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因传》 第一章 身死 “成碧,不许哭。[.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盛装打扮的崔嘉因端坐着,精致的面庞无一丝表情,有的只是那渗人的冷漠。 偌大的宫殿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白玉为砖,琉璃为瓦,一应全是贵重玩意儿的昭阳殿了。此刻的昭阳殿空落落的,贵重的东西一概被人收到了内务府里头,只剩几块蜀锦制成的精致帷幔在不时从殿外吹进的凉风下徐徐拂动着。 “小姐,小姐!您怎可任由他们这些捧高踩低的人欺辱您呢!”成碧仍是哭,看着面无表情的崔嘉因,越发的伤心难过,小姐出身清河崔氏,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若不是……若不是…… “哟,”徐公公皮笑肉不笑道:“成碧姑娘是什么意思?咱家是什么人呐?咱家可是奉圣上旨意行事的,若是姑娘对咱家有什么不满的,不妨告到御前去。” “你!”成碧想要反驳,却被崔嘉因喝住。 崔嘉因阴冷地看着徐公公,冷笑:“徐德海,本宫还没死呢。” 徐德海不服气:“崔家都倒了,不过一个区区废后罢了,你还想摆皇后的架子呢!” 崔嘉因唇角勾起一抹笑,显得越发渗人,她转了转手上的精致护甲,上面雕刻的栩栩如生的海棠曾是她的最爱。 她对徐德海说:“你最好小心一点,嘴巴放干净些,本宫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会像你的主子一样,对下人温温柔柔的,令人作呕。” 明明崔嘉因什么都没说,徐德海却面色大变,他一惯以来面上都是皇帝的人,从未有人怀疑过他一身侍二主,原以为他藏得很好,却不想叫这个废后给看出来了。 呸,真是晦气。徐德海心里啐了一口,面上却一改之前的嚣张神色,越发恭敬了起来。 “谢娘娘教诲。” 崔嘉因不是瞎子,她自然知道徐德海并不是真的服气,但她也不在乎,她对徐德海说:“本宫要见赵先,你去把他叫来。[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徐德海讪笑:“陛下公务繁忙,许是没有空见娘娘呢!”一个罪臣之女,也敢直呼陛下名讳,还直言让陛下来见,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崔嘉因还是淡淡的,“本宫没时间和你墨迹,你就对赵先说‘若是不见,本宫就吊死在这昭阳殿里,让世人好好看看,贤明皇帝在登基之后是怎么对待朝廷重臣,怎么对待簪缨世家,怎么对待原配妻子的’。” 一句狠过一句,徐德海怕她真的吊死在昭阳殿里,他无法向皇帝交代,只得如实上报。 果不其然,皇帝越听脸色越差,阴沉地似要滴出水来。 他将桌上的茶碗砚台折子一股脑地全扫到了地上,口中骂道:“这个毒妇!”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是不得不赶去昭阳殿。他毕竟才刚刚登基,根基不稳,崔家虽然被发落了,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但百年世家的底蕴不可小觑,崔氏手里头还握着什么势力也不可知。 毕竟是崔家最受宠的小女儿。 等他赶到昭阳殿时,崔嘉因正坐在寒酸的椅子上淡然自若地喝茶,连眼风都没往他身上扫,宫殿里的贵重物品全都让他下令收起来了,此刻她喝的定然不是平日喝惯了的顶级茶水。 他突然就觉得自惭形秽起来,但随之而来的却是羞恼与愤怒。一个家族都被屠戮殆尽的女人,怎么可以这样淡定的坐着,见着他这个正统皇帝,居然也敢不三跪九叩,难不成还以为他不敢将她怎么样吗? 想的多了,怒气就不受控制地浮了上来,他冷冷地盯着崔嘉因,不耐烦地说:“朕忙得很,有什么事非得见朕?” 崔嘉因不紧不慢,从袖中掏出一方绣工精致的帕子,细致地擦擦嘴。看赵先处于暴怒边缘,才慢悠悠地说出一句话:“当年你去崔家跪着求娶我的时候,可是耐心地很呐,怎么,这才不过三年罢了,就忍不住了?” 赵先被人一言挑出最难堪的事,脸色涨的通红,不待他说话,崔嘉因又说了:“陛下政务繁忙,想是忙着处置我崔家上百口人吧?陛下刀下沾染了那么多鲜血,那么多无辜的冤魂,心中就不会有一丝的害怕和不安吗?难道就不怕冤魂索命,让你这真龙天子活不过明日吗?” 她眼中全是恨意,不加掩饰的恨意,仿佛要将赵先吞噬殆尽。赵先畏缩地往后挪了一步,崔嘉因见了,心中嗤笑,这没用的废物!可废物又怎样?崔家上下,全都被他害死了。 想到这里,崔嘉因更恨赵先,她是崔家的女儿,被教养着家族荣辱长大,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崔家因她而灭门。 她想到母亲临死前送来的那封信,里面没有提到一个抱怨她的字,全是让她逃走,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不要让崔家真的绝了最后的一丝血脉。 可崔嘉因终究没有听,她无法放任凶手逍遥自在地坐在高堂做他的皇帝,也无法原谅为家族带来灾祸的自己。 赵先心中害怕,毕竟是那么多条人命,他好不容易才坐上皇位,可不能死得那么早,可嘴上却说:“朕怕什么?崔家那些人都该死,朕是顺应天意!” 崔嘉因眼中却没了先前的恨意,她笑着走近赵先,宛如从前在崔家时赵先看到的那样明媚动人。他一下子晃了神,他曾经是爱慕过她的,爱她那明丽的容貌,爱她那显赫的家世,只可惜,这样的美人,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枚废子,谁让崔家总是拖他后腿呢。 也罢,废黜了她的皇后之位,再给她另一个位分吧,只要她安安分分的不再惹事,他还是愿意放她一条生路的。 崔嘉因认真地问:“表哥,你从前有没有爱过我?” 两人很早之前就在皇后做主下定下了婚约,谁家少女不怀春?赵先又长得一副好皮囊,从前天真善良的崔嘉因也真真正正地爱慕过他,想要和他好好地过完一辈子的。只可惜,她的一腔真心只换得灭门祸事,当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赵先以为她是不想死,想要借此挽留自己,他将她搂在怀里,“朕自然是喜欢嘉因的,你放心,待到……” 话未说完,就发出一声闷哼,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怀中的人,只见她嫌恶地推开他,手中赫然拿着一把尖利的染了血的匕首。 就是那把匕首,方才刺中他的心脏。 他颤抖的蠕动着嘴唇,却没有发出声,但崔嘉因还是看懂了,她讽刺一笑:“灭了崔家的时候你怎么不问一句为什么?可惜啊,你的一切,费心费力得到的一切,全都没了。黄泉路上,有的是等着报仇的人呢!哈哈哈哈……”说完竟是大笑出声。 崔嘉因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从得知灭门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流出来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她在心里默默地说:“父亲,母亲,兄长,我终于给你们报仇了……” 她知道弑君之后逃不过死这一劫,早就在茶水里下了毒,此刻毒发,眼前发黑,阵阵眩晕,她倒在地上,不停的吐着泛黑的血。 成碧看见崔嘉因这副模样,吓得尖叫了起来,她跑过去握住崔嘉因的手,声音里带着哭腔,急切道:“小姐,小姐……您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呀?您不要……您不要吓唬奴婢,崔家只有您了呀!” 崔嘉因气息微弱,她望着成碧憔悴的脸,满怀歉意:“只可惜,我死了,再也庇护不了你了……没能为你安排好一切,恐怕要连累你……” 成碧拼了命地擦着崔嘉因口中不停溢出的血,哭道:“小姐,小姐您别死,崔家只剩您一个了,您要是去了,奴婢怎么向九泉之下的老爷夫人交代啊!小姐!” 崔嘉因不再理会她,她看着屋外明亮刺眼的光,隐约中,仿佛看见了当日在崔家时罚她抄书的母亲,维护她的父亲,宠她却不溺爱她的祖父和祖母,还有总是嫌弃她却在遇到困难时处处帮助她的兄长们…… 她的眼角滑过一串泪水,滴在空荡的地面上,仿佛盛开的花儿一样,口中喃喃:“一切都结束了……我来……陪……你们了……” 第二章 重生 绣着白莲的碧色软烟罗制成的绡帐被玉勾挂在两边,绘着戏水鱼儿的白瓷瓶还好端端地放在博古架上,案几上的古琴旁边还放着未曾绣完的帕子,窗外嫣红的海棠依旧迎风摇曳,一如往日在清河崔家时闺房,清静却不失生机。 崔嘉因醒来时就看到了这样的景象,安宁的仿佛一切令人悚然的事情都未曾发生,过去种种不过大梦一场。 荒谬,可笑。 怎么可能没有发生?那灭门的情形仿佛还在眼前,沾了母亲殷红鲜血的信犹带着微弱的体温,刺死赵先时那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尚且还在耳边回响…… 若说是梦,那未免也太真实了些,她可不信什么还魂之说。 可若是真的,这又是怎么回事?即便把她送回清河,她的闺房也不会再复原了。 崔家灭门之后,赵先下令一把火烧了崔家,大火连着烧了整整一日,将原本亭台楼阁处处精巧的崔家烧成了一堆灰烬,从此清河崔氏成为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无论从前是多么地繁荣昌盛,如今都从世间永远消失了。 她愣愣地坐在床上,望着开得娇艳的海棠发呆,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了一句诗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可不是吗?物是人非,物在人亡,原本屹立不倒的名门崔家,一日之间,付之一炬。 都是她害的啊! 她怔怔地流泪,泪眼婆娑间看到成碧推门而进。成碧看到默默流泪的崔嘉因,不由吓了一跳,她家姑娘从来都是张扬明媚的,就算是哭也哭的惊天动地地,何曾哭的那么憋屈过? 她放下手上的瓷盆,上前哄道:“姑娘,姑娘,好好地怎么哭了?” 崔嘉因哭的更凶,成碧分明还是小时候的样子,哪里有后来的憔悴与忧愁?她死的时候没有安排好成碧,该是被她连累了,和她一道赴了黄泉吧? 她再也不顾尊卑,抱着成碧抽抽噎噎的哭着,“成碧,是我对不起你。” 成碧一头雾水,姑娘究竟怎么了?莫不是被水鬼缠上了?她不由气愤:“六姑娘也太过分了,您念着她没了父亲,平日里待她那么好,可她倒好,转眼就将您推下了池子里,天寒地冻的结果又给冻地风寒……姑娘,您头还晕吗?” 成碧口中的六姑娘是崔嘉因亲叔父崔礼的女儿——崔嘉善。 崔嘉因在成碧絮絮叨叨的抱怨中恍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前世在贵妇圈子里流传甚广关乎名节的大事。 昌平二十七年的四月里,崔家的六姑娘推了九姑娘落水,崔九姑娘昏了整整小半个月才转醒过来,崔家的六姑娘因此事坏了名声,在昌平二十七年的十月里匆匆嫁给了一个不怎么显达的人家做继室,两年后,死在了京郊的一处庵堂里。 想到崔嘉善,崔嘉因心情复杂,前世她年纪小不知事,昏迷了大半个月醒来整个人都是懵的,压根想不起来究竟是谁将她推下了池子里,于是在祖母郑老太太询问是不是崔嘉善推她的时候才保持沉默。再加上崔嘉善一句话也没有为自己辩驳,默默地接受了崔家的安排,嫁到了表面清正实则乌烟瘴气一片狼藉的刘家,于是众人更加肯定崔嘉因落水是她做的手脚,原本就不显的名声又加上了恶毒的评价,不到两年就被婆家厌弃,在庵堂里度过了她最后的时日。 可是崔嘉善临死前,却让她的贴身奴婢告诉她,一切都不是她做的,让她提防三房的人。 崔嘉因以为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落得那样的下场,于是借她来打击三房,让崔家自相残杀,于是并没有理会。现在想来,崔嘉善虽然懦弱,但她却是真正透彻的人,连崔嘉因都是身在局中,一叶障目,她却早早地看透了三房的狼子野心。 她问成碧:“此时,可是昌平二十四年的四月里?” 成碧疑惑地看向她,不明白姑娘为什么好好地问起了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应了一个“是。” 崔嘉因心中骇然,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发现疼的不得了,成碧赶紧阻止,“姑娘,姑娘,您这是干什么呀!怎么不晓得爱惜自个儿呢?” 卢氏在玉棠馆外头听见成碧的惊呼,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再不顾什么贵妇仪态,一路小跑进了崔嘉因的闺房。 她看到崔嘉因坐在床榻上又哭又笑,登时慌了神,连忙走到床边搂着崔嘉因,像小时候一样哄着:“阿珩,阿珩不哭,谁欺负母亲的阿珩了?母亲让人好好教训他!瞧把阿珩委屈的……” 阿珩是崔嘉因出生时,祖父崔演亲自取的小名,和崔府哥儿们的大名一样从玉。 崔嘉因窝在母亲怀里,感受着母亲的心跳和温度,嗅着母亲身上的熏香,再也不想忍了,委委屈屈地唤了一句“娘亲”之后,一股脑地将前世的所受的苦难全哭了出来,哭得卢氏的心肝都颤颤的。 她轻轻拍着崔嘉因的背,“阿珩,莫哭,莫哭了,母亲在这呢!母亲在这儿呢!” 崔嘉因心中感动,这是她母亲,疼了她一辈子一心为她着想的母亲,宁愿她好好活着也不愿意她孤身一人去报灭门之仇的母亲啊! “娘亲,阿珩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娘亲了……”崔嘉因停住了哭泣,抽抽噎噎的说。 卢氏心里也不好受,她的阿珩还是小姑娘呢!怎么会受这样的磨难?这次落水真的是把她吓怕了。 她摸了摸崔嘉因的脑袋,轻声说:“阿珩啊,别怕,母亲不会让你白白受苦的。”敢动她的女儿,她定会让那狠心的人付出代价! 崔嘉因这才想起落水的事情来。 崔嘉善显然是被别人当了棋子使,真凶还另有他人。就是看在崔嘉善临死也不忘提醒她的份上,她也不能让她重蹈前世的覆辙。 她抬头,顾不得脸上的泪痕未干,一片狼藉,着急地对卢氏说:“娘亲,不是六姐姐做的,不是六姐姐推我进池子里的。” 第三章 母亲 卢氏皱了皱眉头,使了个眼色给成碧,成碧看了看卢氏的神色,低眉顺眼地到门口去守着了。高门大族少不了肮脏事,哪怕是以清贵闻名的崔家也有这样的勾心斗角,这是家丑,不可与人道。 卢氏却未曾过问崔嘉因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亲自拧干瓷盆里的手帕,温柔地给崔嘉因擦着脸:“阿珩哭的母亲的心都疼了。” 崔嘉因握着卢氏的手,卢氏的手生的很好看,手指修长莹润,骨节均匀,很是秀气。从前崔嘉因最是喜欢瞧卢氏的手,可如今却没有这样的心思,她认真地对卢氏又说了一遍:“娘亲,真的不是六姐姐。我知道,她是想把我拉回来的。嗯,对了!当时四姐姐也在的,她可以作证。” 崔嘉因倒是没有说谎,当时三房的崔嘉婉也在,只不过离得更远些,只有崔嘉善站在崔嘉因旁边。落水之前,她分明感觉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然后直接往水里头扑,崔嘉善想要拉住她,结果没拉住,远远地看,就像是崔嘉善推了她一样。 后来崔家的仆妇们也确实是这样作证的,言之凿凿让人无法辩驳。 卢氏明显不信崔嘉因的说辞,崔嘉善虽然是她的亲侄女,素来行事也是和善温婉的,可关系到她女儿的生死,崔嘉善便是再好,她也不会轻易饶恕。 就怕是什么人在崔嘉因面前嚼了舌根,崔嘉因念在往日情分一时心软便向她求情来。 崔嘉因见卢氏不说话,心里有些急切:“娘亲,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卢氏不置可否,反倒问起了另外的问题:“阿珩,可是有人来过你房里了?” 崔嘉因一愣,马上反应过来母亲这是担心她被人蒙骗,顿时心中一暖。她摇摇卢氏的手臂,娇声道:“母亲,没有人在我面前替五姐姐求情的。只是,真的不是五姐姐做的啊,母亲执掌中馈,要不要因为女儿落了个不公正的名声啊!” 卢氏感慨,女儿终于长大了,晓得体谅做母亲的一片苦心了。可她仍是不放心,“善姐儿虽然是你嫡亲的堂姐,可是阿珩啊,在母亲眼里,你是最重要的,知道吗?千万不要念在往日情分就既往不咎,这样会纵容那些居心不良之人的。” “我知道的。”然后她掀开被子,把亵裤裤脚高高挽起,露出白嫩的腿,原本如白玉似的小腿上赫然出现一块青黑的印记。 “娘亲,我摔下去的时候,感觉有人用东西打了我,您看,就是这块黑印。” 这黑印有巴掌大小,修养了大半个月,此刻却还泛着青,可见砸东西的人力气是有多大。 卢氏皱了皱眉,若是据崔嘉因所说,当时只有崔嘉善和崔嘉婉在场的话,这块黑印是怎么来的?崔嘉善和崔嘉婉都是养在闺阁里的千金小姐,便是下了狠劲,也断不可能砸出那么一大片青黑。 “阿珩,你可瞧清楚了?只有善姐儿和婉姐儿在?”卢氏仔细问道。 崔嘉因点了点头,说:“嗯,我同五姐姐说着话,然后四姐姐远远地喊了我们一声。” “那你可知道,指证善姐儿推你的正是翠竹轩的婢女?”翠竹轩是崔嘉婉的住处,因为里头从南方移来许多的竹子,故有了这样的名字。崔嘉婉此人最爱附庸风雅,求了郑老太太要了这个院子。 崔嘉因早就知道三房的人没一个好东西,老的也是,小的也是,崔家养他们那么多年,让他们过了那么多年衣食无忧的日子,到头来却原来养了一群的白眼狼。 但此刻的三房还是安安分分的,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妥之处,对嫡出的长房和二房也还算恭敬。再说了,卢氏眼中的崔嘉因还是个孩子,若是表现出对三房的痛恨才奇怪呢。 崔嘉因故作震惊,眼睛瞪得大大的,问:“怎么可能?四姐姐一向都是最实诚的,怎么会说谎呢?”为了在卢氏心里埋下疑惑,崔嘉因不介意说两句无痛关痒的好话。 卢氏看崔嘉因愣头愣脑啥都不懂的样子,有些头疼。天真是好,可是崔嘉因已经不小了,再过两年就得许婆家了。可崔家是什么门第?虽说并不介意“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一说,可崔嘉因是长房嫡出的小姐,将来定是要嫁进一个媲美崔家的家族里头去,照她啥事都不知道的样子,到时候还不被人算计啊? 崔嘉因并不知道短短的时间里卢氏就想了那么多,她依旧缠着卢氏:“娘亲,我可是您女儿呀!嫡亲嫡亲的女儿,您相信我吧,我不会骗您的。” “好了好了,母亲相信你,行了吧?真是,”卢氏嫌弃道:“吵的我脑壳都疼了,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虽是嫌弃的语气,可那笑容怎么也藏不住,显然不是生气的。 崔嘉因也愈发胆大,她用手轻轻揉着卢氏的太阳穴,一边邀功:“娘亲,还疼吗?” “不疼了,不疼了。”卢氏连连摆手,看着自己女儿略微苍白确仍然生气勃勃的脸,突然有些心酸。 她这个母亲做的委实不好,作为宗妇,每日里那些琐事缠得她脱不开身,还要孝敬公婆,忧心丈夫和儿子的前程,对这个小女儿实在疏忽太多。 若不是她婆婆的婢女告诉她阿珩落水,她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儿呢! 想到这里,卢氏就搂住了崔嘉因,庆幸地说:“阿珩,好在你没事。” 还不等崔嘉因说话,卢氏又说:“从前是母亲疏忽,对你不够关心,以后不会了。” “娘亲,您对我很好了,阿珩知道的,娘亲很忙,我不需要母亲操心。”崔嘉因认真地说。 有哪几个母亲会像卢氏一样,在灭门之灾降临之时还忧心着带来灭族之祸的女儿的将来呢?因为懂得,所以理解,她不在乎卢氏有没有时间陪她,只要他们一世安康,崔嘉因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好孩子。”卢氏说:“母亲就知道阿珩是天底下最乖最好的。” 卢氏在玉棠馆呆了一会儿,嘱咐了崔嘉因一些事后,留下一句“好生休养,明日去福庆院请安”之后匆忙走了。 第四章 看朱 “看朱姐姐,你回来了?姑娘醒了,在里边坐着呢!”门外洒扫的婢女笑着招呼。 “是吗?那真是老天爷保佑。”看朱笑道,随即掀起帘子进了内室。 崔嘉因看见那张记忆中略微圆润和蔼可亲的脸,喝茶的动作一滞,半晌不知如何反应。 倒是看朱,瞧崔嘉因愣愣的,赶忙走上前去嘘寒问暖:“姑娘,姑娘?您怎么了?可是身上不舒服?” 崔嘉因看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关怀备至的看朱,险些又落下泪来。 成碧看崔嘉因伤心,有心说笑逗她开心,于是说:“那是姑娘不想看见你呢!谁让你不陪着姑娘,快走快走,免得姑娘看了伤心。” 看朱和成碧都是从小服侍她的人,她们一同长大,感情非比寻常。前世成碧陪她走过了最后的时光,而看朱,却早早的去了。 她同赵先的孽缘,不仅葬送了崔家的将来,更牵连了许多无辜人的性命,看朱便是其中之一。 昌平二十六年,十五岁的崔嘉因嫁进了成王府,十里红妆,帝后主婚,风光大嫁,是京中的一桩美谈。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别人都在羡慕命好的崔嘉因时,却不知她在成王府究竟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赵先是个衣冠禽兽,伪装成温润公子的浪荡子,虽然在皇后面前信誓旦旦,言明自己绝不纳妾,但实际上眠花宿柳,斗鸡遛狗之事没有少做,之所以没有曝光在众人面前,是因为他着实伪装的太好。 若是崔家知道赵先是这样一个人,祖父和父亲怎么会将她嫁给赵先呢?姑姑又怎么会将她推入火坑呢? 亏得崔嘉因还傻兮兮地相信他的鬼话,心里感动的不行,未出嫁前就想着和赵先过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恩爱日子。 等她嫁进来才知道那温柔多情的赵先是什么样子。赵先的确是温柔多情的,府中没有妾室,但通房却数不胜数。 崔嘉因出身清河崔家,原本身份就不低,又加上还有一个做皇后的姑姑,地位堪比公主,这样的一个人,注定是骄傲的。她想起当初赵先求娶时装出来的情真意切,再看看府中天天勾心斗角,哭啼求宠的通房,只觉得恶心。 她从没让他进过房,从昌平二十六年的十二月嫁给他,到承明元年六月身死,这三年多的时间里,除了最后刺死赵先的那一刻,崔嘉因未曾让他近过身。 人前她装的漠不关心的样子,人后却偷偷地伤心。她恨自己瞎了眼,将这样一个人放在心上,没能阻止皇后赐婚;也恨赵先,装模作样将她玩弄于鼓掌之间。 即便这样,她也不肯回去诉苦,她的骄傲与自尊不容许她有一丁点的懦弱与退缩。她已经嫁给了赵先,就断没有反悔的机会,与皇族联姻,又是皇后亲自赐婚,哪里容得她反悔?与其让家里人担心懊悔,不若就这样过完一辈子,得过且过,如此而已。 彼时,她的愿望也就只有那么简单的一个,其他的,别无所求。 可是她能忍,看朱和成碧却不能忍。 她们见过在崔家时的崔嘉因,高高在上,备受宠爱,是崔家的掌上明珠。可是那么骄傲的崔家掌珠,嫁进了成王府,却被这样无礼地对待,她们不甘。 看着脸上无半丝笑意,一日憔悴过一日的崔嘉因,看朱决定悄悄地回一趟崔家,不管怎样,她也得将崔嘉因的近况告知崔府上下,让他们看看,他们的小姐被欺辱成什么样子。 看朱素来孝顺,是以当日以母亲重病归家照看为由向崔嘉因告假时,她并没有怀疑。 可她不知道,看朱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看朱死在城外的一处破庙里头。 被人发现的时候,衣衫凌乱,好好的衣裙被人撕成碎布,几乎不能遮挡,指甲全部被人掀掉,血肉淋漓,身上青紫纵横交错,在暗示着死者生前所受的痛苦与凌辱。 看朱到死的时候都没有合上眼睛。 她死不瞑目。 那日崔嘉因哭的不能自已,看到赵先的众多通房时她没有哭,被赵先冷待是她没有哭,哪怕是预料到自己的一生都只能在这四四方方的成王府里青灯古佛孤独老死时她也还是没有哭。 可当她看到看朱冰冷的尸体,听见成碧哭着解释的时候,她终于哭了,咬牙发誓要为看朱报仇。 结果到最后,她却查到了一个令她震惊的消息——赵先奸杀了看朱。 难怪看朱死也不会瞑目了。 原来如此,崔嘉因心里默默地想。原来到最后,害了看朱的人,是她自己。 若是她没有嫁给赵先,看朱就不会死,若是她没有嫁给赵先,崔家就不会倒,若是她没有嫁给赵先,她的祖父祖母,父母兄长也能好好的活着了。 她怀着对赵先的满腔恨意,怀着对自己的厌恶,与对家人的愧疚,就这样,一刀捅死了赵先。 大仇得报。 崔嘉因并不开心,失去的早就回不来了,即便杀了赵先,也再回不来了…… “成碧,成碧,快看姑娘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莫不是被魇住了?”看朱惊呼。 崔嘉因这才回过神来,看见自己紧紧地抓着滚烫的茶杯,关节泛白,掌心却一片刺痛,是烫伤了。 她抬头看面前担忧不已的两张脸,莞尔一笑:“看朱,我没事,你们也不会有事的。”她既然回来了,就不会再让她们为她受苦了。 似是而非的一句话让看朱和成碧摸不着头脑,好在崔嘉因也并不执着于此,她看朱:“看朱,有吃的吗?我饿了。” 看朱哭笑不得,“原来姑娘是被饿哭的?姑娘饿也该早些说,吓着奴婢们不打紧,饿着自己可怎么好?老夫人和夫人该伤心的。” 成碧道:“好了好了!你这张嘴,快去把你方才在大厨房里拿的竹笋鸡拿来,姑娘最爱吃这个了,对吧,姑娘。” 崔嘉因看成碧故意讨巧卖乖哄她开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她忙点头:“是啊,我最爱吃竹笋鸡了。” 看朱絮絮叨叨,“姑娘才醒,脾胃弱得很,可不能多喝,奴婢拿了一些爽口清淡的菜式,姑娘尝尝?” 崔嘉因嗯嗯应道,乖乖吃菜。看朱和成碧两个大丫头站在旁边捂着嘴笑,玉棠馆里一片温馨。 第五章 福庆院 可能是白日里太过激动,到了晚间崔嘉因反倒睡不着了。她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想着过去的种种不幸。 赵先不过是一个奴婢生的,他为什么能够瞒过世人瞒过崔家?崔家为什么会倒?赵先为什么能将崔家灭门?崔家屹立多年早有自己的人脉,为什么还是全部都死了?这些崔嘉因通通不知道,气得直拍自己的脑门。 哎,她到底干嘛去了?怎么连这样的大事都不知道。这些她都不知道,她还怎么为家族避祸啊。 正当崔嘉因气恼不已的时候,外头传来阵阵叩门声。然后便是看朱的声音:“姑娘,姑娘,您睡着了吗?” 崔嘉因轻声道:“还没呢。” 看朱便推门而入,手上还拿着一根蜡烛。她就着蜡烛发出的微弱光芒走进了内间,看着崔嘉因笑道:“奴婢就猜姑娘白日里太闹腾,夜间睡不着了呢!果真如此。” 每个主子房里都有守夜的人,一般都是大丫鬟的职责,只不过崔嘉因不喜欢有人守夜,便让看朱和成碧睡在自己的小厢房里。 她有些摸不准看朱来做什么。 “你好端端地怎的不睡?我这儿并没有什么事,你快回去吧。”崔嘉因说。 看朱回道:“哪能呢?哪有姑娘睡不着奴婢却睡得好的道理?成碧这丫头也在房里不安生呢!非要奴婢来看看。” “奴婢看着姑娘睡着再回房里去。” 崔嘉因明白她们是怕自己害怕,特地过来的,心中感动,却还是说:“快走吧,我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没得连累你们也睡不安生。” 看朱摆手:“不用不用,姑娘睡不着,奴婢给姑娘唱歌吧?就像小时候那样?” 崔嘉因拗不过她,只好点头,“嗯,就像从前一样。”乖巧的躺下了。 看朱体贴的为崔嘉因掖掖被角。然后温柔地唱起了歌:“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看朱唱出了江南女子的温柔婉转,也是,她原本也就是江南的,崔嘉因想着想着,便在歌声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崔嘉因倒是神清气爽的,可怜了两个丫头,顶着眼底的青黑伺候她。 她有些过意不去,说:“你们俩回房里去吧,我让听雨和我一道去。”听雨是二等丫鬟,人也算机灵,看朱和成碧不在的时候,她素来也是愿意用她一用的。 成碧连连摇头:“姑娘莫不是嫌弃奴婢愚笨了?历来哪有这样的?若是被夫人知道了,还不得罚奴婢们呀!” 看朱也附和:“奴婢们知道姑娘体恤奴婢,是个好主子,那姑娘能不能让奴婢也成为好奴婢呢?让听雨跟着姑娘,奴婢们着实不放心。况且,奴婢们睡不好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的。” 成碧连忙点头。 崔嘉因笑:“原是一片好心,被你们一说,反倒是像我嫌弃了你们一般。也罢,是我思虑不周,待从福庆院回来你们再去歇着吧,这样母亲也不会罚你们了。” 想了想,她又说:“你们拿我的脂粉遮遮,被人看到像个什么样子。” 成碧笑嘻嘻地应了声:“是,姑娘。”堵住了看朱想要拒绝的话,看朱横了成碧一言,成碧笑着让崔嘉因做主:“姑娘,您看呀!看朱凶得很呢!” 在玉棠馆里头闹腾了一番,时间自然晚了,好在福庆院离得近,饶是如此,看见卢氏和几位婶婶姊妹早就在里头的时候,崔嘉因还是不好意思了。 外头守着的翡翠看见崔嘉因,说:“九姑娘,您来了?”她点了一下头,轻声问道:“祖母还好吗?” 翡翠嗯嗯两声,“老太太好的很,姑娘不用担心。”连忙为她掀起帘子,对眼中满是喜悦的郑老太太笑着打趣道:“老祖宗,您的心肝儿来了。” 老太太年纪大了,自然喜欢这样活泼的姑娘伺候,再加上翡翠是老太太的大丫鬟,素来有几分脸面,老太太闻言也不生气,反倒是对着崔嘉因招手:“嗳哟,祖母的小阿珩来了?来来来,快过来,让祖母好好瞧瞧。” 崔嘉因快步上前,规规矩矩地向老太太问了安。郑老太太打趣道:“你这孩子,生了场病,同祖母都生疏了不成?快起来快起来,让祖母看看瘦了没有。” “祖母,阿珩哪有和您生疏?若是不请安,母亲待会儿回去要罚我抄女戒的,祖母您舍得吗?”崔嘉因笑道。 郑老太太知道崔嘉因不过是玩笑话,也便顺着说道:“你母亲要是敢罚你,你就告到祖母这儿来,祖母给你撑腰,好不好啊?” 卢氏在一旁无奈道:“母亲,您可不能这样纵着阿珩,再说了,媳妇什么时候罚她了?都是胡言乱语。” 崔嘉因只嘻嘻地笑:“祖母,您别罚母亲,罚了母亲,孙女儿心疼呢!请安是规矩,也是孙女儿的心意,您就接受吧!” 郑老太太脸上的笑意怎么也遮不住,她高兴地说:“好好好,小阿珩长大了,懂事了!” 郑老太太这样偏疼崔嘉因,自然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 三房的曲氏笑着说:“连请安都说成是心意,母亲可真是心疼阿珩呢!” 曲氏虽然是笑着的,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好听了。 郑老太太当即沉了脸,她嫁进崔家那么多年,从来顺风顺水,说一不二,当年若不是陈姨娘的算计,如今哪里还有三房?三房的人是郑老太太心中一辈子的刺,如今曲氏还敢暗指她偏心? 人心本就是偏的,再公正的人也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她自认对别的孙女也不差,难不成她连偏疼哪个小辈的权利都没有了? 她沉声道:“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 曲氏万万想不到一向和善的郑老太太会这样落她的脸面,登时脸上就挂不住了。 刚想补救,崔嘉婉却说:“祖母,您太偏心了!凭什么只疼崔嘉因?” 曲氏拉住崔嘉婉,对着郑老太太讪笑:“母亲,媳妇不是这个意思。婉姐儿胡言乱语,母亲不要和她计较。” 郑老太太不理她,转头和崔嘉因说笑,崔嘉婉见状,气红了眼,甩开曲氏的手就往外跑。 卢氏赶紧让丫鬟去追,郑老太太却淡淡地说:“她爱跑就让她跑,左右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不少。” 曲氏僵硬地笑,对郑老太太说:“母亲,婉姐儿不懂事,您别与她计较,媳妇还有事,先行告退。”也不等郑老太太说话,匆匆地走了。 崔嘉沅看母亲头也不回地走了,完全没有顾及她这个女儿,登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左右为难着。 郑老太太挥了挥手,不耐烦道:“你也去吧。” 崔嘉沅乖巧的行了个礼之后,也出了这福庆院。 郑老太太看着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冷笑道:“果真是亲母女。” 第六章 缘由 郑老太太生气,福庆院里上上下下连大气都不敢喘,唯有一个人例外。 崔嘉因给郑老太太顺顺气,乖巧道:“祖母,您别气,气坏了身子还得请大夫喝药,那药那么苦,多不值呀!” 郑老太太的脸色瞬间转阴为晴,一旁服侍的翡翠更加看清了这崔九姑娘在老太太心中的地位。原以为是比较受宠的小姐,竟不知道受宠到了这等地步,日后伺候这位主儿的时候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万不可怠慢了去。 郑老太太点点崔嘉因的头,笑道:“你这孩子惯会哄我这个老婆子!” 崔嘉因不依,对卢氏说:“祖母说我哄她呢,母亲,我可没有哄,对吧?” 卢氏笑着点头,“可不是吗?没有哄,没有哄!” 崔嘉因高兴道:“祖母,您看!” 郑老太太只呵呵地笑,福庆院里头难得的温馨起来。 崔嘉因无意间瞥见默默坐在一旁不说话的二婶李氏,心中有了计较。 她问李氏:“二婶婶,怎的不见六姐姐啊?病了那么些天,我可想她了。” 提及崔嘉善,李氏面上便不太好看,说来李氏也是命苦,从前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也是金尊玉贵的,嫁到崔家,也和崔嘉因的二叔崔礼过了一段琴瑟和鸣的日子,先后生了一儿一女,原以为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了,却没想到二叔突然就病逝了。 郑老太太和卢氏见她们孤儿寡母的可怜,又想到自己早逝的儿子,平日里对李氏多有照拂,是以李氏虽是寡妇,底下人也都是恭恭敬敬的,并没有半分瞧不起的意思。 可如今却出了崔嘉善推了崔嘉因落水一事,让李氏面上很是难堪,一边是对她多有照拂的大嫂,一边又是自己的亲闺女,李氏左右为难。 她不知道素来乖巧听话的崔嘉善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不肯透露一丁半点意思,不承认也不否认,让李氏很是头疼。 即便尴尬,但李氏还是勉强笑了笑:“善姐儿……善姐儿在禁足,所以没能来看阿珩。” 崔嘉因故作惊讶:“六姐姐怎么了?做错什么事情了吗?为什么要禁足?” 郑老太太不咸不淡地说:“阿珩,你不要理会这些事情。” 崔嘉因看了看卢氏的神色,便知道她并没有怀疑对郑老太太说起昨天的事。她叹了一口气,沮丧道:“祖母,六姐姐是因为我才被罚的吗?” 不待郑老太太回答,崔嘉因又说:“六姐姐没错,”看老太太不相信,她又信誓旦旦:“真的,我没有替她求情呀,祖母。” “六姐姐真的没推我。” 李氏看她替崔嘉善解释,心里松了一口气。有心说些什么,却被郑老太太抢了先。 原来是郑老太太看崔嘉因说得严肃,也跟着慎重了起来,没准儿还别有内情呢!她对崔嘉因说:“阿珩,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仔细地说给祖母听。” 崔嘉因又将昨日和卢氏说的如实地说给了郑老太太听。李氏听后,眼眶都红了,“善姐儿这孩子真是,什么也不说,怎么问也不理,真真是急死个人了!” 郑老太太沉吟半晌,问崔嘉因:“阿珩,你讲的都是真的?”若是真的,那崔家就被别人盯上了了,郑老太太绝不会容许崔家出现任何的潜在危险。 崔嘉因肯定地点头。 卢氏安慰道:“母亲,您先别着急。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不是?” 郑老太太却不同意:“一天不找出这个祸患,我这心里就难安啊!”转而又对李氏说:“善姐儿素来是个好的,只是这件事上有些奇怪……你也别急着辩解,我知道你是为善姐儿好。” “可你也别忘了,善姐儿总归是我嫡亲的孙女儿,她和阿珩是一样的。” 郑老太太继续说:“你注意着点善姐儿,别骂孩子,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李氏诺诺点头,“媳妇会好好问的,母亲放心。” 郑老太太得了李氏的承诺,便转头同卢氏说起话来:“你是阿珩的亲娘,也是善姐儿的亲伯母,崔家的当家夫人,这件事你可得处理好了。既然这件事同善姐儿没有干系,她更是不能被这件事污了名声,你们都是从小女儿过来的,自然知道名声这东西对姑娘家家的有多重要。若是……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善姐儿蓄意谋害堂姐妹,她还要不要活了?我们这样的门第,可要不起名声败坏的子女,丢不起这样的脸,到时候她不过也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条是绞了头发出家当姑子,从此青灯古佛一生;另一条……找一户门第低的人家,随意嫁了了事。 无论是选择哪一条,崔嘉善这辈子也算是完了。李氏怎么可能忍心让自己的女儿走到这一步?她自己就是从高门里出来的,陇西李氏虽比不得清河崔氏,但也是赫赫有名的世家了,一辈子过惯了富贵生活,哪里挨得了贫苦?她是断不能让崔嘉善过这样的日子的。 想了想,她对着卢氏行了一个大礼:“劳烦大嫂费心了,善姐儿……是我没教好,您千万不要同她计较,回去我会好好训她……” 卢氏被唬了一跳,忙扶起李氏,口中不住地说着罪过。 她埋怨道:“二弟妹也忒见外了些,一家人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善姐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品性如何,大家心中都有数。莫说不是善姐儿做的,即便是她做的,难道我这个大伯母还能看着她撞南墙不成?” “你放心,我一定管好下人,保管一个字都露不出去。” 得了卢氏的准话,李氏露出一个释然的笑,“那便多谢大嫂了。善姐儿那边,还是禁足吧……虽说她没有推,但她隐瞒实情也不对……当做惩罚好好地磨磨她的性子……这样,也不会打草惊蛇。” 郑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李氏多年不理事,好在还没忘了这些治家手段。 第七章 姊妹 出了福庆院,崔嘉因便喊住了走在前头的李氏。 李氏回过头来冲她温和地笑:“阿珩还有什么事吗?” 崔嘉因犹豫了一下,问:“二婶婶,那个……我能去看看六姐姐吗?” 李氏笑:“当然可以,阿珩想什么时候去都成。” 崔嘉因高兴道:“那过明日我就去。”说完和李氏告了别,就同看朱成碧二人一同走了。 李氏身旁的丫头赞道:“九姑娘真是好品行。” 李氏但笑不语。 回玉棠馆的路上,崔嘉因却看见了原本早已离开福庆院的崔嘉沅,看她的样子,仿佛专程在等她。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笑着走上前:“五姐姐,你怎么在这儿呢?” 崔嘉沅看见崔嘉因,忙迎上去,不好意思地笑笑:“九妹妹,我是专程等你的。” 崔嘉因心里和明镜儿似的,脸上却要装作疑惑的样子:“五姐姐有什么事吗?方才在祖母那儿怎么不和我说?还专程等在这儿。” 崔嘉沅讪讪,满是歉意地说:“方才真是对不住了,你也知道,我母亲和姐姐就是那样的人,心直口快的,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意……若是你介意的话,姐姐先替母亲和四姐给你陪个不是。” 崔嘉因满不在乎地笑笑:“五姐姐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都是一家人,哪有那么多计较?” “若是为这一点小事,心中有怨,那姐姐未免太小看我的心胸了。” 崔嘉沅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心里,让她有火发不出,这不就差直截了当地说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吗?偏偏她还不能反驳,谁让自己的母亲和姐姐有错在先呢? “九妹妹你不介意就好了,喏,这是姐姐亲自绣的香囊,就当赔罪了。”说罢,崔嘉沅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绣着海棠的香囊,香囊针脚细密,看得出来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我知道九妹妹最爱海棠,特特绣了这香囊,原本想着过段时日再给你的,没想到如今就有用武之地了。”崔嘉沅絮絮说道。 “看这绣工,确实了得,五姐姐的手艺越发好了。”崔嘉因道,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让崔嘉沅感觉自己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她红了红脸,说:“九妹妹喜欢就好了,姐姐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罢,携着婢女匆匆离开。 成碧素来是心直口快的,看崔嘉沅莫名其妙地走了,便说:“这五姑娘当真奇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崔嘉因没说什么,转身径直回了玉棠馆。 待回到玉棠馆之后,崔嘉因便把手上崔嘉沅给的香囊扔到了一边。成碧看见了,疑惑道:“姑娘,这不是五姑娘给您的吗?” 崔嘉因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成碧又问:“姑娘您不喜欢?若是让五姑娘知道了,便不太好了。” 崔嘉因笑:“有什么好不好的?她自己骗我在先,还不准我不喜了?” 成碧呆呆的,不明白崔嘉沅怎么就骗了她家姑娘。看朱看了看成碧呆头愣脑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平素自诩是个聪明人,怎么聪明人也看不出来这些小把戏吗?” 成碧看崔嘉因听到“聪明人”三个字时的笑容,羞道:“不过是我平日里胡言乱语的罢了,看朱你怎么让姑娘也知道了!” “好啦,你们还有什么事儿是我不能知道的?”崔嘉因乐不可支:“告诉你吧,香囊不过是丫鬟绣的罢了,五姐姐不过做了个顺水人情而已。” 崔嘉因不想再说崔嘉沅,便对看朱说:“将那个香囊用匣子收起来吧,将来或许有用。” ~~~ 崔府,翠竹轩。 一脸委屈的崔嘉婉扑在曲氏怀里梨花带雨地哭个不停,将曲氏的前襟都打湿了,原本的淡紫衣裳晕成了深紫。 曲氏皱了皱眉,却仍是没有推开崔嘉婉。她好声好气地安慰道:“阿婉乖,不要哭了,啊?不要哭了。” 崔嘉婉泪水涟涟:“娘,您看崔嘉因,都是崔家的女儿,怎么她就恁的娇贵?祖母也太偏心了些!还为了崔嘉因瞪我!” “嗳哟,嗳哟,娘知道阿婉受委屈了,忍忍啊,你祖母也偏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难不成还不习惯?”曲氏心中虽然也不满,但好歹心里也是晓事的,又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头出来的,隔着一层肚皮,不苛待就已经很好了,哪里还会给你什么脸面? 郑老太太为了面子做了一辈子温婉大度的正室夫人,对庶子庶女也并不苛责,甚至和寻常大户人家的主母比起来,好的不是一丁半点,起码她不会随意打罚或者谋害。 “我就是不喜欢家里头谁都紧着崔嘉因的样子,只不过是落水罢了,也值得那么劳师动众的惹人心烦,祖母也太不晓事儿了,难不成还想给崔嘉因招赘婿,一辈子待在崔家吗?” “住口,这些浑话也是你能说的?”曲氏见女儿越说越不像样,开口制止道:“一个姑娘家家的成天将嫁人不嫁人挂在嘴边,像个什么样子?你莫要忘了,你父亲是什么出身?你的亲祖母在家庙里头待着呢!福庆院那坐着的可不是你嫡亲的祖母!难不成还指着她放着亲孙女儿不疼,疼你这个庶嫡出身的孙女吗?” 曲氏疾言厉色将崔嘉婉吓了一跳,正当她想开口辩驳的时候,崔嘉沅推门而入。 “你来干什么?不去和崔嘉因套近乎了?”崔嘉婉不屑道,泪痕未干的脸上带着几分嫌弃,看着很是怪异。 她怪声怪气地说:“放着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不亲近,去亲近一个外人,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怎么?热脸贴了冷屁股,被人赶回来了?” 话虽难听,但崔嘉沅并没有生气,从小就这样,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四姐,是你不和我亲近。”她淡淡地说。 崔嘉婉瞪着她:“娘!您看她又气我!” 曲氏拍拍崔嘉婉的手,说:“好了好了,你也该闹够了,消停会儿吧。” 转头却对崔嘉沅厌恶地说:“好端端地,你做什么招惹你姐姐?回你的院子里去。” 崔嘉沅看母亲对自己同崔嘉婉明显不同的态度,心里也有些伤心,她从不知为何她与姐姐明明是双生,但曲氏就是不喜她,反而处处偏疼崔嘉婉。 毕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崔嘉沅压住心中的酸涩,对曲氏说:“那母亲,我就先回去了。” 曲氏不耐烦地点头。 第八章 嘉善 翠竹轩发生了什么事儿崔嘉因全然不知,此刻她正烦恼着明日怎么劝解崔嘉善。 如同前世一样,崔嘉善就是紧紧咬着牙,什么都不肯说。这样消极的态度让崔嘉因很是好奇,崔嘉善究竟知道了什么?即便是不顾自己的将来也不肯开口辩解,她一个手无寸铁又无人脉的娇小姐是怎么知道三房居心叵测的? 不管郑老太太和卢氏怎么想,崔嘉因肯定这个堂姐肯定知道了一些隐情,说不定还是能搅乱崔家人心的大秘密。 第二日,崔嘉因去过福庆院请安,照例和郑老太太说笑一番后,便告退了,随着李氏一道去了崔嘉善的揽月阁。 行至揽月阁的门口时,李氏犹豫了一下,对着崔嘉因说:“阿珩,二婶婶就不进去了。你好好陪陪你六姐姐,让她好好说话。” 崔嘉因道:“婶婶,您就不进去看看六姐姐了吗?” 李氏尴尬:“善姐儿不听我的,你们小姑娘家家的凑在一起说说话儿,我这个长辈在场确实挺扫兴的,便不进去了。” 崔嘉因便明白李氏是伤心了,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看到自己的子女自毁前程会不痛心的,崔嘉善此举确实狠狠地伤了李氏。 她乖巧道:“那二婶婶您慢走。”待李氏走远,崔嘉因才带着成碧进了揽月阁。 崔嘉善埋头抄写着什么,丝毫没有发现走进来的崔嘉因。还是从外头回来的翠屏看见了,匆忙唤了一句“九姑娘”后,崔嘉善才看见坐在一旁朝她笑的崔嘉因。 崔嘉善低下头不敢看崔嘉因,她犹豫道:“阿珩,你怎么来了?快些回去吧,祖母知道了会不喜的。” 崔嘉因走上前去,翻了翻方才崔嘉善抄的东西,原来是一卷佛经,素白的宣纸上的簪花小楷娟秀雅致,并无一丝错漏,可见抄写之人是用了心思的。 见崔嘉因未曾答话,崔嘉善以为她是因了那日落水的事情怪罪她,于是默默地低下了头,并不言语。 暗自责怪自己的时候,崔嘉善却听到一声夸赞:“姐姐这一手簪花小楷,写的当真好看。” 崔嘉善猛的抬起头来,迷茫的看着她,此刻不是应该质问她吗?为何…… 崔嘉因看她惊讶,莞尔一笑:“姐姐?难不成是被我夸傻了?那可不得了了!二婶婶还不得和我拼命啊!” 崔嘉善看她笑,下意识地也笑了,半晌醒过神来,又慌忙低下头去。 崔嘉因看她这样子,心中叹了一口气。若是一个人生性软弱,无论别人怎么帮你,都只是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永远都过不好自己的日子,更何况,谁又会时时刻刻帮着你呢? 她朝成碧使了个眼色,成碧会意,留下手上的画轴,拉着翠屏出了门。 “姐姐,你在犹豫什么呢?”崔嘉因问,全然不顾崔嘉善惊讶的眼神,继续说道:“抄佛经又有什么用?佛经真的能给你带来清静吗?” 崔嘉善默然不语,她知道她这个妹妹说的确实没错,可她又能如何?这样污秽的事情叫她怎么说的出口?她不能说,也不敢说。 崔嘉因见崔嘉善面上有松动之色,便转身从一旁的桌上拿过方才成碧走时留下的画轴。她并不打开,反而将它交给了崔嘉善。 “姐姐,你知道的,我并没有亲姐妹,母亲和兄长忙得很,我自小就没个玩伴,只有姐姐你……一直以来都不计较我的坏性子,愿意和我一道玩……在我心里,你就和我的亲姐姐是一样的。” “二叔在的时候,对我也很好,我记得小时候他从外边回来,总是会给我们带一些新鲜玩意儿,像什么新奇的绢花儿,像什么精巧的糖人儿……” 提及往事,崔嘉善更是黯然,父亲去世也不过是三年前的事,往日父亲对她的好,她都一一记在心中,每日都会拿出父亲的画像默默地看,唯恐哪一日就忘记了生父的容颜。 “姐姐,这幅画,是当年二叔画给父亲的,我看着喜欢,便求了父亲,将这幅画给了我,如今我给你了。” 崔嘉善打开画轴,画里画的并不是高贵美丽的仕女,也不是什么绚丽如春花之类的景色,画里寥寥几笔,只画了陡峭的山壁上一棵松树顽强而茂盛地生长着。 她红了眼眶,想起父亲在世时,总是教导她,姑娘家家的不能太脆弱了,遇到事情不要只会哭哭啼啼的,不要一味逃避,她虽不是男儿,也要做一个不输男儿的女子。 她终于是辜负了父亲的教导。 崔嘉因上前,握住她的手,温言劝解:“姐姐,二叔一惯教导我们要坚强,遇到困难最忌不战而逃。你不要怕,尽管和我说,我们姐妹,还有什么说不得的?” “你放心,若是兹事体大,我会去告诉祖母和母亲,让她们替你做主。” 崔嘉善哭出声,“阿珩,不是我不想说,只是……只是这样没脸的事情,她怎么能做的出来?我……我实在说不出口……” 崔嘉因心里咯噔了一下,莫不是私通被崔嘉善瞧见了吧?莫怪崔嘉因第一想到的就是私通,前世她先是做了十多年的崔家贵女,后来又做了三年的成王妃,再后来更是成了中宫之主,也算是荣华富贵,一辈子都活在锦绣堆里。这样的事情,高门大族里不是没有发生过,当时她无意间听说,也不过置之一笑。如今得知崔家可能也有这样的苟且,登时就笑不出来了。 这可是关乎崔家脸面的大事! 她走到门口,对守在门外说话的成碧和翠屏严肃道:“你们给我看好了,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若是不听,直接拖到祖母那里去。” 成碧和翠屏看见严肃的崔嘉因不由紧张地点头,一再表示会守好。 她回到崔嘉善哪儿,沉声问道:“姐姐,你看见什么了?不要怕,细细的说给我听。” 崔嘉善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咬着牙告诉了崔嘉因。 崔嘉因听了,怒从心起,她拉着依旧害怕的崔嘉善,“姐姐,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必须得告诉祖母。你不要害怕,祖母会给我们做主的。她既然敢做出这样不要脸面的事,也就得承担这样的后果。”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可见是气得狠了。 崔嘉善点点头,和崔嘉因一道去了福庆院。 第九章 丑事 崔嘉因心中有气,只想着让郑老太太和卢氏早些知道这样的事情,也好早做决定。不料一时忘形忘了时辰,到福庆院的时候,郑老太太正在传膳。 郑老太太看见相携而来的崔嘉因姐妹二人,不由疑惑,“你们怎么来了?” 崔嘉因压下心中的焦急,笑道:“祖母可别怪我们,福庆院的饭菜老香了,我们循着香过来的。” 郑老太太也笑,“莫不是早晨没用早膳?特特来我这儿蹭?”福庆院用午膳的时辰一向比别的院子早那么一两刻钟,故有此一说。 崔嘉因拉着不说话的崔嘉善,将她带到郑老太太边上坐下,自己走到另一边坐着,“祖母可别冤枉我们呀,我们可是特地陪你吃午膳的。” “好好,翡翠,去添两副碗筷。”主子的吃食一向只多不少,虽然未曾料到崔嘉因和崔嘉善会来,但也并不会少饭少菜的。 在崔嘉因刻意逗趣下,气氛也渐渐活络了起来,即便崔嘉善仍是默默的并不言语,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模样,郑老太太更加欢喜了。 都是亲孙女,哪有不喜欢的道理?即便是郑老太太更加偏心崔嘉因,但心里也是记挂着这个沉默的孙女儿的,如今见她脸上终于有几分笑意,哪里能不高兴呢! 好容易吃完了饭,在郑老太太的示意下,屋里的人都退出去了,只剩下一个翡翠在跟前。翡翠的娘原是郑老太太的陪嫁,一辈子忠心耿耿的,前不久病了,老太太念着往日情分,将她送到名下的一座庄子里荣养,闺女留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着,也算是给翡翠一家的恩典。 翡翠自小得亲娘教导,行事机敏,又对老太太忠心不二,老太太很信任她,此时留在这儿也并不要紧。 “出什么事儿了?”郑老太太问,她看崔嘉因尴尬地笑了笑,便说:“你当祖母老糊涂了不成?有事儿没事儿都看不出来吗?” 老太太当了一辈子的崔家宗妇,早就练就出了一双火眼金睛,崔嘉因怎么瞒得住她。 她看了看崔嘉善,问:“善姐儿,你说,出什么事儿了?” 崔嘉善仍是有些胆怯,老太太便说:“你不必害怕,一切都有我兜着,说吧。” 崔嘉善见老太太心中有数,便一五一十地将她所看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郑老太太当即黑了脸,脸色沉得吓人。 “祖母问你,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亲眼所见吗?不是祖母不相信你,实在是兹事体大,得慎重些,知道吗?” 崔嘉善乖巧的点点头:“孙女儿晓得的,但是我真的瞧见了,三婶婶和……” 郑老太太打断了她的话,又问:“你为何先前不肯说?” 崔嘉善沉默了一下,说:“我怕……我怕说出来会给崔家蒙羞,让祖母和大伯母费心,当时他好像知道我看见了,我怕三婶知道了会报复……我虽然没有九妹妹懂事,但也知道不能给崔家抹黑。” 郑老太太笑了笑:“傻孩子,你若是不说,毁的可是自己的前程了。你是祖母的亲孙女,崔家堂堂正正的嫡出小姐,没有必要畏畏缩缩的,良善是好,但也不能良善到让人觉得软弱可欺,知道吗?” 崔嘉善含泪点头,也为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她以为在郑老太太心里,她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孙女,母亲不管事,父亲去得又早,自己也便渐渐放弃了自己,只想着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姐,照着长辈的意思嫁人,过完一辈子就好了。 没想到……原来一切都是她自己敏感多疑多思罢了。 郑老太太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因为听到秘辛而不安的翡翠,冲她道:“你去玉笙院将大太太找来,就说我有话要问。” 翡翠到玉笙院的时候,卢氏正在用膳,因对账费了些时间,故午膳用的也晚了。她有些疑惑,平日里母亲几乎从来不过问家里的事,早早地放了权给她这个长媳,今日突然找她问话,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一路上卢氏心中七上八下的自不必提,待到福庆院看见崔嘉善姊妹二人的时候,心中便有了数,大抵是为了善姐儿死活不肯开口的事了。 卢氏虽没有练到郑老太太的火候,但多年来将崔家上下打理地仅仅有条也便可看出卢氏并不是什么蠢人。 她上前去给郑老太太行了礼,又象征性地问了问老太太吃的可好,便直入正题:“母亲,您找儿媳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郑老太太轻飘飘地“嗯”了一声,卢氏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郑老太太就接着问了一句:“昨日曲氏的侄子过府拜访了?” 卢氏点头:“是有那么一回事儿,只不过……她这侄子每年四月末的时候就会给曲氏送些平城的特产,所以媳妇也未曾多留意。是人有问题?”平城是曲氏娘家所在地,离清河也不过马车一日的距离。 “糊涂,真是糊涂!”郑老太太骂道,“平城离清河不过多远?平城有的,清河什么没有?用得着巴巴地送了来?” 卢氏被训得一愣,却不敢言语,只好等到郑老太太歇了火,再问起是怎么回事。 郑老太太冷哼道:“我竟不知曲家竟是这样没有教养没有廉耻的人家,教出来的儿子竟然与自己的姑姑私通!还胆大妄为到来崔家撒野!欺我崔氏无人不成?” 卢氏一听“儿子与自己的姑姑私通”又想到前面郑老太太的问话,登时吓白了脸,私通已经是大罪了,再加一个乱伦,崔家还要不要脸了? 又想到崔家“嘉”字辈的女儿就有四个,自己的阿珩还在里头,别的不说,出了这样的丑事,首当其冲的就是崔府姑娘的名声。 名声没了,一辈子就完了! 若是被外头的人知道了,莫说崔家诗书传家的清贵名声被人质疑,难道在朝为官的几个爷们就不受影响吗?她的孩子怎么办?崔府又怎么办? 只是转瞬,卢氏便想了那么多,都说为母则强,为了自己的孩子,卢氏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想着破解之法。 第十章 处置 卢氏看了看在旁边端坐着的崔嘉因和崔嘉善,还是有些顾虑。这些污秽事,还是不要叫孩子们知晓吧? 郑老太太看了她一眼,便知道卢氏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疼惜孩子,怕孩子知道了心里害怕,又想着将来嫁人什么都不懂,会吃亏,正左右为难呢!这大抵是天下做母亲的心结吧。 她对卢氏说:“无妨,她们总归是要嫁人的,哪能一辈子待在崔府里头当姑娘。” “早些让她们知道这些也好,也好知道嫁了人过得是个什么日子。这可不比做姑娘的时候,处处有母亲有祖母在前头挡着,若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事情都看不清楚,嫁出去也是个薄命的。” 卢氏心中一凛,也不反驳了。 她从乍闻丑事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恢复了往日崔氏主母从容不迫的仪态,徐徐道:“这事儿论起来,我们崔家是深受其害,一个不检点的媳妇会让多少人嘲笑我们崔家这自不必提,府里头四个小的还没许人家,老爷和哥儿们的仕途经济也会受到影响。” “这些也便罢了,但崔家祖辈百年积累下的清名不容玷污,此事还是不宜闹大。” “况且只有善姐儿一个人看见了,万一曲氏狡辩,那究竟是作数还是不作数呢?若是不作数,岂不打草惊蛇?以曲氏的心胸,没得平白害了二弟妹和善姐儿。” “依媳妇之见,不若徐徐图之。待曲氏自投罗网后,想怎么处置还不是崔家的事?” “曲氏到底是不能留了……即便送到家庙里头去,也难保她不会故态复萌,到时候丢的还是崔家的脸。若是不幸事情闹大了,索性休弃了便是。这原本就是曲氏家风不正,传到外头去,顶多也就说崔家管教媳妇不当。” ”况且……媳妇冷眼瞧着,那曲家也不是个良善的,贪图小利惯了的人家,难不成还会为了一个丢了家族脸面的出嫁女舍了嫡亲孙子的前程吗?无论如何,到头来也不过一个‘死’字。” 明明是在说一件关于别人性命的事,卢氏却说得那么随意,仿佛不过捏死一只蝼蚁一般。崔嘉善哆嗦了一下,有些不能接受向来温和的大伯母,会有这样狠辣的一面。 崔嘉因感受到了崔嘉善的惶恐,但她只是安抚地冲崔嘉善一笑,便没了动作。卢氏的法子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可以说,世家里头出了这样的丑事,“死”是最简单最无后顾之忧的法子。 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孩子,芯子还是大人,她深知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前世崔家的遭遇,让她明白养虎为患最是可怕,那些养不熟的白眼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冲上来咬死你。 她能理解崔嘉善的恐惧,却并不觉得这样是对的。享了多少荣华,便要担起多大的责任。若是连当断则断都做不到的话,无论她怎么帮,崔嘉善都免不了走前世的老路。 崔嘉善的恐惧,郑老太太和卢氏自然能够发觉,郑老太太也知道,今日让她们接触这些事情,免不了心里会害怕。崔嘉善的反应倒是在郑老太太的意料之中,只是崔嘉因却……太过冷静了些,有些不合常理。 “阿珩不害怕吗?”郑老太太问。 崔嘉因才恍然发觉自己露了马脚,试想,哪个被长辈捧在手心的娇娇女,第一次直面这样的血腥会不害怕的?但她实在做不出惶恐的样子,便索性不装模作样了。 她平静地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昔日吴王夫差一时轻敌,留下了本不该留下的越王勾践,结果却被勾践亡了国。西楚霸王原本可以杀死刘邦,不必划分楚河汉界,最后纵虎归山,最后逼死了自己。” “阿珩虽然只是一个姑娘,没能像兄长们一样见多识广,但这样的道理也不是不懂。阿珩知道,祖母和母亲都是为了崔家,都是为了在崔家庇护下成长的我们,所以阿珩不怕。” 崔嘉善羞愧地低下了头,听了崔嘉因的话,她才明白方才她对卢氏的恐惧是多么没有道理。 卢氏作为大伯母,从来也没有亏待过二房,自从自己的父亲过世之后,卢氏更是将她当亲生女儿疼,凡是崔嘉因有的,她也一定有,甚至崔嘉因没有的,她这里也有。不过是惩罚不检点的人罢了,善恶有时报,曲氏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就得承担事发的后果。 郑老太太瞥见了低头的崔嘉善,说道:“嗯,祖母也不是教你们做坏事,只是,你们得学会分清轻重,不要一味的宽容与包庇,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也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说,祖母只希望你们平衡好这两者,分清楚什么时候该宽容,什么时候该狠心。” “嘉善,你明白吗?” 崔嘉善感念郑老太太的苦心,明白她是想告诉她这个道理,便也说:“祖母,我知晓了,先前都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乖孩子,这不是你的错。”郑老太太摸摸崔嘉善的脑袋,眼中一片慈爱,“虽然这人呐,必不可少的要沾上一些污糟事,但祖母也希望你能心存善念,切不可在贪欲中迷失了自己,做出一些追悔莫及的事情来。” 她又瞪了瞪崔嘉因,“你呢?你懂了吗?” 崔嘉因笑嘻嘻地,狠狠点头,说:“祖母,我知道了!” 郑老太太和卢氏都被她逗笑了,卢氏拍她:“就你最不正经了,赶明儿我从宫里请个嬷嬷来好好磨磨你的性子!看看善姐儿,人家就比你乖巧懂事的多!” 崔嘉因也不惧,顺势扑进了卢氏的怀里,撒娇道:“我还小,才没有不正经呢!我可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呀!” 卢氏笑着赶了崔嘉因出去,让崔嘉因请崔嘉善去玉棠馆玩。崔嘉因知道后面的事情关乎大局,卢氏并不想让她们参与,也便不闹着听,听话的把崔嘉善带走了。 第十一章 恶奴 出了福庆院,崔嘉因便看到了焦急地候在外头的李氏,又看了看崔嘉善眼眶含泪激动的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丈夫去得早,李氏一个妇道人家,虽是有着婆婆和妯娌的怜惜,撑起二房门户也是艰难。又唯恐自己没什么见识,将自己的一双儿女生生教坏了,便将时年十三的崔玮交付给了大伯,也就是崔嘉因的父亲,崔家的继承人。 对待儿子尚且狠得下心来,对女儿就更加严苛了。女儿不同儿子,若是什么都不会,在婆家怎么站得住脚?崔家诗书传家,是个讲理的人家,虽然未必不容许出嫁女和离归家,但流言如刀,刀刀割人心,世人对女子格外苛刻,崔嘉善又是这样一个软弱性子,怎么活得下去? 李氏想的不只是已去的丈夫,还有她两个孩子的前程。她作为母亲,没有办法看着自己的孩子将来受苦,只好将慈母的心肠收起来,严格地教育孩子。 可她并不是不疼爱孩子,每次罚过崔玮和崔嘉善,她都心疼不已,好几次暗地里抹泪花儿,此番崔嘉善差点酿成祸事,李氏更加急昏了头,日日辗转反侧,不得安眠。 崔嘉因牵着踟蹰不前的崔嘉善,走向李氏,她看了看憔悴了不少的李氏,道:“婶婶,六姐姐没事,不要担心。” 听闻崔嘉因这话,李氏悬在嗓子眼的大石终于落地,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真心实意地对崔嘉因说:“阿珩,真是多谢你了。” 崔嘉因连连说:“没有的事,婶婶,您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们可都是一家人,哪能说两家话呢?” 她知道此时继续在这里同李氏继续说话不妥,这会儿正是母女讲心事的时候,她一个外人,就不太好在这儿讨人嫌了。她笑着将委屈的崔嘉善推到了李氏面前,说:“二婶婶,嘉善姐姐可爱哭了,您可要好好劝她呀!侄女儿先躲个懒,待姐姐不掉金豆子了,再来看她。” 崔嘉善破涕为笑,羞得直往李氏怀里钻。李氏也笑着让崔嘉因快些回去,莫要贪玩在外头着了风。 天有些阴沉,阳光正好,透过厚重的云层散出明亮的光,徐徐清风铺面,带起散落的些许发丝,抄手游廊边上的花儿开得娇艳,枝头稍稍绽放的梨花在轻风的吹拂下簌簌落下,这样宁静又惬意的午后,崔嘉因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了。 许是被美景迷住了眼,不经意间,崔嘉因的面上便带着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和煦笑意,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成碧稍稍侧头,看见高高兴兴的崔嘉因,怔了一怔,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颦一笑,具是风情,这样美的姑娘…… 不知为何,她又想到了戏文里头的一句“自古红颜多薄命”来。姑娘生在钟鸣鼎食的崔家,将来嫁得还不知是个怎样的人家,若是不得婆家喜欢,那该怎么办?依着姑娘这样骄傲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像娘家求助? 哎,姑娘真是让人放不下心来。成碧忧愁的在心中叹了口气。 转念一想,姑娘不说,难不成她们这些奴婢也不会说吗?只要崔家知道,姑娘必定不会受委屈的。念及此,成碧皱着的眉头又渐渐舒展了,全然忘了现在的崔嘉因还只有十三岁,就算要嫁人,起码也得等到两年及笄之后…… 转过游廊,崔嘉因便听到了压低的咒骂声,伴随着一声声清脆的鞭打声。崔嘉因因美景而愉悦的心情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与恼怒。 百年世家的的底蕴不是外头那些暴发户可比的,崔家规矩素来多的很,卢氏作为当家主母更是严格,不会容忍下人有丝毫的不规矩,若是有人犯了事,一律退还奴籍,遣送出府。 以崔家的名头,被崔家退还奴籍的人在外头断断找不到出路,这也算是断了他们的一条生路,是以崔府的仆从从不敢行差踏错,就怕有一日被赶出府连温饱都没个着落。 今日竟然有人不怕死的敢在府中公然鞭打别人,崔嘉因实在是想不通其中缘由。她示意成碧噤声,带着她稍稍往那边去。 走近些才看见,一群青衣女婢正拿着细长的竹子边说笑边打人。被打的男孩身下紧紧护着一个女孩子,没打一下便抽搐一下,破烂的衣服下面露出了斑驳的伤口,很是渗人,饶是如此,他也并不放开护着的女孩儿,咬着牙连眼泪都不掉一滴。 一个奴婢笑着同同伴说:“瞧瞧他,宁可打死也不肯放开,真真是兄妹情深。” 有一个奴婢也笑着附和:“嗳哟,还真是。”掩唇笑了笑,说:“焉知没有什么肮脏事儿?高门大户里头最多这样儿的了。” 另一个稍微年长些的听了,觉得不妥,便制止了:“青竹,你且小声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被别人听见了,当心姑娘也救不了你!” “我知道了,青玉姐姐。你也太小心了些,这大中午的,哪里会有人来啊?若不是四姑娘让我们狠狠地罚这两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我们哪会现在太阳底下遭罪?”方才被青竹教训了的婢女抱怨道,下手越发重了。 成碧听她们满口胡言,忍不住冲了出去,大喊:“你们做什么呢!” 婢女们先是被唬了一跳,而后看清来人,便笑着说:“如你所见。” 崔嘉婉和崔嘉因一向不对付,连带着两人的婢女也不对付,左右她们的主子会保住她们,她们也没什么好胆怯的了,是以那些婢女们并不害怕成碧的出现。 崔嘉因徐徐走了出去,冷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声音虽稚嫩,却也有属于崔家嫡女的尊贵与威仪。 “青天白日里欺凌弱小,你们的主子就是这样教导你们的?” 那个叫青竹的婢女率先跪下,大呼冤枉,“并不是奴婢们滥用私刑,我们只想教他们学学规矩罢了。” 崔嘉因不是成碧,她是崔府正经的主子,她们一介下人,怎么拧得过主子?于是另外两个也毫不犹豫地跟着跪下了。 第十二章 恶奴(二) 崔嘉因冷笑,明明是四月末春风和煦的时节,青竹却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彻骨寒意。 “规矩?就你这半吊子难不成也能教别人不成?我倒不知崔府还有这样的规矩!”崔嘉因讥讽道,昳丽容颜上的不屑之意是如此明显,青竹有些难堪。 她虽然只是崔府里头的一个小小婢女,但仗着老子娘都是崔三太太的心腹,爹娘又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平日里好吃好喝地供着,比起寻常人家的小姐也不差了。那些人明里暗里奉承自不必多说,何况她生的一副好相貌,按崔三奶奶的意思,将来是要伺候七少爷的,这在下人里头是独一份,即便只是一个姨娘,那也是崔府的半个主子,总比做丫头做下人好多了。 即便崔嘉婉刁蛮任性又不讲道理,但青竹仗着自己的小聪明,每次都是捧着崔嘉婉,帮着她说崔嘉因的坏话,如此一来,崔嘉婉也对青竹青睐有加,让她当了自个儿的大丫鬟。平日里仗着主子的宠爱,做了不少缺德事。 这样的青竹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她不服输地抬头直视崔嘉因,理直气壮地回道:“九姑娘是主子,青竹只是奴婢,青竹不敢说主子说的不对!” 只是碍于强权不敢,并不承认自己做错了。 崔嘉因怒极反笑,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上行下效,蛇鼠一窝。 “我倒是小瞧你了。”崔嘉因道,脸上挂着的笑让青竹心里直发毛,她低下头去,蹲着看仍然在地上的兄妹二人,和煦地问:”你们叫什么名字?我瞧着你们二人眼生的很,是崔府的人吗?“ 男孩子只是一脸狐疑地瞧着她,并不开口说话,倒是女孩儿看崔嘉因敢直接和打他们的坏人干上,便以为她能救救她们出去,拽着她的袖子哭着说:”姐姐,你让她们别打我哥哥了好不好?哥哥会被他们打死的,求求你了!“ 看到女孩儿一脸脏兮兮的,脸上还有被竹子划过的伤痕,面上的绝望之色还未收起,一双泪濛濛的眼睛却带着些许期盼和希冀看着崔嘉因。 崔嘉因一时有些伤感。 她想起了前世。 那些生不如死,行尸走肉般的过往如同一面血淋林的镜子摆在她的面前,令她喘不过气来。 或许,崔家被灭族的时候,那些族人就是这样看着上天的吧?一面绝望,一面希望,默默地祈求上苍给他们一个活下来的机会。 但是机会终究没有来。 他们还是死了。 “姑娘,姑娘,您怎么哭了?”崔嘉因被成碧大惊小怪的声音惊醒,恍然发现自己不知怎的也落下泪来,连方才的女孩子也疑惑地看着自己。 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声音平缓,自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没事,你们放心,有我在呢。”女孩儿以为崔嘉因说的是他们挨打的事,不由腼腆的笑了。 “你们是哪房的?若是大房的,我倒是可以越俎代庖,替母亲处理此事。若是别房的,少不得要去麻烦祖母了。” 听崔嘉因这样说,除了青竹,另外那两人有些慌了。虽说她们也是崔嘉婉的心腹丫鬟,但她们也知道自己的斤两。 翠竹轩里头做主的可不是崔嘉婉,三太太曲氏才是真正管着她们生死的人。过河拆桥,李代桃僵,可是曲三太太惯用的。她们可不是青竹,尚且得曲三太太一丝眷顾,万一事情闹大,曲三太太执意将所有罪责都推到她们这些下人身上又待如何?她们可就真的没活路了。 念及此,两人心中都有了计较,青竹不知她们的心思,梗着脖子叫唤:“九姑娘,这可是我们翠竹轩的事,您这样贸然插手,不太妥当吧?” 崔嘉因看都不看她,任凭她在那儿滔滔不绝的罗列着自己莫须有的罪名。她温柔地看着兄妹二人,问:“难道你们不是崔府的?” 出乎崔嘉因预料的是,原本以为会犟着不开口的男孩儿回答了崔嘉因,声音又快又急,仿佛是怕崔嘉因反悔似的,又觉得自己说的太快,生怕崔嘉因听不清楚,又说了一遍。 “我们是崔府的人,我叫崔璋,妹妹叫崔嘉贞,崔府的五爷崔禇是我们的养父。” 崔嘉因疑惑地看向成碧,男孩儿口中所说的五爷她倒是认识,这是她父亲同父异母的弟弟,可她在崔府那么多年,从未听说五叔父有两个养子养女啊? 况且,即便是抱养,也不是想如何就如何,抱过崔府里养着就好了的,那可是要入宗牒的大事!这样的事情,若是真的,崔嘉因怎么会一无所知? 她转头看向成碧,成碧知悉她的疑问,解释道:“璋少爷和贞姑娘确实是五爷抱养的孩子,也是得了老太太,和老爷太太的首肯的,已经入了宗牒,只是前些日子姑娘还昏迷着,自然不知晓这些。” “原来如此。”崔嘉因说,一边拉着崔璋个崔嘉贞兄妹二人起来,一边贴心地给他们拍拍身上的灰。 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青竹等人,“我竟不知道,崔府还有这等欺上瞒下,胆大包天的奴才!” “九姑娘饶命,姑娘饶命,这些都是四姑娘让奴婢们做的,奴婢们并非自愿啊!九姑娘明查!”青玉求饶道。 “青玉青萍,你们浑说些什么呢!分明是这两人冲撞了姑娘,你们出来教训他,怎么反倒是姑娘的错了?”青竹显然不知道她们二人那么快就倒戈,不由大急。 “你才浑说呢!明明是你为了讨好四姑娘,才怂恿姑娘出手惩罚,如今却赖到我们身上,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你们……方才你们分明是乐意得很,如今却全把过错推给了主子,若是让三太太和四姑娘知晓了,你们吃不了兜着走!”青竹威胁道。 青玉青萍二人还想辩驳,却被崔嘉因一言打断。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看你们如何争吵,恶奴欺主,滥用私刑,挑唆主子枉顾姊妹情谊,公然喧哗吵闹……这一桩桩都是罪名,你们既是翠竹轩的人,那且去福庆院领罚吧,成碧,你看着她们,若有一个敢中途逃走,杖责三十。” 第十三章 恶奴(三)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看你们如何争吵,恶奴欺主,滥用私刑,挑唆主子枉顾姊妹情谊,公然喧哗吵闹……这一桩桩都是罪名,你们既是翠竹轩的人,那且去福庆院领罚吧,成碧,你看着她们,若有一个敢中途逃走,杖责三十。” 崔嘉因的话如同平地惊雷,让青竹青玉久久不能回神。 福庆院可是郑老太太的院子,崔府当家的虽是卢氏,但卢氏与大老爷崔祎都是最孝顺不过的人,平日里老太太对着家中的事情都是全权放手,一股脑地交给卢氏去做的,但有一样,老太太绝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便是事关崔府的名声和规矩。 若是去福庆院里头领罚,她们还能落着什么好不成?若是不去,杖责三十能不能挨得过先另说,便是挨过了,难不成就能留在府中了?最后还是得送出去,平白挨了苦头。 “九姑娘可不能这样凌虐奴婢,若是传扬出去,姑娘的名声可就没了。”青竹自认找到了一个好方法,便洋洋得意起来。 她们这样的人可不就是最爱惜羽毛不过的吗?那以名声为要挟,崔嘉因总不敢轻易下手。 崔嘉因冷漠地看着小人得志的青竹,难以想象三婶会留这样一个蠢货在崔嘉婉身边,也不怕拖了亲生女儿的后腿。 “你若是还有命在,尽可以大胆传扬,看看人们是相信我这个正经的崔府小姐,还是相信你这个被崔府赶出去的落魄丫头。” “便是名声没了又如何?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些吗?” 世人对女子是严苛,但崔嘉因并没有嫁人的打算,有无贤名对她来说只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若是日后崔府容不得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大不了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也好过嫁给狼心狗肺两面三刀的人做妻子。 赵先的确伤她甚深,是他打碎了崔嘉因对一切美好未来的幻想,也打碎了她对于夫君这一词的期望。 她已经不在乎这些伤春悲秋的风月故事了,折子戏里的郎情妾意,天作之合,大抵只能搏人一笑罢了,哪个人会相信这一切会发生在生活当中的?不过是份寄托,对现实的失望转而寄以对未来的期盼,这样的爱情,自己得不到,看看也是好的。 崔嘉因将一切都交给了成碧,青玉青萍哀戚的求情讨饶声不绝于耳,崔嘉因置若罔闻,带着崔璋和崔嘉贞到了玉棠馆。 看朱迎着崔嘉因往里走,看跟着崔嘉因去揽月阁的成碧没在她身边,反而带回来了两个略有些眼生的衣衫褴褛的小孩儿,便有些奇怪。 仔细想了想,便笑着招呼:“原来是璋少爷和贞姑娘,奴婢眼拙,一时没认出来,还请恕罪才是。” 崔璋还好,绷着脸保持镇定,崔嘉贞却红着脸,一路东看西看,新奇地不得了。崔嘉贞听到看朱毕恭毕敬的话语,不由一愣,从未有人这样恭敬地对她和哥哥说过话。 穷苦的孩子素来早慧而敏感,从她懂事起,她就跟着哥哥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流浪生活,家里没有长辈替他们操持家务,洗衣煮饭;也没有一片砖瓦,供他们遮风挡雨。小小年纪的她早已学会了看人眼色行事,若是稍稍忤逆,便会迎来其他流民乞丐的暴打。 这样的日子,直到遇到了他们的义父,崔府的五爷崔禇,才渐渐转好。 刚进崔府的时候,只觉得什么都很新鲜,她从未见过这样大,这样精致的房子,也从未见过这样多的仆妇,偌大的府中所有人都井然有序,有条不紊地忙着自己分内的事情,只有牵着义父的手的她和哥哥,局促不安,小心翼翼地踏在做梦都不敢想的地方,像个外人一样,格格不入。 那时她想,格格不入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原本也就是外人,不过是仗着义父的怜悯,才能冠上崔姓,有个文雅讲究的名字,有遮风挡雨的落脚处,结束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的流浪生活。 她没有想到,他们的出现会引起一些人的不满。也是,原本就不是崔家的人,他们又有什么资格霸着崔家的东西,享受着崔家的公子小姐们才拥有的待遇呢? 她想啊,一点小小的为难算得了什么呢?比起从前绝望的生活来,真是好的太多了,她不该如此贪婪,过着衣食无缺的生活,还想拥有无忧无虑的日子。 可她却不知道,竟有人心狠到这样的地步。 若不是崔嘉因及时出现,他们兄妹二人未必能活的过今日,心思毒辣地比外头凶狠的乞儿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怔了怔,而后赶紧笑道:“姐姐不要客气,我只是一个乡野丫头,并不是什么小姐。”义父回了边疆,崔嘉因是他们如今唯一的救命稻草,她不敢露出丝毫的不敬,惹她发怒。 似是看出崔嘉贞的心思,崔嘉因善意地笑,“不要怕,崔府是再公正不过的人家,祖母与父亲母亲既然同意了五叔父将你二人养在崔府,又给你们过了宗牒,便不会苛待为难你们。” “你们受了委屈,想必祖母和母亲还不知道的,如今成碧道出原委,欺负你们的人便讨不了好去。” “你们虽没和我们一道排名,却也是崔府正经的主子,拿出你们的威严来,切莫畏畏缩缩的,让底下人起了轻视之心,丢了崔府的脸面。” 崔璋低头不语,崔嘉贞牵着崔嘉因的手缺紧了紧。崔嘉因低头看向崔嘉贞,小丫头许是从前过得凄惨了些,头发枯黄毫无光泽,面无几两肉,脸色还蜡黄蜡黄的,比起崔府里稍稍的得脸的奴婢还不如,难怪会让底下人起轻视之心了。 她怜爱地摸了摸崔嘉贞的头,轻声细语地说:“你们放心,有我在,谁都不敢欺负了你们去。” “但只有一点,你们要记住:你们既是崔家的人,便要时刻将崔府记在心里,知道了吗?” 第十四章 兄妹 “但只有一点,你们要记住:你们既是崔家的人,便要时刻将崔府记在心里,知道了吗?” 稍大一些的崔璋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崔嘉贞虽然似懂非懂,但看到自己的哥哥点头,便也毫不犹豫地点头了。 崔嘉因前世的时候同崔禇并不亲近,只晓得她这个五叔父是别人口中只知道舞刀弄枪的莽夫,是个说话直来直去连个弯都不转的主儿。 崔嘉因没有忘记那些人谈及崔禇时那种鄙夷又不屑的语气,连娶了她的赵先对这个娘家的叔父也无甚好感,当着她的面就直接说他是只懂武力的蛮子。哪怕崔禇后来已经受封武威将军,位列正二品,也仍然无法抹去他们心中对他鄙薄印象。 原因有二,一则出身,二则身份。 当年荥阳郑氏的嫡长女嫁入门当户对同为望族的崔家时是何等的风光,那日铜钱从荥阳一路撒到清河,嫁妆满满当当的装了一百八十台,样样挑拣出来都是精品,这媲美公主的排场,说是铺陈十里红妆也不为过。穿着红衣、骑着高头大马的崔家公子清俊出尘,脸上挂着的温润笑容,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同样着红衣的新嫁娘头戴凤冠,影影绰绰间可看见其绝美风姿,时人赞其二人为天作之合,佳偶天成。 门当户对,情投意合的爱情大概真的只能存于戏文话本里头。崔府人人都知道,郑老太太与崔老太爷伉俪情深,情谊深厚。然而,美中不足的是,郑老太太过府六年未能有孕。崔老太爷作为长子不同别人,他担着开枝散叶的重任,郑老太太六年未孕让婆婆不喜,当时的崔氏主母直接让人抬了魏姨娘同陈姨娘。崔老太爷因此事愧对郑老太太,再加上崔禇只是崔老太爷一夜醉酒的结果,这就注定了崔禇在崔府被人漠视的地位。 或许崔禇生母魏姨娘早丧,同嫡母郑老太太和父亲崔老太爷也不甚亲近,没有得到最好的教导,所以并不工于心计,不懂朝堂党派之争的弯弯绕绕。崔禇平日里素来低调,但不通人情也便给了那些人攻讦的理由。 前世崔禇并没有收养崔璋和崔嘉贞两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崔嘉因也并不知道为何今生发生了转变,只希望这两个孩子不要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 “姐姐,义父什么时候回来呢?”崔嘉贞突然问:“我很想他了。” 崔嘉因清楚地看到了崔嘉贞眼底不加掩饰的孺慕,也勾起了她对父亲兄长的思念之情。 她的父亲崔祎在京中为官,袭了世代传下来的卫国公的爵位,兄长们则跟着崔祎在国子监读书,一年回清河的次数屈指可数。自重生以来,崔嘉因便没有见过父亲和兄长。 活在记忆里的父亲哪怕再鲜明,也再回不来了,她只愿父亲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哪怕是对她严厉一些不苟言笑也好,同从前一样问她课业,教她处事,不会因她这个不孝又蠢钝的女儿被人指指点点,毫不留情地加以嘲笑。 她看着庭中愈发鲜妍的海棠,轻轻地说:“等到海棠花落,大概就回来了。” 海棠花落,大抵就是五月中旬了,郑老太太的生辰便是在那时,又恰好是六十大寿,大周皇帝重孝道,想必也是会让在京为官的崔氏子弟回来的。 她牵着崔嘉贞走进了平日里看书待客的小厅,一边走一边吩咐看朱去寻她从前穿过的衣裙来。看朱手脚利索,不一会儿就抱来许多东西。 “这些是姑娘从前穿的,这些是八少爷的旧衣,奴婢看着,少爷里头也只有八少爷和璋少爷年龄相近,自作主张去玉笙院求了孙嬷嬷寻出来的,姑娘不会怪罪奴婢吧?”看朱聪慧,知晓崔嘉因想要抬举崔璋兄妹,便贴心地寻了一些做工精致的衣物,崔璋和崔嘉贞每人三套,不偏不颇,公正的很,也省的分的不匀心里头膈应。 说是旧衣,其实也不然,这些衣裙统共也没穿过多少次,看起来和新的也没多少分别,再加上崔嘉因和崔琰都是嫡出,料子肯定差不了,凑合着穿是足够了。 “这些衣服你们随便穿穿,母亲最近忙着祖母寿辰的事宜,一时分不开身来,难免有所疏忽。待祖母寿辰过了,母亲闲下来了,我去和母亲说,让她给你们添置些东西。你们看,这样可好吗?” 崔璋见崔嘉因比他们大不了多少,行事之间却颇有章法,不仗着自己的身份而瞧不起出身草芥的他们,也不因为犯错的是崔府的婢仆而包庇,反而一直对他们和和气气的,早就起了亲近之意。 “姐姐,不用麻烦的,我和阿贞的衣服够穿的。”崔璋说。 “你们也不用同我客气,左右也不费什么功夫。到底是下人行事不当,让你们受了委屈,姐姐在这里先给你们赔个不是。这些衣服伤药你们且收着,那些下人不敬你们尽管来找我,也不要同我推辞道谢了,都是兄弟姊妹,没有那么多规矩。” 崔璋知道她是怕自己多想,觉得寄人篱下的不自在,特意开解自己,心中感动地不行。 “姐姐,谢谢姐姐……”崔璋只恨自己笨嘴拙舌的,看着崔嘉因温柔可亲的脸,木讷地说不出话来,只知道一味地道谢。 崔嘉因看他脸涨得通红,不由笑起来,这孩子那么容易害羞,当真是可爱得紧。 这一笑仿若春晓之花,如同海棠一样娇艳明媚,让崔璋和崔嘉贞都看得出神。 “行了,我也不留你们了,且回去沐浴,好好歇息吧。”崔嘉因拍了拍愣神的兄妹二人,又转头嘱咐看朱:“我这儿暂且不需要人伺候,看朱你送送阿璋和阿贞,亲自给他二人上了药才回来,知道吗?” 看朱乖巧点头:“奴婢知晓了。” 待看朱带着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崔璋兄妹二人走出玉棠馆的时候,崔嘉因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消失,她盯着玉棠馆的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静静地走回了内室。 第十五章 偶遇 “九姑娘,二太太问您还好吗,有没有磕着碰着的?”李氏身边的大丫头香君在马车外头恭敬地问。 香君原名清晓,李氏嫌清晓这个名字着实太凄惨了些,便亲自给她起了一个名字,香君。 她原是一个穷秀才的女儿,父亲重病缠身,家里东拼西凑凑了一些钱治病,结果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等到清晓置办父亲的棺材的时候,家中早已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了,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母亲因为父亲的死日日痛哭,又为了贴补家用没日没夜地做绣品,生生熬坏了一双眼睛。清晓看着家里的老母和尚未懂事还牵着她的衣袖找父亲的弟弟,毅然决定卖身葬父。 说来也是巧,当时李氏的儿子崔玮病重,请了许多大夫也不见好,无奈之下只好寄希望于佛祖。回府的路上恰好遇到卖身的清晓被地痞欺负,李氏想为自己的儿子积善,便让人将清晓救下,事了不仅不要她卖身,还给了她一笔银子让她安葬父亲。 清晓也是个知恩图报又死心眼的,非要跟着李氏,李氏只得将她带进崔府。清晓是秀才之女,平日里也被父亲教导识字做人,比起寻常的仆妇机灵许多,就这样,她凭借自己的聪慧,一步一步做到了李氏大丫头的位子。 这香君对李氏是忠心耿耿的,可是,崔嘉因皱皱眉,为何前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许是见崔嘉因久久不答,香君声音里便带了几分急切,“九姑娘,九姑娘,你可还好吗?” 这可是郑老太太心尖尖上的宝贝,若是出了什么事,李氏可不好交代啊! 香君的的声音将崔嘉因的思绪带回了现实,她稍稍俯身,掀开帘子,露出一张宜喜宜嗔的脸,她笑着对香君说:“香君姐姐,我没事,二婶婶和六姐姐还好吗?” 听到崔嘉因说没事,香君提着的心也放下了,这回可是去寺庙祈福还愿的,若是路上出了什么见血光的事,这个兆头可不太好。 “太太和姑娘都没事,只是方才马车颠得狠了,受了些惊。”香君说:“许是昨日下雨,前边路上有几个水坑。车夫没有注意,才陷进去了,不一会儿就好了,太太让姑娘先歇会儿,要不然让六姑娘陪您说说话。” “原来如此,”崔嘉因点点头,但还是拒绝了李氏的美意,“也不用麻烦六姐姐了,我在这儿歇会就好,替我多谢二婶婶。” 香君见崔嘉因执意如此,也不劝了,福了福身,便向前头的马车走去。 崔嘉因放下帘子的一瞬,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动作先于意识,在还未来得及思考的时候便把帘子放下。她僵硬地倚着马车车厢,轻轻地呼吸着,仿佛怕自己稍稍喘气就会引来他人的注视一样。 她虽然知晓无论怎样做都是徒劳,但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他们二人的孽缘从前世就已经结下,无论她如何努力避免,也无力阻止既定的命运。 那个人是赵先。 是那个让崔嘉因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的赵先。 重生以来的崔嘉因努力做好一切,她原以为若是再见赵先,必定不会泄露自己的半分情绪。没想到,她还是做不到。她永远忘不了前世那暗无天日的日子,忘不了做了一辈子清贵人的家人惨死刽子手的铡刀下,做了令人唾骂的罪民,连最后一份尊严都不曾拥有…… 她仰头用力将泪水逼回眼眶,红着眼看了看在一旁想问却不敢问,一脸担忧焦急的看朱和成碧,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只不过是路上的风沙迷了眼睛,不碍事的。” 看朱二人知道崔嘉因这样说只不过是怕她们担心,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崔嘉因突然情绪大变,却也没有追问,只是温柔地说:“姑娘,还有好久才到甘柘寺呢,您先歇会儿吧,等到了,奴婢再叫姑娘起来,可好?” 崔府的马车极大,东西也齐全,躺着小憩一会儿完全是可以的。崔嘉因想了想,还是不忍让看朱她们失望,便顺从地躺下,合上眼睛稍作休息。 不过三刻钟的时间,马车便行到了甘柘寺。崔嘉因扶着成碧的手小心地下了马车,抬头望了望潇潇竹林间青石铺就的长长的阶梯,长舒了一口气。 贵妇人里大多都笃信佛教,比如郑老太太、卢氏和李氏等,崔嘉因受到长辈们的熏陶,对佛教虽不甚了解,却也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敬畏态度。她心有所求,为了心中所愿诵过许多佛经,去过许多寺庙,也时常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洗手焚香,抄一二卷佛经静心。 别人都说,佛求来世,道修今生。 崔嘉因倒觉得有几分可信了,也许是因为佛祖怜悯她前生凄惨,特意留给她这样的机缘,让她弥补前世的罪过。这样一想,方才偶然见到赵先的郁气和惶恐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对将来的期望以及从心底油然升起的勇气。 看朱和成碧悄悄地看了看崔嘉因的神色,发现她方才面上的迷惘和痛苦已经不见,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相视一笑。她们做奴婢的,最希望主子好好的,只有主子好了,她们才能好。 李氏和崔嘉善在前边等她,她携着看朱成碧二人匆匆往前,李氏见到她,忙问:“阿珩,可有哪里不舒服的?你素来体弱,别被车马颠簸的病了才是。” 崔嘉善虽然没说话,但眼中的担忧也是满满当当的,显然是担忧她的病没好透,崔嘉因心中一暖,温和地笑,“二婶婶,我哪里就那么娇弱了?不过只是半个时辰的路而已,我还是能受得住的。” 崔嘉善笑着说,“母亲你也真是的,阿珩哪是那种风吹就倒的人呐!” 李氏闻言也笑了,说:“倒是我多虑了,不过啊,还是小心为上,咱们要在这寺里住上三四天,寺里没有大夫,只有主持略通医术,若是病了可不太好办了。” 崔嘉因点头称是。 第十六章 敲打 甘柘寺处于清河县的北部的云台山上,周边并没有什么村落,只有几户人家稀稀落落的在山脚下居住,相比起坐落于繁华地段的崔府,甘柘寺这里着实算得上是荒凉了。 原本甘柘寺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寺庙,虽然许多人嘴上说着敬奉佛祖不在乎身在何处,但这也是要看寺庙本身的名气的,大多数人家都不愿意来这样一个没有名气的寺庙烧香拜佛。没有人来烧香拜佛,相应的就没有香油钱,没有香油钱,里头的和尚们也就没有了生活来源。 和尚虽说崇尚苦修清修,不是那么的注重口腹之欲,但起码的温饱还是得解决的,不然哪里还有心思修行呢?然而甘柘寺连这样小小的条件都满足不了,和尚们渐渐地走了,到最后只剩下了主持一个人执意守在寺庙里,等主持圆寂之后,甘柘寺便彻底地破败了。 几十年前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薄有资产的方丈,来到甘柘寺落脚,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斥资将甘柘寺里里外外修整了一遍,原本破败不堪的甘柘寺瞬间焕然一新,方才崔嘉因等人看见的阴翳竹林,便是那方丈让人不远千里从江南运过来的。 若只是大手笔也便罢了,毕竟家中薄有资产的人家都能出这样的钱,但真正让甘柘寺出名的是那方丈的灵通。方丈轻易不与人解签,但凡解了,无一不中,于是甘柘寺渐渐有了人气。 “阿珩,走吧。”崔嘉善拉着崔嘉因的手,一步一步拾阶而上。 崔嘉因身子弱,据卢氏说是早产,从娘胎里就带来的弱症,大病没有,偶尔来个小病就折腾死人。待到走完九百九十九阶楼梯的时候,早已是大汗淋漓了,这还是李氏顾念她走走停停的缘故,若是像别的人一样,她可能走到半路就再也走不动了。 崔嘉善自小也是娇养着的小姐,虽然也气喘吁吁的,却不至于像崔嘉因一样面色发白,面上透着运动之后的绯红。 “阿珩,你没事吧?要不然再歇会儿?左右我们也不急在这一时的。”崔嘉善关切地问道。 崔嘉善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并不存着坏心思,但也因为这样,与谁都不甚亲近。她淡泊惯了,而这个堂妹因为是长房嫡出,素来被长辈娇宠惯了,争强好胜的,崔嘉善心里并不很喜欢,她平日里也不愿意四处走动,姐妹两见面的机会也只有在福庆院里头那短短的半个时辰。 她原来并不知道崔嘉因原来是这样的人,自从上回崔嘉因劝解过她之后,两人才愈发亲近起来。 李氏看了,心中欢喜,崔嘉善认死理容易钻牛角尖,将来还不知道怎样呢,若有崔嘉因在一旁,看在一起长大的情面上,不会不顾的。同族嫡亲的堂姐妹,本就该互帮互助的。 “阿珩,嘉善说的对,若是身子不爽,便停下来歇一会儿。” 崔嘉因哪里不知道她们是担心自己,只是……眼看着越来越近正午,日头也逐渐毒辣起来,虽说有竹林挡着些许热度,但前边可是没有遮挡的地方了,一路跟着的仆妇家丁们虽然不说,也都是汗流浃背的,心里不愿意在这儿待着的,她也不愿意为这样的事情拖累了大家,因此便说: “婶婶,还是快些走吧,没得因为我拖了行程的,到时候更热,中了暑气怎么办?” 李氏也觉得崔嘉因说的对,便也不多做纠缠,只是提醒她不要硬撑着。 好容易到了甘柘寺,便有小沙弥引她们到寺里客房里头,崔府女眷要在甘柘寺待上三四天,自然不会随意,李氏早早地就遣人告知住持,给她们留了几间稍好的厢房。 “姑娘,这也太过素净了些,要住个三四天呢!叫人怎么活啊?”成碧噘着嘴抱怨道,她家姑娘打生下来起就没受过这样的苦,眼见着崔嘉因要住在这下人住的房子都不如的厢房,成碧觉得天都要塌了。 崔嘉因笑着用手指点了点成碧的头,声音里带着无限的纵容:“好了好了,莫要嫌弃了,寺庙是清修的地方,哪有家里这样舒服的?你再这样说,佛祖生气罚你,你可没地方哭啊!” 看朱在一旁收拾,看着一对不甚正经的主仆,无奈地摇摇头,道:“姑娘,您也太宠着她了,瞧她都被惯成什么样儿了!下巴都要抬到天上去了,走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成碧不依了,向崔嘉因告状:“姑娘,这些日子看朱她可凶了,天天说奴婢太跳脱了,不够稳重,拘着我不让出门子呢!” 看朱也说:“你可别仗着姑娘的体面就轻浮了,咱们是姑娘的人,一言一行代表的是姑娘,不说被人称许,起码不能让人挑错儿不是?崔家什么样的门第你不知道吗?有多少人盯着崔家盯着姑娘,你怎么就能这样什么事都不管不顾的?你还有脸子找姑娘抱屈呢!前些日子黄婶儿问你姑娘近日的行踪,你怎么就告诉她了?” 原本崔嘉因还只以为她们二人是因为小事争吵,没想到越听越不对劲,看看朱的表情似是很生气,成碧好像也有些心虚。 “黄婶儿是哪个?打听我的行踪做什么?”崔嘉因问道。 “姑娘……这事儿……”成碧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看朱便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儿全抖了出来: “黄婶儿是大厨房的管事妈妈,同二太太的玉琼院里头看门的刘贵家的有转折亲,上回您想吃大厨房的梨花糕,成碧去拿的时候,黄婶儿就同成碧说上话儿了,黄婶儿这人也是个奸的,可劲儿说您和成碧的好话,一来二去的,成碧一不留神就说了您的行踪。” 崔府里头的下人大多都是家生子,府里头有姻亲也没甚奇怪的,只不过……一个厨房的管事妈妈怎么会突然对她的行踪感到好奇?又想到看朱言语中提到过的刘贵家的,崔嘉因愈发怀疑了。 第十七章 敲打(二) “黄婶儿打听我的行踪这件事难道与这刘贵家的有什么牵扯?她一个二婶婶院子里的人打听我做什么?区区一个下人难不成还敢越俎代庖对主子的事情指指点点吗?”崔嘉因沉下脸,严肃地问。 看朱实诚,不敢欺瞒崔嘉因,便如实道:“刘贵家的是三太太身边刘妈妈的儿媳妇,您忘了?” 崔嘉因冷笑:“难不成刘妈妈便有什么天大的脸面了不成?”又转头问看朱:“你怎么知道黄婶儿打听我是刘贵家的指使的?” 重生以来,崔嘉因还是第一次对她们露出这样严厉的神色,成碧有些慌乱,暗暗懊悔,当时自己不该一时忘形,一顺嘴就说出去了。想到从前崔嘉因虽然对人宽和,实则是个眼里是最容不得沙子的人,难不成她要被赶出玉棠馆了吗?想到可能因为自己的无心之失,导致自己丢了一个好差事,成碧眼中就泛起了泪花儿。 她朝崔嘉因跪下,声音哽咽:“姑娘,奴婢错了,不该仗着姑娘的好就忘形的……姑娘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崔嘉因烦躁的揉揉眉心,她只记得前世亏欠看朱和成碧良多,醒来之后可劲儿对她们好,却忘了她们已不是当初那些与她一同患过难,相互扶持着走过那段艰难岁月的人了。现在的她们,不过只是崔府九姑娘的贴身奴婢而已,忠诚仍待考究。 成碧看崔嘉因并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心里只觉得委屈,她虽然暴露了崔嘉因的行踪,却也并没有觉得这是多了不得的事情,崔府仆妇们闲来时大多都是凑在一起说自己的各种见闻,满足一下自己的八卦之心而已,怎么偏就她们姑娘这样小题大做?这样想着,心里不由带出一股子怨气。 “姑娘……,您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成碧求饶道,主子说她错了,她便是错了,即便她心里不那么想,嘴上也得那么说。 好歹也是多年的主仆,崔嘉因哪里看不出成碧心里在想什么,她有些心寒,不曾想到一路坎坷都不曾抛弃自己的人,在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但她能做什么呢?她什么也不能做,她也舍不得。她眼前闪现着临死前成碧的那哭地不能自已的脸,与这张在她面前哭着求饶的面孔渐渐重合在一起,那么相像,却又好似全然不一样。 崔嘉因有些气闷,她不顾跪在地上的成碧,兀自走出了房门。 她走的急,也不理会追在后头唤她的看朱,闷头只顾着往前走,仿佛一直走一直往前走就能甩开缠在心头的烦闷事一样。 待她气消抬头想看路的时候,便怔在了原地,继而无言地看看四周,却失望地四面的竹子长得都一样,她要怎么走出去啊…… 算了,随便走走吧,崔嘉因无奈,左右李氏若是发现她不在,会让人来寻她的,现在四处走走好了。 正走着的时候,崔嘉因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她往前的脚步一顿,反身躲进了旁边的隐蔽的羊肠小道上 “你确定崔家的人来这儿了?” “属下确定。” “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一切就绪,不会令人发现任何端倪。” “那就好。她盯得紧,出来一趟不容易,该办的事情给本王办好了,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属下明白,一定不负主子的期望。” 崔嘉因听的认真,脚下没有留神,微微动了动,宽大的裙摆蹭过长得低矮的竹枝,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她的心顿时砰砰的跳了起来。 赵先原本微眯的眼神顿时犀利了起来,虽说他这话并没有露出多少消息,但若是落到有心人耳朵里……他羽翼不丰,无论是谁听到,都不是一件好事。 他示意属下不要发出声响,放低脚步声悄悄地往崔嘉因站着的地方挪。崔嘉因急的嗓子冒火,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只好一个劲儿鼓劲,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眼见着赵先越靠越近,崔嘉因没有别的办法,咬咬牙拎着裙子一闪身跑进了密密的竹林里。她从未跑的如此之快,仿佛后面跟着一匹饿狼。稍不留神就会将她啃食殆尽,那种无力反抗的滋味太不好受。发髻歪了,她顾不上,衣衫不整,她也顾不上了,什么世家贵女的礼仪什么闺阁小姐的仪态,她通通都顾不上了,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逃,她要逃出赵先的魔掌,逃出前世的宿命,这个念头让她忐忑之余多了些激动和兴奋,平日里多走几步都嫌累的人,如今却不顾一切地往前疾奔。 与崔嘉因所料不同,赵先并没有追上去,他拦住下属追赶的脚步,停在原来崔嘉因站着的地方,他眼力好,隐约能看见一片翠绿里的几分不停移动的白色。 他拾起挂在竹枝上的一片不起眼的布条,摩挲着上头的梨花刺绣,笑得意味深长。 下属却一脸疑惑,不明白素来只相信死人最可靠赵先为什么不追上去杀人灭口。 赵先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微笑道:“凌安,有时候,追着兔子总比直接杀了它有趣啊。” “不知道她能跑到哪里去,又能躲我到几时呢?说不定,这便是我与她的缘分呢。” 不再理会凌安的一头雾水,赵先将那布条凑近鼻端,仿佛闻到了梨花的清冷香气。他一点都不担心找不到这个姑娘,莫说是整个清河县了,放眼整个大周朝,又有哪几户人家用得起这样万金难求的华光缎做衣裳呢? 皇后的侄女儿,世家之首,清河崔氏的嫡出女儿总是够格的。 崔家精心教导的女儿,赵先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若是崔家的女儿嫁给他这个有名无实的郡王,不知道崔皇后和令人厌烦的卫国公会不会气得直接昏过去? 若是这样便好了,倒省了他下手,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得平白污了他自己的名声才是。 无论是哪一个崔氏女,在他大事未成之前,带给他的利益和帮助都是十分巨大的,他一点也不抗拒这样的好事。 第十八章 遇见 崔嘉因一路跑到竹林深处,不期然看到尽头还藏着一个小院子,当下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想也不想的直接推门而入。确认过赵先并没有跟上来,便倚着大门喘气。 待心跳渐渐平复,崔嘉因便好奇地打量起这个陌生的院落。甘柘寺她从前来过几次,却从不知里头还藏着这样一个去处。 这个院子不像外头一样翠竹蓊郁,反倒同她的玉棠馆一般遍植海棠。今年春天来得甚晚,花期也推迟许多,五月初的天气里,海棠花还开得极好。或深或浅的红色布满了整个院子,原本略显素净的地方顿时显得生动起来。 她踏着细碎的花枝,拎着裙摆,顺着小径往院子深处去。 院子虽小,却胜在雅致,看着也不像是荒芜许久的地方,应是常有人居住的,也不知道主人是什么样子的?崔嘉因心想。 却不料,下一刻,她就瞧见了前边的海棠花架下,一个男子背对着她,端坐在雕着繁琐复杂的海棠的酸枝圈椅上,一旁的小几上的紫砂茶盏里的茶叶上下翻腾着,升起丝丝袅袅的白雾。 男子一袭白裳,如墨的长发未束,只用一根布帛松松绑起,仿佛是感觉到有人瞧他,转过头,露出一张清俊好看的脸来。 崔嘉因这才反应过来,她私自闯了别人的院子不说,还失礼地盯着人家瞧了那么久,若是母亲知道了,又有一顿好罚,当真是丢脸丢到琼州去了,她窘迫地站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男子却不甚在意,他一只手执着一卷书,另一只手负在后面,踩着木屐一步一步向崔嘉因走来。宽大的衣袖走动间漾出好看的弧度,额前些许细碎的发丝也随着风往后飘,一副温文从容的姿态,让崔嘉因的脸更加红了起来。 好在,男子在距崔嘉因只有三步之遥的时候停住了,只用一双平静地没有丝毫波澜的眸子瞧着她。 崔嘉因只觉得一股无言的压抑和尴尬迅速弥漫,她闭了闭眼,摒弃心中的杂念,旋即睁开眼,平静道: “误闯贵地,惊扰了公子的雅兴,还请公子恕罪。” 男子看了她半晌,并不言语,崔嘉因从未被一个人用这样直白的眼神看着,心里不高兴,想要出言训斥,又想到原是自己不对,也硬气不起来,正准备告辞离开,却听到男子说话,声音温润好听: “你头发散了,上头落了许多花儿。” 不是戏文里俗套的“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却是这样一句令人尴尬的话。 崔嘉因惊愕的抬头看他,只见他一本正经着实不像调戏她的样子,不由信了。想来是方才躲赵先的时候跑的太快,将发髻跑散了,至于花儿……大概是方才从海棠花小径上走过的时候不小心落下的。 她窘迫地用手拍了拍头发,却听到一串清脆的笑声,一个穿着杏黄衣衫的女子从一旁的出来,明媚的笑容配上娇俏的打扮,像是养在深闺被父母娇宠地不通世事的。 崔嘉因却惊了一惊,差点不能将她和前世那个眼底全是绝望的女子联系在一起,眼前的女子分明还是从前的模样,笑容却璀璨真实。 她记得她,因为她们都是一样的,都是可怜人。 靖国公的嫡亲侄女,太后跟前的红人,受封德曦郡主的忠烈之后,沈斯汝原本该风风光光地过完一生的,却不想,竟会沦落到那样的地步。 崔嘉因不知道前世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靖国公府的掌上明珠下嫁赵先的心腹高华,高华暴虐成性,府中姬妾多是被她折磨而死,且死状凄惨。 彼时她是成王府里头有名无实的王妃,外表光鲜,实则不然。她心里苦闷,见到同是出身名门命途多舛的沈斯汝,自然多了几分怜惜之情。 她知晓高华的事情,便想着拉她一把,却遭到了拒绝。 她至今记得那时的沈斯汝早已被生活磨得丢掉了所有的锐气和尊严,只剩下一副躯壳在死气沉沉的熬日子,她只惨烈地笑:“王妃,左右斯汝已经这样,便不劳烦王妃了。王妃救得了我一时,却救不了我一世……对于斯汝来说,那是一种解脱啊……” 她心口一闷,却也明白她说的是事实。她一个手中无实权的王妃,和一个忠心不二的心腹,想也不用想赵先会选择谁,想救沈斯汝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想来沈斯汝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推拒的。 谁能料到,不过短短三日,高府便传来沈斯汝暴毙的消息,高华将她匆匆埋了,既没有埋在高家的祖坟里,也没有埋在沈家的家墓里,发丧也是能简就简,从前风头无量的靖国公府的明珠,死后却是这样一个场景,真真叫人唏嘘扼腕。更可恨的是,过了不到一月,高华便娶了表妹为继室。 崔嘉因每每见到那鸠占鹊巢的女子,同高华在一旁旁若无人的调情恩爱,便会想到惨死的沈斯汝,想问问她这样甘不甘心,后不后悔。 没想到,她们今生那么早便遇见了。 如此想着,崔嘉因看沈斯汝的眼神便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纵容和宽和。 沈斯汝却浑然不觉,她笑道:“你是哪家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儿可不好找啊!” “莫看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他素来是最不正经的,你不要被他骗了。” 崔嘉因一个外人,不好评判这样亲昵的话,只好回话:“我是清河崔家的姑娘,不小心同家人走散了。”算是解释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问题。 “嗯……能够迷路迷到这儿来的,也确实不甚容易了。”男子开口道。 崔嘉因想到这儿同她原来到的地方确实相距甚远,登时红了脸,巴不得将眼前男子的嘴巴缝起来才好,这样的招人讨厌! 没等崔嘉因发作,沈斯汝却教训起男子来了,“沈泽西,你一个男人对一个弱女子斤斤计较真的有意思吗?” 第十九章 遇见(二) 没等崔嘉因发作,沈斯汝却教训起男子来了,“沈泽西,你一个男人对一个弱女子斤斤计较真的有意思吗?” “何况是这样貌美的姑娘!”沈斯汝理直气壮。 崔嘉因却笑了起来,不曾想从前的沈斯汝是这样跳脱的性子。 什么!沈泽西?!下一瞬,崔嘉因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方才沈斯汝唤出的名字来。 沈泽西是谁,崔嘉因可不会不知道,准确的说,恐怕整个上京,甚至整个大周的女子都曾听过沈世子的大名吧。 天纵英才,算无遗策,运筹帷幄,都是形容这靖国公府的沈世子的,据说十三岁时随父出征,遭遇突袭,沈泽西以一人之力全歼敌人三百精兵,坊间传的神之又神,就连崔祎都曾说,沈泽西这个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又因长得一副好相貌,得了一个“沈家玉树”的名头,是无数女子的春闺梦中人。 崔嘉因想到传言,不由多看了沈泽西两眼。 面如皎皎明月生光辉,眉如墨画浓淡相宜,眼若古井平静无波,白衣墨发,行止从容有度,却显出一种魏晋时期名士风流的姿态,风仪足以让上京的少女为之疯狂了。 崔嘉因看着眼前的人,只想到一句话,“肃肃萧萧,清风朗举”,从前以为只有戏文里边或者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口中才会出现这样美姿容的男子,却没想到,今生却见着了。 想到沈家后来的结局,崔嘉因的眸子暗了暗,姿容甚美又如何?家世显赫又如何?即便如沈泽西天纵英才,算无遗策又如何?左右逃不过皇权,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沈家不就如此吗? 崔嘉因的神情没有逃过沈泽西的眼睛,按理来说,一个从未相见的小姑娘,见着他和沈斯汝,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他可没忘记,方才崔嘉因看向沈斯汝时眼里的纵容和同情。 他还未曾说话,沈斯汝便嚷嚷了起来,“你是崔家的哪个姑娘?我怎么称呼你?我和你说可不能像上京的那些姑娘们一样,被沈泽西的表象蒙蔽了,他心里黑透了!” 说完,又撇撇嘴,道:“这人也就只剩下一个皮囊好看些罢了,也不知你们如何就对他痴迷的不得了。”原来是怕她被沈泽西迷惑了,崔嘉因哭笑不得。 原来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便也算了,此刻知晓,却不行礼,那便不妥当了。虽然她的身份也不低,但眼前的人却有皇家册封的。崔嘉因福了福身,莞尔一笑:“见过沈世子,见过德曦郡主。我姓崔唤嘉因,家父是卫国公崔祎。” 沈斯汝点头:“原来是崔府的姑娘,难怪这样知书识礼,林静枝还自诩上京礼仪最出众的女子,和你比起来真是不值一提。” “说起来我们还是亲戚呢!你不必同我们见外。” 崔嘉因从未听过崔家和上京的沈家有故,疑惑地看着沈斯汝。 沈斯汝笑道:“你的二婶娘,是沈泽西的堂姨母。我大伯母不巧病了,我们此行,便是替大伯母来恭贺府上的老祖宗贺寿的。” “原来如此。”崔嘉因并不意外。 崔府不仅是清河的望族,更是大周的世家之首,他父亲崔祎还是卫国公,真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人家,莫说与崔家有些亲故的人家了,便是无亲无故的,这府上的老祖宗六十大寿,也定是会来攀攀交情的。 “沈斯汝,你可别仗着客人在得意忘形。”沈泽西皱皱眉头,显然是不满沈斯汝当着崔嘉因的面诋毁他。 沈斯汝撇撇嘴,斜着眼看他,不怕事地挑衅道:“我哪里得意忘形了?沈泽西,你可别忘了,来的时候大伯母让你好好照顾我的!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沈泽西却说:“若不是你死乞白赖地跟上来,我也不至于一路上麻烦不断,最后还在这儿躲着。” 沈斯汝不服气,刚要反驳,却听沈泽西凉凉道:“你莫不是想让莫言扔你出去了?嗯?亦或者……思念华大夫的苦药?” 沈泽西不提还好,一提沈斯汝便炸了,她跺跺脚,恨声道:“你还有脸说!上回你让莫言扔我出去,正好让林静枝瞧见了!嘲笑了我一个月!华大夫的药最近苦的不得了,想必也是你弄得手脚!” “嗯……也不算太笨,我听说黄连药效好,便让华大夫加了二两黄连……喝着味道如何?” “你!”沈斯汝的眼里都要泛起泪花儿了,崔嘉因看着不忍心,刚要劝解几句,沈斯汝却巴巴地往沈泽西身边凑,声音也不复方才恼恨,“堂哥……是我不懂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让华大夫把那黄连撤了吧……” 崔嘉因:“……”这姑娘也太好威胁了些。崔嘉因如是想着,却全然未曾想到,只有面对真正在乎的人,才会心甘情愿地被威胁。 “此次是嘉因的不是,不知世子和郡主何时有空暇?改日让父亲登门赔罪。” 沈斯汝忙摆手,道:“不用,不用,都说了我们之间不必那么客气!这样吧,我叫你嘉因,你叫我阿汝吧?就和我大伯父他们一样。” 崔嘉因想要拒绝,她从没和哪个姑娘那样亲近过,一时间不太习惯沈斯汝这样的属于小姑娘之间的亲昵。 但看到沈斯汝期盼的眼神,她话到口中生生转了一个弯儿,“郡……阿汝,此番同家人走散,她们该是担心得很,我先告辞了。” “如此……”沈斯汝有些失落,转瞬却高兴起来:“那我就不留你了,改日,改日我同沈……我同堂哥到崔府拜访,那时再同你一起。” 崔嘉因点头,福身行礼后便走了。 沈泽西若有所思的盯着崔嘉因的背影,半晌没有收回视线。 沈斯汝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然后毫不留情地嘲笑道:“醒醒神吧,是不是被人家的美貌惊艳了?”她摸着下巴,回想着崔嘉因的容貌:“那样好看的姑娘,我也是第一回见到呢!林静枝还自以为是大周第一美人,若是她看见嘉因不知道会不会被气死?你这个不解风情的人还是不要去祸害人家姑娘了,嘉因肯定瞧不上你!” 第二十章 素裹 沈泽西若有所思的盯着崔嘉因的背影,半晌没有收回视线。 沈斯汝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然后毫不留情地嘲笑道:“醒醒神吧,老实说!是不是被人家的美貌惊艳了?”她摸着下巴,回想着崔嘉因的容貌:“那样好看的姑娘,我也是第一回见到呢!可笑林静枝还自以为是大周第一美人,成天成天的嘲讽别人,若是她看见嘉因不知道会不会被气死?诶,你不会真的喜欢上嘉因了吧?我说你这个不解风情的人还是不要去祸害人家姑娘了,嘉因肯定瞧不上你!” 沈泽西却很平静,坦然道:“我只是在想,她该怎么回去罢了。”方才崔嘉因头发松松散散的,衣衫虽然整理过了,却也看得出有些不整,显然不是像她自己所说的一般无关轻重,恐怕是遇到什么了不得的事了。 沈斯汝却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皱着眉看他,半晌才反应过来,方才崔嘉因好似说了她是因为迷路才误闯这里的。 她问沈泽西:“你明明知道,为何不早些提醒我呀!我也好送送嘉因!” “你多想了,难不成你知道该怎么走?”沈泽西挑眉问道。 沈斯汝被拆穿却没有半分羞涩,不以为然道:“我可以让莫言带路。” 莫言:“……” 沈泽西不理她,径自走进了房间。沈斯汝追在后头:“现在怎么办?总不能让娇滴滴的姑娘一个人在外头吧?多危险呀!万一遇到了熊瞎子怎么办?” “若有熊瞎子,肯定先吃了你这个话多的。” 沈斯汝:“……”她算是明白了,沈泽西肯定是因为她让他在美人面前失了面子,此刻正报复她呢! 真是别扭又小气! 沈斯汝正在心里默默吐槽的时候,别扭又小气的沈世子随意卷起一张纸,唤了一句“素裹。” 一头漂亮的银狼眯着眼睛慢悠悠地踱了进来,沈泽西看它一眼,银狼抖了抖毛,一溜小跑地跑到了沈泽西跟前。 沈泽西将纸放进随手拿的香囊里,细心地绑在素裹前面,低声说些什么。沈斯汝愤愤地踢了踢素裹,心里气的不得了,明明她才是沈泽西嫡亲嫡亲的堂妹,凭什么他对这头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狼崽子都比对她好啊?难不成,她堂堂沈斯汝还比不上一只小狼崽子? 素裹杀气腾腾地瞪了沈斯汝一眼,沈斯汝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关上房门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素裹也跑了出去。房里只剩沈泽西一人,对着手中握着的经注发呆。 而另一边,崔嘉因满是懊恼地走在竹林间,早知道她怎么也该让沈斯汝遣人送她出去的!她无措的看了看对她来说四处都一样的竹林,颇有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感觉。 正当她在原地打转的时候,突然从后边窜来一个东西,崔嘉因吓得直往边上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莫不是赵先来寻仇了吧? 好在那东西停了下来,崔嘉因定睛一看,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不经意地往后头挪了挪。 谁来告诉她,这甘柘寺里哪里来的狼啊?还是一只那么胖的狼……又想起方才闪电般的速度,崔嘉因沉默半晌,默默地说: “你这样……这样雄伟的体格,方才跑起来很吃力吧……” 出乎意料的是,银狼仿佛听懂了崔嘉因的话,往她那靠了靠,露出委屈的神色来。 这狼还通人性?崔嘉因疑惑,想到书里说,狼是极聪明的动物,想必通人性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吧?崔嘉因心里琢磨。 可怜的素裹还不知道崔嘉因的心理活动,还一个劲儿地讨巧卖乖…… 崔嘉因看银狼扯着前面的东西,顾不得害怕,凑上前去,看到了一个小巧的香囊,她看了看银狼,犹豫再三,还是解了下来。 香囊上头绣着栩栩如生的海棠,层层叠叠的,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只是瞧着有些泛黄,许是年代有些远了。 她打开香囊,从里头抽出一张纸来,上面的草书狂放不羁,笔走龙蛇地只写了三个字: 不客气。 崔嘉因忍俊不禁,倒真像他的风格。 她摸了摸银狼的脑袋,问:“是你主子让你送我出去的是不是?原来他是这样一个面冷心热的人……” 银狼傲娇地将头偏向一边,不再搭理她夸奖沈泽西的话。 崔嘉因笑:“好了,我知道是你最好,走吧,带我出去吧。” 银狼用眼神示意她跟在它后面,若不是它不会说话,崔嘉因简直要怀疑这狼成精了…… 有了银狼带路,崔嘉因不再在原地打转,效率果然快上许多,不过三刻左右,便走出了困扰崔嘉因多时的竹林。 她摸了摸银狼的头,说:“回去替我同你主子道个谢,可好?” 银狼虽不情愿,却也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崔嘉因笑:“走吧,回去吧,让人看到可就不好了。” 寺里来往的多是上香祈愿的女眷,若是看到甘柘寺有狼出没,不知会造成多大的恐慌。 待银狼走后,崔嘉因将那纸条并香囊塞进了衣袖里,假装走丢了,随意抓了一个正在打扫的小沙弥问路。 小沙弥倒是实诚,好心地给崔嘉因指了指方向,又怕她还是不知道,便放下手中还未做完的活儿,亲自给她带路。 还没走到一半,迎面便遇见了前来寻她的李氏,崔嘉善和看朱。 李氏最先瞧见了她,看到崔嘉因发髻散了,衣衫也乱了,心中一咯噔。 她快步走过去,急急问:“阿珩,你去哪儿了?可把我们急死了!” 崔嘉因看李氏焦急的神情,有些内疚,低声说:“我在屋里待着闷,想出去走走,不小心迷了路,心急又跌了一跤,就这样了。” 李氏还想说什么,却被崔嘉善截了胡:“母亲,带九妹妹回去才是正理儿。” 李氏也心知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也便住了口,崔嘉因衣衫不整,被有心人看到了,可是会被污了名声的。 她谢过带路的小沙弥,带着崔嘉因匆匆回到了客房。 第二十一章 玉佩 对于今日一事,李氏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因果,但崔嘉因发作的是她自己的丫鬟。归根结底,这些也都是长房的事。她这个当人二婶娘的,的确不好插手太过了。 她婉转的对崔嘉因道:“若是底下人不好,别动气,回府后让你母亲收拾她,不必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弄得自己这样狼狈,知道吗?” 崔嘉因心知看朱将前因后果都告诉了李氏,也不遮瞒什么,只是说:“大抵是有些心烦意乱,二婶婶,我不会乱走了,您别担心。” 李氏给她正正发髻,闻言无奈道:“你呀!你呀!这回可急死我们了,下回可再不能这样了啊!” 崔嘉因点头:“好在还遇见了靖国公府的世子和郡主,是他们将我带出来的。”反正这事也是瞒不住的,倒不如现在一起说出来好,也不会惹人怀疑。 “靖国公府?”李氏疑惑:“可是泽西和斯汝吗?他们怎么会来这儿?” “唔,他们说,靖国公府的大夫人不巧病了,他们是替大夫人来给祖母贺寿的,提前来几日,权当体验清河的风土人情了。”崔嘉因面不改色地撒谎。她不知道沈泽西口中的麻烦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何那么早就来,只好随意找了一个借口,将李氏敷衍过去。 “若真论起来,你得管泽西叫表哥,管斯汝叫表姐呢!不过同我们家也算是远亲了,不叫也没什么,免得说你贪慕虚荣,攀附权贵。咱们崔家的姐儿,一个个金贵得很,可容不得别人乱嚼舌根。”李氏话峰一转,又说:“泽西也真是的,带着家中姐妹还到处乱晃,出门在外的,若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崔嘉因看李氏皱眉担忧的模样,不禁笑了出来:“婶婶,有什么好担心的呀!大夫人这个亲生母亲都不担心,再说了,堂堂世子出门,怎么也会带几个有武功在身随从的。”崔嘉因说这话时有些心虚,当时她可没看见什么随从不随从的。但他们说的莫言,大概是其中一个吧?能将沈斯汝扔出去的,大概也是会武功的了?想到那头在她面前委屈兮兮的银狼,它虽然胖了些,好歹是狼啊,勉为其难将它算进去好了,这样便有两个了,她也不算和李氏说谎了。 可怜的银狼不知道自己又被崔嘉因嫌弃了,此刻,他正挨着沈泽西讨赏呢! “将她送出去了?”沈泽西问。 “嗷呜。”素裹回答。 “她可还说了什么?”沈泽西又问。 “嗷呜。” 他轻轻笑了,仿佛清风拂过,“大抵是说什么多谢我的话吧?”又想到自己让素裹捎带的那个香囊,感叹道:“真是个倔强的姑娘。是不是啊?素裹?” 素裹点头,可不是倔强吗?一直嫌弃我胖来着,明明我是威风凛凛啊! “好了,你自己玩儿去吧。”沈泽西开始赶人,哦不,是赶狼。 素裹就开始嚎了:过河拆桥啊!卸磨杀狼了啊! 沈泽西看它一眼,素裹便委委屈屈地不敢叫了,一步三回头的往外头挪。快挪到门口的时候,又如旋风一般跑到了沈泽西面前,甩了他一个东西,又噌噌噌的往门外跑,一眨眼的速度,便消失了。 沈泽西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东西,原来是一块镂刻着蝶恋花图案的玉佩,那镂刻手法虽然有些幼稚,略显拙劣,但从那新奇的图案上,也可隐隐看出作者是颇费了些心思的。 只是,崔府的嫡出小姐,身上却佩着这样不起眼的玉佩,当真是让人意外。 他慢慢摩挲着,不经意间摸到了一块不同寻常的纹路。他将玉佩翻过来,借着光仔细的辨认着,却发现那并不是什么花纹,而是一个字——煜。 沈世子眼睛眯了眯,难不成,这玉佩还别有意义? 大周的男女多以玉佩传情,也有定了亲事的未婚男子送玉佩当做定亲的信物。但……沈泽西想了想方才进退有度,举止从容的崔嘉因,心里想着:这样知礼的姑娘,大抵是不会私相授受,给家族抹黑的吧? 若是定亲,沈泽西更是想也不想了。崔嘉因一看就是还没及笄的姑娘,作为崔家长房的嫡出姑娘,出身世家之首的清河崔氏,父亲是卫国公,母亲是范阳卢氏的嫡长女,姑姑是崔皇后,这样强大的靠山,怎么也不愁嫁的。照着崔家疼女儿的程度,断断是没有可能那么早就给崔嘉因定下亲事的,说不准还要多留几年,好好相看才是。 没等沈泽西想出个所以然来,崔嘉因便带着看朱回了自己的客房。 成碧看崔嘉因阴沉地脸色不敢造次,即便心里不高兴,却也极有眼色地默默跪到了房门口。 看朱服侍着崔嘉因沐浴换衣,收拾衣服的时候,疑惑地问了一句,“姑娘,您的玉佩呢?” “嗯?”崔嘉因疑惑,“你看看首饰盒里有没有?或许落在家里也有可能。” 因着来甘柘寺还愿,所以崔嘉因只拣了一些素净的玉饰带来。 看朱却说:“奴婢今日给姑娘带上了,那玉佩姑娘向来不离身的,若是丢了可怎么给太太交代啊?” “姑娘仔细想想,您是不是落在哪儿了?奴婢也好带人去寻。” 崔嘉因想起先前被赵先吓得慌不择路跑进竹林的事来,莫不是跑的太急,掉在半路上了?若是那样,就麻烦了。 虽说那块玉佩并没有刻上她的名字,也没有任何关于崔家的记号,但也并不是没人知道它的存在。若是有人认出了这块是她从不离身的玉佩,借此抹黑她的闺誉,那该怎么办? 崔嘉因叹了口气,看来,赵先对她的影响还是太大了,日后还是谨慎些,不要露出这样的马脚好。赵先虽然不太聪明,但他生性多疑,难保不被他发现什么端倪。 她静了静,对看朱说:“你带人去寺里的林子里寻寻,不要惊动了旁人。若是找不到,也不要勉强了。” “是。”看朱犹豫地看了看垂着脑袋跪在地上的成碧,看着面无表情的崔嘉因,心里挣扎着要不要为成碧求情。毕竟是一起长大的情分,看朱也不忍心成碧被罚。 奈何崔嘉因并不给她这个机会,她瞅了一眼看朱,说:“你且先下去吧。” 第二十二章 劝诫 崔嘉因摆明了不想让看朱理会此事,看朱也不敢求情了,愧疚地看了看成碧,便带着人去找那块玉佩了。 成碧委委屈屈的看了看崔嘉因,只见崔嘉因端起一旁的茶盏,丝毫没有理会她的意思,不禁有些沮丧。 成碧正胡思乱想着,不防崔嘉因突然说话,倒叫她吓了一跳。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觉得我太过小题大做了是不是?” 成碧抬头,看见崔嘉因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心里有些慌乱,她连忙摇头,说:“奴婢怎么会这样想,姑娘教训奴婢定然有姑娘的道理,奴婢不敢有丝毫怨言。” 崔嘉因叹了一口气,亲自扶起成碧,许是跪的有些久了,成碧刚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你到那儿坐着吧,”崔嘉因用眼神示意成碧坐到旁边的小杌子上去,“你和看朱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我不偏颇你们之间的任何一人。这次虽然是看朱将你的事情告诉了我,但我也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相处,不要为了这样的事情起了嫌隙。”崔嘉因看成碧不以为然,声音里也带了一丝丝的怒气:“即便看朱不说,难不成你就能一辈子瞒过我不成?莫要忘了,我到底还是崔府的主子,若我想知道什么事,是最轻而易举不过的事情。” 看崔嘉因发怒,成碧不敢言语,低着头称是。 崔嘉因看她收起那副浑不在意的神情,面色才好了一些,她继续说:“你和看朱都是我的大丫鬟,你们自己也该清楚,我待你们同旁人都不一样。” 成碧默默点头,一副虚心听教的样子。 “你们的一言一行,代表的是我的体面。在我的玉棠馆里面,你们怎样胡闹都行,但出了外头,便不能丢我的脸。” “奴婢知晓了。”成碧低落地说:“奴婢不该得意忘形,眼皮子浅,不该让那黄婆子一哄就什么事情都说。姑娘,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奴婢再也不会了。” 崔嘉因点点头,看来成碧还不算笨,一点就通透,可她并不想随便就放过成碧,不能让她觉得犯了错跪一跪就好了,万一成碧有了这样的思想,该哭的可就是她崔嘉因了。 “你是我的心腹,也该警醒着些,若是同从前一样对谁都不设防,旁人问你我在哪里,你是不是就要告诉她了?万一她是想要算计我呢?那又该怎么办?” 成碧白了脸,眼里还泛起了泪花儿,看起来楚楚可怜,她叠声道:“姑娘,奴婢不知道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奴婢以为就只是单纯的闲聊而已,哪里知道还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崔嘉因看她害怕,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温和地说:“你也不要怕,我之所以告诉你这样的事情,就是想让你心里警觉些,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该有一把尺。” “奴婢知道了,再不会了,奴婢定然好好保护姑娘。”成碧保证:“若是再犯,就让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成碧赌咒发誓只在一瞬间,崔嘉因也没料到她竟然会发这样的毒誓,有些过意不去:“好端端的,你发毒誓做什么?我并不要你的命,只想你我日后的日子和顺些罢了。” 成碧坚定道:“姑娘对奴婢的好,奴婢不能辜负,奴婢一定不负姑娘所望。” 崔嘉因笑,“你这样想便好了,跪了这么许久,腿疼不疼?时辰还早,你先去歇着吧,待看朱回来,让她给你找药酒揉揉,不然明日有你好受的。” 成碧感激的点点头,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房间。 成碧刚走不久,看朱就领着人回来了,她垂头丧气的,几乎是挪着走进了房间,崔嘉因看的好笑,便问: “怎么了?这样闷闷不乐的?” 看朱低声说,“姑娘,奴婢带人寻了许久,都没见着那块玉佩……”声音里带着未完成任务的愧疚和自责。 崔嘉因也有些惋惜,那块玉佩是她从小就带在身上不离身的,又是卢氏给她的,意义非同凡响,平日里宝贝得很,不想这次出行就弄丢了。 但她还是笑着安慰看朱:“不必担心,玉佩再珍贵,也都是死物,回府之后我同母亲好好说,想必母亲也不会多加责备的。”顶多也就是让她抄几卷经书罢了,左右她每日都要练字,这样的惩罚简直不值一提。 “可是……毕竟是太太给的,弄丢了太太会不高兴。”看朱犹豫。 “不会,母亲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即便要惩罚,也不会惩罚你们这些不想干的,放心好了。”崔嘉因道。 看朱稍稍放心了些,卢氏平日待人还算和气,对她们这些下人也从不苛责,但这都是基于她不生气的前提下,若是惹恼了她……看朱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 她顿了顿,又疑惑道:“姑娘,您今早那件衣裳怎么坏了?白色的不起眼,奴婢晌午的时候还没发现。” 崔嘉因想到竹林里头枝叶纵横的,可能被竹枝划烂了也未可知,便淡定的说:“衣裳坏了,扔了便是了,也值得大惊小怪的?许是摔跤的时候不小心踩了一脚,一时没留神便坏了。” 虽说不知道赵先究竟有没有看见她,但还是小心为上,他虽然不聪明,却很多疑,若是因为这件衣服让他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她可没地方找人哭去。 看朱点头,“原来是这样,”又笑道:“奴婢还疑惑呢,为何裙摆哪儿缺了一角。只可惜了这样的好料子,这可是皇后娘娘过年的时候特特赏给姑娘的。” 崔嘉因不以为意:“姑姑赏的料子还很多,就算我一月做一套衣裳也用不完的。” 崔嘉因是崔皇后最疼爱的侄女儿,这是有目共睹的,逢年过节崔皇后给娘家赏赐东西的时候,都不忘给崔嘉因和崔嘉善单独留一份,让旁的一众姐妹都嫉妒得很,崔嘉婉也更加不喜欢她们。 据说崔皇后还有意接崔嘉因进京,只不过被崔祎以尽孝为由挡了。即便没有进京,崔嘉因也都是风光无限的崔九姑娘,生在视金钱如粪土的清贵世家,她自然也不看重这些身外之物。 第二十三章 赵先 傍晚时分,春雨仍淅淅沥沥的,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五月初的天气,虽没有初春那仿佛要刻进骨子里的寒意,因着下雨,却也带了微微的潮气。连绵的殿宇和挺拔的青竹被笼上了缥缈的水雾,隐隐约约地倒有几分江南烟雨朦胧的影子。 有燕子口中衔着枯枝,扑棱着翅膀,在雨幕中穿过,给肃穆庄重的寺庙添上生动的一笔。 崔嘉因立在大雄宝殿的屋宇下,微微扬起头,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从屋檐上滚落下来几乎连成一线的水珠,半晌,突然伸出手去接。 水珠带着丝丝凉意温柔的滴落在崔嘉因的手中,忽而开出了姿态各异的花儿。 方从大雄宝殿里走出来的看朱看见崔嘉因几乎站在雨幕中,风携着细微的雨扑到她身上,轻薄的春衫扬起一种恣意的弧度。 看朱一瞬不瞬地盯着崔嘉因的背影,生怕她下一秒便羽化登仙。她快步走上前去,轻轻地将鸦青色绣着白玉兰的披风披在崔嘉因身上,崔嘉因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笑道:“伞拿来了?” 看朱回答:“拿来了,姑娘久等了吧?” 说着又仔细地将崔嘉因的披风正了正,端端正正的系上一个蝴蝶结,又埋怨道:“也不知怎地,好端端竟下起雨来,下得密密的扑湿衣裳也恼人得很!姑娘您也不晓得爱惜自个儿,这样的天气最是容易着凉了,若是得了风寒,老太太和太太还不得心疼死。” 话还未说完,看朱忙道:“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瞧奴婢这乌鸦嘴,佛祖在上,可千万别好的不灵坏的灵啊!” 崔嘉因看她模样可笑,便也笑了出声。看朱羞窘,面上绯红一片,满是小女儿的娇羞情态,“姑娘,您怎么还笑啊!真是的,奴婢可都要担心死了。” 崔嘉因打趣道:“好了,你莫要担心。这天下有千千万万的善男信女,每日里都在许不同的心愿,佛祖忙得很,可没时间听你这个小小的抱怨啊。” 原是玩笑话,看朱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认真却略带沮丧地说:“也对啊,奴婢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下人,佛祖是听不到奴婢的心愿的吧?” 崔嘉因滞了一滞,半晌,用自己听着都觉得难过的声音说:“被佛祖遗忘的,又何止你一人呢?”芸芸众生里,她也不过是一个被上苍遗忘的人生过客。 看朱撑开伞,先一步踏进雨中等她,崔嘉因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大雄宝殿,也随着看朱走进了雨幕里。 释伽牟尼佛庄严地立在正中央,左手下垂成与愿印,右手曲臂向上升成施无畏印,面容端肃,眼含慈悲,在肃穆的大雄宝殿静默无声地看着受苦受难的人们。 崔嘉因并看朱顺着石阶往下,向西拐过一条岔道,正走着,打斜影里突然窜出一个人影,倒把崔嘉因和看朱下得不轻。 崔嘉因有些不悦,想到寺庙是清净之地,不宜生事,便打算息事宁人。看朱却呵斥道:“怎么走路的?这里有人还偏偏往人身上撞?” 那人却一脸急切,忙不迭的说:“姑娘,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姑娘恕罪。只是……方才二太太跌了一跤,摔断了腿,奴婢忙着去请主持呢!” 崔嘉因不明就里,疑惑道:“二婶婶好端端的怎么跌跤了?莫不是你诓我吧?” 原本李氏是打算诵完经之后带着崔嘉因一起走的,但是崔嘉因心里存着事,想要在佛祖面前多留一会儿,便让李氏带着崔嘉善一同回去,自己则等着回去拿伞的看朱。怎么就这一点时间李氏说摔就摔了?还到了跌断腿这样严重的地步? 