑了:“小夫人是有度量的人,可不是那斤斤计较的。” 话虽这么说,宝鸭和金凫到底没敢吃。 都是侯府里做事的,便是心里不忿,却也知道分寸。 这乡下来的女人得了自家爷青睐,怀下了血脉,身份就和她们不一样。 她们当丫鬟当了这么许多年,想当个通房都没成,这终究是没法比的。 顾穗儿自是不知道宝鸭和金凫这两个人的心思,她其实想得很简单,只要能名正言顺地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别成了个被人骂的野种,那就满足了。 至于别人委屈了她什么,都不是什么要紧的。 再委屈,能有在顾家庄时那般委屈吗? 所以尽管安嬷嬷百般撺掇,她当晚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也没说半句谁的不好。 老夫人问起来,她都是一概说好。 而这盛平大长公主,睿定侯府的老夫人,这辈子不知道见过多少世面,什么人什么心思,在她跟前过一眼都看得透透的。 她如今是越来越待见这乡下来的小姑娘了。 虽然有时候看着有些傻,但贵在本分,知足,凡事不争不抢的,大智若愚,做事性子倒有些像她的皇嫂先孝贤皇太后。 “穗儿,你安心在府里待着,等过几日,阿珩就要回来了。” 阿珩…… 原本已经满心知足的顾穗儿心里咯噔一声,诧异地抬起眼来。 于是老夫人就见小媳妇清澈逼人的眸子里漾出一丝清晰可见的惊惶和无措。 她忙安抚:“别怕,阿珩那孩子虽话不多,却是一个老实孩子,断不会委屈你的。” 老实孩子 6、第 6 章 第6章三爷萧珩 自从老夫人说府里的三爷要回来了,穗儿这日子就过不舒坦了。 吃饭不香,睡觉也不踏实。 她看看这布置得雅致好看的院子,再摸一摸那薄软的夏褥凉被,想到这些东西都属于那位三爷的,而自己不过是暂时占了去,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据说三爷是个老实孩子……可老实孩子是什么样的? 穗儿又想起了那双眼睛,黑暗中费力地喘着气,幽深幽深地盯着自己的眼睛,那种感觉仿佛走在深山里被一只狼盯上了。 因为那一夜,她怀下了小蝌蚪,遭人白眼,之后又来到了燕京城,被各种礼遇享福。 这里的人和乡下顾家庄的人不太一样,好像没有人问过为什么她怀下了那位三爷的孩子,也没有人问过她怎么会和那位三爷认识,所有的人都默认为她是那位三爷的女人。 她是三爷的女人,所以理所当然住在三爷的院子里,享受着三爷的丫鬟奴仆。 可没有人知道,她其实不是。 她根本不认识那位三爷,不认识老夫人口中的“阿珩”,她甚至之前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不知道他姓什么,不知道他叫阿珩。 她连他的模样都不知道。 所记得的,只是那双在黑暗中仿佛要把她吞没的眼睛。 这种不安和胆惧让她有些寝食难安起来,便是各样稀罕的美味和上等的绫罗都不能让她开心,甚至当老夫人特意赏了她一对金镯子的时候,她都没什么兴致。 一直到那天晚上,她睡得香,半夜里突然听到院子里好像有什么动静,便睁开了眼睛。 其实最近她睡得一直不安稳,肚子里的孩子也时不时踢腾,她总是半夜醒来。 她坐起来,隔着软纱帐听外面的动静,好像听到男人说话声,正心惊不定,就听到旁边睡着的安嬷嬷进来了。 “夫人,三爷回来了,你要不要起来去接一接?”安嬷嬷殷切地这么说。 “……好。” 穗儿是害怕那位三爷的,但是她也知道,她必须起来去“接一接”那位三爷。 这十几天,安嬷嬷总是在她耳边说一些侯府里的事。她当然知道,好像侯爷还有一个庶子和庶女,夫人不喜,老夫人也不上心,在府里就不太受待见。虽不至于饿着,可这皇宫里赏赐下来的新鲜瓜果,断断是轮不到那庶子庶女享用的。 什么是庶子庶女,就是小夫人生的孩子,也就是妾生的孩子。 而她自己就是那位三爷的妾。 她揣着肚子里的孩子来到了这繁华锦绣之地,离乡背井的,图的就是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给孩子一个不那么寒酸的日子。 妾生的孩子,将来是不是受待见,关键还是看那个妾。 这是安嬷嬷一直在对她絮叨的事,她懵懂中有点懂,又不太懂。 现在起来,去讨好下那位三爷,总归是没错的吧? 穗儿被安嬷嬷扶持着起身穿衣,过去正屋,只见正屋屋檐下站着个男子,正对院子里掌管门户的老奴吩咐什么事。 穗儿一眼瞅过去,天黑,看不清楚脸,只觉得对方身量高大,身穿锦缎,便明白这就是“三爷”了。 当下走到跟前,躬身,低声唤道:“穗儿拜见三爷。” 她这一声说出后,身后安嬷嬷一愣,那男子也是一愣。 穗儿觉得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劲,纳闷地抬起头,结果抬头的时候,正好屋子里走出来一个男子。 那男子迎着如水月光,倒是让人看得真切,只见紫袍玉冠,锦衣华服,满眼的华贵,走路间的气派根本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穗儿仰起脸,望向他的眼睛。 一双仿佛冬日里山后寒潭般的眼睛,黑幽幽的,多看几眼就能后背透着凉气。 再无疑问,这才是三爷。 她竟然认错了人。 脑中一片空白,她怔怔地再次望向刚才被她错认的那个人,这才发现那人也正尴尬地立在那里,憋红着脸。 院子里一片安静,所有的人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特别是现在,总感觉三爷的脸色比寻常时候更难看几分。 最后终于是安嬷嬷硬着头皮张嘴了:“小,小夫人,还不拜见三爷。” 穗儿在那催促声中,终于找回了魂,她束手束脚地立在那里,小心翼翼地道:“见过三爷。” 比起之前对着下属的那一声,她现在的声音显然是小多了,比蚊子哼哼大不了。 身后的安嬷嬷急了,好不容易正主来了,她怎么竟然对着旁边的竹子喊三爷,谁知道你喊的是谁啊! 暗地里直跺脚,抬起手就想去扯下顾穗儿的衣服,好提醒她一下。 谁知道就在这时,萧珩开口了:“你叫穗儿?” 说着这话时,他目光扫过顾穗儿,然后落在顾穗儿的肚子上。 顾穗儿感觉到他的目光,顿时肚皮一紧,下意识护住了肚子。 小蝌蚪是自己的,小蝌蚪跟了自己几个月了。 可是她也明白,小蝌蚪来源于眼前这个男人。 在这一刻,她有点害怕,怕这个男人抢走她的小蝌蚪。 这就仿佛一个捡到人东西想据为己有的害怕失主一样。 男人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是什么意思,不过穗儿总觉得,他的眼睛很冷,那么冷的一双眼睛,没有任何温度,所以他应该是不高兴的。 穗儿害怕这个不高兴的男人。 她护住肚子的手都在轻轻发抖。 不过好在萧珩的目光在停留了片刻后,便挪走了。 “先进来。” 见顾穗儿抿着小小的嘴儿,一脸紧绷,好像根本没有要答话的意思,萧珩说完这句,便转首进屋去了。 他进屋迈门槛的时候,矜贵的紫色缎袍轻轻撩起,说不出的华贵和气势,那是生在乡下的顾穗儿这辈子都没见过的。 她曾经以为镇上的官老爷已经很有钱很厉害,可是现在她明白,那些人在萧珩面前,都是尘埃。 身后的安嬷嬷轻轻拽了下顾穗儿的衣角,小声提醒:“赶紧进去啊!” 顾穗儿醒过神来,便要跟着进门。 谁知道,那门槛比她预想得竟然要高一些,她迈门槛的时候,竟然一个不留神把个绣花鞋磕在了门槛上,顿时整个人失去了平衡,两脚一滑就要摔下去。 身后的安嬷嬷看到这场景,吓坏了,惊叫出声,旁边的侍卫和下属也都顿时紧绷起来。 可就在这时候,谁也没想到的是,原本已经迈过门槛进屋的萧珩,突然不知道以着怎么样的速度,又是以着怎么样的角度,伸手扶住了顾穗儿。 惊魂甫定,大家定睛看过去时,只见依然是面无表情的萧珩正扶着顾穗儿的腰,神情淡淡地望着顾穗儿。 大家松了口气,松了口气后,又都低下了头。 顾穗儿却想哭了。 她知道自己笨笨傻傻的,可是她已经努力地想好好表现了。 她怎么可以先认错了三爷,之后又在三爷屁股后头差点摔个大跟头。 她摔了跟头不要紧,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才发现肚子里的小蝌蚪好像也受了惊吓,竟然开始在肚子里大幅度踢腾起来,甚至踢到了她下面一个地方。 她蹙眉,下意识扶着身旁的人,动也不敢动地僵在那里,等待着小蝌蚪这一阵过去。 萧珩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眼前的女人,看她微微张着小小的嘴儿,用一种仿佛被人砍了一刀的茫然怔忪神情呆在那里。 她没动,他也就没动。 现场一片寂静,外面几位跟随萧珩而来还有事情要汇报的下属,像柱子一样戳在那里,低着头一言不发。 过了好半天,顾穗儿总算感觉肚子里的小蝌蚪好像过去那阵了,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肚皮,低声喃喃说:“别怕……没事的……没摔倒……轻轻地游……” 萧珩无声地望着眼前娇娇小小的女人,沉默地听她说那些细碎的低语。 并不太懂,不过他没说什么。 他只是扶着她的腰,防止她再次摔倒。 这两人面对面,一个抚着肚子低头念念有词,一个扶着腰沉静不语,可是看懵了站在台阶下的安嬷嬷。 因为顾穗儿声音很低,安嬷嬷根本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只是听她好像念念有词,当下心里那个急。 可别是得罪了三爷,这才刚见面啊! 她纠结犹豫了一番,终于忍不住大着胆子说道:“小夫人,外面夜凉,你看看先进屋伺候三爷歇下?” 安嬷嬷这一提,顾穗儿总算是想起来萧珩的存在了。 她下意识抬起头,恰好萧珩正低头望着她,四目相对间,仿佛一只惊惶的小鹿无意中跌入了幽深清冷的水潭之中,她一时不知所措。 “三爷,是我不好……”她想了想,终于挤出一些话来:“我差点摔倒……” “先进屋吧。” 萧珩声音清冷堪比冰石相撞,语音没有温度。 “是,三爷。” 正屋的门槛不知道为什么比别处高一些,大着肚子的顾穗儿有些艰难地迈腿,进屋。 萧珩扶着她腰的手在她迈过门槛后,放开了。 一时之间大家各就各位,下属侍卫站在廊檐下,安嬷嬷进来伺候在顾穗儿后面,顾穗儿忐忑不安地立在萧珩身边,而院子里的其他丫鬟仆妇也都醒了,虽然是三更半夜的,都纷纷起来,烧水的烧水,煮茶的煮茶。 宝鸭和金凫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很快也赶过来,和顾穗儿一起服侍在萧珩身边,端茶递水送夜宵。 看上去萧珩应该是饿了,简单吃了一些热过的水晶包子,又喝了点羹汤,才让人撤了。 中间他还问顾穗儿要不要吃,她当然赶紧摇头。 萧珩见此,便吩咐说:“你先回房歇息去吧。” 顾穗儿见他这么说,听话地便要离开,可是刚迈了一步,她忽然想到了:“奴婢还是伺候在三爷身边吧。” 她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自称,她对于自己在这个院子里以及在萧珩眼里到底是个什么都没弄明白。 不过她听到宝鸭金凫这么说,那应该是没错吧? 因为她好像听安嬷嬷提过,庶子四爷的亲娘原本就是侯爷屋里的丫鬟,后来睡了一次生了四爷。 她约莫感觉,自己大概就是那样的人,或许宝鸭睡过一次后,生个二爷三爷的,就和自己也一样了。 萧珩瞥了她一眼。 那一眼,看得顾穗儿心里一慌。 有一种人只用眼神就能让你觉得,你错了,大错特错了。 顾穗儿深刻地感觉到自己一定做错了事。 至于做错了什么事,她不知道,她反正就是错了。 萧珩在看了她一眼后,收回目光,淡淡地说:“回去歇着吧。” 说完,扫了旁边的安嬷嬷一眼:“安嬷嬷。” 安嬷嬷被点名,立马挺直了背脊:“是,老奴这就伺候小夫人回房。” 顾穗儿在清醒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后,已经是惶恐不安后悔不已,现在听到萧珩说“回去歇着吧”,那真是犹如被判了凌迟的人突然可以无罪,又如待宰的鸡鸭被放回山里,再也不犹豫,转身就要跟着安嬷嬷跑,连个“告退”的话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7、第 7 章 第7章伺候三爷的事 退回自己的屋内后,顾穗儿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这一关算是熬过去了。 转过身看安嬷嬷,只见安嬷嬷正在那里皱着眉头念叨;“三爷让小夫人回来歇息,却把宝鸭和金凫那两个丫头留下伺候了。” 顾穗儿想想,心中感激:“三爷这个人真好。” 安嬷嬷:“不,不好,一点不好!” 顾穗儿不解,疑惑地看着安嬷嬷。 安嬷嬷苦口婆心:“小夫人,你想呀,三爷这都多久没回来了,一会来,并不和小夫人亲近,也不要小夫人伺候,竟然要那两个贱人伺候,你想想,三爷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顾穗儿轻轻拧眉,细想了下这事儿,突然间就什么都明白了。 如果说之前安嬷嬷在她面前无数次念叨着宝鸭金凫如何如何她都完全懵懂不解,她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安嬷嬷看宝鸭金凫不顺眼的。 可是现在,好像三魂七魄归位,好像山风一吹把她吹了个激灵,她那不太开窍的脑子突然灵光乍现,就这么开窍了。 有时候,人想明白一件一直不懂的事,只需要一瞬间,一个契机。 宝鸭和金凫是什么人,是伺候在三爷身边好几年的人。 宝鸭和金凫如果被睡大了肚子,也会和自己一样。 一个是稀罕的,两个是不太稀罕的,三个就跟地上跑着的小猪锣,不值钱了,如果万一来四个,那就根本连看都不带看一眼了。 想明白这个的顾穗儿知道,一定要让自己肚子里的小蝌蚪成为那个“稀罕”的。 于是就在安嬷嬷打算苦心婆口地继续说服下这位烂泥不太能扶上墙的主儿时,她就听到这位“烂泥小夫人”突然说:“我得回去伺候三爷。” 啊? 安嬷嬷喜出望外:“对对对,就得回去,不能便宜那两个贱丫头!” 可是顾穗儿想问个明白:“安嬷嬷,那个宝鸭和金凫,她们两个……” 她想了想,还是问出来:“有没有在三爷跟前伺候过?就是那个伺候?” 安嬷嬷一愣,望着顾穗儿,简直是不敢相信。 她竟然也能关心这种问题? 安嬷嬷欢喜得都快笑出声来了:“我的小夫人哪,你可真真是开窍了!” 这都开始琢磨这种事了,小夫人总算上道了。 笑过后,她开始把其实已经说了许多遍的事再次给顾穗儿重复一遍:“宝鸭和金凫这两个丫头,如今一个十六,一个十七了,还是三年前宫里赏下来的,说是伺候在三爷身边。宫里出来的嘛,幺蛾子就多,自个以为自己长得模样好,就不太干得来丫鬟的活,总想着能勾搭上三爷,混个通房小妾的。可是咱三爷那是什么人,哪里理会这个,不过让她们做些伺候的活,从没留着过夜,自然是不可能睡的了。” 如果真睡,早就张扬到老夫人并侯夫人那里,非要给提拔个妾当当了。 顾穗儿听了后,想想,好像确实安嬷嬷已经和自己提过了,只是自己没上心,觉得和自己没关系,也没听进心里去。 现在算是听明白了。 她也知道自己目前在院子里的处境和地位了。 “我还是得去三爷跟前伺候着。” 皇上是什么人,她知道的,那是天底下最有权力的人。 皇上赐下的女人,那肯定很厉害,那么厉害的女人,如果真和她一样怀个小娃儿,到时候生下孩子和她的小蝌蚪争,她必然是争不过。 那么她该怎么办,就该想办法不让这种事情发生。 虽然三爷去睡谁她也管不着,可是自己多往跟前凑凑总是有好处的。 想明白这个,她立即站起来:“走,我们去正屋。” 安嬷嬷那叫一个高兴:“好嘞,去正屋,伺候三爷去!” ~~~~~~~~~~~~~~~~~~~~~ 当下主仆二人又来到院子前去正屋,顾穗儿是满心琢磨着,该怎么去讨好那位三爷,该怎么去伺候那位三爷,至于之前被扫了一眼的惧怕,早就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谁知她刚走到正屋门前,就见门开了,宝鸭和金凫两个人前后从正屋出来。 那二人正是满脸的沮丧,抬眼就看到了顾穗儿,脸色顿时不太好看了,对视了一眼,不甘愿地对顾穗儿浅浅一拜,便先行回自己屋去了。 顾穗儿看着这情况,倒是有些出乎意外。 难不成这两位根本也没能留下来伺候?那自己巴巴地跑过来做什么?她眼珠转了转,转身就打算回房。 她们不伺候,那她也不争了,反正也没人能抢去! 可她迈了一步,就听到旁边的侍卫出声道:“小夫人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事?” 这声音有点耳熟。 顾穗儿看过去,只见夜色朦胧中,那人鼻子眼睛格外熟悉,可不正是之前把自己接到府里的江铮。 她心里松了口气,低声说:“没什么事,我——” 这边话没说完呢,门开了。 萧珩站在门前,望着自己的这位小夫人并侍卫。 他当然知道,是侍卫代自己把这位小夫人接进家门的。 江铮见自己家爷出来,忙恭敬地低头见礼。 他原本只是见小夫人过来又匆忙离开,想着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所以才上前搭话。 谁知道刚说了一句,爷竟然开门出来了。 这场面便颇有些尴尬了。 江铮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然而这种尴尬场面对于顾穗儿来说,是全然无觉。 她在乡下时候,就是个简简单单的姑娘,她从小就和石头哥哥订婚了,没想过其他的,觉得到时候嫁了就是,多余的不用考虑。 所以现在的顾穗儿,一心在想着,我本来要和宝鸭金凫抢一抢他,现在宝鸭金凫走了,我不用提防着宝鸭金凫了,那我也应该赶紧跑。 没跑成?可真真是不太幸运。 于是在一片让人呼吸艰难的沉默后,萧珩站在门槛内,淡声吩咐:“进来。” 同样的言语,似曾相识。 顾穗儿足足犹豫纠结了能吃完一张鸡蛋饼的功夫,才终于下定决心进屋去了。 她害怕萧珩,知道萧珩是她的衣食父母。 她必须听萧珩的。 顾穗儿低着头,像个受气的小媳妇般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 走到门槛前时,她特意努力抬高了腿。 肚子大,身体不稳,又险些趔趄下。 不过这时候,一双手牢牢地扶住了她的腰。 她突而便觉腰上火热。 那种感觉,让她想起那个在客栈的夜晚。 她脸上骤然烧烫,不知所措地望向萧珩。 从这个角度看,萧珩生了一张俊美到几乎完美的脸,这是一种让她不可企及的贵气美,就如同皇宫里送出来的鲜果,一个个用上等的冰给镇起来,透着冷冽的富贵气息。 她在乡下时,果子都是扔在麻袋或者挑在担子里拿去集市上卖,一箩筐一箩筐的,谁要的话就直接抓一把,蔫了坏了直接拿起来往嘴里一啃,粗暴简单。 乡下的果子是没见过冰的。 乡下的果子和皇宫里送来的果子,便是长得差不多,那也是不一样。 更何况根本是连长得都不一样。 看人家那一脸的贵气就知道了。 不过现在这个贵气的人并没有看她。 萧珩微微垂眼,扶着她迈过门槛,好像这个动作再自然不过。 顾穗儿战战兢兢迈过门槛,感觉到腰上的那双手离开了。 两个人进屋,萧珩坐下,顾穗儿站着。 顾穗儿低垂着头:“三爷,你……要喝茶吗?” 萧珩挑眉,淡淡地说:“不。” 顾穗儿又想了想:“三爷,你要用膳吗?” 萧珩:“现在并不是用膳的时候。” 而且他已经用过一些点心了。 顾穗儿:“……三爷,那你是不是该歇息了?” 萧珩:“是。” 他确实是累了困了。 这次是其实奉天子圣旨前往丹东调查贪墨案,昨夜城门关闭前赶到燕京城,连夜进宫向皇上禀报情况,半夜回到家里,至今已经两夜没睡。 顾穗儿:“那,那我给你铺床?” 萧珩:“不用。” 他望着她的身子。 她身段纤细,穿软白绸中衣,外披绛色长衣,红红软软,跟一朵初初绽开的粉白兰花儿,香美柔润,偏生那肚子挺挺的,把个宽松中衣撑起来,更凸显出她身子的娇弱。 他看她走路,总是怕她一不小心会摔在那里。 他当然不会需要这么一个弱女子,还是一个怀着他血脉的女子来服侍自己。 但是萧珩的话对顾穗儿来说,多少有点打击。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讨好这位三爷。 不能讨好三爷的顾穗儿沮丧地低垂着脑袋,心想自己该怎么办,安嬷嬷也不在,她没人可问了,所以她现在该怎么办? 萧珩看着顾穗儿绞着小手不安的样子,挑眉,然后指了指旁边的杌子:“坐。” 顾穗儿听到这话,有些意外,不过她什么都没说,还是温顺地坐下了。 萧珩再次打量着顾穗儿。 他记得,第一次看到顾穗儿是在客栈里,他站在窗子前,看到了后院那个洗涮的小姑娘。 当时的她粗布衣裳,头上也没有任何发饰。 现在的她,被移栽到了他的院子里,怀下了他的骨血。 “你离开家多久了?” 他开口。 声音依然清凌凌的,像从冰山上吹来的一阵风,冷冽至极。 8、第 8 章 第8章三爷人不错 听到这话,顾穗儿是意外的。 自从她离开家后,她来到了这陌生遥远的地方,踏进了这富贵锦绣乡里,大家对她都很好,会问起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会关心她的身体,还会照料她的衣食起居。 可是却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也从来没有人问起过她的家。 好像所有的人都忽略了她在来到睿定侯府前,其实应该是有另外一个家的。 家,那是一个遥远的地方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回去,有没有机会再见到自己父母和弟弟了。 家,是一个没有人会和她提起的话题。 萧珩不经意的一句话,撞到她的心上,让她的鼻子竟然不争气地发酸。 她低着头,小声说:“路上走了十三天,住进侯府十九天,现如今离开家已经三十二天了。” 离开多少天,她清楚地记得。 萧珩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你家里的人,已经被妥善安置,你大可放心。” 顾穗儿有些意外:“谢谢三爷。” 萧珩:“安心在府里养胎,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让安嬷嬷告诉我。” 顾穗儿更加意外:“谢谢三爷。” 萧珩:“我已经派人去告知你父母这边的情况,让他们放心。” 顾穗儿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惊喜不已:“谢谢三爷。” 而就在顾穗儿抬起头时,萧珩看到了她清澈逼人的眸中闪现出的神采,像山涧里溪水四溅开的白色浪花,映着阳光,闪着欢快的光芒。 萧珩沉默地望着她,片刻后,开口。 “那晚在客栈,我是被奸人所害,没想到竟然连累了你。” 声音轻淡,仿若无意,可到底是一个解释。 顾穗儿咬唇,低下头,两手在袖中微微颤抖。 她当然明白,在许多人眼里,她只是一个低贱的村女罢了,这样的自己,别人不高兴了,抬起手来就像碾死一只蚂蚁般。 无论是什么原因,她就是被人糟蹋了,还被弄大了肚子,又被带到了这陌生的地方。 但是这些,没有人会在意。 人不会去在意一只蚂蚁的想法。 所以没有人会向她解释什么,她就稀里糊涂的被当成了“三爷”的女人。 当然更没有人会问问她,是不是愿意。 萧珩看到了顾穗儿低垂的睫毛仿佛蝴蝶的翅膀一样震颤着,还有那小手儿轻轻绞着衣角。 “你如果有什么要求,我——”萧珩停顿了下,还是说道:“我能做的,都可以。” 这是对她的补偿。 顾穗儿低垂着头,她当然听明白了萧珩的话。 只是她不需要补偿什么。 走到了这燕京城,她就没有回头路,进到了这睿定侯府,她就要做一个妾应该有的盘算。 “三爷。”她的手停止了绞衣角的动作,她也终于在他面前勇敢地抬起了头:“谢谢三爷,我不需要什么的……” 想了想,她抚着自己的肚子;“我现在心里想的,每日念的,不过是肚子里的孩子。” 她是想问自己肚子里的小蝌蚪求点什么的,可是求什么,她也不会说,只能这么提醒他。 萧珩听闻,眸光微下移,落到了她肚子上。 他就这么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好一会,终于开口:“还有多久会生?” 顾穗儿:“还有三个多月。” 萧珩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出了手。 顾穗儿开始有些意外,不过后来便明白,他是想摸一摸自己肚子。 并不太自在,不过她还是轻轻咬牙,没敢动。 他的手指骨很长,几乎是她两只手那么长,整整齐齐的,保养得好看,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公子的手,贵气十足。 那双手轻轻地碰了下她的肚子。 顾穗儿是紧张的,不过她知道这种机会并不多。 这位三爷很忙,以后也未必有空去关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所以自己必须努力地让他记住这个孩子。 “他,他还会动的……”她小声地说,并轻轻推了下肚子一侧,盼着这孩子争气,给萧珩动一动。 然而也许是时候不对,平时挺活泼的小蝌蚪,这时候竟然一点没有动的意思。 顾穗儿失望极了,又有些沮丧。 “他平时很爱动的……” “没事。” 他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幽深的眼睛平静得很,看不出任何失望。 顾穗儿咬唇,心里暗暗想,也许他根本对动不动的没什么兴趣吧。 萧珩:“睡去吧,外面天都要亮了。” 顾穗儿:“是,三爷。” 萧珩:“你先歇一会,等下我要去老夫人面前请安,你跟我一起去。” 顾穗儿:“是,三爷。” 无声地回来自己房间,躺下,顾穗儿肚子里的小蝌蚪竟然开始兴奋地踢腾起来。 顾穗儿摸着此起彼伏的肚皮,回忆着萧珩那张总是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心想,小蝌蚪估计也不太待见这个实在不熟的“爹”吧。 ~~~~~~~~~~~~~~~~~~~~~~~ 安嬷嬷本来困得都睁不开眼里,不过在听说萧珩要带着顾穗儿过去拜见老夫人时,兴奋得完全睡不着了,一直小心翼翼地伺候在顾穗儿身边。 瞅着外面天亮了,她开始翻出衣裙和头饰,准备给顾穗儿好生打扮一番。 顾穗儿原本的衣裳自然是早就被扔掉了,如今常穿的几套都是侯夫人命底下人特意做的,首饰除了侯夫人送的一对珠花两个钗子,还有老夫人那边给的一些东西,金灿灿的,一看就贵重,安嬷嬷会搭配着当日的衣裙轮着给她戴。 今日给顾穗儿挑了衣裙是水绿色的,趁着乌黑的长发,颜色清新娇嫩,安嬷嬷就特意挑了一个白玉雕刻的珠花给顾穗儿戴上。 仔细看了看,皮肤洁白如雪,衣裙新鲜浅淡的绿,让人想起春日里初初萌芽亭亭玉立的小树苗苗,稚嫩窈窕,好看。 “小夫人这模样,真好看,怪不得三爷就偏偏喜欢你,其实我看,咱家老夫人和侯夫人也都偏疼你!” 顾穗儿听着,没作声,心里却在想,三爷会喜欢自己吗? 她觉得三爷是个好人,对自己这么一个贫寒出身又笨笨傻傻的弱女子实在是照顾得很,他甚至还告诉自己关于家人的事。 不过,她也知道三爷肯定不是喜欢自己。 什么叫喜欢呢,顾穗儿想起来村里的石头哥哥。 石头哥哥爱对自己笑。 在河边捉鱼,他捉起鱼来,踩着晶莹的水花中冲自己笑得露出白牙,她觉得,那才是喜欢吧。 安嬷嬷将顾穗儿打扮妥当了,便说要看看三爷那边什么时候过去,谁知道一出门,就见三爷已经站在外面院子里了。 当下唬了一跳,忙问旁边的小丫鬟静月:“三爷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也不知会一声?” 静月小声说:“早就出来了,听说小夫人还在屋里穿衣,便没让惊动。” 安嬷嬷跺脚;“这不懂事的丫头,三爷不让通报就不通报啊,咱哪能让三爷等!” 静月吓得缩脖:“好……我知道了。” 安嬷嬷不由分说:“小夫人,走,我们赶紧的,可不能让三爷等咱们。” 顾穗儿见萧珩在外面等着,也有点紧张,当下赶紧出去了。 出去后,只见萧珩身形挺拔,一袭绛红袍衬得那容颜如玉,冷面冷颜立在庭院正当,仿佛雪山上的冰人儿一般。 一看到这样的萧珩,顾穗儿就觉得有点怕。 她活到十六岁,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萧珩微微侧首看了眼顾穗儿。 他的目光在顾穗儿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之后点点头:“走吧。” 说完后,大步往前。 顾穗儿见了,连忙捧着肚子小碎步跟在后面。 开始的时候,她跟的有些吃力,不过在出了院子后,她感觉前面的人明明是大步走,可其实走得并不快。 这样她跟起来就省力气了,可以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几步远。 中间走到了一处月牙门,他停了下来,望着她。 她不明白,茫然地看着他。 他招招手。 她还是不懂,但听令往前走了几步。 他伸手扶住了她,带着她迈过那个月牙门。 顾穗儿这才发现,月牙门是一个圆形的门,下面门槛处比寻常的台阶要高一点。 如果她自己要迈那个台阶,必然得扶着旁边的门。 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心里想着,这个人虽然跟一座冰山一样,不过其实真得很好了。 9、第 9 章 第9章早间请安 睿定侯府的老夫人睿定大长公主是一个有福气的老太太,没出嫁那会在宫里受尽宠爱,出嫁后被老睿定侯爷捧在手心里,生了一儿一女,女儿嫁给了博野大将军,儿子则袭了父亲的爵位,可以说是一世顺遂,儿女美满。 及到年老了,皇宫里那位外甥皇帝也是对她敬重有加,逢年过节都会请进宫去叙旧说话,偶尔还会亲自驾临睿定侯府探望自己的这位皇长姑姑。 这样的一个老太太,她有什么不舒心的,这辈子只剩下享福了。 享福的老夫人斜靠在矮塌上,望着底下给自己请安的萧珩和顾穗儿。 这两个人,一个冰雪风姿傲骨天成,一个灵气逼人娇软柔和,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好,看着真是让人喜欢,只可惜这穗儿出身到底低了,勉强提拔也就是妾室的位置了,便是生下长子又如何。要当正室,便是自己允了,宫里头那位怕是也说不过去。 老夫人收起心思,忙命小孙子萧珩起来,让他到跟前,已经多日不见了,自是十分想念,当下嘘寒问暖的,问起外面种种。 萧珩恭敬地一一简单作答,又命外面人奉起来一些红盒子,打开来只见里面都是心思精巧的根雕,有的是大肚弥勒,有的是观音拈花,也有的是高山流水老树藤蔓。 这些礼物都有所安排,送这个那个的,一一分配了。 给老夫人的是那大肚弥勒,笑呵呵的,一脸福相。 老夫人自是喜欢,好生把萧珩夸了一番,最后又提起顾穗儿来。 “穗儿模样是个可人疼的,如今又大着肚子,你如今好不容易回府,凡事多体贴一些才是。” 萧珩听闻,垂眸,淡声道:“孙儿知道了。” 老夫人看他那一脸冷然,不由摇头叹息:“你这孩子,自小就是这木头样儿,如今长大了,眼看要当爹人了,怎么还是不改!” 旁边伺候着的是两个孙媳妇,一个是侯府里的嫡长孙媳李秀容,另一个则是次孙之媳白玉磬,这两位都是出身侯门世家的。 李秀荣惯会做人,听得这句,便笑着替小叔子萧珩说话:“老祖宗,我看阿珩只是嘴上不说罢了,其实心里比谁都高兴,知道这事儿,巴巴地回家盼着早看到房里人儿呢!” 旁边的白玉磬听了也笑起来:“大嫂说的是,阿珩是什么人,老祖宗你还能不知道他!” 老夫人自己想想,倒也是的,笑着摇头:“哎,之前也挑过几个,谁知道阿珩眼光好,都没看上过,我正愁这么大年纪可怎么办,现在可倒好,连重孙子都要抱上了。” 她这一提,白玉磬她们算是得了乐,都不由打趣起来萧珩。 “咱家这位冷面郎君,也有开窍的一天,谁能想得到呢!” “穗儿过来,你也和咱说说,你和阿珩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啊?” 她们只听说萧珩在外面办事,突然捎信来,让家里派人去接住在某某地某某村的一位姑娘,说那位姑娘怀了他的骨肉。 至于这其中到底怎么回事,萧珩没说,她们也不知道。 顾穗儿被问起这个,望了萧珩一眼求助。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她也说不上来那一夜到底怎么了。 于是这一下子,屋子里的女人全都把目光聚集在萧珩身上了。 “是啊,阿珩,你说说,你怎么寻到咱穗儿的?”老夫人自己也纳闷,阿珩也要开窍的一天? 要知道之前皇上特别恩赐他自上百秀女中挑几个自己喜欢的,他连一眼都没看。 顾穗儿长得虽然是不错,但是也未必就能说一定比后宫的那些秀女更好看。 “机缘巧合罢了。”提起这个话题,萧珩淡定而随意地用几个字搪塞了下,那样子显然是并不想提。 上面两个嫂子都是机灵人,看萧珩模样冷淡并不想提,也就连忙帮着岔开话题了。 说了一会子话,老夫人知道穗儿还没用早膳,便让穗儿干脆留下吃,倒是把萧珩打发出去了。 顾穗儿听说自己可以留在老夫人这里,倒是喜欢。 老夫人是慈祥和蔼的老人家,最近她和老夫人慢慢熟稔起来,许多话也都敢说了。 可是面对萧珩,她实在是没来由地紧张。 所以她连忙轻轻点头,抿唇对老夫人笑了下。 就高兴着,就感到萧珩的目光瞥过来。 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看不出任何情绪,没有责备没有赞许。 但是顾穗儿的心顿时一抽抽。 她觉得……自己好像又错了。 至于错了什么,还是不知道。 ~~~~~~~~~~~~~~~~~~~~~~ 不知为什么,今天留在老夫人那里,着实被打趣了一番。 大家好像都认定了自己和萧珩曾经有点什么,比如一眼就相中了,比如萧珩如何如何疼爱她。 甚至老夫人还说“阿珩舍不得你留在这里呢”。 顾穗儿没解释什么,低着头默认了这一切。 这是她的一个小心眼,因为如果萧珩不去拆穿这些,那她现在的地位在别人看来也许能更名正言顺一些。 用过早膳,由安嬷嬷陪着回去听竹苑,一进去,她就感觉好像这院子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安嬷嬷也发现了。 “这里不是应该有几株竹子吗,怎么现在没有了?还有这里,这里不是有台阶吗,还有这里的门槛,怎么也砍了?” 她自己念叨着,突然想明白了:“一定是三爷,三爷怕小夫人绊倒,所以把这些都让人砍了!” 想想也是啊,在这听竹苑里,除了三爷,谁还敢乱动这里的一草一木?便是老太太,也做不得三爷的主。 顾穗儿开始还有点不太相信,后来自己绕过那砍了竹子的地方,回想了下,确实之前几次依她的身子,这几株竹子有点碍事,现在没这竹子了,顿时轻快多了。 还有那台阶,她走起来也比以前省力气。 “等下小夫人过去谢谢三爷。”安嬷嬷给她出主意。 “嗯,应该的。”顾穗儿其实还是不太敢面对萧珩,不过想想如果这真是萧珩做的,那她是应该去谢谢他的。 他对自己算是十分体贴了。 回房后,她稍作收拾,便过去正屋,走到正屋门前,敲了敲门,并没有人回应。 正疑惑,就见宝鸭从东边过来了,对着顾穗儿笑着说:“三爷过去宫里了,小夫人你不知道?” 顾穗儿摇头:“不知。” 宝鸭顿时笑得有些得意:“小夫人可能不知道,今日三爷回来,喊我过去伺候用膳,我就赶紧伺候他吃了,中间问起来白日要干嘛,他说还得去宫里,宫里还有点事。” 其实这当然不是萧珩告诉宝鸭的,是她从旁无意中听到的,但是这不妨碍她拿出来对着顾穗儿显摆。 只可惜顾穗儿就不是能被显摆到的人,顾穗儿在听了后,就没吭声,完全没想到宝鸭是被宠爱信任的大丫鬟这种问题,而是琢磨着他去宫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自己得等他回来了再好生谢谢他。 顾穗儿的沉默看在宝鸭眼里,却是吃瘪了,当下凑过来,笑盈盈地说:“小夫人,你如果要找三爷,先回去吧,等三爷回来了,我会过去通报你一声。你没有去过宫里,自是不知,这宫里的事麻烦着呢,一时半刻怕是回不来。” 宝鸭这是继续显摆,显摆自己宫里来的身份和顾穗儿不同,也是显摆自己距离萧珩更亲近。 然而顾穗儿却依然是完全没听出来,她哪里知道这些话里话外的事。 她柔顺地点头,感激地对宝鸭道:“那麻烦你了,宝鸭。” 以前她还叫宝鸭姐姐呢,后来安嬷嬷提醒,她知道自己不能叫宝鸭姐姐,身份上不对,就直呼其名了。 望着顾穗儿那张真心感激的脸,宝鸭:“……” 于是宝鸭回到房里,和玉凫抱怨起来:“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听不懂人话啊!” 白瞎她编排了一堆大瞎话! 玉凫正对着镜子给脸敷粉,听到这个,头都没回:“你管她呢,反正我们只要使劲巴住三爷,争取早点也大个肚子,谁怕她啊!怎么说咱也是皇上赐下来的,三爷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我们大了肚子肯定不能比她待遇差!” 宝鸭想想也是,只是终究不痛快:“你说她看上去脑袋也不灵光,到底是怎么爬上三爷的床的?” 玉凫:“谁知道!” 宝鸭又琢磨开了:“该不会用了什么手段吧……” 10、第 10 章 第10章皇帝的赏赐 什么手段不手段的,顾穗儿肯定是不懂这些。 她听说萧珩并不在府里,有点失望,不过又松了口气,回到自己房里,便开始拿起来针线做活。她的小蝌蚪已经六个月了,再有三个多月就要生了,她得先做点小衣裳小鞋子的。 其实老夫人说过,不必她来动手,怕她怀着身子做针线活坏了眼睛,说府里有的是绣娘,会做各种小孩儿衣裳用品,全乎得很。 不过顾穗儿却闲不住,她从小就手巧,裁个新鲜衣裳花样或者有个别人做出来的小玩意儿都会找她帮忙,小娃儿穿得新衣裳小肚兜还有老虎鞋,她以前还帮隔壁的阿柳做过,熟得很。 她从老夫人那里求来了一些布料,那都是上等等的,摸在手里又软又滑,她就一针一线开始给自己的小蝌蚪做衣裳。 她坐在那里绣着鞋帮上的花纹,旁边的安嬷嬷就来回地念叨,偶尔间端茶递水的。 “小夫人你可真是个妙人儿,还会做这玩意儿,我这么大年纪都不会做这个!” 安嬷嬷早先也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后来跟在萧珩院子里伺候,在主子跟前未必能多得意,可也是能随便使唤下面的小丫头,这种针线活她早多少年就没摸过了。 “小夫人,我让厨房熬得燕窝羹来了,你喝点,这个滋养身子,也对肚子里的孩子好。” 顾穗儿听了,放下手里的活,接过那燕窝羹慢条斯理地喝起来。 她以前虽然在镇子客栈帮忙,算是见过世面,可是这燕窝羹自然是没见过,得益于安嬷嬷的叨叨,她也知道这燕窝羹是好东西能补孩子。 她其实不太明白,这燕窝羹说得多好多好,怎么一股子生鸡蛋味儿? 不过只要是对小蝌蚪有好处的,哪怕味道她并不是太喜欢,也会努力咽下去。 吃完了这燕窝羹后,她才想起来:“安嬷嬷,你前几天不是说这燕窝快吃光了吗?怎么这几天一直都有?” 安嬷嬷收着碗,笑呵呵地说:“小夫人,我忘记给你说了吧,是大夫人派人问起来,知道燕窝不多了,特特地送来了一盒子,里面有二十几盏,我看足足够吃一个月了。” 顾穗儿听了,心里感激,这位大夫人虽然面上总是冷冷淡淡的,乍看上去让人有点害怕,可人其实很好的,自己来府里这么久,里里外外多亏了她照料。 “那我是不是应该去谢谢大夫人?” “咱房里的好东西,不是老夫人赏的就是大夫人命人送过来的,若是日日去谢,哪谢得过来,我看小夫人也不必太记挂着,只是哪日在老夫人跟前见了,提一嘴就是了。其实区区一个燕窝在这侯府里算不得什么,巴巴地上前感谢倒是有点见不得世面。” 顾穗儿一听,想着自己本来就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既然嬷嬷说了那样是见不得世面的做法,那就还是算了吧。 “那我明日过去老夫人那边请安,如果遇到大夫人,我就提一嘴,谢谢她。” “对,原该这样。” 吃完了燕窝羹,肚子里的小蝌蚪好像有点憋不住,在踢腾着,顾穗儿便让安嬷嬷扶着,出来院子里来回走走。 她是乡下忙碌惯了的,乍进了这侯府里,除了去老夫人那里请安,也没怎么出去过,整天在屋里待着就觉得憋闷,所以没事就想出来院子里走走。 这听竹苑虽然只有竹子没其他花草,不过好歹是个绿的,闲来看看对眼睛好。 正走着,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一个器宇轩昂的男人踏进了院子。 是萧珩。 萧珩如今穿的袍子和昨晚今早都不同,虽然也是绛红长袍,不过袍子下摆袖口领口都绣着各种繁琐精巧的花纹,腰上也有一根白玉带,整个人看着比今早更加金贵。 可能不止是金贵,还有气势也不太一样了。 现在看着威严得很,比县里的官老爷还要威严。 才刚对之前的萧珩有点认识了,现在他突然变了一个样。 顾穗儿摸着肚子站在竹子旁,有些不知所措。 萧珩进院子就看到她,也是微怔了下,之后踏步走到了她身边。 他走过来,显然是要和她说话的,不过他又不开口,只是站在她身边站着。 这让顾穗儿非常不自在,她想了想,明白两个人中必须有一个人先说话。 他不说,那就让她来吧。 “奴婢见过三爷。”她模仿着宝鸭说话的样子,来了这么一句。 她这一开口,萧珩望着她的眼神变了变。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顾穗儿再次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至于做错了什么,她还是不知道。 萧珩看她眼眸中浮现出的茫然,知道她不懂,当下终于开口说:“以后,不要自称奴婢。” 顾穗儿更加不懂了:“那……那我自称什么?” 她见过那位侯爷的妾室,但是没见过那位妾室在侯爷面前怎么称呼自己,所以不知道自己在萧珩面前应该自称什么。 萧珩的目光下移,落在她的肚子上。 肚子挺挺尖尖的,和她纤细的身段颇不相衬。 他突然想起了那天自己把手放上去的感觉,当时她还拼命地想让里面的小娃儿动起来。 只是那小娃儿不太给面子。 “你腹中的胎儿是我的孩子,第一个孩子。”萧珩顾左右而言它。 “嗯。”顾穗儿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就没插嘴,只是轻轻嗯了下。 “我的孩子的母亲,不可以自称奴婢。”萧珩的声音有种异样的严肃感。 “嗯。”顾穗儿不明白一个称呼的问题,怎么扯起这些,她不太懂,于是更不敢说什么,只是耐心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然而萧珩却不说了。 他走近了一步,抬起手摸她的肚子。 他长得那么高,要摸她肚子只能低下头来,他低头的时候下巴就几乎在她耳边了。 顾穗儿浑身僵硬,不敢动弹分毫。 她只要一动,耳朵就会磨蹭到他下巴上。 从她的角度,她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刚硬的下巴,以及脖子那里的喉结。 男性的喉结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她虽然和石头哥哥订婚,但其实自打石头哥哥长大后,也只是远远地说话。 她还没这么近距离地看过男人的喉结。 也许是腹中的小蝌蚪感觉到了母亲的紧张,小小的他竟然踢了肚皮一脚。 “哎!” 这一脚来得有些突然,她猝不及防,低叫出声。 身边的萧珩下意识扶住了她的腰。 “怎么了?”低沉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中。 “没……”她轻轻摇头:“没事,刚才他动了,踢了我一脚。” 听到这话,萧珩低头,再次望向她的肚皮。 他其实感觉到了。 就在他的手放在她肚皮上时,里面有一股软乎乎的力量在蠕动踢腾。 这就是他的孩子。 萧珩看了良久,点头:“是,他动了。” 顾穗儿被踢了那一脚,慢慢地恢复过来后,瞥了一眼萧珩。 “三爷……那,那我到底该怎么自称啊?” 这是一个问题,她还没忘记呢。 萧珩抬眼看她:“你现在自称什么?” 顾穗儿:“啊?” 什么什么? 萧珩:“以前怎么说话,现在就怎么说话好了。” 她并不是他的妻,只是妾而已。 妾是要自称妾的,不过萧珩不喜欢。 所以,还是随她叫去吧。 至于别人怎么看待这件事,他不管。 顾穗儿陷入了沉思,他到底在说什么?她根本没懂呀。 萧珩看她那冥思苦想的小模样,淡淡地道;“今天我进宫,皇上赏了一些东西给你,我已经让人送到院子里,等下回房你看一看吧。” 顾穗儿纳闷:“给我?” 萧珩:“是。” 顾穗儿更加纳闷了:“为什么要赏我?” 萧珩对于这种问题懒得解释:“不为什么。” 顾穗儿:“我也不认识皇上啊,他怎么会好好地送我东西。” 萧珩:“……” 他扫了眼旁边的安嬷嬷,示意安嬷嬷好生照料顾穗儿,然后径自进屋去了。 只留下顾穗儿在那里努力地缕清自己遇到的这些事。 “三爷的意思,其实是说,我可以自称我,我就是我,我不必说自己是奴婢,是不是啊?” 顾穗儿掰着手指头搞清楚了这个问题。 “可是皇上为什么要赏我东西,他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啊?三爷认识皇上,难不成说是皇上因为三爷赏给我的?那看来就是这样了吧。” 顾穗儿终于弄明白了这个事实。 弄明白这些事的顾穗儿忽然觉得很满足。 她明白,这侯府里和他们村里不一样。 同样是大了肚子,村里人视她肚子里小蝌蚪为孽种,笑话她怜悯她,可是侯府里却把她肚子里的小蝌蚪当宝贝,宠着她护着她。 因为肚子里的小蝌蚪,她在这侯府里得到了太多的关爱,就连皇宫里的皇上都要送她东西了。 还有萧珩,他刚才—— 顾穗儿回忆着他摸自己肚皮时的那种感觉。 她唇边不自觉溢出了笑。 他摸到了小蝌蚪踢腿。 11、第 11 章 第11章庶女萧栩 顾穗儿一直到睡晌午觉时,唇边还带着一抹笑,而且是一边隔着肚皮抚摸着小蝌蚪一边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想多了,午觉睡着后,竟然模糊着做了个梦,梦到萧珩正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肚皮。 她迷糊着醒了,身边自然没有萧珩,只有安嬷嬷,正在那里蹑手蹑脚的收拾东西。 “安嬷嬷,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小夫人,怎么不多歇一会,你才睡了半个多时辰。” “不了。” 她既然醒了,就不太能睡着了,当下就要起身. 安嬷嬷连忙过来扶着,嘴里叨叨说:“夫人,你既然醒了,那还是过来看看三爷命人送过来的东西吧,据说这是皇宫里赏赐下来的,都是好东西,你挑一挑,看看喜欢什么留下。有那自己不适合用的,拿出去给各房送了,也算是做个现成人情。” 安嬷嬷到底是精通人情世故的,知道自己伺候的这小夫人没有根基,在这侯府里全靠着老夫人和大夫人的疼爱过日子,要想和姑娘媳妇的搞好关系,还是得表示下。 平时没什么进项,也没法做人情,现在得了这些东西,岂不是正好。 “嬷嬷说的是,我都听你的。” 顾穗儿不懂这些,自然全都听凭安嬷嬷安排。 当下安嬷嬷便带着她去了旁边的耳房,一进去,顾穗儿实在吃了一惊。 本以为送来的东西,无非是一个托盘或者顶多一箱子罢了,没想到竟然送了这么多,林林总总摆满了一个耳屋。 “瞧,这是燕窝,这些燕窝我已经清点过了,足足够吃到小夫人出月子,以后咱也不用等着大夫人给咱送燕窝了!而且这是皇宫里的,皇宫里的燕窝都是贡品,外面花银子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还有这里面是黑羽乌骨蛋,据说这是一种黑羽乌骨鸡下的蛋,据说这种乌骨鸡是在山里吃着草药长大的,下的蛋那叫一个滋补,我已经给厨房送了三个蛋,今晚先给小夫人蒸个鸡蛋羹补一补。” “还有这些是南方进宫的好料子,这个做了衣服滑不溜丢的,可以做贴身小衣裳。” 安嬷嬷一一给顾穗儿介绍了这些东西,说得唾沫横飞兴高采烈。 顾穗儿看一样就惊讶一下,再看一样又惊讶一下,看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这,这是把皇宫都搬空了吗?” 这满满一耳屋的东西,从吃的到喝的,从日常用的到衣料布匹,简直是一应俱全! 甚至还有一个红檀木匣子,里面竟然是一些金贵的头面,非金既玉,个个都是好东西。 顾穗儿捧着个肚子,坐在那里,看看这看看那的,眼花缭乱。 “这些……我们都可以用?”她有些不敢相信。 虽然没什么见识,不过顾穗儿在侯府里待了这些日子,也多少知道了点东西,明白这一屋子可是不少银子。 可以说,这随便拿出去一小盒子变卖了,就足够她以前一家子一年的花销了。 “那是当然,是皇上特特地赏赐给小夫人你的,也是三爷说的,说都放在耳屋,随你用。” 安嬷嬷没说的是,往常三爷得了什么赏,从不在意的,都是随手让送给大夫人那边或者收到库房里。 他一个男人家又没家眷,能用得着什么,都是给府里公中了。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有了小夫人在,虽然身份只是一个妾,但好在三爷房里没人,没正头娘子,小夫人自然是受宠。 这不,三爷特意命人直接放耳房,方便小夫人拿用。 顾穗儿摸摸那软和的布料,再看看各种吃用,真是如同秋天里收了满仓的粮食一般,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感。 她和安嬷嬷指挥着,让小丫鬟过来把这些东西分门别类,最后除了自己留下各样吃食,还特意给老夫人大夫人以及其他女眷都留出一份来。 还有那料子,听安嬷嬷说是南方进贡的云锦,穗儿虽然不太懂,不过看那料子颜色光丽,就跟天上的云彩一样绚美,想着必然是好东西。她便筹划着给肚子里小蝌蚪做点衣裳是足足够了,便想着给侯府里各位都送些,可是那些布料只送一丈几尺的拿不出去手,直接送一匹肯定分不过来,怎么办呢? 顾穗儿便干脆让安嬷把这些布料都裁剪了,她想着给各房做点女红送过去。 比如大少奶奶家的小少爷已经三岁了,就给做一身袍子,二少奶奶家的姐儿才刚刚周岁,她就亲手绣一双鞋子,至于老夫人和大夫人,便分别送一对引枕和一个美人背锤。 顾穗儿自己绣工不错,上次给小蝌蚪绣的鞋帮子拿过去给老夫人看过,当时在场的女眷都夸她好手艺。 她不知道这府里绣娘的手艺怎么样,但至少自己应该不算差的吧? 安置好了这些,她看看时候,也该过去老夫人那边请安了,便让安嬷嬷把那些乌骨鸡蛋以及各种珍稀补品都分了类,人手一份,请小丫鬟拿着,过去老夫人跟前。 恰好大夫人带着大少奶奶李秀容正在老夫人跟前回话,穗儿过去后,先把自己要送的东西都给了大家,最后道:“还有二少奶奶和大姑娘的一份,等下我让静月送过去。” 大家伙看她一脸的秀气稚嫩,想起她进府那会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如今虽然依旧看着万事不知的懵懂,但竟然得了东西记得孝敬下大家伙,都不免有些感慨。 特别是老夫人,把她拉到跟前来,摩挲着她的手:“那都是皇上赏下来的,给你补身子的,你自己吃用就是,又何必分散。” 其实老夫人当然不缺这一口吃的,但是看到了依然高兴。 顾穗儿听老太太这么说,便低声道:“老夫人,在我们乡下,谁家得了好吃的,都会分给四邻的。我也不懂咱府里的规矩,不过平时大家都对我那么好,如今三爷送来这些,我总不好自己享用而不想着大家伙。” 她这一说,倒是把大家伙都说笑了。 老太太笑呵呵地道:“别的不说,只这个乌骨鸡蛋,其实是泰和当地养的,是用药草喂大的,每年也就那么一点,都进贡到宫里了。今年皇上还给我送来一些,零散分着吃了。昨日个二丫头过来,说读书困乏了想吃个鸡蛋羹,那意思是眼巴巴瞅着那乌鸡蛋,我说没了,连我自己都没剩下呢!” 一旁的大夫人素日是个严肃冷淡的,如今面上竟有些暖意:“阿珩那孩子,我养了他十几年,也没得他一句好话,你比他强。” 旁边大少奶奶李秀容也笑着说:“玉磬那份,给我,我捎过去吧。” 她的住处紧挨着二少奶奶白玉磬,两个人平时关系要好,这么捎过去也省了顾穗儿的麻烦。 顾穗儿自然是感激。 从老夫人那里用过晚膳回来,顾穗儿由安嬷嬷陪着回听竹苑,她回想今天在老夫人那里的事,满心都觉得舒坦。 本是个贫寒乡下人,来到了这侯府里,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凡事都是由人照顾着。 她知道老夫人对自己很好,多有偏疼,大夫人虽然不爱说笑性情严肃,但是掌控中馈,凡事都有她调度,自己的吃喝用度,可从来没委屈过自己。 她心里感激,平时也会说谢谢,可是上下嘴皮子一张说句谢谢,那多容易啊,总觉得轻飘飘的。 便是再贫穷再地位不如人,也希望能对那些善意进行回馈。 只是她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想回馈都没得。 而今天,虽然她送的这些东西老夫人那边也是能得到的,未必真稀罕,但终归是她一片心意。 等回头她再把那些云锦做成衣裳鞋子引枕的,给大家每个人分分,想必她们都更喜欢。 顾穗儿美滋滋地想着这事儿往家走,谁知走到花园旁边的回廊时,冷不丁地前面过来一个人。 那人顾穗儿见过的,知道是侯爷小妾霍小夫人所生的女儿,叫萧栩的。 老夫人那一辈只生了一儿一女,儿子便是睿定侯,女儿嫁给了博野大将军,到了睿定侯这一辈,大夫人生了三儿一女,前头两个都已经成亲,娶的分别是李秀容和白玉磬,排行第三的便是萧珩,至今没成亲,唯独一个自己现在收在房中。一个女儿叫萧瑾的,于女学中读书,每日早晚会过来拜见老夫人,不过时间正好和顾穗儿错过,所以顾穗儿没见过几次。 除了这位大夫人,睿定侯还有一位小妾,就是之前安嬷嬷说过生了庶子庶女的。庶子排行第四,暂且不提,那位庶女就是萧栩。 顾穗儿来到府里这些日子,只见过萧栩一次,且当时也没什么言语,只觉得萧栩并不太和善。 如今竟在回廊上遇到了,顾穗儿连忙弯腰,恭敬地拜了一拜:“二姑娘。” 她明白,人家在侯府里地位再不济,也比自己强。 萧栩原本就面色不善,如今看了顾穗儿,轻轻挑眉,嘲弄地道:“原来是顾姨娘,我当是谁呢。” 姨娘—— 顾穗儿自打来到侯府后,大家都叫她小夫人,并不叫姨娘,这可以说是她第一次被叫做姨娘。 不知为什么,她从萧栩那种语气里,感觉到姨娘可能不如小夫人。 不过她还是微微低着头,笑着道:“二姑娘好。” 萧栩没搭腔,盯了她半晌,突然问她自己身边的丫鬟:“你们是说,那个什么蛋,是给谁的?” 丫鬟眯着眼儿看顾穗儿这边,小声嘀咕说:“厨房说了,是给顾姨娘的。” 萧栩得了丫鬟的确认,眉眼都带着怒意,跺脚道:“我倒是要去问问老夫人,明明说好了我今年要考女学,让我好生学习,结果呢,我读了大半天的书,就想着吃口鸡蛋羹,还不让吃了?咱侯府里就缺这口吃的吗?怎么了,不就肚子里装着这么个玩意儿,也不是正儿八经嫡出,就是个乡下村妇生下的,谁比谁就高贵了啊?” 12、第 12 章 萧栩是个薄嘴唇,嘴皮子利索得很,啪啪啪一通说,可是把顾穗儿说了个一头雾水。 她想了想,记起老夫人好像提到过,说是二丫头到她跟前要乌鸡蛋她那里也吃光了就没给。 难道是因为萧栩想吃鸡蛋? 鸡蛋虽然是个好东西,可是穗儿也不是嘴馋非要吃的,她自己想想,同辈的只记得给少奶奶以及大姑娘,却忘记这位二姑娘,实在是不该。 当下忙反思了一番,恭敬而小心地道:“二姑娘,你可是说的乌骨鸡蛋,我那里还有,你如果要,我等下就让嬷嬷给你送过去。” “我呸!谁稀罕你的臭鸡蛋!”萧栩却是气得不轻:“你当我不知道你,就是在老夫人面前讨好卖乖,得了好东西却来我面前显摆。你也不照镜子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以为怀了三哥的孩子就了不起?” 她气得不怒反笑:“还等下让嬷嬷给我送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下的蛋呢,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了!” 顾穗儿听着萧栩这番话,可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心道自己都要给她蛋了,她还这么恼怒?这又是为了什么?自己便是在老夫人面前讨好卖乖,又干她什么事? 想着这个,也是无奈,只好说道:“你既不要那蛋,我也没法,二姑娘,我先行告退了。” 说完,就要往家里去。 萧栩见她竟然不恼不怒的样子,仿佛根本不在意,反而是自己在那里跳脚大怒,当下真是羞愤难当。 “站住!” 顾穗儿听话地站住:“二姑娘,你还有事吗?” 萧栩:“你就这么走了?你脸皮怎么这么厚?” 顾穗儿:“二姑娘说是嘴馋想吃鸡蛋,我说我让安嬷嬷给你把鸡蛋送过去,你馋了想吃就吃,可你又偏偏不吃,那要我如何?我不走的话,难道还要留在这里听你说这些听不懂的话。” 她当然是得走了,总不能留在这里听她骂自己。 她自己挨骂没要紧,却不想自己肚子里的小蝌蚪还没出娘胎就跟着一起挨骂。 萧栩看她软趴趴的那样儿,不过就是个乡下丫头,如果不是莫名怀了自己三哥的骨肉,根本是连进府里当丫鬟都不够格,哪可能做什么妾室啊!所以她一开始就打定了注意,狠狠地敲打下这顾穗儿看看,也好杀鸡给猴看,让人知道,她萧栩不是好惹的。 她今年也是要考女学的,她要让大家知道,她是有出息的! 谁曾想,这才施展下手段想立下威风,这乡下丫头竟然给自己顶嘴了。 关键是她说的话……还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竟然让自己无话可说。 萧栩顿时气得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憋红脸,眯着眼看顾穗儿:“行啊,这就是狗眼看人低,你巴结着我大姐,巴结着我老夫人大夫人,却把我萧栩当什么,就算我是庶出,你以为我不是萧家的血脉吗?我也是爹的女儿,是大姐的亲姐妹啊!” 顾穗儿听得真是头大。 她不明白这人怎么了,她是侯爷的女儿大姑娘的亲姐妹没错啊,可是这和她有关系吗? 她跑来和自己大声说这个,是要自己承认她是亲的吗? 顾穗儿看看左右,想跑,但是路被萧栩堵住了,她只能低声说:“是,二姑娘是大姑娘的亲妹子,谁也没说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一张嘴喷过来,顾穗儿耳朵都有些被震得疼了。 旁边的安嬷嬷实在看不过去了,走出来道:“二姑娘,你和大姑娘的事,实在是不关小夫人的事。她这才来了几天,哪里懂的其他,若是二姑娘要鸡蛋,我们自然是奉上,可是大姑娘不要鸡蛋,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毕竟小夫人肚子里怀着三少爷的骨肉,这么大声说话,仔细吓着孩子。” 萧栩不听道理,冷笑连连:“三少爷的骨肉又如何?生出来后还不是没鸡蛋吃!” 庶出,就是庶出,和她一样,不受人待见,活该! 这话刚一出,就听得不远处有个声音传来。 “谁没鸡蛋吃啊?” 这声音凉凉淡淡的,仿佛金玉相撞,颇为好听。 众人看过去,只见绿树成荫,花圃萦绕,画廊曲折,深处传来脚踩在木板上的声音。 渐渐地那人绕出回廊,只见高挑秀美,衣着瑰丽,身形轻盈,眉眼秀美,却是睿定侯府的大姑娘萧槿。 萧槿走到了顾穗儿和萧栩面前,笑望着萧栩:“我老远就听着妹妹在这里,却是说不能吃鸡蛋?” 萧栩比萧槿小一岁,平时什么身份比萧槿比下去也就罢了,可是其他诸事比如琴棋书画,比如女学考试,那是凡事都不如萧槿,此时见了萧槿,又有些惧怕,又觉羞惭无奈,便别过眼去,不咸不淡地道:“一个鸡蛋,至于么我!” 萧槿看着萧栩这样,倒是没在意:“是,你我都是侯府姑娘,千娇万宠的大小姐,要什么没有?但凡缺了什么,或许是母亲那里忙碌没有顾及到,说一句话就是,谁还能缺了那一口?如今在这人来人往的回廊上,一口一个鸡蛋鸡蛋的,这让人听了去像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堂堂睿定侯府穷到养不起女儿缺口鸡蛋呢!” 一席话说得萧栩无言以对脸红耳赤,憋了半晌才说:“我在意的是一个蛋吗?在你眼里我就到那份上?” 萧槿听了,笑,淡淡地笑:“你不说出来,谁知道你在意什么?你在意什么你说话,跑到这里来大声喧嚷,丢不丢人,显不显眼?” 说着,她看了眼顾穗儿:“还有,顾姨娘如今大着肚子,她肚子里是三哥的血脉。你可能不知道,今天三哥进宫,皇上都特意问起来,还赏了不知道多少东西到三哥房里,你在这里唧唧歪歪大声小气,万一吓到了顾姨娘,出个什么事,你担当得起吗?” 萧栩素来知道这位三哥得皇上赏识的,只是没想到,皇上竟然对三哥这么好,当下脸色微变,有些惊慌地望向顾穗儿。 顾穗儿柔顺地低垂着头,没说话。 她知道,有些时候,根本没有自己插嘴的余地。 来到了睿定侯府这么多天,她最明白的一件事是,不该说话的时候就保持沉默。 萧槿看着萧栩那泛白的脸色,再次笑了笑:“另外,你不是提到鸡蛋吗?你以为顾姨娘那边的鸡蛋是老夫人偏疼她特意给她留着的?你以为那鸡蛋是故意不让你吃?你啊——” 这个“你啊”真是语音凉淡,带着说不出的鄙视。 “就是心眼太小了,总以为别人给你使坏,一个鸡蛋,也能想出那么多道道!” 萧栩抬起头,不服气地望着萧槿:“那鸡蛋到底怎么回事,还能不是老夫人给她的?” 萧槿呵呵一声笑,挑眉,修长的眉梢处鄙薄之意尽现。 “你看,别人说的话你简直是当耳边风,根本听不到心里去,所以你当然只能在这里犯傻了。” 说着,她扫了眼旁边的安嬷嬷:“说下,那鸡蛋怎么来的。” 安嬷嬷恭敬地上前,一本正经一字字地说:“回大姑娘,回二姑娘,这乌骨鸡蛋是皇上知道小夫人有了身孕,特意赏给三少爷,让三少爷拿过来给小夫人补补身子。小夫人想着平日里老夫人大夫人和各位少奶奶姑娘多有照顾,便说给各位都尝尝。虽说知道各位并不在意这么点小东西,但至少是她的一片心意。” 安嬷嬷说完这个后就退下了,毕恭毕敬地站在顾穗儿身后。 顾穗儿这时候也没搭腔,也是柔顺地站在萧槿身旁。 萧槿唇边噙着一点笑,望着旁边的花啊草啊,仿佛根本没在意萧栩。 而萧栩呢,则是脸上一块青一块红的,站在那里,想说话,可是那利索嘴皮子再也翻不起来,只憋得脖子都红了。 身后萧栩的丫鬟,目睹了这一切,低着头在那里,也是觉得替自己主子丢人,简直是要把脸埋到脖子里去了。 萧槿已经不搭理萧栩了,过去笑着招呼顾穗儿:“小嫂嫂,我正说要和三哥说说话,走,我陪你一起回院子。可别在这里为了个鸡蛋揪扯,没得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要知道这萧槿可是睿定侯府唯一的嫡出姑娘,是被老夫人和大夫人捧在手心里的。 好像说是已经定下了亲,定的还是北泽王家的世子,以后过了门就是王妃了。 这样的人物,其实她平时见了多少有些胆怯的,总觉得人家像是天上太阳一般耀眼,和人家一比,自己就是地上爬的小蚂蚁, 没想到她今天竟然出手帮了自己,不但帮了自己,还这么和颜悦色,就好像自己是能和萧槿一样的人物了。 她当然知道,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天上月和地上泥,就是萧槿和她的距离。 当下受宠若惊,对着萧槿笑了笑:“大姑娘,我也不知道三爷这会子回来了么,不过我们先过去等一等,或者你去那边院子里挑挑,看看有大姑娘能看得上眼的料子吗?” 她忍不住想对萧槿好一点。 “走吧,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当下萧槿虚扶着顾穗儿,一路过去听竹苑,进去时,就见院子里江铮和胡铁都在,侍立在门外。 江铮是接顾穗儿过来府里的,胡铁则是当初顾穗儿错认成萧珩的那一位。 他们见萧槿和顾穗儿过来了,微抱拳见礼:“见过大姑娘,小夫人。” 萧槿笑得阳光明媚:“三哥呢,在里面?” 胡铁恭敬地道:“是,属下这就进去通禀一声……” 话音没落,门开了,萧珩站在门前。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换了一身袍子。 这次是藏蓝宽袍,衬得他一张俊脸欺霜赛雪。 他是单手背在身后的,颀长身姿犹如松柏,霁月风光几乎让人挪不开眼。 再次见到这位“自己的男人”萧珩,顾穗儿低着头,双眸几乎不敢迎视。 正如日头盛时,不敢望向太阳。 对于顾穗儿来说,萧槿和萧珩都是天上神仙一般的人物,自然不是她这等不起眼人物能比的。 她低着头,柔顺地站在一旁。 而这时候萧槿已经上前和萧珩说话了。 “三哥,你可算回来了,这都出去大半年了!” 不同于和萧栩说话的凉淡嘲讽,萧槿和萧珩说话的时候颇为亲近。 “你刚从女学回来?”萧珩的脸色依然如之前一样,淡淡的,说起话来也没什么温度。 “嗯,这不是刚回来就看到了小嫂嫂送给我的鸡蛋,我就说赶紧过来看看你。”萧槿笑着这么道。 萧珩听了这话,瞥了旁边的顾穗儿一眼。 顾穗儿浑身一凛,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可是做错了什么呢? 还是不懂。 说话间,几个人往里走,萧珩在前,萧槿在后,顾穗儿在最后。 顾穗儿在进门的时候,下意识迈了下门槛,迈过之后才想起来这门槛已经被锯掉了,便觉得自己可真是傻。 正想着,走在最前面的萧珩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顾穗儿一怔,心想这又怎么了? 萧槿进了屋,大家坐定了说话。 “三哥,你这院子好像有点不太对劲,这门槛,以前挺高的吧,还有,你窗户外面不是有两棵竹子吗?这都跑哪儿去了。” 萧珩听闻这个,气定神闲地道:“自然是砍了。” 萧槿不明白:“砍了?可是你之前不是特意让人栽的竹子吗,说是深夜读书,最喜窗上那点外面竹影婆娑?” 萧珩:“现在不喜欢了。” 萧槿:“……” 一时无言以对。 不过萧槿习惯了,萧珩就是这种,你问半天,他能说一两个字回复你就算不错了。 不能指望太多解释,说原因就得知足了。 一旁安静坐着的顾穗儿却没吭声,她知道萧珩砍树是因为自己,不过萧珩不说,她也就没敢提。 这时候宝鸭和金凫进来了,奉上了茶水,却是特意煮的夏日消渴饮,金凫捧着茶壶,宝鸭先给萧珩斟上,又给萧槿满满斟上,然后恭敬地捧到了他们面前。 萧槿不假思索地端起来喝,萧珩看了看旁边低头坐着的顾穗儿,把自己的那碗送到了顾穗儿面前。 顾穗儿微怔,意外地看向萧珩。 “喝。” 萧珩话不多,只是一个字,但是这个字确实不容拒绝的。 顾穗儿不敢多说什么,低头道:“谢谢三爷。” 之后两手捧过来。 萧槿看得意外,喝汤的动作都停下来了。 她一向觉得自己这位三哥是冷的,对什么人都冷冷的,能对她说几句话她都觉得三哥对自己很特别很厚爱,可是现在,三哥竟然把他自己的茶水拿给顾穗儿喝! 顾穗儿,虽然名为小夫人,但那是客气的称呼,甚至于她叫一声小嫂嫂也都是客气称呼,事实上那身份就是个妾。 三哥对自己的这位妾真是让她意想不到的好。 萧槿微微瞪大了眼睛,以一种看热闹的心态不可思议地打量着萧珩。 而旁边伺候着的宝鸭,这下子可是彻底看傻眼了。 她斟了两碗汤,一碗给大姑娘,一碗给三少爷,结果三少爷自己的那碗让给了顾穗儿。 这意味着什么,傻子都明白。 宝鸭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嘴唇都有些哆嗦了:“三少爷,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三少爷,是奴婢愚钝!” 宝鸭竟然吓成这样,顾穗儿也有些意外。 她一直觉得宝鸭和金凫是这听竹苑相当得意的人儿,没想到萧珩什么话也没说,她就吓得好像要没命了。 她就那么捧着那碗汤,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这时候金凫也和宝鸭一起跪下了,两个丫鬟齐声求恕罪。 而萧珩,面上没有任何的一丝恼怒,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宝鸭。 “出去吧。” 宝鸭和金凫感激涕零,磕了几个头,屁滚尿流地出去了。 顾穗儿不敢抬头,低首望着那汤碗,汤碗里好像放了绿豆还是什么的,闻着味道格外清香。 心里却是茫茫然想着,宝鸭和金凫好像很害怕萧珩,他是不是会很可怕? 比如,会像人家说的县衙里的官差一样,恶狠狠的。 萧槿其实也有些看呆了。 她这三哥是对这种事从来不上心的,如今竟然为了自己的小妾把皇上赏赐的这两位给了个下马威。 简直是不敢相信。 而惊呆了在场两位女子的萧珩,却是淡定自若地端起了茶汤,给自己斟了满满的一碗。 “喝吧。”他抬头看了眼萧槿,之后目光随便扫过顾穗儿。 “好,好……”萧槿口上道是,心里震惊。 “你今天果然是有事?”萧珩气定神闲地饮着茶汤,随口这么问萧槿。 “对,有事。”萧槿这才想起自己的真正目的:“三哥,下个月桂园的话开得正好,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萧珩淡扫她一眼。 萧槿连忙对萧珩一笑,那笑里尽是讨好。 “不要去。”萧珩直截了当地道。 “三哥,不能这样啊!你就算自己不想去,好歹想想我这个可怜的妹妹啊,我是你亲妹子吧?” 萧槿此时的表情,简直是仿佛要糖吃的小孩,赖住不放。 “你找大哥二哥。”萧珩断然拒绝。 “怎么可能!”萧槿想哭:“大哥每天跟在父亲身边,忙得很,二哥每天忙于谈古论今,也忙得很。” “我看着像很闲的样子吗?”萧珩反问。 萧槿顿时没话说了。 是了,萧珩也忙,忙着替皇上办事呢。 “可是,三哥……我总不能一个人去桂园吧……” 桂园,是燕京城一个颇有名气的园子,已经百年之久,里面种满了桂花,每到八月,总有达官贵人并豪门女眷过去赏桂花。 萧槿也想去,然而她一个没成亲的姑娘家,可以光明正大去女学,却不能孤身一人去桂园。 总得有个人带着去啊。 “三哥,我已经和我同窗约好了的,如果别人都去,我不去,岂不是很扫兴。” 萧珩不为所动。 “三哥,你就当帮帮我吧!” 萧珩淡定地喝汤,并不言语。 “三哥……”萧槿突然想起了旁边的顾穗儿,顺口说道:“你看小嫂嫂整天闷在家里,多无趣啊,她估计还没去过桂园吧?” 说着,萧槿问:“你去过桂园吗?” 顾穗儿一愣。 她捧着那碗汤,小心翼翼地喝着,顺便看萧槿在那里求萧珩。 她一直觉得萧槿那是无所不能的天之骄女,没想到竟然在萧珩面前为了去什么“桂园”这么撒娇。 这让她好奇,桂园是什么地方? 更没想到的是,萧槿突然问起了自己。 她连桂园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怎么会去过桂园呢。 所以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你想不想去桂园?”萧槿笑着问道。 “……我不知道什么是桂园,也就没想过要不要去。”顾穗儿的回答要多老实有多老实。 “你……”萧槿顿时无语。 “正因为没有去过,所以你得想着去见见世面啊。你如今身怀六甲,总是闷在府里有什么意思?难道太医不是说过,要多走动活动下,以后生孩子才能更容易生下来?” 萧槿挺会劝人的,说出话来头头是道。 “行了。”萧珩语气转冷:“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说的这成什么话。” 萧槿低哼:“行行行,那我不说了还不行!” 萧珩起身,负手,望了旁边的顾穗儿一眼。 顾穗儿依然低着头,柔顺地坐在那里。 她和以前在客栈时的样子差不多,只不过昔日搭在肩头的辫梢盘起来,变成了如云发髻。 姑娘家变成妇人,大抵都会盘起发髻。 她自然是不知道什么是桂园的,那是燕京城达官显贵饭后消遣的地方。 “下个月,我若有空,可以去。” 他听到自己这么说道。 “真的?三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萧槿简直是要蹦起来了。 顾穗儿轻轻放下捧着的汤碗,她不懂萧槿为什么这么高兴,不知道桂园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不过却羡慕萧槿,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痛斥萧栩就能痛快淋漓地骂一场。 真好。 “你也去。” 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凉凉淡淡的。 睫毛震颤摆动,顾穗儿抬起眼,望向面前的萧珩。 那双眼,黑如点墨,深如幽湖,正凝视着自己。 13、第 13 章 第13章借字画 萧栩拦住顾穗儿的事,萧珩自然很快就知道了。 萧珩当时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萧栩请到了听竹苑。 萧栩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纳闷地问:“三哥,是有什么事吗?” 萧珩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萧栩不寒而栗。 她一直有些怕这位三哥,现在莫名被叫来,她实在是不懂。 难道就因为那天他家小妾的事?不至于吧…… 萧珩让萧栩站在帷幕外面。 而就在里面,大夫正在给顾穗儿请脉。 这位大夫是宫里的妇科圣手,每五六日都会特意过来一趟睿定侯府,给顾穗儿请脉并调理身子。 屋里静寂无声,周围的人恭敬地立着,除了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外,再听不到其他。 萧栩站在那里,慢慢地觉得不对劲儿。 她开始不安起来。 萧珩在睿定侯府的地位,是她没法比的。 更何况,萧珩得皇上宠爱赏识。 皇上亲手成立了龙骑卫,龙骑卫除了皇上外,谁的命令都不听。 萧珩是龙骑卫的总统领。 这时候,安嬷嬷从屋里走出来,带笑不笑地瞥了她一眼:“这是宫里的华大夫,是皇上亲自下的旨,要华大夫按时过来给小夫人请脉。皇上赏识三爷,对小夫人也是恩宠有加呢!” 爱屋及乌,皇上对小夫人的赏赐摞在屋子里老高了。 萧栩一听这话,就有些不自在了。 她平时是不把什么安嬷嬷之类的看在眼里的,不就一奴才,可是现在,她知道,安嬷嬷背后是有顾穗儿的,顾穗儿背后的人是三哥。 三哥对他这个小妾真好…… 旁边的瑶光低声问道:“安嬷嬷,小夫人没事吧?刚才三少爷在问,说最近受了点惊吓,别动了胎气。” 这话当然不是萧珩会问出口的,故意在萧栩面前这么说而已。 果然,萧栩一听这个,顿时心都提起来了。 她也害怕顾穗儿出点事,可别到时候三哥找自己麻烦。 安嬷嬷瞥了眼萧栩,故意叹了口气:“谁知道,这次真是受了气,我看华大夫诊脉诊了好久,可别出什么事。” 萧栩顿时一个激灵。 她开始忐忑起来,害怕,想起三哥那张冷清清的脸,再想起以前自己姨娘告诉自己的话。 姨娘说,家里得罪哪个都不要紧,可是千万别得罪三少爷。 她当时不懂,想问,姨娘却怎么也不说,只说让她别往外传。 她平时没在意的,现在却开始怕了,站在那里后悔不已,想着自己要挑个软的立一下威风,怎么非挑到了这一位身上! 怪只怪三哥对这小妾太好了。 如此煎熬了足足半个时辰,总算,华大夫那边诊脉终于出来了。 她看看大夫,再看看进进出出的丫鬟,想拉住个人问问,可是没人搭理她。 如果是平时,她早就觉得是别人瞧不起她这个庶女了,不过现在,她揪着个心,只想着害怕了。 可别出什么事,三哥会生气吗?三哥该不会一口气告到皇上面前吧?老夫人那边会斥责自己吗?会罚自己吗? 想来想去,终于,萧珩命人来叫她,让她过去一下书房。 她整个人都傻眼了,木木地迈着沉重的腿脚往书房去,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离死更近了。 进去后,萧珩连头都没抬,也不看她。 她小心翼翼地喊了声:“三哥。” 萧珩依然没抬头,继续看书。 萧栩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委屈地说:“三哥,我错了。” 萧珩依然没说话,修长的手指翻起了书页。 萧栩一下子哭了,捂着脸哭:“三哥,是我欺负了小嫂嫂,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以为大夫人把鸡蛋给她吃,不给我吃。” 萧珩将书放到了一旁,拿起了笔,研磨。 萧栩泪流满面愧疚不安:“三哥,如果小嫂嫂有什么事,我就一命偿一命!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到了这时候,萧珩才抬起头来,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萧栩被他那么一看,只觉得好像有一股子凉风冷飕飕地吹过。 她突然明白姨娘的话了,为什么惹谁都不行,就是不能招惹萧珩。 她结巴着道:“三,三哥……我错了。” 萧珩放下手中的笔墨,淡声道:“你也没做错什么,不过她身子底子本就不好,自从怀孕起,又发生了一些事,胎相不稳,本就要好生静养才是,不宜和人起口舌之争。” 萧栩哭着说:“三哥,我知道了,都怪我,让小嫂嫂受了气,这要是出个什么好歹,我愧疚死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萧珩言语依然轻淡:“你我是兄妹,本应彼此照料才是,还是应该和睦为贵,妹妹以为如何?” 萧栩小鸡啄米:“对对对,三哥说得对!应该以和为贵,我以后一定和小嫂嫂好好相处!再也不敢让小嫂嫂受半点气!等下我就去给小嫂嫂赔礼道歉!” 萧珩:“没事了,你先出去吧,记得让安嬷嬷给你取些乌鸡蛋,你最近要考女学,补补身子。” 萧栩:“嗯嗯嗯,谢谢三哥!谢谢三哥!” 从萧珩的书房里跑出来,萧栩简直是仿佛逃了一条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萧珩根本也没说什么狠话,甚至都没说她一句,可是她就是没来由地害怕。 总觉得不说话的萧珩有一种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威严感。 她看看顾穗儿那边的房间,心里琢磨着,还是得先和这位顾穗儿搞好关系,先去道个谦吧。 ******************** 顾穗儿并不知道自己房间外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萧栩突然过来找自己道歉,完全和之前嚣张的模样不一样,好像变了一个人。 她既然道歉,自己自然也不会提什么,彼此说了一会子话,她又让安嬷嬷取了一些乌鸡蛋并其他补品给萧栩。 萧栩喜出望外,感激不尽,一口一个小嫂嫂叫得好生亲热,拉着手说个不停,还说要把什么什么好东西送给她。 送走了萧栩后,顾穗儿也是感慨,这府里的人和事,有些她能看懂,有些不能看懂。 她知道这里面的人各有自己的小心思,有心眼好的,也有心眼不太好的,她分不清辨不明,所想的只能是本分做人,处处存善意,好生照料自己,把小蝌蚪平安地生下来,再养大成人。 至于其他,她也顾不得。 人家对她好,她也就对人家好。 谁是谁非,她是统统不理的。 “我看哪,不管是大姑娘还是二姑娘,都对咱小夫人好,她们都看出来了,咱三少爷是疼咱小夫人的。你看大姑娘,为了个去桂园的事呢……她生怕三少爷反悔,恨不得把小夫人供起来呢!” “桂园,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桂园啊,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个看桂花的地方,里面都是有身份的人,专门给有身份的人消遣的地方,许多侯门贵女也会去。” 安嬷嬷慢慢地给顾穗儿说起了桂园,于是顾穗儿知道,那里有许多好玩的,也有大片大片的桂花树,燕京城里的夫人小姐们都喜欢去。 至于萧槿为什么这么想去桂园,安嬷嬷暗地里猜测,估计萧槿是有什么意中人会去,她想见意中人。 意中人? 顾穗儿想起萧槿那飞扬洒脱的样子,不免猜测,是什么样的男子会让这么一个犹如天上明月一般的侯门娇女心心念念,那一定是了不得的人物吧。 更何况,萧槿不是已经定亲了吗?定亲了的人,怎么还有意中人? 不过这些自然和顾穗儿没关系了。 她低下头,轻轻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心里明白,她的人生就是肚子里的孩子。在这个陌生的燕京城里,这是她唯一的依仗了。 萧槿那样的贵女会高看自己一眼,会帮着自己骂萧栩,其实是因为肚子里的小蝌蚪。 萧珩会对自己的庶妹下冷脸子,也是因为自己肚子里的小蝌蚪。 她渐渐地明白了什么是母凭子贵,没有肚子里的小蝌蚪,她在这侯府之中什么都不是,不要说萧栩,连宝鸭金凫都不如的。 她这么想着,便拿起旁边的箩筐来,挑拣了里面的丝线准备绣手帕。各家该送什么,她都琢磨好了,甚至连花样都已经画好了,只是之前没想送给萧槿的,如今也得仔细看看绣个好看的帕子,不能太俗艳不能太常见,得让人家看到确实喜欢。 除了萧槿,她也打算给萧栩绣一个。 那萧栩如今对她亲热的不行了,一口一个小嫂嫂,她面上总得维持着。 人家再怎么样也是侯府千金,以后自己生下小蝌蚪,是要叫她姑姑的。小蝌蚪要在侯府里长久住下去,总不能给他凭空树敌。 她虽然是乡下来的,却也知道与人为善的道理。 别人给她一个笑模样,她就愿意回敬对方一片真心。 想明白这些,她便花心费开始准备绣帕子,不过对着自己的画样,看来看去,还是觉得自己画出来的花样不够好看。 恰好旁边安嬷嬷看到了,便提醒说:“三爷书房里颇有一些字画,小夫人何不求个样子过来绣上去,保准大姑娘喜欢。” 顾穗儿一听,眼前亮了,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人家读书人书房里的字画,肯定比自己琢磨出来的高雅,也能入萧槿的眼。 不过再一想,她就沮丧了。 “三爷未必会理会这个吧。” 想起萧珩,她就记起他冷冷的模样,遇到什么事都爱答不理的。 她如果真得冒失去找他要画,会是什么样情境? 一定是她进去了,他看着书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她就小心翼翼地说,三爷你借给我字画吧。 他就冷冷地瞥她一眼。 她吓得一激灵。 他就淡淡地说,不行。 她低着个头不敢言语,连忙告退跑出来。 “小夫人哪,理会不理会的,你总得试试啊,不试怎么知道呢?再说了,你肚子里如今可是怀着三爷的孩子,他必然会体贴你几分,或许就答应你了。” 安嬷嬷苦心婆口说了后,见顾穗儿依然不抱希望的样子,又怂恿说:“小夫人,你得多去三爷跟前凑凑,让三爷对孩子对你有个好印象,以后才能偏疼肚子里的孩子,要不然,天天不接触,便是亲生的孩子也生分!再以后三爷娶个正室,生个嫡生子,那岂不是更没指望了?” 所谓打蛇打七寸,顾穗儿最怕的就是她的小蝌蚪遭人冷落命运不济,为了小蝌蚪,让她做什么都是愿意的,所以一听安嬷嬷这么说,她顿时改变了主意。 “嬷嬷说的是,那我还是去三爷跟前说句话,求一求了。” “对,这就对了,正好厨房里送来了枣茶,我瞒着没让宝鸭那边知道,省的便宜了宝鸭金凫那两个小妖精,想着得让让小夫人端过去,如今你趁机过去送给三爷吃,也好顺便问问字画的事!” “好!” 事情就这么定了。 于是顾穗儿在安嬷嬷的陪同下来到了书房外,端着一个木托盘,托盘里是枣茶。 不知为何,今天书房外也没伺候人,江铮和胡铁都不见了,只有一只黄毛狗窝在台阶前舔着爪子。 她忐忑地端着木托盘,敲了敲门。 片刻后,门开了,萧珩出现。 萧珩出现后,看了眼顾穗儿,神情就不太好:“你这是做什么?” 顾穗儿微惊,忐忑:“三爷,我来伺候你用枣茶。” 萧珩微微拧眉:“这种事,让宝鸭她们端来就行了。” 顾穗儿失落,低声说:“我恰好看到了,便说给三爷端过来。” 萧珩利索地从顾穗儿手里接过来托盘,然后大手虚扶在她后腰,进屋。 顾穗儿赶紧过去,帮着他斟茶。 萧珩从她手里接过来枣茶,边饮边道:“还有事?” 顾穗儿偷偷看过去,只见他说话的时候连眼皮子都不抬。 她低下头,心中暗想,果然和自己猜得差不多。 不过她还是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说:“三爷,你能借给我点字画吗?我想用作花样绣几个帕子送给大姑娘和二姑娘。” 萧珩听了,动作微顿,瞥了她一眼。 她顿时一个激灵。 果然和自己猜得动作一模一样。 接下来他是不是要拒绝了? 而萧珩收回眼,目光落在枣茶上,他望着那飘浮不定的红枣,淡声问道:“为什么要送这个?” 顾穗儿:“她们人都不错,我又没什么东西,想着亲手做个帕子送给人家,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萧珩挑眉:“你需要什么,可以去西边耳房挑。” 那里面杂七杂八放着一些东西,有些外面得的,也有些是皇上赏赐的没交给大夫人收进家中库房的,便随意堆在那里,送人做人情最适合。 至于什么绣花,萧珩自然是认为不必了,何必费那功夫。 顾穗儿却误会了,完全没有领会萧珩的一片苦心:“那里有字画是吗?” 萧珩眸中颇有些不悦:“不知。” 顾穗儿感觉到了他语气泛冷,肩头瑟缩,不过还是大着胆子说:“那,那我去看看了?” 萧珩:“……” 顾穗儿心里委屈,小心翼翼看他:“那……那我不要了?” 还是不要了吧,看他那么凶的样子。 萧珩:“……” 顾穗儿看他脸黑,心慌:“那我先告退了?” 说着,转身拔腿就要跑。 虽然过程不太一样,但是结果是和她预想的一样的啊! 可是谁知,萧珩一步上前,握住了她的胳膊。 “嘎?”她一头雾水。 “走,我带你去。”萧珩黑着脸,让步。 ~~~~~~~~~~~~~~~~~~~~~~ 原本顾穗儿以为这就是个小耳屋,里面随意放了几幅字画而已,可是走进去她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里面有花瓶以及各种摆件,还有那种用来压纸的镇纸,当然也不乏字画,卷起来摞在一旁。 看上去这些东西堆放在这里有些时候了,那些卷轴上面还蒙上了尘土。 萧珩随意拿了一对花瓶,却是玉白的颜色,细长的瓶颈,他淡声道;“这个拿过去,可以放在你窗边。” 顾穗儿自然不敢拒绝,低声道:“是。” 萧珩又随意翻了翻,找出来两幅卷轴,打开,其中一个是傲雪红梅图,一个是兰花图。 “这两个你拿去比着用吧。” “好……谢谢三爷!” 顾穗儿得偿所愿,抿唇轻笑。 萧珩看她清澈的眼眸闪出细碎的光彩,默了片刻,淡声叮嘱说:“这个没什么要紧的,你随意绣绣就是,若是太费神,干脆把这两幅画给她们就是。” 顾穗儿低声应着:“嗯,我知道了,三爷。” 不过心里却在想着,那字画终究是萧珩的,并不是自己的。 她还是觉得自己亲手绣两个帕子送给萧珩最合适了。 说着间,萧珩又见旁边一幅画,画的却是几抹竹子,当下便随手也拿给顾穗儿:“这是竹子,也给你。” 他是想着,这竹子绣起来自是比那梅花兰花的要省力气。 顾穗儿欢喜得眉梢都带着喜色:“谢谢三爷!” 萧珩敛目,看她眉眼含笑,神色舒缓,低声道:“本不是什么要紧事,可以等你生完后再绣,她们又不是非缺你这个帕子。” 顾穗儿其实根本听不进去,不过还是点头:“我知道的三爷!” 走出耳屋,顾穗儿兀自捧着那三幅卷轴回自己房里去了。 萧珩站在门旁,只见阳光下,她脚步轻快,一身海棠红的裙子衬得明艳动人。 不由得想起了那一日晨间,在那偏僻小镇上的客栈里,她捧着托盘笑盈盈地走在院子里的情境。 当时的她像一株带着露珠的小树苗苗,盈盈欲滴,娇憨动人。 14、第 14 章 第14章刺绣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顾穗儿欢喜地把那梅兰竹三幅画平摊放到了床上,拿来了笔和布料,比着那三幅画描摹了花样子,准备绣的时候就比着。 恰这时候安嬷嬷过来,看了看那三幅画:“小夫人你画得真好,比那三幅字画并不差呢。” 顾穗儿自然是知道自己斤两的:“这哪能比,我不过是乡下时候帮着人描花样子,手上熟练了而已,若让我自己画,我是根本不会画的。” 然而安嬷嬷没听那个,她望着顾穗儿临摹出来的画样,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顾穗儿对着画样便开始挑选了,不同的花得配合不同的布料和纹路,她为冬雪腊梅图配了白绫,又为兰花配了浅色织锦,接着又开始拿来各色丝线为来配线。 她以前在乡下的时候绣过,后来在镇上客栈也帮着人绣过,不过那时候用的丝线没有现在好,颜色也没有这边更全乎。比如那时候的红色就是红色,这边却有好几种,湘妃红,桃花红,海棠红,绯红,胭脂红等,这些红色挑选搭配后,可以让图案的颜色更生动,绣出来图案也会精致许多。 而接下来的时候,顾穗儿没事的时候就绣上几笔,先绣鞋帮子绣袍子,再绣手帕子绣引枕,她手上利索,绣工也好,如此过了约莫十日,总算是全都绣好了。 恰好这日萧槿不用去女学,外面又下着点秋雨淅淅沥沥的,老夫人便过来传话,说是左右没什么事,都过去她那边打牌热闹热闹。 还特意说了,让安嬷嬷多带几个丫头跟着穗儿,可别淋着了。 安嬷嬷一听,机会来了,赶紧让底下丫头把穗儿做的那些绣工分门别类包起来拿上,之后又寻来了雨伞,给顾穗儿撑上,自己和静月瑶光一起从旁扶持着顾穗儿,前去老夫人住处。 过来这里时,屋里已经很热闹了,只见老夫人身旁围着萧槿和萧栩两个孙女,大少奶奶李秀容并二少奶奶白玉磬都伺候在下首处,大夫人估计是忙着府里的事并没有在,除此外还有大夫人妹妹之女,泰平侯家的大小姐陆青怡,就坐在萧槿旁边。 老夫人见顾穗儿过来了,连忙招呼她坐自己旁边,萧栩那天回去和把自己在听竹苑的遭遇和她生身母亲孙姨娘一提,孙姨娘好生说了她一通,她虽不明白为什么,却也明白,需要多巴结这位三哥哥。 于是今日一看顾穗儿看了,小嫂嫂长小嫂嫂短的,还要把自己的位置让给顾穗儿坐。 顾穗儿知道这种场合,自己自然不好夺了萧槿和萧栩的位置,便站在一旁不肯坐下。 早有底下嬷嬷取来了一把绣杌给穗儿,穗儿便应着坐那绣杌了。 老夫人口中还道:“仔细些,你身子重,可别摔倒了。” 穗儿笑着道:“老夫人放心,这杌子稳当得很,并不会摔倒。” 老夫人这才放心,不过又打量穗儿,见她还穿着单薄的夏衫,而且乌黑的刘海上带着零星细密水珠儿,便道:“外面下雨,怎么没打伞?这穿得也有些单薄了。” 安嬷嬷忙回道:“打了伞的,只是风一吹,可能还是吹过来一些,不过外面雨小,倒是不要紧。” 侯府里一年四季会有四次做衣裳的时候,今年才说要量身段准备做衣裳,别人不打紧,因为有往年的衣裳先穿着,可是顾穗儿没有。再说了,她如今肚子大,也不是随便谁的衣裳都能将就的。 老夫人便有些不高兴了:“这可不行,她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了,双重身子,万一得个风寒可怎么了得?再说了,这衣服也忒薄了。” 说着,她便吩咐身旁的丫鬟如意:“去翻一翻,把我去年做的软毛织锦披风取过来,再取几件崭新的夹袄并夹裤来,回头让穗儿先穿上,免得冻着。” 她这一说,旁边的李秀容笑着说:“老夫人,昨日个我去夫人那边回事儿,还听夫人提起来,说是得赶紧坐衣裳,给穗儿多做几身好的。谁曾想今天突然来了这一阵雨,终究是没赶上。她一大早就差丫鬟过去和我说了,说让我送几身我怀镇儿的衣裳过去给穗儿应应急,也怪我,把这茬给忘记了!如今你那织锦披风也就罢了,不过夹袄夹裤还是自个儿留着,我看穗儿这肚子挺大的,根本穿不下,回去我把我的衣裳给穗儿送过去。” 本来这天气还热得很,突然今早一阵雨,天就凉了,大夫人那边掌管中馈,太忙,一时没想起来也是有的。 这是李秀容看这样子,怕老夫人和萧珩那边有了想法,特特地出来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来全她家婆婆呢。 老夫人听到这话,虽心里明白,但也就顺着李秀容的话说:“还是你婆婆想得周全明白,难为她忙着一大家子的事还惦记着这个。” 白玉磬见此,也跟着道:“我那边也有一些,挑好的我拿过去吧。” 至此老夫人也没什么好责怪的,笑着道:“那也行,还是你们的衣服合身。” 顾穗儿见此,不免感动。 其实平时府里已经给她做了不少衣裳,都是很合身的,料子什么的也都不错,这次突然下雨了,天气转凉,她在屋里还不觉得,一出来才觉得冷,不过还是咬牙过来了。 如今见大家都要给自己衣裳,自是感激不尽,笑着谢过了,之后把自己做的那些礼物都拿出来,分给大家。 “给表小姐的帕子还没绣好,赶明儿绣好了,再送过去。” 她抿唇笑着这么道。 并没想到表姐在,而且听刚才那话里意思,是要多住一些时候的,只能是回去赶紧绣一个新的送给她了。 那陆青怡性情和善,听说这个笑着道:“我不用的,本来我就是不速之客嘛!” 她这一说,大家都笑起来,笑着间,老夫人的引枕已经拿出来,打眼一看,倒是意外了。 她保养得宜的手摸着上面福寿双全的花纹,摸着那水灵灵的大仙桃问道:“穗儿,这是哪个绣的?” 穗儿抿唇,低声笑道:“老夫人,这是我绣的,虽说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却是我一针一线绣的,送给老夫人,也是个心意。” “你自己绣的?” 这下子大家伙都吃惊了:“你如今怀着身子,竟然还能绣这个?绣得这么好?” 说着,大家都去看送给自己的,有的发现是给孩子的绣鞋,也有的发现是帕子,而上面绣的花样都是栩栩如生。 “这可真好看啊!”白玉磬拿到的是个肚兜儿,给她家姐儿的,姐儿才八个月,穿个这种小肚兜最合适。 “这老虎鞋,你们瞧,可真稀罕!”李秀容对着手里的鞋爱不释手,这绣工阵脚,比家里的绣娘可是好多了。 “我这个帕子才叫妙!”萧槿这个时候也看到了自己的帕子,绣的是傲雪寒梅,正是她喜欢的,那梅花红艳艳傲然立于皑皑白雪之中,欺霜赛雪,意境十足。 萧栩捧着自己那帕子,却是深谷幽兰,意境十足,她感觉比她姐姐那个傲雪红梅看着更有诗情画意,不免沾沾自喜。 一时之间,大家齐齐夸赞之声,有夸阵脚的,有夸绣工的,也有夸画样好的。 老夫人把穗儿招呼到自己身边,特特地问道:“好孩子,这都是你自己绣的?你如今怀着孩子,可不是累到眼睛,仔细以后落下毛病。” 大家这才想起这茬:“穗儿这绣工,都能赶上宫里的手艺了,不过这会子确实不应该累着。” “可真是难为你了,给我们这么多人绣这个。” 穗儿看着大家对自己送的礼物个个满意,自己也是喜欢得很。 便是过去这些日子闷头做女红再辛苦,也觉得值得了。 要知道自打她来到这侯府,这还是第一次大家对着她赞叹不绝,以前时候,所有人的话题都是围着她的肚子说事的。 大家伙收了礼物个个喜欢,说笑间便开始打牌,老夫人特意让穗儿过来一起玩。 穗儿忙拒绝;“我不会打牌。” 她都不认识字的,牌上面写了什么,根本不懂。 老夫人偏要她过来:“你坐我旁边,看我打,这牌不难,玩几次就会了。” 穗儿没法,只好坐在老夫人身旁看,不过看来看去,还是不太懂里面的道道。 打了几局,她也有些累了,便扶着腰在一旁走走。 正走着,就见萧槿身边的丫鬟捡珠捧着一个瓷瓶走进来,笑着对萧槿道:“姑娘,可算是集齐了。” 萧槿听了,忙起来去接那瓶子。 大家纳闷:“巴巴地要捡珠给捧过来,这是什么?” 萧槿挑眉,得意地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只是特意让捡珠给我接的无根之水,用这个存个两三年,煮了来沏茶,那可是和寻常井水不一样。” 李秀容听了却是不解的;“夏天的雨水多得是,也没见你特意去接啊!” 萧槿摇头晃脑地道:“大嫂,这雨水其实也是因时而异的,天高气爽的秋雨,味道清冽,乃是雨水中之上品,那岂是区区夏雨能比的!” 旁边白玉磬忍不住乐了:“敢情这不同时候的雨水还不同?” 萧槿点头:“那是自然,梅雨时节,阴雨绵绵,水味甘滑,夏雨时节,雷雨阵阵,往往伴有飞沙走石,则水味不纯,水质不净。” 说着,萧槿还向大家讲了这雨水沏茶的门道,比如应该怎么存放,又该放多久,以及怎么煮等等,那真是说得头头是道。 大家听了,都纷纷笑着感慨:“咱家萧槿就是和别家小姐不同,是考上女学的,读书多,见识也多,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饱读诗书的大才女呢!” 老夫人素来宠爱萧槿的,听闻这话,疼爱地摩挲着萧槿的脑袋:“瞧你们说的,咱们萧槿本来就是个大才女,可不是那不懂读书的寻常女子,这世间有几个能比得过的!” 众人被说得笑起来,也都纷纷夸起萧槿。 而就在这时,旁边的萧栩却是不自在了。 她今年九月就要考女学的,能不能考上,心里没底。 心里不明白,明明都是萧家女儿,无非她是姨娘肚子里出来的,怎么就这般差别? 细想想,难免怨言颇深,想着萧槿这人,人前一套,卖弄知识,背后却又是另一副面孔了,不知道背后欺负了自己多少。 顾穗儿是不懂这些,她听着萧槿大讲了一番雨水沏茶的事,更加觉得这侯门人家的做事和他们乡下不同。 乡下也是喜欢雨水的,不过那是因为雨水灌溉庄稼。 庄稼得了滋润,才能有更多收成。 至于雨水什么味道,还真没人特意去尝过。 一时也是听得云里雾里,又觉坐在杌子上疲惫,这时候恰好老夫人也累了,看她面上倦乏,便让她先回去了。 顾穗儿得了这话,自是告别了老夫人并诸位姑娘少奶奶的,带着安嬷嬷和丫鬟回去。 回去时候,一路上穿过回廊,只见迷离秋雨斜插着自空中落下,侯府里的雕廊画栋全都好像被罩上了一层薄薄的烟雾,看不清看不透,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 她踩在长廊上,看着那颇有年头的木制地板上偶尔间会有一些自回廊外飘来的落叶。 她费力地蹲下身子,捡起那枯叶。 这才八月,已经有落叶了。 她抬起头,穿过高高地勾画在空中的廊檐,望向那烟雨朦胧的天际。 这个时节,在她们村子里,该是准备着要秋收了吧。 不知道爹娘怎么样了,他们可知道女儿在遥远的地方过得到底如何? 正想着,就听得一个声音传入,那语调犹如秋雨一般凉淡。 “怎么站在这里?” 顾穗儿转过头来,便看到了负手而立的萧珩。 轻纱薄雾,烟雨朦胧,雕画繁琐的长廊上,落叶斜飞之间,他身着白色披风,靛蓝长袍,挺拔如青松,剑眉冷眸,薄唇仿佛手底下摩挲着的桃红丝线。 当秋雨轻轻拂起他昂贵精美的披风时,顾穗儿觉得眼前的男人变成了一幅画,一副美得连喘息都忘记,印在心尖上的画。 都说她绣工好,她知道,自己便是耗尽这一生一世,都刻画不出这样的男子。 15、第 15 章 第15章新衣 萧珩迈步走到她近前。 他捕捉到了她眼底的迷惘。 “怎么站在这里?” 顾穗儿低头:“没什么,刚从老夫人那边过来,正要回去,恰好下雨了,便忍不住多看一眼。” 萧珩顺着她刚才的视线,去看看那天空,灰败的天空看不出任何痕迹。 “天凉,回去吧。”萧珩淡声道。 “嗯。” 萧珩抬手搭在顾穗儿胳膊上,陪她一起往回走。 走着间,他突然问道:“你穿得怎地如此单薄?” 顾穗儿微怔,低声道:“没想到天儿突然变冷了,也没加衣裳。” 萧珩的手下滑,捏住了她的手。 真的是捏,因为他是用中指和拇指搭住了她的手。 “安嬷嬷。”萧珩语气不悦。 “三爷。”安嬷嬷马上明白这位脾气不太好的三爷的意思了:“因今日出来的匆忙,当时并没想到外面冷,也没加衣,老奴以后一定注意。” 萧珩没再说什么,他脱下宽大的披风,拢住她在秋风中瑟缩的窄瘦肩膀。 她抬眸看他,却见他脸色依然如冰雪一般,便是那黑色的眼眸里也没有半分温度。 只是那白色织锦披风带来的暖意却是实实在在的。 “谢谢三爷。”其实身上泛凉是真的,但她并没觉得太冷,乡下时候,比这遭罪的日子多了去,早就习惯了。 但是当有人把披风给自己披上,她才发现,暖和总是比冻着舒服多了。 萧珩搭着她的手往前走,绕过回廊,穿过月牙门。 顾穗儿微微低头,她看到那华丽的白色织锦披风随着自己的脚步而动荡出像水波一样的纹路,也看到走在自己身边的男人那好看的靛青色袍角。 风吹打着湿了的枯叶斜飞过眼前,她觉得自己踏入了画境之中。 这一刻,有种错觉,她并不是什么卑微的乡下丫头,而是穿着华丽披风的女子,可以和他并肩走在这年画中才会有的侯门大院之中。 “去老夫人那里做什么了?”他突然这么问道,不过并没有看顾穗儿。 “也没什么,老夫人打牌,我在旁边看着了。”顾穗儿温顺地小声道。 “你会打吗?”说着这话时,恰好走到一处台阶,他手上微用力,扶着她。 “不会。”低垂的眸子恰看到了他握着自己的那双手,凸起的指骨白净好看。 那双手,她注意到过,长长的手指,连手指甲都修剪得整齐。 仿佛感觉到什么,萧珩眸光看向她。 “我不识字。”她咬唇,轻声道:“纸牌上面写了什么,我都不认识。” “慢慢就认识了,打牌并不难。”萧珩的音质虽然是冷,不过眼眸却泛起一丝几乎看不出的暖意:“如果我有时间,可以教你。” “谢谢三爷。”顾穗儿受宠若惊。 说话间,前面一行人走个对面,顾穗儿并没见过,但是对方锦衣华服,后面又跟着两个小厮,知道并不是寻常人。 那人见了萧珩,便笑着道:“三弟,怎么这会子回来家里?” 顾穗儿一听,知道这是侯府里的大公子萧i,也就是李秀容的丈夫,听说这位萧大公子如今已经在朝里当官,而且前途极好,人人夸赞的。甚至安嬷嬷还曾说,这以后一定是会继承睿定侯的爵位的。 安嬷嬷说的那些,顾穗儿不太懂,但是她知道这是一个身份万千尊贵的人,甚至于比萧珩可能还要尊贵。 她连忙要从萧珩手里抽出自己的手,低首行礼,可是谁知萧珩却握着她的手,不放开。 她轻轻挣扎了下,他只是用三根手指捏住她的手而已,她却怎么也挣不脱。 无奈何,只好低着头不言语,更不敢挣脱了。 萧珩望着自己长兄,面上依然淡淡的:“闲来无事。” 萧i听了,笑道:“难得三弟无事,为兄我还说要找你去喝两杯呢。” 说着他望向了旁边的顾穗儿,这才发现,萧珩竟然是捏着顾穗儿的手不放的。 “这是——顾姨娘吧?” 显然萧i知道顾穗儿的。 “穗儿见过大公子。”顾穗儿连忙拜下去,只是因手被萧珩捏着,不能深拜而已。 “免礼。”萧i笑吟吟地打量着萧珩紧握着顾穗儿的手,倒是颇觉得有趣:“三弟这次丹东贪墨案,可是立下了大功。” 萧珩眉眼凉淡:“兄长大人,有事吗?” 萧i笑道:“我这不是要和三弟拉拉家常吗?” 萧珩:“那就改日再聊吧。” 萧i依然是笑,笑着打量旁边低着头不敢吭声的顾穗儿:“好,那改日为兄我过去,咱兄弟好好聊聊。” 拜别了萧i,两个人拐个弯儿,也就到了听竹苑。 萧珩也总算放开了顾穗儿的手。 这让顾穗儿松了口气。 刚一踏进院子,就见大少奶奶身边的嬷嬷,二少奶奶旁边的丫鬟全都在,正在院子里和宝鸭说着什么。 一见萧珩回来了,纷纷上前拜见。 萧珩扫过她们身边放着的几大包袱:“这是什么?” 那嬷嬷忙陪着笑道:“是大少奶奶让老奴过来,说是有些去年孕时的秋衣冬衣,让老奴送过来给顾姨娘先穿着。” 那位丫鬟也跟着道:“二少奶奶也找出来一些,让奴婢送过来给顾姨娘。” 萧珩颔首:“替我谢过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 ~~~~~~~~~~~~~~~~~~~ 那两大包的衣裳被拿到了顾穗儿房中,到底是才十五岁的年纪,看到这么多衣裳自然喜欢,便忍不住都摊开来,挨个看看。 这些衣裳虽说是旧衣裳,但其实并不旧,有些还是簇新的,并不像穿过的。 “大少奶奶二少奶奶自然缺不了衣服穿,有些可能是别人送的,也有些做了后没穿就不合身了。”安嬷嬷满足地摸着那些衣服:“瞧,这都是好料子,这个季节穿正好,保暖,也好看。” 说着间又取出一身云雁纹细锦长衣来,是从胸下处开始宽松开来,下面搭配的是宽松暗花弹纹裙,不由啧啧称赞:“这个好看,小夫人你试试。” 顾穗儿也是眼前一亮,取过来便说要试试。 谁知就在这时,外面却传来通报声,小丫鬟走进来,却是说外头成衣店的女裁缝带了人来,要帮着小夫人量身子做衣裳。 安嬷嬷和顾穗儿一愣,你看我我看你。 最后还是安嬷嬷说:“莫不是老夫人那边请来的?先让进来吧。” 顾穗儿一向听安嬷嬷的:“嗯。” 女裁缝是个约莫三四十岁的女人,脸盘圆润眉眼慈爱,笑呵呵地望着顾穗儿,好一番帮顾穗儿丈量,最后又问了这肚子月份,最后道:“得比现在身量再宽松几分,到生之前肚子还会大一些。” 顾穗儿自然没话说,一切都听女裁缝的。 到了裁缝临走前,她忍不住问:“可是老夫人那边请你过来的?” 女裁缝一听,摇头:“我听我们掌柜说,是刚才府上三爷派人去叫他,说是要给府上夫人做衣裳。” 送给了女裁缝后,顾穗儿和安嬷嬷都有些意外,最后还是顾穗儿说:“那我是不是要去谢谢三爷?” 安嬷嬷也觉得这事儿没想到:“三爷别看面上冷,也不爱说话,其实是个有心人。” 说着,她再次打量了一番自己伺候的这小夫人,模样身段都不用说,一等一的,如果是生在这侯府贵门,好生教养,怕也是燕京城让人敬仰羡煞的绝色才女了。 只可惜出生在乡下地方,没什么见识,连识字打牌都不会。 不过好在,模样长得好,人水灵,别说男人,便是自己这老婆子看着都喜欢,更不要说那冷面冷心的三少爷,竟然对她这么用心。 “那我该怎么办?”顾穗儿有些惊喜,有些意外,又觉忐忑。 “小夫人,你听我的,先按兵不动!”安嬷嬷一脸稳重相,就像是坐在军营中指挥千军万马的元帅:“既然三爷对你上心,那你大可不必时不时在他跟前凑去巴结讨好,就顺其自然吧。他对你好,你就受着,你要知道,这男人哪,就得慢慢吊着,让他心里想,却又不能轻易得到,这样子才能更把你放心上。” 顾穗儿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还是认真听,努力地记。 “得不到的才是好的,如果得到了,他就不稀罕了。你瞧,那宝鸭金凫天天巴结着要爬他的床,他都不稀罕搭理!” 顾穗儿觉得有道理,连连点头。 “嬷嬷,那我就听你的吧,今日这做衣裳的事,我先不去谢他,看看他怎么说?” “对!而且我听三少爷那意思,他还要教你识字呢。他教你识字,那你就认真学,记得认字的时候,多碰碰他的手啊,多暗暗地看他几眼啊,但是不能让他上手!” “上手?” 安嬷嬷看顾穗儿一脸单纯的样子,瞅瞅窗外,搓搓手,低声说:“就是不能给他睡,衣裳不给他脱!反正你现在怀着身子,就说不方便,让他看得着吃不着!” 顾穗儿顿时脸红耳赤。 “好,我知道了。” “不过呢,也得适当给他点甜头,不能总是吊着!万一这鱼儿吃不到饵,就这么跑了,那岂不是亏大了!” “甜……甜头……?”顾穗儿脸上火烫,羞涩得不能自已:“给他什么甜头啊?” 安嬷嬷想了想:“就是让他牵牵手,或者亲个嘴儿。” “亲嘴儿?” 顾穗儿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16、第 16 章 第16章我的衣 亲嘴儿是怎么回事,顾穗儿知道。 尽管她没亲过,但是她知道客栈里一起帮着做杂活儿的包姑和客栈老板家的少爷亲过。 那时候包姑还红着脸给她说亲嘴怎么怎么好,以及客栈老板家的少爷会娶她进门。 可惜后来客栈老板家的少爷娶了布庄老板家的女儿,包姑哭得要死要活。 顾穗儿想着自己和萧珩亲嘴的事,眼前就浮现出萧珩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如果和萧珩亲嘴,是不是就如同冬日里雪花落在唇上,凉凉的? 他会怎么样,是不是用那双好像黑龙潭湖水一样幽深沉静的眼睛望着自己? 想到这里,竟是一阵心慌,腹中小蝌蚪也踢腾起来,当下赶紧收敛心神,不敢去想了。 摸了摸自己脸,火烫火烫的,不免心虚,看看安嬷嬷,手把手教了自己亲嘴儿拉手后,在那里收拾两位少奶奶给的旧衣服,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才放心。 虽说很快就有新衣服了,不过安嬷嬷还是把旧衣服归置了下,挑出几件合身的,打算先给顾穗儿穿着,毕竟新衣服做好了需要时间的。 晌午有些困乏,睡了个午觉,小蝌蚪在肚皮那里拱来拱去的,不安分,她就爬起来,想着在院子里溜达几圈。 安嬷嬷从旁跟着,手里举着伞,嘴里还念叨着:“可得当心,别淋到雨,真得了风寒,咱三爷可是心疼死的。” 这话说得顾穗儿很是不自在。 心疼死,这和那位三爷可是半点不搭边。 总是有一种自己把自己当太回事的感觉,也许其实安嬷嬷猜的就是错的呢。 “安嬷嬷,你可别说了,仔细让人听到。”特别是宝鸭和金凫两位,虽说自打那日茶水的事后,就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可顾穗儿依然觉得那两位得提防着。 “是,小夫人放心,这种话当然不能让外人听到。”安嬷嬷笑呵呵地这么说。 两个人正说着,就听到外面有说话声,待到那人进来了,却是萧槿。 萧槿并不是打着伞,而是戴着讲究的雨帽和蓑衣,看上去英姿勃发,她又身量高挑的,乍看上去,还以为是个男子呢。 她见了顾穗儿,笑着打招呼进屋,脱下那蓑衣挂上,这才说:“今日我特意过来,其实是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她竟然用了一个求字,这真是让顾穗儿受宠若惊,连忙道;“大姑娘,有什么事你尽管说,我能做的,自然会努力做到,姑娘又何必说求我。” 萧槿笑嘻嘻的,拽着顾穗儿的袖子道:“我来找你,其实是要麻烦你一件事,这事儿可不能让老夫人知道,要不然把我好一通骂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调皮,姿容秀雅,好看得很。 这样的女子,就是天上月地上花,就是这侯府里最金贵的娇娇女,合该被人捧在手心里的。 她提出的要求,别说是一桩,就是一万桩,顾穗儿都恨不得一口答应。 “姑娘既说了,自然是不能让老夫人知道。” 萧槿听了,这才道:“其实是那刺绣的事,我也知道你现在身子要紧,不该麻烦你,可我有个人情,最好是送个帕子,我看来看去,就你绣得最好看,你能不能再替我绣一个。” 顾穗儿听这话顿时抿唇笑了:“瞧姑娘说的,这点事,哪里值得姑娘这么说,随口告诉我一声,我自然是给姑娘绣了。” 萧槿顿时乐了,提起自己想要什么什么样料子的手帕,要绣什么什么的图案。顾穗儿看她比划了半天,又要清雅的,又不能太花哨的,便干脆提议说:“还是绣个竹子吧?” 萧槿大喜:“对,就绣竹子吧!” 送走了萧槿后,顾穗儿稍休息了下,便赶紧找出来料子,又配丝线,画图样,准备给萧槿绣竹子。 “哎,你说大姑娘也是的,明知道小夫人身子一天比一天重,还要劳烦小夫人。”安嬷嬷叹气:“小夫人,我都替你心疼,你现在不能再费眼睛了。” “这没什么,就是绣个帕子,放心好了,我手熟!”顾穗儿丝毫不觉得劳累,反而荣幸得很:“大姑娘特特地让我来绣这个,可见是真喜欢我做的帕子。” 能让大姑娘那样的人物看上自己的女红,她心里高兴得很,恨不得给大姑娘绣一百个帕子呢! 安嬷嬷看着她满眼带笑的傻气样,暗地里叹了口气。 罢了,如今只盼着,傻人有傻福吧! ~~~~~~~~~~~~~~~~~~~~~ 萧槿有所嘱托,顾穗儿自然是使出浑身解数想把这帕子绣好,是以这配色这画样她都格外地用心。 这一日绣好了最后几片叶子后,自己看了看,也是满意得很,恰肚子里的小蝌蚪踢腾得厉害,便说出去走走。 谁知这时,萧珩却派了人来传话,说是让她去他书房一次。 一听萧珩,她顿时想起,好像这几天没怎么见他人影? 当下赶紧在安嬷嬷的伺候下穿戴过了,然后过去萧珩书房。 “可记住我往常教给你的了?”安嬷嬷不放心,忍不住再次叮嘱。 “记得呢!” 顾穗儿在心里默念,可以牵小手,可以亲嘴儿,但是不能再有其他,如果萧珩问她什么,她就一问三不知,再问她就低头害羞。 从她的房间到萧珩的书房,足足念叨了三四遍,她终于敲响了萧珩的门。 “进来。”里面出来男人一如既往清冷的声音。 顾穗儿推开门,进去。 萧珩坐在案前,面前放着笔墨纸砚,还有镇纸什么的,而他自己在低头翻着一本书。 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眉毛墨黑笔挺,像一片剪裁齐整的柳叶。 柳叶之下,则是那寒光凛冽的一双黑眸。 而就在这时,那双寒眸望向她:“进来,坐这里。” 她低声应道:“是,三爷。” 进到案后,她才发现,这里除了萧珩所坐的那把椅子,竟然还有另外一把。 她想着应该是她可以坐的吧,看了眼旁边的萧珩,见他低头看案上的书,并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便坐下了。 她一坐下,就距离他很近了,两把椅子几乎是紧挨着。 很不自在起来,她甚至想到了前几天自己想起的事儿,关于亲嘴儿的。 萧珩会和她亲嘴吗,他如果和自己亲嘴,自己应该怎么办?他的唇儿会不会很冰?他那么高,自己够不着怎么办? 一堆的问题在顾穗儿脑子里闪过,她心里乱糟糟的。 萧珩让她看案上,却根本不见她反应,便转首看过来,谁知道就见她傻乎乎地望着自己,忽闪着一双清澈的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一刻,他突然有种伸手去摸一摸她脑袋的想法。 不过终究只是想法罢了。 他挑眉,淡声问道:“怎么了?” 顾穗儿大梦初醒,眨眼:“啊?什么?有什么事吗?” 萧珩拧眉,看着她,之后又看看她身上的衣裳。 “这件衣裳是谁给你的?” “大少奶奶给的。” 提起衣裳,顾穗儿是很喜欢的,她忍不住摸了摸那料子,滑溜溜的,不薄不厚,这个季节穿上恰恰好,而且颜色也鲜亮,样式更是好看,最最让她满意的还是这衣服是前开襟,且从腰部开始宽散开来,不至于勒她的肚子。 萧珩眸中颜色转深,淡声道:“不好看。” 顾穗儿顿时愣了下。 他觉得不好看? 萧珩又道:“不要穿别人的衣裳。” 说着,还没等到顾穗儿反应过来,他伸手,解开她的衣襟。 顾穗儿傻眼了,他脱她衣裳? 那她要不要护着?安嬷嬷说了的,不能给他睡,衣裳也不能给他脱,只能亲嘴儿只能摸小手。 她抬手,努力地想护住衣裳,可是他却那保养得宜的手却很灵巧,几下子就把她衣襟解开,把衣裳扒下来了。 她拽着衣裳不放,想遮盖住自己的肩,可是他却不让,直接扯起来扔一边去了。 顾穗儿瞅着落在角落里的衣裳,眼巴巴地心疼,恨不得马上跑过去捡起来。 可是她不敢啊。 萧珩在扒了她的衣裳后,脱下了自己的袍子,利索地将她裹住了。 这是他穿着的袍子,袍子里面距离他的肌肤只隔着一层中衣的。 所以这袍子披身上,一种说不出来的男性味道便萦绕在顾穗儿身边。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他牢牢地包裹住了。 她脸红耳赤,傻傻地仰望着他,一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什么不能睡不能脱,什么只能牵小手,她已经全都忘记了。 她想,这一刻,他就是要自己命,那自己也是说不出半个不字吧。 只可惜萧珩没要她的命。 萧珩牢牢地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了摆在案头的宣纸上。 “来,我教你认字。”他低声道:“这是你的名字。” 17、第 17 章 第17章教你认字 认字? 萧珩之前是这么说过,说她慢慢就会认字了,慢慢就会打牌了。 可是她并不太相信的。 认字,打牌,那是什么样的人才会的,就顾穗儿的记忆里,那得是客栈里的少爷才能上学堂认字,得是镇子上老爷家的太太才会打牌, 她没想到他竟然真得要教自己认字的。 “我学不会吧……”她下意识想缩回自己的手:“我很笨,别人都这么说……” 萧珩挑眉,看她低着头,看她浓密而湿润的睫毛轻轻颤抖。 他紧捏住了她的手,不放开:“别人还说你什么?” 顾穗儿想了想,低声道:“还说我脑袋摔坏了,比较傻。” 萧珩盯着她的脑袋,看上面乌黑的头发。 那头发很柔顺,黑亮得像上等缎子,他是第一次发现姑娘家头发可以这么好看,让人忍不住想去摸一摸。 这是一个摔坏的脑袋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学不会。”他的声音清淡,却是丝毫灭有转圜余地的。 “可是,我真得不行……”她眼巴巴地望着宣纸。 她知道,包姑喜欢客栈老板家的少爷,少爷房间里有这种纸,少爷拿出一张来,写了包姑的名字,送给了包姑。 包姑喜欢得不行,平整地压在桌子上,都不舍得让人碰的。 她和包姑睡一个屋儿,也没碰过那纸,只是记得那纸雪白雪白的。 而眼前桌上的这纸,比包姑的那张还要白,还要好,一看就比那个更贵。 那张宣纸上,萧珩白净的大手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捉着不放开,于是自己的手就被按在了宣纸上。 她的手指轻轻动了下,滑过那纸。 触感和她之前想得一样,滑滑的。 她没想到自己一双洗涮缝补的手竟然有机会摸到这么好的纸。 “不行也要行。”萧珩说完这话,不再理会她的拒绝,而是将一支笔递到了她手里。 制作精良的毛笔放在顾穗儿手里,顾穗儿顿时仿佛被烫到了,她连握都不会握。 “这样握,用这三指勾着,这里……要记得虚拳直腕,指齐掌空……” 萧珩用双手帮顾穗儿把那手指好一番摆弄,口里教着,总算摆好了姿势。 “试着写一笔。” 萧珩的大手有力地罩着她的手,用自己的力道掌控着笔势,一笔一划地教她写字。 写下的第一个字是:顾。 第二个字是:穗。 就这么教了三遍,她终于握笔有点样子了,他才放手。 “坐在这里,肩膀放松,试着多练几遍。” 说着,萧珩直接取来了一沓子宣纸。 “每天练,把这些纸都写完。” “啊,这么多……” 顾穗儿望着那一沓子洁白光滑的纸,不敢相信自己要用掉这么多纸。 这得多钱…… 然而萧珩却误会了她的话,他以为她怕累。 “你给人绣花的功夫,抽出来练练字岂不是更好?” “可我……” 她想说话,又有点不敢,怯生生地瞅着他。 那眼神就跟山林里受惊的小鹿一样。 他望着这样的她,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之后站起身,走到了书架旁,却仿佛不经意地说道:“老夫人和大夫人都是很好的人,家里诸位嫂嫂也都是好相处的,你不必不安。” “嗯,我知道了。” 她想她大概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不喜欢他替别人做女红。 萧珩听她这么说,便没再说话,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线装的书来,重新坐回书案旁,就在那里低头看着。 顾穗儿见此,也没再吭声,闷头练那两个字。 顾穗,她的名字。 据说她出生的时候是麦穗儿刚刚抽出来的时候,她爹就给她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等她把一张纸都给写满了,手腕都累疼了,肚子里的小蝌蚪也好像睡醒了,开始在肚子里蠕动起来。 她这个姿势,小蝌蚪不太舒服,就开始踢腾,她甚至能感到小蝌蚪肉乎乎的小屁股拱来拱去的动作。 放下手中的笔,她轻轻抚摸着肚子。 萧珩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肚子上。 “你要起来走一走?” “嗯嗯。” 她是求之不得的,只是当着他的面,没太敢。 当下扶着桌子就要艰难地起身,萧珩却过来,握着她的胳膊,将她扶起来。 他扶着她,走出了书房,在院子里转转。 现在天儿是真得凉了起来,不下雨也凉,他因把袍子给了她,身上单薄,不过还好,他并不怕冷的样子。 秋风已经起来了,吹着院子角落里的竹林,竹林摇曳,发出簌簌之声。 穗儿望着这竹林,倒是想起了自己绣的竹子,想着回头把手帕送给大姑娘,之后再不绣了。 他并不喜欢自己绣东西。 萧珩却握着她的手,突然问道:“你手怎么了?” 说着,他停下脚步,将那手摊在手心里看。 秋日的阳光下,那双手白得几乎透明。 这是一双秀丽的手,只可惜多年操劳,指肚上有些茧子,甚至还有个针眼破皮。 顾穗儿看他专注地望着自己的手,顿时感到羞涩,连忙就要抽回来。 可是他力气大,她还是抽不回来。 “以前在客栈后厨里忙,什么活都得干,农忙的时候也得回家干活……” 她低声解释着自己这双比起他的手来不知道要粗糙多少的手。 “针眼怎么回事。”他仿佛真得不知,又仿佛明知故问,固执地用自己的指腹摩挲着她被针扎过的地方。 “我……我自己不小心被针扎到的。” 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让她指尖尖发痒。她的声音很小很小,比蚊子哼哼还要小。 心里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做女红,不喜欢自己绣花,所以解释起来这个就格外地艰难。 幸好他没再说什么,牵着她的手继续在院子里走动。 院子里人并不多,只有打扫的仆妇偶尔走过,对着他们恭敬地一拜,之后便到竹林里继续打扫了。 本来萧珩身边还有江铮和胡铁两个侍卫的,如今倒是不怎么见了。 是以虽然这两个人,一个只穿着里衣,一个挺着大肚子裹着男人的袍子,却也没有人敢多看一眼。 顾穗儿现在也明白了,这侯府里和乡下不同,乡下你随便做个什么都有人嚼舌根子,可是在这侯府里,就是规矩和地位。 做少爷的,地位高,他怎么做都是对的,下人是不敢多说一句的,连笑都不敢笑话的。 便是自己,明明先大了肚子才进的侯府,可是侯府从上到下没一个人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们都很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顾穗儿原本就是这侯府里三少爷的女人。 如今做少爷的领着她,哪怕她再傻再笨,哪怕没嫁之前先大了肚子,周围的人也不会笑她了。 秋天的眼光暖和但是并不耀眼,秋天的风凉爽却又不会太冷,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舒适怡人,就连院子里外那翠绿的竹子都看着比平时青翠动人,顾穗儿在这胡思乱想中,心里也觉得舒坦极了。 她甚至觉得,如果日子就这么一直过下去,该多好啊。 忍不住微微侧脸看向旁边的萧珩,只见他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柳叶一般的墨眉简洁有力,鼻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高挺。 她突然就想起了他教自己写的那两个字,当时他说,点点似桃,撇撇如刀,她想起他在宣纸上写下的那一撇,还真像一把锋利的刀。 而他的墨眉,就像那一撇刀,深刻清晰,颜色墨黑,衬着那冰玉肌肤,盯着看,看久了,会觉得眼前恍惚起来,会觉得他就是一场梦,梦里才有的人儿。 这个男人不属于自己的,正如客栈里的少爷不可能娶包姑。可是她还是庆幸,能站在这么出色的一个男人身边,她以前怎么也想不到的。 在众多乡亲眼里,她已经是入了仙境的娘娘,从此后享受好日子了。 “在看什么?” 顾穗儿想得太入迷了,以至于她并不知道,自己正用痴痴的目光望着萧珩。 “啊……” 她如梦初醒,小嘴儿吃惊得微微张开。 “我长得很奇怪吗?” 萧珩凝视着她形状精巧的嘴儿,那嘴儿微微张开,嫣红湿润。 “不,不……” 她摇头,努力摇头,大睁的眼睛满是无辜。 萧珩眸中颜色转深,身形靠近,微微俯首下来。 她茫然无措地望着他,看那如墨刀一般的眉,看那似寒潭一般的眼,看他距离自己的眼睛越来越近。 近到一切都放大了。 近到天和地模糊起来。 说不出是渴望还是绝望的情绪袭上心头,她几乎被那种强烈的情绪扼住了喉咙,她呼吸不能,也说不出话来。 她的心在狂烈地跳动着。 她感到有一件事即将发生,无法阻止,也不想阻止。 终于安嬷嬷曾经说过的话,在这一刻,根本想不起来。 这一刻,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仿佛迎接自己的宿命一般仰着脸儿,傻傻地望着他。 男人低下头来,薄薄的唇轻轻擦过了她的脸颊。 许多的念头在这一瞬间滑过顾穗儿的心间,她却连自己到底在想什么都不知道,而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她竟然清晰地思考一个问题。 他的皮肤像冰像玉,但是,竟然一点不冷的。 唇所到之处,皆是星火。 18、第 18 章 第18章萧栩的不屑 回到自己的屋子后,顾穗儿一直处于恍惚之中。 她身子无力,两腿悬浮,只觉得自己仿佛飘在云上。 “小夫人,你如果累了就躺下歇一会吧?”安嬷嬷这么安抚她,心里却是喜滋滋的。 刚才三少爷和小夫人走在院子里时,虽看不真切,但看那身影应该是搂在一起的了。还有之前在书房,小夫人的衣服怎么被扯下来,三少爷的衣服怎么穿到小夫人身上,这都是事儿呢! 也不知道这孩子还记得她的嘱咐么。 “嗯,歇会……”顾穗儿并不知道安嬷嬷心里这一番计较,迷糊着喃喃地这么说,之后便在安嬷嬷的服侍下躺着了。 躺在那里,她还是不安稳,肚子里的小蝌蚪弹跳踢腾,她傻傻地望着锦帐顶子,脑子里不断地想之前的那一幕。 她努力地回忆起当时的所有细节,她想把那一幕记下来,刻画在脑子里,记一辈子,不过一切都变得仿佛隔了一层纱雾,她竟然只记得他的眉毛如柳叶,黑眸如深水,她还记得他的唇摩擦过自己脸时那种火烧火燎的烫。 她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被他的唇碰触过的地方,那里明明依然像之前那般滑腻柔软,可是她却觉得被印下了烙记。 他的烙记。 眼里有湿润的东西滑落,当耳根处感觉到潮意的时候,她才发现,她竟然落泪了。 并不是悲伤,也不是委屈,而是一种无法掌控的情绪在她的心口处奔腾。 突然想起小时候,隔壁家的驴缰绳断了,那驴尥蹶子跑,撒欢跑到东边山上,一群村民在后面追赶吆喝,可驴就是不停下。 至今记得,那驴子高高扬起的蹄子,以及被风往后狂吹的短鬃毛。 她一直以为驴子是温驯的家畜,拴着缰绳戴上驴套,可没想到它竟然可以这么肆意狂放。 现在,她的胸口那里,就有一头这样的驴子在疯狂地奔跑,肆意地撒欢。 那种躁动情绪像是春日里汹涌而出的河水,几乎将她淹没。 她微微张开嘴巴,大口呼气,瞪大湿润的眼睛。 黑暗中,她好像又看到了他那双深如黑潭一般的眼睛。 她羞燥得不能自已,猛地抬起颤抖的手,捂住了脸。 ~~~~~~~~~~~~~~~~~~ 这一日,顾穗儿晌午过后便歇着,整个人睡得昏沉沉的,一直到了晚间时分才醒来,她看看时候,觉得自己应该过去老夫人那边请安了。 最近老夫人看她身子越来越重,便说她不用过来请安,就好好歇着吧,天气冷,来回走也怕她受风寒。 可是顾穗儿心里明白,自己是乡下来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懂的,本就处处不如人,若是再不勤快些,又凭什么能活下去,总不能一辈子靠着肚子里的小蝌蚪。 所以她依然坚持着过去老夫人那边请安,早上凉些就多搭件衣裳,路上累些就让安嬷嬷扶着过去。 现在萧珩命人给她做的衣裳也都做好了,从秋天到冬天穿的都齐全了,而侯府也开始统一给做衣裳了。 她感觉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喜欢看自己穿她们送的衣裳,而萧珩却不喜欢自己穿别人的旧衣裳,想来想去,她决定,去请安的时候穿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送的,回来就赶紧换上萧珩让人做的新衣裳。 安嬷嬷叹气:“小夫人,你这样也忒累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是三少爷给你做的,又不是偷来的。” 然而顾穗儿有时候是很倔强的:“两位少奶奶送我衣裳那是看得起我,我如果不穿了,她们说不得会不高兴的。” 安嬷嬷:“也许她们根本不会在意这种事。” 顾穗儿:“万一在意呢。” 安嬷嬷再次叹息:“小夫人,你就是太想着别人了,总怕别人不高兴,小心翼翼的,最后还不是委屈自己。” 顾穗儿:“我不觉得委屈啊,能让大家都高兴,我就挺高兴的。” 这是真心话,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都是好心,送给自己的那些衣裳都是上等好料子,平时待自己也极好的。如果自己有了萧珩给自己做的旧衣裳便把她们的扔一边,她们便是不生自己气,但自己却觉得不好,平白辜负了人家一片好心。 安嬷嬷无奈:“算了,你这样也行。” 毕竟在这侯府里没什么根基,也没可以依仗的娘家,只是一个小妾而已,老实本分,勤快招人待见,多做点讨喜的事,总是不会吃大亏的。 她穿戴好衣裳,拿出来两个手帕,一个绣的翠竹,一个绣的牡丹,这是分别给萧槿和表小姐陆青怡的。 过去先见了老夫人,老夫人摸了摸她这肚子,又嘘寒问暖一番才算了。恰好这时候萧槿和陆青怡过来了,她就把帕子给了这二人,萧槿自不必说,陆青怡是眉开眼笑,满面惊喜。 “谢谢你小嫂嫂,我只说你如今肚子大了,不好操费这心,没想到你竟然还记着给我做。” 旁边老夫人笑呵呵地说:“你们哪,都看咱穗儿好脾气,就使劲欺负,仔细回头让你们三哥知道了,可是给你们冷脸子!” 萧槿听了,故意道:“哎呦,别提那三哥了,那真是有了小嫂嫂就不理会我这个妹子了!亏我以前屁颠颠地跟着他哥哥前哥哥后的!” 顾穗儿发窘,低着头不吭声。 陆青怡笑拉着萧槿:“你快别瞎说,你以为是个人都像你这么乱开玩笑!” 老夫人也从旁道:“就是,你三哥不是要带着你们过去桂园,小心他改了主意!” 桂园……那可是萧槿的命门,她这几年□□叨着呢,当下马上改口:“我三哥对我最好了,当然会带我去!” 正说笑着,萧栩从外面进来,先向老夫人请安。 她如今已经考完了女学的考试,便向老夫人说起女学考试如何如何,老夫人也细细地问了,最后道:“这次你考得不错,只盼着能进去,到时候你和你姐两个人也有个伴儿!” 萧栩抬起眼,看了下旁边的萧槿,笑道:“我哪能和姐姐比呢,姐姐见闻多,学识广,我学三辈子都不行的。” 老夫人虽然最怜惜萧槿了,不过她喜欢女孩儿,对萧栩其实也颇为怜惜的,当下摩挲着她的脑袋:“这没什么可比的,一人自有一人的好,你的好处,自然是你姐姐没有的!” 萧栩却埋怨道:“可是你和哥哥们都疼爱姐姐,不疼爱我。” 老夫人:“这说哪里话,傻孩子!” 萧栩挑理儿:“那三哥怎么带姐姐和陆表姐去桂园,却不带我去。” …… 大家一时无言,老夫人看着她不高兴的样儿,还能说啥,连忙安抚说:“这有什么,你之前忙着女学考试,就没应这个,如今你考完了,等赶明儿你三哥和你姐去,自然带上你!” 萧栩听了,顿时欢喜了,颇有些得意地扫了旁边的萧槿一眼,之后才喜滋滋地道:“谢谢老祖宗,老祖宗原来对我最好!” 那样子,颇有些对着萧槿显摆的意思。 老夫人看着这小孙女,一时也是不知道说什么。 其实人都说她更偏疼长孙女萧槿,只以为她是重嫡庶的人,只爱嫡出孙子孙女,不喜庶出孙子孙女,可天地良心,她也是冤! 都是她亲生儿子的儿女,她犯得着分什么嫡庶,实在是这小孙女儿,明明是和萧槿一样吃穿用度长大的,但是那气度那性子那脑子,都是和萧槿没法比的。 你听听这说的话,明明也是及笄的姑娘了,跟小孩子斗气似的! 怪不得她一直喜欢明理大气的姑娘,就不爱这股子小家子气! 老夫人暗自叹息。 叹息之余,恰好看到了旁边的顾穗儿,不免又是一阵心疼。 这孩子真是恭敬谨慎,做起事来小心翼翼的,虽不是她喜欢的那种能上大场面的姑娘,不过她还是一看就心疼。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对了眼缘。 ~~~~~~~~~~~~~~~~~~~~~ 在老夫人那里陪着说了一会子话,恰好炖的燕窝羹过来,她也跟着吃了一盏,又坐了一会,便赶紧回去听竹苑了。 她得趁着萧珩还没回家,先把衣裳给换了。 这几天他只要回家了,就会把她叫过去认字,还会检查她白天在家练字的情况。 所以她都是在他没回来前就偷偷摸摸换了衣服,好让他高兴。 可是当她来到听竹苑院墙外的时候,就发现有点不对劲。 往常有些懒散的洒扫仆妇正蹲在那里卖力地清理落下来的竹叶,那种干劲,和往常不太一样的。 而就在听竹苑不远处的高墙下,她还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立在那里。 是江铮和胡铁。 她也是最近才慢慢明白,因为这听竹苑有了女眷,也就是有了她,所以那两位男侍卫都不进院了,只是远远地立着,等候萧珩的吩咐。 看到这两个人,她的心便沉下来了。 有一种做贼被逮住的感觉。 一定是萧珩回来了。 低下头,她看了看,现在身上穿着的是二少奶奶送的夹袄,大少奶奶送的裙子,一点不旧,挺新的。 如果骗萧珩说这衣服也是他派人做的,他会信吗? 19、第 19 章 第19章桂园行 当然不行的。 顾穗儿知道,骗人是行不通的。 谎话编得再圆,只要他用那种看透一切的眼神扫一眼,她马上就得露馅了。 所以她还是低着头,乖乖地,想做错了事的小丫鬟一样走进了院子。 一进去,就看到了坐在翠竹下的男人。 翠绿的竹叶下,男人一身宽松白袍坐在竹椅上,修长好看的手里拿着一卷书,正低头看着。 他应该是刚刚沐浴过的,头发还没有干透,额上系一根绛紫色镶宝石的抹带,那绛紫色缎带便和墨色长发一起披散在肩上,点缀在柔软的白袍上。 秋风偶尔起时,竹叶,他白似雪的袍角被悄悄掀起,又落下。 他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抬起,翻开一页书。 顾穗儿在这一刻,忘记了呼吸。 她站在那里,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她不知道原来男人可以把白色袍子穿得这么艳美,也不知道原来有人仅仅是坐在那里便可以有这么优雅高贵的姿态。 脑子里懵懵的,只痴痴看他,天与地在这一刻都不存在了,她自己也消失了,这个世上只有他。 “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男人已经放下手,抬头招呼她。 她没动。 听到了,但是两脚不听使唤,她傻傻地看着他。 “过来。”男人依然是同样的神情,依然是同样的语气,说出了同样的话。 这次顾穗儿终于回魂了,勉强找回点力气,抬脚,走近了。 男人微抬起头,凝视着她,好一番把她打量。 顾穗儿一直觉得,他的眼眸像山后面黑龙潭的潭水。 不过现在,她发现好像不是的,他的眼睛里有火,燃烧在寒水之上的火,能把人融化掉的烫。 她的心缓慢而清晰地收缩了下,握紧拳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那一天,他的唇擦过她的脸。 她以为,之后他会做些什么。 心里是期待的。 因为期待,只要一靠近她,心跳就砰砰砰的。 可是后来她发现,他什么都没有做。 就仿佛那天根本不存在,就好像他的唇擦过她的脸只是一种巧合。 烫人的眼眸打量着她,她脸上辣辣的烧,低下头,不敢再去看他。 “给我擦擦头发。”男人收回目光,望着一旁摇曳的翠竹,低声道。 他的声音和平时的清冷感不同,现在有些哑,像是刚睡醒。 “嗯。” 顾穗儿这才发现旁边挂着一捧汉阳白巾,她取过来,细细地帮他擦拭头发,一缕一缕地分开,擦干,再梳理。 擦得差不多了,顾穗儿小心地看了眼萧珩,只见他微微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她不知道如何是好,便站在那里,不敢惊动他了。 谁知道他的身形微动了下,脸一侧,就贴到了她。 他的脸恰恰好贴在她肚子上,轻轻的,墨黑的发紧贴在她腰侧。 顾穗儿开始的时候身体有些僵硬,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慢慢地缓过来,她低头看过去。 男人是极好看的,好看到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向人描述他的好看。 她总是会想起冬天里的雪,捧在手心里,干干净净的美,冰冰凉凉的美,也许这就是萧珩给她的感觉。 就在这时,肚子里的小蝌蚪拱了拱身子,好像在翻身。 萧珩好像感觉到了,在那一刻不动了。 肚子里的小蝌蚪在轻轻踢了下萧珩的脸。 萧珩开始不动,后来便用脸磨蹭着。 隔着肚皮,顾穗儿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这父子两你一下我一下的,一个在外面轻蹭着感觉,一个在里面任意踢腾拱动。 她低头凝视着他,闭着眼睛的他睫羽垂下,微微拧眉,聚精会神。 其实她这么腰有些累,不过她还是咬了咬唇,努力忍着。 他好像很喜欢这样子,小蝌蚪也喜欢。 而就在这时,萧珩抬起手,轻轻地环住她的腰,撑住了她的身子。 风吹过他墨色的发,绛紫色的锦带在她眼前飘,她一动不动地望着贴在自己肚子上的他。 她觉得自己可以这样站很久,站一辈子。 “怎么不动了?”萧珩突然哑声问道。 “……也许累了吧。”顾穗儿猜。 “嗯。” 低低地嗯了一声后,他没再说什么,起身,握住她的手,往书房里走去。 走了几步后,他看到了她身上的衣裳,那目光便停留了片刻。 她心虚,躲着他的眼睛。 “嗯?”他扬眉。 “我错了……”她赶紧认错,低低地道。 萧珩看她乖乖认错的样子,倒是没说什么,领着她进了屋。 他是要检查她识字进度的。 先把最近教给她的字拿出来,让她一一指认,她低声都念了一遍。 他没说什么,但是顾穗儿知道自己都念对了。 萧珩又让研墨,让她练字。 学了这么一段,她的字已经有点模样了,虽依然生涩稚嫩,但到底横撇捺都写对了,也会写几十个字。 萧珩又拿出一本诗集来,给她读,据萧珩说,这是前朝编的词集,她慢慢地学着读,又听萧珩解释。 其实听来听去,她还是不太懂,里面都是大漠风沙,都是一剑耀九州什么的,她不知道大漠是什么样子,更不知道剑是什么模样,至于九州在哪里,也不懂。 但她依然认真地背。 萧珩偶尔也会淡淡地夸她一句:“你学得很快。” 她忙摇头:“我太笨。” 萧珩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而是走到书架旁,又取了一本诗集:“再把这个都背下来。” 顾穗儿肩膀顿时耷拉下来。 她好不容易背完了一本,竟然还有另一本? ********************** 萧槿对去桂园的事很期待,来来回回过来听竹苑很多次。 有时候其实萧珩根本不在家,萧槿也过来,就无聊地坐在那里,和顾穗儿说说话,偶尔站在院子门口处,赏赏竹子看看书的,甚至还会逗逗猫狗。 最近女学暂时歇了,她时间充足,真是不遗余力地过来听竹苑。 顾穗儿开始的时候谨慎小心地招待,生怕让萧槿这位大小姐不满意,可是后来,她隐约总是有种感觉。 其实人家萧槿过来听竹苑,并不是为了来找自己玩,而是为了其他。 可是其他,到底是什么呢? 毕竟有时候,萧珩都不在家的。 顾穗儿站在院子里把这听竹苑前前后后看了一遍,依然找不到任何可能让萧槿这等人物喜欢的东西。 最后她只能想,也许她只是偏爱那些竹子吧,毕竟自己给她绣的竹手帕,她不是很喜欢么? 正胡乱想着,便看到不远处的那个身影,江铮。 从前一段时候起,萧珩的这两位护卫就不进院子里,都是在外面候着。后来即使萧珩不在家,也总是有一位日常站在外面,算是守门的? 今天轮班的是江铮。 江铮和萧珩身形差不多,笔直地站在远处,眼睛都不带挪动一下的。 看着眼前的江铮,顾穗儿突然想起了自己在乡下的那些事。 是江铮把她从村里接出来的,也是江铮把她送到府里的,可以说看到江铮,她就想起了她来时的那条路。 江铮好像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恭敬地朝她一拜,之后继续目不斜视了。 顾穗儿笑了笑,捧着肚子回房去了。 她发现除了依然惦记爹娘和弟弟,其实那段路,对她来说已经渐渐地要忘记了。 就在萧槿时不时过来听竹苑走动的期盼中,去桂园的日子终于到了。 临出发头一天,安嬷嬷就忙乎起来。 她开始准备各样软褥子痰盂等,还说天气凉了得准备手暖炉,得做好保暖可不能冻着小夫人。 顾穗儿的肚子已经不小了,走起路来笨重,她觉得自己其实最好别去了,奈何和萧珩提了一嘴,他却根本没理这个茬。 看来……必须得去了。 顾穗儿自己也开始收拾准备,她发现大着肚子的女人出个门实在是麻烦,折腾了好半天准备妥当了,才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便有一辆宽大的马车驶进了听竹苑附近,江铮和胡铁都伺候在旁边。 安嬷嬷带着一众丫鬟伺候顾穗儿上了马车。 一上去,安嬷嬷喜欢得不行了:“这个马车宽敞,比寻常府里夫人们用的都宽敞。” 这时候外面的胡铁听了,便搭话:“嬷嬷怕是不知,这是三爷特意弄来的,这个宽敞也稳当,走起路来不颠簸。” 江铮是个实在的,不太爱说话,便对胡铁使眼色,胡铁赶紧收敛了,老老实实当木头人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安嬷嬷更加高兴了,偷偷地对顾穗儿小声说:“小夫人,三爷对你可真好。” 顾穗儿也觉得萧珩对自己好,脸上飞红霞,抿着唇儿摸着肚子,心里想的都是萧珩。 安嬷嬷依然笑:“我老婆子跟着小夫人,也是有福了!” 说着间,她让丫鬟静月跟着在马车上一起伺候,瑶光留在家里看门,至于那什么宝鸭金凫,自然也是留家里。 宝鸭金凫眼巴巴地站在那里,颇有些不喜欢,不过也没敢说什么。 自从那次萧珩因为顾穗儿的事给了她们难堪,她们在顾穗儿面前算是恭敬多了。 马车出去了听竹苑后,一路大门敞开,甚至连门槛都给挪走,只为了顾穗儿不用下车。 走出了两道门,就见陆青怡和萧栩过来了。 陆青怡没带丫鬟,萧栩带了。 “我是看二姐姐带着丫鬟,小嫂嫂你这里怀着身子也得带,怕到时候马车里坐不下。” 顾穗儿感念陆青怡的体贴,笑着道:“这个马车宽敞,可以坐得下。” 陆青怡一看,果然是宽敞,比她家里的那辆车还要大。 当下大家上车,顾穗儿陆青怡在那里靠左边窗子,萧栩和安嬷嬷靠右边窗子,萧栩的丫鬟梅红和晴月伺候在后面,负责端茶递水拿东西。 一共是六个女人家,这马车里很宽裕,丝毫不觉得挤。 等到马车出了府,走在路上,果然是稳当得很。 顾穗儿在乡下的时候只坐过牛车驴车,那都是乡间小路颠簸得厉害,和这种马车完全没法比的。 她舒坦地坐在这里,享受着安嬷嬷细心的服侍,却突然想起一件事。 “这马车是出了侯府?” “对,这是侯府的南侧门。”陆青怡笑着道;“你看,那边是正门,不过正门一般都不开的。” 顾穗儿从车帘子看过去,果然是的,这条街道似曾相识,好像真是当初江铮带她来时的路。 她已经来到这里一个多月了,现在才是第一次出侯府。 “这都出了侯府,大姑娘怎么没上来?”她纳闷,明明是萧槿最盼着去桂园的啊。 “她啊,骑马!” “啊?骑马?” 这倒是顾穗儿没想到的。 “嗯,萧槿最爱骑马了,平时出去,也会跟着表哥骑马的,现在左右有三堂哥带着,她当然不想和我们挤在马车里了。” “这样……” 顾穗儿往帘外看,果然见前方一行人中,有一个是萧槿。 她今天穿戴和往日不同,少了繁琐的裙装,利索清爽,骑着一匹枣红马跟在萧珩身边,看着别样的英气。 “大姑娘可真了不起。”她不由感慨:“她和我们寻常女子不一样。” “这有什么大不了,我们也会骑,不过我们可没她那么张扬!”萧栩突然插嘴了一句,颇有些不屑。 陆青怡扫了眼萧栩,倒是没和她计较,淡笑了声,才慢条斯理地解释说:“咱们大昭国自高祖时,便置办女学,又许女子骑马射箭,这些年来虽然这个风气早不如前,女子大多在家相夫教子,出行也都是乘坐马车,可是大多都是会骑马的,偶尔间骑一次,倒是也没什么不好。” 顾穗儿这才明白:“原来这样。” 陆青怡和萧栩也是会骑马的,只是身为女子,凡事小心,并不会跟着哥哥去骑罢了。 马车继续前行,到了巷子口要拐弯的时候,那帘子便晃悠了下,顾穗儿透过帘子,看向外面。 只见骑在中间的是萧珩。 萧珩今天穿着靛青长袍,两脚利索有力地蹬在马磴子上,一手握着缰绳,好生英姿勃发。 她正静悄悄地看着,萧珩突然回首,朝这边看过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忙放下帘子,躲马车里了。 20、第 20 章 第20章桂园行2 闷坐在马车里,她总是想起刚才萧珩骑马的样子,又想着他是不是看到自己偷看他了? 旁边的陆青怡是个好性子,看她仿佛心神不安,便特意和她说话,问起她日常都做些什么,又问起她家里的事。 顾穗儿自然都一一回答了。 “你以后生了,可以跟着大夫人出门多走动走动,多见些世面。”陆青怡这么提议道。 “嗯,我知道的。”顾穗儿其实肚子里有点不太舒服,不过还是勉强忍着,感激地道:“等我生了,我就和老夫人大夫人说。” “像骑马啊,游园啊,赶上那场合弹琴作诗,这都是我们应该会的。老夫人是金枝玉叶,皇家出身,最喜欢姑娘家摆弄这些。” 但是这些都是顾穗儿不会的。 “那我怕是不行了,最近三爷在教我写字,还背了一些诗,我能认个字就知足了” 认字,每天在宣纸上练字,这对她来说都是不敢想的,至于弹琴作诗,还有骑马什么的,距离她实在是太远了。 “背诗?你还背诗了?都背了什么?”陆青怡听到倒是颇有兴趣。 “我想想啊……说是前朝收集的诗,名字叫《剑寒耀九州》。” 那里面的诗实在难懂,顾穗儿为了上进,也为了让萧珩喜欢,硬是背完了。 “剑寒耀九州?”陆青怡吃了一惊:“你背那个干吗?” “……三爷让我背的啊。” “咱们女儿家,好好的,背那个多没意思啊!” 陆青怡也是无语了。 “那个都是从军练武之人喜欢的诗,就算不是练武的,也是当官的,天天想着报效国家投身军营保家卫国什么的!” 说直白点,那就是戎守边疆的诗句集合。 “是吗?” 顾穗儿也吃了一惊,她并没有从军练武的想法,更没想过她要保家卫国,好好的,她怎么背了一些这种诗。 怪不得里面动不动刀啊剑啊血骨啊忠魂啊,听着怪吓人的。 “三哥也实在是……”陆青怡掩面而笑:“也对,三哥喜欢那些,他教你,当然也让你背这些……你快别跟着他学了!” “那我该学什么啊?” 陆青怡想了想:“《花间集》《拾遗集》前一个是闺阁诗词,另一个是文人雅谈,都比较适合女子初学,赶明儿我给你拿过去,你慢慢地先背着。” 顾穗儿恍然:“好的,原来这样,先谢过表姑娘了。” 陆青怡笑:“这有什么好客气的,你遇到什么不认识的,尽管来问我就是,左右我也没什么事,认你这个学生,也算是找了个事儿干。” 顾穗儿自是感激不尽,当下连声道谢。 这时候车马前行,已经到了闹市,马车两旁人来车往,还有叫卖一声,好生热闹。 陆青怡用手轻轻地掀起一点点帘子角,小声道:“按理说咱们不应该是往外面看的,免得让人看到我们,不过偶尔偷瞧一瞧,外面看不到的。” 说着,她从缝隙里偷偷往外看。 顾穗儿开始还有点不敢,后来听着外面动静,有点眼馋,想着这燕京城的繁华到底是什么模样,自己还没见识过呢。 当下也忍不住,从帘子缝隙里偷看,一看之下,实在是大开眼界。 楼宇林立,旌旗飘飞,店铺一个挨着一个,就没有空闲的地儿,来往客商穿戴各色各样,好生稀罕。 这马车驶出闹市后,热闹渐渐远去,最后出了城,又走了一盏茶功夫,终于停在了一处。 下了马车,只见这里是高楼门,青瓦墙,桂花香味随风而来,门前有各样式马车停下,装扮各异的贵女在丫鬟仆妇的搀扶下走入那高楼门中,也有骑马而来的贵人正翻身下马。 萧珩和萧槿一行人也下了马,过来陪着顾穗儿陆青怡等人一起进去。 萧槿一踏进这园子,明显来了兴致,拽着陆青怡,对萧珩道:“三哥,我们自己去那边书坊看看!” 原来这桂园里除了大片大片的桂花可以看,还设置有茶楼书坊等,俨然一个小街市,日常消遣应有尽有,而且这里诸般设置要比外面清雅不知道多少倍。 萧珩看她那样,知道拦不住的,当下嘱咐道:“不可冒失。” 萧槿小鸡啄米,连连点头。 萧珩又吩咐江铮:“跟在大姑娘身边保护着。” 江铮一步上前,恭敬地道:“是。” 不过只派一个侍卫跟着也不太合适,他看了看顾穗儿身边的晴月:“让晴月随着一起过去吧。” 萧槿见此,颇有些不情愿:“这么多人跟着啊,好吧!” 萧槿和陆青怡带着江铮晴月过去书坊了,萧珩便领着顾穗儿过去旁边的茶楼歇息。 “栩儿想看看什么?”坐定后,要了点清茶,萧珩这么问萧栩。 萧栩倒是有些受宠若惊。 她平时和这位三哥并不熟的,也不太敢去腻歪这位三哥,她也知道萧槿和萧珩关系好,比如这次来桂园,萧珩肯来,那是看萧槿的面子。 她没想到,萧槿跑了,萧珩对自己竟然这么关照。 她忙笑道:“我也是随意出来散散心,去哪里都可以。” 萧珩听了,便道:“等下喝完茶,我们先过去东边看看桂花吧。” 萧栩点头:“好!” 谁知道这盏茶还没喝完,萧栩就遇到一位,却是她姨家的表姐。 那姨是给了当朝礼部一位大人做妾的,生下了一个女儿,便是眼前这位表姐。 萧栩看到了表姐,两个人便拉着手热络地说起话来。 萧珩见此,便先带着顾穗儿看桂花去了。 桂园之所以出名,不但因为这里是豪门贵族家夫人小姐消遣之处,更因为这里有几百亩的桂花,每到了秋日,几十种类的桂花开放,桂花香气飘四方,整个燕京城都会洋溢着似有若无的桂花香气。 顾穗儿在来之前,本以为也就是有些桂花看看罢了,来了后才知道,当望不到边的桂花树全都盛开在眼前是怎么样一种震撼。 细看时,那桂花的花瓣别致娇俏,小小的犹如米粒大小,淡雅婉约,静谧柔和,让人一看便喜欢。 顾穗儿不由得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感受那清雅的香气。 旁边的萧珩牵着她的手,淡声道:“这桂花还可以做酒。” 顾穗儿:“是吗?好喝吗?” 萧珩指着前面道:“你看前面有一处叫桂华坞,就有桂花酒,我们过去尝一尝。” 顾穗儿摸了摸肚子:“可是大夫说,我不能饮酒的呀。” 每过几天大夫就会来诊脉,并告诉她一些事。 大夫说得好好养着胎,还说了一些她不能吃不能喝的。 她牢牢记着呢,酒肯定是不能喝。 萧珩倒是不曾想到这个,便道:“那只过去看一看吧。” 顾穗儿笑道:“嗯。” 当下萧珩带她过去桂花坞,订下了几坛子桂花酒,并让人直接给送到睿定侯府去。 “等以后生了,可以喝。” 他淡声解释道。 “嗯。”顾穗儿听他这么说,不免抿唇笑了下。 在他们乡下,生了孩子要请喝满月酒的,也不知道萧珩是不是这意思。 订完了酒,萧珩便领着她继续往前走,穿梭在桂花树间,那似有若无的雅淡香气让人舒坦放松,看看身边的男人,整个人都愉悦起来,肚子里的小蝌蚪也跟着轻轻地蠕动。 她轻轻抚摸了下肚子。 萧珩见了,低首看向她隆起的肚子;“他又在动了?” 顾穗儿:“可能他也喜欢这里。平时脾气急,动起来就是踢踹,折腾我,现在是慢慢的动。” 难得小蝌蚪性子这么好,估计也是被闻着这桂花香了。 萧珩挑眉,好像有些意外:“他……脾气急?” 顾穗儿:“是啊,总是爱踢我,力气大。” 她以前隔壁阿柳娘就大过肚子生过孩子,听阿柳娘说起来,约莫知道,这小娃儿在肚子里也是有脾气的。 有的是急脾气踢腾起来要人命,有的就是懒懒的躺在那里不爱动。 萧珩听了,注视着那肚子,半晌才道:“我娘说,我小时候也是急脾气。” 顾穗儿听着,心里暖暖的,想着到底是父子,连在娘胎里都是一样的,不过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萧珩却没再言语,牵着她来到了旁边的凉亭上,扶着她坐下。 凉风习习,枝头的桂花轻轻摇曳,也有些随着风散落一地,便见那地上铺满了淡黄色的细碎小花儿,扑扑簌簌的,实在是好看。 偶尔有那燕京城贵女,华衣丽服,结伴而行,嬉笑玩耍在这桂花树间,好生热闹。 顾穗儿看了一会儿,心里却慢慢地想起来了。 刚才萧珩那么说话,说起他娘说他小时候,可是平时他叫大夫人,总是称作母亲的,并不是叫娘。 一时记起了安嬷嬷说的四少爷是庶出,不免有觉得自己想多了。如果萧珩也是庶出,不是大夫人肚子里出来的,他又哪里这么受宠,安嬷嬷又怎么会不提起呢。 一时看向旁边的萧珩,见他不说话,便道:“这桂花真好看。” 萧珩没看桂花,他目光微垂,也不知道是在看她的肚子还是看着凉亭上的长凳,听到这话后,淡声道:“嗯。” 顾穗儿看他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只好继续说:“燕京城的女子,也是个个好看。” 也不知道是富人家的女儿天生就长的好,还是因为会打扮,反正这桂园里的女子一个个比桂花都好看,根本不是她在乡下所见到的村女能比的。 她以前在乡下,别人都说她长得模样好看。 到了睿定侯府,来到了这桂园,她才长了见识。 华贵的衣裳,娇美的面容,可以识字读书,也可以骑马出行,看她们畅游在这桂花林里,她都忍不住多瞧几眼。 萧珩眼神连动都没动一下:“没觉得。” 顾穗儿听了,微怔,抿唇不言语了。 她才不管他是不是觉得好看,反正她是觉得很好看的。 谁知萧珩却招手,示意她更靠近一些自己。 顾穗儿平时性子是很软的,但是现在,她竟然有点不痛快,咬了下唇,心不甘情不愿地靠近了他。 他手一拉,她身子就不由倒下了。 她睁大眼睛,疑惑不解。 他将她的脑袋枕在自己腿上,低声道:“别动。” 他一说话,顾穗儿原本的小脾气顿时没了,她不敢动,只好枕在他腿上。 可是这样很不自在。 一想到这是萧珩的腿,她的脑袋就不自在,好像枕的是价值千金的大元宝。 萧珩感觉到了她的僵硬,将他的手放在了顾穗儿的肩膀上。 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按捏着她的胳膊和后颈处,又顺着后颈插过她的发。 开始的时候,顾穗儿身体更加僵硬了。 从来没有人这样碰触过她。 不过很快,她发现那双手的力道适中,温柔地揉过她的肩膀和颈子,带来一种让人不可思议的力量,她的身子渐渐地放松下来了。 秋高气爽的日子里,闭上眼睛,在那桂花香气中,她隐约感觉到身边男人身上一种说不来的味道,清爽好闻,但是让人脸红心跳。 她甚至想起了那一晚上,在客栈里的事。 那双手轻缓地按过她的后脑,她觉得自己所有的疲惫和倦怠全都烟消云散了,整个人变得舒服起来。 身子也随之放松,懒懒地枕在他的腿上。 这时候,萧珩的手停下来了,他伸出胳膊,轻轻地放在她的肚子上。 或许是因为改变姿势的原因,肚子里的小蝌蚪正在一颤一颤的,好像是打嗝儿,于是肚皮中央便一鼓一鼓的,颇有节奏,像是乡间春日里的鼓点。 顾穗儿抬起手,忍不住也摸向那个地方。 一大一小两只手便在肚皮处交叠。 他的手,她的手,还有肚皮下他们的孩子。 萧珩一直没说话,顾穗儿也没言语。 她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幸福。 睁开眼睛,她看天上的云。 透亮的白云仿佛被扯下的一块棉絮,飘洒在高高的天上。 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去地里摘棉花,她累了,便躺在地头上,那时候的天和现在一样呢。 她忍不住笑了下,再次闭上眼睛。 一把柔软的青丝流泻在萧珩的腿上,萧珩看了一会儿那青丝,便捻在了手里。 “你以前在乡下骑过马吗?” “没。” 两个人声音都低低的,是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 没有刻意压低,只是在那轻风桂花之中,声音都不自觉地轻淡了而已。 “想骑吗?” “我不会。” “以后等你生了,我教你骑马。”小蝌蚪已经不再打嗝儿,他怅然若失,大手在她浑圆的肚皮上游走,仿佛在寻找着那肉乎乎的小东西。 “我行吗……” 她低声喃喃,也不知道在和萧珩说,还是在问自己。 在乡下,马是很稀罕很贵的,其实别说马,就是驴子都不便宜。 顾穗儿小时候家里养过一头驴,后来爹得病,把那头驴卖掉了,再后来到了农忙的时候,便借用下别人家的驴,给人家送的吃食,如果实在借不到,只能靠自己卖力气。 她没奢望过可以去触碰一匹马,更不要说像萧槿那样骑在马背上。 骑在马背上,那是什么滋味儿? “怎么不行?”男人寻不到小蝌蚪了,便放开手,握住她的那缕头发,轻轻地捻在手里。 “我是不是很笨?” “不笨。” 萧珩斩钉截铁地这么道。 他让她学认字,让她背诗,原本没指望什么,想着能记住多少是多少,可是她记性好有天分,又肯下功夫,才多少天就已经背下两本子诗集了。 顾穗儿眨眨眼睛:“他们都说我笨。” 萧珩轻轻揉了下她的脑袋:“如果要去考状元,你确实笨。” 考状元?她是女儿家啊,怎么会去考状元? 顾穗儿开始不懂,后来终于想明白,他竟然在打趣自己。 偷偷地抬眼瞥了他一下,只见他面上清清冷冷的,实在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说话。 当下抿唇轻笑了下,脑袋也忍不住在他腿上磨蹭了下。 她现在觉得,靠在他腿上真是舒服,比枕头都舒服。 萧珩摸着手底下女人的长发,低声道:“如果你累了,可以去那边暖房歇息。” “暖房里可以歇息?” “嗯,可以躺下睡一会儿。” 这桂园里设置有各样游玩之处,和外面街市一样的,只不过更为精致罢了。 这暖房里面只是有个暖阁矮塌躺下歇息而已,那价格就是惊人得很。因为来桂园的都是燕京城豪门贵族,最次的也是正四品官员的家眷,而设置的暖房又不多,如此一来,自然是只能开个天价。 不过顾穗儿显然是不需要知道这些。 萧珩也不需要计较银钱上的事。 他虽然被养在睿定侯府,可是皇上对他的供养却是远超寻常人的。 “好。”顾穗儿哪里懂得那暖房是多么金贵,在这桂花盛开的时节,有些官员便是有再多银子都未必能为家眷订下一间暖房。 萧珩见她答应,便扶着她起来。 谁知道就在这时,鞭子滑动的声音刺破了这一片宁静淡香,紧接着就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小贱人,我抽死你!” 伴随而来的还有女子蹬蹬蹬跑过来的声音。 21、第 21 章 顾穗儿惊讶地抬头看过去, 只见有个女子, 红裙被掀开系在了腰间, 露出下面靛青长裤劲装, 脚上则是蹬着马靴。 这女子手里拿着长鞭,一脸愤恨,面上透红,咬牙切齿地正冲着自己这边而来。 “看鞭!”女子见到了顾穗儿, 不由分说, 伸出鞭子,直接甩过来。 鞭尾划过长空, 发出刺耳的声响。 顾穗儿浑身的血几乎瞬间聚向头顶。 心里明白, 那根鞭子就要打在自己脸上, 甚至仿佛闻到了接下来的血腥味,可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到了这生死攸关的时候,她的手脚仿佛失去了知觉。 而就在这时, 萧珩也不知道怎么伸出了手。 当那鞭子停下的时候, 顾穗儿只看到那女子咬牙怒瞪着萧珩。 她手里死死地拽着鞭子, 想把那鞭子从萧珩手里拽出来。 不过使劲了九牛二虎之力, 却根本没办法撼动那鞭子分毫。 “萧珩, 你竟然这样对我!”她眼里突然涌出来泪, 恨恨地盯着萧珩:“放开我的鞭子!” 萧珩听到这话,非但没放开鞭子,反而是手一扯,直接将那鞭子拽在手里。 那力气太大了, 女子的身体被突然扯向前,之后鞭子离手,落了空,她狼狈地往前摔,最后啪的一声跪倒在了凉亭边缘。 若再差一步,她就要摔到旁边的湖里去了。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发生在瞬间而已,可以说,当那女子摔倒在地上的时候,顾穗儿还茫茫然地不明白为什么预期中可怕的疼痛并没有来临。 之后,瘫软地坐在那里,她的大脑中回放着刚才眼睛所看到的一幕,才慢慢地明白过来。 侥幸躲过一场大难后,后怕的惊恐袭击而来,她浑身发凉,手脚颤抖。肚子里的小蝌蚪也仿佛感受到了这种惊吓,在肚皮某一处弹跳不止,她一手紧紧地攥住了萧珩的衣角,一手抚摸着肚子,语音模糊地低声喃喃,安抚着小蝌蚪。 她心里很怕很怕,可是她更担心她的小蝌蚪。 她的小蝌蚪还是个小胎儿,一定感觉到了什么,他一定是被吓到了。 萧珩低头,看她泛白的指尖颤抖着努力地抚摸肚皮,嘴里喃喃的言语细碎模糊,明白她是被吓傻了,反握住她的手道:“没事。” 她好像在情绪受到剧烈冲击的时候,很习惯这样低声喃喃自言自语。 上一次她说什么他没听到,这次他却听清楚了。 她说“爹爹在这里”。 爹爹就是他。 萧珩一直都知道她腹中的孩儿是自己的,也知道自己将要成为一个父亲,不过这种感觉还很不具体,只是想想而已,他不知道要做人父亲是什么滋味。 可是现在,顾穗儿说,爹爹在这里。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个从乡下过来的姑娘的脆弱,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会是怎么样娇软的小东西。 那都是需要他去保护的。 他握着她发颤的手,抿唇定定地望着她,墨黑的眸子在这一瞬间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情绪。 而这时候旁边呼啦啦涌上来一群人,是侍卫,皇宫里的侍卫,也有丫鬟,其实应该是叫宫女的。 宫女和侍卫冲过来,把旁边的女子扶起来。 女子是当朝的昭阳公主,当今皇后最宠爱的女儿。 昭阳公主在被宫女扶起来后,抬手抹了一把眼泪,盯着眼前的萧珩,以及萧珩身边的那个大肚子女人,她一口银牙咬碎。 “萧珩,你太过分了!”她大声道:“你还未娶正妻,竟然就让一个地位低贱的奴婢怀下了孩子!” 正握着顾穗儿手的萧珩,此时心中自是不知道多少感触,听得此言,淡漠地瞥了她一眼,不悦地道:“关你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关我什么事?” 昭阳公主不怒反笑:“难道你不知道,我母后打算把我许配给你?!” 萧珩这次连看都懒得看了,他扶着顾穗儿就要去暖房。 昭阳公主跺脚:“喂,你不许走!” 她这话一出,旁边的侍卫纷纷亮家伙,把萧珩和顾穗儿拦住。 可怜顾穗儿小门小户乡下来的,自从出了家门到了燕京城就一直住在侯府里,侯府里人都和善,一个个笑模笑样,所经历过最大的不友善就是萧栩开始对她的叫骂,不过也很快被萧槿帮衬着压下去。 她哪里见过这阵仗啊! 肚子里的小蝌蚪翻江倒海地踢腾,好像踢到了她的胃,一阵阵恶心袭来,她脸色苍白地靠在萧珩怀里,手越发颤抖了。 萧珩原本神情凉淡,黑眸中并没有丝毫波动的。 他素日知道昭阳公主刁蛮,出鞭打人,这也是她往日性子。有他在,顾穗儿没有伤到,他也就不想和她计较了。 可是现在,听到昭阳公主嚣张言语,他脸色逐渐转阴。 抬起头,扫了一眼昭阳公主,扯唇冷道:“你母后想把你嫁给我?” 昭阳公主看着他那冰寒堪比冬日之雪的眼神,明明是不屑一顾的样子,明明是对自己爱答不理,可是她就是喜欢。 他那挑不出任何瑕疵的脸,俊美至极,可是这种俊美好像最适合冬天,越是冰寒冷漠,越是没有人间烟火气,越让她迷恋得死心塌地。 所以如今被他这样一看,她的心都要化开了。 当下脸红,嗔声娇怪道:“萧珩,你又不是不知道……母后之前就说过啊……” 可是谁知道萧珩却挑眉,淡淡地道:“可是我以前从未答应过要娶你。” 说完这话,他扶着顾穗儿,拂开侍卫们的长刀,径自下去台阶。 那些亮出家伙的侍卫,竟然如软泥一般,没有一个人敢真得拿刀去阻拦他。 谁敢呢。 谁不知道,这位睿定侯府的萧三公子,可是皇上最倚重的大红人。 偏偏这时候,那位萧三公子还凉凉地来了一句。 “以后也永远不会。” 台阶上的昭阳公主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 昭阳公主是当今景康帝唯一的女儿,是皇上嫡生的女儿,也是她最宠爱的女儿。 景康帝膝下血脉并不多,但皇子好歹有三个,公主却只有这么一位。 能不宠爱么。 昭阳公主活到了十六岁,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不如意的事,她想要什么,只要张张嘴,周围的嬷嬷太监都会为她办到。 嬷嬷太监办不到的,皇后娘娘也会为她办到。 可以说她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没有她要不到的东西。 这种情况一致持续到她十三岁,终于她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难题,那就是萧珩。 十三岁的她情窦初开,疯狂地恋慕着萧珩。 她曾经在自己寝殿中挂满了萧珩的画像,也曾经在练字的时候一遍遍地写着萧珩的名字,她食不知味寝不安榻,她觉得这个世上除了萧珩外再无男儿。 她觉得自己如果能嫁给萧珩,那一定会死。 昭阳公主就是这么对自己的父皇母后说的。 景康帝听了,不悦,表示女儿是不是疯了,交给皇后,严加看管,然而皇后用尽了一切办法,依然无法让昭阳公主移情别恋。 没奈何,皇后答应了昭阳公主,她会去向景康帝说项,请景康帝赐婚。 昭阳公主听到自己母后答应了,自然是欣喜不已,她以为区区一个赐婚而已,既然母后都答应了,那父皇总不至于非要反对。 她自然没想到的是,其实景康帝从来没有答应过这门婚事,并且觉得这件事滑稽至极。 至于萧珩,他对其他女子,比如对萧槿还能表现出“友好”的样子,对萧栩还能是“淡而有礼”,但是对上昭阳公主,那就是无视和漠然了。 所以今天,当昭阳公主贸然发难竟然对付顾穗儿的时候,他是丝毫没有片刻的犹豫,直接给了昭阳公主一个难堪。 对于一个公主来说,在凉亭上趴了一个狗啃屎,这实在是丢人丢到家了。 昭阳公主丢人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桂园。 昭阳公主为什么丢人,大家也都津津乐道。 这燕京城里的豪门贵女们自然是和乡下的长舌妇不同,可是大家都是女人,无论走到哪个阶层,都有一个共同爱好:闲聊八卦。 于是很快大家都知道了,萧三公子身边的那个大腹女子,是他新收的小妾。 这位小妾已经怀下了萧三公子的孩子。 萧三公子对这位小妾可是宠爱备至,这次特意带来她桂园散心不说,还亲自扶着她四处看桂花,听说还早早地订下了暖房天字号的房间以供那位小妾休息。 这传闻很快传遍了整个桂园。 顾穗儿被萧珩领到了暖房,暖房里的摆设家具都是半新不旧的,寻常人看不出门道,可是只有懂行的知道,那都是老货。 安嬷嬷过来,给顾穗儿铺床,服侍顾穗儿躺下,又给她掖好被子。 抬头一看,却见萧珩竟然没离开,一直站在旁边呢。 安嬷嬷有点意外,忙拜了下:“小夫人可能是受惊了,让她歇一会儿吧。” 安嬷嬷的意思是让萧珩先出去,她知道顾穗儿,如果萧珩在,顾穗儿必然歇不安稳。 可是萧珩却好像根本没听懂她的意思,淡声道:“好,你先下去吧。” 她下去? 安嬷嬷不舍地瞅了眼榻上躺着的小夫人,真是不放心,不过既然三爷有令,她也只好出去了。 萧珩看安嬷嬷出去,便自己拎了一把椅子坐在了矮塌旁,守着顾穗儿。 顾穗儿躺在那里,合着眼睛,但其实根本没睡着。 怎么可能睡着呢,那鞭子划过半空的声音还在耳边。 当时如果萧珩的动作再晚一点点,鞭子就会直接抽她脸上。 她怔怔地躺在那里,过了好久后,才慢慢地从那场惊吓中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的她,看了下旁边的萧珩,眨眨眼睛。 “你想问什么?”萧珩低声问道。 她的眼神湿润清澈,仿佛会说话。 以至于现在,他看一眼就知道她是有疑问,想问,又不太敢。 “你会不会惹上麻烦?” 当时虽然吓傻了,可是她也听到,那是一位公主,周围的人都这么叫她。 公主是皇帝的女儿,她知道的。 “嗯?”萧珩挑眉,好像不太明白她问这话的意思。 “今天你好像得罪了……公主?”顾穗儿下巴是在棉被里的,只露出细白的小脸,巴掌大,一双眼睛睁得老大。 萧珩看着她那细弱的小模样,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兔子。 红着眼睛,长着白毛,可怜兮兮的小兔子。 “睡吧。” 他抬起手,抚过那双眼睛,让她闭上。 “可是……” 她还是担心,担心他。 怕他因为这个事儿惹来大麻烦。 “你不用管这些。” 他语气轻淡,好像根本没把刚才的事当回事。 提起锦被帮她盖好,他命道:“闭上眼睛,睡。” “嗯。” 轻轻浅浅的声音,她闭上眼睛这么应道。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入v,有红包。 顺便,面对这样一个勤奋懂事努力优秀的作者,你难道就没什么想法吗?点进专栏,点一下收藏按钮,把她包养了吧? 22、第 22 章 萧珩看着顾穗儿闭上眼睛, 开始的时候眼睛紧闭着, 明显根本没睡, 过了一会儿后, 她身体放松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缓均匀。 闭上眼睛的她安静柔和,就连那缕缕黑发都透着乖顺。她的小手轻轻抓着被子角,偌大的肚子让被子鼓起来一片。 萧珩盯着那肚子, 便想起了在客栈的那一夜。 那一夜, 她就在他身底下。 当时他虽然难受得失去了理智,不过借着月光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脸, 白白净净的小脸。 就是那一夜, 他在她的肚子里种下了果, 如今肚子都这么大了…… 萧珩在这一瞬间,胸腔里升腾出一种异样的情愫。 关于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于血脉孕育和床笫之好的。 晌午的光从窗棂里射进来, 布置得当的房间里静谧无声。 萧珩凝视着床榻上躺着的那个女人, 很久后, 他起身。 “在门外守着, 好生服侍。”冷峻的眉眼微敛, 他淡声吩咐门外的安嬷嬷。 “是, 是,老奴知道。”安嬷嬷自然连声答应。 萧珩又回头看了眼身后,才迈步来到了厅堂处,只见这里有几个客人刚到, 暖房主人正在那里陪着说话。 萧珩往外走时,恰好其中一位眼尖,看到了萧珩,忙过来打招呼。 “萧珩!” 萧珩停住脚步,目光轻淡地看向一旁,叫住他的是三皇子。 其实萧珩的爷爷本是无姓孤儿,后来战功赫赫被赐姓国姓,国姓就是萧,当今圣上也姓萧。 圣上一共有三子,萧珩和其中三皇子关系不错,三皇子就是昭阳公主的嫡亲兄长。 大皇子二皇子不是,他们是妃子生的,三皇子才是皇后生的。 此时三皇子笑望着萧珩。 “萧珩,你果然在这里!” “有事?”萧珩挑眉。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我有事,先出去下。” “那我和你一起去!” “……” 三皇子看着萧珩不太情愿的眼神,更加笑了,打趣说:“我都听说了,你可是把找昭阳气得不轻,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种亏,刚才哭着骑马跑回宫去了。” 对于昭阳公主,萧珩都懒得提。 其实昭阳公主作为一个皇室公主,萧珩本来对她还是保持着最起码的礼节的,可是谁知道对方死皮赖脸一直缠着他,到处宣扬要嫁给他。 被她这么一闹,满燕京城的文武百官,哪个敢把女儿嫁给他? 他目前是没有要娶妻的念头,可是他自己不想娶并不代表可以任凭昭阳公主这么嚣张。 所以面对三皇子,他连话都懒得说了。 三皇子感慨:“天底下也只有你敢这么呛昭阳了,佩服啊佩服!” 萧珩:“还有事吗?” 三皇子:“有啊!” 说着他腆了脸凑过来:“你那小妾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好好的就怀了你的孩子?你——” 他有些不可思议,看看萧珩下面:“你不是不太行吗?” 萧珩对此的回应,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比冷箭还要锋利的一眼。 三皇子心里一个哆嗦。 等到萧珩走出去老远了,他还在琢磨。 萧珩不是不行么,那日他特意试过的啊,就是不行。 那么问题来了,根本不行的萧珩,是怎么有了一个大着肚子的小妾的呢? ~~~~~~~~~~~~~~~~~~~~~~~~ 顾穗儿在暖房里歇了约莫一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到了晌午,肚子也有饿了。 她这么一动,安嬷嬷忙起来服侍她起身,很快萧珩也过来了,连带萧槿萧栩陆青怡都来了。 大家显然已经知道了昭阳公主的事,不过因为萧珩脸色冷清,没太敢提。 晌午去酒楼用膳,进的是包间,吃过饭后萧珩有事出去,萧槿陆青怡萧栩纷纷围着顾穗儿问起昭阳公主的事。 她们已经听别人提起了,不过那都是二手三手消息。 如今逮住顾穗儿好一番问。 顾穗儿便把当时的情况都一一说了,别人怎么问她就怎么答。 听完后,大家都呆住了。 萧栩第一个呐呐地道:“昭阳公主可是皇后唯一的女儿,她会不会去皇后那里告状?” 陆青怡拧眉思索:“可是皇上不是一直很喜欢三哥吗?他会因为这个责罚三哥吗?” 萧槿想了一番:“那就不知道了,等等看吧。再说这事儿其实也是昭阳公主不对,她一个鞭子抽下来,万一真抽中了小嫂嫂,这容貌毁了不说,怕是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未必能保住。” 大家一听这后果,不免胆寒。 昭阳公主这人地位高,平日里嚣张惯了,欺负个谁那是常见的,但是像今天这样上来几乎能要人命,实在是太过分了。 顾穗儿听着大家说这事儿,低着头便没再吭声。 她知道今天萧珩必然是因为自己得罪昭阳公主了。 不过,自己肚子里还有小蝌蚪。 如果萧珩不出手,自己受伤,小蝌蚪也可能不保。 她低着头,听着大家热火朝天的讨论,一直都没言语。 回到睿定侯府里的时候,府中人也都知道了这件事了。 老夫人反过来安慰顾穗儿:“那昭阳素来不太懂事,你别和她一般见识,阿珩是个好孩子,遇到什么事他会护着你。” 说着,她还摩挲着顾穗儿的脑袋,上下打量了一番,那肚子依然是大,全身也没其他不好,总算放心。 “没出什么事就好。” 顾穗儿每天三次都会过来,偶尔老夫人叫,她也会赶紧过来陪着,慢慢地她和老夫人就熟了。 老夫人说话,她一听就明白什么意思。 甚至于别人不太能领会的意思,她好像也能领会了。 所以现在老夫人一说这话,她就知道那意思。 老夫人是心疼自己差点出事的,不过对方是昭阳公主,所以哪怕昭阳公主做错了事,也没关系,只要没出事,那就不必计较。 顾穗儿也没想过计较什么,毕竟确实自己没事。 但是她担心萧珩:“老夫人,昭阳公主好像很生气,她生三爷的气。” 老夫人却是根本不在意的:“这没什么,气就气吧,大不了让她去皇上面前告一状,让阿珩进宫去听听训,也就这样了。” 昭阳公主虽然受宠,可老夫人当年却比昭阳公主还要受宠的,皇家的那点事在别人眼里比天大,在她眼里也不过如此。 皇上是她娘家侄,昭阳公主到了她跟前照样恭恭敬敬地叫一声皇姑奶奶。 所以原本让顾穗儿颇为担心的事儿,经她这一说,那就是小孩子打架闹着玩儿。 顾穗儿听了后,总算是放心了。 告别了老夫人,回去院子,萧珩还没回来,她用了一点燕窝羹,坐在院子外看了一会竹子,便歇下了。 如今肚子太大了,不能平躺,只能侧着。 侧躺的她听着窗外风吹竹林的窸窣声,突然就想起萧槿的曾经说过,说萧栩当年在窗外种竹,是最喜深夜读书时窗上那点竹影婆娑。 她隔着帐子望向窗户方向,努力地想体会到他说的竹影婆娑,不过看来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或许读书人的雅致和喜欢,她一时半会是摸不透的。 “小夫人,你睡吧,外面的事,你也帮不上忙,白白操心,如今还是好生休息,养好胎才是要紧。” 安嬷嬷和顾穗儿相处了这么两个月,对她的性子摸得很透,知道今天出了这么大事,她必然是不安的。 “嗯,我知道的,安嬷嬷。” 顾穗儿倒是平静得很:“我也想明白了,什么公主皇上,我都不懂,对上他们,我也没什么办法。我这么一个乡下来的姨娘,只想着保住肚子里的小蝌蚪,只要他好好的,我不管其他,怎么都行。” 只不过终究惦记他,怕他有什么不好。 想一想,还是问道:“三爷……现在回来了吗?” “没呢,不过小夫人你也不用担心,三爷能出什么事,皇上对咱三爷赏识得很,顶多是说几句,再罚一下吧。” 安嬷嬷显然也是心里没底,不过还是努力安慰着顾穗儿。 “我先睡吧,安嬷嬷,你记得让丫鬟把鸡汤给用温水暖着,也不知道三少爷在外面用膳了吗,如果没,也好让他吃点东西。” “小夫人,你放心吧,这个忘不了的。” 顾穗儿听了这话,总算是稍微安心,躺在榻上,闭了眼睛,放松了身子,让自己慢慢睡去。 ************************ 萧珩把顾穗儿送回家后,便去了宫里。 他今天先是带着顾穗儿在桂园里当着全燕京城的侯门贵族四处赏花用膳,之后又为了顾穗儿把昭阳公主给得罪了。 这件事自然闹得很大。 昭阳公主回去后就对着孝贤皇后好一番哭诉,孝贤皇后直接去找皇上了。 萧珩过去的时候,景康帝才刚刚把孝贤皇后给劝走。 “阿珩,你这都在闹什么!”景康帝看萧珩跪在自己面前,也是叹息:“昭阳什么样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微臣知罪,请皇上责罚。”萧珩话不多,单膝跪地,低首认罪。 “朕早就教过你,处理一个问题有一百种办法,你为什么选择了最麻烦的那种?” 景康帝脸色不好,捏着手里的玉狮子镇纸,不悦地看着萧珩。 “微臣错了。” 萧珩简单的四个字回上来。 “你——”景康帝气结,噎了下。 景康帝不再说什么,萧珩就跪着。 因今日是私召,并没有穿官服,萧珩身上是绛紫色便服,他生得身材颀长,犹如松柏,如今即使是跪着,依然背脊挺直,气势冷凝沉静,更兼那面容如冰似玉,端的是世间少见美男子。 景康帝凝视着跪在那里的如玉儿郎,半晌终于幽幽地叹了口气:“起来吧。” 萧珩听令,起身:“是。” 一旁的大太监马上过来,递了一个杌子。 萧珩淡道:“谢过胡太监,不过微臣还是站着吧。” 景康帝:“坐。” 萧珩坐下。 大太监上了茶水,先给景康帝倒了一杯,之后又倒了一杯,亲自递给了萧珩。 御书房里,君臣二人慢慢地品着,茶香缭绕,两个人都没说话。 一直到后来,景康帝在呷了几口茶水,终于心情好多了后,才慢悠悠地说:“你素来性子冷清,没见过你对什么人上心过,这次倒是让朕大吃一惊,也不过是一个妾室罢了。” 萧珩放下茶盏,低首,神情恭敬而冷然:“回禀皇上,虽只是妾室,可她腹中是臣的骨肉。她身子羸弱,又曾遭虎狼之药,这一鞭子下去,怕是殃及臣的骨肉。” 他这一说,景康帝倒是微怔了下。 虽是晚间时候,御书房的灯火却亮,景康帝凝视着萧珩的眉眼,却看到了那素日清冷的眼眸中闪过的护犊之情。 一时倒是笑了,叹息。 “我早说过,还是要成家才好。”景康帝想起过去:“男儿只有成了家,这性子才能稳重起来,知道瞻前顾后了,也知道思虑周全了。王忠治说什么治国齐家平天下,我看那都是放屁,还是先要齐家,才能治国。” 王忠治是当朝的一位能臣,治国齐家平天下是他提出来的,景康帝颇为不满。 景康帝在外人面前自然是肃穆威严的皇帝,不过私底下,他说话其实很随意。 他总觉得,以前的萧珩看似性子凉淡,其实就是一匹脱缰的马,让他头疼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现在好了,房里有了女人,也将有个孩子,他这心也能收一收了。 “皇上说得极是。”萧珩面无表情地这么夸道。 “我既然说得对,那你以前怎么不听?”景康帝挑眉反问:“早说让你成家,你说你看中过哪个?” “……”萧珩无声。 “你啊,就是不听我的话,明里恭敬,暗地里任意妄为,你已经十九岁了,等孩子生出来差不多二十,这都弱冠了,你看看大皇子,十六岁就有了孩子,再看看二皇子,十五岁成亲,十七岁已经有了两个,再看看三皇子……” 说到三皇子,皇上才想起来三皇子十八岁了还没成亲,只好打住不提。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继续叨叨萧珩:“男儿家,不成家怎么能行?便是不成家,也要在房里放几个女人,你说你以前,就是不懂事,我给你指了那么多好姑娘,你竟然一个没看中……” “皇上。”萧珩突然出言,打断了皇上的话。 “什么?” “皇上以前给微臣指的那些姑娘,不是太丑就是太笨。”萧珩淡淡地道:“没有一个好的。” “你——”这下子可把皇上气得不轻。 他指给他的,做正妻的不是国公家的嫡长女,就是异姓王家的嫡生郡主,连普通侯府家的女儿自己都不想配给他! 指来指去看他都不喜欢,便挑了宫里最美貌的秀女让他挑,他却统统看不上,最后没办法,只好随便送了两个过去服侍他。 这世上,有比他更尽心尽力的皇帝吗? 只可惜,萧珩是不领情的。 萧珩挑眉,慢吞吞地继续道:“你许的那些,没有好的。” 景康帝半晌无言。 旁边的大太监恭敬地低着头。 他已经习惯了。 景康帝作为堂堂天子,就连皇后在他面前说话都是恭恭敬敬的,唯独这位睿定侯府的三公子,那真是……一言难尽。 过了一会,景康帝自己缓过来了。 他咳了声:“阿珩,等孩子生了,记得抱过来,给我看看。” 萧珩恭敬冷淡:“是,微臣会记得。” 景康帝品了一口茶:“哎,我现在算是明白,我已经老了,连阿珩都要当爹了。” 他这一句感慨,萧珩听在心里,却没言语。 他抬起头,望着龙案后的九五之尊,发现他脸上的纹路果然已经很深了。 一时倒是想起,他四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那时候他正当壮年,把他抱起来。 被抱在怀里的萧珩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位当朝天子眼中的慈爱。 萧珩垂下眼,突然想问景康帝一个问题。 他抬起头来,望着案上那个已经显了老态的帝王,问道:“皇上,微臣问你一个问题。” 景康帝看他一眼:“你问。” 萧珩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问道:“我想问皇上,当人家爹,是什么感觉?” 景康帝听了,倒是意外了下。 他望着案上一叠一叠的奏折,思索片刻,才缓慢地道:“大部分男人都会当爹的,皇帝也会当爹,平民百姓也会当爹,可都是当人家爹,平民百姓家的爹和皇家的爹却是不一样的。” 萧珩听得认真,问道:“有何不同?” 景康帝的龙眸凝视着萧珩。 “寻常百姓家,父子就是父子,可是在这帝王家,父子除了是父子,还是君臣。且先有君臣,后有父子。” 御书房里的烛火跳跃了下,旁边伺候着的大太监依然低头恭敬地立着。 景康帝沉厚威严的声音中竟然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颤音。 “平民百姓也是人,九五之尊也是人,但凡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当爹的心思都一样,都希望儿女好。只可叹,生在帝王家,命里就该承受这帝王家的人伦之道!” 萧珩默立在那里,淡声道:“微臣明白了。” 屋子里再也无声,萧珩品完了手中的茶,起身就要告退。 景康帝的手握着龙案上的案卷,淡声提醒道:“阿珩,再过两个多月孩子就要出世了吧,记得先给孩子取好名字。” 萧珩道:“是,皇上。” 景康帝默了片刻,抬手取出了案上的纸:“这里,是朕昨日列出来的,你先看看吧。” 大太监上前,取了那张纸,递给了萧珩。 那御纸上果然有景康帝御笔亲书的名字,约莫有二十几个,有男有女。 萧珩虽粗略看,却也知道那上面名字都是费了心思的,愣了下,之后低首,恭敬地道:“谢皇上。” 萧珩自皇宫出来时,宫门已经关闭了,不过他是龙骑卫的总统领,他的手牌可以随意进出皇宫的。 进宫的时候并没带侍卫,出了那偌大的宫门,他一人一骑。 八月秋月已经西斜而去,宫门前未及打扫的落叶被吹得絮絮而起,夜阑深处,唯有他的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的声响。 他牵住缰绳,马停下。 低首间,却见青石板上的影子。 一人一马,被拉得细长。 凝看了片刻,他回首,望向那宫门。 宫门紧闭,高高的院墙内寂静无声。 他想起了景康帝今天的话,他说在这帝王家,父子除了是父子,还是君臣。且先有君臣,后有父子。 他还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当爹的心思都一样。 紧攥着缰绳,拧眉,他想起了顾穗儿,还有肚子里那肉乎乎爱踢腾的小胎儿。 寂寥的心底泛起一丝丝温暖。 ********************** 顾穗儿心里是牵挂着萧珩的,她本来根本睡不着的。 不过安嬷嬷说为了小蝌蚪好,得好好歇息,她想想也是。 她知道自己今天受了惊吓,小蝌蚪也受了惊吓,她得好好休息让小蝌蚪恢复过来。 所以她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睡去了。 可是即使睡着了,梦里也依然不安稳。 在梦里,她坐在窗子边,窗台上摆着之前萧珩给自己的白玉瓶,里面插着两株桂花儿。 她摆弄着那两株桂花儿,心里惦记着萧珩,怕他因为白天的事受什么牵连。 抬头看时,只见外面天阴沉沉的,刮着阴风,庭院的竹子都随之剧烈摆动。 她心里有些怕,想着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萧珩还不回来,为什么安嬷嬷也不见了,还有丫鬟们,都去了哪里? 有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顾家庄,可是低头看时,肚子挺挺尖尖的,好大。 这显然不是在顾家庄时候。 这时候,肚子里的小蝌蚪动了起来,他也不知道做什么,竟然在她肚子里翻江倒海的踢腾,用圆滚滚的小屁股拱她的肚皮,肚皮上一边高一边低,像水中的波纹一样动荡。 “小蝌蚪……你怎么了?”她低声喃喃地这么道。 刚说出这话,突然间一片亮光让她的眼睛几乎睁不开。 她惊讶地抬起头,只见一轮太阳正从天上落下,缓缓地飞入她的窗内。 她瞪大眼睛注视着这一切,想着太阳怎么会落下来呢。 那太阳落到了她肚皮上,慢慢地将她肚皮笼罩住,然后仿佛融入其中一般,慢慢消失了。 当那太阳融入体内后,她身体里便散发出阵阵的暖意,那暖意就好像冬日里的太阳,让人懒洋洋的舒服,她觉得惬意极了,恨不得蜷缩起手指头轻轻打一个滚儿。 “唔……”她慢慢地醒来,听到自己发出舒服的呓语,声音细碎。 她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 她朦胧中醒来,感觉到榻前站着一个人。 诧异地睁大眼睛,她看到了萧珩。 他站在她榻前,安静地注视着自己。 正睡着,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寻常人应该害怕的,不过顾穗儿并没有。 她盼着萧珩没事,便心无旁念,固执地希望萧珩平安,希望萧珩没事。 这个念头是如此地单纯,以至于如今萧珩站在了她面前,哪怕怎么匪夷所思和突然,她也觉得真好。 “三爷……”她低唤了一声。 他望着她,没吭声。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说着这话,就要费力地撑着身子起来。 她肚子大了,起身很艰难。 萧珩一步上前,按住了她的肩膀,不让她起来,哑声道:“你躺着,别动。” 他也是从外面进来没多久,沙哑的声音里还带着秋夜的幽凉。 顾穗儿便不起来了,她躺在那里,定定地凝视着这个男人,什么都没有问。 萧珩低头望着这女人,她一头墨发散落在榻上,柔软动人,可以让男人想起所有曾经读过的缠绵悱恻的诗句。 躺着的她,那张小脸白白净净的,湿漉漉的眼睛睁得很大,认真地凝视着他,好像他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一切。 他不免想起了那一夜,当她被他抱在怀里时,那失措的模样,也是像如今这般,睁着乌黑湿润的眼睛。 他还记起了她的身子,娇小稚嫩,洁白如雪,软糯到不可思议。 也许是他看得太用力也看得太直接,他心里的想法暴露在眼睛里毫无掩饰,以至于顾穗儿感动羞涩了,她动了动脑袋,把脸别过去了。 那羞涩的模样…… 萧珩心底的引线被点燃,他脱衣,上榻,进了被窝,将她环住。 在靠上他的后,她轻轻哆嗦了下。 他抱住她,将脸闷在她肩膀上,嗅着她身子特有的馨香,哑声道:“别怕,我就抱抱。” 顾穗儿开始时候确实有些惊怕的,就算她自己早已经努力去忘记那一晚,可身体是有记忆的,在这一瞬间,她害怕起来。 不过当他说话的时候,她突然感到了一种旷世的寂寥和无奈。这就如同夜晚里走在空旷的山路上,望望那天望望那山,周围的一切都那么壮丽神秘,只有自己是渺小的,小到无家可归,小到随时都可能被吞没。 她甚至觉得,这个闷在她肩膀上的男人不是什么高贵的睿定侯府公子,而是和她一样的人。 徒劳地走在街道上,两眼茫茫,不知哪里是自己的归处。 于是她咬牙忍下了身体的颤抖,让自己从那遥远的噩梦中缓过神来。 之后便艰难地翻了身子,把肚子靠在他身上,又笨拙地抬起手来试图环住沁凉清冷的他。 她甚至觉得,现在的他像个无助的孩子,将来小蝌蚪出生了,她一定会像现在这样环住她的小蝌蚪。 他也没想到她会这样抱住自己,软软的馨香,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被她的动作取悦了,忍不住抬起头来,亲她的下巴,又亲了亲她的脸。 她的气息纯澈干净,这让他有些欲罢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顾穗儿的梦是有寓意的。 23、第 23 章 顾穗儿是在风雨声中慢慢醒来的。 睁开眼时, 听得帐子外有细微的风吹窗子声, 还有屋檐上的水滴一下一下地落在台阶上的声音。 她想着, 原来昨夜不但刮风了, 还下雨了。 秋雨时节,下一层雨,天也就凉一分,看来真是要冷下来了。 过去在村里, 一到了这个时节她娘就会翻箱倒柜把存着的冬衣取出来, 晒一晒补补窟窿,实在太薄的地方再絮点旧棉花套子, 准备迎接那冷寒的冬日了。 她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 自己是在睿定侯府, 这里的人都过着富足的日子,从来不为了冬衣烦恼,只会为了一首诗词而喜悦, 为了秋日凋落的树叶而叹息。 她侧了侧身子, 打算起身, 这一动, 才发现身边还躺着一个人。 萧珩。 愣了一下, 才慢慢想起昨夜来, 想起来的时候,脸上就如同霞光映入白玉之中,那张脸慢慢绯红。 这床铺,本属于她一个人的, 睡惯了的,如今平生躺进来个男人,这种感觉有些奇怪。 她安静地躺在那里,傻傻地看着男人的侧脸。 用美玉之类的来说男人,一般男人必然是不太适合的,不过对他来说,却是恰好好。 她从未见过他闭着眼睛睡着的样子,现在细看看,这才发现他睡着的样子比平时白日里好看。 白日里,总觉得这人高高在上,好看是好看,但是像高山上的冰雪,让人难以亲近。 如今睡着了,平躺着,她便忍不住多瞧几眼。 没有了那幽深得仿佛能看穿人心的黑眸,这人的锋利之气一下子少了。 墨黑的柳叶眉恰好到处,不宽不窄,挺挺的鼻子高高的,就像笔直的山峰,往下面就是那唇…… 看着他的唇,她不免想起那一日,脸上一红,不敢细想,只能拼命地想其他,一时想起了昨晚,不免纳闷,他在宫里遇到了什么,皇上是不是责罚他了,为什么回来后一声不吭地站在她床前看。 正想着,闭着眼睛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猝不及防的,顾穗儿被吓了一下。 她是距离他极近地凝视着他的,如今他突然张开了眼睛,睡着的那个毫无防备的男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白天威严清冷的人儿。 距离他这么近,她心虚,也胆颤。 默了好半晌,她慢腾腾地往后缩。 他伸手,捉住了她的肩膀,不让她逃。 于是她的身形被定住,两个人眼对眼,鼻子对鼻子,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那双眼睛幽深得仿佛望不到底的寒潭,就这么极近距离地看着,顾穗儿简直觉得自己要被那双眼睛吸进去了。 她咬唇,窘迫得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摆。 萧珩其实早就醒了,他只是懒得睁开眼睛而已。 身边的软玉温香让他想一直躺在那里。 后来她醒来了,躺旁边偷偷地看他,也是知道的。 突然睁开眼睛,不是想吓她,而是就想看看她。 如今见她湿漉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细白的牙咬着润红的唇儿,好生无辜又娇憨的模样,让他倒是有些忍不住了。 但是她怀着身子,他什么都不敢做。 凝着她耳边一抹秀美的绯红片刻,他终于起身:“不早了,起来用膳吧。” 顾穗儿之前看他眼里好像要冒火,正心跳砰砰面红耳热,没想到他忽然面上淡了下来,忙点头:“唔……好。” 这时就见萧珩开始起身要穿衣。 顾穗儿一见,突然想起,自己是应该服侍萧珩的人,她是不是应该给萧珩穿衣裳啊? 可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穿,如果安嬷嬷在,指点一下她就好了。 想到这里,她求助地望向屋外。 只可惜,安嬷嬷不在。 这时候萧珩已经下榻,取来了旁边的宽袍。 顾穗儿硬着头皮凑上去:“三爷,我伺候你穿衣裳吧。” 萧珩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清凌凌雾濛濛的眼眸,弱骨纤形的人儿,鼓起的肚子撑着洁白的中衣,她就像晨间初初绽放的一朵秀美小花儿,细细的茎,撑不住那偌大的肚子。 却说要服侍他穿衣。 他沉默地望着她,鬼使神差并没有拒绝。 于是顾穗儿上前,先接过来他手里的长袍,展开来,试图给他套上。 可是他个子多高啊,她却是那么娇小的一个,她惦着脚尖儿才给他把左边袖子套上,之后又服侍右边, 将袖子都套上后,她开始给他系上腰带了。 可是怎么系呢,她从来没给男人系过,还有袍子里面的这个衬,应该摆哪儿呢? 她犯愁。 萧珩就这么低着头,嗅着那入鼻的淡淡馨香,看这娇弱的女人左左右右地围着自己忙乎,忙乎半天,没动作了。低头一看,她蹙着秀气的小眉头,望着自己的胸膛,好像正愁不知道如何下手,好生为难的样子。 他也没吭声,就这么看她。 终于,她眼眸一亮,好像有了想法,又要绕到他的后面去。 谁知抬脚时,却被下面的系带绊了下,她啊的低叫出声。 她就这么差点摔倒,他连忙伸手扶住。 他这么一出手,她才发现,男人和女人的差别。 男人的胳膊稳若生铁,牢牢地将她纤弱的身子扶住,然后两手握住了她的肩膀。 顾穗儿低着头,咬着唇,眼睛都不敢看萧珩。 “三爷……我没事……我继续服侍你穿衣吧?” 服侍? 萧珩凝着她,他哪里敢再让她服侍。 当下先扶着她坐下,然后利索地把袍子穿好了,再之后又把她的衣服给扯了过来。 没错,他确实是三下五除二扯过来。 “嘎?”她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软薄衣裳被他抓在手里,有些羞涩,更多的是不明白。 他要干嘛? 萧珩却动手开始帮她穿衣裳了。 顾穗儿顿时变成了木头人。 他让她干嘛她就干嘛,他让她抬手,她就赶紧抬手。 他还帮她把系带特意系到了肚子上方,松松地系上,免得勒到了肚子的小蝌蚪。 穿过衣裳,他摸着她的肚皮。 “今早怎么没动?”他记得,她的肚皮时不时会鼓动的。 “我吃过东西,他就爱动。”顾穗儿低低地道。 “那先用膳吧。” *************************** 早膳是薄皮春茧包子,奶皮烧饼,蝴蝶卷儿,配上牛乳汤和黄米稀粥,又因顾穗儿如今怀着身子,大夫人吩咐下去的,特意每日早间再加一个菜,今天加的是两熟煎鲜鱼。 平时顾穗儿一个人用膳,不过摆个小桌罢了,如今突然多了萧珩,那小桌便觉局促,但是一时之间也寻不到那么合适的桌子,只能凑合。 饭菜摆好了,顾穗儿陪着萧珩一起吃。 吃饭间,顾穗儿想起昨日的事,总想问问他的,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如此几次,萧珩终于抬头:“有事?” 顾穗儿见他问起,忙道:“也没什么,只是想着三爷昨夜好像进宫了?” 萧珩见她眸中担忧之色,便道:“也没什么,进宫了,皇上说了几句。” 顾穗儿:“然后呢?” 萧珩挑眉:“然后还能如何?” 顾穗儿一时无言。 萧珩:“你不必操心这种事,安心养胎就是。” 顾穗儿悄悄看萧珩:“不会给三爷惹来麻烦吗?” 萧珩听闻,淡定地道:“不会。” 顾穗儿听此,总算是彻底放心了。 虽然她不明白萧珩得罪了公主,为什么还能安然无恙,不过她觉得这里有太多自己不明白的事,所以这件事她也没必要搞明白。 她只要知道他不会因为惹来麻烦,那就够了。 当下抿唇轻笑了下:“谢谢三爷护着穗儿。” 萧珩看她笑得眉眼含羞,粉颊润红,倒是有些不自在,便随意岔开话题:“怎么不吃那个鱼?” 那两熟煎鲜鱼,两面煎的金黄带酥,油光锃亮,看着倒还算可口,但是顾穗儿一直未动筷子。 顾穗儿看了眼那鱼,低声解释说:“怕是有些凉了,我不敢吃。” 她肠胃并不好,上次吃了点荤腥,是凉的,当天一直胃里不太舒坦。再之后,如果有早间的荤腥且凉了的,就让底下人分了吃。 萧珩听了,伸筷子取出一些尝了,果然是凉的。 原来如今已经要八月十五中秋节了,天气说热不凉的,本也还好,但是因昨夜下了雨,这天气就凉了。 府里的厨房大,里面前后顾及的就多,一盘特意提前准备好的煎鲜鱼,从煎好放在那里,再到丫鬟过去取了煎鱼摆在顾穗儿面前桌上,这中间时候,早凉透了。 其他诸如包子牛乳之类的,因是放在大灶里的,倒是还好。 顾穗儿看萧珩脸色不豫,便忙道:“也不能怪别人,实在是现在天凉了,人家特特地做个煎鱼,必然是早早备下。再说我原本肠胃克化不好,粗茶淡饭就行了,这大鱼大肉,我也吃不惯的。” 萧珩默了片刻,却是道:“侯府上下众多,大夫人那边掌管中馈,必然也有顾及不到的,至于厨房那里,他们要操管老夫人和夫人以及下面各位奶奶少爷的饭菜,难免有所疏漏,明日个我去回了夫人,在听竹苑垒一个小灶给你热些简单饭食,这样早晚间万一饿了,吃起来也自在。” 顾穗儿一听,忙道:“那怎么行,不用!” 她在这侯府里时候久了,多少也知道侯府里的规矩。侯府里可不像那小门小户,什么都随意。 在这侯府里,有几件事都是要严查的,一个是门户关闭出入,一个是私下灶火。 前一个是防贼防盗立门户规矩,后一个则是防火了。 各房院内,如果要搭建私灶,那必须是要大夫人那边同意,并设有专门的仆妇丫鬟看守,都是有规矩的。 如今侯府里除了老夫人和大夫人那边,也只有两位少奶奶那里因为有小少爷小姐儿的,所以各自搭了个小私灶,其他人,便是萧槿都没有这等待遇的。 是以顾穗儿一听,赶紧说不,她才不要那个,哪值得那么麻烦呢! 然而她刚说了个不用,萧珩便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他这么一看,她顿时矮了半截。 觉得自己错了,大错特错,心虚,理亏。 她低下头,小小声地说:“真得不用,安嬷嬷都是早晚让晴月去灶房提两大壶开水,到时候需要喝点什么,用水一兑就是了。我吃什么都行,我胃口好。” 萧珩挑眉,淡声问道:“你不是肠胃克化不好吗?” 顾穗儿想起自己刚刚的话,真是羞愧难当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 艰难地想了一番,终于扯到了一个说法,弱弱地说:“我吃荤的不好,其他都挺好……” 然而萧珩显然是不信的。 “我去和大夫人说,你不必多想。”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好像读者一下子多起来,留言也多起来,看着还蛮高兴的,(づ ̄3 ̄)づ 群亲一个 感谢小小和青鸟的积极留言以及霸王票,感谢柠檬大樱桃,爱新觉罗氏,mammon(这个名字后面是问号了,奇怪呢),957的小仙女,滞留的风,鱼鱼,32321407的霸王票。谢谢你们,让你们破费了,么么哒。 24、第 24 章 用膳过后, 晴月她们过来收拾残羹, 顾穗儿本以为萧珩得走了, 谁知道他并没有。 他负手踱步, 走到了窗前,只见窗台上摆着一对白玉瓶,里面插着一枝竹叶。那瓶子白细柔腻,竹叶青翠怡人, 虽不是什么名花名草, 可也看着赏心悦目。 那竹子是顾穗儿没事放进去摆弄的,她见萧珩一直盯着看, 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忙上前笑着道:“一时也没心思弄什么花啊草的, 便随意插了几枝这个,我随便插的,倒是辱没了这瓶子。这样不好看吧。” 萧珩看她一眼, 道:“没有, 这样好看。” 顾穗儿听他这样说, 心里自是喜欢, 甜滋滋的, 不由再多看了几眼那瓶子。 萧珩又改而看其他。 这房子以前是随意堆放些书册的, 因顾穗儿被接过来时,他还在外面办事,所以是大夫人帮着收拾的。 一时看那桌子杌子,虽不至于多好, 但也都可以用。 及至看到东墙处,只觉那里有大片的白,太显空荡荡,便道:“这里放一个百宝阁,可以随意放点东西。” 顾穗儿还能说什么,她只能跟在他后头点头称是。 萧珩又看了看靠窗的桌子,上面有最近顾穗儿练的字,还有读的书。 他拿起来,认真地一张一张翻过去。 顾穗儿看着他翻,他翻一张她就提心一下,终于他翻完了,却是道:“你这字写得已经不错了,轻柔隽永,只是失了力道,等你生完了,我再教你练一下腕力。” 顾穗儿一听,忙问:“三爷,腕力怎么练啊?” 萧珩道:“可以举石举鼎。” 举石举鼎…… 顾穗儿两腿一软,差点直接趴那里。 “三爷,我怕是不行吧……” 萧珩打量了下顾穗儿纤弱的肩膀,估计也觉得她是没有举石举鼎的天分了,也就不再提这一茬。 可是他又想起了她背的诗:“赶明儿我再去寻两本,给你慢慢看。” 刚从举石举鼎中恢复过来,又听到他要让自己背诗,顾穗儿两腿还是发软:“三爷,不用了……表小姐说要送我两本诗集,我拿着她的读一读就好。” 萧珩:“送你诗集,什么诗集?” 顾穗儿心虚:“她说是《花间集》还有《拾遗集》。” 萧珩望着她,不说话。 顾穗儿暗自惭愧,把脑袋低的更低了:“要不然我还是背三爷给我的诗吧。” 萧珩:“那你喜欢什么?” 顾穗儿不说话。 其实是不敢说,怕他生气。 萧珩看她这样,顿时明白了,凝视着她,挑眉,淡声道:“你不喜欢我给你的那个诗是吗?” 顾穗儿小心翼翼地点头,点头之后又摇头:“也不是不喜欢,只是里面都是刀啊剑啊,打打杀杀的,还有什么血光四溅的,我毕竟怀着身子,背这个不太好吧……” 萧珩脸色虽然并不好看,不过还是点头。 “以后如果你不喜欢什么,告诉我。” 顾穗儿赶紧点头,抿唇轻笑:“嗯,我知道了,三爷。” *********************** 也不知道萧珩怎么和大夫人说了声,反正当天晌午过后,就有王开顺家的过来,特特地让顾穗儿她们稍微避开下,说是有外面的瓦匠过来给垒灶台。 新灶台垒好了后,晾干了就能用。 顾穗儿这边有了灶台,诸般吃食就方便多了,有时候晚间觉得饿了,安嬷嬷便亲自给做个荷包蛋,或者煮个什么汤的。 除了这灶台一事顺了心,还有那昭阳公主的事,后来果真是再也没有提及,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一样。 于是侯府里的下人就有人悄悄地提起来,说是三爷得当今圣上倚重,三爷又把他这位顾姨娘看得重,疼宠有加。如今因为这位顾姨娘得罪了当今昭阳公主,竟然跟没事人一样,可真真了不得。 如此一来,府里的人对顾穗儿自然是高看几眼,任凭谁都不敢有半分怠慢的。 安嬷嬷提起这事儿来,自然是喜欢得很,眉眼间都透着得意。要知道这位安嬷嬷原本也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在睿定侯府众多嬷嬷里根本排不上号,如今因为伺候了顾穗儿,竟然渐渐混得风生水起了。 她在顾穗儿面前是越发恭敬小心,那真是把顾穗儿当眼珠子一样疼着护着,生怕她有个闪失。 不过人但凡混得好了便容易飘起来,这位安嬷嬷也是,渐渐地人前人后说话,就透出来得意之色。 顾穗儿开始时并不知,后来有一次王开顺的过来送时令的菜品,顾穗儿恰好听到王开顺和安嬷嬷说话,整个人一下子感觉不对劲了。 王开顺家的对安嬷嬷恭恭敬敬的,提起自己时,那更是把自己当做多大一个人物来敬着养着。 可是她不是啊,她并不是什么大人物。 如果不是她肚子里有个小蝌蚪,她在这侯府里就什么都不是啊! 她细想这件事,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诸般忐忑,如此纠结了一番后,终于忍不住和安嬷嬷说起自己的心思。 “安嬷嬷,有个事儿,我想和你提提,我不太懂事,也不知道这府里的规矩,如果我说错了什么,你可不要生气。” 安嬷嬷笑呵呵地道:“小夫人,你有什么事你就吩咐下来,但凡我能做的,必然给你做,便是我做不到,这不是还有大夫人那边么?你看那王开顺家的,对咱们这边可是有求必应的!” 然而安嬷嬷越是这么说,顾穗儿心里越是不太舒坦。 她觉得自己没有这么大的架子,更不值得这许多人为自己这么奔忙。 那个在院子里开灶的事,已经闹得好多人知道,有羡慕的,也有感叹萧珩对她好的。 但其实所有人都明白,她只是一个妾而已。 “嬷嬷,我是什么样人你也知道的,原本不过是寻常村女,大字不识一个,论起见识更是丝毫没有,我这样的来到了侯府里,身份低下,不过是区区一个妾室而已。侥幸怀了三少爷的骨血,大家看在我肚子里骨血的面子,这才让我几分而已。” 她就是人家说的母子以为贵,如果没有小蝌蚪,她就什么都不是。 至于安嬷嬷,如果没有自己,断然没有如今的得意。 顾穗儿才开了个头,安嬷嬷就明白她意思了,低头细想了下,忽然后背心一阵泛冷。 其实安嬷嬷在睿定侯府这么些年,本就是人精,世情通透得很,只不过最近太过顺遂又得了众人奉承一时麻痹了而已,如今细想一番,明白过来,自己最近这些日子实在是太过张扬。 再看顾穗儿,清澈的眼眸认真地望着自己,小心翼翼的模样,显然是为了这事儿颇为担忧,当下忙道:“是老奴太过得意竟然忘了本,这是老奴的不是!” 顾穗儿见她这么说,连忙摇头:“嬷嬷,你可不能这么说,你也知道我什么都不懂,我来到这府里,凡事都是靠着你的,什么都要你的指点。只不过这事儿,我终究不安罢了。” 安嬷嬷却已经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须知这人哪,便是再聪明,失意时候能够保持本心,不难,最怕的就是得意时。这人一旦得意了,忘记本分,或嚣张跋扈,或者得意张扬,那都是有的,这种往往自己还不觉得,但是落在别人眼里,凭空落个笑话罢了。 她在感悟之后,再看顾穗儿,不免越发喜爱了。 “老奴在侯府多年,修炼得一把年纪,自以为早已经看透了人情,只是终究犯了一个错。夫人虽然不懂这府里的门道,却好在心思纯真!” 心思单纯的,大智若愚,倒是能看透聪明人最容易犯错的这关键处。 顾穗儿哪里懂得这什么道道的,只不过她总觉得自己比起那两位少奶奶,还有那萧槿萧栩,自然是远远不如的。 如今却被人如此优待,心中下意识地不安罢了。 此时听安嬷嬷这么说,总算松了口气。 自此之后,安嬷嬷倒是对自己伺候的这位小夫人刮目相看。以前虽然也是好生伺候着,但到底认为这是个乡下来的傻姑娘,凡事需要提点,那好生伺候里多少有些怜悯,怜悯之外,也是想为自己捞些好处。 而如今呢,这怜悯却慢慢地变为了钦佩和感慨。 毕竟人这一辈子还很长,她陪着顾穗儿走的路还很长,这才到哪儿啊! 安嬷嬷便小心看管底下丫鬟仆妇,做事低调,炉灶之事也是小心使用,不敢对外提起,面对那王开顺家的,更是言语敬重,不敢有什么慢待。 顾穗儿见了,总算是自在些了。 她是凡事小心翼翼不肯出风头的,只想着安稳过日子。 舒了这一口气,转眼已经是八月十四了。 这睿定侯府里处处张灯结彩,准备着第二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夜,是要阖府上下一起赏月的。 听说这赏月的时候还有猜灯谜射覆之类的游戏,顾穗儿哪里懂得这些,少不得临时抱佛脚,请来了陆青怡过来教教自己。 陆青怡最近住在侯府里,倒是和顾穗儿走动比较多,两个人慢慢地性情相投,比起其他人来关系要更好。 “你其实聪明得很,以前不会只是没学罢了,如今稍微提点下,马上全都通了。” 陆青怡笑着这么说。 她确实觉得顾穗儿是个聪明人儿,自己念给她的诗集,她便是有些字不认识,却也硬生生地记下来了。 “也难为你,跟着三哥那样冷清的人,竟然还能学会识字。” 依她看,这位三表哥哪里像是能教人东西的样子,什么打打杀杀的诗词用来教小嫂嫂这样温柔娇怯的女儿家,可真真是有眼不识珠。 “没办法,他让我背那些,少不得努力背下来。” “小嫂嫂,你这性子也忒好了!” 这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得安嬷嬷进来道:“刚外面传来消息,说是三爷进二门了。” 陆青怡一听,忙道:“那我先回去了,赶明儿咱两在说话。” 顾穗儿起身送客,站在院门外看着陆青怡离开,捧着肚子刚想着要进院,就见萧珩从那边廊下走来。 他今日穿着一身紫袍,华贵无双,清冷的眉眼更添了几分高不可攀的气势。 如果是之前,顾穗儿是连看都不敢看一眼这等人物的。 不过现在,她腼腆地笑了下,站在那里,等着他过来。 萧珩今日回到听竹苑中,一抬眼间,便见女子如隔户杨柳,弱袅袅立在画廊前。 她本就生得稚嫩娇小,弱骨纤形,如今挺着和那纤细身段颇不相称的肚子,又披了一个厚实的织锦大披,让人乍看之下心生不忍,也心生愧疚。 当下住脚,细细凝她。 望着这样的她,他就格外清醒地记得,他是怎么让她怀上自己骨血的。 世间阴阳敦伦竟是如此奇妙,不过是那么一夜而已。 他的目光太过异样,以至于顾穗儿有些不懂了,微微低头,柔声问道:“三爷,怎么了?” 萧珩敛目,想起了自己早早回来的目的。 “有个东西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有红包,发100,么么哒。 感谢斐木,鱼鱼,熊熊,青鸟,zy的地雷(大家可以开萌萌动物园了^_^) 25、第 25 章 顾穗儿听到这话, 倒是有些意外:“什么?” 萧珩却没答话, 牵起她的手进去书房。 顾穗儿心里疑惑, 便没言语, 听话地随着萧珩进了屋。 奈何进屋后,也没见萧珩取出什么东西,反而是取出来一叠子字帖,指着那些字让她认。 顾穗儿没想到他又要考自己, 一头雾水又觉忐忑不安, 小心翼翼地念出那些字。 萧珩一言不发,让她认了一个字又是一个字的。 认到其中一个字的时候, 顾穗儿愣了下, 好像没见过, 当下犹豫了下,道:“井?” 萧珩抬眼,目光淡淡的。 顾穗儿顿时意识到自己错了, 可是她真不认识这个字啊, 这个字念什么呢? 顾穗儿搜肠刮肚, 奈何就是想不出来, 在萧珩的注视下, 简直是要额头冒汗了。 “是耕。”萧珩终于放她一马, 告诉了她答案。 顾穗儿听闻,忙道:“嗯,是耕……耕。” 她仿佛背着一大麻袋的粮食终于能放在地上了,长松了口气, 同时努力地想把眼前的这个“耕”给记住。 萧珩在说完之后,收起了那些字帖。 顾穗儿见此总算彻底放心,知道这是逃过一劫,不用再被考认字了。 其实认字她还是很喜欢的,就是萧珩考她认字,总觉得害怕,怕一个字不认识被他那样看着。 这时候,安嬷嬷带着丫鬟捧了茶水糕点进来了,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案几上。 萧珩问道:“饿了吗?” 顾穗儿怕他再想出什么法子考自己,忙点头:“嗯,饿了。” 萧珩:“那先吃点。” 也是两个人开始吃东西。 顾穗儿故意吃得很慢,一小口一小口的吃。 她是想拖延时间。 一边吃着,一边想,不知道萧珩到底是带回来什么了,难道是一大摞的刀光剑影什么的诗句,还是很多很多字帖? 她偷偷地抬眼瞅了他一眼,却见他正好也看自己,那眸光依然如同深潭,但是顾穗儿还是感觉他这是等着自己呢。 顾穗儿暗自琢磨开了,他什么意思,等着自己吃完了要干嘛? “吃饱了吗?” 萧珩根本没吃,他只是坐在那里看顾穗儿吃。 就是那目光,让顾穗儿越吃越不安。 她抿抿唇,舔下嘴唇上沾的糕点屑,心虚但是坚定地道:“还没吃饱,我还饿。” “嗯。” 他没说什么,随手拿起了旁边的一本书,翻开来看着。 顾穗儿更加缓慢地吃着糕点,心里却是想哭。 她总觉得他就像一头悠闲的豹子,正晒着太阳等着猎物吃饱了后开始下手。 顾穗儿眼巴巴地瞅着萧珩,手里拿着糕点,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萧珩这时候突然抬起头:“吃饱了?” 顾穗儿想硬着头皮说自己还想吃,可实在是吃撑了,肚子里的小蝌蚪都开始兴奋地踢腾起来了。 她如果说还想吃,太假,连自己都不信。 就在这时候,小蝌蚪又狠狠地踢了她一脚。 “哎哟!”她捂住了肚子。 而就在捂住肚子的时候,她终于有了主意。 “疼……好疼。”她捧着大肚子,可怜兮兮。 “怎么了?”萧珩一步上前,扶住了她。 “肚子……”她指着肚子:“我不舒服……” 萧珩扶着她的腰,将手放在肚子上,果然见肚子里那胎儿在里面动荡不安,仿佛巨浪掀起海面,肚皮可以说是波涛汹涌。 “安嬷嬷,出去告诉江铮,速请大夫!”萧珩沉声命道。 啊…… 顾穗儿可没想到这一茬。 她对自己的小蝌蚪可是再了解不过,知道自己如果吃了甜食糕点,或者吃了太过香浓的吃食,小蝌蚪就会翻江倒海地踢腾起来,她早就知道小蝌蚪这秉性的了。 但是萧珩显然不懂,萧珩真以为她的小蝌蚪出什么事了呢。 “别……还是不要了。”顾穗儿连忙阻止:“我忍一忍就好,可能过一会就没事了。” 然而她的阻止萧珩仿佛全然没听到。 他竟然直接打横抱起了她。 她吓了一跳,拽住了他的衣襟。 她肚子里的小蝌蚪在这种骤然姿势的变化中,好像也吓了一跳,竟然安静了下。 萧珩抱着她,出了书房,来到了他的寝房,走到了榻前,将她平放在榻上。 顾穗儿躺在那里后,用胳膊撑着就要翻身。 “别动。”他按住她的肩膀,低声道。 “我得侧躺着。”事已至此,顾穗儿知道自己做什么都没用了,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萧珩拧眉望着她。 她只好低声解释说:“肚子大,平躺压着,喘不过气来。” 萧珩这才知道,忙起身帮着她翻身成了侧躺。 面朝外。 萧珩半蹲半坐在床前,伸手去摸她的肚子,又用手搭在她的脉搏上。 这时候安嬷嬷已经出去通知了江铮,又让丫鬟送来了温水。 萧珩接过来,就要喂给顾穗儿。 顾穗儿不自在,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萧珩伺候。 不过抬眼看看他,见他黑着个脸,当下也不敢说什么,只好接受他的服侍,就着他的手轻轻喝了几口。 萧珩看她喝水跟小鸟一样,就是浅浅地几口口,便开口道:“多喝点。” “……好。” 没办法,本来已经有些撑着的顾穗儿,只能再多喝几口了。 萧珩见此,想起她刚才仿佛很爱吃那些糕点,又问:“还要吃点吗?” 顾穗儿哪里还能吃下,赶紧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萧珩低头间,看她一脸乖顺,努力摇头的样子,有些傻气,又觉憨态可掬。偏此时看她嘴唇上沾着一些糕屑,他就想起之前她低头舔嘴唇的样子了。 薄薄粉粉闪着水光的小舌尖。 他当时勉强忍住,只能坐一旁拿起书来看。 但是现在,近在咫尺,却有些忍不住了。 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低下头去,将唇放在了那一点点糕点碎屑上,然后轻轻卷入自己口中。 甜甜淡淡的,这是她的滋味儿。 怀里的女人好像吓到了,一动不动。 他抬起身子,重新坐起来,转头望向窗外。 顾穗儿躺在那里,确实是有些惊到了,她没想到他竟然用舌头舔走了自己嘴角的什么东西。 那舌头热烫热烫的。 她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比如安嬷嬷说的亲嘴儿,比如自己曾经以为如果亲嘴儿自己必然会被他冰到,又比如他那么高自己够不着怎么办。 事到临头,她才发现自己好像想多了。 不过……抬眼偷偷地瞅他,他卷了那一下,就看窗户外头,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了。 不喜欢?觉得味道不好? 顾穗儿望着萧珩挺直的背影,开始胡思乱想。 就在这时候,诸葛大夫呼哧呼哧喘着气来了。 萧珩连忙让开,留大夫给顾穗儿诊脉。 诸葛大夫诊脉半晌,最后发现没什么事,只是又说起了如今怀孕血气不足,需要多补多吃。 萧珩:“要不要再开几副补药?” 诸葛大夫赶紧摇头;“不用,就多吃饭,多吃温补之物,燕窝,猪肝,牛肉,大枣,诸如此类补血益气之物。” 萧珩拜大夫,感谢:“谢诸葛大夫。” 诸葛大夫对萧珩颇为恭敬:“三爷客气了。” 一时萧珩去送诸葛大夫了,顾穗儿独自躺在榻上。 她这辈子没做过这么欺心的事,刚才诸葛大夫给她诊脉,真是额头都要冒汗了,生怕诸葛大夫把她给识破了。 幸亏没有。 松了口气后,她躺在那里打量着萧珩的这房间。 这是她第一次进到萧珩的寝房中,本以为他那么尊贵的人儿,寝房里摆设也应该十分华贵,可是如今看,都是简洁得很。 床铺上的被褥帐幔简洁得没有任何花纹和花边,颜色也是清一色的靛蓝色,桌子里简单地摆着暗红色桌椅,除了东边墙上挂着的几幅字画,可以说这屋里就没什么多余摆设了。 不过想想也是,他那个人,冷清清的像冰块一样,屋子里缺点人气也倒是正常。 正胡思乱想着,萧珩推门进来了。 四目相对,她轻轻咬唇,小心翼翼。 还是怕他拆穿了她的小心思。 萧珩面色严肃地走到她跟前:“我已经让安嬷嬷安排下去,给你制定一个补血益气的膳食菜谱,一日三餐,外加两次茶点,全都按照菜谱来。诸葛大夫说了,你身子本就先天虚弱,之后一直未曾好生补养,如今怀着身子,气血不足,需要好生调理。” 顾穗儿微微松了口气,点头,轻声嗯了下:“是,三爷。” 萧珩看她躺在榻上乖巧点头的模样,随着那动作,一头青丝柔顺地动作,还有那一抹红艳艳的小嘴儿也跟着抿成一条线。 她真得是一个小东西,让人想捧起来,掬在怀里,轻轻揉搓。 “你喜欢吃什么,可以说,便是厨房不会做的,可以让御膳房的人调过来做。” “不用……我什么都爱吃,不用那么麻烦。” 看萧珩那意思,为了她一口吃的,是不惜惊动御膳房的。 御膳房是什么地方,那是给皇帝做饭的地方吧。 顾穗儿不太懂,怎么御膳房会听萧珩的话,不过她也没问,而是再次强调说:“咱们府里的饭食就极好了。” 萧珩却问道:“糕点很好吃吗?” 顾穗儿见他突然问起这个,便想起了自己嘴角的那点碎屑,想起他那火烫的唇卷过自己嘴角后留下的那种火辣辣。 他怎么忽然问这个……是觉得不好吃? 顾穗儿挣扎了下,像蚊子哼哼一样说:“也不是……也不是特别喜欢。” 萧珩颔首,没再说话。 这下子让顾穗儿忐忑了。 他什么意思?觉得不喜欢? 也许是顾穗儿纠结犹豫的小样子被萧珩看在眼里了,他突然问道:“怎么了?” 顾穗儿原本是不想问了的,这时候终于鼓起了勇气。 “三爷,你觉得那个味道不好啊?” “哪个?” 顾穗儿有些说不出口,便用手指了指自己嘴角处:“糕点……” 萧珩听此言,挑眉,定定地盯着顾穗儿的唇角。 那个他曾经用唇滑过的地方。 “挺好吃。”萧珩哑声道。 “喔。”顾穗儿低头。 不知为何,她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低着头想了想,她终于憋出一句:“我也觉得挺好吃。” 声音细细软软的,这让萧珩想起了唇舌滑过时的滋味。 眼神转深,他哑声道:“对了,有个东西要给你。” 顾穗儿仰脸:“嗯?” 记得他刚回来的时候,就说有个东西,怎么一直没听他提起,还以为忘记了呢。 这时候,只见萧珩从袖中取出来一物。 顾穗儿看时,只见这好像是一封信函,外面牛皮纸。 萧珩递给了顾穗儿:“你家里的。” 顾穗儿不明白:“什么?” 萧珩挑眉,眼神轻淡:“你家里寄来的信。” 顾穗儿惊讶得小嘴儿都成了圆形:“啊?”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他们到底在讨论糕点还是亲嘴的问题orz 另,上一章我自己看了看,部分地方不满意,已经小修了下。 上一章红包和本章的一起发,欢迎领红包。 26、第 26 章 第26章家书 顾穗儿惊讶得小嘴儿都成了圆形:“啊?” 萧珩将那信拿在顾穗儿面前。 顾穗儿犹豫了下, 接过来, 抬头看看萧珩, 确认无疑, 才懵懵地拆开。 牛皮纸并不好撕开,她的手甚至还抖了下。 拆开后,里面是白纸黑字,摊平了。 上面第一行是:“吾女穗儿, 见字如面。” 这几个字, 顾穗儿恰好都认识的。 她看到后,眼里顿时泛热。 仰起脸, 不敢相信地望着那面目清冷的男人:“这是, 这是我爹娘给我寄来的信吗?” “是。” 轻而哑的一个字飘落面前, 顾穗儿盯着那上面的字迹,拼命咬牙才忍住眼里的湿热。 爹娘根本不识字的,她知道这一定是爹娘托人写的, 可是即使如此, 她看着那些字迹, 依然亲切得很, 就好像在那字里行间看到了爹娘说话的样子。 “你先看, 我出去了。” 萧珩凝视着她眼眸里盈盈水光, 淡声这么道,之后转身离去。 出去的时候还替她关上了门。 顾穗儿颤抖的手捧着那封信,半靠在榻上,一边抹眼泪一边看信。 用语半文不白的, 应该是爹娘说话,旁边代笔先生帮着写的,是以虽然有些地方过于文言,但依稀能辩出爹娘的语气。 他们先是问了穗儿现在怎么样,在侯爷家里过得好不好,天冷了有新衣裳了吗,过中秋节做月饼了吗,炸果子了吗,又问穗儿在那里受气吗,别人欺负了吗? 问了一些后,便说起家里的情境,说今年家里庄稼丰收,足足够吃的;说之前侯爷公子留下的那些彩礼,他们都给收着,没敢动,怕万一这婚事有个什么不好,人家又来要彩礼拿不出。 说了一番后,却是语气一转,说没想到侯爷公子竟然派了人来,给家里买了一头毛驴,还给在院子里搭建了驴棚。 对于这头驴,她爹娘自然是高兴“可以帮着干庄稼活,也可以赶个路车去城里看穗儿。侯爷公子派来的人还说了,等我们农忙过去了,就可以带着我们去城里看你。” 还说起顾宝儿,说“侯爷家公子真是好人,派人来给宝儿找了一个活儿,是在县里镖局学武艺,管吃管住,每个月不但不要钱,竟然还发半吊钱”。 又说起二老的情况“本来天凉了,你娘腰腿疼犯了,夜里疼,也想你,总是偷偷哭,不过侯爷公子派来的人,找了个老大夫,给你娘开了好几服药,还贴了膏药,现在你娘腰腿好多了。”。 最后,再次说起打算家里忙完这一阵就过去城里来看顾穗儿的事。 顾穗儿就这么看着那家书,看几眼,想想爹娘弟弟,抹一把眼泪,再看几眼,再想想,又忍不住抿唇笑。 临到最后,她也不哭了,也不笑了,人乏了,搂着那封信睡过去了。 ************************ 怀着身子容易困倦,经常不知不觉就这么睡过去,顾穗儿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肚子里沉甸甸的,头也觉得沉,口中有些渴,她勉力爬起来。 刚起身,安嬷嬷探头探脑地进来,看她醒过来了,忙招手丫鬟一起进来,帮她洗了脸,又端来了汤水给她喝。 “侯爷特意吩咐底下熬的鸡汤,是好几年的老母鸡,熬了几个时辰了,整只鸡就熬出这一碗汤来,小夫人快趁热喝。” 顾穗儿捧过鸡汤来喝,口中道:“劳烦安嬷嬷了。” 安嬷嬷满眼慈爱地看着顾穗儿喝鸡汤:“小夫人哪,你不知道,刚才咱们三爷出去,把我叫过去,又问了问你的起居,那真是为你操心。小夫人得三爷宠爱,是个有福气的,咱们大家伙都跟着沾光。” 说起萧珩,顾穗儿顿时再次想起了自己的家书,连忙从枕头底下拿出来,捧在手里,翻来覆去摩挲着看。 想起萧珩刚回来时,他就说有个东西要给她,想必竟然是这个了。 只是他既然拿了自己的家书,怎么不早点给自己,竟然好一番折腾,又是考她识字,又是要让她吃东西,又是这个那个,可把人累得不轻,绕了一大圈,最后才拿出来。 这人也忒坏了吧。 不过想起家书中爹娘的话,心里又满是感激,家里光景看来是好了许多,都是他帮衬了。 正想着,就见门开了,萧珩进来了。 他是穿着长袍戴着玉冠的贵公子,面上总是清清冷冷的,如果是在几个月前,她看到这样的公子都会觉得和自己隔着山与海的距离。 是会卑微地低下头等着那贵公子走过去,才敢继续做事的。 就在刚刚,她甚至想起了当初客栈里,那天她其实是看到过他的。 骑着黑马,穿着紫色锦衣,上等的绸缎料子和那锃光发亮的马鬃相映成辉,俊美的公子高高地骑在马上,浑然一体的暗色让她觉得神秘又高贵。 她当时在洒扫,应该是扫过一眼,心里惊讶了下,之后便低下头忙自己的事了。 她不会像包姑一样特意去注意这样的贵公子,也不会痴心妄想这样的上等人会看中自己,她觉得人家就是人家,是天上的人物,和自己不是一种人。 当时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斜靠在这个男人的榻上,看着这个男人开门向自己走来。 颀长的身形,举手投足间都是贵气,神情总是清清淡淡的,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似的。 不过顾穗儿却知道,他对自己是极好的。 他特特地教自己识字,让自己能读懂家书,也特特地派人去扶持提拔自己爹娘弟弟,知道自己爹娘不用那些彩礼,就给驴子,就给建棚子,又给弟弟找了一份好差事,学点武艺傍身。 他走近了,她微低下头。 “信看过了?”声音低冷。 “嗯。”软软乖乖的。 半晌无言,最后萧珩终于开口,却是道: “字都认识吗?” “……”顾穗儿咬唇,忍着:“都认识。” “以后多认字。”他淡声道。 顾穗儿这下子终于有些受不了了。 她就是性子再软脾气再好,也有些受不了了。 她爹娘的家书啊,这么大的事,他竟然四平八稳地留到最后才拿出来。 她看了爹娘的家书,心里不知道多少想法,感动的惆怅的思念的,各种情绪就好像涨起来的河水一样冲撞着胸口。 她以为他会问问她,会和她说说。 结果呢,他竟然只关心她识不识字。 微微抿唇,她别过脸去,平生第一次,没搭理他。 萧珩一顿,看她小嘴儿微微嘟着,把脑袋别过去的样子,倒像是有些赌气。 “嗯?”他挑眉,口中低哑地发出一个单音的疑问。 “三爷,我能问你个事儿吗?”顾穗儿瞅着那靛青色纯色被褥,低声问道。 “说。”他素来是惜字如金的,依然只有一个字。 “刚才……你怎么不早点给我爹娘的信啊?”顾穗儿嘟哝着小声问,细致好看的小眉头微微皱着。 萧珩显然是没想到她竟然问这个,倒是微怔了下。 顾穗儿得了理,竟然在这一刻福至心灵,低哼一声,然后越发撇过脸去。 不看他。 …… 沉默。 风吹竹叶簌簌声响,声声传入耳中,屋外的丫鬟们恭敬而沉默地伺立着,等候着随时的传唤。 顾穗儿坚持着别过脸不看他,即使脖子已经有些不舒服了,她依然努力地保持着那个姿势。 安嬷嬷教了她很多,但是并没有教她这个。 可她偏偏就是突然感觉到,她得小小耍一下娇。 下意识地觉得,他应该不会生气的吧…… 不过,她要不还是算了吧?他帮了自己好多呢…… 当外面的沙沙声响在顾穗儿的耳中变得越来越清晰的时候,当她以为自己等不到他低头的那一刻时,终于听到了他低哑清冷的声音。 “我是想让你学会认字,自己读家书。” 作者有话要说:  直男就是欠调那个教~哼~ 抱歉今天更新晚了,这一章有点短,晚上再补一更。 以后争取每天早上10点更新。下个月规律双更。 前面两张的红包发了。 27、第 27 章 第26章同睡 “我是想让你学会认字, 自己读家书。” 声音一点不暖, 也没有觉得自己有问题要认错的样子, 不过顾穗儿听到后, 心都要化开了。 她想努力继续嘟嘴儿不高兴,可是又忍不住抿嘴儿想笑,两片片唇儿颤啊颤的,挣扎半天最后终于放弃了。 她抬眼瞥他, 低声嘟哝着抱怨道:“耽搁了好久。” 萧珩望着她, 总是清冷犹如寒潭的眼眸此时沉静如水,薄唇微微抿起。 明明依然是那个举世无双的冷面贵公子, 不过顾穗儿却觉得, 他好像有点无辜。 没来由地, 她就是这么觉得。 突然就想起他非要教自己背诗,背的都是那打打杀杀,便忍不住抿唇笑。 “嗯?”男人低头看着她笑, 笑得柳叶眉弯起, 笑得眸中仿佛有万千星星在闪动, 于是忍不住出声问。 他问话, 和别人不同, 这个惜墨如金的男人他仿佛从喉咙里发出一点“嗯”的声音, 像是熟睡之后不经意的一个呓语。 低哑浑浊,沉厚震颤,划过顾穗儿心口,擦过心尖儿最柔软的地方。 顾穗儿脸上隐隐发烫, 像有个暖手炉贴在脸蛋上。 “谢谢三爷。”她低声道:“我爹娘来信说了,三爷派人过去对他们好生照料,如今我娘的腰腿疼好多了,家里有了驴,我弟弟也在县里学点武艺,还能有工钱领。” 她抬眼,看他,目光充满感激:“三爷都没说过这些,如果不是我爹娘给我来信,我还不知道呢。” 这些日子,偶尔间想起父母,怎么可能不担心。只是当初是在那么凄凉和无奈的情境下告别父母,如今能有这般好日子过就该知足,又怎么敢奢求其他。 在这深宅大院中,她卑微低下,便是怀着身孕,也不敢有丝毫放肆,平时处处谨慎,不敢麻烦别人的。 只是没想到,在自己不知的时候,他已经为自己做了这么多。 “你能安心就好。至于你爹娘那边,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言语总是极少,说这句,算是解释,也算是安慰。 “是,接到爹娘的心,我总算安心了,也能睡个安稳觉。” 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中秋节,这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她捧着这封信,明日个心里也能好受。 “过一些日子,可以把他们接过来一趟。” 萧珩却又突然说道。 “真的?” 他清清淡淡的一句话,于她来说却是巨石入水,心跳澎湃,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等他们农忙过去吧。” “谢三爷。” 顾穗儿听他这话,竟是真的,当下心中欢快雀跃,满眼欢喜,连语音都轻快起来,撑着身子就要起来给他福一福。 他伸手,按住了她的肩头:“不要起来,躺下。” 顾穗儿此时真是万事顺心,只觉得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儿了,当下使劲地点头再点头:“嗯,谢谢三爷!三爷真好!” 萧珩定定地望着她的笑颜。 她笑起来澄澈单纯,眼里装着遂了心的幸福感,神情间甚至透出孩子气。 想想,她也只有十五岁而已,十五岁的姑娘在乡下,世事不知,或许只知道求着爹娘买个新裙子,或者看一眼哪家儿郎长得俊俏。 抬起手来,轻轻摸了摸她弯起的嘴角:“明天中秋,用晚膳后,今晚早点歇息。” 顾穗儿点头:“嗯嗯。” 现在萧珩说什么就是什么,萧珩就算说太阳是黑的她也觉得那一定是的。 安嬷嬷再次探头探脑,看屋子里两人情境,见并没什么事,便说要准备晚膳了,又问起在哪里摆。 萧珩淡声道:“就在这屋吧。” 安嬷嬷得了命令,连忙带着丫鬟们进来,在屋内摆了饭桌,放开各样饭食。 这饭桌是萧珩屋里用的,比顾穗儿的大一些,又因萧珩房间也大,摆得开,两个人坐在那里吃饭倒是宽裕。 饭菜是自己院子里的厨娘做的,每一样菜都是专门为了顾穗儿口味而做,用料好,做得也精心,自然比起大厨房里那种大锅菜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顾穗儿如今月份大了,小胎儿正在长个子,需要滋养的,她饭量比以前就大一些了。 这饭菜对口,她忍不住就把第一小碗米饭吃光了。旁边伺候的安嬷嬷见她吃完了,便要重新给她盛一碗。 她抬头看,便见萧珩也在看自己。 愣了下,低头,只见萧珩的米饭还没有吃完。 她脸上微微红了,没言语,这时候安嬷嬷给她送上了新的一小碗米饭,她闷不吭声地接在手里。 这次她慢条斯理地吃,边吃边瞅着萧珩那边。 只见他吃完了,优雅地拿起巾帕擦擦嘴,并没有要再盛一碗的样子。 她有点失落和难过。 心想怎么自己竟然比他吃得还多? 这时候,萧珩擦好了手,恰好看过来。 猝不及防,她的小小失落清晰地落入他的眼中。 他好像微怔了下,之后淡声道:“大夫说,怀着身子本来就该比寻常人多吃。” 顾穗儿点头,用力地点头:“嗯,是,大夫是这么说的。我之前吃一碗就够了。” 萧珩:“一碗太少了,你饭量太小,身子也弱,应该多吃一些。” 顾穗儿心里好受多了:“我在家时吃得少,如今已经吃得多了,这里的米饭真好吃。” 萧珩挑眉,问道:“比你以前在家时的味道好?” 他没有说的是,这米饭其实是来自遥远东北之地江宁的响水贡米,自然不是一般白米能比的。 顾穗儿咬唇,犹豫了下,道:“是比家里的米饭好吃多了。” 说完这句,脸上就红了下。 她说谎了。 在家时,哪里吃过这种白白的米饭啊,这辈子来侯府前就吃过一次,还是在客栈里那天过节,锅里有些剩下的,客栈老板娘好心,给他们每个人都分了一点。 然而萧珩却没想到这一层:“喜欢吃就多吃点。” 顾穗儿扯了这么一个慌头,心虚,只好闷头继续吃饭。 旁边的萧珩轻轻却取过一盘虾来,伸手剥虾。 剥出来白嫩的虾肉后,他放到了她碗里。 当那修长的手指往自己碗里放虾肉时,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他没多说,拿起另一个来继续剥。 手指灵巧。 面上却是一贯的清冷和沉默。 可是她忽然觉得他这个样子很暖。 低下头,尝了一口虾肉,劲道弹滑。 虾其实她是吃过的,山里的溪水可以捉到,只不过没这个大罢了。 可是有人剥好了虾给她吃,这是第一次的。 ******************************** 吃过晚膳,萧珩又扶着顾穗儿在院子里走了一圈。 她肚子越发大了,诸葛大夫特意说过让她多走动,说要不然生的时候不好生。萧珩也听到了这话的,所以每每记起都会扶着她一起走走。 他本来步子大的,如今陪着她,只能是迈过一步,停顿下再迈一步。 这时候江铮过来了,好像是有事儿要禀报,欲言又止的样子。 萧珩见了,便让顾穗儿先回房去:“早点歇息。” 顾穗儿恭敬地道:“是,三爷,那我先歇了。” 她这一说,他眼神有点异样,看着她:“好。” 安嬷嬷过来,扶着大腹便便的顾穗儿回屋去,萧珩回过头看江铮,结果见江铮的目光正扫向他身后。 转身再看了一眼,身后的方向是顾穗儿。 他挑眉,眼神轻淡地望着江铮。 江铮陡然间发现萧珩在看他,猝然脸红,忙收回视线:“三爷,冯九那里有消息了。” 之前萧珩去丹东是要处理一件贪墨案,这桩案子算是大获全胜,不过有一个关键人物却没能活捉,如今萧珩的属下还在追捕这个关键人物。 听得此言,萧珩道:“进屋说吧。” 江铮忙跟着萧珩进去书房,低头行走间,不由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 身为龙骑卫统领,萧珩不需要像自己兄长一样每日上朝,他的时间是比较自由散漫的,有事进宫见皇上,没事便在家随意闲着,也无人管束。 毕竟龙骑卫统领,能管他的也就是皇帝了。 萧珩坐在自己书房里,听着江铮详细的汇报,听完后,半晌没说话。 江铮小心翼翼地立在一旁,总觉得今天的三爷脸色有点不对劲。 好像比平时黑。 萧珩就这么黑脸黑了足足一盏茶功夫,最后终于问道:“江铮,当初你去接她的事,再给我说一遍。” 啊? 她,她是谁,自然特指的那一位小夫人。 江铮跟在萧珩身边这么多年,就没见萧珩提起一个人提得如此隐晦含蓄又直白。 江铮头大,后背发凉,他再次刻板而详细地把那次去接小夫人的事说了一遍,具体到在哪天在哪家客栈歇息,以及小夫人都吃了什么,全都说一遍。 说完后,萧珩也不言语,就那么静默地坐着。 谁也不知道这位主儿在想什么,猜不透。 谁也不敢去问这位主儿在想什么,没那胆子。 就在江铮站得后背都要湿了的时候,萧珩终于道:“先下去吧。” 江铮:“是!” 萧珩想起什么,又道:“最近让胡铁再带两个人值守在院外,你先全力调查丹东这件事。” 江铮一愣,之后果断地道:“是!” 目送着江铮离开,过了片刻,萧珩先去洗漱,之后准备回屋睡觉。 可是进了屋后,里面黑冷黑冷的。 他望向榻上,榻上空落落的,并没有任何的温度,更不要说有那个软软香香的娇人儿。 兀自站在那里,立了好半晌,他才慢慢地走向自己的床,翻身躺上去。 这冷清被褥上好像还有她的味道,淡淡的乳香,有一丝丝甜。 他并不爱甜香,也不爱乳香,可是现在却开始喜欢这种香味儿了。 一时又想起了白日的糕点碎屑,从她唇边卷走的那点碎屑。 闭上眼睛,他准备睡觉。 可偏就在此时,秋风起来了,竹叶簌簌。 有一种寂寞,是长夜难耐,一个人望着帐幔顶子默听着秋叶的寂寞。 他骤然翻身坐起,下榻,穿屐,然后推门出去。 夜色清冷,他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迈向了顾穗儿的房间。 此时安嬷嬷好像还收拾妥当,端着空了的托盘从里面走出来,迎面就见萧珩到了门跟前,唬了一跳,差点叫出来。 “睡了吗?”他拧眉,神情有些不耐。 “睡了,睡了……”安嬷嬷从未见过自家少爷这么烦躁的样子,吓得不行,苍白着脸哆嗦着回话,说完又想起来了:“刚躺下,还没睡呢,三爷你有事?” 然而萧珩根本没回答她的问题,直接推门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伦家说的早点睡觉,是一起睡一起睡!!结果穗儿就这么跑了……跑了……太坏了! ps,一直觉得下午更文的时候好像忘记了什么,想了一晚上,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是看到很多霸王票,想感谢下热情的小可爱们,我竟然忘记了…… 感谢白骨精,zy,小小,点心兒,巴旦木,28700302,一浅.,刘婷,白藕,巧克力酱酱酱,柠檬大樱桃,紫青音的地雷,爱你们。 28、第 28 章 第28章中秋节 顾穗儿已经躺下了, 她正侧躺在那里回想着那信里说的。 信已经看了两三遍了, 都快记住里面的话了。 心里想着爹娘现在的日子, 再想想弟弟在县里学武艺的事儿, 越想越喜欢。 正想着,就听到外面安嬷嬷在和人说话的声音,她只以为是丫鬟们,便吩咐安嬷嬷道:“安嬷嬷, 天也不早了, 让她们几个都早点歇着去,有什么事儿明天再做也一样。” 她一向是不忍心使唤那些丫鬟的, 总觉得她们也不容易, 便每每让安嬷嬷对那些丫鬟宽容一些。 谁知道这话说完, 门被推开了。 她有些纳罕,知道这侯府里的人都是很守规矩的,自己要歇下的时候, 无论是安嬷嬷还是丫鬟都不会随意推门进来的。 抬眼看过去, 一看, 顿时怔了下。 “三, 三爷……” 他怎么过来了。 萧珩却一言不发地走到跟前来, 望着榻上侧躺着的女人。 屋外凉寒, 他记得大夫说过她不宜沾凉,所以止步榻前,等待那身上寒气散去。 顾穗儿哪能安心躺着,就要爬起来:“三爷, 你,你怎么了?是有事吗?” 萧珩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别动。” 顾穗儿眨眨眼睛,犹豫下,只能不动了。 朦胧夜色中,她依然侧躺在那里,白净的小脸贴在水红枕套上,因为平躺着的缘故,那脸没有平时看着那么瘦弱,反而是在下巴处略显圆润,看着娇嫩水灵,添了几分娇憨之气。 他不言语,她也就没说什么,只是用乌黑清澈的眸子安静地瞅着他。 这些日子,慢慢开始了解他这个人,知道他是不爱说话的人,能不说就不说。 现在不说,估计是等会再说。 也有可能是他觉得没必要说。 他如果觉得没必要,那她就从旁安静地等着好了。 果然,过了一会后,他不再沉默地站在榻前了。 他竟然开始脱衣裳了。 顾穗儿顿时瞪大眼睛。 在她还没想明白的时候,萧珩已经抬腿上了床。 躺下后,他是贴在她后面的,两只大手从胳膊下方拢过来,轻轻贴靠在她的肚子上。 这个时候,小蝌蚪应该也已经睡了,并不曾动弹。 “三爷……”她低声唤了他一句。 “睡吧。”他竟然将下巴抵在她头发上,低低地这么说。 “嗯……” 紧挨着这么一位,她就算是困,睡意也没有了丝毫。 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那胸膛硬实得很,和她的完全不同。 她突然想起了那一晚。 那一晚,沉重坚硬的身体压下来,她平时第一次感觉到了男人的重量。 想到自己和这个男人身子贴身子,突然间便呼吸无能,说不出的滋味在胸臆间萦绕,痒痒的,酥酥的,麻麻的,那种酥麻犹如雷雨天气里的闪电,脉冲向了身体各处。 她连手指尖都泛麻了。 偏偏男人呼吸的声音就在她耳边,烫人的气息萦绕在耳边,她想逃都无处可逃,只能轻轻咬牙。 “为什么回来睡?”男人低哑模糊的声音突然就响起来。 那声音含糊得仿佛从喉咙深处发出,气息呢喃萦绕耳边,以至于顾穗儿没听清楚。 “什么回来?”她纳罕,不明白了,于是费力地歪头想看他。 身后男人抬起手将她的小脑袋按在枕头上,不让她回头看。 沉默,无言。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窗外的竹叶依稀在响,那就是秋夜的声音。 顾穗儿在等了很久很久后,终于忍不住低声问:“三爷?” 然而男人却抬起手,缓慢地抚过她的肚子。 “睡吧。” “嗯……” 这一夜,顾穗儿在萧珩怀里睡去。 梦里,她梦到了竹叶声响,也梦到了萧珩在耳边低低的喃声。 竹叶沙沙,他的低喃声沙哑动人。 让她想起舌尖滑过自己嘴角的滋味。 ************************ 第二天一早,顾穗儿醒来的时候,萧珩早已经起床了。 用早膳的时候他回来,陪着她一起用的。 因为是八月十五的缘故,早膳比平生丰盛,吃过早膳,萧珩带着她过去老祖宗那边请安。 今天的睿定侯府格外热闹,过节嘛,灯笼都挂起来,等着到了晚上时候点上,整个睿定侯府都是一派喜庆。 老祖宗难得见萧珩过来,好生叮嘱了一番萧珩。 “阿珩,穗儿别看出身不高,其实是个识大体的好孩子,这孩子懂事,真是难得,你要好好待她,可不能欺负了她。” “阿珩,她如今怀着孩子,可得上心,你如果不懂的,就问问你嫂嫂,问问我,或者问问大夫,不可冒失,知道吗?” “这怀着身子的女人也不能受气,你不要一天到晚冷着一张脸,没事多笑笑,让穗儿看了心情也好,对吧?” 就在老祖宗的絮絮叨叨中,萧珩低着头,面上恭敬,却依然是半点笑意都无,神色淡然,偶尔间回一句:“是,老祖宗。” 顾穗儿从旁看着这情境,心想让萧珩笑? 他……会笑吗? 反正她是没见过他笑的。 受训过后,萧珩终于带着顾穗儿走出房来,真好碰上大夫人带着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几个人正在谈家里过节的安排,看样子这中秋过节,家里女人都挺忙的。 一时大夫人看到了萧珩,便道:“阿珩,我正要差人过去你那里,今天过节,你晌午后抽时间去宫里一趟吧。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你带着进去就是。” 萧珩恭声道:“有劳母亲,费心了,只是今日我并没有要进宫面圣。” 大夫人好像有些意外:“怎么不去?” 萧珩没解释什么,淡淡地道:“也没什么事,何必跑一趟。” 大夫人听了,默了片刻,也就没说什么:“也行,不去就不去吧,你白日在家多陪陪穗儿,晚上咱府里晚宴,你记得早点出来。” 萧珩微低头:“是,母亲。” 告别了大夫人,顾穗儿是满心的疑惑。 她不明白大夫人为什么要特意叮嘱萧珩去宫里,更不明白为什么萧珩刚才虽然恭敬,可是脸色那么不好看。 臭臭的脸色呢。 不过她自然没敢问,他那么不爱笑,那么冷的一个人,问了也不会回答。 两人回到了自家院子,刚一进院,顾穗儿就发现不对劲,只见有几个小厮搬着家什来来回回的。 而其中几位,正要把一张大床搬到自己屋里去。 那张大床……好像是萧珩屋里的那个? 萧珩牵着她的手进院,自然感到了她的疑惑,淡声解释说:“你那张床太小。” 可是顾穗儿眨眨眼,她还是不明白,她的床小,然后呢,所以为什么要搬他的床? 于是她乖巧懂事地道:“三爷,床虽然小,但是也够我用的了,那张大的,还是留给三爷用吧。” 萧珩听闻这个,停下脚步,瞥了她一眼,黑眸中好像有不悦的情绪一闪而过。 “我以后睡你那屋。” “喔……” 顾穗儿想起昨晚的事,好像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 他说的那个意思,是她以为的意思吗? 萧珩看她微微拧着小眉头认真思索,神情顿了下,微一个沉默,还是问道:“你不喜欢?” “啊?” 顾穗儿仰起脸,惊讶地看向她,却恰好捕捉到了他墨黑的眼眸中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其实很淡,淡得仿佛晴天里太阳下飘过的一缕云,丝丝缕缕,不细看根本看不到的。 可也许是那双眼睛太过清冷,也许是顾穗儿太关注这个人,以至于哪怕有一点点不同往日的情绪,她都捕捉到了。 他有些不高兴。 他也会不高兴? 萧珩这样一个完美到没有任何瑕疵的人,这样一个几乎需要她仰视的人,竟然会不高兴。 因为什么,因为自己吗? “我,我没有不喜欢!”她睁大眼睛,认真又大声地说。 说出口来,她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冒失,便脸红了,但还是辩解道:“你以后是要和我一起睡我那屋吗?如果是,我没有不喜欢啊!” 可是她说出这话后,他仍然不说话,只是静默地看着她。 她突然有些心慌,仿佛看着夕阳滑落山腰一般,眼睁睁地看着,无可挽回。 当下连忙道:“你,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是我太笨了,我不知道你是那个意思,我以为你是要和我换换屋子……” 可是他好好地怎么会要求和自己换屋子睡呢,自己那个屋子不如他的大,没有道理啊,所以他一定是要搬到自己屋里去睡。 自己怎么这么笨。 她咬唇,自责,有些失落:“我开始没想到,是我太笨了,我真得没有不喜欢。” 她是真得真得没有不喜欢,她说得那么认真那么用力,是她进入睿定侯府来第一次那么大声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萧珩定定地望着这样的一个她,蓦然间,低下头去。 顾穗儿还沉浸在自己做错了事自己领悟错误他的意思,以及想着怎么向他解释的时候,她就这么猛地被他搂住了。 牢牢地搂在怀里,然后那唇不加掩饰无法阻挡地亲上了她的。 “唔……”她惊讶地张大嘴巴,却来不及发出什么声响,就被他的唇堵住了。 火烫的唇儿,从高处俯下,迁就着她的身高,执着而强烈地和她的唇交融研磨。 她开始是根本没反应过来,后来等到自己的脑子逐渐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两只手正无助地攀着他的肩膀,惦着脚尖,仰着脸儿,去够他。 曾经关于亲嘴儿这件事所有的猜想和担忧,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软软的酥酥的。 她变成了一团云,飘浮在他唇畔。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我要发出一百个红包,让一百个红包漂浮在爱留评论的小天使眼前。 这个文等不及可以看看以前的完结文。 《蜜芽的七十年代》是出生宠宠了一辈子反正一切顺遂;《将军家的小娇娘》是细水长流婚后温馨文大架构相遇相爱扶持到老;《半路杀出个侯夫人》是人设特别的女主文,女主是婆婆年纪了一家子儿媳妇女儿都特孝顺:《明天我就要重生了》是奇奇怪怪的文;《叶叶有今萧》是怀孕小常识文; 作者经常有各种脑洞,所以人设各异,可以挑自己喜欢的类型看。 29、第 29 章 第29章中秋夜 晌午过后, 萧珩突然接到一道旨令, 让他进宫。 顾穗儿便想起了大夫人之前说的话, 大夫人也要让萧珩进宫的, 萧珩不去,现在皇上下旨了。 萧珩在接到那道旨令后,倒是没说不去,只是淡声道:“晚上我回来。” 顾穗儿乖巧地点头:“嗯。” 晚上是侯府里的中秋家宴, 听萧槿和陆青怡说, 颇多花样,猜猜灯谜, 玩玩牌, 再写个诗什么的。 这些她都不太会。 如果萧珩在, 她心里会感觉好受许多。 所以听到萧珩这么说,她倒是放心了。 一时萧珩离去了, 萧珩走了后, 顾穗儿兀自坐在窗前, 傻傻地回忆着萧珩亲自己的样子。 她知道, 这就是亲嘴儿的滋味。 怪不得包姑在和客栈家的少爷亲嘴后念念不忘, 怪不得少爷在和别人定亲后她趴在炕上大哭了一场。 她摸了摸嘴唇, 忍不住再次回味着那个滋味。 像火, 又像冰,那是在极寒的山夜里燃烧起来篝火的滋味,用手靠近那熊熊火苗,一边是刺骨寒风, 一边是灼烤的热度。 她让自己的身子无力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想他。 只要想他,她就觉得自己的身子好像要烧了起来,烧成灰烬。 “小夫人,你看这些画挂哪里好?”安嬷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遐想。 她抬起脸来,看过去,只见安嬷嬷手里小心翼翼地提着两幅画。 那好像是之前萧珩屋里画的。 “这……也要搬过来?” 她这一出口,便听到自己声音拧着,软软的,娇娇的,好像整个人化成一滩水后再发出的那种声音。 陡然间,脸红了。 幸好安嬷嬷笑呵呵的,好像全都没注意到:“是啊,之前三爷吩咐过的,说这个也要搬过来,还说他以后就住这屋儿了。” 顾穗儿收敛心神,温声道:“那还是等三爷回来看看挂哪里合适吧。” 安嬷嬷却道:“不用,三爷意思是让你做主。” 说着间,她凑过来,笑得满脸皱纹:“三爷以后这是要和小夫人同房睡,不分开了。” 顾穗儿面上倒是有些窘,之前安嬷嬷教了自己好多,拉小手脱衣裳亲嘴儿的,当时自己听着,并不觉得怎么样,现在真和萧珩亲过了,再见安嬷嬷,倒是许多羞涩,都不敢看安嬷嬷了。 “那就放在东墙上吧,挂那个地方,一进来就能看到,显眼。” “好!那就挂这里吧,三爷也一定喜欢这里。” 一时又有其他小家什安置在屋子里,有些是原本萧珩屋子里的,有些显然是从库房拿出来的。 顾穗儿本不懂该怎么布置这屋子,不过底下丫鬟问,她也就只能仔细看看,再问问安嬷嬷。 忙碌了约莫半个时辰,屋子里全都布置好了。 锦帐换了新的,红艳艳的上等纱料子,被褥也换成了两个人盖的那种大宽锦被,房间里摆了字画,桌上摆了花瓶,百宝阁上随意摆放着一些文墨之物,整间屋子看着清雅温馨,又透着喜气。 顾穗儿正想着,就听安嬷嬷来了一句:“像新人的喜房!” 顾穗儿微愣了下,其实她也觉得像,可是想想又觉得好像不对。 想起昭阳公主之前的话,说萧珩没娶正妻先让小妾怀下孩子,看来自己就是那个不上台面的吧? 至于喜房,应该也是没份的。 这么布置一番也累了,顾穗儿便躺在床上歇了一会,这张床比之前的大,躺上去就舒服多了,总觉得自己可以随便打滚,从东边打到西边。 不过她大着肚子,自然不能滚。 ********************* 萧珩是天快黑时候出来的,回来的时候带了一摞子月饼。 中秋晚宴还没开始,安嬷嬷怕顾穗儿饿,就把月饼切成小块,用小细签插上,给萧珩和顾穗儿吃。 顾穗儿先取了一块,递给了旁边的萧珩。 他自打回来后,就没怎么说话的,如果是以前,自然是怕,现在倒是习惯了,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 “三爷,你尝尝。” 这声音轻而软,是贴身衣物软暖的熨帖感。 萧珩抬眼,望向身旁的顾穗儿。 他之前忍不住亲了她。 亲了后,倒是有许多不自在,恰好皇上召见,他也就去了。 进到宫里,魂不守舍的,连皇上都看出来了。 临走前,皇上赏赐的这月饼,本不想拿,他又不爱这物,不过心念一转,还是带回来了。 温软的小手将月饼递到了自己面前,殷切清澈的眼眸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鬼使神差地,他竟然微微张嘴。 她好像一愣,眼神里有片刻的疑惑,之后明白过来,仿佛红胭脂晕进了水中,那润粉的色泽便在脸上慢慢绽放开来。 “三爷,给。”她抬起手腕儿,将那小块月饼放入了他口中。 月饼滑入他的口中,他就着她的手,吃下。 皇上说,往年的月饼总觉得腻,今年特意让御膳房改了下方子,做出一些不那么甜腻但又好吃的月饼。 也不知道用什么做的,那甜里好像隐约带着一点淡淡的咸味,咸甜相融合,并不会觉得突兀,反而在舌尖成为了一道独特的风味。 今年做得少,皇上就没往下面赏,只是宫里自己吃吃而已。 萧珩取出一小块来,抬手,递到了顾穗儿面前。 顾穗儿原本正打算取月饼继续喂给萧珩呢,如今眨眨眼睛,看着那块递到跟前的月饼,再看看萧珩。 萧珩见她这样,便干脆把月饼味道了她嘴边。 她顺着他的手张大了小嘴儿,吃下。 吃下后,她便笑了,像喝了蜜水一样:“三爷,这宫里的月饼就是不太一样,真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月饼。” 萧珩不置可否,又取了一块喂给她。 顾穗儿连吃了几小块后,有些舍不得了。 这么好吃的月饼自己吃太多了也不好,瞅瞅萧珩,便提议道:“三爷,这个月饼口味和府里的也不一样,等下给老夫人大夫人尝尝吧?” 不过细一想,又说:“还有大姑娘,二姑娘,大少奶奶,二少奶奶……” 她掰着手指头,列出一长串儿的名单。 就差听竹苑外扫地的老仆妇没被她数进去了。 萧珩挑眉:“你没有必要这样。” 顾穗儿不懂:“为什么?” 萧珩修长好看的手指头轻轻捏着那小细竹签,淡淡地道:“没有必要太过委屈自己讨好别人,你不需要,我也不需要。” 顾穗儿茫然地望着他,好像有些不懂。 “可是……”她低声道:“可是我不觉得委屈啊。她们都对我很好,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就想分给她们一起吃啊!” 萧珩看着这样的顾穗儿,他也觉得他有些不懂,不懂这个看似纯净到犹如泉水一般的顾穗儿。 “你自己不是很喜欢吗?”他凝视着她,声音竟然不自觉地轻了起来。 “是啊,我是很喜欢啊!但是喜欢的东西,我不想一个人吃,一个人吃多没意思啊!”她认真地讲述着自己的想法:“我想让大家都尝尝这么好吃的月饼,她们一定都会很高兴的,因为她们可能也没吃过。至于我自己,吃一块和吃很多块,并不会差别很大啊。” 萧珩静默地坐在那里,看她认真的眼睛。 “嗯,你说得有道理。” 他从来没有什么是特别喜欢的,也没什么是特别想要的,更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谁去分享自己喜欢的什么。 所以他并不懂。 现在听了顾穗儿这么说,好像是有些道理。 哪怕依然不太懂,但是她认真解释给他的样子,让他觉得她说得一定是对的。 ********************** 睿定侯府的中秋家宴开始了,这一晚,睿定侯府所有的人都到齐了。 睿定侯爷是一个有着一缕黑须的中年男子,相貌堂堂,颇有威严。 这在以前,顾穗儿见到就怕的,高高在上的大老爷,不能抬眼去看的。 不过现在倒是还好,她因为身孕,被格外体念,和萧槿萧栩一起坐在老太太跟前。 这么威严的一个人在老太太面前竟是说笑连连,各种体贴孝顺话儿,把个老太太哄得笑不拢嘴,连带着旁边的几个女人家也都跟着笑了。 大夫人还在忙着家宴的布置,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则伺候在旁边。 桌子上摆着各样新鲜瓜果,有些顾穗儿见过,有些根本没见过,比如那怪模怪样的螃蟹。 老夫人已经命人将顾穗儿送过来的月饼给切开,给大家伙都尝了口。 实在是这味道和以前的月饼不同,萧槿吃了后,忍不住意外地说:“呀,这竟然是咸的!” 二少奶奶也笑了:“是甜里带着咸味儿,不过真好吃,从来没吃过这个口味的月饼。” 老夫人年纪大了胃口不好,本来不爱吃这些甜腻的了,不过现在听说,也就尝了一口,果然是好吃。 一时让睿定侯爷尝过了,自然跟着夸赞连连。 老夫人见了,忍不住再次夸赞顾穗儿:“穗儿心细,体贴,也孝敬,可真真是个好孩子。不是我说,咱们睿定侯府里这么多太太奶奶姑娘的,你们有一个是一个,都比不过她。” 其他人都噗地笑出来了,纷纷点头:“是,是,我们比不过,谁让我们穗儿有月饼孝顺老祖宗呢!” 顾穗儿倒是不好意思:“我是无知无识的,什么都不懂,哪里敢和诸位姑娘太太的比,其实这都是三爷的一片孝心,我只是帮着送过来,哪里敢揽这么大的功。” 老夫人看她这样,越发疼爱了,忍不住揽住她的肩膀拍了拍:“穗儿,你啊,就是太老实了。阿珩是什么样的,我可是比你知道,他哪在意这点小事,他根本想不起来的,必然是你的心思!” 顾穗儿抿唇轻笑:“我纵然对老夫人有这个孝心,却也凭空变不出来这种味道的月饼。” 大少奶奶听这么说,也随着笑道:“说的是,阿珩嘴上不说,心里对老太太也是孝敬着呢。” 老太太听这话自然是高兴,这中秋佳节的,一家子男男女女这么多人,围在一起,人年纪大了,不就图这个么。 而那睿定侯爷是没见过穗儿的,当下从旁看了,不免有些意外。 之前也派人去查过底细,只听说这女子是个傻的,便多少有些不满。阿珩身份不同,便是一个妾室,也不应该随意,怎么找了个傻的。 可如今一看,虽然一脸单纯,但也算是乖巧柔顺,而且生了难得的面貌,便是宫里都未必找出几个这么标致好看的,也算是勉强能配得上阿珩,于是便认了,想着作为妾室,倒是尚可。 说笑间,丫鬟们上来了桂花酒,睿定侯亲自斟了一杯给老夫人,恭恭敬敬地送到老夫人跟前。 而旁边几个少爷,从大少爷二少爷到萧珩,再到那庶出的四少爷,都齐刷刷地站立了,一起给老夫人拜礼。 老夫人笑呵呵地命他们都坐下,大家伙一起喝桂花酒。 顾穗儿是不能喝的,嘴唇只靠在酒杯边沿抿了抿。 抿着的时候,便觉有道目光射来,抬头看过去时,只见帘子外面少爷们的桌子上,萧珩正抬头望向她这个方向。 看她拿着酒杯,他微微扬眉。 她便想起自己和他说过的,说自己不能饮酒,于是便捏着酒杯,冲他轻轻摇头。 他应该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恰好这个时候有二少爷在拽着他说什么话,便回过头去了。 “瞧咱们穗儿,和阿珩真是蜜里调油呢!” 二少奶奶白玉磬饮了一口便不喝了,结果恰好看到萧珩和顾穗儿眉来眼去的,便打趣起来。 “这个还真是没看出来,咱家阿珩那是什么性子,冷冰冰的,从来不看姑娘一眼,我只说,他便是以后娶了妻,怕是要把新娘子被冰跑了的人儿,不曾想如今有了穗儿,就跟变个性子似的!” 大少奶奶闻言也跟着说。 要知道这个小叔子从来是话少脸冷,自从她们两个嫁进来睿定侯府,就没见他有个笑模样,如今逮住这机会,可不是好生促狭一番。 本来嘛,当嫂子的笑侃几句小叔子也没什么,又是大过节的,故意哄着老夫人高兴的意思。 不过顾穗儿却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当着这么多人,她确实和萧珩眉来眼去了。 她憋得脸都红了,终于低声辩解说:“他可能只是怕我喝酒吧,我怀着身子,不能喝酒。” 然而她这话一出,大家都哄堂大笑。 老夫人笑得前俯后仰:“哎呦喂,我那乖孙子哟,可真真是天下第一体贴人儿,瞧,生怕咱们欺负了她这小媳妇,还特意瞅着不让她喝酒呢!” 顾穗儿没想到自己一句认真的解释竟然换来了一场笑声,看到大家这么笑得这么开怀,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老夫人,你就打趣我了。” 老夫人笑累了,拉着她的手:“乖乖穗儿,我只恨你不是我的亲孙女儿!别看你不如她们学问好,也不如她们懂得那些什么大道理,可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看着就舒心!” 旁边的萧槿听了,故意赖皮地缠过来:“老祖宗,你之前还说最喜欢那种上得台面的,不喜欢小家子气的,怎么这转眼就变了脸,我不依啊!” 老夫人一脸花心状,故意道:“那是我昨天说的,早就变卦了,今天我就最喜欢穗儿这样的了!” 萧槿故意搂着老夫人的胳膊作大哭状,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玩闹一阵子,大夫人过来了,令人带来了笔墨,却是要大家各自写个诗,到时候贴在灯笼上的。 “到时候灯笼点亮了,你们的诗一个个都亮堂堂的,那才有意思。” 大家听了纷纷觉得是个好主意,于是各自拿了纸笔冥思苦想。 顾穗儿也被分了纸笔,她对着那白色的宣纸,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如今她是认识一些字了,也能写了,甚至还背过一些诗,不过如果让她作诗,却是不会的。 抬起脸来,看了看身旁的萧槿萧栩,还有两位少奶奶,都是面上含笑,颇为自信地拿着笔。 她顿时有些灰心了。 想着自己如今能勉强认得些字,哪里会作诗?便是那些背过的诗,有些知道意思,有些连意思都不懂呢。 怎么可能会作诗? 当下就要将笔放在桌上。 可是就在这时候,珠帘外面,却听得萧珩对那大少爷道:“大哥,前几日在吏部,诸位大人不是就曾做过中秋吟月,不知可有佳句?” 那萧玦听闻,不在意地道:“随意写着玩儿的,祝酒兴而已。” 萧珩点头,淡声道:“说的也是,前几日月色大好,虽说没到中秋,可总免不了写几句吟月诗。” …… 外面几个少爷的声音并不大,不过顾穗儿还是听到了。哪怕是在中秋佳节的一片热闹声浪中,她也是精确地捕捉到了他的声音。 萧珩并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至少不是一个会和人闲聊这些诗词的人,那么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顾穗儿想起来,就在前几日晚上,他监督自己写字,还让自己誊写了一首诗,一首他自己写的诗。 她自然是记得那首诗的。 他如今说这个,意思是……她可以干脆用了那日他做的那首诗? 这时候,萧槿已经率先写好了自己的诗交上去了,萧栩也在奋笔疾书,而旁边两位少奶奶好像也有了诗,正在琢磨着下笔。 顾穗儿默了片刻,提起了自己的笔,一笔一划地在宣纸上写起来。 交上了各自的宣纸后,家宴终于开了,今日睿定侯府特意在外面杏花楼请了两个掌勺过来,做下各样菜来,自然是看得人垂涎欲滴。 顾穗儿虽说已经吃过一些饭食垫着,不过到底怀着身子,人就容易饿,如今看到这些菜,也觉得食欲大动。 老夫人瞧瞧外面,下了命:“让他们几个也都进来吧,左右都是一家子,也没外人的。这大过节的,一起吃个团圆饭。” 老夫人这么一说,大家也都赞同,当下把内外两个桌子拼在一起,男女都分别坐下来了。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了,萧珩恰好是坐在顾穗儿身边的。 当着这么多人面,和萧珩挨着,再加上之前的“眉来眼去”才被人笑话了,顾穗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便也没敢看萧珩,只专注在面前的菜上。 “你喜欢吃这个?”身边的男人却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突然开口问道。 “嗯嗯嗯!”她忙不迭地点头,说着,就要用筷子去夹。 可是筷子都伸出去了,她才看清楚,恰好面前放着一个大盘子,盘子里面是一只大螃蟹。 这个东西,她之前就看到桌子上摆着了,听大家的意思那是螃蟹,可是她没吃过,也不懂怎么吃。 筷子顿在那里片刻后,她硬着头皮夹起来。 然后试探着想下嘴啃一口。 可是啃哪里呢…… 这东西长得这么丑……看着又这么凶…… 顾穗儿掂量了半天,又觉得应该像剥虾那样剥开,根本不知道怎么下手,偷偷地看看席上其他人,大家并没有要拽起面前那只螃蟹来吃的意思。 她咬咬唇,默默地重新把螃蟹放下了。 这时候,萧珩拿起了那螃蟹,又从旁边取过了精致的小剪刀并小钳子。 只见他好看的手指翻飞动作,不多时,白生生的蟹肉便放在了面前盘子上。 顾穗儿看到那些蟹肉的时候,才庆幸,幸好自己刚才没傻傻地啃一口,要不然真是丢人了。 萧珩最后取出了蟹黄,将其放在盘子上,然后把盘子默默地推到了顾穗儿面前。 顾穗儿想推回去。 她总觉得应该是她好好服侍萧珩的。 如果是私下,彼此喂一块月饼,她会脸红心跳,却也并不觉得怎么不妥当。 可是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敢吃他给自己剥的螃蟹。 别说在这规矩森严的侯门里,就是在她乡下家里,她爹都不会伺候她娘的,都是她娘盛饭盛菜忙前忙后。 然而耳边传来清冷的声音:“吃吧。” 只有两个字,简洁,却有力。 顾穗儿悄悄瞥了萧珩一眼,没再说什么,默默地吃起来。 ************************** 夜宴接近尾声时,外面的灯笼全都亮起来了,月亮头也升了起来,老夫人带着大家伙去看。 大家指指点点,说这个是你写的诗,那个是我写的诗,还彼此念出来,你夸赞我,我笑话你的,好不热闹。 终于大少奶奶见旁边的顾穗儿没太言语,便笑问道:“穗儿,你写了什么?” 萧槿突然想起顾穗儿不识字,之前陆青怡还给她诗集让她背,也不知道都背了什么,当下便替她说话:“小嫂嫂可能不爱这舞文弄墨的玩意儿,便没写什么吧!” 大少奶奶笑着道:“穗儿如今也认字了,刚才不是写了么。” 萧槿诧异地看向顾穗儿:“你认字了?” 毕竟顾穗儿来了也没多久,这就认字了,她确实有些意外。 萧栩从旁白了一眼:“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认字可以学嘛!” 萧槿没搭理她。 顾穗儿笑了下,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是最近才学着识字,能认识几个字就不错了,哪里会写什么诗,不过是勉强写了个吉祥话罢了。” 说着间,她指向角落里的一个灯笼:“喏,那个是我的。” 一旁的萧珩听到这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他是早发现这些挂着的灯笼上并没有那日他写下的诗句,也没有她的笔迹。 如今看过去时,只见角落的一个灯笼上,贴着一张纸,上面赫然正是她的笔迹。 她写的是“花开月圆”。 略显稚嫩的笔迹,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她的字是他教的,字里行间是他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是存稿箱君,昨晚上女王大大笔耕不辍至深夜,终于写完这个大长章,之后她把稿件委托给我于早上10点发出。 她应该还没开电脑,所以我帮它发文了。 只恨我存稿箱君法力不够,没法给大家发红包,发红包的事儿只能等她亲自来喽。 么么哒各位,我是存稿箱君我骄傲~~ 30、第 30 章 睿定侯府的晚宴到了圆月落时, 除了大夫人带着两位少奶奶还在善后, 其他人都各自散去。 萧珩并未成亲, 顾穗儿虽然只是个妾室但好歹有孕, 肚子又那么大了,自然得了允许先行离席。 萧珩单手扶着顾穗儿,无声地回去自己的院落。 顾穗儿小心翼翼抬眼瞅他,看他那张侧脸在月华之下越发地清冷无双, 却又俊雅尊贵。 中秋之夜的月固然美, 却并不及这个男人分毫。 她甚至想起了陆青怡教给她的诗句,说是什么琐兮尾兮, 流离之子, 当时她不明白, 陆青怡告诉她说,这是说男子貌美,姿容仿佛琉璃玉一般。 当时她还特意指了指手腕上的琉璃玉说, 就是这种的。 顾穗儿收回眼, 默默地低头想, 他就是堪比那琉璃玉吧。 只是流光溢彩的琉璃玉, 还欠了他几分尊贵。 “在想什么?”琉璃玉男人突然开口了, 音质清冷, 仿佛玉器相击。 “没,没想什么。”顾穗儿心虚,仿佛做贼一般。 恰此时前方有一台阶,萧珩伸出手护着她上了台阶后, 这才瞥了她一眼。 清凌凌的一眼,顾穗儿心里一个激灵。 “三爷……”声音低低软软的,像小时候做错了事儿向人撒娇。 她还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只看他一眼,她就觉得自己一定是又做错了什么。 “怎么不用我写的那个?”他没有因为她那认错的态度心软,还是这么问道。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顾穗儿松了口气,想了想解释说道:“三爷……我是什么资质我心里明白的,若说那么好的诗是我写出来的,谁能信啊,便是我自己都不信的。如今我能老老实实写出来几个好听的吉祥话儿,对我来说也不容易。至于是否应景,别人会不会笑话,也只能随她们去了。若是勉强用别人的诗,也实在是不像我了。” 毕竟她就是这样的人,她也就是这样的资质。 又不是什么出身名门的大小姐,又不是从小饱读诗书的,她不想去拿萧珩写的诗句装点自己的门面。 装点出来的,也不是自己的,白白让自己心虚。 然而她说完这话,萧珩却瞥了她一眼。 他还是没什么神情的,可是她却知道,他更加不高兴了。 他不再看她,挽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这下子她心里忐忑了,想着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她没用他的诗,所以生气了……? 一路无声,回到了听竹苑,进到了寝房中,安嬷嬷赶紧带着人伺候他们洗漱。 待到屋子里的人都散去了,顾穗儿斜靠在榻上,瞅着旁边的冰人儿。 一句话都不说,连表情都不给一个,也不用丫鬟伺候,换好了洁白的中衣,他就坐在榻前。 没有要上榻的意思,也不像想离开。 不过就算他想离开,也没去处了,他房中的许多物事都已经搬过来了。 轻轻咬了下唇,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起个话茬了,对他,实在是又亲近,又敬畏。 也是赶巧了,偏此时,肚子里的小蝌蚪突然轻轻地踢了下腿儿。 顾穗儿顿时有了办法,她低声道:“怎么了,你也困了是吗……困了就睡吧……爹爹和娘也要睡了……” 一边叨叨着,一边看看他的背影,却见那背影依然是分毫不动的冷淡。 她抿了下唇,便起了个坏心眼。 “哎哟——”一声低叫。 果然,那男人便立即转过身来:“怎么了?” 顾穗儿低着头,心里便暖暖酥酥的,想笑的,但是拼命忍住,故意低声道:“刚才肚子疼了下,可能是被踢的。” 萧珩听了这话,皱了下眉头,掀起棉被来,隔着里衣抚摸他的肚子。 小蝌蚪实在是个懂事的,也知道娘亲的心思,竟然在这个时候又动了下。 萧珩感觉到下面肉乎乎的颤动,越发拧眉:“刚才又踢了你?” 顾穗儿知道,这骗人的事儿不能长久的,当下老实地摇头:“这次没有了。刚才就是猛地踢了一下,所以我吓了一跳。” 萧珩倒是没多想,而是干脆脱了靴子,伸了长腿到榻上,然后半坐在顾穗儿身边,大手轻轻地摸着她的肚子。 也是这肚子里的小蝌蚪懂事,知道爹在肚皮外面,竟然又着实地踢腾了几下子,甚至还对着萧珩的手掌所在位置鼓了几鼓。 这是自己的骨血,以后会是自己第一个孩子。 纵然是再冷清的人,此时眼眸里也不免有了几分暖意。 “早点睡吧。”他轻轻拍着她的肚皮,对肚子里的那位这么说。 语气是淡淡的命令式。 顾穗儿见状,有些想笑,又怕他恼,便别过脸去,抿着唇儿笑。 萧珩抬头看她。 烛火跳跃,夜色朦胧,大红色的软帐里顾穗儿睁大的眼睛清澈干净,柔顺的秀发已经解开,顺着细白的颈子散在窄细的肩膀上,这样的她纤细软糯,格外地动人。 他眸底的颜色逐渐转深,比这夜色还要深几分。 陪着她一起靠坐在榻上,和她面对面那样躺着。 彼此之间眼睫毛和眼睫毛的距离也只有一个拳头那么多。 如果在平时,顾穗儿必然是都不敢看他的眼睛的,不过现在帐子里透着朦胧的粉泽,柔化了他略显冷清的面庞,也模糊了他幽深的眸子,这让她变得大胆起来。 不管这个男人距离自己有多遥远,不过他是如此尊贵她又是怎么样的卑微,总是有个小蝌蚪把他们牵连在一起。 他们现在住在同一个房间里,睡在同一张床上,躺在同一个锦帐里,面对面地望着彼此。 这份亲近,是世间独一份的。 “我写的诗,你不喜欢?”萧珩突然这么开口。 不同于往日那种淡淡的声响,此时他的声音低哑到模糊,就像梦醒时分的呓语,就那么温柔缠绵地滑在顾穗儿耳边。 顾穗儿安静躺在那里,神情甜蜜而依赖。 她看着这个男人,抿唇笑着道:“喜欢。” 他的东西,她都喜欢。 况且是那么好的诗。 “那你不用?”他应该是一个固执的性子,盯着她那娇憨动人的神态,再一次问道。 “我……”顾穗儿垂下眼,咬了咬唇,一时有点不知道怎么去说下自己当时的想法。 他好像就觉得她应该用的,但是她却觉得不应该用。 “你觉得不好。”萧珩突然来了一句。 “没有!”这误会就大了,顾穗儿听得心慌,赶紧摇头又摆手地解释道:“我觉得三爷写得真好,比我读过的任何诗都好,好得我恨不得天天读,天天看。” 然而这些解释好像并没有被萧珩听到心里去。 萧珩微微抿起唇,姿态冷漠,神态清冷。 他静默地看着她,一声不吭。 顾穗儿的心突然被什么抽了一下下,疼。 她凝视着他乌黑幽深的眼眸,觉得在这一刻,他黑眸中格外的异样,和往常都不同的。 曾经清冷的眸子里仿佛流动着异样的情愫,说不清道不明,但是她看了后便觉得胸口发酸,涨涨的酸。 这种酸,在过去的十五年里,顾穗儿只有过一次,那是自家养的小土狗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家狗的饭食时,那种夹杂了怜悯歉疚以及无能为力的酸。 她睁大眼睛这么望着他,怔怔地望了好久,心里想了好多好多,到最后,她甚至有些想哭了。 原来他只要一个眼神就可以让她哭。 她张嘴,想拼命地夸奖他,想让他高兴,想给他自己所能给的所有的一切,想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看。 可是她还没张嘴,萧珩却突然抬起头,用手指碰触在她眼角处。 沁凉的手指头,沾上了一点湿润。 顾穗儿感觉到那湿意,才知道自己真得哭了。 “我,我……”她低低喃道,想解释一下,可是心头又茫茫然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了。 萧珩好像也没有要她解释的意思。 萧珩身子微微往前探,俯首下去。 薄薄的唇儿,仿佛羽毛一般落在她的眼角。 那里面滴滴的湿润,都被他吸入口中。 她湿润的睫毛颤抖着落下,闭上了眼睛。 眼角那种湿润暖和的蠕动让她的呼吸静止,她的身体都仿佛不存在了,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眼角那一处,都在他的舌尖上。 他的唇舌从那眼角,直接入到了她的心尖尖上。 偏这时,他的唇又从眼角滑到了那睫毛上。 烫人的气息在她额头上,温热的唇在她眼上滑动,她再也受不住,口中不自觉发出低低的声音。 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浅浅低低,绵长柔软,酥酥麻麻,仿佛女人哭时的哀婉,又如同醉酒时的呢喃。 她茫然地闭着眼睛,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发出这种声响。 自己听到都觉得手心发麻,脚趾头发酥,身子恨不得化为一滩水,就流淌在他下面。 就在这时候,男人的力道突然变大了,他大口的呼气,有力的手掌按住她的后脑勺,仿佛俯冲的鹰一般撅住了她的唇。 顾穗儿发出一声被男人吞没的低叫后,便被他掌控在手心里,辗转揉搓。 她睁着迷惘的眼睛,茫然而无辜地望着他。 她觉得自己想要好多好多,渴望得身体无处安放。 可偏偏这个时候,男人却突然放开了她,坐在那里,大口地呼气。 清隽的面容有着些许痛苦,白净的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 “以后,不许把我叫做别人。” 他突然这么沉声命令道。 语气不容置疑。 她说,不想用别人的诗。 可是他,不是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要看速看,也许明天就改了。你们懂的。 本文架空,本文小白甜文,咱不那么沉重,所以本文出现的所有规矩都是为了甜甜甜服务的,就让女主愉快地来一场甜蜜升级之旅吧。 31、第 31 章 关于那一夜, 顾穗儿在心里想了一千遍一万遍。 慢慢地, 她明白了, 他们又亲嘴儿了。 可能之前的并不算真正的亲嘴儿, 这次的才是。 顾穗儿坐在那里望着外面依依竹林,听着那丝丝竹韵,痴痴地想,原来亲嘴儿, 是能要人命的, 吸人魂儿的。 安嬷嬷每每看到她这样,总是会笑叹一声。 “如今三爷和小夫人一个屋睡, 小夫人真是入了迷一样, 夜里就那么望着三爷不舍得挪眼, 晚上就坐在窗子前想三爷,这五迷三道的!” 三爷和小夫人感情好,她自然是高兴, 不过想想以后, 又开始替她担忧。 三爷对小夫人再疼宠, 小夫人也不是正妻, 只是个妾。 三爷早晚会娶进门一房妻的, 到时候人家正妻会怎么对待小夫人呢?到时候三爷有了妻, 会不会再不理会小夫人呢? 侯门深处,这种事并不少,安嬷嬷见多了。 如果是以前,她会认为, 你当妾的,能得一时宠爱就够好了,还指望着霸占男人一辈子,这不是占便宜没够么。 可是现在她不怎么想了。 她看着顾穗儿对三爷那痴痴迷迷的样子,想着如果三爷有一天抱了其他女人,她该多伤心,便开始替她难过。 “小夫人,你这怀了身子,如果能生下个小少爷,可算是勉强在这深宅大院里立稳了脚跟,不过以后路长着呢,还是得谨慎啊!” 安嬷嬷从旁拐弯抹角地提醒。 “我知道的,安嬷嬷。”顾穗儿眼里氤氲着浅淡的笑意,嘴角都泛着丝丝的甜蜜。 安嬷嬷见她根本没明白,只好继续点。 “小夫人,你也得留心着点,毕竟如今肚子大了,按说都应该分房了的。” 顾穗儿摸了摸肚子,眼波流转间,娇憨之中隐隐带着妩媚,清澈的眸中仿佛罩着一层晨间江上升腾起的雾。 “安嬷嬷,你想多了,我和三爷并没有怎么样,只是一起躺着睡而已。” 安嬷嬷微怔了下,看看顾穗儿。 她虽然只有十五岁的年纪,比大小姐萧槿还要小一岁,生得也是弱骨纤形,言语间偶尔还有着孩子气的娇憨,可是于那娇憨之外,此时竟凭空添了几分女人家的妩媚。 那是让男人看一眼就酥到骨子里的娇软润嫩。 甚至当她用那双雾濛濛的湿润眸子看着窗外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她对那个男人刻到心间上的思念。 安嬷嬷神情顿了下,她突然记起,最初来到了睿定侯府的那个顾穗儿,也不过是长得貌美的乡下女子罢了。 眉眼精致如画,却终究带着乡下人的土气和傻气。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安嬷嬷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才多久,三爷已经把情思刻在了这个乡下姑娘清澈的眼睛里。 若有一日三爷收回这诸般宠爱,小夫人她会如何? 她一时有些不敢想,只得暗暗地念了一声佛,保佑小夫人生下个男胎,好歹在这侯府里有一席之地,也保佑三爷将来寻个大度贤惠的正妻,能容得下这痴傻的小夫人。 正说话间,却听得外面有人喊道:“安嬷嬷?” 安嬷嬷听了,忙探头去瞧,这一看才知,原来是老夫人手底下第一得宠的丫鬟如意过来了。 这如意笑盈盈地走进来,先拜了拜,之后才对顾穗儿道:“顾姨娘,今日咱侯府里来了一个贵客,说是让你也过去凑个热闹。你这边如果不累,就去看看吧?” 顾穗儿听了,连忙道:“劳烦姑娘特特地来告诉这一声,我不累的,稍收拾下就过去。” 说着,又对安嬷嬷道:“中秋时三爷从宫里拿回来的月饼,那日分吃的时候,如意姑娘可能并没吃到,安嬷嬷你拿出来给如意姑娘尝尝。” 如意确实是没吃到那月饼的,当下笑了:“往日只说顾姨娘是最好性子好脾气也最能体悯人的,以前还不知,如今算是明白了。实在是顾姨娘有心了,那月饼我光听人说味道和一般月饼不一样,倒是没尝过呢!” 安嬷嬷自然赶紧命丫鬟取来了月饼,切成小块,顾穗儿亲自取了,递给如意吃。 这如意倒是也没推辞,接过来吃了。 这倒不是她托大,实在是老夫人身边第一得宠的大丫鬟,便是两位少奶奶和夫人都得给她几分面子的。 如意尝了月饼后,先回去了,顾穗儿连忙让安嬷嬷帮着自己梳妆打扮,又穿上最近新做的裙子,这才过去老夫人那边。 刚走到院子中,便听得里面热闹,就连画廊上的画眉鸟还有鹦鹉都跟着叽叽喳喳的。 几个小丫鬟看到她,都笑着招呼她进去。 一进去,便见一个女子坐在老夫人身边,好生富贵模样,乍一看仿佛天上仙子下凡一般。再细看时,头上是挂着玉珠串串的大金钗子,比大夫人头上的还要大,脖子里戴着一个明晃晃的金圈子,至于那衣裳,更是彩绣辉煌珠光宝气,不知道费了多少绣娘的功夫,又不知道花费了多少银两来置办那些头面。 顾穗儿觉得这个女子有些眼熟,但自己实在不记得曾经见过如此美貌富贵的姑娘,不免有些纳罕。 这时候只听得老夫人笑着道:“穗儿,这就是昭阳,你们见过的,来,你走近了,给昭阳行个礼儿。” 顾穗儿一听昭阳,心里便明白了,知道这就是之前险些打了自己鞭子的昭阳公主。 怪不得自己看她眼熟。 再抬眼看时,至今那昭阳公主半笑不笑地望着自己,便心里突的一下子。 总觉得这人好像不怀好意。 不过事到临头,她也没法逃,只能硬着头皮走到跟前,就要跪下。 幸好老夫人扶住了她,笑呵呵地道:“按理你应该行大礼的,不过你这肚子也不小了,到底不方便。” 说着,看向旁边的昭阳公主:“昭阳,我看这礼干脆就免了吧。” 昭阳公主挑眉轻笑:“皇姑奶奶,昭阳素来最听你的话,你说免了,那自然是免了的。” 于是顾穗儿便没跪下,而是在安嬷嬷的扶持下弯腰拜了一拜。 老夫人又道:“上次昭阳在桂园见你,这是有了点子误会,险些伤了你,如今她过来玩儿,你们都差不多年纪,便犯不着计较那些,好好一起说话才是。” 昭阳公主也笑着道:“皇姑奶奶说的是,那一日是我冒失了,后来我父皇可是把我教训了一通,这不,我特特地挑了个时候来给姨娘赔不是呢,姨娘大人有大量,可不要计较!” 顾穗儿低垂着头,她明白,这并不是自己要不要大人有大量的时候,也不是自己要不要计较的时候。 昭阳公主是皇帝的女儿,那身份地位和她来说就是天上地下了。她在乡下,只在戏文里看到过公主,哪里曾想这辈子能见到真公主呢。 昭阳公主来到了这睿定侯府,也是备受宠爱的。论起来,皇帝喊老夫人姑姑,昭阳公主喊老夫人姑奶奶,那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自己当然是没法比的。 如果不是肚子里的有个小蝌蚪,那自己便是跪在地上给昭阳公主提鞋子,那都会被嫌弃不入流的。 她望向那昭阳公主,低头恭敬谨慎地道:“穗儿见过昭阳公主,穗儿自乡下来的,不懂礼节,还是给公主磕头吧。” 说着,就要低下头去磕头的。 昭阳公主看她这架势,倒不像是作假,眉眼间便有些满意,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就连大夫人面上也多少有了些笑意。 “都是小孩子家家的,也不用磕头了,快起来一起玩吧。” 于是当下大家都坐定了,吃着瓜果说话儿闲磕牙。 因昭阳公主是贵客,大家伙的话题自然是围绕着昭阳公主,最近宫里出了什么新花样的钗子,最近皇后娘娘凤体可好,最近公主都读了什么书。 在场的人,除了大夫人外,其他都对昭阳公主颇为恭敬,便是那素日明媚洒脱的萧槿,此时对昭阳公主说话也收敛了几分。 更不要说萧栩,那简直是见缝插针地试图说个话来巴结上昭阳公主。 顾穗儿坐在一旁,低头望着自己的肚子尖尖,不敢言语,只是静默地听着。 她以前只觉得睿定侯府的姑娘少奶奶个个都是仙子般的人物,尊贵了得,只以为天底下最命好的莫过于如此了。 现在昭阳公主来了,大家都不由地去顺着昭阳公主意思说话,她才明白过来。 原来一座高山后头还有另一座,一层梯子上头还有另一层,睿定侯府是很了不得,但是在公主面前,也得弯腰。 这就是皇权至上,这就是人世间的梯子。 想到这里,她越发谨慎地低下头去。 站在越高的人,越是昂着头。 处得位置越低,越要把腰弯下。 可就在这时,昭阳公主却突然问道:“咦,穗儿怎么不说话?来,你给本宫说说,你是哪里人,又和阿珩是怎么回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事导致今天更新晚了。今天发200红包吧。平时发100红包,很多小天使都没收到,今天大舍财,200!!晚上8点发。 ***** 至于穗儿姑娘,今天她在别人面前弯下腰,明天别人在她面前弯下膝盖,o(* ̄︶ ̄*)o 32、第 32 章 第32章落水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穗儿头上。 顾穗儿连忙撑着椅子半站起来, 恭敬地回答说:“公主在这里, 穗儿不敢胡乱插话。至于穗儿, 本是徐山人, 生在徐山脚下顾家庄。和三爷认识也是机缘巧合罢了。” 昭阳公主听了,皱眉:“你是徐山人?你怎么会是徐山人?” 顾穗儿有些不懂,她是徐山人怎么了…… 不过她当然不敢去问昭阳公主这个问题,只能是低着头, 越发温顺地道:“穗儿生在徐山脚下, 从小便是徐山人。” 昭阳公主微微眯起眼儿,却是问道:“你来燕京城前, 在那徐山脚下做什么营生?” 顾穗儿道:“穗儿本是农女, 并无营生, 为了糊口,便在徐山镇子上的客栈后厨里帮着做饭洗涮。” 昭阳公主脸色便变了,发阴, 就像下雨前的那阴天。 周围的人都发现了不对劲, 却是以为昭阳公主认为顾穗儿出身底下, 于是先是那大少奶奶出来帮着解围:“穗儿心思单纯, 性情柔软, 倒是可人疼的, 不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二少奶奶也笑着道:“说的是呢,穗儿勤快,之前给我们绣的那小鞋小衣服的,真是手巧。” 有这两位做了先锋, 其他人也都纷纷为穗儿说项,昭阳公主脸色变了几下,便也只能隐忍了。 旁边的老夫人见了,却是拉过来昭阳公主,笑着问道:“怎么了,昭阳,你去过徐山脚下?” 昭阳公主忙道:“怎么可能,那是什么穷乡僻壤,我怎么可能去过呢!” 老夫人听她说,便越发笑了:“我怎么记得,上次之珒出门去拜访名师,你也跟着去了得?” 之珒就是三皇子。 昭阳公主咬唇,噘着嘴娇声道:“我是跟着三哥去了,可我没去什么徐山啊,只是去请人家名师而已!我从来谁听说过这名字啊!” 老夫人当下也不提这茬了:“穷乡僻壤的,哪值得你记挂着,还是和阿槿多说说话儿才是。” 这时候萧槿也凑过来:“是了,昭阳,你之前不是就说过要去后院湖上泛舟么?” 睿定侯府后院的湖水是活水,通着外面的护城河的,这和寻常人家的湖水可不同。 萧槿这一说,昭阳公主也忙点头:“对,我要去划船!” 大夫人见此,自然是张罗着让船夫仆从的跟着,护着这金枝玉叶过去后院。 顾穗儿见此,原本想着趁机留在老夫人身边,干脆不要去什么划船,毕竟这身子笨重,又不能上船的。 谁知道昭阳公主看看后面,却是道:“大家伙都去啊,等下我和阿槿要比一比看谁划得快,你们几个给我们做见证,对,还有穗儿,你也去。” 既然被点名了,顾穗儿就不得不去了。 安嬷嬷扶着顾穗儿,小心翼翼地下台阶,迈着笨拙的步子过去后院。 到了快出门的时候,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宝珠赶过来,凑到顾穗儿身边,小声道:“刚才大夫人嘱咐了,说公主是金枝玉叶,自小性子乖张,你怀着身子,万万小心,可别和她起了冲突。大夫人还说,后院风大,已经让人过去你院子,取个斗篷来给你披上,免得着凉,到时候把听竹苑外守着的侍卫也派过来,预防万一。” 顾穗儿没想到大夫人对自己如此照料。 要知道这位大夫人平时并不爱说笑,严肃得很,做起事来也一板一眼的,顾穗儿其实对这位大夫人一直有些畏惧的。 如今她竟为自己做如此一番布置。 顾穗儿感动异常:“宝珠姑娘,替我谢过大夫人,我定会小心的,至于和昭阳公主起冲突,那自然是不能的,她是公主,我有何能耐,竟和她起冲突,少不得忍耐一些。” 当下告别了宝珠,跟着大家伙过去后院,果然后院这里的风比寻常院落要大,那带着水汽的凉风从湖面吹过,扫在人脸上,后背都觉得凉飕飕的。 那湖水因是活水的缘故,湍流倒是有些急,甚至随着秋风浮动会泛起浪花来。 萧槿萧栩陪着昭阳公主过去,上了一艘渡船,便要过去湖中央的小岛上,旁边几个侍卫宫女的都簇拥着,生怕昭阳公主出个意外。 昭阳公主有点不高兴:“你们都往后退,怎么走哪里都要跟着?我就是坐个船,还能飞了不成!” 公主这么一说,侍卫宫女的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其中一位年纪偏大的宫女,看来是能说上话的,便上前道:“公主,虽说是府里的湖,可到底这水不浅,还是要我等随身护着才好,要不然有个闪失,可是不好向嬷嬷交待。” 大少奶奶也是随着来了的,见此,也跟着道:“说的是,还是要带着侍卫护着的。” 昭阳公主无法,只能是挑了两三个侍卫并宫女一起上船,偏此时,她回首看到了顾穗儿:“穗儿,你也来玩吧。” 安嬷嬷从旁脸色一变,扯了扯顾穗儿的衣角暗示她。 顾穗儿上前,笑着恭敬地道:“回公主,奴婢这肚子不小了,笨重得很,公主娇贵,不敢和公主同乘一舟,若是有个好歹,岂不是连累了公主。不如公主去泛舟,穗儿在旁边学着看着。” 大少奶奶也跟着道:“穗儿就在岸上看着,给公主鼓劲儿吧。” 昭阳公主不悦:“怎么都这么扫兴,算了,不玩船了,一点意思都没有!不如就在这里看看鱼吧,这里有鱼吗?” 大少奶奶听了,连忙道:“自然有鱼,还有现成的鱼竿,可以钓鱼玩儿。” 睿定侯府便是再和皇家有渊源,老侯夫人便是再受皇上敬重,可是这侯府大少奶奶姑娘的,就是不能和皇家的公主比。 皇家公主来到这里,她们自然得捧着点,言语间诸多奉承顺从。 昭阳公主听说可以钓鱼,倒是来了兴致,于是让大少奶奶命人拿来鱼竿,人手一个鱼竿,在那里钓鱼。虽然湖中水波略急,这钓鱼不太好钓,但是倒也不妨碍她们的兴致。 顾穗儿是不会钓鱼的,她哪里做得这拿着一个杆子等鱼上钩的事儿呢,以前她在山里,便是溪水里有鱼,都是直接进水里捉鱼的。 如今想走也不能走,那昭阳公主还一味地要她来玩,只能硬着头皮学了大家坐在那里钓鱼。 大少奶奶看大家钓鱼还算有兴致,又让底下嬷嬷取来了瓜果等物,也好助她们的兴。 谁知道这一回神间,就听得噗通一声。 她忙回头看,这一看之下,可算是吓了个魂飞魄散。 顾穗儿掉水里去了! 要知道这湖水是通着外面的护城河,这几天风大水也有浪,天更是冷得厉害! 这下子她整个人都险些软倒:“快,快去捞!” 那安嬷嬷也撕心裂肺地喊:“小夫人,我家小夫人可是八个月的肚子啊!” ************************** 顾穗儿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人推到水里。 她知道湖边水草有些滑,所以并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撑着一根钓鱼竿,勉强摆个架势罢了。 旁边又有晴月和安嬷嬷扶着,本来没什么事的。 谁知道昭阳公主过来,却说要教她钓鱼,之后也不知道怎么,昭阳公主脚底下一滑,拽住了她的衣袖。 她被这么一拽,身子便倒下去,安嬷嬷和晴月愣是没抓住,整个人噗通一声掉在了水里。 她掉下去的时候,还感觉有人在背后推了她一把。 进到水里,秋水沁凉,她两脚抽筋,疼得厉害,之后整个人便直直地往下坠。 耳鼻进了许多水,两腿疼得厉害,喘气更是不行了。 湖水很冷,流水也急,挟着她往前冲去。 太冷了,冷得她受不住。 她沉沦在那冰冷中,有一瞬间甚至感觉自己可能要死了。 她想挣扎逃命,可是又觉得好累。 这里一切都好陌生,她根本不懂这些,她只会绣花做饭,只会洒扫农活,为什么要来到这不属于她的地方,去钓鱼去打牌,还要陪着对自己很凶很坏的昭阳公主。 她无助地睁开眼睛,望着这包围自己的水,绝望而茫然。 在这一刻,她什么都不再指望了,她想放弃。 也许闭上眼睛睡过去,她就不用再承受这种痛苦了。 可就在这时候,肚子里的小蝌蚪突然剧烈地踢腾了下。 她一惊,突然便想起了小蝌蚪。 她的小蝌蚪,还没有来到人世间。 如果自己没了,是不是小蝌蚪也会没了? 一股强烈的求生念头突然涌入脑中,她不想死,她想活。 而就在这时候,突然间,她感到自己周围的水好像泛起薄薄的金光来,那金光柔和地散发出热意,温着她的身子。 她不冷了。 她甚至觉得好像自己能喘气了。 她惊奇地望着周围的一切,暖融融的感觉包围着她,驱逐了她的疲惫,也缓解了她腿上抽筋的痛感,她整个人变得舒适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双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小夫人!”来人大声地叫着,不过因为在水中的缘故,她依然听得不真切。 那个人的到来打乱了周围的水浪,也让淡黄色的光芒散去。 仿佛从梦境中回到了现实,一切恢复了原样。 她被那个人从后面环住,拖住她往上游。 仰脸看着水上方那个人的背影,其实算是熟悉的。 她知道这是江铮。 从徐山脚下顾家庄到这睿定侯府,一路上,她都见过他的背影。 求生的本能让她死死地拽住这个人。 她的小蝌蚪不能死。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红包发了。 本文不是玄幻,出现一点点神奇的镜头,大家忽略,反正古代帝王什么的都是各种传说,连包拯都有老虎过来咬月牙然后吓跑什么的,所以不缺小说里这点小神奇。 本文正儿八经古言,不是玄幻,出现女主落水的那个被金光包围镜头就是应个景而已! 最关键的,我知道听在这里大家一定不舒服,所以晚上,双更!晚上就是男主表现的时候了! 33、第 33 章 第33章落水之后 顾穗儿被江铮捞上来后, 所有的人都齐刷刷地围过来, 大少奶奶声音都变了, 喊大夫叫丫鬟的, 老夫人和大夫人也扔下一切匆忙赶过来。 顾穗儿在众人的簇拥中,被放到了一个软床上,又被江铮和另一个侍卫一起抬着安置到了听竹苑。 暖和柔软的锦被盖上来,身子觉得好受多了, 她茫茫然地躺在这里, 心里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老夫人的手颤抖着攥住她的手腕:“穗儿,你可不能出事儿啊, 你若有个万一, 我这可怎么给阿珩交待!” 大夫人和两位少奶奶也都是满脸担忧, 安嬷嬷更是从旁团团转额头都要冒汗了。 顾穗儿望着她们,她想说她没事的。 不过嘴唇动了动,发出的声音却十分细弱。 没办法, 她只好努力挤出一点笑来安慰她们。 旁边的老夫人看着她那明明小脸苍白毫无血色, 竟然还在努力地笑, 一下子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这可真真是作孽, 这次昭阳也太无法无天了!这么懂事的穗儿, 怎么遇到这种事!不行, 我得去找皇上说去!” 正说着间,大夫来了,于是大家扶着抹泪的老夫人让开。 那大夫诊脉许久后,倒是说没什么大碍, 只是这次落水,怕是受了寒气,需要好生补着,再开些安胎药来给顾穗儿吃。 又是开药抓药的,又是大家伙围着她看护,乱糟糟的一片,顾穗儿觉得疲惫,抬起手抚摸着肚皮,感觉着小蝌蚪在里面轻轻地动着。 平时小蝌蚪是一个好动的孩子,小手小脚踢腾得厉害,还需要把那小脑袋或者小屁股的在她肚皮上拱。 不过今天,也许是小蝌蚪知道她被吓到了,竟然格外温柔,那动作就像蝴蝶轻轻扇动翅膀飞过她的肚皮。 她闭上眼睛,渐渐睡去。 ************************* 梦里睡得并不踏实,光怪陆离,许多景象在身边旋转,一会儿是淡色金光笼罩着她,一会儿是冰冷的河水将她吞没。 一会儿,她又再次坐在了那辆来时的马车上。 一路的颠簸,风尘仆仆,奔向这个遥远而不可知的陌生地方。 而就在无尽的颠簸中,她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模糊茫然,眼前仿佛蒙了一层雾,雾渐渐散去,她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她想了想,到底是进了侯府还是没有,到底是醒了还是梦中? “三爷……是你吗?” 这话问出去后,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像是砂石摩擦发出的,很难听。 身边的男人半晌没有回话。 长时间沉睡而导致的眼睛模糊感逐渐散去,迷雾拨开,她看到了眼前的人,果然是萧珩。 萧珩正端起旁边的一个碗,俯身过来。 “喝了这个。” 顾穗儿听了这个,忙就要撑着身子起来。 萧珩没有让她起来,而是取来了一个锦枕,垫在她头下。 当他俯身过来抬起她脑袋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他大手上的温柔力道,妥帖轻缓。 萧珩让她侧躺在那里,便重新拿起碗来,取出汤羹喂她。 就着他的手吃了,那粥滑入口舌中,是红枣稀粥,软糯香甜。 她抬眼看他。 “嗯?”萧珩的又舀了一勺,递到她唇边,不过显然看出,她是有话要说的。 “安嬷嬷呢?”她低声问道。 他竟然亲自喂自己,有些受宠若惊,也不太自在。 “你想让安嬷嬷喂你?” 萧珩望着她,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被她这样一看,她便心乱了。 “还是劳烦三爷喂吧……” 她并不知道很能琢磨他心思的人,不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以及那日他在亲嘴时说的话,她隐约感觉到,他既然要喂自己,那自己便不要再去找安嬷嬷的。 果然,在她说了这话后,萧珩的神色稍缓,端着碗,拿着汤勺,一下一下地喂她,动作轻柔熟练,和他那冷清的面相并不太相符。 这让她有些意外,本来他是那种会教自己背什么一剑光寒耀九州的男人家,并不指望他能懂得女儿家的心思,更不指望他会做出这么体贴的事儿来。 一小碗粥喂完了,萧珩将那碗放在桌上,安嬷嬷无声地进来,收拾过了,又回话说:“刚吃了粥,按照大夫的吩咐,再过半个时辰吃药。” 萧珩颔首,安嬷嬷低着头退出去了。 萧珩帮着顾穗儿取出了身子底下惦着的枕头,让她继续侧躺在榻上。 顾穗儿一直没吭声,柔顺地任凭他摆弄。 躺平后,她凝视着他。 萧珩为她掖好了被角,一抬头只见顾穗儿用清澈安静的目光望着自己。 一瞬间突然想起了许多,譬如九月里湛蓝的天,比如深山里汩汩的清泉。 日出日落,世间轮回,有许多事物在变幻,可总有一样,你一回头,她还在那里,静谧无声,却岁月永恒。 萧珩在这一刻忽然有一种错觉,这个女人会用这种清澈柔和的目光看他一辈子。 一辈子有多长。 萧珩垂下眼,淡声道:“我以前曾经这样喂过一个人。” 顾穗儿听得,隐约感觉这是一件天大的事,不过此时她刚刚睡醒,心里却是平静得很,意态阑珊间竟然丝毫没有惊诧,只是低声问道:“嗯,然后呢?” 萧珩笑了下:“后来她去世了。” 顾穗儿怔了下,再看他时,只见那黑眸低垂,柳叶冷眉间透着说不尽的萧条和惆怅。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身上感觉到这么强烈的情绪。 她想问他,那个人是谁,不过却又觉得,他应该不会说的。 彼此默了片刻,倒是萧珩先开口了。 “你身上觉得如何?可还泛冷?” 顾穗儿躺在那大红绣枕上,小脑袋轻轻摇动了下。 “不冷。” 吃了一碗那粥,她肚子里暖和,身子也觉得舒服多了,就连喉咙也没有了开始的干涩嘶哑。 萧珩抬起修长的手,落在她的额头上,探了下额温,并不觉得烫,一时又伸手到被子里,摸了摸她的肚子。 肚子里的小蝌蚪,适时地动了下。 “他可能是吓到了,现在不像之前那么爱踢腾,反而爱拱。” 也不知道是小屁股还是小脑袋,就是圆滚滚地在她肚皮上拱起来一个大包。 萧珩也摸到了,肉乎乎的。 他沉默地摸了片刻后,抬起眼来,看她。 “你吓到了吗?” “我……”顾穗儿摇头:“我不害怕的。” 在最初落水的时候,她是吓到了,可是后来那种泛着光的暖融感让她很舒服,她觉得自己是被保护着的。 之后,江铮就出现了。 萧珩的手握住她的。 他的手修长,将她娇软的手指头根根拢在手心里:“给我说说你落水的事。” “嗯……”顾穗儿点头,一五一十地从泛舟开始说。 “当时安嬷嬷和晴月本来是护着我的,不过晴月在我左边,安嬷嬷在我右边,公主过来和安嬷嬷说话,公主身边的宫女就把安嬷嬷挤开了。公主凑过来和我说话,我就感觉背后有人推了我一把。” 顾穗儿经历了这一场大灾,睡了这么一大觉,现在脑袋里还不太灵光。 不过她约莫知道,公主是想害自己,或者说,是想害自己肚子里的小蝌蚪。 “落水后,我开始很冷很冷……”顾穗儿说起当时的经历,只觉得身体好像重新陷入了那种冷,她眉尖微微蹙起,出神地回忆着当时的情况。 “……好像是光,围着我,我觉得自己不太冷了,不但不冷,还暖和,我当时心里也不怕了,我觉得自己不会死。” “就在这时候,江铮过来了。我一看江铮就认出他来,他拉着我往上游,把我给救出来了。” 萧珩无声地望着她。 江铮救了她,这他是知道的,他还知道她上了岸后,嘴里一直呢喃着江铮的名字。 他垂下眼,淡声问道:“那是什么光,是江铮带了什么放出的光?” 顾穗儿想了想,摇头:“不是的,和江铮没有关系,江铮是后来才出现的。” 她努力地思索了下这个问题,最后猜道:“这让我想起了那天的太阳……” “太阳?”萧珩拧眉,疑惑地望着她。 经历了这一场惊险,又昏睡一场后,此时的她柔软地躺在那里,秀发掩映间一张小脸儿泛白,白得几乎透明。 像握在手掌心的白玉。 “嗯……”顾穗儿只好继续和萧珩说,说起那天的太阳来,做了一个什么什么样的梦,以及那太阳如何如何进到她的肚子里。 “这到底是哪天的事?”萧珩神色有些异样。 顾穗儿看他这样,也是心里有些意外,只好努力地回忆了一番,最后终于想起来。 “就是因为昭阳公主的事进宫那一天,我睡着了,梦到我坐在窗台前,太阳竟然从天上落下来,跳到窗子里,钻到我肚子里去了。” 萧珩听到这话后,拧眉半晌没言语。 顾穗儿安静地打量着他神色,此时的他神情中透着她从来没见过的严肃和清冷,好像在思考一个多么重要的问题。 这样的他,让她觉得有些陌生,所以她什么都没敢说,只是躺在那里等着他。 过了一会儿,萧珩终于道:“这两件事,太阳和水中发光的事,都不可以告诉任何人,除了你我,谁都不能说。” 顾穗儿连忙点头:“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只给你说过的。” 萧珩看她点头的时候,稚嫩细白的小下巴在红色锦被上一点一碰的,精致动人,又有着说不出的乖巧,软糯得像个小猫儿一般。 他抬起手,摸住那下巴,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 手底下的女人睁大眼睛,无辜地望着他。 他顺着那下巴,他伸进了锦被里,闭上眼睛,一路凹凸起伏,最后来到了肚子上。 当年太宗皇帝之母耕种于南山之下,忽一日困倦,睡于田埂,却梦得朝日入腹,之后有孕,便为太宗皇帝。 她的梦……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而就在萧珩陷入了沉思之中时,顾穗儿却脸红耳赤不知所措的。 她也不知道他怎么了,突然就握住了她的下巴。 他那手平时看着修长好看,可实际上笼罩她下巴上,这才发现那手真大。 他的手捏着她的下巴,就好像在把玩一样。 她浑身紧绷,瞪大眼睛看着他,想着难道他又要和自己亲嘴。 可是自己才喝了粥,是不是嘴巴里会有点味道?他会不会发现,会不会嫌弃自己? 正胡思乱想,他的手就开始往下了。 顾穗儿这时候看都不敢看他,只敢盯着锦帐顶子,所有的心神都专注在他那双手上。 谁知最后,他的手停驻在自己鼓起的肚子上,不动了。 她有些期待,有些害怕,眨眨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却看他脸色晦暗,不知在想什么。 “三爷……”她羞愧难当,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又有点期待,小小声地唤了一句。 “嗯?” 陷入沉思中的萧珩,抬眼望她。 四目相对,她脸上腾得红了,像火烧云。 萧珩微微拧眉:“是不是受寒高热了?” 说着,竟然伸出手来再次碰了碰她的脸颊。 顾穗儿瘪瘪嘴,摇头,再摇头。 她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真得想多了。 萧珩低头看她那委屈样子,却是误会了。 他略显沁凉的手缓慢地滑过她柔腻精致的脸颊,眼眸眯起时,口中却是淡声道:“谁要害你,我会让他们给一个交待。” 声音本是平淡至极,却在最后两个字时,尾音上调,陡然泛寒。 作者有话要说:  小侦探们,猜一猜,萧珩伺候过哪个。 34、第 34 章 第34章昭阳公主的交待 什么是交待, 顾穗儿不懂。 她知道要害自己的是皇帝女儿昭阳公主。 天底下最大的那个人就是皇帝, 皇帝的女儿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儿。 她能让那个最尊贵的女儿给自己一个交待吗? 顾穗儿想起来, 以前昭阳公主在桂园里险些给了自己一鞭子, 最后其实也是不了了之,老夫人也说过去就过去了。 她是当没这回事过去了,可是她依然害怕啊,昭阳公主依然要她死啊。 老夫人是皇帝的姑姑, 也是万分尊贵的人了, 但是老夫人再疼自己,也未必会向着自己。 老夫人要宠爱的人太多了, 自己的亲孙女, 还有皇帝外甥的女儿, 那都是她的心尖尖肉。 自己其实远着呢。 如今昭阳公主险些要了自己的命,谁能给自己交待,谁又能让昭阳公主给自己一个交待。 顾穗儿听到这话, 没吭声, 她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或许是萧珩在安慰自己吧。 尽管他看上去并不是会安慰人的人。 只是没想到的是, 就在这时候, 听得外面传来了说话声和脚步声。 再然后, 呼啦啦的,院子里仿佛来了许多人。 顾穗儿有些纳罕,不解地望着萧珩,她不明白外面怎么了。 安嬷嬷脸色苍白地进了屋, 惊惶地看了萧珩一眼:“三爷,院子外来了一群宫里的侍卫,听说,听说是皇上来了!这,这可怎么办呢!” 皇,皇上? 顾穗儿肚子里的小娃儿仿佛都感到了这种震惊,咯噔一声地踢了下。 当下她是躺也不敢躺了,就要起来。 她知道自己就算是缺胳膊少腿儿了,皇上来了,她也得爬起来。 萧珩安抚地扫了她一眼:“你不要动,躺着。” 啊……这样可以吗…… 顾穗儿不懂。 萧珩吩咐安嬷嬷:“小夫人受了寒,身子不好,让她好生歇着。” 安嬷嬷惊疑不定,一脸忐忑,听到这话忙不迭地点头:“是,是,三爷,老奴知道了!” 一时萧珩出去了。 片刻后,老夫人大夫人拥簇着一位夫人进来。 那夫人生得好生雍容华贵,凤钗绣衣,满身珠翠,走起路来也是尊贵至极。 顾穗儿在锦帐里看到了,心里疑惑,想着这是哪个,不过眼瞅着那位尊贵夫人过来跟前,连忙闭上了眼睛。 萧珩不让她起来,她躺在那里终究不自在,还不如赶紧装睡。 那群人走到近前后,隔着锦帐,顾穗儿都闻到一阵香味儿。 这香味儿让她不太舒服,她自打怀着身子后,就闻不得太过浓烈的味道。 险些打了一个喷嚏,幸好拼命地用指甲抠着手心,克制住了。 “皇姑姑,这就是那位乡下女子了?”雍容尊贵的女人出声问道。 “是了,她叫穗儿,是徐山脚下的村女,也不知道是何等孽缘,竟然怀上了阿珩的骨肉。阿珩已经十九了,明年就是弱冠之年,至今也没什么相中的姑娘,这婚事怕是要耽搁下来。我想着,虽只是个乡下姑娘怀下的,庶出的,可到底是阿珩的骨血,是以这些日子才让她好生养着,好歹替阿珩产下个一男半女。” 老夫人望着床上安静熟睡的人儿,看着那瘦弱的小脸,叹息说:“谁曾想,竟是我疏忽了,没想到昭阳的一片心事,倒是让昭阳受了委屈。” 什么让昭阳受委屈,自然是反话,老夫人说话老道,欲扬先抑,正话反说。 旁边的夫人听得,却是也跟着叹道:“本来上次的事,我也教训了昭阳,罚了她的,皇上更是大怒,要让她禁足。只以为她得了教训,改过自新,这次过来侯府里玩,我也是想着让她散散心,谁想到竟然闹出这等事来,这丫头可真是惹祸的祖宗,下手也没个轻重。” 说着,低头看向锦被上那凸起的一大块,那是女人的肚子,怀孕的女人,肚子那么大,再过一两个月就要生了的。 “这如果真出什么事,我可怎么向皇姑姑交待啊!便是皇上,心里也不好受。” 老夫人笑着道:“皇后说哪里话,哪里什么交待不交待的,只是阿珩那孩子,是个实心眼的老实孩子。这个乡下女子虽然出身卑微,可到底肚子里有他的骨血,又是他第一个孩子。这才第一次要当爹,难免新鲜,上心,性子也就急。所以这次他是真恼了性子,怎么劝都劝不住,好话赖话都说了,他就是听不进去,我真真是没办法啊!” 说着,她再次叹了口气:“这孩子打小就这性子,也是惯坏了,我如今老了,想管,却是管不住了。” 这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来往都是机锋。 床上的顾穗儿闭上眼睛装睡,两只耳朵却支棱着听她们说话,心里明白,这是老夫人和皇后说话。 皇后,就是皇帝的夫人,也就是昭阳公主的母亲。 这两个人话来话往,寒暄了半晌,最后皇后娘娘又赏了许多好东西,意思是让顾穗儿好生养着。 “好生养着,可得把孩子生下来。”皇后娘娘最后这么说。 “说的是啊,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怕阿珩那傻孩子想不开。”老夫人从旁附和着。 这两个人正说着,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一个姑娘的声音任性地喊道:“母后,我不要!凭什么啊!” 顾穗儿放在锦被中的手不自觉地便攥紧了被褥。 这是昭阳公主的声音,她又来了。 皇后听了,却是冷笑一声:“你说不要就不要,这是你父皇的圣旨,过来,给这位小夫人赔礼请罪。” 顾穗儿听这话,不免意外。 想着竟然要这个公主给自己请罪?她其实是不指望的,能离她远远的,再别害她,她就知足了。 于是她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的她,还使了心眼,装作刚睡醒的样子,惺忪地打了一个哈欠,然后还迷糊地眨眨眼睛:“老夫人,你老人家怎么在这里?” 安嬷嬷看她仿佛根本没看到皇后娘娘的意思,吓得那叫一个魂飞魄散,连忙给她说了,这是谁谁谁,快来拜见,说着率先跪在那里了。 顾穗儿这才装作恍然的样子,就要爬起来。 “你怀着身子,又落了水,且躺着吧,礼就免了。” 顾穗儿当然知道这不是真免,她就要继续爬起来。 可是她肚子实在是大,平时都是安嬷嬷扶着才能起来,现在匆忙之间就要爬起来,又没人扶着,细长的胳膊撑在榻上,颇为吃力。 旁边两位少奶奶看着都不忍心了。 她肚子大,比一般怀孕的都要大,可她偏偏又身子骨纤弱,那窄瘦的肩膀,还有那细胳膊,哪里撑得住! 当下两位少奶奶就要去扶顾穗儿。 可就在这时候,萧珩进来了。 萧珩进来,直接按住了顾穗儿,让她不要动。 之后,他自己撩起袍子,跪在了地上,恭敬地对皇后娘娘道:“皇后娘娘,请恩准微臣替她行叩拜大礼。” 皇后瞥了她一眼,笑着说:“罢了,替什么替,起来吧。” 萧珩已经跪下了,听到这个,拜了一拜,起来了。 顾穗儿有些迷茫地看向萧珩。 听老夫人和皇后那意思,好像这一切都是因萧珩而起,是萧珩让他们来的? 可是她不想啊,于是她咬唇看着他,轻轻摇头。 他的神情依然清冷,面上淡淡的并没有什么神情。 不过也许是顾穗儿习惯了这样的他,她竟然觉得,看到这样的他很亲切。 哪怕依然双眸幽深到没有任何温度,她也不觉得怕了。 比起他来,她觉得旁边笑着的那皇后才更让人害怕呢。 仰望着身边这样的他,她就一下子安心了。 有萧珩在,他一定会护着她,也会保护着他们的小蝌蚪。 不管这些人是什么人,要做什么,她都不害怕了。 不害怕的顾穗儿,突然什么都无所谓了,她坐在榻上,像局外人一般看着这一切。 皇后娘娘,老夫人,还有皇后娘娘身后的昭阳公主。 她想起了小时候,镇子上有钱人家娶媳妇,便搭了台子唱戏,她们会在晚上结伴跑去看。 戏台上,也是有男有女,有皇上有皇后还有公主,穿着五彩斑斓的衣裳,你唱唱我说说的。 一切正如眼前。 她安静地坐在榻上,捧着肚子,沉默地抿着唇儿,看这出戏会怎么唱。 旁边的萧珩看着卧在榻上的顾穗儿,却是微怔了下。 刚才那一瞬间,她仰脸望着自己的样子,茫茫然的,好像自己是她所有的希望。 她身子娇弱,心思单纯,性情懵懂,对周围的一切人和事都是那么陌生。孤身一人进到这侯府之中,卷入了这皇室是非中,她还能依赖谁。 萧珩垂下眼,抬手碰了碰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怕。 她却抬起头冲他笑了笑,软软憨憨的,好像那意思竟然是反过来安慰他。 他默了片刻,转过身,看向这边的皇后。 “昭阳,你还不给顾氏赔礼。” 就在这时候,皇后突然这么说道,声音严厉。 旁边的昭阳公主顿时红了眼圈,委屈地看了一眼床榻上的顾穗儿。 “她根本没事儿,她都是装的!我看她好得很,还故意不下来给母后行礼!”昭阳公主不满地大嚷道:“也就一个妾,还有脸让萧珩代为行礼?她先当上正妻再说吧!” 顾穗儿有一点心虚,她确实是没事,就是肚子太大下榻不方便,如果有人扶着她下去,她能立即在外面庭院走两遭。 于是她低下头,没吭声。 皇后听得这话,却是顿时沉下脸来:“昭阳,胡说什么,你也太不懂事了!顾氏身怀六甲,你竟然要推她下水,这么冷的天,万一有个好歹,你怎么担当得起?” 昭阳公主听了,昂起脸来,却是反问道:“不过是个寻常村妇罢了,我也不是故意的,是她自己站不住掉下水去,难道我堂堂天家公主就担当不起?还是说路边随便一个宫女落下水,都要我堂堂金枝玉叶来赔礼道歉?” 皇后无奈,之后厉声道:“她肚子里怀着的是阿珩的骨血,如果出什么事,你怎么向阿珩交待!” 昭阳公主不明白了,她无辜得很,冲口而出:“不就是个孩子吗,我可以替萧珩生的啊!” 她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顿时呆住,就连皇后,都不知道接什么话了。 就连安嬷嬷和一众丫鬟,也都惊得嘴巴张大闭不上。 这,这还是金枝玉叶说出的话……大庭广众的,她一个没嫁过的,竟然这么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努力的,如果能写完,就有二更……如果没写完,就没有了…… 35、第 35 章 第35章皇上的威严 昭阳公主说出的话, 是如此理所当然, 好像这就是正理。 她给出了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顾穗儿肚子里的骨血没了, 她帮着萧珩生一个不就行了。 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睿定侯府所有的人,从大夫人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到萧槿萧栩,所有的女眷都被这位昭阳公主厚颜无耻的样子给震惊了。 如果不细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想出了多么好的一个办法! 老夫人也有些震惊, 不过到底是身经百战的, 她手底下的拐杖戳了戳地,动了动身子后, 表面上还是一脸镇定。 这孩子怎么这样, 以前没看出来啊。 骄纵归骄纵, 皇家公主金枝玉叶的,就该被人宠着捧着,骄纵一点也没什么, 她喜欢。 但是现在这样……这就是不讲理了啊……也有点不知廉耻了。 一个没嫁的公主, 就嚷着给侯府公子生孩子? 老夫人暗自摇头, 心想如今的公主可是以前她那会不一样了, 一代不如一代啊! 而皇后——这位昭阳公主的母亲, 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好一会儿后,她才突然沉下脸来,满是威严地呵斥道:“简直是胡说八道!堂堂大昭国公主,你都在说什么胡话!” 昭阳公主却是根本不怕皇后的, 她竟然还特别委屈,恨恨地跺脚道:“母后,我怎么了?我就是喜欢萧珩,我错了吗?我想让他当我驸马,你不是答应我要向父皇请求赐婚,结果呢?我这婚还没赐,就有个妾先进门了,竟然连肚子都大了?” 她气得指着床上的顾穗儿,盯着那肚子道:“我不许,反正我不许!我要嫁给萧珩,这个贱妾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下,要不然我将来进了萧家门,也要把这个孽种给弄死!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一个东西存在这世间!” 顾穗儿纵然是知道萧珩会护着自己,纵然是茫茫然地仿佛在看一场大戏,但此时,也不免觉得背后泛冷。 昭阳公主是故意推自己下水的,推自己下水是为了害死自己的小蝌蚪。 她的小蝌蚪,她是怎么也不许任何人害他的,她一定要护着小蝌蚪的。 她心里是生气了的,也有些恨这个昭阳公主,心想这个人怎么这么坏,竟然要害自己的小蝌蚪。 小蝌蚪那么小呢,她太坏了。 如果这人不是公主,她恨不得扑过去掐死她。 站在一旁的萧珩自然是察觉了顾穗儿眼睛中的变化,她的眸子清澈至极,倒映出心底所有的变化。 他抬起手,轻轻地碰了下她的,之后便走出房间去了。 片刻后,有人架起了屏风在屋子里,然后门开了。 萧珩陪着皇上走了进来。 皇上冷冷地望向自己最宠爱的女儿昭阳公主,一字一字地道:“昭阳,跪下。” 昭阳公主一身傲骨,昂起下巴:“父皇,你要我跪,那必须给我一个理由。我昭阳上可以跪列祖列宗,下可以跪父皇母后,但是在这区区一个贱妾的房中,父皇要我跪哪个?” 皇上没再说什么,而是抬抬手。 身边两个嬷嬷过去,直接架住昭阳公主,然后一个太监踢向她的膝盖处。 昭阳公主吓傻了,威风扫地,不敢相信地望着自己的父皇。 她可是堂堂公主,她的父皇竟然为了一个贱人这么对付她? 尊贵骄傲的昭阳公主被强制跪在那里,噗通一声,那膝盖触地的声音格外响亮。 那个声音响在所有人耳朵边,也碰在所有人心里。 昭阳公主,那是什么人物,是睿定侯府除了老夫人之外的上下人等都得格外敬重特意捧着的人物,那是皇家的血脉那是金枝玉叶天之骄女。 结果现在,天之骄女跪在了顾穗儿的床头前。 昭阳公主瞪大眼睛,屈辱地望着前方,她不服:“凭什么,凭什么让我跪这么贱妾!” 满脸威严的皇上,隔着屏风,听着自己女儿不甘的声音,严厉地斥道:“跪下,反思,想想你为什么错了,去给顾氏请罪。” 昭阳公主:“呸,凭什么,我不就是推了她一下吗?我也没有要害她,她不是也没事吗?你们都说这样会要她的命,可她根本没出事啊,她肚子也好好的,说不定明日个就给萧珩生出个孩子来,没出事干嘛要我赔礼道歉!” 所有的人都默默地站在那里,听着昭阳公主的话。 她们觉得这些话好像有点道理,但是又荒谬至极。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当然这时候也轮不到她们说什么,所以所有的人都默然地站着,把自己化作旁边花瓶里鸡毛掸子一般的存在,不敢有丝毫动静。 顾穗儿也和大家一样,听得有些呆了。 她之前就觉得这个昭阳公主太坏了,总是想害自己的小蝌蚪,简直是她这辈子遇到过的最坏的大坏人。 可是现在,她发现这个坏人不但坏,而且坏得她自己不觉得自己坏。 没准她还以为自己做得是多么光明正大的事情呢。 她这个时候真是想扑过去掐这个昭阳公主了,这个昭阳公主一门心思想害自己的小蝌蚪呢。 但是她又不敢。 就在她难受纠结恨得两眼冒火的时候,突然间,她肚子里的小蝌蚪动作起来,用两条肉乎乎的小腿儿使出吃奶的劲儿踢了她一脚。 “啊——”她低叫一声,忍不住捂住肚子。 她没见小蝌蚪踢自己踢得这么厉害过。 旁边的人见她突然痛呼一声,呼啦啦都吓到了,老夫人率先围过来:“穗儿,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吓坏了?” 大夫人比较木讷,倒是没太反应过来,底下两个少奶奶,一左一右冲过来。 “穗儿,怎么了?” “该不会是落水着了凉留下什么病根?” 大夫人这时候也终于回过味来了,对着外面人喊:“嬷嬷,赶紧叫大夫,让大夫来看看,可别是有什么事,我看顾氏肚子里的这孩子动得厉害!” 这时候皇后任凭再淡定再威严,也唬了一跳,忙也看过去,只见顾穗儿捂着肚子眼里喊着泪花,好生可怜的样子。 再看那肚子,便是都曾经孕育过胎儿的,也不免纳罕。 那滚圆的肚皮下仿佛有什么在来回滚动踢腾,波浪汹涌,此起彼伏。 顾穗儿在最初的一惊后,发现她只是一惊而已。 肚子不疼,哪儿都不疼,只不过小蝌蚪突然打动,她有些被惊到了,等反应过来,也就没事了。 但是显然周围的人不这么认为,她们用怜惜的紧张的神情望着她,一个个仿佛她遭了大罪一样。 老夫人甚至搂着她哭开了:“可怜孩子,这肚子里可是阿珩的骨血啊!如果万一出个什么事,阿珩怎么办!” 顾穗儿眨眨眼睛,想说我没事了,但是大少奶奶冲过来:“大夫就来了,老夫人你先别哭,让大夫看看。” 这时候诸葛大夫终于被人揪过来了,他堂堂一个太医院妇科圣手,竟然是被揪过来的。 屋子里的人全都退散,诸葛大夫赶紧给顾穗儿诊脉后,确定的确没什么大事,只是肚子里的小胎儿人家太活泛动了一下而已。 “但是总也要万分留意,毕竟小夫人刚刚落水,要好生将养,不能受气,要不然必然对胎儿不利。” 诸葛大夫和萧珩素来交好,一言一行都是为了这孩子。 消息传出去,外面的大家伙松了口气,又提了一口气。 大着肚子的那位不能受气呢…… 昭阳公主别过脸去,咬牙道:“我就知道,就知道是装的!凭什么啊,就因为她肚子里怀了个孩子吗,这就拿乔了?就在那里装吧!落个水就肚子疼,谁信啊,诸葛大夫不是都说没大事吗?” 然而她说完这话,旁边一直冷着脸的皇上直接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来得猝不及防。 毫无防备的昭阳公主直接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 摔倒在地上后,她依然有些不明白,震惊地望着她的父皇:“父……父皇?” 皇上面色铁青地瞪了一眼身边的皇后:“先进去给顾氏赔礼请罪,然后带回宫里,面壁思过,严加看管,没有朕的命令,不许离开锦月宫半步!” 昭阳公主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她满是心痛:“父皇,凭什么,她只是一个低贱的侍妾而已,凭什么我要堂堂公主去给她赔礼道歉?” 皇上走过去到昭阳公主身边,负手,微微弯腰,俯视着狼狈地倒在地上的女儿。 “昭阳,不要说顾氏是睿定侯府三公子的侍妾,怀着的是睿定侯府的血脉,就是寻常老百姓家的娘子,人家身怀六甲,却被你如此记恨加害,那你也要去赔礼道歉。朕素来对你们兄妹纵容,不想以宫规严加约束你们,是因为朕希望你们长大以后回忆起的不是只有严苛的宫规戒律,可是现在看来,也许是朕错了。” “你已经被宠坏了。” 皇上直起腰,没有再看地上的昭阳公主,而是吩咐道:“传令下去,命诸葛大夫暂留在睿定侯府,好生照料顾氏。” 说完这话,他瞥了一眼身边的皇后,起驾回宫了。 皇后在看到昭阳公主被打后,脸色已经是变了。 等到皇上离开后,她站在那里,半晌没动静,之后望向昭阳公主,目光锐利 “去,给顾氏请罪。” 昭阳公主被威逼着再次进了顾穗儿的屋子,进来后,低下头,咬着牙,不甘心地道:“顾氏,我来给你赔礼请罪,是我的不对,我不该推你下湖。” 这些话是底下嬷嬷教的,皇后说了,不好好赔礼道歉,今日就别想回宫了,回宫后她父皇饶不了她。 周围的人看着这一切,都默不吭声。 堂堂公主,竟然来给臣下的一个侍妾来赔钱,其实这是丢人丢到家了。而且现在昭阳公主脸颊上一个皇上打的大手印子,头发也有些乱,看上去狼狈至极。 大少奶奶抿了下嘴儿,努力地忍住,偷偷给二少奶奶使了个眼色。 二少奶奶也暗暗地笑了下,之后也赶紧收起来。 往常昭阳公主确实跋扈,如今算是栽倒了阴沟里翻了船。 皇上对阿珩颇为倚重,几乎到了宠爱的地步。 甚至于朝中都有人传言,皇上是断袖之癖呢。 昭阳公主欺负哪个不行,非欺负到了阿珩的妾室身上,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顾穗儿坐在榻上,她其实已经没事了,哪里也不疼,浑身都挺好的,没有任何不适。 她也没有想让公主来赔礼道歉的意思。 如今听着公主在那里竟然给自己赔礼,只好求助地看向旁边的老夫人。 老夫人忙道:“原本确实也没什么事,不过是受了一点凉寒,这既然是赔礼了,那就没事了。” 本来老夫人说这话,其实也是给昭阳公主一个台阶下。 昭阳公主低个头,这事儿就过去了。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昭阳公主竟然死硬嘴,突然来了一句:“赔礼道歉是我父皇让我做的,所以我做了,也好给父皇有个交代,但是我还是要嫁萧珩的,等我嫁给萧珩成为正妻,我身为正妻,对一个妾室,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等着吧!” 她这话一出,众人瞠目结舌,一时无言。 在目瞪口呆许久后,大家终于缓慢地看向站在门首的萧珩。 萧珩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昭阳公主的话,看样子也丝毫没有把昭阳公主这个人放在心上。 他抬起长腿,径自走向床榻上的顾穗儿,当迈腿路过昭阳公主时,根本连避让都没有,那样子完全把昭阳公主当做蝼蚁一般。 昭阳公主一躲,赶紧让开了肩膀。 萧珩走过。 如果不是她这一让,昭阳公主简直是能被萧珩踩到。 而就在昭阳公主躲闪不及险些被踩到后,她听到了萧珩凉凉的一句话:“要我娶你为妻,你想得太美了,萧家的门,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踏进一步。至于我萧珩的妻妾儿女,谁敢动他们半分,我绝绕不得他们半分。” 昭阳公主眼睁睁地看着萧珩走到顾穗儿身边,对她呵护备至,而对自己却是弃若敝履,连看都不看一眼,当下真是伤心欲绝,更兼脸上火辣辣的疼,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这下子在场所有的人,包括老夫人都无可奈何了。 不免心里暗道,这是怎么样的孽债,一个是非要嫁给你非要嫁给你,另一个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的。 这时候便有大夫人出来打圆场:“穗儿,公主已经赔礼了,我看这事儿就这样了?” 她直接忽略了后面昭阳公主那一番威胁的喊话,以及萧珩那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 顾穗儿没想到大夫人突然问自己,她看看榻下站着的“赔礼请罪”的昭阳公主,再看看门首站着的萧珩,终于道:“我看就这么算了吧,我也不是非要公主给我赔礼,我只希望她离我远远的就行了。” …… 她是说得真心话。 只盼着以后不见到昭阳公主,至于是否赔礼请罪,那都过去了,请罪也没用不是吗? 只要小蝌蚪没事,她不在乎这些赔礼不赔礼的。 然而她说出的这话,听在昭阳公主,听在睿定侯府所有人耳朵里,却是“我才不管她是否赔礼,只希望她赶紧从我面前走开”。 再直白点,一个妾室想赶走一个公主了…… 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可是好像又该是这样…… 就在众人的一片的沉默中,皇后发话了:“昭阳,回宫。” 昭阳公主开始也是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她竟然会被一个妾室嫌弃,竟然会被一个妾室赶走。 本来她是希望能今早离开回宫的,如今母后也这么说,她确实应该松了口气赶紧回宫。 但是,但是这样岂不是等于她就是被一个妾室赶走的? 她不甘心,特别的不甘心。 于是她站在那里,就是不想走。 可谁知萧珩却抬眸,淡扫过来:“公主怎么还在这里?” 那个样子好像是她多么多余,多么不招人待见,简直仿佛她是一坨屎,盼着赶紧给扔出去。 萧栩站在一旁,冷不丁地突然来了一句“……皇上说要让公主禁足,反思,没有皇上的命令,不得出宫门半步……” 昭阳公主看着萧珩的那嫌弃的样子,越发心痛了,哭得喘不过气来。 她并不恨萧珩,反而是用泪眼瞪着顾穗儿,瞪着顾穗儿肚子里的孩子,满眼的厌恶和憎恨。 皇后见了,沉下脸:“还不回宫去!” 昭阳公主的眼泪哗的又落了下来。 父皇打了自己一巴掌,萧珩说这辈子不会娶自己,就连母后都对自己呵斥起来。 最丢人的是,堂堂一个公主,竟然被一个妾室赶走了。 她迈出屋子的时候,还回头看了顾穗儿一眼。 这对于昭阳公主来说,也许是最屈辱最不甘的时候了。 这辈子,最大的打击。 而卧在榻上的顾穗儿感觉到昭阳公主最后临走前那个眼神,不由得心中生了警惕。 她……她还想再害自己的小蝌蚪? 作者有话要说:  老太太:如今的公主真是和我那会子不一样了,一代不如一代啊! 皇上:我也觉得呢,这一届公主不行。 今天中秋佳节,发中秋小红包200个,200个,这意味着什么?见者有份了简直! 36、第 36 章 第36章他不会娶正妻 一场闹剧落幕, 老夫人带领着儿媳妇孙媳妇的尴尬地送走了皇后娘娘和昭阳公主, 睿定侯府的人在面面相觑后, 又各自散去, 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顾穗儿靠在榻上,心中充满不安。 尽管萧珩说不会娶她,但她还是不太信。。 她不断地想着昭阳公主临走前的话。 昭阳公主说,她早晚要嫁给萧珩。 她如果嫁给萧珩, 就是萧珩的正妻。 她们顾家庄是没有人纳妾的, 不过在镇子里,好像有一位很有钱的员外有个小妾, 那个小妾生了个女儿。后来员外死了, 员外夫人就把小妾给卖给了别人, 听说还是不太好的地方。 顾穗儿想了想去,多少有些明白了。 如果真让公主嫁给萧珩当正妻,那自己说不得也会被公主卖出去。 自己被卖出去, 那小蝌蚪的, 小蝌蚪不就没娘了? 公主也一定会拼命地欺负自己的小蝌蚪的。 她想想这事儿便觉得心里不舒坦, 忐忑不安, 睡也睡不好, 躺也躺不平。 就在这时, 萧珩进来了,没吭声,就那么默默地取了一个杌子坐在床边。 顾穗儿心里还在惦记着刚才的那点事,所以想着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而萧珩静默地望着床上的顾穗儿, 看她躺在那里蹙着细致的眉头,清澈的眸子里泛着水光,茫茫然地望着锦帐顶子一眼不发,只以为她是被吓傻了还没回过神来。 “她已经走了。” “嗯……”走了还会再回来,顾穗儿心里暗暗地想。 “她永远不会再踏进侯府了。” 事实上以后公主要想出宫门,那都是不可能的了。 甚至皇上已经开始寻思要给昭阳公主寻一个亲事,让她远远地嫁出去燕京城了。 对于备受宠爱骄纵的昭阳公主来说,这已经是极大的惩罚了。 “是吗……”她听着还是不太信。 “你先睡一会吧。” “我睡不着。” 顾穗儿心里苦,她已经开始想着万一自己被卖走,那小蝌蚪得过着怎么样的苦日子。 公主会不会把他推下水去淹死? 越想越害怕,想到最后已经脸色苍白。 “让大夫开一副药?”萧珩这么提议。 开一副药,这是他解决问题的想法。 然而顾穗儿不想吃药,她哪里吃的下药呢,她满心里都是苦,药也会苦的。 她想想这事儿,眼巴巴地瞅着萧珩。 “三爷,我能求你个事儿吗?” 萧珩低首间,看她。 才落水的缘故,那头发虽然已经被用巾帕捂干了,但依然没有挽起,而是披散逶迤在窄瘦的肩头,衬着那净白的小脸儿越发肤白如雪。 因大家伙都离开了,安嬷嬷已经给她换上了白色的中衣,中衣里面是水红色的柔缎绣花兜兜,包罩着里面的桃子尖尖。 脸颊边细细的一缕发,丝丝娆娆地掩映在唇边,薄唇儿细嫩娇红,水透水透的。 而望着自己的那双眼眸,本来就是水盈盈的,此时更是含着水儿,仿佛一碰就能掉下来眼泪。 这样的她,眼巴巴地说三爷我求你个事。 萧珩突然便想起了那一夜,他还记得抓住那桃尖尖时的触感。 他眸色转身,别过脸去,咬牙:“嗯,你说。” 顾穗儿吸了下鼻子,咬着小嘴唇低声说:“其实也不是求你什么事,是想问你个事儿……我就是问问……” 萧珩陡然打断她的话:“你说。” 啊…… 他的声音太过严厉,顾穗儿惊了下,整个身子都跟着微微一颤。 从萧珩的角度,他看到那被水红兜兜包裹着的桃尖尖也跟着抖了下。 他深吸口气,咬牙,让自己平静下来。 “有什么事,你说就是。”他一字一字,用自己惯常冷清的语音,缓慢地这么说。 顾穗儿在唬了一跳后,反而有些不敢说了。 她今天实在是遭遇了太多,先是被昭阳公主的威风权势唬得不知如何是好,接着又被推下水险些丧命,后来又被那满脸恨意的昭阳公主低头道歉,最后还在萧珩面前被吓了这一跳。 她战战兢兢地仰着脸,微微张着嘴儿,眼巴巴怯生生地看着萧珩,这下子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萧珩看着她这个样子,有一刻太阳穴在轻轻抽动。 他知道自己吓到她了。 她本来就落了水,寻常女子经历了这种事怕是当晚都要做噩梦,更何况她看样子本来就比侯府里其他女子都要胆怯一些。 他再次深吸口气,坐下来,挨着床边坐,但是并没有敢碰到她分毫。 她红红软软嫩嫩水水的,他碰一下可能都会出事。 “你有什么事,说就是。”他垂下眼,望着自己的手,继续安慰顾穗儿:“昭阳公主不会再来听竹苑,也不会再来睿定侯府了,甚至于也许以后你都见不到她了,你不用害怕她。” 他不知道的是,顾穗儿刚才其实是被他吓到了,而不是昭阳公主。 不过不管如何,顾穗儿感觉到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是在安慰自己。 顾穗儿偷偷地瞥一眼他那依然冷冷清清的模样,好受多了。 她觉得现在她已经可以从这张一如既往面无表情的脸上,自己凭空感觉到暖意和冷意。 他现在如果是一个寻常人,那必然是温和地笑着望向自己。 顾穗儿面对着自己心里那张含笑的萧珩的脸,忐忑和惧怕彻底消失了。 她也终于有勇气问出自己的问题。 这个问题在她心里,其实很久了。 “三爷。”她面对着他那冷冷的侧脸,软软地低声道:“三爷什么时候会娶正妻啊?” 萧珩什么时候娶正妻,这对顾穗儿来说可以说是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 萧珩听到后,倒是怔了下,转过脸来看向顾穗儿。 “我也不知道。”他没想到她竟然问这个问题,想了想,或许是和今天的昭阳公主有关系:“我现在并没有想过娶妻的事。” 顾穗儿听到这话后,又低声问道:“那,那三爷有没有可能以后会娶公主?” “不会。”不同于上一个答案,这次他是肯定地这么回说。 “喔……” 顾穗儿一下子放心了,满意了。 他并不喜欢昭阳公主,所以一定不会把昭阳公主娶进家门,他暂时并没有要娶妻的意思,所以一时半刻自己不会被赶出去。 她抿唇轻轻笑了,抬眼看看眼前这男子,笑着没言语。 她笑起来,眼眸波光潋滟,仿佛沾了什么便宜。 其实他只是说现在不想娶妻而已。 现在不想,以后可能会想,而且他早晚会娶的,皇上不会让他一直不娶妻的。 他凝视着她,一时脑中已经是百转千回,许多的心思,单纯的顾穗儿想不到的心思,都已经在他脑中被思虑到。 半响,他终于抬起指尖来,轻轻地搭在了那被水红兜兜包裹着的地方。 “我是偏爱女儿的,盼着你这一胎是女儿。不过——”他停顿了下,眸中的情绪是顾穗儿看不懂的:“如果是个男儿,那就很好,那将会是我第一个儿子。” “嗯?”顾穗儿眼中浮现出懵懂。 她才为了他现在并不想娶妻而暗暗地高兴,没想到他突然提起女儿儿子的。 她太痴迷于这个问题,以至于丝毫没意识到她的什么地方在被指尖轻触。 萧珩这时候呼吸突然紧了,他眼神暗得仿佛雷雨交加前的夜晚。 他盯着她那里,手底下微微用力,抓住。 些许的痛意终于提醒了顾穗儿,顾穗儿发现了,低低地发出一声叫,绵绵软软的,透着些许委屈和疑惑,像一只突然被欺负的小羊羔。 萧珩心里疯狂地想,就连声音都水水的,嫩嫩的。 她当时就是这样的吧,就是这样叫的,一模一样的叫法。 他控制不住地想,其实他并没有要做什么,她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他也没办法做什么。 他只是……碰一碰。 于是就在顾穗儿还懵懵的不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她发现身边的男人突然上了榻,将她环在怀里,钻进里衣的衣襟,低首趴在了她怀里。 啊—— ******************** 当萧珩从这个屋子里走出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 深秋时节,风比往日更浓了,随着那风吹动,竹叶飘落在地。 顾穗儿躺在榻上,闭着眼睛,仿佛都能感觉到窗子上有一片竹叶在落下。 那竹叶形如小刀,正是他眉毛的形状。 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嘴巴,他他他…… 闭上眼睛是他,睁开眼睛也是他。 便是努力睡去,也觉得有人在自己前面桃子尖尖上轻轻含着。 她没想到,他竟然喜欢这样。 像个孩子一样,喜欢伏在上面含着,慢慢咋,轻轻酌,时不时用指尖轻轻撩拨,就像在弹琴。 想起之前那一幕,她突然就脸红心跳了。 他弹琴,她就真成了琴,发出高高低低的声音,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小夫人,可饿了,要用些东西吗?”安嬷嬷探头探脑地推开门,低声试探着问。 萧珩临走前吩咐了,说是不能让小夫人饿着,但是也吩咐了,不能惊扰了小夫人睡觉。 安嬷嬷左右为难一番后,终于决定进来打探下,如果睡着就赶紧退,如果没睡着就赶紧喂。 听得安嬷嬷的声音,顾穗儿的绮梦骤然醒来,她脸红耳赤,羞涩难当,忙不迭地道:“嬷嬷,你进来吧,我没睡着。” 安嬷嬷走进来了,想着先给顾穗儿喝点汤水,便走到近前来。 一眼看过去时,只见细薄的绣锦红帐些许飘动,里面躺着的人儿尖尖的下巴掩映在被子里,露在锦被外面的一双眼睛娇怯羞涩含着水光,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自己一眼。 清纯妩媚,含羞带怯,看得人心里痒痒。 安嬷嬷有些吃惊,心中暗暗道,怪不得那冷面冷心的三爷如今都被这单纯的小夫人迷得魂不守舍,就是自己一个老太太,乍看到这小夫人在锦帐里面的情态,也觉得好看。 她若是男人,她也喜欢。 外面的女人,嚣张跋扈的,男人不爱的,正儿八经上得厅堂的,男人嘴里说好其实也不爱,但凡男人,爱的不就是被窝里那点事儿吗? 小夫人的身段她是见过的,别看大着肚子,可是依然看出是凹凸曼妙的好身段,该白的白,该红的红,全身无一处不细软白嫩紧鼓鼓,那是能在被窝里把男人给祸害死的! 于是她忍不住笑了:“如今只盼着小夫人顺利生下这一胎,生个大胖小子,那以后小夫人就是躺着过好日子,咱也都跟着沾光了。” 顾穗儿听得,却是想起萧珩的话。 他说他是喜欢女儿的,是盼着是个女儿的,但是如果是个儿子,那就很好。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和安嬷嬷一样盼着是个儿子吗? 顾穗儿摸了摸肚皮,她心里总觉得小蝌蚪是个男孩子的,他那么有劲儿,并不像是个女儿家。 “三爷也希望是个儿子。”她感受着肚皮里面小蝌蚪的动作,低声喃喃道。 “那是当然了!”安嬷嬷理所当然地笑着说:“男人都喜欢儿子,当然盼着是个儿子了。如果是个男孩儿,小夫人的福气可就大了!” 安嬷嬷想得比顾穗儿深远。 要知道在这侯府里,三公子虽然备受宠爱,又受当今圣上倚重,可是他到底是排行第三,并不是嫡长子,将来的三夫人也是不需要掌管中馈的。 如此一来,三公子比上面几个公子在婚事上便自在许多,并不一定非要什么世家嫡长女来配的。 这燕京城里,寻了小官人家的女儿当侯府太太的也是有的,至于寻常老百姓家的女儿勉强也能数出一两个。 小夫人姿容上等,性情柔顺乖巧,又讨老夫人和夫人喜欢,三爷又那么宠爱她,将来生出个小少爷来,便是把这妾给抬成正妻,也是有可能的。 一时安嬷嬷不免想多了,又细细地问起顾穗儿家里光景,问了半晌,最后不免叹了句:“若是小夫人家里光景再好些,那就好了!说不得三爷能把小夫人抬成正妻,到时候风风光光的侯府三少奶奶,那多好啊!” 可惜出身也忒低了。 便是个寻常燕京城小官吏或者富户,都比这个强啊! 顾穗儿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一茬,听了便摇头:“少奶奶?那就是和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一样了吗?那肯定不能的。” 她是什么身份,比起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了,不知道差了多少,她怎么可能也当少奶奶呢。 “我能在这府里安身立命不被欺负就知足了。”这时候的顾穗儿又想起来她最初在乡下的时候。 如今比起那时候已经好太多了。 安嬷嬷看着顾穗儿那没志气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忍不住来了句:“小夫人你也忒没志气了,难道就没想过争这个少奶奶的位置?” 顾穗儿茫然地望着她,不懂,轻轻蹙眉:“可是我争了,就会有吗?” 安嬷嬷一噎。 对了,这是个问题。 她争了,并不一定会有。 毕竟正妻这个位置,可能也不是三爷说了算的,还得老夫人和侯爷同意,还得宗族里点头。 安嬷嬷突然有些丧气,她发现小夫人可能一辈子是妾,不可能当妻了。 她望着床榻上那软绵绵的娇媚人儿,忍不住来了一句:“小夫人便是不为自己,难道不想想肚子里的小少爷?嫡出的孩子和庶出的孩子,那是不一样的!” “呀……是啊。”顾穗儿被这么一提醒,也想到了这问题。 庶出的孩子,她怕她的小蝌蚪将来被人欺凌。 如果能当嫡出的,那自然是好。 但是怎么当嫡出的呢,她又怎么能当少奶奶呢? 她根本当不成少奶奶的吧…… 顾穗儿躺在那里细想了好半晌,一直到安嬷嬷将一碗鸡汤端过来服侍她的时候,她才憋出来一句。 “安嬷嬷,如果三爷寻一个像大少奶奶二少奶奶那样的正妻,她们会欺负我,会欺负我的小蝌蚪吗?” 安嬷嬷已经知道小蝌蚪在顾穗儿那里就是未来的小少爷。 她看她蹙着小眉头犯愁的样子,不忍心,便安慰说:“当然不会的,两位少奶奶都是好人,怎么会随便欺负人呢?” “你看看,便是二姑娘和四少爷在府里并不太受待见,但是也没人去欺负他们啊!” 只是各方面机会不如上面几个,特别是婚配上,会被别府里的嫌弃是庶出从而低配而已。 顾穗儿听得这话,总算松了口气,眉头也舒展了。 “那就好!若三爷能娶个大少奶奶二少奶奶那样性情的,我这日子也是能过的。” 安嬷嬷从旁听着,摇头。 这果然是个没志气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要去趟医院,今晚给上一章发中秋红包 37、第 37 章 第37章过去 昭阳公主在给顾穗儿请罪后, 回了宫中, 便被严加看管, 并下了禁令不许出宫门, 还要抄写宫中规矩,日子自然过得辛苦。这件事传出去,京中豪门知道,自然难免叹息, 暗地里也有觉得好笑的。这昭阳公主备受皇后宠爱, 素来跋扈,如今终于触了皇上霉头, 这下子算是得了教训。 又有人听说皇上如今正在为昭阳公主找一门亲事, 打算远远地把她嫁出去燕京城, 更是唏嘘不已。堂堂□□公主,自然是嫁在天子脚下更能舒服自在,远嫁给别处, 天高皇帝远的, 诸事不便了。 罚了昭阳公主后, 皇上也特意赏了顾穗儿各样金银珠宝, 又赐了御医侯在府里随时候诊, 算是安抚她的意思。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顾穗儿倒是并不在意这些的, 她自从知道萧珩绝不会娶那昭阳公主后,自是松了口气。那昭阳公主是坏的,可是只要不嫁给萧珩,自己躲着就是。 至于萧珩未来的正妻, 只盼着能娶个贤惠大度的,到时候自己和小蝌蚪恭敬地侍奉他的正妻,若是个性情好的,或许就能容下她们母子。 想着这些,她也就松了口气,不再惦记这个事儿了。 至于萧珩,这些日子只是偶尔抽空去一趟宫中,其他时候都是留在听竹苑,写写字,看看书什么的。 每当他看书的时候便会把顾穗儿叫过去,让顾穗儿识字练字的。顾穗儿练累了,他便会带着顾穗儿在院子里走动下。 开始的时候顾穗儿想起那日的事,看到他都觉得脸红耳热,没想到他自那之后再没提过这茬儿,也没有再碰过她分毫。 便是两个人同床共枕,也是各睡各的。 只是偶尔夜里她翻身艰难,他如果醒了,会过来帮着她翻个身。 当然他也会俯首下来,听听她的肚子,摸摸里面的小蝌蚪。 尽管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可是顾穗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总是想起那一天,他叼着桃尖尖咂的事儿。 每每想起,她都面红耳热,浑身都觉得没了力气,软瘫在榻上能化为一滩水儿。 可是偏偏他却像没事人一样,面上淡淡的,好像根本忘记了这个。 忘记?怎么可能,顾穗儿不信的。 她想了想去,猜着难道是他叼咂过后,并不喜,所以从此后反而淡了下来? 这个事她是无论如何不好意思张嘴问的,自己憋在心里想不出,偶尔间坐在榻前,难免叹息,蹙着眉头,好生愁苦。 安嬷嬷见她那犯愁的小模样,倒是有些纳罕了。 要知道这位小夫人平时可没这样过,有什么事她都会问自己,没见过要藏着掖着啊。 如此两日,她终于不忍心了,便旁敲侧击地打听。 “小夫人,你瞧瞧你最近,往日最爱吃的糕点也不爱了,练起字来也是心不在焉,小夫人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 顾穗儿赶紧摇头。 她这心事,可是不好对人说的。 毕竟那一日萧珩摊开她的里衣咂了里面的事儿,太过难以启齿,便是再亲近的人她都不好说的。 “小夫人,若心里总是存着心事,等以后生下小孩,那小孩就爱皱眉头。” “啊?这样?” 顾穗儿听了,吃惊不已,她没听说这个,自己有心事还会影响她的小蝌蚪? 她想了想一个刚生出来的小娃娃皱着小眉头的样子,顿时不忍心了。 “那我再不想这事了就是。”她低着头喃喃地这么说。 安嬷嬷看她这样,笑了。 “小夫人哪,到底是个什么事,你说给我听,兴许我能开解下,如果一味地闷在心里,那便是嘴上说不去想,心里必然是牵着挂着的,终究不安心。” 安嬷嬷的话,确实是说到顾穗儿心里去了。 她想了想,犹豫了下,到底是吞吞吐吐地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 “小夫人,你意思是说,那天三爷在榻上咂了你的那个尖尖儿?” “嗯……”顾穗儿越发低着头,轻轻嗯了声。 她没想到安嬷嬷说话这么直白,倒是给她添了许多不自在。 “哎呦喂,小夫人,这可怎么也没想到,三爷这是心里疼着你呢!” 安嬷嬷看看眼前这小夫人,她本来就生得精致细嫩,如今在这侯府里好汤好水地养着,渐渐地没了之前的乡土气息,越发地水灵动人了。 如今细看,只见那肌肤雪白透亮仿佛嫩玉,小嘴儿轻轻抿成红丝丝,娇艳欲滴,至于那一头乌发松散地束成发髻,衬得这纤细柔弱的人儿平空添了几分富贵人家太太的慵懒味儿。 她四肢和肩膀骨肉匀称,水粉窄袖对襟袄裹住那窄瘦的肩膀,拢过纤细的锁骨,这人儿便是挺着个偌大的肚子,也是弱骨纤形,让人好生怜爱。 至于她提到的三爷咂了她的尖尖,着意看过去时,才发现这纤细人儿因为怀了身子的缘故,那处便格外地显眼,鼓鼓的,却又形状柔和饱润。 这样的小夫人,不要说男人了,就是自己都忍不住想多看一眼,也怪不得那面上总是冷冰冰的三爷都受不住了! “可是,自从那天后,他就再也不搭理我了,也不提这事儿。” 顾穗儿低叹一声,想想都觉得难受。 他是不是不喜欢呢? 她却喜欢得紧啊……每每闲暇时总是想起,一想便坐立难安脸红心跳的。 顾穗儿到了这时候才恍然,原来自己难受,是因为自己想和他亲近,偏生他不和自己亲近了。 安嬷嬷听了,越发笑了。 她这辈子不曾嫁人,不过年轻时候,风流韵事却是有一些的,也曾见识过一些男人,知道这女孩儿家的心事。 于是她笑着道:“其实三爷如今不碰你,也是一件好事。小夫人还有月余就要生了,本来这个时候就应该禁同房的。如今三爷还能陪着你一起睡,其实就已经是莫大的宠爱了。” 但是顾穗儿钻牛角尖:“但是那天他碰了我的,怎么突然就不碰了?若说不能同房,早该不能的。” 安嬷嬷噗地笑出来:“也许他是忍着,也许他是觉得没意思,这个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其实依安嬷嬷的意思,怎么可能没兴趣呢。 这才哪到哪,只是尝了一口荤腥而已,明面里不再碰了,心里不知道惦记了多少次呢! “怎么试?”顾穗儿拉着安嬷嬷的胳膊,满怀期待地问道。 安嬷嬷笑看着顾穗儿急巴巴的样子,想着这孩子实在是个实心眼,哪有这么上杆子想往男人身上靠的。 可怜这是把三爷放在心坎里呢,实心实意,就没给自己留个后手。 “这个说起来倒是也不难,今晚上,你就听我的,保准一试就知道了!” ********************* 于是这日,萧珩回到听竹苑后,脚步停顿了下,抬头四顾间,并不见顾穗儿来迎接。 他微微扬眉,有些意外。 往常他只要一回到听竹苑,她听到动静便翩翩走出来,含笑地过来迎他,低眉顺眼的,眸中亮亮的。 今日却不见人影。 走到门前,看到安嬷嬷,便问道:“小夫人呢?” 安嬷嬷恭敬地道:“回三爷,今日小夫人有些累了,正在榻上歇着,看看时候也该醒了,要不然我过去把她叫起来吧?” 萧珩听闻,淡道:“不用。” 说着间,径自推开门进去了。 待到他走进屋内,却见层层轻纱叠锦的帐子里,顾穗儿侧躺在那里,秀发松散地流溢在绣枕边儿,顾穗儿安静地躺在那里,精致的小脸恬淡柔和,正闭眼睡着,柔顺乖巧,像是在做着一个甜美的梦。 他才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凉寒之气,并不愿意贸然打开帐子,便隔着那层层轻纱软帐看里面躺着的她。 朦胧朦胧的,只觉得那细唇儿格外的红润,像挂在枝头熟透的小樱桃。 这么想着的时候,目光向下,扫过那柔白细嫩的颈子,却见她今日竟只穿着个抹兜。 抹兜是水粉色的,上面连个绣花都没有,粉粉亮亮的,紧紧裹着。 这情境于他来说倒是有些煎熬,他眼神颜色转深,深得仿佛没有月亮的夜晚。 他尝过那桃尖尖的滋味。 这么静默地看了一会儿后,他忽然觉得,也许还是分房睡比较好。 转身,他就要往外走。 就在这个时候,床上的人却突然醒了。 她低低地发出一个呢喃,熟睡初醒的人还在懵懂时的模糊声音,绵绵软软的,之后她好像看到了他,有些意外地说:“三爷回来了,我竟然睡着了,三爷怎么不叫我?” 说着间,她就要起来。 萧珩只能停下脚步,回来,不过他止步在床前了。 “刚回来,还有事,得去忙。” 顾穗儿其实是和安嬷嬷好一番计较,才订下这所谓的计策,刚才躺在榻上闭着眼睛装睡着实好辛苦。 不曾想他竟然是转身就走碰都不碰,心里便有些难受了。 如今又听他这冷冷淡淡的语气,公事公办丝毫没有半分的留恋,越发失落,心口凉凉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小嘴儿微微张着,傻傻地躺在那里,痴痴地望着他,想着他果然是嫌弃自己的,果然是嫌弃的。 萧珩本来说完那句,确实是打算转身就走的。 可是看一眼锦帐里的她,便挪不动脚了。 她清澈的眸子里盈着些许水光,躺在锦被堆里眼巴巴地瞅着自己,就好像自己是多么可望而不可及的。 萧珩便突然想起,那一日她以为自己恼了,拼命地说她是喜欢的,好像生怕自己误会了一样。 因为怕自己不高兴,所以竭尽全力地解释。 她是多怕自己不高兴?又有多么地在乎? 萧珩胸膛那里泛着一股情愫,酸酸胀胀的,他盯着床榻上的人,一时竟然想起了很多。 许是幼年时的一些事太过难忘,以至于当时他虽然还很小,却至今都记得。 记得那时候娘出去做工,一直没回来,天黑了,外面下起雨,他披着破旧的褥子,一个人趴在窗沿上看着外面连绵不绝的雨,忍着咕咕叫的肚子,在那灰败的天空下等着娘回来。 可是等了好久,天都要黑了,娘亲还没有回来。 太过久远了,他不记得后来等到没有,却一直记得那日暮沉沉时的雨,沾在干涩的唇边,凉凉涩涩的。 “三爷,你……” 榻上的人抿着唇儿,小心翼翼地瞅着他,眸中带着水亮的小小期盼,却欲言又止。 他不想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抚摸一下老实孩子这个小可怜~ 推荐基友的一个文,一个多年的老基友了,写的文笔还挺有味道,就是题材略小众吧,喜欢这一口的可以看看喔。 如下:《松风吹解带》-江笑语 文案: 谢晚月打记事起,就知道自己不是单身了。 她的夫婿姓万,名玉山,大她十二岁,为杭州人氏。 到了谢晚月二十岁这年,二人依着媒妁之言结了婚。 38、第 38 章 他不想走了。 他走近了, 掀开锦帐, 坐在榻上, 之后又细心地拢住, 脱了靴子后,抬脚上去。 两个人一起躺在被窝里了。 原本那锦被是斜斜搭在她身上的,如今他进去了,便裹在两个人身上了。 萧珩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肚子。 里面只一层薄软的里衣, 穿过里衣, 他能感觉到里面的滑软柔腻。 “倒不像往日那般。” 往日她的肚子竟然是鼓鼓的硬硬的,能感觉到里面肉乎乎的小胳膊小腿儿小屁股。 “他估计也睡着吧。”她脸颊粉亮透红, 眼眸含羞带怯, 低着头, 声音格外轻软。 “嗯。” 萧珩便不再动了,拢住她的肩膀,陪她一起躺着。 “什么时候用的午膳?”他的大手搂着她, 望着那绣锦上面的织锦纹路, 这么问道。 “已经用了一个时辰, 之前才又用了一份血燕窝羹, 三爷呢, 三爷可用膳了?”顾穗儿身子绵软地伏在他结实的肩头, 低声这么道,模样羞涩又娇憨。 “陪皇上一起用的,用完才出来。”往常萧珩并不会和顾穗儿提及府外的这些事,今日不自觉地说起来了。 声音依然淡淡的。 “喔……”顾穗儿听他这么说, 也就放心了,柔滑娇嫩的小脸贴着他的胳膊轻轻蹭了下:“那就好。” 萧珩低眸看躺在自己臂弯上的女人,她的样子软糯动人,像一只小心翼翼撒娇的小猫。 “再睡一会吧,等下起来,我带你一起练字。” 顾穗儿听着这声音从头顶传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声音低哑,并不像他平日那般清冷。 “嗯……” 心里却觉得不太舒坦。 怎么又是练字,他抱着自己,心里却只是想着练字吗? 她倒不是想偷懒,只是女儿家靠在心爱的男子怀里,总盼着能听个甜蜜话儿,便是个不爱说的,好歹搂着温存一会儿吧? 偏偏他心里想着的只有那练字。 她默默地贴着他的胳膊,感受着那热度,想了一会儿,犹豫了下,纠结了一番,最后还是想把安嬷嬷的办法拿出来试试。 于是她伸出藕白的胳膊,试探着去抱他。 男人的腰硬实得很,手底下仿佛石头,满满的都是力道。 她怯生生地伸出,试探着环住,堪堪地吊在他脖子上,然后自己绵软的身子也凑过去,偎住他,轻轻地蹭,慢慢地磨。 男人倒吸了一口气,骤然伸出手,牢牢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这是做什么?”他清冷嘶哑的语气中颇有些不耐。 “我,我……”顾穗儿眨眨眼睛,有些吓懵了。 她只是按照安嬷嬷说的来啊,安嬷嬷说了,如果用这一招,那必然是能成的。 但凡不是太监,就一定可以。 可是现在怎么和安嬷嬷说得不太一样呢。 “睡。”萧珩看起来是真生气了,他竟然连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翻身背对着她,躺在那里,再也不搭理她了。 顾穗儿傻傻地愣在那里,过了好久好久才慢慢回过神来。 回过神后,眼泪便在眸子里蓄满了,之后缓缓地躺下。 心里冰凉冰凉的,就像整个人掉到了冰窖里一般,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淌,一直打在绣锦上。 而背过身去的萧珩,自然是不可能真睡着。 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深吸几口气后,终于慢慢控制住情绪平静下来,平静下来后,他可以听到身后那小女人的声音。 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动静,后来便仿佛忍不住了,肩膀一缩一缩地抖着,努力地压抑,不过却依然无法抑制住从口中发出的轻啜。 黑暗中,他轻叹了口气,回过身,伸出臂膀,想揽住她。 谁知道她咬着唇,眸中水亮地望着他,委屈又屈辱的样子,好生可怜。 他伸手,想替她擦去眼泪,她却一咬唇,微微扭脸,躲开了他。 他没办法了,只能坐起来,凝视着她。 她干脆别过脸去,捂着脸不看他,之后又费力地要翻身。 可是她肚子那么大,现在翻身并不容易,她狼狈地使劲翻身。 原本是有些撒娇埋怨的意思,哭啼啼地不搭理他,可是现在却败在一个翻身上。 他赶紧伸手帮她。 她看着他伸出手,突然委屈到了极点。 从最初遇到他,到后来被乡里人各种嫌弃嘲笑,到打胎药的痛和屈辱,以及如今来到燕京城,种种小心翼翼,百般讨好着他,却得他这样嫌弃。 她拽起锦被来,蒙着脸,躲在被子里嚎啕大哭。 哭得像个没了娘的小孩。 她比那没娘的小孩还要可怜,在这繁花似锦富丽堂皇的睿定侯府里,这里有什么皇帝皇后公主夫人太太的,一个个都好生了不得,是她见都没见过的人物,她只是卑微的村女罢了,处处不如人,两眼一抹黑,谁能疼她谁能怜她? 她不过是一个侍妾罢了,若是他就此厌弃她,她又能如何?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受,她怎么也控制不住,躲在锦被底下,哭得泪水横流浑身打颤。 “穗儿,别哭。” 他并不会哄人,面对着哭成这样的她,竟是束手无策。 可是顾穗儿哪里听这个,他越是劝她别哭,她越是想哭,哭得怎么样也停不住。 黑暗中,萧珩默了片刻,终于躺下,将她抱住,连锦被带人,整个抱住。 顾穗儿这么软性子的人,此时竟然脾气上来了,她在他怀里踢腾,用手推拒他,还试图用脚踢他。 这在往常是从来不敢的事,不过现在她哭得已经不知道谁是谁,只记得自己的委屈,只想着他的不好。 萧珩束手无策地搂着哭成泪人儿的顾穗儿,只见那粉嫩的脸颊满是泪痕,清澈的眼眸泛起了红,还在不断地往下流着眼泪,薄薄的小嘴儿还在哆嗦着,像一直可怜兮兮的小兔子一样。 偏生这时候,门外的安嬷嬷好像听到了动静,从外面低声提醒说:“三爷,小夫人这身子,可不能太过伤心,仔细动了胎气。” 这可真是火上浇油,萧珩原本就已经额头冒汗,听闻这个,眸中顿时泛起冷怒,厉声道:“滚。” 门外的安嬷嬷一愣,之后屁滚尿流地跑了。 小夫人哪不是我安嬷嬷不救你,实在是三爷太凶了! 萧珩怀里的顾穗儿原本正哭哭啼啼的好生委屈,如今猛然间听得他那么凶一句言语,哪里分得清说得是谁,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嘴唇儿颤,泪珠儿掉,惶恐娇怯地望着他,清澈的眸子越发蕴了泪,那泪珠儿盈盈地要往下掉,好生可怜。 萧珩便是冰雪心肠,又怎么能看得怀中女子如此委屈。 他环住她,低首下去,用自己的唇去细细吻她的眼泪,轻柔蜜意,动作温存,这其中不知道多少怜惜多少心疼。 一边吻着,又一边哑声哄道:“穗儿别哭了,我不是在说你,没有凶你……” 然而他哄得已经晚了,顾穗儿的委屈涌上来了,哪里是那么容易消下去的。 顾穗儿不理他这一茬,别过脸去,瘪着嫣红的嘴儿,鼓着粉颊,掉着眼泪儿。 看着她这赌气的小模样,实在是娇憨动人,萧珩喉结滑动了下,才压抑下胸口种种,将自己的脸贴着她被泪水打湿的脸颊,哑声道:“别生气了,嗯?是我不好,是我惹你生气了。” 这种言语,于萧珩来说实在是难得,平生那么清冷高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做低伏小说出这番话呢。 而对往日的顾穗儿来说,这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卑微的她怎么能奢望萧珩会对自己说这种话呢? 可是如今他说了,还是温存百倍地搂着她哄着她说的。 心凉委屈中慢慢地泛起甜蜜,那甜蜜虽只有一点点,却渐渐地在温开水中化开来,溢满了胸口,浅浅淡淡的甜便浸润着她全身每一处。 只是那委屈终究不是凭了这句话就能消散的,她乌黑的眸子含着泪瞥他一眼,娇怯委屈。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待我,你若真得厌弃了我,我,我……” 话说到这里,她根本话不成句。 “我并没有厌弃你。”萧珩搂着她,连忙解释道。 “可是,可是……”她吸着通红的小鼻子,想说话,却因为哭得太久,一抽一噎的,竟然说不出来话。 萧珩只好帮她轻轻顺气:“可是什么?” 顾穗儿一个委屈,眼泪又落下来,可怜兮兮地控诉:“你背对着我!” 萧珩:“……” 他并不知道原来背对着她是一个如此罪大恶极的罪名,竟然让她这么义愤填膺委屈万分地说出来。 顾穗儿看他抿着唇也不言语,当下便道:“你嫌弃我,你厌烦我……你根本不搭理我……” 萧珩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搂住她的肩膀,然后低头狠狠地撅住她的唇。 细软薄红的唇儿,软糯香甜,吸在口中,轻轻咂磨,这其中不知道多少美妙滋味。 只是因了今日她的眼泪,那甜丝丝之中带了些许涩意,涩中又掺着意味不明的甜。 他便是再冰冷的男子,也不由得慢慢地吻着她,间歇时又低声哄着:“没有嫌弃你。” 她偎在他怀里,仰脸看他,嘟着小嘴儿道:“你刚才背对着我……” “因为我想让你好好歇着。” “你不搭理我。” “我没有。” “你还凶我。” “我凶的不是你。” “……”顾穗儿咬着嘴唇,一时没有言语,有些话,说不出口,太过羞涩。 最后低着头,她的脸紧贴着他的胸膛,终于忍不住低低地抱怨道:“你自那日后,便不再亲近我了,你是不是厌烦我?” 声音很低很轻,软糯动人,委屈羞涩。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晚上还有一更。 本章发100红包 39、第 39 章 第39章 “三爷, 你看这个。” 她软软地抱怨:“你自那日后, 便不再亲近我了。” 声音很低很轻, 软糯动人, 委屈羞涩。 深秋时节,竹叶萧萧,俨然已经是寒翠瑟瑟的时节。 有风吹过窗前时,但见疏影婆娑, 龙吟细细。 萧珩怔怔地坐在榻上, 听着那久听惯了的风吹细竹之声,耳边却回响着她娇软埋怨的话语。 她说, 自那日后, 他就不再亲近她了。 她是盼着自己亲近的, 所以委屈得掉了眼泪,哭成了泪人儿。 她心里不知道有多在意自己。 萧珩凝视着她那清透犹如嫩玉一般的脸颊,看着上面的那滴眼泪。 风摇落了满院的竹叶, 雨柔醉了这清冷的深秋, 秋去冬来, 人活一世, 不过百年。 这辈子, 谁会狠狠地在意他, 把他放在心坎里,又有谁能为他哭成这般模样。 他低首间,眸子已经不似往日那般清冷,凝视着怀中委屈的女人, 他把自己的下巴轻轻地抵扣在她的乌发上。 墨黑的发,丝丝软软,犹如上等的缎子一般顺滑。 闭上眼睛,他喃道:“没有,你想多了……大夫说,不可以这样。” 沙哑的声音,喃喃地在顾穗儿耳边响起:“对我们的孩儿不好,说会动了胎气。” 说话间,他轻轻地触碰着她偌大的肚子。 纤细娇软的人儿,神态间偶尔间还流露出孩子气的稚嫩和娇憨,却已经早早地挺起了这么大一个肚子。 肚子里是他的骨血。 也是他作下的孽,欠下的债,也是他种下的果。 他在这一刻甚至有种错觉,这个因果,会用一辈子来慢慢地还。 顾穗儿听得这个,心中一动,仰起脸来看他。 布满泪痕的小脸,可怜兮兮的,越发显得娇小动人,只是那双眼睛却分外地明亮清澈,里面盈着泪珠儿,带着些许不敢置信,眼巴巴地瞅着萧珩。 她小嘴儿瘪了瘪,果然是不太信的,眸中水波潋滟,口中却是软软地埋怨道:“那你怎么以前不说会动胎气……” 萧珩抱着怀里的人,微微抿唇,眉眼绷紧,目光平时前方,默了片刻,才哑声道:“我也是那次后,恰好遇到太医,问了才知道的。” 顾穗儿听了,皱着小眉头,想了一番,抬眼,微微歪着脑袋,静默地瞅着他。 一张俊美如玉的脸此时面无表情地紧紧绷着,好像刚才说出的话是多么的不情愿。 她想了想他面对太医的情境,想着他那么清冷尊贵的人儿竟然去找御医打听这种事,一时竟是说不出的滋味,心里有些想笑,又仿佛喝了蜜糖一般,从口里到心里,满满的都是甜蜜。 不过她偷偷瞅一眼他那绷着的脸,还是嘟嘟着小嘴儿,故意道:“那你干嘛背对我……还那么凶……” 说着,还是觉得委屈,眼里的泪忍不住落下,人也跟着啜了下。 萧珩看着她这爱娇委屈的模样,绷着脸坚持了半晌,最后终于沙哑模糊地从嗓子里滚出一句话来:“下不为例!” 说着,他俯首下去。 其实,自从那次后,他也一直想。 背对着她躺在榻上,却不能碰,很难受。 ************************* 中秋过后,这天气是一日比一日凉了,而顾穗儿的肚子也是渐渐大起来。 进了九月,又下了两场雨,出了屋门已经要披斗篷了,或者穿絮了薄面的夹袄,要不然就冷。 顾穗儿勤快,趁着自己还能动,挑了上等的软缎料子,给自家小蝌蚪提前做好了各样小衣裳,肚兜鞋子什么的,慢慢地做,积攒下来,上下都是齐全的。 顾穗儿做的这些,拿去给府里的少奶奶姑娘的看,大家都夸,说顾穗儿天生心灵手巧的。 萧珩有一次看到她做这些,却是淡淡地道:“这些自有厨娘去做。” 对于他不但不夸赞欣赏反而泼冷水的行径,顾穗儿倒是没在意,她依然趁着身子好的时候便绣花样子缝制绣小鞋子。 虽然府里和乡下不同,自有绣娘做这些,可是绣娘是绣娘,顾穗儿还是希望小蝌蚪能穿上亲娘做的衣裳。 这一日,她看看外面日头正好,想着昨日因为下雨都没去老祖宗那里请安,便让安嬷嬷扶着自己过去。 过去时候,恰好萧槿她们也在,大家正在那里玩牌。 顾穗儿现在也能跟着玩一把牌了,只不过牌艺不精,总是输。 老祖宗看她大着个肚子过来,便道:“怎么又过来,好生歇着吧。” 二少奶奶看她坐下,笑着打量那肚子道:“尖尖的,瞧着是个小少爷呢。” 二少奶奶如今也再次怀上了,她头胎是个女儿,二胎就盼着生个儿子。 大少奶奶也跟着笑道:“还有多久生来着?” 顾穗儿过去,先拜了老夫人和两位少奶奶,接着才一句一句地回答:“大夫说尖尖的不一定是儿子,现在没法看呢,说也就是下个月中的事,让平时仔细着,说不得什么时候就生了。” 如今已经是九月中了,就是说还有一个月。 老夫人一听,笑得眼角都是纹路,牌也不玩了,叫了顾穗儿走到近前来。 “过来,让我瞧瞧。” 顾穗儿忙过去,坐在老夫人身边,让老夫人瞧。 老夫人摩挲一番那肚子,又好生打量,满目欢喜,最后笑叹道:“是男是女都行,终归是阿珩的血脉,他年纪也不小了,至今也没相看到合适的,怕是一时半刻娶不了妻,能先在房里有个子嗣,也是好的。” 大昭国约莫在二十几年前曾经有过一场动荡,那时候大昭国年轻男子不知道死去多少,是以这些年,男子成亲一般较早,别说那寻常百姓家,就是这堂堂公门侯府的少爷们,一般十五六岁便在房里放个丫头,十七八岁必是成亲了,而萧珩眼瞅着弱冠之年,都该是有孩子的时候了。 萧珩这么耽搁着,老夫人终究不心安,眼看着别家孩子都有儿女了,她就更替他愁。是以先在房里能有个穗儿先给养一胎,便是庶出,总归比没有强。 顾穗儿听着这话,也没多想,只是依然笑得温顺,反倒是旁边的萧槿暗暗地看了顾穗儿一眼,没吭声。 她是喜欢顾穗儿的,性子好,人也勤快,对谁都恭恭敬敬的,这样的人谁能不喜欢。 不过骨子里,她当然和顾穗儿不是一种人。 像顾穗儿这种女子,怕是一辈子都是循规蹈矩,永远不明白什么叫一世一双人,便是如今老夫人和她说着将来三哥哥正妻的事,她依然是笑着,仿佛那些都是理所应当一样。 是以萧槿暗暗地叹息了声,对顾穗儿是怜悯又觉可悲。 顾穗儿当然不知道,以后三哥娶了正妻,也会再生孩子,到时候她就算不得什么了。 不过那当然只是一瞬间的想法罢了,毕竟这些和她没什么干系,她是堂堂的睿定侯府大小姐,以后也决计容不下自己的夫君房里留着这种小妾。 偏生此时老夫人不知怎么想起了萧槿,竟是道:“明年你也该出阁了,平时可是多和穗儿学着一些,其他自是有绣娘来做,嫁衣却是要自己做的。” 萧槿一听,顿时头疼了:“是,老祖宗,我可是记着这个。” 旁边的大少奶奶见了不由笑道:“前几日太太还说这事儿呢,可是和老祖宗想一块去了。” 萧槿见此,有些不太想理会这一茬,便想找借口溜走,于是拽上了顾穗儿:“不是之前说过,你帮我看一个花样子吧?走,先随我去吧。” 顾穗儿见萧槿拉自己,不过自然不好说什么,只能跟着点头出去。 老夫人自是看透了这孙女的,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叮嘱:“你这上窜下蹦,跟猴儿似的,仔细穗儿的肚子!” 萧槿应了声,拉着顾穗儿就往外走,安嬷嬷见了,连忙带着跟上。 两个人走出来老夫人的院子,萧槿带着顾穗儿来到一处凉亭坐下,却是背着安嬷嬷低声问道:“小嫂嫂,有件事我得问你。” 顾穗儿忙道:“什么事?” 萧槿眼珠转了下,竟是有些吞吞吐吐的:“那日是江铮救了小嫂嫂性命……小嫂嫂可知道?” 顾穗儿一听,倒是有些意外。 江铮救了自己的事,自己是知道的,后来也曾经问过萧珩,他却是随口提了一句,神情淡淡的,她也就没多问。 她心里其实是想着谢谢江铮的,但从那后,一直没机会碰上江铮,也就只能罢了。 毕竟江铮是萧珩的侍卫,她是萧珩的妾,江铮救了自己,她想着萧珩自然会处理妥帖。 没想到现在萧槿竟然来问自己这个。 她犹豫了下,还是道:“这个我倒是知道。” 话刚出口,便觉萧槿神情微变了一下,目光锁住自己,顿时感到十分不自在。 “嫂嫂和江铮很熟?” “怎么会……” 顾穗儿便是再不懂这侯府规矩,自然也明白,自己身为萧珩的小妾,怎么可以和江铮熟呢。 “江铮可是一路护送小嫂嫂来燕京城的,小嫂嫂怎么可能不熟?” “是一路护送,不过不算特别熟,统共也没说过几句话。” 如果要说熟,那更多的是江铮的背影吧。 从那顾家庄,茫茫然地望着前方,走向这遥远而陌生的地方,一路上她看到的都是江铮的背影。 后来江铮把她从冰凉的水中救上来,她依然看到的是那个无声的背影。 说着,顾穗儿不由看向萧槿:“大姑娘怎么了,好好地提起江铮?可是有什么事?” 萧槿躲开了顾穗儿的目光,明媚一笑:“没事,就是随便问问!对了我今天问你的事,你可是谁也不能说,安嬷嬷也不能说!” 顾穗儿点头:“大姑娘放心就是,我谁都不会说的。” 萧槿看着她点头时那乖巧老实的样子,倒的确是放心的,她发现了,这顾穗儿是个实心眼,交代她的事,都能办妥。 一时望着她,越发笑开了:“小嫂嫂,咱府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 告别了萧槿后,顾穗儿由安嬷嬷陪着回自己院子,她想起萧槿问自己的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不过她都答应了萧槿的,自然也不好把这事儿向安嬷嬷请教,只能是默默地自己琢磨。 她慢慢地开始感觉到,萧槿好像和江铮之间有点关系,也许并不是寻常的姑娘和侍卫之间的关系? 她甚至回忆起那一日在桂园,随行的护卫就有江铮,后来好巧不巧的,也是江铮护送着萧槿四处玩儿的。 这里面有什么干系吗? 正胡思乱想着,却是已经到了听竹苑,丫鬟见她回来了,忙上前道:“三爷在书房里喝茶,刚刚还问起小夫人呢。” 顾穗儿听这话,忙道:“那我就过去。” 她手里正拿着给小蝌蚪做的小鞋子,分外精致喜人,虽然萧珩平时并不热衷这个,不过还是忍不住想给他看看。 由安嬷嬷扶着进了院子,到了书房,推开门时,却见男人临窗而立,手中握着一盏茶,正对着窗外翠竹浅饮。 秋日的午后阳光暖融,透过碧纱窗洒在窗前,映在那玉雕似的男人脸上。 清清冷冷的面容,格外的优雅尊贵,就连那握着雪白茶盏的手指尖,都在阳光下显得透亮干净。 顾穗儿抿唇笑了笑,拿出了给小蝌蚪做的鞋子,献宝地道:“三爷,你看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小蝌蚪这个名字很难听吗?有小天使说这个名字好难听,嘤嘤嘤,要不要以后改个乳名,大家有啥好意见啊? 40、第 40 章 第40章你给别的男人了 窗外翠竹依依, 片片竹叶在这秋日里依然青翠可人, 布置清雅的房间内, 女子肌肤雪白清透犹如上等的羊脂玉一般, 她抿着嫣红娇嫩的唇,眸中散发出动人的光彩,娇憨的神态是献宝式的讨好,掏出手里的小鞋子让他看。 那小鞋子, 确实是用了心思的。 很小很小的一个, 小得精致可人,圆鼓鼓的鞋头上绣着个憨态可掬的老虎, 鞋帮子上都是用金丝线打着边儿, 针脚细密, 绣工精湛,那老虎头的胡子都看着栩栩如生。 这么一个小娃儿的鞋子,捧在她白净的手心里, 看着就惹人喜爱。 她必定是用了许多心思做出的。 然而萧珩神色却格外的寡淡, 唇线紧紧地绷着, 眉眼荒芜得仿佛寒冬时分的雪原, 一览无余的冰冷。 她开始时还是笑着的, 后来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 慢慢地那笑收敛了,之后便开始小心翼翼地瞅着他。 他虽然一贯地没什么神情,可是顾穗儿却已经从那一成不变的脸色上分辨出他的喜怒哀乐。 他如今正不高兴着,而且是特别特别的不高兴。 她轻轻地咬唇, 原本捧着的小鞋子变成了攥着,慢慢地攥紧了。 垂着脑袋,暗暗地想着,今天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可是绞尽脑汁,她也想不明白今天有什么不对,更想不出他可能因为什么不高兴。 早上时候,他离开,她不是还帮他整理了下衣袍,她已经学会怎么帮他穿衣裳。当时她给他把压袍的配饰戴好,他还看了她一眼。 她认为他看她那一眼是夸她做得好。 但是现在,才半天功夫,回来后怎么就变脸了…… 顾穗儿咬着唇儿,小声试探道:“三爷,你,你不喜欢?” 萧珩优雅地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地道:“没有不喜欢,只是你也快要生了,平日多歇息才是,没必要为了这些不相干的费心思。” 不相干的……小蝌蚪怎么是不相干的? 顾穗儿懵懂地望着他,一脸茫然。 她实在是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看起来也并不想再多说的样子。 她什么都不能做,只是僵硬地把自己做好的小鞋子攥紧手里,藏在袖子里。 这是小蝌蚪的鞋子,他却一点不喜欢,连看都不想看的样子。 顾穗儿低下头,还是硬撑着努力地道:“我,我只是想着小蝌蚪出生后,穿上我亲手做的鞋子,也许会更喜欢……” 可是她说完这个后,他的脸色丝毫没有任何好转。 他如一块冷漠的玉石,立在窗前,眼光照射不进去他的眼睛。 顾穗儿深吸口气,柔顺地低垂着头:“三爷,那穗儿先出去了。” “嗯。”他负手立在窗边,连抬头看顾穗儿一眼都没有,只是淡淡地嗯了声。 顾穗儿一步步往后退,退到门口处,扶着门框又回头看了一眼。 只能看到他一个侧脸,尊贵清冷,俊美无双,却又有些陌生。 她突然想起了以前,以前她还是客栈里一个小小的丫鬟,每日操劳忙碌的直不起腰,偶尔间抬头看时,也能看到外面来往的客人,有粗糙的也有精贵的,而那个时候,像萧珩这般入住的客人,是她连抬头看一眼都不敢的。 其实细数过去,曾经的这一切都不过是几个月前罢了,几个月前,她还是那个卑微的客栈帮厨。 如今进了侯府,当了尊贵之人的侍妾,又得侯府里的夫人和少奶奶们都不嫌弃,抬举了她,但是她就忘记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吗? 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而自己本来就是地上的尘埃。 这么一想后,顾穗儿倒是好受了许多。 她没再说什么,低头离开书房,回去了自己房间后。 回去后,坐在榻上,把那小鞋子放在手心里地揣摩把玩,越看越是喜欢,越喜欢却觉得越难过。 他往日回来,都是要摸摸她的肚子,感觉下里面小蝌蚪动作的。 如今却是连理都没不理了。 偏偏她是完全不懂这是怎么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 顾穗儿将那小鞋子拿起来,贴在自己的肚子上,轻轻地抚摸着肚皮,低声喃喃道:“你爹爹不喜欢这个鞋子呢,你喜欢吗,小蝌蚪,你是不是也不喜欢?不喜欢,娘再给你做好的,一定能做更好的……” 也不知道傻傻地坐在这里自言自语了多久,安嬷嬷进来了。 她看着顾穗儿这样不太对劲,便试探着问道:“小夫人,你可觉得饿了,要不要用些点心?” 顾穗儿茫茫然地抬起头,怔怔看了安嬷嬷好一会儿,才道:“不用,我不饿。” 安嬷嬷终究不放心:“先喝点血米粥吧,那个补血益气,熬了好久的。” 顾穗儿却仿佛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低着头,摸着肚皮,摩挲着那小鞋子。 安嬷嬷越发觉得不对劲,想了想,便还是出去命丫鬟准备那血米粥去了。 顾穗儿痴痴地坐在榻上,一门心思想着自己肚子里的小蝌蚪,想着小蝌蚪便想起了萧珩,想起萧珩便想起了那一夜。 她后来累了,便侧躺在榻上,睁大眼睛,迷惘地望着面前的锦帐,看着那层层叠叠的锦帐随着窗棂外的些许微风轻轻晃动,晃啊晃的,她便沉沉睡过去了。 梦里,她站在客栈旁边黄沙漫天的官道旁,仰脸望着前方,那里有一个男子,紫袍黑马,好生尊贵,好生俊美,简直犹如神祗下凡一般。 是萧珩。 她忙伸出手,想去拽住他的衣袍。 谁知他垂下清冷的眸子,用陌生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低声斥了一句什么,便策马离开了。 她连忙去追,努力迈开腿去追,可是官道上尘土飞扬,她迈步好生艰难,怎么跑也追不上。 追不上,可怎么办,她颓然地扑倒在官道上,却见自己穿着满身补丁的衣裳,脸上都是污泥,卑微至极。 “小夫人,你可醒醒吧,用些血米粥吧?” 安嬷嬷的声音把她从梦中唤醒,她睁开眼,望着眼前安嬷嬷充满担忧的眼神,一时有点不明白这是谁。 愣了好久后,才回忆起来。 低头摸了摸肚皮,她点头,撑着起来,用血米粥。 往日这滋味她是喜欢的,红色的血米用了不知道多少时辰熬成粥,软糯香甜,听说最是补血,她盼着能多吃一些好让她的小蝌蚪长得更好。 她努力地往下吃,想多吃一些,多吃一些,可是谁知道,好不容易出了半碗后,却一个恶心,之后再也止不住,便尽数吐出了。 吐完了后,天旋地转,整个人都不知自己安嬷嬷吓了一跳,连忙招呼丫鬟又是擦拭又是换衣裳又是收拾的,折腾了半晌,顾穗儿躺下。 长叹了口气,她担忧地望向顾穗儿,却是唬了一跳。 只见顾穗儿那一张小脸儿苍白得仿佛透明一般,两只眼直直地望着上头,全然没了往常的灵动劲儿,干巴巴的,风一吹就能飘走的样子。 这可真是吓得不轻,当下不敢言语小心翼翼出去,先去萧珩书房,谁知道萧珩并不在,已经出去了。 她跺跺脚:“可了不得,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如何是好,还是得赶紧去回禀大夫人和老夫人!” 当下不敢耽搁,先去了大夫人那里,遇到了王开顺家的,把这事儿一说,王开顺也不敢耽搁。 很快这事儿就到了大夫人那里,又到了老夫人那里。 老夫人一听便赶过来,先看了看,看了顾穗儿那直了的眼神,顿时也吓得不轻,赶紧请了御医过来。 这一请就是两位,一个是之前的诸葛大夫,一个是太医院院首大夫,两个人对着顾穗儿诊脉了一盏茶功夫,又是针灸又是把脉,简直是连看家本领都施展出来了,总算让顾穗儿气息平稳。 最后出来,两个人商量了一番,都认为,这是急火攻心哀伤过度导致的,慢慢养着就行,至于对胎儿,应该是没大碍。 老夫人这才勉强放心,请两位大夫给下了方子,赶紧熬药灌药的。 忙完了这些,老夫人终于有功夫把安嬷嬷叫来:“说,这都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谁给她气受了?怎么给气成这样?” 安嬷嬷哪知道怎么回事啊,她根本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想了半晌,最后只好道:“今日小夫人知道三爷回来,便去了三爷书房,出来后好像就这样了。” 老夫人一听,恨声道:“阿珩啊阿珩,他人呢!” 安嬷嬷自是不知的,自打小夫人出来后,三爷就没见人影了。 老夫人没法,只能命人去寻,寻了半日,总算是找到了。 “你说说你,都眼看二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冒失?你到底是说了什么,竟把她气成这样,你知不知道她如今怀着身子,下个月就要生了?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可怎么办?” 老夫人越说越气,最后拿起手边的一个花瓶,直接对着萧珩砸过去。 金贵的花瓶落在萧珩肩膀上,应声而碎,碎片渣滓滑过萧珩的脸颊,那俊美如玉的脸庞便留下了一道血痕。 萧珩抬起幽暗的眼神,唇边抿得仿佛一把薄剑。 “她,怎么了?”他嘶哑低沉的声音缓慢而艰难。 “能怎么,这都要被你气坏了!这肚子里可是怀着你的孩子,你到底是在闹什么?这都多大人了,能不能有点当爹的样子?!”老夫人没好气地骂了一声。 萧珩在那一片碎瓷片中撩袍子起身,转首就要往外走。 老夫人叫住他,命道:“你可好好哄哄吧,怀着身子的女人,不能受这气!” 萧珩身子顿了顿,之后便径自出了屋,快步跑向顾穗儿的房间走去。 进去的时候,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都在,相视了一眼,便要出去,临走前嘱咐说:“说话轻声点,我看她这病来得蹊跷,你可不要惹她难受。” 待到大少奶奶二少奶奶都走了,萧珩走到了榻前,却见一层薄纱帐子里面,纤细柔弱的顾穗儿躺在那里,曾经如白瓷一般的肌肤此时仿佛失去了光彩,白得没有任何血色,仿佛夹在了书页里干透的花瓣。 她安静地躺在那里,就连凸起来的肚子也没有任何动静。一切都太过寂静无声,如果不是她纤细脖子上隐约可见浅蓝色的血脉,他会以为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萧珩抬起手来,掀开了朦胧薄纱。 当揭开那层薄纱的时候,失去的恐惧紧紧地扼住他的心,他的气息几乎是停滞的。 真得很怕,她就这么睡去,叫不醒。 41、第 41 章 第42章绣帕 顾穗儿知道身边的人都焦急, 也知道老太太和大夫人都来了, 可她就是醒不过来。 她依然陷入在那个梦里, 梦里的她茫然地摔倒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 看着绝尘而去的他,却无可奈何。 她伸出手想捉住他的衣角,却根本连触及都不能。 在那梦里,她甚至是知道的, 知道这是一场梦啊, 她应该醒来的。 她就是醒不过来。 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昏沉沉睡去了。 等她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萧珩。 萧珩, 站在她面前。 他果然是如梦中一般的尊贵紫袍, 乌发用玉冠束起, 俊美到这个天底下任何郎君都比不得。 南来北往的客商,从来没有他这样的。 她仰望着这样的他,只见在那高挺的鼻梁之上, 一双幽深的眸子里竟然有着一种让她辨不清的情愫……是不知所措, 还是不安? 她微微蹙眉, 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这还是在梦里吧, 梦里的萧珩怎么会这样? 她知道的那个萧珩, 永远是冷冷清清高高在上的, 他怎么可能是现在的模样? 于是她想了想后,觉得这个梦并不对,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萧珩看她的长睫毛颤了几颤,睁开眼来瞅着自己, 那样子仿佛根本不认识自己一般,之后竟然又闭上了眼睛。 他沉默地立在榻边,低头凝视着她,一声不吭。 顾穗儿闭上眼睛一会儿后,觉得自己并没有如自己以为的睡去,更没有再做什么梦。 她只好再次睁开眼睛,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那个萧珩。 只不过此时的萧珩面无表情地立在榻前,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 她薄薄的嘴唇蠕动了下,微微皱起眉,心中茫茫然的,实在是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萧珩见她一会儿睁开眼睛,一会儿有闭上的,便是睁开眼睛,也只是一脸懵懂地望着自己,那个样子倒仿佛不认识自己一般。 他终于艰涩地开口:“你……没事吧?” 顾穗儿听到他的声音,眨眨眼睛,没说话。 萧珩见此,干脆撩袍坐在榻前。 “听老夫人说,你病了。”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顾穗儿终于明白这并不是梦,萧珩回来看自己了。 因为自己病了,老夫人和他说了,他来看自己了。 洁白的小米牙轻轻咬着唇儿,她别过眼睛去,低声道:“也没什么大事,不劳三爷费心。” 萧珩盯着她的娇俏的侧脸,看那形状优美的耳朵,以及旁边的一缕柔顺黑发。 她素来是乖巧的,可是逼急了,难免有些小脾气。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见过的小兔子。 “听老夫人的意思,你这是急火攻心郁结于内,是哪个给你气受了,还是我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萧珩凝视着锦被上精致的绣线,哑声这么问道。 他这辈子可能没有对谁说过这样的软话。 就连皇上在他面前,也往往是哄着的,不敢让他不高兴。 顾穗儿听得这话,虚弱地摇头,轻声道:“没有。” 她的声音细弱,和往日那娇憨单纯的语气不同,让人怜惜。 萧珩抿紧唇,盯着她那瘦弱的小下巴,低声问道:“是我不好,对不对?” 顾穗儿还是摇头。 萧珩这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本来就不是很会说话的人,现在面对一个不高兴又虚弱的女人,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房间中沉默得有些憋闷,顾穗儿深吸了口气。 萧珩眼神动了动,看到了锦枕旁边放着的小鞋子。 别致可爱的小鞋子,童趣十足,做工精细得让人一看就喜欢。 萧珩就想起了顾穗儿细白的手捧着这双小鞋子的样子,她献宝一样拿给他看,当时她的眼睛里闪着光亮,和现在的样子完全不同。 他伸手把那小鞋子拿过来,放在手里把玩。 他的手比顾穗儿的大许多,那鞋子在他手里越发显得小巧精致了,一时都有些不信,小孩儿的脚会有这么小吗? 顾穗儿看他拿着那双鞋子看,眼神动了动,咬唇道:“三爷又不喜欢,还是放下吧。” 萧珩愣了下,看看顾穗儿,再看看鞋子,到底还是沉默地把那双鞋子重新放回到顾穗儿枕头边了。 顾穗儿一看,难受得心凉,又觉得憋屈,眼泪噼里啪啦地就往下掉。 她这一哭,萧珩更不知如何了,他拧眉:“我又做错什么了?” 顾穗儿心中气苦,捂着脸蒙着被子,哭得上不来气:“三爷怎么会做错呢,呜呜呜,我的小蝌蚪……” 萧珩只好上了榻,钻进被子,搂住她,扒开被子:“是不是因我之前没看这鞋,你心里不痛快?” 顾穗儿睁着含泪的眼睛,哀怨无限地瞅他一眼:“三爷不喜欢,不看就不看!” 萧珩无奈:“我没有不喜欢。” 顾穗儿:“三爷骗人!” 萧珩:“骗人是小狗。” 顾穗儿:“……” 她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萧珩,她心里是难受的,可是他这么说话,她又觉得很好笑,很不可思议。 他是萧珩,萧珩怎么会说骗人是小狗这种话。 她歪头打量着他半响,最后两滴泪又滑下来,嘴唇委屈地一瘪,冲口而出:“那你就是小狗!” 骗人,就是骗人的。 如今不过是来哄哄她罢了。 她别过脸去,不看他,恰好这个时候小蝌蚪轻轻动了下,她便摸着肚皮,咬着嘴唇,面朝里。 谁知道这人也再没说话,不知道坐在旁边干什么呢。 顾穗儿心里还是憋屈,想着他自己先给冷脸子,现在又来哄人。 哄人就哄人吧,还不好好哄,非要骗人! 直接说一声我之前只是心里不舒坦才没搭理你不就行了?至于非硬着头说没有不喜欢吗,反正她是不信的,一点都不信! 顾穗儿心里一边碎碎念,一边摸着小蝌蚪,感受着小蝌蚪那温柔的蠕动。 小蝌蚪是一个体恤娘亲的好孩子,每当她心里不好受,都会轻轻动几下,好像在安慰她似的。 不过这次,小蝌蚪动了一会儿后,就安静下去了。 顾穗儿没得摸了后,这才发现萧珩到现在也没见说话。 是已经走了吗? 她不好意思直接回头看,就偷偷地转着眼珠往身后瞅,小脑袋也小心翼翼地动了下。 总算瞅看到了他玉冠上的发带,尊贵的紫色,上等的缎料,精致的绣纹。 她忙收回目光,端正了脑袋,假装什么都没看过。 原来他还没有走啊! 她反复咬着嘴唇儿,含泪的眼珠动来动去,想着他到底要做什么? 而就在这时,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汪汪汪。” 顾穗儿一时觉得自己听错了。 那汪汪汪的声音沙哑低沉。 分明不是小狗儿,而是男人发出的。 就在这时候,她再一次听到了这声音。 “汪汪汪。” 这下子顾穗儿知道自己一定是没听错了, 她惊奇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扭过脸去,看向身后的男人。 男人,依然是那个萧珩。 高高的玉冠之下,犹如柳叶刀一样有力的墨眉,俊美而贵气的一张脸,下面是她见惯了的紫色宽袍。 依然是那个尊贵到高高在上的萧珩。 一脸清冷地坐在榻上,沉默地绷紧了唇线,无声地望着她。 她打量着眼前这个人,丝毫没有发现任何他会汪汪叫的端倪。 可是没错啊,刚才那个声音就是他。 她歪头继续端详,怎么看怎么觉得稀罕。 而就在这时,她终于发现了一点点异样。 凑过去仔细地看,她确认无疑,他的耳朵根根处,竟然泛起了一点红晕。 这个男人的肌肤也是很好的,冰玉一般的肌肤,但凡有一点异样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而现在,那里红红的,和平时是不一样的。 而就在她端详的目光下,面无表情的男人,脸上慢慢地就全红了。 他抿着唇线,一本正经地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顾穗儿惊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嗯?” 萧珩挺拔地坐在榻上,严肃地道:“你不是说骗人是小狗么。” 顾穗儿这下子惊讶的都把小嘴都张圆了。 “你意思是说你是小狗,所以你在学狗叫?” 萧珩不言语。 他叫都叫了,难道非要亲口承认吗? 顾穗儿想了想,低哼一声,软声嘟哝道:“你果然是骗我的,你就是嫌弃我的小鞋子,你就是嫌弃我的小蝌蚪……你就是嫌弃我……” 已经学了狗叫的萧珩,直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我是不高兴,心里不痛快。” 承认这个事情,对于萧珩来说确实是很难,所以他这话说得特别别扭。 可是别扭着说完后,好像心里倒是轻松了。 好像压在胸口的一块石头被慢慢卸下来。 “你,你为什么不高兴啊……”顾穗儿有些惊到了,舔舔嘴唇,不明白地道。 “我早和你说过,不要顾那些不相干的人,你如今怀着身子,保养好自己才是好的,结果呢?” “……”顾穗儿一时无言,她没想到原来他还怎么在意这个:“可是……可是我闲着也是闲着,我只是想尽可能多给小蝌蚪做点东西,这样也不可以吗……” 她是不懂的,就算自己做错了,可这是天大的错事吗? 萧珩攥着她的手腕,眼睛对着她的眼睛,两个人的距离近到可以彼此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他的眸光复杂难懂。 “你是不是绣了一个帕子给江铮?” 这话说得艰难,但是他盯着她,还是问出来了。 今天皇上出行,结果遇刺,萧珩也在,江铮随在萧珩身边。 江铮受了重伤,萧珩特意去看望了江铮。 但是看望江铮的时候,恰好萧槿也去了。 萧槿和萧珩都看到了江铮那里有一个帕子,是绣着竹子的帕子。 那个竹子,萧珩怎么能不认识呢,就是自己亲手画下的。 他画下的画,给了顾穗儿让她比着来绣。 结果她绣了,给了江铮了。 她绣工确实是极好的,那个绣帕,绣得栩栩如生,简直比他的画还要灵气逼人。 可是那绣帕却在江铮那里。 绣得再好,看在他眼里,也是刺心,刺骨。 其实是知道她的性子的,但凡换一个人,他也许不会多想,可是江铮于她,到底和别个不同。 “我……给江铮?”顾穗儿诧异地拧着眉,喃喃道:“我怎么可能绣帕子给江铮?” 便是乡村里来的女儿家,不懂得这侯府里的大规矩,可是在她们乡下,一个姑娘家给男人绣帕子,那就是有意思。 她怎么可能给一个男人绣帕子? 作者有话要说:  老实孩子:哎,酸啊,酸死了,心好痛,你你你竟然给别人,就是不给我! 本章发100红包。50发给前排,后面50随机。 42、第 42 章 第42章那滋味自然不同 顾穗儿的肌肤清透犹如嫩玉, 眼神也是澄澈到一眼望到底。这样的女子, 看下眼睛就能通到她的心里去。 她样子娇憨, 性子至真至纯, 当她惊讶地瞪大眼睛喃喃地说着,我怎么可能会给江铮绣帕子的时候,萧珩知道,自己可能闹了一个误会。 她并不是会说谎的人。 他微微皱起眉头, 严肃地望着她, 半响后终于说出一句:“那个绣着竹子的帕子,就是我给你的那副梅兰竹三幅画中的竹子, 不是你绣的吗?” 顾穗儿愣了下, 她歪头想了想, 终于想到了。 “三爷给我的那个竹子,我是比着绣了一个帕子,可是我送给大姑娘了啊。” “阿槿?”萧珩挑眉。 “是啊!”顾穗儿抽抽鼻子, 小声说:“当时姑娘想让我帮忙, 她说喜欢我绣的帕子, 觉得好看, 想让我再帮她绣一个, 我当然就帮她绣了。后来挑来挑去, 大姑娘也喜欢翠竹的图,我就按照那个绣的。” “你没有说过这件事。” 萧珩垂下眼,声音闷闷的。 他永远忘不了当他在江铮那里看到那个翠竹绣帕的感觉,那就是一把尖锐的刺刀刺进了胸口, 疼得几乎抽气。 结果现在才知,原来都是自己的误会。 “你不喜欢我绣东西,我也就没敢给你说。”顾穗儿揉揉小鼻子,有些瓮声瓮气地道:“你连我给小蝌蚪绣的鞋子都不想看一眼,更不要提什么翠竹绣帕了。” “我不是不想看。”萧珩低着头,声音难得有些含糊:“就是当时有点不痛快。” “你以为我竟然给江铮绣帕子,就心里怪我?”顾穗儿噘着小嘴儿,不高兴地道:“难道我是你的妾,还会偷偷地给别的男人绣帕子?” 她眨眨眼睛,很无辜地问道:“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我——”萧珩看她,一时无言以对,半响才无奈地道:“是我想错了。” 顾穗儿抿唇,别过脸去,望天。 萧珩轻轻抿唇,之后伸手握住她的手,一本正经地道:“你本就身子虚弱,不该太过耗费心神,以后便是萧槿,也不要给她绣。至于我们的孩子,以后不缺的,或者等你生了再绣也一样。” 至于萧槿竟然拿了穗儿绣的帕子送去给江铮,以及今日偷偷跑去看江铮,这意味着什么,萧珩不想知道。 他只会简单地把这件事说给大夫人,请大夫人自己处置。 顾穗儿却低哼一声,软声软语却固执无比:“可我就想绣,我想绣,为什么不可以绣,我还想再给小蝌蚪做几身衣裳呢!” 她就是想。 …… 萧珩默了片刻:“……你如果实在想绣,也可以。” 顾穗儿还是心里不痛快:“我绣的东西你不喜欢。” 萧珩:“我喜欢。” 顾穗儿:“骗人的!你就是骗我的!” 萧珩:“……” 叹了一口气,他低声问她:“那我怎么才是没骗你?”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清楚这件事。 顾穗儿瞥他一眼后,垂下眼儿,慢条斯理地说:“这是你心里的事,我哪知道啊,我娘好像说了,人心隔肚皮。” 萧珩到了这个时候,真的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记得她好像单纯的很,谁的话都信,看谁都是好人。 怎么轮到他了,她竟然给他来了一句“人心隔肚皮”。 “不过……”顾穗儿噘着嘴儿,哀怨地说:“要不你再汪汪几声吧,那我就信了。” 她刚才只听到叫声,但是实在是无法相信,那是他发出的。 特别是后来当她转过身后,他那一本正经的神情,那尊贵高冷的傲气,谁能想到前一刻他还汪汪汪过。 萧珩看着她,不言语。 顾穗儿拽他的手:“嗯?” 萧珩黑着脸凑过去,直接把她擒住。 汪的一声,吞住了她的唇舌。 那声“汪”进了她的口中。 “唔……” 她所有的爱娇和委屈全都消失殆尽,在这只大狗口下,软绵绵地化为了一滩水儿。 ****************************** 这次顾穗儿突如其来地病倒,然后又莫名其妙地好了,但是老夫人那边终究不放心,便叫了安嬷嬷过去,仔细地盘问一番。 安嬷嬷少不得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一遍。 老夫人叹息一番后,摇头连连:“我就知道,阿珩素来是个老实的,他长这么大了,身边也没个人伺候,又不爱这寻花问柳的,自然是不知道女儿家的心思,更不知道顾及,如今倒是险些惹下祸事来。” 大夫人听闻,也从旁道:“说的是,阿珩在宫里做事,心思缜密,朝中人人都夸他年少有为,皇上那边也是赏识得很,只是在这男女之事上,倒是欠了几分。” 这番话倒是惹起了老夫人的心事:“其实上一次皇上过来咱们这里,私底下和我提过,说是虽然房里的这个妾也有了身子,可到底是庶出,回头还是得给他挑一个好的,特特的叮嘱了。我想起这事儿来也是愁,阿珩那么挑的人,满燕京城的我都快试过了,他没一个中意的,你说我又去哪里给他寻个好的?” 大夫人从旁想了片刻,却是忽然道:“有一个,或许可以试试。” 老夫人诧异:“哪个?你竟有好人选?” 大夫人叹了口气:“其实也未必是什么好人选,只不过我想着,阿珩或许会喜欢吧。” 老夫人见她这么说,哪里还管她语气里的担心,当下忙道:“别管哪家,你且说来听听。” 大夫人却是道:“母亲,你可还记得昔日安国公左家。” 老夫人一愣,喃喃道:“左家?” 大夫人点头:“是,听说安国公家的四房还有人在,就在岭南一带,这不是皇上要给安国公平反么,左家的四房要带着一众儿女过来燕京城,觐见皇上。我还听说,如今四房有一个小孙女,年已经十七岁了,还没有婚配,模样长得像极了——” 她左右看了看,最后压低了声音:“像极了那一位。” 老夫人皱着眉头,沉思不语。 要说起安国公爷,当年在先帝那会儿,也是显赫一时的重臣,当年安国公府的嫡长女左家大小姐还曾经和当今圣上订过亲。只是后来一桩朝内谋逆大案,席卷了不知道朝中多少重臣,安国公爷也被牵连其中。 当今圣上当时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皇子,保不住自己未婚妻一家,就连这个婚事都保不住。 皇上给他退了婚,又治了安国公府重罪。 当时各种情景不能细表,幸亏安国公府也只是被牵连,府中几位儿女,包括如今幸存的四房,也包括那位嫡长大小姐都保下性命,只不过被流放苦寒的辽北之地。 这件事说起来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许多人都忘记了。 不过皇上是个重情义的,纵然那位安国公府的大小姐已经香消玉殒,他却依然记得,想给安国公府平冤昭雪。 “你说的是,说的是。”老夫人口中喃喃道:“只要皇上能给安国公府平冤昭雪,这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身份上也是能配的,皇上心里也乐意,这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大夫人笑了:“母亲不觉得我乱出主意就好,我是盼着他们能平反,不求再恢复昔年爵位,只要好歹有个营生,这婚事就能配。” 老夫人连连点头:“我寻思着,不知道这四房的小孙女到底和那位像几分,若是真能像,阿珩那边,总会看几分面子的。” 一时问起大夫人:“他们是什么时候上京?” 大夫人恭敬地道:“听说是下个月。” 下个月…… 老夫人笑了:“也行,穗儿这边下个月就生了,正好阿珩也有心思出去,见一见那位姑娘。” ************************ 从老夫人房中出来,安嬷嬷其实吓坏了。 仔细地回想下,当时小夫人那个样子,说是病吧,也不像,不是高热不是风寒也不咳嗽的,倒像是整个人都傻了,人事不知,两眼直直地,整个人茫茫然的,好像连人都不太认得的样子。 “平时总觉得有些傻,其实犯起病来那才是真傻啊。”安嬷嬷这次是信了,顾穗儿可能真有些傻。 不过就算她知道,也不敢和老夫人说啊。 一时回到听竹苑,问起丫鬟来,却是三爷正陪着小夫人在房里,她凑过去细听了下,里面有些动静,不真切,偶尔间还有小夫人低低的哼哼声,软软娇娇的,听得人骨头都要酥了。 她赶紧离远了,心里暗暗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口中叹着:“造孽啊,仔细肚子里的孩子!” 一时不免想,小夫人这一病,三爷真是把她宠得跟什么似的,两个人蜜里调油。 “若能一直这么长久,那也倒好,总不至于犯病。要不然,真那一日小夫人再犯了那傻病,怕是侯门大院的,容不得她,再万一娶个母夜叉一般的正夫人回家,小夫人这日子定然不好过!” 安嬷嬷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在背后里忧愁又欢喜的。 而顾穗儿这边却是不知道的,便是知道,如今的她也还不懂得去在意这些。 如今的顾穗儿没了心事,晚上用膳都比平时多用了一些。 萧珩也没有再出去,只是在听竹苑陪着顾穗儿,两个人用完晚膳还出去院子里走了一遭,接着便早点歇息了。 顾穗儿发现萧珩竟然也受了伤,是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 她帮他把袍子给褪了后,发现他胳膊上有一块用白绸子包扎起来的伤口,上面好像还有渗出的血。 她唬了一跳:“这是受伤了?” 萧珩言语简单:“没事。” 顾穗儿却心疼,拉着那胳膊:“怎么会没事呢,流了这么多血?好好的怎么受伤了?” 伤在他胳膊上,却是痛在她心里。 她心心念念就是这个男人,看不得他半点不好。 萧珩挑眉,看她一眼:“没什么,遇到点事,江铮受了重伤,我只是胳膊上一点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 皇上这次遇刺的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也不好这么对她提起,便含糊过去了。 顾穗儿捧着那胳膊心疼,一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惦记着,生怕自己压到:“要不你离我远点,我怕碰到。” 萧珩瞥了一眼这小心翼翼的女人,不想说现在伤口渗血就是她压的。 “对了,小蝌蚪是什么意思?” 他隐约猜到小蝌蚪说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为什么叫小蝌蚪。 “小蝌蚪就是他……”顾穗儿摸着肚子,娇憨柔顺:“当时在顾家庄,我娘让我打胎,给我吃了打胎药,我明明出了血的,他却根本没掉。我当时心里难受,便想着不吃不喝的,谁知道后来,有一天,他竟然像一只小蝌蚪一样在我肚皮里轻轻掠过……” 那种感觉,温柔至极,是小鱼儿自在地摇动尾巴时的惬意和舒适。 就是这温柔到让人心痛的一丝掠动,激起了她作为母亲的自觉,让她对小蝌蚪不再是恐惧和憎恨,而是有了怜惜。 怜惜他太笨,投了自己这么一个肚子。 萧珩本是随意一问罢了,不曾想她竟然说起这个。 她是想起过去,喃喃地顺口提一嘴,仿佛这些根本不算什么,不过于萧珩听到,却是一时怔住,半晌不曾言语。 她说的这些,他是知道的,但是从她嘴里说出来,那滋味自然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就去发上一章的红包。今天应该是只有一更,从1日开始每天双更,趁着还没到10月1日,我先去吃个蛋黄酥积攒点能量 43、第 43 章 第43章三皇子闹事 顾穗儿说的这些, 萧珩是知道的, 但是从她嘴里说出来, 那滋味自然不同。 萧珩盯着顾穗儿那挺挺尖尖的肚子, 半晌不言语。 “怎么了?”她抬眸,柔顺含笑地望着他,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萧珩抬起手,握住她的手, 然后和她一起轻轻感受着那肚子的起伏。 她生得弱骨纤形, 即便是如今即将临盆,那胳膊和手腕依然是纤细稚嫩的, 并不敢想象过去在乡下她所经历的。 打胎药, 出过血的, 侥幸存下来而已。 萧珩胸口发闷,半响后,深吸一口气, 握着顾穗儿柔弱的手腕, 哑声道:“也是万幸了。” ************************ 顾穗儿如今眼看着还有半个月就要生了, 老祖宗那边的请安也是不用去了, 每日除了在听竹苑逛逛, 就偷偷地躲在屋子里绣花。 不是给小蝌蚪绣的, 也不是给萧槿或者府里的谁绣的,而是给萧珩绣的。 她也是直到江铮的事才猛然发现,原来自己为了讨好大家,给这个绣给那个绣, 却唯独没给萧珩绣过。 她不是给他绣帕子,而是绣荷包,一个用尽心血来绣的荷包,盼着他能戴在腰间。 一针一线细细的绣,用尽了所有心血,把自己的缠绵相思全都用针线绣进这小小的荷包中,只盼着他戴上时能喜欢。 这一日总算绣完了,她用牙咬断了丝线,打了一个精巧的结,便拿着那荷包翻来覆去地看,越看越喜欢。 看看外面日头,萧珩一时半刻怕是回不来的。他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忙得很,有时候回来都已经很晚了。 顾穗儿绣完这个,多少有些想找人参谋下,便想着过去老太太那边。她如今不用去请安,已经两三日没过去了,终究这样不自在,干脆现在过,也算是尽一份心。 过来老夫人这边,她请了安,还没好意思把那东西拿出来呢,就听得大夫人在那边给老夫人回话,却原来是今天府里来了贵客。 那位贵客是当今的三皇子,过来府中做客,如今府里大少爷以及萧珩都在陪着。 “三皇子素来是个孝敬的孩子,说等会要过来给老夫人请安,问老夫人好。”大夫人这么笑着说。 按照辈分,三皇子应该喊老夫人一声姑奶奶,自当过来见礼。 老夫人听着也高兴:“这也是多久没见了,之珒过来正好,我还说问问他上次出去拜访名师的事呢,之前问过昭阳,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今正好。” 屋里大少奶奶并二少奶奶的也都在,听见这个,便说要告退。 虽说都是亲戚,可到底是皇子,她们做内眷的稍微回避一下总是好的。顾穗儿见了,自然是不可能留下,忙也要跟着两位少奶奶出来。 她心想自己好久不出门的,一出门就碰到这种事,也是不自在。 唯独萧槿,并不避讳,在那里笑着道:“之珒哥哥要过来,我也好久没见了呢!” 萧栩也是跟着她们一起出来了的,见萧槿不出来,倒是有些后悔,可是再反悔说留下却是来不及了,便暗暗地撇嘴,小声嘀咕说:“叫什么之珒哥哥,说得好像有多亲,其实都一表三千里了!” 两位少奶奶素来知道萧栩和萧槿不对付的,她们处事柔和,自家丈夫又和萧槿是一母同胞的,自然没有向着萧栩的道理,当下不过是一笑置之,安抚说:“阿槿和三皇子素来谈得来,要说话且让他们说去吧,走,嫂子今日才做的龟苓膏,过去我们尝尝。” 一听龟苓膏,萧栩才算开颜。 大少奶奶自然也拉着顾穗儿过去,顾穗儿谢过后,却是不想去了,推说累乏,要回去歇息。 两位少奶奶也不勉强,顾穗儿便带着安嬷嬷和丫鬟穿过月牙门,回去听竹苑。 走到花圃旁边时,不免有些累,恰见旁边一个长廊,便说坐在那里歇歇,安嬷嬷忙命丫鬟擦了擦那边的凳子,又用披风给铺上让她坐。 也是赶巧了的,她这边刚坐下,就听得那边传来声响,却是几个人走路之声。 她本以为是几位少奶奶去而复返,便勉强站起来说要迎迎,谁知道便听到男子说话声响。 再到要躲时,已经来不及了。 从那柳树假山后面绕过来的是大少爷并萧珩,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陌生男子。 她隐约感到那男子仿佛似曾相识,不过匆忙之中哪及细看,便连忙低下了头。 萧珩看她竟然在这里,冷眉略一凝,没言语。 她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前,拜过了大少爷。 萧珩淡声道:“这是当今三皇子,过来见礼。” 她隐约猜到了的,知道这应该就是今日的贵客三皇子,也知道这三皇子就是昭阳公主一母同胞的哥哥,当下心中不免忐忑,咬着唇不敢抬头,战战兢兢地上前,低头一拜:“拜见三皇子。” 因为紧张,她的声音轻轻的,透着些许凉意。 拜都拜过了,萧珩淡声吩咐道:“安嬷嬷,伺候小夫人回听竹苑。” 说着,便对那三皇子和大少爷道:“我们过去湖那边吧。” 可是谁知道,这三皇子自打看到顾穗儿,竟是眼睛都不曾挪一下,一直就这么直直地盯着顾穗儿看。 萧珩见此,扬眉,凉凉地盯着三皇子。 顾穗儿是他的妾室,是他的女人。 再怎么样,三皇子也不能这么盯着顾穗儿看。 很快大少爷也发现了三皇子的异样,忙咳了一声,提醒道:“三皇子?” 然而三皇子仿佛根本没听到大少爷的提醒一般,直勾勾地盯着顾穗儿。 到了这个时候,顾穗儿也感觉不对劲了,总觉得这人的目光有些奇怪,惊惶一瞥后,忙搭着安嬷嬷的手就要离开。 三皇子却脑子里轰隆的一下子。 如果说之前他还不确定的话,那么现在他是真真切切地认出来了。 尘土飞扬的官道旁,柳叶崭绿的院墙下,一个稚嫩纤弱的姑娘小心翼翼地提着一桶水走过,水桶里的水花四溅间,姑娘抬起眼来,偷偷地瞥向他。 就是那黑白分明清澈见底的偷偷一瞥,怯生生的犹如小兔子一般,让他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似花非花似雾非雾,那一夜醉眼朦胧,许多情境他都记不清了,却清楚地记得这双眼睛,在黑暗中含着泪,惊惶羞怯地望着他。 他甚至还清楚地记得,她乌黑的长发散乱了一枕头,随着他的奔跑而在不停地颤,也记得那大汗淋漓的奔跑之后,颓然而满足地倒在她身上的滋味,蚀骨消魂。 “是你?” 三皇子看着她离开,脸色已经变了,等再看清楚她纤细身骨下面那大得惊人的肚子,心中更是波涛起伏,惊骇得不能自已。 “她是谁,她怎么会在这里?”他连忙问向萧珩。 “这是我的妾室,顾氏。”纵然是自小玩到大的好友,可是这并不意味着萧珩愿意把自己妾室一五一十地介绍给三皇子。 事实上他现在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没有哪个男人愿意看到朋友这么盯着自己的女人瞧。 “你的妾室?她怎么会成为你的妾室?她,她不是徐山脚下客栈的那个姑娘吗?” 三皇子却比萧珩的反应更大,他盯着萧珩,眼里简直是要冒火。 他看上去像是被朋友抢了女人的男人。 “她就是我的妾室,还怀着我的孩子。”萧珩此时的脸色已经堪比万年冰霜,任何人都看得出,他已经不悦到了极点。 “不,她是我的,她和我……”突然的发现让三皇子一时反应不过来,他待要说,却说不出,震惊之中,突然想明白一件事,再次看向那远去的女子。 她肚子很大,马上就要生了的样子。 三皇子只比萧珩大两岁,但是他的妃子和妾室已经给他生了两儿一女。 他有经验。 从时间来推断,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那个时候的?会不会……会不会是他的? 三皇子脸色顿时像猪肝一样难看,他直接跨步过去,追上了顾穗儿。 “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嫁到这里当妾?我回去找过你,你为什么离开那家客栈?” 顾穗儿本来在安嬷嬷的扶持下已经走出老远了,猛然间被这尊贵的三皇子追上,又被他问这话,那真是一头雾水,懵懂茫然,她怔怔地望着他,怎么也不懂,最后只能求助地看向萧珩。 萧珩阴着脸,走过来,直接插到了三皇子和顾穗儿之间,把顾穗儿挡在后面。 “三皇子,这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迎接国庆,举国同庆,发红包150 100前排,50随机。 我是爱你们的,明天双更。 44、第 44 章 第44章生产 三皇子抬起眼, 盯着萧珩, 那目光仿佛要把萧珩看穿。 “你怎么会把她纳为妾室?”三皇子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我为什么不能。”萧珩眉眼冷得犹如冰封, 不过说出的话却是轻淡得很, 仿佛这是一件多么理所当然的是。 三皇子定定地望着萧珩,咬牙,深吸口气,突然道:“阿珩, 她是我的女人!” 她是我的女人…… 这一声说出的时候, 恰好让匆忙赶过来的老夫人听到,顿时震得这老人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处花圃凉亭距离老夫人的正屋很近, 是以早有机灵的下人一看这情况不对, 就赶紧过去回禀了老夫人。 老人家听得这话, 那真是惊得路都不会走了。 “阿洛,这,这什么意思, 我听错了吧?” 阿洛是大夫人的闺名。 大夫人也是有些不敢相信, 不过看看三皇子那架势, 再看萧珩护在顾穗儿面前那比冰还冷的神情, 不信也信了。 “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吧。”大夫人只能这么安慰老夫人。 而就在这两个妇人言语间, 萧珩冷冷地瞥了三皇子一眼, 他用看疯子一样的神情看了眼三皇子,之后牵着顾穗儿的手,就要护着她离开。 三皇子却一步拦住他们:“不能走,阿珩, 你好歹把事情弄清楚,她肚子里的孩子,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这句话更是惊倒了一群人。 顾穗儿是萧珩的妾室,那肚子里的孩子当然是萧珩的,而三皇子竟然在这里说,要弄清楚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所有的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顾穗儿也是傻眼了。 她的两脚发软,脑子里懵懵的,她不明白这位三皇子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这么糟蹋自己的名声。 她气得两手都在颤抖,薄薄的唇儿更是哆嗦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如今听得三皇子这么说,她终于受不住了,哆嗦着道:“你,你,你怎么能这么败坏我名声,我根本不认识你的,你为什么这么说?” 三皇子原本两眼都已经发红了,如今听得顾穗儿这么说,一时咬牙,恨道:“你怎能不认识我,难道在那徐州脚下的徐家客栈,你没有见过我不成,你,你——你那晚明明和我……” 他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会成为萧珩的妾室。 顾穗儿听得这话,简直是气得脸都泛白了。 这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这是当着萧珩,当着老夫人,当着睿定侯府一大家子啊! 她只是一个妾,这人怎么竟然这么败坏自己的名声? 气愤又委屈,她求助地望向萧珩:“没有,我和他没有任何干系,我……我只是在客栈里见过他,但是就看过一眼!我从来没有,没有和他有过什么不干净,他在污蔑我的清白!” 她不懂,这个三皇子怎么可以这么坏,竟然扯着她,红口白牙的就那么编瞎话。 萧珩扶住她的后腰,淡声道:“不必理会他,他是个笨蛋,还疯了。” 说着间,用自己坚实的胳膊护住她,就要领着她往回走。 “我不是笨蛋,我也没疯,我很清醒,萧珩你忘记了,就是那一晚,我和你说过的,后来我还找过她,你知道我一直在找她,你竟然把她纳在你房里当妾?” 三皇子红着眼睛瞪着萧珩。 萧珩把顾穗儿交给安嬷嬷扶着,然后回过身来,对着正在说话的三皇子,抬手就是一拳。 劈脸凿在鼻子上,三皇子猝不及防间,被打了个正着,顿时脸上开花,鼻血外涌。 一拳落定后,萧珩挑眉,冷冷地望着眼前的三皇子:“这是我的女人,她肚子里是我的孩子,少给我胡说八道,败坏我女人的名声。” 三皇子和萧珩从小就认识的,一起做过诗也一起学过武,两个人切磋不知道多少次,可是上来直接被萧珩打得这么狠,还是第一次。 他咬着牙,沉默地摸了摸自己带着满是腥味鼻子上的湿润,低头间,他看到的是鲜红的血液,沾满了手指。 他眯起眸子。 可以说,刚才是他冲动了。 他只是太过震惊,为什么那个怎么也寻不见的徐山脚下客栈里的姑娘,竟然成为了萧珩房中的妾。 他甚至还想起当初萧珩是特意带着这个妾室去了桂园,光明正大昭告天下。 满燕京城都知道萧珩得了一个妾,且是十分宠爱的妾,连他自己都曾眼巴巴地追过去,好一番打趣萧珩。 谁曾想,萧珩的妾就是他想找的那位姑娘! “你故意的,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明知道她是我的女人,你竟然故意把她纳入你的房里?” 然而当他说出这话后,萧珩却是直接又来了一拳。 “你有病。” 伴随着萧珩拳头的,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冷森森的这三个字。 “萧珩,你太过分了!” 三皇子此时气怒交加,握拳也冲着萧珩过来。 这两男子就这么你来一往,拳脚相加,打了起来。 旁边的大少爷开始都没反应过来,他不明白怎么妾和肚子里的孩子还能争起来,这不应该是明摆的事吗? 等他想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的时候,这两个人已经打起来了。 他还能怎么样,只能赶紧上前劝架。 旁边的老夫人大夫人也是懵了,懵过之后,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老夫人。 “造孽啊,这是在发什么疯,去把他们两个人拉开!你们,你们快去!” 侯府里的仆人还有三皇子的侍卫,都一起冲过来,然而那两个男人打得实在是太激烈,以至于拳来脚去间,侍卫们也都被放倒了,现场乱作一团。 而顾穗儿站在那里,懵懵的傻傻的,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冒出来一个男人就说和自己有干系,他怎么会认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自己只见过他一次啊…… 那一夜,分明是萧珩,不会有别人的。 月光那么好,她清楚地记得自己上方那男子的眉眼。 女人怎么会忘记一个要了自己男子的模样! 这三皇子怎么可以当着这么多人随便污蔑她的清白。 一个妇人没了清白,别说是这侯门深宅,就是寻常乡下百姓家中,也难以立足了。 名声清白有多重要,风言风语有多可怕,没有人比顾穗儿更知道。 她是险些被清白两个字给活生生逼上思路的。 她茫茫然地看着萧珩和那陌生男子,他们两个在打架…… 天旋地转,她不知道为什么会遇到这些…… 而就在这时,下腹那里传入一阵骤然的剧痛,痛得她根本站不稳脚跟。 “小夫人,小夫人你怎么了?!” “不好了,小夫人要生了!” 安嬷嬷和丫鬟们这么一喊,老夫人那边也发现了,顾穗儿裙子都已经湿了,地上也湿哒哒的,这是流血了要生了。 这时候两位少奶奶并萧槿都赶过来了,大家伙叫大夫叫大夫,劝架的劝架,好生忙乱。 顾穗儿就是在这一片喧闹中,身子一倒,人就失去了意识。 萧珩平时是冷清的性子,此时却是脸色阴沉,简直犹如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色。 他和三皇子拳来脚往之间,寻了个对方破绽,飞起一脚把三皇子踢飞了。 “萧之珒,你给我滚!” 低吼完这句后,他抱起恰好就要倒地的顾穗儿,飞奔向听竹苑。 ********************* 无论什么时候,生孩子对于女人来说总是一道鬼门关。 更何况顾穗儿的肚子比起寻常肚子尤其地大,顾穗儿的身段比起寻常妇人又尤其地纤细。 一直到了第二日晌午十分,她还没有生出来。 萧珩面无表情地站在院落里,脸色冰冷得仿佛窗棂上的寒霜,薄薄的唇抿得仿佛出窍的剑。 屋子里偶尔间出来虚弱的哼哼声,仿佛想痛呼却没有力气一般,断断续续的。 每当一声这低哼,他的眉头锁得便紧几分。 而就在他的身旁,是当朝三皇子萧之珒。 三皇子鼻子上是血,衣襟上也是半干的血迹,头发也有些散乱。 他现在的样子狼狈至极,不过他自己好像全然不在意一样。 他紧皱着眉头,听着里面女人的叫声。 老夫人正在旁边的房中休息,就在妇人生产那种断断续续的痛苦低哼声中,她疲惫地叹了口气。 “那边怎么样了?” 旁边的丫鬟如意恭敬地回说:“稳婆估摸着也快了。” 老夫人听了,没言语,闭着眼睛在那里假寐。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外面那俩呢?” 丫鬟如意素来是机敏的,一听这个就知道老夫人那是在问三皇子和三公子。 这两个人说来也是好笑,竟然都眼巴巴地守在产房外,谁也不肯离开,甚至连口水都不喝,更不要说吃饭。 他们都打心眼里认为顾穗儿肚子里的孩子是他们的。 丫鬟如意紧紧地抿着唇,克制住自己打心眼里泛起来的好笑,恭敬而小心地说:“三皇子和三爷都没有离开的意思,都在产房外候着。” 老夫人叹息:“这是作孽啊!这到底怎么回事,穗儿肚子里这孩子到底是谁的!问他们两个,都不说,这可如何是好!他们两个人年纪差不多,感情一向好,都是打小一起读书学武的,如今别因为这事儿闹得生分了……” 恰好这时候大夫人进来了,听到这个,先让如意退下了,之后才道:“母亲,无论这个孩子是三皇子的还是阿珩的,都……都是一样的,如今闹出这茬来,好歹盼着穗儿能平安生出来,可别出什么意外,要不然我们也担当不起。” 老夫人听了,觉得荒谬又无奈:“是,也都一样,是谁的,都不能出什么茬子!”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道:“不过总得闹明白,也不能这么含糊着啊!” 大夫人却是道:“母亲,依我看,阿珩素来是个心细的,又不爱女色,他说穗儿那孩子是他的,那就自然是他的。况且穗儿进了侯府这几个月,我冷眼旁观,阿珩对她可是上心得很。至于三皇子那边,他自己素来在外面有些不干不净的,谁知道又是惹了哪家女子,这种事,他自己都未必记得清。” 老夫人其实自己也想过这事儿好多遍:“你说的有道理,阿珩是我们一手养大的,我自然是信阿珩,他不是那糊涂人。只是三皇子那边,竟然闹成这般,传出去还不是个笑话,总得让皇上过来,处置下这件事。” 大夫人:“母亲说的是,皇上那边已经知道了,想必马上就要宣旨请三皇子进宫。至于咱们这边,左右是府里的那些人,严加管教,下个禁口令,事情不会传出去的。” 老夫人见大夫人处置有度,也就松了口气:“这件事交给你吧,丫鬟侍卫的,谁走漏了半句风声都不行,万一哪个胡言乱语,想办法处置了,总不能留下什么痕迹。” 大夫人点头:“母亲放心,这个我等自然处置妥当,这件事不但关系到我们睿定侯府的名声,还关系到三皇子的名声,更关系到皇家的名声,绝对不会出任何差池的,我们府里的都是守规矩的,也知道这件事的轻重。” 这一点大夫人倒是不担心,这些年她治家有方,底下人是万万不敢出去乱嚼舌根子的。 老夫人:“嗯,那就好,千万不能传出去,不然这事儿就闹大了。你先出去,去看看穗儿那孩子,这到底生了么。” 而就在这两个妇人说话间,却听得旁边那产房里传来了报喜之声。 “恭喜三爷,恭喜老祖宗大夫人,小夫人生了,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  老夫人好生无奈,都是你们皇家的血脉,何必来为难我个老太婆,摊手。 从今天起,两更,早10点整,晚20点整,风雨无阻,不见不散。 45、第 45 章 第45章生儿 孩子是稳婆抱出来的。 萧珩一个箭步上前, 把孩子接到怀里。 稳婆笑呵呵地恭喜:“恭喜三爷, 瞧这小少爷长得多好!刚一生下来时, 这屋子里都好像泛着红光, 将来这小少爷可是了不得的!” 红光一说,稳婆并没看太真切,只觉得眼前明晃晃的都是红色,在那一瞬间几乎睁不开眼睛, 虽然也就是一闪的功夫就不见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在萧珩面前说嘴。 谁知道萧珩听得这话,却是瞥了她一眼。 那一眼冰冷锐利, 唬得她浑身一个哆嗦。 阿弥陀佛, 这像是刚当了爹的人的眼神吗? 萧珩没再理会那胡说八道的稳婆, 他低下头,望向怀里的小东西。 他见过兄长的儿女出生没多久的样子,并没有头发, 也没有眼睫毛的, 不过他这个小东西, 却是有着乌黑湿润的胎发, 还有几根根睫毛湿润地掩映在眼皮上。 他的肌肤雪白中透着刚出生时特有的那种粉润的红, 脸颊那里圆鼓鼓的, 很小很小的小嘴儿微微嘟着,像一颗熟透的小果儿。 他此时正闭眼睡着,奶肥的小脸,软糯安详, 肥嘟嘟的像是一尊小小的佛降临人间。 萧珩看着怀里这软糯的小东西,实在是粉雪可爱,抱在怀里软得不可思议,当下真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不舍得放手。 初为人父的喜悦在心里升腾,任凭往日多么冷清的人儿,此时眸中也忍不住泛起喜色。 就在这时,旁边的三皇子凑了过来,看了眼萧珩怀里的小娃儿。 他眯起眸子,突然来了一句:“和我小时候像。” 萧珩听闻,那眼神直接化作利剑,狠狠地扫了他一眼,然后抱着怀中的小娃儿,准备进屋。 他显然并不想让这个人看到自己的小娃儿。 