小丫鬟却说:“雨天太阴了,又加上道路泥泞,太太一不小心便摔了一跤。” 崔嘉因点点头,雨天路滑,一时不慎跌了一跤也实属正常,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她对小丫鬟说:“如此,我便同你一道去请主持来给二婶婶看看吧,断骨是大事,接的不好可就是一辈子的大事了。” 小丫鬟连忙点头,转身在前头带路。 小丫鬟带的路越走越偏僻,看朱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主持住的再远,也不会住在这一个屋子都没有的地方吧? 她拉了拉崔嘉因,用眼神示意她这小丫鬟有问题,崔嘉因却仿佛恍然未觉,冲她安慰一笑。 看朱心中一急,也顾不得别的什么了,扯着崔嘉因就往回走。小丫鬟并不阻拦,只是低眉顺眼地站在原地,垂手恭敬道:“主子要见姑娘,奴婢不得已出此下策,若有冒犯姑娘的地方,还请见谅。” 虽然自称奴婢,举止间也并无什么逾矩的地方,但光从那不甚恭敬的言辞里,便可知道她并不把崔嘉因看在眼里。 看朱气那丫鬟不怀好意,欺骗崔嘉因,便反驳道:“好大的口气!你不过只是区区一个奴婢罢了,有什么资格让姑娘见谅的?” 那丫鬟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尴尬也只是一瞬,便恢复了原来看似恭敬的面孔。 撑着十六骨油纸伞的男子从边上走出,一袭淡青衣裳几乎同濛濛烟雨融为一体。 他笑容温润,几乎要给人一种端方君子的错觉,他说:“这丫头倒是忠心得很。” 听到这个声音,崔嘉因的脊背都凉了,她僵硬地转过身子,尽可能平静的看着赵先。 赵先对崔嘉因的冷待浑不在意,对着崔嘉因作了个揖,赔罪道:“姑娘勿怪,方才在大雄宝殿外见到姑娘,惊为天人,在下便想结交一番,又恐姑娘误会在下是登徒浪子,故而有这一请。在下这侍女不通人情,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在下给姑娘赔个不是。” 赵先原以为,只要他举止得体大方些,凭着他这张脸,便会让那些养在深闺的少女们趋之若鹜。 上京的姑娘是这样,崔嘉因也该是这样,他对自己的容貌有着十成十的自信。 他早就看见崔嘉因一个人在大雄宝殿,于是将计就计,想要借着这样拙劣的把戏得了崔嘉因的芳心。 他这样汲汲营营的人,许是早就知道她和崔嘉善会来这甘柘寺吧?崔嘉因心里想着,这样虚伪做作的人……她真是瞎了眼才会以为他是个知进退懂礼仪的君子。 第二十四章 赵先(二) 崔嘉因久久不语,只用那样沉静地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看着赵先,赵先想过她或许会娇羞,亦可能会恼怒,却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反应,仿佛他千般的算计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场笑话,他在她沉静地眼神下仿佛无所遁形。 这种感觉很不好。 赵先吸了一口气,笑容愈发的明亮,他上前一步,问道:“莫不是姑娘心里介怀,不愿意宽宥在下?” 崔嘉因退后一步,举止间流露出来的疏离是那样明显,她看了看赵先脸上的笑,仿佛被刺伤了眼睛一般,偏过头去不愿看他。 她望着远方,朦胧烟雨中的云台山如传说中的蓬莱仙山一样缥缈,她启唇轻笑:“若是我介怀,公子又当如何?公子又凭什么让我宽宥呢?” 赵先被崔嘉因艳若桃李的一笑晃了神,早就听说崔氏一门好颜色,原以为不过是别人对崔皇后说的奉承话,今日一看,果真如此。 眼前的女子眉如远黛,眼含秋水,唇畔含着一丝轻笑,小巧的耳垂上那流苏耳环一摇一荡,华贵的衣裳和披风被风吹的微微上扬,又倏而落下,一切都是那样的宁静美好,仿佛像是踏雨而来的凌波仙子,美而不妖。 可她望向远处时露出的睥睨眼神,却显现出属于世家贵女的张扬和骄傲。 是个与众不同的美人。赵先心里想到。 他流连花丛多年,见过的女子有许多,像上京闺女之首林静枝一般自矜自傲的有之,像宫里那些宠妃一般邀宠献媚的有之,像楼子里那些清倌一般做作清高的也有之。但崔嘉因这样,面上温和柔弱,骨子里却透出不可一世的骄傲的女子,赵先却从未见过。 那不是装模作样,张牙舞爪来吓唬人的骄傲。 赵先突然觉得有些愠怒,他尚且还没有底气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凭什么一个闺阁女子却能有这样的底气去用这样不屑的眼神打量这纷纷扰扰的尘世? 但他不敢发怒。 他不过只是一个个生母为奴的皇子,连亲生父亲都没有正眼瞧过的人罢了,连郡王这个封号都是崔皇后看在不好偏心太过的缘故上提醒皇帝才得的。莫说崔嘉因了,便是连宫里稍有地位的内侍,他都不敢轻易得罪。 何况他还想靠上崔府这棵大树。 他压下火气,依旧笑的从容,仿佛未曾听出崔嘉因话里有毫不掩饰的讥讽。 “在下将这个侍女交给姑娘做主,如何?” 小丫鬟猛的抬头,不敢置信的望着赵先。她从幼年时起就跟着赵先,从他还是一个备受欺凌的皇子,到如今能够独当一面的郡王,一直都是她陪着他。如今他居然为了一个假清高的女子,要弃了她吗? 崔嘉因瞥了瞥小丫鬟的神色,心里跟明镜儿似得。这丫鬟只怕不是普通的丫鬟吧?以赵先花心的程度,这二人说不定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如今为了讨好她,竟也愿意放下他那可笑的男人自尊,将床边人舍弃了。 赵先果真是好的很。 崔嘉因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小丫鬟,说:“公子美意,我心领了,只是……你这侍女处事不当,你这个正经的主子不理睬,又哪里轮得到我管教呢?” “况且,你这侍女,仿佛也不太情愿。” 赵先顺着崔嘉因的视线望去,正看见连双愤恨地瞪着崔嘉因,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赵先皱皱眉,咳了一声,暗暗警告道:“连双,不许对姑娘无礼。” 连双委屈的低下头,低声应道:“奴婢知晓了。” 明明看到赵先在她面前低眉顺眼,处处矮上一节,崔嘉因应该感到快意的,但此刻看到两人做作的表演,她突然觉得怪没意思的。 她早就看出连双是故意引她到这里,昨日听到赵先同属下的谈话,她便知道赵先来此的目的不单纯。 他没有母亲,也不受陛下重视,后宫是崔皇后的天下,想要在宫里活下去,讨好崔皇后是最好的方法。 想必此行也是想讨好崔皇后来给郑老太太贺寿的,若是能得崔家哪位姑娘的欢心,同崔家结成亲家,那是最好不过得了。 前世不也是这样吗? 崔嘉因对他这种只会借妻族的力获得权势,得势后过河拆桥倒打一耙的小人非常看不上。 她转身拂袖而去,“连双连双,倒真真是个好名字,今日公子不敬之罪便不追究了,还祝愿公子同连双早日成双才好。” 清脆悦耳声音带着微微上扬的音调透过雨幕传到赵先耳中,话却不如声音那么好听了。 赵先脸沉了下来,阴鸷地盯着越来越远的主仆二人。即便不受宠,他也是堂堂皇子之尊,她凭什么说追究不敬之罪?再说了,连双不过只是区区一个奴婢罢了,他又凭什么同一个奴婢成双成对? 若是崔嘉因知道赵先的想法,可能会不屑嗤笑,一个连自尊都枉顾的人,还奢望别人给你尊重和该有的体面吗? 但显然,崔嘉因也并不在乎他心里在想什么,她今日会赵先,无非就是想来探探他罢了。谁曾想,这赵先他是分毫没变,一样的厚颜无耻,一样的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如今的赵先还未曾修炼到家,轻而易举地就叫崔嘉因气得破了功,全然没有当日在崔皇后和崔家人面前那样淡然自若,喜怒不形于色。 对崔嘉因来说,这倒是个好消息。 看朱悄悄地关注着崔嘉因的举动,她心里有些怪异,总觉得她早就识破了连双的计策,却也不知道为何姑娘会将计就计。 难道……一个荒唐的念头浮上心头,她想了想那男子的容貌,除却轻浮的举止,容貌却是不差的,她忧虑地看了看崔嘉因的侧颜,难不成……姑娘是识得这个男子的? 难不成,姑娘看上这个举止轻浮徒有其表的男子了? 看朱想到崔府会有的态度,便不敢继续深想下去。 她觉得,太太既然让她服侍姑娘,她必然要尽心尽力的,像这样的事……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姑娘往火坑里跳啊!但若是姑娘犟起来不听劝又能如何?难不成她还能捅到太太那里去吗? 看朱有些踌躇。 第二十五章 看朱闭了闭眼,还是决定劝劝崔嘉因,她们虽是主仆,但崔嘉因待她如姐妹,凭着这,她也不能坐视不理,视而不见。 她在心里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问:“姑娘……您恼了吗?” 崔嘉因只以为她担心自己恼怒赵先轻浮,便笑了笑,说:“不曾。” 这笑容和轻描淡写的两个字,落在看朱那儿可是了不得了,她愈发笃定崔嘉因是被那男子蛊惑了,否则,旁人遇到这样的事都要骂上一通,哪里会像姑娘一样笑容满面的? 看朱更加惆怅了。这样劝阻的难度又加大了啊…… 她却很生气地说:“奴婢看那男子就不是个好的!举止这样的轻浮,也不知道是哪个旮旯子出来的人!竟然对姑娘说这样没规矩的话!”想要勾引姑娘的男子怎么可能是好的?那也就是当着姑娘的面怕骂太狠会起反效果,不然看朱得骂死他。 崔嘉因没想到看朱平日和和气气的,竟然会把赵先骂成这样,登时觉得有些新鲜,她笑着说:“你怎么了?怎么那么大的气啊?” 完了完了,看朱在心里哀嚎,姑娘平日里不是最重规矩的?如今说他轻浮都不管用了…… 她干干地笑了笑:“奴婢还不是担心姑娘您吗?总之奴婢看那男子根本就就是个心里藏奸的,您可千万别……千万别让那男子骗了!”就差没直说不要将一颗芳心放在这个奸人身上了…… 听到这儿,崔嘉因才算是回过味儿来了,原来看朱是担心她被赵先这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骗了啊? 她被看朱的细心感动了一会儿,下一瞬却哭笑不得。 看朱一本正经地说:“姑娘,这大周朝比那人好的多了去了,您这样好,只有您挑别人的道理,可不能为了那样一个没担当的人自毁前程啊!” 直白的没有一点掩饰,却可看出满满的真心,想来也只有身边的人才会将她当做天底下最好的珍宝,不忍看到她将来痛苦。 她笑了笑,说:“你这是什么话?哪里就是我挑别人的了?这样的话说出来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羞也不羞?” 看朱闹了个大红脸,摸着鼻子讪讪地笑:“姑娘!奴婢担心您呢!不过……姑娘……您怎么知道奴婢想什么呀?” “你就差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了。”崔嘉因笑话她。 看朱还是不太放心,又问了一问:“姑娘,你真的不会喜欢他的吧?” 崔嘉因默了一默,认真地说:“不会,我绝不会喜欢他。” 看朱猜度着崔嘉因心里不痛快,便没敢说话,路上倒是安静得很,偌大的甘柘寺仿佛只剩下雨滴落下的滴答声,以及那和风打过竹叶发出的簌簌声响。 崔嘉因在李氏之后离开大雄宝殿,现在理应去给李氏请个安,免得长辈担忧。再则,虽然连双骗了她,可她也不能确定别人是空穴来风,还是去看看安心些。 崔府的女眷住在寺庙,僧人自然不敢怠慢,住的都是上等,虽不见得里头有多好,但景致却是让人没得挑的。 走过一道月洞门,便是一条两边种满黄姜花的青石小径,黄姜花原是佛教寺庙里的五树六花之一,只要是寺庙,便可见黄姜花。 黄姜花的花期未至,入眼只见着一片青翠的绿,雨水落在黄姜花叶上,顺着叶子的纹路向下滑,在姜叶末端的尖角处却突然停了下来,叶子晃了晃,那圆润的水珠便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姜叶,纵身一跃,一瞬便消失不见了。 崔嘉因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小院,忽然转头对看朱说:“今日的事,你知,我知,对谁都不可说,知道吗?” 虽然是赵先设计崔嘉因在先,可一旦传扬出去……世间最可怖的事情之一便是谣言,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到最后变成崔嘉因不要脸面私会外男又怎么办?俗话说,三人成虎,人言可畏,介时她被赵先污了名节,那岂不是只能嫁给他了?崔嘉因可不愿事情走到这样糟糕的地步。 虽然看朱虽然被成碧带的有些跳脱,但好在在这样的事情上拎得清,直点头说:“奴婢不说,谁也不说。”想了想,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又添上一句:“就算是对成碧,奴婢也不说。” 崔嘉因失笑,说:“你不必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左右我也只是想起来一说,你我还不相信吗?” 看朱听见崔嘉因的话,心中感动,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好谢过崔嘉因的信任,心中却更加坚定了一辈子跟着崔嘉因的想法。 崔嘉因还欲说些什么,却听见有人喊她,原来是李氏不放心她一个人,又见她久久不归,生怕出了什么意外,遣了香意来寻她。 香意想将伞放下,先给崔嘉因行礼,崔嘉因却阻止了她,温声道:“这大雨天的,香意姐姐不必行礼。” 又问起李氏:“二婶婶可是担心了?”说着,便示意香意在前头带路。 香意和婉地说:“正是呢!太太看天色渐晚,您还没回来,担心的不得了,还以为姑娘是被雨耽搁了,这不,特意遣了奴婢来看看。” 崔嘉因有些内疚,无论如何,总归是她让人担心了,便说:“是我的不是,原该早些回来的,也省的二婶婶担心了。” 香意在李氏身边多年,知道这位崔九姑娘在自家太太心中的分量,也晓得崔府上下对这姑娘的宠爱。自然不会傻兮兮地就应和崔嘉因的话,便说:“姑娘不必自责,若是知道您这一片孝心,太太心里不知道如何高兴呢!” 崔嘉因快步走上房前的台阶,站在屋檐下,对正在合伞的香意笑笑道:“麻烦姐姐来接我。容我去换身衣裳,回头再来同二婶婶和六姐姐说话。” 香意连忙摆手,笑着说:“姑娘可莫要折杀了奴婢,这都是奴婢的分内之事,可当不得姑娘这声谢。您快些去换衣裳吧,着了凉气就不好了。” 崔嘉因点点头,转身推门进了房间,换下被雨打湿的衣裳,便去了李氏那儿。 第二十六章 失火 崔嘉因进门的时候,正听见李氏吩咐香君去托厨房里的小和尚煮几碗热热的姜汤,她忙上前去,拉住看朱,又对李氏道:“二婶婶,您可不要将我那份算进去了。” 崔嘉善坐在李氏旁边,闻言朝她促狭一笑,崔嘉因在府里头是出了名的怕吃苦,但凡沾了一些苦味的东西都不肯入口,前些日子喝药还不知道卢氏费了多少心思。 崔嘉因赧然,但是想到姜汤那奇奇怪怪的味道,还是打算厚着脸皮磨一磨。 二婶婶心软,才不会像母亲一样非瞧着她一滴不落地将碗里褐色的苦药汁喝完才罢休。 没想到李氏却没那么好说话,她笑着说:“你可别哄我,若是病了,你祖母和母亲可不定怎么埋怨我呢!”说着便挥手让香君快去。 崔嘉因听见李氏拒绝,登时一脸苦相,眼巴巴地瞅着李氏,想让她回心转意。 李氏见着她这副模样,哭笑不得:“捏着鼻子喝下去就完了,哪里就有这样难过了?” 崔嘉善一本正经地说:“娘,您可不知道,那姜汤不仅难闻,还难喝呢!捏着鼻子,那嘴巴里的味道怎么办呀?” 崔嘉因:“……”姐姐你真的当我听不出来你是在打趣我吗? 崔嘉善说完,自己倒撑不住先笑了,李氏无奈,对崔嘉因说:“别理你姐姐,姜汤还是要喝的,万一就这一个疏忽到后头有个头疼脑热的,还不是苦着自己了?”见崔嘉因苦着脸,她又哄道:“待明日回府了,二婶婶让人送陈记的梨花糕来好不好?我记着你前些时候还不是嚷嚷着要吃吗?” 陈记的糕点是远近闻名的,最出名的莫过于用各种时令花儿做出来的糕点,崔嘉因最爱陈记的梨花糕,晶莹剔透的一块,里头还看得见梨花儿,叫人见着便舍不得吃。因着崔嘉因体寒,卢氏从不叫她多吃,所以导致了她对梨花糕有这样深的执念。 想起上回吃梨花糕的时候……崔嘉因撇撇嘴,埋怨道:“都怨母亲呢!前些日子,祖母让人买了些她家的点心来,好容易才分到了一点点儿,母亲只给我留了一块……” 可怜兮兮的表情逗笑了一屋子的人,李氏笑着说:“你呀你呀,若是你母亲知道你又不正经,得罚你抄书了。” “那二婶婶可千万别告诉母亲啊!”崔嘉因也笑,“那婶婶,你若是送梨花糕,可千万记着悄悄的,不然母亲又要收了。” 李氏连连应承:“好好好,都依你,好了吧?” “母亲,那我呢?”崔嘉善也上前凑趣儿,问道。 “你就别想了。”李氏突然板着个脸。 崔嘉善不依不饶:“为什么呀?母亲您疼阿珩就不疼我了!” “想吃的话,找你妹妹去!”李氏说。 香意笑着插了一句嘴,打趣道:“太太是心疼银子了呢!姑娘您与九姑娘一道吃,可不就省了一盒梨花糕的价?” 李氏笑着说:“叫你多嘴。” 香意笑着求饶:“太太可千万别怪罪奴婢啊!” 李氏笑意盈然的望着闹作一团的崔嘉因和崔嘉善,止不住地欣慰。 ~~~ 在李氏那儿用过饭之后,崔嘉因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今日跪在蒲团上念了一天的经文,也真是累了,稍稍洗漱一番便躺在床上睡着了。 待值夜的成碧将她摇醒的时候,她还睡眼惺忪,一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懵懂样子。 烧焦的味道传来,崔嘉因陡然清醒,她看见从外头窜起丈余高的火苗,以极快的速度蔓延着,不一会儿,就将糊在门窗上的纸烧完了,火舌带着一股热浪不时从门上的格子里跳进来。 成碧脸色惨白,声音发颤,几乎就要哭出来了:“姑娘,这……我们怎么办呀?门窗关得紧紧的,这样大的火,我们怎么出的去?”说着还咳嗽了两声。 这样大的火,就算没被烧死,也会被烟呛死。 崔嘉因当机立断,用桌上晾凉的茶水将帕子弄湿,递给成碧,自己又弄湿了另一块,她捂住口鼻,闷声说:“照着我这样做,不要取下来。” 成碧点头,崔嘉因看了看茶盅里的水,心里着急,这么一点水也做不了什么。 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出去? 她看了看旁边的小椅子,又看了看越来越盛的火光,环顾一周,目光最终对准了一处因空无一物而显得火势稍弱的窗户,她抿了抿唇,对一脸惊惧之色的成碧说:“成碧,你和我一起,拿着椅子狠狠地砸那个地方!” 里头的崔嘉因和成碧心急如焚,外头的李氏她们也同样着急地不得了。 火是从崔嘉因那边烧起来的,闻到异味,李氏同崔嘉善在香君等人的帮助下匆匆逃了出来,身上只来得及披上一件外衣,散着头发,趿拉着鞋子,好不狼狈。 众人还未来得及为自己死里逃生稍稍松上一口气,却听见崔嘉善问:“九妹妹呢?阿珩?阿珩?” 大家下意识地就往崔嘉因的房间看去。 门窗关的严严实实,根本没有出来过的痕迹。 看朱登时就急哭了,冲里头喊到:“姑娘,姑娘,成碧!你们快醒醒,快出来啊!” 里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只有火烧木头时偶尔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在这紧要关头,李氏还是保持了该有的冷静,快速却有条不紊地吩咐道:“香君你快些去请主持和大师们过来,香意你去把那些随行的家丁们召集起来,嘉善清屏你们随我去提水,尽快将火扑灭。” 众人得了吩咐,动作便迅速起来,谁也不敢怠慢,她们知道若是崔嘉因死在里头,她们势必没有活路。 从里头突然传来阵阵敲打窗户的声音,李氏喜上眉梢,有声音就是还活着,她忙冲里面道:“阿珩,你别怕,你再等一等!”又转头冲杵着的清屏道:“快去!” 清屏诶了一声,连忙跑到院子里放水缸的地方,拿起旁边的小木桶准备舀水,却发现水缸里没有一点水,清屏大急,明明早晨的时候水缸里头还有水的,这会子怎么就没了? 她冲李氏喊道:“太太,水缸里没水了,怎么办呀?” 清屏喊话的时候,李氏心里边咯噔了一下,果不其然,水缸里没水对李氏她们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此刻的细雨对火势并没有什么用处,相反的,那时不时吹来的风总是撩拨着火势。 眼见着火势愈演愈烈,李氏咬牙,说:“清屏,快去井边给我打一桶水上来!” 第二十七章 救人 清屏很就从井边打了一桶水,正当李氏一狠心,准备将水往身上倒的时候,却被崔嘉善拦住了。 崔嘉善泪眼朦胧,声音尖锐,带着惶恐和不安问道:“母亲,您这是干什么?”原来是崔嘉看李氏想将衣物弄湿,亲自进去就崔嘉因,连忙阻止。 不是她不顾及姊妹之情,只是……一个是自己的母亲,一个是自己的堂妹,圣人心中也是有个亲疏远近之分的,何况她只是区区一个普通人呢? 李氏何尝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但仍拉开她的手道:“我不能不顾阿珩,你且松开。” 站在一旁的清屏也极力劝阻,她眼神真挚,恳切道:“太太,让奴婢去吧!奴婢贱命一条,若是将九姑娘救出来,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不待李氏回答,自己就拎着桶往下倒水,她闭上眼睛,可那意料之中的冰冷却未曾落到自己身上。 她感觉到自己手上的桶被人一把抢走,瞬间从耳边传来“哗哗”的水之声,以及李氏的惊呼。 她睁开眼,只见到一个浑身湿透的背影冲着被那熊熊烈火包围的客房。 清屏愣怔地站在在原地,待明白过来,心中却悄悄松了一口气。 好死不如赖活着,谁愿意去白白送死? 清屏此举也着实是存了自己的私心,若是她不去,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哪有一个婢子眼睁睁看着自家太太去送死的?若是李氏侥幸逃过一劫,她顶多也就是被责罚,受冷待而已。 但若是李氏出不来了呢?崔嘉善就站在旁边,目睹了整个事件发生的她,还能饶过自己吗?崔家又能饶过自己吗?到时候连累父母姊妹,岂不更糟? 可她要是代李氏进去救崔嘉因,一切又不一样了。 她活着的话自然奖赏少不了,即便她不幸死了,那她的亲人也能得崔府的几分眷顾,日子定然不会太难过。 但这前面的种种,都是基于不得不去的前提下,若是有的选择,她自然也是不愿意的。如今有人相代,她是求之不得。 可她却没想到,方才进去的那个人竟然会是有这样了不得的背景。 屋里—— 成碧被烟雾呛得昏了过去,崔嘉因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脸上满是黑灰,屋里灼热的温度让她几乎都睁不开眼睛,空寂中弥漫的焦味,让她喘不气来,她咳嗽了几声,还是勉力拾起那掉落在地上的木椅。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她不能放弃。 她重重的敲击着,一下又一下,哪怕是双手几乎都不能拿住椅子,她都咬着牙在坚持着。 沈泽西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他进门时用了十足的力气,才堪堪将那门踹出一个小口子,他皱着眉头,这一看不便是有人故意为之,故意纵火,又锁着门窗不让人逃,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这样狠心,连一个弱女子都不肯放过。 他冲进门的那一刹那,便看见燃烧着的房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下坠落,可崔嘉因却恍如未觉。 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奔向崔嘉因,将她往边上带。 房梁砰地一声砸到了地上,溅起了点点火星。 崔嘉因被这变故吓得忘了说话,沈泽西却冷静的很,他对崔嘉因说:“不要怕,跟着我走,知道吗?” 崔嘉因点点头,又摇摇头,沈泽西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崔嘉因抿了抿唇,指着昏迷的成碧,哑声说道:“你先将她带出去吧。” 沈泽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了一个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女子,再回头看向崔嘉因的时候,眼里盛满了不赞同。 崔嘉因坚持:“你先将她带出去吧,求你了。” 她的眼里满是祈求,让一向不喜欢帮人,甚至近乎冷漠的沈泽西顿时心生怜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他转身抱起成碧,又回过头来,对崔嘉因嘱咐了一声:“你小心。” 崔嘉因点点头,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此生,她总不会连累身边人了。 沈泽西抱着成碧出来的时候,李氏的心紧了紧,她忙迎上去,问:“泽西,阿珩怎么样了……” 沈泽西将成碧放在地上,李氏借着光看清成碧的脸,不由大惊:“这……阿珩呢?” 可抬眼,哪里还有沈泽西的影子。 崔嘉因努力的躲闪着从上边落下来的带着火星的碎屑,沈泽西的出现让她重新燃起了求生的意志,大仇未报,灭族之祸未曾解决,她怎么敢死?她还没有见到赵先人心背离,不得善终的下场,她怎么舍得死? 她从未觉得时间那么难熬,短短的一瞬仿佛像过了一生那样漫长,好在,她还是看见了沈泽西,火光掩映下沈泽西的脸越发昳丽,即便是这样狼狈的场景,还是自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从容。 沈泽西转到崔嘉因旁边,轻声问:“还能走吗?” 崔嘉因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地摇摇头。 沈泽西说了一句得罪,抱起崔嘉因便往外跑。 热浪携裹着丝丝凉气从崔嘉因身上拂过,她在沈泽西的怀里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陷入了昏睡。 面无表情的莫言像门神一样杵在李氏身边,他不知道为何世子突然就跟着素裹跑了出去,等他追上世子的时候,只见着没入火海的一片袍角……也不知道崔家姑娘怎么这样倒霉,一颗芳心从此系在他家世子身上那可怎么办哟…… 没错,在沈世子身边的第一侍卫,莫言心里断定他家世子又去招蜂引蝶了……想到这儿,他心里就发苦,这样的话,那苦巴巴的等着嫁入靖国公府的林小姐还不得气的上吊啊? 虽然莫言在三保证过沈泽西不会有事,可李氏还是放心不下,她守在原地,眼眶通红,看着沈泽西出来马上走过去。 看见怀中不知死活的崔嘉因,李氏心里像被刀割似的难受。 崔嘉因是她看着长大的,乖巧又讨喜,很得长辈的疼爱,就连她这个膝下有女的隔房的婶婶都喜欢得很,又加上前些日子开解崔嘉善的事情,她心中对她的喜爱更深了几分。 可这样好的姑娘,如今人事不省的躺在这里…… “阿珩她……”李氏喉头发堵,哑声问道。 第二十八章 “阿珩她……”李氏喉头发堵,哑声问道。 沈泽西这才发现怀中的女子早就闭紧了双眼,莫言想要从沈泽西手上接过崔嘉因,却被沈泽西状若无意地避了过去。李氏担忧崔嘉因,并未发现不妥,站在一旁的崔嘉善却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沈泽西腾出手来,探了探崔嘉因的鼻息,对李氏说:“姨母,她只是睡着了。” 李氏松了一口气,差点软倒在地上,天知道她刚才是有多害怕,只强撑着一口气罢了,此刻心中大石落地,便再也站不住。崔嘉善眼疾手快地扶起李氏,这才没有摔倒。 沈泽西又说:“此地不宜久留,姨母不如带着表妹们先回崔府?” “这天还没亮……”李氏担忧:“若是又出什么意外……” 沈泽西知道她的顾虑,只是,以崔嘉因现在的状况,还是早些请大夫看看才好。 他说:“泽西身边还有一些人,都是会些拳脚功夫的,介时让他们一路护送您回崔府可不好?” 李氏知道她那个堂姐嫁进的是赫赫有名的武将世家,便知道沈泽西所说的定然不是单纯地只会些花拳绣腿的人,犹豫了一会儿,想到崔嘉因的状况不好,又急着早些回去处理这些事情,还是点了头。 “昨日阿珩都与我说了,你和你妹妹两人在这甘柘寺住的也不方便,不如同我一道去崔府?”只字未提沈泽西为何在三更半夜恰巧出现在这里,也没问沈泽西为什么那么巧救下了崔嘉因。 沈泽西拒绝道,“不麻烦了,姨母,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至于斯汝……待会儿我然跟去问问她,若是愿意,那便要麻烦姨母了。” 李氏知道沈泽西肩上挑着家族的担子,平日也定然不清闲,并不强求,只说:“若是她愿意到崔府去玩,那便再好不过了。几个女孩子年龄相近,想来也能玩到一处。” “只是要麻烦你一回了。” 沈泽西笑道:“您与我母亲在闺中便是是姐妹,彼此都是亲戚,泽西既然唤您一声姨母,这样的的时候便不会坐视不理。” 沈泽西亲自送李氏一行人下了云台山,让莫言亲自带着一队人马护送崔府女眷回府,又嘱咐站在一旁装乖巧的沈斯汝不要惹事,看着崔府的马车渐渐消失在视线中,顿了一顿也离开了。 今天的事情一看就有蹊跷,他得先一步查探清楚。 他并未发觉他对这件事情上心有什么不对,也未曾深想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因为崔府和沈家有姻亲关系罢了,他这样说服自己,若是母亲知道姨母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也定然不会安心的。就当是为了母亲,他也应该查明真相才对。 沈泽西回到原来崔嘉因住的客房,那客房虽然最后还是被赶来的僧侣和家丁合力扑灭,但仍是烧得面目全非,一片狼藉,此刻还散发着阵阵热气以及挥着不去的焦臭味。 不难想象,若是他未曾及时赶到,崔嘉因定然会在里头被活活烧死。 想到这个可能,沈泽西脸色沉了沉。 他十岁就已经随父亲上战场,见过许许多多的杀戮,也见过许多对待战俘时惨绝人寰让人说不出名字的刑罚,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他,却未曾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因为一个人差点死去而心生恐惧。 地上的些许油渍,下了一日雨却没有丝毫水的水缸和紧紧锁上的被烧得破破烂烂的门窗无一不彰显着这次事故是有人有意为之。 只是背后之人究竟是针对崔嘉因一人,还是针对此次出行的所有人,此刻尚不得知。 念及此,他转身往另一边的房间走去。 李氏和崔嘉善的房间显然烧的没有那样严重,好歹还能看出些许原来的样子。想起李氏和崔嘉善这样轻易的逃了出来,想必始作俑者是单单针对崔嘉因的了。 他反反复复地绕着房内房外走了几回,勘察线索的同时,心里也存着疑惑。 都是崔府女眷,怎么就单单不想让崔嘉因活?若是要针对崔府,那李氏和崔嘉善也跑不了,但事实却并非如此,李氏和崔嘉善逃了出来,反而只有崔嘉因被锁在了里面。 那便是想打击卫国公崔祎? 崔祎是太子党,即便处事再老练圆滑,在朝中也是避免不了与人交恶,尤其是在涉及党派之争的时候,两边交手向来不手软。 崔嘉因作为崔祎的女儿,杀了她来打击崔祎,这个理由虽然可能,但也太牵强了些。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去做这样的事,一旦被发现,那就不是单纯的小打小闹了,以崔府的声望和崔皇后对崔嘉因的宠爱程度,定然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不会选这条路。 难道是崔嘉因自己得罪了人?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被沈泽西否定了。崔嘉因能得罪什么人?她结识的左右不过是一些闺阁千金罢了,就算是得罪了她们,也不会有这个胆子杀人。 走着走着,他突然瞥见从地上发出的亮闪闪的光,在一片焦黑的地上显得尤为明显,他上前一看,原来是个素银耳坠。 耳坠上雕刻着极其普通的花纹,雕刻的技艺也不太精湛,略显粗糙,想来是哪个婢女落下的。 他想了想,还是将那耳坠带在了身上,不管这耳坠是谁的,那人总有一分可疑。 他走到外头,向一个长相普通,略有些年纪的僧人说:“这事还得麻烦住持了。” “施主不必客气,此事说来也是庙里疏忽了,才让崔府女眷受了无妄之灾,贫僧自当要给崔府一个交代。”了尘大师平静道。 “只是……”他犹豫了一下,仿佛是在考虑究竟要不要说。 沈泽西问道:“只是什么?” “经此一事,崔九姑娘的命数仿佛发生了改变,贫僧学艺不精,未能勘破。”了尘大师道。 甘柘寺的主持了尘善于相面与推演命格,许多贵人都曾想过求他过府算上一算,皆被他以天机不可泄露给婉拒了。可如今崔嘉因的命数连住持都没法看算出来,这就有点怪异了。 第二十九章 婆媳深谈 甘柘寺的意外让郑老太太和卢氏很是恼怒,郑老太太当即传信给崔祎,勒令必须将这个幕后黑手给揪出来。 想到今年崔嘉因灾厄连连,郑老太太是食不下咽,睡不安寝,怎么也想不明白手里捧着还怕摔了的乖孙女儿怎么就这样命苦? 她看了看一旁眼底泛青面容憔悴的卢氏,叹了一口气,说:“这些日子你辛苦了,不太急的事情先缓一缓,家里大小事情都得你操心,可别把自己折腾病了。” 卢氏没想到郑老太太会宽慰她,受宠若惊地说:“原是媳妇该做的,谈不上辛苦不辛苦。” “都是一家人,你也别同我说官话了。我从前也是这样过来的,晓得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情。”郑老太太说。 卢氏晓得是郑老太太体恤她,也没什么被拆穿的窘迫感,只说:“母亲体恤儿媳,儿媳感激的很。” 老太太不住地转着手上的檀木手串,一下又一下,珠子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音,她说:“阿珩的事情你先别操心,左右我们妇道人家也看不出个什么名堂来,我已经传信去上京了,女儿遭难,当父亲的也该操操心。” “母亲说的是。”卢氏和顺应道。 “阿珩怎么样了?嗓子还疼吗?”郑老太太提起崔嘉因就止不住的心疼,卢氏平日里忙,阿珩小时候就被抱到福庆院里头养着,到七八岁的年纪才放回玉棠馆里住着,算是她一手带大的,同别的孙女儿比起来自然是多了几分亲昵。这回去甘柘寺差点把小命搭进去了,若不是有贵人相助,这结局……郑老太太实在是后怕的紧。 “阿珩好多了,每日每日燕窝参汤不停,脸色瞧起来也红润些了。嗓子听起来还是有些哑,大夫说,再喝两日的药就好了。多亏德曦郡主在旁边陪着,不然还有的闹腾呢!”谈到女儿,卢氏的脸色柔和了起来,知道老太太想孙女儿,便也多说了几句。 “这怕吃药的毛病和老大是一模一样,也不知道怎么吃药就像上刑一样苦了?”郑老太太笑着说:“德曦郡主同阿珩处的来也是好事儿,日后在上京也有个玩的上的。虽说靖国公府和崔府有旧,你也别怠慢了,莫要让人指崔家的不是。” 崔皇后想让崔嘉因去上京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从前舍不得崔嘉因,一直没点头。如今崔嘉因渐渐大了,卢氏想着,日后做人媳妇便便不能像在家做姑娘时那样轻松,嫁的远的话,许是一辈子也去不了上京一次,便也同意了,准备过了老太太的寿辰之后,带着崔嘉因随崔祎进京。 卢氏说:“母亲放心,亏待不了郡主。” 郑老太太点头,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你素来是个细心的,我很放心。”然后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只是我这心里一直存着一件事放心不下。” 卢氏心知老太太的意思,静静地听老太太说,并不插话。 郑老太太端起茶盏,掀开茶盖微微抿了一口,一边顺手将茶盏递给一旁的翡翠,一边说:“从前那桩事,我一直放心不下,原以为是小孩子间的小打小闹,如今看来,十有八九是要成真的了。” “倒不是说嫌弃他家门第不高,只是……”郑老太太想到一些传闻心中烦闷,不想再说了。 郑老太太想到的,卢氏也想到了,两人心情都有些沉重,福庆院里头一片静谧,倒能听见外头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了。 卢氏沉默了半晌,说:“毕竟楚家有先皇指婚,虽说外面的人不清楚个中的弯弯绕绕,难道我们还要装作不知晓吗?” “好在那么多年过去,连端阳大长公主都仙逝了,楚煜也没将阿珩忘了,可见是个长情的。” 郑老太太瞥了一眼卢氏,冷哼一声,道:“你这个娘做的倒是宽心。” 卢氏觉得委屈,皇命难违,若是楚煜自己不将圣旨拿出来,主动放弃这门亲事便罢了,他们崔家也可以当做不知情。可现下人家明明是已经露了求娶的意思,难不成还要拒绝吗?还能拒绝吗?即便是求到帝后那儿去也不好使,“孝”这一字大过天呢! 郑老太太也知道话说的有些过了,又不抹不开面子,掩饰地咳嗽两声:“我不过那么一说,你别往心里去。煜哥儿是好,只是……他那个家里实在是一团乱,大长公主在世时还好些,如今看来简直是污糟地不行。这样的事情放在谁家会这样的?公然宠妾灭妻也不怕别家笑话。” 郑老太太想到她的阿珩很有可能嫁到他们家去,被这些糟心事烦恼,此刻是完全不顾什么不乱说别人后宅之事的规矩了。 卢氏好歹还心存着一丝理智:“只是……不知道究竟这楚家是个什么意思?” 楚煜最多只能代表他自己的意思,卢氏和郑老太太心里都清楚,他是万万做不了自己的主的。 郑老太太凝了凝眉,这倒是个难办的事儿,他一个人想求娶可说不得准,哪有父母健在,却自己找媒人提亲的道理?这样说出去,她们阿珩还要脸不要了? “且看着吧,”郑老太太终于还是松口,她疲累地揉了揉眉心:“若是他连自己家里的事都弄不好,焉能指望咱们将精心教养大的姑娘嫁给他?若真是这样,咱们家是拼着不顾外人说仗势欺人也得将这门婚事给推了的。” 卢氏未曾想到,一向看重家族清名的郑老太太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之前因老太太说出的不中听的话而产生的那一点点不满也烟消云散,她对老太太说:“阿珩若是知道您这样疼她,定然高兴得很。” 郑老太太想起平日里乖巧漂亮的崔嘉因,不由笑了:“她是个招人疼的孩子,我老了,也没个几年好活了,从前的风浪见得多了,荣华也享得够了,如今不过是希望我最疼爱的孩子能有个好的归宿罢了,过得好了,也不枉我疼她一场。” 第三十章 出府 福庆院里头发生的一切,崔嘉因自然是不知晓的。 她嫌屋里沉闷,不愿意待在里头,便在廊下既阴凉又瞧得见海棠的地方置了一张小榻,在三面挂了绡纱,每每有凉风吹过,绡纱便会轻轻扬起,很是有一番意境。 崔嘉因拿着一卷书,望着打着转儿往下落的海棠花瓣不住出神。 沈斯汝兴致冲冲地往里头跑,边跑边喊:“阿珩?阿珩?” 后面的婢女一脸苦相地追,一边追一边不忘提醒沈斯汝当心脚下。 沈斯汝却不管那么多,她跑到廊下,便瞧见一幅令她心折的美景。 轻薄的红绡纱轻轻地翻飞着,廊下挂着的精巧铃铛随着扬起的绡纱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影影绰绰间可看见一个美人半倚在贵妃榻上,一手拿着书卷,一手托腮,望着远处出神。 她后来回想起这样的画面,总会感叹似的对崔嘉因笑一声:“当时我总觉得这样美的人,总会有一个像西子昭君这样红颜薄命的下场。长辈们总爱说过犹不及,我那时生怕你这容貌太过,一辈子不幸福,如今看来,你倒是独得上天垂怜。” 沈斯汝故意放慢脚步,轻轻地拂开绡纱,走到崔嘉因跟前,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崔嘉因醒过神来,抬眼便见着沈斯汝的笑脸。她下意识地回了一个笑,又往旁边让了让,好给沈斯汝腾位置。 “郡主,您怎么来了?”崔嘉因问。 沈斯汝毫不讲究地一屁股坐下,噘着嘴,半真半假的埋怨道:“阿珩,都说了不许同我见外。你看,我都叫你阿珩,你却叫我郡主,这样多见外呀?” 崔嘉因无奈,这几日沈斯汝日日都来找她,也多亏得沈斯汝,她才不至于太憋闷。只是不知道沈斯汝为何对她这样亲近,明明她们也仅仅只是见过一面的人,连熟人都算不上…… 原来沈斯汝是这样一个不怕生的性子吗?崔嘉因想了想就释然了,若是怕生,怎么会跟着她们一起回崔家? 她说:“好了好了,阿汝,你这回又是想做什么了?” 沈斯汝开心了起来,拉起崔嘉因便走,“走吧,我带你出去玩儿,你日日躺在这里,没病也得闷出病来了。” 崔嘉因放下书,有些头疼地看着急性子的沈斯汝,问:“阿汝,你总得告诉我去哪里呀?” “出去逛逛就好了,难道还拘着去哪儿吗?”沈斯汝诧异地问,在上京的时候,大伯父和大伯母总是不拘着她去哪儿,只要她说要出去,大伯母从来没有说不同意的。只不过……身后总是跟着许多的侍卫,久而久之,她也就懒得出门了。 看见崔嘉因的表情,沈斯汝难得的心虚了一下,她想起崔家的门第,这样的人家的小姐出门是不是还得再三请示啊? 沈家虽然与崔家门户相当,但沈家是武将世家,与诗书传家的崔府不同的是,她们家更不注重规矩。在沈家人看来,规矩够看就行了,若是什么都强调规矩,那还有个什么意思? 沈斯汝平日里是不太注重这些,但今时不同往日嘛!她在崔家又不是在沈家,还不得入乡随俗啊? 她犹豫地问:“能不能偷偷出府啊?万一伯母不让走怎么办?”沈斯汝其实和崔府倒没什么亲戚关系,只不过随着沈泽西叫李氏姨母罢了,卢氏与李氏妯娌,喊声伯母总是没错的。 崔嘉因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瞧着沈斯汝,然后牵起她的手,说:“不会的,母亲最是通情达理的了。书上不是说过‘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我们虽然不是远游,但行踪还是得和家人报备的,免得她们替我们担心。” 沈斯汝想了想,觉得是这个道理,便也随崔嘉因往玉笙院去了。 到了玉笙院,卢氏正忙着对十日后的宴席的宾客和礼单,见着崔嘉因和沈斯汝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事,走上前来:“你们怎么来了?” 崔嘉因笑着说:“母亲,您忙吗?” 卢氏看了一眼崔嘉因脸上略显谄媚的笑容,便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她也不揭穿她,接着她的话茬说:“忙得很呢,你们怎么想到来这儿玩了?” 别看崔嘉因在沈斯汝面前说得笃定,实际上她对卢氏同意她们出去玩并没有十分的把握,她拉着卢氏的衣袖,撒娇道:“母亲,我呆在屋里都快长霉了……”您就让我们出府玩吧。 卢氏偏偏不如她的意,只说:“五月的天气,雨下的也少,怎么就要长霉了?要长霉了去多晒晒太阳去去湿气。” 崔嘉因被卢氏噎得说不出话来,东西长霉了拿出去晒,说人长霉也不过是个比喻罢了,母亲竟然还让她多晒太阳……崔嘉因可怜巴巴地看着卢氏,她才不相信母亲不知道她的意思呢! 一旁的沈斯汝倒是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她对卢氏说:“伯母,我们想出府逛逛,很快就回来,您放心,我让莫言跟着,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哦,这样啊。”卢氏答应的爽快,崔嘉因傻眼了,敢情刚才母亲是逗她玩儿的?她说的时候母亲就同她打太极,沈斯汝说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到底谁才是亲女儿啊!崔嘉因悲愤了。 沈斯汝冲她挑了挑眉,一脸傲娇之色。 “你们去逛逛成衣铺子,府里的绣娘在赶几日后要穿的衣服,没时间给你们另做。若是看到有中意的首饰什么的,也一并买回来好了,再去逛逛胭脂铺子,你们小姑娘不是最喜欢倒腾这些了吗?”卢氏说。 崔嘉因一头雾水,好端端地怎么要买这样多的东西了?她愣愣地说:“母亲,我衣服够穿的,胭脂首饰也足够的,不用买了吧?” 卢氏却直截了当的拒绝了:“那可不行,明日我要带你们姐妹几个去白府,不能寒碜了。” 崔嘉因才想起来是有那么一回事儿,好像一个月前就已经答应了人家,此刻也不好反悔说不去。 第三十一章 出府(二) 沈斯汝倒没什么负担,欢欢喜喜地拉着崔嘉因就出了府。 “阿珩,清河有哪些好吃的?咱们吃饱了再去逛吧,怎么样?”甫一出府,沈斯汝便露出了本性。 外头驾车的莫言:“……”郡主,说好的矜持呢? 崔嘉因瞧了瞧时辰,她们出来的有些晚了,再过几刻钟便到了该用膳的时候,就说要带着沈斯汝往满香楼去。 “别的不好说,这满香楼里头的东西到还能入口,他们家的招牌菜式清蒸鲈鱼那是一绝,又鲜又香,吃不出来半分腥味。你来的不巧,若是冬天来的话就好了,那时候才是吃鲈鱼的最佳时节呢!” 沈斯汝听了崔嘉因的介绍,对满香楼很是神往,听到后面有些沮丧:“不能吃到那儿的清蒸鲈鱼,真是可惜了。” 崔嘉因笑着安慰她,说:“你也别丧气呀!满香楼若只有这一道招牌,哪能撑那么多年呀!你且等一等,到了那儿你就知道了。” 沈斯汝被崔嘉因说的心痒,连忙催促莫言:“莫言,你快点儿!” 莫言被这两个小姑奶奶折腾的没有办法,只好加快速度,心里却在哀叹,本以为他家世子是最最难伺候的,原来从前都是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呀! 好容易到了满香楼,沈斯汝捞起帘子便作势往下跳,吓得崔嘉因连忙拉住她,沈斯汝跌回马车,不解的望着崔嘉因,问:“阿珩,怎么了?” “阿汝,在府中也便罢了,在外头可不能这样啊。”崔嘉因无奈,她发现她和这妮子在一起的时候叹气次数特别多,再这样下去,她肯定要长成一个伤春悲秋的鬼见愁的姑娘了。 “你大伯母就没找嬷嬷教你这些吗?”崔嘉因好奇,不是说太后很喜欢这个德曦郡主吗?这样的规矩……恐怕没进宫门口就给人赶出来了吧? 沈斯汝心虚的摸摸鼻尖,咳了咳,不自在地说:“找了啊,我学的可好了呢!只不过是不耐烦总是规规矩矩的罢了。”有看崔嘉因一脸不相信,她又强调了一句:“真的!我可没骗你!”她总不能说那嬷嬷被她气回家死活不肯来教她了吧?她好不容易找了一个有趣的姑娘一起玩,才处了没几日,就被发现自己的规矩没到家,这样多没面子啊? 崔嘉因憋着笑,说:“是是是,你可没骗我呢!”说着,便从身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幕篱,“先带上这个。” 沈斯汝见着这个东西便一脸嫌弃之色,说:“还要戴这玩意儿啊?” 崔嘉因可不顾她嫌弃不嫌弃的,拂开帽裙将幕篱给沈斯汝戴正,说:“我可不想走在路上遇到什么熟人之类的,我们是来玩儿的,可不是来攀交情的呀!你也不想被麻烦缠上吧?” 沈斯汝回想了一下她在上京时那为数不多的几次出游,登时赞同的点点头,说:“她们也太夸张了些,怎么偏就这样巧,上街的时候就能碰见这样多的人。” 然后有说:“围上也好,这样我能瞧见别人,别人瞧不见我,这样那些总是来找茬的讨厌鬼也不能来找我麻烦了,谁知道她们会不会也那么巧就来了清河……” 崔嘉因一头黑线,这姑娘究竟是得罪了多少人呐……不过好在还有点自知之明…… 她给自己戴上幕篱,让看朱和跟在沈斯汝身边伺候的青团先下车,待看朱摆好马凳后,自己也拎着裙摆,在看朱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然后在旁边等着沈斯汝下车。 沈斯汝下了马车之后还和崔嘉因小声嘀咕:“这样下马车也太麻烦了些,难不成到时候从马背上下来还得等别人端个凳子来吗?” 崔嘉因听见她这孩子气的一通抱怨,不由笑了,沈斯汝这样倒真是有将门虎女的样子,单纯直率得很,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从来不屑于加以掩饰。这样的性子相处起来也容易,只是,喜怒都摆在脸上的直率人最容易被人算计了,想到前世沈斯汝的悲惨下场……那样飞扬明媚的女子像一朵失了水分的鲜花一下子就枯萎了,若说不是别人算计的,打死她都不会相信。 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若是能避免这样的结局,那便再好不过了。沈斯汝原就该如大雁一般在天上自由自在的,困在内宅,只会让她痛苦。 崔嘉因想到关于前世的事情,心情也没有方才那样愉悦了。 旁边的沈斯汝立马感受到了她的失落,但是她想不出个中缘由,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啊?怎么说不开心就不开心了?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牺牲自己的形象,安慰好朋友一回。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叹道:“满香楼果然名不虚传,不知道什么菜那么香。”又拉了拉崔嘉因说:“阿珩你就别在这儿伤春悲秋的啦,不然菜都要被人点完了!” 莫言:“……” 看朱:“……” 青团:“……”郡主诶,您这是在安慰人吗? 忽略掉青团等人怪异的神色,沈郡主还是很满意她这番劝慰人的话的,这可是她头一回安慰人啊!多有艺术多有文采多有水平!像名不虚传,伤春悲秋这样的成语都用上了,难不成还不够好吗? 崔嘉因被她逗笑了,方才的的不高兴也一扫而光,说:“好啦,瞧把你给馋的,咱们进去吧。” 沈斯汝听见崔嘉因笑,心中松了一口气,吃饭可最讲究心情了,心情不好吃什么都没滋没味的,多划不来呀! 没错,吃货思维已经深入沈斯汝的思维了…… 满香楼的小二是有个有眼色的,崔嘉因等人下车时,他可瞧见了马车上赫然的那个“崔”字,满清河县有几个崔家坐得起这样的马车?又见着两个带幕篱衣着不俗的小姑娘下了马车,心里便断定这是崔家的小姐了。 他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招待贵人才是,说不定还能得不少赏钱呢!他可是听说贵人阔绰得很,上回王二接待了一个,走的时候还顺手给了他一两银子,美得他三天睡不着觉。看来这回是他的运气来了,想到这儿,小二哈着腰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 第三十二章 出府(三) “两位姑娘是想在大厅吃,还是上楼上雅间吃?”小二问。 沈斯汝看了看小二,说:“楼上雅间。” 小二心里嘀咕了一声,也不知崔家的小姐是不是都这样有气势,然后弯腰伸手做了一个让人往前走的姿势,“诶,那两位姑娘这边请。” 面对陌生人的时候,沈郡主还是很有气势,很能唬住人的。 沈斯汝拉着崔嘉因上了楼,小二忙不迭的跟上去,在后头说:“姑娘请往右边走,第二间就是了。” 沈斯汝走到小二说的雅间,青团极有眼色地上前推开门,她看了看里面的布置,一眼望去正正瞧见窗户那儿静静绽放的几株百枝莲,下边有一张小榻,上头放着一个小桌子,一套绘着四君子的青花瓷茶具整整齐齐的摆在上头,一旁精巧的苏绣屏风很好的将一旁吃饭的圆桌隔开,沈斯汝对崔嘉因笑道:“里头的布置倒是雅致得很呢!” 崔嘉因笑笑:“同旁的酒楼比起来,满香楼在这方面确实下了功夫。” 小二被两位姑娘说得面上有光,挺直了脊背,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自豪的说:“那可不?别说小的自夸,莫说这清河县,就是同上京的酒楼比起来,咱们这满香楼都是数的上号儿的!” 青团同看朱都抿嘴笑,小二才发觉自己太不谦虚,嘿嘿地笑了两声,便招呼沈斯汝同崔嘉因落座。 “两位姑娘想吃些什么?”待崔嘉因她们坐好后,小二问。 沈斯汝同崔嘉因摘下幕篱,小二只觉得呼吸一滞,他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姑娘,一个活泼明媚,一个静美秀雅,虽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相貌,却是一样的精致好看。 小二自觉玷污了贵人,生怕贵人生气,连忙垂下眼准备记菜单。 “你们这儿有什么?”沈斯汝没注意小二的异样,不答反问。 “哎哟,瞧您这话说的,”小二笑道:“咱们满香楼东西可多了。像什么金腿烧圆鱼,福瓜烧里脊。鲜蘑菜心荷叶鸡,绣球乾贝烩三鲜。金丝酥雀如意卷,珍珠鱼丸龙须面。杏仁豆腐喇嘛糕……” 沈斯汝听得有趣,连忙问:“这样长的名字你是怎么记住的?” “念得多了自然就记住了。”小二憨厚地摸摸头,老实说:“怎么顺口怎么念。” “你这小二倒是有点意思。”沈斯汝笑,然后又转头同崔嘉因商量:“阿珩,咱们点一个金腿烧圆鱼,一个绣球乾贝,一个珍珠鱼丸怎么样?”然后想了想,又加上金瓜盅。 崔嘉因没什么意见,说:“行吧,再添一个鲜蘑菜心,一个荷叶鸡,呃……再要一个罐煨山鸡丝燕窝吧。阿汝,你还想吃别的吗?” “我倒是想点,可咱们哪吃得完啊?”沈斯汝说:“这样就够了,咱们还得去外边逛逛,说不得还得吃些零嘴儿呢!” 崔嘉因默,她算是瞧明白了,这姑娘是有吃的万事足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吃清河的美食,才死活拉着她出来玩儿的。 看朱:您也差不多好吗?咱们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小二得了吩咐,风风火火地下楼去厨房报备去了。 “这小二真逗,”沈斯汝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笑得欢快极了,“我还没见到过这么好玩的人呢!” “要是沈府有这样好玩的人就好了,唉,”沈斯汝托着腮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青团只做不说,至于麻团……我几乎都要忘了她原来不是哑巴……唉……” 崔嘉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青团麻团,得亏沈斯汝才能想到要给人起这样奇奇怪怪的名字,她揶揄地笑,捅了捅沈斯汝的手,说:“莫不是她们俩恼你起了这样的名字,不肯和你说话吧?” 沈斯汝还真当真了,她思考了一下,结果拍板说:“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我起的名字多好呀!你看青团麻团,这个名字与众不同,我就没瞧见重名儿的,想什么春柳这样俗气的名字,在大街上喊一声儿,保管有许多人回头。” 崔嘉因笑着觑了一眼一脸麻木的青团,乐不可支,她撑着脑袋:“哪家姑娘会给自己身边人起这样的名字啊?也就你不怕别人笑话你贪嘴。” 这下沈斯汝就不答应了,她义正言辞的说:“阿珩,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俗话说得好啊,“民以食为天”,老祖宗都告诉我们粮食有多重要了,我给青团麻团起这样的名字不就恰好体现了我对粮食的尊重吗?” 崔嘉因还未来得及打趣她,便听见有人推门,她以为是小二端菜上来了,瞥了一眼,却原来是莫言。 崔嘉因注意到莫言身后那个玄衣男子,同之前看见的打扮不一样,这回倒是规规矩矩的用玉冠束起了头发,整个人看起来少了些疏狂不羁,看起来文弱温润了不少,倒像个翩翩少年郎了。 崔嘉因觉得,这天底下再没有一个人能像沈泽西这样从容的驾驭各种角色了,这样的容貌,难怪听沈斯汝说让那么多上京女子巴望着嫁给他,他还真是有值得小姑娘疯狂的本钱。 似是注意到崔嘉因的视线,沈泽西朝她轻轻笑了一声,她仿佛被人看透了心事,羞窘的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他。 沈泽西不以为意,看了看依旧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沈斯汝,淡定地拆台:“难道你不是因为看见桌上摆着这两种点心,才随意给两个丫头取了这样让人笑掉大牙的名字吗?还在这儿大言不惭,咱们老沈家的脸都快被你丢光了。” 沈斯汝可不干,什么老沈家的脸都快被她丢光了?明明他沈泽西才是败坏家族名声的好吗?沈郡主不高兴就喜欢呛人,她呛声道:“才不是呢!你这个人就只有一副好皮囊,心黑得不行,到处迷惑人家小姑娘,出门排场还那样大,生怕别人小姑娘不知道你出门似的,没瞧见那些姑娘们都快从宫门排到城门了吗?一个个的也不知道瞧什么伸长脖子眼巴巴地看!你还不如我的苍穹好看呢!” 第三十三章 小肚鸡肠 崔嘉因蒙圈了,这兄妹二人不会总是一见面就吵架吧?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好地怎么又冒出一个穹苍来了? 还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却听见沈泽西用异常愉悦的声音说:“看来你是嫉妒我的容貌?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比不上我还好意思说了?”一挑眉,上上下下颇为嫌弃地打量了一下沈斯汝,状似大度地继续说道:“不过我不同你计较,虽说容貌是爹娘给的,但是看你也算是我们沈家血脉的份上,我勉强原谅你一回。” 沈斯汝被气得跳脚,破口大骂:“沈泽西你是不是男子汉啊?一个大男人还好意思整日关心自己的容貌!难不成还有谁的容貌能入得了您沈世子的眼吗?” 沈泽西笑得高深莫测:“有啊。” 沈斯汝好奇地问:“谁啊?哪家姑娘这样倒霉?” 崔嘉因登时觉得大事不妙,果然,沈泽西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崔嘉因愣怔了一下,反应过来随即又羞又恼,她长那么大还没人对她说过这样轻浮的话呢!这算是被人调戏了? 沈斯汝也愣了一愣,这人刚才不是还嫌弃自己吗?然后就看见沈泽西的眼神落在了崔嘉因身上,沈郡主怒了,她的人沈泽西也敢觊觎! 她气势汹汹的说:“你少来!我告诉你阿珩可是好姑娘,和你不是一路人!”然后学着沈泽西,打量了他一番之后,嗤笑道:“不过我好像也不用太担心,阿珩才看不上你!” 沈泽西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扯下去了,转而说道:“我记得那穹苍是我给你的吧?你要是让我不高兴了,我随时让莫言将它弄回来。” 沈斯汝被他气得要死,威胁,赤裸裸的威胁啊!士可杀不可辱! “从来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穹苍是我的!说到大伯父那里也是我的!” 沈泽西嗤笑,“道理?你确定你要同我讲道理吗?” 沈斯汝一下就蔫了,沈泽西这个人太讨厌了,蔫坏! 两兄妹吵架,崔嘉因这个外人着实尴尬的很,又生怕他二人拿她说事,见沈斯汝实在不是沈泽西的对手,便劝道:“阿汝,别吵了,我听闻沈世子素来大方,怎么会将穹苍要回去呢?” 沈泽西也不反驳她,只是似笑非笑的将她望着,崔嘉因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忍住不去回瞪他。 沈斯汝心里也知道吵不过沈泽西,又不愿在好友面前失了面子,才犟着不肯服输,这时崔嘉因给了她梯子,她便就坡下驴,气哼哼地说:“今天我看在阿珩的面子上饶你一回。” 沈泽西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轻飘飘地说:“那我多谢你了。” 沈斯汝咬牙切齿,刚想呛回去,又想到方才吃的亏,只得憋屈的别过了头。 沈泽西随意找了一张椅子坐下,顺手拿起满香楼特意放在雅间供人解闷的山川游记看了起来。 菜式上齐了之后,沈斯汝瞥了一眼沈泽西,故意问道:“你怎么还不走?该不会是来蹭饭的吧?” 沈泽西倒是淡定得很,头也不抬地说:“嗯,你又聪明了一回。”然后合上书,抬起眼皮瞅了她一眼,说:“你若是一直保持,父亲母亲也不会日日愁着你嫁不出去的事情了。” “你!”沈斯汝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沈泽西骂不过,她只好迁怒他的身边人了。 “莫言!将你主子拉出去!” 莫言委屈,他是造的哪门子的孽哟?主子的事情是他一个下人能够多嘴的嘛? 沈泽西倒也没忘记受了无妄之灾的莫言,给他开脱道:“他是我的人,听我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管不着他。 崔嘉因无奈的拉了拉正处在暴怒边缘的沈斯汝,这沈泽西明摆着就是逗她玩儿,偏这死心眼的姑娘还当真了。当然,崔嘉因心里也觉得沈泽西实在是有些小肚鸡肠,凡事就不能让着点妹妹吗? 她不敢直接让沈斯汝别和沈泽西杠,生怕沈斯汝这个暴脾气一并连她也骂了,只好以美食引诱,说:“你刚才不是还嚷嚷着要尝尝这里的东西吗?现在菜都上来了,待会儿凉了味道可不如现在了。” 果然不出崔嘉因所料,一听见吃的,沈斯汝便顾不得生气了,瞪了一眼沈泽西,便转到屏风后头的小圆桌旁坐着。 崔嘉因瞥了一眼沈泽西,也没仔细看他脸上的神情,无声的福了福身,兀自退到了屏风后。 沈泽西唇角略微勾了一勾,真是个记仇的姑娘,不过是一句打趣罢了,竟也值得这样。 三人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安安静静的吃饭,就连一向欢脱的沈斯汝也端端正正地坐着,有个闺秀的样子了。 沈斯汝用袖子遮了一下,将口中的漱口的茶水吐到了青团捧着的漱盂里,然后笑着说:“满香楼果然名不虚传,回京的时候我定然还要再来一回。” 崔嘉因应道:“好啊,你回去的时候,我给你践行。” “那是任我吃了?”沈斯汝眨巴眨巴眼睛,问道:“我很能吃的,你可不要被我吃穷了。” 沈泽西眼含戏谑,却出人意料地没说什么刺激人的话。 崔嘉因松了一口气,她可真怕两个小祖宗掐架啊,她对沈斯汝笑了笑,说:“这点银子还是出得起的,你不要担心吃穷了我,将你留下来抵债。”崔家家大业大,崔嘉因又是郑老太太和卢氏心尖尖上的人,平日里的赏赐和年节时候给的红封流水一样淌进玉棠馆,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平日里也不怎么出府,顶多也就是赏赐下人和买点胭脂水粉之类的小东西,根本就花不了多少钱。是以她虽然不知道自己手头究竟有多少银子,但也从不担心会有一天她没有银子使。 沈斯汝像是才想起什么事情来,好奇地问崔嘉因:“阿珩,你们为什么要住在清河县呢?皇后娘娘是你的亲姑姑,我记得伯父也是有封爵的,怎么不去上京?”据她所知,人们总说“天子脚下,富贵之所”,不说富贵不富贵,怎么说上京也是政治中心,说不得一出门就能遇见贵人,许多人都巴不得往上京挤,怎么偏偏崔家就往别处走? 崔嘉因却反问:“上京很好吗?” 这句话倒是噎得沈斯汝说不出话来,仔细想想,上京也并没有那么好,还不如清河清净,她说:“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不过我想,每个地方都是如此吧?有好的地方,就有不好的地方。” 第三十四章 不欢而散 崔嘉因点头,摩挲着手上绘着君子兰的青瓷盖碗,拂开漂浮在上层的茶沫,轻轻啜了一口茶:“谁说不是呢?上京自然是有上京的好处,天子脚下,谁也不敢说不好。只是……进去容易出来难,若是在京城里时时吊着胆子,还不如在清河自在。“ 沈泽西却问:“远离了上京,也便是走出了政治中心,若是陛下心里对崔家有什么计较,你们又待如何?” 崔嘉因奇怪的望着他,不解地问道:“自古以来都是‘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的道理,陛下对崔家有什么计较,崔家自然是不敢有怨的。” 沈泽西冷笑一声,反讽道:“我却不知崔府竟是这样的一门忠良,就连一个姑娘都说得出一番君臣论。” 崔嘉因知道他是恼了自己没说实话,但也并不在意。他们之间并没有过命的交情,崔府和沈府也不是什么近亲,崔嘉因对他有所防备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若沈泽西要她对他坦诚,那才是强人所难。 “世子真是说笑了,难不成什么时候崔府竟是什么奸佞不成?”他不给面子,崔嘉因觉得自己也不必留什么情面,当即回嘴道。 沈泽西想必也明白他们之间没有到能推心置腹的地步,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垂下眼皮,沉声道:“是我唐突了。” 人家都已经认错,崔嘉因自认是一个大度的人,也不愿意再斤斤计较下去,只说:“世子言重了。”便不再理他。 沈斯汝再不靠谱,此刻也隐隐感觉到崔嘉因对沈泽西的冷淡,幸灾乐祸失的同时,也有些莫名,怎么才说了两句话,两人之间的气氛就不对了? 虽然沈泽西这厮也忒讨人厌,但是……沈斯汝又望了望崔嘉因,心中也有了计较。 她呵呵地干笑了两声,奈何没人理她,她犹不死心,对崔嘉因说:“阿珩,伯母不是让你去挑些衣裳首饰之类的吗?咱们也吃过了,现在就走吧?” 崔嘉因想了想,道了声好,让看朱过去帮着理了理衣裳上细小的褶皱,便走到方才的小榻上拿起自己的幕篱。 沈斯汝瞧崔嘉因都准备妥当了,沈泽西还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气得踢了他两脚。 沈泽西抬起眼来,还未等他开口说话,沈斯汝便抢先说:“你惹人家生气,待会儿我们瞧上的东西都归你结账了,权当赔罪了,不用谢我。” 不知道为何,明明是一句戏语,崔嘉因的面皮却热了热,他们不过交情不过如此,见面说不得连头都不会点一点,人家凭什么替她结账?再说了,她若是真的接了他买的东西,那成什么人了? 看朱也有些愤愤,这德曦郡主也太没规矩了些,她们姑娘还用得着别人结账吗?这若是传扬出去,她们姑娘还要不要做人了?看朱第一次对沈斯汝有了不满。 看朱眼巴巴地瞅着崔嘉因,生怕她想不明白中间的关窍,一口应承下来。没办法,作为姑娘身边的大丫鬟,看朱觉得自己真的当得上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好在,崔嘉因并没有让看朱太过烦恼,她对沈斯汝虚虚一笑,说:“多谢郡主美意,只是崔家并不缺这点银子,只怕是要辜负郡主的一番苦心了。”还未等沈斯汝说什么挽留解释的话,她便携着看朱告退,这场饭自然是吃的不欢而散。 直到崔嘉因走了,沈斯汝还未回过神来,呆愣愣地望着门口,青团看不下去,只好出言提醒,说:“郡主,崔九姑娘已经走了。” 沈斯汝收回视线,崔嘉因头也不回地走了让她心里有些难过,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颇为受伤地对沈泽西说:“大堂哥,阿珩为什么走了呢?” 沈泽西瞥了一眼兀自伤心难过的堂妹,又想起方才走的干净利落毫不留恋的崔嘉因来,他只说了一句话:“她与别的姑娘不一样。” 说完这句话,沈泽西也走出了雅间,原本还略显拥挤的房间,一下就只剩下沈斯汝和青团了。 沈斯汝直想哭。 青团见自家郡主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怜样,心里也有点不忍心,虽然在她看来这都是主子自个儿作出来的…… 她蹲下来,耐心地哄道:“郡主,您别怪九姑娘呀。” 沈斯汝皱着眉头看着青团,问:“为什么?我对她那么好,可她却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说走就走,多干脆多利落呀!还不许我心里怪她了?哪有这样的事!” 青团无奈,沈斯汝是孤女,失了父母的教导,偏生靖国公和靖国公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生怕委屈着了,这么多年下来,虽没有养成刁蛮跋扈的性子,却也有些不通世事,人情往来总是落了别的贵女一大截儿,靖国公和夫人后悔,却也无济于事。青团看沈斯汝难过的模样,倒是觉得这是一个教导沈斯汝的好时候。 “郡主,您想想,崔府是什么样的人家?” 沈斯汝想了想,不情不愿道:“门庭煊赫,清贵之家。” 青团又问道:“那比起靖国公府又如何?” 大周皇帝尚文轻武,在朝中武将的身份确实不如同等阶品的文官来得贵重。崔府既是世家之首,又是清贵出身,地位自然非比寻常。 沈斯汝也知道沈府比不上,只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青团再接再厉:“那崔九姑娘和您相比呢?” “她的父亲是卫国公,又是崔家的继承人,她的姑姑是崔皇后,表哥是太子,她的舅舅是吏部尚书,一家子都清贵地不得了,那里是我这区区孤女比得上的呢?”沈斯汝都要哭出来了:“我不过仗着皇家怜惜,白白得了一个封号罢了,不过是仗着皇族的威风,哪里比得上她这样金贵的姑娘呢?这样说你可高兴了?” 青团平白挨了骂,心里也有些委屈,但一看沈斯汝这模样,也顾不得自个儿了,她说:“郡主,您明明知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沈斯汝骂道:“你怎么就不是这个意思了?我瞧着你倒是故意看我的笑话呢!待我回去一定让大伯母好好地惩罚你!” 第三十五章 劝说 沈斯汝骂道:“你怎么就是不是这个意思了?我瞧着你倒是故意看我的笑话呢!待我回去一定让大伯母好好地惩罚你!” 青团看着眼前皱着脸边哭边骂的小姑娘,有些伤感,青团是沈斯汝奶娘的女儿,奶娘是沈斯汝的母亲沈三太太的陪嫁,对沈斯汝这个早失怙恃的姑娘忠心耿耿,就连死的时候也不忘记嘱托女儿要好好照顾沈斯汝。 青团比沈斯汝大了五六岁,勉强算是看着沈斯汝长大的了,从沈三爷和沈三太太相继离世后,沈斯汝就再也没掉过一滴眼泪,如今看见这样的沈斯汝,仿佛像是见到了从前躲在三太太怀里撒娇的小小姑娘。 如今已经长大了啊。 青团的心瞬间软成一团。 她温柔地摸了摸沈斯汝的脑袋,然后掏出一条崭新的手帕,一边擦拭着沈斯汝面上挂着的泪水,一边温声道:“姑娘,别哭了,三爷和太太在天上看见姑娘哭也会心疼的呢!还记得奴婢的娘吗?她最疼的就是您了,若是见着您哭了,一定会责骂奴婢的。”姑娘是沈三爷和三太太还在世,沈斯汝还未受封郡主时沈府上下对沈斯汝的称呼。 然后青团又学着奶娘说话的强调,“青团,你是怎么照顾姑娘的?姑娘是何等娇贵的人?也是你能欺负了去的?” 说着说着,青团眼里便泛起了泪花儿。 她也想自己爹娘了。 沈斯汝哭着哭着便扑到了青团的怀里去,她委屈道:“秋意姐姐……”青团原名秋意,青团是后来沈斯汝给改的名字。 “阿爹阿娘为什么不要我了?”自沈三爷和三太太过世之后,沈斯汝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见谁都欢欢喜喜的,绝口不提自己的父母。这样委屈的话,她从未对别人说出口。 “陛下以为封我一个郡主就完事儿了,但我根本就不稀罕!什么劳什子的郡主!谁爱当谁当去,我只要阿爹阿娘回来,我只要他们……别人都有爹娘在身边疼着宠着,为什么我就没有?” 青团心疼的不得了,也不顾什么主不主的了,抱着沈斯汝哄道:“姑娘,姑娘,您别哭,三爷和三太太在天上也不安生啊!” 沈斯汝肚赌气道:“什么安生不安生?我看他们好得很呢!抛下我一个人……”虽是这样说,但哭声还是渐渐小了。 青团见沈斯汝肯听话,便劝解道:“姑娘您也别伤心,三爷和三太太肯定盼着您好,您也别怪三爷和太太,谁没有个苦衷呢?再说了,大老爷和大太太那么疼您,什么事情都想着您,有什么好的都紧着您,就连世子爷也是比不得的,说是将您当做亲生女儿也不为过了。您说这话若是让大太太听到了,那可不伤她的心吗?” 沈斯汝不说话。 青团又说:“国公爷和大太太疼惜您,可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满京城里的贵女,除了皇室公主郡主,还有谁能及得上您的家世显赫吗?可那些身世不如您的贵女,看的却比您通透。” 沈斯汝噘着嘴,刚哭过的眼睛红通通的,很是惹人怜爱。 青团问:“就拿崔九姑娘的事情来说,您知道为什么她会生气吗?” 沈斯汝气哼哼的,显然还是介怀崔嘉因毫不留恋地走了的事情,但又抹不开面子,只嫌弃道:“难道不是沈泽西惹了她,她才迁怒与我的吗?” 青团摇了摇头,严肃地说:“那您便是还未参透世子方才的话了。” 沈斯汝偏着脑袋回想沈泽西说了什么话,青团在一旁道:“姑娘,若您与崔姑娘易地而处,您会高兴被别人这样说话吗?九姑娘是崔家疼爱的女儿,您却说让世子将她看上的东西都买下来,全当赔罪……此话已经是极不妥当的了。” “您想想,什么九姑娘要什么东西没有?说句您不爱听的,就算是她要天上的星星月亮,崔家人也没有不肯的,您在崔府那么多日,也瞧见崔姑娘是有多受宠了?她原本就不稀罕这些黄白之物的。” 沈斯汝反驳:“那她也没有直接就走的道理,不是自诩大家闺秀吗?为什么这样失礼?” 青团觉得自己脑门升的青筋越跳越欢快了,您本来就不是一个讲规矩的,这回倒是记着规矩了? “那您想想,她是摔门就走,不告而别吗?”看沈斯汝摇头,青团继续道:“那不就结了?崔姑娘再生气也是全了礼数的,何况您这样说,换个人不摔门就已经很有涵养了。您让世子买东西哄,这不是在抬举,对崔姑娘来说,这是折辱,您知道吗?” 沈斯汝不明白,怎么就是折辱了?她瞧着许多姑娘都喜欢男人送东西的,她们也并没有觉得很羞耻啊,怎么到崔嘉因这里就这样多的讲究? “世子爷给崔姑娘买东西算个什么事儿呢?他们既不是兄妹,又不是未婚夫妻,这样不是授人以柄,让人有散播谣言的借口吗?有心人一传,若是说成两人私相授受那还算轻的……说句僭越大不敬的话,若是说成崔姑娘勾引世子爷,那崔姑娘还要活不要活的了?” “女子名节何等重要?若您觉得这也是小事,那您仔细想想,您当真真正的将崔九姑娘当做自己的心腹好友了吗?” 沈斯汝原本的底气被青团说的越来越不足,她甚至有些犹豫,再不能肯定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青团见她面上有所松动,不再一意认为是崔嘉因辜负了她,心里舒了一口气,嘴上却没闲着:“您自己想想,是不是将她同上京那些给娘娘混为一谈了?您从心底就没将她当做是朋友啊,只不过是一个寂寞时候的玩伴罢了,崔九姑娘不傻,不愿意要您这样的好。” 青团说了这许多,也不愿意再说了,说的再多,想不通也是白搭,她起身站在沈斯汝旁边,垂下眼睛,又变成了那个原来沉默寡言的青团。 听了青团的话,沈斯汝不由陷入沉思。 难道真的是她错了吗? “有时候对一个人好,并不是看她嘴里说的,手上做的,而是要看她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若您真的想要九姑娘当朋友,您就得从心里将她看做是同您一样的人。” 这句话在沈斯汝脑海里久久盘桓着。 第三十六章 过犹不及 这厢沈斯汝在苦苦思索着,另一边的崔嘉因却也不太平。 她皱着眉头看着拦在前面的沈泽西,问:“世子还有事?” 她心里是一百个不情愿见到他,连崔嘉因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对沈泽西这样排斥,仿佛是自第一回见他时看呆了之后,崔嘉因就不怎么想见到他了。 沈泽西并没有继续往前走,只停在崔嘉因五步之外的距离,他对崔嘉因说:“方才是我唐突了,对不住。” 崔嘉因笑了笑,语气冷淡:“世子说笑了?方才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如今特意赶来又说一回……莫不是世子打量着我是一个气性小爱记仇的吧?” 沈泽西可不顾她这嘲讽,只说:“方才不过假意,此刻才是真心。” 崔嘉因道:“哦?道不知道小女子何德何能,能当得起世子这样的真心啊!” “姑娘也不必这样咄咄逼人,在下错了便错了,不至于连错了还要遮遮掩掩。” 沈泽西这番话倒是领崔嘉因对他稍稍改观了一些,这人虽然小气了些,但好在还算坦荡。 见沈泽西姿态放得低,崔嘉因也没有方才那样气恼了,她放软了语气,和声道:“世子的这声道歉我收下了,出来的久了,家中许是会担心,还请世子让一让,嘉因先行告退。” 沈泽西却还是杵在原地不动,崔嘉因不由有些恼了,这些人莫不是以为她是没脾气的软柿子不成? “世子莫不是还有话?”多年的教养还是不容许她当街骂人,只好按下心里隐隐窜动的火气,沉声道。 沈泽西倒真的点了头,他对崔嘉因认真地说:“斯汝的话你别恼,家里人念着她尚在幼年就失了父母,对她多有宠溺,使得她半分人情往来都不懂,方才那话只怕也是无心之失,并不是有意冒犯。若是姑娘心中介怀,在下替斯汝给姑娘道个歉。” 崔嘉因原本还是有些埋怨沈斯汝的,但听得沈泽西说她幼年失了父母,又想到前世沈斯汝的下场,一时有些伤感,可不是不通人情吗?但凡前世她懂些这样的东西,早早的对高华和他表妹有些防范,也不至于死的那么惨。 崔嘉因心里想着这些,面上就不自觉地浮出了一丝同情,她叹了一口气,就在沈泽西以为她不会再开口说话的时候,却听得她说:“我知道了,我不怪她。” 得了这句话,沈泽西往边上挪了挪,崔嘉因拎起裙摆踩着马凳上了马车,在马夫还未抽动鞭子赶马的时候,她掀起帘子的一角,露出一张秀美的脸来。 “嘉因闲时翻书,曾看到孔圣人的一句‘过犹不及’,如今送给世子,嘉因就此别过。”说罢,也不管沈泽西懂没懂她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催促着马夫回府,留下若有所思的沈泽西和一脸茫然的莫言。 看朱小心翼翼地觑着崔嘉因的神色,大着胆子问:“姑娘,那还去买衣裳首饰吗?” 明明是和沈斯汝一起去的,回来的时候却只有姑娘一个人,太太会问起吧?看朱又有些忧伤。 崔嘉因也想到了这一层,便让车夫改道直接去百秀楼。 然后又对看朱说:“若是母亲问起郡主,你就说路上遇见了世子爷,仿佛是出了什么事,便同世子爷一道走了,知道了?” 看朱心中那个忐忑,姑娘这是要她说谎啊?又想起卢氏那仿佛洞察一切是睿智的眸子,看朱抖了抖,惴惴不安地问:“那姑娘,若是被太太知道真相了怎么办呀?” 崔嘉因反问:“难不成我说的有半个假字吗?我只是说出了部分事实罢了。” 看朱一想,好像真是这样,虽然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但还是安静了下来。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就到了百秀楼门口。 百秀楼算是大周最大的绣庄,产业遍布全国各地,里头的衣裳都是用名贵的料子制成,造价昂贵惊人,但也的确很是好看,因此,虽然高昂的价格让许多人望而却步,但还是很受小姑娘和年轻夫人的追捧。 崔府的马车一停,眼尖的二掌柜就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崔嘉因来过百秀楼几回,是以二掌柜认得这位九姑娘身边的侍女。 “不知道九姑娘这回想买什么样的衣裳?”二掌柜恭恭敬敬地问道:“我们这百秀楼最近又出了一些新的样式,姑娘有没有兴致瞧瞧?” 崔嘉因轻轻嗯了一声。 得了首肯,二掌柜便带着崔嘉因往接待贵客的雅间去了,然后亲自将几套刚出的新衣裳捧到崔嘉因面前。 二掌柜讨好地笑,说:“您看看?” 看朱从二掌柜手上接过那几条裙子,唤了一声:“姑娘。” 崔嘉因拿起一条妃色锦绣团蝶百花裙,细细的银丝线勾勒的蝴蝶在一片花团锦簇中翩然欲飞,让人一下就喜欢上了这样彰显春意不失活泼的裙子。 见崔嘉因拿起这条裙子,二掌柜笑了笑,自豪地说:“九姑娘真是好眼光,这条裙子是里头最金贵的。” “这裙子呀,用的是最贵的蜀锻,请的是最好的苏绣大家,光这一条裙子绣娘就花了足足一个月才完工呢!“ 二掌柜虽然有些夸大,但说的基本上也还算属实,崔嘉因从小锦衣玉食,早就练就了一双毒辣的眼睛,一看就知道什么东西贵重不贵重的。 “确实挺好看的。”崔嘉因赞同道。 “姑娘若是喜欢……” 二掌柜的话还未曾说完,便听到有人推门,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崔嘉因,心渐渐沉了下去。 她凝眉看向门口,却看见顾娘子迎着一个姑娘进来,一边弯腰一边谄媚的笑。 二掌柜的和顾娘子向来不对付,见她这样点头哈腰的,登时觉得失了百秀楼的面子。 她出言训斥道:“没见着这儿有贵客吗?还不带着客人往边上雅间去?” 顾娘子却不怵她,“旁边雅间都满了,还能上哪里去?都是姑娘,许是也不会在意这些的。” 前一句话对着二掌柜直接开火,后面一句却是对着崔嘉因说的。 第三十七章 崔嘉因挑了挑眉,这顾娘子却是有意思的很,也不知道是谁给的胆子。 看朱为自家姑娘鸣不平:“原以为百秀楼能在大周的商铺里占有一席之地,那便是个懂规矩的。没成想啊……连一个小小的娘子就能顶撞客人,难道这就是百秀楼的待客之道?原来百香楼只是金玉其外吗?” 看朱这番诛心之言让二掌柜冷汗连连,崔家势大谁不知道?与崔嘉因交好的姑娘们也都不是无名之辈,贵人们一向自持身份,注重规矩,若是今日之事传扬出去,哪怕百秀楼的衣裳多么好看,那也不会再来光顾的了,大量客源的流失对百秀楼会造成多大的损失,那是二掌柜想也不敢想的。 想到这里,二掌柜倒是想明白了,她讪笑地对看朱说:“姑娘说的也太诛心了些,哪里就这样不济了?”然后又向崔嘉因道歉:“实在是对不住,这回是本店的失误,还请崔姑娘见谅。” 二掌柜的想给顾娘子找台阶下,奈何别人不领情,顾娘子见瞅见自己领进来的姑娘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连忙说道:“这话可不对,共用一个雅间怎么了?俗话说得好啊,‘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哪有这样小气的?” 看对面崔嘉因没什么表情,身边的侍女却黑着脸,看那架势就想撸起袖子揍她了,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崔家可不好惹啊。 但看见自己身边站着的姑娘露出一线满意的微笑,顾娘子的底气又回来了。 崔家再不好惹又如何?只在清河横罢了,她身边的姑娘可是京城大族出身的,比起崔家可不强上百倍?一定是二掌柜看不得她好,故意挑刺儿呢! 崔嘉因打量着顾娘子身边身姿娇小的姑娘,巴掌大的小脸上,两道弯弯的柳叶眉显得温婉娇媚,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顾盼生姿,挺直的鼻梁下一张樱桃小嘴抹着鲜红的口脂,倒将原本柔婉去了大半,显得富贵逼人。 崔嘉因看向那姑娘的时候,正巧那姑娘也望了崔嘉因一眼。 林静枝不曾想到在清河这个旮旯大的小地方还有崔嘉因这样貌美的姑娘,她自诩美貌过人,等闲不将别的姑娘放在眼里,可眼前这个女子并不一样,她长得美艳,仿佛海棠一般美的惊人,却有从骨子里带着一种清高,林静枝突兀地想到市井利川的才子佳人的话本里面,有一种美人就是这样的。 艳若桃李,冷若冰霜。 两人视线交织,无声地对峙着。 最后林静枝笑了起来,脸庞上两个浅浅的梨涡娇俏可爱。 “方才听见她唤你崔姑娘,你可是卫国公崔祎的女儿?” “正是。”崔嘉因起身,她个子高挑,比寻常女子更高些,站起来高出了林静枝半个头,林静枝只能抬头望着她,竟让林静枝生出了她是在仰望崔嘉因的错觉,这种感觉让林静枝非常恼火。 即便这样,她还是眯着眼睛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我在宫里的时候,贵妃娘娘还时常提起你呢,说起皇后娘娘的小侄女儿,满口的称赞,连我都眼红不止呢,早就想见一下姑姑口中的妙人儿是怎样的,没想到今日赶巧了。” 然后又一副懊恼的样子,说:“瞧我这记性,还未向崔姑娘介绍我自己吧?我是林静枝,昌平候是我父亲。方才我说的贵妃娘娘是我姑母。” 二掌柜的原本不知道这小姑娘的来头那么大,此刻也有些为难,两家都是权贵,得罪哪个都不好。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干干地笑了两声,道:“两位姑娘既是相识,那便是误会一场了……您看,现在也没有别的雅间了,不如一起做个伴如何?” 崔嘉因似笑非笑地望着林静枝,她怎么不知道林贵妃同皇后姑姑关系这样融洽了?还夸她?不在心里鄙夷就不错了。 她不理会立场摇摆不定的二掌柜,只同林静枝说:“不知是林小姐,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看朱,上来给林小姐道个歉。” 看朱听话地上前,给林静枝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恭敬道:“还请林小姐原谅奴婢言行无状。” 林静枝心中气闷,若是不道歉,还能传出一个崔家仗势欺人的坏名声,此番姿态做的足足的,若是不接受,倒显得她小肚鸡肠似的。 生气归生气,到底也没有摆到脸上来,林静枝宽和地笑了笑,说:“崔姑娘客气,岂会因这样的小事怪罪?显得我多小气似的。” 说了一大通冠冕堂皇的话之后,见看朱还在俯身行礼,便惊讶道:“哎呀,这婢子怎么还行着礼呢?也太实诚了些,快起来快起来。”又对崔嘉因笑着说:“都怪我,都怪我,见到妹妹便觉得亲近,一时间讲话便忘了。” 又坦率地笑,原本柔婉的脸庞仿佛浸在春风里,让人顿生亲近之意,对着崔嘉因半真半假地埋怨道:“妹妹也该提醒下我的,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给妹妹下脸子呢!” 任谁瞧见她那坦率地笑也不会觉得她是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刺人的。 听到林静枝的话,崔嘉因的眼皮跳了跳,这人也真是够难缠的,见缝插针,上眼药的功夫倒是一流。 好在看朱虽然有些木讷,但也不是什么傻子,她又福了福身,对林静枝道:“原本就是奴婢的错,小姐惩罚是应该的。” 这话说的林静枝胸口一滞,明明是自个儿请罪来的,怎么说来说去还成了她惩罚的?好在她常年陪伴在林贵妃身边,心理素质过硬,不然真的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了。 “既然撞到一块儿去了,不如就坐下看看这百秀楼的新样式?”林静枝见在这上头讨不了好,便聪明地换了一个话题。 “不了,”崔嘉因婉拒道:“家里人恐怕是担心了,我得快些回去。再说了,林小姐不是缺一个雅间吗?若我在这,岂不扫了林姑娘的兴致?” 第三十八章 林静枝(三百收藏加更) 崔嘉因说得真诚,林静枝也看不出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却也不想被崔嘉因扣将人赶出雅间的帽子,便半真半假地笑道:“既然妹妹记挂家中的亲人,那我也不好强行留人了,没得惹妹妹不喜。” 林静枝特意将记挂家中人几个字说得极重,生怕别人误会是她仗势欺人似的。 崔嘉因权当没看出她这些小把戏,笑了一声,便带着看朱走了。 临走的时候还对林静枝诚恳地说了一句:“林姑娘既称我一声妹妹,那我也不客气了。我说话比较不好听,若有得罪,还请林姑娘海涵。姑娘家家的出来走动,身边还是跟着点婢女好,不然出了什么事儿都说不清楚。” 然后又很好心地说:“方才瞧着第二件衣裳很衬林姑娘,林姑娘不妨试试?” 崔嘉因说完便走了。 林静枝黑脸,什么身边跟着婢女才好?什么叫出了事情就说不清楚了?这是拐着弯儿说她不规矩吗?她愤愤地走到那挂着几件衣服的檀木架上,拿出方才崔嘉因说的那条衣裙。 衣裳倒是没什么问题,料子是上好的妆花缎,绣着云纹的巴掌宽的浅蓝色腰带衬着湖水绿裙摆绣着白莲的广绣襦裙又美又仙,倒真像是真心觉得这裙子和林静枝相衬一般。 不过林静枝才不会觉得崔嘉因会有这样好心,她可没忘崔嘉因走的时候那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又瞧了瞧别的裙子,原本就沉下去的脸色更黑了,这身衣裙比起旁的来说,短了不止一截儿…… 林静枝最痛恨的就是自己的身高,她分明也是北地姑娘,却长了一副江南姑娘的面孔,就连身高也是“娇小”得很,在一众贵女间很是突兀。平日沈斯汝没少拿她的身高说笑,若不是自己长得实在像自己的姑姑,都有人要觉得她不是林家的种了。 这崔嘉因倒真是不识好歹,非要戳人家的伤疤。 林静枝暗暗地错了错牙,偏生那顾娘子是个没有眼色的,撞上来关切地问道:“姑娘,这裙子不好吗?我看着很合适啊?”然后又在一旁嘀咕:“这崔九姑娘看起来人是不近人情了一些,但眼光着实是好。” 林静枝哼笑一声:“没想到贵店还有编排客人的规矩?我倒真是长了见识。”说罢也不顾顾娘子的一叠声的挽留,转身就走了。 被崔嘉因这样一气,哪个人还有心思看衣裳? 眼睁睁看着崔嘉因和林静枝出了百秀楼,二掌柜觉得自己心都碎了。她这个后悔啊,早知道两个都得罪,还不如与保住一个呢!想到这里,她狠狠地盯着始作俑者。 崔嘉因接二连三地被坏了兴致,也没那个兴致去逛了,直接让车夫打道回府。 看朱坐的远远的,生怕崔嘉因一个不高兴拿她开涮。崔嘉因见她这模样倒是开怀地笑了,问道: “你这是做什么?坐的那么远,难不成我还会吃了你?” 看朱倒是实诚,老老实实地说:“姑娘吃不吃人奴婢倒是不敢说,但奴婢怕您迁怒啊!” 崔嘉因睨了她一眼,幽幽道:“你且说说,我什么时候迁怒过别人了?” 看朱扑哧一笑,看见崔嘉因一脸郁闷地瞪着她,忙讨好道:“姑娘素来最是赏罚分明的,奴婢能跟在姑娘身边是修了天大的福分。” 崔嘉因这才高兴了起来。 回到崔家,果然被卢氏叫去玉笙院询问了一番,崔嘉因不知道自己慧眼如炬的母亲是否发现了什么,只是心里觉得母亲还是能猜到一些的。 可不是吗,母女连心,崔嘉因这心里想些什么,卢氏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既然阿珩不想让她知道,她就假装不知道好了。 “嗯,郡主既是跟着世子我也放心了,明日白家的赏花宴你可得注意着点,知道吗?”然后又慈爱的将崔嘉因发髻上有些歪的簪子正了正,说:“你也不是小姑娘了,再过两年,娘亲的阿珩就要及笄了。” 孙嬷嬷在一旁笑,附和道:“也不知道哪家公子有这样天大的福气,竟能将我们太太的娇娇娶了去。” 卢氏也感叹道:“是呢,若是嫁到了家风清正的人家,娘亲也便放心了。你祖母疼你,崔家也不是要靠嫁女儿上位的人家,但……娘亲就是怕这万一啊!” 崔嘉因被卢氏勾起了伤心的回忆,却还是笑着说:“母亲,大不了,我就不嫁人了。我就待在崔家,陪着您和祖母。只要您不嫌我烦就好了。”这是崔嘉因的心里话,若是让她再一次嫁给赵先,她还不如绞了头发做姑子,乐得清净自在。 但显然卢氏并没有当真,她戳了戳崔嘉因的脑袋,对孙嬷嬷笑道:“这孩子还在说胡话呢!” 然后又对崔嘉因说:“哪有女子不嫁人的?没有这样的道理。若是你不嫁人,你祖母还不得愁坏了?你舍得疼你的祖母那么大年纪了还这样为你劳神?” 崔嘉因有些黯然,她活了两辈子,哪里不知道这样的道理?若是她真的待在崔家做老姑娘,她自己被人耻笑不说,连带着崔家名声也不好。崔家姑娘这样多,她也不忍心她们因为她一个人被人指指点点的。 不过是说来安慰自己的傻话罢了,可是被卢氏这样一说,倒真的有些伤心。 卢氏见自己的宝贝女儿怏怏不乐的,便出言安慰道:“不要怕,母亲一定为你挑一个如意郎君,我们阿珩这样好的姑娘,就只有天底下最好的公子才配得上,是不是啊?” 崔嘉因一下就笑了出来,说:“娘亲,你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哪有这样多才子佳人的?” 孙嬷嬷笑道:“姑娘,您这话就说岔了。这天底下啊,那个母亲不是这样想的?自家的女儿都是最好的,要嫁也要嫁那人中龙凤,盖世英雄。” 卢氏也说:“样貌家世倒是其次,娘亲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对你好。” “前半生在崔家当姑娘时有我们疼你,后半生有丈夫疼你,这样我们也安心了。” 崔嘉因被她说了脸颊绯红,她一把推开卢氏,害羞道:“娘亲,我不同你说这样的事。”说罢,逃也似的出了玉笙院,惹得外头的小丫鬟频频回头。 寂寞雨夜里寂寞人说的寂寞 嗯……没错我就是有点寂寞了。 窗外雨声滴滴答答,我就在这充满节奏的声音里,看完了一本青春小说。 不期然想起当年上学时将书堆得高高的,把小说放在腿上用课桌挡着,时不时抬头看看周围巡查的老师,然后迅速的看完一面再重复上面的动作,那样子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有点好笑。 有时候看入迷了,就会突然惊醒,心虚地环顾四周,见没有异样才长吁一口气……结果转过头来发现老师就在旁边,高深莫测地看着你,囧…… 当年我还坐在讲台边上,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地作案,现在想起都会感叹当年自己的胆子怎么会那么大╮( ̄⊿ ̄)╭ 好吧‖说实话,其实也没有很多年,顶多也就一两年罢了,只不过近日发生的事情让一向没心没肺的我突然生出了些许愁绪,觉得时光真是匆匆,生老病死难以捉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听到身边的人走了,又或者……什么时候就轮到了自己,一闭眼,再也醒不过来。 请容许我做一个悲伤的表情(t_t) 青春真的无限美好,嘴上总嚷嚷着遗憾没有过小说或者电视剧里面那样飞扬恣意的青春年少,但……我们的青春,的的确确是独一无二的,即便那样平淡,回忆起来,还是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甜味。 当年我那么喜欢看小说,可能是因为喜欢那种偷偷干坏事的刺激,虽然现在也喜欢〒▽〒 小说看了成百上千本,几年的时间里,连自己都记不清自己究竟看了些什么……只记得当时疯狂的迷恋《华胥引》里有些腹黑但真正深情的慕言,喜欢《凤囚凰》里美得天妒人怨手段高明地令人发指看起来无处不完美的容止,恨过《东宫》里面美人不及江山的李承鄞,心疼《长相思》里为了小夭损命默默付出却从来不让人知道,哪怕到死也只是将那份喜欢锁在心间,却将祝福给了小夭的九命相柳,也惋惜《白莲攻略》里明明爱却不知道如何说,将自己画地为牢结果不出意料的将白莲越推越远的陆烨。 我沉迷在他们的爱情里,为他们的重逢而高兴,为他们的决裂而痛苦难当。 我很羡慕那些能写的出这样的爱情的人,能够用自己的文字将心中的故事说出来,像曾经感动我一样,感动更多的人。 所以我也选择了写小说,立志要写一部惊世之作囧‖仿佛我们喜爱看小说的人,心里都藏着一个作者梦,就像青春时候的女生们,大抵都有过一个绚丽公主梦…… 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本小说折在了摇篮里,写到十四万字就没有再坚持下去,第二本小说也是这样。归根结底,是因为我贪心,既想着梦想实现,又想着能用小说挣些生活费……最后才发现名利双收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难了,我还是选择了妥协,在躁动不安的时候劝自己,老老实实地码字吧,等明天,明天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看了。 从刚开始的收藏0开始,慢慢地涨到了两百多,仿佛也验证了我劝自己静下心写作的话。 我知道我写的不好,情节无趣,人物形象不饱满,就连男女主的性格……有时候我写着写着也突然觉得很不喜欢(t_t) 所以很感谢一直没有放弃《嘉因传》的读者们,谢谢你们的包容和不计较,也感谢你们让我有了继续写下去的勇气。 像一直默默投票晨音暮语啊,梦见梦线啊,还有轻漪等等,还有同为作家的朋友浅笑浅殇,我都一直记在心里。之前不说,是觉得矫情,现在却觉得该说的还是要说,不然别人怎么知道呢? 你们不要觉得我啰嗦又矫情兮兮的,如果真的这样觉得……那你们就自动忽略吧+_+ 最后还是要说,希望你们多多评论,说说我哪里写的不好啊,你们不要不信,我真的会虚心接受的哦。(。ve?v。) 呐,我真的只是有感而发,随便说说而已,你们别烦我(t_t) 第三十九章 翌日,因着要去白家,崔嘉因早早地就往福庆院里头去给郑老太太请安,然后等着三房的人。 白家将崔家的女眷都一并请了去,是以这回三房的人也要跟着。 见三房的人迟迟不来,郑老太太脸色也不太好看了。 她看了看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旁的崔嘉因姐妹,朝她们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坐到自己跟前来。 “早上这样匆忙,许是没吃饱吧?”郑老太太问:“走,扶我去外头,咱们祖孙一道吃个早膳。” “芳汀,你也来。”芳汀是卢氏的闺名,郑老太太最亲近时也只喊一句老大家的,如今突然喊了名字,还真让卢氏挺不习惯的。 到了小圆桌,崔嘉善和崔嘉因将郑老太太扶到上首坐着,然后一左一右坐在郑老太太两旁,卢氏则走到郑老太太边上站着,正准备摘掉手上的镯子戒指伺候老太太的时候,郑老太太说了一句:“不用忙,你也坐下吧,咱们和和乐乐的吃个饭,不消这些规矩。” 卢氏心里便明白了,也难怪老太太生气,实在是三房越来越出格,明明知道要去白家做客,这要误了时辰,上了两家的和气,难道崔家就有脸面了? 卢氏心里有气,上回崔嘉婉让人指证污蔑善姐儿的事情还没完呢!居然还这样猖狂。 想到这儿,卢氏从善如流,坐到了崔嘉因边上。 “祖母,您喜不喜欢这个啊?——啊?不喜欢?为什么呀,这个可嫩可香啦!不信您尝尝?” 曲氏携着一双儿女姗姗来迟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刺眼的场景。 崔嘉婉和崔嘉沅倒是没什么别的感觉,她们虽然不是郑老太太嫡亲的孙女,但说实话,郑老太太也从未亏待过她们,明面上总是过得去的,像这样一道近前吃饭的机会还是有的。 但曲氏心里就不痛快了。 对儿媳妇和对孙女儿自然是不一样的,老太太并不是那等蛮不讲理的恶婆婆,也不喜欢苛责儿媳妇,但却要求她们要有做人儿媳的自觉。这自觉,自然就体现在家宴时伺候进膳,早晨请安等这些日常琐事上。 老太太喜欢清静,吃饭的时候也不喜欢人陪着,是以鲜少留人吃饭,顶多也就是兴致来了,到各院里将姑娘们请来高兴高兴。 不用立规矩,不用给婆婆布菜,这样的待遇,她们这些做媳妇的是从来都没有的。 可如今卢氏却不同了,曲氏登时觉得心里像是有许多蚂蚁在挠一样,难受的很。 “给母亲(祖母)请安。”曲氏和崔嘉婉姐妹二人上前行了个万福。 在座的除了郑老太太,其余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银筷,随着曲氏三人的出现,福庆院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郑老太太权当没见着,慢条斯理地用调羹一勺一勺地舀着面前小瓷碗里装着的山药粥。 曲氏面上虽然还是笑着的,心里却把郑老太太和卢氏骂了个遍。 崔嘉婉瞧见郑老太太并不想理她们,不甚聪慧的脑瓜子也想到她是想给她们一个下马威了。 她却不干,崔嘉因还坐着呢!叫她看了笑话算怎么回事儿? “祖母,我也想吃那豌豆黄!”崔嘉婉干脆站起身,朝圆桌走去。 “婉儿!诶……”曲氏阻止不及,眼睁睁地瞧着崔嘉婉上前去触郑老太太的霉头。 崔嘉沅没有别的表情,仿佛是已经习惯了她这个姐姐总是做一些没脑子的事了。却没人瞧见,微微低头的她,那抹恰到好处地隐藏在阴影里的冷嘲。 郑老太太突然将勺子放下,那勺子碰到碗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响声,崔嘉婉被吓了一跳,脚步一顿。 曲氏的心也随着她这一顿紧了紧。 果然……郑老太太开始发难了。 “哪里学的规矩?长辈没有喊起,怎么可以擅自起身?长辈用膳,居然还敢打扰!我倒要问问你这几日思过思到哪里去了。”上回因为陷害崔嘉善的事情,崔嘉婉被郑老太太禁足翠在翠竹轩,若不是白家的宴会,如今许是还出不来呢。 曲氏这回就不淡定了,崔嘉婉还能跟着谁学?自然就是跟着她这个母亲了,这不是变着法儿说她没规矩,连带着女儿也这样没规没矩的吗? 她索性也不半蹲着了,将崔嘉沅拉起来,对郑老太太笑着说:“母亲今日是怎么了?火气这样大?” 你不说我没规矩吗?那我就说你倚老卖老,自己心里不痛快拿孙女儿出气算什么回事? 说实话,曲氏本来也就是个嘴皮子利索的人。 曲氏的父亲风流,府中姬妾众多,他又是个极有子孙缘的,儿女多的两只手也数不过来。曲氏作为庶出,能在一众儿女里面脱颖而出成为曲老太爷的放在心上的女儿,还能排除万难嫁进崔家,那本事也是不差,只是嫁进崔家之后碍着郑老太太的婆婆身份,是以即便不忿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嘴上却鲜少有什么不满。 熬了那么多年也没熬出什么婆媳情分出来,曲氏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必要再委屈自己。 郑老太太淡淡地说:“怎么着?难不成你还有什么不满吗?你一个婶娘让侄女儿等那么久我也不说什么了,难不成我连心疼孙女儿一大早没用膳要等你这个金贵的长辈还不行了?” 曲氏撇撇嘴,还说不说什么,其实什么都说了。 “母亲您这话可就说错了,这去别人家做客可不得精心打扮一番吗?只是略略迟了一些,善姐儿和阿珩怎么就等不及了?我瞧啊,定然是有人在边上煽风点火呢!” 说着,曲氏还拿眼睛瞟卢氏,想要将火引到卢氏身上去。 卢氏只是笑了一笑,并不搭话,老太太在这儿,那还用自己和她呛? 郑老太太哼了一声,说:“你也不用这样胡乱猜测,自己做的事情这样不靠谱,还不准别人说吗?” 然后看见崔嘉婉一身上下,全是些金银首饰,恨不得那些金簪银簪将整个发髻都插满,而站在曲氏身后的崔嘉沅一身素静,头上只插了一支玉簪子,登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第四十章 “你这便是精心打扮?”郑老太太如刀般锋利的眼神朝曲氏身上甩。 曲氏全然不觉得崔嘉婉这一身有什么毛病,崔家富贵嘛,自然是怎么富贵怎么来了。 “儿媳瞧着挺好看的,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郑老太太心里那个气啊,越看曲氏越不顺眼,索性也不想吃了,将筷子一扔,劈头盖脸将曲氏一通好骂: “你这是去别人家做客的样子?一个个的都打扮成什么样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一个是去卖簪子的,一个是去奔丧的呢!你这样儿,是巴不得外人知道你心偏?” “瞧瞧,瞧瞧!好好的姐儿都给你带成什么混样儿了?”说着便哎哟哎哟地揉着心口,显然是气得狠了。 她就不明白了,曲氏即便是庶女,在崔家当三太太这样多年,见识眼界也该长起来了,怎么还是这副模样? 更令她痛心的,是那两个孩子。 生在崔家,长在崔家,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规矩有嬷嬷教导,来往的也都是些门户相当的姑娘,怎么一个个的歪成这样? 一个穿着像暴发户,恨不得将金子穿在身上,另一个像个小户人家的闺女,举手投足都显着些小家子气,畏畏缩缩的。 再瞧瞧崔嘉善姐妹,登时高下立现。 郑老太太越发不喜曲氏。 郑老太太揉心口的时候,崔嘉善便担忧地凑近,“祖母,您没事吧?”说着便帮着老太太舒气。 她瞥了一眼脸涨得通红的崔嘉婉和一脸我没做错的曲氏,冷冷道:“想来你们也是不稀罕去的了?也好,省的丢了崔家的面子。芳汀,你带着善姐儿和阿珩去,你们”然后又对曲氏说:“你们爱怎么作怪我也不想管了,只一条,不许出崔府。” 曲氏登时变了脸色,她上前道:“老太太,这您可就没道理了,怎么就不让我们娘儿仨出府了?我们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怎么就丢了崔府的脸了?” 她眉毛挑的老高,一双倒三角的眼睛瞪着郑老太太,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 “三弟妹是怎么说话的?气着老太太你能担得起吗?”卢氏见曲氏竟然直直地瞪着郑老太太,不顾半分上下尊卑,也沉了脸色。 曲氏听着卢氏道貌岸然的质问,直想翻个白眼,她瞧也不瞧卢氏,轻蔑道:“我不过就事论事罢了,大嫂又何必逞你那大太太的威风。” 卢氏被她这不着四六的话给气笑了,她知道曲氏素来是个糊涂的,不然也不会做出那档子不要脸面事儿,只见着她从前再如何放肆,却也不敢在老太太面前撒泼,如今是怎么了?是转了性子不成? “我虽然老了,但也不是死的,在这福庆院里头,恐怕还没有你这三太太说话的份儿。”郑老太太声音冷厉,眼神中夹杂的暗芒和厉光扫过曲氏,“翡翠,喊人来,将曲氏和两个姑娘请回去。” 翡翠眼皮跳了一跳,知道老太太这是准备新账旧账一起清算了,也不敢多想,应了声是,便到外头喊人。 崔嘉婉见大事不好,连忙拉了拉曲氏的衣袖,她可不想缺了这白家的宴席。 曲氏哪用得着她提醒?老太太方才的眼神可是吓人的很,这样多年,她也就在她那心狠的嫡母那儿见到过。 不过又怎样呢?当年嫡母奈何不了她,如今老太太也动不了她,她得意的想着。 下一瞬,她这得意就被郑老太太的一番话给浇透了。 “曲氏出身不佳,做姑娘时想必也没得过什么正经的教育,这样吧,梁秋,你去教教曲氏规矩,什么时候规矩好了,什么时候出来见人。” 曲氏只觉得天塌了一般。 梁秋是宫里出来的嬷嬷,是崔皇后特意从宫里拨来崔家教姑娘们礼仪的,刻板又严肃。偏生又是从宫里来的,轻易得罪不得。 她都已经嫁入崔家这样多年了,儿女都已经十多岁了,如今却说她的规矩不好,这不是狠狠地打她的脸吗?若是传出去了,她有什么脸面同那些夫人们说笑?她的婉儿和琚哥儿怎么办? 婉儿已经到了相看的年纪,这回去白家便是打着相看的主意,若是单单只这次出不了门也倒没什么,若是传出有她这个重学规矩的母亲,哪有什么好人家会看得上呢? 想到这儿,她咬着牙,愣是挤出一个笑来,道:“母亲,放才是儿媳猪油蒙了心,不识好歹,您大人大量,不要和我计较。” 郑老太太不理她,对梁秋说:“还是要麻烦你了。”重重地叹了一声:“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老太太放心,奴婢定然不负所望。”梁秋不知如何安慰老太太,只好一板一眼应道。 “如此甚好。”郑老太太说:“芳汀,你带着孩子们先走吧,莫要耽搁了时辰。” 卢氏点头,牵着崔嘉因和崔嘉善往外头走。走过曲氏身边时,卢氏感受到一道充满恨意的目光,她并没有往边上瞟一眼,看着前边直直地离开了福庆院。 福庆院里头的事情或多或少也影响了卢氏的心情,一路上眯着眼睛不说话。崔嘉善和崔嘉因见卢氏心烦,也都静静地,并不出声打扰。 走了好一会儿,马车才停了下来,车夫在外头喊道:“夫人,姑娘,白府到了。” 卢氏低低地嘱咐二人:“到了白家之后,不要到处跑,若是和白家的姑娘们一起游府,你们姐妹二人万万不可以分开,知道吗?” 崔嘉因见卢氏拧着眉毛,不由一阵心疼,这样的宴会里头最多猫腻了,许多姑娘就折在这样的宴会里毁了一辈子,卢氏这是担心她们也被算计了。 崔嘉因还未来得及说话,崔嘉善就说:“大伯母,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阿珩。”一副坚定的样子,却无端引人发笑。 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怎么照顾了? 崔嘉因掩着唇笑了笑,说“母亲,您别担心啊,六姐姐说了会照顾我的。”话虽然是这样说,可这话里话外的揶揄却是明显的不得了。 崔嘉善羞红了脸,轻轻地拍了崔嘉因的手,道:“就你还笑话我!” 卢氏见着她们二人亲昵的模样,也笑了,对崔嘉善道:“善姐儿别恼,待回了府,大伯母再好好罚这猴儿给你出气!” 第四十一章 白府 嘱咐过崔嘉因姐妹后,卢氏便在玉笙院的大丫头半夏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刚下车,便有眼尖的嬷嬷上前来。 “崔夫人,可算把您等到了。”那嬷嬷端着一脸笑,脸上的褶子都要笑出来了,但却并不让人厌烦,“太太特特吩咐奴婢在这儿候着夫人呢!” 卢氏也回了一个笑,道:“哪里用的着这样麻烦了?你们太太也真是——” “府上的两位姑娘长得真是越来越好看了,仙女儿似的——”嬷嬷夸道,“崔夫人请移步往左边去,太太这回在水榭设宴呢,不在从前的怡然居了。” 卢氏诧异道:“好端端的,你们太太怎么换地儿了?从前不都在怡然居吗?” “三小姐和太太抱怨呢,说每次都不换地儿,无趣极了。太太便让三小姐做主,一来二去的便定了水榭。”嬷嬷回道,语气里满是对自家小姐的自豪。 白三小姐是白夫人的独女,在清河县里是出了名的美人儿,今年才刚行及笄礼,白家也算是当地的大族,同崔家素来交好,姑娘们也是有来往的,白三小姐及笄礼上的赞者请的还是崔嘉因。 卢氏想到白太太这宝贝疙瘩,也便笑着说:“姝儿这孩子的确是个心思灵巧的。” 不一会儿便走到了水榭,白姝正跟着白夫人同另一个夫人说话呢,见着崔嘉因姐妹,便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白夫人也瞧见了卢氏,同那夫人说了几句之后,便带着白姝往卢氏这儿走。 “你也不带着孩子多来走动,还非要我去请吗?”白夫人是个爽利的性子,见着卢氏便埋怨。 “阿珩,过来伯母这儿来,”白夫人见着崔嘉因在卢氏后面站着,便唤道。 然后又拉过白姝的手,笑眯眯地说:“阿珩你也不过伯母这儿玩,可是嫌伯母这儿太无趣了?你白姝姐姐老念叨着,‘母亲,阿珩怎么不来玩儿啊?’,还说你再不来就去崔家找你了呢!” 白夫人学着白姝的样子,惹得卢氏和崔嘉因发笑。 一旁的白姝也不好意思,扭着帕子对白夫人道:“母亲!” 崔嘉因笑:“白姝姐姐原来这样想我吗?诶呀!早知道我就早些来了!” 卢氏对白夫人道:“你可别逗她,这孩子较真呢!说来就真的来了。到时候来得勤了,你可别嫌她烦。” 白夫人哈哈一笑,“你还以为我只说说的不成?我可稀罕阿珩呢!” 卢氏也笑,将崔嘉善拉到跟前,同白夫人介绍道:“这是我侄女儿,崔嘉善。” 白夫人早就看见崔嘉因旁边站着的姑娘,只是卢氏没有开口,她也不好问。如今卢氏介绍了,又听见是卢氏的亲侄女,她顺势好好瞧了瞧崔嘉善,心里悄悄点了点头,看着是个和善沉稳的性子,这样想着,面上就带着几分满意。 然后又从手上褪下一个金镶玉的手镯给崔嘉善带上,说:“伯母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你且拿着这个镯子玩吧,权当是见面礼了。” 崔嘉善刚想推辞,卢氏便说:“她拿着你就收着吧,记着伯母的好就成了,别同她客气。” 崔嘉善腼腆地笑了笑,对白夫人便道了声谢。 白夫人看崔嘉善这样,心中越发满意,故意嫉妒的说:“怎么崔家的风水这样好?瞧瞧,养的女儿个个都水灵灵的?” “你用得着羡慕?”卢氏笑着拍拍白姝的手,说:“姝儿就很好,瞧瞧,多乖巧懂事的一个闺女儿啊!” 谈及女儿,白夫人脸上笑意更深,嘴上却说:“你也别夸她了,到时候尾巴翘上天,那可真是丢死人了。”到底是没否认白姝乖巧懂事。 卢氏也知道白夫人宠女儿是宠上了天的,并不当真,笑说:“我可不信啊!谁不知道在你这儿男孩儿还没女孩儿金贵的?” 白夫人掩面一笑,说:“哎哟,那还真是,我最喜欢姑娘了,姑娘贴心,哪像那些混小子似的?你也别说我了,这满清河里,谁不知道崔家的女儿最金贵?” 卢氏笑笑不答话,反而对白姝说:“姝儿,善姐儿也就比你小一岁,性子也同你相似,你们俩该是能说到一块儿去。”然后又开玩笑似的说:“你可别跟着阿珩欺负善姐儿啊。” 卢氏待人和善,白姝也不怕她,对卢氏道:“伯母,您这话说的,我能是这样的人吗?您放心吧,我肯定好好照顾阿珩和嘉善。” 卢氏笑:“哟,还不许人打趣了?姝儿可越活越回去了!” 白夫人摇了摇头,道:“你这样大的人了,还欺负小辈,羞也不羞?”然后又对白姝道:“姝儿,领着你两个妹妹到白家转转去吧。” 白姝应了声,对着崔嘉因和崔嘉善道:“阿珩,嘉善,我们走吧?” 卢氏和白夫人看着孩子们越走越远,才收回了目光。 白夫人转头看向一旁的卢氏,低声问道:“上回我同你说的事儿,你考虑的如何了?” 卢氏顿了顿,面带愁容,道:“你说的好是好,可我们家什么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当年那件事,虽说先皇低调,但也不是没人知道,你们家不正巧知道吗?”卢氏这儿说的家,是白夫人的娘家,上京的威远侯府。 白夫人叹了一口气,全然没有方才的爽利,道:“我也知道不能强求……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们家……我们家那不成器的翊哥儿,自小就喜欢阿珩,如今还说出非阿珩不娶的话来。” “阿珩我是看着长大的,人品相貌样样都好,若是给我做媳妇,我是千个万个愿意,不然我也不会明明知道你家的情况,还要厚着脸皮来求。” “想来也是我那小子痴心妄想。”白夫人叹了一口气,“我不过这样一说,你也别往心里去。就算不成,咱们那么多年的交情了,也没得说断就断不是?” 卢氏点头道:“翊哥儿是个好的,可惜他们没有缘分。你也知道我们家老太太疼阿珩疼的跟眼珠子似的,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们家也是不愿意阿珩嫁到那里去。” 两人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白夫人带着卢氏往水榭这里头走,边走边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操心再多也没用不是?你那么多日没来了,咱们坐下好好说说话儿。” 第四十二章 白姝引着崔嘉因和崔嘉善往白府的园子里头去,她拉着崔嘉因的手,关切地问:“阿珩,我听说你前些日子病了?现在可好全了?你自小身体也不好,若是落下病根,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崔嘉因有些疑惑,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白姝压低了声音,反问道:“可不就是前几日的事儿吗?”然后又说:“你可别想瞒我。” 崔嘉因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前几日在甘柘寺差点儿被烧死的事儿吧? 好在白姝并没有让崔嘉因担心太久,她附在崔嘉因耳边,低声说:“我听说是你姐姐将你推下去的?是不是?” 白姝再端庄沉静,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从别人那儿听到这个事儿的时候,显示震惊,再就是生气。 白府子嗣单薄,几代都是单传,传到白姝这一代才好了些,白家的两个儿子并一个女儿都是白夫人所出。也正是如此,白姝并没有体验过什么兄弟阋墙,姊妹反目的戏码,也十分不能理解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人这样狠心将自己妹妹推到水里的,这不是害命吗?莫说是骨肉至亲,便是连素不相识的人都做不出来这样的狠事儿。 但今日又见着崔府上的六姑娘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同崔嘉因仿佛并没有什么嫌隙,心里不免有些疑惑。 崔嘉因惊愕,立马转头去看崔嘉善,只见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一副消沉低落的样子。 想来还是听见了吧?崔嘉因不免有些心疼崔嘉善。 崔嘉善这人,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了。虽说她看起来乖乖巧巧,一副听话懂事的样子,其实她是最较真的人了,认死理,认准了就不回头,如果不是这样,前世只消和郑老太太和卢氏说清前因后果,她也不会嫁给这样一个人,没两年就死了。 如今她最怕的,还是崔嘉善固执的认为是自己的错,若真是这样,她这样兜兜转转,想尽办法让郑老太太和卢氏对三房提起戒心又有什么用?做了这样许多,连崔嘉善的命运都没扭转过来,这不是在暗示她天命难违吗? 她皱着眉头问:“白姝姐姐,是谁告诉你这些的?”她可记得卢氏早已说过会约束好下人,不会将这件事泄露出去的。 卢氏的手段她是相信的,若不是下人的问题,那便是主子们的事儿了。 果不其然,白姝解释道:“前几日正巧碰见了霍娉婷,她和我说的。” “你也知道的,霍娉婷向来和我们不对付,当时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也不敢不信。” 崔嘉因不动声色地笑笑,心中却在盘算着霍家的事情。 她对白姝说:“亏姐姐还知道霍娉婷向来和我们不对付呢!她说的胡话姐姐也相信吗?” 白姝面上有些尴尬,崔嘉因亲昵地挽住白姝的手,道:“姐姐,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是……这旁人说的话,只可信三分,她们就是想败坏我六姐姐的名声,才这样说的。”白姝就是性子太单纯,总是愿意相信别人,太过天真对她来说终究不会是一种好事。 白姝看着崔嘉因,仿佛觉得崔嘉因像是换了一个芯子似的,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从前的她从不会对她说这样的话,如今看起来,倒是和那些夫人们有些相似,少了几分纯真,却又多了几分历经世事的沧桑。 白姝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即在心里摇了摇头。阿珩才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姑娘呢,比她还小!怎么可能会想着这样多?许是卢伯母平日的教导?就像母亲总是对她说这样的事情一样。 想到这儿,白姝又觉得自愧不如。白夫人每每教导,白姝自己都是不以为然的,总觉得世上哪里有这样多的勾心斗角?却没想到这等事情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自己身上……而点醒她的还是一个比自己小上两岁的小姑娘。 崔嘉因松开挽住白姝的手,走到崔嘉善旁边,顾不得她惊诧的目光,将她带到白姝旁边。 “白姝姐姐,我六姐姐很好的。”崔嘉因说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崔嘉善听到崔嘉因说她好的话,还有些愕然,她怎么也想不到崔嘉因会为她解释。又想起上回在甘柘寺时阻拦了李氏去救崔嘉因,心里愧疚的不行,别过头不敢看崔嘉因的眼睛。 崔嘉因不知道她想什么,只以为她还在为落水的事情不安,便捏了捏她的手。崔嘉善望了过来,便看见崔嘉因娇美的脸上盛满了笑意与对她的信任。 崔嘉善暗暗地下了决心,也捏了捏崔嘉因的手,鼓起勇气对她笑。 白姝见着她们的小动作,也相信了她们之间是真的没有龃龉,也悄悄松了一口气。她没有姐妹,待崔嘉因就像自己的妹妹一样,自然是希望她好的。如今既是知道误会一场,也放心不少。 她对崔嘉善歉意的笑笑,道:“是我不好,不该听风就是雨的,跟着霍娉婷说你的不是。嘉善千万别怪罪,我不是故意的。” 崔嘉善知道白姝是关心崔嘉因,善解人意道:“白姑娘也是关心阿珩之故,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呢?” 白姝也笑:“你也别这样客气,我听伯母说,你还比我小上一岁?既是如此,那和阿珩一样叫我一声姐姐可不好?” 崔嘉善腼腆地点了点头,三人就笑开了。 崔嘉因笑话她:“白姝姐姐是做妹妹做久了吗?总是想当人姐姐呢。” “嘿,你这丫头,是不是皮又痒了?你且等着,待会儿,瞧瞧我告不告诉伯母去!”白姝恨得牙痒痒,真是个不识好歹小丫头! 崔嘉因知道她不过一说,笑着回道:“我才不怕呢!白姝姐姐才不是那样的人!” 白姝虎着一张脸,吓唬崔嘉因:“这回我才不上你的当,偏要告诉伯母!” 崔嘉因也不怕,拉着白姝的袖子,讨好地笑笑:“白姝姐姐,我错了,是我错了还不成吗?你要是和母亲说了,母亲一准儿罚我了!白姝姐姐这样好,一定舍不得的对不对?” 白姝点了点崔嘉因的额头,笑骂道:“偏你这样折腾!” 崔嘉善站在旁边,含笑望着打打闹闹的两人,只觉得,这样同从前截然不同的的两种生活,其实也很美好。 第四十三章 狭路相逢 三人玩笑的时候,冷不防一道嬉笑声传来,白姝往那声音处望去,见着来人,不由皱了皱眉,随即又恢复了原来的端庄秀雅。 “三表妹,你们在这啊!叫我们好找!”一个梳着百合髻的少女盈盈笑着,上着绣着小小迎春花的杏黄短衫,下着绿色百褶裙,肩披桃红云锦披帛,腰间垂着一个红色丝带穿着的精巧玉蝉,她旁边站着两个同样衣着精致的妙龄女子,站在原地,仿佛是在等白姝她们过去。 “汐月表姐。”同少女的热情相比,白姝的态度可谓是冷淡了。 “怎么?亲表姐还没有两个外人亲吗?”一道盛气凌人的声音从魏汐月旁边的少女口中发出,崔嘉因面无表情,像是看什么疯子一般随意瞥了一眼。 那姑娘被崔嘉因的眼神里赤裸裸的不屑刺激了,冷笑一声:“也是啊!崔家的姑娘讨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想到家道中落身世堪怜的表姐?” “霍娉婷,难不成你这样大的姑娘了,还没有学规矩吗?”崔嘉因挤兑道:“这样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娉婷,别这样……”魏汐月劝解道,脸上那楚楚之色让人不由心生爱怜,若是崔嘉因不是当事人的话,许是还会被她骗过去呢! 也不知道是魏汐月装模作样的本事太高,还是霍娉婷这人太没脑子,霍娉婷竟然还为她打抱不平:“汐月姐姐,你别劝我,我看不惯她许久了!她们这样说你,显然是没有将你放在眼里了!好歹也是表姑娘,不说身份贵不贵重,难道做妹妹的还可以不尊重姐姐吗?这又是哪里的规矩?!” 崔嘉因眯了眯眼,环手看着忿忿不平的霍娉婷和一边可怜兮兮的魏汐月,突然觉得好笑,她微微抬了抬精致的下巴,故意端出一副嚣张的样子,讥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们说什么了?怎么就欺负了这身娇肉贵的表姑娘了?你们这样可就没意思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霍娉婷气,甩开魏汐月的手,就要冲上去和崔嘉因理论,却被一直站在一旁看好戏的林静枝拉住了。 林静枝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魏汐月,眼中的讥讽和警告的意味明显的不能再明显,魏汐月匆忙地低下头,脸上闪过一抹被人看透的难堪和羞恼,悄悄地握紧了拳头。 霍娉婷看了看被林静枝拉着的衣袖,恼道:“表姐!你拦我做什么?” 霍娉婷的母亲与林静枝的母亲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当年林静枝的母亲遵从家族的选择嫁给了昌平侯,霍娉婷的母亲则自己看上了当时威远侯名不见经传的小儿子霍启清,霍启清是个有才学的,走科举还真的上了榜,后来外放到了清河做同知。 霍娉婷从小和崔嘉因与白姝不对付,也是有这个原因在。她是侯府的姑娘,又有一个做昌平侯夫人的姨母,在她眼中,她的身世背景一点也不比崔嘉因她们差,因此也敢于和崔嘉因她们叫板。 可她没想过,威远侯府不过只是个落魄了的世家,而崔家却是世家之首,纵然威远侯府还存着一丝底气,难道还敢和崔家硬碰硬吗? 而想着依靠昌平侯府,那便更可笑了。护着你,那也是在不涉及自己利益的情况下,若是危及到自身了,她那做侯夫人的姨母第一个就会甩了她这个包袱。 林静枝眼中闪过一丝嫌恶,真是蠢死了,看不出来别人在设套吗?只是这嫌恶也是转瞬即逝,因此霍娉婷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 “娉婷,崔姑娘在同你玩笑呢,你这样较真做什么?”林静枝笑得温婉又娴静,一派明事理的大家闺秀的样子。 “表姐!她哪里是同我玩笑?分明就是挑衅!”霍娉婷却不懂她这番苦心,反驳道。 林静枝同这所谓的表妹也才处了短短几日,根本没什么姐妹情谊,方才劝解不过是看在姨母的份上,在白家地盘上得罪人家主人,于名声不利。 如今她既然不听,那她何必再劝? 她刚想撒手不管,无意间在假山那儿瞥到一个身影,稍显冷淡的脸上突然又浮出一个笑来,难得的是还能不让人觉得生硬,变脸速度让崔嘉因甘拜下风。 林静枝拉着霍娉婷往白姝和崔嘉因那儿走,扯着霍娉婷规规矩矩地道了个歉,说:“是娉婷的错,白姑娘和崔姑娘念在娉婷还小的份上,不要与她计较。” 崔嘉因挑眉,上回不是还妹妹妹妹的喊的亲热吗?这回倒是喊起崔姑娘了。 霍娉婷听见林静枝道歉,嫌她丢了自己的面子,让自己在崔嘉因她们面前失了威风,不忿道:“表姐!干什么同她们道歉!” 崔嘉因不知道林静枝为什么突然转变主意,此时瞧见这两姐妹出现分歧,温和地笑了笑,善解人意道:“看来林姑娘的妹妹不肯呢!那便也算了,左右我和姐姐们也不是小气的人。” 林静枝听了,笑道:“崔姑娘这样不是见外了?” 然后又瞪了瞪霍娉婷,小声的说:“你忘了姨母怎么嘱咐的了?” 霍娉婷闻言,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出门的时候母亲可是让她听表姐话的,若是被母亲知道自己又和崔嘉因吵架,还没听表姐的话,肯定逃不了一顿打。虽然霍启清是个温和的读书人,对霍娉婷一向没什么要求,可耐不住霍夫人是个严厉的,坚信“棍棒底下出孝子”,也不管霍娉婷是个姑娘家家的,逮着错就打,绝不手软。 虽然不甘心,可想到霍夫人的棍棒教育,也只好干瞪着崔嘉因她们,并没有什么别的动作。 林静枝满意的笑笑,转过头问白姝和崔嘉因:“这样几位姑娘可满意了?” “嗯,”崔嘉因点了点头,煞有介事的说:“既然林姑娘和霍娉婷姐妹情深,那便也多给她讲些规矩,我听说林姑娘的规矩是极好的,没得姐妹相差这样大才是啊。” 林静枝听到规矩,便想起上回崔嘉因在百秀楼好意提醒她的样子,心里恨恨的,面上却丝毫不显,还是一副温柔的样子,说:“崔姑娘说笑,娉婷不过还小,长大了就好了。” 第四十四章 仗势欺人 白姝却不买她的帐,只温和地笑道:“不知林小姐是哪家的姑娘,白姝都未曾见过你呢!”阿珩还比霍娉婷小上几个月呢!还有脸推说年纪小不知事儿吗? 林静枝面上的笑容僵了一僵,她居然忘记这里是清河,而不是她自小生活的上京了。即便如此,白姝也不该这样拆塔的台,她早该料到的,同崔嘉因玩到一处的能有什么好人?不外乎臭味相投罢了。 她在心里暗暗地将白姝和崔嘉因骂了一通,嘴上却客客气气的,将自己的温婉贤淑表现的淋漓尽致,任谁见着都要赞一句贤良:“是我的不是,方才见着崔妹妹,便忘了两位姑娘还不识得我。” 霍娉婷却骄傲地仰起头,一脸藐视地望着崔嘉因三人,眼睛都要瞧到天上去了,不屑地说:“我表姐可是昌平侯府的嫡长女,昌平侯府知道吗?那是顶顶出名的世家!贵妃娘娘还是我表姐的亲姑母呢!”脸上满是对崔嘉因等人的鄙夷。 崔嘉因真是对霍娉婷刮目相看。 霍娉婷前世的确同她不对付,两人没少吵架,不过自从崔嘉因去了上京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霍娉婷这个人了,如今见到小时候的的仇敌竟是这个样子的,崔嘉因只觉得心塞。 她小时候究竟是有多眼瞎,才会将这个人看做劲敌啊? 这样的段数,莫说旁人了,就是连曲氏都强上不少啊! 面对霍娉婷无关痛痒的藐视,崔嘉因倒是淡然,霍娉婷只不过是一个胸无城府的小姐,只会用泼妇骂街的手段罢了,根本不足为惧。她好歹比她多了十几年的修为,不可能真的被她气着。 崔嘉善却不淡定了,一惯微笑示人的脸上浮现了些许怒色,她略带嘲意道:“小小的姑娘从哪里学得这样的市侩势利?该不会是家学渊源吧?” “我崔家从未教过姑娘们只用身份来衡量个人的道理,难不成到霍家这里竟不一样了?”崔嘉善一脸困惑道:“还是只霍姑娘喜欢这样?” 霍娉婷涨红了脸,狠狠瞪着崔嘉善,蛮横道:“你又是从哪个旮旯地儿冒出来的野丫头?我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也不知道是不是爹娘没有教好,真是……” 崔嘉善原本还没想怎样,只是听不过霍娉婷的话,说两句出出气罢了,谁知道这霍娉婷竟连爹娘都牵扯进去了。虽然崔嘉善的父亲去世得早,但他在崔嘉善心里也是天底下最好最值得敬重的父亲,至于她的母亲,含辛茹苦将她和兄长带大,是最温柔不过的人了。如今她敬重的父母却被一个眼高于顶的讨人嫌的姑娘骂了,崔嘉善觉得,自己不能轻易放过她。 她冷笑一声,一张秀美的脸上布满了寒气:“霍姑娘真是叫我大开眼界啊,连敬重长辈都不知道吗?凭着也敢辱骂我的父母?你哪里来的底气?” 霍娉婷心里原就憋了一团火,见崔嘉善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自己,想也不想就扬起手,准备扇崔嘉善一个耳光。 霍夫人教导她的方式就是打,久而久之,带的霍娉婷在家时稍有不如意就打骂自己的婢女。她母亲的教导就是,打一打是为了给人长教训,不乖觉的人打一顿就老实了。她也并未觉得打崔嘉善有什么不对,在她看来,她这样身份这样出身的小姐,能得她的教训,是前世修来崔嘉善的福气。 崔嘉善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蛮横到这样的地步。姑娘家家的如同泼妇一般吵闹就已经让她吃惊了,居然还有一言不合就撸起袖子扇巴掌的。吃惊之余,她避之不及,眼见着霍娉婷的巴掌离自己越来越近,索性闭上眼睛,想着等会儿一定要新仇旧恨一起清算。 可那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到来。 崔嘉因见霍娉婷想要掌掴崔嘉善,登时怒不可遏,她走前一步,抓住霍娉婷的手,厉声道:“霍娉婷,你敢扇一下试试?” 她将霍娉婷的手一甩,带的霍娉婷往林静枝那儿倒,林静枝往后挪了两步,显然是不想和她接触。不可一世的霍娉婷狼狈地走了几步才稳住没有跌倒地上去。 她抬起头,凶狠的看着横插一手的崔嘉因。 崔嘉因笑笑,微微上挑的眸子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她用方才霍娉婷嘲笑她们的语气,轻缓道:“霍娉婷,我想你是不是没看清楚自己的位置?你一个小小的同知之女,便是有一个落魄了的威远侯府做依靠,那也该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吧?” 霍娉婷不是一直觉着自己的身份贵重地不得了,平日里看别的贵女眼睛不是眼睛,嘴巴不是嘴巴的吗?她就非要挑她最得意的地方踩。仗势欺人谁不会,以前是想着低调不要为崔家惹事,但如今看来,好像也没什么可以避讳的,若是总归逃不过一死,她如今忍什么气吞什么声呢? “林小姐再如何高贵,昌平侯府再如何显达,那也是旁人家的,你莫不是以为霍家有个侯爷连襟就真的了不得了吧?我崔家不是好欺负的。”讲到这儿,她勾唇一笑,嚣张道:“你霍家说白了不过是个落魄的侯府,空有一个架子罢了,可崔家不一样啊。我的姑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我的父亲是清名满京华的卫国公,崔家便更不消多说了,是大周的世家之首。你自持身份贵重,从来不将他人放在眼里,真真是鼠目寸光,说是井底之蛙也不为过了。” “如今你辱骂的是我的姐姐的父母,你得罪的不是我姐姐,得罪的是整个崔家。”崔嘉因顿了顿,饶有兴致的欣赏了一下霍娉婷扭曲的神色,慢慢道:“霍姑娘,你觉得,霍家能承受的住崔家的怒火吗?” 霍娉婷什么时候被这样教训过?又听得崔嘉因质疑霍家能不能挡住崔家的报复,登时有些惶恐,若是崔家真的报复霍家,她这个始作俑者哪里能讨得好去?这个念头不过只在她的脑海里停留了一瞬,便被她抛之脑后。 她才不相信崔嘉因的话呢,肯定是她虚张声势!不过只是姑娘之间的口角,崔家怎么可能大动干戈?那还要脸吗?就算报复,她也不怕!反正还有昌平侯府撑腰,有什么好怕的! 若是崔嘉因知道霍娉婷心里所想,定是要赞上一声,她还从未见过这样蠢笨的人呢,能蠢成这样也真是不容易,难为霍夫人教导这样多年还未被气死。 第四十五章 阴狠 魏汐月见霍娉婷面上显露些许惧色,心里有些不满,但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霍娉婷再没脑子,那也是威远侯府的姑娘,不是她这个没爹没娘、身无资产、靠着姨母的怜悯度日的孤女可以得罪的。 她走到霍娉婷旁边,温声细语道:“娉婷,算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崔姑娘不是好得罪的……我们还是算了。”说到最后有些担忧地望着霍娉婷。 霍娉婷感动地回望魏汐月,有些哽咽道:“汐月姐姐……” 魏汐月安慰地拍了拍霍娉婷的手,眼底流露出的无奈深深地刺痛了霍娉婷。 霍娉婷低声道:“汐月姐姐,你放心,我一定让你得偿所愿。” 霍娉婷说的小声,除了魏汐月之外再没人听见,魏汐月闻言微微睁大了眼,先是一惊,而后便涌出一阵阵喜悦,然后便冷静下来,她小心翼翼地问:“娉婷,你说什么?” 霍娉婷不再理会她,站直身子,对崔嘉因她们道:“不过玩笑罢了,也值得你们这样大惊小怪的。” 崔嘉因哼笑一声,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你这话别说我不信,恐怕你自己也不会信吧?”然后便拉着崔嘉善和白姝走了。 林静枝看着崔嘉因的背影若有所思,一旁的霍娉婷则一脸阴鸷,原本还算清秀的脸变得面目狰狞。 林静枝原以为她这个表妹只是一个没脑子的草包,不想竟在她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心中泛起一丝怪异。 也不知道霍娉婷同崔嘉因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原本还道是姑娘家的小心思,如今看来,难不成是别有内情? 霍娉婷深深地看了魏汐月一眼,对她说:“汐月姐姐,我知道你求的是什么,我能成全你,但是……你得先帮我一个忙。” 魏汐月心中有些慌,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霍娉婷,有种再也掌控不了的无力感,但她很快将这丝情绪掩藏好,想到那个人,她悄悄红了脸,起了答应的心思,又想到崔嘉因不是一般人,登时有些犹豫。 想了一会儿,魏汐月终是点了点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想嫁给他,不管用什么手段,她也要嫁给他! 仿佛是早就想到魏汐月的选择似的,霍娉婷露出一个微笑,她转头对林静枝道:“表姐,你可愿意帮我?” 林静枝皱了皱眉,霍娉婷又道:“难道表姐没看见崔嘉因的样子?”她露出一个恶毒的微笑,让魏汐月惊慌不已,她不顾魏汐月同往常不一样的神色,继续说道:“她那个样子,你不怕世子看见吗?” 林静枝刚想反驳,却不知道想到什么,神色晦暗,不发一语。 霍娉婷呵呵笑了一声,说:“表姐也不用怕,我已经想了许久了。这是个万全之策,不会被人发现的。” “若是表姐不愿意,那我也不会逼表姐。”霍娉婷道:“表姐只要装作不知道就好了。” 林静枝静默,半晌,轻声道:“你好自为之。” 她隐隐猜到霍娉婷想要做什么,但她还是没有点头答应参与她们的计划。归根结底,她还是不太相信这个表妹能想出什么万全之策来,莫要到时候没有坑到崔嘉因,反倒将自己陷进去了,多不值当?她向来是不赞同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的。 在林贵妃身边多年,林静枝太知道名声对自己的重要性,没得将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好名声毁于一旦。 至于霍娉婷口中的世子…… 她是断不会承认崔嘉因能比得上自己的,若是沈泽西眼睛没瞎,那自然是知道该如何选择。 昌平侯府的林大小姐倾慕靖国公府的沈世子,这在上京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昌平侯府和林贵妃自然是乐见其成的,靖国公同别家不一样,他是掌着实权的。虽说当今圣上尚文轻武,但稍稍有些脑子的人都知道,没有长久的和平,现在看起来是一片升平,但这战乱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来了,那时候难不成还要靠着那些只会在圣上面前打嘴炮的文官吗? 而且,若是有了靖国公府的助力,林贵妃所出的三皇子赵蒙的夺嫡会容易许多,这也是林家不遗余力地拉拢靖国公府的重要原因。 只是……靖国公府的态度却不甚热络。 既不明确推辞,也没有表示出什么愿意的意思,林家只好干等着靖国公府点头。 没办法啊,靖国公府的势力不比昌平侯府少到哪里去,即便不愿意承认,昌平侯心里还是明白的,林家不过只是因为一个贵妃而跻身一流世家,但靖国公那是实打实的功勋,用命换来的荣耀,轻易比不得。 因此,虽然沈泽西不喜林静枝,但只要沈家没有明者拒绝,林家便不会放弃。林静枝也早早的看清了自己的位置,哪怕已经过了及笄之年,但还是不肯轻易许人家,既然家族有意将她许给这样一个文韬武略的翩翩少年,别人又怎能入得了她林大小姐的眼。 沈泽西越不喜欢她,她就偏要嫁给他,这世上还没人能拒绝她林静枝,别人是这样,沈泽西也必须是这样。 至于沈泽西会不会看上崔嘉因这个问题,林静枝觉得自己本没有必要担心。 当今圣上虽然优柔寡断了一些,但是在制衡各家势力方面可是干脆利落地很,丝毫不拖泥带水的。 崔家是不仅是世家之首,更是大周的清流之首,尤其是崔老太爷任太傅之衔,天下士子都以能得崔太傅的指点为荣。若说崔家领着大周的文官,那靖国公便是那武将之首,这些年来沈家在将士们心中的地位是别人无法取代的,比起冷冰冰的兵权,将士们的拥戴,显然给了沈家更多的保障。 这样显赫的两家,若是因为联姻有了联系,那陛下还能坐得住吗? 林静枝越发安定下来,她瞅了一眼狠辣的霍娉婷同有点忧虑的魏汐月,心中哂笑,原来她这表妹狠下心啦也可以这样毒辣。 “不要太过分了,否则将来不好收场。我先去找姨母,你们自个儿玩吧。”说罢,她理了理鬓边的珠花,袅袅娜娜地走了。 魏汐月不安道:“娉婷,你想怎么做?” 第四十五章 白翊 “霍娉婷也太过分了些,从前还道她只是跋扈嚣张了些,却也从来没敢将人得罪地这样彻底的,如今是怎么了?瞧着倒像是魔怔了一般。”白姝道。 崔嘉因回道:“谁知道呢?霍大人瞧着也是个讲理的,不知霍娉婷怎么会歪成这个样子。” 听到这儿,白姝忍不住回道,“看霍夫人那样,便知道是霍娉婷是得了她真传的。” 霍夫人不同于一般的大周女子,剽悍地不行,单凭她教训霍娉婷只靠打骂便知道了,为着这,霍夫人便遭到了不少贵人明里暗里的嘲笑。以至于每回夫人们见着霍夫人,便要窃窃私语一番,将霍夫人同上京的林夫人好一通对比,紧接着便是拿刁蛮无理的霍娉婷同温柔大方的林静枝出来说,最后便半是嘲讽半是嫉妒的感叹一番,同是一家人,性子却天差地别。 当然,嘲讽是对着霍夫人的,而嫉妒,则是对着林夫人。 崔嘉因揶揄道:“外头的夫人们还总是夸白姝姐姐懂事知礼,真该叫她们来看看,白姝姐姐原也会这样打趣人的!” 白姝横她一眼,甩着帕子作势要打她,“你这丫头好没良心,我只对你们说这样的话罢了,若是对着别人,你瞧瞧我会说吗?” 白姝一副你不识好歹的样子逗笑了崔嘉因,白姝见状要上去给这没良心的小妮子一教训,崔嘉因自然不肯坐以待毙,连忙躲到崔嘉善后面,说:“姐姐救我!”然后又同白姝讨饶,笑嘻嘻道:“白姝姐姐息怒呀!” 