然而三皇子却是追上来:“我小时候就是长这样子!” 为了不吓到自己这刚刚降临人世的孩子,萧珩忍住直接踢他一脚的冲动,径自进门。 三皇子还要追过去的,旁边的老夫人和大夫人并几位少爷已经过来了。 大少爷奉母命,负责拦住他:“三皇子,有话慢慢说,我们过去花厅,咱们把这缘由都说一遍。” 二少爷直接站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三皇子,这是产房,臣子妾室的产房,皇子金贵之躯,还是不要沾染了晦气。” 然而三皇子不甘心啊,他觉得那一夜是他和顾穗儿有了一夜露水姻缘,这个孩子既有可能是自己的,况且,那孩子和他小时候多像啊! 他还是想凑过去看看。 可是就在这时候,外面哗啦啦来了一群人,还有个宣旨的。 “三皇子接旨吧。” 三皇子看看那紧闭的产房门,再看看那要降旨的皇上,无可奈何,只能先去接旨了。 圣旨照例是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开头的,舍去那繁琐的开头,内容很简单,就是要他进宫去面见皇上,就是皇上有事叫他。 如果说平时太监侍卫的过来叫一声,他还能赖一赖。 可是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圣旨,这种圣旨他不听令,那麻烦就大了。 三皇子没办法,望一眼那紧闭的产房门,也只能咬牙狠心离开了。 ************************* 萧珩抱着孩子进了产房,一进去才发现里面颇为闷热,且有一股血腥之味。待到走进了,只见锦被掩映间,那小脸儿瘦弱稚嫩,肌肤玉白,并没什么血色。 乍一看,倒仿佛不会醒来一般。 他拧眉,哑声问那嬷嬷:“她怎么了?” 接生嬷嬷忙恭敬地道:“三爷,小夫人这是累坏了,睡着了,等下醒来就好了,要不然我把她叫醒。” 萧珩摇头,低声道:“不必。” 说着间,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婴儿,憨态可掬的小脑袋下,安静地垂着细嫩的眼儿,小睫毛越发明显了,奶红的嘴儿微微嘟着,睡得正香甜。 他起身出去,只见老夫人和大夫人眼巴巴地侯在旁边,就过去把孩子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接过孩子来,顿时大夫人和两位少奶奶都围过来看。 大家一看,都不由发出惊叹的声音。 要知道这刚出生的小孩儿,难免奇奇怪怪的,比如脸上水肿,黑红黑红的,或者脑门上凸凸的没几根毛像个癞皮狗。 可是这小娃儿,却是和别个不同,奶肥奶肥的小脸蛋上虽然也是映着红,不过是那种粉红粉红的嫩红。小娃儿皮肤同样是红,雪白雪白的肌肤透出的嫩粉红可是和黑皮肤透出的红不一样。 一个清透柔和散发着粉泽惹人怜爱,一个就是小黑蛋的红了。 老夫人小心翼翼地抱着这新出生的小娃儿,看着那犹如粉玉一般的剔透肌肤嫩得像新剥鸡子,那小眉小眼精致得跟画一样,真是稀罕得不行了。 “好看,真是好看呢,这孩子以后可了不得,模样俊俏,比阿珩还要好看!” 旁边的大夫人自不必说,那两位少奶奶都是自己有孩子的,也都对小娃儿喜欢得很,如今凑过来仔细端详,也忍不住赞叹连连。 “老夫人,你瞧,他这小嘴儿薄薄红红的,真好看!” “鼻子也挺挺的,小孩子少见这么好的鼻子。” 而就在这群女人的赞叹之中,这小人儿终于慢腾腾地睁开了眼睛。 他才出生,眼缝细长,如今微微睁开,那湿润的眼睫毛就更惹眼了,卷卷地翘着,而那眼睛微动了下,仿佛是瞅了面前的几人一眼。 那眼神,那气势,凉凉淡淡的,活脱脱一个小萧珩。 这下子几个女人都乐了,忍不住笑起来:“可真真是和阿珩一模一样啊!” 如果说之前还有些疑惑怎么跳出来一个三皇子,那么现在是确认无疑的。 这分明就是阿珩的血脉,哪能是别人的! 而就在她们说笑间,只见那小娃儿突然把那奶红的小嘴儿张得大大的,露出里面红嫩嫩的小牙床。 他这小嘴巴实在是开得匪夷所思的大,以至于奶肥小脸上的小鼻子都跟着翘上去了。 几个女人只见这娇嫩小人儿打了一个气壮山河的小哈欠后,之后懒懒地闭上眼睛,颇有些鄙薄地瞥了她们一眼,之后继续睡去了。 老夫人先是被这小人儿能打出那么大一个哈欠给惊到了,接着又看人家淡定地瞅了自己一眼后,气定神闲地继续睡去,不由愣住了。 再之后,她和儿媳妇孙媳妇面面相觑一番。 最后,大家伙都不由发出一阵哄笑。 “这小人儿,可真真是有趣!” “是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小人儿听懂咱说话了呢!” “小家伙啊!”老夫人忍不住疼爱地摩挲了下小家伙的鼻子;“一看就是个鬼精灵!” *************************** 而就在产房内,耗尽了精力疲惫不堪的顾穗儿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她记得自己睡过去前好像听到了小娃儿的啼哭声,稚嫩清脆的哭声,不过却很有力。 那种充满爆发力的感觉,让她想起小蝌蚪在她肚子里踢腾时的力道。 他终于折腾够了娘亲,生下来了吗? 睁开眼睛的顾穗儿,觉得自己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以前在肚子里,终究是在肚子里。 如今出来了,她感觉这世上多了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人。 这是一件很奇异的事情。 睡一觉,这世上就凭空多了一个人。 她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找,想去看看自己的小蝌蚪,想看看他长得什么样。 不过第一眼她看到的,是萧珩。 萧珩就坐在她的榻旁,安静地守候着她,专注地凝视着她。 在历经分娩之痛后,她再次看到他,竟觉恍然隔世。 他长得是极好看的,脸庞眉眼无一处不恰好到处地美,往日看着他,总觉得这人太冷,冷得像山上的冰雪。 可是如今见着,恍惚间又觉得,他并不是冷。 他只是就那样而已。 没有笑,没有怒,沉静地望着周围的一切。 不知道的便以为他是冷而已。 萧珩看到她醒来,眉眼微敛,声音微微绷紧:“很疼吗?” 顾穗儿眨眨眼睛,轻轻地点头,想了想又摇头。 她虚弱又柔顺,乖乖的,软软的,一双眼睛映彻出她所有的想法。 萧珩知道她的意思,是说之前很疼,现在不怎么疼了。 他抬起手指。 “先喝点粥吧。”当那修长手指轻轻地抚摸过她脸颊时,他这么哑声道。 “嗯……”她低低地应着。 很快旁边的嬷嬷就送上来了,是小米红枣燕窝粥,早就吩咐下去特意熬好的,熬得稀烂。 萧珩端过碗来,亲自喂她。 顾穗儿乖巧地张开嘴,让他喂。 他喂一勺,她就喝一下。 这小米粥显然是炖了许久的,红枣的甜香早已经融化在粥里,燕窝特有的腥味也被那小米的香气遮盖了。软糯的小米粥入口即化,是别样的香甜,最适合刚刚分娩过的女人了。 顾穗儿喝了几口,觉得有了气力,人也精神了几分,便微微偏过头来,眼珠儿转了转,左右看。 萧珩觉得她不够乖,伸出大手,捉住她的脑袋,固定住,让她不许动,乖乖地喝粥。 她轻轻哼哼了下,算是抗议,之后面对到了嘴边的汤羹,紧闭着小嘴儿不吃了。 萧珩无奈,扬眉道:“嗯?” 顾穗儿瞅他一眼,低低地问道:“小蝌蚪呢……” 她的小蝌蚪啊,她费了好多力气生下的小蝌蚪在哪里。 萧珩挑眉,望着她眼里那期待的样子,仿佛觉得有些好笑,捏着汤羹停顿了一会儿后,终于吩咐旁边的嬷嬷:“抱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萧珩:如假包换,我的女人我的种,不服来战←_← 46、第 46 章 第46章小蝌蚪 新上任的小少爷小蝌蚪此时正被老夫人大夫人以及两位少奶奶围在正中, 各种摩挲疼爱。 那嫩滑的小脸蛋, 那稚气的小哈欠, 再配上那唯我独尊的小模样, 可真是越看越好玩儿,喜得几个女人根本放不开手,便是这小娃儿睡觉了,她们都不舍得离开。 那边产房里嬷嬷过来说抱小少爷, 她们还有些舍不得, 最后还是老夫人说:“穗儿醒来后,还没看到孩子吧?走, 我们给她抱过去看, 也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 两位少奶奶和大夫人都呆了下, 知道老夫人这是舍不得放开小东西,于是干脆要自己抱着过去,不过想想也是, 当下一群人便跟着过去了。 进去后, 难免对着穗儿一番嘘寒问暖, 大夫人还做主去库房取了上等的滋补品, 全都送过来, 吩咐安嬷嬷给好生养着。 穗儿却是根本无心去听这些, 她的心里眼里现在只有她的小蝌蚪。 她盯着放在自己身边的小蝌蚪,看着他那娇憨白净的小模样,都舍不得挪开眼睛。 小蝌蚪像极了萧珩的,一点不像那劳什子的三皇子。 小蝌蚪的面容精致得很, 就像是年画上观音菩萨身边的小童子,只是那小脸蛋比画上更要清透粉白罢了。 穗儿盯着自己的小蝌蚪看,看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更不要说去理会老夫人并萧珩他们。 现在的她,痴痴地只记挂着自己的小蝌蚪了。 老夫人等见此,也都笑了:“这才当了娘,心里眼里就是孩子了,让她好好看一会儿吧。” 大夫人也笑着道:“记得需要什么,让安嬷嬷那里过去找我要。” 穗儿这才意识到老夫人等也在,忙恭敬地应了。 这边老夫人等人出去了,只剩下萧珩顾穗儿并小蝌蚪这一家子。 萧珩也忍不住低头看向自己的孩子。 一个简直是缩小版的自己的孩子,面容神态无一不像。 萧珩看着这小小的人儿,突然想起那三皇子来,此时真是恨不得把他直接按在自己儿子面前,让他睁大眼睛看看,这孩子到底像谁。 而顾穗儿也想起了这个事儿,一想起来,原本明亮幸福的眼眸渐渐暗淡下来了。 她偷偷地看了眼萧珩,弱弱地小声道:“三爷,三皇子说的那话,我真是不懂怎么回事……当初在客栈里,我是见过他一面的,他不是和三爷一起过去客栈的么……” 她垂下眼,低声道:“可是我和他可没有什么干系啊,就当时他进客栈里见过,之后再没有。那天晚上,那天晚上……” 她想起了那天晚上,一时脸颊红如火。 “那天夜里,我离开后便躲在我的住处,第二天一早就被送乡下去了……” 这辈子和她亲近过的,只有萧珩而已,绝对没有那三皇子。 她怎么可能记错呢。 然而她还没细说,萧珩已经抬手捂住了她的小嘴。 他的大手颇为有力,她的小嘴儿嫩嫩的,被他堵住后,便没法说话了。 “你不用说,我明白的。” 顾穗儿咬着唇,歉疚又无奈:“我让三爷丢人了。” 今天这个事儿,传出去,她知道,是丢人丢大了。 她是萧珩的妾,却被个三皇子追着说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她能给萧珩当妾,凭仗的就是肚子里的孩子,如果这个孩子被传出去说是三皇子的,那她真是没法活了。 谁知道萧珩却淡声道:“穗儿,这不是你的错,是别人的错。这件事其实……和你无关。” 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自然是知道的。 那次他前往丹东办贪墨一案,而三皇子授命前去东南山拜访名师,两个人恰好就在徐山脚下相遇,并一起下榻在客栈里。 当时昭阳公主是女扮男装随同三皇子一起的。 那一夜,他和三皇子久别重逢,是喝了一些酒的。 酒喝了几口,他就感觉到异样,知道中了人暗算,便没再喝,但是当时三皇子已经颇喝了一些。他当即佯装无意,把酒壶给洒地上,两个人就此作罢。 之后他硬撑着回了房,回房之后,恰顾穗儿帮人过来送茶水,就发生了后来的事。 那时候三皇子就住在隔壁,隔壁发生了什么,他也约莫明白的。 但是三皇子房中的女子到底是哪个,就不得而知了。 那个人显然不可能是顾穗儿,是另有其人,只是没想到三皇子竟然糊涂到有了这种误会。 “可是……三皇子说的那话……”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萧珩望着她泛着无奈的双眸,微微抿唇,抬起手来,轻轻地摩挲了下她的头发。 因为生产的缘故,她现在出了一身的虚汗,乌黑的发泛着潮意,他的手指伸进去,半干不湿的头发便缠绕在他的手指上。 他微微低下头来,和她靠近了。 “没事,他说的都是胡话,没有人会信的。小蝌蚪是我的血脉,如果有人胆敢对着他的身世胡说八道,我自然不会放过。” 小蝌蚪,这并不是一个太清雅的名字,他原本应该是不喜欢的,不过现在却是轻易地接受了这个名字。 ——好像本来他就应该叫小蝌蚪似的。 顾穗儿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多少放心了。放心后,人便有些疲惫,倦意袭来,她想睡觉。 一时迷糊着又想,之前三皇子那么说,他直接就和三皇子打架了,所以不管是什么人,谁敢胡说八道,他是真会直接上去打人家的。 没有人会嘲笑她的小蝌蚪。 她抿唇轻笑了下,倦怠越来越重,她想说话,可是只能对他笑笑。 萧珩感觉到她的疲惫,知道她是失了不少血,刚才又吃了那些粥,难免就有些迷糊,便抬手帮她拢了拢那汗湿的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低声道:“你先睡吧。” 他的声音难得的温和,不是顾穗儿自己想的温和,而是确确实实带着暖意,和往日那清冷样貌完全不同的。 这让顾穗儿想起小时候,自己大病之后躺在被窝里,旁边烧着土炉子,母亲温暖的手抚过她的额头的感觉。 疲惫而舒适,舒适得人眼睛睁不开,就想睡觉。 她懒懒地闭上了眼睛,心神缓缓地滑入了黑暗模糊却又甜美的梦乡中。 可是突然间,一个激灵,她又睁开了眼睛。 本来看着手底下摩挲着的女人已经睡去了的,却又忽然睁开双眼,用那双仿佛要溢出水来一般的清澈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嗯?”他低低地问她。 “我,我有个地方要送给你的,忘了给你了。” “什么?” 顾穗儿连忙伸手就要去找。 她这才想起来,她辛辛苦苦做好了荷包,原本是要送给他的,谁知道先是遇到了三皇子,出了这档子事,接着自己就生了。 那荷包呢,荷包在哪里? 她摸索着就要在袖中找,可是哪里还寻得见,裙子都在分娩前被稳婆给撕破了,如今又怎么会找得见一个小小的荷包。 “不见了,我找不到了……”她模糊地呢喃着,微微皱着眉头,眼中失落又难受:“怎么好好的不见了……” 萧珩从身上取出一物来,伸开手,平放在顾穗儿面前。 “是这个吗?” 顾穗儿一看,果然见他的掌心躺着一个荷包,正是自己做的那个。 她给他做的这个荷包,用的是上等缂丝,绣的是山水鸟兽,针线细密,绣工上等,紫灰色缂丝夹着丝丝金边,一看就是男人家用的,贵气得很。 看到这荷包,她总算是松了口气:“嗯,是这个。” 说完后,她才想起,她还没说这是特意做给他的呢。 “你觉得,你觉得……”她眨眨眼睛:“这个好看吗?” 她怕他不喜欢。 “好看。”萧珩望着那荷包。 他并不太喜欢佩戴这些东西,他穿袍子,就是简单的长袍玉带就行了。 不过她这么费心思做了,他自然是会佩戴着。 说着间,他又问:“是给我做的吗?” 顾穗儿点头,连连点头。 萧珩没说话,拿过那荷包,挂在了腰间玉带上。 顾穗儿看着他站在床榻前,挺拔如松,一袭白色长袍挂上这紫灰色荷包,整个人都看着更加俊美了。 她抿唇轻笑了下,喃声说:“我就觉得这样好……” 萧珩抬眸,看她上下眼皮都打架了:“先睡吧。” 顾穗儿确实困了,闭上眼睛就要睡。 可是猛地又想起来了,忍不住看了眼旁边躺着的小蝌蚪。 小蝌蚪两只胖嘟嘟小手轻轻攥着,放在小脑袋两旁,睡得好香甜,小鼻子都一鼓一鼓的。 她不放心他。 “等他醒了,我叫你。”他低沉的声音轻轻保证。 听到这话,她算是彻底放心,闭上眼睛,含笑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蝌蚪萧国庆:朕来到人世,是来享受朕的万里河山。朕要起床,朕要上朝,朕不要吃奶,不要吃奶,不要不要不要……嗷嗷嗷嗷奶真好吃,娘亲真好(???) 搂住不放! 感谢大家的地雷,爱你们,鸣谢: 18143348 28700302 30439936 32630873 957的小仙女 false sandra shmily小小 zy つ姐不疯、只是够拽ヘ 巴旦木 白骨精 白藕 北倾君临 北渚 草木染 陈老头的肚脐眼 点心兒 凤伟 关耳 离离原上草 黎澍 良良 刘婷 敏? 木莱不是菜 柠檬大樱桃 妞妞369 巧克力酱酱酱? 糖菓噯 王大人 一浅. 月儿圆圆 滞留的风 紫青音 47、第 47 章 第47章我也想吃…… 顾穗儿生完孩子, 养了两三日, 这才慢慢觉得身上有些力气了, 只是到底身子虚, 月子里自然要好生将养。 幸好这侯府里女人生了孩子可是和乡下不同。乡下女人生完孩子,能做个月子就是有福气的,月子里吃什么呢,有红糖和白面都得偷着乐了。至于那没福气的, 就不好说了, 寒冬腊月生完孩子没多久自己去洗尿戒子都是有的。 在这侯府里,动手动脚的事自然是不用自己做, 便是那新生的小娃儿, 也有乳母来帮着照料, 而顾穗儿只需要好生养身子就行了。 安嬷嬷早就细心地准备下各样吃食,有那上等的粳红米芝麻鸡蛋,也有银耳燕窝人参鹿茸的, 大夫给开了食补的方子, 就照着这个来, 每日再炖老母鸡汤还有那鲫鱼汤的。 才生了两三日, 顾穗儿便觉得身上不似之前那么虚了。 “不光是老夫人那里, 就是宫里头听说咱们侯府添了个小少爷, 也是高兴,特特地赏了东西过来。” 安嬷嬷跟吃了蜜一样贼乐呵:“小夫人生了小少爷,以后可就等着享福吧!” 顾穗儿听着安嬷嬷那么说,心里也是喜欢, 忍不住再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蝌蚪。 小蝌蚪生下来就好看,如今过了一两日,那模样越发的白净可人,肥嘟嘟的小脸娇态可掬,原本有些湿黏的眼睫毛也终于抖擞起来,长长密密的,看着就惹人喜欢。 顾穗儿每每无事时,都会让奶娘把小蝌蚪抱过来仔仔细细地端详,怎么看也看不够。 而就在这时候,小蝌蚪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下,之后便突然睁开了眼睛。 一双大眼睛,纯净稚嫩,澄澈得仿佛黑珍珠一般。 顾穗儿看着这可人的小东西,心都要化开了。 她忍不住低声道:“嬷嬷,他醒了。” 安嬷嬷忙凑过来看,果然见小家伙睁开眼睛正好奇地打量周围,不由笑了:“小少爷真是和别个小婴儿不同,按说这么大的小婴儿,一醒来就得张嘴巴哇哇哭呢,咱家小少爷却不哭,瞧这小眼神,就跟能听懂我们说话似的!” 顾穗儿抿唇笑了,忍不住就要抱起小蝌蚪。 小蝌蚪的身子小小软软的,抱起来一点不觉得沉。 那么小的东西抱在怀里,更加觉得这是个脆弱稚嫩的小孩儿,软糯到一无所有,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付出一切去呵护他保护他。 “小夫人你放下,我来抱,我来抱!” 安嬷嬷忙过来想要抱小蝌蚪。 她一个是不想让顾穗儿生完之后受累,一个确实也是眼馋。 那么好看的小少爷哪,抱在怀里软乎乎的,她也想多抱下。 奈何顾穗儿已经抱在怀里了,她躺在那里半靠着引枕,将小蝌蚪放在自己怀里搂着。 小蝌蚪睁大眼睛看她。 四目相对,顾穗儿恨不得低下头狠狠地亲这小人儿一口。 “安嬷嬷,我来喂喂他吃奶吧。”顾穗儿见过邻居家王二婶喂奶,虽有些羞涩,但还是想试试。 “这个试试也行……”安嬷嬷其实是有些犹豫的。 顾穗儿生完后第二天就有奶了,她没敢让她喂,因为在这侯府里,小少爷自然是由奶娘喂着,就算是个妾,也没有道理自己喂的。 不过她到底还是说:“我听说刚下的奶比较滋养,你先喂喂,如果小少爷吃,那最好了。” 得了安嬷嬷的话,顾穗儿便抱过小蝌蚪来,有些笨拙地去喂。 也是巧了,她刚凑过去,小蝌蚪仿佛闻到味儿一样,竟然像小鸟一样张开粉粉嫩嫩的小嘴儿,叼住后吃起来。 小嘴儿一裹一裹的,小脸颊嘟嘟地鼓起来,小脑袋更是一耸一耸的,吃得好生卖力。 低头看着怀里的小蝌蚪,顾穗儿胸口都是软软的甜甜的。想起曾经过去的一切,乡下人的议论,生狠的打胎药,以及那生死不如的疼痛,所有的这一切都过去了,所有遭遇过的苦楚在这一刻圆满了。 为了怀抱里这小小的东西,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啊。 正喂着间,外面门帘子动了下,顾穗儿以为是奶娘过来抱小蝌蚪了,便也没理会。 谁知道那人进来后,走到近前,却是萧珩。 萧珩的眸光淡淡地落在她怀里的小蝌蚪身上。 小娃儿稚嫩的小嘴儿,贪婪地裹着那红桃尖尖。 一大片奶白奶白的圆满,只一处润着艳丽动人的红。 萧珩眼眸颜色瞬间变深,身子定着,默了片刻,这才坐过去。 “怎么自己喂?” “奶娘不在,我恰好也是有奶的,便说喂喂他。” “奶娘怎么不在?”萧珩挑眉,神情中显然有些不悦。 顾穗儿见他竟是恼了奶娘,连忙解释道:“是我让她先下去了,毕竟忙了好久了,我看她也是累得不行,再说我恰好有奶,想喂喂小蝌蚪。” 萧珩这才不说什么了,只坐在那里盯着小蝌蚪看。 小家伙吃奶的样子真是卖力,肥嘟嘟的小手攥着顾穗儿的衣襟,小脑袋因为用力都一翘一翘的,仿佛生怕吃了这顿没下一顿一样。 顾穗儿本来喂得正好,却突然萧珩来了。 他来了也没什么,只是却紧盯着自己喂奶不放,难免有些不自在。 她有心不喂了,谁知道小蝌蚪攥着她的衣襟根本不撒手,那贪婪小模样,好像要一次吃个够本似的。 顾穗儿无奈,抱住怀里的小东西,继续喂。 萧珩皱眉:“这么小,怎么这么贪吃。” 这话一出,只见顾穗儿怀里的小蝌蚪突然睁开眼睛,眼梢微挑,便朝萧珩的方向看过来。 …… 萧珩一时愣了下。 顾穗儿也有些意外,不过想着应是巧合吧,她以前听村里老人家说过,刚出生的小孩是不会看人的,当下轻轻拍了下小蝌蚪,柔声哄着。 小蝌蚪在瞅了一眼他爹后,继续埋在顾穗儿怀里美滋美味地吃奶了,两只肥嘟嘟的小手儿越发攥住了顾穗儿的衣襟。 那样子,好像是怕有人跟他抢食一样。 顾穗儿有些想笑,勉强忍住了,满心疼爱地抱着自己的小蝌蚪。 萧珩脸都黑了,默默地看了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 过了一会儿,小蝌蚪吃够了,打了一个小饱嗝,之后小脑袋一耷拉,便趴在顾穗儿怀里睡着了。 这时候奶娘也来了,是一位白胖的奶娘,脸像发面馒头一般。 原来顾穗儿生了后,听竹苑这边需要的人手多,便是事先早有准备,却依然显得不够,便调度了一些其他房的人。这奶娘姓孙,本是二少奶奶那边的奶娘,如今顾穗儿生了,原本给顾穗儿备下的奶娘却出了个岔子,二少奶奶见此,就先给顾穗儿用着。 这孙奶娘多少心里有些不满的,开始满心以为自己奶的是侯府二房嫡出的小少爷,谁曾想竟然被打发来奶一个庶出的。 虽说嫡出庶出都是侯府的少爷,可终究不一样的。要知道在这府里,奶娘如果好好做,把小少爷奶大了,以后在这小少爷房里也是体面人,连自己的儿女都能跟着沾光呢。 这嫡出的和庶出的,能沾光多少,可就差别大了。 是以她心里是不太情愿的。 如今听说先把这小少爷放在顾穗儿房里,也乐得清闲片刻,自己在耳房睡了一个午觉。睡醒了才过来,却不曾想,竟然看到了萧珩。 当下不敢作声,只恭敬地站在后面候着。 终于等到顾穗儿把那小蝌蚪奶睡了,她才凑上去:“小夫人,把小少爷给我吧,我去带着他睡。” 顾穗儿其实是有些舍不得。 搂在怀里软嫩嫩肉乎乎的小东西,哪舍得放开。 不过看一眼萧珩那黑着的脸,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谁知道顾穗儿这一送孙奶娘这一接,本已经熟睡的小蝌蚪却激灵灵地睁开了眼,懵懂清澈的眼睛纳闷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那小眼神,无辜又纳闷。 只是这一眼,顾穗儿舍不得了。 孙奶娘见此,忙要去接。 她怕三少爷怪罪下来。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小蝌蚪却发出一声气壮山河的嚎叫。 那声音要多洪亮要多洪亮,小嘴巴张得要多大有多大。 这下子顾穗儿可吓坏了。 她的宝贝小蝌蚪可是从来没这么哭过,刚出生的小孩儿,懵懂又乖顺,老老实实的,能吃饱就行,哪来懂得哭哭啼啼惹大人疼爱。 “这,这是怎么了?”她抱着怀里的小东西,翻来覆去地瞅,也没看出什么不好,只能轻声细语地哄着。 这哭声太响亮了,任凭萧珩再淡定,可这是自己的儿子,亲生的唯一的儿子,他也忙站起来,伸手帮着顾穗儿去拍哄。 安嬷嬷和孙奶娘更是唬了一跳,站在后面小心翼翼的,恨不得也过去接在手里哄哄。 顾穗儿哄了半晌,终于小蝌蚪不哭了,小身子靠在顾穗儿怀里,哼哼着睡去了。 顾穗儿这才恋恋不舍地把小蝌蚪交给了孙奶娘,又叮嘱了一番。 待到孙奶娘终于出去了,屋子里也清净了。 顾穗儿重新坐回来。 这么一折腾,她确实有些累了,看来就算要抱小蝌蚪,也不能急在这两天,得等养养身子才能抱,要不然真落下什么病根,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正想着,就感到一双火烧的视线正凝着自己。 低头看时,这才猛然发现,原来她喂了小蝌蚪又把小蝌蚪抱给奶娘后,前襟那里并没有拢紧。 轻纱薄襟,层层叠叠影影倬倬的,透出里面奶白的一片,还有那若隐若现的滟红,带着湿润,娇艳得仿佛雨后盛开的斗雪红。 作者有话要说:  萧珩:我也想吃奶…… ps说点废话啊。 首先小孩子刚出生的时候视力基本不可能看到人的,但是为什么我这个萧国庆一出生就能看人呢,其实是因为小孩子虽然不能看,但是是能听到的,他听到了有人说话,就会看过去。由于刚出生的小孩一般眼睛没太睁开,眼神又有点不聚焦,所以乍看之下就是“俾睨”的眼神。 其次关于孕妇吃螃蟹的问题,这个我忍不住再次说下,孕妇不能吃的东西是:有毒的,酒精的,变质的。除此之外基本都能吃,螃蟹是可以适量吃的,没有问题的。我的知识来自北京某知名三甲医院产科专家。 你想知道更多的孕产知识吗,你想知道哪些所谓常识是对的哪些是错误的,你想了解怀孕中存在哪些危机吗,我推荐你们看我前面才完结的一篇现言《叶叶有今萧》,看了这个文后,你们就明白了…… 专栏里就有,《叶叶有今萧》,收藏一下吧【阴谋得逞脸】 48、第 48 章 第48章奶娘的不满 却说顾穗儿觉得萧珩望着自己的神色不对, 忙低头看时, 只见奶渍沾湿了前襟, 桃尖尖上娇艳欲滴, 衬着那雪白,便如雪地里绽放的斗雪红一般。 别说萧珩,连顾穗儿自己看着都觉得心里头发颤,当下连忙收拢了衣襟, 又盖上了锦被。 这屋子里头暖和, 早就烧上了地火炉,一点不热, 她有时候都热得冒汗, 是以也没注意到衣襟没遮盖好。 萧珩看她那受惊后羞涩的小模样, 也没说什么,只是定定地看着。 过了片刻,他坐在榻边, 仿佛不经意地道:“你如今才生完, 不必非要自己抱着小蝌蚪, 让奶娘去照料。” 顾穗儿半钻到锦被里, 轻轻嗯了声。 她额头微微透着湿意, 黏在雪白的额头上, 乖巧的像个小兔子。 他抬起手,替她将额发拨开:“大夫说了,月子里虽然不能着冷,但是也不能太闷, 要注意透气。” 顾穗儿下巴都是窝在锦被里的,听到这个,又嗯了声。 一时两无言,他没话说了,不过也不走的,就是坐在这里看着。 她被他看着,哪睡得着,就睁着眼睛也看他。 两个人看了老半晌,最后还是顾穗儿突然想笑了。 她刚才被他看得是不好意思了,可是又何必呢,他又不是没碰过。 只是经历过分娩之后,多了个小蝌蚪,又喂了一番小蝌蚪,好像突然被他这一看,竟羞涩起来了。 她这一笑,浅浅淡淡的,恬淡柔和,像野外被风轻轻吹着的小雏菊。 他平日总是幽深的眼眸便燃起了光亮,亮得像着了火。 他是不爱言语的人,也不爱笑,如今依然是这样的人。只是面对着这个经历了诸般折磨才生下自己骨肉的女子,心中总是有许多缠绵之情,譬如想给她许多更好的,譬如想让她高兴,只是碍于本性,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而已。 吃的穿的,侯府里都有准备,那些上等的滋补品,宫里也有赐过来,丫鬟仆妇,已经从各房抽调了,人手都是足足的。 他一个男儿家,竟没什么好做的。 恰这时候,外面丫鬟进来了,送的是今日的鸡汤。 侯府里给月子人吃的鸡汤都是多年的老母鸡,熬炖几个时辰慢慢地把那多年养成的特有香味炖出来,汤汁浓郁鲜美。 丫鬟把鸡汤递给了安嬷嬷,安嬷嬷从旁就要伺候顾穗儿吃。 萧珩见了,伸手。 安嬷嬷一愣,有点不明白这尊贵的侯爷是个什么意思。 萧珩依然伸手,那意思是要鸡汤。 安嬷嬷看看顾穗儿,只见顾穗儿笑得柔艳粉红,是那种女人特有的疲惫中的柔软妩媚。 一时怔了下,便将鸡汤递给萧珩了。 萧珩接过来,一勺一勺地要喂给顾穗儿。 顾穗儿张嘴,乖乖地吃。 安嬷嬷从旁看着。 其实对于侯府里的少爷和少奶奶们来说,让男人来伺候一个月子里的女人喝鸡汤,这显然是不行的。 女人生孩子,那是带血的,男人最好是避着,不然就是有血光之灾的,这都是有讲究的啊。 若是换一个妇人家,懂事点的,譬如两位少奶奶,早早地打发少爷出去了。 因为人家贤惠也懂事,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不能越过界。 然而顾穗儿不同,她傻啊,她肯定不知道这个,也没想到这个,所以三少爷要喂,她就柔顺地听话要喝了。 安嬷嬷一言难尽地望着这两个人,最后退出去,给他们关好了门。 心想,这一个冷,一个傻,凑在一起,可不就是天生一对么。 ****************************** 安嬷嬷走出屋子后,便说要过去看看厨房里准备的晚膳怎么样了。现在小夫人月子里,吃食都是要特意准备的,吃什么都得炖得软软烂烂,这样才好克化,不至于落下什么毛病。 谁知道走进了灶房那边,就听得几个丫鬟躲在那里叨叨呢。 “本来在老夫人那边做得好好的,非要抽调过来这边!若真是实打实的伺候三爷,我是没什么话说的,可是却要我们伺候这小少爷!” 在老夫人那里帮衬着,便是大夫人面前也看重几分,可是来到了这里,一下子成了三房庶出孙少爷身边服侍的,见了谁都矮一辈儿。 “若说我们委屈,也就认了,左右是丫鬟,伺候人的,到哪里都一样。我看那孙奶娘,那才叫屈呢,本以为奶的是正儿八经的二房嫡出,谁知道却来这里喂一个妾生的庶子!” “她啊,叫屈去吧!” 这两个一句接一句的,只听得安嬷嬷火冒万丈,恨不得过去拿竹签子戳烂这两个人的嘴巴。 没眼睛看哪,不看看自家三爷是多么宠着自家小夫人,不看看老夫人是怎么把小少爷当成心肝宝贝,就知道讲究什么嫡庶? 我呸,今日我小少爷是个庶出,明日说不得小夫人扶正,看你们还敢拿这个说嘴! 安嬷嬷眯了眯眼,就打算冲过去把这两个碎嘴的丫头狠狠地教训一番。 谁知道就在这时,却听得另一个丫鬟道:“你们哪,也忒短见了,眼里只知道认嫡庶,却分不清哪个红哪个白!” 这声音清清淡淡的,倒是好听得很。 安嬷嬷凑过去瞧,只见说这话的是一个叫桂枝的丫头,模样长得实在普通,当时送过来的时候,她都没太记住,不曾想倒是会说话。 其他几个听得,便有人道:“什么叫红,什么叫白,就你知道得清?” 那桂枝笑了笑,却是说:“咱们府里有四位少爷,哪个以后仕途走得最顺?” 几个丫鬟一愣,眼中茫然,她们哪里知道这个! 桂枝却是挑眉,淡淡地道:“当然是咱家三少爷了。” 其他几个齐声问:“为什么?” 桂枝道:“因为三少爷最受皇上宠爱了,又是龙骑卫的总统领。”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原来这样啊…… 桂枝又说:“你们只知道看嫡庶,却根本没看皇上那边最看重哪个,甚至连老夫人更宠爱哪个,都不知道!” 这下子大家都有些呆了,纷纷一脸崇拜地求教桂枝。 桂枝开始给大家分析了:“三房这里其实根本不缺丫鬟,老夫人却巴巴地把我们送过来,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老夫人是想让大家知道,她多么看重三房。这位小少爷缺了奶娘,那再物色一个就是了,二少奶奶为什么要把自己找好的奶娘给小少爷用?因为她是想巴结三少爷。” “就算你们不看这个,也看看皇上赏赐下来的东西,虽说以前大少奶奶二少奶奶生哥儿姐儿的时候皇上也会赏,可是赏下来的东西却不一样的。” 众位丫鬟一想,也对啊,三房这次皇上赏赐下来的林林总总,颇有些好玩意儿,其中还特意赏了小少爷一个=赤金勾彩吉祥如意长命锁,听说那是个金贵玩意儿,不是寻常能比的。 “这么一说……咱们来三房这里,倒是比在老太太跟前更有指望了?” 桂枝淡淡地道:“你们说呢?” 安嬷嬷冷眼旁观着这群丫鬟说话,却见经过桂枝这一番话,一群丫鬟顿时精气神不一样了,原来懒散的,如今竟有了勤快的意思。 心里想着,赶明儿得提拔下这桂枝,是个懂事的,留在小夫人身边,能用得上。 当下也没作声,又悄悄地过去孙奶娘房里,想着看看她那边照料小少爷可用心。 过去后一看,孙奶娘正愁呢。 “安嬷嬷,你来得正好,也不知道怎么了,刚才孙少爷醒了,只一径地哭,却是不吃奶了,我怎么喂,她也不吃。” 安嬷嬷刚才听了那群丫鬟私底下的叨叨,正对孙奶娘不满,想着定是她言语间露出什么话来,这才惹得几个丫鬟猜测,便故意道:“小少爷别看才出生,但我瞧着是个乖巧的孩子,许是哪里不好亏大了小少爷?” 这话一出,奶娘并旁边几个嬷嬷丫鬟的全都有些怕了。 “怎么会,刚刚从小夫人那里抱过来,一直哄着睡觉,睡得好好的,谁曾想一醒来就这么哭。” 孙奶娘便是之前有些不满,但现在也是实心实意地哄着这小少爷。 无奈明明之前分外乖巧的小少爷,现在扯着喉咙叫得震天响。 谁能想到这么小的人儿,竟然哭出这么大的动静。 一众人等都看着心疼了,孙奶娘急得满头大汗,安嬷嬷也心疼得恨不得自己抢过来哄。 而就在隔壁,萧珩和顾穗儿这两个人,就是这一个冷一个傻的天生一对,已经不是像原本那般一个躺一个坐了。 萧珩伸到锦被里,轻轻地摩着那一片雪白色,并抚过那樱红湿润的小果。 闭着眼睛,他指尖能感到溢出的润白色。 顾穗儿躺在那里,动也不动的,咬着唇拼命地忍下,睁大眼睛望着萧珩。 她的眼眸中,氤氲着湿润的忐忑和期待,当然还有胆怯。 萧珩面上微微泛红,垂下眸子,却没撤回。 “我只是碰一碰。”他哑声这么道。 “嗯……”她的声音因为他的动作而高低起伏,连绵细腻。 萧珩想着刚才她喂小娃儿的情景,便觉心头涤荡,说不上的滋味。 “你想喂他?” “是。”面色潮红的女人眯着眼睛,红润娇艳的口微微张开:“他是我们的孩子啊……” 从顾穗儿乡村间最朴素的想法里,自己的孩子,当然是自己喂的。 萧珩总是幽深冷静的眼眸竟有片刻的迷茫,他怔怔地望着榻上的女人。 其实她说的是对的,他也觉得她说得对。 世间人伦,最最亲密莫过于父母之亲,而他和她是小蝌蚪的父亲和母亲。 萧珩稳定的手指竟然有一丝颤,他轻轻地滑过她的脸颊,眼中的迷茫慢慢化为怜惜。 “嗯,他是我们的孩子。” 他们的孩子,出生的时候产房中便有红光。 他和老夫人提过这事儿,封口,这件事永远不能再提。 萧珩其实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并没有想过那么多。 但是现在他比以往所有时候更意识到,做人家爹的,如果臂膀不够强壮,那就没有办法护着自己的孩子。 “你什么都不用多想,好好养身子。”他的手指停顿在她的唇边,曾经清冷的音质渗出温柔:“喂奶,不累的时候可以喂……” 正说着间,他就听到了隔壁小娃娃卖力的啼哭声,声嘶力竭的,那架势,仿佛要把屋顶哭出个窟窿。 顾穗儿一惊;“小蝌蚪哭了!” 萧珩抬手,忙按住了她:“别动,我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小蝌蚪:我的奶我的奶那是我的奶!┗|`o′|┛ 嗷~~ 萧珩:我只是碰碰……碰碰…… 另外,为了照顾大家的感官,明天萧国庆就有新的乳名了 ps最近回老家,忽然有所感。在我们老家,突然忽然不叫突然忽然,而叫“mo ding”,比如可以说“这个车正开着,mo ding拐过来了,吓我一跳” 我以前从来没想到mo ding是怎么来的,今天突然有了灵感,这就是摸-腚吧!腚都被摸了,肯定很突然很猛然… 49、第 49 章 第49章他要跟着娘 就在小蝌蚪哭得震天响的时候, 萧珩过来了。 萧珩一过来, 所有的人都慌了, 更加拼命地想哄住这嗷嗷嗷哭啼的孙少爷, 然而越急越不行。 萧珩皱眉望着孙奶娘怀里的儿子。 原本睡得香甜可爱的儿子,此时竟然张大了粉红的小嘴儿,哇哇哇哭得声嘶力竭,小脸都哭得皱巴巴的。 其他人被他那目光一扫, 浑身都发冷的, 孙奶娘更是满头大汗,也不顾的萧珩在场, 费力地想喂小少爷吃奶, 奈何人家小脾气大得很, 竟然撇过脸去不吃,闭着眼睛继续干嚎,甚至小腿儿都踢腾着, 小胖手儿也攥拳挥舞着, 好像在跟自己的哭啼声摇旗助威。 萧珩越发皱眉, 从孙奶娘那里接过来这闹腾的小家伙。 谁知道也是奇了, 他一接过来, 小东西竟然马上不哭了, 腿脚也不踢腾了,睁大清澈的眼睛打量着他。 萧珩看着这个,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刚才哭成那般,但其实眼里竟然是一滴泪都没有。 他的手指轻轻碰了他的肌肤。 这几天水肿褪去, 那脸比雪还要白净,手指头稍微一碰,稚嫩软滑得跟水豆腐一样。 刚出生的小婴儿,有着天底下最柔嫩的肌肤。 萧珩抱着怀里的小东西,抿唇,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之后抬眸,淡声问那孙奶娘:“怎么会哭?” 孙奶娘急得脸都红了:“奴婢也不知道,本来睡的好好的,醒来了,却怎么哄也哄不住!” 安嬷嬷知道孙奶娘估计对于过来喂自家小少爷有意见,便对她不喜,故意道:“我等没哄过孩子的,实在是不会哄,看着小少爷哭啼,也只能心疼,却做不得什么。孙奶娘不同,孙奶娘是特特地给二少奶奶备下的乳娘,自是精挑细选,最会哄孩子看孩子的。这件事还是得请孙奶娘说说,咱家小少爷好好的怎么哭成这样。” 说着,还叹了口气:“可怜才生下来没几天,怎么哭得这么可怜!” 安嬷嬷这一番话,可真是把孙奶娘放在火上烤。 孙奶娘心里确实有些不甘愿的,可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慢待府里少爷半分啊,当下急得恨不得以死明志了:“三爷,我自是兢兢业业照料小少爷,断然不敢——” 谁知道萧珩却根本没心思听她说这些。 他素来行事是雷厉风行的性子,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并不喜后宅妇人这些弯弯绕绕,也看不得底下仆妇嬷嬷的在那里争风吃醋。 不过安嬷嬷这话什么意思,他却是明白。 当下淡声打断了孙奶娘的话:“孙奶娘既无法好生照料小少爷,那就先回二房吧。” 声音清清淡淡的,但是听在孙奶娘耳中,却是犹如炸雷一般。 她是被二少奶奶送过来喂养这刚出生的小少爷的,是二少奶奶一片心意。 若是自己不好好照料,玩忽职守,被三房退回去给二房,二房自然不能留她。 也就是说,她没退路了。 之前稀里糊涂的,心里光落下埋怨了,没多想。 如今一被赶,那脑袋立即清醒了。 她噗通一声跪下,眼泪哗啦啦往下落:“三爷,三爷,是奴婢错了,奴婢没有好好照料小少爷,求三爷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一定把小少爷照料得好好的!” 萧珩没再理会她,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抱着自家亲亲的儿子,去隔壁房了。 这边静月正带着嬷嬷帮着顾穗儿擦洗身子。 萧珩进来后,先站在外面一层帐子后面候着,一直到这边擦洗完了,他才进去。 顾穗儿被用温水擦拭过后,身上清爽许多,如今躺在锦被里,看萧珩抱着儿子进来,忍不住笑了。 “刚怎么哭了?” “没事。” 依萧珩的看法,这刚出生的小娃儿就是在闹脾气。 他忍不住低头再次扫了眼怀里的小人儿,正睁大眼睛,精气神十足地打量着自己。 这么小的人儿,能有这心眼? 萧珩再次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用手指头轻轻戳了下他的脸蛋。 依然是滑滑嫩嫩的,手指头都没用力,就一个坑儿,弹弹软软的小坑坑,手指头撤回,坑就立即消失了。 这肉真嫩。 顾穗儿看得眼睛都瞪大了。 他,他怎么可以这样? 萧珩是戳了两下后,才发现不对劲。 抬头一看,顾穗儿连汤都不喝了,正瞅着他,那个样子像是在看贼。 他有些疑惑。 顾穗儿是个好脾气,如果是其他事儿,她一定就忍了。 可是现在事关她的儿子啊。 “三爷,你别那样戳他,会戳疼他的。你的手那么硬,那么粗,他的皮肤多嫩啊,这样子不行。” 萧珩:“……” 顾穗儿:“你还是不要抱着了,给嬷嬷抱吧。” 旁边的嬷嬷听了,连忙就要去接。 萧珩扫了一眼那嬷嬷,他不给。 顾穗儿叹气,很是容忍包容地说:“那你不要再戳他了。” 萧珩没想到他有一天会被顾穗儿嫌弃这个,他默了片刻,终于辩解说:“没事,他不疼。” 然而话音刚落,怀里的小家伙突然嗷嗷嗷地哭了两嗓子。 萧珩一时无言。 屋内寂静一片,嬷嬷低着头,有些想笑,不过努力忍住。 顾穗儿:“嬷嬷,你来抱着小少爷吧?” 那嬷嬷不敢看萧珩,只能硬着头皮去接。 萧珩看看顾穗儿,黑着脸把儿子递给了嬷嬷。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说话声,却是老夫人带着两位少奶奶过来看孩子了。 老夫人一进门,就听得刚才说什么抱小少爷,笑呵呵地道:“这是怎么了?咦,阿珩也在呢,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旁边的嬷嬷抱着小蝌蚪,不敢吭声。 顾穗儿无奈,只好道:“刚才,三爷抱着小少爷,用手指头戳他脸,所以我说了几声,便让嬷嬷接过来。” 老夫人一听,无奈地摇头,对着萧珩说落道:“你啊,这都多大了,这都二十岁的人了,老大不小,怎么这么没轻没重,小娃娃才出生,脸上肉嫩,皮也嫩,你便是再小心,到底是男人家,万一手重一下,戳坏了怎么办?” 她一边说落,一边从嬷嬷手里接过来小娃儿仔细地瞅。 “这才一日没见,倒是看着越发张开了,好看了,瞧这细皮嫩肉的!” 旁边两个少奶奶也都围过去看,越看越稀罕,恨不得从老太太手里抱过来自己亲近下。 特别是二少奶娘,如今怀着身子,她自己头胎是个姐儿,就盼着生个哥儿。顾穗儿生了个大胖小子,她心里羡慕,有心多亲近下,只盼着能给自己带来好运。 老夫人抱了一会儿,亲得不行了,看小娃儿那娇嫩嫩模样,忍不住再次数落了几句萧珩:“阿珩,你这冷清性子,哪像是当爹的,也得改改了!” 顾穗儿见老夫人也帮着说萧珩,自然是觉得心里舒坦,又有些小小得意,便偷偷地去看萧珩。 却见萧珩被数落得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就在这时,他突然抬头看过来。 恰恰好,她幸灾乐祸的样子正好被他逮住,她赶紧躲开眼神。 萧珩低低地哼了声,很轻,但是顾穗儿听到了。 想想这事儿,又觉得想笑,努力忍住了。 萧珩黑着脸看她笑,看着看着,忍不住耳根处微微泛红,也别过脸去了。 这时候老夫人恰好问起来奶娘的事,安嬷嬷也过来了,便禀了:“因近日小少爷啼哭,奶娘还跪在那里呢。” 二少奶奶一听,便觉得不对劲。 于是大家忙命那孙奶娘过来。 孙奶娘见了老主人二少奶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确实是要好生伺候小少爷的,只是不知为何小少爷啼哭不止……” 二少奶奶一看这个,脸色就变了。 她细一想,便知道这些奴才的心思。 怪只怪自己想着送过来一个应急,却没预料到这些奴才攀高的心思,反倒弄巧成拙了。 老夫人自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便指着那孙奶娘道:“亏你是奶娘,连个小娃儿都看不好,赶紧赶了出去,再找四个好的,给老二留两个,阿珩房里留两个。” 孙奶娘听着,那真是天雷劈顶,哭着跪在地上求饶,但是老夫人何等人也,都已经斥责过的奶娘,自然是不会留,立马让人打发出去,再寻新的了。 孙奶娘这一被赶走,可吓坏了听竹苑那一众丫鬟们。 人家奶娘的面子自然比她们大,那都是轻易赶走,她们算个屁,自然是战战兢兢的,再不敢懈怠半分,一个个老老实实干活,丝毫不敢有任何马虎。一时之间,听竹苑整个氛围都和以前不一样了,里里外外都忙碌得很。 安嬷嬷又禀报了顾穗儿,说是有个叫桂枝的,脑袋倒是个清楚的,就是模样一般,倒是可以用一用。 “其实模样长得一般也是好事儿,又能重用,又不怕她掀起什么幺蛾子,小夫人你瞧宝鸭玉凫那两个,一个个都想趁着小夫人你刚生了好兴风作浪呢!” 顾穗儿倒是无所谓对方相貌如何的,至于什么兴风作浪,她也没想过这些的。 只是一个妾而已,她现在还没生出那独占鳌头的心思。 当下听安嬷嬷的,把那桂枝叫来,由着安嬷嬷仔细地盘问了一番,这才知道,原本父亲还是个秀才,后来因为家道中落,卖身葬父,这才沦为奴婢的。 顾穗儿自己家只是个农户,对这识字的秀才家女儿自是高看几分,便提拔了她给安嬷嬷做帮手,管着听竹苑里头七七八八的事。 回禀了萧珩,萧珩自是没什么意见,又汇报了老夫人那边,老夫人意思是一切由她自己做主就是,于是桂枝就这么飞上枝头成了大丫鬟。 桂枝果然是个聪明的,自打被顾穗儿和安嬷嬷提拔了,不骄不躁的,帮着打理内外事宜,哪个该敲打的就帮着敲打,哪个能干可以提拔的就提醒安嬷嬷提拔,一来二去,听竹苑上下自是和以前不同,个个谨慎,处处井井有条。 顾穗儿听着安嬷嬷禀报这些,自是松了口气。 不过另一件麻烦事却让人有些发愁,那便是奶娘的事。因之前孙奶娘被打发了,府里赶紧又寻奶娘,很快寻到四个,都是身家清白话少能干的,两个留在二少奶奶房里,两个过来这边听竹苑。 这本可以放心了,谁知道这小蝌蚪虽是个才出生没几天的小孩儿,却颇有些小心眼,人家就是赖着自己亲娘的奶不放,死活不愿意吃奶娘的奶了。 老夫人为此真是犯愁,让四个奶娘轮着来,奈何没一个能喂进去。 最后还是大夫人暗地里道:“这孩子出生的时候,产房中便有红光,想必是贵人之体,挑嘴一些,便是吃不得那奶娘的奶,也是有的。” 老夫人默了片刻,回想一番,也觉得有理,便只能是让顾穗儿喂了。 旁人只以为顾穗儿喂奶是受累了,她自己倒是不觉得。 她这坐月子,什么都不用干,就躺在那里,便是吃个东西都有人服侍着,只不过是时不时把小蝌蚪抱过来喂奶而已,并没有丝毫觉得累。 她身子虽然纤弱,但是因分娩的缘故,那处倒是奶白一片满满的,丰润得很,自己把孩子喂养得饱饱的。 小蝌蚪吃着亲娘的奶,每每都是吃得美滋滋,吃完了就打个奶香的小哈欠,然后往自己娘怀里一靠,美美甜甜地睡觉了。 等到出月子时候,小蝌蚪生得越发白净饱润,小脸蛋肥嘟嘟的都是肉,头发也乌黑得有半指头长了,跟个人参娃娃一样喜庆,满府里看到没一个不稀奇的。 侯府里办满月酒时,往日交好的都来了,把小蝌蚪抱出去给大家一瞧,所有人都乐了。 “这怎么跟个人参娃娃一般,好生喜庆!” 小蝌蚪也是个身子骨硬朗的小娃儿,才出月子,就把胖乎乎的小脑袋举起来,忽闪着一双眼睛看他娘亲。 如果有别人逗他,他就傲娇地撇过脸去,好像根本不稀罕看人家一样,一脸的万般皆下品样儿。 大家一看,越发笑了。 有那知道事儿的,一半是真觉得这小娃儿有趣,一半是为了讨好,都不住嘴地夸,老夫人听了也觉得面上有光,更是说起自己这重孙子如何如何地逗人,如何如何地能耐,一般小孩根本这时候抬不起头来偏生他就能抬头,各种夸口。 到了晚间,终于小蝌蚪被抱回顾穗儿这边,她搂着小蝌蚪吃奶。 却正在这时,传来消息。 皇上召见,让萧珩带着孩子进宫。 皇上要看看小蝌蚪。 作者有话要说:  小蝌蚪:这爹真傻,朕都这么大了,还没给朕起名字!朕要名字,朕要名字!┭┮﹏┭┮ 庆祝进宫,本章发红包100,50前排50随机。 50、第 50 章 第50章进宫见皇上 顾穗儿这辈子只见过一次皇上, 还是隔着屏风听到皇上的声音。 当时昭阳公主在, 周围乱糟糟的, 她连皇上是什么样人都不知道。 她没想到, 现在皇上竟然下旨,要她带着小蝌蚪进宫见皇上了。 她求助地望向萧珩:“要不你带着小蝌蚪进宫吧,我还是不去了吧?” 她月子里已经一个月没出门了,一直窝在屋子里, 纵然侍女每日都会用温水给她擦拭身子, 但她依然觉得自己见不得人。 “也可以。” 萧珩瞥了她一眼,倒是知道她的心思。 他没说什么, 是因为他也不太想让她进宫。 养在榻上, 好汤好水地伺候着, 她如今身形倒是没了之前的纤弱,渐渐地透出丰腴来。 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松散的髻,还有几缕零散地掩映在耳边, 让那耳根处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看着慵懒性感, 明媚动人。她这身子比以前是丰腴, 但实际并不胖, 反而柔软雪腻, 白中透红。因总是在屋内,又要时常喂养小蝌蚪的,衣襟处便时常松散着,萧珩偶尔进来, 恰逢她不及盖好,便总能看到里面,形状完美的一对儿,明晃晃的雪白,看得人转过头去,脸上隐隐泛烫。 这样的她,浑身无一处不散发着清透妩媚,每一个头发丝都萦绕着香腻。 他不知道这个时节她应该穿裹成什么模样,才能藏起这一身勾人的身骨。 不去,也好。 然而顾穗儿却并不知道萧珩的心思,她听到萧珩的话,先是心里一松,接着又不舍的了。 “可是……如果我不去,我的小蝌蚪饿了怎么办……” 小蝌蚪可是一个挑剔的小娃儿,他吃不得别人的奶。 当她这么呢喃的时候,躺在榻上的小蝌蚪也跟着眨眨眼睛,睁着清澈的眼睛安静地望着她。 他这么一看,她心都化了。 有什么比这稚嫩的小人儿更可心的,她怎么可能舍得他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我还是跟着一起进宫吧……不行,我可舍不得他一个人进宫……” 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小蝌蚪,很快这么说。 旁边的萧珩淡定地望着这一切,没反对,也没赞同。 心里却在想,得加一个斗篷,再带一个帷帽……把她全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 ********************** 于是这一日傍晚时分,顾穗儿在安嬷嬷和桂枝的伺候下,身上裹得个严严实实,之后桂枝抱着小蝌蚪,顾穗儿由安嬷嬷扶持着,上了一顶软轿。 是一顶不大的软轿,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侯府的后门,然后换上了前去宫里的马车。 这马车外面看上去极为普通,走在路上丝毫不出奇的,可是内里却豪华至极,就连那软塌都舒服得躺在那里便不想动弹。 顾穗儿半靠在软榻上,听着外面轻缓的马蹄声。 身旁的桂枝抱着小蝌蚪,小蝌蚪在襁褓中睡得熟。 萧珩往日都是骑马的,不过今天也难得进了马车。 他一进来,身形高挺,长袍撩动间,马车里顿时显得局促了。幸好带的丫鬟不多,就桂枝和安嬷嬷从旁,稍微挪了挪后,顾穗儿身边腾出一个座位来。 顾穗儿见此,就要起来。 萧珩按住她,沉声道:“躺着。” 顾穗儿怕他不够坐的,还是要起来,萧珩却直接坐在她软塌旁边挨着了。 见此,顾穗儿也就不动了。 密闭的马车里,空间狭窄,旁边安嬷嬷和桂枝自然都是低着头,努力地把自己的存在感减弱。 顾穗儿挨着萧珩平躺在那里,可以清楚地听到外面车轱辘倾轧过马路的声音。 初冬时分,燕京城街道的夜晚有些清冷,清冷得她感到仿佛天地间只有她们这一辆马车。 她睁开眼,便见到萧珩在安静地凝视着自己。 她曾经觉得他的目光是冷冷清清的,看到会产生惧怕的,但是现在,她才发现他本来就是那样的性子而已。 “不必害怕。”萧珩以为她是担心进宫后的事情:“进去后,你跪拜了,不想说话可以不说。” “嗯,好。” “他只是想看看小蝌蚪。”萧珩又解释说。 想看看小蝌蚪,为什么要看,小蝌蚪是睿定侯府的孩子,并不是那三皇子的,又和皇上什么干系…… 顾穗儿并不太懂,不过她没问。 萧珩伸手握住她的手,仿佛是在安抚:“我这里有一些名字,给小蝌蚪用的,大名,你选一个。” 顾穗儿眨眨眼睛,她没想到这个时候他突然提起这个。 萧珩一字字地念道:“萧宸,萧宴,萧寓,萧宣,萧宫……” 顾穗儿认真地听着,又仔细地回想了下。 她认识的字并不多,不过恰好有几个萧珩曾经教过她。 “这几个都是宝字头的啊。” 萧珩听闻,默了片刻,眸中有些复杂,不过最后还是道:“对。我们的小蝌蚪,要从宝字来取名字。” 顾穗儿:“哦。” 萧珩低头看过去,顾穗儿已经拧着小眉头冥思苦想,她在努力地为小蝌蚪挑选着好听的名字。 小蝌蚪的名字从宝字来取,这对他来说,可以说是一个挣扎了许久的选择,是让步,妥协,也是决心。 但是对于顾穗儿来说,她并不明白这个宝字系的名字意味着什么。 对她来说,很简单,就是好听不好听。 这时候,顾穗儿终于有了想法:“宸,是不是星星的意思啊?” 萧珩点头:“是。” 宸这个字,其实最初还是皇上列下来的名字之一。 宸,北极星之所在,星天之枢,也是天帝所居之处。 顾穗儿顿时笑了:“星星好,就取这个名字好不好?” 萧珩看她,只见她仰脸笑望着自己,满怀期待地望着自己。 她的眼里仿佛闪烁着星星。 萧珩点头:“好。” 小蝌蚪的名字就这么决心了,叫萧宸。 乳名自然就是小阿宸了。 许多年后,萧珩想,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吧。 顾穗儿此时忍不住低低地念了几下:“萧宸,萧宸,小阿宸,这是我家小蝌蚪的名字。” 说着间,不由看向旁边熟睡的小阿宸。 他并不知道自己有了新的名字,乖巧地躺在襁褓中,睡得好生香甜。 而就在这个时候,马车却停了下来。 往外看时,只见马车已经到了宫门口,要做例行检查的,随行的太监过去,拿了腰牌给那宫门口侍卫,对方马上变了脸色放行了。 于是一行人就这么乘坐着马车进了宫门。 路上偶尔间遇到宫女太监的,都不免有些纳罕,想着这是什么人的马车,竟然在这个时分随意出入宫中。 不过当然没有人敢问,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能。 皇宫中,难免有许多的禁忌,不是寻常人能问的,有时候你多看一眼,可能都要掉脑袋的。 马车又在皇宫中行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下车的时候,萧珩示意桂枝和安嬷嬷不要动,他自己接过来萧宸抱在怀里,之后又单手扶起了顾穗儿。 顾穗儿看他抱着孩子呢,哪里让他扶,就要自己站起来。 萧珩执意,微揽住了她绵软柔韧的腰肢,带着她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外面呼啦啦的围上来一群人,锦衣华服的,最前面的那个没有胡子,上前笑呵呵的道:“萧统领,你可来了,皇上正惦记着呢,说也该到了。” 说着间,望了眼旁边的顾穗儿,只一眼,便有些晃眼了。 虽天色暗了,看不真切,不过却隐约感到那发若墨玉一般,肌肤细润白腻,好生明媚粉嫩的女子。 而最让胡太监大开眼界的是,那女子就这么软软地靠在那素来性子清冷的萧三少爷身边。 萧三少爷,那可是不近女色的,竟让一个女子这么半靠着。 啧啧啧,胡太监暗地里感慨,今非昔比啊。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是奉承道:“三爷,皇上说,才满月的小孩儿怕冷,所以早早地让底下人把地龙烧得热乎乎的,外面冷,快进去吧。” 萧珩颔首示意,一手扶着顾穗儿,一手抱了小阿宸,径自进去了。 顾穗儿自从生了,一个月时间都没出过屋子的,如今突然出了屋子出了府,竟然就是来拜见这当朝帝王,也是有些心惊,不过好在有萧珩陪着,当下勉强支撑着身子站稳了,只是用手轻握着萧珩的胳膊,跟着走进了那屋子。 门是一道一道的帘子,外面都有侍卫把守着。 进一道门,那里面就暖一分,等进去最里面,暖意更甚,犹如春日一般。 屋子里明晃晃的,她还没敢抬头细看,就听得一个声音道: “阿珩,你可算来了。快抱过来,给朕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萧国庆,要上户口的大名,他爹坐一次车摸一把他娘,就这么随便给定下来了。 另外昨晚看到一个评论,笑死了:朕是萧国庆,朕以后要继承皇位,现在手头紧,给朕打款的以后统统给大官做,帐号**** 51、第 51 章 第51章 进宫面圣受赏 顾穗儿看过去时, 只见黄色的案头后面, 是一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男子, 站起来时身量挺拔, 头戴金冠,身穿黄色长袍,天生威严相貌。 不过此时他却是笑着的,面目慈爱, 从那案后站起来过来迎接。 这人太随和, 以至于顾穗儿都没意识到他就是皇上,又总觉得他有些面善, 便不由多看了几眼。 一直到萧珩抱着小阿宸跪下, 她才意识到, 赶紧也随着萧珩跪下拜见皇上了。 该说的话,该行的礼,事先萧珩教过她, 所以她照着来做, 倒是有些模样, 规规矩矩。 皇上让他们站起来, 从萧珩怀里接过来小阿宸抱着, 又让他们坐下。 顾穗儿不知道自己应该不应该坐, 不过看萧珩坐下了,也就跟着勉强坐下。 抬头见,却见皇上正抱着自家小阿宸,满面笑意地看着, 越看越爱不释手,抱着小阿宸道:“和阿珩小时候像,真像!这孩子长得真好!” 萧珩坐在旁边,一言不发,连个表情都没有。 太不给面子了。 顾穗儿都有些不自在了。 然而皇上丝毫不以为意,又瞅了几眼这小家伙,也是巧了,恰好小阿宸慢腾腾地睁开眼睛。 满月的小孩儿,那眼睛已经比刚出生的时候灵活多了。他安静地瞅着皇上,好像是觉得有些眼生,小鼻子一皱,粉红娇嫩的小嘴儿一咧,仿佛就要哭的样子。 皇上心疼得不行,赶紧抱着他来回地颠着,嘴里还低声哄着:“乖乖别哭,不哭不哭……” 那样子,不像是个皇上,倒像是乡间哄着孙子的老人家。 顾穗儿见了,心里纳闷,忍不住再次多看了几眼皇上。 她是确实觉得皇上面善的,只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想想也是,她怎么可能见过皇上呢。 恰好这个时候,皇上把小阿宸哄好了,笑呵呵地朝她看过来,顾穗儿忙低下头。 皇上倒是不在意的,便和蔼地问道:“你刚才初见到朕,倒像是有些意外?” 顾穗儿低头,小声道:“也没什么,只是,只是刚看到皇上,民妇觉得有些眼熟,总觉得好像哪里见过。只是民妇见识浅薄,原本不过是个乡下女子,哪里可能得见圣颜,这才觉得奇怪。” 皇上听到这个,一愣,之后突然呵呵呵地笑起来。 顾穗儿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旁边的萧珩抬手,轻轻捏了下她的手。 顾穗儿心中泛起暖意,知道萧珩是安慰自己,便轻轻抿唇对他笑了笑。 此时皇上怀里的小阿宸已经不哭了,他被皇上抱在怀里颠来颠去,竟然慢慢地乐呵上了,小嘴儿咧开,露出娇嫩粉红的小压床,两只眼睛睁得又大又亮,胖嘟嘟的小手还伸出来,嘴里咿呀呀地够皇上的金冠旁垂下的锦带。 皇上逗弄着这小娃儿,笑得宠溺有加,一时问萧珩:“这都满月了,名字可起好了?” 萧珩回道:“刚刚选好。” 刚刚选好…… 顾穗儿低着头,不敢说这名字是在来时马车上才选定的。 皇上眉头耸了耸,还是继续问道:“什么名字?” 萧珩道:“是皇上之前取的那些选了一个,单名一个宸字。” 皇上听着,望了怀中小儿,口中喃喃道:“萧宸,萧宸,不错,不错,不错!” 皇上一连说了三个不错,一句比一句响亮,显见的是心情不错。 而就在这时,却见小阿宸的小胖手已经牢牢地攥住了皇上金冠旁边的缎带,然后使劲地一揪。 顾穗儿因为一直小心关注着自家小阿宸,是以早早地看到了,然而小娃儿动作真是快,她待要出声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却见那嫩生生小胖手拽着皇上的锦带,借着两只小肥腿踢腾的力气,像鲤鱼一样一个打挺…… “哎哟——”皇上一惊,忍不住低叫出声。 旁边的胡太监看到了,也吓得赶紧冲过去。 然而为时已晚。 这位金銮殿上威严肃穆的天子,天下人人敬仰的帝王,头上那个金灿灿的金冠竟然被一个满月的小孩给揪扯了下来。 谁也没想到一个满月的小孩有这么大的力气,谁也没想到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小娃儿有这样的胆子。 胡太监看着他家皇上头上金冠歪歪地挂在耳朵边那狼狈样,吓得脸都白了:“皇上,皇上……” 冲过去就要帮着摘下来。 然而金冠缚着头发的,哪那么容易摘呢。 一时手忙脚乱。 顾穗儿见得这个,也是吓坏了,她腿一软,险些就要跌在地上,不过她的小阿宸就在皇上怀里抱着,看着皇上那凄惨样儿,她生怕皇上一气之下把她家小阿宸摔地上,所以硬撑着扑过去,打算去接自家小阿宸。 书房外的侍卫和宫女也听到了里面动静,那侍卫匆忙进来拜见,看样子是准备救驾。 现场一片混乱。 最淡定的人,也许是萧珩了,他神情淡淡地坐在那里,看着那狼狈的皇帝和自家闯祸的小东西,连动都没动一下。 脑袋上头发金冠乱糟糟的皇上,一手牢牢地抱着小阿宸,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然后抬眸,冷眼扫了下那些冲进来的侍卫:“出去。” 侍卫都有些惊到了,噗通全都跪了一地。 他们是听到里面有异响惊叫之声,按照皇宫大内侍卫往日惯例才进来的。 那些人战战兢兢地跪下,退出去。 胡太监也终于把皇上的金冠帮着卸下来了,又简单地帮皇上梳理了发髻,之后便恭敬地立在旁边,提心吊胆地望着那小娃儿。 睿定侯府的这小娃儿,可真是厉害哪……连皇上的金冠都敢扯……这这这…… 胡太监不敢往下想。 此时的皇上,没有了威严的金冠,看上去就是一个挽着发髻穿着黄色袍子的普通中年人了。 他抬起龙眸,望着怀中的小娃儿。 那小娃儿闯了弥天大祸尤自不知,竟还在那里忽闪着小胳膊,手足舞蹈兴高采烈,嘴里还发出呱唧呱唧的声音。 顾穗儿冲到了皇上面前,张开手臂就要去护去接。 然而顾穗儿没想到,那胡太监也没想到,皇上审视着怀中的小阿宸,不但没有半分恼怒的样子,反而一脸惊喜地望着小阿宸:“才这么小,竟有这般力气?” 说着,他还对旁边的胡太监说:“你瞧,宸儿都能扯动我的金冠了?” 胡太监:…… 顾穗儿眨眨眼睛,伸出的胳膊不知道是收回来还是继续伸着了。 皇上满意地笑道:“这小娃儿,可真是了不得啊!” 胡太监僵硬地扯动了下嘴唇,努力地挤出笑来:“是,是,是了不得,这才多大,就这么能耐了……” 够能耐……都欺负到皇帝头上了。 而这个时候小阿宸却仿佛又瞄准了皇上的胡子,伸手就要去揪。 皇上一把捉住了他的小手。 入手间,只觉得那小手软软嫩嫩的一个,自己用一根手指头都能环住的。 当下真是诸多怜惜感慨,喜得简直是舍不得挪开眼睛。 “萧宸,萧宸,哈哈哈,真是好样的,将来长大,必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顾穗儿原本是满心忐忑的,如今见了,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悄无声息地退到后面,站在一旁,候着。 皇上显然是十分喜爱小阿宸的,又问起她和萧珩,比如吃奶如何,平日睡得可好,诸多细碎家事,都一一问来。 末了,皇上亲手将一个玉佩挂在了小阿宸脖子上。 “这个给阿宸戴着。” 顾穗儿自然说不得什么,忙和萧珩一起低头谢恩。 皇上叫来胡太监,吩咐下去,又赏赐了诸多小玩意儿,甚至还赏了顾穗儿各样珍贵头面并滋补之品。 临走时,顾穗儿先在外面殿中候着,萧珩留下来和皇上说话。 因为安嬷嬷并桂枝并没有进来,顾穗儿是自己抱着小阿宸的,旁边胡太监守着,并安排了两个宫女嬷嬷伺候在旁边。 “夫人,有什么需要的,您尽管吩咐。”胡太监对顾穗儿客气敬重得很,而且称呼并不是小夫人,而是夫人。 “谢谢胡总管。”顾穗儿并没意识到胡太监称呼问题,她怀里抱着小阿宸,看小阿宸咿咿呀呀的,想着早点带小阿宸回去,好给他喂奶。 在这宫里,总归是不自在的。 胡太监捧来了一碗汤羹:“夫人,这是新鲜的牛乳羹,您先尝尝。来,杂家帮您抱着小少爷吧?” 顾穗儿没好意思,便笑了笑;“胡总管,不用了,我自己抱着就是。” 正说着话,就见一个人从殿外步入,抬头间,却是一愣,那人不是别个,正是那三皇子。 就是那位闹腾着非说小蝌蚪是他儿子的三皇子。 此时三皇子骤然见了顾穗儿,也是一愣。 原来那天他闹了一场,恰好赶上顾穗儿分娩,算是惹出事来,后来被皇上圣旨召回了宫中,好一番教训,劈头大骂。 他还能如何,只能吃下这哑巴亏,按捺下来,可是心里终究存着疑惑,想着那一夜分明是这女子,孩子难道不应该是自己的,怎么萧珩竟然愿意认这一茬? 心中诸般疑惑,不敢声张,只能暗地里派人前去调查。 今日过来御书房,本来是想着因为他家母后生辰的事,特意来和父皇商量下,虽知道恰恰好,就遇上了顾穗儿。 才出月子的顾穗儿,不施粉黛,面若雪玉,薄唇娇艳,一头墨发轻轻地挽成发髻,头上只斜插了一只碧玉簪,明媚粉嫩,纤柔娇软,既带着昔日客栈红墙下少女的清透之感,又隐约有了妇人的慵懒妩媚。 当下一时怔住,愣愣地看了片刻后,才低头去看向顾穗儿怀中的孩儿。 那孩儿,眉眼间,确实隐约仿佛他小时候。 他幼年时的画像,就是和这小娃儿一样的。 顾穗儿猝不及防间,看他这么看着自己,顿时浑身不自在起来了。 她不想惹事,也不想得罪人,更不想让萧珩误会了自己什么。 这是皇宫内院,不是她家里,也不是听竹苑,什么都由不得她。 眼睁睁地看着三皇子向自己走来,她茫然无助地抱紧了小蝌蚪,然后求助地看向旁边的胡太监。 “胡总管,我,我突然觉得这里有些冷,我想重新回去那边……” 她想找萧珩,想再去刚才皇上所在的那个房间! 只有萧珩才能护着她。 “这……”胡太监当然知道,皇上在和萧统领谈机密大事,不是能随便打扰的,他很是为难地道:“夫人,您且等等,等会儿奴才去给您禀报。” 这话当然是敷衍,皇上和萧统领说话,他并不敢随便去打扰的。 而就在胡太监说这话的时候,三皇子已经走到了顾穗儿跟前,瞅着顾穗儿怀里的孩子。 “生得挺好。” 确实挺好的一个孩子,模样俊俏好看,一双清澈的眼睛机灵得很,倒像是能看懂人事似的。 他家里已经有了两子一女,但是都不如这个好看。 这孩子,都不像才出满月的孩子。 然而他这一凑近,顾穗儿只觉得瘟神近前,背脊发凉,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她不想,不想这个人凑过来,也不想和他说话。 偏偏这三皇子盯着她,丝毫没有退后的意思。 她该怎么办? 跑,还是怎么着? 就在这个时候,小蝌蚪仿佛感觉到了他娘亲那狂跳的心,突然间,发出了一声高亢激昂的哭声。 “哇哇哇哇——” 小婴儿的啼哭声,震在每一个人耳边,也传入了正在议事的萧珩和皇帝耳中。 作者有话要说:  小阿宸:这个玉冠有些眼熟( ̄. ̄) 52、第 52 章 第52章出宫 小萧宸这么一哭, 萧珩和皇上听到, 马上都赶过来了。 他们一过来就看到, 三皇子正向顾穗儿走去, 而顾穗儿则是小心翼翼地抱着小阿宸,一脸提防地望着三皇子。 情景实在是一目了然。 萧珩大步过去,挡住了三皇子,眉眼冷怒, 沉声道:“三殿下, 请自重。” 顾穗儿一看萧珩来了,立马躲到了萧珩身边, 就像小鸡见到了自家母鸡:“三爷。” 三皇子其实看着顾穗儿那害怕的样子, 他本来只是想告诉她不要害怕的, 他没有其他意思。 他现在也冷静下来了,知道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所以他会想办法查明白搞清楚。 在他查明白之前, 希望她不要害怕。 他从来没有要吓唬她的意思。 谁知道他正要开口, 萧珩和皇上就来了。 然后他就看到她满心依赖地躲在萧珩身边, 仿佛自己是虎狼恶人。 眸中微黯, 三皇子到底是先拜见了父皇, 起身后, 这才眯起眸子:“阿珩,这么晚了,你怎么进宫了?” 萧珩挑眉,淡淡地道:“皇上召见。” 他连话都懒得多说。 至于皇上召见什么, 为什么他的妾室孩子都跟着来了,更是懒得解释。 三皇子微微挑眉,诧异地看向旁边他的父皇。 顾穗儿抱着自家小萧宸,轻轻拍哄着,如今他已经不怎么哭了,只是低声哼哼着,好像有些委屈,在冲人撒娇似的,并用他的小脑袋在她怀里轻轻磨蹭。 她猜着小萧宸应该是饿了,只是当着这么多人面,不好喂他而已,只能轻柔地拍哄着安抚。 谁知道就在拍哄间,偶尔一个抬眼,恰好看到三皇子挑眉的动作。 她一恍神,便觉得,那个动作,像极了萧珩的。 萧珩平时神情极少的,总是冷冷淡淡的,如今和他相处时候长了,也能看到他偶尔有些什么神情,比如惊讶的时候会轻轻挑眉。 如今三皇子这个动作,和萧珩几乎如出一辙。 顾穗儿脑子里有些发懵,忍不住多打量了三皇子几眼。 而旁边的皇上见着自己三儿子那样子,面上就颇为不喜了,沉着脸道:“朕有些事,召阿珩过来,恰好阿珩喜得贵子,今日又是满月,便想着把他们召过来看看,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皇上都这么说话了,谁能说有问题? 三皇子憋着气,也只能强忍下,低头:“父皇要看看阿珩新得的麟儿,自然是应该的。” 皇上脸上淡淡的,威严又高深莫测:“这时候过来正阳殿,有什么事吗?” 三皇子想起自己此行目的,只好道:“再过些日子就是母后的生辰,儿臣便想着怎么给母后庆祝大寿,正想找父皇商量下。” 皇上点头:“难得你一片孝心,不过给你母后庆祝大寿的事,你和礼部商量便是。” 三皇子愣了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父皇提起母后的语气不太好,不过还是勉强道:“是,父皇。” 萧珩感觉到身后顾穗儿的目光,顿时脸色有些不好。 他在这里,他的女人却看三皇子。 于是他伸出臂膀,从顾穗儿怀里接过来小阿宸,然后用另一只手轻轻扶住她的腰。 顾穗儿本来就有些累了,如今绵软的身子恰好半靠着那有力的臂膀,顿时感觉好多了。 萧珩将那温香软玉半揽着,想着她刚才看人家的目光,心中还是有些不痛快,便用手指头轻轻捏了下她的后腰。 她本来是颇为纤细的身段,腰肢婀娜,如今因生产缘故,好歹有了一些软嫩嫩的小肉肉,微微一捏,滑腻得很,手感极好。 顾穗儿不曾想他竟然做出这等事,腰间微疼,又觉得酥麻,一时半边身子都软了,整个人仿佛面条一般险些往下滑溜,幸好他那臂膀有力,算是半靠住男人身子了。 萧珩一手揽着娇妻,一手抱着麟儿,淡淡地瞥向旁边的三皇子,却见三皇子正直勾勾地看过来。 萧珩眉眼微动,垂眸望向自己怀里的小阿宸。 稚嫩软糯的小娃儿,眉眼嘴巴无一处不精致,犹如细心雕琢一般,肌肤雪白如玉,以至于那墨黑的胎发更显得柔软乌黑了。 他知道三皇子是有了些许误会,才生出这般乌龙,不过想到此人惦记顾穗儿,他还是诸多不喜。 当下故意道:“三皇子,再过两个月是犬子的百岁宴,若是三皇子能够光临寒舍,也是犬子的福分。” 三皇子看一眼他怀里那小娃儿,眼馋得很,心道自己家中三个孩儿,并无一个如这娃儿这般可人,晶莹剔透如珠似玉的。 恨只恨自己如今也开始不确定了,这孩子到底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阿珩客气了,到时候我一定过去。” 说着间,三皇子看皇上脸色并不痛快,便要告辞。 皇上淡淡地吩咐道:“你母后的生辰,朕会让礼部好生准备的,自不会马虎了去。” 三皇子谢恩,离开。 本来他这么离开也就没事了。 可他走到半截,终究不甘心,回头看过去。 却见那女子如玉,明媚娇艳,秀色可餐,绵软雪白的身子就那么偎依在萧珩身旁。 这世间有几个此等绝色。 若她真就是那日和自己有一夜露水情缘之人,又怎好如此错过? 当下一狠心,突然回头过去,噗通一声给他父皇跪下了。 “父皇,请你为儿臣做主!” 他这一跪,在场的人都意外了。 半响无声,最后还是皇上挑眉,淡淡地道:“做什么主?哪个欺负了你不成?” 三皇子恭敬地道:“回禀父皇,当日儿臣和阿珩在那徐山脚下相遇,夜宿客栈,儿臣不幸贪杯,多喝了些酒,曾和客栈中一女子有了露水姻缘。” 顾穗儿一听,不由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这位三皇子又提起来这事儿。 她瑟缩了下,下意识地靠紧了萧珩。 萧珩大手淡定地轻轻抚过她的后背,示意她不必在意。 顾穗儿得了萧珩安慰,心中倒是放松许多。 那个人不是她,她根本不必在意。 而皇上听得自己儿子这么说,便只能道:“然后呢?” 三皇子一脸委屈,他控诉道:“父皇,那女子便是如今阿珩的妾室!以时辰来算,说不得阿珩那孩子就是儿臣的!” 他这话一出,皇上顿时气得脸色铁青,随手拿起旁边的镇纸,直接扔到了三皇子头上。 镇纸扔偏了,擦过三皇子耳边,耳朵旁边脸颊上便滑出一道血痕。 不过皇上还是不解气,怒斥自己儿子:“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你母后怎么教的你,之前的事朕只当你混账,如今人家孩子都生了,你跑来这里说这种话败坏人名声?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三皇子也委屈啊,他比谁都委屈:“可是,那个孩子说不得就是儿臣的。” 顾穗儿见到这情景,终于受不了了,她没想到三皇子这个坏人竟然贼心不死这么败坏她的名声。 更没想到他能跑到皇上面前来败坏自己的名声。 她忍不住了,轻轻跺脚,涨红着脸,愤声道:“三皇子,你休要污蔑我的清白,我这辈子只和你见过一面,便是在客栈外面时,当时有许多人在场的!在此之后,我从未和你单独相处,又怎么可能会和你有什么苟且?你血口喷人坏我名声,你你你,你欺辱我!” 她想想这事儿,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你如果再说下去,我直接一头撞死在这里,给你以死明志!” 她当然不想死,她还舍不得她的小阿宸呢。 不过她们隔壁王二婶偷了人家的菜和人骂架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她本来不会,但是听多了,气头上自然会有样学样。 她这一说,别说皇上,连胡太监都觉得,三皇子也太过分了。 人家刚生了孩子,你就跑来污蔑人家清白,扯着人家说你和人家苟且过,这不是膈应人吗?这不是欺负人吗? “阿珩,你简直是无礼无法了!空口白牙地污蔑他人清白!”皇上气得胡子都翘:“拉出去,打四十大板!” 三皇子更加委屈啊,委屈得都想撞墙了:“父皇,儿臣句句属实,请父皇明鉴!” 皇上一挥手:“拉出去!” 外面侍卫得了令,哪敢不听,就要上前。 这时候倒是萧珩站了出来,恭敬地向皇上回禀道:“启禀皇上,三皇子未必是故意的,怕是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蹊跷?”皇上一看到萧珩,马上那脸色就变了,从恼怒变成了平和。 “那一晚,臣就住在三皇子隔壁,确实听得三皇子房中传来女子动静,但是臣当然知道,那个女子并不是臣的妾室顾氏,只因臣听到隔壁三皇子房中动静时,臣的妾室就在臣的房中,又怎么可能和三皇子有那苟且之事?所以臣想着,当时在三皇子房中的,应是另有其人,也不知道三皇子怎么醉眼朦胧,竟然想错了,由此有了误会。” 萧珩的声音凉凉淡淡的。 三皇子听到却是大惊:“阿珩,你是什么意思?” 萧珩望向三皇子,一语道破真谛:“你当时酒醉糊涂,难道不应该搞清楚,那一晚,上了你床的女人到底是哪个?” 说着间,他又补充了一句,声音缓慢沉静:“那一晚客栈里,你一共见过几个女人?” 三皇子皱眉,沉默片刻,突然间,脸色苍白。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那一晚,客栈中,究竟会有几个女子出现…… 除了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顾穗儿,就是他的胞妹昭阳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别方,没有什么不伦情节……我不爱那口。先让三皇子怕几个回合,帮他减肥o(* ̄︶ ̄*)o ****** 另外本来我想听从大家的意见把名字改成萧宴的,可我想找出一个出处啊,找了半天,宴这个字只是宴席的意思,没什么高深的含义了,若再说其他意思,还可以是日落时分。我觉得取个日落时分的名字,总是不太好的,只能酱紫了。 其实……我以前有一本小说《盛世娇宠》女主就叫顾宴。之后我一口气写了一个女主叫顾烟,一个女主叫顾砚,算是和yan字杠上了。 感谢给我投雷的小伙伴,也许有一天你们会忘记我厌烦我不再爱我,但是至少这一刻你们很爱我的样子,感动,让我们珍惜当下。 20992700 23546063 cicyseesea shmily小小 zy 巴旦木 别怂就是干 点心兒 朶楽 疯狂的兔子 雙 我吃蜂蜜 53、第 53 章 第53章这就是他的家 出了宫中后, 天色已经大暗, 宫门外只有寂寥的行人在走动, 街道上已经人人闭户, 路上连个灯都没有了。 宫里又另外派了一辆马车,是以桂枝和安嬷嬷坐在另一辆马车上,顾穗儿和萧珩单独一辆马车,本来小阿宸应该给桂枝和安嬷嬷照料的, 不过顾穗儿舍不得, 于是她便自己抱着,如今正斜靠在萧珩身上喂奶。 小阿宸乖乖地躺在顾穗儿怀里, 贪婪地吃着, 小脑袋一拱一拱的。 一片奶白就在眼前, 犹如水波一般,嫩得能滴水儿。 萧珩看着她,便想起之前三皇子看着她的目光了。 那种目光, 让萧珩想起来就不舒服。 “三皇子那个人, 出身皇室, 样貌才能都是一等一的。”萧珩仿佛不经意地这么道。 “喔……”顾穗儿软绵绵地靠在他坚实的胳膊上, 怀里揽着那香喷喷的小娃儿, 此时恰喂好了奶, 听得这话,倒是没太在意,只是想起了之前的疑惑。 想着三皇子那人,比起萧珩来, 自然是不如,感觉就不一样的。和萧珩一比,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都不如的。 只是怎么就是那挑眉的一个动作,□□却有些像。 “他家里已经有一个皇子妃三个妾室,平时也爱沾花问柳,见到稍有姿色的,便会设法收入他的房中。” 这些事,萧珩平时是不屑提的。 不过现在,他垂眸望着小娃儿贪婪吃嘴的动作,看着那潮湿的红樱果在自己眼前一抖一抖的,便不由说不出了口。 “这样……没想到竟是这等人。”顾穗儿是有些诧异,不过也没特别在意。况且仔细一想,那人那么坏,上来就败坏她的名声,是这种放浪之人倒也不奇怪。 “也是,他那么坏,败坏我的名声,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 萧珩说完这个后,默了好片刻,一直没言语。 他说了这么两句,顾穗儿好像根本没往心里去。 她将怀里的小阿宸竖着包起来,放在肩头轻轻拍哄,口中发出温柔的呓语声。 妇人身躯曼妙,软软糯糯的小娃儿犹如一只小青蛙一般,张着小腿儿小胳膊地趴伏在她身上。 萧珩拧眉,看了好半晌后,终于问出口。 “之前你看了三皇子好几眼?” 问完这个后,萧珩感到自己的脸颊隐隐泛烫。 身边的女人实在是生了一颗水晶剔透的心肝儿,几乎是能让他一天看透的。 他知道她绝对不会有什么二心,他也知道她是一心一意牵挂着自己和小阿宸的,但是今日她看三皇子的那两眼,还是印在他心里。 就像书桌上有了浮尘,总是想抹去。 “嗯,是有些奇怪……” 然而顾穗儿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小宝贝,哪里知道男人那心思。 “怎么奇怪?” 说着间,他伸出臂膀将她揽住。 因为她是抱着小阿宸的,所以他就是一下子把她们母子都揽在怀里了。 “也不知道怎么了,见到皇上,我觉得皇上有些眼熟,看到三皇子,我又觉得三皇子有些神情好像和你相似,就是那个挑眉的样子……” 说着间,顾穗儿突然恍然大悟:“我明白为什么我看着皇上眼熟了!” “为什么?” “咦……”顾穗儿在萧珩怀里仰起脸看他,借着马车内夜明珠朦胧的光,去看他那张总是俊美冷漠的脸庞。 仰着脸,她望定他,喃喃地道:“皇上好像和你有点像呢。” 怪不得眼熟,原来是和她日日都会看到的人相似。 因为皇上到底四十多岁了,又是皇上,她便没往萧珩身上想。 萧珩微微抿唇,还是没言语。 不过他转首,透过马车上稀薄的垂纱看向窗外。 垂纱随着马车的前进轻轻晃动,他嘴角抽搐了下,突然有些想笑。 “嗳,我也太傻了……”怀里的女人低声呢喃。 萧珩心情大好。 他忽然发现,他自己才是傻,比顾穗儿傻。 这么想着间,他将顾穗儿手里的小娃儿接过来。 “小心些,刚睡着……”顾穗儿不舍地把孩子换到他手里。 萧珩接过孩子后,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胳膊揽住顾穗儿,低低地亲了下她的额头。 他突然这么亲下来,颇为亲昵,顾穗儿忍不住越发靠在他怀里,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胸膛。 那胸膛坚实得很,不过她却是喜欢。 突然很喜欢这样出门,和在家里不太一样呢。 在家里总是丫鬟嬷嬷环绕着。 萧珩环着怀中女人,只觉仿佛软香温玉,又有淡淡奶香萦绕,不觉心神微荡,忍不住越发低头,用唇轻轻地啄她脸颊。 那脸颊滑嫩得很,几乎可以与小娃儿媲美。 顾穗儿自从生了后,并未和萧珩这般亲密过,如今他乍这样,不觉微微颤动,又想躲闪,又想迎他。 “还有吗……”他低哑的声音凑在她耳边,那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绝对不会被世间第三个人听到的声音:“恶露。” “没,没了……”她咬唇,低声道。 萧珩深吸口气,轻轻地用口裹着她的脸颊,那嫩滑软弹的皮肤,轻轻咬起,再放下,之后又来到唇畔,慢慢磨,轻轻磋。 “虽是没了,但听大夫说,还是过些日子的好。” 男人的呼吸沉重,语音粗哑得不像是他了。 “嗯。”虽然这话没头没尾的,不过顾穗儿却听懂了。 经历过生产之痛,才出月子,她确实是有些许惧怕的,他这么体贴,倒是让她心里泛暖。 这时候,另外一边的小阿宸轻轻动了下小腿儿,那小胖腿腿就踢在他腰上。 他待要去看时,只见小阿宸已经软趴趴地继续睡了,睡得香甜可人。 转过头来再瞧这边,妇人偎依在他胸膛上,软软乖乖的,仿佛自己就是她的一切。 一时心中泛起万千疼爱,丝丝缕缕地牵扯着心肺。 小婴儿尚且稚嫩,他需抚养他长大成人,让他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儿,这是作为父亲的责任。 可是她,也是脆弱得很,柔顺乖巧,让他忍不住想用所有的力气来疼爱,给她所有自己能给予的一切。 谁知道就在这时,她突然抬起头,小声问道:“三爷,你还没告诉我呢,你觉得皇上和你像吗?” 她突然提起这个,倒是破坏了他心里那泛疼的温柔。 他大手摩挲着她顺滑的头发,稍微用力,算是小小的惩罚。 她却丝毫无觉的样子,依然睁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他。 没办法,他只好低声道:“你傻吗?” “嘎?” 萧珩无奈,低头轻轻咬了下她的下巴:“你这眼睛,倒是尖得很。” 一点不傻好不好。 得到这个答案,顾穗儿有些小小的得意,不过她还是不太满足,顺着杆子往上爬。 “那到底为什么啊,三爷怎么会和皇上长得像,还有……他对咱们小阿宸这么好啊?” 小阿宸闯了大祸,把皇上的头冠都给扯下来了,就算顾穗儿不太懂宫里的规矩,可是当时侍卫都进来了,胡太监的脸色也那么难看,想必是很严重的了。 谁知道皇上一点不恼。 萧珩已经从咬她下巴,挪移到颈子那里。 修长洁白的颈子,如玉一般的肌肤下面隐隐有纤细的浅蓝色血管在跃动。 他忍不住裹了一大口,之后深吸口气,哑声道:“过一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他母亲的娘家还有人,是他的三舅左城辉并家人,如今昔日的那一桩冤屈大案终于要平冤昭雪大白天下,安国公的爵位也即将重新恢复。到时候三舅会带着家里人过来燕京城重新得回爵位。 而他,依皇上的意思,是要他认祖归宗的。 只有他认祖归宗了,他母亲才能顺理成章地被追封,才能作为妇人被埋入皇陵之中。 他低头,端详着怀中的女人,轻轻揉捏着,哑声道:“你的弟弟今年十二岁了吧?” 顾穗儿惊讶地眨眨眼睛,她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提到了自己弟弟。 “是,过了年就十三了。” 萧珩点头,手底下依然动作着,却没再说什么。 如今她的弟弟顾宝儿在学武,也些许认得几个字,等到明天开春便十三岁了。 十三岁,可以入军营了。 他也已经寻好了妥善的去处,先把他扔到军营里好生磨炼。 但凡不是个无能之辈,他稍加提拔,混些军功还是可以的。 有了军功,封个一官半职,她娘家就不再是白身,也是她以后的助力。 月若弯钩,窗外的街道上一片清冷。 车厢里,萧珩搂着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也没再说话。 闭上眼睛,他听到了街道上不知道谁家骂孩子的声音,还有浆洗衣服的捶打声。 外面就是燕京城,就是这无涯的人世间。 而车厢里,一室的温暖软香,这就是他的女人和孩子。 这就是他的家。 萧珩的下巴轻轻埋在她馨香的发髻中,深吸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小阿宸:朕的江山在招手,朕不想和你这没志气的爹玩儿,放开朕,朕要飞…… 之前49章的红包发了。本章前排再次掉落红包,前100定有,后面随机。 54、第 54 章 第54章归来 这次进宫, 皇上赏赐了各样珠宝绸缎绫罗并吃食, 都是第二天胡太监亲自带着人送过来的, 里面各样物事应有尽有。 这些物事都是装在用明黄缎子包裹着的盒子里, 一样一样流水一般往听竹苑搬,最后都堆满了一个角落。 老夫人大夫人都在,一个个穿戴上了命妇的衣裳,跪在外面谢恩。 顾穗儿不过是个寻常妾, 又没诰命, 自然是远远跟在后面跪拜,拜谢皇上。 谁知道那胡太监在和老夫人说过话后, 见到了顾穗儿, 竟然亲自走到她面前, 笑呵呵地道:“夫人快快请起吧,这才出满月没多久,外面寒凉, 还请好好保重身子。” 胡太监来这一出, 倒是看得在场的人都有些意外。 要知道跪在前面的有老夫人大夫人, 那都是身上有诰命的, 胡太监竟然先对个顾穗儿说话, 又是如此和颜悦色。 旁边的萧栩也就罢了, 只是暗暗震惊罢了,唯独那萧槿,却是纳罕不懂,忍不住偷偷地扯了下她嫂子的袖子, 低声问道;“胡太监怎么对小嫂子这么敬重?” 大少奶奶虽然并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却也隐约猜到了。 她也是侯门嫡长女,娘家为福瑞侯爷,家中兄弟在朝中为官,都有些门路的。虽然父亲兄弟都没敢和她细说,但是那言语间透露出的意思,知道朝中即将有大变动,就连皇后娘家的日子都不太好过。 甚至看起来那变动定然是牵扯到自家三房。 是以这些日子,她是格外小心,对三房的诸般事宜也都是上心得很。 甚至她还看出来,二少奶奶眼巴巴地把自己的奶娘送给三房,这里面也是有门道的,弟妹定然知道了,只是不说而已。 于是当下她抿唇笑了笑,摇头,示意小姑子别吭声。 然而萧槿却更加纳闷了,疑惑地看向顾穗儿那边。 顾穗儿也是受宠若惊,毕竟前面这么多人呢,怎么单挑她出来,好在她也学过这些礼仪,当下恭敬地拜过胡太监后,温声道:“谢胡总管,妾身身子还好。” 胡太监又问起小少爷如何,拉扯了几句,之后和老夫人大夫人打了个招呼,说起皇上对老夫人的问候,就此离去了。 老夫人带着顾穗儿进了屋,又特意嘱咐了顾穗儿几句,也就渐渐散了。 顾穗儿让桂枝去归置这些东西,分门别类,各房都送一些,还挑了些碎银子分给底下的丫鬟们。 桂枝办事是个利索的,当下取了银子来,按照底下丫鬟的等级,各自分散了一些,多的有一两,少的也有一两百文钱的样子。 大家得了赏钱,也都开心得很,一个个跟过年一样。 当然了暗地里也有人提起来,不明白为什么皇上特特地来三房赏赐东西,便是得了一个孙少爷,可是哪家侯府不得啊? 慢慢地也有些人开始乱猜起来,但是也都是暗地说说而已,谁改公开就嚼嘴,怕家规处置,所以这事儿也没怎么往外传。 顾穗儿对这些浑然不知。 萧珩并不想让她去提前面临这种纷扰,所以安嬷嬷和桂枝也都没敢在顾穗儿面前提起这种事。 纵然她们多少有些感觉了。 不知道这些事的顾穗儿,被好汤好水地养着身子,浑身肌肤犹如粉玉一般散发着淡淡的光芒,莹润剔透,越来越动人。 而她奶水好,把那小阿宸也养得越发胖乎,肥厚的小拳头像个小包子一样软软嫩嫩,小脸蛋白白胖胖,一双眼儿更是犹如黑珍珠一般动人。 脖子里佩戴着皇上赏的玉坠儿,再挂着一个明晃晃的长命金锁链,真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富贵小奶娃儿,喜庆得就跟观音菩萨身边的小娃娃儿一般。 这日外面阳光好,她让桂枝把房中被子都拿出去晒晒:“进了腊月天就更冷了,趁着这个时候把该晒的都晒晒。” 桂枝应着,便带了几个丫鬟,把屋内都拾掇过,又把顾穗儿和萧宸用的锦被都放在外面日头好的地方晒着。 顾穗儿招呼嬷嬷抱着小阿宸,也在外面走动,小娃儿多晒太阳好,身子长得壮实。 此时小阿宸已经快两个月了,到了这阳光底下,被那温煦的眼光一照,只见皮肤显得格外白细,雪粉可爱,晶莹剔透,就跟用上等软玉雕琢出来的一般。 顾穗儿摩挲着这孩子脸颊,喜欢得不舍挪眼。 就在这时,安嬷嬷过来,喜滋滋地说:“小夫人,刚刚外面胡铁回来,说是三爷托他先把东西给送回来,免得小夫人心急。” 顾穗儿纳闷:“什么东西?” 她并没有要着急等什么,萧珩也并没有提过。 安嬷嬷掏出来一样:“好像是一封信。” 顾穗儿微怔了下,之后突然想到了,忙拿过来一看,果然是自己爹娘的信。 当下忙将小阿宸给了安嬷嬷抱着,自己拆开信来看。 这次的信和之前不同,字迹竟然是歪歪扭扭的。 她的弟弟顾宝儿是多少会写一些字的,看来这就是宝儿写的了? 磕磕绊绊的读下去,读完之后,惊喜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信上说了,过了年,开春把家里的地都给春耕了,种好了,就收拾下过来燕京城看她。 她喜得拿着那信翻来覆去地看了许多遍,看阿宝那稚嫩的笔迹,也看爹娘提起家中种种。 其实信中说的颇为琐碎,甚至还写了家里的鸡每天能下两个鸡蛋现在家里已经攒了几十只鸡蛋都写上了。 最后还说“等明年开春,能攒九十九个鸡蛋,到时候染成红色的,带着过去给你吃”。 看到这些,顾穗儿险些哭出来。 她那爹娘,哪里知道外面这锦绣繁华之乡是如何过活,女儿在这里穿金戴银,自有燕窝鹿茸地好吃好喝,根本不缺那眼巴巴的几个鸡蛋。如今说要给自己攒,还不知道要克扣父母嘴上多久,怎么勒紧裤腰带才能攒出来呢。 当下她就要提笔回信,恨不得马上告诉他们,不必攒着这个,燕京城里不缺鸡蛋。 不过写来写去,说了自己诸般情境,也没提那鸡蛋的事,最后只是道“女儿在这燕京城里过得极好,小阿宸也颇为粉嫩可爱,这里人都很好,爹娘不必牵挂,平时不要太过克俭,好生养着身子,等到明年开春团聚。” 她想着爹娘攒鸡蛋也是讨吉利,乡下地方没什么好东西,若不让攒鸡蛋,爹娘少不得动心思想办法带点其他东西来,又是一顿思量,还不如就攒鸡蛋。 写完后,又翻来覆去看了一番,这才收进信封里,想着等萧珩回来交给萧珩,托他把信给寄出去。 这边顾穗儿又是晒被又是写信的,还要抽空给小阿宸喂奶,好生忙碌。而就在听竹苑一个角落,却有二人,正在那里小声嘀咕商量着。 这两人正是宝鸭金凫。 她们本是皇上赏赐给萧珩的,姿色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本以为凭着自己样貌,定能获得萧珩宠爱,谁曾想萧珩却是冷淡至极,看都不看她们一眼,甚至让她们做着丫鬟的活儿。 本来她们还能心甘情愿地认为萧珩就是个不爱女色的,偏生又出来个顾穗儿,模样是水嫩玉润,这她们也承认,可到底是个乡下丫头,就这么跑她们前头,竟然大了肚子。 不甘心得很,也憋屈得很,总是想着寻个机会自己也大起肚子,只是一直没寻到罢了。 如今顾穗儿生了个这么粉雕玉琢的小少爷,皇上赏赐了那么多东西给顾穗儿,自是看得眼馋。 那宝鸭委屈地把顾穗儿赏过来的银子扔地上:“当初我等也是宫里的,见过世面的,如今却得这乡下丫头的赏!” 金凫撇嘴:“那你倒是想法啊!” 宝鸭叹息:“就是没办法好想,你有办法,你去想啊!” 金凫皱眉想了一会儿:“之前皇上来赏那么多东西,据说这是有个缘由的,你可听说了……” 宝鸭脸色顿时一变,看看外面:“听说了又如何,不还是没法子!” 金凫却是道:“我们必须设法,怎么也得爬上三爷的床,要不然等到哪日三爷飞黄腾达了,我们就更没机会了!” 宝鸭想想也是,于是这两个人苦思冥想,到底是两个臭皮匠能顶半个诸葛亮,总算想出一个办法,便开始筹谋着要依计行事了。 顾穗儿自是不知道这两位竟然还有这计较,她已经差不多忘记萧珩还有这么两位“侍妾”了。 此时的正屋里烧着炭盆,桂枝特地在那靠着床榻的小案几摆了熏香炉,香炉中升起袅袅细烟,让屋内流淌着融融暖意。 顾穗儿穿着宽松的里衣,倚着引枕靠坐在床榻上,雪白的玉臂轻轻揽着怀里那软糯的小娃儿,口中发出温柔的低哄声。 小阿宸红润的小奶嘴一裹一裹的,吃得好生香甜。 等吃饱了,他伸了一个气壮山河的大懒腰,又打了一个奶嗝儿,之后便睁着清澈乌黑的眼睛,靠在顾穗儿绵软的胸口,舒舒服服地看人儿。 别看才两个月的小人儿,他已经喜欢睁着大眼睛,看屋子里来来去去的人了。 安嬷嬷在那里蹑手蹑脚地端来了糯米红枣粥,却见小阿宸的眼神马上刷地看过去。 一看是安嬷嬷,竟仿佛百无聊赖的样子,趴在顾穗儿胸口哼哼着,像小鸟一样张开小嫩嘴儿要吃的。 “又要吃,小贪嘴儿!”顾穗儿笑着抱起他,玉臂伸出时,抖落了肩头缎子一般的秀发。 那秀发柔亮乌黑,衬在仿佛凝了上等牛乳一般的肌肤上,明媚动人。 萧珩进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般情境。 作者有话要说:  萧珩:看得着吃不着,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望天。 萧国庆一边呱唧呱唧吃,一边掰着小脚丫:我天天都在吃啊,很好吃。 55、第 55 章 第55章上坟 那秀发柔亮乌黑, 衬在仿佛凝了上等牛乳一般的肌肤上, 明媚动人。 萧珩进门的时候, 看到的便是这般情境。 萧珩神色顿了顿, 眸中颜色变深。 “我爹娘的信,我看过了,也给他们写了回信。”顾穗儿见萧珩进来,把小阿宸放在旁边榻上躺着, 笑着这么道。 “嗯。”萧珩站在门首片刻, 待到身上寒气略散了些,才走进来。 他坐在榻边, 抱起床上的小家伙。 因屋子里实在暖融, 小家伙里面穿着水红柔亮的绸布夹棉肚兜, 外面则是一水的红色对襟短衫,下面套了绣锦夹棉犊鼻裈。 他抱在怀里,看着粉雪可爱的小娃儿忽闪着大眼睛瞅着自己, 忍不住两手举起来。 小阿宸也是个胆子大的, 不但不怕, 竟然兴奋地忽闪着小手小脚, 嘴里发出咿咿呀呀呀的声音, 那样子就像是一个小蜜蜂在半空中挥舞着翅膀。 顾穗儿从旁笑看着, 忍不住道:“你小心些,才吃过奶,别尿了你身上。” 其实裆里是夹着尿布的,不过被他们爷俩这一闹腾, 该掉的也都掉了。 萧珩倒是没在意,仿佛没听到一样,继续把小阿宸举高高。 小阿宸红润的小嘴儿噗噗噗地,晶莹的口水流淌过娇嫩小嘴儿,水亮剔透,跟从水里取出来的红樱果一般。 萧珩望着被举高的自家儿子,眸中隐隐带着笑意:“其实模样更像你。” 大家都说这孩子像他,十足地像他,可是就在刚刚,看他那□□,又觉得更像顾穗儿了。 谁知道这话刚落,忽觉得胸襟处一片湿润的暖意。 他身子微僵,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两只胳膊顿在那里。 顾穗儿也看到了,忙起身去接:“刚才说过的,仔细他尿了,果然是尿了。” 说着间,从萧珩怀里接过来小阿宸,一摸,那犊鼻裈都已经湿透了,好大一泡尿儿,少不得给他重新换了衣裳。 这边安嬷嬷和丫鬟也都过来,伺候着萧珩要换衣。 萧珩倒是不用的,自己取了衣服,过去一旁更衣室换。 待到换好了,过来榻前,只见小阿宸已经换上了一身粉白缎子夹棉小袍子,袍子上绣着花花草草的颇有童趣。 小阿宸本就玉嫩雪白的肌肤,如今配上这亮粉色,越发逗人,而更惹人的则是夹棉小袍子下方露出的一对小脚丫,才两个月大的孩子,小脚丫没下过地儿的,要多嫩有多嫩,胖乎乎的,憨态可掬。 萧珩忍不住用自己的大手握住一只小脚丫放在手心里。 小阿宸的小脚丫还没他手心大呢。 不知怎么想起顾穗儿以前做的小老虎的鞋子,倒是和这小脚丫相称,便问道:“怎么没见穿那鞋?” 顾穗儿打理好了小阿宸的衣裳,自己也重新把松散的发髻挽上,又吩咐安嬷嬷布置饭菜,听得萧珩这么说,笑着软声道:“屋里暖和,平日在家里,也就不穿了,都是出门的时候穿,或者抱过去老夫人那里才穿上。” 萧珩点头,一时又问起其他事来,都是小阿宸的日常琐事,顾穗儿一一说了。 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随意说着话,那边安嬷嬷已经摆好饭菜了。 吃着时,萧珩又问起她父母来信的事。 顾穗儿想起自己父母开春就要来燕京城,眉眼间都是满足,笑着道:“我爹娘和阿宝也要过来,说是来看看我。” 萧珩其实是早就知道这些的,听到这个,便微点了下头。 依他底下人的禀报,这阿宝天资倒是不错的。 虽然萧珩不怎么答话,不过顾穗儿忍不住,她便说起信里提到的事,以及爹娘的事。 “爹娘说攒了许多鸡蛋,打算到时候给我带过来,我想着路途遥远,攒那么多,未必能带过来。” 萧珩听得,倒是怔了下,眼神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之后瞥了顾穗儿一眼,却见她肌肤莹白细腻,整个人看着安静恬淡,散发出一种别样的恬淡韵致,薄薄淡淡的,让人看一眼都觉得极美,是春日里暖风微微拂面的那种美。 “虽府里并不缺鸡蛋,不过到底是你父母的心意,带过来也未尝不可,到时候我会底下人多加小心就是。” 顾穗儿听闻,眸中顿时绽放出惊喜,她知道这意思是说,萧珩会特特地吩咐人想办法把那鸡蛋带回来。 “谢谢三爷。” 萧珩开始时没说什么,后来不知怎么,抬起头来,来了一句:“我喜欢吃鸡蛋。” 顾穗儿听他这么说,倒是没想到,抬头诧异地望了他一眼。 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来。 她默了片刻,抿唇笑了:“好,我爹娘应该会多带一些来吧。” ************************ 晚间用完膳,萧珩又逗弄小萧宸一番。 顾穗儿看着小娃儿兴奋地忽闪着小胳膊的样子,又是无奈又是想笑:“三爷,时候不早了,得让他早些睡觉。” 萧珩辩道:“他并没有困。” 顾穗儿越发无奈,只好柔声和他解释:“他还小,便是困了自己未必知道,若是大人不赶紧哄着他睡,那等他困得受不住,就要闹觉了。” 小孩子真到了闹觉的时候,那就是大哭大叫,要好生费一番功夫了。 萧珩拧眉。 低头看着这粉雪白嫩的小娃儿,软糯糯的样子,哭起来却是很可怕的,会把小嘴儿长得大大的,然后惊天动地地哭,哭得你心神不宁。 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招惹这小东西的好。 “那先让他睡吧。”他勉强同意。 “嗯,我先哄着他,三爷你去隔壁先歇着吧。” 顾穗儿熟稔地抱起了自家小萧宸,就要上塌准备哄睡。 至于萧珩,她并没有再多看一眼。 萧珩愣了下,他怔怔地在榻边站了片刻,只好转身出门了。 明明记得几个月前,她心里眼里都是自己,那眼神是片刻都不能挪开。 这才多久,他已经远不如小萧宸的地位了。 他走出房后,只觉得外面冰寒刺骨。 往日并不是怕冷的,堂堂男儿,也从不畏寒,可是现在,从那香软融融的屋内出来,他竟然觉得这寒气逼人,萧条冷寒,颇不能忍。 微微拧眉,他还是过去书房,长夜漫漫,并不想早睡,况且他确实有些公事要处理。 谁知坐下没多久,便听到外面有敲门声。 “三爷,刚刚奴婢请厨房给三爷熬了参汤,特特地给三爷端过来,好歹用一些吧?” 萧珩原本心中萧索,颇有些不痛快的,忽而听到这声,不免皱眉:“哪个?” “三爷,奴婢是宝鸭。” 宝鸭? 萧珩默了片刻。 “奴婢是皇上赐给三爷,伺候三爷的。” 屋子外头的宝鸭急了,连忙提起这茬。 这么长时候,三爷都被那顾穗儿霸占着,该不会是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吧? 提起皇上赏赐的,萧珩总算是记起,当初赐下的,好像随手给改了个名字,约莫就是叫宝鸭吧。 “进来吧。”萧珩刚刚翻了一会信函,倒是有些口渴。 这宝鸭听得,心中一喜,连忙推门进来。 她一进来,萧珩便闻到一股香味。 他其实并不喜这种香味,太过浓烈。 这么想着,就记起顾穗儿身上的香气,淡淡的,并不是特意涂抹了什么,却自有一股女孩儿家的馨香,清澈甜美。 宝鸭今日是特意打扮过的,发髻高高挽起,红唇擦得娇艳,脸上妆容也是精心打理过,身上衣裙各处特地用了许多心思,大冷天的还露出锁骨来,娇艳妩媚。 其实这宝鸭姿容也是上上等的,能选进宫里有被赐给萧珩的,岂能是俗人,放到哪里都是绝世大美人儿。 但凡不是个木头,这寒冬之夜,美人侍读,温香软玉在怀,哪个能不喜欢? 然而萧珩却就是一根木头。 他淡淡地看了眼宝鸭,点头:“放下吧。” 那意思是,参汤放下,人出去。 宝鸭一愣,不过她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这是她瞒过了金凫,躲过了安嬷嬷那边的耳目,好不容易才寻到的空子。 今夜,她要上三爷的床。 只要她真真正正成了三爷的人,以后三爷身份再怎么变,她好歹是一个妾的。 “三爷,奴婢帮你研墨吧。”她恰好看到桌上笔墨纸砚,灵机一动,妩媚一笑,这么道:“宝鸭读过一些书,好歹会作几首诗,以前在家时,也曾伺候爹爹研墨。” “好。”萧珩倒是没在意,他是需要一个人研磨。 宝鸭见自己能留下,不由心跳加速,窃喜不已,当下一边研磨着那墨,一边满怀期待地打量着萧珩。 萧珩却专注地看着手中案卷,丝毫没有注意她的样子。 她不死心,身子微微蹭着,向萧珩蹭过去。 待到研磨得差不多了,她也快蹭到萧珩身边了。 寻了一个空当,她假装脚下生滑,低低地叫道:“哎呦……” 说着间,整个人就往萧珩倒过去。 她是看准了的,恰好倒在萧珩怀里,倒过去后,娇软身子偎着他的胸膛,搂住他那精壮有力的腰杆。 那顾穗儿生产后,应是不能伺候,就不信堂堂血气方刚的儿郎,还能不坠入这脂粉软香之中。 她满心打算得好,就这么狠心跌过去,跌过去的时候,伸出手就要去够。 只要够到了萧珩的身子,就得牢牢搂住,这事儿就成了一半。 …… “噗通”一声。 宝鸭狼狈地跌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她茫然地仰起脸,只见萧三爷正皱眉,研判地打量着她,那个样子,好像她是什么待审的犯人。 “三爷……”她眼泪都险些落下来。 刚才跌落在地上,先是腰撞了椅子,跌得好生狼狈,浑身疼得厉害。 明明看准了位置,跌得也没错,谁曾想,人竟然跑了! 她忍下疼痛,暗地里扯了下衣襟,让自己酥胸半露,之后才掩面微微哭泣:“三爷,奴婢身上好生疼痛……” 说着,她的手轻轻拂过胸口:“这里疼,这里疼……” 萧珩冷漠地挑眉,看了她一会,从那张精美妩媚的脸,再到下面的波涛汹涌,他都仔仔细细地看过。 在他的目光下,宝鸭心惊胆战又期待万分。 他,他是对自己有意?要找自己侍候了? 最后,萧珩终于开口了。 宝鸭心一提,喜上眉梢。 “胡铁,带下去,仔细审审。” 嘎?? 宝鸭一时呆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时候一个沉默健壮的人进了屋,上前,直接把这宝鸭逮住,就要往外走。 宝鸭吓坏了,哭着嚷道:“三爷,奴婢是来伺候你的!是皇上命奴婢前来伺候三爷的!” 然而萧珩显然是不信的,他微微挑眉,示意胡铁。 胡铁是听命行事的,他提起宝鸭,就像提一只小鸡仔一样直接出去了。 宝鸭看此人面目黑冷看上去不通半点人情,身材魁梧犹如铁塔,吓得浑身颤抖,两脚胡乱踢腾,口中几乎不能成句:“三爷,三爷,我不要,我不要,我要留在你这里……” 胡铁不悦地看着手里提着的女人,大冷天的半露着胸,披散着头发,还哭哭啼啼的,实在是不像样,他不耐地拿起一块布,干脆利索地塞住了女人的嘴。 “呜呜呜呜呜……”好臭啊这是什么,放开她放开她,这是什么玩意儿堵住她的嘴。 她宝鸭是皇上赏赐的,是皇上赏赐的! 可惜,她已经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萧珩不悦地看着胡铁离开,却是想起了最近燕京城的形势。 他的四舅即将到达燕京城,看似平静的燕京城中,其实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打算。 这个女人,行径可疑,需要好好审审。 作者有话要说:  直男的心里,除了自家老婆,其他女人都不是人。 什么,你倒向我?奸细!坏人!刺客! 下一章,进入男女主上那个床预备中 56、第 56 章 第56章上坟 顾穗儿当晚搂着自家小阿宸, 哄着睡去了。 睡去后, 她自己倒是有些睡不着, 便坐起来, 问起安嬷嬷院子里的事。 以前府里不过是萧珩一个单身男子再加几个侍妾,总归是事少,便是没个主事的也不至于乱,可是现在不一样, 现在添了自己和小阿宸, 许多事都是要过问的,底下丫鬟仆妇更要好生管束。 安嬷嬷一一汇报了, 特别是提起桂枝来:“能干得很, 倒是帮了我许多。” 顾穗儿对桂枝也是满意得很:“嗯, 她和我们不一样,她识字,读过书, 到底是有些见识。” 顾穗儿说这话是真心诚意的, 看在安嬷嬷眼里, 又觉无奈。 “小夫人, 你就是太没心机了。你要知道, 桂枝和你我不同, 她一个姑娘家,难免对三爷存着个什么心思。不过好在她相貌实在是一般,三爷断断看不中的,她也有自知之明, 知道自己是什么分量,要不然,那就得防着点!” 顾穗儿心里却觉得,桂枝并不是那样的人,书香门第出身的,骨子里还是清高的,并不会做这样的事,不过她依然顺着安嬷嬷道:“安嬷嬷说得在理。” 安嬷嬷说完了桂枝的事儿,却又突然压低了声音:“还有就是宝鸭和金凫那两个小骚。货,我看又是要掀起什么风浪了。” 顾穗儿愣了下,她已经很久不记得宝鸭和金凫了,那两个人一直还算太平。 安嬷嬷看她那样,就知道她不知道这事儿,便压低了声音道:“小夫人,今日个,三爷让胡铁把宝鸭给拖出去了。” “啊?” “对!拖出去了!”安嬷嬷颇有些幸灾乐祸:“还不是想勾搭咱家三爷,结果咱家三爷哪里瞧得上这货色,直接扔出去了!” “……”顾穗儿眨眨眼睛,倒是有点同情宝鸭:“扔,扔哪儿去啊?” 安嬷嬷摇头:“这哪知道!不过小夫人,你如今身子也大好了,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我看等明天,你就不能和三爷分房睡,要不然还不知道招惹多少小狐狸精呢!” 顾穗儿抿唇,想了想,点头。 自打生了小阿宸,她和萧珩都是分开睡的,虽然说慢慢地也习惯了,可是夜晚里萧珩过来总是会抱着阿宸逗弄一会儿,临走前,她感觉他好像有些脸色不好。 “那我明天就和三爷提提这事儿吧。” “这就对了!”安嬷嬷顿时笑呵呵的:“等回头再和咱家小少爷生个弟弟或者妹妹的,那就更好了!” 依安嬷嬷的意思,得多生。 毕竟顾穗儿也是个妾,多生几个,才能地位更加巩固。 ******************** 到了第二日,顾穗儿先照料着小萧宸起来,喂了奶,又拍哄了一番,之后才准备用早膳。 早膳时候,顾穗儿一边吃饭,一边小心翼翼看向萧珩,她想着这事儿该怎么提。 毕竟是女人家,张口说想和男人同房睡,总是需要舍下个面子的。 昨晚也和安嬷嬷说过,安嬷嬷意思是让她勾搭下。 勾搭……她觉得这距离她有点远了。 现在满心都是小阿宸,她一时没心思去勾搭萧珩。 正想着,就听到身边男人道:“今天带着阿宸,我们出去一下。” 顾穗儿纳闷:“出去,去哪儿?” 自打生了后,也就只出过一次门,还是进宫见皇上,毕竟腊月里天,冷得很,才两个月的小娃儿带出去终究不放心。 萧珩抬起眼,望向她:“去上坟,带上阿宸。” 这下子顾穗儿惊讶得小嘴儿都微微张开了。 萧珩却没再解释。 看到这样,顾穗儿也就不问了。 他不想说的事,她就不会问。 吃完饭后,顾穗儿叫了桂枝并安嬷嬷,开始收拾东西,小棉袄小斗篷的都得拾掇出来,把小阿宸裹得严严实实的。 上坟的话,总免不了荒郊野外的,天冷,风大,怕冻坏小阿宸。 拾掇利索了,安嬷嬷陪着抱了小阿宸,桂枝扶着顾穗儿上了马车,一行人出了府。 往日顾穗儿也出过府,譬如去桂园,譬如去皇宫里,不过那时候胆怯得很,总觉得周围一切都新鲜陌生,但因为整个人都没个着落,便是去看,也没个滋味。 如今她心里倒是渐渐放下了,觉得自己的人生能品咂出滋味来了,知道自己以后一辈子的路了,也就比以前坦然了。 她坐在马车里,望着窗外,看这燕京城的人流,看这繁华的街市,看这古老的城墙,心里慢慢地也明白,以后自己注定要在这里过下去了。 一时车马出了燕京城后,又往北行了约莫十几里路,骑马走在前方的萧珩突然停了下来。 随行的侍卫也都停下来,萧珩过来马车旁,示意顾穗儿下车。 顾穗儿抱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阿宸,由桂枝扶持着下了车。 小阿宸才两个多月,肉乎乎的小身子还很小,不过外面包裹得多,一层一层的,如今抱在顾穗儿怀里,倒也沉得很。 骑在马上的萧珩挺拔结实,他见顾穗儿纤弱的身子抱着那么大的一个小阿宸,便翻身下马,从她怀里接过来孩子。 低头看过去时,只见连小脑袋都包裹在那里了,只露出小脸儿,用那斗篷帽子轻轻遮住。 外面寒风刺骨,小小的人儿在斗篷里睡得香甜。 他抿唇,眸中泛起暖意,又对顾穗儿道:“不带人手,就我们一家过去。” “嗯,好。” 他说他们一家,这让顾穗儿心里暖暖的,眼睛里也泛着光亮,乖巧而听话地点头。 于是他抱着小阿宸,她提起了上坟所用的篮子。 这城郊外的风比起城里不知道大多少,顾穗儿连忙拢紧了斗篷。四顾望去时,只见远处枯草连天,苍茫单调,只偶尔间有那残垣断壁的老屋立在枯树旁,却越发给人寂寥苍冷之感。 她望望前方抱着小阿宸的男人那挺拔的身躯,低头柔顺地跟着他往前走。 萧珩走了几步,便停下来:“冷吗?” 顾穗儿抿唇轻笑,摇头:“不冷。” 萧珩看她柔白的脸颊此时都泛起红,知道那是被风吹的。 他抬起一只手,帮她把风帽裹严实了,然后从她手里接过那篮子:“走一会就到了。” 顾穗儿不用提着篮子,倒是好受多了,可以把手缩进袖子里,不过她还是不太放心自己的小阿宸:“小心些,别让他吹了风。” 萧珩点头:“嗯。” 两个人并肩继续往前走,前面有枯草还有碎石枯树的,顾穗儿生怕萧珩抱着小阿宸看不清路会摔倒,便颠颠地跑到前面去走,遇到藏有石头或者坑洼的路,她就先告诉萧珩,或者干脆把那挡路的枯树枝给挪走。 萧珩看她纤细的身子穿着笨重的大毞,却忙前忙后的,有些好笑,又觉感动。 他是宫内龙虎卫的总统领,可以说什么阵仗没见过,如今不过是来个郊野上坟,却有人怕他摔倒,给他在前面开路。 还是一个这么娇弱纤细的女人。 不过幸好,很快就到了。 萧珩在一处枯树林旁停下来,这里萧瑟得很,周围看不到人烟,还有老鸹在附近呱呱地叫着,有些瘆人。 枯树落叶之间,有一个孤零零的坟头,上面的荒草已经半人高了。 萧珩放下篮子,把小萧宸递给了顾穗儿,自己则开始收拾起来。 他先用那双修长好看的手在坟头旁边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儿,然后从篮子里取出点心吃食来摆上。 “过来,跪下。”萧珩吩咐道。 “嗯。”他既这么说了,她也没问,抱着小阿宸跪下来。 萧珩从她手里接过孩子,也和她一起跪在那里。 他们点燃了带来的纸钱后,萧珩又把一些糕点果子扔进火堆里。 郊外的风舔着火苗,很快纸铂烧尽了,那火苗也渐渐熄灭,薄软的褐色灰烬被风一吹,就四散开来,犹如蒲公英一般,飞向各处,看不见了。 此时寒风飒飒,天地苍茫,在这空旷的荒野里,唯独他们一家三口而已。 顾穗儿望向身旁的男人,寒风吹起他如墨的发,丝丝缕缕滑过他俊美刚毅的脸。 她看到了他眼睛里一览无余的哀伤。 不由得再次望向这坟头,寂寥冷落的一座坟头,没有墓碑,荒草半人高。 这是什么人的坟,竟沦落到如此地步。 又是什么人,会让堂堂睿定侯府的三少爷在这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带着自己才两个月的孩子前来拜祭。 “这里埋着我娘。” 寒风中,顾穗儿听到了这句。 语音萧索落寞。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顾穗儿即将直达直男的内心,打开心灵的窗口。敬请期待。 53章的红包已经发了,本章前排依然100,后面随机50个。 作者越来越穷,红包越来越少,且得且珍惜,不要大意地留言抢红包吧。 57、第 57 章 第57章上坟被颠 “这里埋着我娘。” 寒风中, 顾穗儿听到了这句。 她顿时惊呆了, 不敢相信地看向旁边的萧珩。 萧珩沉默地望着那坟头。 顾穗儿没敢说话, 脑子里胡乱地浮现出一些事。 比如萧珩曾经提过他娘如何, 但是他明明是叫大夫人为母亲的。 其实早就有些端倪,只是她没细想过而已,也不太敢去想。 许多念头在心头浮过,不过她什么都没说。 此时寒风飒飒, 有枯叶飘落在坟头那半人高的荒草上, 她有些不忍心。 “既然是娘的坟,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这荒草清理下?” 在他们乡下, 坟头长了这么高的荒草, 一看就是无人料理的坟头, 说明或者断子绝孙了,或者后代子孙不孝。 谁知道萧珩却摇了摇头,哑声道:“不必了。” 顾穗儿心里疑惑, 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便陪着他跪在那里, 看那烧过的纸铂灰烬渐渐地从暗红色变成了白灰色, 最后彻底随风而去。 “我娘幼时享尽荣华富贵, 年长后却受尽诸般苦楚, 凄煌惨淡,穷困潦倒,便是临到死,所得的不过是半张草席。如今既已不在, 又怎么会在意这坟头这些许枯草。” 顾穗儿听得心惊,她没想到萧珩的母亲竟然死得这么凄惨。 萧珩在她心里,一直是尊贵的富家少爷,这样人的母亲,便不是大夫人那般的正妻,也该是活在锦绣富贵乡里,怎么会受这种苦。 而她忍不住想到的是,如果说萧珩的娘亲临死前受着这样的苦楚,萧珩又记得一清二楚,那他呢,他娘死的时候,他……过着什么样日子? 萧珩僵硬地回过头,看了眼顾穗儿。 她生了一双清澈剔透的眼睛,以至于她的心思全都映在那双眼睛里。 看一眼,他就知道她的心思了。 “在五岁以前,我是跟着我娘过的。” 也许是寒风的缘故,他的声音缥缈沙哑。 “那个时候日子很苦,我娘受了很多罪把我养大,后来她病死了,我爹终于找到我。” 顾穗儿睁大眼睛望着他,心里却渐渐平静下来。 她安静地跪在旁边,在他娘坟头前听他说以前的那些事。 她一直以为自己出身卑微,从小过着的日子并不是萧珩能懂的,一直觉得萧珩高高在上。 可是今日听他说起小时候才知道,原来他小时候也曾那么苦。 “……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我娘埋葬在哪来,我舅舅,我爹,他们都不知道。”萧珩单手抱着小阿宸,用另一只拿着个枯枝轻轻地拨弄那些烧糊了的供品:“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来给我娘上坟,不让他们任何人知道。” “她活着的时候过得寂寥,死了后,也只是想占着这小小的一处墓穴。” 至于那追封之后风光无限地迁入皇陵,他知道他娘并不想要的。 都是身外的风光,要来了又有什么用,况且那皇陵深处,也不过是和许多女子一起陪伴着那昔日牵挂的人罢了。 “她说她这辈子也值了,死后就想要这么一块安静的地儿,她想安静,一个人慢慢地过,不希望别人来打扰她。” 就在这个时候,萧珩怀中的小阿宸突然哇哇啼哭起来。 顾穗儿忙过去看。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睡醒了而已。 顾穗儿从萧珩怀里接过来,小阿宸的脑袋隔着厚实的斗篷轻轻地在顾穗儿胸口处蹭了蹭,许是闻到了娘亲的味儿了,他不哭了,带着眼泪睁大眼睛好奇地往外面瞅。 萧珩原本萧索寂寥的眼神在看到这小家伙后,渐渐有了暖意。 他伸进来手指尖,轻轻点了下小家伙滑嫩清透的脸颊,哑声道:“让娘看看阿宸。” 顾穗儿点头,于是轻轻打开了上面盖着的那层帽子,露出了小脸蛋,然后抱着阿宸跪在坟头前。 萧珩也同顾穗儿一起跪在那里。 “娘,这是穗儿,她给我生了个孩子,名字叫阿宸,萧宸,还有一个小名叫小蝌蚪的。” 他把那枯枝轻轻地戳在坟旁布满枯草的干硬土地中,然后缓缓地道:“娘,阿宸长得好看,很讨喜,你是不是也很喜欢他?” 垂下眸子,他哑声道:“穗儿很好,我总觉得,她会一直陪着我的,会陪我一辈子。你……是不是也可以安心了?” 不过这话,他说得声音低,郊外风又大,顾穗儿并没听清楚。 她隐约感觉到了,抬头看过去,可是却见他面目清冷,眼神寂寥,以至于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顾穗儿本是紧挨着萧珩的,她这一抬头,萧珩自然是感觉到了。 寒风中,他冷硬的面颊微微泛起红来,默了片刻,突然道:“我们先回去吧。” 顾穗儿软声问道:“我们不多陪娘一会儿吗?” 萧珩瞥了眼她怀里的小阿宸:“阿宸还小,天太冷。” 顾穗儿点头:“嗯。” 起身要走了,顾穗儿又回头看了眼那坟头,孤零零的一个坟头在这荒草连天的郊外,好生凄凉,又好生冷清。 这一刻,她忽然在想,萧珩的娘亲,是怎么样一个女子,又经历过怎么样的故事。 之前面对大夫人时,便是以为那是萧珩的娘,顾穗儿也没什么感觉,只是敬重而已,可是现在,面对这么一个孤零零的坟头,她忽然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心里觉得亲切,又有些凄凉,她甚至觉得,如果萧珩的娘还活着,也许她会很喜欢,比府里的大夫人老夫人还要喜欢。 她忍不住回过神,抱着阿宸,再次跪在了那座坟头面前,然后低下头,口中喃喃有词。 等到她起身随着萧珩往回走的时候,萧珩接过来她怀里的小阿宸,牵着她往远处马车停驻的地方走去。 走着间,他突然开口问她:“刚才你跪下说了什么?” 顾穗儿抿唇,抬头反问他:“那你刚才说了什么?” 萧珩挑挑眉,不言语。 顾穗儿低哼一声:“你不说,我也不说!” 萧珩:…… 那好吧,两个人都不说好了。 走了好半晌,终于又回到了马车处,顾穗儿便要随着桂枝和安嬷嬷她们上马车的,谁知道萧珩却问道:“累了吗?” 顾穗儿如今身子已经大好,再说阿宸大部分时候是由萧珩抱着的,她并不累,便摇了摇头。 萧珩却吩咐说:“让安嬷嬷抱着阿宸上车。” 不明所以,不过顾穗儿还是照办了。 萧珩抬手,扶住她的腰。 坚实的胳膊牢牢地环住她,她有些不明所以。 可是下一刻,萧珩竟然一个用力,抱着她就翻身上马了。 顾穗儿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萧珩抱着她,上马后,一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则环住她的细腰处搂着她。 又把厚实的大毞包裹住了。 他的大毞是上等黑狐腋下的毛做的,挡风保暖厚实又透气,如今被他这么一包住,外面那寒风全都不见了,只剩下暖暖的舒适。 披风系着抽绳处有一个小口,她如果想,拱一拱就能从里面露出小脸来。 “害怕吗?”耳边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 “不怕。” 背后靠着的就是他厚实的胸膛,硬硬的,却依然很喜欢,靠着他,满心都是踏实,便是初次骑在这高头大马上,也不觉得害怕了。 “等天好了,我再好好教你骑马。”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耳边的声音嘶哑而温柔。 “嗯。”她咬唇轻笑,透过那大毞缝隙,看着苍茫天地,明明天阴沉沉的要下雪了,她心里却是欢快得很。 车马开始前行了,萧珩拉着缰绳搂着她,用两只有力的长腿蹬在马磴子上,夹紧马肚来控制着速度。 这是顾穗儿第一次骑在马上,颠簸上下,有些紧张,又觉新奇。骑了一会儿,慢慢习惯了,她忍不住用手去摩挲他的。 他抿唇,低头看了下怀里她的小脸。 “你背过身来,和我面对着,搂着我吧?” “嗯?” 她不太明白,这是什么姿势。 她觉得面朝前方看着前面,能看到马鬃随着骑行飘飞的样子,那才叫骑马呢。 不过萧珩既然让她面对着她,她也就只能认了。 于是在这马上,她被萧珩的大手轻轻托着下方,竟然借着巧劲在马上转了一身。 转过身去后,她就下意识的用胳膊环绕住他的腰了。 这么一环住,便别有一些滋味了。 男人的身子崩得紧紧的,胸膛那里也是微微起伏,她堪堪攀住后,软桃儿便偎依在男人身上,并随着那骑马的颠簸而上下磨蹭。 男人却好像还嫌不够,竟然用掌心托住她,让她更往上一些。 她没办法,两条腿便只能攀坐在他的腿上。 如此一来,她几乎是被抱坐在他身上了。 这个姿势太过羞人,像是抱小孩儿一般。 偏生又是在马上,颠簸间,两个人紧紧接触的地方便上下摩擦,磨得人心里酥酥痒痒的,面上泛红,耳边烧灼,心里也不上不下的被吊着。 也幸好有那大毞挡着,这羞人姿态才不至于被人看了去。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得身边的男人轻轻咬牙,在她耳边道:“晚上,我睡你那屋吧。” 男子强烈的气息袭来,这话里隐含的意思,她是明白的。 抱着他腰肢的指尖儿轻颤,她低低地道:“嗯……” 轻轻的一声嗯,娇软轻缓,余音缭绕在大毞里。 男人听得此言,忽而间那身子便仿佛越发绷紧了,浑身硬得像一块炽铁,之后两脚用力,策马往前疾行。 马蹄声声,骏马飞扬。 顾穗儿被颠得没了魂,跟面条一般瘫靠在男人怀里,搂住男人的腰不放开。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这次不但要直达直男的内心,还要直达直男的身体了 58、第 58 章 第58章搂着我吧2222 下了马, 回到家里的时候, 萧珩的眼睛都是红色的。 曾经幽深沉静的眸子, 此时仿佛着了火。 他定定地凝视着她, 那个样子好像要把她吃下去。 她咬唇,低声道:“我先给阿宸喂奶。” 萧珩克制地深吸口气,背过身去:“嗯。” 于是顾穗儿让桂枝抱过来阿宸,她解开衣襟开始给阿宸喂奶。 萧珩没看, 他站在一旁看着窗外。 窗棂关得严实, 屋子里暖香融融。 站在屋子里看外面狂风吹着竹叶,看那黑沉沉压下来的天。 院子里有丫鬟在忙着收拾晾晒的衣服, 她们走得匆忙, 还有个仆妇在那里一边扫着庭院一边望天。 大家都意识到, 这是要下雪了。 萧珩身形挺拔,立在窗棂前。 他耳力极好。 听到了外面的风沙声,小丫鬟细语说话的声音, 小厨房里烧着的开水嘎达嘎达响的声音, 还有—— 小娃儿大口大口吸着乳汁的声音。 那吃奶香甜的带着动静, 咕咚咕咚的。 萧珩闭上眼睛, 仿佛看到了殷红的樱果儿熟透了, 挂在枝头, 在风中颤巍巍。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顾穗儿发出了柔和的哼唱声,也听不出来唱的什么,仿佛呢喃一般, 不过那声调温柔,温柔到让萧珩几乎以为这是他听到过的最动听的声音。 木门吱一声被打开了,两层的棉帘子掀开,桂枝进来,蹑手蹑脚地把小阿宸给抱走。 门又被关上,屋子里变得安静下来,似有若无的熏香萦绕在鼻端。 萧珩哑声问道:“这是什么香?” 顾穗儿半靠在榻上,望着窗前站着的那男人,柔声答道:“是大少奶奶送的,说是小娃儿用了也无妨碍,可以安神,我闻着淡淡的,也不呛,这两日就用了一些。” 萧珩其实也觉得还好,这香轻淡得很,有点像她身上的体香。 顾穗儿眼里泛着柔和的光亮,看着他道:“你,今晚在这里睡?” 萧珩没说话,径自转身,走到了床边。 红软锦帐里,女子纤细柔媚,隽永恬淡,美得仿佛一幅画。 萧珩是一个性情冷清的少年,在过去二十年的光阴里,他并不以为自己会贪恋什么女色。 也许是今天娘亲坟头的荒草是尤其地凄凉,也许是外面的风太大天太阴,也许是这个女人和自己之间那种间接的骨血相连。 当然更有可能,徐山脚下客栈里,傍晚时分偶尔的惊鸿一瞥,她就已经犹如花瓣一般轻轻地落在他心里。 这一晚,即将弱冠之年的萧珩,知道了什么叫温柔乡红粉窟。 他埋在那雪粉软香中,孤灯奋战,不能自拔。 ***************************** 顾穗儿趴伏在这床榻上,呜呜咽咽的。 外面风雪之声呼啸不绝,她细碎的声音融化在了那暖香瑞金兽中,化为丝丝缠绵,缠住了那杀伐果断的男人。 隔壁屋里的小阿宸饱睡一觉后,醒来,不见了娘亲,啼哭不止,桂枝和安嬷嬷束手无策。 桂枝本是性情轻淡的,对人对事并不会太动心。 她是书香门第出身,经历了家世中落,也看尽了人间世情,早就修炼得冷心冷情了。 是以便是顾穗儿再倚重她,她也没觉得应该多么感激,不过是凡事尽心罢了。 只是这段日子时不时帮着照料小阿宸,这小小孩儿粉雪稚嫩,娇憨动人,抱起来又那么轻那么软,实在是让人疼到心坎里去了。 如今看着小阿宸啼哭不止,也是心疼得不能忍,便对安嬷嬷道:“还是过去问下小夫人,让小夫人喂奶吧。” 一边说着,一边抱了小阿宸走来走去地哄着:“这是饿了,若是饿坏了,可怎么了得。” 安嬷嬷倒是老神在在:“你就放心吧,饿一饿是饿不坏的,再说不是还有奶娘吗?” 桂枝:“可是,小少爷向来不爱吃奶娘的奶。” 安嬷嬷:“怎么可能,那是惯的,饿极了,只要是奶都吃。” 桂枝半信半疑……那就试试吧。 半个时辰后。 桂枝心疼地抱着小阿宸:“他也是个小脾气的,你看他气得脸都红了,他知道你在骗他!” 欺负人家才几个月大,拿假奶骗人家,怎么可能呢,谁也不是傻子。 人家就是想吃亲娘的奶,别把几个月的小孩不当人看。 安嬷嬷也是无奈了:“这小人儿也忒精了,他竟然能认出来?还是说会闻味儿?” 小阿宸虽然小,但果然是很有脾气的,人家气得踢腾着小腿儿,两手成拳咬牙憋劲儿,用尽一切力量来抗议安嬷嬷的安排。 安嬷嬷没法了,只好对桂枝道:“你别动,我去探一探动静。” 于是安嬷嬷来到了正屋廊下,隔着窗户支着耳朵听。 这一听之下,顿时无奈了。 已经一个多时辰了,本以为应该差不多了,谁知道里面还是有男子迈力的声响,闷重闷重的撞击声,还有女人家快化成水时的那种叫声,低哑绵软,一声一声的,就跟被人逮得死死的怎么也逃不脱的那种叫。 “这,这也不少时候了……再这么下去,小夫人可别受不住……” 安嬷嬷终究不安心,便大着胆子,踮起脚来,用舌头舔了舔靠墙的一点点窗户角,露出一点薄缝儿,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瞅。 只瞅了一眼,老脸都红了。 她家小夫人像一尾的小鱼儿,被人逮住,正颤巍巍地摆着脑袋,那一头青丝散落在雪白纤细的肩头,抖动个不停,可真真是惹人怜爱。 她连忙躲开眼,急匆匆地回去隔壁房中。 “怎么样了?”桂枝哄着哭闹不止的小阿宸,焦急地问道。 “且等着吧!”安嬷嬷叹:“得先喂饱了爹,才能再喂儿子。谁让你辈分小年纪小,凡事也得有个先来后到。” ************************** 小阿宸吃上奶,那都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在这一个时辰里,两个乳娘齐上阵,各种坑蒙拐骗,人家小阿宸愣是不吃一口。 最后终于被抱到他娘怀里的时候,那简直是如同饿极了的小狼羔,张大小嘴儿贪婪地叼住,然后大口大口地美滋滋吃起来。 萧珩是侧躺在榻里面的。 乌黑的发散下来,他侧躺在那里,看着旁边的顾穗儿给儿子喂奶。 他刚刚才揉了许久之处,如今成了小阿宸的果实。 他竟隐隐有些泛酸。 又想起在自己之前,小阿宸日日都会捧着吃,那更是酸得不痛快。 不过谁让是自己儿子,只能认了。 忍了许久,终于小阿宸吃饱了,打了一个舒服的奶嗝后,他开始用自己的小脸蛋在顾穗儿怀里蹭来蹭去。 顾穗儿温柔地揽着儿子,满心的喜欢和疼爱,看着他那懒懒萌萌的小样子,真是疼到骨子里去了,恨不得就这么抱着永远不撒开。 然而旁边的男人却看不下去了。 “他在做什么?” “吃奶。” “不是已经吃饱了吗?” “阿宸吃饱了后喜欢蹭蹭,还喜欢让我搂着。” 其实许多小孩儿都有这种习惯,就是喜欢在娘怀里磨蹭亲昵,也喜欢用小脸儿紧靠在娘亲胸口。 “身为男儿,应当顶天立地,这并不是什么好习惯。”说着间,萧珩已经抱起小奶娃。 他是单手拎起来小胖腰的,于是可怜的小奶娃就那么撅着小胖屁股,快速地挥舞着小胳膊小腿儿的,像个小乌龟一样悬到了半空中。 “哎……你干嘛……”顾穗儿低叫出声,她心疼。 “吃饱了,那就睡觉去。” 说着,萧珩拎着分明最为疼爱的儿子,直接把他给了桂枝:“好好照顾小少爷。” 桂枝不知道帐子里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也心疼,心疼得不行了。 “是。”她恭敬地这么道,胳膊却急急忙地接住了小阿宸。 顾穗儿开始没吭声,她都没反应过来,不过等到桂枝出去了,她终于不满地噘着嘴儿,有些无奈地埋怨道:“我还想再搂着他呢。” 萧珩唇线绷紧,一言不发地立在床边。 他身形挺拔,立在身边就像一棵柏树,高高的。 顾穗儿有些无奈,又心疼。 “你怎么这样啊……” 低低软软地埋怨,心里想想就不太高兴。 “你想搂着他?”萧珩突然弯下腰,安静地望着她,黑眸中颇为认真。 “嗯!”顾穗儿连忙点头:“我习惯了。” 习惯喂了小阿宸后,搂着那肉乎乎的小身子,再摸一摸滑溜溜的小屁股,想想心都化开了。 萧珩沉默地望她一会后,让步:“可以。” 顾穗儿一喜,就打算招呼隔壁的桂枝把小阿宸抱过来。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却听得萧珩说道: “那你搂着我吧。” 说完这话,冷漠尊贵俊美无双的男人,冷着一张脸,横躺在了床上,然后将脑袋靠在了顾穗儿的胸口。 顾穗儿:………………………………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大唱征服! 59、第 59 章 第59章表妹来了 以前顾穗儿在家里过年的时候, 都要赶集买年货的。平时过日子扣扣索索的, 到了年根底下, 娘会翻开凉席把底下藏着的铜板碎银子都拿出来, 交给爹,嘱咐爹要买这个那个的。 这时候便是顾穗儿和她弟弟一年最开心的时候了。 爹会买各种好吃的,买红红绿绿的年画,买对联买福字, 还会给顾穗儿买头花, 给弟弟买一个稀罕小玩具诸如飞陀螺什么的。 后来顾穗儿长大了,去镇子上帮佣, 也会在过年前把平时积攒的一点点体己钱拿出来, 给爹娘卖些镇子上才有的点心, 再给弟弟买点小玩意儿。 这是顾穗儿以前的过年。 如今在这侯府里,过年却和以前在顾家庄大不相同了。 侯府里也贴福字贴对联,不过那对联福字都是烫金边儿的, 侯府里还张灯结彩的, 就连听竹苑外面的竹叶上都挂上了小红灯笼, 看着喜庆热闹。 府里的夫人奶奶的也都忙得很, 大夫人忙着调度府里各处, 还得准备年节给京城里各家送的礼品往来, 以及过年时去宫中觐见祝贺的事,终于底下两位少奶奶,也都闲不住,得跟在大夫人身后打点。 本来萧槿和萧栩往年最是清闲的, 姑娘家没事干,读读书看看景,和闺中好友玩玩,这年就过去了。不过府里大夫人的意思,萧槿明年就该出嫁了,不能再这么闲着,必须跟着她学习掌管家中诸事。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话,府里少数知道底细的才明白,这大姑娘和三少爷身边的侍卫有些不干不净,三少爷把那侍卫直接派出去,再不许进府。至于大姑娘那边,暗地里好像还闹腾了一番,禀报到侯爷那里,侯爷大怒,罚大姑娘一个月不许出院的。出了这种事,自然是得早早地打发了嫁人,免得节外生枝。 至于萧栩,虽然说明年不必出嫁的,但是如今也考入了女学,也该跟着学,所以两位姑娘不得闲,都跟在大夫人身后学习掌家。 萧栩听了,倒是高兴得很。 她之前考上了女学,自己喜得跟什么似的,老夫人大夫人也夸了,但是她总觉得不是那个味儿。自己后来想想,或许是萧槿太出色了,以至于她跟在萧槿屁股后面把事情做好了,也根本不显眼。 如今听说大夫人让她和萧槿一起学管事,便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定是要好好跟着学,让大家伙都刮目相看。 安嬷嬷见到这情景,背后对顾穗儿笑道:“二姑娘就是太傻了,她总以为自己和大姑娘一样的,以为只要自己努力,怎么也该比大姑娘强。只是她没想到,在这府里头,人家大夫人以及两位少奶奶,心里都是向着大姑娘的。人家对她和善,掌家这种事也愿意带着她一起学,那是大夫人心好,却并不是真得打心眼里一视同仁了。” 如今萧栩挺巴结听竹苑的,见到顾穗儿都是小嫂嫂长小嫂嫂短的,不过安嬷嬷心里还是看轻她的,并不太在意。 顾穗儿听了,反倒是有些替萧栩感慨:“便是生来身份不如大姑娘高贵,但她自己愿意上进,也是好的,总比不上进要强。”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小阿宸,难免物伤其类,摩挲着小阿宸乖巧的脑袋,柔声道:“只盼着我家阿宸命好,以后三爷娶正妻时,能得一个像大夫人那般宽容大度的,好歹能容下我们母子。” 安嬷嬷见此,却是笑道:“三爷这边,怕是到底不同的。” 顾穗儿却不知道那些传言的,纳闷地道:“为什么不同?” 其实都是一样的,自己是妾,她的小阿宸以后就是庶出的孩子。 安嬷嬷犹豫了下,想起个话头,说说三少爷的事,不过毕竟是捕风捉影的事,自己虽然是信的,可是却不敢传到主子口中,当下只是含糊地道:“总是要看看后头。” 顾穗儿见此,也就没在意,又重新低头伺弄自己的小阿宸了。 过了年,阿宸差不多也要百天了,侯府里又给阿宸做了百日宴,风光热闹的,如此这么过去,差不多也是这年正月了。 府里忙碌,顾穗儿却没什么事,她要做的无非是陪着自己的小阿宸,再听萧珩的话多多认字,偶尔间再抽时间绣点小东西给自己的小阿宸。 掰着手指头数,是盼着家里的春耕忙过去,爹娘和弟弟能过来燕京城看自己。 这一日她正绣着,外面丫鬟禀报,说是来了贵客,让顾穗儿过去下。 顾穗儿一听,不敢耽搁,便让桂枝照看着小阿宸,自己带了丫鬟,一起过去老夫人那边。 进去后,却听得里面热闹得很,外面站立着诸多仆妇丫鬟,还有几个新面孔。 恰好老太太身边的如意出来了,她忙上前问道:“ 如意姑娘,今日过来的是哪家夫人啊?” 如意一见了顾穗儿,便掩唇笑了:“今日来的可是和小夫人有干系,说不得听竹苑就有大喜事了。” 顾穗儿听了微怔:“大喜事?” 旁边的吉祥轻轻戳了下如意,如意也就不说了:“你先进去吧,老夫人正等着呢。” 顾穗儿见了这个,自然是有些疑惑,不过已经到了门前,自然也就进去了。 进去后,只见里面热闹得很,老夫人坐在软塌上,旁边两排围着一众人,都是穿金戴银的,表小姐陆青怡也在,和大家说得热闹。而这其中,陌生面孔有两个,一个是约莫四十多岁的妇人,面上有些皱纹,看上去颇为沧桑,不过穿着却极为富贵。 而另一位,则是紧挨着老夫人坐的,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穿着雪白织锦夹袄,下面是水绿色细丝褶缎裙,皮肤白腻,相貌娇美,一时映衬得周围一众人等黯然失色。 顾穗儿看着这女子,便想起刚才如意所说的听竹苑即将有喜事,当下心中若有所感,便抱着阿宸,低着头,恭敬地先去拜了老夫人。 老夫人笑呵呵地道:“还忘记说了,这就是穗儿,是阿珩的妾室。” 说着,老夫人对穗儿道:“你先过来,拜见左夫人和左家姑娘。” 顾穗儿隐隐感到,今日这场景和别个时候不同,当下越发恭敬,不敢大意,赶紧将阿宸递给旁边的桂枝,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左夫人笑吟吟地打量了一番顾穗儿,笑道:“看着倒是个心思纯良的孩子。” 老夫人叹道:“可不是么,穗儿以前是在乡下长大的,并不识字,也不知道怎么和阿珩有了这等孽缘,怀下了身子,这才收进房里。要不然以阿珩那性子,身边真是半个人都没有!” 左夫人忙道:“三少爷年纪也不小了,这都弱冠之年了,房里本就该有个人,换做别个,都不知道有几个了。” 老夫人听了,点头笑说:“倒也是这个理儿,其实咱家阿珩是个老实的,人是个一根筋,脑子里只知道朝廷的事。” 左夫人满口夸赞:“这才好,这才好。” 顾穗儿默默地立在一旁,听着老夫人和这个左夫人说这些话,心里便慢慢笃定了,知道这是要给萧珩说亲了? 其实早就明白这天早晚会来,只是事到临头,还是有些担心。 她悄悄地看向左夫人旁边的那位左家姑娘,这么一看时,只见那姑娘也恰好看向自己这边。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收回了眼儿。 恰这时候,左夫人和老夫人言语间提到了那左姑娘。 “秀妍命不好,自打生下来就在辽东那苦寒之地,没享过什么福,倒是跟着吃了不少苦头,熬得身子也不大好。” 左夫人说到这里眼圈都红了。 老夫人忙道:“这不打紧,咱们燕京城里有的是好大夫,身子不好便好生调养,慢慢就过来了。如今咱算是熬到了头,以后都是好日子。” 说着间,老夫人招呼了那位左姑娘,和蔼地拉着她的手问她话儿。 顾穗儿从旁低着头,支着耳朵注意听。 只听得那左姑娘姿态优雅,回起老夫人的话也是很有条理的样子,看上去人倒是不错的。 一时不免想着,若是自己猜得没错,这个真成为了萧珩的正妻,那倒是也好,兴许能容下自己和小阿宸。 老夫人见她那模样,自是颇为赞赏:“看着她,我就想起当年的婉宁来,长得可真像啊!” 当年的左婉宁,安国公府的嫡长大小姐,才貌双全,风华绝代。 大夫人也是连连点头:“乍一看,我还以为婉宁来了,人都说外甥女像姑姑,这可真是不假。” 老夫人笑呵呵地道:“阿珩不知道多会子回来,等他回来,让他过来这边下。” 那左夫人听闻,赔笑着道:“这次回来燕京城,里里外外太多事,我也没来得及见三少爷呢。” 老夫人拉着左夫人的手道:“阿珩如今长得极好,你见到就知道了。说起来,咱秀妍模样长得这么好,和阿珩站一处,那真是天生一对,依我瞧,配得很!” 左夫人正中下怀,虽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依然笑得合不拢嘴:“可不是么,我想着,这本来就是亲上加亲的意思,说起来,这些年我一直惦记着三少爷,如今能重新见着,可算是了了我一桩心愿了!” 这两个人说啊说,这婚事简直是要马上就成了。 一旁的左姑娘挺直着背,双肩微微抬着,姿态优雅到了极致,唇边挂着似有若无的笑,眉眼低垂,好生贤惠温柔的样子。不过偶尔间,她会状若无意地朝顾穗儿这边看过来。 顾穗儿感觉到了,唯恐这左姑娘不喜,越发恭顺地低着头,不敢有丝毫大意。 作者有话要说:  萧国庆:朕是庶出?呵呵 60、第 60 章 第60章 正妻? 恰好这时候丫鬟送来了新的糕点花样子, 颇为别致, 大夫人便招呼大家吃, 吃完糕点, 只见外面下雪了,大家就来了兴致,说是去外面看看雪。 顾穗儿见此,担心着小阿宸, 怕他饿了, 便说要回去,老夫人却笑着道:“你每日闷在家里照料阿宸, 今日下雪了, 外面热闹, 你也过去看看。阿宸先让底下人照料着就是了。” 顾穗儿还是不放心:“可是阿宸只吃我的奶,他——” 她话还没说完,老夫人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你心里疼阿宸我是知道的, 但是穗儿啊, 你也得明白, 这女人有了孩子后, 也不能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 遇到这种热闹场面, 你也得出来走动走动。再说了,那么多奶娘伺候着,你就出去玩个一时片刻,还能委屈了他不成?放心, 饿不死的!” 顾穗儿素来是敬重老夫人的,她说什么话,她都是听的。 如今见老夫人这么说,虽然依然是不舍得,不过少不得硬起心肠来,让安嬷嬷回去先和桂枝说一声,好让那些奶娘先围着阿宸,自己披了大毞,随着萧槿萧栩陆青怡并那位左姑娘一起过去后院看雪。 往日其实萧栩她们都是拉着她一起走的,不过如今左家姑娘在,她想着左家姑娘以后或许就是她的主母,她是妾室,却不好像以前那样没规矩。 她如今更得小心谨慎,也好让左姑娘知道,她以后怎么都行的。 当下回忆了下府里孙姨娘在大夫人面前的样子,便稍微落在后头,和那丫鬟们一起走。 此时雪花轻轻淡淡地飘下,浅浅地在覆在曲折小路上,就连湖边的尖尖凉亭都仿佛戴上了一层小白帽。 冬日里万物萧条,湖面上早就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冰上飘着小雪,银装素裹的,仿佛降落人间的白衣仙女一般,让人看着就心旷神怡,就连吸进来的气儿都透着沁凉舒适。 那左家姑娘长得柔美精致,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提起诗词歌赋竟是样样精通,萧槿看上去颇为喜欢她,几番言语,两个人已经开始谈论彼此做过的诗句了,一脸相逢恨晚相。 萧栩从旁,倒是颇有些不屑的样子,她撇撇嘴,表示不喜欢左家姑娘。 萧槿喜欢的,她都不喜欢。 陆青怡开始是和萧槿她们一起走的,后来渐渐地走慢了,便和顾穗儿并排着,压低了声音,颇有些担忧地问道:“你这以后什么打算的?” 顾穗儿知道她的好意,温声道:“表姑娘说的是左姑娘吗?” 陆青怡看看前后,见没人注意,低声道:“是,我听老夫人的意思,要给三哥哥做亲了,就是眼前这位,你也听说了吧?” 顾穗儿感激地道:“谢谢表小姐为我操心这个,不过我想着,左姑娘看上去温柔和善,说话也慢条斯理,总不至于做那刻薄人的事,我也不求以后有多好,只要能有个小院落自己安静地住着,能让阿宸温饱,也就知足了。” 纵然安嬷嬷的意思,大夫人对两位姑娘并不一样,但其实就大夫人来说,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二姑娘那性子,到底是没吃过苦头的,若真是被苛刻了,哪还能这样。 陆青怡默了片刻,却是摇头:“你到底是太单纯,须知有一句话叫做怀璧其罪。” 顾穗儿确实是不懂:“怀璧其罪,那是什么意思?” 陆青怡叹息:“也罢,我又想了想,老夫人喜欢阿宸,心里也是疼你的,若真是个心胸狭窄容不得人的,她也未必肯让三哥哥去娶了来。” 顾穗儿心里还在想着怀璧其罪,便随口道:“老夫人心地好。”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此时雪花越发轻淡缥缈了,满眼看去都是诗情画意,走在这后院里,简直仿佛走在画中一般。 顾穗儿却是无心欣赏这景色,她不断地想着,怀璧其罪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萧槿和左姑娘已经走到了凉亭边,萧栩也跟着过去了,陆青怡见此,挽着顾穗儿的手上那凉亭。 顾穗儿不想去:“我还是不要上去了,就在下面候着?” 陆青怡握着她的手道:“罢了,怕什么,知道你是想向你未来主母表忠心,可是也不能这么远远地,近前说话是正经。” 顾穗儿想想也是,当下跟着陆青怡过去了,不过只是站在角落而已,低眉顺眼的,并不像萧槿她们一样随意说笑,更不和她们一起坐下。 左姑娘和萧槿说笑间,那眼神便扫向了旁边的顾穗儿。 只见顾穗儿身上穿着一件金丝大毞,看着倒是颇为金贵,她垂眸看了下自己身上的斗篷。 自己那件是织锦的,固然也是好的,但是比起顾穗儿的到底略显寒碜。 左家如今才被皇帝召进宫,往日被抄的那些东西还在陆续归还,一时半刻,她也只有这种斗篷穿了。 顾穗儿感觉到了左姑娘看自己的眼神,并不知这位左姑娘的心思,但是她忙对左姑娘笑了下。 左姑娘慢慢地收回来了,微微挺直了背,摆出优雅的姿态,之后才柔声柔气地问顾穗儿:“看着你模样倒是还好,是哪里人士?” 顾穗儿见她问,忙低下头,一五一十地说了。 左姑娘点点头,便没再对顾穗儿说什么,反而对萧槿道:“你们家到底和别个不一样,就连个寻常妾室,模样竟也能这么好,实在是让人看了心生惭愧。” 萧槿听了,不免笑道:“你这是说哪里话,你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样貌也是绝世姿容无人能敌,若是你自小长在燕京城,怕是这燕京城里都没几个人能比得,哪里去在意一个妾室的容貌!” 萧栩从旁听着,直翻白眼,心说往日一口一个小嫂嫂,今日嘴里就是“区区一个妾室”,这脸变得可真快。 左姑娘抿唇一笑,没再说什么,反而和萧槿探讨起自己新作的诗,于是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拼起诗来。 顾穗儿站在那里,开始时还好,后来便觉得有些疲乏了。因她如今是喂着小阿宸的,时候一长,难免涨起来,鼓涨涨的难受,心里又惦记着阿宸怕是要吃奶了。 只是看她们几个兴致高,不好打扰而已。 最后还是陆青怡感觉到她仿佛有心事,便问道:“你若要先回去,那就先去吧。” 顾穗儿忙道:“若是没什么事,我先告退了,阿宸那里还等着我。” 谁知那左姑娘却出言道:“急什么,今日好不容易我们一起出来玩儿,你好歹听听我们的诗,也好帮我们品评下。” 顾穗儿听着这话,心里好生叫苦,她哪会品评什么诗句啊,她满心都是阿宸,那里涨得都发疼发硬了。 不过她一心想着在这位左姑娘面前表现,生怕左姑娘觉得自己不够顺从对自己起了厌心,当下到底忍住,笑着道:“是。” 这时候丫鬟嬷嬷送来了茶水,热茶热糕点的,冒着热气,在这冰雪天地中看着十分动人,几个姑娘们都纷纷拿起来吃,糕点绵软香甜,纷纷夸赞。 陆青怡拿起来也分给顾穗儿,顾穗儿摇头,没敢吃。 萧栩撇嘴,低声道:“吃呗!怕什么啊?” 顾穗儿抿唇:“我不饿,姑娘你先用就是了。” 这么说着的时候,肚子里咕噜叫个不停,不过好在大毞厚实,亭子里的几个姑娘应该没听到。 这边左姑娘品着茶水糕点,一抬眼看到顾穗儿低眉顺眼地立在角落里,也不吃也不喝的,便笑了下:“你怎么不吃?” 顾穗儿忙恭敬地低下头去,解释道:“左姑娘,我不饿,刚才出来之前已经用过了……” 左姑娘打量着她,慢条斯理地道:“用一些吧,要不然我们在这里吃怪不好意思的。” 萧槿一听,看看顾穗儿,也觉得就她不吃有点不好,便让身边丫鬟拿了一些给顾穗儿。 左姑娘含着笑,温柔地道:“你吃吧,不用顾忌那么多。” 顾穗儿听得这声音,抬起头来看,只见那左姑娘姿容秀美,端的是天仙一般,她对自己笑着,笑得温柔可亲。 她心里一暖,想着这左姑娘出身好,才情好,性情也好,也细心体贴,若是真能当萧珩的正妻,那自己和小阿宸的日子必不至于太过艰难。 当下郑重地谢过了后,这才拿起来捧着吃。 平时顾穗儿便是饿着一些也没什么,但是要喂阿宸的,不敢饿着自己,省的奶水不足。 就在这时,只听得东边传来动静,却原来是大少奶奶和萧珩一起过来了。 这场景实在是太明显不过,做嫂子的领着小叔子过来凉亭,凉亭还有个陌生姑娘,其实这就是相看的意思。 顾穗儿怔了下。 她之前是一心想讨好这位左姑娘,免得左姑娘嫁过来后容不得自己,但是她一直想着的是府里的嫡庶之分,以及能否容身,却从来没想过关于萧珩的。 此时那个男子一身紫袍,挺拔若松,踏着浅雪,缓缓来到凉亭之处,她望着那堪称完美的男子,看着那尊贵的紫色袍角在白雪中翻飞,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个男人,是属于别人,从来不是自己的。 脑子中正胡乱这么想着的时候,萧珩已经走近了。 而就在这时,却听得身旁传来一声低低的“哎呦”声。 紧接着,便见那左姑娘软软地就要往下倒。 她倒下的方向,恰好就是萧珩过来的方向。 萧珩走到前时,抬手,下意识扶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老实孩子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61、第 61 章 第61章表妹来了 左秀妍身子孱弱, 面色苍白仿佛透明一般, 她被萧珩托住后, 抬起水一样的眸子, 仿佛对于萧珩的到来感到什么意外,略有些惊慌地道:“你,你是谁?” 说着间,连忙从萧珩手中脱离, 退到了萧槿身边。 萧槿见她这样, 连忙解释说:“你别怕,这是我三哥哥。” 大少奶奶也忙过去道:“刚才这是怎么了, 怎么险些摔倒?可要去请大夫?” 左秀妍抬起手, 轻轻掩着唇, 咳了声,却是道:“谢大少奶奶和姑娘关心,也没什么事, 只是生来有些气虚体弱, 遇到这大雪天, 便会犯咳, 不过也就那一阵, 过去就没事了。” 说着, 脸上微红,看了一眼旁边的萧珩。 刚才没细看,如今距离近了,只见那面目清冷, 身形挺拔俊秀,紫袍肩头微微一点晶莹落雪,端的是一风姿俊朗好儿郎,最难的是那眉眼清冷堪比冰雪,一看就不是寻常男子可比的。 “秀妍见过三少爷,刚才多亏了三少爷,要不然秀妍怕是要出丑了,谢三少爷救我。” 声音轻柔动听,仿佛吟诗一般。 顾穗儿看过去,只见萧珩没说话,他神情紧绷,微微抿唇,幽深的眸子无声地打量着眼前的左秀妍。 寻常人或许不知道,不过顾穗儿却明白,他现在或许有些激动。 他的眼神太过直接,倒是看得左秀妍不好意思了,便微微低下颈子,面颊上露出一抹粉红。 此情此景实在是有些窘迫,大少奶奶抿唇笑着道:“阿珩,这是左家姑娘。” 大少奶奶这话,总算是提醒了萧珩。 萧珩回过神来,再看左秀妍时,那神情便放松了,淡淡地道:“左姑娘,这一路过来燕京城,可还顺利?” 左秀妍笑了下,声音柔而细:“还好,多谢三少爷关心。” 萧珩看她说话,目光都不曾挪开,虽是不像最开始那般,但依然是凝着不放。 左秀妍越发羞涩,微微别过眼去,却也并不曾躲着,只是抬起手来,微微遮住唇儿。 大少奶奶见了这样子,想着这事儿看来成了个七八分了。 她也不知道应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一时看向了旁边的顾穗儿,只见乖乖地站在一旁,低着头。 大少奶奶叹了口气,便不再说什么了。 大家说了一会子话,大少奶奶便推说去那边看看梅花,有说要去的,也有说不去的,最后要去的跟着大少奶奶过去看红梅。 也是巧了,不去的只有萧珩和那位左姑娘。 顾穗儿是要去的,她走出一会儿后,回过头,看向那凉亭,只见凉亭里,男子尊贵,女子娇美,两个人站在那里,好生般配。 “哟,小心,穗儿你这是怎么了?”大少奶奶眼睁睁地看着顾穗儿险些一头撞在旁边梅树上,唬了一跳。 “我没事,没事……”顾穗儿抬起头,自己也是吓了一跳,她摸着自己的额头:“我刚才一眼没看到。” “你不要紧吧?”陆青怡关切地拉着她的手问。 “不要紧。” 刚才那么一恍神,她心里也明白了。 于她来说,好生讨好这位即将嫁入听竹苑的左姑娘才是正理。 她想了想,悄悄问陆青怡:“如果我给左姑娘绣个荷包,她会不会嫌弃,她会喜欢么?” 陆青怡面上有些为难:“这我就不知道了。” 她觉得这个左姑娘看上去温柔至极,却未必是个好说话的。 顾穗儿:“她人倒是不错的,刚才或许知道我饿了,特意让我吃糕点。” 陆青怡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个左姑娘,要有好心,才有鬼呢。 **************************** 回去老夫人那边的时候,阿宸已经被抱过去了,正嗷嗷地哭着,挥舞着奶肥的小拳头,踢腾着两只小胖腿儿,发泄着他的小脾气。 老夫人一看顾穗儿来了,顿时松了口气:“救命的可算是来了,我的小阿宸啊,可真是受大委屈了!” 说着间,赶紧把小阿宸递给了顾穗儿。 顾穗儿接过来,由如意领着去了里屋给阿宸喂奶。 阿宸此时见了娘亲都是两眼放光的,几乎是如同小奶狼一样,扑过来,两手攥住衣襟趴那里就张着小嘴儿吃。 吃起奶来咕咚咕咚的,美滋滋的好生尽兴。 顾穗儿也松了口气,爱怜地抚摸着阿宸。 一边抚着,一边再次想起了陆青怡的话,关于怀璧其罪的,关于那位左家姑娘的。 “只盼着别对你我母子不喜,好歹有个容身之处,要不然娘亲算是对不住你了。” 她自己倒是没什么,日子怎么过也比以前在乡下强,就是心疼自己的阿宸。 他是这么好的孩子,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便凭空要面对渺茫的日子。 小阿宸嗷嗷嗷地好一通吃,如今吃饱了,红润润的小嘴儿嘟嘟着,圆滚滚的小身子咕噜一下翻了个身,然后趴在那里抬起大脑袋瞅他娘亲。 那眼儿亮晶晶的,好像会说话。 顾穗儿一下子忍不住笑了,摸着他的头发:“乖乖阿宸,我的小蝌蚪。” 就在这时,如意进来了,一见顾穗儿,便笑着道:“老夫人说,等你喂饱了,让你把宸哥儿抱出去给左夫人看看。” 如今府里小孩子不过是大房的哥儿,以及二房的姐儿,并不多,那两个都大一些了,自然不如阿宸这种软糯小婴儿好玩儿,于是老夫人三不五时就爱让顾穗儿把阿宸抱过去。 有时候来了客人,她也爱抱给人家看。 顾穗儿也没多想,当下抱起小阿宸了,跟随如意出去。 老夫人忙让人接到怀里,一看,小娃儿果然不像之前一般啼哭了,反而心满意足的,红润的小嘴里发出哼哼声。 她忍不住慈爱地点了下他的大脑门:“这孩子,馋馋馋。” 旁边的左夫人看到了,若有所思:“这是?” 她这话刚说完,就见那奶娃儿在那里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两只奶肥的小手握着拳头,嗯嗯地用着力气憋劲儿,同时伸出小拳头来,咿呀呀呀的,好像要打拳。 大家看到他这个样子,噗嗤一声全都笑了。 老夫人抱着阿宸笑呵呵地道:“这是阿珩房里人穗儿生的,如今已经四个多月大了,取名叫萧宸。” 左夫人听闻,看了半晌,终于笑着道:“这孩子生得可真好。” 她一说这话,可算是惹起了老夫人的兴致。 老夫人便开始说小阿宸的事,从小阿宸出生的时候就能看人了,到小阿宸月子里就能把脑袋抬起来,到小阿宸两个多月就能翻身,再到小阿宸这才不到四个月就能坐起来了。 老夫人之前说是随便养着,左夫人还以为老夫人根本不把这孩子当回事,如今一看才明白,说什么庶出不当回事,那根本就是试探自己的,人家提起这孩子,言语中疼爱满满,那是怎么也遮掩不了的。 旁边的左夫人,脸色就不太自然了,赶紧想想自己之前是否有轻忽了,又见风使舵地道:“这孩子真是了不得。” 大夫人感觉到了什么,轻轻地碰了下老夫人的衣角。 她感觉这样是不太妥当的,不过老夫人是她婆婆,年纪又大了,她不好直接阻止的。 老夫人却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 她太过疼爱小阿宸,就像许多疼爱自己孙子的老太太一样,她恨不得把自己孙子的“丰功伟绩”讲给所有人听。 只要你递给她一个引子,她能滔滔不绝地夸赞三天三夜。 所以当左夫人说那句“这孩子真是了不得”后,老夫人更来劲了。 “你瞧你瞧,他睁着眼睛看我呢,这鬼机灵的样子,一看就是个聪明的!” 左夫人脸上越发不自在了,勉强笑道:“是,是个聪明的。” 周围的人都察觉了左夫人的不快,都有些不自在了,萧槿甚至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顾穗儿也把头埋得越发低了,她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不过老夫人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一样。 她抱着小阿宸,已经开始让人家左夫人瞧小阿宸的小胖手,瞧小阿宸的小脚丫,还让人家瞧小阿宸脖子里那块玉:“皇上见了,喜欢得很,特意赏的。” 话说到这里,左夫人的脸色已经泛绿了…… “皇上对这位小少爷,倒是宠爱得很呢……” “是,宠着呢。”老夫人笑呵呵地道:“虽然是个庶出,不过到底是阿珩的血脉。” 左夫人默了片刻,干笑了两声,这时候也明白老夫人故意说反话,当下赶紧道:“不管什么庶出嫡出,都是阿珩的骨血,都是宝贝疙瘩,这是应该的,这是应该的。” 老夫人听了,面上颇为赞赏:“夫人能有这般见识,可见气度不同寻常。我往日跟她们几个说,作为女儿家,你们要学会宽容大度,万万不可学那小门小户的小家子气!” 左夫人现在满脑子被说得都是浆糊,尴尬又难受,只能是顺着她的话说:“老夫人所言极是!” 左秀妍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藏在袖子底下的手都在颤,嘴唇哆嗦着合不拢。 她当然知道,老夫人这是敲打自己呢。 她是头一遭来这睿定侯府,满心存着期望,不曾想,老夫人竟然给自己这般难堪。 ************************* 晚间回到房中,顾穗儿先哄着小阿宸睡觉。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了,今日个翻来覆去的,还时不时嗷嗷几声,根本不好好睡。 顾穗儿没法,只能是抱着他来回在屋里走动,哄了半晌,总算是哼哼着睡去了。 任凭如此,睡梦中还时不时吭哧几声,好像在和人憋劲儿似的。 顾穗儿凝视着小阿宸,怔怔看了好久,最后起身,翻出来各样丝线,又搜罗平日积攒下的花样子,想做出一个可心的来。 正翻着,萧珩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夫人: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咱家就是个大坑,跳还是不跳,自己掂量 62、第 62 章 第62章正妻的问题 萧珩进来后, 顾穗儿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 把那堆针线什么的收起来, 走上前帮着萧珩脱下外袍, 换上里衣,又伺候他洗漱。 侯府里该有的这些规矩,男子的穿衣系带,她以前不懂, 现在早就熟练得狠了。 萧珩也没言语, 就抬起胳膊,任凭她伺候。 顾穗儿弯下帮他解开腰带的时候, 恰看到自己绣的那荷包, 一时摘下来放在床头的暗格里, 心里却是想着,或许应该给那左姑娘绣一个差不多模样的,正好配成一对儿? 这个想法涌上心头, 也说不上是难受还是不难受, 不舒坦是肯定的。不过开解了一下自己, 想着自己只是个妾, 萧珩早晚会娶正妻, 正妻才和他是一世的夫妻, 自己如今能守在身边伺候着,又生出那么讨人喜欢的小蝌蚪,应该知足了。 萧珩换了衣裳后,过去隔壁浴房洗过了, 顾穗儿又忙上前用软巾给他擦头发。 他沐浴过后,喜欢穿着宽松的白色里衣,松松散散的,一头墨发也披在肩头。他还喜欢自己过去帮他擦,把那头发一缕一缕地用巾帕吸去水分。 顾穗儿做这些的时候很用心,她喜欢看着他微微眯起眼睛躺在那里的样子,也喜欢自己悉心地帮他打理这一切。 他好像不太喜欢丫鬟碰他的衣服和头发,这些顾穗儿都谨记在心,从来不让别人碰。 等终于把他头发藏了个七八分干,顾穗儿将刚才那些巾帕放在托盘上,让丫鬟拿下去,回过头来时,只见萧珩斜靠在榻上。微带潮湿的黑色长发顺着那宽松柔软的里衣逶迤而下,从床榻上一直随同袍角犹如流水一般垂下。 顾穗儿看着这样的他,微怔了下。 这样的他,让她想起山涧里高高立在巨石上的鹰,黑色的鹰,孤傲地立在那里,俾睨着下面的一切,懒散却又蓄势待发,仿佛发现目标后就会骤然出击。 “喂好阿宸了吗?”男人眸中颜色逐渐转深,凝着她这么问道。 “刚刚吃了好一通,哄了半天终于睡着了。”提起小阿宸,顾穗儿眸中泛起温柔。 “让桂枝把他抱出去吧。”男人垂眼看了下旁边的小娃儿,这么说道。 此时的小阿宸肉嘟嘟的小身子舒服地侧躺在榻上,两只小手握拳放在脑袋两旁,憨态可掬。 “……嗯。” 听话知意,他说这个,那意思再明白不过的。 这些日子,自打开了禁,他便有些停不下,几乎每晚都会这样的。 顾穗儿叫来桂枝,抱起小阿宸。 小阿宸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在梦里哼唧了几下,小腿儿还扑腾了下,倒好像是在抗议。 顾穗儿赶紧在他的背上温柔地拍哄,同时嘴里发出低低的喃声,温柔至极。 小阿宸果然被安抚了,慢慢平静下来。 顾穗儿将他递给了桂枝,桂枝低着头抱了出去。 “今天睡得有些晚?”萧珩这么问道,他显然是在问阿宸。 “嗯,回来后一直哼哼,睡着了还哼哼,可能今天心里不太痛快。” “这小人儿。”萧珩眸中泛起暖意:“他这么小,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顾穗儿听到这话笑了,别看还很小,但是人家能翻身了,知道好玩的好吃的了,还会耍小脾气了。 “他啊,可能今天饿了一会儿,憋出脾气来了。”顾穗儿眸中泛着温柔的光,笑着道:“我回来喂人家的时候,人家那个狠劲儿,跟个小狼羔羔一样,扑过来拽着不松开,这时候谁要跟他抢,他能直接挠人了。” 做母亲的提起儿子,总是难免话多一些。 “为什么饿了一会儿?”萧珩挑眉问道。 顾穗儿愣了下。 “这不是我过去那边看雪么,一时竟是忘记了。” 她本来以为他应该知道的,结果回过神一想,男人多半是不会注意到这种小事的,毕竟奶是长在女人身上,涨了难受,就知道自己孩子必定是饿了,做男人的,他哪能想起这茬。 如今也不愿意多说,就含糊着提了下。 “你不是说长时候不喂就涨吗?”谁知道萧珩却继续追问了。 “是……”顾穗儿只能顺着他的话说。 “那为什么还会忘?” “……”顾穗儿没话说了,眨眨眼睛,她轻轻握住他的手:“三爷,早点歇息吧。” 轻轻软软的,若是平时,萧珩早禁不住了。 不过此时他凝着她,忽而道:“在凉亭上,为什么要那样看着我?” 顾穗儿微楞,抬眼过去,只觉得萧珩的目光聚在自己眼睛上,那样子,好像要看穿自己的心。 她别过脸去,抿唇,没说话。 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她也不记得的当时他曾经看过自己,明明当时是看着左姑娘的啊。 就在这时,萧珩突然靠近了,他的指尖触碰在她喂过阿宸的地方。 “这里,很涨是吗?”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呢喃低哑。 “不涨了……现在不涨了。”她忙辩道。 “我知道,现在不涨了,可是当时我记得这里鼓鼓的。” 涨得鼓鼓囊囊的,外面穿着的大毞都被撑着鼓起来。 “你——”顾穗儿惊讶得睁大眼睛,她没想到他竟然注意到这个。 萧珩闭上眼睛,指尖轻碰。 顾穗儿咬唇。 开始还能忍住,后来渐渐地便忍不住低叫出声。 萧珩陡然间一拽,将她拽到了榻上。 犹如雄鹰展翅,一击便中,几乎是毫无阻拦地,他破空而入。 躺在那里的顾穗儿猛地攥紧了锦被。 “小穗儿,阿宸饱了,我还没饱,你忘记了吗?”他在她耳边这么说,低哑到仿佛一场梦。 ************************* 顾穗儿如同坐在小舟上,巨浪滔天,怎么都坐不稳当。 其实她应该习惯了的,自打开了禁,这些日子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明明白日里看起来清清冷冷的一个人,仿佛世间万般事都不曾放在心上,可是到了夜里,竟是如此生猛,让她每每觉得受不住。 也不知道多少癫狂,一个大浪之后,总算骤然平缓下来。 她勉力起来,忍着下肢的打颤,给他收拾擦拭。 他慵懒地躺在那里,仿佛吃饱了的鹰,闭眸养神,眉目间都是满足。 “刚才你在翻那些丝线,是想绣东西?”他突然问道。 “嗯。”顾穗儿温柔地帮他盖上锦被,虽然不明白他怎么忽然提起这个,还是应道:“我想再绣个荷包,正想问问三爷有什么好的花样子。” 她的花样子,平时看着还好,拿到吟诗作对的小姐们面前,到底是俗了。萧珩的不一样,萧珩的画,都好生清雅。 “想绣什么?给谁?”他依然闭着眼睛,却追根问底。 “……我瞧着今日来的左姑娘不错,听那意思,大姑娘邀了左姑娘过两日来家里住一段日子,老夫人也是同意了的,我便想着,到时候绣个荷包什么的给她,也算是个见面礼。” “也好,明日你自己去找找,我给你钥匙。” “好。” “你很喜欢左姑娘?”萧珩突然这么问道。 顾穗儿一愣,有些惊讶地看着萧珩。 她觉得这不是应该她问他吗? “她……人挺好的,应该比较温柔善良,也有才气。”说着间,她低头看他一眼,见他依然闭眸养神,忍不住问道:“三爷呢,三爷觉得左姑娘如何?” 萧珩没言语。 顾穗儿等了一会儿,便不再说什么了,她躺下,偎依着他。 等以后左姑娘嫁过来,在身边伺候他的怕就不是自己了,一时倒也有些贪恋。 萧珩抬起臂膀搂住她,口中却喃喃道:“……确实像,很像,虽然我记不太清,但我知道像,我刚看到,差点以为——” 她并不太懂他在说什么,不过还是认真地听着。 过了一会儿,他不说话了。 她想,也许是睡着了。 但是她却睡不着,她忍不住问道:“三爷,怀璧其罪是什么意思啊?” 他果然是没睡着的,抬起掌来摩挲着她的脑袋:“怎么好好地问起这个,这是一个故事。” 说着间,他便给她讲起了怀璧其罪的故事。 “……意思就是说,本来没事的,虞叔却因为有这块玉,而招致了一堆的麻烦事?”顾穗儿是个好学生,听完故事后,忍不住总结了下。 “对。”萧珩继续讲道:“当时虞叔说,谚有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顾穗儿这下子彻底睡不着了。 怀璧其罪,那她本是农家女出身,她哪里来的璧? 她有什么呢…… 顾穗儿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小阿宸。 她顿时觉得,自己后续不止应该给左姑娘绣一个荷包。 当时在老夫人房中,老夫人夸了小阿宸好多话,当时左夫人的脸色是不太好看的,左姑娘的神情,那更是不好说。 “除了绣个荷包,我还能送她点什么?怎么让她知道我的心思?”顾穗儿苦苦思索,她急于向这位左姑娘表明心迹。 萧珩终于睁开眼睛。 他是不在意她送给谁一个荷包的,左右也不会太费工夫。 可是她现在这样,却是有些奇怪了。 “你为什么这么想讨好她?”他皱眉,这么问道。 “左姑娘不是以后要嫁进来吗,她以后是少奶奶,我总得让她明白,我没其他心思啊。”顾穗儿犯愁:“今天老夫人说的那番话,若是她心里不痛快了,那可怎么办?” 萧珩猛地睁大眼睛。 屋里的烛火已经熄灭了,稀薄的月光之下,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榻上的女人,脸色铁青。 作者有话要说:  萧大猪蹄子:所有的人都为我打算好了……我却不知情,(`?w?′) 63、第 63 章 第63章正妻的问题 顾穗儿顿时感到不对劲了,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是谁说做过左姑娘要嫁进来, 嫁给谁?”萧珩声音缓慢, 一字一字地这么问道。 “这, 这……”顾穗儿不懂了:“不是说,不是说左姑娘要,要过来……” 在萧珩幽深逼人的目光下,她声音越来越弱了…… 难道, 难道不是吗?顾穗儿睁大眼睛, 有些不明白地望着萧珩。 萧珩抬起臂膀,指尖轻轻点在了顾穗儿的眼睛上。 “所以, 你今晚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一直以为我会娶左姑娘?”他挑眉, 淡声问道。 “嗯……也没有一直惦记着, 就是想着,若是左姑娘嫁过来,我该怎么做。”她把自己的心里话一五一十说出来。 萧珩神色复杂地望着她, 唇边绷紧:“你以为我会娶左姑娘。” 他这句话说得很缓慢, 一字一字的。 “你竟然一直这么想的?” 顾穗儿被他陡然的冷意给吓到了, 忽而打了一个激灵, 而就在他那幽深眸子的注视下, 以及感觉着那逐渐压迫过来的躯体, 她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不要……”她几乎窒息,硬着头皮这么道。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是由不得她了。 乌云压顶,纤细的顾穗儿被整个覆盖住。 狂风暴雨以着前所未有的力度袭来。 ********************* 桂枝抱着小阿宸轻轻拍哄着。 “本来从小夫人那里抱过来的时候已经熟睡了,谁曾想这一折腾, 又醒了,哼哼唧唧的,一直不睡。” 桂枝抱着小阿宸,对过来的安嬷嬷说。 “没事,多拍拍也就睡着了,应该是喂饱了的。”说着,她看向这小东西:“咱家小少爷是个娇贵的,天生的嘴刁,精贵人儿都这样,得小心伺候才是。” “那要不要让小夫人再喂喂?” 若是以前,桂枝自然不会轻易地搅扰小夫人,她是恪守本分的,做事一向有分寸。 “罢了,还是别惊扰小夫人那边了,三爷在房里呢。” 安嬷嬷这么一说,桂枝就不吭声了。 她虽然没嫁过人,可也约莫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 “嬷嬷,说句不该说的,我看那位左姑娘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今日在后花园,她分明是有意给咱小夫人下个脸儿。若是真进门,那以后小夫人还有好日子过吗?” 安嬷嬷却老神在在:“放心好了,以我看,咱家小夫人虽然是个傻的,可她命好,生了这么一个小少爷,咱家小少爷可是福气大的,讨老夫人喜欢,也讨宫里头那位喜欢,你没看今天老夫人在那位左夫人跟前说的那话?” 她心里笃定的很:“这位左家姑娘,到底是生嫩了些,以为应该先打压下小夫人,好给她以后立个威风,她也不想想,有小少爷在,老夫人怎么也得考虑考虑这事儿。今天老夫人在左夫人跟前说的那话,就是在下左家姑娘的脸。这左家姑娘也好掂量掂量,若是真容不下,那就干脆不要进门了!” 毕竟如今这婚事八字没一撇,反正三爷房里就是这情景,能容下就嫁,不能容下就别嫁,谁也没坑蒙拐骗隐瞒什么。 桂枝也听说了今日的事,想着老夫人那话,以及当时左夫人和左姑娘那脸色,她冷笑了一声:“这也是真真活该了,便是要立规矩,用得着这么急吗?她还没进门呢!” 安嬷嬷点头,之后突然想起了刚才屋里的情境,不由笑道:“说起来,咱家小夫人实在是个可人疼的,模样长得好不说,那一身好皮肉,啧啧啧,三爷便是个冷人冰心,怕也是被化开了。” 适才房里用水,她想着过去添置添置的,谁曾想,无意中却看到了。 虽是隔着两层纱窗一层帐子,朦朦胧胧的,并看不太真切,不过约莫也是能猜到的。 那细弱柔美的小夫人跪在榻沿上,被三爷掐着那一片白,前前后后跟开船似的晃晃悠悠的,弄得个头摆尾颤,好生惹人怜爱。 想起这情境,她不由喃喃道:“这男人啊,不开荤也就罢了,一旦开了荤,便戒不了。如今三爷的瘾头正大着,一时半刻的,怕是吃不够。” *********************************** 翌日,萧珩一早便去拜见老夫人,问起左家的事,老夫人坦诚的把自己的打算说给萧珩听。 “你到底是需要一门正妻的,这事儿我也和皇上提过,皇上的意思是,亲上加亲,也算是帮扶左家一把。” 萧珩心中虽憋着一口气,不过到底是面对着养大自己的祖母,当下还是沉声道:“只是我目前并没有娶妻打算。” 老夫人听闻,叹道:“什么叫目前并没有娶妻打算?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打算?你已是弱冠之年,你看看燕京城里有几个没娶妻的?” 萧珩:“我房里不是已经有穗儿了,穗儿也生下了阿珩,我也不是非要娶一个正妻。” 老夫人摇头:“那不一样的,以后你怕是要单独出去开府的,终究需要一个出身大家的来给你撑门面,掌管家中诸事,总不能堂堂王府,就只有一个妾吧?” 萧珩却是反问道:“为何不可?” 老夫人无奈了:“你若只是睿定侯府的一个三少爷,娶个什么样子的正妻,有没有正妻,倒是并不什么要紧,也不至于非要被逼着如何。可是安国公府被平反的事马上就要大白于天下,一旦圣旨下了,你的身世也将大白于天下,到时候必是要入宗庙并赐府邸的。堂堂一个皇子府邸到时候无人打理,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萧珩面色冷淡:“让穗儿去打理就是。” 老夫人看他那神色,又道:“其实穗儿若是家世稍微好一些些,仗着生了阿宸,便是扶正了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她这出身也忒低了,你又是那样身份,终究不行的吧。” 萧珩听了这话,皱眉。 他并不是一个非要讲究身份的人,别人讲究身份,他也无可无不可,但是老夫人这么说穗儿,还是让他心中有些不舒服。 穗儿就是穗儿,无关身份地位。 老夫人招呼萧珩坐下,慢条斯理地道:“阿珩,我素来知道你的性子,你是认死理的,性子也单纯,平日里对女子并无上心,也是命里该有的缘分,竟和穗儿有了这般纠葛,又生下了阿宸。阿宸那孩子,不是我说,实在是太可人疼了,怕是命里福气也大得很,一时半刻,你这心思都被这母子两牵挂着,要让你再娶正妻,怕是你也没那心思。所以我想着,干脆取个折中法子。” 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水,继续道:“想必那位左姑娘以前的事,你也查过,如今我也不瞒你,我也着人打听过,知道她之前在辽北订过一门亲,还是当地的大户人家,那户人家颇给他们提供了一些便利,这门亲事她家也满意。只是如今,左家总算要平反了,沉冤昭雪,说到底是公府之家的女儿,却不好这么委屈嫁给一个白身,这婚事也就作罢了。但是她年岁也不小了,十七八岁,搁燕京城里,这年纪都已经说定了亲事的,她又是辽北长大的,一时半刻,怕是难寻到什么好亲。怎么说都是你娘家的人,是至亲不过的侄女,你娘如果活着,想必也希望她有个好归宿。你倒是不如成全了她,好歹给她一个名分,这日子也能过下去。” 萧珩忽而就想起傍晚时分,穗儿提起自己即将迎娶一房正妻时候的神情,仿佛这是一件多么理所当然的事。 好像所有的人都在认为他应该娶一房正妻,就连穗儿也是。 “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希望借着你提拔下他们家。到时候你得了个正妻,他们家也得了一门好亲。”老夫人看萧珩不作声,又这么劝道:“这件事,于他们家,于你,都是得益的。她错过这个,怕是再难寻到像你这般身份地位的,你错过这个,怕是轻易也看不中哪个姑娘。” “今日在凉亭里,到底怎么回事?”萧珩却突然问道:“穗儿为什么会在凉亭里陪着?” “也没什么。”对于这件事,老夫人倒是没太放在心上:“年轻姑娘家,初来乍到的,未必懂得这里面的分寸,也拿捏不准她自己的位置,回头敲打下,也就好了。这不是我让阿槿邀她过来小住么,到时候再观察下,若是实在不济,我也不敢让她进门。” 萧珩越发皱眉,默了片刻,忽而道:“祖母,你须要知道,她太像我娘了,便是我勉强娶她进门,终其一生,我都不会碰她分毫,想必没有任何女人愿意得到这样一门婚事,祖母真认为撮合这么一桩婚事合适吗?” 于他而言,看到左秀妍那张脸,他会想起过去的一些事,但也仅限于如此。 对着这样一个女人,他不会兴起任何男女之间的念头。 甚至想一想都会说不出的别扭。 老夫人叹道:“这几年,皇上不知道给你指了多少名门闺秀,你却是一个看不中。如今你眼看着就要恢复身份当皇子的了,却是不好身边连个正妻都没有。皇上是一心想提拔左家的,他见过左姑娘了,左姑娘实在是太像你娘年轻时候,他是无论如何不想让左姑娘受什么委屈。” 萧珩挑眉,他没想到原来皇上也参与其中了,当下冷笑一声,嘲讽地道:“所以皇上觉得她像我娘,就要指给我?那他怎么不自己娶,岂不是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  萧国庆:朕要下旨,给朕的爷爷添置一房小的! 64、第 64 章 第64章她竟然丝毫没有酸意? 萧珩听得皇上要自己娶左姑娘, 一时不免觉得荒谬至极, 反唇相讥道:“所以皇上觉得她像我娘, 就要指给我?那他怎么不自己娶, 岂不是正好。” 他这一句话可是把老夫人气得不轻,这是多么大逆不道的话,一时之间老夫人恨得咬牙切齿脸色苍白两腿发颤,她颤巍巍地用手指头指着萧珩, 恨声道:“你, 你说得这叫什么浑话,他这么煞费苦心, 还不是为了你吗?你以后入了宗谱, 便是皇子了, 你看看上面那几个皇子,大皇子二皇子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三皇子那里更是皇后娘娘的血脉, 这一个个的, 哪个不比你有背景?你能依仗哪个?真若有个什么事, 睿定侯府自然是给你撑腰, 任凭驱使, 可是除了我们呢?还有谁?” 萧珩见她气成这般, 抬手上前扶着,低头道:“奶奶,你且消消气。” 老夫人原本气得脸都白了,手也跟着颤, 实在是萧珩说的那句话太大逆不道了。 如今听得萧珩低头喊奶奶,一时之间,悲从心中来,眼泪都落下来了。 “皇上是为你打算,你左右是不要娶什么正妻的,既如此,干脆做个人情,把这位置给左家,左家也会死心塌地对你,以后把左家扶起来,也是你的外力。要不然你想怎么着,空着这么个位置,却不愿意给左家一个面子?” “我也说了,你若实在不喜,那也没什么,只是一个位置而已。穗儿那性情,我是知道的,她人好,不会计较这个。” 萧珩自是敬重这祖母的,他也知道她说的是为了自己好。 不过,有些事,萧珩却是不愿意将就的。 萧珩微微扶住老夫人的胳膊,神态恭敬,语气却坚持:“祖母,左家是我娘至亲的亲人,我若能帮,自是愿意帮扶一把。可是穗儿性子单纯,阿宸又年幼,凡事总是要顾及他们母子。在这件事上,我不想让他们母子受什么委屈,也不愿意拿自己的婚事做筹码,我若真娶了别个女子进门,届时年长庶子受宠,有几个女子能容下?依她那单纯性子,还不知道吃多少暗亏,到时候连阿宸也跟着受委屈。” 老夫人叹道:“这你也放心,让谁委屈,我也不舍得让咱们阿宸受什么委屈,至于那左家姑娘,她到底心性如何,我还得慢慢地试探着,若真是容不下穗儿和阿宸,没度量没见识的,我也断断不敢让她进门。” 萧珩心里自然是不以为然的。 他可以有千百种办法扶持左家,至于自己,要不要谁帮扶,那是他自己的事。 难道说他堂堂男儿,竟还要靠这等联姻来笼络人心? 萧珩在这之前,对于要不要娶妻,其实心里并未细想过,但是今日今时,却是陡然间明白过来。在这件事上,他并不想被任何人左右,若是穗儿如今还不堪为大妇,那他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等。 抬起头,望向年迈的老夫人。 眼前的老人一手把他养大,如今也是在自己打算,哪怕她打算的方式并不是自己需要的。 可是在这个世上,能真心为自己如此着想的,也就那么几个而已。 老夫人已经年迈,她为了自己几句顶撞的言辞就气成这样。 更何况宫里还有皇上,也是指望着他能娶那左姑娘的。 他知道这件事不是硬碰硬的时候,若是顶撞激烈,反而让他们对顾穗儿心生不满。 略一沉吟,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干脆让那位左家姑娘知难而退,放弃这门婚事。 当下故意道:“既如此,那我们倒是要好生看看,怎么也要有容人之度,若是她眼看着我有这么一位宠妾却真正能做到丝毫不气不恼不怒,若是能有当家主母的气派容得下未进门就已经有了庶长子,那再商议今日之事便是。” 老夫人听得这话,并没细想萧珩言语中的意思,只以为他好歹松口了,哪里想到他已经另有了主意,当下忙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其实我也是这个主意,总是要仔细审度下看看,到底品性如何。” ******************************* 过了正月十五,因左家要翻盖昔日的宅院,家中暂时不能住人,便在外面租赁了房子。 而这位左家姑娘左秀妍,则应了睿定侯府萧槿的邀请,过来睿定侯府做客,借住一段时日,要一直等到她家房子翻盖过后,才能离开。 而就在此时,燕京城颇有几件大事情。第一轰动的当然就是昔日安国公府左家的案子被重审,终于沉冤昭雪大白天下,皇上召回了昔日左家的后人,并重新恢复了爵位。 左家当日也是子孙满堂,可怜如今只剩下四房勉强有几个人而已,皇上感念左家这些年的不易,还特意下旨重修了昔日安国公府。 这件事传出,大家自然议论纷纷,有人感慨昔年安国公府的盛况,也有人羡慕安国公府后人的运气,须知当年受牵连的不知道多少,能够沉冤昭雪的又有几个。 一时之间,也有人动了心思,开始投递诉状,试图为自己家族伸冤等。 本来这就是燕京城里第一轰动的大事了,可是谁知道,紧接着,又有了一件大新闻,可算是震惊朝野,满城百姓都忍不住八卦起来。 原来当年安国公府左家的嫡长大小姐是和当今圣上有过婚约的,后来安国公府出了事,这婚约也无法履行了。不过阴差阳错的,皇帝在左家出事几年后,曾经前往辽北,并宠幸过那位左家大小姐,并生下了一位皇子。 这个事一传出来,大家难免津津乐道,虽说这其中难免有些不受礼节之处,可是老百姓嘛,就图个热闹,看戏的时候不也是会看看那俏小姐西厢房里私会穷书生么。 只要最后喜结良缘了,那就是天生注定的缘分。 这位左家大小姐和皇上的事,虽然因那左家大小姐早早病逝,没落下什么好结果,可是这十几年后,皇上不是为左家洗白了冤屈吗,不是认了自己那亲生的皇子吗?这就足够了。 于是这件事竟然传为佳话,甚至还添油加醋地说这位皇子和皇上如何如何父子情深,说得有鼻子有眼,跟亲眼见到一样。 皇帝紧接着又下一道诏书,追封安国公府大小姐为贵妃,命萧珩认祖归宗,将其列入皇室族谱之中,并亲自入宗庙祭告。 这件事一出,百姓纷纷继续为才子佳人的故事添油加醋,而朝中大臣则是一个个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大事件,这可是大事件。 纵然之前隐约看出端倪,大概猜到了,可是突然认一个从未有过的皇子添入族谱之中,依然是让他们震惊得不能自已,一时之间奔走相告,聚在一起左右分析。 也有一些消息灵通的或者见风使舵的,纷纷扑向了睿定侯府,矢志要讨好一下这位即将成为皇子的昔日侯府三少爷。 便是摸不到门道去讨好这位三少爷的,大少爷二少爷以及大少奶奶二少奶奶或者大夫人老夫人都行啊! 再怎么说,这也是和这位皇子殿下一个府里住着的,感情自然和其他人不一样。 一时之间,睿定侯府几乎被围追堵截了。 老夫人早就料到这般情境的,已经命大夫人布置下去,关上大门,寻常客人一概不见了。 “最近这些日子,你们就少交际,每日在家绣绣花写写诗的,也算是修身养性了。”老夫人这么下令。 既是老夫人说了,大家伙自然都听着。 还好的是府里如今陆青怡并左秀妍都在,合着萧槿萧栩并两位少奶奶,年轻一辈的媳妇姑娘倒是不少,大家聚在一起,围绕着老夫人说说话打打牌的,或者听老夫人说说过去那会子宫里的事。 顾穗儿每日在家照料着小阿宸,间或抱着小阿宸过去老夫人那边,日子过得还算平静。 至于萧珩突然从睿定侯府的三少爷变成了皇家的五皇子这件事,顾穗儿倒是和别人不一样,她也没震惊多大,就是诧异了片刻,回想了一番,然后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了。 反倒是萧珩,挑眉望着淡定的顾穗儿,看了一会儿后,终于忍不住问了。 “你没觉得奇怪吗?” “是挺奇怪的。”顾穗儿想道:“不过仔细一想,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她已经知道大夫人不是萧珩的娘,萧珩的娘是单独一个坟头在荒地里的那位。 她还知道老夫人很疼爱萧珩,也很重视萧珩,所以萧珩是很尊贵的。 除此之外,皇上对萧珩那不同寻常的疼爱,随便一个人都看出不对劲来了。 所以皇上是萧珩的亲爹这件事,刚听到很惊讶,再转念一想,她会觉得本来就该是这样,这样就就对了。 “你有什么想法。”一直以来,都是别人猜萧珩的想法,萧珩自己也许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追着自己的妾室问对方是什么想法。 原来想知道别人的想法这么难。 “也没什么想法。”顾穗儿简单地这么说。 她是真心没想法。 “……”萧珩的神情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这件事他之前并没有告诉过顾穗儿,总以为昭告天下后,顾穗儿会有些反应的。 比如惊讶地说,原来你竟瞒了我这些? 比如惊惶地说,原来你身份这么高,那以后怎么办呢? 比如感慨地说,原来这里面竟然有这等曲折…… 甚至她也可以懵懂地道,那你爹和你娘到底怎么回事啊? …… 萧珩盯着顾穗儿,看她并不在意地那里收拾着小阿宸的小衣服。 他转过脸去,望窗外的竹子。 春风微起,翠竹依依。 他觉得自己幼稚的像个孩子。 顾穗儿收拾了一会儿后,终于发现萧珩的神情不对了。 作为一个妾室,她有些纳闷地看着萧珩,关切地问道:“三爷,怎么了?” 说完这个之后,她又觉得不对劲:“那我以后叫你三爷,还是五皇子?三爷更顺口一些,五皇子好像有些怪,不太顺嘴。” 萧珩闷闷地道:“你想叫什么都可以。” 顾穗儿点头:“行,那我还是叫三爷吧。” 萧珩默了好半晌,自己慢慢地恢复过来了。 他望着顾穗儿:“皇上已经准备给我建府了,以后我们得搬出去,单独住皇子府里去。” 顾穗儿倒是没想到这个,一时有些失落:“这样啊,那搬到皇子府后,岂不是我不能天天见到老夫人她们了。” 萧珩:“距离不算太远,你想过来,可以随时过来看。” 顾穗儿这下子手中的动作停下来了,她坐在榻边上,想着以后单独住一个府邸的事情,觉得有些遥远,也会有些冷清。虽说可以过来府里,可到底不在同一个府,就少了许多亲近了。 “那确实是有些无趣。”顾穗儿叹道。 “你每日无事,可以学学骑马,读读书,我到时候若有时间就自己教你,没时间就请几个先生。” “嗯……” 顾穗儿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三爷什么时候娶正妻啊?” 左家姑娘入住睿定侯府,尽管别人没说,不过顾穗儿总觉得,这必然是要嫁给萧珩的吧。 萧珩听得这话,心里一噎,那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 上次她就提这个了,他当时狠狠地罚过了,奈何她是不开窍的。 望着她那沉静的神情,他甚至有些怀疑,如果自己娶个正房,她真就可以做到视若无睹,心里竟然丝毫没有酸意?还是说,连她都要帮着老夫人来劝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萧珩:心里不好受。 接下来是秀恩爱气死女配的时间……不要一句一个男主娶别人了,娶个屁,这就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文啊,难道这不是无脑小甜文吗? 本章发100红包,50前排,50随机。作者越来越穷,也许明天就没饭吃了,所以,且发且珍惜,赶紧来抢红包吧。 65、第 65 章 第65章飞花令 萧珩望着顾穗儿自己要娶妻时那沉静的神情, 他甚至有些怀疑, 如果自己娶个正房, 她真就可以做到视若无睹, 心里竟然丝毫没有酸意? 他幽深的眸子凝视着怀里的女人,胸口憋闷,心中不快。 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什么心思,按说穗儿懂事, 一心体贴自己为自己着想, 自己应该高兴才是。 可是……那憋在心口的滋味,并不好受。 想着她对自己诸般的温顺体贴, 两个人之间的柔情蜜意, 以及他在老夫人面前为了不娶妻抗争的事, 而她,竟然理所当然地认为,他还会再娶一个。 萧珩这一口气, 实在是不顺。 顾穗儿意识到了什么, 她眨眨眼睛, 有些忐忑:“三爷,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 萧珩别过脸去, 抿紧唇, 淡声道:“没有。” 顾穗儿更加不懂了。 她是知道萧珩的,这两个字要多冷硬有多冷硬,要多不对劲有多不对劲。 自己……做错什么了? 她想了想,觉得好像没有, 默了片刻后,也就低头继续收拾阿宸的小衣裳了 萧珩见她根本不理会自己,半晌后,便只能自己转过头,去看顾穗儿收拾。 她的手白净好看,抬手间把阿宸那些精致可爱的小衣裳都给叠得整齐别致。 萧珩就看着她的手指翻飞,叠了一件又一件,最后叠好了,放置到柜子里,又去摸出一个荷包来在那里绣着。 她忙得很,忙了阿宸忙荷包,就是不看自己。 萧珩默默地坐在那里。 他想起了很小的时候,他娘带他经过一个街市,那个街市上有卖肉饼的。当时他闻到那味道,觉得好想,便嚷着说要吃肉饼。 他娘说,这里没有卖肉饼的,你闻错了。 他踮起脚尖看,指着那边一个摊位说,肉饼,肉饼,肉饼就在那里,我没看错。 他娘却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肉饼的摊位,哄着他说,你看错了,没有肉饼。之后他娘拽着他离开了那地方,给他买了一小块点心。 他吃着那小小的一块点心,却是想起了自己看到的肉饼。 他怎么会闻错,怎么会看错,那就是肉饼。 不过他没在说什么。 因为他忽然明白了,那就是肉饼,但是他娘骗他说那不是,因为他娘买不起。 他让他娘为难,心疼了。 从那天开始,他就不再敢随便提出什么要求了,有时候他娘问他要吃什么吗,他就说不吃。 不吃,不喜欢,不想要,不疼,不难过……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如今,即使今日的他并不会欠缺任何吃食,也不欠缺什么关爱,但是有些事他依然没有办法轻易说出口。 况且还是这种事。 她若真不在意,他便是提了,她也不会就在意了。 “三爷,你……不高兴?”晚间时分,在两个人都上了榻后,顾穗儿窝在他怀里这么问。 她感觉到他不高兴了,却并不知道为什么。 “没什么。”萧珩闭上眼睛,哑声道。 来日方长,他这么对自己说。 **************************** 那左秀妍自从住进了睿定侯府,便和萧槿同吃同住同读书的,两个人好不亲密,几乎是无话不谈无事不说了。 原来这萧槿自小和几位兄长厮混得多,小时候更是喜欢和萧珩身边的侍卫江铮玩耍,及到长大了,家里早早地给萧槿订下亲事。 萧槿初时并不觉得,后来时间长了,慢慢地品出滋味来了,多少有点那意思。 可是家里人岂能让她走这歪路,自然是早早遏制了。 萧槿便是想法设法地要和江铮多相处,她之前求着萧珩去桂园,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为着那江铮去的,因为只有跟着萧珩出门,她才有机会更多地和江铮接触。 果不其然,当时萧珩是让江铮护送着她的,这可是给了她便利之机。 后来她想送江铮一个什么,无奈自己实在是做不出什么,便干脆借了顾穗儿的手帕。 只可惜,送了后就觉得自己傻透了。 特别是那日在江铮房中看到手帕,当时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也是从那之后,她就生了疑心病,只是不敢说罢了。 偏生江铮又被远远地调出燕京城了,以后几乎是没机会再见,为了这事儿,其实心里对顾穗儿多少有些不满,想着若是你能瞒下这事儿,江铮岂会被送走? 她心里不满,也不好当面说,也是苦闷得很,这些心事也无处可诉说,如今遇到了左秀妍,恰恰好可以倾诉一番,左秀妍能言会道,把她好一番安慰,萧槿认为左秀妍是她最要好的闺中好友了。 而这左秀妍性情温柔,待人和善,便是对底下人,也都是以礼相待,出手颇为阔绰,慢慢地大家都知道这位左姑娘人好,睿定侯府上下交.口夸赞。 顾穗儿终于把要送给左秀妍的荷包做出来了,用了和萧珩荷包同色的丝线,样式也颇为相近,只不过送给左秀妍的荷包绣的是几片荷花。 这一日外面飘着大雪,顾穗儿喂饱了阿宸,知道左秀妍和萧槿都在大少奶奶那边玩儿,便匆忙过去,进屋的时候只见萧槿陆青怡左秀妍并两位少奶奶都在,正在那里玩飞花令。 顾穗儿上前,规规矩矩地拜见了,之后才说起来意:“之前是给几位姑娘和两位少奶奶绣过东西的,如今想起来,恰好有空,便给左姑娘绣了一个荷包,希望左姑娘别嫌弃。” 说着,将那荷包奉上。 萧槿见了,却是记起来萧珩腰间仿佛有一个。 因为萧珩从来不戴零碎玩意儿的,突然多挂了一个,就特别显眼。 “这个和我三哥腰上挂的那个很像啊!”萧槿刚才飞花令输了,正端起温热的黄酒往嘴里闷,见了这荷包忍不住惊奇地这么道。 “哦,是吗?”左秀妍有些意外地看了眼顾穗儿:“三爷好像颇为珍爱那荷包,每日都是戴着的,我瞧那样子也实在是好看,竟是你做的?” 顾穗儿忙道:“是奴婢做的。” 左秀妍笑了笑:“不曾想,你还有这等本事。” 说着间,取过来顾穗儿手里的荷包,摊在手里仔细地看。 只见小小的一个荷包,实在是少见的精致好看,让人爱不释手的,挂在腰上,拿在手里,都平添了几分侯门女儿精雕细琢养尊处优的气息。 左秀妍再次瞟了眼顾穗儿,这才点头说:“好看,好看得很。” 旁边大少奶奶笑道:“她是个心灵手巧的,这也就罢了,最难能可贵的是,做事细心,你瞧,知道没送过你什么,巴巴地绣了这荷包来。” 二少奶奶掩唇,也跟着笑道:“是了,我们心里委屈着呢,怎么不送给我们,偏偏送左姑娘,还是那么好看的。” 二少奶奶说这话,自然是故意打趣的,她对顾穗儿颇为照料,也不是那小肚鸡肠之人,不会计较这个的。 然而顾穗儿却是很不好意思,颇为认真地辩解道:“二少奶奶,你若喜欢荷包,那我再给你绣一个其他花样的。” 二少奶奶的荷包,自然是不能和萧珩的一个样式了。 二少奶奶看她那努力辩解的样子,一时忍不住笑了,大少奶奶忙过来道:“你听她胡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还能不明白她,逗你玩儿呢!” 她这一说,陆青怡和萧槿也都笑了。 这边大家乐成一团,左秀妍从旁抿唇,捏着那荷包,笑着道:“这么好的荷包,那我收下了。对了,我们在玩飞花令,你和我们一起玩吧。” “左姑娘,这可不行的,我也不认识几个字,哪能玩得了这个,再说我不能喝酒的。” “为什么啊?” “我喂着奶,不能沾酒。” 大少奶奶见此,笑着道:“左姑娘是没出阁的女孩儿,自然不懂这些,不过穗儿,就算你识字不多,好歹也跟着我们玩玩,本来大家也不是正儿八经的要比什么,就是逗个乐子。你不能喝酒,以茶代酒就是了。” 大少奶奶话说到这份上了,顾穗儿也只能是坐下来,陪着几位姑娘并少奶奶玩飞花令。 这飞花令是要对各样诗词张口既来的,顾穗儿虽然学得并不多,不过她记性好,之前萧珩教的那些诗词,还有陆青怡让自己背的,她都记下来了。 如今闲来无事,她还会翻翻,靠着自己背下来的记忆和那上面的字对照,慢慢地把大部分字也都认下来了。 现在行这飞花令,她开始时反应不及,着实喝了几杯罚茶,让大家好生笑话了几句,后来慢慢地上道了,竟也能对上来了。 一直到了这一轮,轮到她时,是需第五个字带花,她脱口而出“短焰剔残花,夜久边声寂”。 这是萧珩让她背的一首诗,虽然是刀光剑影的边塞诗,但里面好歹带着花的,且恰好是第五个字。 而她后面紧接着就是左秀妍了。 左秀妍听到顾穗儿这诗时,却是心里狠狠一沉。 因为现在飞花令已经是第七轮了,这个时候大家都有些才思枯竭,毕竟熟知的诗词都已经用过了,便不能再用。 她看出顾穗儿读书不多,便想着她必然是对不上,已经在心里事先准备好了一首第五个字为花的诗句了。 可是偏偏,顾穗儿说上来了。 她在这一刻脑袋里一片空白,她完全无法去想一句符合第六个字带花这个条件的诗了。 她是真没想到顾穗儿能对上来。 这时候在场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她。 她嘴唇动了几下,却说不上来。 萧槿虽然和她要好,可却是个直性子,直性子的人便不太懂得别人难处,所以萧槿见她这样,忍不住喊道:“一,二,三!好啦,秀妍没有说上来,罚酒一杯!” 左秀妍脸上瞬间烧了起来。 她没想到,区区一个飞花令,她竟然败在了顾穗儿手上。 不过仔细地想想刚才的诗,她忽然觉得不对劲了。 她也是饱读诗书的,可是根本没听说过这个诗,这真的不是顾穗儿随便编撰出来应付的吗? 须知那些金戈铁马的边塞诗,素来不为闺阁女儿家所喜,更何况这一首是当代不太出名的一位大将军所作,那更是生僻到了犄角旮旯一般人根本不知道的。 于是她原本打算拿起酒杯来喝的手顿住了:“这个诗出自何处,又是何人所作?” 当她这么说的时候,她看到顾穗儿愣了下。 就是这个神情,她顿时笃定了。 这个诗,怕是有些猫腻? 捏着酒杯,她垂眼,隐下眸中的兴奋,清清淡淡地道:“这么好的一句诗,也是我孤陋寡闻了,竟没听说过呢。” 作者有话要说:  萧珩:小穗儿越来越有才了,棒棒哒! 66、第 66 章 第66章飞花令2 左秀妍这话一出, 在场的其他人也有些疑惑了。 这首诗, 她们也没听说过。 面面相觑间, 她们都感觉到了彼此的怀疑。 最后到底是陆青怡出口问道:“穗儿, 这首诗你是在哪里看到的?” 她是教过顾穗儿的,当然希望顾穗儿出息,也不忍心看她有什么难堪。 她这一问,两位少奶奶并萧槿的目光都落在了顾穗儿身上。 顾穗儿心里也有片刻的疑惑, 她想着左姑娘那么有才华的人, 怎么会错呢,那一定是自己错了。 可是仔细一想, 没有错的啊, 这首诗就是萧珩教给自己的。 他当时还是一字一字念给自己听的。 于是她终于还是为自己解释道:“陆姑娘, 你还记得吗,之前三少爷让我背过一本诗集,就是那本《剑寒耀九州》上面的, 说是里面都是收录的前朝诗集, 我刚说的那句, 就出自那本诗集。” 旁边的左秀妍立即反驳:“怎么可能, 这本《剑寒耀九州》我虽然没看过, 但是前朝几乎所有的诗我都读过, 绝对没有这一句!” 她声音透着尖锐,顾穗儿便有些忐忑了,她轻轻咬唇,让了一步:“左姑娘既这么说了, 那自然没错的,想必这首诗不是前朝的吧,也许是当朝的……” “当朝诗人新作,我也几乎都读过,从未听过如此佳句!” 一句话,左秀妍算是和顾穗儿杠上了。 她输了,没有接上这飞花令,但是她觉得这并不怪自己。 她觉得这是顾穗儿打乱了她的步子。 旁边的两位少奶奶和陆青怡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本来就是玩的,至于么,这么追根究底,顾穗儿本来就是进了侯府才认字的,你何必非和她较真 她能对上来就很好了,再说她那一句诗细细品读还是很有韵味的,怎么就不算了? “这首诗,做得还是不错的,便不是什么名人之作,也算是当代佳句了。”大少奶奶为顾穗儿说话。 “确实不错的,细细品读下,短焰剔残花,夜久边声寂,这里面那个‘久’和‘寂’字用的尤其好。”二少奶奶也跟着附和自己嫂子。 萧槿听了,却是道:“不管这首诗好不好,总得有个出处,没有出处就是穗儿犯规,那应该罚酒的就是穗儿!” 说着间,她问穗儿:“穗儿,你有什么证据吗?” 以前她是叫顾穗儿小嫂嫂的,不过如今自然不叫了。 顾穗儿低头,想了想道:“也没什么证据,我也记不清了,应该是我记错了。” 旁边两位少奶奶不想因为这个惹出麻烦,便笑道:“罢了,也不是什么要紧,本来就是玩,何必当真。” 左秀妍却道:“穗儿姑娘,麻烦还是取来你所说的那本诗集吧,也好让我见识见识。” 顾穗儿自己记得确切,她觉得自己如果真取来,左秀妍必然难堪,便有心拿话略过这事儿,谁知道她竟是非要自己取来不可的。 当下便吩咐人去取,谁知道刚把人派出去,就见桂枝气喘吁吁地来了,进屋的时候发梢上尤自带着落雪。 她上前恭敬地道:“小夫人,这是你要的诗。” 原来她素来是个机灵的,从左秀妍刚开始对此表示怀疑,已经飞跑回去取来,幸好大少奶奶住处距离听竹苑不远,是以并不耽搁。 “竟还真有这个诗集,拿来给我们瞧瞧吧。”左秀妍笑盈盈地道。 顾穗儿拿过来,翻开,很快翻到了,然后摊开给大家看。 大家凑过去一瞧。 萧槿低叫出声:“哇,原来这是当朝大将军赵蔚然的诗?” 陆青怡也颇有些意外,看了看,果然是的,当下忍不住笑了:“那咱们穗儿对得好啊!” 两位少奶奶也抿唇忍不住笑:“穗儿这才识字多久,竟如此渊博,学贯古今了,连这种不闻人知的诗句都知道!” 这个时候,大家都夸顾穗儿,没人看向左秀妍。 但是任凭如此,左秀妍脸上也是红一块白一块的。 她刚才竟然还去挑衅顾穗儿,以为她是胡编的,如今却是明摆着落个难堪,难堪得无地自容。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派生是她,只是一个妾而已。 不过这左秀妍却是个能屈能伸的,她看着大家对着顾穗儿夸奖,狠狠地忍下一口气,竟然摆出温柔地笑脸,过去夸赞顾穗儿:“穗儿果然好才情,我都不知道这个的,实在是我孤陋寡闻了。” 顾穗儿没想到竟被左秀妍这么夸赞自己,她忙道:“左姑娘,我也是赶巧了的,我只会这些而已。” 萧槿却问道:“穗儿,这种诗集,如此冷僻,又都是一些刀光剑影的,你竟喜欢?” 顾穗儿解释道:“这都是三少爷教的,其实我也不喜这些,但是三少爷非让我识字上进,每晚临睡前还要抽查,考考我,我若是总背不上来,终究感觉不好,只能每每抽空都要拿出来记一记。” 她不过是随口解释下这件事罢了,然而听在众人耳中,却是暧昧又温暖的。 想想大晚上的,熏香萦绕,烛火迷离,那冷清的三少爷搂着自家小妾,抽查她今日背的诗词。 要多旖旎有多旖旎了。 两位少奶奶抿唇笑,都不言语了。 她们是出嫁的妇人家,和自己夫君关系好得很,自然明白其中的情趣。 萧槿却不懂,只是低哼:“三哥哥可真疼你,他都没教过我!” 旁边左秀妍听着这话,目光扫过顾穗儿,只见顾穗儿容貌秀美,身材纤细,丝毫不像寻常刚刚生过孩子的女人那般臃肿。 只是一个妾而已啊。 听说,还是从乡下来的,不识字的。 可就是这么一个妾,竟然夜夜陪着萧珩,温香软玉地陪着。 那萧珩,竟然还要教着这乡下小妾念书识字? 她是堂堂安国公府的左家才女,竟然被一个不识字的妾比到地沟里去了! 左秀妍狠狠地掐住自己的手心,几乎掐出血来。 *************************** 晚上回到听竹苑,顾穗儿想起这事儿,虽然有些怕那左姑娘恼了自己,不过不知为什么,心里竟然有些畅快。 她发现自己这念头,也是吓了一跳。 今日左姑娘怕是气得不轻,后来也没怎么说话,玩了一会儿就匆忙和萧槿回去了,大家也就这么散了。 而自己竟然还暗地里觉得高兴? 顾穗儿一惊之下,隐藏下自己想法,干脆去问起安嬷嬷来。 安嬷嬷自然早从桂枝那里听说了这件事,她皱着眉头,摇头道:“小夫人,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又能如何?这件事从头到尾我们捋一遍,若是桂枝不把那个诗集拿过去证明你的清白,说不得她们会以为是你在那里骗大家,所以不能怪桂枝多事。真要怪,就怪左姑娘自己输不起,不就是没有对出口令么,大大方方地喝一杯酒有什么大不了?就是个乐子解闷的,至于这么较真吗?” 她不较真,谁也不会寻她短处,她较真了,反而是自讨没趣! 顾穗儿想想这事儿,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只是让左姑娘不安了,削了左姑娘面子,倒仿佛是削了萧珩的面子一般,这次也就罢了,以后是万万不能再有的。 “我想着,以后她们玩这个飞花令,我可是不能随便掺和进去了,没得惹出事来。” “这也是,少掺和,总是能避是非。” 恰好这时候小阿宸醒了,她也忙去照料小阿宸,不再去想这件事了。 晚间萧珩回来,她伺候萧珩用膳的时候,偶尔间说起白日的事来,萧珩倒是有些兴趣,竟详细地问起她白日之事。 “陪着两位少奶奶还有各位姑娘玩了一会,阿宸这里离不开人,我就回来了。”顾穗儿含糊了下,也就过去了。 然而萧珩却颇有些兴致:“飞花令?那你对的如何,之前教你的那些诗词,可都能记起来?” 顾穗儿只好道:“记得,也对了几个,不过到底所知不多,颇得了几次罚,我不能喝酒,商量了以茶代酒,喝了好几杯茶。” 萧珩:“除了你,还有其他人被罚吗?” 顾穗儿含糊其辞:“总是有的,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谁没有对不上来的时候。” 萧珩挑眉:“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如今对顾穗儿也是明白得很,那眼神躲着自己,分明是有什么事像搪塞过去。 顾穗儿抬眼看过去,只觉得那幽深的眸子好像看穿了自己一样。 没奈何,她只能低着头,老实地把今天的事交待了一遍。 “我今日算是让左姑娘没面子了。”她颇有些无奈:“也不知道左姑娘会不会生我的气,赶明儿我看看做点什么,让她心里好受些吧。” 她又想了想,道:“左姑娘的文采,我虽然也不太懂,但是知道大姑娘都称赞的,应该是极好的,或许是我在她前面,打乱了她的思路?” 萧珩看她纠结犯愁的小样子,一时无奈,又觉心疼,便揽过她来,翻身压下。 他上,她下。 他用下肢牢牢地固定住她,专心地开始。 她惊讶地看着他,不明白说得好好的,他怎么就开始了。 他闷头下去,轻轻咬了一口那细嫩犹如豆腐的肌肤,哑声道:“只是一个飞花令而已,这点小事,至于记在心上吗?谁若是真恼了,那就是小肚鸡肠之人,小肚鸡肠之人,怎配为我正妻。” 顾穗儿被咬得倒吸一口气,想想也觉得有道理。 …… 许久后,胸膛上尤自挂着汗珠的男人只穿了一条宽松细绸布白裤,下了榻,随手取过来旁边的两本诗集,然后再回到榻上,躺在顾穗儿身边。 “这几本,你没事都背下来。” “啊?” “下一次飞花令,一次罚酒都不许喝。” “啊!” 67、第 67 章 第67章 2222温热就在耳边 萧珩下了令, 让顾穗儿好好背下来那三本诗集。 顾穗儿不敢不听。 因要照料小阿宸的, 她只能忙里偷闲抽空看看那诗集, 偏生诗集上许多字她都不认识的, 又只好都标注下来,集中在一起去问陆青怡。谁知过了两天,陆青怡家里有事,先回去自己府中了。 没有了陆青怡, 顾穗儿也不好去搅扰别人。萧槿那边, 她一直不太敢去问的,两位少奶奶都忙, 她更不好意思总麻烦人家。 如此一来, 她只能是等到萧珩回来, 留着问萧珩了。 萧珩最近忙得很,回来的时候都比较晚了,顾穗儿陪着他一起用膳, 伺候下洗漱, 便把小阿宸放在榻上和萧珩一起玩。 小阿宸如今已经四个月了, 早已经能自如地翻身了。 屋里暖和, 他穿着一身水红色软绸薄棉袄, 粉嫩雪白, 在那榻上用肥嘟嘟的小身子滚来滚去的,偶尔间还会趴在榻上,用藕节一般的小胳膊小腿儿哼哧哼哧地撑着自己的小身体,把小胖屁股拱起来往上翘。 把小屁股翘上去还不算, 他还要使着吃奶的小劲儿,让自己身体往前拱。 只是拱来拱去,也是原地打转罢了,像一只小陀螺一般。 萧珩看着自己儿子那奇怪的姿势,不由挑眉:“他这是做什么?” 顾穗儿抿着笑:“他可能是要学会爬了,这是试量着往前使劲呢。” 只是因还不会爬,也不知道怎么使劲,软嫩嫩的小胳膊小腿儿又不太用得上力气,只能原地打转了。 萧珩眸中泛起兴味,他望着榻上这软乎乎的小东西,看着他吭哧吭哧的费劲样子,看了半晌后,终于忍不住将小家伙抱起来。 抱在怀里,软乎乎的一个。 “最近胖了不少。” “是。”提起小阿宸,顾穗儿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他如今也开始吃点米糊糊了,我让桂枝把菜叶剁碎了给他放进米糊糊里喂他,他吃得可香了。” “他看到别人吃饭就馋,两眼发光,嘴里吧唧吧唧的咂。” 这么说话间,也不知道小阿宸想起来了什么,小嘴竟然砸巴了一下,之后清亮的口水便从粉嫩的小嘴唇上淌下来,水亮粉红。 这口水正好嘀嗒在萧珩的衣襟上。 “这小家伙。”萧珩抬手帮小阿宸擦拭了口水,顺便检查了他的小嘴巴里面。 只见淡粉色小牙床上,已经有了两个白生生的小牙,用手指进去摸了摸,刚长出的牙尖尖的小小的。 “我摸着已经长了两颗牙,他长牙算是比较快的,比一般小孩都快。”顾穗儿忍不住全方面向萧珩禀报小阿宸的各种进步,语气中颇有些自豪。 萧珩抱着自己这软乎乎的儿子,闻着那甜美的奶香,摸了摸他的小脸颊,之后又忍不住亲了一小口。 “等以后搬进皇子府后,你身边再添置几个丫鬟嬷嬷使唤吧。”萧珩这么对顾穗儿道。 “现在也够使了,不用添。” “如今人不少,不过得用的也就桂枝和安嬷嬷了,前几日我进宫,皇上提起来,派几个宫里得用的过来,一个是照料着阿宸,一个是帮你料理府中的事务。” “嗯,那也好。” 萧珩望向顾穗儿,从她柔美的脸颊一直到腰部,最后收回目光,抱着自己儿子,淡淡地道:“你最近倒是瘦了一些,如果觉得累,多嘱咐底下人做,便是阿宸的事,也未必非要自己动手。” 脸上清减了一些,不过这样更添几分妩媚,关键是下面水桃处,看着倒是比不如以前惹眼了。 他每晚都会咂摸的,倒是没注意到,也是今天才突然发现的。 “是吗?我倒是没觉得累,最近也吃得好。”顾穗儿摸了摸自己脸,实在是没觉得自己瘦了。 萧珩见此,便唤桂枝把小阿宸抱出去,然后让顾穗儿站在自己跟前,他探入里面掂量了下。 水嫩滑润,沉甸甸的,形状也生得犹如最优美的桃儿。 顾穗儿瞬间憋红了脸:“三爷?” 萧珩收回动作,淡声问道:“最近诗背得怎么样了?” 萧珩这边仿佛云淡风清,顾穗儿却是莫名所以。 她突然就被他摸了,正以为他会抱着自己上塌,结果又突然听他提起了……背诗? 顾穗儿茫茫然地看着他那清冷的侧颜,想了一会儿,才艰难地道:“三爷,你是说你最近给我的那三本?” 萧珩侧靠在床头,微合着眸子,慵懒地道:“嗯。” 顾穗儿只好老实交待:“我已经看了一些,不过上面有些字,我实在是不认识,本来平时可以问问陆姑娘的,但最近陆姑娘不是回家了么,一时倒也没人可以请教。” 萧珩睁开了眼:“你是什么不懂?” 顾穗儿忙过去拿来了一本,把自己不认识的字指给了萧珩。 萧珩微微一托顾穗儿的后腰,把顾穗儿抬到了自己腿上,然后伸出胳膊,恰好从后面环住她。 他的指尖也恰恰好碰触在她的红果儿处。 “唔……”顾穗儿低低出声,下意识仰起脸,脑袋却碰触到了他的下巴。 萧珩低头,刚硬的下巴抵扣在她耳边。 “哪个字不认识?”他低声这么说。 他一说话,她耳边便萦绕着团团热气,烧得她面颊发红。 “就是这里面的,这个字。” 萧珩看过去,却见那是一首七律,叫《望蓟门》的。 “这个读作蓟,蓟城是一个地名。你看这句,沙场烽火连胡月,海畔云山拥蓟城,意思是说打仗了,烽火连天,把边塞明月都遮掩得看不到了,南有渤海,北有云山,拱卫着蓟门城。” “嗯……那这句呢?”顾穗儿小声地问道。 平时他说话不多,像现在这样侃侃而谈,极少极少。 耳边的声音清冷动听,让她忍不住想再多听听。 “最后这句,少小虽非投笔吏,论功还欲请长缨,这个投笔吏是引用的一个典故,汉人班超家中贫寒,常为官府抄书以谋生,后来战争起时,曾经扔下自己的笔,说大丈夫当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砚间。之后征战沙场,终于封封定远侯。这个诗人意思是说,他纵然不如班超,可是也想自请出征。” 顾穗儿想了想,觉得自己明白了,可是一想,又有疑惑,于是仰起脸来问道:“我看好多诗中总是提到烽火,这烽火就是打仗的意思,可为什么叫这个啊?” 萧珩看她仰起毛茸茸的脑袋问问题的样子,忍不住抬手轻轻摩挲了下那脑袋。 乌发顺滑,散发着淡淡奶香,是他最喜欢的。 “打仗的时候,一旦烽火台发现敌情,会点燃狼粪,狼烟直直往上而去,很远的地方都能看到,所以一旦狼烟起,或者烽火起,都是说要打仗了。” “这样啊……”顾穗儿若有所悟,忍不住再问:“那这个呢,这里我也不认识。” 萧珩一手搂着她,一手拿着那书卷,耐心地讲解给她。 顾穗儿半靠在他肩膀上,听着他略显清冷的声音,想象着遥远边疆的苦寒,想象着那些关于狼烟烽火的故事。 屋子里的熏香温暖动人,慢慢地,顾穗儿便闭上了眼睛。 萧珩在顾穗儿闭上眼睛许久后,才停下声音。 他揽住她,低头,嘴唇摩挲过她光洁的额头。 *************************** 左秀妍自从那次的飞花令后,便有些讪讪的,连着好几天和萧槿闷在屋子里读书,不怎么出来的。 一直到有一天老夫人问起来,她才过来老夫人这边,陪着说话打牌的。 这一日外面天好,恰好今日厨房做了太和饼,二少奶奶又拿出她自己做的二冬膏来,大家伙分着吃。 那太和饼是添加了山药莲子白术几种药材,又用老米饭和蜜糖做成的小饼,药味不那么浓,吃起来好吃,老夫人往日最喜欢了。 屋子里熏香萦绕,地龙烧得暖和,两位少奶奶并萧槿萧栩都在,左秀妍自然也在,围绕在那里陪着打牌。 小阿宸在矮塌上爬着玩儿,顾穗儿从旁看着他。 老夫人摸了几把牌,都赢了,又觉得没意思,便道:“穗儿来替我几把,我来看着咱们小阿宸。” 顾穗儿笑道:“老夫人,我那牌技你也是知道的,回头都输光了。” 她们今日玩的是有筹码的,是那种打牌专用的金叶子,一片叶子就是一片金,玩牌前每个人分十片金叶子。 “这怕什么,你就打吧。” “不行不行!”萧槿嚷着说:“那是老夫人辛苦赢的,总不能让穗儿上来就占便宜,我们还是把金叶子重新分一分,再重新玩儿。” 她这一提议,大家也都没意见,于是就重新分了。 顾穗儿牌技确实不好的,玩了那么几把,输得多赢得少,很快她面前的金叶子就只剩下两片了。 和她一起玩的是萧槿,大少奶奶和左秀妍。 大少奶奶笑呵呵地道:“穗儿,你这都输得只剩下两片了,果真是牌技不行。” 萧槿笑着扬眉:“我有十二片金叶子了。” 说着她凑过去左秀妍那边数了数:“秀妍姐姐你这边最多,竟然有十七片,你牌打得真好。” 左秀妍听到这话,抿着唇,姿态优雅从容,不在意地淡声道:“我也就随便打打,不曾想竟赢了这么多,是运气好罢了。” 正说着间,外面棉帘子动了下,就有小丫鬟支着帘子,有人进来了。 大家伙看过去时,却竟然是萧珩。 因屋子里不是萧珩的嫂子就是妹妹的,倒是没什么忌讳的,他径自上前拜过老妇人。 老夫人搂着怀里可人疼的阿宸,笑着问道:“你怎么这会子回来了?” 萧珩:“宫里头今日新做了八珍糕,听说味道不错,我想着老夫人素来爱吃,便带了一些来。” 说着,取出那八珍糕,还是热乎的。 老夫人平日最爱吃这些甜腻的,此时见了,自是高兴;“难为你在宫里当差还记挂着我,也是孝心一片。” 说着间,把那八珍糕拿出来分给在座的媳妇姑娘的一起吃。 大家伙吃得乐呵,不免笑道:“咱家才做了太和饼,吃着二和膏,又来了个八珍饼,这下子算是凑齐了一家子!” 这话一出,屋里的都笑起来,就连榻上的小阿宸也打着滚儿踢腾着小腿儿乐呵。 “这是做什么?”萧珩看起来并不着急要走,他逗弄了几下小阿宸后,便看向那边的牌面。 “这不是消遣时间,我让她们几个打牌玩呢。你们继续玩吧,不用管他,也不是什么外人。”老夫人对二少奶奶她们这么笑着道。 萧槿刚才摸了一把好牌,正惦记着,听到这个,正好招呼着大家继续玩儿。 萧珩见了,便走过去,坐在了顾穗儿身旁,还拿过她的牌来帮着看。 他这一坐下,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至于顾穗儿对面的左秀妍,则是脸上瞬间涨得通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槿:当时我就懵了。 二少奶奶:这个情景有点不对劲。 左秀妍:脸好疼。 顾穗儿:所以……我现在该怎么办? 前面64章的红包发了。 68、第 68 章 第68章拧娃事件1 可以说, 在萧珩坐下的那一刻, 这个屋子的气氛都不太对劲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牌上, 而在萧珩身上了。 顾穗儿有些无奈。 萧珩总是督促她要多背诗,说玩那飞花令不能输,她也是硬着头皮在背,这也没什么。 不过她本来就不会玩牌, 如今十片金叶子输得只剩下两片了, 让萧珩看到,说不得要挑挑眉失望了。 谁知道萧珩却并没说什么, 也只是坐在她后面看着而已。 温热的气息就在耳边, 她抬起头看向恰好坐在对面的左秀妍。 左秀妍显然是不太自在的, 咬着唇,脸上涨得通红。 顾穗儿低下头,无声地继续打牌, 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境, 对面是萧珩以后要娶进门的正妻, 结果现在他坐在小妾身边陪着打牌, 而且, 而且还离得那么近! “专心打牌。”身边的男人这时候仿佛丝毫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有什么不妥, 反而这么沉声提醒顾穗儿。 顾穗儿没办法,轻轻嗯了声,之后打起十二分精神,看牌, 打牌,摸牌。 “打这一张。” 就在顾穗儿打算扔掉一张牌的时候,萧珩抬起手,按住了她的,又帮她把另外一张牌抽出来,打出去。 “这样可以?” 顾穗儿拧眉,怎么感觉不对劲呢。 “打。”萧珩的声音是不容置疑的。 没办法,顾穗儿听话,打出去了。 到了下一轮,顾穗儿摸了一张牌,摸到后,她就知道,自己扔出去的上一张牌实在是扔得很好。 又打了几轮,在萧珩的指点下,顾穗儿竟然赢了这一局。 这一下子就是三个金叶子,顾穗儿的金叶子从两片一下子变成了五片。 二少奶奶也就罢了,萧槿噘嘴,而左秀妍则是依然笑着,只是那笑显得有些僵硬。 而接下来的几轮,萧珩时不时指点几下,有时候甚至伸出手来握着顾穗儿的手,亲自帮她理牌。 二少奶奶和萧槿对此还好。 二少奶奶到底是成了亲的,又是嫂子,看底下小叔子和弟妹怎么都可以。 萧槿是没成亲的,对□□懵懂不知,又满心在牌上,自然没注意到。 左秀妍却不一样了,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被人放在火上烤着。 那一日初见,在那凉亭之上,他可是亲自扶起了自己,那么冷的一个冷清郎君,如冰似雪的,看着自己的眼神却有些特别。 她其实是知道男人的,明白一个男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用那么特别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分明是有意的,如今为何要给自己这种难堪? 左秀妍心中百转千回,难受至极,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一抬眼间,她却又输了牌,只能咬着牙把一片金叶子拿出来,去供给顾穗儿。 顾穗儿正忙着理牌,金叶子是萧珩来接的,他好像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径自把金叶子接过去了。 左秀妍顿时心里不是滋味了,脸上火辣辣的难受。 不知道别人看着她这个将来正牌的少奶奶被这么对待,心中作何感想?以后底下人是不是会瞧不起她,以为她是没有夫君宠爱的妇人? 左秀妍小心地看了下周围的丫鬟,大家都低着头,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几把之后,顾穗儿面前已经堆积了一堆的金叶子。 萧槿数了数,自己只剩下七片金叶子了:“三哥,我不许你这样,你帮着穗儿欺负我们,她当然赢了!” 二少奶奶自己面前都没几片了,不过还是笑呵呵地道:“也没什么,本来就是玩儿,咱再打几把,说不得就合伙把阿珩给打输了,让他也哭一哭。” 萧珩自然是不会哭,他听到这话,起身。 “你们随便玩儿吧。” 他这一走,顾穗儿忙道;“三少爷,还是你继续玩吧,我不玩了。” 萧珩:“嗯?” 顾穗儿起身,解释说:“你好不容易赢了这么多,我如果玩几把,说不得又输没了,我还是去看着阿宸吧。” 她就不是那玩牌的料。 萧珩挑眉,淡声道:“怕什么,赢这么多就是让你慢慢输的。” 屋子里很安静,除了小阿宸对着榻上的一只布狗狗喷口水的小奶声,再没其他了,所以萧珩说出这话,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有人小心翼翼地低着头,装作没听到。 也有人偷偷地看了看左秀妍,只见左秀妍脸上涨得通红通红的,咬着牙,捏着牌的两只手都在打颤。 她可真是气得不轻。 还没嫁进来,就被三少爷这么下面子,便是以后真进门了,她还能约束小妾还能树起三少奶奶的威风吗? 眼泪慢慢溢出,左秀妍努力地忍住,别过脸去。 ****************************** 这次打牌的事,大家伙难免私底下说几下,关于这事儿,大家争论不休,都觉得有些奇怪。 要知道以前相亲的时候,三少爷据说是和那位左姑娘看对了眼的,不曾想如今竟然当场给了左姑娘难堪。 “三少爷一直宠爱顾小夫人,这是大家素来就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宠到这步田地,竟然要在未来正室面前替小妾立威风。” “怕也是为了孙少爷吧,孙少爷那么可爱,大家伙都喜欢,三少爷自己更是疼得很,有个这样庶出的娃儿,总是怕他将来被欺负了去。” 话题到了这里,大家就开始说起那可爱的孙少爷了。 有的说他看到我就对我笑,有的说他在榻上打滚的样子惹人笑,也有的说这孙少爷眼睛格外好看,话题就这么转开了。 而此时的左秀妍正躲在自己房间里,抹着眼泪难受,她觉得这事儿太没面子了,都不愿意出去见人。 后来还是萧槿来哄她:“为这个难受你犯不着,以后你是正妻,她是庶出,这个没法比。我那三哥哥也是个古怪性子,以前是对女子丝毫没有半点兴趣,不知道怎么有了这么一个妾,竟然当个宝一样宠着哄着。以后你进了门,说不得又开始宠你哄你。” 左秀妍得了萧槿的安慰,心里好受了许多,她想了想,又借故回家去见了她娘。 她娘给她说道了一番这前前后后的事,最后却是道:“其实这事儿的关键是那个孙少爷,这小妾能受宠,还不是因为她有个孙少爷,我看皇上和老夫人都对那位孙少爷宠爱得很,你得想办法哄住那小娃儿,这样以后你嫁进去,再想办法把那小妾踢开,再狠一些,你直接把那孩子抱到你名下养着不就是了?” 姜还是老得辣,左秀芬听了她娘的话,茅塞顿开,便有意要从小阿宸下手了。 她以前是从未注意过这小娃儿的,只觉得小娃儿吵闹心烦,如今却开始刻意关注了。 这一日,她过去老夫人处,只见老夫人正让人把小阿宸放在矮塌上爬着玩儿。 阿宸现在已经试量着能往前爬了,不过他爬的方式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以至于越爬越往后。 他自己好像也有些纳闷,爬了一会儿后,停下来,看看前头,看看后头,两只清澈的眼睛里泛着小小的疑惑,还用他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发出咿呀呀呀的小奶声。 老夫人看着他那样子,笑得前俯后仰:“我的乖乖重孙儿啊,你这是怎么爬的,倒着爬吗!” 旁边二少奶奶肚子已经老大了,笑得捂着肚子:“咱家小阿宸也逗人了,你们瞧,他那两只小眼睛,还纳闷得很呢。” 就是那纳闷的小样子,实在是把人给笑死了。 左秀妍也在旁边,她原本是陪着老夫人玩牌的,如今见大家都在看那小孩儿,便也看过去。 小孩儿胖嘟嘟的,粉雪可爱,确实惹人喜欢。 不过她是未嫁的女孩儿,讲究的是风花雪月,想得是诗词歌赋,和萧槿聊起来,也是姑娘家那点私密的心事,自然对这小孩儿生不出喜爱。 但是到底还是笑着道:“是可爱得紧,让人一见就喜欢,我也一向喜欢小娃儿。以前我弟弟年幼时,我也经常陪着他一起玩儿。” 说着间,她走上前去,逗了逗阿宸。 阿宸如今正是爱看人的时候,见到一个新鲜人就会睁大眼睛打量着人家,还会对着人家咧着小红嘴儿笑一笑。 如今他见了左秀妍,先是用清亮的眸子看了一会,之后便兴奋地挥舞着小胖手,挣扎着要爬过去左秀妍那里。 左秀妍见了这情景,心里有点膈应,不过当着老太太的面,也只能抱起来了。 阿宸到了左秀妍怀里后,把小脑袋往左秀妍肩膀上一耷拉,蹭啊蹭的,小嘴里的清亮口水便滴答到了左秀妍衣服上。 左秀妍觉得肩膀上不舒服,不过还是努力忍下了。 不过外人看来,却是小阿宸喜欢这左秀妍,整个人霸住左秀芬不放。 大少奶奶从旁笑着道:“平日里咱家阿宸可是挑剔得很,不喜欢不熟的人抱,我们只说这是一个嘴挑难伺候的,如今见了左姑娘,倒是喜欢,愿意和她腻歪。” 老夫人看着阿宸把小脸在左秀妍磨蹭的那小样子,跟小猫一般,心里实在爱怜得很,一时对左秀妍的不喜倒是少了几分:“是,看着倒是有些缘分,他往日可不是个好亲近的,倒是喜欢你,你没事的时候和他做处处,他实在惹人喜欢得紧,慢慢你就知道了。” 左秀妍听到这话,心中实在苦不堪言,她何尝喜欢被这么个流口水的小东西缠上,如今肩膀上湿哒哒的都是口水,更可怕的是小娃儿好像要长牙了,嘴里噗噗噗地喷着清亮的小口水,一个劲地往她脖子和肩膀上喷,想想就难受。 而且这小东西身子软乎乎的,又怕摔了,还得小心翼翼,还不能表现出丝毫不喜。 她强忍着心中不快,抱着阿宸笑道:“阿宸实在是乖巧可爱。” 老夫人见此,越发放心:“既是阿宸喜欢,你勤走动着些,难得有这缘分。” 左秀妍本来是根本不想承认这什么“缘分”,她怎么会喜欢这么个流口水的小奶娃儿,况且还是顾穗儿那等妾室的孩子。 不过想到萧珩,又一心想讨好老夫人的,她便笑着道:“是,以后倒是要多过去看看。” 就在她说着这话的时候,小阿宸正用胖嘟嘟的小手攥着她的衣襟扯。 他虽然才几个月大,小手圆滚滚的像小白馒头,不过力气倒是不小,那小拳头攥紧了她的衣服竟然扯着不放开。 她一惊,忙道:“啊——你,你放开。” 作者有话要说:  萧国庆:看朕不能死你! 本章发100红包,50前排,50随机。 69、第 69 章 第69章秀恩爱 小阿宸清澈的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小手扯得更带劲了, 小嘴巴还喊着口号:“咿咿呀呀呀呀!” 左秀妍狼狈至极, 她求助地看着旁边的老夫人和大少奶奶, 本以为周围的人会来救她,可是谁知道从老夫人到大少奶奶,竟然一个个都笑起来。 一边笑着,一边疼爱地把这小孩抱在怀里。 那样子, 竟是丝毫没有要责备他的意思, 反而夸道:“这才四个月,力气大得很。” 大少奶奶也道:“是, 他这小胖腿踢劲儿也大。” 左秀妍心里委屈, 又无奈, 少不得忍着不满,强作欢笑:“可真有劲儿啊,我——” 咬牙, 犹豫了下, 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我往日最喜欢这小娃儿, 也是和咱们小阿宸投缘, 打心眼里就喜欢。” 谁知道这话刚说完, 只见原本兴奋的小阿宸突然愣在那里, 一脸的如有所思相。 老夫人见了,顿时明白过来:“哎呦,这是要尿了啊?” 要尿了?!左秀妍大惊,连忙就要扔下阿宸, 奈何当着老夫人的面,她不敢,她硬生生地忍下,慌张张地道:“那,那该怎么办?” “把一把他。” “啊?”她不懂啊,真不懂啊! 老夫人见此,没办法,就要赶紧接过来小阿宸,可是就在这时,左秀妍感到肩膀上一阵温热,湿乎乎的温热。 她身子一僵,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头皮发麻,背脊发冷,身体一动不动。 老夫人接过来阿宸,也发现了:“竟然真尿了,你这不懂事的小家伙!” 旁边二少奶奶也笑道:“这孩子,竟然尿到了左姑娘身上,左姑娘,实在是对不住了,你跟我过来,换个衣裳吧?” 左秀妍此时真是欲哭无泪。 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被尿了一身的尿…… 不过她到底是硬生生地忍下,僵硬地笑着道:“没事,没事,我最小孩儿了,尿了也没事。” 回去后,左秀妍恶心得不行了,愣是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洗了几遍,几乎要把皮都洗掉一层,还是觉得不舒坦。 不过她还是咬咬牙,决定了,既然开了这个头,就必须坚持下去。 于是从此后,左秀妍少不得做做样子,每每过来老夫人这里都要抱着小阿宸逗弄几下,有时候还得帮着假装热情地帮着看顾,如此装了几日,疲惫不堪,心力交瘁。 但是想想以后是得想办法把这小孩儿哄到自己房里养着的,这时候怎么也不能功亏一篑,只能尽力忍着心中的厌恶,装出喜欢的样子。 如此约莫七八日,她觉得可以进行下一步了,百年拽着萧槿过去听竹苑看看阿宸。左秀妍这么做却是有些目的的,她存着能遇到萧珩来一场偶遇的指望。 关于萧珩那天对顾穗儿的好,她自己想了半晌,想来想去觉得不对劲。 她觉得萧珩应该是对自己有意的,但是那天他却连看一眼自己都没有,可见是故意的。 故意不看自己,却是为何?难道是不好意思?或者说要在亲事定下来之前避嫌? 左秀妍想来想去,觉得无论如何,自己得想办法接近下萧珩。 抱着这种想法,对于那可恶的小奶娃儿,她也就能忍下了。 可是萧槿却有些不喜。特别是如今她和顾穗儿越来越生分,就更不愿意踏入听竹苑了,于是过了几天后,时常往听竹苑走动的也就只有左秀妍了。 对于左秀妍过来这件事,顾穗儿倒是松了口气。 她觉得既然左秀妍肯过来,无论是看谁的情面,至少是过来了。她来了,自己便有机会和她好好相处。 是以每次左秀妍过来,她都拿出好的招待,便是燕窝,也是让安嬷嬷取了专给自己补身体的那种宫里送来的上等血燕,文火慢炖熬出来后给左秀妍吃。 至于茶水糕点什么的,自然都用最好的。 而她自己则是必须作陪的,哪怕有什么再重要的事也得先放下好生陪着左秀妍。 左秀妍一来二去,也觉得过来听竹苑还好。 只不过……品着那上等的血燕,她挑眉,淡淡地问道:“这个味道倒是好。” 顾穗儿笑着柔声道:“这个还是之前宫里赏的,安嬷嬷不舍得多用,只每日熬一盅给我。” 左秀妍听着,微微咬唇,别过脸去,慢条斯理地继续用着这燕窝。 就在过来睿定侯府前,她还说起燕窝的事儿,她娘直接说,燕窝太贵,一时不好买,家里耗费太大,不好再花这个钱。 顾穗儿只是一个妾,她是安国公府的大小姐,以后还可能是正儿八经的主母,皇子妃。 她嘲讽地勾了勾嘴唇,面上不显,装作不在意地把那燕窝羹给用了。 其实味道有点泛腥,并不见的有多好,但是她就是觉得,这个好吃。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她吃着燕窝,抬头打量这院子,看这院墙内外都是青竹,不免皱眉道:“这青竹固然清雅,不过却失了几分喜色,若是能再种几株牡丹芍药的就好看了,最好是各色名花都栽一些,这样一年四季都能闻到花香。” 顾穗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这院子里种什么,不归她做主,那都是她来之前就种在那里的。她也从来没想过要在这院子里种些什么其他的。 不曾想,左姑娘竟这般有主意,当下只能道:“这个还是要和三少爷商量。” 正说着话,外面的小丫鬟静月过来了:“三爷回来了,刚才胡铁过来禀报,说是正在拴马,马上就要进门。” 顾穗儿听了,忙就要迎出去,旁边的左秀妍心中一喜,也跟着出去了。 出去后,只见胡铁亲自提着一个箱子,正往院子里搬,见了顾穗儿,连忙恭敬地拜道:“胡铁拜见小夫人。” 他拜过了顾穗儿,才看到旁边的左秀妍,也跟着稍微拜了下:“左姑娘。” 左秀妍见这属下拜顾穗儿时,是实实在在一拜,拜自己时却有些敷衍,便有些不喜,想着以后若是进了这听竹苑,定是要好生敲打敲打,不能让底下人这么不懂规矩了。 “胡侍卫,这箱子里是什么,怎么由你来亲自搬这些?”顾穗儿温和地笑着这么问。 她知道胡铁和江铮是好友,两个人都是萧珩的属下,忠心耿耿,一块儿长大的。 对于这两位,她也是颇敬重的——当然了她现在是见不到江铮了。 胡铁笑呵呵地道:“回禀小夫人,这箱子里的东西是三爷从外面得的,特特地搬回来,我怕底下人粗鲁,别弄坏了,所以就自己搬过来了。” 说话间,宝鸭从她房中走出来了,沿着那小路往这边走,走到近前,也跟着拜见了顾穗儿和左秀妍。 顾穗儿看过去,只见她衣着素淡,不施粉黛,虽没有以前那般美艳,却看着清秀可人。 自打那次她被当做奸细后,她好像变了一个人般,恪守本分,规规矩矩的。 宝鸭微微垂着头:“小夫人,奴婢过来也没什么事,只是想着奴婢房中东边的窗子纱窗破了,想换一块新的。” 顾穗儿听了,忙道:“既如此,那就让安嬷嬷给你去大夫人那边回禀一下,干脆把那些就纱窗都换下来,要不然这大冷天的,仔细受寒。” 宝鸭谢过了顾穗儿,便要离开,临走前,微微侧首,偷偷地瞥了眼旁边的胡铁。 胡铁恰好也在看她,四目相对,胡铁竟然闹了一个大红脸,赶紧躲开眼去了。 左秀妍恰好捕捉到这两个人那一对眼,顿时明白了。她在那辽北之地,男女大妨不像燕京城,风气较为开放,是以对这男女之事知晓得很。 她勾唇轻笑了下,想着这侯府里,也是处处腌臜,堂堂少爷的侍妾,竟然和底下侍卫有一腿儿,听说萧槿也曾和这边的一个侍卫勾搭上,可真真是乱作一团。 却在这时,外面响起脚步声,抬头看时,只见男人白袍若雪,面色如玉,正踏着那洒落一地的竹叶迎面而来。 顿时一怔,眼前甚至有些迷惘。 这般男子,世间罕见,何其有幸,竟能得他为婿。 萧珩一进来后,却只是看了左秀妍一眼。 看过一眼后,便径自朝着顾穗儿走过去。 “箱子可打开看了?”清冷的声音透着暖意。 “没,胡侍卫只说是你让人送过来的,也没说是什么,还没敢打开,想着等你回来再说。” “胡铁,打开吧。” 胡铁得了令,便径自撬开那箱子。 旁边的左秀妍听得这话,回过神来,有些纳闷地翘头看过去。 只见箱子开了,里面是明黄色的软绸布垫着,而在那软绸布上面,竟然全都是饱满大颗的珍珠。 一眼看过去,只见白花花的乳白色,珠圆玉润,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左秀妍顿时微吸了一口气。 她这辈子,只见过那种小的珍珠,而且也没这么多。 这竟然是整整一箱子的大珍珠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愣在那里,一脸若有所思相,哈哈哈哈 70、第 70 章 左秀妍望着那些珍珠, 一时有些挪不开眼。 当初她在辽北订过亲, 对方送的聘礼也有珍珠, 不过品相比这个差多了, 也并没有这箱珍珠那么多,那么大,那么齐整。 但凡女儿家,谁不喜欢这光彩动人的好物。 顾穗儿也在看那些珍珠。 她并不是贪恋财宝的人, 不过这么多颗颗饱满圆润的珍珠在太阳底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谁看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顾穗儿望着那些珍珠, 眸中也有着惊叹。 萧珩看她睁大眼睛目不转睛的样子, 淡声道:“今日南海派了使者前来朝贡, 送了一些珍珠,恰好我在御前,皇上便赐了一箱, 说是给赏给家中女眷的。” 家中女眷? 顾穗儿听了, 倒是没当回事。她对那珍珠, 就是看看而已, 赞叹一番, 那么好的东西, 她也没想着要占为己有。 左秀妍却不一样,她听得家中女眷,顿时眼中一亮。 她如果以后进了门,成了萧珩的正妻, 她就是家中女眷,这一箱子珍珠就该是她的啊。 想到这里,难免有些激动,她轻轻咽了下口水,压下狂跳的心,努力地别过脸去让自己不看那些珍珠了。 早晚是她的,她没必要急赤白脸地非盯着看。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她听到萧珩开口道:“这些珠子你想做成什么?手链,头面?” 左秀妍心一下子漏跳一拍,羞涩无比,心想萧珩竟然现在就要做了送给自己,她抬起头来,正要回答,谁知道却听得身边的顾穗儿道:“一时半刻也想不起来,我也不缺什么。” 听得这话,可是吃惊不小,看过去时,只见萧珩果然是对顾穗儿说的。 两个人距离颇近,萧珩甚至于还握着顾穗儿的手。 左秀妍盯着他们相握的手,简直仿佛小时候有人偷走了自己心爱的小头花一般,恨不得扑上去把他们的手分开。 萧珩却仿佛根本没看到这个人,他领着顾穗儿,到了那箱子珍珠前,随手抓起一把珍珠。 那些珍珠个头大,颜色也正,大多是白色,是那种淡雅乳白色,偶尔间也有罕见的淡紫色以及金色,散发着动人的柔光。 左秀妍就盯着萧珩的手抓起那把珍珠又随手扔进去。 她看得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那么好的珍珠啊。 “好看吗?” “好像是挺好看的。” 顾穗儿也忍不住摸了几颗手感细腻温良,凑近了甚至有一股淡淡的海腥味。 她忍不住把玩了几下。 “二少奶奶有一个钗子就是用珍珠镶成的。” 侯门府邸,不缺这些珍珠头面的,不过大多是嵌一两颗,唯独二少奶奶那个头钗,是整个用珍珠镶嵌的。 “那回头也给你做一个那样的钗子。”萧珩其实也没有留意过珍珠都可以做什么用途,不过还是回想了下宫里自己偶尔间见到的,想了想道:“还可以用来压裙,或者镶嵌在鞋子上,做一双珍珠鞋。” “呀,我想起来了,我可以做一个珍珠荷包!” 想一想,一个细心绣出的荷包,外面一层满满都是灿目的珍珠,定是又好看又别致,挂在腰间,自己都觉得舒心。 萧珩点头:“这样也可以。” 左秀妍从旁听着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顷刻间已经把她的珍珠给派了用途,心疼得仿佛割肉一般。 她待要提醒萧珩,她是早晚要嫁给他的,他总得给她留点,不能就这么都给顾穗儿用了吧。 不过这话怎么出口呢? 就在这时,萧珩起身了,让人把那些珍珠先收起来,他握着顾穗儿的手就要进屋。 左秀妍上前:“三少爷。” 萧珩微挑眉,他好像才意识到她还没走。 “左姑娘?” “三少爷实在是深受皇上宠爱,竟然得皇上赏赐这么多珍珠,这些珍珠颇为罕见,怕不是轻易得的。” 这么提醒了,他应该知道,这么罕见的物事,以后用作聘礼也好啊。 奈何萧珩仿佛没听懂一般:“左姑娘说笑了,只是一箱子珍珠而已。” 说着,萧珩竟抬起手了,摩挲了下顾穗儿的头发:“这白珍珠透亮,倒是配你这一头乌发。” 顾穗儿觉得怪怪的,平时萧珩并不这么多话。 总感觉他今天说的话已经是以前三天说的话了。 不过她还是抿唇笑道:“那我做一个珍珠簪子,一个珍珠钗子,再给你做一个发冠吧?” “嗯,都随你。” 左秀妍听着这言语,恨得眼睛都红了。 萧珩这是什么意思,他把自己这未来的正妻当做什么?当着她这个未来正妻的面在那里说他多么宠爱小妾吗?她还没进门呢他就连庶子都有了! 而这个时候顾穗儿突然发现了左秀妍。 她一下子想到,这么多珍珠,她怎么好意思不让左秀妍得一些? 于是她给萧珩使了个眼色,轻轻拽了下他的衣袖。 萧珩置若罔闻:“阿宸呢?昨日我看他都要会爬了,今日爬得如何?” 他这一说,顾穗儿顿时忘记了珍珠那一茬,给他说起小阿宸如今学爬的趣事,她说得眉飞色舞兴趣盎然,他从旁边听着,眸光温和。 左秀妍呆呆地站在一旁,她忽然发现自己是多余的。 她一直觉得萧珩心里应该是有自己的,他第一眼看到自己就挪不开眼,现在她忽然意识到,原来根本不是这样的。 他宠爱着她的那个小妾,那个乡下来的小妾。 最后看了一眼旁边那一整箱子的珍珠,再看看身旁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她咬咬牙,慢慢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1.下午是大更。 2.觉得这章眼熟,是因为68我放错了成这章,后来马上换回来了,如果你没看过真正的68,可以倒回去看。 3.各位没有花钱看重复章节。我也没有放重复。 没看过真正68的可以去看,部分童鞋有点混乱我很抱歉,但是就很短的时间我本来以为影响不大。 71、第 71 章 左秀妍自打那次珍珠之事后, 一连好几天都不曾再去过听竹苑。她灰心丧气, 觉得萧珩根本不会在意自己, 自己看来是没指望嫁给萧珩了。 不过熬了几日后, 她想想这事儿,终究觉得不是滋味。 自己和萧珩这个婚事,也是皇上那边都答应了的,自己就是听竹苑未来的主母, 凭什么她不能去?就算萧珩要宠妾, 但是她这个正妻,却是不能就这么冷落了的! 她就是要过去, 好好和那小奶娃儿相处, 以后进了门便把那小奶娃儿抱过来是, 拴住萧珩的心。至于那什么宠妾,这男人心思都是善变的,以后时间长了, 还能像现在这么迷那个妾吗? 到时候想个法子打发出去就是! 打定了这个主意, 她又三天两头地往听竹苑跑了。 顾穗儿见左秀妍几日没来, 平心而论是觉得清净了的, 谁知道过了几日, 她又来了, 没办法,她只能打起精神来继续招待她。 这一日,左秀妍陪着她一起哄睡了小阿宸后,两个人在那里随口说这话, 外面的小丫鬟静月过来:“小夫人,外面金凫正在哭着,说是底下的一个叫红儿的丫鬟欺负了她。本来这种事找安嬷嬷或者桂枝就好了,可是今日安嬷嬷过去老太太那边送今天做的果仁枣糕,桂枝去大少奶奶取一个鞋样儿,都不在。” 顾穗儿听着,不免拧眉:“素来只有她欺负了人家底下丫鬟的事,哪个敢欺负她。” 这话倒是不假,虽说宝鸭金凫并不受萧珩喜欢,可到底是皇上赐下来的,哪个敢给她们气受。 不过听到这个,顾穗儿也不好不管,当下便说要过去看看,只是不好把左秀妍放屋里自己待着罢了。 左秀妍见此,忙笑着道:“你过去吧,我喝完这盏燕窝,也得走了。我又是每日都过来的,你何必这么客气。” 顾穗儿想想也是,恰又听外面传来金凫的哭喊声,只好赶紧过去了。 原来自打之前宝鸭夜晚勾搭萧珩,却被怀疑为细作,被那胡铁直接嘴里塞了抹布拎出去好一番逼问后,整个人便蔫巴了。 虽说洗清了冤屈,但她性子大变,也不怎么爱出门了,每日闷在家里。更让人疑惑的是,往日她最爱涂脂抹粉花枝招展的,如今虽然依然打扮,但是竟然是朝着清秀小佳人的方向打扮了。 大家见此,也就不说什么,左右不惹事生非,她怎么着都行的。 没想到的是,金凫竟然闹事了。 顾穗儿过去的时候,金凫正在那里委屈地捂脸大哭,指责这个抱怨那个,无非是说红儿如何如何狗眼看人低的。旁边的宝鸭则是视若无睹,坐在那里低头——绣花? 顾穗儿越发觉得诧异,不过还是上前,去问问金凫怎么回事,再给做做主的。 这些事,她本来做不来的,不过看着安嬷嬷做,慢慢地也学会了。 而就在屋内,左秀妍吃完了那盏燕窝后,看了看屋内摆设,只见这诸般摆设都是好的,就连放在窗前的白玉瓷瓶都是前朝的好东西。 她叹了口气,想着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大概说的就是自己。 便是如今恢复了爵位,可是家中万业待兴,要想恢复往日的富贵总是需要时间慢慢来。 正这么想着,就听得暖阁里传来小娃儿的哼唧声。 她开始没注意,后来想想,知道应该是小阿宸,怕是睡醒了,看不到他娘,就开始哼唧了。 她不太想搭理的,抬腿打算走人,谁知道走到门槛时,那哼唧声越发大了。她皱皱眉,想着若真有个什么,岂不是要怪她? 当下无奈地走到暖阁处,拿开旁边护着的锦枕,撩起锦帐往里面看。 只见一个小娃儿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小脑袋歪着,睁了一双清亮的大眼睛在望着自己。 她顿时唬了一跳。 本以为看到一个眼泪鼻涕往下落哼唧哭啼的小娃儿,没想到实际却是一个老神在在悠闲自得就差翘起两条小腿儿晃悠的小爷了。 她打量着这孩子,看着他那不招人待见的样子,心里更加不喜了。 想着左右是个庶的,至于这么被宠吗?她若嫁过来,总是要生的,现在这么宠着这个,那以后她的孩子又摆在什么位置? “小阿宸你可真乖,你是不是想你娘了?你在这里别动,我去帮你找你娘去。”她温柔地冲着小阿宸笑,之后扭头就走。 确实是不爱搭理这孩子的。 老夫人让她过来的心思她明白,不过她真是看不惯的。 这家子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嫡庶。 她笑着就要离开,临走前,看到了挡在床边的枕头,以及紧靠着枕头躺里面的小娃儿,突然心念一动。 看看外面,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不动声色地将那枕头挪开了,之后又对小娃儿笑了下,便匆忙赶紧要出去。 谁知道她刚走出没多久,就听得那小娃儿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啼哭声,那声音,仿佛有人使劲地拧了他似的。 她赶紧回头去看,果然见小娃儿竟然像一个胖球一样滚着,一口气滚到了床边,且有冲着她冲过来的架势。 “喂,你,你干嘛!”她忍不住叫出声。 耳边只听得噗通一声,小娃儿已经坠床了,越发洪亮高亢委屈的哭声响起,震响了整个听竹苑。 左秀芬头发发麻,背脊发凉。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处于一个什么情景了,可是此时此刻,顾穗儿并丫鬟们已经冲了进来。 平时小阿宸一旦睡着了,总是要睡一两个时辰的。况且那床旁边放着护枕,围着锦帐,怎么也不至于掉下来的。 左秀芬又是时常来这里走动,她只以为日常相熟了,便是离开一会也没什么。今天偏生又赶得巧,嬷嬷和桂枝都不在,这才出去一会。 况且只是一会功夫,看看金凫那边就赶紧过来。 谁知道就出了这种事。 当她跑到床前的时候,可怜的小阿宸正哭得眼泪鼻涕直流,小脸蛋都通红通红的。 她赶紧抱起来,搂在怀里轻声软语地哄着。 小娃儿身子软嫩,经过了这事儿,显然是惊吓得不轻,趴在她肩膀上紧紧搂着她的脖子,小身子还一抽一抽的。 她越发心疼了,只恨自己大意了,竟在小阿宸睡觉的时候离开。 这时候安嬷嬷也回来了,她看看哭得不成样子的小阿宸,再看看旁边一脸委屈的左秀芬,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 顾穗儿哄了小阿宸半晌,终于小阿宸抽噎快停下来了,才疑惑地望向左秀芬。 “左姑娘,刚刚到底怎么了?” 左秀芬本来想着自己赶紧离开,就和自己没关系了,谁知道这小娃儿竟然这么调皮,当下只好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本来我看着他好好的,谁知道突然就自己滚下来了。” 安嬷嬷一听,觉得不对劲了:“怎么可能,别看孙少爷醒着的时候活蹦乱跳的,可是他睡着后从来不打滚。” 要不然也不至于放心他自己一个人躺床上睡。 顾穗儿拧眉,打量着左秀芬:“左姑娘,你当时过来,是看到阿宸醒了,然后他打滚掉下去了?” 左秀芬想起当时情景,突然觉得匪夷所思,想着那小娃儿怎么回事,竟然在看到自己后一声哭啼,一待自己离开,他就马上掉床。 她心里一动,便故意道:“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正在外面坐着,突然听到这里噗通一声,紧接着就是阿宸哭啼的声音,我忙过来看,便看到他跌落在地上了。” 谁知道这话刚说完,就听到外面动静,看过去时,却是老夫人和大少奶奶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桂枝。 原来刚才桂枝去大少奶奶那里,大少奶奶想过来看看小阿宸,路上又遇到了老夫人,干脆就一起过来了。 这一进门,就见阿宸那小小的身子趴在顾穗儿肩头,小脑袋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小脸通红,时不时还发出抽噎声,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老夫人心疼得顿时不行了,连忙要接过来阿宸,谁知道这小娃儿才受了天大委屈,正抽噎着,人家抱住他娘亲顾穗儿不撒手,哪里肯让别人抱。 “这是受了惊吓啊!”老夫人看着小阿宸那样,简直是疼得心慌:“小娃儿受了惊,或者天黑了害怕,就要找娘。” 大少奶奶微微皱眉,问顾穗儿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顾穗儿哪知道怎么着啊,她望向了左秀妍。 安嬷嬷从旁马上说道:“刚才听竹苑有点事要处理,小夫人出去了,独留了左姑娘在屋里,想必左姑娘知道怎么回事?” 她素来不喜左秀妍的,总觉得这个人太能装,如今找到了机会,那真是一下子把左秀妍招供出来了。 左秀妍一听这话后,也是唬得脸都白了,她抬起袖子掩唇,红着眼睛,弱弱地道:“没有……老夫人,秀妍什么都没做……这不关秀妍的事啊!” 老夫人安慰她道:“也没有说你什么,只是到底怎么坠床的,好歹得弄清楚。” 左秀妍得了这话,脸色才稍微好点,又把刚才给顾穗儿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最后道:“若是之前有个动静,我也好过来看着他,实在是没听到什么响动,他就噗通那么掉下来了。” “我实在是不知他好好的怎么摔地上了,就噗通一声落地上了。他摔了后,可把我心疼坏了,我赶紧跑过来要抱起他。”左秀妍心疼地捂着胸口,叹道:“这孩子我一向喜欢的,他出了这种事,我自是难受。” 众人听得那句“他出了这等事”,多少有些刺耳。 毕竟只是坠床,小娃儿不懂事的时候,一个不注意总是会有的,怎么可以随便说什么“他出了这等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倒了什么大霉。 而“出了这等事”的小阿宸正埋在他娘怀里揉着一张包子脸。 老夫人自然也是不喜,微微皱起眉头,神情间透着不悦:“也没出什么事,不用心疼难受了。” 旁边的静月听着,却是忍不住道:“不对啊,我之前就在门外花厅那边捡竹叶的,当时因为开着窗子,我听着里面声音就格外的真,好像我先听到小少爷大声地哭啼,哭了几声后,才落在地上,接着才高声大哭。左姑娘怎么说没听到动静呢?再说了,床旁边不是护着护枕的吗?是谁把那护枕拿开的?” 顾穗儿原本也没多想,毕竟在她们乡下,小孩儿落炕下是常有的,小孩子身骨软,一般也摔不坏的。 不曾想,静月竟说这话。 她看了眼静月:“你说的可是真的?” 静月自己也是没多想才说出的,说出后就感觉不对劲了,所有的人都在望着她。 她有些怕了,不过还是指天发誓:“句句为真,绝没半点假话。” 静月这么说了后,大家都反过味来了。 反过味儿来的人们把怀疑的目光落在了左秀妍身上。 左秀妍连忙解释道:“那想必是我记错了,也可能是我没听清,反正我过来的时候,阿宸他已经落地上了,我没看到他怎么落地的,我也没注意到那里有护枕!” 顾穗儿已经开始怀疑左秀妍了。 她走的时候,分明记得护枕和锦帐都是围着的,左秀妍怎么可能记不清这个?如果她没有动护枕和锦帐,小阿宸不会那么轻易摔下来的。所以她一定是说谎了。 左秀妍为什么说谎,那是不是她干了坏事? 顾穗儿忍不住多想了几下,想到可能干坏事的左秀妍和自己小阿宸同在一个房间,她忽然打了一个冷颤。 “左姑娘,你在屋子里面,静月在屋子外面,静月都听到了的,你真就没听到阿宸哭了的动静?” 左秀妍一听,顿时不高兴了,拉下脸问道;“穗儿,你是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怎么了阿宸吗?我平日那么疼他,怎么会做什么?” 老夫人看她这样,忙止住了:“秀妍说得也有道理,再说秀妍素来喜欢阿宸,怎么会听到阿宸哭啼而不过去看看呢。” 左秀妍红着眼圈感激地看了眼老夫人:“老夫人说的是,你也知道,阿宸往日是最喜欢我的,我也喜欢阿宸这孩子。” 说着间,她走到了顾穗儿身旁:“可怜的阿宸,竟是落在地上,我真是——” 她本来是要表示下她和阿宸素来亲密,阿宸是极喜欢她的。 可是谁知道,她刚走到顾穗儿身边,小阿宸突然张着嘴巴,爆发出一真哇哇哇的大哭声。 顾穗儿吓坏了,赶紧去哄。 旁边老夫人看小阿宸那粉红的小脸上,两行眼泪都落下来了,委屈又可怜,隐隐还有些害怕的样子,忙过去,帮着顾穗儿拍哄,一时又吩咐大少奶奶去请太医过来看看。 到了晌午后,太医总算看了,说是没什么大碍,或许是受了惊吓,好好养着就是。 闹哄了大半天,顾穗儿总算是搂着阿宸哄他睡去,老夫人才算离开。 离开时,走出听竹苑,老夫人对身边的大少奶奶道:“这事儿你怎么瞧?” 大少奶奶分析道:“左秀妍想嫁给咱们阿珩,自然是不喜穗儿,对穗儿多有忌惮,有心拿捏穗儿。穗儿这个人心思单纯,或许还想着讨好左秀妍,按说今天的事应该是左秀妍心里想使坏。不过当然也有一种可能,穗儿在她手底下人的撺掇下,知道了这其中利害,想给左秀妍下计。” 老夫人:“那你觉得更可能是哪一种?” 大少奶奶笑了笑:“纯良的人可能会被人利用,心思重的人也可能会设计构陷,今天的事,一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我却相信,几个月的小娃儿是不会装的。” 左秀妍想靠近小阿宸,小阿宸好生害怕的样子。 老夫人慢悠悠地点头:“是。” 她原本想着,若是左秀妍能嫁给阿珩,这未必不是一门好亲事。 可是现在看来,如此心胸狭窄心地恶毒的女人,是不能进阿珩房里的。 作者有话要说:  (萧国庆:朕只是要给这个胆大包天的妇人一个教训,没想到摔个屁股墩儿辣么疼o(╥﹏╥)o) 72、第 72 章 第72章房内相处 顾穗儿一直搂着小阿宸不愿意放开。 虽说坠床是每个小奶娃儿都可能经历的, 不过到底是第一次, 她怕小阿宸害怕, 便一直搂着他安抚。 不过看起来小娃儿就是小娃儿, 前面才哭得打颤,后面看到门前一只小狗儿便来了兴致,挥舞着小拳头冲着小狗儿撒欢。 至于坠床的事,显然是忘记了。 顾穗儿见了, 便让桂枝把厨房里养的两只花狸猫并一只小奶狗都叫过来, 又让人取来了杌子,自己坐在廊檐下抱着阿宸, 让他看那些猫儿狗儿的。 桂枝拿了些吃食喂猫儿狗儿的, 那些猫狗便争抢起来。 其中有一块糕点碎屑沾在了小狗尾巴上, 它好像闻到了味儿,便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可是把周围人逗得不轻, 小阿宸也瞪大眼睛, 好奇地盯着看。 顾穗儿搂着小阿宸, 渐渐放心了。 放心后, 却是想起了今日坠床的事。 之前她总觉得左姑娘是大家出事, 又是知书达理的, 总不会错的,可是如今,却隐隐感到不对劲了。 小阿宸第一次坠床,偏生只有她在, 而且言语间仿佛有所隐瞒。 她皱着眉头,搂着小阿宸想着这事儿,越想越觉得可怕,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怎么不进屋?”清冷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顾穗儿抬头看过去,只见男子身形挺拔,立在廊檐前,低头凝视着自己。 她忙就要起身:“刚才阿宸想看狗儿,我便让桂枝把院子里的几只猫儿狗的都叫过来,给他逗趣。” 萧珩弯下腰,接过来顾穗儿怀里的阿宸,低头仔细看了一番,之后才搂着他逗弄。 小阿宸见了爹,原本兴奋的小脸仿佛有些垮下来了,咿呀呀地冲着顾穗儿挥手,小身子也努力地朝顾穗儿方向使劲。 那样子,仿佛根本不想让他爹抱。 顾穗儿见他那小样儿,忍不住抿唇笑了,哄着他道:“阿宸乖,爹爹回来了,爹爹抱。” 小阿宸好像听懂了顾穗儿的话,放弃了挣扎,哼唧哼唧地却不看萧珩,反而是继续看狗。 萧珩挑眉,望着自己这软趴趴的儿子。 这儿子人小身子软的,气性却大得很。 “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或许是没睡好,今天一直不太安稳,也就是刚才看狗,看得有点兴致。” 萧珩听了,干脆抱着小阿宸也坐在台阶前,揽着他让他继续看狗。 小阿宸看着那只小狗眼巴巴地添嘴唇,被逗得发出奶声奶气的笑,稚嫩欢快。 萧珩眸光望着怀中的阿宸,摩挲着他柔软的胎发:“今日阿宸从床上摔下来了?” 顾穗儿怔了下,点头。 她本来想着晚间寻个时候告诉他的,这种事瞒也瞒不住,不曾想他已经知道了。 侯府里没什么秘密,消息也传得快。 “阿宸坠床的时候,只有左姑娘在?”萧珩低头望着那小奶狗,淡声问道。 “嗯……这事儿也怪我,当时只以为阿宸睡着,便没多想出去了。” “没什么,摔一下不要紧。”萧珩淡淡地道。 “我以后一定小心。”顾穗儿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萧珩看了她一眼,便不再说什么了,而是专心地陪着小阿宸一起去看那小奶狗。 阿宸看得来了兴致,肉乎乎的小身子努力的用劲想过去,奈何几个月大的小娃儿,哪有那本事,只能吭哧吭哧地挣扎了。 萧珩便抱着阿宸上前让他看,同时用自己的胳膊护住阿宸,以防止万一这小奶狗发了野性。 小阿宸的两只小腿儿半悬在萧珩胳膊上,抬起小胳膊冲着小奶狗挥舞,仿佛南征北战的大将军在指挥千军万马,口里还发出咿呀呀的声音。 萧珩凝视着自己的儿子,突然开口道:“皇上的意思也是让我娶左姑娘,老夫人也是这个意思。” 顾穗儿一愣,她没想到这时候萧珩突然提这个。 她点了下头:“嗯,那不挺好。” 萧珩却反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极好?” 顾穗儿默了下,还是点头:“是……是挺好的啊……” 说完之后,她突然觉得不是这样的。 犹豫了下,还是道:“我有点害怕……” 萧珩低头紧盯着她:“害怕什么?你不是喜欢左姑娘吗?” 顾穗儿没法,小声嘟哝道:“今日这事儿,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我……一点不喜欢她。” 萧珩挑眉,却是问道:“那你的意思呢?” 顾穗儿小心试探着问:“那你能不娶左姑娘吗?” 其实是不抱希望的,怎么可能呢,不过还是不由说出口。 萧珩:“可以。” 简单的两个字。 顾穗儿猛地抬起头。 萧珩清冷的眸子微垂,仿佛天上月华照耀着人间。 他摩挲着儿子那软糯的胎发,淡声道:“我会去回了老夫人,就说这婚事作罢。” 顾穗儿一时有点懵:“可是之前不是说?” 萧珩抱起儿子准备进屋:“之前是之前,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顾穗儿没法,也只好跟着进屋了。 先把小阿宸放到榻上逗弄。 小阿宸显然是对那小狗意犹未尽,还想再玩,小胖身子翻着滚儿要往外滚,被萧珩长腿一伸直接拦住。 可怜小阿宸五短身材,胳膊腿儿就是那点劲儿,他吭哧吭哧地推着萧珩的大长腿,试图把这只腿推开,然而怎么可能呢。 最后他颓然地躺在榻上,四仰八叉的,愤怒地挥舞着小胳膊踢腾着小腿儿抗议。 顾穗儿看着小阿宸那张牙舞爪的小样子,有点心疼:“你别挡住他。” 萧珩不理,继续挡着。 小阿宸嗷嗷嗷地叫唤,小手攥着他爹的袍子吭哧吭哧地扯,跟刚才的小奶狗一样。 顾穗儿更加受不了了:“乖乖阿宸,你要去哪儿,娘把你抱过去。” 萧珩没言语。 顾穗儿去抱,小阿宸却硬是不让。 他现在还不会爬,只会打滚,小胖身子像一只球,打着滚就要从萧珩腿上滚过去。 顾穗儿看着吭哧吭哧的这小胖墩,忽然意识到,这是倔性子上来了。 别看人家是个小奶娃儿,可是人家也是有脾气的。 他爹不让他过,他就偏要过。 顾穗儿无奈,只好软声对萧珩道:“你让开。” 萧珩抿着唇,坐在那里,抬起腿来。 顾穗儿松了口气,想着这父子俩,各让一步不是很好嘛。 谁知道萧珩抬的是右腿,横着的是左腿,人家如今一抬腿,干脆把左腿右腿都横在那里,彻底挡住了小阿宸的道路。 小阿宸像一只小狗般趴在那里,大脑袋高高抬起,有些茫然地望着眼前横着的两条长腿,嫣红透亮的小嘴儿惊讶得微微张开。 世间人心险恶,他怎么能想到,才几个月的大,就遇到了这般艰辛。 愣了半晌后,他终于颓然地将脑袋耷拉在了榻上,呜呜呜地哼哼起来。 他那么小,必然是翻不过这比他身子还要沉重多少倍的大横梁的。 顾穗儿看着小阿宸那可怜样,实在是受不了了,忍不住对萧珩嘟哝道:“你这是何必,他那么小,干嘛这么欺负他!” 说着,干脆自己趴过去抱起了被困在里面的小阿宸,就要往暖阁里去。 然而她刚起身要走,手腕却被捉住了。 回头看,半躺在榻上的萧珩幽深的眸子凝视着她。 心在这一刻漏跳了一拍。 “三爷……”她抱着小阿宸,低声问道。 “你喜欢吗?”萧珩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什么?” “我从来没有想过娶左姑娘。”萧珩望着她:“就你和我。” “我,我……”顾穗儿有些结巴,她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时不知道萧珩这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可能没有正妻呢,不是说要娶一个,以后要打理皇子府中的家务吗?他以后是皇帝的儿子,身份尊贵,怎么可能没有正妻呢。 就你和我,这是什么意思,顾穗儿能听懂这话,却不敢去想。 她从来没敢这么想过啊。 一直以为怎么也会有一个正妻的,有一个和善宽容的正妻,好歹能容下她和她的小阿宸,这就足够了。 萧珩的手微微用力,便将她拽到了自己怀里。 因为小阿宸是在顾穗儿怀里的,于是萧珩便抱住了顾穗儿和小阿宸。 他搂着怀里的这一大一小,低首间,刚硬的下巴蹭过那滑嫩的肌肤。 “我不想娶左姑娘,以后也不想娶妻了,这件事我会和老夫人说,也会禀给皇上知道。” 今天宅子里发生的事,胡铁那边已经得了消息禀报给他了。 他并不信那左姑娘竟有这等胆子在他的宅院里害他的儿子,也并不信一个那么肖像他母亲的姑娘会有这般歹毒心肠。 不过这到底提醒了他,后宅之中,妻妾之间,如要和睦,必须要男人摆正妻妾身份,妻就该有妻的地位,妾就该有妾的样子。 只是他却不想让顾穗儿受那妾的委屈,也不想让他的小阿宸成为别人口中的庶出。 嫡庶,对于他来说,以前是从未在意的。 这一刻,他忽然真切地意识到了这其中差别。 他低头,用唇轻轻亲了下怀中女人的额头,哑声道:“我房里以后就你一个,再给我生个女儿吧。” 顾穗儿被他搂在怀里,心里渐渐明白过来了。 她一下子意识到他给了自己怎么样一个承诺。 她抱着怀里的小阿宸,两手攥得死紧。 偏生又听得那句给他生个女儿的话,一时两手发颤,身子酥酥软软的,整个人仿佛飘在半空中。 “嗯……”她软软的应答声还没说出,就被堵住了唇儿。 作者有话要说:  (萧国庆:朕征战数载,所向披靡,木想到最后败在了两条大腿上。) 73、第 73 章 第73章 萧珩素来是个精力旺盛的, 譬如夜晚时候, 若是时间足够, 他便是折腾上两三个时辰都不嫌累的。每每这时候, 顾穗儿便有些受不住。 不过今日,或许是她被他说的话震到了,整个人都是半飘着的,他怎么折腾, 她就怎么应着, 甚至情到浓时,还忍不住去主动迎他。 这是头一次了。 萧珩发现的时候, 动作一顿, 之后意识到什么, 便回应给她狂风暴雨。 她就跟一艘小舟儿般,在那巨浪滔天的海面上挣扎,沉沦。 当这场暴风雨终于过去后, 她躺在那里, 半合着眼儿, 薄唇儿微微张着, 两眼迷茫地看着身旁的男人。 萧珩抬起手, 轻轻揩过她的眼角。 她的头发乌黑汗湿, 身子就跟雨水打过一般。 今日格外尽兴。 作为男人所有的激勇全都倾泻在这具绵软身子上。 “三爷,你真不打算娶正妻了?”顾穗儿终于歇过来了,她又想起了之前他说的话。 “嗯。” 他若真娶妻,他的后宅真来个你死我活的勾心斗角, 十个顾穗儿怕是都不够人家斗的。 “那以后咱们去了皇子府,府里的事没人管怎么办啊?”顾穗儿这时候还没想到皇上和老夫人会怎么想,她犯愁的是这件事,那皇子府里岂不是没有人来管事了? 萧珩看着她烦恼地皱着小眉头的样子,微微挑眉。 “你来管。” “啊?” **************************** 萧珩当晚就去找了老夫人,说了自己不想娶妻的事。 “她是你娘家里的亲侄女,是至亲的血脉了。” “那更不想了。” “皇上也是想让你扶持一把左家。” “扶持的方法很多,我没必要赔上自己。” …… 老夫人所有的理由最后都被萧珩挡回来了。 老夫人斜靠在榻上,半眯着眼睛看自己一手养大的这孙子。虽说不是亲孙子,可这是娘家的侄孙子,也是亲得很。 她又真心喜欢他,那是把他当亲孙子一般疼着。 养了十五年,养大了,有了自己的性子和主张,再不是昔年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孩儿了。 “随你吧。” 就在萧珩以为老夫人会继续劝自己的时候,却听得这话。 “好。”他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恭敬地这么答道。 “穗儿是个乡下女子,见识不多,不过性子反而更适合了你。”老夫人感慨。 当年左婉宁因为左家的事被发配到了辽北一带,皇上当年因故经过辽北,遇到了落魄的左婉宁,并有了这段缘分,生下了阿珩。 左婉宁发现自己怀下阿珩后,不知为何远离了家人,孤身一人在外生下了阿珩,并将阿珩抚养到了五岁。 老夫人并不知道阿珩跟着左婉宁到底受了多少苦头,但是她记得阿珩初来睿定侯府的时候。 他瘦瘦小小的,除了一双幽深像潭水一般的眼睛,其他地方都是灰败的。 他不太爱说话,总是沉默地望着周围的人。 老夫人也没问过他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总归不是好的,孩子不想说,也就不问了,只是想着好生照料他,不能再让他受什么委屈。 这些年,她花在阿珩身上的心血远比自己的亲孙子要多。 她知道萧珩。 也许萧珩对顾穗儿,除了最初的责任,还有同病相怜。 幼年的萧珩,骨子里就是如今的顾穗儿。 也只有这样的顾穗儿才能在因缘巧合之间走进了萧珩心里。 “谢谢老夫人。” 萧珩低下头,恭敬地这么道。 才经历过的这场鱼水之欢让他素日清冷的声音有些沙哑,也让他收敛了少年的锋芒,变得内敛沉稳起来。 “阿珩……”老夫人慢悠悠地说:“你该不会认为我会为这事儿发一通火吧?” 萧珩疑惑,不过还是道:“我以为我会费一番口舌。” 老夫人笑呵呵地摇头;“你啊,想忒多了。我刚才还和如意念叨呢,只说这左家姑娘不太适合,想着怎么和你说,干脆咱就不成这门亲了。” 萧珩怔了下,抬头看过去时,却见老夫人眸中慈爱。 忽而间便明白了,她定然是和自己的心思一样的。 “谢老夫人。”萧珩略犹豫了下,他又道:“萧珩是您的孙子,以前是,以后也一直是。” ********************** 萧珩去老夫人这边说不想娶妻的事,老夫人竟然也同意了,顾穗儿知道这消息,自然是松了口气。 萧珩不娶正妻了,这意味着什么,都不用她自己去想。 “小夫人,若是三爷真得抱这个打算,那以后小夫人即便是妾,怕也是掌管着中馈,明里是妾,其实是做着和正妻一样的事。” “家里没有正妻,房里也没什么侍妾,三少爷实在是个洁身自好的,以后小夫人就是皇子府里独一份的女眷!不过皇子府里除了有正妃,还有媵妃什么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封个诰命。” “这下子可好了,我得好好瞧瞧那左姑娘的脸,我呸,她以为她算老几啊,痴心妄想,欺负咱小少爷,看不起咱小夫人,如今一场美梦落空,我看她还有脸说什么!” 安嬷嬷在屋子里忙前忙后的顺嘴叨叨。 她是恨极了那左秀妍的,如今想到左秀妍不能给萧珩做正妻,别提多爽快了。 顾穗儿听着安嬷嬷这么说,她心里也觉得舒坦。 舒坦后,她细想下这段日子的事,这才发现,其实她打心眼里并不喜欢左秀妍的,甚至想到左秀妍要嫁给萧珩,她心里是难过的。 只是拼命忍住,说服自己不能要求那么多罢了。 “往日只说二姑娘明明是个庶出,却总妄想和大姑娘比,其实人人都是这样的,我也是这样。” 一个妾,纵然身份低微,可是却私心里并不想让萧珩成为别的女人的男人,就想他是自己的,一直都是自己的。 以前不敢想,现在却开始慢慢地想以后他和她两个人的日子了。 “这哪能比,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看哪,咱家三爷可是把你放在心坎上的,为了你,连正妻都不娶。若是以后小少爷出息些,或者再给三爷生个儿女,三爷一高兴,向皇帝禀名了,说不得就给小夫人封个诰命。” 诰命? 那都是有品阶的了,不是寻常民妇了,顾穗儿一时还没想过诰命,不过却记起了萧珩说的。 他对她说,再给她生个儿女吧。 这么一想,她就记起了他倾泻给自己的那些滚烫,一时不免心头燥热。 “那也忒远了,安嬷嬷,你可不能乱说,不然别人听到会笑话的!” 她脸上发热,微一低头,连忙进屋去了。 *************************** 左秀妍自那日遭遇了小阿宸坠床一事后,回到自己房中,想想这事儿,那真是又羞愧又气愤又委屈,憋屈极了。 鬼知道这小娃儿到底是按得什么心,竟然陷害她? 想想,定是那顾穗儿教的了。 往日看她还算是个好性子,也没什么心机,不曾想却原来是暗地里坏,可真真是人心难测! 她因和萧槿同住,自然把这件事说给萧槿听,萧槿一听,也觉得不可思议。 “真是看不出啊,原来这小阿宸这么坏,竟然陷害你!” “我也没想到啊!”左秀妍憋屈的难受:“我当时要解释,但是大家都不想听我解释,我想说真不是我让他坠床的,是他自己要打滚坠床的,可是没人相信!” 不错,她是给他打开了锦帐,可是她没让他打滚啊! “你先别难过,赶明儿我去和老夫人说说,她平日最疼我了,一定会信我的话。”萧槿安慰她。 “谢谢你,阿槿,多亏了有你信我,不然我真是百口莫辩。” 左秀妍感动得拉着萧槿的手,差点哭了。 到了第二日,左秀妍寻了个理由回家看望自己母亲,萧槿过来老夫人这边说项。 路上萧槿先遇到了她娘,她就把这事儿和她娘说了。 她娘脸色顿时变了,勒令道:“这件事你不许管,好好地看你的书去!” 萧槿跺脚:“娘,秀妍姐姐是被冤枉的!她憋屈得昨晚都没吃饭!” 大夫人冷笑一声:“她没吃饭就别吃,也不是我们故意饿着她。” 萧槿一愣,咦,她娘对待秀妍怎么一下子变了个脸儿? 而左秀妍自己回家后,把昨天发生的事都一一说给了她娘。 最后向她娘抱怨说:“娘,这小娃儿怕是心思歹毒得很,这么小,竟然给我设下圈套陷害我。” 她娘气得瞪她一眼:“我怎么教出你这么一个傻子?” 左秀妍一愣。 左夫人越发来气了:“你说四个月小孩陷害你,这不是让人笑话你吗?四个月小孩能陷害你?” 左秀妍憋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可这是我亲眼所见,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打滚陷害我!” 左夫人抬起手,直接给了左秀妍一巴掌。 原来这左夫人当年不过是寻常小官人家的女儿,嫁到了定国公府也是勉强进门而已,本以为从此当上国公府的四少奶奶可以风光无限了,谁知道国公府却出了这等事,跟着左秀妍的爹在那辽北之地受苦多年,性子早磨得只知道攀附荣华富贵了。 左秀妍从出生时家里就饥寒交迫的,没个好日子过,什么国公府大小姐该有的气派和见识,她是一概不知的。 不过这位左夫人却是颇有些野心的,她知道落魄的凤凰也比鸡强,自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总得好生教养,豁出命去让她学那些大家小姐才学的东西,愣是装点出落魄贵家千金的样子,好去攀附一门好亲事。 这不,在那辽北之地,她就给左秀妍订下了当地最有名的富户为夫。 本来是洋洋得意的,谁知道突然间国公府又起复了,这下子她自然是看不上那辽北的什么土财主,一心只想攀附萧珩这位皇子。私底下不知道教了自己女儿多少法门,要让她早些勾搭上萧珩,把这亲事定下来,这样他们在燕京城才能更好立足。 只是如今看着自家女儿,她是恨铁不成钢。 “蠢货!”她也冷笑一声:“我让你去好生维系和睿定侯府的关系,争取把这门婚事早日定下来,你呢,你倒好,去和一个小奶娃儿过不去!你如今对他好着点,等嫁过去,去了皇子府,那什么睿定侯府哪里还能插上手?还不是任凭你拿捏!” “可是……我……”她真得没有和那个小奶娃儿过不去啊,她也在努力做出喜欢那小奶娃的样子。 “你还敢顶嘴?” 左夫人上去又是一巴掌:“在辽东那苦寒之地呆惯了,你也学了那下贱村妇,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了吗?还说个几个月小娃儿陷害你,你当别人都是三岁小儿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左就彻底出局了。 74、第 74 章 第74章左秀妍勾搭 左秀妍被她娘痛斥了一番, 心里自是憋屈。 她没想到不但睿定侯府的人不相信她, 就连自己的娘亲都不相信。 她是真得被那几个月大的小奶娃儿给陷害了, 怎么就没人信? 左秀妍越想越恨, 恨得牙痒痒,不过咬牙切齿地道:“我是定要嫁给萧珩的,若是真成了,我以后就是王妃, 岂用再看这些人脸色行事!” 说着间, 自己用冰敷了被打过的脸颊,看着不显眼了, 。这才回去睿定侯府。 谁知道回去后, 别的人不说, 那萧槿对她态度也有点奇怪。 说话还是那样说话,笑也是过去那样笑,依然喜欢和她谈论诗词, 不过总觉得没以前那么亲热了。 左秀妍心中不安, 便刻意讨好萧槿, 在萧槿作诗的时候各种夸, 还给她讲过去在辽北的趣事, 把往日所见夸张了给她讲, 指望吸引她的兴趣。 奈何萧槿却无精打采的:“总是辽北,也没什么意思。” 左秀妍干笑了声,心中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这一日,恰好赶上大少奶奶生日, 老夫人给她做了一个席面,一家子人吃个酒席热闹热闹。 按惯例,自然是女眷在里面,少爷们在外面坐着。 大少奶奶素日为人好,妯娌小姑子的都喜欢,如今她过生日,大家纷纷送上礼物。 顾穗儿也没什么好送的,就送了自己绣的一副铜暖手炉的套子。天冷的时候,姑娘奶奶们怕冷,手里都会捧着一个小而精致的铜暖手炉,这暖手炉外面会有一个套子。 别看只是一个套子,因是常在姑娘奶奶们手里的,便有些讲究了,都是朝着细致华美来做的。 顾穗儿是亲手织了,又亲手绣上花,花样从萧珩那里翻找的古代名画来模仿,做出来自然别出心裁。 大家伙看了她那个,纷纷夸赞,稀罕得很。 “咱家穗儿就是细心,手也巧,做出来的东西便是宫里的绣娘都比不过。” “心灵手巧,人也是有福气的。” 说宫里的绣娘也比不过,那自然是言过其实,不过顾穗儿做的小东西自有一股灵气在,看着特别,招人喜欢。 就在大家的夸赞声中,左秀妍也拿出了自己的礼物。 她的礼物是一幅字画,她自己做出来的。 大少奶奶收过了字画,谢过了她,大家也都看了一眼,随口夸了几句。 左秀妍觉得大家有些敷衍,夸得不够真诚。 她越发觉得,周围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了? 大家是认为她陷害了那小奶娃儿吗?她是冤枉的,怎么就没人信她?可是如果现在要去解释一番,那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左秀妍就这么揪心忐忑的,一直到了大家伙在那里打牌的时候,萧槿去净房,她也跟着过去。 过去后,趁着别人不在,她抬起手,轻轻擦拭了下眼睛。 萧槿见她眼圈都是红的,扬眉道:“秀妍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眼睛都红了。” 左秀妍就等着萧槿这话呢,当下面露哀切,无奈地道:“阿槿,你我虽然认识时候不长,可我最喜欢你了,只是以后我怕是没法和你一起玩儿了。” 萧槿纳闷:“为什么?” 只是不想让她嫁给三哥而已,又没说不让她来她们睿定侯府。 左秀妍垂下眼来,长叹一口气:“怕是我这个人生来惹人厌,你们都不喜欢我,以后我还是少来的好。” 说着间,两串眼泪落下,委屈可怜。 萧槿微惊,眨眨眼睛:“是吗?没有讨厌你啊!谁说大家讨厌你?” 左秀妍低低地哭,小声道:“阿槿,你也别瞒我,我知道你定是厌烦了我,你如今和以前对我可是不一样了。” 萧槿听着,觉得无奈,跺脚道:“真没有!” 左秀妍偷眼看她,见她是当了真,便趁机道:“我和你素来情同姐妹,我知你并不会厌烦我,但是我也怕老夫人和大夫人哪里不喜我,毕竟那日小阿宸坠床,怕是大家有些误会。” 萧槿连忙道:“那倒是没有,我娘可没这么说,只是,只是——” 她犹豫了下。 左秀妍见此,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拉着萧槿的手:“阿槿,若是谁对我有哪里不满,你好歹告诉我,我也好知道怎么改,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素来没什么心机,也是我自己傻,往往得罪了人而不自知。” 萧槿哪里看得别人眼泪,当下叹口气,只能是一五一十地说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娘说,咱家和你家的婚事,怕是没戏了,听说是老夫人的意思。” 左秀妍听得这话,这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整个人呆在那里。 若是萧珩不娶她,那她应该去嫁谁,她这个年纪,一时半刻又去找谁? 就算是真找到了,又有哪个比得上萧珩的身份地位还有气度? 左秀妍紧紧攥着萧槿的手:“真的?是大夫人这么说?老夫人也这么说?你确定?” 萧槿被攥得手上生疼,哎呦一声:“你放开我手,疼死我了。” 左秀妍这次赶紧放开。 萧槿摸着自己泛红的手腕,有些不高兴地道:“这我哪知道,我就是听了一嘴,反正我娘这么说的。” ************************ 萧槿回屋去后,左秀妍呆呆站在那里好半晌,最后才茫茫然地回到屋内,这时候她再看大家对她那态度,心里便明白了。 原来是指望着她来当萧珩的媳妇,现在把她放弃了,所以言语间对她是疏离和客气了。 这人就是这么势力,一下子就不搭理她了。 左秀妍感到自己被羞辱了,不甘心,又觉得恨极,便想着该怎么来挽回这一局。 她要让她们所有的人后悔。 可是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候,她恰好看到了外屋那里,萧家的几个兄弟在喝酒。 看样子萧珩是不喝酒的,每每只是浅浅抿一点便放下。 酒过三盏,萧珩好像有事要出去。 左秀妍一个激灵,便有了个破天荒的办法,她连忙随口找了个理由,也跟着出去了。 却见萧珩出去后,先是去了净房,之后便在旁边花厅坐下歇息。 他显然是不想喝酒的,只是兄弟会面,不喝又不好,便趁机出来透透气。 左秀妍抬起手,轻轻拢了下自己头发,又用手拍打几下脸颊,让自己的脸透出红润来。最后低头审视一番自己的衣裙,犹豫了下后,用手扯了扯衣襟,露出脖子那一小段白嫩的肌肤来。 准备妥当了,她走上前,柔声道:“三少爷,你怎么在这里?” 萧珩是自打那次在徐山脚下客栈里中了招,便不怎么喝酒了,刚才几次推不过,浅尝了几口,如今干脆出来一会躲躲。 不曾想,左秀妍却过来了。 他凝着这左秀妍的面容,想着这皮相确实是像极了自己母亲的,但是骨子里终究不同。 他娘是倔强的性子,要不然也不至于当年明明怀下当朝帝王的骨血却固执地不肯前来求助,以至于贫病交加而死。 “左姑娘有事?”他声音冷淡。 “没什么。”左秀妍细声细语地道:“我也是最近才听我娘提起三少爷的事,心里难免有些替三少爷难受……我还想起,在我小时候,我爹经常和我提起我姑姑的事儿。” 她知道萧珩的母亲必是他的薄弱之处。 果然,萧珩听到这话后,脸色微变,抿紧唇,淡声道:“你爹都说过什么?” 关于他娘的事,其实他知道的并不多。 他娘当年不在的时候,他也不过五岁罢了,关于他娘以前当姑娘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 如今听左秀妍这么说,忍不住想听更多。 “也没什么,就是说姑姑当年在燕京城里可算是首屈一指的才女,安国公府的嫡长女,模样才情都是一等一的,说姑姑小时候就爱读书,还爱弹琴。” 事实上左秀妍并没听她爹提起多少关于她姑姑的事,不过这并不妨碍她自己编一下。 反正国公府的大小姐,又是和当时的太子订过婚的,那各方面自然是好,随便编一编总不至于露馅的。 若是以往,萧珩必能识出这伎俩,奈何现在事关他亲娘,他一听,竟是真信了。 “我娘从未和我提起过这些。” 她记忆中的娘,只是每日操劳,为了生计奔波。 在他爹出现在他面前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一个丧父的寻常贫家孩子。 左秀妍见萧珩听得入神,知道这是时机,错过这个时候,她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当下凑过来,挨着萧珩坐下,柔声道:“表哥,我和你,也是同病相怜了,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 说着间,身子微微靠过去。 她见萧珩专心于这个故事,竟没有发现的意思,当下越发大胆,抬起手来去触碰他的胸口处。 “表哥——”说着间,身子一歪,就直接要倒在萧珩怀里。 萧珩本是沉湎于自己的心事之中不能自拔,猛然间见左秀妍凑过来,一个抬手,直接攥住了左秀妍的手腕。 他的力道何其大,这么一来,左秀妍便被他困住根本动弹不得。 左秀妍被识破伎俩,手腕又疼得只掉眼泪,当下哭喊道:“三少爷,你放开我,你要做什么啊?啊救命啊,三少爷你这是干嘛?” 她这一哭喊,呼啦啦一大伙人都听到了,纷纷过来。 萧珩看她那矫揉造作的模样,冷笑一声,直接一把将她摔倒了地上。 左秀妍区区一个弱女子,被萧珩那么一摔,这下可是不轻,头晕脑胀,屁股生疼,只觉得自己仿佛要死了一半。 周围人等过来,便见左秀妍趴在那里一脸狼狈,衣襟处甚至微微扯开露出里面的雪白来,倒像是被人欺负了一般。 左秀妍见此,越发乔模乔样哭泣:“没想到三少爷竟是这等人,竟然这般欺负我,我一个闺阁女子,以后可怎么办呢!” 说着间,还以手捶地,又要死要活地想撞柱子。 这种情态,若是哄别个,那或许真被哄住了。 可惜站在她面前的这群妇人,为首的是当今圣上的亲姑妈,是昔年见识过不知道多少场面的盛平大长公主。 她望着眼前这撒泼的女子,自是厌恶至极。 堂堂国公府的孙小姐,竟做出这般情态?怕是辽北苦寒,把骨子血脉里的尊贵早就给磨灭没了吧! 老夫人眼中带着嘲讽的笑意,也不言语,只看萧珩怎么处置这件事。 萧珩望着地上哭哭啼啼的女子,淡淡地道:“我怎么欺负你了?” 左秀妍以为有了希望,掩面哭道:“我本是好心,过来问问三少爷可是有哪来不舒服,谁知走到近前,三少爷突然,突然就要非礼我……我,我这下子可是名节尽毁!” 说着间,已经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哭得好不伤心。 萧珩伸出手,勾起她的下巴,看她那挂满了泪水的脸。 那张脸极美,是像极了自己母亲的。 幼年时的许多印象随着年纪增大逐渐模糊了,就是这张脸,让他重新记起了自己母亲的模样。 他凝视着这张脸,微微抿唇。 左秀妍见他那模样,以为自己有了希望。 说到底,她确实是像自己那死去的姑姑的,只要萧珩还记挂着那姑姑,自己就有指望反败为赢。 萧珩终于开口了:“以后,我不希望看到有人顶着我娘的面相做让我作呕的事,不然,我会把这张脸给毁掉。” 一字一句,彻骨的冰寒。 左秀妍听着这字句,整个人血液都仿佛凝结成冰,她怔怔地看着他那眼眸,一时之间,背脊发凉。 这个人,好生可怕。 75、第 75 章 第75章小奶狗和小阿宸 左秀妍勾搭萧珩不成, 就干脆直接躺倒在地上撒泼打滚, 甚至还自己把自己衣襟给扯开了。 所有在场的睿定侯府上下人士, 全都看出了这一点。 侯府里的奶奶姑娘少爷的, 便是知道了,颇为鄙薄看不起的,也就是在心里想想罢了,未必会说出来, 毕竟要给左家留个体面。 然而侯府里的那些下人却不好说了, 一个个的不敢往外传,偶尔间丫鬟仆妇的私下议论议论自然是有的。 慢慢地这事儿就传得有鼻子有眼, 这位左姑娘是怎么挺着胸扯开衣裳要去勾搭三爷, 三爷怎么言辞拒绝, 这位左姑娘还是紧紧扒拉着不放,三爷一气之下直接把她给摔地上了。 “摔了个稀巴烂屁股开花,头发都散了, 衣裳也乱糟糟的, 鼻涕眼泪地哭着, 说是如果三爷不要她就去撞柱子!” “我呸, 她也忒把自己当回事了。她也不看看, 三爷是怎么冷心冷情的人, 就连皇上赏赐的那两位侍妾,他都一直扔在旁边不管呢,更别说一个外来户!” “其实这位左姑娘倒是有些姿色,只是忒没有公府千金的样子了, 平时看着温柔优雅的,其实都是装的,一肚子坏水,骚浪小贱货一个!” 侯府里底下做事的人,说话间没遮拦,自然是许多难听的话。 左秀妍本来已经是没脸了,匆忙间要回自己家,不曾想竟然无意中听到这一番话,当下气得眼泪直往下落:“我这下子是没脸见人了,我干脆一头撞死好了!我,我,我可怎么办!” 旁边陪着的是侯府的嬷嬷,听到这话,斜觑了一眼,颇有些瞧不起,心道你可别撞死,撞死在我们睿定侯府,反倒是给我们惹出麻烦来呢! 派了丫鬟仆妇嬷嬷的陪着,总算是把这左秀妍送出了睿定侯府,大夫人又下了禁口令,严禁这件事往外传,总算是好歹瞒下了。 至于安国公府怎么看待这回事,她也没办法了。 毕竟是他们家女儿想勾搭人没成,谁也没欺负她不是。 而对于顾穗儿而言,她也是亲眼看到了这场景的,其吃惊不可谓不小。 虽说之前小阿宸的事让她对左姑娘起了疑心,总觉得她这个人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可是亲眼看到她像村里泼妇一般躺在地上衣衫不整的,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萧珩是什么样人她是清楚的,萧珩是不可能这么非礼这位左姑娘的,所以说来说去,自然是左姑娘勾搭萧珩而不成了。 顾穗儿想起这件事,都觉得恍惚,不敢相信,堂堂一个公府大小姐,怎么干出这种事,便是寻常乡下姑娘,也未必这么豁得出去脸啊! 不过她也就自己想想罢了,萧珩对这事儿膈应着呢,每日都是阴着脸,她都不太敢问,只是温柔小心地伺候着。 一直到这日,小阿宸正在床榻上玩着一只红毛绒球儿,那毛绒球儿还是大少奶奶送过来的,小阿宸很喜欢,抱着那球不撒手。 就在这时,萧珩进来了。 他一进来,顾穗儿便发现好像有些不对劲,他敛着袖子,看样子倒像是揣着一个什么? “猜猜我带回来什么?”男人的神情依然是冰着的,这几日他都是这样。 “扑扑扑扑扑……”小阿宸看到了他爹,欢快地抱着小红绒球对他爹打招呼,小嘴里还噗噗噗地,友好又欢快,就差屁股后头插一根尾巴摇晃摇晃了。 这事儿也是奇了怪了,最近萧珩明明对谁脸色都不好,可偏偏小阿宸开始喜欢他爹了。 顾穗儿看着他的袖子,鼓鼓囊囊的,想了想:“红毛绒球?” 他胳膊抱着的样子,和小阿宸抱着红毛绒球不撒开的样子是完全相同的。 萧珩挑眉,眉眼间颇有些鄙视。 顾穗儿知道自己猜错了,想了想:“难道是好吃的糕点?” 萧珩无奈,不言语。 顾穗儿发愁了,还能是什么?她正在那里费劲地继续想,突然间,便听到了一声“汪汪汪”的叫声。 那是出生没多久的小奶狗才有的叫声,清脆稚嫩动人。 “小狗?”顾穗儿惊喜不已,盯着萧珩的袖子这么喊道。 萧珩这才放开了袖子,只见他怀里果然揣着一只小奶狗,白白软软的毛儿。 小阿宸看到了那只小奶狗,整个人都兴奋了,坐在榻上,像忽闪翅膀一样挥舞着胳膊,两眼发亮,对着那只狗发出兴奋地叫声。 他不会说话,只能胡乱地喊,一会儿是奶声奶气的“噗噗噗”,一会儿是激动难当的“咿咿呀呀呀”。 那只小奶狗听到了小阿宸的叫声,口中发出狗狗特有的呜鸣声,然后从萧珩怀里探出脑袋,黑而湿润的眼睛瞅向小阿宸。 它这么一探头,顾穗儿看得真切,不免赞叹一声,这狗是真好看。 小鼻子湿润精致,狗眼儿清澈见底,毛发白亮得犹如上等缎子,两只长了白绒毛的耳朵挺挺的。她在乡下颇见过一些狗,不过那是土狗,那些土狗和眼前这只比,根本没法提。 萧珩将那只小奶狗放到了榻旁,低首问道:“阿宸喜欢吗?” 小阿宸自然没有回答,他那肥嘟嘟的小身子打着滚,两眼放光,欢快地扑向了那只狗,口中还嗷嗷嗷地叫着。 顾穗儿:“这狗不咬人吧?” 萧珩:“还没长牙。” 顾穗儿听了,这才放心,见这只狗也是干净得很,便让小阿宸和那小奶狗一起玩儿。 无论是狗还是人,都是喜欢玩伴的,特别是同龄的玩伴。小阿宸才出生几个月,小奶狗也才出生没几天,一人一狗看起来倒是彼此喜欢,亲近得很,彼此对着嗷嗷嗷地叫,一个是奶声奶气的“啵啵啵”,一个是欢快激动的“嗷嗷嗷”,一个是用小胖手拍着床榻,一个是用小尾巴摇来晃去的。 顾穗儿看着这情景,都忍不住笑出来。 “你怎么好好地弄了一只狗?” “那天看着阿宸很喜欢狗,不过如今院子里养着的几只狗都大些了,而且也不是什么好的,恰好今日我看番邦给宫里进贡了一只这样的狗,想着阿宸应该喜欢。” 其实本来是送给宫里娘娘们的,被他拦截了一只。 说着间,萧珩自己也斜靠在榻上,将顾穗儿揽在怀里。 “嗯,阿宸很喜欢狗的样子。”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前两天忘记告诉你了。” “什么?” “你爹娘已经在来燕京城的路上,再过个十几天约莫就到了。” “什么?!” 顾穗儿喜得直接从萧珩怀中坐了起来。 76、第 76 章 第76章 顾穗儿听得自己父母要来, 竟是喜欢得险些跳了起来。 掐指一算, 她已经离开家乡大半年了, 这大半年经历的事可谓是比她过去十几年都要多。 如今回忆起以前在顾家庄时候的事, 那真是跟上辈子一样。 至于自己爹娘和弟弟,更是遥远的回忆,遥远到她觉得自己再也回不去那徐山脚下顾家庄。 不曾想,如今爹娘和弟弟就要来了。 顾穗儿听得这消息, 便不能安静下来, 一会儿觉得要给爹娘准备下榻之处,一会儿想起爹娘喜欢吃什么, 要让底下人做好了让他们也尝尝, 东一下西一下的, 没个头绪。 萧珩见了,安抚她道:“你不用急,可以慢慢准备, 他们走的陆路, 到燕京城怕是还有十几日。” 他自是知道她一直盼着的, 不过这不是今天说了明日就能到的, 是以本想晚一点告诉她, 免得她挂心。 顾穗儿一想:“原来只有十几日了!” 萧珩顿时无言以对了。 *********************** 十几日, 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 顾穗儿开始觉得竟然只有十几日,心里焦急,可是后来等她把留给爹娘的房间准备好了, 一切就绪了,她才发现,十几日是如此煎熬。 只能每日陪着小阿宸逗一逗打发时间了,要不然顾穗儿得每天出去听竹苑外溜达十遍。 侯府里的人很快都知道顾穗儿爹娘要来了,因如今萧珩的正妻是没戏了,顾穗儿这个唯一的妾室自然是颇被看重。 老夫人知道这事儿,还特意让人把自己房里闲置的几床被褥抱过来:“这是之前做的好棉花好料子,你放屋里,等你爹娘来了给他们用。” 大夫人往日掌家最忙了,这次也特意把顾穗儿叫到跟前,问起可是缺了什么,还说若是缺了就张口的。 对于大家的善意,顾穗儿自然是感激不尽。 陆青怡如今回去自己家了,和顾穗儿年龄相仿的只有萧槿和萧栩了。萧栩是三不五时地往顾穗儿这边凑,一口一个小嫂嫂的,还拿来她姨娘以前存着的锦帐来,说是要给顾穗儿爹娘用的。 “难为你了,这个留着让周姨娘用就是,我这边还有。” 萧栩听了一噘嘴:“小嫂嫂,你该不会嫌弃我姨娘的东西吧?” 顾穗儿哪敢说嫌弃呢,赶紧收下了。 足足忙了十几日,又是这又是那的,终于到了这一天,萧珩说护送的侍卫骑马先传来消息,今天就能到。 这一下子,顾穗儿坐不住了,当即就想去接。 萧珩安抚道:“今日有些公事,我得进宫一趟见皇上。约莫晌午过后就能出宫,到时候我陪着你一起去城门迎你父母就是。” 今早朝中大臣都会在御书房,其他事他可以推了,这个却是必须在的。 顾穗儿却道:“那如果我爹娘早早就进城呢?岂不是没人迎接?” 萧珩看她双眸热切,知道是拦都拦不住的,无奈,只能让胡铁准备了车马,又让安嬷嬷把那马车上面铺上软褥子,准备妥当,让胡铁护送着她去城门外。 因想起胡铁并不认识顾穗儿父母的,略一犹豫,还是让江铮也陪同过去。 顾穗儿听见萧珩安排,急得恨不得马上就要出城的,哪顾得上其他,和萧珩告别了,坐上马车,就赶去城门外。 到了城门外,却见外面荒野茫茫,偶尔有进城的行人赶着马车吆喝几声,哪里能见到自己父母。 她睁大眼睛,望着这当初她进城的路,也望着这即将迎来爹娘的路,眼泪险些落下。 江铮本是站在远处的。 他笔直地站着,望着远处那茫茫官道,并不曾看顾穗儿,不过若有所感间,回了一个头,便见到顾穗儿双眼中仿佛闪着一点湿润。 他突然就记起,去年约莫也是这时候,她那双懵懂迷茫的眼睛。 轻咳了一声,他招呼挨着马车护卫着的胡铁过来。 胡铁金刀大马地走过去,嗓门挺大:“什么?” 江铮抬手示意他小声点,然后道:“外面风大,你让小夫人先进马车吧。我先骑马过去探一探,看看什么时候能到。” 胡铁回头看看顾穗儿,却见纤弱的女人正迎风站在马车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前方官道。 “行,就依你的!” 于是胡铁过来劝顾穗儿:“小夫人,您还是先进马车里吧,江铮说了,这外面风太大,让你进去。他说他过去探一探,看看两位老人家什么时候到。” 顾穗儿听了,抬头看过去,却见江铮站在那里,身影笔直,不过却没看自己这方向。 她想想,点头,感激地道:“替我谢过江护卫。” 她也觉得有些冷了,当下不敢耽搁,上了马车后,翘头从马车里往外看,只见江铮骑着马往前方去了。 身边的桂枝非常安静,安静得仿佛马车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靠在马车壁上,却是再次想起自己离开顾家庄的时候。 那时候,眼前的一切都是雾,看不清楚,不知道未来的路怎么走,不知道这一步迈下去是死还是活。 可是这么久,她终于走出来了,侯府里的人都很好,小阿宸很讨人喜欢,三爷他也对自己很疼宠。 眼前的日子是一眼望到的平顺和安康,她过得好,也希望自己爹娘能看看的。 正在这里胡思乱想着,就听得外面有马蹄声,忙翘头去看时,只见江铮骑马正往这边奔来。 待走得近了,他翻身下马,恭敬地回禀道:“小夫人,老爷和太太已经到了,就在后面。” 顾穗儿已经猜到了的,连忙披上了大毞,下了车,站在车旁边,翘头往那边看。 不多时,果然见一辆马车赶过来。 并不算大的清油布马车,由几个侍卫护送着往这边赶。 顾穗儿眼前一亮,激动的就要喊爹喊娘,不过事到临头,嗓子就像被什么糊住一样,竟是喊不出。 那马车距离近了,她也顾不上其它,拔腿就往马车方向跑过去。 随行的护卫见此,连忙勒住了马,停下了马车。 马车里,是顾穗儿娘和弟弟顾宝儿也在探头往外看。 他们一家子其实早看到那个人影的,只是不太敢认,如今距离近了,总算认清了:“姐,姐姐!” 说着,他对他娘道:“娘,你看,那个果然是我姐!” 顾穗儿娘都有些不敢相信,前面那女子梳着一个妇人髻,头上是珍珠簪子,身上披着一件带有柔软白毛的大毞,看着尊贵得不像寻常人。 她仔细看了看,也终于认清了:“穗儿,真是穗儿!” 她一下子激动了:“快,下马车,那是穗儿!宝儿他爹你看,那真是咱们的穗儿。” 马车停下,尘土飞扬中,顾穗儿娘第一个下车,紧接着顾宝儿和顾穗儿爹也下车了。 顾穗儿走到近前,不由得停下,傻傻地看着自己娘,之后便一下子扑到了她娘怀里。 “娘……娘你可来了!” 顾穗儿娘泪流满面,抱住了顾穗儿,痛哭失声:“穗儿,自打你走了后,我是日日担心夜夜担心,生怕你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别人也都说,说你怕是被人坑了,还不知道进了什么火坑!我听着大家伙那么说,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如今可倒好,可倒好,总算是我们母女重逢了!” 原来顾穗儿后,乡下许多说法,有的人说顾穗儿怕是嫁了七老八十的,或者残的傻的,要不然哪个富贵人家愿意娶这样的,也有的眼馋他们家得的那些东西,说怕是来路不正。 为了这个,顾穗儿娘是操心不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盛世清歌已开的快穿甜爽文《只宠你一人(快穿)》管你是天潢贵胄,还是命定娇女,谁敢动我,我就干谁!传送门: 77、第 77 章 第77章父母相会 顾穗儿哭得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自打离开了顾家庄, 便是两眼四顾茫茫然, 也没个亲人, 虽说睿定侯府里人都很好, 可到底不是自小熟悉的亲爹亲娘! 这母女两个抱头痛哭了好一番,旁边的顾穗儿爹也在那里抹眼泪,顾宝儿倒是没哭,只是眼里有些潮, 从旁看着他姐。 桂枝见此, 上前低声劝道:“小夫人,这里是官道上, 风大, 我看不如上了马车, 咱们和太太慢慢说话?” 这一句话可算是提醒了顾穗儿,她擦着眼泪道:“对,娘, 你先上车, 咱们先回府, 外面太冷了。” 当下顾穗儿娘跟着顾穗儿上马车, 顾穗儿爹和顾宝儿就继续乘坐原来的那辆马车。 坐定了后, 顾穗儿娘拉着顾穗儿的手, 上下打量一番,这才纳罕起来:“穗儿,你这穿着,我看着都不像往日的你了, 反倒像是个贵人了。” 顾穗儿擦了眼泪,轻笑了声:“娘,我如今在侯府里,不缺吃穿,日子过得是不错。侯府里人都对我好得很,你来了就知道了,可以放心了。” 顾穗儿娘看顾穗儿面色红润粉白,倒是比以前在乡下时候好看许多,当下自是感慨不已:“你生的时候,咱们村里算命的王瞎子就说你是个有大福气的,说你的福气一般人想都想不到。后来你被摔倒了脑袋,傻里傻气的,娘还一直害怕这一下子把你的福气摔没了,不曾想,这福气还是有的。” 说着间,自然又问起顾穗儿在侯府里的种种。 顾穗儿娘根本不知道侯府是什么样,还问道:“那你们府里又是多少奶奶又是二少奶奶的,还有老夫人和大夫人,这人可真多,家里房子够住吗?像你这是最小的,是得住北屋吧?” 顾穗儿抿唇笑了:“娘,我们都住北屋!” 在她们老家,房子讲究正南朝北的,朝北的房子是最好的,一般是家里老太太住,然后儿媳妇和儿子住东屋和西屋,再不济的才住北屋。 顾穗儿娘惊讶:“都住北屋,有这么多北屋啊!” 一时看顾穗儿衣着,又看这马车中布置,那真是无一不华丽,心里实在是惊叹不已。 她是早知道顾穗儿嫁入了有钱人家的,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富贵,看来她的穗儿是有好日子过了。 一时看到旁边的桂枝,那桂枝忙对她点头,恭敬地道:“太太。” 顾穗儿对她娘道:“这是我身边服侍的丫鬟,叫桂枝的。” 顾穗儿娘更加稀罕了,不免多看了桂枝几眼:“看着挺俊俏的一个姑娘。” 心里想的是,这么俊俏的姑娘,却竟然是服侍人的丫鬟。 那桂枝听到,却是抿唇轻笑了下。 她长相寻常,还没人夸她长得俊俏过,如今这是头一遭。而且她听着这位太太的语气,还倒是真心诚意地认为她俊俏。 “太太,说俊俏可不敢当,我们房里几个丫鬟,我算是长得最不好看的,这个我是有自知之明的。” 顾穗儿娘却道:“也倒不是只说模样,我是瞧着你就舒坦,看着像读书人家的闺女。” 这话听得桂枝一愣。 她原本确实是读书人家的女儿,书香门第,不曾想竟然被这初次见面的乡下太太一眼看出来了。 桂枝便笑了笑道:“太太说笑了。” 顾穗儿娘冲桂枝说了几句话,又继续和顾穗儿说,问起顾穗儿家长里短的,听着顾穗儿说侯府里的事,说在侯府里过得日子,听得都连连咂舌。 而就在这时,护卫着马车前进的江铮和胡铁,见迎面过来一骑人马,那打头的一身紫色貂绒斗篷,可不正是萧珩的。 当下忙勒住缰绳,示意马车停下,翻身下马,前去拜见了萧珩。 那顾宝儿和顾穗儿爹是在后面一辆马车的,他们两个先看到了萧珩。望过去时,见胡铁和江铮这两位响当当的人物竟然都翻身下马拜见,便想这该是天大的人物,当下连忙下了马车,也学了胡铁江铮的样子去拜了。 萧珩看看眼前的顾穗儿爹,年纪约莫四十出头,寻常庄稼人的样貌,老实巴交的,再看看顾宝儿,听说是十三岁了,生得浓眉大眼,双眸囧囧有神,再低头看那身子,健壮得很,虎生生得跟个小牛一般。 当下便先对顾穗儿爹道:“老人家不必客气。” 说着间,又问那顾宝儿:“今年已经十三岁了?往日是在镖局习武,可有长进?” 他这一说话,倒是让这父子俩有人纳闷,心道这是何许人也,生得如此尊贵,却对他们这乡下人说话这么和善。 顾宝儿还算见过世面的,两手抱拳,低头一拜:“回禀这位公子,宝儿是十三岁了,确实在镖局习武,如今学了大半年,师父说我长进很大。” 顾穗儿爹也弯着腰连连点头,口中应是,不过却将求助的目光望向江铮。 是江铮把穗儿从老家接过来的,他们最熟的就是江铮了,所以下意识地看向江铮求助。 萧珩一见此情此景,眉眼间虽是不动声色,但其实多少有些不快了。 江铮跟随萧珩多年,哪能不知自家主爷的脾气,偏生身边两父子求助地望着他。 没奈何,他只能硬着头皮:“这位是我们三公子,是侯府的三少爷,穗儿姑娘——” 话说到这里觉得不对劲,连忙打住,改口道:“小夫人如今就是在三少爷房里。” 他这话说得小心翼翼,可谓是处处顾及。 毕竟顾穗儿只是一个妾,他不好说顾穗儿嫁给了三少爷,话不是那么说的。但是当着人家老爷子的面,他也不好说小夫人就是给这位三少爷做妾,那有点不好听了,他只能说“在三少爷房里”。 顾穗儿爹和顾宝儿领悟了半天,终于多少有点明白了。 顾穗儿爹胡子一动一动的,望着萧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该说什么呢…… 他现在多少也明白,自己女儿好像不是正妻,而是小妾,所以做小妾的爹,他应该怎么称呼对方? 他再次求助地看向了旁边的江铮。 可是这次江铮一点不仗义,低着头装死。 萧珩沉默地看着眼前有些失措的顾穗儿爹,终于还是上前道:“伯父,我姓萧,单名一个珩字,你可以叫我阿珩。” 他这话一出,旁边的胡铁和江铮险些都以为自己有毛病了。 萧珩的身份毕竟摆在那儿呢。 便是睿定侯府的三少爷,也不是能让顾穗儿爹随便叫名字的,更何况如今萧珩身份和以前又不一样,那是皇家的血脉,是龙子龙孙了。 那些皇子的老丈人见了皇子,也得规规矩矩客客气气,可不敢随意叫这种只有自家长辈才能叫的名字。 然而顾穗儿爹哪里知道这种规矩,他正愁不知道叫什么呢,他到萧珩让他叫名字,顿时松了口气,忙笑着道:“原来是阿珩啊!穗儿挺好的吧?孩子挺好的吧?吃饭了没?” 这问候……也太朴实了吧……见面问你吃了没有,这是乡下农民的土味儿招呼吧? 江铮和胡铁低着头,额头直冒汗。 谁知道他们那素日冷清尊贵的萧珩萧三少爷,竟然还算比较和善地道:“都挺好,时候不早,也该用午膳了,伯父请上马车,我们回府后用膳。” 顾穗儿这边在马车里,也看到了萧珩来迎,不过她这边马车停下来,她再打算下去的时候,那边她爹她弟已经重新上了车。 萧珩策马过来,低声道:“不用下来了,先回去。” 顾穗儿点头:“嗯,好。” 这边顾穗儿娘也在马车里面看到了萧珩,自是惊叹连连,几乎不太敢信。 “这就是你跟的男人?”顾穗儿娘忍不住问道:“瞧这一身富贵,长得也好看,根本不像别人乱猜的那样啊。” 在来之前,心里其实是忐忑的。在乡下时候,左邻右舍的都在说,说顾穗儿这么好的相貌,怎么嫁给了有钱人家,莫不是那人有些什么古怪。各种胡乱猜测听多了,她一直是怕的。怕这什么三爷对自家穗儿不好,也怕这什么三爷七老八十或者相貌丑陋,如今见了,这根本天上下凡的神仙,在他们顾家庄见都见不到的好相貌。 “是。”顾穗儿抿唇笑道:“他人挺好。” 顾穗儿娘其实早就想问了,只是当着桂枝的面没好意思说,如今自然是趁机问了问,诸如他对你好吗,诸如孩子挺好吗,诸如这个那个的,都统统问了个遍。 一路上这久别重逢的娘俩儿亲亲热热说话,就这么回到了睿定侯府。 顾穗儿爹娘一下马车,看到那侯府大门,自是眼睛都不知道怎么看了。 他们这辈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门第。 待到进了院子,这里一座房子那里一座楼的,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待到进去听竹苑,更是不敢相信。 “穗儿,你独占这么大一个院子?” “府里少爷姑娘都有自己单独一个院子,三爷住这个院子,所以我也住这里。”顾穗儿看她娘那样,便想起去年自己来时,看到这府里光景时的震惊,并不比她娘如今少,只是当时心里太过忐忑,一时顾不上罢了。 “这还不算,以后等三少爷搬了府邸,会有单独一座府,里面都是他住的地儿,比这个大多了,三少爷还说,那府里会修湖水亭子什么的,没事了可以过去玩儿。” 顾穗儿爹却瞅了一眼外头那些来来往往的人:“那都是什么人?他们也都住这里?” 顾穗儿解释道:“那是听竹苑的丫鬟仆妇小厮,知道爹娘来了,在厨房里忙乎准备饭菜,你们看,那个抱着被褥的是静月,我让她早早地把你们要用的被子给晒上,她现在正收被子呢。” 顾穗儿娘恍然:“这都是伺候你和三爷的啊?” 顾穗儿点头:“嗯,这都是。” 顾穗儿爹都不敢相信:“哪用得着这么多人伺候,就这几个人,能有有多少事儿啊,养着这么多人伺候,那得费多少粮食啊。” 顾穗儿笑道:“这有什么,三爷说了,等搬过去那边府里,还得再置办一些丫鬟仆妇,说是要买好的来,这样用着顺手。” 其实顾穗儿也觉得没必要,她犯不着这么多人伺候。 不过这人的心境总是会不同,如今和爹娘久别重逢,顾穗儿自然想让爹娘知道她过得挺好,难免把往日萧珩所说的话也学给他们,好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女儿颇受宠爱。 顾穗儿娘看这看那,突然想起:“哎呦,我那亲亲外孙呢,他人呢?” 桂枝从旁忙道:“小少爷正睡着,我这就把他抱过来。” 顾穗儿娘赶紧拦住:“别,我就这么过去瞧瞧,看看像不像咱穗儿小时候,长得什么模样,可别惊到醒了。” 谁知道说着间,安嬷嬷便进来了,先拜见了顾穗儿爹娘,之后才笑着道:“小夫人,该是带着老爷太太过去老夫人那边拜见了。” 顾穗儿一听,不敢耽搁,只好先让桂枝照料着小阿宸,自己带着爹娘出去,出去的时候只见萧珩已经等在外面了。 白袍墨发,在这冬日翠竹身边,好看得像一幅画。 明明是往日看惯了的,习以为常,觉得他就是身边那个熟悉的人儿。 今日却因为爹娘的到来,让她一下子想起了在顾家庄的时候。 和自己爹娘弟弟一比,和自己一比,眼前这人,真就是天上神仙一般的人物了。 “伯父,伯母,这边有请。” 就傻想着,她听到萧珩开口,对她父母这么道。 一时心底都是暖意,又有些许感动。 他那样冷清的人儿,又是那样尊贵的身份,能对她这乡下来的父母做到这般地步,能这么顾着她的面子,她知道这有多不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  萧珩:奥耶,丑女婿终于见岳父母了! 78、第 78 章 第78章见老夫人 按照往日规矩, 妾室的父母进了侯府, 也就是到老太太跟前拜一拜就打发出来了。 比如周姨娘为睿定侯爷生了一个哥儿一个姐儿, 可是她娘家爹在世那会, 都未必能见到老夫人的。 不过顾穗儿的爹娘这次却是直接被领到老夫人跟前,不但见了,还被好生招待了一番。 老夫人是早就命人准备好了午膳,分内外两桌, 外面是萧珩, 二少爷并顾宝儿,里面是顾穗儿娘, 顾穗儿, 还有两位少奶奶陪着。 顾穗儿再不懂规矩, 一看这阵仗,也知道自己爹娘被厚待了,当下就有些不好意思:“我爹娘来了, 家常便饭就是, 这么大费周折, 倒是让我过意不去了。” 老夫人却笑呵呵地道:“难得他们过来一趟, 咱们一家子聚聚。” 说着间, 便问起顾穗儿娘:“这一路上可好, 累吧?” 顾穗儿娘虽不知道这侯门的规矩,不过也看出这位老夫人身份地位不一般,拘谨地笑着道:“好,好着呢, 不觉得累,即使颠得慌。” 她这一说,大家不免都笑了。 这真是一句大实话。 老夫人也笑起来,边笑边问起顾穗儿娘家里的事,诸如今年收成如何,家里都忙些什么。 顾穗儿娘见这富贵窝里的尊贵老太太这么和善,便把家里的事都一五一十说了,什么庄稼今年长得好,母鸡一天能下三个蛋,都给说了一遍。 当提到那母鸡下蛋的时候,她还特意道:“我把家里的鸡蛋都给攒着呢,这一次统统带过来了,给咱外孙补身子,也孝敬孝敬你老人家。” 老夫人听着这话,笑得合不拢嘴:“你这是千里送鸡蛋了,行,行,你可给我留几个,我最爱吃那家养鸡下的蛋了。” 顾穗儿从旁听着,心里明白老夫人这是给了自己大大的面子,高看了自己爹娘的。 自己只是萧珩的妾,自己爹娘哪里够格和老夫人称为“一家子啊”,至于自己爹娘带回来的鸡蛋,自己觉得好,因为是爹娘的心眼,但府里其他人怎么可能看在眼里呢,只是鸡蛋而已。 她坐在一旁,知道老夫人厚待自己爹娘,心中自是充满感激的。 她却是不知的,如今萧珩的身份不同以往了,那就是龙子龙孙了。顾穗儿虽然只是萧珩的一个妾,却是皇子的妾,又生下了皇子的长子,这以后就有了各种可期望的可能。 当然了,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是不会轻易说出的。 再说她还是萧珩身边唯一的也是最受宠的妾,而老夫人又是一个厚道人,素来喜欢她,自然是盛情款待她的爹娘。 而除了老夫人外,两位少奶奶也对顾穗儿娘颇为热络,还问起顾穗儿弟弟的事,当听说顾宝儿习武的时候,大少奶奶笑着道:“也十三岁了,可以跟着我兄长去军中。” 顾穗儿娘一听,有些不懂,疑惑地看向顾穗儿。 顾穗儿却是知道的,大少奶奶的长兄如今是副将军一职,若是自家弟弟跟了她那兄长,以后前途自然是有的。 “谢谢大少奶奶,不过他到底年纪小,看看是不是那块料,就怕不是呢。”顾穗儿忙感激地笑着道。 “这个不要紧的,只要有人带,入了那个门,慢慢也就会了,再说,不是有我兄长吗?” 老夫人也觉得这事儿靠谱。 “我看行,让穗儿弟弟投身军门,少不得哪日就封个将军当当!” 大家一听,都笑起来,纷纷赞成。 顾穗儿娘一脸迷茫。 将军?那是什么……她家宝儿是那块料吗? ************************** 一场宴席结束后,顾穗儿陪着爹娘回来听竹苑。萧珩还在和二少爷说话,倒是可以让他们一家四口好好地聚聚。 顾穗儿爹娘弟弟先跟着顾穗儿去看了小阿宸。 小阿宸如今醒了,踢腾着双腿闹腾,待到见了顾穗儿,马上不闹了,把小脑袋拱到顾穗儿胸口来回蹭,小模样满足又依恋。 顾穗儿爹娘看着这小外孙,自是稀罕不已,顾穗儿娘还用袖子抹眼泪:“想当初你怀下这孩子,可是把我和你爹愁坏了,四邻八乡都笑话咱,为了这个受了不知道多少苦,如今可算是好,因祸得福,竟得了这等富贵。” 说着间,从顾穗儿怀里接过来小阿宸,越看越待见:“穗儿爹,你瞧,这和咱穗儿小时候一样的。” 穗儿爹也这么觉得:“是,可这孩子比穗儿脑门看着有福气。” 顾宝儿好奇地打量着这小娃娃儿,恰好见他睁着晶亮的大眼睛也在瞅自己,他不由笑了,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碰了碰他的小脸蛋。 “这脸蛋可真滑!”顾宝儿忍不住道。 小阿宸倒是颇喜欢顾宝儿的样子,对着顾宝儿挥舞着小手,小嘴里还发出嗷嗷嗷的声音。 顾穗儿娘笑道;“这孩子和宝儿投缘啊!” 说着间,就把小阿宸放到了顾宝儿怀里。 顾宝儿抱着这小小的东西,只觉得软软嫩嫩,好生可爱,神奇无比,忍不住问:“当初我姐肚子里装的就是这小娃娃?” 这孩子气的话把顾穗儿他们都逗乐了:“是,就是这个。” 小阿宸到了顾宝儿怀里后并不老实,咿呀呀呀地用小胖手去抓顾宝儿的耳朵,口中还发出兴奋的声音。 顾穗儿见了,也纳罕:“阿宸和宝儿投缘呢。” 顾宝儿也颇喜欢怀里的小东西:“姐,等他长大了,我教他练武吧!” 顾穗儿娘笑道:“你这小外甥天生富贵命,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以后是侯府里的少爷,哪轮得着你来教练武。” 顾穗儿却道:“宝儿好好学,以后教阿宸练武。” 小阿宸在顾宝儿怀里好生一番折腾,几乎把他那小脑袋凑到顾宝儿脸上去瞅,也不知道在瞅什么。 瞅了半晌后,又去攥顾宝儿衣服的。 如此半晌,他终于是累了,招手顾穗儿。 被抱到顾穗儿怀里后,迷迷糊糊地打了几个小哈欠之后,,如梦初醒一般,钻到顾穗儿怀里吃奶,吭哧吭哧吃了一通,便呼呼呼睡去了。 这边哄睡了小阿宸后,顾穗儿陪着爹娘弟弟说话。 顾穗儿爹娘弟弟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说,顾穗儿娘还把那些提回来的鸡蛋都拿来,顾穗儿一看,足足有二百个鸡蛋,擦得干干净净,还染上了红颜料。 其中有几个碎了,顾穗儿娘心疼的拿出来:“这怎么就碎了,我都用干草给包着的啊!” 顾穗儿忙安慰说:“这不是还有很多吗,不要紧的,这么远的路过来,总会碎一两个的。” 顾穗儿娘想想也是,便道:“我也不懂这侯府里的规矩,但是依咱们顾家庄的规矩,你生了孩子,我们娘家人是要做红鸡蛋的,我看这侯府里人多,上上下下的一大家子,你把这些红鸡蛋都拿去分分看,咱院子里这些干活的,也都给人家分分。” 顾穗儿忙应着,留了一些打算自己用,剩下的让桂枝拿过去,赶明儿给大家分。 顾宝儿自打来了这侯府,一直好奇地东看西看,只觉得这燕京城里这侯府里许多事,都是他们镇子里所不能比的。 一时问他姐姐:“姐,你在这里,没人欺负你吧?” 顾穗儿拉过来顾宝儿,摩挲着他的手。 十三岁的男孩子,长大了,个头比她并不低,以前她还可以摸摸他的头发,现在却不顺手了。 “宝儿长高了好多,人也壮实了!” “姐,我现在可是会武艺的人,在镇子里学了大半年。” 顾穗儿爹娘听了,不仅笑道:“师父说他是这块料子,进步快,经常私底下教他。” “上次你们寄来的信,我看竟是你自己写的?” “是,姐,我也学会了写字,就是不太好看,先生说歪歪扭扭的,还得练。” 顾穗儿笑了,也把自己写的东西拿出来给顾宝儿看,姐弟两个比比谁的字如何。 一家子说了半晌后,安嬷嬷悄悄进来说:“三少爷回来了。” 顾穗儿娘一听,忙道:“那我们先去那屋歇着。” 顾穗儿赶紧过去,把这一家子安置在早已经准备好的房间,这才回来自己屋。 进屋的时候,萧珩已经洗漱过后,斜靠在榻上,拿着一本书翻着。 顾穗儿想起今日他对自己爹娘的种种,心里自是暖暖的,也陪着他坐在榻上,碍着身子上前偎过去,软软地道:“三爷,谢谢你。” 温香软玉在侧,萧珩的眸光从书中抬起,望向身边的女人。 “那你要怎么谢我?” “嗯?”顾穗儿眨眨眼睛,有些意外,他还等着自己谢他的啊。 那怎么谢呢? 萧珩抬起手来,轻轻捏了捏那水嫩的脸颊。 以前不懂,只知道她仿佛水儿做得一般,如今有了阿宸,抱抱阿宸再碰碰她,这才知道,她这肌肤就跟小娃儿一般嫩滑娇软。 夜晚里,他是最爱她这水儿做的身子的。 他望着她,眼眸颜色逐渐转深:“先上榻。” 作者有话要说:  (萧国庆:且慢,这不是朕的威武大将军吗?大将军,你不认识朕了?) 下一章内容大概有几百字额外番外,大家可以关注下章作者有话说。晚了应该就没了。 79、第 79 章 第79章浴室 萧珩望着身边的娇俏小妇人, 却见那肌肤白如积雪, 嫩若粉玉, 亲昵地偎依在自己身边, 就跟水儿做的人儿似的,用手一捏都能化的。 也只有碰过的才知道,那躯体有多软多水儿,那滋味有多勾人。 他眼眸颜色逐渐转深:“先上榻。” 顾穗儿见他那神色, 顿时就明白了的, 一时有些脸红,不过还是低声道:“我还不曾沐浴, 先去沐浴了, 再过来——” 这话还没说完, 男人强悍的胳膊已经打横圈住她的腰肢。 女子腰肢绵软纤细,被男人圈住,便禁锢在了那里。 萧珩低首, 凝视着她因为惊讶而无辜微张的小嘴儿, 哑声道:“我和你一起洗。” ……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暧昧羞耻。 经过男人疼爱的女人竟是这等妩媚凌乱, 引得人想把她疼到心坎里去。 萧珩弯腰抱起来, 然后开始为她清洗, 一点点的清洗, 任何地方都不放过。 顾穗儿感觉到他的暖意,突然间便哭了,将脸埋在他怀里哭。 “不喜欢?”雾气蒸腾中,萧珩的声音是罕见的粗哑。 “没……”埋在他怀里, 低低弱弱地说。 “很疼?”萧珩知道自己今日有些过了,做得太狠了,他也险些以为会把身下这女人给做坏了。 “……也不是。”她的声音越发轻了,轻得几乎让人听不见。 “那哭什么?”修长有力的手指怜惜地抹了抹她眼角的眼泪,明明刚刚帮她洗过脸的,很快又有了泪痕。 顾穗儿咬唇,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实她也不知道刚才这是怎么了。 往日都是在榻上,他纵然时候比较长,可还好的,她也能受得住,可是今日,或许是在浴房里的关系,也或许是他在后面的关系,她反正感觉不太一样。那股粗长火热出入在敏感的肌肤里,次次深入其中,每一分挤压都格外清晰,偏偏速度又极快极狠的,她觉得自己被他入到了心里去。 整个人就好像飘起来了,没着没落的,又好像在做梦,不知道真假,喜欢又不喜欢,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傻傻地想了半晌,最后抬起白藕一般的胳膊,堪堪环住他的胸膛,然后将脸贴在他胸口。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好像死在你怀里了。” 死了一次,又活了过来。 萧珩凝视着怀里的女人,没再言语,只是沉默地清洗,之后帮她擦拭过了,迈步回去榻上。 拉上锦帐,钻进柔软暖和的锦被里,天上地下紧缩成了这小小的一方空间。 刚刚沐浴过,虽说屋子里地龙烧得暖和,可依然还是有些冷,如今钻到被窝里,靠在一起,相互熨帖着,慢慢地不冷了。 顾穗儿枕在萧珩胳膊上,蜷缩得像个小猫儿。 “江铮和你父母很熟。”他突然这么道。 顾穗儿听了,开始没在意,想着自己父母见过江铮,当然熟了,不过后来猛地想起之前他误会了自己送江铮手帕的事,便顿住了。 她想了想,才道:“也没有多熟吧,就见过一次而已。” 萧珩挑眉,又问:“你爹娘好像有些怕我?” 依他看,她父母见了自己满脸敬畏,反而是对江铮,处处用眼神求助。 萧珩素来性情寡淡的,并不会对人起什么强烈的憎恶,他心里也明白江铮不过是个侍卫,老实本分,并不会对自己的女人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当初让江铮代为迎了顾穗儿回府,如今想起来,总是咯在心里的一粒沙,每每心里觉得不喜。 以至于顾穗儿爹娘表现出的和江铮些许熟稔,都勾起他心底的不悦。 顾穗儿看他这个这样子,无奈,心想,你这样的,谁不怕你,自己一开始也是怕得紧,后来熟了,知道他就是天生那么一张冷脸,这才慢慢不怕的。自己爹娘初来乍到的,又没什么见识,别说是你身份尊贵的,就是寻常一个管家,见到后都不太敢言语的。 不过她自然不敢这么说,而是装作不知,茫然地问道:“是吗?我怎么没觉得,我爹娘怕你吗?他们初来乍到的,只是有点不习惯吧?慢慢熟了可能就好了?” 萧珩审视着她,默了片刻后,才抬起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呜……”顾穗儿赶紧躲开,他怎么可以这样捏自己鼻子。 “小笨蛋。”萧珩俯首过去,咬她的耳朵,口中这么低低地来了一句。 小笨蛋,连说假话都不会。 一眼就让人戳穿了。 竟然还敢傻乎乎地在他面前装样子。 ************************ 顾穗儿爹娘来到这侯府里住下,萧家老夫人特意吩咐了好好招待的,大夫人那边也特意过来一次,问问有什么需要的就说话。如此一来,顾穗儿爹娘在这侯府里可真是享福,处处被照料得好,顾穗儿还抽空带他们去街市上玩了一圈。 然而这锦衣美食的日子开始时还倒新鲜,日子一长,就有些不习惯了。他们是忙惯了的人,根本闲不住,让他们吃现成饭在这里等着被伺候,浑身不自在。 用顾穗儿娘的话说:“天生穷命,享不了这福,等再住个把月,我们就回去吧。” 顾穗儿本意是想干脆留爹娘在燕京城住下,一则是全了她的孝心,二则她也实在是想念爹娘,无奈爹娘却住不惯,她只好把这事儿说给萧珩听。 “没奈何,怕是再过一些日子就得回去了,他们还惦记着家里的庄稼呢。” 萧珩却是问道:“那你弟弟宝儿呢,他也留不长久?” 顾穗儿一愣,想了想:“他倒是没想回去,我看他对这燕京城喜欢着呢。” 萧珩派了手底下几个小厮陪着顾宝儿满燕京城乱转悠,宝儿已经差不多游遍燕京城了。他虽然生在乡下地方,可遇人不畏惧,什么话也敢说,什么场合也不怯,便是到了老夫人跟前回话,也是字字清楚条理清晰。 连老夫人都夸他说:“这宝儿是个能耐的。” 萧珩点头,便说出自己的打算:“你弟弟习武已经大半年,颇有些长进,我看他才十三岁却已经生得体壮力强,又胆识过人,与其埋没在乡野之间务农或者给人做工,倒是不如干脆留在燕京城里,我自会派人教他练武识字,再给他寻一条路子,或者读书入仕,或者投身军门,好歹得一份功名,你觉得如何?” 顾穗儿听萧珩这么说,却是想起那天大少奶奶所言,说是将来说不得当个将军。 其实她没指望宝儿能当什么将军,甚至没指望有个一官半职,可留在燕京城,得萧珩提拔,总是比在乡下好。 当下忙道:“三爷,你这么说,我自是没什么意见的。我不求宝儿能够出人头地,只盼着他好歹有个营生,只怕是他太笨,给三爷惹麻烦。” 萧珩见她并不反对,淡声道:“你不必操心这个,一切我早有想法。” 于是萧珩便命人叫来了顾宝儿,单独和他在书房聊了一番,谁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反正出了书房,顾宝儿就坚定要留在燕京城了。 萧珩又给他改了名字,从顾宝儿改为了顾宝峰。 顾穗儿爹娘知道了这个,自然是连连点头,顾宝儿这个名字确实有些太孩儿气的,他们一直想改个好的,只是没有,顾宝峰这个名字就好多了。 顾宝儿改名顾宝峰后,就被萧珩指了一个习武师父,跟着学习武艺,又请了西席来认字。 顾穗儿爹娘这次来燕京城带着儿子来,其实也是盼着看看,若是顾穗儿这边在燕京城安顿得好,能不能在给顾宝儿找了个活儿,不求多好,随便当个学徒,好歹比在乡下混日子强。 如今听说又给改名字,又请了习武师父学武认字的,真是惊喜不已,连连点头,再没有不同意的。 顾穗儿见爹娘喜欢,又想着爹娘过些日子就得回去,便越发有心孝顺爹娘,把那素日好吃的好喝的,皇宫里赏赐下来的稀罕物,都给爹娘尝尝用用,也好让他们长长见识。 而顾穗儿爹娘带来的那些红鸡蛋,顾穗儿也各处分了一些,大家拿到了,自然都有些谢礼送给顾穗儿爹娘,转眼不知道收了多少,顾穗儿爹娘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一日,顾宝峰恰好腾出空来,便说带着爹娘去街道上逛逛,顾穗儿一个人在家,先哄着小阿宸睡下了,自己无事,看了会书,竟觉有些饿了。 “厨房里有现成的五子糕,还有熬了许久的鸡汤,小夫人来一些吧?”安嬷嬷从旁殷勤地笑着道。 “一时倒是没什么胃口。”顾穗儿想了想,却是道:“我娘带来的那些鸡蛋呢,还有吗?若是有,我想吃个鸡蛋饼,再加点碎香椿。” 安嬷嬷忙道:“有的有的,还剩下一些都给小夫人留着,想着小夫人哪日想吃,便做给小夫人,有十几个红鸡蛋呢。” 顾穗儿听了,不知怎么竟然来了兴致:“左右今日有闲,我自己去做吧。” 当下来到厨房,先捡了一些新鲜的嫩香椿,只见那香椿芽叶厚芽嫩,红边绿叶,乍看就像翡翠一般,香味也比以前所见的要浓。 她切碎了,便取来了红鸡蛋磕开,准备摊鸡蛋。 恰好这时候萧珩回来,一进屋后,他倒是没见到顾穗儿,便随口问道:“小夫人呢?” 旁边桂枝忙道:“小夫人在厨房里做饭。” 萧珩挑眉:“做饭?” 桂枝低头道:“老太太不是从乡下带来了红鸡蛋么,还剩下一些,小夫人说用香椿芽来摊鸡蛋饼,还说她今日要亲自做,如今正在厨房里忙乎呢。” 萧珩听了倒是有些意外,默了片刻,点头道:“先下去吧。” 待到桂枝下去后,萧珩便坐在床前百宝阁上,随手拿出来一本诗集看。 那本书是顾穗儿看过的,她有不懂的便会用毛笔标记下来,攒着等他回来问问他。 萧珩随意翻着,看上面稚嫩却隐隐透着清秀的笔迹,眸中泛起温暖。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有温煦的阳光透过翠绿的竹叶洒落在碧绿如烟的纱窗上。 不知怎么他竟然想起了许多年前。 鸡蛋在锅沿磕开,嫩黄黏滑的鸡蛋汁液落入滚烫的油锅里,滋滋的声响中,金黄香嫩的鸡蛋饼便出来了,再撒上一些尖尖的香椿芽儿。 肥厚的香椿叶中蕴含着的嫩香全都在那滚烫的热油中被蒸腾出来,融入了香美的鸡蛋饼中。 这就是幼年时最期待的了。 萧珩再次低下头,翻看着顾穗儿记下的标记,心里却依然在想着那摊鸡蛋,甚至鼻翼仿佛嗅到了摊鸡蛋的香味儿。 作者有话要说:  可惜,鸡蛋不是给你做的噢……………… 80、第 80 章 第80章香椿芽鸡蛋 这时候, 门开了, 顾穗儿推门进来, 手中拖着一个红木托盘, 上面果然是一份香椿摊鸡蛋。 她见到他便笑了,笑得眉眼弯弯的,眼睛里仿佛藏了这一院子的阳光。 “三爷,你还没用膳是吧?厨房里给你备着呢。”顾穗儿见了萧珩, 柔声笑着问道。早间他说过晌午要回来, 她早就让厨房里准备着,只是之前没见到人, 只让人温着。 “没。”萧珩的言语上来简洁。 “那等下。”说着间, 顾穗儿便吩咐道:“把厨房里备好的菜全都拿出来, 给三爷上菜。” 她这一吩咐,底下人连忙去做了,有的是现成的, 也有的要热一热, 还有诸如那鲈鱼那新鲜的就得临时下锅。不过好在人多, 且又只是整治一个人的饭食, 没等多少工夫, 各色美食摆了一桌子。 按照往日惯例, 有四盘案菜,四碟的果子,四碟入味小菜,外加了一碟新鲜蒸鲈鱼, 一罐的乌皮鸡汤,一碟糟鸭。 “三爷,你先用膳吧。”顾穗儿还殷勤地取了一双箸子递到他手里,帮他盛了一碗热腾腾的粳米饭。 萧珩接过来箸子,看向了放在顾穗儿面前的香椿芽摊鸡蛋。 这距离他有点远。 然而顾穗儿却丝毫没意识到这一点,她连忙给他盛了一碗乌骨鸡汤,又给他挟了一块蒸鲈鱼:“这个鱼肉三爷你尝尝,听说是今日庄子上新送来的,鲜得很,肉也嫩,之前一直养在水里,特意等着你回来说要用膳才赶紧下的锅。。” 见他只望着面前的粳米不吭声,她以为他是不合胃口,忙又取来了旁边的糟鸭:“三爷你尝尝这个?” 然而萧珩还是不动。 顾穗儿见了,倒是有些奇怪,疑惑地道:“三爷,今日胃口不好?” 萧珩抿了抿唇,摇头说:“没有。” 说着间,接过来箸子,开始吃起来。 他吃得缓慢。 顾穗儿看他吃了,总算放心,最近这些日子因为父母在,自己难免忽视了他。 放心后,她就拿起自己的箸子,专心地享用自己的鸡蛋香椿芽了。 其实在这个季节,香椿芽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他们睿定侯府的园子里就有香椿芽树可以采摘,大厨房里也会特意送一些到他们厨房里,今早上他们的早膳还有香椿凉拌。至于鸡蛋,更不是什么稀罕物了,堂堂侯府,什么时候缺了鸡蛋这种常见物。 不过顾穗儿就是稀罕这一口,特别是自己娘千里迢迢带来的鸡蛋,自己亲自下了厨摊好了,喷香的嫩芽芽,软嫩的鸡蛋饼,咬在口中,心里都是满足。 她正吃得香美,忽而感到不对劲,抬头看时,只见萧珩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这里。 美滋滋吃着的动作一顿,她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三爷,我也是好久没吃这个,想尝一尝。” 说完这个之后,她解释道:“虽说也就是粗茶淡饭,可我小时候,这是很难吃到的,只有生病了才吃过一次。” 那时候家里的鸡蛋都是要攒着到集市上去卖了换铜板的,怎么可能随便给家里小孩吃鸡蛋。 也就是有次生病,她娘才舍得给她摊了一个鸡蛋饼,还只是锅底给擦了一点油。 萧珩点头:“嗯。” 顾穗儿解释完这个,看他那样子,还是觉得那脸色有点不对劲,她歪头打量着他,终于忍不住道:“你怎么了?” 萧珩:“没事。” 顾穗儿瞅了他几眼,还是不太明白,便继续低下头吃自己的香椿芽鸡蛋饼了。 香椿芽鸡蛋饼真好吃,香椿芽嫩,鸡蛋饼松软,在热油里一过,香椿芽的清新融合在鸡蛋饼之中,吃的人不停嘴儿。 就在顾穗儿吃的正香的时候,突然,萧珩起身。 顾穗儿微诧,咦,这是怎么了? 萧珩却直接坐到了顾穗儿身边,凝视着她。 他的眸光犹如深潭,只看一眼,就让人陷进去出不来。 ……可是现在在吃饭。 她不明白,微微咬唇:“三爷?” 萧珩却陡然弯下腰来,凑到了她的唇边。 俊朗的面容突然就这么逼近了,鼻子对着鼻子,呼吸萦绕,她的眼睫毛甚至能触碰到他的。 尽管是每日都会同榻共枕的,顾穗儿还是因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有些发懵:“三,三爷……?” 萧珩却用唇,轻轻撅住她的,然后慢慢地吸,像是吸食最动人美味的牡蛎。 …… 许久后,他才放开了。 她的唇已经嫣红透亮。 她脸上微微泛烫,瞥了他一眼后,轻声嗔怪道:“三爷,你干嘛……” 现在正吃着饭呢。 “我饿了。”他很是理所当然地这么道。 “已经准备了午膳的啊……”她看看桌上,饭菜多丰盛啊。 “可我就想吃你吃的。”他这么道。 顾穗儿微惊了下,抬头看过去时,却见那双幽深的眸子固执地望着自己,像是一只倔强的小狗一样。 他说他就想吃她吃的。 语气里甚至有一丝丝的委屈。 顾穗儿低头看看自己吃的,有些不敢相信,抬头再看看他:“你……也爱吃这个?” 萧珩如玉的面庞上依然没什么神情的,不过耳根处的肌肤却隐隐泛起可疑的红色。 “嗯。” 淡淡的一句嗯,高高在上的语气,冷冷的仿佛不屑去回答。 不过顾穗儿偏偏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小阿宸馋嘴时的样子。 笑意被如同被风吹过的蒲公英,散在了她清澈的眸子里,唇角渐渐挽起,她望着他,努力地压抑下,不让自己笑出声。 “怎么,不可以?”他的语气越发的高冷,可是顾穗儿却更加看出了里面的孩子气。 她险些忍不住噗嗤笑出来,不过为了他的面子,她还是拼命忍着别过脸去,假装去看窗外的风景。 “既然三爷喜欢吃……”她轻轻软软地笑着说,语气是忍不住的轻快和好笑:“那穗儿再去给三爷做一份嘛。” 他若要吃一份全新的蒸鲈鱼,她未必能给他马上变出来,但是区区一点香椿芽煎鸡蛋,那不是要多少份有多少份吗? 说着间,她就要起身了。 她打算赶紧跑到厨房,痛快地笑,再不跑,她这里就要忍不住了。 谁知道身后的男人却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不要。”他抿唇,固执地道:“我就要吃你那一份。” “那一份已经被我快吃完了。”她忍住笑解释。 “我就要吃。”他再一次用平静的语气重复着自己固执的要求。 顾穗儿忍得唇角都有些抽搐了,她眨眨眼睛,看着他,看他一本正经的俊美面容,明明是那么严肃,明明是一丝不苟的样子,可是说出的话,却比她的小阿宸还要孩子气。 她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来,笑得前俯后仰。 萧珩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像一尊被人得罪了的神祗,安静地看着顾穗儿笑。 终于顾穗儿笑完了,擦擦笑出来的眼泪,收拾了下,拿起箸子,上前软软地讨好道:“三爷,给你,你爱吃的香椿芽煎鸡蛋。” 萧珩满脸高冷,吩咐说:“你喂我。” 顾穗儿这时候对他是满心的好脾气和包容:“好,我喂你。” 萧珩却开始挑剔了:“我要用那根箸子。” 顾穗儿连连点头:“嗯,用这根。” 这根是她刚才用过的,他非要用,也只能随他了。 顾穗儿喂了一口,萧珩吃下。 吃下后,他又有意见了:“我还要吃那一块。” 顾穗儿看了眼,他指的那一块香椿芽好像洒得更多。 她抿唇忍着笑,赶紧又给他挟了一块喂给他。 现在的她,对他绝对是百依百顺,比对待小阿宸还有耐心。 喂完了一盘子香椿芽煎鸡蛋,她还柔声问他:“三爷,还要吃吗?我再给你做一份吧?” 萧珩瞥她一眼。 他当然知道,她那语气,险些就差直接写上“我在哄小孩”了 他舔舔唇:“要。” ************************* 她磕了好几个鸡蛋,做了两份香椿芽鸡蛋饼,又着实伺候着他吃了,这才算是让他慢慢地脸色缓和下来。 恰好这时候小阿宸醒过来了,瘪着小嘴儿委屈地哭着找娘。 桂枝把小阿宸抱过来,顾穗儿就抛开了这当爹的,认命地抱起那当儿子的来喂奶。 她坐在榻旁的杌子上,斜抱着小阿宸,微微掀开衣襟喂奶,上面用一片轻纱遮住。 萧珩晌午后也没什么事,就坐在旁边,看她喂奶。 随着小阿宸吃奶的拱动,那轻纱荡来晃去的,萧珩看了一会儿后,便挪开目光,专注地看儿子小阿宸。 阿宸不是一个会乖乖在那里吃奶的孩子,现在的他,美滋美味地吃着奶,两只小手还顺势掰着小脚丫,小手指头抠着小脚丫玩儿。 顾穗儿看他这不老实的样子,便握住了他的小胖手,放开了那两只小脚丫。 阿宸的小脚丫被放开后,两只小胖腿还翘着呢,翘来翘去的,先是想将小胖腿儿搭在他娘的胳膊上,吭哧了几下后发现根本够不着,于是就把小腿儿从他娘腿上耷拉下来,往地上垂,然后一晃一晃地荡秋千。 顾穗儿这里喂着奶,还得看着这小娃儿在那里荡着他的小胖腿,便干脆抬手将小腿儿搭在自己腿上。 小阿宸咕咚咕咚大口吃着奶,一边还睁着大眼睛瞅他娘,眼里带着顽皮的笑,又把那小脚丫给耷拉下去了。 顾穗儿见此,抬手将那小脚丫又拎起来。 这么胖乎的一孩子,只搂着上半身,两只小腿吊在那里,也不舒服啊。 小阿宸晶亮的大眼中越发闪出调皮的意思,他好像觉得这是一个好玩的游戏,竟然又把小腿儿故意给耷拉下来了。 顾穗儿再次收起来。 如此几次后,顾穗儿受不了了,抬起手来,轻轻打了下这小娃儿的屁股。 她作势拍了几下,低声吓唬他:“再闹不给你吃奶了。” 小阿宸好像也差不多能听懂话了,一听没奶吃,小眉头委屈地一皱,吭哧了几声,赶紧扒拉住顾穗儿的衣襟护住,仿佛唯恐自己的好吃的被人抢走似的。 这次终于专心吃奶,小腿儿不再捣乱了。 顾穗儿见此,忍不住爱怜地摸了摸小阿宸的小屁股,这屁股蛋蛋,可真是软滑娇嫩,圆鼓鼓的,让人爱不释手。 午后的阳光自窗棂投射进来,碎金一般洒在顾穗儿身上,为她抹上一层柔和的色彩。 一个温婉轻柔的女子,秀美精致的眉间蕴着淡淡的笑意,怀中搂着一个粉雪胖乎的小娃娃喂奶,如墨一般的秀发轻纱一般披在她纤细的肩头。小娃儿带着小窝窝的小胖手攥着她的衣襟,两只藕节一般的小肥腿悠闲自在地搭在她的腿上,美滋美味地吃着奶。 萧珩凝视着这母子二人,一直不曾挪眼。 他突然想起了幼年时他孤独地坐在门槛前等待他娘归来的样子。 那时候的他,是不是心里也在渴盼着这样一个场景。 光阴西移,吃奶的小娃儿满足地睡去了。 顾穗儿抱起小阿宸,轻轻地将他放在了榻上。 被安置在榻上的阿宸舒服地翻了个身,撅着小屁股半趴在那里呼噜呼噜地睡得香甜。 顾穗儿看了一样儿子那娇憨的睡态,笑叹了下,低声对萧珩道:“他喜欢趴着睡,也不知道像谁。” 萧珩:“像我。” 顾穗儿:“额……” ……原来萧珩小时候喜欢趴着睡?像小阿宸一样撅着小屁股吗? 顾穗儿望着萧珩这张清冷的脸,却是想不出他撅着屁股睡觉的样子。 萧珩凝视着榻上的儿子,却突然有了一种想说话的冲动。 “穗儿。”他沉吟了下,终于出声。 “嗯?”顾穗儿感觉到了,他叫自己名字,一定是有什么事的。 他其实很少叫她名字,可是偶尔叫时,她就格外喜欢听。 一声淡淡的“穗儿”,便能像羽毛一般撩起她心尖尖上的弦。 “我喜欢吃香椿芽炒鸡蛋。” 就在顾穗儿满心旖旎的时候,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看出来了。” 今天中午,一口气吃了两张香椿芽煎鸡蛋。 “你是不是以为,这对我来说只是寻常吃食,并不会在意。”萧珩望向旁边的女人。 女人清澈的眼睛里有些疑惑,她想了想,摇头,又点头。 “我小时候,想吃这个,很不容易。”过去的事,萧珩从未提过,如今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以至于语气有些艰涩。 “啊……”顾穗儿惊讶地微微张嘴儿。 他这样尊贵的人,怎么会眼馋这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顾穗儿:我家三爷是个小馋馋(* ̄︶ ̄) **** 顺便推荐一个文 app的小天使们可以直接搜索书名重生首辅小娇妻,即可直达~ 81、第 81 章 第81章萧珩的过去 顾穗儿听到这话, 自是心里惊讶, 想着他这样出身的人, 合该是高高在上享尽荣华的, 怎么会眼馋这么一口。 不说他其实是皇上的儿子,就算是睿定侯府的少爷,也不至于缺了这口吃的。 正这么想着,她忽然就记起那个坟头了。 那个安置在无人知晓的荒野里, 长满了野草的坟头。 坟头的寂寥也许只有萧珩自己知道。 那么在萧珩过去的日子, 在萧珩陪着他娘的日子,是不是有着如同那坟头荒草一般的寂寥和荒芜? 她凝视着他, 眼中的疑惑逐渐褪去, 怜惜的雾气便慢慢起来, 氤氲在她胸口,鼓鼓酸酸胀胀的。她凝视着他清冷平静的脸庞,明明是尊贵俊美的青年, 可是透过这么一张脸, 她却想象着他小时候的样子。 撅着小胖屁股, 趴在那里, 眼巴巴地等着香椿芽炒鸡蛋? 吃不到就泪汪汪的?还会耍小脾气? 不不不……顾穗儿觉得这是不对的。 那么沉默寡言的萧珩, 在他幼年时, 也许也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小孩吧?他是不是定定地坐在那里,默默地期望着自己想要的,却从来不愿意张口去要求? 萧珩感觉到了眼前女人的目光,那种像当娘的看自己孩子一般的怜惜和心疼。 他面上微烫, 别过脸去。 默了一会儿后,他轻声道:“我小时候,并不住在这侯府里,我和我娘在一起。” 顾穗儿微微点头,没说话,专心地聆听着他。 萧珩这时候也不需要回话。 “我娘一个人带着我,那时候我们日子很穷,我娘也养了一只鸡,那只鸡每天能下一个鸡蛋。” “我娘说,攒下鸡蛋,攒多了就能拿去集市上卖了,到时候给我买新鞋。” 顾穗儿听到这里,一股浓浓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她几乎觉得这是她说的话。 她小时候就是这样的啊。 “然后呢”她凝视着他,很小声地说,声音轻到仿佛怕惊扰了他。 “后来终于攒够了,足足有一篮子那么多。”萧珩望着窗外,眸光如深潭一般让人看不懂:“我娘提着篮子,我跟着我娘去集市。” “那很好啊……”她想起自己小时候赶集的事儿,可以卖掉鸡蛋,卖掉从山里捡来的干货,买一些小吃食和家用。 那是她在乡下时候最甜蜜欢快的日子。 “可是那一天我们正好赶上有官老爷从街头过,路上的行人都躲闪,我和我娘也躲,但是我跑的时候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下,摔倒了。” 萧珩说起这段往事来,眼神幽深缥缈,语气却是平静轻淡的。 不过顾穗儿却深陷这个故事之中,下意识地追问:“摔倒了,然后呢?” 萧珩继续道:“我摔倒了后,膝盖很疼,不过我也不知道哭,就傻傻地坐在那里。这时候人家的仆从来了,推搡着我,要把我扔一边去,说我挡了路。” 微微合上眼睛,萧珩的眼前又浮现出幼年时的情景。 许多人站在自己周围,一张张看热闹的脸,一个个讥笑的声音,人们说这个小孩子是个哑巴,说这个小孩子是个小傻子,还说这个小孩子是不是有毛病。 有个力气大的过来,像提起一只小鸡仔一样把他拎起来,抬手就要把他扔一边去。 他娘跑过来,护住他,从人家手里抢他。 又有更多的嘲笑声传来,色眯眯的男人盯着他娘,有人上前推搡,也有人趁机占便宜。 一阵剧烈的头疼袭来。 萧珩陡然睁开了眼睛。 他幽深的眼眸直直地盯着窗子。 这是听竹苑,听竹苑外有翠绿的竹子,沙沙作响,听竹苑的仆人很少,一切都很安静,不会有那些噪杂的声音。 而他刚刚所记起的那一幕,发生在很久很久之前。 缓慢地收回目光,他重新望向顾穗儿。 顾穗儿正有些担心地看着他,薄润的小唇儿微微张开,想说话,却又怕惊扰了他的样子。 原本缥缈的目光慢慢收敛在她身上,虚无的神思渐渐清醒了。 他轻哑地道:“后来我和我娘回家了,鸡蛋打碎了,鸡蛋流了一地。” 他没有拿到新鞋子,也没有吃到一口鸡蛋。 后来当地遭了灾,鸡也得了鸡瘟,死了。 他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想,那鸡蛋是什么滋味。 顾穗儿惊讶地望着眼前的萧珩,她心里难受,胸口揪疼,她特别想安慰他,想去抱住他。 想抱住他故事里的那个小小孩儿。 可是她也知道,那一切都过去了。 那个沉默寡言被人讥笑过的小男孩长大了,成了尊贵冷漠的萧珩。 她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他的。 她想出言安慰下他,让他好受。 可是她哪里知道说什么,她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 她想来想去,最后终于道:“我明天再给你摊鸡蛋饼,好不好?” 说完之后,自己都觉得没什么意思,心里一急,眼里竟然落下泪来。 “你哭什么?”他抬起手,微凉的指尖触过她的眼角,想帮她擦去眼泪。 “我难受。”顾穗儿小声道:“我,我——我心里特别替你难受!” 她忽然恨自己不会说话了。 抬起手,她抓住他的那只大手,用自己的两只小手捧在手心里。 “我就是替你难受。”顾穗儿咬唇:“我小时候也天天被人喊小傻子的,其实我觉得自己一点不傻!我觉得你也不傻,咱两都不傻。” 她是被碰到了脑袋,曾经一度稀里糊涂的,别人整天说她傻,她娘也说她傻,慢慢地,她就觉得,自己确实是傻。 但是细想想,她又觉得自己可能并不是那么傻。很多时候,她心里也明白的,只是没说而已,或者说自己有自己的想法,别人不懂,就以为她是傻的。 顾穗儿胸口涌动着不知名的情愫,满满涨涨的,像是春日里的河水涨上来,轻轻地在胸口那里荡。 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心里这种酸涩怜惜的感觉,终于她忍不住,伸出手来,试图去环住他。 她往常也会被他抱的,会蜷缩在他怀里取暖,那样很舒服。 可是今日,她是伸出胳膊来环住他,就像是抱着小阿宸一样。 她觉得,他骨子里其实也是一个小孩子,一个像小阿宸一样会睡觉撅着小屁股的小孩子,一个看到好吃的会眼巴巴地望着的小孩子。 她就这么伸出胳膊,牢牢地环住了他。 萧珩被柔软馨香环住,仿佛在初暖乍寒的日子里被人披上了大毞。 他开始还有些僵硬,因为从来没有人这么对过他。 他的父皇和他最亲近的一次是找到他的时候,将他抱在怀里,但那是男人有力的怀抱,不一样的。 他的祖母也会将他抱住,可是那种感觉依然和现在不一样。 顾穗儿抱着他的时候,让他觉得自己变回了曾经那个寂寥的小男孩,孤零零地坐在窗前等待着娘亲归来的小男孩。 萧珩在最初的僵硬后,慢慢地放松下来,他也抬起手,抱住了她。 他将自己的头埋在她身上,松软柔腻,带着奶香的身子。 眼中突然便有些湿润,不过他闷闷地埋在她身上,磨蹭了几下,便擦去了。 他用自己的双手牢牢地环住她,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合着,没有一丝一毫的距离。 从她母亲去世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在这个世上没有亲人了,孤孤单单的一个。后来遇到了她,阴差阳错,她给自己生下了小阿宸,便和小阿宸一起,成为了他在这个世上的牵挂。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据说要占领一个男人的心,先得占领他的胃,所以穗儿,你是走的这个路线吗? 之前的番外还有一次看的机会,去某个围着的脖子找我笔名晋江女王不在家。今晚放,我也希望尽可能满足大家,但是特殊时期,尽量吧。 82、第 82 章 第82章父母离开 在曾经的顾穗儿眼里, 萧珩就是高高上的贵公子, 尊贵到和她不是同一种人。见到这样的贵公子, 她连看都不敢看一眼的。 因缘巧合, 她怀下他的骨血,才这么勉强牵扯在一起,有了这段缘分。 她开始很怕他,觉得他冷冷的, 捉摸不透。 特别是那双眸子, 寒冷得犹如山后的深潭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可是后来时间长了, 慢慢熟悉了, 她才觉得, 萧珩就是萧珩,他并不冷,也不是什么坏人, 他不爱说话, 他脸上总是没什么神情, 他从来不笑, 所以别人以为他很冷, 会害怕他。 其实他只是天生就那样而已。 一直到现在, 她听了萧珩关于过去的故事,忍不住替他心酸,更忍不住拉着他听他讲更多的故事。 夜晚的时候,小阿宸睡下, 两个人一番翻滚后,她懒懒地偎依在他怀里,摩挲着他坚实的胸膛,就那么赖着他让他讲过去的事。 他开始是不太想讲的,她就耍赖,不依,还轻轻地捏他。 最后他没法,握住她的手制止她的工作,揽着她,给她说起过去那些关于他娘的,关于他的,关于他爹的,还有关于左家的那些事。 于是顾穗儿慢慢地知道了,心里也开始明白,为什么他对左家姑娘开始的时候那么忍让,也知道为什么他第一次看到左家姑娘,竟然紧盯着不放。 “我还以为——”她将脸贴在他胳膊上,所以声音变得有些含糊:“还以为你看上了左家姑娘,想娶左家姑娘为妻。” 她想起了那一天的涨痛和尴尬。 后来萧珩来了,他竟然就那么看着左家姑娘。 她跟着大家伙离开,抬头直接撞到了树上。 别人问她没事吧,她说没事没事。 其实心已经被浸到了冰水里,麻木得品不出滋味。 现在回想起来,却是想笑。 他看那左姑娘,不过是恍惚觉得那个人像自己娘。 他根本从来没想过娶左姑娘。 从头到尾,他就只有自己。 以后,应该也是只有自己了。 这么一想,那一日的冰冷便成了三月里温煦的泉水,所有的痛苦都百化为了今日滋润着心坎儿的甜蜜。 她抿唇轻笑,仰起脸来看他。 看这个曾经陌生尊贵的男人坠下凡尘,成为和自己在床榻间亲密缠绵的枕边人。 四目相对间,她抬起胳膊来,堪堪环住他的颈子,用自己在他胸膛上蹭了蹭,软软地道:“三爷,我想——” 萧珩看着她的情态,眸色转深:“嗯?” 她爬到了他身上,俯首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 萧珩脸上顿时泛红:“不要。” 顾穗儿坚持:“要!” 萧珩抿唇,俊美好看的脸庞透着倔强。 顾穗儿拉拉他的胳膊,低哼了声。 萧珩默了片刻:“好吧。” 他凝视着怀里的小女人,突然感觉她好像越来越会拿捏自己了。 不怕自己了。 **************************** 顾穗儿和萧珩之间是越来越亲昵,纵然在人前萧珩依然是冷冷清清的,外人也看不出他们私底下的动作。 不过顾穗儿娘到底是经历过的人,又是自己女儿,她自然能看出,女儿一看到那身份尊贵的三爷,眼里便泛出柔软的笑意,那是女人面对自己心仪的男人才会有的。 而这位三爷,面上不显,可是对自己女儿却是处处纵容,无一处不好。连带着自己的儿子宝儿都沾光了,可以被提携了。 至于自己老两口这一段时间在侯府里,那更是吃香的喝辣的享尽了福。 顾穗儿娘终于放心了。 她再看看这宽敞院子,还有内外服侍的下人,不由笑道:“穗儿你这是过上好日子了,以后终于可以不用瞎担心了!要知道当初你刚出来,我可是夜夜哭,想起来心里就难受。” 顾穗儿看着小阿宸在那里玩耍,想起过去也是感慨:“娘,当初我离开家,满心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不曾想如今不但见了,日子也好过了许多。其实最近我一直想着,以后你们干脆就留在燕京城,等宝儿长大有了出息,你们就另外赁一处院子,再不必在田地里过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也享享清福,这样多好。” 顾穗儿还是不舍得自己爹娘走,她想让他们留下。 顾穗儿娘却是早打定了注意的,摇头道:“这可不行。我瞧着,人家侯府里这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根本没什么穷亲戚,我和你爹留在这里,不能给你脸上添光,反而给你拆台。明眼人一看,都得说我们是来大户打秋风的,那是连累你呢。我们虽然年纪大些,可也有力气,家里如今殷实不缺粮,日子过得也好。” 顾穗儿听她娘这么说,颇为心疼:“娘,我也是怕你们在乡下种地,累了身子,在这里帮我照料小阿宸,再看着宝儿,岂不是更好?我们一家还能团聚呢!难道你就能忍心扔下宝儿,扔下咱阿宸?” 顾穗儿娘听了,心里多少有些不舍,特别是看看那雪白可爱的小外孙,更是疼得要命。不过想想如今这情景,还是摇头:“我和你爹种地大半辈子,如今年纪大些怎么就不能种了。若说一家团聚,我和你爹商量过了,还是想等着以后宝儿在燕京城站稳脚跟,成家立业了,到时候我们腰板也直。” 话说到这里,顾穗儿明白了爹娘的意思。 自己本只是萧珩的妾室,如今人家看自己面子要提拔宝儿已是感激不尽,如果连爹娘都在这里混吃混喝的,他们觉得没脸,也怕连累自己被人瞧不起。 一时不免感念爹娘的体贴,又有些无奈。 “娘,你想多了,其实——”本想说服下爹娘继续留下,不过转念又想,爹娘留在这里也不自在,倒不如先回乡下去。 等以后宝儿大一些,混出个名堂,再添置一个宅子,算是正儿八经成家立业了,不用寄人篱下,到时候请了爹娘,他们面上才真正叫有光。 于是也就不再劝了。 顾穗儿爹娘要回去的消息传出去,老夫人倒是实打实劝了一番,劝他们留下,但自然劝不住。最后看他们实在是要走,便命人准备东西。 “你们难得来一次,又千里迢迢带了这么多鸡蛋,难为你们一片心意,我早就和底下媳妇说,多准备些礼物,你们带回去后,给村里乡村都分分,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东西是老夫人吩咐下去,大夫人亲自置办的。 大夫人是睿定侯府一家之主,她亲自置办了的礼品,那自然是看得让人咂舌。 顾穗儿娘瞧着这一堆堆的,又是人参药材,又是各种稀罕糕点,又是绸缎布料,感慨又叹息:“到底是有钱人家,瞧这置办的,够咱庄稼人吃穿一辈子了!” 顾穗儿看这些东西,知道大夫人用了心的,当下也是感激,想着赶明儿得过去谢谢老夫人和大夫人。 而她自己自然也为爹娘准备了的。 她来了睿定侯府,每个月都能领二两银子的月钱,后进来生下了阿宸后,那月钱就能升到十两了。 她平时吃穿用度都是公中的,萧珩还经常会塞给她一些名贵首饰,着人给她定制衣裳什么的,她的银子根本没处花,都攒着呢。 当下她从箱子底把自己攒的这些银子都拿出来给了她娘。 “娘,这些你留着,都是我攒的。还有这几个珍珠,是好珍珠,是皇上赏赐给三爷的,有一箱子呢,我拿出来几颗,你带回去,或许有个什么用处,若是一时用不上,好歹是个稀罕物儿,就留着吧。” 顾穗儿娘一瞧,那白花花的银子,粗略一数,竟有几十两,当下吓了一跳。 “你哪儿来这么多银子啊?” “这都是我的月钱,我在府里,根本花不着,娘你看看你留着,等以后咱宝儿大了,你看看添进去给他置办个宅子。” 顾穗儿娘却是死活不要的:“你在这侯府里,我看人家夫人少奶奶一个个都是气派人儿,你本来就是没个嫁妆的,总不能手里连个银子都没有,还是自己留着,我和你爹不缺。” 顾穗儿却是坚持要让她娘带着的,母女推了半天,最后顾穗儿还是塞她娘怀里了。 而临到走了时,萧珩又命底下人置办了路上所用,并另外给了盘缠,这才派侍卫胡铁护送顾穗儿爹娘回去。 顾穗儿爹娘看看自己这满当当一大车的东西,再看看那护卫一路相送的气派,又是欣慰,又是惶恐的,最后少不得感慨一声:“我穗儿果然是个命好的。” 顾穗儿这边给爹娘好生收拾妥当了,准备送他们上路,谁知道临行前却一个意想不到的事。 那宫里赐下来的美人儿宝鸭,竟然跑过来求着说是甘心当丫鬟,要跟着服侍顾穗儿爹娘一路。 这可是让顾穗儿惊了一下。 自己刚来的时候,这位宝鸭姑娘可是心高气傲的,根本看不上自己,更不要说自己这乡下来的爹娘。 如今她竟然主动提出要去伺候自己爹娘? 顾穗儿想不通。 好在旁边的安嬷嬷提点了一番:“小夫人,依我瞧,她是不是相中了胡铁啊?” 安嬷嬷这一说,顾穗儿心中一动,便约莫明白了。 自打那次宝鸭被怀疑成奸细,胡铁拽出去好生一番审讯,好像宝鸭回来后,性子就变了。 不爱涂脂抹粉,反而喜欢素净衣裳,由原来的艳美变成了后来的清秀了。 难道是相中了胡铁,而胡铁喜欢素雅的那一口? “小夫人你想哪,这次是胡铁护送着太太回去乡下,宝鸭定然是为了胡铁。要不然的话,她那种娇里娇气的性子,怎么可能去受这种罪!” 顾穗儿想想这事儿,也觉得是这个理,一时不免觉得好笑又无奈。 那胡铁是个身高八尺的大块头,跟个小山一样,皮肤黑得像炭,说起话来嗓门就像大雷,而那宝鸭,当初可是一个娇滴滴又艳丽的美人儿。 这样的两个人,能凑在一起吗? 若真能成,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顾穗儿当下便把宝鸭叫过来:“宝鸭,你这次真要跟着我爹娘回去乡下?” 宝鸭进了屋,神态恭敬,言语也颇为本分:“回小夫人,宝鸭是心甘情愿跟着老爷和太太回去的,到时候一路伺候着他们。” 顾穗儿眨眨眼睛,故意说:“那到时候你就留在乡下?” 宝鸭听到这话顿时一慌,赶紧道:“宝鸭想着,等送了老爷和太太到了乡下,再回来继续伺候小夫人和三爷!” 顾穗儿见此,越发认定安嬷嬷说得没错。 要知道宝鸭可是皇上赏赐下来的人儿,她可从来没伺候过自己,自己也不敢用。 如今话说得这么好听,看来就是想趁机多和胡铁接触。 宝鸭看顾穗儿在那里低头想事儿,也不说话,便有些急了,忍不住道:“小夫人,宝鸭一定跟着胡侍卫好生保护老爷和太太的,宝鸭也是想着,这一路都是大男人,难免伺候不周。” 顾穗儿自然没有为难宝鸭的意思,她也不指望宝鸭能伺候自己爹娘,只想着别惹事生非就行。 “你既然愿意去,那就随着去吧,不过这事儿还是得和三爷提提,他同意了才行。” 宝鸭赶紧点头:“是,那是得和三爷提提。” 到了晚间时分,萧珩回来,顾穗儿说起这事儿。 萧珩皱眉,想了想胡铁,又想了想那位宝鸭,最后道:“倒是也不错,那就让她去吧。” 顾穗儿看他这神色,倒仿佛有些不情愿,忍不住道:“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不舍得?” 萧珩想了想:“是有些不忍心。” 顾穗儿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不敢相信地望着他,心想他对那宝鸭可是从来没在意过,怎么如今宝鸭看中了胡铁想和胡铁好,他反而一脸的不喜。 转念一想,突然就明白了,明白之后不免有些沮丧。 敢情平时不在意,真要让给别人,他又舍不得,怕是心里总觉得那是自己的女人吧? 顾穗儿想到这里,心里难免有些不乐意。 萧珩看她小嘴儿微微抿着,又倔强又赌气又委屈的样子,也有些疑惑:“怎么了?” 顾穗儿:“也没什么,我看还是算了,你既不舍得宝鸭,那就留着吧,生得白白便宜了胡铁!” 这明显就是赌气的话了。 萧珩听得,用奇怪的眼神望着顾穗儿。 “我为什么要舍不得宝鸭?” “啊?你不是这意思吗?” 萧珩扬眉:“我是不忍心胡铁这么好的男儿,竟配了一个宝鸭。” “……” 顾穗儿怔怔地愣了好半晌,她决定她还是不要搭理这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哎哎哎,萧童鞋的脑回路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哎,气死了气死了。 83、第 83 章 第83章 萧槿自杀 送走了爹娘后, 这天气一日暖似一日了, 小阿宸也卸下了厚重的冬装, 穿上了轻薄软和的小衣服。他是怕热的, 又爱动,才七个月,就已经爬上爬下了,甚至还能独自站了一会儿。 这一日他穿着个小蓝纱肚兜, 下面是软绸小裤儿, 衬得那肌肤雪亮莹澈。他趁着顾穗儿一个不注意,贼贼地站起来。 那小腿儿小身子的, 偏偏又是站不稳的, 于是忽闪着两只小胳膊, 在那里前后摇晃着小胖身子,终于,噗通一声, 他摔了个仰面朝天, 四仰八叉。 不过好在榻上软和, 地上也铺着厚实的毯子。那毯子还是波斯国进贡的, 皇上心疼这小孙子, 都给了顾穗儿这边, 好让小阿宸用。 摔倒了的小阿宸也不哭,咕噜一个翻身又起来了,他溜溜地爬向旁边舒睡着的小奶狗。 萧珩之前带回来的这只狗已经长大了,取了个名字叫白毛球。 白毛球依然是一身的白毛, 激灵灵地醒来,看了看旁边的小阿宸,缩着脖子夹着尾巴就要跑。 小阿宸现在简直是混世魔王一般的性子,他总爱欺负人家小毛球。 只可惜小毛球反应有些晚了,小阿宸已经利索地爬到了小毛球跟前,揪住小毛球的白长毛,咕噜一下就爬到人家背上。 “嗷呜——”狗狗趴在那里,委屈地叫了一声。 “咿呀呀呀……哇哇哇哇……”小阿宸雄赳赳气昂昂地骑在小毛球背上,那个样子仿佛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 他挥舞着小拳头,口中发出兴奋的大叫。 终于,小毛球有些不堪忍受欺辱,身子往前一蹿,摆脱了小阿宸。 小阿宸骤然失去了坐骑,小胖身子再次噗通一声,仰面朝天了。 这次摔倒后,两只小胖脚丫子还结实地往上翘了翘。 这一幕每日都会在听竹苑上演,顾穗儿和安嬷嬷都看得捧腹大笑,过去摸了摸可怜的小毛球,又把小阿宸抱起来在怀里。 “娘娘娘……”小阿宸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叫声,小脑袋拱进顾穗儿怀里蹭啊蹭的,好生委屈好生无奈好生沮丧的样子。 顾穗儿正要抱着小阿宸好生安抚一番,外面却有人来禀报,说是萧槿那边出了事,让顾穗儿也过去一趟。 顾穗儿有些纳闷:“让我过去一趟?” 安嬷嬷一听,顿时明白了,压低声音道:“昨晚大小姐不是吞金自杀了,半夜里把御医请来,算是救过来了,如今把小夫人叫过去,怕就是因为这事儿。只是我也不明白,大小姐做这种傻事,为什么要叫小夫人?” 顾穗儿也奇怪,不过既然那边来叫了,也不好耽搁,当下赶紧让安嬷嬷照看着小阿宸,她自己略加收拾,赶去了萧槿那里。 一进去便觉气氛沉重,素日肃穆严厉的大夫人在靠背椅上坐着,红着眼圈,总是一丝不苟的鬓发也有些毛躁,她用手支着额头,看上去颇为疲惫的样子。 顾穗儿恭敬地拜见了大夫人:“夫人,您找我?” 大夫人抬手,示意顾穗儿坐下:“叫你来,是有件事想问问你。” 顾穗儿忙道:“夫人请说。” 大夫人叹了口气:“穗儿,你还记得去年你怀着身子那会儿,阿槿曾经跟着你和阿珩去过桂园吗,那时候你觉得她有什么不对劲吗?” 顾穗儿微怔了下,努力回想,最后摇头:“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那当时她一直和你还有阿珩在一起吗?” “没有。”顾穗儿回忆起来了:“当时大姑娘好像是说要去会朋友,她自己过去的,当时是江护卫还有一个丫鬟陪着她一起过去的。” “江护卫?”大夫人神情一顿:“他们单独出去多久?” “约莫一两个时辰吧。”顾穗儿记得,和萧槿分开后,她和萧珩就遇到了公主,接着是她睡了一觉,这约莫是一个多时辰。 大夫人叹了口气,皱着眉头不言语。 顾穗儿看她很是愁苦的样子,有些不忍心,便问道:“大姑娘那边怎么样了,身子可好?” 大夫人听顾穗儿这一问,眼泪都险些落下来。 “我怎么摊上这么一个傻女儿,她太傻了,我养了她这些年,她竟然做出这等傻事来!”大夫人背过身去,抹了下眼泪,却是问道:“穗儿,我问你,你觉得那江铮和阿槿,应该还是清白的吧?” 这话一出,顾穗儿可吓了一跳。 “大夫人,这我就不知道了,我知道的,也都告诉您了,包括那次手帕的事,我也告诉了三爷,三爷和您说了,除了这个,其他我一概不知啊!” 顾穗儿想起昨晚萧槿自杀,想着难道不清白了? 可萧槿是否清白,她哪里知道! 大夫人忙道:“穗儿,你也别多想,我就是问问,实在是如今——” 她长叹了口气,才说起来。 原来昨晚萧槿吞金自杀,被救过来后,嚷着说不活了,说她已经没脸活在世上,说她在江铮那里把睿定侯府大小姐的脸已经丢尽了。 大家伙难免就猜了,是不是和那江铮已经不清白了,才说出这种话。 顾穗儿听着,心中泛紧,不过还是只能道:“那得问江护卫吧?” 大夫人点头:“是,该问他,已经问了,谁知道他嘴比蚌壳还硬,根本一句话不说。偏生阿珩在外面没回来,只能等等他,让他去问江铮了。” 萧珩恰好出去燕京城办一桩事,要明日回的。 顾穗儿见此,也只能说:“是,大夫人说的是。” 一时告别了大夫人出来,她心里难免有些感慨,想着那江铮看着挺老实的,怎么竟然和大姑娘揪扯在一起。 大姑娘性子直,娇生惯养不分轻重,可是江铮应该知道,大姑娘是订了人家的,可不能出什么流言蜚语。 正走着,猛地间前面一个人,头发散着,一身衣服也皱巴巴的,正往这边跑古来。 顾穗儿一愣,看清楚了这是萧槿。 她还没及反应,萧槿已经冲进去了屋里,对着大夫人喊道:“你到底是要我活还是要我死,若要我死,我现在就死给你看!若要活,那就取消了婚事,我不要外嫁,我要嫁江铮!” 大夫人气得两手都颤:“你,你,你这不孝女!” 顾穗儿原本是要走的,见大夫人气成这样,也只能赶紧回来,扶着大夫人拦着,又给递茶水的。 旁边丫鬟有机灵的,又赶紧出去找两位少奶奶了。 “我不想嫁,我不想嫁,一直都是你们逼我嫁,我就喜欢江铮,我就是想嫁给江铮,实话给你们说吧,我已经把身子给了江铮,我生是江铮的人,死是江铮的鬼,你们敢让我这样嫁出去吗?” “你,你个不知恬耻的东西!”大夫人气得咬牙切齿,脸色泛白,两腿都抖得站不稳。 “大夫人,您先别气,先坐下……”说着间,顾穗儿赶紧扶着大夫人去旁边榻上。 “我不知恬耻,我怎么不知恬耻了?你旁边这个顾穗儿,她不就是没进门就被三哥搞大了肚子?她不是也好好地进来了?你们现在不是也捧着她事事顺她心如她意!” 顾穗儿一惊,心想怎么扯自己身上来了。 谁知道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大夫人直接挣脱了她的手,冲过去,给了萧槿狠狠地两巴掌。 这两巴掌力道可真是大,萧槿被打得直接倒在了地上。 “萧槿,你给我出去,从今天开始,我没有你这个女儿,滚出这个家门!” 萧槿被打得倒在地上,两脸红肿,眼神迷惘,她愣了片刻,才陡然大哭起来:“我不要嫁,就是不要嫁!” 恰好这时候,两位少奶奶急匆匆地赶来,一看这场景,一个去劝萧槿,一个去和顾穗儿一起扶着大夫人,好一番劝架宽慰,最后萧槿终于被劝回房,大夫人这边情绪也渐渐平静了。 “让她爱嫁谁嫁谁去吧,放出消息去,就说咱们家的大姑娘病了,病死了。”大夫人眼神涣散,喃喃地道。 两位少奶奶面面相觑。 顾穗儿在那里陪了一会儿后,便推说阿宸需要照料等着吃奶,就此告辞回来了。 谁知道回来就见萧珩正在房里抱着阿宸玩呢。 颀长清冷的人,抱着那软糯的小阿宸,此时眼神倒是带着暖意。 萧珩素来对阿宸有耐心的,竟算得上慈父。 “咦,不是说明日才回来吗?”顾穗儿过去,接过来他怀里的阿宸,笑着这么问他。 “早点办完,就早回来了。”萧珩伸手要将阿宸递给顾穗儿,谁知道小家伙不干了。 他扭头把自己的小脑袋埋在他爹怀里不肯出来。 “这是……不想找娘了?”顾穗儿无奈,不免笑了:“原来咱家阿宸想爹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国庆:万里河山,朕骑着爱马来了! 旁白音:爱玛电动车,我看行。) 84、第 84 章 第84章萧槿2 小阿宸最依恋的当然是顾穗儿, 不过这也分时候的。人家吃饱了喝足了, 就爱骑着小奶狗一脸威武大将军相, 挥舞着小拳头仿佛要征战四海, 那时候小奶狗毛球儿就是他的最爱。 小毛球玩腻了,看到他爹,他兴奋得两只小手挥舞就要抱抱。 没办法,他爹身形高, 双臂力气也足, 可以把他高高举起。 玩累了,困了饿了, 倦鸟归林, 他就想起娘来, 或者天黑了,看不到娘,两嘴一撇就要哭, 嚎啕大哭。 如今也许是他爹出去两三日没见的缘故, 见到了几乎是扒着他爹根本不放开。 顾穗儿见了, 抿唇笑道:“这就是你出去几日, 他想你了。别看他人小, 但挺有心眼的。” 萧珩听闻, 抱着儿子轻轻拍哄,却是看了顾穗儿一眼,问道:“只有阿宸想我了吗?” 幽深的双眸那样看过来,意有所指。 顾穗儿陡然脸红了, 心里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还是别过脸去,故意说道;“别人还真没想。” 萧珩挑眉:“是吗。” 顾穗儿没答话,而是帮他取来了热水准备伺候他洗漱。 萧珩陪着小阿宸玩了一会后,桂枝进来,把小阿宸抱出来了。顾穗儿伺候着萧珩洗漱。 萧珩忽而道:“我有些困乏了,想先歇下。” 顾穗儿见此,以为他是太累了,心疼,忙道:“那你先睡一会吧,我去厨房看看,给你熬一份鸡汤补补。” 说着间就要起来。 萧珩握住了她的手腕。 “陪我一起。” ******************** 大白天的,这样子有些羞耻。 但是顾穗儿素来扭不过这男人的,他既然想要,她少不得伺候着。 本以为他是累了,到了榻上才知,根本没有,他生龙活虎得很,反倒是她,被折腾得伏在那里无半分力气。 他躺在那里,慵懒满足地眯着眸子,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她的长发,乌黑的长发半湿着,每一根发丝间都透着女儿家特有的馨香。 才不过离开几日,没了她在身边,竟觉得不习惯。 如今回来了,痛快淋漓地来一场雨,才觉得好受了。 顾穗儿在极度的疲惫后,凝视着身边的人儿,却是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对了,三爷,江铮这次没跟着三爷出门啊?” 身边的女人偎依过来,软软地这么问,然而听在萧珩耳中,却是顿时双眼眯起。 他自己的下属,是陪着他一起长大的,他自然是信。 他身边躺着的女人,夜晚里和他抵死缠绵的,他熟悉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寸肌肤,也熟悉她每一个眼神。 她那眼神清透得让人一眼望到心里,她是怎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也明白她必然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异心。 只是终究心里不痛快罢了。 当初她入府,是江铮一路护送将她迎来的。 待到她父母进燕京城,更熟悉的也是江铮。 现在几日不见,一番如此缠绵后,她第一句竟然开口说江铮。 萧珩胸口那里仿佛被人放了一粒沙,不大,也不会太疼,但总归不舒服。 “怎么突然提起江铮?”萧珩不动声色地问道。 “也没什么,这不是大姑娘那边的事嘛!”顾穗儿趴在他胸膛上,轻轻抚着那汗湿的肌肤,说起了萧槿那边发生的事。 “其实上次手帕的事,怕是她心里对我不喜。”顾穗儿有些担忧地道。 “这关你什么事。”萧珩脸色冷沉:“她自己骗你做了手帕,却去送给江铮,做出来这种事,还有脸怪别人?” 本来对于萧槿如何,萧珩并不会说特别在意,但是现在牵扯到江铮和顾穗儿,他的不悦溢于言表。 顾穗儿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顿时有些吓到了。 她愣了一会儿后,终于道:“她现在自杀了。” 这倒是让萧珩没想到,他淡声问道:“死了吗?” 顾穗儿听得这语气,险些呛到,连忙道:“没死,哭着闹着说不嫁给北泽王家世子,要嫁给江铮。” 萧珩冷笑一声:“江铮呢?” 顾穗儿:“被关起来了,大夫人问话,他什么都没说,等着你去呢。” 萧珩听了,当下起身,准备穿衣。 顾穗儿也赶紧爬起来,帮他穿衣裳,穿着间,她忽然想到了:“要不你还是洗洗再去吧?” 萧珩挑眉,疑惑看她。 顾穗儿脸红,低头小声道:“你身上有味儿。” 她怕被别人闻到。 萧珩眼神转暗,盯着她那粉嫩晕红的小脸,问道:“什么味儿?” 顾穗儿咬牙:“就是刚刚的味儿。” 她的,他的,混在一起,让人一闻就脸红。 萧珩听着,沉默不语。 顾穗儿纳闷:“三爷?” 谁知道萧珩却突然凑近了她,高挺的鼻子轻轻擦过她的耳边。 “那我也要闻闻你身上有没有味儿。” 声音低哑,顾穗儿耳根处火热。 ********************* 两个人到底是洗了洗,都洗了。 萧珩穿戴整齐后,便要去萧槿处,不过他是要带着顾穗儿一起的:“走,一起去看看。” 顾穗儿觉得自己去了不合适,她甚至感觉也许大姑娘那边会闹腾一番。 不过萧珩让她去,她也少不得跟着。 到了萧槿处,只见不但大夫人在,就连睿定侯爷都来了。 老夫人见萧槿过来了,便让他坐下:“你去问问江铮吧,我们实在是问不出话来。” 萧槿点头,命人将江铮押上来。 片刻后,江铮被两个侯府侍卫带着进了屋。 顾穗儿看过去时,只见江铮面色苍白,两唇毫无血色,不过却挺直着背,昂着头,神情刚硬。 她微低下头,不敢再去看。 她觉得江铮是好人,帮过自己,也救过自己,她希望江铮没事。 大姑娘那是什么样身份,他怎么好去肖想呢。 江铮见了萧珩,跪下,恭敬地拜过了。 萧珩淡声道:“江铮,到底怎么回事。” 江铮跪倒在地,抱拳道:“回三少爷,属下不知道大姑娘怎么回事,属下知道尊卑有别,属下从不敢痴心妄想肖想大姑娘。” 大夫人听了,皱眉,问道:“当初那个手帕怎么回事,这次又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阿槿说丢人丢尽了。” 江铮越发恭敬惶恐:“当时手帕是扔在属下身边的,属下当时误会了,以为是别人送的,并没想到是大姑娘送的。至于大姑娘说如今丢人丢尽了,应是前几日大姑娘来找属下,说是想找属下私奔,属下吓了一跳,属下并不敢私奔,只好拒绝了大姑娘。” 他这一番话,可真是听得大家心惊。 大夫人气得身子都在颤抖。 她养的这女儿啊,侯府的嫡长女,她生出来的唯一的一个女儿,竟然去找一个侍卫私奔,结果人家根本还看不上她。 这是怎么样的一个侯府嫡长女啊! 而睿定侯爷此时也是大怒,一拍桌子,却是道:“阿槿,你给我滚出来!” 只见旁边的屏风被挪开,萧槿一脸绝望,她看着那江铮,不死心地问道: “我只问你,明明那日是我和你说过话后,才扔给了你手帕,你还能真不知道是我送的?你以为是别人送的,那你以为是哪个?” 江铮神色微变,低头道:“属下不知,属下只想着应该是一个丫鬟所送,又见那手帕精致,便留在身边了,倒是没细想其他。” 萧槿满脸悲愤,突然大声道:“你以为是顾穗儿送你的,是不是?江铮,我实在是错看了你,本以为是铁骨铮铮大好男儿不为女色所动,谁知道你竟然暗暗地喜欢着你主子的妾室!” 闻听这话,睿定侯脸色剧变:“住口,真是胡说八道!” 萧槿却不服气:“我可以嫁,你们让我嫁谁我就嫁谁,但是我不服!凭什么,凭什么你也喜欢那么个乡下来的玩意儿!凭什么!她有我好吗?还是说你护送她一路来燕京城,你们早就勾搭上了!” 顾穗儿听这话,一时都有些气傻了,涨红着脸上前辩解道: “大姑娘,我自认往日从未得罪过你,你让我帮你绣手帕,我也绣了,这件事我从来没瞒过人,我给大少奶奶二少奶奶还有两位姑娘都绣过手帕,但是除了三少爷,我从未给其他男人绣过手帕。大姑娘你把我送的手帕送给男人,置我于何地,如今却又要来污蔑我的清白!” 她这一番话说出,众人自是纷纷以为然,就连睿定侯爷也道:“萧槿,你还不过来给穗儿道歉!” 萧槿冷笑:“道歉?怎么可能!我不道歉,你们爱谁给她道歉谁去道歉!这么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凭什么让我道歉?难道她惹得祸事还少吗,什么江铮,什么三皇子,怎么这些男人不找别人非找她,还不是贱人一个!” 顾穗儿听闻,气得再也说不出话来,眼里都要落泪了。 若说那三皇子是无妄之灾,这江铮一事,她更是莫名。 只想好好过日子,如今一切顺遂,非有这种腌臜事找上门,被人拿屎盆子往她头上扣。 她待要辩解,却是两手冰冷,口不能言。 就在这时,萧珩一步走上前,走到了萧槿面前。 萧珩望着萧槿的眼神冷冽至极。 萧槿顿时打了一个寒颤,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可是谁知道,萧珩却更上前一步逼近。 她这下子有些心慌了,彻底怕了,她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三哥。 “三,三哥?”她忙道:“我说的是真的,江铮和顾穗儿肯定有一腿,要不然那次,江铮为什么不顾自己性命去救顾穗儿!” “阿槿,若是换做别个,我定是把你打得人事不省,可你我兄妹一场,你又是女儿家,今日我不打你。不过我要告诉你,你一向有些瞧不起穗儿,认为她出身低微。但是出身低微又如何,从今天开始,你见了她,一样要给她见礼。” 萧珩的声音轻淡至极,说出的话却是让在场所有的人吃了一惊。 更不要说萧槿,她浑身发冷,喃喃地说:“怎么可能,凭什么,她就是一个妾!” 萧珩却拿出来一卷黄色书轴,书轴外面是山河文理图案加九龙祥云。 在场所有的人看到那个,脸色顿时都变了,变得毕恭毕敬起来,不敢大声出气。 旁边的睿定侯爷甚至一撩袍子,直接跪下了。 那是圣旨,睿定侯爷当然不会认错。 睿定侯爷这一跪,其他人也都跟着跪下。 萧槿犹豫了下,膝盖一软,便也跪了。 “这是今日皇上下的圣旨,还没来及宣旨,封我的妾顾氏为皇子媵妃。” 却见萧珩缓缓展开那黄色卷轴,清冷的声音淡声宣布道。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地看过去。 毕竟顾穗儿出身低微,若为正妻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不曾想如今在萧珩成了皇子的情况下,竟然一下子被封为媵妃了。 皇室的皇子除了正妃外,还可以有孺妃二人,媵妃六人,媵妃次于孺妃,孺妃又次于正妃。 但别管怎么说,纵然不是正妃,可媵妃,那也是载入皇室名册的,是正儿八经的妃子了! 若真如此,不要说萧槿,就连睿定侯爷,就连大夫人,以后见了顾穗儿,都得规规矩矩的喊一声顾媵妃了。 萧珩将圣旨一字字念给大家听之后,才慢慢地重新卷回,放入袖中。 这是出门前就已经求到的,这次回了燕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先进宫,取了圣旨,再回家。 “以后,若再有人胆敢侮辱我的媵妃,污蔑她的清白,那就是诋毁皇家声誉,到时候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 这一句话一出,寒意四溢,萧槿凭空打了一个寒颤。 那个连读书都不太会的顾穗儿,如今竟然成了皇子媵妃,以后,她见了面都得行跪拜之礼了。 85、第 85 章 第85章 “将将将将将将将将将” 顾穗儿从头到尾都是懵的, 一直到萧珩牵着她的手回到了听竹苑, 她还有些没搞明白。 “三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向皇上请的, 一时只能是媵妃了。” 皇子身边的妃子分为三个等级,正妃一人,孺妃三人,媵妃六人。 萧珩自是明白依顾穗儿如今的身份, 不足以为正妃, 便请了孺妃的位置,不过皇上那边只准了媵妃。 不过媵妃也是正五品的诰命了。 萧珩言语间, 仿佛只请了媵妃颇有遗憾, 然而顾穗儿却已经有些懵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我当了媵妃, 要做什么啊?” 她知道大夫人是诰命夫人,需要日常主持中馈,过年过节要进宫, 那她竟然成了媵妃, 她要做什么?她能做得来吗? 萧珩抬手握住她的手, 淡声道:“如今先不需要做什么, 就好好照顾阿宸就是了。” 其实作为他唯一的妃子, 哪怕只是一个媵妃, 但是因为他并没有正妃,她也是需要打理皇子府并在节庆的时日身穿诰命进宫朝拜等。 不过现在他并不想吓到她,凡事不能操之过急。 顾穗儿左想右想的,又拉着萧珩问了许多关于这媵妃的, 最后总算明白,这媵妃虽然带着一个媵字,虽然不是正妃,但也是正儿八经的妃子,是萧槿都会给磕头的那种媵妃,是正五品带诰命的。 而自己,突然就成了萧珩的媵妃。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萧珩入宗谱的时候,她的名字也会被添上去,上面会写着,媵妃顾氏,生一子萧宸。 这算是一件大喜事了。 她忍不住轻轻挽起唇儿来,拉着萧珩,满目欢喜,不过欢喜过后,却是突然想起一件事。 一张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三爷,我和江铮可是清清白白的,他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 “知道。”萧珩挑眉:“他也不敢。” “那就好。”想起这事儿她又觉得无奈:“大姑娘怎么这样,她自己做出这等事来,却来败坏我的名声,幸亏三爷不计较,还让我当媵妃,若是个多心的,我岂不是被她害了。” 萧珩想起今日之事,眸间闪过一丝冷然。 “这个你不必在意,以后左右是不会再见了。” 宁泽王,封在宁泽,距离燕京城千里之遥。 这也是萧槿死活不想嫁过去的原因了。 不过如今她闹出这种事来,少不得家中封口,瞒下这件事,速速地送嫁了。 而接下来的事情果然如萧珩所料,萧槿因这件事被罚禁足,半步不许离开二门一步,每日在家中抄写诗文,赶做女红。 如此过了约莫一个多月,宁泽王那边派人前来迎娶,睿定侯府匆忙把个萧槿给送嫁到宁泽去了。 睿定侯因嫁出去个萧槿,陆青怡也不怎么来了,家里顿时显得冷清许多,萧栩一个人颇为无趣,便时常过来顾穗儿这边玩耍。 萧栩以前就有些巴结顾穗儿的意思,如今更是一口一个嫂嫂了。 萧珩以后是五皇子,顾穗儿是皇子的媵妃,虽然品阶并不高,但是正儿八经有诰命的,况且又为萧珩生下长子,以后便是真迎娶个正妃,顾穗儿怕也是不会太被比下去。 对于萧栩来说,抱紧顾穗儿的大腿,讨好顾穗儿,自然是一条好路子。 顾穗儿每日照料阿宸,闲暇时读读书认认字,有什么不会的倒是可以趁机请教下萧栩,萧栩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教起顾穗儿来颇有耐心。 时候一长,两个人倒是颇为熟稔了。 时间就这么到了这年的盛夏七月,这时候小阿宸十个月,已经能扶着床榻慢慢挪步了。 小阿宸活泼好动,不喜在床榻上玩耍,最喜下了床在地上追着小奶狗毛球儿。 毛球儿在前面跑,小阿宸在后面耀武扬威地喊着口号咿呀呀呀地爬。 他爬起来飞快,两只小胖手一扒拉,两条小肥腿再一挪蹭,溜溜地往前,一会儿就拽住小毛球的尾巴了。 他抓住人家尾巴后,就激动地站起来,咿呀呀地大喊:“娘娘娘娘——” 他已经会喊娘了,一喊就是一长串。 而这个时候的顾穗儿正在安排底下人收拾东西。 她要搬家了,要搬去皇子府了。 新修的皇子府落成了,就等着萧珩带着这一家子去住。 萧珩说,那是他们自己的院子,住过去后,事事都是自己做主,想栽树就栽树,想种花就种花,一切随自己。 本来顾穗儿是有些舍不得睿定侯府的,也舍不得这听竹苑,毕竟她来了燕京城这么久,一直住在这里。 就是在这里,她生下了小阿宸,也熟悉了这个地方,熟悉了那个男人。 不过人这一辈子总是要往前看的,那皇子府比这里大,也比这里新,更比这里清净。 顾穗儿把事情都吩咐给桂枝,让她带着底下人收拾,她自己进屋,把小毛球的尾巴从小阿宸手里解救出来,又把小阿宸抱起来。 小阿宸如今越来越沉了,她都有些抱不动了。 小毛球委屈地看了小阿宸一眼后,夹着尾巴先跑了。 顾穗儿抬手点了下小阿宸的脑门:“以后不许欺负小毛球,你是个人,它是一条狗,人不可以欺负狗,知道吗?” 也不知道小阿宸听懂了没有,他哼哼了几声,就把脑袋埋在顾穗儿肩头磨蹭,好像在撒娇,又好像在抗议。 顾穗儿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想着这小孩儿别看小,可是小心眼挺多的。 正想着,就见桂枝来报,说是顾宝峰来了。 自从顾宝儿改名为顾宝峰后,便被萧珩带到了龙骑卫中,派了个师父,好生管教着,每个月只能歇一天而已。 也是这龙骑卫能淬炼人,这才多久功夫,顾宝峰已经渐渐地褪去了原本的乡下土气。今日的他穿着一身宝蓝直裰,腰上配着顾穗儿亲手做的荷包,越发显得挺拔,隐隐间已经有了几分少年将士的气势。 “宝儿,今日怎么过来了?”顾穗儿看到弟弟,高兴得很,忙吩咐安嬷嬷让她准备饭菜,好留下顾宝峰吃饭。 “五皇子没和你提吗,说是明日准备搬家,所以也放了我一天假,先帮着收拾下家里。” 说着间,顾宝峰走到了近前,从顾穗儿怀里接过来小阿宸。 虽然顾宝峰一个月只来一次睿定侯府,不过小阿宸倒是和他熟得很,一点不认生,见到他就挥舞着双手要抱抱,一旦被抱了就霸住他不放。 如今小阿宸更是扑进顾宝峰的怀里不撒开,口中还大声地喊着“将将将将……” 顾宝峰不知道小阿宸到底在“将”什么,宠爱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朗声笑着说:“阿宸,叫舅舅!”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加更。 86、第 86 章 第86章搬家(修) 小阿宸见到顾宝峰是不撒手, 扯开顾宝峰非要抱抱。顾宝峰对这个小外甥也是素来宠爱, 高高大大的男孩子, 干脆趴在那波斯地毯上当马, 让小阿宸骑在自己背上。 小阿宸这下子可是得意了,眉飞色舞地揪着顾宝峰的袍子,坐在这“大马”上,口中发出“将将将……”的声音。 “不是将, 是马。”顾宝峰在地上爬来爬去的, 口中这么纠正小阿宸。 然而小阿宸却越发兴奋地大喊:“娘,将将将将将……” 得, 这次干脆是一连串的将。 顾穗儿看了一会儿后, 忍不住笑着摇头。小阿宸如今正学说话, 嘴里摸不清冒出个什么音,也不知道为什么见了宝峰就一个劲地喊将,谁也没教过他啊。 正说着, 萧珩也回来了。 他利索地把小阿宸抱起来, 解救了顾宝峰。 顾宝峰在小阿宸和顾穗儿面前原本是说说笑笑的, 如今见了萧珩, 马上毕恭毕敬的, 满脸严肃, 站都站得笔直。 他如今是挂在龙骑卫下面,萧珩是他的顶头上司。 以前的时候并不懂,现在懂了里面规矩,规矩知道得越多, 他在萧珩面前就越恭谨严肃。 小阿宸蓦然没了大马,还要努力地伸出小胖手去够顾宝峰呢,萧宸见了,握住他的小爪子,不让他捣乱。 萧珩抱着儿子,淡淡地吩咐这个小舅子:“明日开始搬家,你去胡铁那里,听凭胡铁的调遣。” 顾宝峰:“是!” 说完这个,他恭敬地离开了。 顾穗儿本来看弟弟和儿子在那里玩耍,玩得好好的,突然萧珩一来,这气氛马上就变了。 她有些无奈,软声埋怨道:“你把宝儿吓跑了。” 萧珩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而是把小阿宸放在地毯上。 小阿宸见自己的“将将将”不见了,看上去很不高兴的样子,撅着小嘴儿,耷拉着脸,那张肥嘟嘟的小脸像是一个不悦的“二大爷”。 顾穗儿看着儿子这样,又觉得有些好笑,便过去抱住儿子哄。 外面丫鬟们看萧珩回来了,便送进来晌午后的茶点,有给顾穗儿准备的糕点,有给小阿宸蒸的蛋羹。 顾穗儿取过来,喂给小阿宸吃。 小阿宸一看那蛋羹,扭脸,越发噘嘴。 人家不爱吃蛋。 顾穗儿一看这小家伙的模样,就知道他意思了,便拿了小勺子剜出一勺来给他看:“阿宸看,这里有肉肉,好吃的牛肉碎碎。” 阿宸见了肉,马上眼里就发光了,张大嘴巴,乖巧地等着顾穗儿投喂。 顾穗儿自己喂完了小阿宸,自始至终都没和萧珩说话。 萧珩坐在一旁,看她们母子两吃饭,半晌后,终于道:“我没有吓他。” ——这算是迟来的解释吗? 顾穗儿瞥他一眼:“他平时挺爱说话的,怎么见了你,怕成那样啊?” 在顾穗儿心里,固然顾宝儿已经长大了,更名为顾宝峰了,十三四岁的男孩子,也不是小孩儿了,可她还是觉得他就是往年那个顾宝儿,是被她搂在怀里的小娃儿。 当年顾宝儿在她怀里,也就现在小阿宸这么大呢。 萧珩道:“我也不知道。” 他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把顾宝峰交给了属下的属下。 顾穗儿默了一会儿:“宝儿现在见了你,就跟老鼠见了猫。” 萧珩想了想,道:“他现在叫顾宝峰,不叫顾宝儿。” 顾穗儿一噎,心想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不过抱着小阿宸,细想了下,好像也有道理。 以前的顾宝儿叫顾宝儿,只是一个乡间小后生,可是现在他长大了,他进的是龙骑卫,以后是希望有所作为的。 不吃点苦头怎么行呢。 这么一想她就想开了,想开了后,再看萧珩,却突然好奇,他年纪轻轻的,也就比她家宝儿大六七岁,就已经是龙骑卫那班子人的总统领。 而且听宝儿的意思,龙骑卫的人对他是颇为服膺的。 他天生就这么厉害,还是说,也是一点点磨砺出来的。 “三爷,我问你个事儿。”顾穗儿忍不住想问。 “嗯?” “你多大进的龙骑卫,怎么当上的总统领,是皇上说让你当,你就当上了?” 萧珩原本以为她会记挂着顾宝儿的事,谁知道却突然问起这个,倒是意外了下。 他沉吟片刻,想了想,才道:“我进龙骑卫,是和宝峰一样的年纪,当然不是直接当上。当时我只是睿定侯府不起眼的三少爷,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便是知道皇上对我颇为青睐,也把我认作侯府里的纨绔子弟。” 他想起过去,眼眸变得幽深而遥远。 六年前,他在龙骑卫里不过是寻常小卒罢了,其中许多遭遇,说出来怕是会让顾穗儿吓一跳。 甚至最不堪的时候,还有人曾怀疑他是皇上养的男宠。 他想了想,又解释说:“我并没有故意要对他严厉。” 他并不是一个爱解释的人,不过还是想这么对她说。 其实顾穗儿也就是一时心疼顾宝儿罢了,自己想开了也就没再挂念这事儿,反而是忍不住琢磨萧珩以前刚进龙骑卫的时候。 他才那么小,又是沉默寡言的少年,不知道有没有被人欺负了去。 如今却突然听到他对自己解释这个,心下感动,连忙道:“我知道,其实你对他严厉一些也好,我也盼着他能出息上进。” 萧珩点头:“宝峰资质上佳,假以时日,必有长进。” 这些日子,他的属下隔几天都会向他详细地回禀顾宝峰在龙骑卫的表现,他还算是满意的。 正打算过两年就直接扔军中去,这样才能谋求更好的路子。 顾穗儿闻听,自是喜欢。 她从顾家庄走出来,来到燕京城,本也不指望其他,谁知如今成为了他的媵妃,已经是有诰命的人了,他又愿意提携自己的弟弟。 当下她抿唇笑了下,感激地道:“三爷,谢谢你。” 萧珩挑眉,看她一眼:“最近我让你看的书,都记住了吗?” 顾穗儿一听,唇边的笑顿时僵住了。 她努力想了想,终于向他禀报道:“读了一些,还有一些,还没时间看……” 萧珩点头,吩咐道:“让桂枝把阿宸抱出去,我看看你学得怎么样了。” 顾穗儿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她只能恋恋不舍地让桂枝抱走了小阿宸,然后忐忑地凑到了萧珩身边。 “坐近一些。”萧珩看她远远地坐在榻边小心翼翼的样子,淡声这么吩咐道。 没奈何,顾穗儿只能靠近了一些。 萧珩一本正经地拿出书,开始考问。 顾穗儿低头背书,有的还算通顺,有的就磕磕巴巴的。 萧珩看她皱着小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淡声问道:“怎么了?” 顾穗儿忙道:“没有,我就是觉得三爷实在是严师。” 萧珩看她忙不迭摇头的样子,倒是想起了刚才的顾宝峰。 她只说别人见了他后就像老鼠见了猫,其实她自己何尝不是这样? 当下倒是有些不忍心,便招手:“坐这里。” 顾穗儿微意外:“啊?” 他竟然让她坐在他大腿上。 虽然说夜晚在榻上,两个人是极亲密的,可是她却知道,他这个人最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榻上是火,下了榻后就是冰,背书练字就是严师了。 萧珩看她不动弹,挑眉,颇有些不悦。 顾穗儿赶紧坐过去。 她这边还没沾上他的腿,他已经伸手牢牢地将她环住,然后禁锢在胸膛上。 顾穗儿顿时身子僵硬。 萧珩的热气就在她耳边轻轻萦绕,低哑的声音问道:“原来你也怕我?” 顾穗儿缓缓地放松身子,声音绵软:“平时不怕。” 萧珩问道:“那什么时候怕?” 顾穗儿想了想:“背书的时候怕,还有——” 萧珩:“嗯?” 顾穗儿犹豫了下,还是老实地答道:“睡觉的时候……” 萧珩一怔。 顾穗儿脸红依然泛红,她咬着唇,轻轻别过脸,躲开耳边那火烫的呼气,低声抗议说:“你太硬了!” 练武的人,看着挺拔颀长,穿着袍子好看得紧,可是到了榻上,浑身都是骨头,硬实硬实的。 用起力道来更是怕人。 萧珩坐在榻上,环住怀里那娇软香美的小东西,一时有些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是颇喜欢晚上睡觉时的光阴的。 不曾想,她竟这么嫌弃? “你——”萧珩微微拧眉,他想着这事儿该怎么说:“不曾得过痛快?” 顾穗儿小小声地道:“我没说痛快不痛快,我就是觉得太硬!” 萧珩:“哪里?” 顾穗儿:“浑身都硬。” 萧珩默然不言。 顾穗儿伸出手来,轻轻捏了下某处,然后迅速抽回手,小声道:“这里最硬。” 萧珩倒抽一口气,眼眸转深。 “小穗儿……”他沉吟道:“你可以想办法把它变软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发100红包,50随机,50前排。双11快到了,作者已经融资购物,所以没多少银子发红包了,且发且珍惜,赶紧发评论抢红包吧。 87、第 87 章 第87章搬家 终于到了搬家的时候了。 顾穗儿早早地让胡铁和顾宝峰带领着底下侍卫帮忙把家里早已经打包好的包裹箱笼都给搬到了一辆辆马车上, 最后她抱着小阿宸去拜别府里的老夫人大夫人并两位少奶奶, 最后还去萧栩那里走了一圈。 其实早就别过一遭的, 但是事到临头, 还是有许多不舍。 特别是当走进老夫人那屋,看着老夫人斜靠在紫檀月洞雕花床上一脸安详和蔼的时候,眼泪都险些落下来。 “傻孩子,哭什么, 你看这皇子府, 不过距离我们一盏茶的路程,你想我们了, 随时都过来, 再过几天, 我们还得过去皇子府看看呢。又不是要走多远,哭什么哭。”老夫人抱着小阿宸,不舍地逗弄着, 口中却笑呵呵地这么说。 旁边的两位少奶奶也上前来劝说。 二少奶奶今日带着茹姐儿的, 茹姐儿如今两岁多, 生得白净, 眼睛大大的, 只是有些瘦弱, 怎么养都养不胖的。 老夫人一手搂过来茹姐儿,一手揽着小阿宸。 “这都是我的心肝儿,穗儿可要时常带着阿宸过来给我老婆子看,不然我可是不依。” 顾穗儿听着, 破涕为笑,抿唇道:“那是自然,等我搬过去,安顿好了,抽空就过来看老夫人。” 大少奶奶听到这个,笑着道:“穗儿,以后你过去皇子府,府里又没其他正经皇子妃的,你这个媵妃,可就是要掌管皇子府上下的事了。” 顾穗儿点头:“是,我本是不会那些的,但是三爷说了,说以后让我管,我心里想想,觉得愁,我哪会管这些,这万一以后有什么难事儿,少不得跑回来请教老夫人,大夫人,还有两位少奶奶。” 老夫人听着,却是道:“你现在也是有品阶有诰命的,别一口一个少奶奶的,你就叫她们大嫂嫂二嫂嫂就是了。” 二少奶奶一想,笑了;“可不是么,论起品阶,我还不如穗儿高呢,以后我见了穗儿,也得叫一声,给媵妃娘娘请安。”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顾穗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二少奶奶真是说笑了,那诰命也是三爷请来的,我是什么样人二少奶奶也是知道的,不过是个小小的穗儿,哪里敢让二少奶奶喊我媵妃娘娘,再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见您了。” 老夫人拍打了下二少奶奶:“你别吓唬咱小穗儿了!” 说着间,她收起笑,这才道:“以后她们也别叫你媵妃娘娘,你也不用动辄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地叫,你就叫嫂子,她们就叫你穗儿,阿珩虽然出去单独立府了,但是我托大地说一声,他到底是我养大的,以后听竹苑就给他留着,咱还是一家人,你们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 顾穗儿自是连连点头:“那边府邸也专门备出一个院子,是给老夫人留的,哪日老夫人在家里觉得闷,就过去,看看小阿宸,也让我们尽尽孝心。” 老夫人听闻,却是笑指着两位少奶奶道:“听到没有,你们若哪日让我这老太婆不顺心,我就去阿珩那里了!” 大家听闻这话,笑成一堆。 待到一切准备妥当,萧珩那边也亲自过来拜别,顾穗儿便随着萧珩出门去了。 老夫人带着大夫人并两位少奶奶过去相送,到得门前,自是殷殷话别。 虽说皇子府并不算远,可到底以后是两处住了,再不像以前那般了。 正说话间,恰好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匹马受了惊,嘶鸣着从这里过,大家一见,脸色微变,都纷纷道;“小心!” 于是当下女眷躲闪,胡铁带着侍卫则是要制住那马。 而就在这时,也是赶巧了,被二少奶奶牵在手中的茹姐儿如今两岁多,不知怎么竟然松开了二少奶奶的手,趁着身旁嬷嬷不注意,撒脚丫跑到了马车旁。 眼瞅着那马撒蹄就要冲撞向茹姐儿,二少奶奶待要冲过去,眼看着已经来不及的,惊得尖叫一声:“茹姐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见一个玄衣少年纵身一跃,身形灵活得犹如龙游大海,扑过去将茹姐儿拽起。 这一切不过是瞬间功夫罢了,待到那匹马嘶鸣着自巷子前飞腾而过,大家只见茹姐儿被那玄衣少年抱在怀中。 二少奶奶眼里迸出泪来,她扑过去从玄衣少年怀里抢过来茹姐儿抱着:“茹姐儿,你没事吧?哪里疼,有没有哪里疼?” 大家伙一下子也都围上来。 茹姐儿眨眨眼睛,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旁边的玄衣少年,之后摇头,稚嫩的声音软声说:“我没事啊。” 大家总算松了一口气,而胡铁已经带着人手去制住那匹马了,这才望向那玄衣少年,一看之下,倒是认识的,可不正是顾穗儿的弟弟顾宝峰。 老夫人见自己小孙女没事,也是惊魂甫定,当下看那顾宝峰,只见虽说还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却已经生得挺拔结实,立在台阶下,稳稳得犹如一根柱子。 此时他那俊朗年轻的脸庞上还带着些许汗珠,正喘着气,抬手擦汗。 老夫人当下大为欣赏:“你是宝峰吧,好样的,刚才若不是你,茹姐儿怕是危险了。” 顾宝峰如今在龙骑卫已经有些时候,早不像刚来燕京城时那般憨头憨脑,见老夫人这么说,上前一拜;“原是应该做的。” 老夫人看他不过十三四岁少年郎,却生得眉眼清秀,举止得当,如今又在危急之下救了自己孙女,对顾宝峰自是生了一股好感。 二少奶奶抱着女儿茹姐儿,此时也渐渐地回过神来,擦了擦泪,上前谢过顾宝峰。 顾宝峰见大家都对他道谢,一时倒有些不好意思:“本是举手之劳,老夫人和少奶奶也忒客气了,便是我不救,胡护卫也能救的。” 这一句言语,多少带着乡下后生的憨态。 大家一时都笑了。 顾穗儿刚才也是吓了一跳,如今帮着看茹姐儿并没受什么大惊吓,这才放心,此时笑着道:“他也没其他本事,就是力气大。” 这时候萧珩并睿定侯府两位少爷也都过来了,此时那马被制住,已经派人去查马的来路, 府里二少爷萧玹过来,特意谢过了顾宝峰,并提起哪日一定登门造访再行拜谢。 因这奔马一事,难免又耽搁许多时间,如此眼看着时候已经到了正午,萧珩一行人便出发前去皇子府了。 临行前,茹姐儿被她娘二少奶奶抱在怀中,多少也是知道事儿的,刚刚险些丧命于马蹄之下,知道自己多亏那位大哥哥救了自己,如今见他离开,还挥舞着小手,用稚嫩的声音喊道:“大哥哥。” 顾宝峰本已经随胡铁等人上马前行,如今听得这声喊,回头看时,只见那小娃儿睁眼望着自己,眼巴巴的,倒好像是不舍得自己离开。 顾宝峰不免生了些怜惜,只好抬手抱拳示意。 睿定侯府一行人目送着萧珩等离去了,这才要回去府中,边走边说话间,难免提起顾宝峰。 老夫人赞道:“这孩子生得仪表堂堂,骁勇刚健,举止有度,悉心栽培,将来必能成就一番事业。阿玹,赶明儿你登门造访,可以好好和他聊聊。” 二少爷恭敬地道:“祖母说的是。” *********************** 却说顾穗儿一行人足足准备了二十几辆马车,装载得满满的,穿街过巷,其中不知道多少人看到,难免聊起来,大家都知道这是昔日睿定侯府的三少爷,如今被认作了当朝的五皇子。 “听说已经认祖归宗,入了宗籍,皇上特特修了新的五皇子府,之前咱街头老陈家不是被招工吗,就是给他家去造园子!” “这可了得,那园子造得好,花了不少银子呢!” 就在大家的议论之中,顾穗儿悄悄隔着马车轻纱帘子往外看,只见在车水马龙之中,萧珩依旧骑着昔日那匹油光发亮的黑马,一身紫袍,威严尊贵。 而就在他身后,一行侍卫之中,便有自己的弟弟顾宝峰。 她看了一会儿后,收回目光,抱起了小阿宸。 小阿宸极少出门的,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根本不肯坐下,趴靠在马车壁上,隔着帘子翘着头往外看,他瞪大晶亮的眼睛,兴奋地嘴上发出嗷嗷嗷的声音。 “阿宸,睡一会吧。”顾穗儿打横抱着小阿宸,想喂他吃奶。 平时一说吃奶,人家保准就往顾穗儿胸口蹭,可是今天,他竟然死死扒拉住窗户边儿,两眼紧紧瞅着外面,东看看西看看的,那贪婪的小样子,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桂枝见此,不免抿唇笑了:“小少爷难得出门,这一出来,眼睛都不够使了。” 顾穗儿想想也是,侯府里的小孩子不像他们乡下,可以到处乱跑乱爬的。 恰好这时候马车走到一处巷子,左右没什么人,顾穗儿瞅个空子,便对萧珩招了招手。 萧珩正骑马前行,见顾穗儿冲他招手,便策马近前。 顾穗儿指了指怀里的小阿宸,然后无奈地指指外面。 萧珩默了片刻,伸出大手一捞。 “啊——”顾穗儿猝不及防的,倒是吓了一跳。 再看时,小阿宸已经被萧珩搂在了怀里,高大英挺的男人一手搂着软糯的小娃儿,一手牵着缰绳。 小阿宸第一次上马,并不害怕,那两只小短腿儿竟然还试探着要去够下面的马磴子。 可惜腿太短,怎么可能够到呢? 他两条小肥腿踢腾着,小肥手又调皮地去抓马鬃,一边抓着,一边欢快地发出清脆稚嫩的笑声,同时还不忘记挥舞着小手做出威武的架势。 “咿呀呀呀呀,马马马马马马……驾驾驾驾驾驾……” 88、第 88 章 第88章媵妃难为 顾穗儿之前已经听萧珩提过这皇子府修得如何, 只是自己还没看过, 如今进去才知, 这院落本是前朝重臣的府邸, 之前小做修缮,一直充做皇帝歇脚的行宫,如今按照皇子府的格局修建了后给萧珩用。 进了二门后,萧珩领着顾穗儿往前走, 穿过一条条回廊, 走过一道道月牙门,顾穗儿都有些走晕了。 “这么大一个宅子, 就只有咱们自己住吗?” 这宅子看起来比以前的睿定侯府并不小, 可是以前睿定侯府有大房二房三房的, 大家分开来住,倒也不觉得太空旷,现在就只有萧珩和她住, 总觉得这宅子也太大了。 “现在只有我们自己。”萧珩以为她是累了, 牵着她的手来到了走廊旁边的汉白玉长凳上坐下来。 “那以后呢?”顾穗儿听着这话, 好像以后还有什么人搬进来? 萧珩转首看了她一眼, 之后才望向这院子, 淡淡地道:“以后还有阿宸以及阿宸的妻儿。” 顾穗儿倒是没想到这个, 她微怔了下,不由得念叨道:“那以后我们如果有几个孩子,岂不是就可以大房二房三房四房……” 这么一来,就会像睿定侯府一样, 大家各自一个院子,彼此可以互相串门,走几步就到。 萧珩默了片刻,道:“如果能生那么多,倒是可以。” 顾穗儿开始只想着一房一房的人多了才能人气旺,倒是没想到这生多少问题,当下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那么多孩子,谁生,她吗? 她顿时有些心虚,也有些脸红,连忙胡乱看向其他地方。 只见他们如今坐着的这处长椅恰好能看到回廊那边的湖光山色,夏日的湖水碧绿,有风吹过,带来新鲜水汽,清新动人。 “这里也有一片湖啊,不过这湖旁边也没什么树啊花的。” “还没开始种,之前本来想让你来看看再种。”萧珩道:“看你想种什么。” 顾穗儿看看那湖,眨眨眼睛:“什么都可以?” 萧珩:“嗯,随你。” 这话的语气一如最初见面时那般,凉凉淡淡的,不过顾穗儿却听出了暖意。 这么大的园子,种什么,他都随她? 她抿唇轻笑了下,拉着他的手,故意问道:“真的啊?” 萧珩看到了她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一丝难得的调皮,像是越过波光粼粼湖面的鱼儿,在那阳光下反射出动人的光。 他点头:“嗯。” 顾穗儿见他这么说,却是道:“那我像种一片的黍米麦子呢?” 萧珩一怔,再看她眼里闪动着的调皮,忽然发现她是故意的。 “未尝不可。”他还是这么道。 “那你让人种吧,要多种一些,到了秋收的时候,这里黄澄澄的,咱就可以收粮食了!” “……”萧珩:“行。” 顾穗儿却知道,他自然是说着玩的。 当今五皇子新新认祖归宗,赐造府邸,不知道多少人看着呢,总不能五皇子开府迎来同僚好友,人家一看,院子里种了一堆的庄稼吧。 所以说完这个,顾穗儿也没太当回事,又去看其他处了。 这里种什么花,哪里养个什么草的,还有哪些地方需要如何布置,都看看。萧珩这边和顾穗儿商量着,那边就已经吩咐下去了,一样样的,怎么布置,都按照顾穗儿的意思来。 说了一会子话,两个人起身就要继续往前走,谁知道这时候,只见两个小厮低着头过来了,他们抬着一顶软榻。 就是那种中间一个软榻,人可以半躺再上面,旁边两根直棍抬着的。 顾穗儿诧异地看了眼萧珩。 萧珩面无表情地解释道:“我们府里没有软轿,先让人赶制了这个。” 刚刚开府,哪想得那么周全。 这府里太大,她一个妇人家从二门走进去,确实会累。 顾穗儿没想到歇息一会的功夫,他已经让人做了一抬软榻给她坐,一时倒有些不敢相信。 眨眨眼,疑惑地看着他。 萧珩面上却是永远看不出什么来的。 她一时忍不住笑了,凑近了他,软声道:“三爷真好。” 之前他教过自己一首诗,叫润物细无声,他不爱说话,不过什么事心里都想着,处处体贴的。 有了软榻坐着,确实舒服许多了。 特别是她坐软榻,身边那堂堂五皇子走路,更觉得这舒服实在是难能可贵。 坐着软榻很快到了他们要住的正房,一进去,顾穗儿便发现了。 “这里也叫听竹苑?” “这里也种了竹子?” “这里的竹子和咱听竹苑的有点像啊!” 她忍不住前后看,青砖琉璃瓦的房子,崭新崭新的,前后两进,中间一个院落还有小亭子和假山,角落里是依稀竹影婆娑。 风一吹,沙沙作响,倒是有些像睿定侯府的听竹苑,这让她越发喜欢了。到底听竹苑住了那么久,已经习惯了的。 顾穗儿今日穿着一身淡黄色纱裙,从软榻上跳下来,行走间腰肢婀娜,步子柔美轻盈。 沙沙响动中,风吹过院子里的竹子,也微微掀起她嫩黄色的纱裙,微微露出里面小巧的水粉绣花鞋子。 她欢快地在屋前屋后四处走动,眼中满是期待,好奇地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像是一只随风翩翩而动的嫩黄蝴蝶一般。 萧珩本是定定地立在那里的,此时竟不由得伸出手去,牵住了这只轻盈欢快的小蝴蝶。 低首间,哑声问道:“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在这里生儿育女,过完他们以后的光阴。 顾穗儿此时正是心中激动。 她喜欢这里,觉得这里就是她一辈子的家。 回想下,之前在睿定侯府的听竹苑,尽管她知道自己将一直伺候在萧珩身边,也知道自己会一直住在那里,可是那里依然不能给她家的味道。 也许是因为她当初是怀着忐忑和惶恐的心走进那里的,即使后来她的无措慢慢地被安抚,却依然并不能打心眼里觉得那里是自己的地方。 可是现在,这么大的宅院,她以后会一直住在这里,用心打理着这里,种花种草种庄稼,她的小阿宸也会在这里长大,娶妻生子,她甚至可能会在这座宅院里子孙绕膝。 “嗯,好!”她笑着这么点头。 萧珩静默地望着她,当她笑的时候,他看到阳光在她眉梢跳跃。 他手上用力,将她拉到了怀里,仿佛抱住了一只翩翩起舞在暖阳下的蝴蝶。 “三爷?”她轻轻咬唇,在他怀里望着他。 他抬起手,摸了摸她的眼睛,总觉得那双眼睛里流淌着清澈泉水,能够折射出细碎的光。 “我觉得这样……很好。” 他收拢住臂膀,将那只轻盈展翅的蝴蝶收拢在自己怀里,然后低下头,轻轻地用自己的唇印上她的眼睛。 顾穗儿闭上眼儿,她能感觉到那凉凉淡淡的唇,如同温婉的清风拂过。 ******************************** 顾穗儿整整忙碌了三四日,才差不多安顿好了。 什么东西该放在哪里,哪个丫鬟仆妇安排在哪里当值,这些都需要调度安排的。开始的时候顾穗儿忙得不可开交,后来她让桂枝给她一一都写下来,她自己拿着名册琢磨,慢慢地也就安置妥当了。 而除了之前在睿定侯府的那些下人,萧珩果然又另外购置了一批,这些多是经验老道的,是从南方采买的经过调理的嬷嬷仆妇。 人手多了,管起来就更费心,顾穗儿干脆把人手分给了桂枝和安嬷嬷,安嬷嬷管外面,桂枝管里面。 至于那些外面采买的,慢慢地再看,若有合适的可以提拔上来重用。 几日忙完后,顾穗儿累得头重脚轻,几乎不知道东西南北,身上也是腰酸背痛的,躺在那里哼哼着根本不想动弹了。 以前只觉得富贵人家的太太好命,可以管着底下的人,又有许多人伺候,什么粗活累活都不用干,如今轮到她当这个家,她才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差事,光是应付这些丫鬟仆妇的吃穿用度都要费许多心思,更不要说给她们安排活计调度使用,那更是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力气。 初步安置妥当后,顾穗儿刚要喘口气,却发现接下来等着她的事还要许多。 新进了这皇子府,进宫谢恩那是要的,赶明儿请睿定侯府过来游玩那也是礼节,这一桩桩的,人情往来,个个要紧,不能耽搁的。 她是根本不懂这些,得亏旁边安嬷嬷提点折,桂枝给她拿了小本本记着,她才勉强不至于乱了套。 这还是她只认识个睿定侯府的奶奶们,要不然,麻烦事还更多。 “宫里头谢恩,我是必须得一起去是吧?” 顾穗儿一边帮萧珩宽衣解带,一边这么问道。 顾穗儿想想上次进宫的情景,心里多少有些发怯,若是万不得已,她实在不想再去的。 萧珩低头看着顾穗儿给自己解下腰带上荷包,又卸下腰带,淡声道:“去吧。” 顾穗儿起身又帮他褪去外袍,听到他说:“阿宸以后总是要多去宫里走动,你也是。” 他并没有正妃,作为他府中唯一有品阶的媵妃,过年过节她按照礼节都应该进宫去给皇后请安的。 顾穗儿有些无奈,不过还是道:“好,我去。” 人被逼到什么地步,就得做什么样的事。 她若嫁给乡下农妇,她就得学会砍柴种地杀猪,她若嫁给天家皇子,她就得学会管理丫鬟进宫请安。 顾穗儿如今也明白了这个道理。 不想去,也得硬着头皮慢慢学着去。 作者有话要说:  地主家也没有余量,当妃子有当妃子的苦。 上一章红包已经发了,么么哒各位,爱你们,爱生活。 本章前50有红包。记得,打2分的,10个字以上的! 89、第 89 章 第89章 2222翠绿鲜亮的抹胸 顾穗儿之前也进宫过, 不过那次进宫是晚上, 还得避着人耳目, 她又是才出月子没多久, 所以穿戴成什么样,也就没人计较了。 可是这次不一样,她是以五皇子府中唯一女眷媵妃的身份前去宫中谢恩,是要去见皇后的。 既然见皇后, 那就可能碰到其他人, 比如和她有点小过节的昭阳公主,比如之前几次污蔑她清白的三皇子。 顾穗儿有些头疼, 觉得为难, 但是再为难她还是得去。 于是到了这一日, 她一早起来便让安嬷嬷为自己梳妆打扮,穿上那份定的诰命衣裙,再配上按照规矩应该佩戴的金钗, 最后还得涂脂抹粉。 安嬷嬷却是从旁一个劲地夸:“媵妃娘娘这肌肤可真好, 又白又细, 就跟白瓷一样, 细腻得连个毛细孔都看不到。若是别个女子, 做这种妆必是要涂好一层胭脂, 可小夫人根本不用那些,你这肌肤,涂抹了胭脂反而是糟蹋了。” 一时有夸顾穗儿的身段:“瞧这腰细的,还有这胸鼓鼓囊囊的, 小夫人这身段,可真看不出是生了咱家小皇孙。” 小阿宸现在是皇孙了,正儿八经的皇家血脉,是以下人们也都改口叫小皇孙,不叫少爷了。 顾穗儿听着安嬷嬷在那里絮叨,倒是没觉得有那么好看。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盛妆,看看镜子里的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了。 变了个人似的。 “我这样子是不是有点奇怪?”她乌黑的发被安嬷嬷挽起了一个高耸的飞云髻,飞云髻旁斜插着一只凤钗,那凤钗灿灿生辉,华丽异常,衬得自己那张小脸也散发出柔亮的光彩。 她摸了摸那钗,总觉得这个和自己不搭。 “奇怪?怎么会奇怪呢,多好看啊!”安嬷嬷一叠声地夸赞:“平日里只觉得娘娘长得好看,娇嫩得跟一朵花般,让人一看就美,不过如今这么一打扮,我发现娘娘不但长得美,而且还有着一股子贵气,猛地一看,竟真就是个高高在上的娘娘了。” 安嬷嬷没有说出口的是,以前的顾穗儿从乡下来,容貌出众没假,可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姑娘,水灵灵嫩生生的,但那是土里长出来的。后来顾穗儿在侯府里时间长了,有了见识,读了书识了字,慢慢地也散发出一种富人家太太才有的气度。 不过也就是侯府里太太那种的了,再往上是不行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这么一打扮,一张小脸儿被那飞云髻和明晃晃的凤钗衬着,娇艳明媚却又光彩照人,竟像宫里头出来的娘娘那般高贵了。 顾穗儿听了安嬷嬷的夸赞后,心里多少好受一些了。 第一次这样,总觉得怪怪的,她想听听别人说点好听的,这样心里有底气。 就在这时,萧珩掀起帘子进来了。 安嬷嬷一看,忙低头,恭敬地先行退下。 顾穗儿看萧珩进来,没来由竟有些羞涩,她抿唇轻笑了下,然后偷偷在镜子里瞥了他一眼。 萧珩进来后,看了眼顾穗儿,淡声问道:“准备得如何了?” 顾穗儿忙道:“差不多了,阿宸在桂枝那边,也都穿戴好了。” 萧珩点头:“嗯,等轿子过来便出发去宫里。” 如今府里自然都准备好了各样轿子,软轿什么的都用的最好的,可以让顾穗儿坐上软轿抬着去二门外。 顾穗儿听着这话,便不再言语了,而是静默地坐在镜子前,看看自己的妆容。 女儿家都爱美,她细看自己这模样,只见那肌肤果然是如安嬷嬷所说一般,细润温腻,雪白柔和,而自己的嘴唇儿在唇脂轻轻一点后,娇艳得像一颗红樱果般,水灵灵的动人。 她这么乍一看,都不敢信镜中人是自己的。 她眨眨眼睛,只见镜子中的女子犹如小扇子一般的睫毛轻轻颤抖,妩媚动人。 她再晃了晃脑袋,便看到镜子中女子那明艳动人的凤钗也跟着在额头前点了点。 一时间不由抿唇笑了。 萧珩坐在旁边红檀木椅子上,原本打算随手拿出书来看看的,只见坐在桌前的顾穗儿一会儿挤眼睛一会儿摇脑袋的,不由挑眉问道:“怎么了?” 顾穗儿被他这一问,忙收敛了心神,故作镇静地道:“也没什么,就是看看。” 萧珩疑惑:“看什么?” 顾穗儿一噎,她哪好意思说今日打扮这么好,忍不住想自己多看几眼?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觉得脑袋有点沉吧。”可怜顾穗儿想了半天,找出一个蹩脚的理由来。 萧珩却不疑有他,当下来到了镜子前,站在她后面,两手搭在她肩膀上看镜子里的女人。 虽说是隔着镜子,顾穗儿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竟觉有些羞涩,于是微微避开了他的眼神。 脸上隐隐发烫,但她还是微微垂眼等着他看。 她其实也想知道,他怎么看待盛妆过后的自己。 萧珩看了一会儿后,目光下移。 因为春日的缘故,天气暖和,示意她诰命服里面穿着的是水红色薄烟纱,胸口那里一抹鲜翠色嫩缎做成的绣兜,衬着那如雪肌肤,乍一看之下,只觉娇艳欲滴夺人眼。 萧珩便有些不悦了。 他想了想,好像宫里头女人都是这么穿的。 但是他依然不高兴。 他不喜欢顾穗儿这样子。 她的肌肤比寻常女子要白,要细,触感柔腻得让人舍不得挪开。 那种滋味,他自己是尝过的。 他甚至还用唇吮过,轻轻一用力就是一个红印子,触目惊心地印在女人的胸口,看得让人血脉偾张。 萧珩眼中的不喜实在是太过明显,就连顾穗儿都感觉到了。她原本雀跃期待的心渐渐凉了下来,有些委屈,又有些无奈,最后沮丧地抬起手来,摸了摸那凤钗,低声道:“我戴着这个确实不好看。” 她抚摸着那精雕细琢的凤钗,感觉着颤巍巍的金凤翅:“这个还挺沉的,戴着也不太习惯。” 正说着,萧珩凑过来,从她后面俯首下来。 眼前的镜子突然被刚硬的男人挡住,身子被环住,她微微张嘴,惊讶得没反应过来。 男人从她颈子上低首下来,竟然俯首在她胸口处。 “你——” 她忍不住低呼出声,好疼。 萧珩用牙齿轻轻咬了一口后,又吸了几下那雪腻滑润的嫩肌,之后才好心地放开来。 顾穗儿清澈的眼眸中含着泪,委屈地低下头去看自己,只见翠绿鲜亮的抹胸上方一处,被咬出一个触目惊心的红痕,像是长出一只小红果。 这根本是挡都挡不住的。 顾穗儿咬唇,悲愤地看他一眼:“你怎么这样!” 萧珩抿唇,盯着镜子中那白雪皑皑中盛开的娇艳小花儿:“我就这样。” 顾穗儿:“你——” 他还有理了? 萧珩说完后,也不管顾穗儿是如此地委屈悲愤,径自来到了旁边的箱子里,翻箱倒柜的。 顾穗儿惊讶:“殿下,你找什么?” 萧珩闷头一番找,总算拎出个东西来。 顾穗儿打眼看过去,只见那双修长好看的大手里捏着一个水粉色亮缎子肚兜兜。 那是她以前冬日里觉得天冷,便会穿在里面的,能护住脖子下面的锁骨处,也能护住肚子,这样舒服些。 “那个是冬天里才穿的。”现在天暖和了,不可能穿那么严实。 “就穿这个。”萧珩拎着那块布,直接走过来放到了顾穗儿肩头:“套在里面,正好遮住这块红。” 顾穗儿清秀的眉毛微微耸动,打量着眼前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 这是什么意思嘛…… 萧珩挑眉,眸光淡淡地落在她那块红色淤痕上:“你要让人都看到吗?” 顾穗儿想想也是,赶紧拿起那片小肚兜兜,打算去屏风后头换上。 萧珩:“我帮你。” 顾穗儿:“没事我自己来……” 虽说早已经亲密了不知道多少次,不过她还是不太习惯,毕竟她如果换衣服,是要褪掉外面的。 萧珩坚持:“时间不早了。” 顾穗儿没法,只好从了。 丰盈有度,肌肤粉雪透亮,一个动作间便见那娇艳小红果在雪山巅峰颤巍巍地动。 萧珩从她后面,自腰间绕过去,自己先帮她掂了掂,又轻轻一弹,顾穗儿咬牙,抬手就恨不得掐他一下,不过到底是没有,暗自忍了。 “我来帮你。”暗哑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她深吸口气,咬牙闭上眼睛,任凭他来帮自己。 象征着诰命和地位的凤钗,手工繁琐,精致动人,明晃晃地闪着金色光泽,轻轻地垂在她乌黑的鬓发和雪白的肌肤上,在这娇美动人的肌肤上映衬出细碎柔软的光。 他终于帮她穿好了,放开。 顾穗儿睁开眼睛,回首,却见身后男人刚硬俊美的脸庞上微微沾染了一点红色脂膏。 那是红草儿染就的脂膏,是她唇上的颜色。 她抬起手来,柔软的手指轻轻地帮他揩掉。 “仔细让人看到了笑话。” 90、第 90 章 第90章进宫 今日是因后宫里的桃子结了果, 她命人摘了来招待皇亲国戚并公府贵女。 萧珩作为当朝五皇子, 他的家眷自然也应该赴宴。 按理说, 这种场合前来的应该是萧珩的正妃才是, 但是萧珩没正妃,顾穗儿这么媵妃便只能前去了。 顾穗儿来到了后宫,先去拜见了皇后。 皇后,她往日是见过的, 当时还是因为昭阳公主的事。 后来听说昭阳公主被重罚, 关在宫中不许外出,还面壁思过。这昭阳公主是皇后的女儿, 因为自己受了这么大的牵累, 顾穗儿再见这位皇后, 自然是有些忐忑。 “你去了后,只依礼拜见就是,其他的, 不必多想, 至于别人说什么, 你也不必听。” 当进入宫中, 萧珩去见皇上, 和她分开时, 对她这样说。 顾穗儿牢牢记住萧珩的话,打算闷头拜见,至于其他的,她一概不知就是了。 和萧珩分开后, 她初时觉得有些不自在,心里没着没落的,后来回头看看旁边桂枝抱着的小阿宸,想着他如今是皇孙了,自己做娘的,以后难免要出入这种场合,总不能离开了萧珩就怯场吧,于是只能直起腰来,硬着头皮过去。 到了皇后寝殿外,恰好见几位国公府的夫人等在那里,正和一个嬷嬷说话。 看到顾穗儿来了,那嬷嬷本来和国公府的夫人有说有笑的,一见了顾穗儿,便立马耷拉下脸来,故意瞧了瞧,之后夸张地哎呦了一声:“这是五皇子府中的媵妃娘娘吧?” 她这一说,大家伙都看向顾穗儿。 一看之下,不免微微意外,要知道大家早听说那位新认祖归宗的五皇子有一个妾,听说那妾还是乡下来的土丫头,竟然也封了媵妃了。 本以为乡下丫头再生得颜色好,自然也没法和燕京城的贵女比,可是如今一看,却见这女子生得明媚粉嫩,姿容出众,那华丽的命妇衣裳并那明晃晃的金钗,在那清丽逼人的容貌下,反而显得失了颜色。 顾穗儿迎着众人打量的目光,上前道:“是。” 那嬷嬷瞥了一眼顾穗儿,颇有些不喜,垂下眼皮子,慢腾腾地道:“说起来,我们倒是打过一次照面,当时媵妃娘娘还怀着身子,匆忙看了一眼,怕是媵妃娘娘都不记得了。” 这位嬷嬷其实姓孙,是皇后身边第一得意的人儿,算是看着昭阳公主长大的。帮亲不帮理,她自然是心里怨怪顾穗儿,区区一个乡下女子,让堂堂公主受了大委屈。 如今说这话,其实是有意拿捏的,毕竟那是一个尴尬事儿,瞧这所谓的媵妃娘娘心里能痛快?她还能有脸来拜皇后? 顾穗儿听了,想了想,明白她说的昭阳公主那次,当下道:“是不太记得了。” 这孙嬷嬷听了这话后,顿时一噎,别提多别扭了。 她也是有面子的人,然而这位顾媵妃显然是没有要给她一点面子的意思? 她这么大一个人杵在那里,她当时就没看到?便是没看到,便是不记得,好歹说个客套话?结果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人家就说不记得自己了? 孙嬷嬷面皮涨红,讪讪地笑了笑,便又去看桂枝抱着的小阿宸。 一看之下,便是打心眼里不喜欢五皇子这一房,也觉得这孩子生得粉雪可爱,逗人得很。 “这就是小皇孙?来,让我也瞧瞧——” 她说这话的时候,小阿宸刚刚打了一个惺忪的哈欠醒来,又两腿一蹬,伸出一个气壮山河的懒腰来。 正吧唧着小嘴儿想亲娘,突然就见这么一个老嬷嬷伸手,还要抱他。 他是那被宠着的性子,哪里认这莫名的老嬷嬷,当下不悦,皱着小眉头,憋着小嘴儿,满脸不高兴。 孙嬷嬷却是不识趣的,她笑着道:“瞧这孩子,还挺有劲的。” 旁边的国公夫人有一位乃是甄国公家的老夫人,姓韩,这韩老夫人看顾穗儿样貌出众,性情柔和,便有些喜欢,当下有意帮着,上前笑道:“孙嬷嬷,这孩子怕是认生,别逗了,还是进去,先拜见皇后娘娘吧。” 可是孙嬷嬷刚才失了面子,心里不痛快,见这当娘的不给她面子,当儿子的竟然也不给面子?当下也是犯了性子,故意道:“小孩子就应该多抱出来见见人,要不然整日闷在家里,不见外人,慢慢地也就养成了认生的小家子气。” 说着间,她伸出手来,就要抱小阿宸。 顾穗儿见此,倒也没什么,抱就抱呗。 谁知道这孙嬷嬷凑过来抱起小阿宸,小阿宸发出“嗷”的一声,竖起小眉头,瞪大清澈的眼睛,憋红了脸瞪着孙嬷嬷,那样子,简直是像炸毛的小狗一样。 顾穗儿忙过去笑着道:“孙嬷嬷,还是给我吧,这孩子性子大。” 韩老夫人瞧着这小娃儿逗人,可爱得紧,也心生怜意,便顺势道:“嬷嬷,小心,别惹哭了。” 谁知道孙嬷嬷真是犯了倔强性子了。 不就一媵妃生的孩子吗?她可是皇后娘娘身边一等一得意的人,至于吗? 她抱着小阿宸,抬手拍哄:“瞧这小皇孙,性子倒是大——” 谁知道这话没说完,小阿宸突然伸出手来。 小阿宸的小手胖乎乎软糯糯的还带着酒窝窝,稚嫩可爱得很,不过再稚嫩,人家也是长了指甲的啊。 因小阿宸一向不喜人给他剪指甲,是以五个贝壳一样的小指甲还挺尖利的。 如今他这一爪子下去,却见孙嬷嬷大声地“啊”了下,之后慌忙就要放开小阿宸。 顾穗儿见了,惊呼一声,和桂枝同时过去接。 总算有惊无险,两个女人把孩子给接住了。 孙嬷嬷捂住脸,连连后退,待放下手来后,只见指缝里竟然是斑斑血迹。 这边孩子抱住了,再看孙嬷嬷,孙嬷嬷脸上五条红印子,触目惊心。 孙嬷嬷痛得龇牙咧嘴,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顾穗儿心惊,紧抱着自己的小阿宸,唯恐有人来抢。 她想起萧珩的话,萧珩说什么都不用管,只管拜见皇后就行,可是现在她家小阿宸挠了人家的脸,她……要不要管? 就在这时候,两个宫女出来了,其中一个皱眉问道:“是谁在外面吵吵嚷嚷,仔细惊扰了皇后娘娘。” 结果一眼看到孙嬷嬷,顿时惊得捂住了嘴巴。 …… 经过这一闹腾,原本应该是小心翼翼拜见皇后娘娘就走的,如今却被留下来,成了个对簿公堂。 顾穗儿抱着阿宸跪在那里。 皇后没说让她起来,她也就不好起来。 按理说皇后是她的婆婆,确实也有资格让她跪。 可是她抱着孩子呢,小阿宸比寻常孩子更要胖乎软糯,跪在那里抱着孩子,实在是难受得紧,两个膝盖都生疼。 那孙嬷嬷也是跪在皇后面前的,她跪着哭,各种诉说自己的委屈,最后道:“老奴本也是好心,谁曾想竟遇到这等事。” 皇后淡淡地望着下面跪着的孙嬷嬷:“这是说,你被个不满周岁的小儿给挠了?” 孙嬷嬷脸上燥热,忙道:“也不是说小殿下不好,小殿下那么小,自然下手不知轻重。只是媵妃娘娘怕是不曾好生管教小殿下,才出了这档子事。” 皇后听闻,示意道:“顾媵妃,把小殿下抱过来,让本宫瞧瞧。” 顾穗儿怔了下,她看看皇后,再看看怀里的小阿宸。 小阿宸安静地躺在她怀里,正好奇地东张西望,一双清澈的眼眸里兴趣盎然。 “回禀皇后娘娘,小殿下性子烈,不喜外人抱,可别伤了皇后娘娘。” 小阿宸平时虽然脾气大,可却从未伤过人,如今一进宫就给孙嬷嬷来了个大花脸,顾穗儿觉得这可能是“认生。” 既是认生,还是不要给人抱了。 在场的也有几位世家夫人并女儿的,听到这话,其中就有一位笑着劝道:“既是皇后娘娘要看,媵妃娘娘还不抱过去让皇后娘娘看看?” 顾穗儿没法,只好上前。 想想也是,虽说皇后娘娘和萧珩没什么关系,可是萧珩是皇子,皇后娘娘是皇后,按照安嬷嬷的意思,萧珩也应该叫皇后娘娘为母后的。 这样一来,皇后娘娘就是小阿宸的奶奶。 人家当奶奶的看孙子,她怎么好不给看? 顾穗儿硬着头皮抱了小阿宸上前,凑到跟前后,还拍哄了下:“阿宸乖乖,让皇后娘娘瞧瞧。” 小阿宸抬起眼,纳闷地看向旁边的皇后。 皇后从顾穗儿手里接过来小阿宸。 一看之下,顿时皱了皱眉头。 萧珩的母亲,昔日安国公府的那位左家大小姐她是见过的,不但见过,还曾经在一处读书,算是熟悉得很。 她如今一看这小阿宸,顿时感觉出来了,眉眼间像萧珩,也就是像当年那位左家大小姐。 当下心里就不太舒坦。 她和左家大小姐当年颇为要好,这是不假,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左家大小姐出事,她坐上了皇后的位置,左家被平反了,皇上找不到左家大小姐的尸骨,却要给她立一个衣冠冢,说是要生不能同寝,死要同葬。 皇上要和左婉宁同葬,那她算什么? “这孩子长得有福相。”心里那么想着,皇后却笑着说道,然后伸出手来,摸了摸阿宸的小脸蛋。 阿宸不给面子地别过脸去,还撅着小嘴儿,一脸的嫌弃。 皇后一愣,有些下不来台。 旁边坐着好几个诰命夫人呢,见了这情景,都有些尴尬,有的就上前打圆场:“孩子才八个多月,不懂事。” 那孙嬷嬷才被挠了一把,又不好告状说这小娃儿故意挠自己的,正觉心里存着恶气,如今见了,便故意道:“娘娘,这小殿下认生,怕是太过娇生惯养的缘故。” 皇后听了,点首,一时对顾穗儿道:“这孩子到底是皇家的血脉,总是要好生教养才是,不能像那乡间孩子一般不受管教。便是你出身低微,也该请了教养嬷嬷在身边,平时让他多出来见见世面。” 顾穗儿忙道:“是。” 皇后笑了笑,望着那像极了左婉宁的小娃儿,又道:“你若实在管不着,倒是不如赶明儿请示了皇上,留在宫里,让本宫照料着吧。” 顾穗儿听闻,一惊:“这可不行。” 皇后挑眉:“怎么,不舍得?” 顾穗儿点头:“是,不舍得。” 皇后顿时一愣。 她当了皇后这么多年,还没人这么和她说话过。 这让她怎么接啊? 旁边的孙嬷嬷笑着道:“慈母多败儿,老话好像就是这么说的,媵妃娘娘也忒妇人之仁了,仔细把个好好的小殿下宠坏了。” 她本来笑起来也算是和蔼可亲,只是如今脸上五道血印子,再咧嘴一笑,竟似夜叉一般分外狰狞。 周围几个夫人看了,心里惊骇不已,不过都忍住了,不敢言语。 皇后听着微微点头:“是,孙嬷嬷说得有理,媵妃,你把这孩子留在本宫身边,本宫——” 她的话也就是说到这里。 她怀里的小阿宸突然抬起小胖腿来。 小肥脚丫子直截了当地踢在了皇后的鼻子上。 小阿宸这么一踢后,所有的人都愣在那里了。 顾穗儿是惊讶得不敢相信,自己好好的儿子,怎么进了宫就这么凶了。 皇后也是被踢得不能言语。 这小娃儿突然间就一个脚丫子踢过来,力气还挺大,直接竟然踢到了她鼻子上。 她半天反应过来了,赶紧摸了摸鼻子,流血了…… 而旁边的人看着鼻子上流血的皇后,一时也都惊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国庆:谁不让爷如意,爷就不让谁如意! 91、第 91 章 第88章皇上护短 皇后娘娘是什么人, 是母仪天下的人, 是掌管后宫的人。燕京城里所有的国公府夫人侯门夫人, 皇室里所有的嫔妃公主, 这一个个都得在过年过节时进宫来拜见皇后的。 皇后可以说是天下女人中最尊贵的女人了。 现在,竟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敢踢了皇后娘娘的鼻子。 皇后娘娘的鼻子里流出鲜血来,那鲜血滴答在皇后的朝服上, 皇后娘娘用手一摸, 鲜血糊了半张脸,精致的妆容花了, 皇后娘娘现在看上去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在场所有的侯门贵妇国公夫人都吓傻了, 大家都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所有的人心里都恨不得从来没有来过皇后娘娘的寝宫。 为什么让她们看到这样一个情景,以后皇后娘娘看了她们会不会就想起这尴尬狼狈的一幕? 大家屏住呼吸,一句话都不敢说, 大殿内安静得能听到外面侍卫走动的声音。 旁边的孙嬷嬷一时都要疯了, 赶紧道:“快, 快请太医!” 她这一叫唤, 大家都反应过来了, 请太医的请太医, 上前拿帕子的拿帕子。 