白姝轻轻拍了一下崔嘉因,便将这一页揭过去了,又看崔嘉善虽然是笑着的,但眼底的轻愁怎么也化不开,便猜测是听见霍娉婷那句爹娘没有教养的话伤了心。 “嘉善,霍娉婷胡言乱语惯了,莫要放在心上。”白姝劝慰道。 崔嘉因听见白姝的话,也不再玩闹,她走到崔嘉善面前,握住她的手,认真道:“姐姐,你别生气,你若是实在气不过,我找人去教训霍娉婷,你看好不好?” 崔嘉善见着眼前的白姝和崔嘉因关心的模样,有些羞涩,这样大的人了,居然还要别人哄。 她笑了一笑,道:“瞧你说的什么话?哪家闺秀像你这样的?别人听见还以为是哪家的女土匪呢!” 她回握崔嘉因的手,望着二人,说:“我没事,你们莫要担心。” 崔嘉因同白姝对视一眼,默契地不再提霍娉婷。 “要不回去了?现在大部分人估计也都到了,你这个主人家不在怕是不大好。”崔嘉因提议道。 崔嘉善没有意见,白姝便说:“那下回我只请你们来,我再带你们好好逛逛这园子。” 崔嘉因笑着点头。 许是觉得被霍娉婷坏了兴致,累的崔嘉因和崔嘉善没能好好赏景,到回去的时候,白姝特意带她们走了一条不一样的路。 雪白的梨花如绵软的白云般一簇簇堆在枝头,鹅卵石铺成的甬道旁,流水蜿蜒而过,几朵飘飞的花瓣打着转儿跌落粼粼水面上,渐渐沉下,空余一丝冷香。 白府原来是前朝某位王爷的别庄,占地极广,亭台楼阁,小山流水样样都有,布置的极有江南风味。当初白老太爷致仕,大周的开国皇帝念其辅佐之功,特意将这座府邸赐给白家。白家人入住后也没有怎么改动,是以还保留着原来的风格。 “这里也就这时候好看些。从前母亲都会遣下人来摇梨花儿,那时候可真是美,梨花簌簌像下雪似的,摇落的梨花拿去酿酒,亦或是做糕点,都好吃的不得了。”白姝笑着说,“等到结果的时候,就不大好看了,一个个小葫芦似的长在枝头,小时候见着还真是惊讶极了,跑去问母亲,这一条树枝上结了那么多果子,为什么还不断?” “你们猜猜我母亲是怎么说的?” 崔嘉因胡乱猜:“难道是说,这树枝不肯断,是不想让你捡着吃?” 白姝笑着拍她,“难不成你以为我和你似的,就喜欢吃?母亲是说,这树枝断了,那树上的梨子落了地就变成娃娃跑了。” “我当时还信以为真,特意让人打断一条枝儿,巴巴地瞧着哪里有娃娃。”白姝回想起童年傻事,忍不住笑出了声儿,“小时候多傻呀!” “你还知道你傻呀?”一道戏谑的男声含着笑意,从她们身后传来。 崔嘉因回头一看,只见来人玉冠束发,一袭月白绣云纹长袍显得精神奕奕,带着少年人的风采。 崔嘉因福了福身,道:“白二公子有礼。” “阿珩,你什么时候这般客气了?”白翊笑道。 “你以为谁都同你似的?”白姝嫌弃道 白翊笑了两声,也不恼,一脸纵容之色,笑道:“我知道阿珩最知礼的。” 崔嘉因看他笑地眼睛都快眯起来了,只觉好笑,好奇的问:“被白姝姐姐欺负真的很好玩吗?” “他哪里是被我欺负才笑的?”白姝不满道,随即有看了崔嘉因,说:“醉翁之意不在酒,便是如此了。” 白姝怎么会不知道她这二哥的心思,崔白两家交好,阿珩同她一道长大,情同姐妹,二哥一颗心又全然系在了阿珩这里,若是阿珩喜欢二哥,这是最好不过的了。白姝是最愿意玉成这对的,一边是兄长,一边是妹妹,见着哪个不如意,她心里也不会好过。 白翊有点心虚,却又假装镇定地看着崔嘉因,只是微微泛红的耳朵出卖了他的情绪。 “咳咳,姝儿你别乱说!什么醉翁不醉翁的?”白翊没甚气势地教训白姝,“是母亲让我来寻你们的。” 崔嘉因只是笑,白姝却是满满的质疑。 白翊被白姝似笑非笑地神情看的心里发毛,心里却在哀叹有这样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妹妹。他也不算说谎啊,只不过是堵住了丫鬟,亲自来寻罢了,也算是母亲间接让他来的吧? 想到这儿,他偷偷看了崔嘉因一眼,想到母亲前几日说了已经同崔伯母提了他们的亲事,心里就高兴的不得了,只是苦于总是见不着崔嘉因,知道今日崔嘉因会来,便早早地等着,就是想见她一面。 白翊只觉得心中的欢喜满的要从胸膛溢出来了,他从小就喜欢崔嘉因,一心想着要娶她为妻,如今或能得偿所愿,白翊觉得,便是死也甘愿了。 但他却忘了,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得偿所愿。 到最后,所有的悲欢只能化作一声幽幽长叹,不过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第四十六章 才艺 一行人很快到了水榭,果然不出崔嘉因所料,许多夫人小姐们都已经到了,三三两两凑一起说话逗趣,倒也热闹得很。 白翊将三个姑娘送到白夫人和卢氏面前,先唤过白夫人后,又同卢氏见了礼,卢氏笑着点了点头。 白夫人见着自己儿子将人送了回来,心里哪有不明白的,只怕是自己儿子巴巴地寻了去,心中有些无奈,又有些担忧。翊哥儿如今这样显然是对崔嘉因欢喜得紧,若是知道崔家的意思,那还了得? 白夫人此刻后悔得不得了,早知如此,当时便不该一时心软,答应同卢氏提这事,再不然,也该说出那门崔楚之间的亲事好让这傻小子死了心。如今倒好,叫她怎么说得出口? 虽然心中担忧,白夫人面上却没有先出什么好歹来,笑着打发白翊去同白靖一道招呼同龄的公子哥儿们。 白翊点头称是,便迈着大步离开了水榭。 白夫人瞧着白翊的背影,无奈地对卢氏笑笑,道:“这孩子素来没什么规矩,让你见笑了。” 卢氏心里也有些可惜,白翊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家世清白,又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嗜好,为人又检点,这样的人放在京城也找不出几个来,只是可惜了……好在卢氏也知道缘分一事讲究的终究是个缘字,轻易强求不得,便也看开了些。 她倒反过来劝白夫人,说:“你不要想太多,我瞧着翊哥儿就很好,见着沉稳了许多。” 天底下哪有不喜欢听到别人夸赞自己孩子的母亲,听到卢氏的肯定,脸上的笑容也更深了些,“只盼着是这样吧,左右我也不盼什么了,只希望能有他大哥三分的沉稳担当,那便也安心了。” 卢氏端起茶盏轻轻地拂开茶沫,片刻又将茶盏放了下来,只说:“咱们这样年纪的人了,还操心那么多做什么?且放宽心吧,没有那么多不如意的事。” 白夫人眉头稍稍舒展,道:“只是心里到底放不下的。”然后又对一旁坐着说话的崔嘉因和崔嘉善道:“嘉善,阿珩,方才玩的可高兴?” 崔嘉善不喜欢在背后说人闲话,也不欲将方才的事说出来白让两位长辈担心,便说:“白姝姐姐人好,我们玩得很高兴,劳伯母挂念。” 白夫人笑着说:“偏你这孩子这样见外。” 崔嘉善被白夫人打趣了一通,面上一片羞涩,只是垂首,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卢氏见崔嘉善如此,心中叹了一口气,又为崔嘉善担心起来。这孩子的性子温和又绵软,在崔家有家人撑腰看顾尚且如此,若是出了门子,那该怎么办呐…… 卢氏心中甚是惆怅,方才还劝着白夫人看开,此刻自己又在担心这些,如此反复,卢氏也深感无奈。 “嘉善面皮薄,若是吓着她,我可和你没完的。”卢氏虽然觉得崔嘉善有些立不起来,但到底开口替她解了围。 白夫人隐约也知道这崔六姑娘的性子了,便也依了卢氏,不再逗崔嘉善。 先前在白府门口迎卢氏一行的嬷嬷在白夫人耳边说了什么,白夫人环顾了一下四周,顿了顿,对一众夫人小姐道:“承蒙各位看得起白府,今日特意前来捧场。” 前来的各位夫人都是有眼色的,立即迭声道:“白夫人言重,还得多谢白夫人让咱们有这样的机会出来散散心说说话呢。” 白夫人含笑道:“这儿没有那么多规矩,只盼着各位尽欢才好,也不负这灼灼春光。” 众人自然没有不应的。 “瞧着这些花骨朵儿似的姑娘真真是喜欢,还记着从前姑娘时候呢,不想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一位夫人笑道。 “是啊,”另一位夫人也附和,“谁说不是呢?” “不若叫这些姑娘们来展示一番如何?也别拘着姑娘们了。不非要较个高下,权当闺阁之间的玩闹,怎么样?”一位夫人提议道。 白夫人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笑着询问别的夫人们:“你们意下如何?” 底下的夫人们大多都是打着赴宴的名头来相看各府姑娘的品行,想到这主意也不算唐突,又方便了她们进一步考量姑娘们,便也都没什么异议。 见大家都是愿意的,白夫人便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便说:“我这人懒怠,素来是不愿意想别的什么巧宗儿的,咱们也不整那些虚的,让姑娘们随意捡一支签儿,按着签上的次序来展示,如何?” 夫人小姐们都表示同意,白夫人便让下人张罗去了。 白府的下人动作很快,不过一炷香的时辰便将一应东西都准备好了。各府姑娘各自抽取了一支签,白姝为了避嫌,便等到后面捡那支最后的签。 拿出签看到上头的顺序之后,白姝悄悄问崔嘉因:“阿珩,你是第几个?” “该是挺后的。”崔嘉因如实道,姑娘数来数去也不过二十几个,她还排到二十去了,崔嘉因真是对她这好运气无话可说了。想到越往后,大家的兴致也越淡,崔嘉因也便释然,她既不在乎有没有什么才名,也不想出什么风头,只想低调低调再低调。没见着那容易倒霉的都是些爱显摆嘚瑟的吗?所谓“枪打出头鸟”便是这个意思了。 白姝瞧了她一眼,说:“我抽到了十八。” 崔嘉因嘴角一抽,得,这也是个运气背的。 “看来咱们也算是默契。”崔嘉因悄悄将手中的签转了个方向,用有字的那一边对着白姝。两人隔得近,白姝一眼就瞧见了上头的字,随即便笑了。 “那咱们就好好看看前面的闺秀都展示些什么才艺吧,到时候选一个最普通的。”白姝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崔嘉因笑道。 说罢,便都默契地转头,看向水榭中央的出场的第一个闺秀。 第一个姑娘选了书法,虽然力道尚且不足,但胜在娟秀雅致,不说十分出众,但也不至于丢人。底下的夫人小姐们不管心里的评价如何,嘴上总归是一片称赞的。 第四十七章 得了众人的称赞,第一个姑娘满面笑容地回到了座位上。 紧接着上场的姑娘选了古琴,挑了一曲《高山流水》,曲子弹得尚且还算流畅,美中不足的是错了几个音。饶是如此,这姑娘敢挑这样难的曲目出来展示,也算是值得夸赞一句勇气可嘉的了。 崔嘉因正等着看第三位会有什么样的才艺呢,看朱却低声对崔嘉因说:“姑娘,魏姑娘使婢女传话,说要见您。” 崔嘉因狠狠地皱了皱眉头,这魏姑娘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了,只是方才她们才见过,还闹出不小的动静,这会儿又要使什么幺蛾子? “你同她说,我不得空闲。”崔嘉因睁眼说瞎话,对这样表里不一的人,她素来是连个借口都不乐意想个周全的。 看朱无奈道:“奴婢说了,可那婢女就是不肯走,还说什么若是您不肯去,魏姑娘会打死她的……”想到方才小丫鬟声泪俱下的样子,看朱也觉得莫名,这丫鬟难不成还以为她家姑娘是大慈大悲普度世人的观世音不成?居然还使这一招。若不是担心小丫鬟的动静太大,让别的小姐瞧见以为是被自家姑娘欺负了,她才不会来传话。 崔嘉因回头瞧了一眼杵在原地不肯走的小丫鬟,冷笑道:“还使这样的手段?那也得看我乐不乐意接着才是。” 看朱无法,只得折回去同小丫鬟道:“姑娘说了,同你们家姑娘没什么好说的,叫你快些回去。” “姐姐,求求你了,再劝劝崔姑娘吧,小姐见不到崔姑娘,定然会拔了奴婢的皮的。”想到魏汐月平日的做派,小茶打了一个哆嗦,她真的不想挨打呀!想到这儿,声音越发大了起来:“不是说崔姑娘最是仁慈的吗?如何这样冷漠无情?” 看朱都要被气笑了,她沉声道:“你一个奴婢,哪有置喙主子的道理?纵然是白府的丫鬟,也不该对上门的客人这样指手画脚。”她睨了一眼小茶,问道:“若是你执意这样坏我们姑娘的声誉,不若我们去找白夫人论论理?” 听了看朱的话,小茶又是一个哆嗦,吓得一口气憋在喉头,然后不雅地打起哭嗝来。 看朱一脸嫌弃,身边跟着这样蠢笨不知进退的丫头,可见姑娘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从前跟着姑娘的时候可没少碰见魏小姐和霍小姐搅在一起,虽说魏小姐看起来是那种柔弱不堪惹人怜爱的,但看朱偏偏就喜欢不起来,只觉得魏小姐柔弱的也太过了些。 不得不说看朱的眼光有时候还是很准的,至少在魏汐月这一块儿,倒是没有差错。 看朱的眼神一落到小茶身上,小茶就涨红了脸,羞愤欲死,她低下头用手绢儿捂着嘴,想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却只是徒劳。 看朱懒得同她在这儿耗,转身回到崔嘉因身边站着,崔嘉因问:“走了吗?” “还没呢,这丫头倔,不肯走。”看朱回道,“姑娘不必理会,谅她也不敢乱来。” 崔嘉因又瞧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去会一会魏汐月。 她对邻座的白姝说:“白姝姐姐,魏姑娘要寻我说话,我去看看,待会儿就回来。”然后想了一会儿,又道:“若是轮着我了,便让下一位姑娘先上去吧,莫要因为我耽误了大家的时间。”反正她也不想展示什么才艺,若是魏汐月拖的她不能及时回来,那也正合了她的心意。 白姝脸上写满了不赞同,阻拦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她和你能有什么好说的?你且坐着,她不敢找你的麻烦。”白姝以为崔嘉因是不愿意惹麻烦才答应去见魏汐月,便有此一说。 想到魏汐月,白姝心情便不太美妙了,魏汐月平日在府里闹闹便算了,居然还总在外头丢人现眼,她打定主意要在宴席之后将魏汐月的事情同白夫人讲讲,让白夫人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丝毫没有寄人篱下的觉悟的表姐。 崔嘉因知道她一番好意,但还是坚持要去,“没事的,我还带着看朱呢,你放心好了。只是待会儿劳你同母亲说一说,我怕她见不到我心里着急。” 白姝知她执拗,只好应承下来,还不忘嘱咐道:“若是她欺负你什么的,你大可不必给我留脸面,好好教训一顿,不用手下留情。” 崔嘉因笑着点头,带着看朱走到小丫鬟面前。 小茶见着崔嘉因过来,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她揉了揉眼睛,确认没看错,便走上前去,一双肿胀的眼睛一笑便眯成了一条缝,实在是有碍观瞻…… 偏生小茶恍然未觉,行了礼之后便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一番来意。 崔嘉因对这个不知进退的婢女实在是没什么好感,只是冷淡地说了一句“前面带路”之后再没瞧过她。 小茶愣了一愣,快步跟了上去,然后走到崔嘉因面前老老实实地带路。 因觉得自己免过了挨打一劫,小茶的脚步都松快许多。 看朱在后头瞧着觉得很是奇怪,这样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半分都不懂掩饰,还不知进退得罪人的小丫头,到底是怎么被魏小姐相中做丫鬟的? 看朱想不清楚,干脆也不想了,将这个问题撇在一边,小心翼翼地跟在崔嘉因后面。 走了没一会儿,小茶便停了下来,弯腰道:“崔姑娘,前边就是蜀月楼了,姑娘在蜀月楼等您。” 崔嘉因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茶不知道崔嘉因居然会关注他一个下人,愣怔了一会儿,道:“小茶”然后又想到不能这样同贵人说话,便又说了一遍:“奴婢贱名小茶。” 崔嘉因点点头,径直往蜀月楼去。 看朱看了这个呆愣愣的小丫头一眼,也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小茶看着崔嘉因主仆的背影,一时有些羡慕,什么时候她也能离了魏姑娘,跟在这样一个好主子身边便好了。虽然崔姑娘人看起来有些不好相与,但人还是极好的,不然换做魏姑娘,一张皮给你掀下来都算轻的。 想到这儿,小茶眼睛便黯淡下来,夫人心疼魏姑娘年幼没了父母,特意接到白府好吃好喝的供着,初初分到魏姑娘这儿时,还以为是个好差事,没成想……仗着夫人宠魏姑娘的程度,若是她说不想伺候魏姑娘了,哪里还能讨着好呢? 第四十八章 “九姑娘……”魏汐月坐在小石凳上冲崔嘉因招手,面上是一片热忱笑意,却连站都不肯站一下。 崔嘉因走上前去,也不坐下,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道:“你找我来,所为何事?” “啊——也没什么,”许是崔嘉因的眼神太过犀利,魏汐月也不敢拿乔,站起身来对崔嘉因道:“九姑娘请坐。” 大有崔嘉因不坐下便不说实话的意思。 崔嘉因以为她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说,便依言坐下。 魏汐月见崔嘉因坐下,便也挨着她坐了,一边用略带歉意的语气道:“方才对崔六姑娘和崔九姑娘多有得罪,汐月深感惶恐不安,便想请崔姑娘来,给崔姑娘道个歉。” 崔嘉因听到魏汐月的话,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呆滞的状态,所以说她同时代已经脱节了?还是她已经老了,不懂这些小姑娘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了? 她还从没听过给人道歉是不管用什么办法将人请来,然后再一副我给你道歉是你的荣幸的表情,冠冕堂皇地说了一些话就算表示歉意了…… 难怪白姝方才说不用留面子,得罪了就教训,原来根源在这儿啊?从前怎么就没发现原来魏汐月这朵小白花儿也是个不要脸的呢? 崔嘉因冷了脸一脸看傻子的样子看着魏汐月,问道:“敢情魏姑娘打量着我是傻子吗?你得罪了我和姐姐,为什么单单让我来?是你想要道歉,为什么让我来找你?再说了,你有什么值得我计较的?” 魏汐月虽然被崔嘉因一通嘲讽,心里不痛快。但想到霍娉婷要干的事,便默念了几遍不能因小失大,将那口气生生憋了回去。 “崔姑娘这话好生没理,我只是想请崔姑娘坐坐,喝喝茶,怎么被崔姑娘这一说就变成这样居心不良了?” 崔嘉因站起身,道:“居心良不良只有知道,我不得空闲,便不陪魏姑娘玩了。”说着便要离开。 魏汐月被她那么一气,居然还能忍得住,必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呢!崔嘉因对这样的事情门清,说白了还是得益于前世的经验,宫里的妃嫔们明明是恨不得她死的,却非要装出什么姐妹情深来,崔嘉因想想便觉得她们没脑子,事有反常即为妖,难道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你还不如保持一贯的作风,反倒不容易引人怀疑。 魏汐月哪里肯放崔嘉因走,她拉住崔嘉因的手,一副委屈的样子,道:“崔九姑娘这是不肯原谅我吗?” 崔嘉因只觉得莫名其妙,魏汐月不会是吃坏脑子了吧?什么乱七八糟的?她要装可怜也得分人吧?她又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犯得着那么恶心她吗? 她还以为魏汐月有什么好招儿呢!搞了半天也就这些斤两。 崔嘉因莫名觉得有些失望。安逸生活过久了,她也需要找个对手切磋的呀! “魏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崔嘉因瞅着魏汐月手里攥着的那半截衣袖,问道。 “只是想同崔九姑娘好好说说话罢了,崔姑娘何至于这样?”魏汐月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妥当,只知道现在不是让崔嘉因离开的时候。 若是让崔嘉因就这样走了,霍娉婷那儿她也不好交代。而且……想到霍娉婷向自己许诺帮自己如愿,心中便是一阵激动。 “左右无趣,便同魏姑娘好好玩玩。”崔嘉因道,只是那语气中的嘲讽之意是怎样也挡不住。 魏汐月不知道她怎么那么快就改变了想法,但听见崔嘉因说不走,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若是她非要走的话,她还真不一定能拦住呢! 至于崔嘉因话中的嘲讽之意,魏汐月下意识地略过了,只要事成,她便成了那云中月,而崔嘉因……会是那沟渠里的污泥,暂且让她得意一会儿又如何?左右以后她能嘲笑崔嘉因的地方多了去了。 崔嘉因要留下,看朱便着急起来了,她算是看出来了,姑娘分明是想看看魏小姐到底在耍些什么把戏呢!姑娘不怕,她这个做奴婢的怕啊!万一有个什么好歹怎么办?这些小姐们可不是什么善茬儿啊! 看朱急得团团转,崔嘉因还有心思安慰她:“看朱,魏小姐又不会吃了你,着急什么呀?” 看朱:“……” 姑娘,现在是说这话的时候吗? 崔嘉因不走,看朱当然也不可能走,虽说姑娘聪慧的时候多,但万一要紧时刻就犯傻怎么办?少不得还得她这个丫鬟看着点。 魏汐月喊了一个婢女前来,“小棠,去换一壶热茶来,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糕点之类的,也一并端来。” 崔嘉因又一次惊讶了,魏汐月一个表姑娘,排场摆的怎么比正经的小姐还大?前边在设宴,厨房自然是忙得团团转,这位倒好,一点也不见外,直接遣人去拿……崔嘉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那叫小棠的婢女很快就将东西拿了回来,魏汐月从小棠手中接过水壶,顺手倒进一个杯盏里,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此处风景虽好,但着实不大方便,区区粗茶,还请崔姑娘不要嫌弃。” 说着,便将杯子递给了崔嘉因。 却是看朱接下了拿个杯子。 “魏小姐莫怪,姑娘自小脾胃不好,喝不得这样的茶,并不是有意驳小姐的面子。”看朱道,低眉顺眼的样子着实是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那满嘴的胡话。 崔嘉因向她投去了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魏汐月气得倒仰,只是谦虚罢了,怎么从这婢女口中说出就那么不得劲?恐怕不识嫌茶水不好,而是嫌弃她这个人吧? 若是崔嘉因知晓魏汐月的心理,必然也要夸赞一句的,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 正要发作,却感受到有人在扯她的衣袖,魏汐月还是按耐下来。 “崔九姑娘既是不喜欢这茶,不若尝尝这点心?府里的厨子是打江南来的,会做许多咱们这儿不常见的糕点,也怪好吃的。”魏汐月又亲自捡了一块糕点递给崔嘉因。 第四十九章 崔嘉因只是笑着看她,魏汐月见崔嘉因不接,面上已经很难看了,她对崔嘉因道:“崔九姑娘未免太小看我了,我如何也不至于将毒下到糕点里去吧?这可是刚从大厨房端来的。” 看朱悄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不是还有一个丫鬟吗?大厨房的人不会投毒,这丫鬟可是你的人啊!路上这样多的机会,若真是要下毒的话还不简单? 别说看朱,就连小棠都看不下去魏汐月这犯蠢的傻样了。 崔嘉因却还真的接下了这块糕点,说:“那便多谢魏姑娘好意了。”然后在三人的注视下吃下了那块糕点,当然……所谓吃,那也不过只是一小口罢了。对于魏汐月来说,一小口已经足够。 目的已经达成,魏汐月也懒得和崔嘉因在这儿相看两相厌,当下便说:“既然崔九姑娘心中并不介怀,那我便也放心了。” 崔嘉因挑了挑好看的眉,等着魏汐月说下文。 魏汐月却不往下说了,同崔嘉因干瞪眼。 崔嘉因真的觉得面前这白府的表小姐同常人不一样,瞧她做的事,桩桩件件那件是正常的人干得出来的? 正巧,魏汐月也是这样看崔嘉因的。寻常人不都是闻弦歌,知雅意的吗?她既露出了送客的意思,那客人也会顺水推舟告辞离开吧?怎么到崔嘉因这儿,什么都不管用了? 看朱:那是我们姑娘压根没将你当正常人看。 最后还是魏汐月先放弃了,她略显无奈道:“崔九姑娘,前边宴席还在继续,若是离场太久,恐怕不太好。” 崔嘉因笑,这会儿担心不好了?早干嘛去了? “那多谢魏小姐的点心了。”崔嘉因道:“改日必有重谢。” 魏汐月听崔嘉因着重提了提糕点,后面又说有重谢,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又唯恐崔嘉因看出什么不对劲,很快恢复了原来的笑模样:“那汐月就先谢过崔九姑娘了。” 反正她又没下毒,有什么好怕的?魏汐月如是想着,直视崔嘉因的时候也更有底气了。 崔嘉因却没理她,带着看朱便出了蜀月楼,她这一举动险些又将魏汐月气出个好歹来。 待崔嘉因走后,魏汐月才渐渐缓过气来,问小棠道:“如何?霍娉婷那里可好了?” 小棠回道:“霍小姐那儿都办好了,就等着人过去了。” 魏汐月勾起了一个恶毒的微笑,同她往日刻意娇弱的做派全然不一样,她笑道:“那就好了,等着吧,好戏就要开场了。” 崔嘉因沿着原来的路折回去的时候,竟然出奇的顺利,看朱犹豫道:“姑娘,不会是有诈吧?” 崔嘉因也觉得不对味,这样大费周章的,不会只是同她唠嗑两句浪费时间吧?照着他们的性子,才不会善罢甘休呢。 看朱忧虑地偏头看了一眼崔嘉因,却只见她家姑娘一脸失望之色。 没遇到什么牛鬼蛇神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有什么值得失望的…… “姑娘,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看朱环顾四周,一边看一边问道。 可崔嘉因并没有理会,久久听不到回答的看朱回过头,便被吓了一跳,眼前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姑娘的影子…… “姑娘!”看朱焦急的喊,这青天白日的,前一刻人还好好的站在这儿呢!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吧?鬼差勾魂也没那么快的! 这厢看朱还在焦急地寻找,那边的崔嘉因也好不到哪里去。 方才她在园子里好端端地站着,突然就被人掳走了,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想出这样的昏招儿,将她扔进了一座院子里头去,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崔嘉因拍了拍锁得紧紧的门,咬牙切齿道:“待我出去,有你们好看的!” 她既知道们已经锁上,便想着从别处想办法,绕着园子走了几圈之后,发现真的没哪里能出去的。 望着高高的围墙,崔嘉因欲哭无泪,她就不该过来的!真是低估了魏汐月和霍娉婷,原以为也就是什么落水啊,栽赃啊,这样那样的小把戏,这把她关进院子里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觉得把她锁起来,别人就找不到她了? 这是不是太天真了些? 不过崔嘉因也不敢再用正常人的思维琢磨这两个人的想法了,这说不准就是脑子一抽才会想出这样的蠢办法呢! 方才走得累了,崔嘉因便想找地儿歇一会儿。她推开房门,径直走了进去。她挑的的房间面朝北,不太采光,进去之后便觉着有些阴暗。 也不知道是谁的院子,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废弃的院子,虽然少了些装饰,略显朴素,但好歹也算干净整齐。院子里的那棵蓬勃生长的槐树送来的阵阵清香让素净的院子多了些生气,因此并不使人感到沉闷。 崔嘉因如是想着,便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 也不知道看朱在外头怎么了样了,有没有同母亲和伯母说她不见了的事情啊!她只希望她们外头的人速度快些,她还不想错过午膳饿肚子啊! 至于什么安危啊,崔嘉因并没有想太多,霍娉婷和魏汐月再狠,也不过十多岁而已,即便是教训她,也不好敢害命吧?再说了,这个院子都锁起来了,哪里还有什么人能进来,难不成还有人和她一样倒霉,被扔进来吗? 她苦笑一声,默默地嫌弃自己,多活了一辈子,结果还是被小姑娘坑进来了,这么多年没长进…… 不过很快,她连苦笑也笑不出来了。 她瞪大眼睛瞧着面前一脸淡然之人,半晌才回过神来。 “真巧啊,沈世子。” “真巧,崔九姑娘。”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说完这一句,便无话可讲了,气氛有些许尴尬。 “世子怎么这样闲,竟然会在这儿?”崔嘉因问道。 “若我说,我是同你一样……你信不信?”沈泽西一本正经地扯谎。 墙边藏着的莫言抽了抽嘴角,若不是方才先在路上碰见崔九姑娘惊慌失措的婢女,他多嘴问了两句,这会儿哪有世子您勾搭小姑娘的机会? 第五十章 至于什么安危啊,崔嘉因并没有想太多,霍娉婷和魏汐月再狠,也不过十多岁而已,即便是教训她,也不好敢害命吧?再说了,这个院子都锁起来了,哪里还有什么人能进来,难不成还有人和她一样倒霉,被扔进来吗? 她苦笑一声,默默地嫌弃自己,多活了一辈子,结果还是被小姑娘坑进来了,这么多年没长进…… 不过很快,她连苦笑也笑不出来了。 她瞪大眼睛瞧着面前一脸淡然之人,半晌才回过神来。 “真巧啊,沈世子。” “真巧,崔九姑娘。”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说完这一句,便无话可讲了,气氛有些许尴尬。 “世子怎么这样闲,竟然会在这儿?”崔嘉因问道。 “若我说,我是同你一样……你信不信?”沈泽西一本正经地扯谎。 墙边藏着的莫言抽了抽嘴角,若不是方才先在路上碰见崔九姑娘惊慌失措的婢女,他多嘴问了两句,这会儿哪有世子您勾搭小姑娘的机会? 崔嘉因显然也是这样想的,她掩了掩方才被人扔进来时不小心刮破的衣袖,道:“世子莫要玩笑。” 沈泽西自然也瞧见了崔嘉因的动作,顿了一顿,问道:“你可有哪里伤着了?” 崔嘉因也干脆利落:“没有。” 继而又问:“世子既然能进来,自然也能出去了?” 这是压根全然不相信他的方才的说辞了。 沈泽西也知道自己这番说辞站不住脚,索性也不再争辩,只说:“崔姑娘说得不错,我确实能出去。” 崔嘉因笑了一笑,问:“不知世子是怎么样出去?是从墙上翻出去呢?还是从门那儿出去?” 沈泽西原以为她是想求自己将她带出去,却不料她有这样一问。 “墙上翻出去如何?从门那儿走出去又如何?” 崔嘉因说:“若是世子或者世子的手下有这样的手艺,从大门走出去那定然是不在话下的,介时我便沾些光,也从那儿走。若是世子翻墙走的话,那还请世子将我的位置告诉我的母亲,让她不必担忧。” 崔嘉因虽然不大看重男女大防,但她好歹也是崔家的姑娘,万不能给家族抹黑。上回在甘柘寺便也罢了,左右也没有多少人瞧见,李氏和崔嘉善都是她相信的人,只要沈泽西不说,又有谁会说出去?这回可不一样,白家宴席往来的客人这样多,若是被有心人瞧去,那她该如何自处? 因着这,她是宁肯在这儿等着看朱她们找来,也不愿意求沈泽西带着她一道翻墙的。 沈泽西方才还觉着奇怪,听了崔嘉因的解释,心中自然明了。 他倒是能砸了门大摇大摆的出去,但是这样太过引人注目,他是瞒了身份随别人一道参加这宴席的,自然不愿意为这样的小事暴露身份。因此,崔嘉因所说的手艺,指的是贼人常用的伎俩——撬锁。 想到这儿,沈泽西心里有些发堵,这姑娘究竟将他看做什么了?他沈世子光风霁月的,哪里会行这样猥琐之事? 即便是会,他也决计不会承认的。 又想到第二条路崔嘉因不愿意同他一道走的原因,沈泽西有点不高兴。 他不大能够理解这种情绪从哪里来,就像同样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三番五次出手相助一样,他素来不是一个多热心的人,何况他们之间的相处也并不能算得上愉快。若是换了旁人,这样的琐事他是理也不会理的。 可是崔嘉因不一样。 沈泽西觉得自己该好好想想个中原因了,他喜欢凡事都掌握在自己手上的那种感觉,这样超出控制范围之内的事情,真的不是他所喜欢的。 他刚想说话,却看见面前的原本好端端的崔嘉因面色骤变,先是惨白一片,然后便泛起了丝丝潮红。 他下意识想去扶崔嘉因,却想起她并不喜欢这样,便收回了手。 “你怎么了?”沈泽西担心地问:“还好吗?” 崔嘉因自然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尽量保持呼吸平稳,努力想要克制身体叫嚣着的欲望,但结果只是徒劳。 她咬着牙,抽出发髻上一根细长的玉簪,一把在白嫩的手掌上划开一道长口子,然后对沈泽西道:“劳烦世子将我送出去,快些。” 崔嘉因眼睛泛红,微微上挑的眼睛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惹得沈泽西心中一动。 他不是傻子,一开始没瞧出来便罢了,如今见着崔嘉因的样子,哪里还有不知道的。 他看了看崔嘉因那鲜血淋漓的伤口,忍住翻腾的怒气,对崔嘉因道:“得罪了。”便抱起了崔嘉因。 虽然隔着衣衫,但沈泽西所碰之处仍是有丝丝凉意传来,极大的安抚了崔嘉因的燥热,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想要更多。 崔嘉因尚存一丝理智,用指甲狠狠地戳了戳手掌间的口子,疼的一哆嗦。她极力的忍耐着,不想在沈泽西面前出丑,以至于颤抖了起来。 沈泽西自然感受到了怀中人的痛苦,不由加快了脚步,抱着崔嘉因一跃而上,脚尖轻点,只一瞬便从方才的小院里出来了。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将崔嘉因送到崔府,这种脏东西,拖得越久越不好,还是快些解决了安心。 他同一直当隐形人的莫言说:“你快去回春堂找掌柜的拿解药,直接送来崔府。” 然后便风风火火的走了。 莫言看着主子的身影,欲哭无泪。什么解药?您还没说是什么解药啊?虽然崔小姐这一看就知道中了什么,但这里头学问可大了不是?是千娇媚,合欢散还是别的什么啊?这每种都不一样,万一拿错了怎么办? 莫言深深觉得他这个护卫当的太称职了,又要当长随,又要当小厮,必要的时候充当车夫……如今倒好,还当起了同主子心心相印的护卫。 话说世子,小的真的不能理解您的意思啊!莫言在心里咆哮着。 饶是如此,他还是苦哈哈地去回春堂了,大不了一样拿一种好了。 第五十一章 沈泽西松松抱着崔嘉因,将她的脸歪到自己怀中,不让别人看见她的样子。 将将要出大门的时候,却被守门的小厮拦住了,这小厮倒也尽职尽责,见着沈泽西怀里抱着一个女子,生怕是哪家的小姐出了事,便上前阻拦到:“这位公子,您请留步。” 沈泽西头也不回地上了自己的马车,小厮看沈泽西这态度更觉得蹊跷,只觉得肯定是登徒浪子想要轻薄糟蹋好人家的姑娘,想到夫人请的姑娘都是千金小姐,若是闹出什么事情来,白府说不得会遭大殃,便招呼一起守门的兄弟,然后对沈泽西说:“公子这是作甚?不过想要问上两句,这般行事莫不是做贼心虚?” 沈泽西将崔嘉因扶着坐好,从马车里扔出一块玉佩,冰冷道:“将这块玉佩交给崔大太太,就说我带妹妹先毁崔家,让她不必担忧。” 沈泽西说得模棱两可,又说出崔家的名号,小厮便以为那是崔家的公子,他敢将玉佩交给他,想来也没什么问题,他既说出怀中的是妹妹,那也没什么好阻拦的了。 于是讪笑道:“都是误会,公子见谅。”便往边上让了一让,好让马车通行。 沈泽西也没有功夫理会这个不着调的小厮,冲帘子外的车夫说:“去崔府。” 崔嘉因难受地蜷在角落,一张脸涨得通红,额角边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一绺一绺地黏在鬓边,一双眼睛水雾濛濛,贝齿狠狠地咬着嘴唇,沁出些许血丝。 虽然狼狈不堪,却更叫人心生怜惜。 沈泽西看着崔嘉因因为被汗打湿儿显得发白的伤口,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沉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将她们揪出来,必不会让你白白受这委屈。”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这样的话,只觉得有一口恶气憋在心口,不发泄出来难受的紧。 崔嘉因已经处于一种混沌状态,眼前一阵阵发黑,冷汗浸透了她的里衣,一阵凉一阵热的。她紧紧攥住自己的裙子,不肯发出一点声音来。 听见沈泽西的话,崔嘉因先愣了一愣,因药性发作导致发晕的脑袋许久才反应过来到沈泽西说了什么话。 她微微喘气,虚着声音婉拒道:“不必劳烦世子了,多谢世子今日帮我,嘉因感激不尽。” 她虽然不太清醒,但潜意识里还是不愿意同他有什么牵扯。 沈泽西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过于孟浪了些,说到底他并没有什么理由能光明正大插手这件事,这原该是崔家该处理的事情。 虽然知道崔嘉因的意思,但他心里还是有一些不舒服。 见沈泽西久久不语,崔嘉因以为他还是坚持要查,咬了咬牙,道:“世子有心帮忙,嘉因心中感激。但此事我心中已有定夺,也知晓这件事究竟是谁做的,还请世子不要插手。” 沈泽西叹了一口气,道:“如你所愿。” 车轱辘压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车夫在外头恭敬道:“世子,崔府到了。” 正巧这时莫言也回来了。 他抱着一堆瓶瓶罐罐,老老实实地在外头站着,道:“世子,小的都带回来了。”也不知道世子瞧见人家小姑娘这模样有没有春心荡漾。 沈泽西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戏谑,却仍是神色淡淡,道:“递进来。” 莫言从外面将东西递了进来,沈泽西伸手接过,皱着眉看着一溜的小瓶。 这解药不能乱吃的吧? 正当沈泽西犹豫不决的时候,从外头传来莫言的声音,:“世子,大夫说吃百毒丸就好了,就是那个小玉瓶里头的东西。” 沈泽西:“……” “那你拿那么多回来做什么?”沈泽西无奈道,伸手拿起装百毒丸,倒出一粒剔透圆润的药丸,递给崔嘉因。 “这不是以防万一嘛,说不定以后还用的上呢!” 沈泽西手一抖,药丸差点落在了地上。 ………… 卢氏原本还在看着姑娘们的展示呢,却被看朱告知崔嘉因不见了的噩耗,手里端着的杯子差点摔了出去。 “你说什么?”卢氏想来和善的脸上满是怒意,却还是压低声音问:“姑娘哪去了?”底下的人都在看着,她不能露出什么端倪来。 看朱虽然怕卢氏责罚,但想到崔嘉因不见了,也顾不得许多,找回姑娘才是最要紧的。 “方才魏姑娘说要向姑娘请罪,便请姑娘去了蜀月楼,姑娘吃了一块糕点,魏姑娘就说不好久留,让姑娘先离开,回来的路上姑娘就不见了。” “岂有此理!”白夫人气道:“冯嬷嬷快让人去找!切记,莫要声张。”好在白夫人没有丧失理智,还记得让人悄悄地找,生怕事情闹大坏了崔嘉因的闺誉。 出了这档子事儿,白夫人也没有心思再同夫人们玩笑,告了个罪,匆匆将这宴席结束了。 “你说在哪儿不见了?”白夫人又问。 看朱道:“出了蜀月楼沿着小径走,不到百米的地方,旁边还有一座假山。” “这……”白夫人脸色变幻,“让人去园子四处找找,还有院子,哪里都不要落下。” 她现在只盼着崔嘉因什么事儿都没有,万一……万一真的如她所想,崔家和白家那是要结仇了啊! “今儿出了这事儿,我也没脸同你说什么,都是我教导无方,你放心,我定然会给阿珩和崔家一个交代。”白夫人羞愧地对卢氏说。 方才那跟在崔嘉因身边的丫鬟说的可是清清楚楚,即便不是魏汐月干的好事,那她也肯定不全然无辜。 想到魏汐月,白夫人就止不住地头痛。 白姝并不是没同她说过魏汐月的事,底下人对这个表小姐也是多有怨言,只是白夫人怜悯她身世飘零,孤苦无依,又念在是妹妹唯一的血脉的份上,对她多有容忍,那些荒唐事儿便也只当没听见,想着懂事儿了性子便会转好了。 谁知道魏汐月竟给她惹出这样的事儿来! 白夫人心里懊悔地不得了,早知有今日,还不如当初将她送到魏家本宗去了! 第五十二章 卢氏脸色实在是说不上好看,但念在白家同崔家相交多年,又深知白夫人不是那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便也没怎么发作。只是同白夫人说:“我不知道魏姑娘同我家阿珩有什么龃龉,但想来也只是姑娘之间的口角,我们阿珩就是千不好万不好,在我这个当娘的这儿都是心尖尖上的宝贝。” 白夫人听到这儿,眼皮子一跳,崔家最宝贝的就是崔嘉因了,崔家那位老太太和卢氏更是不消说,将崔嘉因当眼珠子似的疼着宠着。若是在白府出什么事儿……若白府众人没有掺和这件事便也罢了,可如今…… 白夫人还未来得及说话,冯嬷嬷匆匆地回来了,神色有些凝重,对白夫人和卢氏福了福身,道:“四处都寻过了,并未发现崔九姑娘的踪迹。” 卢氏听到这儿,顿时气血上涌,失态地问道:“果真是四处都仔仔细细地寻过了?” 丢的是卢氏的女儿,冯嬷嬷不敢怠慢,连忙道:“回夫人的话,有一个院子锁起来了,还未来得及进去找,其他地方是的的确确寻过了的。” 院子?卢氏心中越发不安宁,多少姑娘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坏了名声。她同白夫人对视一眼,也见着对方眼底的迟疑和犹豫。 白夫人顺心了半辈子,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此刻心中还是有些慌乱。好在她也不是那些没用的,只想了一瞬,便对冯嬷嬷说:“事关姑娘名声,你先将那底下人处理好了,有乱嚼舌根的打死不论。然后再去管家那儿将那院子的钥匙拿来,我看看究竟是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作怪!” “对了,是哪个院子?” 冯嬷嬷有点迟疑,还是如实道:“是……是秋风阁。” 秋风阁是白翊的居所。 白夫人听见秋风阁三字,不由往后退了两步,精致的妆容也遮不住那既惊又慌的神情,她强忍怒气,恨声道:“那逆子何在?” “听二少爷的小厮说,二少爷早就离开狎鸥亭了,没有让人跟着。”冯嬷嬷越说声音越低,到后面巴不得自己哑巴了才好。 这都什么事儿啊! 卢氏眸光沉沉,若不是从小得到的好教养不容许她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事儿,此刻她都想破口大骂,甩袖走人了。 想到阿珩,卢氏心都揪了起来,她冷声道:“我要亲自去。” 白夫人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原本就是她不占理,此刻有什么立场去反对卢氏。见白夫人的并不反对,冯嬷嬷不敢耽搁,从管事那拿到钥匙之后,便领着卢氏和白夫人去了那秋风阁。 到了秋风阁,果然瞧见四处都锁着,卢氏的眉头皱的更紧,若非里头有鬼,大白天的锁着干什么? 冯嬷嬷颤抖的将钥匙插进锁孔,扭了半天才扭开,卢氏当先走了进去,却见里头半个人影都没有。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白夫人也不想着遮掩什么了,径直走到正房,气势汹汹地推开了门。 转头看向那用纱帐掩着的雕花大床,果然见到里头隐隐约约睡着人。 白夫人原本还心存侥幸,觉着自己儿子应该不会做这样出格的事儿,何况他这样喜欢崔嘉因,怎么会忍心伤害她?谁成想原来都是她料错了! 她几步走到床边,拉开纱帐便骂道:“你干的好事!” 掀开帘子的那一瞬间,白夫人就懵了,阿珩呢? 白翊被白夫人这一吼,在睡梦中吓得一激灵,直直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还未清醒的他下意识地问:“我怎么睡在这里?阿珩妹妹呢?” 白夫人见只有他一人,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听见白翊的话,不禁冷笑道:“这还得问你呢!阿珩人呢?” 卢氏也瞧见崔嘉因不在,也略略安心了些,天知道她有多害怕,生怕见到自己不愿意看见的一幕,好在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此刻虽然还没有下落,但于她来说,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了。 她攥紧了手心,不管是谁,这回既触了她的逆鳞,她不还手简直是太对不住自己,定要叫她们悔不当初,恨不得从来没有到这个世上走过一遭才好。 卢氏心慈,却不代表她是一个软弱好欺的人,不然也不能将偌大的崔府打理地仅仅有条。从前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自己看来不大要紧的事,笑一笑也便过了。可这回不一样,若是像从前一样笑着说算了,岂不是枉为人母? 她瞧着白翊,虽然没说什么带刺的话,可语气不同以往的温和,“告诉伯母,你找阿珩做什么?” 白翊这才注意到周遭还有几个人,他脸红了红,却不肯说话。 白夫人恨铁不成钢,狠狠地拍了他的脑袋,道:“你是要气死我吗?快点说!” 白翊不明就里,母亲和伯母怎么像是兴师问罪似的? 但想到那婢女所说,又看了看白夫人,还是选择了沉默。他一心想崔嘉因嫁给他,婢女来传话的时候他还只觉得高兴,此刻却后知后觉地想到,这好像是于理不合的事情。虽然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躺在了秋风阁,但说出来总归会坏了崔嘉因的名声,母亲最不喜欢不规矩的人了,说出来岂不是给崔嘉因添麻烦? 白翊打定主意不说,白夫人急得团团转,恨不得将这个冤家打死算了,也省的这样气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使脾气给谁看? 她冷声道:“你说不说?现在是逞意气的时候吗?你知不知道阿珩不见了?没见到我们都快急疯了?你若是知道什么,便快些说出来!” 白翊被白夫人一通话说的愣在那儿不知如何反应,脑子里一直是白夫人那句“阿珩不见了”。好好的人哪能说不见就不见的? 可是看见卢氏的脸色,不自觉地信了三分,他纠结了一会儿,终于选择了妥协。 “方才有一个婢女来寻我,说阿珩妹妹在园子的假山旁等我,让我快些过去。我去到园子,却没见着阿珩,想等一等,醒来就在这儿躺着了。” 第五十三章 将回 。尤其是卢氏生了一对龙凤胎之后,崔家在甘柘寺脚下布善施粥,整整一月才结束。 上回崔嘉因的外祖母卢陈氏重病,卢氏放心不下,特意携了崔琰回范阳娘家侍疾。卢氏碍于出嫁女的身份,不能在娘家待太久,又听闻崔嘉因落水昏迷不醒,急着回崔家。卢陈氏心中不舍,却也知道女儿的难处,不欲叫她为难。谁知郑老太太真是个通情达理的,来信说亲家母身体不好,让崔琰留在卢陈氏身边一段日子,也好全了祖孙之情。 卢陈氏知道后,直感叹郑老太太心慈,换做别家,哪里有肯让孙子留在外祖家的? “八少爷也赶在今日回来呢!卢家已传了信,这回是卢家的三老爷送八少爷回来。”成碧说。 “什么时候外祖母传信了?母亲也不与我说!”崔嘉因略略抱怨道,心中却溢满对即将见到亲人的激动之情。 成碧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她感觉自从上回甘柘寺之行后,姑娘同她生疏了不少。原以为是哪里犯了姑娘的忌讳,如今看来,全是自己多心了。 “那便好。”崔嘉因说,又催促听雨道:“快些梳好发髻,我得去福庆院给祖母请个安。” 听雨应了声,很快给崔嘉因挽了一个飞仙髻,问及要用什么头饰时,崔嘉因从妆奁里拿出一个双蝶恋花玛瑙簪,这是父亲上回托人带回来的,崔嘉因喜欢的很,想着今日戴上,父亲见了必定欢喜。 装扮妥当后,崔嘉因便带着看朱去了福庆院。 一进前厅,便见着郑老太太正笑着同卢氏说些什么,一旁的李氏和崔嘉善面上也带着欣然笑意。 “祖母!”崔嘉因纳了个万福礼,郑老太太笑着说:“行了,别装模作样儿的惹人嫌。今日你父亲和哥哥们都要回来了,我呀!就不留你陪我这个老婆子了。” 崔嘉因高兴道:“那嘉因便多谢祖母了!” “瞧瞧,真是祖母比不得爹爹咯,平日我多疼你,这个小没良心的!”郑老太太佯怒道,只是那声音里宠溺的分量太重,根本唬不住人。 卢氏笑道:“母亲,阿珩心里也惦记着您呢!” 崔嘉因也说:“祖母别生气,我最喜欢的就是祖母了,父亲回来,我也最喜欢祖母!” “真的?”郑老太太狐疑道。 “真的!”崔嘉因点头。 “姑且信你一回。”郑老太太脸上笑出了花儿,摆摆手道:“去吧,同你母亲一道儿去等着,记着晚上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团圆饭。” 崔嘉因点头称是。 崔嘉因同卢氏一行到了二门,有仆妇进来通报,说人已经进了清河,就快到崔府了。 卢氏心中高兴,却还记着些当家主母的威严,面上没有显露。崔嘉因便完全没有这般顾虑,脸上扬着的的笑一直没落下过,高兴地不得了。 卢氏只当她是许久没见父亲和兄长,心中高兴,心中有些泛酸,阿珩对她这个做母亲的可没那么亲! “阿珩,若是母亲出远门,你会想母亲吗?”卢氏问道。 崔嘉因下意识地就问:“母亲您要出远门?什么时候?”看见卢氏那一脸郁闷才反应过来,难不成母亲是醋了? 崔嘉因挽着卢氏的手,道:“母亲,您连父亲和哥哥的醋都吃吗?我才不肯放您出远门呢!赖也要赖着您啊!” 卢氏这才满意地笑了。 第五十四章 卢氏心中高兴,却还记着些当家主母的威严,面上没有显露。崔嘉因便完全没有这般顾虑,脸上扬着的的笑一直没落下过,高兴地不得了。 卢氏只当她是许久没见父亲和兄长,心中高兴,心中有些泛酸,阿珩对她这个做母亲的可没那么亲! “阿珩,若是母亲出远门,你会想母亲吗?”卢氏问道。 崔嘉因下意识地就问:“母亲您要出远门?什么时候?”看见卢氏那一脸郁闷才反应过来,难不成母亲是醋了? 崔嘉因挽着卢氏的手,道:“母亲,您连父亲和哥哥的醋都吃吗?我才不肯放您出远门呢!赖也要赖着您啊!” 卢氏这才满意地笑了。 崔嘉因觉得等待的时间,比仆妇们说的一盏茶的时辰还长。许是近乡情更怯的缘故,她竟从原来翘首以盼的欣喜渐渐变得紧张了起来,小脸绷得紧紧的,手心微微出了些细汗。 她有多少年不曾见过父兄了呢? 仿佛是从她做了那成王妃开始? 她过得不如意,却也不愿意父母伤心,又担心自己看见疼爱自己的家人,会将心中的委屈一股脑儿倒出来,便刻意不回娘家,不过是逢年过节在宫里的宴席上遥遥见上一面罢了。到赵先登上九五,她做了皇后之后,赵先就更不许她同崔府众人见面了,现在想来,许是怕崔嘉因发现了什么,会同崔氏报信吧? 便是到死,也只得了卢氏冒死让人送到她手上的信,连面都没能见上。 这样多年,便是连父亲的容貌都模糊了些许,说起来真真是不孝。 崔嘉因正想着,二门外就一阵喧哗。 崔嘉因抬眼望去,正瞧见一群男子簇拥着走进了二门,当先的正是她的父亲,崔祎。 父亲依旧是记忆中那温润的样子,头发用一根冠束起,一袭藏青长袍,腰间坠着一块巴掌大的白玉佩,只是穿着那玉佩的艾青色柳叶形状的络子略有些旧,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崔嘉因记得,那是自己学会打络子之后打的第一条络子,这么多年,没想到父亲竟然还留着。 崔祎一进门就看到了妻女期盼的眼神,他冲卢氏笑了一笑,又向崔嘉因张开了双手。 “阿珩,想不想父亲?” 熟悉的人,熟悉的声音,崔嘉因险些滚下泪来。 见崔嘉因许久没有过来,崔祎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心下有些心酸,怎么女儿越大越不亲爹了呢! 小时候缠着他撒娇的娇娇模样仿佛还在眼前,一下就长那么大了呢? 崔祎心下感叹。 “阿珩不想父亲吗?”崔祎问。 崔嘉因擦了擦眼睛,飞快的扑进崔祎怀里,哽咽地说:“才不想父亲呢!您都不回来看我,我也不想您!” 崔祎摸摸崔嘉因的头,心中舒了一口气,还是这样的阿珩好啊,生动鲜活,多好!若是像那些在上京的同僚的女儿们一样,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那该多无趣?他可不要女儿变成那个样子。 “不想爹爹啊……”崔祎故意叹了一口气,略带沮丧道:“那爹爹带回来的礼物,估计你也不会要的了……阿瑜,让人……” 崔祎话还未说完,崔嘉因便探出她的脑袋,一双含泪的眼睛扑闪扑闪的,控诉地望着崔祎。 崔祎的心都要被看化了。 “当然还是要抬进来给咱们阿珩玩儿了!阿珩高兴了就赏玩赏玩,不高兴了砸了便是,爹爹下回再给你买,好不好啊?”崔祎宠溺地说。 他对儿子严格,一点都不许浪费,生怕将他们把他们养成了花钱如流水,只会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对着女儿便没有这许多顾虑了,在他看来,女儿生来就是要娇宠的,何况是他崔祎的女儿。 崔嘉因无语,父亲带回来的东西,自然不会是便宜货,恐怕也只有自己的父亲才会怂恿自己砸这样的贵重东西吧?这样败家! “阿珩才不喜欢砸东西!”崔嘉因撅嘴不满道。 “好好好!”崔祎道,然后又瞧着卢氏,问道:“这许久未见,这孩子仿佛又更娇了些。” 卢氏也笑:“父女天性罢了,阿珩不同老爷撒娇,还能同谁撒娇去呢?” 崔嘉因这时往崔祎身后看去,果然看见了许久不见的哥哥。 “大哥!”崔嘉因道:“阿珩想你了!” 崔瑜上前去,一脸纵容道:“阿珩有多想大哥?” “很想很想!”崔嘉因道,然后情绪又低落起来:“可是大哥都不回来……” “新年的时候不是回来了吗?”崔瑜笑道。 “那不一样!”崔嘉因理直气壮道:“这都许久了……” 落在后头的崔瑾一进门便听见这话,笑着问道:“阿珩偏心啊!想大哥就不想二哥吗?” 崔嘉因:“……” “二哥,你哪有大哥对我好!”崔嘉因说。 言下之意便是让崔瑾不要争风吃醋了,反正也比不过大哥。 崔瑾刚想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正巧方才同崔祎正讲着话卢氏过来了。 崔瑜和崔瑾叫了一声母亲,便没再说话了。 卢氏关怀道:“路上奔波累了吧?快回去歇歇。” 崔瑜同崔瑾连忙称是,崔瑾暗暗地瞪了瞪一脸得意的崔嘉因,不巧正被卢氏看个正着。 卢氏拍了他两下,笑骂道:“这样盯着你妹妹做什么?若欺负了她,可仔细着你的皮!” 崔瑾哀怨地望了望卢氏,埋怨道:“母亲,您偏心!” 崔瑜凉凉道:“谁让你从前老欺负阿珩?也不想想阿珩被你吓哭了多少回。” 崔瑾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闪躲道:“这个……年纪小不知事,大哥你便不要挑拨我同阿珩的关系了……” 卢氏笑:“好了!先去换身衣服,再去福庆院见过你们祖母。她年纪大了,最愿意见着一家团圆了。” 崔瑾还想说什么,却被崔瑜一把拉走,崔嘉因瞧着兄弟二人一拖一拽的背影,不由莞尔。 第五十五章 崔祎牵着崔嘉因的手,同卢氏一道回了玉笙院。 卢氏的大丫鬟扶柳将热水端进内院,放下之后,俯身同卢氏等人行了礼,便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卢氏亲自将帕子放进水中浸湿,拧干之后递给崔祎,温柔道:“老爷先擦擦脸吧。” 崔祎接过卢氏递来的帕子,笑着说:“还是夫人体贴。” 没有过多的言语赘述,一举一动中却自有温情环绕。 看见这样的情景,崔嘉因心里多少有些感慨。 世家大族里的温情并不多见,即便是在父母兄弟之间,也是这样。内闱里藏着多少污秽事?父子反目,母女成仇,兄弟阋墙,这样的事情真的太多太多,何况是在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夫妻身上? 崔祎出身世家,却没有什么自视甚高,固执不听劝的毛病,十多年如一日地守着卢氏过日子,连一个通房也无,比起旁人的妻妾成群好得太多。 崔嘉因曾听说,当年父亲承袭爵位,一个人孤身上京的时候,祖母曾委婉地问他要不要带一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却被父亲婉拒。父亲说:“一生便得一知心人便好,多了反倒添了诸多误会和隔阂,与夫妻来说,反倒不美。” 崔嘉因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样的,但那句“一生得一知心人便好”深深地打动了她的心。没有表达出丝毫的厌烦同不满,有的,只是心满意足。 有这样一对恩爱的父母,也不难想象,前世崔嘉因得知赵先自始至终都在骗她的时候,究竟是多么的无助和彷徨。若是真正喜欢她,爱护她,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 也正是因为见过父亲对母亲的温存,崔嘉因还是愿意相信,这世上真的有爱情。不相信的只是,有朝一日,她也会像母亲一样,遇到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初衷的有缘人罢了。 没有期望,就无所谓失望,她再也不想尝试那种锥心刺骨的痛了。 崔祎洗好脸,卢氏便同他絮絮说着话,崔祎时不时应上两句,问起崔嘉因时,却不见她应答,不觉奇怪,转头一看,却见她撑着脑袋直直地盯着那桌上的青瓷茶具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珩?” 崔嘉因撑着脑袋的手下意识放桌上一放,转头去看卢氏和崔祎。 呆呆地表情让崔祎看了不由一笑,好奇地问道:“阿珩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没……没有想什么……”崔嘉因自然是否认,难不成让她说,她嫉妒父母之间的亲密吗? 崔祎明显不信,痛心疾首道:“阿珩长大了……” 卢氏无奈的瞅了瞅丈夫,也不知道怎么,一向稳重的他,一遇到阿珩就这样……这样幼稚呢? “老爷!”卢氏道:“您这话怎么?就不兴咱们阿珩有自个儿的小心思了?” 听前半句还觉着“知女莫若母”这句话说得极好,谁知后面一句话就敲定了她有了女儿家的小心思…… 崔嘉因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母亲,只是觉着无聊发了一会儿呆罢了,哪有什么小心思……”崔嘉因埋怨道:“您方才问什么?我没有听见。” 崔祎道:“问你想不想去上京。你姑母一直念叨着你,总是传信说要见见你这个侄女儿。” 崔嘉因愣在那里,是了,前世就是在祖母寿辰之后进京的,她竟忘了这一茬。 见崔嘉因没说话,崔祎以为她不愿意,便说:“若是不想上京也没关系,上京也没什么好玩儿的,并不比咱么清河好到哪里去。” 崔嘉因却没想到崔祎会这样讲,一时有些无言:“父亲,您这样是想让我上京呢?还是不想我上京呢?” 崔祎颇有些无奈,他还不是为了哄这孩子吗?这倒好,不仅不领情,还说起他的不是来了。 崔嘉因倒没想那么多,上京她是一定要去的,既然打定决心不让赵先得意,那断了他对那位置的念想,便是对他最好的报复了。若是她蜗居在这清河,偏安一隅的话,重活一世还有什么意思? “若是我们走了,祖母怎么办?她同我们一道去吗?”崔嘉因问。 上京的卫国公府,如今只有崔祎带着几个年长些的儿子侄子住着,不似当年那样热闹。 当年崔家老太爷这一支都在上京,反而清河只有崔嘉因的太祖母同崔老太爷的几个姨娘庶子住着,等到崔老太爷致仕,将爵位传给崔祎之后,便决定带着郑老太太回清河。外戚一向是让皇帝忌讳的存在,考虑到宫中已有一个崔皇后,崔礼不愿意让自己的妹妹难过,便也辞去了在朝中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的职位,携妻女一道回了家。 都说叶落归根,年老的人,总是有几分念根的。 崔祎同卢氏不放心两位老人独自在清河,又担心老太爷同老太太身边缺人照料,便决定让卢氏带着孩子们同崔老太爷一道回去。 “你祖母老了,不愿意多走。”崔祎道。 郑老太太前世也没有同他们一道上京,结果第二年的春天就病逝了。 明明有的时候还是一个身子骨挺硬朗的老太太,怎么可能说病就病了?怎么一病就那样严重,最后还是撒手人寰了呢? 崔嘉因觉得,里头定是有不同寻常之处。三房狼子野心,就是他们做的也未可知。 可恨就连父亲也没能查出什么不对劲来,又不能剖尸对逝者不敬,即便是心存疑虑,最后也只得不了了之。 “父亲,祖母一个人在清河多孤单,让她同我们一道走不好吗?”崔嘉因觉得,还是不要让祖母留在清河好。以有心算无心,胜算原就不大。任凭郑老太太慧眼如炬,也不可能方方面面都能顾及。万一有个什么样的纰漏……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最后仍要重蹈覆辙。 “什么一个人?不是还有你二婶还有三叔一家子吗?走的不过只有你和你母亲两个人罢了,怎么听你一说,好像崔家都没人了似的?”崔祎问道。 崔嘉因心中一凛,觉得自己有些心急过了头,让亲近之人产生了些许怀疑。 她稳了稳心神,努力让自己沉静下来,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着急,慢慢来,总有一天她能如愿的。 “一时忘记了。”崔嘉因道:“祖母不愿意,那便算了,只要祖母高兴就好。”若是不能劝祖母同他们一道走,那么把三房这个毒瘤拔掉也是一样的,崔嘉因如是想着。 第五十六章 “老爷,太太。”孙嬷嬷掀帘而入,冲崔祎和卢氏行了一个礼,笑着问好,“姑娘也在?” 崔嘉因乖巧道:“嬷嬷。” 孙嬷嬷是卢氏的奶娘,只有一个早夭的儿子,素来将卢氏当亲闺女疼,事事都为她着想。原本在卢氏出嫁后,孙嬷嬷便可以在卢府或是在一个庄子里颐养天年,享享清福。但因为放心不下卢氏,便也跟着进了崔府,帮着卢氏管理庶务,就连崔嘉因和几个兄长都她帮着带大的。因着这,崔嘉因及几个兄长对她也算尊敬。 “嬷嬷,怎么了?”卢氏问道,又见孙嬷嬷一脸笑意,欣喜地问道:“可是阿琰回来了?” 孙嬷嬷也笑:“是八少爷回来了,三爷同八少爷都在老爷书房候着呢!”孙嬷嬷这个三爷自然就是卢府的三老爷了。 卢氏笑道:“这便好了,到了便好,也省的我这心里整日心里大石不落地,提心吊胆的。” 崔祎对卢氏道:“既是在书房里,我便去招待一二。等会儿我叫琰哥儿来玉笙院,舅兄便等到晚宴时再见,这可好?” 见崔祎这样体贴,卢氏心中暖融融的,她温柔笑道:“自然是极好的,还请老爷多照顾一二了。” 崔祎大笑:“夫妻之间,何须客气?”然后又贴近卢氏耳畔道:“夫妻本一体,这原该是为夫应当做的。” 明明不是什么露骨的话,卢氏却听得脸颊通红,她瞥见崔嘉因正饶有兴致地瞧着他们,一把推开崔祎,道:“当着孩子的面,你做什么呢?这么大人了,羞也不羞?” 崔祎被推开,心里也不恼,笑着对崔嘉因道:“瞧,你母亲恼了怎么办?” 崔嘉因也笑:“是爹爹惹娘亲生气,得爹爹哄,阿珩可不背这个锅。” “你这个小滑头!”崔祎笑眯眯地捏了捏崔嘉因的鼻尖。 卢氏受不了他们在这儿揶揄自己,便故意拉下脸,将父女两个一把推出房门,道:“你们爷儿俩到外头说去。” 崔祎朝崔嘉因眨眨眼睛,幸灾乐祸道:“怎么样,娘亲也嫌弃你了呢!还是爹爹好,是不是啊?” 崔嘉因不上崔祎的当,说:“才不是呢!”转过头去,对站在门边的卢氏笑道:“娘亲最好!” 卢氏也笑,冲崔嘉因摆手,催促道:“快去吧,见过你三舅舅,便领着你哥哥回来。” 崔嘉因高兴地答应道:“知道了!” 崔祎的书房在玉笙院的南边,穿过回廊,转过一座假山,便到了那知善阁。 崔嘉因跟在崔祎身后进了知善阁,因崔祎挡在前面,崔嘉因只瞧见两道人影,却不甚分明。 卢钊先见着崔祎,同崔祎互相作揖,寒暄了一阵。 崔琰见识自己父亲来了,也规规矩矩地行礼,颇有一种少年人故作老成的怪异之感。 崔嘉因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崔琰这才看到崔祎身后的崔嘉因,冲她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崔祎还在这……下意识地望崔祎那儿一看,果真…… “怎么还是那么浮躁?”崔祎皱眉。 崔琰:“……”他哪里敢谴责崔祎的偏心,也不敢为自己辩解什么,生怕因为这给自己找来责罚。 想到这儿,崔琰更加心塞,他幽怨地看了看崔嘉因,只因为他不是女儿,所以才被这样严酷地对待吗? 崔嘉因从崔祎身后走出来,对卢钊福了福身,甜甜地唤道:“小舅舅!” 卢钊见是一个眉眼之间同自己的胞妹颇有些相似的小姑娘,便知道是那个被妹**的和眼珠子似的小外甥女儿了,也笑着:“几年不见,阿珩又长高了。再过几年不见,小舅舅怕都是要不认得了。” 崔嘉因也笑:“母亲总是埋怨小舅舅不总来崔府走动,难怪舅舅都要不认得阿珩了,这可怨不到阿珩身上来。” 卢钊几年前来崔家时,见过这个小外甥女,粉妆玉琢的,很是喜人。他原来还怕妹妹宠女儿没有个度,生生将那好闺女养成一个骄纵的坏性子,心中还好些忐忑。如今见着崔嘉因活泼不怯生,也没有那种不好的习气,心中更是喜欢。 他摸摸崔嘉因的头,笑着说:“那以后舅舅常来看阿珩好不好?” 崔嘉因高高兴兴地应了声好,便乖巧地站到崔祎身后去了。 崔祎虎着脸对崔琰说:“这回便饶了你,下回再被我抓到,可就没那么简单了。阿珩,带你哥哥去见你母亲……” 崔琰忙不迭地点头,不待崔祎说完,便拉着崔嘉因的手跑出了知善阁。 崔祎看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对卢钊说:“阿琰在卢府叨扰许久,实在是麻烦舅兄了。” 卢钊笑道:“妹夫实在不必忧心阿琰,阿琰这孩子聪敏地很。”崔琰在卢府住了几个月,卢钊日日都见得到,对他的品性自然也有些了解。 崔祎叹了口气道:“正是因为他聪慧,才更加忐忑,生怕将他养歪了……他母亲心疼孩子,便只有我严格一些了。” 卢钊见崔祎心中有数,便索性不提这事,问起卢氏的事情来。 远在玉笙院的崔琰自然不知道崔祎忧心的事情,否则定然一口血哽在喉间上下不得。 谁家有聪慧的哥儿不是事事顺着,恨不得将他像祖宗似的供起来,让他光宗耀祖?谁知道父亲这儿却不一样?不过想想也是,看看他两个兄长便知道了……想来他还是占着年龄小的便宜,不然连现在的快活都没有了。 想到这儿,崔琰颇有些仇怨地望着崔嘉因。 当真是……重女轻男! 崔嘉因不知道崔琰为什么用这样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便回了一个疑惑地表情。看得崔琰更加心塞,他一个人在这儿较什么劲啊? 卢氏见崔琰更加瘦了,拉过他上上下下地瞧了瞧,心疼地不得了,问道:“莫不是你外祖母家不给你吃的?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崔琰笑道:“母亲,外祖母家好着呢!外祖母,舅舅和舅母都对我很好。再说了,您仔细瞧瞧,我哪有瘦?” 卢氏却说:“还说没有?你这衣裳都大了一指了,明明做的时候还是合身的。”这样细小的差别,也只有细心如卢氏才能发现得了了。 崔琰嘻嘻笑道:“母亲,我可没有瘦,是小舅舅让人教我功夫了,这几个月一直在练呢!只是看起来瘦了一些罢了,其实是结实了,不信您摸摸,是不是结实了?”说着便将手放在卢氏面前。 卢氏轻轻拍,笑道:“果真是这样,这样看上去,倒像个哥哥的样子了。” 崔琰却不满了,轻哼两声:“母亲,我什么时候没有哥哥的样子了?”分明还是孩子气性。 卢氏同崔嘉因见崔琰这样,相视笑出了声。 第五十七章 因着卢钊在,晚上的家宴便设在了怡然居,崔府的几个老爷同年纪稍长的少爷都在外间,里面只留了女眷同崔琰崔琚。 崔琚是三房曲氏所出,曲氏对这唯一的宝贝儿子疼的不得了,要什么给什么,从来不说一个不字,久而久之便惯出了一个霸道的性子。 许是因为有崔嘉婉这样的姐姐,崔琚也很是厌恶长房,对年纪相近的崔琰和崔嘉因的态度恶劣地不行。平日还好,彼此不见面,也倒省了许多烦心事。可若是在家宴这样的情况下见着,定然是不闹出一点乱子来不罢休的。 崔嘉因等人在后头陪着郑老太太,没那么快过来,此时怡然居的内室便只有崔琰和崔琚二人。 “你凭什么坐这儿?”崔琚看见崔琰怡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十分不痛快,斜着眼睛问道,眼高于顶的样子当真是碍眼。 “我喜欢坐这儿不行吗?难道还要同你说?”崔琰回道,眼神也不想分他一个。 “你这是同兄长说话的态度吗?”崔琚见崔琰不将他当一回事儿,牛脾气蹭蹭就上来了。 在崔琰眼里看来,越是这样明目张胆地冲着他挑事儿的人,自己越不能将他们当一回事儿,不然他们就越是来劲。何况,像崔琚这样的人,那里值得自己放在眼中? 崔琰倒是看的明白,可这冷待在崔琚眼中便是不屑了。 崔琚轻蔑道:“看来,你在你那外祖家学到了不少东西?即便是,你也比不得我!” 这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优越感倒是同他姐姐如出一辙。 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目中无人的性子也会传染? 崔琰撇嘴想到。 “你怎的不说话?” 崔琰听到这句话终于撑不住笑了,他转头看了崔琚一眼,用一种无比同情的眼神瞧着他,缓缓道:“七哥,你这话说出去可得招人笑话了,难道你说话别人就非得回答你不成?” “……我觉着吧,你还是同五姐多处处吧。”明明里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偏偏性子差了那么多。 崔嘉婉进来正好听到崔琰的话,又见自己的亲弟弟虽然不服输地站在那儿,气势却显然比不得崔琰,登时就不好了。 她走过去,将崔琚护在身后,瞪着崔琰,怒气冲冲道:“好端端的,你欺负琚儿做什么?” 崔琰无奈:“四姐,莫说他是兄长,没有我欺负的道理,你且看他这样子,像是被人欺负了吗?” “那你好端端地挑拨我们姐弟关系做什么?”崔嘉婉觉得自己找了一个好理由,理直气壮地怒视着崔琰,大有没个交代便不轻易罢休的架势。 崔琰只道几月未见,这个四堂姐越发泼辣,刚想说话,便听得从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禁足了这么些天,却还是没有将性子磨得平和些,想必是梁秋不够严格了。”郑老太太淡声道。 崔嘉婉听到老太太的声音心里紧了一紧,又听见梁秋的名字,不由头皮一阵阵发麻。禁足这些天里,梁秋对曲氏严格的同时,也按着郑老太太的意思将崔嘉婉和崔嘉沅也好好地“教导”了一番。梁秋毕竟是崔皇后特意放到崔家的,是个厉害角色。从站姿坐姿到仪态谈吐,几乎全都教了个遍,偏偏手段又严厉,让素来吃不得苦的崔嘉婉有口难言。 因着郑老太太寿辰将近,若有亲朋知晓三房除了爷儿们都在禁足,也不像话,便放了她们出来。她怕郑老太太又寻了错处罚她,刚想服软认错,却想到方才分明就是崔琰的错,与他们何干?于情于理,也没有责罚他们的道理。 于是崔嘉婉腰杆子便硬了起来,对郑老太太说:“老太太明鉴,原是崔琰挑拨我同琚哥儿,瞧不过了,我才理论了几句。孙女不知,这也有不妥之处。” 崔嘉婉对郑老太太的怨气颇重,若不是郑老太太一意偏颇长房,她同母亲在崔家的地位岂会这样难堪?就是因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责罚,让她们都成了下人眼中的笑柄。 何其荒唐! 因着这,崔嘉婉是连一声祖母也不愿意喊出口了,只用老太太三个字来称呼郑老太太。 郑老太太神色不变,于她而言,崔嘉婉叫不叫她祖母都没什么关系,她原就不是她的亲祖母,也不愿意要这样一个爱惹是生非,进退无度的孙女。 她看了看崔琰,问:“琰哥儿,你怎么说?” “回祖母的话,我不知四堂姐此言何意,单说了一句‘同五姐好好处处’,也不知四堂姐从哪里看出我存心挑拨了。”崔琰道。 站在郑老太太旁边的崔嘉因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崔家上下谁不知道,这崔嘉婉和崔嘉沅虽然是双生,但彼此关系简直比仇人还不如。说是彼此也不太准确,但崔嘉婉厌恶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是人人皆知的事情。被崔嘉婉听到崔琰让崔琚亲近崔嘉沅,那不是挑拨又是什么? 郑老太太从前待三房不算差,但自从知道曲氏所作所为之后,便再也不想对三房有什么好脸色。父母便是孩子的榜样,曲氏品行如此,还指望能教出什么好的? 人心原就是偏的,即便知道崔琰并没有他自己说的那样单纯,郑老太太还是站在崔琰这边。 “都是亲姐妹,不过是让琚哥儿亲近沅姐儿,哪里就是挑拨了?你是做姐姐的,气量怎能这样小?”郑老太太道。 虽然不忿郑老太太的作为,但曲氏还是选择了沉默。曲氏不是崔嘉婉,多日的教训已经让她看清现实,哪怕她不甘心,她也必须承认,只要郑老太太在一天,长房在一天,她就没有出头之日。 若是想将她们踩在脚下,狠狠羞辱,现在必须要忍一时之气。 静下来,静下来,冲动解决不了任何事情,曲氏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 她对郑老太太赔了不是:“是媳妇没有教好阿婉,母亲别生气。”然后又对崔琰道:“琰哥儿看在婶婶的面儿上,也别将你姐姐这没头没脑的话儿放在心里。” 低眉顺眼的样子不仅没让郑老太太舒心,反倒让她起了疑。 曲氏不是个能吃亏的,胆子也不小,不定有什么手段在后头等着。 第五十八章 所谓家宴也不过就是家里人一块儿坐着吃顿饭说说话罢了,不像宫宴规矩繁琐,也不用像去别家做客一样拘谨。 因着崔嘉婉的事情,席间的气氛有些许尴尬,但有卢氏和崔嘉因刻意逗趣,郑老太太心情还算不错,吃完饭之后还多留了她们一会儿。 待崔嘉因得了郑老太太的话,回玉棠馆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三刻了。 看朱提着灯,在崔嘉因前面为她照路,一路上蛙声不断,偶有夏蝉跟着叫几声,愈发显得夜里寂静。 转过逸秀园的时候,崔嘉因隐约瞧见了一个人影,只一瞬便不见了。 许是自己的错觉?亦或者是哪个院子里的丫头刚回去吧?崔嘉因想着,便也没怎么在意。 回到玉棠馆,看朱吹熄琉璃灯里的摇曳烛火,将她放好之后便伺候崔嘉因沐浴更衣。 听雨将崔嘉因的衣服放好,刚准备退出去的时候,崔嘉因便问了一句:“成碧哪里去了?” 成碧同看朱都是崔嘉因身边的大丫头,以往崔嘉因回来,成碧定然也是要露个面,今晚却没见着人,便有些奇怪。 “成碧姐姐说有点儿事儿,便出去了。奴婢见她着急,便也没敢多问。”听雨道。 “知道了,”崔嘉因将最后一只钗卸下,随手放在妆奁里,转头对听雨说:“叫她回来时,到我这儿说一声儿,这样晚了,也怪令人担心的。” 听雨恭敬道:“奴婢知道了。” “行了,你先下去吧。”崔嘉因道。 听雨听言,默默地出了内室。 “姑娘也太惯着成碧了。”看朱一边解着崔嘉因的衣带,一边埋怨道:“万一惯出了什么毛病,您找谁哭去?” “哪有那么多抱怨的?我惯着她,也惯着你啊。”崔嘉因浑不在意地笑道,然后又问:“成碧最近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儿?最近没怎么看见她了,见着的那几回,瞧着脸色也不大好。可是病了吗?” “奴婢哪儿知道呀!”看朱道:“奴婢也曾问过,只是她不肯说。” “也罢,由她去吧。”崔嘉因叹了一口气,种下什么样的因,就要承受什么样的果,她只希望,将来她们都不要后悔。 原以为成碧很快便会回来,结果直到亥时正,崔嘉因都准备睡下了,成碧才来回话。 “劳姑娘记挂,奴婢无事。”成碧低垂着头,脸埋在阴影中,让人看不真切。 “果真无事吗?”崔嘉因问道:“若是有事,也不要在心里憋着,我们主仆多年,只要我能帮的,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果真无事,不劳姑娘费心。”成碧声音低沉喑哑,不如往日灵动悦耳,如今听来,竟有种迟暮之人的感觉。 “你既不愿说,我也不多问了。”崔嘉因盯着晃动着的珠帘,神色不明。 “想必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看朱很担心你,同她也说几句话,让她也安心些。” “奴婢知道了。”成碧道,躬着身子退出房间,临出门的时候,她却顿了一顿,望向隔在珠帘另一端的人影,问道: “姑娘,若是有一天……”她咬了咬唇,还是低声问了出来:“若是有人背弃了您,您会怎么做?” 崔嘉因许久无声,久到成碧都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却出声了。 她声音平静,毫无起伏,道:“端看心情吧,左右不会让她好过就是了。” 成碧默然无语,静了一静,说了一句“奴婢告退”,便轻轻关上门退下了。 崔嘉因望着黑黢黢的房梁,久久不能入睡。 ~~~ 很快就到了五月十五,郑老太太寿辰的日子。 照着惯例,崔府在甘柘寺捐了大笔香油钱,又在云台山下施粥施面,图个喜庆。 因着来人多,崔府上下都忙得不得了,崔嘉因也跟在卢氏身边,招呼那些个夫人小姐们。 卢氏擅长人际交往,前来的夫人们不是同卢氏交好的,便是想同崔家攀关系的,因此招呼起来并不困难。崔嘉因只要跟着喊人,乖巧的在卢氏身后听她们的寒暄便也足够。 白夫人刚携着一双儿女进门,卢氏便亲自迎了上去。崔嘉因也不得不跟上。 “靖哥儿呢?怎么不带他来?”卢氏问道。 “来了来了,都来了。”白夫人笑道:“跟着他父亲在前边呢!你也知道,现如今,他也比不得翊哥儿自在了。” 白靖是白夫人的长子,如今已经十八了,也该是时候认识些世叔世伯的,结交些人脉,日后官场上也好多些助力。 知道这些,卢氏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请白夫人到座儿略坐会儿。 卢氏同白夫人说话的时候,白姝也走到了崔嘉因身边,笑着说:“我还没来得及请你去玩,谁知倒先来了你家。” 崔嘉因朝白姝那儿望去,刚巧见着白姝旁边的白翊,只见对方冲她一笑,眼神却闪烁着不敢看她。崔嘉因觉得奇怪,平日白翊也不是个忸怩的性子,如今这却是怎么了? 她问白姝:“你二哥这是怎么了?” 白姝后来也知道了个中缘故,心里略微可惜,又见崔嘉因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模样,也知道自己二哥同崔嘉因大概就是“郎有情妾无意”,断不能成的了。 白姝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让崔嘉因觉得为难,便没说实话,敷衍道:“我二哥就是这样的性子,管他做什么?” 崔嘉因原也不过随口一问,见白姝不想说,便也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你同伯母略坐会儿,待会儿我去找你。”崔嘉因担心旁的姑娘会以为白姝性子不好亲近而不同她玩,便多说了一句。 “行了,你同伯母忙着去吧,你不用担心,我哪里会同你客气?”白姝笑道,按了按崔嘉因的手,便同母亲落了座儿,同周遭的姑娘们说说笑笑,也甚是自在。 崔嘉因笑了笑,也觉得自己这担心着实有些多余。有白夫人言传身教,白姝哪里会有不懂人情往来的?姑娘们教养都是极好的,即便是彼此不熟,也绝不会有冷脸耍性子给人难堪的。 想到这儿,崔嘉因也便放下心来,一心一意跟着卢氏应付那些来客。 第五十九章 一向同卢氏不和的霍夫人居然没有摆什么架子,来的不早也不晚,霍娉婷也没有惹是生非,见着崔嘉因不过轻哼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林静枝劝说的结果。 霍夫人同卢氏先行一步,林静枝想同崔嘉因说几句话,便同霍娉婷落在了后头。 崔嘉因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林静枝,只见她穿着藕色纱衫,月牙白堆砌着细细的花纹,下着元青半白的百褶裙,鬓边簪着几支茉莉样式的珠花,显得清新雅致,倒符合她一贯的温婉风格。 “崔姑娘近来可好?”林静枝一脸关切问道,不知内情的人倒还真以为这二人姐妹情深。 “多谢林小姐挂念,极好。”崔嘉因不咸不淡道,面上倒还挂着笑,妍丽的颜色晃了晃林静枝的心神。 她目光闪了闪,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崔姑娘真是客气。” 霍娉婷刚要说话,便被林静枝制止了,她对崔嘉因说:“想必崔姑娘还忙得很,我和娉婷便不打扰了。”说罢,冲崔嘉因一笑,牵着一脸不情愿的霍娉婷向霍夫人走去。 崔嘉因瞧着林静枝的背影,对身后的看朱道:“你让人看着点儿林静枝同霍娉婷,不要让她们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我不想看见她们将祖母的寿辰弄得一团乱。” 看朱点点头,刚要吩咐下去,又听到崔嘉因说话。 “还有三房那边,也看紧些。”郑老太太同卢氏并没有同她说究竟怎么处置曲氏,崔嘉因到底也放心不下。今儿个是老太太的寿辰,她是断不会容忍三房作妖,让外人看老太太的笑话的。 “奴婢知道了。”看朱道。她虽然不明白姑娘为什么要让她盯紧林小姐同三房的人,但她一向信服崔嘉因,便也没有多话,且寻人办事去了。 好容易等人来了个七七八八,郑老太太便止住了同白夫人交谈的话头。 “今日多谢你们肯赏脸,”郑老太太一身绛色团寿缎袍,贵气中又不失沉稳,自如对同众人道:“在这儿也别拘着什么规矩了,没得让你们觉得不像做客,反倒像受刑似的难受。” 众人纷纷应和。 “枯坐着也无趣,不若移步东面,去听听那德云班的戏,如何?”卢氏问道。 崔府为了热闹,特意请了在上京颇有名气的戏班子来给郑老太太贺寿。在座的夫人们大多也都是爱听戏文的,便也点头,表示从东道的安排。 “也别急,”郑老太太笑道:“小姑娘们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也未必肯同咱们一道。咱们听咱们的戏,让她们小姑娘自己玩儿去,可不好?” 寿星开口,众人哪有不应的道理,她们也都是做过姑娘的,自然很能理解姑娘们的心情。左右姑娘们也都是斯文安静的,便放姑娘们一道玩儿去了。 卢氏见状,还特意嘱咐了崔嘉善同崔嘉因几句,又怕她们二人年纪小,应付不过来,便留了扶柳同她们一道,出了什么乱子,也好救个场。 崔嘉因同崔嘉善将她们带到了集芳园,集芳园原本就是预备给姑娘们玩的地方,是以里头的东西一应俱全。玩的好的姑娘们凑在一起,或投壶,或下棋,亦或是什么都不做,拉着姐妹边逛园子边说话。 崔嘉因得了空闲,便依言寻白姝说话。 “你这支累丝玫瑰簪子倒是别致,倒不像是清河八珍楼的手艺,哪里得的?赶明儿我也去瞧瞧。”白姝问道。 在清河,有两家店在姑娘和年轻夫人中十分响名,一家便是以绣工精致出名的百秀楼,另一家,则是以精湛的首饰制作工艺出名的八珍楼。只要是家境殷实的小姐,大都会选择在这两家店置办自己的行头。 “的确不是八珍楼所出,”崔嘉因道:“这是父亲从上京带回来的,你若是喜欢,我那儿还有一支。” “诶,”白姝听见这是崔祎特意从上京带给崔嘉因的,连连摆手,道:“不过随口一说,哪里就当真了?既然是伯父特意给你带回来的,你就好好留着。” “这有什么的?”崔嘉因笑道:“这些首饰不过死物罢了,我又戴不过来,堆在匣子里反倒让它失了光泽。” “还是算了,旁人听到还得说我贪你的便宜呢!”白姝玩笑道。 “哪有的事儿!即便真是占了,那也是我乐意。”崔嘉因也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便也不甚在意地回了一句。 “我听母亲说,过段时日,你就得同你父亲上京了?”白姝问道。白夫人前几日无意提了一嘴,她才知道这件事,心里很是舍不得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妹妹。 “是啊。”崔嘉因倒也没有否认,前日父亲回来的时候已经同她说过了这件事,若没什么意外,待过了祖母寿辰,便得准备上京的事宜了。 “你怎么也不早同我说?”白姝埋怨道:“若不是母亲无意说了这件事儿,我都还被蒙在鼓里呢!” “哪里就瞒你一个了?”崔嘉因捂嘴笑道:“我也就前日才知道,说不定还比你晚上许多呢!” “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白姝别过头去,“我母亲都知道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真真儿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崔嘉因委屈道:“母亲没同我讲呢。” “好啦好啦,”白姝噗哧一笑:“我信你还不成吗?”原来方才着恼的样子都是装着同崔嘉因玩儿的。 “我还以为你真生气了呢!”崔嘉因拍拍胸口,舒了口气道:“我可不会哄小姑娘。” 老气横秋的样子引人发笑,白姝捏了捏她的脸,笑道:“自己还是小姑娘呢,这是在说谁?” “崔姑娘,白姑娘。”一道声音落下,打断了崔嘉因同白姝的对话,“原来你们在这儿,让我好找。” “林小姐。”崔嘉因冲林静枝微微颔首,便算打过招呼了。原本两人在之前就见过,此刻也不用再互相见礼。 “瞧你们聊的热闹,便想来凑凑热闹。”林静枝道:“也不知道你们欢迎不欢迎?”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仿佛有些不近人情,于是从好端端的姐妹知心话变成了三个人无趣的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第六十章 ”林小姐怎么不同霍娉婷一起?“白姝问道,林静枝一个外来的姑娘,不跟着霍娉婷结识旁的小姐,难不成不怕被孤立? 林静枝自然是知道白姝的言下之意,微微笑道:“娉婷同旁的姑娘们说话,我在边上岂不扫兴?故自来寻你们。”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很不屑。霍娉婷那样的性子,哪有什么风评好的姑娘愿意同她玩?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可不愿意和霍娉婷一起被人看做一丘之貉。 白姝不知道林静枝是怎么才能来郑老太太寿宴的,崔嘉因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宁肯相信林静枝别有居心,也不会相信她这番善解人意的说辞。 但就像卢氏说的一样,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她也很好奇林静枝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知崔姑娘同白姑娘平日里都喜欢做什么?”林静枝问道。 “不过做些针线,消磨时日罢了。”白姝回道,有侍女端来几碟子糕点,轻轻地放在桌上,便恭敬地退下了。 白姝对崔嘉因说:“伯母准备的还真是齐全,生怕我们饿着不成?” 崔嘉因笑道:“你既来了,自然是不敢怠慢的。且尝尝?据说是满香楼新来的师傅的手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味道。” 白姝捻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方吃了一口,便笑着对崔嘉因说:“还真是不错,还未吃便有一股清香,入口即化。模样也好,小巧玲珑的,瞧着就让人喜欢,我都不忍心吃了呢!可见这新来的师傅到底是有真功夫的。” “林小姐也尝尝?”崔嘉因看林静枝坐着不动,便顺嘴请了一请。 林静枝因崔嘉因没有理会她的话儿心中郁郁,心里想着要从哪儿找回场子,这会儿崔嘉因让她尝尝这糕点,她自然是不想吃的。 定要她再三请了,她才勉为其难尝上一口才好,林静枝如是想着。 “我平日不喜这些,嫌它们太甜太腻。”林静枝说道。 崔嘉因略想想,便知道她心里在别扭,也不知道这林静枝怎么就有了一个上京众女典范的称号?这样心胸狭窄,果真配得起吗? 她自认向来是个为人着想的,便笑着说:“这样啊——可惜了,既然林小姐不喜欢,我也就不勉强了。” 林静枝:“……”她原以为崔嘉因怎么都会请个一两回的,谁知她竟然不按套路出牌,她瞥了眼桌上那几小碟精致的糕点,干干地说:“崔姑娘果然善解人意。” 她转过一个话题,问道:“不知府上老太太寿辰都来了什么人?上回在白夫人的宴席上却没瞧见这么多姑娘,当真是热闹极了。” “来往的客人名单都是母亲和父亲拟定的,我并不大清楚。上回伯母的宴席,不过只是请了几家略亲近些的,是以林小姐并没有见到那么多姑娘。”崔嘉因抿了一口茶,道。 “听说崔姑娘还有几位兄长?不知道为何没有瞧见?难不成他们不用来给老太太庆贺?”林镜子又问。 听到林静枝提到哥哥,崔嘉因心中略警觉了些,她不会是在打哥哥的主意吧? 崔嘉因的几位哥哥在上京算是旁家择婿的热门人选,家世好不说,相貌也是一顶一的好,更贺宽不是什么纨绔,都是有真才学的,林静枝偶然见过也未可知,万一要是她看上了哪个,崔嘉因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林静枝,然后又在心里摇了摇头。 长相没什么可挑剔的,只是性子不太好,再说了,林贵妃同自己皇后姑母可是死敌,两家绝无联姻的可能。 若是林静枝一意孤行……这倒是真难办。 崔嘉因并不知道林静枝同沈泽西那档子事,所以忧心忡忡的,若是林静枝知道她心中所想,估计会翻个白眼。即便她是个没脑子的,也知道不能同崔家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她的父亲和姑母可盯着那个位置许久了,同崔家那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若是她敢喜欢崔家的公子,第一个饶不了她的,就是她那一向对她好的姑母。 “哥哥们早先在福庆院已经给祖母贺过寿了,如今该是同父亲他们一道招待男客。”崔嘉因留了个心眼,没说究竟在哪里招待男客。 林静枝恨死了,她就想知道男客究竟在哪儿,想去堵沈泽西罢了,谁稀罕听她哥哥? 若不是沈泽西不愿理会她,连他的半点消息都得不到,她也不会死皮赖脸地要上崔家了。既然沈泽西是打着贺寿的名义来清河的,她来崔家,就不信见不到! 她犹不死心,问:“瞧着这集芳园风景甚佳,想必那边也风景更甚?从来听说崔家的宅子布景极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林小姐过奖,想必颇得圣宠的昌平侯府风光更甚。”崔嘉因敷衍道。 平日若是听到旁人对昌平侯府的奉承,林静枝定然会高兴,但现在她却高兴不起来,从崔嘉因嘴里套话也太难了吧?她总觉得崔嘉因是故意不肯告诉自己。 这是为什么? 莫不是…… 一个想法浮上心头,林静枝眼神闪了闪,神色复杂地望了望崔嘉因。 上回在白府她隐约瞧见一个影子,虽然只是一瞥,但心里也有八成肯定是沈泽西。所以她才会及时制止霍娉婷,只为了时时刻刻都能在沈泽西面前留下一个美好的自己。她相信沈泽西不过是年少意气,不喜欢她只是因为不喜欢家族之间的联姻。只要她足够好,总有一日沈泽西会心甘情愿地爱上她,会愿意娶她。 想到这儿,她又看了看崔嘉因,原本十成的自信却只剩下了七成。那三成的缺失,是因为崔嘉因的好皮囊。 上京的姑娘那么多,林静枝的容貌也是数一数二的。单论长相,她自认不输崔嘉因,但是她毕竟不是男人,也不知道男人究竟喜欢什么个模样。 骄傲如林静枝自然是不容许那三成不确定的存在,如今她只希望霍娉婷那计划能够实现,这样她便能高枕无忧了。 “不知靖国公府的沈世子可来了?”林静枝决定问的直白点,顺便也瞧瞧崔嘉因是个什么神情。 第六十一章 听到靖国公沈世子的名号,崔嘉因倒是愣了一愣,难不成林静枝心里想问的其实是他? “若是来了,该是在前厅同别的公子们一起。”林静枝看上的既然不是自己哥哥,她也乐得不必费心。 “姑娘。”看朱先同她们三人福身行礼,然后走到崔嘉因这儿,弯腰附耳在她耳旁说:“六姑娘叫您去一趟连月台,说是有事儿寻您。” “六姐姐遣谁来的?”崔嘉因问道:“可有说为了什么事吗?” “是翠屏,未曾说什么事儿,看样子挺着急的。”看朱回道。 “知道了。”崔嘉因点头,对看朱说:“你留在这儿照看着,我带扶柳姐姐去看看。” 看朱明白她的意思是看紧了霍娉婷她们,便点头称是。 “白姝姐姐,林小姐,我得先失陪了。”崔嘉因说着便起身,“我将事情料理好了,再来寻你们。” “不是什么大事吧?”白姝关切地问。 “不是,只是些琐事罢了。母亲陪着祖母在听戏,他们找不着做主的人,少不得要来麻烦我。”崔嘉因笑道,外人面前不谈家事,是卢氏教给她的道理。白姝虽然同她亲近,但这儿还有一个心眼子比蜂窝眼还多的林静枝呢,莫说她不知道是什么事,即便知道,也没有在她面前说的道理。 “那你快去,我就在这儿等你。”白姝听到没什么事,便也放下心来。 “知道了。”崔嘉因抚了抚衣袖边的褶皱,然后带着扶柳去了连月台。 “六姐姐好端端的去连月台做什么?”崔嘉因问道。 连月台在集芳园的东面,两处之间颇有一段距离,按理来说,如今崔嘉善应该同她一样在集芳园招待姑娘们,怎么会去连月台呢? “姑娘听下人来报,说四姑娘在连月台同五房的贞姑娘起了争执。今儿个是个大日子,姑娘生怕被人撞见,崔家上下脸面不好看,便急急地赶了过去,谁知正巧见着四姑娘推了贞姑娘。”翠屏回道,细听语气中还有对崔嘉婉的不满。 贞姑娘才多大?四姑娘又多大了?怎么下手还那么狠呢?真真是丧尽天良的。 “贞姑娘怎么样了?”崔嘉因急道,为崔嘉贞悬心的同时,也深恨崔嘉婉不分场合,任性行事。 也不看看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四姑娘将人推得撞到了柱子上,贞姑娘当即昏了过去。脑袋都磕破了,流了挺多血,瞧着不太好。” “这么严重?”崔嘉因惊道:“那如今人还在那儿?有没有请大夫来?” 翠屏道:“姑娘瞧贞姑娘伤的狠了,不敢轻易挪动,大夫倒是去请了。” “这么躺着也不是个事儿,连月台……连月台离逸秀园倒是近,扶柳姐姐,你唤人用轿子先将人抬到那里去,再让大夫从角门进,不能让人瞧见了。我先随翠屏去看看。”崔嘉因吩咐道。 扶柳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便依言去寻人抬小轿去了。 “姑娘,九姑娘!”崔嘉因听到有人唤她,下意识地往后面看去,却见着一个眼生的小厮朝着她的方向小跑着过来。 他喘着气道:“小的是三少爷身边跑腿儿的。”许是见着崔嘉因眼底的疑惑,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小厮所说的三少爷是李氏所出的崔珏。 自从崔礼去世后,李氏怕自己将哥儿养坏了,便将崔珏托给了崔祎教导,因着这一层,崔珏同长房更加亲近,对崔嘉善更是好得不得了,待她同亲妹妹没什么分别了。 “怎么?你不在前厅跟着三哥,来寻我做什么?”崔嘉因问道,崔珏身边的小厮,她不认识也正常,只是不知道好端端的寻她做什么。 “三少爷想找一本叫《金石录》的书,在藏书楼却没找到,便让小的来问问您。”小厮垂首道。 “这会儿找什么书?你去同三哥说,明日再给他。”崔嘉因皱眉,瞧三哥也是个稳妥的人,怎么偏偏在这会儿找书? “诶——姑娘,”小厮见崔嘉因转身欲走,急忙道:“不是三少爷要,有一位公子听说崔家藏书众多,便想借来看看。” 崔嘉因皱眉,这都叫个什么事儿啊! 扶柳走了,翠屏也得赶回连月台,一时竟找不到能用的人,她心里叹了一口气,少不得得自己回去一趟了。 她对翠屏说:“就照着我刚才说的做,将人先抬到逸秀园里去,稳一些,不要颠簸,到了之后先打热水,轻轻擦过,等人来了再让他给瞧瞧。你让六姐姐先别慌,我将书给了他便过去。” 翠屏只好点头。 崔嘉因同小厮说:“可知那公子是谁?” 话问完,却没听到小厮的回话,她往后一看,哪里还有小厮的人影。 她心里一阵气闷,烦都烦死了,耍着她玩儿吗?然后便要提步往连月台那个方向走。冷不防一个手刀在她脖子后边落下,崔嘉因没有防备,一下就晕了过去。 藏在假山旁的一个人影看到了整个场面,略停了停,转身便走了。 他很快走到了前厅,眼神在一群吟诗作对衣着华丽的老爷公子里逡巡了一阵,而后走到一个人身边低声说:“大少爷,有人敲晕了崔九。” 那男子弯唇笑了笑:“真是有趣,在自个儿家里也能被算计,这样的人,姑母居然害怕这样的人吗?也不知道背后的是谁?当真想见见。” 来人不知道如何回那男子的话,只问:“那大少爷,我们……” “既然有人代劳,便不要脏了我们的手了。”男子一把打开扇子,自在地摇了摇,道:“你盯着点儿,不行的时候,搭把手,怎么着也算行善了不是?” 那人自然知道男子的意思不是叫他帮崔嘉因,定然是让他帮着那动手的人害崔嘉因,只是……这怎么也不能算是行善吧…… 来人却不敢磨蹭,转身就去寻崔嘉因他们。 男子看着那人的背影,唇角微微上扬,显然是知道了这一消息,心情颇好。 “曲缚,你在这儿白站着做什么呢?轮到你了!”有人喊了他两声。 曲缚笑道:“就来就来。”端的是一副开朗活泼的少年人的样子,压根看不出方才笑着害人的那种恶毒模样。 第六十二章(重写) 崔嘉因见他不承认,还想着将自己骗过去,心里一阵冷笑,她冷了脸,凉凉道:“你莫不是以为,只要不承认,我就奈何不了你了?” “你若是如实招来,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放你一马。要不要抓住这次机会,那端看你怎么选了。” “九姑娘饶命,九姑娘饶命。”小厮知道其中厉害,心中惶恐,又暗恨不该贪一时之利,掺和进这样的事情来,连忙跪在地上不住求饶。 “你该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崔嘉因不理会他的讨饶,冷冷道。 凭这小厮执迷不悟,一再骗她,她就不会为他如今可怜兮兮的告罪而心软。 一个人的善良是有限的,她还没有心胸宽广到能大度的放过算计她的人。 “是四姑娘……四姑娘让小的借三少爷的名义将您带到花园里那座儿假山去。”小厮磕磕巴巴道,然后又哭丧着脸说:“都是四姑娘逼迫小的做这样的事,九姑娘明鉴啊!” “是不是逼迫,你自己心中有数。我且问你,假山那边都有谁?”崔嘉因问。 那小厮听得前面一句,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听见崔嘉因的问话,连忙道:“小的不知道,四姑娘没同小的说,”怕崔嘉因不信,又说:“四姑娘只叫小的将姑娘带过去,并没同小的细说。” 看那小厮的确不像撒谎的样子,崔嘉因狠狠地皱了皱眉,崔嘉婉打什么主意,她心知肚明。 不外乎从她的名声下手罢了。 假山离戏台和集芳园都近的很,若是出了什么事,两边的人是最快发现的。 她大可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即便是今日好好整整崔嘉婉,崔家上下也没人会说什么,也没人敢说什么。 只是…… “行了,我有几句话吩咐你。”崔嘉因嫌弃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小厮。 “小的驽钝,还请九姑娘明示。”小厮不敢不从。 ~~~ 崔嘉因是被郑老太太带大的,老太太疼了她那么多年,如今老了,她也不愿原该含饴弄孙、享受天伦的老太太为这样的琐事烦心。 她正想着,没注意前面是不是有什么人。 直到那一声“阿珩”将她从思绪中唤起,她才发现前面站着一个人。 “白二哥。”崔嘉因唤道。 “你怎的在这儿?” “前边太闹腾,我出来透透气。”白翊解释道,又见崔嘉因身边没有一个丫鬟,不由问道:“你是要去哪儿?怎么就只有一个人?” “去寻六姐姐。”崔嘉因回道。 说完之后,便陷入了一种尴尬局面。 崔嘉因同白姝交好,见白翊的次数也比旁人多,但两人单独碰见的情况少之又少,一时之间,崔嘉因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阿珩你……”白翊望着崔嘉因欲言又止。 当日母亲同自己说的话还在耳边回想,因着那番话,这两日真是食不知味,睡不安寝。 他想了又想,若只因赐婚这件事,放弃崔嘉因,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甘愿的。此次来崔家,也是想寻一个机会,想要问问崔嘉因的意思。 可看着崔嘉因的脸,话到嘴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了。 “怎么了?”崔嘉因见他迟迟不言语,颇有些疑惑。 “没什么。”白翊笑道,只是那笑容,在崔嘉因眼里,却怎么都有种强颜欢笑的感觉。 “白二哥,若是无事,我便先走了。”崔嘉因记挂着崔嘉贞的伤势,便说出先走的话来。 白翊失魂落魄地点点头。 崔嘉因刚走两步,却又被白翊喊住了。 她惊讶地回头,似是不明白白翊究竟是怎么了。 “阿珩,听说你要去上京了?”白翊满脸复杂地问。 “是白姝姐姐告诉你的吧?待祖母寿辰过了,我便同父亲上京了。”崔嘉因看不明白他的表情,不就是去趟上京?值得这样……纠结? “那没事了。”白翊笑笑,“你不是说要去寻你姐姐?快去吧,别耽搁了。” 崔嘉因觉得奇怪,留也是他,催也是他,也不知道今儿个是怎么了,这般不寻常。却也还是点点头,便径直走了。 白翊瞧着崔嘉因纤弱的背影,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去上京?楚家就是上京人氏,阿珩这一去,此事岂不已成定局? 可她也没什么露出什么不愿的表情来,想来是情愿的吧? 想想也是,楚家怎么说,也算皇亲,家世同崔家相比,怎么也不会落于下乘。楚家那公子,方才也见过了,果真是仪表堂堂,是个出众的。 白翊也说不出心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感情,一方面不甘心这份感情就这样夭折,连喜欢的人都未曾知道自己的心意;另一方面,却又觉得若是自己不能守护她,换另一个能配得上她的人,也很好。 这种极其矛盾的心里让白翊的内心无比的煎熬,一时之间竟没有发现周围还有旁人。 躲在边上低矮树丛边上的人影自边上闪过,一转身便消失不见,如同从未出现过一样。 那人走到前厅,在一群锦衣华服的少年公子之间逡巡一阵,最终走到了一个青衫公子面前。 第六十三章 “公子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赢得佳人芳心吧,属下瞧着,那崔姑娘可不是个好糊弄的。”卫通面色不变,显然是被嘲笑惯了的,没有丝毫的窘迫。 被卫通这一噎,青衫公子略嫌幽怨地望了望他,说:“你这是在挖我的心肝呀!” “属下就事论事而已。”卫通不吃他这一套。 青衫公子笑道:“与其担心我不能将她拐来,还不如操心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 卫通皱着眉头看他,似是不明白他是哪来的自信。 青衫公子不满他的眼神,嫌弃道:“你什么意思?像本公子这样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人,她岂有嫌弃的道理?再说了,我同她,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是两情相悦,可谓是佳偶天成,天作之合……” 就在青衫公子喋喋不休,厚着脸皮夸自己的时候,卫通适时给主子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公子不会还天真的以为,崔姑娘还记得您吧?” 青衫公子一挑眉,瞧着卫通那张方正的脸,问道:“怎么?不过几年而已,怎么就能把我忘了?” 眼神中满满的是:你敢说声不试试? 然卫通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对青衫公子的畏惧早就被他的不正经所消磨了,如今看到他那威胁的眼神,全然不当一回事儿。 “公子,若是属下没有记错,已经九年了,即便再早慧,崔姑娘当时也不过是个四岁的小丫头。”卫通道。 言下之意,你能指望一个四岁的小丫头记住谁? 青衫公子心中憋闷,谁家的侍从居然敢这样顶撞主子的。 气死他了! 卫通:还不是您惯的。 “你别跟着她了,若是她发现了你,还不知道心里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呢!”青衫公子道。 卫通刚想应答,那边却有人高声唤道: “楚公子!到你了!” “知道了!”楚煜回道,看了卫通两眼,便走向了另一边。 卫通一改在楚煜面前的样子,重新变回了原来那个少言寡语的侍卫。 ~~~ 集芳园。 “娉婷,崔四姑娘怎么还不来?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魏汐月不安道。 她是想看崔嘉因的笑话来着,但也担心会把自己牵连了。她无父无母,仅凭着姨母那一点怜悯,在白家寄人篱下。 若是连姨母都不喜自己,这一生还有什么指望可言?何况她想嫁的还是大表哥。 不同于魏汐月的担忧,霍娉婷倒是自在得很,隐隐还有一些兴奋。 “汐月姐姐,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霍娉婷撇撇嘴,不以为意道:“我们从进了崔家大门开始,可就好端端的坐在这儿呢!走都没走过。” 仿佛想到了崔嘉因吃闷亏的模样,用帕子掩着嘴吃吃的笑:“原是崔嘉因德行有亏,才会做出这样的事。退一万步说,即便事情败露,那也是她们姐妹不和的缘故,与我们有什么相干?” 魏汐月有些复杂的看了看霍娉婷,不知为何,虽然霍娉婷待她仍同以前一样,但她就是觉得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一个人的性子怎么可能忽然之间就差的这样大了?霍娉婷从前是个什么性子,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冲动莽撞,意气用事,若非这样,她还轻易不敢屡屡唆使她出去教训别人。 可如今…… “汐月姐姐,你怎么这样看我?我脸上有花儿吗?” 魏汐月猛然回神,却看见霍娉婷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只是那笑意,怎么也透着些许不同寻常。 魏汐月用帕子按了按嘴角,掩饰自己脸上的不自然。 她对霍娉婷笑道:“娉婷你可不就是一朵花儿吗?几日不见,却觉得你更加好看了。” 霍娉婷笑意深深,“汐月姐姐就不要这样夸我了,别人听到可该笑话了。” 魏汐月眼神闪了一闪,从前她夸霍娉婷的时候,她可从来不会谦虚的。 还没等魏汐月琢磨出什么味来,霍娉婷便冲着朝她们走来的亭亭女子打了个招呼。 “四姑娘。” “霍姑娘,魏姑娘也在?”崔嘉沅笑着问候。 “是五姑娘啊……”霍娉婷虽仍笑着,但明显冷淡了许多。 崔嘉沅不以为意,笑道:“霍姑娘同我姐姐是合得来的,只是姐姐有事,倒不能陪了。” “崔四姑娘算是东道,招呼客人也是应该的。”霍娉婷回道。 她看不惯崔嘉因,却也未必看得上崔嘉沅,崔嘉沅同崔嘉因有什么区别?都是惯会算计人的。 “姐姐担心霍姑娘无聊,便让我来作陪。”崔嘉沅似是感觉不到霍娉婷的冷淡,依旧笑道。 崔嘉婉同崔嘉沅是双生,两人的相貌极其相似,这样相像的两个人,气质却截然不同。崔嘉婉跋扈,崔嘉沅沉静,看起来崔嘉沅的性子才是受长辈喜欢的,偏偏受宠的却是崔嘉婉。 这其中许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缘由呢。 “只怕耽误了五姑娘的时间,我心底是极喜欢的。”霍娉婷客套道。 “哪里会耽误呢?”崔嘉沅笑道。 三个不甚熟悉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维持着表面的和气。 崔嘉婉来寻霍娉婷时,看到的便是自己讨厌的妹妹同霍娉婷相谈甚欢的场面,心中有些不满。 “你来做什么?” “不是姐姐忙,让妹妹同霍姑娘她们说说话吗?”崔嘉沅无辜道。 “几时叫你了,你可别给我来这套!”崔嘉婉不屑:“收起你这副可怜兮兮的嘴脸,真是恶心人。” 崔嘉沅心中暗恨,却忍住没有发作,藏在袖中的手死死的攥住,仿佛这样就能将心底的怒气锁住一般。 “姐姐怎么这样说话?今日来往都是贵客,若是被人听见,于姐姐名声上可不好听。”崔嘉沅道:“既然姐姐来了,那妹妹便走了。还是劝姐姐一句:莫要乱发脾气才好。” 说罢,看也不看崔嘉婉,直直的离开了。 魏汐月今日可算是长了见识,怪事儿一桩接着一桩,直教人看花了眼。 她还当崔家是多清正有礼的人家,原来不过如此。双生姐妹之间都跟仇人一样,当着外人的面斗得跟乌鸡眼儿似的,也真是不多见。 斗得越厉害才好呢! 第六十四章 崔嘉婉见着一向不敢同她争锋的崔嘉沅如此行事,还当着霍娉婷等人的面,让她如此下不来台,只觉得一阵气愤,瞪着崔嘉沅离去的背影,紧紧的抿着唇不发一言。 “四姑娘同五姑娘的关系仿佛不怎么好?”霍娉婷假意疑惑。 “她?”崔嘉婉冷笑:“她有什么资格让我对她好?一个只会巴结别人的人,我都不稀罕。”言辞之间难掩不屑之情。 霍娉婷理解的点点头,转而问起另一件事请来。 “怎么不见崔九姑娘?” 听到这个,崔嘉婉得意的笑了笑,冲霍娉婷意有所指地笑道:“今儿个可有戏看了。” 霍娉婷疑惑地挑眉,心里却很明白崔嘉婉的意思,高兴的同时也不忘做做表面功夫。 “有什么喜事儿不成,这样高兴!” “喜不喜,等会儿就知道了。”崔嘉婉卖关子道。 高兴劲儿过去了,霍娉婷却有些不放心了起来。她不过出言挑拨了几句,崔嘉婉就急急地冲上去,要崔嘉因好看,可见是个藏不住事儿的,难不成崔嘉因当真能上当? 掩下心中沉浮的思绪,霍娉婷同崔嘉婉攀谈起来。 聊的正起劲,却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来寻崔嘉婉,她不耐烦地对青玉道:“没瞧见我同霍姑娘说着话儿吗?若是什么人都要赶着上来,难不成我都要见见?” 自从上回奉了崔嘉婉的命,狠狠地教训崔璋兄妹,却被崔嘉因抓住现行儿捅到老太太那儿去之后,青竹三人便被老太太好一通惩罚。 青竹唆使主子罪加一等,打了三十大板之后被老太太赶出了府,连着她老子娘也通通受了牵连。这青竹走后,崔嘉婉身边的大丫头,便只剩下了青玉一个。 青玉不似青竹那么得崔嘉婉喜欢,又因着青竹被赶出府对她心存不满,因此,她虽然是名义上崔嘉婉身边的第一人,但实则日子并不好过。 像如今崔嘉婉表现出来的不耐烦,已经算是极好的了。青玉相信,若不是顾忌着在场的小姐们,崔嘉婉绝不会这样好说话。 “可是……”青玉硬着头皮道:“那小厮是今日的那个……” 若是随着崔嘉婉的意思,待她转头后悔了,定然又会怪在她身上了。 “谁也不管用!”话一出口,崔嘉婉便想起了青玉说的究竟是谁。 她尴尬地对霍娉婷道:“霍姑娘且等一等。” 霍娉婷善解人意地点点头,然后便悠闲地端起一杯茶,看着崔嘉婉离去的背影。 从她这个角度望去,只能见到崔嘉婉从小厮手上接过一样东西,瞧了瞧之后就变了脸色。 她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想到:崔嘉因有这样扯后腿的姊妹,仿佛也不太好过呢。 要不她再添一把火?即便没能对崔嘉因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那恶心恶心她也是好的。 上回在白家,说出要对付崔嘉因,且有了万全之策的话,不过只是气急了说的话。 她冷静之后仔细想了想,以她如今的地位,同崔嘉因对着干,无异于以卵击石。 她恨崔嘉因是不错,但还不想因为她毁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机缘。 她不信自己依旧不能掰倒崔嘉因,这一次,她要看着崔嘉因如何走向末路。 也许,自相残杀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呢。 霍娉婷笑眯眯地想着。 且说崔嘉婉问那小厮事情成不成的时候,小厮却只递给她一个香囊,心中有些疑惑。 她看了看那香囊上栩栩如生的海棠花儿,然后打开香囊,却见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上面只写着两句话:“髻鬟狼藉黛眉长,出兰房,别檀郎。角声呜咽,星斗渐微茫。” 这是一首是艳词。 她的脸色变了又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这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严肃中又透着丝丝害怕,小厮莫名,不由多扫了两眼。 “九姑娘发现了不对劲,小的没能完成姑娘的吩咐,着实该死。”小厮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说是哪里找的。 “谁耐烦听你说这些!”崔嘉婉心中焦急,一直被她视作仇人的崔嘉因都被她踢到一边,可见这香囊对她造成了多么大的冲击。 “是……”小厮在崔嘉婉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哭丧着脸结结巴巴道:“是五姑娘给的。” “撒谎!”崔嘉婉厉声道,这海棠花儿分明是崔嘉因的最爱,崔嘉沅岂会用?再说了,崔嘉沅哪里敢公然同她作对?相较于算计崔嘉因失败来说,这件事在她看来,更不可接受。 “小的哪敢撒谎?”小厮哆嗦了一下,“这的的确确就是五姑娘给的,她还说了,让小的说是九姑娘送来的……”说罢又心虚地看崔嘉婉,胆战心惊道:“小的不敢……” 崔嘉婉一手攥着那张纸,另一只手则握住了那精致的香囊。 第六十五章 “九姑娘。”守在逸秀园门口的清屏福了福身,忙迎上去。 “贞姑娘如何了?”崔嘉因边走边问:“大夫可有说什么?” “还没呢。”清屏回道:“请的是常来的梁大夫,此时正在给贞姑娘诊脉。” 崔嘉因轻轻走进房间,崔嘉善听见动静,刚想说话,却看见崔嘉因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便向她走来。 “怎么样了?”到了外间,崔嘉因悄声问。 “不太好,”崔嘉善忧心道:“脑袋上磕出了一个大窟窿,你都没见着,当时整张脸都是血,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 崔嘉善想起那个场面还心有余悸,都是一同长大的姐妹,崔嘉善不明白崔嘉婉怎的变得这样心狠手辣,将人推得跌了一跤,还能面不改色,若无其事地走了,每每想起崔嘉婉唇角边的狞笑,崔嘉善就止不住地心悸。三婶儿是个坏的,三叔怎么也会放任崔嘉婉长成这个样子? 简直比泼妇还不如。 “姐姐别怕。”崔嘉因握住崔嘉善的手,默默安慰道。 没过多久,梁大夫便收回了搭在崔嘉贞手上的丝帕。只是那紧锁的眉头并没有随着他的动作一并舒展开来。 不等崔嘉因她们询问,梁大夫便说:“不瞒两位姑娘,这位姑娘的伤势着实严重,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将她治好。” 崔嘉因同崔嘉善面面相觑,脸上尽是肃然之色。 “不知是个什么严重法?”崔嘉因问道。 “这位姑娘头上伤势沉重,加之失血过多,境况着实棘手。这几日说不得会伤口感染发热,一不小心就可能丧命。即便得上天垂怜,侥幸捡回一条命,恐怕这姑娘也会落得个时常头痛的毛病。”梁大夫如实道。 崔嘉因恳切道:“还请先生多多费心了。”同丧命比起来,头痛着实算不得什么,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九姑娘客气,为人医者,自当对病人尽心。”梁大夫拱手道。 崔嘉因遣了看朱去随梁大夫抓药,自己同崔嘉善进到内室来看看崔嘉贞。 床上的崔嘉善小脸惨白,眼睛紧闭,嘴唇更是一点血色也无,纱布一圈圈地缠绕着额头,看了让人心疼不已。 “伤成这样,真是耽搁不得了,早叫祖母她们知道也好。”崔嘉因道:“对了,崔嘉婉上哪儿去了?” “哎呀,”崔嘉善这才想起那个罪魁祸首来,“我当时忙着看崔嘉贞,一时没顾得上她……真是大意了。” “即便是看着,想必你也制不住她。”崔嘉因宽解道:“泼皮似的性子,真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敛些。” “这儿有我照料着就成了,集芳园缺人不行,况且,也没有做东道却不露面的道理。”崔嘉善道。 “我知道了。”崔嘉因回道:“这便去了。” “嗯。”崔嘉善点头:路上小心些。” 崔嘉因走出逸秀园,并没有往集芳园走,而是拐了一个弯,往卢氏等人所在的戏台子那儿去。 崔嘉贞伤的不轻,得同祖母和母亲说一声才是,崔嘉因想着。 因着前世没有收养孩子这一出,崔嘉因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在她那个五叔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位,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崔璋同崔嘉贞随崔褚来说究竟是不一般的。 崔褚是个性子直的,也不知道从武之人是不是都这个样子,崔褚从来不整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可以说,整个崔家,就数崔褚最不用防备。 崔褚同崔氏不亲,但也是真真正正将自己当做崔家人看待的,并没有起过什么不好的念头,前世赵先明明厌恶崔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忌惮崔褚手中的兵权。 就是这样的人,在赵先登位之后,也一并受了牵连。 说是自私也好,无情也罢,崔嘉因是不愿意崔褚因为崔嘉贞受伤一事对崔家生出什么不满的,若是有什么怨气,也该尽着三房去。 这样想着,不一会就到了戏台。 因着郑老太太寿辰,卢氏特意将戏台子搭在了府中景致最好的溢香园。 郑老太太不爱牡丹,偏爱素净的荷花,卢氏为了让老太太高兴高兴,特意吩咐花匠,务必让花期提前。 如今溢香园里香气四溢,一眼望去,满池的碧叶掩映着亭亭的粉白的荷花,瞧着喜人极了。倒真有几分“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意境。 崔嘉因悄悄的过去,瞧见郑老太太在卢氏的陪伴下一脸慈和地同旁边的老夫人说笑,心中犹豫了一下,老太太难得高兴,崔嘉因不忍心此时坏了她的兴致,让她担心,可是崔嘉贞的病情也不能不报。 崔嘉因危难之际,却听得有人轻轻唤她,原来是站在一旁的孙嬷嬷瞧见了她,见她踌躇,便过来询问一番。 “姑娘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太太吗?”孙嬷嬷一脸关切:“可是集芳园出了什么乱子?” 崔嘉因也只得说了:“未曾,只是五叔收养的那个女孩子,被四姐姐推得头上撞破了一个口子,现在还没醒。” 孙嬷嬷眉头皱得紧紧的,大喜的日子见血,真是存心让人不痛快吗?这个四姑娘,真是越发胆大妄为了。 “我是想让嬷嬷告诉母亲一声,心里也好有个准备,至于祖母,便等寿辰之后再说,嬷嬷您看如何?”崔嘉因问,主事的不能没人知道,便想起让孙嬷嬷给卢氏报信这个法子来。 孙嬷嬷痛快的应了,又担忧道:“那贞姑娘怎么样了?” “该做的都做了,延医用药一个也没耽误,只是现在还是人事不省的,未免叫人悬心。”崔嘉因道。 孙嬷嬷点点头,“贞姑娘是个命大的,姑娘不必太担心。” “但愿如此,”崔嘉因收了话头,对崔嬷嬷道:“麻烦嬷嬷一趟了。” “老奴不过是下人罢了,哪里担得起‘麻烦’二字。”孙嬷嬷笑道,看着崔嘉因的眼神很是慈爱,她是看着崔嘉因长大的,看她从垂髫稚童变成娉婷少女,心中满是欣慰。 “那嬷嬷,我就先走了。”崔嘉因见孙嬷嬷笑着点头,便也离开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和好 崔嘉因折回集芳园的时候,碰巧遇见了一个熟人,不是旁人,正是满香楼一别之后再没见面的沈斯汝。 她坐在栏杆上,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带着裙摆也跟着晃动起来。她低着头,扁着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崔嘉因远远的瞧见她这模样,面上浮起一丝笑,这妮子怕是又有什么委屈事儿了。 上回满香楼里沈斯汝的戏言,崔嘉因也只是略略气恼了那一瞬,并未曾真正放在心上。 她知道沈斯汝的性子,天真又不工心计的,即便说了什么话,也不会是故意伤人的。 崔嘉因每每想起沈斯汝前半生锦衣玉食后半生却如斯痛苦,以至于最后猝死都无人问津,便很心疼。 她不想沈斯汝再落到这样的境地,她要做的,便是让沈斯汝警惕起来,不说有力自保,起码不能轻易落入别人的圈套。 沈斯汝瞧见崔嘉因很是欣喜,她连忙跳到地上,高兴地往前走两步,然后又垂着头尴尬地顿在原地,双手不停的搅着香罗帕,直将帕子揉成了一团。 上回青团对她的劝导还言犹在耳,是她做得不对,惹恼了崔嘉因,现在怎么好意思见她? 崔嘉因看她懊恼,哪还有不知道的,她走上前去,道: “常常听闻德曦郡主是个胆子再大不过的女子,这世上就没有她不敢做的事,不曾想还有这样犹豫的时候。” 沈斯汝惊诧地抬起头,似是没料到崔嘉因竟会主动搭理她,一时欣喜。 “阿珩,你不生我气了?”她讶异道。 “郡主是觉得,我是这样一个爱使性子的?”崔嘉因问道。 “自然不是!”沈斯汝立马回道,一溜烟跑到了崔嘉因身边,生怕她反悔似的利索的抱住崔嘉因的胳膊,道:“我只是……只是怕你生气,再不理我了。” “上回在满香楼,是我不好,你别忘心里去。”沈斯汝乖乖认错,“我再不会这样了。” 崔嘉因将她的手扯下来,叹道:“阿汝,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沈斯汝听见这句话,心里松了松,这些日子她总是想起自己将崔嘉因惹恼了,每每想到崔嘉因再不会理会她,心里就难过的不得了。 她是靖国公府的明珠,陛下亲封的公主,太后跟前的红人,每个身份都不凡。 可即便有这样令人艳羡的身份,沈斯汝却高兴不起来。 她的身份让别的姑娘望而却步,家世低的只为巴结,家世相当的,却嫌弃她命格不好,说她天生命硬,将自己的父母都克死了,是个十足的倒霉精…… 久而久之,沈斯汝心也冷了,孤独成了习惯,也不再想着能有一个知心知意的姐妹。 直到崔嘉因出现。 她是第一个愿意同她玩的人,眼神纯粹,不带丝毫的利益算计,也没有一星半点的怜悯或是鄙夷,有的,只是那满满的真诚。 看着那眼眸中纵容,她告诉自己:崔嘉因是不同的。 因为这个,沈斯汝越发害怕起来。 她害怕崔嘉因再也不会回头。 从前她不知道友情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便不觉得有多么难能可贵;当她明白什么是朋友时,却愈发害怕失去。 “不用害怕我会走,无论什么时候,我总是在的。”崔嘉因看出了沈斯汝的心思,出声安慰道。 沈斯汝朝她笑了笑,说:“这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阳光落在她的眼里,折射出一道绚丽的光彩,如同风雨中的虹光,璀璨又美丽。 崔嘉因伸出手掌,对她笑着说:“击掌为誓。” 沈斯汝微笑着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崔嘉因的手掌。 满庭烂漫春色,娇艳牡丹,都不及少女脸上那一抹笑意动人。 “对了,沈泽西让我给你一个东西。”沈斯汝想起原来那个不得不同崔嘉因见面的事情来,若不是沈泽西非要她亲自将东西给崔嘉因,此刻她说不准还不敢同崔嘉因见面。 看在沈泽西一定程度上推动了了她同崔嘉因之间友谊的修复的份上,她决定不计较沈泽西将她当成小厮使唤的事情了。 “喏,就是这个。”她拿出一只素银耳坠,抱怨道:“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问他他也没说什么,只叫我转告你一句话‘但见丹诚赤如血,谁知伪言巧似簧’,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真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崔嘉因没有听见沈斯汝后面絮絮叨叨的话,她的目光停留在那素银耳坠上小小的紫薇花上。 沈斯汝自己说了一通,却没听见崔嘉因接话,便也意识到了她的不对劲,见她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耳坠上,便好奇地凑上前一看,却没发现什么值得探究的。 不就是紫薇?雕得也不怎么样,还没到传神的地步,哪里值得这样看? 良久,崔嘉因才抬头看向沈斯汝,问道:“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沈斯汝说:“沈泽西说,是他在甘柘寺捡到的……”说到这儿,自己便囧了一囧,也不知道沈泽西是怎么想的,难不成捡的什么东西都要给崔嘉因不成?就算是哄姑娘也没有这样哄的!若是有人送捡的东西给她,她不喊人乱棍打出去都算是轻的了! 想到这儿,沈斯汝看了看崔嘉因的脸色,出乎意料的没看见嫌弃,反而是一脸凝重…… 沈郡主这会真是觉得莫名了,难不成这不起眼的耳坠上还藏着什么秘密? 她刚想出声询问,崔嘉因便若无其事地收起了那只耳坠,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笑着对沈斯汝说:“替我多谢世子了。走吧,去集芳园。” 沈斯汝憋了一肚子的疑问,却明智地没有问出来。 回到集芳园的时候,崔嘉因见那些姑娘们玩的玩,聊的聊,笑的笑,没有丝毫的不对劲,便放下心来。 她对沈斯汝道:“我带你去找白姝姐姐吧,她是个和善的性子,最是温柔不过的了。” 沈斯汝有些犹豫,崔嘉因带她去见的,自然不会是个坏的,只是……她原本就不是个讨喜的人,若是白姝不喜欢她,岂不叫崔嘉因尴尬? 她刚要拒绝,却在看见崔嘉因脸上的兴色之后闭了嘴。不喜欢就不喜欢吧,起码现在不要让阿珩伤心了。沈斯汝如是想着。(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你再不回来,我都要去找你了。”白姝在庭中百无聊赖,只能看着一旁玩投壶玩的不亦乐乎的姑娘们发呆,余光瞥见崔嘉因回转,眼睛亮了亮,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阿珩,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要去找你了。” “怎的不去和她们一道?”崔嘉因看向边上,只见一个姑娘拿着柘箭,在壶前一前一后比划了两下,深吸了一口气,一狠心一闭眼,将手上那支箭狠狠地投出去了。 姑娘们的目光随着箭矢移动,终于在壶前一尺的地方停住了。 那姑娘许是不忍心看自己的惨不忍睹的成绩,故而不肯睁眼,却又没听见箭矢入壶的响声,便忐忑的问边上的姑娘:“进去了吗?” 旁的姑娘笑着说:“进去了……” 投壶的姑娘这才睁眼,见着那孤零零躺在地上的一支箭矢,神情有些疑惑,似是不明白地上怎么会有一支箭。 “才怪!”原先回答的姑娘笑嘻嘻的补了一句,投壶的姑娘在别人揶揄的目光下羞得满脸通红,说:“这回不算……我不管,没睁眼就不算了,得再来一次!” 众人皆被那姑娘的无赖打败了,纷纷笑出声来,声音清脆,仿若迎风送响的银铃。崔嘉因也没想到,看起来脸皮那么薄的小姑娘,居然也是个会耍赖的,不由笑了。 “你还不知道我吗?”白姝自然也瞧见了那边的动静,笑道:“于投壶一道,我是最不通的了,还是少去丢人现眼。” “这位是?” “这是上京靖国公府的德曦郡主。”崔嘉因介绍道,又对沈斯汝说:“这便是方才我同你说的白姝姐姐了。”想起沈斯汝不爱叫姐姐妹妹的习惯,又觉得有些好笑说:“说起来,还不知道你生在哪月呢,竟一味随着你浑叫。” “你又没问,我怎么告诉你?”许是因为白姝在场,一贯厚脸皮的沈斯汝也因为这笑语红了脸:“我生在昌平九年。” “那就得告诉白姝姐姐你是生在几月的了。”在沈斯汝的疑惑的目光中,崔嘉因笑着解释道:“她也是同你一年生的。” 沈斯汝闻言回道:“我是三月的。” “我也是三月的。”白姝也道,“是三月十九出生的。” 沈斯汝惊讶地望了白姝一眼,半晌笑道:“真真是赶巧了,我与你是同一日。” 白姝听见沈斯汝说与自己同一日生辰,也颇有些惊讶。 “连生辰都在同一天,这可不是你二人的缘分吗?”崔嘉因笑道:“我还以为阿汝你还要比我小上几月,谁知竟同白姝姐姐一样大。” “郡主说的时候我还好生惊讶呢,我还没碰见过同我一日生辰的人呢,真是巧了。”白姝笑道。 许是知晓两人都是同一日生辰,沈斯汝在心里对白姝更起了几分亲近的意思,“叫郡主太客气了,你便随阿珩一道叫我阿汝就好。” “这如何使得?”白姝连连摆手拒绝道。 “如何使不得?你我二人也算是有缘,年龄又是一样大的,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可言?”沈斯汝道。 白姝拗不过她,也便答应了,心里却在想:据说德曦郡主素来是目中无人的,此番看来,却是再随性不过的人了,可见传言不足以信。 崔嘉因看了看周围,并没有见着林静枝的影子,挑眉问道:“林小姐呢?走了么?” 听崔嘉因提到林静枝,白姝也有些无奈,说:“你走后不久,林小姐也说有事走了。” 之前分明是自己巴巴走前来说话的,又突然说自己有事,明明连个来传话的丫鬟都没有,可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好在白姝原本也不在意林静枝在或是不在,此刻也只是感觉有些不舒服罢了,并没有觉得生气。 “你们说的,该不会是林静枝吧?”沈斯汝想起沈则西跑到清河来的其中一个原因,心里突然生出了不祥的预感,便出声询问。 待得到肯定回答之后,沈斯汝面上泛起了丝丝鄙夷,颇为不屑道:“她还能有什么事?忙着追男人罢了!” 一个大家闺秀,追人追到清河来了,真是够没脸没皮的了。她即便再不理会世俗眼光,再离经叛道没规没矩,也是很是瞧不起林静枝的做派的。 若只是单纯表明心迹便也罢了,说不得她还会夸一声勇敢道一声好。可被人明着拒绝居然还要巴巴地贴上来,就不再是什么女子大胆追求爱情的励志故事了,那是多不要脸的人才能做出的事情啊!遑论她还是号称上京贵女典范,当真是丢尽了一众女子的脸面。 沈斯汝讥讽林静枝,崔嘉因和白姝自然不好接话的。 前世崔嘉因上京的时候,林静枝已经远嫁了,是以崔嘉因只听过她上京才女的名头。近日见到鼎鼎大名的林静枝,却觉得名不符实,略有些失望。 沈斯汝兀自气愤着,然后又笑了起来,这一怒一喜的直唬了崔嘉因一跳,惹得她还以为沈斯汝气疯了呢。 “你等会儿,我去嘱咐青团两句。”沈斯汝神秘地笑了笑,直笑地人心里发毛。 不知沈斯汝同青团说了什么,青团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沈斯汝自觉了了一桩心事,蹦蹦跳跳地回来了,“我让青团告诉沈则西了。” 得,还用不着猜,就已经透出底了。林静枝喜欢谁也就一目了然了…… 崔嘉因瞧沈斯汝那么兴奋,不好意思打击她。沈则西作为靖国公府世子,手下能人多少?怎么可能等到沈斯汝告诉他才知道这个消息?怕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只是没同沈斯汝提罢了。 沈斯汝的话说的稀里糊涂的,白姝也听得一头雾水,却没好意思问,只说:“我听说崔府的荷花是一绝?呆在这儿也甚是无聊,不若阿珩你带我们去瞧瞧荷花吧。” 崔府为了让老太太高兴,使了法子让荷花早开,想到此刻去了也能看到盛开的荷花,崔嘉因便答应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且说林静枝见崔嘉因走了之后,便觉得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左右她也只是想来崔嘉因这儿打听一下男客都在哪边。没想到自己都没打听到什么,她就被人叫走了。 林静枝心中那个郁闷啊。 她坐了一会儿,实在是无聊极了,白姝又是一个你不说话就绝不会搭理你的性子,两个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尴尬无比。林静枝觉得自己坐不下去了,便干脆利落的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她原是想着碰碰运气,看看自己能不能找到那个招待男客的地方,若是找到了,说不准还能看见沈则西。 原以为大概不能实现这个愿望,没想到一切都按着她的心愿来,还没找到那个地方,却在花园里遇见了嫌宴席太过闹腾故而出来透气的沈则西。 她偷偷看着眼前那俊秀的少年郎,一颗心止不住的砰砰乱跳。原本早在心中想好的话一瞬间也不见了踪影,自认口齿伶俐的她在面对心上人时竟找不出什么话说。 “林小姐若是没有什么话说,沈某便先行一步了。”沈则西淡漠道。 林静枝却仿佛没有听到沈则西话里的不耐烦,只听到他说先行一步的时候,猛然抬起了头,连忙阻止道:“别走,我有话说。” 她神色复杂的看着沈则西,一袭蓝衫愈显面前之人风姿卓绝,玉簪束起长发,露出一张清俊的脸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沈则西的,也许是从姑母同她说将来她要嫁的人是沈则西的时候,亦或者更早些,在闺中听闻他随父上战场屡建奇功被人称作天纵英才的时候。 当她看见原来人们盛赞的奇才原是这样一个俊美的少年的时候,她就觉得,这天底下,除了他,没人能配得上自己。 她是圣眷正隆的林贵妃的侄女,是极有可能登上帝位的三皇子的表妹,是昌平侯府嫡出的大小姐,更是响誉京城的第一才女。 上京女子谁不羡慕她?上京男子谁不爱慕她? 她从小被姑母教养大,看惯了宫中的奢华,姑母从小就对她说,她是上京最优秀的姑娘,势必要嫁一个最好的男子,只有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好男子,才能配得上这样好的她,只有这样才称得上天纵姻缘。 她觉得,沈则西就是这样一个配得上她的人。 从姑母告诉她,要将她嫁给沈则西的那一刻起,她就认定了将来她会成为沈则西的妻子,将来,她会同他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做一对令人艳羡的夫妻。 可是…… “你为什么不答应父亲联姻?”林静枝问道。 原本女方提出联姻这件事情便已经是一件丢脸的事情了,若不是因为自己一心系在沈则西身上,林家也不肯放弃靖国公府这块肥肉,父亲是断不肯厚着脸皮上靖国公府说这样的事情的。 只是,她做出了这样大的牺牲,为什么沈则西还是拒绝了? “我以为上回已经同林小姐说的很清楚了,这样看来,林小姐似乎也没有那么聪慧。”沈则西道。 他眸中不带一丝别样色彩,有的只是满满的疏离,那疏离狠狠地刺痛了林静枝。 “你只说我们之间绝无可能,可是你却未曾说为什么!”林静枝犹不死心。 “论家世,我昌平侯府同靖国公府也算相当;论容貌,我林静枝更是不输任何一个女子,更遑论才德了。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沈则西看着眼前咄咄逼人的林静枝,不知怎的,脑海中却浮现出另一张脸来。 艳若桃李的脸上或喜或嗔,皆是一番风情,生动的神情落在他的心底,像是有一只手抓着他的心似的,因她的悲喜而悲喜。 他从未有过这样新奇的体验,却觉得能有一个人牵动他的心,也不是一件坏事。起码,他是愿意的。 林静枝见沈则西唇边渐渐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顿时心生欢喜,以为沈则西是被自己说动了。 “既然不是一件亏本的买卖,沈世子为什么不愿意呢?” 林静枝的声音将沈则西飘远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皱眉看着眼前死缠烂打的女子,觉得无比烦心。 林静枝见他突然又沉下了脸,心中不由忐忑,暗自思忖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林小姐只怕是误会了。”沈则西道:“既然林小姐执意想要知道我拒绝的原因,那不妨说上一说。” “我的亲事,必不会沦为牟利的途径。也就是说,我不会因为蝇头小利出卖了自己的亲事。” “况且林小姐仿佛不知道靖国公府境况。”沈则西露出一个略略讽刺的笑:“靖国公府已经不需要用联姻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我的妻子,不必有多么显赫的家世,不必有过人的相貌,甚至连才德都不必出众。” 林静枝似是不明白,这些都是旁人挑妻子的要求,若是连这些基本的要求都不必达到的话,那怎么选呢? “只要我喜欢就够了。” 沈则西这句话一说出来,林静枝的心就颤了颤。 所以说,他拒绝联姻,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喜欢她吗? “我一向觉得,无论什么,都是宁缺毋滥的好。林小姐,你觉得呢?”沈则西嘴角噙着一丝笑,林静枝看得分明,那是对自己赤裸裸的羞辱。 林静枝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像是被绳子狠狠勒住脖颈一样,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她看着依旧淡然的沈则西,突然从心底生出了一丝决绝。 她红着双眼,却强忍着不肯落泪,她盯着沈则西,发狠道:“你不会如愿的,无论你愿意与否,你迟早都得娶我,这容不得你选择。”说完,便决然地转身离去了。 既然让我痛苦,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端看谁能熬的过谁。 林静枝的离去没有在沈则西心中留下一丁半点痕迹,至于她那所谓的威胁,他就更没有放在心里了。 不过只是一个争强好胜,处处要拔尖的被宠坏的小姑娘罢了,还不值得自己将她放在心上。(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待林静枝走后,莫言从边上走了出来。他看了看面上没有丝毫波澜的沈泽西,又看了看已经走远的林静枝,心中有些惶惑,看着沈泽西欲言又止。 沈泽西看出莫言的纠结,问道:“被拒绝的又不是你,你纠结什么?” 莫言道:“世子,您方才是骗林小姐的吧?” 沈泽西眉毛一挑,像是要飞起来似的,似笑非笑地望着莫言,问道:“你说说,我哪句骗人了?” “您说――您要娶就娶自己喜欢的……”莫言从小跟着沈泽西,知道除却一直对沈泽西穷追猛打的林静枝之外,暗送秋波的小姐也不少。换作旁的风流些的公子,有这等艳福可享,早就笑纳了。只是……他家世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愣是没看上一个。 想到这儿,莫言想起京中的一个传言,他偷眼看了一下沈泽西,越看越觉得自己真相了…… 见沈泽西眯着眼看向自己,莫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默默地往后挪了两步――“世子,您不会像他们说的那样吧?” “哪样?” 莫言咽了咽口水,艰难道:“他们说……您有断袖之癖――” 死一般的寂静。 莫言头一回这样恨自己的好耳力,他仿佛都能听见从那边传来的笙箫鼓乐声。 “断袖之癖?嗯?”沈泽西淡声问道。 莫言又往后走了两步,那模样竟像是生怕沈泽西看上他似的。 沈泽西几乎要被他气笑了。 不过是嫌弃她们那些女子成日里伤春悲秋的麻烦,不过是没有遇见让他动心的人,怎么就成了他有断袖之癖? 他还真好奇怎么看出他竟有这样奇怪癖好的。 “他们还说什么了?” 