顾穗儿开始也是吓傻了,后来明白过来,赶紧扑过去抢自家的小阿宸。 她怕皇后一气之下把小阿宸给摔了。 皇后这时候都懵了,哪里顾得着, 倒是让她抢回来了。 她抢回小阿宸后,紧紧抱着,谁知道这阿宸这惹祸的祖宗,还自得其乐地靠在她怀里,咧着小嘴儿笑,露出里面嫩生生的牙床,以及六颗尖尖的小牙儿。 顾穗儿也是无奈,抬手捏了捏他的小嫩脚丫子:“太没规矩了!等你爹回来,看怎么收拾你!” 她也只能虚张声势地这么说说了,不然怎么办?皇后会拿阿宸怎么办? 这时候外面又有其他夫人皇亲国戚什么的陆续都到场了,宫女拦着不让进来,外面的人难免都猜测,想着里面出了什么事。 寝殿内的夫人们想告退的,但是皇后弄成这样,她们一时也不好说赶紧跑,只能虚应着站在那里,低着头不言不语装在自己根本不存在。 这时候就有昭阳公主,被特别放了进来。 她一进来,看到她母后那模样,也是唬了一跳:“母后,你这是怎么了?脸怎么成这样了?” 皇后冰着脸,没吭声。 孙嬷嬷怨毒地瞪了顾穗儿怀里的小阿宸一眼:“还不是这小孩儿,竟然胆敢伤了皇后娘娘凤体。” 昭阳公主一听,那目光就转过来了。 她打量着顾穗儿,之后便望向顾穗儿怀里的小阿宸。 “这就是她给萧珩生的小孩儿?”她张嘴就这么问。 众人一时无言,低头不敢言语。 这位公主痴恋以前睿定侯府的三公子,这是人所共知的,如今猛然间,昔日睿定侯府的三公子成了皇室里的五皇子。 曾经心仪之人成了亲哥哥,任凭谁都无法轻易接受这个打击吧……想想也是好笑呢。 大家憋着气,低着头,一个个还得装成严肃的模样。 顾穗儿见她问起,便低头道:“回公主,是。” 昭阳公主几步走到了顾穗儿面前,狠狠地打量了小阿宸几眼。 小阿宸老神在在地躺在他娘怀里,翘着两条小肥腿,乐呵呵地看昭阳公主。 昭阳公主撇嘴,这小孩儿怎么一点不像萧珩,反而一股子纨绔子弟的劲儿啊! “长这样,真难看!”昭阳公主满心不喜欢。 “噗噗噗——”她刚说完这话,小阿宸嘴里突然发出噗噗噗的声音。 小娃儿嫣红的小嘴儿噗噗噗起来,晶亮的口水直接喷到了昭阳公主的脸上。 “你——”她一下子恼了,险些蹦起来:“大胆,无理的小娃儿!” 说着间,她就要过去从顾穗儿怀里抢小阿宸。 顾穗儿早看出来了,她抱着小阿宸就往外跑。 她不知道今日这是怎么了,小阿宸连连惹祸,平时小阿宸不是这样子的啊,但是她觉得不能再把小阿宸给昭阳公主了,万一又惹出什么祸事来呢? 桂枝和安嬷嬷见此,唬得脸都白了,她们纷纷上前拦住昭阳公主。 现场闹作一团。 寝殿中的诸位夫人太太们,一个个面面相觑,这是闹得哪一出? 顾穗儿抱着小阿宸刚跑到寝殿口处,迎面就见一群人正往这边来,而耳边还传来一个声响:“皇上驾到!” 皇上? 顾穗儿顿时放心了,赶紧抱着小阿宸噗通跪倒在旁边。 小阿宸先伤了孙嬷嬷,后踢了皇后娘娘,最后还吐了昭阳公主一脸口水,今天的罪过可大了,也只有皇上能护住小阿宸了。 顾穗儿想起小阿宸满月进宫时,皇上对小阿宸的纵容,他会帮着阿宸的吧?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皇后在内,一见皇上来列,纷纷跪下迎驾。 皇后自然也跪下了,她用一个白帕子掩着面容,跪在那里不起来。 皇上见此,问道;“皇后这是怎么了,何以长跪不起?” 皇后啜泣一声:“回禀皇上,臣妾无颜面见皇上。” 皇上:“何以无颜?” 皇后掩面,双手捂着胸口,声音中满是愧疚:“臣妾妄为一国之母,不要说母仪天下教养天下百姓,就连自家的小皇孙都教养不好,臣妾又有何面目见皇上?” 皇上挑眉:“怎么了?” 皇后伏在地上,低声哭泣,却是道:“皇上,此事和顾媵妃无关,是臣妾不好,抱了阿宸后没能好生管教。” 皇上面上此时已经颇不耐烦,碍于寝殿中有许多外人在场,到底要给皇后面子,便问道:“到底怎么了?” 皇后和皇上夫妻多年,自是知道他的脾气,当下不敢再隐瞒,只好道:“皇上既然问起,那臣妾便如实禀给皇上,不过皇上切记,这件事和顾媵妃没有干系,至于阿宸,才只有八个月多,更不可太过责怪于她。” 皇上绷着一张脸:“说。” 皇后当下把刚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之后才道:“其实臣妾也没什么,不过是被踢了一脚罢了,如今血已止住。” 皇上听此,上前扶起皇后,恰好这时候太医来了,请太医为皇后诊治,确实只是流了鼻血而已,看着可怖,其实并不严重,当下开了个方子补血益气。 皇上坐下,之后请在场诸位都坐下,大家见此,也只能不尴不尬地坐下了。 今日本是皇后设宴,现在弄成这样,大家都恨不得赶紧跑,但是又不能跑,只能硬撑在那里看一场胆战心惊的戏。 萧珩也随着皇上进来的,他扶起旁边跪着的顾穗儿,从她手里接过来小阿宸。 顾穗儿心中忐忑,待要偷偷地小声告诉萧珩刚才小阿宸惹的祸事,谁知道萧珩却摇头,示意他不用说了。 顾穗儿没法,咬唇,低着头,想着今日这事儿怎么善了。 在场的也有人,也说不上和萧珩有什么不对付,只是觉得区区一个乡下女子,竟然成了什么媵妃,还来到了这种皇后设宴的大殿,于是便有些瞧不太起。 当然也有的,当初女儿曾经说给过萧珩,萧珩没看上,如今知道萧珩突然身份成了皇上的儿子,变成了当朝五皇子,捶胸顿足的,遗憾不已,于是也就看顾穗儿不顺眼了。 这些人,都暗地里瞧着这事儿,等着看看五皇子这一家子怎么碍过这件事。 而这时候,已经轮到了孙嬷嬷上前哭诉,她捂着脸大哭道:“求皇上做主,老奴只是要抱抱那小皇孙,谁知道,谁知道小皇孙上来就几下子,把老奴抓了一个满脸花!其实他挠了老奴也不算什么,关键是他不能这样踢皇后娘娘啊,皇后娘娘千金之躯啊……” 孙嬷嬷这一控诉,旁人都纷纷瞅向萧珩怀里抱着的那孩子。 明明是睿定侯府里庶出的一个孙子,突然成了当朝的小皇孙,谁不稀罕。 却见面无表情的萧珩抱着自己的儿子,看不出任何的慌张来。 皇后从旁,垂着眼睛不说话,却是唇边挽起有点嘲讽的笑来。 这孙嬷嬷好一番哭诉后,皇上听了,脸便慢慢沉了下来:“你意思是说,你去抱阿宸,阿宸挠了你?” 孙嬷嬷忙道:“是,是,奴婢也是好心,看小皇孙可爱,所以才想,谁知道竟被挠了!哎,也是顾媵妃到底是个乡下出身,不懂得教养孩子……” 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是暗自得意,这下子皇上可是知道他那小皇孙多顽劣了吧。 谁知道皇上却道:“阿宸金贵之躯,哪是寻常人能抱的,你强要去抱,他自然不依。” 孙嬷嬷一怔,这,怎么这样? 皇上越发沉下脸来:“皇后,孙嬷嬷目无尊卑,强抱皇孙,按照宫规,应该如何?” 皇后此时脸色陡变,她咬咬牙,只好道:“按照宫规,应行杖十。” 皇上点头:“那就依宫规办事吧。” 孙嬷嬷听得行杖,顿时两腿一软:“皇上,老奴没有强抱皇孙,老奴也是看着皇孙——”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侍卫拖出去了。 众人脸色都有些变了。 大家都知道,孙嬷嬷是皇后身边一等一得意的人儿,好像还是昭阳公主的乳母。 如今孙嬷嬷被小皇孙抓花了脸,皇上竟然丝毫不曾责备那位顾媵妃,反而把孙嬷嬷给拉出去处置了。 这……众人瞧瞧地看向顾穗儿,只见她低着头,乖巧地站在萧珩身后,一脸的单纯。 众人暗暗记在心里,以后不能得罪这位。 皇后满心以为皇上应该给这位顾媵妃一个好看了。 给顾媵妃一个好看,顺便让萧珩面上难堪一下。 可是怎么也没想到,皇上竟然真得就责罚了自己用了多少年的老嬷嬷。 她脸色一下子变了,当即噗通一声跪下:“皇上,臣妾也有错。” 皇上听了这话后,满意地点头:“皇后,小阿宸才八个月,性子确实是烈了一些,但他生来就是这个性子。” 说着间,他从萧珩手里抱过来小阿宸。 “你这孩子,竟然把你皇祖母踢了,过去,给你皇祖母赔礼。” …… 众人一时无言,让个小娃儿赔礼去? 这分明是护着五皇子一脉? 萧珩听了这个,终于慢腾腾地上前:“父皇,阿宸性情顽劣,踢了皇后,让儿臣向皇后赔个不是吧?” 顾穗儿也忙上前,要随着一起赔不是。 皇后站在那里,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这“赔不是”。 这件事就这么含糊过去了。 皇上抱着自己的小孙子,看他张牙舞爪的小样子,越看越喜欢,哈哈大笑,忍不住道:“皇后,阿宸踢你一脚真不算什么,当初阿宸第一次见到朕,他连朕的玉冠都敢扯。” 皇后听到这个,气得脸都白了,不过也只好努力地笑着道;“是,皇上说的是,他还笑着呢,原不该怪他。” 而一旁在场的,听得这个,心中越发暗暗震惊。 心想早就听说皇上颇宠爱这位才认的小孙子,只是没想到,身为一国之君,竟然宠到这般天地。 这……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宸:朕要回家,这里一点不好玩儿,╭(╯^╰)╮ 92、第 92 章 第92章宴席 皇后这次被个小娃儿踢了一脚, 只换来两句不咸不淡的赔礼, 算是丢了大颜面。不过她是皇后, 她还得设宴款待大家。 暗地里扫了那小娃儿一眼后, 却见那小娃儿在皇上怀里也是不安生,竟然拽着皇上的胳膊就要去爬皇上的肩膀。 可真真是不安分的。 她微微眯了下眼,想着若是这小娃儿干脆挠了皇上一下子,看皇上还能护着他吗?可谁知道, 这小娃儿顽皮是顽皮, 却并不曾挠皇上,反而冲着皇上咧嘴一笑。 皇上看自己的乖孙子竟然对自己笑得甜丝丝的, 那小模样看得真喜人, 当下龙颜大悦, 抱着小阿宸不舍得放手。 于是下令,顾穗儿在这里继续赴宴,小阿宸先交给他, 他要小阿宸先陪他玩会儿。 顾穗儿听了, 倒是有些不放心, 求助地看向萧珩。 萧珩温声道:“你安心赴宴就是, 我陪着阿宸, 不会出事的。” 顾穗儿这才松了口气:“你小心些, 别让他又踢又挠的了。” 说起来也是丢人,平时在家好好的,怎么来了皇宫里成了混世魔王? 萧珩点头:“好。” 一时皇上离开,众人跪送, 这时候其它邀请的侯门贵妇一个个都来了,就连盛平大长公主,也就是睿定侯府的老夫人也带着一家子来了。 皇后见此,只好硬着头皮准备宴席。 宴席之上,顾穗儿也不认识其他人,见老夫人过来了,总算是心里有了个倚靠。 老夫人把顾穗儿拉过来,大家伙一块坐着,拉着她问东问西的,问起如今皇子府里安置得如何。 顾穗儿低头笑着道:“都差不多了,本想着这次进宫回去,便着手请老夫人过去小住。” 老夫人听闻,笑呵呵地道:“我也想着过去瞧瞧你们的新家,到时候一起过去,大家再凑一桌打打牌吃吃糕。” 今日随着进宫的也有两位少奶奶,听着这个,都笑了,二少奶奶如今肚子大了,拉着顾穗儿问起当初她怀着身子的事,大家说得好生热络。 二少奶奶还问起来顾宝峰:“宝峰若是想,可以去铁骑营那边,我让我哥帮着看顾下。” 顾穗儿听说这话,知道因为上次宝儿救了茹姐儿,二少奶奶便想着还这个人情。二少奶奶的哥哥在铁骑营,想着能照顾宝儿。 “谢二少奶奶,赶明儿我和他提提这事儿。” “这个其实不急,反正我父亲和几个兄长都在军中,随便他想去哪个都可以,总归是自家人,有个照应。” “是,以后宝儿的事,还得靠二少奶奶费心。” 老夫人听着她们说话,笑了:“等宝儿再大一些,让阿珩阿玹他们好好商量下,看看怎么才能路子顺。” 路子顺,意思是说怎么才能更好地提拔上来,爬到更高的位置。 顾穗儿听这话,心里明白,有这等身份的人一心想着提拔宝儿,宝儿但凡自己争气些,以后的前途自然是一片光明。 她想到这里,心里暖烘烘的。 而就在这边说话的功夫,在宴席的一个角落,有一个人,却是满心失意地瞅着顾穗儿这边。 这人自然是昭阳公主。 昭阳公主本来还心里气愤小阿宸,想着抢过来给自己母后出气。 谁知道突然,她父皇来了。 她父皇一来,她就吓得顿时不敢言语,躲在一旁了。 因为之前她推搡了顾穗儿的事,她父皇可是气得不轻,回来后各种严罚,关了禁闭,好生煎熬了一段日子。 如今见了她父皇,她就有些怕。 更何况萧珩还在。 她怎么也没想到,萧珩竟然是她皇兄。 曾经她一心想嫁的男人,如今竟然是一辈子都不可能了,想起来就难受。 她躲在一旁,好不容易盼着她父皇走了,赶紧跑来赴宴,谁知道一过来就见到顾穗儿正和睿定侯府那帮人说话,看她们亲亲热热的样子,真是一家人呢。 当下心里越发难受,想着那个乡下贱女子,竟然成了媵妃,还被老夫人这么疼宠? 她教养出来的孩子踢这个打那个的,父皇竟然丝毫不生气! 昭阳公主坐在一旁,满脸幽怨地盯着顾穗儿。 大白天的,顾穗儿也觉得不对劲,看过去时,只见昭阳公主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瞅。 她只好对昭阳公主笑了笑。 昭阳公主不屑地撇开脸。 哼,笑什么,她才不稀罕! 抢走了她的萧珩,这辈子就这么抢走了,想起来就伤心! 在场的众夫人太太们,冷眼旁观这情景,可都是看了个心里透亮。 她们都看出来了,这位乡下来的小妾,如今已经是媵妃了,人家地位是不高,可生下来一个孩子,那是备受皇上宠爱呢。 连打了皇后拽了皇上的玉冠,皇上都没见责怪一句! 当下一个个暗暗惊叹,惊叹之余,恰好见皇后以着身子不适为由,提前离开了。 大家顿时自在了,趁着皇后不在,过来找顾穗儿说话,攀交情。 那韩夫人生性慈爱,和盛平长公主也有些交情,如今过来说话,又把自己的儿媳妇和女儿都叫过来,很快大家相谈甚欢。 韩夫人叫的儿媳妇叫秦妙云的,很快商定了到时候带着小姑子过去皇子府做客。 一时又有其他人也过来攀谈,二少奶奶从旁介绍,时不时替顾穗儿指点,一会儿功夫,顾穗儿倒是颇结识了几位京中的太太和少奶奶的。 待到这宴席终于散了,顾穗儿又陪着老太太一家子说了会子话,等到萧珩那边派人来接,这才离开。 萧珩那边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耽搁了会儿,顾穗儿便在殿外等着。 谁知道等着的功夫,恰好看到几个侍从拥簇着一个人路过。 顾穗儿开始都没注意的,后来认出来,这就是三皇子。 认出来的时候,她唬了一跳。 只因这位三皇子,如今可真是形容憔悴,骨瘦如柴,一双眼儿呆呆的,看上去仿佛经历了天大的祸事。 她不免皱眉,想着堂堂三皇子,怎么沦落到这般境地? 她却不知道的是,自从上次萧珩“好心”提点了下三皇子,三皇子就有了天大的误会,他一直以为当初和自己睡了一夜的人就是自己的亲妹子昭阳公主。 自此后,把自己当做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寝食难安,没脸见人,先是大病一场,之后虽养好身体,却依然是精神萎顿,日日消沉。 为了这个,皇上没少说他,但是他依然提不起劲来。 更兼后来萧珩竟然成了自己父皇的儿子,更是让他备受打击。 他也不是说讨厌萧珩,而是总觉得,自己好像上当了。 以前他和萧珩关系不错,萧珩也没提过这茬。 甚至他一直觉得,他是皇子,萧珩是普通侯府之子,两个人之间身份是有些差异的。 谁曾想,冷不丁的,自己的父皇被分走一半,萧珩竟然成了自己父皇最宠爱的皇子。 三皇子心里不好受。 如今远远地瞧着顾穗儿,几乎都不信自己的眼睛。 穿着华丽的诰命衣裳,凤钗云鬓之下,眉如画,眼若桃,肌肤莹白似雪,端的是国色天香,世不常见的大美人儿。 乍一看,谁能知道,这位妇人在去年时候还是提着水桶盈盈站在荒凉客栈里的山野小姑娘。 美人如玉,果然是要靠着衣装的。 便说这是哪个公府里的小姐,或者是宫里的娘娘,也是没人怀疑的。 这三皇子本来就是备受打击,心灰意冷的,如今看了这顾穗儿,更是抑郁难平。 分明以为和自己□□好的是这绝世人儿,怎么就变成了自己的亲妹子? 顾穗儿认出来三皇子后,心里便觉不好,低着头待要等着他从这里过去,谁知道他反而是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根本不挪开眼的。 当下心中自是许多不喜,便只能越发低下头去了。 旁边的桂枝见了,便一步上前,护住了顾穗儿,挡住了三皇子的视线。 绝世佳人变成了寻常丫鬟,三皇子好无兴致地转过头去,轻叹了口气。 “妙哉,妙哉,昔日乡间女,今日座上宾。可笑的是,去年这时候,世上连个五皇子都没有,今日连五皇子的媵妃娘娘都出来了!” 一句话道尽心酸哪,父皇被抢走一半,女人也不是自己的。 谁知道这句话刚说完,就听到一个人凉凉地道:“三皇兄怎么有时间在这里伤风悲月?” 一个挺拔冷峻的人影出现在眼前。 正是萧珩。 抱着个胖乎乎小人儿的萧珩。 红色宫墙之下,萧珩冷峻,小娃儿软糯。 93、第 93 章 第93章闲话家常 萧珩今日穿着一身紫罗兰色长袍, 腰间挂着的是顾穗儿亲手做的珍珠白荷包, 他本就生得英挺俊美, 如今衣着间无一处不是讲究, 更显身姿如竹,有龙章凤姿之态。 他面上依旧是素来的清冷,萧萧肃肃,若孤松独立于高山之上, 仿佛世间纷扰没有什么能进到他的眼睛里。 这么遗世独立的男子, 此时站在红色的宫墙之下,怀里揽着一个小胖娃娃。 那小胖娃娃穿着金黄缎袍, 头上戴了红色毛线绒小老虎帽子, 露出下面清亮乌黑的大眼睛, 以及红艳艳的小嘴儿。 小娃儿此时微微歪着小脑袋,瞪大犹如黑珍珠一般的大眼睛,张着小嘴儿, 正好奇地打量着三皇子。 因为太专注, 小嘴唇上还有点清亮的口水往下嘀嗒着。 清冷犹如世外青竹一般的男子和这么一个娇软雪白的小娃儿一起, 在这宫墙下, 鲜明得对比, 却又十分协调, 仿佛合该就是这样一般。 顾穗儿见了萧珩和自家阿宸,顿时心里松了口气,也是忍不住笑了:“殿下,你可算来了。” 萧珩对顾穗儿点了下头, 之后便抱着小阿宸过去三皇子那边。 “三皇兄。”他面上没什么动静,口中却是这么道。 这一句话,把三皇子给吓得呛到了,颇咳嗽了几声。 “听闻三皇兄大病,身子孱弱,实在不该出来,免得又病了。”那声音凉凉的,仿佛恨不得三皇子继续来一场大病似的。 三皇子咳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止住,抬起眼来看萧珩怀里的小娃娃。 “这,这就是当初生下的那孩子?”他忍不住盯着小阿宸看,看得眼馋,他家几个孩子都没有这个小娃儿来得可爱。 “阿宸,叫三皇伯。”萧珩低头,抬手捏着小阿宸的小手儿,温声这么吩咐说。 小阿宸自然是不会说话的,他吧唧吧唧小嘴儿,撇过脸去。 三皇子顿时有点低落了,这孩子好像不喜欢自己?一脸的不屑?? “别叫了……他还小,也不会叫吧。”三皇子赶紧这么道,说出话来,自己都觉得不尴不尬的。 “也是,他确实还不会叫。”萧珩淡淡地道:“不过穗儿——” 他叫了一声顾穗儿。 顾穗儿赶紧上前:“殿下。” 萧珩吩咐说:“以后这就是我的三皇兄,你也按理应该叫三皇兄的。” 顾穗儿默了下,明白了,赶紧恭敬地道:“穗儿见过三皇兄。” 三皇子听得顾穗儿那声三皇兄,脸都泛绿。 他明白了,萧珩故意的,故意让顾穗儿叫自己三皇兄,这么一来,顾穗儿就是他弟弟的女人,他就是当大伯的了。 依风俗来说,当嫂子的可以和小叔子说句话开个玩笑,这都不算什么,但是当大伯的和弟妹却是要格外禁忌了。 他刚才见了顾穗儿还想凑上前说话,这是犯了忌讳,于理不合的。 “免,免礼……”三皇子用虚弱的声音,有气无力地这么回道。 他心里,只觉得凉凉的,凉透了。 万念俱灰。 *************************** 从宫里出来,萧珩是陪着顾穗儿一起上了马车的。反倒是桂枝抱着小阿宸去坐另外一辆马车了。 当桂枝抱着小阿宸离开的时候,顾穗儿面上有些不自在。 按说小阿宸应该跟着自己一起坐,如今被丫鬟抱出去,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平时只有两个人亲热的时候才会这样。 顾穗儿有些不情愿,瞥了萧珩一眼,以表示自己的抗议。 不过在萧珩看来,即使是那一瞥,也是软绵绵的带着媚。 待到终于进了马车,顾穗儿便趴在窗前看外面的街景。这个马车有两层帘子,一层是薄纱帘,一层是厚夹棉弹花帘,如今薄纱帘垂着,她可以看外面的街景,但是外满看里面却是看不清的。 她趴在那里望着外面叫卖的小贩来往的人群,还有路旁林立的商铺飘飞的酒旗,不免就想起当初来到燕京城的情景。 不过是短短一年功夫,她却已经仿佛过了半辈子。 “在想什么?”坐在一旁的男子,突而问道。 “没什么……就是记起来刚来燕京城那会子。”顾穗儿回道。 萧珩默了片刻,然后对着顾穗儿伸出手来。 顾穗儿望着那双大手,有些不情愿,想别过脸去假装看外面。 然而萧珩显然不想让她假装,直接把手放在了她的腰上,之后轻轻一提。 她就这么被他拦腰抱在了怀里。 她下意识抬手攥住了他的胳膊。 他看着挺拔修长,胳膊也不算壮,不过却很有力气,身上也硬,她攥着满手的结实。 萧珩打横抱着怀里的女人,看她面上肌肤因为娇羞而透出犹如粉玉一般的光泽。 “以后见到三皇子,不用客气,让他爱滚多远滚多远。”萧珩哑声这么道,语气竟然是难得的粗鲁。 顾穗儿惊讶,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因为他很少这样,她从来不知道他还会这样子说话。 萧珩感觉到了,抬起手,凉淡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脸颊,低声道:“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 顾穗儿哑然。 半晌后,她揽着他的腰,低声劝说:“他也没其他意思,就是恰好碰到了,嘀咕了两句,以后我躲着点,看到他就跑,好不好?” “好。”萧珩理所当然地这么道。 顾穗儿一时有些想笑,不过没敢,只能让自己越发埋到他怀里。 他身上有一股清凉的味道,说不上来是什么,但是很舒服。 萧珩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髻,那发髻柔亮顺滑,是他最喜欢的。他又把她那凤钗摘下来,放到了一旁。 “这些太累赘了。”他其实并不太喜欢身上太多配饰的。 “嗯,以后少戴这些。”顾穗儿听话地道,声音颇为乖顺。 “那一日你戴着的玉钗,倒是还好。”他记得好像是白玉的,精雕细琢的小白花儿,透着粉,戴在她头上,颇为衬她。 “那我戴那个好了。”顾穗儿抿唇笑,她是没想到他竟然会注意这些事。 “府里新进的那些丫鬟,都还能用吗?”萧珩突然问道。 “还好吧……倒是比以前府里带出来的规矩听话,做事有条不紊的,看得出是调理过的。” “嗯。你慢慢看着,我再寻个管家来帮着你打理府里的杂务。”萧珩的手指捏住她一缕细发,轻轻捻着:“那人腿上有些残,不过并无妨碍。以前我救过他命,对我倒是忠心耿耿的。” “听殿下的,殿下觉得好,那就送进来,府里的事我一时也是不上手,能有个人帮着那自然是好。”顾穗儿自然是希望有人帮忙。 “过些日子,我们还要请老夫人她们过来府里,到时候总是要好生招待,也得提前准备。” “是,这个我知道,等回去后就开始办了。”顾穗儿一时又想起来宫里的事:“今天在宫里,我倒是颇认识了几位夫人太太,一个个都挺好,说话和善,那我们以后要不要请她们过来府里?” 萧珩听着,问道:“都是哪家的。” 顾穗儿掰着手指头数:“有暨南侯家的夫人,有泰平侯家的二少奶奶,还有甄国公家的韩老夫人,另外还有尚书于家的夫人……” 顾穗儿记性好,把自己今天认识的都说了一遍。 萧珩点头:“好,都请来。” 他并不是一个太爱和人交道的,不过顾穗儿在这燕京城只认识睿定侯府一家,这样没伴儿,她总得慢慢地多和人打交待,学着和人相处,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交游圈子。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说着话往家去,待到来到了皇子府时,已经把府中里里外外的事儿都说了一遍。 顾穗儿倒是颇享受这种时候,这让她想起小时候她躺在炕上,听着爹娘在那里讨论家里的粮食和麦收,以及攒下几个钱该怎么花。 农家小户有农家小户的烦恼,高门大户有高门大户的打算,便是这皇家的日子,也得处处打算商量。 她喜欢和他商量这些琐碎事儿,慢慢悠悠地说着话,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这马车往前走,日子就这么过。 一时到了皇子府,两个人下了马车。 下马车的时候,萧珩是牵着顾穗儿的手进的府。 进府到了二门外,本要换软轿的,萧珩却拉着她的手道:“先不回去,跟我去一处。” 顾穗儿不懂;“去哪儿?” 萧珩也不解释,拉着她顺着旁边的青石小路往前走,穿过一处林子,又行经湖边,最初来到了一处。 只见此处四周围都是林子,只中间偌大一块场地,地上满是青草小花儿,旁边还有一根根拴马桩子。 而空气中伴随着那清新的花香草香,还有一股子马粪的味道。 “这是?” 就在她这么问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嘶鸣。 马? 作者有话要说:  骑马啦骑马啦! 94、第 94 章 第94章骑马 随着那一声嘶鸣, 顾穗儿便见到有一个马夫牵着一匹雪白雪白的大马从旁边树林里走出来。 “这是?”顾穗儿多少猜到了, 但是有些不敢相信。 “教你骑马。”萧珩领着顾穗儿走过去, 来到了那白马身旁。 他之前答应过教她骑马的, 只是她生了后,总是有这种事那个事的耽搁下来,如今总算是有了自己的府邸,他特意开辟了一处作为马场, 并为她寻到了一匹上等的好马。 这个马个头中等, 性情温顺,应该适合她来骑的。 “教我骑马?”顾穗儿就想起萧槿以前骑马的样子了, 可是她真得可以骑吗?能骑吗? 萧珩没多说话, 从那马夫手里接过来马绳, 轻轻拍了下马背,对顾穗儿道:“新手上马之时,要切记站在马左侧肩前, 面向斜后方, 用左手牵着缰绳并马鬃, 要一起抓住, 记得抓紧。” 说着间, 他向她示范:“接着翻身上马, 上马的时候,你要记得抓住马镫,同时抬起左脚蹬住马镫,转身上马。你个子不够高, 要记得用右脚多点几次,借着冲击之力上去马背。” 萧珩这一番解说后,上马下马,之后将马缰绳交给了顾穗儿;“你来试试?” 顾穗儿前脚还在马车里悠哉悠哉地想着怎么请今天认识的各位夫人过来府里游玩,后脚就踏入了这马场听萧珩给自己教骑马,她其实还有点懵。 如今听到萧珩要让自己骑马,她努力地回忆着萧珩刚才的动作,接过来缰绳,试量着抓住马缰绳和马鬃,战战兢兢地抬腿就要上马。 萧珩看她那弱气的样子,便微微拧眉:“这样不行。你这力气根本不够,个子也不高,要记得多点几下,要记得往上的冲击之力。” 冲击之力?顾穗儿听着腿都软了,她还怎么冲…… 当下小声问:“殿下,我能慢慢来不?” 萧珩低头看她,华丽的诰命服包裹着纤细的腰肢和那丰润的身子,腰间配饰繁琐,这么抬腿确实不太方便。 他淡声道:“应该回去换一身衣裳。” 说着间,他抬起手,两手一托。 顾穗儿只觉得自己突然间就飞了起来,飞得晕头转向。 待到一切安定下来,她已经是坐在马背上,身后是坚硬犹如一堵墙般的男人。 男人有力的臂膀紧紧箍住她的腰,带有精致华丽刺绣的衣袍便紧箍在了她腰上。 她下意识攥住他的手。 “没事,别怕。”身后男人紧贴着她,热气就在她耳边,声音沉稳:“端坐起来,不要坐太沉,要挺直腰,目视前方,身体放轻松。” 顾穗儿深吸一口气,努力地照着萧珩的吩咐做。 “这里,抬直。” 萧珩的手放在她腰部上面的位置,轻轻罩在那里,低声命道。 顾穗儿陡然脸红。 毕竟是光天化日之下。 她偷偷地看了看旁边的马夫,已经不见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好……”她弱弱地说。 一切准备就绪,萧珩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揽住她,策马前奔。 那匹马试探着往前小跑,顾穗儿被颠簸着身子就往外倒,软软地瘫在了萧珩胸膛上。 “挺直。”萧珩哑声吩咐道。 “嗯……”无可奈何,顾穗儿咬牙挺直了身子,努力地让自己从后面那硬实温暖的倚靠中起来。 “现在,你握住缰绳。”说着,萧珩把缰绳放到了顾穗儿手里。 粗糙结实的缰绳握在手里,顾穗儿有一瞬间的慌张,不过背后传来的热力让顾穗儿很快镇定下来。 她咬牙,紧攥住那绳子,尝试着按照萧珩的指导来握紧绳子,控制速度。 萧珩见此,一边用臂膀从旁护住她,一边用双腿一夹马腹。 白马仰蹄飞奔。 “啊——”顾穗儿大声惊叫,叫得仿佛丢了魂。 “握缰绳!”萧珩低沉的命令声传来。 “啊啊啊啊——”那马跑得太快了,萧珩又没有像上次那样抱着她,她几乎是吓得没了婚,不顾一切地往后紧搂住萧珩的腰;“我不要!” “放开,自己骑。”萧珩命道。 然而他的命令到了顾穗儿这里根本不管用,顾穗儿不敢不顾地搂着萧珩的腰大声叫,还把自己的脑袋也往后埋在他怀里:“我害怕!” 萧珩没法,只好出手抱住了她。 顾穗儿被抱住后,心里安定了些,这才睁开泪眼看看前面的路。 她尝试着再次握住缰绳,按照萧珩的说法挺直了腰,紧紧蹬着马磴子。 有萧珩护着,这次感觉好多了。 萧珩没法,只好抱着她又跑了几圈。 “我好像学会骑马了。”她高高坐在马背上,低声这么道。 带着马粪和青草气息的风吹过耳边,拂起她乌黑柔亮的发,那发丝便弥散在萧珩刚硬俊美的脸庞上。 “笨,”萧珩低声道:“傻,胆小。” 这是他对她的评判。 顾穗儿脸红,软声哼哼了下。 “我下马,你自己骑?”萧珩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不要!”她也知道他是逗自己的,连忙大声这么道,之后赶紧伸手攥住他的胳膊。 他便没再吭声,继续将她抱住。 她往后微微仰了下,让自己完全靠在他身上。 绵软馨香的身子靠过来,搂了一个满怀,白马轻轻地扬着蹄子,在这马场上小跑,带来一阵阵颠簸。 这种肢体交缠时的节奏颤动,让顾穗儿想起了夜晚里那让人脸红心跳的场景。 她靠在他肩膀上,睁开眼睛往上看,却恰好看到那双幽深的眸子正凝视着自己。 “殿下——”她面上发烫,却一时无处躲闪,只好低低软软地这么唤了声。 “穗儿。”萧珩干爽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声音低哑:“别叫我殿下。” “嗯?”顾穗儿的脸磨蹭在他胸膛上,她不懂,不叫殿下叫什么,像以前那般叫三爷吗? “叫我阿珩。”萧珩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 “啊?”顾穗儿眨眨眼睛,有些不明白了。 “叫。”男人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阿珩。”顾穗儿的声音弱弱的,底气不足。 对她来说,他是尊贵到难以企及的人,即使如今两个人如此亲密,她也觉得他应该是高高在上的。 她从来没想过要叫他的名字。 阿珩。 这两个字,从唇中发出,她都感到嘴唇泛起一阵炙--热的战--栗。 ********************** 萧珩之前提到的老管家很快就到了府里。老管家姓诸葛,是一位有着山羊胡的老头子。 诸葛管家个子不高,身形瘦弱,不过两眼颇为有神。他对萧珩毕恭毕敬,见到顾穗儿后也是分外敬重。 顾穗儿先将家里的各种事都交代了一番,然后问起诸葛管家的意思。这位诸葛管家看了看,便开始和顾穗儿一条一条地捋,院子里的丫鬟应该立什么规矩,外面的仆妇嬷嬷应该怎么管,厨房仓库都应该怎么处置,以及后面宴请燕京城里的各位夫人,这事儿应该怎么筹备,他都说得颇有见地。 顾穗儿见了,大喜,便命诸葛管家掌管这内外大小的事。 而这位诸葛管家果然是有些本事的,皇子府前前后后,经过他整治后,顿时有条不紊了。 安嬷嬷见了这个,便有些不是滋味了。原来她是顾穗儿身边第一得力助手,结果来了这么一位诸葛老儿,莫名竟然抢了风头。 她便暗地里对顾穗儿道:“这位诸葛老管家未免太自以为是了,看他整治内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主子呢!” 顾穗儿却不以为然:“他不是管得挺好的吗?” 安嬷嬷:“可他把什么事都管了,以后媵妃娘娘还有地位吗?谁还听媵妃娘娘的?” 这就是夺权啊! 顾穗儿有些不懂了:“安嬷嬷,他是管家,管着府里内外杂事,这不是挺好的吗?我既然是媵妃,那就是伺候好殿下,再照料好小阿宸就是了。我一个媵妃,为什么非要和一个管家较劲?他能管好,我岂不是落得轻松?” 安嬷嬷顿时无言以对,怔了半响后,暗地里泪往肚子里落,长叹一声:“媵妃娘娘说的是。” 等她出来了,跺脚叹:“哎哎哎,媵妃娘娘也忒好脾气了,瞧把那个小矬老头给惯的,我看他就是要上天了!” 谁知道她刚说完这话,就听得旁边的桂枝低声道:“安嬷嬷,小心!” 安嬷嬷哼了一声:“就是个小矬老头,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看他个子还不如我高,一撮山羊胡子,小矬老头,小矬老头,小——” 她的第三个“小矬老头”没说出来,因为她面前正站着那位小矬老头。 安嬷嬷顿时没音了,面红耳赤,干笑了两声。 小矬老头诸葛管家不吭声,捻着胡子站在那里。 安嬷嬷掩面而逃。 顾穗儿不知道原来自己素来倚重的嬷嬷竟然和小矬老头诸葛管家有了这样的尴尬,她正为有了这么一位能办事的管家欣慰,松了口气之余,便说要筹备着先请睿定侯府的过来,算是帮着温锅的意思。 诸葛管家自然是照着吩咐赶紧筹备去,而顾穗儿学着发了帖子给睿定侯府后,那边二少奶奶过来一趟,和她说了说,两个人一商量,便干脆又请了燕京城里其他认识的几位一起过来,大家聚一聚,算是为皇子府招点人气的意思。 顾穗儿把这事儿和萧珩商量过,萧珩自然没有异议,于是顾穗儿便开始下请帖,筹备着五皇子府头一场的宴席。 作者有话要说: 95、第 95 章 第95章包姑和胡铁 为了这宴席的事, 顾穗儿可是费了好一番心血。她也没这方面经验, 少不得依赖诸葛管家, 不过诸葛管家一个男子, 她还是怕有些细节上思虑不周到,便干脆回去睿定侯府,找了老夫人。 老夫人一听,干脆把二少奶奶都派过去帮她了。 二少奶奶虽然肚子不小了, 但办事倒是利索, 几下子就给顾穗儿调停妥当。 怎么给人家发请帖,请帖该怎么写, 给太太夫人们准备的宴席应该有哪些菜色, 怎么迎过来, 若是天冷了该怎么办,若是万一下雨了是不是要预备伞,这一切事无巨细, 全都给事先考虑到了。 顾穗儿大喜, 赶紧把之前自己不懂的一并请教了二少奶奶, 二少奶奶慢慢地讲给顾穗儿听。 最后她笑道:“这治家之道可是个大学问, 便是贵家嫡女们, 从小就跟着家中长者学习掌管家事, 到了自己接手,都未必能够如鱼得水,便是我,之前在家时跟着母亲学, 后来进了睿定侯府的门又跟着夫人学,也不过是学会一些皮毛而已,总是要慢慢来,时间长了,有了经验,也能镇住底下人,这才算修成了。” 顾穗儿听着这一番话,不免有些犯愁:“我这无人教导,也没个帮手,岂不是以后处处犯难?” 二少奶奶笑着安抚道:“这个不怕的,有什么事,你回去侯府里说一声,我们自然帮你。你其实聪明得很,如今又学会了识字读书,慢慢就好了。再说了,你瞧,这偌大一个皇子府,如今不都是你管着?便是哪里管得不好,有五殿下护着你,也没人说你,正好可以放手大胆去管!” 顾穗儿见二少奶奶这么说,倒是松了口气:“五殿下人是极好的,确实不曾怪过我。不过我根本不聪明,如今勉强认识几个字,也是五殿下教我的,若不是他日日鞭策,我哪能认得!” 二少奶奶掩唇笑,一时感慨万分:“你啊,说你傻吧,偏偏有时候聪明得很,说你聪明,偏偏有时候也傻得厉害!也罢,实在是傻人有傻福,五殿下看上去性子冷淡,也不喜女色,但是一旦有了你,这就再看不上其他的了,你这以后只有享福的运,没有受罪的命!” 二少奶奶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不无羡慕。 当初顾穗儿进侯府的时候,清凌凌的一个小姑娘,却大着肚子,眸中满是惊惶和忐忑。衣着土里土气的,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对侯府里的规矩也是两眼茫茫。 当时心里难免生了怜悯之心,想着这么一个姑娘,面对着萧珩那么冷清的人儿,以后还不知道这路该是怎么走呢。 谁知道这一步步的,先是萧珩对自己这位突然多出来的妾室算是“疼宠有加”,接着萧珩拒不娶正妻,最后萧珩认祖归宗,这位昔日的妾也摇身一变成了媵妃。 媵妃,那就是有品位的,以后便是萧珩娶个正妃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更何况她生下个那么古灵精怪逗人喜欢的小皇孙。 想起这个,二少奶奶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羡慕,抚摸着肚子叹道:“我这一胎也不知是男是女,若还是个姐儿,我心里这负担更重了。” 顾穗儿知道她的心事,安慰道;“反正大少爷那边有一个哥儿,夫人那边又没催,你和二少爷还年轻,可以慢慢来。” 二少奶奶苦笑:“是没催,可我心里急,再这么下去,出个什么幺蛾子,我都镇不住。” 顾穗儿不懂,她总觉得二少爷好像和二少奶奶很是要好,二少奶奶又那么好出身,不至于有什么幺蛾子吧。 二少奶奶越发苦笑一声,却是不想再提了,而是继续和顾穗儿说起这宴请的事来。 这边劳累二少奶奶帮着理了整整一天,顾穗儿这边有了个头绪,恭恭敬敬地送走了二少奶奶,想着应该谢谢人家,又特意从库房里挑了一个什么玉麒麟来,托言送给将来的哥儿的。 二少奶奶拿着那玉麒麟,倒是有些意外,这玉质地上等,怕是不能轻易买来的。前几年她娘家哥哥得了这么一块,还满心高兴,特意请人雕刻了给她娘家侄子戴。 “你给我这个,我可就收着了!这可是好东西!”二少奶奶笑着道。 “二嫂嫂,你拿着就是,我看库房里好几块这种玉,原本就想着拿出来分了。”顾穗儿当时还问过萧珩,萧珩意思是随她处置,是以如今她就干脆借花献佛,送给了二少奶奶一块。 二少奶奶听顾穗儿那语气,再看看这快玉,心里越发感慨了。 今非昔比呢,往日那个胆怯迷惘的小妾,如今可真是飞上枝头了。 一时不免又往远处想了想,想着往日她还怜悯顾穗儿,今日顾穗儿已经和她平起平坐,以后呢,以后这世间事还不知道怎么走呢。 送走了二少奶奶,顾穗儿正忙着看账本,就听到外面来报,说是胡铁回来交差,随行的竟然还有一个顾穗儿的同乡。 顾穗儿一听,连忙唤来胡铁,又把那位同乡请来。 说来也是蹊跷,那个同行不是别人,正是包姑。 包姑一见了顾穗儿,两眼泪汪汪,冲过来抱住了顾穗儿:“你倒是个命好的,穗儿,我好苦,我,我——” 说完大哭起来。 顾穗儿许久不见这昔日的好友,也是想念,如今见她哭成这般,自是好言相劝。 包姑过了一会儿不哭了,在那里兀自抽噎着,一边抽噎一边瞧瞧顾穗儿。 一瞧之后,她慢慢地羡慕起来了。 “穗儿,你真是好福气,穿戴得这般富贵,想必是嫁了好人家。” 顾穗儿见了,便把自己的经历大致说了,只是略过一些不好人知的关键。 包姑一听,顿时低头若有所思:“不知你嫁的那位五皇子,长什么模样?” 顾穗儿想了想道:“长得倒是好看,就是忒地冷清,平日里都不见笑颜的,不过这个也是看习惯。我现在习惯了,他就是这样,所以觉得的他这样也挺好。” 包姑点头称是,又问起顾穗儿其它,顾穗儿一一都说了。 包姑却是仿佛有着什么心事,前言不搭后语的。 顾穗儿心里疑惑,自是问起来:“包姑,你这次过来燕京城,是有什么打算?” 包姑擦了擦眼睛:“也没什么,我家里容不下我,逼着让我嫁人,可是给我找的人家我根本看不上,我也没什么容身之地,恰好知道伯父伯母被护送着回老家,我便想着,跟着他们过来找你,不曾想,还真找到了。” 顾穗儿以前和这位包姑关系倒是不错,如今见她落到这般田地,自是同情,便道:“你若没其他去处,就好生留在府里,别的我不能做主,但是好吃好喝还是能供得起,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或者回去老家,或者找个其他出路,都是可以的。” 包姑听闻,感激不尽:“穗儿,你可真是好。” 顾穗儿见她留下,倒是也高兴。 她在这燕京城里,所认识的除了贵妇太太姑娘,就是丫鬟奴仆的,所说的都是燕京城的话,如今见到包姑,一口乡音,自然是亲切得很。 能有个昔日好友留在府里,偶尔说说话解闷,对她来说自然是好事。 当下她命人安置包姑,给包姑准备住处衣服的,那包姑乡下姑娘,没什么见识,如今看这锦衣华服的,自然是吃惊不下,咂舌连连,不断地感叹穗儿的好命。 顾穗儿看着她这个样子,也想起自己刚来那会,想着自己当初也是如她一般吧。 安置好了包姑,顾穗儿把胡铁叫来,问起他一路上的事。 胡铁把一路上怎么护送老爷和太太回去徐山脚下,到了徐山脚下乡里人是怎么的羡慕感慨,以及他们怎么在顾家庄歇了两日后再往回赶,都一一禀报明白了。 顾穗儿知道爹娘一路顺利回家,自是放心,当下郑重谢了胡铁。 胡铁忙回礼,言称不敢当,之后却又突然想起一事:“对了,我们住在顾家庄时,好像有一个人来找老爷麻烦,被我等轰出去了!” “找麻烦?”顾穗儿疑惑:“是什么人找我爹的麻烦?” “姓石。”胡铁想了想道:“好像是说要找老爷要儿子?” 顾穗儿这下子彻底惊到了。 姓石的话,和她家有纠葛的无非是石磊家,也就是她的小石头哥哥。 可是石家为什么要来自己家要儿子?难道是石头哥哥出了什么事? 胡铁又想了想:“那家人说他们儿子不见了,也跟着去燕京城了。他们觉得是老爷和太太骗走了他们儿子,可是老爷太太根本没见过他们儿子啊,他们就生气,要老爷和太太还他们儿子!” 胡铁这么大块头,一口一个老爷太太儿子,可把顾穗儿听得头晕。 就在这时,宝鸭露头了,凑过来道:“小夫人,我来说说这事儿吧!我当时也在,看明白了。” 她还不知道顾穗儿已经是媵妃娘娘了,还叫小夫人。 顾穗儿倒是没在意这个,忙道:“宝鸭,这一路你也辛苦了,你若知道,给我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宝鸭站在胡铁身旁,恭敬地道:“小夫人,这位石家之前好像和你订过亲,后来又非要退了亲,为了这个和老爷太太闹得不太痛快。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在老爷太太要来燕京城的时候,那位石家公子,竟然也离开家了,说是要出去找你。石家父母一直盼着儿子回来,好不容易老爷太太回顾家庄了,他们的儿子还没回去,他们就急了,说是要找老爷太太要人。” 顾穗儿听这个,面上就冷了:“便是他们儿子出去了,我爹娘又不知道去了哪里,怎么可以找我爹娘要人?” 胡铁一拍大腿:“小夫人,可不是么,我也这么说!可是他们不听啊,他们带着人来,打砸抢闹撒泼哭,非要逼着老爷太太交出他们的儿子!” 顾穗儿担心爹娘,皱眉道:“然后呢?” 胡铁呵呵一笑,黑脸上露出白牙,得意地道:“我老胡自然容不得这等无理取闹之辈,我带着兄弟们,把他们一家子狠狠揍了一通,之后直接扔到了粪坑里让他们吃屎!” 顾穗儿听着,一时有些呆住,想着这样也可以?不过好像想想,也是活该,这样挺好! 旁边宝鸭掩唇,瞅着得满脸得意的胡铁,低声怨怪道:“胡侍卫,是谁弄得街道上都是臭味?” 胡铁哈哈一笑,挠了挠头。 顾穗儿想着胡铁带着人手在顾家庄大闹的情景,实在是滑稽又出气,哭笑不得:“后来呢?” 这次宝鸭轻笑着道;“石家的人鬼哭狼嚎地跑了,顾家庄的人从此后见了老爷和太太都毕恭毕敬的,以后老爷太太在顾家庄就可以横着走了!” 顾穗儿:“……” 她默默地想了想,终于问道;“他们知道你们的身份吗?” 宝鸭愣了下,之后道:“这就不知道了,反正一个个吓得不轻。” 说到这里,她也突然想到了,忍不住问胡铁:“喂,胡侍卫,他们为什么这么害怕我们啊?见了我们像见了鬼?” 胡铁:“这我哪知道?反正他们喊我叫爷爷!” 顾穗儿:“……” 片刻后,她长出了口气,遥望远方。 不知道在远方的顾家庄,他们是不是把胡铁认成了山里拦路抢劫的土匪了? 于是……她是不是已经被当成了那个“被抢走的压寨夫人”了? 96、第 96 章 第96章护主 胡铁和宝鸭各自退下后, 顾穗儿坐在窗前继续翻着账本, 却是不免想起了刚才胡铁提到的事。 如果是石头哥哥离开了, 会去了哪里?他为什么要出来找自己, 当初明明是已经退亲了的。 退亲了就各不相干了。 不过想起石头哥哥现在下落不明,顾穗儿还是担心的,毕竟这是从小就认识的。纵然成不了姻缘,可那也是太过熟悉的人。 这么胡乱想着的时候, 萧珩回来了。 萧珩看她坐在窗前叹息皱眉的, 不免上前道:“若是这宴席实在觉得为难,不办就是, 或者一切从简。” 他是觉得没必要的, 她却非把这个当成多么隆重的事, 一定要办好,省的别人看笑话。 其实人情世故,他未必多懂, 却也明白, 你失意时, 苦苦攒了山珍海味来, 人家未必肯看你一眼, 你得意时, 便是一杯白开水,别人都当宝来看。 他如今才认祖归宗,皇恩正盛,不知道多少人想和他这位新晋的皇子拉拢关系。 顾穗儿要请燕京城中太太姑娘的, 大家怕是挤破头想有所交道。 顾穗儿摇了摇头:“我不是在想那个,今日胡铁回来了,说起我家里的事。” 萧珩:“你家里的事?不是一切都安置妥当了吗?” 胡铁回来自然是先向他禀报了,一切顺利。 顾穗儿叹了口气:“我老家有一个相熟的,不知道怎么出门一直没回去,我想着终究担心,怕出什么事。” 石头哥哥从小就是在那徐山脚下住着的,也没出过远门,第一次出门没人照应,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萧珩神情一顿,这才认真地看过去,却看到顾穗儿眼中清清楚楚的担忧。 他不动声色地问道:“是什么相熟的?” 顾穗儿回过神,才猛然记起来,这石头哥哥和自己曾经的关系,是不好对萧珩说的。 “也,也没什么,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心虚,赶紧挪开眼神。 “这样。”萧珩淡淡地道。 “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找不到就找不到吧!”顾穗儿赶紧说:“也和我没关系!” “既然是从下一起长大的,怎么没关系呢?这怎么也算个青梅竹马吧?”萧珩这么道。 青梅竹马? 顾穗儿顿时满脑门是汗:“不算,这怎么能算呢!” 萧珩凝视着顾穗儿躲闪的眼神,心中自然明了。 “若是实在找不到了,那我就命胡铁或者江铮去寻寻,这样也好给伯父伯母一个交代。” “不!”顾穗儿坚决地道:“一点不用,找不到就找不到!” 萧珩挑眉:“那就算了。” 顾穗儿见他不再提这茬,总算松了口气,不过偷偷看看他,怎么感觉他刚才那话里好像知道了什么? 可自己当初进燕京城前,石家已经和自己退了亲,他不至于知道这件事吧? 说起来顾穗儿也是傻,她不知道男人想知道什么,都不用自己抬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她下意识总感觉他应该不会操心这种闲事,还是不懂男人心思。 萧珩没再看顾穗儿,而是径自过去看榻上玩耍的小阿宸。 小阿宸不知道他爹娘在云里雾里地说话,他正在那里专心地玩着小雪球的尾巴尖尖。 他拽着小雪球的尾巴尖尖,口里发出嚯嚯的声音,抬起手来挥舞,那个样子好像征战沙场的大将军。 小雪球备受凌虐,用委屈的眼神瞪他一眼,还冲他汪汪汪几声。 小阿宸受不了了,这小雪球怎么可以这样? 他愤而抓起手边自己刚刚啃过的一个梨,扔向了小雪球。 啃了一半的梨正好砸在小雪球脑袋上,小雪球嗷呜一声。 委屈悲愤的小雪球叼起旁边的被中香炉,甩向了小阿宸。 轻巧的小香炉并没有砸中小阿宸,而是落在了小阿宸前面。 然而小阿宸还是恼了,抓起旁边的毛绒帽子,扔向了小雪球。 小雪球更加恼了,气得直起来小尾巴,低着脑袋冲向小阿宸。 …… 一人一狗,闹得不可开交。 萧珩过去,看了一会儿小雪球和小阿宸打架,最后决定谁也不帮,坐在旁边拿了一本书看。 恰好这时候,顾宝峰来了。 顾宝峰本以为这时候只有他姐姐在,便没多想,谁知道一踏进来,就看到了萧珩,那神情顿时仿佛老鼠见了猫,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立在一旁垂着手。 顾穗儿看弟弟来了,便想起前几日才给他做了一件新袍子,亲自过去拿来,想给他试试。 一时顾穗儿出去了,萧珩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话,诸如最近练武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长进,最近早间出操如何,最近可有被安排轮值。 顾宝峰都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这边正说着,那边小阿宸和小雪球战斗正酣,两个人你一下我一下,狗脑袋和人脑袋都已经顶在了一起。 小狗悲愤地瞪着小阿宸,小阿宸气鼓鼓地大喊:“呀呀呀呀——” 顾宝峰一抬头,看自己疼爱的小外甥和狗打起来了,便有些不忍。 小阿宸恰好这时候看到了自己的舅舅,顿时来劲了,小胖手一挥舞:“将将将将!” 顾宝峰再也忍不住了,也不管萧珩在场,卷起袖子,上前加入了这一人一狗的战团,一把将小雪球拎起来,解救了小阿宸。 他那力气多大啊,小雪球被拎着四条腿吊在半空中,嗷嗷嗷地叫唤抗议。 顾宝峰直接将小雪球扔到了一旁。 小雪球打了一个滚,对着顾宝峰假模假样地示威几下,之后夹着尾巴跑了。 等到强力增援大获全胜的小阿宸兴奋地用小手拍着波丝地毯,哇啦啦啦地大叫。 顾宝峰看看萧珩,依然低着头看书没动静,赶紧过去拍了拍小阿宸的脑袋,安慰说:“我已经帮你把它打跑了。” 这时候恰好顾穗儿拎着一件袍子进屋,正好听到顾宝峰这话,一时险些没笑出来。 “阿宸整天欺负小雪球,经常闹来闹去的。”连她都早就习惯了,更不要说萧宸,更是任凭他们闹腾去。 不过顾宝峰听了,却不以为然,他看不得那只小狗欺负小外甥,闹着玩也不行。 顾穗儿看顾宝峰那不以为然的样子,也是无奈地笑了,把那袍子给他:“你试试,若是不合身再改改。” 顾宝峰忙拿着袍子去试了,倒是恰好合适。他长得不算多么好看,但是有着少年的爽朗阳刚,如今被这么一打扮,猛地一看也是英俊少年郎。 顾穗儿打量着自己弟弟,颇为满意。 萧珩见了,却是淡声吩咐道:“宝峰。” 顾宝峰听闻这声音,整个人顿时一个挺,站得笔直,恭敬地道:“殿下。” 萧珩:“随我到书房来一下。” ***************************** 筹备了一些日子,终于到了请各位夫人太太过来的日子。这一大早,睿定侯府就让大少奶奶并萧栩过来帮着。现在二少奶奶身子越发大了,行动多有不便,就没过来。 这次请的除了睿定侯府的女眷,有暨南侯家的夫人,泰平侯家的二少奶奶,甄国公家的韩老夫人,还有吏部尚书于家的夫人等,其中吏部尚书于夫人和暨南侯夫人还带了自己的女儿,韩老夫人则是带了自己孙女的。 这些女眷进来后,自然免不了府里前后都看看。这位昔日睿定侯府三公子,如今一跃成了龙子龙孙,如今皇上又为他修了府邸,这难免让大家好奇,想看看这府邸修得怎么样,也有碎嘴好奇的,自然忍不住想打听下这其中的曲折。 不过顾穗儿是什么人,她一心想着好好招待大家伙,别让萧珩丢了人,是以根本没那心情多说什么,更何况她也不是那爱说话的人。 慢慢地大家都看出来了,这位五皇子的媵妃可是一问三不知的,乍看太单纯,细看有点傻,想着不过是个乡下女子,机缘巧合当了个媵妃,但其实不过如此,心中难免有轻忽之心,也就不再问了。 而其他人也就罢了,唯独那礼部尚书于家夫人悄声对自己女儿使了个颜色:“我瞧着这位媵妃娘娘虽然有些姿色,但是人却有些傻,也就是肚子争气才得了媵妃的位置,以后如何都未可知的。” 她女儿叫于秀明的,如今十五岁了,听到这个,心知肚明,便有了计较。 说话间,大家伙来到了听竹苑,一进去时,睿定侯府老夫人先是赞了一句:“这和咱之前的听竹苑很像啊!” 顾穗儿笑道:“是,殿下说了,怕搬过来住不习惯,便说干脆把这里布置得和听竹苑差不多。” 一时又道:“殿下还让人修了两处宅子,说是给老夫人和夫人准备的,哪一日住过来散心,也好让殿下好生孝敬孝敬你们二位。” 大家伙都知道这位五殿下是长在睿定侯府的,如今这位媵妃娘娘这么说,显然是五殿下不忘养育之恩,当下自然称赞,老夫人听着自然高兴,面上也有光,就连那素日神情寡淡的大夫人,也忍不住笑着道:“殿下也是有心。” 说话间,进了这听竹苑正屋,大家一踏进去,都不免发出啧啧称赞之声。 原来这听竹苑里面,竟然摆了一整套的紫檀木家具,从条案摆桌到一圈儿八把靠背椅,都是用同样的紫檀木雕琢而成,这就一下子把大家震住了。须知如今燕京城里高门大户都喜欢这紫檀木做家具,偏生这木料又稀缺,以至于水涨船高,越来越贵。贵也就罢了,大家为了面子,还是愿意买的,只是这料子已经不好弄到了。 再细看时,只见靠窗处也是一件紫檀木的大案,上面摆了几方墨砚,还有白玉雕笔筒。笔筒旁边窗台上是一对儿白玉瓶,瓶子里插了几枝竹子。 靠东边位置是一张南京金丝镂空雕花拔步床,床上的锦帐自不必说,那都是烟笼纱帐,层层叠叠的,精致金贵。而床边则摆着一个床头小几,几上是一个银托盘,里面随意放着几个佛手并小孩儿玩的玩意儿。 那于夫人见此情景,咂舌不已:“我的乖乖,别的也就罢了,这紫檀木可是一整套,寻常难见的!怎么就摆这里了?” 依她的意思,若是谁家有这么一套,那自然是摆在最显眼的位置,譬如花厅里,来往宾客都能看到,那才叫面子。可是这位五殿下,偏生摆在听竹苑,除非女眷,不然寻常客人不会过来的,这才叫大手笔呢,看来是根本没把这个当回事。 顾穗儿却是也没把这个当回事,她不当回事倒不是说她视金钱如粪土,而是她根本不知道这个东西这么值钱。 要知道府里采买也不是她做的,萧珩也不把这个当回事,自然不会叮嘱她说这个如何如何贵重千金难求,底下人也不会给她叨叨这个,所以她是真不知道。 完全不知道的顾穗儿听到于夫人这么说,笑着道:“前几日我还和殿下提起,要不要干脆换掉得了,这个摆在这里,总是看着不顺心。” 她是觉得这家具摆在那里颜色深,而小阿宸喜欢颜色鲜亮的。 她这一说,睿定侯府的这一帮子,素来是知道顾穗儿的,明白顾穗儿是根本不知这紫檀木珍贵,只觉得这个颜色不好,不讨小阿宸喜欢罢了。 然而在场其他人却是不知道的,大家都纷纷倒吸一口气,便是见多识广的韩老夫人也不由暗暗感叹。 想着人人都说这位五殿下受宠,而这位五殿下对自己这位媵妃颇为宠爱,万万没想到,竟是宠爱到这等地步。 这么好的东西,竟然是随手换掉好不心疼! 一时再看向这姿容上等温和含笑的顾穗儿,之前觉得她傻的想法全都烟消云散了。 大家伙只剩下羡慕了。 97、第 97 章 第97章 少顷, 上了各样吃食, 大家伙有说有笑的吃起来, 老夫人拉了韩老夫人并其他几个打牌, 年轻的姑娘们则是去外面院子里转转看看的,大家各自得趣。 也有的陪着顾穗儿看那小皇孙阿宸。今日个人多,小阿宸也来了兴致,在波斯地毯上又是打滚儿, 又是转圈的, 逗得大家伙哈哈大笑,一个个都对小阿宸喜欢得不行了。 老夫人素来是最疼爱小阿宸的, 现下更是抱着小阿宸不舍得放开。 韩老夫人瞧着这小阿宸白白胖胖的喜庆模样, 也是喜欢得不得了:“媵妃娘娘实在是有福气的, 竟得了这么一位可人疼的小皇孙!” 韩老夫人这一说,大家都记起在皇宫里,这位小皇孙是如何踢这个抓那个的, 但是皇上竟然连个不高兴模样都没有。 也有人暗地里说:“小孩子都是有灵性的, 皇后分明对这孩子不喜, 小孩儿能看懂大人意思, 知道大人不喜欢他, 他也不懂得掩饰, 可不就踢了一脚呗!” 大家纷纷以为然。 一群人玩到晌午去吃了午膳,又回来说说话,可以说是个个尽欢,晌午过后, 有些家里有事的就慢慢告辞了。 这时候萧珩恰好回来,是大皇子二皇子陪着一起来的。 皇室中除了萧珩外,另外有四位皇子,大皇子二皇子都是妃嫔所出,三皇子是皇后所出,还有一位四皇子早早没了的。 早年萧珩和三皇子走得近,后来因为顾穗儿的事,萧珩和三皇子渐渐远了,这时候大皇子二皇子倒是和萧珩关系不错。 用皇上的话说,希望他们能够兄弟和睦。 皇上希望兄弟和睦,下面的皇子自然愿意顺他老人家的心,是以如今三位皇子偶尔相约一起喝茶饮酒的。 本来男客在外面院子里,女客在花厅这边,大家也倒是互不干扰。 谁知道那位于姑娘,听说这位五皇子回来了府中,便动了个心思,特意磨蹭着先不离开。 瞅了个空子,看萧珩回来院中取一幅字画的功夫,她就寻了个空子,把一杯茶水泼洒在了裙子上。 “哎呦,我这裙子给弄脏了!”于姑娘低声惊叫一下。 顾穗儿见了,忙过去帮着看,一看果然是脏了,便笑着道:“若是不嫌弃,我那里还有裙子,过去换一身就是了。” 于姑娘羞涩地低头:“那就劳烦媵妃娘娘了。” 顾穗儿便带着于姑娘回去听竹苑,拿了一条裙子,让她单独在里面换,她自己在旁边等着。 等了一会儿,顾穗儿看那于姑娘还没有动静,也是纳闷了:“于姑娘?” 于姑娘低声道:“我突然来了月信……” 顾穗儿一听,赶紧道:“那我去取条新的月信带来。” 于姑娘正中下怀,忙道:“好,多谢媵妃娘娘了。” 顾穗儿这要过去取,桂枝却拽住了她,小声道:“媵妃娘娘,我瞧着这位于姑娘怕是存着什么不好的心思。” 顾穗儿听了有些没想明白:“她能有什么不好心思?” 桂枝想了想:“这样吧,媵妃娘娘,你取了月信带,就先过去屋里,如果可以,干脆把老夫人她们都请过来,就说这边做了新的五子糕,请她们过来尝尝。” 顾穗儿本来有些疑惑,不过想着桂枝素来有主意的,再想想今日这于姑娘神情间总是有些不对劲,当下也就听她的了:“好,一切依你的想法吧。” 当下顾穗儿过去,说起这五子糕的事来,老夫人素来爱吃的,她一说要吃,也是因为知道萧珩回来了,老夫人想见见,一时大家伙也都来了兴致,便说过来先吃五子糕,吃了后就差不多要散了。 大家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了听竹苑的时候,刚进院门,就听得里面传来女子尖叫之声,接着就是大声哭泣:“你,你是什么人!” 这于夫人一听这声音,脸色顿时变了:“这是我家秀明的声音啊,这是怎么了?” 顾穗儿一听,也是一惊,生怕出什么事,赶紧要过去看。 就在大家浩浩荡荡要过去的时候,桂枝也赶过来了:“这是怎么了?刚才于姑娘说是想喝点茶水,就吩咐我去取,我这才刚回来,于姑娘呢?” 她一脸茫然的样子。 于夫人听着,率先冲了进去。 这应该是男子的书房,只见里面有一整墙的书并各样文房四宝的,一个男子高高的男子站在门口处,而在角落里,有一个女子蜷缩着,背对着大家伙,衣服凌乱,身形颤抖,头发也有些散乱。 于夫人先望向那男子,只见对方皮肤黝黑身形高大,很是陌生,顿时脸色苍白,跌足道:“你,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说着又连忙扑过去将衣服包裹住自己的女儿:“秀明,这到底怎么了?你没出事吧?” 于秀明痛哭流涕,直接扑到了她娘怀里:“娘,刚刚,他,他——我不活了!” 说着间,话不成声。 于夫人看看那黑大个,一下子急了:“你意思是他?他没对你怎么着吧?什么事都没有吧?!对不对?根本没什么事,一场误会!” 她是不明白,不是之前教得好好的,要瞅准了时候,怎么如今自己女儿和个黑大个关在一间房子里闹成这样? 大家伙一个个也都看得目瞪口呆,不明白这于家姑娘唱得哪一出,还有还有,这位黑大个是哪个啊? 就在这时候,一个姿容出众的女子突然冲上前,满脸悲愤失望地对那黑大个道:“你,你……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实的,没想到你竟然有这种心思,你还想癞□□吃天鹅肉啊?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呢?你竟然干出这种事来!” 黑大个胡铁手足无措,脸红耳赤,他不知道啊,他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他只是遇到了桂枝姑娘,桂枝姑娘让他来书房拿个东西,怎么就这样了? 顾穗儿见此,忍不住道:“胡铁,你一向老实,你和这位姑娘没什么吧?” 众人一看这场景,也都急了,纷纷瞅着这黑大个。 谁知道那位于姑娘,也是邪了门了,她还一直以为进来书房的就是当今的五殿下呢,即便是听到顾穗儿喊什么“胡铁”,也没太在意,还以为这就是以前的小名或者什么的。 毕竟听说这位五殿下身世复杂,幼年时跟随母亲,之后被睿定侯府收养,现在又成了五皇子,这么多周折,还能没有个小名儿? 于是她不等胡铁回话,率先自己给自己泼脏水:“他已经欺负了我,他欺负了我,这个不能抵赖的,要不然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这么说着的时候,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作势还要去撞墙。 胡铁不服气了:“喂,姑娘,你不能这么说,我进来取东西,你突然冲进来,之后就在一旁尖叫哭啼的,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做啊!” 他这一说话,那于姑娘突然就愣住了。 她也是远远地看到过那位五殿下的,明明是一个清冷文雅的人儿,说话怎么这调子? 她不敢相信地转过头来,用那双泪眼看向胡铁。 一看之下,顿时花容失色,惊叫一声:“你,你是谁?怎么是你?你是什么人?五殿下呢?” 胡铁没好气地道:“一直是我!我呸,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连我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就说我非礼你?就一口咬定和我不干不净了?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啊,我只是进屋拿个东西!” 事到如今,所有的人都看出来了。 这就是于姑娘耍花招想赖上五殿下,结果不小心赖错了人。 在场有的人都忍不住想笑,不过看看这架势,不想太得罪这礼部尚书家,还是勉强忍住了。 此时的于夫人已经是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难堪至极,不过还是勉强道:“既,既是一个误会,那就算了吧,没事没事,都是误会,想必是我家秀明误会了。” 旁边的宝鸭一下子看明白了。 敢情这是想赖皮结果赖错了人,赖到了胡铁身上? 她一时也是没好气,故意低哼一声:“怎么说误会就是误会呢,刚才是谁啊,口口声声说胡铁欺负了她,别人不信,她还要撞墙明志呢,怎么一转眼功夫,又说没这回事?这变脸也变得忒快了!” 在场的人都不免憋笑,其中萧栩忍不住上前,嘲讽道:“这屋里若是我三哥哥,想必一定不是误会了?” 于姑娘此时羞得已经无地自容,突然捂着脸哭着跑了。 于夫人跺跺脚,一叹气,只能也赶紧寻个理由溜了。 不溜的话,留在这里,总不能真让女儿嫁了那么一个黑大个吧! 等到这母女两个人走后,萧栩忍不住笑了。 她这一笑,大家都有些憋不住,终于也都慢慢地笑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胡铁:啊啊啊女人好阔怕! 98、第 98 章 第98章 “马马马马!” 顾穗儿想起这礼部尚书姑娘家的事儿来, 后来也慢慢想明白了。萧珩是一个香饽饽的, 何况他现在没正妃。 香饽饽, 又没个正妃, 不知道多少人觊觎,明里暗里各种手段都可能施展出来。 她以前没这个计较,总以为别人不至于这么坏,可是前有昭阳公主, 后有那位左姑娘, 后有这位于姑娘,一个个都是不择手段了。 这位于姑娘也就罢了, 那位左姑娘, 因为这个连累, 萧珩和左家的关系都因此淡了的。 顾穗儿也问过萧珩,会不会因为这个皇上不高兴,不过萧珩不怎么说, 她也就不再问了。上次进宫, 也没见左家的人出现, 不知道这其中又有什么牵连。 这么胡乱想着, 顾穗儿也是松了口气, 想着多亏了桂枝, 竟然招来了胡铁,算是给萧珩解了一次围。如果不是桂枝心眼多,还不知道惹出什么事来呢。 当下叫来了桂枝,好生感激了一番, 又赏了些银子:“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还不知道惹出什么是非来,也难为你生了七巧玲珑心,若是我自己看,横竖我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来的!” 桂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恭敬地道:“我也是看着那位于姑娘神情间实在不太好,觉得事出必有妖,恰好又看到了胡侍卫,便想着用胡侍卫来诈一诈,不曾想就真成了。其实这事儿也多亏了媵妃娘娘,我也没说出个子午卯丑,媵妃娘娘信我,放手让我去做。” 若遇到个不懂却又不信的主子,那才叫不好办事呢。这位媵妃娘娘虽然自己单纯想不了那么多事,但好就好在她肯信底下的人。 顾穗儿知道桂枝是读书人家出身,一直对她颇有好感的,如今听说,更觉她是个聪明人,当下道:“你这样的,沦为奴仆,也是可惜了的。” 桂枝听说这话,低下头,笑了笑:“世事无常,既是到了这一步,便走到这一步路。总不能老想着之前如何如何,那就没办法过日子了。” 顾穗儿想想也是:“你想得倒是通透。” 到了晚上时候,萧珩回来,顾穗儿在伺候他换衣裳的时候,说起这事儿来:“这次多亏了她,要不然说不得你就凭空又有了麻烦。” 萧珩瞥她一眼:“未必。” 顾穗儿把外袍给他挂在旁边屏风上,又拿来新的里衣给他穿上,口中道:“这还真不能不承认,今日桂枝这个计策秒得很,一下子就让那于家姑娘丢了面子。” 萧珩回忆了下那位桂枝姑娘,只记得好像颇为安分守己,做事也有条不紊的:“是不错,若不是不错,也不至于让她留下。” 顾穗儿叹道:“她可是书香门第出身,从小读书,满肚子墨水的。” 她就喜欢读书的姑娘,和她这种农户出身不一样的。 萧珩听她这语气,挑眉看她:“我看你是应该再多读点书来,免得觉得自己肚子里墨水少。” 顾穗儿一听要读书,赶紧摇头又摆手:“没有没有,我可没那天分,我和桂枝没得比!” 萧珩并不太爱听她妄自菲薄的话,总觉得好像别人有多好似的。奈何她这种想法怕是一时半刻改不得的,当下也就不说什么了。 顾穗儿却又小声试探道:“那像桂枝这样的,她现在是奴籍,可不可以把卖身契还给她,除了奴籍?” 萧珩淡声道:“你倒是很好心。不过——” 顾穗儿:“嗯嗯?” 萧珩:“她走了,你岂不是少了一个帮手。” 顾穗儿一想也是,她纠结着眉头挣扎了下,最后长叹口气:“她人挺好的,这次又帮了我们,我不忍心看着她那么好的出身一直在奴籍里。” 萧珩默了片刻,还是道:“随你吧。这种小事你其实不用问我,家里的事都是你做主,若你觉得可以办,找诸葛管家来,吩咐一声不就是了。” 顾穗儿想想也是。 她现在不是以前听竹苑的小妾凡事不能做主,她现在是五皇子府的媵妃娘娘,管着家里这一大摊子,连诸葛管家都听她的。 于是第二天,叫来了诸葛管家,问起这事儿来,诸葛管家一听,详细地给她讲了这奴籍的事,原来如果削去奴籍,需要主家去衙门一趟,拿着籍贴找衙门去除奴籍,再把奴帖换成了良民的民帖,这就成了。 顾穗儿当即命诸葛管家派人去了衙门一趟,半晌功夫就办完了。办完后,她叫来了桂枝,把那良民帖交给了她。 “从此后,你就不是奴籍了。”顾穗儿笑着道:“你是读书人家的女儿,懂得多,见识也多的,不该埋没在这里当一个寻常的丫鬟。你看看离开后,找个好人家嫁了,我再给你准备些盘缠和嫁妆。” 桂枝乍看到那良民贴,都有些不敢信的,后来眼瞧着上面是自己的名字,真真切切的,瞧了一会儿,眼里都不由得掉下泪来了。 “谢……谢谢媵妃娘娘。” 她擦了擦眼泪,低声这么道。 以前没敢想过这件事,以为自己一辈子就是个奴籍,等大一些,随便配个小子,这辈子就这样了。 靠着自己一点小聪明,挣扎着想在奴才里混出个人样子来,也就知足了。 如今没想到,竟然轻易脱了奴籍。 奴籍,这是压在多少为奴为婢的人心口的石,一辈子都搬不走的,生生世世的烙印。 她就这么轻易地成了良民。 “这也没什么……”顾穗儿看她这么感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对于她来说就是举手之劳罢了。 “娘娘。”桂枝擦着眼泪,低声道:“不过桂枝也没有要离开的想法,纵然脱了奴籍,桂枝也没有家,父母早没了,茫茫世间,我能去哪里,也只有留在您身边的。” 顾穗儿见此,忙道:“你愿意继续留在府里那也可以的,怎么着都行。” 桂枝两眼通红,抿唇笑了下:“媵妃娘娘是好性子,对下人好,为人仁慈,桂枝脱了奴籍,但是也想留在府里,想继续照料小皇孙,继续在这里做事。只是有一不情之请,想求下媵妃娘娘。” 顾穗儿其实本来也担心桂枝走了,阿宸会有些不适应,毕竟桂枝一向把小阿宸照料得很好。如今听说她想继续留下,那真是求之不得。 “你说就是,有什么事你尽管提!如今你已经是良民了,凡事都可以自己做主。” 桂枝却是低声道:“桂枝如今已经十八,到了这个年纪,也该考虑着嫁人了。前些日子,我本来相中了一位,看着都是也不错,老实本分,本来想给娘娘提的,只是如今突然我脱了奴籍,反倒不能成这好事了。” 说到这里,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能不能,能不能请娘娘看看——” 顾穗儿一听,顿时明白她意思了:“这没什么,你说说是哪个,我让诸葛管家帮你去脱了奴籍就是!” 桂枝听到这个,脸上微微泛起一些羞涩之意,咬唇低声道:“他叫谢大力,是二门外看守的小厮。” “谢大力?”顾穗儿听着这名字,有些意外,因为她觉得桂枝是个读书人,按说眼光应该高,这位谢大力,又是个二门外的小厮,听着不像是很有才学的样子啊…… “嗯。”桂枝大约明白顾穗儿的疑惑,解释说:“我虽说自小读书识字,却未必想嫁给那爱读书的人。我家本是书香门第,父母伯父都是饱读诗书,可是那又如何,大难来时,却是护不得家人子女,是以如今我反倒不是非要找同样读书出身的人家。” 顾穗儿听此,便也不再问了,当即招来诸葛先生,为那谢大力脱奴籍。 顺便还叫来谢大力看了眼,老实巴交的,个头高力气大,和桂枝实在一点不相称,都不知道桂枝看上了他那点。 不过既然桂枝喜欢,她也就不说什么了,当即脱了奴籍,又出了银子,给他们办了婚事,并单独辟了一处小院落过活。 桂枝脱了奴籍又嫁了自己心仪的郎君,自是万事顺心,从此后越发上心地照料着小阿宸,不过这是后话了。 如今眼瞅着到了今年的八月十五,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小阿宸的周岁了。皇上素来宠爱小阿宸的,对于这位小皇孙的抓周宴,皇上是吩咐下来好好办的。 这么一来,皇子府里就忙起来了。 本来寻常人家有了孩子,办这个周岁宴都是要好生准备的,更不要说现在是皇上吩咐的好好办,那更是要大费心思了。 顾穗儿为此忙得不可开交,幸好诸葛管家做事稳妥靠谱,处处能帮上忙,这才不至于忙个焦头烂额。 这一日,天气大好,萧珩回来,说是要带顾穗儿去骑马。小阿宸原本在那里用小胖手攥着一块桂花糕吃得香甜,听到这话,把那桂花糕一扔,之后拍着小手,嗷嗷叫着,两眼绽放出兴奋的光芒。 顾穗儿见了,忍不住笑道:“阿宸也是想骑马是不是?” 小阿宸:“娘娘娘……马马马……” 他现在能说不少字了,不过都是单独往外蹦,一蹦就是一串串。 顾穗儿见此,忍不住笑了:“阿宸喜欢马。” 萧珩走过去,伸出长臂,一把将自家软糯胖乎的儿子拎起来:“这小腿儿这么短,小胳膊这么胖,还想着骑马?” 说着间,他还用手轻轻捏了捏小阿宸的小鼻子。 受了质疑的小阿宸一脸悲愤:“马马马马!” 之后还求助地看向顾穗儿,眼神哀怨委屈,然后还瞅了瞅萧珩。 那意思,竟然是在告状。 顾穗儿忍不住笑起来,赶紧过去,从萧珩手里救了儿子。 “我家阿宸就是要去骑马,不要听你爹的,他不让你骑,娘带你去骑。” 萧珩挑眉:“那也要你会骑。” 99、第 99 章 第99章骑马+抓周 萧珩挑眉:“那也要你会骑。” 一听这话, 顾穗儿顿时蔫了, 她现在是勉强可以骑马, 但是带着小阿宸一起骑, 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不过输人不输阵,顾穗儿抱着自家胖儿子,哼了哼声,硬着头皮说:“乖乖阿宸, 娘带着你去骑马!” 萧珩看她那倔强的小样子, 一时无言。 一家子三口到了那马场上,萧珩命人牵来了顾穗儿骑习惯了的那匹白马, 又牵来了一匹黑色的骏马。 那匹骏马一看就是体态强健的, 皮毛都是油光发亮。 “这真是一匹好马。”顾穗儿不会看马, 但是老家有驴啊,她知道什么样的驴好,马应该也差不多吧。 “是。”萧珩说着间, 抱起自己那依然嘟着嘴儿的胖儿子:“来, 上马。” 然而小阿宸心里还存着气呢, 他气鼓鼓地嘟着嘴巴, 求助地看向他娘, 还伸手去够他娘:“娘娘娘……抱抱抱!” 萧珩挑眉, 眼神中有些无奈,他这儿子气性这么大。 顾穗儿抿唇轻笑,只好自己抱着儿子准备上马。 她当然上不去。 萧珩见此,从旁扶着她的腰, 拖着小阿宸的小胖屁股,算是把他们娘两个扶上去了。 他又帮着整理缰绳,放到顾穗儿手里。 “可以吗?” “嗯,我试试吧。” 顾穗儿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揽着怀里的胖儿子道。 小阿宸也不是傻的,他上了马后,两只小手使劲地攥住了马鬃,小胖身子也靠紧了他娘,小嘴唇还轻轻抿着,清澈的大眼睛目视前方,好生一本正经,真有那骑马的小架势。 萧珩见此,便轻拍了下马头,淡声嘱咐说:“慢一点。” 他倒是没什么担心的,自己家养的马,秉性都是平日熟悉的,再说也只是在自己家场院里骑,他从旁看着,万一有什么,也来得及。 顾穗儿抱着自家儿子,就这么在马场颠了几圈,勉强勉强地算是走下来了。 小阿宸却仿佛不尽兴,揪着那马鬃,一个劲地大喊着“驾驾驾驾驾……”,同时两条小短腿还试图使劲地去夹马腹。 可那小短腿,怎么可能呢?人家马继续慢条斯理地小跑,根本不搭理他。 他忙了个满头大汗,也是无济于事,最后蔫了,没意思了。 等到终于这马停下来,他在他娘怀里眼巴巴地瞅着他爹,那个样子,小心翼翼又带着一股子讨好的样儿。 萧珩见此,伸手。 得,人家就等这一下子了。 一看他爹冲他伸手了,他什么都不顾了,张开双臂就努力地让自己的小身子扑向他爹。 什么娘啊什么马啊什么委屈啊什么哀怨啊……那是什么?根本没有的事。 扑到他爹怀里,狗腿地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爹的脸,抱着脖子撒欢。 萧珩冷峻的面容丝毫没有任何神情,任凭这软糯儿子在自己身上蹭啊亲的。 蹭了一会儿后,估计是小阿宸觉得差不多够火候了,终于抬起头来,冲着萧珩的那匹大马指过去,一边指着,一边看着萧珩:“啊——马!” 旁观了这一切的顾穗儿,终于忍不住了,捂嘴从旁笑起来,笑得肚子都疼了。 她这儿子,也忒见风使舵了。 有奶就是娘! *************************** 就在桂枝这边顺了心思的那时候,那边宝鸭却不痛快了。 原来这宝鸭那次被胡铁押出去嘴里塞了臭袜子,各种矫揉造作痛不欲生,连哭带骂的,不知道给胡铁找了多少麻烦。后来胡铁终于把这一身娇骨的女人审讯明白了,知道人家就是想勾引主人,不是什么奸细。 搞明白后,也是哭笑不得,便说要放了她回去。 谁知道这宝鸭心里是恨极了胡铁的,咽不下这口气,各种寻死觅活捶胸顿足的,胡铁就觉得难办了。 如果是狠一点吧,这到底是主人的侍妾,还是皇上赏赐下来的,如果说不狠吧,这女人眼瞅着能踩着鼻子上脸。 好一番纠缠无奈后,胡铁只能低下了骄傲的头,弯下了钢铁腰,对这位宝鸭姑娘赔礼道歉,请她回去。 宝鸭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把那胡铁好生拿捏一番,总算出了口恶气这才算了。 但是从此后,宝鸭竟然对胡铁有了意思,以至于后来胡铁送顾穗儿父母回去家乡,她硬是要跟着。 这一路相随,两个人越发地看对了眼,都有那么点意思。 本来慢慢的也就说是要在一起了,谁知道猛地里出来个于姑娘事件。 虽说胡铁没对那位于姑娘怎么样,可是宝鸭心里气难平啊,对于拿了自己胡铁挡刀的桂枝更是心存不满。 如今看桂枝竟然嫁了个小厮过得和和美美,她委屈又难受,悲愤不平。 顾穗儿这一段忙着阿宸周岁宴的时候,也没太在意,开始的时候只觉得这宝鸭有些不对劲,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后来安嬷嬷提醒了一句,她才恍然。 她想着胡铁和宝鸭的事,她是乐见其成的,能彼此看对眼,那是再好不过了,总比让宝鸭年纪轻轻地耗在这里浪费大好年华要强。 不过宝鸭是萧珩的侍妾,又是皇上赐下来的,她还是和萧珩商量了下。 萧珩听了后倒是没什么异议,于是顾穗儿便做主,想着把胡铁和宝鸭凑在一起。 谁知道她提了下这事儿,宝鸭却是并不愿意,又叫来了胡铁,原来这两个人不知怎么有了口角,正闹气呢。 顾穗儿一时也没办法,只能先随她们去吧。她这里忙着准备小阿宸周岁宴的事,也没精力去管他们闹气的事。 转眼到了这年九月,小阿宸满一周岁了。 满一周岁的小阿宸已经会扶着桌子走路了,偶尔间也敢自己放开手跑。不过只是会跑而已,并不会独立走,而且跑起来是一只喝醉酒的小鸭子,摇摇晃晃的。 这样的小阿宸越发讨人喜欢,不但是睿定侯府的老夫人隔三差五让带过去给他看,还有宫里的皇上,也是几日不见就念叨,时不时让萧珩带进宫去。 至于宫里头三不五时地赏赐下来各样贡品稀罕物,那就更是常见了。 时候长了宫里的人都知道,皇上得了什么好玩意儿都不忘记他这位阿宸小皇孙。 就在小阿宸的牙牙学语之中,他的周岁宴席终于到了。 这一日,前来皇子府的不光是燕京城有些交往的公府侯门,还有皇室的皇子皇孙们,甚至连皇上都会驾临皇子府。 皇上驾临后,众人都三呼万岁,皇上下令平身,大家各就各座。 一周岁的小阿宸如今头上已经长了一指头多长的黑发,乌黑乌黑的。顾穗儿细心地将那些短发拢在一起,并给头上戴了一顶用小巧的嵌宝红玉冠,穿一身大红撒金云龙纹小袍,脖子上戴着御赐的明晃晃长命金锁,脚上则是红缎粉底的小老虎靴。 这一身鲜亮水灵喜庆,衬上他那粉玉一般的小胖脸蛋,实在是让人看得挪不开眼。 皇上搂着这位小皇孙,面上也是有光彩:“阿宸这才一周岁,不但会跑了,还会骑马了!” 众人一听,纷纷夸赞连连,有那能说会道的,还长篇大论来论证这位小皇孙将来如何如何了不得,只听得皇上高兴。 也有的在那里不敢相信:“一周岁就会跑了?臣这么大年纪了,还没见过呢!” 其实小孩儿有的早说话有的晚说话,有的早走路有的晚走路,什么样的小孩儿都有。 但是这人就故意装作完全没听说过的样子,一脸震惊。 皇上见此,龙颜大悦,低头对怀里的小阿宸道:“阿宸,跑几下给孙大人看看。” 坐在皇上膝盖上的小阿宸嘟着小嘴儿,不屑地别过脸去,虎头虎脑的,小模样很不甘愿。 大家一瞧这样,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小孩儿确实是逗人得很,分明是不乐意了,连皇上的旨意都不听了。 皇上见此,不但没有不乐意,反而疼爱地抚摸着小阿宸的脑袋笑起来。 旁边恰好坐着的是三皇子,他见了,便招招手让小阿宸向他这边跑。 小阿宸见了三皇子,越发的不屑了,扭过脸去,撒开脚丫子,支翘着小胳膊,向着三皇子的反方向跑去了。 大家看到这样子,越发大笑起来。 “这小皇孙好有灵性,他竟是故意躲着三皇子!” “小皇孙双眸简直是犹如墨玉!” “小皇孙实在是剔透灵性,简直仿若观音菩萨身边的童子下凡!” 阵阵夸赞中,萧珩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而旁边的皇上则是得意地摸着胡子。 夸小阿宸,简直是比夸他还让他高兴。 就在这一片片热闹之中,大厅的一个角落,有个人偷偷地露出了脸,向这边看过来。 她就是包姑。 她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三皇子。 100、第 100 章 第100章抓周宴上的大热闹 就在众人的围绕和夸赞中, 小阿宸要开始抓周了。 前面摆放了诸多小玩意儿, 笔、墨、纸、砚、算盘、钱币、书, 还有刀剑等等。因为是皇家的抓周, 自然和民间寻常人家不同,用的物事都是金子打造的,精致古朴有趣,各样东西也比寻常人家要丰富许多。 一切准备妥当, 周围人等全都围绕在一旁, 就只等着小阿宸抓周了。 皇上笑呵呵地放开了小阿宸,指着那边道:“乖阿宸, 过去看看, 想要什么?” 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小阿宸身上, 看他到底会抓个什么。要知道在大昭国,抓周算是一项重要的仪式,家里大人会根据这次抓周来判定小孩儿将来的兴趣。特别是在富贵人家, 这更是评判一个小孩将来作为的时候。 就在大家的注视下, 小阿宸百无聊赖地看了看那边的小玩意儿, 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小碗儿, 他皱了皱眉小眉头, 撅着小嘴儿, 表示没什么兴趣,又回过头来扒拉着自己小袍子上的花纹玩儿。 大家看他蹲在那里一直不动,就有些着急了,旁边的嬷嬷甚至晃动着一个红手帕, 在那里吸引小阿宸的注意。 小阿宸纳闷了瞅了瞅那嬷嬷后,更觉得没意思,胖乎乎的小身子蹲在那里,抓着自己的长命锁玩儿。 这下连皇上都纳闷了:“阿宸,你爬过去看看,那里有好玩儿的。你抓一个啊,看看你喜欢什么,随便拿,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小阿宸瞅了瞅皇上,小胖身子站起来,扭着小屁股晃晃悠悠奔向了皇上。 快奔到皇上怀里的时候,脚底下一绊,差点就摔倒。 皇上连忙伸手接住了他。 小阿宸被那么一摔,险些摔个大屁蹲,小娃儿嘛,他要摔到他也知道下意识抓住一个东西。 小阿宸这么一摔,恰恰好就抓住了皇上的衣服。 他这一抓住,就不放开了。 “阿宸,放开放开……”皇上衣服被小娃儿揪住,连忙求饶。 “黄黄黄……”阿宸一股脑地蹦出来一堆的字,不过没人能听懂。 皇上被逗得哈哈大笑,这时候萧珩也过来帮忙,想抱过来小阿宸让他松开皇上的衣服。 奈何小阿宸抓住死活不放开了。 本来这只是一个意外,大家笑一笑也就罢了。 但是在场的可都是老狐狸,有些人看到这情景,对视一眼,不免就想多了。 皇上今日穿着的不是上朝的朝服,但皇上就是皇上,便是便服,也是黄袍上绣着真龙祥云纹案的。 而现在,本应该抓周去抓那些算盘刀剑之类小玩意儿的小皇孙,竟然抓住皇帝的龙袍不放。 抓周是什么意思,抓到了什么就是什么,当朝还是很相信抓周一说的。 望着这小娃儿紧抓着皇帝的龙袍,大家细想这背后的寓意,不免胆寒。 不过没有人敢说什么,大家全体噤声,就看着小阿宸攥着他皇爷爷的龙袍不放。 好不容易,萧珩终于解救了自己父皇的龙袍,然后抱起了小阿宸,要去抓周。 小阿宸哼哼着,随手捡起来一把小剑,咿呀呀地摆弄了一番。 在场的国公爷侯爷还有各种官员,这时候才努力挤出一点笑来,上前夸赞小皇孙抓住剑如何如何成大器之类的。 皇上仿佛对刚才的事毫无所觉,笑呵呵地又从萧珩手里抱过来小阿宸。 抓周后,又开始了周岁宴席,百官纷纷举杯,一时之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而刚才小阿宸揪住了龙袍的事,三皇子自然看在眼里。 他本来是没多想的,这么小的小娃儿,他也是颇为喜欢的,甚至有些眼馋,眼馋这怎么不是自己的孩子。 不过想起这事儿,他就会记起那晚的事,当下羞愧难当,又觉无脸见人。 这件事想一次就难受一次,如此几番下来,他现在真是一想就头疼。 但是如今他看着小阿宸揪龙袍,又见自己父皇丝毫没有恼意,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 皇上此时春秋正盛,并没有要立太子的想法。 这立太子,是立长还是立嫡? 总不能不要长也不要嫡,偏偏去立这备受宠爱的萧珩吧? 三皇子想起这个便觉头疼,干脆就找了个借口,出去打算吹吹风清醒下。 他走出大厅,来到了旁边花苑的走廊上,坐在那里歇息,看着这风吹水动,嗅着空气中似有若无的桂花香,不免觉得无趣。 一时想起自己在徐山脚下客栈的那一晚,更加头疼,不由叹了口气,闭目养神。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一个姑娘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翘头瞅着他,眼中犹犹豫豫的。 这个姑娘就是包姑。 包姑自打进了这皇子府后,算是颇受顾穗儿照料,吃穿用度都是千金小姐般,算是沾了大光。不过这包姑心里存着事,每每对着自己享受的这荣华富贵忐忑不已。 她是羡慕顾穗儿的,觉得顾穗儿好命,生了个小皇孙,从此后可以过好日子了,再也不用受穷。 她如今虽然也跟着顾穗儿享受了点好处,可那都是顾穗儿给的,是不长久的。一旦顾穗儿不给她这些好处了,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包姑心里计较着自己的事,暗地里也偷偷地瞧过萧珩几眼,认出好像是那晚在客栈的客人,她便多少存了点心思。 只是偶尔间穿戴好了,从萧珩旁边经过,萧珩完全仿佛没看到她似的。 回到自己房中,每每沮丧,想着自己到底不如顾穗儿吧。 一直到这一日,府中为那金贵的小皇孙举办宴席,她偷偷地看过去,无意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看到后,心中如遭雷劈,震惊不已。 想明白后,顿时感悟,这是机会来了 属于顾穗儿的机会,她也是有的。 她如果好好抓住这一次,未尝不是第二个顾穗儿。 当下盯着这三皇子,忐忑不安地走过去,小声道:“你,你是三皇子是吗?” 三皇子本来正闭眸假寐,突然就听到个这声音,纳闷地看过去。 一看之下,他也微微吃了一惊。 怎么这姑娘看着有点眼熟? 忙仔细打量,只见对方穿着倒是还算讲究,像是一个大家小姐,就是一股子怯生生的味儿,仿佛乡下人刚进城的样子。 反正土得很。 “姑娘,你是——”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看着这姑娘眉眼,越看越眼熟。 包姑见这三皇子竟然不认识自己,一时委屈极了,捂着脸低声哭道:“三皇子,你竟然不认识妾身了?你,你难道忘记了那一夜……你竟是如此始乱终弃之人?” 三皇子一听这话,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你是什么意思!”他猛地站起来,拉住这包姑的袖子大声问道:“我怎么始乱终弃了?什么那一夜?我和你有什么那一夜?” “我,我,我——”包姑脸红羞怯又无奈:“三皇子竟然全都忘记了,那我的名节已经尽毁,我,我还不如去死了算了!” 说着就要作势寻死。 此时的三皇子脑中灵光一闪,多少有了点零星印象!是了,当时他虽然喝醉了,但是分明记得那晚这姑娘是在她房里的! 三皇子盯着包姑的脸蛋仔仔细细地瞅,瞅了好半晌,心中如梦初醒。 就是她,没错,就是她! 如此认定了后,三皇子再看这锦绣华服却散发着土味儿的姑娘,心里的惊喜那简直是如同春日的竹笋,一个劲地往外冒。人生最大的喜事,莫过于此。 低落消沉了几乎小一年了,无脸见人,羞于和人提及心事,就这么落落寡欢,小一年的时间啊,他终于明白了,原来自己并没有做下那人神共愤的畜生事! 只是一个乡下村姑而已,哈哈哈,只是一个乡下村姑!和他没有半点干系的乡下村姑! 三皇子神清气爽,满面春风,惊喜地拉着包姑:“那一晚是不是你和我睡了?你叫什么名字,又是什么人,家住哪里,那一晚到底怎么回事,快,快快说来!” 包姑一看他这个样子,知道有戏,也明白现在不是娇羞的时候,赶紧把自己的来历说了一遍:“我本是徐山脚下徐家客栈的丫鬟,和顾穗儿一起干活的,我们平时都住一个房间的。那一晚,我去给三皇子添一些茶水,谁知道,谁知道——” 包姑低下头,咬着唇,欲言又止。 三皇子至此再也没有疑问了,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根本不是昭阳! 当下痛快地仰起脖子大笑三声:“哈哈哈,包姑,包姑,好名字!以后,你就是我的妾了!” “这,这是真的?”包姑不敢相信,她要成为三皇子的妾了? “是!”三皇子豪气得很,收一个妾,那还不是张口的事。 “不过——”三皇子突然想起来当初萧珩对他说的话。 萧珩说什么来着?如果不是萧珩那句不阴不阳的话,他能误会吗?是萧珩误导他以为自己和自己的亲妹妹昭阳公主有了什么不干净。 三皇子想到这里,两眼一眯:“萧珩啊萧珩,这一次,我倒是要问问你,你居心何在!” 说完这个,他冷笑一声,当即领着包姑,寻来自己的侍卫:“去,请昭阳公主来一趟五皇子府,就说三哥我有天大的事要和大家商量商量。” 他知道父皇一向宠爱萧珩,为了这萧珩,母后多有不满。特别是上次这小皇孙踢了母后的鼻子,更是让母后颜面扫地。 这一次,他要一口气都给找补回来! 101、第 101 章 第101章三皇子大闹 宾客逐渐散去, 皇上搂着这灵气逼人的小皇孙, 都有些不舍得撒手, 便说是要带回宫去住一晚。 顾穗儿听说, 自然是不忍让小阿宸离开自己,不过皇上既下了旨意,又不能不从。幸好如今小阿宸已经能自己吃饭,并不是非要她喂奶不可了。当下便让桂枝跟着一起进宫, 又唤来了乳娘并嬷嬷的随着。 这边正准备着, 就听说昭阳公主来了。 昭阳公主过来,她是有些疑惑的, 不过既来了, 少不得有女眷去接待, 她只能先放下手头的事,过去迎接。 谁知道一踏进花厅,就听得那里三皇子正气愤地说话。 “萧珩, 我的小皇弟, 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三皇子冷笑连连:“当初徐山脚下, 和我有了一夜露水的分明是这个姑娘, 你竟然给我胡乱指派瞎编乱造?你这是分明陷我于不忠不义不孝!我这一年好受吗?我每日战战兢兢羞于见人, 我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我大病一场,结果呢,原来你根本是在骗我!” 三皇子悲愤地噗通跪下:“父皇,您老人家一定要给我主持公道, 我这次被萧珩坑惨了!” 皇上单手揽着坐在自己膝盖上的小阿宸,听到三皇子的话微微拧眉:“不要一口一个萧珩,那是你皇弟。” 三皇子想想也是,只好道:“是,那是我皇弟,可是父皇,儿臣被五皇弟坑惨了。” 皇上神情淡淡的:“说吧。” 三皇子提起这事儿,真是鼻子一把泪一把的,当即说起自己当初在徐山脚下的种种,以及最近这大半年的误会,全都说了一遍。 最后道:“父皇,是五皇弟骗我,让我以为我竟然做出违背人伦猪狗不如的事!害得我最近一年来意志消沉!” 最近大半年,他父皇对他自然是多有不满意,总觉得这个儿子跟没魂一样。他心里苦得很,只是不好对父皇讲罢了,如今好了,干脆一股脑把自己被萧珩坑了的事都说了。 然而他悲愤地说完自己的委屈后,有一个人率先冲了上来。 昭阳公主满脸不可思议,眼神里都是嫌弃膈应:“三皇兄,你,你刚才说什么?” 她没听错吧,那意思竟然是三皇兄认为他和自己有过什么?她一想到这个,浑身一个激灵,就仿佛不小心摸到了她最害怕的老鼠。 “三皇兄,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她简直是恨不得直接上去给他一巴掌,怪不得过去小一年的时间里,她每每去找他,他总是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望着自己,甚至处处躲着自己。 敢情他,他竟然有了这般误会? 昭阳公主现在是就差吐出来了。 三皇子也是无奈了,他咬牙切齿地指着萧珩道:“是他,他故意骗我,骗我说我干了这猪狗不如的事!我也是一时不察,竟然上了他的当!” 萧珩从旁,淡定地从皇上怀里接过自己的儿子,抱着儿子,他挑挑眉,颇有些不屑地道:“我骗你?我何曾骗过你?我说过你干出违背人伦猪狗不如的事吗?” 三皇子几乎跳脚:“你当时说了,你说我梦里稀里糊涂的,难道不应该搞清楚上了我床的女人到底是谁!” 萧珩:“可是我没说是谁啊,我只是提醒你查清楚。” 三皇子冲过去指着萧珩的鼻子:“你还反问我,问我那天晚上客栈里我一共见过几个女人!” 萧珩一脸清冷:“是,我是问你见过几个女人,但是没说你和谁有了露水姻缘。” 三皇子看萧珩那样子,好像这件事完全和他没关系似的,一时冷笑连连:“我当时只记得见过你这位媵妃和昭阳,没见过其他人!你那么说,我自然是以为就是昭阳,你就是故意的!” 萧珩冷淡地瞥他一眼:“那是你自己记错了,与我何干。” 三皇子看他这样子,虽然知道他从小就是这性子,但是依然被他气得太阳穴都在突突突的:“我当时喝醉了酒,迷迷糊糊的,当然记不清了。你那种语气问我,我当然误以为是昭阳!可是一直到今天,今天我见了包姑,这才想起来了,除了昭阳和你的那位媵妃,还有另一个女人出现,是包姑!” 然而三皇子说到这里,不用萧珩提什么,昭阳公主已经跳将出来了。 “三皇兄,你这也太没脸了!五皇兄什么时候说过你违背人伦?人家只是好心提醒你!好心提醒你你懂不懂?人家提醒你,让你回忆下,是你自己想不起来那个土鳖小丫头,你自己和人家一夜露水情自己却忘个一干二净,却把这种腌臜恶心事儿给赖到我头上,如今却去怪谁?我看你就是活该,活该你受苦受罪寝食难安!我好好的招谁惹谁了,竟然被你这么误会?” 纵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昭阳公主也是满心的难受,想起来就难受:“我想到你竟然对我有这种误会,简直是比吞了苍蝇还难受!想想你这段日子怎么想我的,我都作呕!” 昭阳公主这一番夹枪带棍冷嘲热讽,可是把三皇子骂得不轻。他一时气结,待要说什么,不过想想自己这小一年的误会,也是没脸对昭阳公主说什么,只能把一口恶气吐到萧珩那里去。 “萧珩,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故意误导我的!我当时醉醺醺的,怎么可能记清!还有,这个包姑,为什么在你宅子里?怪不得我派去人查这件事,根本查不到,是不是因为你不让我查到真相,特意把她藏在你宅院里?” 他这一说,旁边的包姑弱弱地道:“三皇子,事情倒不是这样的,是我自己来投奔穗儿的,我和穗儿早就认识……” 三皇子听得这话,一时怔住,倒是颇有些尴尬,不由得瞪了一眼包姑。 皇上自始至终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看着这一切。 这时候,萧珩上前了,他挑眉扫了眼昭阳公主,却是恭敬地道:“父皇,今日三皇子既然说是要找您老人家主持公道,那正好,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过去那些不清楚的都说明白,这样儿臣也好请父皇主持一个公道。” 皇上眉眼冷然,倒是有些像萧珩,听闻这个,当下淡声道:“阿珩,你又有什么事要主持公道,说吧。” 萧珩恭敬地道:“徐山脚下客栈里,确实是一场误会,如今穗儿已经成为我的媵妃,并生下了阿宸,当时一切怎么发生的,我也不想再过多计较。不过三皇子闹出这一场误会,以至于意志消沉长达一年,几次三番大病,真是平白惹了一场祸事,难道不应该查明白,当时徐山脚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昭阳公主听他这么说,之前那气愤嚣张的气焰顿时不见了,她忙道;“这个倒是不必了吧,反正当时的两个小丫头都在这里了,发生了误会,解决了不就是了!你娶了那个为媵妃,三皇兄再把这个小丫头给收到府里当个妾,一切不是皆大欢喜吗?” 萧珩闻言,淡声道:“也可。” 昭阳公主见他竟然这么好说话,面上现出感激:“五皇兄一向好说话,这次的事……” 谁知道她还没说完呢,三皇子不乐意了:“父皇,我不同意!怎么可以就这么算了,既是要说清楚,那我就要问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明明只是喝了几杯酒,这么就稀里糊涂连人都不认了?” 昭阳公主听闻这话,顿时一噎,心虚地动了动眼珠。 萧珩挑眉,冷冷地望向昭阳公主:“三皇兄,这件事,昭阳公主应该最清楚。” 他这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射向昭阳公主。 昭阳公主脸上唰的一下子,几乎没有血色。 她犹豫了下,还是心虚地道:“我……我不知道!” 说着,她求助地看向皇上:“父皇,这种事,我哪知道呢,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三皇子见她这模样,也是生了疑惑:“昭阳,这件事竟然和你有关?我当时喝了两杯酒,就觉得不太对劲,你是不是知道怎么回事?” 昭阳公主赶紧摇头:“没有,我不知道!” 但是三皇子既然已经生了疑心,那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昭阳,那天的酒,好像是你帮着倒的?你是不是在酒里掺了什么?” 三皇子终于反过味来了。 昭阳公主自然是矢口否认,求助地望向皇上:“父皇,您一定要信我,我没有,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然而她这话没说完,旁边的包姑突然道:“那天,就是这位公主,好像拿了一包药洒在酒壶里,我当时好奇地看了下,她还瞪了我一眼!我当时我只觉得奇怪,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竟然和后面的有干系,如今一想,果然就是了!就是她!” 包姑这一声嚷,可算是让三皇子逮住理了。 “昭阳,果然是你!你竟然干出这种事,害了我,也害了萧珩!” 三皇子心里恨哪! 他本来确实是瞧中了顾穗儿那个小丫头,想着等事情忙完了,派人过去把她接过来,放在府里做个妾什么的。 当时确实是念念不忘的。 他甚至还和萧珩提过,说瞧那小丫头如何如何,让人心里挂念。 萧珩当时是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仿佛根本没当回事。 谁知道转眼间,就因为昭阳公主下的这个药,萧珩竟然莫名地睡了这丫头,转眼间已经连孩子都出来了。 “父皇,昭阳竟然做出这种龌龊之事,害了我和阿珩!”三皇子这会子已经不叫萧珩为萧珩,而是叫阿珩了。 同样是受害者,应该同仇敌忾了。 昭阳公主勉强硬撑:“父皇……我没有……” 皇上坐在那里,沉着脸望着自己这两儿一女,半响后,终于道;“昭阳,你干的好事!” 皇上素来是个慈父的,但是现在他的脸阴着,可见是真得生气了的。 昭阳公主心里惧怕,战战兢兢地跪下;“父皇,我知道错了,我当时一时糊涂,我也没其他意思,我只是想让萧珩吃了这药,吃了药后,我,我——” 她突然就想起来,萧珩是她的哥哥,同父异母的哥哥。 如果不是出了那个茬子,如果她真得和萧珩有了什么,那岂不是,岂不是现在违背人伦猪狗不如悔恨交加的是她? 她想起可怕的可能,顿时傻眼了,呆了半晌,一个冷颤,终于崩溃,跪在那里大哭:“我错了,是我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直接把这个不合格的公主发配到番邦嫁人! 102、第 102 章 第102章风云骤起 却说昭阳公主本来设下个计策, 想着自己和萧珩成了好事, 不曾想成全了萧珩和顾穗儿, 并造就了三皇子和包姑这一对牵扯。如今她细想下, 虽说自己心仪萧珩,可萧珩到底是自己兄长,真有个什么,那自己如今岂不是悔恨交加? 想想也是后怕, 吓得背脊发凉。 也是一切自有天意, 并没有惹出这种事来。 皇上见这女儿痛哭流涕,面上依然冷硬, 他之前早和她提过, 她和萧珩绝无可能, 奈何她丝毫没有回首之意,如今虽说做出这荒诞之举,但好在没有铸成大错。 不过错就是错了, 罚自然是要罚的。 皇上沉吟片刻, 却是道:“北狄国几次三番曾经向朕求嫁公主, 朕如今膝下五位公主, 唯独你年龄正当, 朕也在考虑, 把你许嫁给——” 皇上这话还没说完,昭阳公主便直接跪下了。 “父皇,我不要去!”她哭着道:“我不要去北狄,不要去那种蛮夷之地!” 皇上望着这女儿, 眸中闪过一丝怜惜,不过转瞬即逝。 “这件事由不得你,你是大昭国的公主,便要担负起身为一个公主的责任。” “父皇!”昭阳公主绝望地跪在了地上。 *********************************** 周岁宴终于是落幕了,想起周岁宴后发生的这些事,顾穗儿觉得这都跟演戏一样。 包姑竟然就这么被三皇子领走了。 其实本来顾穗儿有些担心包姑的,怕包姑跟着三皇子过去受委屈,不过包姑看上去很期待的样子。 顾穗儿自己想想,也是,包姑年纪也不小了,在这燕京城里一时半刻不好找人家,如果她真得和三皇子有过什么瓜葛,能去当三皇子的妾也是好的。 当然最关键是包姑自己乐意去。 有了三皇子当靠山的包姑满脸透着绯红,和顾穗儿告别后,满怀期待地跟着三皇子走了。 顾穗儿自己站在那里倒是怔了半响,之后才抱着小阿宸准备回去歇息。 本来皇上说要带着小阿宸去宫里的,结果经过昭阳公主和三皇子这么一闹腾,自然也就没心情了。 顾穗儿想起今日这事儿,也是觉得感慨。 “原来当时是昭阳公主在酒里下了药啊……” 她当时就有些奇怪,萧珩看着是一个冷冷清清的尊贵公子,目无下尘的,按理应该是正眼都不看她一下,怎么会好好地竟然—— 想起那一晚,顾穗儿咬了咬唇,没再言语。 萧珩坐在一旁拿了一本书在看,纱窗半开着,秋风吹过时,竹影婆娑,沙沙作响,而微黄的烛火也随之摇曳。 他收起了手中的书,抬眸看向顾穗儿。 顾穗儿正弯腰在那里帮着小阿宸换上睡觉时穿得小袍子,是白色软缎做的夹棉小袍子。 小阿宸穿上袍子后,袍子底那里还露出两个肥嘟嘟的小脚丫。 他坐在床上,低头瞧自己那小脚丫,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还忍不住用手去抠了下。 轻轻晃动的烛火中,顾穗儿微微弯下身,将调皮的小阿宸抱起来轻轻拍哄。 她低下头时,便显露出妩媚动人的颈子和姿态优美的背部。而那乌黑的发髻在耳边散下来些许,轻轻垂在窄瘦的肩膀上,更添了几分柔美。 当他第一次看到她时,她眼中还流淌着清澈的无措和惊惶,她用敬仰的目光怯生生地看着自己,仿佛自己高在云端。 那个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会和这个小姑娘牵扯这么深,以至于如今,她成为了他身边最亲密的人。 她也实在变了许多,或许是做了母亲的缘故吧,眼神比以前多了温柔缱绻,精致好看的唇也微微挽起,总是带着些许笑意。 顾穗儿就在萧珩的目光中,微微低下头。 她突然开始好奇,自己是怎么和萧珩走在一起的? 若不是昭阳公主下的那药,他那样冷清的人,是断然不会和自己有什么牵扯的吧? 大家都痛恨昭阳公主,唯独她,应该是感激她的。 是昭阳公主给了她这样的机会。 “穗儿——”萧珩却突然开口,唤了她的名字。 他很少这么唤她名字的,少有的那么几次,每每听到,都让她的心微微颤动下。 此时听到,更是如此。 “嗯?”她搂着胖嘟嘟的小娃儿,抬眸,应道。 “我并没有生昭阳公主的气。”萧珩缓慢地这么说,语气之慢,仿佛在思忖着这话怎么说:“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他是知道自己的,若不是有了这样的阴差阳错,他断然不会回头。 哪怕是骑上马时,会不经意间回首看一眼那个小姑娘,却依然不会回首。 他不会主动开口要什么,也不会去刻意招惹什么本不该属于自己的。 性子生来凉淡,不能得的,便不会强求。 因为这个,他越发明白,如果不是昭阳公主做出这般荒唐事,那他如今身边断然没有这软玉温香,以及这软糯雪白的小娃儿。 没有了她们母子,他或许是一样地活在世间,一样地去做他应该做的事。 可是那终究不同的。 只有经历过这妻儿陪伴的日子,他才会知道,另一种生活的凄冷。 而如果从来没有过她们,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以前的日子过得多么无趣。 “是吗?”顾穗儿听到这个,是有些惊喜的,她咬唇,轻笑:“我也觉得……挺好的啊。” 终于为什么好,怎么好,她也有些不好说了,只是抱着小阿宸上塌,继续低声拍哄他睡觉。 “让桂枝把阿宸抱出去吧。”萧珩突然开口。 “额?”顾穗儿抬头看向他,却见他双眸幽深,定定地凝着自己。 她是最熟悉他这种眼神的,当下脸上微烫,点头。 “娘——”小阿宸不乐意了,把小脸蛋埋在顾穗儿怀里蹭,蹭啊蹭的就是不舍得离开。 “让他留这里吧。”顾穗儿心疼了,替小阿宸说情。 她是想着,小孩儿还小呢,懂什么啊。 “抱出去。”萧珩下令,不容置疑。 “嗷——”小阿宸吼出一嗓子,扭着小胖身子抗议。 顾穗儿一时无奈,这父子俩,哪个都是不好惹的,当下赶紧叫桂枝。 “嗷嗷嗷——”小阿宸四仰八叉躺在榻上,踢腾着小腿儿抗议。 “乖,今天跟着桂枝睡,明日你跟着娘睡……”顾穗儿还能怎么样,她只能哄。 小阿宸踢腾了一会儿小腿儿,也觉得没意思了,眨巴眨巴泪眼,跟着桂枝出去了。 临走前,还不乐意地瞥了他爹一眼,噘嘴。 桂枝一见这情景,赶紧抱住胖嘟嘟的小阿宸往外走。 小阿宸到了门口处,还不甘心地哼哼了两声。 奈何人小腿短,不能自己做主,想留下也是不能的。 ***************************** 小阿宸的离开,算是为萧珩的征战提供了沙场。 或许是因为想起了那一晚,这让他比往日来得更猛烈一些。 待到一切慢慢平息下来,他眯着眸子,慵懒地揉捏着顾穗儿那丰润的桃子。 “阿宸慢慢大了,以后不用跟着你睡了,让他自己睡去。”萧珩这么命道。 “好吧……”顾穗儿是不舍得的,不过她听萧珩的,萧珩这么说,她也就只能狠狠心了。 “还有……也该断奶了。”萧珩又轻轻捏了一把。 “嗯。”顾穗儿发出低低的声音,点头,点头之后又忍不住道;“可是,还有一些呢,够他每天吃三顿的呢。” 小阿宸很能吃,粳米,小包子,还有牛肉,他都爱吃得很。 不过他依然坚持每天都要吃三顿顾穗儿的奶。 “让他吃牛乳吧。”萧珩直接掐断了小阿宸的口粮。 “好吧。”顾穗儿心里开始想着,就这么突然断了,那她的奶呢? 谁知道萧珩却越发捏了捏,以至于那里面有白色的汁液溢出。 “你轻点。”顾穗儿忍不住软声道,这样子,她会不太舒服。 “他已经大了,不能吃你的奶了。至于你还有——”萧珩顿了顿,这么道:“那是我的。” “啊?”顾穗儿在这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侧首看过去时,只见朦胧月光之下,俊美高冷的男人一本正经,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她忍不住微微抬起头,去瞅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波澜不惊,好像他刚才只是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你真要吃啊?”她还是不太信,忍不住再次确认。 而回应她的,是萧珩抬起手,按住她的脑袋,直接将她按在了那里。 “唔——”她只来得及发出低低的一声,就被含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宸——无齿之徒。 萧珩——无耻之徒。 103、第 103 章 第103章战事起 顾穗儿没想到, 昭阳公主竟然真得要下嫁给北狄王子了。听说昭阳公主为了这个, 哭得死去活来, 又去求皇后, 但是都无济于事。 顾穗儿并不太懂北狄到底在哪里,她只知道那是很遥远的地方,而且北狄人很凶狠。 在她很小的时候,如果谁家小孩哭闹不休, 家里人就会说“再哭就让狄人把你抓走了!” 这时候小孩子往往流着两通小鼻涕, 眨巴着泪眼,被吓唬得一愣一愣, 之后就真不敢哭了。 是以虽然谁也没见过北狄人, 但是大家都知道, 那很凶狠很可怕。甚至有人说,北狄人足足是他们大昭人两倍的身高,生得青面獠牙, 形容可怖。 顾穗儿想起这个, 倒是有些叹息。她虽然不喜昭阳公主, 但是平心而论, 如果不是这么一位公主干出这样的荒唐事, 她也不会遇到萧珩并有了这般揪扯, 这个世上也不会有小阿宸。 昭阳公主也许是坏心,但在这件事上,她应该感激昭阳公主的。 况且,那么娇滴滴的一个公主, 就这么要嫁给北狄人? “难道不去不行吗?”顾穗儿忍不住问萧珩:“公主做错了事,罚她就是了,何必把她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受苦。” 她就想着,昭阳公主后半辈子可怎么过呢? 萧珩听到这话,微微拧眉,神情颇为严肃。 “她下嫁北狄,皇上早已考虑过了。” 换言之,并不是说出了这件事,昭阳公主才被罚下嫁北狄,而是早就在考虑了,只是借机说了出来而已。 “为什么?”顾穗儿更加不明白了:“我看皇上虽然对昭阳公主多有责备,可还是很疼爱这个女儿的,怎么会让女儿往火坑里跳呢?” 萧珩抬起头,看到这柔软的小妇人睁大清澈的眼睛,用无法理解的目光望着自己。 他的手轻轻落在她的脸颊上,碰了下,才缓声道:“皇上不但是一个父亲,更是一个皇上。” 作为大昭国的天子,他心里不光装着的是儿女,还有江山社稷,厚土黎民。 顾穗儿一愣,她望着萧珩,此时的他薄薄的唇绷得仿佛拉紧的线,脸上的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她忽然意识到,他在说着一件自己之前完全不懂的事,那是超脱她过去十几年见识的领域,也是一种强大到甚至左右她们命运的力量。 连尊贵骄傲的金枝玉叶都不得不下嫁给那野蛮的北狄人,她之前从未想到过,这世上会有这样的事情。 萧珩看着她眼眸中泛起的怜悯,忍不住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 “你应该知道,在几十年前,大昭国曾经和北狄国在北疆短兵相接,大昭国惨败,之后北狄军长驱直入,攻入大昭国腹地。” 就是那一次,大昭国死伤无数,在册人口急剧下降,许多村落甚至于沦落到青壮年劳力所剩无几。正因为此,也造就了大昭国之后的几十年里都是十几岁婚配,十五六岁就有了子女的早婚早生的风俗。 经此一劫,自此后大昭国日渐积弱,国力日衰,如今休养生息几十年,方才恢复一些元气。但是如今大昭国行与民养息之政,陡然之间烽烟再起,对正在恢复中的大昭国自是不利。 “嗯,我听说过。”这些事,顾穗儿隐约听村里老人提过,甚至有老人还会给大家看当时北狄入-侵大昭时,自己被绑去做苦力留下的伤疤。 “当时睿定老侯爷率领大军,击退了北狄人,一路攻到北狄人的都城,迫使北狄人往北迁都,由此奠定了大昭国几十年的太平,从此边疆无战事。” “嗯……然后呢?”顾穗儿睁大好奇的眼睛,认真地听着萧珩给自己讲起这些。 这些她有点懂,又不太懂的事。 “不过如今经过几十年的休养生息,北狄人不断壮大,又因老北狄王年迈,底下几个王子年轻气盛,为争王位,一个个野心勃勃,对我大昭虎视眈眈。” 顾穗儿听到这里,多少有些懂了:“他们想打仗?” 萧珩颔首:“北狄王室内几个王子和老北狄王也是各执一词,如今皇上的意思是,将昭阳公主远嫁北狄王子,为黎民休养生息再争取几年时间。” 顾穗儿微微拧眉,忍不住问道:“昭阳公主嫁过去,就不会打仗了是吗?” 萧珩却道:“未必。” 顾穗儿一时不说话了,她怔怔地望着萧珩,半晌后,茫然地看向窗户外面。 窗外月光正好,将那森森竹影投射在翠绿纱窗上,悉悉索索地垂着,那竹叶便在啥床上微微颤动,仿佛细长的小鸟在窗外窃窃私语。 不知怎么,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小小的冷颤。 以前当个村女,她只知道做工下地,收粮食挣铜板,攒钱过日子,如今当了这皇子的媵妃,她一心只想着好生掌管府中内外事务,把家里打理妥当。 却从未想过这家国之道,但凡一个波折,都会把如今握在手里的甜蜜打碎。 “那……如果打仗的话,那怎么办?” 这一瞬间,顾穗儿想起了遥远故乡里的爹娘,想起谋求上进的弟弟顾宝峰。 “那就打。”关于这疆土之乱,萧珩并没有再对顾穗儿细说,他怕吓到她。 “啊?真得会打吗?” 萧珩眸中泛起温柔,抬手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不会。” 顾穗儿眨眨眼睛,她也知道他在哄着自己而已。 萧珩抬腿,上榻:“就算要打,也许也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 几十年后啊…… 顾穗儿多少放松了一些,几十年后,她都老了,仿佛也犯不着操心那么遥远的事情。 夜晚睡时,顾穗儿想起之前提到的这打仗的事,还是觉得不安,忍不住把脑袋埋在萧珩肩窝里,着实蹭了蹭。 他的身体要比自己的硬实许多,不过她却喜欢得很,用自己的柔软感受着男子身体的那种硬朗和结实,嗅着那沐浴过后的清爽气息,会让她觉得自己是有倚靠的,心里也会踏实。 萧珩抬起手,搂住她绵软的身子。 “阿珩——”深夜无人的时刻,她低低地喃着他的名字。 早就说了,让她叫他的名字的,但是平时白日里她还是忍不住会叫他殿下,仿佛不叫殿下不足以表示她对他的敬仰。 只有夜晚这时候,她会乖乖地,用那种小鸟儿初初学叫的乳啼声喃裹着他的名字。 萧珩躺在榻上,幽深的眼眸望着正上方的一处锦帐花纹。 绵软柔嫩的妇人在怀,他心里自然也是不自觉放松下来。 他当然只是在安抚她而已,事实上如今的形势远比他所说的要严峻。 北狄虎视眈眈,几次扰边,大有进犯大昭国之野心。而大昭国数年无为而治与民休养生息,如今正是国库渐缓国力逐渐强盛之时。大昭国依然需要时间来恢复自己的国力,这个时候一场大战,怕是一朝回到二十年前。因此朝堂上主战和主和两派争执不下,皇上也为此颇为头疼。若不是如今大昭和北狄之争已经犹如箭上待弦一触即发,皇上也不会舍得让昭阳去下嫁北狄王子。 如今只望这一次和亲能为大昭国赢取更多的太平时间罢了。 *********************** 昭阳公主的婚事已经开始准备了,顾穗儿除了一声叹息外,事情也就过去了,毕竟这件事也于她没什么瓜葛。 而另外一个人的事,却是少不得时常来叨扰她了。 那就是包姑。 包姑如今成了三皇子的妾,她满心以为,她跟着三皇子进了府,从此后就能像顾穗儿一般享受荣华富贵,有许多丫鬟伺候,又当个掌家娘子,底下一众人等都听自己的,可以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结果去了后才知道,根本不是自己以为的那般。 人家三皇子有正妃一个,媵妃两个,哥儿姐儿更是养了好几个,这些一个个都比她地位高。 她去了后,跪这个拜那个,磕头磕得膝盖都疼了不说,竟然连新衣裳都没见置办几身,更不要说金银珠宝钗黛头面,影儿都看不到。 最让她失望的是,身边好不容易有两个伺候着的丫鬟,那丫鬟也是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她委屈,想着得告诉三皇子去,让三皇子给自己出气。 结果人家丫鬟嘲讽她了:“想见三皇子?那你自己见去呗!” 另一个笑:“她以为三皇子那么容易见到?” 被各方奚落的包姑,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见到了三皇子正妃,说了自己想去见五皇子媵妃的事。 “你和五皇子媵妃认识?”三皇妃笑望着这小姑娘问道。 “是是,我们要好得很!”包姑连忙这么道。 “既如此,那就去吧。”三皇妃倒是好说话的很。 于是三皇子命人准备了马车,送包姑过来五皇子府见顾穗儿。 包姑一见到顾穗儿就哭了:“穗儿,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我!帮帮我,我不想留在那三皇子府里,三皇子对我根本不好,那里面有王妃有媵妃,我见了她们都得磕头,也没几个人真心伺候我!” 这根本和顾穗儿在五皇子府差太多了。 顾穗儿一听,有些懵:“我能怎么帮你?” 包姑哀求道:“你去求求五皇子吧,他那么宠你,一定会答应你的,让五皇子去和三皇子说,把我要回来。” 她宁愿继续留在五皇子府不尴不尬,也好过留在那三皇子府里受罪啊。 顾穗儿听这话就皱眉了,她望着包姑哭泣哀求的可怜样子,摇头道:“包姑,这个我可没法帮你。你既然已经是三皇子的人,又成了三皇子的妾,那自然要留在三皇子府里。五皇子便是对我再好,凡事都答应我,可是这事儿,他也断断没有答应的道理。” 哪有当弟弟的去哥哥府上索要哥哥的妾室的道理? 包姑好不容易想办法来到顾穗儿这里,本想着求一求顾穗儿,谁想到顾穗儿一口拒绝:“穗儿,你,你就不能帮帮我?” 顾穗儿语气坚定:“这个忙,我没法帮,也帮不了。” 包姑失望地咬唇:“好吧。” 她想了想,不太甘心,又道:“你如今日子过好了,怕是已经不记得当初我们同住一屋的交情了。” 顾穗儿听这话,顿时不高兴了,干脆道:“同住一屋的交情我自然记得,不过也只是同住一屋的交情罢了,总不能我还管你一辈子。如今你嫁给了谁,和人家过得怎么样,便是你亲娘,也未必能管得,更何况我这个同住一屋交情的好友。” 包姑一愣,随即心碎得不能自已,耷拉着脑袋离开了。 顾穗儿看她这样,更加不喜了。 晚间时候,她一边照料着小阿宸换衣裳,一边还忍不住对萧珩提起这事儿。 “当初也是有同屋之谊,却不曾想,她竟是这等人!她只身来到燕京城,我收留她,给她好吃好喝,难道这不算恩情?竟还要我管她在三皇子府里的事,她要去三皇子府,可不是我要她去的,如今却来找我!” 萧珩原本在翻着一本书看,如今见她嘟嘟着小嘴儿,满面的不高兴,也是觉得好笑,素日幽冷的眸光漾出温柔来。 他抬起手,轻轻捏了下她嫣红的小嘴儿,哑声道:“你无愧于心就是了,管那个做什么。” 他素来觉得,女人大多都是麻烦。 当然了,他娘和顾穗儿除外。 顾穗儿想想他说得对,也就不再去想包姑的事儿了,毕竟那也和她没大关系,犯不着为了这个让自己不痛快。 榻上的小阿宸换上了一身绛紫色的夹棉软袍,趁着那肥嘟嘟的小身子,像一只小球儿般。不过他自己身上倒是觉得轻便许多,便欢快地打滚,胖乎乎的小身体翻来覆去的,那绛紫色软缎袍衬得皮肤雪白,头发乌黑,看着好生可爱。 他翻着间,不知怎么摸到了旁边一本书。 当下一把抓在手里,举起来,翻开看。 顾穗儿看他小小的人儿,竟然还像模像样地要看书,忍不住笑出声。记得这是萧珩刚才看过的书,忙要接过来,免得小阿宸给扯坏了。 谁知道拿到手里,她仗着自己认的那几个字,勉强看出来,却是:“《农政全书》?” 她诧异地看向萧珩:“你怎么看这个书?这都是讲种地的事吧?” 平时他爱看的都是些练武啊打仗啊什么的,他这个人和种地可是没任何干系。 萧珩却淡定地道:“我要种地了。” 啊? 萧珩……种地? 作者有话要说:  顾穗儿:我觉得我拒绝包姑的时候,特厉害!骄傲脸 104、第 104 章 第104章顾宝峰之崛起 萧珩要种地了, 这让顾穗儿大吃一惊。 但是问他, 他又不说的。 一直到第二天, 萧珩领着顾穗儿来到了后花园的一处。一踏进这里, 只见竟有一片耕过的地,土地松软肥沃。 旁边还有几个下人候着,脚边放着一袋袋种子并一些农用家什。 “这是?要种地?”顾穗儿这才想起昨晚他说的话,原来他并不是说着玩儿的, 竟是真得打算在府里开辟一块地来。 “嗯。”萧珩颔首, 却是道:“前朝元帝末年,因连年征讨, 民不聊生, 遂封丞相为富国侯, 称曰方今之务,在于力农。如今我身为大昭国皇子,也该学习这农耕之道。” 萧珩说了这么一番话, 顾穗儿眨眨眼睛, 微微歪头, 疑惑地看着他, 半晌后, 才终于道:“……所以我们今天是要?” 萧珩默了片刻, 看看旁边的那些侍卫:“种地。” …… 关于种地这个事儿,顾穗儿还是比较懂的,她从小就学习种地嘛。 比较懂种地的顾穗儿,看着自己那位尊贵俊朗无所不通的五殿下, 手里拎着一只耒,在那里左看右看。 他薄唇紧抿,神情严肃,对着那只耒的样子仿佛对着一件高深莫测的难题。 旁边的几个侍卫满脸肃穆,神态恭敬,立在那里,等着他们的五殿下研究出个子午卯丑。 萧珩看了一会儿后,下令:“来二人,一人抓曲柄,一人牵犁头,从南往北,进行耕种。” 他这一下令,旁边的侍卫便有两个出列,按照他的吩咐,一人抓曲柄,一人牵犁头,然后将那耒按在土里,开始耕地。 萧珩又下令道:“再来二人,提着这种子,洒进去。” 令出如山倒,马上就有两位出列,整齐划一地上前,提起那种子,就要往里面洒。 萧珩带着其他人,从旁观看,一丝不苟地盯着。盯了一会儿后,他也亲自下场,取了种子来,和其他几个侍卫开始在另一边进行洒种。 他身穿贵气华丽的紫袍,以及绣工精致的靴子,就那么踩在泥土中,深一脚浅一脚。 曾经风度翩翩的男儿,俊朗挺拔犹如松柏一般,此时看上去有些狼狈。 顾穗儿看了一会儿,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 开始的时候,她想着他是研究过那些书的,又是知识渊博,如今对着这工具又这么研究一番,再说他生性聪明睿智,无所不通,想必种个地根本不在话下。 但是她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干活的。 瞧瞧那几个侍卫拙劣的动作,瞧瞧萧珩那生硬的举止,这哪里是种地啊,这是在糟蹋种子! “殿下……这种地不是这么种的。”她终于忍不住说道。 本来当着这么多侍卫的面,她是不想让他没面子的,可是生在农户,根深蒂固的敬惜粮食的想法让她看不下。 他们这样,不知道糟蹋多少种子呢。 萧珩听到这个,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看过来。 他因为太过费劲,俊朗的额头上都有了汗水,他一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就有了泥巴和汗水的混合,沟沟壑壑的,惨不忍睹。 顾穗儿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 再尊贵的人儿,他也得奴仆成群地伺候着才能尊贵起来,要不然放到村里种几天地,马上不成样子了。 脑门上顶着泥巴的萧珩疑惑地望向顾穗儿,微微抿唇,不解地望着顾穗儿。 顾穗儿跺跺脚,干脆地过去:“殿下,还是我来吧。” 说着间,就要接过来萧珩手里的耒。 萧珩攥着耒,开始还不给顾穗儿。 “这个很重。” 他觉得顾穗儿肯定是拿不动的。 顾穗儿纤纤弱弱的,根本不可能拿得动。 ——这个东西他拿着都觉得不顺手,不是沉,是用不上力气。 顾穗儿见此,不由分手,从萧珩手里接过来那耒,然后自己拿着按在土里,又吩咐旁边的侍卫道:“你,这样拿着,用手这样握。” 那侍卫还是第一次如此近前地接触自家殿下的这位媵妃娘娘,一时有些无措,大好男儿都不由红了脸,为难地看向萧珩。 萧珩淡声道:“按照媵妃所说来做。” 侍卫连忙低头,依言行事。 顾穗儿又命令另外一个侍卫:“你拿着种子,用手这样捏着,手指要这么攥,攥着的时候,感觉那些种子从你的手指缝里慢慢地洒出来。” “这样不对!” “你看我的手,得慢慢地往外洒,你的手必须控制速度,不能一下子洒出来太多,也不能不往外洒。如果洒快了,种子太过密集到时候庄稼扎堆,如果洒太慢了,会有一些地方根本没庄稼出来。” “你这手太用劲了,不能这么攥着。” 顾穗儿无奈了,心想这么大一个男人,怎么连洒种都不会呢?那手那么硬,连个种子都兜不住? 她实在是不明白。 那侍卫被这娇娇软软的媵妃娘娘一顿嫌弃,面红耳赤,黑红黑红的。 萧珩见此,干脆自己上前,接过来那种子口袋,按照刚才顾穗儿的指点,用手拢住口袋处,捏着口袋,慢慢地往外洒。 这当殿下的到底是比当侍卫的强,那种子还算洒得可以。 但是顾穗儿瞧着,还是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呢? 她看了一会儿,终于道:“殿下,你穿着这么好的袍子,哪里像是洒种耕地的样子啊,一脚一脚地把好袍子都踩泥里了,你还是换下袍子再干活吧?” 萧珩低头看看自己的袍子,想想也是,点头。 当下听顾穗儿的,赶紧回去换袍子了。 其他几个侍卫,赶紧上前,恭敬地低着头,接过来那种子,按照顾穗儿的指点,开始洒种。 顾穗儿从旁指指点点的,一会儿让这个少用点力气,一会儿让那个不要攥得太紧,教了半天,才算有点模样了。 这时候萧珩也回来了,很快加入了耕种之列。 顾穗儿站在地陇旁,拎着裙摆,指点下这个,看看那个的,好不忙碌,还要记挂着吩咐底下丫鬟过去取些水和吃食来。 萧珩带着侍卫们,终于耕种了一小块地后,这时候顾穗儿让丫鬟们准备的吃食和水都来了。 她就招呼大家都先坐在一旁休息下,顺便吃点东西。 萧珩也过去,走到顾穗儿身旁。 顾穗儿手里捏着一碗水,却先不给他喝,而是指了指他的额头,示意他低头。 萧珩还不明白。 顾穗儿咬着手里的帕子,换过手来,这才踮起脚尖。 松软透着清香的白帕子,被顾穗儿拿在手里,轻轻擦拭过男人的额头。 萧珩开始一怔,之后安静地望着顾穗儿,任凭她来摆弄。 不知为何,平生第一次,顾穗儿觉得,这个男人好像有点傻。 105、第 105 章 第105章昭阳公主送嫁 萧珩弄来的那些种子, 总算是全都种下去了。 之后还要施肥浇水什么的, 顾穗儿都一一写下来, 交待给了萧珩的属下。 当然了她自己也时不时过来瞧一瞧, 看看她这些庄稼长得怎么样了。 到了这天儿渐渐凉下来的时候,那块地开始冒出嫩芽芽儿来,顾穗儿终于松了口气。 这是冬麦,秋天里播种了, 天冷就开始出芽, 这种幼苗过一个冬天,在冬天里靠着大雪为被, 扛着严寒, 熬过去后, 明年一开春就是齐刷刷绿油油的麦苗儿,夏天就可以收麦子了。 她站在地头,瞧着这整齐的小幼苗, 心中自是充满期待。 一时想起刚搬来那会儿, 当时她还和萧珩开玩笑, 他说种什么, 她说开辟一块地种庄稼吧, 他就答应了。 当时觉得不可能的, 也就笑笑过去了,如今不曾想,竟真给种上了这么一块。 而之前萧珩派来的那几个侍卫,在顾穗儿的教诲下, 如今已经是庄稼地里的好把式了。他们还在计划着把府里后院另一处地皮也松松,看看能不能来年开春再种几块地的庄稼。 这时候那几个侍卫见了顾穗儿,一个个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喊:“见过媵妃娘娘。” 顾穗儿抿唇笑了笑,问起他们另一块地的情景,又说了一会子话,这才回去。 回去的时候,恰好见到诸葛管家在和安嬷嬷说话。 安嬷嬷凶巴巴地对着诸葛管家道:“你说你不是故意的,谁信?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故意下我的面子!你早看我不顺眼了,想把我手底下的人都给祸害了,就这么整我!” 诸葛管家无奈地摊手:“安嬷嬷,老朽不敢啊,我怎么敢呢,绝无此意,一切都是凑巧了。” 安嬷嬷哼了一声:“那你把我的丫鬟还给我啊?你还给我!” 诸葛管家摸着他的小胡子:“那丫鬟已经跑了,我已经让人去追了,若是追回来,自然交给安嬷嬷处置。” 安嬷嬷:“你的那个什么小厮呢?你就不叫给我了?他拐走了我最能干的丫鬟!” 诸葛管家连连点头:“自然是交给安嬷嬷,任凭发落。” 安嬷嬷这才有些满意:“那就去捉吧,怎么也得捉回来,不能让他们怎么跑了!” 恰这时候,诸葛管家看到了顾穗儿回来,连忙拜见,安嬷嬷回头也看到了顾穗儿。 “这是怎么了?”顾穗儿笑问道。 她知道安嬷嬷和诸葛管家一向不和,安嬷嬷甚至暗地里叫诸葛管家为“小矬老头”。 她怕这两个人闹出什么不好来,私下里和安嬷嬷提过,让她好好和诸葛管家相处,反过来自然也和诸葛管家说过,让他不要在意安嬷嬷的话。 后来渐渐地发现,自己倒是多虑了。 诸葛管家个子虽然矮,心胸却颇为宽广,根本不会在意这些的,而安嬷嬷虽然嘴上刁难下,但遇到事的时候还是识大体的。 两个人一个帮她处置院子里的琐事,一个掌管着府里大小事务,也算是相安无事。 如今见他们两个吵得凶,她难免问一声。 诸葛管家听顾穗儿问起,这才说起来。 原来诸葛管家底下一个家人,竟然勾搭上了安嬷嬷手底下的一个丫鬟,两个人就这么私奔了。 “娘娘,那丫鬟叫秋月,一向是个老实的,实心眼,我总觉得他手底下那个旺财,不是什么好人,这是骗人家秋月,你说这万一被骗出去,给拐进了窑子里,那如何是好?” 安嬷嬷一脸担心:“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那旺财是什么人!” 诸葛管家一听,也觉得无奈:“那位旺财还是我老家人,老实孩子,短短不至于做出这种拐卖的事……” 他还没说完,安嬷嬷就急了:“老实孩子能骗人家姑娘私奔?” 诸葛管家一噎,之后反驳道:“老实姑娘能跟着人私奔?” 他这一说,安嬷嬷气得差点蹦起来。 顾穗儿见了,只好赶紧劝架,又对安嬷嬷道:“安嬷嬷你先别急,好歹等诸葛管家把这两位捉回来后,再做计较。” 安嬷嬷听顾穗儿这么说,自然不好在说什么,笑道;“我自然是听娘娘的,一切都听娘娘的。” 顾穗儿又安慰了安嬷嬷几句,这才进屋。 而顾穗儿进屋后,她不知道的是,安嬷嬷使劲地瞪了诸葛管家几眼,之后不屑地走开了。 …… 至于后来,顾穗儿本来还说想问问这旺财和秋月到底怎么样了,追回来了没有,可是接下来她实在是太忙,忙得焦头烂额,竟没功夫再问了。 昭阳公主真得要远嫁北狄了。 远嫁北狄的昭阳公主需要带去不知道多少车马的嫁妆,小到荷包绣品,大到被褥床柜,再到金银玉器,这些都要准备的。 顾穗儿虽然和这位昭阳公主素来没什么交情的,但是论资排辈,她是五皇子的媵妃,五皇子没正妃,她就勉强充个数,算是半个嫂子吧。 既然当了这半个嫂子,那就应该尽到半个嫂子的本分,帮着去打理下嫁妆。 所谓的帮着打理,倒是也不需要她出什么银子,就是要过去帮忙而已。 顾穗儿开始还不太明白里面的道道,后来慢慢也就知道了。皇上底下的皇子现存着的有四个,这四个皇子妃都得过去宫中监看整理嫁妆,这是习俗,也是规矩。 顾穗儿由此放下家里的事,每日早间都进去宫里。进了宫后过去向大皇子妃那里点卯,说句话,问问今日这嫁妆做得如何了,然后再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这种支应差事的活儿也不累,就是人得去。 一来二去的,慢慢地她也就和上面几位皇子妃熟了。 大皇子妃是个端庄文雅的闺秀,出身侯门公府,举止得当,性情温柔,顾穗儿一见就颇为喜欢。 二皇子妃性情略显冰冷,样貌也一般,不过贵在话不多,事也少,底下人好像都说二皇子妃很好伺候。 三皇子妃生得艳丽,性情开朗,爱笑,也爱说,平时喜欢拿人打趣的。 顾穗儿慢慢地和这几位熟了,也能说几句话了。 三皇子妃就曾经暗地里问:“听说你和那个包姑关系要好得很?她每日哭啼啼地好生让人烦恼,日日求着要见三殿下,说是要让三殿下给她主持公道!暗地里还和人说,是我拦着不让她见三殿下,这不是说笑吗?” 三皇子妃好生无辜:“我一天都见不到三殿下一面,我怎么拦着?她以为我这个皇子妃还能管着皇子的脚往哪里走啊!” 顾穗儿听得这话,都忍不住笑出来了。 实在是三皇子妃言语风趣逗人,活灵活现的。 她抿唇笑着道:“我和包姑确实是曾经有过一段交情,不过如今她怎么着,我也没法子。她曾经去求过我,说是让我帮她,可别说只是寻常交情罢了,就是她亲爹亲娘,她嫁人了,也是没法帮的。” 说着间,她轻叹了口气,笑道:“她到底年轻,不懂事,以为她当了三皇子的妾室,三皇子就该宠着她似的,娘娘你凡事别和她一般计较,若是实在心烦,大不了不问不管就是了。” 她和包姑到底是旧识,说这话,是盼着三皇子妃别恼了,别把那包姑放心上,要不然包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那哪能呢!”三皇子妃笑着道:“我家殿下和五皇子可不一样,五皇子府里只有你这么一个,我们那个啊,光招惹的丫鬟都能排到家门外去,更别说其他风流债,债多了不愁,我哪能记恨一个小包姑!” 顾穗儿见此,这才放心,想着自己也不能帮上包姑什么,只盼着她别招了皇妃记恨就行。 正说话间,就听得外面传来脚步声,紧跟着有人问道:“这是哪里?” 宫门外就有侍卫回禀,几位皇子妃在这里,正在帮着昭阳公主清点嫁妆。 后面好像那人压低了说几句话,最后侍卫进来回禀,却是道:“回禀娘娘,刚才龙骑卫的人马来到宫门前,说是要搜查刺客。” “刺客?”大皇子妃微微拧眉,不过言语还是温柔的:“青天白日,这里可是皇宫内院,怎么会有刺客呢?便是有刺客,怎么会在这里?我们根本没听到什么动静,谁也没见刺客啊!” 侍卫回道:“这属下就不知了,那位龙骑卫大人说,龙骑卫要搜查各处,这次只是例行公事。” 大皇子妃看了看其他几位,大家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点头:“那就请这位龙骑卫大人进来搜查吧。” 作者有话要说:  1.前面一张我说发红包的,最近太忙,竟然一直没发,昨天补上了。 2.今天因故更新迟了,对不起。今天发100个红包回馈大家。 3.话说一直有亲爱的问我为什么我好多男主都姓萧,额,其实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原因,我是很喜欢天龙八部的萧峰,觉得萧这个姓很酷! 现在,金老爷子去世了…… 106、第 106 章 第106章顾宝峰之崛起 顾穗儿听着竟然有龙骑卫的人来搜查刺客, 她倒是没有如大皇子妃般那么不喜, 她只一心惦记着萧珩。 萧珩是龙骑卫的总统领, 龙骑卫过来搜查刺客, 那萧珩呢?作为总统领,他是不是也在抓刺客? 刺客这个事儿,顾穗儿以前不知道,后来偶尔一次听萧珩和宝儿说话, 提起过刺客。 她就记起来了, 之前有一次江铮受伤,就是因为皇上好像遇到了什么刺客, 江铮为了保护皇上, 受了伤。 难道这一次也是皇上遇到刺客了? 她想着这事儿, 不知怎么就记起来那天萧珩所说的关于打仗的,一时心里便觉得有些不安。 打仗那个事儿,后来萧珩再也没提, 她也就不去想了。可是皇上如果遇到刺客, 这大概是说如今政局不稳吧, 政局不稳, 北狄人又虎视眈眈的, 岂不是说更容易打仗了? 顾穗儿在那里暗暗琢磨着这个事儿, 便想着等到晚上得再问问萧珩,看看他怎么说,好歹心里有个底儿。 这么想着的时候,龙骑卫已经进来搜查了。 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 一队人马整齐地进来,无声快速而有序地对各处进行搜查。至于皇子妃以及底下的丫鬟,他们自然是不敢多看一眼。 少顷这些人搜查过了,便恭敬地拜了拜,出去了。 本来这事儿过去也就过去了,几个皇子妃继续在那里说起嫁妆的事,顾穗儿不知怎么却觉得心里不安,只是不好对人说而已。 一直到了晌午过后,外面传来消息,说是胡铁过来求见。 顾穗儿心一下子漏跳一拍。 好好的,胡铁怎么过来求见自己,难道是萧珩出了什么事? 她连忙出去见了胡铁。 那胡铁一见她,却是拜道:“启禀媵妃娘娘,顾少爷今日护驾,受了伤,殿下说是给你说声,让你赶紧回府里去。” “受伤?” 顾穗儿一听,险些站不稳。 “宝儿现在哪里?伤得怎么样?可要紧?到底怎么伤的?” 顾穗儿一兜的问题,胡铁为难地挠挠头:“反正挺重的,不过也死不了人,现在殿下吩咐了,把他送到了府上,有太医帮着诊治,具体什么情况,还是得媵妃娘娘回去看看再说。” 顾穗儿咬咬唇,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好,我这就回去。” 当下进去把这事儿给几位皇子妃一说,大家都替她担心人,也都说让她赶紧回去。 顾穗儿当即离开,匆匆忙忙赶回府中去。 回去的时候,太医已经走了,几个丫鬟在那里熬药,还有两个龙骑卫在那里帮着一起照料。 他们见顾穗儿来了,连忙见礼。 顾穗儿扑过去看顾宝峰,却见顾宝峰面色苍白如纸,头发和衣襟上隐约染了血,更加担心,赶紧问起那两个龙骑卫。 “伤在胸口,中了一箭,不过太医说了,好生休养,并无性命之忧。”那龙骑卫这么回道。 顾穗儿稍微松了口气。 “劳烦两位帮着照料宝儿,不过两位想必还忙着,就先回去吧,这里由我照料就是。” 那两位龙骑卫拱手称是。 他们虽然没见过顾穗儿,但也知道这是五殿下的媵妃娘娘,五殿下是他们的总统领,所以这位媵妃娘娘就是他们总上司的夫人,是以他们态度格外地恭敬。 送走了两位龙骑卫,顾穗儿坐在床边看自己弟弟。 十四五岁的少年,浓眉大眼的,平时虎虎生风的好男儿,如今唇上连个血色都没有,虚弱地躺在那里,便是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皱出一丝痛苦。 顾穗儿无奈地叹了口气,疼惜地摸了摸他的眉毛,叹道:“也不知道让你留在燕京城是好是坏,在家里便是穷,至少能得一世安稳,在这燕京城,为了个功名利禄,这命说不得都不能保住。” 正想着,顾宝峰的唇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了声音,沙沙哑哑,艰难得很。 顾穗儿见了,忙让丫鬟取来了水,她用小勺子喂给他喝。 喝了几口水后,顾宝峰慢慢地睁开眼,看到了顾穗儿。 “……姐。”顾宝峰见到他姐,艰难地扯出一个笑来:“我,我没事……” 一看他这样子,顾穗儿眼泪顿时落下来了。 “好好的,怎么伤成这样?这是到底怎么了?” 顾宝峰闭上眼歇了口气,这才慢慢地道:“也没什么,当时有刺客,我看到刺客了,我在护着皇上……” 顾穗儿听这话,知道果然是和皇上有关系的。 有人要杀皇上。 怎么会有人胆大包天要杀皇上呢,这可见是有些坏人存着坏心思,说不得和打仗有关系。 “要不然你就回家吧,我这里积攒了一些银子,你拿着银子,回去做个买卖,日子也能过好,别当什么龙骑卫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爹娘交待!”顾穗儿攥着弟弟的手,哭着这么道。 顾宝峰望着他姐姐,苦笑了声。 “姐,你别担心……我没事的。”他虽然年纪并不大,以前也没什么见识,但是如今在龙骑卫时候长了,也受了萧珩的教导,慢慢地就懂事了,有了自己的主见。 “姐,我也不小了,总不能一辈子就混在乡下,人活在世上,总是得干点事。殿下对你好,连带着也提拔我,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我怎么会因为怕事就躲回去。我只要好好干,但凡能做到别人的八分,就能得十分的提拔。” 说到这里,他虚弱的眼眸中突然迸发出一点光彩:“姐,这次我虽然受了伤,可是护驾有功,说不得能提拔呢。” 顾穗儿见他这样,越发心酸了。 想着好好的弟弟,如今为了这提拔,竟是连命都不想要了。 “我却不指望你升官,只想着你能平安就好,真出个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心安呢。” “不会……我这不是好好的。” 说着,顾宝峰竟然撑着身子试图起来:“我能起来——” 然而起到一半,整个人就跌回去了。 他胸口受的箭伤,虽然已经处理过了,但是受伤的皮肉都是要慢慢长才行,如今一动,撕裂一下,疼得根本受不住。 顾穗儿见此,更为心疼,连忙扶着他躺好,又为他擦汗的。后来又亲手喂他吃了点熬好的稀粥,看着他睡去,这才离开。 临走前,吩咐几个丫鬟陪在这里,小心地伺候。 回到了听竹苑,萧珩已经在家了,正在榻前,好像在换衣裳。 “今日到底怎么回事?我看宝儿伤得不轻。”顾穗儿见了萧珩,忍不住问道。 “皇上去御花园,不曾想竟然有刺客假冒为宫女,意图就近行刺皇上。”萧珩褪下外袍,换上了里衣:“这件事,你既知道,我也不瞒你,但是且记不可外传,事关重大。” 一时说起来,他问道:“宝峰怎么样了?我听着之前太医意思是,都是皮肉伤,幸亏没伤到关键。” “还好。”提起弟弟,顾穗儿心里担忧,不过还是道:“瞧着精神倒是不差,就是得在床上养一阵子了。” “那就好。”萧珩披上了外面的袍子:“我陪你一起,再过去看看他。” “嗯。” 当下两个人再过去顾宝峰处,只见顾宝峰醒了,正由丫鬟伺候着喝药呢,见他们过来,就要起身,自然是起不来的,少不得疼得哎呦哎呦的。 顾穗儿忙上前,嘘寒问暖,好生叮嘱一番,又叫来丫鬟,问起熬药的事,让丫鬟如何如何仔细,事无巨细的,全都叮嘱一遍。 当着萧珩的面,顾宝峰还是有些不自在,听他姐姐一个劲地嘱咐,简直是像把他当小孩儿一般,倒是颇为不好意思,只能不吭声,努力点头。 一直到回去路上,顾穗儿提起这事儿,还是心疼。 “他如果出个什么事,那我都没脸见我爹娘了。” “不会有事。”萧珩抬手,捏住了她的:“只是皮肉伤。” “嗯……只盼着早点好吧。”顾穗儿咬唇,点点头。 说话间,回到了房中,先抱过来阿宸,一家三口用晚膳。 小阿宸如今已经能自己下地跑了,跑起来小屁股一扭一扭的,更像小鸭子了。 他也会说几个词儿了,比如吃饭就说“吃肉,吃肉”,比如看到顾宝峰就喊:“小舅,小舅”,再比如看到小毛球就喊“笨狗,笨狗”。 顾穗儿把他放在椅子上坐着,然后打算自己喂他吃。 谁知道小阿宸却扭着小身子,一个劲地想蹭到萧珩身边去。 他小胖手拍着桌子,用稚嫩的小嗓子喊道:“爹爹,饭饭,爹爹,饭饭!” 顾穗儿看着儿子软糯可爱的小样子,心里的担忧和沉重一扫而光,当下笑着对萧珩道:“阿宸想你了,想让你喂饭。” 萧珩顿了下,之后伸出胳膊,一把将小阿宸抱住,放在了自己腿上,用胳膊环着。 “阿宸想吃什么,爹爹喂你。”清冷的声音是难得的温柔。 “肉肉,肉肉!”爱吃肉的小娃娃不客气地指着桌上的红烧小肋排:“吃肉肉!” 他说话还有些含糊,那个“肉”字咬得不太清楚,偏偏说话又特响亮稚嫩干脆,听着就让人想笑。 萧珩抱着小阿宸,耐心地用箸子加了一块排骨,然后去掉骨头,将肉喂给他吃。 小阿宸现在已经长了八颗小牙,白生生小牙尖得很,努力地张开小嘴巴,啊的一下子把那排骨啃到嘴里,美滋滋地吃起来。 萧珩又拿来勺子,喂给他一勺米饭。 小阿宸又张大嘴巴,一口吞下。 他才喂了一会功夫,小阿宸已经吃了四块肋排肉,半碗粳米饭。 “他一向能吃。”顾穗儿抿唇笑了,就要接过来小阿宸:“我来喂他吧,你先吃。” 小阿宸正在他爹腿上吃得舒坦,突然被他娘抱走,他是不太情愿的,哼哼了几下,一脸的抗议。 不过待到顾穗儿把他抱过去,他闻到他娘身上香喷喷的奶香,顿时服软了,靠在他娘怀里,微微地张开小嘴巴“啊”了一声,一脸的乖巧,等着他娘来喂他吃饭,像个等食的小鸭子一样。 顾穗儿见此忍不住笑了,摁了下他脑门:“贪吃的小娃儿!” 小阿宸胃口很好,顾穗儿喂一口他吃一口,吃得香甜美味的,不一会儿就吃了大半碗稀饭。 吃完饭,桂枝把小阿宸抱出去,给他洗澡换衣裳的,顾穗儿这边也准备洗漱。 “殿下,你怎么还不去洗?” 顾穗儿有些奇怪,平时这个时候,萧珩按理应该去沐浴了。 萧珩微怔了下,点头:“这就去。” 待到萧珩过去浴室,顾穗儿望着他的背影,不知道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仔细一想,今天回来后,虽然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依旧是那样沉默,依旧是那样动作,不过却总是觉得怪怪的。 当下心里疑惑,不过想着白天什么刺客的事,她也就不太敢多问。 朝堂上的事,萧珩有些并不会告诉她。 如此一直到了晚间上榻的时候,都已经躺下了,顾穗儿如往常一般,想将脑袋靠在他胳膊上。 就在挨着的时候,她感到萧珩的身子微僵了一下。 当下越发觉得不对劲,想起受伤的宝儿,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殿下,你怎么了?” 萧珩抿唇,摇头:“没事。” 可是顾穗儿觉得,并不是没有事。 她拧眉片刻,顺着自己的感觉,用手往下摸去。 却是摸到了些许湿润。 抬起手来一看,手上竟然是血。 “你——”顾穗儿顿时明白了:“你也受伤了?” 107、第 107 章 第107章顾宝峰之崛起2 “轻伤。”萧珩并没在意, 淡淡地这么道。 “怎么是轻伤呢!”顾穗儿原本心里就为了弟弟宝儿的事担心, 如今见萧珩竟然也受了伤, 心里难受, 险些急了:“你受了伤你怎么不说?你竟然还去沐浴了?你——” 她又想起今晚他还搂着阿宸在那里喂饭,她不知道,也没拦着他,更觉歉疚自责:“你都不告诉我!” “真没事。”萧珩挑眉, 淡声道:“我只是胳膊有点皮肉伤。” “可是都流血了啊!”说着间, 顾穗儿就要下榻,叫来丫鬟, 让去请大夫。 “不用请。” “用!”她固执地坚持。 萧珩半坐在榻上, 看着她微微拧着小眉头, 用软软的调子重复着她的话,她就是要请大夫的。 她其实是个没性子的女人,什么都听他的,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很少这样。 但是现在的她, 眼里带着揪心的忧虑, 咬着唇儿, 皱着眉头, 用抱怨不满的眼神望着他:“如果有个好歹, 那怎么办呢!” 她一直在担心弟弟宝儿,现在看到萧珩受伤,哪怕是再轻微的伤,这也触及了她心底最深处的栅栏。 她害怕弟弟出事, 更害怕他出事。 她也是歉疚,觉得一晚上了,自己一直操心着弟弟宝儿,却没想过他。 同样是在御前的,他又是龙骑卫统领,怎么可能不身先士卒呢?他比任何人都有可能出事啊! 萧珩微微侧首,看着她焦急得走来走去,一脸抓瞎担忧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一把将她抓住:“真没事。” “可是——” 他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就是胳膊上的伤,看着流血了,其实根本不疼。” 可是她不信,眼里都有些湿润了,不满地埋怨道:“骗人!都流血这么多,怎么可能不疼?” 萧珩:“那也不用请大夫,三更半夜的,这么惊动太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了。” 顾穗儿噘嘴:“那怎么着?” 她看了看他的胳膊,眼神中满是担忧:“总不能就这么流血啊……” 萧珩确实是不曾在意的:“家里有金创药,重新包扎下就好了。” 顾穗儿皱眉:“这样?” 总觉得这样会很疼。 萧珩:“就这样。” …… 他既然这么说了,她也就听了。 很快底下人取来了金创药还有白色的软纱布。 顾穗儿束手无策地面对着这些东西,一脸茫然:“然后呢?” 萧珩淡定地道:“帮我包扎。” 顾穗儿看看那胳膊,越发皱眉:“我?” 萧珩:“嗯,不然呢?” 顾穗儿深吸口气:“好。我帮你。” 先帮着萧珩把那白色里衣脱掉,脱掉的时候还能看到上面的斑斑血迹。 她紧拧着眉头,轻咬着牙,吭都不敢吭一声,大气更是不敢喘。 她看着这些血,觉得自己胳膊也在疼,疼得心慌。 但是萧珩竟然一声不吭,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她看他这样,更加心痛了,这血迹斑斑的,怎么可能不痛,不过是强忍着罢了。可见平时他说不痛不痛的,也是假的,哄她的。 她眼里渐渐地便有了泪,咬着唇,根本不忍心再包扎了,不过想想总不好这时候再麻烦大夫,少不得咬牙忍住了,在他的吩咐下帮他把触目惊心的伤口清理了,之后又小心翼翼地洒上金创药,再用白纱布包扎好。 包扎的时候,她绑得松松软软的,生怕用点力气碰疼了他。 “用力。” “嗯。”她使劲。 “再用力。” “好。”她又使劲,这次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再用——”萧珩说了半截,停下了:“我自己来吧。” 她好像有些害怕他的伤口,看着那伤口的样子像是看一只老虎,小心翼翼的,根本手底下没劲儿。 “别别别,我来,我来,你别动。” 顾穗儿不忍心让他自己折磨自己,于是一咬牙,一狠心,干脆用劲。 她自己用了这一下子劲儿,也是吓了一跳,生怕把他弄疼了,可是抬头看,人家神情丝毫未变,简直是仿佛没这回事一样。 战战兢兢地帮他把伤口包扎好了,终于松口气。 重新躺在榻上,她是连碰他一下都不敢,唯恐一不小心碰到他伤口让他疼。 谁知道萧珩却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直接把她拽过来,迫使她靠在自己身边。 顾穗儿有些担心,又有些无奈,最后只能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肩窝:“你竟然也受伤了!” 对于这件事,她还是有些不能释怀。 受伤了,为什么不说。 “我受伤的事,不好告诉别人。”萧珩突然这么道。 “这样啊……”顾穗儿点头,便不再问了,她感觉到萧珩语气中的郑重,想着这一定是一件很要紧的事。 “穗儿。”他叫她的声音格外温柔低哑。 “嗯?”她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不知道怎么,就是觉得他一定是有重要的话要和她说。 “昭阳即将远嫁北狄。”他这么道。 “是啊……”她一直在帮着打理嫁妆。 “皇上派我去送嫁。”萧珩道。 低下头,看着她埋在自己怀里的样子,一只手攀附着自己的腰,另一只手搂着自己的胳膊。 她这个样子,让他觉得自己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倚靠。 想到即将到来的分别,他胸口竟有一丝不舍。 素来心性清冷的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世上本没什么让他太过留恋的。可是如今,才只是几个月的分离,却已经让他心绪不宁。 “啊?”顾穗儿诧异地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月光下格外清晰,她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可能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萧珩继续道。 “嗯。”顾穗儿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一时有些失落,她自打来到燕京城后,就没有和萧珩太长时间分离。 两三个月,那是很久了呢。 两三个月后,这年都已经过去了,阿宸怕是已经会说更多话了。 那得要多久啊。 顾穗儿越发抱紧了这精壮的身体,想着以后两三个月都没他在身边,心里便不是滋味。 萧珩用那没受伤的胳膊揽住怀里的女人,感受着那身体紧贴着自己时候的绵软触感。 黑暗中,他微微闭上眼睛,嗅着那已经习惯了的馨淡奶香。 “我走了后,你平日就在家里照料小阿宸,关好门户,少交际,若是实在闷了,可以去睿定侯府,或者干脆让萧栩过来陪你。” “我知道的。”她本来也不是爱出去和人打交道的,他若是不在家,她自然是乖乖地在家,哪儿都不去。 “我会让胡铁留在府中,他忠心耿耿,万一有个什么,自会护着你和阿宸,你不用怕。再若有个什么,你可以去睿定侯府,老夫人会护着你,再或者,实在不济,皇上那里总是会照料阿宸的。” “嗯……胡铁挺好,老夫人素来心疼我,皇上对阿宸也是宠爱有加,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萧珩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安静的锦帐内,顾穗儿能听到男人那轻淡匀称的呼吸声。 她默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道:“还有吗?” 萧珩却是摸了摸她的鬓发,大手中充满爱怜,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轻淡:“在我出发前,还有一桩好事,你且等着就是了。” “什么好事啊?”她抬起头,不解地问他。 他要出门两三个月,这对于她来说就是最不好的事了,她想不出能有什么好事让她等的。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他却不说,还是让她等。 “好吧。”她小声嘟哝道。 心里不太情愿,但是他不说,也就这样了。 之后好半晌,萧珩没说话,顾穗儿心里便是有些想法,见他这样,想着他受伤了,也就只能按下不提,深吸口气,让自己想办法睡去。 谁知道这里闭上眼睛都快有些困意了,身边的男人却用手碰了碰她的腰。 “嗯?”沙哑浑浊的声音自夜色中传来。 “什么?”她带着睡意呢喃,不懂他这是怎么了? “睡不着。”萧珩直截了当地道。 “那怎么办呢?”顾穗儿想了想:“要不我给你唱一下小曲儿吧?” 小阿宸闹腾着不睡觉的时候,她就是这么给他哼哼着小曲儿让他睡觉的。 “不要。”萧珩语气中带了不悦。 谁要听小曲儿?那是阿宸才会喜欢的。 过几天他即将远行,难道她觉得两个人就该这么直接躺下睡觉? “那……怎么办?”她不懂了,疑惑地看着他。 黑暗中,他那眼神中竟然有些委屈,像极了平时想吃肉肉而不得的小阿宸。 “你说呢?”萧珩翻身,半压迫过来。 结实沉重的男人身体让她顿时明白了当前的处境,也明白了他所谓“睡不着”的意思。 “我——” 她本来就有这个意思啊,是看他没动静,才想着他受伤了应该不至于想要的吧。 萧珩却不由分说,已经俯首下去,轻轻地含住,咬了一口。 顾穗儿猝不及防,便低叫了声,声音婉转,仿佛唱曲儿。 “其实,听个小曲儿也不错。”黑暗中,萧珩幽深的眸子盯着下面的女人,低声这么道。 108、第 108 章 第108章孺妃娘娘 这几日顾宝峰在皇子府里养伤, 顾穗儿自然是操心不少, 不但亲自过去看看药煎得如何, 还特意让底下人熬制了鸡汤参汤的各样滋补品, 全都一式两份,留给萧珩补一份,送去给顾宝峰一份。 无论是萧珩还是顾宝峰,都是放在她心头的人, 哪个有了意外她都受不住。 不过萧珩胳膊上的伤果然是轻伤, 他又年轻体健康复得也快,如今看着已经大好了。 如今宫里头忙, 他是日日都往宫里跑。 顾穗儿也从只言片语里约莫知道, 原来那刺客是个宫女, 不知怎么突然刺杀皇上。 因为此,龙骑卫把后宫都翻了一个遍,把那些宫女妃子嬷嬷的都挨个查, 以至于这些日子都不怎么着家。 至于顾宝峰的伤在胸口处, 箭头入得深, 险些穿过胸腔, 自然就不容易好, 只能在家歇着了。 顾穗儿没事了就抱着小阿宸过去看顾宝峰, 一来二去的,小阿宸竟是熟了这条路。 一直到这天,顾穗儿一早在那里整理着皇上赏赐下来的东西。 这次顾宝峰受伤,是为了护驾受的伤, 皇上自然格外恩宠,为此赏下来各样稀奇珍宝并名贵药材的。 顾宝峰哪里在意这些,只让顾穗儿收起来放着,顾穗儿倒也不客气,想着那些药材能用的就用了,那些珍宝稀奇,先放在库房里替他受着,等到哪一日他长大些,出去购置一处宅邸,到时候给他添上。 这些都是当姐姐的打算,毕竟父母不在跟前,她长姐如母,都得替他考虑周全。 再大两三岁,就得想着做亲了呢。 顾穗儿这边一心整理着这些皇上的赏赐,那边小阿宸却有些不乐意了。 往日这个时候,他正应该过去看小舅舅,小舅舅会挤眉弄眼逗他玩,结果现在娘忙着收拾那些光闪闪的玩意儿,却是没人带他去了。 他扶着一个绣杌站在那里,小胖手轻轻拍打在杌子上,口中发出“呀呀呀”的声音提醒他娘。 然而他娘只是冲他笑了笑:“小阿宸先听话,等我把这些都归置好。” 小阿宸失望地张开小嘴,还得等啊…… 桂枝见此,便把他抱起来,想着到院子外头玩儿。 今日冬天,太阳暖融融的,也没什么风,她便把小阿宸放在了门前台阶上,又铺了羊毛毯子,看他在这里晒太阳。 然而小阿宸哪里是那安分坐着晒太阳的人,他和小毛球玩了一会儿后,就要爬起来去骑小毛球。 旁边的丫鬟红月见了,连忙道:“小殿下,可不能骑狗,我们老家说法,骑狗烂□□!” 小阿宸不解地瞥了她一眼,揪着小毛球儿的毛,抬着小胖腿就要把他那小胖屁股直接蹲人家狗身上。 小毛球儿不堪其重,溜的一下子躲开了。 小阿宸噗通一声,摔了个大屁股蹲儿。 他摔在那里后,先是愣了下,之后茫然地用小手摸了摸屁股,一咧嘴儿,委屈地就想哭。 桂枝连忙抱起来拍哄。 小阿宸还是不干,哭着喊:“将将将将将——” 桂枝多少有些明白了:“小殿下是要去找顾少爷?” 小阿宸委屈地高喊:“将将将将将——” 桂枝没法,只好和顾穗儿先回了一声,之后便抱着小阿宸去找顾宝峰。 谁知道小阿宸却又喊道:“狗,狗!” 桂枝更没法了,只能领了小毛球和小阿宸一起过去。 两人一狗,过去了顾宝峰那里。 顾宝峰现在已经能坐起来了,正坐在那里看书,顺便用手比划着练字呢。 他很听他姐夫萧珩的话,他姐夫让他多看书多识字,虽然他不明白自己一个武人干嘛要认字,但他还是不敢不听,这不是如今受伤了不能到处走动,干脆就认字吧。 小阿宸一见到他舅,立马扑腾着小腿儿要从桂枝怀里下来。 桂枝放下他,他扭着小屁股蹭蹭蹭地过去,然后吭哧吭哧爬到了床上,小身体一扑,直接扑倒在了他舅的腿上。 “舅舅舅,咿呀呀哇啦啦啦——”他两只大眼睛充满悲愤委屈地告状。 旁边的小毛球还不知道灾祸即将来临,还摇着小尾巴屁颠屁颠地也往床上奔。 这下子可好,小阿宸回过头来,指着那个小毛球,然后又委屈地冲他舅舅哇啦哇啦。 顾宝峰开始还不明白,后来终于知道了。 敢情是这只狗又欺负了他的小阿宸? 他顿时摩拳擦掌:“毛球,过来!” 小毛球还在扑腾着挣扎要上床。 顾宝峰一把拎起了小毛球,一只雪球儿四只小短爪子在空中踢腾,像一只被捉住的小乌龟。 小阿宸一看有人帮他撑腰了,顿时威武起来:“马!骑马!骑马!” 顾宝峰这下子彻底明白了,便将小毛球放在床上。 小阿宸赶紧扑过去,骑上。 骑上后,终于如愿以偿的他,得意地扬着眉,揪着小毛球脑袋上的白毛,咿呀呀的,好生威风,甚至还抬起小胖手,意气风发地挥手。 桂枝从旁看着这一幕,一时几乎不忍看。 顾宝峰也是堂堂龙骑卫的护卫了,这么大一个人,竟然帮着个小奶娃欺负一只小奶狗…… 可怜的小奶狗。 小阿宸骑了一会儿,总算是觉得够本了,拍拍小毛球的脑袋,示意它可以走了。 小毛球嗷呜一声,赶紧滚到一边去了。 小阿宸得意地坐在他舅舅腿上,冲着桂枝一脸显摆:“将,大将!大大大将!” 桂枝抿唇笑:“这是小舅,不是大酱。” 小阿宸坚持:“大将!” 桂枝无奈:“好,等下午膳给你添点大酱。” 小阿宸一愣,之后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桂枝,然后别过脸去,抱着他舅舅顾宝峰的大腿不放。 桂枝看着他那个样子,一时也是笑了。 就在这时,却听得外面有丫鬟急匆匆地跑来:“刚才外面传来消息,宫里派人来了,说是有圣旨过来,得赶紧接旨去!” 顾宝峰听这话,顿时愣了下。 好好的,怎么会有圣旨? 五殿下今日也不在家,这圣旨谁接啊? 那丫鬟却是急道:“顾少爷,你看看怎么起来去接旨,如今娘娘也正准备着,说是这圣旨要娘娘和你都去,可不能耽搁。” 顾宝峰见此,不敢耽搁,当即叫来两位侍卫,扶着他起来。 桂枝也抱起了小阿宸,赶紧回去听竹苑。 很快一家子都来到了听竹苑外,那宣旨的太监过来,大家一起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龙骑卫护卫顾宝峰护驾有功,封为振武中郎将,为正五品,赐食邑两百户,顾氏女穗儿,勤勉柔顺,性行温良,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孺妃,为从四品。钦此,谢恩。” 顾穗儿正在家里收拾那些赏赐,突然间听说圣旨来了,一时也是有些不懂,只能赶紧穿上诰服来接旨。 如今听得这圣旨意思,几乎不敢相信。 愣了好半晌,只见那太监含笑看着自己:“恭喜孺妃娘娘,恭喜为振武中郎将大人。” 旁边的顾宝峰马上反应过来,赶紧跪着道:“顾宝峰接旨,皇恩浩荡,顾宝峰谢皇上恩典。皇上万岁万万岁!” 顾穗儿也跟着赶紧道:“臣妾谢皇上恩典!皇上万岁万万岁!” 今日这太监姓王,王太监自然知道,虽只是个孺妃和一个五品的中郎将,可那也是前途不可估量。这可是五殿下最宠爱的也是唯一的妃子以及小舅子,当下自然有巴结的意思,上前笑着将圣旨奉到了顾宝峰手中,又用尖细的嗓子笑呵呵地问起顾宝峰伤势:“中郎将大人,如今身上可大好?” 顾宝峰一一答了。 顾穗儿笑着和那太监说了几句话,又命人取来了银子,悄悄地递给了这王太监。 她知道皇帝身边的太监都是不能得罪的,特别是这种传旨的,赶上大好事,就得赶紧给人家钱。 王太监得了银子,当下更是笑得眉开眼笑,心中暗暗觉得,人都说五殿下这位媵妃娘娘有点傻,但其实不傻,挺会办事的。 一时送走了王太监,顾穗儿连忙让人扶着顾宝峰进了屋,姐弟两个人一起说话。 “这下子可好了,你也是当官的了,正五品呢,又有食邑两百户,以后攒攒银子,购置一处府邸,娶一房媳妇,这都不在话下!” “要是咱爹娘还在多好啊,他们听说了,一定高兴。” 顾宝峰倒是没太把这个当回事,他如今在龙骑卫时间长了,见识慢慢多了,自有一股凌云壮志,并不以如今这点官衔欣喜,反而是淡然处之:“姐,这次我能被提拔,也是赶巧了,恰好当时我在皇上身边,救驾有功,以后我若要想有所成就,还是需要跟着殿下,实打实地立下战功才是!” “战功?”顾穗儿听着这话就头疼:“你当个五品就很好了,干嘛非要立战功,那都是拿命来拼的!” 顾宝峰心知姐姐担心自己安危,自然不愿意听这话,当下也就不提,只是笑笑。 “姐,如今你已经是孺妃娘娘了,真好。” “我猜着……这次我是沾了你的光。” 估计是宝儿立功,自己连带着给升了品阶。 109、第 109 章 第109章分别 顾穗儿被升了品阶, 自然要重新制作新的诰命制服, 又要准备新的凤钗等配饰, 这些都需要她自己来把看, 自然需要牵扯一些心思。 幸好是萧珩身体早无大碍,顾宝峰也一日好似一日,很快都能自己在院子里溜达了。 依顾宝峰的意思,他身体好了, 这次萧珩前去北狄送嫁, 他也要跟着。 顾宝峰虽然年纪不大,可是现在在龙骑卫听得多见得多, 慢慢地也就长了许多见识。许多以前懵懂的事, 如今都能想个明白了。再说他还有萧珩时不时从旁点拨指点, 更觉心思通透。 他知道如今大昭国内忧外患,正是多事之秋。如今皇上两次遇刺,至今刺客不能捉拿归案, 看似平静的燕京城, 其实变幻莫测, 风云诡谲。偏此时北狄几次三番派人前来求娶昭阳公主, 又恰好有大宣国派来的使臣正在燕京城。 到底是异国番邦的刺客有意图谋不轨, 还是朝堂内哪家臣子起了异心, 千尺台阶之上的金銮殿里,哪个是忠哪个是奸,一时莫能辨清。 这次送嫁昭阳公主,有千里之遥, 又要途经荒芜的沙漠,进到北狄国的腹地,一路上怕是凶险莫测。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顾宝峰如今学了些武艺,自有一番雄心壮志,只盼着能为国效力,求取功名,如此一来也不至于让人说他是靠着萧珩那边的裙带关系了。 不过这事儿他自然没敢和顾穗儿说,他知道顾穗儿担心自己安危,也会牵挂萧珩的安危,便刻意瞒着,只说自己想跟着萧珩出去见识见识。 “见识见识?那也好。”顾穗儿点头,赞同。 “那就劳烦姐姐去和殿下说一声吧。”顾宝峰勉强压抑下心中的狂喜,小心翼翼地对顾穗儿道。 顾穗儿点头,当晚就把这事儿和萧珩提了。 彼时萧珩正抬手解开衣襟,听到这个,手停下来了,看了顾穗儿一眼。 “你想让他去?”萧珩知道顾穗儿,她定然是心疼这唯一的弟弟,不想他冒什么险的,这次顾宝峰受伤,她简直是瘦了一圈。 “嗯。他想去,和我说了,我也觉得不错。”千里之遥的塞外,顾宝峰想看看,顾穗儿觉得这样也好。 “可以。”萧珩垂下眼,淡声道:“你如果想让他去,明日我和他说。” “那太好了!”顾穗儿笑得眼里泛着亮。 萧珩看着这样的顾穗儿,挑眉,心中不免疑惑。 她知道顾宝峰跟着去,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过他到底没说。 此去凶险,提前知道了,白白让她多担心而已。 事后,萧珩和顾宝峰提起这事儿,两个人自然有志一同地谁也不提这事儿,就此把顾穗儿瞒着。 顾穗儿也没多想,开始在家替萧珩和顾宝峰准备出行所带的包裹行囊。听说北狄那里凉寒,每个人都带两件大毞,并一些崭新的棉袍皮靴等。 到了临近年根时候,昭阳公主送嫁的队伍终于启程,前往北方去了。 临行前,顾穗儿坐在马车里前往送行,怀里搂着小阿宸,从车窗里往外看,看那不远处的车马人群中,身穿黑袍的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尊贵遥远。 仿佛有所感觉似的,万人之中,萧珩回过头来,望向这马车方向。 顾穗儿心中一动,连忙冲那边招手。 怀里的小阿宸扭着小屁股站起来,小脑袋从车窗里就要往外钻;“马,马,征战……马!” 顾穗儿赶紧按下了小阿宸。 小阿宸不死心,站在车窗户那里,小手死死扒住车窗边缘,两只晶亮的大眼睛绽放着动人的光彩,充满期待渴望地望着外面。 外面,有车马有军队,也有那飘飞在苍茫半空的旌旗。 “嗷嗷嗷嗷——马!”他挥舞着两只小胖手,兴奋地手舞足蹈。 顾穗儿按住自己这小胖阿宸,探头继续去看萧珩。 萧珩依然在看着她这个方向。 她抿唇笑了笑,冲他点头。 萧珩仿佛看懂了她的意思,也冲她点了下头,之后便转过身去了。 送嫁的队伍往前行去,很长很长的车队逶迤在燕京城郊外的官道上,蔓延着足足十几里,看不到边的。 而就在那滚滚烟尘之中,那个一身黑袍的男子逐渐远去,变小,最后终究变成了灰色的小点,看不到了。 *********************** 回到皇子府后,顾穗儿按照萧珩走之前的嘱咐,关上大门,扎紧门户,除了必要的采买会由诸葛管家出面外,其他的一概不许进出,而她自己更是埋在深闺之中,不会去二门外一步。 日子就这么过去,转到年根底下了,皇子府里也忙碌起来,准备着过年的东西。 这一日屋子里铺上了厚实暖和的波丝地毯,小阿宸和小奶狗字啊地毯上玩耍追逐,顾穗儿则坐在一旁拿着针线来绣花儿。 屋子里的地龙烧得暖和,靠墙处的紫檀木方桌上放着一个铜炉,袅袅轻烟萦绕在屋子里,便有了一丝丝清冽温暖的香味。 顾穗儿一时有些累了,便把手里的针线放下,拿起刚才丫鬟准备的一盏茶来喝。其实也不渴,就是略抿一抿唇儿,这样嘴里滋润些。 轻呷了几口,便听得小阿宸发出欢快稚嫩的笑声,那笑声颇为得意的样子。 抬头看过去时,只见小阿宸和小毛球正在那儿推着一个佛手玩儿。 小阿宸把佛手推到小毛球那边,小毛球就把佛手推到小阿宸这边,一人一狗,人用小胖手,狗用小鼻子,玩得不亦乐乎。 之前顾宝峰在的时候,小阿宸还总想着靠顾宝峰来欺负小毛球,现在顾宝峰离开了,小阿宸没了依仗,反而知道靠自己了。 一人一狗时不时干一架,今日你赢了,明日我输了的,后来慢慢地小阿宸赢得时候越来越多。 总是赢的小阿宸便觉得没意思了,不能欺负一个总输的小狗儿啊,他便不怎么和小毛球打架了,反而处得比以前融洽了。 顾穗儿瞧着儿子那软糯的笑容,看着看着,在那香烟袅袅中,慢慢儿地竟然觉得这样貌和萧珩像极了的。 一时心思有些缥缈,想着萧珩离开时那高高骑在马上的冷峻英姿,不免心里空落落的。 不知道他如今到了哪里,是不是已经到了北狄,是不是要回来了? 怎么也没个消息呢。 正胡思乱想着,那边小阿宸却是不笑了,他扭过脸来,歪头打量着顾穗儿。 顾穗儿见儿子看自己,也从那迷思中醒过来,对儿子笑了笑。 小阿宸蹭蹭地爬过来,利索地一攀,直接扑到了顾穗儿怀里。 软软糯糯的小身子,抱在怀里都是奶香。 “娘,娘——”小阿宸抬起小手儿,摸了摸顾穗儿的眼睛,又碰碰顾穗儿的鼻子:“娘,亲亲——” 说着间,他还低下头来,用他的小嘴儿亲了亲顾穗儿的脸颊。 儿子是如此地贴心,顾穗儿一下子笑了:“阿宸真乖。” 小阿宸又对着顾穗儿脸颊的另一边亲了口,之后便将小脑袋埋在顾穗儿怀里,满脸的撒娇劲儿,小嘴里还发出几声不满足的哼哼。 顾穗儿见了,赶紧低下头,着实亲了两下小阿宸的小脸蛋。 小阿宸顿时笑开怀。 一周岁多的小阿宸有个奶肥的小脸蛋,白净白净的,笑得时候,肥嘟嘟的脸颊鼓起来,还有那小鼻子也跟着微微翘,看起来纯澈可爱,娇态可掬,让人打心眼里喜欢,恨不得搂在怀里不放开。 顾穗儿看着儿子笑得甜美,一时心都化开了,便是再有什么愁思,也都烟消云散了。 “阿宸饿了吗?吃糕糕?”顾穗儿逗着自己儿子。 “糕糕,吃糕糕!”小阿宸一听吃,两眼顿时一亮,整个人都来劲了,小胖身子一咕噜爬起来。 “小馋货儿!”顾穗儿忍不住捏了捏儿子的脸蛋,顺便招呼着丫鬟去厨房里去午后的点心茶水。 带到糕点茶水进来,顾穗儿便选了一个水晶包子给小阿宸。那包子里头是满满的一兜肉,小阿宸一向是爱吃肉的。 而顾穗儿自己则挑了一小块枣糕来尝。 她小时候颇喜欢吃这个的,那时候家里穷,吃不上,如今却好,日日吃天天吃,在这侯府里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母子两个人坐在波斯地毯上,靠着那暖炉,一起吃着各样糕点,偶尔间还你喂喂我,我喂喂你的,也是其乐融融。 就在这时,桂枝走了进来,行了礼后,却是道:“娘娘,刚才睿定侯府来了帖子,说是请你过去一趟,长公主想阿宸了。” 顾穗儿听了,想想也是,都好久没见老夫人了。 自打萧珩走了后,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连带着阿宸也不出门。至今只除了那次皇上实在想小阿宸了,接进宫里住了两日,除此外都没出过门。如此一来,老夫人自然是想这小阿宸。 顾穗儿笑着道:“既如此,那看看明日备好马车,我过去一趟,我也想念老夫人了。” 桂枝却道:“娘娘,还有一桩,我看帖子上说,好像大姑娘回来了。” 大姑娘? 桂枝所说的大姑娘,自然是睿定侯府的萧槿。 “她回来了?” “是,据说是北泽王世子亲自陪着回来娘家的。” “哦……”顾穗儿笑道:“那也没什么,她回来就回来,咱们该去看老夫人的,还是得去的。” 对于这位萧大姑娘,昔日的顾穗儿是带着羡慕的敬畏,总觉得萧大姑娘和自己不是一样人,那是应该高高在上的。 后来出了那么多事,萧槿也做了一些伤她的,她便慢慢地没了对萧槿的那种敬畏。 再到后来,她自己也见识了许多,经历了许多。 如今再见萧槿,心中竟是淡然。 并不会觉得她如何身份尊贵,也不会记挂着昔日她对不住的事儿。 也不过是个寻常认识过的故人罢了。 110、第 110 章 第110章北泽王世子 去睿定侯府, 顾穗儿都是带着各样珍贵礼品来哦孝敬睿定老夫人并大夫人的。萧珩是从睿定侯府出来的, 自己之前也多蒙他们照料, 这都得感恩。 这一日桂枝一早就开始收拾了, 亲眼看着几个丫鬟小厮将一些珍贵药材并补品搬到马车上放好,才去请顾穗儿出来。 小阿宸正被顾穗儿抱在怀里,也是有日子不出门了,扭着身子看着越走越近的马车兴奋地大喊。 他也是委屈啊, 他娘深居简出, 他也受罪,每日都憋在家里不得外出。 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出门了, 简直是兴奋得两眼发亮, 两条小腿儿像游泳一样打扑腾。 “马, 大马!”他冲着大马招手,咿呀呀呀的。 顾穗儿只觉得自己抱着一只活鱼,费老大劲儿才不让他摔下去。 “我们今天要回阿宸小时候住的地方呢!阿宸还记得吗?” 顾穗儿拢住小阿宸的小手免得他去抓旁边的马, 口中这么温声哄着。 “马!娘娘, 看马!”然而小阿宸根本无心听娘亲在说什么, 他还望着顾穗儿, 指着那边的马, 清澈小眼神很是认真。 那样子, 仿佛是在对顾穗儿说,那边有个马你也看看。 顾穗儿哑然失笑:“等你爹回来,带你骑马。” 小阿宸却根本不听这一套,他依然满是期待地凝视着大马, 眼里绽放着别样的光彩。 桂枝将小阿宸接过去,另有丫鬟扶着顾穗儿上了马车,顾穗儿又回身接过仍冲着马儿使劲儿的小阿宸。 “等阿宸长大了骑马,现在和娘一起坐车好不好呀?”见小阿宸仍对车外的马儿恋恋不舍,顾穗儿轻声细语地说道。 小阿宸终于转回头,看了看眼含温柔的亲亲娘亲,又看了一眼外面的高头大马,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两下。 “马…高!”阿宸歪着脑袋,眼里带着认真思考的小眼神,好像真明白了顾穗儿的意思。 顾穗儿看这孩子好像真懂得道理了,连忙道:“对,等阿宸也长高高了就骑大马!” 小阿宸低头拧眉想了想,之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兴奋地笑起来,搂了搂顾穗儿的脖子,露出了那两个招人疼的小酒窝,娇憨动人。 太久不出门,小阿宸兴奋地不肯坐下,执意要扒着车窗向外看,顾穗儿想着自己这些日子不出门,实在是憋坏了他,便也由他去了。 桂枝轻轻将小阿宸那双不安分小腿护住,对顾穗儿笑道:“如今是越发的有力气了,等再过些日子不用扶着走了,只怕一个人都看不了他呢!” 一路的手舞足蹈,小阿宸的一双眼睛几乎不够看的,待到接近了睿定侯府,外面的街道便不似方才那般热闹,阿宸原地蹦跳了一路也是乏了,回到顾穗儿怀里渐渐没了精神,依恋地靠着顾穗儿的怀慢慢地睡着了。 睿定侯府早有人在门口候着,知道顾穗儿会带着小皇孙过来,老夫人还特地安排如意带了两个嬷嬷过来? 看马车驶过来,如意忙迎了上去,待马车停稳,桂枝先下了车接应顾穗儿,顾穗儿才下的车来。 如意几个人向顾穗儿行了礼,才凑近看了一眼被斗篷裹着的小阿宸。 “睡着了?”如意笑着低声说,一段时日不见,小阿宸长得更开了,越发粉雪动人,那脸庞红润润的,睫毛长而且翘,小嘴儿也粉嘟嘟的,睡态安静,让人看了都忍不住说话放轻了,唯恐吵了他去。 顾穗儿点点头:“路上玩得累了。” 如意略一思索,一面引路一面道:“既是如此就过去二少奶奶那边,老夫人那边人正多,免得吵了他安稳。” 顾穗儿对如意颇为感念:“如此就要叨扰二少奶奶了。” 如意笑道:“孺妃娘娘也忒客气了,二少奶奶那边前几日还念叨着,说想孺妃娘娘了。” 到了二少奶奶房里,如意见丫鬟们帮着把阿宸安置好便向顾穗儿笑道:“娘娘在这边坐一坐,我先去老夫人那边回个话。” “快去吧!随便打发个人就好,怎么偏偏劳烦你呢,老夫人那边怕是一刻也离不了呢!” 如意一听,倒是不好意思地笑了:“孺妃娘娘的身份可是今非昔比了,不曾想还像以前那般好亲近。” 以前的顾穗儿只是三少爷身边的小妾,在如意面前自然是没什么分量,可是现在不同了,现在的顾穗儿是皇家的孺妃娘娘,是五皇子府里唯一的女眷。 这样的身份,便是到了大夫人跟前都能平起平坐了。 可是顾穗儿却和以前一样性子,对她言语间颇为客气,这让如意受宠若惊之余,又感激得很。 送走如意,二少奶奶才向顾穗儿笑道:“我如今也不大好出门,还怕你这次过来见不到你呢!没想到托小阿宸的福,你却先来我这边了!” “许久不过来,哪能不见二嫂嫂一面呢!”顾穗儿也是想念二少奶奶的,她平时受二少奶奶照料不少。 二少奶奶才生完孩子,是个儿子,如今出了月子正养着。她坐在榻上,打量着如今顾穗儿,却见她身着织锦长衫,头戴一套柔亮的珍珠头面,衬得肌肤柔美,纤妍洁白,好生一派的温柔富贵气,当下不由羡慕不已。想着顾穗儿实在是好造化,不过一年多功夫,昔日那个胆怯拘谨的乡下女子,已经变成了这般模样。 “你也是好命的人。”二少奶奶由衷的说,“小阿宸都这么大了,又伶俐贴心的,看着就讨人喜欢。我这几年为了大姐儿儿牵肠挂肚的,好不容易省心了,却来了这么一个,不让我省心。” 说着,望向了榻上躺着的小儿子。 才一个多月大的小娃娃,生得白净,模样像极了二少爷的。 顾穗儿知道二少奶奶这胎生了一个儿子,是以虽然话里有着埋怨,脸上却是遮掩不住的高兴。 她也是真心替二少奶奶高兴:“二嫂嫂如今儿女双全,便是累些也值了,我还羡慕二嫂嫂,盼着能有个女儿呢。” 二少奶奶舒了一口气,脸上笑意更甚:“说的也是,这几年,我心里终究不好受,如今算是松了口气!”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子,无非是家里的琐碎事儿,正说着,便有老夫人房里的丫鬟又来请。 “你放心过去,”二少奶奶见状也不好再挽留,便笑着说道“左右我这边孩子用的东西都齐全,况这边又清静的,让阿宸好好睡会儿吧!” 顾穗儿留了桂枝照料,自己便离了二少奶奶往老夫人那边去,一进屋子便觉整个人被暖意包裹,身上方才带的寒气瞬间被那暖意蒸腾至不见。 顾穗儿解下身上的大氅,径自进去了。 “见过老夫人。”顾穗儿恭敬地行礼。 老夫人忙示意如意去扶,原作为大长公主她倒是能受的这礼,只是如今顾穗儿已是皇子孺妃,若真按各项规矩礼仪来,倒显得远了。 “穗儿,到这边来。”老夫人拍了拍身旁的位子,言语亲切,语气中也透着亲近。 她这么一来,却是有个人不喜。 萧槿这次随着丈夫回来燕京城,算是回门,也是探亲。虽说当初嫁出去几乎是被赶出去的,可到底是睿定侯府的大姑娘,如今回来,往日之事不提,老夫人和大夫人看她和夫婿也算是举案齐眉,当下心里喜欢,对她自然是多了几分怜惜。 这萧槿正被大家伙围着诸般问询,突然来了个顾穗儿,倒是被夺了风头,当下心里自然是有些不喜。 “老夫人,”顾穗儿坐过去紧靠着着老夫人,“这段日子我也想老夫人想得厉害,只是殿下不在,我也不好自己经常出门,这才来得少了!如今算是得了机会,才好出来见见老夫人。还是咱们这侯府好,人多,也热闹,一进来这屋里就觉得喜欢。” 老夫人闻言笑得舒心:“你们听听,想来那皇子府是个养人的地方,这做了孺妃娘娘可是更会说话了呢!” 顾穗儿闻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抿唇笑道:“老夫人,我这说的是真的,那皇子府清冷得很,满府的丫鬟仆妇下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的!” “那边府里你是独一份的主子,自然觉得冷清。不过这也是你好命,上面没个公婆管束,府里都是你自己做主,这才叫自在呢。” “是,你这还不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阿珩挪府里的各样好东西,以后都是你的!”大少奶奶掩唇笑,也跟着打趣了下顾穗儿。 她这一说,顾穗儿倒是想起了,忙道:“我突然想起,前些日子殿下得了一只老参,说是个好的,我今日过来带着了,留老夫人这边,炖汤的时候用,补补身子。” 老夫人听这话,先不说这老参如何,自是感念她一片孝心。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旁边的萧槿突然开口了:“这次我特意让之轩带了些西洋参来,那个才叫补呢,回头老祖宗你尝尝看。” 说着,她就招呼旁边的丫鬟:“去,把世子给叫过来。” 那丫鬟应声而去。 顾穗儿当下不敢言,安静地等着,却见门外进来一个男子,面白无须,身形瘦弱,不过穿戴却是精致富贵,看样子出身极好的。 一旁的萧栩看了,凑过来低声道:“那便是北泽王世子了。” 北泽王世子这一进来,在场的女眷自然免不了起来,顾穗儿也随着大家伙和北泽王世子见礼。 北泽王世子看了眼顾穗儿,温和地笑着道:“三嫂嫂,之轩这厢有礼了。” 顾穗儿见了,倒是有些意外,这位北泽王世子身份尊贵,但性子却这么好的,当下忙笑着点头。 那北泽王世子见礼过后,这才道:“前些日子得了些西洋参,是封地的船队前去西洋带回来的,听说这个比我们当地的人参要补,萧瑾舍不得吃,说要给老夫人留着,这次过来燕京城,便特意带上了。” “好好好,”老夫人接过那西洋参,笑得慈爱满足,“你们都是有孝心的好孩子!萧瑾未出阁时便处处记着我这个祖母,如今出嫁了也还是一个记挂娘家的!” 众人凑过去看时,却见果然和寻常人参不同,当下也是稀罕,大家伙一起围着看了,都是赞叹不绝。 这么一来,顾穗儿送来的老人参倒是不稀罕了。 萧槿见此,自是有些得意,她这西洋参把顾穗儿的寻常人参给打压下去了,算是替她出了小小的一口恶气。 当下故意道:“这西洋参一个能顶咱们普通的人参好几个,根本没法比的,老祖宗,你平时没事补身子,就吃这个吧。” 说着间,她眼神微动,瞟了顾穗儿一眼,却见顾穗儿依然笑着,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 她不免勾唇,暗地里冷笑一声。 一时众人难免有些尴尬,这边北泽王世子却有些不安。 他是谦和温顺的性子,随遇而安,且不喜和人争执。原本他只是送来西洋参,并不知道顾穗儿恰好送来了大昭见惯的那种普通人参,如今这么一来,萧槿又说那比较的话,倒是仿佛他故意给顾穗儿没脸,便颇为内疚。 内疚之余,看了顾穗儿几眼,心中也是稀罕。 早听闻五皇子妃是乡间出身,没想到竟有这般脱俗的容貌。况萧瑾提起这位小嫂嫂时的只言片语中,似乎暗指过她脑袋不大好使,甚至用了“愚钝”、“俗不可耐”等言语,是以这北泽王世子原以为,传说中的五皇子孺妃娘娘是个登不得台面的村妇罢了,却不想今日见了,心中暗暗吃惊。 那样貌清丽脱俗,神态间温柔娇软,便是因为这人参的事颇有些没面子,她唇边依然带着一抹笑。 那笑还不是故意做出来的,而是从清澈的眼底散发出来的笑意。 这样的女子,温柔缱绻,仿佛山涧流水一般,让人打心眼里看着舒服,怎么可以是愚钝和俗不可耐? 旁边的萧槿见自己的夫婿竟然一连打量了顾穗儿好几眼,顿时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当下故意跺脚,用两只脚去踩北泽王世子的脚。 北泽王世子突然间被踩那么一下,顿时皱眉,面上有些不悦,不过到底隐忍下来。 萧槿面上无光,有心扳回一局,恰好这时候丫鬟新送上来了龙眼,她想起过去自家三哥所作的一些事,当下便有了主意,便故意笑着上前道;“这龙眼可真是新鲜呢。” 111、第 111 章 第111章北泽王世子2 萧槿面上无光, 有心扳回一局, 恰好看到了旁边有丫鬟新送上来的龙眼, 当下便有了主意。 当下她笑着道:“这龙眼可真是好, 还是新鲜的呢,可不像是在北泽,根本没这么新鲜的龙眼,便是千里迢迢送过去, 也根本不够新鲜, 只有龙眼干了。” 大少奶奶听着这话,忙笑道:“既如此, 你多吃一些就是。” 萧槿却撅着嘴道:“可是我就不爱剥这龙眼, 剥起来手上黏糊糊的, 实在是让人不喜。再说剥起来伤指甲,我才涂的丹蔻呢” 老夫人听闻,不免笑叹:“你这懒丫头, 这算得什么, 让底下人给你剥就是了。” 萧槿瞥了一眼北泽王世子:“丫鬟剥的不好吃, 她们底下人都不够细心。” 她这话里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大家顿时都懂了, 懂了后, 便多少有些尴尬。毕竟在场只有北泽王世子这么一个男人家,萧槿这撒娇撒得太明显了。 大夫人上前,板着脸道:“你也忒挑剔了,既是不好吃, 那就别说了。” 北泽王世子见此,上前打圆场:“既是阿槿不喜自己剥龙眼,那我来帮着剥就是。” 萧槿听北泽王世子这么说,才算是面上带了笑意。 老夫人听萧瑾这么说,心中多少有些不喜,便向众人笑道:“你们几个分着,先把龙眼吃了,难得你们能聚在一块儿,我还想着赶紧一起打几把牌呢!” 顾穗儿闻言不由得看了老夫人一眼,尽管老夫人这话是笑呵呵的,可是顾穗儿却听出来一些不对味儿。不过细看过去时,只见老夫人那张慈爱的脸上依然带着笑意,并看不出任何不悦来,当下心里一松,想着自己或许是想多了吧。 一时大家开始吃龙眼,其实哪个少奶奶姑娘的会拿起几个龙眼傻吃,都是一手拿着帕子,一手拿着龙眼,仔仔细细地剥,剥开一点便用唇儿轻轻一吸,吸的时候还得用帕子护着,一个个吃得好生优雅。 顾穗儿也吃过龙眼,不过并不知道原来应该吃得这么小心,当下只能是学着大家的样儿,也去用帕子微微遮住去吸那汁液。 而就在旁边,那北泽王世子伸出指骨修长的大手来,轻轻地剥了龙眼,用小木签扎了送到萧瑾面前。 萧槿矜持地接过来吃下。 北泽王世子又剥了几个,萧槿都是安然地享受着北泽王世子的服侍。 萧槿倒是满意得很,然而旁边的睿定侯府家眷,却面上不太自然了,只是不说罢了。 萧栩从旁倒是羡慕得很,她的婚事也已经定了,明年就要出阁,还不知道找个怎么样的夫婿,这北泽王世子看起来脾性好,对萧槿也是诸般忍让。 她不求更多,只求未来夫婿能有北泽王世子一半好都知足了。 当下不无羡慕地道:“姐夫性子真好,姐姐也实在是好福气呢。” 萧瑾当然感觉到了萧栩的羡慕,心中越发得意,便娇嗔地瞥了世子一眼。 大少奶奶见此,掩唇笑叹:“阿槿还年轻,又和世子才成亲,难免性子娇惯了些。” 北泽王世子神态温顺恭谦,对大少奶奶笑道:“大嫂说哪里话,并不觉得娇惯,阿槿这样正好。” 他这一说,大家都不由笑了:“到底是年轻,蜜里调油的时候,和我们可不一样。” 萧槿见大家俱都夸赞自己这夫婿,心中正是如春风拂面一般,满心愉悦,恰见到了旁边的顾穗儿,便有心拿捏一把,故意道:“三嫂嫂也年轻得很,不过她好像平时很怕三哥哥。” “三嫂嫂也是小年轻,好像很怕萧珩哥哥呢!”萧瑾突然笑着说了一句。 顾穗儿从旁不言不语的,默默地学着用帕子掩着来吃龙眼,谁知道猛地听到萧瑾为来了这么一句,当下不免疑惑。 一时大家都没搭腔。 正安静着,就听老夫人道:“如意,牌桌收拾好了吗?咱们开始打牌吧!” 于是众人呼啦啦站了起来,再没人提刚才那一茬了。 萧槿落了个没趣,便也只好起身跟着过去了。 北泽王世子见此,起身就要先行告辞,毕竟这里都是女眷,他留在这里不太合适。 萧槿却招呼着道:“之轩,你过来帮我看着牌,我不想自己摸,免得伤了指甲,你帮我去抓。” 语气中颇为颐指气使。 北泽王世子见此,竟也听了,过去帮着萧槿摸牌。 众人见这情景,心中也是纳罕,想着萧槿素来是个性子乖张的,不曾想嫁人了,竟遇到这么一个软脾气的北泽王世子,实在是处处依顺,也是好命。 老夫人坐在牌桌上,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自己这孙女儿,面上依然笑着,眸中却是越发不喜了。 低头看着自己的牌,难免叹息。 萧槿自小是个骄纵的性子,她也一直喜欢,想着侯府的大小姐,便是骄纵点又怎么了。她出身好,论才情论相貌都是出采的,她不骄纵些,那谁还有资格? 老夫人自己年轻那会儿,是皇帝最宠爱的长公主,性情比如今的萧槿还要嚣张许多,这不也是嫁人了,过得好好的? 可是现在,老夫人开始觉得,自己或许是错了。 特别是后来江铮的事后,这个孙女好像变得越来越陌生了,甚至开始偏激了。 也不知道是为了这个情字失了自己的真性情,还是钻进了死胡同? “穗儿,该你出牌了!”大少奶奶笑着提醒顾穗儿。 这一声说话,老夫人的目光便转向了顾穗儿那里。 此时顾穗儿低低应了一声,认真地对着手中的牌琢磨,她牌打得并不好,如今手停在一张牌上犹豫,最后终于豁出去,打出一张牌来。打出去后,便让大少奶奶吃了牌。 不过被吃了牌后,顾穗儿也没不高兴,反而越发笑着道:“我打牌就是不行。” 神态平和得很。 不过一年多的光景,那个初入侯府头都不敢抬的乡下女孩,那个含羞带怯似乎下一刻就会哭出来的小女子,如今成了五皇子的孺妃娘娘,为人处事不知道比以前体面了多少,举手投足间透着淡然温和的气息,让人一看就舒服。 “老夫人,您赢牌了!”正出神儿想着萧瑾和顾穗儿两人,帮着看牌的如意突然欣喜的提醒出声,老夫人看看自己的牌面再看看如意拾起的那张,可不是赢牌了嘛! “老夫人最是能聚福聚财的,这眼看着心思都不在牌上却还赢了呢!”大少奶奶笑着打趣,一桌人又都笑了。 老夫人跟着笑了笑,她眼神本就在顾穗儿那儿,因此便向顾穗儿问道:“阿珩走了多久了?可有书信回来?” 顾穗儿将牌交给如意去洗,向老夫人苦笑道:“不曾有书信呢!” “呀!”萧瑾突然出声,“茶凉了。” 她忍着没将那口茶吐出来,皱眉咽下去才说了话便想回头找丫鬟发难,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北泽王世子起身将她那残茶倒了又续上了热的。 “世子仔细要把我这孙女宠坏了!”老夫人笑着说道,世子虽好可萧瑾也不能太过骄纵,这样两人才能长久。 “我们萧瑾是个有福气的,”大少奶奶也笑着夸赞,“世子人好会疼人,等明年再添个娃娃一家人和和美美,就更让人艳羡了!” “嫂嫂谬赞了!”世子低头,淡淡地这么道,说着间竟亲自拎了茶壶正要给其他人续茶,却有小厮在门口将他唤出去了。 萧瑾笑着看世子走出去,心中也觉得今日在娘家挣足了面子,越发地得意了,满心都是舒坦。 她当初离开燕京城狼狈得很,几乎是被家里赶出去的,如今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当下看了一眼顾穗儿故意说道:“要我说这夫君宠不宠还是得看自己,自己出身够好,和夫家门当户对,夫家自然会宠着护着。” “若是女子的出身低到尘埃里,便是夫家客客气气的也不过是新鲜一两日,时间长了那份宠爱自然保留不住。” 她这一说,满屋的人顿时觉得不太自在,这话听着刺耳哪。 要知道这里也就顾穗儿出身最低,萧槿这么说,分明是对着顾穗儿来的。 大家看过去时,只见顾穗儿还在低头看牌,根本没听到萧槿夹枪带棒说的这话,一时哑然,心想顾穗儿福气好,人也娇憨,傻人有傻福。 萧槿见自己说出话后,竟然没人搭腔,也觉得无趣,面上就有些挂不住,便想着说点什么挽回一局。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声稚气却又中气十足的喊声:“娘,娘,娘——” 这一声叫,大家都回头看过去。 老夫人最先反应过来,惊喜的站起身:“这是阿宸吧?可是睡醒了?” 话音刚落,桂枝已经抱着阿宸进了门。 众人看过去时,只见桂枝怀里抱着个小娃儿,那小娃儿穿着喜气金丝绣百蝶大红袍儿,下面是撒花绫裤儿,脚上穿着千层布老虎小鞋子,脖子上挂着一个明晃晃的御赐长命锁,乍一看去,好生花团锦绣富贵窝窝出来的小娃娃,当下不免赞叹。 再细看时,却见肥嘟嘟小脸儿雪白透亮,上面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好像闪着两泓清泉,犹如夏夜月光下的潺潺小溪,清澈又纯净。 更妙的是,他进了屋,看到了老夫人后,竟然丝毫不认生的,先是惊讶了下,之后便绽开一个笑来。 小娃儿这咧嘴一笑,可真是稚气可人,就跟清澈溪水里飞溅出的浪花一般,让人耳目一新,满心欢喜。 老夫人顿时心都化开了,张开胳膊就要抱住小阿宸。 “我的乖乖孙啊,可想死我了!” 她抱在怀里后,忍不住搂紧了又细细看,只见小阿宸已经长了十几颗牙了,小白牙便如编贝一般整齐排列着好似反着光一般,一双小嘴唇湿漉红润,好像雨后的红樱桃,闪着莹润的光泽。 而那白嫩幼滑的肌肤上罩着一层细细的绒毛,迎着光的时候看起来就像金色的一般。 “小皇孙比那年画上的娃娃好看多了!这可长得真好!”旁边的大少奶奶也忍不住围上来。 都是养过孩子的,自家儿子也长得模样好,可是比起眼前的小阿宸,到底是不如。 大少奶奶稀罕地连连夸赞:“这乍一瞧,跟个金娃娃一样!可真惹人疼!” 老夫人听大少奶奶这么夸,自然是心里喜欢:“你瞧这小脸蛋,肥嘟嘟的,可真是福气娃儿!” “娘……抱……”就在大家的拥簇夸奖中,小阿宸瞅了半天老夫人,最后可能又觉得没意思了,在人群中准确地捕捉到顾穗儿的身影,朝着那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 “小皇孙一醒了就要找孺妃娘娘,”桂枝抱着阿宸走过来:“二少奶奶那边的姐儿原想跟他玩一会儿的,却留不住他。” 顾穗儿见老夫人抱着小阿宸舍不得放开,便笑道:“可能是最近殿下不在的缘故,这几日格外的黏我。” 老夫人牵了牵小阿宸白白胖胖又软乎乎的小手:“小娃娃嘛,自然是黏娘亲的。” 老夫人牵着小阿宸的手舍不得放开,软糯糯的像块糯米糕,又比糯米糕光滑而有弹性,当下故意逗道:“这么久不见了,阿宸还冲我笑,这是还记得我吗?你娘一来了你就知道找娘,不搭理我了是不是? 小阿宸眨了眨眼睛,瞅了瞅这老夫人,嘴唇动了动,却是用那稚气的声音喊道:“……奶奶……奶!” 这一声叫,可是把大家逗乐了,俱都惊奇不已地围上来。 老夫人更是不敢相信:“这,这都会喊奶奶了?你知道我是你的祖奶奶?来,叫祖奶奶!” 当下将小阿宸抱在怀里,看着白胖软糯的娃娃冲自己笑得喜庆,老夫人更是开怀:“再没有比我们小阿宸更聪明的孩子了!” 大昭国的风俗是说,如果小娃娃看见老人哭就说明这位老人寿命不长了,虽然大家口中说不信做不得数,可上了年纪的人到底在意这些。所以阿宸如今对着老夫人笑,又叫奶奶的,着实讨了老夫人开心。 大少奶奶站在老夫人一旁也逗弄着小阿宸,笑道:“每次看到阿宸我都觉得馋的慌,恨不能自己再生个娃娃。” 老夫人眼神在阿宸身上挪不开:“你还年轻,想生便生。” 大少奶奶笑:“生倒是不怕,就怕没阿宸这么好看可爱,连我自己都不喜欢!” 都笑着落了座,老夫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怎么没见奶娘跟着?” 桂枝忙上前回道:“跟着了,小皇孙没让过来。” “醒了就喊奶娘了,奶娘还以为他饿了忙凑到跟前,他却不要的,只想找娘!” 众人又齐齐笑了,大少奶奶道:“真像个小大人儿了!” 小阿宸听着大家说话,或许是人多的缘故,他也兴奋得很,两只小胖腿在老夫人腿上一蹬一蹬的,那样子简直是像鲤鱼一样要蹦跶起来。 顾穗儿忙在众人的笑声中起身去接:“现在越发的有劲儿,这么一蹦让人费好大力气才能扶住!” 老夫人却舍不得放开怀中的粉雪般的娃娃,牢牢扶住了小阿宸那两只充满活力和劲道的小胖腿儿:“我能扶好,能扶住!” 顾穗儿见状只得向小阿宸道:“阿宸,坐坐,坐下。” 阿宸眨眨眼睛,好像听懂了顾穗儿的话,果真竟然坐下了。 他坐下来的时候,毛茸茸的脑袋靠在老夫人怀里,看上去格外乖巧,不过偏偏有只腿儿不老实,竟然故意从老夫人腿上耷拉下去。 老夫人见了,便将那条小胖腿放在自己腿上。 阿宸眨眨眼睛,又故意把那只腿儿放下去,不但放下去,还像荡秋千一样晃悠着。 众人看他眼睛里都是调皮,那样子分明是故意逗大人玩的,都不由哈哈笑起来。 “这小皇孙可真是,人不大,小心眼倒是挺多!” 老夫人也笑得不轻:“我们小阿宸真是个招人疼的,你瞧这小模样小心眼,真是机灵!” 大少奶奶笑道:“怪不得皇上那么喜欢,这么古怪精灵的小人儿,可真是有趣!谁能不信呢!” 老夫人听到这个,却是想起:“上次我去宫里,皇上还念叨着说好几天没见小阿宸了,想得厉害呢!” 而就在众人拥簇着小阿宸,诸般夸赞,笑声连连的时候,萧槿却是满心的不喜欢。 之前三哥帮着顾穗儿打牌那次,她可是心里一直记着呢,如今三哥不在,她恰好又带着夫婿过来了燕京城,算是衣锦还乡,满心是要出来当初的一口恶气,也好让人知道,她萧槿嫁人了,嫁得很好,如今诸般受宠。 谁知道本来好好的,却竟然被这么个小家伙抢了风头。 她盯着小阿宸,看着他那调皮的小样儿,不免撇嘴,有那么好吗?不就是个长得还可以的小娃儿? 谁知道她正想着,却见那小娃儿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她微微皱眉。 那小娃儿这么一看她后,却是顿时耷拉下了脸,之后望着她,哇哇大哭起来。 众人大惊,要知道这小阿宸自打进了屋,一直笑呵呵的小模样,还做出调皮样儿来逗大家笑,那真是爱笑的喜庆小娃儿。 怎么如今突然哭了? 萧栩最先发现:“小皇孙好像害怕我姐,莫不是吓到了?” 老夫人这时候也发现了:“对,他怎么一看你就哭了?阿槿,你先出去下,可别吓到了孩子。” 萧槿:“……” 她一时不敢相信。 她是回门的姑娘,是娇客啊,是北泽王世子妃,她这样的人,竟然让她出去?就为了这么一个小娃儿? 北泽王世子从旁看着,见状,拉着萧槿就要往外走。 “我不走,我怎么可能吓到他呢?我——” 然而此时旁边的人都有志一同地道:“先出去一下吧。” 素来还算疼爱她的大少奶奶更是拽着她往外走:“你先出来下,我看他看到你就害怕。” 萧槿:………… 委屈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新开古言文:《带上度娘考科举》 文案一: 度娘在手,天下我有 叶臻先定下了一个小目标: 把蓝景尧培养成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科举状元 新婚之夜, 叶臻望着努力扒自己衣服的蓝景尧陷入了沉思 app的小天使可以直接搜索文名《带着度娘考科举》or笔名:烟秾 112、第 112 章 第112章进宫 自睿定侯府回来后, 顾穗儿的日子又如同之前那般无趣了。想着闲来无事, 干脆没事的时候也过去庄稼地里看看, 如今天冷, 下了一场雪,把那冒出青苗苗的庄稼都给盖住了。 小阿宸穿成一个小棉球,也跟着跑出去,一人一狗, 在那雪地里踉踉跄跄的追赶, 一个不小心,小阿宸便噗通一声倒在雪地里, 啃了一口的雪。 不过别看他年纪小, 却是个要强的, 愣是不要人扶,自己爬起来继续跑。 玩了整整一个上午,顾穗儿才带着他回来, 让人准备了热水, 给小阿宸洗澡。 谁知道明明还是个小娃儿, 却学会害羞了, 愣是捂着自己的小□□不让顾穗儿碰。 顾穗儿和桂枝从旁, 看着这情景, 都忍不住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小阿宸一下子不高兴了,撅着小嘴儿,坐在木盆里只哼哼。 顾穗儿只好道:“乖乖阿宸, 娘给你洗澡,洗好了擦擦香喷喷。” 小阿宸犹豫了下,终究是就范了。 帮小阿宸洗好澡,换上了干净的里衣棉袍,放在暖榻上任凭他玩耍,这时候宝鸭却过来了。 宝鸭如今见了顾穗儿,早没了当年嚣张的模样,好生恭敬,规规矩矩地拜了。 她如今和胡铁差不多要成亲了,这次过来,是和顾穗儿说起这事儿。 顾穗儿详细地问了成亲的事,又叫来了诸葛管家,批了一笔银子,并从库房里寻出来一对玉镯子送给了宝鸭。 宝鸭本来确实是想着看看顾穗儿这边能不能给赏点,也好把这婚事办得体面一些,如今见顾穗儿竟如此大方。 银子固然是足足够用了,关键是那玉镯子,一看就值些银子,当下大喜过望。 这还没完,顾穗儿又让诸葛管家选一处安静的住所,赏给胡铁和宝鸭用,也好让他们好好过日子。 诸葛管家想了想,却是道:“锦绣阁那边一直空着,距离二门也近,过来听竹苑也挺方便,倒是合适宝鸭姑娘。” 顾穗儿点头:“那以后你和胡侍卫就住在锦绣阁吧。” 宝鸭听这话,喜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这意思是从此后,她就可以嫁给胡铁,而且还有一处单独的住处了?况且顾穗儿还赏了这么多东西。 当下噗通一声跪倒,感激地道:“多谢孺妃娘娘,孺妃娘娘对宝鸭不薄,宝鸭以后一定做牛做马尽心尽力报答孺妃娘娘!” 一时想起过去自己做的那些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以前都是宝鸭没见识,低看了孺妃娘娘,还望孺妃娘娘大人有大量,别和宝鸭一般见识。” 顾穗儿笑道:“宝鸭你说哪里话,如今你嫁给了胡侍卫,从此后也是堂堂正正的官夫人了,什么做牛做马的,可不能失了身份,别的我也不求,只盼着你和胡侍卫能好生过日子才是。” 胡侍卫虽然是个侍卫,但是也有品阶的,毕竟这是皇子府的侍卫总长,是以宝鸭嫁给胡侍卫,真就是官夫人了。 这说得宝鸭越发不好意思了:“孺妃娘娘说笑了。” 照例着小阿宸,做做针线,偶尔过去睿定侯府一趟看看老夫人,深居简出的,转眼间便到了过年时候了。 过年时候,外面接连几场大雪,侯府里大门都是紧闭着的,不曾出门,只顾穗儿带着一群丫鬟仆妇的在那里放放鞭炮,再把厨房里做的饺子分出去大家来吃,算是过年了。 不过到了大年初一,按理顾穗儿就得进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上次因为小阿宸踢了皇后娘娘一脚的事,顾穗儿除了必要时候,都很少去宫里皇后跟前凑的。 如今过年,诰命在身,却是不能不去。 好在一进了宫,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便过来先把小阿宸给接走了。 那大太监笑呵呵地奉承道:“小皇孙越来越俊俏了,怪不得皇上喜欢,昨日个还惦记着。” 若是以前,自然是能三天两头把小阿宸接进宫里来,不过现在萧珩外出了,五皇子府中独一个顾穗儿,皇上却是不好三不五时召见,免得瓜田李下之嫌。 顾穗儿如今也学会做事了,知道平时没事得多给人家太监塞钱,反正他们府里并不缺钱,出门在外,特别是宫里头,手底下要松,不能太寒酸,于是给桂枝使了个眼色。 桂枝赶紧掏出来个金元宝递给了那太监,足足十两的。 “哎呦,孺妃娘娘,您真是客气了,折煞老奴!”大太监笑呵呵地这么道,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十两金子,这孺妃娘娘可真是个出手大方的。 113、第 113 章 第113章宫中====== “王公公说哪里话, 平时阿宸进宫, 多有劳烦, 这也值当提么, 不过是给王公公买个果子吃。”顾穗儿笑着道。这话说得倒是真心话,阿宸不是个安分孩子,平时爬上爬下,调皮得很, 难免要人家王公公费心。 甚至有时候, 小阿宸都能骑到人家脖子上玩儿。 王公公一听,马上笑道:“小皇孙实在是个招人疼的, 皇上几天看不到就念叨, 听得老奴心里也惦记, 想着小皇孙怎么还不进宫,他不进宫,老奴都想他了!” 这倒是真心话, 年纪一把的老公公, 在宫里也没什么乐子, 看着这么软糯可爱的小孩儿, 顽皮逗趣, 哪能不喜欢。 顾穗儿和王公公说了会儿子话, 让桂枝陪着阿宸过去皇上处,这才自己过去皇后那边。 这次没了小阿宸随行,她倒是行事方便许多,见了外面的嬷嬷恭恭敬敬, 进去寝殿见礼的时候规规矩矩,不敢有任何马虎。 如今萧珩又不在家,这上面的皇后也不是萧珩的亲娘,她凡事自然是本分低调,唯恐招惹一点麻烦。 那皇后见她进来了,垂下眼皮看了一眼后,便淡淡地来了句:“平身吧。” 顾穗儿起身,站在一旁。 这时候大皇子妃三皇子妃恰好都过来了,皇后都笑着让她们起来,命底下嬷嬷给她们拿来座位坐下了。 相比之下,就只有顾穗儿是站着的。 顾穗儿倒是没在意,毕竟她只是一个孺妃,并不是正妃,论起品阶,比大皇子妃三皇子妃要低。 况且皇后娘娘不喜自己,让自己站着也不算什么。 顾穗儿在这里站得泰然自若,那边睿定侯府老夫人——盛平长公主却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笑着招呼顾穗儿:“穗儿,过来这边坐下吧,如今阿珩为国效力,出门在外,你一个人在家,每日照料阿宸已是不易,这么站着,也实在是累。” 老夫人这一说,皇后便有些脸上挂不住。 在场的人,也都颇有些尴尬。 顾穗儿虽只是个孺妃,可她为五皇子生下了唯一的子嗣血脉,且五皇子送嫁昭阳公主,这也是为皇后的女儿出力,可是现在皇后却大庭广众之下为难顾穗儿。 这自然是不太好看的。 大家看出来了,都不敢说,可是睿定侯夫人是大长公主,是皇上皇后的亲姑母,她就敢说这话。 她这么一说,皇后忙笑着,一脸恍然,仿佛才发现似的:“是穗儿啊,坐下就是,不必客气。” 于是顾穗儿再次向皇后拜了拜,之后便坐在了睿定侯夫人身旁。 向皇后请安过后,便有各路公府夫人侯门夫人皇亲国戚陆续前来请安,请安过后,便是各路命妇前去殿上朝拜。 朝拜时,顾穗儿却不好跟着老夫人,只能随着几位皇子妃一起。 大皇子妃对她笑了笑:“你不必担心,跟在我们后面,依我们的样子做就是了。” 顾穗儿感念大皇子妃的体贴,忙笑道:“多谢大皇子妃。” 其实她在家里已经学过朝拜皇后的礼节,提前练过的,如今倒是不怯场,按照顺序跟在三皇子妃后面,该叩首时叩首,该行礼时行礼。 朝拜完后,便是皇家的年宴了。 寻常人家过年的宴席都是一年之中最好的,过年嘛,自然拿出往日舍不得吃的出来。这皇宫内院的年宴,更是不一般,各样山珍海味,吃过的没吃过的,全都流水一般桌上端。 顾穗儿看看左右,只见大家拿着箸子的手都小心翼翼的,吃起来姿态是优雅,但一个个显然都不太自在。 一时心里难免感慨,皇家的宴席固然丰盛,但却不是吃饭的地儿。 她也拿起箸子,学着旁边三皇子妃的样子,浅尝辄止地吃,把这场吃饭当成一个礼仪来做。 宴席上除了偶尔皇后会说几句,大家随着恭维几声,绝大部分命妇都是低着头。 不指望能巴结到皇后头上,只求不惹事而已。 也有那些不曾见过顾穗儿的,小心翼翼地瞅向顾穗儿这边。 她们自然是都知道这位娘娘的,五皇子还是睿定侯府公子时的小妾,后来侥幸生了个儿子,成了媵妃,现在竟然被提拔成了孺妃。 这再进一步,岂不是都要成正妃了? 听说出身低微,只是个乡下来的姑娘罢了。 大家瞧过去,只见在那明晃晃的凤钗之下,她生得秀眸清亮,粉腮红润,红润润的小嘴儿娇艳欲滴,端的是一个打着灯笼都看不到的美人儿。 这美人儿如今用膳的姿态也是无可挑剔的,优雅得很,并不像是乡下来的。 一时难免有人羡慕,想着这女人倒是个好命的。 五皇子那是多受皇上宠爱的,她却独占了这么个皇子,又生了个那么讨皇上喜欢的小皇孙,这以后的富贵简直是能看得着的。 正在这时,却听得“哎呀”一声,之后便有杯盏坠地的破碎声。 大家看过去时,只见五皇子府上这位孺妃娘娘,绣裙上已经沾染了些许汤汁。 而就在孺妃娘娘身旁,三皇子妃身旁伺候着的一个妇人,正满脸惊惶,小心翼翼地赔不是:“对,对不起。” 那妇人却不是别人,正是包姑,这次是跟着三皇子妃进来宫中的。 皇后本来看到顾穗儿便觉心中不喜,如今见她这边裙子溅上汤汁,便故意向那妇人责道:“这是何故,竟打破杯盏?” 包姑见皇后言语中责怪,忙跪下,恭敬地道:“皇后娘娘息怒,求皇后娘娘恕罪,只是奴婢手中拿着杯盏,本和孺妃娘娘有些距离,却不提防孺妃娘娘竟然突然抬手,胳膊正撞在了奴婢身上,这才……奴婢有罪,求皇后娘娘责罚!” 114、第 114 章 第114章包姑的心机 这番话听在众人耳里便又咂摸出别的意思来, 都以为是这妇人本来规规矩矩的伺候三皇子妃, 却因为顾穗儿突然的动作打碎了杯盏。 一时看顾穗儿, 不免心中意外, 想着看她刚才用膳姿态优雅,或许不过是一时的装样罢了,其实骨子里还是那乡下妇人,倒害得三皇子妃旁的这位妇人挨骂。 其他命妇再看向顾穗儿的眼神就有些意味深长, 到底是乡野出身, 总归上不得台面的。 也有些和顾穗儿熟识的,便觉得不对劲, 那韩老夫人甚至上前要替顾穗儿说话:“孺妃娘娘刚才安分坐在自己座位, 怎么可能一抬胳膊就碰到了这位妇人?” 而睿定侯府一众人等, 心知这必然不是顾穗儿的过错,反而不说话,免得让人以为是帮亲, 只是从旁静观其变。 三皇子妃见此情景, 脸色便不好, 扫了眼身旁的包姑, 斥道:“你毛手毛脚, 竟然还意欲怪到孺妃头上, 还不快跪下给孺妃娘娘磕头赔罪!” 顾穗儿低头看了看裙摆上的汤汁,一时有些发懵,她疑惑地看向包姑。 刚才分明是包姑自己把杯盏打碎溅到自己身上,怎么会怪到自己头上? 当下便道:“回禀皇后娘娘, 臣妾一直坐在这里,便是抬起胳膊,又怎么会碰到这位妇人的杯盏?除非臣妾的胳膊有三尺长,或这位妇人过来将杯盏递到臣妾身边,不然便是打死臣妾,臣妾也是做不到的!” 在场众人一听,想想也是,纷纷觉得有理,有点甚至还忍不住看了下自己和旁边座位距离,暗暗比划了下,都觉得这不可能是顾穗儿干的。 再看顾穗儿说话间还算沉稳,不免觉得自己到底是误会了人家,这孺妃娘娘倒是也当得起孺妃两个字。 皇后坐在凤椅上,不悦地道:“就这点子小事,何必破了雅兴,三皇子妃,你这仆妇去给孺妃赔个不是,再随着一起去换身衣裙便是!” 三皇子妃听了,忙恭敬称是。 一时大家退下殿来,殿上夫人们重新宴席,旁边鼓乐之声也开始了,大家就像没发生过这事儿一般。 三皇子妃拉着顾穗儿,说了几句赔不是的话:“这包姑,我本想着带她出来也见见世面,谁知道竟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说着间,对那包姑冷斥道:“还不跪下,给孺妃娘娘磕头。” 包姑低下头,跪在地上,情态可怜,满脸歉疚:“给孺妃娘娘赔罪了,刚才是包姑不好,包姑眼拙,没看清楚,竟然以为是孺妃娘娘撞坏了杯盏,是包姑错了。” 这倒是让顾穗儿略有些过意不去,之前她在大殿上公然污蔑自己,自己马上辩解,算是指出了她的不是,当时心里多少是有些恼的,如今看她这样,便想着她打碎了杯盏未必是故意的,怕是在殿上怕事,这才推脱到自己身上,毕竟自己品阶比她高。 这点小错事儿,放在自己身上不算什么,放在她身上,足以要了她的命。 如今这般,也就不想计较这个了:“包姑你赶紧起来吧。” 到底是往日一起同住的,有些交情,如今两个人命运天差地别,她又何必作践包姑。左右以后包姑是三皇子妃的,和自己没什么干系,自己躲着就是了。 包姑低着头跪在那里,听到这话,悄悄地瞥了顾穗儿一眼。 她以前和顾穗儿是一样的啊,都是在后厨做杂活而已,当时客栈里的少爷还喜欢她,会偷偷地给她塞好吃的。 她给顾穗儿讲少爷的纸和笔,顾穗儿什么都不懂。 可是现在,轮到她跪在顾穗儿面前了。 不过她还是低头道;“是,奴婢谨遵孺妃娘娘教诲。” 一时又恭敬地道:“孺妃娘娘,奴婢陪着你过去一起更衣,也好让奴婢尽心赎罪,要不然三皇子妃说不得回去要责罚奴婢。” 顾穗儿看包姑跪在那里,满脸惶恐,想着她如今也不容易,当先便点头:“也好。” 两个人到了偏殿更衣室内,顾穗儿看了眼旁边的包姑,还是劝说道: “今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不过包姑你以后记得行事谨慎些,如今幸好三皇子妃宽容慈厚,要不然换个主子,未必能这么容人的。” 包姑点头轻笑;“是,我都听你的。” 说着间又问:“孺妃娘娘,你在这里更衣,我可否先出去下?” 顾穗儿听着有些疑惑,不过想着许是她急着回去伺候三皇子妃,便道:“既如此,你出去便是。” 包姑听着,便点头,向顾穗儿行了一礼要退出去。顾穗儿忍不住再次提醒道:“记得好好和三皇子妃说下,免得回去后她又责罚你。” 包姑一愣,眼中闪动,仿佛有犹豫之色,不过最后却只说道:“穗儿,你慢慢换衣裳就是,我,我我先退下了。” 说完便关门出去了。 顾穗儿想起刚才包姑的神情,终究觉得不对劲,总觉得她那眼神很奇怪,说不上是歉疚还是犹豫。况且她之前叫自己孺妃,后来怎么又突然叫自己穗儿,这个称呼,莫名有些不对劲。 心里这么这么想着,她已经解开绣裙轻轻褪了下来,许是汤汁渗了进去,那雪白的中衣也隐约有些印子了,她拿帕子将中衣上的印渍擦拭了两下,却是难以去除。 好在中衣穿在里面,先捱到出宫回家再说吧。顾穗儿这么想着,便直起身,突然听到殿外好像有什么动静。 顾穗儿拧眉侧耳倾听了下,像是有人正向这个方向走来,许是路过的巡行侍卫,顾穗儿这么想着便伸手去拿要换的衣物。 “我歇在这间殿里就好。” 突然有个声音远远地传过来,那声音是个男声,这就已经让顾穗儿一个激灵,再细想下,那声音倒是仿佛听过的,正是顾穗儿万分不愿见到的三皇子的! 顾穗儿蓦地就惊出一身冷汗,自己被引着来这处更衣,怎么就偏偏三皇子也要歇在这间殿里! 这若是撞上了,自己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偏偏进这皇宫内院,每个人也不过是只能带一个丫鬟罢了,自己带着的桂枝已经随着阿宸过去皇上处,自己孤身一人,竟是连个作证的都没有! 若是真传出去什么,萧珩又不在燕京城,那自己岂不是正好落一个难收空房和人通奸的罪名? 她猛地想起了李家姑娘,想起李家姑娘曾借着换衣裙的事构陷萧珩,如今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只着一身中衣,和当初的事件何其相似! 她如今这是中计了? 难不成这深宅大院妇人之间,翻来覆去就这么一招?可真真是人心险恶,稍不留意,便落入了圈套之中! 顾穗儿一把抓起要换的衣物,一面飞快地穿在身上一面想着脱身之策。 只是那脚步之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三皇子衣物的窸窣声,她却还没想出来个主意,急得犹如热锅蚂蚁,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她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个法子,便干脆豁出去了,向着外面大喊:“刺客!” “有刺客!”顾穗儿竭尽全力地喊道:“这宫里有刺客,要行刺贵人!” 要知道她自从进了侯府又入住皇子府还从未如此大声说过话,今日她可是放开喉咙,只盼着宫中的巡行侍卫能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左右之前皇宫里也是有过刺客的,她如今贸然喊出,应该不会让人起疑。 这事儿也是说来凑巧,那睿定侯府的侍卫江铮因被萧珩见疑,又因萧槿之事不得不离开睿定侯府,如今恰好被萧珩安置在宫中当差。 这江铮听到呼喊声,也是意外,当下忙带领属下当差的过来捉拿刺客。 顾穗儿见外面有了动静,大喜,一边往外跑,一边拿起旁边的花瓶等物,使劲地扔向了三皇子。 她知道如果被人看到她和三皇子孤男寡女在这里便洗不清了,如今是矢志要和他划清楚的。 那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朝代的花瓶,估计名贵得很,可是顾穗儿也顾不上了,扔出去花瓶,果然砸中了外面的三皇子。 三皇子哎呦一声,被砸了个鼻青脸肿,又踩到了地上的碎瓷片,一脚跌倒在地。 江铮带领人马匆忙赶来时,只觉得明明是女子声音喊刺客,这里竟然有个男子摔倒在地,再加这里深宫内苑,光线本就暗,看不清楚,自然是误会了。 这三皇子本就被瓷片伤了脸,又摔了个狗啃屎, 猝不及防间,又被江铮带着人马一顿乱打,最后按在那里,五花大绑的。 “睁开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三皇子恼怒的大喊,头发凌乱,一脸狼狈。 江铮一看是三皇子,大惊,连忙帮三皇子解绑,又跪着求恕罪。 而这边的动静太大,惊了正殿中的人纷纷出来看刺客,赶到偏殿外就见被龙骑卫团团围住的三皇子,以及站在不远处的顾穗儿。 