莫言见沈泽西没有怪罪的意思,胆子也便大了起来:“他们说,世子您不近女色,也从来没有表现出对那位女子有好感――连林小姐这样的女子心悦您,您都能不为所动,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您说说这林小姐是多么好的人呐,长的好,家世好,才情好,对您死心塌的还放出话来非君不嫁……上京的男子因为她这句话,不知道心都碎成什么样了――结果您还不稀罕,换谁谁不恼?您也老大不小的了,同您一般大小的公子们不是已经成亲,就是已经定亲了,更快些的连孩子都生了一打了……” “您的亲事都快成了老爷夫人的心病了!每回夫人都要喊属下去问话,问您可有看中哪家姑娘,可怜属下那么大个人了都没人张罗个亲事,您还不知足!” 莫言越说越气愤,完全没发觉话题已经被他带的拐了个弯儿,也没能发现自己即将陷入危险之中。若是平日,他定然能发现沈泽西看他的目光阴测测的。 “看来你对我积怨已久。”沈泽西平静道。 这句话如同冬日里兜头泼下的一盆冷水,直浇地莫言透心凉,如同坠了冰窖似的,将心中最后那一丝丝八卦的火苗浇得连火星都不剩。 他暗叫不好,深怪自己一时得意忘形,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嘿嘿笑道:“世子说笑了,属下能遇到世子这样好的主子,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哪里会有怨?” 可惜,差点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沈泽西铁了心要叫他好看,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你回去替莫离,一个月。”不过一息的时间,沈泽西就做出了处罚,这小子是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果然是生活太安逸了闲着就来编排他。 这回看他还怎么蹦哒。 没错,小心眼的沈世子就是记仇了。 莫言苦了脸,犹不死心道:“换来换去多麻烦啊?且君子不夺人所好,属下看莫离在那儿挺好的,就不去抢他的活儿干了吧?” 沈泽西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他。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莫言渐渐招架不住,越讲越心虚。 “两个月。”沈泽西说,见莫言又有反驳的意思,撂下一句:“再说就一直加,你看着办。” 莫言闻言,立马偃旗息鼓。 没办法,不是他怂啊,是敌人太过强大。莫言觉得心中的小人已经泪流满面,只能借此安慰自己。 “世子有命,属下不敢不从。”莫言闷闷道。 ―――――― 溢香园,戏台下。 台上伶官表演热热闹闹精彩纷呈,台下众人看戏说说笑笑各怀心思。 卢氏听了孙嬷嬷的禀告,秀气的眉毛狠狠地皱着。 “真的?可瞧见了?”卢氏问道。 “最真不过的。”孙嬷嬷低声道:“奴婢已经命人将那传话的丫头扣起来了。” 卢氏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既然她不知悔改……”余下的话卢氏虽没有说出口,但孙嬷嬷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不知悔改的人,就也不必对她网开一面了。 “――对了,嬷嬷方才说五房的那个小姑娘怎么了?” “原是姑娘过来了溢香园,让奴婢来告诉您一声,说五房的贞姑娘被四姑娘推了,昏迷不醒。”孙嬷嬷声音压的低低的,用只有卢氏能听清的声音道。 卢氏拿着杯盏的手偏了一偏,杯子里的水晃了晃,沿着杯沿慢慢滑落,她将杯子往桌上放,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又冲看向她的夫人笑了笑。 “这母女二人倒还真是会给我找麻烦。”卢氏面上笑容不变,“可有寻大夫瞧?若是没有――” “姑娘已经吩咐过了,您放心吧。”孙嬷嬷回道。 卢氏愣了愣,然后欣慰的笑了,说:“长大了。” 见卢氏高兴,孙嬷嬷自然也高兴,说:“姑娘懂事,太太该放心了!” “嗯,你亲自去跑一趟,看看崔嘉贞怎么样了,回来告诉我一声儿。”卢氏吩咐道:“若是有什么不测,五弟那儿不好交代。” 孙嬷嬷知道轻重,也不觉得卢氏让自己这个最得器重的嬷嬷去看望被五房领养的姑娘是大材小用,也没有墨迹,当即便去办了。 卢氏对孙嬷嬷还是很信任的,见她照办,便安下心来,同旁的夫人聊起家常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孙嬷嬷知道轻重,也不觉得卢氏让自己这个最得器重的嬷嬷去看望被五房领养的姑娘是大材小用,也没有墨迹,当即便去办了。 卢氏对孙嬷嬷还是很信任的,见她照办,便安下心来,同旁的夫人聊起家常来。 站在荷花池旁的崔嘉因警惕地打量着突然走出来的男子,男子一袭青衫,缎带束发,手上一把绘着山水的折扇,扇柄处还坠着一块精致小巧的白玉扇坠,显然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 崔嘉因觉得男子略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崔九姑娘,好久不见。”男子摇着折扇,扇坠也跟着轻轻晃动起来,扇坠底下的流苏一摇一摆,直晃得人眼花缭乱。 饶是如此,崔嘉因也没有忽略那男子说的是“好久不见”,她心中疑惑,明明是素不相识,眼前的男子怎么能一言道破她的身份? 她从未见过他,何来好久不见? 男子一句话,让崔嘉因更加警惕起来。 楚煜见她防备,哪里不知道她并不记得自己,不由心中憋闷。 还真被卫通说准了! “公子若是迷路了――直走,在第一个岔路口往左拐就到了。”崔嘉因以为他是迷路了,又不好意思开口问路,孤儿好心指路。 楚煜心中更憋闷,他好容易脱身出来寻她,她竟然让自己回去?! 也怪不得崔嘉因会这样想,崔府占地极大,往前宴请时也常常有人出来透气之后就寻不到回去的路。崔嘉因以为楚煜便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她从没将楚煜出现的原因往自己身上想,在她心里,他们还是陌生人,谁没事会巴巴地等一个陌生人啊? “楚煜,你到清河来做什么?”身后的沈斯汝打破了这片刻的寂静,出声问道。 崔嘉因将沈斯汝和白姝带到荷花池之后,看见写满池的荷花,沈斯汝突然兴起,想要去沿着这荷花池逛逛,顺便看看景,白姝拗不过,也跟着去了。崔嘉因****看着这些花啊草啊的,再美也看腻了,不免有些兴致缺缺,便说让看朱带着她们去逛,自己则在这儿等着。 只这片刻的功夫,楚煜就出现了。 “楚煜?”崔嘉因听见沈斯汝脱口而出的名字,又打量了楚煜一阵。 怪不得方才有种熟悉感,原来是他! 从前她见着的楚煜着实同现在判若两人,压根就看不出来是同一个人啊! 记忆中的他胡子拉碴,衣服松松垮垮的,成日留恋青楼酒肆,是上京出了名的浪荡子。 哪里知道这样的人年轻时竟是这个样子? 崔嘉因真是想感叹一句,岁月如刀,直割地人面目全非。 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一个人性格大变,从一个尚且还算乐观的少年变成消沉又颓丧的浪子。 “在下正是楚煜。”楚煜笑道。 在楚煜后面尽力弱化自己存在感的卫通听到主子的话,在心里默默地鄙视了他一通。 撩妹技巧真老套,都不知道是从第几代传下来的,现在还在用! “你这人!”沈斯汝见楚煜无视了自己,心里不大痛快:“我问你话,你不应该回我吗?” 和沈斯汝不对盘的人有很多,最不对付的却只有两个――一个是林静枝,另一个就是楚煜。 讨厌林静枝的原因有很多,对沈泽西死缠烂打,处处给自己下绊子抹黑自己,矫情做作,面热心冷,表里不一,这些都是沈斯汝讨厌林静枝的理由。 而她和楚煜实则并没有什么非常大的过节,他们二人大概就是那种天生相克的人。两人互相讨厌,楚煜讨厌沈斯汝乖张,沈斯汝则讨厌楚煜处处留情。 在她看来,处处留情的都是滥情的浪荡子,而嫉恶如仇的沈郡主,生平最讨厌的,便是这样骗取少女芳心的花心萝卜。 “我愿意不回就不回,你有意见?”楚煜嚣张道,一改在崔嘉因面前的风雅,变脸的速度之快,让人惊叹不已。 “不行,这是对别人最基本的尊重,我问了,你就必须得回。”沈斯汝反驳道。 “你看你也知道前提是什么嘛!”楚煜两手一摊,颇为无奈道:“得是人呐!” 果不其然,楚煜一句话成功让沈斯汝炸毛了。 “你你你!”沈斯汝指着他的鼻子,气的说不出话来,只得狠狠骂道;“胡言乱语!强词夺理!满嘴胡缠!巧言令色!……” 为了吵架,沈郡主也是拼了,将生平所学的词组无论对错全都搬了出来。 谁知楚煜听完之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朝沈斯汝作了个揖,笑着道:“多谢郡主夸奖,在下不胜荣幸。” 那里是夸奖了!分明是骂人的话!脑子有毛病?! 敢不敢再不要脸一点?! 沈斯汝鼻子都要气歪了,若不是白姝在边上拉着,说不定武将世家出身的沈郡主就要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拉楚煜干架了。 打不打得过倒是其次,只是,士可杀不可辱!没有平白吃亏白被欺负的道理。 “方才已经同楚公子指过方向了,公子若是无事,我等就先行一步了。” 沈斯汝还想说什么,却被崔嘉因瞪了回去。 楚煜心情大好。 还是他看上的人识趣些。 说到底,还是自己有眼光。 楚煜厚着脸皮往自己脸上贴金。好在沈斯汝不知道他的心里活动,不然一准儿被他气的吐血。 “崔九姑娘慢走。”楚煜笑道。 崔嘉因不由多看了他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说不出哪里怪异。 而楚煜身后的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的卫通,简直对自己二缺的主子无话可说了。 只要主子面上的笑容再浮夸些,再挥个手绢儿,就可以同青楼里的那些妓子们一道送客了。。。 就这熊样,还想撩妹? 做梦! 不被九姑娘划到傻子那一栏,都是看在脸长的不错的份上了,要娶人家还不得轮到猴年马月去! 卫通觉得自己这个侍卫做的真糟心,简直为傻不愣登的主子的将来操碎了心呐,殚精竭虑,夜不能寐,堪称大周好侍卫。(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两章合一) 郑老太太的寿辰终于有惊无险的度过,所谓有惊无险,只是出的乱子都?32??崔家死死瞒住,并未被他人知晓而已。 人们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麻烦总是在重要的时刻接踵而至。 即便今日是郑老太太的寿辰,该出的乱子还是一个都不落。平日看起来一片安宁祥和的崔家后宅,要不就不出乱子,要不,就出大乱子,以至让人有些不知所措。就像是麻烦一直都存在,只是人们一直习惯了被粉饰后的太平,一旦哪件丑事被曝光,心里上便不能接受。 郑老太太但此刻的心情就是这样,饶是早已知情,看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秦月,心里还是憋闷的不行。 “来人,将人拖下去!”郑老太太沉声道。 “老太太饶命,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有一句假话,便叫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秦月不住磕头,额角渗出血丝,显得狼狈可怜之极。 “若是这样的狠誓有用,如今活着的多少人都该被劈死?”老太太身边的梁秋冷冷道。宫里头这样指天发誓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着哪个真的就被雷劈死的,该怕的不是鬼神,而是心中有鬼的小人。 秦月听了,哆嗦了一下,不敢言语,只是拼命磕头,头磕到地上砰砰作响,没有一点作假。 见此,郑老太太哪有不知道的?秦月分明就没说实话! 郑老太太年轻时就是个厉害的性子,如今年老了才渐渐温和起来,如今连个小小的丫鬟都敢欺瞒她,岂不是瞧着她老了不中用了? “好大的胆子!”她将手边的杯子扔了出去,正巧砸到秦月边上,惊得秦月抖了抖,碎瓷划过她的脸颊落下一道红印,滚烫的茶水迅速的浸透了她的衣袖,烫着她的手臂。 可她连叫都不敢叫。 “若是你从实招来,我还能考虑饶你一命;若是你执意如此,也便容不得你了。”郑老太太冷声道:“你可想好了,我只问你这一回,这一线生机要还是不要,端看你自己的选择。” 秦月怕极,她是曲氏的心腹丫鬟,自然知道不少曲氏背地里做出的丑事。 可是她敢说吗? 曲氏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没有多少心计,却有一副狠心肠。秦月跟在她身边多年,过的日子连猫狗都不如。心情好时曲氏还会逗一下猫狗,可是她呢? 赶上她心情好的时候还好过些,顶多就是责骂罢了。若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便成了她曲氏泄愤的工具。 每到晚间沐浴的时候,秦月都不敢看自己衣服底下藏着的累累伤痕。泛着血丝的新痕同鼓起的旧痕纵横交替,每每看到镜中的自己,秦月都觉得自己快成了怪物,像是一个满身疮孔的人偶,只待被主人厌弃方能解脱。 她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 不不,曲氏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死呢?她又怎么敢自戕呢?秦月绝望地想。 她是曲氏从曲府带过来的人,曲氏想要在崔府立足,便只能时时刻刻恪守着崔家的规矩。曲氏不敢折磨崔府的下人,却敢折磨知根知底的她。 秦月不敢反抗,因为曲氏手上捏着她父母兄弟的死契,只要她稍有不听话,便会折磨她的亲人――她父亲的腿就是这样没的。 她怕自己若是死了,会害的一家子都同她一道赴了黄泉。 “奴婢知罪。”秦月将头抵在冰凉的地面上,凉意沁透四肢白骸,却远远比不上心中的寒凉。 郑老太太气笑了:“好个忠心耿耿的丫头。翡翠,去将三太太请过来!” 她将“三太太”三字咬的极重,讽刺意味十足,显然难掩滔天怒气。 翡翠得了令,当即去办了。 曲氏本想见见曲缚,便让秦月将信物给他看,可是两个时辰过去了,秦月这丫头居然还未曾回来,曲氏不由有些心急了。 她打定主意,待秦月回来要让她好看!居然敢偷懒,是不想活了吗? 正在她来回踱步,思虑着要不要亲自去看看的时候,福庆院郑老太太身边的翡翠却来了。 “翡翠姑娘怎么来了?”曲氏客套道。 不得不说上回郑老太太将她禁足还是有些用处的,起码让她知道了哪些人能得罪,哪些人不能得罪。像翡翠这样代表着老太太颜面的丫鬟,那是能不交恶就不交恶的。 “三太太,老太太让您去福庆院一趟。”翡翠回道。 翡翠早就习惯了以老太太的喜恶为喜恶,老太太厌恶曲氏,翡翠自然也是看不上的。只是如今还不能露出什么来,可不能坏了老太太的事情才是。 “不知老太太来寻是为了什么?”曲氏听见郑老太太找自己,心里咯噔一下。 老妖婆找她一准儿没好事,说不得又是寻了什么莫须有的错处来罚她。 翡翠见曲氏小心翼翼地,更是认定了她心中有鬼,“奴婢一个下人,哪里能揣度老太太的心思呢?想来也不是什么见了不得的事吧?今日可还是老太太的好日子。” 曲氏一想也是,郑老太太总不会在今日找她的麻烦吧?于是便放心的同翡翠去了福庆院。 一进福庆院,曲氏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原该喜气洋洋的福庆院,此刻却寂静无声,下人们敛声屏气,不敢高声说一句话。 曲氏心中又忐忑起来了。 “三太太,老太太正等着呢,快些进去吧。”翡翠见曲氏起了退缩的念头,不由催促道。 曲氏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进去了。 刚进正院,便看见了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秦月。 曲氏暗道不好,莫非是秦月做事不小心,被人抓了现行? 她心中不安,却还是规规矩矩地给老太太行礼请安。 老太太应都没应一声,一双眼直直的盯着曲氏,压的曲氏心里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 “你的丫鬟都招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郑老太太问道。 曲氏愣在原地,看老太太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讷讷道:“母亲说的什么?儿媳不明白,可是秦月做了什么错事?” “哼!”郑老太太冷哼一声,道:“如今你还做戏给谁看?” “她说你私通。” 这五个字如同平地惊雷,将曲氏吓得心跳都停了一瞬。 她听见自己干笑道:“母亲,这饭可以乱吃,可话却不能乱说。” “儿媳知道,您对儿媳素来成见颇深,可您也不能信口雌黄,平白污蔑儿媳吧?” 曲氏的一通抢白同污蔑让在一旁看着不说话的卢氏都看不过去了,她起身道: “三弟媳这是对母亲说话的态度吗?怎可这般放肆!” 曲氏冷笑:“站着说话不腰疼。私通可是要浸猪笼的,我这样才是人之常情吧?敢情大嫂这样说,是不怕被人说三道四的了?被人说成荡妇还要上赶着去多谢别人吗?” “嘴巴里不干不净的说些什么?”卢氏皱眉,她教养良好,从不会说这样粗鄙的话,乍一听曲氏的嘲讽,只觉得十分羞耻。 “很好,撒泼撒到了我这儿,”郑老太太冷笑:“你不是说我污蔑你吗?那好,你自己看看,这些都是什么!是不是你的东西!” 说着,郑老太太将梁秋递过来一张纸扔到了曲氏面前。 曲氏捡起一看,正是她同曲缚写的信,信中虽然写的露骨,却并没有署名。 曲氏看准了这一点,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秦月,上去一脚将秦月踹倒,破口大骂:“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算计我?!” 然后对老太太说:“媳妇全不知情。定是这贱婢背着儿媳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还请母亲明鉴。” 秦月没有防备,被曲氏猛地一踹,倒在了地上,碎瓷盏刺进了她的手,鲜血从伤处汩汩流出,而曲氏却没有丝毫愧疚。 “是吗?”郑老太太淡淡道。 “自然是的。”曲氏见老太太没有原先生气,以为她是相信了自己的说辞,不由得意起来。 郑老太太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她玩弄在股掌之中。 “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有一句谎话,我饶不了你!”她厌恶的目光扫过秦月,威胁道。 秦月颤抖着唇,就是不说话。 气的曲氏又给了她一脚。 这一脚踢的极重,又正好踹在心口,秦月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她的发髻散开,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她大半边脸,她看着自己手上没有凝结的血,半晌,抬头看着曲氏,带血的唇角缓缓攒出一个笑。 宛如从地府阴司里爬出来寻仇的女鬼。 曲氏被她吓了一跳,而后转来的却是愤怒。 秦月胆敢这样戏弄自己,她一定不会让她好死。在曲氏信中,秦月早已成了废子,随时可以被她丢弃。 秦月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而眼角便却落下一串泪珠。 她郑重地对郑老太太和卢氏磕了一个头,缓缓道:“奴婢有话要说,求老太太和太太宽恕。” 郑老太太知道秦月是想通了,原本她告诉曲氏说秦月都承认了,只是想让她自乱阵脚,无论秦月说不说,她都有法子知道曲氏做过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如今看到秦月满脸血污的样子,心中难免有些不忍心。 也罢,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三太太同曲家大少爷之间有苟且,已经有十多年了――不,嫁入崔家之前,三太太便已经同大少爷有了苟且。” “四姑娘同五姑娘不是崔府血脉。” 如同一枚石子投入湖中掀起阵阵波澜,众人听见秦月的话,也觉得难以置信。 什么叫做未嫁入崔家之前就有了苟且?什么叫做四姑娘同五姑娘不是崔府血脉? 崔老太太不知道曲氏这般胆大,气的顺不过气来。 “来人,给我打死这个贱婢!满嘴胡吣!”曲氏被人揭了老底,气的什么也顾不得了,不管不顾地就要拿秦月的性命。 郑老太太冷道:“我看谁敢!将曲氏给我绑起来!秦月,你继续说,我倒要看看,曲家教出来的女儿都胆子大到什么地步!” 立马有仆妇将绳子取了来,曲氏拼命挣扎,奈何她养尊处优那么些年,哪里挣扎地过那些做惯了粗活儿的仆妇呢?不一会儿她就被制服了。 “上回九姑娘落水是因为曲大少爷以为九姑娘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用石块打了九姑娘的腿,九姑娘站在池子边上,被石子一打,没有站稳,一下便跌下去了。” “再往后些,甘柘寺的那场意外也不是偶然。” “四姑娘厌恶九姑娘,三太太爱女心切,又担心九姑娘真的知道她的丑事,不惜让曲大少爷命人一把火烧了客房,为的就是将九姑娘烧死在里面,以绝后患。” “若不是发现的早,二太太同六姑娘也该一道死在甘柘寺里。这样一来,府中就只有四姑娘同五姑娘是正经的小姐了,身价也会水涨船高。” 一连串的秘辛从秦月口中说出,让郑老太太同卢氏无比震惊。 “放屁,一派胡言!”曲氏犹不死心,高声喝道:“你究竟是受了何人的指使,要陷我于不仁不义?!你有什么能证明这些都是我做的!” “阿珩不过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同你什么仇什么怨,非要让她去死?!”事关崔嘉因的生死,卢氏就不能淡定了,原来还想不明白为什么崔嘉因这样多灾多难,原来都是她做的! “我自认对三房不差,对你也没什么偏见,自我执掌中馈以来,更是没有短过三房的任何东西。我是有那里对不住你?非要这样折磨我的女儿?!”卢氏怒道。 “大嫂说的也太早些,你怎么就能认定是我做的?”曲氏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总之没有证据,她绝不会认帐! “四姑娘同五姑娘不是早产,根本就是满月出生,三太太为了掩人耳目,才说的是早产。”秦月麻木道:“稳婆接生了之后,三太太为了不让事情败露,让人杀害了稳婆。但跟着稳婆一道接生的女儿却逃过了一劫……”(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四姑娘同五姑娘不是早产,根本就是满月出生,三太太为了掩人耳目,才说的是早产。”秦月麻木道:“稳婆接生了之后,三太太为了不让事情败露,让人杀害了稳婆。但跟着稳婆一道接生的女儿却逃过了一劫……” “奴婢所言没有一句假话,若是老太太和太太不信,大可让人将那稳婆的女儿找来。”秦月缓缓道,冲着郑老太太同卢氏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说:“奴婢知道自己罪无可恕,只求老太太看在奴婢多年饱受折磨的份上,饶恕奴婢的爹娘,他们都是再老实不过的人,不该被奴婢牵连。” 她人微力薄,连自己都保全不了,除了求崔家,还能求谁? 秦月爹娘的死契都在曲氏手里,说白了也不算是曲家人,只要崔家肯出面干涉,他们也未必没有活路。 “什么折磨?”卢氏问,她冷冷看了一眼曲氏。她没有怀疑过秦月的话,她没有胆子说假话,而曲氏,也的确是能做的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的人。 卢氏不敢想,若是阿珩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会怎么办,也许她会控制不住直接上去同凶手拼命。 “贱婢!贱婢!一派胡言!”曲氏气疯了,不断挣扎着,可恨被人用绳子紧紧缚住,动弹不得,也只有圆睁的双目显示着她的愤怒。 “堵住她的嘴。”卢氏帮郑老太太顺着气,冷冷的吩咐道。 秦月下意识地抖了抖,却咬着渗着血丝的唇角,不肯理会曲氏。 她原是想死咬着不松口,实在瞒不住了再一头撞死一了百了,背了曲氏的黑锅也算是尽了她们主仆二人最后的一起情分。可没想到,郑老太太一句试探,就让曲氏乱了阵脚,不管不顾上来踹她两脚,罔顾她的性命,还要用她爹娘威胁于她。 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即便一定要死,那也要拉着曲氏一起死! “三太太是个面善心苦的,在人前为了不被人说刻薄寡恩,薄待娘家带来的人,对奴婢很是器重。在人后却对奴婢非打即骂。”许是说到伤心处,秦月抹了抹眼泪,哽咽道。 “生气极了便用各种手段折磨奴婢,为了不让事情败露,连大夫都不许请。”她说着便撩起了自己的衣袖,在场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枯瘦的手臂伤痕斑驳,新伤旧伤交叠,有烫伤,有利器划出的伤痕,还有些青紫的痕迹,说不出的渗人。 卢氏看向曲氏的眼神便更加复杂了起来,原道曲氏只是心眼小了些,没想到连折磨下人的手段都这样可怕。 “母亲……”崔三爷从福庆院外头进来,他刚回自己的院子,就被老太太唤过来了。 他还纳闷呢,平日里郑老太太从来也不会为什么琐事将他喊去,不知今日究竟出了什么事。 刚踏进门,崔三爷瞳孔缩了缩,气恼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从来妻子都是丈夫的脸面,如今曲氏被人五花大绑,嘴上还被人用绢帛堵住,蓬头垢面的那里还有半点三太太还有的仪态? “母亲,大嫂,这是怎么回事?”崔三爷望向坐在上首的郑老太太,脸色极差地问。 曲氏丢了脸,让人笑话,他这个崔三爷还不知道要怎么被人戳脊梁骨呢!关乎自身利益的事,崔三爷向来是不肯含糊的。 “你还有脸面来问我?!”郑老太太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喝道。 被郑老太太一通数落,崔三爷有些昏头,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还请母亲明示。”崔三爷同郑老太太对视,丝毫不肯服软,强硬道:“还请母亲给儿子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自己的妻子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你还要来问我么?”郑老太太冷笑道,“她做下这样伤天害理丧尽天良的事情,我就算是活活打死她也是不为过的!” “曲氏究竟做了什么,让您这样恼怒?”郑老太太发这样大的火,崔三爷不得不揣度曲氏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不由放软了态度。 崔三爷这个态度,让卢氏心中更加不满,即便崔三爷如今是个不知情的模样,但有曲氏这个例子在前,卢氏也不确定崔三爷究竟知不知道这样的事情。 “曲氏未婚私通,混淆崔氏血脉在先;谋害阿珩同二房在后,”卢氏道:“三弟,这些事情你可知道吗?” “怎么可能!”崔三爷几乎是一听到卢氏的话就跳起来反驳了:“曲氏她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她素来温和大度,又岂会做这样不要脸面的事情?” 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妻子究竟是个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这能称得上是个好男人吗? 卢氏心中泛起嘲意。 无论崔三爷知不知道,卢氏都不会轻易放过曲氏。 胆敢拿她的女儿行事,卢氏便不会轻易放过她。 “我们原也不知道呢。哦对了,这个秦月三弟你认识吧?这可是曲氏的心腹,这些丑事都是她捅出来的。” “下人诋毁主子也是有的,大嫂可要查清楚了才下结论。”崔三爷道。 “母亲,这个奴婢诋毁曲氏,原该打死不论。” “依你之见,这些都是假的了?”郑老太太问。 “那是自然。”崔三爷道。 “那这个字迹你可认得出来?”郑老太太又问。 梁秋将那落在地上的信笺拾起来递给崔三爷,崔三爷接过,漫不经心地看了两眼,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捏着信笺的手渐渐攥起,青筋暴起,胸膛起起伏伏,显然极不平静。 “贱人!”崔三爷将信笺甩到曲氏脸上,往前走两步到曲氏身边,狠狠地甩了她一个耳光。清脆的响声在安安静静的福庆院里显得极为突兀,这一巴掌崔三爷用了十足十的力气,直将曲氏的脸打偏了去。 曲氏睁得极大,不敢置信地望着崔三爷,似乎不相信在她心中一向懦弱无能的崔三爷也会有这样怒气冲冲的时候,不相信一向对他宠爱有加的崔三爷居然会动手打她。 不得不说曲氏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红杏出墙的?她得陇望蜀贪心不足,却还想着人人都要原谅自己,哪里会有这样的好事呢? 崔三爷只觉得自己头上一片绿油油的,想起方才为了曲氏同郑老太太争辩,心中气愤不已,又见曲氏瞪着自己,就更加来气了,忍不住又给了她几个巴掌。 “我这院子不是你们撒泼的地方。”郑老太太对崔三爷道:“你也不用在我面前做戏,我还没有老眼昏花到这种地步。” 崔三爷原本是想打曲氏出气,也好让郑老太太明白自己方才是关心则乱,并不是故意忤逆。 此时被郑老太太戳出心中所想,不由有些尴尬。 “曲氏该怎么办――”郑老太太还未说完剩下的话,就被从外头匆匆进来的下人打断了。 “老太太,太太,出事儿了!”一个仆妇踉跄地跑了进来,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差点绊了一跤,站稳后急急忙忙说道 “好好说,出了什么事?怎么这样不成体统?”郑老太太皱眉道。 “五姑娘,五姑娘没了!”那仆妇含糊说了一句。 “什么?!”郑老太太这回连掐死三房的心都有了。 什么污七八糟的事情都是三房的,出了曲氏这一档子事还不够,还要出别的乱子!这是嫌她命太长了不成?! “五姑娘怎么了?”卢氏问道:“你且说仔细些!” 虽然卢氏心中已经有了偏颇,但为了保险起见,秦月说的事情势必是要查的,在结论未定之前,崔嘉婉同崔嘉沅依旧是崔家的姑娘。 如今却有人来说崔嘉沅没了,这怎么能让人心里不膈应? “奴婢也不知晓,奴婢见五姑娘躺在快播的草丛里,有些疑惑,想要问问五姑娘怎么了,可怎么也叫不醒人。这才大着胆子上去看,结果却看见五姑娘脸色白惨惨的,一摸鼻子底下,连气儿都没了。”那仆妇显然还没有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絮絮叨叨道:“奴婢不敢耽搁,马上过来报给老太太同太太。” “怎么会这样?”崔三爷喃喃道。 不管如何,崔嘉沅都是他疼了多年的,他将她当做女儿养了那么多年,今日却得知她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在得知她同他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之后,却又得了崔嘉沅已经殒命的消息。 接踵而来的坏消息让一向没什么主见的崔三爷慌了神儿,一下瘫坐在椅子上。 他这一辈子只强硬了两回,一回便是逼着郑老太太点头让他娶曲氏,另一回便是今日为了曲氏顶撞郑老太太。可他这两回强硬都为错了人。 当听见崔嘉沅死了的时候,他心里痛快了不少,但想起从前在他膝头撒娇的女儿变成了一具尸体,崔三爷的心里又泛起了一丝苦涩。 这样也好,死了也好,不必为她母亲的丑事被牵连,也不必为诸多事情烦恼了。 相比起崔三爷的茫然,曲氏的反应却更不寻常。 她没有什么伤心欲绝的表情,眸中却极快闪过一丝快意。那快意一闪即逝,却被眼尖的卢氏发现了。 她有些愕然。 曲氏素来偏疼崔嘉婉,不待见崔嘉沅,这是崔府众人都知道的事情。但作为一个母亲,卢氏还是不能理解。 人心有偏颇是正常,她也一样。比起三个儿子,她更疼崔嘉因些,可也没有为了崔嘉因忽略了另外的几个孩子。 曲氏却不一样,从她今日的录制来看,曲氏是真的恨不得崔嘉沅死的。 这是为什么? 都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对两个女儿怎么会差这样多? 郑老太太听见崔嘉沅的死讯,差点没闭过气去。她深深吸气,疲惫地对卢氏道:“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母亲,您累了一天了,也别动了,省的再病了。”卢氏道:“让媳妇去就行了。” “也好。”郑老太太闭了闭眼,从乍闻噩耗的惊吓中缓了半晌,道:“悄悄命人准备一副好棺材,一应事物准备好……”说着说着,老太太便叹了口气,颇有几分力不从心的感觉。 “媳妇知晓的。”卢氏安慰道:“母亲您就放心吧。” “快去吧。”郑老太太挥了挥手。 卢氏当即便带着仆妇离开了。 郑老太太看着福庆院里头的两个冤家,心中憋闷。她让人将曲氏关在屋子里,对着仍是一脸呆滞回不过神来的崔三爷道: “我老了,崔家上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你从来也没有听过我的话。当年让你娶了顾家的姑娘,你不愿意,非要我答应娶那曲氏,还说什么我不答应,你就要带人私奔。我崔家丢不起这个脸,你喜欢娶了便是,左右你的日子都是自己过的,不是我的。” “如今你也知道卢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再后悔也没用。” 郑老太太说了许多,缓了缓,继续道:“我说这些话并没有埋怨你当年做的荒唐事的意思。当然,说没怨,那也不可能。你不是小孩儿了,也该有自己的主张。” “当年你既然为了曲氏公然忤逆我这个嫡母,拒绝我给你安排的路,今日你也得承担当日一时冲动闯下的祸端。” 郑老太太从未同崔三爷说过这样多的话,这让崔三爷心中很是忐忑。 郑老太太没理他心里想的什么,自顾自道:“崔府不会给你收拾烂摊子。曲氏的下场――她究竟是生还是死,崔嘉婉这个女儿你认还是不认,都让你自己决定,对外怎么说,也是你自己看着办。” “当然了,若你说你还念着同曲氏的夫妻情分,要给她一条活路,那也不是不可以,只有一点……曲氏不能留在崔家。你让她去尼姑庵里当姑子也好,放在自己名下的庄子里也罢,崔家都不会干涉。” “母亲这样说,让儿子情何以堪。”崔三爷讷讷道:“倒显得儿子不懂事儿了。” “你若是懂事儿,哪里还有今日的祸事?”郑老太太冷笑道。(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母亲这样说,让儿子情何以堪。”崔三爷讷讷道:“倒显得儿子不懂事儿了。” “你若是懂事儿,哪里还有今日的祸事?”郑老太太冷笑道。 “母亲这样说,让儿子情何以堪。”崔三爷讷讷道:“倒显得儿子不懂事儿了。” “你若是懂事儿,哪里还有今日的祸事?”郑老太太冷笑道。 崔三爷倒不敢说话了,垂着头摩挲着自己的手,一副局促的模样。 “行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走吧。”郑老太太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崔三爷有些窘迫,动了动嘴唇似是有什么话要说,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地走了。 郑老太太看着崔三爷走出院子,眸光暗了暗,道:“这么多年,就数三房最闹腾。” “——也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搁我面前装糊涂。” 梁秋站在旁边,知道老太太没有想让自己接话,便安慰道:“老太太且放宽心吧,儿孙自有儿孙福。” “难为你也会说安慰人的话。”郑老太太看了看不苟言笑的梁秋,微微笑道:“这里不比宫里,何必守着这样多的规矩?” “规矩就是规矩,半点懈怠不得。”梁秋一边说,一边扶着郑老太太起身。 “算啦…算啦,都随你好了。”既然梁秋自己愿意,郑老太太也无话可说,将手搭在梁秋手上,慢慢踱回了内室。 —— “姑娘,姑娘。”看朱在崔嘉因眼前晃了晃手,勉强将神思飘远的崔嘉因给拉了回来。 “怎么了?”崔嘉因看看朱一脸焦急,下意识问道。 “五姑娘没了。”看朱压低了声音,悄悄道。 “出什么事儿了?”崔嘉因心里咯噔一下,面上换上了肃然之色。 “还不知道呢。”看朱回道:“您不是让奴婢去探探福庆院的情况吗?正巧碰到有人来报这件事,奴婢不敢耽搁,立马就回来了。” 原就打算趁着今日将曲氏的事情了结了,又碍于事情太过令人难以启齿,便不让崔嘉因在场。 饶是如此,崔嘉因心里记挂着这件事,便遣了看朱去打听。 “祖母没事儿吧?”崔嘉因问。 郑老太太上了年纪,原本就是忌大喜大悲,要注重保养身子的时候,今日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崔嘉因担心她身子受不住。 “奴婢直接回来了,便没来得及打听。只是方才只见到太太出门,不见老太太。”看朱道。 崔嘉因问:“福庆院上下都还算有序吗?” “嗯,”看朱点头:“都安安分分的在做自己的事儿呢。” 崔嘉因提起的心松了一松,既然福庆院还算秩序井然,那老太太身子应该没什么事儿。 “那我便去寻母亲。”崔嘉因站起来,放下手中的白玉团扇便要往外走。 “诶,姑娘——”看朱急忙唤道:“您去干什么呀!” “崔嘉沅定然死得不寻常,我得去看看,否则安不下心来。”崔嘉因道。 “姑娘还是莫要去了吧?不吉利。”看朱还在劝说。 “你不必劝了,我是非要去一趟的。”崔嘉因道,然后又想起沈斯汝给她的那枚素银耳坠,犹豫了一会儿,却突然下定了决心,对看朱道:“你看看成碧去哪儿了,这一整日都没见着她。” “是。”看朱见劝不住崔嘉因,便也放弃了,又不放心崔嘉因一个人,便说道:“我陪姑娘去吧,回来再去寻成碧。” “吓得你晚上睡不着觉怎么办?”崔嘉因知道看朱害怕,便拒绝了:“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了。”说完,崔嘉因便走了。 “那姑娘小心些,离……离五姑娘远些。”看朱追出来两步,在崔嘉因背后低声道。 “我知道。”崔嘉因回头冲她安抚一笑,匆匆走了。 她有一种预感,崔嘉沅的死同沈泽西给她的那素银耳坠的主人脱不了干系。 还有沈泽西特意让沈斯汝捎的那句“但见丹诚赤如血,谁知巧言伪似簧”也大有深意。 平白无故,沈泽西告诉她这个做什么?除非是他知道了一些事情,却不能直接告诉她,便只用这样委婉的方式提醒她。 有什么事情是连沈泽西都要顾忌的? 崔嘉因还没想通,所以她才急着要去亲眼看看。 说不定此番会有大线索。 待崔嘉因循着下人的指引走到现场的时候,正瞧见卢氏沉着脸站在草丛外面。 她连忙走上去,唤道:“母亲。” 卢氏扭头,见是崔嘉因,眉头都皱到了一起,语气中还是满含责备:“阿珩,你来这儿做什么?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崔嘉因却难得没有在卢氏面前讨巧卖乖,她正色道:“母亲,我想同您一起。” 卢氏心中有暖流涌过,饶是如此,她还是不赞同道:“即便是这样,这也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该来的地方。” “母亲!”崔嘉因反驳道:“母亲,难道我真的能一辈子置身事外不成?” 卢氏竟不知如何回答。 她打心底不愿意崔嘉因参与进这些事情里,任何一个母亲,都只愿意自己的女儿一辈子都无忧无虑的,哪里忍心看她们被这些事情玷污,抹去原本的纯真,变得同她们越来越像? 她真是极害怕崔嘉因会像曲氏一样,在利益得失中迷失了自己,变得越来越偏激自我。 可是——她终究不能护崔嘉因一辈子。 若是因为她的一念之私,一直不让崔嘉因知道这样的事情,真的将她养的如同她想象的那般天真,待她百年之后,又有谁能护得住她呢? 卢氏心中又纠结又不舍。 “也罢。”她终究还是松口了。 她既然不能守崔嘉因一辈子,让她早些明白这些事情也好,无论将来她变成怎样……卢氏自私地想:只要崔嘉因好好的,即便恶毒又如何? 她只愿意崔嘉因好好活着罢了。 她该是天底下最自私的母亲了吧?卢氏自嘲地想。 崔嘉因不知道只一瞬,卢氏心中便闪过这样多的念头。她见卢氏突然情绪低落了起来,以为是自己说的话太过伤卢氏的心,便握住了卢氏的手,道: “母亲,您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卢氏对崔嘉因笑了笑,只是那笑容中却藏着几分勉强。 说完,崔嘉因便闭了嘴不再说话了。她看向扔在草丛里躺着的崔嘉沅的尸体,明白了方才卢氏怒火中烧的原因。 场面极其不堪。 饶是崔嘉因同崔嘉沅不甚亲近,却也觉得她死的极其凄惨。 崔嘉沅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的盯着天空,她躺着的草丛边上散落着衣服的碎片,身上只盖着一件灰白的外衫蔽体,发髻散开,有一些一绺一绺地黏在脸上,心口处还插着一支赤金凤簪,灰白的衣裳上也沾染了些许血迹。 崔嘉沅向来不喜金饰,嫌弃它们太过市侩俗气,今日因着是郑老太太的寿辰,不好穿的太素净惹人嫌,便带了这一支金簪出来。 崔嘉因看见崔嘉沅惨死的场景时,瞳孔骤缩,不由攥紧了双拳。 这死状,同看朱死的时候那情形如出一辙。 崔嘉因有些颤抖。 卢氏以为她是害怕,连忙搂着她,将她的眼睛挡住,轻声道:“害怕就别看了,啊,阿珩。” 崔嘉因推开卢氏,在卢氏惊讶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向崔嘉沅。 走到离尸体只有一步处,崔嘉因停下了脚步。 她停在那儿半晌,深吸了一口气,便蹲下仔细看了起来。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保持镇定。前世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她要做的就是不再重蹈覆辙。 那么眼下,就是一次极好的机会。 崔嘉因清楚的记得,前世的崔嘉沅并没有死,她好好的活着,比她还活得更长久些,甚至还当了赵先心中的明月光——迷的赵先七荤八素的,将她接进宫中,给了她宸的封号,一举封为贵妃,让她成为六宫中地位仅次于她的人……不,其实她同赵先关系冷淡,最后也只有“皇后”这一个虚名,并未掌实权,而崔嘉沅却是有着实打实的宠爱的——这样说起来,崔嘉沅实际上比她这个皇后说的话还更有分量。 相反的,崔嘉婉却是早早的死了。 原本有一桩好姻缘,定下的是林昌侯世子,人品家世样样都没得挑,谁知天不遂人意,就在出嫁的前一天晚上,崔嘉婉就死了。 被人发现的时候,气息全无,手脚都已经凉了。 曲氏那时候还没有倒台,见到死透了的崔嘉婉,差点没哭的背过气去。 崔嘉婉同林昌侯世子的婚事自然不了了之。 而次日京中就传出林昌侯世子命格硬,大婚前夜将自己妻子克死的传言,仅一日,这传言便传遍了街头巷尾,成了京中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以致林昌侯世子婚事多有坎坷,京中稍微过得去的女子都不愿意嫁给他,生怕自己夭寿短命。 林昌侯府以为那谣言是崔府的运作,从此恨上了崔家。崔家有嘴辩不清,两家结亲不成反倒结了仇。 真正令崔嘉因记住这些事情的并不是崔嘉婉同林昌侯之间的事情,而是曲氏在看见崔嘉婉的尸体的时候,对崔嘉沅脱口而出的那句:“你这个害人精!你怎么不代我的婉儿去死?!” 崔嘉因依旧记得当年自己听到这句话时的震惊。 曲氏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了。 崔嘉婉同崔嘉沅明明是双生姊妹啊,为什么偏偏恨死了崔嘉沅?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诛心之言来? 而现在呢,崔嘉因看了看四周,崔嘉沅死了,曲氏连面都没露一下。 她根本就不在意崔嘉沅的死活。 若今天出事的是崔嘉婉,崔嘉因相信,不管曲氏究竟处于何种境地,她都一定会想方设法来看了看的。 想到这儿,崔嘉因不由多看了崔嘉沅两眼,心里有淡淡的怜悯。 但这怜悯也极快的消散了。 恶人自有天收。 前世她被崔嘉沅害得那么惨,凭着崔嘉沅对崔家的恨意,凭着赵先对崔嘉沅的宠爱,只要崔嘉沅在旁边稍稍煽风点火,便能勾起赵先对崔家的不满,何况赵先原就对崔府怀有戒心。 如今她死了,崔家也就少了一分威胁。崔嘉因这样想着。 她瞥见崔嘉沅脖颈处有一道深深的勒痕,不由有些疑惑。 金簪是凶器,为何这儿还会有一道勒痕? 难道…… 崔嘉因不由猜测,或许凶手是将人活活勒死的。 可是若是已经勒死了崔嘉沅,为什么还要用金簪将人再刺一遍?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崔嘉因灵光一现,突然想起还有一种可能—— 若是凶手不止一个呢? 这个想法一出,连崔嘉因自己都惊了一惊。 崔嘉婉只是嘴巴利了一些,若说有多么的心肠歹毒,那是万万算不上的。一个养在深闺的姑娘,谁会同她有这样大的仇怨? 崔嘉因觉得自己落下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突然,她从崔嘉沅手中看见了一节淡紫色的穗子。 崔嘉沅右手攥得紧紧的,都能见到指尖泛起青色,显然抓的时候是极用力的。 卢氏唤了崔嘉因几声,见崔嘉因全无反应,心中有些紧张。 该不会被脏东西沾上了吧? 卢氏见崔嘉因的举止确实反常,便有些急切了,她走上去,不由分说就拉住了崔嘉因的手。 崔嘉因被突然抓住,被吓了一跳,瞧见是母亲拉着自己,不免觉得奇怪,便疑惑地望着卢氏。 卢氏道:“阿珩,快些回去吧。” 没有拒绝的余地。 崔嘉因顿了一顿,迟疑地应了声好。她手下动了动,宽大的衣袖挡住了她的动作,悄悄将崔嘉沅手中的东西拿走了,然后便站了起来。 卢氏没发现崔嘉因的小动作,也并没有看出崔嘉因有什么不妥,只是以为她受了惊吓,反应较为迟缓,所以回答的时间略微长了些。 她帮着拍了拍崔嘉因蹲下时衣裙沾上的灰尘,对崔嘉因道:“阿珩,你先回去玉棠馆去,不要乱走,知道吗?” 虽然嘱咐了崔嘉因,卢氏终究还是不放心,对一旁的扶柳道:“你将姑娘送回玉棠馆去。” 崔嘉因知道卢氏担心自己也出了什么意外,便乖巧的点了点头,在扶柳的陪同下离开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崔嘉因知道卢氏担心自己也出了什么意外,便乖巧的点了点头,在扶柳的陪同下离开了。 即将走出园子的时候,崔嘉因回头望了一眼,仿佛还能透过崔嘉沅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见满满的不甘与痛苦。 她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回到了玉棠馆。 甫回到玉棠馆,看朱就紧张的迎了上来,待看到崔嘉因身边的扶柳时,心中更加忐忑不安。 不会是太太不满她没有拦住姑娘,又没有跟在姑娘身边,特意让扶柳姐姐来斥责她吧? 扶柳虽然同看朱年岁差不多,但到底是卢氏身边的人,自然多了几分稳重,不苟言笑的时候,也还是有那么几分气势的。看朱平日虽然也沉稳,却还是比不得扶柳。 出乎看朱意料的是,扶柳并没有斥责于她,甚至连一句不轻不重的责怪也没有,只是叫她好好照顾崔嘉因便走了,倒叫看朱心中存了几分感激。 崔嘉因随意寻了一张凳子坐下,面前的小圆桌上摆着一副茶具。 她拿起其中一个倒扣着的杯子,仔细打量着,仿佛在思索着什么。这场景落在看朱眼中便成了一幅奇怪的景象,她见崔嘉因拿着一个杯子上上下下地看着,便凑过去一看,发现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杯盏,并没有什么看头,便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崔嘉因。 姑娘她……不会是鬼附身了吧? 她曾听那些碎嘴的仆妇们说,这刚死的人最晦气了,魂魄还没有被鬼差勾走,离体后便能附在活人身上,被附身的人就会做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姑娘从前都好好的,只去看了五姑娘,回来就这个样子,可不就是她们说的鬼上身了? 看朱看着依旧忘我的崔嘉因有些紧张,她不知道怎么驱鬼啊…… 还没等看朱想出一个好主意来,便听到“嗒”的一声脆响,还以为是崔嘉因又做了什么,结果却看崔嘉因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 看朱傻傻的站在那儿,不知如何反应。 “你怎么了?”崔嘉因问。 方才看朱就用一种难以描述的眼神看着自己,现在又不说话了,也不知道在发什么愣。 看朱听见崔嘉因的问话,下意识的反问:“奴婢还想问姑娘您怎么了呢!” 崔嘉因用手指着自己,不确定的问:“你说我么?我怎么了?” 一路上她都在想崔嘉沅的事情,想赵先的事情,回到玉棠馆之后更是就坐在这儿,哪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您还说呢!您方才拿着这个杯子看了老半天,都快看出花儿来了……”看朱埋怨道,一只手轻拍着自己的心口,心有余悸道:“可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被崔嘉沅缠住了?”崔嘉因笑道,在见到看朱迟疑地点头的时候,就更加哭笑不得了。 “你这脑瓜子都在想些什么呀!”崔嘉因戳了戳看朱的脑门,一转身走到了东厢的小书房里。 看朱一脸委屈地跟了上去,心里却在想:若不是您表现得那么吓人,奴婢也不会想到那边儿去啊! 走进书房,崔嘉因铺开一张宣纸,不紧不慢的用镇纸将宣纸铺平,然后开始研磨。 “成碧上哪儿去了?看见了吗?”崔嘉因问。 “奴婢差点忘了这一茬儿。”看朱懊恼,随即一脸担忧道:“成碧不见了。” “今日奴婢走的时候,成碧还在的,可奴婢得了您的吩咐去寻她的时候,却发现她不见了,问了旁人,也都说没瞧见。”看朱忧心忡忡:“姑娘,您说成碧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崔嘉因从笔搁处拿起一支笔,蘸了蘸砚台里的墨水,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嗯”算作答案,在宣纸上写下四个字——人心难测。 看朱看崔嘉因这浑不在意的模样,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原以为崔嘉因待她们是不同的,却没想到,连成碧失踪这样大的事情发生了,崔嘉因问也不问一句,登时心里就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苍凉之感来。 崔嘉因似有所觉,抬起头来却看见看朱一脸失落,她想了想,说:“看朱,我知道你们朝夕相对,感情同旁人相比更深厚些。” “可是看朱,你有没有想过你****夜夜对着的那个成碧,究竟是不是原来的成碧了呢?是不是那个曾经真心对你的成碧了呢?” 看朱迟疑了一会儿,却还是说:“姑娘,人总是会变的。” 她同成碧相处的时间比同崔嘉因相处的时间还长,自然察觉到了成碧近来的不寻常。只是成碧不说,看朱也没有办法,就算撬开她的嘴,她打定主意不说,看朱也没辙儿啊。 她隐隐觉得成碧瞒着她们许多事情,但每每看着成碧的脸,刚想脱口而出的质问却都问不出来了,她想,成碧总有一天会将埋在心底的事情告诉她们。 可她没等来成碧的解释,却等来了成碧失踪的消息。 即便她心里有再多的不满,此刻也只剩下了对成碧的担忧。 崔嘉因听她如是回答,定定地望着她道:“许多事情都不能凭着自己的感情去做。” “一旦感情用事,离大祸临头也不远了。” 看朱不明白崔嘉因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却还是反驳道:“人活着,岂能没有感情?感情用事是最不可避免的事情。” “与其后来后悔,我倒是更愿意永远理智地处理任何事情。”崔嘉因突然正色:“况且,我给过她机会的。” 看朱微微睁大了眼睛,“您的意思是,您早就知道成碧会突然不见?” 崔嘉因点点头。 她从许久之前就已经怀疑了。 也许是甘柘寺那次之后吧,她就对成碧心存疑虑了。 那次大火,差点搭上了她的命,若不是沈泽西赶到救了她一命,此刻她也许就成了埋在崔家祖坟里的一具焦尸,说不得连身体都要腐烂了。哪里还能好好的坐在这儿喝茶写字过这样清闲的小日子?(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崔嘉沅的死状着实太过凄惨,又正巧撞上了郑老太太寿辰那一日,这对崔家来说,本就是一件不甚光彩的事情,因此崔家上下都心照不宣,绝口不提崔嘉沅的死。 然而,说不说是一回事,查不查又是另一回事了。 虽然从秦月口中得知崔嘉婉姐妹并不是真正的崔氏血脉,可崔嘉沅也实打实地做了十多年的崔府姑娘,老太太心中到底也存了几分怜悯,不忍教她含冤受辱,死不瞑目。且贼人胆大妄为,在崔府公然行凶,杀害的还是别人眼中正经的崔府小姐,明摆着就是来挑事儿的,郑老太太更加不能容忍这一点。 可老太太没有想到,这查来查去,矛头竟然指向了她最疼爱的孙女儿,崔嘉因。 福庆院里,崔嘉沅生前的贴身丫头紫鹃声泪俱下,朝坐在上首的老太太砰砰磕头:“五姑娘虽然不得老爷太太的欢心,但也一向善待下人,温和有礼,却没想到好人不长命……”然后又悲痛大哭:“姑娘!您死的好冤呐!” 崔三老爷素来听不得人哭,如今紫鹃不顾体面伏地大哭,让崔三老爷觉得面上无光,心中对崔嘉沅惨死的那一丁点儿怜悯也要磨光了。 他觑着嫡母的脸色,大着胆子沉声道:“好好说话,哭什么哭,叫你来是问话的,又不是来号丧的!” 崔三老爷虽然没什么存在感,在下人面前素来也没有什么威信可言,可到底是主子,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奴婢可以不敬的,因此也渐渐息声,只伏在地上低声抽泣,肩膀一抖一抖的,让人心生不忍。 见紫鹃不哭了,郑老太太的脸色才好了一点,她朝卢氏使了个眼色,卢氏会意,冲跪着的紫鹃道:“你既然痛惜嘉沅早逝,此时便该振作精神,找出真凶,为你主子报仇才是。你是嘉沅身边的贴身丫头,想必嘉沅的许多事情也不会瞒你,你好好想想,近日嘉沅可是同谁结仇了?亦或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举动?” “你想起什么就说什么,只要属实,崔家都不会亏待了你,若是你说的有一句假话……莫怪我伤了嘉沅的情面。” 卢氏的声音飘忽,传到紫鹃耳中更是有不同寻常的意思。 紫鹃心中一凛,咬了咬唇,对着上首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道:“五姑娘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不敢有一句假话。” 郑老太太只简略的应了一个“嗯”字,便示意紫鹃说话。 紫鹃犹豫了一会儿,便仔细的回想起崔嘉沅近日所做的事情来。 “因着老太太罚太太闭门思过,”紫鹃悄悄抬了抬眼,见郑老太太面上并无不虞,才继续开口说道:“姑娘并没有机会出门子,也没有见什么外人。” “若说结仇,那是更加不可能的事儿了。”紫鹃说:“姑娘向来善解人意,对待下人都是和和气气的,哪里会同旁人结仇?最多……最多不过是同四姑娘有些口角罢了……” 话还未说完,站在崔三老爷后面的崔嘉婉却听不得这样的话了:“口角又如何?总归不是我杀的崔嘉沅,你休想将脏水泼到我身上来!” 郑老太太闻言,拧着眉头,道:“这儿还没有你说话的份。” 崔嘉婉悻悻地闭了嘴,她再没有头脑,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曲氏都面临着要逐出家门的危险了,她哪里还能挺着腰杆子随处撒泼? 见崔嘉婉被训,紫鹃更加放心,继续说道:“若真论起来,五姑娘并没有将四姑娘的小打小闹放在眼里……” 崔嘉婉又想发作,瞥见上首的郑老太太,只好作罢,由着紫鹃说下去。 “姑娘最讨厌的……”紫鹃顿了顿,看了看卢氏,似是有些犹豫。 卢氏心中一跳,却仍是镇定地问道:“最讨厌谁?” 紫鹃眼睛一闭,狠下心肠,说:“姑娘生前最讨厌的,奴婢眼中最可能是杀害五姑娘凶手的,是九姑娘。” 此话一出,不仅是卢氏,便是连素来不晓事的崔三老爷都惊了一惊。 郑老太太当即叱道:“好大胆的奴婢,竟敢胡言乱语。” 崔嘉因是郑老太太看着长大的,人品性格如何,老太太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崔嘉因决计不可能是凶手。最疼爱的孙女儿被人污蔑,郑老太太自然不会轻易饶过。 “来人……” 紫鹃见只一言便让郑老太太动了气,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但她还是大声道:“奴婢未曾胡言!” “放肆!”卢氏见紫鹃污蔑崔嘉因在先,出言顶撞老太太在后,当即喝道:“主子面前哪有你喧哗的地方!” 有眼色的嬷嬷们早就上前,准备押着紫鹃出去。不料此时,一直坐在福庆院里默不作声的李氏却难得开了口。 “母亲,大嫂,还是先听听这丫鬟怎么说吧。”李氏温和劝道。 卢氏听见李氏的劝解时,强压了压心中的火气。 她知道李氏也是为崔嘉因好,自己的女儿自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身为母亲,对孩子的信任还是有的。方才也不过是见紫鹃往自己女儿身上泼脏水,一时气急,才要将人拖下去。 如今想来,自己还是关心则乱,忽略了这一点,若不是李氏思虑周全,这会儿可能就坏事儿了。 贸然将紫鹃拖下去打死了,固然是解恨,但阿珩身上的疑点便永远也洗不脱了。还不如坦坦荡荡的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即便这丫头说出朵花儿来,事实面前,也难让人信服。 崔嘉婉哪里看不出卢氏这是想通了,这时插嘴道:“是啊,大伯母,这万一是九妹妹怎么办?死的可是我的亲妹妹,侄女儿这心里可难受得很呢!大伯母可不要厚此薄彼,藏匿真凶啊!”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大胆,崔三爷同李氏都齐齐变了角色。 崔三爷一向不太喜欢这个刁蛮跋扈的长女,从前曲氏护地厉害,他便是想管也管不了,如今她却还是这样不知悔改,他也不必留什么情面。 说到底,崔三爷懦弱是懦弱,可再懦弱的男人,头上顶着这样大的绿帽子,不掐死那出墙的红杏儿就不错了,谁还想着将私生女视如己出呢!(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崔三爷冷冷道:“叫你来,是因为死的是你的亲妹妹,你若是不想在这儿待着,大可同你那不知廉耻的母亲作伴,这儿,可由不得你撒野!” “不知廉耻”四个字刺痛了崔嘉婉的心。 她从未想过一直在母亲面前唯唯诺诺、没有半点男子气概、让她觉得很是丢脸的父亲竟然还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 分明几个时辰前祖母寿辰的时候,她还是崔家名正言顺的小姐,是清河县人人都想巴结的崔四姑娘。只隔了短短几个时辰罢了,她就从高高的云端跌落下来,变得比污泥还不如,不仅自己喊了十多年的父亲翻脸不认人,就连下人的眼神中都隐隐含着对她的鄙夷与唾弃。 她们凭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想到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母亲造成的,崔嘉婉心中对曲氏又多了几分怨怼。 “嘉婉姑娘,长辈说话不插嘴,这是基本的礼仪,难道从前的先生没有教导过你吗?”站在郑老太太身边的梁秋温和道:“崔家这样的人家,骨子里最是瞧不上那些轻浮的女孩子的。” 梁秋说的客气,可明里暗里的嘲讽之意也很是明显。 崔嘉婉涨红了脸,什么叫做骨子里是最瞧不起那些轻浮的女子?这不就差指名道姓说她轻浮说崔家看不起她了吗?这不就是讽刺自己身上流着的不是崔家的血,还在这儿颐指气使的吗?她梁秋只不过一个下人罢了,有什么资格说她? 崔嘉婉被曲氏宠坏了,吃不得半点亏,若是长辈说教,她忍忍也便过去了,可她却不容许一个下人踩在她头上作威作福的。 她冷笑道:“梁秋姑姑,咱们不也是半斤八两吗?”你说我没有规矩,自己又规矩得到哪里去呢? 梁秋也不恼,平心静气道:“奴婢是老太太身边的人,一言一行都蒙老太太指点,嘉婉姑娘这样为难奴婢,岂不是叫老太太难堪?” 郑老太太挑了挑眼皮,赶在崔嘉婉回嘴之前说:“莫要仗着崔家奈何不了你,在此兴风作浪。崔家不是不敢为难你,是不屑。” 郑老太太的话就像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向了崔嘉婉。 她向来自视甚高,就连崔嘉因和崔嘉善两个崔家嫡出的孙女都不放在眼里。郑老太太一句不屑,让她羞怒异常,却又不敢反驳,一张脸憋得通红。 紫鹃见了,伏在地上的双手攥了起来,这向来跋扈的四姑娘,原来也只不过是个欺善怕硬的而已。 郑老太太按了按太阳穴,问紫鹃道:“你且说来,有什么凭据?若是不实,后果自负。” 紫鹃听到“后果自负”,心中狂跳,她深吸了一口气,似是认命道:“奴婢知晓了。” 紫鹃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想必老太太还记得,上回九姑娘落水醒来后给您请安的那一日吧?” 也不等郑老太太回答,紫鹃自顾自道:“原是四姑娘使小性子,跑了出去,太太担心四姑娘,也匆匆辞别,还是老太太发话让姑娘也一道走的。” 说到崔嘉沅,紫鹃又微微哽咽了起来,她从衣袖里拿出一个香囊,那绛紫色的香囊上用藕荷色的丝线绣着层层叠叠的海棠,原本干净香囊上面沾上了些许血污。 那是崔嘉沅的血。 她抹着眼泪道:“因着当时四姑娘同太太对大太太和九姑娘多有得罪,姑娘心中有愧,便特意将自己绣了许久的香囊送给了九姑娘,全当赔罪。这就是姑娘送的那个香囊。” 听到这儿,卢氏皱眉问道:“你不是说嘉沅最是讨厌阿珩了?怎么会送东西给她?” 紫鹃解释道:“想必大太太也知道的,姑娘不得太太欢心,四姑娘又厌恶姑娘,姑娘日子过的战战兢兢的,吃穿用度就连太太身边得脸的丫头都比不过。九姑娘却不同,生来就得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两相对比之下,姑娘自然厌恨九姑娘。” “可姑娘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九姑娘的事情!”紫鹃哽咽道:“姑娘是看到了九姑娘的香囊,所以才去的……谁知这一去就这样没了……” “你这污蔑可不高明。”崔嘉因跨进内院,宽大的衣袖拂过紫鹃的脸,惹得紫鹃不住发抖。 崔嘉因早就来了,听见紫鹃声声泣血的为崔嘉婉喊冤,便停在外头听了一会儿。 郑老太太见崔嘉因来了,便朝她招手,让她上前来。 崔嘉因走过去,行了个礼,看郑老太太眉间略有倦色,愧疚道:“祖母,孙女儿不孝,让您劳神了。” 郑老太太拉住崔嘉因的手,轻轻地拍了拍,道:“哪里就劳神了?阿珩不必多思。” 崔嘉因微微笑了一笑,并不言语,又冲一边担忧地望着她的卢氏安抚一笑,乖顺的站到了老太太旁边。 郑老太太遣人唤她来福庆院,自然不是为了责罚她,必定是想让她为自己辩白。因此崔嘉因也不客气,径直问道: “你说五姐姐的死同我有关,那便要拿出切实的证据来。”她不慌不忙,一点惊惧的神情都未曾有,“我同五姐姐向来不亲近,为何就认准了我谋害了五姐姐?难道就因为她如你所说的一般记恨我,我就痛下杀手?这未免也太荒谬了些。” “香囊……” “香囊能说明什么?即便是我用荷包将五姐姐引了过去,也不能证明凶手是我。难道不能是五姐姐来寻我的时候遇难?”紫鹃刚开口,便被崔嘉因打断了。 “况且你又怎么知道,这香囊就一定是我的?”崔嘉因云淡风轻地笑了一笑。 紫鹃看见她唇角边的笑意,心中瘆的慌,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九姑娘莫不是忘了?奴婢是五姑娘的贴身丫头,自然知道这个香囊是五姑娘送给您的那一个。” “这样的香囊,即便是绣工精细了些,别人也未必绣不出来。”崔嘉因道:“五姐姐不善女工,作为她身边最得力的婢女,你没少帮忙吧?你绣的出一个,也未必绣不出另一个来栽赃陷害。”(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九姑娘未免太强词夺理了些!”紫鹃听得崔嘉因的话,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上下的规矩,当即反驳道:“姑娘送给您的香囊,岂会经奴婢之手?死者为大,您可千万不要玷污姑娘对您的一番心意!” 梁秋教训道:“放肆!这岂是同姑娘说话的态度!” 崔嘉因并不恼,反笑道:“紫鹃,你着什么急呢?” 紫鹃猛一抬头,却看见崔嘉因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藏在袖中的双手握紧了又松开,她低下头,恨声道:“九姑娘何出此言?” “奴婢只是为姑娘不平罢了!” 崔嘉因状似无意地扫过四周,只几眼,便将福庆院中众人的神色便尽收眼底,幸灾乐祸者有之,担忧者有之,面无表情无关痛痒者也有之,她默默地记下不寻常的,开口道:“好一个不平!” “你先前说的五姐姐记恨我一事就全然不作数了?一个记恨我的人对我有什么情谊可言?五姐姐已经死了,香囊是谁绣的已经无关紧要了,可你不该将将脏水泼到我身上来。” “莫不是在你眼中我就是那么一个蠢笨的人?我要是想杀崔嘉沅,还用得着这样大费周章?我为什么要将香囊留下?为什么要落人口实?这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崔嘉因突然发难,咄咄逼人道。 “这……说不准也只是您的一面之辞罢了,推脱谁不会?”紫鹃犹不死心,非要将崔嘉因拖下水。 崔嘉因眯了眯双眼,冷笑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继而转过身去,同郑老太太说话,并不愿意搭理紫鹃。 “祖母,我今日都未曾见过五姐姐,更别提有机会害她了。”崔嘉因说道:“况且,仵作不是说,五姐姐死了大概有半个时辰了?那时宴席已经散了,我也回到了玉棠馆,玉棠馆里上上下下都可以作证,祖母会相信的吧?” 郑老太太怜爱地看着条理清晰的崔嘉因,心中有些欣慰。 “祖母什么时候不信你?”郑老太太嗔怪道:“阿珩是个什么样的人,祖母还能不知道吗?” “那您还任由她诋毁我!”崔嘉因收回对紫鹃时那狠厉的样子,变回了从前那个爱对老太太撒娇的小姑娘。 “你呀!你呀!”郑老太太笑着摇头,“若是任由她诋毁,祖母还会让翡翠把你叫过来?” 崔嘉因也只是说说罢了,心里并没有十分介意,她自然知道郑老太太心里是向着她的,但若是一味偏袒,只会推着事情走向极端,更不用说堵住悠悠众口了。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郑老太太深知这个道理,自然不会让崔嘉因无端惹得一身腥。 崔嘉婉见郑老太太同崔嘉因祖孙和乐的场面只觉得刺眼非常,便扭头看向门外,不愿让别人觉得自己落了下乘。 卢氏见老太太听了紫鹃的话之后,待崔嘉因还是一样亲热,心里并没有存着什么芥蒂,便放下心来。 她并不刻薄苛刻,甚至可以说是一个难得的温和大度之人。可再怎么温和大度的人心里也会有一个谁都不能越过的底线,而卢氏的底线,便是子女。 先前紫鹃颠倒黑白、污蔑崔嘉因一事已经触及了卢氏的底线,此刻她只想早些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给处理了。 按照卢氏的心意,她是饶不得紫鹃的,胆敢污蔑主子,即便是打个三十大板也不为过。但出于礼节,她还是问了问郑老太太:“母亲,您看,这丫鬟该如何?” 郑老太太的目光从崔嘉因身上转了过来,目光不善地望了一眼瑟瑟发抖的紫鹃,毫不留情道:“这样吃里爬外的奴才,杖毙也不为过。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便从轻发落吧。”她同卢氏做了多年的婆媳,岂会不知道卢氏的想法,于是对卢氏道:“你是阿珩的母亲,这事儿便交由你去办。” 老太太开了口,卢氏便接过了这个差事,当即吩咐道:“将这个满嘴胡言,污蔑主子的丫鬟拖出去,杖责三十,驱逐出府,以儆效尤。” 事情转变的太快,以至于紫鹃被拖出去的时候还一脸茫然,回不过神来。只是短短一盏茶的时间,“杖责三十,驱逐出府”便成了她不了摆脱的命运。 怎么会这样? 做错事的应该是福庆院里那个表里不一的九姑娘,怎么反而是她受罚呢? 紫鹃想不明白,她也没有时间想明白了。 卢氏得了老太太的授意,亲自开口定了惩罚,府上没有人敢忤逆,粗使嬷嬷们也不敢掉以轻心,又存着讨好女主子的心思,不管紫鹃喊的多撕心裂肺,都没有减减力气。 板子一下又一下结结实实地落在了紫鹃身上,直打地紫鹃皮开肉绽。 她脸色惨白,嘴唇已经被咬破了,铁锈味在她口中蔓延。 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仿佛回响着板子落下的声音,她还是努力睁着眼睛,想要看清楚朝她走近的那个人。 渐渐的,她仿佛看见了崔嘉沅。 她虚弱的唤了一声一声“五姑娘”,便垂下了头,人事不省。 粗使嬷嬷们见状,心里也惶恐起来,若是真将人打死了,她们可不好向大太太交代。 一个嬷嬷探了探紫鹃的鼻息,发现还有一丝细微的呼吸,便放下心来。 死不死的她们倒是不怎么关心,只要不是在自己手底下死的就行了。 “太太,紫鹃晕过去了。”嬷嬷在门外道。 “打完了吗?”一道温婉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回太太的话,还差十个板子。” “那便继续,打完为止。”卢氏淡淡道。 嬷嬷心中却还是有些害怕,说:“瞧着她许是不行了,再去个十板子,只怕……”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若是出尔反尔,怎样叫人信服?”卢氏道:“这回是紫鹃,下回便不知道落在谁身上了。你们既知后果,便该警醒些,我只罚该罚之人。” 嬷嬷便知卢氏并不将紫鹃的性命放在眼里,便领命下去,将那落下的十个板子补上了。 待完完整整地挨了三十个板子之后,紫鹃便去了半条命,整个人像是刚从血水里捞出来一般,奄奄一息。 卢氏担心重罚紫鹃会让府里的老人寒心,便大发慈悲,容紫鹃在崔府留几日,缓过来之后再赶出去。(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虽然崔嘉沅向来不得宠,但她好歹也是正经的小姐,一应的吃穿用度是从来不会少的。紫鹃作为崔嘉沅身边的大丫头,很得崔嘉沅的器重与偏爱,虽然身为奴婢,可养得精贵,却也同副小姐差不多了。 她又不是什么皮糙肉厚的,三十大板下来,便只有进气的份了。 此番紫鹃遭逢大难,也没人替她请个大夫医治,只用一些外用药,一天天的拖着。 此刻在夏天,伤口总是溃烂化脓,恶心之余又散发着阵阵恶臭,旁人料定她是活不久的,也没人愿意冒着惹怒卢氏的风险去照看一二,因此,紫鹃的病情一日沉过一日。 而紫鹃被抬回来的时候就一直在发烧,病情反反复复,因此,她倒也不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高烧的时候,紫鹃觉得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灵魂仿佛要从身体里剥离出来似的,难受的紧。 她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她看见了崔嘉沅。 崔嘉沅一袭红裳,簪了一支嵌红宝石双鸾点翠累丝金步摇,走动间,鬓间的步摇随之摇晃,端的是华贵雍容。 她轻声问道:“紫鹃,你好吗?” 紫鹃有些疑惑,这样的打扮,从来都是四姑娘的最爱,姑娘品性高洁嫌之俗气,是断不肯轻易穿红着绿的,死了倒是喜欢起来了吗? 她没有回答崔嘉沅的问题,反而问道:“姑娘,您怎么穿起了红裳?” 崔嘉沅愣了一愣,然后笑着道:“换个颜色也挺好。” 紫鹃没有多想,看见崔嘉沅的喜悦将她心头那丁点疑惑冲没了,此刻她只想守着崔嘉沅,一步也不离开。 她带着哭腔,自责道:“姑娘,奴婢无能,连您的大仇都报不了。” 崔嘉沅的手触上紫鹃的脸,温柔的擦掉她的泪水,眼含心疼,道:“你做什么要替我报仇呢?好好活着便好了,何苦如此?” 崔嘉沅如有实质的双手在紫鹃脸上拂过,那触感太过真实,以至让紫鹃有一种崔嘉沅已经活过来了的错觉。 可这怎么可能?她是亲眼见着姑娘的尸体的,已死之人岂会复生,说出去任谁都会以为她是疯子。 她愣愣地望着崔嘉沅,一时忘了言语。 崔嘉沅笑道:“怎么了?还是这样一副傻样儿?” “姑娘……”紫鹃抹着眼泪,哭道:“奴婢怎能让姑娘枉死呢?姑娘待奴婢这样好,若是奴婢明知姑娘死的有蹊跷,却又坐视不理,奴婢成什么人了?” 崔嘉沅面上动容,叹了一口气,目光幽幽地望向了别处。 崔嘉沅肤色很白,是极衬红色的,那嵌红宝石双鸾点翠累丝金步摇让崔嘉沅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雍容与华贵,这份贵气同她身上那份独特的气质形成反差,让人移不开眼。 紫鹃看着崔嘉沅略带清愁的秀美的脸,无端却勾起了从前的回忆。 那一日,春色清寒。 密密的春雨斜织着,水汽氤氲,园子里的明花媚柳仿佛拢上一层轻纱,天地间有一种沉静的美好。 一个女子站在窗前,目光幽幽地看向远方,些许细雨飘进了窗柩,拂过女子的鬓发与衣裳。 紫鹃走过去,劝道:“姑娘,这雨有什么好看的?春雨带寒,仔细寒气扑了身子。” 崔嘉沅没有回头,仍是出神地望着远处。若要仔细看去,却又觉得她的眼神并没有落在实处,与其说是看景,倒不如说是在神游。 紫鹃刚想再劝,崔嘉沅却突然开口。 “紫鹃,你说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紫鹃疑惑地问:“姑娘是怎么了?好端端的问起这个?” “只是突然有些想不明白罢了。” 紫鹃笑道:“人活着哪里需要那么多理由?人活着就已经极好了,谁还巴不得去死吗?不然也不会有‘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一说了。” “果真如此吗?”崔嘉沅喃喃道。 崔嘉沅自来多愁善感,紫鹃只当是春雨勾起她的愁思,并没有当回事儿,她说:“自然是如此的。” “可人终究逃不过一死,不过是活着的时间长短不一罢了。苟活于世,汲汲营营一辈子,真的有那么好吗?” “旁人怎么想的,奴婢不知道,奴婢却觉得,若是让奴婢选择的话,无论再难,奴婢都会选择活着。” 崔嘉沅闻言收回视线,疑惑的看着紫鹃。 紫鹃微微一笑,说:“姑娘,这活在世上的人,心里大抵都是存着希望的,就如陛下想要国泰民安;百姓想要安居乐业;隐士想要走遍天下;大儒想要桃李成蹊。有希望,就有活下去的渴望,这大抵就是他们想要活着的理由吧?” 崔嘉沅悠悠叹了一声,道:“原是我钻了牛角尖。近来心绪不宁,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不知道会不会事关生死。” 紫鹃闻言,眉目间染上一层薄薄的忧色,“姑娘要不要紧?若是身子不爽,那可不能拖着的。” “不用麻烦,不过只是做了个梦罢了,想来梦境里的东西皆是虚妄,当不得真的。”崔嘉沅道,“你也不必太过忧心了,若真的因此去请大夫,四姐那儿又该说你大惊小怪,无事生非了。” 紫鹃知道崔嘉沅面上虽没露出什么神情,但心底还是很渴望亲情的,想起崔嘉沅从小到大的遭遇,紫鹃不免有些心酸,却也无从安慰。 “姑娘是做什么梦了?”紫鹃问。 崔嘉沅似是想起当时那个梦,心有余悸道:“就是梦见我死了,九妹妹用金簪杀了我。” 紫鹃闻言面色大变,连忙捂住了崔嘉沅的嘴,左右张望着,见四下没人,才安下心来。 她回过头来望着崔嘉沅,不赞同道:“姑娘可别这样心大,可说不得这样的话儿。” 紫鹃的担心并不全无道理,崔嘉沅身边的人有哪几个是忠心的?这话儿说白了也就只是一个梦,若被有心人利用,传到卢氏耳朵里变成了崔嘉沅污蔑崔嘉因,那她们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她们处在这个尴尬的境地,不说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在夹缝中求生存,却也没有活的恣意潇洒的条件。(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紫鹃这样紧张,反令崔嘉沅不知所措了起来,“我也只在你面前说说罢了,旁人面前又岂会乱说?”然后又自嘲一笑,道:“若真有那一日,也是我活该吧?” 紫鹃见她浑身透着一股子清冷寂寥的意味,心疼的无以复加,她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劝慰伤心的崔嘉沅了,可崔嘉沅那一句“九妹妹用金簪刺死了我”却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以至于她一看到崔嘉沅的死状,就断定了凶手是崔嘉因。 她只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将崔嘉沅的梦当真,若是早些重视,说不得崔嘉沅也能就此逃过一劫。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她只能寄希望于害死崔嘉沅的崔嘉因能得到惩罚,她便是死也能安心了。 “紫鹃,紫鹃?”一声声呼唤将紫鹃从自己的思绪中唤醒,她愕然的抬头,却见到崔嘉沅一脸焦灼地望着自己。 她愣了愣,问道:“姑娘,怎么了?” 见她回过神来,崔嘉沅面上仍带着几分惊疑,却也舒了一口气:“这世上,我放心不下的唯你一人,你好好的,九泉之下,我也能安心了。” “姑娘!”紫鹃眼里泛起泪花,唤了一声崔嘉沅之后,竟哽咽难言。 “这丸药是我在阴差那儿求来的,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你伤势沉疴,恐怕熬不过去,此刻正好派上用场。”崔嘉沅拿出一粒丸药交给紫鹃,便想要起身离开。 紫鹃顾不得这许多,匆忙将丸药吞了之后,连忙拉住崔嘉沅的衣袖,带着几分不舍、几分悲伤、还有几分怅惘问道:“姑娘,您要走了?” 崔嘉沅面上浮起一个缥缈的笑容:“你我主仆情分已尽,从此阴阳相隔,尽归陌路,不必挂牵。”说罢,也不顾紫鹃的挽留,一步一步,走出了紫鹃的视线。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句话用来形容此刻的崔府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先前曲氏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就出了崔嘉沅死了的事,还未查明真相,结果崔嘉沅身边的大丫头又死了。 并不是因为挨了板子死的。 而是毒发身亡。 虽然老太太严令禁止谈论这样的事情,但好奇是天性,私下里还是有婢女偷偷地谈论这些被主家视作禁忌的事情。 “不是听说是挨了打,没熬过去才死的吗?”一位穿着鹅黄色衣裳、梳着丫髻的小丫鬟疑惑地问,显然还处在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相对纯真的年纪。 “哪能啊?”一个较年长的穿着褐色衣裙的婢女说道,鹅黄衫小丫鬟的问话让她生出了几分满足感,她好心地解释道:“若真是奴婢的命格,小姐的身子,那才是死了活该的。像我们这样做奴婢的,身子哪有娇弱的?三十大板这惩罚看着虽然重,但咬咬牙,也未必挺不过去。” “那……那她怎么死的?”鹅黄衫的小丫鬟还是弄不明白,又说不是打死的,那究竟是怎么死的? “说她可怜,说她冤枉,也就是因为这个了。”年长的婢女故作神秘,非要吊吊她们的胃口,不肯轻易说出真相。 “哎呀,好姐姐,你就说吧!”鹅黄衫的小丫鬟被她说得心痒痒的,哪里肯让她继续吊着?软磨硬泡地非要年长些的婢女说出真相。 “好啦好啦!”年长的婢女推开小丫鬟的手,一边埋怨道:“我头都要给你晃晕了,还不道歉吗?” “我错了,好姐姐,快告诉我吧!”小丫鬟从善如流地认了个错。 “那好,我就告诉你好了。”年长些的婢女终于松口,但却没有马上揭晓,“不过,老太太是不准我们提起这样的事情的,你可给我把嘴巴闭紧了,谁都不能说。不然捅到老太太、太太面前,我可是不会认的。” “我是什么样的人,姐姐还不清楚吗?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谁都不说!”小丫鬟信誓旦旦。 见小丫鬟这样有诚意,年长些的那个也不摆谱了,将她知道的悉数说了出来。 “紫鹃不是五姑娘身边的大丫头吗?五姑娘死了,紫鹃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非要说是九姑娘害死了五姑娘,非要拉着九姑娘给五姑娘偿命呢!” “杀人可是大罪,按照律法,是要一命抵一命的,若是旁人污蔑你杀了人,你还能闷头认罪,不发一言不成?” “自然是不能的。”小丫鬟嘴快回道,一脸愤慨道:“若谁说我杀了人,我定然会揍得他连祖宗都认不得,没得这样害人的!” “可不是吗?那九姑娘是什么人?那是老太太、太太放在心尖尖儿上宠的人呐,紫鹃这样不是自寻死路吗?太太当即就发了话,打了她三十大板,想着就这样扔出去,人肯定是活不了的了,就想着多收留她几日。” 小丫鬟点点头,说道:“太太向来心善,换作是我,定然是要将人扔出去的。” “正是呢,结果还是躲不过一死。”年长的婢女叹了一口气,道:“太太留她一命,却没想到她自己倒享不了这福分。谁又能想到,连一个小小的婢女也有人不肯放过呢?” 小丫鬟不胜唏嘘,道:“这还真是命了。” 她这故作老成的模样倒引得年长的婢女一阵好笑,她笑着打趣:“没想到你这小小年纪的,却也知道认命了?” 小丫鬟被她笑了一通,也不在意,疑惑道:“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这样心狠手辣,生生将人毒死。” “你都不知道,我偷偷看了一眼,那叫一个惨!眼睛睁着,嘴唇乌黑,还残留着污血,脸都是青紫的。”说着,年长些的婢女仿佛不敢回想,渐渐止住了声,又忧心忡忡地说:“也不知道今年是不是犯了太岁,今年这样的不顺。若是找不着凶手,难保我们不是下一个紫鹃。” “姐姐担心什么?我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儿?就算是鬼敲门那也是不怕的!”小丫鬟不以为意,没将年长婢女的担心放在心上。 “真是鬼敲门的时候,看你怕不怕!” 两人又絮絮说了一些话,然后各自散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听雨回到玉棠馆,将打听到的情况如数告知了崔嘉因。 郑老太太和卢氏虽然让崔嘉因开始学一些打理内宅的手段,但心里还是将她看作那个她们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又加上这件事情本身也牵扯到崔嘉因,老太太和卢氏担心崔嘉因想不开,便也都刻意瞒着,不想教她知道。 崔嘉因感念老太太同卢氏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的同时,却也感到些许无奈,她终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如何未雨绸缪? 无可奈何之下,崔嘉因只得遣人偷偷地去打听。成碧背主,下落未明,而看朱又是惯常跟在她身边的,旁人见着她只有闭嘴的份,哪里还敢同她唠嗑了?想来想去,也只有从前伺候过的不太张扬的听雨合适些。 “老太太同太太瞒得紧,府上知道的人并不多,那秀红还是因为当时发现时离得近,好奇之下听了一耳朵,远远地看了一眼,也并不十分清楚。奴婢无能,也只能打听出这些,再多的,也问不出来了。”听雨垂首道,显得恭顺极了。 崔嘉因在心里点了点头,听雨说话条理清晰、层次分明,又难得在她面前不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是个可造之材。 成碧的空缺,总是要有人来补的。与其选一个不知根底的,还不如从原先伺候的丫鬟里提上一个来,好歹还知悉为人品性。霁青合了她的眼缘,崔嘉因也愿意提拔她。 “不必自责,你做的很好。”崔嘉因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听雨有些意外,似是没料到崔嘉因这样平和,竟然还会出言夸奖她。她抬眸看了崔嘉因一眼,又迅速的低下头去,道:“奴婢愧不敢当。” 听雨这番举动让崔嘉因对她的好感又加深了一分,“你愿不愿意做我身边的大丫头?嗯?”崔嘉因也不绕圈子,径直问道:“和看朱一样。” 饶是听雨老成镇定,听到这句话时,也愣了许久。 她家穷,家里时常连稀粥都喝不起,偶尔喝顿稀粥,那几乎都是清水,里面的米粒连十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家里人又多,祖父卧病在床需要医治,爹娘没有办法,只能将她卖了,想着这样或许还能让她活命,不至于跟着他们活活饿死。 听雨自然是知道家里的境况的,对自己的爹娘生不出半分怨怼来,她知道穷苦的滋味,也真的见过‘路有冻死骨’的景象,于是更加努力的活着。 一路下来,她非但没有饿死,反而辗转进了崔家。从崔家的粗使丫鬟做起,一步一步做到了崔嘉因身边的二等丫头,期间艰辛自不必多说,光是时间,她就花了将近十年。 原本想着,这也许就做到头了,二等丫头也很好,一年四季有衣裳,月薪也从来不会少,她还能剩下一些钱来给家里贴补一二。况且跟在崔嘉因身边也体面,起码明面上没有人敢欺负了她去。 没想到如今崔嘉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她的身份又提了一等,这怎么叫她不惊喜? 不消片刻,听雨便从喜悦中冷静下来,她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言词,继而道:“姑娘抬举奴婢,奴婢心中感激。只是奴婢驽钝,恐怕辜负姑娘的一片好意。” 她自认自己没有过人之处,从喜悦中回过神来,便只能推脱了。 崔嘉因闻言心中更喜,她温和道:“你不必紧张,我说是你,那就是你。” 她的声音轻柔,仿佛和风拂过无波绿水,在听雨心里泛起一圈涟漪。听雨不明白崔嘉因为什么如此抬举自己,便抿着唇不发一言。 崔嘉因许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便说:“我身边的大丫头缺了一个,必定是要补上来的,不是你,也会有旁人。我见你伶俐不轻浮,才肯提拔你,你也不必说什么无能的话了。” 听雨知道崔嘉因说出来的话是断无更改的,便也欢喜地磕了头,道:“奴婢定然勤恳,不负姑娘一片苦心。” 崔嘉因却说:“勤恳要有,更重要的是忠心。旁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总归是日久见人心。”顿了顿,又道:“你既上来了,名字也该换一换,便叫霁青,如何?” 主子赐名,那是恩赐,是对她们这些做奴婢的爱重,哪有不应的道理?听雨,也就是霁青当即叩谢,道:“奴婢多谢姑娘赐名。” 崔嘉因让霁青做一等丫鬟自然不是说说而已,她先同看朱提了提,看朱没什么别的反应,许是已经接受了成碧背主的事实,也不为她开脱,教霁青的时候也很是认真仔细。 待同卢氏报备的时候,卢氏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只瞧了瞧霁青,见她并不是一个只会投机取巧哄骗主子的奴婢,便也说随崔嘉因的心意。 —— 仿佛内宅里但凡关于阴谋的事情,不管查出了什么,到最后总会不了了之。崔嘉沅的事情也是一样,崔家只是对外宣称得病暴毙了,关于真相的事情是一个字都没有泄露出去。而死了的紫鹃,那是提都没提。谁家没死过一两个下人奴婢?这和崔嘉沅暴毙的事情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崔嘉沅还未曾及笄,也还没来得及定亲,便还是崔家的人,因着未嫁女不入祖坟的说法,她自然是不能入祖坟的。又加上崔嘉沅并不是真正的崔家血脉,连姑女坟都不能入,于是崔家便另寻了一处地方,将她安葬好,也算全了同崔家的缘分。 至于那个总是作妖的曲氏同崔嘉婉,崔家的态度就不像对待崔嘉沅这样温和了。 曲氏私通是丑事,混淆崔氏血脉更是不能原谅,但这些个丑事同样牵扯到崔家,再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曲氏怎样哭求,崔家都不可能会放过她们母女二人。 郑老太太同崔祎夫妇商量过之后,便决定将这母女二人扔到家庙里头去。家庙里死的人还多吗?到时候不知不觉的死个把人,并没有什么难度。(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待家中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崔祎等人上京的事情便提上了日程。 白夫人听闻卢氏便要离开清河,便给崔府递了帖子,让卢氏带着崔嘉因来白府坐坐,也好让白姝同崔嘉因两人好好道个别。 卢氏想着平素崔嘉因同白姝好地跟一个人似的,况且这回崔嘉因上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许回来时白姝也已经嫁人了,也许姐妹二人再也聚不到一起,便也答应了。 到了白府,白姝给卢氏见过礼之后,便匆匆将崔嘉因拽走了。 白夫人望着自家女儿风风火火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颇为头疼道:“也不知道姝儿什么时候才能稳重一些,如今都是已经及笄的人了,却还是这样风风火火的叫人担心。” 卢氏笑道,“你也不用这样杞人忧天的,我瞧着姝儿是个稳重的,只是当着你这个做母亲的面,随性些罢了。” 白夫人笑着携了卢氏进去,道:“这泼猴儿,不提也罢。今日咱们就只管说些好玩好笑的,让她们玩儿去吧,咱们也好好说说笑儿。” 卢氏闻言,自然没有不应的。 却说白姝将崔嘉因拉走后,没有去旁的地方,而是转道去了那怡然居。 她左拐右拐,将崔嘉因带到了一个秋千架旁,秋千架旁有一树荼靡,盛夏时节,荼靡开得正盛,远看如云般铺在繁密的枝梢,不用细闻,荼靡那馥郁的芳香就扑鼻而来。 白姝拉着崔嘉因坐到秋千架上,带着几分回忆的怅惘,问道:“阿珩,你还记得这儿吗?” 秋千挺宽敞,崔嘉因同白姝两人一同坐在秋千上也不嫌小。崔嘉因一只手抓着秋千上的粗绳子,笑道:“怎么不记得?我怕是一辈子也忘不了呢!” “想想也真是缘分,”白姝道:那回伯母带着你第一回来白家,偏你不安分非要乱跑,母亲让我带着人去寻,我还没见过你呢!哪里知道你是圆是扁?”白姝说到自己当时的心理历程,不由笑了,接着说:“本来就随意走走,谁知道就瞧着一个那么大的小姑娘——”白姝比划了一下,“眼巴巴地站在旁边,瞅着别的姑娘们荡秋千。” 崔嘉因安安静静的坐着,听她回忆往事。 “我一看就知道那是你!”白姝笑:“那时我年纪小,许多姑娘虽然见过,但隔个四五天就不记得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但却一直记得你,记得那个想玩秋千又不敢玩的小姑娘。” “一转眼,我们都长大了……”白姝突然惆怅道,“再也不能像当年一样随心所欲了。” 崔嘉因闻言,也有些怅然,她望着前面的飞扬的檐角,低声道:“谁能一直随心所欲呢?” “是啊!”白姝低落道:“我已经及笄了,过不了几年……”顿了顿,似乎下定了决心,说:“说来也不怕你笑话,母亲这几年一直给我相看着人家,只是我不肯答应……好在母亲疼我,不愿意难为我。可这又能拖的了几年?就算为了母亲,我也不能一直呆在白家不嫁人的。” 崔嘉因一脸诧异,如她一般重生一世,看透红尘的究竟不多,女子不愿出嫁,若不是不满意对方,便只有心有所属这一条了。按着白夫人宠女儿的程度,定然不会寻那些歪瓜裂枣,只怕是白姝心中有人。 她问:“白姝姐姐,你……” 她并没有将话说完,只是两人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白姝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道:“我心里是知道,我同他是没有机会的。只是……我这心里头总是放不下,若从了母亲的安排,我怎么能甘心呢?我怎么能甘心!” “你疯了不成?!”崔嘉因生怕她说出什么别的有损闺誉的话来,连忙打断道。 “这事儿,伯母可曾知道?” “我哪里敢说与母亲听?她若是知道,不知该会怎样……”白姝道:“左右也不能在一起的,何苦白添烦忧?” 崔嘉因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看白姝颓靡不振的样子,恨铁不成钢道:“既是不能在一起,何苦这样?” “他是哪家的公子?家里是做什么的?”崔嘉因问,白夫人并不是嫌贫爱富的,若是真的心里有白姝,也许不会反对。只是崔嘉因心里也知道,只怕那公子的身份太低,远远配不上白姝。 “大概……只是一个书生吧?”白姝不太确定:“我只见过一面,并不太知道这些。” “一……一见钟情?”崔嘉因不敢置信。 白姝此刻才有些小女儿的情态,她羞红了脸,缓缓的点了个头。 崔嘉因真是无可奈何了,她心里着急,却又怕别人听见,便压低了声音急促道:“你疯了不成?你注定是要嫁进高门的,岂可早早的有了这份心思?” 听了崔嘉因的话,白姝面上的红云褪地干干净净,她咬着唇,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情之一字,最难琢磨,最难控制,她不是圣人,做不到无情。 崔嘉因叹了一口气,问:“姐姐,我只有一句话——当断则断,不受其乱,;当断不断,必受其难。” 白姝默然。 她哪里能不知道这样的道理呢?她只是……忍不住罢了。 她想起那日依依杨柳边,他那温润一笑,虽不足以颠倒众生,却无端落到了她的心上。 他将手上的纸鸢放到她手里,微微一笑,退后一步,敛衽行礼道:“纸鸢物归原主,若是唐突小姐,还望海涵——”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了,冲口而出,便是一句:“若是我不想海涵呢?” 那书生许是没有料到白姝不像旁的姑娘那样羞涩,愣了一愣。白姝反应过来,见书生不言,面上早已是羞红一片,心中却有些窘然。 她是幼承闺训的大家小姐,怎么会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她暗暗地埋怨自己,又瞧了那书生一眼,心里却缓缓浮现了四个字——美色误人。 书生回过神来,微微笑道:“那在下只有给姑娘再赔一礼了——” 说着,他便从柳枝上摘下一片柳叶,吹起了调子。(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白姝记不清他吹的曲子,也记不清那时自己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却记得当日那明媚阳光穿过柳枝留下一片片阴翳,眉目俊秀的温润少年站在岸边柳下,认认真真地为她吹着曲子。 那一幕,在她心中定格成了永恒。 “阿珩,你不懂……”白姝摇摇头道。 崔嘉因好笑之余,心头却萦绕着一丝悲凉。 前世她因为“情”之一字究竟错过了多少,失去了多少,连她自己都细数不清了。 情爱这种东西,端的是害人害己,就像从前少不更事的她,因为那虚无缥缈的爱情,害死了族亲,最后也害死了自己。 那封卢氏送来的绝笔信上沾染的鲜红的血液,见证了荣耀百年的崔家的覆亡,也见证了她那可笑荒谬的爱情的消散。 那是血淋淋的教训! 她按捺下心头那份伤感,对白姝说:“姐姐,你莫要再犯傻了。” “折子戏里的佳人才子郎情妾意,你以为都是真的不成?话本里的东西不过是用来诓骗世人的,哪里会是真事?若有这样的姑娘生在我们这样的门第,她们的下场究竟如何,难道你我还不清楚吗?哪家的长辈容得下这样败坏家族名声的姑娘?”崔嘉因毫不留情道。 话虽伤人,但白姝却可悲的发现,自己竟无从辩驳。 世家小姐的教养虽然严格,却也仍是会出那么一个两个反骨。她们认为的伤春悲秋儿女情怀,落在长辈们眼中便成了德行有亏道德败坏。家族里自然是容不得这样的姑娘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将她们扔到家庙里任其自生自灭。 那些都是十多岁的姑娘,正值豆蔻年华,还在天真烂漫的年纪,却早早的没了天真烂漫的资格,只能在家庙里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灯火如豆,冷雨敲窗,红颜熬成白发,当年鲜妍明媚的女子早早的被风霜刻上皱纹,变成垂垂老矣的老妪。 何其悲惨! “你忍心让伯母这样大的年纪为你操心吗?”崔嘉因的话在白姝耳边响起。 白姝摇了摇头,道:“我只是不甘心罢了,却也知道……却也知道是全无可能的。莫说我们只见过一面,尚且不知他究竟是何方人士,即便知道了,那又能如何了?父亲母亲已经老了,我不愿意他们难过。” 见白姝虽然转过弯来,但面上还是一片凄然神色,崔嘉因莫名的有些心疼。 她握住白姝的手,轻声安抚道:“姐姐,我知道的。情窦初开之时心中便会生出许多绮念,只是……不是谁都有这样的缘分。” 也许将来老了,回想起这段年少往事,还会笑着道一声年少轻狂。 白姝不说话,崔嘉因却感觉到有一两滴冰凉的水珠落在她的手背上。她抿了抿唇,更加用力的握住了白姝的手,想要借此给她力量。 过了一会儿,白姝转过头去,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颇为不好意思地道:“原是要和你道别的,却只顾着说自个儿的事儿了。” “姐姐说的什么话儿?咱们原就不必这样客气的。”崔嘉因回道。 白姝扑哧一笑,说:“这倒也是。” 白姝哭过的眼睛略有些红肿,却显得愈发清澈了起来。这一笑仿佛冰雪消融,让崔嘉因蓦然安下心来。 虽然她极力劝阻白姝,不要被一时的心动冲昏了头脑,但她也知道,这个年纪的姑娘最容易钻牛角尖,也知道若是小姑娘被那所谓的爱情迷了眼,连连不顾一切同人私奔的事情也是做的出来的。 她只怕万一。 不过白姝向来是个懂事的,看她现在这样子,该是听进去了的。 两人在白府走走停停,看看景儿说说话,绝口不提崔嘉因即将离开清河的事情。 这平静的假象一直维持到白夫人遣了侍女来寻她们才被打破。 聚散终有时,终究是到了该分别的时候。 白姝红着眼睛,不舍道:“十多年仿佛弹指一挥,分明还记得第一回见着你的时候,如今却说要分离了。”她的手探进衣袖,从袖中拿出一个精巧的簪子,说:“我没有什么好送你的,你及笄的时候我大概也是不在的,这簪子你且收着,便当作是我提前送你的贺礼了。” 然后便不由分说地把簪子塞到了崔嘉因手上。 崔嘉因将那簪子簪在发间,然后环抱住白姝,眼中含泪却仍是微笑着,她轻声道:“白姝姐姐,我舍不得你。” 白姝拍拍崔嘉因的背,闷声道:“我也舍不得你。”然后便牵着崔嘉因的手往白夫人同卢氏那儿去。 “姝儿,阿珩,快过来。”白夫人见她们两人过来,连忙招手。待她们走到跟前时,又抬手理了理白姝额前的碎发,问道:“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白姝闷闷的应了声儿,卢氏见白姝面上犹有泪痕,便笑着说:“姝儿若是得了机会,便去上京玩儿,伯母让阿珩好好的带你逛逛,如何?” 白姝知道卢氏说的只是客套话,她是个已经及笄了的姑娘,莫说去上京了,即便是清河也不是想逛就能逛的。她不想让两位长辈也跟着难过便强打起精神,笑道:“那伯母一定不能忘了。” “不会忘,不会忘。”卢氏说,而后又同白夫人告辞:“那我们便就此别过了。” 白夫人也是笑着的,送上了一句最质朴不过的话:“一路平安。” “承你吉言了。”卢氏道,然后便牵起崔嘉因的手,温柔道:“阿珩,我们走吧。” 白姝站在白夫人边上,看着卢氏母女二人远去,待卢氏准备上马车时,白姝却忽然跑了过去,将白夫人的呼唤抛在了脑后。 她一把抱住崔嘉因,尖尖的下巴抵在崔嘉因的肩上,郑重地说:“阿珩,你要好好的。” 说完之后,也不待崔嘉因说话,便转身走了。 崔嘉因站了一会儿,还是掀起帘子扶着婢女的手登上了马车。 她终究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 她不是第一次面对分别,可从前离开清河,离开崔家时,也从来未曾有过这样深刻的感悟。 也许是经历的事情多了,人也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崔嘉因心想。 重逢同离别总是相生,人生聚散无常,她们能做的,不过是相见且欢娱罢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白府同崔府离得不远,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马车便停在了崔府后门。 卢氏牵着崔嘉因缓缓地下了马车,一边走一边嘱咐道:“阿珩,明日就要去上京了,今晚你好好好好的陪陪祖母。” “你祖母疼了你那么多年,嘴上虽然不说,心中也定然是不舍,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莫要让她伤心,知道吗?” 崔嘉因笑着答应道:“母亲,我知道。明日就要走了,玉笙院里定然有许多要忙的,您先回去吧,莫要担心我。” 卢氏见女儿这样懂事,心中很是欣慰,她抚了抚崔嘉因鬓间的发丝,慈爱地说:“那母亲就先回去了?” 见崔嘉因点头,卢氏便走了,期间卢氏还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看,崔嘉因撞上她的目光,便朝她笑。 崔嘉因看着卢氏渐渐离去,待卢氏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她才收回目光。 她换了一个方向,对着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的看朱道:“咱们去出云阁。” 看朱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出云阁座落在崔府的北面,名字起的很有意境,可它的作用却衬不起“意境”二字。 崔府那些个犯了大错的夫人小姐,惹过事的公子哥儿,都被关在这个地方。 进了出云阁的人,只有暴毙,或者进家庙两条路可以选。 这样说也不对。 犯错之人哪里有选择的权利?能够决定的,是那些看淡生死却依旧放不下家族荣辱的长辈。 踏进出云阁,那青翠挺拔的松柏便映入眼帘。高大的林木排列井然,显的庄严又肃穆。 因出云阁是关犯错之人的所在,所以这儿并没有什么奴仆,也不像别处喧闹。 甚至透着些许暮气。 看朱不自觉的环住双臂,看了看依旧不疾不徐走在前头的崔嘉因,又连忙跟了上去。 她实在不明白姑娘为什么要来这儿。 又阴森又吓人,走进来就是一阵寒意,让人毛骨悚然的。 可想到被关在这里的那两个人,看朱又不太淡定了。 昔日在福庆院中听见秦月所说的下人们,虽然被老太太同太太严令禁止她们将只言片语泄露出去,但她作为玉棠馆的大丫头,还是知道那么一点半点的。 姑娘同她无冤无仇,曲氏那个黑心的,为了自己女儿的前程,竟然连自己的侄女儿都不放过! 真是该受天打雷劈的! 看朱义愤填膺,为自己姑娘鸣不平。 然后又福至心灵地想到,这曲三太太已经不复往日荣光,成了下堂弃妇;那嚣张跋扈的崔四姑娘也成了不知名姓的私生女……姑娘今日来出云阁,是不是来落井下石,狠狠地踩上她们这对恶毒的母女一脚的? 若真是那样—— 看朱想到这儿欣喜地快要跳起来,若真是那样,她定然是第一个跳出来叫好拍手称快的! 看朱偷眼看了看崔嘉因挺直的背影,瞬间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了下来,方才的欢欣愉悦也消失无踪。 她忧愁地望了望崔嘉因,又抬头忘了望那如同被水洗过的湛蓝的天空,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从前看着崔嘉婉身边的奴婢作威作福,在府里横行霸道欺压奴婢,看朱也很是痛恨,她从她们身上可学到了不少东西,就等着哪天能派上用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只可惜……她倒是想做一个忠心为主惩奸除恶的忠仆,可姑娘却没给她这个机会让她大展拳脚,将理论落于实践…… 多可惜! 崔嘉因自然不知道看朱的小动作,边走边想着事情。 不知为何,离去上京的日子越近,她心里头就越不安。 她总觉得有什么细枝末节遗漏了,却怎么想也想不出来。 曲氏的倒台实在太过轻易了,连一丁点的悬念都没有。 崔嘉沅也死的太早了,难以相信前世一直给她添堵的她竟然死的那么早。 还有她从崔嘉沅手中拽出来的那一小节穗子—— 看朱无意间见过,还奇怪地问她为什么拿着崔嘉沅的东西,还说横死之人的东西晦气地很,让她拿去烧了。 这倒是好玩儿了,崔嘉沅死了,横死的时候狠狠拽住的却是自己的穗子……任谁也觉得蹊跷吧? 崔嘉因正想着,便听见看朱在后头说:“姑娘,到了。” 看朱麻利的走上前来,推开了出云阁的门,阳光照进院子里,便看见灰尘如染了一层金粉似的在空中飞舞。 崔嘉因用绢帕掩了掩鼻,另一只手随意在空中挥了挥,便踏进了出云阁。 端了凳子在太阳底下靠着墙头打瞌睡的老婆子听见推门的“吱呀”声,登时全身抖了一抖,几乎要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她虎着脸叉着腰,想要教训一下扰人清梦的小丫头,在看见来人之后,又瞬间换上了一副笑脸—— “诶哟,九姑娘,您怎么来这儿了?”婆子殷勤道,她可是知道的,来的这个九姑娘可是老太太心尖尖上的金贵人,可得可了劲儿巴结才是。 “你在这儿躲懒,若是里头的人跑了,你担待的起吗?”崔嘉因不吃她这一套,这偌大的出云阁只有一个婆子也便罢了,好歹外头有家丁府卫看着,人也跑不掉。 崔嘉因说此话不过只是吓吓这偷懒的婆子罢了。 可这婆子显然不经心,仍是涎着一张脸笑道:“姑娘可别吓我这老婆子,这外头那么多人守着,哪能那么轻易就叫人跑了!” 看朱见不得这样倚老卖老的,便说:“旁人守着是旁人的事儿,难不成照顾里头两位的饮食还要让他们来不成!我瞧着你这妈妈这样不经心,定然连饭都没有送进去吧?” 原本看朱也就那么一说,却误打误撞说中了,老婆子面上就不那么淡定了。她这差事是老太太亲自吩咐下来的,若是自己躲懒的事儿被九姑娘捅到了老太太那儿去,她还能落着什么好不成? 想到这儿,婆子便暗恨自己不该看里头那两位没有翻身的机会便心生懒意,不然此刻也不会被一个黄毛丫头教训了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婆子抱怨归抱怨,却只将看朱恨在心里,并不敢在面上摆出气愤的神情。 打狗还得看主人,婆子心中倒是分明——看朱是跟在九姑娘身边的老人,在姑娘心中自然不是她这个婆子可以比的。 她只讷讷道:“看朱姑娘的嘴也太利了些。” 崔嘉因想借看朱杀杀这老婆子的威风,故而在方才看朱为难老婆子时不曾出言阻止,如今看老婆子尚且还算识趣,便也不想过多纠缠。 “你既知错,我也不是个不能容人的,日后好好当差也就算是将功折过了。”崔嘉因淡声道,“我要进去看看里头的两位,还请嬷嬷行个方便,给我开个门。” 老婆子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道:“这里头晦气地很,姑娘金枝玉叶的,万一有邪祟冲撞了姑娘,奴婢不就是成了那千古罪人了?况且……老太太曾说了的,不许任何人进去……” 崔嘉因只看着那婆子,两颗眼仁儿黑漆漆的,更衬的那对眼睛黑白分明,只是这会儿那婆子倒是没敢称赞这双妙目,反而双腿战战,不敢抬头。 方才她可是瞧见了这位九姑娘眼中的冷意的,哪里还敢造次! 这位九姑娘倒是好大的威风,那婆子心想。还未等她缓过神来,便听得崔嘉因冷哼了一声,讽道:“嬷嬷以为我还能越过祖母行事不成?我来此,自然是得了祖母的应允。” 婆子虽不知面前寒光四射的九姑娘说的是真是假,就算说的是假话,她也是万万不敢阻挠了。 谁都知道九姑娘在福庆院的地位,不论她今日说的是真是假,若是白白将她惹恼了,介时往老太太那儿一通抱怨,说不得她这一辈子都只能守着这个阴森森的出云阁了!即便九姑娘说的是假话,老太太知道了还会说什么不成? 等那时她便是两头不讨好,平白地惹了府中两尊大佛的厌弃。 明晰了里头的厉害,老婆子便也哈腰赔不是:“姑娘大人大量,莫要同奴婢这昏聩的老婆子计较。” 崔嘉因不说话,老婆子倒也识趣,翻腾出了钥匙,连连请了崔嘉因好几回,方才将钥匙插进锁眼里,推开门后,毕恭毕敬的请了崔嘉因进去。 也许是许久不关人了,下人们收拾地便有些不经心,崔嘉因一进去就闻到一股老朽的味道,她仍旧用绢帕掩了鼻子,好不让灰尘呛着自己。只可怜了看朱粗心的这个丫头,出门未曾带上绢帕,这会儿正咳个不停。 屋子里黑的很,青天白日的,里面竟也没有多少光亮,光看里头,倒叫人以为已经傍晚了。 崔嘉因适应了一会儿,方才看清里头的陈设。 她并未曾踏进过出云阁,自然不知里头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今日一见,却叫她吃了一惊—— 看惯了“宽绰绰罗帏绮栊,郁巍巍画梁雕栋”的繁华锦绣之所,她竟不知崔府还有这样破败的院子。 一张小小的床,床上铺着薄薄的一层褥子,连个帐子也没有,小床边上便是一张瘸了腿的桌子,桌子旁零落地放着几个杯子,凳子也七歪八倒地倒在地上…… 真是怎么乱怎么来,怎么寒酸怎么来。 曲氏同崔嘉婉性喜奢靡,这几年在崔府里养着,渐渐的也养出了骄奢之气,恐怕早就习惯了富贵的生活。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们当日住进这个屋子里的时候说不准怎么抗拒呢。 那婆子见崔嘉因皱着眉头看了看地上的一片狼藉,面上也有些窘然,少不得开口解释道:“曲氏同……同那位姑娘开始的时候总是闹腾,原本屋里还有几样儿摆设,全都被她们砸了个稀烂。” 崔嘉婉原本伏在床边,听见有人开锁,便往门口那儿看去,崔嘉因进来时透进的强烈的光线晃的她睁不开眼,好容易适应了光亮,却又听见了婆子那番解释。 她霍然站了起来,许久没有活动过手脚,这突然的一下让她差点没站稳歪倒在床上。 饶是如此,崔嘉婉那双满是恨意的双眼却也没有离开过崔嘉因一下。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我那金贵的九妹妹啊。”崔嘉婉语气不善,毫不掩饰面上的嘲讽之意:“怎么,您今日也贵人踏贱地吗?来看看我是不是如你所料的一样落魄不堪?” 然后她伸手将落下的发丝拢在耳边,露出唇边那抹讥诮:“如你所愿了。” 崔嘉婉的话差点没将跟进来的婆子吓死,这莫说虎落平阳被犬欺了,一个插着凤凰毛山鸡,也敢同真凤凰较真儿? 活腻歪了不成! “姑娘嘴巴放干净些!九姑娘岂是你能污蔑的!”因崔嘉婉也做了十几年的姑娘,婆子对她还有几分客气,若换了别人,唤她一句“姑娘”都嫌多余。 这一番争执自然惊动了躺在床上的曲氏。 她原就病了,从高高在上衣食无忧的曲三太太沦落到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个没想开一口气就憋在心头,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又被关在这么一个鬼地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心思再活泛的人也撑不住,当即就病倒了。 这么多天了,老太太同卢氏也不见给她请个大夫看看,曲氏心里便知道,她们心里是巴不得她早点死的。 可曲氏怎么会那么容易妥协? 她们越是想她死,她就越要活的好好的,心里存着这口气,曲氏竟也生生拖到了今日。 此刻的她面容消瘦,两颊的肉都凹了下去,显得颧骨高的吓人,她原就长的不大好看,此刻更是显出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来。 说来好笑,曲氏不为小女儿的死伤心难过,反而被这简陋的屋子给气病了,真真是人心凉薄,叫人不耻。 曲氏勉强睁开眼,虚着声儿问:“婉儿,是谁来了?” 还未等崔嘉婉回话,曲氏便见着了一步一步走上前来的崔嘉因。 曲氏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想要用手撑着床起来,却奈何力气不够,起到一半仍是倒在床上。 她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指着崔嘉因,缓缓地吐出一句话:“你……你怎么来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崔嘉因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曲氏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些?何至于见着她跟见着鬼似的? “我怎么就不能来?”崔嘉因有意将话说的模糊不清,想引曲氏说出一些话来,好让她顺藤摸瓜查探一番。 原来曲氏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见逆光而来的人影,一下将她错当成了死去的崔嘉沅,故而心慌意乱,连话都说不全了。 “你来做什么?害我害的还不够吗?你这该死的丧门星,我当初就不该把你生出来,如今将我害成这样!”曲氏病了这许久,又被关在黑黢黢的屋里好几天,此刻神志已然不太清楚了,此刻说话也没个次序。 不过就算曲氏语无伦次,崔嘉因也牢牢的抓住了重点,曲氏说的定然是崔嘉沅。 曲氏说这些话的时候情绪太过激动,甚至没有发现一直扶着她的崔嘉婉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崔嘉因眼尖,自然是发现了这个异常,母女间哪有深仇大恨,何况曲氏对崔嘉婉这样宠爱,也没有道理对长着同一张脸的崔嘉婉如此冷漠的道理。 嗯,崔嘉婉的反应倒是有趣得很。 崔嘉婉不是讨厌崔嘉沅这个胞妹讨厌的紧吗?怎么如今也还坐得住,没有告诉曲氏真相来拆穿她?瞧她神色里还有几分痛苦——崔嘉因又仔细看了看,发现崔嘉沅真的是一副痛苦难当的样子,心中更加好奇。 这母女俩都不是省油的灯,全身上下都是秘密呀! 曲氏仿佛癔症了,指着崔嘉因就破口大骂,喊叫道:“你这不要脸的下作小娼妇!我只恨当日没我弄死你,居然敢背着老娘勾你亲爹的魂!想男人想疯了你!饥不择食了你!还敢差点弄出一场luan伦大戏给老娘看!我呸!就凭你也配!” 曲氏犹自骂个不停,面上因为生气的缘故倒显得面色红润了不少。 她骂的难听,莫说是崔嘉因同看朱这等未嫁人的小姑娘,就是活了好几十年的脸皮厚的老婆子,此刻听着曲氏的话也只觉得面上阵阵发烫。 早听闻曲氏是个厉害性子,却不知她骂人的本事倒比她拈酸吃醋的本事强上许多,老婆子心想。 崔嘉因从曲氏难听的话里听出了几分意思,说不定崔嘉沅同曲大少爷曲缚这对名为表兄妹的父女之间有不得不说的故事,刚巧又被曲氏看见,便把崔嘉沅给恨上了。 崔嘉因遥想从前,记起了开头几年的时候,因曲氏生了双生姐妹花儿,在崔家站稳了脚跟,曲氏对着一双女儿也多有疼爱。 等再过几年,曲氏却突然厌恶起了崔嘉沅,不但不让崔嘉婉同她处在一处,还暗地里将崔嘉沅一应月银衣裳什么的克扣了遍。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崔嘉因有些发傻,饶是她活了两辈子,也从来没见过与娘家侄子私通的正房太太,也没见过勾引亲爹的女儿……无论崔嘉沅知不知道始末,瞧着曲氏怒不可遏的神情,便知崔嘉沅定然不是清清白白的。 这老天爷真是将祸害都投到了崔府里头,一桩桩一件件的闹的人不得安生! 曲氏讲得起劲儿,崔嘉婉却渐渐冷静下来,她紧紧的抓着曲氏的手,在她耳边喝道:“您这是发什么疯!您且看清楚了来的是谁,再嚷嚷不迟!” 曲氏被她一通呵斥,原本就有些头晕,此刻更是觉得耳边嗡嗡的,眼前更是一片黑。 她听了崔嘉婉的话,定睛看去,来的可不是那卢氏的娇娇女儿崔嘉因吗! 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些什么,张嘴便笑,越笑越大声,笑到后头岔了气,生生咳出一口血来。 她毫不在乎地用手背擦了擦唇边殷红的鲜血,森森道:“是九姑娘啊,贵人大驾,有何指教?” 她一说话,便露出了还残留着血迹的牙,渗人的紧。 崔嘉因没理会她,她却自顾自的说的起劲:“来看我的笑话?从前我下了那么多次手都没把你杀了,如今我倒了霉,你心中可舒畅了?” 崔嘉因淡声道:“三婶婶何出此言,侄女儿只是想着好歹亲戚一场,便好心送您一程罢了。三婶婶这样说,倒显得嘉因别有用心似的。” 她面容端肃清冷,声音听到曲氏同崔嘉婉耳中也有刻骨的寒意,一时间令那外头的阳光也没了温度似的。 曲氏冷笑:“你这冠冕堂皇的模样倒和你姑姑如出一辙,哎呀,我竟忘了,你姑姑现在已经贵为皇后,是尊贵的皇后娘娘了,等闲人不得随意议论的,是不是啊?” 曲氏也不用崔嘉因理会,继续说:“可是我又怕什么呢,人死了就化成一抔黄土,原是没什么怕的。” 崔嘉因见她越说越没边,觉得她大概是受不了打击,得了失心疯。即便曲氏疯疯癫癫的,崔嘉因却也容不得她说姑姑的坏话。 崔皇后没有女儿,几乎将崔嘉因当做女儿疼爱,前世崔皇后唯一的儿子没了之后,也是召了崔嘉因进宫来缓解心中的苦痛。 “嬷嬷,三婶婶疯了,依你看,该怎么办才好?” “姑娘莫要忧心,奴婢听人家说,得了癔症的人只消一棍子打下去让她消停了就行了。不如……”婆子知道崔嘉因不过想吓唬吓唬曲氏,便也胡乱出了个主意,只要将人糊弄住了便可。 果然,无论这曲氏是清醒还是疯癫,都是舍不得自己受皮肉之苦的,只用一双淬了毒似的眼睛狠狠盯着崔嘉因,却还是渐渐止住了骂声。 看朱见曲氏这老货敢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自己姑娘,当即侧身挡住了曲氏的视线。 崔嘉因浑不在意,从容地从荷包里拿出一个淡紫色的穗子。 崔嘉婉没有错过她的任何一个动作,见她单单从荷包里挑出一个穗子,微微睁大了眼。 那穗子…… 崔嘉婉藏在袖中的拳头渐渐握紧,面上却不敢泄露出一点半点的不对劲儿,生怕被崔嘉因瞧出来了。 “这个呢,是当日我见到五姐姐的尸体时,从她手中拽出来的。我见着觉得有趣,便想着今日拿来给四姐姐玩玩儿。”崔嘉因走上前,一边走一边说:“也好让四姐姐心中存个念想。” 然后便笑吟吟地将穗子递到了崔嘉婉的手中。(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崔嘉婉看见那穗子上的流苏随着崔嘉因的脚步一摇一晃的,同那淡紫色的八耳实心团锦结极为不搭的泛着诡异的黑色的尾端也随之隐隐显显。 崔嘉婉差点没恶心的将它甩手扔出去! 死人的东西,也配让她拿在手上? 不过她最终没有扔出去。因为站在崔嘉因身后的老婆子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仿佛只要她稍有忤逆崔嘉因的话,就会冲上前来打她一顿。 她还不想被那婆子打死。 看菜下碟的老虔婆!崔嘉婉心中啐道,真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崔嘉婉虽然不情愿,却也不得不承认,此番她已经没有同崔嘉因叫板的底气与资格了。 “妹妹这是何意?”崔嘉婉冷着脸问道:“你也是高门里的女儿,怎么连个死人的东西都舍不得扔吗?” 这便是说崔嘉因眼皮子浅,没见识了。 她虽不敢明着同崔嘉因叫板,这样冷嘲热讽总是会的。 崔嘉因还没动作,那婆子自觉先前狠狠地得罪了崔嘉因,心中正恨没有立功的机会,崔嘉婉这一通为难正中婆子的下怀。她立时发作了:“姑娘也该想想自个儿是个什么身份!您可不是从前风风光光的三房庶嫡的四姑娘了,便是说人没见识,也万万说不到九姑娘身上去呀!姑娘将您亲妹妹的遗物交给您,这可是一片好心呐!” 婆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最后还用那种鄙夷的眼神瞧着崔嘉婉。 “咳咳……”曲氏听见婆子明里暗里全是讥讽的话,一口气没喘上来咳个不停。她按着心口,哆哆嗦嗦指着那老婆子:“我姑娘轮不到你这老货教训,给我滚!” 虽然声音有些发虚,却因带着十足的怒气,最后一个“滚”字说的那是一个字正腔圆,半点不落气势的。 崔嘉因从曲氏的言语中窥测到了些许内情,又拿穗子试探了崔嘉婉的反应,便不欲在这儿多留,便对被气的眼冒金星的曲氏淡淡笑道:“三婶婶既然病着,嘉因便告辞了,家庙苦寒,比不得在崔家时锦衣玉食,还请三婶婶同四姐姐保重身子才是。” 她面上并无半分嘲讽的表情,是最正经不过得了,可是曲氏同崔嘉婉哪里听不出来话里头的那几分幸灾乐祸? 崔嘉因说完便带着看朱走了,那婆子也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跟在后头,瞧见她那副做派,崔嘉婉心中就恨的不行,她冲着崔嘉因的背影恶毒道:“崔嘉因,你别得意,你以为你真的赢了?!你做梦!总有一天我会叫你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崔嘉婉还在咒骂着,婆子极有眼色地将两扇门重重一关,屋子便重归黑暗,吓得崔嘉婉突然忘了自己要骂什么,也便渐渐止住了声儿。 崔嘉因见那老婆子一直跟在她们后头,眼见着要出出云阁了,她还跟着,便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似笑非笑地对老婆子说:“嬷嬷不好好守着这出云阁,白跟着我做什么?” 那婆子也舍得下脸皮,端着一副笑脸道:“原是要回去的,只是方才得罪了姑娘,这会子心中正不安呢,想要给姑娘赔罪。” 崔嘉因却不提赔罪不赔罪的事儿,只说:“这人心啊,说可信也可信,说不可信也不可信,冷眼瞧着这曲氏母女的落魄,也可说成也秦月,败也秦月。嬷嬷你说是不是?” 那婆子乍一听还不觉得什么,多品几番,却尝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她心中一凛,也不敢托大:“姑娘一百个一千个放心,奴婢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崔嘉因满意的笑笑,点头道:“嬷嬷果然是个聪明的。” 待出了出云阁,看朱还在崔嘉因耳边说了两句。 “姑娘,您也太不拿自个儿当回事儿了。”看朱埋怨:“您是什么身份,那曲氏同她那见不得人的女儿又是什么身份?说个不恰当的比喻,那些人就是地上的污泥,踏上去都嫌脏脚的!旁人躲都来不及,偏您要凑上去。若是老爷太太知道了,姑娘少不了要挨一顿责骂!” 崔嘉因被她说的脑仁儿疼,连忙出言讨饶:“我只不过去瞧了两眼,那里就有那么……” “姑娘还说呢!方才那曲氏同崔嘉婉的眼神多恶毒?奴婢瞧着都心惊胆战的,生怕她们一个想不开就上来撒泼。”看朱心有余悸地说,全然忘记了去的路上心里想的若是姑娘去落井下石她第一个支持的话。 只要自己不说,姑娘岂会知道?看朱丝毫不觉得自己这种说变就变的态度有什么不对。 “我不是没事儿吗?她们早已经失了势,下人们定然也不想多费心,她们说不准连饭都吃不饱,哪儿有力气撒泼?顶多不过骂两句而已。看朱,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崔嘉因不以为意。 看朱被不爱惜自个儿的姑娘气了个倒仰,她拍着心口顺了顺气,平复了心情之后方才劝道:“姑娘,您可不能学人家那些不拘小节的,多少功败垂成都是因为不拘小节?您别以为曲氏同崔嘉婉是省油的灯,即使是睡着了,梦中也定然是盘算着怎么算计人的!您这样……这样单纯,送上门被她们欺负吗?” 看朱觉得自己真是个忠心为主的好丫鬟,谁家的丫鬟会像她一样耐心细致地讲道理?哪家的丫鬟会冒着被气死的风险来劝导主子的? 只有她,只有她! 崔嘉因看见看朱脸上那傲娇的小表情,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想着自己近日是有些过于急切了,便也肯耐着性子听看朱一言。 “你且放心,下回我定然不会这样莽撞了。”崔嘉因保证道:“你这回就先瞒着父亲同母亲吧,好不好,看朱?” 看朱见崔嘉因这样子,心早就软了,她长崔嘉因两三岁,虽说是个主仆的身份,可待崔嘉因就跟亲妹妹似的,生怕她吃亏,恨不得去哪儿都带着,时时刻刻都看着才好。 “只盼着姑娘真正记住自己的话儿才好呢!”看朱叹了一声儿,也算是应了崔嘉因的请求。(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到了晚间,崔嘉因依言去了福庆院,见正堂没个人影,心中还有些疑惑,问了伺候的小丫鬟,才知道人在内室。 待崔嘉因挑了帘子进去之后,却看见郑老太太正偷偷的抹眼泪,翡翠在旁边好言好语地劝着。 见这情形,崔嘉因心中一酸。 郑老太太虽然身为女流,可却有着旁的女子没有的胆识与智慧,记事以来,崔嘉因从未见她流过一滴眼泪。即便是在二叔死了,崔家愁云一片的时候,郑老太太也都强撑着将二叔的丧礼事宜办的妥妥贴贴,风风光光的。 因为这样,人们也渐渐忘了,精明强干的郑老太太原来也是有痛苦有不舍的。 崔嘉因慢慢走了过去,郑老太太抹着眼泪未曾发现,现在一旁不停劝慰的翡翠却瞧见了,她眼中闪过惊喜,想要向崔嘉因行礼。 崔嘉因挥了挥手,翡翠便悄悄地退到了边上。 福庆院里突然安静了下来,郑老太太没听见翡翠的声音,又想着这个时候儿子儿媳们应该都往这儿来了,便准备梳洗一番出去,她要强了一辈子,即便是对着儿子儿媳,也不肯露出丝毫软弱的神情来。 崔嘉因却拉住了郑老太太,不让她走。老太太上了年纪,饶是用各种奇珍保养着,手上的皮肤也不如从前那般光滑,而是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祖母,您陪我坐会儿吧。”崔嘉因像从前一样依偎在郑老太太怀里,贪婪的享受着这片刻的温馨。 郑老太太愣了一愣,别过头去偷偷的抹了抹脸,然后说:“好,祖母好好陪陪我的阿珩。” 崔嘉因假装没有发觉郑老太太的举动,只说:“祖母,您和我们一起走吧。” 收拾了曲氏同她生的两个女儿之后,三房的地位大不如前,崔家也应该没什么人能威胁到郑老太太的安危了。只是前世老太太的死终究是横亘在她喉头的一根刺,总是放不下。 郑老太太抚了抚崔嘉因的脸,叹了一口气,道:“祖母老了,走不动了。” 崔嘉因知道郑老太太的顾虑。 一则不放心三房,三老爷是个浑人,家里若只留了三老爷一人照看,不定会乱成什么样子,郑老太太身子骨还硬朗,便想着就留在清河,也好压一压三老爷的风头。 二则,老人都念旧,俗话说“叶落归根”,年纪越大,就越不愿意背井离乡。上京再好,终究比不得清河自在。 “阿珩若是想祖母了,不妨回来看看祖母。”郑老太太安慰道,却也没有让崔嘉因留在清河。 女儿既让阿珩上京,必然是有着她的打算。她信得过自己女儿的人品,自然相信她不会胡来。清河虽好,却也不如京城人才济济,她一心想要崔嘉因有个好前程,必然不会扯她的后腿。 只是,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孙女儿,又难得这样的乖巧懂事……郑老太太慈爱地看着崔嘉因,心中涌出许多不舍。 “好了,阿珩莫要伤心了。这会儿你父亲母亲同你的哥哥们都该到了,若是乱了妆被你哥哥笑话,你可别怪祖母没劝你啊!”郑老太太不愿意崔嘉因为这样的事情难过,有心哄她。 “祖母,您取笑我!”崔嘉因看郑老太太实在不愿,也没有继续缠着。 “好了,祖母不该取笑阿珩,”郑老太太在这个小孙女儿面前是一贯的好说话,“走吧,别叫你父亲同母亲久等了。” 崔嘉因搀扶着郑老太太走出去,崔琰见着自己妹妹竟比自己还来的早,不由惊奇道:“阿珩,你一向不都是最懒的?怎么今儿个竟这样勤快?来的比我还早些?” 卢氏拍了拍崔琰的背,轻斥道:“怎么说你妹妹的?没个哥哥的样子!” 话虽这样说,卢氏言语中却并没有多少斥责的意味,她到底是女子,比起这福庆院里的一众大老爷儿们不知多了几倍的细心,自然看出了郑老太太同平日里并不大一样。有崔琰这孩子插科打诨,那略有些伤感的气氛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崔琰不忿自己的母亲差别对待,噔噔噔地跑过去拉住了郑老太太的另一只手,一边摇一边抱怨:“祖母祖母,您看我到底是不是父亲母亲捡来的?怎么母亲对我同对阿珩根本就是两样?” 老人最喜欢什么,自然是喜欢看儿孙满堂,享天伦之乐,郑老太太也不例外。 她看着上窜下跳的崔琰,笑骂道:“你这猴儿忒不让人省心,若你不是你母亲生的,她能容你成天儿的闹腾?若再这样没个正行,小心你父亲教训你。” 崔琰原本还高兴了一会儿,听见郑老太太说起崔祎,下意识的就往自己父亲那儿看去,果然见到自己的父亲正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呢! 他的脸登时拉的老长。 他从舅舅家回来之后,父亲对自己便严加管教,一点儿都不放松,这几日只往返于书房,福庆院,同玉笙院之中,竟一步都没踏出过崔府大门。 早知这样,还不如呆在舅舅家不回来的好,崔琰沮丧地想。 “我还以为哥哥天不怕地不怕呢!原来还怕父亲呀!”崔嘉因俏皮道。 崔琰瞪了崔嘉因两眼,恨恨地转过了头。 郑老太太笑着拍了他两下,说:“连自己亲妹妹的醋都吃啦?平日里还嚷嚷着是个男子汉,这会儿倒小家子气了。” 崔琰不过也只是彩衣娱亲,并不是真的恼了崔嘉因,因此也顺着老太太的话儿说:“祖母说的不对,孙儿的确是个最大度的男子汉,才不会计较这样的小事儿呢!” 郑老太太乐呵呵地逗他:“那方才是在做什么?别过头去可不就是生气了?” 崔琰笑道:“才不是呢!孙儿只是看那桌上摆的双鱼瓶有趣罢了!” 众人听得他的话,都不由笑了,只有崔琰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真是太不容易了! 在家不得父母欢心,处处被亲妹妹分了宠不说,自己还要劳心劳力哄好这一大家子。 真是天上地下难得孝顺的人啊!崔琰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本事也越发的高超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三老爷自从得知自己的妻子竟然做出这样有辱家门的事情,心中纵有再大的志向,也没了施展的念头与心情,每日里不是出去寻几个狐朋狗友花天酒地,便是在家里逗鸟玩乐。今日的晚饭也只是为崔祎一家子送行,原是他们家的事儿,他一个庶子也不敢涎着脸上去凑热闹。 郑老太太自然是再乐意不过的,对这个庶子难得的识相也终于满意了一回,福庆院里的难得没有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的气氛。 吃过晚饭之后,崔嘉因便留了下来,她想今晚留在郑老太太这儿睡一晚,玉棠馆里的东西也都收拾好了,只等明日搬上马车就能走。 郑老太太让崔嘉因坐在床边,又唤了翡翠将她那个雕着玉兰的沉香木盒子拿出来。 翡翠没有犹豫,片刻就回转了。 郑老太太从翡翠手中拿过盒子,双手在盒子上摩挲了一会儿,目光带着满满的留恋与回忆。 崔嘉因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郑老太太的动作。老太太仿佛想起了什么趣事儿,微微一笑,然后又同崔嘉因道:“阿珩,这个盒子,是我当日出门子的时候,我母亲送给我的礼物。” 她仿佛看见自己母亲坐在窗影前谆谆教导自己出嫁从夫,灯影摇曳,却也挡不住母亲面上的温柔神色。 “我母亲当年,是出了名的贤惠人儿,十里八荒,就没有不称赞的。”郑老太太顿了顿,又说:“我出嫁的时候,母亲也曾教导我要当一个宜家宜室的好媳妇,不争宠,不善妒,要以夫为天……” 郑老太太虽然宠着崔嘉因,却也从没有同她说过这样的话,因此听得格外认真,不是还会问上两句:“然后呢?” 郑老太太见自己的孙女坐在身边一副认真的模样,不由好笑。 “可是我想啊,我可不是同旁人一样盲婚哑嫁,我嫁的可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情分自然同旁人不同,又怎可拘泥于这些世俗规矩?”郑老太太笑道,仿佛是在笑当年那个无知无畏的自己。 “可是阿珩,规矩存在必然是有它的缘由道理的,你认为的情分,也可能只是你认为而已。” “可是祖母同祖父之间向来相敬如宾,不知羡煞多少人。”崔嘉因道。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那也只是看在别人眼里的恩爱罢了。”郑老太太说,“我十五岁的时候,就嫁给了你祖父,刚为人妇的时候,总是觉得委屈,做人儿媳委屈,做人媳妇委屈,就没有不委屈的!那时真是日日想着要回去,为什么要放着好好的小姐不做,给人当媳妇呢?” “祖母,您同祖父两情相悦,自然是满心欢喜的想要嫁给他的。”崔嘉因道,还是不太相信一直相敬如宾,恩爱有余的祖父母之间原来也有过不愉快的回忆。 “嗯,我同你一般大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郑老太太笑道,“祖母年轻的时候走了许多弯路,也吃过许多苦,即便是你的姑姑,为了坐稳那个位置,也是费尽了心思。” “正是因为知道里头的苦,才不愿你来日也走那么一遭。阿珩,我只告诉你,虚无缥缈的宠爱远没有抓在手中的权利重要,该狠的下心的时候要狠得下心。宠爱是旁人给的,而权利却是自己的。锦上添花固然好,没有也不碍事。”郑老太太道:“若是无情,你可以过的很好;若是有情,便只能时时悬心。” “你年纪尚小,可能不知道祖母说的是什么意思,也可能知道是什么意思,却不能认同我的看法。没关系,祖母只要你牢牢地记住这句话就好。” 崔嘉因听见郑老太太这推心置腹的一番话,说不意外是骗人的。 老太太温婉大度了一辈子,做了一生的贤良人,却在孙女儿面前视这些规矩于无物,只为教孙女日后活的顺心如意。 郑老太太原也不想说这样的话,她总觉得崔嘉因还是个孩子,说这些话为时尚早。可是她知道,教孩子追求那些“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一生一代一双人”之类的东西才是真的害了孩子。 这个我今天晚上一定要睡得比你晚,然后。世上,活的好的,都是那些通透的人。 崔嘉因认真的点了点头,说:“祖母,阿珩记得了。” 她不记得上辈子郑老太太是不是也说了那么一番话,也不能想象若是自己上辈子早早这样的道理,崔家还会不会因她而亡。可这辈子,崔嘉因狠狠地攥了攥手,这辈子她一定会牢牢记住这句话,再也不会犯下同样的错误了。 郑老太太不知崔嘉因听进去没有,但见她应的认真,便也稍稍放下心来。 她将盒子塞到崔嘉因手上,说:“原本应该在你姑姑出嫁的时候交给她的,可她的婚事特殊,一应的嫁妆都是从公中出,也没有机会给她。祖母便想着,将这些东西传给你。” 崔嘉因自然拒绝:“祖母,阿珩怎么能要您的东西呢?还是您好好收着吧。” 郑老太太便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来:“若是不想祖母生气,便好好收着!里头有些样子已经不太时兴了,你看着要熔了做新的还是送人,祖母都随你的心意。” “可是,祖母全都给了我,六姐姐怎么办?”崔嘉因犹豫道,她不想收这么贵重的东西,可郑老太太又语气坚决,不让崔嘉因拒绝,便只好抬了崔嘉善做借口。 “你还担心你六姐姐呢?年纪不大,心眼儿到挺多的。”郑老太太笑道:“你放心吧,祖母不是那么偏心的人,善姐儿也是我的亲孙女儿,哪里会有亏待他的道理?祖母自然有别的好东西给她。” 崔嘉因见郑老太太心意已决,便也不拒绝了,打开盒子一看,满眼的金玉首饰。 白玉簪,翡翠镯,金耳坠,珊瑚手串,珍珠项链一应俱全,全都是些难寻的首饰,盒子里有不同的匣子,每个匣子专放着一类东西,很是齐整。 饶是崔嘉因见惯了富贵,也被郑老太太的大手笔惊了一惊。(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傻孩子,祖母的东西不留给你们,还能留给谁?”郑老太太看见崔嘉因呆滞的表情,心里觉得可爱的不得了,她说:“左右祖母也老了,用这样的首饰也不合适了。上京的姑娘们非富即贵,咱们崔家的姑娘,向来是出类拔萃的,断断不能落了下乘。” “祖母……”崔嘉因心中酸涩,郑老太太一心为她,事事都为她考虑到了,她却没能为老太太做些什么,甚至在老太太晚年时还要离开她身边,真是不孝之极。 “好孩子,这有什么好伤心的?”郑老太太见崔嘉因难过,一时触动情肠,却仍强笑着,免得更添惆怅:“莫不是嫌弃祖母送的东西太差劲了?” “祖母说的哪里的话?阿珩只是舍不得您,您这样说,倒显得阿珩不识好歹了。”崔嘉因听见郑老太太的话,又哭又笑的,显得滑稽极了。 “看看看看,都哭成了大花脸!”郑老太太给崔嘉因擦着面上的泪痕,开着玩笑。 翡翠见祖孙二人如此,心里也有些触动,她悄悄的抬手抹掉眼中打着转儿的泪花儿,笑着说:“老太太,九姑娘这是心系您呢,有个知心的孙女儿岂不好?非要打趣姑娘!小姑娘面皮薄,哪里经得您那么一说啊!” 翡翠果然是最知道老太太心意的,她这么说非但没有引起老太太的不满,反而让老太太心中的郁气散了不少。 崔嘉因吸了吸鼻子,假意不满道:“翡翠姐姐也跟着祖母笑话我!” 老太太直搂着她迭声唤“心肝”,又笑着说:“祖母哪里舍得笑话你?你翡翠姐姐跟你说笑呢!偏你当了真!”然后又对翡翠说:“你也别在我们面前碍眼了!去打一盆热水来,好好伺候姑娘梳洗。这天儿也晚了,明儿还得起个大早,早点歇着才是正经。” 翡翠笑着应了声“是”,便掀着帘子出了内室。 待崔嘉因梳洗完,准备休息的时候,已经是二更天了。 老太太经不得折腾,早早的就睡了,崔嘉因独自睡在碧纱橱里,听着老太太绵长的呼吸声,久久不能入睡。 因睡得晚了,崔嘉因第二日被看朱唤醒的时候还有些迷迷瞪瞪的,还以为自己昨日睡在了玉棠馆。 “霁青哪里去了?”崔嘉因掩着嘴轻轻打了一个呵欠,随意问道。 “姑娘睡昏了不成?这儿是福庆院,霁青自然是在玉棠馆里。”看朱端了水来给崔嘉因漱口,又仔细的拧了帕子给她洗脸。 “瞧我这记性!”崔嘉因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然后又问:“已经几时了?