人们只听说有刺客,哪里想到这所谓的刺客竟然是三皇子呢,一时也有些诧异,再看顾穗儿在这里,不免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时也有那知道之前事儿的,低声道:“一早就听说这两位私底似乎有什么不清楚,眼下这情形……” 这么一说,马上便有人想到了曾经的传闻,说是这三皇子和当时还在侯府的萧珩因为现在的这位孺妃娘娘而大打出手。 想到这些,众人看向顾穗儿的眼神便有些暧昧不明,而人群中的议论声甚至更嚣。 三皇子一听就恼了,他先是被人胖揍一顿,后又传这种是非。 虽说他是对顾穗儿有意,但是本来没有的却被说通奸,这太恼火了。 当下怒道:“简直是胡说八道,本殿下往日进宫都会在这里歇息,今日本是过来歇息一下,怎么就遇到这种事!” 皇后看他脸上伤得不轻,挥手,淡道:“你先下去,让御医看看。” 三皇子:“我不,我要听个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 皇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三皇子顿时气虚,先下去了。 而此时睿定侯府老夫人听着那些传言着实不像话,皱眉:“穗儿,这到底怎么回事?三皇子怎么成了刺客?” 顾穗儿自然是注意到了周围的眼神,她知道如果自己这时候不站出来好好说明白,从此后怕是通奸的传闻就落实了。 恰这时候就连皇上和皇后都过来了,她一咬牙,迈步上前,噗通跪在地上了:“求父皇做主,儿臣好生冤屈!”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还有一更,短的。 115、第 115 章 第115章宫中3 却说顾穗儿跪在地上, 还未曾言语, 两串眼泪已经往下落, 不过她还是努力咬着牙, 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知道如今萧珩不在京城中,没人为自己出头,睿定侯府的便是想帮自己,但是碍于和自己太过亲近, 这件事上也不好出头, 如今自己靠的只有自己了。 “父皇,自五皇子外出, 儿臣便每日深居简出, 唯恐瓜田李下, 惹下事来,反而于殿下名声有碍。直到如今,殿下离开燕京城数月, 儿臣不过是在睿定侯老夫人相邀过府一次, 除此之外, 只是日日在府中陪伴阿宸, 不要说出门去, 就是连二门都不曾迈出过一步。儿臣如此谨守本分, 不过是怕惹下麻烦来,毕竟儿臣只是一个妇道人家,殿下不在,遇到事儿, 儿臣也没什么主意!” 顾穗儿继续哭道:“今日进宫朝拜皇后,参加这年宴,儿臣本想着凡事少言寡语,恪守本分,不和人计较,等参宴之后便离开宫中,回去府里,绝对不敢惹什么是非。可是未曾想到,便是如此,也被人设计诟害,意欲污我名声。如今殿下在外征战为国效力,儿臣一弱质女子,遇到这等荒唐事,无人做主,只能请父皇为儿臣讨回公道了。” 睿定老侯夫人听着这番话,眸中颇有些赞赏之意,想着穗儿如今在皇子府掌家,如今也慢慢变得会说话了,这一番话说出来,可真是有理有据有情有义,当下便上前道:“启禀皇上,穗儿说的没错,自阿珩离开,她便连府门都不出了,也就是上次我想阿宸了,让她带着阿宸过来,她才过去看我。” 顾穗儿感激地望了眼旁边的睿定老侯夫人,继续道:“父皇也应该知道的,我是带着阿宸进的宫,原本说好了宴席过后便赶紧去接他回去。我若真是存了那不正之心,要做什么对不起殿下的事,也断断不会挑选今日这人多眼杂的宴席上?这分明是有人看殿下在外,而我又不存防人之心,这才设下计谋陷害于我!” 顾穗儿跪在那里含泪哭诉,说得句句在理真情实意,在场众人听了这一席话也便起了疑,这孺妃娘娘怎么看都是个性情柔弱的女子,又怎么会想办法在皇宫中私会三皇子?这得是多大的胆子啊! 顾穗儿继续哭道:“我猛地看到三皇子过来,开始并不知道是三皇子,便以为是个刺客,实在是受惊不小,如今知是三皇子,更觉可疑,还请父皇明察!” 她这么一说,可算是把三皇子和自己的干系撇了个一干二净,便是有人怀疑什么,也得分明知道,她这次可是连三皇子的面都没看到,要不然也不至于认错了。 皇上拧眉看着这泪盈盈的顾穗儿。 他开始时并不喜这女子,总觉得出身配不上自己的儿子,他本想给儿子寻一个出身家世好的,到时候也能给自己儿子一些助力。 是以如今他虽封了她为孺妃,却绝对不会扶她为正妃。不过他到底是宠爱阿宸的,打心坎里疼着阿宸,而这个女子是阿宸的生身母亲,爱屋及乌,他也就认了。 今日这事儿,他见了,心里本是不喜的,如今听她这一说,却是觉得有理。 抬眸看向一旁的皇后,却见皇后神情漠然,一言不发,心中多少明白了几分。 不过——他望着地上跪着的女子,还是故意问道:“你既说有人害你,那这人是谁?又是为什么害你?” 116、第 116 章 第116章宫中4 不过——他望着地上跪着的女子, 还是故意问道:“你既说有人害你, 那这人是谁?又是为什么害你?” 顾穗儿听着微怔了下。 谁要害她? 她是因为知道之前李姑娘的事, 便明白遇到这种事情便是个圈套, 借着弄脏裙子换裙子的功夫来设下计谋。 可是谁会挖空心思地害她呢? 她抬起头,目光滑过众人,最后落在了角落里一个低着头的妇人身上。 那是包姑。 她想起了包姑离开时的眼神。 当时她没看懂,觉得疑惑, 现在却明白了。 那是带着歉疚和挣扎的恨意。 是包姑要害自己。 而就在她盯着包姑的时候, 包姑瑟缩了下,转过眼去。 她在心虚。 顾穗儿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她突然发现, 自己有时候就是太傻了。以前陆青怡还教过她一个词, 叫做怀璧其罪, 后来她特意让萧珩教过自己,明白了这里面的意思。 如今她和包姑,就是怀璧其罪。 包姑现在讨厌她, 不喜欢她, 因为她和包姑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 她在包姑面前, 已经是怀璧其罪了。 “谁要陷害, 我不敢妄言, ”顾穗儿微微眯起眼睛, 盯着包姑,一字一字地道:“只是我想知道,这位包姑,为什么要在宴席上打碎杯盏脏污了我的裙子?又为什么要领着我来此处偏殿换衣服?说是带我过来换衣裙, 自己却转头就跑了,这是为什么?” 她这一说,众人一下子惊了。 “方才那位打碎杯盏的仆妇在哪里?”说话的睿定侯老夫人。 这个时候皇上在呢,没几个人敢说话,盛平大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姑姑,她却能这么开口说。 她一开口说,就开始把矛头指向了包姑。 “这位仆妇呢?”皇上听到这话,便沉下脸来了。 这是皇宫内院,竟然有人胆敢在这里设计陷害萧珩的孺妃,这是不把萧珩看在眼里,也是不把他这个皇上看在眼里。 他平时是最恨这等污秽之事的,不曾想竟然在他眼皮底下发生了。 更何况,设计陷害老三和老五的媳妇,这成何体统?这分明是要挑拨他们兄弟关系! 此时皇上脸上已经满是愠怒。 很快,包姑便被带了上来,如今皇上皇后都在,又有一众妃嫔命妇,她往人前这么一站,双腿就控制不住的抖起来。 皇上一双锐利的龙眸盯着那包姑:“你是包姑?刚才你先是脏了孺妃衣裙,后又将她带至此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帝王龙威,岂是小小一个包姑见过的,此时两腿发软,噗通跪在那里;“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你做了什么要朕饶你性命?”皇上面沉似水,“我如今问你话,你要如实作答,若是有半句假话,那朕便将你交由慎刑司处置!” 包姑连连磕头:“奴婢不敢欺骗皇上!” 皇上问道:“今日你在宴席上打碎杯盏,是失手还是故意的?” 包姑犹豫地咬唇,求助地想抬头看,不过这头还没抬起来,就吓得又重新低下了。 皇上那么盯着她,实在是威严得很,让人惧怕。 皇上淡声道:“说。” 到底是龙威莫测,只是一个字而已,却端得威严,众人也不由得屏住呼吸等包姑说话。 包姑伏在地上抖若筛糠:“是……是奴婢故意的……” 皇上又道:“是你故意引了孺妃娘娘来此?为何要来此偏殿?” 包姑瑟瑟发抖:“因,因为我看到三皇子过来这里……我,我就想着……” 她这么一说,在场人们都不免面面相觑,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这可是三皇子妃手下的仆妇,竟然是故意的,这,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不免瞄向了在场的三皇子妃。 三皇子妃面上便有些不好看,毕竟是跟在她身边伺候的,这若是真做了什么,到底是让人怀疑是她所为。她看了一眼仍眼中带泪的顾穗儿,越发无奈,给自己手底下嬷嬷使了个眼色。 那嬷嬷知道她意思, 走上前狠狠扇了包姑两掌:“孺妃娘娘这般与人为善的性子,怎么能由得你这黑了心的设计陷害!皇妃娘娘本是看你可怜,便收你在房中,谁知道你竟是这等不知感恩的,做出这等下三滥的事来!” 包姑被那嬷嬷左右开弓,打得脸上火辣辣疼,偏生嬷嬷根本不松手,劈头盖脸继续打,包姑口中泛起咸味,只觉得头晕眼花。 她心中突然泛起一股子气,恨声道;“没有,没有,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刚说的都是胡说八道!” 然而这个时候谁还听她解释。 皇后从旁对皇上道:“这卑贱仆妇,之前好像就是穗儿的同乡,两个人关系好得很,如今这卑贱仆妇去了老三府中,却不得宠爱,怕是心里记恨,便有意挑拨离间。依臣妾的意思,不必理会,打一顿扔出去砍了便是。” 包姑一听这个,吓得魂都没了,她哆嗦着道;“我,我不是,我不是——” 然而这话刚说完,她就觉得身后有人一脚把她踢到在那里,嘴里噗的吐出血来,之后便再不能发声了。 …… 包姑就这么被拖下去了。 顾穗儿站在那里,望着包姑不断挣扎的两腿,不免皱了皱眉头。 她以前听镇子上有人搭台子唱戏,便知道说龙威难测,伴君如伴虎,还说什么一入侯门深似海。当时听的时候,只不过是当戏来听,并不会多想。 后来进了燕京城,她好像也从来没有机会体味到这其中意思。 萧珩宠她,对她好,她仗着他的宠爱,日子也一直过得不错。 她甚至没见过多少龌龊的勾心斗角。 可是现在,看着包姑就这么被拖下去,她不寒而栗。 一时想着,若不是自己生下阿宸有个依仗,若不是自己刚才灵机一动想出这么个办法来,那自己必然会被陷害,被认为和三皇子有染。 那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顾穗儿手指尖都在颤,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 回去府中的马车里,小阿宸很快睡着了,顾穗儿抱着小阿宸低头不言语。 桂枝瞅瞅外面,确定外面侍卫不会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便开始问起顾穗儿事情的经过。 顾穗儿自然是一五一十地说了。 桂枝听了后,眯起眸子,摇头:“这件事怕是没这么简单,包姑不过是一个下人罢了,她便是对娘娘有所嫉妒,不过量她也没这个胆子敢做出这等事来。再说了,那个偏殿是殿下要歇息的地方,包姑怎么会知道?她这么一个下人,竟然会安排下这种计谋?不可能的。” 顾穗儿想想也是。 她又记起了包姑离开时的那个眼神,那种混合了挣扎和愧疚的恨意。 那里面,甚至隐隐有一丝无奈? 顾穗儿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抱紧了怀里熟睡的小阿宸:“她……应该不至于坏心到这等地步吧,应该是受人指使……只是这人是谁?难不成是三皇子妃?” 桂枝摇头:“不太像,虽然今日三皇子妃那神情也不太自然,她甚至还指使她手底下的嬷嬷打了包姑,但是我觉得不应该是她。因为如果真是她,她也太傻了,又是三皇子妃,又是包姑,这是给自己落难堪呢。我倒是觉得——” 她沉吟了下,想起一个人。 而此时顾穗儿也想到了。 抬起头,四目相对间,两个人都没再说什么。 许久后,桂枝叹了口气。 “如今殿下不在京中,什么事我们终究不好出头露面,这件事只能暂且放下,等以后再寻机会,查明真相吧。” “嗯……如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阿宸好好的,我们关起门来过日子就是了,以后少进宫,免得生出这些是非来。” “是,因为出了这事儿,以后再有这等应酬的事,娘娘便是不进宫,谁也说不得娘娘,便是皇后那边,也断然不敢挑理。” “说的是。” 这么说着间,顾穗儿低下头望着自己的小阿宸。 白净的脸蛋,逶迤在自己怀里睡得好生香甜。 他一定在做着一个很甜蜜的梦吧。 顾穗儿抿唇笑了。 这世间纷纷扰扰不知道多少,她不求其他,只求小阿宸好好的,就知足了。 而这一日顾穗儿回到家中,越发关紧大门,闭门不出,便是有人投个帖子什么的,她都拒不接收,免得惹出是非来。 皇后那边,后来惩治了包姑,或许是到底过意不去,竟让人送来了各样赏赐,珍珠玉器绫罗绸缎,还有银耳燕窝,各样珍稀,数不胜数。 皇上也下了圣旨,赏了阿宸许多古玩字画并名贵笔墨纸砚的。 顾穗儿知道这是补偿下的意思,不过她却觉得没什么意思。 每日在家掰着手指头算,盼着萧珩早点回来。 等他回来,她提着的心就可以放下了。 117、第 117 章 第117章前往北疆 过完年没多久就开春了, 冰雪开始化了, 万物复苏, 院子内外都开始有了绿芽芽冒出来。窗外的竹子经过消融冰雪的洗涤后, 越发青翠喜人,在那拂面春风中摇曳多姿,发出沙沙响声。 小阿宸已经一岁半了,如今能跑会爬的, 跑起来利索得很。跑利索的小阿宸已经不太爱让大人抱着了, 就喜欢挣扎着下地,然后自己跑出来院子里玩儿。 不但来院子里玩儿, 他还喜欢去院子外面, 最好去二门外。每当看到门外, 他就满脸新鲜地站在那里,歪着小脑袋瞅,看得可入迷了。 萧珩不在家, 顾穗儿循规蹈矩的, 哪里敢出门, 只好是带着他去湖边看看, 或者去开辟的那块庄稼地里看看, 再或者, 干脆送去宫里,让他去陪几天他皇爷爷。 或许是皇上忙着批奏折,一来二去,小阿宸竟然看懂了几个字。 于是有一天, 当小阿宸指着听竹苑亭子上的一副镂刻红桃木对子上的一个字喊“天”的时候,顾穗儿大吃一惊,自己看看,那第一个字果然是天。 顾穗儿惊讶之余,又指着其他几个字问:“这是什么?” 小阿宸看看他娘,再看看对联,没说话。 顾穗儿不死心,又拿着几个简单的字问了问,小阿宸认识天,认识人了,还认识其他几个常见的字。 顾穗儿这下子可是被震住了,她觉得自己儿子了不得,才一岁多,竟然认识字了? 震惊之余,不知道如何是好,便把这事儿托底下丫鬟告诉了睿定老侯夫人。 老夫人看了顾穗儿的信也是吃惊不小,马上回信来,却是让她不要声张,而是暗地里好好多教一些字,看看小阿宸能学会不。还说起若是真得如此天分如此之高,也不能耽误,要赶紧再教他认识一些字。 于是顾穗儿搂着自家儿子,拿着当初萧珩教自己的那本诗集,开始让他背诗认字,一个字一个字地教。 如此费了好一番功夫,小阿宸已经能背几十首诗,还认识约莫有几百个字了。 阿宸几乎是过目不忘,只要顾穗儿教过一遍的,他都能记得,甚至还能原样读出来。顾穗儿如此试了几次后,确认了自己儿子的聪颖,简直是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她这儿子可真是天资聪颖,一时恨不得赶紧告诉萧珩,好让萧珩知道阿宸多么厉害,他知道一定会高兴的。 奈何萧珩那边一直不见回来,也没个回信,实在是让人担心。 如此到了这年的三月底,终于从宫里头传来消息,却竟是晴天霹雳。 原来萧珩带领人马送嫁昭阳公主,昭阳公主半途得了风寒,如此行程便耽搁下来。后来总算将昭阳公主送到北狄王宫,并看着举办了婚事,萧珩带着人马启程回来大昭。 谁知道他这边刚进入大昭边境,那边北狄就传来消息,说是昭阳公主失踪了。 为了这件事,可算是把大昭北狄边境给翻了一个遍,最后根本找不到的,其间又不知道出了多少意外,最后终于把昭阳公主丢了的这笔账算在了大宣国头上,说是大宣国偷走了昭阳公主。 如此大宣国和本国以及北狄全都是结了仇,又因大昭皇帝两次遇刺,一直没个真相,大家此时难免猜测,当初大昭皇帝遇刺,大宣国使臣就在燕京城,看来这件事也和大宣国脱不了干系。 于是萧珩为了此事,带领人马前往大宣交涉,结果谁知途中遇刺,竟然是受了重伤。 顾穗儿一听受伤,顿时想起上次顾宝峰受伤后的样子,顿时心揪揪着疼,急得在家里团团转,恨不得以身代之,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不行,我要进宫,进宫问问皇上,殿下到底怎么个情况!” 她所得的消息,不过是宫里头的公公传出来的,确切情况公公也不知道,学舌也学得不够明白,这让她更加心急如焚,恨不得跑到宫里去看看那信函,到底怎么写的,伤成什么样,要不要紧,身边有没有人伺候,大夫给开了什么药。 旁边的桂枝连忙拦住了她:“娘娘,不可冒失,如今咱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情景,只能是在这里等,看宫里头传消息。” 桂枝这一说,顾穗儿也逐渐冷静下来,想想也是,自己怎么可能单独进宫去见皇上呢。 当下咬牙,叹了口气:“只盼着殿下能一切顺遂!” 就这么煎熬着,她是食不下咽,寝不安枕,自己还跪着烧香拜佛,求观音菩萨保佑萧珩能够平安归来。 一直过了两三日,宫里头下来一道圣旨,却是要让她准备下,尽快启程前往北疆,说是因为萧珩重伤,需要人照料,至于小阿宸,先留在宫中皇上身边。 顾穗儿听这圣旨,无奈接下,心中真是又欢喜又难过,欢喜的是自己能前往北疆照料萧珩,难过的是竟要和自己的小阿宸分开了。 只是此去路途遥远,若是让小阿宸带在身边,还不知道让他受多少苦楚,少不得忍痛分开。 顾穗儿自己赶紧准备着行囊,又安排着让桂枝留下,随着小阿宸一起进宫好照料他。 如此到了这一日,顾穗儿要送小阿宸进宫的时候,小阿宸却是死活赖在顾穗儿怀里不下来的。 顾穗儿只好哄着道:“乖乖阿宸,王公公带你进宫去见皇爷爷,你不是喜欢皇爷爷的头冠吗?进宫有肉肉吃,还有许多好玩的。” 小阿宸像小鸵鸟一般埋在顾穗儿怀里,愣是不起来,死活不起来。 顾穗儿没办法,只好又道:“就今天进宫去,明日个娘就去宫里头接你回来,好不好?” 小阿宸哼哼了声,小鸵鸟的脑袋动也不动。 顾穗儿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不应该骗小阿宸,小孩儿机灵得很,其实能看出大人在骗他。 于是她只能老实地道:“阿宸,你爹在北疆受伤了,娘得过去照顾他,此去北疆路途遥远,娘带着你,不知道让你受多少苦楚,哪里比得上留在宫中你皇爷爷身边。你皇爷爷素来对你宠爱有加,断断不会委屈了你的。” 小阿宸抬起脑袋,瞅了瞅顾穗儿,之后用小胳膊揽着顾穗儿的脖子,越发搂得紧了。 小人儿没说话,但是人家那意思再明确不过,人家不要进宫,人家要跟着娘。 顾穗儿至此是彻底没法子了,无奈地对旁边等着的王公公道:“王公公,你且等等,容我再劝劝他。” 她家小阿宸是个倔强性子,勉强不得,不然大哭大闹满地打滚都是有的。 王公公素来也是喜欢小阿宸的,如今见小孩子死活赖在娘怀里不舍得放开,也是怜惜,忙道:“没事,没事,孺妃娘娘你慢慢劝,不急的。” 这一慢慢劝,足足劝了半日功夫。 顾穗儿也试着让桂枝强行抱走小阿宸,奈何这孩子果真是个倔强的,仿佛生死离别一般揪着顾穗儿的衣裳不放开,口中还大声喊着:“娘,娘,娘——” 那叫声之惨烈,那眼神之委屈,仿佛他就要被抛弃了一般。 到后来,桂枝都受不了了:“实在不行,就让小皇孙跟着吧?” 顾穗儿也有些犹豫,先把这事儿告诉了王公公,请王公公进宫回给皇上。到了傍晚时分,皇上下了旨意,说是可以让小阿宸跟随着一起过去,不过却特意又派了自己的亲卫,一路护着。 消息传来,顾穗儿自然是松了口气。 搂着自家这软糯的儿子,怜惜不已。 她是看着自己弟弟慢慢长大的,知道小孩儿长得很快,不在跟前,一晃眼的功夫就长大了。 她不舍得在小阿宸这么小的时候分开,如今能跟着一起去,纵然会受些苦楚,但好歹在眼跟前看着。 不过带着小阿宸,自然要准备的就更多了,当下再备了一辆马车,把小阿宸素日吃的用的都装进去,还特意多放了几套大毞和棉衣,免得到了北疆太过冷寒。 到了这年的四月初,顾穗儿带着自家儿子启程了。 两辆马车,前后都是龙骑卫,浩浩荡荡的,过去北疆。 顾穗儿心里牵挂着受了重伤的萧珩,想着行程快一些,又怕走太快了小阿宸受不住,如此纠结了一两天,却终于发现,小阿宸别看小,身子好得很,这一路上马车颠簸,他却乐颠颠的,趴在车窗户上往外瞅,看得津津有味。 偶尔还会指着龙骑卫的马,兴奋地高声大喊,手足舞蹈,看样子只恨自己没翅膀,要不然就要窜出去了。 本来路途遥远,顾穗儿又记挂萧珩,难免心里有些沉重。不过如今看着这小人儿激动兴奋,看看这里看看那里的新鲜劲儿,心里便渐渐松快下来了。 她忍不住揽住儿子,摩挲着他乌溜溜的黑发,柔声道:“人都说我家阿宸是个有大福气的孩子,如今只盼着你的大福气能庇佑你父亲,莫要出什么事才好。” 小阿宸听着这话,清亮的眼神带着一丝懵懂望着顾穗儿,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爹,爹爹,爹爹带我骑马!” 那笑声格外甜美稚气,声音也雀跃兴奋。 顾穗儿见此,忍不住笑了:“嗯,到了北疆,让你爹带着你骑马,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看北疆到底长什么样儿!” 这时候清风吹着车窗帘,顾穗儿望向窗外,万物复苏之际,窗外一片春意盎然。 她忽然开始期待起来了。 北疆,是什么样的? 118、第 118 章 第118章重逢 到达北疆的那一天是个晴天, 艳阳高照。 一路上, 顾穗儿抱着小阿宸一直靠在窗户上看那茫茫原野, 还有天空中飘浮着的云。 这里的云和燕京城里的不同, 这里的云一大团一大团的,仿佛随手扯开的大块雪白棉絮一般。形状各异的云边缘由太阳染上了一层金灿夺目的边缘,看着像一块块雪玉。 而地上那苍茫望不到边际的原野上,有高低起伏的小山丘往遥远的四周延展开来。 这里不像顾家庄都是树木田地和村落, 这里也不像燕京城一样是触手可见的繁华, 这里有的是空旷辽远,天和地一样, 没有尽头。 他们的马车和队伍就这么往前行走, 在那铃铛声中, 顾穗儿几乎以为这一条路要走一辈子。 结果猝不及防间,马车停下来了。 顾穗儿往外看,只见外面竟然有了一座小城。 边陲之地的小城自然比不得燕京城那般繁华锦绣, 这里的城墙是被风侵蚀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黄土城墙, 城墙上有侍卫把守着, 还有布满灰尘的旌旗在飘飞。 城墙下, 一队人马, 正侯站在那里, 为首的却是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骑在那枣红色大马上。 那少年见到他们,便策马奔过来。 顾穗儿开始时还没认出,后来终于看出, 这是自己的弟弟顾宝儿。 也就半年不见,如今的顾宝儿好像又猛蹿了一截子,乍看上去比寻常大人还要高,他策马奔到跟前,翻身下马,满脸惊喜。 “姐,你总算来了!” 顾穗儿这一路风尘仆仆的,不知道煎熬了多久,如今总算看到了弟弟,几乎热泪盈眶,赶紧抱着阿宸下了马车。 “宝儿,你们如今可都好?殿下呢,殿下伤势怎么样了?” 顾穗儿怀里的小阿宸见到舅舅,口中发出一声惊喜的叫,之后便扑腾着小胳膊小腿儿,要扑向顾宝峰的样子。 顾宝峰一把接过来小阿宸抱在怀里,爽朗地笑着道:“姐,你别担心,好着呢,殿下如今伤势也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就是要好生休养!” 顾穗儿听弟弟这一说,又见他笑得开朗,知道应该是没大事,这才稍微放心。 “那就好,那我们赶紧进城去看看殿下吧。” “好!姐你先上马车吧,我们这就回去。” 顾穗儿本打算接过来小阿宸的,无奈小阿宸搂着他舅舅的脖子就是不放开,人家根本没有要再回来顾穗儿怀里的打算。 顾穗儿见此,也忍不住笑了:“他这一路上,不是念叨舅舅就是念叨爹。” 顾宝峰出来这些日子,自是想念这小外甥的,如今见外甥长得越发娇憨可人,特别是现在搂着自己不放,真是看得人心都化了,此时哪里舍得放开:“姐,我抱着阿宸骑马吧,你自己坐马车。阿宸也是喜欢骑马的,是不是?” 小阿宸很给面子的猛点头,大声道:“舅舅,骑马!” 顾宝峰看他这小样子,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头发长了不少,个子也长了!” 小阿宸在他手心里磨蹭了下脑袋,喜欢得眉飞色舞的:“舅舅,马,骑马。” 说着间,小胖腿努力地再次试图去蹬马镫子,两只小胖胳膊已经挥舞起来。 “来,坐好,舅舅带你骑马。” 顾宝峰知道这小外甥最爱骑马的,当下抱着他先行一步,策马奔驰进城。 这守城官员自然是知道这位小将军的,也就放行,任凭他进去了。 顾穗儿在马车上,看着那英姿飒爽的少年骑马的俊朗,又听着风中传来小娃儿激动雀跃的欢呼声,一时也是满意地舒了口气。 这总算是到了。 进了城后,顾穗儿也无暇去看这城里光景,跟着直奔萧珩在这里的下处。 原来这处叫凉城,如今萧珩和顾宝峰都住在这凉城的行馆之中。 进去行馆,顾穗儿径自随着顾宝峰去萧珩的住处。 一踏进门,萧珩正睡着。 顾穗儿轻手轻脚地走近前,却见他面色苍白到肌肤仿佛透明一般,唇上也略显干涩。往日清冷俊美的他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让她心生羞涩,如今却安静地躺在那里,静谧得仿佛不知道世间事。 顾穗儿屏住呼吸,蹲坐在炕边上,小心地抬起手,轻轻地触碰了下他的脸颊。 手底下是沁凉的肌肤,让她心中生出许多不安。 她的手又来到了唇边,轻轻摩挲,这才感到一点暖意。 指尖儿触碰着那薄薄的唇儿,心疼地抚过上面的些许脱皮,她突然想起了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亲嘴儿。 曾经就是这唇儿,远处吹来的风一般碰在她的唇上,让她的心犹如那高山之巅的一汪湖水,泛起了阵阵涟漪。 想起过往,她咬唇,触碰着他唇的手有一丝颤抖。 曾经以为他是无所不能的,高高在上的,如今却脆弱地躺在这里,仿佛一片从树上飘落的叶子。 她傻傻地凝视着那苍白的容颜,就这么一直看着,想着。 而萧珩的睫毛轻颤,之后缓慢地睁开眼后,看到的就是顾穗儿那痴痴的眼神。 初时有一刻的迷惘。 重伤,沉睡,遥远的边城,燕京城曾经的红粉温柔乡距离他太过遥远,以至于他神思恍惚。 这是哪家姑娘,为什么用这么痴迷到心痛的眼神望着自己,为什么用这么柔软的手轻轻触碰自己的唇儿。 她清澈的眼眸中为什么蕴着湿润? 之后,记忆如同潮水一般回笼。 萧珩那萧条的眼眸便有了生动的神采,眉眼也变得温柔起来。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嘶哑,略显艰难。 “今日才到的。”顾穗儿如梦初醒,想着自己刚才盯着他傻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泪道:“你伤得重不重,大夫怎么说?我听着你嗓子难受,要不要喝点水?” 说着她就看旁边桌上,却见那里放着一个粗瓷罐子,隐约有些热气,好像是汤? “这是给你喝的吗?我伺候你喝一些?”当下她就要过去拿。 “不用……”萧珩却拽住了她的衣角。 “嗯?” 萧珩幽深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看:“穗儿,坐。” 声音依然是嘶哑的,不过气息比刚才顺畅了。 “嗯。”她听他的,坐在炕边上,然后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有些泛凉,不知道是这边塞天气的缘故,还是说生病体凉。 她用自己的手捧住他的,轻轻摩挲,甚至想揣到怀里替他暖和下。 “这里有没有铜暖炉?幸好我带过来两个,等下让桂枝拿过来给你用。” “你受伤了,平时都吃些什么,我这次过来带了各样补品,我慢慢地做给你吃。” “阿宸也来了,阿宸一路都在念叨你,他想你想得厉害。” “他现在长高了不少,不过还是胖。” 顾穗儿在这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萧珩却不吭声,只是安静地凝视着她。 过了一会儿,顾穗儿不说了。 四目相对间,屋子里安静得很,只偶尔能听到窗外的风声。 这北疆的天气也是怪,明明艳阳高照,那风却从不止歇。 静默了许久后,萧珩依然没说话,却是用那双修长的大手,缓慢而有力地握住顾穗儿的。 低头间,顾穗儿看到,他的手指骨依然很长,优雅好看,不过那指头上有些干皮,指腹上也有了粗重的茧子。 曾几何时,这尊贵的男人那双手比她都要细腻的,如今却粗粝成了这般模样。 顾穗儿低着头,拼命地忍住眼里的泪,她不想刚见到他就哭哭啼啼的。 “我本意不想让你过来的。”萧珩却突然开口了。 “为什么?”她的声音带着软软的鼻腔,语气中多少有些不高兴,为什么不让她来啊。 “这里天气不好,晚上冷寒,白天酷热。” 何止是天气不好,这里的形势也不好,剑拔弩张,阴谋诡计,几国之间的勾心斗角,全都集结在这么一条边疆线上。 他怕她过来了受罪。 “难道你能受得,我就不能?”顾穗儿越发不高兴了,忍不住轻轻捏了下他的胳膊,软软地嘟哝道:“你以为我在燕京城的宅子里每日锦衣玉食我就能安心,我日日记挂,夜夜惦记,没个安心时候。” 如今到了这边疆之地,哪怕天气再不好,哪怕再危险,只要看到他,她就顿时安心了。 受苦受罪也好,风沙侵蚀也罢,总归他们一家人在一起。 萧珩听得这话,略显粗糙的手指轻轻勾了下她的手指儿。 手指勾手指,这是两个人往常的亲密小动作。 “嗯,来了也好。”他哑声这么道。 “就是!”她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最后忍了忍,还是道:“反正你要我来,我也来了,你不要我来,我也来了!来了我就不走了,你赶我走我也不走!” 萧珩看着她有些赖皮的样子,偏偏眼里还隐约挂着泪,一时眸中便泛起暖意。 “把那汤拿过来,给我喝。” “嗯!” 她抿唇笑了,赶紧去取汤来,打算亲自伺候他来喝。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甜宠古言:《哥哥的白月光》: 顾双华身为侯府养女,从小寄人篱下,只想顶着侯府三小姐的头衔,谨言慎行,好好过安稳的日子。谁知一朝被人穿越,穿越女自带妖艳属性,给她撩到一堆有权有势的桃花回来。 当顾双华再度醒来,四周已是饿狼环伺,各个她都不想招惹,偏偏各个都得罪不起,只得抱住自家更有权势的侯爷哥哥求救。 当她被素来冷傲的大哥逼到墙角,低头在她耳旁轻语道:“将你此前和我说的那些话,乖乖再说一次。”顾双华绝望地发现,这次的麻烦,好像真的大了…… 119、第 119 章 第119章重逢 顾穗儿取过那汤来, 低头仔细看了看, 却见那汤汁看着是鸡汤, 不过炖得不够火候的样子。顾穗儿自己尝了一口, 味道也说不上好,甚至还有些奇怪的味道,有点麻嘴,不过到底是鸡汤, 喂给萧珩吃, 也能补补身子。 她拿过来汤羹,坐在炕边上, 一勺勺喂给他吃。 其实他的手是能随意动的, 身子也能半靠在枕头上, 自己吃应该没问题。 不过顾穗儿还是想喂他。 他受了重伤,不知道多疼,又单身一个人在这么荒凉偏僻的地方, 肯定是受委屈了的, 顾穗儿忍不住想多疼他一下, 想一勺一勺地喂他, 看他吃。 “好吃吗?”她拿起手帕擦了擦他的唇, 这么问道。 “好吃。”萧珩跟个小孩儿一样, 任凭她喂,喝了大半碗鸡汤后,一本正经地这么道。 “这鸡汤炖得没鸡汤味儿,用的盐巴也多, 你如今重伤,得吃清淡才行,明天我给你炖,给你加上人参,炖些轻淡的汤,这样才能恢复得好。”顾穗儿忍不住抿唇笑着这么道。 “嗯。”萧珩都是没尝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他还是这么点头。 他也想吃顾穗儿亲手做的饭了。 将那汤碗放在一旁,顾穗儿又打量了一番萧珩,忍不住问道:“你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伤成这样?伤在哪里啊?你打开衣服让我看看你的伤?” 萧珩很不在意地道:“也没什么,伤得不重——” 他这话还没说完,顾穗儿便道:“不许你说这话,总是说没什么没什么,知道你是不想让我知道担心,难道我不知道就不会担心吗?我不知道,更会胡思乱想地担心。” 萧珩看过来,只见顾穗儿眉眼间颇有些小怨气,一时哑然。 之后想了想,才道:“个中之事太过复杂,一时解释不清,总是要慢慢道来。不过我这伤,并没有伤到关键,只是皮肉伤而已,你不必太过担心就是了。” 说着间,他神情中仿佛有些犹豫,不过还是道:“我伤的,比外面所以为的要轻。” 顾穗儿听着,不免疑惑,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萧珩沉吟片刻,还是解释道:“这边疆身处三国交汇之处,鱼龙混杂,北狄国野心勃勃,昭阳公主又无故失踪,这其中不知有什么阴谋,我如今重伤在身的话,别人倒是对我少了许多提防。” 他这么一说,顾穗儿恍然:“就是说,你这是麻痹敌方,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萧珩万没想到她竟然蹦出这么一个词儿来,倒是有些意外,看着她那恍然大悟的样子,眸中泛起暖意,点头道:“差不多。” 如今昭阳公主失踪,以及大昭皇帝遇刺,这些事情,外人只以为他把矛头指向了大宣国。甚至于这次“身受重伤”,大家也都猜测必然和大宣国有关系。 甚至于北狄还派了使臣前来,商量着逼迫大宣交出刺客,交出昭阳公主。 但事实上,他自然知道,这一切应该是和大宣国没关系的。 一切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至于北狄,他们到底意欲何为,也需要耐心等他们露出马脚。 顾穗儿想了想,之后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萧珩本以为她还会继续追问,谁知道她说完这个,竟然径自起身,去帮他整理下旁边的衣袍。 “你上次过来的时候,没想到会留这么久,带的棉袍不够,这次我顺便把你往日穿的大毞还有几件锦袍都带回来了。” 顾穗儿收拾着这些东西,柔声道:“还带了一些府里上等的补品,我慢慢炖了给你吃。” 萧珩见她竟然不再提这茬了,倒是有些意外,本做好她再问,他再想办法好好解释的准备的,她却竟然真不问了。 不过转念一想,她心思简单,他说什么她就认定什么,自然不会多想。 “嗯,一切依你说的办。”一时想起儿子,不免问道:“阿宸呢?” 顾穗儿想着儿子刚才看到宝儿那高兴的样儿,笑道:“他啊,一见到宝儿,跟没命一样扑过去,缠着宝儿不放,现在怕是让宝儿带着骑马去了。” 萧珩想着儿子那软糯的样子,点头:“他和宝儿倒是合得来,以前就爱缠着宝儿。” 顾穗儿笑:“是。这两个人,虽说一大一小,可宝儿那性子你是知道的,跟个小孩儿一样,一点不稳重,平时就知道纵着阿宸。” 她想起了之前阿宸和狗打架,宝儿竟然跑过去帮忙。 正儿八经的大孩子了,还干这种事,说出去也真真是好笑。 萧珩看了一眼顾穗儿,她眼眸中泛着宠溺。 他知道在她眼里,阿宸是小孩子,顾宝峰也是小孩子,只不过是大点的小孩子和小点的小孩子罢了。 那都是她宠爱的小孩子。 不过在他眼里却不一样的。 顾宝峰是他的属下,是他用来冲锋陷阵的。 他也从来不觉得顾宝峰孩子气。 顾宝峰在他手底下,也从来没有过任何孩子气,一直都是刚强硬朗能冲会打的。 说话间,顾穗儿从旁边箱子里翻出几件棉袍看了看,其中一个下摆那里破了。 “这个等下我给你补补吧。” 若是在燕京城里,这种破了的自然不必穿了,不过这是在边疆,她便是带过来的多,也不像在家那么随意,还是节省一些吧。 “好。”萧珩点头。 这么说话间,就听到外面响起马蹄声,顾穗儿走到窗前往外看,只见远处扬起一片灰尘。 而就在那沙尘滚滚之中,一人一骑,彪悍狂猛地往这边奔驰而来,其中还伴随着响亮稚气的叫声。 “马,马!飞,飞起来!” 这是小阿宸的欢呼。 此时的小阿宸被他舅舅顾宝峰拢在披风中,只露出个小脑袋,两眼晶亮地望着这一切,玄色披风底下的小胳膊兴奋地忽闪着,小嘴里发出激动的尖叫声。 “这是玩疯了啊。”顾穗儿笑叹了声:“阿宸,你爹在这里,快过来!” 顾宝峰骑着马,转瞬已经来到了屋前,骏马嘶鸣一声停下,顾宝峰抱着小阿宸翻身下马,径自进了屋。 小阿宸被舅舅放在了炕边后,胖身子轱辘着就往炕上爬:“爹,爹爹!” 之前没看到爹,还没想起来,如今看到了,顿时亲切起来,小阿宸扑到了萧珩身边,像只小狗一样往萧珩身上蹭。 萧珩久不见儿子,如今看一个胖乎乎小肉球滚过来,连滚带爬还一个劲叫爹,不免心中异样,忙就要抱起小阿宸。 旁边的顾穗儿知道萧珩身上有伤,唯恐小阿宸给碰到了,就要阻止。 倒是顾宝峰眼疾手快,直接把小肉球阿宸提起来了:“阿宸,小心些,不要碰到你爹伤口。” 说着,他指着萧珩胸口处,对阿宸强调道:“伤口在这里,你不能碰到,知道吗?” 小阿宸看看顾宝峰,再看看自己爹,眼神似懂非懂,不过最后却是点头:“不碰……不碰。” 他如今又要冒牙了,一说话就有些晶莹的小口水往外嘀嗒。 顾宝峰这才放开小阿宸。 萧珩用胳膊的力气搂住儿子,入手只觉得沉甸甸的,不过那肉还是软糯。 “阿宸长大了许多。” 不但是个子长大了一些,听着说话也比以前顺。 小阿宸仰起脸来打量着他爹,仔细瞅了一番,最后突然凑过来,用他的小脸蛋蹭了下他爹的:“爹爹,抱抱,爹爹,骑马!” 软糯稚嫩的小脸蛋磨蹭过萧珩刚硬的脸庞,嫣红的小嘴儿咧开来,笑呵呵的,顺便把一口的晶莹口水给涂了萧珩满脸。 萧珩低头凝视着和自己如此亲昵的儿子,看他那雪白可爱的模样。 才一岁多的小孩儿,如同刚出锅的小包子一般,肌肤清透纯澈,就连那双层的小下巴都仿佛粉玉一般嫩软可人。 而这么一个让人心都化了的小东西,此时正软乎乎地磨蹭着自己,一脸的依赖和喜欢。 萧珩有力的胳膊微微拢住儿子,低头问道:“这一路过来,可累坏了?” 小阿宸眨眨眼睛,仰脸看他爹,之后咧嘴又笑了笑。 萧珩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的牙,只见里面已经长了不少小牙了,白白的带着小尖尖,像只小狗一般可爱。 小阿宸也是乖得很,见萧珩看自己的牙,张大嘴巴“啊”一声,安静地任凭萧珩来看。 萧珩仔细地检查了一番:“十二颗小牙了。” 顾穗儿从旁看着,见自己这素来顽皮的儿子,如今靠在萧珩臂弯里竟然这么乖,不由抿唇笑道;“这是太久没见你,想你了。” 要不然,哪可能这么听话。 萧珩搂着儿子,轻轻磨蹭了下儿子嫩滑的小脸蛋:“阿宸长大了,懂事了,是不是?” 小阿宸想了想,之后猛地点头:“懂……懂事事!” 他这样子,把旁边的顾宝峰也给逗乐了。 “咱小阿宸说起话来真好听!” 小娃娃嘛,那么小一个,总觉得软软的,突然冒出来童言童语,便觉得格外有意思。 120、第 120 章 第120章塞外生活 之前一个人留在燕京城, 便是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又如何, 一个人过, 也觉得没意思, 且心里总是惦念着萧珩,怕他出什么意外。再说了,那燕京城里,便是没有风沙走石, 却有人心叵测, 让顾穗儿心中不由泛寒,越发的过不自在。 如今来到了边疆荒凉之地, 纵然黄沙漫天, 也觉得心里暖暖的, 看着萧珩,便觉得踏实,什么都不怕了, 做什么都有劲儿。 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 便是吃糠咽菜都觉得喜欢。 再说顾穗儿也不是没受过苦的人, 当下这点子艰难也算不得什么。 来到这里的当天晚上, 也来不及歇息下, 恰好这时候顾宝峰送来一只野鸡, 说是刚才带领属下打来的。顾穗儿便把这只野鸡宰杀了,打算加上自己带来的人参,给萧珩炖汤喝。 她以前在乡下时候,几岁就开始自己做饭了, 不过那时候做的饭食简单,不过是熬菜粥稀饭,用的都是粗粮,饭菜并不精细,后来去了客栈里帮厨,才慢慢地学会了做一些贵人们喜欢的饭菜。 及至进了睿定侯府,再到了皇子府里,凡事她都能做主的,偶尔间也会下厨亲自做点吃食来给萧珩阿宸吃,厨艺也有了长进。 不过这边塞之地,便是官家的行馆也颇为简陋,比她在顾家庄时候的灶台还要简陋。 这是根本连厨房都没有,只是拿着木头勉强搭成一个棚子避雨,下面放了木柴、粗劣的炭以及临时垒起来的灶台。 顾穗儿将那只鸡打理好后,放在旁边的一个木盆里,便开始烧水,准备炖鸡。 谁知道她刚点好火,就听到后面有个人道:“你是谁,干嘛动我的灶台!” 顾穗儿听得这是个女子声音,且带着浓重的口音,不由疑惑,回过头看时,却见那女子穿着一身红麻衣,头上梳着一个髻,斜插着一撮儿五颜六色的羽毛,模样倒是俊俏,只是眼角处已经有了细纹,看着约莫不到三十岁? 她一路上经过凉城,也看到过这里妇人装扮,知道这是当地常见的装扮。 那妇人不由分说,一步上前,将她推到了一旁,之后便去看那灶台:“你,是谁,为什么要用我的灶台?” 顾穗儿也是疑惑:“这不是行馆的灶台吗?” 她记得听宝儿说过,这行馆里如今就住着萧珩,那行馆里的灶台,萧珩自然是可以用的。 妇人听这话,上下打量了一番顾穗儿。 顾穗儿才来这凉城,穿戴还是燕京城的打扮,外面是织锦大毞,里面是梅花刺绣领儿搭配月白对襟褙子,下面则是百花双蝶绫缎撒花裙,腰间还配着碧玉,头上则是镂空镶边儿金步摇,配上乳白色的珍珠耳坠儿,整个人看上去秀美淡雅,哪里是边城妇人能比的。 妇人的目光扫过顾穗儿每一处,连那底下祥云牛皮小靴子都不放过,好生打量一番。 最后才道:“你是哪位?怎么过来这行馆?这是贵人的行馆,不是寻常人能来的。” 顾穗儿听着这话,忙道:“我是五皇子府上的孺妃,如今奉皇上的旨意前来照料殿下,想着殿下伤重,恰得了一只鸡,便说要给他炖鸡汤补补身子。” 那妇人听得孺妃娘娘,眸子闪了闪,说不上来的目光,仿佛是羡慕又仿佛是嫉妒。 她舔了舔自己干涩脱皮的唇:“原来你是殿下府上的女人?那你既是奉命来照料殿下的,就去照料殿下吧,不要动这灶台,我正要用这灶来做饭。” 顾穗儿听着,不由问道:“敢问这位姐姐,你是?” 那妇人笑了笑:“我叫媚娘,是这行馆的厨娘,因我做的饭好吃,监馆大人特意让我过来为殿下做饭,殿下一直都是吃我做的饭。” 说着间,她便掀开锅盖,看里面已经炖上的鸡。 顾穗儿看这媚娘并不像好说话的,想着既然是她一直用这灶台,自己何苦和她争,便问道:“除了这个灶台,可还有其他?” 媚娘拿眼儿瞅了眼外面:“行馆外头有,和大家伙一起的。” 她这一说顾穗儿明白了。 这里是有兵马驻扎的,所以在行馆外头自然有行军中的伙夫队来做饭,而行馆内,看来只有这么一个灶台。 可她是五皇子的孺妃,她这身份也不太好去和伙夫们混在一起做饭,传出去那就是个笑话。 “我却是不方便去外面,暂且先用这个灶吧。麻烦夫人等我熬完这个鸡汤再用灶台,可以吗?” 媚娘挑了挑眉,有些不情愿:“我紧着做饭用呢。” 顾穗儿不懂了,疑惑地问媚娘:“请问夫人是要给谁做饭?若是给殿下做饭,不用着急做,今日我来炖这个鸡,做好了后给殿下先用着。” 媚娘挑眉,凝着顾穗儿:“可是殿下只爱吃我做的饭,你做的未必合他胃口。” 顾穗儿听这话,不免觉得好笑。 她以前也是给萧珩做过饭的,萧珩一直吃的还好,总不能如今来一趟边城,自己做个饭他都吃不下了。 再说了,自己也是堂堂正正的孺妃,要下厨给自己的夫君做个饭,难道还要听这厨娘在这里说道。 当下她便冷了脸:“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我是五皇子的妃子,我伺候他那是应当应分的,我不在时,劳烦夫人帮着做饭,我在了,哪里还好叨扰夫人。” 说着间,她便也不管这什么媚娘,径自烧火准备自己炖自己的鸡汤。 她给鸡汤里放了人参,人参都切成小薄片,又放了枸杞和红枣,切了葱姜扔进去,最后看看那边放着的佐料,别打算找一些盐巴,谁知道那些佐料却是种类繁多,寻了半晌,也没看个明白。 这边城的佐料竟比燕京城来得更丰富,顾穗儿仔细瞅了一番,最后用小勺子取出一点点那棕黑色的尝了尝,一尝之下,不免咧嘴。 又麻又辣的,眼泪都要跟着落下来,这是什么佐料啊。 她不死心,看旁边有细白颜色的,取出来舔了口,这次竟然是一种奇怪的说不上来的味道。 旁边的媚娘见此情景,颇有些不屑,撇嘴道:“这是我们边城的调料,你这大地方来的,自然是不懂这些,还是交给我吧,我来熬这鸡汤,要不然白白糟蹋了好东西。” 顾穗儿连头都没抬,也没理会这媚娘,她又硬着头皮尝了一些佐料后,总算找出了盐巴。 些许洒了盐巴,她便开始用小火来烧。 媚娘站在一旁,凉凉地道:“只加一些盐,你以为做出来会好吃吗?那味道太淡了,肯定不好吃!” 顾穗儿一边烧火一边道:“殿下如今重伤,应该饮食轻淡才好。” 她算是明白刚来时候喂萧珩吃的那鸡汤怎么味道那么浓重,原来是加了这些奇奇怪怪的佐料。 “怎么可能。”媚娘撇嘴:“殿下就爱吃我做的膳食,他吃其他的都吃不下!本来殿下的伤很重,多亏了我日日给他做饭熬药,他吃了后,才恢复得好。” 顾穗儿已经不想和这位媚娘说了。 事实上她不太明白这位媚娘只是个厨娘,怎么会这么自以为是。她以前在客栈后厨帮忙,都是安分做事,从不顶嘴的。 若是换个其他人,比如睿定侯府两位少奶奶,或者是萧槿萧栩,早就斥责这位厨娘了,这也是自己不喜欢仗着身份欺负人,不然哪轮得到她说话。 当下她也就充耳不闻,继续熬炖鸡汤。 媚娘从旁看了半晌,闷不吭声的,看样子是不痛快,之后时间久了,她自己也觉得无趣,跺跺脚,便离开了。 她走了后,顾穗儿松了口气,打开锅盖看看,这山鸡里面本身的肉香已经在细火慢炖中慢慢地溢出到了咕嘟冒泡的开水中。开水化为了浓郁的汤汁,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儿。 上等的山鸡,不需要太多调料,就这么小火慢炖下去,自然就能炖出让人口齿留香的鸡汤。 至于那味道浓重的佐料,还是留着用以膻味重的羊肉比较好。 顾穗儿看着鸡汤有了个七八成好,便在灶洞里放了一把柴火,让这火慢慢地焖着烧,她自己则是起身回去看看。 桂枝在旁边屋子里哄着小阿宸睡觉,如今小阿宸睡着了,她便拿出绸布来,把小阿宸的长命锁擦一擦收起来,又踢小阿宸脱掉鞋子。 抬头间顾穗儿过来了,便笑道:“殿下在隔壁睡着呢,小皇孙也睡着了。” 顾穗儿点头,过来看了看儿子:“外面伙夫送来的饭菜,可能吃得下?” 她知道这里除了给重伤的萧珩单独开了小灶,其他人都是吃的外面伙夫做的饭。 “是粗糙一些,可早就知道来这里不是享福的,也还可以。”桂枝笑道:“倒是小皇孙,实在是让人想不到,他竟然吃得津津有味,一点不挑。” 要知道以前在皇子府里,小皇孙可是锦衣玉食,没吃过任何苦头,如今这粗茶淡饭的,他也一点不嫌弃不挑食的。 顾穗儿看了下熟睡的小阿宸,倒是睡得香甜:“这孩子是个好养的,到了哪里都是倒头就睡,不认生,也不认地儿,怎么都行。” 桂枝也道:“是了,也比一般孩子懂事,看这一路上,他可是没哭一声没闹一下。” 顾穗儿说了一会儿话,便过去隔壁,只见萧珩正在榻上半躺着看书。 “这不是之前你看过的吗?怎么还在看?” 那本书,赫然正是以前萧珩看过的《农政全书》。 121、第 121 章 第121章鸡汤 那本书, 赫然正是以前萧珩看过的《农政全书》。 顾穗儿不免纳闷, 他怎么还想着种地的事儿呢? 萧珩见顾穗儿进来, 合起书来, 放在一旁,却是道:“穗儿,你坐。” 顾穗儿见他这样,感觉他应该是有重要的话要说, 当下忙坐下。 “你今日才到, 先歇下,要做什么, 等明天再做。”毕竟一路奔波, 对于她这样的弱质女子来说也实在是辛苦。 “我还好, 这一路上我们马车走得慢,我也不觉得累。” 萧珩点头,之后便捏着她的手, 不说话了。 他的手确实比之前粗糙了许多, 这么捏着她手指的时候, 她感觉明显。 忍不住低头, 拿过他的手细看了下, 果然上面有厚茧子。 她把玩着这布满茧子的手, 就想起了以前她刚到睿定侯府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的手也有茧子,反而是他的保养得宜,当时她还颇有些自惭形秽。 如今倒是恰好反过来了,她的白细柔软, 他的粗糙不堪。 顾穗儿细细地抚摸着他指腹上的茧子,不免多想了。 萧珩低头凝视着顾穗儿白净纤细的手把玩自己的,也不说话,只任凭她摆弄。 北疆的天气不同于燕京城,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后一刻可能就刮起大风来。外面已经传来呼啸风声,门窗都关好了,但依然有那种仿佛要将世间之物撕裂一般的闷响。 萧珩无声地凝视着身旁的妇人,看她如墨的秀发逶迤在曼妙有致的胸前。 边疆的黄沙漫天和粗糙辽阔看久了,乍见她,仿佛看到山涧里清冽泉水旁一朵娇娇柔柔的小花儿,秀美妩媚,剔透玲珑,散发着轻淡的香味,沁人心脾。 “穗儿,这次的事结束后,我——”他停顿了下,幽深的眸子凝着她。 “我们就回去了?”她这么问。 萧珩看着她干净纯粹的眼神,有点不忍回答。 “你喜欢燕京城,是不是?” “嗯。”她点头:“燕京城自然是很好。” “不喜欢这里?” “也还好……”顾穗儿并没有多么迷恋燕京城的繁华,对她来说,在哪儿都一样。 有他,有阿宸,她就喜欢。 “如果可以选,你要回燕京城,还是留在这里?”他问道。 顾穗儿愣了下,皱眉,用费解的眼神望着他,仿佛不明白他为什么问出来这么一个问题。 萧珩峻美的面容有一丝异样。 他微微抿唇,想着这个问题本来都不用问的。 她并不适合留在边城。 可就在这时,顾穗儿却忍不住喃喃地道:“这还用问吗?” 萧珩越发抿唇,点头:“过一段,我送你和阿宸回去——” 顾穗儿解释道:“你在哪儿,我就更喜欢哪儿,就留在哪儿。” 萧珩要说出的话一下子全都停顿在口边。 他抬眸,望向她。 她无辜又无奈地道:“没有你,燕京城的皇子府里便是锦衣玉食奴仆成群,我这日子也过得不舒心。” 萧珩凝着她,默了好半晌,突然伸出手,握住她的。 “嗯,那就留下。” 有他的地方,她就喜欢。 这一句话简单直接地撞进他心里,冲撞着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其实他早该知道的。 她就是这样的,一直都是。 顾穗儿依然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可是……我就是不懂,为什么我要留下啊?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分明记得,当时只是说萧珩过来送嫁昭阳公主,送完了后不就是要回去了吗? 萧珩听她问起,握着她的手,这才说起来。 原来这次大昭国要将昭阳公主下嫁给北狄王子,确实是存了结秦晋之好的心,可是过去北狄后,昭阳公主失踪,萧珩为了寻找昭阳公主便在北狄附近搜罗调查,无意中从北狄王庭查到一些线索,确认了皇上两次遇刺都和北狄王室有关。 至于这次昭阳公主失踪,到底是不是他们借机挑衅,便颇为可疑了。为了能够查出这件事的真相,萧珩又定下了计策,联合大宣国来将计就计。 “北狄人野心勃勃几次意欲犯我边境,这一次若查个水落石出,怕是从此后两国之间再不能安宁,必是要狼烟再起。” “啊?然后呢?”顾穗儿有些吃惊,但是细想想,仿佛也在情理之中。 之前萧珩就这么对她说过,她当时还担心了几日。 萧珩抬手,手指尖轻揉了下她那张开的小嘴儿。湿亮泛着光泽的樱桃小唇儿,此时显得格外红润剔透。 “我会留在北疆,戎守在此。” 这场仗,也许并不会马上打,也许会消耗几年,这几年他都会留在边疆。 “那我也留在这里。”顾穗儿立即这么道。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她回答得太快了,萧珩甚至觉得,她可能根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顾穗儿干脆道:“不过我说了,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不想离开你,也不想一个人守在燕京城空空荡荡的皇子府里。便是这里日子苦一些,我也愿意在这里给你炖汤做饭伺候你。” 她说的这番话,太直接了,仿佛一团火扑面而来。 灼烫异样的情愫在胸口处弥漫开来,萧珩捏着她的手指,喉结滑动。 他希望顾穗儿留在边城,当然并不是因为要守在一起,他也是怕穗儿带着阿宸在燕京城,皇上一个留意不到,她们母子有了什么不测。 但是她这种直接纯粹的话,还是让他没想到。 过了半晌,他才终于道:“穗儿,我有没有和你说过?” “说过什么?” “离开后,我挺想你的。” *********************** 出去房间后,顾穗儿想起刚才萧珩所说的话,只觉得脸上发热。萧珩一向话不多,并不会如此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更不要说这种多少有些肉麻的话了。 正因为并不常说,如今听得,更觉难得。 比夜晚里两个人的缠绵更让人怦然心动。 这么想着间,顾穗儿走到灶台旁,正见那老木头锅盖虽然扣得严实,但是大铁锅里面的鸡汤已经咕嘟咕嘟地开了,热气往上顶,顶得那锅盖都蠢蠢欲动,蒸腾的热气更是缭绕在锅盖边沿,为这简陋的草棚子添加了几分暖意。 顾穗儿乍一闻到这鸡汤,顿时食指大动,自己都忍不住流了口水。 小火慢炖,那咕嘟的汤水已经融入了鸡汤的鲜美,醇厚天然的滋味最是动人,顾穗儿都可以想象舌尖上浓郁汤汁的美味了。 她搓了搓手,挽起袖子,便打开揭开锅盖。 谁知道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传来。 “监馆大人,你这边走。” 这声音顾穗儿多少听着眼熟,是刚才那位妇人媚娘的。 转回头去,正见媚娘引着一位约莫四十多岁的男子往这边走,那男子身穿皂衣,不过用料比寻常人要好,看样子应该是这里的大人。 两个人走到跟前,媚娘率先看到了顾穗儿。 她撇了撇嘴:“监管大人,你瞧,这鸡汤什么滋味都没有,殿下能喜欢吃吗?” 说着间,她上前就要去掀那锅盖。 顾穗儿拧眉,看着这媚娘,并没吭声。 而旁边那位监馆一早听闻五皇子的孺妃今日到了这行馆,再一看站在灶台边上的顾穗儿,只见那衣着那身段那头面,都是在这边城从未见过的,透着一股来自繁华燕京城的锦绣富贵气态,当下心里已经矮了一截子,忙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 “行馆寒酸简陋,委屈孺妃娘娘了!”监馆微低了头,言语间满是巴结。 他不过边疆一处行馆的监馆,还不曾见过京城这样的贵人,况又是五皇子的孺妃,心里就先存了几分敬畏。 刚才媚娘把他叫到这木棚里,说了一番这鸡汤怎么样,他想着还是得照料殿下的口味,免得殿下吃了不舒坦,到时候岂不是他的罪过?是以就跟着媚娘过来了,可是现在一见顾穗儿,便觉得顾穗儿定然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 燕京城里的女眷,听说都是高门大户,招惹不得的。 更何况这是殿下宠爱的孺妃呢。 于是他又回首对媚娘斥道:“媚娘,不可无礼,既是孺妃娘娘要亲自下厨为殿下做鸡汤,你不许插嘴。” 媚娘没想到监馆竟不为他做主,甚至连句公道话都不说,不但不说话,竟然还阻拦她,一时也是无言以对,委屈万分。 明明殿下就爱吃她熬的鸡汤,监管大人也说了,特意建了这么个灶让她做的,怎么新来了一个孺妃,竟然把她的好事就给抢了? 于是她干脆上前一步,对监管辩驳道:“大人,这鸡汤哪能这么做呢?只放了一点点盐巴,这哪能有味儿?殿下能爱吃吗?” “一点点盐巴,”媚娘用她带着浓重边关口音的方言重申了一次,“这样做不好吃,什么都不放,这跟生鸡有什么区别?” 监馆皱想要制止却插不上话,只好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顾穗儿。 顾穗儿在一旁看着媚娘指责自己的鸡汤,好笑又无语,根本不想和她再揪扯什么。 其实也不值当,这只是个厨娘而已,自己犯不着。 “监馆大人,我取了鸡汤来给殿下送去。”她这意思含蓄但是却明白,就是让监管大人管管这位媚娘。 监馆大人听得这话,自然不敢违抗,拽着媚娘就要往外走:“媚娘,走,先跟我出去。” 媚娘不服气:“我是这行馆做饭最好吃的,殿下也最喜欢我做的饭,我也是为了殿下着想,在我之前,殿下吃不下任何人做的饭!” 监馆见此,越发为难了,他怕得罪顾穗儿,他知道顾穗儿这个孺妃娘娘的品阶都比他高上天去了,当下忙斥责媚娘道:“殿下喜不喜欢哪里用得着你来说?孺妃娘娘自是了解殿下的口味,你又何必非得跟娘娘争这一锅鸡汤怎么做?走,跟我走。” 媚娘被监馆这么一说,心中委屈,瞥了顾穗儿一眼,又不甘心地最后看了一眼灶台上正冒着香气的鸡汤。 她心里是不太服气的,若是依照她的做法放全了调料,此时的香气怕是都要引得外面的行军们流口水了。 顾穗儿从灶膛抽出两根柴,待到那火完全熄灭后,才想起要寻碗来盛。 灶台一旁的角落里放着几只粗瓷碗,有的甚至还带着豁口,顾穗儿挑了几只看起来好的,拿在手里便觉到除了瓷碗的粗糙手感,还有些细细的沙子在上面。 这处棚子搭的简陋,外面的风沙又那样大,也难怪会这样。 取了清水将碗洗过,顾穗儿这才将鸡汤盛在那粗瓷罐子里给萧珩端过去。 小阿宸也睡醒了,正和萧珩在床上窝着说着引人发笑的童言童语。 萧珩搂着自己的儿子,低头凝视着儿子,幽深眸中是别样的温柔。 这么个小人儿,一段时间不见竟会说这许多话,还有了自己的小兴趣小想法,让他颇为惊奇。 “香!”小阿宸本来正赖在萧珩怀里充宝宝,突然间小鼻子耸动了下,似乎闻到了什么,一骨碌爬起来,两眼发亮,到处看。 桂枝见顾穗儿进来,忙上前将顾穗儿手中的东西接过,顾穗儿这才去床边抱起小阿宸:“同爹爹说什么了?娘刚刚熬了鸡汤,小阿宸要不要和爹爹一起喝鸡?” “肉,肉!”小阿宸看着桂枝盛鸡汤,兴奋地就要从顾穗儿怀里挣脱下来,手舞足蹈的。 人家不爱喝汤,只爱吃肉。 别看这小人儿小,一顿不吃肉他就开始叫唤了。 122、第 122 章 第122章幸福一家人 小阿宸闹腾着吃肉, 童言童语的, 看着就逗人笑, 这下子桂枝和顾穗儿都忍不住笑了。 萧珩从旁, 安静地望着自己儿子,眸中也比往日柔软许多。 “好,这就给你吃肉!”顾穗儿笑着拿过来碗,就要帮着阿宸盛肉。 桂枝从旁帮忙, 盛了两碗后, 便出去了。 顾穗儿把那碗汤先拿给萧珩,让萧珩自己慢慢地吃着, 自己拿了筷子和勺子, 去伺候小阿宸吃肉。 小阿宸看到肉, 两眼都发光了,迫不及待地伸手就要去抓。 顾穗儿赶紧拽住他那小胖手:“不许抓,烫!” 小阿宸舔舔嘴唇儿, 一脸的馋相儿。 顾穗儿夹起一块肉来, 喂给他吃。 他早早把小嘴巴张得大大的等着, 看到那肉来了, 使劲地一咬, 就吃嘴里去了。 红润粉嫩的小腮帮子鼓鼓的, 他费力地嚼着,嘴里还不忘含糊地喊:“肉肉肉,肉肉!吃肉肉!” 顾穗儿一边喂他一边忍不住笑,对着炕上的萧珩道:“瞧你儿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一直不让他吃肉呢!” 萧珩轻轻品了一口汤。 小火慢炖了许久,那只山鸡的鲜美已经完完全全融进汤里,如今浅尝一口,唇齿间都是醇厚的浓香。 而且这种浓香和之前厨子所做的不同,之前厨子加的佐料多,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才是鸡汤本来的香味,地地道道的鸡汤。 萧珩远离京城许久,久不曾吃到正经的好饭菜,纵然不是那挑嘴的,可终究觉得口中乏味,如今闻到这种香气自是忍不住多喝了一口。 而就在旁边,顾穗儿正拿勺子舀了一勺在嘴边轻轻吹过,喂去阿宸口中。 阿宸还撅着小嘴儿不情愿地去躲:“吃肉肉,吃肉肉。” 顾穗儿柔声哄道:“不能只吃肉,也得喝汤,吃一口肉喝一口汤好不好?” 阿宸眨眨眼睛,看看旁边香喷喷的肉肉,到底是忍了,不情愿地喝了一口鸡汤。 清香鲜美的鸡汤顺喉而下,阿宸顿时眼睛亮了:“香香,好喝!” 他兴奋地用小胖手拍打着桌子,一双大眼睛因为兴奋而愈发的明亮:“喝汤汤,喝汤,汤好喝!阿宸要喝汤汤,不吃肉肉!” 顾穗儿见此,都忍不住噗地笑出来。 她拿了帕子轻轻地给阿宸擦拭小嘴儿:“现在轮到吃肉了,不能只喝汤。” 这小娃儿,知道肉好吃就一直要吃肉,知道汤好喝就一直要喝汤,可真是没记性。 顾穗儿足足喂了小阿宸一碗,连汤带肉的。 小阿宸吃了后,竟然眼巴巴地看着,还要吃。 顾穗儿便给他又盛了一碗汤。 小阿宸一见,不乐意了:“还要肉!肉肉!” 不能只给汤不给肉肉啊。 他摸着小肚子,一脸委屈,眼巴巴地期待着。 顾穗儿摸着小阿宸柔软的黑发:“不能吃了,吃多了会吃伤了,现在只喝一碗鸡汤吧?” 小阿宸一脸懵懂:“吃伤?” 顾穗儿点头:“就是说你以后再也不能吃鸡肉了。” 小阿宸愣了下,过了一会儿后,点点头,他终于不嚷着还要再吃肉肉了,埋头喝汤。 萧珩看着这母子两个,低下头把自己的汤喝了个见底。 顾穗儿笑看着他道:“这里的鸡看着瘦,不过倒是很香,炖出来的汤汁黄澄澄的,看着就好吃。” 一碗汤喝完了,萧珩从旁也不言语,安静地望着顾穗儿。 顾穗儿明白了他的意思:“再来一碗?” 萧珩点点头,淡淡地应了一声。 顾穗儿端着碗起身,却见小阿宸扶着碗趴在碗边正喝得起劲,几乎要将那碗捧起来了,不由笑道:“怎么不用勺子?瞧你,都要把脸埋碗里去了。” 小阿宸听娘亲说起自己,便将几乎埋在大碗里的小脑袋抬起来,看着顾穗儿道:“汤,好喝!” 小阿宸平日里红润的小嘴唇此时油亮亮的,顾穗儿笑着用手帕为阿宸擦拭了一下嘴角,小阿宸便匆忙又将小脑袋凑到碗边去了。 见萧珩和阿宸如此爱喝自己熬煮的鸡汤,顾穗儿心中只觉满足欣慰,一面为萧珩又盛了一碗,一面暗想不如以后都由自己亲手为他们做饭吃。 从灶房里的那些佐料看,这里的饭菜实在是味道过重。小阿宸年纪还小,不好吃这种口味重的,萧珩身上有伤,吃这种重口味的不利于身体康复,还是她自己做菜得好。 到了第二日,顾穗儿在那棚子里的灶台上,不但炖了补品,还要做饭菜。 这时候旁边的媚娘终于又忍不住了。 “这些饭菜一向是我做的,殿下喜欢吃。”媚娘发髻上的羽毛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倒像是在摇头晃脑似的。 “以后便由我来做吧。”顾穗儿并未看她,只低头处理着手上的食材,淡淡地说了一句。 “在这行馆里,我做饭好吃是出了名的。”媚娘不死心。 顾穗儿不想与她争执,便浅笑着回道:“能让监馆大人派来给殿下做饭,自然是好吃的。” “那娘娘便把这灶台让与我吧!”媚娘说着便挽起袖子走到灶台旁。 顾穗儿见她竟然这么听不出话来,也是无奈,便故意道:“殿下这几日可能想换个口味,等明日我就和监馆大人说下,请夫人不必为殿下做饭了。” “嗯?”媚娘疑惑,“他不觉得昨日的鸡汤难喝吗?” 只放了几颗盐巴清炖,想想她都觉得难以下咽。 “没有,”顾穗儿望着媚娘,实话实说,“他很爱喝。” 媚娘一听,顿时不吱声了。 她沉默着看了顾穗儿一会儿,便摇着头出去了,看起来顾穗儿做的菜都寡淡得很,殿下会喜欢才怪。 也好,便让殿下忍受几天,到时候便会想念她的菜肴了。 可是一连几日,不但没听说萧珩要换回她来做饭,依她瞧着,连剩回来的饭菜都几乎看不见。 这一日,顾穗儿将汤炖上之后便用小火慢炖着,自己则回到房间陪萧珩和小阿宸。 媚娘走到灶台旁盯着那锅汤,心中却是不信邪,没有味道,也没有颜色,能好喝? 媚娘站了片刻,心中便有了主意,先是熟练地取出各色调料洒进汤里,又拿起一旁的勺子搅了几下,最后满意地盖上盖子离去了。 待到看萧珩房里传饭的时候,媚娘便偷偷站到了屋外,今日的汤必定味道很好,等待会儿殿下喝了就会记起她的厨艺了。 信心满满的媚娘耐心等着屋内传出夸赞声,谁知没一会儿,却传出一阵作呕声。 萧珩把吃进去的汤一口吐了出来,蹙着眉头,神情分外怪异:“这汤,怎么回事……” 媚娘听到吐声,原还存着侥幸想许是殿下觉得那娘娘的饭菜太难吃而难以下咽,却接着就听到了“汤”,再然后就听见顾穗儿似是尝了一口也惊呼道:“怎么会这样,怎么这个味儿?我没加什么佐料啊!” 媚娘只觉方才的信心犹如那被热水浇上的积雪,倏地就不见了。 她呆呆在站在那里良久后,才无趣地耸耸肩膀。 大受打击的媚娘无精打采的离开了萧珩屋外,走到那处她平日里施展厨艺的灶台,看着那些形形色色的调料,第一次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和挫败感…… 顾穗儿把那些汤全都拿去给外面的侍卫们喝了,侍卫们倒是喝得带劲。 她回来后,关上门,第一件事却不是给萧珩重新做汤,而是用审视的目光望着他。 萧珩此时正吃着其他饭菜,见她这么看自己,也是奇怪:“怎么了?” 顾穗儿低哼了声,不再看他,而是守在儿子身边,看儿子吃得满嘴流油的样子。 小阿宸爱吃肉,这边肉也多,他吃得可真是津津有味。 小腮帮子一鼓一鼓的,额头上甚至还透出沁亮的汗珠。 萧珩放下碗筷,他终于意识到仿佛有什么不对劲了。 “穗儿?”他试探着问道。 顾穗儿瞥了他一眼:“我做的饭好吃吗?” 萧珩这里还没回答,小阿宸已经如同小鸡啄米一样猛点头:“好吃好吃,肉肉好吃,娘的肉肉好吃!” 顾穗儿抬起手揉了揉小阿宸的脑袋;“娘做的肉肉好吃!” 小阿宸:“娘肉肉好吃!” 顾穗儿缓慢地教:“娘——做的——肉肉好吃!” 小阿宸响亮地道:“肉肉好吃!” 顾穗儿放弃,哼了一声,气鼓鼓地起来:“你们父子俩,没一个有良心的!” 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 萧珩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穗儿?” 顾穗儿回首,只见萧珩幽深的眸子安静地注视着自己。 那个眼神,颇为无辜。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呢。 哼。 顾穗儿当下终于问道:“在我来之前,谁给你做饭啊?好吃吗?” 萧珩拧眉,想了想:“不太好吃,不过也能吃。” 顾穗儿:“厨娘长得如何?” 萧珩不懂了:“厨娘?这里厨子不都是男的吗?” 顾穗儿愣了下。 愣了下后,她回想了下这件事,之后便明白了,敢情萧珩根本不知道是谁给他做饭的?那自己何必为了个搞不清楚的媚娘吃那点子小干醋?也是好生无趣! 当下兀自笑了。 她轻快地坐回去,摸了摸自己儿子的头发,温柔地伺候儿子吃饭:“乖乖阿宸,吃这个糕糕,这个好吃。” 萧珩:“穗儿,到底什么厨娘啊?” 顾穗儿摇头,装傻,一脸无辜:“什么厨娘?” 萧珩:“你刚才提厨娘?” 顾穗儿一本正经地道:“你听错了,哪有什么厨娘啊?难不成你还盼着找个厨娘来给你专门做饭?” 萧珩:…… 作者有话要说:  萧珩:好懵,好冤。 123、第 123 章 第123章北狄王 顾穗儿自打知道可能他们一家子要在边关过些日子, 那心里就安定下来了。穷也好富也罢, 燕京城的锦绣浮华, 荒凉边城的黄沙漫天, 其实在她看来都是一样的。 她只要有萧珩在身边,有阿宸在怀里,一切就知足了。 一家子人在一起,哪怕日子艰苦些, 总比跑到那皇宫里处处提防着人心叵测来得好。 顾穗儿在这凉城几日, 慢慢地也了解了周围的境况,知道这里少绿菜, 多野味, 平时吃食多以牛羊为主, 特别是羊,都是一群群的。这也是为什么媚娘做个鸡汤竟然还要一把把地加佐料,不外乎是习惯了, 他们口味都重, 就喜欢加许多佐料。 这里肉多, 阿宸倒是称心如意了, 大口大口地吃肉, 小娃儿的小白牙又尖利, 一口一口的,吃得满嘴香。 顾穗儿看这样子,知道不能长久,哪能天天吃肉, 吃多了难免上火冒泡的,于是便琢磨着去多买些菜。 她下令了后,自然有底下人操办,待买回来一看,菜不新鲜,量也不多,问起价钱来,更是一惊。 “这么贵?”这么点菜,竟然要三两银子! 顾穗儿在皇子府也是当家娘娘,见惯了几百两银子的数目,可是才买点菜,就要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那是她以前在乡下一家子两年的嚼用,那都能买几车几车的菜了! “娘娘,确实要三两银子,这还是走遍了集市才买到的,这里菜贵,也不好种出来。”底下人这么回说。 顾穗儿听了这话,都有些反应过来,半响后,过去和萧珩提起这事儿。 “咱要是在这里长久住下去,日子可怎么过,总不能天天吃肉吧?”阿宸倒是高兴了,吃得乐呵呵,可是仔细回头小屁股发干,口里生疮,那就有的哭了。 萧珩倒是仿佛早已经知道了。 “若是长久住下来,我们必须想办法自己种些蔬菜,自供自足。底下的侍卫将士们也是,必须学着自己种菜。” 朝廷会发给俸禄和军饷,到时候可以去购置牛羊,那些便宜,也容易买到,可是蔬菜,却是轻易买不到的,就得自己想办法了。 顾穗儿一听,想起之前萧珩看什么《农工天物》的书,顿时明白了:“你是不是早就想着得自己种菜了?” 萧珩看了眼顾穗儿,点头:“对。若是要长久在这里住下去,种地开荒,我们可能都得要做。” 顾穗儿想起之前萧珩在皇子府中种地的笨拙劲儿,不由抿唇笑了:“那你到时候可得靠我了,我在庄稼地里也算是好把式了。” 萧珩眸中泛起暖意,点头:“是,孺妃娘娘,全靠你了。” 他这么说,倒是惹得她不由笑起来。 怎么也没想到,往日那么冷清的男人,如今却已经学会说笑了。 谁知道萧珩却一本正经地道:“别笑,我是说真的。” 她这么一说,她却更加笑了:“那你得给我封个官!” 萧珩闻言,扬眉,想了想:“菜官大人?” 顾穗儿闻言,拿身边的帕子直接扔过去:“我才不要当什么菜官大人!” 一听就不好听! ************************** 什么菜官大人,虽然是说笑,不过顾穗儿确实开始琢磨着种菜的事儿了。 虽然如今他们还住在行馆里,以后萧珩会不会长期留下来都不一定的,她却已经开始看看周围的土,是不是可以种菜,若是种菜,什么菜能够长得更好。 关于这一点,顾宝峰自然是也有经验,他甚至和顾穗儿商量着,看看去城里内外找一找,能不能找到更好一点的荒地来开荒。 当然了,这不是一下子就能成的,反正大家慢慢留意着就是了。 顾穗儿最近在这行馆里,主要心思还是在伺候萧珩上,她每日都会和桂枝一起料理饭食给一家子吃,把大家吃得口齿生香。 因为这个,顾宝峰也时常过来凑着要吃。 顾宝峰一来,小阿宸就特兴奋,追在顾宝峰身后像跟屁虫一样。别看他人小,可是他知道事儿了,明白顾宝峰会带着他骑马,纵马飞跃,那感觉像飞一样,他最喜欢了。 这一日,萧珩身体已经好转了,可以自己起来出去在院子里走动,偶尔还会练练拳脚什么的。 顾穗儿看着在那漫天黄沙之中他身穿白衣清绝飘逸的身影,不免心中暗暗感慨,想着这俊美尊贵的人儿到了哪里,都是看着和别人不太一样。 而就在萧珩的身旁,一个软糯胖乎的小人儿蹲坐在台阶上,用带有小窝窝的胖手托着小肥下巴,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爹打拳。 清亮的眼神专注又认真。 顾穗儿见了,忍不住对阿宸道:“等阿宸大了,也学爹爹练拳好不好?” 阿宸眨眨眼睛:“骑马好。” 顾穗儿无奈,揉了揉他的头发;“行,你还是骑马吧。” 固执小人儿,贪恋骑马,就不想跟着爹爹练拳。 正说着,外面就有侍卫进来禀报:“启禀殿下,北狄六王子巴木荆前来拜访殿下,已经在行馆外等候。” 这时候旁边的胡铁一听,皱眉:“巴木荆?他来做什么?” 萧珩停下拳脚,拿白帕擦了擦额角的汗,淡声道:“请他进来吧。” 顾穗儿见要有外人进来,抱着小阿宸便要进去旁边的寝室中。 小阿宸却不太想进去,在顾穗儿怀里扭着身子,还把小身子往下耷拉,努力地往下坠。 他如今越发胖乎了,重得很,顾穗儿抱着她都觉得吃力个,更不要说他还使出这千斤坠来。 “乖乖阿宸听话,有外人来了,娘带去去那边看马好不好?”顾穗儿柔声哄道。 “吃肉肉!”小阿宸趁机提条件。 “不行,今天才吃了,不能再吃了。”顾穗儿觉得有必要控制小阿宸吃肉的量了,他太爱吃肉了。 小阿宸一听,小肥脸就耷拉下来了,小眼睛里蓄着汪汪的泪,可怜巴巴地望着顾穗儿。 “肉肉好吃……”他撅着小嘴儿,委屈地说。 “阿宸,肉肉虽然好吃,但也不能一直吃,五谷杂粮蔬菜瓜果,都吃一些才能长得更好,知道吗?”顾穗儿没办法,只好耐心地教导。 就在这时候,北狄王子巴木荆步入了行馆的院子。 他身高八尺,皮肤黝黑,身形雄健,身上穿着翻羊皮袍子,头上戴着绣金丝羽翎帽,走起路来步步生风。 他走进院子后,见了萧珩,抬手拜见,笑呵呵的。 一个是北狄的六王子兼大昭国准女婿,一个是大昭国的五殿下,两个人互相见礼,简单地嘘寒问暖,便要进屋。 走着间,巴木荆无意间回首,便看到了角落里的顾穗儿和小阿宸。 远远地看过去时,那妇人衣着和寻常边城女子不同,穿着一身嫩软的鹅黄色长衫,柔滑的布料紧紧裹着娇媚曼妙的身子。此时的她正半搂着一个软糯胖乎的小娃儿,唇边带着温柔缱绻的笑意,不知道在说着什么,端的是眸如秋水眉如画,清凌凌的一个人儿。 巴木荆回过头来,和萧珩一起进屋走去,迈上台阶就要进屋时,他不由得再次回首看过去。 只见那妇人已经站起身来,领着小娃儿要离开。 她走路的时候颇有些韵味儿,纤细的腰肢几乎比他的腿还要细,就那么轻轻掐着拧着,仿佛只要伸手轻轻一折,就仿佛可以断了,只随便一个动作,就勾起人心里不知道多少想法。 巴木荆还待要看的,可惜已经进屋了,看不到了,只好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心中难免有些恍惚,想着之前昭阳公主曾经提到,那萧珩好像没有家室?若是萧珩无家室,不知道这是哪里妇人,竟生得这般动人,又为什么在萧珩的院子里。 他和萧珩落座,自是先问起来萧珩的伤势。 “不知道五皇兄如今伤势如何了?瞧着已经大好了?”他笑着对萧珩道。 他是娶了昭阳公主的,虽然昭阳公主失踪了,可是他依然是大昭国女婿的身份,所以他跟着昭阳公主一起叫萧珩为五皇兄。 “托六殿下惦记,如今已经恢复了六七成。”萧珩淡声道。 两个人久不见面,难免说起如今边关的形势,还有那大宣国的动态。 几次来回,萧珩倒是也看出,这位巴木荆是来刺探下自己伤势的。 他抬起手,咳了几声,气息颇为艰难。 巴木荆眯着眸子,关切地道;“这不是已经恢复了六七成,怎么看着五皇兄身子还是孱弱?” 萧珩勉强止住咳,哑声道:“应是这边天气不如燕京城,我有些不适应吧。” 巴木荆:“说得也是。听闻燕京城里乃是上国之地,锦绣繁华之城,又兼气候宜人,日暖风和,自是这荒凉边城所不能比的。” 萧珩无奈道:“是。” 巴木荆又想起门外的那美人儿,不由伸长了脖子从窗子往外看,只可惜,佳人已经不在,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叹息:“那等好地方,想必也能滋养出集天地灵秀的美人儿。” 那昭阳公主也是美,不过却比不得刚才那位,美得让人心里发痒,跟猫捉一样。 萧珩闻言,挑眉,不语。 巴木荆终于忍不住道:“大昭国的女人就是好看,刚才门外的那位,比昭阳公主好看多了,实在是——” 他啧啧一声,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萧珩听到这话,顿时眸子一冷,如刀子一般射向了巴木荆。 124、第 124 章 第124章巴木荆 巴木荆回味无穷地想着刚才的妇人, 一时赞叹连连, 而萧珩听到这话, 顿时眸子一冷, 如刀子一般射向了巴木荆。 巴木荆被他那冷眸一扫,背脊顿时发冷,忽然间明白了。 明白过后,他就不说了。 敢情这是萧珩的女人? 可他没记得听说他娶妻啊?也没听说他来边城还带着家眷啊? 巴木荆笑了笑, 颇有兴致地问起:“五皇兄这次过来边城, 可是带了嫂夫人一起?” 萧珩斩钉截铁地道:“没有。” 巴木荆:“咦,那刚才外面的那位妇人, 相貌如此姣好, 不知道是哪位啊?” 萧珩:“只是妾室。” 巴木荆摸摸下巴, 若有所思:“原来只是一个妾啊……” 萧珩语气中透着低凉:“六殿下还有事吗?” 他说这话的意思,当然是没事就送客了。 巴木荆笑哈哈:“这不是过来看看五皇兄吗,顺便说下最近我们搜查的进展。” 萧珩挑眉;“有何进展?” 巴木荆咳了声, 神态便严肃起来:“在我北狄境内, 发现一批神秘可疑的人, 我怀疑就和昭阳公主失踪一事有关, 目前我一斤派了人马前去严查此事。” 萧珩疑惑:“什么样的人?怎么可疑?” 巴木荆摸着下巴道:“根据探子来报, 那些人功夫高明,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目前也只是查到一点踪迹,至于这些到底是什么人,贸然入我北狄境内又有什么目的, 倒是要慢慢细查了。” ******************************** 顾穗儿紧劝慢劝,总算是劝说着小阿宸跟自己回屋了。这时候恰好桂枝这时候从外面回来,用油纸包着一些果子,笑道:“小皇孙,瞧我给你带来什么好吃的。” 说着间便把那油纸包打开。 小阿宸一听说吃,顿时来劲了,忙看过去。 只见那油纸包里有几十个成人指头大小的红果子,那红果子颜色鲜红到发紫,透亮晶莹,红润润的,看着就好吃。 小阿宸咽了下口水,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吃果果……吃果果……” 顾穗儿看他那眼巴巴的样子,也是无奈地摇头笑:“这是什么果子,看着倒好看得很。” 桂枝笑道:“我刚才和大力一起去集市上,看到有人在卖这个,并不多,不过颜色鲜亮,我就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还真好吃,就干脆卖回来了。我问了,人家说这个叫红奶果,在这里山丘里长着,如今正是应季。这些我刚才已经洗过了,娘娘你和小皇孙都尝尝吧。” 顾穗儿拿过来一个,先自己尝了尝,果然是酸甜可口的,一咬下去,汁液饱满。 她取了一个喂给已经迫不及待的小阿宸。 小阿宸的小嘴儿利索地一咬,吃得那叫一个甜美,吃完了一个竟然还要:“红奶果果,吃红奶果果。” 顾穗儿拿了来继续喂给阿宸,又对桂枝道:“这里蔬菜少,吃多了肉难免火气盛,如今咱们吃点这种果子,倒是可以解油腻降火,这个价钱如何?” 桂枝道:“不贵,要了这一包才几十文钱。” 顾穗儿点头:“既如此,明日让大力出去,多买点。” 桂枝捏着一个果子,看了看:“可是这边集市上的人说,这种果子现在虽然多,但很容易就坏了,而且过个十几天就过季,怕是买多了也存不住。” 顾穗儿听这话,倒是有些失望。 她捏了一颗填进自己嘴里,确实是好吃。也许是太久没吃到瓜果了,她竟然觉得比燕京城的任何果子都好吃。 想了一番,她终于道:“其实若真买了,也未必没有法子保存,咱可以用蜜腌了,或者干脆用酒腌,这样会不会就能存下来了?我小时候,院子里的那个枣树上会结枣子,我们都是早早摘了最好的枣子用酒腌起来,这样枣子可以存到过年吃都不坏的。” 她这么一说,桂枝顿时眼前一亮。 “娘娘你说的是,我们有的是人手,可以自己去摘,摘了后用酒腌,这里酒便宜,花不了多少银子就能都腌起来!” 顾穗儿顿时笑了:“那这样吧,你先去和大力再去集市上看看,问问人家这个种在哪儿,能不能我们自己去摘,摘了后我们给人家银子。” “好,我这就去!” 桂枝这时候也是来劲了,连水都不喝,就出去找她家大力去了。 顾穗儿在这里继续喂着小阿宸吃这红奶果,心里却是想着,桂枝这一趟跟着自己来边城,也委实受了不少苦。 还有她那夫婿大力,虽说自打娶了她后,从二门外看守大门给提拔到了内院,可到底还是个寻常小厮。 她回头应该给萧珩说说,能不能再提拔下这位谢大力。 桂枝人是极聪明的,她看中的男人自然也不差,提拔上来,委以重任,想必是可以的。 正想着,便见萧珩过来了。 萧珩过来,先摸了摸阿宸的小脑袋。 小阿宸吃得正香,见爹进来了,抬头看了一眼,冲他爹笑了笑。 他此时正吃得嘴角上都是鲜艳的红汁水,如今咧嘴一笑,实在是滑稽又逗人。 萧珩扬眉:“这个不要吃多了,吃多了牙会酸。” 顾穗儿本来是想向萧珩显摆下才发现的这好吃果子,见他这么说,顿时明白了,敢情他早就知道了? “阿宸吃肉多,吃菜少,我想多让他吃点这个。” “可以。”萧珩道:“不过这个季节短,过去这十几天怕是就没了。” “我可以用蜜或者酒来腌啊!” 顾穗儿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萧珩。 萧珩拧眉,盯着那果子想了想,最后点头,夸道:“可以,这倒是个好办法。” 顾穗儿兴致来了:“我已经让大力和桂枝去看看,多买点了。” 萧珩赞同:“可以。” 顾穗儿趁机又说起想提拔谢大力的事,萧珩自然是没意见,再赞同:“可以。” 他一个劲地可以可以的,顾穗儿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虽然平时他就不太爱说话,但是现在这样,还是哪里不对。 “刚才那个人是谁啊?”她想着该不会和这个人有关系吧?这个人来了,他便心里不太好受。 “是北狄的六王子。” “哦,他来干嘛?” 萧珩抬眼,只见顾穗儿一脸纳闷。 “下次再来,你躲着些。”萧珩突然这么道。 “嗯……”顾穗儿解释道:“今天我也躲着了啊,我听说有客人来,赶紧带着阿宸要回屋,只是阿宸调皮,耽搁了一些时间。” 旁边的阿宸听得这话,小脑袋晃悠了下,眨眨眼睛,心虚地缩了缩小脖子。 萧珩默了片刻,点头,之后略一沉吟,又道:“这段时间,不要出去,若需要采买什么,让桂枝和谢大力出去就是,或者吩咐底下人去。” 顾穗儿听得一脸懵懂,不过还是道:“我知道的。” 萧珩看过去,只见她清凌的眼眸中有一丝茫然,仿佛晨间江上萦绕着的雾气。 她是属水的女子,来到这黄沙漫天的边城,仿佛饱受晨露滋润的小花儿小草儿一般。 那一身的澄澈水润就能吸引不知道多少男子的目光。 萧珩不喜欢巴木荆提起顾穗儿时的语气。 他也不想让巴木荆有丝毫的机会再看顾穗儿一眼。 是以当巴木荆问起顾穗儿时,他都不想提到这是他的妃子,免得巴木荆要拜见“嫂夫人”。 “还有……吗?”顾穗儿总觉得萧珩的目光和往常不一样。 好像有话要说?是以她轻声地这么问。 萧珩默了下,看看旁边正吃红奶果的儿子,上前,一把提起了儿子。 可怜小阿宸正吃得香美,嘴里含着一个红奶果,小腮帮子鼓鼓的正努力嚼着,突然就这么腾空而起,被提起来了。 “唔唔唔……娘,娘娘娘!”他小腿儿小手地挥舞着,拼命挣扎。 爹要干嘛,他还要吃,还要吃! 萧珩拎着小阿宸就往外走:“去找你舅去。” 小阿宸抗议不从,好不容易从嘴里吐出了那整个的红奶果,长出一口气后,扯开嗓子用尽全力大声嚎叫:“吃果果,吃果果!我要吃果果!” 萧珩抱起小阿宸:“乖,让舅舅带你去吃果果。” 小阿宸一听舅舅,眼前发亮,不过还是很有骨气地吼:“不去!” 萧珩:“舅舅带你去吃肉肉?” 小阿宸眼睛闪了闪,马上响亮地道:“肉肉,吃肉肉!” 待到终于把小阿宸给扔给了顾宝峰后,萧珩回来了。 “干嘛啊?”顾穗儿微微噘嘴,颇有些不满地看着萧珩。 “我伤已经全好了。”萧珩望着她,这么道。 “是啊,好差不多了。”今天都能打拳了,那自然是好了。 “你……今天已经过去了吧?”萧珩的言语颇为含蓄。 “啊……过去了……昨天没的。”顾穗儿突然明白了,微微垂下眼,细白的颈子泛起红晕。 “那就好。” 萧珩上前,拦腰抱住了这株尤自带着露珠的玉兰花。 125、第 125 章 第125章小弟弟或者小妹妹要来了 顾穗儿后来也回忆了下当时那位北狄王子巴木荆的样子, 长得很高, 肤色黝黑, 应该是很凶的, 果然像是小时候大人嘴里吓唬小孩的那种样子,只是没有青面獠牙而已。 实在是可怕。 不过顾穗儿也就想想罢了,她很快将这件事抛到脑后了。虽然萧珩逼着她背了许多边关征战的事,可是她却对这打仗的事没什么兴趣。 她想着, 萧珩那么厉害, 一定会没事的吧。 她现在更多地想着那个红奶果。 如今他们已经搬离了行馆,来到了一处府邸。这处府邸好像是一大户人家的, 后来这家人搬迁到别处, 宅子一直废弃着, 如今萧珩让人重新修整好了,一大家子就搬过去。 顾穗儿看了看,这宅子虽然并不大, 也就是三进三出的, 不过好在干净整齐, 房间够用。 其实要那么大宅子做什么, 走路都要半晌, 还是这种小的好。 搬了家后, 顾穗儿便开始做她的酒腌红奶果了。 如今萧珩提拔了谢大力负责这里的采买,如此一来可算是行事方便了。谢大力和桂枝一起去市场上走访,最后寻了几家农户,给了人家银子, 带了人手前去采摘这红奶果。 这用蜜腌或者酒腌的果子不能随便,必须是从树上摘下来的,不能是自己落地上的,一旦有了磕磕碰碰的就不好保存下来,即便是用蜜或者酒腌了也容易坏。 等到谢大力和桂枝带着人把那些红彤彤的果子都给摘回来,顾穗儿一看,一箩筐一箩筐的,个个新鲜水润。 她把事先早已经准备好的酒坛子都洗好了,一多半里面放了酒,其他的放了蜜糖。在这边关之地,酒特别便宜,都是一大坛子一大坛子地卖。 顾穗儿先带着人把那些色泽不够光线或者有点磕碰的红奶果挑出来,之后便放在一旁备用。用酒腌的红奶果是不能洗了,一旦洗了带着水进去,就容易坏。 她让大家把那些挑选后的红奶果放在坛子里,放一层红奶果就洒一层酒,待到坛子里满了后,再随手放了一把枸杞。 最后用泥巴将坛子封好了,放在了屋檐下。 一共约莫有二十几个坛子,其中几个蜜糖腌的打算给阿宸吃,小孩儿不能吃用酒腌的红奶果。 做完了红奶果,她看看这院子内外,让谢大力出去寻点当地能种的菜,不好吃不要紧,只要是菜就行,到时候种在院子里,好歹给饭桌上添点绿色。 你还别说,真让谢大力找到了,是一种叶子上带着绿灰色花纹的菜,尝了尝,不太好吃,用油炒过,也觉得有点奇怪。 最后试来试去,用当地的佐料冷调着吃,竟然不错,大家都爱吃,于是就这么定了,以后饭桌上要常吃这个菜。 小阿宸不想吃那种青菜,他看到那个菜就皱眉头,不过顾穗儿当然不允许的,都是亲眼盯着让他吃。 一直到这日中午,顾穗儿去检查小阿宸的饭碗,竟然发现小阿宸把菜都给吃光了。 她大喜,忍不住夸赞道:“阿宸越来越乖了,竟然都吃光光了。吃菜好,长得好,长得快。” 说着,她还温柔地摸了摸阿宸的头发。 阿宸眨眨眼睛,用很乖的眼神看着她:“娘,阿宸爱吃菜菜,吃菜菜好。” 瞧这乖巧听话的小模样,顾穗儿都忍不住想亲一口他光洁的小额头。 “阿宸真乖,阿宸说得对。” 吃完饭,顾穗儿带着阿宸去看书,看了一会诗后,阿宸困了,便躺床上睡去了。 恰好这时候萧珩回来了,顾穗儿自然和他说起这件事来。 “阿宸现在越来越乖了,像个大孩子了。今天我教他读书,之前读过一遍的,他竟然全都记得。”顾穗儿不无自豪地这么道。 “记得多少首诗了?”萧珩进屋后一边换着皮靴,一边问道。 “有三十多首了吧?”顾穗儿有些不确定:“而且这些字,他竟然全都认识了。” 顾穗儿的语气自然是惊奇的,她总觉得小阿宸还是那个躺在榻上吃奶的小奶娃娃儿,这样的小奶娃娃话还没说利索,竟然就能认识字了?她觉得真是稀奇得很。 然而萧珩听了后,却是并不以为意的:“尚可。” 顾穗儿见萧珩竟然这反应,抬头看过去,只见他面上淡淡的,当下也是无奈了:“怎么会是尚可,我们阿宸不是很厉害吗?他竟然认识那么多字了!” 语气中是满满的自豪。 萧珩抿唇,点头道:“是很好。” 顾穗儿一时无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萧珩怎么这样呢?她替自己的小阿宸不值当。 小阿宸明明这么厉害,他竟然不夸奖夸奖,这样子小阿宸心里会失落的。 萧珩这个时候已经换好了衣袍,抬头看顾穗儿站在一旁,也不上前帮自己拿衣袍了,便明白她的心思。 他挑眉:“我像阿宸这么大的时候——” 他停顿了下。 顾穗儿不太感兴趣地道:“你像阿宸这么大的时候怎么了?” 萧珩:“——已经会背一百首诗了。” 顾穗儿:“……” 她歪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 他系好了腰间玉带。 顾穗儿叹了口气,最后不说话了。 哼……敢情这意思是,她家小阿宸还给他丢人了? 萧珩挑眉,安慰顾穗儿道:“其实也没什么,慢慢教就是了,他到底还小,等长大些,肯定都会了,你也不用太过着急。” 顾穗儿:“嗯……” 再没有刚才满足骄傲的心了,满心喜欢成了小水泡泡。 顾穗儿蔫蔫的,无精打采。 萧珩见此,只好道:“你刚才还提到说,阿宸今天把给他的菜都吃光了?” 听到这个,顾穗儿终于又来了兴致:“是,给了他小半碗菜,他竟然一口没剩,全都吃光了。他自己也说,爱吃菜菜,要多吃菜菜。阿宸现在越来越乖了,懂事听话。” 萧珩点头:“我小时候,不如他。” 顾穗儿听这话,笑了:“没关系,反正你现在比他强就行了。” 顾穗儿总算心里有了点宽慰,至少在吃饭方面,阿宸还是比他爹强点的吧。 就在这时候,桂枝进来了,一脸的无奈。 “娘娘,刚才我收拾饭碗,我发现——”桂枝顿了顿。 “你发现什么?”顾穗儿随口问道。 “我发现,桌子底下藏了不少菜。”桂枝简直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什么?”顾穗儿有点不懂,藏菜,谁藏菜?好好的为什么要藏菜? “就是小皇孙刚才坐的那个椅子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扔了不少菜。我想着,肯定是小皇孙不想吃菜,就故意扔在桌子下面的,我还说,今天吃了不少菜,却原来都是假的,是小皇孙骗我们的,他根本没有吃。” 顾穗儿一时愣住,看看桂枝那有些无奈的脸庞,再看看旁边萧珩沉默的眼神,她,她不知道怎么办了。 敢情她夸了半天,都是假的? **************************** 萧珩如今身子已经大好,他们一家子又住进了自己购置的府邸中,这就是做长久住下来的打算了。 最近萧珩忙得厉害,一直都是早出晚归的,偶尔间还会几天不回家。顾穗儿开始还没觉得什么,后来突然就开始担心了,担心他别出什么事。 有时候他很晚回来,她就睁着眼等着,非要等到他回家了才能睡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太消耗了,她身子最近竟然有些虚弱。 这天正在看着底下人新垒几个灶台,突然间就觉得天旋地转的,恶心难受,人都险些倒在那里。 当天恰好萧珩不在,底下人忙忙乱乱的,赶紧去请大夫了。 顾穗儿迷迷糊糊地躺在那里,心里想着自己应该是没事,想强撑着起来说句话,可就是没什么力气。 后来大夫来了,给她诊脉,她也是身上瘫软无力的。 再之后,就好像听到大夫口中说什么恭喜恭喜的。 她有些困乏了,闭着眼睛想,恭喜什么呢,生病了,怎么还要恭喜呢,想不明白。 她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闭着眼睛睡去了。 等到醒来的时候,破天荒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萧珩。 绣花镂空帐子外面,萧珩坐在炕边,幽深的眸子正沉静地凝视着自己。 他见到她醒来,神情竟难得有些激动:“你——醒来了?” 顾穗儿心里有些迷糊:“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说着间,她就要起身。 萧珩却伸手连忙按住她:“穗儿,不要动,你好好在床上歇息。” 顾穗儿:“殿下,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她总觉得自己睡了没一会儿,现在天还没黑的吧?最近萧珩忙得很,就没白天早早回来过。 萧珩捏住她的手,却是道:“现在已经是亥时了。” 顾穗儿有点懵:“亥时?我睡了这么久?” 萧珩却道:“你先躺着,我让桂枝给你端来刚刚炖的汤,你先喝点吧。” 顾穗儿:“我也没觉得饿……反而有点恶心。” 萧珩本来起身就要往外走了,听到这个,回转过身。 “穗儿,白天大夫已经来过了,说你没什么大碍。”他微微抿唇,想着怎么给她说这件大喜事:“不过大夫说,你怀孕了。” “我……怀孕?” 顾穗儿有点不敢相信:“真的?我又怀孕了?” 此时的萧珩望着顾穗儿,眸中有着罕见的温柔:“是,我们的小阿宸将有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 126、第 126 章 第126章再次怀孕 萧珩的眼眸中带着少见的温柔, 仿佛冰封的雪湖中射过来的一道阳光, 稀罕而温暖。 顾穗儿怔怔地望着他, 不太相信地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是平坦的,平坦得几乎不敢相信,这里已经住着另一个小宝宝吗? 她回想着自己最近这几天,确实是不太舒服, 以至于今天晕倒了, 但是她以前怀着阿宸的时候并不会像现在这样啊? 她……竟真得怀孕了? 萧珩低首,将自己的大手放在她的腹部, 轻轻地摩挲着:“这段日子我太忙, 也不曾留意, 家中太多事,都要你费心,如今大夫说你是怀孕初期身子孱弱, 偏又操劳过度, 这才导致昏厥。” “我已经派人快马加鞭, 干脆把诸葛管家也请到边关来, 到时候家里的事都由他来料理, 免得累到你。在他来到之前, 凡事先让桂枝处置着,你先好生养胎才是,需要什么,让底下人去采买, 什么都不要操心。” 萧珩平时说话总是简洁,如今难得竟然说了这么多话,且又如此体贴。 顾穗儿听着,心里感动,又觉恍惚:“原来我怀孕了……我自己都没想到,我最近这段时间忙得很,也没好好养身子,倒是委屈了这肚子里的孩子。” 当时阿宸就是,在她肚子里受尽了委屈,甚至还曾经尝过打胎药的滋味。 幸好上天保佑,阿宸福大命大,并没出什么事。 萧珩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清透红润的脸颊。 他凝着她,依然还记得两年前多那个拘谨地站在听竹苑的妇人。 那时候她大着肚子,无措地看着他,战战兢兢,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这才两年的时间,她成了他的孺妃,成了他身边相依相伴的人,也成了他这辈子永远无法割舍的存在。 她也长大了不少,学会了读书识字,还学着管家,尝试着用她自己的办法来为他解除后顾之忧。 她还给自己生了一个那么聪明可爱的小阿宸,为他延续血脉。 萧珩低下头,望向她的小腹。 那里太过平坦,丝毫感觉不到有胎儿存在。 “你刚开始怀阿宸的时候,也是这样吗?”萧珩确实不太明白,他第一次见到怀孕的顾穗儿,她已经大着肚子了:“肚子,什么时候才会大起来?” 顾穗儿抿唇笑,笑得温柔缱绻,眼眸里的每一丝闪动都流淌着幸福。 “刚开始的时候是平的,约莫到了怀孕三个多月,肚子才会渐渐地大起来,而且到了那个时候,会感到肚子里的小宝宝在里面游动。” “游动?”萧珩确实不太懂的:“小宝宝,会在肚子里游动?” 顾穗儿看他眼中的疑惑,知道他不懂的,便掰着他那有力的大手慢慢地讲给他听:“等到三四个月的时候,小宝宝在肚子里就会开始游动,游来游去的,就像小鱼儿一样,不过我觉得可能比寻常小鱼儿还要小吧,更像小蝌蚪那么大。它游来游去,我都能感觉到的。待到后面慢慢长大些,我就能感觉到他在我肚子里甩甩尾巴,一个激灵,或者突然动动胳膊腿儿的。至于再到后面,你就知道了,他会伸腿踢腿,会把我肚子踢得一鼓一鼓的。” 萧珩听着,点头,沉吟片刻,却是道:“怪不得刚开始的时候,你总是念念有词,喊阿宸为小蝌蚪,原来是和这个缘故。” 顾穗儿笑:“嗯,是……” 萧珩忍不住再次摸了摸她的肚皮:“你在床上好好养胎,这次给我们小阿宸生个小妹妹吧。” 顾穗儿听他这么说,倒是脸上微红:“这个可做不得准,也许是男孩儿,也许是女孩儿,有什么是什么吧。” 萧珩点头:“嗯。以后若是兄妹二人,自然是好,不过兄弟也不错。” 夫妇二人就在这边说着话,畅想着以后再生个女儿如何,再生个儿子如何,谁知道这时候,外面胡铁却来求见。 顾穗儿一见,忙道:“那你赶紧过去吧,别耽搁了你的正事。” 萧珩在这里正和顾穗儿说着话儿,听得胡铁那边求见,竟难得有些不舍离开,不过想着如今边疆无小事,少不得摸了摸顾穗儿的脸颊:“你好好休息,让桂枝过来照料你,我去去就来。” ************************* 却说萧珩不舍地离开后院,过去前厅。行走间难免想起刚才顾穗儿那娇柔绵软之态,不免心摇神荡,又想起她即将为自己孕育第二个孩儿,便觉甜蜜无比。 这对他来说是极少见的。 他素来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世间之事,并没有太多留恋的。 可是自从有了顾穗儿,顾穗儿又生了小阿宸,他也发现自己性子渐渐变了。 开始在意身边的人和事,也开始想着将来如何,以后如何,开始想着自己是可以有一辈子的,一个有顾穗儿和阿宸陪着的一辈子。 萧珩这么胡乱想着,便踏入了前厅,谁知道一进前厅,见了胡铁,那胡铁禀报道:“回禀殿下,昭阳公主有下落了!” 萧珩听得这话,神色微变,忙道:“在哪里?消息怎么来的?” 胡铁知道事关重大,连忙对萧珩细细道来。 却原来今日本该是萧珩亲自在凉城边境视察边防,可因为匆忙之中得知顾穗儿晕倒,便暂且抛下边疆事务赶回来。 而那视察一事自由胡铁代劳。 胡铁正骑马带着人马在边疆巡逻,却遇到了几个北狄人,那些人正在打劫当地寻常老百姓的牛羊。 胡铁见了,自是义不容辞,上前捉住了那几个北狄人,想着擒拿下来,先交给萧珩处置。 “本来我们也没打算把他们怎么样,毕竟现在我们和北狄要和亲,也不可能杀了他们是吧,可谁知道,这几个北狄人其中有一个却是贪生怕死的,我们只是稍微一吓唬,竟然给我们供出来一个秘密。” “嗯?”萧珩听着,知道这必然是至关紧要的,当下也是微微拧眉。 “那北狄人叫野获,野获说,他以前是北狄王宫中的侍卫,后来是因为得罪了北狄国的三殿下,才被驱逐出来。之前他在北狄王宫的时候,无意中曾经听人提起,说是在宫里某个偏僻宫殿里,软禁着一位公主,他还听说,那位公主好像不是他们北狄人。” 萧珩听闻这话,皱眉沉思。 “你意思是,他所说的这位囚禁在北狄王宫中的公主,就是昭阳公主?” “是,我想着北狄王只有一位女儿,已经嫁出去了,王宫中好好的怎么会有公主,别国公主也没有嫁到他们国的,想必就是昭阳公主了。” 萧珩负手沉吟,在厅中沉默地走了两步,最后却是道:“若真有这么一位公主,确实可能就是昭阳公主。不过——” 他略一停顿,继续道:“我们对北狄,自有我们的打算,巴木荆为人奸诈狡猾,他未必没有他自己的打算。如今看来,或者那个公主就是昭阳,巴木荆监守自盗,软禁了公主,却贼喊捉贼,让我们一起去寻找昭阳公主,从而把大宣国连累进来。” 胡铁听闻,连连点头,不过又是疑惑:“那还有一种可能呢?” 萧珩眸中闪过一道精光,淡声道:“还有一种可能,这个所谓的北狄侍卫,只不过是巴木荆虚晃一招。公主可能在他的宫中,也可能不在,但是他要引起我们的注意,引我们去探查北狄王宫,从而让我们陷入圈套。” 胡铁听得有点晕,他觉得萧珩分析得太有道理了。 他当时捉到那个侍卫,只觉得幸运太好了,却没想到这里面可能就是一个陷阱。 他挠了挠头:“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们派出去的那些高手,是不是巴木荆已经觉察到了?这要是发现了,我们的计划还能完成吗?” 萧珩幽深的眸子若有所思:“我们派去北狄的人马应该已经引起巴木荆的怀疑了,所以他虚晃一招,想以此试探,若是他所发现的那股人马真是我们的,自然会上钩。” 胡铁连连点头:“对对对,他可能就是这个目的!这也太狡猾了,这巴木荆看着挺豪爽的,怎么就知道耍这种小心眼!” 萧珩淡声道:“这一次,我们干脆将计就计吧,顺着他下的饵来咬,查清楚昭阳公主的下落。” 巴木荆下的钩子和鱼饵,他要钓鱼。 萧珩却想要那鱼饵。 不但要那鱼饵,还想顺着鱼线往上,干脆把那鱼竿也查个一清二楚。 萧珩转首,望向窗外。 窗外依然风沙漫天。 他便想起那一日巴木荆看着顾穗儿的目光。 这种目光,他一点不喜欢,连带着,不喜欢这个人。 127、第 127 章 第127章往昔甜蜜 顾穗儿自打怀了身子, 便不敢太过劳累, 遇到什么事就交给桂枝去办。而萧珩已经快马加鞭去请了诸葛管家过来。 这么过了约莫一个月, 顾穗儿身子养得恢复了一些, 诸葛管家也到了凉城。 诸葛管家一来,院子里那些事自然不在话下,顾穗儿总算是放心了。 因为她怀着身子,萧珩担心, 怕她哪里不好, 也怕边疆的大夫医术不够高明,这次除了把诸葛管家请来, 还奏请了皇上, 从太医院请了一位妇科圣手过来, 专门照料顾穗儿。 这位妇科圣手姓张,张大夫来了边城后先过了下脉,便开始下笔, 开安胎滋养的方子。依这位张大夫的意思, 顾穗儿之前怀孕伤到过哪里, 如今再次怀孕, 怕是唯恐旧疾发作, 所以得好好补着。 顾穗儿自然不敢说什么, 只能是听这位大夫的,补药该吃的都吃起来。 萧珩听说这事,便把那张大夫叫来了,仔细地盘问一番后, 回来却是默默地对着顾穗儿的肚子好半天不言语。 顾穗儿看他那样子,有些不对劲:“殿下,怎么了?” 萧珩拧眉,摸了摸她的肚子。 他修长的大手带着厚重的茧子,隔着衣服抚过她的小腹,她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微微咬唇,她凝着他。 “和我说说当时在顾家庄的事。”他这么道。 “顾家庄?”顾穗儿眨眨眼睛,不明白他怎么提起这个。 “嗯,我想听听。” 关于她当时回去顾家庄后发生的事,他当然是知道的,江铮给他禀报过,一五一十地禀报,他该知道的都知道。 可是现在,他还是想听她说。 “其实也没什么啊……”顾穗儿想起过去,突然觉得那虽然只过去那么两年多,但却遥远得很了,遥远到她只记得当时她绝望无措,却不记得那种感觉了。 曾经印在心头的伤痕,终于因为这流水一般的温馨岁月慢慢逝去,最后只剩下浅淡的一点回忆。 “刚开始回去后,大家都知道我的事了,都笑话我,背地里说我,我,我也觉得挺羞耻的。”顾穗儿还是一五一十地道:“我爹娘都急坏了,他们老实巴交,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说想让我吃打胎药,打胎药是隔壁二婶家的,我吃了。” 顾穗儿说到这里的时候,发现萧珩的手好像轻轻动了下。 低头看过去时,他的手指捏紧了自己的手指,指尖微微泛白。 顾穗儿一下子就明白为什么了。 她当时怀着的是阿宸,阿宸,那么乖那么好的孩子,她竟然险些想害了他性命。 如果当时打胎药吃下去,真把阿宸打没了,她和萧珩还有现在的日子吗?她现在会是什么样,萧珩又会是什么样? 细想之下,不觉微颤。 想着人这一辈子,走到哪一步或许都是有定数的,一念之差,或者稍微一个不同,身边的人就会不一样,走上的路也会不同。 再重新开口时,她的声音竟有些异样:“后来你也知道了,我流了一些血,但是阿宸依然在我肚子里,当时是没办法了,我爹娘都不知道怎么办,他们也怕我死,只能忍着,一天天耽搁下去,我肚子大起来,阿宸在我肚子里也有了动静,我就开始舍不得他了。” “我当时想着,怎么也要保下他,以后我带着他离开顾家庄,我吃苦受累也要养大他。” “再后来,江铮就带着人来了。” 萧珩却忽然道:“穗儿,对不起。” 顾穗儿一怔,她望向萧珩。 外面天色有些暗,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得他现在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萧珩握着她的手腕,哑声道:“我当时出门在外,并不知道你会发生这样的事,我让江铮过去接你,看来到底是晚了些,如果我当时抛下手里的公务直接过去,也许你就不会受这种苦。” 当时心里多少也是惦记着这件事的,她模样长得好,落在了他心里,他就记挂着。 可是,那个时候的在意是那么浅薄,风一吹都可能消散的。 那时候的在意还不会让他抛下一切过去接她,所以她就受罪了。 谁又能想到,如今她竟成了他刻在心头的人,一丝一毫的委屈都不舍得让她受,以至于回忆起当时的怠慢,心中之悔痛,难以形容。 “没什么啊……这不都过去了吗?” 顾穗儿并不觉得有什么对不起,过去的事情,她会渐渐忘记了,如今她和萧珩现在这样不是很好? “嗯,是。”他粗粝的拇指怜爱地摩挲过她的唇,声音温柔嘶哑:“以后,这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 他凝视着她,抬起胳膊将她抱在怀里,又道:“以后,你再也不会受这样的委屈,任何人都不会有资格欺负到你。”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的下巴抵靠在顾穗儿的头发上。 声音的震颤感从他下巴传到她柔软的发丝上。 她咬唇,点头:“好。” 萧珩的大手插到了她绵软柔顺的长发上,低声在她耳边道,轻声问道:“你想坐在那个位置上吗?” “哪个位置?” 顾穗儿疑惑地眨眨眼,实在是不明白,什么位置? 萧珩的唇落在她的耳朵垂上:“我身边的位置。” 他突然这样亲她,以至于她的身子一阵颤.栗。 …… 一盏茶功夫后,一切落幕。 顾穗儿系着自己的衣裙,咬唇埋怨地瞪了他一眼:“仔细阿宸过来看到!” 如今阿宸也渐渐地大了,凡事总该是避着点了,只是萧珩这性子,也实在是为所欲为的。 萧珩穿上靴子,没吭声。 顾穗儿无奈地出了口气。 她想着,这也是她如今怀着身子,要不然他这样的男人,怕不是能轻易善罢甘休的。 萧珩穿过衣靴,只见身后女人娇软红润,弯腰间那纤细的腰肢细得惹人,又想起刚刚情境,眸色便有些转深,谁知道恰这时候有外面的将士过来禀事,萧珩微一咬牙,只能割舍,先去了。 唯独留了顾穗儿在那里,曼妙的身子倚靠在窗前,望着那男子挺拔的身影走出院门外,心里却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他今日说自己是否喜欢那个位置,这是什么意思?什么位置? 后来他回自己的话,分明是胡乱敷衍的。 想了一会儿,也不太明白,这时候阿宸醒过来了,蹬蹬蹬地跑到这屋,她少不得陪着阿宸玩耍。 最近这些日子因她怀着身子,陪着阿宸玩耍的时间倒是少了。阿宸这么小的孩子,也就是两周岁罢了,竟一下子懂事起来。 他平时是那么顽皮的孩子,跑跳打闹,任性妄为,端的是个小霸王,可是现在,他竟然用稀罕的眼神凝视着顾穗儿的肚子。 “妹妹,小妹妹,阿宸有个小妹妹了。” “不一定是妹妹呢。”顾穗儿笑道:“也许是小弟弟。” 阿宸摇头,固执地道:“妹妹,就是妹妹,娘肚子里的是妹妹,娘要给阿宸生个小妹妹!” 说完这个,他突然绽唇笑开了,笑得清澈的眸子闪着光彩:“娘,你走路要小心,要好好休息喔!” 童言童语惹人怜,这么小的孩儿,竟然知道关心自己了。 顾穗儿一下子感动得不行了。 她搂住阿宸,惊喜地道:“阿宸这么懂事?这是谁教你的啊?” 阿宸在顾穗儿怀里仰起脸:“这是桂枝教我的啊,她一直这么说,说娘要走路小心,这样才能给我生小妹妹。娘,我要小妹妹。” 顾穗儿低下头,怜爱地亲了亲阿宸的小脸颊。 两周岁的阿宸依然是奶肥奶肥的,白嘟嘟的小脸蛋弹软稚嫩,顾穗儿亲了一口都舍不得放开,忍不住又亲了另外一边。 “阿宸真是越来越懂事了,不过阿宸也要记得,以后你是有小妹妹的人了,要学会吃菜菜,不能只吃肉,更不能顽皮,知道吗?” 阿宸听了,微微皱起小眉头,若有所思:“有了小妹妹,就要吃菜菜,就不能跑着玩?” 顾穗儿重重点头,心里欣慰极了,想着这孩子真是懂事了果然是要当哥哥的人呢。 阿宸仰起脸,一脸诚恳地对顾穗儿道:“娘,那咱们别要小妹妹了,好不好啊?” 顾穗儿:……………… *************************** 到了这年临近冬天的时候,顾穗儿的肚子终于慢慢隆起来了,便是穿着棉衣,也能看出怀了身子的。 萧珩这几日都是早早地回家,会陪着她和阿宸一起吃饭。 而阿宸呢,却是越来越懂事了,还会用柔软的小手去摸顾穗儿的肚皮,甚至问起肚子里小妹妹的情境,童言童语,分外惹人喜欢。 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去,到了年根底下,顾穗儿张罗着让诸葛管家开始准备过年了。 虽说是在边塞荒凉之地,不过年还是要过的。 可是谁知道这一日,顾穗儿正在房中帮着阿宸坐过冬的小皮袄,萧珩却突然从外面回来了。 “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他从未这时候回来过。 “你先离开这里一段日子,带着阿宸一起。”萧珩站在门前,没多余的话,直接这么道。 “为什么?”顾穗儿微微拧眉:“发生什么事了?是这里有危险吗?还是说要打仗?你自己留在这里?” 前几日宝儿在屋里和阿宸玩儿,她和宝儿聊起来,听说是正在布置边防,那意思好像是要打仗。 是以如今一听萧珩这么说,顾穗儿的心马上提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小意外,所以更新晚了,本章发100个红包,50前排,50随机。么么哒各位。 128、第 128 章 第128章离别 前几日宝儿在屋里和阿宸玩儿, 她和宝儿聊起来, 听说是正在布置边防, 那意思好像是要打仗。 是以如今一听萧珩这么说, 顾穗儿的心马上提起来了。 萧珩迈步,走到了顾穗儿面前,抬起手,落在她的肩膀上。 他两手握着她的肩膀, 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穗儿, 这里是边疆,随时都可能发生我也无法预料的事。你现在怀着身子, 我不想让你处于危险之中, 所以我想让你带着阿宸离开。” 他微微抿唇, 继续说道:“我会派侍卫护送你去,就去距离这里百里地的永城,那里虽然也是紧邻着北狄, 但是却有城墙和峻岭, 若边疆再起狼烟, 永城也能守住。” 而这边的凉城, 真的只是小小的一座边城而已, 四周荒芜, 连个遮拦都没有。 便是凉城附近,也时常有北狄的狩猎者骚扰边境。 他这么一说,顾穗儿的心都提起来了。 “可是……我不想走,我想陪你在这里……”以前在燕京城, 她还不懂,也不会明白什么是生离死别,可是现在,她慢慢地明白了。 边疆战火,并不是闹着玩儿的,那是稍不小心就能要人命的。 一旦离开了,说不得再也见不到了。 “真要出事,我陪你一起,我不要一个人离开。” 萧珩低头凝视着她,看她清澈眼眸中细碎的水光中折射出的固执,微微咬起的唇儿再再彰示了她的坚决。 “穗儿,你听我说。”萧珩的声音低沉缓慢却充满力道:“阿宸是我唯一的骨血,是我们的孩子,他还那么小,我不希望他处于这种危险之中。而你,你现在肚子里有我们另一个孩子,如果你有个好歹,可对得起这个孩子?你不要忘记了,当初你怀阿宸时,便因那虎狼之药而让他受创,如今我们的另一个孩子,难道你也要置他于危险之中?” 萧珩这么一说,顾穗儿一时怔了下,她迷惘地仰脸望着眼前的男人。 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她应该按照他的安排去做。 在两个孩子和萧珩之间,她得顾孩子。 她不由得抓紧了萧珩的衣衫,拼命地咬紧了颤动的唇。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遇上这种事,她只希望能和男人孩子好好过日子,可是如今,突然地,她竟然要面对这种抉择。 一瞬间,曾经萧珩教给她的那些诗涌入脑中,关于边疆杀戮妻离子散的,关于征战沙场尸骨无回的,那些壮烈的热血的所有的一切,全都回荡在脑中。 曾经以为这都是诗罢了,古人写的,和自己没关系的,是故事里的事儿。 可是现在,这一切就在眼前,犹如汹涌着的大浪一般要将自己卷入其中。 她仰着脸,微微咬着唇儿,凝视着面前男人那俊美而刚强的容颜,在这一瞬间,她突然发现自己懂了许多以前不会懂的事。 “好……我知道了……”她的声音都是带着些许颤的,不过这一次她没哭,也没有固执地要守着萧珩和萧珩生死与共。 她一下子明白了她要做的事情。 “你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听,都听你的。” 她心里凉得仿佛刚刚喝了一口含冰的冷水,不过却还是努力地挤出一丝笑来,再次重复说:“我听你的。” 凉城的冬日里,白天总是很短,夜晚总是很长,才吃过晌午饭而已,此时已经不见了太阳踪迹,只有一扇窗子的房屋里昏暗得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黑纱。 在那昏暗的光线下,他却清晰看到了顾穗儿脸上一点点的变化,从惊惶茫然到无可奈何,再到一种奇异的坚定感浮现在她脸庞上。 他明白她想通了,也知道她会带着他们的孩子离开这里。 他的手僵硬地握着顾穗儿纤弱的肩膀。 “其实,没事的。”萧珩哑声道:“其实不会出什么事,如果真得和北狄再次交锋,我们会赢的。” 他说这话,当然是在安慰她,也是在安慰自己。 既然是打仗,那怎么可能说一定能赢的,若是这个结局是注定的一定会赢,北狄不是傻子,又怎么会挑动这一场可能的战争呢? 胜负未分之前,谁都可以说自己赢。 *********************** 护送顾穗儿离开的是胡铁带领的护卫队,同行的还有桂枝,谢大力以及宝鸭。 而诸葛管家和萧珩一起留在了凉城,帮着萧珩搭理城内诸事。 顾穗儿坐在马车里,搂着小阿宸,望着窗外。 她突然想起刚来的那时候。 那时候窗外艳阳高照,射在那枯燥苍茫的大地上,她满心雀跃,盼着能早点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现在才多久,竟到了离开的时候。 此时车窗外的太阳已经西斜而下,收敛了锋芒的阳光温煦地笼罩在这一片广阔无垠的土地上,为这望不到边际的疆土涂抹上一层温柔的奶色。 往回看时,那古老到已经被风沙侵蚀过的城墙依然屹立在暖黄色的阳光下,写着“昭”字的大旗在冬日的风中飘荡出一层层波浪。 顾穗儿抬起手罩在额头上,眯起眼儿,试图去瞧那城墙上的身影。 那身影小而模糊,只是一个很小的黑点。 “娘,我想爹爹。”此时的小阿宸已经能说出比较顺溜的话了,他偎依在顾穗儿身旁,顺着顾穗儿的目光往远处看。 小人儿清澈的眼睛里分明倒映出车窗外那一整个浩瀚的世间,可是却隐约有一种让人看不懂的东西。 “我想回去,回凉城,不想离开。” 稚嫩的声音听在顾穗儿耳中,让顾穗儿不由得低下头。 她摸了摸阿宸幼滑的脸颊:“等过一段,我们就能再见到爹了。” 阿宸望着远方的城池:“那小舅舅呢?” 顾穗儿抿唇:“也能见到小舅舅了。” 这一次离开太过匆忙,她只来得及和宝儿说了几句话,还没让阿宸见到宝儿就这么走了。 她也是担忧自己弟弟的,不过心里又觉得欣慰。 如今的顾宝儿已经十五岁了,是一个少年最血气方刚的时候。他随便往那里一站,顾穗儿都能感到他骨子里散发出的热血和刚硬。 从昔年她记忆中的那个小宝宝变成了个男人家,顾穗儿这么想着。 阿宸却是又道:“过年的时候能见到爹和小舅舅吗?” 顾穗儿怔了下,眼中透出迷惘,她摇头:“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不能的吧。” 再过七八天就过年了,她知道肯定不能的。 阿宸轻轻哦了声,声音中透出失望。 他耷拉下脑袋,再次偎依在顾穗儿身边:“娘,你怕怕吗?” 顾穗儿闻言低头看着儿子,轻笑了下:“我害怕什么?” 阿宸:“爹不在,小舅舅不在,你会害怕。” 顾穗儿更加笑了,怜爱地摸着阿宸的脑袋:“那你呢?” 阿宸摇头:“我才不怕呢!” 顾穗儿:“嗯,你是男子汉,不怕的。” 阿宸皱起的小眉头竟有一丝孩子气的坚毅,他一本正经地望着那远去的城池,奶声奶气地道:“娘,你放心,我会保护你,也会保护小妹妹的。” 他抬起小拇指头来,豪言壮语:“我什么都不怕!” 旁边坐着的是宝鸭和桂枝。 桂枝也就罢了,早就习惯了小阿宸的各种“豪言壮语”,可是宝鸭不一样。 她之前也是跟着诸葛管家过来边城的,过来后总算是和胡铁相会。 这么一个分离,她算是彻底明白了,不能再像一起拿矫揉造作,还是得赶紧嫁了才好。 于是在这边关,宝鸭和胡铁成亲了。 做了新媳妇的宝鸭性子和以前不太一样,她对人和善起来,做事勤快起来,她还喜欢别人叫她“胡铁家的”。 如今她听得小阿宸这一番话,自然是暗暗惊诧,不由多看了小阿宸几眼。 这小阿宸已经两周岁多了,虚岁是三岁了,生得唇红齿白粉雪可爱,就跟年画上画的小童子一般。如今这小童子扎着两个小髻,头上戴着明晃晃的珍珠小玉冠,身上则穿着软毛织锦小袄儿,映衬得那张小脸越发珠圆玉润的好看。 偏偏这等好看的人儿,小小年纪,竟说出那么懂事的话。 这宝鸭从旁也忍不住夸赞道:“咱家小皇孙可真是个有大造化的,了不得呢!” 顾穗儿如今离开了萧珩,只觉得犹如无根之萍一般,唯靠着有个阿宸陪在身边,算是个心里的依托。 听得宝鸭说这话,她也笑了:“阿宸是个乖的,在娘肚子里就乖,如今更是懂事了。” 她看着亲昵地偎依在自己身边的阿宸,忽然就想起自己怀他时候做的那个梦。 后来她知道的多了,也看看书,便明白当朝太祖出生时便有这般异象。 她的小阿宸,真是一个有大造化的? 这般造化的小阿宸,是不是也能逢凶化吉,连带他的爹爹平安无事? 顾穗儿闭上眼睛,抱紧了阿宸,轻轻叹了口气。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 萧珩和宝儿都会好好的,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一家子团聚了。 可是就在这时候,却听得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顾穗儿在边关这么久也是听习惯了马蹄声的,知道那是成群结队的马,犹如轰轰巨雷一般袭来。 顾穗儿心中微惊,忙要看向窗外。 而就在这个时候,胡铁却陡然攥住了缰绳,勒住了马停在那里。 他望着远方,脸色突然一变,便道:“不好,这是北狄人!” 他这边话音刚落时,那些人已经骑马赶至,将顾穗儿的马车团团围住。 顾穗儿望过去时,只见这群人约莫有十几骑,都是一色的北狄人打扮,为首的那一位生得皮肤黝黑,身形雄健,依然穿着翻羊皮袍子,头上戴着绣金丝羽翎帽,坐在那高高的大马上,看着凶狠至极。 这个人她见过一面的,是北狄的王子巴木荆。 129、第 129 章 第129章北狄人 这个人她见过一面的, 是北狄的王子巴木荆。 此时的巴木荆, 正在用颇有兴味的目光打量着坐在马车里的女人。 窗口开着, 只能看到里面女人一头乌黑的发, 还有那净白的小脸儿。 “萧珩的妾,给本王子出来。”他心中畅快极了,几乎想哈哈大笑。 老天眷顾,他今日是多大的幸运, 竟然让这个女人落在他手里了! 胡铁听闻, 手中的刀立即拔出,厉声呵斥道:“巴木荆, 你太放肆了!” 巴木荆嚣张地扬眉:“滚开, 不要妨碍老子的好事, 你以为就凭你们这群人,能对付得了老子的铁骑?” 胡铁闻言大怒,抬起大刀就要砍过去, 口中喊道:“娘娘快走, 我来断后!” 顾穗儿初听到铁蹄声响时, 确实是一惊, 不过当看着那群凶神恶煞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心里反而落了定。 实实在在降临在面前的不幸, 反而让人容易平静下来。 她最后看了一眼外面的胡铁后,低声命令车夫:“跑!” 那车夫听得命令,扬鞭一赶,两匹马疯狂撒蹄跑出, 带动得那马车也颠簸着往前飞去。 车内的宝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咬牙大声对着车外面喊道:“胡铁,你可活着啊,我不要当寡妇!” 巴木荆见到手的鸭子竟然要跑,当即策马要追,胡铁骑马上前,铿锵一声,大刀砍下。 巴木荆身边人手齐齐亮出家伙,胡铁带领的侍卫队也纷纷出招。 一时之间,刀光剑影,骏马嘶鸣,两班人马开始了一场恶战。 巴木荆此时是恨极了这多事的胡铁,偏偏胡铁此人功夫了得,他带着人马竟然一时不能冲出去追赶那顾穗儿。 眼看着顾穗儿的马车已经跑出老远,他心里一急,便干脆来了一招狠的,抽个冷子,掏出弓箭,射向那车夫。 他实在是百发百中的箭法,车夫中箭,应声而倒,自马车上跌落。 他待再掏出来一箭去射那奔马,这时候胡铁却瞪着发红的眼睛缠了过来,他没法,只好去招架胡铁。 却说顾穗儿这边,眼睁睁地看着车夫中箭身亡,一时之间两匹马也受了惊,竟是疯狂乱跑,车厢颠簸,让人几乎坐不住。 顾穗儿抓着马车帮子,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小阿宸。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眼花,一阵阵的恶心感袭来,不过到底咬牙忍住。 如今盼只盼,肚子里的胎儿一切平安,自己和小阿宸能够不落入北狄人的手中。 桂枝扑上来,用自己的身子从侧面护住了顾穗儿,免得她被颠簸得太过厉害。 “娘娘,你怀着身子……你小心!” 宝鸭见此,也赶紧学着过来,和桂枝一左一右地护着顾穗儿。 顾穗儿抓着车把手,咬紧牙:“没事……我们快跑……” 跑出了也不知道多久,后面的打斗声早已经听不见了,发狂的两匹马也终于停了下来。 这车厢,几乎要散架了。 顾穗儿领着阿宸,战战兢兢地下了车。 车外面是干枯的草地,周围茫茫然地看不到边际。 “这是……哪里?”顾穗儿疑惑了。 “娘……”一时没吭声的小阿宸突然开口了:“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这里就是啊!” “天苍苍野茫茫,那是什么?”宝鸭虽然识字,但是读书并不多,她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顾穗儿脸色微变。 她突然想起来,之前萧珩曾经教过她的一首诗,那里面描写北狄的风光,就有一首诗,赫然正是这么两句。 所以……这是北狄? 顾穗儿四处环顾,想着找个人问问,便是找不到人,好歹也看看方向,辨一下怎么才能去永城或者回去凉城。 就在这时候,她们看到了远处出现了一些小黑点。 宝鸭踮起脚尖:“那好像是羊群?” 桂枝眯起眼看了一番:“是羊群,那是放羊的人。” 顾穗儿当下更是确定了:“我们这是被带到北狄来了。” 她这话一出,桂枝倒是没什么,宝鸭吓得身子一瘫,险些直接跪在那里:“北狄?咱跑到北狄来了?这不是自己送死吗??” 顾穗儿叹了口气:“那也没办法,既然来了,就得想办法回去,我们趁着现在还没人发现,先辨下方向。” 说着间,她先去将那两匹马从马车套子里面解开来,桂枝见此,也忙过去帮忙。 解开这两匹马后,她和桂枝一人牵着一匹。 “桂枝,你和宝鸭骑一匹,我和阿宸骑一匹,我们先上马,沿着这个方向往那边走走看。” 桂枝点头:“好,娘娘。” 宝鸭不太会骑马,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嗯……好。” 顾穗儿先扶着阿宸上了马 ,之后自己也奋力翻身上去。 这种套车的马上面是没有马鞍子的,骑起来会咯得人疼,而且会比较滑不容易坐牢固,不过幸好顾穗儿是跟着萧珩学过骑马的,此时虽不敢说得心应手,但也不至于太艰难。 反观宝鸭和桂枝那边可就难受了,两个女人满脸小心,紧攥着缰绳,身子晃晃悠悠的,好半天才坐稳定。 顾穗儿搂着阿宸骑马往前,走了一会儿后,依然看不到半点人烟。此时天渐渐暗了,太阳也不见了,方向更是不好认。 “娘娘,我们这走下去,怕是不冻死也得饿死了。”宝鸭眼泪都快落下来了,活着也太难了,她屁股都要磨破了。 顾穗儿蹙眉,想了想:“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不尝试着去找找方向,她们可能会冻死在这里,可能会饿死在这里,还可能遇到北狄人把她们抢走——那样下场更凄惨。 就在这个时候,阿宸突然伸出手指头:“娘,你看,天上有星星,亮!” 顾穗儿听了,顺着阿宸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右上方有一个星星,璀璨地闪耀在夜空中,比旁边的星星都要亮上几分。 她看到这星星,突然就想起,以前冬天晃黑时候,她会坐在台阶前给家里养着的鸡剁菜。 偶尔间抬头,会看到家里南边上空的闪耀着的星星。 她皱了下眉头,仔细地看了看,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这边,这边是南。” 桂枝和宝鸭听得,都有些意外。 顾穗儿忙指着那星星说:“这个星星应该是在我们的正南方,所以这个星星的方向就是南。我们大昭在北狄的南边,我们现在应该向着这个星星的方向走去。” 桂枝仰脸望着那星星,恍然:“我幼时读书,就曾听说可以凭着星星和树木来辨别方向,如今看来果然不假,那边就是南,我们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就是了,也许走不了多远我们就能重新回去大昭。” 宝鸭是不太懂的,但是她知道桂枝是读书人,既然读书人都这么说了,那看来应该是不会错的,当下不免对顾穗儿敬佩不已。 “那咱赶紧往那边走吧,咱们骑马,骑快点!” 桂枝点头:“我们的马受惊后,狂奔了也不过是一盏茶功夫,我们只要找对方向,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回到大昭境内。到了大昭境内,我们再设法找个住处或者打听下怎么去凉城。” 当下说定,大家翻身重新上马,要往那颗星星所在的方向骑马而去。 如此行了也不知道多久,只见枯草逐渐变少了,偶尔间地上还有些尸骨残骸以及不知道什么人吃剩下的骨头。 这腊月寒冬的,虽然没有风,但是呼进鼻子里的每一丝气息都透着阴冷寒凉。天上的星空璀璨,照耀着这辽阔荒芜的大地,将那地上的残骸尸骨反射出惨白的光芒,让人几乎不敢直视。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寂静到只能听到她们自己马蹄的声响。 偶尔间,会从不知道何处的遥远方向传来几声狼嚎,凄厉冷瘆,让人禁不住齿寒背冷。 几个女人面面相觑间,都不免胆寒。 而顾穗儿却更加难受,或许是她太饿了的缘故,肚子里的胎儿开始踢腾起来,颇不安分。 以至于紧挨着顾穗儿坐着的阿宸都感觉到了:“娘,小妹妹在动,她是不是也饿了啊?” 为母则刚,顾穗儿搂着阿宸:“阿宸别怕,再等等,也许我们就能找到人家了,到时候就能有吃的了。” 阿宸却皱着小眉头,仰起脸来:“娘,小妹妹在害怕。” 顾穗儿只以为是阿宸自己害怕,当下怜惜地握住他的小手:“乖,别怕,这里只有我们,没别人,只要我们——” 谁知道这话还没说完,她就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救,救我……” 130、第 130 章 第130章昭阳公主 谁知道这话还没说完, 她就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救, 救我……” 乍听得这个, 顾穗儿几个女人全都傻在那里。 大家一动不动地侧耳倾听, 只听得细微的风动,以及远处那瘆人的狼嚎声。 好像并没有什么女人叫。 顾穗儿松了口气,努力地抓紧了缰绳,又搂住自己的小阿宸:“没事……我刚才听错了, 没有。” 她的嘴唇干涩紧绷, 说出的话也带着异样,在这黑暗的荒野中响起, 显得格外突兀。 桂枝和宝鸭显然也是吓得呆住了, 此时听得顾穗儿这么说, 也连忙点头:“听错了,听错了——” 谁知道她们这话还没说完,就听得那声音再次响起, 断断续续飘飘渺渺, 似有若无的, 在这黑暗中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 顾穗儿的后背一阵阵发冷, 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她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僵硬地四处看去。 只见就在不远处,有一个穿着绛红色衣裙的人正在往前蠕动。 “啊——鬼,鬼啊!”宝鸭吓得大叫,拼命地去拍打马的屁股。 奈何那马跟傻了一样, 连动都不动一下。 桂枝都吓直眼了。 她是见识多,也是读过书的,可是她真得没见过这种鬼啊! 反倒是顾穗儿,虽然吓得也是手指尖都在颤,可还是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记得,小时候村后面有一个乱坟岗子,听说是以前北狄人攻入大昭,路过她们村子,当时村里死了很多人,有些也不知道是流民还是打仗的兵,当时也是没人来认尸的,后来就统统埋在那个乱坟岗里了。 那个乱坟岗,她以前夜晚给猪割草的曾经路过,时不时有那种绿莹莹的鬼火。 她心里怕得要死,只能是拜拜那鬼火,求着他们别害自己,然后撒丫子就跑。 再后来大一些,慢慢也就不怕了,毕竟村里也没因为那乱坟岗的鬼死过人。 顾穗儿拼命地壮起胆子,盯着那红衣服的人:“你,你是人,还是鬼?你不要过来!” 那红衣服的人似乎是听到了她们的声音,顿时来了劲,大声喊道:“我是人……救我,求求你们,救我!” 她如今声气足了一些,听着不像之前那么可怖了。 桂枝皱着眉头,猜着说:“好像是个人?” 宝鸭还是害怕:“咱赶紧跑吧,是人是鬼都挺吓人的!” 只是这马怎么不动呢! 她都要急死了。 顾穗儿犹豫了下,还是道:“你们别动,阿宸你也留在马上,我去看看吧。” 如果是个人,总不好见死不救。 桂枝见此,连忙说:“娘娘,不行,你别过去,我过去看看。” 谁知道她们这一说话,那边的女人却忽然嘶哑地喊道:“你们是谁?顾穗儿?我是昭阳公主啊,我是昭阳公主!救我,救我!巴木荆在追杀我,他想要我性命!他们北狄人不安好心!” 她这一喊,几个女人面面相觑。 昭阳公主? ******************** 顾穗儿几个人过去将那红衣服女人救起来,却竟然真的是应该嫁给北狄之后又失踪的昭阳公主。 此时的昭阳公主一脸的狼狈,头发散乱,满脸脏污,身上衣服破烂不说还带着血迹。 她看清楚眼前是顾穗儿,竟然一把扑到了顾穗儿怀里:“你是顾穗儿,太好了,你一定要救我,救我回去,我要见萧珩,我有军机要情告诉萧珩!” 顾穗儿这里怀着身子,突然被昭阳公主扑过来,一时都有点反应过来。 她轻轻推开她离了自己肚子,之后才说道:“公主,我们几个也是出了事,正在想法回去凉城,如今我们只能想办法一起回去。” 昭阳公主抹了一把脸上的脏污,也是纳闷了:“可是你不是应该在燕京城好好的,怎么也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顾穗儿无奈,轻叹了口气,便把自己的经历都说了一遍:“本来好好的打算先去永城,谁知道半路竟然遇到了巴木荆,如今也不知道胡铁怎么样了。” 昭阳公主一听竟然是巴木荆,恨得咬牙切齿;“这个人太过可恨,说是要娶我和我们大昭联姻,其实背地里一肚子坏水,不知道做的什么算计!这一次我也是侥幸被人救了出来,谁知道却被这巴木荆一路追杀,逃得我好生狼狈!” 话说到这里,昭阳公主眼泪都要落下来了:“我这辈子还没遭过这样的罪!” 顾穗儿听着,不免疑惑:“公主,你的意思是说巴木荆在到处找你?” 昭阳公主点头:“是!他带着他的铁骑队找我,幸好我机灵,把自己弄得浑身脏污,混在羊群中这才算是瞒过了他的耳目。” 顾穗儿和桂枝面面相觑,恍然:“怪不得巴木荆带着人马在边境上明目张胆地四处蹿达,好死不死地竟然让我们碰上了,原来他是在抓你啊?” 昭阳公主听得这话,颇有些羞愧:“应该是吧……倒是连累了你们。” 顾穗儿知道这位昭阳公主,素来是嚣张跋扈的,哪里会觉得自己连累了别人,是以自己对她也一向敬而远之。 如今见她竟然面上有愧疚之色,一时也是纳罕,想着这人经过了一次磨难,竟然变了性子? “公主,你不必这么说,如今侥幸天助,我们都没落到巴木荆手里,又能作伴,还是一起想办法回去凉城吧!” “嗯,穗儿,你说得对。”此时的昭阳公主望着顾穗儿,满眼的亲切,简直是比见到她亲爹亲娘还要亲:“我们现在是一个绳子上的蚂蚱,得赶紧回去凉城找到萧珩。” 当下几个女人就要重新上马往前走,不过因为多了昭阳公主,便只能是挤一挤。 顾穗儿依然是搂着阿宸,后面昭阳公主再搂着顾穗儿,三个人同乘一匹马。 顾穗儿本来以为昭阳公主上了马后,会嫌弃这马背上也没马鞍子会咯屁股,谁知道并没有。 昭阳公主:“有马骑,真好。” 语气中满满都是感动。 顾穗儿听着,明明觉得如今处境艰难得想哭,却莫名又想笑。 若是能平安回去北狄,这昭阳公主的性子怕是吓坏一众人吧,分明变了个人似的。 “穗儿,你骑马骑得很好啊!”昭阳公主有些意外:“你以前就会骑马吗?” 顾穗儿解释道:“是殿下教我骑马的,我骑得并不好,不过因为阿宸喜欢马,我有时候也会骑马带着他在院子里玩耍,一来二去,自然会了。” “噢,这样啊。”昭阳公主又从顾穗儿肩头上翘头看小阿宸。 只见小阿宸板着一张脸,目视前方,面无表情。 昭阳公主:“啧啧,他长得和萧珩真像啊,就连性情都十成十地像!” 顾穗儿没说话。 她觉得平时自己儿子很乖巧的,现在一脸冷漠,估计是不太喜欢昭阳公主?不过现在也没办法,总不能扔下昭阳公主吧。 昭阳公主也不管顾穗儿是不是搭腔了,又说起自己在北狄的事:“那个该死的巴木荆,他把我软禁在一个小破房间里,每天只给我三次水两次食物,吃得连狗都不如,我受尽了折磨!” 顾穗儿听着这话,终于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是要娶你,和大昭联姻吗?” 昭阳公主咬牙切齿:“我呸!他根本不安好心,明里说是要和我大昭联姻,其实就是把我骗过去,软禁起来,然后用我来挑起大宣国和大昭国之间的争端,到时候我们两国交锋,他北狄正好做收渔翁之利!还有……我听那意思,他之前还派人刺杀过我父皇!” 顾穗儿之前也听萧珩提过这三国之间争端的只言片语,知道约莫就是这么一回事,如今听昭阳公主也这么说,连连点头:“那巴木荆实在是居心不良,他既是要打仗,那就去打,何必非要把你牵扯进来,白白糟蹋了你的名声!” 这么一来,以后昭阳公主再找驸马,也是再嫁女了吧。 “这个倒没什么……”提到这里,昭阳公主慢吞吞地道:“大不了我不嫁人了!我这辈子唯一想嫁的就是萧珩,如今他成了我的哥哥,我哪里去找足以匹配我的男人?这世上,除了萧珩,我再也看不上其他人。” 顾穗儿:“……” 她还能说什么,只能闭嘴不言了。 昭阳公主却依然在回味着叹息不已:“你是个有福气的,竟然成了萧珩的女人。你现在是什么来着?是孺妃还是媵妃?” 顾穗儿:“我现在是孺妃。” 昭阳公主:“这很好了,等以后你回去燕京城,让我父皇给你提成正妃,你就是萧珩名正言顺的正妻了。” 顾穗儿:“……” 这哪是说提就提的……她想当正妻,皇上也不听她的啊! 昭阳公主:“你放心好了,我会帮你的。这次你救了我性命,我是知恩图报的,我一定想办法帮你当正妻。” 顾穗儿:“谢谢公主。” 昭阳公主笑:“不用客气,你就叫我昭阳吧。” 顾穗儿:“嗯,谢谢昭阳。” 昭阳公主:“不用这么客气,以后谁要是欺负你,我帮你出气。” 顾穗儿一时无言,心里默默地想着,你母后欺负我,你也帮我出气吗? 昭阳公主:“如果我母后不喜欢你,我也帮你!” 顾穗儿:“……” 坐在顾穗儿怀里的小阿宸扭头,瞥了一眼身后的昭阳公主,那眼神颇有些小小的不屑。 不过好在夜色暗,昭阳公主显然没看到。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下基友的新坑,穿书古言:《穿成男主他继妹》,今日入v,章章都有红包送哦~ 在苏婉新连载的小说中,被继母迫害,被继妹瞧不起的男主是潜龙在渊,身世大白之后杀光了他们全家,剧情岂是一个爽字了得…… 巴特,一觉睡醒的苏婉懵逼的发现,她成了男主的继妹……? 苏婉:老天爷,你玩我? 女主是戏精,男主……专治戏精 手机app用户,搜索作者名:苏芷,或者小说《穿成男主他继妹》 131、第 131 章 第131章被擒 顾穗儿带着昭阳公主一直朝着那最亮的星星往前走, 也不知道走了的多久, 忽而听得一阵马蹄声。 她们自然是惊了一下, 面面相觑。 大晚上的看不清楚, 根本不知道来人是谁,如果是巴木荆的人,那岂不是这次全完了。 昭阳公主更是吓得身子瑟瑟发抖,她紧紧攥住顾穗儿的胳膊:“穗儿, 怎么办, 我们现在怎么办?我不想看到巴木荆,巴木荆那个人, 那个人是个大坏蛋!” 她的声音气愤难当, 显然是怕极了巴木荆的。 这让顾穗儿心生怜悯, 想着这昭阳公主素来是嚣张跋扈的,谁知道如今竟然这么怕巴木荆,可见巴木荆必然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了。 “也许不是……”她只能轻声这么安慰她。 其实她自己也挺害怕的, 硬着头皮安慰她而已。 桂枝和宝鸭那匹马上, 宝鸭已经吓得要哭了。 她又冷又饿又害怕, 屁股都被颠得生疼, 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啊! 就在众人的惊惧之中, 那些人马到了眼前。 看到这些人的衣着, 顾穗儿算是松了口气,这些人穿着是大昭的衣服样式,而最前面的那位年纪约莫三十多岁,看着老成持重, 举手投足间都是威风,应该是大昭的一位将军? “敢问夫人可是五皇子府中孺妃娘娘?”那为首的将军抱拳恭敬地道。 “是,我正是五皇子府中孺妃,敢问这位将军是?”顾穗儿忙问道。 那赵蔚然将军得知顾穗儿身份,翻身下马,恭敬一拜:“末将乃永城守城将赵蔚然,昨日收到五皇子传书,说是孺妃娘娘今日将抵达永城,谁知久盼而不至,末将便带领人马出去迎接,恰遇到五皇子身边胡铁胡侍卫,这才知道孺妃娘娘遭遇了巴木荆,已然失踪,当下我和胡侍卫便分头寻找。” 听得这番话,其他人也就罢了,那宝鸭自然是大喜:“胡铁他如今怎么样?没受什么伤吧?” 赵蔚然将军转首看向宝鸭,沉声道:“重伤。” 宝鸭惊:“啊?” 赵蔚然:“但无性命之忧。” 宝鸭这才出了口气,吓死了,吓死了。 旁边的昭阳公主此时可算是彻底放心了,连忙对那赵蔚然吆喝道:“赵将军,我乃昭阳公主,你快些带我们回去见我五皇兄!” 赵蔚然一听,扬眉。 任凭再是老成持重,此时也不由得疑惑起来。 怎么这里不但有个孺妃娘娘,竟然还有个当朝公主? 那昭阳公主不是说失踪了,已经寻了好久,为了这个,大宣北狄大昭几乎把这边疆都给翻遍了,怎么这公主却突然出现了? 顾穗儿见此忙解释道:“赵将军,这确实是当朝昭阳公主,一时也不好解释,还是麻烦你赶紧带我们去见殿下吧。” 赵蔚然抱拳:“是,孺妃娘娘。” 当下大家重新启程,因为顾穗儿这边两个女子同骑一匹马还带着个小阿宸,自然不好再这么辛苦,赵蔚然便从侍卫中腾出两匹带着马鞍的马来,分别给了顾穗儿和昭阳公主。 又看她们形神疲惫一连劳累,还分了水和肉干给她们果腹。 大家都饿得不像话了,如今拿到吃的,自是狼吞虎咽,就连昭阳公主都没了昔日天家公主的风范。 她大口小口吃得香美。 阿宸一时都有些看傻眼了,他皱着小眉头:“原来你比我还能吃肉!” 昭阳公主吃得满嘴鼓鼓的,含糊地说:“我饿了嘛!” 吃饱喝足后,大家重新准备上马。 顾穗儿突然记起一件事:“敢问将军姓名,是赵蔚然,蔚可是那个荟兮蔚兮的蔚?” 赵蔚然将军倒是有些意外:“正是。” 只因他只是寻常边关守将罢了,这种守将品衔并不高,他这样的人,不至于让堂堂皇子府孺妃知道姓名。 顾穗儿却想起了过去一件事:“将军还曾写过一首诗,被录编在《剑寒耀九州》里?” 赵蔚然听闻,也是微诧,有些意外地看了眼顾穗儿。 顾穗儿看着只是个寻常纤弱妇人,这样的妇人应该是养在深闺不知世事的,不曾想竟然读过那个诗集。要知道,那种诗集都不会为燕京城文人喜欢,更不要说流传到深闺之中。 当下他倒是有些赧然:“让孺妃娘娘见笑了,确实曾经写过这样一首诗。” 顾穗儿抿唇笑了:“赵将军好文采。” 也是巧了,这首诗她曾经背过,在玩飞花令的时候还用过,后来被左秀妍怀疑是自己乱编的,为此还闹出一番事来,不曾想,今日竟然被写那首诗的诗人给救了。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这一次因为有了赵蔚然带领将士的护卫,几个女人自然好受多了,再也不怕了,又因有了马鞍,行路的时候也不会太艰难。 如此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总算是看到前方隐约有村庄出现。 赵蔚然道:“启禀昭阳公主,启禀孺妃娘娘,如今我们已经进入大昭境内,再往东行八十里地,就是永城了。” 昭阳公主一听,忙道:“可是我不想去永城,我想去凉城,我要见萧珩。” 赵蔚然有些为难地看向顾穗儿:“孺妃娘娘的意思呢?” 他接到的萧珩的传书,是把顾穗儿接到永城安置妥当,可不是送到凉城,再说凉城现在怕是处于危险之中。 顾穗儿默了片刻:“去永城吧。” 萧珩把她送出来,是希望自己能平安无事,而不是回去添乱的。 她如今怀着身子,这一晚的折腾她都怕对腹中胎儿不好了,更不要说再回去凉城,万一打起仗来,兵荒马乱的,反而是让萧珩分心。 昭阳公主听闻,马上道:“那送穗儿去永城,送我去凉城吧,我要见到萧珩,我有话要和他说!” 赵蔚然皱眉,略一沉吟:“好,兵分两路。” 当下赵蔚然派了自己属下送昭阳公主回去凉城,而自己则是带着人马护送顾穗儿过去永城。 谁知道走出没两里路,就听得远处隐约有厮杀之声。 赵蔚然顿住,命手下将士俯在地上去听声,那将士听了片刻后道:“有骑兵,在拼杀。” 赵蔚然皱眉:“难道是北狄人?” 顾穗儿见此,不免想着,这是巴木荆来找昭阳公主,寻到昭阳公主后,便要抢回去?因为看起来昭阳公主好像有重要的事要告诉萧珩,那巴木荆必然阻拦? 如果这样,那赵蔚然必然要带着人马去增援昭阳公主那边的了。 “赵将军,你只需派出十几个人护送我去永城就是了,左右这里应该不会有北狄人出现了。你带着其他人手去看看昭阳公主那边。” 赵蔚然犹豫了下,还是道:“孺妃娘娘,这边有一处小山,你带着小皇孙藏在这山后面,万万不可妄动,那边一旦明朗,我会速速过来接你。” 顾穗儿点头:“好。” 当下赵蔚然为顾穗儿寻了一处隐蔽之所在,让她们藏在山洞里,然后又安排了十数个侍卫在附近,万一有个什么,便烧起信号烟火来,这样他就会带领人马前来。 待到赵蔚然带着大批人马走了,宝鸭坐在那山洞里,难免有些担忧:“万一又有坏人来杀咱们,咱们该怎么办呢?” 顾穗儿;“昭阳公主遇到的应该是巴木荆吧,如果这样,那咱们也不至于再遇到什么人了。” 总不能除了巴木荆,还有其他坏人在这里转悠着要捉她们吧。 宝鸭想想也是,不过还是害怕:“这日子没法过了……也不知道胡铁伤得怎么样了……哎,那位赵将军也太冷了,问他个事儿,他冷飕飕地回那么一句,可吓死人了。” 顾穗儿听着宝鸭的叨叨,一言不发地搂着小阿宸,心里却在胡思乱想。 她知道这不是在燕京城时候了,可以享福,有人伺候,太平安稳。 现在是打仗时候,打仗了,随时都可能有危险。 便是她身为五皇子的孺妃,也是一样的。 阿宸则是乖巧地偎依在顾穗儿身上,偶尔间会伸手去摸一摸顾穗儿的肚子。 那个肚子里装的是他妹妹,他满心期待。 顾穗儿低头望着怀里的儿子,不免想着,他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出了这种事,大人受了折腾,小孩子也跟着遭罪,可是自始至终,他连哭都没哭一声。 她怜惜地摸了摸阿宸的额头,柔声说:“阿宸乖,靠在娘怀里睡一会吧。” 小阿宸仰起脸,软声道:“娘,你也睡会。” 顾穗儿笑了,点点头,抱着阿宸,慢慢地也就睡去了。 她如今怀着身子,本该好生静养,如今这么颠簸劳累的,自然是疲惫不堪,不过是勉强撑着一口气罢了。 夜晚的山洞里,并不算暖和,幸好身上还披着大毞。 周围一片安静,除了外面守卫的将士们来回走动的细微声响外,只有一种遥远而空幽的声音,那是极度寂静后才会回荡在耳中的声音。 顾穗儿就这么沉沉睡去了。 睡着的她,甚至还做了一个梦。 梦到自己躺在幼时的炕头上,刚刚洗过两脚,可是脚上没穿鞋子,两脚冰凉。 她想,我要把脚藏在被窝里暖着。 可是找不到被子,炕上空空如也,根本没有被子。 她急得不行了,找得满头大汗。 正找着,突然就听得一个声音道:“哈哈,小美人儿,这次你可落在我手里了!” 她陡然睁开眼。 只见山洞外,灯火通明。 之前守在山洞外的十几个将士已经被团团包围,而那北狄人巴木荆,正大刺刺地朝这边走来。 132、第 132 章 第132章北狄王子的肉 那十几个侍卫自然是试图拦截巴木荆的, 可是北狄将士已经团团将他们包围住, 这个时候他们负隅顽抗也不过是徒增伤亡而已。 一切看起来都来不及了。 巴木荆就这么大刺刺地朝着顾穗儿走过来。 顾穗儿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不明白现在是怎么了, 为什么这个凶神恶煞的北狄王子竟然这么走过来。 刚睡醒的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 当然也可能是在极度的震惊中,人已经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巴木荆就这么走到了顾穗儿面前,撩起袍子, 半蹲下来, 俯首望着这个娇小柔媚的小妇人。 她的肌肤仿佛冬日里草原上覆盖的晶莹白雪,鼻子眼儿没有一处不好看, 精致小巧, 还有那嘴儿, 小小嫩嫩的一片儿,就跟捻在手心里的一片桃花瓣。 她如今因为刚睡醒的缘故,那水润润的眼睛上蒙了一层淡薄的纱, 一脸的迷惘, 还有那小嘴儿也因为惊诧而微微张开。 巴木荆啧啧称奇。 他身边自然也有女人, 依他的地位, 要什么女人都可以的, 但是他从未见过像顾穗儿这样的女人。 好看, 真是好看得很,碰一下都怕坏了的那种精致。 “你是叫顾穗儿?”巴木荆知道这个妇人应该是害怕自己的,尽可能让自己和善可亲,于是笑呵呵地道:“我叫巴木荆, 以后我就是你的男人了。” 然而他这一笑,顾穗儿更觉得头皮发麻了。 还有他说什么他就是自己的男人了,简直是不寒而栗。 “你要做什么?”她直直地看着他,满脸的防备。 “乖美人儿,你别怕,我要你做我的女人,我会把你带到我的王子府邸中,我要给你穿最华丽的裘皮大衣,睡在最精致的地毯上,还有给你喝最上等的羊奶,吃最美味的奶酪。” 巴木荆半蹲在那里,就差把心都掏出来了:“以后,我就是你的男人,会给你我所有的一切。” 顾穗儿嘴唇微颤,无法理解地看着巴木荆。 她才不要睡在地毯上,才不要喝什么羊奶! 没有哪一刻她能比现在更明白,北狄人果然是野蛮人,放着床和炕不睡,非要睡在地毯上? “美人儿,走吧。”说着间,巴木荆伸出手来,要扶着顾穗儿起身。 顾穗儿抱紧了怀里的阿宸,咬紧牙,努力地压抑下自己的恐惧感,摇头道:“我不要跟你去北狄王府,我是大昭国五皇子的孺妃,你既然和他是好友,那就应该把我送到他身边。你不能这样夺朋友之妻。” 巴木荆听闻,却是哈哈大笑:“美人儿,两国之间,哪有真正的朋友,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当然了——” 他收起笑,一本正经地说:“我对你之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 顾穗儿慌忙道:“我是有夫之妇,我已经怀着五皇子的孩子,怎么可能跟你回去北狄?” 巴木荆听到这个,低头看了看顾穗儿怀里的小阿宸。 小阿宸倒是没有害怕的意思,他偎依顾穗儿怀里,安静地打量着巴木荆。 巴木荆看了看这个孩子,满意地点头:“不错,这孩子不错,我喜欢,够格当我儿子了!” 说完这个,他又望向顾穗儿的肚子:“肚子里的这个,以后也是我儿子了!” …… 顾穗儿一时都听呆了,心说这北狄人是不是有点脑子不清楚? 旁边的桂枝和宝鸭本来是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的,如今听得这个,也是惊得不敢相信。 这巴木荆到底怎么回事? 她们其实不懂的是,在大昭,男人是不愿意做这种现成的爹的,毕竟自己有能耐自己让女人生,谁爱去养这种便宜孩子。 可是北狄不同,北狄人是视女人和孩子为财产,财产当然越多越好,女人生孩子,最好是多多益善。是自己的最好了,不是自己的也没关系,哪怕是别的男人的种,他们也会好生养着。 “来,穗儿,跟我走吧。”巴木荆不由分说地伸出手,就要牵住顾穗儿的手。 顾穗儿下意识地就要躲。 在大昭,妇人怎么可能让别的男人去牵住手。 不过巴木荆却一把攥住,让她躲都没法躲。 顾穗儿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抬手就要挣扎。 她怀里的阿宸却突然仰起脸来,平静地道:“娘,你别哭,你肚子里有小妹妹。” 巴木荆听着,大加赞赏,一脸惊奇:“你这么小的人儿,竟然会说话了!不错,真懂事,你说得对,你娘肚子里有小妹妹,可不能伤心累着,你赶紧劝你娘随我回去北狄吧。” 阿宸点头:“娘,去北狄吧。” 顾穗儿开始还有些气恼,想着阿宸怎么这么不懂事,竟然真要跟着这个什么巴木荆去北狄,难道他转眼就忘记他亲爹是哪个了吗? 可是转念一想,肚子里还有个小娃儿,她如今在这里挣扎,又有何用。 左右自己怀着身子,那巴木荆也不好对自己乱来,如今少不得虚与委蛇,先跟着巴木荆过去北狄,再做打算。 或许萧珩会派人来救了自己呢。 如此想明白了,也便不再挣扎。 巴木荆看顾穗儿并不再抗拒,以为她是想明白了,大喜,他又看旁边的桂枝和宝鸭,问道:“这两个女人是做什么的?若是无用之人,统统砍掉。” 桂枝和宝鸭战战兢兢地道:“我们是丫鬟,伺候的丫鬟?” 顾穗儿也忙道:“她们还要伺候我,并不是无用之人。” 巴木荆摸摸下巴,看看那宝鸭和桂枝,点头:“带走,一起带回去。” ******************************* 顾穗儿原本想着,巴木荆既然把自己要带去,那他的行踪自然是会被萧珩知道。 还有那位赵蔚然将军,发现自己不见了,也自然会禀报给萧珩。 可是顾穗儿万没想到的是,这位巴木荆,再得了自己后,竟然是连停顿都没有,单独带了手底下几个亲近侍卫,驾着马车,一路北上,却要把北狄一众人马都留在边疆。 如此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竟瞒过了那众多寻找她的大昭将士耳目。 坐在马车里,宝鸭担忧地望着外面,不免忧心忡忡:“这可怎么办呢,我们真要去那个贼窝吗?” 顾穗儿听得这话,也没言语,只是望着窗外那枯黄的草原。 她知道萧珩一定会想办法救自己的,只不过是早晚问题。 刚开始是很害怕,现在想明白这个,也就不怕了。 况且这些日子和巴木荆的相处,她也发现,巴木荆并不像自己以为的是那种十恶不赦的恶人,至少他对自己还是以礼相待的。 尽管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的女人,可是至少他看在自己怀有身孕的份上,并没有要强迫自己的意思。 这就足够顾穗儿感激了。 “娘……肉香。”小阿宸突然这么道。 自从被北狄人抓到后,小阿宸一直是安静的,并不太多说话,也没有害怕的意思,反而是好奇地打量着那个巴木荆。 顾穗儿想着,或许是小孩子不懂事吧,不知道这是别国的人,也不知道巴木荆的心思。 单纯一些也是好的,省的跟着自己担惊受怕。 不过小孩子的性子到哪里都是一样的,这不是闻到了肉味,马上耸动着小鼻子,一脸的期待。 顾穗儿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我怎么没闻到?” 其实她也闻到了,很浓郁的香味,应该是烤出来的,香得流油的那种肉。 顾穗儿如今怀着身子,最近几天虽然吃得也是不错,但现在闻到这肉香,她竟然忍不住流了口水。 “闻到了,肉,肉香!娘,我要吃肉!”小阿宸突然大声嚷着道。 小孩儿的声音响亮稚气,脆生生的,他这么一嚷,顿时传得老远,以至于就在不远处正和手下一起烤肉的巴木荆也听到了。 那巴木荆转首看了一眼这方向,之后便往这边走过来了。 “穗儿,下来和我们一起吃烤肉吧!”他笑呵呵地这么道。 顾穗儿听闻,倒是有些不自在。 她是被这个巴木荆劫持来的,她也是有夫之妇,这种时候,难道不该是他凶狠一点,她就可以默默地躲在一旁。 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呢。 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回这话呢,阿宸已经乐颠颠地喊道;“巴木荆,我要吃肉,我要吃!” 他这小人儿,也不知道从哪儿知道巴木荆的大命,竟然这么大刺刺地喊了出来。 巴木荆惊奇地挑了挑浓眉,之后哈哈一笑,伸出手来去:“过来。” 顾穗儿都来不及阻止阿宸,就见阿宸从车窗户里往外一跳,恰好被那巴木荆接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主要基调是个甜文轻松文,所以没有什么真正的大坏蛋。 如果你想看爱恨情仇看坏人看好人看两国征战看战火连绵看相濡以沫看惨烈看悲壮看豪气万丈看白头偕老甜蜜一生,可以去看我的老文《将军家的小娇娘》,那本比这个正剧多了。 133、第 133 章 第133章 鸟飞了。 阿宸落在了巴木荆手里, 顾穗儿倒是一惊, 怕那巴木荆对阿宸不利, 可是谁知道, 阿宸却是丝毫不惧怕的。 他被这么一拽一接后,先是稳稳地落在巴木荆手中,接着拉了巴木荆的胳膊小胖身子灵活一跳,就跳到了地上,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跟飞一样。 小阿宸落在地上后,欢快地笑起来, 在那里拍着小胖手说:“肉肉, 吃肉肉, 好吃的肉肉!阿宸要吃肉肉!” 巴木荆看这小娃儿笑起来模样好看,喜气洋洋的满脸福气,又脆生生地喊着吃肉, 也是喜欢, 便道:“走, 跟我吃肉去!” 小阿宸被巴木荆牵着手去烤肉处走去, 还回过头来看顾穗儿:“娘, 阿宸吃肉肉!” 顾穗儿没想到儿子竟然这么不见外, 只好道:“去吧。” 那巴木荆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顾穗儿,浓眉微挑,眸中满是笑意,倒有些戏谑的样子。 顾穗儿避开了那目光, 尴尬又无奈。 阿宸也忒没志气了,就为了那口肉。 待到那巴木荆带着阿宸过去吃烤肉,桂枝忍不住道:“咱家小皇孙倒是自在得很,一旦不怕那北狄王子。” 顾穗儿点头:“嗯。” 宝鸭:“小皇孙年纪小,傻,不懂!” 桂枝一听,忍不住瞪了宝鸭一眼。 小皇孙那么聪明的人,她怎么可以随便说傻? 顾穗儿:“随他去吧,小孩子嘛,他饿了,又素来爱吃肉,如今闻到肉味,自然忍不住,他只知道肉香,哪里还能分清楚那是北狄人的烤肉还是大昭国的烤肉。” 虽然顾穗儿也觉得自己儿子没志气,不过她却不想别人说阿宸如何不好,就想着,吃肉难道还要分个国仇家恨么。 宝鸭想想也是,便不说话了。 一时马车里三个女人都没声响,沉默地啃着之前北狄人给她们的一种饼。 那种饼子又干又硬,特别厚,啃起来费牙。 饿了的时候,使劲地嚼一嚼也能吃出一些香来,可是现在,闻着那时不时飘过来的烤肉香,那干巴巴又厚又硬的大饼便索然无味了。 宝鸭吃不下去了,眼巴巴地看着那边的烤肉。 烤肉的柴正冒着烟,一股烧火味儿,那烧火味儿里都透着肉香。 桂枝嚼着大饼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肚子里的小娃儿仿佛也感觉到了外面的肉香,竟然在肚子里蠕动了下。 顾穗儿温柔地抚摸着肚子,探起脑袋往那边看。 他们是用木棍子支起来架子在烤,一整只羊分开来,她这个角度能看到一只烤得焦黄酥脆的羊腿,正流着动人的油脂。 他们应该是在羊肉上洒了一些奇怪佐料的,那些佐料若是用来炖鸡汤自然是味道奇怪,可是搭配了这烤羊肉,竟是别有一番风味。 顾穗儿悄悄地咽了下口水。 她突然明白了平时阿宸迫切想吃肉的那种馋劲儿。 她……也馋了。 就在这时候,巴木荆却转首看了看这边,然后起身往马车方向走来。 顾穗儿和桂枝她们本来已经翘头看那边烤肉了,如今见巴木荆过来,忙收回目光,假装根本不在意的样子。 巴木荆手里抓着几个树枝,每一个上面插了一大块烤羊肉。 他走到近前,问道:“吃吗?” 顾穗儿抿唇,再次悄悄地咽了下口水,没说话。 桂枝犹豫了下,摇头。 她是读书人,读书人是有风骨的。 宝鸭纠结了下,看看那烤肉,猛地扭过头去,还不屑地轻哼了声。 巴木荆见此,明白了:“好,知道了,大昭的女人都不爱吃烤肉,那我自己吃了。” 说着,就要下嘴去啃。 顾穗儿见此,终于忍不住了,干脆道:“我,我想吃……” 巴木荆挑眉,淡定地看着顾穗儿。 顾穗儿心中无奈至极,不过想想人在屋檐下,还是说:“给我一个吧。” 巴木荆痛快地给了顾穗儿一个。 顾穗儿小心翼翼地接过来。 那烤肉是用树枝给插上的,树枝上也有点油乎乎的,不过这并不妨碍烤肉的美味。 她试着咬了一小口,酥,香,肉也嫩,好吃得忍不住再赶紧吃一口。 旁边的宝鸭和桂枝见此,馋得暗地里流口水,当下只能抛却了烈骨,也纷纷要肉。 几个女人都吃上了烤肉,吃完了后,还想吃。她们也不好意思在这里等着巴木荆给送啊,只能下了马车,跟在那些将士后面,帮着一起烤,分了吃。 此时冬日的云渐渐压了下来,如同灰色的锅盖一般扣在这广阔无垠的荒野上,周围的一切都是静止的,天地间的活物不过他们这群人罢了。 烤羊肉的烟在没有风的空中直直地往上窜,仿佛要穿破那阴灰色的锅盖一般。 吃了不知道多少烤肉,把个小肚子都吃得鼓鼓的阿宸,突然诗兴大发,用稚嫩的声音大声道:“大幕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他这么一说,别人也就罢了,巴木荆却是微惊,不免多看了阿宸几眼。 巴木荆虽然是北狄人,可他的母亲却是北狄王早年抢虏的大昭女子,受他母亲熏陶,他自幼喜欢大昭诗文,还曾经师从一位大昭文人专门学习过。 是以如今小阿宸一张口,他就明白这是一首说大漠景色的诗句。 他知道这小娃儿是萧珩的儿子,天性聪慧,异于常人的,可是如今张嘴竟然能背诗,且背得如此应景,实在是匪夷所思。 又看他长得实在软糯可人,胖乎乎的小身子在草地上一蹦一跳的,每跳一下便是结实地一蹲,可爱得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他还调皮得很,竟然用脚去踩了刚才那些烤肉的草木灰烬,弄得鞋子黑乎乎的,然后开心地在枯草上印出一个个脚印来。 “肉肉,好吃,阿宸爱吃肉肉!”小阿宸欢快地大声道:“草地,骑马,放羊!羊肉好吃!” 他的声音格外响亮清脆,引得旁边的北狄将士都不由看过去。 巴木荆更是哈哈大笑起来:“小子,你喜欢骑马是吗,等你跟我去了北狄王府后,那里有的是肥羊成群,还有来自赤烈山上天底下品种最优良的骏马,到时候我送给你一匹马,再给你一千只羊!” 周围将士听得,也不由哈哈笑起来。 巴木荆素来是豪爽的,对手下从来不吝啬各种赏赐,如今对这么个小娃儿,竟然是要赏一千只羊的。 其中一个还笑着打趣阿宸:“小子,你可以天天吃羊肉喝羊奶了,再娶十个八个媳妇,这日子快活赛神仙。” 谁要是能有一千只羊,那日子太舒服不过了,这辈子不用愁了。 小阿宸仿佛没听懂巴木荆的话一般,继续在枯草上转着圈儿,甚至看到了旁边落下的一只冬鸟,竟然兴致勃勃地要去捉来。 可是那小鸟儿灵动得很,斜着眼儿看他过来,便机警地一蹦一跳,之后翅膀一个扑棱,飞走了。 小阿宸赶紧跑过去追,胖乎乎的小身子跑得一颠一颠的,小屁股更是摆来摆去像只小鸭子。 顾穗儿见这边虽然天地辽阔,可是万一备不住有个野兽什么的呢,怕他出事,便喊道:“阿宸,过来,不要乱跑。” 阿宸回头摆手:“娘,鸟,鸟,捉鸟!” 说完,还满脸期待地指着那已经飞上天的鸟。 大家见他孩子气的傻乎乎样儿,都忍不住再次笑起来。 巴木荆拿出弓来,对着天上的飞鸟射去。 一只利箭嗖的一下破空而起,直接射向那只飞向天空的鸟。 鸟应声中箭,坠落在了地上。 巴木荆过去,拾起那只鸟:“过来,我们烤鸟肉吃。” 阿宸歪着脑袋瞅着那被箭射中的鸟儿,愣了一会儿后,瞥了巴木荆一眼,便无精打采地来到了顾穗儿身边坐着。 阿宸是顾穗儿养大的孩子,她自然是明白他的性子。 知道他见好生生一只鸟儿竟然转眼要成了烤鸟肉,便是再爱吃肉的阿宸都有些不高兴了,便忙抱着他安慰。 她也不太敢说什么的,毕竟这位巴木荆看来是个随心所欲的人,顺着他说怎么都行,万一逆了他性子,说不得一支箭过来。 当下便握着儿子的小胖手,慢慢揉捏摩挲。 阿宸乖顺地偎依在顾穗儿怀里,小声问:“娘,小妹妹乖不乖?” 顾穗儿低声道:“当然乖了,小妹妹乖乖地躺在娘肚子里呢。” 阿宸点头,伸出胳膊搂住顾穗儿:“阿宸也乖,阿宸很乖,爹爹也乖,爹爹很快就会来找我们的……” 他话说到最后好像是有些困了,语音有些模糊,很低很低。 顾穗儿并没在意,只以为他是困了,便让桂枝和自己一起,将他抱到马车上,让他睡觉。 哄了好半响,终于睡着了。 顾穗儿低头凝视着睡着的阿宸,白净精致的小脸蛋,稚嫩清透到隐约能看到下面淡淡血管的肌肤,这样的阿宸无一处不透着乖巧可爱。 她想起阿宸临睡前呢喃的那句话,说萧珩会来找他们的。 小孩子未必知道如今的处境,可是即使如此,心里怕是也察觉到周围人的陌生吧。 他也盼着他爹早点来,把他接回去。 顾穗儿想到萧珩,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肚子。 肚子里的娃儿仿佛感觉到了,竟然恰好在这个时候轻轻动了一下。 顾穗儿轻叹了口气。 那巴木荆虽然看着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可是她是有夫之妇,总不能真得就这么被他带到北狄去,那她的名节怎么办?还有阿宸和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如今只盼着萧珩能早点来。 正胡思乱想着,她便听到一阵脚步声。 转过看向马车外,只见巴木荆正走过来,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她。 她心中一沉。 他该不会……现在对她有什么企图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个基友,好多年没写文了,现在回来写了,她写得一直比较特别的,语言别有一番风味。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现言《沉晖》,青梅竹马,女主是建筑师。 文案如下: 木星绕太阳公转一圈 大约需十二年 故事就从一个人失踪十二年之后、归来那天,开始说起。 app的话可以直接搜“沉晖”文名,或者作者名“荤菜菜” 134、第 134 章 第134章萧珩来救 顾穗儿是被巴木荆抢过来的, 尽管巴木荆看起来竟然并不是那么凶, 甚至可以说对她们母子照顾得算是体贴了, 可是她对这巴木荆心中依然是有些防备。 毕竟自己是萧珩的孺妃, 落到这北狄人手里,瓜田李下,诸事总是要小心些。 如今看巴木荆竟然向马车走过来,心中不由一紧。 谁知道那巴木荆却道:“你不必害怕, 虽然我是要你当我的女人, 可是我只要心甘情愿的女人,并不屑于去欺凌强迫女人。” 顾穗儿听这话, 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低头道:“谢谢六王子殿下。” 巴木荆:“叫我巴木荆。” 顾穗儿默了下, 坚持道:“六王子殿下。” 巴木荆没法,只好道:“你下来,我要和你说话。” 他这么一说, 车上的桂枝和宝鸭都严阵以待, 浑身紧绷, 难免认为巴木荆有什么企图。 巴木荆没好气地道:“我说了只是说话, 我可从来没有强迫女人的好习惯!” 这下子顾穗儿再不敢犹豫什么, 赶紧下了马车。 阴天, 荒野上空两个月亮都没有,顾穗儿的手在衣袖下轻轻攥着自己大毞的边角,佯装镇定地站在那里。 “我听说,在你们大昭, 即使是嫁人了,也是可以和离的,对不对?” 顾穗儿:“嗯……是可以和离的。” 他在想什么?他要自己和萧珩和离? 巴木荆闻听大喜,扬眉道:“既如此,那你和萧珩和离吧!和离了后,我娶你,我让你当我的王子妃!” 顾穗儿:“六王子殿下不要说笑了,我不会和我家殿下和离的?” 巴木荆浓眉微微耸动:“为什么?我哪点不如萧珩?他有我高有我壮吗?他箭法有我准吗?” 顾穗儿无奈,心想这哪里是这么比的。 再说了,这位六王子殿下和自家萧珩一比,那简直是仿佛山野里跑出来的一头熊,这能一样吗? “六王子殿下,我已经是我家殿下的孺妃,且为他孕育子女,我这辈子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便是六王子殿下比他高比他壮比他箭法准,那我一样是他的人。这个世上谁也不敢说自己就是天下第一,可那些不是天下第一的男人不是也娶到了女人?总不能嫁了后,看到谁比他更好,我就赶紧抛了这个再去投奔哪个吧?” 巴木荆听着,倒是有些道理,默了片刻,嘿笑了下,之后却是道:“可是现在你不是已经是我的女人了吗?你已经在我手里了。你看,萧珩明知道你落在我手里了,但是他都没有要来救你的意思,他为了昭阳公主,为了他们大昭国,就这么把你给扔了,你不难受吗?你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守着所谓的贞洁 ,值得吗?” 顾穗儿摇头:“我不相信,我家殿下不会把我扔了不管我的,他一定会想办法救我的。” 巴木荆闻言,哈哈大笑:“你可真傻啊,你以为萧珩是什么好东西,这一次他来送嫁,他可是连昭阳公主他自己的亲妹子都算计进去了,他这种人,你以为能有多少人性?” 说着间,他想起萧珩长得那模样,突然明白了:“你就是看他长得模样俊吧?你们女人就是傻,只会看个样子,其实长得好看的,很多都是中看不中用的!” 顾穗儿本来是有些怕这个巴木荆的,此时听得这话,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随你怎么说,我家殿下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巴木荆撇嘴:“你就是没见识过真正的男人,你要是知道我的能耐,就会明白了,长得好看的男人有多中看不中用,你也会知道你以前少了多少快活!” 顾穗儿本来因为他说萧珩不好,就有些气恼的,如今听得这个,更是气得脸都红了。 亏她之前还以为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坏人,如今一看,就是个下流胚子,那话锋分明是用荤话来调戏她。 她恨得咬着牙:“我家殿下随便一根头发丝都比你强,如今你也就是看他不在跟前,便用言语羞辱他罢了!随你怎么说,我家殿下就是比你强,比你强一百倍!他就是真把我扔了不要我了,我也觉得他比你好!” 巴木荆听得这话,皱着眉头,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顾穗儿。 他不明白这么纤弱的小女人,怎么敢在他面前说这种大胆包天的话。 他是长在马背上的男人,是大草原的男儿,是容不得这种侮辱的。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来,直接掐住了顾穗儿的脖子。 “女人,你是不是想找死啊?”他这时候脾气上来了,可不懂得什么怜香惜玉了。 顾穗儿被那铁钳子一般的手牢牢地捏住喉咙,脸上顿时憋得通红,那手指又糙又硬,还散发出一种浓烈的血腥味和羊膻味,这让她几乎呕吐出来。 她说这话的时候也没多想,是被他的话激的,如今他这么伸手捏住她的喉咙,她脑子顿时清醒了。 她得活下来啊,得保住小命,她肚子里还有萧珩的骨血呢! 她艰难地挣扎着,努力地去吸气。 就在这挣扎之中,她看到了巴木荆的眼神,冷静残忍的眼神。 她一下子想起了白日里被巴木荆射死的小鸟,大抵自己就是这样一只小鸟吧,可以逗逗,但是若要它死,不过是一抬手的功夫罢了。 巴木荆松开了手。 顾穗儿险些跌倒在地上,她艰难地捂着自己的喉咙的,大口地喘气。 巴木荆动了动浓眉:“你觉得是我好,还是萧珩好。” 顾穗儿眼泪都差点落下来,这次她道:“你好。” 巴木荆:“我怎么好?” 顾穗儿:“……你……” 她实在想不出他怎么好。 巴木荆:“好好想。” 顾穗儿:“你力气大。” 萧珩的力气也不小的,她知道,但是萧珩绝对不会把这种力气用到她脖子上。 巴木荆满意:“那你觉得我是不是比萧珩更像男人?” 顾穗儿:“……更像。” 巴木荆看着顾穗儿那不甘心但是又无可奈何的样子,陡然发出一阵笑声:“这就对了!” 说完,他又凑近了顾穗儿,灼烧的气息喷在她脸上,用危险的声调道:“从今天起,你是我的女人,不是萧珩的,忘记萧珩吧。” **************************** 巴木荆好生折磨了顾穗儿一番,不过好在也就是言语威胁,再没动过手。 顾穗儿侥幸保住一条小命,连滚带爬地回到了马车上。 桂枝和宝鸭自然惊吓得够呛,桂枝上前替顾穗儿看脖子,只见脖子上一道触目惊心的淤痕,那是被人用手指活生生掐的,当下大惊。 “娘娘,你没事吧?” “没事。”顾穗儿艰难地挤出一个笑来:“就是被吓了一下,也怪我自己,好在没什么事。” 活着就好。 桂枝看她脖子上那伤,一时担心又无奈,便帮着从羊皮袋子里倒出来一些冷水,用自己的里衣撕扯开沾了水轻轻地帮她擦拭,又稍作包扎。 “娘娘如今怀着身子,还是要小心。” “嗯。” 在清理过伤口后,顾穗儿感觉好多了,她感激地望了眼桂枝:“没事了,咱们以后和他说话,可是要小心。” 桂枝点头,一时想起如今处境了,难免忧虑,也是睡不着,便和顾穗儿在这里低声说话。 两个女人不知道说了多久,最后终于累了,各自靠在车帮上。 顾穗儿是根本睡不着的,她闭上眼睛便想起萧珩,想起当年在徐山脚下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想起后来在那听竹苑大着肚子战战兢兢地面对那让人忐忑的未来。 一路走过来,从高高在上的尊贵男人到她生死相伴的夫君,本来一切都好好的。 突然间怎么就这样了? 她……还能见到他吗? 就在这个时候,身边的阿宸好像蠕动了下,之后哼哼了几下,揉着惺忪的睡眼往顾穗儿怀里拱了拱,跟一头小猪般。 顾穗儿连忙收敛起心神,将他抱住。 他还很小,在这陌生的地方,白天还好,晚上就怕他会不安。 阿宸感觉到了她的动作,越发往她怀里钻,钻到怀里亲昵地靠着,之后却带着睡调含糊地道:“娘,爹来救我们了吗?” 小小的声音,满是期盼。 顾穗儿听到这话,眼泪都险些落下来。 “爹当然会来救我们的,他最喜欢的就是阿宸了,怎么会不来救我们。” 这么说着,她就想起了巴木荆的话。 如果说萧珩为了大昭的国事而一时半刻不得闲来救自己,这是有可能的,但是她倒是也没什么怨言,毕竟他是一个男人,男人就该有自己的抱负。 顾穗儿这么胡乱想着,终究是叹了口气;“阿宸不要怕,我们不会有事的,你爹他……” 她这话刚说完,就听到外面仿佛有脚步声。 紧接着,就有打斗声和惊呼声。 阿宸一个激灵从顾穗儿怀里坐起来,刚才的睡意全消,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是不是我爹来了!” 135、第 135 章 第135章萧珩来救 阿宸一个激灵从顾穗儿怀里坐起来, 刚才的睡意全消, 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是不是我爹来了!” 这时候桂枝和宝鸭也都醒过来了, 她们赶紧扒着车窗朝外面看, 只见外面黑压压的都是人马,已经把北狄人团团包围,甚至有些已经打起来了。 “这是殿下来救我们了?”宝鸭惊喜不已,眼泪都快落下来了:“胡铁呢, 胡铁来了吗?” 桂枝抿着唇, 也紧张地看向窗外。 都是寻常妇人家,一旦进了北狄, 落入了北狄人手中, 以后的下场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若是能被救出去,那是天大的幸事,谁不盼着呢。 顾穗儿反倒是淡定了。 也许是太多期盼着萧珩能来救自己, 以至于听到外面的打斗声, 她反而麻木了。 她攥着阿宸的小手:“外面打起来了, 我们先下车, 藏起来。” 在这种时候, 她竟然难得镇定下来。 若是北狄人拿着自己要挟萧珩怎么办呢, 若是刀枪无眼伤到她们怎么办呢,还是先想办法躲起来吧。 桂枝也觉得她们不能就这么留在马车上,可是躲哪里去呢。 她看到那车辕子,灵机一定, 提议道:“我们躲到马车底下吧!” 顾穗儿一想,觉得可以,当下看那些北狄人都在马车的北边,她们就悄无声地从马车南边下了车。 下车后,几个女人小心翼翼地钻到车底下,然后从车轱辘后面瞅着外面的情景。 隔着带了灰尘的车轱辘,顾穗儿可以看到在那朦胧夜色下,一群身穿大昭战袍的将士将巴木荆等人围住攻击。 巴木荆倒是功夫了得,一张长弓,左支右射,周围的大昭将士一时倒是奈何不得他。 不过到底是好汉难敌四拳,周围的大昭将士逐渐摸清楚了巴木荆的套路,开始变化攻法,到得后来,巴木荆身边陆续发出惨叫,时不时有北狄将士倒下。 巴木荆顿时有些受不住了,他自己虽然并没受什么伤,不过看着自己属下一个个倒下,心里自然不是滋味,当下他纵身一跃,跳上了马背,手握长弓,对着人群中喊道:“萧珩,你给我出来,有本事和我单打独斗,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还是说,萧珩你就这么点能耐?你躲在别人背后,只能靠女人和属下出头吗?” 他的嗓门大,声音响亮,这么一喊,周围人俱都被震了几下。 紧挨着顾穗儿蹲下的阿宸脑袋动了动,小声道:“我爹呢?让我爹去揍巴木荆!” 顾穗儿也不知道萧珩在哪里,更不知道萧珩到底来没来,只能是轻轻握了下小阿宸的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免得引人注意。 巴木荆骂了这半晌,不见萧珩出来,当下冷笑连连,又喊道;“萧珩,你当我不知道,你明里和我大狄国结秦晋之好,其实暗里派了不知道多少探子到我大狄去,你就是在利用我们,你居心叵测,你蓄意挑起战事,你根本就不安好心!我要去面见你们的大昭皇帝,让你们大昭皇帝知道,两国要想修秦晋之好,必须除了你萧珩!” 巴木荆在那里愤愤不平地大骂,顾穗儿抱紧了阿宸,躲在马车下。 她抿紧唇,眼睛都不敢眨地注视着外面。 就在这时候,她忽然感到好像有人的手搭在肩膀上。 心里顿时一慌,后背发凉,她僵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别怕,穗儿,是我。”就在这极度的紧绷之中,一个清冷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那声音不大,却有千钧力量,落入她的心里,瞬间安抚了她慌乱无措的心. “殿……殿下……”顾穗儿几乎不敢相信。 其实才分别了三四天而已,可是于她而言,却仿佛十年八年,仿佛做了一场兵荒马乱的梦。 “别出声。”男人说着间,胳膊从后面环住了她。 先是落在她肚子上,轻轻碰触,感受着她凸起的肚子形状,之后便从她腋下抱住。 “爹——”小阿宸仰起脸来,很懂事地眨眨眼睛,并没敢大声说话,而是低声叫了爹。 萧珩看到儿子熟悉的小脸,轻轻摸了下他的脑袋,之后便小心地抱起顾穗儿,又牵住阿宸的手:“走,我们出去。” 身旁的桂枝和宝鸭也是看呆了,此时终于反应过来,慌忙猫着腰准备出去。 周围还有几位大昭将士,他们都守在马车旁边,如今见他们尊贵英武的五皇子殿下钻进了马车里,且很快抱出来一个大肚子的女人,都不免看傻了眼。 他们只知道五殿下的妃子被抢,是以这一路上五殿下一直带着人马追寻巴木荆的踪迹,可是五殿下的妃子是何许人也,又是怎么回事,他们一概不知。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总是脸上冷得像千年寒石的五殿下,竟然会弯下腰钻进马车底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弯着腰,就为了抱出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 面对底下将士不敢相信的目光,萧珩倒是淡定得很。 他脸上是很少有什么情绪的,如今即便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女人,也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顾穗儿靠在萧珩怀里,抱着他的胳膊,好奇地看向周围,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已经悄无声息地站着一大片大昭将士。 一个个身姿挺拔神情肃穆的。 她突然有些不自在,小声说:“放……放我下来吧。” 他在家里是她的男人,可是在外面是指挥千军万马的五殿下,她不想在外人面前让人看到他这样抱着自己的样子。 那会感觉很不好意思。 萧珩却是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听到她这么说,还微微拧眉:“为什么要放下来?” 顾穗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怔了下后,只好将脑袋靠在他腋窝里。 月华之下,萧珩大步流星地抱着顾穗儿,领着自己的儿子阿宸,一路行经众多将士面前,最后来到了一辆不大不小的马车前,弯腰上了马车,将顾穗儿放在车上。 之后他蹲在她面前,略显沁凉的手指摸了摸她的脸颊;“你在这里等着,我会让人保护着你,我要先去处理下巴木荆。” 顾穗儿刚才被他抱在怀里,满心都是稳当舒坦,身子也跟着放松了,如今听他要离开,其实心里是有些小小的不舍的。 好不容易相见了,想趴在他怀里和他说说这些天的经历,再被他好生宽慰一番。 不过她当然也知道这时候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她抿唇,轻轻点头:“嗯。” 萧珩当初将顾穗儿送走,也是怕顾穗儿留在边城出什么意外,怎奈人算不如天算,后面种种意外,倒是让她落入了巴木荆的手中。 后来几日几夜的苦寻,茫茫荒原中几乎让人绝望的搜查,他已经开始麻木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将她自那马车底下抱出来,他心里还没来得及惊喜。 就如同寒冰万年,处处接触到一点火星,他还没来得及切实地有了她就在他身边的意识。 如今看她柔弱听话点头的样子,仿佛烟火的一丝引线,他胸口涌出一千种一万种的情绪汹涌爆发喷薄而出,聚集在喉头,凝结在心间,让他竟一时动弹不得。 一下子记起了以为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她时的绝望,一下子想起了往昔两个人窝在锦被底下的种种缠绵。 稀薄的月色之下,他幽深如墨的眼眸凝视着她,仿佛这辈子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她就在他身边,她就是那个会让他所有的防备卸下,就是那个会陪着他度过一辈子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 险些丢了,现在又回来了,还是在他身边,会一辈子像现在这样乖乖地坐在这里等着他。 萧珩喉头竟罕见地哽了下,不过他望着她,到底是没说什么,只是低哑地道:“乖。” 说着,他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便转身出去了。 待到萧珩出去了,宝鸭和桂枝稍微自在些后,宝鸭是一下子哭了:“得救了,这下子得救了……不知道胡铁怎么样了,胡铁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又是哭又是笑的在那里叨叨。 桂枝还算淡定,不过也是憋不住想笑:“这下子可好了,我就知道殿下会来救娘娘的!” 顾穗儿却呆呆地低着头,脑子里想着刚才萧珩出去时候的样子。 她是早把他放在心坎里的,他的每一个神情她都会记得,能在脑子里变成一幅画。 可是刚才他的样子,和平时很不一样,他眼睛里好像有些湿润? 就在这时,旁边一直被忽略的阿宸突然开口了:“爹哭了!” 他来了这么一句。 顾穗儿一愣,想了想,他是哭了吗?他怎么会哭呢? 阿宸耸动了下小鼻子,直截了当地道:“爹找不到娘,都吓得哭鼻子了!” 童言无忌,说出来的话是好笑的。 不过大家都没笑,桂枝想了想:“好像是真的……” 刚才殿下离开马车前最后一句话,竟然带着哭腔的? 136、第 136 章 第136章萧珩一怒 顾穗儿仔细想想刚才萧珩的语音, 确实是带着一些罕见的湿润。 一时都有些不敢相信的。 正想着, 就听得外面传来啪啪啪的马蹄声响, 还有巴木荆的一声大吼, 当下赶紧止住心思看过去。 却见此时天空中已经拨云见雾,皓月当空,如华的银白月练洒在这一望无垠的荒原上,而就在那噪杂的混战之中, 身披黑色战袍的萧珩, 在那万军之中走向了巴木荆。 所到之处,将士无不让行。 此时的巴木荆正因混战而弄得一身狼狈, 他握着长弓冷笑:“萧珩, 你终于有胆子出现了!” 萧珩负手立在月光之下, 冷冷地望着巴木荆:“巴木荆,你竟然抢我妻儿,擅自撕毁大昭和北狄的盟约, 这是要置大昭和北狄的百姓于不顾, 是要边疆再起战火吗?” 清冷的声音响在这无边的原野上, 堪比寒月。 巴木荆气哼哼地道:“少给我来这一套!萧珩你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不过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罢了!” 萧珩却是气定神闲的:“巴木荆, 你以为你做的事情, 能瞒得过天下人耳目吗?” 说着间, 他一抬手。 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个人,却是昭阳公主。 巴木荆见了昭阳公主,脸色微微变了下:“你不是已经被送回北狄了吗?” 之前他的人马兵分两路,一路抢昭阳公主, 一路跟顾穗儿。 他为了能躲开萧珩耳目,便亲自带着顾穗儿走小路回去北狄,而让自己的人马带着昭阳公主走大路回去。 现在昭阳公主出现,说明他的人马出了事。 昭阳公主一见了巴木荆,那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气得跳脚:“巴木荆,你这个贼痞子,你竟然还想把本宫再抢回北狄去?本宫堂堂大昭国公主,是让你随便侮辱的吗?本宫已经向父皇请旨,务必将你这个贼痞子捉回来,剁成肉泥去喂给本宫的狗吃!” 巴木荆听此,冷笑连连:“公主殿下,你可是误会了我巴木荆,你以为要对付你的人只有我吗?你以为你这个好哥哥萧珩对你真的只是送嫁?他借着给你送嫁的功夫,不知道暗地里带了多少人马潜伏进去我北狄都城!你说他明明把你送过来嫁给我巴木荆,竟然还暗地里干出这种事,居心何在?”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昭阳公主更来气:“巴木荆,我不许你说萧珩的不是,他是我哥哥,我哥哥做什么都是对的,轮不着你来说三道四!” 萧珩见昭阳公主气得不行,抬手,示意昭阳公主下去。 昭阳公主最后瞪了巴木荆一眼:“你等着,我要捉你来喂狗!” 场中一时只剩下了巴木荆和萧珩。 巴木荆浓眉动了动,斜瞅着萧珩:“萧珩,你要搞明白两件事,第一件事,顾穗儿还在我的马车里,第二我是北狄国六王子,是我父王最宠爱的儿子,你现在就算带着人马围住我,又能怎么样,我若是伤了一根寒毛,我的属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我的父王也会挥兵南下,到时候你就是挑起边疆战乱的罪人!” 萧珩沉默地望着巴木荆,淡声回道:“巴木荆,我也想让你知道几件事。” 顾穗儿远远地趴在车窗上往外看,只见萧珩身形颀长地站在那里,仿佛和这沉静如水的月光融为一体。 场中不知道多少人马,可是周围安静得她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而就在这种极度的安静中,萧珩清冷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第一件事,我的女人身怀六甲,谢谢六王子殿下对她的照料,她如今很好,正在我的马车里歇息。不过以后你不会有机会看到她。第二殿下是北狄国的六殿下没有错,不过殿下必须搞明白,如今我萧珩带着人马过来追你,可不是我萧珩以公谋私要对付殿下,而是奉了北狄王之命,前来请殿下回去北狄王府。我大昭和北狄既是秦晋之好,又怎么会轻易再起战端?” 萧珩和巴木荆不同,巴木荆说起话来嗓子大,吼得全场皆震,可是萧珩说话,犹如冬夜的寒月,透着沁冷,声音也不大,但是他只要一开口,却自有一股气势,能够让所有的人都去听他讲。 如今他只是平淡地说完这些话,巴木荆脸色顿时大变。 “你什么意思?”巴木荆才不信呢:“胡说八道!” 萧珩挑眉,语气中竟难得有些怜悯:“你若不信,见一个人便是,有请端木将军。” 他这话刚说完,便见东边人群分开,有一位北狄打扮的将军过来,身后还跟着另一位同样北狄将士穿着的。 巴木荆一见那位端木将军,冷道:“端木将军,你怎么会和萧珩混在一起?你这是什么意思?” 端木将军先是朝萧珩拜了一拜,之后才道:“六殿下,因大昭孺妃娘娘失踪一事,大昭国五皇子已经派人快马禀报我北狄王,我王下令,务必请六殿下尽快回去都城,必要时刻,可以采取非常手段。” 巴木荆一愣:“什么意思?” 萧珩淡道:“就是抓你回去的意思。” 巴木荆皱眉,不信,瞪了眼那端木将军,复又去看端木将军身后,只见他身后是自己的亲信红帖儿:“红帖儿,这到底怎么回事?咱们的人呢?怎么就你一个?” 红帖儿一脸狼狈地低下头,咬牙切齿地道:“咱们的人马已经被大昭国五殿下尽数活捉,如今全都关押起来。” 巴木荆这下子跳脚了;“怎么可能呢?” 旁边的昭阳公主嘲讽地看着巴木荆,语气中都是鄙视和不屑:“怎么不可能?我五哥知道你竟然敢打我嫂嫂的主意,一怒之下,扫荡边疆,把你手底下的人全都给活捉了,一个个地审讯,又派了八百里加急的快马回去你北狄都城,告了你一状!巴木荆,这次你损兵折将,还干出有毁我大昭和北狄盟约的恶心事,我看你怎么去向你父皇交待!” 巴木荆脸色此时已经非常难看,难看得像猪肝一样了。 不过他盯着昭阳公主,突然道:“昭阳公主,如果我没忘记,你还是我巴木荆的媳妇?你如今对我落井下石嘲讽有加,最后还不是乖乖地跟我回去!” 昭阳公主听到这话,忍不住哈哈笑出声:“说到这里,我差点忘记告诉你一件事。” 巴木荆看昭阳公主那得意的样子,突然感觉不妙:“什么?” 旁边的端木将军恭敬地道:“启禀六王子殿下,如今昭阳公主和六王子殿下的婚约已经被取缔了。” 巴木荆:“取缔?那然后呢?北狄和大昭不结亲了??”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刚才萧珩还说,北狄和大昭是秦晋之好。 端木将军轻咳了声,都有些不忍心告诉巴木荆,不过还是恭敬地道:“六王子殿下,北狄和大昭确实是结秦晋之好,昭阳公主也确实嫁入了我北狄,只不过——” 这话可怎么说呢。 旁边的昭阳公主再也忍不住了,得意地道:“我如今已经被许配了你的父王北狄王,好了,现在,巴木荆,你应该叫我一声母后了!” 巴木荆顿时瞪大了眼睛,发出如雷一般的爆喝:“什么?” 他爹如今身子不好,已经病得根本不能下床了,怎么可能还娶媳妇呢?娶个这么年轻好看的媳妇,也根本用不上啊! 昭阳公主却是摇头晃脑地得意:“我如今已经是名分上的北狄王后,怎么样,儿子,你对我这个当娘的有什么想法,你尽管说,我明日就去我夫君身边说道说道,看看他是帮你,还是帮我。” 巴木荆此时简直是要吐血了。 不过他也很快想明白了。 自己一心带着顾穗儿回去北狄,故意选了偏僻无人经过的路,甚至把自己的亲信人马都给撇下,结果却因此失去了和北狄王宫的联系,被萧珩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我不回去!”他当然不甘心,硬着脖子道:“萧珩,你有本事和我真枪明刀地干一场,何必和我耍这种把戏?我的人呢?你把我的人都给放了!” 萧珩淡瞥了他一眼:“我知道你不服,所以我可以考虑打到你服。” 说完这个,他撩起战袍的边角,掖在腰带上,之后道:“我徒手,武器你随意选。” 巴木荆见此,求之不得,不过他却是存了个心眼的,毕竟周围都是萧珩的人,就连北狄的大将军都站萧珩那边,便是自己赢了又如何? 是以他故意道:“若是你输了,待要如何?” 137、第 137 章 第137章阿宸要出气 萧珩淡声道:“我输了, 可以把你的人全都放掉, 我赢了的话——” 巴木荆忙道:“若你赢了, 我便把我项上人头给你!” 萧珩却道:“我要了你的人头, 北狄王痛失爱子,岂能不怒,我要来做甚?不如你若输了,便随我处置。” 至于如何处置, 他自然是要看心情。 这个条件自然是对巴木荆不利, 毕竟谁也不知道萧珩会提出什么要求,不过巴木荆这一晚上发现自己痛失了顾穗儿这个美人儿, 又没了昭阳公主这个妃子, 最后就连自己的人马都被萧珩捉住, 甚至于连自己的父王都已经和萧珩谈和,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有点慌不择路了, 浓眉一皱, 他痛下决心:“好!” 旁边在场的北狄将士, 还有巴木荆的那些属下听得, 都暗暗地松了口气。要知道巴木荆可是北狄国第一勇士, 无论是马上功夫还是拳脚功夫, 那都是北狄国当之无愧的第一名,无人能比的。 这萧珩虽然也是身形较高,可比起北狄人到底先得单薄一些,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打得过北狄第一勇士呢? 大家心中多少存了鄙薄之心, 想着这一次萧珩捉到的那些北狄将士看来是肯定可以放了。 这两个人比武,赢的自然是巴木荆。 ******************************* 而就在巴木荆和萧珩说话的时候,顾穗儿望着不远处场中的一切,自然是颇为震惊,自己被巴木荆捉了不过是十几日,不曾想萧珩竟然做了这么多事。 如今形势陡转,这巴木荆竟被萧珩逼得这等地步,想必以后不会再敢嚣张了,至于这场比武,到底是谁输谁赢,倒不是什么要紧。巴木荆的那些人,放不放的,她也不懂,萧珩既然答应了和巴木荆比武,那必然是有把握的,他这人,绝对不会去拿着自己没有把握的事去冒险。 正想着,她突然发现,身边原本偎依着自己的小阿宸竟然不见了。 当下大惊,正待要喊人,却听得宝鸭低声呼道:“娘娘,你看,小皇孙怎么跑那边去了!” 顾穗儿看过去,却见阿宸这小人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马车,竟然在众多将士中东钻一下,西钻一下的,小身子灵巧地往前钻,很快溜到了萧珩身边。 顾穗儿见此,松了口气,想着阿宸或许是好久不曾看到父亲想他了。 这时候萧珩和巴木荆已经开始比武了。 巴木荆身体比常人强壮威武许多,不过颀长的萧珩站在巴木荆身边,气势上竟然不曾输他半分。两个人比拼间,一招一式的,开始顾穗儿还能看清楚,后来便只觉得夜色下有人影在晃,至于谁打了谁,根本看不真切的。 后来一晃眼的功夫,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用了什么招式,就见萧珩飞起一脚,直接踢在了巴木荆背上。 巴木荆应声而落,跌在地上。 萧珩身姿矫健,再起再落,长腿飞扫,分别踢在巴木荆肩膀上,胸口处,腰上,背上等各处,把个巴木荆那么大块头的一个人踢得跟个大沙袋一般。 最后巴木荆痛苦地倒在地上,一抬脸,鼻子嘴巴里都是血,还有两颗牙掉了出来。 萧珩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问道:“怎么样,还要打吗?” 他明明赢了的,可是神情却自始至终一个样子,好像这根本不算个事。 巴木荆抬起头,倔强地望着他:“不服,还要打!” 他怎么也没想到,本以为是小白脸的萧珩,竟然能有如此能耐!明明看着不如自己壮实的,可是出手的功夫,竟然是自己无法抵抗的! 他抹了一把嘴上的血:“我们北狄男人是马上得天下,吃喝睡都在马上,如今不用马,我打架都不得劲!” 萧珩挑眉,淡定地道:“好。” 于是两个人各自上马。 在场的大昭将士也就罢了,他们早知道这位五殿下功夫了得,如今能赢那巴木荆并不觉得稀奇,可是巴木荆的属下,还有那来自北狄的端木将军,见此情景,都不免心中惊撼。 怎么也没想到,萧珩看着模样俊俏,身形并不是太过彪悍,却竟然有这等本事! 当下见他们上马各自比拼,倒是没有之前的轻视之心,不过想着北狄人在马上吃饭喝水都是习惯了的,马上功夫自然不赖,巴木荆更是个中楚翘,这萧珩怎么可能比得。 就在他们骑马上阵几个回合之后,阿宸安静地站在旁边观战,突然,他对着场上大喊道:“爹,爹,马,我要骑大马!” 他这么一喊,萧珩下意识回首望过去。 巴木荆见此,知道这是罕见的机会,举起手中长矛,直攻向萧珩□□坐骑。 他攻势猛烈,力道十足,挟带着千钧之力,自是九拿十稳,一旁北狄将士纷纷瞪大眼睛,想着这下子怎么也能把那萧珩从马上撅下来! 大昭国将士看到此情此景,顿时都捏了一把汗,甚至有的已经惊呼出声:“殿下小心!” 可是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萧珩突然反手,竟然徒手握住了那来势凶猛的长矛。 巴木荆只觉得自己长矛刺出时,开始犹如长龙出水势头如虹,后来不知道怎么瞬间仿佛陷入泥浆之中,拔也拔不出,送也送不过去。 待看清楚萧珩竟然是徒手用了三根手指握住了自己的矛头时,大惊,冷汗直流。 巴木荆自是知道自己的力道,更是知道自己这长矛的威力。 那么一个俊俏的小白脸,竟然徒手接长矛? 他不信邪,咬牙,“啊——”,目眦尽裂地握着长矛大叫一声。 他要拔回自己的长矛,他要让萧珩落马。 他要赢。 巴木荆这一声吼,仿佛猛虎震山一般,震得大家耳朵里都泛着疼,远在马车里的顾穗儿甚至觉得肚子里的孩子好像轻轻扑腾了下。 在场所有的人,包括北狄人马包括大昭将士,所有的人都呆住了,从未见过正常的人可以发出这样震人的吼叫。 这样惊天的力道,萧珩这次……是输了吧? 可是当大家定睛看过去时,只见萧珩不知道怎么一个动作,那个发出震天吼叫的巴木荆,那个力大无穷堪比猛虎的巴木荆,竟然轰隆隆犹如一座小山般倒塌,自马上坠落。 萧珩矫健地翻身下马,犹如一只飞鹤般轻轻踏落在地上,之后抬起脚,名贵精致的鹿皮靴踩在了巴木荆背上。 巴木荆颓然地倒在那里,想起身的,可是踩踏在自己背上的那个力道太大,他根本起不来。 无奈,他绝望地趴在枯草上:“我输了,随你怎么处置吧!” 萧珩侧首,望向不远处的儿子。 “阿宸。”他这么唤道。 纵然是刚刚这么一场恶战,他声音依然平静清冷,脸不红气不喘。 这种气定神闲,这种游刃有余,越发让在场的北狄将士暗暗震惊,想着看来这次他们的六王子输得并不冤枉。 “爹爹!”阿宸响亮地应道:“你赢了!你赢了!” 说着间,他还蹦蹦跳跳,一拍欢喜。 “过来,阿宸说要如何处置他。”萧珩这么道。 他这一说,周围的人暂且不提,只那地上狼狈地趴着的巴木荆,心里苦得简直仿佛吃了苦胆。 让一个小奶娃儿来处置他? 他是堂堂北狄六王子啊,还要不要脸面了? 他咬牙切齿,呲牙瞪着小阿宸,一脸凶狠。 小阿宸却是丝毫不怕的,迈开小胖腿,几个蹦跶就来到了巴木荆身边。 “爹爹,他是个大坏蛋。”小阿宸蹲下来,用小手指头指着巴木荆的鼻子说:“他掐我娘脖子!” “我——没有!”巴木荆赶紧矢口否认。 “就是有!”阿宸气哼哼地说:“我也要掐他脖子!” “我,我没有——”巴木荆坚决不承认。 “就是有!”阿宸坚持。 萧珩面上不动声色,不过脚尖却以着让人不易察觉的角度微微用力。 巴木荆闷哼一声,皱眉咬牙,不敢再和阿宸犟嘴了。 阿宸仰起脸来,奶声奶气地道:“跌,我也要欺负他,给我娘报仇!” 萧珩:“好。” 巴木荆的属下见此情景,都纷纷低下头。 他们替巴木荆觉得丢人。 不过又暗自庆幸,还好,还好,就是个小奶娃儿,他能有什么力道,让这小奶娃儿欺负下也没什么嘛。 男子汉大丈夫,得说话算数,既然已经输了,那确实应该付出代价。 巴木荆开始也觉得自己丢人丢到家了,后来也就想开了,男子汉大丈夫,要能忍一时之辱方能成大事!干脆咬牙对自己来一个狠心的:“萧珩,我同意!让这个小娃儿欺负我,欺负完了,咱们一笔勾销!” 萧珩:“好。”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可以说让巴木荆怀疑自己是个大傻蛋了。 他本来以为就是个小奶娃儿,欺负一下就欺负一下,总比被萧珩痛揍一顿强。 可是谁知道,小奶娃儿欺负起人来,才真正是让大好男儿颜面扫地只恨不得一扫了之! 原来阿宸先是拿了一根木棍,沾着血和墨汁在他脸上涂画了一番,之后让他趴在那里当驴子,他要骑驴。 骑上了驴子还不算,还要拿着小木棍一声一声地吆喝,乐颠颠地喊:“驴,驴,快跑!快快跑!” 再之后,他突然沮丧地说:“爹爹,这驴怎么不跑!” 说着,还拿了小木棍敲打巴木荆的脑袋:“你跑,快跑啊!” …… 周围所有的北狄人,全都低下头,不忍去看。 他们英明神武的六王子啊…… 而所有的大昭将士,开始是憋着笑,后来终于忍不住,发出哈哈哈的大笑声。 138、第 138 章 第138章萧珩小吃醋 小阿宸好生一番把巴木荆欺负, 最后弄得巴木荆颜色尽失, 周围北狄将士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毕竟巴木荆是他们北狄的六王子, 如今被当成驴子来骑, 实在是有碍观瞻。 “阿宸,不许胡闹了。”终于,旁边负手站着的萧珩开口了。 “爹,我还要骑驴!”小阿宸玩心大发, 听他爹说不让他玩了, 还有些不高兴呢,顿时嘟嘟起了小嘴儿表示抗议。 “不可, 回去。”萧珩言简意赅, 却是不容儿子再胡闹的。 毕竟他刚刚踢的那几脚, 足够巴木荆回去养伤两个月了,如今阿宸又把巴木荆当马骑,算是狠狠地羞辱了他。 “哼!”小阿宸小嘴儿嘟得能挂个油瓶儿, 心不甘情不愿地看了巴木荆一眼, 到底还是听他爹的话, 拔腿回去找他娘去了。 众人看得这情景, 总算是松了口气, 那北狄人就想着, 丢人的事总算过去了,而大昭将士们想着,若是再这么羞辱人家六王子,只怕人家北狄人先看不过去, 就要恼火了。 毕竟杀人不过头点地,兔子逼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人家是北狄六王子,北狄第一勇士呢。 狼狈的巴木荆被自己的属下扶起来后,他脸色难看地抹了一把脸:“萧珩,我巴木荆言而有信,我是输给你了,所以任凭你儿子羞辱我一番,今天这事儿算是了结,但是若有来日,我定要报今日之仇!你等着!” 萧珩淡瞥了他一眼:“好。” 昭阳公主从旁,冷嘲热讽一句:“我的六儿子啊,你就别在这里吹大话了,赶紧回家去,你爹还等着你伺候呢!” 巴木荆冷冷地瞥了昭阳公主一眼:“母妃,你是不是也应该随着我们回去北狄王宫?” 只要昭阳公主跟着他回去,他有的是办法? 呸,嫁给他爹是吧?他先把她给要了,看她怎么嫁给他爹! 昭阳公主一摊手:“可能刚才忘记告诉你了,我的夫君北狄王说了,说我身子虚弱,需要回去大昭都城燕京城养身子,可以让我先行回去娘家好生休养。” 巴木荆万没想到还有这茬,气急败坏地呸了一口,对属下下令道:“走!” 一时北狄人回撤,大昭将士也随着萧珩回去,双方各自散去。 顾穗儿见一切了结,总算是彻底放心了。 她这些日子担惊受怕的,如今回到了萧珩准备的马车上,看着四周围的大昭将士,心里才算感到踏实。 踏实了的她,便觉困乏。 她如今怀着身子,很容易就累,便闭着眼儿,搂着小阿宸在那里歇息。 谁知道这一歇,竟真得睡着了,待到醒来的时候,便见马车依然在往前慢慢地行走,身边却多了个萧珩,而桂枝和宝鸭甚至阿宸都已经不在了。 萧珩正凝视着她,目光温煦平静,看起来守了她许久。 “阿宸呢?”她下意识坐起来。 “他出去骑马了。”萧珩低声这么说,说着间,用胳膊微扶起她的后腰,免得她累到。 “额……”顾穗儿想起之前他戏弄羞辱那巴木荆的事:“你也太过放纵他了,万一那巴木荆恼了性子,伤了他怎么办?” 她可是记着那巴木荆突然掐她脖子的事,那人喜怒无常,万一恼了,直接去掐阿宸的脖子,到时候便是救都来不及。 “没事,我一直看着。”萧珩倒是语气颇为笃定。 “那巴木荆性子可怕得很。”顾穗儿还是心有余悸的。 萧珩听闻这个,没说话,沉默地望着她,最后目光下移,落在她的脖子上。 细白的颈子,肌肤柔腻得很,雪白无瑕的仿佛白玉雕刻而成,那细薄的肌肤下还有淡蓝色血脉隐隐可见。 就是这么柔弱的颈子上,有一处触目惊心的淤痕,泛着青紫。 他伸出手指来,轻轻地抚过她那处淤痕。 总是沉静如水的眸光变得幽冷:“他掐的?” 顾穗儿本来打算瞒着他这事儿的,免得他担心,如今他既然已经猜到了,也只好承认:“是。” 萧珩的指尖沁凉:“今日便宜他了。” 原本觉得这惩罚也够了,不过如今细看顾穗儿脖子上的淤痕,他觉得应该再来十倍的惩罚才好。 顾穗儿叹了声,反而安慰萧珩:“也没什么,当时吓了一跳,看着伤得厉害,其实都是皮外伤。想想,最初我被他劫持的时候,我还以为,以为——” 她默了下,不忍说出。 毕竟她这样的妇人家,落到巴木荆那人手中,万一巴木荆□□熏心,哪里会管她是不是怀着身子,强要了她也是有可能的。 如今只是受了些皮肉伤,其他时候都是好吃好喝,也没毁了贞洁,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萧珩听她这语气,虽并没听到她后面的话,却也猜到了她意思。 抬手搂住她在怀:“这倒是我的错,不该让你过来边疆,以为能护你周全,谁知道竟出了这等事。” 顾穗儿见他这么说,却是不忍心他责备他自己的,便故意道:“也没出什么事啊,难道说,你竟不信我,以为我和那巴木荆已经——” 她话还没说完,萧珩已然捂住她的嘴巴。 “不许胡说八道,若真如此,我早把巴木荆剁成肉泥了!” 他自然是知道并没有的。 她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若真有什么,她断不会像现在这般坦然,怕是早就寻死觅活,没脸见他了。 顾穗儿见他急了,便趴伏在他怀里,故意撒娇道:“那你不许再说后悔让我来边疆的事,要不然,我就认为你是不信我!” 萧珩看她那赌气撒娇的样子,倒是哑然,抿唇,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俯首在她耳边低哑地道:“好,我不说。” 语气中颇有无奈让步的意思。 萧珩发现,他是越来越拿她没办法了。 她说怎么样就是怎么样。 顾穗儿得了胜利,心中喜欢,又道:“我瞧着你心里还是不痛快,说不得哪里嫌弃我呢!你说有没有?” 萧珩拧眉:“没有。” 顾穗儿低声埋怨:“那你这么不高兴?” 萧珩:“我没有不高兴。” 她侥幸无事,又回到他身边,阿宸和肚子里的孩子一切安好,他自然没什么不高兴的。 顾穗儿听得这话,一下子不说话了,她仰起脸来看着他。 心里其实欢喜得很。 这么多天的功夫,离开了他,被那巴木荆抢去,心里不知道瞎想了多少,害怕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他,也害怕不能护住肚子里的孩子。 多少担惊受怕,总算在今日全都烟消云散了。 她又回到了他怀里,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嗅着他熟悉的气息,她看到了这辈子原本应该有的模样。 胸臆间的喜欢几乎要满溢而出,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来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就是不高兴,不然你怎么都不笑!”夜色中,她望着他一如既往沉静幽深的眸子,故意这么道:“你从来不笑……” 她从来没见过他笑起来的样子。 他好像根本不会笑的。 萧珩听得她刚才的话,默想了一会儿,微微皱眉,语气中颇有些为难:“是吗……我没笑过吗?” 她无奈了,他自己从来不笑,难道自己不知道? 当下忍不住抬起手指头,去摸他的鼻子。 高高的鼻子,摸起来很硬,她又顺着他的鼻子去摸他的眼睛,摸他的眉心。 精致好看到可以入画的男人,为什么从来不笑。 他笑起来,是不是会更好看? 她按住他皱起的眉心,替他抚平,并低声撒娇:“你笑一个嘛,笑一个给我看看。” 萧珩:“……” 他有点不明白。 顾穗儿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胳膊,软软地道:“你肯定是心里不高兴,所以不对我笑,我要看你笑。” 萧珩眉眼间都是无奈。 顾穗儿噘嘴,失望地看着他。 萧珩没办法了,他是不忍心看她失望的——特别是在丢了她许久好不容易找到后,恨不得把一切都捧到她面前让她高兴。 想了想,最后嘴唇动了动,他终于笑了一下。 顾穗儿开始都没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后来明白了,他这个僵硬的动作就是在笑,当下也是吓了一跳。 她呆呆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道:“你……还是不要笑了。” 他那么好看的男人,怎么笑起来这么难看…… 她被吓到不要紧,吓到肚子里的宝宝就不好了。 萧珩看她那满脸嫌弃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以示惩罚。 顾穗儿连忙讨好地在他身上磨蹭了下,并开始故意扯起其他的事转移话题:“殿下,你这次怎么找到我们的啊,若是再晚几天,我可要忍耐不下去了。” 萧珩拇指轻轻磨蹭着她柔软的耳垂,哑声道:“多亏了你们留下的痕迹。” 顾穗儿:“什么痕迹?” 萧珩一路上都看到了撕碎的布条做指引,看那料子都是最上等的白色里衣,本以为是她留下的,如今听她这么说,倒是微意外。 “不是你?” 139、第 139 章 第139章谁的标记 萧珩听得那标记竟然不是顾穗儿做下的, 不免有些意外:“那标记不是你做的?” 顾穗儿更加不懂了:“什么标记?” 萧珩见她果然是不知道的, 这才解释起来。 原来在这茫茫荒原上, 并没有路, 要想寻找一个人是很难的,特别是那巴木荆对草原地形十分熟悉,又很懂得怎么掩盖自己的行藏,萧珩带领人马在这荒原上寻找, 简直是犹如大海捞针一般。 后来萧珩无意中发现荒原上竟然留有一些痕迹, 那是大昭燕京城特有的白锦,那些白锦被撕成了一布条仍在了荒原上。除了这白锦外, 偶尔还会有灰黑的脚印, 能看出曾经有人在这里停留过的痕迹。 萧珩就带领人马, 寻找着这种线索,最后终于追寻到了巴木荆。 那白锦也就罢了,听到脚印, 顾穗儿却猛然想起阿宸当时一边嚷着吃肉一边在草原上胡乱蹦跳的情景, 不免疑惑。 “那脚印或许是阿宸无意中留下的吧。” 阿宸和那巴木荆处得不错, 见到巴木荆总是乐颠颠地跟随在巴木荆身后, 依他的调皮, 若是留下个什么脚印, 那应该是有的。 “阿宸?”萧珩微微挑眉。 “嗯,是啊,巴木荆烤肉吃的时候,阿宸还跑过去踩着灰到处乱蹦呢, 不过他应该也不是故意的,他还小呢,心里只想着爱吃肉,贪吃得很,哪里懂这个!” 萧珩眸中泛起深思,沉吟片刻,却是道:“阿宸确实调皮得很。” ****************************** 那个什么留下标记的事,顾穗儿后来也觉得纳闷,为了这个,到底是问了问阿宸。 阿宸果然是一问三不知,满脸茫然,想起来就是巴木荆的肉好吃。 顾穗儿听得哭笑不得,后来她又特意问过萧珩这事儿,萧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也就只能作罢了。 而自打这件事后,听说巴木荆回去后被北狄王狠狠地罚了一通,算是给了大昭一个交代,大昭皇帝也赏赐了这位“女婿”金银珠宝,至此北狄和大昭关系缓和起来。 不过即使如此,萧珩也没有离开边城的打算,他自请守在边关驻防。皇上见他执意如此,自然也是不能奈何他,只能恩准了。 萧珩不回去,皇上也就罢了,不至于日日思念,但是他挂心阿宸,几次派人过来,说是想接阿宸回去燕京城。阿宸呢,他是怎么也不要回去,他说他娘快要生小妹妹了,坚决要留在边城等着看他小妹妹出来。 萧珩见此,只能派人去回了皇上。 皇上得到消息,无可奈何,便又派人赏赐了许多吃食玩物的给阿宸,算是聊表对这个自己最宠爱的小皇孙的爱护之心了。 至此,萧珩一家子算是安心地在边疆住下来了。 其实若是没什么战乱,又不赶上沙尘天气,这边境的气息倒是比燕京城清新许多,偶尔领着阿宸去走在那古老沧桑的城墙上,瞭望远处一望无垠的荒漠,总是能让人产生一种空旷久远的情怀。 这里的天就是天,地就是地,纯粹而自然。 而这里的人,也相对来说比燕京城的要单纯朴实。 顾穗儿在这里过了年,又等着开了春,到了边城外的荒草从枯黄变成嫩绿的时候,她的肚子像吹气一般鼓了起来。 大肚便便的她每晚都会由萧珩和阿宸大小两个男人陪着在院子里散步。 有时候她看看两个男人,一个高一个矮,一个颀长一个软糯的,相貌间却又像极了的,心里便满满都是幸福。 她这辈子,有这样的夫君有这样的儿子,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娘,你小心,这里有石头!”如今的阿宸说话越发利索了,小嘴儿吧啦吧啦的,说起话来像山里的溪水一般清脆稚嫩流畅。 他眼尖地看到这里一块石头,赶紧一步上前,抬起小腿儿,直接把那块石头踢飞了。 顾穗儿看着儿子那贴心的样子,忍不住笑道:“阿宸越来越懂事了。” 阿宸听到他娘夸奖,骄傲地抬了抬下巴:“阿宸是要当哥哥的人了嘛!” 他这开屏孔雀一般的小样子,让顾穗儿越发笑出来。 而她一笑,便觉得肚子里的小宝宝好像抬了抬屁股蠕动了下,赶紧停下来摸着肚子。 “肚子不舒服?”萧珩依然是如往常般不爱言语,不过却是细心得很,顾穗儿随便一个眼神,他就明白意思的。 “没,刚才动了下。”顾穗儿笑着低头看自己尖尖挺挺的肚子:“肚子里的这个,也是调皮的。” 即将成为两个孩子母亲的顾穗儿,如今每一丝笑意都含着无尽的温柔,那温柔在她唇间在她眼角,为她那娇柔的面庞添上一层动人的光泽。 萧珩扶着顾穗儿,低头望向她的肚子。 夕阳照在他的侧脸上,柔化了刚硬的脸部线条,也让他幽深的眸子里透出些许暖意。 “再过一个月就会生出来了吧。”他这么道。 “嗯,也就是这一个月了。”顾穗儿提起肚子里的宝宝,语气间都是期待。 “也不知道小妹妹长什么样,”阿宸站在那里,已经开始幻想未来小妹妹的模样:“一定很好看吧。” 顾穗儿听到这个,忍不住噗地笑了。 “应该会像你刚生下来的样子吧。” “我刚生下来?”阿宸皱了皱小眉头,疑惑地看着顾穗儿;“我生下来长什么样?我怎么不记得了?” 萧珩听得这个,眸中也难得有了笑意,他摸了摸阿宸的脑袋:“你当然不记得你生下来的样子,不过爹爹可以给你画一张画让你看看。” “真的?”阿宸笑得开怀,当下牵着萧珩衣角道:“爹,你快给我画吧。” 一家子正说着,却听得外面侍卫过来禀报,说是顾宝峰求见。 萧珩自然让快请进来。 片刻间,就见身披亮色战甲的顾宝峰腰间挎着宝刀,迈着大步向这边走过来。 如今的顾宝峰赫然已经是气势磅礴的少年将军了。 他之前作为先锋将,在生擒巴木荆属下的那次狙击中立了大功,后来萧珩为他向皇上请功,他便被封了一个四品左将军的位置。 四品的将军,在燕京城并不起眼,可是在这边疆,那也是能够调兵遣将的了。 最近这些日子,他是连同赵蔚然将军一起守在永城的,和边城这边的萧珩守望相助。 阿宸一见顾宝峰过来了,马上撒开他爹的衣角,冲着顾宝峰扑过去:“舅舅!” 阿宸素来是喜欢这个舅舅的,因为这个舅舅什么都宠着他,不像他爹一样爱管他。 平时他要做什么,和舅舅说一声,舅舅都会想办法做到的。 当然了,也因着这两个人投缘,天生对脾气。 顾宝峰见自己外甥扑过来,习惯地伸出胳膊,直接抱了个满怀,然后爽朗地大笑着,将阿宸举起来,扔向半空中。 “哎呀呀呀咿呀呀——”阿宸四条小短腿在空中胡乱踢腾,兴奋地尖叫,之后坠落,被顾宝峰稳妥地接在手里。 阿宸搂住顾宝峰的胳膊撒娇:“还要还要!我还要飞飞!” 顾宝峰重新抱起他,打算继续扔。 旁边的萧珩淡声道:“阿宸,不许胡闹。” 顾宝峰听得这声音,马上咳了声,将阿宸放下了。 阿宸顿时失望了,耷拉着小脸儿,无奈地瞅着顾宝峰,小声试探地喊道:“舅舅?” 顾宝峰这次充耳不闻,恭敬地对萧珩道:“殿下。” 萧珩颔首,却是问道:“永城边防,最近有何进展?” 虽说现在北狄和大昭的边境看似平和,并无事故,可是这不过是暂时罢了,北狄王如今身体康复了些,强行压下了几个蠢蠢欲动的王子,这才得一时之安宁。可那北狄王到底老了,一旦北狄王不在人世,底下几个王子包括巴木荆随时都可能挑起战事骚扰边境,到时候北狄和大昭的格局势必有变。 顾宝峰当下拱手,低头原原本本将如今永城边防进展说了一遍,最后还汇报道:“去年殿下吩咐在永城周围种植豆,黍,麦,开春后已经出苗,且出苗颇好,依属下估计,今年夏天必能大丰收了。” 这个要在边城种植庄稼,是萧珩下的令,说是接下来将陆续有驻军来到永城凉城一线,且驻军不是一日两日,若是只凭国库拨粮,只说运粮这一项都要消耗许多人马,倒是不如在边城自供一部分,也减少大昭战备开支,为国库节省银子。 