祖母醒了吗?” “老太太一大早就醒了。”看朱道:“带着翡翠姐姐去了佛堂。” “哎呀,你怎么不叫醒我?哪有祖母起身了我还在睡的道理?”崔嘉因看着外头已经大亮的天,埋怨道。 “姑娘可冤枉奴婢了,”看朱委屈道:“老太太知道姑娘昨日睡得晚,特意让奴婢别那么早闹您,好让您多睡一会儿。” “哎,”知道是郑老太太的一片慈心,崔嘉因反倒不能埋怨了:“祖母还说什么了?” “老太太还说,让您在这儿用完了早膳再回去,让您一路小心,她便不送您了。”看朱想起早晨郑老太太的一番话,心中也正疑惑。 姑娘今日就要走了,老太太那么疼姑娘,居然也不送送,真是叫人吃惊。 崔嘉因心中了然,定然是老太太不忍见到分别的情形,才不愿出来送行的。可是知道归知道,心中却也总是舍不得。 “知道了。”崔嘉因默默说道。 她坐在妆台前,任由看朱为她梳着头发。菱花镜中的少女容颜不俗,艳丽的眉眼此刻却笼着一丝清愁,无端让人生出了怜惜的心思。 崔嘉因仿佛有美而不自知,只顾着发呆,看朱心中却是涌起了万千感慨。 都说红颜薄命,她虽然不十分地信命,却无端地相信这句话。 前朝的萧淑妃,太祖皇帝的文昌公主,开国时名动天下的才女李蕴,哪一个不是出了名儿的美人?哪一个不是命途多舛不得善终?可不正正应了“红颜薄命”这句话儿吗? 姑娘家有这样的颜色固然是好,可是“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谁知道出众的容貌带来的究竟是灾还是祸呢? 看朱心中愁肠百结,崔嘉因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收拾好了心情,对看朱说:“用那副红宝石头面,刚好衬这一身红裳,也显得人精神些。” 越是难过的时候,越不能显露出来,脆弱不是给旁人看的。这是郑老太太教她的话,她一直记在心里。 用过早膳之后,崔嘉因便去了玉笙院寻崔祎同卢氏,又让看朱回去玉棠馆给霁青搭把手,再确认一遍要带的东西有没有遗漏的。 卢氏见崔嘉因一大早就过来了,连忙停下手边的事情,迎上去问道:“阿珩,你可用过膳了?” 崔嘉因笑道:“用过了,母亲。” 卢氏便放下心来,又问了问她昨日睡的好不好,老太太有没有伤心,还有玉棠馆里是不是都打点好了,崔嘉因都一一作答。 说到老太太去了佛堂不送他们的时候,卢氏明显感觉到了女儿的低落:“你祖母心中也不好受。” 崔嘉因不应声儿,卢氏又安慰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看开些便不会觉得那么难过了,再说了,你难过,祖母不是要更伤心?” 崔嘉因闷闷地说:“我知道了,母亲。” 卢氏只当她是第一回离开清河,第一回离开老太太,一时想不开,想着到了上京之后渐渐就会好,便也不再劝了。 此番去上京长住,要带的东西就不少,这几日忙着收拾,卢氏心力交瘁,脸色也差了几分。 崔嘉因心疼卢氏操劳,见时辰还早,便催着卢氏在榻上小憩一会儿,自己也盯着那些下人收拾。 卢氏拗不过女儿,再加上自己也真是累了,便也没有拒绝,用手撑着桌子睡着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崔祎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的场景——妻子正靠着桌子小憩,女儿则有条不紊的管着玉笙院上下。 明明是极其寻常的一幕,他却看出了满满的温馨,只觉得心中满足极了。 谁能有他这样贤惠的妻子?谁又能有他这样乖巧听话的女儿? 想到之前在上京时那个又爱女如命的同僚在旁人面前炫耀自己的女儿如何了得,崔祎心中很不是滋味,此番上京倒是正正好儿,也好叫他们看看什么才是贴心的小棉袄! 即便崔嘉因做了崔祎十几年的女儿,也决计想不到,一向严肃有加的父亲居然也有那么孩子气的时候。 “阿珩。”崔祎见崔嘉因一心一意地忙着,并没有发现他,心中便有那么一点点不高兴,难道他还没有那堆破事儿显眼嘛? 崔嘉因乖巧地行了一礼,唤道:“父亲。” 崔祎不满道:“同父亲还这样客气吗?以后见着父亲便不用这样麻烦了,规矩是做给别人看的,若是时时刻刻都守着规矩,那还有什么意思?” 此刻的他全然忘了教训崔琰的时候说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了。 崔嘉因从善如流,走上前去,问道:“父亲,您用过早膳了吗?” 见宝贝女儿关心自己,崔祎方才那点点不高兴就烟消云散了,心中无不得意,面上却是一片舒然的笑意:“用过了,你母亲她睡着了?” 崔嘉因点点头,看向卢氏时,却发现卢氏已经醒了,此刻正看着这父女俩说话。 “母亲,您怎么醒了?”崔嘉因立即往卢氏那儿去,“可是我们将您吵醒了?” 崔祎见女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自己,心中又添了几分失落。 到底还是同娘亲啊! 卢氏哪里看不出丈夫心里所想,无奈之余也觉得丈夫这孩子心性实在好笑。 于是她便笑了。 崔嘉因不明所以,她不过就是关心了一二句,也没说错吧?哪里有那么好笑了? 卢氏笑着说:“不笑你!是笑你父亲!” 崔嘉因便转过头去,看见崔祎的神情之后也撑不住笑了。 崔祎见妻女都毫不掩饰地笑自己,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于是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 卢氏笑道:“老爷也同妾身吃醋吗?真是好没道理!” 崔祎倒是没觉得有多难为情,左右他就是乐意宠着女儿,别人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他们都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 虽然心里并没有什么负担,可是卢氏这样明晃晃的说他吃醋,倒是让他有些不自在了。 他好歹也是个男人,哪里会干吃醋这样小肚鸡肠的事儿? 可是崔嘉因却说:“父亲别难过呀!我对母亲的心同对您是一样的。” 崔祎满足了。 吃醋就吃醋! 他认了! “果真是阿珩最听话了,”崔祎想到崔瑜他们,说:“要那些臭小子做什么?还不如我的阿珩贴心呢!” 崔嘉因便笑:“若是被八哥哥知道了,又要闹您了。” “哼,那个臭小子!看他敢!”崔琰太闹腾,这些时日崔祎没少想着法子教训他,想到崔琰弄坏了自己的“寒山图”,崔祎心里就一阵痛。 那可是前朝容远大师的一幅画啊! 一幅画值千金啊! 就这么被这败家子儿弄坏了! 崔嘉因不知始末,见崔祎面色几经变幻,也知道大概是那个不叫人省心的哥哥又一次狠狠地得罪了父亲。 “父亲别生气呀,”崔嘉因轻言轻语地抚慰道:“您若是气坏了,可不叫人担心吗?” 果然,崔祎听见女儿的安慰,只觉得无处不舒爽,稍稍忘却了被崔琰弄坏画的心痛,笑着说:“好好好,都听阿珩的。” 待崔瑜等人都到了玉笙院时,崔祎早已收起了对着崔嘉因时那副慈父面容。 崔琰只觉得父亲看向自己的时候那眼神让人脊背发凉,可是思前想后,除了弄坏了一幅画之外,并没有闯什么祸,便也安下心来。可怜的崔琰全然不知自己的父亲即将要寻别的法子来教训自己。 一切都收拾妥当,辞别了李氏同崔嘉善之后,崔祎等人便踏上了上京的路程。 上京离清河不太远,只是六百里的路程。可是因为带着家眷,便只能驾着马车慢慢走,好在时间充裕,也不急在这一时。 颠簸了十多日,终于瞧见了那一点京都的影子。 马车驶进城门,人也多了起来,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崔嘉因掀起帘子的一角,出神的望着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她在清河活了半辈子,又在上京耗了半辈子。 这样一个令她又爱又恨的地方。 “阿珩,好玩儿吗?”卢氏见女儿透过车窗往外看,不由问道。 崔嘉因放下帘子,对卢氏笑道:“母亲不是说笑吗?天子脚下,自然是好玩儿的。” 卢氏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道:“你这孩子,在母亲面前还要装老成吗?” “哎呀,母亲,您别戳我了,我的额头都要给您戳出一个坑了。”崔嘉因捂着额头抱怨道,那小模样让卢氏哭笑不得。 “母亲先同你说好了,上京不是清河,正如你所说的,是天子脚下。我们家又同别家不一样,在这儿处处都得守着规矩,知道了?” 崔嘉因点头,卢氏又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你可别听你父亲的,说不必拘泥于规矩就真的不拘泥于规矩了,没得让人笑话。”说完之后,又悄悄说:“你可别将我这话告诉你父亲啊。” 崔嘉因见卢氏小心翼翼的模样,失笑道:“我知道了,母亲,放心好了,我不叫父亲知道。” 卢氏这才放下心来。 待到了国公府,崔祎翻身下马,将缰绳马鞭一应给了出府来迎的小厮之后向卢氏她们所在的马车走来,掀起车帘,亲自将卢氏扶了下来。 崔嘉因站在马车前,望着前面府邸门匾上“卫国公府”那遒劲有力的四个大字,只觉得恍若隔世。 崔瑜见崔嘉因只盯着匾额看,连忙催促道:“阿珩,快过来呀!” 崔嘉因这才回过神来,清脆地应了声“好”,便提着裙摆进了门。(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京都为官者,自然不乏消息灵通的,崔祎刚到国公府,就有人登门拜访,都被崔祎婉拒,崔祎还命人还客客气气地送了礼给那些登门拜访的人,礼数周全让他们挑不出错儿来。 那些登门的大多都是夫人们,因她们的丈夫听闻卫国公将夫人女儿从清河接到了上京,特意让她们前去拜访的。 崔家出了个崔皇后,自然是坚定不移的支持崔皇后和太子一党的;而崔祎又是一只老狐狸,软硬不吃,想找茬的人找不到错处,想巴结的呢,也找不到门路。 这会儿倒好了,从崔祎身上找不到突破口,便从他的妻女身上下手好了,听闻崔祎是个极宠妻女的,若是同卢氏交好,何愁拿不下崔祎这条大鱼? 可惜了,他们的算盘打的倒是极好,可惜人家不愿意接。 一连大半个月,府上的管事不是说主子病了不宜见客,便是说主子已经出去访友了,那些登门拜访的人竟是连卢氏同崔嘉因的半点影子都没有见着。 不过,每每拜访被拒时总能拿到一些贵重的回礼,有些人甚至因此发了一笔横财,也算稍稍平息了那些夫人们的怒气。 好在不久之后就是七月初七,皇后娘娘在宫中设宴,已经给各家都递了帖子,卢氏同崔嘉因作为崔皇后的娘家嫂子和侄女儿,定然会在那一日出现。 屋外的蝉鸣声声,吵得人不得安眠,崔嘉因正拿着勺子舀绿豆汤喝,绿豆汤里放了冰块,又甜又凉,崔嘉因并不很爱甜食,却对这又凉又甜的绿豆汤喜欢的不得了,每日都要喝上一碗。 “姑娘,这绿豆汤凉的很,您少喝些。”霁青劝道:“若是太太发现您喝多了,可要教训您的。” 崔嘉因闻言,还是放下了勺子,睨着霁青,说道“你倒是会拿人的软肋。” 霁青贴身伺候了崔嘉因将近两个月,早就知道崔嘉因并不是一个轻易对下人发脾气的主子,因此心中并不怵,反而笑道:“奴婢哪敢?分明是姑娘体贴奴婢们,不愿教奴婢们为难。” 崔嘉因就着霁青递过来的茶水漱了口,用袖子遮了面将水吐到了漱盂里,又拿出帕子轻轻擦了擦嘴,方才道:“从前只以为你老实木讷,没想到原来也是个能言善辩的。” 霁青轻轻巧巧行了一礼,正经地不能再正经,道:“多谢姑娘夸赞,奴婢喜不自胜,只好更加尽心的伺候姑娘,以报赏识之恩了。” 遇上这么一个厚脸皮的丫鬟,崔嘉因便是有千般计策也使不出来了。 “八哥哥去哪儿了?今日都没来。”崔嘉因问道,崔瑜、崔瑾同二房的崔玮这三个较年长的哥儿返京不久便去了国子监,崔瑜已经考了举人,只待明年春闱下场,因此近日便也略忙些。 崔琰因着年纪小,从前又不在上京,一时间竟没了个去处,成了同崔嘉因一样的闲散人,日日都来清晖园这儿同崔嘉因玩。 今天崔琰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着实让崔嘉因有些奇怪。 霁青手脚麻利的将桌上的碗碟收拾好,听见崔嘉因的问话,抬头笑了一声,道:“姑娘忘了?昨日八少爷还来这儿抱怨呢,说老爷给他找了一个先生,日后就不能同您一般闲散了。若是八少爷知道您这般不将他当一回事儿,心里不知道会有多难过呢!” 崔嘉因笑着说:“你也敢打趣他!昨日他只顾着吃,含含糊糊地说了什么我也没有听清,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呢!难为你听了个明白。” 霁青又道:“姑娘,靖国公府的德曦郡主给您写了一封信,您看看吗?” 霁青从前只是玉棠馆里的一个二等丫鬟,只知道在清河时这位大名鼎鼎的德曦郡主曾在崔家客居一段时间,后来便不知为何便不辞而别。 霁青琢磨着可能是姑娘同郡主闹了矛盾,因此郡主才会不辞而别。今日小厮送了信来,她还纳闷了好一会儿,不知道郡主怎么又同姑娘好上了,居然还巴巴地写了信送过来。 “哦?”崔嘉因饶有兴致道:“她那么怕麻烦的人竟也屈尊写了信?拿来给我看看。” 霁青便转身去拿信,回来的时候还拿了一个精巧的小篮子。 她将信递给了崔嘉因,又把篮子放在桌上,说:“这篮子也是同信一道送过来的。” 崔嘉因拆开信封,从里头抽出一张染了香气的笺纸,徐徐地展开。 她轻轻笑了一声,倒是看不出来,平日里行事都是大大咧咧的沈斯汝也有那么细致风雅的时候。 她看了看沈斯汝的字,潇洒有余,娟秀不足,落在闺阁里却有种奇特了,却难得的有一种不让须眉的洒脱之气。 意识到思绪已经飘远的崔嘉因回了神,仔细的看起了信。 沈斯汝倒是没有说别的话,只是抱怨了一通沈泽西在他母亲面前告状,害的她不得不呆在屋子里跟着嬷嬷学规矩,又埋怨崔嘉因已经到了上京却没有告诉她,最后还问崔嘉因七月初七那一日进不进宫,若是不进宫的话,便正好来寻她,带她好好逛逛上京。 崔嘉因仿佛见到了趴在桌案上撅着嘴写信的姑娘,不由勾了勾唇角,笑着对霁青道:“她不拘小节惯了,竟还想得到送礼,当真是稀奇了。” 霁青听自己姑娘语气中显露出的对德曦郡主的熟稔与亲昵,也便知道她们二人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矛盾重重,便也放下心来。 崔嘉因走到桌案前,亲自研了墨,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笔来,在裁好的精致的笺纸上唰唰唰地写下几行字,待吹干之后,又塞到了信封里头,交给霁青。 一面又吩咐道:“你把这个给郡主送过去。”想了想又说:“顺便也装一篮子莲藕,当做回礼了。” 莲藕是卢氏嫁妆里的一处庄子那儿送来的,又鲜又甜很是爽口,白嫩嫩的手臂粗的藕节看起来就很是喜人,在这暑热难耐的夏日吃上一节藕是再爽快不过的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靖国公府里头沈斯汝收到信后如何高兴暂且不提,如今崔嘉因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明日就是七月初七,也就是到了该进宫的时候,卢氏同崔皇后这个小姑子一向亲近,生怕崔嘉因第一次进宫给崔皇后丢了脸,这几日忙着给崔嘉因讲规矩。 讲完之后,卢氏心中的大石落了地,崔嘉因却苦不堪言了。 她活了两辈子,规矩早就已经刻进了骨子里,是忘也忘不掉的。卢氏却要拉着她重学一遍,这难度不亚于让一个明明才高八斗的学者装作一字不识的白丁…… 好在,这苦日子眼见就要熬到头了。 “太太,宫里的兰芝姑娘来了。”梁秋道。 她原来被崔皇后指给了崔家,让她去教导姑娘们的规矩的,后来又跟了老太太。这回进京,老太太想着梁秋到底跟了崔皇后几年,认得的夫人小姐也多,卢氏同崔嘉因既上了京,日后同那些个夫人们打交道的地方定然也少不了,多了梁秋没有坏处,便让梁秋去了卢氏身边,一道来了上京。 她口中的兰芝,便是崔皇后身边的大宫女。 卢氏自然认识崔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闻言立马起身迎道:“兰芝姑娘怎么来了?莫不是娘娘有什么吩咐?” 兰芝福身行礼,被卢氏一把扶了起来,然后笑道:“许久不见,太太可好?娘娘是让奴婢来送明日九姑娘要穿的衣裳,并没有旁的事儿。” 卢氏听见只是送衣服,便笑道:“娘娘劳神了,一个小丫头哪里值得娘娘操劳?阿珩,这是你姑姑身边的兰芝姐姐。” “兰芝姐姐好。”崔嘉因从善如流地略矮了矮身,笑着同兰芝问好。 “姑娘是娘娘的亲侄女,疼爱还来不及呢,只是准备衣裳而已,算不得操劳。”兰芝道:“太太真是好福气,这么水灵的姑娘提着灯笼也难找,难怪娘娘心中常常记挂着!” “她不经夸,你可别把她夸上天了。”卢氏笑道:“娘娘在宫里可好吗?” 兰芝道:“娘娘一切都好,只是有些记挂家人。如今太太同姑娘上京了就好了,娘娘也多了能说话的人。” 然后又从后头跟来的宫女那儿端过一个盛着衣物的盒子,笑着对崔嘉因道:“姑娘不妨去试试这衣裳合不合身?原是该一早就做好了的,谁知这上头的花纹实在难绣,绣娘足足用了小半个月才绣完,这一来二去的竟拖到了今日。这不刚做好,娘娘就让奴婢给姑娘送来了。姑娘先去试试,若是有不合身的,刚好还有时辰改。” 崔嘉因料想兰芝是有话想要单独同卢氏说,这才将自己遣开,便也乖巧的进里头换衣裳去了。 不消片刻,崔嘉因便已经换好了衣服,款款走了出来。 卢氏同兰芝瞧见崔嘉因,便也都止住了方才的话头。 “好一个标志的姑娘!”兰芝毫不吝惜地夸赞道,然后又走过来仔细看了看那衣裳的腰身什么的合不合身。 “娘娘见到不知道该多欢喜呢!”兰芝称赞道。 她在宫中服侍崔皇后多年,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崔嘉因的容貌比起后宫中那些以美著称的贵人妃子来毫不逊色。 兰芝又想起了崔皇后的死对头——常宁殿里盛宠不衰的林贵妃。 林家出了这样一个宠妃之后越发的嚣张,仗着林贵妃的气焰竟也敢不将太子放在眼中,实在是欺人太甚。昌平侯府那位号称上京第一才女的大小姐对靖国公世子求而不得,转了一个弯儿竟然想勾引太子殿下,真是辱没了“才”之一字,叫人不齿。 要她说,那林小姐还不如眼前这位崔姑娘好看呢! “兰芝姐姐客气了。”崔嘉因微微低头,将女儿家的娇羞演绎地恰到好处。 兰芝却意味深长道:“姑娘可别妄自菲薄。” 崔嘉因听见这句话,抬头看了兰芝一眼,兰芝却若无其事地转头同卢氏告辞了。 “宫里规矩大,奴婢不便久留,便先行告退了。” “兰芝姑娘回去的时候且小心些。”卢氏道,一面又让梁秋将几个装了银子的荷包给了兰芝一众人。 兰芝面不改色地收下后便退下了。 崔嘉因脱下那件华服换回了常服,卢氏拉着她坐下,“你姑姑明日是为你造势呢!” 想了想,终究是将从兰芝那儿打听来的消息同崔嘉因提了提:“虽说后宫里头最尊贵的是你姑姑,但是最受宠的却是林贵妃——也就是上回那个林小姐的姑姑。”卢氏生怕崔嘉因不知道是谁,特意提了提林静枝,“据说,那林家有意将林小姐嫁给太子殿下。” 崔嘉因有些转不过来,呆愣愣的望着卢氏,明明在清河的时候,林静枝还对沈泽西死缠烂打呢!怎么就那么点时日,就说要同太子表哥结亲了? 卢氏见女儿缓不过神来,心中也是谅解,毕竟方才自己乍闻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好不到哪儿去。 “据说林贵妃已经同你姑姑透了些口风,话里话外都是要联姻的意思。” 崔嘉因直摇头:“林静枝绝不可能嫁给太子表哥。” 卢氏不知她为何那么笃定,便问:“你如何知道的?” “林静枝心仪靖国公世子,这事儿已经不是一个秘密了,许多夫人们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定然也是鄙夷这种行径的。况且,在清河时,我曾同她接触过一二,只觉得她是个心胸狭窄的。这样一个风评不佳、品行不出众的姑娘,担不起太子妃这个担子。” “单说品行也没什么,更重要的是,林家同咱们崔家那可是死敌,这林家异想天开,明晃晃的给咱们送来一个奸细,难不成我们笑着接过来不成?” 卢氏见崔嘉因心里明明白白,便笑着说:“你倒是鬼精。依你姑母的意思,是想让你明日压过那林小姐一头,借此狠狠地踩林家一脚。” “姑母倒是对我抱着极大的希望。”崔嘉因笑道:“她怎么就笃定我不会丢她的脸?” 卢氏没应她,而是说:“母亲呢,只希望你不行差踏错,不要被人算计了就好了。至于出彩不出彩——母亲倒是没想那么多。” 不得不说,卢氏的确是一副慈母心肠,旁人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艳压群芳,她却只求自己的女儿能够保护好自己。(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我知道的,母亲。”崔嘉因笑道,又抱着卢氏的手撒娇:“您别总是将女儿当小孩儿看呀!” 卢氏却没有同从前一样同她说笑,她看着女儿的笑颜,面上反而露出了些许不舍:“母亲倒是想一直把你当做小孩儿,可不知不觉,母亲的阿珩就已经那么大了,到了能许亲的年纪了……” 崔嘉因听见卢氏这突如其来的感叹,一瞬间回不过神来,待反应过来有心想问几句的时候,卢氏却又岔开了话题。 崔嘉因虽然心里同猫挠似的,却也不好贸然开口询问。 待回了清晖园,崔嘉因越想越觉得不安,不过还有一年多的光景,她便要及笄了。 及笄,就意味着已经长大了,可以嫁人了。 这对崔嘉因来说绝不是个好消息。 这段时日,她也想明白了。如今的世道对女子多有苛责,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却不能三夫四侍;男子不娶妻可以说成风流潇洒,而女子却会为人所不齿。 她身为声名显赫的崔氏嫡女,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若她当真在崔家当一辈子的老姑娘,世人定然会对她和崔家指指点点,加以嘲笑。 她怎么能让一向疼爱自己的父母蒙羞?让他们承受流言蜚语? 嫁人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情,那么她能选择的,便只剩下要嫁的那个人了。 当年崔老太爷是天下公认的第一才子,更是大周朝的清流之首,学生遍布天下,正应了“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句话,大周慕名的士子不知凡几。 有这一重关系在,崔嘉因便想着,从祖父亦或是父亲的学生那儿挑一个。崔家已经是世家里的世家,已经是极尊贵的所在了,并不需要靠联姻来巩固地位。况且,低嫁还有一个好处,那便是夫家不敢随意对她如何——虽然有仗势欺人之嫌,但有一个得力的娘家,对姑娘来说尤其重要。 她对要嫁的人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不能忘恩负义。 风流可以,软弱可以,无能也可以,最要紧的,是不能同赵先一样忘恩负义,厚颜无耻。 她看的分明,也知道若是贸然同卢氏说这样的话,一定会叫她担心,便想着等时机成熟再提。 可是,听卢氏话里的意思,分明已经已经有了人选。 崔嘉因一气将杯子里的茶水喝完,杯子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惹得看朱同霁青一阵心惊肉跳。 看朱悄悄朝霁青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霁青一脸茫然,回了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惹得看朱不满连连。 霁青也很是委屈,她送信回来人还好好的,在旗云轩的时候也很正常,谁知道为什么回来之后就变了个样子?这卫国公府里头也只住了长房一家并一个二房的嫡子,按理来说,也没什么人能得罪姑娘的,何至于发这样大的脾气? 看朱担心她气坏了身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生这样大的气?”末了又添了一句:“不管如何,姑娘也得爱惜自个儿的身子才是啊!” 崔嘉因仍是闷闷的,也未曾说什么话。 看朱更加认定崔嘉因是受了什么委屈,想来想去,也只有卢氏教训了崔嘉因这一个原因了。 “太太一颗心都系在姑娘身上,苛责都是舍不得的,即便是说了几句,那也定然是为姑娘好,姑娘就别同太太置气了。” 听到前半截儿的时候,崔嘉因还听得一头雾水,到后来才明白,这姑娘原来是以为卢氏教训了她。 她哭笑不得道:“你说什么呢!我何曾同母亲置气了?” 看朱愕然,愣愣道:“姑娘方才……”又试探道:“不是正同太太置气吗?” 霁青就比她聪明些,听崔嘉因的话,就知道该是她们二人会错意了,她捅了捅看朱的胳膊,示意她别再继续说话。 “姑娘若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便同奴婢们说说也是不打紧的。”霁青道:“奴婢保证出了门子就忘了。” 崔嘉因见她这样子,心里油然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霁青之前分明看起来还很是稳重的,如今怎么跟换了一个芯子似的?难道说她身边不养人?再稳重的人到她这儿就变得跳脱了? “这儿不需要你们伺候了,你们先出去吧。”崔嘉因有气无力道。 得了这句话,霁青拉着看朱的手毫无留恋地走了…… 崔嘉因看她们相携而去的背影,更加痛心…… 耳边突然清静下来,崔嘉因倒还有些不习惯,她静静坐了一会儿,想破脑袋也没想出卢氏他们究竟能看上谁……他们才刚入京城,拜访的人也通通拒绝了,这些日子也没有见过外人,哪有什么人能入卢氏的眼啊! 崔嘉因怎么想,也想不到她的亲事竟从她一出生就定下了,也没想到郑老太太同卢氏居然瞒她瞒得那么紧,一点都没让她知道。 想不明白便不想了,崔嘉因向来不是一个喜欢难为自己的人,当即便将这个问题抛在了脑后。 ~~~ 第二日崔嘉因起了一个大早,然后便开始洗漱。 崔嘉因没有品级,不需要按品大妆,可因为她是崔皇后的侄女,第一次出现在上京的贵人面前,必然不能太过朴素,因此也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卢氏亲自来清晖园来接崔嘉因,马车驶出卫国公府的时候崔嘉因终于松了一口气。 在清河赴宴根本不需要如此正式,礼数到了也就行了,哪里需要这样紧张兮兮的——因为崔皇后已经将所有的衣裳首饰准备齐全了,看朱同霁青就只能从她的头发下手,就她梳什么发式才衬崔皇后送来的那一副东珠头面召开了激烈的讨论…… 崔嘉因听了许久,也不知道她们二人有什么好争执的,当即便说梳一个飞仙髻,谁知霁青同看朱反倒暂时放下了争执,用指责的眼神瞅着崔嘉因,仿佛是说她不该连她们最后的用武之地也夺去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因今日是七夕,出行的人比较多,路上就有点堵。 “夫人,前面不知是哪家的马车,停在了路中间堵住了去路。”外头车夫毕恭毕敬地说。 “且等一等。”卢氏说。 为了防止路上出什么意外,卢氏她们特意早了两刻出府,因此也不急在这一时。 外头的车夫不敢多言,只诺诺称是。 原以为天子脚下,秩序井然,再如何也堵不了多久,谁知算来竟将近一刻钟了。后头的马车大多都是往宫里去的,此刻早已经是一片怨声载道。饶是卢氏这样好性子的人,也忍不住说了一两句。 “要不让扶柳去看看?”崔嘉因提议道,若是那马车不走了,难道她们也不要走了? “也只能如此了。”卢氏叹道,对那马车的主人无端多了几分不喜。 谁知扶柳还未曾回来,便听得外头一阵喧哗。崔嘉因掀了帘子去看,却见到一个姑娘将前面那堵着的马车里头坐着的人给揪了出来。 顿时惊叫声一片。 也不知那英勇的姑娘究竟说了什么,那马车终于走了起来,崔嘉因却看出了一点灰溜溜的意味。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胆子那么大。”崔嘉因笑着同卢氏说。 “还亏了这姑娘呢,不然也不知道得等到几时去。”卢氏说:“扶柳怎么还不回来?” 正说着,扶柳便掀着帘子进来了。 她将经过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儿说了出来:“听旁人说,那马车里头坐着的原是齐王的家眷,因那荣合郡主想吃那一品居的点心,便停在那儿等着。” “好在后来德曦郡主来了,不然也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去。”说到这儿,扶柳也有些愤然,齐王大大小小也是个王,不知其家眷为何这样不知所谓。 “原来是她!”崔嘉因笑道,“我打量着是谁呢!满京城里也只有她有这样的胆量了。” 卢氏也说:“德曦郡主确实巾帼不让须眉。” 齐王府的马车走了,路上通畅起来,不一会儿便到了宫门口。宫里是不许驾车的,所有的马车都只能停在外头,赴宴的夫人小姐们只能走着进去。 等在外头的兰芝不一会儿就见到了崔府的马车,卢氏一下车便迎了上去。 “崔夫人。”兰芝笑着行了礼:“崔姑娘。” “兰芝姑娘怎么来了?” “皇后娘娘特意让奴婢来迎一迎夫人和小姐,娘娘许久不见夫人,请夫人先去昭阳殿叙旧呢。” “那是极好的。”卢氏笑道:“劳姑娘带路。” “夫人请。”兰芝毕恭毕敬道。 能进宫赴宴的夫人都是有些眼色的,也知道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正是这兰芝,见兰芝特意出来相迎,又是这般恭敬的模样,心中对卢氏同崔嘉因的身份隐隐有了猜测。 大多数人也只是不痛不痒的看着这一幕罢了,毕竟卢氏有娘家人的身份摆在哪儿,即便她们羡慕,崔皇后也不会对她们有多看重。 倒不如规规矩矩的不惹人嫌。 有些人却不那么想。 荣合郡主盯着崔嘉因娉婷的身影,问身边的人:“那是谁?怎么瞧着这样眼生?” 她身边站着的是她的嫂子,齐王世子妃魏氏,荣合郡主在齐王府备受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她这个亲嫂子也得避其锋芒。 “许是新近才进京的卫国公夫人同她的女儿吧?”魏氏道:“那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荣合你可别犯傻。” 魏氏知道赵荣合此人小肚鸡肠,最看不惯那些比她更美的美人,偏生她自己——魏氏扭头看了一眼满脸都是粉的赵荣合,心中默默嫌弃,不由地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 赵荣合原来被沈斯汝从马车上揪下来一顿骂,心里就已经极不痛快了,却碍于沈斯汝实在是个不怕事儿的,生怕被她当街打一顿,她才将这口气咽下了。 没想到在宫门口又遇上了崔嘉因。 她原是想着在今日艳压群芳的……赵荣合扯了扯身上这千金难买的月华缎长裙,心中一阵气,她想起方才看见的崔嘉因……的那身裙子,在阳光底下流光溢彩,一走一动都很是吸引人。 心中更来气了。 她觑着身边的长嫂,突然发作道:“难不成本郡主就是这样无理取闹的?你竟敢坏我名声!回府之后我要告诉哥哥,让他好好教训你这无知妇人!” 魏氏面上委屈,“荣合,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我坏你名声了?分明都是为了你好。” 魏氏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并没有什么远见,全因一张脸得了齐王世子的欢心,若是她稍稍有些见识,也断然不能在这儿同赵荣合吵吵嚷嚷的。 “你算计着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呢?”赵荣合冷哼一声:“不过是想把我的名声弄臭了,然后低嫁,以消你心中的怨气罢了!我还不知道么?” 魏氏听了心中鄙夷,她还要脏了手将赵荣合的名声弄臭?真是笑死个人了! 这满京城里谁不知道齐王爱女是个混的?见一个爱一个,如今都已经三嫁了,勾搭的公子不计其数,不过是长了一副让人倒胃口的嘴脸,又养出了刁蛮跋扈的性子,最会嫉妒无事生非。 前面三个丈夫还不都是受不了她这样的脾气,每个都不出两年就要求和离。 魏氏听说她那婆婆还不死心,想要再找一个品行好的男人把自己闺女嫁出去呢! 心里怎么想是她的事儿,嘴上可不能那么说,怎么说赵荣合也是齐王齐王妃心尖尖上的宝贝,要是赵荣合一状告到了齐王妃那儿,焉有她的好日子过? “荣合你误会我了,”魏氏好不委屈:“嫂子还不知道你吗?只是怕你使小性子惹恼了那崔姑娘,不好问那裙子哪儿做的。” “嫂子知道你最喜欢这样的裙子,正想着等你问出来就寻人给你做呢!” 赵荣合果然上当,冷哼了一声,终究没有在说什么难听的话:“算你识相!” 魏氏许下这样的承诺也一点都不心疼,左右她的嫁妆也就那么一点,不过只是齐王府的沧海一粟,连给赵荣合做一条裙子都不够的。府中的中馈也全都抓在齐王妃手里,即便齐王府有银子也不是她的,她心疼个什么劲儿啊!(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宫门口赵荣合同魏氏的争执被不少人听了去,齐王府姑嫂不和的事儿被坐实。除此之外,人们更津津乐道的,是荣合郡主爱裙成痴,甘愿为一条裙子暂时放下对嫂子的不满给她做小伏低。 这传言传到赵荣合耳边气的她打碎了一屋子的瓷器,扬言要魏氏好看,两人成天在齐王府斗法,惹得齐王妃都不敢出门,生怕被人嘲笑。不过这已是后话,暂且不提。 昭阳殿里崔皇后见兰芝还未曾将人带过来,不免有些急切。 “绿痕,去瞧瞧怎么还没来。”崔皇后从来端庄,只是许久未曾见过娘家人,有些心焦。 话音刚落,兰芝便带着卢氏同崔嘉因进来了。 “娘娘,崔夫人同崔姑娘到了。”兰芝对崔皇后道。 卢氏携着崔嘉因行叩拜礼,口中道:“妾身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崔皇后疾步过来,一面亲自扶起卢氏同崔嘉因,一面埋怨道:“久不见嫂子,难不成嫂子也要与我生份了不成?” 卢氏起身站稳,对崔皇后温和笑道:“娘娘,礼不可废。” 崔皇后许久没有见过娘家人,此番见了卢氏,心情激荡,不由想起从前在崔家的时候,一时间竟眼含热泪。 “许久不见,娘娘安好?”卢氏见小姑这样,不自觉也伤感起来。 “有什么不好的?”崔皇后道:“只是顾念家人罢了。” 卢氏见崔皇后比起从前面容清减憔悴不少,便知道崔皇后说的不是真话。任谁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也不会好过到哪儿去,崔皇后此言,只是不想让她担心罢了。 “这是阿珩?”崔皇后拉着崔嘉因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着。 崔嘉因乖巧的同崔皇后见礼:“姑母安好。” “好孩子,同姑母不必这般客气。”崔皇后笑着说:“难怪嫂子总是不肯进京,原来是怕我同嫂子抢这宝贝闺女吗?” “娘娘说的哪儿的话?”卢氏听崔皇后这样说,也撑不住笑了:“多年不见,娘娘还是这般风趣。” 绿痕见崔皇后只拉着卢氏同崔嘉因站着说话,生怕卢氏觉得被怠慢,忙出言提醒崔皇后道:“娘娘,夫人同姑娘舟车劳顿……” “瞧我这记性!”崔皇后有些懊恼,对卢氏歉意道:“嫂子可千万莫要往心里去。” 卢氏自然连连摇头。 崔皇后一面吩咐绿痕:“去沏一壶茶来,用前阵子送来的君山银针。”一面拉着卢氏同崔嘉因落座:“你从前最爱那君山银针,也不知道如今口味变了没有?” 卢氏见崔皇后还记挂着她的喜好,心中自然感动,她说:“劳娘娘记挂,不过略坐坐,哪里值得劳烦了?” “总不能让你白来一趟,连口茶水都没得喝吧?”崔皇后笑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样儿的人,也不必同我客气了。” 卢氏只好不再推辞。 崔皇后又问崔嘉因:“阿珩,你都读过些什么书?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崔嘉因笑道:“不拘着什么书,只要喜欢便看了。平日里也没有别的喜好,闲暇时就抄抄经书。” “这孩子同你从前一个样儿,只爱看书,旁的全不理会。”卢氏道:“也怪她父亲将她纵成这个样子,改也改不过来了。” “可见这就是我们姑侄之间的缘分了。”崔皇后笑道,她一直都想要一个贴心的女儿,谁知她竟没有女儿缘分,因此一向对那些乖巧懂事的女孩儿多几分喜爱。 “你祖母的身子骨还硬朗吗?”崔皇后又问。 崔嘉因如实回答:“祖母身体还好,就是偶尔会犯头风,除此之外,并无病痛。” 崔皇后舒了一口气,道:“那便好。”然后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无外乎是聊些家常,并无其他。 正说到在清河的趣事,兰芝一脸喜气洋洋的走了进来,对崔皇后说:“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崔嘉因心中一阵起伏,这个表兄,她前世进京后也是见过的,有才华又不刚愎自用,难得的仁君品性,可惜天妒英才,最后得病死了。 若不是太子表哥去的早,哪里还有后来赵先这个伪君子的趁虚而入? 崔嘉因恨恨地想。 “儿臣给母后请安。”太子的声音一如记忆中那般温润,听着便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崔皇后见到太子自然高兴,她笑着向太子介绍:“这是你舅母同你表妹阿珩。” 卢氏同崔嘉因自然不敢托大,连忙向太子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知道了她们的身份,自然不敢让她们真的行礼,便虚扶一把,温和的说:“舅母同表妹真是折煞我了,都是一家人,原不必这样多礼的。” “肃儿说的不错,嫂子你实在太过客气了。”崔皇后也说。 崔皇后同太子是好意,而卢氏他们却不能当真,这是皇家,纲常同规矩便是顶顶重要的事。 让赵肃认过人之后,崔皇后才想起来问他的来意:“你怎么来这儿了?” 赵肃笑着说:“早就听说舅母上京了,想着今日母后定然会留舅母,便特地来拜见。” 赵肃是太子,依着他的身份原是不必用“拜见”这样的字眼的,如今却用在了见卢氏这儿,更显得他没有架子,并不是一个自持身份的人。 卢氏原本同崔皇后就要好,对崔皇后所出的太子也很有好感,如今见他是那么一个人,心中就更加喜欢。 “你巴巴的赶着来了,那清心殿怎么办?”崔皇后问。 此番宴席原也不单请了女眷,今日是七夕,自然是成就好事的好时机,若是能求到皇帝亦或是皇后娘娘的指婚,那对姑娘们来说是极有脸面的一件事,将来无论娘家如何,在夫家也能站稳脚跟。 正因为大家都存着这样的默契,因此每年七夕宫宴都热闹的不得了。 赵肃若是不来昭阳殿,如今也该在清心殿那儿露面了。 赵肃却并不着急,笑着说:“还有泽西在那儿给儿臣顶着,晚去一会儿也不碍事。” 崔皇后瞪了他一眼,直瞪的赵肃脸都红了起来。 崔嘉因从未见过太子表哥有这样窘迫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这笑声自然引起了其他三人的注意,卢氏暗暗瞪了自己女儿一眼,崔皇后倒是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新奇。 已经许久没有闺秀敢在她面前无所顾忌的笑了,做了皇后之后,旁人对着她都是小心翼翼的,连寻常说话也要揣测一二,思量再三才敢回答,实在是无趣至极。 “阿珩,你笑什么?”崔皇后好奇的问道。 “从前阿珩只道天家威严,却没想到也有姑母同表哥这样的母子温情,也没想到表哥还有这样窘迫的一面。”崔嘉因道。 赵肃闻言面上更红,却仍是笑着说:“阿珩妹妹果真有趣。”然后便同崔皇后告辞:“儿臣得去清心殿了,不然泽西该怨怪儿臣了。” 崔皇后忍着笑,配合道:“既如此,那你去吧。”等赵肃走远了,她才笑着对崔嘉因说:“你都不知道!姑母许久都没见到肃儿有这样失态的时候了,还是小时候好啊!小时候多讨人喜欢!” 崔嘉因:…… 几人又絮絮说了一些话,待到绿痕提醒大部分夫人都到了的时候,崔皇后才带着卢氏同崔嘉因往清凉殿去。 崔皇后一行人到清凉殿时,果真如绿痕所说,许多夫人都已经到了。 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在场诸人都俯身行礼,崔皇后淡淡一声:“不必多礼。”和对待卢氏同崔嘉因的态度天差地别。 “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众人起身,便看见着一袭正红描金绣凤宫装的崔皇后款款而来,头上的鸾凤步摇摇曳生辉,端的是气势迫人,贵不可言。 崔皇后身后跟着一个年约四十的妇人,那妇人眉眼间大气端庄,自有一种温婉的气质。 京中的夫人们大多彼此熟悉,有些夫人已经认出崔皇后身边那位眼生的妇人——能得皇后这般厚待,想来想去也只有常年不在京城的卫国公府上的崔大夫人了。 众人还在感叹崔家在崔皇后心目中果然非同一般时,崔皇后做出了一个更加惊人的举动。 她亲自伸手牵了崔大夫人身边的女子。那女子不过豆蔻年华,一身藕荷色的云烟衫绣着繁复雅致的芙蕖,纹双蝶云形千水裙逶迤,手上挽着的烟粉色薄纱衬得人气质高华。她眉目婉丽,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虽然年幼,却能见日后的倾城之姿。 “众位想必对这七夕宫宴并不陌生,不过只是一个让姑娘家们凑在一起玩乐的由头罢了,不必拘礼。”崔皇后落座后,不紧不慢地对底下众人道,也没有要向她们介绍卢氏同崔嘉因的意思。 她不说不代表别人不会问,有一位夫人笑着问:“娘娘从哪儿得来这样一个姑娘?要叫我们家的德曦都自愧不如了。” 听到“德曦”二字,崔嘉因抬头悄悄打量了一下问话的夫人,只见她面容可亲,一看便令人心生好感,想必就是沈斯汝口中严厉的大伯母了。 瞧那女子就不是个严厉的,定然是沈斯汝言过其实,崔嘉因心想。 其实崔嘉因这是错怪沈斯汝了,都说“爱之深,责之切”,靖国公夫人虽然为人和善,对着沈斯汝的时候却极有原则,不肯轻易改变初衷。 崔嘉因朝靖国公夫人报以一笑,靖国公夫人心中纳罕,沈斯汝从清河回来之后就一直同她说起崔嘉因,原本还想着能投了她这个侄女的脾性的姑娘该有同她一样的心肠同性格,谁知今日一见,却是这样一个小姑娘。 靖国公夫人稍稍放下心来,这姑娘一看就不是个能打爱闹的,也不怕沈斯汝同她处在一块儿能将天捅破了…… 听见有人问起崔嘉因,崔皇后面上的笑便热切些,她对靖国公夫人道:“偏你眼尖,”她指着卢氏说:“这是本宫娘家嫂子,阿珩是她的女儿。” 靖国公夫人笑着对卢氏说:“原来是崔大夫人,难怪瞧着面善,却一时想不起来。” 卢氏也回了一个笑,说:“我离京多年,夫人不记得也是正常。” 靖国公夫人嫁给靖国公多年,多多少少也沾上了些许吴武将习气,比起寻常的夫人爽朗大度不少。她听见卢氏的话,当即道:“你一个夫人,我一个夫人的,叫的当真是别扭极了,阿珩同我家阿汝要好,咱们当长辈的这样生疏怎么行?” 卢氏闻弦歌知雅意,便说:“若是不嫌弃,便随了众人称一声姐妹便是了。” 靖国公夫人抚掌一笑,道:“那当真是极好的,若是你不嫌弃,唤我一声姐姐也是使得的。” 不一会儿,两人便姐姐妹妹的说起话来。 崔皇后让姑娘们自个儿结伴在清凉殿周围玩,将夫人们留在一处说话,崔嘉因原不想走,奈何沈斯汝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她,靖国公夫人又在一旁说:“阿珩,你就同阿汝去走走吧,她这性子,呆在这儿怕是要闷坏了,你就当是替伯母照看阿汝,好不好?” 崔嘉因一时心软,便应了。 她们二人都不愿意遇上旁的姑娘,专门挑了一处僻静些的路走,翠竹猗猗,凉风徐徐,将这夏日的灼热散去不少。 “我可是听说你的英勇事迹了。”崔嘉因笑着说,想起扶柳说起沈斯汝的时候那一脸惊叹的样子,一阵好笑。 “什么?你说哪件英雄事迹?”沈斯汝一时没反应过来崔嘉因说的是哪一件事,然后又一脸得意地说:“不是我说呀,我做过的好事儿可多了,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件?” 崔嘉因见她傲娇的样子,不由伸出手拍了她一下,说:“瞧你那得意的样子!我说的是今日要进宫时的那件事!”然后又用一种意想不到的眼神望着沈斯汝,说:“没想到你原来还是一个哎打抱不平的侠女啊?!” “那是!”沈斯汝毫不谦虚:“我从前的梦想就是要当一名仗剑走江湖的侠女,要不然就当一名威风凛凛的女将军,就像花木兰一样,必然是要闻名天下的。”(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那是!”沈斯汝毫不谦虚:“我从前的梦想就是要当一名仗剑走江湖的侠女,要不然就当一名威风凛凛的女将军,就像花木兰一样,必然是要闻名天下的。” 崔嘉因莞尔一笑。 她自然知道沈斯汝那所谓的理想必然是不能实现的,她的身份局限了她的自由,江湖虽好,却不是她一个郡主想去就去,想闯就闯的。 而那威风凛凛的女将军,更是想都不要想,大周建国不过百余年,对女子的要求虽不如前朝严苛,却也没有开放到让女子做官的地步。 花木兰是传奇,可惜不是所有女子都能成为第二个花木兰。 果然,沈斯汝神情黯淡下来:“可惜,这两个梦想,一个也不能实现。” 崔嘉因正想出言安慰,却听到从旁传出一声笑。 随后便看见一个女子款款而来,她一袭绿衣,几乎同翠竹融为一体,难怪方才崔嘉因同沈斯汝都没有发现此人。 崔嘉因善意地朝她笑笑,对方却只高冷的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绿衣女子对沈斯汝轻轻哼了一声:“我还说是谁有这样远大的志向呢,原来是你。你若有这样的闲工夫东想西想,还不如多练练刺绣学学管家,也省的你大伯母天天为你劳神。” 崔嘉因暗道不好,沈斯汝一向是最讨厌旁人用这种当时对她说话的,这儿可是宫里,若是吵嚷起来传扬出去,沈斯汝的名声可真是臭完了。 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女儿,竟然这样傲气,连沈斯汝也不怵,崔嘉因心想。 哪知沈斯汝听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是淡定地对绿衣女子说:“多谢姐姐教导,斯汝会改的。” 绿衣女子瞥了一眼沈斯汝,神情高傲,颇为不屑道:“你哪次不是这样说?耳朵都起茧子了,还没见你改过来。只盼你是真的改了才好!”说完之后,也没有同她们二人告辞,便迤迤然走了,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崔嘉因一个。 “这是哪家的姑娘?真是特立独行。”崔嘉因好奇的问。 她见过的女子里,没有一个像那绿衣女子一样冷漠高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就差在脸上写上“生人勿近”这四个大字了。 沈斯汝耷拉着脑袋,蔫蔫的说:“还能是谁?就是那下嫁郭家的溧阳长公主的女儿,郭自如。” 崔嘉因想到方才那女子的动作,岂不正应了这名字?因此笑道:“来去自如,这名字起的倒是妙。” “名字妙不妙我是不知道了,可这人……我就从没见她笑过,一直冷着个脸,都快把人冻死了。”沈斯汝道。 崔嘉因笑着说:“郭小姐人是冷了些,可我听着方才她说的话,当真是极有道理的。” 沈斯汝撇嘴:“我也晓得很是有道理,哎……可她每回见着我都说一样的话,我就算再好的耐性,也被她磨完了。” “哦?那你方才还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崔嘉因不知他们二人之间还有这样的趣事,因而打趣道。 沈斯汝无奈:“那我有什么办法?溧阳长公主同大伯母交好,大伯母总让她指点我……我若是不这样,大伯母就该教训我了。” 沈斯汝没心没肺惯了,崔嘉因还是头一回在她脸上看到忧愁的表情,不由觉得好笑,“旁人都是为你好,你还不知足。” “我自然知道的,其实郭姐姐是个很好的人,只是性子冷了一些,不过这样也很好,起码林静枝在她那儿就得不到什么好脸色。”说着说着沈斯汝就说偏了,不知不觉扯到了林静枝身上。 崔嘉因不说话,她对林静枝实在没有好感,在清河时就觉得她是个心胸狭窄的,又听得卢氏说林家有意将她嫁给太子表哥,心中便更加不喜。 “你都不知道,前几日又来我们家闹,哭着想要沈泽西娶她……”沈斯汝轻蔑道:“也不知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成天做着懒蛤蟆吃天鹅肉的梦!沈泽西再不好,那也不是她能高攀的,她但凡要点脸面,也不会对沈泽西死缠烂打。偏偏她仗着一个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行这样无耻之事,实在让人看不起。” 崔嘉因便料想林静枝是知道了林家要将她嫁给太子,所以才急着让沈泽西娶她,这份痴心也当真是难得了。 想到这儿,崔嘉因便有些疑惑,沈泽西到底哪里好了?惹得一个个姑娘见了他跟蝴蝶见了花蜜似的。 难道就凭一张脸? “阿珩,你在想什么呢!”沈斯汝见她走神,不满的晃了晃她的手,“我叫你那么多回你都没听见!” 崔嘉因连忙问:“你方才说什么了?” 沈斯汝被她一打岔,一时间也忘了自己方才说了什么,“我也不记得了,算了,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难怪沈夫人要天天拘着你在家学规矩了。”崔嘉因见她这样,不免嫌弃。 沈斯汝反倒笑嘻嘻地凑上前来,说:“大伯父说了,规矩什么都没用,日后他给我寻一个上到公婆,下到家丁全都打不过我的人家,这样我也不必委屈自己了。” 崔嘉因似笑非笑的看着沈斯汝:“这事儿沈夫人知道吗?” “这事儿伯母依然不知道,这是大伯偷偷同我说的。”沈斯汝道:“他还叫我瞒着大伯母哩!” “靖国公让你瞒着沈夫人,你却告诉了我,你不怕我转身就同沈夫人告密?”崔嘉因逗她。 “你不是这样的人。”沈斯汝笃定道:“你不会行这样小人行径。” “那可多谢郡主抬举了,”崔嘉因说:“虽说靖国公说的不错,可你也不能荒废了规矩,公婆的打不过倒是好寻,家丁都打不过的,劝你最好也别嫁了,多危险啊?万一来个贼,岂不把你们吓死了?” 沈斯汝听着前半截儿还觉得甚有道理,越听越不对,半晌才回过味儿来,崔嘉因这是拐弯抹角地埋汰她呢! “阿珩,你从哪儿学的?竟然也会这样埋汰人了……”沈斯汝一脸控诉,说着便要朝崔嘉因那儿扑。(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崔嘉因躲闪不及,被沈斯汝一扑就要往地上倒,她闭上眼睛,准备接受大地的拥抱,结果却瞬间被人拉住,踉跄了一下,终究没有摔下去。 “阿珩,你没事儿吧?”沈斯汝连忙跑过去问道,她也不知道会这样,只是一扑而已,怎么就能摔跤呢? “没事儿。”崔嘉因见沈斯汝关切的表情,心中暖意融融。 她笑着回过头去看那扶起她的人,面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到后来一点笑意也没了。 她蹙着眉看向赵先,忍着心中的厌恶,勉强道谢:“多谢三皇子。” 方才听崔皇后说男客都在清心殿,清心殿离这清凉殿不过几步之遥,这片竹林连着两座宫殿,她们能走,赵先自然也能走,也怨不得倒霉遇上了。 赵先见着崔嘉因时,心情还有些激动。在清河时他只见了她一面,后来就算是登门给郑老太太拜寿,也再没有见过。他听说崔嘉因已经同卢氏上京了,心中还盘算了许久,想着怎么才能见到她,没想到真是上天都襄助他,随便逛一逛就叫他遇上了人。 “许久不见,崔姑娘还好?”赵先笑着问。 衣冠禽兽! 道貌岸然! 崔嘉因在心中暗骂,面上却波澜不惊,她冷声道:“很好,不劳三皇子记挂。” 赵先见她这清冷的模样心中更加喜爱,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女子他见得多了,没滋没味的,还不如崔嘉因这样的让人提得起兴趣。 崔嘉因若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定然会在骂上一句不要脸。 沈斯汝不知崔嘉因是何时认识这三皇子的,在她印象中,三皇子一向是个极没有存在感的人,只会在崔皇后面前做小伏低,这会儿突然这样热情,总叫人不习惯。 “德曦见过三皇子。”沈斯汝见崔嘉因一脸不愉,便也想走了。 沈家一向不肯牵扯皇家之事,她可不敢同哪位皇子又过多牵扯,她虽然爱胡闹,却也有自知之明。她不像沈泽西聪明,也只好远离这些是是非非,也省的旁人将自己卖了还还给他数钱。 “德曦郡主也在这里。”赵先仿佛才看见沈斯汝,惊讶道。 沈斯汝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难道说她已经瘦成了仙,所以赵先这凡人才见不到自己吗? 她呵呵一笑,对赵先说:“皇后娘娘还让我们快些回去呢,三皇子,还请宽恕我们无礼了。” “何必急在一时?”赵先劝阻道,他才不信沈斯汝的鬼话,崔皇后在清凉殿同众位夫人们说着话儿呢!哪有心思理会她们! “德曦郡主颇得母后疼爱,崔姑娘又是母后的亲侄女,即便稍稍晚一会儿,母后也不会斥责的。” 沈斯汝好容易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听到赵先这劝阻的话,脾气上来就想骂人。 崔嘉因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她看着赵先那张伪善的脸,一阵恶心,她皮笑肉不笑,瞥了他一眼,说:“还是不要了吧,三皇子既然知道皇后娘娘是我的亲姑母,便也知道长辈的话不能忤逆的道理吧?怎么能想着长辈的疼爱伤长辈的心呢?这岂不成了真正没良心的人了?” “既如此,臣女就告退了。”崔嘉因也不给赵先回话的机会,牵着沈斯汝便走了。 她不想在哪儿多待一秒,哪怕是多看他一眼,她都怕自己会忍不住抓花他的脸! 赵先愣愣地站在原地,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人就走了? “殿下,崔姑娘已经走了。”连双道,她瞧见赵先看崔嘉因时的那种势在必得,心中隐隐作痛,望着崔嘉因背影的眼神更加阴鸷。 待赵先看向她时,连双又恢复了那副笑吟吟的样子。 “我知道,用不着你来提醒!”赵先不耐烦道,自从上回甘柘寺里崔嘉因将连双同他凑成一对的时候,赵先心里便不大痛快。 他的生母就是这样一个卑贱的宫女,因着出神,他从小就比不过旁的兄弟,就连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不看重。 更可恨的是自己卑贱的生母还死的早,旁的兄弟的母妃不仅给了她们儿子一个位高权重的外家,还一心为自己儿子绸缪,只有自己,始终都是孤苦伶仃的一人。他能平安活到现在,都是向狗一样朝着崔皇后摇尾乞怜得来的。 因着这一层,他对崔皇后和太子的恨意又更深了一层。若他是太子,哪里还需要这样艰难求生?若不是他们挡了自己的道,单凭自己皇长子的身份便能登上储君之位了。 一旁的连双看他表情不对,连忙拉住了他的衣袖,焦急地唤道:“殿下,殿下,您怎么了?您还好吗?您可别吓唬奴婢啊!” 赵先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在这竹林里,又见连双哭丧着脸,用手拽着他的衣袖,很是不痛快。 他甩了甩衣袖,将连双的手甩开,然后冷冷道:“在这儿嚎什么?我还没死呢!真是晦气!” 连双被他没头没尾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早就懵了,她眼眶泛起泪水,不敢置信的望着赵先,颤抖地唤了一声:“殿下……” 赵先被她的眼神看的不自在极了,他冷冷的睨了她一眼,说:“以后没事儿就呆在宫里,别在我眼前乱晃,真是烦人。” 连双不敢相信面前对她说出这样无情的话的人竟然是从前对她温存有加的三皇子,她将清清白白的身子给了他,对他一心一意从无二心,他也许诺以后只对她一个人好,可如今才过去了多久?那个对她温温柔柔的三皇子就变成了这模样,说什么连双都不能相信。 她哭着问赵先:“殿下,是不是奴婢做错什么惹您不快了?您说,奴婢一定改,只求殿下莫要厌恶奴婢……” 连双哭的很认真,说着话的时候一个激动竟然吹出了一个鼻涕泡,她连忙用绢帕捂住了鼻子,又看见赵先越加厌恶的神情,心中一痛,却也没脸再留下来了,便转身哭着跑了。 赵先看连双跑着离去的背影,低声咒骂了一句,也离开了竹林。(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你怎么认识他的?”回去的时候,沈斯汝还是忍不住问。 崔嘉因道:“我倒是不想认识。” “从前他都不敢在皇后娘娘面前大声说话,还以为只是有点怯懦,谁知道竟然是这么个人。”沈斯汝想起赵先那副嘴脸,忍不住嘲笑。 “一个跳梁小丑罢了,还不值得咱们理会。”崔嘉因冷冷笑道。 回去的时候,却正好遇上了清凉殿里正在上演一幕大戏。 林静枝盛装跪在正中间,冲崔皇后磕了个头,然后说:“今日七夕,原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时候,趁着今儿这个好日子,臣女想同娘娘讨个吉利。” 崔皇后仍是那副样子,连唇边的笑意都未曾变过,她似笑非笑,问林静枝:“林小姐想要本宫做什么?” 沈斯汝用手肘捅了捅崔嘉因,一脸嫌恶地问:“她又在耍什么妖蛾子?” 下一秒她的问题就得到了答案。 林静枝道:“臣女爱慕靖国公世子,想从娘娘这儿求一道旨意。” 听见林静枝大胆的话,昌平侯夫人几乎站不住,急促地唤了一声:“静枝!”想要阻止林静枝继续说下去。 奈何林静枝不听她的,她已经知道了父亲同姑母要将她嫁给太子。 太子同她们昌平侯府根本就是势不两立的,她若是顺了父亲的意思嫁过去,焉能有好日子过?何况她爱的是沈泽西,除非是他,不然她谁也不嫁! 林静枝由林贵妃带大,最得林贵妃的真传,她除了学会了心狠手辣,更学会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所能嫁给沈泽西,名声尽毁又如何?左右她是如愿了。 “还请娘娘看在静枝一片痴心的份上成全静枝。”林静枝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众目睽睽之下,林静枝一个女子竟然亲自求崔皇后指婚,也着实是开了一道先河。 周遭的夫人小姐们耻笑的有之,窃窃私语的有之,羡慕嫉妒的也大有人在,有一些乐于看戏的则转过头去看林贵妃的表情,果然看见林贵妃目光沉沉的盯着自己那不成器的侄女。 “娘娘可别听静枝胡说,这孩子魔怔了。”林贵妃强笑道,即便心中恼怒林静枝的做法,但她好歹是自己的侄女,林静枝丢脸,也就是自己丢脸,不管怎么说,她也要给林静枝遮掩一二。 谁知林静枝根本不承她的情,仍是固执的求旨意:“娘娘,静枝是认真的,还请娘娘恩准。” 林贵妃黑了脸,当即斥道:“静枝!莫要在娘娘面前胡言乱语!”然后又对着已经被自己的女儿吓得三魂丢了七魄的昌平侯夫人道:“嫂子,静枝魔怔了,还不快将她带下去,没得让人笑话!” 昌平侯夫人这才醒过神来,连忙走过去对崔皇后连连告罪:“都是臣妇教导无方,叫娘娘看了笑话。臣妇这就将静枝带下去。” 崔皇后止住了她,与林贵妃同昌平侯夫人相比,崔皇后倒是对这林静枝多了几分莫名的好感,林静枝自己这么一搅和,根本不用自己推辞,太子就不可能同林静枝再有什么牵扯。 “本宫倒是觉得林小姐很是敢想敢做,很是勇敢。”崔皇后道。 林静枝闻言蓦然一喜,又听得崔皇后说:“今日大好日子,本宫也愿意成全一桩好事,只是……婚事可不是林小姐一个人的事儿,本宫还要过问一下靖国公夫人的意思。” 崔皇后根本就没有想应下林静枝的请求,靖国公府从来站队,也只有靖国公世子沈泽西同太子交好。崔皇后断断不会让靖国公府同昌平侯府结亲,白白让林贵妃同她的五皇子赵韦得了那么一个强大的助力。 靖国公夫人知道林静枝对自己儿子觊觎已久,从前知道是小女孩儿年纪小一时冲动,没想到她竟这般决然,泽西不肯答应,竟然求到了崔皇后面前。 沈泽西从小就是个懂事儿的,从来不需要靖国公夫人太过操心,这也让她很是忧伤。不管如何,儿媳妇她总是要操一回心的,这林静枝不是自己儿子喜欢的,况且就凭她今日大胆的举止,也足以证明她是个不安分的,她还想家宅安宁几年,可不想招那么个祸患。 念及此,靖国公夫人对着林静枝热切的眼神时面色就冷了几分,她对崔皇后笑道:“臣妇素来知道林小姐是个了得的,虽说林小姐对泽西那个不成器的孩子青睐有加,但是成亲这种大事儿讲究一个郎情妾意,情投意合不是?” 靖国公夫人的话得到了许多夫人的肯定,她们想起各自的丈夫,不管是婚姻幸福还是不幸的,都不得不说“情投意合”在亲事里实在是重要。 崔皇后笑道:“夫人的意思是?” 靖国公夫人于是笑道:“臣妇觉得林小姐是个好的,泽西没有慧眼也就罢了,总会有好男儿能够发现林小姐这颗璀璨明珠。” 靖国公夫人的话落下,林静枝的脸色就灰败了,她稳住身影,勉强不让自己倒下去。 “夫人这意思是看不上本宫的侄女儿了?”林贵妃听见崔皇后同靖国公夫人一唱一和羞辱林静枝,只觉得自己脸上也是一片火辣辣的。 靖国公夫人没有丝毫害怕,仍是笑着同林贵妃说:“近日暑热,娘娘还是保重些身子,莫要着了暑气。”却是没有反驳林贵妃的话。 开玩笑,她们家是什么门第,林家又是什么门第?林家不过是仗着出了一个宠妃才跻身勋贵的暴发户罢了,也敢在这儿威胁她? 林贵妃瞧见不少夫人都因靖国公夫人夹枪带棒的一句话在下面用帕子捂着嘴笑,心里气的不行,却也从强行让自己从暴怒边缘冷静下来,她撑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靖国公夫人说:“本宫多谢靖国公夫人的关怀了。”然后对崔皇后告辞:“臣妾身体不适,恐扫了大家的兴致,就先行告辞了。” 也不管得没得崔皇后的应允,扭身扶了宫女的手便走了,竟是再没管过丢脸到家的林静枝同昌平侯夫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昌平侯夫人看见林贵妃就这么走了,着急的嘴脸冒泡,她倒是也想同林贵妃一般走的干脆,却也不能不顾林静枝。 再怎么不成器,那也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疼了十多年的女儿。 她忍着羞愧,跪在地上,同崔皇后告罪:“静枝失仪,还请娘娘恕罪。” 崔皇后倒是好说话,并没有怎么为难她们:“本宫瞧着林小姐仿佛不太舒服,夫人可先带林小姐归家休养一番。” 林夫人连连道谢,说:“臣妇多谢娘娘体恤。” 然后就拽着失魂落魄的林静枝出了宫。 林贵妃同林夫人都走了,夫人小姐们的议论声儿就大了些,崔嘉因一路听来,都是说林静枝不要脸面,总算见识了京城第一才女的真面目之类的话。 沈斯汝从头听到尾,越听越开心,然后乳燕投林般翩翩地跑到了靖国公夫人那儿坐着,一脸仰慕:“大伯母,您太厉害了!” 靖国公夫人将沈斯汝拉的离自己远些,然后对崔皇后抱歉的笑笑:“斯汝被臣妇惯坏了,宠成了这个性子,叫娘娘见笑了。” “斯汝天真烂漫,本宫喜欢还来不及。”崔皇后笑道,同之前说林静枝的时候不同,这回的夸赞倒是发自内心。 崔皇后看见崔嘉因,连忙朝她招手,说:“阿珩,到姑母这儿来。” 崔嘉因从善如流地走过去,崔皇后笑着问:“你们两人去哪儿了?那么快就回来了?” 崔嘉因乖巧道:“不过只去了那片竹林,觉得无趣,也就回来了。” 靖国公夫人看崔嘉因的举止,又瞧了瞧自己身边坐着的拿着东西吃的津津有味的全然不顾自己形象的沈斯汝,深切的明白了什么叫做“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句话。 “你倒是很会教孩子,一个两个都教的那么出众。”靖国公夫人想起卢氏所出的几个孩子,无不羡慕道。 “你可别看阿珩这丫头现在这般,她也就在你们这儿规规矩矩的,在家的时候可爱闹腾了。”卢氏谦虚道。 崔嘉因窘,她从来都没有闹腾过好不好?母亲谦虚也谦虚的太过了。 “母亲!”崔嘉因嗔道,面上已经是一片绯红之色,在别的长辈面前同自己母亲拆台,这种感觉真是不好。 卢氏笑着说:“看看,这会儿还害羞了呢。” 崔嘉因:…… 好在还有一个沈斯汝,沈斯汝听见卢氏说崔嘉因爱闹腾,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大伯母,伯母是在谦虚呢!我在清河住的时候,阿珩也从来都是这样的,才没有闹腾。” 靖国公夫人笑着教训道:“你也知道你崔伯母是在谦虚?不过是怕你这个猴儿不自在罢了,偏你不懂你崔伯母的好意,还要拆台!” 沈斯汝听闻,恍然大悟,然后又可怜巴巴地瞅着卢氏,小声地说:“伯母,我错了,您可别怪我呀!” “不怪不怪!”卢氏见她这小女儿情态,稀罕的不得了,哪里还会怪罪? 几人正说着话儿,就有人也凑上前来,来人正是齐王府的世子妃魏氏同荣合郡主。 “荣合给皇后娘娘请安。” “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 崔皇后说:“怎么不见你们母妃来?” 魏氏刚要说话,却被荣合郡主抢了先,赵荣合笑着说:“多谢皇后娘娘记挂,母妃身子不适,因此没有来。” “原是如此,”崔皇后笑道:“本宫就记着她是个最爱热闹的,还奇怪今日怎么没见着人呢!” 赵荣合笑着说:“母妃今日还说呢,说病的不是时候,叫荣合好好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趣事儿,回去还说给她听。”说到这儿,赵荣合抿唇一笑,道:“荣合还以为这样的宴席必定没有什么好玩儿的,谁知道倒还真看见了一桩趣事。” 在座都知道赵荣合说的是谁,心照不宣的笑笑,却没人接话儿。 崔皇后笑容不变。 赵荣合觉得无趣,便直奔主题,问起崔嘉因:“娘娘身边这个姑娘荣合怎么没见过?” “哦,这是嘉因,本宫兄长的女儿,从小在清河长大的,你若是见过才叫奇怪呢!” “原来如此。”赵荣合笑道,面上铺着的厚厚的白粉都要簌簌落下了,沈斯汝一脸不忍直视的别过头去,干脆来了个眼不见为净,省的倒了胃口。 “荣合瞧见嘉因姑娘身上这裙子倒是好看的紧,不知道姑娘用的是什么料子?请的是哪家的绣娘做的?赶明儿我也去做一条来。” 荣合郡主爱裙成痴,在贵人圈子中并不是一个秘密,崔皇后自然也听过这个传闻,此番听见赵荣合问起裙子,也并不意外。 崔嘉因前世进京后也听过这位郡主的大名,比起她爱各种裙子的癖好,更加为所知的便是她的亲事。 她进京之后不久,赵荣合就嫁给了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小吏,嗯,还是因为那小吏长了一副好皮囊。 同旁的姑娘不同的是,那一回是她第四次嫁人,旁人都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这位鼎鼎大名的荣合郡主可坐过四次花轿,洞房行了四次,就连上京的众位有头有脸的夫人们都喝了四回喜酒。 那也是她最后一次成亲。 成亲之后,那小吏对赵荣合有诸多不满,成亲不到九个月,赵荣合就将那小吏的老母亲折腾死了,小吏一气之下,将赵荣合杀了,将人用棺材抬到了齐王府门口,留下一封遗书,声泪俱下的痛诉赵荣合心狠手辣,齐王府教女无方,然后一头撞死在了齐王府的大门前。 齐王府乱成了一锅粥,各种对齐王府的诉状都呈上了衙门,甚至惊动了皇帝。 皇帝知道齐王府的一堆破事儿之后,下令褫夺了荣合郡主的封号,将齐王贬成郡王,三代而降,远远的打发去了崇州。 崔嘉因笑了一笑,对赵荣合道:“这是姑母的好意,我并不知道这裙子究竟是什么料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绣娘做的。” 赵荣合听了,便觉得她是不愿意说,老大的不高兴,对崔嘉因也没了笑,说:“嘉因姑娘何必搪塞我,不愿意说就不愿意说吧,弄得我倒像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似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赵荣合听了,便觉得她是不愿意说,老大的不高兴,对崔嘉因也没了笑,说:“嘉因姑娘何必搪塞我,不愿意说就不愿意说吧,弄得我倒像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似的。” 崔嘉因只是淡淡的笑,并没有将她这不满放在心上,也没有同她解释什么。反而崔皇后看不过眼了。 “这裙子的确是本宫送的,嘉因答不出你的问题也实在合情合理。”崔皇后面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对赵荣合说:“荣合你这性子也得改改了,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这般意气用事?” 赵荣合听见崔皇后的说裙子是她送给崔嘉因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崔嘉因是她侄女儿,她自然是要向着自己侄女儿的。因此崔嘉因越发不顺眼,听见崔皇后口中的“大姑娘”总觉得是在讥讽自己三嫁的事儿,脸色不由黑了黑。 按理来说,赵荣合一个宗室之女应该很知道看人脸色,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可偏偏赵荣合是齐王同齐王妃的老来女,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无法无天,甚至在上京也敢横行霸道。崔皇后在她眼里只是一个保养的比较好的妇人罢了,全然忘了她超然的地位同手中掌着的权势。 她拉长了脸,不想搭理崔皇后,魏氏见赵荣合在崔皇后同一众夫人面前使小性子,心里气的不行,却也无可奈何,莫说这会儿是当着崔皇后的面她不能教训教训这个眼高于顶的小姑子,就算是在齐王府里,她也只是个无权无势的世子妃,有齐王妃压着,就算给她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给赵荣合甩脸子看啊! 魏氏心中憋着一股气,却又怕崔皇后因此迁怒于无辜的她,因而笑道:“此番来只是给娘娘请个安,娘娘既同各位夫人聊的正好,我们这些小辈就先告退了。” 崔皇后看见赵荣合那张快拉到地上的脸,就知道她的臭毛病犯了,她心中冷笑了一声,若不是估计赵荣合的脸面,她也不会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老姑娘”换成了“大姑娘”,结果果真是个不识好歹的。 崔皇后心里不痛快,只冷淡的点了一个头,说了一句“去吧”,便自顾自的转过头去同卢氏说话,不再理会赵荣合她们二人。 一个小小的郡主也敢不将她放在眼里,也不知道究竟是她不够威严还是旁人太过不把她当一回事儿。 这回宴席虽说出了一些小插曲,但总体来说还是很成功的,崔皇后甚至还促成了几对新人的好事,求的了懿旨的姑娘公子同他们的母亲千恩万谢,对崔皇后很是感激。 他们这些得偿所愿的有情人自然是欢喜的,另一边昌平侯府里头却是一片鸡飞狗跳的场景。 却说昌平侯夫人同林静枝根本不敢同昌平侯说那日宴席上的事儿,昌平侯竟也一直被瞒在鼓里,这几日同僚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甚至有一些人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同他说他养了一个好女儿,昌平侯还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夸赞他的女儿,但因为林静枝的名气实在太大,在上京也是出了名的闺秀,一举一动都堪称典范,昌平侯对这个女儿也很满意,一时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直到—— “你说什么?”昌平侯不敢置信的望着林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彩月,“娘娘说什么?” “娘娘说,她是断断不敢留一个主意大的侄女儿在身边了,让奴婢将林大姑娘的东西都送回侯府,还说以后大姑娘也不必进宫了,也省的她见了就伤心难过。” “娘娘怎么突然……”昌平侯试探的问道:“可是静枝做了什么错事儿?” 彩月讶异的瞧着昌平侯,“侯爷还不知道吗?奴婢只是下人,不敢妄自议论主子,侯爷还是回去问问夫人同大姑娘吧。”她同后头抬东西的小太监们说:“大姑娘的那些箱笼都仔细放好了,不许磕坏了。” 小太监们喏喏,小心翼翼地放下,生怕手抖挨了教训。 彩月对昌平侯矮身行了礼告辞道:“娘娘身边缺不了人,奴婢既将话带到了,便不多留了。” 昌平侯心里憋着一堆疑问,正等着彩月走了之后去问问林夫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听见彩月告辞,便也不挽留。 待彩月走后,昌平侯脚步不停地往林夫人的院子里去,结果却被告知林夫人在大姑娘的院子里,昌平侯原本心里就憋着一肚子火没出发,听见下人回禀心中的火像是能燎原一般窜的老高。 等他到了林静枝的院子,一把推开了门,正劝着林静枝吃东西的林夫人登时一惊,回头正见着自己的丈夫满面怒容。 “你倒是同我说说,究竟瞒了我什么?”昌平侯半点脸面都不留,开门见山地问道:“我竟不知我的女儿还有这样天大的本事!” 林静枝连头也没抬,林夫人倒是着急地不得了,昌平侯虽然对她不甚亲近,却也还算尊敬,平日并不轻易发火,如今这样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倒像是已经知道了那日的事情。 “老爷说的那儿的话?”林夫人讪讪道,“我们这妇道人家能瞒老爷什么?” “你当我是傻子吗?”昌平侯冷哼了一声,“她若是没有做什么错事,能惹得贵妃娘娘发怒?娘娘都已经把她的东西都送回来了,这不是怨怪她还能是什么?” 林夫人并不知道林贵妃已经把林静枝的东西送回来了,还想着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林贵妃也没有表态,想必虽然对林静枝失望了,却也看在她是林家最出色的女儿一面上原谅她一回。 谁知林贵妃如此狠心? 林夫人听见昌平侯的话,颓然的一屁股坐在了床边,她用帕子掩着眼睛哀哀的哭了起来。 昌平侯听见她的哭声就心烦。林家是个什么境况?如今全都靠着林贵妃同五皇子才得来如今的地位,她们得罪了林贵妃,坏了他的好事儿,现在还有脸哭!(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相比起林夫人的恐惧,林静枝倒是平静了很多。她头发未梳,将头发撩到耳后,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的父亲。 “都是我这个不孝女的错,要怪就怪我,父亲何苦怨怪母亲?”林静枝说,很是平静的看着怒不可遏的昌平侯。 “你以为你能逃得过?”昌平侯冷冷地看了林静枝一眼,不带一丝感情的说,“你既然这样想说,便说说你做了什么让你姑母如此生气?” 林静枝抿了唇,嘴唇因缺水泛起干皮,脸色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全然没有小姑娘该有的活力,根本不像是个十几岁的姑娘。 “这回又不说了?”昌平侯看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中更怒,低头看向犹自哭泣的林夫人,道:“她不说你来说,你们母女不是一向一心的?单单瞒我一个?若是你们今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林夫人被他突如其来的一通怒吼差点吓死,挣扎犹豫了一瞬,还是对昌平侯说:“还不是你们非要将静枝嫁给太子。静枝心仪的是靖国公府的沈泽西,嫁给太子不就是送了她一辈子?她自然得为自己着想。” “什么叫做嫁给太子就是送了她一辈子?太子是何等尊贵的人,哪能由得你这般污蔑?”昌平侯骂道:“这番话要是传扬出去,你以为你能落着好?!” 昌平侯怒不可遏,有些话憋在心里想想,大家心照不宣也就算了,说出来是嫌命不够短吗? “然后呢!”昌平侯问:“然后又干了什么蠢事?” 林夫人被昌平侯训斥了一顿,嗫嚅道:“七夕那日……静枝同皇后娘娘求了一道旨意……” 昌平侯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么旨意,不外乎就是求崔皇后指婚罢了,若是放在从前,昌平侯那是一万个愿意,用一个女儿换一个强大的助力,根本就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谁能忍住诱惑拒绝?可是沈泽西不愿意,靖国公府的态度也很是消极,无奈之下,昌平侯才同林贵妃商量着让林静枝嫁给太子。 靖国公府虽好,但林静枝却拖不得,女子最宝贵的年华也就那么短短几年,“上京第一才女”的名头虽然让她极其受欢迎,但林家也断不会为了一个靖国公府赔上一个花了大价钱养出来的女儿。 相比之下,太子实在是个不错的选择。 林贵妃这边想让林静枝当眼线,若是有什么事儿,也好叫她的五皇子多点筹码。而昌平侯也是做了两手准备,若是五皇子继位,即便林家失了林静枝这个女儿,但有林家血脉的五皇子继位林家如今的地位定然也会更上一层;即便最后登基的是太子,林静枝定然也顺利当上皇后,就算碍于林贵妃同崔皇后的恩怨,林家的地位也不会倒。 可如今倒好,都被这两个无知妇人给破坏了!他绸缪再多有什么用?还是挡不住她们的愚蠢! “然后旨意没求到,反而成了上京的笑柄是吧?”昌平侯冷笑道,“我还说那些个无利不起早的怎么特特来说我养了一个好女儿呢!我还信以为真,原来还真是个好女儿啊!” “外头还没有风言风语流传出来,老爷也太小题大做了吧?”林夫人不赞同道,“就算知道了,难道谁还敢乱说?” “你以为上京是什么地方?”昌平侯冷冷道:“上京圈子里谁不认识谁?但凡有一个人知道,你以为我还能捂住不成?” 他们林家只是出了一个宠妃才勉强跻身世家名流,若是没有了林贵妃同五皇子的助力,上京里头谁会将他们放在眼里?莫说捂住这件丑事了,旁人不来落井下石他就要去烧高香了。 “那……那怎么办?”林夫人有些着急:“静枝还没定亲,名声没了,这……这如今还怎么嫁人?” 昌平侯讥讽道:“怎么?现在知道担心了?那求旨意之前怎么不多想想?你若是真的三思而行,求到了旨意,我也不说什么了。如今倒好了,谁都知道我林家的女儿是个不要脸面的,巴巴地倒贴上去都没人要!” 昌平侯的话狠狠地刺伤了林静枝的心,像是被别人生生撕开了结痂,重新体会那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似的。 “太子呢……”林夫人道:“连太子府也进不去了?” “连?说的倒是轻巧,你以为你女儿有什么天大的脸面?你以为太子府是谁都能进的?太子是储君,怎么可能捡别人不要的破鞋?原来说嫁进太子府已经是勉强了,如今她声名狼藉,就算是当个侍妾别人还嫌她不够清白!” 林夫人看见昌平侯这样疾言厉色,句句都是戳人心窝子的话,不由心疼起了自己的女儿,“无论静枝做错了什么,那都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这样说?!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岂能这样戳孩子的心窝子?” “难道我连说几句的权利都没有了?你们背着我行事,把我放在眼里了吗?既如此也莫想我念什么父母情分!她能做出这样的事儿,原就不要怕别人说。她能落得如今这样,还不是你每回都护着?慈母多败儿,慈母多败儿,当年我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一个见识短浅的!我林家都要被你们害惨了!” “你……”林夫人听见昌平侯毫不留情的一番话,只觉得一颗心像是在冬日的雪里滚过似的一片冰凉,“你岂能这样薄情!她是你的女儿!我可是你的妻子!” “我没有这样的女儿,明日就将她给我送到庄子里头去,你一片慈母心肠,也一道去。”昌平侯不愿意同她们二人多说,三言两语就定下了她们的将来。 昌平侯摔门而出,丝毫不顾林夫人落在身后的哭喊。 林静枝坐在床上,紧紧的攥着双手,牙齿印在嘴唇上咬出丝丝血迹,头低垂着眼里露出一阵凶光。 沈泽西!你毁了我的一生,我也必定不让你好过!(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昌平侯骂完那对不令他省心的母女之后心情舒畅了不少,不经意间看见府里的小厮正小心翼翼的将那几个箱笼搬到林静枝的院子里的时候,这心气又不顺了起来。 林贵妃入宫多年无所出,皇帝宠着林贵妃,见她心情抑郁,便特地准了林静枝时常入宫陪伴林贵妃,有时候实在不舍,林贵妃也曾求了皇上让林静枝在宫中小住,说林静枝是林贵妃亲自养大的也不为过。 林贵妃也时常惦记着林静枝,这些年来没少为她谋划,年节时的赏赐更是流水般涌进昌平侯府,这街上谁见了不赞一声昌平侯府风光? 昌平侯府风光,难道她林静枝面上就无光了?非得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给林家抹黑?林家靠着林贵妃才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即便是他当日说让林静枝嫁进太子府时还存有别的心思,那也得是林贵妃答应牵线搭桥的前提下,不然以林家的地位,哪里够得上太子府? 昌平侯心气再高,也不得不承认,京中的侯府海了去了,多他一家不多,少他一家也不少。 如今倒好! 昌平侯真是气的心疼肝也疼,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爽的。他从前有多宠这个女儿,如今就有多恨,恨他从前宠爱错了人,也恨她辜负了他的期望。 “父亲,女儿给父亲请安。” 昌平侯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却见着一个衣衫单薄,身形消瘦的小姑娘远远的站着同他请安。 她低着头,似是不敢看他。 昌平侯想了许久,方才想起这个寒酸的小姑娘是他的女儿。 “你在这儿做什么?”昌平侯不耐烦道,他可没这闲心情同一个庶女在这儿演什么父女情深的戏码。 “女儿,女儿……”林静柳咬着唇,用一双满含泪水的眼睛瞧了一眼昌平侯,旋即又低下头去,嗫嚅着不敢说话。 “若是无事,就回院子里去,绣绣花儿看看书,”昌平侯嫌弃的看了一眼这小家子气的庶女,语气不善道:“没事儿别出来乱逛。” 他昌平侯可不是什么等闲的人家可以比得的,若是被人瞧见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有林静枝在前,她在后,昌平侯不敢想象旁的勋贵世家会怎么看待昌平侯府。 “父亲!”林静柳见昌平侯要走,下意识地就喊住了人,似是发现自己太过越矩,声音又弱了下来:“女儿来是想见见父亲……父亲许久不在家,女儿总也见不到,听下人说父亲回来了,便瞒着姨娘偷偷出来了。” 即便再不近人情,对着这样一双单纯地只含着对他的孺慕之情的眼睛,昌平侯也狠不下心来训斥。 “再怎么样你也不能瞒着你姨娘出来,哪有一点闺秀的样子?”昌平侯教训道,只是语气并不如之前那样严厉。 林静柳听见昌平侯的话,慢慢低下了头,留在昌平侯耐心即将耗尽之时,林静柳低低地说了一句:“姨娘已经病了许久了,可我也想见父亲……我怕她担心,才没有说的。” 昌平侯素来坚硬的心也被触动了一下,他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伤心的小姑娘,便默然无言地看着她。 “院子里只有喜鹊一人,没有人肯给姨娘抓药,送的吃食也都是馊的臭的,所以一直拖到现在也没好……”林静柳哽咽道,泪水一滴一滴往下落:“姨娘病了,也没有人教我读书,教我绣花,除了陪在姨娘旁边,并没有别的事儿做。” “你……”昌平侯瞧她单薄的身影,消瘦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然后又想起了什么,脸色蓦然沉了下来,连声音也严肃了起来:“你姨娘病了多久了?大夫人不知道吗?” “姨娘从小年的时候就开始病了……大夫人嫌姨娘病的不是时候,说过了年再给姨娘请大夫。”林静柳抬头觑了昌平侯一眼,似是被他黑沉沉的脸色吓住了,不由哆嗦了一下,又说:“许是大夫人忙……” “大夫人也没让女先生教你识字?”昌平侯又问。 因为侯府出了一个林静枝,即便“才女”之名多多少少有些水分,但林静枝也着实是有些真才实学的,旁人也以为能教出才女的人家必定家教也是极好的。昌平侯因此更加重视对女儿的教育,期盼着自己的女儿们能嫁进高门,巩固昌平侯府的地位。 可谁曾想,莫说是他的女儿了,就算是他的儿子,也大多在小的时候就夭折了。昌平侯府出生的小孩儿倒是挺多的,可活下来的,除了林静枝同一个妾室所出的庶子,竟只有眼前这个默默无闻,年节时也见不着几次的小姑娘了。 “大夫人忙……”林静柳又默默地重复了一遍。 昌平侯见状,哪还有不知道的,定然是家中那个毒妇生了嫉妒之心,生怕这个庶女抢了林静枝的地位,故意拖着罢了。 念及此,昌平侯的脸色就不太好。 “等会儿你让喜鹊请了大夫看看你姨娘,明日再来书房寻我。” “父亲……大夫……”林静柳默了一默,终是鼓着勇气说:“姨娘和我没有钱请医。” 昌平侯被她气笑了,昌平侯再怎么穷,请个大夫的钱总是有的吧?怎么到她这儿倒是连一味药都买不起了? 不过……昌平侯又看了看她短了一大节的边缘已经磨破了的衣服,以及裙摆怎么也遮不住的旧鞋子,突然意识到她说的可能是真的。 他无奈地一扶额,道:“去管事儿那支银子。”然后又看了看林静柳身上的旧衣服,说:“再去做些衣裳,林家的姑娘怎么能穿的比奴婢还不如?” “父亲教训的是。”林静柳不辩驳,垂下头说。 昌平侯叹了一口气,终是拍了拍她的肩,然后走了。 林静柳目光沉沉地望了望林静枝的院子,又看了看昌平侯快步离去的背影,也转身走了,没有人看见,她面上多了一分快意的笑容。(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他无奈地一扶额,道:“去管事儿那支银子。”然后又看了看林静柳身上的旧衣服,说:“再去做些衣裳,林家的姑娘怎么能穿的比奴婢还不如?” “父亲教训的是。”林静柳不辩驳,垂下头说。 昌平侯叹了一口气,终是拍了拍她的肩,然后走了。 林静柳目光沉沉地望了望林静枝的院子,又看了看昌平侯快步离去的背影,也转身走了,没有人看见,她面上多了一分快意的笑容。 见过林静柳之后,昌平侯直接下令让人收拾好林夫人同林静枝的东西,立即送去庄子上,一刻也不许多留。 下人们不知道府里这天怎么说变就变了,但发话的是昌平侯,比起昌平侯,已经惹了侯爷厌恶的昌平侯夫人同林大小姐显然不足为惧。于是下人们顶着林夫人的哭喊生生在一个时辰之内就将所有东西打点好,将不情不愿的林夫人同林静枝弄上了马车送去了庄子里。 因是家丑,昌平侯也不想外扬,林夫人她们是悄悄的走的。奈何她藏的再严实,也遮不住有心人的眼睛。 “你说,林夫人同林静枝走了?”崔嘉因侍弄着院子里的——,漫不经心的问。 清晖园不必从前她在清河的居所,玉棠馆里遍地海棠,布景也沿袭了清河崔宅整体的风格,偏向细致精巧,因此玉棠馆布置的也很精心。而卫国公府应该是许久没有女主人居住的缘故,布置上有点漫不经心,略显疏旷。 清晖园虽然是卫国公府里头算得上大的院子,却也因此显得更加空荡。 崔嘉因一向喜欢精细的生活,自然不会委屈了自己,故而让人将这院子种满了各色花草,春夏秋冬四季都有花开,每季都有不一样的花赏,也是一大雅事。 “嗯,”霁青回道,帮着崔嘉因修剪起了多余的花枝:“今日奴婢一出去,便听见了有人讨论昌平侯府,便仔细听了。果真是将林夫人同林大小姐赶去了庄子那儿。” 霁青想起林静枝那副骄傲的面庞,不由叹了一声:“也不知骄傲如林小姐,还会怎么样闹腾呢,好歹也是他的亲生女儿,林夫人还是他的原配妻子,昌平侯这也太薄情了些。” 一旁立着的看朱却有不同的看法:“这有什么可担心的?人在做天在看,这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也实在是最有道理的事儿。若林夫人同林小姐规规矩矩的,那儿会有今日这祸事?” “看朱说的,对,也不对。”崔嘉因淡笑一声,专心致志地修剪着花枝。 “姑娘说的什么意思?奴婢愚钝,实在不解。”看朱问道。 崔嘉因看了看自己修炼之后的花儿,果然看起来齐整些,便满意的笑了笑,将那小巧的剪子递给了霁青,净了手便坐在了院子里放着的竹椅上。 “这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着实是这个理儿。可却也不是所有的因都有相应的果,正如林静枝同林夫人,若不是林静枝当日如此高调地同姑母求旨意,昌平侯许是也不会这样重罚,毕竟培养出一个“京城第一才女”实在不容易,里头耗费的时间和银子,人力和物力是数也数不清的,昌平侯那个唯利是图的性子,定然不会甘心放弃林静枝,当然,如今也一样没有放弃。而林夫人……”崔嘉因轻笑了一声,“她但烦早些明白枕边人的心思,早早的做好了准备,也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了。” “可是……”霁青问道:“林夫人同林小姐已经去了庄子上,这不就代表昌平侯已经舍弃了她们吗?” 崔嘉因说:“不会。林静枝不会轻易就这样服输的。她一定会回来,不过只是早晚的事儿罢了。” 林静枝那个瑕疵必报的性子,沈泽西害她名声尽失,她是无论如何也会回来报仇的。 崔嘉因倒是没有将她放在心上,林静枝这些年被捧惯了,一句顺风顺水过来的,遇到的最大的挫折不过也是沈泽西罢了,真正值得让人忌惮的并不是她,而另有其人。 霁青隐隐知道崔嘉因说的什么,看朱却还有些不明白,正欲开口询问,便有小丫鬟进来通报,说大少爷已经到了院子外头。 崔嘉因连忙走到院子外头,崔瑜见着有些气喘的妹妹,连忙用袖子给妹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阿珩,怎么走的这么急?”崔瑜埋怨道:“说了等你就一定等你,大哥什么时候食言了?” 崔嘉因也没有嫌弃崔瑜用袖子脏,她还特意凑前了些。一旁的看朱瞧见却吃吃的笑了,一面说:“大少爷,您怎么不用手帕?” 崔瑜这才发现自己心急之下竟然用袖子给妹妹擦汗,心下大窘,连耳根子都红了。 崔嘉因瞪了看朱一眼,抱着崔瑜的手说:“大哥最好了,阿珩才不嫌弃大哥。” 崔瑜听了耳根子更加红,他略略拉开了崔嘉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莫要总是这样抱着旁人的手,知道吗?”抱着的手是他的还好,若是别人的……他觉得有必要回去研究一下砍手的姿势,看一下怎样砍手最省力。 崔嘉因当然不怕他这没甚威胁力的话,“大哥,我抱着的是大哥的手,又不是旁人的,这有什么打紧?若是旁人的手,我是抱也不会抱的!” 然后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控诉的看着崔瑜,问道:“难道大哥过了这么些时日,就不喜欢阿珩了吗?我这妹妹见你的时日没有书本见你的多也就罢了,如今好不容易见了一回,大哥你居然嫌弃我了……” 崔瑜见面前的小姑娘就要哭出来似的,心里心里着急的不得了,他可不知道怎么哄小姑娘呀,又想到若是父亲母亲知道她弄哭了他们心尖尖上的宝贝,还不知道要怎么对他横眉冷目的呢,心里就更加着急了。 他手忙脚乱地安抚着崔嘉因,说:“阿珩你别着急,大哥不是这个意思……大哥不是不喜欢你了,而是……”崔瑜越说越乱,自己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崔瑜见她这副模样,也不忍心过于苛责,无奈地摇了摇透头,“都是大姑娘了,却还是个小孩子的性子,难怪父亲母亲都要为你操碎了心。”说着,便牵着崔嘉因的手往外走。 “母亲平日也并未限制你出行,怎么这回偏偏要拉我一起?”崔瑜问道。 崔嘉因笑道:“哥哥,你这样追根究底的岂不无趣?” “若你要我带你去买胭脂水粉,岂不更加无趣?”崔瑜笑着地反问道。 “人家都说难得糊涂,偏哥哥你非要活的明白!”崔嘉因横了他一眼:“左右妹妹还不至于劳您大驾牺牲时间陪我逛京城的,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 崔瑜瞧她这模样觉得有趣极了,不由伸手捏了捏,自然又收获了崔嘉因送来的一个白眼。 “世子,姑娘,车马已经备好了。”小厮在门口等着,见崔瑜同崔嘉因来了,连忙恭敬道。 “嗯。”崔瑜点了点头,问崔嘉因:“今日想去哪儿?” 崔嘉因心中早有计划,随即便笑道:“去法华寺吧,我想去法华寺许个愿。” 崔瑜见眼前的少女一身湖蓝绣木兰纹的衣裙素雅出尘,偏偏眉眼弯弯,笑意盎然,生生将那身清冷散去不少。 “好。”崔瑜回道,对着自己这个妹妹,他总是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法华寺位于京城的西南处,车马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崔瑜翻身下马,从车外掀起帘子,伸出一只手,要牵崔嘉因下来。 崔嘉因用面纱遮住脸,就着崔瑜的手便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之后,崔嘉因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崔瑜见她不走,心中很是不解,说来也是她,说不走也是她,他觉得小姑娘真是太麻烦了,却仍是好声好气的问:“阿珩,你在这儿找什么呢?” 崔嘉因回过头来,对崔瑜说:“没找什么,哥哥,我们走吧。” 崔瑜本就是来陪妹妹散心的,听见崔嘉因说要进去,怎么会不应。他牵好了崔嘉因的手,看了看周遭的人,不放心的对崔嘉因说:“你可不要松手,若是想去别的什么地方,就告诉我一声,知道吗?” 崔嘉因抿唇一笑,说:“知道啦!”许是长子的缘故,崔瑜比起崔瑾同崔琰来说多了几分稳重,此刻关心起崔嘉因来也是这么一副操碎了心的样子,崔嘉因不由一笑。 崔瑜瞪了她一眼,将她护在身边,免得有人不小心磕着碰着了她。 这法华寺同皇家有几分关系,卫国公府又是皇后娘娘的外家,在这法华寺自然有几份薄面。主持听闻卫国公府的世子同小姐要来法华寺,早早的等在了外头。 “见过主持。”崔瑜先行同主持打了招呼。 崔嘉因前生是见过主持的,只是如今是今生第一次见,只好装出一副不认识的样子,免得身边的崔瑜起了疑心。 “见过主持。”崔嘉因也学着崔瑜的样子给主持打招呼。 “世子,小姐客气了。”主持一手挂着一串佛珠,笑着同崔瑜她们说道,他眉毛又长又白,一笑便是慈眉善目的样子。 “听说法华寺的香火灵验,嘉因便想在这儿许个愿。”崔嘉因说明了来意。 “小姐客气了,佛祖向来眷顾心诚之人。”主持说道。 崔嘉因一挑眉,笑道:“我并无所长,只有一番诚信可取,只盼着能如主持所说,能得佛祖稍稍眷顾。” 崔嘉因重活一回,自然也对神佛有敬畏之情,若真论起来,她却是不信佛的。 若是佛祖心慈,她又怎么会沦落到这个下场?若是苍天有眼,又怎么会让赵先这种小人得志? 主持笑了笑,引着崔嘉因他们往前走,说:“崔小姐若是想许愿,往这边走,去三宝殿便是了。” “多谢主持,想必主持也不清闲,便不劳主持亲自引路了,”崔嘉因道,转而又同崔瑜说:“哥哥,你是来过的,你带我去就好了。” 崔瑜无奈的看了看崔嘉因,终究是拧不过她的意思,对主持抱歉一笑,说:“舍妹被家人娇纵惯了,说话也没什么顾忌,还请主持见谅。” 主持哈哈一笑,说:“崔小姐天真烂漫,世子不必忧心。既然如此,贫僧便先告辞了。” “多谢主持。”崔瑜送走了法华寺主持之后,又扭过头来问崔嘉因:“你今儿个是怎么了?” “没怎么呀。”崔嘉因回道。 崔瑜不信,问道:“你从前从来不会这样说话,可今日却一反常态……是谁惹你不高兴了不成?” 崔嘉因弯了弯唇,笑容明媚:“哥哥,你多想了,我并没有不高兴。” 她只是不想看见这法华寺的老秃驴罢了。 这法华寺的香火旺同主持的关系是分不开的,主持善于经营,留恋尘世,并不是真正看破生死爱恨嗔痴的得道高僧,而是一个顶着高僧帽子的唯利是图之人。 “行了,姑且信你一回。”崔瑜说道。他自然是不信的,只是崔嘉因是最固执不过的人,一旦决定的事儿,是从来不会更改的。她说了没有,就一定没有,任谁也问不出来。 崔瑜带着崔嘉因往三宝殿走,原本安安静静的道路不知怎的吵嚷了起来,他皱了皱眉头,带着崔嘉因就想换一边走。 可崔嘉因哪里肯走,她抓住崔瑜的袖子,往那吵闹之地走去。 “阿珩……”崔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崔嘉因一向也不是个爱看热闹的性子,今日一而再再而三的一反常态,若不是人还是这个人,崔瑜都要怀疑她是不是什么人假冒的。 “阿珩,那边人太多了,还是别去了吧?”崔瑜劝阻道。崔祎同卢氏都不知道他带着崔嘉因来了这法华寺,若是崔嘉因不小心被他们这些人伤着了,他可真的百口莫辩,在崔祎同卢氏面前都讨不着好了。 “没事儿,青天白日的,那儿会有什么危险?何况这还是法华寺,佛祖恩庇之处,必然不会有什么事儿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崔瑜拉了老长一张脸,原本俊秀的面庞上染上了无奈之色,他认命地将崔嘉因护的更紧,心里却在想,下一回无论说什么他都不要揽这样的差事儿了,真正的吃力不讨好。 崔嘉因透过人群,看见了她这次法华寺之行的真正原因。 “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婊|子!背着我儿子偷男人!老娘打死你都算轻的了!”一个身影佝偻的老妇人不停的用拐杖敲着地面,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响声。 “这有什么好看的?”崔瑜见着是这等后宅污秽的事儿,下意识就想将崔嘉因拽走。 可崔嘉因脚下跟生了根似的,怎么也拽不走,她对崔瑜说:“哥哥,你等会儿呀,时间还多呢,着急什么?” “这样的事儿其实你一个姑娘家家能够看的?”崔瑜急道。 崔嘉因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她这个大哥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刻板了些,不如二哥随性洒脱。 “大哥,咱们且先看看呀。”崔嘉因哄道,更加坚定了留下的念头。 “你这个下作的小娼|妇,我陈家养你那么多年,好吃好住的伺候着,如今竟敢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儿来,你还要脸不要脸?!”老妇人的拐杖这回并不落在地面上了,而是打在了被推倒在地上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鬓发凌乱,神情凄惶,两眼无神地呆坐在地上,似是已经被人抽走生魂的呆滞的木偶一般,不言不语。 在老妇人身边搀着她的年轻女子闻言凄凄楚楚地捏着帕子悲痛道:“嫂子!你怎么能做出这样忘恩负义的事情来?表哥已经这样了,你却在外头勾搭小白脸吗?!” 那女子不说还好,一说话老妇人就更加生气,她怒斥道:“你生是我陈家的人,其实陈家的鬼!今生今世你休想离开陈家!” “我定然叫你悔不当初!”老妇人冷笑一声,阴鸷的盯着地上的女子。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都是不屑女子所为的,虽然老妇人言辞狠辣,却也没人指责她的不是,毕竟在世人看来,女子的罪过比较不能原谅。 崔瑜见了却皱了皱眉头,他不知其中因果,也不肯轻易论断,毕竟眼见不一定为实,况且这女子如今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像是吗老妇人口中的大奸大恶之人。 “我敬你年事已高,不欲与你争执,却没想到你竟然变本加厉!”一个饱含怒气的男声突然响起,原来是方才落井下石的女子口中所说的小白脸…… “我同元娘一清二白,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并无丝毫越矩。”男子愤怒道:“你们家骗婚在前,强娶在后,难不成就有多干净了不成?” 男子的话一处,老妇人只觉得周遭的人瞧她的眼神都不对劲了起来,她又羞又怒,将拐杖弄得砰砰作响:“你!分明是你同她有私情,这才来污蔑我陈家!我陈家向来中诗书礼仪,又岂是像你口中所说的那般无耻?可见是你的托词!” “陈家重诗书礼仪?”男子冷笑一声,轻蔑道:“确实如此的,看老夫人这般作态,也知道贵府的确是这等高贵的门第。” “可不是谁家都能及得上陈家的教养的。” 周遭的人听了,不由笑出声来,原来这位也不是省油的灯,不过他说的的确是事实,哪个自诩诗书传家的家族出来的老夫人开口闭口都是“娼|妇”,“婊|子”的?稍稍有些教养的门第都不会这么骂,何况骂的还是自己的儿媳妇。 “你!”男子眼中的不屑之意就是这样明显,让享了半辈子荣华的陈老夫人有点受不了,她骂道:“你行这等污秽之事,也不怕乱了纲常,辱没了读书人的名号,遭了天谴!” “我齐某行得端坐得直,可不像某些人一般惯会做戏,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捅人心窝子。”男子道:“你儿子分明已经是个废人,偏偏还骗了元娘的父母,哄的两位老人家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了你儿子!你儿子是什么人?内里外里都是烂透了的,成日里流连花丛,醉倒在风流女子的石榴裙下快活恣意,何时想到了元娘在家中日夜操劳的辛苦?如今好了,如今身子彻底坏了,还想让元娘在你家给那男人守一辈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男子的话说得不客气,令陈老夫人同年轻女子面上无光,终究还是年轻些的更沉不住气,一时没忍住呵斥道。 “恒哥。”地上坐着的魏元娘终于回过神来,她看着眼前被气的面红耳赤的婆婆同那明明寄住在陈家却处处挑拨她同婆婆的关系的表妹,还有挡在她面前替她喊冤的齐恒,心中酸涩难言。 魏家只是普通的商贾之家,士农工商,向来商者最末。陈家虽然不显贵,终究也是六品官家,魏元娘的父母想着让女儿嫁进陈家,好歹也就是一个官太太了,摆脱了商者的身份,日子也能好过些。 她嫁进来才知道这自诩门庭清贵的陈家,原来竟是一只批伪善外衣的豺狼! 老夫人贪得无厌,将她不菲的嫁妆尽数收缴;表小姐狼心狗肺,将她在陈家的境况如实告知了魏父魏母,她的母亲原本身子就不好,一听自己千挑万选的女婿是这样一个不堪重任的,又想到是自己亲自将女儿推去了这样一个火坑里头,心中悔恨的不得了,没熬几日就去了。 而魏父却也在不久之后被发现死在了房里。 魏父魏母终生也只得魏元娘一个女儿,又没有直系血亲,这偌大的家业自然落到了魏元娘手上。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魏元娘手上有这样一大笔财产,陈老夫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在自己侄女儿的怂恿之下将魏父魏母就给魏元娘的钱财地契全都骗了过来。 做了坏事的人心中总是不安的,陈老夫人生怕魏元娘有朝一日将这件事情抖露出去,便打算来个先发制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做了坏事的人心中总是不安的,陈老夫人生怕魏元娘有朝一日将这件事抖露出去,便打算来个先发制人。 谁知还未等她想好如何处置魏元娘,竟然就在这法华寺瞧见了魏元娘私会外男。 她就说这魏元娘是个不安分的小蹄子,果然如此! “不是说清清白白规规矩矩的吗?恒哥?怎的大庭广众之下喊得这样亲密?”陈老夫人吊着眼梢冷笑道,面上的褶子一抖一抖的,很是刻薄。 还打量着她人老糊涂了呢!这男人分明就是魏元娘从前的相好! “老夫人糊涂了?”魏元娘一改方才怯懦的模样,咄咄逼人了起来。 “老夫人糊涂了,表姑娘不好好劝着怎么反倒任由老妇人生气?何菱香,你也不怕老妇人被气出个好歹来。”魏元娘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陈老夫人同她口中的表姑娘视若无物。 这副冷淡的模样让陈老夫人和何菱香大为光火。 何菱香的父亲是陈老夫人的哥哥,何家原本就是穷得不能再穷的人家,世代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陈老夫人年轻时自恃美貌,不想下嫁给村里那些个在她眼里无甚前途的老实巴交的农民,便背着父母毁了婚约想要将自己卖给京城的官宦人家做丫鬟,期盼着得到不一样的际遇,改变自己羞耻的出身,以及过上自己父母想也不敢想的富贵生活。 陈老夫人果然如愿以偿进了陈府。 京城人才济济,世家豪族何其之多,陈家一个六品官宦之家放在里头着实是不够看的。可是对陈老夫人这样的连小小的县官都未曾见过的村姑来说,六品已经超过了她的想象了。 陈老夫人勾搭人很有一套法子,进陈府不过短短两年,就成功地将当时陈家唯一的少爷陈易俊勾到了床上。陈老夫人便从一个洗脚丫头变成了那陈易俊的通房,待陈易俊从了母命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之后,将陈老夫人从一个通房丫头提拔成了姨娘。 那陈易俊的妻子是个软弱好欺的,陈老夫人没有遗传到自己老实巴交的父母那样忠厚的性子,倒是跟着那些嘴毒的乡野妇人学到了尖酸刻薄的本事,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也用的如火炉火纯青,再加上陈易俊原就不喜爱这木讷的原配,总觉得不如陈老夫人的滋味那般销魂,每每听见陈老夫人告状,便总是冲去原配那儿大呼小叫,生生将原配给怄死了。 陈老夫人最后果真实现了她从前的梦想,成了官夫人。 不知道是不是作孽太多的缘故,陈老夫人怀的三个孩子都没能生下来,不是死胎就是流产,最后终于在四十岁的时候怀上了,用了各种手段终于将这一胎保下来了,活下来的这个就是魏元娘的丈夫——陈麟。 陈麟是陈老夫人的老来子,又是唯一的一个儿子,自然被陈老夫人养在身边宠的没边,久而久之也染上了坏习气,眠花宿柳,斗鸡遛狗样样在行,唯有读书一道狗屁不通。 眠花宿柳,斗鸡遛狗哪个不是耗钱的玩意儿?陈老夫人又是奢侈惯了的,连糊窗子的纱都要用蜀地的霞影纱,何况陈易俊死了之后陈麟又不思进取,只有一个用钱砸出来的没有实权的七品小官在身,朝廷发的俸禄连他去一次窑子都不够,遑论养活一大家子的人了。 一时间,陈家竟然连一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连下人几两银子的月例也要一拖再拖。 魏元娘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嫁进了陈家。 她大笔的嫁妆银子不仅足够陈家补上拖欠了下人几年的月例,甚至还够陈家再阔阔绰绰地活上十年。 这年头,女子的嫁妆是父母给她的在婆家的依仗,全都是女子自己所有,若是婆婆动用了媳妇的嫁妆,在大周朝是要被别人耻笑的。 陈老夫人一哭诉,魏元娘就不顾自己母亲出嫁前对自己的谆谆教导,傻傻的将嫁妆银子悉数交到了陈老夫人手上,自己只留了几十两银子在身边傍身。 陈家是什么人家? 那是有钱就是娘的地方! 陈老夫人刻薄寡恩,陈麟又是一个风流胚子,魏元娘没有了利用价值,谁还会高看她一眼?陈家除了跟着魏元娘嫁进来的几个丫鬟,竟没有一个人是站在她这边的,她一个陈家的救命恩人,活的比陈家的下人还不如。 可是这又能怎么样?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陈麟身上好歹还有一个官身在,自古民不与官斗,魏元娘一个弱女子,娘家无权无势,除了认命还能怎么样? 就在魏元娘已经认命,准备老老实实的在陈家耗一辈子的时候,何菱香出现了。 何菱香就像是另一个陈老夫人,那眼里透出的贪婪同野心同年轻时的陈老夫人如出一辙。 陈老太太一见何菱香就心生喜欢,甚至将她当做了半个女儿看待,在府里的地位俨然比魏元娘高出不止一截儿,一点儿也不像个寄人篱下的,半点没有作为客人的自觉。 何菱香是个会哄人的,知道陈老夫人不喜欢魏元娘这个正儿八经的儿媳妇,便总是帮着她为难魏元娘,时不时的还会在陈老夫人耳边说魏元娘的坏话,在她旁边出些祸害魏元娘的主意,原来的魏元娘只是陈家可有可无的人,何菱香来了之后倒是不那么透明了,但是日子过得还不如从前。 挥之即来,呼之即去。魏元娘俨然成了陈家一个丫鬟,还是一个人任劳任怨,供人取笑的丫鬟。 若只是这样也便罢了,以魏元娘忍气吞声的懦弱性子,也未必就真的会同陈老夫人闹起来,可是陈老夫人竟然让何菱香去勾搭陈麟。 普天之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婆婆?又怎么会有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子? 世人都鄙夷商户女子,觉得她们身为女子却全身上下都是铜臭味,又泼辣又没有教养。可是在她看来,陈老夫人同何菱香才是真正该受鄙夷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挥之即来,呼之即去。魏元娘俨然成了陈家一个丫鬟,还是一个人任劳任怨,供人取笑的丫鬟。 若只是这样也便罢了,以魏元娘忍气吞声的懦弱性子,也未必就真的会同陈老夫人闹起来,可是陈老夫人竟然让何菱香去勾搭陈麟。 普天之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婆婆?又怎么会有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子? 世人都鄙夷商户女子,觉得她们身为女子却全身上下都是铜臭味,又泼辣又没有教养。可是在她看来,陈老夫人同何菱香才是真正该受鄙夷的。 可没有想到,更加无耻的还在后头。 何菱香嫌魏元娘占了她的正妻之位,千方百计地非要让魏元娘痛不欲生。 于是假装好意一不小心就将魏元娘的境况告诉了一直忧心于她的父母。 抢她夫君也就算了,像陈麟那样儿的臭男人,她还看不上,也不在乎,何菱香想要她就给了。可是千不该万不该,她何菱香就不该将算盘打到她的父母那儿去! 魏元娘咬着唇,死死地盯着何菱香,似乎要在她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你岂能这样同姨母说话?姨母待你不薄,你竟也能做出这种私通外男之事,给姨母同陈家抹黑。”何菱香拧着帕子娇娇弱弱道,同咄咄逼人的魏元娘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人们总是同情弱者,此刻瞧见何菱香因为魏元娘的一番话泪光盈盈,原先因齐恒的一番话而对陈老夫人同何菱香产生的不满散去不少。 “你竟然还唤老夫人姨母吗?”魏元娘勉强收起了面上的恨意,说:“这便是老夫人的不对了,无论何菱香同我有什么过节,于您却是无关的。” “天底下的母亲大多都这样吧,我嫁进陈家两年肚子都没有动静,老夫人着急也是正常,将娘家侄女推给自己儿子凑成堆,媳妇也不恼,可是这人都是陈家的了,虽说还未迎进门,可怎么也得改口了啊,何况菱香还是您的亲侄女。” 这周遭的都是女客,都是从媳妇熬过来的,家里大多也都有女儿,若论女子最厌恶什么,那必定就是婆婆往自己房里塞人了。 何况魏元娘才嫁进陈家两年,再如何急着抱孙子也不该在新媳妇才嫁进两年就撺掇娘家侄女儿同自家儿子鬼混。听魏元娘的意思,这仿佛还是没有过了明路的。 妻妾失和是家宅不宁的重要原因,而家宅安宁与否直接关系到男人们能否专心仕途经济。 这陈老夫人看来是个拎不清的,别人都盼着家宅安宁,偏她嫌不够乱似的。众位夫人心中如此想到。 “你!你胡说什么!”何菱香气的吐血,她是巴不得嫁给陈麟的,也好像陈老夫人一样享享官夫人的福,可是做不做是一回事儿,被人当众揭穿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空口无凭,你凭什么这么说?”陈老夫人见何菱香处于弱势,连忙出言相助。 “是啊,空口无凭,可是老夫人,您方才对我同恒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儿的。”魏元娘冷冷道:“信誓旦旦,言之凿凿,真是叫人不得不信。” 她当初怎么会嫁到这样的人家来?真是瞎了眼了。 “你休要在这儿胡说八道败坏我陈家的门楣!你们在这儿私会难道是我绑着你来的不成?”陈老夫人觉得心头的火窜得老高,虽说她只是个农妇出身,可当了那么多年的正经太太,早就忘了当年做丫鬟时候被打被骂的光景了,这么多年,她还从未被旁人这样狠狠地下过脸子。 如今被素来在她面前低眉顺眼谨小慎微的魏元娘狠狠地摆了一道,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若是私会,我同元娘犯得着来这儿人来人往的法华寺?”齐恒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陈老夫人,一脸鄙夷道:“动动脑子便能想到的事儿你却半天都不明白,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众位夫人听了也觉有理,她们只是瞧着陈老夫人年老,先入为主的相信了她们的说辞,如今细细想来,也确实有诸多的疑点。 哪家夫人私会会私会到寺庙里头去的?莫说人来人往的被人看见便只有死路一条了,难不成谁还能冒着触怒神明的风险来这儿私会? “陈老夫人,我自认从没有对不起您的地方,您说陈家没有银两,我二话不说拿了嫁妆银子贴补家里,一两银子都没给自己留。您说您急着抱孙子,想要让菱香嫁进陈家,又说作妾委屈,商量着抬成平妻,即便心里百般不情愿,我也没有丝毫怨言。”魏元娘想起自己的父亲母亲,想起被陈家霸占侵吞的嫁妆以及父母留下的家财,心中酸涩,也不用刻意做戏,眼睛里便蓄满了泪水:“我知道您素来不喜欢我,也知道您当日求亲并不是出于真心,只不过是为了度过陈家的危难而已……可是老夫人……您为什么要这样?您为什么要逼死我那无辜的父母啊!” 她泪水涟涟,“难不成就因为我是商户出身,就连父母的人命都是草芥了吗?难不成就因为我是商户出身,所以我的嫁妆,父母留给我的家财,我所有的一切都活该交给陈家吗?!” “你胡说什么!”陈老太太气的满脸通红,却只能反反复复地说出这样无力的一句话。 因为魏元娘说的都是事实,她还能怎么辩驳? 一旁看热闹的夫人听见魏元娘这一番令听者伤心流泪的话语,看向陈老夫人同何菱香的眼神立马就不一样了,还默默地站开了一点儿,省的别人以为她们同她是一路人。 “相逢即是有缘,还请各位夫人替我做个见证,”魏元娘哭泣道:“身为儿媳,原不该说这样的话,只是实在是受不了婆婆的嗟磨,自请下堂不敢有怨,还请陈老夫人归还我的嫁妆及父母留下的家财,我自当离去,再不纠缠。” 一番话说出来,陈老夫人彻底傻眼了。她从没想过魏元娘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陈老夫人见崔嘉因只是一个小姑娘,也没有将她放在眼中,“小姑娘家家的躲在这儿听什么是非?可见教养着实不怎么样!” 崔嘉因扬声道:“老夫人既然选择在这儿处理家事,自然是不怕别人看的,这儿又不是什么私宅,哪有躲这一说?至于教养……恐怕就不劳您老操心了。” “无礼之极!”陈老夫人喝道。 崔瑜怎么可能让陈老夫人白白骂了崔嘉因,他一双眼睛同寒冰似的瞧着陈老夫人,走到崔嘉因身后,对陈老夫人冷冷道:“法华寺乃佛门清净之地,老夫人还是修一修口德吧!” 陈老夫人心胸狭窄,从来就只有她横着走的份,今日一个两个都来忤逆她,将她气了个半死。而何菱香却不同,她瞧见崔瑜生的好看,她原以为那风流到极致的表哥已经算是相貌出众的了,不然也不能勾的她蠢蠢欲动,谁知天底下竟还有更加好看的!陈麟连同他一比的资格都没有。 何菱香心中有些后悔,不该那么早就狠下心来将身子给了旁人,若是她能早些瞧见这霞姿月韵的俊美郎君,以她的长相,定然能得一个好前程。 她瞅了瞅崔瑜的衣袍,虽然不识货,却也看得出必定不是寻常人能穿的起的料子,起码在陈家就没有见过。她的目光往下游移,停留在了那垂挂在腰前用穗子系着的玉佩上。 崔嘉因瞧何菱香盯着崔瑜的眼神奇怪,心中不喜,便刻意挪到了崔瑜前面,正正好儿挡住了何菱香的视线。 何菱香撇撇嘴,心中叹息了一会儿,瞧那公子的举止做派,出身定然非富即贵。她听闻勋贵世家对儿媳的要求颇高,像她这样儿已经失了贞洁的,做正妻已经没可能了,作妾倒是能博一把的。只是不知道公子同他身边的那位姑娘是什么关系,若是未婚夫妻……她悄悄的打量了一下崔嘉因,心里也不那么紧张了。 那姑娘一看就是个刻薄短命的相貌,她若是能如愿成为公子的妾室,待将那姑娘熬死了,不正好和她的姑姑一样飞上枝头了吗? 何菱香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响,她甚至已经能看见往后的生活是多么的美妙——锦绣环身,珠翠满头,丫鬟小意伺候,丈夫温存体贴…… 简直就是妥妥的人生赢家啊! 她媚眼如丝,眼神始终胶着在崔瑜身上,娇滴滴的说:“郎君好不知礼!岂能这般斥责姨母?”她字正腔圆地将“姨母”这两个字念了出来,方才魏元娘拆了她的台,也不知被郎君听去了多少,不管听没听见,她总是要为自己辩驳一番的。 可不能叫郎君看轻了她去啊! 何菱香以为崔瑜会斯斯文文的同她说上两句,然后顺势被她吸引被她迷住,然后将她带进府中…… 然而臆想终归是臆想,现实兜头泼了她一盆冷水。 崔嘉因瞧她那矫揉造作的动作以及刻意抛的努力想要变成媚眼的白眼,心中无端涌出几分恶心。 她的哥哥,岂是何菱香这样恬不知耻的女子所能觊觎的?洞察了何菱香心中所想的崔嘉因登时生出一种她家的好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这位姑娘,”崔嘉因唤何菱香:“日后见着旁人,还是庄重一些好,万一冲撞了贵人,岂不是给自己带来了祸患?” “婆家既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人家,一纸诉状告上衙门便是了,何必这样对牛弹琴白费力气。”崔嘉因不再理会何菱香,同魏元娘说起了话来。 “多谢姑娘提点。”魏元娘心中感激,方才因为陈老夫人同何菱香的一通搅和,旁人看她的眼神总是唾弃鄙夷的,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如今她孤立无援的时候崔嘉因伸以援手,怎么能让魏元娘不感激。 她想到陈家胡搅蛮缠的本事同自己如今的处境,面上便带出了一点勉强:“只是……” 只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只是担忧自己一介弱女子争不过罢了。 旁边那个叫齐恒的男子见到魏元娘这般忧虑的样子,心中便是一痛。 若是当初,若是当初……齐恒心中盘桓着这一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若是当初后头的话来。 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若不是他,元娘怎么会落入这样的境地?他心中自责不已,却也再也没了当初那个站在魏元娘后头保护她的理由和勇气。 “若是公子和姑娘能够施以援手帮上一帮,在下愿竭尽所能,做牛做马以报答两位的大恩。”他终是朝崔瑜同崔嘉因敛衽行礼,言辞恳切道。即使他心中明白自己最好不要再插手魏元娘的事情,但是他仍是忍不住。 “公子多礼。”崔瑜原本是不愿意在这一趟浑水里再插上一脚,可是想到崔嘉因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又想起方才陈老夫人同何菱香仗势欺人的样子,心里很是厌恶,便也随着崔嘉因去折腾了。 “若是我和哥哥能帮,自然是能帮的。”崔嘉因笑得明媚灿烂,落在齐恒眼中更不是滋味。 他不禁想到,若是元娘如今还未出嫁,应该也会同眼前的小姑娘一样吧?笑容灿烂,无忧无虑,这才是魏元娘这样好的姑娘该有的笑容啊。 齐恒听见眼前那位姑娘说她能够帮魏元娘将原本属于她的东西拿回来,勉强笑了一声,说:“多谢姑娘,姑娘古道热肠,齐某无以为报……” 话未说完,便被魏元娘急急打断:“你大可不必如此,你我二人原本就没有谁欠谁这一说,你不必觉得我有如今的境遇都是你的过错……你知道的,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你自责。” 陈老夫人虽然年老昏聩,好歹还分得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原先看崔嘉因讥讽她时只以为她是哪家不懂事的小姑娘,趁着家人不在偷跑出来的,心里便存了几分轻视之心,并不觉得她真的有什么本事帮助魏元娘。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罢了,能有什么大本事?她陈何氏走过的桥都比她走过得路多,在她面前卖弄岂不正应了那句关公面前耍大刀——不自量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可是崔嘉因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实在唬人,让陈老夫人不禁犯了嘀咕,难道这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真的有这样的本事? 放在从前,陈老夫人是不会相信的,她也不愿相信。 当年她战胜陈易俊的原配妻子成为陈家上下都要尊称一声夫人的时候,便觉得天底下那些闺秀都是全无用处的绣花枕头,也因着她出身贫贱,从来未曾像大富之家里头的姑娘一样被娇养过——因为没有得到过,所以厌恶所有得到过的人,陈老夫人的心理也不过如此了,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见不得别人好罢了。 可是如今……陈老夫人抬了抬眼皮看了看眼前的气势迫人的小姑娘,也不由相信了她的说辞。 她不是说笑的,她是真的有能力帮着魏元娘整垮陈家! 想到这儿,陈老夫人面色白了几分,年老的身子也控制不住地跟着颤抖起来。离她最近的何菱香自然感觉到了陈老太太的不对劲,她不解地望向了陈老夫人,迟疑地问了一句:“姨母,您怎么了?” 她将何菱香推开,死死地盯着崔嘉因,一字一顿地说:“姑娘家家还是待在闺中绣绣花儿的好,这样的事儿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能掺和的。” 她只注意着崔嘉因的神情,却忽略了身边的何菱香,也忽略了当时推开何菱香时她面上那一抹愤恨。 崔嘉因看她这副想要威胁她,却又有些底气不足的表情,心里就想笑。她实在不明白陈老夫人同何菱香究竟是仗谁的势,竟这样有恃无恐,若是能一直有恃无恐下去便也好了,说不得崔嘉因还会看在她们勇气可嘉的份上高看她们一眼。可是在明知拼不过的时候居然用言语威胁,这实在是令人哭笑不得。 她好整以暇地睨了陈老夫人一眼,凉凉道:“老夫人不必用这种不入流的方式来探我的底,难不成老夫人竟没有别的招数了吗?” “姑娘,老身念你年纪尚幼,想着童言无忌便也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这是我陈家的家事,姑娘一个外人插手仿佛不太妥当吧?”陈老夫人咬牙切齿道,将那“家事”二字咬的极重,生怕崔嘉因听不懂似的。 “老夫人,姑娘究竟是无辜的,您要是生气就将火撒到我身上好了。”魏元娘将崔嘉因护在身后,生怕陈老夫人那不长眼的拐杖打到了崔嘉因身上。 “奉劝老夫人将这位夫人的嫁妆同她的家财悉数交出来,若有一样缺漏,衙门里的官差可不会客气的。”崔嘉因笑得那是一个单纯无害,说出的话却是那般戳人心窝子。 陈老夫人听后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来。 嫁妆早就已经发了下人的月例,给陈麟还赌债去了,哪儿还有得还?那魏元娘的爹妈留下的家财…… 那更是想都不要想! 银子都已经进了她的兜,怎么可能还有出来的机会! 正当陈老夫人同何菱香想撸开袖子不管不顾地同崔嘉因和魏元娘闹起来的时候,原先在法华寺门口迎接崔瑜同崔嘉因的主持终于姗姗来迟。 “不知何事喧哗?”慧诚主持问道,他见着崔瑜同崔嘉因,便说了一句佛谒,然后道:“原来是两位。” “主持。”崔瑜唤道。 无论崔嘉因再怎么看不上慧诚,也不得不承认慧诚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主儿,毕竟要自抬身价,就不能落了自己的身份,慧诚这一点还是看的很明白的。 这陈老夫人同何菱香来法华寺的次数也挺多的了,可她们的身份摆在那儿,是绝对见不到日理万机的慧诚主持的。 如今见着难得一见的慧诚主持,陈老夫人心中没有激动欣喜,却只剩下满满的震惊与不安。 慧诚主持以礼相待的人,无论是谁,都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人。 这也就意味着,方才她屡屡出言教训的小姑娘,其实还有贵重的身份以及强大的靠山。 可她心中还是存着一分希冀,万一这两个佛缘深厚,只是个得慧诚主持青睐的普通人呢? “听闻这儿有争执,不知所谓何事?此处佛门,各位施主还是心怀慈悲,各退一步的好,若是扰了佛祖安宁,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慧诚说道,用佛祖说事儿的招数使的倒是好。 “原没什么大事儿,这便走了,给寺里同主持惹了麻烦,还请主持原谅。”崔嘉因笑道,面上却没有丝毫愧疚道歉之意。 慧诚主持也不恼,崔瑜同崔嘉因身后站着崔家同崔皇后,是个轻易惹不得的人物,莫说今日崔嘉因只是言辞有些尖锐,即便是做了什么更过分的事儿,慧诚主持也是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既如此,便也散去吧。”慧诚主持说:“崔施主若是还有什么旁的吩咐,尽管叫小僧来寻老衲便是了。” 崔嘉因冷眼瞧着,心中很是不屑,果真是个空有名头实则根本就抛不下红尘的老和尚,居然还学人用“吩咐”二字,分明是尘缘未了,凡心未灭。 和崔嘉因一样觉得心里不舒服的还有陈老太太同何菱香。 方才慧诚主持唤眼前的小姑娘作“崔施主”——放眼整个上京,哪个崔家能得慧诚主持如此对待?除了清河那个崔家,不作他想。那时卫国公的小女儿,当今崔皇后的亲侄女进京的事儿满京城里谁不知道?即便是她,也是略有耳闻的,她当时还说过那崔九是个好命的。 那这眼前的小姑娘岂不是那大名鼎鼎的崔九姑娘了! 陈老夫人惊悚了。 她忙不迭地垂下头去,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亦或是钻到地缝里突然消失了才好,就盼着崔嘉因的眼神能从她身上移走,最好是忘了她这个人才好!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一出门就得罪了贵人!偏偏还是一个她根本就惹不起的贵人! 崔瑜深知自己这个妹妹的性子,再加上这个陈老夫人说话做事也确实过分,便也存了不轻饶的心思。 “老夫人可听好了?我这妹妹一向是个言出必行的性子,若是陈老夫人没做到……”一向不喜欢威胁别人的崔瑜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老夫人可听好了?我这妹妹一向是个言出必行的性子,若是陈老夫人没做到……”一向不喜欢威胁别人的崔瑜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婆母不慈,表妹不端,让公子同小姐见笑了。”魏元娘歉疚道,即便她已经决意离开陈家,让旁人见着陈老夫人和何菱香这番做派,面上也仍是火辣辣的。 崔嘉因抿唇一笑,魏元娘说起这些的时候,她可清清楚楚地瞧见了齐恒眼中极力忍耐的心痛。 他分明是对她有情的。 也不知道从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魏元娘嫁进群狼环伺的陈家,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今日多谢公子小姐仗义执言,小姐有恩于我,原不该多提要求,得寸进尺……”魏元娘声音轻轻柔柔的,听了很是舒心,只是那蹙着的眉头显示了她不宁的心绪,让人无端心生怜爱。 崔嘉因自然知道魏元娘究竟忧心什么事,她笑着摆了摆手,说:“我知道夫人心中所想。原就是举手之劳,只是念着日行一善,便伸手帮了夫人一把。夫人不必担心,”她笑着瞧了一眼齐恒,曼声道:“我不会让他做牛做马报我恩情的。” 崔瑜觉得自己可能要晕了。 他天真烂漫的妹妹,如今怎么还调戏起了旁的男子?瞧那男子分明是对身边的女子有情,他这傻妹妹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他看了齐恒一眼,默默地在心里评价了一番,越发琢磨不透崔嘉因的心思了。 难不成现下小姑娘对美的追求都已经变了? 崔瑜觉得小姑娘真是让人操心。 齐恒听见魏元娘心中记挂他,心中不由一暖,又瞧见了崔嘉因似笑非笑的一瞥,登时觉得自己在心中藏了多年的心事都被眼前的小姑娘看破了似的,面上突然热了起来。 “君子重诺,我虽不敢自比君子,却也晓得言出必行的道理。”齐恒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道,看着魏元娘的眼神饱含深情。 却不知魏元娘是不是心里明白却装糊涂,连连退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却不能仗着从前的恩情坏了你的前程。” 几人坐在慧诚主持特意匀出来的小房间里头,魏元娘正正好对着齐恒,她瞧见了齐恒眼底的失落一闪而逝,而后笑着说:“没关系。” 魏元娘心里难过的不得了,她知道齐恒从小待她与旁人不一样,也分明感觉到了他对以及不一样的情愫,可是那又能如何? 一个未娶,一个已嫁。 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可能。 她不由得想起了那句“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她同齐恒相识在未嫁之时,再重逢却……她也说不清楚是诗里的女子比较可怜,还是她比较可悲,却知道她已然配不上他。 既如此,不如狠了狠心斩断情思。 魏元娘虽然是个看起来柔弱的,但心底也有自己的固执同坚持。 崔嘉因看了崔瑜一眼,从他脸上看见了一脸的事不关己之后,便认命的劝起了眼前这两个别扭的冤家。 “两位还是别争了吧?”崔嘉因望向齐恒,轻声却满含认真道:“崔家不缺下人,再说了,若是你真到我家做牛做马,那岂不是屈才了?” 齐恒愣了愣。 就在他晃神儿的时候,崔嘉因又说:“听你的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士,春闱在即,你是远赴上京来赶考的学子吧?难不成愿意耽误自己吗?” 她微笑着看向齐恒。 她记得齐恒这个人,也听说过魏元娘其名。前世齐恒作为小小的左膀右臂,同那残暴的高华一文一武,忠心耿耿的辅佐赵先登上大宝。 而追究起根源来,不过是赵先在魏元娘的事情上帮了一把,便收买了齐恒的心,让他甘愿为了报答恩情留在他身边出谋划策。 这样想来,赵先收买人心的本事还是挺高的,除却一个前生作为成王妃却同他相看两相厌的她,他身边的其他人都对他忠心耿耿的。 如今她已经在半路上截住了齐恒,赵先的实力必定会大打折扣。只要自己提醒姑母小心内闱,不让歹人暗害了太子表哥,到时候登基的必然不会是他这个冷门。将来表哥登基,远远的打发赵先去他的封地,赵先就永远都没有翻身的机会,遑论抽出手来报复崔家了。 “先生本非池中物,何必白白作贱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崔嘉因问道,然后又看了看魏元娘,对他说:“想必夫人心中也是同我一般无二。” 崔瑜隐隐觉察到自己妹妹真正想要做的事儿,便又瞧了瞧齐恒。 却见此人眉眼长相说不上俊朗,却难得有几分清正之气,是个值得栽培的好苗子。 崔瑜的识人之术都是从崔祎那儿学来的,崔祎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人形形色色,瞧人的眼光自然有几分独到的见解。而崔祎最注重的,便是长相。 说来也怪,旁人都说不能以貌取人,而崔祎却反其道而行之,偏偏从一个人的外表看人。 他觉得一个人不仅要修内德,更要注重自己的外在,这外在并不是说长的要多么的俊俏,起码给人的感觉要干净。外表给人的是第一印象,若是第一印象不好,谁也不想深入了解内在。即便你才华横溢,冠盖京华,若只是一副外头乞讨的打扮,也没有人愿意做那相马的伯乐。 “阿珩说的没错。”崔瑜勾起唇角,一向不喜欢在外人面前笑的他如今一勾唇角便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方才齐兄应该猜到了我们的身份。”崔瑜比崔嘉因更加直接,一说话就亮了身份:“家父最是惜才,若是知道妹妹将一个好苗子逼得如此下场,恐怕少不了一顿教训。齐兄不必再同我们推诿,相识即是缘分,夫人的这些事情小妹若是说了帮便一定会帮,若是齐兄在上京遇到什么困难,直接去卫国公府寻我便是。” 齐恒原以为世家出来的公子小姐不是跋扈,便是更加跋扈。如今见着一个热心肠的崔嘉因,和一个面冷心却热的崔瑜,心中不禁改观些许。(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齐恒原以为世家出来的公子小姐不是跋扈,便是更加跋扈。如今见着一个热心肠的崔嘉因,和一个面冷心却热的崔瑜,心中不禁改观些许。 齐恒最终还是接受了崔嘉因同崔瑜的好意。从前他便是想考取功名让魏元娘嫁给他的时候不至于委屈,如今却是想努力考取功名,让自己成为魏元娘的依仗。 “阿珩。”崔瑜问道:“你……”他刚想问崔嘉因是怎么看出来齐恒是个可造之材的,却被崔嘉因堵住了话:“佛曰,不可说。” 他睨了一眼笑得一脸狡黠的妹妹,轻笑了一声,还是没有追问下去。 等他们到三宝殿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等着许愿还愿了,她等了许久,终于轮到她的时候,却发现其实自己并没有那么多愿望可以许。 她侧头看了看旁边同她一样跪在蒲团上的女子,看她的嘴唇上下翕合念念有词。 世人热衷求佛,却不知求人不如求己。 “佛祖保佑祖母长寿,家人无病无灾无怨尤。”崔嘉因憋了许久,终于憋出这么一句,然后给菩萨上了一柱香之后便转到外头去寻崔瑜去了。 她绕着三宝殿走了三圈,却也没瞧见说好了在外头等她的崔瑜。 她不禁有些疑惑,崔瑜从来不会食言,说了等她便一定会等她。如今不见了人影又是怎么回事儿? 特寻找无果,便拉了一个小和尚问:“不知小师傅方才可看见了一个蓝色衣袍的男子?” 那小和尚晃了晃脑袋,睁着眼睛辨认许久,方才笑着说:“女施主寻的是哥哥吗?有一位男施主说若是有一位女施主找他便让她去那儿寻他就是了。”然后又遥遥的指了一个方向。 崔嘉因看他这样头晃脑的样子,听见他用稚气未脱的声音说了一连串拗口的话便觉得好笑。 “多谢小师傅了。”崔嘉因忍着笑。 那小和尚似是知道崔嘉因在笑他,挠了挠光溜溜的脑袋,腼腆地笑道:“女施主不必客气。” 然后一溜烟的跑走了。 崔嘉因笑得不能自已,方才遍寻崔瑜不见的焦急也减轻不少。她顺着小和尚指的方向走去,便瞧见了一个小院。 她原以为崔瑜是见到了熟人,便去了禅房叙旧,如今是想也不想就推门而入。 果真瞧见一个蓝色的身影。 远远瞧着还不觉得,走进一看才觉得不对,那人的身形虽然同崔瑜的相像,但她毕竟是崔瑜的妹妹,仔细一瞧便发现了不同。 她想悄悄的走出院子,却已经来不及了。那男子已经转过身来,并且还冷冷淡淡地说了一句:“还没有玩够吗?” 待看清是来人是崔嘉因,两人都沉默了。 “原是我认错了人,打扰了。”说着崔嘉因便要转身离开,若是她知道这里的人是沈泽西,她是绝对绝对不会踏进这儿一步的。 “九姑娘。”沈泽西却唤住了她。 崔嘉因回头,见到沈泽西缓缓勾起一抹笑。一身蓝衣衬得他面如冠玉,越发让人觉得君子如玉。 “何事?”崔嘉因只想快些离开。 林静枝那个麻烦虽然已经暂时解决了,但是谁知道有没有另一个林静枝?一个林静枝给她惹得麻烦已经够多了,她才不想刚到上京便因为眼前这个人而麻烦缠身呢。 崔嘉因在看他,他也在看崔嘉因。 明明自清河一别不过短短一月余,可他却觉得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崔嘉因了。他早就听沈斯汝说崔嘉因要跟着卫国公进京,他嘴上不说,心中却有些难以言喻的激动与忐忑。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 “沈世子还有旁的事?”他听见崔嘉因又问了一遍。 他哪有什么事?只是见崔嘉因要走,情急之下唤了她一声罢了。只是如今却断断不能这样说,不然崔嘉因定然会翻脸走人。 “九姑娘可是同家人走散了?”沈世子斟酌问道:“这法华寺说法也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九姑娘当真要自己一人去寻?” 崔嘉因听了他的话,稍稍迟疑了一会儿。 沈泽西见状趁热打铁道:“姑娘不妨在这儿略坐坐,斯汝也没有回来,一道让下人去找可不好?寻的也快些。” 崔嘉因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莫非沈世子家的下人连我的都认识?” “……”沈泽西沉默了一会儿,说:“卫国公同府上的两位公子都是上京的红人,九姑娘的另一位兄长同母亲,我曾在清河见过。” “哦。”崔嘉因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言简意赅的同沈泽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泽西笑了一笑,便让莫言出来,吩咐了他一些事儿之后便让他走了。 “莫言你曾见过的,虽说傻了些,办事儿却是没得说的。” 快到门边的莫言差点摔到门上去。 什么叫“虽说傻了些”?他明明聪明机智得很!一定是世子嫉妒他的才华!为了讨美人欢心,主子便大言不惭地污蔑他……莫言有些怨念。 “素来听闻九姑娘的才名,不知九姑娘可否赏脸与在下手谈一局?”沈泽西问道。 崔嘉因这才看见方才沈泽西站的地方有一张桌子,桌上正摆着棋盘同棋子,想来方才他该是在下棋,方才进来的匆忙,一时间竟没有注意。 “世子说笑了,嘉因才疏学浅,当不起世子这一声称赞。”崔嘉因客气道。 听了她这回答,沈泽西心中便有些不是滋味了。她同沈斯汝在一起的时候,可不是这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的,怎么对他却是这样冷冰冰的?难不成他要学着沈斯汝那样……无知无畏……崔嘉因才会对她稍稍上心一些? 若是崔嘉因有读心术,知道沈泽西此刻心中所想,定然会冷笑三声,然后说一声“白日做梦”。 从来没听说哪家闺秀因着同一个姑娘交好便对她的哥哥也和颜悦色嘘寒问暖的,即便沈泽西是沈斯汝的堂哥,对崔嘉因而言也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她又凭什么对他好声好气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崔嘉因以为,若是沈泽西真像旁人所说的那样清冷,听见她这样疏离的回答,必定不愿意再搭理她。 没想到,也仅仅是她以为罢了。 沈泽西微笑着说:“九姑娘不必自谦。” 崔嘉因瞧他面上盎然的笑意,怎么也不能将清冷这个词同他扯在一处。 难不成她记错了?崔嘉因有些疑惑。 她可没瞧出来面前这个人有什么令人闻风丧胆寡言少语的大将风范,也没瞧出来哪里自矜自傲清高自持,分明只是个厚脸皮的家伙! 沈泽西可不知道崔嘉因心里是这么想的,他见崔嘉因对他的态度稍稍缓和了些,心中还有些许的雀跃,伸出手示意她往里头走:“九姑娘请。” 崔嘉因淡淡的点了点头,说:“多谢世子。”便径自走上前去了。!!:… 她垂下眼看了看底下黑子白子交错的棋盘,黑子压制着白子,白子被黑子团团围住如一盘散沙分散在各处。乍一看仿佛白子已经了无胜算,细细想来,却还有一线生机。 沈泽西看着崔嘉因认真思索的眉眼,这样近的距离,他连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他心中突然涌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欢喜。 “九姑娘可有了破解之法?”沈泽西问道。 崔嘉因捻起一颗白棋,思索了一会儿,缓缓落子,白玉棋子落在玲珑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恰如一颗小石子投入沈泽西的心湖,漾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他往崔嘉因落子处一瞧,便看见方才还散成一片的白子因这一步迅速聚起了腾龙之势,反观方才一直处于上风的黑子,此刻却被势起的白子反攻,溃不成军。 他眼里含着赞赏,对着崔嘉因笑得一脸自得,说:“九姑娘果然才艺双全,德艺双馨。” 不知道的人瞧见倒以为是他自己解出来了一般。 “世子过誉了,不过是仗着运气好些罢了。”相比起沈泽西的热情,崔嘉因不可谓不过于冷淡了。 崔嘉因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何她能同白姝的哥哥玩闹,也能同身为太子的表兄说笑,却独独不想同沈泽西有任何牵扯。 难不成……崔嘉因看了看面前之人的长相,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她恐怕是被他的美貌所折服,自觉萤火不得与日月争辉,便只能自动自觉地远离了。 沈泽西被她噎了一噎,原本想好的话哽在喉头再说不出来,一瞬间的沉默笼罩在二人身边,崔嘉因觉得尴尬极了。 好在这尴尬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随着院门“吱呀”一声轻响,崔瑜便出现在院子里面。 崔嘉因瞧见崔瑜,眼前一亮,冲着沈泽西匆匆行了个礼,便向崔瑜那儿走去。 “哥哥,你去哪儿了?叫我好找!”崔嘉因嘴上虽然不住的埋怨着,可面上却是笑意深深,阳光照在她脸上,更添了几分明媚与天真。 沈泽西微微愣了神,然后便觉得有些心塞。 又是这样! 她从来都不这样对他笑! 崔瑜连连道歉,好容易哄住了这小祖宗,便同沈泽西打了一个招呼:“泽西。” “崔兄。”沈泽西回以一礼。 崔瑜常在上京,自然也结交了不少世家公子,沈泽西同太子交好,崔瑜同他也是相识,只是平日里不怎么往来,若说有什么龃龉,那是断断没有的。 崔瑜想起方才莫言来找自己的时候,自己还不怎么相信,没想到崔嘉因还真的在这儿,却不知阿珩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沈泽西,他却从来都未曾听说过。 两人又客气的聊了一会儿,崔瑜便先告辞了,说:“方才还得多谢泽西,不然我这傻妹妹还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 虽然说起来只是一场误会,沈泽西并没有真正出什么力,但是客气的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崔兄客气了。”沈泽西自然知道崔瑜也就是那么一说,并没有放在心里去,他看向站在崔瑜身后的崔嘉因,眼睛里涌现出一种复杂的情绪,然后便笑着说:“时辰不早了,若是崔兄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府,此刻出发正正好。” 崔瑜看了看天辨别了一下时辰,然后对沈泽西笑道:“多谢泽西提醒,改日再叙。”看沈泽西点了头,崔瑜便牵着崔嘉因走了。 那娉婷纤细的背影袅袅娜娜,转出院子便消失不见了。 莫言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陪着沈泽西站了一会儿,然后摇头晃脑道:“世子爷,人已经走远了。” 沈泽西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你看起来很是空闲?” “是啊。”莫言耿直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无不遗憾道:“崔九姑娘那样美,也难怪世子爷您动心了。只是世子,属下还以为以您的本事还能将人多留一会儿呢……谁知道那崔九姑娘走的倒是干干脆脆的,连个头都没回过。” 感受到莫言若有若无的鄙夷的眼神,沈泽西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你看起来很有经验啊。” 莫言听见,无不自豪道:“那是自然,不是属下自夸,旁人都说爱慕您的姑娘绕着京城能有三圈,那是因为没有遇见我!” 沈泽西不快的哼了一声,道:“大言不惭。” “您别不相信,像属下这样能洁身自好,仪表堂堂,武功不俗,又老老实实的好男人已经不多了。” 沈泽西干脆一转身,对着棋盘拾起了子,棋子落在棋笥里发出“哒”的一声脆响,“既如此,你一个人在这儿等沈斯汝也是可以的吧?我还有事儿,便先走了。” 莫言傻眼了,沈斯汝那个牛脾气,若是没有玩够是断断不肯走的,沈泽西在的时候还晓得收敛一点,若他走了,他怎么劝的住啊? “世子,不等郡主恐怕不太好吧?”莫言试图劝住沈泽西:“郡主的脾气您也知道,若是知道您没有等她,回去又要同您闹了。您忘了上回被郡主烧了的兵法同字画吗?” 沈斯汝胆子一向很大,又仗着靖国公同靖国公夫人的宠爱,一向不怵他这个堂哥。若是沈泽西让她有什么不满,她也敢做出烧了沈泽西东西的事情来,上回便是这样,差点没将沈泽西的书房里头的东西烧完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莫言想着这样也许就能劝住沈泽西了,哪知沈泽西只淡淡的瞟了他一眼,然后说了一个“哦”。 “你不说我倒差点儿忘记了,”沈泽西面无表情道:“回去之后将沈斯汝烧坏的东西记一记,然后你将银子补上来。” 莫言彻底傻了,他一个侍卫,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不过也就十两,沈斯汝烧掉的那些字画随便一副都是价值连城,就算把他卖了也还不上那笔银子啊! “属下……属下生活窘迫,三餐不继,世子您看……”莫言哭丧着脸说,“世子可怜可怜属下,属下的媳妇还没找着,聘礼还没攒下……” 沈泽西凉凉的睨了他一眼,说:“你还要找媳妇?补不上那些亏空,这辈子你就光着吧!” “世子……”莫言可怜兮兮的唤道。 “看在你跟在我身边多年的份上,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吧。”沈泽西道,果不其然看见莫言频频点头:“既然是沈斯汝烧的,你找她要便是了,左右她不差这一点儿。” 莫言听了之后脸拉的老长,这算哪门子的明路?!他哪里敢从沈斯汝那儿要银子?沈斯汝就是个山大王,别到时候背人打出来,他这第一侍卫的脸面何在? 沈泽西说完便走了,全然不顾在原地气得跳脚的莫言。 莫言心里怨念,恨恨地想:难怪说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军医,原来是这个道理! ~~~~~~~~~~ 却说陈老夫人回府之后,去陈麟那儿转了一圈,看着躺在床上瘦了一大截儿快要脱形的儿子,差点没哭出来。 陈麟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喘息着,眼底的青黑重的不能再重了,脸色蜡黄,一看便是病了许久的。 “麟儿,今日可好些了?”陈老夫人心疼的问。 “娘……我觉得……觉得自己要死了……”陈麟久病,一说话便气喘吁吁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要分成几次才能说完。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娘还等着你能光耀门楣,给娘挣一个诰命回来呢!”陈老夫人泪眼婆娑道,混浊的泪水自眼眶流下。 站在旁边扶着陈老夫人的何菱香忍了又忍,这才没有当着陈麟的面儿翻个白眼出来。 自从她今日在法华寺瞧见那等风姿卓绝的美郎君,便愈发不喜看见这病怏怏的只吊着一口气的陈麟了。 若是她早知道陈麟是个短命的,她哪里会听了陈老夫人的话去勾引陈麟?如今才知道自己做了多么亏本的买卖! “是啊表哥,你可得快些好起来啊。姨母那么疼你,你忍心抛下姨母一个人去了吗?”何菱香假惺惺道。 陈麟就是个下流胚子,即便是在病中,见着何菱香那姣好的身段同做作的姿态,心中还是蠢蠢欲动,他下意识的干燥的嘴唇,一双眼睛黏在了何菱香身上似的,怎么也挪不开。 “香儿……你过来些。”陈麟嘶声道,顺手将身上的被子拽下去了一些。 何菱香见他那急色的模样,像是八百年没尝过女人似的,心里越发有些看不上。她不期然地想起了另一副如天上的明月一般清贵高冷的脸,再看看床上躺着的干扁猥琐的陈麟,高下立现。 她稳稳的站着不动,只笑着说:“表哥~你还病着呢可得好好保重身体才是啊~” 她的尾音拖的老长,想一把小刀似的,勾的陈麟心痒难耐,“我这病全是因为没有香儿在身边~香儿过来我就好了。” 陈麟同何菱香竟然当着陈老夫人的面旁若无人地调起情来,偏偏在场的三个人没有一个人觉得怪异。 “让你去你便去,哪有那么多废话的?”陈老夫人瞧不过眼,直接推了何菱香一把,何菱香一下没有防备,直直地往陈麟怀里扑去了。 “哎哟!”陈麟痛何菱香连连叫唤,陈老夫人连忙上来推开何菱香,拉着陈瑾的手就开始嘘寒问暖:“麟儿,没事儿吧?有没有压坏你?难不难受?” 原本何菱香被陈老夫人这一推就有些不舒服,这会儿还没站稳又被她推到另一边去,登时就倒在了地上,她难受地皱了皱眉,捂着肚子勉力站了起来。 陈老夫人见陈麟还好,便嘱咐了几句,然后又对何菱香说:“好好伺候你表哥。”然后便拄着拐杖扬长而去,留下一脸愤恨的何菱香同心急的陈麟。 陈麟眯着眼睛笑得欢快,一脸病色更显得他下流猥琐,原本清秀的面庞因为久病和留恋女色亏了身子而变得同三四十岁的人一样老的不行,偏偏他自己不觉得,还当自己是那个流连花丛日夜不休的陈麟。 “香儿~”陈麟勉强坐了起来,中衣皱皱巴巴的,露出一大片肌肤,他冲着何菱香风流一笑,唤道:“过来给表哥香一口~” 何菱香涨红了脸,陈麟见了更是欢喜,只当她是害羞,实则她是被陈麟气的红了脸。 “哎哟哟~又不是雏儿了,还这般害羞可怎么好?”陈麟猥琐的笑,精虫上脑的他觉得自己神清气爽,腰不疼了,腿不痛了,浑身上下都有劲儿了。他站起来一把扑住何菱香,一张脸埋在何菱香的颈窝处,贪婪的闻着她发间的馨香,双手不停地作怪,一边嚷叫道:“香儿,你可真香~”然后又惊讶道,“你这对宝贝怎么仿佛大了些?来来来,让表哥好好瞧瞧~” 何菱香想要推开他,奈何陈麟即便是在病中力气也比何菱香大上不少,一时之间竟挣脱不得,她一双眼睛迷迷蒙蒙的将陈麟瞧着,说:“表哥,莫要这样!” 陈麟才不管她是不是拒绝,一把将她扔到床上,压上去就开始脱她的衣裳,嘴里还含含糊糊的说道:“表哥就喜欢你这小骚样儿~又不是第一回了,破瓜的时候你可都高兴得很,如今却矜持起来了?装什么贞洁烈女?!” 陈麟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将何菱香的衣裳脱了个精光,只剩下一件大红色绣着鸳鸯戏水的肚兜勉强遮住胸前的风光。(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表哥!”何菱香敢怒不敢言,只能叫住陈麟连连讨饶。 她如今寄人篱下,陈家又只有陈麟这一根独苗苗,若是惹恼了陈麟,在陈家也待不下去了。何况,她不远千里从家里逃出来投奔陈家是为了什么,没有比陈老夫人她的姨母更加清楚的了。 陈麟那里是那种会怜香惜玉的性子?此刻见着何菱香粉面含春脸颊通红,平日里的四分颜色被生生渲染成了八分,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媚态横生,身下那团东西仿佛有火在烧似的。他大喜过望,一会儿就将自己身上的衣裳撕得稀烂,随意扔到地上,便急吼吼地动作起来。 他一手抓着何菱香胸前的软肉,另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脑勺,从耳垂亲到颈窝,再往下……直亲的何菱香意乱情迷,情不自禁地哼出声来。 她半睁着眼,仿佛看见了法华寺的那个俊秀少年在她身上流连忘返,心中一喜,娇喘不休胸口不停起伏,她刻意软了声音,身子软的跟一团水似的:“郎君~” 陈麟意乱情迷中也未曾听出什么不对,见她这妖精似的身段同那勾人的声线,更加心痒难耐,不一会儿,那内室便传来了娇软的呼痛声和一声声低吼。 守在外头的婢女们听见里头的声音不由羞红了脸,这表姑娘也太不知羞耻了些,一回来就勾得少爷不顾病体白日宣淫,也不怕把自己的身子亏了。 陈老夫人却没有这般顾忌,她本来就是乡野村妇,哪儿知道病中行房可能会加剧病情?她从前就是从通房爬上来的,没什么大见识,平生最精通的不是怎么从男人那儿要银子花,就是勾搭男人上床。如今儿子病着就已经够苦的了,还不能肆无忌惮地宣泄一回了? 陈老太太其实心中还存着私心——虽然陈麟是她的亲儿子,但是这病总也不见起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陈麟不幸死在了她前头,她连一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何菱香又是同她一样在乡野长大的,从小就干粗活,身体强健……若是怀上了陈麟的骨肉,陈家的香火就断不了了,她死后也有人能给她供奉烧香。 她在外头站了好一会儿,听见里头声音不断,心中很是满意,脸上带出一丝笑意,搀扶着婢女的手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将方才法华寺发生的事儿全然抛之脑后,受人威胁归威胁,她可不相信那崔小姐会屈尊帮魏元娘这个小娼妇,也只有魏元娘自己傻傻的相信罢了! 人家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小姐,说说而已,说不得早就忘在一边了,谁当真谁就是傻子! 陈老夫人回到院子还没一会儿,陈麟那边就有人来通报,说何菱香下身血流不止,还抱着肚子说痛。陈老夫人霍然站起身来,心里对何菱香不满到了极点。 不是说了让她好好伺候吗?!伺候着伺候着倒把人吓着了,待她见着人定然不能轻易饶她! 陈老夫人步履匆匆,好容易气喘吁吁地紧赶慢赶到了陈麟的院子,推开门差点没被屋里的一股怪味熏出去。 药味,欢爱过后的味道,还有那浓重的血腥味,糅杂在一起,让人反胃。 陈老夫人捂着鼻子走进去,便瞧见她的宝贝儿子白着脸瘫坐在椅子上,她顾不得地上的一片狼藉,掂着脚小心翼翼地不让地上的血污染到自己的鞋子与衣裙,然后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会儿陈麟,小心翼翼地问道:“麟儿……你怎么样?” 何菱香听见陈老夫人这一番嘘寒问暖,心中怄的不行。 有事情的额是她! 如果不是她非要将自己推给陈麟,她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何菱香越想越觉得愤恨,竟翻着眼睛晕过去了。 陈麟原就没有心情同陈老夫人说话,一双眼睛盯着何菱香,见她晕过去了,心中越发忐忑。他对陈老夫人说:“娘,香儿好像晕过去了,还是找郎中给她瞧瞧?” 陈老夫人心中不悦,瞟了一眼躺在床上面色惨白无声无息的何菱香,不耐烦道:“死就死,谁家有那么多银子给她瞧?她敢吓着你,死了都是轻的,还指望我给她寻郎中!” 何菱香毕竟是陈麟的女人,虽然没有过明路,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发生了关系的。虽然方才何菱香着实将他吓得不轻,但……陈麟想到刚刚她脸上那媚人的神情,心中终究不舍。 “娘,香儿怎么说也是我的人了,还是寻郎中来看看吧。”陈麟说道:“她若是死了,传到外头去,我的名声也不好听。您不是还想着我给您挣个诰命吗?” 知母莫若子,陈麟深知陈老夫人的软肋,什么也没说,直接用“诰命”二字堵住了陈老夫人的嘴。 陈老夫人一辈子向往富贵,从前做洗脚丫头的时候,看见的富贵就是通房,成了通房丫头之后瞧见的又是姨娘,做了姨娘之后又看中了正头夫人的位置,如今从夫人熬到了老夫人,这陈府里头就只有她最大,位置升无可升,放眼外头,更加尊贵的便是陛下亲封的诰命了。 陈老夫人前半辈子靠着自己的努力和手段一步一步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可唯有这诰命,不是她想拿就能拿的。 这还得靠着她儿子呢! 陈老夫人想到这儿,声音也软和了下去,目光慈爱的看着陈麟,柔声道:“好好好,就依你!娘留她一命。” 郎中被陈府的下人生拉硬拽进了门,他一边拉着自己的药箱,一边扯着自己的帽子,嘴上还说着:“走慢些,走慢些!” 好容易到了陈老夫人面前,陈老夫人便语气生硬的对郎中道:“还请郎中好好看看。” 郎中仔细一看,气极反笑,原来陈府上回在他的医馆里闹了事儿,不仅将从前陈老太太请医用药的钱赖了,还顺手砸了他的医馆,将那些有些年头的人参给拿走了。 那郎中不是没有想过报官,但每每他去衙门的时候,便有人上来将他打一顿,先前郎中还不死心,后来被打怕了,便也放弃了这个想法,将自己的大笔积蓄拿出来将医馆修缮一番,那些人参什么的也当做喂了狗,如此方才好受一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郎中被陈府的下人生拉硬拽进了门,他一边拉着自己的药箱,一边扯着自己的帽子,嘴上还说着:“走慢些,走慢些!” 好容易到了陈老夫人面前,陈老夫人便语气生硬的对郎中道:“还请郎中好好看看。” 郎中仔细一看,气极反笑,原来陈府上回在他的医馆里闹了事儿,不仅将从前陈老太太请医用药的钱赖了,还顺手砸了他的医馆,将那些有些年头的人参给拿走了。 那郎中不是没有想过报官,但每每他去衙门的时候,便有人上来将他打一顿,先前郎中还不死心,后来被打怕了,便也放弃了这个想法,将自己的大笔积蓄拿出来将医馆修缮一番,那些人参什么的也当做喂了狗,如此方才好受一些。 那郎中在心里冷笑三声,抚着胡子对陈老夫人同陈麟笑得温和:“老夫定当尽心竭力。” 尽心竭力的治死你! 为了不祸及无辜,那郎中还特意问了一句:“不知哪位是病人?” “是这位……”陈麟引着郎中往床上看,“我这妾氏身体抱恙,还请大夫好好瞧瞧。” 郎中原本看地上一片狼藉,心里便明白了半分,如今听得陈麟的话,心里更加肯定陈麟没有说谎。 然而他看着床上那面色苍白的女子,心中对陈家的鄙夷更甚,他也不是没去过大户人家里头瞧病,无论是姑娘还是夫人,都是隔着帷幔瞧不见玉容的。可这陈家自视甚高,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结果内里原来是这样没有规矩的。 郎中瞟了一眼陈麟,见他面色暗黄,眼底青黑,脚步虚浮,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也便明白了。 这陈家只有这样一个色胚继承人,恐怕在这权力交替变换只在须臾之间的上京,坚持不了几年就要倒了。 郎中心里自然是愿意看着陈家倒的,这样也算替自己出了一口恶气不是。 不过一息的时间郎中心里便转出许多想法,他手上动作却没停,从医药箱里拿出一方绢帕,折了一折放在了何菱香的手腕上,然后将手搭在上面,细细的诊起了脉。 陈麟的心随着郎中皱紧又松开的眉头忽上忽下,等了好一会儿,郎中终于收起了帕子。 “如何?”陈老太太问道:“她可是得了什么急症?”老太太心中打定主意,若是郎中说何菱香没事儿,她定然要将她赶出府去。 郎中沉吟半晌,捻着胡子说道:“并无大碍,只是……这位姑娘有了身子。” 陈老夫人听见“并无大碍”的时候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何菱香这小蹄子是个不安分的! 白瞎了他的药钱! 等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郎中究竟讲了什么的时候,面上的表情还没有从气愤中转过来,怒气同震惊同时出现在陈老太太脸上,晓得无比奇怪。 “你方才说……她是有了身孕?”陈老太太又问了一遍。 “若是老夫人信不过老夫的医术,大可请人来看看!若是有误,老夫绝不多言!”郎中提着自己的医药箱就要往外走,看起来倒是一副气急的样子。 陈老夫人自觉失言,连忙请罪,道:“诶诶,大夫别走啊!不过是乍闻喜讯,有喜欢喜过头了。” 郎中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却终究没有提起要走的事情。 陈麟听见何菱香有了身孕,一开始是震惊的,缓过神来就只剩下高兴了,一时间身上的病好像也减轻了似的。 “可是,方才她一直嚷着肚子疼,这……”陈麟想起方才何菱香抱着肚子呼痛的神情,终究有些不放心。 那郎中闻言,轻飘飘的瞅了他一眼,直瞅得陈麟心虚不已:“原本这姑娘身体强健,胎儿应该也很是稳妥才对,可是如今却隐隐有滑胎之相……方才这姑娘是摔倒了吧?如今正是不稳定的时候,这多摔几跤……就算里头怀的是哪吒也活不下来啊!” 陈麟瞧了自己的母亲一眼,陈老夫人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方才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不禁心虚了。 “还有,这头三个月还没过呢,公子还是克制一下吧?莫要因为一时之欲,做了令自己悔断愁肠的事儿啊!” 那郎中说的十分清楚明白,饶是陈麟脸皮随了陈老夫人,也不由红了脸。 好歹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如今白日宣淫伤了侍妾肚子里的孩子,还被郎中这样挑明了讲,任谁脸上也挂不住。 陈麟轻咳了一声,面色窘得通红,道:“还请郎中护我这侍妾和肚子里的孩子周全。” 那郎中等的便是这样一句话,他心中乐极,面上却端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陈老夫人一看,登时便坐不住了。 这可是她千辛万苦盼来的孙子,是给他养老送终的人,岂能胎折腹中? “还请大夫尽力一试。”陈老夫人难得求人,为了这未出世的孙子,也算是极致了。 郎中为难道:“这……这姑娘的身子太虚了,胎儿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实在是险得很。”然后他有一副横下心来的样子,说:“罢了,医者仁心,医者仁心,我便尽力一试吧。” 原本并不十分瞧得上郎中的陈老太太登时对她改观不少,感激道:“大夫仁心,若是能够调养好,我定然重金相酬。” 郎中呵呵的笑了,心中却是不屑的很。连那医药钱都不给,还顺走了他的老参,说她能为这个孩子给他多少酬金,鬼才信呢! 郎中留下了一张方子,让陈老太太遣人去抓药,陈老太太收了之后,却再也没提诊金的事情。 郎中早就知道陈老太太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也不指望她能给自己钱,只要不挨打他就谢天谢地了,也不能多求什么。 陈家因为何菱香怀孕的事儿乱了几天,陈老太太沉浸在有孙子的喜悦以及孙子可能随时会没了的提心吊胆中,全然忘记了崔嘉因限定的三日之期。 “老夫人,老夫人!不好了!”一个小婢女匆匆进来,因为跑的太快面颊通红,额头上还冒着汗珠。(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陈老夫人正让自己的贴身侍女捣了凤仙花涂抹指甲呢,那小婢女匆匆一进来,吓得陈老夫人手一抖,那凤仙花泥便弄得到处都是。 那帮着陈老夫人弄指甲的婢女连忙告罪,陈老夫人不悦的看向匆忙前来报信的小婢女,眼睛一挑,便骂道:“作死的小蹄子,赶着去投胎呢!” 那小婢女虽然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心里还是有一些害怕,但事出紧急,还是顶着陈老夫人厌恶的目光战战兢兢道:“老夫人,您可别骂了,少奶奶在外头呢!说是让您将她的嫁妆和魏家留给她的家财还她!” “什么!”陈老夫人咬牙切齿,一伸手就将那盛着凤仙花泥的小瓷碗扫到地上,那小瓷碗哪里耐摔?一下就摔的粉粹。 陈老夫人身边的婢女瞧见那破碎的小碗,只剩下心痛。 老夫人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随意克扣下人的月例银子也便罢了,这样好的碗也说摔就摔,一点都不心疼!这要是搁在外头去卖,也得值好几两银子呢,够一家人省吃俭用吃上好几个月了! 真是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心疼啊! “魏元娘回来了?谁跟着她一道的?是那个齐恒?”陈老夫人抛出一连串的问话,直问的小婢女两眼发蒙。 她瞅了一眼就赶回来报信儿了,哪里知道这样许多? 年长些的婢女见她这懵懂模样,便知道陈老夫人是白问了,瞧陈老夫人那黑沉沉的脸,便赶在陈老夫人发话之前说了话,她瞪了小婢女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道:“瞧你做的都是什么事儿?打听也不打听清楚了,惊扰了老夫人该当何罪?” 小婢女原来看陈老夫人那全是褶子的脸耷拉下来,便知道自己惹了陈老夫人的不快,心中正忐忑不安呢!听见年长些的婢女说话,便如同荒漠遇上了甘泉似的,她对年长的婢女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唯唯诺诺道:“奴婢知罪。” 年长些的婢女瞧她心中明白,悄悄地松了一口气,道:“罚你三个月月例,你下去吧。下回记得可别这样莽撞了,老夫人仁慈,却也不能容你们回回如此。” 那小婢女更加感激,若是陈老夫人亲自发话,不打她三十大板是不会消气的,虽然罚月例对吓人来说也是一个沉重的惩罚,但—— 陈府除了魏元娘过门那一日发完了欠下的银钱之外,往后就再也没有发过了,这罚与不罚已经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了,左右她也领不到银子。想到这儿,小婢女心里就有些愤然,连着两年,陈府连一文钱都没有发过,平日就给她们些吃的,养狗似的养着她们,衣裳也不给做,她们身上的衣裳都是补了又补的,看上去同外头的乞丐一般寒酸,就这样这陈老夫人还希望她们效忠,好好地伺候她! 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亏的陈老夫人还有脸摆谱子,以为捏住了下人们的卖身契便可以想怎么压榨就怎么压榨,她却不知道现在的陈府已经像是被白蚁啃噬完了内里的树,只消来一阵风雨,这颗看似生命力顽强的树便会被摧折倒下。 陈老夫人的气因年长婢女对她的夸捧消散了不少,她从鼻子里溢出一声冷哼,然后扶着婢女的手去会候在府外的魏元娘了。 待陈老夫人走到门外的时候,便瞧见那惯会做戏的魏元娘一身孝服站在门前,身边围了一圈的人,瞧着很是碍眼。 陈老夫人轻蔑的瞧了魏元娘一眼,然后高高的昂着头,用一种令人十分不喜的口气教训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好端端的站在这儿,你那夫君也活得好好的,你这一身孝服穿给谁看?”末了又十分轻视的说了一句:“身为妇人成日抛头露面,只会哗众取宠,不知廉耻!” 陈老夫人这句话便惹了众怒,在那儿看好戏的大多都是在家闲的无聊的妇人,小户人家只求温饱,并没有大户人家那么讲究,这陈老夫人倒好,明着是说魏元娘,实际上可不就是说她们不知廉耻嘛,原本只是想看看好戏的妇人们瞬间怒了。 一个头发稀疏,颧骨略高,长得有些刻薄的妇人站了出来,呛声道:“哎哟,还说是谁呀!这不是陈老夫人吗?怎么?您老也舍得出来了?啧啧啧。” 妇人家就住在陈家旁边,原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这些年过得到也相安无事,只是后来陈麟看上了妇人的女儿,强占了人家姑娘的身子,那姑娘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一条绳子将自己吊死了。那夫人从此对陈家十分怨恨,但凡陈家倒霉他就要出来踩上一脚才痛快。偏偏那妇人家也是难缠的角色,陈老夫人也不能像对待魏元娘一样粗暴的将那妇人解决了,两家结成了仇家,又轻易决不出胜负,便只能时时刻刻等着寻对方的麻烦了。 “说什么抛头露面呀,您看您还不是在这儿站的好好的?”那妇人嘲笑道:“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陈老夫人被那妇人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恨恨地转过头去瞧魏元娘:“你既然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诶哟哟,早就知道陈老夫人是个刻薄的,原来还不相信呢!连儿媳妇都被气走了,这还了得?”那妇人又怜悯的对魏元娘说:“瞧着水灵灵的媳妇,在陈家没少受委屈吧?有这样的婆婆真是可怜。” 魏元娘抿着唇站在原处,并不搭话,她只是想拿回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并不想掺和进陈家的官司里头去。 那妇人见魏元娘不搭理她心里也无所谓,反正只要能恶心陈家的事儿她都愿意做。可落在陈老夫人眼里就不一样了,魏元娘身为她陈家的儿媳却帮着外人,果然是条白眼狼,吃里扒外的东西! 气急的陈老夫人全然忘了,陈家这两年吃的用的,花的全是魏元娘的银子,若不是有魏元娘的嫁妆撑着,陈家别说还有如今的锦衣玉食,就连下人都使唤不动!(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哼,”陈老夫人冷笑:“刘丽芳,你可别找事儿,这是我陈家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的!” 陈老夫人冷冷的看着魏元娘:“你这荡妇既然同你那姘头走了,就别回来了!我陈家丢不起这个脸!”陈老夫人心里还是有点害怕的,毕竟那崔家都发话了,若是她扣着不给,岂不牵连了陈家?可若是魏元娘自己不争气,放弃了要嫁妆,任崔家有什么通天的本事,也挑不出错儿来。陈老夫人心里想的好,便更加不修口德了。 魏元娘虽然是商户女,但也是识文断字知书识礼的,同陈老夫人个刘丽芳比起来,战斗力低了不止一截。 “我自问嫁进了陈家之后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老夫人的责骂我受了,夫君沉湎女色我认了,表姑娘心术不正勾引夫君我也认了。”魏元娘虽然被陈老夫人说的十分窘迫,却也挺直了脊背不肯输了气势,“不知道老夫人说我荡妇是何缘由?” 陈老夫人明显觉得围在门口看热闹的那些妇人们在底下窃窃私语,说话间频频看向她,那目光里面满含鄙夷。 可魏元娘的话还在继续:“如今我既明白高攀不起陈家,便只求休书一份,恳求老夫人将我的嫁妆同父母留给我的东西归还,我自然不多纠缠。” “你做梦!”陈老夫人想也不想直接拒绝,陪嫁的银子已经花完了,剩下的那些好东西全在她房里摆着呢,哪儿还有将到嘴的肥肉拱手让人的道理? “傻孩子,”刘丽芳瞧见陈老太太一脸憋闷的表情,对着魏元娘笑得很是慈爱和善:“傻孩子,哪儿是你高攀不起陈家?”她瞟了一眼陈老夫人,故意大声道:“分明是陈家配不上你!” “你嫁进陈家的时候陪了多少嫁妆?那陈麟拿着你的嫁妆银子在外头花天酒地的时候可没有想过你的心痛不痛的。可怜的孩子,如今还要被人污蔑,连傍身的银子都没有……”刘丽芳同情的看向魏元娘。 魏元娘嫁进陈家也不过只有两年的光景,大多数人都记得她那丰厚的陪嫁,闻言不由唏嘘。 “人都是陈家的,银子自然也是陈家的,若你非要走也可,银子你却不能带走,你这两年占了我儿子正妻的名分,却一个儿子都没有生出来,这点银子也算是给我儿子的补偿了。”陈老夫人大言不惭,狮子大开口起来丝毫没有负罪感。 “你!”魏元娘知道陈老夫人无耻,却没有想到竟然无耻到这个地步。陈麟他只不过是一个七品小吏,正妻之位又有什么可稀罕的?那么多的银子买两年做牛做马处处看人脸色过活的生活,亏的他想的出来! “老夫人您这就实在过分了。”刘丽芳不怕事儿道:“这孩子的事儿怎么能怪元娘?男人不主动,女人想怀上也没有法子啊!难不成您还愿意养别人的儿子?” 陈老夫人恨恨的盯着刘丽芳,若是眼神能杀死人的话,刘丽芳在就死了不下千回了。可惜的是,刘丽芳不是怂人,眼神也杀不死人。 “看什么看!说中你的心思了吧!”刘丽芳干脆也懒得装,叉着腰骂道:“你原本娶人家的时候就意图不良,陈家穷的很什么似的?整个就是一破落户儿,主子不像主子,下人不似下人,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我听说贵府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发过下人的月例银子了吧?这几两银子的事情陈老夫人也抠抠索索的不放,是不是太小家子气了些?你那不成器的儿子成日不学无术,仗着家里有些银两便为非作歹,作威作福,也不怕折寿了!” 刘丽芳想起了自己那可怜的被陈麟糟蹋了的女儿,心中一痛,对着陈老夫人便更加没有好脸色了。 “胡言乱语!”陈老太太气血上涌,眼前一阵阵发晕。刘丽芳可没有那么好心还给陈老太太时间跟她缓冲情绪,当即便说道:“再说了,如今你也不用为子嗣的事儿担忧了,你那侄女儿不是怀孕了吗?日日人参燕窝的养着,不知道多金贵!” 魏元娘听见,心中隐隐作痛,虽然她告诉自己不要在乎,可陈家的写到作派还是狠狠的刺痛了她的心。 她听见自己说到:“原来如此,恭喜老夫人了。可是既然陈家有银子顿顿用人参燕窝养着,必然也是不缺我那点银子的,还请老夫人还我。” 刘丽芳还在挑事儿,同那些没看明白的围观群众说:“这表姑娘可了不得了,同她姑姑一个样儿,深得她姑姑的真传呢!勾引男人很有一套本事,这不?勾的陈麟病中也放不下,将原配赶了出去,自己好端端的在府里享着福,还怀了孩子!真是了不得!”说的有滋有味的,还不忘出声儿提醒那些小媳妇们:“你们呐,可得看好了自家的男人,别哪天人都别人勾走了魂,到时你哭都没处儿哭去!” 年纪轻些的小媳妇当了真,连忙回家看男人去了,剩下一些油滑的老货仍围着看好戏,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开始打听起了那个传闻中的表姑娘。 刘丽芳同陈老夫人什么关系,那是恨不得陈老夫人去死的,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刘丽芳深知这个道理,何况陈府不过只是一盘散沙,要是想打听些什么东西还不容易吗?刘丽芳往陈府安插了眼线,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此刻听见有人打听何菱香,便神秘兮兮的问道:“你们可想知道这表姑娘有什么手段?” 得了众人一致的回答之后,刘丽芳意味深长的看了陈老夫人一眼,陈老夫人看见她那别有深意的眼神,心里一咯噔,便觉得不好。 果真听见刘丽芳这贱人说起了她的身世:“这表姑娘呀,随了她的姑姑,陈老夫人原来是做什么的你们知道吧?啊?这你都不知道!人家原来可是一个洗脚丫头!不过如今可不能这么说了,现在谁见了不称她一声夫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有人凑上去大惊小怪道:“可是陈家好歹也是一个正经的书香门第,怎么会让一个洗脚丫头当正头夫人?” 刘丽芳听见就抿唇一笑,手上拿着的帕子一下就甩了那问话的人一脸,斜着眼看着陈老夫人得意一笑:“这你就不明白了吧!” 那被她甩了一脸帕子的人也不恼,反而笑眯眯地问:“咱们这乡野人家,哪里像您一样知道那么多秘辛?您就告诉我们,也好让咱们长长见识啊!” 即便那人不问,刘丽芳也是要将这些事儿抖露出来的,现在被那人一捧,刘丽芳心里熨帖不少,更加卖力的揭起了陈家的短:“陈家那儿是什么书香门第?三代之前不过是个屠夫,没得辱没了书香这二字,这不也正好儿说明了咱们这位陈老夫人实在是个有福气的人吗?若是规矩严谨的人家,哪儿会有丫鬟爬床的?”刘丽芳说的两条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唾沫横飞,全然没注意到听她说话的那些妇人们悄悄用衣袖擦了擦脸:“这不,拿表姑娘也有样学样,当着人家那正经的夫人,”刘丽芳下巴冲魏元娘那儿一抬,继续说道:“同自己的表哥无媒苟合,连孩子都有了呢!”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果然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这丑事一桩接这一桩的,也亏得那陈老夫人出门从来都是恨不得跟打鸣的公鸡似的头抬到天上去用鼻孔瞧人,脸皮也真是够厚的! 一群人聊得热火朝天,倒将正主儿忘了,魏元娘冷眼瞧着她们那群妇人嚼舌根,陈老夫人则气得全身发颤,却奈何年纪渐长,实在不是那群长舌妇的对手,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刘丽芳污蔑自己。 若是她再年轻个二十岁,定然将那些不要脸的骂个狗血淋头! “你给我闭嘴!”陈老夫人终于忍不住,那些无知妇人居然敢用这样戏谑不屑鄙夷的目光打量她,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巧儿!快给我把那些家丁喊出来!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不给她们一些教训就不知道谁可以得罪谁不能得罪!”陈老夫人灵光一现,终于想起了还有护院这东西,心里恼怒,这帮子好吃懒做的懒汉!白吃白喝,连看家都不会,白白让她受了这样大的奚落!等会一定要将他们撵出府去! 陈老夫人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将刘丽芳那群人吓得不轻,刘丽芳不耐烦的吼了回去:“老东西,作死呢!嗓门大了不起了!” 眼瞧着陈老夫人同刘丽芳二人又要开火,魏元娘愁的不得了,虽然她同刘丽芳一样见不得陈家好,但她此行是来拿嫁妆的,她嫁进陈家的时日也不算短了,自然知道自己这婆婆是个什么样的人,唯利是图又心胸狭窄!若是今日要不回来,她那些东西是再也别想要回来了! 魏元娘心里清楚,她的嫁妆被陈老夫人填府里的亏空同陈麟在外头的风流债用了个七七八八,已经不剩多少了,但父亲留给她的钱财却定然还在!陈家害死了她的父母,她巴不得他们去死,怎么会愿意给他们留一文钱! 被崔嘉因求来襄助魏元娘的梁秋见到魏元娘面上的忧愁,不由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看着不怎么精明的魏夫人哪里得了九姑娘的青眼,甚至不惜求了自己来帮她。 在梁秋看来,这陈老夫人也就是不要脸面了一些,若是说有什么真本事,梁秋是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的。她瞥了一眼位魏元娘,也就是这魏夫人老实,才被陈老夫人这样压着。 她对着魏元娘点了点头,然后径自走到陈老夫人面前。 魏元娘见梁秋走了,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上回法华寺分别的时候,那位崔小姐说今日会让人同她一道去,原本她是拒绝的,想着旁人同自己无亲无旧,不能太过麻烦别人,但那崔小姐实在是盛情难却,魏元娘也便接受了崔嘉因的好意。 原本以为崔嘉因给自己的是一个五大三粗、孔武有力的汉子,好叫那人站在那儿就能震慑陈家,没想到来的却是一个打扮朴素的四十上下的嬷嬷。魏元娘见着梁秋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在她看来陈老夫人已经是个很厉害的性子了,这位很得器重的嬷嬷应该不能镇住陈老夫人。 可她心中的笃定在看见梁秋脸上那肃然刻板的表情之后却变成了犹疑,左右瞧着先吧,魏元娘心想,大不了若是不成的话,将那原因都揽到自己身上来,总不会叫崔小姐面上不好看的。 魏元娘没有想到,梁秋只是貌不惊人罢了,在宫里淬炼过还好端端的出了宫的人,那一身的本事又岂是陈老夫人这样只会撒泼的人能够相比的。 梁秋走上去,不卑不亢的朝陈老夫人福了福身,不疾不徐道:“还请陈老夫人速速归还魏夫人的嫁妆以及魏家的家产。” 陈老夫人这才施舍了一个眼神给梁秋,又见梁秋身上的料子虽然好,但是不是簇新的,只是旧货色,心中就起了轻视之心。 魏元娘自己要不着,就随便拉了一个人想要回嫁妆?这是不是天真太过了? 陈老夫人哼了一声,将方才在刘丽芳她们那儿受的气全都撒到了梁秋身上:“哪里蹿出来的没眼色的东西?尊卑都不分了吗?” 刘丽芳那一句话不离的“洗脚丫头”将陈老太太刺激大了,此刻便刻意端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来,好叫她们那些无知妇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尊贵! 这番作态落在梁秋眼里却没有发挥陈老太太心中预想的作用,她此刻便像是一个跳梁小丑般上蹿下跳,偏偏不自知还自鸣得意,实在是令人觉得丢脸。 魏元娘心中更是这样想的。 无论梁秋对她此行究竟有没有用处,她也是崔嘉因的一番好意,谁知人家好心帮她开口要嫁妆,却反被陈老夫人这刁妇落了面子,魏元娘觉得实在愧对崔嘉因。(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这番作态落在梁秋眼里却没有发挥陈老太太心中预想的作用,她此刻便像是一个跳梁小丑般上蹿下跳,偏偏不自知还自鸣得意,实在是令人觉得丢脸。 魏元娘心中更是这样想的。 无论梁秋对她此行究竟有没有用处,她也是崔嘉因的一番好意,谁知人家好心帮她开口要嫁妆,却反被陈老夫人这刁妇落了面子,魏元娘觉得实在愧对崔嘉因。 魏元娘急忙上前去,想要同陈老夫人理论两句,奈何梁秋并不在意,反而还摇头示意她别说话。 梁秋冷淡道:“陈老夫人还是莫要这样不饶人吧?”她在宫里头服侍崔皇后,见过的贵人不知凡几,经她的手收拾过的人也有许多,这样冷着脸平静的说着话,无端带出了几分气势,陈老夫人纵然心里有十分的不满,一时摄于梁秋的气势,也不敢说话。 待她醒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小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妇人牵着鼻子走,不由瞥了一眼刘丽芳,却见后者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瞅的津津有味,心中冒出一股邪气,冲着梁秋不管不顾的撒泼道:“你是哪里来的?竟然那么大的脸子?今日若不教训教训你,叫你识得我陈府的颜色,你便不知道我的厉害!” 说着,陈老夫人就要让人将梁秋拖下去。 魏元娘见状心下一急,生怕她这没有远见目光短浅的婆婆真的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教训人,连忙制止道:“这是卫国公府的人,陈老夫人若是要教训,也得掂量掂量惹不惹得起崔家!” 魏元娘从来没有强硬过,如今为了梁秋将陈老夫人一通好说,那气势还真是不输陈老夫人半分。 她心里还是有些惶恐,她这辈子一向温柔和顺,这般顶撞旁人给人难堪还是生平头一遭。但她好歹也知道搬出卫国公府的名头来,陈老夫人心里想的是什么魏元娘即便不是十分明了,却也知道五六分,不过是想着陈麟争气些,仕途通顺,将来也好给她求一个诰命的头衔,好让她狠狠的耍一把威风。 老太太在乎这些虚名,便不敢不在意儿子的官运,在乎儿子的官运,便不敢轻易开罪卫国公府。 果然,陈老太太原本十足的气势在听见“卫国公府”这四个字的时候便瞬间蔫了。 她打量了一下梁秋,果真见她浑身有一股子气势,一看就不是小户人家出来的,登时心中就信了个七八分,她软和了声音:“不知是卫国公府的人,老身得罪了。” 梁秋见着陈老夫人这囫囵的道歉,心中泛起一阵冷笑。 生怕得罪了卫国公府所以巴巴地贴上来赔不是,偏偏又抹不开面子,非要加上一个“老身”倚老卖老,实在令人不喜。刘丽芳自然也觉得陈老夫人太上不得台面,有心嘲笑她几句,却碍于梁秋在场,生生将到嘴边的嘲讽按捺下来,心里发誓一定要将陈老夫人那丑陋无知的嘴脸记下来,以后也好替她“传扬”出去。 梁秋心中不喜陈老夫人那股子暴发户的气息,嘴上却没说什么,冷淡道:“我们姑娘是个十足十的热心肠,最是良善不过,当日在法华寺的时候就对魏夫人的际遇多有同情。”梁秋顿了一顿,然后对着陈老夫人说:“不知老夫人还记不记得三日之约?我们姑娘心慈,回去之后又想着三日实在太紧凑了些,便多等了几日。想来如今老夫人已经将魏夫人的东西打点好了吧?” 然后她便扬声唤来一群年轻力壮的小厮,对陈老夫人很是体恤的说:“也不用老夫人准备人马了,东西虽然多,但姑娘备下的人应该也已经够了,即便不够,也不敢劳烦老夫人,只多走几回便是了。” 梁秋说的很是诚恳,一副为陈老夫人着想的样子,差点没将陈老夫人气出个好歹来。 她哪儿记得什么法华寺的事儿?这几日因着何菱香有孕的事儿操碎了心,谁有这个闲工夫想魏元娘? 何况到了她手上的东西,怎么可能还有回去的道理?她是拼了这条性命也决计不会将这些银子便宜了魏元娘这个小贱人的! 陈老夫人已经不记得这些银子从来都是魏元娘的,哪里有“便宜”这一说?可见人心终究晦暗,忠义明理之人实在难得。 陈老夫人不敢开罪梁秋,也收起了方才的轻视之心,只涎着一张老脸笑着对魏元娘道:“元娘,你还没想明白吗?娘不过只是一时的气,这些天也实在想明白了。你是个再好不过的儿媳妇,即便一时想不开,在外头找了野男人,那也没什么。谁还没有年轻犯错儿的时候?麟儿俊俏,在外风流也是难免,却终究还是对不住你。你若是想这样报复麟儿,娘也无话可说。只是……你瞧亲家父母也不在了,你一介孤女能往哪里去?不如就呆在陈家,也好同我这老婆子做做伴。” 陈老夫人平日对魏元娘都是千般万般的不满意,不是呼呼喝喝便是打打骂骂,从来没有这样通情达理和颜悦色的时候,此刻见到陈老夫人翻脸比翻书还快,魏元娘心里不由带出了几分嫌恶。 她是软弱,可不代表她是个傻子! 陈老夫人不就是不敢得罪卫国公府吗?不就是想将她先劝服住,让卫国公府的人无话可说,顺带着还让崔小姐觉得自己不识好歹,辜负了她一番心意吗?若是她今日应了,回到府中定然少不了一顿毒打,届时能不能活下来还不知道。崔小姐见着自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自然也不会再理会自己,到那时候那大笔的家产岂不全数落在了陈老夫人手中? 实在是好算计! 魏元娘都看出来了的计谋梁秋怎么会看不出来,她不由稍稍对陈老夫人改观了不少,以她的智商,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已经够令人惊奇的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魏元娘都看出来了的计谋梁秋怎么会看不出来,她不由稍稍对陈老夫人改观了不少,以她那样的榆木脑袋同势力的程度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已经够令人惊奇的了,不能再要求更多。 她可不是魏元娘那种绵软的性子,她见陈老夫人总是推三阻四的,便冷笑道:“陈老夫人还是快些将东西拿出来吧?左右不是自己的揣着也不安心,也好让我等早些回去交差啊。” 陈老夫人眉毛一竖,想到对方的身份又怂了,漫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梁秋能来必定也是崔嘉因的心腹,若是回去煽风点火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刘丽芳也是知道崔家的,便有意在梁秋面前讨好卖乖,便附和道:“可不是吗?陈老夫人,可别让贵人久等啊!” 陈老夫人虽然站在石阶上俯视着一众人,却丝毫没有生出睥睨之气来,反而觉得自己势单力孤,实在可怜。她铁青着脸不说话,只用一双眼睛等着魏元娘,只等着她嘴里吐出一个“好”来。 可惜魏元娘却始终不如她的意,虽然低顺着眉眼,却仍是很坚定的说:“请陈老夫人归还。” 陈老夫人听见这话便如那爆竹遇了火似的一下烧的噼啦啪啦的:“你们休想!你一介孤女哪儿有那么多的银子!必定是见我陈家家大业大勾着外人来讹我的银子!你们若是一定逼我拿出来,可别怪我报官说你们强抢了!我就不信,这普天之下还没个王法了!” 梁秋淡定的微笑道:“陈老夫人的确如此想的?那真极好,我也是相信这普天之下确实有王法。” 陈老夫人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梁秋同魏元娘,在听到梁秋的话时便觉得不好,连忙补救道:“方才只是说笑……” 梁秋笑:“老夫人,这可不能说笑的。若是这传到陛下耳朵里去……”梁秋的话说了一半留了一半,意思却在简单明了不过。 陈老夫人听见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她说玩笑,岂不说这大周没了王法?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既然老夫人正有见官的意愿,我自然是要成全的。”话音刚落,那群小厮里缓缓走出一个穿着玄色衣袍的少年,那少年眉目清俊,看起来就冷心冷情,叫人不敢亲近。 梁秋上前同他行礼,说:“委屈世子了。” 那少年摆了摆手,缓缓踱步走到陈老夫人面前,打量了一下这陈府的门庭匾额,什么都没说。 陈老夫人一颗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方才不是没有看到梁秋对这少年的毕恭毕敬,也听见了她口中的称谓,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上京就那么大,达官贵人是不少,可能称为世子的,掰着手指头也算的过来。陈老夫人虽不知道少年是哪家的世子,却也知道无论是哪家,都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世子可是对陈府有什么不满?”陈老夫人试探的问道。 少年面无表情的瞟了陈老夫人一眼,还是不说话。 陈老夫人刚想再接再厉,突然瞥见一团白影从眼前闪过,待看清楚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差点吓得失禁。 这……这上京哪来的狼?! “素裹,过来。”沈泽西淡淡道,将那把陈老夫人吓得坐在了地上的雪狼叫了回来。那狼倒是通人性得很,很听沈泽西的话,冲着陈老夫人伸了伸舌头,便大摇大摆走到了沈泽西边上,还用头蹭了蹭沈泽西。 陈老夫人差点被素裹那森森的獠牙吓得昏过去,又看见沈泽西顺着狼毛,漫不经心道:“陈家有什么值得我不满的。” 陈老夫人听言一喜,以为沈泽西是不会追究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又听见沈泽西那清冷的嗓音响起:“只是好奇陈老夫人在哪里学会的这一身本事?陈家小门小户,也敢说自己家大业大,这份自信,实在令我大开眼界。” 陈老夫人的脸红了又青,青了又黑,精彩的不得了。可心中不甘不愿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恨恨的说一句:“世子见笑。” 沈泽西却跟没听懂陈老夫人里头的意思似的,又轻飘飘的添了一句:“你不止让我见笑了。” 这简短的话将陈老夫人气了个倒仰,刚想开口讽刺一番,却又被沈泽西精准的截住了话头。 “陈老夫人不是要去见官吗?本世子空闲的很,便送陈老夫人一程?”沈泽西只顾着眼前的素裹,没有分半个眼神给陈老夫人。 话虽然是问句,却没有半分询问的意思,陈老夫人此刻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想要反悔却也知道再也不能够了。 沈泽西不由分说将陈老夫人一行人带到了京兆尹那儿去了,原本京兆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听见小吏回禀的话还以为是他听错了,靖国公府的人好端端的来他这儿做什么? 等他来到正堂的时候见着沈泽西差点没将眼睛瞪出来,虽然诧异却也仍是按捺下来,同沈泽西互相打了招呼之后便问起了来意。 沈泽西笑道:“原不是大事儿,我不过只是顺路见着,便行了个方便。” 京兆尹更加疑惑了,沈泽西对梁秋说:“这事儿还请嬷嬷同这位夫人来说好些。” 京兆尹才看见后头的梁秋同魏元娘,魏元娘也便罢了,待见着梁秋的时候还很是惊讶,梁秋是崔皇后身边得力的人,不知道突然出现在这儿是为了什么? “可是娘娘有何要事?” 梁秋笑道:“并非如此。娘娘已经将奴婢放出宫去了,如今只在崔家当差。” 京兆尹点点头,梁秋也不多说什么直奔主题:“原是我们姑娘同这位夫人有缘,听闻魏夫人际遇坎坷,便起了怜惜之心,想要帮上一帮……” 京兆尹听见里头有崔家的意思,精神便更加振奋:“不知是为了什么?” 梁秋便娓娓道来。 一旁站着的陈老夫人早就傻了眼,她哪儿知道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嬷嬷原来是皇后娘娘身边服侍过的人呐?得罪了崔府又得罪了皇后娘娘的旧人,陈老夫人直了双眼,满心的生无可恋。(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上京就那么大,达官贵人是不少,可能称为世子的,掰着手指头也算的过来。陈老夫人虽不知道少年是哪家的世子,却也知道无论是哪家,都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世子可是对陈府有什么不满?”陈老夫人试探的问道。 少年面无表情的瞟了陈老夫人一眼,还是不说话。 陈老夫人刚想再接再厉,突然瞥见一团白影从眼前闪过,待看清楚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差点吓得失禁。 这……这上京哪来的狼?! “素裹,过来。”沈泽西淡淡道,将那把陈老夫人吓得坐在了地上的雪狼叫了回来。那狼倒是通人性得很,很听沈泽西的话,冲着陈老夫人伸了伸舌头,便大摇大摆走到了沈泽西边上,还用头蹭了蹭沈泽西。 陈老夫人差点被素裹那森森的獠牙吓得昏过去,又看见沈泽西顺着狼毛,漫不经心道:“陈家有什么值得我不满的。” 陈老夫人听言一喜,以为沈泽西是不会追究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又听见沈泽西那清冷的嗓音响起:“只是好奇陈老夫人在哪里学会的这一身本事?陈家小门小户,也敢说自己家大业大,这份自信,实在令我大开眼界。” 陈老夫人的脸红了又青,青了又黑,精彩的不得了。可心中不甘不愿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恨恨的说一句:“世子见笑。” 沈泽西却跟没听懂陈老夫人里头的意思似的,又轻飘飘的添了一句:“你不止让我见笑了。” 这简短的话将陈老夫人气了个倒仰,刚想开口讽刺一番,却又被沈泽西精准的截住了话头。 “陈老夫人不是要去见官吗?本世子空闲的很,便送陈老夫人一程?”沈泽西只顾着眼前的素裹,没有分半个眼神给陈老夫人。 话虽然是问句,却没有半分询问的意思,陈老夫人此刻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想要反悔却也知道再也不能够了。 沈泽西不由分说将陈老夫人一行人带到了京兆尹那儿去了,原本京兆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听见小吏回禀的话还以为是他听错了,靖国公府的人好端端的来他这儿做什么? 等他来到正堂的时候见着沈泽西差点没将眼睛瞪出来,虽然诧异却也仍是按捺下来,同沈泽西互相打了招呼之后便问起了来意。 沈泽西笑道:“原不是大事儿,我不过只是顺路见着,便行了个方便。” 京兆尹更加疑惑了,沈泽西对梁秋说:“这事儿还请嬷嬷同这位夫人来说好些。” 京兆尹才看见后头的梁秋同魏元娘,魏元娘也便罢了,待见着梁秋的时候还很是惊讶,梁秋是崔皇后身边得力的人,不知道突然出现在这儿是为了什么? “可是娘娘有何要事?” 梁秋笑道:“并非如此。娘娘已经将奴婢放出宫去了,如今只在崔家当差。” 京兆尹点点头,梁秋也不多说什么直奔主题:“原是我们姑娘同这位夫人有缘,听闻魏夫人际遇坎坷,便起了怜惜之心,想要帮上一帮……” 京兆尹听见里头有崔家的意思,精神便更加振奋:“不知是为了什么?” 梁秋便娓娓道来。 一旁站着的陈老夫人早就傻了眼,她哪儿知道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嬷嬷原来是皇后娘娘身边服侍过的人呐?得罪了崔府又得罪了皇后娘娘的旧人,陈老夫人直了双眼,满心的生无可恋。 一旁站着的陈老夫人早就傻了眼,她哪儿知道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嬷嬷原来是皇后娘娘身边服侍过的人呐?得罪了崔府又得罪了皇后娘娘的旧人,陈老夫人直了双眼,满心的生无可恋。 待京兆尹听了事情的始末,看向陈老夫人的眼神就不那么和善了,一个眼风扫了过去便让陈老夫人心惊胆战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老夫人可是糊涂了?”京兆尹问道:“这侵吞媳妇嫁妆同家产可是令人发指的事儿,听起来那寄住在家的表姑娘还有几分谋杀魏夫人父母的嫌疑……” 陈老夫人听见心中大急,何菱香的事儿她是知道的,当初也是她默许的,若是从前她一定不会为她多说两句话,可如今却不一样,何菱香好歹也怀着陈家的骨肉。 这一点骨血可能就是陈家唯一的香火,她可不能让何菱香有什么不测。 “哪儿有什么嫌疑?香儿只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人,”陈老夫人呵呵一笑:“她一向胆小怎么可能沾染这样的事儿?何况亲家父母身子本来就不好,人老了总有一死,总没有长命百岁的说法。” “陈老夫人说这话可有底气?”魏元娘听见陈老夫人为何菱香开脱,忍不住出言讥讽:“何菱香是个什么样儿的人,你我再清楚不过,老夫人还说的出胆小二字,还真是亏了那厚脸皮。” 京兆尹原来看这魏元娘不声不响的,便以为是个软和没有主见的女子,心里也好奇她是有什么天大的本事能让崔小姐同沈世子对她另眼相待,却没想到原来这魏元娘骨子里也是个不饶人的性子。 “大人,舍身实在没有办法了,走投无路只能求求大人。陈家老夫人贪得无厌,这些年用我的嫁妆同父母留得家产过着奢侈的生活,却苛待嗟磨妾身,实在是不仁不义。”魏元娘似是想到什么伤心的事儿,神情凄惶:“妾身决意离开陈家,可陈家总是顾左右而言他,非但不将妾身应得的东西归还,还要处处污蔑抹黑妾身的名声,实在是欺人太甚!还请大人为妾身做主!” 京兆尹根本就不给陈老夫人辩驳的机会,莫说陈老夫人不是被冤枉的,单凭沈泽西同崔嘉因都站在这魏元娘一边,就已经足够了。京兆尹看的透彻明白,这案子断的也十分的快速丝毫不拖泥带水。 最后的结果是陈家必须归还魏元娘的所有东西,还要签下一份和离书还魏元娘的自由。(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崔嘉因听得这个结果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惊讶,她笑着对梁秋说:“此番多谢姑姑出手相助了,若没有姑姑,必定也不能这样早成事儿。” 梁秋笑道:“奴婢可不敢居功,出力的可不是奴婢,而是另有其人。” 崔嘉因疑惑的看过去,梁秋却卖起了关子:“姑娘猜猜这人是谁?” 梁秋一向都是严肃的,鲜少有这样活泼的时候,崔嘉因大奇,很给面子的猜测了起来:“难不成是父亲吗?” 梁秋摇摇头,“这人姑娘绝对猜不出来。” 崔嘉因一面坐下一面说:“梁秋姑姑也知道笑话我了,知道我猜不出来还难为我,实在过分!” 然后又恳求道:“姑姑别让我猜了!快些告诉我吧!难不成是太子表哥吗?” 梁秋笑道:“都不是,是上回去清河给老太太祝寿的那位靖国公府的沈世子。” 崔嘉因听见梁秋的回答,很是纳闷,又不肯表现出对沈泽西异于常人的关注,便不动声色的问道:“怎么那么巧?” 梁秋当时见着沈泽西的时候也觉得惊讶,沈泽西虽然问明了来意,但梁秋却觉得沈泽西早就知道了这个事情。那陈麟不过只是一个七品官,又喜欢斗鸡遛狗,成日里浪荡没个正行,家底绵薄,只能住在较偏僻的长云胡同。她们也就罢了,沈泽西好端端的去那儿做什么? “也许是有什么要事吧?”梁秋道。 崔嘉因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说起了别的事情。 “往年的秋狩都在八月,兴许还是定在青冥山,届时陛下也会让一些公子小姐一道去。姑娘不如早做准备。” “我骑马好些,可是弓箭却不在行,狩猎是旁人的事儿,总不会牵上我吧?”崔嘉因笑道:“再说了,现在学也赶不及了,拉弓搭箭没学个几年怎么拿的出手?” 梁秋自己也笑了,说:“是奴婢心急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崔嘉因便让梁秋走了。 待到晚间的时候,崔嘉因睡得并不安稳,她梦见了前世。 赵先杀了崔府满门,无论是卫国公府还是清河旧宅都屠戮殆尽不留一个活口。朝廷上下惊慌不已,生怕自家会成为下一个崔家。当然也不乏激愤者,例如大长公主下嫁的楚家,例如同样饱受迫害的靖国公府沈家。 崔嘉因不知道赵先当时的皇位根本就坐不稳,也不知道沈家同楚家在崔家灭门的那一日就已经下了决断,必定要将赵先这个狗皇帝踹下宝座。 崔嘉因死的时候,沈楚两家的军队已经到了东正门,只要过了这个门,就能顺利的攻进皇宫擒了赵先。 赵先生性暴虐,做的事儿实在令人寒心,掌管羽林卫的是先帝旧臣,见赵先连自己的岳丈家都下得了手,他这个先帝的旧臣自然不在话下,心灰意冷之际也不愿意赵先逍遥快活。沈楚两家的军队不消一兵一卒便进了皇宫。 太监宫女听闻两家的军队已经进了皇城,匆忙逃窜,赵先虽然做了皇帝,却成日不务正业,纵情声色犬马之中,一连数日都称病罢朝,消息竟也不如一个内官来的灵通。 沈泽西最先在昭阳殿瞧见赵先。 赵先那时还有一口活气没有死透,瞧见沈泽西的身影的时候还想往他那儿爬期盼他救命。 可沈泽西没有理会赵先,他看见躺在地上唇边淌着污血眼睛瞧着门外的崔嘉因。 他蹲下去探了探她的鼻息,手在她鼻尖停了许久,终于收了回去。他有些颤抖地将崔嘉因没有瞑目的眼睛合上,然后面无表情的走到了赵先身边。在赵先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抽出利剑狠狠地往他身上刺了一刀。 鲜血汩汩直流,像小溪一样淌了一地。崔嘉因就在这个时候惊醒。 她直挺挺的坐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头晕目眩,许久才缓过来。 她望着外头惨淡的月色,脸色苍白如雪。 梦中正是日薄西山的时候,夕阳的余晖如血一般殷红,仿佛昭示着这场宫中权势的更迭。 她心中害怕的不得了,却只能死死的抱着被子即便哆嗦着也不肯发出声音来。 看朱早晨推门想要唤崔嘉因起身的时候,却瞧见崔嘉因躺在床上,眼睛盯着上面的床帐发呆。 看朱连忙走上前去,只一看心便提了起来,方才远远的看还不觉得,近看却发现崔嘉因脸色实在不好。 她生怕惊扰了崔嘉因,柔声问道:“姑娘,今儿个怎么醒的那么早?” 崔嘉因一夜未眠,眼底一片青黑,面色苍白不说,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瞧起来很是吓人:“只是做了噩梦,并没有什么事儿。”说罢,便将那薄被一掀,挣扎着想要起来:“看朱,你扶我起来梳洗吧。” 看朱不敢大意,连忙搀住了崔嘉因的胳膊,崔嘉因只穿着小衣,夏衣原就很是轻薄,看朱隔着衣裳都感觉到了底下肌肤那灼热的温度。她不由惊呼:“姑娘,您怎么起热了?” 崔嘉因原就晕晕沉沉的,听见看朱的声音突然觉得有些刺耳,脑子里边更如浆糊似的搅和在了一起。 霁青在外头端着水进来,看见看朱手忙脚乱的,心里一揪,放下手中的瓷盆,连忙向床上去。 “快去弄些冷水来,姑娘起热了。”看朱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中惊醒,连忙对霁青说道,自己则抱了被子来用被子一层一层裹着崔嘉因,又唤了婢女来去小厨房煮一碗热热的姜汤来。 崔嘉因被被子压的喘不过气来,抬手松了一松,看朱瞧见连忙挡了一挡:“姑娘,您躺着别动,发发汗就好了。” 崔嘉因无法,只得乖乖躺着,虚着声音对看朱说:“看朱,你先别同母亲说,待会儿遣人过去说一声我昨晚睡晚了,等晚些再给母亲请安。” 卫国公府统共就住了长房一家,卢氏也不是个喜欢排场的,又心疼孩子们,便免了他们的请安。即便如此,崔嘉因每日里也会往卢氏那儿坐坐。(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看朱同霁青很是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等孙嬷嬷见卢氏面上已有不悦之色又问了一遍时,两人才战战兢兢的回了卢氏。 “姑娘平日里也没做什么,只是晚间的时候时常做噩梦。”看朱不比霁青,毕竟是从小服侍在崔嘉因身边的,卢氏对她也更加信任。 “做噩梦?”卢氏问:“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个事情?” “当日在清河,姑娘落水醒来的时候,是……”看朱咬了咬牙,终于将这个名字说了出来:“是成碧伴在身边的,奴婢曾听她说,姑娘问起是什么年份,又说对不起她……” 看朱见卢氏面沉如水,到底不敢再说。卢氏见她没了音儿,便抬手让她继续。 看朱于是又将那几日的事情说给卢氏听:“原以为中间隔了许久未曾做噩梦,该是好了,便不曾告诉太太,没想到今儿个奴婢推门进来的时候姑娘睁着眼睛一宿没睡似的,还告诉奴婢她做了噩梦。” 卢氏没说话,屋子里一片寂静,霁青和看朱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孙嬷嬷生怕卢氏气坏了身子,连忙劝解:“太太别急,若是太太也急病了,姑娘怎么办?就算是为了姑娘,太太您也得保重身体才是啊!” 卢氏知道孙嬷嬷是为了自己好,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对看朱同霁青说:“你们二人伺候主子不利,和该受罚。” 看朱同霁青连忙表示:“奴婢该罚,不敢有怨。” 卢氏淡淡的说了一句:“罚三月月例,以儆效尤。日后姑娘有个头疼脑热的,无论大小,都报到我那儿去,再不许隐瞒!”说罢转身掀了帘子便进了内室。 卢氏不放心崔嘉因,照顾她的时候事事都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连看朱同霁青想要帮忙都不肯。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风寒来势汹汹,崔嘉因连着烧了三日才慢慢降下温来,着实让卢氏捏了好一把汗。崔皇后听说崔嘉因病了,更是让太医每日都去卫国公府一趟,然后再去昭阳殿回话。 旁人有没有从这儿琢磨出什么味道来,崔嘉因就不知道了。她觉得自己的嗓子被火烧了似的,又痒又疼,便迷迷糊糊的要找水喝。 看朱恍惚听见崔嘉因细弱的声音,连忙凑到崔嘉因面前。听见她说要喝水,连忙端来了一杯茶,扶着崔嘉因的头小心翼翼的喂水。 喝过水后,崔嘉因觉得舒服了不少,只是身上还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便问看朱:“我这是怎么了?” 看朱生怕崔嘉因又觉得不舒服,连忙扶她躺下,又贴心的给她掖了掖被角,轻声道:“您病了许久了,都快吓死奴婢了。” “我病了?” 看朱隐隐有哭腔道:“姑娘你日后得好好保重身子才是,莫要想太多了,这一病连太太都吓坏了,一连几日都守在您身边,刚才才回去换衣裳。” 崔嘉因勉强睁眼看见了看朱担忧的眼神,心中有些愧疚:“是我不好,下回不会了。” 看朱瞪眼:“还有下回?” 崔嘉因被她一逗,想笑却咳嗽了起来,唬得看朱连忙抚着崔嘉因的背,着急道:“姑娘您还是好好躺着吧,才刚还说保重身子,立马又不作数了。” 崔嘉因的脸咳得通红,却又没法反驳。 “您好好歇着,奴婢得先去太太那儿报个信儿,要不奴婢唤霁青过来吧?”看朱说道。 崔嘉因虚弱的说:“不必,我在睡会儿。” 看朱犹不放心的在边上陪了一会儿,又伸手探了探崔嘉因额头的温度,这才起身去回卢氏的话。 看朱进去的时候卢氏正好在用膳,还听见孙嬷嬷劝慰卢氏:“太太多少吃一点儿吧,姑娘醒了见着太太清减许多,心里头可不难受?” 卢氏张嘴想要说什么,扶柳便引着看朱进里头去了。 看朱先行了一个礼,卢氏见着看朱以为是崔嘉因不好了,连忙起身问:“姑娘怎么样了?” 看朱抬头笑道:“姑娘已经醒了。” 卢氏后怕的拍了拍胸脯,心里的大石落下便软在了椅子上。她喃喃的说了一句:“佛祖庇佑。” 孙嬷嬷也在边上笑:“瞧瞧,奴婢说的什么?姑娘是福泽深厚之人,必定会逢凶化吉,太太现在多少儿也能吃点儿了吧?”眼见着卢氏这些天因为崔嘉因食不下咽的,孙嬷嬷心里就不好受,生怕一个好了另一个却病倒了,这会儿听见崔嘉因醒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卢氏闻言便动了筷子,胡乱吃了几口,便要去清晖园瞧崔嘉因。 等卢氏到了清晖园的时候,崔嘉因又睡下了,卢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将她唤醒。这些天都没吃什么,还是起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才好。 崔嘉因困极,将睡不睡之时听见耳边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只好强睁开眼,见到是卢氏来看她,唇边缓缓的攒出一个笑,声音嘶哑的唤了一声“母亲”。 卢氏连忙点头,眼里泪光闪烁,一迭声道:“好好好,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她亲自将崔嘉因扶起来,给她后腰垫了一个枕头,温声道:“许多天没吃东西了,如今醒了,吃些东西垫垫肚子才好。” 她不说还好,一说崔嘉因便真的觉得饿了,便顺从的点了一个头。卢氏见她一如既往的乖巧,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接过孙嬷嬷手上端着的粥便要喂崔嘉因。 崔嘉因许久没有让人喂过东西,还有些不习惯,想要端过来自己喝。 卢氏却不让:“你才醒来,身子虚乏的很,哪儿有力气端着个碗?让母亲来可不好?” 崔嘉因便只能作罢。 喝过粥之后,霁青便熬好了药,崔嘉因皱着眉头捏着鼻子端起来就往嘴里灌,那苦涩的药味一直留在嘴里,差点让她将方才喝的那点粥给吐了。看朱连忙拿了一个蜜饯塞到崔嘉因嘴里,这才消停了许多。 卢氏见状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都多大的人了,还怕这点苦,娇气不娇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姑娘,太太身边的扶柳姐姐来了。”看朱提醒道。 崔嘉因放下手中正在抄的经书,便往外走,一把扶起正欲行礼的扶柳。 “姑娘今日可好些了?”扶柳问道。 崔嘉因笑着说:“早就没事儿了,偏母亲不放心,拘着我呆在清晖园里头。” 扶柳仔细打量了一下崔嘉因,发现后者气色的确不错,便也放下心来同崔嘉因说笑:“太太都是为了姑娘好,姑娘可不能埋怨。” 崔嘉因便说:“扶柳姐姐说的是,再没有比母亲更关心我的了。不知扶柳姐姐此行所为何事?是母亲寻我吗?” “诶哟,险些忘了。”扶柳懊恼,一面又催促起了看朱同霁青:“你们给姑娘好好梳洗一番,将前几日刚做的那件湖绿色绣白荷的云锦袄裙找出来给姑娘换上。” 扶柳只顾着吩咐,并未曾说卢氏要做什么,崔嘉因一头雾水,连忙问道:“母亲这是要做什么?” 扶柳却卖了个关子,朝她笑着说:“太太想让您见一个人。”至于见谁,却是怎么也不肯说。 崔嘉因问不出来,只好随着霁青同看朱一通收拾,待收拾妥当没有发现一丝错处的时候,扶柳便带着崔嘉因走了。 “扶柳姐姐,这是要去哪儿?”崔嘉因不解,即便是要见什么人,也该是去旗云轩,再不然便去崔祎招待宾客的地方,来这园子做什么? “姑娘跟来就是了。”扶柳脚步不停,神秘兮兮的说。 穿过回廊走过月洞门七弯八拐的终于走到了崔嘉因要去的地方,扶柳对崔嘉因说:“姑娘过水榭那儿去吧,老爷和太太都在那儿呢。” 崔嘉因远远的看向水榭,只能恍惚瞧见几个人影。她满腹疑惑的走了过去。 秋意渐沉,七八月的京城西风扰人,木叶萧瑟。卫国公府却还丝毫瞧不出来颓萎,连那满池的残荷也是诗意多过消沉。 待风起时,残荷摇曳,波光粼粼,连那挂在水榭的绡纱也招摇起来。 楚煜隔着徐徐拂动的绡纱看见那个朦胧娉婷的身影,面上笑意深深。 崔嘉因款款而来,见到水榭里面除了崔祎同卢氏之外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心中便有些明白。她同崔祎同卢氏见过礼之后,便听崔祎同她说:“阿珩,给楚公子见礼。” 崔嘉因听见崔祎口中的称谓,正眼打量了一下楚煜。 这人长着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只那么笑着看着你,便有种他眼里心里都是你的错觉,恁的勾人。楚煜自崔嘉因过来之后就一直看着她,自然发现崔嘉因一直打量着自己,他朝着崔嘉因无声的笑,活像只狐狸。 崔嘉因垂下眼,对楚煜福了福身:“见过楚公子。”便走到卢氏旁边坐下,眼观鼻鼻观心不再看楚煜。 崔祎对楚煜笑道:“小女养的娇惯,若是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不要计较。”虽然是笑着的,却不难发觉崔祎话语中的疏离。 “崔姑娘天真烂漫,知书识礼,崔大人过谦了。”楚煜笑道,面上一片认真,毫不心虚的一顿猛夸。 崔祎向来是最疼女儿的,见楚煜将自己女儿夸的天花乱坠,心里也很是高兴,对楚煜的不满稍稍消去几分。虽然心里很是认同楚煜的话,但该客气的还是得客气:“贤侄实在不必如此客气,我与你父亲也是同窗,当你一声伯父还是使得的。” 楚煜的父亲长林侯楚珖是大长公主所出,因为能力实在平庸,不受皇帝重用,只在朝中挂了个闲职,便算全了大长公主的情面。 长林侯和崔祎同是勋贵子弟,又同在国子监读书,只是后来际遇却大有不同。 崔嘉因没料到就那么几句话崔祎就坚守不住自己的阵地了,她抬头瞧了一眼崔祎,只见对方笑容满面,很是开怀。 心中便有些郁闷了。 楚煜许是对有那么一个拎不清总是犯混的父亲很是羞耻,便岔开了话题,只同崔祎聊一些经史子集,游学见闻。崔祎也觉得楚煜并不像旁的世家公子一般染了一身的纨绔气息,对一些事情很有自己的看法,待他便更加亲近。 “上回去清河的时候可还习惯?为了老太太的寿辰,还特意跑一趟,实在是有心了。”崔祎笑道。 崔嘉因心中讶异,楚家同崔家向来交情泛泛,怎么也没有到亲自来贺寿的地步,楚煜竟然去过清河吗? “原是小辈应该做的。”楚煜不骄不躁,“清河的山水养人,民风纯朴,是个难得的好地方。若不是父亲非要侄儿返京,还想在那儿多待一刻呢!” “清河可去的地方多的很,只几天肯定不能走完!你若是想逛遍清河,许是还得花上一个月的时日呢!”崔祎道,说着也想起了清河的好来,不由感叹道:“上京虽好,却终究不如清河自然。” 不消多时,崔祎便将楚煜引为知己,就差把酒言欢了,若不是天色渐晚,估计还能聊上好几个时辰。 全程崔嘉因都没有抬过头,只是默默的坐在卢氏边上当一个透明人。等到楚煜告辞时崔嘉因才抬头看了他一眼,抬眼与楚煜的视线交错,她默默的别过眼,装作没有看见他似的。 楚煜浑不在意的一笑,对崔祎同卢氏告辞,由下人引着出了门。 崔祎转过身,同卢氏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直截了当的问崔嘉因:“阿珩,你觉得此人如何?” 崔嘉因不知道崔祎会问得如此直白,她原以为父亲会更加婉转一些的…… “父亲觉得好便是好的。”崔嘉因不想点评楚煜,便将球踢回给了崔祎。 崔祎捻着胡子笑了一声,说:“爹爹但是觉得那楚煜挺好的。”然后他又想到楚煜那个不着调儿的亲爹,将那未曾说出口的夸赞生生转了一个弯:“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也不能说明他全然就是个好的。日久见人心,日后自然会知晓的。” 卢氏不赞同的看向崔祎,说:“老爷是日久见人心了,我的阿珩可等不起。”(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姑娘跟来就是了。”扶柳脚步不停,神秘兮兮的说。 穿过回廊走过月洞门七弯八拐的终于走到了崔嘉因要去的地方,扶柳对崔嘉因说:“姑娘过水榭那儿去吧,老爷和太太都在那儿呢。” 崔嘉因远远的看向水榭,只能恍惚瞧见几个人影。她满腹疑惑的走了过去。 秋意渐沉,七八月的京城西风扰人,木叶萧瑟。卫国公府却还丝毫瞧不出来颓萎,连那满池的残荷也是诗意多过消沉。 待风起时,残荷摇曳,波光粼粼,连那挂在水榭的绡纱也招摇起来。 楚煜隔着徐徐拂动的绡纱看见那个朦胧娉婷的身影,面上笑意深深。 崔嘉因款款而来,见到水榭里面除了崔祎同卢氏之外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心中便有些明白。她同崔祎同卢氏见过礼之后,便听崔祎同她说:“阿珩,给楚公子见礼。” 崔嘉因听见崔祎口中的称谓,正眼打量了一下楚煜。 这人长着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只那么笑着看着你,便有种他眼里心里都是你的错觉,恁的勾人。楚煜自崔嘉因过来之后就一直看着她,自然发现崔嘉因一直打量着自己,他朝着崔嘉因无声的笑,活像只狐狸。 崔嘉因垂下眼,对楚煜福了福身:“见过楚公子。”便走到卢氏旁边坐下,眼观鼻鼻观心不再看楚煜。 崔祎对楚煜笑道:“小女养的娇惯,若是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不要计较。”虽然是笑着的,却不难发觉崔祎话语中的疏离。 “崔姑娘天真烂漫,知书识礼,崔大人过谦了。”楚煜笑道,面上一片认真,毫不心虚的一顿猛夸。 崔祎向来是最疼女儿的,见楚煜将自己女儿夸的天花乱坠,心里也很是高兴,对楚煜的不满稍稍消去几分。虽然心里很是认同楚煜的话,但该客气的还是得客气:“贤侄实在不必如此客气,我与你父亲也是同窗,当你一声伯父还是使得的。” 楚煜的父亲长林侯楚珖是大长公主所出,因为能力实在平庸,不受皇帝重用,只在朝中挂了个闲职,便算全了大长公主的情面。 长林侯和崔祎同是勋贵子弟,又同在国子监读书,只是后来际遇却大有不同。 崔嘉因没料到就那么几句话崔祎就坚守不住自己的阵地了,她抬头瞧了一眼崔祎,只见对方笑容满面,很是开怀。 心中便有些郁闷了。 楚煜许是对有那么一个拎不清总是犯混的父亲很是羞耻,便岔开了话题,只同崔祎聊一些经史子集,游学见闻。崔祎也觉得楚煜并不像旁的世家公子一般染了一身的纨绔气息,对一些事情很有自己的看法,待他便更加亲近。 “上回去清河的时候可还习惯?为了老太太的寿辰,还特意跑一趟,实在是有心了。”崔祎笑道。 崔嘉因心中讶异,楚家同崔家向来交情泛泛,怎么也没有到亲自来贺寿的地步,楚煜竟然去过清河吗? “原是小辈应该做的。”楚煜不骄不躁,“清河的山水养人,民风纯朴,是个难得的好地方。若不是父亲非要侄儿返京,还想在那儿多待一刻呢!” “清河可去的地方多的很,只几天肯定不能走完!你若是想逛遍清河,许是还得花上一个月的时日呢!”崔祎道,说着也想起了清河的好来,不由感叹道:“上京虽好,却终究不如清河自然。” 不消多时,崔祎便将楚煜引为知己,就差把酒言欢了,若不是天色渐晚,估计还能聊上好几个时辰。 全程崔嘉因都没有抬过头,只是默默的坐在卢氏边上当一个透明人。等到楚煜告辞时崔嘉因才抬头看了他一眼,抬眼与楚煜的视线交错,她默默的别过眼,装作没有看见他似的。 楚煜浑不在意的一笑,对崔祎同卢氏告辞,由下人引着出了门。 崔祎转过身,同卢氏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直截了当的问崔嘉因:“阿珩,你觉得此人如何?” 崔嘉因不知道崔祎会问得如此直白,她原以为父亲会更加婉转一些的…… “父亲觉得好便是好的。”崔嘉因不想点评楚煜,便将球踢回给了崔祎。 崔祎捻着胡子笑了一声,说:“爹爹但是觉得那楚煜挺好的。”然后他又想到楚煜那个不着调儿的亲爹,将那未曾说出口的夸赞生生转了一个弯:“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也不能说明他全然就是个好的。日久见人心,日后自然会知晓的。” 卢氏不赞同的看向崔祎,说:“老爷是日久见人心了,我的阿珩可等不起。” 崔嘉因觉得崔祎同卢氏都表现的如此明显了,她再装作无知仿佛有点过,便问道:“所以您看上了楚煜?” 崔祎一脸奇怪的看着崔嘉因:“怎么?阿珩觉得他不好吗?”据他所知,这楚煜可是众多姑娘们争相要嫁的人啊,就冲着他这一张脸便能迷住一众贵女。 瞧他这闺女的意思仿佛是瞧不太上? 崔祎虽然觉得自己的女儿与众不同些也没什么——可是他不想闺女的审美脱离大众…… “父亲,我只见过他一回,哪里知道他好还是不好?”崔嘉因说道,“只是觉得仓促罢了。离女儿及笄还有许久,父亲和母亲果然嫌弃阿珩,不愿意多留阿珩几年吗?” 崔祎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话里话外全是对她的关心:“你这小脑袋瓜儿成天在想什么呢!我和你母亲何曾嫌弃过你了?只是女儿家的婚事还是早些定下来的好,免得到时候只能挑剩下的了。剩下的那些不是歪瓜就是裂枣,怎么配得上我的阿珩?” 崔嘉因撇撇嘴,她才不会相信崔祎的话! 相比起崔祎,卢氏更懂得女子的想法,崔祎想让女儿嫁一个可靠的人,便凭一个人的才学同品行来找女婿,而卢氏便单纯多了,她在乎的便是女儿的想法。 夫妻是要相携一生的,若没有什么意外,这辈子两人都要绑在一起。这若是没有一点点感情,日日相对怎么受得了?卢氏以己度人,自然不愿意女儿过上那样的日子。 “阿珩,楚煜的确是你的未婚夫,”卢氏顿了一顿:“你可喜欢他?” 崔嘉因愣住了。 然而卢氏的话还在继续。 “若是实在不喜欢,你一定同母亲说。” “楚煜是我的未婚夫?”崔嘉因不可置信的看向崔祎同卢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只是在这水榭坐了一会儿,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突然就有了未婚夫了? “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个事儿?” 卢氏不知道该怎么同崔嘉因解释,这原就是上辈人的恩怨,即便她心中拒绝不乐意,也不是她能更改的,更何况崔嘉因了。 “你出生时便定下来了。”崔祎回道。 崔嘉因仿佛被雷劈了似的半晌回不过神来。 出生就定了?为什么前世没有这一出?前世今生加起来,她可就只见过楚煜几面,怎么转眼就成了她的未婚夫了呢? 好在崔嘉因是知道崔祎同卢氏的为人的,知道他们不会不问过她的意思胡乱定下亲事,崔家也不像那些拿女儿换前程的人家,因此还是存了几分理智。 “两家早早的就定下来了,那块玉佩便是楚家的信物。”卢氏解释道。 崔嘉因皱了皱眉头,问道:“是小时候您给我的,让我一直戴着的那块?” 卢氏点了点头,问道:“就是那块。”回答完之后便看见崔嘉因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心中暗道不好,连忙问道:“那块玉佩怎么不见你戴了?” 崔嘉因见瞒不过去,只好如实道:“上回去甘柘寺时不小心弄丢了,找了两三回也没有见着,原是想回去就同您说的,结果一耽搁便忘记了。” 卢氏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儿有两家结亲,结果还把人家的信物弄丢了的?这可是最不吉利的事儿了啊! 偏偏卢氏舍不得骂自己的女儿,只好忍着气问道:“都找过了?莫不是放在别的地方,一时忘记了吧?” 哪知崔嘉因诚实的很:“就是丢在了甘柘寺,我都找过许多回了,都没见着。”(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端慧长公主被儿子折腾的没有办法,无奈之下只好给自己的儿子娶了一门厉害的媳妇,就盼着娶了媳妇长林侯能够收收性子,能够将心思扑到仕途经济上面去。 新进门的媳妇高氏的确是满足了端慧长公主泼辣厉害的这个要求,可是输在了容貌上,长林侯虽然害怕高氏,却也仍旧日日流连花丛,不肯归家。高氏纵有万般手段,奈何见不着人,也只能抱憾。 久而久之,端慧长公主对长林侯这个儿子失望透顶,渐渐的也死心了。谁知长林侯竟转了性子,愿意回府留宿高氏的房中了,虽然还是没有将心思放在正道上,但端慧长公主对这难得的转变也很是满意。 谁知三年后后长林侯给端慧长公主同高氏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在高氏诞下嫡子之后,长林侯从外头领回来了一个娇娇媚媚的女子还有一个四岁多的男孩儿,在端慧长公主屋外哭着求着说那孩子是他的血脉,要让他进族谱。 端慧长公主原本就饱受丧夫之痛,后来又操心长林侯,年级不大却落得一身病痛,听闻长林侯的一番哭诉,当即就昏死过去。 醒来之后,端慧长公主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请封高氏的儿子楚煜为长林侯,可大周从未有过年纪未及三十尚且健在的公侯将爵位传给儿子的,也没有过不到三岁的侯爷,端慧长公主为楚煜请封的事情自然不成。先帝心疼幼妹,又看长林侯实在不像样儿,便许诺楚煜弱冠之际,便是爵位替换之时。 可是高氏偏偏在那个时候死了。 端慧长公主想的长远,她在的时候尚且还能压一压长林侯,若是连她也死了,凭着长林侯的性子,必定会不顾世俗将那可恨的外室扶正,届时莫说楚煜能不能继承爵位,便是连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 当初端慧长公主选中高氏作为楚家妇时只是因为她的性子,没有将家世考虑在内。高氏没有一个后台强硬的娘家,楚煜在长林侯府也便没了倚仗,她想来想去,只有给楚煜早早的定下一门亲事方能给他添一份保障。 一来二去,她便看上了崔家。她也知道长林侯府地位尴尬,府内更是乌烟瘴气的,等闲的人家不肯轻易将女儿嫁进来,端慧长公主便求自己的兄长要了一卷圣旨。 君君臣臣,从来没有臣子忤逆君主的道理,面对圣命,崔家无可奈何,不满之余也只能高呼一声皇恩浩荡。 崔嘉因洞悉了缘由,不由沉默。 所以说还是她太倒霉了吗?若是她晚些出生,这门亲事便也轮不到她了。 “阿珩,你可是不喜欢楚煜?”卢氏见崔嘉因愁眉苦脸的便问道。 崔嘉因愣了一愣,旋即露出了一个笑:“只是一时不能接受自己已经定了亲的事实,并不是对楚公子有所不满。” “可是为什么这赐婚的圣旨连我都不知道呢?”楚煜有圣旨在手,不更应该大肆宣扬,以震慑长林侯吗? 崔祎露出了一个苦笑,“这便是为什么明明崔家不满这桩婚事却对求来这桩婚事的长公主恨不起来。” “长公主想压长林侯便请了圣旨,只要圣旨在楚煜手上,长林侯便不能怎么样。楚煜又有先帝的许诺,即便长林侯……即便长林侯想将那孩子立为嫡子,只要楚煜平安长大,这爵位怎么也轮不到别人头上,崔家只是一道保命符而已。若是将来你愿意嫁给他,赐婚圣旨对你只有好处,若是你不愿意,那道圣旨除了为数不多的几家也没人知道。只要楚煜将那道圣旨瞒着,于你也无碍。” 崔嘉因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无法对端慧长公主的举动评头论足,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立场与想法,端慧长公主求圣旨又隐瞒圣旨的做法是基于对楚煜的信任,而楚煜同崔嘉因却没有什么交情,更谈不上信任这一说。既然如此,长公主之前的考虑更加不能令崔嘉因信服,只要楚煜一日握着那道圣旨,崔嘉因就一日不能安心。 “父亲,您别担心了。”崔嘉因说。 反正她也没有想嫁的人,既然早早的给她做了选择,那也省的她一个人胡乱想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只要不是嫁给赵先那混蛋,一切都好说。 只是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困扰着她——“母亲,那块玉佩丢了真的没事儿吗?” 上京一连多日都笼罩在乌云之下,潇潇秋雨送来寒意,文人墨客中的诗情画意,悲秋情怀,落在平民百姓眼中便成了那恼人的忧愁。 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者不失时,故五谷不绝。 可秋雨不停就没办法收割,一年的收成全指着此刻,若是庄稼被淋坏了,一家也都不用活了。 朝堂上,有人将灾情上达天听。 “陛下,江南向来是富庶之地,此次灾情沉重,若是得不到及时的疏解,恐怕……” 周帝看向众位臣子,问道:“众位爱卿可有良策?”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可劲儿的装鹌鹑,就是不肯回答周帝的话。 “季卿,你怎么看?”周帝只好亲自点人。 “陛下,江南水患由来已久,年年都有那么一出,可是年年都未曾出什么祸事,依臣之见,是杨大人过虑了。”季太师老神在在。 “既然说是水患,必定是隐患。既有隐患,为何没有担忧的必要?”杨尚书争执道:“陛下,水患不容忽视,这可是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啊!” “诶,杨大人这么激动做甚?”季太师一脸谴责,并不将杨尚书的话放进心里,“秋雨能有多久?左不过一月便消停了。” “太师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一个月的秋雨下来,还能有收成吗?太师不指着自己耕种养活自己,可百姓不一样!他们可没有太师的门路!”杨尚书怼起人来也很不留情。 季太师听见门路两字脸就黑了下来。他就知道!没回杨文轩这个老滑头说不过就要用这事儿威胁他!(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要订阅这一章 端慧长公主被儿子折腾的没有办法,无奈之下只好给自己的儿子娶了一门厉害的媳妇,就盼着娶了媳妇长林侯能够收收性子,能够将心思扑到仕途经济上面去。 新进门的媳妇高氏的确是满足了端慧长公主泼辣厉害的这个要求,可是输在了容貌上,长林侯虽然害怕高氏,却也仍旧日日流连花丛,不肯归家。高氏纵有万般手段,奈何见不着人,也只能抱憾。 久而久之,端慧长公主对长林侯这个儿子失望透顶,渐渐的也死心了。谁知长林侯竟转了性子,愿意回府留宿高氏的房中了,虽然还是没有将心思放在正道上,但端慧长公主对这难得的转变也很是满意。 谁知三年后后长林侯给端慧长公主同高氏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在高氏诞下嫡子之后,长林侯从外头领回来了一个娇娇媚媚的女子还有一个四岁多的男孩儿,在端慧长公主屋外哭着求着说那孩子是他的血脉,要让他进族谱。 端慧长公主原本就饱受丧夫之痛,后来又操心长林侯,年级不大却落得一身病痛,听闻长林侯的一番哭诉,当即就昏死过去。 醒来之后,端慧长公主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请封高氏的儿子楚煜为长林侯,可大周从未有过年纪未及三十尚且健在的公侯将爵位传给儿子的,也没有过不到三岁的侯爷,端慧长公主为楚煜请封的事情自然不成。先帝心疼幼妹,又看长林侯实在不像样儿,便许诺楚煜弱冠之际,便是爵位替换之时。 可是高氏偏偏在那个时候死了。 端慧长公主想的长远,她在的时候尚且还能压一压长林侯,若是连她也死了,凭着长林侯的性子,必定会不顾世俗将那可恨的外室扶正,届时莫说楚煜能不能继承爵位,便是连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 当初端慧长公主选中高氏作为楚家妇时只是因为她的性子,没有将家世考虑在内。高氏没有一个后台强硬的娘家,楚煜在长林侯府也便没了倚仗,她想来想去,只有给楚煜早早的定下一门亲事方能给他添一份保障。 一来二去,她便看上了崔家。她也知道长林侯府地位尴尬,府内更是乌烟瘴气的,等闲的人家不肯轻易将女儿嫁进来,端慧长公主便求自己的兄长要了一卷圣旨。 君君臣臣,从来没有臣子忤逆君主的道理,面对圣命,崔家无可奈何,不满之余也只能高呼一声皇恩浩荡。 崔嘉因洞悉了缘由,不由沉默。 所以说还是她太倒霉了吗?若是她晚些出生,这门亲事便也轮不到她了。 “阿珩,你可是不喜欢楚煜?”卢氏见崔嘉因愁眉苦脸的便问道。 崔嘉因愣了一愣,旋即露出了一个笑:“只是一时不能接受自己已经定了亲的事实,并不是对楚公子有所不满。” “可是为什么这赐婚的圣旨连我都不知道呢?”楚煜有圣旨在手,不更应该大肆宣扬,以震慑长林侯吗? 崔祎露出了一个苦笑,“这便是为什么明明崔家不满这桩婚事却对求来这桩婚事的长公主恨不起来。” “长公主想压长林侯便请了圣旨,只要圣旨在楚煜手上,长林侯便不能怎么样。楚煜又有先帝的许诺,即便长林侯……即便长林侯想将那孩子立为嫡子,只要楚煜平安长大,这爵位怎么也轮不到别人头上,崔家只是一道保命符而已。若是将来你愿意嫁给他,赐婚圣旨对你只有好处,若是你不愿意,那道圣旨除了为数不多的几家也没人知道。只要楚煜将那道圣旨瞒着,于你也无碍。” 崔嘉因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无法对端慧长公主的举动评头论足,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立场与想法,端慧长公主求圣旨又隐瞒圣旨的做法是基于对楚煜的信任,而楚煜同崔嘉因却没有什么交情,更谈不上信任这一说。既然如此,长公主之前的考虑更加不能令崔嘉因信服,只要楚煜一日握着那道圣旨,崔嘉因就一日不能安心。 “父亲,您别担心了。”崔嘉因说。 反正她也没有想嫁的人,既然早早的给她做了选择,那也省的她一个人胡乱想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只要不是嫁给赵先那混蛋,一切都好说。 只是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困扰着她——“母亲,那块玉佩丢了真的没事儿吗?” 上京一连多日都笼罩在乌云之下,潇潇秋雨送来寒意,文人墨客中的诗情画意,悲秋情怀,落在平民百姓眼中便成了那恼人的忧愁。 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者不失时,故五谷不绝。 可秋雨不停就没办法收割,一年的收成全指着此刻,若是庄稼被淋坏了,一家也都不用活了。 朝堂上,有人将灾情上达天听。 “陛下,江南向来是富庶之地,此次灾情沉重,若是得不到及时的疏解,恐怕……” 周帝看向众位臣子,问道:“众位爱卿可有良策?”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可劲儿的装鹌鹑,就是不肯回答周帝的话。 “季卿,你怎么看?”周帝只好亲自点人。 “陛下,江南水患由来已久,年年都有那么一出,可是年年都未曾出什么祸事,依臣之见,是杨大人过虑了。”季太师老神在在。 “既然说是水患,必定是隐患。既有隐患,为何没有担忧的必要?”杨尚书争执道:“陛下,水患不容忽视,这可是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啊!” “诶,杨大人这么激动做甚?”季太师一脸谴责,并不将杨尚书的话放进心里,“秋雨能有多久?左不过一月便消停了。” “太师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一个月的秋雨下来,还能有收成吗?太师不指着自己耕种养活自己,可百姓不一样!他们可没有太师的门路!”杨尚书怼起人来也很不留情。 季太师听见门路两字脸就黑了下来。他就知道!没回杨文轩这个老滑头说不过就要用这事儿威胁他! “杨大人为国为民,真是个清正的好官。”(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不要订阅!!! 靖国公不慌不忙的回道:“杨大人虽然激进了些,但也算是为民着想了。谁也不知道这秋雨什么时候才能停歇。若是时间短了还好办,若真如杨大人所说,那苦的便是江南的百姓了。” 积尸草木腥,血流川原丹。 靖国公是个将军,征战沙场多年,早已见惯这样的场面,然而见惯却未曾习惯,他明白战争的残酷,因此更加希望天下承平,百姓安居乐业,莫让将士们的鲜血白流。他虽不大看得起沽名钓誉的杨文轩,却也不能否认杨文轩说的确实有道理。 “崔爱卿怎么说?”周帝听见靖国公的回话,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又看向了站在文官一列的崔祎。 “臣认为,水患乃天意,人力可为在于防治。”崔祎在周帝的示意继续说:“江南鱼米之乡,原本水就多,夏季又是常下雨的时节,年年都有报江南遭水患的地界,或轻或重,不一而足。一遭水患,百姓如何受苦且不说,光是从朝廷拨出去的赈灾的银两同粮食都不计其数。若是一年一年来看,这些银两的确不算什么,可是多年看下来,这边不是一笔小数目了。可是银两拨出那么多,依旧只是治标不治本。水患水患,既是知道水患,为何不将这个隐患去掉,亦或是降低水患发生的几率?” 周帝若有所思,他是知道的,年年七八月份江南各处就开始上报灾情,从无例外。他不是没有想过修缮堤坝和治水,只是那笔银子下去究竟能不能真正用到遮掩的地方去,亦或是有多少要进江南官员的钱袋子里,连他也说不准。水至清则无鱼,即便知道手下的臣子贪污受贿,只要情节轻微,他一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朝堂中的势力错综复杂,登基继位十几年,他也只是勉强维持了各种势力的平衡。若是贬斥江南的官员,这平衡的局势就会被打破,而一旦这平衡的局势被打破,他的皇位也便不能稳如泰山了。 周帝面临着进退两难的局面。 崔祎在朝为官那么多年,自然知道周帝的心结,他微微躬身,对周帝恭敬道:“修缮堤坝一事事关重大,地方恐不能胜任……” 周帝闻弦歌知雅意,心下对崔祎更加满意了几分,他对众臣说:“众爱卿可还有什么良策?” 这些臣子们能混到如今的地位,自然有非凡的眼力。周帝明摆着就是被崔祎说动了,问他们不过只是顺带一嘴罢了,因此也纷纷说好,即便有个别心里不高兴的,也都笑容满面的夸起了周帝英明。 既已决定修缮堤坝,周帝便一并指定了那代他巡视江南的巡抚,选了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昌平侯。 旁人不知道周帝此举何意,猜测皇帝是不是有意抬举林家来给林贵妃一个强有力的后盾之时,昌平侯已经满心欢喜的谢恩了。 靖国公看昌平侯那喜形于色的样子,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原本想着江南之行势在必行,是利国利民的举措,可如今他倒不知道此行究竟是对是错了。 与之相比,崔祎想的便更深了些。 崔皇后同林贵妃在后宫明争暗斗,两人都育有皇嗣,崔皇后有太子赵肃,而林贵妃有五皇子赵韦。 崔皇后占了正妻的名头,又有清河崔家这个强大的外家,因此所出的四皇子一出生便被立为太子。若说崔皇后有周帝的尊敬,那林贵妃便是荣宠加身。子凭母贵,五皇子因为林贵妃的缘故颇得周帝的青眼,有些时候甚至是连贵为太子的赵肃也要避其锋芒。 若说这五皇子有什么缺点,那就是没有一个像崔家一样的外家,以至于虽然得宠,却也不能动摇太子的地位。 在崔祎看来,昌平侯不是一个能担重任的人,他的能力根本不足以撑起他的野心。而周帝却对他委以重任,这其中的信任有多少是源自于林贵妃,他不得而知。 不管如何,旨意已经下了,便没有更改的道理,崔祎抱着随遇而安的心态倒也不觉得这个旨意难以接受。 下朝之后,崔祎同另一个人一道闲聊,昌平侯赶在后头唤他。 崔祎停住脚步,回头看昌平侯,只一会儿昌平侯便赶了上来,他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说:“我有事同崔大人说。” 崔祎不明所以,因着太子和崔皇后的缘故,他对林家素来没什么好感,两家立场不同,也没有什么交往的必要。 他实在是闹不明白昌平侯又来哪出。 原本同崔祎一道走的那位官员见状便告辞离去了,昌平侯松了一口气,若要他当着旁人的面对崔祎低声下气的,他还真的做不到。 “林大人有事?”崔祎问道。 昌平侯面上隐有为难之色,崔祎善解人意道:“若是实在为难,林大人便不必勉强自己了,我也不是那种喜欢强人所难的人。” 昌平侯已经在心里打好的腹稿差点就脱口而出,听见崔祎的话又险险的吞了回去。 “没有的事。”昌平侯连忙道:“只是太过丢脸,难以启口罢了。” 他生怕崔祎说出“难以启口就不要启了”之类的话,又状似无奈的快速接了一句:“此事说来还是我那不成器的女儿闯的祸。” “林小姐?”崔祎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 昌平侯叹了一阵气:“可不就是我那闺女吗?原本我还不知道始末,后来才知道静枝在清河的时候对崔小姐多有得罪,就是那日宫宴的时候,两人也有不小的摩擦,这事儿是静枝不对,我已经罚了她去庄子上思过了。” 昌平侯哪里知道宫宴上两人有没有摩擦?都是听说林静枝同崔嘉因有过节随意说的而已。原本林贵妃是想让林静枝嫁给沈泽西,奈何沈家就是不识相,屡次婉拒。林静枝又是个女子,耽搁不起,便退而求其次,想让林静枝嫁给太子,作为五皇子赵韦的眼线耳目。(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不要订阅(三)!!! 昌平侯哪里知道宫宴上两人有没有摩擦?都是听说林静枝同崔嘉因有过节随意说的而已。 原本林贵妃是想让林静枝嫁给沈泽西,奈何沈家就是不识相,屡次婉拒。林静枝又是个女子,耽搁不起,便退而求其次,想让林静枝嫁给太子,作为五皇子的眼线耳目。 昌平侯就是再不济事儿,也知道嫁给太子绝对不像林贵妃所说的那样是一件“勉强”的事情。 林家有一个宠妃,林静枝自己又有“上京第一才女”的名号,侯府也不是那种没权没势的人家,凭着这些,林静枝就有资格嫁进东宫。 只是先前上京盛传昌平侯府有意同靖国公府结亲,还有崔皇后同林贵妃之间的争斗,便成了林静枝嫁给太子的阻力。 崔皇后同林贵妃之间的矛盾是消除不了的了,昌平侯只能尽力消除上京里头对林静枝不好的传言,希望能够给林静枝增添筹码。 谁知道林静枝是个白眼狼,不仅不体谅他这个做父亲的一片苦心,对让她嫁给太子的决定有所不满,还自作主张在宫宴上亲自向崔皇后请旨,沦为上京的笑柄,让昌平侯府也跟着面上无光。 这还在其次,昌平侯最怕的便是因为此事让崔皇后同太子心生不满,林家赔了夫人又折兵。他作为臣子,根本就不能求见崔皇后,平日里也轻易见不着太子,思来想去,只有借崔祎之口向崔皇后表达内疚之情了,也便有了现在这令崔祎尴尬的一出。 哪知昌平侯该说的也都说完了,该表达的歉意也都婉转的表达了,可是面前的崔祎却仿佛并不领情。 “林大人实在多虑了,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嘉因不是那种爱计较的人,想来也不会在意,林大人同林小姐这样认真,倒显得我们太过小气。”崔祎笑道,只是笑容显得不怎么真心。 昌平侯赔礼就赔礼,扯上他女儿做什么,倒像是他们崔家仗势欺人逼着他惩罚林静枝一般。林静枝怎么去的庄子他心知肚明,即便不是他想的这样,那也不该牵扯上他的阿珩。女儿家的名声何其重要,他崔祎的女儿清清白白,同林静枝可不一样。 昌平侯笑到一半陡然发现不对劲,怎的听崔祎这话倒是意有所指? “原就是我们错了,合该罚的。”昌平侯笑道:“是静枝没有这个福气。” 崔祎知道昌平侯说的是哪桩事儿,故也了然的笑笑,并不说话。 昌平侯见他没有动怒的意思,便继续说道:“静枝没有福气也便罢了,可我们两家的交情却不止于此。我有一个女儿静柳,生的乖巧伶俐,若是崔大人有空,还请在皇后娘娘面前替小女美言几句。” 崔祎终于知道昌平侯打的是什么算盘了。 他在心里暗骂昌平侯是不要脸的老匹夫,将女儿当做萝卜青菜,想卖就卖。可他想卖也得有人肯买才行啊!一根随处可见的萝卜还想卖出天价,这可不就同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样吗? “林大人可是知道的,我一年也见不着娘娘几回。难道你我的规矩不一样?这宫里的规矩还挑人不成?”崔祎皮笑肉不笑道。 昌平侯岂能让崔祎轻易推辞,停顿了一会儿,便又道:“崔大人不行,可以让崔夫人,亦或是崔小姐去啊。静柳这孩子的确是个善解人意的,崔小姐在一处儿定能处得来。何况只是在娘娘面前多美言几句罢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儿,难不成崔大人还要拒绝吗?” 痴心妄想! 痴人说梦! 林静枝不成又来一个林静柳,还想着嫁进东宫呢?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从前怎么没听过令嫒?”崔祎问道。 “这个……”昌平侯一脸为难,他自个儿都险些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女儿,旁人又怎么知道?只是……他想起林静柳乖巧的脸庞以及芳姨娘的温柔小意,立马就下了一个决定。 “她同静枝是一样的,只是静柳身子不好,很少外出,内子忧心她的身子,便总是拘着她。” 崔祎冷笑,究竟是忧心身子不让外出,还是怕她抢了林静枝的风头才拘着她,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才清楚明白了。 “原来也是嫡出吗?”崔祎又问道,虽然他已经很肯定这凭空冒出来的林静枝肯定就只是一个庶出,但为了堵昌平侯的嘴,还是耐着性子继续问。 昌平侯见瞒不住了,便只好说:“记在了内子名下,虽不是正经嫡出,却也占了嫡出的名头,静柳同静枝都是一样的。” 嫡女尚且配不上太子,一个庶女还妄想嫁进东宫,崔祎觉得昌平侯府里头的人个个都是深藏不露,心中有大抱负的。 他故作为难道:“不是我不愿意帮,实在是……林大人也知道,娘娘最看重的是女子的才德,然后便是出身。令嫒虽然好,可到底不是正经的嫡出。” 他就差明晃晃的说出你家闺女高攀不起太子的话来了。 哪知昌平侯却说:“正因为为难,所以才让你帮忙美言几句不是?静柳是好孩子,娘娘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良好的修养以及超乎常人的忍耐力才让崔祎没有当即骂人,他笑都懒得笑了,直接撂下一句:“我可不敢做娘娘的主,恐怕林大人你找错人了。” 说完崔祎便快速的离开了,就像身后有什么脏东西在赶他似的。 昌平侯气的跳脚,他好说歹说,低声下气的说了那么半天,结果只得了一句“找错人了”?! 崔祎这条老狐狸!简直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方才同崔祎说话的时间太长了,宫里头人都走完了,一片空荡荡的。崔祎死活不松口,他的目的没有达成,只好悻悻的走了。 然而昌平侯做事岂能半途而废,一计不成便再生一计。崔祎不是不肯帮忙吗?就让他的女儿来好了。反正都是崔家人,他还听说崔皇后十分看重这个娘家侄女,同崔祎比起来,崔嘉因的作用可就大多了。 不帮就不帮,迟早会后悔的! 昌平侯敲定了主意便闲了下来,又开始在心里骂崔祎。(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订阅! 恼人的秋雨停歇,天气渐渐凉了起来,连那曾经青翠的树叶也泛起了黄色,在枝头瑟瑟的迎风颤抖,秋意寒沉,无端给人一种萧瑟之感。 因秋雨下了多时,街上还有些湿意,街上熙熙攘攘,行人纷纷,丝毫未曾被这些许瑕疵扰了心情。 一架不起眼的马车缓缓的在街道上行驶,车轱辘滚过青石径发出的清脆响声在街上回响,马车停在了品香楼前,一只纤细秀美的手拉开帘子,然后微微探出一张柔美的脸,那身着青衣的柔美女子率先下了马车。就在众人感叹美人难得的时候,那青衣女子又恭敬的拨开了帘子,另有一名戴着帷帽的女子就着那青衣女子的手下了马车,那女子体态纤细,娉娉婷婷的下了马车,那动作气派另有一番滋味在里头,让人浮想联翩,不由猜测帷帽底下究竟是一张多么美丽绝伦的脸。 “姑娘是一楼大厅还是二楼雅间?”店小二连忙迎上来问。 “我们是找人的。”霁青道:“靖国公府的德曦郡主。” 小二恍然,连忙将人往楼上迎:“原来是崔小姐,德曦郡主就在楼上等着,容小的给您带路。” 崔嘉因嗯了一声,轻声道:“多谢了。” 这品香楼在京中有些名气,装饰又颇为雅致,因此很受文人追捧,京中的达官贵人宴请小聚都喜欢选在这样的地方,以彰显他们的身份。然而那些达官贵人们多半眼高于顶,待人自动分三六九等,像小二这样的跑腿小人物自然不受人尊敬,只要不给他找麻烦就谢天谢地,哪里奢望能够被人以礼相待?崔嘉因这样客气倒让小二很是不习惯。 小二羞赧的摸了摸头,嘿嘿笑了两声说:“小的就是一跑堂的,小姐不必客气。” “诶,你看着点儿!”霁青瞧那小二因为分神险些跌了一跤,连忙出言提醒道。 小二吓了一身汗,诶诶两声应了霁青的话,然后便躬着身引着崔嘉因同霁青上了二楼,一路上再也没有抬头看崔嘉因同霁青一眼。 霁青在后头极力忍着笑,前面走着的小二听见闷闷的笑声,头低的更低了,耳朵还泛着红色。崔嘉因瞪了霁青一眼,自己也撑不住勾起了唇角。 “郡主就在这里头等着,小姐自个儿进去便好了。”小二说完便逃也似的的走了。 崔嘉因推开门,便看见了盘腿坐在榻上,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上那卷书,一边拿着瓜子儿塞嘴里嗑的沈斯汝。沈斯汝见着来人,顺手将手上的书扔到一边,趿着鞋就往崔嘉因那儿去。 “阿珩,你可来了,无聊死我了。”沈斯汝道,然后略有些疑惑的看向崔嘉因身后的霁青,扭头又问崔嘉因:“你换婢女了?” “嗯,这是霁青。上回不就是她送的莲藕,你没瞧见她吗?”崔嘉因奇道。 沈斯汝恍然大悟:“那会儿我出去了,没在房里。那莲藕是我房里麻团收的,她没跟我去过清河,不认人,只同我说是一个穿着青色衣裳的丫头送来的,我还以为是成碧呢。” 崔嘉因每次听见麻团这个名字都要笑一次,听说麻团还是一个长的清清秀秀的女孩儿,也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拒绝这个名字呢。 “你还没给麻团改名?” 沈斯汝耸耸肩,不甚在意道:“上回你说了之后我问过她来着,可是她挺满意这个名字的,君子不夺人所好,她喜欢我就不好改了啊。” 一旁站着当木头的青团忍不住笑了。 她想起当日麻团听见沈斯汝说完给她改名字的时候那震惊欣喜以及犹豫的眼神。 沈斯汝白了青团一眼,没好气道:“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不是吗?” 青团捂着嘴笑,若是让她从麻团,八角还有八宝里头挑……她也会选麻团的。反正丢人丢了那么多年,旁人都已经习惯了,若是突然换了一个……更加奇怪的,那还得让人多笑上几年。 “哪儿是她觉得麻团好听呢?分明是郡主您没给人选择的余地。”青团回道。 沈斯汝皱眉:“你可别胡说,我可给了麻团好几个名字呢。糖霜,八角,松糕,八宝……哪个不好听?” “你让麻团从这些名字里头挑?”崔嘉因不可思议,想了想麻团这个名字的由来,又觉得实在是很合常理。 这才是沈郡主的一贯的风格。 “是啊,有什么不妥吗?”沈斯汝也完全没有觉得这些名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青团同崔嘉因总是纠结于此。 明明挺好听的啊。 “若我是麻团,我也情愿叫回这个名字。”崔嘉因笑道:“你就不能上点儿心,莫要想着吃的,认认真真的给人起个名字吗?” 她走到榻边,顺势坐下,然后又拿起方才沈斯汝扔下的书本看了起来。 只看了一会儿便嫌弃的扔到一边:“你这看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红糖……姜茶……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啊……” 崔嘉因突然觉得她好像知道了沈斯汝取奇怪名字技能都是从哪里来的了。 “这不就是讲书生小姐的话本子嘛,我还是瞧他们的名字有趣才肯多看两眼打发时间的呢!喏,小姐叫红糖,书生叫姜茶……”沈斯汝很认真的说,当真是觉得这个执笔者名字取得极其贴切的。 崔嘉因无奈扶额,望着沈斯汝幽幽道:“阿汝啊……有个变化我觉得你可能没有注意到……” 沈斯汝果然被她引出了好奇心,问道:“什么?” “你有没有发现,最近的衣裳不太合身?或者是……照镜子的时候发现什么不对劲儿?”崔嘉因反问道。 沈斯汝认真的想了一会儿,说:“你那么一说,好像真的有点儿,那些衣裳都有些小了,新做的衣裳还得拿回绣坊让绣娘改改。” “我觉得你可能忽略了一些事情……”崔嘉因又说。 “嗯?有吗?我怎么不知道?”沈斯汝一脸疑问。(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订阅 “你近来丰腴了许多。”崔嘉因立即说道,没有一丝犹豫。 沈斯汝呆了一呆,然后跑去挠崔嘉因:“那儿胖了?我才不胖!”沈斯汝虽然粗心,但到底还是个姑娘家,对美有一种天生的执着。在姑娘们眼里,胖同丑是一样的。 “真的。”崔嘉因躲着沈斯汝伸过来的手,一本正经道。 沈斯汝见她没有唬她的意思,一脸郁闷地坐了下来,闷闷地问:“那怎么办?”然后用双手一把捂住自己的脸,说:“这么胖都没法见人了啊!” 崔嘉因见着觉得好笑,掰开她捂住脸的手,哄道:“你先前太瘦了,现在看着正正好。” 沈斯汝不相信,崔嘉因又连连保证没有骗她,这才勉强高兴了起来。 “你既然不想胖成馒头,那日后可就不能多用甜食了。”崔嘉因道。 “为什么?”沈斯汝从盘子里捻起一块芸豆卷:“芸豆卷,栗子糕,豌豆黄……都是甜的啊!而且甜的才好吃。” 崔嘉因懒得听她如数家珍的罗列一大串甜食的名字,伸出手直接按住她的手,不让她吃芸豆卷。 “甜的东西吃多了发胖,你不是说不想胖吗?那就只能少吃甜食了。”崔嘉因道:“况且,咱们女孩子总不好在外头落一个贪吃的名声吧?这可不好听。” 沈斯汝喜欢吃,尤其喜欢甜食,简直到了嗜甜如命的地步。原也没什么,只是崔嘉因瞧着有些太过了,又想着甜食吃多了终归对身体不好,故而有此一劝。 哪知这雅间里不止崔嘉因担心这个事儿,还有一个人无比的赞同崔嘉因的说法,那便是青团。 沈斯汝爱吃甜食的习惯已经快成为青团的心病了。 靖国公府上下都知道,沈斯汝院子里有点脸面能得主子赐名的丫鬟名字全是清一色的吃食,她们因此被姐妹们笑上一天两天也便罢了。可是谁家的姑娘会像她家郡主一样,每日抱着零嘴儿不肯放手,结果到了正经用膳的时候又说不想吃的? 这零嘴儿零嘴儿不就是闲来打发时间的吃食吗?怎的到了她家郡主这儿比午膳都更重要了?偏偏大厨房还总和夫人说端到郡主房里的饭菜总是不动,害的她和麻团被训斥了好几回。 夫人还说了,若是哪回发现郡主没用膳,发现一回就扣一两银子。 她一个丫鬟,一月也就二两银子,哪儿来那么多银子扣啊?再扣下去连从前攒下的体己银子都要没了,话说她攒那么点儿银子容易吗,就那么轻易被郡主败光了,想想真是不甘心…… 青团幽怨地看向沈斯汝,可怜兮兮道:“崔姑娘说得对极,平日里奴婢们的话郡主不肯听便罢了,崔姑娘的话郡主也该听听。” 沈斯汝也是知道靖国公夫人罚青团麻团的始末的,听见青团的话有些不好意思。 “知道了,我不吃就是了。”沈斯汝咬牙道,那悲痛的神情活像是谁剜了她的肉似的。 崔嘉因忍俊不禁:“瞧瞧你这样儿,不是让你别吃,是叫你少吃,这下可满意了?” 沈斯汝心中还是不怎么情愿,但是想了想,与不吃相比还是少吃好些,便也勉强同意了。 “你可别现在答应的爽快,结果后面又反悔啊!”崔嘉因调侃道。 沈斯汝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君子一言,驷马那追。我不反悔成了吧?” 青团窃喜,将那案桌上的甜点端的远远的,这一举动招来了沈斯汝的好几个白眼。 几人在雅间坐了一会儿,吃了一会儿东西便起身办正事儿去了。 “你说我买什么东西给大伯母,她才会欢喜?”沈斯汝苦恼道。 她最不耐烦什么人情往来了,旁人送礼你还得想方设法还回去,这和交换有什么分别?何况旁人送的东西还可能不合自己的心意,那又何必多此一举?还不如什么都别送,亦或是直接给银子让别人买自己喜欢的东西算了,到时候要回送礼物的时候刚好将那银子还给她,这不方便多了? 沈斯汝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同崔嘉因说的。 崔嘉因知道沈斯汝是一个怕麻烦的人,直到沈斯汝同她就送礼这件事儿说的那些独到的见解之后,她才真正知道沈斯汝究竟怕麻烦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对许多人而言,送礼根本就算不得什么麻烦。 亲近些的便不拘着送多贵重的礼物,只要能表达自己的心意便是好的。若是不亲近,便打听打听喜好,随波逐流的送些符合身份的礼物便是了,不过也只是吩咐一句罢了,真正都是手底下的人去办的,又不是她们自己亲自选,哪儿有沈斯汝说的那么操劳。 “我爹娘去的早,都是大伯父同大伯母亲手将我带大的,同沈泽西比起来,我还更像是他们亲生的呢!”沈斯汝得意道:“大伯母待我那么好,她生辰我自然是要送些东西的。” “可是我不知道送什么啊!”说到这儿,沈斯汝方才的得意劲儿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大伯母什么也不缺,就连我的东西都是她给的,我也拿不出什么好的送。” 崔嘉因想了想,看向沈斯汝说:“也不是非要送沈夫人缺的东西,她待你好也不是图你的回报,只要有心,送些香囊荷包她也一样高兴。” “这会不会太寒碜了?”沈斯汝犹豫道:“我知道沈宜香送的是一尊玉观音,听说是开过光的。” “香囊荷包怎么了,”崔嘉因道:“自个儿亲手做的东西岂不更有意义?” 沈斯汝还是有些为难,崔嘉因以为她是嫌香荷包送不出手,便又说了一句“礼轻情意重”。 沈斯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如实道:“其实……我不精女红。” “又不要你有绣娘那样精湛的手艺。”崔嘉因又说。 一旁的青团看自家郡主有苦说不出的表情笑得不行,又生怕崔嘉因误会郡主,连忙同她解释道:“崔姑娘,郡主着实不精通。”(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青团话里有话,崔嘉因略一思索便也明白了。 她揶揄的看着沈斯汝,笑道:“那你还真是悠闲自在,难不成沈夫人也由着你胡闹吗?” 《礼记》里头曾提起女子必备的四种德行便是德言容功,女红对女子的重要性可见一斑。虽说闺秀们并不用亲自动手做衣裳鞋袜,但家里还是会请人教习,况且门第显赫的人家对姑娘的教养更加严格。然而听清团的意思,沈斯汝竟是对此一点都不通的,这就很让人吃惊了。 沈斯汝想起每每靖国公夫人看她的绣品时那种恨不得自戳双目的表情,觉得崔嘉因也许说错了——大伯母不是由她胡来,说是眼不见为净更恰当些。 然而她还是很认真的应了一声“嗯”。 她才不要被崔嘉因笑话死呢! 青团很不厚道的笑了,半点面子都没给沈斯汝留。 “沈夫人有什么喜好吗?”崔嘉因又问,指着沈斯汝的荷包是不可能了,还是切实一些投其所好算了。 “嗯?”沈斯汝想了一想,皱着眉头道:“大伯母平日里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做的事儿,若非说出一件儿来,便是教训我了……要不等她生辰那日我去给她教训一顿好了。” 崔嘉因见沈斯汝从苦大仇深变成豁然开朗,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无力感,她试探的问道:“你不是说真的吧?” 沈斯汝反问:“有什么不妥,我都乖乖送上门去挨骂了,这还不成啊?” 崔嘉因觉得自己的眉头都能夹死一只蚊子了,谁送礼会送的那么清新脱俗啊?送礼不就图个高兴吗?还巴巴的上去找骂,她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了。 “教训你是为了你好,又不是喜欢教训你。这个行不通的,你再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崔嘉因默默地同情起了靖国公夫人,也不知道她同总是脱线的沈斯汝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被气得吐血。 最后还是青团看不过眼,稍稍提醒了一下沈斯汝:“郡主,您忘了吗?夫人院子里最多花儿了。” “花儿多怎么了?我院子里花儿也挺多的。”青团的话都说的极其明白了,偏偏沈斯汝这个木头不解其意。 青团默默地别过脸去,不想再看沈斯汝。 郡主诶,您别在旁人面前犯蠢了成吗? 崔嘉因受不了了,当机立断下了决定,拉着沈斯汝就往马车哪儿走。 “诶诶诶,阿珩,咱们去哪儿呀?你还没告诉我呢!”沈斯汝不解道。 “去看花儿。”崔嘉因言简意赅。 沈斯汝还想说什么,却被崔嘉因那凌厉的眼神吓得噤了声,只乖乖的坐好,不敢言语。 貌似她不小心又惹人生气了啊…… “阿珩……”沈斯汝小声的唤道。 崔嘉因看她一眼,问道:“怎么了?” “……”沈斯汝却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沈斯汝又唤了一遍崔嘉因的名字,崔嘉因看她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叹了一阵气,道:“阿汝,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我何须这般客气?” “阿珩,为什么要送花儿啊?”沈斯汝问道。 “……”崔嘉因看她这死脑筋一直转不过弯来,更加忧伤了,但还是耐着性子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沉得下性子?沈夫人若不是喜欢花儿又怎么会摆出来?你就没发现她总是莳花弄草?” 沈斯汝照着崔嘉因的话细细想来,发现确实如此,她去伯母的院子的次数不多,可几乎每回都看见伯母拿着小剪子在剪枝。她一直以为大伯母是因为讨厌那些花儿才剪的,没想到原来是喜欢啊! 沈斯汝恍然大悟。 崔嘉因无言以对。 这上京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靖国公夫人是个爱花儿的人,偏偏这位同住在靖国公府的郡主居然一点儿也不知道…… 马车停在琼枝馆门前。 沈斯汝同崔嘉因先后下了马车,沈斯汝透过门看向琼枝馆只能见到各种各样的花,叫的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都有。 崔嘉因问道:“京城最负盛名的琼枝馆,你不会不知道吧?” 沈斯汝笑了一笑,说:“我听过它家的大名,却不知它是做花草买卖的。” 崔嘉因挽着沈斯汝往里走,边走边说:“琼枝馆里头有各种奇花异草,种类齐全,不是外头可比的。若是要挑花儿,在这儿挑是最好不过的了。” “这位姑娘说的不错,小店什么都没有,就是花儿草儿多,两位若是不嫌弃,大可好好挑挑,看看有没有中意的。”一位身着褐色短褐的中年男子拱手道。 “掌柜的客气了。”崔嘉因有礼的回了一句。 沈斯汝不耐烦这些虚礼,对掌柜开门见山道:“这儿有什么名贵的花草吗?” “花草可不分名贵还是不名贵的,若是真喜欢,一株草也值千金;若是不喜欢,哪怕是姚黄魏紫也不过是一株看着好看些的花儿罢了。”那掌柜认真的说。 崔嘉因从前见过这掌柜的几回,知道这琼枝馆的掌柜的是个风趣的人,可沈斯汝却不知道,被他严肃的面容以及正经的话吓了一跳。 崔嘉因笑道:“是我们说错了,还请掌柜的勿怪。” 那掌柜的瞬间又换上了一副笑盈盈的脸,变脸的速度之快又吓了沈斯汝一跳。 “不知两位想看什么花儿?”掌柜的又问道。 沈斯汝刚想说“名贵的”三个字,想了想还是转回去了,免得又被吓一跳。 “有没有什么花儿是在十月左右开的?”崔嘉因问道:“因是要送长辈,想讨个好兆头。” 掌柜的毫不犹豫道:“春兰秋菊,若是秋天,自然非菊莫属了。” “那便请掌柜的带路,让我们看看有什么样儿的菊花?”崔嘉因道。 “这可多了,白鹭逐波、残雪惊鸿、点绛唇、绿水秋波、玉翎管,只要你能叫的出名字的,这琼枝馆里几乎都有。”掌柜的自豪地说,一边领着崔嘉因同沈斯汝往里走,一边介绍道:“那边的是白鹭逐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花团锦簇,姹紫嫣红。即便是零落的秋天,这儿也是一副锦绣模样。 沈斯汝被那姿态各异的花儿迷了眼,对崔嘉因笑道:“今儿个可算长见识了,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花儿的。” 崔嘉因笑了一笑,打趣道:“这话怎么说的,你今年才多大,哪里就到说一辈子的时候了?若是日后见着更多的花儿,那岂不自相矛盾了?” “不过一说,偏你这样认真。”沈斯汝不满道。 “不知喜欢哪一种?”掌柜的介绍的口干舌燥,回头问沈斯汝。 “哪种瞧着喜庆些?”沈斯汝问。 既然崔嘉因说生辰得高高兴兴的,那喜庆些总没错儿了吧?哪知这“喜庆”二字又惹了掌柜的不高兴。 “这位姑娘可说错了,相由心生,你心中是什么样的,瞧这花儿就是什么样儿的,没有喜庆不喜庆这一说。” “今日出门真是该翻翻黄历。”沈斯汝嘟囔道,然后随意指了一盆,说:“喏,就是它了。” 掌柜的登时喜笑颜开,看沈斯汝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姑娘好眼力啊!那一株正是五大名菊之首——是比绿牡丹、十丈珠帘、墨荷和绿衣红裳更珍贵难得的帅旗啊!” 虽然知道掌柜的表情丰富,但沈斯汝还是不太习惯,再加上掌柜的一脸高山流水见知音的眼神,她就更加羞赧了。可听到最后知道她指的那盆菊叫什么名字之后,她一下就抛弃了这些念头,高兴了起来。 沈府是什么出身?是行伍出身啊! 她果然不愧是将门虎女!随意挑一盆花儿这名字都叫帅旗,沈斯汝颇有些得意的想。 一面又端出一副虚心求教的面孔来,“不知这花儿为什么叫帅旗?” “你瞧她这花瓣正面是紫红色,背面呈金黄色,中心筒状花黄绿色,犹如军事统帅的一面旗帜,故有此名。”掌柜的将沈斯汝带到那株帅旗面前,指着她那微微露出花瓣的花苞对沈斯汝解释道。 “原来如此。”沈斯汝明白了,心中更加高兴,这样有寓意的礼物,大伯母一定会喜欢的! “不止如此,帅旗色泽明快,花姿雄劲,是难得的好花,只是难以养活,数量奇缺,便是我也只得了两株。”掌柜的无不遗憾道。 “这样啊?可是我不会养花儿,买回去若是没养活怎么办?”沈斯汝担心道。 “这花儿娇贵,原就不好养活,”掌柜的说:“不若这样吧,先在这琼枝馆放一段时间,我先教你怎么养这帅旗,等你明白怎么养的时候,你再将她带回府中去,如何?我总不会霸占了这株帅旗不给你。” 沈斯汝想了半晌也便同意了,与其买回去不知道怎么养一不小心养死了,倒不如听了这掌柜的意见。同每日想方设法偷溜出府的困难比起来,显然是帅旗的生死更重要些。 “如此,便这样说定了。” “那我该给你多少银子呢?”沈斯汝问道。 这银子的事儿还是先问问清楚的好,不然到时候她买不起怎么办? “小姐同这花儿有缘分,何必谈钱?就当是我送给小姐的好了。”掌柜的道,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 崔嘉因笑道:“掌柜的倒是性情中人。” 沈斯汝自然是不愿意,若有那等爱嚼舌根的人非说她是占了人家便宜,强买强卖,她可就说不清了。 “这可不行,我不过随手一指罢了,有什么缘分不缘分的?”沈斯汝推拒道:“若是这样说,掌柜的你还要不要做买卖了?岂不得亏死?我可不能白占这样的便宜。” 掌柜的还劝:“你这花儿摆在这琼枝馆,我日日都能见着,正好也能见识帅旗的华姿,若还要你的银子,那就说不过去了。” 沈斯汝笑,心里却想:这花明明就是他的,不卖给她也能赏花儿,如今却非要白送一盆花,也不知掌柜的是真傻还是假傻。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托您照顾这花儿已经是欠您人情了,若是您还不肯收钱,那实在是叫我们无地自容。”崔嘉因道。 沈斯汝也道:“掌柜的您也莫要犹豫,家中不准有贪图小利的行径,我们自然知道您是一片好意,可您别陷我们于不义啊!” 掌柜的觉得沈斯汝她们的话也算有理,此事也的确是他考虑不周,方才高兴一时说了不要银子,若是回家被家里的娘儿们知道了,又得教训他败家,便也顺着沈斯汝她们递过来的梯子下。 “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好强求,不过小姐放心,这盆花我定然给你养的好好的。”掌柜的道。 “掌柜的手艺和人品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沈斯汝笑道:“只是这花儿究竟是什么价,你还没告诉我呢!” “既然小姐诚心想要,便就三百两拿去吧。”掌柜的说。 沈斯汝生在富贵乡,从没有差过银子,也不知道这三百两银子究竟是个什么价钱,不过她听说沈泽西买一幅画都用五百两,这三百两应该也算不得什么。 这样想来,沈斯汝便痛痛快快的应了。 掌柜的瞧面前这个小姑娘听见三百两银子的时候面不改色,也不讨价还价说应下就应下,心中不免有些感叹。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这般阔绰。还好遇上的是他,若是让人遇上一个那么好骗又富裕的姑娘,还不得可了劲儿的骗啊! 想到这儿,掌柜的便多啰嗦了两句:“姑娘家家的出门还是当心点儿好,但是多提几个心眼儿,莫要被人轻易骗了。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姑娘出身富裕,就更得藏拙。” 崔嘉因忍俊不禁,她倒没看出这琼枝馆的掌柜的竟然有那么一副古道热肠。 靖国公夫妇疼爱沈斯汝这个侄女儿,什么吃的用的都尽着好的送,银子也大把大把的给,生怕她受了委屈。沈斯汝从来没有穷富概念,这还是头一回听见这样的道理,不免有些新奇:“我从前只听过穷的被人看不起,不知道富的还会被人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掌柜的捻着胡子笑了两声:“这世道可不如你们这些小姑娘们想的这般简单,什么样的事儿没有?” 沈斯汝与掌柜的约好了过来请教怎么养花的时间,又说了买下那盆帅旗的银两等回府之后再差人送过来,掌柜的自然连声应好,两人便相携离去了。 沈斯汝的歪歪的斜在靠枕上,马车走的慢并不显得颠簸,里头又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绒毯,坐在上头勉强也算得上舒适。 “阿珩,每年重阳前后陛下都要去青冥山秋狩,你知道吗?”沈斯汝问道。 崔嘉因前几日才听梁秋提起这个事儿,自然不会忘了。许是前世的时候初到京城,狠狠地病了一场,没有去成,等到第二年的时候,她又同赵先定下了亲事,便也懒得动弹,因此青冥山秋狩她竟是一次都未曾去过。 原本她就不喜欢这些打打杀杀的,故而不觉得有什么,但沈斯汝却很替她可惜。 “你从前不在上京没去过,不知道这秋狩有多好玩儿!”沈斯汝一脸遗憾:“秋日的青冥山着实是一大美景,漫山的枫叶潇潇,远远看上去就跟红霞似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想起来了,正合了那句词‘夕日红霞,秋景瑰艳,尽寒霜色流丹’,可不就是瑰艳吗?” “青冥山是皇家的,每每到秋狩之时,都有人将那些熊瞎子圈起来,也不会遇到危险,林子里也只有兔子鸟儿这些小玩意儿,用不着担心的。”沈斯汝跃跃欲试道:“我骑射很厉害的,到时候咱们一块儿玩。” 崔嘉因笑道:“我可不会弯弓搭箭,顶多只会骑马。” 沈斯汝眼睛亮了亮,兴奋道:“原来你会骑马?那就更好了,咱们可以赛马啊!可有意思了!平日里沈泽西也不带我去马场,只好等秋狩的时候才能尽兴。” 许多同她一样的京都贵女都不会骑马,即便是得她高看两眼的郭自如也只是勉强会一点骑术,骑上马去还要死死地揪着缰绳,提心吊胆的生怕摔了下来,哪里还能同她一较高下?那沽名钓誉的林静枝同一向爱招惹男人的赵荣合倒是会骑马,但是她同她们二人一向不合,偏偏她是女子,不能跟着沈泽西一道去狩猎,因此每回秋狩都过得既高兴又不高兴。 原以为崔嘉因这样的性子同京中那些贵女们并没有两样,都是只通文墨,不屑这些她们口中所谓的粗鄙的东西的,谁知崔嘉因倒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我还想着若是你不会骑马,到时候我还能教你骑马打发时间。”沈斯汝道:“那到时候你可不许不来,不然我可无聊死了。” “我可先说好,我只是会一点儿,你可别将我想的太厉害,否则到时候失望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崔嘉因提醒道。 “那你就是一定会来了?”沈斯汝的关注点与众不同。 崔嘉因哭笑不得,无奈道:“这会儿倒是聪明了许多,到时候我一定来,行了吧?” 沈斯汝满意的点头。 “那咱们现在去哪儿啊?时辰还早呢,我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可不想那么早回去。”沈斯汝道。 崔嘉因笑,上回沈斯汝的信里说靖国公夫人拘着她在府里学规矩,请的嬷嬷又无比的凶狠,害她老是挨罚,不仅如此,还总是不许沈斯汝出门。 其实那嬷嬷也没有沈斯汝自己说的那么狠,靖国公夫人到底还是舍不得为难沈斯汝,特意嘱咐嬷嬷手下留情,因此嬷嬷也只是要求沈斯汝减少出府的次数而已,并不是严令禁止她出门。但沈斯汝自在惯了,从前出府只是说一声儿的事情,但现在却总是不能出门,因此心里觉得委屈。 “我觉得那个嬷嬷挺好的。”崔嘉因道:“除了靖国公同沈夫人,再加上你身边伺候的青团麻团,”崔嘉因说到‘麻团’的时候又笑了笑,“谁还会这么一心为你?” “我知道是为我好啊,但还是觉得嬷嬷严厉了些。”沈斯汝抱怨道:“大伯母就是看不得我自在逍遥……” 崔嘉因见她耷拉着眉毛一副蔫蔫的模样不觉好笑:“沈夫人是为了谁好?若是嬷嬷不严厉些,你还肯听吗?你都快及笄了,还这副长不大的样子,叫沈夫人怎么不忧心。按我说你也别抱怨了,乖乖的听沈夫人的话,听嬷嬷的话,早些学好规矩,也少受些罪。” “这规矩我学了十几年都没有学明白,大伯母想要我几个月就学会,也实在太难为我了。”沈斯汝道。 崔嘉因被她气笑了,什么规矩那么难要学十几年?不过是没有仔细学罢了。 “不过只八个字‘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哪里就那么难了?真正难的你还没开始学呢!若是这都做不到,到你跟着你大伯母学管家的时候该怎么办?嫁人不学管家之术可不行。”崔嘉因像个长辈似的苦口婆心的教训道。 这也实在怨不得崔嘉因,前世今生加起来她都已经三十多了,在长些都能到了能够当沈斯汝母亲的岁数,两辈子加起来她也没见过像沈斯汝这样懒的姑娘。前世认识沈斯汝之后也未曾深交,不知道那时候的沈斯汝有没有变了性子,若是还像现在那么懒,她都要怀疑沈斯汝是不是懒得活了所以才那么容易就被高华同他的姘头害死。 “那我不嫁人不就成了?”沈斯汝无所谓道:“放眼上京,那些王孙公子们不是纨绔就是纨绔,整日里无所事事斗鸡遛狗,没有一个是干正事的。我要嫁就嫁我大伯父这样的,大伯母虽然每回都嫌弃大伯父在家的时间少,但是我看得出来,每回大伯父在家的时候,大伯母都显得特别高兴。”沈斯汝末了又忧伤的叹了一句:“只是像我大伯父这样好的人真的太少了,我身边的人也就只有沈泽西稍微好一些。” “你不是和沈世子一向合不来?你还老是嫌弃沈世子老是捉弄你呢。”崔嘉因疑惑道,显然对沈斯汝居然屈尊降贵表扬沈泽西很是吃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沈斯汝掩饰性的轻咳两声,然后目光灼灼的望着崔嘉因道:“此一时,彼一时。再说了,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他嘴巴虽然毒了一些,但人其实还是挺好的,也不像京中别的勋贵子弟一样靠仗着自家的功勋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崔嘉因被她灼灼的目光看的十分不自在,便说:“你不是说不想回府那么早?现在去哪儿?” 沈斯汝瞧见崔嘉因这兴致缺缺的模样,心中叹了一句,然后便提议道:“我听说八珍阁又出了新的吃食,要不咱们去尝尝?” 崔嘉因轻飘飘的看她一眼,沈斯汝立马改口:“不是,我听说华容阁有新的花样,方才说错了。” 