种植庄稼,顾宝峰自然在行,便牵头带领属下将士开始种地了。 萧珩听着这些,满意点头:“好,随我过去书房,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顾宝峰自然不敢违背,当下随着萧珩过去书房。 院子里只剩下阿宸和顾穗儿。 阿宸凑过去,小声地对他娘告状:“娘,你看爹,爹就知道吓唬我小舅舅,不让小舅舅陪我玩儿!爹也太坏了,你得管管他!” 140、第 140 章 第140章生小妹妹 见阿宸竟然还冲着自己告状, 顾穗儿无奈笑道:“你爹不是不让你小舅舅陪你玩, 是他有本事要和你小舅舅谈, 等谈完了, 再让你小舅舅带你骑马好不好?” 阿宸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好!” 顾穗儿安抚下了阿宸,便让桂枝过去准备饭食,想着留下宝儿来吃饭。 她如今肚子大了, 行动不方便了, 厨房里的事也就不自己动手了。萧珩特特地从燕京城请来了两个厨子,可着她的口味做, 她自然落得清闲。 这边准备好饭食, 那边萧珩和顾宝峰总算谈完了。 饭菜在这边城算是丰盛的了, 毕竟这里食材简单,能做出这一桌子菜不容易。 顾宝峰看看那里面竟然有绿色的菜,不免有些意外:“这个哪里来的?” 绿叶菜在这里稀罕得很, 他都多久没见过绿色了。 顾穗儿笑道:“前几天运送军粮的过来, 顺便送来的, 这种菜冬天能放的时候长, 不容易坏, 我就说放着慢慢吃, 今天这不是你过来了,就让厨子给做了一些。” 顾宝峰听着,心里自然明白,这位不苟言笑的五殿下素来是疼爱姐姐的, 她如今怀着身子,一直是想办法给她调理膳食,这运送军粮的时候顺便给送来一些绿菜,实在是难能可贵了。 当下大家坐下一起用膳,吃着的时候,阿宸还是忍不住叽里咕噜和顾宝峰说话,顾宝峰时不时回几句什么,萧珩则是安静地吃饭。 顾穗儿见此,自然忍不住唠叨顾宝峰几句:“宝儿,阿宸这几日想你得很,你有空的时候多过来这边。” 顾宝峰点头:“行,姐,我知道的。” 萧珩见此,便道:“今天永城那边如果没要紧的事,你在这里留一晚,明天再回去吧。” 他淡声这么一说,顾宝峰顿时喜出望外:“真的?” 其实永城有赵蔚然将军,他是否回去关系不大的,只是萧珩一向严格,一般都会让他当晚走个来回的。 萧珩依然是淡淡的,点头:“是。” 他这一点头,阿宸顿时乐颠颠的,连吃肉的筷子都扔那里了,一下子扑到了顾宝峰怀里:“舅舅,舅舅,今晚你要陪我玩,要骑大马,还要玩花灯,还要玩沙子!” 他有一堆事儿想让舅舅陪着他玩呢! 顾穗儿听说自己弟弟可以留在这里一晚,也是高兴,毕竟亲姐弟,最近几个月想见面的时候真不多,偶尔顾宝峰过来,也是匆匆忙忙的,连个说话的功夫都没有。 难得萧珩今天格外地通情达理,她自然是高兴,抿唇笑望着萧珩道:“今日个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啊?” 萧珩被顾穗儿这么打趣,微抿唇:“下不为例。” 尽管他一脸的正儿八经,顾穗儿还是忍不住笑了。 她知道这是萧珩的体贴,也许是体贴阿宸想和宝儿玩,也许是体贴自己想念弟弟的心思。 一顿饭吃完,萧珩自去书房忙他的公务了,也算是留下时间好让顾宝峰和顾穗儿好好说话。 大腹便便的顾穗儿让桂枝从旁边箱子里拿出来几件袍子,有一件崭新的宝蓝色锦缎棉袄,有一件万字纹刺绣绸布直裰,另外一个则是黑狐皮的大毞。 “这些你拿着,这边疆的冬天太冷了,我怕你缺衣裳。”说着间,她又找出一套狐狸皮护膝,一双皮靴子。 “还有这个,平时如果冷了记得套上护膝。” “姐,我用不着和这个,我平时都得穿战袍啊!”顾宝峰没想到他姐竟然给他准备这么多东西:“你若是有时间,就给殿下准备衣裳,殿下不需要,你歇着就是了,何必累到自己。” 顾穗儿听闻,笑道:“也不是我自己一个人做的,是让底下人一起做的。你自己单身一个人,也不知道照顾自己,挨冷受冻的,身子别落下毛病。至于殿下,哪里缺衣裳,入秋的时候该有的早有了,这些你拿去,需要就穿上。若是平时不在军中出门的时候,穿着也好看,说不得以后说亲也容易。” 提起说起,顾宝峰就头疼了:“姐,说亲什么的,我现在不急。” 顾穗儿却道:“你忘了前几日爹娘的来信了?” 顾宝峰顿时没声了。 顾穗儿爹娘前几日来信了,问起顾穗儿在边关的情景,自然是诸多担心,怕她受苦受罪也怕她挨冻,给她叮嘱了好一番,最后还提起了顾宝峰的亲事。 说是顾宝峰也到了说亲的时候了,让顾穗儿留意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若是有合适的就撮合下。 既然爹娘都这么说了,顾穗儿自然不敢大意,还真开始帮着顾宝峰寻觅起来了。 这可把顾宝峰愁坏了。 “爹娘他们根本不懂,不知道边关什么情况,我这天天在军营里,连个家都没有,哪里敢娶亲啊!” 在顾宝峰看来,这就是胡闹了。 顾穗儿听了,挑眉,疑惑地道:“你是说宅子吗?有银子,可以去盘一次宅子啊。” 顾宝峰的军饷如今还是颇为丰厚的,他一个单身儿郎,哪里需要那银子,每每积攒了银子便都给顾穗儿。 顾穗儿自然是不花的,也根本花不着他的钱,就帮他攒起来,如今攒了也不少了。 她想着自己再给他添置点,购置一处宅子总是可以的。 “如果你不想在永城这边安家,等以后回去燕京城再买房产,我帮着凑一凑,也是够的。” 顾宝峰如今一心想的都是国之大事,边防要务,哪里想到他姐姐已经开始惦记给他买宅院置产业了呢,当下忙摇头:“姐,那些银子,本来就是给你的,你留着就是,不要想着给我购置宅院了,我这一时半刻的怕是不能成家。” 顾穗儿自然不同意:“哪怎么行!” 顾宝峰无奈了:“姐,随你吧。” 他想着,一时半刻,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姑娘家,这边关哪是那么容易做亲的,他姐找不到合适的,估计到时候也就放弃了。 一时看到旁边的小阿宸,便忙借口道:“姐,我陪阿宸出去玩会儿!” 待到顾宝峰和阿宸出去了,顾穗儿在那里捧着肚子想事儿。 恰好这时候萧珩回来了,见她拧着小眉头一脸郑重的样子,倒像是十分犯愁,便随口问道:“怎么了?” 按理说顾宝峰今日住在这边,她们姐弟久未见面,不应该是高兴吗? 她如今大着肚子,辛苦得很,他也就想尽可能让她高兴,这才留下顾宝峰的。 顾穗儿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就是我爹娘,催我给宝儿说一门亲,你说这一时半刻,我去哪里给他找个媳妇啊!” 萧珩挑眉,默了片刻:“宝峰自己也想娶亲?” 顾穗儿摇头:“那倒是没有,他自己不太想,不过我爹娘说,盼着他能早点娶亲生子。” 萧珩当下不说话了。 其实本朝风俗,男儿娶亲5都早,特别是要行军打仗的,家里更是恨不得早点娶亲好留下个血脉,顾穗儿爹娘有这个担心也正常。 “若真想找,可以等你生了后,我们就搬过去泾阳,泾阳那边比起这里要繁华,也有一些大户人家,到时候可以让他挑挑看。” 其实萧珩对顾宝峰多少有些了解,知道他如今一心想着军务,根本无心娶妻的。 再说了,在宫里头在边疆的,顾宝峰也增了不少见识,见识多了,眼光也就变了。 不过他没打击顾穗儿,反而给了她一个提议。 他是想着,她既然兴致勃勃地要给顾宝峰说亲,那就随她去吧。在这边城,她除了在家照料阿宸,往日里也没个交往,等回头过去泾阳了,可以去结识几个闺中好友,也能多走动散心。 “泾阳啊?”顾穗儿知道泾阳的,之前边城这边需要一些用具,就是特意去泾阳买的,距离这里并不太远:“那也可以。” 她想着,等到春暖花开了,边城这里种的庄稼也丰收了,到时候正好搬过去泾阳,她好给宝峰好好寻觅个媳妇。 “那到时候我们——”她刚要说什么,突而间,肚子那里传来一阵抽丝般的痉+挛疼。 她忍不住低叫出声:“啊!” 萧珩看她这样,脸色顿时变了,扶着她问:“哪里疼?” 顾穗儿蹙着眉头,待那阵疼慢慢地缓过去,才抬头,无力地道:“我,我好像要生了……” 萧珩听得这话,微怔了下,按理说还没到时候,比预计生产的日子早了一个月。 不过稍微一怔后,顾穗儿又是一声痛呼,他马上喊道:“桂枝,速请大夫,请稳婆!” 141、第 141 章 第141章生女儿 稳婆是早就准备好的, 是萧珩从燕京城请来的宫里有经验的嬷嬷, 随时待命的。 毕竟这里不是燕京城, 是边疆荒凉之地, 生孩子素来是女人的鬼门关,萧珩只能做好万全准备。 顾穗儿被送进产房,稳婆和嬷嬷都进去了,桂枝带着几个丫鬟忙前忙后的, 烧热水以及准备各样物事。 萧珩, 顾宝峰,并阿宸, 两大一小三个男人齐刷刷地站在产房外。 他们也不好进去, 只能看着两层的棉帘子偶尔间被掀开, 看桂枝提着一桶热水进去,又把各样早就烫煮好的毛巾拿进去。 屋子里偶尔会传出来痛苦的哼哼声,伴随着那呼啸的寒风传入耳中, 听得人心弦颤动。 阿宸这个时候也不闹腾了, 乖乖地站在那里, 一声不吭地抿着小嘴儿。 后来, 他终于忍不住了, 抬起头来问他爹:“爹, 什么时候生完啊?” 萧珩:“不知道。” 阿宸有些失望,呆呆地点头:“哦……” 原来生孩子要这么久啊,而且听起来,他娘很痛很痛的样子。 阿宸耷拉下脑袋, 用穿了小皮靴的脚尖去踢面前的树叶,踢一下,踢一下的,看着那树叶被风一吹,又飘走了。 这个时候,他又听到屋子里传来了他娘痛呼的声音,忍不住攥紧了小拳头。 “这生小妹妹也真不容易……”他低声喃道:“生孩子很痛吗……” 旁边的顾宝峰不忍心,牵着他道:“随我出去吧。” 阿宸摇摇头:“我娘正生小妹妹,我站这里陪着她吧。” 顾宝峰:“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过去,我带你骑马去,好不好?” 阿宸很没兴致地道:“我不想骑马了。” 忽然觉得,骑马也没意思了。 顾宝峰:“那……吃肉去?” 阿宸瞥了他舅舅一眼,平生第一次,他觉得这个舅舅怎么这么傻:“没心思。” 突然之间,肉也不香了,没意思。 顾宝峰无奈了:“那我们在这里等着吧,可能过一会就生完了。” 顾宝峰倒是有些见识的,比如小时候邻居家生孩子,好像要生很久,还会大呼小叫地痛,他姐姐这个算是好的了,至少没有特别痛苦的样子。 小阿宸自己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无趣地蹲下小身子,一时又听得里面有痛呼之声,便用小胖手托着下巴,在那里犯愁。 偶尔间,他会抬起脑袋看看他爹。 因为他蹲着的缘故,他爹显得就特别特别地高,高得像院子里的松树一般挺拔颀长。 特别高的这个爹,微微拧眉,唇绷成一条线,注视着前方一点。 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耷拉下脑袋,心想他爹其实什么都没看,他爹可能也在焦急,只是嘴上不说罢了。 他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想着即将到来的小妹妹,想着记忆中那些越来越模糊的事情,想到最后,他几乎有些困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他娘痛苦地低叫了一大声。 他一惊,小胖身子整个都跳了起来:“我娘怎么了?我娘没事吧?” 他忍不住对着里面喊道:“娘?娘,你没事吧?” 谁知道刚喊完,耳边就传来一声有力的啼哭声。 那啼哭声分外稚嫩,一声声的传入耳中。 他一时有些惊呆了:“这?” 旁边的顾宝峰听得这个,大喜:“生了,这是生了!” 阿宸看向他爹,只见他爹面上并无喜色,反而是越发皱紧眉头,紧盯着那屋子里,好像目光要穿透那厚重的棉布帘子一般。 这时候,那厚重的棉布帘子终于有了动静,先是听得里面那层掀开来,又放下,紧接着外面这层也掀开了。 随着棉帘子被掀开,嬷嬷抱着一个小包裹出来,脸上笑嘻嘻的,嘴上还道:“恭喜恭喜,恭喜殿下,是个小郡主呢!” 阿宸听得,心中一喜,忍不住跳起来:“果然是个小妹妹,是个小妹妹呢!” 萧珩却是一个箭步上前,接过那孩子来:“娘娘一切可好?” 嬷嬷笑得满脸都是皱纹:“殿下放心,娘娘这次生得很顺利,也没见怎么疼就顺利开到了十指,这不,用了几次力趁着那疼就出来了!娘娘如今好得很,累坏了,正歇着!” 萧珩听着,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思低头去看那小娃儿。 这小娃儿比她哥哥阿宸出生时要瘦一些,脸上也有些皱巴,看着红通通的,不过好在眉眼清秀,小小的嘴儿也十分好看,带着些许水肿的眼缝里还挤着几根湿润的眼睫毛,看上去长开了后模样会很好。 顾宝峰这个时候也凑过来:“这么小一个?也太小了!不过模样倒是不错,像我姐。” 阿宸不甘示弱,跳着脚蹦着也想看。 萧珩见外面吹着风,便抱着孩子过去另一边屋内,然后坐下来,好让阿宸看个仔细。 阿宸扒着过去瞪大眼睛瞧,一看之下,有点小小的失望:“这就是我小妹妹,长得不够好看啊?怎么嘴巴这么小?她怎么在睡觉?竟然也不知道看看我这哥哥……” 顾宝峰听阿宸这么叨咕,一时也是乐了,忍不住拍了下阿宸的肩膀:“人家才刚生下来,刚生下来的小娃儿都是这样的,你瞧瞧你,这话真多,仔细吓到你小妹妹。” 正说着话,那小娃儿的小嘴儿蠕动了下,之后带着湿润小睫毛的眼皮微微一动,竟然睁开眼了。 刚出生的小娃儿,眼睛也睁不大,就一点细缝而已。 “哇,她睁开眼了!”阿宸忍不住低呼。 他这一说话,小娃儿竟然动了动眼睛,看向他。 “她在看我,她在看我!小妹妹在看我!”阿宸恨不得扑过去搂住小妹妹,语气都忍不住放软了:“她好小,好可怜,好可爱!” 谁知道他张牙舞爪的扑过去时,人家小奶娃儿眼睛一眨巴,小嘴儿一咧,“哇”的一声哭起来。 小奶娃儿哭起来的声音太过稚嫩,哭的时候也是上气不接下气,哇哇哇的一声比一声高。 阿宸顿时没办法了:“爹,怎么办,小妹妹哭了!” 萧珩瞥了这鼓噪的日子一眼,不免纳闷。 他是个不爱说话的,顾穗儿也是个安静的性子,怎么得了个阿宸,竟然是嘴巴一刻都不能闲着? “她饿了。”萧珩淡淡地这么道。 说着这话,他已经起身,抱着小娃儿去隔壁了。 ******************************* 顾穗儿生完了后,浑身都觉得没什么力气,便懒懒地躺在那里。 她当然知道自己生了一个女儿。 先是一个哥哥,后面跟着一个妹妹,有了一对儿女,凑成一个好字,她觉得自己很有福气。 阿宸也是盼望有个妹妹的吧,这下子可算是如意了。 萧珩之前好像也说过,说希望第二胎是个女儿,他喜欢女儿。 想到萧珩和阿宸都会很喜欢这个小女儿,她唇边不由泛起满足的笑意。 人这一辈子图个什么,吃好穿好么?其实不过是一切顺遂平平安安,有了这么个小女儿,她觉得算是圆满了。 别无所求了。 正想着,便听到动静,睁开眼,只见萧珩抱着个小小襁褓蹲在自己面前。 “她很好。”萧珩的眸光温柔,将小娃儿放在她旁边:“长得像你。” 顾穗儿忍不住侧过头来看这孩子,小小的,皱巴巴的。 她抿唇轻笑了下:“好像没有阿宸刚生出来时候好看。” 萧珩:“嗯,不过她底子好,以后长开了就好了。” 顾穗儿也觉得这样,她让萧珩扶着自己靠在炕头上,让萧珩把小娃儿抱起来放在自己怀里。 “她小嘴儿一直动,看样子是饿了。” 说着,她便解开衣裳来给她喂奶。 萧珩见此,忙帮她把小娃儿摆好姿势。 他之前看她给阿宸喂奶,慢慢地看多了也就知道这姿势应该怎么摆了。 旁边的嬷嬷原本要上前帮忙的,见这堂堂殿下竟然如此体贴,而且动作都很熟练的样子,一时也忍不住笑。 后来出去了,还偷偷地和其他丫鬟说呢:“这殿下看着冷冷的一个人儿,不像是能知冷知热的,谁知道对娘娘这么好,娘娘真是个好福气的,这以后是享不尽的福呢。” 那丫鬟却笑话她:“你才知道啊,我们殿下对娘娘是疼宠有加,什么都纵着她,可是要什么有什么,连带我们都沾光呢!” 正说着,就听得有人吆喝:“快过来,赏银子了!” 原来萧珩喜得了个小郡主,便命桂枝拿了银子过来,给前后忙碌的这些底下人发赏钱。 那接生的稳婆和大夫自然各自被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至于底下伺候的嬷嬷和丫鬟了,也都是被分了红包。 大家伙打开那红包一瞧,都喜得嘴巴合不拢:“这可真是,能顶忙活一年了!” 伺候的娘娘受宠,殿下大方,她们可是跟着沾大光了。 而这边,阿宸也挤着溜进去了,先是仔仔细细地瞅着他的小妹妹,看了好半晌,之后才趴在那里看他娘给小妹妹喂奶。 “娘,她怎么这么馋呢?”他托着下巴,纳闷地这么问。 “你小时候更馋。”顾穗儿忍不住瞥了一眼儿子。 “我小时候馋吗?”他只是爱吃肉而已嘛。 “是。”顾穗儿道:“你小时候见了奶就没命地吃,吃得两只小胖腿都在使劲踢着。” “……我是这样的?”阿宸不太信。 “问你爹去吧。”顾穗儿抱着亲亲的小女儿,满心怜爱,直接把那调皮小子给支走了。 阿宸走出房间,回想着他娘的话,陷入了对自己怀疑之中。 他这种生来就拥有大智慧的孩子,竟然小时候那么贪吃吗? 142、第 142 章 第142章小妹妹 因为得了这么个小郡主, 整个宅院里都是喜气洋洋的。阿宸每天乐颠颠地看小妹妹自是不提, 就连顾宝峰都被特别允许先留在凉城几日。 而萧珩得了个女儿的消息自然很快传到了燕京城, 远在千里之外的皇上得知这个消息, 龙颜大悦,下了圣旨,不但封了这新得千金为安国郡主,还赏赐了许多物事, 吃的用的玩的, 命人快马加鞭地给送过来。 也是这当皇帝的知道边关情景,这次送来的竟然都是实在物。无用的金银只有一个和阿宸的长命锁成对的一个刻有凤鸣的长命锁, 除此之外都是边关紧缺的, 其中还竟然送了一些绿色蔬菜。 顾穗儿听说了, 自然是感念皇上一片恩宠:“皇上倒是细心得很,知道我们缺什么。” 萧珩听此,也就点点头罢了。 顾穗儿想起往日情景, 叹道:“皇上对你这个儿子, 是真心疼爱的, 只是你对他, 终究有些太冷淡了。” 她其实早觉得, 作为儿子来说, 萧珩也太“拿乔”了,对那个当爹的一直可有可无,态度冷淡,不当回事。 天底下, 哪有这样当儿子的。 她心里揣摩着,估计还是因为当年的事,萧珩对皇上心里有不满。 可是……那都多久前的事了,皇上对自己那没见过面的婆婆,显然也是心里存着许多歉疚。她便想着,或许过去的那些事,终究有些不得已吧? 特别是如今当了娘,有了两个孩子,她就更体会到了皇上对萧珩的诸般忍让和宠爱。 当下便忍不住劝道:“皇上派人送了这么些东西给我们小宝宝,你是不是应该回个信函,感谢下皇上对我们女儿的记挂?” 萧珩淡瞥了她一眼:“这个你不用操心。” 顾穗儿微怔了下,听这意思,萧珩是觉得自己多事?她低下头,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反倒是过了一会儿后,萧珩可能也感觉到自己的语气不好,便缓和了神色,凑过来问道:“我取了一些名字给女儿,你看看喜欢哪个?” 说着间,萧珩拿出一张宣纸,上面果然写了十几个名字,都是单字,都是宝字盖的。 顾穗儿挑了一番,最后看中了那个“宛”字。 其他字,都是什么安,宪,宏之类的,不像女孩儿家名字。 “这个怎么样?”顾穗儿指着那个“宛”字问萧珩。 “萧宛……”萧珩自己默念了片刻,点头道:“好,就叫萧宛吧。诗经中有一句话,叫宛彼鸣鸠,翰飞戾天。” 顾穗儿见他也觉得好,不由笑了:“萧宛……宛宛,平时可以叫她阿宛。” 一时不由得看向旁边熟睡的小女儿。 才出了月子的她,如今眉眼都展开来,看着模样比出生时不知道好看多少倍。她生的较之哥哥稍微瘦弱一些,眼睛鼻子都略显单薄纤柔,无一处不透着秀气别致。这还是小,长大一些,还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小美人儿呢! “宛宛……阿宛。”顾穗儿忍不住俯首亲了女儿脸颊一口:“阿宛终于有名字了。” 萧珩看着顾穗儿亲昵地叫着女儿的样子,一时倒是想起她刚才的话。 微微皱眉,他想起了那个远在燕京城的皇上。 至今记得,自己五岁时,被人从破败的屋子里寻到,又被送到他面前,被他抱起来的情景。 他对自己的疼爱,自己素来是知道的。 可是即使知道,要他和皇上父慈子孝,心里终究存着一点别扭吧。 “穗儿,”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一动,这么唤道:“过一段日子,天暖和了,你随我去一趟——” “去一趟哪里?”顾穗儿从女儿身上移开目光,落在萧珩身上,柔声这么问道。 她感觉到了这个男人语气中的不同寻常。 “去一趟诸城。”萧珩提到“诸城”两个字的时,声音有些异样。 “诸城?”顾穗儿有些疑惑:“那是什么地方?” “我娘带着我曾经住过的地方。” 萧珩垂下眼,缓慢地这么道。 143、第 143 章 第143章满月 转眼已经是给小女儿阿宛办满月酒的时候了。 阿宸那会子办满月酒还是在睿定侯府的时候办的, 虽只是以一个侯府孙少爷的身份办, 但依然风光得很。 到了如今给小阿宛办, 虽说身份上是郡主了, 可是到底在这边疆荒凉之地,自然没有了阿宸那会子的热闹。 到了这一日,萧珩特意请了周围熟悉的几个将军和夫人,有赵蔚然一家子, 有当地守城的官员和夫人, 另外还有从泾阳城过来的孙将军一家子。 当然了,顾宝峰也来了, 小外甥女办满月, 哪能缺了他。 诸葛管家一早就忙前忙后的, 开始招待客人,料理前后,桂枝自然也不清闲。 顾穗儿一早把小阿宛打扮起来, 雪白干净的小脸, 眉眼都是精致小巧, 水灵娇嫩的小嘴儿微微嘟着, 连那唇形都仿佛描画过一般。 “小妹妹可真好看。”阿宸从旁感慨:“她真乖。” 顾穗儿笑道:“你小时候也像她一样乖。” 阿宸眨眨眼睛:“也像她一样好看吗?” 顾穗儿想了想:“那倒没有。” 阿宸小时候自然也长得模样好, 比一般小娃娃都惹人喜爱, 可是男娃儿的好看自然和女娃儿不一样。 阿宸是喜庆的粉雪可爱,而阿宛是小女宝宝,是纤弱到惹人怜爱的精致,也比阿宸那时候更秀气。 阿宸有些小小的失望, 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 他是男子汉大丈夫,大丈夫立足于天地之间,要那么好看干什么? 于是他很快就美滋滋地趴在炕头,去看他这稚嫩动人的小妹妹了。 “娘,她什么时候能陪我玩儿啊?” 小阿宸自然是知道,小娃儿要能跑会跳得像他这么大,不过他着急啊。 “再过一些时候吧……” 顾穗儿心不在焉地这么说,心里却在想着,她生了个这么好看的娃儿,以后可得好好和萧珩说说,做亲的时候找个好的,可不能被人欺负了…… 小阿宸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小妹妹,偶尔间还趁着顾穗儿不注意偷偷地伸出手指头戳戳她的小脸蛋。 这时,桂枝进来了,笑着道:“娘娘,外面有赵夫人,孙夫人,还有霍夫人要过来,看看咱小郡主。” 顾穗儿一听,忙道:“快请进来吧。” 桂枝当下忙出去,请那几位夫人进来了。 赵夫人就是赵蔚然家的,一张脸犹如个白面团,丹凤眼儿,笑眯眯的,看着就喜庆随和的一个人,顾穗儿一见便觉喜欢。 旁边的孙夫人是泾阳城守将的夫人,生得高挑瘦弱,脸上一层的粉,看上去严肃得很,至于那霍夫人,年纪大了,应该有个四十多岁,看样子应该是个好性情的。 这几位夫人进来后,自然是全都向顾穗儿拜了拜。 顾穗儿是皇子的孺妃,品阶不知道比她们高出多少。 顾穗儿忙笑着让她们免礼,不用客气,这几位夫人便纷纷送上自己的礼,有的给了长命金锁片,也有给的金手镯金脚链,唯独那赵夫人,送了一个自己亲手做的荷包,上面用珍珠和金丝绣成了花朵鸟兽的,倒是别出心裁。 顾穗儿自己也是会绣这些东西的,只扫了一眼便知道这个颇费了心思的,当下油然生了好感。 不过到底是没表现出来,郑重地感谢过几个夫人后,便请她们几个坐下来。 这几位客气过后,这才坐到跟前,去看那满月的小娃儿。 一看之下,自然都有些纳罕,那有些年纪的霍夫人最先叹道:“可真好看啊!瞧,这精致的小人儿,跟一朵花似的!” 赵夫人见了,也是满面喜欢:“我原本见了小皇孙,只说小皇孙长得可真标致,但如今见了这小郡主,才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到底是女孩儿家,这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水灵秀气,可不是小子家能比的!” 那孙夫人也跟着凑过去,笑了笑,夸道:“是长得好。” 顾穗儿自打生了这小阿宛,早听过不知道多少夸的,如今倒是没太在意,笑着没言语,倒是让桂枝取来了之前腌的红奶果来,并燕京城送来的花生牛乳糖以及其他几样小零嘴来,给几位夫人尝尝。 边寒之地,吃食大多肉干之类,也有奶干什么的,但是这糖腌红奶果却十分稀奇了,大家都拿了一个来客气地尝尝,尝完后,不免夸赞连连。 赵夫人甚至问道:“娘娘,这可真好吃,我得请教下,怎么做的?回头我也去腌一些来尝尝。” 顾穗儿素来对那赵蔚然将军有些好感的,后来自己弟弟顾宝峰又在赵蔚然手底下,平时多蒙人家提携。而平时顾宝峰衣食日常,赵蔚然夫人也时常照应一二。 当下心中自然感激这赵夫人,便笑着道:“赵嫂嫂,这个你都不用问我,就问宝峰,当初我做这个,宝峰可是跟着一起做的。” 赵夫人一听这尊贵的娘娘竟然叫自己嫂嫂,自是受宠若惊,忙笑着道;“好,回头我去问问宝峰。” 旁边的孙夫人见顾穗儿这种身份的竟然喊赵夫人嫂嫂,顿时有些吃味,便故意笑道:“娘娘,我也想学着做这个,也得朝你请教请教呢!” 她说起这话来,有些假惺惺的,十分刻意。 顾穗儿心里是不太喜欢的,不过既然来了都是客人,当下自然也是应付着道:“等下让桂枝好好地孙夫人说说这个怎么做。” 孙夫人听此,忙夸道:“娘娘可真是贤惠,替殿下生下这一个小皇孙一个小郡主,都是可人疼的,还会做这么好吃的小吃食,怪不得我听说,殿下对娘娘疼宠有加!” 顾穗儿知道这话都是奉承自己的,当下只好笑了笑,没说什么。 大家说了一会子话,桂枝见她有些困乏了,便故意说道;“怕是小郡主饿了,要吃奶了吧。” 她这一说,几个夫人知道眼色的,也就赶紧找借口先出去了。 待到她们都出去了,顾穗儿搂着小阿宛吃奶,桂枝从旁收拾着东西。 桂枝笑着道;“今日来的这几位夫人,我看那位赵夫人也就罢了,还是个体面人,其他两位,真是恨不得扑过来巴结奉承着娘娘。其实想想也是,这边关一带的官员品阶都不高,她们平时哪里见过娘娘这么尊贵的啊!” 这话说得顾穗儿笑得颇有些无奈,摇头道:“我算是什么尊贵的人啊!” 她是知道自己的,也不过是运气好,当了萧珩的孺妃,又生下这一子一女,外人看到,还以为她是多么风光尊贵的人儿,其实骨子里,自己根本不把自己当回事的。 桂枝笑道:“娘娘,不要妄自菲薄,如今娘娘的身份,可是不同以前,放哪里都是尊贵的,便是进了宫,除了皇后皇妃的,其他人,不都是得高看一眼吗?” 这话说得顾穗儿倒是愣了下,自己回想下,好像也是。 今日不同往日了。 便是今天过来的几位夫人,那言语中的巴结奉承,那神态间的小心恭维,倒仿佛是以前在宫里时,那些夫人拜见皇后娘娘时的情态。 当下她自己也是微惊了下。 有朝一日,原来也有许多人围在她身边,奉承巴结着她,恭维着她,小心翼翼地唯恐得罪她? 人生百态,真是诸般滋味。 不过这对于顾穗儿来说,也只是想想罢了,她并不太享受别人恭维自己的那样子,她自己都不太自在的,依她看,还是一家人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才清净舒坦。 顾穗儿给小阿宛过完了满月,便是柳絮飘飞的时候,柳絮飘飞,夏天差不多到了,边城外的那片荒原上变得绿油油的,草木繁盛。 萧珩以前命人种下的庄稼也终于可以收获了。 得益于之前顾穗儿手把手的教,曾经在萧珩的侍卫中教出几个庄稼好把式,如今那几个好把式又带出几个好徒弟,一传十十传百的,萧珩这边竟颇有一些庄稼把式。 如今收割庄稼,人手一把镰刀,速度快又准的,而且也不怕累不怕苦。 从永城到凉城,庄稼都种满了的,两边人马分头行动,整整忙了七八日,总算是全都收起来,打成粮食,存进粮仓里。 而在收粮食的季节里,顾穗儿便见萧珩每晚都在账本上写写算算的。 她看着那些数字觉得头疼:“你这是做什么?要做买卖了吗?” 萧珩的目光从那些账本移开,看了她一眼后,才道:“我算算,这些收的粮食够多少人吃多久。” 顾穗儿:“那算好了吗?够吃吗?” 她这话问得轻巧,萧珩微微眯起眸子,透过窗子,看着外面苍白的天空,淡声道:“……希望够吧。”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加更一章 144、第 144 章 第144章 泾阳行 收完了粮食, 小阿宛也四个多月了, 已经能够坐在那里陪着她哥哥玩了。 四个多月的小阿宛生得软糯可爱, 精致如画, 戴上个顾穗儿亲手编织的小草帽子,穿上红色的小锦袍,简直是美得像一幅画。 已经三岁的阿宸倒是褪去了昔日的一点婴儿肥,眉眼间开始更像萧珩多一些了。 他手里拿着个红绒毛球儿, 在那里逗他的小妹妹阿宛。 “阿宛, 看这里,球球!”他兴奋地拿着球球使劲地晃悠。 阿宛淡定看看哥哥, 又看看球球, 幽黑好看的眼睛安静地眨了眨, 好像有点困惑,不明白哥哥这是干嘛。 阿宸无奈了,干脆站起来, 开始嘿呦嘿呦地比划拳脚功夫。 “阿宛, 看哥哥, 哥哥练拳了!”他更加起劲地逗着小妹妹。 阿宛胖乎乎的小身子坐在那里, 两只小胖脚丫丫乖巧地摆在炕上, 仰起脸来, 茫然地瞅着她这个哥哥。 她看起来更加疑惑了,不明白这个哥哥到底要做什么。 “阿宛,你到底有没有看哥哥?”阿宸无奈了,对着阿宛问道。 “唔……”阿宛总算给面子地发出一点声响, 之后依然是一脸纳闷,歪头瞅着她哥。 而随着这个动作,她嫣红的小嘴儿微微张开,里面还流出一点晶莹的小口水。 阿宸彻底没办法了,颓然地倒在了炕上。 “娘,阿宛不陪我玩儿!”他告状。 “好好看着妹妹,不许胡闹。”顾穗儿正在那里忙着给萧珩做一件夏天的纱袍,哪里有空搭理这个调皮的儿子。 “……” 阿宸好无辜好无奈! 他倒在炕上,绝望地想,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一个小妹妹,结果小妹妹根本不搭理自己……也太无趣了吧! 而就在这时候,小阿宛吭哧吭哧地趴过来,用自己的小胖手使劲地挠啊拽啊。 “呀——”阿宸低呼出声:“好疼啊!” 他忙睁眼去看,只见小阿宛正兴致勃勃地拽着他的头发玩。 “哇哇哇——”小阿宛眼中发亮,揪着他的头发死活不放开:“哇哇哇啦啦啦啦!” 小胳膊小手还兴奋地挥舞着,她是把阿宸的头发当成了跳绳来抓。 “阿宛,你放开……”阿宸小心翼翼地说。 “哇哇哇!”挥舞得更开心了。 “啊啊啊不行,好疼,放开放开……”阿宸忍不住低叫。 “呀呀呀呀!”阿宛更更喜欢了,好玩,真好玩! 阿宸呆了片刻,突然间想哭。 人间悲惨,莫过于此。 他可以把小妹妹塞回娘肚子里吗?? ****************************** 过了这个夏天,当天气转凉的时候,小阿宛又长大了一些,已经会四处乱爬了,萧珩的忙碌也终于告一段落了。 他让底下人准备好了马车,一家人坐上马车,前去诸城。 阿宸是个关不住的性子,一听说要出远门,乐得跟什么似的,上窜下蹦的,就差直接上天了,还嚷着要在外面骑马玩儿。小阿宛还不懂什么叫出远门,不过看着哥哥那么乐呵,她也高兴,在那里拍着小手哇哇叫,眼眸中欢快的仿佛含了整个星河。 先把小阿宛安置好了后,顾穗儿搂着自己粉团一般的女儿,问阿宸:“阿宸你要跟着娘在马车里,还是跟着你爹骑马?” 阿宸一听,倒是犹豫了下。 他看看外面油光发亮的高头大马,再看看马车内粉雪软糯的小妹妹。 高头大马固然是很向往,但是粉雪可爱的小妹妹也实在是惹人怜爱。 要哪个呢? 阿宸皱着小眉头,陷入了纠结之中。 “要不……我带着阿宛一起骑马吧?”他小声提议。 “胡说!”顾穗儿如今对自己这调皮到没边的儿子,是越来越不客气了,没办法,这孩子太调皮。 “那还是……骑马吧?”阿宸痛苦地舍弃了自己的小妹妹,选择了马。 顾穗儿看着阿宸那痛苦的小样子,几乎都忍不住想笑,不过她还是憋住了:“那跟着你爹去骑马吧。” 阿宸一步一回头,艰难地看着他的亲亲小妹妹,往高头大马走去。 谁知道刚走了三步,迎面撞上了正走过来的萧珩。 “爹。”他一见他爹,要多恭敬有多恭敬,要多老实有多老实。 “阿宸,在马车上陪着你娘和你妹妹。”萧珩下令,下令后,便径自上马车,给顾穗儿交代了几句,之后还抱了抱小阿宛。 “是。”阿宸不敢违抗他爹的命令,只好颓然地这么道。 敢情刚才白纠结了……早知道就不想那么多,一切听爹的,不就得了? 萧珩下车后,阿宸赶紧溜溜地爬上了马车,钻到了小妹妹身边。 “阿宛,哥哥舍弃了骑马,特意留在马车上陪你呢,你高兴吗?”他搂着小阿宛这么道。 小阿宛仰脸纳闷地瞅他。 “阿宛,你是哥哥最心爱的小妹妹,比外面奔跑的骏马还要惹我喜欢!”他大言不惭地吹牛:“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比得过你!” 小阿宛更加不懂了。 顾穗儿见此情景,闷笑出声。 明明她是不多言不张扬的性子,萧珩更是安静的很,怎么生出这么一个儿子呢? “好啦,我们马上要启程了,把阿宛给我,你也坐好了!”顾穗儿下了命令。 她老早就发现了,对儿子不能太和颜悦色,得严厉着,不然不知道他又怎么调皮呢。 “好吧……”阿宸不情愿地把小妹妹交给了他娘:“阿宛,哥哥最爱的就是你喔,没有别人!” 145、第 145 章 第145章诸城 来到了诸城的时候是一个下着小雨的傍晚, 被清新小雨洗涤的诸城显得宁静安详, 路上只有匆匆行人偶尔走过。街道上一排古老的店铺林立, 招展的旗子沾了湿润后便耷拉下来, 路上的青石板也湿润地发着绿。 萧珩一行人停下来后,胡铁先行下马,过去旁边的胡饼铺子打听了下客栈。 客栈老板是个大胡子,他指着旁边的路道:“喏, 直着往前走就是了, 我们这里的朋来客栈。” 说着这话,大胡子老板还好奇地看了眼萧珩他们, 或许是觉得萧珩一行人看着身份尊贵衣着华丽吧, 神态间有些敬畏, 连忙对着萧珩的方向弯了弯腰。 顾穗儿从马车里往外看,本来只是看看这里的光景,却恰好看到萧珩握着缰绳的手, 那手指骨处略略发白。 她不免多看了一眼, 便感觉萧珩现在神情有些异样。 一时想着, 难道说萧珩是认识这大胡子老板的? 不过一行人并没停留, 径自去了客栈。 小城镇的客栈自然是简陋的, 前面是一排临街的低矮瓦房, 后面是院子,连个二层楼都没有的。 萧珩一行人进去后,客栈老板和伙计一起过来招待,帮着把马牵下去喂, 又领着他们过去客栈住下。 萧珩和顾穗儿被领到了这里最好的客栈房间,也不过是一床一铺,两把椅子一个桌子罢了。 顾穗儿倒是没什么,再简陋的房屋她都见过,并不会因为说现在是孺妃了就吃不得苦了。 她就是好奇地想,想着这个小城镇,就是萧珩以前生活过的地方吗? 这时候客栈老板亲自端上来茶水,点头哈腰地笑:“小店简陋,先喝点茶水,客官要吃什么,可以点了,我们给送过来。” 萧珩看了眼那老板,颔首。 客栈老板见萧珩连话都不说一个的,但是竟然凭空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威仪,当下更感畏惧,腰也弯得更低了:“这是菜单,这是菜单,客官看看。” 顾穗儿接过来,只见那是一张油乎乎的菜单,纸边已经毛躁了,上面誊写着各种菜,字倒是工整,可能是专门请了人写的。 她随手点了一个烧鲤鱼,就把菜单递给了萧珩。 她是想着,阿宸是一定要吃肉的,鲤鱼比普通的肉好克化,还可以挑一些没刺的给阿宛吃。 谁知道那客栈老板道:“这里……没鲤鱼。” 顾穗儿愣了下,想想也是,这小地方,怎么可能恰好有新鲜的鲤鱼呢,便又随手点了几个菜,谁知道不是这个没有,就是那个没的。 最后还是萧珩道:“随便上些新鲜的吧,就你们日常吃的。” 客栈老板听到这个,也是松了口气,点头哈腰地下去了。 萧珩挑眉,淡声道:“小地方,小客栈,食材匮乏,未必有,便是有,也不新鲜。” 顾穗儿想了想,可不是这个道理,不由抿唇笑了。 “我这以前也是在客栈里帮厨的,那客栈也是小客栈,如今看来,我倒是不如你懂入乡随俗的道理。” 这边两个人还在商量着吃什么,那边阿宸已经兴致勃勃地翘头看外面:“娘,你瞧,那边养着几只猪,还有个嬷嬷在剁菜!” 顾穗儿探头看过去,果然是的,当下道:“我小时候,也经常要这么剁菜。” 阿宸听着,纳闷地看了顾穗儿一眼,好像有些疑惑。 这时候热水上来了,顾穗儿招呼了阿宸来洗手,并帮着阿宛清洗了下。 洗完手后,阿宸兴致勃勃地跑出去院子里玩儿,这虽然是个简陋的院子,但是对于阿宸这种长在干净整齐院子里的小少爷来说,也算是新鲜有趣,譬如可以看看旁边哼哼的猪猡,也可以看看草丛里的蚂蚱。 谁知道阿宸刚来到院子里,那嬷嬷无意间抬头看到了,却是吃了一惊。 “你,你不是那个小玉儿吗?” 不过说完这话,她自己好像觉得哪里不对,纳闷地道:“你,你是谁?怎么和那个小孩儿一样?我这都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阿宸拧眉,疑惑地看着嬷嬷:“我不叫小玉儿啊,我叫阿宸。” 可是阿宸这么一说话,那嬷嬷越发稀罕了:“我怎么听你说话都像以前那个小玉儿?你姓什么啊?” 萧珩站在窗子前的,看到这情景,淡声命旁边的桂枝道:“去把阿宸叫回来。” 桂枝听了,忙道:“是。” 一时桂枝出去,叫了阿宸回来。 阿宸也是有些不情愿,不过还是回了,回来后自然忍不住对顾穗儿道:“刚一个嬷嬷非叫我小玉儿,小玉儿是谁啊,和我很像吗?” 顾穗儿也是纳闷,不过还是道:“或许是凑巧吧。” 阿宸偷偷瞥了他爹一眼,忍不住问:“该不会是爹和其他女人在外面圣的小孩儿吧?” 他这一说,别说顾穗儿,就是旁边的桂枝都忍不住呛咳一声。 萧珩冷冷地扫了阿宸一眼,以示警告。 阿宸吐吐舌头,赶紧溜一边去了。 *************************** 这里的晚膳自然是十分简陋的,简陋到阿宸都有些食不下咽。 没肉,阿宸吃着那些菜,味同嚼蜡。 幸好桂枝想得周到,先让胡铁出去买了几斤下水肉并上等牛肉,还有一些猪头肉,各自切盘来给阿宸吃,才算喂饱了这位挑嘴儿的小爷。 吃完饭后,阿宸跟着桂枝去睡,顾穗儿自己哄着阿宛。 阿宛是个好性子,钻到顾穗儿怀里哼唧了几句,又逮住奶狠吃了个饱,之后便安静地躺在顾穗儿怀里睡着了。 顾穗儿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床上,回过身来一看,萧珩正倒了水在盆里,又把那盆端过来。 “你先洗脚。”萧珩淡声道。 他这一说,她倒是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 “你先洗吧。”顾穗儿道。 往常都是她伺候他多的,虽然自打她生了阿宛,便一心照料阿宛,倒是很少伺候他了,不过让他这样伺候自己,她终究是不自在。 萧珩拧眉,看着她,眼神固执。 顾穗儿默了片刻,没法,便低声道:“那就我先洗好了。” 一时抬起脚来,准备脱去鞋袜的时候,萧珩却过来,微蹲下身。 顾穗儿微惊,就要躲开,谁知道他的大手牢牢地握住了她的脚踝。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她是这样伺候过他的,但是让他也这样伺候她?那是在是太不自在。 “别动。”萧珩低声警告。 顾穗儿感觉到他手上的力道,禁锢着自己的脚踝,当下只好不动了。 萧珩低下头,凝着那脚踝儿,纤细柔白,玉白色肌肤下面隐约可见淡青色血脉在流淌。 他将她的鞋袜褪去,又帮她把脚放在温水盆里。 可以感觉到,她的脚紧绷,好像不太自在。 挑眉,抬眼看了一下,只见她正抿着唇注视着自己,好像对自己的行径颇为意外。 他没吭声,重新低下头,握住她的足弓,拇指轻轻按在某处。 “啊——”她低叫出声。 也不知道他按了哪里,竟然觉得从足弓那里传来一阵麻颤感,浑身都一个激灵。 他依然没说话,拇指又不知道怎么按了一下。 “不要!”她低呼出声。 这个时候,床上本来熟睡的阿宛轻轻动了下身子,皱着小眉头,发出哼哼声。 顾穗儿连忙扭过身子,抬手轻轻拍哄她。 小阿宛得了安抚,感觉到了娘的气息,便舒展开小眉头,呱唧了下小嘴巴,继续睡去了。 顾穗儿瞥了眼萧珩,低声埋怨:“别乱动,仔细惊醒了阿宛。” 萧珩看向顾穗儿。 在他幽深的眸子里,仿佛有一丝异样的情愫掠过。 好像是……委屈? 顾穗儿正要看清楚,萧珩已经低下头了。 “我帮你按按脚。”萧珩淡声解释道。 “……还是不要了吧?”顾穗儿觉得那样按,很不舒服的样子。 “我给你按的是穴位。”萧珩道:“书上说,按这些穴位,可以祛湿消乏,调节经络。” “书上说的啊……”顾穗儿一向是比较相信书的,不过,她这个时候却有点不太信萧珩。 她想起了萧珩看书种地的事。 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是一块地。 “还是算了吧?”顾穗儿小声提议:“我不疲乏啊,我也不需要调节经络。” 萧珩抬起头,眼神固执:“试试。” 顾穗儿无奈:“……好吧。” 萧珩握住她的足弓,回忆着书上所说,开始左按一下,右按一下的。 顾穗儿禁不住,便哎呀呀,咿呀呀地叫起来,她忍不住叫,却又怕吵醒了旁边的阿宛,只能是用帕子捂住嘴巴。 到得后来,就听到门外传来动静,却是桂枝的声音,十分小心翼翼的:“娘娘,我把小郡主抱过去那边睡吧。” 顾穗儿拿开帕子:“嗯,也好。” 谁知道她说出这话后,声音却格外嘶哑。 自己正要轻咳一声,外面的桂枝却先咳了声:“是。” 萧珩起身,抱起旁边粉粉团团的小阿宛,然后走到门前,直接递给了桂枝。 桂枝低着头,红着脸,抱着小阿宛走了。 顾穗儿是过了好一会儿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桂枝……是不是误会了? “你——”顾穗儿皱眉,埋怨道:“你看看你,桂枝一定想多了,以为——” “以为什么?”萧珩这个时候已经洗好了自己的脚,并准备上床了。 “误会我们做其他事儿呢!”顾穗儿咬唇叹:“都说了不要你按,你偏按,你看看,让人误会了吧。” “误会了又怎么样?”萧珩已经凑到了她面前,低首,轻咬了下她的耳垂。 “误会了的话,”顾穗儿话还没说完,就被再次咬了口:“唔唔唔……” “我怎么觉得,根本没误会。” 许久后,萧珩两手支撑着身体,看着下面的顾穗儿,这么道。 面条一般软着的顾穗儿,红着脸,抬起手,掐了萧珩的胳膊一把。 她觉得,他就是欠掐一下。 146、第 146 章 第146章老宅 顾穗儿躺在萧珩怀里, 慵懒地闭着眼儿, 回味着刚才的一切。 自从生了阿宛后, 床-事便少了许多, 最近恰赶上杂事繁忙,更是没心思。她自己不想这事儿,便以为萧珩也不想,如今这么一做, 才知道他身体里的渴望就跟洪水猛兽一般, 根本遏制不住。 亏得这男人平时还能像没事人一般。 顾穗儿软软地揽住他的胳膊,低声道:“殿下, 这几日倒是委屈了你。” 萧珩声音低哑粗嘎:“委屈什么?” 顾穗儿:“就是……没能好好伺候你。” 萧珩:“心里知道就行。” 顾穗儿抿唇笑, 笑得像一只摇着尾巴得了大便宜的小猫儿:“殿下, 问你个事儿。” 萧珩:“嗯?” 顾穗儿轻声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伺候不好你,就去纳个妾什么的啊?” 萧珩默了片刻,瞥了她一眼。 他都懒得回答这个问题。 顾穗儿摇晃他, 不依:“会不会啊……” 萧珩:“会。” 顾穗儿顿时伤心了:“不要, 你怎么这样, 我不想让你纳妾!” 萧珩:“那就不会吧。” 顾穗儿听他这没个准信的样子, 恨不得张嘴而咬他胸膛, 不过想了想道:“还有个问题我想问你。” 萧珩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温声道:“睡觉。” 顾穗儿;“这次是真的有问题啊。” 萧珩闭上眼睛,一脸睡去的模样,不搭理她了。 顾穗儿无奈,拽着他的胳膊轻轻摇了摇:“殿下, 我的问题还没问呢。” 萧珩:“明天。” 顾穗儿:“可是也许我明天就忘了这事儿,我就要今天问。” 萧珩睁开一只眼,瞥了她一下:“说。” 顾穗儿笑着上前,伸出手,让他另一只眼睛也睁开。 “殿下,我是想问,小玉儿是谁啊?你认识吗?” 萧珩听到她这么问,转首看向她,只见她笑模笑样的。 他抿唇,不言语了。 顾穗儿轻声撒娇:“我就知道殿下一定知道谁是小玉儿。” 之前看他那神情,她就知道不对劲,不过当着桂枝的面,她没好意思问,后来一忙就忘记了,现在晚上刚刚那么一场,一时也睡不着,竟又记起这事来。 萧珩挑眉,略带嘲讽地道:“小玉儿是我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顾穗儿听到这个,险些笑出声,捂住嘴才勉强忍住。 她咬着唇儿,伸出手来摩挲着去掐他胳膊:“那我掐你了。” 萧珩握住她的手,制止住了。 顾穗儿不依:“你告诉我,谁是小玉儿。” 他如果不告诉她,她是打算好好地闹他一番的。 谁知道就在这时,萧珩突然道:“小玉儿就是我。” 这答案实在是猝不及防,顾穗儿都没听明白:“啊?” 萧珩:“小玉儿,是我小时候的乳名,我娘那么叫我。” 顾穗儿顿时懂了:“所以今天那个嬷嬷,以前是认识你的?” 想想也是,诸城,这是萧珩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想必多少曾经留下一些痕迹,这里的人,可能有他认识的。 “嗯。”萧珩淡声道:“那个嬷嬷,应该是之前在街头卖糕的,也会帮着人洗洗涮涮挣点花用。” 说起过去,他声音有些缥缈:“这个嬷嬷,我记得,人不算坏,也不算好,爱贪小便宜,会和我娘一起做工,经常会把活扔给我娘干,自己偷懒。” “这样啊。”顾穗儿小声道:“这个嬷嬷怎么可以这么欺负娘呢!” “都过去的事了。” 今天进了城,遇到的那些人,客栈老板,帮佣的嬷嬷,还有外面店铺的大胡子老板,这些他都有些印象。 他记事早,很小时候的一些事情还在脑中残存着画面,更不要说离开时,他已经五岁了。 这些人他自然都记得。 算不上什么欺负人的坏人,也算不上多淳朴的好人,都是世间的凡夫俗子,市侩地想着沾点小便宜,但是也做不得大恶事,卖东西的时候会缺斤短两,看到太过可怜的乞丐也会施舍一点。 以至于多年后的今天,他来到了这记忆中的街道上,看到了曾经熟悉的人苍老的模样,他除了些许感慨,也就没什么了。 没有什么大奸大恶要报复,也没有什么良善好人要感恩。 流逝的岁月染白了那些人的须发,也压弯了他们的腰,这个小镇比起二十几年前并无太多变化,唯一不同的是他娘再也不会回来了而已。 黑暗中,顾穗儿感觉到了他心思中的萧瑟,她伸出胳膊,揽住了他坚实的身体。 “嗯,这不是都过去了嘛。” 萧珩感觉到了胸口传来的软糯和温暖,他闭着眼睛,轻轻点头:“是,都过去了。” 以前他想起这里的一切,总会孤寂到心口发冷。 毕竟就是在这里,他失去了那个世上最亲最亲的人。 不过现在,他却不会了。 他有了他的小穗儿,有了阿宸和阿宛,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 到了第二日,萧珩带着顾穗儿并两个孩子出了客栈,来到了一处小巷子。 那小巷子应该是久不曾有人住,看样子都要荒废了。 顾穗儿心里有所猜测,不过没问,抱着小阿宛跟着萧珩往前走。 阿宸倒是好奇得很,东瞅瞅西看看的,对那即将倒塌的青砖墙都颇感兴趣:“这里怎么也不修啊?咱们要去做什么啊?爹爹你走晚点!娘,小妹妹什么时候会做啊……” 顾穗儿无奈地瞪了一眼这个小话唠:“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小哑巴。” 阿宸吐吐舌头,故意道:“呀呀呀呀——” 然后还装出不会说话的小哑巴样。 顾穗儿被逗得噗地笑出声。 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生的,简直是个活宝,真是一点不像自己和萧珩。 说话间萧珩在前面停下了。 顾穗儿看过去,只见这里是一处比前面还要破败的院子,围墙都已经半塌下来,翘脚看进去,可以看到里面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荒草,还有鸟雀在那里做巢。 萧珩抬脚,准备走进去。 后面不远处跟随的侍卫见此,连忙就要上前,帮着萧珩先清理入门时的杂草并碎石土坯。 萧珩却抬手,示意他们不必上前。 众侍卫忙停下,恭敬地站在一旁。 萧珩踏进那院子内,拨开杂草,走到台阶前看了一会儿后,才命令侍卫上前锄草。 久经沙场的侍卫,也是庄稼地里的一把好手,三下五除二,院子里便平整干净了。 萧珩进了屋内各处看了看。 顾穗儿也好奇地打量着,只见不过是个寻常的小院,有炉灶有床,看得出当年这里就是陈设简陋,可以说是家徒四壁比自己顾家庄的家还要穷许多,经过这些年,更是破败不堪了。 顾穗儿把阿宛交给了桂枝,跟着萧珩进了里屋。 屋子里也是茂盛的杂草,也有鸟雀鼠类,见他们进来,都蹭的一下四处逃窜了。 “以前我总是趴在这个窗户上,等着我娘回来。”萧珩指着那个早就光秃秃的窗台道:“我可以从地上踩着那个小椅子爬上去。” 顾穗儿紧靠着萧珩,看着那个已经被风侵蚀得不成样子的窗台,想着萧珩当年的样子。 他应该是像极了阿宸的。 小小的阿宸,趴在这里,眼巴巴地等着娘回来…… 她想到这个情景,心里一下子揪疼得厉害。 那么小的小孩儿,谁看了不心疼。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是伸出手,握住了他的。 略显冰凉的指尖被她拢在手心里暖着。 萧珩转首,看着她,轻轻抿唇:“我就是看看,其实……没什么,都过去了。” 他这么一说,顾穗儿却一下子傻眼了。 她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 “嗯?”萧珩挑眉,疑惑地看着她。 “你,你——”顾穗儿惊呆了,盯着萧珩,努力地回忆着刚才的情景,激动地道:“你刚才笑了!!” 他刚才,轻轻抿唇,唇角微微挽起,笑了一下。 一点不难看,一点不吓人。 仿佛春天的风意想不到地拂过料峭的冬,冰雪初融般的温煦,美好温暖到让人想流泪。 “我……笑?”他记得上次她非要自己笑,结果平白被吓到的事。 疑惑地摸着自己唇角,他刚刚笑了吗? “就是笑了!”顾穗儿紧盯着萧珩:“你再笑一个看看!” 萧珩拧眉:“我不会了。” 顾穗儿;“……” 这两个人一个不会笑了,一个非要追着他笑,正说话间,就听得外面阿宸惊呼一声。 “爹,娘,你们看我捡到了一个什么!” 147、第 147 章 第147章捡到了弹弓 顾穗儿从那破败的窗户里探头看过去时, 只见小阿宸手里攥着一把生了锈的弹弓, 正在那里蹦蹦跳跳的喊。 “娘, 看我捡到的!”他挥舞着手中的弹弓这么道。 萧珩看了, 迈步出去,从小阿宸手里捡过来弹弓,仔细看了一番。 “在哪儿捡到的?”萧珩盯着那弹弓问道。 “那儿,土里。”小阿宸指了指旁边靠墙角处。 那里原本被荒草覆盖了, 如今铲平了荒草, 便露出下面新鲜的泥土来,这个弹弓显然是被埋在泥土中很久了, 以至于那泥地都被印刻出弹弓的形状。 “爹, 这个弹弓是你小时候玩过的吗?”小阿宸摆弄着那沾满泥土的皮套, 好奇的问他爹。 萧珩望着那弹弓,点头。 “是,很多年前的东西了, 我自己都忘记了曾有过这个。” 任凭他记忆再好, 二十年后的今天, 记得的也只是一些印象深刻的画面罢了, 至于这个弹弓, 如果不是再次看到, 他都忘记在那个苦涩的幼年时候,他也曾经有过些许的乐趣。 “这个还能用吗?”小阿宸摸着那弹弓已经生了锈的边缘,小脸上带着些许可惜:“如果还能用多好啊。” “修一修吧。” 顾穗儿看他们父子在那里玩一个弹弓,她就让桂枝带着人把旁边的灶房给修缮了下, 多少年的蜘蛛网灰尘都打扫了,破败的地方修一下,再把屋子里头打扫过了。 到底是人多,做起事来也快,片刻功夫,这屋子里便干净了许多。虽依然是破旧,但能住人了。 顾穗儿笑道:“再把围墙修修,这房子还不错。” 萧珩点头:“嗯,今晚把被褥拿来,就住这里吧。” 客栈那边也是简陋得很,且寝具都不干净的,倒是不如自己购置一些,就住在这老房子里,好歹住着放心。 底下侍卫也各自寻了去处,这边许多房子都破旧得要倒塌,并没有人居住,随意在左邻右舍寻个住处就是了。这时候偶尔也有那好奇的,探头探脑看过来,不过都没敢上前问的,侍卫们也就随他们打量,只埋头干自己的活。 顾穗儿见那灶台已经收拾好了,并没有大的破损,是能用的,当下把院子里收拾出来的干草抬过来烧火。 桂枝这个时候已经买了油盐酱醋米菜等,顾穗儿和桂枝一起烧了一锅水,又下了清清爽爽的面条。 临了,还特意磕了几个荷包蛋。 热腾腾的面条做好了,顾穗儿出去看时,只见萧珩已经把那弹弓给打磨修理好了,正手把手地教着阿宸怎么拉弹弓,怎么对准。 教了一会儿,萧珩退后,让阿宸自己对着旁边的院墙射出几个石子。 阿宸按照萧珩教的,摆好了姿势,有模有样地拉弹弓,射出。 小石子应声射在了院墙上,发出砰的一声。 阿宸捏着那弹弓,乐颠颠地拍手:“我会用了!” 顾穗儿看着这个画面,倒是有些神思恍惚。 父子两个相貌是极相似的,她不用想就知道,二十年前,萧珩一定是如同现在的阿宸一般,站在那院墙下,用同样那把弹弓在那里射小石子。 她忍不住想着当年萧珩的模样。 小小的萧珩,寂寞的萧珩。 那时候的萧珩会笑吗? 顾穗儿突然想起刚刚萧珩抿唇的那一丝淡淡笑意。 虽然轻淡,但确实是笑。 他笑起来,很好看。 他小时候,那个最单纯的年纪,也应该是这么笑的吧? ****************************** 萧珩陪着阿宸玩了一会弹弓,便进来吃顾穗儿下的面条,热气腾腾的面条还带着荷包蛋,本是极简单的,若是以前在燕京城,这些都不上台面的。 不过在这昔日年幼时曾住过的小院子里,一碗这样的带荷包热汤面变得奢侈而美好。 顾穗儿本来怕萧珩只吃这个太过简陋的,也怕阿宸嫌弃没肉不想吃,谁知道这父子俩吃得热火朝天,最后竟然连鼻尖上都沁出些许汗珠儿来,不由笑了。 她想着,以后或许应该抽出时间多给他们做什么的。 她喜欢看他们这样吃她做的饭。 这时候她怀里的阿宛看到了,便咿呀呀呀地伸着手要去够,眼睛睁得大大的,很馋的样子,嫣红的小嘴还嘀嗒出清凉的口水。 顾穗儿让桂枝把一小碗面条煮烂了,用勺子舀了一点点喂给小阿宛吃。 正吃着间,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还有人惊讶地叫了声。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那声音苍老,都有些颤巍巍的了。 萧珩听得这声音,出去看时,却是拧眉。 顾穗儿探头也看过去,只见是个老太太,有些年纪了,穿着粗布衣衫,拄着拐杖。 那老太太先是看到了萧珩,愣了下,之后便看到了旁边翘头好奇的阿宸。 她稀罕地打量了一番,之后恍然:“你,你莫非是小玉儿?这是小玉儿回来了吗?” 萧珩默了片刻,点头:“你是花婆婆吧?” 那老太太听得萧珩喊自己花婆婆,越发肯定了,满是皱纹的脸上感慨万分:“哟,真是小玉儿啊,你还活着呢,这些年你去哪儿了?你娘没了后,你怎么也不见了?我听人说,你是被人抓走了,怎么这些年一直不见人呢!” 花婆婆这么一嚷嚷,街道上好像有人听到了动静,都探头过来。 其实大家早就知道今天城里来了一群稀罕的贵人,那些人还过去收拾那些荒废的房子,暗地里偷看,只是不敢靠近而已。 如今听花婆婆这一喊,都不由翘头看,也有些老人记得的,或者说早已经开始猜测了的,听闻这个都纷纷道:“这,这就是小玉儿?” “小玉儿竟没死?” “小玉儿回来了?” 而人们更多的是惊讶和惶恐,不明白昔年那个任人欺负的小玉儿如今怎么这般尊贵。 小城什么消息都传得快,很快那客栈老板也来了,弯着腰,满脸堆笑,小心翼翼的。 大家都好奇地打量着萧珩。 昔日的小玉儿竟然成了这般贵人,都忍不住想亲近,只是不知道如何亲近而已。 顾穗儿见此,偷偷地对萧珩道:“我们要如何?” 萧珩:“走吧。” 这里于他,只是一道回忆而已。 回忆过了,也就要离开了。 临走前,萧珩让底下人散了些银两给大家,各自分了。 大家受宠若惊,纷纷拜谢萧珩,有的还想上前再凑近乎,底下人全都给拦住了。 后来萧珩走了一两年的时间里,都有人说起这事儿来。 不过当大家问起,说那个小玉儿到底是什么样尊贵的人时,人们才发现,他们竟然根本不知道这小玉儿怎么就发达了。 *********************** 回去的路上,萧珩是陪着顾穗儿一起坐在马车里的。 阿宸陪着小阿宛玩了一会儿后,小阿宛睡着了,他觉得没趣,便出去让胡铁带着他一起骑马了。 萧珩搂着顾穗儿坐在马车里,两个人低声说着话。 顾穗儿靠在萧珩怀里,懒懒地闭着眼。 萧珩眯着眼睛假寐。 顾穗儿本以为他是睡着了的,谁知道这时候,却听得他突然开口道:“等回去燕京城,我会好好和父皇谈谈。” “嗯?”顾穗儿诧异地抬起头看向萧珩。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萧珩闭上眼睛,叹道:“我以为那些事我会记一辈子,如今想来,也没什么。” 顾穗儿窝在他怀里,乖乖地点头:“嗯,你说的是。” 他终于释怀了过去的那些事吗? 顾穗儿忽然觉得,这次过来诸城,算是来对了的。 “对了,我想起个事,想问问你。”顾穗儿记起了以前萧珩带着她上坟的事。 “说。” “很久以前,当时我刚生了阿宸,你带着我,还有阿宸,去给娘上坟,当时你在娘坟前说了什么啊?” “你当时怎么没问我?”萧珩垂眸看怀里的她,反问道。 “我……”顾穗儿无奈:“我哪敢啊!” 她那个时候,见到他就怕的,不敢有多余言语,怎么可能敢开口去问这个。 “我现在已经忘记了。”萧珩道。 “我不信!”她赌气抓住他的衣襟,揪了揪。 “那你在娘坟前说了什么?”萧珩反问。 “我说——”话说到一半,她才想起来:“不行,你不说,我就不说。” 萧珩没吭声。 顾穗儿轻轻晃动他的胳膊,软声求道:“说嘛……” 萧珩还是没吭声。 顾穗儿无奈,放弃了。 心想不说就不说吧。 谁知道萧珩却突然低头,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 四目相对,她毫无防备地跌入了那双幽深的眸子中。 那双眸子,比海深。 “你猜我说了什么。”声音温柔性感,犹如绸缎一般。 顾穗儿心头微撞,脸上竟瞬间绯红。 “说了……”顾穗儿低声道:“说了我们?” “嗯。”萧珩垂眸:“说了我们,一辈子在一起,一家人。” 顾穗儿睫毛轻轻颤动。 “我也是……” 她的声音软软的,柔柔的,像水一般。 148、第 148 章 第148章小石头哥哥 萧珩在把凉城的防御工事都修缮妥当后, 便带着一家人去了泾阳。 泾阳这边果然是和凉城不同。 泾阳的街道比凉城繁华许多, 楼宇店铺林立, 来往的客商也是络绎不绝, 算是中原地带通往边关的最后一道繁华驿站了。 萧珩早就在泾阳购置了一处宅邸,大约是凉城的两倍,足够一家子住的。 一家子安置在泾阳后,萧珩比起以前不那么忙了, 倒是有时间陪着阿宸骑马出游。有时候顾穗儿也带了小阿宛跟着出去, 慢慢的也结识了当地的几位夫人,平时有些来往, 阿宛和小阿宸也有了玩伴, 这日子过得还算舒心, 并不比在燕京城寂寞。 一直到了这年秋天,中原之地连着几个县遭了灾,先是水灾, 后是蝗虫, 听说庄稼是颗粒无收, 老百姓为了这个挨饿不少, 也有饿死人的。 皇上自然是要开了国库来发放粮食赈灾, 如此一来, 国库紧张,能够发放给边关的粮食就要紧张了,经常是这边眼巴巴地等着朝廷运来的军粮军饷,那边久久不见运粮官到来, 青黄不接的,日子不好过起来。 也是到了现在,大家想起萧珩之前定下的种粮自给自足的策略,才发现实在是高明。 自己也有些存粮的,不全靠着军饷,就不至于像其他军队一样饿着肚子眼巴巴等朝廷的军粮了。 可是自己吃饱了肚子,总是有那难民过来。 萧珩便把之前囤积的粮食拿出来,开仓赈灾,凡是过来泾阳的难民,都会给他们施舍义粥。 也有驻扎在其他地方的军队,实在是揭不开锅了,跑到萧珩这边来借粮食的,这种时候就要审时度势了,有的只是一时之难,可以借,有的却不好一直这么借下去,毕竟谁家也没有源源不断的粮食可以供应。 这一日,顾穗儿带着桂枝一起陪着军队发放义粥,给城西的流民布施。做这种事,她觉得是个好事,也就让阿宸跟着自己学着。 “你爹昨日教你的,还记得吗?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顾穗儿在分完一锅粥后,回到后面的棚子里休息下,并打算给阿宸讲讲昨晚的诗。 “记得啊。”阿宸兴趣缺缺,就这点东西,他自然是早就知道的了:“子曰,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 顾穗儿看阿宸没有耐性的小样子,忍不住教训道:“虽说你从小就聪明,过目不忘,但是也不能太过骄纵,知道吗?你爹不是说,学海无涯苦作舟么,你要端正自己的想法,不可太过骄傲。” 阿宸乖巧点头:“娘说的是,我以后再也不记得这么清楚背得这么好了。” 顾穗儿一噎,不由瞪了眼自己儿子。 本来她也是个水样的性子,从来都是温声温语的说话,可自打这个儿子越来越大,她这脾气也是见长了啊。听听他说的这话,可不是把人气死么! 这时候桂枝过来了:“娘娘,外面有从博野城过来的一位将军,说是要着急见咱们殿下。” 顾穗儿听了,拧眉道;“殿下今天一早就过去永城了,不在,让他等等,过两日等殿下回来再见吧。” 桂枝叹道:“是啊,我也是这么说,可是那位副将军说,他有要紧的事,说是今天必须见到。还说他这次过来,若是再没消息回去,怕是他们博野就要饿死人了。” 顾穗儿无奈地摇头:“这看来也是闹饥荒,可是没办法,现在谁家不缺粮食,人人都找殿下来要粮食,那我们这边防军先得挨饿了,还是先不要见的好。” 桂枝看看外面,小声说:“那我就彻底回绝了,让他别抱什么希望,赶紧回去得了,免得给殿下添麻烦。” 顾穗儿点头:“嗯,也只能这样了,心软不得,各自想办法吧。谁也顾不得天底下人的嘴。” 当下顾穗儿略收拾了下,便要领着阿宸回家去,谁知道从后面临时搭建的草棚出来后,恰好见不远处一个牵着马的年轻将军正在和人说话。 那声音,隐约带着几分熟悉的乡音。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恰好那年轻将军也朝这边看过来。 四目相对间,彼此都呆住了。 那年轻将军身穿战袍,手中牵着一匹枣红马,看上去因为赶路的缘故而风尘仆仆。 这本是最常见的一个画面,顾穗儿见惯了的。 可不同的是,这个人的面目却是曾经颇为熟悉的。 石磊,这个名字在三四年前,在顾穗儿心里,那就是未来的夫婿,是后半辈子的倚靠,是她所有生活的希望。 只是如今,她看这个人的脸,却是恍如隔世。 ********************* 石磊今日是奉了博野城主将军的命令前来的,他今天一定要见到当今五皇子殿下萧珩,并且求萧珩分给他们一些粮食。 如果他不能见到萧珩,不能拿到粮食,他们会有一些人饿死。 他这一路快马,赶到泾阳城外的时候,尽管已经是深秋了,额头脖子里却都是大片的汗。 他拿出汗巾胡乱地擦了擦汗,便随意打量向那边的粥棚。 听说是当今五皇子在这里建了粥棚,给来往的流民布施义粥。他望着眼前热火朝天的一幕,想着这位五皇子实在是个仁爱之人,想必能够借给他们一些粮食度过这次难关吧? 他抿了下干涩的唇,仰起脸来看天。 今天能见到五皇子殿下吗? 正想着,他听到旁边有些动静,便无意识地转头看过去。 此时沁凉的秋风拂过他汗湿的颈子,带给他些许凉意。 他那么随意地看过去,却看到了一个让他会铭记一辈子的画面。 一个梳着简单发髻的妇人,清丽柔婉地站在那里,手中随意领着一个身穿锦衣的小男孩。 妇人身上头面衣裙都是再简单不过的,可是周身却散发出柔和尊贵的气息,举手投足间就让人觉得,这是一位养尊处优的贵人。 他十几岁便出来参军,后来一步步地被提拔到了校将的位置,也算是有些出息了。 这样的他,偶尔间也见过一些有身份的人以及他们的夫人。 可是他见过的那些夫人,全都没有眼前妇人的娴静尊贵。 而让他呆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的是,眼前这尊贵的妇人,却像极了他曾经没过门的妻子顾穗儿。 “穗儿……”他的唇在颤抖,脑子里空荡荡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甚至呆呆地想,也许只是相似罢了。 他的穗儿,被人欺负了,大起了肚子,嫁给了一个年纪很大的男人。 他从家里出来,一直是想找到穗儿的,找到穗儿,如果她实在是过得不好,便带着她走。 哪怕她已经有了别人的孩子,也没什么,这一次他已经不在乎那些了。 “穗儿,你,你是穗儿吗?”他紧攥着手中缰绳,一步上前。 顾穗儿最开始以为自己或许是认错了。 她记得当时胡铁护送自己爹娘回家去,当时是说石磊失踪了,石家父母找自己爹娘麻烦。 失踪了,找不见了,不知道去哪儿了,可是怎么会一身戎装地站在这里,还是校将的打扮?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就想着转身走吧。 可是就在打算迈步的时候,她听到那个人喊自己穗儿。 声音低低的,带着颤。 虽然刮着风,她却听得真真切切。 一个像极了石磊的年轻校将喊自己穗儿。 她皱眉,顿在那里。 身边,小阿宸仰起脸,好奇地道:“娘,那位将军叫你的名字呢,他是不是认识你?” 石磊听得这话,神情为之一振,他知道果然是了,这就是穗儿。 几年的时间,穗儿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他一步上前:“穗儿,果然是你!你,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你怎么在这里?” 他太激动了,险些就要去捉顾穗儿的手。 阿宸见此,一步上前,小小的身子直接拦住了他:“喂,这位将军,你要做什么?你干嘛要捉我娘?耍流氓啊你,来人,把这个人给我拿下!” 别看他软软糯糯的,平时像个小娃娃孩儿,也调皮爱笑,可是一旦板下脸来,还真有那么一回事。 阿宸这么一呵斥,旁边本来不敢上前的侍卫便呼啦啦上前了。 任凭你是谁,哪怕是个什么将军好了,胆敢欺负孺妃娘娘,胆敢得罪到小皇孙身上,那也得拿下。 “穗儿,我是石磊,我是你小石头哥哥啊!”石磊急忙道。 顾穗儿望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轻叹了口气。 该来的总是要来。 她真没想到,事隔几年,竟然在这遥远的泾阳城遇到了昔日旧人。 “放开他吧,只是误会。” 她淡淡的这么说道。 说出话后,她发现自己的语调像极了萧珩说话的样子。 149、第 149 章 第149章石磊2 到底是往日熟悉的人, 顾穗儿让人放开了他, 待到侍卫退下, 四目相对, 她知道石磊必然有许多话要说,便道:“那边有义粥的草棚,进去喝一盏茶吧。” 石磊看看四周围的侍卫,僵硬地点头。 他现在还有些不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明白顾穗儿怎么会在这边疆之地, 不是说当时给人家燕京城里的贵人做小了吗? ……是人家贵人不要她了吗? 进了那草棚,只有简陋的几个凳子, 顾穗儿示意石磊坐下, 石磊不坐, 直愣愣地站在那里。 “石头哥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顾穗儿先问道。 “我……”石磊喉头哽咽,一时之间, 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当初她被人家糟蹋了, 怀了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 他心里是恨极了的。 一个男人家, 怎么可能容忍这种绿帽子?难道要他以后就去养那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 更何况, 他若真忍了, 以后怎么面对别人的嘲笑目光? 当时家里人都气得不行了,都说这媳妇是不能要了,嚷嚷着要退婚,他也是没办法, 心里难受,万念俱灰,也就没阻拦。 家里人去退婚了,把该要的都从顾家拿来了。 拿来后,他望着那些东西,想着顾穗儿从此后就不是他媳妇了,他可能再也见不到顾穗儿了,跪在那里哭得不成调。 后来他浑浑噩噩了一段时日,终于有一日,当他听说顾穗儿竟然被不知道哪里来的贵人接走的时候,一下子心仿佛被人刺了一刀,痛得不能自已。 他当时就明白了,明白自己不能没有顾穗儿。 顾穗儿被人糟蹋了,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清清白白的顾穗儿,可是他依然不能没有顾穗儿。 这辈子,娶其他人做媳妇,他做不到。 他跑出去追了,追出去十几里地,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顾穗儿。 他到处打听,见人就问,开始还能打听到前面马车队伍的消息,再到后来,就问不到了。 他就这么把顾穗儿给丢了。 没有了顾穗儿,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找顾穗儿。 一直到听说燕京城里的人过来接顾穗儿父母,说是要带着顾穗儿父母去燕京城见顾穗儿,他才终于醒悟过来。 他可以去燕京城,可以再去找她。 找到她,哪怕远远地看一眼也好。 他是偷偷地从家里跑出来的,什么都没带,风餐露宿,这一路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终于到了燕京城。 到了燕京城后,到处打听,却怎么也打听不到顾穗儿在哪里。 燕京城那么大,他能打听到什么呢。 没有人知道谁家有个小妾叫顾穗儿。 再后来,他在一家茶楼给人当伙计,无意中听说有个富户人家娶了房小妾姓顾,而那人家已经离开燕京城去别地了。 他听到,以为那就是顾穗儿跟了的人家,便干脆离开了燕京城,再去其他地方找。 结果还是找不到,绝望的他恰好遇到了征兵,就进入了行伍。 也是他运气,入伍没两年,就遇到了五皇子调集人马去围剿北狄六王子属下的人马,他有冲劲,不怕死,竟然立了功,一步步往上提拔,也是个副校将了。 副校将,是六品的武将,不算什么大官,但好歹也算是个将了。 一直没放弃过找顾穗儿,尽管心里明白,找到了,她也许是几个孩子的娘,也许早已经不是昔日的顾穗儿。 不过他还是想着,无论她变成什么样,自己都不会嫌弃的。 顾穗儿见石磊还没开口已经有些哽咽,且神情激动,当下垂了眸子,捧过了一碗水:“石头哥哥,你先用点水吧。” 这里没茶水,只有烧开的水。 石磊犹豫了下,接过来。 那水是用熬饭的大锅煮出来的,带着刷锅水的味道,并不好喝,不过石磊是真渴了,接过来,咕咚咕咚地喝下去了。 一碗味道异样的温开水,石磊却仿佛喝出了烈酒的醉意。 “穗儿。”他带着红血丝的眼睛看着顾穗儿,粗略地说起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如今在博野当个校将,勉强算个有个一官半职,这次过来泾阳,是想着拜见六皇子殿下,看看殿下能不能拨一些粮食,以解博野城的燃眉之急。” 顾穗儿初时看到石磊,自是震惊的,毕竟没想到时隔几年后能在这边远城镇再次遇到石磊。 就算他们后来的婚事不成,可也是从小认识一起长大的啊,看到石磊,就仿佛看到了昔日顾家庄的种种。 如今递给他一碗水,看他喝下,又听他说了这几年的经历,心也就慢慢平静下来了。 石磊变了许多,说话虽然依然带着家乡的口音,可已经有了点文绉绉的味儿,可能是在外面接触的贵人多了,见识多了,人慢慢也跟着学会说话了。 一时不免想着,她变了,石磊也变了,两个人都不是过去的那个人了。 “六皇子殿下外出了,并不在泾阳城,石头哥哥,你怕是得等几天了。”顾穗儿没想到博野城派来的人竟然是石磊,当下只好道:“你要么等几天,要么先回去吧?” 谁知道石磊一听却马上反驳道:“不行,这次过来泾阳城,我是立下军令状的,必须想办法见到五皇子殿下,求他能给我们一些粮食!” 顾穗儿见此,软声劝慰道:“那也没办法,五皇子殿下外出,也得等……” 石磊摇头,叹道:“穗儿,你是不懂那些贵人的心思,他们未必是真得外出,只是不愿意见我们罢了,我这次是下定了决心的,无论如何都要见到他。” 顾穗儿一愣,想着他怕是没明白自己的身份,待要解释,又听得他话锋一转,却是问道:“穗儿,罢了,先不说这些,说说你,你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来到边疆?你——” 他犹豫了下,盯着顾穗儿,哑声道:“你过得好吗?” 顾穗儿笑了下,点头:“还好,石头哥哥,我这几年过得不错。” 说着间,摸了摸旁边阿宸的头发:“这是我儿子,已经三岁了,还有个女儿,如今还不到周岁呢。” 石磊凝着面前的顾穗儿。 她还是以前的模样,只是昔日的稚嫩青涩在这离别的光阴里化为了温婉柔媚,抿唇一笑间,温柔缱绻,说不出的柔和,道不尽的风情。 看着她对自己笑,这一刻,他的心都碎了。 当初他到底是怎么把她丢了,她怎么就成了别人的媳妇! “穗儿——”他盯着她,眼中烧灼着火热的痛,犹豫地道:“穗儿我——” 他这边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小孩儿阿宸看不过去了。 他挡在了他娘面前,仰起脸来:“这位叔叔,你是要找五皇子殿下是吗?” 石磊本来看这小娃儿极小,根本没当回事的,纵然之前他说话好像有点气势,也以为不过是凑巧罢了。 如今却见他说起话来口齿伶俐,当下也是稀罕,只好道:“是,我找五皇子殿下,是有要紧的事。” 阿宸听闻,绽唇一笑,分外和气地道:“这个好办啊,我爹和五皇子殿下认识,可以让我爹帮你啊!” 石磊越发纳罕,想着一般小孩儿这个年纪说话估计还说不囫囵,结果这小娃儿倒是好,一句一句说起来头头是道。 “那……那就麻烦你爹帮我下?” 他说这话,心里不太舒坦的。 于是他抬头看了眼顾穗儿。 他没想到他要让顾穗儿的夫君帮忙才能见到五皇子殿下。 顾穗儿也是一愣,她纳闷地看着阿宸,只见他满脸的古灵精怪,一时不解,想着他这是做什么? 他爹不就是五皇子殿下么,还用帮忙吗? 阿宸看那石磊舍下脸面来求自己,却又不太情愿的样子,歪头笑了笑,又道:“可是我爹出门去了,一时不在家呢!” 石磊本来心中存了一线希望的,听得这个,那线希望顿时灰飞烟灭了。 “那就白搭了啊……那……”他皱眉,满脸为难,这可怎么办呢,怎么才能见到五皇子殿下。 阿宸背着手,摇晃着大脑袋,笑嘻嘻地道:“叔叔放心好了,我爹不在,但是我阿宸可以帮你,我也是见过五皇子殿下的,可以帮你说项!” 石磊看看阿宸那么个小不点,自然是不信的,他求助地看向顾穗儿。 顾穗儿看着自己儿子那一脸耍宝的样子,真是无奈至极。 早说这孩子越长越调皮,越长越让她不知道如何管教,你看现在,竟然张嘴骗人了。 “其实我夫君就——” 她正打算说出事实,阿宸却抢先一步:“叔叔,你要想见五皇子殿下,就随我来吧!” 顾穗儿一句话被堵住,看儿子那一脸的得意,又不忍心拆穿儿子的。再想起刚才石磊说五皇子殿下未必不在城里,还说什么贵人们心思多,如今当场说明自己是五皇子殿下的孺妃,倒是有些尴尬,只好暂时不提了。 她只好低声警告儿子:“阿宸,你又胡闹什么?” 阿宸眉飞色舞地笑:“娘,我这是想帮帮叔叔啊。” 顾穗儿一噎,瞪了儿子一眼。 旁边的石磊,见顾穗儿望向儿子时,明明是在怪他,可是言语神态间透露出的那种温柔,想着这种温柔终究是不属于自己,一时心痛不已。 不过想想自己要见那五皇子殿下,咬牙道:“穗儿,既是孩子有办法,那就让他试试?” 顾穗儿犹豫了下,也只能点头。 心里却在想着,阿宸这又是要搞什么鬼? 150、第 150 章 第150章石磊3 阿宸竟然堂而皇之的让石磊进了自己家门, 还让人给他安排了下榻之处。 顾穗儿满心的不自在。 她想着, 或许是阿宸不知道这是谁, 以为是个普通叔叔, 所以要好生照料?可这是,这是她以前险些成为夫君的人啊! 若是萧珩回来了,知道了,怎么想? 她琢磨着, 这肯定不行, 她得赶紧把石磊给赶走。 谁知道阿宸却是不许的,迈着他那小短腿, 背着他的小胖手, 老气横秋地道:“娘, 这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你为什么要插手呢?我都已经做主让石头叔叔住下,你为何这么狠心, 非要赶走他呢?” 顾穗儿听得这话, 险些被自己呛到。 听听, 这只是一个三岁多的小屁孩, 这像是一个小孩儿说出来的话吗? 顾穗儿拧眉威胁道:“阿宸, 不要胡闹, 仔细等你爹回来打你屁股!” 她说起话来本来柔声柔气的,现在却是努力做出凶巴巴的样子。 阿宸一听打屁股,下意识摸了摸屁股,莫名觉得屁股上有些疼。 不过后来他一想, 怎么可能呢! 他马上昂起头,天不怕地不怕地道:“娘,我没有胡闹,你先回房歇息就是了,不用管。” 顾穗儿哪能不管:“你到底要如何?” 阿宸耸耸肩膀,一摊手,无奈地道:“他非要见我爹,只好让他等了,总不能我变出一个爹来给他,我又不会变戏法。” 这话说得顾穗儿哭笑不得,想想也是,石磊非要见萧珩,那就让他等吧,现在着急也没用。 粮仓的事,除了萧珩,谁也做不得主的。 当下只能是不管了。 不过因为石磊住在外宅,她却不好随意走动的,只能是命人关紧了二门,平时不敢出去,免得瓜田李下的,到时候萧珩回来说不清楚。 如此过了两天,萧珩终于回来了,她也松了口气,忙出去迎接。 而那石磊,这两天却是寝食难安日日煎熬。 那小娃儿每日早晚都会过来看他,言之凿凿,说他爹就要回来了,说五殿下就要来见他了。 他问:“不知我何时能见到五殿下?” 小娃儿摊手:“等等就见到了啊!” 他问:“等多久啊?” 小娃儿慢腾腾地道:“你让我算算啊……” 于是他就看到小娃儿在那里用一只手掰着另一只手的小胖手指头,掰得那叫一个艰难费力。 他看不下去了:“实在不行,我先告辞,另行想法见到五殿下。” 小娃儿漫不经心:“急什么,你出去后也见不到五殿下。” 他无奈:“你怎么知道?” 小娃儿却眨眨眼睛,道:“我什么时候说我知道了?” 石磊一听,气得够呛,他突然觉得他是不是被个小孩子耍了?他在这里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着,竟然还真盼望着个小娃儿能帮自己? 他想起顾穗儿当时满脸疑惑的样子,恍然大悟:“你这小孩儿,是不是根本就在骗我?” 阿宸赶紧摇头:“没有,没有,五皇子殿下就要来了!” 石磊气得站起:“罢了,我是再不信了!想我石磊,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怎么被你这么一个无知小娃儿骗了?真真是好笑!” 说完,他再也按捺不住,起身就要往外走。 小阿宸颠颠地跟在他屁股后头跑:“五殿下就要来了,五殿下就要来了,你别恼啊,你别生气啊!” 石磊:“呵呵,你以为我信你?你骗了我这么两日,耽误了我多少正事!” 小阿宸满脸无辜:“我都是好心哪,一片好心!” 石磊:“不,你就是故意的!” 他越想越恼火:“是不是你爹教你的,你爹故意要整我,便想出这法子来让你整我?” 他恨得咬牙切齿,心道,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恨了,穗儿嫁给他,怕是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还有,这几日他怎么都没见到穗儿,是被禁锢了不许来见他吗? 正想着,恰好看到前方顾穗儿迎面过来,当下百感交集。 “穗儿!” 顾穗儿本来是连忙出来迎萧珩的,却迎头看到了个石磊,也是意外,再看看旁边自己那软糯糯一脸无辜乖巧的儿子,无奈至极,摇头连连。 “阿宸,你这是做什么呢?”说着间,又问石磊:“石头哥哥,你是要见五殿下,且等等,他这就来了。” 石磊却摇头道:“穗儿,我是被骗了,怕是根本没有什么五殿下,我看这就是个贼窝!你也干脆不要留在这里了,跟我走吧,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你过上好——”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见长廊那边走来一男子,那男子一身紫袍,挺拔俊秀,眉眼清冷堪比冰雪,紫色袍角翻飞间,缓缓行来,气势卓然,凭空一袭尊贵气息。 他如今也是有些见识的,可是他见过的,无论是那些城主还是将军,没有一个人有这个男子的气势。 那是轻轻淡淡不需要任何修饰就能让在场所有的人为之侧目的尊贵。 心中不免纳罕,这是何人?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身边的小娃儿却飞一般扑向了那男子:“爹!爹你终于回来了!” 石磊一听,大惊,不敢相信地看看那男子,又看看顾穗儿:“这,这是你夫婿?” 顾穗儿心里实在是哭笑不得,她想着阿宸素来调皮,这次是拿着石磊做了这么一个恶作剧,开了个大玩笑。 “石头哥哥,是,这是我的夫婿。阿宸素来调皮,我有时候也管束不得他,如今不曾想竟然摆了石头哥哥一道,等下让他爹好生修理他一番。” 石磊听得这话,只觉得脚底下虚虚地悬浮着,心里没着没落的,很不是滋味。 他以为顾穗儿嫁了个油头滑面的老狡猾,年纪大秃顶,谁曾想,她竟然嫁了这么一个龙章凤姿的男人? 按说他应该为顾穗儿高兴的,可是心里那苦涩的滋味又是怎么回事? 萧珩赴一踏入府门,便已经知道了石磊这一号人物,更是知道了自己那“好儿子”办出来的“好事”。 刚才又恰好听得石磊说什么“你也干脆不要留在这里了,跟我走吧”,一时眯起眸子,眼中泛冷,不过面上依然是无波的。 现在又见这什么“石头哥哥”在那里一脸震惊,更觉荒谬好笑。 顾穗儿也颇觉得尴尬,不过几天不见萧珩,她还是想得很,忙过来迎。 萧珩望向那石磊,却是直接问道:“穗儿,这是哪位?” 顾穗儿正待要介绍下,旁边的阿宸却已经嚷嚷道;“爹,这个叫石磊,我娘叫他小石头哥哥,他要找人,我好心好意让他住在咱家里帮他找人,谁知道他根本不领我的情,还说我是骗子,还冲我凶巴巴的!” 说完,他委屈无辜又无奈地摊手,叹了口气:“爹,怪不得书上说人心叵测,如今看来,果然不假,我一心想着帮他,他却气哼哼地生我气?世间之人心思实在难测!” 石磊本来憋了几天就够难受的,看到顾穗儿的夫君长得如此体面,他跟吃了苦瓜一样心里苦,却又听到个小阿宸这么告状,当下再也忍不住了,冷道:“这位小少爷,你怎可如此说话,在下早就说要找五皇子殿下,可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我,耽误了我的军机大事!如今两日过去,五皇子殿下却是不见人影,这又怎么解释!” 顾穗儿听得这话,顿时心里不太乐意了。 要知道这天底下人,大抵是向着自己儿子的,哪怕是他做错了事,也觉得可以谅解。 这是为人父母的毛病,这个毛病顾穗儿也有。 不但有,还很大。 她平时对阿宸生气,皱眉,严厉,这都没什么,但是她容不得外人说他。 更何况,堂堂一个大人了,也是当了个校将的,竟然被个小孩儿骗了,如今追着小孩儿要解释?该说你笨呢还是说你太善良呢? 于是她便干脆道:“石头哥哥,话不能这么说,阿宸真得是一心为你的,只是殿下不在府中,他也没办法。” 石磊见顾穗儿竟然帮着那小娃儿说话,虽然知道那是人家儿子人家当然帮着,可还是难受。 他气得冷笑:“那五皇子殿下呢?等了这两日,还不是没有五皇子殿下的人影!”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都怔住。 也有那萧珩身后的侍卫,更是听着莫名。 心说五皇子殿下明明就在眼前,这个人犯的什么傻? 最后,还是萧珩淡声道:“我就是。” 石磊还没明白过来:“是什么?” 萧珩挑眉:“你不是要找我吗?” 151、第 151 章 第151章借粮 对于顾穗儿来说, 石磊是她过去日子里的一个印记, 一个回忆。如果没有萧珩, 她一定是会嫁给石磊的, 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两个人就这么过一辈子。 这么一个曾经在自己的人生中占着至关重要地位的人,她其实从来没有怪过他。毕竟自己当时的境况, 天底下也没有哪个男人愿意甘心再娶自己吧。 是以石磊在她心里, 依然是那个宽厚老实的小石头哥哥,是她从小就认识的人。 可是现在, 当石磊望着萧珩, 听说眼前的男人就是自己的夫婿, 知道自己的这个夫婿就是他要找的五皇子殿下的时候,脸上浮现出的不容掩饰的狼狈和震惊,那种仿佛要把一张脸都给扭曲起来的不敢相信, 一下子把她昔日对小石头哥哥的亲切全都打了个烟消云散。 这一刻, 一个男人或许不会道出口的心思在脸上暴露无遗。 她忽然意识到, 过去的可能终究是过去了。 她离开了顾家庄, 几年的时间, 不但回不去了, 而且记忆中的那些人也早已经遥远到陌生了。 “这是你的夫婿?你,当初接走你的人,就是五皇子殿下?” 一直想见到五皇子殿下的石磊,此时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五皇子的时候, 竟然不是第一时间上前拜见,反而是回过头来问顾穗儿。 顾穗儿抿唇,点头:“是。小孩子调皮,给石头哥哥开了个玩笑,实在是对不住。不过殿下确实这几日不在泾阳,出去了,今天这是才回来,倒是没有欺瞒的意思。阿宸年幼无知,但是却也知道要留下石头哥哥,好让石头哥哥等着殿下。” 在场所有的人都能看到,石磊脸上的神情颇为精彩,各种颜色交错,青筋暴露,咬牙切齿,纠结犹豫,最后,终于,他噗通一声跪在了萧珩面前,沉声吼道:“拜见五皇子殿下!” 萧珩看看顾穗儿,看看地上跪着的人,淡声道:“起来吧。” ***************************** 顾穗儿在后宅守着小阿宛,小阿宛比起她哥哥来,不知道乖巧多少倍,喜欢乖乖地坐在那里玩,有时候给她一个不倒翁,她都能对着那个不倒翁瞅上半天。 小阿宛也长得好看,肌肤白若积雪一般,脸上清透犹如上等嫩玉,再配上水红色的小绸缎衣裳,水灵灵的要多可人有多可人。 顾穗儿陪着小阿宛玩了一会儿,看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知道困了,便抱过来喂奶,想着喂奶后让她睡一会儿。 这时候阿宸探头探脑地进来了。 顾穗儿收起原本面对女儿温柔可亲的样子,故意绷起脸道:“过来做什么?” 阿宸笑嘻嘻地凑过来,趴在床头,拄着小下巴看自己可人的小妹妹。 “娘,阿宛什么时候能陪我说话啊?” 他这一问,原本专心吃奶的小阿宛停下了嘴里的动作,黑亮的小眼睛好奇地瞅向她哥哥。 “等过了年就能说话了。”顾穗儿轻轻捏了下小阿宛的耳朵垂,催她继续吃奶。 “喔,还要过了年啊。”阿宸心不在焉地说,颇有些失望。 “你爹和石叔叔说什么了?”顾穗儿随口问道。 “也没说什么,好像是石叔叔要粮食,我爹说没有,石叔叔不信,非要粮食。” 顾穗儿听着这个,默了下,没再说什么。 晚些时候,阿宸出去书房看书了,小阿宛也在床上睡着了,萧珩推门进来。 顾穗儿见他过来,忙迎过去,先和他说起这事儿的来龙去脉。 “是在放义粥的时候遇到的,当时他说想见你,我本来想着打发他离开,谁知道阿宸却不由分说,把人给接咱府里来了,还骗了人,也不知道这孩子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她多少是有些心虚的,毕竟让个男人在府上住了好几天。 再说,这人以前是她没过门的夫婿,她怕萧珩心里有想法。 她想起石磊知道萧珩身份的神情,轻轻蹙眉:“这孩子才多大,就有这心思,分明是故意耍人玩儿的。” 萧珩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已经说过阿宸了。” 顾穗儿点头:“那就好,他太有主意了,我管不住,你平时在家多教教,要不然,以后可别长歪了。” 说着,她看了看床上乖巧睡觉的小阿宛,满足地笑道:“还是我的小阿宛乖,以后就是我的贴心小棉袄。” 这时桂枝上来茶水糕点的,顾穗儿伺候萧珩吃,萧珩不爱吃那些糕点,只喝了几口茶。 “石磊年纪轻轻,又无人提拔,就能凭着军功做上校将军的位置,倒是颇有些能耐。” 萧珩品着茶,淡声这么道。 他也是意外的。 就他印象中,顾穗儿的那位乡下未婚夫,不过是个寻常乡下农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也一直忽略了这个人的存在。 可是现在,突然就出来这么一个前未婚夫,模样也算是仪表堂堂,还一脸的觊觎仿佛要拉着顾穗儿私奔。 “这……想必是吧,我也不曾想到,不过他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说到这里,顾穗儿打住了。 她感觉在她夸石磊的时候,萧珩神情好像不对劲。 “怎么不说了?”萧珩挑眉问道。 “没什么。”顾穗儿赶紧摇头:“他再有能耐,自是比不过殿下,区区校将军,连殿下一根寒毛都比不过!” 萧珩这才神色稍缓。 顾穗儿察言观色,暗地松了口气。 心想这人看似大度,其实竟然是个小心眼。 “穗儿。”萧珩坐在那里,脱下外袍换衣裳时,不经意地道:“你当时和他,怎么定亲的?” 顾穗儿听着这话,越发明白,这个人心里在意这事儿呢。 当下想了想,才道:“就是父母当时觉得还可以,就给定亲了。” 萧珩回首看了她一眼:“那你当时呢?怎么想的?” 顾穗儿:“我能怎么想,父母愿意,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都是从小就认识的,他人也还……还可以吧,我也没必要非不同意。” 事实上是,当时能定这门亲,邻里都夸说她好福气,隔壁的翠儿还眼红地跑过来,说了些稀里糊涂的话,羡慕她运气好,还哀叹她的婚事远不如自己。 她当时,也是喜欢的。 毕竟是寻常女儿家,能有个好夫婿,谁不喜欢?再说石磊就当时的她来看,确实是很好的,对她很好。 “你和他定亲后,心里很喜欢?” 谁知道萧珩却进一步这么问。 顾穗儿眨眨眼睛,犹豫了下,还是点头:“嗯……” 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安,毕竟这本来就是个尴尬事儿,谁知道他会不会想躲了? 于是她只好小声解释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看到他,就是当个寻常老家人。” 这是实话,最初看到石磊,她是震惊,但那是突然在边远之地看到昔日熟悉人的那种震惊,除此外,再没其他的了。 “也没什么。”萧珩仿佛很不在意地道:“对了,这次他来求粮食的,你说我是给呢,还是不给?” 顾穗儿一愣,忙道:“这个,看你了,你觉得该给就给,不该给就不给……” 萧珩:“我们的存粮还有一些,想必能撑到朝廷的军饷运来。若是给他们一些救济,未尝不可,若是给了,只怕是其他城池的驻将听说,也都跑来借粮。” 他们只是因了自己种粮才存下一些粮食罢了,借给一个还好,若是人人都来借,那怕是自家粮食都要匮乏了。 顾穗儿:“那就不给吧?” 萧珩:“不过这位石校将,看来是一心为国,赤胆忠心,倒是让人敬重。” 为了能借到粮食,他明明在知道自己是顾穗儿的夫婿后难堪至极,却依然低头向自己求粮,是个能屈能伸的汉子。 “这个……” 顾穗儿听着萧珩这话,一会正说,一会反说,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自己又不好在这种事情上拿主意,毕竟若是偏帮石磊一句,怕是萧珩又要不高兴了,只能含糊地道:“怎么,怎么都不行吧……还不是你说了算,我哪知道这些啊!” **************************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到了第二日,萧珩出去军中了,她正在那里给小阿宛绣肚兜儿,桂枝过来禀报,说是石校将在外面求见。 顾穗儿犹豫了下,还是道:“让他在外面花厅等着吧。” 她稍作收拾,便领着两个丫鬟过去花厅,一进去,那石磊竟然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她唬了一跳,忙道:“石头哥哥,你赶紧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石磊跪在那里,两手抱拳:“孺妃娘娘,求你帮我在五皇子殿下面前美言几句,借我博野城粮食,救我博野城将士性命!” 顾穗儿:“石头哥哥,你别这样,你先起来。” 石磊却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孺妃娘娘,你不帮我,我就不起来了!求孺妃娘娘救我博野城将士的性命!” 石磊低着头,红着眼圈,这么说。 他想起自己最初还以为顾穗儿所遇非人,想着自己可以不嫌弃她带她离开,让她过好日子。 原来,那个接走她的竟然是五皇子殿下。 她已经是有诰命的孺妃娘娘了,深受五皇子疼宠,还为五皇子生下了备受皇上宠爱的皇孙。 石磊红着眼睛,咬牙道:“孺妃娘娘,求你帮我,救救我博野城的将士!如若我不能借到粮食,他们怕是都要饿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谁还咩有小心眼的时候呢。 152、第 152 章 第152章回去家乡 石磊走了后, 顾穗儿呆了片刻后, 便回去后宅了。 石磊说了博野城的情景, 她觉得挺不容易的。 石磊竟然跪下求自己, 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一天。 像他那样的人,竟然为了博野城的将士们求自己,她觉得自己受不起这一跪。 石磊说,如果借不到粮食, 博野城的将士会有一些饿死的。 她想想就心酸。 可是她该怎么和萧珩提起这事儿, 毕竟自己这边的粮食也不够多,万一借了这个还有那个, 大家伙都来借, 那怎么办呢? 总不能因为石磊让萧珩为难吧。 可是石磊那边, 又说得可怜,他都这样求自己了,又是为了那些将士的性命, 自己怎么好不答应? 顾穗儿纠结了半晌, 一直到了晚间时分, 萧珩回来。 萧珩回来后, 吃过晚饭, 洗漱过后, 便开始在案前看着一纸信函。 他看的时候颇为认真,偶尔间还停下来,提笔标记下什么。 顾穗儿想开口和他提提,看看能不能特别通融下石磊的事, 但是又想起他好像对于自己和石磊的事有点不痛快,便害怕自己平白让他不舒坦,到嘴的话又咽下去了。 她如此纠结来纠结去的,待到萧珩已经把自己的公文收拾起来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她心里还在惦记着这件事。 “哎!”她叹了口气,决定强制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了。 石磊说的博野城将士没粮食的事,确实挺可怜的,可是她也没办法,她不该拿这些事来为难萧珩。 萧珩手底下能动用的粮食,她知道是有限的,怎么可能借给所有的人呢?现在陷入困境的不止是博野城,还有其他的。 其他的,她只是不知道而已。 她这么拼命地说服了自己,仿佛能心安理得地不去管这些事了,不过到底是良心上过不去,以至于躺在榻上后,她依然愁眉苦脸的。 萧珩这几日不在泾阳,如今回来,上了床,自然是亲近一番。 萧珩搂着她亲近的时候,她就有点心不在焉。 后来不知怎么,她颈子上一疼,忍不住低叫出声。 萧珩哑声警告说:“在想什么?” 顾穗儿含着泪摸了摸自己发疼的脖子:“没想什么……” 萧珩挑眉,低哼:“是不是在想别的男人?” 顾穗儿赶紧摇头,使劲摇头:“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想别的男人呢!” 她当然知道这个男人心思,这个时候提别的男人,那简直是不要命了。 萧珩听闻,仿佛很满意,唇印上她的锁骨。 他今晚动作很猛。 顾穗儿想起鲤鱼打挺后又猛地钻入水中的那种声响和力道。 开始时她还记挂着那博野城将士挨饿的事,后来在他带起来的风浪中,也不由自主沉浸其中,甚至开始低声哼哼起来。 萧珩挥汗如雨,畅快淋漓,过了许久后,才骤然停下。 顾穗儿满足地躺在他胸膛上,懒懒地半合着眼睛,回味着依然游走在体内的滋味。 萧珩这时却是哑声问道:“今天石磊来找你?” 她一听,知道果然瞒不过的,只好老实交待了。 “我去见他的时候,怕你误会,特意带了两个丫鬟一起过去的。谁知道他见了我就朝我跪下,求我帮忙,让我找你说项,可是,可是……我也知道你为难啊!” 萧珩侧过脸,看顾穗儿嘟哝着这么说,皱着眉头,好生愁眉不展的样子:“我总不能答应了他,让你为难,可是我——” 萧珩的手指落在她额头,帮她抚平了皱起的眉心:“你听他说得可怜,不忍心是不是?” 顾穗儿赶紧点头:“是是是,不过我也没真得答应他,就把他支应走了。” 她说完这个后,萧珩便躺在那里,两手枕在脑后,望着锦帐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穗儿偷偷看了下他,有点不懂了。 不过她现在心虚,怕萧珩知道自己单独见了石磊会不高兴,所以也不太敢追问什么。 “石磊,心里可能还想着你,不过我知道你的心思,这并没什么,我不会因为这个生气。”萧珩突然这么道。 “嗯嗯,我也这么想着的……”顾穗儿忙道:“那都多少年前的了,这几年,我可从来没惦记过这个人!” 萧珩又道:“至于粮食的事——” 顾穗儿心漏跳了一拍:“粮食,是帮还是不帮?” 萧珩挑眉:“你是喜欢我帮,还是不帮?” 顾穗儿:“……” 萧珩淡道:“说实话。” 顾穗儿咬唇,还是无奈地道;“我当然是盼着你帮的,我知道可能缺粮的不止一个博野城,可是那些我都没听到,没听到的,不知道的,就可以假装没有,现在石磊给我说了博野城缺粮,那里的将士吃树皮,我听着,心里就难受,我盼着你帮他,可不是因为他,我是想着博野那边的将——” 她正说着,萧珩却道:“那就给他们粮食。” 顾穗儿乍听这话,都不敢相信的:“啊?真的?” 萧珩:“是。” 顾穗儿开始欢喜得很,但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那咱们自己的粮食够吗?” 萧珩侧过身微微低头,凝视着怀里的女人。 经过了刚才疼爱的她脸上绯红,眼眸仿佛润泽在水银中的黑珍珠一般动人,这样的她,担忧地望着自己,怕泾阳城的将士没粮食吃。 他知道她是个心性纯良的女人,听不得有人受苦。 他抬起手,温柔地摸了摸她半覆在光洁额前的刘海,哑声道:“没关系,现在够了。” 顾穗儿不懂,茫然地道:“为什么现在够了?” 萧珩看她这样,笑了下,亲了一口她的脸颊:“我今天不是收到一封信吗?晚上我就在看,还写了回函的。” 顾穗儿想想,好像是的,只是她当时心里纠结着石磊求粮的事,便没太在意。 “那封信,是燕京城过来的,里面提到了运送大批军饷过来边关一带的事。” “意思是会有很多粮食??”顾穗儿黑眸中迸发出喜悦的光彩。 “是。”萧珩忍不住亲了亲她的眼睛:“这下子,你不用在这里愁眉不展了。” “你,你怎么不早说!” 顾穗儿欢喜得险些坐起来:“太好了!这下子不用愁了!” 萧珩看着她这样子,挑眉,淡淡地道:“瞧你高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忧国忧民的将军。” 顾穗儿噗地笑出声,乐滋滋地躺下:“我才不管我是什么,也不要忧国忧民,我就盼着大家都不饿肚子就行了!” ************************* 如萧珩所言,朝廷发放的大批军粮快到了,边关十几座城池守城将领的口粮届时可以得到解决,只要节省一些吃,熬一两个月并不难。 而过了这一两个月,边关一带老百姓的新粮就可以下来了,到时候他们可以用手中积攒的军饷去向老百姓换粮食,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但是在这之前,萧珩还是把泾阳成积蓄的粮食先发放给周围几个城池的守将,以让他们度过眼前难关,等到朝廷的军粮。 石磊也为博野城拿到了一些粮食,他自然是感激不尽,临走前,还要过来再谢一下顾穗儿。 不过这次顾穗儿并没有去见他,只是让底下人稍了个口信,祝他前途似锦。 石磊收到这口信,在花厅里愣了半晌,蹲在那里,捂住脸,也不知道是哭了还是怎么,最后耷拉着肩膀,离开了。 失去的,终究就是失去了。 哪怕过后后悔,也找不回来了。 他以为他可以杀一个回马枪,成为昔年自己那娇柔可人小未婚妻的盖世英雄,救她于水火之中,但其实也许需要救的是他自己。 至于萧珩和顾穗儿,两个人也都没再提过石磊的事。 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石磊也不过个小小的插曲儿罢了,都不值一提的插曲儿。 纵然有些许醋意,不过彼此都是再信任不过的,以至于谁也不会多想了什么去。 边关的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一日日,似水一般甜蜜平顺。 到了次年的深秋,阿宸已经五岁了,会自己骑马弯弓了,而小阿宛在摇摆着小屁股姗姗学步了,顾穗儿也早已经习惯了这边关的种种,她喜欢上了喝这里的羊奶,也学会了用这里奇奇怪怪的佐料来料理羊肉。 她以为日子会一直这么过下去,谁知这一日,萧珩收到了来自朝廷的圣旨。 圣旨下令,让萧珩择日返回燕京城。 “回去燕京城?”阿宸对燕京城还是有印象的:“那就回去吧,我也想皇爷爷了!” “燕……燕城?”小阿宛歪着脑袋纳闷:“燕燕城!” 那是哪里? 153、第 153 章 第153章回老家 当初来的时候, 也说不上喜欢这里, 西北边远之地, 风沙大, 日头烈,吹得人脸上泛干,嘴上也容易起泡,更不要说连个绿叶蔬菜都难吃到。 不过时间长了, 也就习惯了, 习惯了这里的风土人情,甚至习惯了这里五花八门的各样佐料。 乍听说要回燕京城, 顾穗儿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后来慢慢寻思明白了, 便开始操心上了。 这边关的特产,该买的都得赶紧买,别看在这里是随处可见的, 但是到了燕京城, 那就是稀罕物了。 还有往日来往的几位夫人, 也都告别下。 顾宝峰那里, 也是要好生叮嘱一番, 顾宝峰这次不回去燕京城, 他要继续留在边疆。 开始时候顾穗儿还不愿意,后来和萧珩说了说,萧珩又和顾宝峰谈了话,最后也同意了。 萧珩意思是, 顾宝峰还年轻,要想建功立业,这是大好时候,留在边关比回去燕京城强。 顾穗儿见此,也只能同意了。 小阿宸对于回去燕京城是兴奋得很,在院子里蹦蹦跳跳的,拉着小妹妹阿宛的手给他讲燕京城的事:“大院子!” 小阿宛:“圆圆圆……” 阿宸:“皇爷爷!” 小阿宛:“黄黄黄……” 阿宸:“……算了不给你说了,等你去了就知道。” 说着,他还疼爱地揉了揉小阿宛的小脸蛋。 他现在越来越疼爱这个跟屁虫一样的小妹妹了,再也不说把小阿宛塞给娘肚子里的话了。 顾穗儿看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儿,也顾不上管他们,一直都在忙着让底下人打包各样行礼和土特产。 最后光是打算运到燕京城送人的土特产就足足买了两大车。 至于一路上自己要坐的马车,要带的各样吃食衣服用具,全都要事先准备的。 萧珩为了这次路途上让她们娘三个舒服些,特意让人订制了一辆大马车,用四匹马来拉的,马车上可以躺卧还设有小桌,俨然就是一处卧房了。 一切准备妥当,一家子总算是上路了,浩浩荡荡的好大阵仗。 阿宸是在外面和萧珩骑马的,桂枝和宝鸭陪着顾穗儿在马车里。 顾穗儿靠在包有绸缎的马车壁上,搂着怀里的小阿宛,望着远处那随着自己前行而一并前行的沙丘。 几年前过来这边疆荒凉之地的时候,也是这么一条路,心里满是期盼和忐忑,如今回去了,怀里搂着的都是满满的幸福和坦然。 也是这几年里,她比以前年岁大了一些,二十一岁了,经历得多了,见识得多了,性子也稳重了。 她这个时候再回忆起昔日曾让她望而生畏的那个燕京城,却是坦然一笑而已。 见识过塞外的荒凉和边疆的惊险,盛世繁华的燕京城,便是妇人间的那点间隙都带着香浓的脂粉味儿,也就不看在眼里了。 怀里的小阿宛睡了一觉,醒了,没看到哥哥,茫然地晃动了下脑袋,便探头要往外面看。 她老远看到哥哥骑在一匹小白马上,跟在他爹的马后面。 她兴奋地挥舞下小胖手:“哥哥!哥哥!” 只是外面有风,马蹄声也大,阿宸并没有听到小阿宛的叫声。 小阿宛有些失望,重新躺回她娘怀里,拍打着小胖手,软糯糯地喊道:“圆圆的,黄黄的……哥哥喜欢,阿宛喜欢!” 顾穗儿听着纳闷:“圆圆的,黄黄的?” 小阿宛眨眨眼睛,认真点头:“嗯,圆圆的,黄黄的,亮亮的!” 顾穗儿:“那是什么?” 小阿宛:“燕……燕城!” 她这一说,马车里几个女人都不由笑起来。 “燕京城怎么成了圆圆的黄黄的,还要亮亮的,我看说的这是金元宝吧!”宝鸭从旁不由打趣起来。 她和胡铁成了亲后,身上一直没信儿,盼着能有个孩子,现在对小阿宛格外喜欢,平时就喜欢陪着小阿宛玩儿逗她。 “哥哥说,黄黄,圆圆。”小阿宛不明白了,歪头看着大家,怎么大家都笑啊,难道不是圆圆黄黄的燕燕城吗? 顾穗儿搂着这软糯雪白的小闺女,也忍不住笑起来。 小小娃儿可真好玩儿,搂在怀里,满心都是甜美,胸口那里好像膨胀着什么,满满的胀胀的,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美好的都捧到她面前。 这才是她的乖宝宝。 至于外面那个熊小子,谁生的?顾穗儿都不想认账了。 这时萧珩骑马过来了,一手握着马缰绳的他身形飘逸俊美,他转首过来,看那样子,应该是有话对她说。 小阿宛见到她爹,顿时咧开小嘴儿,露出甜美的笑:“爹,爹爹,爹爹爹……” 一连声好多个爹就出来了。 萧珩微微压低身子,探头过来道:“穗儿,再走几日,我们会经过胡阳,胡阳距离你老家徐山不远,到时候绕道过去看看吧?” 顾穗儿一听,都不敢信的:“真的?” 算起来,上次见到爹娘还是刚生阿宸那会儿,如今阿宸都五岁了。 五年的时间都没见爹娘了。 萧珩一如往常地言简意赅:“是。” 这边萧珩自去带着阿宸骑马了,顾穗儿在马车里激动得眼圈都要红了:“这都五年没见到了,也不知道他们两位老人家身子怎么样了。” 她也不是不想念父母,只是先是身在燕京城,不能自主,后来又跑到这边远之地,回一趟娘家千里迢迢的,哪能说回就回。 旁边桂枝和宝鸭听到,也都替她高兴。 特别是宝鸭,想起了昔年跟着胡铁过去顾家庄,胡铁把那群人石家人好生教训的事,不由乐了:“太好了,又可以过去顾家庄了!看这次谁还敢胡说八道,把他们都统统揍一顿!” 桂枝无奈地摇头笑:“宝鸭也真是,嫁给了胡大侍卫,这性子也越来越像胡大侍卫了。” 宝鸭这一说,顾穗儿也想起当初那些事。 这几年,她虽然时常和父母通信,但是并没回去过,也不知道乡下里是不是还以为她嫁给了什么土匪头子的。 小阿宛听到娘说什么顾家庄,也是纳闷,便问起来:“娘,那是什么啊?” 顾穗儿握着她的小手,给她比划,哪里是顾家庄,顾家庄里有谁谁谁的。 小阿宛恍然:“娘的娘就在顾家庄!” **************************** 顾穗儿一行人到了顾家庄的时候是一个傍晚,一进村子,就听到狗叫声,还有揣着袖子探头的村里人。 顾穗儿开始都没认出来,后来一看,这不是村头的顾三爷么。 她忙下了马车,和那顾三爷打招呼。 顾三爷一瞧,这贵人竟然下了马车和自己说话,自是唬得不轻,慌忙忙就要跪下磕头。 顾穗儿赶紧阻拦了,笑着道:“三爷,你不记得了,我是穗儿啊!是宝儿的姐姐穗儿!” 这时候村里也有其他人好奇地围过来,其中一个背着一捆柴的老太听到这话,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恍然:“这,这不是我家隔壁的穗儿吗!” 她这一说,大家不敢相信地再次打量,这次认出来。 “穗儿,你怎么这些年不见回来啊?你娘说你嫁给大官人了,怎么大官人不让你回家?” “这是发达了,发达了,瞧这满身金晃晃的,这是当了官太太?” 也有人新鲜地瞅着顾穗儿,私底下偷偷议论,却是以为顾穗儿嫁给了土匪头子,这才穿得如何明艳富贵。 顾穗儿看那背着捆柴的老太正是自己隔壁的柳婶,笑着道:“柳婶,这些年一直不得便,这才没回来。” 她这一说,周围人自然七嘴八舌地问起来,顾穗儿只好捡要紧地说了说,正说着,顾穗儿爹娘一溜儿小跑地过来了。 原来他们正吃晚饭,听说顾穗儿到村口了,手里还拿着筷子就往外跑,跑出来见自己女儿。 “爹,娘!”顾穗儿见得爹娘,惊喜地叫出声。 “穗儿!我的穗儿!”顾穗儿娘抹一把眼泪,抱住了顾穗儿。 五年不曾见过,虽说也有通信,可是那隔着白纸黑字的话语到底是不如见面好,顾穗儿娘搂着顾穗儿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后来到底是别人劝说着,这才止了哭。 “这是阿宸?阿宸都长这么大了?”顾穗儿娘瞅瞅自己这怪外孙,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娘,这是阿宛,还不到两岁。”说着间,顾穗儿吩咐阿宛:“叫姥姥,姥爷。” 阿宛眨眨眼睛,乖巧地叫道:“姥姥,姥爷。” 她的声音奶声奶气的,长得白净又可人,周围人看着这娃儿的样子,都纷纷称赞。 “怎么有这么好看的小娃儿,就跟小童女一样!” 而就在众人的夸奖中,顾穗儿娘看着这团团软软满身粉嫩的小阿宛,喜欢得都不敢用力去抱。 “这个好,这个好!像你小时候,比你小时候还好看呢!” 在这一片热闹中,也有人好奇地问起:“穗儿,你那夫君呢?跟你回来了吗?” 这人一问,大家都不免好奇地往那侍卫人群中打量。 要知道大家都说,穗儿嫁给了富贵人家或者是土匪头子,这才享尽了荣华富贵,听说连带顾宝儿都跟着去带头打架了,不知道这次顾穗儿回娘家,好意思把那夫君带回来不? 柳婶的女儿翠儿嫁给了本村的,如今抱着个流鼻涕的小娃儿,笑着道:“穗儿,你那夫婿长啥样啊,也带出来让我们见见!别藏着啊!” 她这话里意思,大家都明白,那夫婿既有这般富贵,怎么娶个顾穗儿,莫不是个肥头大耳的老头子? 虽说穗儿娘把她那女婿说得天花乱坠,可谁知道是真是假的啊!要不然怎么可能几年不敢带着媳妇回娘家。 顾穗儿见他们问起,便往后面队里看。 这时候,萧珩将手中的马缰绳交给了底下人,往前走过来。 154、第 154 章 第154章回家乡 萧珩那是什么样人, 所谓龙章凤姿, 天质自然, 那等相貌, 那等人品,在风流富贵的燕京城里都是一等一的,要不然怎么会惹得昔年昭阳公主倾心不悔。 如今来到这偏僻的农家村子里,走在这满脸灰尘的农人们面前, 那自然是仿佛从天而降, 不似这世间人。 更何况他一举一动间的清朗优雅,更是让一众村人们看傻了眼。 “萧珩拜见岳父大人, 拜见岳母大人。”萧珩微微拱手, 这么向顾穗儿爹娘拜道。 这话一出, 顾穗儿倒是微有些意外,便看了萧珩一眼。 要知道她只是萧珩的妾,昔年自己爹娘前去燕京城, 不过是得萧珩一句“伯父伯母”罢了, 那还算是萧珩疼宠自己, 对自己爹娘客气了。 如今, 怎么竟然张口就叫爹娘, 这于礼不合的。 顾穗儿爹娘自然是不懂这些的, 他们虽然隐约感觉到自己女儿和这五皇子殿下之间不像乡下寻常夫妇,不过听到人家叫自己岳父岳母,自然是满脸堆笑地答应着,又招呼着萧珩要往家里去。 顾穗儿看萧珩神情虽然依然淡淡的, 但是比起往常时候,也勉强算得上比较“和善”,当下松了口气,想着萧珩看来是有意给自己长脸,心里自然是泛起丝丝甜蜜,又有不知道多少感激。 一时在众人的拥簇中回了顾穗儿家,只见家里早已经修起来院墙,上面是红瓦顶,下面抹着白腻子粉,院子里面还有柳树枝桠露出头,看着一派整齐干净,而大门是玄色清油漆过的大木门,木门旁边还修着石墩子,气派得很。 顾穗儿一见这个,便知道萧珩这些年对自家实在是照顾得好。 进了屋后,里面的家具陈设也是和顾穗儿之前记忆中不同了,除了几个老旧的家具还留着,其他都换新的了。 “这几年,咱家姑爷可是帮了大忙,给咱家修这个送那个的,这日子过得已经是顾家庄一等一的好!” 要不然为啥其他家非不信自家姑爷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说什么是土匪头子或者是个秃顶的老头子呢,他们不信闺女嫁得这么好! “阿珩啊,你这次既然来了,可要多住一些日子,等过一段秋收,家里收了棉花,我正说给你留着做一身新棉袄,全都用新棉花的新棉袄!” 顾穗儿娘显然是觉得她的新棉袄拿得出手,特意重重地强调了。 顾穗儿听着这话不太像样,只好暗暗地扯了下她娘的衣襟:“娘,带你下不用这些,收了棉花你留着给我一些,回头我看着给殿下做个什么就是了。” 她心里一猜就知道,她娘做出来的棉袄,萧珩肯定是没法穿的。 顾穗儿娘本还待要说,顾穗儿爹也赶紧让她别说了,顾穗儿娘只好作罢,不过她很快又亲昵地搂着阿宸和小阿宛这对小兄妹,一手一个,亲得不行了。 “和你小时候真像,你瞧这眼睛,活脱脱就是你小时候!” 阿宸已经懂事了,他知道这是自己娘的娘,嘴巴甜得很,一口一个姥姥姥爷的,把顾穗儿爹娘哄得眉开眼笑。 相比之下,小阿宛年纪还小,脆生生地喊了姥姥后,便乖巧地坐在那里,好奇地打量着这新鲜的地方。 顾穗儿让人把那些土特产卸下来一些,留给爹娘用。 家里内外自然来了村里人围观,顾穗儿便分出去一些给村人们,还给小孩分了好吃的饴糖。 村里人得了东西,也都欢天喜地的。 只看顾穗儿家发达了,眼馋,现在自己能得点便宜,哪怕是一点点,也是感恩戴德的。 当然也有人纳闷,就偷偷地打听了:“这嫁的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带着那么多家丁,还带这么多东西!这得多有钱啊,回娘家东西一车一车地拉!” 就有人在那里悄悄地说:“我听着,一口一个殿下,喊殿下,那都是皇帝家的人!” 也有人奇怪:“之前不是还说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怎么现在就殿下了,敢情过几年就变一个?” 大家都有点不明白了,不过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才拿了别人的礼,也不好编排什么,就此悄悄议论几声,各自回家去了。 顾穗儿和萧珩当晚住下,随行侍卫等也都在院子内外安营扎寨,一时之间小小顾家院子,全都是营帐,倒是让周围邻人们看个稀罕。 当晚顾穗儿是和自己娘一起住的,娘两个几年不见了,自然是有说不尽的悄悄话。顾穗儿娘趁着没人,还偷偷地问顾穗儿:“我瞧着咱这女婿长得模样真俊俏,也有钱有地位的,他会不会找个小的啊?这你是不是得防着点!” 这话听得顾穗儿都忍不住笑了:“娘,他若真要找,我便是防着也防不住,我也做不来这种费心的事,还是任凭他去吧。” 她没好说的是,自己是孺妃,不是正妃,其实就是个小。 萧珩要找,也得说找个大的,不是小的。 顾穗儿娘不知道这些,她又开始想了:“你如今生了个阿宸,生了个阿宛,还得再生一个,怎么也得要两个小子才行!” 顾穗儿听娘这么说,少不得应着,心里却是想,萧珩说了的,生孩子太疼,一儿一女足矣,以后都不用再要了。 母女两个说了几乎半宿的话,一直到外面公鸡都打鸣了,这次迷糊着睡去。 第二天,自然是晚起来了,不过也不用急,左右他们要在这里停留两日呢,可以慢慢地和爹娘说说话,再见见往日的乡亲们。 这一日顾穗儿家来了几个客人,都是昔年一起长大的小姐妹,大家都嫁人了,嫁的自然是乡下的,也有同村的。 翠儿就是嫁的同村,如今已经生了三个女儿,今年总算得了个小子,自己高兴得很,天天抱着在村里晃悠,显摆得厉害。 小姐妹们叽叽喳喳地问穗儿,问穗儿这几年的经历,穗儿都一一回答了,又把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她们,是卖给小孩子的状元及第的小银稞子。 大家拿了礼在手,沉甸甸的,已经是咂舌不已,又问起顾穗儿种种事来,不免羡慕到不敢相信。 翠儿更是诧异地追问道:“穗儿,你意思是说,你这一儿一女,其实是皇帝的孙子孙女?” 穗儿点头:“嗯,是。” 其他人也都纷纷问;“你进过宫,见过皇上皇后?” 穗儿:“进宫自然是要的,要去拜见他们,逢年过节的都得拜。” 几个昔日小姐妹面面相觑,她们用艳羡地目光望着穗儿,她们开始意识到,穗儿和她们已经是不一样的人了,吃穿用度,言行举止,都像是有钱人家的少奶奶了。 “你平时都不用自己喂孩子?不用夜里起来自己管孩子?” “按理说是有乳娘的,不过我也没那么金贵,我自己喂,乳娘的话,只是偶尔给喂喂。至于夜里,偶尔跟我睡,我也得管,不过大多数是跟着嬷嬷睡,嬷嬷会带着丫鬟照料好孩子。” 大家面面相觑。 顾穗儿过的日子,是她们想都想不到的。 一群女人正说着话,就听得外面敲锣打鼓的,好生热闹,大家好奇地去看,谁知道一见之下,都纷纷吓了一跳。 原来竟然是里正陪着县上的县太爷过来了顾穗儿家。 几个女人纷纷掩面躲着走了,村里几个老爷们跪在那里,高呼青天大老爷。 县太爷,那可是老大老大的官儿了,不曾想竟然来到他们这小小的村落。 顾穗儿爹更是唬了一跳,赶紧过去,哆嗦着拜见。 他心想这是怎么了,县太爷怎么来自己家?可是自己家赶上了什么祸事? 谁知道原本应该威风凛凛的县太爷此时却是没有半点威风,他一脸恭敬地笑道:“下官是特意来拜见顾老爷和五殿下的。” 说着间,那县太爷竟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顾老爷?跪下? 顾穗儿爹只觉得头晕眼花的,险些摔倒在那里,赶紧扑过去要扶起县太爷:“官人老爷,你起来,你起来,可当不得,可当不得啊!” 县太爷被顾穗儿爹硬是扶起来了,却是不敢站直了腰:“敢问五殿下可在?” 顾穗儿爹一听:“你找我那女婿啊?他在屋里——” 说着这话时,萧珩微微弯身,撩袍,迈步出来了。 县太爷一看,那气势,那风姿,这可不就得是那传说中的皇五子嘛! 当即噗通一声,再次跪在地上了,这次跪下后是怎么也不肯起来了。 “下官拜见五皇子殿下,下官拜见来迟,多有怠慢,求五皇子殿下恕罪!” 那县太爷一脸的诚惶诚恐。 周围的村民们,本来因为这县老爷过来,心里都是怕着呢,县太爷的官威,那是谁人不知啊! 可是现在,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县太爷竟然跪在顾家女婿面前不起来。 这这这…… 顾家这可真是招了个了不得的女婿? 是谁说人家闺女嫁给土匪来着?? 155、第 155 章 第155章回去燕京城 顾穗儿一行人在顾家庄住了两三日, 这就要告别爹娘回去燕京城了。 依顾穗儿意思, 爹娘还是跟着自己去燕京城的好, 毕竟父母年纪大了, 能留在自己身边,自己也好照应。 过去燕京城,再怎么样也有人伺候着,比在村里人强。 现在虽说家里富裕了, 不缺粮食不缺银子的, 可是爹娘就是闲不住,还要下地干活。 谁知道顾穗儿爹娘却是死活不愿意的:“还是等以后宝儿在京城里安家落户娶了媳妇, 到时候我们再过去, 现在趁着年轻, 怎么好图清闲就要人伺候,那不是都要生锈了?还是得下地干活,看着每年收点庄稼我们心里也喜欢。” 顾穗儿听着爹娘的话, 知道他们性情质朴, 一辈子勤苦, 到老也不愿意图现成, 当下只能是多留了银子, 让他们不要太过节省, 又说了好一番话,这才告别而去。 从顾穗儿老家到燕京城就近了,边走边玩儿,也不过是一个多月而已。 如今阿宸骑马已经骑得很好了, 会骑马后,除了偶尔进马车里陪着小妹妹阿宛玩一会儿,其他时候都是陪着他爹一起骑马。 有时候顾穗儿看看外面那一大一小两个俊逸英挺的身影,再看看怀里娇软粉糯的小女儿,唇边都不由带着笑的。 这辈子,有这么个夫君,有这么可人的一儿一女,夫复何求。 这一日,他们来到了一处叫越州的,见这里都城繁华来往客商络绎不绝,萧珩说一路风尘仆仆也是辛苦,便说要在这里歇息两日再走。 顾穗儿自己倒是不觉得累,从老家到燕京城,从燕京城再到边关,她也习惯了这种长途跋涉,不过看看自己怀里略显疲惫的小女儿,她还是点头:“嗯,歇两天吧,也让阿宛休息下,她到底年纪小。” 于是到了第二天,萧珩一行人便停在越州,顺便观光下这里的风土人情。 也不知道怎么,萧珩停驻在越州的消息不胫而走,当地官员竟然前来拜见,又纷纷送上各样礼物的,倒是让人不胜烦恼。 顾穗儿老实地住在后院,竟然也有人找上来,说是什么什么夫人要求见。顾穗儿听到这个,一概回绝了的。 又不是要长驻在这里的,这时候前来结交,无非是想拉拢下关系,她又不喜欢应对这些的,平白添麻烦而已。 晚间时候,萧珩回来,顾穗儿和他说起这事,叹道:“这一天,来了四五拨,有说是我老乡的,有说仰慕我的才情的,也有说听说阿宸阿宛跟从,想见识下小皇孙的,反正什么理由都有,我都统统回绝了。” 萧珩挑眉,淡道:“这就对了。以前在泾阳,你去结交下当地的夫人,也算是有个来往,如今只是路过此地罢了,那些前来结交的,都是存着攀附之心,不见也罢。” 顾穗儿自然点头:“是,都听你的。” 说着间,上前伺候他脱靴子。 萧珩从靴子换上了布鞋,说话间,又想起来:“对了,回去燕京城,父皇那边就会下旨,把你扶正为正妃了。” 他这话,淡淡的,好像在说明天早点起似的。 顾穗儿听得一愣,仰起脸诧异地看他:“啊?” 萧珩看着半蹲在那里的顾穗儿,眸中带了些许暖意,伸手摸了摸她的小鼻子:“怎么,不信?” 顾穗儿赶紧摇头;“信!只是好好的,怎么突然……突然要扶正了?” 她的身份,自己是知道的,不过是个寻常村女,若不是跟了萧珩,这辈子不过是和翠儿一般,三年抱俩,每日抱着流鼻涕的小娃儿忙前忙后罢了。 她嫁给萧珩,先当媵妃,后当孺妃,就已经知足了,孺妃那也是堂堂正正入宗谱的,是能跟在萧珩身边的有品阶的妃子啊。 “也不突然,之前就和皇上提过,没准,这次准了。”萧珩轻描淡写地这么说。 当然这其中,为什么之前提了没准,怎么就这次准了,萧珩没细说,他为了这事儿到底费了什么心思又答应了皇上什么,更是没说。 顾穗儿不需要知道哪些太过纠葛复杂的细节,她只需要知道,以后她就是自己的正妃,是名正言顺的正妻。 他微微弯下腰,修长的手指缓慢怜惜地摩挲着顾穗儿微微张开的唇:“你不用多想,乖乖地当我的正妃,好生照料阿宸和阿宛就是。” 顾穗儿乖巧地点头:“嗯嗯。” 萧珩沉默了下,又道:“以后,像今日这般过来结交的怕是更多,你不想理会的交给诸葛管家就是,不用怕得罪了哪个。” 顾穗儿想想也是,自己是五皇子正妃的话,那肯定有人来巴结,到时候自己小心谨慎就是,免得给萧珩惹事。 “我知道的,凡事我能问诸葛管家的就问诸葛管家,若是不能,我就问你。” 萧珩点头,俯首下来,微凉的唇轻轻贴在她的额头:“今晚早点歇息。” **************************** 顾穗儿一行人本打算在越州多盘桓几日的,谁知道这一日顾穗儿正带着阿宛在城外山地下游玩,忽而得到消息,说是燕京城来了消息,让他们尽快赶回燕京城。 顾穗儿自然不敢耽搁,连忙赶回驿馆,回去驿馆,萧珩这里已经收拾妥当准备要出发了。 她微诧:“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么突然要急着回去?” 他们本来就是要回去燕京城的,如今不过耽搁一两天,最晚再过十几天也就到了,可是现在突然这么急,倒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萧珩抿着唇,眉心微皱:“先上车。” 只是简洁的三个字,没再多说。 顾穗儿见此,也就不问了。 他不说,那必然是天大的事,或者说当着大家的面不好说而已,当下抱了阿宛进了马车,一家子赶紧往燕京城赶去。 本来十几天的路,紧赶慢赶风尘仆仆的,平时吃饭都是在车上赶着吃,甚至为了赶路还会错过落脚之处干脆露宿在荒郊野外的,最后顾穗儿累得不轻,两个孩子更是被折腾得够呛,终于在赶了七天后达到了燕京城。 他们来到城外外的时候,竟然有龙骑卫副首领已经等在那里了。 那龙骑卫副首领见了萧珩,翻身下马拜见后,便匆忙道:“还请五殿下速速进宫。” 萧珩颔首。 那龙骑卫副首领看了看马车,又道:“马车中可是小皇孙殿下并小郡主回来了?” 萧珩道:“是。” 龙骑卫副首领恭敬地道:“皇上有旨,请孺妃娘娘带着两个孩子一并进宫。” 萧珩略一沉吟,还是点头道:“好。” 顾穗儿这边在马车里已经看到前面动静了,如今听到这话,知道怕是宫里头出了大事,当下不敢耽搁,赶紧抱着小阿宛准备出去。 萧珩下马后,钻进了马车,接过来小阿宛在怀,又让阿宸也上了车,一家子坐着马车直奔宫里头。 路上,顾穗儿难免有些担忧,想着这到底是什么事。 萧珩可能是发现了,抬手握住她的,轻捏了下她的指尖:“没什么,去见一下父皇。” 顾穗儿点头:“嗯。” 萧珩犹豫了下,略显艰涩地道:“父皇,身子不行了。” 顾穗儿千猜万猜,怎么也没猜到,竟然是这个。 当下也是一惊,忙问道:“那,那现在怎么样了?” 萧珩闭上眼睛,哑声道:“应该是最后一面了。” 旁边阿宛还不太懂的,不懂皇爷爷是什么,阿宸却是知道的,皱着眉头道:“皇爷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萧珩缓慢地睁开眼,望向儿子:“没什么,病了,一直拖着,拖着等我们回来。” 阿宸听得,顿时不吭声了。 他还记得皇爷爷的,皇爷爷待他很好很好,他还特意捡了来自北疆的小石头,好看的小石头,打算送给皇爷爷。 马车里一片沉寂,一家子都没再说什么,静默地听着外面马蹄声。 进了宫后,换了宫内的车马,匆忙赶往皇上的寝殿。 到得那里,只见几位皇子皇妃并昭阳公主全都已经到了,皇后自然也在旁边。 那些人见了萧珩,眼神都有些异样,好像是防备?那样子,仿佛守着一车的金子,唯恐萧珩过来抢了似的。 正在这时候,那伺候了皇上大半辈子的胡太监出来,看到他们,连忙道;“五皇子殿下,孺妃娘娘,快快进来吧,皇上还睁着眼,就等你们了。” 萧珩听得这个,一个箭步进去,顾穗儿深吸口气,咽下喉咙里的哽咽滞感,一手领着阿宸,一手牵着小阿宛,也跟着进去了寝殿。 寝殿内的龙床上,明黄色的锦帐被轻轻搭起来,龙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蜡黄的老人,那就是当今景康帝。 此时的他,呆滞地望着上方,早已经没有了昔日金銮殿上的威严。 他好像听到了萧珩进门的动静,用颤抖的唇虚弱地道:“阿珩,阿珩来了没有?” 156、第 156 章 第156章继位为帝 躺在病榻上的景康帝, 用颤抖的唇虚弱地道:“阿珩, 阿珩来了没有?” 萧珩袖下的手紧攥成拳, 僵硬地站在那里, 望着榻上那个已经行将就木的老人家,一时竟不知道如何言语。 那是当今的九龙至尊,坐拥天下,曾经他第一次见到他时, 他还正当壮年, 可以将他抱起来,用慈爱疼宠歉疚的眼神望着他, 温和地摸摸他的头发, 问他叫什么名字。 现在, 当初那个能一手把他抱起的男人躺在了病榻上,他那原本灰败的眼眸在看到自己后绽放出一丝光彩,嘴唇颤抖地喃喃着:“阿珩……阿珩, 你回来了?” 说着间, 他就要挣扎着起身。 旁边的太监连忙上前扶。 萧珩低头, 迈步过去, 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儿臣……儿臣拜见父皇。” 顾穗儿听到, 萧珩清冷的音质中带着颤抖的哽咽。 之前在诸城, 他说过,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他要和父皇好好谈一谈的。 本以为从此后父子冰释前嫌和睦相处,谁曾想, 再见时已经是今生永别时。 她领着阿宸和阿宛,也随着萧珩跪在他身后。 景康帝见得儿子,一时激动不已,又咳又喘的,萧珩见了,赶紧起身,过去扶住景康帝,又和胡太监一起帮着景康帝递水。 顾穗儿也顾不得跪着,上前帮景康帝盖好被子。 一番忙乱捶背,景康帝饮下两口水,精神倒是看着好了一些。 他略显浑浊的眸子含着眼泪,望着萧珩:“阿珩,你终于回来了,朕竟然能在临走之前看到你!阿珩——” 纵然萧珩性子冷淡,此时也是红了眼圈:“父皇,儿臣……是儿臣错了。” 在过去的许多年来,景康帝几乎是处处宠他纵他,可是他却鲜少给他一点好脸色。 心里有恨,也有怨。 如今那些遗恨那些怨气早已经成过眼云烟,他却依然来不及为昔日的冷漠做一点弥补了。 景康帝闻言,虚弱地笑了:“阿珩,过来,坐下………” 他又看到了旁边的阿宸和阿宛。 阿宸忙上前,脆生生地喊道:“皇爷爷!” 景康帝眸中流露出欣慰和慈爱,伸手摸了摸阿宸的脑袋:“都长这么大了。” 摸了阿宸的脑袋,又看到了旁边的阿宛:“是阿宛吧,这个好看,长得好看,一儿一女,朕总算是放心了,你这以后——” 说到这里,景康帝剧烈地咳了几声:“阿珩……朕有些话,要和你说……朕……” 这时候,胡太监忙又递上水帮着捶背,旁边的一位王太监却是给顾穗儿使了个眼色,小声提醒:“皇上和五殿下有话要说,孺妃娘娘带着小郡主回避下吧。” 顾穗儿看着他们父子这般,也是心里难受,眼里都带了湿意,如今听王太监这么说,知道要让他们父子好好说话,便要带着阿宸阿宛出去。 谁知道阿宸却被留下来。 顾穗儿愣了下,却不好问什么,低头领着阿宛的手出去了。 出去寝殿外,皇后娘娘,并各位皇子皇妃还有昭阳公主全都在。 这些人的目光唰的一下落在她身上。 先是大皇子妃上前招呼了句:“穗儿,你可是回来了。” 二皇子妃目光落在她牵着的阿宛身上:“这是阿宛?长得真好看。” 三皇子妃勉强冲她笑了笑,没说话。 顾穗儿和大家都点了头,之后便过去跪拜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略点了点头,没说话。 顾穗儿看到,她眼皮浮肿,无精打采的。 顾穗儿起来后,领着阿宛沉默地站在一旁。 寝殿外的气氛凝重沉闷,每个人都低头不言,就连一向热闹的昭阳公主也是呆呆地坐在那里,手里下意识地揪着一个什么穗子。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口中干涩,终于寝殿的门开了,胡太监从里面出来。 所有的人在这一瞬间都精神紧绷,大家盯着胡太监,仿佛想从他身上探知里面皇上的情景。 胡太监却只望向顾穗儿,恭敬地道:“孺妃娘娘,皇上命你进来。” 他这一说,其他人望向顾穗儿的目光便有些特别,仿佛是探究的意味。 毕竟皇上要不行了,储君的位子还没有定下来,到底谁来继承皇位,这还是悬而未决,如今侯在寝殿外的不但有皇后皇子皇子妃这一干人等,再外面,还有朝中文武大臣呢。 所有的人,都在等着那句话。 这个时候,见不到皇上,胡太监随便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能让人无端揣摩出不知道多少意思。 顾穗儿就在众人复杂的眼神中,硬着头皮领了小阿宛随着胡太监走进了寝殿中。 进去的时候,皇上正躺在龙榻上,旁边萧珩和阿宸守着。 顾穗儿进去,再次跪下:“臣媳拜见父皇。” 皇上略显呆滞浑浊的眼神扫向顾穗儿,看了看,艰难地点头,有气无力地道:“好……很好……很好……” 说完这个后,他陡然睁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 大家一惊,慌忙就要上前。 两眼已经不再转动的皇上,却愣是哆嗦着手,把一卷黄轴塞到了萧珩手中:“圣……圣旨……” 气若游丝地说完这两个字,他便仿佛一噎,之后头便颓然地歪下。 胡太监赶紧叫太医,太医匆忙赶紧来,一探鼻息之后,脸色大变,之后再摸龙脉。 片刻后,他跪下:“皇上驾崩了。” 这个消息从胡太监口中传出去,早已经戒备森严的龙骑卫马上传出命令,皇宫内外戒严,宫门紧闭,并燕京城守城将领严阵以待。 在行色匆匆的传令官骑马驶出皇宫之后,带有九十九颗大铜钉子的红色宫门缓缓关闭。 在这之后,便是丧钟响起。 天子驾崩,丧钟整整九百九十九下,长鸣不绝。 皇后带领着自己儿子媳妇,哭着跪倒在皇帝的龙榻前,呜咽之声一片。 守在寝殿外的文武百官,三呼万岁,长跪不起,哀痛连连。 提着水桶走在红色宫墙下的宫女,听到这丧钟声,一愣之后,也是慌忙跪下。 宫门外揣着袖子行走的路人,听到这丧钟,停驻下脚步,望向那高大的院墙,不免窃窃私语。 大昭国的皇帝驾崩了。 寻常燕京城的人们并不知道一个帝王驾崩意味着什么,对于他们来说,日子照样过,换一个皇帝依然是皇帝,也不需要关心是哪个人做了新皇帝。 可是此时的顾穗儿站在寝殿外,却见到了有生以来见过最震撼的一幕,也是足以改变她后半生所有一切的一幕。 所有的人都跪在那里,皇后,皇子,妃子,公主,文武百官。 密密压压一群人跪在那里,却鸦雀无声。 胡太监恭敬地将一卷明黄色绘有九龙祥云的诏书递到了当朝宰相孙孝忠手中。 孙孝忠满脸肃穆,接过那卷轴后先是恭敬一拜,之后才轻轻嗓子,缓慢而郑重地打开卷轴,一字一字地宣读起来。 跪着的人们屏住了呼吸,几乎是用全身所有的力气在听着那诏书。 这道圣旨,对于在场的人来说,太过重要了。 “……皇五子珩,人品敦厚,文武兼修,甚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朕今传大位于皇五子珩,诸皇子当竭力同心,共拥新君;众臣当悉心辅佐,同扶社稷。 ” “……孺妃顾氏,端庄贤淑,柔嘉淑顺,顷属艰危,克扬功烈,聿兴昌运,实赖赞成,可册为皇后。” 这诏书被那当朝宰相孙孝忠一字一字地读出来,底下众人听得,有人震惊不已,有人不敢相信,也有人颓然倒地。 顾穗儿不太听得懂那些辞藻华丽的言语,不过有些却是听懂了的。 皇五子珩,自然说的是萧珩,意思是说让他当皇帝? 还有自己,孺妃顾氏,就是说的自己,意思是说……自己要当皇后? 顾穗儿牵着阿宛的手,跪在那里,茫然地望着前方跪着的昭阳公主的裙摆。 她不太明白,她怎么会成了皇后? 当皇后……这怎么当? 本来她会觉得,她和萧珩的日子是极好极好的,好得满心都是幸福和甜蜜,她的一双儿女也是让她处处如意,她这辈子再没有什么好操心的。 可是,突然之间,她竟然要当皇后了。 当皇后,要做什么? 萧珩时不时要纳许多妃子在后宫? 还有阿宸……阿宸以后是要当太子吗? 许多的念头在这一瞬间涌现在脑中,顾穗儿恍惚中觉得,她以后的人生怕是要彻底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抬起头,偷偷地看向前方的萧珩。 萧珩跪在那里,背脊挺直。 他如今怕是伤心至极的,好不容易见到父皇,想和父皇冰释前嫌,却不曾想重逢就是永别。 只是……以后,他要当皇上了? 而就在顾穗儿心中一片迷惘的时候,旁边的大皇子却突然蹦了起来。 “凭什么!凭什么是萧珩!我才是皇长子!为什么父皇不把这个位置给我?我哪儿不好?父皇,你凭什么这么不公平?!” 他歇斯底里地大吼,吼得额头青筋暴露。 157、第 157 章 第157章登基为帝 却说当朝宰相孙孝忠宣读完圣旨后, 皇长子突然崩溃大叫:“凭什么?凭什么萧珩来继承皇位?他以前还不是父皇的儿子呢, 凭什么!父皇,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他这一闹,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这是皇上的遗诏,堂堂皇长子竟然说出这般话。 那宰相孙孝忠肃穆着脸,一声不吭。 旁边的龙骑卫副首领, 一个眼色过去, 殿内的龙骑卫已经是严阵以待。 龙骑卫本就是萧珩一手带出来的,对他言听计从。便是萧珩已经不在那个位置, 却依然是一句话能够号令整个龙骑卫的。 如今是这嗣位争夺的关键时刻, 自然是不敢马虎。 而跪在一旁的二皇子脸色虽然不好看, 但是打击远远没有大皇子那么大。他本来就是老二,也不是什么嫡出,又不是父皇疼爱赏识的儿子, 得到那个位置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所以虽然失望, 但却也在意料之中。 三皇子愣愣地跪在那里, 看着这一切, 皱眉。 他是嫡出的, 是皇后生的, 本来以为皇帝的位置应该是他的,但现在不是。 不是也就不是了,依他的性子,也没有非要去坐那个位置的意思。 反倒是皇后, 绷着个脸,对那孙孝忠道;“孙大人,这诏书可否借本宫一观。” 孙孝忠恭敬地道:“皇后娘娘请看。” 皇后接过来诏书在手,翻开来看。 当她看到那上面明晃晃地写着“皇五子珩”的时候,唇边突然勾起一抹冷笑,却是咬牙切齿地道:“我陪你这么多年,终究抵不过你心里的那道影子!她就这么好,让你牵挂这么多年?” 此话说来,撕心裂肺。 众人垂首,都不敢言语。 这事关系到帝后之间的一段孽缘,大家都知道,但是都不好说什么。 孙孝忠上前,重新从皇后手中要回来那诏书,递到了萧珩手中,之后撩起袍子,跪下。 其他人见状,也都纷纷跪下。 大皇子开始是没跪的,回来大皇子妃使劲扯了扯大皇子的袍角,大皇子恍惚了下,终于颓然地跪倒在地。 已经三四天了,煎熬在这里,等着,就等着最后父皇的那道诏书。 诏书上写谁的名字,谁就能坐在那真龙宝座上,谁就能俯瞰天下,谁就能让天底下所有的人跪倒在自己面前。 到底是跪别人,还是让别人跪,不过取决于那道诏书的名字罢了。 大皇子失败了,失败了的他,只能跪在了萧珩面前。 殿外的文武百官也陆续进入,黑压压地跪了一片。 顾穗儿随着大家跪在那里,仰望着隔了人群的萧珩,依然是那冷清尊贵的面容,她却知道,这以后,变天了。 他当皇帝了。 ******************************* 如同顾穗儿所想的,接下来的日子,一下子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萧珩要当皇帝,而自己就是皇后了,这个皇后还是先帝的遗诏中特特地提到的,是文武百官没有人敢质疑的。 这件事对顾穗儿来说,实在是震撼到不能相信了。 本来萧珩说,扶正她当皇子正妃,她心里是喜欢的,觉得这样极好,可现在,一下子越过去正妃,竟然当皇后了。 皇后,那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轻易当得吗? 顾穗儿只觉得满心迷惘,浑浑噩噩的,整个人如同飘浮在水流中的一块木筏,就被不由自主地推着往前走。 这遗诏颁布了后,要料理国丧,还要择日登基为帝,要封禅,要祭天,这里面随便一件事,就不知道引来说不清的礼节和琐事,更不要说这么大的事一股脑地砸来了。 在燕京城,谁家媳妇曾经料理过一桩哪怕是个侯爷的丧事,那都是有过经历见识的,是能在关键时候抬出来帮着执掌场面的。 更不要说,一下子这么多大事要料理。 那可不是寻常人家的事,是国丧,是登基,是封禅祭天。 虽说这些大事自然有礼部官员前来操办,可是顾穗儿是未来的皇后啊,诸如这定制龙袍皇冠,诸如这宫内住处安置,都是要她一点点敲定的。 顾穗儿整个人都是麻木的,不过幸好外面有诸葛管家,里面又有个能写会算的桂枝帮衬着,再不济,还有睿定侯府那一大家子都过来鼎力相助。 总算在这么多人的帮衬下,这些事情算是熬过来了。 到了这年快入冬的时候,萧珩登基为帝了,她也作为萧珩的皇后入主后宫,阿宸被封为太子,阿宛成了长公主,至于之前的皇后娘娘自然是成为了皇太后,住在慈孝宫。 除此外,昭阳公主,以及其他几位皇子,也都各自有了分封。 萧珩感念昔日睿定侯府养育之恩,又把睿定侯爷的爵位提了一级为国公爷,下面两位少爷,一个将来继承这国公爷位置,另一个则是特特地也封了侯。 还有那远在大昭边疆的顾穗儿亲弟弟顾宝峰,被封为上将军。 至于那朝中文物官员,自然封赏的封赏,贬谪的贬谪,一番大刀阔斧,朝堂内自是另一番气象,不过这就不是顾穗儿能明白的了。 进了宫后,顾穗儿面对着偌大一个皇宫后院,也是看得眼花缭乱,她想着早点把后宫的情景打理妥当,怎奈这段日子遭遇这等骤变,又不知道勉力操了多少心,可是依然头晕眼花的,一时之间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捡起。 偏生这一日,顾穗儿前去向皇太后请安,皇太后说起来宫规礼仪一事,却是道:“你如今身份到底是不同以往了,以往只是个皇子府中的孺妃,自是可以随意,但是现在你已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为皇后者,当为天下礼仪之表率。” 顾穗儿一听,自然连忙称是,笑道:“母后说的是,穗儿以后一定会注意。” 谁知道皇太后却是道:“凡是公府侯门的贵女,都是自小由专门的嬷嬷教导礼仪,这是积点滴之中而成,怎么可能是注意一下就成的?” 关于这皇太后,顾穗儿心里其实是有忌惮的,当初试图陷害自己和三皇子一事,她心里一直有疑虑。 如今萧珩当了皇上,这皇太后的亲生儿子三皇子无缘皇位,怕是皇太后心里依然不痛快。 她知道皇太后看自己不顺眼,也想着她若说什么,自己不在意就是。 毕竟现在萧珩才登上那个位置,内外不知道有多少事要操心,这区区后宫中的琐碎事,她不想让他烦心。 顾穗儿低下头,依然柔顺地笑着道:“那依母后的意思,穗儿应该怎么知礼仪?” 皇太后接过来宫女递的上等贡茶,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之后抬起眸子,扫了眼下面的顾穗儿,淡淡地道:“就让礼仪嬷嬷过去,好好地教教你吧。” 顾穗儿怔了下,还是点头道:“是。” 皇太后轻叹了口气,却是道:“穗儿啊,你要知道,哀家这也是为了你好,虽说你是坐在皇后这个位置上,但是你必须明白,母仪天下四个字,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 皇太后放下手中的茶盏,一挑眼皮,又道:“许多事,皇上忙,不及操心的,你都得开始操心了,后宫需要打理,只有打理好后宫,皇上才能安心处理朝政,你这皇后才算是为皇上分忧解难了。” 顾穗儿听着这些话,倒是有些道理,皇后不是一个诏书下来就能当好的,还是需要花一些精神力气学习,当下诚恳地道:“母后,您说的,我明白了,我定会跟着礼仪嬷嬷好生学习宫规礼仪的。” 皇太后扫了她一眼:“好,下去吧,明日个就开始吧,你去西风园。” ***************************** 从皇太后那儿出来,桂枝急忙凑过去,担忧地问道:“太后娘娘可说了什么?” 顾穗儿知道桂枝是怕皇太后为难自己。 毕竟先皇的遗诏一出,皇太后可是大哭了一场的,如今虽然接受了,但心里不痛快的。 她的儿子三皇子已经封王了,左右依萧珩的为人,不可能说去对付三皇子。她占了皇太后的位置,也没什么忌惮的,此时不折腾下,心里都不舒服。 顾穗儿看左右没有旁人,身后都是自己以前在边疆时的心腹,这才道:“没什么,太后的意思是让我学习宫规礼仪,这也是为了我好,我就答应了,从明日开始,要去西风园跟着嬷嬷学。” 桂枝听闻这个,却是一皱眉:“娘娘,如今皇上身边也没其他伺候的,不过是皇后娘娘一人罢了。这宫里头宫外头的,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这个时候你可不能大意,反而撇下皇上去学什么宫规礼仪啊!” 皇上在别人眼里,那都是个香饽饽,外头有大臣进谏要纳妃选秀,里头又不知道有多少年轻貌美的宫女指望着得皇上临幸好从此后飞上枝头做凤凰。 158、第 158 章 第158章宫规礼仪 顾穗儿却是不在意的, 叹道:“桂枝, 如今我也想明白了, 看明白了, 皇上宠我爱我对我好,那自然是有我的。若是哪日皇上不宠我不爱我,不对我好了,我便是日日守在皇上身边, 那又如何?你看太后守着先皇这么多年, 先皇到临老,惦记的也不是她。现在皇上便是我一个人的皇上, 是天底下人的皇上,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我便是一直守在身边,就能护得住吗?” 她笑了笑:“倒是不如我好好地学这宫规礼仪,把那贵家女从小会的东西都慢慢学会了, 至少坐在皇后这个位置上, 不至于让人说闲话挑毛病说我不配这个位置, 这样也省的他还要为了护着我为我操心。” 桂枝想想也是, 当下也就不说什么了。 晚间时候, 顾穗儿本来打算和萧珩提下这件事的, 谁知道一直到了很晚,萧珩还没回来,派出去问话的太监回来说,如今皇上还在御书房里和几位大臣议事呢。 顾穗儿亲自哄了阿宛睡下, 坐在那里,兀自感叹了一番。 想着这当皇后不容易,当皇帝自然也不容易,这个时候他还忙着朝政大事。 当下干脆亲自下厨,做了简单的夜宵,命太监给萧珩送过去,又想着既然大臣们在,那自然是要多送一些,便干脆把锅里的都让底下人捎过去了。 送过去后,她也觉得有些累了,躺在那榻上歇着。开始的时候还想着等萧珩回来,谁知道后来,渐渐困顿,眼皮越来越沉,也就睡去了。 这一睡就不知道多少时候,等醒来后,她下意识往旁边一看,却见身旁空空落落,根本不见人的,当下心中失落不已。 “皇上还没回来?”她随口问道。 “启禀皇后娘娘,皇上已经上早朝去了。”身旁宫女恭敬地回道。 上早朝去了? 顾穗儿看了看滴漏,这才知道,原来已经一夜过去。 想必昨晚萧珩回来后,见自己睡下,便没有惊动自己,待到后来早间要上朝,他又蹑手蹑脚地自己换上朝服上朝去了。 顾穗儿呆坐在那里,羞愧不已:“皇上回来怎么不叫醒我?” 萧珩睡得晚起得早,她倒是好,竟然睡得早醒得晚,她这皇后也实在是不像样了! 顾穗儿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启禀娘娘,皇上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在殿外就问娘娘是不是睡着了,知道娘娘睡着了后,就说让大家轻一些,不要吵到娘娘。皇上也没有要我们服侍,是自己更衣睡下的。” “到了今早也是,他怕吵到皇后娘娘,都没让掌灯,更衣后就悄悄地出去上早朝了。” 顾穗儿听着宫女的话,心里更加的歉疚了。 萧珩对她如此疼宠,她却睡得如同一只猪,简直是…… 顾穗儿对着自己咬牙切齿一番后,恍然醒悟,想着自己果然是应该去学宫规礼仪的,作为一个皇后,可不能像以前在皇子府那本浑浑噩噩不知世事,她一定得让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皇后,一个足以配得上萧珩的皇后。 如此一来,她对于那学习宫规礼仪是再也没有半点的不情愿,当下赶紧洗漱,过去西风园,随着那嬷嬷学习。 过去后,那嬷嬷姓孙,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嬷嬷了,眉宇间是深刻眼里的皱纹,一双眼眸更是锐利得很,看人都带着审视的意味。 孙老嬷嬷见了她,先是淡淡地拜过了,之后才清了清嗓子,端着脸说:“皇后娘娘,说句大不敬的话,来到这西风园,便是要归礼仪嬷嬷来教导调理的,任凭是宫女还是皇后,那都是得调理的,既然调理,无规矩不成方圆,便是您贵为皇后娘娘,也得遵守这西风园的规矩。” 顾穗儿忙道:“我知道的,一切听孙嬷嬷教诲就是。” 孙嬷嬷点头:“好,那老奴就不客气了。” 说着间,她望向顾穗儿,严肃地道:“这第一桩,您贵为皇后,不可自称我,您必须自称本宫,这是规矩。” 其实在这皇宫内院,除了极重要的节日大典,不然皇上皇后也未必非要一直端着架子自称朕自称本宫的,平时也能随意一些。 不过礼仪嬷嬷显然是一切从严来的,此时绝对不容许顾穗儿犯半点错误。 顾穗儿听着这个,忙道:“本宫知道的,一切听孙嬷嬷教诲就是。” 孙嬷嬷满意,点头:“好,接下来,我们便开始讲讲我们这里的规矩。” *************************** 萧珩今日一早过去上朝,待到下朝时已经是辰时了,他昨晚睡得极晚,今早又要上早朝,至今未来得及用膳,身上疲乏,腹中饥饿。 当下坐着车辇回去后宫,眯着眼睛假寐。 其实也睡不着,不免想着昨夜自己回去时,因实在太晚了,顾穗儿竟然和衣躺在榻上睡着了,他只好帮她褪去衣裙,又为她盖上锦被。 任凭如此折腾,她竟然是没醒的。 当时也是有些意外,后来一想,这阵子,先是匆忙赶路风尘仆仆地回到燕京城,回来燕京城后便是国丧,自己要登基,一家子要进宫,这都是大事,随便一桩出去足以累坏一个人。 她之前在北疆过得也算悠闲,突然回来燕京城又遭逢这么多大变,怎么会不累?况且这段日子自己因父皇驾崩,心中沉郁,又新登为帝,忙于朝堂之事,也一直没心思多宽慰于她。 如此一想,萧珩望着睡梦中依然微微蹙着眉的顾穗儿,倒是愧疚得很,当下搂着她睡去。 到了第二日,便自己悄无声息地去上朝,唯恐惊扰了她。 萧珩这么想着间,已经到了殿前,他下了辇车,迈步进去,心里想着,今天总算是能抽出空来陪陪她,和她说说话。 谁知道踏进去后,并不见顾穗儿,当下疑惑。 这时候桂枝恰好抱着阿宛进来,见到萧珩,跪下拜见。 萧珩便问道:“皇后呢?” 桂枝忙回禀:“皇后如今在西风园。” 萧珩自然知道那西风园是什么地方,当下顿时皱眉:“那西风园是教导新进宫秀女的地方,皇后去哪里做什么?” 桂枝见萧珩面上不悦,也是有些怕的,只好把事情原委都交待一番,最后道:“是以今日皇后娘娘一早就过去西风园了。” 谁知道萧珩听得,却是冰着脸,冷道:“荒谬!朕的皇后,凭什么要去听那些嬷嬷教导!” 萧珩本是性情凉淡的人,凡事不疾不徐,如今陡然冷下脸来,可谓是犹如万年冰窖,让人背脊生寒,不敢直视。 “是,是太后的意思……皇后也想去……” 桂枝低声辩解道。 萧珩一听太后两字,顿时眸中泛起冷意,看了看桂枝,淡声道:“你先出去吧。” ***************************** 顾穗儿没想到,学宫规礼仪竟然是这么累,她学了这么大半天,已经是腰酸背痛头晕眼花。幸好回来万怡宫是有辇车的,要不然她怕是回不来了。 下了辇车,殿外一众人等纷纷拜见,她勉力来了一句“免礼,平身吧”之后,踏进入了殿内。 进来寝殿内后,便见萧珩正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本奏折在看。 萧珩生得俊美无俦,如今身上还是那上朝的朝服,上面绣了九爪祥龙,威仪肃穆,这样的他,斜坐在窗前,随手翻着一本奏折。 这是当今的天子,是坐在龙椅上执掌天下的那个人。 也是她的夫君。 满心的疲惫,这一刻烟消云散,她突然觉得,为了能够有资格坐在他身边,怎么都值了。 萧珩抬起眸子,望向顾穗儿。 看了一番奏折,他此时已经心绪平静,并没有最初时的冷怒了。 他望着眼前满脸憔悴的顾穗儿,微微蹙眉,放下手中的奏折,招了招手道:“过来。” 顾穗儿迈步,走到他面前,便要跪下。 之前孙嬷嬷教了,皇后见皇上应该怎么行礼怎么请安,她都学到了。 可是萧珩没让她跪拜,萧珩一把抓住她,让她直接倒在了他腿上。 她想坚持继续跪拜的,可是他的手那么有力,他的臂膀那么坚实,让她忍不住想偷懒一下。 就这一次好了,下次再按照孙嬷嬷说的做吧。 她懒懒地靠在他胸膛上,享受着这片刻的温存。 “皇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顾穗儿眼神柔软地仰视着萧珩,这么问道。 “才刚回来没多久,见你不在,便等了一会。” “用膳了吗?” “没有。” “啊……那还是先用午膳吧,我这就让人传膳。” 说着间,顾穗儿就要起来。 萧珩用手一按,直接按住了她,让她依然靠在自己身上。 “不用,给我说说,今天去做什么了?怎么累成这样?” 萧珩轻声这么问道,语气平淡,仿佛在问着今天天气如何。 不过熟悉萧珩如顾穗儿者,依然能感觉到他眼眸中的不悦。 159、第 159 章 第159章生病 不过熟悉萧珩如顾穗儿者, 依然能感觉到他眼眸中的不悦。 顾穗儿趴在他胸口, 眨眨眼睛, 懒懒地道:“我和那些自小生在侯门公府的贵女不同, 那些宫规礼仪,我虽然也知道,但到底做得不够好,如今当了这皇后, 一时半刻, 总是有许多不到之处,所以我想着, 还是应该学下的, 今日去了西风园, 跟着礼仪嬷嬷学习宫中礼仪规矩。” 萧珩听得这话,挑眉,淡淡地问:“是你自己想去的?怎么好好地自己想起来这个?也没人说你哪里做得不好。” 顾穗儿摇头:“不是啊, 是太后提起来的, 她这么一说, 我自己也觉得有道理呢。” 萧珩低头, 审视着她, 看她眉眼间的疲惫。 抬起手指, 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颊:“是不是很累?” 顾穗儿:“也没有很累,只是我自己不争气罢了,有些疲惫,或许是第一天的缘故, 等熬过这两天就好了。” 萧珩温声道:“如果累,那就不要去了。好好的皇后不做,为什么要去学这个?” 沉吟片刻,他道:“至于太后的话,你如果不想听,就可以不听。” 这话显然是大逆不道的,先皇驾崩,留了一位皇太后,那皇太后就是萧珩的母后,萧珩按理应该是倍加恭敬孝顺不能有任何不敬的。 如今他却对自己的皇后说出这样的话。 顾穗儿抬起头看了看,幸好这里没外人的,忍不住睨了他一眼,低声埋怨道:“这话可不好乱说,让人听到了怎么办?” 萧珩挑眉。 顾穗儿叹道:“确实是皇太后让我去学的,但是我想想,她说得也有道理,我知道你心疼我,怕我吃亏受委屈,可是我本来出身就不好,学一学总没坏处,作为皇后,以后每年的朝拜大典,还有其他重要礼节,我都要主持的,总不能让人挑出来什么毛病。” 萧珩沉默了片刻,轻轻摩挲了下她的唇角:“既是你自己也觉得想学,那就学吧,只是一点,不必太过劳累自己。” 顾穗儿听着萧珩松口,连声点头道:“好好好!” 萧珩看她那乖巧听话的样子,就连说话都是软软的,不免心中泛暖,那连日的忙碌疲惫也被那暖意熨帖,仿佛要消融了去。 不过他还是道:“你如今看着学乖了,其实越来越有主意,总是对我阴奉阳违。” 顾穗儿忙道:“哪有啊!我不是什么都听你的嘛?” 萧珩抿唇,眸中泛起些许笑意,低下头,亲了亲她的脸颊:“那就好。” ************************************ 顾穗儿唯恐萧珩不让自己去学那宫规,是以和皇太后请安的时候提起来,能否缩短每日去学的时间,免得万一皇上回去了见不到人,又要问起,反而图生麻烦。 皇太后看顾穗儿对自己的安排倒是听从,且并无半点不喜,当下也是略有些满意,也就准了。 从此后顾穗儿每日早起,伺候萧珩上早朝,等萧珩走了,先匆忙赶去西风园学习宫规,晌午时候回来陪着阿宛用午膳玩耍,等阿宛睡了午觉,再过去西风园学宫规,临到傍晚,还要时刻看着,万一萧珩回去万怡宫,自己好赶在萧珩之前回去,免得他不悦。 如此一来,她每日自是辛苦不已,到了晚间都是疲惫不堪,几乎连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有时候萧珩兴致来了,她还要侍寝,更觉日子艰难。 这鱼水之事,平时悠闲自在时自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美事,可是待到每日辛苦劳累时,便是得些愉悦,也只是更添疲惫罢了。 奈何,她还不敢在萧珩面前露出半点端倪,免得他又不让自己学了。 一直到这一日,也是天气转冷,或许是来去西风园时吹了一些风,她只觉得脑袋里乱糟糟地疼,做什么都无精打采的。偷偷地瞒着萧珩请了太医看过,却也没有什么,只是太过操劳,又适逢天气转寒,邪凉入侵,这才使得凤体微恙,开了几副药煎服,又嘱咐好生歇息。 按理说是应该好生歇息,可是她哪里歇得住啊,每日去西风园学规矩学礼仪那是必要去的,要不然那嬷嬷会越发严厉,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嘲讽话语。回到自己的万怡宫,她还惦记着伺候下朝回来的萧珩。 除此之外,又有两件事是必要操心的,一桩就是过年时候的宫内设宴和大典要开始准备了。这大典和宴席诸般琐碎,自然有礼部和尚宫来操办,可是作为皇后,这些事她还是要过目的,大大小小的都会拿到她面前来,她盖了凤印,底下人才能去支银子办事。 但是涉及到银钱的事,哪能随便说盖就盖,好歹她也知道这是做什么的。 如此一来,自是麻烦不少,每日她要抽出时间来看看礼部官员和尚宫们递上来的折子。 偏偏这个时候,阿宸那边也需要开始操心了。 阿宸眼看就要六岁了,开始启蒙了,身为太子,他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要知道他虽天赋异常绝顶聪明,但却是个自由散漫的性子,不爱受人管束,如今日日都要坐在那里读书,哪里受得了,不几下就恼脾气不干了。 这事儿先传到顾穗儿耳中,她都没敢对萧珩说。 怕萧珩罚了阿宸,也怕萧珩为此操心。 萧珩已经够忙了,她不想让萧珩再多一道烦恼。 没奈何,她只好先把阿宸叫过来,好生教诲一番。 谁知道她说得口中发干,阿宸却来了一句:“学哪个有什么用?治国□□的道理可不是在书本之中!” 顾穗儿一听,简直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是从小没读过书的,后来跟了萧珩,好不容易学会识字,多少也能读书了,她自是庆幸,总觉得读书好。 书中自有黄金屋,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结果阿宸这孩子,竟然看不起读书,认为读书没用? “阿宸,你如果再这么顽皮,我就要把这事儿告诉你父皇,到时候让你父皇来管教你。” “……那我就学呗!”小阿宸噘着嘴,很是不情愿地道。 顾穗儿看他这么说,暗暗松了口气,不过还是劝道:“你现在不是寻常人了,你是太子,是储君,以后是要当皇帝的,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不懂事了。” “行,我知道了。”小阿宸无奈地这么道。 顾穗儿看他虽然心不甘情不愿的,但是好歹愿意继续学,这才勉强放心了。 她这日子过得焦头烂额忙忙碌碌的,每天都没个歇息时候,有时候晚间躺在榻上,都觉得自己仿佛有许多事没做完,仔细回想一番,分明都做完了的,这才歇一口气。 如此一来,本来只是疲惫操劳过度导致的风寒,竟是一日重似一日,到了这一日,她越发头重脚轻,简直是起来都觉艰难。 偏生想起今日王尚宫送过来的宫内月钱账目开支,当时王尚宫本来要向她一项一项禀报交待的,只是她不得空。如今好不容易歇下来,她想着得先看看。 当下让桂枝把那册子拿来,她硬撑着起来,靠在榻上,翻着看看。 “娘娘,这只是一个月的账,就已经这么厚了,你要一页页地看,看到什么时候啊!” 别说其他人,就是桂枝都替她头疼。 这宫里头的账可不是那么好看的,和侯府里的不同。 侯府里满打满算才多少人,可是宫里头有多少啊! “我先翻着随意看看。”顾穗儿想着是,她怎么也得知道一个宫女多少月钱,一个尚宫多少月钱,一个太监多少月钱吧? 这么一看,才发现宫里头等级比起侯府里的丫鬟们更为繁琐,只说那在外面洒扫的宫女就分好几等,更不要说殿外殿内伺候的,分门别类,每一类下面又分几等,都分别有不同的月钱。 她翻看了一会儿那账目,只觉得脑袋还是晕沉沉的,便迷糊地想着,这当皇后也真不容易,比当皇妃要难啊。 可眼下不想当也得当了。 正胡乱想着,却听得外面宫女们禀道:“皇上驾到。” 顾穗儿听了,赶紧爬起来准备下床,她得迎驾。 这又是一个不同了。 以前萧珩回来,她若是不忙,自然也会迎出去,会帮着他脱靴子,伺候他换衣服的,可是如果她忙着,也就不管了,随他自己去吧。 两个人做夫妻也有些年头,时候长了懒散一些也是有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是皇帝了,而她也明白了当人皇后的,应该怎么迎驾皇上,应该怎么伺候皇上。 当皇帝就有当皇帝的威风,当皇后就有当皇后的礼仪,她必须下床,赶紧过去拜见皇帝,然后得一句平身后,才能如往常一般。 她这里身子虚,一下地就头重脚轻的,不过好歹由桂枝扶着,上前拜见了。 萧珩今日是下朝后,先去了御书房批改奏折,又召见了几位臣子问起朝中事宜来,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惦记着顾穗儿身子不好,便想着回后宫看看。 谁知道一进殿内,只见顾穗儿双颊泛着桃花,眸底带着疲惫,偏又硬撑着起身,过来给自己见礼,当下也是皱眉。 “你既是病了,何必非要起来,躺下歇着就是了。” 说着,自己亲手扶着顾穗儿过去床上,让她躺下,顺手还摸了摸她的额头,所幸的是并不见高热,看来只是寻常的风寒罢了。 “皇上,你仔细些,别离我太近了,免得被我传了。” 顾穗儿想着他如今是皇帝了,还是要处处仔细好。 总不能才当上皇帝,就病倒了不能上朝吧。 这话听得萧珩低声斥道:“胡说八道,你这是疲惫操劳过度导致,怎么会传了我?还有,你既是病了,便好生躺着,不要乱动。” 说话间,他恰好看到旁边的账册,拿过来翻了翻,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记录,更加不悦了。 “这个东西,你想看,等身子好了再看就是,现在是唯恐病得不重吗?” 顾穗儿听萧珩这么说,赶紧冲他笑笑:“没什么啊,我觉得今天精神还好,便想着看看,反正躺在这里,又不累的。” 萧珩低头观察了一番她的神色,却觉得她明明透着虚弱:“不许再看了,好生躺着养病就是。那些东西,你早一些知道晚一些知道都没什么,再说后宫之中,以后还会改制,不急于一时。” 顾穗儿素来是听他的,自然是连连点头,一时宫女送上来燕窝羹来,萧珩见了,亲自接过来,扶着她,就要喂她。 她不要他喂。 “皇上,你现在已经是皇上了,不能这样。” 她如今学了礼仪,知道一举一动都是有礼法可遵循的。 萧珩神情一顿,当下停住了手中汤勺。 顾穗儿取过来汤勺,先舀了一勺,自己尝了口:“皇上,臣妾先试试这银耳羹,看有没有什么不妥。” 萧珩微微拧眉,她现在都是自称臣妾,一口一个皇上了。 顾穗儿尝过后,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当下又舀起一少来,送到萧珩嘴边来喂萧珩。 萧珩挑眉:“这不是你要吃的吗?你自己吃就是了。” 顾穗儿却道:“皇上,不可,凡事应先尊皇上,先敬皇上,唯有皇上尝过用过的,臣妾才能吃。” 萧珩更加皱眉。 “那你尽管吃用吧,我本来就不爱吃这些。” 萧珩这么说了,顾穗儿却依然是拜了拜萧珩,请底下宫女上了茶水给萧珩,这才各自吃用。 萧珩面上不悦,不过并没说什么。 一直到晚间上了榻,本来顾穗儿伺候萧珩换了里衣,上了龙榻,躺下歇息,或者说说话直接睡去,或者一番亲密后睡去,日常都是这样的。 可是顾穗儿偏偏想起了白日才学的规矩。 按照规矩,她不能就这么躺下啊! 她想了想,就在龙榻上半跪着,恭敬地道:“皇上,时候不早了,恭请皇上就寝。” 原本萧珩都已经抱住怀里的温香软玉躺在那里了,如今他拧眉望着她又起来跪在那里的行径,半响不说话。 顾穗儿诧异地看过去,她以为他会说个平身什么的,那样她就能躺下睡觉了。 可是他竟然什么都没说。 她眨眨眼睛,心里疑惑,只好继续等着。 龙帐里并没有灯,只有床头被轻纱包裹着的夜明珠发出半明半暗的光亮,朦胧隐约之中,顾穗儿就看着萧珩,看那张俊美的脸隐在这晦暗之中。 她突然有点担心了,想着他到底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殿内十分安静,安静得顾穗儿能听到自己和萧珩的呼吸声,一重一轻,在这不算宽敞的龙帐内缠绕。 “皇上……怎么,怎么了?”呼吸变得艰难,她都有些结巴了。 “这就是你在西风园学到的规矩?”萧珩突然这么问。 他的声音,不冷不热,不急不缓,听着就像平时一般。 不过顾穗儿却觉得十分不对劲。 “是。”她不敢多说,柔顺地低下头。 “好,很好。”萧珩沉声这么道。 顾穗儿更加疑惑了,明白这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明明说很好,可是他那语气,他那神态,都仿佛暴风雨来临的前夜,是一种压抑着巨大风暴的平静。 “皇上?”顾穗儿疑惑地问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先歇下吧?”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萧珩陡然道:“你自己歇吧。” 说完这个,他竟然径自下了龙榻,然后开始拿过来龙袍穿起来。 顾穗儿吓坏了,赶紧跟着下榻:“皇,皇上,这是怎么了?” 萧珩满脸阴郁,不吭声。 顾穗儿怎么都想不明白:“皇上是有朝政要事?” 萧珩一边戴上腰间玉带,一边道:“睡觉,你不用管。” 说完这个,他就阔步出去了。 独留了顾穗儿在殿内,百思不解,之后反应过来,一跺脚,赶紧让外面太监跟着:“去看看,去看看皇上去哪儿,做什么了!” 桂枝这个时候也被惊动了,跑进来殿里。 “皇上,皇上该不会是?”桂枝有些艰涩地道:“该不会是去别处?” 桂枝的意思很明白,如今萧珩已经不是皇子了,而是皇帝了。 当了皇帝的,戏文里会说应该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实际上虽然根本没这么多,但是林林总总的妃子美人总不会少的,作为一个皇上,按说是想歇去哪儿就歇去哪儿。 虽然萧珩还没纳什么妃嫔美人的,但是他也可以随意去临幸一个宫女啊! 顾穗儿想到这里,突然间,心痛如绞。 之前的坦然,之前的不在意,原来都是假的! 她是打心眼里笃定了萧珩不会临幸别人,所以才觉得可以不去想,如今一想到他可能真得会临幸别人,那真是心跟拿剪刀戳一样难受! “罢了,我去看看,看看皇上去哪儿了!” 说着间,她就打算穿衣出门。 谁知道她这里急匆匆刚打算出门,就见刚才派出去的太监喘着大气回来了。 “皇上,皇上去了西风园,把西风园给,给砸了!” “砸了西风园?” 顾穗儿也大惊,她本来觉得她在西风园学了礼仪后,长进了许多,怎么现在竟然把西风园给砸了?那西风园可是设在皇后的慈孝宫中啊!砸西风园,那就是砸皇后的脸面! “这老奴就不知道了,反正现在西风园给砸了!皇上还派了龙骑卫把守在那里,拘了那些嬷嬷,不知道要做什么。” 顾穗儿听着这话,呆呆地默了老半晌。 这意思是,他一点不喜欢她在西风园学规矩吗? ****************************** 当晚萧珩回来后,顾穗儿呆坐在那里,也没上去拜见请安,更没端茶递水地伺候。 萧珩看了眼顾穗儿,径自换下了龙袍,上榻。 顾穗儿依然坐在那里,没动静。 萧珩躺在那里,面朝里,睡觉。 顾穗儿咬唇,没吭声。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就在顾穗儿以为萧珩已经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那龙榻上的人说:“还不睡?” 声音沙哑。 顾穗儿看了看龙榻上的背影,默默地换上里衣,爬上了龙榻。 她开始是平躺着的,自己睡自己的。 后来躺了一会儿,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当下厚着脸皮凑过去:“皇上?” 萧珩连理都没理她。 顾穗儿无奈,咬咬唇:“皇上,是我错了……你不喜欢我学规矩,那我就不学好了。” 萧珩连个声音都没有。 顾穗儿放软了语气,柔声道:“皇上……你怎么不和我说话啊?” 这么说着的时候,她还轻轻地拽了拽他背后的衣裳。 他没躲,但是也没应。 挺直宽阔的背脊看上去丝毫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 顾穗儿眨眨眼睛,换了以前在皇子府时的称呼:“殿下……” 萧珩的手动了动,不过身子依然没动,也没有搭理顾穗儿。 顾穗儿凑过去,把自己的脸紧贴着他的背,然后环住他:“阿珩……你不要生我气了。” 她这一招果然是奏效的,萧珩竟然说话了。 “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他的声音粗哑低嘎。 “不知道。”她确实是不知道的,学下规矩,不挺好的吗? “不知道?”那音调上扬,明显是不高兴了的。 “知……知道!”顾穗儿赶紧道。 “好,那是为什么?”萧珩进一步问道。 为什么?顾穗儿哪里知道为什么啊! 她如果不是和他处了这些年,好歹知道怎么哄他,怕是如今还一脸懵地躺在那里呢! “因为……”顾穗儿眨眨眼睛,想着他去砸了西风园,便干脆胡蒙一通;“因为你不喜欢我去学礼仪学规矩!” “那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去?” 萧珩语气淡淡的,有点漫不经心,不过顾穗儿却知道,他是问不出来绝不罢休的。 “因为你……你不喜欢我学规矩啊……” 顾穗儿不懂,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之前登基大典,封后大典,她都是临时抱佛脚,模仿一些那架势应付应付罢了,她自己总觉得心虚,觉得自己到底是和那些贵女不同。 如今虽然西风园的礼仪嬷嬷严厉,确实疲累,但是这些日子学下来,她也觉得自己有了长进,不说那些规矩,就是自己的站立走路的姿势,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对着偌大的铜镜,她觉得自己言行举止更优雅更得当了。 萧珩听得顾穗儿这么说,盯了她半晌,最后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脸颊。 “你真笨。” 作者有话要说:  1)今天两更合为一更,所以今天加长版后,没晚上的了。 2)下个月大概10日左右完结吧。正文完结会写一写番外,大家喜欢看什么都告诉我,我会多写点萧国庆大人的,解大家的疑惑。 3)晋江最近给我推荐到鲁迅文学院进修(感谢晋江),我要上课,还有一些杂事,所以一直没回复过评论,也没发过红包。今天庆祝下,发100个红包。 160、第 160 章 第161章 27日的更新:一口气更完今晚没了 萧珩揉着顾穗儿的头发, 无奈地道:“你可真笨。” 顾穗儿一听, 知道他是不恼自己了的, 干脆把身子往他怀里一瘫, 软软地蹭上去,又用雪藕一般的胳膊环住了他的脖子,软腻腻地磨蹭着说:“我怎么笨了……我才不笨呢!” 她如今一时忍着,也算是为了将来着想。 她可是当皇后的人, 既然要当皇后, 那就得当个人人夸赞真正能够母仪天下的皇后,可不能被人家说, 也就是仗着肚子争气生了个阿宸, 这才勉强捞到一个皇后的位置。 萧珩盯着怀里柔媚粉嫩的女子, 原本清冷的眸子逐渐带了暖意,仿若冰寒中的一点篝火,开始时只是小小的火苗, 之后逐渐变大, 变热, 最后那热度仿佛能够把怀里的顾穗儿融化。 顾穗儿自然感觉到了。 她手底下的胸膛, 开始时是稳重规律的起伏, 后来便逐渐剧烈起来。 闭上眼睛,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心跳,一如往日亲密时那般快速有力。 “当然笨。”沙哑的声音就在耳边,烫人的气息喷薄在薄而敏的耳朵边沿,带来阵阵说不出的麻感, 她听到萧珩这么说:“别人让你去学规矩你就去学规矩?明明自己都已经病了,还要硬撑着去学规矩?学了规矩你要摆给谁看?” 顾穗儿眨眨眼道:“摆给你看啊。” 萧珩的手探着到了她腰上,掐住那里,轻轻拧了下。 顾穗儿低叫一声:“啊——” 萧珩不吭声,唇微微抿起。 顾穗儿委屈,眼里含着泪花,轻轻捶打他:“你干嘛啊,干嘛打我!” 萧珩挑眉,淡淡地反问:“你要给我摆一堆规矩?” 在床下摆,他也就不说什么了,只要她喜欢,任凭她去就是了,结果到了床上,她竟然还要来个三叩九跪摆规矩? 顾穗儿一怔,想想这事儿,好像是有点不太对劲。 这叫什么礼仪啊? 她理亏,拧眉道:“那,那人家礼仪嬷嬷就是这么教的,我身为皇后,我当然得学着点,总不能说当个什么都不懂的皇后,徒徒惹人笑话。” 萧珩抬起手,又要开始拧。 顾穗儿赶紧扭着身子躲,口中连忙求饶:“别,别拧我,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 萧珩挑眉:“你怎么错了?” 她怎么错了?她哪知道她怎么错了啊! 她无奈地瞪大眼睛,心里想啊想的,最后终于想到了:“你说我怎么错了,我就是怎么错了!” 萧珩看她这拧着眉头的小样子,终于眸中露出些许笑意,低下头来,怜惜地亲了亲她的脸颊,声音也放软了些:“知道错了就好,以后不许犯了。” 顾穗儿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嗯……知道了。” 萧珩搂着她,又道:“今晚我把西风园砸了,明日我会去向皇太后说一下。” 他略一停顿,淡声道:“我的皇后要讲究什么规矩,由我来订,我不要你学的规矩,不许学。” ********************************* 到了第二日,萧珩早朝还没回来,就见那昔日教了顾穗儿的礼仪嬷嬷过来,诚惶诚恐地跪在那里求顾穗儿恕罪。 “我等不过是奉命行事,要教皇后娘娘礼仪,并无不敬之意,求皇后娘娘恕罪!求皇后娘娘息怒!” 说着间,一个响头一个响头地磕,那样子,仿佛不磕头的话顾穗儿会要了她的命。 顾穗儿知道这个嬷嬷对自己刻意严厉了,但是她倒是没在意,左右自己仪态确实长进了不少,以后遇到个场面事儿,也能摆出个皇后的气势,这就比什么都强。 至于这么一个嬷嬷,也只是一个嬷嬷而已。 “起来吧。”她想起这个礼仪嬷嬷教过自己的话,当下径自看着手中的账册,连眼皮都没抬下,这么淡淡地道。 桂枝恰好从旁伺候着的,看到顾穗儿这个样子,不免有些意外。 如今顾穗儿这气势,端的是一个凤仪端庄的皇后娘娘了,不带半点水分的。 那嬷嬷听得这声调,再偷偷地看顾穗儿的那气势,也是暗暗一惊,之前的时候她因为是借着皇太后的命令,确实有心要整治下她的,是以刻意严厉,并故意拿捏了的。 如今……如今这皇后,好大的威风啊! 顾穗儿虽然并没有看那嬷嬷,但是也感觉到那嬷嬷抬头看自己了,当下想起了嬷嬷之前教自己的宫规,便又道:“嬷嬷,如今这是在本宫的万怡宫,你是嬷嬷,本宫是皇后,身为一个嬷嬷你来拜见本宫,要有哪些规矩,嬷嬷还记得吗?” 那嬷嬷听得,倒抽一口凉气,想着自己刚才偷偷地看皇后,确实是犯了宫规的! 只是,只是这皇后也是她一手教的,如今怎么反过来对付自己? 顾穗儿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她知道这个礼仪嬷嬷教是教了自己,但因为奉了皇太后的命令,特意给自己穿小鞋拿捏自己的。 她一个皇后,被个嬷嬷拿捏过,以后说不得别人小看自己。 或许这也是萧珩对此不喜的原因? 所以她就灵机一动,趁着这个嬷嬷过来,她也好生拿捏她一番。 这嬷嬷到底是个混久了的,一看这形势不对,连忙跪在地上继续砰砰砰地磕头:“娘娘恕罪,娘娘饶了老奴吧,老奴确实犯了宫规,娘娘,是老奴错了!” 顾穗儿倒是也没真心想为难她,给她下下面子得了,当下又端着皇后的威风,随意教训了两句,把这老嬷嬷吓得屁滚尿流,只差跪在那里大哭不止了。 吓唬够了,也就把她赶出去了。 桂枝见那嬷嬷出去四下无人,掩唇笑道:“娘娘,你这可真是越来越有个皇后的样子了!这一招实在是用的好!” 顾穗儿也颇有些小得意,笑道:“我想起以前皇上读兵书,有个什么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这个应该就是了!她教了我规矩,那我也要请她讲究下规矩。” 至于那位嬷嬷,听说出去后被人发现,吓得裤子都湿了,一时之间颜面扫地。虽说顾穗儿并没罚她,可是人人都知这礼仪嬷嬷惹了皇后不喜,任凭她再老资格,从此后也是人人远着,并不敢亲近,从此这嬷嬷自然是备受冷落。 撇开这位嬷嬷不提,这次皇上亲自带人砸了西风园,可是把皇太后的面子给下了。 皇太后自然不悦,在慈孝宫中大发雷霆,打骂丫鬟,指桑骂槐。 这事传出来,顾穗儿有些担心,怕为此让萧珩被群臣上谏,谁知道萧珩却让她不必理会,他自然会处置。 顾穗儿见了,也就听从。 而萧珩这边,下朝后,并没有回来万怡宫,而是直接去了皇太后所住的慈孝宫,先是向皇后请了安,之后提起来这学礼仪的事。 太后刚刚处罚了那犯她霉头的,却依然不解气。要知道为了皇上最后竟然把皇位给了萧珩的事,她一直憋着一口气,只是不好发作罢了。如今借着这事,正好是能给萧珩一个难堪。 如今见萧珩过来请安,少不得冷言冷语几句嘲讽挖苦,甚至提起先帝驾崩,她这遗孀留在世上也没意思,倒是不如随着先帝去了。 萧珩一脸漠然。 萧珩是全然不在意的,言语间滴水不漏,神态间恭敬尊礼,仿佛完全没听到她那些指桑骂槐的话。 太后更加气恼,只是眼前这是天下九五之尊,又对自己处处恭敬,想挑毛病都难,只能是生生憋得脸都变色了。 萧珩才不管这些。 皇太后于他,就算不是仇人,也算不上有任何的情分,必要的礼节该有的孝敬他会做,但也只是如此了。 要他敬着她让着她,不可能,要他受她摆布,那更是想休想。 当下径自回去了万怡宫,一进门,就见顾穗儿正搂着阿宛在那里玩儿,玩的却是一套用黄蜡铸成的小玩意儿,有鸂鶒,龟鱼,有鸳鸯,有凫雁,旁边还有小板,放了土,上面陈设有小茅屋花木,并田舍家人等。 阿宛好奇地打量着那些小玩意儿,欢快地拿过来个鸳鸯在手里把玩。 顾穗儿昨夜和萧珩在榻上好一番撒娇卖乖的,才央了这闹脾气的帝王不再生气,最后少不得夫妻一番温存缠绵。 也不知道是不是缠绵中太过激烈出了些汗,今日起身竟觉得神清气爽,是以训了礼仪嬷嬷后,竟然有精神陪着阿宛在这里玩耍。 “今日从库房里找出来的,我看这一套小玩意儿惟妙惟肖的,阿宛喜欢,便陪着她玩一会。” 萧珩走过去,撩起袍子,也陪着坐在那波斯地毯上,又抱过来小阿宛,教着她去认识这些小玩意儿。 “这一套用黄蜡做成的,叫水上浮,还有这个小板上的农舍叫谷板,这用玉雕刻成的花样叫花玉。” 阿宛看到自己爹来了,高兴得也不愿意玩儿那玩具了,小小软软的身子扑到了萧珩怀里:“爹,爹!” 她才三岁,还没太习惯叫父皇。 顾穗儿本待要提醒的,却被萧珩制止了:“叫什么不一样,现在还小,长大了自然就懂。” 顾穗儿见此,也就不说什么了。 正玩着,外面宫女进来禀报,说是太子过来了。 很快就见阿宸兴奋地冲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鸟笼子,口中道:“阿宛,阿宛,看这个,这个好玩儿!” 谁知道一进来,就看到萧珩竟然在。 他马上脸色变了,赶紧把那鸟笼子扔一边,然后规规矩矩地上前拜见:“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岁万万岁!” 已经六岁的他,做起什么来都有模有样的,如今这一拜见,那姿态简直是比上朝的大臣都规矩。 萧珩因这几日忙着,倒是一直不曾问过阿宸的功课,如今见他这么冲进来,又提着个什么鸟笼子的,当下已经是有些不悦。 “阿宸,那是什么?” 萧珩抱着阿宛,起身,淡声问道。 阿宸连忙赔笑,一边赔笑一边挪动了位置,想用自己的小身体挡住那鸟笼子:“回禀父皇,那是孩儿特意送给阿宛的,是阿宛最喜欢玩儿的!” 萧珩自然是不信的,低头宠爱地望着自己乖巧白净的小女儿阿宛:“阿宛,是吗?你喜欢那个?” 阿宛疑惑地看过去,只见地上一只鸟笼子,鸟笼子里面有一只奇怪的鸟儿在蹦跶,还有弯弯的嘴儿。 她看了一会儿,摇头:“不喜欢。” 一点都不可爱,长得这么傻一只鸟,她为什么要喜欢呢。 阿宸见了,急得满头大汗,连忙对着妹妹拼命地挤眼睛。 阿宛老实地歪脑袋:“哥哥你眼睛怎么了?” 阿宸:“……” 萧珩从旁淡定地看着自己这儿子。 他就知道,几天不打,上房揭瓦。 *********************** 阿宸就这么被萧珩拎出去,教训了一番。 阿宸是不服气的:“我勤读书,哪点不好?我这种天资聪颖的小孩,就是玩玩鸟笼子怎么了?” 萧珩冷笑:“那我考考你,若你能都答出来,那你尽管玩。” 阿宸听了,顿时来劲:“好,你考吧!” 萧珩这两日抽时间已经召见了太子太傅,知道《千字文》《孝经》《大学》《中庸》早已经熟了的,如今在读《论语》《孟子》两篇,他便随意抽了《孟子》中的一句“舜发于畎亩之中”问下一句。 阿宸对答如流:“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 萧珩听着阿宸一股脑背完了,便又问起其中含义,阿宸眨眨眼睛,都不带动脑子的,直接把这篇的意思说了个明明白白。 萧珩垂眸,想着自己这儿子天资聪颖,背书自然不在话下,便又让他开始写字。 旁边太监准备了笔墨纸砚,阿宸抬手写字。 萧珩看过去时,只见他虽然因年纪小,用笔时的腕力还不够,但却写已经是写得有模有样,且隐隐有飘若浮云,矫若惊龙之势。 萧珩待儿子写完后,拿起来仔细观摩,心中也是暗暗吃惊。 他并不知道阿宸如此长进。 “父皇,我已经把我该学的都学会了,太傅所布置的课业,我从未偷懒,全都已经完成,那么我为什么不可以在空闲时间去轻松一下?难道我非要一直呆在书房里读书吗?我才六岁,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如果学得快慢与否,我都要闷在书房读书,那我干脆就消极怠工慢慢学好了。” 萧珩听着这话,也有些道理,脸色稍缓,不过还是道:“可以,以后只要你完成太傅所布置的课业,是可以随你自己玩耍,不过你也要记住,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你虽天资过人,却也不可太多懈怠。” 阿宸见自己父皇终于松口了,喜上眉梢:“好,我知道的!” 萧珩淡道:“嗯,先陪你妹妹去玩吧。” 阿宸连连点头:“是,父皇!” 萧珩看着自己那乐颠颠跑出去的儿子,吩咐身边太监:“请太子太傅。” 待到太子太傅过来后,他把太子太傅给安排的各样课程全都过了一遍,最后道:“这课业太慢,太松。” 太子太傅一愣:“这还慢?” 这已经比寻常孩子的进度要快三倍了! 萧珩扫了一眼太子太傅。 太子太傅忙道:“皇上的意思是?” 萧珩:“课业加倍。” **************************** 萧珩把西风园砸了后,顾穗儿一下子轻松了,也是赶巧了,恰好这个时候那安嬷嬷从乡下回来了。 顾穗儿一听,大喜,连忙让她进宫来。 当初离开燕京城的时候,因安嬷嬷年纪到底大了,不适合这般长途跋涉,再说她离开的匆忙,带的底下人自然是精简了的。是以当初随着她的只是桂枝而已,连诸葛管家都没跟着,安嬷嬷也留在了燕京城。 后来她在边疆怀了阿宛,因支撑不下,萧珩心疼她,才命诸葛管家过去了。 但是安嬷嬷因病了,没能跟着过去,便被安置在乡下了。 本来之前说着回来燕京城,便把安嬷嬷接回来,但是回来后便是先帝驾崩,萧珩登基,封后大典,祭天,哪里有心思想起这个? 倒是诸葛管家,惦记着把安嬷嬷请来了。 安嬷嬷进来拜见的时候,一看到顾穗儿,就噗通跪在那里哭起来:“娘娘,娘娘,这好几个年头了,可算是又重新见到娘娘了!娘娘,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说着间,想起来什么,慌忙擦掉了眼泪,却是按照规矩给顾穗儿行礼:“老奴参见皇后娘娘,给娘娘磕头了。” 顾穗儿连忙让她平身,之后又赐了座位,让她坐下。 安嬷嬷开始时不坐的,后来才勉强坐了半边。 “娘娘,整整四年多啊,老奴日夜想夜也想,可算是重新见着你了!老奴还想着,娘娘该不会是把我给忘了吧!”安嬷嬷说着这话,都忍不住掉了眼泪。 顾穗儿这几年,先是离开燕京城远赴边疆,之后见识了不知道多少以前从未想过的遭遇,那些昔日在睿定侯府的日子,都已经觉得遥远得淡漠了。 如今回来,重新见到了这往日总是陪在自己身边的安嬷嬷,心里也是感慨万分,又觉愧疚。 “这几年,安嬷嬷你过得可好?” “好,挺好的,当时诸葛老头子离开燕京城,我说我不想一个人留在皇子府里,他就把我送到乡下,给我留了丫鬟仆妇,还有一个大园子,其实我这日子过得舒坦,就是想你们!我也时不时打听,问人家燕京城里的五皇子和五皇子妃回来了吗?结果人家都说没回来,我那提心吊胆啊!” 顾穗儿听着这话,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那几年在边疆,不是说今天要打仗了,就是明日粮食又困乏了,好不容易过个安稳日子,我又生了阿宛,就没个消停时候,诸葛先生也跟着受累。如今可算是回来燕京城,殿下也得登大宝,从此后嬷嬷你就留在宫里,等着享福吧。” 当下她连忙让人把阿宸叫过来,给安嬷嬷见了,又抱过来阿宛给她看。 安嬷嬷是她从那乡下地方离开后面对这个陌生繁华规矩森严的燕京城时身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即使今日她已经为皇后之尊,在心里也是把安嬷嬷当亲人看待的。 阿宸见了安嬷嬷,还是记得的,眨眨眼睛,响亮地叫道:“嬷嬷!” 安嬷嬷本以为阿宸肯定是不记得她了,如今听得阿宸叫自己这一声,眼泪没忍住,哭着过去抱住了阿宸。 哭了一会儿后,总算是止住了,又去看阿宛,自是喜欢得要命。 一时桂枝还有昔日几个丫鬟也都过来了,纷纷见了安嬷嬷,彼此几年不见,简直是恍如隔世,都不免落了眼泪。 待到萧珩下了早朝回来后,顾穗儿把这事儿和萧珩商量了下。 萧珩不在意地道:“后宫的事,都由你做主,你自去处置就是了。” 顾穗儿一听,喜道:“那我就把安嬷嬷继续留在身边了,她到底是以前的老人儿,用着放心。” 如今当了皇后,真是处处小心谨慎,不能落人口舌,安嬷嬷是一心为自己着想的,看着身子也硬朗,自是能帮自己许多。 而安嬷嬷留下后,她发现她性子倒是变了许多,比以前沉稳了,不像以前咋咋呼呼的了。 就连桂枝都感慨说:“安嬷嬷在乡下住了几年,修身养性,话少了,办事更麻利了!” 顾穗儿点头:“是,性子变了,难得沉稳了。不过其实说起来,这几年,我们都变了。” 桂枝听得这话,不由怔了下,之后便笑了。 “在边疆那几年,也是磨炼人。” 她突然记得,当初那个还不是皇后娘娘的傻傻的顾穗儿,那时候她还只是个三少爷的侍妾。 一去经年,昔日的妾室如今成了那母仪天下的皇后。 此时的顾穗儿,早已经没有了半点昔年那个忐忑不安地望着周围人时的胆怯,经了这几年的沉淀,她的眼神坦然明亮,唇边带着一丝浅淡温和的笑意,端庄地坐在那里,香暖柔软,却又仪态万方。 桂枝想起皇上对她的宠爱,不免暗暗感叹,也不知道是皇上的处处宠爱滋润了这好命的女人,还是女人天生好命,才让已经登上九五之尊宝尊的夫君依然宠爱至此。 161、第 161 章 第162章 28日更新 安嬷嬷重新回来顾穗儿身边, 倒是帮了顾穗儿不少, 她到底是有些见识的, 虽说不能帮着顾穗儿理账, 但是能料理底下宫女,也能镇得住人,顾穗儿见此,干脆把手头一些琐碎事交给安嬷嬷代管, 如此一来, 她自是轻松不少。 而自从萧珩砸了西风园后,皇太后那里自然是存着不喜, 以至于顾穗儿这几日过去皇太后那边请安, 皇太后都一脸的不待见。 顾穗儿开始还有些不安, 怕一个不孝顺的大罪名扣下来,后来一想萧珩说够的话,也就不再在意了。 她说随她去说, 反正自己来请安了的, 请安后就回去了。 皇太后因为这个, 自是不喜, 看着顾穗儿的背影, 皱眉很久, 突然冷笑连连:“顾穗儿,你以为你当了皇后,就能坐稳这个位置了吗?历朝历代,岂有这么稳当的皇后宝座?” 不过这些话顾穗儿可没听到, 她走出皇太后处后,回去自己的万怡宫,想着身为一个皇后,她还需要有什么要学的,还有那接下来过年朝拜和国宴的安排,也都得操心看。 谁知到了万怡宫门前,就听得太监过来禀报,说是大皇子妃在外面候着,要见顾穗儿。 顾穗儿听着,忙道快请。 当下她先回了寝殿,整理了妆容,心里不免琢磨着大皇子妃前来求见这事儿。 最初见大皇子妃时,她还只是个小小的媵妃,自然比不得这皇长子的妃子,随着大皇子妃打理昭阳公主的嫁妆时,不过是小心翼翼地从旁跟随,勉强跟前凑个人数罢了。 她印象中,那大皇子妃也是素来矜持的性子,虽算得上温柔性子,但是对寻常人自有一种疏远,并不如那三皇子妃好相处的。 如今听得大皇子妃突然来自己这里,便想起当初遗诏一宣出来,大皇子那个生气的样子。 那都是明火执仗和萧珩对着干了。 虽然后来大皇子也拜了萧珩,但是谁都能看出来,这大皇子应该是不服的,作为一个新登基的天子,萧珩自然是对大皇子有些忌惮吧? 这个时候大皇子妃来拜见自己,又不是和二皇子妃和三皇子妃一起来,必然是有什么事了。 想着间,大皇子妃已经踏入了殿中。 如今的大皇子已经不算是皇子了,封了王爷了,是以大皇子妃已经被称呼为大王妃了。 大王妃一进来,顾穗儿便感觉到不对劲。 她往日都是妆容细致衣裙华丽的,可是如今却素着一张脸,两眼浮肿,面上惨白,身上衣衫也看得出是匆忙间穿的,并没有精心搭配。 大王妃进来后,也没抬头,便跪倒在地:“臣妇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顾穗儿见此,忙道:“皇嫂,你快些平身吧。” 她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都不忍心让她这样跪。 大王妃却不起来,略显嘶哑的声音中带着颤:“皇后娘娘,臣妇今日来,是有事相求,还求皇后娘娘开恩,帮臣妇这一回。” 顾穗儿心中诧异:“皇嫂,是出了什么事吗?” 关于这大皇子的事,她是在晚间两个人说话时候问过的,知道萧珩并没有对付大皇子的意思。 毕竟那是皇兄,便是听说皇位旁落,一时转不过弯来恼几句,过后明白大局已定,便也认命了。 他若是真有什么异心,自然是容不得,但是他只要恪守本分,萧珩断断不会做出手足相残的事来。 谁知道那大王妃却是哭道:“娘娘,今日在大殿之上,王爷竟然公然顶撞皇上,惹得皇上龙颜大怒。” 顾穗儿微微拧眉。 她知道萧珩的性子,轻易不会恼的,这想必是大王爷真得太过分了? 大王妃又哭道:“王爷回去后,我也劝他了,但是他是死倔死倔的性子,任凭我说破嘴皮,他也无动于衷。” 顾穗儿见大王妃不起来,忙命嬷嬷将她扶起来,无奈地道:“皇嫂,今日朝堂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们妇道人家也不好多问,只是他们到底是兄弟,当然得以和为贵,如今你也别哭,等皇上回来,我会把拿这个道理规劝一番,能不能成,也是尽我所能了。” 大王妃听得这话,勉强被嬷嬷扶着坐起来,擦擦眼泪道:“这不是眼看就要过年了,今天在朝堂上,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王爷竟然顶撞了皇上,皇上倒是没说什么,但是王爷气得扔下话,今年的国宴不用给他留位置,他也不会参加今年的祭典。” 顾穗儿一听,微惊了下。 那国宴参不参加,她不懂,可是这祭典可是大事! 别说是这皇家祭典,就是他们乡下,谁家老人没了,头三年过年时候的祭祀都是要特意比平时隆重,要子孙到齐,要各样供品齐全,若是家族中有那出息了的子孙,是还要买十八响的炮仗,还要放烟火的。 这种祭祀时都是要讲究长幼有序,有个排位有个规矩的,比如头一年祭祀老人家,是老大出面张罗,过年那一顿饭,一家子都要在老大家里吃,之后的话再每年轮着来。 至于萧珩和大王爷,大王爷为长,但是萧珩又是继承皇位,祭祀大典上,可能大王爷的位置就有些尴尬了。 但是身为长子,他就是再恼再气,也不该就这么摞担子不干了啊!到时候天下人只会说,你身为大王爷不参加父皇的祭祀,哪会知道你的憋屈! “既是如此,皇嫂应该去劝王爷才是,王爷不去参加祭典,皇上总不能强押着他去啊!” 顾穗儿不明白了,找自己有用吗? 大王妃却哭着道:“如今王爷放出话来了,说是不去了,自己在家闭门不见人,谁劝也不听。任凭我说下天来,他根本不听的!他是什么样人我知道,倔强性子,不能轻易回头的,所以今日求着皇后娘娘看看在皇上面前帮着说句话,看在兄弟手足情分,好歹给个脸儿,让王爷有个台阶下,算是把这事儿给过去了。” 顾穗儿听这话,却觉得不对了。 “大皇嫂,虽然我也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我听你这意思,应是王爷自己说不想去参加祭典了,皇上也没说什么。既是王爷不想去,皇上总不能下令非绑着去,皇上是九五之尊,更不好说求着王爷去。这件事,我看我可是劝不得,还得皇嫂想办法,好歹说动王爷,别因为些小事伤了手足之情。” 大王妃听得这话,怔了下,低下头不言语了。 她是记得这顾穗儿憨憨的,很好说话的样子,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次过来,多少是仗着以前那点架势,想着自己说动下她,她答应了,跑去皇上跟前吹吹耳边风。 听说皇上是极宠爱她的,以至于如今朝臣上谏充纳后宫,都被皇上置之不理。 只是没想到,顾穗儿竟然直接开口拒绝了。 听到顾穗儿的话,她微微拧眉,失望地仰起脸看向顾穗儿:“皇后娘娘,王爷为先皇长子,若是这次真得不能参加祭典,那于礼不合,到时候怕是要让天下百姓耻笑!” 若是以前,顾穗儿或许还会被蒙过去,可是现在,她都是在皇太后跟前晃悠装样子多少天的人了,哪里会被糊弄了去。 当下便长叹一声,满腹无奈地道:“皇嫂,你说得极是,只是王爷是皇上的兄长,王爷不去参加这祭典,总不能皇上押着他去吧?大王妃,我若是真去皇上面前帮着说这个,怕是皇上一时着恼,都要生我的气了,这话可是万万不能说的。” 大王妃还道再劝,顾穗儿一个劲摇头:“我实在是不敢的,皇嫂你也知道,前些日子,皇上也不知道怎么生我气,气得把西风园都给砸了,这万一哪里不小心又惹了皇上,还不知道要砸个什么呢!” 这砸西风园的事,大王妃自然是知道的,听得这话,她也是有些怕,又见顾穗儿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是没法,只能作罢,沾了下眼泪,失望地告辞了。 大王妃离开后,顾穗儿默了片刻,却是问起身旁的安嬷嬷:“嬷嬷,这事儿你怎么看?” 安嬷嬷听得顾穗儿问,却是道:“娘娘,你做得对,合该拒了她!皇上和大王爷之间的事,那都是朝堂上的事,是手足之间的事,哪是说女人随便插嘴的,再说了,娘娘说得对,拼什么不去劝大王爷,非要让皇上给大王爷一个台阶?这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如今是皇上了,大王爷只是个臣子,凭什么让皇上给臣子台阶下!” 顾穗儿深以为然,点头:“原是这个理儿!” 到了晚间时分,萧珩回来,顾穗儿和他提起这事儿,并说起自己拒绝大王妃的事。 萧珩点头:“不必搭理就是。” 说着间,又道:“你如今身份和以前不同了,这个世间,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任何人都会巴结着你,求着你,你素来心善心软,但是务必记住,任何人求上你,你都要三思,不可轻易答应。” 顾穗儿见他说得郑重,自然不敢轻忽,当下认真道:“我努力记着就是,以后不心软,别人求我什么,我都不轻易答应的。” 萧珩看她一脸谨慎的样子,微怔了下,之后却问道:“穗儿,你喜欢当皇后,还是喜欢以前在边疆时那样?” 他忽然有些疑惑,他把她放到了这尊贵的位置,她真得如自己以为的那样喜欢吗? 顾穗儿听得这个,也是一愣,她自从当了皇后,每天忙忙碌碌的,还真没想过自己到底喜不喜欢。 她认真想了想后,才道:“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当了皇上,我就跟着你当了皇后,我既然当了皇后,自然要做好这个皇后。” 萧珩凝着自己的妻子,他知道她性子软,一直都是被这个世间推着走的,她被推着来到了自己身边,成为自己的侍妾,没想过争没想过要,结果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皇后这个位置于她来说,不会太过贪恋,但是也不会厌倦,她看似没有主见,但是无论到了什么位置,都恪守本分,努力地做好自己能做的。 顾穗儿见萧珩望着自己的眼神仿佛比平时格外异样,倒是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由抿唇笑道:“皇上,这又是怎么了?该不会我又是哪里惹你生气,等下又要去砸了哪里吧!” 她的声调软软的,撒娇又有些难得的调皮。 萧珩望着她,胸口处便泛起一种说不出的情愫,柔软感动的,湿润汹涌的。 她已经陪着她六个年头了,这六年里,她为他生下了调皮聪明的阿宸,又生下了娇软可爱的阿宛,也陪着她走过了战乱灾荒,陪着他走到了这天下最高的位置。 她总是在努力,想着尽心为他做些什么。 但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不需要她做什么,只需要她安静地待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萧珩掩下心里的起伏,揉了揉顾穗儿的头发:“我不会随意生你的气,只会生别人的气。还有——” 他想了想,又道:“我刚才说的,你不用听。” “啊?” 顾穗儿彻底不明白了,他,他这是什么意思?这可不像他啊! 萧珩低头,大手捧住顾穗儿那张小脸,一本正经地说:“知道怎么才算是一个真正的皇后吗?” 顾穗儿茫然地摇头,她现在被他说懵了。 萧珩一字字地道:“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管别人怎么想,也不用在意别人怎么说。因为这个世上,除了我,任何人都在你之下,都应该跪在你面前。” 162、第 162 章 第162章 故人之睿定国公府 进了腊月后, 下了一场雪, 天一下子冷了起来, 外面是滴水成冰, 洒扫的宫女们手中的水桶泼出去,那水在殿前的台阶上就变成了一层薄薄的冰。 殿内都是暖和得很,这万怡宫里涂着的是椒泥,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不说, 还能保暖, 终于这屋子里头,修的是地龙。 宫里头的地龙烧得暖和, 在地上铺了那厚厚的上等波丝地毯, 再放一个矮塌, 半靠在矮塌上,懒散地看看书,再有宫女给捶着腿, 真是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阿宛已经快三岁了, 三岁的她生得粉嫩圆润, 像个小白丸子一般, 浑身雪白雪白的, 唯独那双眸子, 乌黑的仿佛黑曜石一般,灵动清澈。 阿宛是讨人喜欢的,不但顾穗儿宠着,萧珩更是疼爱, 至于阿宸,如今一点都不敢欺负妹妹,平时哄着逗着,还会主动教妹妹背背诗词。 阿宛并不算特别聪明的孩子,甚至说话有些缓慢,反应也比寻常人要慢。 不过好在记性还是不错的,阿宸教两遍,她就记住了,会用嫩生生的声音把那诗词都背出来,背得响亮。 顾穗儿翻着一本《千字文》,手把手地教阿宛认字。她总觉得阿宛像自己小时候,做事慢腾腾的,怕以后别人笑话她傻,所以先把该教的都教了,笨鸟先飞。 正读着间,宫女进来禀报,说是睿定国公府的老祖宗过来了。 顾穗儿听得,连忙让宫女收拾起来,亲自去迎老祖宗。 自打她和萧珩回来后,因发生了太多大事,都没来得及和老祖宗细细叙旧,这段日子,总算是得闲,便说让睿定侯府一大家子都进宫来,聚一聚,顺便也说下过年国宴的事。 如今府里,大少爷将来能继承睿定国公爷这个爵位的,二少爷也封了侯,睿定国公府一家子自然也都明白,这是萧珩登基,他们一家子得了大好处。 老祖宗为此还专门进宫谢过萧珩,也谢了顾穗儿。这倒是让顾穗儿有些过意不去。萧珩是睿定国公府养大的,这个世间讲究孝道,萧珩便是当了皇上,也不能不对睿定国公府尽孝。 这次进宫的是老祖宗带着两位少奶奶,并二少奶奶房里的茹姐儿。 茹姐儿已经八九岁了,早没了当年满脸的孩子气,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小姑娘,站在那里仿佛一株空谷兰花,秀雅精致。 老祖宗领着一家子上前拜见了顾穗儿,顾穗儿赶紧道免礼,笑着无奈地道:“老祖宗,您老人家再拜我,我都不敢让您进宫了!” 老祖宗望着顾穗儿,满脸慈爱,笑呵呵地道:“你不让我进宫,那我也要进宫!” 说着这话,大家都笑了。 顾穗儿赐了座位,又上了糕点茶水以及其他稀罕物,一大家子吃吃喝喝地说话。 二少奶奶素来和顾穗儿熟的,便是几年分离,也没觉得生分了,此时环顾四周,不免笑着道:“之前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凉爽,我还想着,这到了冬天该冷了,不曾想,如今外面天寒地冻的,这屋子里倒是暖和得很。” 老祖宗笑着道:“你年轻呢,哪里懂得这个,这是椒房,是椒粉和着泥涂上一层的,当然暖和了!再说这万怡宫当年建的时候,特特地多修了地龙,宫里头又舍得烧,能冷了去?” 她是生在宫里头长在宫里头,自然知道这些。 大家伙一听,都笑道:“还是老祖宗知道得多!这宫里头的事,如数家珍!” 这宫里头常年也没几个人,底下人虽然多,但都是嬷嬷丫鬟的,顾穗儿这当皇后的,不然不好拉着下头人说家常,如今睿定国公府的进宫了,自然高兴,难免多说几句。 因说起阿宛来,大家都喜欢得很,只夸阿宛像极了顾穗儿。 “像穗儿,也像皇上!” “是,比阿宸小时候乖,阿宸小时候多调皮啊,你看这个,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吵不闹的,没见过这么乖的小孩儿!” 顾穗儿听得,笑道;“茹姐儿小时候也很乖的。” 茹姐儿见提到自己,恭敬地低下头,抿了抿唇,笑道:“皇后娘娘说笑了,公主长得好看,也乖。” 顾穗儿是见过她几次的,不过当时也只是当着许多人面看几眼罢了,并没有像今日这般说话。 如今听她说话,觉得她年纪不大,但是颇有条理,且懂事守礼,不觉更添好感。 “我还记得当年我们搬家,二少奶奶抱着茹姐儿在台阶上,当时有一匹马受惊了,茹姐儿跑出去,险些伤了她。当时茹姐儿也就和现在阿宛差不多吧,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二少奶奶听她提起这个,也笑了;“当年还多亏了顾大将军,如果不是他,哪里还有茹姐儿的命在,我常和老祖宗开玩笑,说我们茹姐儿是福大命大的,关键时候有贵人相助。” 这也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当年顾宝峰救茹姐儿,大家才注意到这个浓眉大眼的俊朗朴实少年,那是因茹姐儿而知顾宝峰。 今日今时,顾穗儿登上后位,顾宝峰也被封将军,顾宝峰便是茹姐儿的贵人了。 老祖宗听得,瞧瞧自己这孙女儿,再想起昔年顾宝峰,感慨道:“好几年不见宝峰那孩子了,也不知道他如今长什么样了,该是又长高了吧。” 她这一说,顾穗儿也是想念弟弟,笑道;“是长高了,也壮实了,都这么高了,在边疆那种地方,他历练几年,真是变了不少。” 那茹姐儿听人提起这个,不免微微侧头,认真地听着大家讲。 其实她从小就听自己娘和祖奶奶说过,说是自己小时候曾经有个大哥哥救了自己,还说了那个大哥哥的样子。 她不太记得那个大哥哥什么模样了,但是影影倬倬的有点印象,记得他稳稳地抱着自己时的感觉。 那是一个很大的大哥哥,当时她还很小,被他抱在胳膊上,觉得他的胳膊很粗,力气很大。 她歪着脑袋仔细地听着关于那个大哥哥的事,谁知道,顾穗儿和老祖宗说话间,又提起了国宴的事。 茹姐儿有些失望,便微微低下头,去看那阿宛。 阿宛长得粉糯可爱,好奇地打量着茹姐儿。 她这么小,平时玩伴只有自己哥哥阿宸,是以如今见到个大姐姐,就觉得很新鲜。 “叫姐姐。”顾穗儿对阿宛指引道。 阿宛眨眨眼睛,仰脸看着茹姐儿,过了好半天,才叫了声:“姐姐。” 她的声音甜甜软软的。 茹姐儿顿时笑了:“小公主实在是可人。” 大家一见,笑道:“这两个孩子也是投缘,茹姐儿,你陪着小公主玩一会吧。” 老祖宗这一说,顾穗儿也想起来了:“这边毯子上有些小玩意儿,茹姐儿,你过去看看喜欢什么,和阿宛一起玩吧。” 茹姐儿都八九岁了,自然对那些小孩子的玩意儿说不上多喜欢,不过她还是乖乖地点头,领着阿宛过去玩了。 她性子柔和,对阿宛也颇为照料。 阿宛很快喜欢上这位大姐姐,姐姐长姐姐短的叫个不停。 “以后多带茹姐儿进宫吧,我看她和阿宛玩得好。”顾穗儿也希望女儿多个玩伴。 睿定国公府和萧珩的渊源非同一般,两个孩子能玩到那一起去,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二少奶奶听得,自然是连口答应。 顾穗儿现在是什么身份地位,能让茹姐儿和阿宛一起玩,那是求之不得的。 163、第 163 章 第163章 29日更誓言 顾穗儿和睿定公府几位家眷说着话, 其中自然说起过年的宴席和祭典, 提起祭典, 自然免不了提到了大王爷。 “为了这事儿闹僵, 也是不值当!”老祖宗叹道:“最近他就闷在家里不出门,我也让阿玦去劝过,可怎么也不听!” 顾穗儿想起这事儿,也觉得难办, 想着这位大王爷如果执意不肯来, 到底是落个难看,毕竟这是先帝的皇长子。 “老祖宗, 你看看这事儿怎么办好?他们到底因为什么, 又怎么闹到这个地步, 我也不懂。那天大王妃过来找我,说让我和皇上说说,但是老祖宗你也知道的, 皇上那个性子, 哪里是容我去说的啊!这种大事, 我也插手不得, 就没敢答应。” 顾穗儿这一番话, 倒是让老祖宗一叹。 “这件事我也问过, 其实事情是小事,不过都憋着一口气罢了。大王爷那边,憋着一口气,难受, 可能还是心里存着不甘。只是他那性子,是老实,自然万万做不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也只能是这样耍个性子。皇上那边呢,新帝登基,自然不能容许他这般放肆,要给他一些颜色看看,这才能服众。” 老祖宗说到这里,无奈地道:“只是如今群臣多有议论,只说皇上和大王爷不和,若是真闹到了大王爷缺席祭典,怕是难免有些非议。” 顾穗儿拧眉:“这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次祭典,不应该出这种岔子,便是皇上占理,只怕最后落到史官陛下,也是一个把柄。” 老祖宗点头:“可不是么,所以我想着,这件事就各让一步,皇上好歹给大王爷一个台阶下,大王爷,自然也实在是不对,到时候让他过来给皇上请罪,手足之间没有隔夜仇,这件事就此揭过。” 顾穗儿默了片刻,想想:“也好,我问下皇上,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打算的。” 说完这一桩,又提起那皇太后的事。 老祖宗更是摇头:“这个你可得提防着,我听说皇太后的意思是后宫实在是太过寥落,虽说如今孝期不满三年,不好大张旗鼓地招纳妃嫔,但是还是应该封几个妃子,好歹热闹下,也能给皇上开枝散叶。” 顾穗儿听了,心里自然是不喜,不过还是点头:“嗯。” 老祖宗看她那神情,知道她是不喜的,拉着她的手道;“穗儿,我是看着你从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丫头成了如今的皇后的,我倚老卖老说一句,皇太后固然存着个想法,存心让你不痛快,可是你也得看看现在皇上已经是皇上了,哪有皇上后宫里只有一个皇后的?” 顾穗儿半响不言语了,最后却是道:“一切看皇上的意思,若是皇上不喜,那我总不能逼着皇上去上别人的床。” 她这话一出,老祖宗和两位少奶奶都怔了下。 顾穗儿这话语气颇有些倔,是前所未有的。 顾穗儿说完这个后,突然笑了下:“老祖宗,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皇上不想纳妃,我也不会逼他。至于皇太后那边,随她去吧,该请的安,我从未少过,该拜的礼,我也从未短过,她心中不快,要找我麻烦,任凭她来就是了。” 这么一句话,可算是把在场几个女人镇住了。 她们怔怔地望着她,头一次意识到,她如今真是那个坐在皇后宝座上的女人了。 ************************ 送走老祖宗,到了晚间萧珩回来,顾穗儿和萧珩提起这两件事。 她先说了大王爷的事。 “你如今心里到底是怎么个打算,总不能真不让他参加这次祭典?这明白的知道他是自己使性子,不明白的还以为你欺压自己皇兄呢!” 顾穗儿低哼一声道:“这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 萧珩听她声音娇软,隐隐还带着一股气,不由低头看过去,只见她撅着小嘴,满心的不情愿,倒好像是谁得罪了她似的。 当下竟难得笑了下,磨蹭了下她的唇角;“是谁得罪了我的皇后,竟让皇后如此不悦?” 顾穗儿睨他一眼:“就是你!” 萧珩好看的眉微微拧起:“大王爷的事?” 顾穗儿别过身去,兀自去将他换下的外袍挂在旁边:“大王爷的事,你到底怎么打算?真想着和他置气啊!” 萧珩淡声道;“他没能得这帝位,自是心中不甘。不过那又如何,大局已定,他也只能认了。至于如今他闹出的这一桩,总是要晾着,等过一段,火候到了,我给他个台阶就是。” 顾穗儿松了口气:“这也行,总比倔着强,为了闹那口气闹出大笑话,也不值当!” 萧珩挑眉,看她那样子:“刚才到底怎么了,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他不说还好,他这一说,顾穗儿便想起他可能纳妃的事了。 对于他可能会纳妃这件事,她知道如果萧珩真心想纳妃,她肯定是挡不住的,皇后虽然大,但是也得听皇上的。 可是现在,竟然有这么多人都一起劝着说要让萧珩纳妃,那意思好像还得让她做个贤惠皇后,帮着劝谏皇上纳妃。 这怎么可能呢? 顾穗儿想起这个,心里自然就不痛快。 “皇上,我问你个事。”顾穗儿虽然现在也读一些书,可到底不如别人渊博,她不知道是不是有这种例子:“历朝历代,是不是每个皇上都得有一个后宫啊?” 萧珩见她问起这个,瞥了她一眼:“是不是有人劝到你头上了?谁说了什么?” 顾穗儿摇头:“也没什么,只是老祖宗提了一句,本也是好意,她说早晚逃不掉的,倒是不如接受了,也让我心里有个准备。” 萧珩凝着她:“那你怎么想的?” 顾穗儿满脸不乐意地看他:“我能怎么想,这种事情,还不是看看皇上你怎么想?我哪里说了算啊!” 说完这个,宫女奉上来新鲜的水果,这水果是南方送过来的,里面是红色的果肉,汁液饱满,外面一层红色的皮。这种水果在燕京城是个稀罕物,叫做“火儿果”。 宫女已经把火儿果的皮剥了,并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顾穗儿拿了银签儿取了一块,径自尝了一块,也没管萧珩。 萧珩见此情景,自然是知道她果然是不乐意了的。 平时她对自己温柔备至,体贴周到,那都是水一样的性子,哪会像今日这般。 “你怎么说了不算?后宫不是归你管吗?”萧珩淡声道。 “后宫归我管,可是后宫进什么人,不归我管啊!”顾穗儿睨他一眼,心想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后宫进什么人,也归你管。”萧珩道。 “真的?”顾穗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后宫归她管,那她不想让萧珩纳妃,岂不是只要不让对方入后宫就行了? “真的。”萧珩肯定地道。 “那如果我不让你纳妃子呢?不想让后宫进人呢?”顾穗儿试探着问道。 萧珩瞥了她一眼,没答话。 顾穗儿眨眨眼睛,赶紧用银签取了一块火儿果,巴巴地偎依过去,喂给萧珩吃。 萧珩垂眸看看怀中一脸讨好的女人,这才继续道:“历朝历代,皇上自然是都有后宫的,后宫妃嫔有多有少,但是总归会有。” “这样啊……”顾穗儿叹,心里想着,总不能让萧珩开这种破天荒的先例。 “不过——”萧珩淡淡地继续道:“倒是有一位帝王例外。” 顾穗儿听得这话,顿时精神了:“哪一个?” “本朝开国太祖皇帝。” 顾穗儿努力地想了想,她是记得这位太祖皇帝的,就是他的母亲梦到了红日入怀,之后生下了他。 这种太祖皇帝年轻时放荡不羁,后来天下大乱,他因缘际会夺得天下,登上帝位,为大昭开国帝王。 为什么顾穗儿知道这位,因为阿宸和这位一样,都是梦日入怀,当时因为她梦到太阳的事,她还特意翻了翻这位帝王的生平,只是并不知,原来这位帝王竟然是没有后宫的。 “他也是皇帝,为什么没有后宫?” “他和睿文皇后相识于微末之时,便是后来登上帝位,也不肯辜负睿文皇后吧。” 对于这段历史,萧珩看过,只是关于太祖皇帝和睿文皇后早年事记载并不多,寥寥数笔而已。 “这样啊!” 顾穗儿恍然:“既然老祖宗可以不设后宫,那为什么现在当了皇帝就一定要后宫呢?” 萧珩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他本来是性情冰冷的人,原本就让人有高高在上之感,如今当上帝王,更是至尊至贵,每说一句都是金口玉言,平日时惜字如金,轻易都不对外人说话的。 可是如今,他竟然来了一句,他也这么觉得,随性又随意,甚至带着点幼稚味儿。 她忍不住笑出声:“皇上,你是觉得我说得是对的,那就是都按我说的办了?” 萧珩看她眼眸中光彩流转,简洁地道:“是。你是皇后,你说了算。” 他默了下,抬手把她拥在怀里,道:“皇上也听皇后的。” 顾穗儿咬唇,含笑看他:“什么都听?” 萧珩:“都听。” 顾穗儿仰起脸,仔细地瞅着他,只觉得他现在的样子,明明是没什么神情的,但是却莫名有些乖,很听话很暖人的乖。 她几乎忍不住想摸摸他的脑袋了。 “那我不许你纳妃子,要你向太祖皇帝学呢?”她歪着头,故意这么道。 “那我就好好学习。”他的声音压低了,沙沙的,在她耳边。 这话说的…… 他并不是会说甜言蜜语的人,能在他嘴里听到这句话,于顾穗儿来说,那简直是堪比蜜糖,只听这一句,足以甜得她喉咙发紧,胸口仿佛春日的潮水涌起时,鼓鼓的酸酸的。 她甚至有些想哭的冲动。 这辈子,无论以后的路走成什么样,得他这句话,足矣。 她揽住他的颈子,几乎半吊在他身上,仰起脸来去够他的唇。 她突然想亲他,细细地亲他,亲他每一处。 萧珩没动。 他沉默地望着她,看她软软地凑上来,用柔软的唇亲自己的嘴角,给自己带来细腻湿润的触感。 