沈斯汝心中懊恼,方才才答应了崔嘉因,而且还说了绝不反悔的,结果…… 崔嘉因还是给她留了面子,并没有嘲笑她,“那咱们就去华容阁看看。” 就在她们刚准备进华容阁的时候,崔嘉因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 她同沈斯汝转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个面生的姑娘。 那位姑娘停在崔嘉因她们面前,温文从容的同她们行了礼,然后唤道:“见过德曦郡主,见过崔小姐。” 崔嘉因不着痕迹的打量了这个姑娘一眼,隐隐觉得这姑娘看着面善,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你是哪家的姑娘?”沈斯汝是周帝亲封的郡主,而且还有封号在身,若遇见的不是公主或是有封号的郡主,也用不着太客气。然而上京的有些分量的小姐她都是认识的,这个姑娘又是一口上京口音,显然也是上京人士,既然她不认识,那应该也是无足轻重的,因此她问起面前这个姑娘的出身也不算失礼。 那姑娘并没有恼沈斯汝唐突,温温柔柔道:“我姓林,名静柳,是昌平侯府的姑娘,林鸿生是家父。” 崔嘉因这才知道方才瞧着这林静柳为什么觉得这样眼熟了,仔细瞧来,这林静柳的眉眼不就同林静枝的有几分相似吗? 沈斯汝对林家的人向来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在林静枝屡次纠缠沈泽西的情况下,更是对林家人多了几分敌意。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沈斯汝突然想起这句话。 从前沈泽西嫌她不聪敏,又怕她一个不小心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便让她时时刻刻记着这句话。 “静柳听说崔小姐素有才德,德曦郡主单纯直率,静柳仰慕两位已久,如今终于见到了。”林静柳见崔嘉因两人并没有什么热切的反应,便主动道。 她身为林家的庶女,上头有嫡姐的光环压着,被嫡母刻意蹉磨,又被昌平侯忽视,能活到那么大且熬出头,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脸面什么的早就在林府求生存的时候丢没了。 沈斯汝凉凉道:“你的姐姐可是上京第一才女啊。” 虽然有水分,但是对旁的人说仰慕才德是不是太假了些? 沈斯汝说的讥诮,半点脸面都没有给林静柳留。林静柳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道:“姐姐的是姐姐的,我的是我的,姐姐有上京才女的名号,我却没有,仰慕崔小姐的才德也无可厚非啊!郡主您说是也不是?” 崔嘉因听到此话倒是笑了,这林静柳确实是个有意思的,将林静枝同自己分的一清二楚,好让崔嘉因她们知道她们并没有什么关系,即便是崔嘉因她们对林静枝有所不满,也不该对林静柳抱有偏见。 “阿汝直来直去惯了,林小姐不要往心里去。”崔嘉因道,然后又对因为她对林静枝的友善态度有所不满的沈斯汝道:“你好歹给人留几分面子,莫要将人吓跑了。” 谁亲谁疏,一目了然。 沈斯汝闻言面色缓了缓,对着崔嘉因笑了一笑,说:“我听你的。” 林静柳适时插话,一脸歆羡道:“郡主同崔小姐感情真好,像亲姐妹似的。”说道姐妹,她又渐渐地垂下眼,神情落寞:“不像我,家中虽有一个姐姐,却因为身份总也玩不到一块儿去……” 若不是当着林静柳的面,崔嘉因肯定要叫一声好。 这羡慕的眼神同落寞的神情变换的刚刚好,既不显得刻意,又让人心生不忍,比起她的姐姐实在是厉害多了。 “林小姐不必妄自菲薄,姐妹终归是姐妹,不是身份所能局限的。”崔嘉因安慰道。 林静柳哽了一哽,感动道:“多谢崔小姐安慰,崔小姐不必那么客气,唤我静柳便是了。” 沈斯汝原就觉得林静柳别有居心,此刻听见她让崔嘉因直呼她的名字,更是觉得不好。 亲近的人才会喊名字呢,林静柳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又是林家的女儿,还想来同她们攀交情,是不是想的太美了些? 她生怕崔嘉因上了她的当,刚想讽刺林静柳几句,又想起崔嘉因让她给人留点面子,不免犹豫了一下。 就在沈斯汝琢磨着怎么能不显讽刺又能明确表达出她们拒绝这个提议的时候,崔嘉因就说了话:“还是不要了吧?我不太习惯唤旁人的名字。” 饶是林静柳脸皮厚,也快要顶不住了。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按常理出牌? 上回昌平侯回府之后特意让她去他的书房一趟,嘱咐她说要同崔嘉因攀上交情,最好是让崔嘉因对她青眼有加。 昌平侯嘱咐完之后便留了几个得用的人给她用,然后便走马上任离开上京了。 林静柳虽不大清楚昌平侯的用意何在,但在林静枝坏了名声林家只有她一个正经的姑娘的情况下,林静柳相信昌平侯绝对不会坑她。 况且崔嘉因家世显赫,就她打听到的情况来看,她同靖国公府的德曦郡主还有不浅的交情,若是她能靠上崔嘉因,何愁同沈斯汝搭不上话?同她们二人交好,自己的身份也能跟着水涨船高,对自己的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因此便也乖乖的听了昌平侯的话,想着怎么才能极其自然的认识崔嘉因,而不显的别有用心。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况且崔嘉因家世显赫,就她打听到的情况来看,她同靖国公府的德曦郡主还有不浅的交情,若是她能靠上崔嘉因,何愁同沈斯汝搭不上话?同她们二人交好,自己的身份也能跟着水涨船高,对自己的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因此便也乖乖的听了昌平侯的话,想着怎么才能极其自然的认识崔嘉因,而不显的别有用心。 她思索了许久。 若是去什么宴会遇上的话倒是合情合理,可她只是区区一个庶女,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上京的贵人们又哪里会给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人物递帖子呢?就是递了帖子,那也是给林静枝的。就算她有幸得了主家的邀请,同崔嘉因一同赴宴,那她也接近不了崔嘉因啊!贵女圈子里的嫡庶向来分明,如崔嘉因一般的姑娘自然不屑于同庶女呆在一块儿。 想来想去,林静柳还是选择了最最普通且保险的办法——巧遇。 她让昌平侯留给她的那几个人盯着崔府的动静,只要崔嘉因一出府,她就立马能知道消息赶过去。 这外头你也可以走我也可以走,既没有条件限制,也没有时间限制,且上京就那么大,出门撞见个认识的人有什么奇怪的?比起在哪个宴席上碰面好太多了,可行性也大多了。 可是她算漏了一点,那就是崔嘉因不爱出门。她等了许久,都已经想着要不要换一种方法的时候,崔府那边终于传出了消息,说是崔嘉因出门了。 林静柳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梳洗打扮了一番,然后急吼吼的出了府,终于赶在华容阁前巧遇了崔嘉因。 以及意外之喜——沈斯汝。 但情况好像远远不如自己预计的那么乐观,林静柳心想。 “既然崔小姐不愿意,那静柳也不能强人所难。”林静柳惋惜道。 “林小姐真是善解人意。”沈斯汝见崔嘉因没上当,心情大好,还笑眯眯的夸了林静柳一句。 林静柳受宠若惊,连忙道:“当不得郡主如此夸赞。”活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我们打算进去看看,林小姐也来吗?”崔嘉因问道。 林静柳常年活在生活底层,衣裳首饰全都是捡丫鬟们不要的,全副身家算起来还买不起林静枝一件衣裳。此番若不是昌平侯夫人同林静枝失了势,被昌平侯一气之下赶到了庄子里头去,侯府现在是她姨娘当家,恐怕现在她过的还是那种穷酸的生活,莫说收拾妥当出来制造偶遇,就是照镜子她都嫌寒碜。这华容阁的牌匾都是烫的金字,从外头看都是气派非凡,想也不用想里头的东西得多贵了。 她怕自己没银子被崔嘉因同沈斯汝看不起啊! 她在心里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同崔嘉因她们一起进去,左右都是昌平侯叫她讨好崔嘉因的,这银子自然也得他给。反正她是一个铜板都没有的,若是昌平侯不想丢脸,就得给她掏银子。 如此想来,林静柳便没有心理负担了。 “几位小姐想要看什么?珠钗,步摇,还是手镯?小店刚出了新的样式儿,小姐们要不要看看?”一位穿着蓝色衣裙的妇人迎过来问道。 “就看那些新出的吧。”沈斯汝道:“从前的我都看过了,再看一遍也没什么意思。” 然后又问崔嘉因:“阿珩你觉得呢?你若是想看看我们就再看看,我都行。” “便看新品好了。”崔嘉因道。 那妇人看崔嘉因同沈斯汝的衣着华丽不是凡品,便知道这回是来了两个金主,笑得合不拢嘴,连连说:“小姐放心,咱们这儿新的花样儿可多了,而且每一件都保管好看!” 说着便请崔嘉因一行人往雅间去,自己则让人捧了首饰送到崔嘉因和沈斯汝面前。 妇人拿起一个翡翠镯子说:“这是玻璃种的翡翠,极其通透莹润,小姐年轻,戴的颜色深了压不住又显老,戴这种翡翠刚刚好。” 崔嘉因看了看,不置可否。 那妇人见状,便知道崔嘉因没有看中,她也不气馁。这买东西看的不就是合眼缘嘛,她这华容阁有那么多,再挑的人也会说出几句好来。 “那小姐您再看看这双蝶戏花的赤金点翠簪如何?”那妇人拿起一根簪子殷切问道。 “瞧着还挺好看的,”沈斯汝道:“这花儿蝶儿栩栩如生,瞧着像活的似的。” “诶,小姐真识货。这正是出自魏大家的手艺,点翠簪子原就耗时耗力的,光这一根簪子就要用上魏大家好几天的功夫,费劲的很。”那妇人笑道。 “我记得在清河的时候见你戴过?仿佛与这一支有点像。”沈斯汝偏头问崔嘉因。 崔嘉因仔细瞧了瞧那妇人手上的簪子,笑道:“可不是吗?只是没有这一根簪子那么精致。” 那妇人笑道:“既如此,小姐何不把这根簪子买回去?小姐长得好,戴上肯定好看。” 一旁不做声的林静柳见状也开始夸捧起崔嘉因来:“这根点翠簪甚是秀雅,很衬崔小姐。” 沈斯汝看了她两眼,说道:“要这么多相似的首饰做什么?宁缺毋滥不是吗?” 林静柳还是好脾气道:“郡主误会我了,静柳不过是说这点翠簪子很衬崔小姐罢了,并没有说一定要买啊。” 那妇人生怕小姑娘因为这样的事儿在华容阁吵起来,连忙道:“崔小姐既然不想要这簪子,咱们就看别的。” 这小姐们也实在是奇怪,明明玩不到一块儿去,偏偏还要凑在一起。 况且这叫静柳的也实在是多事了些。 华容阁招待的贵客多了去了,那妇人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早在迎上去问崔嘉因一行人的时候边看出了些许门道。 走在前头的两位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言谈举止间都颇有些贵气。而落在后头那一位,虽说穿的料子是簇新的,但是料子显然没有前面两个姑娘穿的那么好。再往后头看,还有两位瞧着稳重些的梳着双髻的女子,想来是一同跟来的丫鬟。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走在前头的两位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言谈举止间都颇有些贵气。而落在后头那一位,虽说穿的料子是簇新的,但是料子显然没有前面两个姑娘穿的那么好。再往后头看,还有两位瞧着稳重些的梳着双髻的女子,想来是一同跟来的丫鬟。 那林静柳既没有跟后头的两个丫鬟走在一起,那应也是哪家的小姐。可是却也没有跟着前面的两位姑娘一道走,想来她们之间的交情也不过尔尔。再回想她之前说过的话,不出意外地全是恭维之言,妇人料想定是这林静柳想要同她口中的郡主和崔小姐攀关系了。 妇人的的心思转了好几转,却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罢了。 她连忙将手中捧着的匣子打开,从里头捡了两朵绢花给崔嘉因同沈斯汝,想了想,又多拿了一朵给林静柳。 “这绢花与我从前见过的都不一样。”崔嘉因夸赞道:“家中的绢花虽然也算精致,但终究是死物,多少也少了那种灵气。” “这绢花是从南边来,这绢花缀以合浦珠同水晶等物,正是江南女子里头时兴的。”那妇人介绍道。 “倒是新奇,就要这个了。”崔嘉因对那妇人道:“我要十支花色不一样的。” 那妇人大喜过望,这绢花也就只胜在新奇,其价值同先前的翡翠镯子和点翠簪子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原以为崔嘉因连那镯子都看不上,应该也看不上这稍显普通的绢花,谁知一下就要了十支。 要知道这绢花原本也不便宜,只是比不上翡翠镯子那么贵重罢了。 “阿珩,你要那么多绢花做什么?”沈斯汝不解道:“这绢花好看是好看,也用不着买那么多啊。” “你也不想想我哪儿能戴的完那么多,这绢花新颖,刚好可以用来送人啊。”崔嘉因道,“只是些小玩意儿,收的人也不会觉得贵重不好意思。” 林静柳在旁边听见崔嘉因说的话,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 这绢花又镶合浦珠又镶水晶的,看着就不便宜,却偏偏被当做是小玩意儿,说送人就送人。一看就是从小被宠惯了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没过过苦日子不知道生活的艰难。 她都舍不得给自己买呢! “崔小姐真是善解人意。”心里怎么想的是一回事,嘴上怎么说的却是另一回事了,这一点林静柳向来把握得很好。 沈斯汝暗暗的翻了个白眼,呵呵笑了两声。 崔嘉因却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不及林小姐。” 待那妇人将绢花儿都用匣子装好送过来之后,崔嘉因便问沈斯汝:“秋日昼短,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家中长辈担心。” 沈斯汝原就不想通不讨喜的林静柳待在一块儿,早就想一走了之了,只是方才要来这华容阁的是她,若是她执意要走,崔嘉因可能会不高兴。 她在乎的事情不多,朋友便是其中一件。 “那便走吧。”沈斯汝回道。 崔嘉因笑着对林静柳说:“我们不便多留,这便要走了。林小姐却可以再看看,或许有中意的也未可知。”将原本打算一起走的林静柳堵了个严严实实。 她默默地收回了已经迈出去了的右脚,干干地笑道:“静柳原就是那么打算的。” 然后目送崔嘉因同沈斯汝离开了华容阁。 林静柳觉得自己仿佛遇到了平生最大的挑战…… 她原来最大的敌人——心胸狭窄又容不得人的嫡母同表面清高实则斤斤计较的嫡姐,都被赶到了庄子里头。如今府里大小事务都是姨娘管着,她在府中的地位也不可同日而语,比起从前的林静枝也不差什么了。 嫡母同林静枝再厉害,这府中也有能压得住她们二人的人——昌平侯林鸿生。 她同嫡母是你死我活的对立关系,同崔嘉因和沈斯汝却不一样。 她要成为崔嘉因和沈斯汝的手帕交,是要讨好她们,趁机从她们身上捞点好处。即便她们对她有所不满,那她也得想着利益得失咬牙受着。 她们第一次见面就没在人家心目中留下完美的印象,林静柳很是惋惜,亏她还让人蹲了那么久,功夫都白费了,下回崔嘉因再出门的时候都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 唉…… 真是世事难料,事与愿违啊。 “林家人没有一个好的,这林静柳同她姐姐一样都是惹人讨厌的!”沈斯汝道。 “何必生气?这天底下惹人不喜的人多了,难不成你都要气一遍?”崔嘉因笑道:“林静柳讨厌归讨厌,只要你不将她放在心上便无所谓了。” 沈斯汝闷闷道:“我这还不是担心你上当吗?林静柳同林静枝一样,都是背后放冷箭的,万一你被骗了怎么办?” 她久没有听到崔嘉因的声音,抬头看去,却见到崔嘉因正看着自己笑。 “笑什么?”沈斯汝大为不解。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我何曾不是担心你呢?我且问你,林静枝同林静柳比起来如何?” 沈斯汝想了一想,虽然不愿,但还是极其诚实的说:“我虽看不起林家,一向同林静枝不对付,但若是非要在林静枝和林静柳之间选出一个来,我还是觉得林静柳好一些。” “那你说说她胜在哪里?”崔嘉因又问。 “昌平侯府虽然是小门小户,但是林静枝好命,生在林家最昌盛的时候。她又是林家唯一的嫡女,在林家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当然这也是她养成一个霸道性子的重要原因。”沈斯汝头头是道的分析道。 崔嘉因见沈斯汝每句话都要贬低一下昌平侯府和林静枝,真真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不觉笑道:“然后呢?” “你看呀,昌平侯子嗣单薄,嫡女只有林静枝一个,倒是还有一个庶子勉强能继承家业,不过那个林静柳我倒是从来没有听过的……林贵妃老了,昌平侯府只靠着一个林贵妃显然不能繁荣昌盛,昌平侯想要林家维持现状亦或是更上一层楼,自然得谋新的出路。”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你看呀,昌平侯子嗣单薄,嫡女只有林静枝一个,倒是还有一个庶子勉强能继承家业,不过那个林静柳我倒是从来没有听过的……林贵妃老了,昌平侯府只靠着一个林贵妃显然不能繁荣昌盛,昌平侯想要林家维持现状亦或是更上一层楼,自然得谋新的出路。” “这个新出路就是林静枝了。”沈斯汝道:“林静枝是嫡女,嫡女比庶女更有利用的价值,但是有侯府嫡长女的名号显然不够啊,他那个侯府只是仗着林贵妃得宠才封的,真正的世家根本不屑一顾。想要抬高林静枝的身价就只能另辟蹊径了,所以林家开始为林静枝造势,花大价钱将她培养成上京的才女,为的就是日后能卖个好价钱。” 沈斯汝的话虽然直白了些,但意思总归的没有错的。 “林静柳默默无闻了那么多年,在府中定然是属于不被重视的那一类,眼界自然狭窄。同资源丰富,锦衣玉食长大的林静枝自然是没法比。她今日在华容阁的表现也正好说明了这一点若换做是林静枝,定然不会畏畏缩缩的。” 崔嘉因默默地点了点头。 沈斯汝到底是出身高门,虽然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的把戏,却也看得分明。 “原来你倒是个心中有成算的,从前都是我小瞧你了。”崔嘉因说。 “难不成你以为我从前都是傻子?”沈斯汝冷哼一声,扭过身子不看崔嘉因。 崔嘉因浑不在意,拉着她的袖子说:“来挑挑喜欢那一朵?” “一朵绢花就想哄好我啊?”沈斯汝嫌弃道,但还是依言认真挑了起来,“这颜色太多了,看得人眼花……要不你挑吧?” 崔嘉因无奈,从匣子里拿起一朵凌霄同棠棣,将那两朵绢花都递给了沈斯汝:“你看看可还行吗?” 沈斯汝只是略看了看,点头满意道:“嗯,尚可。” 一看就没仔细看,崔嘉因在心中吐槽。 原本行驶平稳的马车突然一阵颠簸,差点没让崔嘉因撞到边上去,幸好沈斯汝眼疾手快及时拉住了。 “外头出了什么事?”崔嘉因问道。 “回姑娘的话,有一位老妇人同姑娘在外头拦马车。”车夫在外头道:“她们挡住了道儿,不让马车走。” 崔嘉因为了方便,用的是卫国公府里头最普通的马车,外头连崔家的标识都没有,这两人拦的是谁? 外头一片喧哗,却是那拦车的老妇人开始喊叫。 “崔家仗势欺人,真是要将我们活活逼死啊!” 崔嘉因听见这隐隐有些熟悉的声音倒是笑了,她知道来的是谁了。 沈斯汝原本就厌恶这种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污蔑别人博取同情的人,又加之她们拦马车害她们差点受罪,心中更加不痛快。 她将帘子掀开,望向路中央站着的老少两人,喝道:“有没有规矩了?胆敢拦本郡主的车架!” 沈斯汝颇有威名,在上京几乎没有不知道德曦郡主名号的人,那大喊大叫的老妇人见沈斯汝面色不善,心中有些害怕,但她透过沈斯汝微微掀开的帘子隐约见着一块紫色的裙角,便大着胆子道:“郡主恕罪,实在是崔家欺人太甚,逼得我们没有活路,这才斗胆来寻个公平。” “你倒是说说崔家怎么逼迫你了?”崔嘉因也跟着出来,望着眼前落魄的陈老夫人同何菱香似笑非笑道:“陈老夫人,菱香姑娘,好久不见啊。” 说实话,陈老夫人这心里头还是有些发憷,毕竟自古都说民不与官斗,何况她惹上的是那么一大桩官司。但她想起一片乌烟瘴气的陈府,便生出了些许气势。 “众位给我老婆子评评理,崔家的大少爷见我娘家侄女儿长得好,非要强抢了去,好人家的女儿岂能就这样白白糟蹋了?况且我这侄女儿从小就没爹没娘,是我将她当女儿一般养大的,更是见不得她不好。崔家大少爷却不肯,非但占了我娘家侄女儿的清白,还将人撇下不管。崔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我陈家又是什么样的门第?连我侄女儿受了这样大的委屈,我都不能替她讨个公道。原想着将此事烂在心里,没想到却被崔小姐知道了这档子事儿,非说是我侄女儿将人勾住了,带着人将我陈家砸了个稀烂!可怜我侄女儿大了肚子,母女二人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崔小姐,我陈家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非要将我们活活逼死才甘心?” 陈老夫人一边说一边用拐杖杵着地面,另一只手还不停的捶着自己的胸口,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而一旁站着的何菱香却并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用手帕拭泪,一身白衣娇娇弱弱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而那站在马车边上衣着华贵的沈斯汝和崔嘉因看起来是那么的盛气凌人,两相比较之下,众人心中自然有些偏颇。 “姑娘看着秀秀气气的,行事也这样霸道吗?”百姓里头有人出言讨伐:“既是出身富贵也不该仗势欺人!” 众人纷纷应和,一时间崔嘉因同沈斯汝那是骂声一片。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啊! 崔嘉因想起上回在法华寺时陈老夫人便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蔑魏元娘,想要用舆论来逼迫魏元娘妥协。 此番又要故技重施吗? 沈斯汝从小到大受过最大的委屈便是沈泽西命莫言将她扔出院子,哪里遇到过现在的场面?莫说她不是一个受了委屈藏在心里的人,即便是,那也忍不了了! “哪里来的刁妇胡言乱语!崔家的名声是你毁得的吗?”沈斯汝怒道:“你也不看看你侄女儿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崔公子长得都比她好看,又岂能瞧得上她?” 何菱香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她想起当日那个朗月清风般的少年,却发现自己着实无法否认这个事实。 但她长得也不差啊! 起码比起眼前这个大呼小叫的郡主来说,她长得还是极美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崔嘉因见周围的百姓闻言非但没有辨清真相,看向她们的眼神反而更加不善,连忙拉住想要继续说的沈斯汝。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老百姓无权无势,平日里受够了贵族子弟的欺压,如今亲眼见着有人当街欺负妇孺,他们感同身受,自然也义愤填膺。 何菱香压下心头的不痛快,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方道:“郡主即便贵为郡主,也不该随意羞辱于我。难不成我出身卑贱,就活该受人欺负吗?原是崔家的错,如今反倒一意将那些脏的臭的泼到我身上!我虽然没有郡主那样贵重的身份,却也绝不会任人羞辱!” 众人见何菱香虽是女子,却也有不输男子的铮铮傲骨,拍手叫好的同时对她也多了几分赞赏。 “菱香姑娘果然清高非常,”崔嘉因夸赞道,“只是不知道菱香姑娘同陈老夫人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这恶人呀,自有天收,姑娘你这样敏惠,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吧?” 何菱香岂会轻易被崔嘉因的话吓到?这诬陷崔大公子的主意原本就是她出的,就是为了让崔家迫于舆论压力让她进门。 正室她是不指望了,妾室倒还可以一搏。 崔家不是高门大户吗?高门大户不是最重名声吗?孩子她都有了,连妾都不让她做,这上京里头的百姓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了崔家。 都说骗人的最高境界是将自己也一并骗了,骗得了自己才能骗得过众人,在这一点上,何菱香无疑是合格的。 陈麟不过只是她表哥,崔大公子才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难道崔姑娘不承认?当日崔大公子可不是这样说的,你敢说他始乱终弃这件事儿没有你的手笔?”何菱香气道。 当日法华寺一见,她就再也不能忘怀。何菱香自恃美貌,总觉得崔瑜也如她一样将她珍而重之的放在心间。若真如此,崔瑜就应该早就来陈家找她了,何必等到她出手? 可见一定是有人阻挡了她的大好姻缘,而这个人,除了当日同在法华寺的崔嘉因之外不做他想。 何菱香如此笃定是崔嘉因从中作梗,就像坚信崔瑜钟情于她一样,没有一丝怀疑,亦或是从来不肯怀疑。 “陈老夫人同菱香姑娘是不是没有对好证词?方才听陈老夫人的话里,分明是我哥哥强迫你,听菱香姑娘的话,倒是像姑娘想要攀高枝儿呢?”崔嘉因笑着问道。 众人不由鄙夷,仗势欺人也还能笑得出来,果真是没有羞耻之心的。饶是如此,在听见“攀高枝儿”的时候,他们心里对何菱香的怜悯也稍稍淡去了几分。 “满口胡言!”陈老夫人心中暗恼何菱香不中用,隐隐又后悔答应了她的提议,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已然骑虎难下,只能顺着一条道儿走到黑了。 “朗朗乾坤之下,被欺负了的老实人变成了居心不良之人,而欺负人的人,却成了受害者!这还有天理有王法吗!” “没有天理不讲王法的是你们!”一道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她大声呵斥道:“你以为你们陈家就是什么好人家不成?” 魏元娘拨开人群走向崔嘉因,对着她同沈斯汝二人行了礼,嘴里说道:“连累两位受惊了,实在是过意不去。” 自从法华寺一别之后,崔嘉因便再没见过魏元娘了,印象中狼狈不堪的女子如今已经褪去了懦弱,变得自信了起来。 “休书同嫁妆银子可都还给你了?”崔嘉因问道。 魏元娘笑道:“多亏了靖国公世子同姑娘的襄助,如今我同陈家再无瓜葛。” 崔嘉因道:“如此甚好。” 自魏元娘出现之后,陈老夫人的一双眼睛如同淬了毒似的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宛如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都是魏元娘这个贱人,若不是她,陈家何至于此?她的麟儿又何至于此? 这个妖孽祸害! “你算个什么东西?同崔家狼狈为奸,骗我的钱财,害我儿性命,可恶可恨!”陈老夫人骂道,狠狠地啐了一口。 “众位都是眼明心正的人,我也不想欺瞒大家,我的确是陈家的下堂妇,也的确同崔家有瓜葛。可我们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魏元娘大声道:“陈家用了我的嫁妆,害死了我的爹娘,又将爹娘留给我的东西尽数侵吞,还将我当做丫鬟让我做牛做马!叫苦连天的时候,我那所谓的相公却还同他表妹在房里颠鸾倒凤!” “法华寺里,人来人往的时候,我那好婆婆还污蔑我同人私通,差点将我打死。是崔小姐将我救了下来!也是崔小姐让我彻底的摆脱了陈家这个毒瘤!” 事情反转的太快,老百姓们还反应不过来,而作为当事人的何菱香在听到“颠鸾倒凤”这四个字的时候却迅速做出了回击:“我与表哥清清白白,岂会做这样没有廉耻的事情?” 魏元娘冷笑一声:“你们知道什么叫廉耻吗?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吗?我所言句句为真,若有半句假话,便让我落得一个天打雷劈粉身脆骨不得好死的下场!我敢发这样的毒誓,你敢吗?” 魏元娘满脸嘲讽。 百姓笃姓鬼神,听见魏元娘发这样重的毒誓,先是惊了惊,然后便相信了七八分。若不是真的,怎么敢说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话来? 百姓们心思纯朴,方才怜悯陈老夫人同何菱香一个老一个弱,不忍她们受欺负,才出言相帮。 谁知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他们眼中的老弱竟然是居心叵测的蛇蝎! “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辞,岂可尽信?”何菱香急急道。 魏元娘冷笑,反问道:“那方才给崔家泼的脏水,不也是一面之辞吗?” “众人听我一言,清河崔家家风清正,我们崔家人行的端站的直,不怕污蔑。只是,不怕污蔑不等于我们必须忍受这无凭无据的污蔑,但凡有抹黑崔家行径的人,我崔家也绝不姑息。”(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青团话里有话,崔嘉因略一思索便也明白了。 她揶揄的看着沈斯汝,笑道:“那你还真是悠闲自在,难不成沈夫人也由着你胡闹吗?” 《礼记》里头曾提起女子必备的四种德行便是德言容功,女红对女子的重要性可见一斑。虽说闺秀们并不用亲自动手做衣裳鞋袜,但家里还是会请人教习,况且门第显赫的人家对姑娘的教养更加严格。然而听清团的意思,沈斯汝竟是对此一点都不通的,这就很让人吃惊了。 沈斯汝想起每每靖国公夫人看她的绣品时那种恨不得自戳双目的表情,觉得崔嘉因也许说错了——大伯母不是由她胡来,说是眼不见为净更恰当些。 然而她还是很认真的应了一声“嗯”。 她才不要被崔嘉因笑话死呢! 青团很不厚道的笑了,半点面子都没给沈斯汝留。 “沈夫人有什么喜好吗?”崔嘉因又问,指着沈斯汝的荷包是不可能了,还是切实一些投其所好算了。 “嗯?”沈斯汝想了一想,皱着眉头道:“大伯母平日里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做的事儿,若非说出一件儿来,便是教训我了……要不等她生辰那日我去给她教训一顿好了。” 崔嘉因见沈斯汝从苦大仇深变成豁然开朗,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无力感,她试探的问道:“你不是说真的吧?” 沈斯汝反问:“有什么不妥,我都乖乖送上门去挨骂了,这还不成啊?” 崔嘉因觉得自己的眉头都能夹死一只蚊子了,谁送礼会送的那么清新脱俗啊?送礼不就图个高兴吗?还巴巴的上去找骂,她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了。 “教训你是为了你好,又不是喜欢教训你。这个行不通的,你再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崔嘉因默默地同情起了靖国公夫人,也不知道她同总是脱线的沈斯汝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被气得吐血。 最后还是青团看不过眼,稍稍提醒了一下沈斯汝:“郡主,您忘了吗?夫人院子里最多花儿了。” “花儿多怎么了?我院子里花儿也挺多的。”青团的话都说的极其明白了,偏偏沈斯汝这个木头不解其意。 青团默默地别过脸去,不想再看沈斯汝。 郡主诶,您别在旁人面前犯蠢了成吗? 崔嘉因受不了了,当机立断下了决定,拉着沈斯汝就往马车哪儿走。 “诶诶诶,阿珩,咱们去哪儿呀?你还没告诉我呢!”沈斯汝不解道。 “去看花儿。”崔嘉因言简意赅。 沈斯汝还想说什么,却被崔嘉因那凌厉的眼神吓得噤了声,只乖乖的坐好,不敢言语。 貌似她不小心又惹人生气了啊…… “阿珩……”沈斯汝小声的唤道。 崔嘉因看她一眼,问道:“怎么了?” “……”沈斯汝却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沈斯汝又唤了一遍崔嘉因的名字,崔嘉因看她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叹了一阵气,道:“阿汝,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我何须这般客气?” “阿珩,为什么要送花儿啊?”沈斯汝问道。 “……”崔嘉因看她这死脑筋一直转不过弯来,更加忧伤了,但还是耐着性子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沉得下性子?沈夫人若不是喜欢花儿又怎么会摆出来?你就没发现她总是莳花弄草?” 沈斯汝照着崔嘉因的话细细想来,发现确实如此,她去伯母的院子的次数不多,可几乎每回都看见伯母拿着小剪子在剪枝。她一直以为大伯母是因为讨厌那些花儿才剪的,没想到原来是喜欢啊! 沈斯汝恍然大悟。 崔嘉因无言以对。 这上京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靖国公夫人是个爱花儿的人,偏偏这位同住在靖国公府的郡主居然一点儿也不知道…… 马车停在琼枝馆门前。 沈斯汝同崔嘉因先后下了马车,沈斯汝透过门看向琼枝馆只能见到各种各样的花,叫的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都有。 崔嘉因问道:“京城最负盛名的琼枝馆,你不会不知道吧?” 沈斯汝笑了一笑,说:“我听过它家的大名,却不知它是做花草买卖的。” 崔嘉因挽着沈斯汝往里走,边走边说:“琼枝馆里头有各种奇花异草,种类齐全,不是外头可比的。若是要挑花儿,在这儿挑是最好不过的了。” “这位姑娘说的不错,小店什么都没有,就是花儿草儿多,两位若是不嫌弃,大可好好挑挑,看看有没有中意的。”一位身着褐色短褐的中年男子拱手道。 “掌柜的客气了。”崔嘉因有礼的回了一句。 沈斯汝不耐烦这些虚礼,对掌柜开门见山道:“这儿有什么名贵的花草吗?” “花草可不分名贵还是不名贵的,若是真喜欢,一株草也值千金;若是不喜欢,哪怕是姚黄魏紫也不过是一株看着好看些的花儿罢了。”那掌柜认真的说。 崔嘉因从前见过这掌柜的几回,知道这琼枝馆的掌柜的是个风趣的人,可沈斯汝却不知道,被他严肃的面容以及正经的话吓了一跳。 崔嘉因笑道:“是我们说错了,还请掌柜的勿怪。” 那掌柜的瞬间又换上了一副笑盈盈的脸,变脸的速度之快又吓了沈斯汝一跳。 “不知两位想看什么花儿?”掌柜的又问道。 沈斯汝刚想说“名贵的”三个字,想了想还是转回去了,免得又被吓一跳。 “有没有什么花儿是在十月左右开的?”崔嘉因问道:“因是要送长辈,想讨个好兆头。” 掌柜的毫不犹豫道:“春兰秋菊,若是秋天,自然非菊莫属了。” “那便请掌柜的带路,让我们看看有什么样儿的菊花?”崔嘉因道。 “这可多了,白鹭逐波、残雪惊鸿、点绛唇、绿水秋波、玉翎管,只要你能叫的出名字的,这琼枝馆里几乎都有。”掌柜的自豪地说,一边领着崔嘉因同沈斯汝往里走,一边介绍道:“那边的是白鹭逐波……”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青团话里有话,崔嘉因略一思索便也明白了。 她揶揄的看着沈斯汝,笑道:“那你还真是悠闲自在,难不成沈夫人也由着你胡闹吗?” 《礼记》里头曾提起女子必备的四种德行便是德言容功,女红对女子的重要性可见一斑。虽说闺秀们并不用亲自动手做衣裳鞋袜,但家里还是会请人教习,况且门第显赫的人家对姑娘的教养更加严格。然而听清团的意思,沈斯汝竟是对此一点都不通的,这就很让人吃惊了。 沈斯汝想起每每靖国公夫人看她的绣品时那种恨不得自戳双目的表情,觉得崔嘉因也许说错了——大伯母不是由她胡来,说是眼不见为净更恰当些。 然而她还是很认真的应了一声“嗯”。 她才不要被崔嘉因笑话死呢! 青团很不厚道的笑了,半点面子都没给沈斯汝留。 “沈夫人有什么喜好吗?”崔嘉因又问,指着沈斯汝的荷包是不可能了,还是切实一些投其所好算了。 “嗯?”沈斯汝想了一想,皱着眉头道:“大伯母平日里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做的事儿,若非说出一件儿来,便是教训我了……要不等她生辰那日我去给她教训一顿好了。” 崔嘉因见沈斯汝从苦大仇深变成豁然开朗,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无力感,她试探的问道:“你不是说真的吧?” 沈斯汝反问:“有什么不妥,我都乖乖送上门去挨骂了,这还不成啊?” 崔嘉因觉得自己的眉头都能夹死一只蚊子了,谁送礼会送的那么清新脱俗啊?送礼不就图个高兴吗?还巴巴的上去找骂,她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了。 “教训你是为了你好,又不是喜欢教训你。这个行不通的,你再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崔嘉因默默地同情起了靖国公夫人,也不知道她同总是脱线的沈斯汝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被气得吐血。 最后还是青团看不过眼,稍稍提醒了一下沈斯汝:“郡主,您忘了吗?夫人院子里最多花儿了。” “花儿多怎么了?我院子里花儿也挺多的。”青团的话都说的极其明白了,偏偏沈斯汝这个木头不解其意。 青团默默地别过脸去,不想再看沈斯汝。 郡主诶,您别在旁人面前犯蠢了成吗? 崔嘉因受不了了,当机立断下了决定,拉着沈斯汝就往马车哪儿走。 “诶诶诶,阿珩,咱们去哪儿呀?你还没告诉我呢!”沈斯汝不解道。 “去看花儿。”崔嘉因言简意赅。 沈斯汝还想说什么,却被崔嘉因那凌厉的眼神吓得噤了声,只乖乖的坐好,不敢言语。 貌似她不小心又惹人生气了啊…… “阿珩……”沈斯汝小声的唤道。 崔嘉因看她一眼,问道:“怎么了?” “……”沈斯汝却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沈斯汝又唤了一遍崔嘉因的名字,崔嘉因看她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叹了一阵气,道:“阿汝,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我何须这般客气?” “阿珩,为什么要送花儿啊?”沈斯汝问道。 “……”崔嘉因看她这死脑筋一直转不过弯来,更加忧伤了,但还是耐着性子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沉得下性子?沈夫人若不是喜欢花儿又怎么会摆出来?你就没发现她总是莳花弄草?” 沈斯汝照着崔嘉因的话细细想来,发现确实如此,她去伯母的院子的次数不多,可几乎每回都看见伯母拿着小剪子在剪枝。她一直以为大伯母是因为讨厌那些花儿才剪的,没想到原来是喜欢啊! 沈斯汝恍然大悟。 崔嘉因无言以对。 这上京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靖国公夫人是个爱花儿的人,偏偏这位同住在靖国公府的郡主居然一点儿也不知道…… 马车停在琼枝馆门前。 沈斯汝同崔嘉因先后下了马车,沈斯汝透过门看向琼枝馆只能见到各种各样的花,叫的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都有。 崔嘉因问道:“京城最负盛名的琼枝馆,你不会不知道吧?” 沈斯汝笑了一笑,说:“我听过它家的大名,却不知它是做花草买卖的。” 崔嘉因挽着沈斯汝往里走,边走边说:“琼枝馆里头有各种奇花异草,种类齐全,不是外头可比的。若是要挑花儿,在这儿挑是最好不过的了。” “这位姑娘说的不错,小店什么都没有,就是花儿草儿多,两位若是不嫌弃,大可好好挑挑,看看有没有中意的。”一位身着褐色短褐的中年男子拱手道。 “掌柜的客气了。”崔嘉因有礼的回了一句。 沈斯汝不耐烦这些虚礼,对掌柜开门见山道:“这儿有什么名贵的花草吗?” “花草可不分名贵还是不名贵的,若是真喜欢,一株草也值千金;若是不喜欢,哪怕是姚黄魏紫也不过是一株看着好看些的花儿罢了。”那掌柜认真的说。 崔嘉因从前见过这掌柜的几回,知道这琼枝馆的掌柜的是个风趣的人,可沈斯汝却不知道,被他严肃的面容以及正经的话吓了一跳。 崔嘉因笑道:“是我们说错了,还请掌柜的勿怪。” 那掌柜的瞬间又换上了一副笑盈盈的脸,变脸的速度之快又吓了沈斯汝一跳。 “不知两位想看什么花儿?”掌柜的又问道。 沈斯汝刚想说“名贵的”三个字,想了想还是转回去了,免得又被吓一跳。 “有没有什么花儿是在十月左右开的?”崔嘉因问道:“因是要送长辈,想讨个好兆头。” 掌柜的毫不犹豫道:“春兰秋菊,若是秋天,自然非菊莫属了。” “那便请掌柜的带路,让我们看看有什么样儿的菊花?”崔嘉因道。 “这可多了,白鹭逐波、残雪惊鸿、点绛唇、绿水秋波、玉翎管,只要你能叫的出名字的,这琼枝馆里几乎都有。”掌柜的自豪地说,一边领着崔嘉因同沈斯汝往里走,一边介绍道:“那边的是白鹭逐波……”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沈斯汝掩饰性的轻咳两声,然后目光灼灼的望着崔嘉因道:“此一时,彼一时。再说了,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他嘴巴虽然毒了一些,但人其实还是挺好的,也不像京中别的勋贵子弟一样靠仗着自家的功勋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崔嘉因被她灼灼的目光看的十分不自在,便说:“你不是说不想回府那么早?现在去哪儿?” 沈斯汝瞧见崔嘉因这兴致缺缺的模样,心中叹了一句,然后便提议道:“我听说八珍阁又出了新的吃食,要不咱们去尝尝?” 崔嘉因轻飘飘的看她一眼,沈斯汝立马改口:“不是,我听说华容阁有新的花样,方才说错了。” 沈斯汝心中懊恼,方才才答应了崔嘉因,而且还说了绝不反悔的,结果…… 崔嘉因还是给她留了面子,并没有嘲笑她,“那咱们就去华容阁看看。” 就在她们刚准备进华容阁的时候,崔嘉因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 她同沈斯汝转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个面生的姑娘。 那位姑娘停在崔嘉因她们面前,温文从容的同她们行了礼,然后唤道:“见过德曦郡主,见过崔小姐。” 崔嘉因不着痕迹的打量了这个姑娘一眼,隐隐觉得这姑娘看着面善,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你是哪家的姑娘?”沈斯汝是周帝亲封的郡主,而且还有封号在身,若遇见的不是公主或是有封号的郡主,也用不着太客气。然而上京的有些分量的小姐她都是认识的,这个姑娘又是一口上京口音,显然也是上京人士,既然她不认识,那应该也是无足轻重的,因此她问起面前这个姑娘的出身也不算失礼。 那姑娘并没有恼沈斯汝唐突,温温柔柔道:“我姓林,名静柳,是昌平侯府的姑娘,林鸿生是家父。” 崔嘉因这才知道方才瞧着这林静柳为什么觉得这样眼熟了,仔细瞧来,这林静柳的眉眼不就同林静枝的有几分相似吗? 沈斯汝对林家的人向来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在林静枝屡次纠缠沈泽西的情况下,更是对林家人多了几分敌意。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沈斯汝突然想起这句话。 从前沈泽西嫌她不聪敏,又怕她一个不小心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便让她时时刻刻记着这句话。 “静柳听说崔小姐素有才德,德曦郡主单纯直率,静柳仰慕两位已久,如今终于见到了。”林静柳见崔嘉因两人并没有什么热切的反应,便主动道。 她身为林家的庶女,上头有嫡姐的光环压着,被嫡母刻意蹉磨,又被昌平侯忽视,能活到那么大且熬出头,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脸面什么的早就在林府求生存的时候丢没了。 沈斯汝凉凉道:“你的姐姐可是上京第一才女啊。” 虽然有水分,但是对旁的人说仰慕才德是不是太假了些? 沈斯汝说的讥诮,半点脸面都没有给林静柳留。林静柳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道:“姐姐的是姐姐的,我的是我的,姐姐有上京才女的名号,我却没有,仰慕崔小姐的才德也无可厚非啊!郡主您说是也不是?” 崔嘉因听到此话倒是笑了,这林静柳确实是个有意思的,将林静枝同自己分的一清二楚,好让崔嘉因她们知道她们并没有什么关系,即便是崔嘉因她们对林静枝有所不满,也不该对林静柳抱有偏见。 “阿汝直来直去惯了,林小姐不要往心里去。”崔嘉因道,然后又对因为她对林静枝的友善态度有所不满的沈斯汝道:“你好歹给人留几分面子,莫要将人吓跑了。” 谁亲谁疏,一目了然。 沈斯汝闻言面色缓了缓,对着崔嘉因笑了一笑,说:“我听你的。” 林静柳适时插话,一脸歆羡道:“郡主同崔小姐感情真好,像亲姐妹似的。”说道姐妹,她又渐渐地垂下眼,神情落寞:“不像我,家中虽有一个姐姐,却因为身份总也玩不到一块儿去……” 若不是当着林静柳的面,崔嘉因肯定要叫一声好。 这羡慕的眼神同落寞的神情变换的刚刚好,既不显得刻意,又让人心生不忍,比起她的姐姐实在是厉害多了。 “林小姐不必妄自菲薄,姐妹终归是姐妹,不是身份所能局限的。”崔嘉因安慰道。 林静柳哽了一哽,感动道:“多谢崔小姐安慰,崔小姐不必那么客气,唤我静柳便是了。” 沈斯汝原就觉得林静柳别有居心,此刻听见她让崔嘉因直呼她的名字,更是觉得不好。 亲近的人才会喊名字呢,林静柳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又是林家的女儿,还想来同她们攀交情,是不是想的太美了些? 她生怕崔嘉因上了她的当,刚想讽刺林静柳几句,又想起崔嘉因让她给人留点面子,不免犹豫了一下。 就在沈斯汝琢磨着怎么能不显讽刺又能明确表达出她们拒绝这个提议的时候,崔嘉因就说了话:“还是不要了吧?我不太习惯唤旁人的名字。” 饶是林静柳脸皮厚,也快要顶不住了。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按常理出牌? 上回昌平侯回府之后特意让她去他的书房一趟,嘱咐她说要同崔嘉因攀上交情,最好是让崔嘉因对她青眼有加。 昌平侯嘱咐完之后便留了几个得用的人给她用,然后便走马上任离开上京了。 林静柳虽不大清楚昌平侯的用意何在,但在林静枝坏了名声林家只有她一个正经的姑娘的情况下,林静柳相信昌平侯绝对不会坑她。 况且崔嘉因家世显赫,就她打听到的情况来看,她同靖国公府的德曦郡主还有不浅的交情,若是她能靠上崔嘉因,何愁同沈斯汝搭不上话?同她们二人交好,自己的身份也能跟着水涨船高,对自己的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因此便也乖乖的听了昌平侯的话,想着怎么才能极其自然的认识崔嘉因,而不显的别有用心。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沈斯汝掩饰性的轻咳两声,然后目光灼灼的望着崔嘉因道:“此一时,彼一时。再说了,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他嘴巴虽然毒了一些,但人其实还是挺好的,也不像京中别的勋贵子弟一样靠仗着自家的功勋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崔嘉因被她灼灼的目光看的十分不自在,便说:“你不是说不想回府那么早?现在去哪儿?” 沈斯汝瞧见崔嘉因这兴致缺缺的模样,心中叹了一句,然后便提议道:“我听说八珍阁又出了新的吃食,要不咱们去尝尝?” 崔嘉因轻飘飘的看她一眼,沈斯汝立马改口:“不是,我听说华容阁有新的花样,方才说错了。” 沈斯汝心中懊恼,方才才答应了崔嘉因,而且还说了绝不反悔的,结果…… 崔嘉因还是给她留了面子,并没有嘲笑她,“那咱们就去华容阁看看。” 就在她们刚准备进华容阁的时候,崔嘉因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 她同沈斯汝转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个面生的姑娘。 那位姑娘停在崔嘉因她们面前,温文从容的同她们行了礼,然后唤道:“见过德曦郡主,见过崔小姐。” 崔嘉因不着痕迹的打量了这个姑娘一眼,隐隐觉得这姑娘看着面善,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你是哪家的姑娘?”沈斯汝是周帝亲封的郡主,而且还有封号在身,若遇见的不是公主或是有封号的郡主,也用不着太客气。然而上京的有些分量的小姐她都是认识的,这个姑娘又是一口上京口音,显然也是上京人士,既然她不认识,那应该也是无足轻重的,因此她问起面前这个姑娘的出身也不算失礼。 那姑娘并没有恼沈斯汝唐突,温温柔柔道:“我姓林,名静柳,是昌平侯府的姑娘,林鸿生是家父。” 崔嘉因这才知道方才瞧着这林静柳为什么觉得这样眼熟了,仔细瞧来,这林静柳的眉眼不就同林静枝的有几分相似吗? 沈斯汝对林家的人向来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在林静枝屡次纠缠沈泽西的情况下,更是对林家人多了几分敌意。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沈斯汝突然想起这句话。 从前沈泽西嫌她不聪敏,又怕她一个不小心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便让她时时刻刻记着这句话。 “静柳听说崔小姐素有才德,德曦郡主单纯直率,静柳仰慕两位已久,如今终于见到了。”林静柳见崔嘉因两人并没有什么热切的反应,便主动道。 她身为林家的庶女,上头有嫡姐的光环压着,被嫡母刻意蹉磨,又被昌平侯忽视,能活到那么大且熬出头,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脸面什么的早就在林府求生存的时候丢没了。 沈斯汝凉凉道:“你的姐姐可是上京第一才女啊。” 虽然有水分,但是对旁的人说仰慕才德是不是太假了些? 沈斯汝说的讥诮,半点脸面都没有给林静柳留。林静柳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道:“姐姐的是姐姐的,我的是我的,姐姐有上京才女的名号,我却没有,仰慕崔小姐的才德也无可厚非啊!郡主您说是也不是?” 崔嘉因听到此话倒是笑了,这林静柳确实是个有意思的,将林静枝同自己分的一清二楚,好让崔嘉因她们知道她们并没有什么关系,即便是崔嘉因她们对林静枝有所不满,也不该对林静柳抱有偏见。 “阿汝直来直去惯了,林小姐不要往心里去。”崔嘉因道,然后又对因为她对林静枝的友善态度有所不满的沈斯汝道:“你好歹给人留几分面子,莫要将人吓跑了。” 谁亲谁疏,一目了然。 沈斯汝闻言面色缓了缓,对着崔嘉因笑了一笑,说:“我听你的。” 林静柳适时插话,一脸歆羡道:“郡主同崔小姐感情真好,像亲姐妹似的。”说道姐妹,她又渐渐地垂下眼,神情落寞:“不像我,家中虽有一个姐姐,却因为身份总也玩不到一块儿去……” 若不是当着林静柳的面,崔嘉因肯定要叫一声好。 这羡慕的眼神同落寞的神情变换的刚刚好,既不显得刻意,又让人心生不忍,比起她的姐姐实在是厉害多了。 “林小姐不必妄自菲薄,姐妹终归是姐妹,不是身份所能局限的。”崔嘉因安慰道。 林静柳哽了一哽,感动道:“多谢崔小姐安慰,崔小姐不必那么客气,唤我静柳便是了。” 沈斯汝原就觉得林静柳别有居心,此刻听见她让崔嘉因直呼她的名字,更是觉得不好。 亲近的人才会喊名字呢,林静柳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又是林家的女儿,还想来同她们攀交情,是不是想的太美了些? 她生怕崔嘉因上了她的当,刚想讽刺林静柳几句,又想起崔嘉因让她给人留点面子,不免犹豫了一下。 就在沈斯汝琢磨着怎么能不显讽刺又能明确表达出她们拒绝这个提议的时候,崔嘉因就说了话:“还是不要了吧?我不太习惯唤旁人的名字。” 饶是林静柳脸皮厚,也快要顶不住了。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按常理出牌? 上回昌平侯回府之后特意让她去他的书房一趟,嘱咐她说要同崔嘉因攀上交情,最好是让崔嘉因对她青眼有加。 昌平侯嘱咐完之后便留了几个得用的人给她用,然后便走马上任离开上京了。 林静柳虽不大清楚昌平侯的用意何在,但在林静枝坏了名声林家只有她一个正经的姑娘的情况下,林静柳相信昌平侯绝对不会坑她。 况且崔嘉因家世显赫,就她打听到的情况来看,她同靖国公府的德曦郡主还有不浅的交情,若是她能靠上崔嘉因,何愁同沈斯汝搭不上话?同她们二人交好,自己的身份也能跟着水涨船高,对自己的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因此便也乖乖的听了昌平侯的话,想着怎么才能极其自然的认识崔嘉因,而不显的别有用心。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走在前头的两位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言谈举止间都颇有些贵气。而落在后头那一位,虽说穿的料子是簇新的,但是料子显然没有前面两个姑娘穿的那么好。再往后头看,还有两位瞧着稳重些的梳着双髻的女子,想来是一同跟来的丫鬟。 那林静柳既没有跟后头的两个丫鬟走在一起,那应也是哪家的小姐。可是却也没有跟着前面的两位姑娘一道走,想来她们之间的交情也不过尔尔。再回想她之前说过的话,不出意外地全是恭维之言,妇人料想定是这林静柳想要同她口中的郡主和崔小姐攀关系了。 妇人的的心思转了好几转,却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罢了。 她连忙将手中捧着的匣子打开,从里头捡了两朵绢花给崔嘉因同沈斯汝,想了想,又多拿了一朵给林静柳。 “这绢花与我从前见过的都不一样。”崔嘉因夸赞道:“家中的绢花虽然也算精致,但终究是死物,多少也少了那种灵气。” “这绢花是从南边来,这绢花缀以合浦珠同水晶等物,正是江南女子里头时兴的。”那妇人介绍道。 “倒是新奇,就要这个了。”崔嘉因对那妇人道:“我要十支花色不一样的。” 那妇人大喜过望,这绢花也就只胜在新奇,其价值同先前的翡翠镯子和点翠簪子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原以为崔嘉因连那镯子都看不上,应该也看不上这稍显普通的绢花,谁知一下就要了十支。 要知道这绢花原本也不便宜,只是比不上翡翠镯子那么贵重罢了。 “阿珩,你要那么多绢花做什么?”沈斯汝不解道:“这绢花好看是好看,也用不着买那么多啊。” “你也不想想我哪儿能戴的完那么多,这绢花新颖,刚好可以用来送人啊。”崔嘉因道,“只是些小玩意儿,收的人也不会觉得贵重不好意思。” 林静柳在旁边听见崔嘉因说的话,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 这绢花又镶合浦珠又镶水晶的,看着就不便宜,却偏偏被当做是小玩意儿,说送人就送人。一看就是从小被宠惯了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没过过苦日子不知道生活的艰难。 她都舍不得给自己买呢! “崔小姐真是善解人意。”心里怎么想的是一回事,嘴上怎么说的却是另一回事了,这一点林静柳向来把握得很好。 沈斯汝暗暗的翻了个白眼,呵呵笑了两声。 崔嘉因却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不及林小姐。” 待那妇人将绢花儿都用匣子装好送过来之后,崔嘉因便问沈斯汝:“秋日昼短,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家中长辈担心。” 沈斯汝原就不想通不讨喜的林静柳待在一块儿,早就想一走了之了,只是方才要来这华容阁的是她,若是她执意要走,崔嘉因可能会不高兴。 她在乎的事情不多,朋友便是其中一件。 “那便走吧。”沈斯汝回道。 崔嘉因笑着对林静柳说:“我们不便多留,这便要走了。林小姐却可以再看看,或许有中意的也未可知。”将原本打算一起走的林静柳堵了个严严实实。 她默默地收回了已经迈出去了的右脚,干干地笑道:“静柳原就是那么打算的。” 然后目送崔嘉因同沈斯汝离开了华容阁。 林静柳觉得自己仿佛遇到了平生最大的挑战…… 她原来最大的敌人——心胸狭窄又容不得人的嫡母同表面清高实则斤斤计较的嫡姐,都被赶到了庄子里头。如今府里大小事务都是姨娘管着,她在府中的地位也不可同日而语,比起从前的林静枝也不差什么了。 嫡母同林静枝再厉害,这府中也有能压得住她们二人的人——昌平侯林鸿生。 她同嫡母是你死我活的对立关系,同崔嘉因和沈斯汝却不一样。 她要成为崔嘉因和沈斯汝的手帕交,是要讨好她们,趁机从她们身上捞点好处。即便她们对她有所不满,那她也得想着利益得失咬牙受着。 她们第一次见面就没在人家心目中留下完美的印象,林静柳很是惋惜,亏她还让人蹲了那么久,功夫都白费了,下回崔嘉因再出门的时候都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 唉…… 真是世事难料,事与愿违啊。 “林家人没有一个好的,这林静柳同她姐姐一样都是惹人讨厌的!”沈斯汝道。 “何必生气?这天底下惹人不喜的人多了,难不成你都要气一遍?”崔嘉因笑道:“林静柳讨厌归讨厌,只要你不将她放在心上便无所谓了。” 沈斯汝闷闷道:“我这还不是担心你上当吗?林静柳同林静枝一样,都是背后放冷箭的,万一你被骗了怎么办?” 她久没有听到崔嘉因的声音,抬头看去,却见到崔嘉因正看着自己笑。 “笑什么?”沈斯汝大为不解。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我何曾不是担心你呢?我且问你,林静枝同林静柳比起来如何?” 沈斯汝想了一想,虽然不愿,但还是极其诚实的说:“我虽看不起林家,一向同林静枝不对付,但若是非要在林静枝和林静柳之间选出一个来,我还是觉得林静柳好一些。” “那你说说她胜在哪里?”崔嘉因又问。 “昌平侯府虽然是小门小户,但是林静枝好命,生在林家最昌盛的时候。她又是林家唯一的嫡女,在林家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当然这也是她养成一个霸道性子的重要原因。”沈斯汝头头是道的分析道。 崔嘉因见沈斯汝每句话都要贬低一下昌平侯府和林静枝,真真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不觉笑道:“然后呢?” “你看呀,昌平侯子嗣单薄,嫡女只有林静枝一个,倒是还有一个庶子勉强能继承家业,不过那个林静柳我倒是从来没有听过的……林贵妃老了,昌平侯府只靠着一个林贵妃显然不能繁荣昌盛,昌平侯想要林家维持现状亦或是更上一层楼,自然得谋新的出路。”……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走在前头的两位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言谈举止间都颇有些贵气。而落在后头那一位,虽说穿的料子是簇新的,但是料子显然没有前面两个姑娘穿的那么好。再往后头看,还有两位瞧着稳重些的梳着双髻的女子,想来是一同跟来的丫鬟。 那林静柳既没有跟后头的两个丫鬟走在一起,那应也是哪家的小姐。可是却也没有跟着前面的两位姑娘一道走,想来她们之间的交情也不过尔尔。再回想她之前说过的话,不出意外地全是恭维之言,妇人料想定是这林静柳想要同她口中的郡主和崔小姐攀关系了。 妇人的的心思转了好几转,却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罢了。 她连忙将手中捧着的匣子打开,从里头捡了两朵绢花给崔嘉因同沈斯汝,想了想,又多拿了一朵给林静柳。 “这绢花与我从前见过的都不一样。”崔嘉因夸赞道:“家中的绢花虽然也算精致,但终究是死物,多少也少了那种灵气。” “这绢花是从南边来,这绢花缀以合浦珠同水晶等物,正是江南女子里头时兴的。”那妇人介绍道。 “倒是新奇,就要这个了。”崔嘉因对那妇人道:“我要十支花色不一样的。” 那妇人大喜过望,这绢花也就只胜在新奇,其价值同先前的翡翠镯子和点翠簪子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原以为崔嘉因连那镯子都看不上,应该也看不上这稍显普通的绢花,谁知一下就要了十支。 要知道这绢花原本也不便宜,只是比不上翡翠镯子那么贵重罢了。 “阿珩,你要那么多绢花做什么?”沈斯汝不解道:“这绢花好看是好看,也用不着买那么多啊。” “你也不想想我哪儿能戴的完那么多,这绢花新颖,刚好可以用来送人啊。”崔嘉因道,“只是些小玩意儿,收的人也不会觉得贵重不好意思。” 林静柳在旁边听见崔嘉因说的话,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 这绢花又镶合浦珠又镶水晶的,看着就不便宜,却偏偏被当做是小玩意儿,说送人就送人。一看就是从小被宠惯了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没过过苦日子不知道生活的艰难。 她都舍不得给自己买呢! “崔小姐真是善解人意。”心里怎么想的是一回事,嘴上怎么说的却是另一回事了,这一点林静柳向来把握得很好。 沈斯汝暗暗的翻了个白眼,呵呵笑了两声。 崔嘉因却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不及林小姐。” 待那妇人将绢花儿都用匣子装好送过来之后,崔嘉因便问沈斯汝:“秋日昼短,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家中长辈担心。” 沈斯汝原就不想通不讨喜的林静柳待在一块儿,早就想一走了之了,只是方才要来这华容阁的是她,若是她执意要走,崔嘉因可能会不高兴。 她在乎的事情不多,朋友便是其中一件。 “那便走吧。”沈斯汝回道。 崔嘉因笑着对林静柳说:“我们不便多留,这便要走了。林小姐却可以再看看,或许有中意的也未可知。”将原本打算一起走的林静柳堵了个严严实实。 她默默地收回了已经迈出去了的右脚,干干地笑道:“静柳原就是那么打算的。” 然后目送崔嘉因同沈斯汝离开了华容阁。 林静柳觉得自己仿佛遇到了平生最大的挑战…… 她原来最大的敌人——心胸狭窄又容不得人的嫡母同表面清高实则斤斤计较的嫡姐,都被赶到了庄子里头。如今府里大小事务都是姨娘管着,她在府中的地位也不可同日而语,比起从前的林静枝也不差什么了。 嫡母同林静枝再厉害,这府中也有能压得住她们二人的人——昌平侯林鸿生。 她同嫡母是你死我活的对立关系,同崔嘉因和沈斯汝却不一样。 她要成为崔嘉因和沈斯汝的手帕交,是要讨好她们,趁机从她们身上捞点好处。即便她们对她有所不满,那她也得想着利益得失咬牙受着。 她们第一次见面就没在人家心目中留下完美的印象,林静柳很是惋惜,亏她还让人蹲了那么久,功夫都白费了,下回崔嘉因再出门的时候都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 唉…… 真是世事难料,事与愿违啊。 “林家人没有一个好的,这林静柳同她姐姐一样都是惹人讨厌的!”沈斯汝道。 “何必生气?这天底下惹人不喜的人多了,难不成你都要气一遍?”崔嘉因笑道:“林静柳讨厌归讨厌,只要你不将她放在心上便无所谓了。” 沈斯汝闷闷道:“我这还不是担心你上当吗?林静柳同林静枝一样,都是背后放冷箭的,万一你被骗了怎么办?” 她久没有听到崔嘉因的声音,抬头看去,却见到崔嘉因正看着自己笑。 “笑什么?”沈斯汝大为不解。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我何曾不是担心你呢?我且问你,林静枝同林静柳比起来如何?” 沈斯汝想了一想,虽然不愿,但还是极其诚实的说:“我虽看不起林家,一向同林静枝不对付,但若是非要在林静枝和林静柳之间选出一个来,我还是觉得林静柳好一些。” “那你说说她胜在哪里?”崔嘉因又问。 “昌平侯府虽然是小门小户,但是林静枝好命,生在林家最昌盛的时候。她又是林家唯一的嫡女,在林家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当然这也是她养成一个霸道性子的重要原因。”沈斯汝头头是道的分析道。 崔嘉因见沈斯汝每句话都要贬低一下昌平侯府和林静枝,真真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不觉笑道:“然后呢?” “你看呀,昌平侯子嗣单薄,嫡女只有林静枝一个,倒是还有一个庶子勉强能继承家业,不过那个林静柳我倒是从来没有听过的……林贵妃老了,昌平侯府只靠着一个林贵妃显然不能繁荣昌盛,昌平侯想要林家维持现状亦或是更上一层楼,自然得谋新的出路。”!!!(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崔嘉因见周围的百姓闻言非但没有辨清真相,看向她们的眼神反而更加不善,连忙拉住想要继续说的沈斯汝。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老百姓无权无势,平日里受够了贵族子弟的欺压,如今亲眼见着有人当街欺负妇孺,他们感同身受,自然也义愤填膺。 何菱香压下心头的不痛快,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方道:“郡主即便贵为郡主,也不该随意羞辱于我。难不成我出身卑贱,就活该受人欺负吗?原是崔家的错,如今反倒一意将那些脏的臭的泼到我身上!我虽然没有郡主那样贵重的身份,却也绝不会任人羞辱!” 众人见何菱香虽是女子,却也有不输男子的铮铮傲骨,拍手叫好的同时对她也多了几分赞赏。 “菱香姑娘果然清高非常,”崔嘉因夸赞道,“只是不知道菱香姑娘同陈老夫人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这恶人呀,自有天收,姑娘你这样敏惠,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吧?” 何菱香岂会轻易被崔嘉因的话吓到?这诬陷崔大公子的主意原本就是她出的,就是为了让崔家迫于舆论压力让她进门。 正室她是不指望了,妾室倒还可以一搏。 崔家不是高门大户吗?高门大户不是最重名声吗?孩子她都有了,连妾都不让她做,这上京里头的百姓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了崔家。 都说骗人的最高境界是将自己也一并骗了,骗得了自己才能骗得过众人,在这一点上,何菱香无疑是合格的。 陈麟不过只是她表哥,崔大公子才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难道崔姑娘不承认?当日崔大公子可不是这样说的,你敢说他始乱终弃这件事儿没有你的手笔?”何菱香气道。 当日法华寺一见,她就再也不能忘怀。何菱香自恃美貌,总觉得崔瑜也如她一样将她珍而重之的放在心间。若真如此,崔瑜就应该早就来陈家找她了,何必等到她出手? 可见一定是有人阻挡了她的大好姻缘,而这个人,除了当日同在法华寺的崔嘉因之外不做他想。 何菱香如此笃定是崔嘉因从中作梗,就像坚信崔瑜钟情于她一样,没有一丝怀疑,亦或是从来不肯怀疑。 “陈老夫人同菱香姑娘是不是没有对好证词?方才听陈老夫人的话里,分明是我哥哥强迫你,听菱香姑娘的话,倒是像姑娘想要攀高枝儿呢?”崔嘉因笑着问道。 众人不由鄙夷,仗势欺人也还能笑得出来,果真是没有羞耻之心的。饶是如此,在听见“攀高枝儿”的时候,他们心里对何菱香的怜悯也稍稍淡去了几分。 “满口胡言!”陈老夫人心中暗恼何菱香不中用,隐隐又后悔答应了她的提议,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已然骑虎难下,只能顺着一条道儿走到黑了。 “朗朗乾坤之下,被欺负了的老实人变成了居心不良之人,而欺负人的人,却成了受害者!这还有天理有王法吗!” “没有天理不讲王法的是你们!”一道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她大声呵斥道:“你以为你们陈家就是什么好人家不成?” 魏元娘拨开人群走向崔嘉因,对着她同沈斯汝二人行了礼,嘴里说道:“连累两位受惊了,实在是过意不去。” 自从法华寺一别之后,崔嘉因便再没见过魏元娘了,印象中狼狈不堪的女子如今已经褪去了懦弱,变得自信了起来。 “休书同嫁妆银子可都还给你了?”崔嘉因问道。 魏元娘笑道:“多亏了靖国公世子同姑娘的襄助,如今我同陈家再无瓜葛。” 崔嘉因道:“如此甚好。” 自魏元娘出现之后,陈老夫人的一双眼睛如同淬了毒似的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宛如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都是魏元娘这个贱人,若不是她,陈家何至于此?她的麟儿又何至于此? 这个妖孽祸害! “你算个什么东西?同崔家狼狈为奸,骗我的钱财,害我儿性命,可恶可恨!”陈老夫人骂道,狠狠地啐了一口。 “众位都是眼明心正的人,我也不想欺瞒大家,我的确是陈家的下堂妇,也的确同崔家有瓜葛。可我们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魏元娘大声道:“陈家用了我的嫁妆,害死了我的爹娘,又将爹娘留给我的东西尽数侵吞,还将我当做丫鬟让我做牛做马!叫苦连天的时候,我那所谓的相公却还同他表妹在房里颠鸾倒凤!” “法华寺里,人来人往的时候,我那好婆婆还污蔑我同人私通,差点将我打死。是崔小姐将我救了下来!也是崔小姐让我彻底的摆脱了陈家这个毒瘤!” 事情反转的太快,老百姓们还反应不过来,而作为当事人的何菱香在听到“颠鸾倒凤”这四个字的时候却迅速做出了回击:“我与表哥清清白白,岂会做这样没有廉耻的事情?” 魏元娘冷笑一声:“你们知道什么叫廉耻吗?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吗?我所言句句为真,若有半句假话,便让我落得一个天打雷劈粉身脆骨不得好死的下场!我敢发这样的毒誓,你敢吗?” 魏元娘满脸嘲讽。 百姓笃姓鬼神,听见魏元娘发这样重的毒誓,先是惊了惊,然后便相信了七八分。若不是真的,怎么敢说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话来? 百姓们心思纯朴,方才怜悯陈老夫人同何菱香一个老一个弱,不忍她们受欺负,才出言相帮。 谁知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他们眼中的老弱竟然是居心叵测的蛇蝎! “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辞,岂可尽信?”何菱香急急道。 魏元娘冷笑,反问道:“那方才给崔家泼的脏水,不也是一面之辞吗?” “众人听我一言,清河崔家家风清正,我们崔家人行的端站的直,不怕污蔑。只是,不怕污蔑不等于我们必须忍受这无凭无据的污蔑,但凡有抹黑崔家行径的人,我崔家也绝不姑息。”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崔嘉因见周围的百姓闻言非但没有辨清真相,看向她们的眼神反而更加不善,连忙拉住想要继续说的沈斯汝。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老百姓无权无势,平日里受够了贵族子弟的欺压,如今亲眼见着有人当街欺负妇孺,他们感同身受,自然也义愤填膺。 何菱香压下心头的不痛快,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方道:“郡主即便贵为郡主,也不该随意羞辱于我。难不成我出身卑贱,就活该受人欺负吗?原是崔家的错,如今反倒一意将那些脏的臭的泼到我身上!我虽然没有郡主那样贵重的身份,却也绝不会任人羞辱!” 众人见何菱香虽是女子,却也有不输男子的铮铮傲骨,拍手叫好的同时对她也多了几分赞赏。 “菱香姑娘果然清高非常,”崔嘉因夸赞道,“只是不知道菱香姑娘同陈老夫人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这恶人呀,自有天收,姑娘你这样敏惠,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吧?” 何菱香岂会轻易被崔嘉因的话吓到?这诬陷崔大公子的主意原本就是她出的,就是为了让崔家迫于舆论压力让她进门。 正室她是不指望了,妾室倒还可以一搏。 崔家不是高门大户吗?高门大户不是最重名声吗?孩子她都有了,连妾都不让她做,这上京里头的百姓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了崔家。 都说骗人的最高境界是将自己也一并骗了,骗得了自己才能骗得过众人,在这一点上,何菱香无疑是合格的。 陈麟不过只是她表哥,崔大公子才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难道崔姑娘不承认?当日崔大公子可不是这样说的,你敢说他始乱终弃这件事儿没有你的手笔?”何菱香气道。 当日法华寺一见,她就再也不能忘怀。何菱香自恃美貌,总觉得崔瑜也如她一样将她珍而重之的放在心间。若真如此,崔瑜就应该早就来陈家找她了,何必等到她出手? 可见一定是有人阻挡了她的大好姻缘,而这个人,除了当日同在法华寺的崔嘉因之外不做他想。 何菱香如此笃定是崔嘉因从中作梗,就像坚信崔瑜钟情于她一样,没有一丝怀疑,亦或是从来不肯怀疑。 “陈老夫人同菱香姑娘是不是没有对好证词?方才听陈老夫人的话里,分明是我哥哥强迫你,听菱香姑娘的话,倒是像姑娘想要攀高枝儿呢?”崔嘉因笑着问道。 众人不由鄙夷,仗势欺人也还能笑得出来,果真是没有羞耻之心的。饶是如此,在听见“攀高枝儿”的时候,他们心里对何菱香的怜悯也稍稍淡去了几分。 “满口胡言!”陈老夫人心中暗恼何菱香不中用,隐隐又后悔答应了她的提议,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已然骑虎难下,只能顺着一条道儿走到黑了。 “朗朗乾坤之下,被欺负了的老实人变成了居心不良之人,而欺负人的人,却成了受害者!这还有天理有王法吗!” “没有天理不讲王法的是你们!”一道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她大声呵斥道:“你以为你们陈家就是什么好人家不成?” 魏元娘拨开人群走向崔嘉因,对着她同沈斯汝二人行了礼,嘴里说道:“连累两位受惊了,实在是过意不去。” 自从法华寺一别之后,崔嘉因便再没见过魏元娘了,印象中狼狈不堪的女子如今已经褪去了懦弱,变得自信了起来。 “休书同嫁妆银子可都还给你了?”崔嘉因问道。 魏元娘笑道:“多亏了靖国公世子同姑娘的襄助,如今我同陈家再无瓜葛。” 崔嘉因道:“如此甚好。” 自魏元娘出现之后,陈老夫人的一双眼睛如同淬了毒似的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宛如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都是魏元娘这个贱人,若不是她,陈家何至于此?她的麟儿又何至于此? 这个妖孽祸害! “你算个什么东西?同崔家狼狈为奸,骗我的钱财,害我儿性命,可恶可恨!”陈老夫人骂道,狠狠地啐了一口。 “众位都是眼明心正的人,我也不想欺瞒大家,我的确是陈家的下堂妇,也的确同崔家有瓜葛。可我们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魏元娘大声道:“陈家用了我的嫁妆,害死了我的爹娘,又将爹娘留给我的东西尽数侵吞,还将我当做丫鬟让我做牛做马!叫苦连天的时候,我那所谓的相公却还同他表妹在房里颠鸾倒凤!” “法华寺里,人来人往的时候,我那好婆婆还污蔑我同人私通,差点将我打死。是崔小姐将我救了下来!也是崔小姐让我彻底的摆脱了陈家这个毒瘤!” 事情反转的太快,老百姓们还反应不过来,而作为当事人的何菱香在听到“颠鸾倒凤”这四个字的时候却迅速做出了回击:“我与表哥清清白白,岂会做这样没有廉耻的事情?” 魏元娘冷笑一声:“你们知道什么叫廉耻吗?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吗?我所言句句为真,若有半句假话,便让我落得一个天打雷劈粉身脆骨不得好死的下场!我敢发这样的毒誓,你敢吗?” 魏元娘满脸嘲讽。 百姓笃姓鬼神,听见魏元娘发这样重的毒誓,先是惊了惊,然后便相信了七八分。若不是真的,怎么敢说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话来? 百姓们心思纯朴,方才怜悯陈老夫人同何菱香一个老一个弱,不忍她们受欺负,才出言相帮。 谁知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他们眼中的老弱竟然是居心叵测的蛇蝎! “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辞,岂可尽信?”何菱香急急道。 魏元娘冷笑,反问道:“那方才给崔家泼的脏水,不也是一面之辞吗?” “众人听我一言,清河崔家家风清正,我们崔家人行的端站的直,不怕污蔑。只是,不怕污蔑不等于我们必须忍受这无凭无据的污蔑,但凡有抹黑崔家行径的人,我崔家也绝不姑息。”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 “众人听我一言,清河崔家家风清正,我们崔家人行的端站的直,不怕污蔑。只是,不怕污蔑不等于我们必须忍受这无凭无据的污蔑,但凡有抹黑崔家行径的人,我们都不会容忍。” 原本那些围观的百姓不知陈老夫人口中声声指责的崔家就是清河崔氏,此刻得知崔嘉因的身份,方才回想起了沈斯汝曾说过的话——那崔大公子长的比她还好看,又怎么会看得上她? 原以为这只是一句羞辱人的话,可如今看来却是再对不过的了。 陈老夫人和何菱香身上被砸了好些青菜叶子,她揭开挡在眼前的青菜梗,众人群情激愤,攻势愈发猛烈。 陈老夫人心中一凉。 何菱香却在一旁悄声道:“姑母,您忘了当日那位姑娘的话了吗?表哥的一生荣辱,可就系在您一人身上了!” 何菱香果然是最知道陈老夫人心思的人,知道哪里才是她的软肋。 陈老夫人想起当日来陈府的那位姑娘。 她戴着帷帽,看不清长相。 陈府当时正是一团乱麻,家中稍微值钱的物什全被衙役拿去当铺换了银子还给了魏元娘,看起来像是府里入了强盗似的,十分的破败。 陈麟病着,不能断药,何菱香又怀着陈家唯一的骨血,也得好好养着。陈家原就没了银子,这样一来日子更加艰难。陈老夫人身为陈家身份最贵重的人,一日竟也吃不到一顿饱饭。 那姑娘只说了一句,若是陈老夫人能将崔家亦或是崔嘉因的名声毁了,便让人治好陈麟,赏他一个五品的官身。 饶是姑娘许下的承诺对陈老夫人的诱惑力十足,她还是存着一份警惕之心。 那姑娘亮出一块玉牌,上面刻着一个字,还有些许图案在边上。 陈老夫人大字不识几个,哪里认得出来那个是什么字?字她不认识,倒是认出了玉牌边上刻着的图案。 那上头刻的可是凤凰! 凤凰可是贵人才能用的图案! “陈府如今落得这副模样,你就不想报仇吗?这事儿若是办成了,林家绝不会亏待你。同样,也不会亏待你儿子。”那姑娘声音轻轻冷冷,说出的话却这样蛊惑人心。 陈老夫人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生怕那姑娘反悔了似的。 可如今…… 陈老夫人恨不得自己从来没答应过这件事! 她冲着崔嘉因恭恭敬敬地弯了弯腰,原本就上了年纪的她虽然注重保养,身形却还是显得佝偻起来。 她哑着声音对崔嘉因说:“从前都是老妇人的错,不知礼数冲撞了贵人,又听信谗言错待了元娘……如今只希望姑娘看在我陈家败落,儿子病倒的份上,不要计较。” 何菱香显然没有料到陈老夫人会如此行事,一时愣在那里反应不过来。 周围的人显然不吃陈老夫人这一套。虐待了媳妇冤枉了旁人,岂是一句不轻不重的道歉便能了事的?若真是如此,还要这王法何用?这老妇人也实在是太天真了。 何菱香急切的不得了,她的富贵荣华眼见着就要到手了,哪里容得了陈老夫人破坏? 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将陈老夫人一把扶起来质问道:“姨娘,你何必这样怕她?难道认得出身就能决定一切了?我生来穷苦,就一定得对她卑躬屈膝,连个公道都不能为自己讨了?!” 陈老夫人也不知哪儿来的劲儿,未等她说完便狠狠地推开了她,一面呵斥道:“你这丧门星,离我远点儿!” 陈老夫人瞥见何菱香不敢置信的眼神儿,狠狠地皱了皱眉,一脸嫌恶道:“你那是什么眼神?!当日你不愿嫁给乡下的庄稼汉,连夜逃婚投奔到陈府,是我看在亲戚一场的情面上收留你!” “平日里好吃好穿的供着,从来没有亏待过你!可是你呢?!”陈老夫人颤抖的指着何菱香,激动道:“你这不要脸的小骚蹄子,还敢勾引我儿子!爬了我儿子的床,挑唆我儿子儿媳不和,如今还想揣着我儿子的种去祸害别人!” “何菱香啊何菱香,你摸摸自个儿的良心问问,做这些你不亏心吗?” 何菱香被陈老夫人的话震得往后退了两三步,不巧正踩着了地上的菜叶子,一下子就滑倒在地。她捂着肚子,冷汗涔涔,疼的说不出话来。 她感觉血漫过了衣裳,哆哆嗦嗦的伸手摸了摸,抬手一看,果真是一片刺目的鲜红。 她吓得哭了起来。 陈老夫人不忍的别过头去,她才骂了何菱香,此刻是断不会伸手帮上一帮的。她方才那般作态,本就是为了求得崔嘉因的原谅,若能让她消了气,不牵连陈家,便是让何菱香立刻去死,她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可她肚子里怀的,毕竟是自己儿子的种,眼睁睁的看着它没了,陈老夫人此刻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崔嘉因不想因为这事儿将好不容易扭转的局势又变回从前那样,念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人之过罪不及幼儿,便仁慈的放了陈老夫人同何菱香一马。 她居高临下的望着脸色煞白的何菱香,冷声道:“你同崔家没有干系,同我哥哥更是没有半点牵扯,若是日后你敢再不知廉耻的巴巴的贴上来,休怪我不客气了!” “陈老夫人,”崔嘉因有似笑非笑的瞧着陈老夫人,道:“元娘如今可不是陈家人了,你可千万别再去找人家的晦气了呀!” 陈老夫人哪敢说不,心里暗恨魏元娘不声不响的靠上了这棵大树,面上却仍是端着一副堪称慈祥笑容来,忙不迭的点头,说:“老妇人知晓了。”随后又同魏元娘赔罪:“元娘,从前都是我糊涂……看在婆媳一场的情面上,求你饶了我吧。” 沈斯汝冷哼一声,她一出声,便吓得陈老夫人抖了三抖。 “你这样儿的人,瞧着都讨厌,平白的没了好兴致。”沈斯汝不悦道:“那女人怀的既是你儿子的孩子,如今你也该找个大夫同她好好瞧瞧!” 末了又不屑的瞥了一眼陈老夫人,嘲讽道:“我还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当人母亲做人祖母的人呢!” 第一百五十章 。。。 “众人听我一言,清河崔家家风清正,我们崔家人行的端站的直,不怕污蔑。只是,不怕污蔑不等于我们必须忍受这无凭无据的污蔑,但凡有抹黑崔家行径的人,我们都不会容忍。” 原本那些围观的百姓不知陈老夫人口中声声指责的崔家就是清河崔氏,此刻得知崔嘉因的身份,方才回想起了沈斯汝曾说过的话——那崔大公子长的比她还好看,又怎么会看得上她? 原以为这只是一句羞辱人的话,可如今看来却是再对不过的了。 陈老夫人和何菱香身上被砸了好些青菜叶子,她揭开挡在眼前的青菜梗,众人群情激愤,攻势愈发猛烈。 陈老夫人心中一凉。 何菱香却在一旁悄声道:“姑母,您忘了当日那位姑娘的话了吗?表哥的一生荣辱,可就系在您一人身上了!” 何菱香果然是最知道陈老夫人心思的人,知道哪里才是她的软肋。 陈老夫人想起当日来陈府的那位姑娘。 她戴着帷帽,看不清长相。 陈府当时正是一团乱麻,家中稍微值钱的物什全被衙役拿去当铺换了银子还给了魏元娘,看起来像是府里入了强盗似的,十分的破败。 陈麟病着,不能断药,何菱香又怀着陈家唯一的骨血,也得好好养着。陈家原就没了银子,这样一来日子更加艰难。陈老夫人身为陈家身份最贵重的人,一日竟也吃不到一顿饱饭。 那姑娘只说了一句,若是陈老夫人能将崔家亦或是崔嘉因的名声毁了,便让人治好陈麟,赏他一个五品的官身。 饶是姑娘许下的承诺对陈老夫人的诱惑力十足,她还是存着一份警惕之心。 那姑娘亮出一块玉牌,上面刻着一个字,还有些许图案在边上。 陈老夫人大字不识几个,哪里认得出来那个是什么字?字她不认识,倒是认出了玉牌边上刻着的图案。 那上头刻的可是凤凰! 凤凰可是贵人才能用的图案! “陈府如今落得这副模样,你就不想报仇吗?这事儿若是办成了,林家绝不会亏待你。同样,也不会亏待你儿子。”那姑娘声音轻轻冷冷,说出的话却这样蛊惑人心。 陈老夫人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生怕那姑娘反悔了似的。 可如今…… 陈老夫人恨不得自己从来没答应过这件事! 她冲着崔嘉因恭恭敬敬地弯了弯腰,原本就上了年纪的她虽然注重保养,身形却还是显得佝偻起来。 她哑着声音对崔嘉因说:“从前都是老妇人的错,不知礼数冲撞了贵人,又听信谗言错待了元娘……如今只希望姑娘看在我陈家败落,儿子病倒的份上,不要计较。” 何菱香显然没有料到陈老夫人会如此行事,一时愣在那里反应不过来。 周围的人显然不吃陈老夫人这一套。虐待了媳妇冤枉了旁人,岂是一句不轻不重的道歉便能了事的?若真是如此,还要这王法何用?这老妇人也实在是太天真了。 何菱香急切的不得了,她的富贵荣华眼见着就要到手了,哪里容得了陈老夫人破坏? 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将陈老夫人一把扶起来质问道:“姨娘,你何必这样怕她?难道认得出身就能决定一切了?我生来穷苦,就一定得对她卑躬屈膝,连个公道都不能为自己讨了?!” 陈老夫人也不知哪儿来的劲儿,未等她说完便狠狠地推开了她,一面呵斥道:“你这丧门星,离我远点儿!” 陈老夫人瞥见何菱香不敢置信的眼神儿,狠狠地皱了皱眉,一脸嫌恶道:“你那是什么眼神?!当日你不愿嫁给乡下的庄稼汉,连夜逃婚投奔到陈府,是我看在亲戚一场的情面上收留你!” “平日里好吃好穿的供着,从来没有亏待过你!可是你呢?!”陈老夫人颤抖的指着何菱香,激动道:“你这不要脸的小骚蹄子,还敢勾引我儿子!爬了我儿子的床,挑唆我儿子儿媳不和,如今还想揣着我儿子的种去祸害别人!” “何菱香啊何菱香,你摸摸自个儿的良心问问,做这些你不亏心吗?” 何菱香被陈老夫人的话震得往后退了两三步,不巧正踩着了地上的菜叶子,一下子就滑倒在地。她捂着肚子,冷汗涔涔,疼的说不出话来。 她感觉血漫过了衣裳,哆哆嗦嗦的伸手摸了摸,抬手一看,果真是一片刺目的鲜红。 她吓得哭了起来。 陈老夫人不忍的别过头去,她才骂了何菱香,此刻是断不会伸手帮上一帮的。她方才那般作态,本就是为了求得崔嘉因的原谅,若能让她消了气,不牵连陈家,便是让何菱香立刻去死,她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可她肚子里怀的,毕竟是自己儿子的种,眼睁睁的看着它没了,陈老夫人此刻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崔嘉因不想因为这事儿将好不容易扭转的局势又变回从前那样,念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人之过罪不及幼儿,便仁慈的放了陈老夫人同何菱香一马。 她居高临下的望着脸色煞白的何菱香,冷声道:“你同崔家没有干系,同我哥哥更是没有半点牵扯,若是日后你敢再不知廉耻的巴巴的贴上来,休怪我不客气了!” “陈老夫人,”崔嘉因有似笑非笑的瞧着陈老夫人,道:“元娘如今可不是陈家人了,你可千万别再去找人家的晦气了呀!” 陈老夫人哪敢说不,心里暗恨魏元娘不声不响的靠上了这棵大树,面上却仍是端着一副堪称慈祥笑容来,忙不迭的点头,说:“老妇人知晓了。”随后又同魏元娘赔罪:“元娘,从前都是我糊涂……看在婆媳一场的情面上,求你饶了我吧。” 沈斯汝冷哼一声,她一出声,便吓得陈老夫人抖了三抖。 “你这样儿的人,瞧着都讨厌,平白的没了好兴致。”沈斯汝不悦道:“那女人怀的既是你儿子的孩子,如今你也该找个大夫同她好好瞧瞧!” 末了又不屑的瞥了一眼陈老夫人,嘲讽道:“我还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当人母亲做人祖母的人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 百姓自知受了蒙骗,对崔嘉因等人也多了几分愧疚,见她们要走,也不好意思拦着了,纷纷让出了一条道儿来。 陈老夫人见她们走了,松了一口气,见何菱香半死不活的样子,又看了看不住地上淌的血,一扭头便离开了,心都没有软一下。 何菱香捂着肚子伏在地上,一双因疼痛难忍而盈满泪水的双眼很恨的盯着陈老夫人,只一会儿便晕了过去。 人们见没什么好瞧的,唾弃了何菱香两声之后,便散开各做各的去了,只留下何菱香一人在那儿没人管没人顾的躺在混乱的现场,甚是可怜。 一个长相普通的女子从暗处走了出来,悄悄的将何菱香带走了。 ———————— 沈斯汝同青团并未乘车出府,也没让传话让人来接,崔嘉因没法子,也不能真的让沈斯汝自个儿走回去吧?只好送佛送到西,亲自将她送回府中去。 “阿汝,你日后出门,还是让车夫送送吧。”崔嘉因道:“只在上京逛逛还无妨,若是去远些的地儿,难不成你还要走着去不成?” “我不是嫌他们太烦了吗?马车磨磨蹭蹭的,慢死了。”沈斯汝抱怨道。 崔嘉因听她那么说,也是很服气,马车难不成比走路还慢? “你见过谁家的小姐上哪儿都走路的?咱们还是不要那么……”崔嘉因想了半天,才想起一个合适的词来:“还是不要那么特立独行了吧。” “谁说我没见过!”沈斯汝很理直气壮的反问。 “哦?难道你见过?”崔嘉因好奇地问道。 难不成这上京还有和沈斯汝一样奇葩的人物吗?崔嘉因有些不相信。 “便是我呀!”沈斯汝奇怪的看向崔嘉因,仿佛在说她不是明知故问吗。 一旁的霁青同青团忍不住笑出声儿来,崔嘉因也是满脸无奈,果然,她就不该多嘴问这一问。 被霁青她们笑话了之后,崔嘉因便也歇了继续劝说的心思。 沈斯汝实在不是一般人,心思也比旁人少几窍,她与沈斯汝说这些,实在是对牛弹琴。这样的苦差事,还是丢给沈夫人吧,崔嘉因不厚道的想。 车行的快,不过只是闲聊几句的时间,便到了靖国公府。 崔嘉因将挑好了的那两支珠花塞在了沈斯汝手里,又变戏法似的从袖口拿出一把精巧的匕首来。拿匕首通身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只有一些图腾似的纹路,瞧着很是大气古朴。 沈斯汝惊喜的看向崔嘉因,迭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将它买下来了?” 崔嘉因见她喜欢,也笑了,说:“知道你是将门虎女,素来不甚喜欢这些女子的物事,难得在华容阁见你出神,便留意了片刻。这华容阁果真是个奇怪的地儿,居然还要这样的东西卖。” “你喜欢便好。” 崔嘉因原是不准备送匕首给沈斯汝的,可是想了一想,沈斯汝这性子实在是太过直白,一点都不懂得掩饰,她又是个心大的,什么时候得罪了人也不知晓。虽说靖国公府安全的很,可总也有个疏漏的时候,这匕首小巧,藏起来也方便,与这什么危险,也总有个保命的东西。 说来也是崔嘉因痴了,靖国公府原就是武将世家,什么好东西没有?便是要找出一把更好的匕首来也不是难事,可她偏偏就送了。 沈斯汝知道崔嘉因向来细心,却不知她竟连自己那一瞬的注视都看在眼里,心中感动极了。 “寻常的闺秀都恨不得离刀剑远远的,知道我素来喜欢舞刀弄枪,便在背后说我蛮子。阿珩,你也是大家闺秀,怎的就和她们不一样呢?”沈斯汝感叹似的问道。 “你希望我同她们一样?”崔嘉因横了她一眼。 “当然不是……我只是怕……”沈斯汝默默地低下头去。 我只是怕你有朝一日也会同她们一样嫌弃我罢了。 崔嘉因知道她又哪根神经不对了,明明前一刻还开心得不得了,现在一下子又变得消沉起来了。 “怕什么,咱们是姐妹,我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分明你自己也是这样对我的,难不成你也要我在你面前哭一哭?”崔嘉因打趣道。 “谁哭了?!”沈斯汝立马反驳道,半点也不见方才低沉的样子,她不知想到什么,眼睛上上下下的看了崔嘉因好几眼。 “你瞧什么呢?”崔嘉因受不来她那诡异的目光,伸手推了她一下。 “阿珩,不如你做我嫂子吧!”沈斯汝语不惊人死不休,“那次宫宴回来,我大伯母老是在我面前夸你,想来对你也是极满意的。我就更不用说了,你若是嫁到我们家,我一定会保护你的!谁也欺负不了你去!” 崔嘉因哭笑不得:“你这脑子里成日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呀?我都还未及笄,哪儿有那么快成亲?再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出阁的姑娘在这儿谈论婚事,你羞不羞呀!” 沈斯汝真的想了想,认真地回答了崔嘉因的问题:“不羞。” 然后她又凑近崔嘉因,贼兮兮的说:“你愿不愿意呀?” 崔嘉因刚想回说“不愿意”,谁知沈斯汝又自顾自的回答道:“想来你是不愿意的。” “沈泽西心眼儿小的和针一样。一个不小心惹恼了他,他就能将人记恨个千千万万年,”沈斯汝还记恨着他让人将她扔到外面去的事儿,恨恨道:“他呀,也就只有皮囊长得好看些,这上京的男子里头,我还当真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呢!” “不过阿珩,沈泽西虽然有千万处不好,可有一处好,却是谁也比不上的。”沈斯汝正色道:“沈泽西专情。” “我们沈家一门,尽出情痴。”沈斯汝想到了她的爹娘,稍稍低落了些,想到他们总算是地府黄泉总在一处,又稍稍释然了些:“若是沈泽西敢不专一,大伯父同大伯母都能打折他的腿。”沈斯汝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百姓自知受了蒙骗,对崔嘉因等人也多了几分愧疚,见她们要走,也不好意思拦着了,纷纷让出了一条道儿来。 陈老夫人见她们走了,松了一口气,见何菱香半死不活的样子,又看了看不住地上淌的血,一扭头便离开了,心都没有软一下。 何菱香捂着肚子伏在地上,一双因疼痛难忍而盈满泪水的双眼很恨的盯着陈老夫人,只一会儿便晕了过去。 人们见没什么好瞧的,唾弃了何菱香两声之后,便散开各做各的去了,只留下何菱香一人在那儿没人管没人顾的躺在混乱的现场,甚是可怜。 一个长相普通的女子从暗处走了出来,悄悄的将何菱香带走了。 ———————— 沈斯汝同青团并未乘车出府,也没让传话让人来接,崔嘉因没法子,也不能真的让沈斯汝自个儿走回去吧?只好送佛送到西,亲自将她送回府中去。 “阿汝,你日后出门,还是让车夫送送吧。”崔嘉因道:“只在上京逛逛还无妨,若是去远些的地儿,难不成你还要走着去不成?” “我不是嫌他们太烦了吗?马车磨磨蹭蹭的,慢死了。”沈斯汝抱怨道。 崔嘉因听她那么说,也是很服气,马车难不成比走路还慢? “你见过谁家的小姐上哪儿都走路的?咱们还是不要那么……”崔嘉因想了半天,才想起一个合适的词来:“还是不要那么特立独行了吧。” “谁说我没见过!”沈斯汝很理直气壮的反问。 “哦?难道你见过?”崔嘉因好奇地问道。 难不成这上京还有和沈斯汝一样奇葩的人物吗?崔嘉因有些不相信。 “便是我呀!”沈斯汝奇怪的看向崔嘉因,仿佛在说她不是明知故问吗。 一旁的霁青同青团忍不住笑出声儿来,崔嘉因也是满脸无奈,果然,她就不该多嘴问这一问。 被霁青她们笑话了之后,崔嘉因便也歇了继续劝说的心思。 沈斯汝实在不是一般人,心思也比旁人少几窍,她与沈斯汝说这些,实在是对牛弹琴。这样的苦差事,还是丢给沈夫人吧,崔嘉因不厚道的想。 车行的快,不过只是闲聊几句的时间,便到了靖国公府。 崔嘉因将挑好了的那两支珠花塞在了沈斯汝手里,又变戏法似的从袖口拿出一把精巧的匕首来。拿匕首通身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只有一些图腾似的纹路,瞧着很是大气古朴。 沈斯汝惊喜的看向崔嘉因,迭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将它买下来了?” 崔嘉因见她喜欢,也笑了,说:“知道你是将门虎女,素来不甚喜欢这些女子的物事,难得在华容阁见你出神,便留意了片刻。这华容阁果真是个奇怪的地儿,居然还要这样的东西卖。” “你喜欢便好。” 崔嘉因原是不准备送匕首给沈斯汝的,可是想了一想,沈斯汝这性子实在是太过直白,一点都不懂得掩饰,她又是个心大的,什么时候得罪了人也不知晓。虽说靖国公府安全的很,可总也有个疏漏的时候,这匕首小巧,藏起来也方便,与这什么危险,也总有个保命的东西。 说来也是崔嘉因痴了,靖国公府原就是武将世家,什么好东西没有?便是要找出一把更好的匕首来也不是难事,可她偏偏就送了。 沈斯汝知道崔嘉因向来细心,却不知她竟连自己那一瞬的注视都看在眼里,心中感动极了。 “寻常的闺秀都恨不得离刀剑远远的,知道我素来喜欢舞刀弄枪,便在背后说我蛮子。阿珩,你也是大家闺秀,怎的就和她们不一样呢?”沈斯汝感叹似的问道。 “你希望我同她们一样?”崔嘉因横了她一眼。 “当然不是……我只是怕……”沈斯汝默默地低下头去。 我只是怕你有朝一日也会同她们一样嫌弃我罢了。 崔嘉因知道她又哪根神经不对了,明明前一刻还开心得不得了,现在一下子又变得消沉起来了。 “怕什么,咱们是姐妹,我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分明你自己也是这样对我的,难不成你也要我在你面前哭一哭?”崔嘉因打趣道。 “谁哭了?!”沈斯汝立马反驳道,半点也不见方才低沉的样子,她不知想到什么,眼睛上上下下的看了崔嘉因好几眼。 “你瞧什么呢?”崔嘉因受不来她那诡异的目光,伸手推了她一下。 “阿珩,不如你做我嫂子吧!”沈斯汝语不惊人死不休,“那次宫宴回来,我大伯母老是在我面前夸你,想来对你也是极满意的。我就更不用说了,你若是嫁到我们家,我一定会保护你的!谁也欺负不了你去!” 崔嘉因哭笑不得:“你这脑子里成日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呀?我都还未及笄,哪儿有那么快成亲?再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出阁的姑娘在这儿谈论婚事,你羞不羞呀!” 沈斯汝真的想了想,认真地回答了崔嘉因的问题:“不羞。” 然后她又凑近崔嘉因,贼兮兮的说:“你愿不愿意呀?” 崔嘉因刚想回说“不愿意”,谁知沈斯汝又自顾自的回答道:“想来你是不愿意的。” “沈泽西心眼儿小的和针一样。一个不小心惹恼了他,他就能将人记恨个千千万万年,”沈斯汝还记恨着他让人将她扔到外面去的事儿,恨恨道:“他呀,也就只有皮囊长得好看些,这上京的男子里头,我还当真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呢!” “不过阿珩,沈泽西虽然有千万处不好,可有一处好,却是谁也比不上的。”沈斯汝正色道:“沈泽西专情。” “我们沈家一门,尽出情痴。”沈斯汝想到了她的爹娘,稍稍低落了些,想到他们总算是地府黄泉总在一处,又稍稍释然了些:“若是沈泽西敢不专一,大伯父同大伯母都能打折他的腿。”沈斯汝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百姓自知受了蒙骗,对崔嘉因等人也多了几分愧疚,见她们要走,也不好意思拦着了,纷纷让出了一条道儿来。 陈老夫人见她们走了,松了一口气,见何菱香半死不活的样子,又看了看不住地上淌的血,一扭头便离开了,心都没有软一下。 何菱香捂着肚子伏在地上,一双因疼痛难忍而盈满泪水的双眼很恨的盯着陈老夫人,只一会儿便晕了过去。 人们见没什么好瞧的,唾弃了何菱香两声之后,便散开各做各的去了,只留下何菱香一人在那儿没人管没人顾的躺在混乱的现场,甚是可怜。 一个长相普通的女子从暗处走了出来,悄悄的将何菱香带走了。 ———————— 沈斯汝同青团并未乘车出府,也没让传话让人来接,崔嘉因没法子,也不能真的让沈斯汝自个儿走回去吧?只好送佛送到西,亲自将她送回府中去。 “阿汝,你日后出门,还是让车夫送送吧。”崔嘉因道:“只在上京逛逛还无妨,若是去远些的地儿,难不成你还要走着去不成?” “我不是嫌他们太烦了吗?马车磨磨蹭蹭的,慢死了。”沈斯汝抱怨道。 崔嘉因听她那么说,也是很服气,马车难不成比走路还慢? “你见过谁家的小姐上哪儿都走路的?咱们还是不要那么……”崔嘉因想了半天,才想起一个合适的词来:“还是不要那么特立独行了吧。” “谁说我没见过!”沈斯汝很理直气壮的反问。 “哦?难道你见过?”崔嘉因好奇地问道。 难不成这上京还有和沈斯汝一样奇葩的人物吗?崔嘉因有些不相信。 “便是我呀!”沈斯汝奇怪的看向崔嘉因,仿佛在说她不是明知故问吗。 一旁的霁青同青团忍不住笑出声儿来,崔嘉因也是满脸无奈,果然,她就不该多嘴问这一问。 被霁青她们笑话了之后,崔嘉因便也歇了继续劝说的心思。 沈斯汝实在不是一般人,心思也比旁人少几窍,她与沈斯汝说这些,实在是对牛弹琴。这样的苦差事,还是丢给沈夫人吧,崔嘉因不厚道的想。 车行的快,不过只是闲聊几句的时间,便到了靖国公府。 崔嘉因将挑好了的那两支珠花塞在了沈斯汝手里,又变戏法似的从袖口拿出一把精巧的匕首来。拿匕首通身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只有一些图腾似的纹路,瞧着很是大气古朴。 沈斯汝惊喜的看向崔嘉因,迭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将它买下来了?” 崔嘉因见她喜欢,也笑了,说:“知道你是将门虎女,素来不甚喜欢这些女子的物事,难得在华容阁见你出神,便留意了片刻。这华容阁果真是个奇怪的地儿,居然还要这样的东西卖。” “你喜欢便好。” 崔嘉因原是不准备送匕首给沈斯汝的,可是想了一想,沈斯汝这性子实在是太过直白,一点都不懂得掩饰,她又是个心大的,什么时候得罪了人也不知晓。虽说靖国公府安全的很,可总也有个疏漏的时候,这匕首小巧,藏起来也方便,与这什么危险,也总有个保命的东西。 说来也是崔嘉因痴了,靖国公府原就是武将世家,什么好东西没有?便是要找出一把更好的匕首来也不是难事,可她偏偏就送了。 沈斯汝知道崔嘉因向来细心,却不知她竟连自己那一瞬的注视都看在眼里,心中感动极了。 “寻常的闺秀都恨不得离刀剑远远的,知道我素来喜欢舞刀弄枪,便在背后说我蛮子。阿珩,你也是大家闺秀,怎的就和她们不一样呢?”沈斯汝感叹似的问道。 “你希望我同她们一样?”崔嘉因横了她一眼。 “当然不是……我只是怕……”沈斯汝默默地低下头去。 我只是怕你有朝一日也会同她们一样嫌弃我罢了。 崔嘉因知道她又哪根神经不对了,明明前一刻还开心得不得了,现在一下子又变得消沉起来了。 “怕什么,咱们是姐妹,我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分明你自己也是这样对我的,难不成你也要我在你面前哭一哭?”崔嘉因打趣道。 “谁哭了?!”沈斯汝立马反驳道,半点也不见方才低沉的样子,她不知想到什么,眼睛上上下下的看了崔嘉因好几眼。 “你瞧什么呢?”崔嘉因受不来她那诡异的目光,伸手推了她一下。 “阿珩,不如你做我嫂子吧!”沈斯汝语不惊人死不休,“那次宫宴回来,我大伯母老是在我面前夸你,想来对你也是极满意的。我就更不用说了,你若是嫁到我们家,我一定会保护你的!谁也欺负不了你去!” 崔嘉因哭笑不得:“你这脑子里成日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呀?我都还未及笄,哪儿有那么快成亲?再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出阁的姑娘在这儿谈论婚事,你羞不羞呀!” 沈斯汝真的想了想,认真地回答了崔嘉因的问题:“不羞。” 然后她又凑近崔嘉因,贼兮兮的说:“你愿不愿意呀?” 崔嘉因刚想回说“不愿意”,谁知沈斯汝又自顾自的回答道:“想来你是不愿意的。” “沈泽西心眼儿小的和针一样。一个不小心惹恼了他,他就能将人记恨个千千万万年,”沈斯汝还记恨着他让人将她扔到外面去的事儿,恨恨道:“他呀,也就只有皮囊长得好看些,这上京的男子里头,我还当真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呢!” “不过阿珩,沈泽西虽然有千万处不好,可有一处好,却是谁也比不上的。”沈斯汝正色道:“沈泽西专情。” “我们沈家一门,尽出情痴。”沈斯汝想到了她的爹娘,稍稍低落了些,想到他们总算是地府黄泉总在一处,又稍稍释然了些:“若是沈泽西敢不专一,大伯父同大伯母都能打折他的腿。”沈斯汝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 第一百五十四章 百姓自知受了蒙骗,对崔嘉因等人也多了几分愧疚,见她们要走,也不好意思拦着了,纷纷让出了一条道儿来。 陈老夫人见她们走了,松了一口气,见何菱香半死不活的样子,又看了看不住地上淌的血,一扭头便离开了,心都没有软一下。 何菱香捂着肚子伏在地上,一双因疼痛难忍而盈满泪水的双眼很恨的盯着陈老夫人,只一会儿便晕了过去。 人们见没什么好瞧的,唾弃了何菱香两声之后,便散开各做各的去了,只留下何菱香一人在那儿没人管没人顾的躺在混乱的现场,甚是可怜。 一个长相普通的女子从暗处走了出来,悄悄的将何菱香带走了。 ———————— 沈斯汝同青团并未乘车出府,也没让传话让人来接,崔嘉因没法子,也不能真的让沈斯汝自个儿走回去吧?只好送佛送到西,亲自将她送回府中去。 “阿汝,你日后出门,还是让车夫送送吧。”崔嘉因道:“只在上京逛逛还无妨,若是去远些的地儿,难不成你还要走着去不成?” “我不是嫌他们太烦了吗?马车磨磨蹭蹭的,慢死了。”沈斯汝抱怨道。 崔嘉因听她那么说,也是很服气,马车难不成比走路还慢? “你见过谁家的小姐上哪儿都走路的?咱们还是不要那么……”崔嘉因想了半天,才想起一个合适的词来:“还是不要那么特立独行了吧。” “谁说我没见过!”沈斯汝很理直气壮的反问。 “哦?难道你见过?”崔嘉因好奇地问道。 难不成这上京还有和沈斯汝一样奇葩的人物吗?崔嘉因有些不相信。 “便是我呀!”沈斯汝奇怪的看向崔嘉因,仿佛在说她不是明知故问吗。 一旁的霁青同青团忍不住笑出声儿来,崔嘉因也是满脸无奈,果然,她就不该多嘴问这一问。 被霁青她们笑话了之后,崔嘉因便也歇了继续劝说的心思。 沈斯汝实在不是一般人,心思也比旁人少几窍,她与沈斯汝说这些,实在是对牛弹琴。这样的苦差事,还是丢给沈夫人吧,崔嘉因不厚道的想。 车行的快,不过只是闲聊几句的时间,便到了靖国公府。 崔嘉因将挑好了的那两支珠花塞在了沈斯汝手里,又变戏法似的从袖口拿出一把精巧的匕首来。拿匕首通身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只有一些图腾似的纹路,瞧着很是大气古朴。 沈斯汝惊喜的看向崔嘉因,迭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将它买下来了?” 崔嘉因见她喜欢,也笑了,说:“知道你是将门虎女,素来不甚喜欢这些女子的物事,难得在华容阁见你出神,便留意了片刻。这华容阁果真是个奇怪的地儿,居然还要这样的东西卖。” “你喜欢便好。” 崔嘉因原是不准备送匕首给沈斯汝的,可是想了一想,沈斯汝这性子实在是太过直白,一点都不懂得掩饰,她又是个心大的,什么时候得罪了人也不知晓。虽说靖国公府安全的很,可总也有个疏漏的时候,这匕首小巧,藏起来也方便,与这什么危险,也总有个保命的东西。 说来也是崔嘉因痴了,靖国公府原就是武将世家,什么好东西没有?便是要找出一把更好的匕首来也不是难事,可她偏偏就送了。 沈斯汝知道崔嘉因向来细心,却不知她竟连自己那一瞬的注视都看在眼里,心中感动极了。 “寻常的闺秀都恨不得离刀剑远远的,知道我素来喜欢舞刀弄枪,便在背后说我蛮子。阿珩,你也是大家闺秀,怎的就和她们不一样呢?”沈斯汝感叹似的问道。 “你希望我同她们一样?”崔嘉因横了她一眼。 “当然不是……我只是怕……”沈斯汝默默地低下头去。 我只是怕你有朝一日也会同她们一样嫌弃我罢了。 崔嘉因知道她又哪根神经不对了,明明前一刻还开心得不得了,现在一下子又变得消沉起来了。 “怕什么,咱们是姐妹,我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分明你自己也是这样对我的,难不成你也要我在你面前哭一哭?”崔嘉因打趣道。 “谁哭了?!”沈斯汝立马反驳道,半点也不见方才低沉的样子,她不知想到什么,眼睛上上下下的看了崔嘉因好几眼。 “你瞧什么呢?”崔嘉因受不来她那诡异的目光,伸手推了她一下。 “阿珩,不如你做我嫂子吧!”沈斯汝语不惊人死不休,“那次宫宴回来,我大伯母老是在我面前夸你,想来对你也是极满意的。我就更不用说了,你若是嫁到我们家,我一定会保护你的!谁也欺负不了你去!” 崔嘉因哭笑不得:“你这脑子里成日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呀?我都还未及笄,哪儿有那么快成亲?再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出阁的姑娘在这儿谈论婚事,你羞不羞呀!” 沈斯汝真的想了想,认真地回答了崔嘉因的问题:“不羞。” 然后她又凑近崔嘉因,贼兮兮的说:“你愿不愿意呀?” 崔嘉因刚想回说“不愿意”,谁知沈斯汝又自顾自的回答道:“想来你是不愿意的。” “沈泽西心眼儿小的和针一样。一个不小心惹恼了他,他就能将人记恨个千千万万年,”沈斯汝还记恨着他让人将她扔到外面去的事儿,恨恨道:“他呀,也就只有皮囊长得好看些,这上京的男子里头,我还当真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呢!” “不过阿珩,沈泽西虽然有千万处不好,可有一处好,却是谁也比不上的。”沈斯汝正色道:“沈泽西专情。” “我们沈家一门,尽出情痴。”沈斯汝想到了她的爹娘,稍稍低落了些,想到他们总算是地府黄泉总在一处,又稍稍释然了些:“若是沈泽西敢不专一,大伯父同大伯母都能打折他的腿。”沈斯汝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 第一百五十五章 …… “众人听我一言,清河崔家家风清正,我们崔家人行的端站的直,不怕污蔑。只是,不怕污蔑不等于我们必须忍受这无凭无据的污蔑,但凡有抹黑崔家行径的人,我们都不会容忍。” 原本那些围观的百姓不知陈老夫人口中声声指责的崔家就是清河崔氏,此刻得知崔嘉因的身份,方才回想起了沈斯汝曾说过的话——那崔大公子长的比她还好看,又怎么会看得上她? 原以为这只是一句羞辱人的话,可如今看来却是再对不过的了。 陈老夫人和何菱香身上被砸了好些青菜叶子,她揭开挡在眼前的青菜梗,众人群情激愤,攻势愈发猛烈。 陈老夫人心中一凉。 何菱香却在一旁悄声道:“姑母,您忘了当日那位姑娘的话了吗?表哥的一生荣辱,可就系在您一人身上了!” 何菱香果然是最知道陈老夫人心思的人,知道哪里才是她的软肋。 陈老夫人想起当日来陈府的那位姑娘。 她戴着帷帽,看不清长相。 陈府当时正是一团乱麻,家中稍微值钱的物什全被衙役拿去当铺换了银子还给了魏元娘,看起来像是府里入了强盗似的,十分的破败。 陈麟病着,不能断药,何菱香又怀着陈家唯一的骨血,也得好好养着。陈家原就没了银子,这样一来日子更加艰难。陈老夫人身为陈家身份最贵重的人,一日竟也吃不到一顿饱饭。 那姑娘只说了一句,若是陈老夫人能将崔家亦或是崔嘉因的名声毁了,便让人治好陈麟,赏他一个五品的官身。 饶是姑娘许下的承诺对陈老夫人的诱惑力十足,她还是存着一份警惕之心。 那姑娘亮出一块玉牌,上面刻着一个字,还有些许图案在边上。 陈老夫人大字不识几个,哪里认得出来那个是什么字?字她不认识,倒是认出了玉牌边上刻着的图案。 那上头刻的可是凤凰! 凤凰可是贵人才能用的图案! “陈府如今落得这副模样,你就不想报仇吗?这事儿若是办成了,林家绝不会亏待你。同样,也不会亏待你儿子。”那姑娘声音轻轻冷冷,说出的话却这样蛊惑人心。 陈老夫人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生怕那姑娘反悔了似的。 可如今…… 陈老夫人恨不得自己从来没答应过这件事! 她冲着崔嘉因恭恭敬敬地弯了弯腰,原本就上了年纪的她虽然注重保养,身形却还是显得佝偻起来。 她哑着声音对崔嘉因说:“从前都是老妇人的错,不知礼数冲撞了贵人,又听信谗言错待了元娘……如今只希望姑娘看在我陈家败落,儿子病倒的份上,不要计较。” 何菱香显然没有料到陈老夫人会如此行事,一时愣在那里反应不过来。 周围的人显然不吃陈老夫人这一套。虐待了媳妇冤枉了旁人,岂是一句不轻不重的道歉便能了事的?若真是如此,还要这王法何用?这老妇人也实在是太天真了。 何菱香急切的不得了,她的富贵荣华眼见着就要到手了,哪里容得了陈老夫人破坏? 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将陈老夫人一把扶起来质问道:“姨娘,你何必这样怕她?难道认得出身就能决定一切了?我生来穷苦,就一定得对她卑躬屈膝,连个公道都不能为自己讨了?!” 陈老夫人也不知哪儿来的劲儿,未等她说完便狠狠地推开了她,一面呵斥道:“你这丧门星,离我远点儿!” 陈老夫人瞥见何菱香不敢置信的眼神儿,狠狠地皱了皱眉,一脸嫌恶道:“你那是什么眼神?!当日你不愿嫁给乡下的庄稼汉,连夜逃婚投奔到陈府,是我看在亲戚一场的情面上收留你!” “平日里好吃好穿的供着,从来没有亏待过你!可是你呢?!”陈老夫人颤抖的指着何菱香,激动道:“你这不要脸的小骚蹄子,还敢勾引我儿子!爬了我儿子的床,挑唆我儿子儿媳不和,如今还想揣着我儿子的种去祸害别人!” “何菱香啊何菱香,你摸摸自个儿的良心问问,做这些你不亏心吗?” 何菱香被陈老夫人的话震得往后退了两三步,不巧正踩着了地上的菜叶子,一下子就滑倒在地。她捂着肚子,冷汗涔涔,疼的说不出话来。 她感觉血漫过了衣裳,哆哆嗦嗦的伸手摸了摸,抬手一看,果真是一片刺目的鲜红。 她吓得哭了起来。 陈老夫人不忍的别过头去,她才骂了何菱香,此刻是断不会伸手帮上一帮的。她方才那般作态,本就是为了求得崔嘉因的原谅,若能让她消了气,不牵连陈家,便是让何菱香立刻去死,她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可她肚子里怀的,毕竟是自己儿子的种,眼睁睁的看着它没了,陈老夫人此刻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崔嘉因不想因为这事儿将好不容易扭转的局势又变回从前那样,念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人之过罪不及幼儿,便仁慈的放了陈老夫人同何菱香一马。 她居高临下的望着脸色煞白的何菱香,冷声道:“你同崔家没有干系,同我哥哥更是没有半点牵扯,若是日后你敢再不知廉耻的巴巴的贴上来,休怪我不客气了!” “陈老夫人,”崔嘉因有似笑非笑的瞧着陈老夫人,道:“元娘如今可不是陈家人了,你可千万别再去找人家的晦气了呀!” 陈老夫人哪敢说不,心里暗恨魏元娘不声不响的靠上了这棵大树,面上却仍是端着一副堪称慈祥笑容来,忙不迭的点头,说:“老妇人知晓了。”随后又同魏元娘赔罪:“元娘,从前都是我糊涂……看在婆媳一场的情面上,求你饶了我吧。” 沈斯汝冷哼一声,她一出声,便吓得陈老夫人抖了三抖。 “你这样儿的人,瞧着都讨厌,平白的没了好兴致。”沈斯汝不悦道:“那女人怀的既是你儿子的孩子,如今你也该找个大夫同她好好瞧瞧!” 末了又不屑的瞥了一眼陈老夫人,嘲讽道:“我还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当人母亲做人祖母的人呢!” 第一百五十六章 。。。 “众人听我一言,清河崔家家风清正,我们崔家人行的端站的直,不怕污蔑。只是,不怕污蔑不等于我们必须忍受这无凭无据的污蔑,但凡有抹黑崔家行径的人,我们都不会容忍。” 原本那些围观的百姓不知陈老夫人口中声声指责的崔家就是清河崔氏,此刻得知崔嘉因的身份,方才回想起了沈斯汝曾说过的话——那崔大公子长的比她还好看,又怎么会看得上她? 原以为这只是一句羞辱人的话,可如今看来却是再对不过的了。 陈老夫人和何菱香身上被砸了好些青菜叶子,她揭开挡在眼前的青菜梗,众人群情激愤,攻势愈发猛烈。 陈老夫人心中一凉。 何菱香却在一旁悄声道:“姑母,您忘了当日那位姑娘的话了吗?表哥的一生荣辱,可就系在您一人身上了!” 何菱香果然是最知道陈老夫人心思的人,知道哪里才是她的软肋。 陈老夫人想起当日来陈府的那位姑娘。 她戴着帷帽,看不清长相。 陈府当时正是一团乱麻,家中稍微值钱的物什全被衙役拿去当铺换了银子还给了魏元娘,看起来像是府里入了强盗似的,十分的破败。 陈麟病着,不能断药,何菱香又怀着陈家唯一的骨血,也得好好养着。陈家原就没了银子,这样一来日子更加艰难。陈老夫人身为陈家身份最贵重的人,一日竟也吃不到一顿饱饭。 那姑娘只说了一句,若是陈老夫人能将崔家亦或是崔嘉因的名声毁了,便让人治好陈麟,赏他一个五品的官身。 饶是姑娘许下的承诺对陈老夫人的诱惑力十足,她还是存着一份警惕之心。 那姑娘亮出一块玉牌,上面刻着一个字,还有些许图案在边上。 陈老夫人大字不识几个,哪里认得出来那个是什么字?字她不认识,倒是认出了玉牌边上刻着的图案。 那上头刻的可是凤凰! 凤凰可是贵人才能用的图案! “陈府如今落得这副模样,你就不想报仇吗?这事儿若是办成了,林家绝不会亏待你。同样,也不会亏待你儿子。”那姑娘声音轻轻冷冷,说出的话却这样蛊惑人心。 陈老夫人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生怕那姑娘反悔了似的。 可如今…… 陈老夫人恨不得自己从来没答应过这件事! 她冲着崔嘉因恭恭敬敬地弯了弯腰,原本就上了年纪的她虽然注重保养,身形却还是显得佝偻起来。 她哑着声音对崔嘉因说:“从前都是老妇人的错,不知礼数冲撞了贵人,又听信谗言错待了元娘……如今只希望姑娘看在我陈家败落,儿子病倒的份上,不要计较。” 何菱香显然没有料到陈老夫人会如此行事,一时愣在那里反应不过来。 周围的人显然不吃陈老夫人这一套。虐待了媳妇冤枉了旁人,岂是一句不轻不重的道歉便能了事的?若真是如此,还要这王法何用?这老妇人也实在是太天真了。 何菱香急切的不得了,她的富贵荣华眼见着就要到手了,哪里容得了陈老夫人破坏? 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将陈老夫人一把扶起来质问道:“姨娘,你何必这样怕她?难道认得出身就能决定一切了?我生来穷苦,就一定得对她卑躬屈膝,连个公道都不能为自己讨了?!” 陈老夫人也不知哪儿来的劲儿,未等她说完便狠狠地推开了她,一面呵斥道:“你这丧门星,离我远点儿!” 陈老夫人瞥见何菱香不敢置信的眼神儿,狠狠地皱了皱眉,一脸嫌恶道:“你那是什么眼神?!当日你不愿嫁给乡下的庄稼汉,连夜逃婚投奔到陈府,是我看在亲戚一场的情面上收留你!” “平日里好吃好穿的供着,从来没有亏待过你!可是你呢?!”陈老夫人颤抖的指着何菱香,激动道:“你这不要脸的小骚蹄子,还敢勾引我儿子!爬了我儿子的床,挑唆我儿子儿媳不和,如今还想揣着我儿子的种去祸害别人!” “何菱香啊何菱香,你摸摸自个儿的良心问问,做这些你不亏心吗?” 何菱香被陈老夫人的话震得往后退了两三步,不巧正踩着了地上的菜叶子,一下子就滑倒在地。她捂着肚子,冷汗涔涔,疼的说不出话来。 她感觉血漫过了衣裳,哆哆嗦嗦的伸手摸了摸,抬手一看,果真是一片刺目的鲜红。 她吓得哭了起来。 陈老夫人不忍的别过头去,她才骂了何菱香,此刻是断不会伸手帮上一帮的。她方才那般作态,本就是为了求得崔嘉因的原谅,若能让她消了气,不牵连陈家,便是让何菱香立刻去死,她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可她肚子里怀的,毕竟是自己儿子的种,眼睁睁的看着它没了,陈老夫人此刻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崔嘉因不想因为这事儿将好不容易扭转的局势又变回从前那样,念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人之过罪不及幼儿,便仁慈的放了陈老夫人同何菱香一马。 她居高临下的望着脸色煞白的何菱香,冷声道:“你同崔家没有干系,同我哥哥更是没有半点牵扯,若是日后你敢再不知廉耻的巴巴的贴上来,休怪我不客气了!” “陈老夫人,”崔嘉因有似笑非笑的瞧着陈老夫人,道:“元娘如今可不是陈家人了,你可千万别再去找人家的晦气了呀!” 陈老夫人哪敢说不,心里暗恨魏元娘不声不响的靠上了这棵大树,面上却仍是端着一副堪称慈祥笑容来,忙不迭的点头,说:“老妇人知晓了。”随后又同魏元娘赔罪:“元娘,从前都是我糊涂……看在婆媳一场的情面上,求你饶了我吧。” 沈斯汝冷哼一声,她一出声,便吓得陈老夫人抖了三抖。 “你这样儿的人,瞧着都讨厌,平白的没了好兴致。”沈斯汝不悦道:“那女人怀的既是你儿子的孩子,如今你也该找个大夫同她好好瞧瞧!” 末了又不屑的瞥了一眼陈老夫人,嘲讽道:“我还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当人母亲做人祖母的人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你真是……”崔嘉因好笑的揉了揉沈斯汝的头,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总是要将我同沈世子扯在一处?” 沈斯汝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还不是为了家里那个榆木脑袋!若不是他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的不出手,哪里需要她这样劳心劳力?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当着崔嘉因的面说的。 她故作哀怨的叹了又叹,道:“你知道的,嫂子同小姑子一贯合不来,万一沈泽西娶了一个厉害的,那我不是要被折腾死……” “在我面前,你就莫要与我做戏了。”崔嘉因笑道:“这满京城的闺秀,论性子厉害,谁又及得上你?” “你也给我留几分颜面嘛!”沈斯汝不满道:“我可是真心实意想让阿珩你当我嫂子的呀!你生的好,又有才气,性子也是极体贴的,只有你嫌弃沈泽西的份,沈泽西绝计不敢瞧不上你!” 沈斯汝还在不遗余力的劝说着。 崔嘉因按了按太阳穴,对沈斯汝道:“你可别再说这样的话儿了。我同你说吧,爹娘早已同我定下了一门亲,只待两家商量好了,便可遣人下聘了。” 沈斯汝错愕的看着崔嘉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可真是将她惊得不轻。 “是谁?”沈斯汝问道。 都说卫国公爱女如命,选的人一定不会差,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竟如此好的福气,能娶了崔嘉因去。 “长林侯府的小侯爷,楚煜。”崔嘉因平静道。 “原来是他!”沈斯汝叹了一口气,不由又替崔嘉因感到惋惜。 长林侯府一堆破事儿谁不知晓啊?楚煜好是好,可也挡不住家里有个总是犯浑的爹和一个爱折腾的后娘啊!真是谁家份女儿嫁过去都得倒霉,也不知道卫国公千挑万选的,怎么给自己女儿挑了那么一桩亲。 “楚煜挺好的,呵呵……”沈斯汝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来这个时候说他的不好应该也是极不合适的,便只干干的笑。 “好了,莫说这些了。”崔嘉因提到这个人,倒是平静得很:“这靖国公府也到了,你也快回去吧,莫要让沈夫人担心了,顺便也同我向夫人问个好。” 沈斯汝点了点头,纵身一跃跳下马车,一会儿便跑进了府中,瞧得崔嘉因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沈斯汝一回府,便直奔沈泽西的住处,到了他的院子,连连灌了五杯水才止住了渴。 沈泽西瞧她这模样眉毛都没动一下,只问道:“你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来我这儿避难?” 沈斯汝愣了一愣,随即怒道:“你才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亏得我一心想着你,真是白费了我一番苦心!” 说着她便要往外头走。 沈泽西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只袖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定定的瞧着沈斯汝迈着步子往外挪。 “你若要走,便走快些,这样磨磨蹭蹭的,看的我难受的紧。”沈泽西不怕死的说。 沈斯汝恼怒的回头瞪他,脑海中闪过崔嘉因的脸,生生的将怒气咽了下去,换了一副笑模样: “堂哥……” 沈泽西暗道不好,每回沈斯汝这样唤他,肯定没有好事儿! 果然…… “我听说你喜欢阿珩?”沈斯汝坏笑道:“我有一桩极其极其重大的消息要告诉你,你想不想听呀?” 沈泽西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模样,一脸嫌弃地望着沈斯汝:“你是从哪儿看出来我喜欢崔姑娘的?你一个大家闺秀,怎的时时刻刻都将喜欢挂在嘴边?羞不羞呀?” 沈斯汝哼了两声,满不在乎的道:“你们一个两个都问我羞不羞,也不嫌烦!” 沈泽西心中一动,他知道沈斯汝方才同崔嘉因出去了,这一个是他,另一个便是崔嘉因了,这样想着,沈泽西的耳朵边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好在他隐在暗处,沈斯汝没有瞧清楚,不然又是一顿取笑。 “瞧你这模样,大概也是不想知道的。”沈斯汝一副很遗憾的模样,说:“真是可惜了。” “你想说便说,又是从哪儿学来这套骗人的把戏?”沈泽西问道。 他才不会承认真的想听呢! 沈斯汝得意的笑了笑,道:“好了,我告诉你吧!” “阿珩已经定亲了。” 沈斯汝望着沈泽西,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别样的表情来,奈何他隐在暗处,什么也看不清。 “是长林侯府的楚煜。”沈斯汝又喋喋不休道:“喜欢人家姑娘又不告诉旁人,如今倒好,白白让旁人占了便宜……” 沈斯汝后来说了什么话,沈泽西统统都没听进心里去。这样的时候,他竟然想起了第一回见到崔嘉因的时候,捡到的那枚玉佩来。 当日他还奇怪,玉佩上头怎么会刻着一个“煜”,原来竟是这样…… “沈泽西!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沈斯汝这一嗓子总算将沈泽西喊回神来了:“你要是喜欢便去抢呀!磨磨唧唧的真不像个男人!” 沈斯汝抱怨道:“我瞧着阿珩也未必有多喜欢那楚煜,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家究竟是个什么境况,阿珩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嫁过去能落着什么好?” “你不会是害怕吧?”沈斯汝狐疑地望着沈泽西。 沈泽西向来就是个霸道的性子,喜欢的东西千方百计都要抢到手,她还从未见过沈泽西有过这样踌躇的时刻呢。 “害怕什么?”沈泽西沉浸在对那块玉佩的回想中,没有仔细听沈斯汝的话。 “哎呀!”神色如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一溜烟儿跑到沈泽西面前,对他说:“你究竟喜不喜欢阿珩的?若是喜欢,直接抢过来就是了!怎的一点儿将门儿女的气魄都没有?” “什么是将门儿女的气魄?”沈泽西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大有沈斯汝再这般没大没小就揍她的意思。 可惜沈斯汝这厮原就是个混不吝的,如今一门心思全放在对沈泽西的谴责上,那有空分神关注沈泽西是不是话里有话了。 于是沈郡主很是大言不惭道:“我们将门儿女,最讲究的便是血性二字。”她嫌弃地瞧了瞧沈泽西,道:“你便罢了,连自个儿喜欢的女孩儿都不敢抢的,便不要提血性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你真是……”崔嘉因好笑的揉了揉沈斯汝的头,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总是要将我同沈世子扯在一处?” 沈斯汝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还不是为了家里那个榆木脑袋!若不是他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的不出手,哪里需要她这样劳心劳力?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当着崔嘉因的面说的。 她故作哀怨的叹了又叹,道:“你知道的,嫂子同小姑子一贯合不来,万一沈泽西娶了一个厉害的,那我不是要被折腾死……” “在我面前,你就莫要与我做戏了。”崔嘉因笑道:“这满京城的闺秀,论性子厉害,谁又及得上你?” “你也给我留几分颜面嘛!”沈斯汝不满道:“我可是真心实意想让阿珩你当我嫂子的呀!你生的好,又有才气,性子也是极体贴的,只有你嫌弃沈泽西的份,沈泽西绝计不敢瞧不上你!” 沈斯汝还在不遗余力的劝说着。 崔嘉因按了按太阳穴,对沈斯汝道:“你可别再说这样的话儿了。我同你说吧,爹娘早已同我定下了一门亲,只待两家商量好了,便可遣人下聘了。” 沈斯汝错愕的看着崔嘉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可真是将她惊得不轻。 “是谁?”沈斯汝问道。 都说卫国公爱女如命,选的人一定不会差,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竟如此好的福气,能娶了崔嘉因去。 “长林侯府的小侯爷,楚煜。”崔嘉因平静道。 “原来是他!”沈斯汝叹了一口气,不由又替崔嘉因感到惋惜。 长林侯府一堆破事儿谁不知晓啊?楚煜好是好,可也挡不住家里有个总是犯浑的爹和一个爱折腾的后娘啊!真是谁家份女儿嫁过去都得倒霉,也不知道卫国公千挑万选的,怎么给自己女儿挑了那么一桩亲。 “楚煜挺好的,呵呵……”沈斯汝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来这个时候说他的不好应该也是极不合适的,便只干干的笑。 “好了,莫说这些了。”崔嘉因提到这个人,倒是平静得很:“这靖国公府也到了,你也快回去吧,莫要让沈夫人担心了,顺便也同我向夫人问个好。” 沈斯汝点了点头,纵身一跃跳下马车,一会儿便跑进了府中,瞧得崔嘉因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沈斯汝一回府,便直奔沈泽西的住处,到了他的院子,连连灌了五杯水才止住了渴。 沈泽西瞧她这模样眉毛都没动一下,只问道:“你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来我这儿避难?” 沈斯汝愣了一愣,随即怒道:“你才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亏得我一心想着你,真是白费了我一番苦心!” 说着她便要往外头走。 沈泽西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只袖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定定的瞧着沈斯汝迈着步子往外挪。 “你若要走,便走快些,这样磨磨蹭蹭的,看的我难受的紧。”沈泽西不怕死的说。 沈斯汝恼怒的回头瞪他,脑海中闪过崔嘉因的脸,生生的将怒气咽了下去,换了一副笑模样: “堂哥……” 沈泽西暗道不好,每回沈斯汝这样唤他,肯定没有好事儿! 果然…… “我听说你喜欢阿珩?”沈斯汝坏笑道:“我有一桩极其极其重大的消息要告诉你,你想不想听呀?” 沈泽西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模样,一脸嫌弃地望着沈斯汝:“你是从哪儿看出来我喜欢崔姑娘的?你一个大家闺秀,怎的时时刻刻都将喜欢挂在嘴边?羞不羞呀?” 沈斯汝哼了两声,满不在乎的道:“你们一个两个都问我羞不羞,也不嫌烦!” 沈泽西心中一动,他知道沈斯汝方才同崔嘉因出去了,这一个是他,另一个便是崔嘉因了,这样想着,沈泽西的耳朵边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好在他隐在暗处,沈斯汝没有瞧清楚,不然又是一顿取笑。 “瞧你这模样,大概也是不想知道的。”沈斯汝一副很遗憾的模样,说:“真是可惜了。” “你想说便说,又是从哪儿学来这套骗人的把戏?”沈泽西问道。 他才不会承认真的想听呢! 沈斯汝得意的笑了笑,道:“好了,我告诉你吧!” “阿珩已经定亲了。” 沈斯汝望着沈泽西,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别样的表情来,奈何他隐在暗处,什么也看不清。 “是长林侯府的楚煜。”沈斯汝又喋喋不休道:“喜欢人家姑娘又不告诉旁人,如今倒好,白白让旁人占了便宜……” 沈斯汝后来说了什么话,沈泽西统统都没听进心里去。这样的时候,他竟然想起了第一回见到崔嘉因的时候,捡到的那枚玉佩来。 当日他还奇怪,玉佩上头怎么会刻着一个“煜”,原来竟是这样…… “沈泽西!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沈斯汝这一嗓子总算将沈泽西喊回神来了:“你要是喜欢便去抢呀!磨磨唧唧的真不像个男人!” 沈斯汝抱怨道:“我瞧着阿珩也未必有多喜欢那楚煜,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家究竟是个什么境况,阿珩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嫁过去能落着什么好?” “你不会是害怕吧?”沈斯汝狐疑地望着沈泽西。 沈泽西向来就是个霸道的性子,喜欢的东西千方百计都要抢到手,她还从未见过沈泽西有过这样踌躇的时刻呢。 “害怕什么?”沈泽西沉浸在对那块玉佩的回想中,没有仔细听沈斯汝的话。 “哎呀!”神色如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一溜烟儿跑到沈泽西面前,对他说:“你究竟喜不喜欢阿珩的?若是喜欢,直接抢过来就是了!怎的一点儿将门儿女的气魄都没有?” “什么是将门儿女的气魄?”沈泽西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大有沈斯汝再这般没大没小就揍她的意思。 可惜沈斯汝这厮原就是个混不吝的,如今一门心思全放在对沈泽西的谴责上,那有空分神关注沈泽西是不是话里有话了。 于是沈郡主很是大言不惭道:“我们将门儿女,最讲究的便是血性二字。”她嫌弃地瞧了瞧沈泽西,道:“你便罢了,连自个儿喜欢的女孩儿都不敢抢的,便不要提血性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你真是……”崔嘉因好笑的揉了揉沈斯汝的头,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总是要将我同沈世子扯在一处?” 沈斯汝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还不是为了家里那个榆木脑袋!