顾穗儿觉得,他坚硬得像一块石头,刚硬锋利。 不过她不怕的,她一点不怕他,她攀附上来,如同藤蔓一般缠住他,缠住他不放,唇舌辗转流利在他的唇角边,又去亲他挺直的鼻梁,舌尖软软地舔过。 在世人眼中,这个男人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性情冷漠,不苟言笑,是高不可攀的,是一言九鼎的,是不容直视的,可是唯独她知道,他是会对着自己说一切随自己,说什么都听自己的,会很乖很乖地说“我要好好学习。” 他的声音沙哑,语调温柔,那是让人听了后心里会泛酸泛甜的呢喃。 她的唇辗转流连在他刚硬的脸颊上,闭上眼睛,几乎有流泪的冲动。 “我还记得你以前教我的一首诗。”她的唇在颤抖,声音柔哑。 “嗯?”男人低低地嗯道。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顾穗儿低声念道:“这辈子,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下辈子也是。” 她环住他的腰,眼波流转,声音柔软妩媚:“我不许任何别的女人碰你。” 男人抬手,将她按在了他身上。 他的胸膛滚烫炙热。 他把她搂得很紧,紧得没有一丝一毫的距离。 164、第 164 章 第164章浴房 顾穗儿其实是不太喜欢冬天做这种事的, 做完了后, 总觉得身上汗津津的, 在泾阳, 洗澡又不是太方便。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在她的寝殿后,就专门有一处沐浴室,很大,她只要吩咐一声, 就会有人为她准备好热水, 水里面还会洒上各种珍稀药草,据说是能美容养颜调理身子的。 萧珩在略平稳了呼吸后, 便吩咐底下人去准备泡浴的水, 谁知道嬷嬷却道, 已经准备好了。 顾穗儿听到这话,和萧珩对视一眼,绯红的脸颊越发透出赤色来:“想必都猜到了。” 萧珩倒是没在意, 抱起她, 径自过去浴房了。 浴房里烧的地龙尤其暖和, 萧珩将瘫软湿润仿若无骨的顾穗儿抱进去, 踏入了水中, 然后坐在那里, 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顾穗儿缠住他的颈子,偎依着他,软软地呢喃道:“阿珩,我伺候你洗澡?” 萧珩低头, 眸中颜色转深。 甜美妩媚的妇人,发出这呢喃嘤咛之声,本已是绝妙,更妙的是她如今越来越上道了,在这私密无人的时候,竟然低声唤着自己的名字。 他是喜欢她叫自己名字的,特别是这个时候。 “我帮你洗吧。” “嗯……” **************************** 从浴室里出来,两个人都换了衣裳,顾穗儿又拿出那新鲜珍贵的火儿果来喂给萧珩吃,一边喂着一边随口道: “这个好吃,今天送过来的,喂给阿宛,一口气吃了小半个。” “那明年再让他们多贡这个。” “也不用了,劳民伤财的,吃什么不是吃。” 顾穗儿当然知道,这种果子容易坏,从南方运过来都得用冰给冰着,并用快车送,来到燕京城后,金贵得很,不要说寻常百姓家,就连寻常侯门公府都没见过。 稀罕东西,阿宛也就是吃个新鲜罢了。 “今日老祖宗她们过来了?”萧珩想起之前顾穗儿说老祖宗劝她的话,不免问道。 “是,都过来了,还带了茹姐儿来,我瞧着茹姐儿和阿宛玩得倒好,茹姐儿性子温顺,会哄小孩儿,阿宛也喜欢和她玩。” 茹姐儿之前在边疆泾阳倒是有一两个玩伴,但是来到燕京城后,一时半刻也没有身份尚可又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 茹姐儿虽然大几岁,可正好能哄着小孩儿玩。 “那就让茹姐儿多进宫,阿宛身边都是嬷嬷宫女,她也无趣。” 萧珩这么道。 相较于对阿宸的严厉,萧珩是十分宠爱这个女儿的,对这个女儿甚至于纵容的,喜欢宠着她,想要怎么样都行。 “好。”顾穗儿道:“茹姐儿,我瞧着性子柔顺,大方得当,长得相貌也好,她好像还记得以前宝峰救了她的事呢,是个懂事的孩子。二少奶奶教得真好,如果咱们阿宛以后能像她一样,我就知足了。” 萧珩听闻:“看你说的,阿宛哪里不好?” 在他看来,阿宛处处好,至于顾穗儿所说总觉得阿宛做事慢腾腾,反应也好像比其他孩子慢,他觉得这都不是事。 顾穗儿无奈摇头“我也说不上来……好像有点傻。” 萧珩挑眉,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也被说傻?” 顾穗儿一噎,之后想想也是,顿时不说话了。 难道阿宛做事慢腾腾的,竟然是随了自己? ************************* 随着年节一日比一日近了,顾穗儿最近是更忙了。忙碌之余,偶尔间也会有过来拜见她的,比如二皇子妃,比如三皇子妃,又比如昔日在燕京城还算熟识的其他侯夫人们,大家偶尔间也会提起大王爷的事。 顾穗儿觉得,那些人多少是来探探口风的,毕竟萧珩和大王爷这件事,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顾穗儿对于这些试探,是一概不理的,别人若问,她就说皇上性子也倔。 既然兄弟两个杠上了,但是一个是君一个是臣,顾穗儿不想让萧珩先让步。 如此几次三番后,可能是大王爷那里终于绝望了,大王妃又来过几次,每次都是哀伤欲绝无可奈何,那意思里好像是大王爷如今也十分悔恨,只求着看看皇上这边的意思。 顾穗儿见火候差不多到了,便把这事儿告诉萧珩。 萧珩听了,淡声道,可以了。 于是过了几日,就听说大王爷到底是肯低头了,过去参见皇上,进了御书房,赔了礼道了歉,君臣兄弟的两个人算是言归于好了。 为了这事,大王妃特意过来拜谢了顾穗儿,过来拜谢的时候,言语恭敬谨慎,身段放得低。 当时安嬷嬷也在,看了后,对顾穗儿道:“这大王妃,今日算是真正把娘娘看做皇后娘娘,这是知道怕了。” 顾穗儿也觉得,大王妃今日过来,身段确实放低了。 她想着,大王妃身段低了,这是因为那位大王爷总算是服气了吧。 萧珩登基为帝,大王爷知道大势已去,终于歇了那个心气,肯踏踏实实地当个王爷了。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本来顾穗儿专心筹备那过年的宴席就是了,可谁知道,偏偏这时候,又出了一桩事。 原来那昭阳公主自打先皇驾崩萧珩登基后,她也不好继续住在宫里,便让萧珩给自己赐了一处府邸,略加修缮,为公主府。萧珩自然应允,于是昭阳公主搬去那公主府住,乐得逍遥自在去了。 本来她自去住那公主府,也没什么,可坏就坏在她竟然养了一个面首,听说还是一个容貌相当俊俏的面首,宠得跟什么似的。 虽然本朝风气还算开放,可是对于一位公主来说,做出这种事,总归不太好听,一时之间看热闹的有,暗暗嘲讽的有,臣子上谏的也有。 萧珩开始的时候是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的,昭阳公主素来行事不羁,她那样的人,做出什么事都不足为怪,更何况是养一个面首。 再说当初把昭阳公主送嫁给北狄,先许六王子,后许北狄王,可以说大昭有愧于昭阳公主,如今她便是养个面首,也没什么。 但是萧珩这么想,可是有人不这么想,第一个不这么想的就是皇太后了。 皇太后本来最近不痛快,听到这个,更是气得手都发抖:“这,这成何体统!” 当下皇太后把昭阳公主召进宫,又把顾穗儿叫过去,当着顾穗儿的面,把昭阳公主骂了个狗血淋头,接着又冷笑一声道:“好好的公主,在宫里住着就是,非要出去住什么公主府,这是哪朝哪代的规矩?先皇这才走了几天,怎么规矩都废了?” 165、第 165 章 第165章 30日昭阳公主 却说皇太后把昭阳公主和萧珩顾穗儿叫过去, 劈头对着昭阳公主一顿痛骂, 这话显然是说给顾穗儿听的。 顾穗儿低着头, 没说话, 她知道这个场合不是她说话的时候。 那昭阳公主却上前一步,气冲冲地道:“母后,你老人家也不必指桑骂槐地说,不就是皇帝哥哥赐给我一处宅院吗?我是堂堂的大昭公主, 我为了我们大昭, 被赐婚给那北狄野蛮之地,我受过多少苦你知道吗?我受苦的时候不见你说话, 怎么如今我只是养个面首, 你就要管我了?非讲什么礼义廉耻, 讲什么大昭规矩?大昭规矩就是把我一个金枝玉叶送给北狄人糟蹋?” 皇太后大怒,气得指着昭阳公主的鼻子道:“你,你, 混账!我白生了你这个女儿!” 昭阳公主挑眉, 冷笑:“母后, 那就白生!不过这宅子是我自己要的, 和皇兄无关, 你也不必骂他!” 皇太后此时已经气急, 口不择言:“到底是女儿外向,我生了你,你倒是处处维护他?” 昭阳公主昂起脸:“他给我宅院,他是皇上, 我不维护他,难道还去维护三皇兄?” 她这话,乍看没什么,可是知道的都明白,她这是暗指皇太后想让三皇子继承皇位,结果却落了一个空。 皇太后何等聪明人,哪里听不出这话音,她本就气急,此时瞪着自己女儿,恨道:“滚出去,哀家只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昭阳公主见了,拔腿就走。 皇太后见她竟然真走,那简直是气得两眼直瞪,几乎晕了过去。顾穗儿见此,赶紧叫了太医,一时太医诊脉,只说是气的,并无大碍,顾穗儿又在外面守了一番,这才得以回去万怡宫。 谁知道回了万怡宫,昭阳公主正在这边呢。 阿宛在玩儿几只绒球,跟着跑来跑去,昭阳公主坐在波丝地毯上,百无聊赖地举着一只红绒球抛高再接住。 阿宛见顾穗儿回来,乐颠颠地跑过来,扑进顾穗儿怀里:“娘!娘!” 她还小,性子也固执,一根筋儿,之前叫娘,现在改不过来叫母后,顾穗儿也就随她去了。 昭阳公主见顾穗儿回来,白了一眼,嘲讽地道:“她是不是晕倒了?折腾了半天,还让太医过来看?结果太医说了,屁事没有?” 顾穗儿一时无言,只好坐在一旁,陪着阿宛玩儿。 昭阳公主冷笑:“你理她做什么?依我看哪,自打三皇兄没能当了这皇帝,她就气哼哼的,好像全天下都欠了她一样!如今倒是拿你我撒气,你以后也不用给她去请安了,让她自己折腾去!” 顾穗儿更加无言了。 这公主倒是轻松得很,惹了皇太后,回头拍拍屁股走人,还不是别人收拾烂摊子。 “我该请安的还是得去请安,该请太医的还是请太医,至于她若还是不喜,那只能任凭她去了。” “对,就是这样,别搭理就是了!” 顾穗儿无奈地看着昭阳公主,忍不住规劝道:“那个男人,到底怎么回事?你也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下去啊。” 昭阳公主却道:“这样不挺好的吗?那个男人我很喜欢,就这么过下去,岂不是好?左右这事儿不会传到北狄去,就算北狄王知道了,也抓不住证据。” 顾穗儿听得摇头:“话不是这么说的,你这样子,名声也不好听啊!” 昭阳公主摊手:“名声?我为什么要在意名声?我什么时候在意过名声?” 顾穗儿彻底不知道说什么了。 仔细一想,昭阳公主说得也有道理。 她是堂堂大昭国公主,在意什么名声,在意什么谁高兴不高兴,她只需要自己高兴就行了。 人活到这份上,也是值了。 后来萧珩回来,知道了这事儿,却是根本不在意,挑眉道:“太后那里,随她去吧,若是再闹,让三王爷进宫来劝就是。” 萧珩这一说,顾穗儿恍然:“是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太后向来宠爱三王爷,让三王爷来劝太后,那是最好的了。” 萧珩淡道:“你不用理会这事儿。” 顾穗儿:“嗯嗯我知道的,我就是过去请个安,然后什么都不说就回来。都到这份上了,我也没必要在她面前装孝顺儿媳妇,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萧珩又道:“至于昭阳公主,不用管。只是要和她说下,北狄王身子不行了,等过了年,她要过去一趟北狄。” 顾穗儿点头:“那我明日和她提提这事儿吧。” 萧珩想起什么,又道:“对了,以后少和昭阳公主来往。” 顾穗儿纳闷:“为什么?” 萧珩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出去了。 顾穗儿自己着实想了半天,最后恍然,恍然之后,忍不住笑起来。 果然是小心眼的男人! ******************** 到了第二天,萧珩把三王爷召进宫,和他谈了一番,也不知道这怎么谈的,反正三王爷拜别了萧珩后,就去了太后宫中。 后来三王爷出宫,太后备受打击,一病不起。 顾穗儿每日请安时会过去看一眼,就见太后跟傻了一样,躺在病榻上,喃喃自语:“我怎么得了个这么没志气的儿子!这么没志气的儿子!” 一个劲地叨叨。 顾穗儿估摸着,三王爷那心性,可能本来就不想当皇帝,如今和太后这么一提,太后算是心灰意冷,彻底绝望了。 这个打击太大,她病糊涂了。 顾穗儿看着这情景,也有些感慨,想着儿女不听话或者没出息,做父母的实在是也难受,回到自己的万怡宫后,她便望着软萌可爱的阿宛,不禁想,这可得好好管教,要不然长歪了,能气死人。 正想着,恰好阿宸走进来。 阿宸这些日子课业更加重了,不但练字背书,还要骑马射箭的,可怜这六岁多的小娃儿,不过他实在是天资聪明,背书是过目不忘,写字是颇有小成,至于骑马射箭,也是有模有样。 这样的儿子,小小年纪,能文能武,哪个不夸,哪个不赞。 阿宸长大了,应该不会吊儿郎当,就像三王爷那般吧? 顾穗儿琢磨了一番,看着儿子那笑嘻嘻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儿子好像也是个吊儿郎当的,小小年纪,带着一点痞样儿。 这…… 顾穗儿盯着儿子的目光就有些不一样了。 阿宸本来乐颠颠地跑进屋,是今天御马苑里得了一只小马,兴高采烈地想告诉妹妹,带她去看看的。 谁知道一进门,就发现自己娘正打量着自己,而且那目光……越看越觉得奇怪? “娘,怎么了?”阿宸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坏事要来了? “做什么去了?”顾穗儿打量着儿子。 “我,我刚去骑马了。”阿宸乖乖地回答,他当然知道,自己娘是惹不起的,惹爹都最好不要惹娘,娘虽然好性子,但是娘会告状。 阿宸怕这个会告状的娘。 “骑马?骑马后洗澡了吗?”顾穗儿紧接着问道。 “没……”阿宸小肩膀耷拉着,小心翼翼地道:“我想先带阿宛过去看马,然后再洗澡,可以吗?” “为什么要带阿宛去看马?”顾穗儿盯着儿子不放。 阿宸张口结舌。 为什么娘像是审贼一样? “御马苑今日有只母马生了一只小马,小马是枣红色的,很小,我觉得阿宛会喜欢,所以想带着她去看看。” 阿宸老老实实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顾穗儿松了口气,想着自己儿子还知道疼妹妹,是个好儿子。 “那我陪你一起过去看看吧。” ********************** 顾穗儿陪着阿宸阿宛一起过去御马苑,果然见有一只小马被生下来,那只小马枣红色的,浑身湿漉漉的,艰难地尝试着站起来。 此时应该已经挣扎了一会儿了,已经能趔趄着站起来走路。 阿宛见了这小马,果然好奇地望着,那样子跃跃欲试。 阿宸抬起头问顾穗儿:“娘,我带阿宛去摸摸那只小马好不好?” 顾穗儿点头:“嗯,不过小心些。” 阿宸忙道:“这是当然,我会小心的。” 说着间,阿宸领了阿宛的手,过去小马身旁,还认真地给她介绍;“这匹马小马的父母都是西北丹山的顿河马,这只小马就是纯种的顿河马,你看它才刚生出来就会站了,以后会长得像它父母那么高。” 阿宛好奇地打量着那匹马。 阿宸握着她的手,去碰触那匹马的毛发。 那毛发还是湿润的,阿宛开始有些怕,不太敢碰,后来被哥哥的手牵着,终于碰触到了。 碰触到后,她惊奇地道:“呀,好滑!” 阿宸笑道:“因为才生下来吗,等下它娘会帮它舔了,它毛发干了,就好了。” 阿宛摸了一下后,胆子大了,又去摸那小马的耳朵。 小马的耳朵被阿宛一摸,一动一动的。 阿宛见了,惊奇地大叫一声,之后发出清脆欢快的笑声。 “喜欢吧?” “喜欢!” 阿宸见妹妹喜欢,回头喊道:“娘,这匹马就给阿宛了,以后阿宛大一些,我要亲自教她骑马!” “好。” 顾穗儿从远处看着这一对儿女,观察了老半天了,她终于放心了。 女儿乖巧柔软,儿子又乖又孝顺还特别聪明。 她没什么好担心的…… ************************* 顾穗儿小时候最盼着的是过年了。 在顾家庄时的生活贫困,过年能吃到一些平时吃不到的,到了过年那几天,自己的父母和村民们都比平时要显得大方。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的年夜饭更是让人一想都流口水的。 宫里头的过年,其奢华繁琐,自然不是乡间的年夜饭能比的,那都是早早地拟定了菜单交由礼部来打理的。 除夕夜宫内先设家宴,皇太后并几位王爷王妃都来了,还有那昭阳公主。如今皇太后还是生着气闹脾气,不过到底是过年,脸色不好看,倒是也没说什么。昭阳公主吃吃喝喝的,格外热闹,其他几个王妃不声不响地陪着,偶尔说几句俏皮话,或者恭维顾穗儿几句。 这顿饭,顾穗儿吃得也没什么胃口,宴席总算散了,回去自己的万怡宫,到底是吃了一盅的银耳燕窝才算舒坦了。 第二日就是大年初一,自然得早起,寅时天没亮就起来了,可是任凭如此,等她身上都装扮好了,萧珩已经出门多时了。 萧珩自打腊月二十六就封玺了,早朝也不用上,可是他是皇上,大年初一,凌晨丑时就得起来,去各殿拈香行礼,更加无奈,这当皇帝也有当皇帝的苦,谁人知道呢,外面的人也就只看到光鲜了。 正想着,阿宸和阿宛都被嬷嬷送进来了。 六岁的阿宸一直比同龄的孩子要长得高一些,如今已经到自己胸口处了。今日是年三十,他穿着明黄的蟒袍,露出里面的石青色里子,那直裰上绣有五爪正龙四团,头上则是带着薰貂做成的朝冠,冠上顶部镶金龙,又有明艳闪亮的红宝石九颗。 孩子一直就在眼跟前,顾穗儿一直觉得阿宸还是个小孩子,可是如今看他个子已经长这么高,再如此隆重地一打扮,行走间竟然隐隐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让她一怔。 她再定睛细看时,又觉得好像不是的,他还是自己那总是爱嬉皮笑脸的儿子。 阿宛今日穿着绣纹织锦红色长袍,罩着貂绒对襟袄儿,再披一件八团厚锦镶貂绒皮披风,脚上穿了鹿皮小靴子,墨色的头发梳成两个小发髻,头上戴着一精致的明珠玉冠,那玉冠两边垂下金扣丝细链儿,在饱满光洁的额头上点缀一颗流光四溢的宝珠。 顾穗儿瞧着自己这一对儿女,自是感慨良多,心里别提多喜欢了。 平时并不会盛装打扮的,只觉得长得好看,如今这么一打扮,那真是光彩夺目,璨璨犹如犹如那额上明珠一般。这样的一双儿女,哪个当娘的不喜欢,哪个当爹的不满意? “阿宸,等下你爹回来,你就随着你爹去太和殿吧。” 顾穗儿想着,阿宸已经六岁了,也该跟着他爹见识下,不好再和自己混在后殿了。 “回禀母后,儿臣遵命。” 顾穗儿说完这个,阿宸竟然有模有样的一拜,之后规规矩矩地说出这话,脆生生响亮,礼节却是一点不差的。 顾穗儿被他这样子逗笑了:“这都学会了?” 阿宸故意绷住笑,一本正经地道:“儿臣以后就要跟在父皇身边学习为政之道,区区礼节,自然是得学会!” 顾穗儿这下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好样的,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说着间,她从阿宸手中牵过阿宛的手:“阿宛,你留在后殿,跟在娘身边,到时候娘让你叫什么,你就叫,知道吗?” 她怕阿宛在人前落了傻相的,所以格外嘱咐。 阿宛乖巧地点头:“我知道的啊,我哥哥已经教过我了。” 顾穗儿看着自己女儿这般听话的样子,也就多少放心了。阿宛应该并不算太灵活的小孩儿,不过贵在乖巧听话。 这时候已经是卯时了,天蒙蒙要亮了,外面文武百官全都集齐在太和殿给萧珩拜年,那等阵势自然是隆重,銮驾仪仗,还有宫内的乐队。 便是在这万怡宫,顾穗儿还能听到太和殿传来的金钟玉磬之声呢,而顾穗儿这边,也得准备开了,皇亲国戚以及两品以上大员的家眷,凡是带有诰命的,都会过来给顾穗儿拜年。 在顾穗儿老家,大年初一需要去给沾亲带故的长辈拜年,所以村里头那个最老的王婆婆坐在家里围着炉子,满村的人都会过去拜。 顾穗儿没想到,自己年纪轻轻的,竟然成了村里的王婆婆,已经要等着全燕京城的诰命夫人过来给自己拜年了。 她以前过年也给皇后拜年过,但是如今被别人拜年,还是感觉很不一样。 最先来的是睿定公府一家子,因老祖宗是皇上的长辈,自然不会来,但是睿定公府的大夫人以及两位少奶奶都来了,其中二少奶奶还带了茹姐儿一起过来。 自打那次茹姐儿进宫和阿宛玩得好后,二少奶奶便时常会把茹姐儿送进宫。 这里面的意味,顾穗儿体会了下,多少明白的,知道二少奶奶有趁机巴结的意思,想让茹姐儿和阿宛玩熟,这样以后无论是对茹姐儿还是对睿定国公府都好。 她倒是不反感这个的,二少奶奶人好,从她还是区区一个侍妾的时候就对她好,现在自己身份不一样了,成了皇后,还是好,尽管这好里面多少有点点讨好的意思,可是她也明白,坐在皇后这个位置上,哪可能说人家不讨好你?习惯了就好。 顾穗儿赐了座位,先是问好了老祖宗,又问起家中诸事,最后把茹姐儿叫到身边,握着她的手:“过了年,又长了一岁,这都九岁了吧?” 二少奶奶站起来,笑道:“娘娘好记性,是,九岁了,这时间过得可真快,眼看就是大姑娘了。” 顾穗儿望着那茹姐儿,看她长得标致可人,不由笑道:“再过一两年,本宫好好帮着挑挑,怎么也得给咱们茹姐儿挑个好女婿。” 九岁的姑娘,早就读书不知道多少,是晓事了的,如今听得顾穗儿这么说,羞得满面通红,低头不敢言语。 在本朝,男子订亲早成亲早,于是姑娘十一二岁就得早早先订下亲事来,要不然等到十五六岁再操心,怕是挑不到好的了。 二少奶奶听这话,看了一眼顾穗儿,笑道:“说到这里,臣妇也就不客气了,到时候可是要劳烦娘娘了!” 顾穗儿微怔了下,不知道为什么,二少奶奶这话,倒像是意有所指,总觉得并不是那么简单,她看了下二少奶奶,却觉她依然笑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这时候又有其他命妇前来拜年,这话题也就岔开了。 如此一直到了卯时三刻,钦天监宣布时辰已到,便开始在午门上鸣钟击鼓,百官朝贺,声势浩大,金钟玉磬之声连绵传来。 顾穗儿也再次补妆,前去太和殿的内殿,坐在那皇后宝座上。 宝座之下,已经有朝中诰命妇人整齐排列在那里,所标注的品级位置列队。 等到辰时,钦天监官员宣布时辰已到,午门上便有鸣钟击鼓之声,同时有礼炮响起,命妇们依礼跪下,三呼“皇后娘娘千岁”。 礼拜过后,顾穗儿命人取来金斗,取出了金如意玉如意和寻常银钱等,赏给底下命妇讨吉利。 之后顾穗儿回去更换另一套朝服,重新妆点后,准备参加今日的宴席。 更换头面的时候,安嬷嬷亲自从旁伺候着,顾穗儿突然想起之前二少奶奶说起茹姐儿婚事的样子,不免疑惑,问道:“安嬷嬷,你瞧着二少奶奶那是什么意思?我总觉得她好像有话没说。” 安嬷嬷帮着顾穗儿戴上了一只金步摇,笑着道:“娘娘,你如今看人,可真是越来越准了,二少奶奶这人我也知道一些,她自然是抱着个用心的。” 顾穗儿诧异:“安嬷嬷,那是什么用心?” 安嬷嬷笑道:“这必然是惦记着顾将军呢。” 顾将军,自然指的是顾宝儿。 顾穗儿一时愣住:“这,怎么可能!” 宝儿都是至今没有婚配,顾穗儿也确实是心急,可是宝儿现在都已经二十一了,足足差了茹姐儿十二岁,这怎么都不可能啊! 不说嫁给年长自己十二岁的夫君,顾穗儿会替茹姐儿委屈,就是宝儿自己,如今二十一岁了,如果真得订下茹姐儿,那得等个五六年才能成亲,岂不是白白耽搁下去了?年纪大了,哪能等得起啊! 安嬷嬷叹:“二少奶奶抱着这么个攀附的心思,但是娘娘也未必允她,毕竟顾将军以后前途大着呢,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别看现在睿定国公府多么风光,可顾宝峰毕竟是皇后的嫡亲弟弟,是大昭国的国舅爷,这样的人,他又能征善战的,和这小太子爷阿宸又是感情好,以后的前途,那得多大啊! 哪是寻常女子配得上的。 顾穗儿其实倒是没觉得茹姐儿配不上,当初人家茹姐儿是侯府千金的时候,自家宝儿还是身份低微呢,便是如今身份高了,也犯不着嫌弃人。 就是这年纪,实在是……差太多了。 166、第 166 章 第167章大年初一 年初一吃完了筳宴后, 萧珩按照规矩, 带领皇族子嗣并文武百官前去宗庙祭祀, 而顾穗儿也依皇后的身份, 带着皇族中的家眷祭祀。这其中礼节之繁琐,过程中反复,自是顾穗儿闻所未闻的,不过好在之前顾穗儿已经提前学过, 倒是把这些礼节规矩做得一板一眼, 可圈可点。 就连大王妃想起今日的顾穗儿,都不由对身边的嬷嬷叹道:“当年第一次见皇后, 还是帮着昭阳公主打理嫁妆的时候, 那时候虽然长得好看, 但多少有些小家子气儿,如今这才几年,还真是有些母仪天下的风范了。” 嬷嬷看看马车外, 悄悄地道:“是了, 人哪, 真是看命。我瞧着她底下的小太子和小公主都是惹人疼爱的, 听说那小太子天资聪颖常人不能及, 皇上一时又没其他妃嫔, 这以后,啧啧……” 大王妃叹:“不过她这好日子怕是也不长久了,后宫总是会进人的。” 便是寻常侯门公府的,谁家没个妾室没个庶出, 没点子操心事,哪可能就她命那么好! 没这么舒坦的,等着吧,早晚会出幺蛾子。 ************************ 祭祀大典过后,顾穗儿带着三位王妃又并皇族中其他女眷去拜见了皇太后,给皇太后请安。 皇太后淡淡地瞥了一眼顾穗儿:“我也受不起你这一拜,不必了,回去吧。” 底下大王妃和二王妃对视一眼,没说话,三王妃低着头。 顾穗儿只当没听到,继续低头依然礼节拜年。 按说拜年过后,皇太后应该送一些吉利小玩意儿给晚辈的,算是讨个吉利。谁知道皇太后却是毫无动静,只端着一盏茶在那里喝。 这就是非常失礼了,底下几个王妃并皇族其他家眷都有些尴尬。 这,这算是怎么回事? 顾穗儿倒是淡定得很。 她也想明白了,干嘛要当上面那位皇太后是个人呢,就当那是个祖宗的牌位,去拜祖宗的牌位,她磕头她行礼的,也没见牌位给个笑脸,何必指望着皇太后给那点东西呢?谁稀罕? 再说了,她现在端着个脸,看看丢的谁的人。 反正她作为皇后,作为儿媳妇,把该做的都给做到位了,至于她这个皇太后,这时候竟然端这架子,那就让在场的皇族家眷都看看,是谁在无理取闹。 顾穗儿带着大家伙出来皇太后寝殿后,大家都松了口气。 刚才在皇太后那里,只觉得气息沉闷难受,大气都不敢出,出来后,就好多了。 顾穗儿笑道:“各位,过去我的万怡宫坐一坐吧?这一年到头我们也没个相聚的时候,如今正好趁着人齐,说说话。” 众人看这位皇后之前主持那祭奠,明明端庄秀美,颇具威仪,如今和大家笑着脸说话,却是温柔可亲,不免好感倍增。 毕竟比起那么一位黑着脸的皇太后,谁不愿意和这位柔美年轻的皇后多接触啊? 当下就有人忙笑着点头道:“那就叨扰皇后娘娘了。” 这可是皇后呢,皇太子的亲娘,皇上后宫唯一的女人,听说当时大王爷和皇上闹气僵着,差点恼了,就多亏了这位皇后娘娘劝说了皇上,这才勉强给了大王爷一个面子。 这样的,多往人家跟前凑,讨好讨好,总没坏处,说不定以后还能沾光。 也有那些不好意思搅扰,和顾穗儿不熟的,看这情况,也就厚着脸皮跟过去,混个脸熟去。 这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万怡宫中夜明珠璨璨生光,进入殿中,犹如白昼一般。桂枝知道顾穗儿要招待皇族家眷,早已经命人准备了精致的点心茶水,还有稀罕的各样水果瓜子。 一群女眷围坐在那里说说话,言语间偶尔也巴结奉承下顾穗儿。 恰好这时候嬷嬷把阿宛送过来,众人见了,都啧啧称奇,夸赞之声不绝。 阿宛确实是生得好看,粉雪一团儿,娇嫩娇嫩的,就连那墨黑的头发都柔软至极,摸上去犹如绸缎一般。 阿宛乖巧地偎依在顾穗儿怀里,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大家伙,眼中充满了新奇。 顾穗儿和大家说话间,不知怎么就说起了今日的事。 顿时大家都沉默了,也有一位直性子的,竟然开口说:“今年多亏了皇后娘娘赏的金如意,要不然回去后都是空着手的!” 这话就说得太冒失了,旁边的人有和她要好的,就碰了下她的胳膊,示意她少说话。 然而她说的这话,岂不是说到大家心里去了,眼中难免有些嘲笑,只是不好说出来罢了。 这堂堂皇太后,性情越来越古怪,倒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 顾穗儿看大家这意思这笑而不语的神情,知道自己不用操心这个事了,以后皇太后对自己有什么不满,传出去,众人也都知道,是那皇太后无理取闹,自己可是该做的都做了。 晚间时候,总走了大家,顾穗儿这端了一天的皇后架子总算是松懈下来,她赶紧让梳洗丫鬟帮她把那繁琐沉重的凤冠给卸下来,又泡了一个舒服的澡,之后便裹上了软绸里衣,把自己扔到了锦被中,躺在那里死活不想起来了。 初三到初八,算是没什么事了,萧珩那里也不用上朝,他们两个人总算都可以休息一番了。 她也是累坏了,闭着眼儿,原本想着等萧珩回来,伺候他更衣,再和他说说今日祭祀的事,谁知道这么一闭眼,昏沉沉的就此睡去。 等到醒来的时候,就觉身后有个人,正从腰间环着自己,还揉着自己的粉团儿,都是弄得人心间好生痒痒。 她初时一惊,之后明白过来,嘤咛了下,往后凑了凑身子,靠他怀里去了。 低声撒娇道:“都累成这样了,亏你还能有这兴致。” 然而萧珩今日兴致却是极高,这是他登基为帝后第一次主持百官朝贺并祭祀大典。 像他这样从小长在外面的,对于自己身份来历,对于这皇族的传承淡漠得很,并没有那种身为皇族血脉的优越,也并不知道满族那么多子嗣一起跪拜在宗庙中祭祀先祖是怎么样的震撼。 可是今日,当礼乐响起,当他望着那历代皇帝的牌位,当他率领皇族子嗣跪拜在列祖列宗面前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了来自血液的一种感应。 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大昭的先祖创立了这三百六十百年的天下,如今这江山社稷送到了他的手里。 站在这至高位上的位置上,他两肩担得是日月,手中托着的是列祖列宗的期望。 他还想起了他的父亲,那个他一直以来就没太给过好脸却一直对他疼爱有加的父亲。 许多的想法在他心里酝酿升腾,让他的血液沸腾,也让他素来凉淡的性子隐隐有了激昂之感。 回到榻上,钻入这华丽的锦帐之中,女人家温软柔香的躯体就在怀中,这是将陪他一生一世的女人。 一瞬间,男儿的雄风陡然崛起,他突然有了一种驰骋万里的冲动。 他没说话,低下头去咬她,咬她晶莹剔透的耳垂儿,咬她雪白纤细的颈子,咬她温腻如膏的雪背。 “我怎么一点不累?”他嘶哑地道。 “不要,别咬这里。”顾穗儿知道的,咬了这里,明天一片一片的红印子,用朝服都遮不住的,让人看到,谁不明白怎么回事呢,还不是惹人笑话。 “我就要咬这里。” 身为一代帝王的萧珩,此时却格外地任性:“让人看到怎么了,皇上和皇后在被窝里不做这种事,怎么开枝散叶传承血脉?” 顾穗儿有些惊了,她觉得现在的萧珩怎么不像平时的萧珩,简直是满嘴胡话了。 “你是不是喝醉了?”她恍然,他口中好像有些酒味儿。 “我没醉。”此时的萧珩确实清醒得很。 “别别别,不许……”顾穗儿赶紧阻止他的动作。 “不行,我是皇上,你听我的。”萧珩拿出皇上的架子。 “你才说了,我是皇后,你什么都听我的!”顾穗儿不服,才说过的话,就这么不算数了? “嗯,是听你的。”萧珩还是承认的,却是又道:“不过在床榻之上,还是听我的。” “你……” 顾穗儿彻底无言以对了,这根本不讲理的啊! ************************* 到底是让萧珩得逞了。 顾穗儿靠在他怀里,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这里明天必然是狼藉一片,没法见人了。 萧珩却淡定得很:“没事,明天又不用做什么。” 顾穗儿:“可是总有些命妇可能进来拜见,万一来了,我总不能遮着脖子吧,让人看到传出去,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呢。” 萧珩更加不在意了:“明天我们不在宫里。” 顾穗儿诧异:“那去哪儿?” 皇上皇后还能不在宫里头? 不是说一入宫中深似海吗? “我们去外面的怡和园。” 怡和园是现朝皇帝修的园林,到了本朝稍做修缮后,便作为帝王过年过节偶尔过去游乐的地方了。 如今好不容易不用上朝,萧珩想带着顾穗儿过去休息下。 167、第 167 章 第167章怡和园 萧珩初九就要上朝的, 初八就得从怡和园回来宫里, 所以他们不过是初二到初八这么几天时间可以稍微休息下而已, 自然时间上不好耽搁。 第二日是初二, 一大早就乘坐了马车出宫去。 路过燕京城的街道时,顾穗儿撩起帘子往外看,可以看到在外面朦胧的晨雾中,满地的炮仗碎屑, 红色的, 零零星星的,像满地的红花一般。 偶尔间也能听到谁家起得早, 又开始放炮了。 烟火味十足。 出了燕京城后, 车马向东行走了十几里路就是怡和园了。 车马停下来后, 顾穗儿隔着帘子去瞧,只见此时天已大亮了,初升的太阳照耀着这一大片园林, 冬日里太阳柔和的光辉在琉璃殿檐上反射出动人的光, 耀眼璀璨。而在那园林之外, 竟有松柏成林, 绿意盎然。 这边怡和园的主事是早已知道皇上要来, 等候多时的, 见车马到来,连忙大开大门迎他们进去。 顾穗儿的车马沿着那金色琉璃地砖驶入了怡和园中,但见这边的宫殿是灰白色大理石修建而成,映有朱红色泛黑的屋檐, 那种恬淡的灰白和浓墨重彩的朱红映衬,别有一番清新风味,比起皇宫中常见的宫殿来,倒像是一个怡丽别出心裁的少女一般。 马车一路驶过去,又可见暖房成片,暖房外披着薄纱帐幔,帐幔随风而动,婆娑迷离,而在那暖房中,隐约可见花木浓荫。 阿宛见了,率先兴奋了,指着那边道:“娘,有花,那里有花!” 这大冬天的,看到个绿色都难得,更不要说竟然有成片花木了,也怪不得阿宛这般激动。 顾穗儿搂着阿宛,笑道:“不着急的,我们会在这里住好几天,可以让阿宛看个够。” 阿宛听得,这才不再够着身子去瞧了。 进了寝殿内后,这边的管事早知道帝后要来,是早已经精心布置好的,虽不若皇宫中那般华丽,可是贵在清新别致,都是让人喜欢。 一家人歇息下后,便去用膳,膳食也都是特意准备的。 这里距离山里不远,便特意用了山中野味儿,做出那新鲜鲜嫩的狍子肉,还有那烧制的山中野鸡等,当然除了这个还有一些常见的,比如熊掌鲤尾等。 顾穗儿经过这一路颠簸,也有些饿了,便各样都尝了下。 阿宸和阿宛倒是吃得欢快,一叠声地叫好。 顾穗儿见此,便吩咐下去,挑他们喜欢吃的,明日再做,底下管事自然赶紧应着。 先帝前两年因为身子缘故,一直没有过来,这怡和园便有些冷清人,如今新帝登基,竟然来了的,管事自然是费尽心思,想着怎么让帝后满意这里。 以至于顾穗儿吩咐下去一句话,他们都得挖空心思想着,既然皇太子和小公主喜欢这个,那岂不是那个这个也可以喜欢? 顾穗儿并不知道底下人这么战战兢兢地想着讨好自己,她就这么随口一吩咐,便没多想。休息了一会儿后,就和萧珩说过去那边暖房看看,阿宛像看花。 萧珩早知道女儿心思的,对于这个女儿,他向来宠爱,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不过那边太冷,先让管事准备下吧。” “嗯,也行。” 于是管事去准备了。 等到准备好了,萧珩带着她们娘仨过去,一过去,顾穗儿微意外了下。 原本这边暖房外面是披着帐幔的,婆娑迷离看着实在好看,现在竟然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锦帘,还铺上了上等的地毯。 顾穗儿无奈:“也太过铺张了,这些都不便宜,咱们也就是看一会儿花而已,犯不着这么浪费!” 萧珩淡声道:“也没什么,一年就一次,况且这都是之前准备的。” 萧珩见识过之前先帝出行,那铺陈之奢华,自不是区区暖房能比的,只是也不想说出来免得让顾穗儿心疼罢了。 顾穗儿想想也是:“看这样子,是前两年就有的吧,只是没机会用。” 萧珩点头:“确实如此。” 一行人走到了暖房处的赏花台,说叫赏花台,其实俨然一处小宫殿,座位房舍仆从以及各种用具,都是一应俱全的。 坐在那红木矮榻上,可以看不远处的花木,郁郁荣荣,百花点缀在葱绿之中,让人心旷神怡。其实这点景色在夏天不算什么的,但只是冬天啊,外面天寒地冻的冬天。如此一比,那真是内外两个人间,也只有贵为天子,才能享受到这般景致了。 这时候茶水糕点也上来了,其实一家子都是吃饱了的,不过看里面有些山里干货还算新鲜,就随意剥着吃几个。 顾穗儿亲手剥了喂给阿宛吃,萧珩见此,便剥了放到顾穗儿跟前的盘中,供她享用。 旁边的阿宸自己剥了吃,偶尔间,还用剥开的栗子故意逗阿宛。 就在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时候,只见那边花丛间有个身影,看样子是个女子,着一身织锦鹅黄裙,包着那曼妙的身段,一头乌发披在肩头,看上去颇为动人。 顾穗儿细看过去时,只见那女子手中拿着一把剪刀,正在那里修剪枝叶。 她有些纳闷,这修剪枝叶一般不是家丁么,怎么如今让一个如此妙龄女子来做,不过也只是想想,并没在意。 阿宸也看到了那女子,随手剥开一个榛子,利索地扔进嘴里,挑眉望着远处那女子,问道:“那是何人,为什么在这里搅扰我等赏花?” 旁边的管事见此,面上有惶恐之色:“那是这里花房的园丁,正为暖房的花木修剪枝叶,并不是搅扰贵人赏花。” 阿宸却是一脸纨绔子弟相,不屑地道:“修剪枝叶,什么时候修剪不可以,怎么还偏偏挑我们在的时候修剪?我看就是不安好心,来人,去给我抓起来,狠狠地打!” 管事闻言,噗通一声跪下:“太子息怒,老奴这就让她走!” 周围人等,自然也吓得不轻,跟着一起跪下。 那女子见到这边动静,也是花容失色,跪在那花房中,满脸泪痕:“奴不晓事,惊扰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求皇上饶奴一命吧!”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那声音娇娇滴滴的,仿佛能掐出水来,而那开口的腔调则是可怜至极,哀婉动人。 原本顾穗儿还觉得阿宸不知道怎么了,好好的竟然欺凌弱小,可是这女子一开口,顾穗儿也觉得不对劲了。 先不说明明发难的是阿宸这个皇太子,结果这女子开口就求萧珩这个皇上,只说这体型吧。若是个体型强健的女子过来修剪枝叶,顾穗儿还信,可是现在……这么一个说起话来娇滴滴的仿佛能化成水的女人,那简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这哪里像是能修剪花枝的样子啊! 她看看那女子打扮的模样,以及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突然就明白了。 抬头看了眼自己的男人,只见他依然低着头用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为自己剥着栗子。 她不免好笑,这女子是冲着萧珩来的吧? 也不知道是傻了,还是说太过自信自己的美貌,竟然用这种手段。 这时候,那女子突然仰起脸来,哭着道:“皇上,奴只是修剪枝叶而已,求皇上饶了奴吧。” 她梨花带雨,好生可怜兮兮,相貌也确实生得好,不敢说倾城倾国,也算得上是一绝色。 顾穗儿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萧珩,只见萧珩依然在专注地剥着栗子,根本没看那女子。 她实在是觉得这事儿好笑,便淡声道:“你既是修剪枝叶,也没什么,下去吧。” 女子可怜兮兮地看了顾穗儿一眼后,不甘心地又望了下萧珩,见萧珩并没有要看她一眼的样子,便低下头弱声道:“谢皇上,皇后和太子开恩,奴告退。” 这女子下去后,一家子继续赏花吃干货,再饮这里用山涧水熬煮的花茶,至于刚才那个女子,好像根本没发生一样。 到了晌午过后,萧珩带着阿宸阿宛出去骑马,顾穗儿没去,独自留在房中歇息。 她叫过来安嬷嬷,淡淡地道:“那女子到底怎么回事?” 区区一个怡和园的管事自然没有那胆子搞这种动作,至于那个女子,只是一个弱女子罢了,若是没人安排,她也没这胆量干出这种事。 所以顾穗儿觉得,这事儿背后一定有指使的。 “回禀娘娘,”安嬷嬷神秘兮兮地道:“已经盘问过了,这女子应该是皇后娘娘那边的人,专门过来这边等着。” “果然是她。” 顾穗儿其实早就有预感了。 如今她刚当上这皇后,人人都知道她受宠,谁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耍这种小心思。 也就是那位皇太后了,总想着给皇上塞个女人,总想着让自己不舒坦。 “要不要把那下贱女人赶出去?”安嬷嬷提起那女子,一脸的不屑:“留着是个祸害。” 顾穗儿却摇头:“不用。” 安嬷嬷不懂了:“为何?” 顾穗儿道:“皇上是什么样的人品性子,我是最清楚不过的,他自然不会对这么一个女子动什么心思,随她去吧,等她挖苦心思勾搭皇上却惹怒皇上受了重罚,皇太后才能明白,皇上可不是轻易会去宠幸其他女人的,还是死了那条心吧!” 安嬷嬷听着,却是担忧极了;“娘娘,话不能这么说!虽说皇上宠你,可是自古以来,哪个不是三宫六院的,皇上对你好,这皇后的位置娘娘自然坐得稳,但是出来后临幸个宫女侍女,那也是有的!怕就怕,到时候万一宫女珠胎暗结,那就麻烦大了,娘娘还是不能大意,小心为上!” 168、第 168 章 第168章满屋乱窜 顾穗儿听着安嬷嬷一番劝说, 其实心里是不以为意的。 她信萧珩, 萧珩说了就只有自己一个, 那自然不会有其他人。他并不是那种管不住自己的男人, 寻常个宫女来勾搭他,他都未必正眼看的。 这样的夫君自己再不信任,那天底下还有值得信任的人吗? 不过她也知道,皇太后不会信萧珩不会再要其他女人, 朝中大臣也不信, 就连身边的安嬷嬷也是认为萧珩总会临幸个把女人的。 她笑了下,也没和安嬷嬷解释这个。 在安嬷嬷眼里, 萧珩是一个尊贵到让人惧怕的皇上, 她当然不懂萧珩是怎么样的人。 不过假以时日, 慢慢的大家也就明白了。 顾穗儿看看外头天色,见萧珩和阿宸不见回来,便领着阿宛在旁边软榻上玩儿。在暖房时候阿宸陪着阿宛摘了一些叶子, 各种形状的叶子, 有鲜红的, 也有艳黄, 当然更有浓郁的绿。顾穗儿想起之前在宫中曾经看到过精巧的叶子画儿, 便想着配阿宛用叶子来拼画。 三种色泽饱满的叶子, 放在了一张宣纸上,由着阿宛任意拼凑。 阿宛现在才三岁多,还没开始学画,不过是引她玩玩打发时间罢了。 阿宛是个乖巧的孩子, 拿到那叶子,也是来了兴致,在宣纸上比划着,颇为投入。顾穗儿见了,便自己随手拿过来一本诗集来看。 看了一会儿后,她抬头看过去,只见旁边阿宛依然在低头专注地望着宣纸。 她知道阿宛这孩子反应有点慢,也不如阿宸聪明,所以素来对她是不强求的。 喜欢做就做,不喜欢就算,哪怕做得不够好也没关系,左右她这样的出身,注定一辈子受疼爱,便是自己和萧珩不在了,还有阿宸帮着疼她的。 顾穗儿觉得自己的阿宛不必太过努力,身体康健平安就好。 她走到了阿宛身边,低头抚着她柔软的黑发,温声道:“阿宛玩好了吗?” 这么说着的时候,无意中看向那宣纸,一看之下,不免有些不敢相信。 她抬起头来,看看殿内四周,侍女们一个个的都没有近前过,安嬷嬷也并不在,并没有人会帮着阿宛。 便是她们在,也未必能拼出这么好看的画儿啊。 顾穗儿不敢相信地望着宣纸上的叶子,三种饱满绚烂的颜色拼成了一个飞天的仙女,手中还洒出片片花瓣。 那仙女,因为用叶子拼凑而成,简单粗略,但是却颇为传神。 “阿宛,这是你刚刚拼的?”她太震惊了,忍不住这么问道。 “嗯,是阿宛拼的,娘,小心风。”阿宛软声这么说着,还伸出手来,轻轻按住了那些叶子:“浆糊沾得不好,风吹,跑了。” 她这么大了,说话总是慢吞吞的,一个句子还被拆成好几段,不过顾穗儿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怕浆糊沾得不够牢固,万一自己一碰,把她的话给碰散了。 “没事,过一会就粘好了。”顾穗儿连忙安抚她。 “娘,叶子,好看!”阿宛听到顾穗儿这么说,放心了,她仰起小脸,有点献宝一样让顾穗儿看自己的画。 那清凌凌透着光亮的眼眸,那软萌的小模样,看得人心都化了。 “好看,阿宛做得太好看了!”顾穗儿一边夸奖着阿宛,一边不着痕迹地问:“阿宛怎么会拼这个?” 阿宛听到顾穗儿这么问,清澈的眸底透过一丝茫然,之后想了想,指着外面暖房的方向道:“暖房,帐幔。” 顾穗儿回想了下,这才记起,外面暖房垂着的帐幔上是有刺绣的,那些刺绣无非是八仙过海嫦娥奔月的典故,阿宛用叶子来拼凑的画确实就是嫦娥奔月。 “阿宛做得真好看,娘让匠人给你裱起来好不好?这样就不用怕叶子落下来了。” “好,裱,裱起来!” 阿宛兴高采烈地点头。 *************************** 晚间时分,萧珩和阿宸回来。 阿宸兴奋得满脸晕红,额头上渗透出汗来,见到顾穗儿后,兴高采烈地喊道:“娘,我和父皇在山上猎了许多野味,等下让厨房做了给娘补补身子好不好?” 小阿宛原本乖巧地坐在一旁的,此时听到这个,眼睛一亮,从旁道:“哥哥,吃肉。” 女儿这一喊,顾穗儿笑着无奈地道:“阿宛小小的,怎么也跟你哥哥学,整天知道吃肉。” 小阿宛舔舔红润的小嘴唇,一脸期待地看着哥哥。 阿宸拍拍胸脯:“阿宛,今晚让你吃大肉!” 小阿宛应景地拍手:“吃大肉!” 这下子,可算是把顾穗儿笑得不轻:“瞧你们兄妹两个,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天吃不上肉呢!” 阿宸眼珠转了转,牵着小阿宛的手就往外跑:“阿宛,我还给你带了一个好东西,跟我去看。” 顾穗儿看看旁边的萧珩,阿宸累得不轻,萧珩面上倒是没汗,不过可以想到,肯定也是卖了气力的。 “阿宸,先别往外跑了,你如今满身臭汗,仔细熏了你妹妹。” 阿宸一听,忙低头闻了闻,是有些汗味,但是并不臭吧。 顾穗儿挑眉,淡声吩咐道:“那些野味拿去厨房,让厨房今晚给做了,你和你父皇去沐浴吧。” 阿宸不想去洗澡啊,他便是出汗,也不臭,怎么可能熏到妹妹呢? 他委屈,好委屈,求助地看向自己的父皇萧珩。 萧珩从进屋后一直没说话的,此时听到顾穗儿这么说,却是根本对于阿宸的求助置之不理,点头道:“好。” 阿宸顿时无奈了。 自己的爹也真是的,这还是一朝天子吗?怎么这么惧内呢?娘说句话,他就当圣旨! 不过他也是没办法,对阿宛使了个眼色后,便耷拉着脑袋跟着萧珩出去了。 顾穗儿亲自出去看了看这父子两人的猎物,发现倒确实是丰盛,有狍子有山鸡什么的。顾穗儿之前在北疆,也是学会了整治这种野味的,便想着许久不曾显露手艺,如今倒是能做一顿好吃的,也算是慰劳下萧珩这段日子的辛苦。 她让厨房把那些野鸡袍子的先料理了,该拔毛的拔毛,该去皮的去皮,带料理妥当了,她便开始烧制了。 这边的厨房自然不比宫廷里的御膳房,相对来说简陋了,不过东西倒是齐全,顾穗儿在厨房内亲自炖鸡汤,烧狍子肉的,好不忙乎。 正忙着,安嬷嬷跑过来,瞅瞅四下无人,低声道:“娘娘,那个下贱女人,怕是今晚就要动手。” 顾穗儿一听,微惊了下,什么下贱女人,什么今晚就动手,这倒是好像说有人要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 安嬷嬷见顾穗儿不懂,这才神秘兮兮地道:“就是之前暖房那个女人,现在皇上去洗澡了,我猜着,那女人必然是趁着皇上洗澡的时候去下手,帮着搓背沐浴更衣的,然后趁机勾搭!” 顾穗儿想想也是,萧珩大多都是陪着自己和两个孩子的,也只有洗澡的时候可以有机会被勾引。 “那就随她去吧,皇上也不是说随便一个什么女人就能勾引得了的。” 安嬷嬷看顾穗儿一脸淡然,急得只跺脚:“娘娘啊,不可不防!” 顾穗儿看她着急得那样,也是觉得好笑,又感念她替自己操心:“罢了,等下这鸡炖得火候也差不多了,我们过去浴房外看看,只当是散步赏景了。” 安嬷嬷舒了口气,不过想着那边情景,又提起心来:“娘娘好歹长些心,总得提防着点,不是我说,如今皇上的身份尊贵,不知道多少人恨不得跪倒在皇上身边服侍的!所以咱们得留心,不能让皇上身边出现这种妖里妖气的女人。” 正说着间,她们却听到前方浴房外传来一声尖锐的哭啼声,正是之前那位娇滴滴,只不过此时的声音那简直是声嘶力竭惶恐委屈。 安嬷嬷听着,一怕大腿;“不好不好,这莫不是真和皇上成了事,如今正寻死觅活要皇后封妃子给名分?” 也是她在耳边一直叨叨,顾穗儿虽说笃定萧珩绝对不会做出什么事来的,但是也有点疑惑,想着那个女人是出了什么事?好好的怎么叫成这样?可别真不小心给赖上,到时候宫里安置这么一位,岂不是给自己堵心? 当下便快走几步,跨过那月牙门。 一进月牙门,却见一个身上穿了薄纱红裙的女子,正散乱着头发,珠翠绫罗,而那红裙也狼狈地遮不住半边雪背。 这么一个女人,正满脸惊恐地尖叫着,院子里四处乱窜,倒像是发疯了一般。 “救命,啊啊啊啊救命,救我救我!” 而就在院子旁边浴房门口的台阶上,小阿宸正背着手,老神在在地看着这发疯的女人。小小的他微微眯起眸子,眼神凉淡,那样子,倒颇有些像他的父亲萧珩。 “这到底是怎么了?” 顾穗儿终于忍不住,拧眉问道。 169、第 169 章 第169章山庄美女 顾穗儿终于忍不住, 拧眉问道。 旁边的安嬷嬷见此, 早就看不惯这个妖艳女子的, 如今便立即冷下来, 厉声呵斥道:“这是什么贱奴,竟敢在皇后娘娘跟前喧闹!拿下,掌嘴!” 底下几个宫女都是跟在顾穗儿多年的,自是知道这妖艳女子据说是要勾引皇上, 听得安嬷嬷这话, 自然是齐齐上手,将那女子抓住按在那里, 左右开弓, 几巴掌过去了。 那女子被按在地上后, 尤自大哭大叫的。 顾穗儿倒不想这么欺负一个女子,当下命人止了巴掌,塞住她的嘴巴免得尖叫不止, 之后拧眉, 望向自己儿子阿宸。 阿宸本来老神在在地站在台阶上, 津津有味地看着好戏的, 如今见顾穗儿过来, 顿时变了脸色, 当下屁颠屁颠地从台阶上跑下来,心虚地对着顾穗儿露出人畜无害的纯澈笑容:“儿臣参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顾穗儿挑眉,盯着自己儿子。 她就知道, 这儿子平时的时候言行无状,可是一旦到了自己要生气的时候,那架势那模样那规矩,真是比阿宛都能看着更乖巧! 她望了一眼被压在地上塞了嘴巴依然满脸惶恐惊惧的女子,淡淡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女子为何如此举止失常?又为何无故在此喧闹?” 阿宸顿时一个赔笑,不在意地道:“母后,这个就怪不得儿臣了,怪只怪这个女子实在是太多事了!” 顾穗儿淡声问道:“多事?” 阿宸摊摊手,无奈又无辜地道:“本来父皇在浴房沐浴,我在旁边暖池里玩水,我们父子俩都能自己洗自己玩,不需要伺候啊,谁知道这个女子竟然进去父皇的浴室要服侍,父皇斥了她,命她出来,她竟然不死心,还在浴房外徘徊,甚至有偷窥父皇之意!我见此,想着这个女子好心,定是要服侍我等,便让她过来服侍我。” 顾穗儿听这话,自然是明白了。 这个女子就是要趁着萧珩沐浴时勾搭萧珩,不过萧珩显然对她毫无兴致,便斥了下去。本来这事儿就过去了,谁知道这女子竟然不死心,徘徊在浴房外甚至偷窥,这就别管阿宸小爷看不过去了,不整下她简直是对不起阿宸这顽劣性子! “让她来服侍你?”顾穗儿拧眉:“那你到底做了什么?” 阿宸更加无辜了,露出一个纯洁的笑来:“也没什么啊,我不过是扔了一只臭虫在她裤子里。” 他这话说完,在场的安嬷嬷以及其他宫女甚至严肃地站在不远处的侍卫全都惊呆了。 惊呆过后,大家再看看地上满脸惊惶的女子,突然就觉得这事儿十分滑稽。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女子见鬼了呢竟然怕成这样,谁知道只是一个臭虫! 人群中就有人发出憋闷的笑声,那是使劲憋着却憋不出的笑声,后来终于有一位忍不住,噗嗤一声,这一开禁,其他人也都纷纷噗嗤起来,最后竟成了哈哈大笑。 这时候那怡和园管事也过来了,跪在顾穗儿面前,磕头不止,一叠声地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是奴才治园不严,这才出了此等纰漏!求娘娘恕罪!” 顾穗儿扫了一眼那女子,淡声吩咐说:“解开吧。” 那女子终于被放开了,又拿去了塞住嘴巴的巾帕,尤自害怕,在身上胡乱摸着。 “你区区一婢子,竟胆敢在皇上沐浴之时偷窥,有刺客之嫌,来人,拿下,关押起来,细细审查。” 顾穗儿如今倒是也知道了一些手段。 这个女人果然是存着勾引萧珩之心,却实在是胆大包天,纵然背后有个皇太后撑腰,那又如何,还是要实施惩戒,也好让那些觊觎萧珩的女子知道,龙榻上的位置,可不是她们轻易能得的。 那女子确实是有绝世姿色,本以为凭着自己姿色,放手一搏,博一夜临幸还是可以的,谁知道竟然遇到这种事! 先是那沐浴的皇上连抬头看她一眼都不曾就被斥出来,接着又遭遇了个性子奇怪的太子爷,竟然给自己裙子里放臭虫! 可真真是…… 她咬牙切齿,想要辩解,可是却又不知道如何说,只能是低着头瑟瑟发抖,一味地哭啼哀怨,并做娇媚姿态,想着万一皇上看到后或许会垂怜于她。 旁边的侍卫听得顾穗儿命令,当下揪起来,押解下去审查了。 顾穗儿扫了一眼自己那儿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之后转念一想,又欣慰。 有自己儿子出手,这种飞蛾扑火一般努力向萧珩身边凑的莺莺燕燕,自己竟是不用出手了! 阿宸看自己母后那么瞅着自己,赶紧走到了母后身边,一脸讨巧卖乖:“母后,儿臣帮着抓住了一个刺客,是不是应该有赏!” 顾穗儿笑了:“可以,赏你今晚多吃点青菜吧!” 阿宸:“……” 有这样的娘吗?这是亲娘吗? 阿宸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 ************************* 沐浴过后的萧珩神清气爽,清朗俊美,顾穗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男人。 萧珩已经二十六岁了,再过几年也是而立之年,此时的他比起过去成熟稳重了许多,神色间的冷淡疏离在岁月中沉淀为了眉宇间的尊贵。 这个手握天下权柄的男人,在那外表的皮相外,有了一种沉稳笃定的大气,那是寻常俊美少年郎所不能有的。 这样的男子,怎么就成了自己的夫君? 拥有这般的夫君,又怎么可能不让天下女子惦记? 萧珩感觉到了顾穗儿的目光,抬眸,瞅了她一眼,淡定地坐在那里:“今天的膳食不错。” 顾穗儿低哼了声:“那是当然了。” 阿宸见此,偷笑了下,故意道:“这是母后亲自下厨做的,当然好吃了!” 阿宛满脸期待:“娘,阿宛要吃肉,要吃肉肉。” 萧珩听得这话,疑惑地看向顾穗儿:“竟是你亲手下厨做的?” 顾穗儿抿唇笑:“那是自然,我是想着你们父子两个上山打猎不易,若是让底下人做,倒觉得糟蹋了,干脆自己下厨了。” 萧珩听得,眸中泛有暖意:“皇后亲手做的膳食,自然不能浪费,阿宸,阿宛,多吃一些。” 阿宸阿宛听得此言,顿时来劲了,两眼一起冒光,不过还是记得起码礼节的,先看看萧珩,再看看顾穗儿。 顾穗儿见女儿虽然小儿子虽然皮,但都知道孝顺礼让,也是欣慰,便也坐下,陪着儿女一起用膳。 顾穗儿厨艺好,做出来的菜虽然未必有御厨那么高明,但是一家子吃惯了这个味道的,如今再吃,自是津津有味,分外怀念。 “娘做的好吃!”就连阿宛都高兴地说出一句流利话。 “那是自然,这是父皇和我猎的野味儿,母后亲自下厨料理的,普天之下,哪有比这还好吃的!”阿宸大块吃肉,还不忘拍下马屁。 顾穗儿早就习惯了自己儿子的,也不知道这儿子跟谁学的,竟是这么一副性子,完全不像自己,更不像萧珩。 萧珩瞥了一眼儿子,警告。 阿宸赶紧正襟危坐:“知道了,知道了,食不言寝不语!” 吃完晚膳,顾穗儿先亲自照料阿宛洗漱睡下,之后才陪着萧珩一起坐在榻上。 “今日之事,你打算怎么着?” 顾穗儿对萧珩自然了解,自始至终他都没说怎么处置,那估计是有其他想法吧。 谁知道萧珩却道:“皇后娘娘不是已经处置了吗?” 顾穗儿微诧:“我,我处置什么?” 萧珩想起白日里那女子的恶行,眸中便泛起一道冷光。 身为天子,他是可以后宫三千佳丽,也可以阅尽天下美色,可是那自然不是他的性子。 这世间纵然有千娇百媚,他也从无半点兴致。 这无关乎那些女子是否比顾穗儿更美更娇更年轻,而在于,妻子就是妻子,旁人就是旁人,这是不一样的。 他生性凉淡,本就于男女之事薄淡,有一个无意中走入他人生的顾穗儿已经是难得,又怎么会有第二个女子让他侧目? 对于这等毫无自知之明试图染指他的女子,他看一眼都是厌烦,而更厌烦的自然是那幕后之人。 萧珩望着自己皇后那略显疑惑的眼神,淡淡地道:“皇后不是说了怀疑是刺客吗?朕也怀疑,胆敢在浴室外窥探朕,那一定别有用心,着令龙骑卫严查,一定要查出对方的来历,看看到底是何人派来的奸细。” 顾穗儿开始还觉得莫名,心想那就是来勾搭着想要临幸的,怎么可能是奸细的,后来一想,恍然。 既然那女子是太后派来的,那若是细查,定然能查出女子和太后的瓜葛。 到时候自己一口咬定那个女子确实有窥探之举,还可以顺便摆太后一道,让她担负个派人监视皇上的罪名。 顾穗儿恍然之后,再看自己夫君,那眼神中就是充满了敬佩。 “皇上,这个好!就这么办了!” 170、第 170 章 第170章皇太后 因把那什么女子关押了起来严加审讯, 可是把怡和园的管事吓得不轻, 磕头请罪跪地求饶的。萧珩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径自交给自己儿子阿宸来问。 阿宸一听, 这可算是来了精神,他兴高采烈地找来了一件明黄色袍子,戴上玉冠,又命两个小厮跟在自己身后, 摇头晃尾地在厅内转了一圈。 “阿宛, 怎么样?我像不像一代帝王?”他对旁边的阿宛喊道。 “……爹可不是这样的。”阿宛正捧着一只山果在吃,听到哥哥喊话, 这才慢腾腾地看了一眼哥哥, 如实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哎……”阿宸唏嘘, 心想这个妹妹怎么这样,一点也不知道说点好听的呢? 罢了罢了,他还是赶紧去审问那什么管事吧。 还真别说, 他招来了那管事, 虎下小脸, 摆下架势, 问了几句, 竟然真得问出来了。 原来这管事是得了宫里出来的谕旨, 说是让这位女子伺候皇上,他是一个小小的管事,自然是不能不从。 这管事又是跪地求饶流泪哭泣的,阿宸却是不听的, 拿起旁边准备好的一块木头疙瘩,使劲对着桌子一拍,冷冷地道:“大胆!这女子此次分明是有行刺父皇之意,定然是那大奸大恶之徒不安好心派来的,你小小一个管事,竟说是皇太后下的谕旨,皇太后怎么派来一个女子行刺窥伺父皇?你这管事,分明是胆大包天意图污蔑皇太后!来人呐,给我狠狠地打!” 那管事一惊,抬头看过去,只见座上虽不过是个六岁孩童,可是那眉宇间的威势,那眸光中的凌厉,竟是犹如天神降世一般,让人胆颤畏惧,一时之间,几乎不能控制地两腿颤抖:“太子饶命,太子饶命,奴才实在是接了谕旨,这才听命心事!” 他也是没办法啊,他哪里敢污蔑皇太后啊! 阿宸挑眉,冷笑一声:“你这奴才,难道竟是说皇太后派了人来意图行刺父皇?” 管事听得此言,目瞪口呆如遭雷劈。 这一刻他突然全明白了。 这个女子既是被皇上皇后并这小小皇太子扣上了窥伺行刺的罪名,那自己无论说是谁送来的,以及是不是皇太后送来的,都注定要背上罪名了! 他总不能指认皇太后派人行刺皇上吧? 皇太后和皇上之间一直有些间隙,他便是远在燕京城外也是有所耳闻的,可是人家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都是手握重权的,任何一个都不是他能得罪的! 阿宸自然将管事那神情尽收眼中,当下笑道:“陈管事,你不过是怡和园小小的管事罢了,平日里尽心打理怡和园,你哪里知道那么许多燕京城的事,不过是谁下了旨意,你就听着而已,是不是?如今皇上歇于怡和园,却遇到这窥伺之事,你当然是不可能勾结匪类谋害皇上,但是你应该如实禀报自己所知,这样才能洗清嫌疑,是不是?” 管事听得这话,心内又是一惊,猛然间看向那小小皇太子,却见皇太子眉宇间却自有一股玩味。 素日只听说这位皇太子天资聪颖常人所不能及,但也只是以为底下人奉承吹嘘罢了,毕竟皇太子地位身份摆在那里,谁不夸赞! 可是如今,心内震撼,方才知道,这位皇太子心性之成熟,实是寻常人万万不能比的! 不过是几句言语,这皇太子竟然给自己指明了一条路,却隐隐有暗示之意。 管事咬牙,已经有了决断。 自己不过是小小一个燕京城外园子的管事,如今既已卷入这皇太后和皇上之争,哪里还能全身而退,少不得在这场争斗中,抱一根大腿,挑一处高枝而栖,选择皇上总比那不掌朝政的皇太后胜算更大! 他心念已定,噗通一声跪下:“奴才,奴才有话要说!” *************************** 顾穗儿陪着萧珩一起在窗前研磨,并照看着阿宛画画。 她自然给萧珩看了阿宛的树叶画,萧珩也颇有些意外。 对于萧珩来说,儿子是像极了自己的,是以儿子怎么聪颖,总归也就是像自己小时候,自己小时候未必比儿子如今差了,是以顾穗儿和自己说起儿子如何如何了得,他虽心中有些欣慰,面上依然是淡淡的,并不觉得太过意外。 可是阿宛秉性却不同的,根据萧珩从旁观察,阿宛性子像极了顾穗儿的,心性单纯,不要说像阿宸那般聪颖早慧,就是寻常人都比不过的样子。 对于这样一个女儿,萧珩自是宠爱有加,只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疼爱,给她这个人世间所有最好的享受,保她一辈子无忧无虑。 如今听顾穗儿这么说,看了一眼那树叶画,也有些意外。 他捏在手中,细细看了一番,又抬头望向旁边一派安静的女儿阿宛。 “阿宛竟有如此天分。” “嗯……难得她喜欢,又做得这么好,我想着,回去宫中后,要不要请画师教她?” 萧珩沉吟片刻,却是道:“我会请来当世名师,不过也不必教她那些画画技法,让她随意涂抹玩耍就是。” 若是早早地教了技法,反而趋于平庸了,倒不如随意阿宛自己挥洒,放任她的天性。她既能轻易拼出这让人惊艳的树叶画,那必是对颜色有着寻常人不能比的感触。 萧珩不想让阿宛这种天分被那些俗世的技法所拖累。 顾穗儿自然是没意见,萧珩说得也有道理,况且她其实也不希望女儿早早地学习什么费心,这才三岁多,合该是开开心心无拘无束玩耍的时候。 夫妻两个人就这么商量着阿宛的事,又提起阿宸来。 “可真是没想到,阿宸竟然真把那陈管事给审了!这下子,竟是要坐实皇太后的罪名了!也不知道阿宸怎么吓唬的那个陈管事,这可不是轻易敢说的。” 萧珩提起阿宸来,眸中露出满意之色:“既是已经审定了,那我们明日便回京吧。” 也是时候向这位皇太后发难了。 他回京后这些日子,也曾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派人调查当年他离开燕京城后发生的事。 堂堂皇太后,竟然不惜牺牲自己的儿子三皇子,也要构陷顾穗儿。 萧珩想到这里,眸中便泛起冷意。 当年的这个局,也到了皇太后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 这一年的燕京城,文武百官并大街小巷的百姓还笼罩在过年的喜庆之中,皇宫内苑,却已经有了萧杀压抑的谜云。 当今帝后带着皇太子并公主过去怡和园小住,结果却遭遇了侍女的窥探刺杀,传闻那侍女是受了皇太后的命令而来。 这件事,顿时在文武百官之中炸开了。 皇上看来并无意隐瞒此事,反而是严肃沉重地向百官告知此事,然后带领皇后并一双儿女,跪在了皇太后的慈孝宫中,下罪己诏,反思自己所作所为,并请当朝睿定国公爷前往太庙请罪。 母不慈,乃子之过,这是皇上的话。 这件事开始只是文武百官知晓,之后也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竟然弄得燕京城上下皆知,并为大家暗中各种议论。 “哪有母亲杀儿子的道理,这皇宫之中,实在是太可怕了!泯灭人性啊!” “哪是泯灭人性,你们不知道吗,当今皇上就是昔日被养在睿定侯府的那一位,怕是皇后早就看不顺眼了,我听说啊,在皇上远征北疆的时候,他的王妃还差点被污蔑清白,幸好那位王妃机智,……” “我说呢,敢情根本不是自己亲生的!难怪呢!” 就在这世人众说芸芸之中,皇太后冤屈啊,冤屈得不行了! 她只是要给皇上塞几个女人,让那顾穗儿不好过而已,看着他们两口子过不好她才心里舒坦,怎么就成了刺杀皇上了? 她倒是想把那萧珩直接给杀了,可是她当然也知道,这不是随便一个女人就能杀的,她有那么傻吗? 但是她现在已经是百口莫辩。 那个女子因为坐实了窥伺的罪名,已经被关押起来审讯,听说六部会审后,那个女子承认了自己受皇太后指派前去窥伺皇上。 除了这个女子,那位怡和园的管事也出面指证,说是皇太后特意按差了一位女子过来接近皇上。 好了,尽管这个案子看起来并不够证据确凿,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皇太后确实试图在皇上面前安插眼线。 至于是要行刺还是要窥伺还是要如何,谁也不好说了。 一桩稀里糊涂的案子就这么尘埃落定,闹了一场,萧珩下旨,奉请皇太后于栖霞宫中颐养天年。 这句话所得好听,但是谁都知道,栖霞宫是宫中最偏僻的一处,虽然比冷宫好点,但是基本是寻常人不会去的。 自然从此后,皇上和皇后也不会过去请安了。 这件事自然也把三皇子卷进去,他母后对皇上有窥伺之心,难免他也被放在火上烤,这个时候也别无他法,唯有向萧珩诉说自己以明志,最后总算是逃过这一劫。 至于昭阳公主,作为一个女儿,她过去皇太后的栖霞殿看了一早,对着泪水涟涟的皇太后道:“母后,这里是偏僻一些,可是我看四时供应不缺,宫女太监成群,你依然是皇太后,皇兄对你并无丝毫苛待。” 其实这话昭阳公主说得倒是也没错,萧珩只是请皇太后去了这个栖霞殿,但是各种供应月银,不但没少,甚至还比以前更丰厚了一些。 皇太后缺的,也只是住在慈孝宫享受皇后给自己请安的那种威风八面感了。 昭阳公主无法理解地望着自己的母后:“母后,那你还愁什么?为什么非要让皇嫂来给你跪拜呢?你住在这栖霞殿,照样可以享受你皇太后的日子,这不是很好吗?没人来搅扰你,你落得自在!” 这话说得皇太后悲从中来,想哭,她当了大半辈子皇后了,虽说先帝心里另有他人,可是对她也不薄,她一直都是被人捧着被人哄着的。 本以为先帝殡天,三皇子可以登基为帝,她照样是高高在上的皇上的亲娘,照样是压在皇后头上,她是有把握拿捏住三皇子的,她的地位不会有任何的动摇。 谁知道先帝竟然把帝位传给了萧珩,萧珩和顾穗儿,显然都是那不孝之人! 她捂住脸,哭道:“你们都是不孝之人,我如今说这个又有何用!” 昭阳公主见此,也是没办法了。 这是她亲娘,她当然是希望她好的,可是依她看来,她娘现在已经过得挺好了。 要比惨吗?她已经得到了消息,不日即将过去北狄侍奉病重的北狄王老头子了。 这才是真惨好不好? 171、第 171 章 第171章晕倒 昭阳公主在进宫问候自己母后, 发现自己母后衣食住行依旧如往日一般后, 顿时放心了。她虽然嘴上说得难听, 但其实也是不忍心看这个母后被人欺凌的。 如今一看, 哪有欺凌。 萧珩果然不愧是她曾经看中的男人,对于这样一个母后竟然还能这般照料,昭阳公主唏嘘不已。 “一切都怪母后自己不知感恩,竟然派人窥伺皇上, 皇上以孝之上胸怀宽大。” 这是昭阳公主下的论断。 终于如今已经成为了三王爷的三皇子, 最近日子并不好过,之前他的大皇兄和萧珩杠上了, 结果最后也是自讨没趣而已, 他当然有自知之明, 不会去谋求自己不该谋求的,他没那野心,也没有那才能。 怎奈自己的母后, 竟然做出了这种窥伺皇太后的事来, 三皇子初闻这消息, 也是一惊, 既担心自己母后出什么事, 又怕萧珩因为这个对自己起了忌惮之心。 为了这个, 没少受煎熬。 乃至后来,事情尘埃落定,他见萧珩也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便是对自己那性情怪异的母后, 也只是请到了栖霞殿,平日衣食奴仆供应一如既往,总算是放心了。 到底是萧珩宅心仁厚,给自己,也给母后留了脸面。 后来他自然又和昭阳公主谈起这事儿,两个人俱都放心了。 而对于顾穗儿来说,皇太后去了栖霞殿,借着皇太后曾经窥伺的罪名,她算是不需要每日再去给皇太后请安了。 这对她来说,真是少了一件苦差事。 “娘娘,这下子可好了,如今那皇太后不过是个虚名罢了,后宫之中,唯你娘娘最大,就是皇上来了,都得听娘娘的,这才真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安嬷嬷对此真是欣慰了,欣慰之余,她当然也暗暗地把之前为皇太后办事的太监嬷嬷统统都清查了一遍。 那些人或者改而效忠皇后,或者直接就被她使个法子赶出宫门去了。 总之,如今皇宫之中,但凡是个耳目都是皇后的,再没有哪个人敢不听皇后差遣。 顾穗儿听安嬷嬷这么说,虽说也高兴,但倒不是为了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是想着,后宫清净了,萧珩也好更专心处理朝政。 像之前萧珩为了自己竟然去砸西风园,这传到朝廷命官耳中,终究不太像那么回事。 自己如今好生打理后宫,萧珩也省心,自己专心照料阿宸和阿宛就是。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这清净没过几日,就遭遇了另外一桩事。 原来朝中谏官分为内台和外台,内台即御史台,外台为监司,内台外台各司其职,多有不同,可是如今这御史台大夫和监司大夫竟然齐齐上谏,言说后宫唯皇后一人,无妃嫔,皇上应该多纳妃嫔,为皇室开枝散叶。 萧珩见到此等谏言,自然是漠然视之,随手扔在一旁。 可是谁知道,这等奏疏却是越来越多,且言辞越来越恳切郑重,那样子,仿佛他萧珩不纳个妃子娶个妾,这大昭国就要亡国了。 萧珩冷笑,竟这些奏疏统统押下,不批不发。 便是当年在睿定侯府,他萧珩要上什么样人的床,别人也管不着,更不要说如今他已经贵为天子,难道他要什么样的女人,要几个女人,还要一群臣子来决断? 朝中大臣们,自然有那些会体察圣意的,知道皇上只宠皇后娘娘,自己这等人空手上谏,白白惹皇上不悦而已,也就不再提及此事。 可是总有些不长眼的,认为皇上应该一切以社稷为重,也认为自己就是那堪比唐朝魏征的千古贤臣,是以上奏疏者依然络绎不绝,喷着唾沫星子言辞激烈,要求皇上在后宫“勉忝一二妃”。 顾穗儿开始是不知道这等情景的,她只在后宫理事,并照料自己的一双儿女,哪里知道那么许多。再说萧珩也是有意隐瞒,不想让她为这个操心,自然也就让人瞒着她。 后来还是二少奶奶带着茹姐儿过来,无意中提起来:“皇上对娘娘实在是宠爱有加,便是群臣上谏,他竟也丝毫不为所动。” 顾穗儿原本是根本不知道这事儿的,如今听得却是一怔。 “群臣上谏?群臣上谏什么?和本宫有关?”她意识到了什么。 “哦……娘娘不知?”二少奶奶这才恍悟,原来皇上疼爱娘娘,竟然是一直瞒着娘娘这事儿的。 当下自是悔自己多嘴,只好搪塞道:“也没什么,朝中政务繁忙,皇上想必是不想让皇后娘娘操心。” 这搪塞之语显然是有些假,二少奶奶脸上微红,却不好再说什么,幸好这时候嬷嬷送上来茶点,只好赶紧转移话题去说其他了。 顾穗儿送走了二少奶奶和茹姐儿,却是心里疑惑,知道萧珩必然是瞒着自己什么,当下心念一动,便叫来了阿宸。 “说吧,最近朝中有什么大事?”顾穗儿面对自己儿子,是越来越不够慈爱了。 有时候顾穗儿也会想,自己为什么对儿子这么凶,她望着让自己软到心坎的阿宛,也会忍不住反思自己,可是只要一看到阿宸,便忍不住凶起来。 不对阿宸凶,她就觉得不太对劲。 “我……我不知道啊。”阿宸偷偷看了一眼他娘那故作凶巴巴的眼神,眼珠转了转,摊手,很是无辜地道:“母后,这朝政大事,我一个小孩儿我怎么知道的……我还是个读书的孩子。” 顾穗儿闻言,冷笑一声。 “阿宸,知子莫若娘,你就不要在本宫面前装了,看你这滴溜溜转的眼珠,肯定是瞒了我什么!你要是敢不说,我就告诉你父皇,让你父皇打你屁股!” 这个威胁听在阿宸耳中,顿时感到自己屁股疼。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蛋,委屈地瘪嘴道:“母后,我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打我啊!” 顾穗儿:“因为本宫让你父皇打你啊。” 阿宸:“……” 他睁大无辜的眼睛,悲愤又不敢相信地望着他娘,他娘怎么这样,竟然学会了这样威胁他? 这这这…… 不过……他还真怕了。 因为他知道,他爹素来是听他娘的,他娘真要让他爹揍他,他还真逃不过。 “那我都说了还不成么!”阿宸小声嘟哝道;“其实就是那些大臣们都撺掇我爹给我娶小娘!” 说到这里,他扬眉,颇有些得意地道:“我会同意吗?我当然不同意了?他们说让我爹给我娶小娘我就会同意吗?” 他这话说得自然流畅,但其实他同意不同意,关系大吗? 当然了顾穗儿没心思关心这个问题。 顾穗儿其实早就猜到了的,如今听阿宸这么说,不过坐实了而已。 她想着群臣上奏疏只为了给萧珩多塞女人,便觉好笑,有觉心疼。她自然是相信自己丈夫的为人,知道他不会因为些许大臣的奏疏而改变主意。 只是徒徒增加许多烦心罢了。 “你最近有没有勤恳读书?” 顾穗儿的目光突然落在了阿宸身上,这么问道。 “我……我当然勤恳读书了。”阿宸不明白,不是在说爹娶小娘的事儿吗,怎么突然这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了。 “那就好,不许再调皮了,要多读书,不然你爹一气之下,说不得就多几个妃子,到时候给你生一堆弟弟。” 顾穗儿威胁儿子道。 “……” 阿宸耸了下眉,他娘也真是的,这种谎话,估计蒙阿宛还行?蒙他,怎么可能呢? “怎么?你不听?” “不不不不……母后的话我自然是听的,我肯定要好好读书的,一定不辜负父皇和母后的期望,一定要成长为一代明君!” 阿宸赶紧这么道。 顾穗儿看着儿子一脸诚恳的样子,不觉心软,疼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发:“阿宸要学乖。” 阿宸:“……嗯。” 但是他觉得自己一直都很乖啊。 ************************* 自从知道群臣们一个个上奏疏要求萧珩纳妃子后,顾穗儿自然是心疼自己的丈夫。 毕竟朝政本就繁重,萧珩为此要花去一些心力,如今还要承受这不纳妃嫔不为皇家开枝散叶的压力,哪能不心烦? 顾穗儿没和萧珩提起这事儿,也不想让萧珩知道自己已经从阿宸那里打听到了,她只是越发用心地料理后宫。 其实后宫之中,自打萧珩登基,已经打发了几百宫娥回去家中,便是那无处可去的,也有宫里出银子做嫁妆给她们各自婚配去了。 如今宫中除了顾穗儿,再无其他贵人,不过是留下伺候的宫女嬷嬷罢了。 顾穗儿除了料理后宫之事,在照顾萧珩上更为恭谨,她知道萧珩喜欢自己亲手做的饭菜,御膳房的御厨虽然手艺比自己好,但是经常吃的话也会腻,萧珩会偶尔怀念自己在北疆时做的饭菜。 于是她也会挑个空闲日子,亲自下厨,为萧珩整治汤水,或者做些他喜欢吃的面食点心。 这一日,萧珩下朝后,脸色却是不豫,进了万怡宫,依然眉目间透着不悦。 往日那些奏疏,他是统统不理的,甚至遇到一些言辞激烈的,他也会驳回。 谁知道今日,在那大殿之上,当今魏国公竟然带头上了奏疏,请他纳妃进女。 他自然拒之,并明确宣道,他的后宫之中唯有皇后一人,再无其他。 谁知道那些人竟然跪地哭求,说是如今他二十有七,膝下却唯得太子一人,人丁稀薄,如此下来,怕动摇国本。 萧珩最厌被人如此逼迫,更何况是作为天子竟然被臣下逼迫,当场冷怒,拂袖而去。 如今回到后宫,踏进这万怡宫,看到顾穗儿迎他时的柔美笑脸,总算觉得心里舒坦了。 这个世上,并没有人几个人知道,他为什么坚持不纳妃。 他自小没有父亲,生活困顿,在他年幼之,所记得的便是母亲操劳养活自己,而他则是孤零零地留在家中,饿着肚子等着母亲归来。 有时候也会偷偷地踩着木墩子趴在墙头,看隔壁人家。 隔壁人家,有爹有娘有老人有孩子,一家子围在一起吃饭说话,其乐融融。 那时候他望着人家,也会想,如果他也有这样一个家就好了。 后来去了睿定侯府,睿定侯府给了他一个家,可是和他希望的家又不太一样。 他那个渴望,隐藏在心里,从不提及,他觉得依自己的性子,这辈子怕是不可能了。 可是他遇到了顾穗儿,顾穗儿给他生了儿女,给他洗手作羹汤。 他就知道,这是自己想要的家。 这样一个家,一个顾穗儿给他的家,是机缘也是巧合,得来不易,他怎么可能去纳什么妃子来,把这个家搞得乌烟瘴气? 顾穗儿自然看到了他脸色不好,不过她没问。 以前在边疆,还可能问问,但是现在他登基了,身份和以前不一样了,她就不问了。 朝廷的大事,她又不懂。 她能做的,也就是好生给他做他喜欢吃的点心,当下迎上来,帮着萧珩更衣,又伺候他用了点心。 “你气色看着不好?”萧珩微微拧眉,望着身旁含笑的顾穗儿:“前些日子太医请脉,说过什么吗?” 太医照例每月都会给宫中贵人过脉的。 “没有啊……”顾穗儿摇头:“我身子很好,太医没说什么。” 不过她这一说,便突然想起,这几日总觉得气息不稳,偶尔会觉得憋闷,便是胃口也不好。 她最近也不算太忙,难道真是身子不好? 当然了这些也只是自己心里知道,毕竟十几天前太医才请过脉,哪可能这才十几天就得了什么大病。 若是什么不起眼的,自己养一养就过去了,也没必要非让萧珩知道。他如今操心的事也够多了,何必让他平添心事。 萧珩听她这么说,便想着这两日再让宫中御医过来给她请脉,若是身子哪里不好,早做调养便是。 谁知道正想着,就听得顾穗儿突地捂住唇儿,别过脸去,发出干呕之声。 萧珩微怔,忙扶住她,帮她捶背:“可觉得哪里难受?” 顾穗儿只觉这几日胃口不适,却没想到自己竟然当着萧珩作呕,她好不容易止住了呕,愣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 回过头,她清澈的眸子灿灿生辉:“皇上,我……我可能……” 萧珩望着她,四目相对间,他也想到了。 “速宣太医。” 他平稳清冷的声音中,隐隐带着喜意。 作者有话要说:  明年1月份就要实行新税法了,且我原计划是这个月中完结,这两件事都促使我尽快完结。 但是这文之前一直慢悠悠的,让我突然把文的节奏加快蹭蹭蹭完结了,好像也不适合。只能督促自己多码字,多码字,多码字,争取按照平稳缓慢地来一个结局。 新文《女配和暴君》来一发收藏吧,就在专栏里面,点开专栏第一个就是了。 172、第 172 章 第172章怀孕 顾穗儿这一干呕, 萧珩也是做了两个孩子爹的人了, 如何不能有所猜测, 心中泛喜, 不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速宣了太医前来给顾穗儿请脉。 那太医院的太医如今也是清闲,毕竟以前宫里头那么多贵人,光是请脉轮一圈就费好些功夫, 可是如今宫娥大多被遣散了, 宫里头贵人不过是帝后并小太子小公主罢了,便是算上其他有些品阶的女官公公, 也为数不多, 请脉一轮实在是太轻松。 如此一来, 太医院的太医都觉得再过一些时候,怕是太医院都要遣散一部分医官了。 忧心忡忡的他们听说皇上宣御医进殿给皇后娘娘请脉,自然忙不迭地准备, 当下竟然来了一个院首, 八个御医。 大家拥簇而至, 先由院首为顾穗儿过脉。 那院首闭眸过脉片刻后, 喜上眉梢, 连道大喜, 说是娘娘有喜了。 顾穗儿和萧珩心里其实已经有所猜测,如今听得,不过是证实罢了,两个人对视一眼, 都看到了对方眸中的笑意。 不过萧珩却略一沉吟,拧眉道:“这几日娘娘茶饭不思,精神萎靡,再诊,可是有什么不适之处。” 那院首本来见顾穗儿有喜,已是心中松了口气,皇后娘娘有孕,这说明御医大有可为了。 听萧珩这一说,不免疑惑。 但是这在宫里头当值的,哪怕是个御医,也都是颇会揣摩圣意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得琢磨一通。 这位院首一琢磨,心里便明白了,敢情皇上这意思竟是希望自己对着皇后娘娘的病情说出个子午卯丑来? 他又想到最近朝中大臣纷纷上奏疏,请皇上招纳妃嫔扩容后宫,心中便恍然。 敢情这是借这个机会给那些朝廷公卿一个下马威? 身为太医院院首,那自然也是见识过后宫不知道多少阴私,如今天子宠爱皇后,后宫之中唯皇后一人,天子心思,自能猜个七八不离十。 当下略一沉吟,已经有了谋算,便故意道:“皇后娘娘已是喜怀龙脉,自是万千之喜,只是皇后娘娘忧郁成疾,淤结在内,体虚宫寒,怕是对这龙脉有所妨碍,还是要将养一番才是。” 萧珩颔首,问道:“如何将养?” 院首恭敬地道:“这将养之道,一是下官会为皇后娘娘开下补方,安胎养体,二是皇后娘娘自己也要千万小心,不可忧思过度,也不可劳累,免得对腹中胎儿有所妨碍。” 顾穗儿见此,本想开口说自己根本没没事,可是萧珩却看了她一眼,那神色仿佛有所指,当下只好闭口不言。 听着萧珩和院首认真地探讨了下自己的“病情”,之后太医自去开方,宫娥随着过去取药熬药。 “我没事,便是这几日食欲不振,也是怀了身子的缘故啊!”她不明白地道。 “那些朝廷公卿,每日叨叨,要让我招纳妃嫔充塞后宫,今日我本就因为此事在殿上发火,如今恰好遇上这一大喜事,正好借机传出去,说是因为公卿上奏一事忧思成疾,胎相不稳,如此一来,看哪个还敢胡言乱语!” 萧珩淡声道:“这一胎无论男女,你我都有三个儿女,到时候又看看哪个再敢胡言乱语。” 他今日当廷翻脸,本就是想给那些人一些颜色看看,如今顾穗儿有喜,正好借机行事。 顾穗儿听得似懂非懂,不过还是点头道:“那,那我是不是应该装病卧床?” 萧珩看她一眼,之前眸中那冷怒便淡了,温声道:“不必,一切随性就是,宫中之事,左右传不到他们耳中。便是他们知道了,那又如何,难道还敢来找我当庭对峙不成?” 顾穗儿想想也是,也就不说什么了。 当下低头,抬手抚了抚自己小腹,这里尚且平坦,没想到已经又有一个孩儿了。 她想着,阿宸绝顶聪颖却又调皮,阿宛乖巧柔顺却有些慢性,不知道这第三个孩儿,又是怎么样性情? 想到这里,唇边泛起一抹笑来,满怀期待地道:“我盼着这一胎是男孩儿,可以和阿宸作伴,这样咱们阿宛既有哥哥又有姐姐了。” 萧珩看她眸底的柔意,妩媚温软,映得那脸颊仿若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粉光。 “我也盼着是男儿,不过若是再有个阿宛这般的女儿,也极好。” *********************** 当朝皇后再怀龙脉的消息传出来,宫廷之中宫娥宦官自然欣喜,如今宫中贵人太少,她们也怕自己无事可做会被“发派”出去。如今皇后娘娘怀孕,皇上龙颜大悦,怕是不会裁减了。众人也都知道皇上宠爱皇后,自己唯有伺候皇后娘娘高兴了,才能得一点好,是以后宫之中竟然是难得的齐心协力,一派忙碌。 而宫廷之外,满朝公卿文武百官知道皇后再度有喜,有欣慰的,也有皱眉的,更有无奈摇头的。 接着听说皇后娘娘因为这满朝奏疏而忧思成疾,一个个都开始后怕了。 之后第二天,萧珩更是在大殿之上为此冷脸,告之后宫之中唯有一人,便是皇后。皇后有孕,谁再敢上奏疏涉及后宫,那就是让皇后烦心,那就是要谋害皇室血脉。 谋害皇室血脉……这话怎么听着让人心肝儿颤呢? 这下子,满朝文武面面相觑。 有人是盼着能把自己女儿塞进宫的,也有盼着能把自己族中的侄女送进去,当然也有人是真心实意为了大昭皇室子嗣着想,大家本来各有些心思,如今听得这话,那些念头都是灰飞烟灭,再不敢提起了。 下了朝后,自然各自打听一番,打听得中宫果然是龙胎不稳,竟是请了御医开方补胎安身,顿时惊得不轻,一个个不免后怕,自此真是绝口不敢提纳妃之事了。 顾穗儿怀了身子,又免了群臣奏疏纳妃一事,自此算是舒心了。她把宫中琐事都交给手底下桂枝几个女官负责,自己只管最后看看盖上凤印,其他时候都是闲散地休息,保养身子,再陪着阿宸读读书,陪着阿宛涂涂画画。 萧珩请了一位当代名画师前来教导阿宛,不过也不教授技法,就是稍加引导让她自己挥洒罢了。 就连那位名画师都惊叹于阿宛的天分,每每赞不绝口,顾穗儿见了,总算是放心。 她不指望阿宛以后读书好,也不指望着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盼着她能有个自己喜好,长大后得一疼爱自己的夫君,这辈子她就知足了。 如此到了这一年初夏之时,万物复苏之际,她的肚子也一日比一日大起来,就在这时候,却传来一个消息,说是北狄王病死。 这个消息犹如一道惊雷,让顾穗儿着实愣了一番。 其实那位北狄王,前几年就说身子不行,如今拖了几年,终究是不行了。 她自然也还记得,前几年因为北狄王病重,北狄几位王子险些进犯大昭,为此还闹得萧珩前去戎守边疆。 还有昭阳公主,这次因北狄王病重前去侍疾,不知道丧夫的她,能不能顺利回归大昭都城。 她和萧珩提起这些事来,萧珩倒是再有准备的。原来早在几年前北狄王病重,他就知道一旦北狄王身故,北狄大昭边疆必定再次战火,这几年虽说在边疆修生养息,但一直着重练兵屯粮,并修建工事。 前些日子传出来北狄王旧病复发,他已下旨着令北疆二十三座城池守备将军严加警惕,以防北狄王突袭大昭边境。 当顾穗儿问起昭阳公主的时候,他淡声道:“我已另派了暗使设法迎她回来,只要她人回来,以后她要怎么样,随她。” 顾穗儿听这话,心里明白,这是说的昭阳公主面首一事。 北狄王这次没了,昭阳公主就成了寡妇,以后她想嫁哪个就嫁哪个,萧珩是绝对不说二话,却会大加封赏。 顾穗儿听了,自是欣慰,暗暗期盼昭阳公主能够顺利回国。 最开始她对昭阳公主不喜,且多有惧怕,可是边疆一行,两个人熟悉了,倒是关系还好。昭阳公主是个真性情的女子,北狄和亲之事又为大昭国付出太多,若是能回来,得一个美满后半生,也算是美事一桩。 “对了——”萧珩望了眼顾穗儿,道:“这次北狄和大昭必定再起战火,我会命宝峰为主帅。” “啊?”顾穗儿倒是没想到这个:“他,他行吗?” 萧珩自然知道,顾穗儿下意识地问起“行吗”,是怕顾宝峰不能胜任,也是怕顾宝峰万一有性命之忧。 毕竟她只有这么一个弟弟。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安慰道:“宝峰这几年边关淬炼,已经是我大昭不可多得的大将之才,不会有事的。” “嗯……好。”顾穗儿知道自己说什么也不管用的。 当初留在边疆就是顾宝峰自己非要留下的。 他一心想着建功立业,他现在志向远大了,便是自己说什么,怕是也不管用了。 轻叹了口气:“只盼着大昭和北狄这一场危机早日过去,宝峰能平安归来。” 然而顾穗儿没想到的是,大昭和北狄还没开始交锋,大昭境内,便先出了一场乱子。 封于北泽的北泽王谋反了。 北泽王有三个儿子,长子为世子,世子妃便是萧槿。 也就是说萧槿的公公,反了。 几乎是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睿定国公府的老夫人颤巍巍地踏入了顾穗儿的万怡宫。 173、第 173 章 第173章战争 几乎是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 睿定国公府的老夫人颤巍巍地踏入了顾穗儿的万怡宫。 老夫人见到顾穗儿后, 竟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了。 顾穗儿吓坏了。 先不说萧珩被养于睿定国公府, 老夫人就是她的奶奶, 只说皇族这边的辈分,老夫人那是先帝的亲姑姑,也就是萧珩的姑奶奶。 哪有让夫君的姑奶奶来跪自己道理?这一跪,顾穗儿肯定承受不起的。 老夫人跪了, 她也只能噗通一声跪倒在老夫人面前:“老祖宗, 你这是折煞我也!我便是皇后又如何,在你老人家面前, 依然是那个小辈媳妇顾穗儿啊, 你这是为何?” 老夫人却哭道:“皇后, 如今宁泽王反了,怕是把阿槿也连累了,这下子可如何是好啊!现在家里各说各的主意, 也没个主张, 我看着实在是不像样, 也只有进宫找你了!” 顾穗儿见老人家老泪纵横, 不由也跟着哭起来:“老祖宗, 有什么话你站起来说就是, 你这样子,让我怎么自处!” 这时候桂枝上前帮着搀扶,老夫人身后的二少奶奶也抹着泪过来帮着,最后终于把老太太给搀扶起来, 坐到了旁边的交椅上。 “老夫人,宁泽王反了的消息,我也听说了,可是宁泽封地距离咱们这里千里之遥,还是要等等,等等确凿消息,等有了消息,咱们再问问皇上,看看该怎么设法救阿槿。”顾穗儿也不太懂老夫人的来意,只能是这么说了。 老夫人却是哭着摇头道:“穗儿,阿槿这孩子一向是不懂事的,不过我们想着,她再不懂事,也不至于糊涂到跟着她那宁泽王犯下谋逆大罪,怕是她也对此完全不知情。不过即便如此,我们也不好说去救她,她都已经嫁人了,又在宁泽王府中,人家拿着她来做要挟都是有可能的,这可怎么救呢?这次我进宫,还是想着先和你说说,睿定国公府上下,可都是赤胆忠心,和那宁泽王府没半点瓜葛!” 说着间,老夫人颤巍巍地拿出了三五封信函:“这是自打阿槿嫁出去后寄回来的家书,我都拿出来了,想着等皇上回来后面呈给皇上,也好让他知道,这来往信函,可是绝计不曾有半点不忠之言!” 顾穗儿当然不能接这书信。 她知道这是国家大事,她也不敢对这个妄加议论,她也只能说说阿槿如何如何了。 “老夫人,你说哪里话,皇上是睿定国公府一手养大的,他哪能不信?咱们国公府里都是怎么样人,阿槿是怎么样人,他哪能不清楚?” 老夫人和二少奶奶听得这话,才稍感安慰,抹着眼泪道:“这终究是沾亲带故,只怕连累了去,怕那长舌之人乱嚼舌根挑拨离间。” 要知道历朝历代,谋逆大罪那都是要诛杀九族的,是要连坐的,但凡沾一点干系都不会放过。 顾穗儿听着这话,多少也有点明白了,这是害怕萧珩起疑,所以先来自己这里哭诉,试探下萧珩意思。 这个时候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是安慰老太太了。 到了晚些时候,萧珩回来,老太太又是一番哭诉。萧珩虽素来清冷,可老太太是养他长大的,他言语不多,但是自然也稍作安慰,之后萧珩便请了老太太单独说话。 待到很晚了,临到宫门要关闭了,萧珩才送走了老太太。 顾穗儿忙迎过去,看他神色间有些疲惫,心里便是有千万个疑问,也就不问了。 “今日腹中胎儿可还安分?”萧珩坐在那里,品着茶水,略带倦意的望着旁边忙前忙后伺候的顾穗儿。 “这孩子倒是个老实安分的,并不爱踢腾。”提起腹中的孩子,她眸中才总算带了一丝笑意。 萧珩颔首。 顾穗儿见此,趁机问道:“皇上,如今这局势,是不是很犯难?” 大昭和北狄之间是一触即发,还有那宁泽王,偏偏挑这个时候造反了。 萧珩沉默了一会,却是摇头:“北狄和大昭之间,本来就应该有一场恶战的,现在北狄王多活了几年,为我们大昭赢取了几年的时间,如今便是真要打,打就是了。至于宁泽王——” 宁泽王显然确实是出乎萧珩意料之外的,不过倒也不是无迹可循。昔年宁泽王封于宁泽,世代镇守,宁泽本是水草丰盛之地,有矿山可以开采铜。 在这个年代,所谓的金头面可不是真的金头面,而是寻常头面外面用一层铜来做。 铜的用途如此广泛,宁泽王世代积富,又有屯兵之权,实为朝廷祸患,是以这些年一直都是设法和宁泽王联姻来拉拢人心。 只是到了先帝时候,年龄相当的公主唯独昭阳公主,昭阳公主又太受宠爱,当时根本不愿嫁去,皇后便干脆命亲王公卿家选出一位来嫁为宁泽王世子,由此选中了萧槿。 至于这些前情,萧珩并不愿再和顾穗儿提起,免得她多想,只是淡定地道:“该打的仗,总归要打的,他们既然要打,那就开始打。” 说完这个,他问道:“你饿了吗?传晚膳吧。” “额……”顾穗儿愣了下,眨眨眼睛,不明白他怎么把个打仗说得跟天气不错今天吃什么似的一样轻松,不过看着他那笃定的样子,想着他心里自有计较的,自己还是不要多问了? 当下便连忙命人传膳。 “阿宛今日玩累了,吃了晚膳,早早睡下了。”顾穗儿给萧珩交代着阿宛的事:“她今天画了一幅画,连画师都说好。我等下拿给你看看?” 萧珩颔首:“好。” 大昭国如今外忧内患,面临着两场决定未来几十年国运的恶战,在那朝堂中他自然是操劳费心,但是回来这万怡宫,听着顾穗儿慢条斯理地说起家事,他便觉得那疲惫一扫而光了。 ************************ 顾穗儿不懂打仗,也不懂那宁泽王为什么谋反,在朝政大事上她没法帮萧珩,便只能是养好身子,盼着顺利生下腹中胎儿。 萧珩继位后,第二年改国号为太康,所以这一年是被称为太康元年的。 太康元年,发生了许多大事,那些大事,在许多年后顾穗儿依然清晰地记得。 这一年的年末,她生下了第二个儿子,取名叫萧定,取的是大定天下之意。 萧定到底是没辜负他父皇为他取下的这个名字,在萧定出生后的半个月,边关捷报连传,先是顾宝峰带领大军击溃了北狄三路人马,擒获了北狄三位王子。而在永泽,赵蔚然率领十万大军,平定永泽,虏获永泽王并其家眷上千人。 那从远方传来的捷报,一道道地传入燕京城,顾穗儿搂着才刚生下的幼子,眉眼间也染上了笑意。 “娘娘,这次顾将军可是立了大功,怕是要得大封赏了!”安嬷嬷从旁伺候着这小皇子,笑呵呵地道:“这下子,娘娘再也不用担心顾将军了,看你最近日日为股将军操心,老奴都替你难受!” 顾穗儿也是长舒了口气。 那是她亲弟弟啊,唯一的弟弟,如今去上阵杀敌,她哪能不担心。 叹只叹她只盼着全家平安,偏生好男儿有那鸿鹄大志。如今总算是打赢了这场仗,她不求他从此后青云直上,只盼着他回来后安分地娶妻生子。 正说着,萧珩回来了。 在经历了这一年的战事后,大昭国已经肃清四壁,再无战乱之忧,此时的萧珩越发沉稳,举手投足间皆是帝王风范。 他回来后,并不直接过来看自己的幼子,而是先去更衣洗手,待到散去身上从外面带来的那点凉寒,这才进来暖阁,看看顾穗儿怀中的小儿子。 这个小儿子长得并不若他的哥哥姐姐那般白嫩,不过却结实得很,不说其他,只说那身上的肉,瓷实得像个大肉团。 “以后阿宸自然是继承王位,这孩子或许是个冲锋陷阵当大将军的料子。” 萧珩看着这孩子喜庆的胖脸蛋,笑着这么道。 顾穗儿却不爱听了:“就当个清闲王爷,岂不是很好?干嘛要当大将军呢?大昭多少英才,难道非缺了一个阿定?” 萧珩一听这话,知道她是为顾宝峰担惊受怕多了,不想自己儿子再去当什么将军。 “行,随你,这辈子让他从文不从武。” 萧珩自然是依她的。 顾穗儿顿时笑了:“对了,这次宝儿立了大功,你是要封赏他的吧?我想着回头赐他一处宅子,再把我爹娘接来。我爹娘年纪大了,两位老人家住在乡下,我终究不放心。” 萧珩颔首:“这次我必会重赏他的,区区宅邸自是没问题,至于岳父母,我已经安排人手去接他们过来。” 顾穗儿眼里顿时放出光来:“你竟然已经去接了?什么时候到?” 萧珩眸中透出暖意:“已经出发半个月了,等到宝峰回京复命,怕是岳父母也要到了。” 顾穗儿欢喜得几乎合不拢嘴:“你怎么早不说,我爹娘过来,知道宝儿要当大官,肯定高兴!还有我生了定儿的事,给他们去信了,他们还没见到呢!” 174、第 174 章 第174章父母到来 顾穗儿知道自家弟弟立了大功, 萧珩要大加封赏, 又想到自己父母也要来燕京城, 自是欣喜不已。 她早就盼着父母能留在燕京城中, 奈何之前自己只是萧珩身边的侧妃罢了,而自己弟弟又没能安家立业,父母总觉得老人家去依傍女婿过日子不妥当。 如今可好了,弟弟终于建功立业, 自己又是贵为皇后之尊, 两位老人家也可以心安理得地留在燕京城过日子。 只是自打知道了父母要来,她便夜也盼日也盼的, 总觉得日子过得特别慢。 一直到了要过年了, 终于得了消息, 顾宝峰自北疆凯旋归来,且路上遇到了顾父顾母,顺便接了来。 顾穗儿一听, 喜得几乎坐不稳, 就要出去迎接, 到底是旁边桂枝把她劝住了:“如今娘娘可是皇后, 万事不可莽撞了, 还是等着顾将军进宫后再相见吧?” 顾穗儿一听也是, 宝儿进城后第一件事自然是更衣沐浴,然后进宫见驾。 当下她只能勉强按捺住,并着人去外殿打听消息,看看顾宝儿什么时候能进宫, 还有自己的父母现在哪里。 谁知道这边刚派出人去,就有跟随在萧珩身边的太监过来传话,却是道:“启禀娘娘,皇上已经在正阳殿宣见顾大将军,皇上体谅娘娘思双亲心切,已经下旨宣顾老爷顾夫人进宫,如今看时候,应是马上就要到了,奴婢先行过来禀报娘娘。” 顾穗儿想着宝儿如今立功归来,接见问话奉上以及诸般礼仪,那自然要耗费不少时间,本以为自己还要煎熬半日,谁知道萧珩竟然如此体察自己心思,已经派人接了自己父母进宫。 当下是又感动又喜欢,眼泪都险些落下来,忙赶出去殿外廊下惦着脚尖翘首去看,准备迎自己爹娘。 却只见这皇宫内院,宫殿楼宇层峦叠嶂,一重一重的宫殿望不到边,哪里能看到自己父母走到了哪一处,又是何时来啊,不免有些心浮气躁。 之前以为要许多时候才能见到,便能耐下心来盼着,如今知道马上见到了,那就是恨不得下一刻父母就在眼前。 正想着,突见对面殿旁小门打开,有太监尖细的声音带着笑道:“老爷,夫人,您二位这边请……您仔细着这里台阶……” 顾穗儿一怔。 紧接着便听得一个久违而熟悉的乡音道:“我们穗儿现在住这种好地方了啊?这里可真大啊!” 娘? 顾穗儿眼泪都要落下来了,这是娘啊,这是娘的声音。 她正待要喊,又听得她爹却是道:“嘘,你可小声点吧,这里可是皇宫,不是咱庄稼地里,不能乱说话。” 顾穗儿当下等不及,忙自那廊檐下跑出来去迎。 顾父顾母刚刚绕过那偏殿门,一抬眼的功夫,便见一位衣着华丽的夫人朝着自己跑来。 定睛看时,却是自家女儿,当下也是眼泪都快落下来,口中喊道:“穗儿,可又见到了!” 虽说距离上次相见不过是一年有余,不过这一年多发生了太多事,顾穗儿见了父母,欢喜得眼泪直往下落,母女两个握着手,相望一番,俱都明白彼此的思念。 “娘,这次你们来了,就别走了吧,宝儿这次立了大功,皇上肯定得封赏他,我都和皇上说好了,赏他一座宅子,以后你们就和他一起住在燕京城里,这样一来,我想你们了,还可以请你们进宫。” 顾穗儿娘连连点头:“不走了,不走了,这次不走了!” 顾穗儿爹也跟着道:“这次过来燕京城,路上宝儿都和我们说了,说他也得成家立业了,说以后得好好孝敬我们,让我们留在燕京城,我们都答应了的。这次过来,我们就不走了,家里的庄稼地,如今想着是分给家里佃户来耕。” 顾穗儿听了,自然是松了口气,她就怕爹娘总惦记家里的地,不肯留在燕京城。 一时请了爹娘进殿,各样精致吃食点心都是早预备好了,宫娥们呈了上来。顾穗儿见其中有那桂园等物,是自己家乡不常见的,便亲手剥了来给爹娘吃。 按照礼法,这显然是不行的,桂枝本要提醒,不过看顾穗儿爹娘竟然丝毫没觉得什么不妥,便意识到了。 这就是自家皇后娘娘在家和父母日常相处的样子,一家子别后重逢,这个时候正高兴着的,她何必上前让娘娘心里添堵?当下也就没说,静静地退到了一旁,好让他们一家三口叙话。 顾穗儿爹娘自然是问起顾穗儿许多,最最关键的是顾穗儿新生下的二皇子。 顾穗儿笑着下令,把阿宸,阿宛叫过来,再把阿定抱过来,都给爹娘看看。 少顷后,阿宸牵着阿宛的手走入了殿中,阿定也被奶嬷嬷抱着进来了。 阿宸自然是认得,眼前满目慈祥的老人就是自己的姥爷姥姥,当下带着阿宛上前笑嘻嘻地拜见了;“姥姥,姥爷,我母后一直惦记着你们两位老人家,总算看你们来了,这下子我可放心了!” 他才六岁而已,这么小的人儿,说出话来倒是很大人相,顾穗儿娘不免好奇:“你放心什么?” 阿宸眨眨眼睛,笑道:“姥姥姥爷疼我,以后我母后可不敢骂我了,到时候有姥姥姥爷护着我啊!” 他这么一说,顾穗儿忍不住笑骂:“就你心思多,还想着姥姥姥爷护着你?” 也真是想得美,以为有人护着就能为所欲为了吗?不可能的。 顾穗儿娘却是诧异:“穗儿,阿宸这孩子懂事又聪明的,你平时经常骂他?这可不行,这么好的孩子,你怎么舍得!” 顾穗儿抿唇笑:“娘,你自然是不知道,阿宸调皮起来,能把人给气死的!” 顾穗儿娘却不信的:“你小时候那么乖,我看阿宸和阿宛都像你,再调皮也是小孩子的调皮,又能怎么气你?你啊,都当娘的人了,好歹对孩子容忍一些,不能张嘴就骂孩子,你想想你小时候,我哪里骂过你?” 阿宸这个时候是得了便宜又卖乖,火上加油,故意凑过去,搂住顾穗儿娘的胳膊:“姥姥,姥姥以后要护着我,我要跟着姥姥住!” 顾穗儿看他这样:“你就装吧!” 有了这么个儿子,她性子真是远不如以前好了,阿宸总是能轻易挑起她的火气。 顾穗儿娘却是不管的,她亲昵地揽着阿宸,另一只手搂着阿宛,一手一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都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再把那小小的皇子抱过来看,一看之后,却是忍不住笑;“阿宸和阿宛都生得白嫩可人,怎么唯独这个,竟是如此禁实一个,这一身的好肉,捏都捏不住!” 顾穗儿也是纳闷:“是了,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谁,肤色不如阿宸阿宛白,那浑身都是劲儿,跟个小牛犊子似的!” 顾穗儿爹听了,忙说道:“不白没事,黑点也没事,这不是长得挺瓷实喜庆的吗?好,这个小子好,咱家宝儿小时候也是这样,现在多好,成大将军了,立大功了!” 顾穗儿爹这一说,一家子都笑了,就连阿宛也歪头认真地打量着姥姥姥爷,抿唇浅笑。 顾穗儿娘看着这惹人疼爱的三个孩子,突然想起了什么,手伸进兜里掏了一番,掏出来一包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布包,只见里面是三个白手帕,再把那白手帕打开来,一个里面放的是一对玉手镯,另两个里面放着两个金锁片。 “如今家里光景也好了,我便想着这次过来得给孩子们准备点见面礼,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的,这玉手镯还是人家以前县里陈大员外家中太太戴的,如今他们家败了,要卖,我恰好听说了,便想着买过来给咱家阿宛戴,这可是个好东西,听说是人家传了几百年的家传之宝。” 说着,又拿那金锁片,一个给阿宸,一个给阿定。 “阿宸和阿定是小子家的,我也想不出该给他们准备什么,便让人打了两个长命金锁,给他们戴着玩儿吧。” 顾穗儿看母亲拿出来的那玉镯子,倒也算是个好东西,只是在这皇宫里,自然是不起眼的。 但是母亲这一片苦心,自是让她感念。 “娘,我们在这皇宫里,又不缺什么的,你何必这么破费?留着你和爹自己花用多好!” 顾穗儿娘笑道:“如今咱们家比日子好多了,不缺这个钱儿,只是穷乡僻壤的,哪里有什么好东西,这费了半天功夫,还怕你们看不进眼,丢了你的面子呢!” 其实她没说的是,如今她一双儿女都出息了,县里甚至州里当官的大老爷子过来巴结的竟然也有的。 不过顾穗儿爹早说了,如今闺女是皇后,儿子是大将军,他们不缺银两,也不缺吃食,可不能乱沾别人便宜,免得给儿女惹麻烦。 是以那些人任凭送上什么好东西,他们都不敢要的,统统让人退回去,便是人家三不五时过来问好拜访,他们也尽量远着。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想来燕京城了,儿子女儿都出息了,小地方觊觎的人太多,呆不下去了。 一家子正说着话的时候,却传来了殿外的消息:“恭喜娘娘,贺喜娘娘,顾大将军已经被封了镇边侯,皇上加赏万户食邑,皇上已经下了旨意,要在太和殿设宴款待有功之将!” 顾穗儿早就知道自己弟弟会被赏的,可是竟然是赏了万户侯,也是没想到:“这下子可好了,从此后,宝儿是平步青云了,这辈子前途大着呢,爹娘你们就等着享福吧,再不用为他操心!” 可是顾穗儿爹娘哪里懂得这些:“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叫万户食邑,顾穗儿爹娘听不懂。 顾穗儿这才连忙笑着解释道:“就是说,皇上会赏赐给他一万户的食邑,以后可以靠着收这一万户的封邑的租税过日子。” 这种食邑当然是越多越好,虽然说在本朝,明面上的封赏和实际到手的并不见得一样,比如说是赏万户,其实也就是到手两千多户,不过能享受这两千多户的食邑已经足够让他们过富足的日子了。 “那,那敢情好?”顾穗儿爹娘面面相觑,喜出望外,他们现在已经知道收租子的好处,如今日子过好了,也置办了一些地,交给佃农来耕种,自己收租子就行,那日子别提多自在。 “还有,这食邑是可以传给子孙后代的!就是说,永远是咱们老顾家的了!” “那,那就是咱们子孙后代都不用愁了?” “嗯,是!” 顾穗儿正和爹娘说着时,就听那内侍又禀道:“娘娘,何止是这些,皇上还封了老爷为三品员外郎,封了夫人为四品诰命夫人呢,另外还有许多的赏赐,已经列了单子,都交给了镇边侯!” 顾穗儿爹娘原本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此时听到这个,都有些懵了,面面相觑:“这封了这么多,该不会,该不会让人说闲话吧?” 他们生怕自己连累了女儿和儿子名声。 “娘,你们忒地想多了,宝儿大获全胜,这本来是应该应分的封赏,谁会想多?再说女儿如今又为皇室添了血脉,皇上原本就要封你们二位老人家的,如今恰逢弟弟立了战功,那自然更得封!” 其实自己爹娘是什么名号什么诰命,她并不在意,不过看爹娘不自在,便故意这么说安慰而已。 顾穗儿爹娘听得女儿解释,这才泰然接受了。 ******************** 待到顾宝峰在殿前见驾后被萧珩设宴款待,他心里记挂着父母姐姐,更想念好些日子不见的阿宸和阿宛,便有些食不知味。 纵然满朝公卿都在恭贺庆祝,且有巴结拉拢之意,他却毫无兴致。 他才二十岁的年纪,正是这辈子最是锋芒毕露的时候,可是或许出身太过贫寒,或许早早地投身军门淬炼去了那原本少年人的锐气,二十岁的他沉稳若定,坐在那里大将风范毕现。 好不容易熬着宴席结束了,顾宝峰先在御书房中再次拜见了萧珩,并被询问了一番战事的细节,最后萧珩带着顾宝峰过去顾穗儿所住的万怡宫。 “你姐姐往日在边疆自由惯了,在宫里头时候长了怕是觉得闷,朕想着,还是让岳父母多在宫中留一些日子,也陪陪你姐姐。”萧珩边迈过台阶,边淡声提议道。 “这个是自然,父母对姐姐也是想念,且心里挂念着几个孩子,若是能在宫里逗留一段,那自然是好。”顾宝峰恭敬地道:“只是怕两位老人家不懂宫里头的规矩,倒是平添麻烦。” 萧珩听到这话,扫了他一眼:“左右没有外人,谈什么规矩。” 顾宝峰一愣,心里顿时明白了。 这位当了天子的姐夫素来对姐姐宠爱有加的,只要对姐姐有益的,他当然赞成,至于什么规矩,他才不管。 别看顾宝峰远在边疆,可是也已经听说一些事,比如天子独宠皇后,不纳妃嫔,派遣宫娥七百人等等。 乍看觉得匪夷所思,不过顾宝峰一想,又觉得自己这位皇帝姐夫很有道理。 宫里头的规矩,不应该是围着皇上转的吗,那皇上喜欢的才是规矩。 简单点说,皇上就是规矩,那大臣们就不要拿着自己的规矩去约束皇上。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到了万怡宫,顾宝峰进去后,规规矩矩地按照礼节拜见了自己这位已经贵为皇后的姐姐。 顾穗儿自然是赶紧让他免礼,赐了座位,又仔细看了一番,最后心疼地道:“壮实了一些,不过瘦了。” 阿宛已经不太记得顾宝峰了,不过阿宸自然记得,阿宸看到舅舅,屁颠屁颠地跑过去,蹭到了顾宝峰身边:“舅舅,你就是我的大将军!有了你,我什么都不怕了!” 这话别人听不懂,但是顾穗儿却听得明明白白,她也懒得说什么,反正有那当爹的在呢。 萧珩听得儿子这么说,警告道:“胡说,镇边侯是大昭国的大将军,可不是你的大将军。” 他可没忘记,阿宸小时候把顾宝峰当马骑,还指挥顾宝峰干这干那的。 现在阿宸大了,他自然是不许阿宸那么不懂事。 阿宸一看他爹冷下脸来,赶紧求助地看了看自己的“大将军”,又故意偎依向自己的姥姥。 顿时,顾宝峰不忍心了,顾穗儿娘心疼了。 “什么你的我的啊,咱阿宸还小,自然依赖着舅舅,舅舅也疼外甥,这都是应当应分的!” 萧珩是皇上,没人敢反驳他,不过顾穗儿娘不懂啊。她虽然知道皇帝是很大很大的官天底下再没有比他更大的官,可是她总觉得萧珩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晚辈,还是可以说说的。 顾穗儿见自己娘竟然这么反驳萧珩,也是怔了下,之后看看萧珩,见他面上也没什么表情,眼神好像有些呆呆的,半晌没说话。 她突然就想笑了。 敢情这人竟然被自己娘的话给说懵了? 他是没想到竟然有人和他这么说话吧! 顾宝峰更是没想到啊! 虽然萧珩是他的姐夫,一直以来对他也不错,可是他怕萧珩啊,是那种骨子里的敬畏崇敬,绝对不敢在萧珩面前放肆的,可是自己娘竟然敢直接反驳萧珩的话? 他他他…… 虽说萧珩不讲究那规矩,可是那是皇帝啊!是皇帝,哪能随便让他娘这么反驳呢! 他脸都憋红了,忍不住提醒他娘:“娘,你和皇上说话要小心,不能——” 谁知道萧珩却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岳母大人是长辈,都是一家人,不必讲究那么多。” 顾宝峰更加愣了,他看了看萧珩,再看了看自己姐姐。 萧珩面上淡淡的,姐姐仿佛没听到,丝毫没有看看圆场的意思。 反倒是他娘,竟然再次开口道:“我就喜欢阿珩这样的,阿珩是个懂理的好孩子!” 顾宝峰:……………… 阿珩……好孩子…… 顾宝峰突然觉得,胸口憋闷,憋得他脸上都通红通红的了。 *********************** 这几日因顾宝峰封了侯,又御赐了宅邸,顾穗儿一连几日都是眉眼带笑的,不过这一日,睿定国公府的二少奶奶却突然进宫来,带来了萧槿的消息。 “今日是特意进宫来向皇后娘娘谢恩的,这件事还多亏了皇后娘娘在皇上跟前说项,皇上竟然下了令,把阿槿接了回来,如今已经送到了府里,养在后院。我们正商量着,看看怎么寻个出路,阿槿自己也是无颜见人,说是想削发为尼。” 二少奶奶勉强笑着道:“老夫人觉得这也算是一个出路,不过国公爷说,终究怕惹人闲话。” 顾穗儿如今经得事多了,也能听出人家的话外之音。 宁泽王可是谋逆的罪名,这种大罪,按理说萧槿是逃不过的,或者诛杀或者贬谪为奴,可是现在萧珩把萧槿给带回来了,还送回了睿定国公府。 显见的是国公府觉得不安,想来从顾穗儿这里探探口风。 这个时候顾穗儿不得不佩服萧珩的神机妙算,昨日个萧珩还和自己提过这件事,说了他对萧槿的打算。 “这个随她吧,若是能找个寻常人家嫁了,那是最好的。”顾穗儿明白萧珩的意思,笑着对二少奶奶道。 “这……这可以吗?”二少奶奶都有些不敢相信的,她们府里留着个萧槿,到底不自在,总得看看找个出路,能去庙里削发为尼,安静地过这一辈子,都已经知足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意思竟然是萧槿还可以再嫁? 顾穗儿望着她满脸惊喜的样子,点头道:“不过到底沾染了那宁泽王府,怕是寻常官宦人家是不行了。” 二少奶奶激动地道:“那,那是自然!肯定不找宦官人家,就是寻常读书人家,她都不合适!就给她找个小商贩或者农户,随意打发嫁了就是!” 小商贩或者农户,这在以前的睿定国公府大小姐萧槿眼里,那简直是连给她提鞋都不配,不过如今,她能找个商贩嫁了,就算是很好的归宿了。 “哎……这也实在是委屈了她,看看找个老实能干的,好歹后半辈子好过。”顾穗儿想了一番,这么道:“或者城外有些田地的员外家,也未尝不可?” 二少奶奶都要为自己那个小姑子抹眼泪了:“娘娘,我这就回去禀给老太太知晓,看看给她寻个去处,这件事得赶紧的。” 于是那二少奶奶匆忙回府去,睿定国公府得了消息,自然是喜出望外,赶紧地给萧槿寻了城外一处商户,那商户倒是殷实人家,倒是不至于让萧槿吃什么大苦头,就这么打发嫁了。 为了这个,大夫人还亲自进宫来拜了顾穗儿,说是来谢顾穗儿的恩典。 “大夫人,你这话就见外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敢做主这个,这都是皇上的意思,皇上虽然对那谋逆之臣有着雷霆手段,可是睿定国公府不一样,他就是被养在睿定国公府啊,夫人一日是他的娘,一辈子就是他的娘,这哪里有娘和儿子见外的道理?” 大夫人听得此言,抹着眼泪道:“皇上是至孝之人,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我们睿定侯府好好的竟然和那谋逆罪人结了亲,这也是家门不幸,幸好有皇上辨明是非,不至于就这么牵连了去。” 顾穗儿见了,少不得安慰一番。 大夫人感动得无以复加,临走前,又再次谢过了顾穗儿。 到了晚间时候,顾穗儿和萧珩说起大夫人的事。 “阿槿也实在是命苦,怎么遇到了这种事?”顾穗儿叹道:“当初怎么就让阿槿要嫁给那宁泽王,若是好好地在燕京城寻个人家,怕是如今至少是个公卿之家的当家少奶奶。” “路是她自己选的,当时家里问过她,她自己点了头的。” 顾穗儿听着,有些意外:“她自己同意这门亲事的?那怎么后来竟然还——” 她不明白,既然萧槿自己同意宁泽王世子这门亲事,后来怎么还要惦记着江铮? 萧珩显然是对萧槿的事并不感兴趣,淡淡地道:“年纪小,性子也不定吧。” 十几岁的萧槿,那自然是这山看着那山高。 “这样啊……”顾穗儿听到这个,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左右她出身好,倒霉了遇难了,家里人会想办法,这不是遇到个谋逆的夫君,还能被接回来嫁给寻常百姓,已经算是洪福齐天了。 “你这几天从那世家公卿中寻适龄女子挑一挑,看看有没有才貌上乘的。”萧珩突然这么道。 “什么?”顾穗儿诧异地看着萧珩,狐疑地拧眉:“你?你这是要纳妾?” 萧珩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眼神中颇有些鄙视。 顾穗儿突然不忿了:“你……你竟然要我挑姑娘家,果然,你要纳妾!” 萧珩不搭理她。 顾穗儿见了,跑过去蹭到他怀里:“我不依我不依!” 萧珩看着怀里的女人,耀眼华丽的金步摇点在她额前,柔软精致的布料包裹着那曼妙的身子,她明媚粉嫩,趴在他怀里,软绵绵地撒娇,带着故意使坏小性子。 他眸光逐渐变柔,不过想起白日的一件事,却是低声道:“今日立功受封的二十几名边关武将,除了宝峰,还有一个,是你的老熟人,你可知是谁?” 顾穗儿见他问起这个,心念一动,已经有了猜测。自己的老熟人,还能有几个从军的,难道是石磊? 不过她是知道这男人的性子,便故意抿唇,摇头道;“这我哪知道呢!我哪里有什么老熟人在边关,还是立功受封的,怎么会有!” 萧珩凝着她,直接道出名字:“石磊。” 顾穗儿听闻,却是低哼一声,不屑地道:“那关我什么事,也值得你这么正儿八经告诉我!” 果然,她说完这话,萧珩神情一下子愉悦起来,唇角甚至微微弯起。 顾穗儿见此,便故意用手指尖戳着他的胸膛,娇声逼问道:“说,你是不是要寻个妾来气我?” 萧珩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 顾穗儿低呼一声,故意气呼呼地道:“你要干嘛?” “笨,宝峰年纪也到了,你不该替他挑个媳妇吗?” 说着这话,萧珩抱着她往龙床上走。 175、第 175 章 第175章番外之阿宸 对于这个人世间, 他是很不满意的。 作为一统天下的帝王, 他不是应该千秋万代统治天下吗?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而且还是贪吃炒核桃噎死的! 他不服, 真是不服。 可不服也没办法, 听说他就是这么死了。 死了的他被放置在一个四周白亮的地方,动弹不得,也发不出声音。 他就开始琢磨了,这是上天了, 还是下地狱了?这辈子活着, 他造福了天下苍生,也沾染了不知多少鲜血, 他这样的人, 无论是上天成仙享福还是下地狱受罪, 都是可以的。 可这里不像是天庭,也不像是地狱啊。 他躺在那里,没法动, 平时批惯了奏折的脑袋就开始瞎琢磨了。 不知道那个西北一带的旱灾发了赈灾粮了吗?还有湖南一带, 孙留明那个家伙有没有及时前去主持局面?还有还有, 自己那糟瘟的太子儿子, 能不能适应当皇帝的辛苦啊? 这么胡乱想了一番后, 他长叹了口气。 人死万事空, 罢了罢了,不去想了。 不去想这人间世,他就开始想死后事了。 一想,就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忧伤涌上心头。 他这辈子, 只有一个皇后,那是少年夫妻,一路扶持,为他也吃了不少苦,后来他登基为帝了,也就是享福了七八年,就这么没了。 后来他也就不立后,只随意在后宫封了几个美人应景,不过是应付下朝堂内外公卿罢了,对那些美人也根本不走心的。 他之前活着的时候就每每给太子说,说等以后他不在人世了,和你母后合葬的时候,记得把两个人的头发结在一起,这样等到下辈子,两个人据说还能找到彼此。 如今死了,他左右看看,白茫茫一片,也没看到自家皇后的尸骨。 他心中暗恨,骂自己那儿子,不孝子,你母后呢,你把你母后藏哪里去了? 他这样骂咧咧的,足足骂儿子骂了千八百句。 骂完了后,他也有些累了,就睡去了。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又换地儿了。 他发现自己在一个潮湿温暖的地方,四周围都是水,发出温柔缓和的波浪声。 “朕这是在哪里?”他诧异地踢腿,水波动荡,那温暖的水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脚。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有了感觉,脚的感觉。 他之前在那白茫茫的光中时,是丝毫无法察觉自己身体的存在的。 惊讶的他低头看,一看之后,他震惊得张大了嘴巴。 “朕的脚怎么长这样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脚竟然成了很小很小的一个,像一个小娃娃。 他又去看自己的手,看自己的身体,他震惊得张大嘴巴,却有水进入了他的口鼻中。 他晃动了下手脚,发现自己浮动在水中,肚子上竟然还有一根绳子在水中飘飘忽忽的。 “朕乃一代君王,竟然成了这个样子?” “朕成了小娃娃?” “朕……朕重新投胎了?” “朕要重新来到人世间了!” 他想明白后,兴奋地搓搓手,太好了,太好了,重新活过来了,重新活过来了。 就说嘛,他是九五至尊统领天下,他怎么可能轻易死掉呢?他肯定要再活五百年,他肯定要获得新生在这个世间重新叱咤风云! 他兴奋地在水中胡乱踢腾着,想着等他被生出去后的事。 等他被生出去,他要先去找太子,让太子把自己抚养长大,然后把皇位传给他。 咦,太子以后也得有儿子,那他当太上皇好了。 他当了太上皇,要去攻打北狄,要去攻打北泽,他要让天底下所有的人臣服在他脚下,他要杀杀杀!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就在他想得美滋滋的时候,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三爷,你看,他又动了。”那个声音羞羞怯怯的,温柔好听。 “嗯。”一个男人的声音,不置可否,不冷不热。 再之后,他就感觉到旁边“墙壁”上仿佛有些许力道传来,好像是有一双大手落在了旁边,在轻轻摩挲着。 “怎么不动了?”女人的声音越发轻柔,诧异地这么道:“他平时很爱动的,总是爱动。” 女人显然是有些失落,拼命地向旁边的男人解释。 男人点头,淡声道:“嗯。” …… 他听着外面的声音,愣了老半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一个妇人的肚子里。 朕这么了不起的人物,竟然也是要从妇人腹中生出来啊? 他有些沮丧。 “咳,等这妇人把臣生出去,朕一定要重重赏她,给她黄金万两!” “不行啊,既然朕借她之腹重新来到人世,她便是朕之生母,怎么可以只得黄金万两……” “那还是给个诰命好了,一品诰命!” 他一边用两只小脚丫轻轻地踢着水儿玩,一边这么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朕才能被生下去啊,太子有没有为了朕的殡天难过?太子知道朕重新活过来了,应该很高兴吧?” 他用小手儿玩着自己的脐带,想着被生出去后的美好。 重活一世的滋味,真好。 可是他美滋滋了几天后,就发现不对味了。 怀了他的这个妇人,竟然只是一个妾,还是一个侯府里什么三爷的妾。 这个妾啊,是个胆小鬼,怯懦又愚蠢,整天傻儿吧唧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战战兢兢,任人欺负。 我呸我呸我呸呸呸,你怎么这么笨啊!你可是怀了朕这真命天子的女人,谁敢欺负你?撩起袖子来揍啊,揍死他! 他在肚子里气得直踩水,恨不得跑出去把那群人一脚踢飞一个。 奈何他只是一个还没出生的小婴儿,只能在羊水里干着急,恨得磨牙。 不不不,他好像连牙都没有,只有牙床。 “呵呵,等朕出去,朕就下一道旨,把你们这些欺人统统关押起来!” 他摩拳擦掌,对那怀了自己的妇人道:“你,你是顾穗儿是吧?等朕出去,给你出气。你很快就能知道,你生下朕,是大功一件,朕会重重地赏你!” 这种美好的念想,一天又一天的,他都在琢磨。 而慢慢地,他发现那个三爷和这个顾穗儿好像关系越来越好了。 “一定是想当朕的爹,所以凑过来抱大腿!我呸,势利眼一个,朕才不屑你这个爹!” 一日又一日过去。 “呵呵,你既然凑过来当便宜爹,又对朕这个生身之母不错,朕勉强到时候不追究你的罪责吧!” “赶紧给朕的生身之母转正!” “赶紧转正!” “赶紧转正!” “转正!” “转正!” …… 他一日复一日地叨叨,叨叨,碎碎念,但是顾穗儿却依然没有转正。 可真真是…… 你们这个什么睿定侯府,除了顾穗儿,其他统统关押起来,下水牢! 谁让你们让朕当庶出! 朕竟然是个庶出,哭死了! …… 他一日复一日地煎熬,终于,他要被生出来了。 “嘿嘿呦,嘿嘿呦……使劲,使劲啊!朕要重见光明!朕要吃肉!肉肉肉!” 他嗷嗷嗷低叫着肉,谁让羊水一点不好吃呢! 可是当他终于看到光明的时候,他听到自己的嗷嗷嗷肉肉肉的声音变成了清脆稚嫩的啼哭声。 “呸呸呸,朕才没有哭呢,朕不哭,真要肉,要肉肉吃!” 他嗷嗷嗷叫,却依然听到自己的叫声变成了哭声。耳边传来一个稳婆的声音:“恭喜三爷,恭喜老祖宗大夫人,小夫人生了,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少爷!” 哼!我呸!谁要当你们家少爷,朕是皇上,太上皇,把太子叫来,朕有话要说,快叫太子!让太子来接驾! 可是他被包裹起来,送到了一个男人面前。 “恭喜三爷,瞧这小少爷长得多好!刚一生下来时,这屋子里都好像泛着红光,将来这小少爷可是了不得的!” 他听着这稳婆恭维喜庆的话,心里却满是不乐意,谁要当你家少爷,什么叫将来了不得,朕从来就是天生了不得好吗?朕是皇上你知道不知道?? 他百无聊赖地闭上眼,懒得搭理他们这群人,有眼无珠,竟然不认得他是皇上。 一个男人把他接过去,仔细地打量着他,眼神满是喜悦。 他简直是想翻白眼,拜托不要用那种看儿子的眼光看我好吗?这个世上敢当我爹的人还没出世好不好?还有,那个当娘的,你怎么回事?转正了吗? 不转正,就不要来见我。 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小懒腰,朕先睡会儿,等朕醒来,朕就下旨,让太子过来。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朕可不是你们寻常人家能养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完结后,近日打算开一篇新文《福满天下》求收藏求爱怜。 app党直接点进作者专栏找到即可。电脑:戳进去 手机wap党:戳进去 文案如下: 顾宁儿心眼直,听她娘的话,她娘说啥就是啥。 她娘说,男人都是身外之物,关键是银子,有了银子女人才能活得自在。 她深信不疑,并以敛财为人生目标,见到银子眼里就发亮,见到金子两腿就发软 后来,她遇到了一个天天给她塞金子的男人…… 176、第 176 章 第176章番外之阿宸2 他饿了, 好饿好饿好好饿, 他想吃肉。 他睁开眼睛, 两眼发绿地看着周围的人, 怎么不给他上肉吃? 就在这时候,一个看着有些稚气的女子,用满是疼爱的温柔眼神望着自己,仿佛要给自己喂奶。 喂奶? 他别扭地撇过脸去, 朕乃九五至尊, 朕怎么可能吃奶? 那女子抱着他,轻轻晃悠, 还是要喂他。 “我不吃我不吃, 我要吃肉我要吃肉!”他拼命地踢腾着四肢, 才不要吃你这寻常女子的奶呢,朕不是小娃娃儿,朕要吃肉! 可是女子却硬是塞进来了。 唔唔唔唔……真好吃, 真香! 好饿! 他很害羞地闭上眼睛, 贪婪地大口吃着, 咕滋咕滋, 好吃, 好好吃! 一边咕咚吃着, 一边想,你这妇人,是个妾是吧?等朕的太子来了,朕一定要大赏特赏, 先赐你黄金万两,再把你扶正,让你当夫人,不,当一品诰命国夫人! 朕要好好赏你,要让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奶啊奶,真好吃! 他贪婪地大口吃着,吃了个小肚子滚圆。 伸个懒腰,吃饱了好累累,还是先睡一觉吧。 睡梦中,他迷糊着想……那个不孝的太子,你到底来不来?你就这么看着朕受委屈吗? “朕怎么有你这么一个不孝子,竟然不能追查到朕的下落,朕已经重返人世间了,你知道不知道?”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间,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紧接着,一股酸臭味儿袭来。 他……他僵着身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而这个想法,让他浑身发抖。 他他他……他惊恐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望着房梁。 他又不是一个真正的小娃娃,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周围的嬷嬷察觉了,不由笑起来:“小少爷拉了,这是胎便!” 另一个嬷嬷笑着道:“小夫人奶水好,奶的少爷肚子里饱,这就开始拉胎便了,再多拉几次就好了。” 他欲哭无泪,僵硬地躺在那里,任凭两个嬷嬷熟练地帮他换过了尿布。 等重新换好了,小屁屁终于舒服了,但是他心里却很不高兴。 曾经南征北战,创下不世之伟业,开辟了大昭之盛世,世人莫不跪在他面前,便是最强悍的敌人都最终俯首称臣,这个世上,谁人不畏惧他? 他强悍到没有任何弱点,他无往不利,世人所不能及。 他就这么伟大这么彪炳史册这么永垂不朽! 结果呢,他竟然拉臭臭了,还要两个嬷嬷伺候自己。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是不忍又能怎么样呢?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旁边的嬷嬷笑着看他:“瞧这小少爷,这么粉雪可爱的小人儿,看那眼神,竟仿佛是个小大人一般懂事,倒仿佛能听懂人话似的!” 废话,朕是人,怎么可能听不懂人话? “可不是么,我见过那么多小娃儿,小少爷可是最逗人喜欢的一个,怪不得老夫人喜欢得跟什么似的,天天都要过来走一趟。” 呵呵,算她有眼光。 小阿宸就这么听着周围人的说话,眨着眼儿,想着自己的心事。 “这两个嬷嬷也忒烦人,絮叨,等太子来了,罚她们跪着!” 他冷笑连连,呲着牙床。 “哎呦,小少爷笑了,这么小的人儿,笑了,他笑起来可真好看!” 两个嬷嬷纷纷过来围观。 我……我日你大爷!滚滚滚! …… 小阿宸恼了脾气后,哭了一场,这一场哭半真半假的。 确实有些伤心了,伤心太子不孝顺。 哭了一场后,他饿了,开始转动着小脑袋找吃的。 “之前那个妇人呢,奶呢?那个奶好吃,朕要吃奶。”他嗷嗷嗷地下令。 “妇人,快些来,喂朕吃奶!” “朕命你们赶紧喂朕吃奶,不然朕就要生气了!” “朕真得生气了!” “朕生气了啊,朕马上要生气了……!” 最后小阿宸真得生气了,可是却依然没有人来喂奶。 “呜呜呜呜,娘,娘,你是我娘吗?你既然是我娘怎么不喂我吃奶?好饿好饿,宝宝肚子好饿,娘你快来啊!” 在小阿宸的哭声中,他终于被抱到了顾穗儿面前。 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小阿宸拱着脑袋拼命地找,最后叼住了不放开,贪婪地吃起来。 好吃好吃,奶真好吃。 嗷嗷嗷,娘,亲娘啊,这才是亲娘! 小阿宸吃饱喝足了,满足地踢腾着小脚丫,满心都是娘,娘真好,给我奶吃。 娘,你等着,等太子找到我,我恢复了我的地位,一定封你当一品诰命夫人,不,当至尊皇太后! …… 做着美梦的小阿宸,并没有意识到哪里有什么不对劲,虽然偶尔间他听到他那个便宜爹说什么皇上什么的,他也并没有多想,还以为是他家儿子已经登基了呢。 “这个什么睿定侯府,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封的,朕竟然托生在他家。”他纳闷。 而这种美梦,彻底破碎的那一天,是在他满月的时候。 他被他娘还有那个便宜爹带进了皇宫中,一踏入皇宫,他就兴奋了,摩拳擦掌。 谁知道,那个皇上并不是他儿子。 他东瞅瞅西瞅瞅仔细地瞧,怎么看也不像是自己儿子,连自己儿子一点模样都没有。 他突然来气了。 分明这是大昭国,分明你头上那玉冠是朕亲自下旨命人打造的。 那是朕的是朕的! 这是哪个乱臣贼子,竟然抢了朕的玉冠! 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子劲,直接伸出手,攥住那玉冠的带子一拽,直接就要把玉冠拽下来。 他这么一闹腾,自然惹出一堆事来。 那个皇上没怪他,他娘和那便宜爹竟然还很感激的样子,我呸,朕才是皇上好吗?? 坏人,抢朕的皇位! 还有还有,那个什么三皇子,竟然觊觎朕的娘? 我打,打死你! 统统都是坏人!! …… 光阴似箭,小阿宸一天天长大了,他学会了爬爬。 这是一件羞耻的事情,但是他觉得,大丈夫嘛,能屈能伸,他既然当了小娃儿,那就要努力当好一个小娃娃。 爬爬多好啊,四脚并用,可以比毛球爬得还快。 他越来越喜欢他娘,会喂他奶吃的那个娘,闻起来香喷喷的,真好。 终于那个便宜爹,勉为其难,认你这个爹吧。 哎……朕可真是纡尊降贵啊!你小子算是沾大便宜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又一天地过去,小阿宸一边美滋滋地享受着亲娘的奶,一边暗搓搓地搜集着这“伪大昭国”的各种信息,慢慢地也终于明白了。 原来,这已经过去了二百多年了。 这个大昭就是自己开创的那个大昭国没错,可是自己竟然已经作故了二百多年。 一句话,他托生在了二百年后大昭国的一个侯府里,而这个侯府里的所谓三少爷显然是当朝皇上在外面的私生子。 再简而言之,他托生成了他后代某个子孙皇帝的庶出的儿子。 再再简单点,他托生成了自己的后代。 “这件事实在是匪夷所思,便是朕也有些被绕晕了。” “罢了,罢了,朕还是不要去想那过去的事了,朕还是想想,怎么才能让朕的亲娘扶正,怎么才能让朕的便宜爹当上皇上。” “只要朕的爹当上皇帝,朕依然能坐稳那个位置。” 几个月的萧宸,开始了谋算皇位之路。 高坐在大殿上的皇帝爷爷,打了一个喷嚏。 不过在谋算皇位之前,他要做的自然是击败身边的那些敌人。 他娘也忒没用了,只好他自己来了。 前世曾经和天下枭雄斗智斗勇,这辈子区区一个后宅,还不是被他拿捏在手里。 那个什么左秀妍,我呸,滚,略施小招,送走。 还有那个什么萧槿,竟然看不起我娘?呵呵,滚。 还有那个什么什么……所有看不顺眼的,统统都给朕滚。 斗遍天下无敌手的萧宸,有时候也会感到寂寞。 寂寞的他蜷缩在他娘怀里,遥望着天上的星星,想着自己的心事。 他知道他爹在边关生病了,边关还打仗了,他娘要带着他过去边关看望他爹。 活一世人,想一世的事。 他这时候已经很少想起自己当皇帝的那些事,甚至于那些事渐渐地距离自己远去了。 随着这辈子的事知道得越多,往世的那些记忆好像渐渐地遥远了。 甚至有时候他会觉得,他就是窝在他娘怀里的那个小阿宸。 至于上辈子那个遥远的帝王,不过是脑中残留的一场梦而已。 当然了,这个世间的一些事,还是能让他找到往世的一些蛛丝马迹,勾起他一些回忆。 比如顾宝儿,这辈子他的舅舅,他就清楚明白地认出来了,这是他上辈子的大将军啊,是他亲手封下的,曾经随着他南征北战,也曾独自远征千里为他立下赫赫战功。 “还是大将军好,比我那太子孝顺,大将军竟然随着我转世为人了。” “大将军对我真好。” “如果以后我还有机会登基为帝,一定要重重地赏我的大将军。” 他握拳发誓。 “当然了,我娘肯定头一个封赏,我娘对我最好了!我最喜欢我娘了!” “那个爹……也凑合吧,爹对我也可以,就是太严厉了。” …… 日子又一天一天过去,他长大了。 长大的他,有了一个妹妹一个弟弟,还当了太子。 这时候他爹早就是皇帝了。 这一日,他鲜衣怒马,踏行在春日里。 这辈子的他和上辈子不同,上辈子的他原本只是街头巷尾的一个市井无赖,走鸡遛狗,人人嫌弃憎恶,后来恰逢乱世,他纠结了一批乌合之众打天下,竟然真得开辟了万世基业。 而这辈子,他生来富贵,又是太子之尊,底下一个弟弟明显对当皇帝没兴趣,皇位肯定就是他的了。 他又早有治国之雄才伟略,连读书都不必太用功——反正那些治国打仗的道理,他都懂嘛,还用一个多少带的子孙来教自己? 这样的他,仿佛生来就是享福的。 这就对了,他就喜欢享福。 他在侍卫的前后拥簇中,踏出燕京城,看着那草长莺飞,心情也变得很不错。 “寻一处逍遥之所在,饮一壶美酒,再来三两个知己,人生岂不是乐哉!” 他摇头晃脑。 旁边的龙骑卫侍卫长道;“太子,皇后娘娘说了,这次出行,不许饮酒。” 萧宸一听不乐意了:“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将在外君名有所不受。” 侍卫长一脸懵:“那,那不是这个……不能这么……” 萧宸抬手,果断地截住了侍卫长的话;“拿酒来!” 他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什么正经的,不过此时脸绷起来后,顿时一股子帝王威严之气,或者说王八之气就窜了出来。 侍卫长吓得一哆嗦。 跟在这位太子爷身边,他早就发现了,有时候太子爷看着很随和,傻乎乎的,可是有时候太子爷一个眼神过来就吓得他直接趴地上了。 “是,是,是……拿酒,拿酒……” 他还敢说啥吗?总不能当场就这么被宰了。 萧宸骑着高头大马,喝着美酒,望着这如诗如画的春日风光,却是一股愁绪涌上心头。 他重新活在了这个人世间,但是总觉得缺了什么。 也不知道那个不孝子在他死后,到底有没有把他的头发和皇后结在一起? 他的皇后啊…… 曾经年少轻狂,他伤过她负过她,也曾让她受过不知道多少苦楚,后来纵然荣华富贵母仪天下,他却依然觉得不够。 这件事,搁心里,终究是个一桩憾事。 正想着时,突然间见前面侍卫停了下来。 “好好的,怎么停了?” 小爷心里本就不自在,你们竟然还挡路。 “启禀少爷,前面有一辆马车出了故障,停在路中,为此挡了路,小的们正要上前,让他们赶紧把那辆马车移走。” ——在外面,他都让大家叫他少爷,免得泄露身份引起注意嘛。 萧宸一听,根本不在意的:“那就让他们滚开,竟然挡我的路!统统让他们滚!” 萧宸在外面比较随意,言语间偶尔还是保留着早年市井无赖的说话习性。 底下人等听了,自然是不敢大意,跑上前去让人家赶紧挪动车马。 那家人看来也是个大户人家,很是为难啊:“我们车里坐着的是我们家小姐,我们小姐怎么可以随便——” 萧宸手底下的侍卫道:“我管你是谁,赶紧挪开,别挡路!要不然——” 侍卫磨牙霍霍。 其实萧宸底下的侍卫虽然凶,但是根本没干过什么坏事。 就是习惯性学习萧宸,得露出凶巴巴的样子。 那家人没办法,只好让自家小姐下了马车。 萧宸这耳朵灵得很,自然是听到了前面的话,他是素来喜欢看人热闹的,听到前面以为什么大小姐被逼无奈只好从坏了的马车里下来,顿时幸灾乐祸的,赶紧策马上前,准备看个热闹。 谁知道当那大小姐自马车上下来时,他顿时看直了眼。 那女子生得身形如描似削,眉眼轻淡若秋水,肌肤白嫩似初雪,冰清玉润,云鬓浸墨,正是天底下能数第二的大美女——第一美女当然是他娘。 不过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个女子忒地熟悉。 他呆在那里,愣愣地看着这个女子,根本不能挪眼。 偏就在这时,女子一双仿佛浸了雪的清凌双眸,就那么淡淡地瞥了一眼他这个方向。 只是这一眼,他听到了自己的心咔嚓一声,停顿在那里了。 若锦……是若锦。 这正是上辈子和他初初相识的若锦。 萧宸捂住陡然间泛疼的胸口,嘴唇蠕动,喃喃地唤道:“若锦,竟真得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现在更新也没什么规律了,能写多少是多少吧。写了就往上放,随时可能往上放。 177、第 177 章 第177章番外之阿宸3 秋若锦乃四品文官家的女儿, 在这个燕京城, 官衔肯定不算什么大的, 甚至于平时出门都得小心谨慎, 免得冲撞了什么权贵公卿皇亲国戚的。 秋若锦没想到,今天自己的马车竟然坏了,而且还被人强迫着赶下车。 对方是个急性子,根本等不及自己修车。 她在马车上的时候, 就听到对方说的话了, 一听就是个不懂事的纨绔子弟。 秋若锦对这种人素来是鄙视的,压根儿不想搭理对方。 不过形势比人强, 她看出来了, 对方仆从都是穿着锦衣, 显然家里是有着大富贵的,根本不是自己这种四品官员能比的。 秋若锦当然不会和对方硬扛,下马车就下马车, 所以她利索地就下车了。 不过下车后, 她还是忍不住去看了一眼, 到底是什么样的纨绔子弟, 竟然语气如此嚣张, 仿佛燕京城是他家开的。 这一看之后, 她不免心生鄙夷。 咦,为什么这样呆愣愣地看着自己,呵呵,不过是一头呆鹅罢了。 秋若锦小心翼翼地藏下字的鄙夷, 端着自己四品官员小姐的架子,淡定从容地下了车,然后站在了一旁,等着仆从们搬动马车给人家让道。 谁知道她刚站稳,那头呆鹅竟然翻身下马,直接冲她过来。 呆鹅走到她面前,直直地盯着她,两眼通红。 她暗暗勾唇冷笑一声,不过面上却恭敬谦逊地道:“敢问公子有何指教?” 呆鹅却突然道:“若锦,是你吗?告诉我,是不是你?” 声音嘶哑,隐隐仿佛暴风雨即将到来前的滚雷。 秋若锦微微怔了下,不仅因为眼前人的声音太过真情实意,好像她是他离别多年的亲人,更重要的是他竟然叫出了自己的闺名。 不过她还是让自己镇静下来,状若无事地道:“公子,你认错人了,小女子并不是你要找的人。” 她是确实不认识眼前这位纨绔爷的,如今她说这位纨绔爷找错了,所以她确实没撒谎。 呆鹅却是根本不信的:“你难道不叫若锦?你不是若锦吗?你看看我,你记得我妈?你还记得吗?当初我相遇,是在并州城里,当时你坐在马车里,我给你捣乱,我给你把马车刺坏了,你当时也是不得不下了车,你还记得吗?” 记得个鬼。 秋若锦暗笑,心中更加鄙视这个人了。 果然是个纨绔子弟,竟然故意把人家姑娘的马车弄坏了,坏事做尽啊! 秋若锦面上故意做惊讶状,一脸茫然,摇摇头道:“公子,你真得认错人了,我并不认识公子,也不记得之前我的马车曾经坏过,更从来没有去过并州啊!” 萧宸听了,颇有些失望,他多希望他的若锦能像他一样保持着上辈子的记忆。 这样他就能向她说一下她走了后自己的思念,以及对年少之事的悔恨。 他当时坏事做尽,让她吃了太多太多苦! 不过他望着眼前太过熟悉的女子,她那惊讶茫然的样子,都像极了往世的那个若锦。 他就想着,或许是和他舅舅一样,是上辈子的托世,只不过喝了孟婆汤,不记得前尘往事了。 毕竟像他这般能够保留上辈子记忆的,怕是只有九五至尊才能做到吧。 “若锦,没关系,你即使不记得了也没关系,我会重新接近你,和你在一起,我会娶你为妻,不让你受一点苦了,好吗?” 他声音都在颤抖。 若锦竟然就在眼前,哪怕是一个没有上辈子记忆的若锦,那也是一种弥补啊! 秋若锦连勉强礼貌的笑都笑不出来了,冷冷地道:“这位公子,你想得也忒多了,谁要嫁给你了?我从来没有要嫁给你的意思好不好。” 萧宸听得,心头一痛,忙问:“你为什么不嫁给我?我哪里不好?” 秋若锦觉得此人荒谬至极,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吐出四个字:“你太丑了。” 说完这个,也不等那马车修好,她迈起小碎步,来到了马车前,卸下马辕子,解开了一匹马的马套子,之后翻身上马。 纤弱娇媚的女子,骑在马车,马蹄哒哒哒,走了。 只剩下萧宸,呆呆地站在那里,脑中回荡着她那轻轻淡淡的四个字。 你太丑了。 太丑了??? ******************************************* 这几天,萧宸每天都要照镜子三百遍。 他一边照镜子一边自言自语:“我丑吗,我丑吗?我真得那么丑吗?” 旁边的太监小心翼翼地道:“太子爷怎么会丑呢?太子爷丰神俊朗,这个世上,除了皇上,也就太子爷最好看了!” 这马屁拍得啪啪啪响。 “可是若锦说我丑,若锦嫌弃我丑!” 萧宸好伤心啊! 上辈子,若锦见了她后,根据她后来的说法,她是对自己一见钟情的。 虽然自己是个纨绔无赖,不过模样长得好啊,当时大家闺秀的若锦一眼就看上了,后来对自己念念不忘。 以至于后来他屡屡犯浑,先是夜里闯进闺房乱搞,后是对她说起狠话,做了不知道多少混账事,她依然痴心不改,对自己一往情深。 上辈子他在她面前犯下的罪,做过的错事,足以死一千次一万次了,可她从来没有怪过她半分。 她就是这么好。 这辈子的她,竟然嫌弃自己长得丑? 萧宸心里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那个清清淡淡的声音一直在他脑袋里回放,让他几乎要走火入魔了。 也许……她真得不是吧。 她没有上辈子的记忆,性情好像也有点不一样。 她也不叫秋若锦,她和她的若锦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长得相似而已。 他是不是应该死心了。 若锦就是若锦,哪怕长得再相似,也顶替不得。 他也不需要找到一个假的若锦来安慰自己。 就在这时候,他的侍卫长回来了。 “启禀太子爷,查清楚了。”侍卫长语气颇有些兴奋,一脸着急禀报邀功讨好的意思。 “说吧。”他却兴致缺缺,想到她根本不是他的若锦,只是模样长得相似而已,他便完全失去了兴趣。 他为什么要找另一个相似的女人来让代替若锦呢,若锦看到了,也不会喜欢吧? “那位姑娘是四品通政使司副使秋家的姑娘,排行第三,闺名若锦,今年才刚刚及笄,从小——” 侍卫长的话没说完,萧宸就直接打断了:“什么什么?你刚才说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侍卫长一懵,不过还是赶紧禀报道:“叫若锦。” 萧宸拧眉,盯着那侍卫长道:“姓秋是吧?” 侍卫长更懵,人家爹姓秋,姑娘当然也姓秋:“是,姓秋,名若锦。” 萧宸的心,砰砰砰跳啊,跳得都快要蹦出来了。 秋若锦,秋若锦! 若锦这个名字被起做闺名,但也不是那么稀罕,但是恰好姓秋,这就稀罕了。 秋是个小姓,姓秋的本来就不多,又恰好叫若锦,又恰恰好长得和若锦一模一样! 再有,恰好这辈子的相遇也开始于马车坏了! 萧宸不相信巧合,更不相信自己和一个女子之间能发生这么多巧合。 巧合太多,就是事实了。 她果然就是他的若锦,错不了的! 她只是忘记了上辈子的事而已,不过没关系,他记得,他记得就行了! 萧宸站在那里,心砰砰跳了半晌,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不想嫁给自己是吧,那自己就来一个釜底抽薪! **************************************** 顾穗儿正在随意翻着一本诗集。 她年轻时并不认识字,后来学会了,也未必对诗多感兴趣,如今年纪大一些,再细细品咋年轻时背过的那些诗,渐渐体会出一些兴味来了。 她正在这里看书,就看到她那儿子兴冲冲地跑进来。 “儿臣拜见母后,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萧宸跪在那里,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顾穗儿纳闷地抬起头,有些奇怪地看着这儿子。 儿子是什么德性,她素来明白的。 今日这么郑重地向自己行大礼,必然是有事相求。 “说吧,什么事,还是又闯了什么祸事?”她品了一口香茗,翻了一页书,淡淡地这么道。 “母后,孩儿想娶太子妃了,求母后赐婚!”萧宸跪在那里,正经八百地这么说。 “噗——” 顾穗儿听得,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喷了跪在自己面前的萧宸一脸。 “母后——”萧宸委屈地抬着头,头上脸上都是水滴。 旁边宫娥连忙奉上巾帕,母子两个各自擦拭过了。 顾穗儿用巾帕微微拭着唇,望着自己那委屈的儿子,不动声色地道:“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娶妃了?” 他之前,可是一提娶妃就摇头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完结后,近日打算开一篇新文《福满天下》求收藏求爱怜。 app党直接点进作者专栏找到即可。电脑:戳进去 手机wap党:戳进去 文案如下: 顾宁儿心眼直,听她娘的话,她娘说啥就是啥。 她娘说,男人都是身外之物,关键是银子,有了银子女人才能活得自在。 她深信不疑,并以敛财为人生目标,见到银子眼里就发亮,见到金子两腿就发软 后来,她遇到了一个天天给她塞金子的男人…… 178、第 178 章 第178章番外之阿宸 却说顾穗儿听得自己儿子竟然要娶妃子了, 也是纳闷。 在大昭国, 依然是延续之前的风俗, 男子一般在十四五岁就要娶亲的, 她和萧珩商量过阿宸的婚事,也挑了几位好姑娘给阿宸选,但是阿宸都是相不中的。 她也没办法,阿宸是吊儿郎当的性子, 没个正形, 又眼高于顶,挑剔这个鼻子太歪, 嫌弃那个嘴巴太大, 再说这个小短腿像乌龟的, 她便是硬要撮合也不成,最后人家姑娘都给气跑了。 本来还为这事儿犯愁呢,想着他身为太子, 一直不成亲, 没个皇太孙, 到底是国本不固, 怕是又要惹来那些大臣的上谏了。 结果如今就听到阿宸说, 他要娶妃了? 顾穗儿自然是大喜:“阿宸, 你总算是开窍了!你愿意娶妃,那自然是好,我这就安排下去,挑选了燕京城中各侯门公卿家适龄女儿的画像, 随你挑选。若是看到好的,再当面瞧瞧,就可以定下来了。” 谁知阿宸却道:“母后,不用挑了,我自己已经相中了一个,只是对方身份低微,怕是不入父皇的眼,也怕母后不喜欢,所以先和你说一声,看你是怎么个主意。若是——” 阿宸当然是深知自家母后的心思,便故意道:“若是母后也看不中对方家世,觉得不足以匹配孩儿,那就另行寻找贤妃吧。” 顾穗儿听儿子这么一说,不由多看了阿宸几眼,好生一番审视打量,最后抿唇,笑吟吟地道:“敢情你这是总算开窍了,看中了个姑娘,生怕我和你父皇反对,便要以退为进。” 至此,阿宸也不隐瞒,嬉皮笑脸问道:“母后,那你要反对吗?孩儿贵为太子之尊,是不是太子妃不能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 顾穗儿道:“当然不是了,你母后我本是寻常村女,你父皇不还是将我扶正,并尊我为皇后,如今母后只盼着你的太子妃能够身家清白,便是寻常白身小民,也是可以的。” 一句话,只要肯娶,她就乐意。 她现在三十一岁了,还指望着能早点抱上孙子呢。 “说吧,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别给我兜圈子了。” “母后,对方乃是四品通政使司副使秋家的姑娘,排行第三,闺名若锦,比我小一岁,今年刚刚及笄。儿臣今日无意间见到那姑娘面目,惊为天人,愿意聘为太子妃,恳请母后成全。” 阿宸说起这话后,是收起了一贯的不正经,仿佛这对他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大事。 “四品通政使司副使家的姑娘?”顾穗儿听着这个,笑了:“你之前那语气,我还以为是个寻常百姓家的,既然是四品官员家女儿,那也还好。” 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也算得上小家碧玉了,若是对方教养还好,这个太子妃还是当得的。 “是,四品官员家的女儿,要说也是当得这太子妃的,只是儿臣到底是怕父皇不喜,母后,你看儿臣该怎么办?” 当阿宸这么问的时候,他有点无奈,还带着撒娇的孩子气。 顾穗儿对于这个儿子,一向是没办法的,听他这么说,自然满口应承下来:“过几日就是中秋节了,到时候朝中百官的家眷,但凡是有些身份的都会过来向我请安,这四品官员家的女眷,按理说也是有诰命的,只是不够格过来进宫罢了。这样吧,我传个口谕,让这位姑娘的母亲带着她一起进宫,我相看下,只要看着还能入眼,就定下这个太子妃,如何?” 阿宸大喜,连忙拱手谢自己母亲:“母后,她是极好的,你见了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 就在秋家,突然接到了宫里来的口谕,说是要秋家夫人带着女儿进宫为皇后娘娘请安。 秋夫人一听,喜不自胜,自然和自家夫君商量了半天:“你说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你要升大官了,皇上特意让皇后娘娘召咱们进宫?这是要给咱们脸面?” 秋大人却皱眉,摇头道:“未必,别说我近期绝无升迁可能,便是要升迁,不过是区区一个四品官员的升迁,哪里会劳动皇后娘娘费心。我倒是想着——” 他捻着几根胡须,琢磨道:“怕不是为了太子的婚事?” 他在朝为官,自然是知道的,太子年已十六岁,是到了结亲的时候,只是太子生性放荡不羁,哪里是寻常循规蹈矩的太子,人家根本不屑于娶亲的。 秋夫人一听,越发眉开眼笑,喜滋滋地道:“这怕是看中了咱家若云了,咱家若云长得那么好看,必然是美名传到了皇后娘娘耳中!” 这位秋大人却不以为然,摇头道;“我不过是区区四品官员,若云不过是寻常官家女,皇后娘娘怎么可能知道她。” 不过想想,一时也想不出其他可能,便道:“罢了,你好好准备下,到时候带着若锦和若云一起进宫为皇后娘娘请安。” 他是早些年丧了妻,没了原配,后来又续弦的。 原配留下个女儿若锦,今年十五岁,还有如今续弦所出的若云,今年十三岁了,两个女儿论起年纪,都也该考虑做亲了。 秋夫人听着竟然还要带秋若锦,自然有些不悦,不过她一向想让自家丈夫以为自己贤惠,当下自然不好说什么,只能是点头。 而接下来的日子,她便暗暗地给自己女儿若云准备了精致的头面还有那彰显身段的华美衣裳,至于秋若锦,自然也给她准备了,但只是应付差事罢了。 两个女儿,她当然希望自己女儿能得皇后娘娘青睐,或者干脆飞上枝头做凤凰,成为那太子妃。 秋若锦听说自己要跟着进宫时,只觉得无趣至极。 她生来不喜热闹,就喜欢独自一人,看看书弹弹琴的,偶尔间也会去城外庵中烧香看经书,找庵中姑子谈经论道。 不过听说这次是皇后娘娘下的口令,她自然也不敢不去,少不得硬着头皮跟了进宫。 至于什么衣裳头面,她倒是完全没在意,这都是身外之物。 到了这一日八月十五,进了宫中,秋夫人带着两位女儿给顾穗儿请安。那秋夫人是这辈子第一次进宫拜见皇后娘娘,说话便有些不自然,至于她后面的秋若云,直接紧张得跪拜时两腿噗通一声磕那里了。 顾穗儿见此情景,心中暗叹,想着若是阿宸真看中了这姑娘,怕是要好好调教一番。不过也不怕,自己最初什么都不懂,后来还不是慢慢学会了。 她正想着,就见在那秋夫人后面,一个穿着不起眼的女子站在那里,行礼跪拜倒是从容得很。 她定睛看过去,只见这个女子一派淡然从容,相貌也是极好,比前面的那个锦衣华服的姑娘要好多了。 她指了那女子问道:“秋夫人,这是?” 秋夫人满脸恭敬地笑,忙不迭地道:“回禀皇后娘娘,这是我家女儿若云。后面这个,叫若锦。” 顾穗儿微微颔首,便不再说什么。 到了晚上的宴席上,她特意命人安排将那秋家母女三人席位放在距离自己近的位置,便于观察。 看了一晚上,她只觉得那秋若云实在不入眼,秋若锦倒是看着不错。 于是宴会散后,她也顾不上休息,赶紧把自家那儿子叫来问了,一问之下,果然看中的是秋若锦。 她这才松了口气:“这就好,难得你也有些眼光!” 若是看中了那秋若云,怕是要费一番周折好生调教了。 这既然有了人选就好办了,她赶紧把这事儿告诉了萧珩,萧珩自然是不喜未来太子妃只是个四品小官家的女儿。 无奈顾穗儿见阿宸喜欢,哪里管这些,倒是把萧珩说了一通,最后红着眼圈问:“你嫌弃我?” 萧珩:“怎么可能?” 顾穗儿呵呵一笑:“我当年不过是小小一个村女罢了,连字都不识得几个,你既看不上如今的四品官员之女,难道能看上我?” 这话说的…… 萧珩无奈地挑眉:“我也没有不同意的意思,只是说能不能再选个其他的更好的?” 顾穗儿一摊手:“罢了,我不管了,你那儿子,你自己去劝,随便你吧!” 她这一摞挑子,萧珩自然让步:“你既相中了的,我自然是信你眼光,那就是这个了。” 顾穗儿赶紧道:“好,你可是金口玉言,就这么定了!” 萧珩看她生怕自己赖皮的样子,眸中带了笑意,淡声道:“我什么时候出尔反尔过?” 顾穗儿想想,抿唇:“那倒是没有。” 如今两个人都是年过三十,眼看着儿子都要成亲了,这些年,他对她,从来都是有求必应,从无二话的。 *************************** 很快,从皇宫里传来的圣旨到达了秋家,秋家一行人等匆忙准备接旨。 秋家夫人喜得简直是要飞起来了:“我家若云这是要当太子妃了,要飞上枝头了!” 秋若云也是又羞又喜:“想必是那太子看中了我的美貌吧。只是——” 她为难地低声念道:“我才十四岁,我要不要嫁呢?这可真是让人为难……既是太子看中了我,也算对得起我这绝世之姿,不如就答应了吧?” 秋若锦从旁看着这行人,懒得搭理,转身就打算走。 秋若云虽然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可是素来自恃美貌,颇有些骄横自得,偶尔间还会在父亲面前贬低她这个姐姐。 至于自己那位继母,呵呵,人前勉强做做面子而已。 谁知道她正要走时,府中王嬷嬷却是道:“大姑娘留步,人家宫里传来话,是要秋家全家过来接旨,大姑娘不好自己离开吧?” 这秋父听得这话,也是点头道;“若锦留下,一同接旨。” 秋若锦见此,也就只好不走了。 秋母暗暗撇嘴,不过面上总是要装,再说心里也高兴,顾不得秋若锦,当下跟随了秋父,领了自己女儿,过去二门外接旨。 到了门首处,停了片刻,就见哗啦啦一群人来,这是宫里头前来宣旨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通政使司副使秋家长女若锦,端庄贤淑,聪慧敏捷,柔嘉淑顺,风姿雅悦,性资敏慧,率礼不越,今赐婚,于皇太子宸……择日完婚。” 这圣旨一出,那秋大人自是惊得不轻,其实之前自家夫人有些念想,他是根本不信的。 谁想到,竟然真得是看中了自己女儿要当太子妃? 至于是长女还是次女,对他来说,还真没区别,都是他的女儿啊! 是以他激动得胡子一颤一颤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秋夫人听得这话,却是险些跳了起来;“这怎么可能?是不是说错了?分明是若云,皇后娘娘看中的是若云吧?若云才是要赐婚给皇太子!” 秋若云也是备受打击,一脸不信:“怎么可能?” 那宣旨太监见此情景,顿时冷下脸了:“这可是皇上下的旨意,岂能有假?你们竟然胆大包天,妄议皇谕?” 秋夫人见此,绝望了,一屁股倒在那里。 秋若云哀伤欲绝,哭着捂脸,她不相信,怎么也不相信,皇后娘娘竟然看中了秋若锦没看中她,她衣服比秋若锦好看,头面也比秋若锦金贵,凭什么啊? 而刚刚被赐婚很快就要成为太子妃的秋若锦则是一脸懵。 皇……皇太子?啊哈? 179、第 179 章 第179章洞房 不管秋若锦怎么不敢相信, 怎么莫名其妙, 反正她这个太子妃是当定了。 她保持着茫然懵逼状态一直到洞房花烛夜那晚。 萧宸一挥手, 让屋子里的嬷嬷宫娥全都退下, 嬷嬷一愣,本来是想说这得她们主持接下来的礼仪,还得说一些必须有的吉祥话。 谁知道萧宸一个眼色过去,顿时那些嬷嬷宫娥屁滚尿流, 赶紧跑了。 谁都知道这位太子爷不是好惹的, 他有时候一本正经很有点未来帝王的风范,但有时候却又混账得可怕。 她们都怕他, 还是赶紧跑吧。 这群人跑了后, 洞房里只留了萧宸和秋若锦。 萧宸盯着面前带着喜帕的秋若锦良久, 走上前,拿起旁边的喜秤。 捏着那根喜秤,望着眼前人。 他想起了上辈子, 上辈子他和她也曾经成亲过。 成亲的时候, 她为了他被赶出家门, 和她曾经流落到破庙里, 他们在破庙里拜了天地。 上辈子的他, 强悍凶狠, 杀过许多人,却问心无愧,唯独对她,是愧疚了的。 后来她没了, 朝臣们都说让他再立一个皇后,他却不想。 他既为帝王,皇后的位置是给她留着的,不可能给别人。 也许心里总隐隐觉得,有一天她还会回来。 她对他那么痴心,怎么可能就这么抛下他跑了呢。 只可惜她走了后,他等了那么多年,依然是一个人,孤零零的。 现在好了,重活一世,她还是回到他身边。 这辈子多好,他们有了盛大的婚礼,还可以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有锦衣玉食的日子。 她可以享福,不用像上辈子那样受罪。 他以前也总想着,若不是年轻时候受了罪,也许并不会那么早就得病去了。 想到这个的时候,他喉咙都开始有些哽咽了。 如果刚才那些跑掉的嬷嬷宫娥看到这个情景,一定会震惊得张大嘴巴。 萧宸从来不是这种多愁善感的人,他总是嬉皮笑脸的,可是现在,他眼睛都泛红了。 紧紧攥着手中的喜秤,他的手几乎发颤地伸上前,打算挑去她的红盖头。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红盖头下面的秋若锦终于受不了了。 她被折腾了一天,很累很累的好不好? 很累很累的她,现在要挺胸直腰,端着头上那么沉重的凤冠,在那里保持着姿势,就为了等着这位什么皇太子挑去红盖头。 结果呢,他立在自己面前,竟然不动弹了,就跟傻了一样不动弹了? 秋若锦咬牙切齿。 她不明白这个皇太子为什么要让自己当什么皇太子妃,可是她有耳朵,她也有几个小闺蜜,所以她早就打听好了。 这皇太子可不是什么好人啊,混账得很,听说扒去皇太子那个皮,简直就是个小流氓小无赖。 我呸,这种人,简直是强娶民女。 强娶了也就算了,你竟然在这个关头如此折磨我? 秋若锦表示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决定不忍了。 她身子微微一动,不着痕迹地歪了下。 她这么一歪,那头上的红盖头便顺势滑落了。 萧宸一愣,他手里攥着喜秤,正打算挑去她的红盖头,结果红盖头就自己滑落了。 滑落后,却见摇晃的红烛粉光中,明晃晃金灿灿的风光下,绝美熟悉的容颜便在眼前。 依稀恍惚是上辈子那个属于他的皇后,依稀恍惚昨日重现,她和他依然是相守一生的眷侣。 “若锦……”他低哑地轻喃道,声音微颤。 然而,他这么深情的呼唤,听在秋若锦耳中,不过是嘲讽好笑罢了。 秋若锦顺势一倒,假装头晕。 萧宸忙上前扶住:“你怎么了?” 秋若锦一脸孱弱相,气喘吁吁地道:“我,我累了……太子殿下,请恕罪。” 一边假装着,一边暗搓搓地想,咦,这个皇太子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哪里听过? 萧宸扶住她后,顿时担忧了:“怎么会头晕?你,你要不要叫太医?我让太医进来看看?” 太医?那怎么可以啊!她就是假装的啊! “不用不用……我可能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说着这话,秋若锦恰好抬头看向萧宸。 两张脸很近,四目相对。 烛光朦胧。 秋若锦一怔,之后震惊地微微睁大嘴儿,不敢相信地望着萧宸。 “你……竟然是你?” 这竟然是那天的登徒子,那天错认了自己的人?鬼知道他到底是欺负了哪个同名同姓的,竟然误认为了自己? 这么一想,秋若锦顿时明白了! 敢情人家认错人了,所以人家要娶自己,这根本是娶错了!娶错了! 娶错了,凭什么啊? 万一他哪天发现自己娶错了,岂不是要把她休了,或者干脆仍在一旁,比如仍在太子府的什么偏僻角落里任凭自己自生自灭,而他自己再找他之前原本真正心仪的那一个? 秋若锦也是有些见识的,知道一些官宦人家的迷辛,所以这一瞬间,她就脑补了一出原配被凄惨对待的苦情戏。 不行,这当然不行了! 秋若锦不服! 秋若锦决定好好和萧宸商量下:“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赶紧和我合离,另找他人吧!” 她无奈地辩解道:“我真得不是你要找的秋若锦,我这辈子从来没去过并州,从来没去过,你知道吗?我这辈子就没出过燕京城方圆三十里,我怎么可能在并州城遇到你!” 萧宸不说话,一脸认真地看着她,仿佛在思索。 她松了口气,心想这个纨绔皇太子终于认真地思索这个问题了吗? “我这辈子只遇到过你一次,就是那次,我这辈子从来没去过并州,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忍不住再次强调道,以纠正他思索的正确方向。 “也许——”萧宸慢吞吞地道:“上辈子你去过,你见过。” “……………………” 秋若锦顿时无言以对。 她用像是看疯子一样的眼光望着眼前的萧宸。 萧宸一脸认真地望着她。 四目相对,他们眼神相撞,不知道经过了几千几万轮回的厮杀。 最后秋若锦败北。 她命不好,遇到了一个疯子。 “我们和离吧!”她颓然地道:“你可以说我不贞洁,也可以说我不守妇道,随便你怎么着都行,你把我送到山上尼姑庵里,我愿落发为尼。” 萧宸满脸受伤。 “你宁愿去当秃驴,也不愿意嫁给我啊?” 萧宸不敢相信。 “秃驴?”秋若锦顿时脸上不好看了。 如果说之前她还以为眼前的少年是皇太子而收敛了性子,那么现在,她算是彻底地生气了。 “你可是皇太子,皇太子不就是未来的皇帝吗?未来的皇帝不应该是威仪天下一脸端庄正义吗?不应该是品行高洁心怀天下吗?你怎么长成这个样子?你这样子像一个皇太子吗?你竟然出口成脏污蔑僧侣,你有一点点皇太子的样子吗?” 萧宸眨眨眼睛,无辜地道:“你在骂我吗?” 秋若锦豁出去了,挽起喜服的袖子:“对,我就是在骂你!你强抢民女,你污蔑僧侣,你出口成脏!今天我就忍不住骂你了!” 随便他怎么处置,反正坐在了太子妃这个位置上,她也得不了好!如果她获罪,连累了自己那爹娘妹妹,活他们的该吧! 萧宸望着自己的太子妃,看着她活灵活现地挽起袖子,看着她神采奕奕地教训自己,看着她一脸鄙夷的小样子,他仿佛看到了上辈子那个秋若锦。 上辈子的秋若锦也会教训自己的。 她们的样子太像,连一些动作情态都像,只不过上辈子的秋若锦比眼前的秋若锦更温柔而已。 “真好……”萧宸眼中浮现一丝迷惘,喃喃地这么道。 “真好?” 这句话听在秋若锦耳中,却是微惊。 她骂了他,他却没发脾气,反而说真好,这是什么意思呢? 他,他故意说反话? 根据她看到那些市井话本来说,一个人最危险的时候不是他生气的时候,反而是他看上去不生气的时候。 还有比一个人明明被骂却丝毫不恼不怒更可怕的吗? 秋若锦满脸提防地看着萧宸,开始为自己刚才的一时之勇而后悔。 人……人还是活着才好,她怎么可以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就这么玩完呢?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萧宸竟然继续道:“很好,你骂得很好——” 秋若锦一个寒颤。 萧宸盯着秋若锦,目光狂热,口中喃喃道:“来,若锦,你再骂骂我。” 秋若锦后退一步。 萧宸又凑上前:“若锦,你骂我吧,我好喜欢你骂我……我喜欢你骂我的样子……自从你不在人世,再也没有人可以管住我了。” 秋若锦身子一软,直接跌倒在了喜榻上。 我那早亡的娘啊,你在天之灵,赶紧来救命啊! 女儿这是遇到了怎么样一个疯子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的男主人设类似阿宸这种纨绔子弟,女主是个小财迷。点进专栏,收藏《福满天下》 求收藏下我的专栏吧,收藏了专栏,作者积分就能高点,高了的话听说天上会掉金子。 收藏办法: 1)网页,点进作者专栏收藏 或点这里: 2)wap:点进作者专栏收藏 或点这里: 3)app:点进作者专栏收藏 180、第 180 章 第180章番外之阿宸6 不管秋若锦是怎么地呼唤上天的娘, 她也是白叫了。 她已经成了萧宸的太子妃, 有名无实的。 这一点, 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她本来以为萧宸会强来的, 没想到这人竟然搂着自己死死不放开,却也没有要怎么样自己的意思。 闹到后来,她终于有些困了累了,也就睡着了。 第二天, 她被叫起来, 陪着萧宸一起过去给皇上皇后见礼。 不得不说,皇上虽然高冷, 但是一脸尊贵相, 一看就是她想象中的皇上。 至于皇后, 亲切柔和,说话也细声细语的,很有她想象中娘的感觉。 特别是后来, 这位皇后竟然还笑着说:“阿宸素来混账的, 性子顽劣, 他若是欺负了你, 你也不必瞒着, 就来告诉我, 我定会帮你教训他。” 秋若锦听到这话,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忙道:“没有……其实也没有。” 顾穗儿见此,扫了一眼旁边的萧宸:“你欺负若锦了?我不是早给你说了, 对自己的妻子要疼爱,要礼让,你怎么就没听进去?” 萧宸:“……” 顾穗儿拧眉:“怎么,你还不服了?” 萧宸心里苦,心说这到底是我亲娘呢,还是秋若锦亲娘的? “母后,我真得没有欺负若锦,怕是你会错了意吧!”说着间,他就对着秋若锦狂使眼色。 秋若锦置若罔闻,假装恭顺,低头抿唇。 萧宸心里更苦:“母后……我和若锦举案齐眉,好得不得了,你这一定要信的!” 顾穗儿有些疑惑,看看萧宸,再看看秋若锦:“若锦,这次指婚,也是这混账看中了你,本宫便请皇上赐婚了。只是这混账素日顽劣,只怕这次委屈了你。” 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秋若锦对这皇后娘娘颇有些好感,总觉得她说话像她娘,当下忙笑道:“倒是也没太委屈……” 顾穗儿笑了笑:“若锦,依我看,阿宸虽然任性不羁,不过倒是服你的管的,以后我就把他交给你了。” 说着间,她拿出一物,却是一戒尺。 “这个戒尺,我交给你,他若是哪里不好,你就帮我教训他就是了。不用顾忌他的身份,这戒尺是本宫赐给你的,可以打太子。” 秋若锦听得这话,心中一喜,都不敢相信的,看看那戒尺,再看看顾穗儿,终于笑道:“谢母后,那臣媳便收下了。” 萧宸:“………………” 这是亲娘吗? 他愣了半晌,终于上前:“母后,我有个问题。” 顾穗儿挑眉:“嗯,什么问题?你说?” 萧宸:“你能再说说当初你是怎么把我生下来的吗?我怎么感觉我可能是捡来的啊……” 顾穗儿听着,先是微怔,之后则是拿起案台上的茶碗,直接对着萧宸扔了过去。 “简直是混账!” ************************** 新房里,萧宸嘴角处一块淤青,秋若锦手里捏着戒尺,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萧宸。 “我真是不忍心。”萧宸突然开口。 “嗯嗯?”秋若锦晃悠着手里的戒尺,别提多得意了。 “不忍心提醒你,你现在憋着笑的样子,很像一只斗鸡。” 秋若锦顿时不得意了。 她收起戒尺,来到了一人高的铜镜前,先看了看自己的仪容,很好,再看了看自己的头面发髻,也很好。 看完后,她增了信心,颇有些鄙夷地自镜子里扫了一眼身后的萧宸。 “你现在的样子,像一只斗败的斗鸡。”她冷笑。 “那咱们两个都是斗鸡,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萧宸摊手。 “我才不要和你是一家人。” 秋若锦不服。 她觉得萧宸是个疯子,疯起来很可怕。 “可你已经和我是一家人了。”萧宸呲牙笑,一笑之后,白牙闪亮,眼眸中也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这个傻样子,竟然有些好看。 秋若锦当然不会承认的。 她别过脸去,低哼一声,不屑地道:“一家人又如何,反正我不会和你圆房的!” 她要出家她要出家,她早晚要出家! 萧宸扫了她一眼,淡淡地道:“随便你了,我也没说要和你圆房是吧?你以为我对你的身体感兴趣?” 说着间,他的目光下移,落在了她胸前:“你这个样子,你以为男人会有兴趣?” 秋若锦感觉到他目光中的打量,脸噌的一下子通红。 偏偏这个时候,萧宸又来了一句:“你看看外面的宫娥,哪个不比你——” 这句话说到这里,言犹未尽。 秋若锦颤抖着手,指着这个可恶的男人,他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他怎么这么面目可憎呢?她刚才瞎了眼了竟然觉得他的眼睛也挺好看的! “你,你,你你你——”她指着他,咬牙切齿。 “我怎么了?你忘记我名字了?”萧宸一脸好心:“那我提醒下你吧,我叫阿宸,是你夫君呢。” “我呸!”秋若锦终于受不了了:“我不要你当我夫君,你这个疯子,疯子!你脑子里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这个色欲熏心的贼痞子!你这个流氓!你下流!” 萧宸摊手,无奈:“我什么都没说啊,我昨晚和你躺在一个床上,都没动你半分,你说我流氓,我好冤枉啊!” 说着间,他一挑眉:“不然我做点什么,干脆坐实了我流氓的下流的身份,这样你即使骂我,也算是实至名归,如何?” 秋若锦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本来她也不至于被他气成这样,可是一个女子,一个心理上来说还觉得自己是姑娘没嫁人的女子,竟然被这么调戏,可她却又无可奈何,她当然生气了。 羞耻感,无奈感,全都涌上心头。 她悲愤地看着他,恨不得用眼神把他杀死。 萧宸淡定地站在那里,顶着嘴角的淤青,一派无所谓。 秋若锦突然间,一下子哭了。 眼泪仿佛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落。 她突然被指嫁给他,就这么来到了陌生的地方,还被这么一个可恶的男人欺负。 她这辈子曾经美好的向往曾经对未来的期许曾经所有的一切,全都泡汤了! 她瞪着他,哇的一下大哭起来。 而秋若锦这一哭,萧宸是彻底傻眼了。 昨晚上,他抱着她在喜榻上,什么都没做,就是抱着她,感受着那种曾经熟悉的气息。 当他抱着她的时候,他是更加确定,这就是他的若锦转世。 他发誓这辈子会好好待她,一点苦头不让她受。 哪怕她永远不会想起上辈子的那些事,没关系,他记得。 他就是来还债的,他就是来对她好的。 可是今天,去了母后面前,母后先是把自己贬斥一番,又给了若锦那戒尺,之后竟然砸了自己。 回到新房后,她还一脸幸灾乐祸,仿佛巴不得自己倒霉八辈子才好。 当然这都不算什么,最关键是,她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对自己的厌弃和憎恶,这让他有些无可奈何。 也是有点逗逗她的意思吧,他竟然说出了这种混账话。 没想到竟然就这么把她给气哭了。 看到她哭,看到她的眼泪滚珠儿一般地往下掉,他顿时心疼得不行了,比挖自己心还难受。 他赶紧凑过去:“若锦,你别哭啊!我若错了,你骂我就是,你别哭——” 秋若锦悲愤委屈地瞪着他:“你,你——我讨厌你!” 说完这话,哇的一声越发大哭起来,之后便扑到了锦帐里,闷头哭啼。 萧宸越发傻眼,愣了片刻,赶紧跑到锦帐前。 “若锦,你,你赶紧骂我吧,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刚才说什么了?我道歉!” “不对不对,我刚才说的全都是错的,统统都是错的!” “你生气了就骂我嘛,怎么骂都行!我最喜欢若锦骂我了!” “要不你打我吧,你不是有戒尺吗?来来来,这是母后赐给你的戒尺,你可以打我的!” 然而秋若锦根本不打他,秋若锦就是哭。 萧宸急得在榻前团团转:“你随便打我都行啊,我都让你打我了,你为什么还要哭?” 他不明白啊,打打出出气不就好了?那为什么好要哭呢?哭了也不管用啊?哭能解决问题吗? “呜呜呜呜……”秋若锦其实就是最开始羞愤交加,再加上嫁给这个下流痞子混账的无奈,一时气得眼泪落下来了,不过在她看到自己哭了竟然惹得这个混账玩意儿这么着急后,她就收不住了。 原来不需要打他骂他,只需要哭一哭,他就能缴械投降啊?呵呵。 有了这么一个超级无敌制胜法宝,秋若锦当然是必须哭,哭不出来也得哭,实在是没眼泪,那就埋在被子里装哭。 于是她哭得委屈抽噎,哭得泪水打湿了锦被,哭得惊天地泣鬼神。 这下子可真是要把萧宸折磨疯了。 他突然想起了上辈子哭泣的秋若锦。 上辈子的秋若锦跟了他那么多年,一共哭过两次,一次是因为他受了重伤,她以为自己要死了,还有一次是……是他们失去了第一个孩子。 世上曾经有那么一个人,自己发誓要用这辈子所有的权势来呵护宠爱,却依然眼睁睁地看她芳魂消逝,那么即使这辈子她只是那人的一个转世,自己凭什么不好好待她,反要让她这么伤心难过? “若锦,我再也不犯混账了,好不好?” 他跪在了榻上,锦被深陷后,他捞起了那个泪人儿,牢牢地抱在怀里。 事情装过头了也不好,要适可而止嘛。 于是秋若锦终于止住了哭,只抽抽噎噎地窝在萧宸怀里,委屈哀怨地看了一眼萧宸。 “你只是嘴上说说罢了,过去后,你还是会欺负我,你就是爱欺负人,你就是爱犯混账。” “我……我没有。” “呜呜呜,你看,你就是有!”秋若锦控诉地指着他道;“我说你犯混账,你竟然说没有?可见你就是有,难道我还能冤枉你不成?” “……”萧宸一噎,最后只要硬着头皮道:“对,你说得对,我就是爱犯混账。” “呜呜呜。”秋若锦先呜呜几声,之后继续控诉:“我只怕我是不入你眼的,我看你还是赶紧休了我,另外娶个其他人,随便一个宫娥都比我好的,你留我在这里,怕是要玷污了你的眼儿。” “怎么可能!”萧宸断然否决,这不是搞笑吗?他是费了多大功夫才娶到了她? “怎么不可能,你刚才说了什么,要我提醒你吗?”说着间,秋若锦便学了刚才萧宸的语气道:“随便你了,我也没说要和你圆房是吧?你以为我对你的身体感兴趣?” 她声音虽然比不得男人的声音,但是却把萧宸那语气那声调模仿得惟妙惟肖。 萧宸一听,顿时脸上微红。 他刚才竟然说了这么混账的话啊?太太太太过分了! 秋若锦察言观色,看他那样子,知道奏效,便又故意学着道:“你这个样子,你以为男人会有兴趣?你看看外面的宫娥,哪个不比你——” 萧宸脸上越发红了。 “我竟然说出这么混账的话,简直是太可恶了!不要说你,我自己都忍不住了!” 说着间,他握住秋若锦的手,将那戒尺拾起来,放到了秋若锦手中。 “你用这个打我吧,狠狠地打!” 他也许是想调戏下她,也许是想重温下上辈子的种种,以至于竟然说出这么羞辱她的话。 现在就算她不打自己,他也想给自己几个大耳光。 “我可不敢。”秋若锦别过脸去,一脸小媳妇受气委屈样儿;“我若是敢打你一下,只怕你明天要治罪于我。” “我绝对不会治罪于你!”萧宸言之凿凿,指天发誓。 “好吧……”秋若锦勉为其难:“那我就打你了啊?” “打吧!”萧宸豁出去了。 秋若锦拿起了戒尺,轻轻地朝着萧宸打过去。 萧宸不反抗,不喊疼,一脸任凭欺负的样子。 秋若锦试探着再打了一下。 萧宸依然不反抗,不喊疼,甚至还凑过来:“再打狠一些。” 秋若锦犹豫:“真得可以打狠一些吗?” 萧宸坚定地道:“真得可以!” 秋若锦默了片刻,攥着那戒尺:“那我……那我打了啊?” 萧宸望着眼前的秋若锦,心中感慨,胸口泛起一阵阵难以言喻的温柔感动。 她还是那么孱弱,那么善良。 便是自己受尽了委屈,她也不会心怀怨恨,她甚至在拿了戒尺后,也不舍得打疼自己半分。 她打自己的力道,是那么那么地温柔,就仿佛轻轻地吻上自己一般。 萧宸闭上眼睛,心中滑过一丝叹息:“打吧。” 话音刚落,秋若锦打了。 “啊——” 新房之中,太子爷发出了一声凄厉的痛呼。 好疼,好疼,好好疼啊…… ************************ 万怡宫中,顾穗儿向萧珩说起今日的事。 “我是想着,那若锦原本怕是个自由散漫的性子,必然是不喜嫁入皇室给咱们阿宸当太子妃的,按说我们不应该强求她,可是现在阿宸偏偏就相中了她。我这当娘的,到底有私心,便想着成全了阿宸,这也是没办法的。” 阿宸身为堂堂皇太子,至今不肯娶亲,他相中了一个,自己怎么也要想办法成全他。 至于这秋若锦,她自然已经派出去人把她查了个遍,知道和女子心性淡然,不会贪图皇室的荣华富贵,对这门亲事也不太情愿的。 “既是已经娶了,那就随他们去吧。”萧珩倒是没太在意,对于他来说,儿子总会娶一个,至于娶个什么样的并无关紧要。 “话不能这么说!”顾穗儿瞪了萧珩一眼。 她知道萧珩认为得一有情人相伴可遇而不可求,是以并没有指望阿宸能遇到一个知心人,但是当娘的总是希望儿子能得个知冷知热相互扶持的。 “我给了这若锦一个戒尺,其实是想着消除她的委屈,让她心里有底气,她拿着这戒尺,若是阿宸实在是太混账,她便不会只一味忍让,如此一来,两个人才能慢慢地好起来。” 要不然,终究这两个人一强一弱,若锦怕是这辈子都不会甘心。 “难得你一片用心。”萧珩沉吟一番后,淡声道;“只望阿宸那小子能和他这位太子妃成就一对神仙眷侣。” ——尽管萧珩并不太抱希望的,不过此时他也只能这么说了。 “那是自然会的。”顾穗儿却当真了:“阿宸是个好孩子,对若锦有情,我看若锦也是个很好的姑娘,她一定会发现咱们阿宸其实是个不错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阿宸的番外还有一章,接下来是萧宛(顾穗儿女儿)和顾宝峰的番外。 181、第 181 章 第181章番外之阿宸7 阿宸被打了。 阿宸被自己的太子妃打了。 阿宸被自己的太子妃打到了男人最重要的位置。 阿宸忧心忡忡。 秋若锦开始的时候丝毫不以为意, 打就打了呗, 不就是那个位置吗, 怎么就打不得。 不过大约一个时辰后, 她突然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你,你是太子……” “是啊,我是太子。” “你将来的第一个儿子,是不是就是太孙?” “那是自然。” “你如果没有儿子呢?” “没有儿子, 我就断子绝孙了。” 秋若锦一颤。 她她她, 她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让当今太子断子绝孙?? “这可怎么办呢?”秋若锦慌了:“要不然,要不然找找太医看看吧?” 萧宸淡定地瞥了她一眼, 长叹一声, 摇头:“千万不可找太医。” 秋若锦不懂:“为什么?那万一真不行了呢?你岂不就是断子绝孙了?那我罪过就大了!” 她是对萧宸存有怨恨,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想让当今皇太子也就是未来的皇上没有子嗣啊,这个锅太重,她背不起啊! 萧宸却道:“假如真去找太医, 太医一定会发现问题, 这么一来, 他们发现事态严重, 就会惊动父皇和母后了。一旦惊动父皇和母后, 他们必然问起事情的缘由, 那你说,我该怎么告诉父皇母后?” 秋若锦一惊。 萧宸继续道:“我若是把你给供出去,我母后性子再柔和慈爱,也会生气, 更不要说我父皇了,他一定会杀了你的。” 秋若锦背脊泛寒。 萧宸叹道:“你是我的太子妃,是我的妻子,我怎么可能忍心让你为此丧命?倒是不如瞒下此事。” 秋若锦没想到这混账太子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感动不已。 她知道自己真得做错了,再怎么气愤,打人不打脸,打男人不该打那里,她真不该,真不该让他断子绝孙。 “谢谢你……”秋若锦真心诚意地悔改:“不过,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你知道了,怕是会失望的。” 她决定说实话。 “嗯,你说吧。”萧宸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秋若锦。 “我,我……我其实……”秋若锦犹豫,如果自己说出真情,他是不是直接把自己扔出去喂狗? “你说就是。”萧宸鼓励的眼神竟然是温柔的。 秋若锦开始以为自己眼花了,后来定睛一看,没假的。 她心里越发感动,却又愧疚。 “我其实并不是你真正要找的那个女人。”她叹道:“你所说的秋若锦,是另外一个人,根本不是我。你只是误会了,娶了我而已,早晚你会发现,你娶错了人。” “哦。”萧宸听到这个,却只是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 “你终于明白了?终于发现真相了?那你,那你打算如何?”秋若锦小心翼翼地道。 该不会就这么杀了她吧? “没有要如何啊。”萧宸完全不在意地道。 “为什么啊?你还是不信我说的话?”秋若锦不明白了。 “我当然信你,我知道的。” 萧宸凝视着眼前的秋若锦,仿佛是凝视着另一个人。 “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她,你怎么可能是她的。”萧宸喃喃地道:“我也是现在才明白,失去了的永远不会回来,曾经属于我的,太过唾手可得,以至于我从来没有真正珍惜过。” 秋若锦一下子愣住了。 她一直觉得萧宸是一个纨绔子弟,性情顽劣,就知道欺负人,就知道混账下流,但是现在她突然发现,他说话的样子特别真诚,真诚到了有一种透入骨子里的哀伤。 她怔怔地看着他,声音都变得轻了:“然后呢?” 萧宸垂下眸子,淡声道:“不过没关系,将来属于我的,只要我努力,总归是我的。” 秋若锦不懂了。 这些话,和现在的事有关系吗? “那……那你打算怎么办?”秋若锦小心翼翼地试探。 “什么怎么办?”萧宸不懂地看了一眼秋若锦。 “我啊!”秋若锦试探着提醒:“你已经知道了我不是她,你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要生气了?是不是要杀人了? 萧宸拧眉:“这个不需要怎么办。” 秋若锦:“额?” 萧宸一脸严肃郑重:“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太子妃,是我的妻子,既然过去的都过去了,那我自然珍惜当前。你不是任何人,你就是你,就是我的太子妃,所以我需要怎么办吗?” 秋若锦:“意思是你不退货??” 萧宸坚定地道:“不退。” 秋若锦:“意思是你不会杀我?” 萧宸越发坚定地道:“不杀。” 秋若锦松了口气,长叹一声,坐在了旁边的榻上。 她当然是盼着能和萧宸解除这门婚事,可是没办法,她都已经被娶进来了,如果真是像她自己一开始说的送进尼姑庵里,怕是自己这辈子也是落得一身凄凉。她又不是傻子,为什么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不享受,非要去给自己找罪受? 倒是不如凑合着就当这个太子妃吧,反正这个萧宸也不是无药可救的。自己上可以用戒尺,下可以哭哭啼啼,这世上千百种办法,总有一种可以制服他。 “若锦,你是我的太子妃,我这辈字只认你一个,绝无他人。” 萧宸走过来,握着她的手,低声说出了这动听的誓言。 “嗯。” 不得不说,秋若锦的心里还是有一些小小的喜悦泡泡在冒的,当然了她是坚决不承认的。 “只是,我怕你嫌弃我……” 萧宸突然来了一句,叹息连连,语气中仿佛无限忧伤。 “我为什么嫌弃你?”秋若锦不懂了。 平心而论,萧宸长得模样不错,家世当然也是天下无二的,唯独不好的是他性子太顽劣,不过……不过也许长长就不歪了?如今身为这个歪脖子树的太子妃,她只能往好里想了。 “我这不是长得丑么。”萧宸痛心疾首。 “没有吧,谁说你丑了——” 秋若锦话说到一半,顿时噎住了。 好像这话是她说的。 她面红耳赤,无奈地道:“这个你不用信,我当时随口说说而已,谁让你那么坏,竟然逼着我从车上走下来,还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大庭广众的,你这么欺凌我,简直是太混账了,我自然把你当做流氓痞子下流种子,我不一巴掌拍过去算我脾气好的——” 萧宸赶紧制止她:“停停停——” 他没想到他只是说一句,她竟然给自己嘟嘟嘟来了这么一长串,接下来是不是要骂他如何如何坏如何如何混账如何如何下流(此处省略一千字)。 萧宸轻咳一声:“反正我知道我不丑就行了。不过这也没什么,我怕你嫌弃我,却是因为这个——” 萧宸意有所指。 秋若锦懵:“什么?” 萧宸手指头两腿中间的位置指。 秋若锦突然明白了,明白过来后,脸红耳赤。 萧宸叹息:“我怕是从此后要断子绝孙了,你是不是会嫌弃我?你之前还说要和离,若是我从此后真不行了,你,你就干脆离我而去吧!” 说完这话,还掩面叹息,一脸悲伤无奈。 秋若锦此时自然完全懂了他的意思。 她想了一番,又想了一番,最后终于坚定地道:“我当然不会嫌弃你的。这都是我的错,我认,这辈子,你即便是永远不能人道,永远断子绝孙,我也认了。” 她用慷慨成全大义的神情道:“我认了!” 心里却是在想,其实陪着一个不能人道的太子爷,吃香的喝辣的,委屈了就哭,生气了就戒尺伺候,也挺好啊。 萧宸听完她的话,感动地一把抱住了她:“若锦,谢谢你!谢谢你不曾嫌弃我!” 秋若锦被他抱得特别紧,紧到甚至有些疼的。 她心里满是嫌弃,恨不得他赶紧放开来。 但是她又不敢说,只好任凭他这么抱着。 “我不嫌弃的,永远不会嫌弃。” 萧宸抱着自己的太子妃,良久后,突然将她打横抱起,往旁边喜榻上走去。 “啊——这是怎么了?”秋若锦微惊。 “我想——”萧宸慢吞吞地道:“我们或许可以试试,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不能人道了。” “啥?”秋若锦满脸懵。 “试试,我们就知道了。” 接下来锦帐中发生的事,是如此地不可描述。 事后,秋若锦几乎耻于面对这一切,她特意背对着萧宸,捂着火烫的脸庞,不吭声地在那里装睡。 “你觉得……这到底是好的还是不好的?”身后,少年粗嘎嘶哑的声音传来,声音特别低,低到让她再次想起刚才的事。 “这我哪知道啊!” 虽然已经有嬷嬷特意教导过她这种事了,可是她其实也是有点懵,这个和那个,必须对准了,还得进去,还得来回再出来进去?? 看起来应该是没事的吧,他不就是这么做的。 “那你,那你喜欢吗?”少年凑过来,温热的气息喷在她颈子上,他小心翼翼地这么问道:“我是不是根本不行?也许就要断子绝孙了。” 秋若锦有些傻眼,更多的是羞涩。 她该说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她若说喜欢,那太羞了,说不定他还会得意忘形。 她若说不喜欢,那太狠了,说不定他会以为自己彻底不行了要断子绝孙了。 最后她斟酌半晌,就在少年的唇正印上她的耳畔时,终于郑重其事地道:“一半喜欢,一半不喜欢。” “哦……是吗?”少年低声道:“那看来我要让另一半不喜欢也变成喜欢呢。” 说完这话,他又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总感觉意犹未尽,也许阿宸的还会再写一章,看明天的了。 明天坐飞机去深圳,飞机上看看有时间写不。 哎,为了明天的出门,我今天也是拼了。 182、第 182 章 第182章番外之阿宛 “我是不同意的。”顾穗儿拧眉, 坚持这么道。 “嗯。”萧珩道:“我自然也是不舍的。” 他望着万怡宫外种着的那一片翠竹, 眉头也是微微皱起。 自从那一年顾宝峰大败北狄后, 北狄六王子为北狄王, 蛰伏十几年,边关一直太平,倒是从未有过战事。而这昔日的北狄六王子,也就是今日的北狄王也不知道怎么了, 竟然开始仰慕大昭国的文化, 几次三番派了使臣前来拜见,并且还派了北狄贵族子弟前来燕京城学习。 萧珩心里对那北狄王是有芥蒂的, 只因昔日北狄王曾经抢过顾穗儿。不过萧宸倒是和北狄王要好, 虽说萧宸曾经狠狠地羞辱过北狄王, 虽说两个人年纪也差了十几岁,不过这两个人竟然成了“好兄弟”,称兄道弟的。 这也是奇天下之大闻。 为此, 顾穗儿也说过萧宸:“他和你父皇是平辈, 你怎么可以和他称兄道弟, 这是乱了辈分。” 萧宸却是振振有词的:“他本来就是兄弟, 我这么叫也没错啊!再说了, 他和儿臣平辈论交, 岂不是父皇和母后辈分就凭空比他高了?这是占便宜了。” 顾穗儿道:“话不能这么说,他到底年纪在那里,况且还是北狄王,你——” 萧宸摊手:“他自己非要和我平辈论交, 我也没办法,再说若说他是北狄王,那我还是未来的大昭皇帝,怎么就辱没他身份了?” 这话说得顾穗儿实在是无言以对,一时无话,只能这么认了。 这本来也没什么,是无关紧要的。 可是现在,想起来北狄,顾穗儿就头疼。 为什么,只因那北狄王之长子横拓,竟然要向自己求娶阿宛。 这怎么可能? 北狄那是什么地方,顾穗儿是知道的,荒凉野蛮之地,她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嫁去那里?再说了,那北狄王就是个混账,谁知道他的儿子是不是好的?就算是好的还可能是装的,反正她不舍得。 阿宛本来说话做事都有点慢腾腾的,她总怕她将来被欺负的,从小就教导萧宸萧定要好好保护阿宛,一直想着给阿宛找个老实本分的女婿,就守在自己眼根底下。不说其他,就是一个皇帝哥哥一个王爷弟弟都能护她一辈子幸福安康。 但是现在那北狄王之子竟然要求娶?怎么可能! 顾穗儿是坚决反对的! “不过——”顾穗儿在坚决反对后,叹了口气:“阿宛自己竟然是愿意的,我真没想到!” “把阿宸叫来吧。”萧珩突然道。 “他?他知道?” “呵呵。”萧珩突然冷笑一声,眉目间颇有些冷意:“他和那北狄王交情甚笃,北狄王之子横拓在燕京城求学时,也时常出入他府中,他也偶尔会把阿宛接过去吧?” 顾穗儿听得这话,恍然,顿时来气了。 “这个孽子!阿宛素来单纯,又养在深宫,哪里知道外面的人心险恶,她一定是被阿宸给害了!” 当下连忙把萧宸叫了来。 萧宸此时正是一脑门官司呢。 为什么?只因他这太子妃如今怀了身子。 怀了身子本来是好事,可是太子妃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比如人家恍然大悟:“你这混账,你往日只说是坏了坏了得赶紧试试,不试试是不知道好坏的!后来又说什么坏了坏了得好好练练,不练练是不知道长短的,如今看来,却原来是根本骗我的!你这根本没坏,你就是装的!你这个大骗子!你这个流氓混蛋下流痞子!” 萧宸能怎么样,媳妇怀了身子,他当然不能让她生气,只好哄着骗着,顺便把自己痛骂一通,说自己是大骗子说自己是流氓混蛋下流痞子。 然而他这么一承认,秋若锦却是更恼了,更气了,指着萧宸鼻子骂了一通,直让他滚。 萧宸又想赶紧滚了免得秋若锦生气,又怕她自己在这里恼火气坏了身子动了胎气,没办法,只好把太医扔那里,自己琢磨着该怎么让秋若锦消消气。 谁知道刚琢磨了一会儿,他父皇就把他招进宫里来了。 他心里还在担心着秋若锦,想着秋若锦如果知道他竟然进宫了,还不气死啊?他得赶紧了结了宫里的事回去陪秋若锦。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宛怎么会同意横拓的婚事?”顾穗儿率先向儿子发难,盯着自家儿子问。 “这我哪知道,母后,你怎么不去问阿宛。”萧宸心里只琢磨着秋若锦怀孕的事,没细想,就这么随口应付道。 “你——孽障!你竟然还敢狡辩?你竟然让我去问阿宛?你,你——”顾穗儿心里认定了就是萧宸引狼入室,此时听得这个,气得不轻。 顾穗儿一生气,萧珩忙过来,轻轻拍了下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生气。 顾穗儿瞪了儿子一眼:“你生的这孽子,你去教训!” …… 旁边萧宸无语了,心说明明是母后生的,为什么赖父皇?父皇又不会生孩子…… 不过他当然不敢说这话。 萧珩坐在那里,冷冷地扫了眼儿子:“阿宛和横拓见过面,是不是在你府中见过?” 萧宸辩解:“父皇,儿臣心里怜惜妹妹,时常接她过府,这你是知道的,儿臣——” 萧珩陡然冷道:“你只能说是或者不是。” 他到底是做了多年帝王的,如今这么一声冷斥,自是威严四射。 萧宸心里自有沟壑,哪里怕过谁?不过……这个可不一样,这个是他爹啊,是他亲爹! 若问萧宸从小最怕谁,那自然是这个当爹的。 纵然萧宸上辈子乃是开国帝王纵横一世,可他这辈子就是萧珩的儿子,儿子怕爹,这是从小就形成的习惯,他不怕都不行。 示意他大气都不敢喘,只好弱弱地道:“是。” 萧珩很满意自己冷斥后的效果,挑挑眉,又问:“阿宛和横拓见过,你有没有第一时间禀报给你母后?” 萧宸心虚:“没有。” 萧珩顿时怒了:“还敢说和你无关?就是你引狼入室,害你妹妹!” 萧宸想哭:“父皇,那眼下怎么办?若是阿宛执意要嫁给横拓,那我们怎么办?” 顾穗儿听着这话,简直是要气哭了:“阿宸,你这孽子,你怎么知道阿宛执意要嫁给横拓?你是早知道了?你竟然瞒着爹娘,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孽子,一点不省心,竟然这么害你妹妹!” 萧珩抬手:“宫规伺候!” 萧宸一听这个,顿时噗通一声跪在那里:“父皇,母后,儿臣也是没法啊!那横拓自从见了咱们阿宛,便茶不思饭不想的,痴迷着非要娶阿宛为妻,儿臣听说了,当即把他胖揍一顿,差点和他绝交,但是他死赖着不放!那儿臣还有什么办法呢?儿臣只好让阿宛不要再去儿臣府中,谁知道阿宛却铁了心要喜欢横拓,那儿臣就没办法了!哎,不过儿臣想着,事已至此,反正那横拓以后要继承北狄王的位置的,倒是不如干脆成全了他,这样咱们阿宛就是北狄王妃了,那也不吃亏啊!” “我呸!” 顾穗儿直接呸了萧宸一脸。 “我堂堂大昭公主,谁稀罕一个北狄王妃的位置?那么荒凉野蛮的地方,你竟然舍得让你妹妹嫁过去?你这哥哥是怎么当的?你太让我失望了!” 顾穗儿伤心欲绝。 在她看来,当不好哥哥,你就当不少太子当不好皇上,她顿时对阿宸失望极了。 “阿宛那是我的心头肉,你若是敢说让阿宛嫁过去北狄,我直接不认你这儿子!” 顾穗儿简直是想哭了。 她可以让两个儿子保护阿宛一生一世,可是却不能左右阿宛的心。 阿宛的心在横拓那里,她没办法。 萧宸最怕什么,他最怕一个男人发火两个女人掉眼泪,怕的是萧珩发火,怕的是自己母后和太子妃掉眼泪。 他一看他母后要哭,顿时无奈了:“母后,你别难受啊,若是横拓能疼阿宛对阿宛好,在哪里不是一样的?我去过北狄王宫,人家北狄王宫也很大很华丽,住在那里一点不吃苦的,而且人家也开始学习咱们大昭国的诗文制度,甚至开始学着耕种了,我看人家早晚能追赶上咱们的,这么一来,妹妹过去,只会让大昭和北狄关系越来越好,对大昭,对妹妹,都是好事,这怎么吃亏了?妹妹若是在燕京城找,左右不过是个官宦子弟,将来妹婿必然没什么出息,可是横拓,他可是个不错的,只说相貌,仪表堂堂,英姿焕发,比他爹北狄王不知道强出多少,偏生又文武双全,雄韬伟略,气宇轩昂,这样的人,将来必能有一番大成就!” 萧珩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顾穗儿含泪望着自己的儿子。 萧宸陡然止住了自己的话,他忽然意识到了周围很安静。 他想了想,干笑了两声,突然道:“父皇,母后,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若是这个消息能让你们笑,我……我是不是可以免一顿打?” 顾穗儿鄙视地看着儿子:“你能有什么好消息?” 至于萧珩,自然是认为这就是儿子又一次的鬼伎俩,完全不信的。 萧宸掩唇咳了声,犹豫了一番,又想了想,最后终于郑重其事地道:“我要当爹了。” 他这话一出口,顾穗儿和萧珩顿时都有些惊了。 彼此对望一眼,他们不太信。 毕竟萧宸和秋若锦前几日还斗得火热,简直是仿佛十辈子的冤家,怎么突然就有喜了。 “父皇,母后,你们要当爷爷奶奶了,这是真的。” 顾穗儿愣了好久,终于笑了。 笑过后,她却想到了一件事:“你竟然让其他女人怀了你的孩子??” …… 萧宸顿时瞪大眼睛。 他真想再次问,这是他亲娘吗?? 作者有话要说:  顾宝峰的番外不太想写了,主要是没灵感,不想勉强写了让大家看着也不喜欢。就在阿宛的番外里提提吧。 另外阿宛的番外除了提一下顾宝峰,还会提一下昭阳公主啊萧槿啊的结局。 这些人不单独写,就顺嘴提。 183、第 183 章 第183章番外之阿宛2 为了阿宛的事, 顾穗儿还特意把昭阳公主请进宫里来, 说了说。 昭阳公主也是一脸反对, 她的理由很简单:“这当然不行, 我看那北狄王就不是个好东西,他儿子一定不是好东西!” 顾穗儿叹:“我已经劝过阿宛了,但是阿宛从小听话,却性子固执, 一根筋, 她认定了的事情,我也没办法。我想着, 要不要你帮我去劝一劝。” 昭阳公主:“那也行……我去探探她的口风吧。” 自从上一任北狄王病逝后, 昭阳公主就回到了燕京城。 萧珩为了弥补她, 赐了华美宅邸并肥沃田地,而昭阳公主乐得带着她之前那位“男宠”过她逍遥自在的日子。 如今她自己也生了一个孩儿,昔日男宠也终于扶正成了驸马爷, 两个人倒是依然蜜里调油似的, 日子过得也是舒坦。 昭阳公主时常出入宫廷之中, 和阿宛倒是也熟悉, 顾穗儿想着, 或许外人劝说的能管用。 谁知道昭阳公主过去和阿宛聊过后, 却是摇头叹息:“阿宛果然是个有主意的,她说,她只嫁横拓。” 顾穗儿这下子彻底没辙了。 昭阳公主皱眉:“要不然就把那个横拓叫进宫来,好好看看, 若是个好的,再观察?” 顾穗儿默了半晌,最后点头道:“也可以,仔细相看相看,若是勉强觉得可以,就让他先等四五年,我留阿宛到十七八岁,考察他个四五年,他若依然不改初衷,那就再郑重考虑这门亲事。” 昭阳公主:“……” 突然间,她都开始同情那位横拓了。 怎么就看中了阿宛,这听着好像是为了娶妻要被考察个四五年的样子,而且四五年后还不一定娶到…… 不过,她是皇后她说了算,估计也只能这么着了。 *********************************** 于是到了第二日,她召见那横拓进宫。 横拓进宫后,按照大昭国晚辈的礼仪拜见了顾穗儿。 顾穗儿审视着眼前的少年,十六七岁的年纪,果真是英姿勃发,相貌堂堂,跨步行来间金刀大马,有昔日北狄六王子的磅礴气势,却又比那北狄六王子收敛,也比那北狄六王子俊美许多。 待那少年抬头望她时,又见这少年眼眸灿亮真诚,不免暗自赞许,想着果然是不错的。 “你叫横拓?”顾穗儿淡淡地道。 “启禀皇后娘娘,在下正是大昭王之长子横拓。”横拓恭敬地道。 “可是我看你相貌,并不完全像你父王呢。” 昔日北狄六王子那样子才是正儿八经的北狄相貌,而这位横拓,总觉得多少有些像大昭人。 “皇后娘娘,我祖母本就是大昭女子,我父王相貌更像我爷爷而已,是以一般人看不出的。到了我,据说我长得像我祖母,自然更像大昭人。” 横拓这一说,顾穗儿倒是想起来了,好像当年北狄六王子曾经说过,他的母亲本是大昭女奴,被北狄王宠幸后生下的他,他身上流淌着一半大昭人的血液。 “你为长子?”顾穗儿又问道。 “是。” “可是有心北狄王之位?”顾穗儿单刀直入。 横拓微怔,默了片刻,笑道:“我横拓既是生在王族之中,焉能不心存大志。” 这不过是寻常一句话,不过由这横拓少年说来,却是有激昂之音,仿佛能让人看到这少年年轻的身体包裹着的雄心大志。 顾穗儿垂眸,淡声道:“我家阿宛,这辈子是不会嫁出去燕京城的,若是你要求娶阿宛,便要留在燕京城。” 横拓听得这话,望着顾穗儿,恭敬却直接地问道:“难道皇后娘娘身为母亲,想一辈子把阿宛禁锢在燕京城中吗?难道娘娘就没想过,阿宛也想离开燕京城,也想看看外面这广阔的人世间吗?” 顾穗儿脸色微变。 旁边的安嬷嬷上前:“大胆!竟然敢对皇后娘娘这么说话!” 横拓单膝跪地:“娘娘恕罪!横拓只是不能明白,阿宛是一个人,她有自己的想法,她也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娘娘不能尊重她的意愿呢?” 顾穗儿冷道:“我尊重她的意愿,然后让她跟着你去那野蛮之地受苦受罪?然后看着你在房中收十个八个女人让她和一群女人共享夫君?” 横拓郑重而缓慢地道:“娘娘,我横拓可以发誓,今生今世,只娶阿宛,再无其他女人。纵然我北狄并没有这等先例,但是我相信,我横拓可以开北狄之先河,今生独守阿宛,绝无她人。” 顾穗儿听得他这话,倒是诚恳得很,但是她,却是依然不愿意许嫁阿宛的。 她相信这少年如今对阿宛是痴心一片的,可是那又如何?真嫁去了北狄,天高皇帝远,若是真有个变故,娘家人想伸手都不行的! 她垂下眸子,淡声道:“你先退下吧。” ***************************** 晚间时分,顾穗儿和萧珩说起白日的事来。 她轻叹了口气:“这个横拓倒是不错,只是,我终究心里不喜。” 萧珩道:“那横拓,我见过两次,论起人品样貌才学,无一不是上乘,功夫也是了得,是当世不可多得之才。若他为我大昭公卿之家的儿郎,我必会将阿宛下嫁给他,只是他是大昭王子,那就不适合了。” 顾穗儿也是赞同的,心里总算好受许多。 萧珩看人是很准的,能被他这么夸的儿郎,自然是不错。 这至少说明自家阿宛并不是一个没见过世面能随便被男人迷去心思的姑娘,说明自家阿宛也是有眼光的。 “如今我们也不说什么,到时候这横拓若是求娶阿宛之心不诚,自会死心而去。若是诚心,那就让他煎熬着,如你所说,等个四五年。” “那横拓今年已是十七岁了,等个四五年,都要二十一二岁了,在他们北狄国,我记得一般都是十四五岁就娶亲生子了,是吧?” “是。” 对于这件事,萧珩却是有些考量的。 “在他们北狄,一般十四五岁必有子嗣,如今横拓十七岁了,未曾娶妻,好像房中也无其他妾室女子,更无儿女。横拓有两个弟弟,这两个弟弟已经各自有了儿子。他们北狄王立嗣,必是要考量子女的,若是一个王子房中无出,那么他在夺嫡之争中必然落败。” 顾穗儿和萧珩多年夫妻,自然是一点就通,当下眼前一亮。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先拖着,不给横拓任何回话,就这么拖着他。他若是为了北狄王的位置着想,熬不过四五年,必然会娶妻,或者在房中放几个女人生下子嗣。” “对。” 萧珩颔首道:“只要他动了这个念头,那我们的阿宛自然不会受这种委屈。” 顾穗儿当下便笑了:“这个办法妙啊!” 那横拓从自己这里得不到任何好的回应,定然绝望,绝望之下另娶,或者熬不过四五年另娶,必然会失去娶阿宛的机会。 而煎熬四五年,却又看不到任何希望,这并不是任何一个明智之人的做法。 也唯有他真得对阿宛痴心一片,才可能最后守得云开见月明,才有资格迎娶阿宛。 顾穗儿笑着道:“这件事,你知我知,便是阿宸都得瞒着,就这么定了。” ***************************** 而少年横拓步出万怡宫后,一步步地往外走。 锦衣华服的少年横拓走得极慢,步子四平八稳,从容不迫。 只是阿宛母亲的宫殿,他总是会想着,或许能在这里看到阿宛。 碰到了,便是不说话,看一眼也好。 只是走出那条汉白玉铺就的庭院后,他依然没看到阿宛,最后从旁门步出,更是不见半点阿宛的踪迹。 此时心里有了淡淡的失望。 不过他很快告诉自己,只要自己坚持一下,大昭国的皇帝和皇后终究会同意吧。 他们会知道自己对阿宛的一片痴心的。 总有一天,他们会放心允嫁。 正想着见,突而听到一阵脚步声。 猛然间抬起头,却见不远处,一个纤细秀美的身影正在嬷嬷宫娥的陪同下,迈着碎布拾阶而上。 只看一眼,他的目光便凝在那身影上,不能挪开。 阿宛显然也是看到他了,不过她并没有着急抬起头看他。 而是在走上那台阶,就要迈入对面的廊檐下时,回首,抬头,仿佛不经意地扫了他这里一眼。 只是惊鸿一瞥罢了。 甚至于她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只是光阴滑过的那么一瞬间。 可就是这么一瞬间,他却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184、第 184 章 第184章番外之阿宸8 “也许我明天就要死了。”秋若锦一脸悲伤地抚摸着肚子。 “怎么会呢, 也许你明天就要当娘了。”萧宸安慰她道。 “我要当娘了, 我要死了。”秋若锦哀怨地瞥了萧宸一眼。 “怎么会呢, 我不会让你死的。”萧宸搂住她的肩膀, 声音低哑温柔。 “人家说生孩子就是鬼门关,我这还一口气生俩,那就是两道鬼门关,我肯定迈步过去!”秋若锦想想就难受。 她是一个惜命的人, 怕死。 可是她现在怀了双胎, 双胎,这么大的肚子, 说不得就一命呜呼了。 她娘当初就是生她死的。 秋若锦总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而这些天, 同样的话, 她已经念叨了足足八百遍。 萧宸也用同样的话安慰了她八百遍。 秋若锦:“你就不能说一点不一样的话吗?” 这些话,时间长了,她听腻了。 萧宸:“你也可以来一点不一样的——” 不过话说到这里, 他就闭嘴了。 她是孕妇她最大, 他作为一个男人, 就不和她辩解这个了, 辩解赢了哭的是她, 心疼的还是自己。 秋若锦瞥了他一眼, 她当然看出来他想说的话,不过她也懒得说什么了,她满脑子想着自己的心事。 作为太子妃,除了在应该伤风悲月的时候撒撒娇, 还有许多事情要操心呢。 “过几日就是辉哥儿的抓周宴,我已经列了礼单,你要不要看看?” 顾宝峰娶的是睿定国公府的嫡孙女茹姐儿,本来这两个人已经得了一儿两女,最大的也有十几岁了,谁知道去年竟然又得了一个哥儿,这不是转眼也一周岁了。 “这个你决定就是。”虽然两个人都是打打斗斗的,虽然秋若锦也时不时矫情下,但是该办的事,秋若锦还是都办得妥当,萧宸在这方面从来是信她的,都交给她去办。 “也行,反正你就图现成就是了。”秋若锦瞥了萧宸一眼,无奈地道:“还有,昨日个萧家大姑奶奶过来,说是想求见下母后,让我帮忙说个项,我给回绝了。” 这萧家大姑奶奶说的是萧槿。 萧槿当初嫁给了北泽王世子,谁知道后来北泽王谋逆造反,萧槿虽然死罪免了,却是活罪难逃,被迫嫁给了燕京城外的寻常百姓人家。听说如今是为了给族中子侄求个什么事儿,才非要见皇后。 可是皇后哪里是她随便见的呢? “嗯,这个也是随你。”萧宸听着萧槿这两个字,眸中便有些不喜了:“萧槿必是先去求了睿定国公府,睿定国公府把她给拒了,她才求到母后头上。这些年为了她,睿定国公府也是丢了些脸面,以后不必对她客气,不然只是增长她的贪欲罢了。” 秋若锦听他这语气,抬眸看过去,只见此时的萧宸并不若平时一般嬉皮笑脸。 他笑的时候像个无赖,不笑的时候,神情严肃,眉宇间自有一股寻常人不敢仰视的威严。 便是自己这个枕边人,看着这样的他,都会忍不住屏住呼吸。 萧宸本来只是想着那萧槿,心中不喜罢了,如今看秋若锦竟然望着自己晃神,倒是怕自己吓到怀着双身子的她,忙绽开笑来:“傻想什么呢?” 秋若锦见自家夫君笑容璀璨,眼眸中仿佛有星子绽放,便松了口气。 萧宸见此,扶着她的腰,沿着那廊檐往台阶下走,边走边问道:“最近府中操心事倒是不少?” 秋若锦道:“其实也没什么,都是些琐碎事罢了。对了……还有一件事,阿宛送嫁的事,是你去还是阿定过去?” “母后说了的,阿定。” 阿宛性子本来就慢,认准了横拓便怎么也不改主意的,是以在萧宸和顾穗儿反对这门婚事后,便也没有说什么,而是依然安静地画画看书。 三年了,她都没有见过横拓,横拓也没有见过她。 本来萧宸都以为,这门婚事怕是黄了。 可是没想到,横拓竟然等了三年。 三年后,萧珩和顾穗儿终于同意了这门婚事,要把阿宛下嫁到大昭去。 如今的横拓已经是北狄王了,阿宛嫁过去就是北狄王妃。 秋若锦想想这事儿:“你是长兄,还是你去吧。阿宛和你兄妹一场,若是不送嫁,终究不好。” 其实对于这位小姑子,秋若锦是打心眼里喜欢的,知道阿宛要嫁去那么远,她心里也不好受。 不过阿宛自己决定的,外人也说不得什么。 “我和母后提过此事,你这里马上就要生了,我还是陪着你吧。” 秋若锦自然是心里想让萧宸陪着的。 虽然她和萧宸经常斗嘴,可他到底是肚子里孩子的爹,万一自己有个什么…… 她想想都害怕。 “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会死的。”秋若锦自己也纳闷:“我总觉得我会死去,然后这个世上就剩下你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做梦都梦到,我心里特别害怕。” 她本是自言自语罢了,可是旁边的萧宸听得,却是暗暗心惊。 他望着她,依然是笑嘻嘻的,却是问道:“你做梦梦到了什么?” 秋若锦摇头,眼神中有些迷惘:“乱糟糟的,好像是我走了,离开了,不得不离开了……你好像还在喊我,可是我不得不离开了。” 有些事,是梦里的,却是不好说与萧宸的。 在那梦里,她痴痴地回头望,她不舍得只留下萧宸在人世间,可是她没办法,却不得不离开。 梦里的她,竟对萧宸有着刻骨铭心的痴恋,以至于醒来后,她依然无法从那种强烈到让人心颤的情感中走出来。 这让她开始反复地回忆自己的梦,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萧宸听着她的话,心中闪过惊痛。 不过他依然不动声色,笑道:“是不是在那梦里,你依然不舍得我啊?恨不得一天到晚和我赖一起?” 他这么一说,秋若锦眼中的迷思顿时被打破,她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嘟哝道:“你就没个正形!早知道不和你说了!” 萧宸赶紧赖过去:“说说嘛,说说你的梦。” 秋若锦:“就不说!不想和你玩了,不搭理你!” 说着,她赌气,就往屋里走。 萧宸追过去。 谁知道就在这时,秋若锦脚下一个不稳,险些跌倒,萧宸见得,快走一步,矫健上前,稳稳地扶住了秋若锦。 可是任凭如此,秋若锦依然捂住肚子:“哎呀,疼!” 萧宸唬了下:“你没事吧?疼,哪里疼?” 秋若锦哭:“叫御医!叫御医!不对,叫稳婆,叫稳婆,我,我怕是要生了!” ***************************** 秋若锦整整生了一天一夜,最后终于产下一对龙凤双胎。 顾穗儿都没怎么合眼,一直等着儿媳妇这好消息,听得母子三人平安,喜得不行,一面让人去给正在上朝的萧珩报喜,一面赶紧带着嬷嬷宫娥,浩浩荡荡地过去太子府中。 她早已经来回太子府好几趟了,奈何秋若锦一直不生,宫中萧珩又要上早朝的,只能先回来候着。如今听得,自然是赶紧过去,又命人把早已经准备好的各样赏赐和补品统统带着。 而在太子府中,萧宸正陪着产后虚弱的秋若锦。 “我……我是死了还是活着?”秋若锦颤巍巍地道。 “活着,活着!”萧宸攥紧了秋若锦的手:“你摸摸,这是我的脸,这是我的手,是热的,你能摸到我是热的,说明你还活着!” 秋若锦想了想,好像是这样的,恍惚中点点头。 不过片刻后,她又喃喃地道:“但是我又做梦了,我梦到了我死了……这一次是真的……” 梦里的那个情景太真实了,以至于她总觉得,她曾经离开过萧宸。 那是挖心一般的痛。 萧宸依然攥着她的手,沉声道:“若锦,你看着我的眼睛。” 秋若锦茫然地望着他。 此时萧宸的神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认真,以至于完全不像是那个流氓无赖的萧宸了。 “秋若锦,你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梦而已,那是假的。我也会做梦,我会梦到你离开我了,丢下我一个人在这世间,让我伤心。可是我醒来后知道,那只是一个梦而已。那都是假的。” 秋若锦怔怔地凝着他。 她能听到他的声音轻柔到仿佛带着哭腔。 “这辈子,你会平平安安地留在我身边,陪着我一辈子,好不好?” 秋若锦看了他良久。 她突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关于那个梦,关于那个梦中的人,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眼前的这个人。 “好。” 作者有话要说:  亲追的《皇家小娇娘》已经完结,全职写手写文不易,一家老小全靠写文,如果作品有不满可以和店主及时联系,请不要随意中差评,谢谢!若满意,请给五星好评,能带评论更好(红包相谢),你的一个好评托起的是一个家庭。 (没错,这是从某淘求好评短信改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