若不是他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的不出手,哪里需要她这样劳心劳力?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当着崔嘉因的面说的。 她故作哀怨的叹了又叹,道:“你知道的,嫂子同小姑子一贯合不来,万一沈泽西娶了一个厉害的,那我不是要被折腾死……” “在我面前,你就莫要与我做戏了。”崔嘉因笑道:“这满京城的闺秀,论性子厉害,谁又及得上你?” “你也给我留几分颜面嘛!”沈斯汝不满道:“我可是真心实意想让阿珩你当我嫂子的呀!你生的好,又有才气,性子也是极体贴的,只有你嫌弃沈泽西的份,沈泽西绝计不敢瞧不上你!” 沈斯汝还在不遗余力的劝说着。 崔嘉因按了按太阳穴,对沈斯汝道:“你可别再说这样的话儿了。我同你说吧,爹娘早已同我定下了一门亲,只待两家商量好了,便可遣人下聘了。” 沈斯汝错愕的看着崔嘉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可真是将她惊得不轻。 “是谁?”沈斯汝问道。 都说卫国公爱女如命,选的人一定不会差,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竟如此好的福气,能娶了崔嘉因去。 “长林侯府的小侯爷,楚煜。”崔嘉因平静道。 “原来是他!”沈斯汝叹了一口气,不由又替崔嘉因感到惋惜。 长林侯府一堆破事儿谁不知晓啊?楚煜好是好,可也挡不住家里有个总是犯浑的爹和一个爱折腾的后娘啊!真是谁家份女儿嫁过去都得倒霉,也不知道卫国公千挑万选的,怎么给自己女儿挑了那么一桩亲。 “楚煜挺好的,呵呵……”沈斯汝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来这个时候说他的不好应该也是极不合适的,便只干干的笑。 “好了,莫说这些了。”崔嘉因提到这个人,倒是平静得很:“这靖国公府也到了,你也快回去吧,莫要让沈夫人担心了,顺便也同我向夫人问个好。” 沈斯汝点了点头,纵身一跃跳下马车,一会儿便跑进了府中,瞧得崔嘉因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沈斯汝一回府,便直奔沈泽西的住处,到了他的院子,连连灌了五杯水才止住了渴。 沈泽西瞧她这模样眉毛都没动一下,只问道:“你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来我这儿避难?” 沈斯汝愣了一愣,随即怒道:“你才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亏得我一心想着你,真是白费了我一番苦心!” 说着她便要往外头走。 沈泽西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只袖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定定的瞧着沈斯汝迈着步子往外挪。 “你若要走,便走快些,这样磨磨蹭蹭的,看的我难受的紧。”沈泽西不怕死的说。 沈斯汝恼怒的回头瞪他,脑海中闪过崔嘉因的脸,生生的将怒气咽了下去,换了一副笑模样: “堂哥……” 沈泽西暗道不好,每回沈斯汝这样唤他,肯定没有好事儿! 果然…… “我听说你喜欢阿珩?”沈斯汝坏笑道:“我有一桩极其极其重大的消息要告诉你,你想不想听呀?” 沈泽西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模样,一脸嫌弃地望着沈斯汝:“你是从哪儿看出来我喜欢崔姑娘的?你一个大家闺秀,怎的时时刻刻都将喜欢挂在嘴边?羞不羞呀?” 沈斯汝哼了两声,满不在乎的道:“你们一个两个都问我羞不羞,也不嫌烦!” 沈泽西心中一动,他知道沈斯汝方才同崔嘉因出去了,这一个是他,另一个便是崔嘉因了,这样想着,沈泽西的耳朵边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好在他隐在暗处,沈斯汝没有瞧清楚,不然又是一顿取笑。 “瞧你这模样,大概也是不想知道的。”沈斯汝一副很遗憾的模样,说:“真是可惜了。” “你想说便说,又是从哪儿学来这套骗人的把戏?”沈泽西问道。 他才不会承认真的想听呢! 沈斯汝得意的笑了笑,道:“好了,我告诉你吧!” “阿珩已经定亲了。” 沈斯汝望着沈泽西,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别样的表情来,奈何他隐在暗处,什么也看不清。 “是长林侯府的楚煜。”沈斯汝又喋喋不休道:“喜欢人家姑娘又不告诉旁人,如今倒好,白白让旁人占了便宜……” 沈斯汝后来说了什么话,沈泽西统统都没听进心里去。这样的时候,他竟然想起了第一回见到崔嘉因的时候,捡到的那枚玉佩来。 当日他还奇怪,玉佩上头怎么会刻着一个“煜”,原来竟是这样…… “沈泽西!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沈斯汝这一嗓子总算将沈泽西喊回神来了:“你要是喜欢便去抢呀!磨磨唧唧的真不像个男人!” 沈斯汝抱怨道:“我瞧着阿珩也未必有多喜欢那楚煜,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家究竟是个什么境况,阿珩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嫁过去能落着什么好?” “你不会是害怕吧?”沈斯汝狐疑地望着沈泽西。 沈泽西向来就是个霸道的性子,喜欢的东西千方百计都要抢到手,她还从未见过沈泽西有过这样踌躇的时刻呢。 “害怕什么?”沈泽西沉浸在对那块玉佩的回想中,没有仔细听沈斯汝的话。 “哎呀!”神色如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一溜烟儿跑到沈泽西面前,对他说:“你究竟喜不喜欢阿珩的?若是喜欢,直接抢过来就是了!怎的一点儿将门儿女的气魄都没有?” “什么是将门儿女的气魄?”沈泽西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大有沈斯汝再这般没大没小就揍她的意思。 可惜沈斯汝这厮原就是个混不吝的,如今一门心思全放在对沈泽西的谴责上,那有空分神关注沈泽西是不是话里有话了。 于是沈郡主很是大言不惭道:“我们将门儿女,最讲究的便是血性二字。”她嫌弃地瞧了瞧沈泽西,道:“你便罢了,连自个儿喜欢的女孩儿都不敢抢的,便不要提血性了。”。。 第一百六十章 “你真是……”崔嘉因好笑的揉了揉沈斯汝的头,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总是要将我同沈世子扯在一处?” 沈斯汝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还不是为了家里那个榆木脑袋!若不是他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的不出手,哪里需要她这样劳心劳力?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当着崔嘉因的面说的。 她故作哀怨的叹了又叹,道:“你知道的,嫂子同小姑子一贯合不来,万一沈泽西娶了一个厉害的,那我不是要被折腾死……” “在我面前,你就莫要与我做戏了。”崔嘉因笑道:“这满京城的闺秀,论性子厉害,谁又及得上你?” “你也给我留几分颜面嘛!”沈斯汝不满道:“我可是真心实意想让阿珩你当我嫂子的呀!你生的好,又有才气,性子也是极体贴的,只有你嫌弃沈泽西的份,沈泽西绝计不敢瞧不上你!” 沈斯汝还在不遗余力的劝说着。 崔嘉因按了按太阳穴,对沈斯汝道:“你可别再说这样的话儿了。我同你说吧,爹娘早已同我定下了一门亲,只待两家商量好了,便可遣人下聘了。” 沈斯汝错愕的看着崔嘉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可真是将她惊得不轻。 “是谁?”沈斯汝问道。 都说卫国公爱女如命,选的人一定不会差,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竟如此好的福气,能娶了崔嘉因去。 “长林侯府的小侯爷,楚煜。”崔嘉因平静道。 “原来是他!”沈斯汝叹了一口气,不由又替崔嘉因感到惋惜。 长林侯府一堆破事儿谁不知晓啊?楚煜好是好,可也挡不住家里有个总是犯浑的爹和一个爱折腾的后娘啊!真是谁家份女儿嫁过去都得倒霉,也不知道卫国公千挑万选的,怎么给自己女儿挑了那么一桩亲。 “楚煜挺好的,呵呵……”沈斯汝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来这个时候说他的不好应该也是极不合适的,便只干干的笑。 “好了,莫说这些了。”崔嘉因提到这个人,倒是平静得很:“这靖国公府也到了,你也快回去吧,莫要让沈夫人担心了,顺便也同我向夫人问个好。” 沈斯汝点了点头,纵身一跃跳下马车,一会儿便跑进了府中,瞧得崔嘉因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沈斯汝一回府,便直奔沈泽西的住处,到了他的院子,连连灌了五杯水才止住了渴。 沈泽西瞧她这模样眉毛都没动一下,只问道:“你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来我这儿避难?” 沈斯汝愣了一愣,随即怒道:“你才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亏得我一心想着你,真是白费了我一番苦心!” 说着她便要往外头走。 沈泽西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只袖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定定的瞧着沈斯汝迈着步子往外挪。 “你若要走,便走快些,这样磨磨蹭蹭的,看的我难受的紧。”沈泽西不怕死的说。 沈斯汝恼怒的回头瞪他,脑海中闪过崔嘉因的脸,生生的将怒气咽了下去,换了一副笑模样: “堂哥……” 沈泽西暗道不好,每回沈斯汝这样唤他,肯定没有好事儿! 果然…… “我听说你喜欢阿珩?”沈斯汝坏笑道:“我有一桩极其极其重大的消息要告诉你,你想不想听呀?” 沈泽西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模样,一脸嫌弃地望着沈斯汝:“你是从哪儿看出来我喜欢崔姑娘的?你一个大家闺秀,怎的时时刻刻都将喜欢挂在嘴边?羞不羞呀?” 沈斯汝哼了两声,满不在乎的道:“你们一个两个都问我羞不羞,也不嫌烦!” 沈泽西心中一动,他知道沈斯汝方才同崔嘉因出去了,这一个是他,另一个便是崔嘉因了,这样想着,沈泽西的耳朵边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好在他隐在暗处,沈斯汝没有瞧清楚,不然又是一顿取笑。 “瞧你这模样,大概也是不想知道的。”沈斯汝一副很遗憾的模样,说:“真是可惜了。” “你想说便说,又是从哪儿学来这套骗人的把戏?”沈泽西问道。 他才不会承认真的想听呢! 沈斯汝得意的笑了笑,道:“好了,我告诉你吧!” “阿珩已经定亲了。” 沈斯汝望着沈泽西,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别样的表情来,奈何他隐在暗处,什么也看不清。 “是长林侯府的楚煜。”沈斯汝又喋喋不休道:“喜欢人家姑娘又不告诉旁人,如今倒好,白白让旁人占了便宜……” 沈斯汝后来说了什么话,沈泽西统统都没听进心里去。这样的时候,他竟然想起了第一回见到崔嘉因的时候,捡到的那枚玉佩来。 当日他还奇怪,玉佩上头怎么会刻着一个“煜”,原来竟是这样…… “沈泽西!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沈斯汝这一嗓子总算将沈泽西喊回神来了:“你要是喜欢便去抢呀!磨磨唧唧的真不像个男人!” 沈斯汝抱怨道:“我瞧着阿珩也未必有多喜欢那楚煜,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家究竟是个什么境况,阿珩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嫁过去能落着什么好?” “你不会是害怕吧?”沈斯汝狐疑地望着沈泽西。 沈泽西向来就是个霸道的性子,喜欢的东西千方百计都要抢到手,她还从未见过沈泽西有过这样踌躇的时刻呢。 “害怕什么?”沈泽西沉浸在对那块玉佩的回想中,没有仔细听沈斯汝的话。 “哎呀!”神色如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一溜烟儿跑到沈泽西面前,对他说:“你究竟喜不喜欢阿珩的?若是喜欢,直接抢过来就是了!怎的一点儿将门儿女的气魄都没有?” “什么是将门儿女的气魄?”沈泽西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大有沈斯汝再这般没大没小就揍她的意思。 可惜沈斯汝这厮原就是个混不吝的,如今一门心思全放在对沈泽西的谴责上,那有空分神关注沈泽西是不是话里有话了。 于是沈郡主很是大言不惭道:“我们将门儿女,最讲究的便是血性二字。”她嫌弃地瞧了瞧沈泽西,道:“你便罢了,连自个儿喜欢的女孩儿都不敢抢的,便不要提血性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你真是……”崔嘉因好笑的揉了揉沈斯汝的头,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总是要将我同沈世子扯在一处?” 沈斯汝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还不是为了家里那个榆木脑袋!若不是他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的不出手,哪里需要她这样劳心劳力?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当着崔嘉因的面说的。 她故作哀怨的叹了又叹,道:“你知道的,嫂子同小姑子一贯合不来,万一沈泽西娶了一个厉害的,那我不是要被折腾死……” “在我面前,你就莫要与我做戏了。”崔嘉因笑道:“这满京城的闺秀,论性子厉害,谁又及得上你?” “你也给我留几分颜面嘛!”沈斯汝不满道:“我可是真心实意想让阿珩你当我嫂子的呀!你生的好,又有才气,性子也是极体贴的,只有你嫌弃沈泽西的份,沈泽西绝计不敢瞧不上你!” 沈斯汝还在不遗余力的劝说着。 崔嘉因按了按太阳穴,对沈斯汝道:“你可别再说这样的话儿了。我同你说吧,爹娘早已同我定下了一门亲,只待两家商量好了,便可遣人下聘了。” 沈斯汝错愕的看着崔嘉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可真是将她惊得不轻。 “是谁?”沈斯汝问道。 都说卫国公爱女如命,选的人一定不会差,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竟如此好的福气,能娶了崔嘉因去。 “长林侯府的小侯爷,楚煜。”崔嘉因平静道。 “原来是他!”沈斯汝叹了一口气,不由又替崔嘉因感到惋惜。 长林侯府一堆破事儿谁不知晓啊?楚煜好是好,可也挡不住家里有个总是犯浑的爹和一个爱折腾的后娘啊!真是谁家份女儿嫁过去都得倒霉,也不知道卫国公千挑万选的,怎么给自己女儿挑了那么一桩亲。 “楚煜挺好的,呵呵……”沈斯汝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来这个时候说他的不好应该也是极不合适的,便只干干的笑。 “好了,莫说这些了。”崔嘉因提到这个人,倒是平静得很:“这靖国公府也到了,你也快回去吧,莫要让沈夫人担心了,顺便也同我向夫人问个好。” 沈斯汝点了点头,纵身一跃跳下马车,一会儿便跑进了府中,瞧得崔嘉因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沈斯汝一回府,便直奔沈泽西的住处,到了他的院子,连连灌了五杯水才止住了渴。 沈泽西瞧她这模样眉毛都没动一下,只问道:“你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来我这儿避难?” 沈斯汝愣了一愣,随即怒道:“你才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亏得我一心想着你,真是白费了我一番苦心!” 说着她便要往外头走。 沈泽西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只袖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定定的瞧着沈斯汝迈着步子往外挪。 “你若要走,便走快些,这样磨磨蹭蹭的,看的我难受的紧。”沈泽西不怕死的说。 沈斯汝恼怒的回头瞪他,脑海中闪过崔嘉因的脸,生生的将怒气咽了下去,换了一副笑模样: “堂哥……” 沈泽西暗道不好,每回沈斯汝这样唤他,肯定没有好事儿! 果然…… “我听说你喜欢阿珩?”沈斯汝坏笑道:“我有一桩极其极其重大的消息要告诉你,你想不想听呀?” 沈泽西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模样,一脸嫌弃地望着沈斯汝:“你是从哪儿看出来我喜欢崔姑娘的?你一个大家闺秀,怎的时时刻刻都将喜欢挂在嘴边?羞不羞呀?” 沈斯汝哼了两声,满不在乎的道:“你们一个两个都问我羞不羞,也不嫌烦!” 沈泽西心中一动,他知道沈斯汝方才同崔嘉因出去了,这一个是他,另一个便是崔嘉因了,这样想着,沈泽西的耳朵边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好在他隐在暗处,沈斯汝没有瞧清楚,不然又是一顿取笑。 “瞧你这模样,大概也是不想知道的。”沈斯汝一副很遗憾的模样,说:“真是可惜了。” “你想说便说,又是从哪儿学来这套骗人的把戏?”沈泽西问道。 他才不会承认真的想听呢! 沈斯汝得意的笑了笑,道:“好了,我告诉你吧!” “阿珩已经定亲了。” 沈斯汝望着沈泽西,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别样的表情来,奈何他隐在暗处,什么也看不清。 “是长林侯府的楚煜。”沈斯汝又喋喋不休道:“喜欢人家姑娘又不告诉旁人,如今倒好,白白让旁人占了便宜……” 沈斯汝后来说了什么话,沈泽西统统都没听进心里去。这样的时候,他竟然想起了第一回见到崔嘉因的时候,捡到的那枚玉佩来。 当日他还奇怪,玉佩上头怎么会刻着一个“煜”,原来竟是这样…… “沈泽西!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沈斯汝这一嗓子总算将沈泽西喊回神来了:“你要是喜欢便去抢呀!磨磨唧唧的真不像个男人!” 沈斯汝抱怨道:“我瞧着阿珩也未必有多喜欢那楚煜,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家究竟是个什么境况,阿珩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嫁过去能落着什么好?” “你不会是害怕吧?”沈斯汝狐疑地望着沈泽西。 沈泽西向来就是个霸道的性子,喜欢的东西千方百计都要抢到手,她还从未见过沈泽西有过这样踌躇的时刻呢。 “害怕什么?”沈泽西沉浸在对那块玉佩的回想中,没有仔细听沈斯汝的话。 “哎呀!”神色如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一溜烟儿跑到沈泽西面前,对他说:“你究竟喜不喜欢阿珩的?若是喜欢,直接抢过来就是了!怎的一点儿将门儿女的气魄都没有?” “什么是将门儿女的气魄?”沈泽西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大有沈斯汝再这般没大没小就揍她的意思。 可惜沈斯汝这厮原就是个混不吝的,如今一门心思全放在对沈泽西的谴责上,那有空分神关注沈泽西是不是话里有话了。 于是沈郡主很是大言不惭道:“我们将门儿女,最讲究的便是血性二字。”她嫌弃地瞧了瞧沈泽西,道:“你便罢了,连自个儿喜欢的女孩儿都不敢抢的,便不要提血性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你真是……”崔嘉因好笑的揉了揉沈斯汝的头,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总是要将我同沈世子扯在一处?” 沈斯汝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还不是为了家里那个榆木脑袋!若不是他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的不出手,哪里需要她这样劳心劳力?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当着崔嘉因的面说的。 她故作哀怨的叹了又叹,道:“你知道的,嫂子同小姑子一贯合不来,万一沈泽西娶了一个厉害的,那我不是要被折腾死……” “在我面前,你就莫要与我做戏了。”崔嘉因笑道:“这满京城的闺秀,论性子厉害,谁又及得上你?” “你也给我留几分颜面嘛!”沈斯汝不满道:“我可是真心实意想让阿珩你当我嫂子的呀!你生的好,又有才气,性子也是极体贴的,只有你嫌弃沈泽西的份,沈泽西绝计不敢瞧不上你!” 沈斯汝还在不遗余力的劝说着。 崔嘉因按了按太阳穴,对沈斯汝道:“你可别再说这样的话儿了。我同你说吧,爹娘早已同我定下了一门亲,只待两家商量好了,便可遣人下聘了。” 沈斯汝错愕的看着崔嘉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可真是将她惊得不轻。 “是谁?”沈斯汝问道。 都说卫国公爱女如命,选的人一定不会差,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竟如此好的福气,能娶了崔嘉因去。 “长林侯府的小侯爷,楚煜。”崔嘉因平静道。 “原来是他!”沈斯汝叹了一口气,不由又替崔嘉因感到惋惜。 长林侯府一堆破事儿谁不知晓啊?楚煜好是好,可也挡不住家里有个总是犯浑的爹和一个爱折腾的后娘啊!真是谁家份女儿嫁过去都得倒霉,也不知道卫国公千挑万选的,怎么给自己女儿挑了那么一桩亲。 “楚煜挺好的,呵呵……”沈斯汝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来这个时候说他的不好应该也是极不合适的,便只干干的笑。 “好了,莫说这些了。”崔嘉因提到这个人,倒是平静得很:“这靖国公府也到了,你也快回去吧,莫要让沈夫人担心了,顺便也同我向夫人问个好。” 沈斯汝点了点头,纵身一跃跳下马车,一会儿便跑进了府中,瞧得崔嘉因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沈斯汝一回府,便直奔沈泽西的住处,到了他的院子,连连灌了五杯水才止住了渴。 沈泽西瞧她这模样眉毛都没动一下,只问道:“你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来我这儿避难?” 沈斯汝愣了一愣,随即怒道:“你才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亏得我一心想着你,真是白费了我一番苦心!” 说着她便要往外头走。 沈泽西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只袖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定定的瞧着沈斯汝迈着步子往外挪。 “你若要走,便走快些,这样磨磨蹭蹭的,看的我难受的紧。”沈泽西不怕死的说。 沈斯汝恼怒的回头瞪他,脑海中闪过崔嘉因的脸,生生的将怒气咽了下去,换了一副笑模样: “堂哥……” 沈泽西暗道不好,每回沈斯汝这样唤他,肯定没有好事儿! 果然…… “我听说你喜欢阿珩?”沈斯汝坏笑道:“我有一桩极其极其重大的消息要告诉你,你想不想听呀?” 沈泽西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模样,一脸嫌弃地望着沈斯汝:“你是从哪儿看出来我喜欢崔姑娘的?你一个大家闺秀,怎的时时刻刻都将喜欢挂在嘴边?羞不羞呀?” 沈斯汝哼了两声,满不在乎的道:“你们一个两个都问我羞不羞,也不嫌烦!” 沈泽西心中一动,他知道沈斯汝方才同崔嘉因出去了,这一个是他,另一个便是崔嘉因了,这样想着,沈泽西的耳朵边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好在他隐在暗处,沈斯汝没有瞧清楚,不然又是一顿取笑。 “瞧你这模样,大概也是不想知道的。”沈斯汝一副很遗憾的模样,说:“真是可惜了。” “你想说便说,又是从哪儿学来这套骗人的把戏?”沈泽西问道。 他才不会承认真的想听呢! 沈斯汝得意的笑了笑,道:“好了,我告诉你吧!” “阿珩已经定亲了。” 沈斯汝望着沈泽西,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别样的表情来,奈何他隐在暗处,什么也看不清。 “是长林侯府的楚煜。”沈斯汝又喋喋不休道:“喜欢人家姑娘又不告诉旁人,如今倒好,白白让旁人占了便宜……” 沈斯汝后来说了什么话,沈泽西统统都没听进心里去。这样的时候,他竟然想起了第一回见到崔嘉因的时候,捡到的那枚玉佩来。 当日他还奇怪,玉佩上头怎么会刻着一个“煜”,原来竟是这样…… “沈泽西!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沈斯汝这一嗓子总算将沈泽西喊回神来了:“你要是喜欢便去抢呀!磨磨唧唧的真不像个男人!” 沈斯汝抱怨道:“我瞧着阿珩也未必有多喜欢那楚煜,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家究竟是个什么境况,阿珩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嫁过去能落着什么好?” “你不会是害怕吧?”沈斯汝狐疑地望着沈泽西。 沈泽西向来就是个霸道的性子,喜欢的东西千方百计都要抢到手,她还从未见过沈泽西有过这样踌躇的时刻呢。 “害怕什么?”沈泽西沉浸在对那块玉佩的回想中,没有仔细听沈斯汝的话。 “哎呀!”神色如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一溜烟儿跑到沈泽西面前,对他说:“你究竟喜不喜欢阿珩的?若是喜欢,直接抢过来就是了!怎的一点儿将门儿女的气魄都没有?” “什么是将门儿女的气魄?”沈泽西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大有沈斯汝再这般没大没小就揍她的意思。 可惜沈斯汝这厮原就是个混不吝的,如今一门心思全放在对沈泽西的谴责上,那有空分神关注沈泽西是不是话里有话了。 于是沈郡主很是大言不惭道:“我们将门儿女,最讲究的便是血性二字。”她嫌弃地瞧了瞧沈泽西,道:“你便罢了,连自个儿喜欢的女孩儿都不敢抢的,便不要提血性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你真是……”崔嘉因好笑的揉了揉沈斯汝的头,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总是要将我同沈世子扯在一处?” 沈斯汝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还不是为了家里那个榆木脑袋!若不是他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的不出手,哪里需要她这样劳心劳力?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当着崔嘉因的面说的。 她故作哀怨的叹了又叹,道:“你知道的,嫂子同小姑子一贯合不来,万一沈泽西娶了一个厉害的,那我不是要被折腾死……” “在我面前,你就莫要与我做戏了。”崔嘉因笑道:“这满京城的闺秀,论性子厉害,谁又及得上你?” “你也给我留几分颜面嘛!”沈斯汝不满道:“我可是真心实意想让阿珩你当我嫂子的呀!你生的好,又有才气,性子也是极体贴的,只有你嫌弃沈泽西的份,沈泽西绝计不敢瞧不上你!” 沈斯汝还在不遗余力的劝说着。 崔嘉因按了按太阳穴,对沈斯汝道:“你可别再说这样的话儿了。我同你说吧,爹娘早已同我定下了一门亲,只待两家商量好了,便可遣人下聘了。” 沈斯汝错愕的看着崔嘉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可真是将她惊得不轻。 “是谁?”沈斯汝问道。 都说卫国公爱女如命,选的人一定不会差,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竟如此好的福气,能娶了崔嘉因去。 “长林侯府的小侯爷,楚煜。”崔嘉因平静道。 “原来是他!”沈斯汝叹了一口气,不由又替崔嘉因感到惋惜。 长林侯府一堆破事儿谁不知晓啊?楚煜好是好,可也挡不住家里有个总是犯浑的爹和一个爱折腾的后娘啊!真是谁家份女儿嫁过去都得倒霉,也不知道卫国公千挑万选的,怎么给自己女儿挑了那么一桩亲。 “楚煜挺好的,呵呵……”沈斯汝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来这个时候说他的不好应该也是极不合适的,便只干干的笑。 “好了,莫说这些了。”崔嘉因提到这个人,倒是平静得很:“这靖国公府也到了,你也快回去吧,莫要让沈夫人担心了,顺便也同我向夫人问个好。” 沈斯汝点了点头,纵身一跃跳下马车,一会儿便跑进了府中,瞧得崔嘉因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沈斯汝一回府,便直奔沈泽西的住处,到了他的院子,连连灌了五杯水才止住了渴。 沈泽西瞧她这模样眉毛都没动一下,只问道:“你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来我这儿避难?” 沈斯汝愣了一愣,随即怒道:“你才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亏得我一心想着你,真是白费了我一番苦心!” 说着她便要往外头走。 沈泽西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只袖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定定的瞧着沈斯汝迈着步子往外挪。 “你若要走,便走快些,这样磨磨蹭蹭的,看的我难受的紧。”沈泽西不怕死的说。 沈斯汝恼怒的回头瞪他,脑海中闪过崔嘉因的脸,生生的将怒气咽了下去,换了一副笑模样: “堂哥……” 沈泽西暗道不好,每回沈斯汝这样唤他,肯定没有好事儿! 果然…… “我听说你喜欢阿珩?”沈斯汝坏笑道:“我有一桩极其极其重大的消息要告诉你,你想不想听呀?” 沈泽西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模样,一脸嫌弃地望着沈斯汝:“你是从哪儿看出来我喜欢崔姑娘的?你一个大家闺秀,怎的时时刻刻都将喜欢挂在嘴边?羞不羞呀?” 沈斯汝哼了两声,满不在乎的道:“你们一个两个都问我羞不羞,也不嫌烦!” 沈泽西心中一动,他知道沈斯汝方才同崔嘉因出去了,这一个是他,另一个便是崔嘉因了,这样想着,沈泽西的耳朵边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好在他隐在暗处,沈斯汝没有瞧清楚,不然又是一顿取笑。 “瞧你这模样,大概也是不想知道的。”沈斯汝一副很遗憾的模样,说:“真是可惜了。” “你想说便说,又是从哪儿学来这套骗人的把戏?”沈泽西问道。 他才不会承认真的想听呢! 沈斯汝得意的笑了笑,道:“好了,我告诉你吧!” “阿珩已经定亲了。” 沈斯汝望着沈泽西,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别样的表情来,奈何他隐在暗处,什么也看不清。 “是长林侯府的楚煜。”沈斯汝又喋喋不休道:“喜欢人家姑娘又不告诉旁人,如今倒好,白白让旁人占了便宜……” 沈斯汝后来说了什么话,沈泽西统统都没听进心里去。这样的时候,他竟然想起了第一回见到崔嘉因的时候,捡到的那枚玉佩来。 当日他还奇怪,玉佩上头怎么会刻着一个“煜”,原来竟是这样…… “沈泽西!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沈斯汝这一嗓子总算将沈泽西喊回神来了:“你要是喜欢便去抢呀!磨磨唧唧的真不像个男人!” 沈斯汝抱怨道:“我瞧着阿珩也未必有多喜欢那楚煜,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家究竟是个什么境况,阿珩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嫁过去能落着什么好?” “你不会是害怕吧?”沈斯汝狐疑地望着沈泽西。 沈泽西向来就是个霸道的性子,喜欢的东西千方百计都要抢到手,她还从未见过沈泽西有过这样踌躇的时刻呢。 “害怕什么?”沈泽西沉浸在对那块玉佩的回想中,没有仔细听沈斯汝的话。 “哎呀!”神色如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一溜烟儿跑到沈泽西面前,对他说:“你究竟喜不喜欢阿珩的?若是喜欢,直接抢过来就是了!怎的一点儿将门儿女的气魄都没有?” “什么是将门儿女的气魄?”沈泽西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大有沈斯汝再这般没大没小就揍她的意思。 可惜沈斯汝这厮原就是个混不吝的,如今一门心思全放在对沈泽西的谴责上,那有空分神关注沈泽西是不是话里有话了。 于是沈郡主很是大言不惭道:“我们将门儿女,最讲究的便是血性二字。”她嫌弃地瞧了瞧沈泽西,道:“你便罢了,连自个儿喜欢的女孩儿都不敢抢的,便不要提血性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你真是……”崔嘉因好笑的揉了揉沈斯汝的头,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总是要将我同沈世子扯在一处?” 沈斯汝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还不是为了家里那个榆木脑袋!若不是他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的不出手,哪里需要她这样劳心劳力?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当着崔嘉因的面说的。 她故作哀怨的叹了又叹,道:“你知道的,嫂子同小姑子一贯合不来,万一沈泽西娶了一个厉害的,那我不是要被折腾死……” “在我面前,你就莫要与我做戏了。”崔嘉因笑道:“这满京城的闺秀,论性子厉害,谁又及得上你?” “你也给我留几分颜面嘛!”沈斯汝不满道:“我可是真心实意想让阿珩你当我嫂子的呀!你生的好,又有才气,性子也是极体贴的,只有你嫌弃沈泽西的份,沈泽西绝计不敢瞧不上你!” 沈斯汝还在不遗余力的劝说着。 崔嘉因按了按太阳穴,对沈斯汝道:“你可别再说这样的话儿了。我同你说吧,爹娘早已同我定下了一门亲,只待两家商量好了,便可遣人下聘了。” 沈斯汝错愕的看着崔嘉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可真是将她惊得不轻。 “是谁?”沈斯汝问道。 都说卫国公爱女如命,选的人一定不会差,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竟如此好的福气,能娶了崔嘉因去。 “长林侯府的小侯爷,楚煜。”崔嘉因平静道。 “原来是他!”沈斯汝叹了一口气,不由又替崔嘉因感到惋惜。 长林侯府一堆破事儿谁不知晓啊?楚煜好是好,可也挡不住家里有个总是犯浑的爹和一个爱折腾的后娘啊!真是谁家份女儿嫁过去都得倒霉,也不知道卫国公千挑万选的,怎么给自己女儿挑了那么一桩亲。 “楚煜挺好的,呵呵……”沈斯汝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来这个时候说他的不好应该也是极不合适的,便只干干的笑。 “好了,莫说这些了。”崔嘉因提到这个人,倒是平静得很:“这靖国公府也到了,你也快回去吧,莫要让沈夫人担心了,顺便也同我向夫人问个好。” 沈斯汝点了点头,纵身一跃跳下马车,一会儿便跑进了府中,瞧得崔嘉因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沈斯汝一回府,便直奔沈泽西的住处,到了他的院子,连连灌了五杯水才止住了渴。 沈泽西瞧她这模样眉毛都没动一下,只问道:“你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来我这儿避难?” 沈斯汝愣了一愣,随即怒道:“你才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亏得我一心想着你,真是白费了我一番苦心!” 说着她便要往外头走。 沈泽西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只袖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定定的瞧着沈斯汝迈着步子往外挪。 “你若要走,便走快些,这样磨磨蹭蹭的,看的我难受的紧。”沈泽西不怕死的说。 沈斯汝恼怒的回头瞪他,脑海中闪过崔嘉因的脸,生生的将怒气咽了下去,换了一副笑模样: “堂哥……” 沈泽西暗道不好,每回沈斯汝这样唤他,肯定没有好事儿! 果然…… “我听说你喜欢阿珩?”沈斯汝坏笑道:“我有一桩极其极其重大的消息要告诉你,你想不想听呀?” 沈泽西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模样,一脸嫌弃地望着沈斯汝:“你是从哪儿看出来我喜欢崔姑娘的?你一个大家闺秀,怎的时时刻刻都将喜欢挂在嘴边?羞不羞呀?” 沈斯汝哼了两声,满不在乎的道:“你们一个两个都问我羞不羞,也不嫌烦!” 沈泽西心中一动,他知道沈斯汝方才同崔嘉因出去了,这一个是他,另一个便是崔嘉因了,这样想着,沈泽西的耳朵边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好在他隐在暗处,沈斯汝没有瞧清楚,不然又是一顿取笑。 “瞧你这模样,大概也是不想知道的。”沈斯汝一副很遗憾的模样,说:“真是可惜了。” “你想说便说,又是从哪儿学来这套骗人的把戏?”沈泽西问道。 他才不会承认真的想听呢! 沈斯汝得意的笑了笑,道:“好了,我告诉你吧!” “阿珩已经定亲了。” 沈斯汝望着沈泽西,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别样的表情来,奈何他隐在暗处,什么也看不清。 “是长林侯府的楚煜。”沈斯汝又喋喋不休道:“喜欢人家姑娘又不告诉旁人,如今倒好,白白让旁人占了便宜……” 沈斯汝后来说了什么话,沈泽西统统都没听进心里去。这样的时候,他竟然想起了第一回见到崔嘉因的时候,捡到的那枚玉佩来。 当日他还奇怪,玉佩上头怎么会刻着一个“煜”,原来竟是这样…… “沈泽西!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沈斯汝这一嗓子总算将沈泽西喊回神来了:“你要是喜欢便去抢呀!磨磨唧唧的真不像个男人!” 沈斯汝抱怨道:“我瞧着阿珩也未必有多喜欢那楚煜,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家究竟是个什么境况,阿珩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嫁过去能落着什么好?” “你不会是害怕吧?”沈斯汝狐疑地望着沈泽西。 沈泽西向来就是个霸道的性子,喜欢的东西千方百计都要抢到手,她还从未见过沈泽西有过这样踌躇的时刻呢。 “害怕什么?”沈泽西沉浸在对那块玉佩的回想中,没有仔细听沈斯汝的话。 “哎呀!”神色如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一溜烟儿跑到沈泽西面前,对他说:“你究竟喜不喜欢阿珩的?若是喜欢,直接抢过来就是了!怎的一点儿将门儿女的气魄都没有?” “什么是将门儿女的气魄?”沈泽西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大有沈斯汝再这般没大没小就揍她的意思。 可惜沈斯汝这厮原就是个混不吝的,如今一门心思全放在对沈泽西的谴责上,那有空分神关注沈泽西是不是话里有话了。 于是沈郡主很是大言不惭道:“我们将门儿女,最讲究的便是血性二字。”她嫌弃地瞧了瞧沈泽西,道:“你便罢了,连自个儿喜欢的女孩儿都不敢抢的,便不要提血性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你真是……”崔嘉因好笑的揉了揉沈斯汝的头,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总是要将我同沈世子扯在一处?” 沈斯汝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还不是为了家里那个榆木脑袋!若不是他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的不出手,哪里需要她这样劳心劳力?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当着崔嘉因的面说的。 她故作哀怨的叹了又叹,道:“你知道的,嫂子同小姑子一贯合不来,万一沈泽西娶了一个厉害的,那我不是要被折腾死……” “在我面前,你就莫要与我做戏了。”崔嘉因笑道:“这满京城的闺秀,论性子厉害,谁又及得上你?” “你也给我留几分颜面嘛!”沈斯汝不满道:“我可是真心实意想让阿珩你当我嫂子的呀!你生的好,又有才气,性子也是极体贴的,只有你嫌弃沈泽西的份,沈泽西绝计不敢瞧不上你!” 沈斯汝还在不遗余力的劝说着。 崔嘉因按了按太阳穴,对沈斯汝道:“你可别再说这样的话儿了。我同你说吧,爹娘早已同我定下了一门亲,只待两家商量好了,便可遣人下聘了。” 沈斯汝错愕的看着崔嘉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可真是将她惊得不轻。 “是谁?”沈斯汝问道。 都说卫国公爱女如命,选的人一定不会差,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竟如此好的福气,能娶了崔嘉因去。 “长林侯府的小侯爷,楚煜。”崔嘉因平静道。 “原来是他!”沈斯汝叹了一口气,不由又替崔嘉因感到惋惜。 长林侯府一堆破事儿谁不知晓啊?楚煜好是好,可也挡不住家里有个总是犯浑的爹和一个爱折腾的后娘啊!真是谁家份女儿嫁过去都得倒霉,也不知道卫国公千挑万选的,怎么给自己女儿挑了那么一桩亲。 “楚煜挺好的,呵呵……”沈斯汝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来这个时候说他的不好应该也是极不合适的,便只干干的笑。 “好了,莫说这些了。”崔嘉因提到这个人,倒是平静得很:“这靖国公府也到了,你也快回去吧,莫要让沈夫人担心了,顺便也同我向夫人问个好。” 沈斯汝点了点头,纵身一跃跳下马车,一会儿便跑进了府中,瞧得崔嘉因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沈斯汝一回府,便直奔沈泽西的住处,到了他的院子,连连灌了五杯水才止住了渴。 沈泽西瞧她这模样眉毛都没动一下,只问道:“你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来我这儿避难?” 沈斯汝愣了一愣,随即怒道:“你才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亏得我一心想着你,真是白费了我一番苦心!” 说着她便要往外头走。 沈泽西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只袖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定定的瞧着沈斯汝迈着步子往外挪。 “你若要走,便走快些,这样磨磨蹭蹭的,看的我难受的紧。”沈泽西不怕死的说。 沈斯汝恼怒的回头瞪他,脑海中闪过崔嘉因的脸,生生的将怒气咽了下去,换了一副笑模样: “堂哥……” 沈泽西暗道不好,每回沈斯汝这样唤他,肯定没有好事儿! 果然…… “我听说你喜欢阿珩?”沈斯汝坏笑道:“我有一桩极其极其重大的消息要告诉你,你想不想听呀?” 沈泽西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模样,一脸嫌弃地望着沈斯汝:“你是从哪儿看出来我喜欢崔姑娘的?你一个大家闺秀,怎的时时刻刻都将喜欢挂在嘴边?羞不羞呀?” 沈斯汝哼了两声,满不在乎的道:“你们一个两个都问我羞不羞,也不嫌烦!” 沈泽西心中一动,他知道沈斯汝方才同崔嘉因出去了,这一个是他,另一个便是崔嘉因了,这样想着,沈泽西的耳朵边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好在他隐在暗处,沈斯汝没有瞧清楚,不然又是一顿取笑。 “瞧你这模样,大概也是不想知道的。”沈斯汝一副很遗憾的模样,说:“真是可惜了。” “你想说便说,又是从哪儿学来这套骗人的把戏?”沈泽西问道。 他才不会承认真的想听呢! 沈斯汝得意的笑了笑,道:“好了,我告诉你吧!” “阿珩已经定亲了。” 沈斯汝望着沈泽西,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别样的表情来,奈何他隐在暗处,什么也看不清。 “是长林侯府的楚煜。”沈斯汝又喋喋不休道:“喜欢人家姑娘又不告诉旁人,如今倒好,白白让旁人占了便宜……” 沈斯汝后来说了什么话,沈泽西统统都没听进心里去。这样的时候,他竟然想起了第一回见到崔嘉因的时候,捡到的那枚玉佩来。 当日他还奇怪,玉佩上头怎么会刻着一个“煜”,原来竟是这样…… “沈泽西!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沈斯汝这一嗓子总算将沈泽西喊回神来了:“你要是喜欢便去抢呀!磨磨唧唧的真不像个男人!” 沈斯汝抱怨道:“我瞧着阿珩也未必有多喜欢那楚煜,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家究竟是个什么境况,阿珩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嫁过去能落着什么好?” “你不会是害怕吧?”沈斯汝狐疑地望着沈泽西。 沈泽西向来就是个霸道的性子,喜欢的东西千方百计都要抢到手,她还从未见过沈泽西有过这样踌躇的时刻呢。 “害怕什么?”沈泽西沉浸在对那块玉佩的回想中,没有仔细听沈斯汝的话。 “哎呀!”神色如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一溜烟儿跑到沈泽西面前,对他说:“你究竟喜不喜欢阿珩的?若是喜欢,直接抢过来就是了!怎的一点儿将门儿女的气魄都没有?” “什么是将门儿女的气魄?”沈泽西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大有沈斯汝再这般没大没小就揍她的意思。 可惜沈斯汝这厮原就是个混不吝的,如今一门心思全放在对沈泽西的谴责上,那有空分神关注沈泽西是不是话里有话了。 于是沈郡主很是大言不惭道:“我们将门儿女,最讲究的便是血性二字。”她嫌弃地瞧了瞧沈泽西,道:“你便罢了,连自个儿喜欢的女孩儿都不敢抢的,便不要提血性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你真是……”崔嘉因好笑的揉了揉沈斯汝的头,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总是要将我同沈世子扯在一处?” 沈斯汝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还不是为了家里那个榆木脑袋!若不是他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的不出手,哪里需要她这样劳心劳力?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当着崔嘉因的面说的。 她故作哀怨的叹了又叹,道:“你知道的,嫂子同小姑子一贯合不来,万一沈泽西娶了一个厉害的,那我不是要被折腾死……” “在我面前,你就莫要与我做戏了。”崔嘉因笑道:“这满京城的闺秀,论性子厉害,谁又及得上你?” “你也给我留几分颜面嘛!”沈斯汝不满道:“我可是真心实意想让阿珩你当我嫂子的呀!你生的好,又有才气,性子也是极体贴的,只有你嫌弃沈泽西的份,沈泽西绝计不敢瞧不上你!” 沈斯汝还在不遗余力的劝说着。 崔嘉因按了按太阳穴,对沈斯汝道:“你可别再说这样的话儿了。我同你说吧,爹娘早已同我定下了一门亲,只待两家商量好了,便可遣人下聘了。” 沈斯汝错愕的看着崔嘉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可真是将她惊得不轻。 “是谁?”沈斯汝问道。 都说卫国公爱女如命,选的人一定不会差,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竟如此好的福气,能娶了崔嘉因去。 “长林侯府的小侯爷,楚煜。”崔嘉因平静道。 “原来是他!”沈斯汝叹了一口气,不由又替崔嘉因感到惋惜。 长林侯府一堆破事儿谁不知晓啊?楚煜好是好,可也挡不住家里有个总是犯浑的爹和一个爱折腾的后娘啊!真是谁家份女儿嫁过去都得倒霉,也不知道卫国公千挑万选的,怎么给自己女儿挑了那么一桩亲。 “楚煜挺好的,呵呵……”沈斯汝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来这个时候说他的不好应该也是极不合适的,便只干干的笑。 “好了,莫说这些了。”崔嘉因提到这个人,倒是平静得很:“这靖国公府也到了,你也快回去吧,莫要让沈夫人担心了,顺便也同我向夫人问个好。” 沈斯汝点了点头,纵身一跃跳下马车,一会儿便跑进了府中,瞧得崔嘉因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沈斯汝一回府,便直奔沈泽西的住处,到了他的院子,连连灌了五杯水才止住了渴。 沈泽西瞧她这模样眉毛都没动一下,只问道:“你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来我这儿避难?” 沈斯汝愣了一愣,随即怒道:“你才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亏得我一心想着你,真是白费了我一番苦心!” 说着她便要往外头走。 沈泽西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只袖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定定的瞧着沈斯汝迈着步子往外挪。 “你若要走,便走快些,这样磨磨蹭蹭的,看的我难受的紧。”沈泽西不怕死的说。 沈斯汝恼怒的回头瞪他,脑海中闪过崔嘉因的脸,生生的将怒气咽了下去,换了一副笑模样: “堂哥……” 沈泽西暗道不好,每回沈斯汝这样唤他,肯定没有好事儿! 果然…… “我听说你喜欢阿珩?”沈斯汝坏笑道:“我有一桩极其极其重大的消息要告诉你,你想不想听呀?” 沈泽西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模样,一脸嫌弃地望着沈斯汝:“你是从哪儿看出来我喜欢崔姑娘的?你一个大家闺秀,怎的时时刻刻都将喜欢挂在嘴边?羞不羞呀?” 沈斯汝哼了两声,满不在乎的道:“你们一个两个都问我羞不羞,也不嫌烦!” 沈泽西心中一动,他知道沈斯汝方才同崔嘉因出去了,这一个是他,另一个便是崔嘉因了,这样想着,沈泽西的耳朵边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好在他隐在暗处,沈斯汝没有瞧清楚,不然又是一顿取笑。 “瞧你这模样,大概也是不想知道的。”沈斯汝一副很遗憾的模样,说:“真是可惜了。” “你想说便说,又是从哪儿学来这套骗人的把戏?”沈泽西问道。 他才不会承认真的想听呢! 沈斯汝得意的笑了笑,道:“好了,我告诉你吧!” “阿珩已经定亲了。” 沈斯汝望着沈泽西,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别样的表情来,奈何他隐在暗处,什么也看不清。 “是长林侯府的楚煜。”沈斯汝又喋喋不休道:“喜欢人家姑娘又不告诉旁人,如今倒好,白白让旁人占了便宜……” 沈斯汝后来说了什么话,沈泽西统统都没听进心里去。这样的时候,他竟然想起了第一回见到崔嘉因的时候,捡到的那枚玉佩来。 当日他还奇怪,玉佩上头怎么会刻着一个“煜”,原来竟是这样…… “沈泽西!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沈斯汝这一嗓子总算将沈泽西喊回神来了:“你要是喜欢便去抢呀!磨磨唧唧的真不像个男人!” 沈斯汝抱怨道:“我瞧着阿珩也未必有多喜欢那楚煜,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家究竟是个什么境况,阿珩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嫁过去能落着什么好?” “你不会是害怕吧?”沈斯汝狐疑地望着沈泽西。 沈泽西向来就是个霸道的性子,喜欢的东西千方百计都要抢到手,她还从未见过沈泽西有过这样踌躇的时刻呢。 “害怕什么?”沈泽西沉浸在对那块玉佩的回想中,没有仔细听沈斯汝的话。 “哎呀!”神色如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一溜烟儿跑到沈泽西面前,对他说:“你究竟喜不喜欢阿珩的?若是喜欢,直接抢过来就是了!怎的一点儿将门儿女的气魄都没有?” “什么是将门儿女的气魄?”沈泽西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大有沈斯汝再这般没大没小就揍她的意思。 可惜沈斯汝这厮原就是个混不吝的,如今一门心思全放在对沈泽西的谴责上,那有空分神关注沈泽西是不是话里有话了。 于是沈郡主很是大言不惭道:“我们将门儿女,最讲究的便是血性二字。”她嫌弃地瞧了瞧沈泽西,道:“你便罢了,连自个儿喜欢的女孩儿都不敢抢的,便不要提血性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你真是……”崔嘉因好笑的揉了揉沈斯汝的头,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总是要将我同沈世子扯在一处?” 沈斯汝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还不是为了家里那个榆木脑袋!若不是他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的不出手,哪里需要她这样劳心劳力?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当着崔嘉因的面说的。 她故作哀怨的叹了又叹,道:“你知道的,嫂子同小姑子一贯合不来,万一沈泽西娶了一个厉害的,那我不是要被折腾死……” “在我面前,你就莫要与我做戏了。”崔嘉因笑道:“这满京城的闺秀,论性子厉害,谁又及得上你?” “你也给我留几分颜面嘛!”沈斯汝不满道:“我可是真心实意想让阿珩你当我嫂子的呀!你生的好,又有才气,性子也是极体贴的,只有你嫌弃沈泽西的份,沈泽西绝计不敢瞧不上你!” 沈斯汝还在不遗余力的劝说着。 崔嘉因按了按太阳穴,对沈斯汝道:“你可别再说这样的话儿了。我同你说吧,爹娘早已同我定下了一门亲,只待两家商量好了,便可遣人下聘了。” 沈斯汝错愕的看着崔嘉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可真是将她惊得不轻。 “是谁?”沈斯汝问道。 都说卫国公爱女如命,选的人一定不会差,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竟如此好的福气,能娶了崔嘉因去。 “长林侯府的小侯爷,楚煜。”崔嘉因平静道。 “原来是他!”沈斯汝叹了一口气,不由又替崔嘉因感到惋惜。 长林侯府一堆破事儿谁不知晓啊?楚煜好是好,可也挡不住家里有个总是犯浑的爹和一个爱折腾的后娘啊!真是谁家份女儿嫁过去都得倒霉,也不知道卫国公千挑万选的,怎么给自己女儿挑了那么一桩亲。 “楚煜挺好的,呵呵……”沈斯汝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来这个时候说他的不好应该也是极不合适的,便只干干的笑。 “好了,莫说这些了。”崔嘉因提到这个人,倒是平静得很:“这靖国公府也到了,你也快回去吧,莫要让沈夫人担心了,顺便也同我向夫人问个好。” 沈斯汝点了点头,纵身一跃跳下马车,一会儿便跑进了府中,瞧得崔嘉因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沈斯汝一回府,便直奔沈泽西的住处,到了他的院子,连连灌了五杯水才止住了渴。 沈泽西瞧她这模样眉毛都没动一下,只问道:“你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来我这儿避难?” 沈斯汝愣了一愣,随即怒道:“你才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亏得我一心想着你,真是白费了我一番苦心!” 说着她便要往外头走。 沈泽西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只袖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定定的瞧着沈斯汝迈着步子往外挪。 “你若要走,便走快些,这样磨磨蹭蹭的,看的我难受的紧。”沈泽西不怕死的说。 沈斯汝恼怒的回头瞪他,脑海中闪过崔嘉因的脸,生生的将怒气咽了下去,换了一副笑模样: “堂哥……” 沈泽西暗道不好,每回沈斯汝这样唤他,肯定没有好事儿! 果然…… “我听说你喜欢阿珩?”沈斯汝坏笑道:“我有一桩极其极其重大的消息要告诉你,你想不想听呀?” 沈泽西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模样,一脸嫌弃地望着沈斯汝:“你是从哪儿看出来我喜欢崔姑娘的?你一个大家闺秀,怎的时时刻刻都将喜欢挂在嘴边?羞不羞呀?” 沈斯汝哼了两声,满不在乎的道:“你们一个两个都问我羞不羞,也不嫌烦!” 沈泽西心中一动,他知道沈斯汝方才同崔嘉因出去了,这一个是他,另一个便是崔嘉因了,这样想着,沈泽西的耳朵边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好在他隐在暗处,沈斯汝没有瞧清楚,不然又是一顿取笑。 “瞧你这模样,大概也是不想知道的。”沈斯汝一副很遗憾的模样,说:“真是可惜了。” “你想说便说,又是从哪儿学来这套骗人的把戏?”沈泽西问道。 他才不会承认真的想听呢! 沈斯汝得意的笑了笑,道:“好了,我告诉你吧!” “阿珩已经定亲了。” 沈斯汝望着沈泽西,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别样的表情来,奈何他隐在暗处,什么也看不清。 “是长林侯府的楚煜。”沈斯汝又喋喋不休道:“喜欢人家姑娘又不告诉旁人,如今倒好,白白让旁人占了便宜……” 沈斯汝后来说了什么话,沈泽西统统都没听进心里去。这样的时候,他竟然想起了第一回见到崔嘉因的时候,捡到的那枚玉佩来。 当日他还奇怪,玉佩上头怎么会刻着一个“煜”,原来竟是这样…… “沈泽西!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沈斯汝这一嗓子总算将沈泽西喊回神来了:“你要是喜欢便去抢呀!磨磨唧唧的真不像个男人!” 沈斯汝抱怨道:“我瞧着阿珩也未必有多喜欢那楚煜,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家究竟是个什么境况,阿珩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嫁过去能落着什么好?” “你不会是害怕吧?”沈斯汝狐疑地望着沈泽西。 沈泽西向来就是个霸道的性子,喜欢的东西千方百计都要抢到手,她还从未见过沈泽西有过这样踌躇的时刻呢。 “害怕什么?”沈泽西沉浸在对那块玉佩的回想中,没有仔细听沈斯汝的话。 “哎呀!”神色如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一溜烟儿跑到沈泽西面前,对他说:“你究竟喜不喜欢阿珩的?若是喜欢,直接抢过来就是了!怎的一点儿将门儿女的气魄都没有?” “什么是将门儿女的气魄?”沈泽西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大有沈斯汝再这般没大没小就揍她的意思。 可惜沈斯汝这厮原就是个混不吝的,如今一门心思全放在对沈泽西的谴责上,那有空分神关注沈泽西是不是话里有话了。 于是沈郡主很是大言不惭道:“我们将门儿女,最讲究的便是血性二字。”她嫌弃地瞧了瞧沈泽西,道:“你便罢了,连自个儿喜欢的女孩儿都不敢抢的,便不要提血性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你真是……”崔嘉因好笑的揉了揉沈斯汝的头,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总是要将我同沈世子扯在一处?” 沈斯汝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还不是为了家里那个榆木脑袋!若不是他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的不出手,哪里需要她这样劳心劳力?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当着崔嘉因的面说的。 她故作哀怨的叹了又叹,道:“你知道的,嫂子同小姑子一贯合不来,万一沈泽西娶了一个厉害的,那我不是要被折腾死……” “在我面前,你就莫要与我做戏了。”崔嘉因笑道:“这满京城的闺秀,论性子厉害,谁又及得上你?” “你也给我留几分颜面嘛!”沈斯汝不满道:“我可是真心实意想让阿珩你当我嫂子的呀!你生的好,又有才气,性子也是极体贴的,只有你嫌弃沈泽西的份,沈泽西绝计不敢瞧不上你!” 沈斯汝还在不遗余力的劝说着。 崔嘉因按了按太阳穴,对沈斯汝道:“你可别再说这样的话儿了。我同你说吧,爹娘早已同我定下了一门亲,只待两家商量好了,便可遣人下聘了。” 沈斯汝错愕的看着崔嘉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可真是将她惊得不轻。 “是谁?”沈斯汝问道。 都说卫国公爱女如命,选的人一定不会差,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竟如此好的福气,能娶了崔嘉因去。 “长林侯府的小侯爷,楚煜。”崔嘉因平静道。 “原来是他!”沈斯汝叹了一口气,不由又替崔嘉因感到惋惜。 长林侯府一堆破事儿谁不知晓啊?楚煜好是好,可也挡不住家里有个总是犯浑的爹和一个爱折腾的后娘啊!真是谁家份女儿嫁过去都得倒霉,也不知道卫国公千挑万选的,怎么给自己女儿挑了那么一桩亲。 “楚煜挺好的,呵呵……”沈斯汝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来这个时候说他的不好应该也是极不合适的,便只干干的笑。 “好了,莫说这些了。”崔嘉因提到这个人,倒是平静得很:“这靖国公府也到了,你也快回去吧,莫要让沈夫人担心了,顺便也同我向夫人问个好。” 沈斯汝点了点头,纵身一跃跳下马车,一会儿便跑进了府中,瞧得崔嘉因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沈斯汝一回府,便直奔沈泽西的住处,到了他的院子,连连灌了五杯水才止住了渴。 沈泽西瞧她这模样眉毛都没动一下,只问道:“你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来我这儿避难?” 沈斯汝愣了一愣,随即怒道:“你才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亏得我一心想着你,真是白费了我一番苦心!” 说着她便要往外头走。 沈泽西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只袖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定定的瞧着沈斯汝迈着步子往外挪。 “你若要走,便走快些,这样磨磨蹭蹭的,看的我难受的紧。”沈泽西不怕死的说。 沈斯汝恼怒的回头瞪他,脑海中闪过崔嘉因的脸,生生的将怒气咽了下去,换了一副笑模样: “堂哥……” 沈泽西暗道不好,每回沈斯汝这样唤他,肯定没有好事儿! 果然…… “我听说你喜欢阿珩?”沈斯汝坏笑道:“我有一桩极其极其重大的消息要告诉你,你想不想听呀?” 沈泽西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模样,一脸嫌弃地望着沈斯汝:“你是从哪儿看出来我喜欢崔姑娘的?你一个大家闺秀,怎的时时刻刻都将喜欢挂在嘴边?羞不羞呀?” 沈斯汝哼了两声,满不在乎的道:“你们一个两个都问我羞不羞,也不嫌烦!” 沈泽西心中一动,他知道沈斯汝方才同崔嘉因出去了,这一个是他,另一个便是崔嘉因了,这样想着,沈泽西的耳朵边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好在他隐在暗处,沈斯汝没有瞧清楚,不然又是一顿取笑。 “瞧你这模样,大概也是不想知道的。”沈斯汝一副很遗憾的模样,说:“真是可惜了。” “你想说便说,又是从哪儿学来这套骗人的把戏?”沈泽西问道。 他才不会承认真的想听呢! 沈斯汝得意的笑了笑,道:“好了,我告诉你吧!” “阿珩已经定亲了。” 沈斯汝望着沈泽西,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别样的表情来,奈何他隐在暗处,什么也看不清。 “是长林侯府的楚煜。”沈斯汝又喋喋不休道:“喜欢人家姑娘又不告诉旁人,如今倒好,白白让旁人占了便宜……” 沈斯汝后来说了什么话,沈泽西统统都没听进心里去。这样的时候,他竟然想起了第一回见到崔嘉因的时候,捡到的那枚玉佩来。 当日他还奇怪,玉佩上头怎么会刻着一个“煜”,原来竟是这样…… “沈泽西!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沈斯汝这一嗓子总算将沈泽西喊回神来了:“你要是喜欢便去抢呀!磨磨唧唧的真不像个男人!” 沈斯汝抱怨道:“我瞧着阿珩也未必有多喜欢那楚煜,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家究竟是个什么境况,阿珩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嫁过去能落着什么好?” “你不会是害怕吧?”沈斯汝狐疑地望着沈泽西。 沈泽西向来就是个霸道的性子,喜欢的东西千方百计都要抢到手,她还从未见过沈泽西有过这样踌躇的时刻呢。 “害怕什么?”沈泽西沉浸在对那块玉佩的回想中,没有仔细听沈斯汝的话。 “哎呀!”神色如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一溜烟儿跑到沈泽西面前,对他说:“你究竟喜不喜欢阿珩的?若是喜欢,直接抢过来就是了!怎的一点儿将门儿女的气魄都没有?” “什么是将门儿女的气魄?”沈泽西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大有沈斯汝再这般没大没小就揍她的意思。 可惜沈斯汝这厮原就是个混不吝的,如今一门心思全放在对沈泽西的谴责上,那有空分神关注沈泽西是不是话里有话了。 于是沈郡主很是大言不惭道:“我们将门儿女,最讲究的便是血性二字。”她嫌弃地瞧了瞧沈泽西,道:“你便罢了,连自个儿喜欢的女孩儿都不敢抢的,便不要提血性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你真是……”崔嘉因好笑的揉了揉沈斯汝的头,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总是要将我同沈世子扯在一处?” 沈斯汝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还不是为了家里那个榆木脑袋!若不是他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的不出手,哪里需要她这样劳心劳力?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当着崔嘉因的面说的。 她故作哀怨的叹了又叹,道:“你知道的,嫂子同小姑子一贯合不来,万一沈泽西娶了一个厉害的,那我不是要被折腾死……” “在我面前,你就莫要与我做戏了。”崔嘉因笑道:“这满京城的闺秀,论性子厉害,谁又及得上你?” “你也给我留几分颜面嘛!”沈斯汝不满道:“我可是真心实意想让阿珩你当我嫂子的呀!你生的好,又有才气,性子也是极体贴的,只有你嫌弃沈泽西的份,沈泽西绝计不敢瞧不上你!” 沈斯汝还在不遗余力的劝说着。 崔嘉因按了按太阳穴,对沈斯汝道:“你可别再说这样的话儿了。我同你说吧,爹娘早已同我定下了一门亲,只待两家商量好了,便可遣人下聘了。” 沈斯汝错愕的看着崔嘉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可真是将她惊得不轻。 “是谁?”沈斯汝问道。 都说卫国公爱女如命,选的人一定不会差,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竟如此好的福气,能娶了崔嘉因去。 “长林侯府的小侯爷,楚煜。”崔嘉因平静道。 “原来是他!”沈斯汝叹了一口气,不由又替崔嘉因感到惋惜。 长林侯府一堆破事儿谁不知晓啊?楚煜好是好,可也挡不住家里有个总是犯浑的爹和一个爱折腾的后娘啊!真是谁家份女儿嫁过去都得倒霉,也不知道卫国公千挑万选的,怎么给自己女儿挑了那么一桩亲。 “楚煜挺好的,呵呵……”沈斯汝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来这个时候说他的不好应该也是极不合适的,便只干干的笑。 “好了,莫说这些了。”崔嘉因提到这个人,倒是平静得很:“这靖国公府也到了,你也快回去吧,莫要让沈夫人担心了,顺便也同我向夫人问个好。” 沈斯汝点了点头,纵身一跃跳下马车,一会儿便跑进了府中,瞧得崔嘉因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沈斯汝一回府,便直奔沈泽西的住处,到了他的院子,连连灌了五杯水才止住了渴。 沈泽西瞧她这模样眉毛都没动一下,只问道:“你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来我这儿避难?” 沈斯汝愣了一愣,随即怒道:“你才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亏得我一心想着你,真是白费了我一番苦心!” 说着她便要往外头走。 沈泽西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只袖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定定的瞧着沈斯汝迈着步子往外挪。 “你若要走,便走快些,这样磨磨蹭蹭的,看的我难受的紧。”沈泽西不怕死的说。 沈斯汝恼怒的回头瞪他,脑海中闪过崔嘉因的脸,生生的将怒气咽了下去,换了一副笑模样: “堂哥……” 沈泽西暗道不好,每回沈斯汝这样唤他,肯定没有好事儿! 果然…… “我听说你喜欢阿珩?”沈斯汝坏笑道:“我有一桩极其极其重大的消息要告诉你,你想不想听呀?” 沈泽西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模样,一脸嫌弃地望着沈斯汝:“你是从哪儿看出来我喜欢崔姑娘的?你一个大家闺秀,怎的时时刻刻都将喜欢挂在嘴边?羞不羞呀?” 沈斯汝哼了两声,满不在乎的道:“你们一个两个都问我羞不羞,也不嫌烦!” 沈泽西心中一动,他知道沈斯汝方才同崔嘉因出去了,这一个是他,另一个便是崔嘉因了,这样想着,沈泽西的耳朵边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好在他隐在暗处,沈斯汝没有瞧清楚,不然又是一顿取笑。 “瞧你这模样,大概也是不想知道的。”沈斯汝一副很遗憾的模样,说:“真是可惜了。” “你想说便说,又是从哪儿学来这套骗人的把戏?”沈泽西问道。 他才不会承认真的想听呢! 沈斯汝得意的笑了笑,道:“好了,我告诉你吧!” “阿珩已经定亲了。” 沈斯汝望着沈泽西,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别样的表情来,奈何他隐在暗处,什么也看不清。 “是长林侯府的楚煜。”沈斯汝又喋喋不休道:“喜欢人家姑娘又不告诉旁人,如今倒好,白白让旁人占了便宜……” 沈斯汝后来说了什么话,沈泽西统统都没听进心里去。这样的时候,他竟然想起了第一回见到崔嘉因的时候,捡到的那枚玉佩来。 当日他还奇怪,玉佩上头怎么会刻着一个“煜”,原来竟是这样…… “沈泽西!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沈斯汝这一嗓子总算将沈泽西喊回神来了:“你要是喜欢便去抢呀!磨磨唧唧的真不像个男人!” 沈斯汝抱怨道:“我瞧着阿珩也未必有多喜欢那楚煜,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家究竟是个什么境况,阿珩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嫁过去能落着什么好?” “你不会是害怕吧?”沈斯汝狐疑地望着沈泽西。 沈泽西向来就是个霸道的性子,喜欢的东西千方百计都要抢到手,她还从未见过沈泽西有过这样踌躇的时刻呢。 “害怕什么?”沈泽西沉浸在对那块玉佩的回想中,没有仔细听沈斯汝的话。 “哎呀!”神色如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一溜烟儿跑到沈泽西面前,对他说:“你究竟喜不喜欢阿珩的?若是喜欢,直接抢过来就是了!怎的一点儿将门儿女的气魄都没有?” “什么是将门儿女的气魄?”沈泽西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大有沈斯汝再这般没大没小就揍她的意思。 可惜沈斯汝这厮原就是个混不吝的,如今一门心思全放在对沈泽西的谴责上,那有空分神关注沈泽西是不是话里有话了。 于是沈郡主很是大言不惭道:“我们将门儿女,最讲究的便是血性二字。”她嫌弃地瞧了瞧沈泽西,道:“你便罢了,连自个儿喜欢的女孩儿都不敢抢的,便不要提血性了。”。。。。。。。。。。。。。 第一百七十章 “你真是……”崔嘉因好笑的揉了揉沈斯汝的头,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总是要将我同沈世子扯在一处?” 沈斯汝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还不是为了家里那个榆木脑袋!若不是他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的不出手,哪里需要她这样劳心劳力?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当着崔嘉因的面说的。 她故作哀怨的叹了又叹,道:“你知道的,嫂子同小姑子一贯合不来,万一沈泽西娶了一个厉害的,那我不是要被折腾死……” “在我面前,你就莫要与我做戏了。”崔嘉因笑道:“这满京城的闺秀,论性子厉害,谁又及得上你?” “你也给我留几分颜面嘛!”沈斯汝不满道:“我可是真心实意想让阿珩你当我嫂子的呀!你生的好,又有才气,性子也是极体贴的,只有你嫌弃沈泽西的份,沈泽西绝计不敢瞧不上你!” 沈斯汝还在不遗余力的劝说着。 崔嘉因按了按太阳穴,对沈斯汝道:“你可别再说这样的话儿了。我同你说吧,爹娘早已同我定下了一门亲,只待两家商量好了,便可遣人下聘了。” 沈斯汝错愕的看着崔嘉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可真是将她惊得不轻。 “是谁?”沈斯汝问道。 都说卫国公爱女如命,选的人一定不会差,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竟如此好的福气,能娶了崔嘉因去。 “长林侯府的小侯爷,楚煜。”崔嘉因平静道。 “原来是他!”沈斯汝叹了一口气,不由又替崔嘉因感到惋惜。 长林侯府一堆破事儿谁不知晓啊?楚煜好是好,可也挡不住家里有个总是犯浑的爹和一个爱折腾的后娘啊!真是谁家份女儿嫁过去都得倒霉,也不知道卫国公千挑万选的,怎么给自己女儿挑了那么一桩亲。 “楚煜挺好的,呵呵……”沈斯汝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来这个时候说他的不好应该也是极不合适的,便只干干的笑。 “好了,莫说这些了。”崔嘉因提到这个人,倒是平静得很:“这靖国公府也到了,你也快回去吧,莫要让沈夫人担心了,顺便也同我向夫人问个好。” 沈斯汝点了点头,纵身一跃跳下马车,一会儿便跑进了府中,瞧得崔嘉因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沈斯汝一回府,便直奔沈泽西的住处,到了他的院子,连连灌了五杯水才止住了渴。 沈泽西瞧她这模样眉毛都没动一下,只问道:“你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来我这儿避难?” 沈斯汝愣了一愣,随即怒道:“你才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亏得我一心想着你,真是白费了我一番苦心!” 说着她便要往外头走。 沈泽西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只袖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定定的瞧着沈斯汝迈着步子往外挪。 “你若要走,便走快些,这样磨磨蹭蹭的,看的我难受的紧。”沈泽西不怕死的说。 沈斯汝恼怒的回头瞪他,脑海中闪过崔嘉因的脸,生生的将怒气咽了下去,换了一副笑模样: “堂哥……” 沈泽西暗道不好,每回沈斯汝这样唤他,肯定没有好事儿! 果然…… “我听说你喜欢阿珩?”沈斯汝坏笑道:“我有一桩极其极其重大的消息要告诉你,你想不想听呀?” 沈泽西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模样,一脸嫌弃地望着沈斯汝:“你是从哪儿看出来我喜欢崔姑娘的?你一个大家闺秀,怎的时时刻刻都将喜欢挂在嘴边?羞不羞呀?” 沈斯汝哼了两声,满不在乎的道:“你们一个两个都问我羞不羞,也不嫌烦!” 沈泽西心中一动,他知道沈斯汝方才同崔嘉因出去了,这一个是他,另一个便是崔嘉因了,这样想着,沈泽西的耳朵边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好在他隐在暗处,沈斯汝没有瞧清楚,不然又是一顿取笑。 “瞧你这模样,大概也是不想知道的。”沈斯汝一副很遗憾的模样,说:“真是可惜了。” “你想说便说,又是从哪儿学来这套骗人的把戏?”沈泽西问道。 他才不会承认真的想听呢! 沈斯汝得意的笑了笑,道:“好了,我告诉你吧!” “阿珩已经定亲了。” 沈斯汝望着沈泽西,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别样的表情来,奈何他隐在暗处,什么也看不清。 “是长林侯府的楚煜。”沈斯汝又喋喋不休道:“喜欢人家姑娘又不告诉旁人,如今倒好,白白让旁人占了便宜……” 沈斯汝后来说了什么话,沈泽西统统都没听进心里去。这样的时候,他竟然想起了第一回见到崔嘉因的时候,捡到的那枚玉佩来。 当日他还奇怪,玉佩上头怎么会刻着一个“煜”,原来竟是这样…… “沈泽西!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沈斯汝这一嗓子总算将沈泽西喊回神来了:“你要是喜欢便去抢呀!磨磨唧唧的真不像个男人!” 沈斯汝抱怨道:“我瞧着阿珩也未必有多喜欢那楚煜,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家究竟是个什么境况,阿珩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嫁过去能落着什么好?” “你不会是害怕吧?”沈斯汝狐疑地望着沈泽西。 沈泽西向来就是个霸道的性子,喜欢的东西千方百计都要抢到手,她还从未见过沈泽西有过这样踌躇的时刻呢。 “害怕什么?”沈泽西沉浸在对那块玉佩的回想中,没有仔细听沈斯汝的话。 “哎呀!”神色如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一溜烟儿跑到沈泽西面前,对他说:“你究竟喜不喜欢阿珩的?若是喜欢,直接抢过来就是了!怎的一点儿将门儿女的气魄都没有?” “什么是将门儿女的气魄?”沈泽西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大有沈斯汝再这般没大没小就揍她的意思。 可惜沈斯汝这厮原就是个混不吝的,如今一门心思全放在对沈泽西的谴责上,那有空分神关注沈泽西是不是话里有话了。 于是沈郡主很是大言不惭道:“我们将门儿女,最讲究的便是血性二字。”她嫌弃地瞧了瞧沈泽西,道:“你便罢了,连自个儿喜欢的女孩儿都不敢抢的,便不要提血性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你真是……”崔嘉因好笑的揉了揉沈斯汝的头,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总是要将我同沈世子扯在一处?” 沈斯汝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还不是为了家里那个榆木脑袋!若不是他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的不出手,哪里需要她这样劳心劳力?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当着崔嘉因的面说的。 她故作哀怨的叹了又叹,道:“你知道的,嫂子同小姑子一贯合不来,万一沈泽西娶了一个厉害的,那我不是要被折腾死……” “在我面前,你就莫要与我做戏了。”崔嘉因笑道:“这满京城的闺秀,论性子厉害,谁又及得上你?” “你也给我留几分颜面嘛!”沈斯汝不满道:“我可是真心实意想让阿珩你当我嫂子的呀!你生的好,又有才气,性子也是极体贴的,只有你嫌弃沈泽西的份,沈泽西绝计不敢瞧不上你!” 沈斯汝还在不遗余力的劝说着。 崔嘉因按了按太阳穴,对沈斯汝道:“你可别再说这样的话儿了。我同你说吧,爹娘早已同我定下了一门亲,只待两家商量好了,便可遣人下聘了。” 沈斯汝错愕的看着崔嘉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可真是将她惊得不轻。 “是谁?”沈斯汝问道。 都说卫国公爱女如命,选的人一定不会差,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竟如此好的福气,能娶了崔嘉因去。 “长林侯府的小侯爷,楚煜。”崔嘉因平静道。 “原来是他!”沈斯汝叹了一口气,不由又替崔嘉因感到惋惜。 长林侯府一堆破事儿谁不知晓啊?楚煜好是好,可也挡不住家里有个总是犯浑的爹和一个爱折腾的后娘啊!真是谁家份女儿嫁过去都得倒霉,也不知道卫国公千挑万选的,怎么给自己女儿挑了那么一桩亲。 “楚煜挺好的,呵呵……”沈斯汝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来这个时候说他的不好应该也是极不合适的,便只干干的笑。 “好了,莫说这些了。”崔嘉因提到这个人,倒是平静得很:“这靖国公府也到了,你也快回去吧,莫要让沈夫人担心了,顺便也同我向夫人问个好。” 沈斯汝点了点头,纵身一跃跳下马车,一会儿便跑进了府中,瞧得崔嘉因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沈斯汝一回府,便直奔沈泽西的住处,到了他的院子,连连灌了五杯水才止住了渴。 沈泽西瞧她这模样眉毛都没动一下,只问道:“你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来我这儿避难?” 沈斯汝愣了一愣,随即怒道:“你才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亏得我一心想着你,真是白费了我一番苦心!” 说着她便要往外头走。 沈泽西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只袖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定定的瞧着沈斯汝迈着步子往外挪。 “你若要走,便走快些,这样磨磨蹭蹭的,看的我难受的紧。”沈泽西不怕死的说。 沈斯汝恼怒的回头瞪他,脑海中闪过崔嘉因的脸,生生的将怒气咽了下去,换了一副笑模样: “堂哥……” 沈泽西暗道不好,每回沈斯汝这样唤他,肯定没有好事儿! 果然…… “我听说你喜欢阿珩?”沈斯汝坏笑道:“我有一桩极其极其重大的消息要告诉你,你想不想听呀?” 沈泽西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模样,一脸嫌弃地望着沈斯汝:“你是从哪儿看出来我喜欢崔姑娘的?你一个大家闺秀,怎的时时刻刻都将喜欢挂在嘴边?羞不羞呀?” 沈斯汝哼了两声,满不在乎的道:“你们一个两个都问我羞不羞,也不嫌烦!” 沈泽西心中一动,他知道沈斯汝方才同崔嘉因出去了,这一个是他,另一个便是崔嘉因了,这样想着,沈泽西的耳朵边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好在他隐在暗处,沈斯汝没有瞧清楚,不然又是一顿取笑。 “瞧你这模样,大概也是不想知道的。”沈斯汝一副很遗憾的模样,说:“真是可惜了。” “你想说便说,又是从哪儿学来这套骗人的把戏?”沈泽西问道。 他才不会承认真的想听呢! 沈斯汝得意的笑了笑,道:“好了,我告诉你吧!” “阿珩已经定亲了。” 沈斯汝望着沈泽西,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别样的表情来,奈何他隐在暗处,什么也看不清。 “是长林侯府的楚煜。”沈斯汝又喋喋不休道:“喜欢人家姑娘又不告诉旁人,如今倒好,白白让旁人占了便宜……” 沈斯汝后来说了什么话,沈泽西统统都没听进心里去。这样的时候,他竟然想起了第一回见到崔嘉因的时候,捡到的那枚玉佩来。 当日他还奇怪,玉佩上头怎么会刻着一个“煜”,原来竟是这样…… “沈泽西!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沈斯汝这一嗓子总算将沈泽西喊回神来了:“你要是喜欢便去抢呀!磨磨唧唧的真不像个男人!” 沈斯汝抱怨道:“我瞧着阿珩也未必有多喜欢那楚煜,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家究竟是个什么境况,阿珩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嫁过去能落着什么好?” “你不会是害怕吧?”沈斯汝狐疑地望着沈泽西。 沈泽西向来就是个霸道的性子,喜欢的东西千方百计都要抢到手,她还从未见过沈泽西有过这样踌躇的时刻呢。 “害怕什么?”沈泽西沉浸在对那块玉佩的回想中,没有仔细听沈斯汝的话。 “哎呀!”神色如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一溜烟儿跑到沈泽西面前,对他说:“你究竟喜不喜欢阿珩的?若是喜欢,直接抢过来就是了!怎的一点儿将门儿女的气魄都没有?” “什么是将门儿女的气魄?”沈泽西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大有沈斯汝再这般没大没小就揍她的意思。 可惜沈斯汝这厮原就是个混不吝的,如今一门心思全放在对沈泽西的谴责上,那有空分神关注沈泽西是不是话里有话了。 于是沈郡主很是大言不惭道:“我们将门儿女,最讲究的便是血性二字。”她嫌弃地瞧了瞧沈泽西,道:“你便罢了,连自个儿喜欢的女孩儿都不敢抢的,便不要提血性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你真是……”崔嘉因好笑的揉了揉沈斯汝的头,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总是要将我同沈世子扯在一处?” 沈斯汝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还不是为了家里那个榆木脑袋!若不是他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的不出手,哪里需要她这样劳心劳力?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当着崔嘉因的面说的。 她故作哀怨的叹了又叹,道:“你知道的,嫂子同小姑子一贯合不来,万一沈泽西娶了一个厉害的,那我不是要被折腾死……” “在我面前,你就莫要与我做戏了。”崔嘉因笑道:“这满京城的闺秀,论性子厉害,谁又及得上你?” “你也给我留几分颜面嘛!”沈斯汝不满道:“我可是真心实意想让阿珩你当我嫂子的呀!你生的好,又有才气,性子也是极体贴的,只有你嫌弃沈泽西的份,沈泽西绝计不敢瞧不上你!” 沈斯汝还在不遗余力的劝说着。 崔嘉因按了按太阳穴,对沈斯汝道:“你可别再说这样的话儿了。我同你说吧,爹娘早已同我定下了一门亲,只待两家商量好了,便可遣人下聘了。” 沈斯汝错愕的看着崔嘉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可真是将她惊得不轻。 “是谁?”沈斯汝问道。 都说卫国公爱女如命,选的人一定不会差,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竟如此好的福气,能娶了崔嘉因去。 “长林侯府的小侯爷,楚煜。”崔嘉因平静道。 “原来是他!”沈斯汝叹了一口气,不由又替崔嘉因感到惋惜。 长林侯府一堆破事儿谁不知晓啊?楚煜好是好,可也挡不住家里有个总是犯浑的爹和一个爱折腾的后娘啊!真是谁家份女儿嫁过去都得倒霉,也不知道卫国公千挑万选的,怎么给自己女儿挑了那么一桩亲。 “楚煜挺好的,呵呵……”沈斯汝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来这个时候说他的不好应该也是极不合适的,便只干干的笑。 “好了,莫说这些了。”崔嘉因提到这个人,倒是平静得很:“这靖国公府也到了,你也快回去吧,莫要让沈夫人担心了,顺便也同我向夫人问个好。” 沈斯汝点了点头,纵身一跃跳下马车,一会儿便跑进了府中,瞧得崔嘉因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沈斯汝一回府,便直奔沈泽西的住处,到了他的院子,连连灌了五杯水才止住了渴。 沈泽西瞧她这模样眉毛都没动一下,只问道:“你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来我这儿避难?” 沈斯汝愣了一愣,随即怒道:“你才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亏得我一心想着你,真是白费了我一番苦心!” 说着她便要往外头走。 沈泽西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只袖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定定的瞧着沈斯汝迈着步子往外挪。 “你若要走,便走快些,这样磨磨蹭蹭的,看的我难受的紧。”沈泽西不怕死的说。 沈斯汝恼怒的回头瞪他,脑海中闪过崔嘉因的脸,生生的将怒气咽了下去,换了一副笑模样: “堂哥……” 沈泽西暗道不好,每回沈斯汝这样唤他,肯定没有好事儿! 果然…… “我听说你喜欢阿珩?”沈斯汝坏笑道:“我有一桩极其极其重大的消息要告诉你,你想不想听呀?” 沈泽西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模样,一脸嫌弃地望着沈斯汝:“你是从哪儿看出来我喜欢崔姑娘的?你一个大家闺秀,怎的时时刻刻都将喜欢挂在嘴边?羞不羞呀?” 沈斯汝哼了两声,满不在乎的道:“你们一个两个都问我羞不羞,也不嫌烦!” 沈泽西心中一动,他知道沈斯汝方才同崔嘉因出去了,这一个是他,另一个便是崔嘉因了,这样想着,沈泽西的耳朵边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好在他隐在暗处,沈斯汝没有瞧清楚,不然又是一顿取笑。 “瞧你这模样,大概也是不想知道的。”沈斯汝一副很遗憾的模样,说:“真是可惜了。” “你想说便说,又是从哪儿学来这套骗人的把戏?”沈泽西问道。 他才不会承认真的想听呢! 沈斯汝得意的笑了笑,道:“好了,我告诉你吧!” “阿珩已经定亲了。” 沈斯汝望着沈泽西,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别样的表情来,奈何他隐在暗处,什么也看不清。 “是长林侯府的楚煜。”沈斯汝又喋喋不休道:“喜欢人家姑娘又不告诉旁人,如今倒好,白白让旁人占了便宜……” 沈斯汝后来说了什么话,沈泽西统统都没听进心里去。这样的时候,他竟然想起了第一回见到崔嘉因的时候,捡到的那枚玉佩来。 当日他还奇怪,玉佩上头怎么会刻着一个“煜”,原来竟是这样…… “沈泽西!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沈斯汝这一嗓子总算将沈泽西喊回神来了:“你要是喜欢便去抢呀!磨磨唧唧的真不像个男人!” 沈斯汝抱怨道:“我瞧着阿珩也未必有多喜欢那楚煜,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家究竟是个什么境况,阿珩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嫁过去能落着什么好?” “你不会是害怕吧?”沈斯汝狐疑地望着沈泽西。 沈泽西向来就是个霸道的性子,喜欢的东西千方百计都要抢到手,她还从未见过沈泽西有过这样踌躇的时刻呢。 “害怕什么?”沈泽西沉浸在对那块玉佩的回想中,没有仔细听沈斯汝的话。 “哎呀!”神色如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一溜烟儿跑到沈泽西面前,对他说:“你究竟喜不喜欢阿珩的?若是喜欢,直接抢过来就是了!怎的一点儿将门儿女的气魄都没有?” “什么是将门儿女的气魄?”沈泽西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大有沈斯汝再这般没大没小就揍她的意思。 可惜沈斯汝这厮原就是个混不吝的,如今一门心思全放在对沈泽西的谴责上,那有空分神关注沈泽西是不是话里有话了。 于是沈郡主很是大言不惭道:“我们将门儿女,最讲究的便是血性二字。”她嫌弃地瞧了瞧沈泽西,道:“你便罢了,连自个儿喜欢的女孩儿都不敢抢的,便不要提血性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你真是……”崔嘉因好笑的揉了揉沈斯汝的头,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总是要将我同沈世子扯在一处?” 沈斯汝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还不是为了家里那个榆木脑袋!若不是他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的不出手,哪里需要她这样劳心劳力?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当着崔嘉因的面说的。 她故作哀怨的叹了又叹,道:“你知道的,嫂子同小姑子一贯合不来,万一沈泽西娶了一个厉害的,那我不是要被折腾死……” “在我面前,你就莫要与我做戏了。”崔嘉因笑道:“这满京城的闺秀,论性子厉害,谁又及得上你?” “你也给我留几分颜面嘛!”沈斯汝不满道:“我可是真心实意想让阿珩你当我嫂子的呀!你生的好,又有才气,性子也是极体贴的,只有你嫌弃沈泽西的份,沈泽西绝计不敢瞧不上你!” 沈斯汝还在不遗余力的劝说着。 崔嘉因按了按太阳穴,对沈斯汝道:“你可别再说这样的话儿了。我同你说吧,爹娘早已同我定下了一门亲,只待两家商量好了,便可遣人下聘了。” 沈斯汝错愕的看着崔嘉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可真是将她惊得不轻。 “是谁?”沈斯汝问道。 都说卫国公爱女如命,选的人一定不会差,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竟如此好的福气,能娶了崔嘉因去。 “长林侯府的小侯爷,楚煜。”崔嘉因平静道。 “原来是他!”沈斯汝叹了一口气,不由又替崔嘉因感到惋惜。 长林侯府一堆破事儿谁不知晓啊?楚煜好是好,可也挡不住家里有个总是犯浑的爹和一个爱折腾的后娘啊!真是谁家份女儿嫁过去都得倒霉,也不知道卫国公千挑万选的,怎么给自己女儿挑了那么一桩亲。 “楚煜挺好的,呵呵……”沈斯汝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来这个时候说他的不好应该也是极不合适的,便只干干的笑。 “好了,莫说这些了。”崔嘉因提到这个人,倒是平静得很:“这靖国公府也到了,你也快回去吧,莫要让沈夫人担心了,顺便也同我向夫人问个好。” 沈斯汝点了点头,纵身一跃跳下马车,一会儿便跑进了府中,瞧得崔嘉因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沈斯汝一回府,便直奔沈泽西的住处,到了他的院子,连连灌了五杯水才止住了渴。 沈泽西瞧她这模样眉毛都没动一下,只问道:“你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来我这儿避难?” 沈斯汝愣了一愣,随即怒道:“你才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亏得我一心想着你,真是白费了我一番苦心!” 说着她便要往外头走。 沈泽西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只袖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定定的瞧着沈斯汝迈着步子往外挪。 “你若要走,便走快些,这样磨磨蹭蹭的,看的我难受的紧。”沈泽西不怕死的说。 沈斯汝恼怒的回头瞪他,脑海中闪过崔嘉因的脸,生生的将怒气咽了下去,换了一副笑模样: “堂哥……” 沈泽西暗道不好,每回沈斯汝这样唤他,肯定没有好事儿! 果然…… “我听说你喜欢阿珩?”沈斯汝坏笑道:“我有一桩极其极其重大的消息要告诉你,你想不想听呀?” 沈泽西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模样,一脸嫌弃地望着沈斯汝:“你是从哪儿看出来我喜欢崔姑娘的?你一个大家闺秀,怎的时时刻刻都将喜欢挂在嘴边?羞不羞呀?” 沈斯汝哼了两声,满不在乎的道:“你们一个两个都问我羞不羞,也不嫌烦!” 沈泽西心中一动,他知道沈斯汝方才同崔嘉因出去了,这一个是他,另一个便是崔嘉因了,这样想着,沈泽西的耳朵边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好在他隐在暗处,沈斯汝没有瞧清楚,不然又是一顿取笑。 “瞧你这模样,大概也是不想知道的。”沈斯汝一副很遗憾的模样,说:“真是可惜了。” “你想说便说,又是从哪儿学来这套骗人的把戏?”沈泽西问道。 他才不会承认真的想听呢! 沈斯汝得意的笑了笑,道:“好了,我告诉你吧!” “阿珩已经定亲了。” 沈斯汝望着沈泽西,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别样的表情来,奈何他隐在暗处,什么也看不清。 “是长林侯府的楚煜。”沈斯汝又喋喋不休道:“喜欢人家姑娘又不告诉旁人,如今倒好,白白让旁人占了便宜……” 沈斯汝后来说了什么话,沈泽西统统都没听进心里去。这样的时候,他竟然想起了第一回见到崔嘉因的时候,捡到的那枚玉佩来。 当日他还奇怪,玉佩上头怎么会刻着一个“煜”,原来竟是这样…… “沈泽西!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沈斯汝这一嗓子总算将沈泽西喊回神来了:“你要是喜欢便去抢呀!磨磨唧唧的真不像个男人!” 沈斯汝抱怨道:“我瞧着阿珩也未必有多喜欢那楚煜,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家究竟是个什么境况,阿珩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嫁过去能落着什么好?” “你不会是害怕吧?”沈斯汝狐疑地望着沈泽西。 沈泽西向来就是个霸道的性子,喜欢的东西千方百计都要抢到手,她还从未见过沈泽西有过这样踌躇的时刻呢。 “害怕什么?”沈泽西沉浸在对那块玉佩的回想中,没有仔细听沈斯汝的话。 “哎呀!”神色如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一溜烟儿跑到沈泽西面前,对他说:“你究竟喜不喜欢阿珩的?若是喜欢,直接抢过来就是了!怎的一点儿将门儿女的气魄都没有?” “什么是将门儿女的气魄?”沈泽西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大有沈斯汝再这般没大没小就揍她的意思。 可惜沈斯汝这厮原就是个混不吝的,如今一门心思全放在对沈泽西的谴责上,那有空分神关注沈泽西是不是话里有话了。 于是沈郡主很是大言不惭道:“我们将门儿女,最讲究的便是血性二字。”她嫌弃地瞧了瞧沈泽西,道:“你便罢了,连自个儿喜欢的女孩儿都不敢抢的,便不要提血性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你真是……”崔嘉因好笑的揉了揉沈斯汝的头,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总是要将我同沈世子扯在一处?” 沈斯汝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还不是为了家里那个榆木脑袋!若不是他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的不出手,哪里需要她这样劳心劳力?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当着崔嘉因的面说的。 她故作哀怨的叹了又叹,道:“你知道的,嫂子同小姑子一贯合不来,万一沈泽西娶了一个厉害的,那我不是要被折腾死……” “在我面前,你就莫要与我做戏了。”崔嘉因笑道:“这满京城的闺秀,论性子厉害,谁又及得上你?” “你也给我留几分颜面嘛!”沈斯汝不满道:“我可是真心实意想让阿珩你当我嫂子的呀!你生的好,又有才气,性子也是极体贴的,只有你嫌弃沈泽西的份,沈泽西绝计不敢瞧不上你!” 沈斯汝还在不遗余力的劝说着。 崔嘉因按了按太阳穴,对沈斯汝道:“你可别再说这样的话儿了。我同你说吧,爹娘早已同我定下了一门亲,只待两家商量好了,便可遣人下聘了。” 沈斯汝错愕的看着崔嘉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可真是将她惊得不轻。 “是谁?”沈斯汝问道。 都说卫国公爱女如命,选的人一定不会差,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竟如此好的福气,能娶了崔嘉因去。 “长林侯府的小侯爷,楚煜。”崔嘉因平静道。 “原来是他!”沈斯汝叹了一口气,不由又替崔嘉因感到惋惜。 长林侯府一堆破事儿谁不知晓啊?楚煜好是好,可也挡不住家里有个总是犯浑的爹和一个爱折腾的后娘啊!真是谁家份女儿嫁过去都得倒霉,也不知道卫国公千挑万选的,怎么给自己女儿挑了那么一桩亲。 “楚煜挺好的,呵呵……”沈斯汝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来这个时候说他的不好应该也是极不合适的,便只干干的笑。 “好了,莫说这些了。”崔嘉因提到这个人,倒是平静得很:“这靖国公府也到了,你也快回去吧,莫要让沈夫人担心了,顺便也同我向夫人问个好。” 沈斯汝点了点头,纵身一跃跳下马车,一会儿便跑进了府中,瞧得崔嘉因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沈斯汝一回府,便直奔沈泽西的住处,到了他的院子,连连灌了五杯水才止住了渴。 沈泽西瞧她这模样眉毛都没动一下,只问道:“你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来我这儿避难?” 沈斯汝愣了一愣,随即怒道:“你才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亏得我一心想着你,真是白费了我一番苦心!” 说着她便要往外头走。 沈泽西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只袖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定定的瞧着沈斯汝迈着步子往外挪。 “你若要走,便走快些,这样磨磨蹭蹭的,看的我难受的紧。”沈泽西不怕死的说。 沈斯汝恼怒的回头瞪他,脑海中闪过崔嘉因的脸,生生的将怒气咽了下去,换了一副笑模样: “堂哥……” 沈泽西暗道不好,每回沈斯汝这样唤他,肯定没有好事儿! 果然…… “我听说你喜欢阿珩?”沈斯汝坏笑道:“我有一桩极其极其重大的消息要告诉你,你想不想听呀?” 沈泽西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模样,一脸嫌弃地望着沈斯汝:“你是从哪儿看出来我喜欢崔姑娘的?你一个大家闺秀,怎的时时刻刻都将喜欢挂在嘴边?羞不羞呀?” 沈斯汝哼了两声,满不在乎的道:“你们一个两个都问我羞不羞,也不嫌烦!” 沈泽西心中一动,他知道沈斯汝方才同崔嘉因出去了,这一个是他,另一个便是崔嘉因了,这样想着,沈泽西的耳朵边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好在他隐在暗处,沈斯汝没有瞧清楚,不然又是一顿取笑。 “瞧你这模样,大概也是不想知道的。”沈斯汝一副很遗憾的模样,说:“真是可惜了。” “你想说便说,又是从哪儿学来这套骗人的把戏?”沈泽西问道。 他才不会承认真的想听呢! 沈斯汝得意的笑了笑,道:“好了,我告诉你吧!” “阿珩已经定亲了。” 沈斯汝望着沈泽西,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别样的表情来,奈何他隐在暗处,什么也看不清。 “是长林侯府的楚煜。”沈斯汝又喋喋不休道:“喜欢人家姑娘又不告诉旁人,如今倒好,白白让旁人占了便宜……” 沈斯汝后来说了什么话,沈泽西统统都没听进心里去。这样的时候,他竟然想起了第一回见到崔嘉因的时候,捡到的那枚玉佩来。 当日他还奇怪,玉佩上头怎么会刻着一个“煜”,原来竟是这样…… “沈泽西!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沈斯汝这一嗓子总算将沈泽西喊回神来了:“你要是喜欢便去抢呀!磨磨唧唧的真不像个男人!” 沈斯汝抱怨道:“我瞧着阿珩也未必有多喜欢那楚煜,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家究竟是个什么境况,阿珩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嫁过去能落着什么好?” “你不会是害怕吧?”沈斯汝狐疑地望着沈泽西。 沈泽西向来就是个霸道的性子,喜欢的东西千方百计都要抢到手,她还从未见过沈泽西有过这样踌躇的时刻呢。 “害怕什么?”沈泽西沉浸在对那块玉佩的回想中,没有仔细听沈斯汝的话。 “哎呀!”神色如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一溜烟儿跑到沈泽西面前,对他说:“你究竟喜不喜欢阿珩的?若是喜欢,直接抢过来就是了!怎的一点儿将门儿女的气魄都没有?” “什么是将门儿女的气魄?”沈泽西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大有沈斯汝再这般没大没小就揍她的意思。 可惜沈斯汝这厮原就是个混不吝的,如今一门心思全放在对沈泽西的谴责上,那有空分神关注沈泽西是不是话里有话了。 于是沈郡主很是大言不惭道:“我们将门儿女,最讲究的便是血性二字。”她嫌弃地瞧了瞧沈泽西,道:“你便罢了,连自个儿喜欢的女孩儿都不敢抢的,便不要提血性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你真是……”崔嘉因好笑的揉了揉沈斯汝的头,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总是要将我同沈世子扯在一处?” 沈斯汝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还不是为了家里那个榆木脑袋!若不是他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的不出手,哪里需要她这样劳心劳力?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当着崔嘉因的面说的。 她故作哀怨的叹了又叹,道:“你知道的,嫂子同小姑子一贯合不来,万一沈泽西娶了一个厉害的,那我不是要被折腾死……” “在我面前,你就莫要与我做戏了。”崔嘉因笑道:“这满京城的闺秀,论性子厉害,谁又及得上你?” “你也给我留几分颜面嘛!”沈斯汝不满道:“我可是真心实意想让阿珩你当我嫂子的呀!你生的好,又有才气,性子也是极体贴的,只有你嫌弃沈泽西的份,沈泽西绝计不敢瞧不上你!” 沈斯汝还在不遗余力的劝说着。 崔嘉因按了按太阳穴,对沈斯汝道:“你可别再说这样的话儿了。我同你说吧,爹娘早已同我定下了一门亲,只待两家商量好了,便可遣人下聘了。” 沈斯汝错愕的看着崔嘉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可真是将她惊得不轻。 “是谁?”沈斯汝问道。 都说卫国公爱女如命,选的人一定不会差,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竟如此好的福气,能娶了崔嘉因去。 “长林侯府的小侯爷,楚煜。”崔嘉因平静道。 “原来是他!”沈斯汝叹了一口气,不由又替崔嘉因感到惋惜。 长林侯府一堆破事儿谁不知晓啊?楚煜好是好,可也挡不住家里有个总是犯浑的爹和一个爱折腾的后娘啊!真是谁家份女儿嫁过去都得倒霉,也不知道卫国公千挑万选的,怎么给自己女儿挑了那么一桩亲。 “楚煜挺好的,呵呵……”沈斯汝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来这个时候说他的不好应该也是极不合适的,便只干干的笑。 “好了,莫说这些了。”崔嘉因提到这个人,倒是平静得很:“这靖国公府也到了,你也快回去吧,莫要让沈夫人担心了,顺便也同我向夫人问个好。” 沈斯汝点了点头,纵身一跃跳下马车,一会儿便跑进了府中,瞧得崔嘉因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沈斯汝一回府,便直奔沈泽西的住处,到了他的院子,连连灌了五杯水才止住了渴。 沈泽西瞧她这模样眉毛都没动一下,只问道:“你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来我这儿避难?” 沈斯汝愣了一愣,随即怒道:“你才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亏得我一心想着你,真是白费了我一番苦心!” 说着她便要往外头走。 沈泽西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只袖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定定的瞧着沈斯汝迈着步子往外挪。 “你若要走,便走快些,这样磨磨蹭蹭的,看的我难受的紧。”沈泽西不怕死的说。 沈斯汝恼怒的回头瞪他,脑海中闪过崔嘉因的脸,生生的将怒气咽了下去,换了一副笑模样: “堂哥……” 沈泽西暗道不好,每回沈斯汝这样唤他,肯定没有好事儿! 果然…… “我听说你喜欢阿珩?”沈斯汝坏笑道:“我有一桩极其极其重大的消息要告诉你,你想不想听呀?” 沈泽西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模样,一脸嫌弃地望着沈斯汝:“你是从哪儿看出来我喜欢崔姑娘的?你一个大家闺秀,怎的时时刻刻都将喜欢挂在嘴边?羞不羞呀?” 沈斯汝哼了两声,满不在乎的道:“你们一个两个都问我羞不羞,也不嫌烦!” 沈泽西心中一动,他知道沈斯汝方才同崔嘉因出去了,这一个是他,另一个便是崔嘉因了,这样想着,沈泽西的耳朵边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好在他隐在暗处,沈斯汝没有瞧清楚,不然又是一顿取笑。 “瞧你这模样,大概也是不想知道的。”沈斯汝一副很遗憾的模样,说:“真是可惜了。” “你想说便说,又是从哪儿学来这套骗人的把戏?”沈泽西问道。 他才不会承认真的想听呢! 沈斯汝得意的笑了笑,道:“好了,我告诉你吧!” “阿珩已经定亲了。” 沈斯汝望着沈泽西,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别样的表情来,奈何他隐在暗处,什么也看不清。 “是长林侯府的楚煜。”沈斯汝又喋喋不休道:“喜欢人家姑娘又不告诉旁人,如今倒好,白白让旁人占了便宜……” 沈斯汝后来说了什么话,沈泽西统统都没听进心里去。这样的时候,他竟然想起了第一回见到崔嘉因的时候,捡到的那枚玉佩来。 当日他还奇怪,玉佩上头怎么会刻着一个“煜”,原来竟是这样…… “沈泽西!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沈斯汝这一嗓子总算将沈泽西喊回神来了:“你要是喜欢便去抢呀!磨磨唧唧的真不像个男人!” 沈斯汝抱怨道:“我瞧着阿珩也未必有多喜欢那楚煜,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家究竟是个什么境况,阿珩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嫁过去能落着什么好?” “你不会是害怕吧?”沈斯汝狐疑地望着沈泽西。 沈泽西向来就是个霸道的性子,喜欢的东西千方百计都要抢到手,她还从未见过沈泽西有过这样踌躇的时刻呢。 “害怕什么?”沈泽西沉浸在对那块玉佩的回想中,没有仔细听沈斯汝的话。 “哎呀!”神色如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一溜烟儿跑到沈泽西面前,对他说:“你究竟喜不喜欢阿珩的?若是喜欢,直接抢过来就是了!怎的一点儿将门儿女的气魄都没有?” “什么是将门儿女的气魄?”沈泽西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大有沈斯汝再这般没大没小就揍她的意思。 可惜沈斯汝这厮原就是个混不吝的,如今一门心思全放在对沈泽西的谴责上,那有空分神关注沈泽西是不是话里有话了。 于是沈郡主很是大言不惭道:“我们将门儿女,最讲究的便是血性二字。”她嫌弃地瞧了瞧沈泽西,道:“你便罢了,连自个儿喜欢的女孩儿都不敢抢的,便不要提血性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你真是……”崔嘉因好笑的揉了揉沈斯汝的头,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总是要将我同沈世子扯在一处?” 沈斯汝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还不是为了家里那个榆木脑袋!若不是他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的不出手,哪里需要她这样劳心劳力?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当着崔嘉因的面说的。 她故作哀怨的叹了又叹,道:“你知道的,嫂子同小姑子一贯合不来,万一沈泽西娶了一个厉害的,那我不是要被折腾死……” “在我面前,你就莫要与我做戏了。”崔嘉因笑道:“这满京城的闺秀,论性子厉害,谁又及得上你?” “你也给我留几分颜面嘛!”沈斯汝不满道:“我可是真心实意想让阿珩你当我嫂子的呀!你生的好,又有才气,性子也是极体贴的,只有你嫌弃沈泽西的份,沈泽西绝计不敢瞧不上你!” 沈斯汝还在不遗余力的劝说着。 崔嘉因按了按太阳穴,对沈斯汝道:“你可别再说这样的话儿了。我同你说吧,爹娘早已同我定下了一门亲,只待两家商量好了,便可遣人下聘了。” 沈斯汝错愕的看着崔嘉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可真是将她惊得不轻。 “是谁?”沈斯汝问道。 都说卫国公爱女如命,选的人一定不会差,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竟如此好的福气,能娶了崔嘉因去。 “长林侯府的小侯爷,楚煜。”崔嘉因平静道。 “原来是他!”沈斯汝叹了一口气,不由又替崔嘉因感到惋惜。 长林侯府一堆破事儿谁不知晓啊?楚煜好是好,可也挡不住家里有个总是犯浑的爹和一个爱折腾的后娘啊!真是谁家份女儿嫁过去都得倒霉,也不知道卫国公千挑万选的,怎么给自己女儿挑了那么一桩亲。 “楚煜挺好的,呵呵……”沈斯汝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来这个时候说他的不好应该也是极不合适的,便只干干的笑。 “好了,莫说这些了。”崔嘉因提到这个人,倒是平静得很:“这靖国公府也到了,你也快回去吧,莫要让沈夫人担心了,顺便也同我向夫人问个好。” 沈斯汝点了点头,纵身一跃跳下马车,一会儿便跑进了府中,瞧得崔嘉因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沈斯汝一回府,便直奔沈泽西的住处,到了他的院子,连连灌了五杯水才止住了渴。 沈泽西瞧她这模样眉毛都没动一下,只问道:“你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来我这儿避难?” 沈斯汝愣了一愣,随即怒道:“你才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亏得我一心想着你,真是白费了我一番苦心!” 说着她便要往外头走。 沈泽西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只袖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定定的瞧着沈斯汝迈着步子往外挪。 “你若要走,便走快些,这样磨磨蹭蹭的,看的我难受的紧。”沈泽西不怕死的说。 沈斯汝恼怒的回头瞪他,脑海中闪过崔嘉因的脸,生生的将怒气咽了下去,换了一副笑模样: “堂哥……” 沈泽西暗道不好,每回沈斯汝这样唤他,肯定没有好事儿! 果然…… “我听说你喜欢阿珩?”沈斯汝坏笑道:“我有一桩极其极其重大的消息要告诉你,你想不想听呀?” 沈泽西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模样,一脸嫌弃地望着沈斯汝:“你是从哪儿看出来我喜欢崔姑娘的?你一个大家闺秀,怎的时时刻刻都将喜欢挂在嘴边?羞不羞呀?” 沈斯汝哼了两声,满不在乎的道:“你们一个两个都问我羞不羞,也不嫌烦!” 沈泽西心中一动,他知道沈斯汝方才同崔嘉因出去了,这一个是他,另一个便是崔嘉因了,这样想着,沈泽西的耳朵边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好在他隐在暗处,沈斯汝没有瞧清楚,不然又是一顿取笑。 “瞧你这模样,大概也是不想知道的。”沈斯汝一副很遗憾的模样,说:“真是可惜了。” “你想说便说,又是从哪儿学来这套骗人的把戏?”沈泽西问道。 他才不会承认真的想听呢! 沈斯汝得意的笑了笑,道:“好了,我告诉你吧!” “阿珩已经定亲了。” 沈斯汝望着沈泽西,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别样的表情来,奈何他隐在暗处,什么也看不清。 “是长林侯府的楚煜。”沈斯汝又喋喋不休道:“喜欢人家姑娘又不告诉旁人,如今倒好,白白让旁人占了便宜……” 沈斯汝后来说了什么话,沈泽西统统都没听进心里去。这样的时候,他竟然想起了第一回见到崔嘉因的时候,捡到的那枚玉佩来。 当日他还奇怪,玉佩上头怎么会刻着一个“煜”,原来竟是这样…… “沈泽西!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沈斯汝这一嗓子总算将沈泽西喊回神来了:“你要是喜欢便去抢呀!磨磨唧唧的真不像个男人!” 沈斯汝抱怨道:“我瞧着阿珩也未必有多喜欢那楚煜,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家究竟是个什么境况,阿珩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嫁过去能落着什么好?” “你不会是害怕吧?”沈斯汝狐疑地望着沈泽西。 沈泽西向来就是个霸道的性子,喜欢的东西千方百计都要抢到手,她还从未见过沈泽西有过这样踌躇的时刻呢。 “害怕什么?”沈泽西沉浸在对那块玉佩的回想中,没有仔细听沈斯汝的话。 “哎呀!”神色如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一溜烟儿跑到沈泽西面前,对他说:“你究竟喜不喜欢阿珩的?若是喜欢,直接抢过来就是了!怎的一点儿将门儿女的气魄都没有?” “什么是将门儿女的气魄?”沈泽西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大有沈斯汝再这般没大没小就揍她的意思。 可惜沈斯汝这厮原就是个混不吝的,如今一门心思全放在对沈泽西的谴责上,那有空分神关注沈泽西是不是话里有话了。 于是沈郡主很是大言不惭道。:“我们将门儿女,最讲究的便是血性二字。”她嫌弃地瞧了瞧沈泽西,道:“你便罢了,连自个儿喜欢的女孩儿都不敢抢的,便不要提血性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你真是……”崔嘉因好笑的揉了揉沈斯汝的头,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总是要将我同沈世子扯在一处?” 沈斯汝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还不是为了家里那个榆木脑袋!若不是他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的不出手,哪里需要她这样劳心劳力?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当着崔嘉因的面说的。 她故作哀怨的叹了又叹,道:“你知道的,嫂子同小姑子一贯合不来,万一沈泽西娶了一个厉害的,那我不是要被折腾死……” “在我面前,你就莫要与我做戏了。”崔嘉因笑道:“这满京城的闺秀,论性子厉害,谁又及得上你?” “你也给我留几分颜面嘛!”沈斯汝不满道:“我可是真心实意想让阿珩你当我嫂子的呀!你生的好,又有才气,性子也是极体贴的,只有你嫌弃沈泽西的份,沈泽西绝计不敢瞧不上你!” 沈斯汝还在不遗余力的劝说着。 崔嘉因按了按太阳穴,对沈斯汝道:“你可别再说这样的话儿了。我同你说吧,爹娘早已同我定下了一门亲,只待两家商量好了,便可遣人下聘了。” 沈斯汝错愕的看着崔嘉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可真是将她惊得不轻。 “是谁?”沈斯汝问道。 都说卫国公爱女如命,选的人一定不会差,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竟如此好的福气,能娶了崔嘉因去。 “长林侯府的小侯爷,楚煜。”崔嘉因平静道。 “原来是他!”沈斯汝叹了一口气,不由又替崔嘉因感到惋惜。 长林侯府一堆破事儿谁不知晓啊?楚煜好是好,可也挡不住家里有个总是犯浑的爹和一个爱折腾的后娘啊!真是谁家份女儿嫁过去都得倒霉,也不知道卫国公千挑万选的,怎么给自己女儿挑了那么一桩亲。 “楚煜挺好的,呵呵……”沈斯汝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来这个时候说他的不好应该也是极不合适的,便只干干的笑。 “好了,莫说这些了。”崔嘉因提到这个人,倒是平静得很:“这靖国公府也到了,你也快回去吧,莫要让沈夫人担心了,顺便也同我向夫人问个好。” 沈斯汝点了点头,纵身一跃跳下马车,一会儿便跑进了府中,瞧得崔嘉因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沈斯汝一回府,便直奔沈泽西的住处,到了他的院子,连连灌了五杯水才止住了渴。 沈泽西瞧她这模样眉毛都没动一下,只问道:“你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来我这儿避难?” 沈斯汝愣了一愣,随即怒道:“你才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亏得我一心想着你,真是白费了我一番苦心!” 说着她便要往外头走。 沈泽西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只袖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定定的瞧着沈斯汝迈着步子往外挪。 “你若要走,便走快些,这样磨磨蹭蹭的,看的我难受的紧。”沈泽西不怕死的说。 沈斯汝恼怒的回头瞪他,脑海中闪过崔嘉因的脸,生生的将怒气咽了下去,换了一副笑模样: “堂哥……” 沈泽西暗道不好,每回沈斯汝这样唤他,肯定没有好事儿! 果然…… “我听说你喜欢阿珩?”沈斯汝坏笑道:“我有一桩极其极其重大的消息要告诉你,你想不想听呀?” 沈泽西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模样,一脸嫌弃地望着沈斯汝:“你是从哪儿看出来我喜欢崔姑娘的?你一个大家闺秀,怎的时时刻刻都将喜欢挂在嘴边?羞不羞呀?” 沈斯汝哼了两声,满不在乎的道:“你们一个两个都问我羞不羞,也不嫌烦!” 沈泽西心中一动,他知道沈斯汝方才同崔嘉因出去了,这一个是他,另一个便是崔嘉因了,这样想着,沈泽西的耳朵边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好在他隐在暗处,沈斯汝没有瞧清楚,不然又是一顿取笑。 “瞧你这模样,大概也是不想知道的。”沈斯汝一副很遗憾的模样,说:“真是可惜了。” “你想说便说,又是从哪儿学来这套骗人的把戏?”沈泽西问道。 他才不会承认真的想听呢! 沈斯汝得意的笑了笑,道:“好了,我告诉你吧!” “阿珩已经定亲了。” 沈斯汝望着沈泽西,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别样的表情来,奈何他隐在暗处,什么也看不清。 “是长林侯府的楚煜。”沈斯汝又喋喋不休道:“喜欢人家姑娘又不告诉旁人,如今倒好,白白让旁人占了便宜……” 沈斯汝后来说了什么话,沈泽西统统都没听进心里去。这样的时候,他竟然想起了第一回见到崔嘉因的时候,捡到的那枚玉佩来。 当日他还奇怪,玉佩上头怎么会刻着一个“煜”,原来竟是这样…… “沈泽西!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沈斯汝这一嗓子总算将沈泽西喊回神来了:“你要是喜欢便去抢呀!磨磨唧唧的真不像个男人!” 沈斯汝抱怨道:“我瞧着阿珩也未必有多喜欢那楚煜,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家究竟是个什么境况,阿珩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嫁过去能落着什么好?” “你不会是害怕吧?”沈斯汝狐疑地望着沈泽西。 沈泽西向来就是个霸道的性子,喜欢的东西千方百计都要抢到手,她还从未见过沈泽西有过这样踌躇的时刻呢。 “害怕什么?”沈泽西沉浸在对那块玉佩的回想中,没有仔细听沈斯汝的话。 “哎呀!”神色如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一溜烟儿跑到沈泽西面前,对他说:“你究竟喜不喜欢阿珩的?若是喜欢,直接抢过来就是了!怎的一点儿将门儿女的气魄都没有?” “什么是将门儿女的气魄?”沈泽西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大有沈斯汝再这般没大没小就揍她的意思。 可惜沈斯汝这厮原就是个混不吝的,如今一门心思全放在对沈泽西的谴责上,那有空分神关注沈泽西是不是话里有话了。 于是沈郡主很是大言不惭道。:“我们将门儿女,最讲究的便是血性二字。”她嫌弃地瞧了瞧沈泽西,道:“你便罢了,连自个儿喜欢的女孩儿都不敢抢的,便不要提血性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你真是……”崔嘉因好笑的揉了揉沈斯汝的头,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总是要将我同沈世子扯在一处?” 沈斯汝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还不是为了家里那个榆木脑袋!若不是他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的不出手,哪里需要她这样劳心劳力?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当着崔嘉因的面说的。 她故作哀怨的叹了又叹,道:“你知道的,嫂子同小姑子一贯合不来,万一沈泽西娶了一个厉害的,那我不是要被折腾死……” “在我面前,你就莫要与我做戏了。”崔嘉因笑道:“这满京城的闺秀,论性子厉害,谁又及得上你?” “你也给我留几分颜面嘛!”沈斯汝不满道:“我可是真心实意想让阿珩你当我嫂子的呀!你生的好,又有才气,性子也是极体贴的,只有你嫌弃沈泽西的份,沈泽西绝计不敢瞧不上你!” 沈斯汝还在不遗余力的劝说着。 崔嘉因按了按太阳穴,对沈斯汝道:“你可别再说这样的话儿了。我同你说吧,爹娘早已同我定下了一门亲,只待两家商量好了,便可遣人下聘了。” 沈斯汝错愕的看着崔嘉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可真是将她惊得不轻。 “是谁?”沈斯汝问道。 都说卫国公爱女如命,选的人一定不会差,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竟如此好的福气,能娶了崔嘉因去。 “长林侯府的小侯爷,楚煜。”崔嘉因平静道。 “原来是他!”沈斯汝叹了一口气,不由又替崔嘉因感到惋惜。 长林侯府一堆破事儿谁不知晓啊?楚煜好是好,可也挡不住家里有个总是犯浑的爹和一个爱折腾的后娘啊!真是谁家份女儿嫁过去都得倒霉,也不知道卫国公千挑万选的,怎么给自己女儿挑了那么一桩亲。 “楚煜挺好的,呵呵……”沈斯汝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来这个时候说他的不好应该也是极不合适的,便只干干的笑。 “好了,莫说这些了。”崔嘉因提到这个人,倒是平静得很:“这靖国公府也到了,你也快回去吧,莫要让沈夫人担心了,顺便也同我向夫人问个好。” 沈斯汝点了点头,纵身一跃跳下马车,一会儿便跑进了府中,瞧得崔嘉因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沈斯汝一回府,便直奔沈泽西的住处,到了他的院子,连连灌了五杯水才止住了渴。 沈泽西瞧她这模样眉毛都没动一下,只问道:“你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来我这儿避难?” 沈斯汝愣了一愣,随即怒道:“你才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亏得我一心想着你,真是白费了我一番苦心!” 说着她便要往外头走。 沈泽西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只袖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定定的瞧着沈斯汝迈着步子往外挪。 “你若要走,便走快些,这样磨磨蹭蹭的,看的我难受的紧。”沈泽西不怕死的说。 沈斯汝恼怒的回头瞪他,脑海中闪过崔嘉因的脸,生生的将怒气咽了下去,换了一副笑模样: “堂哥……” 沈泽西暗道不好,每回沈斯汝这样唤他,肯定没有好事儿! 果然…… “我听说你喜欢阿珩?”沈斯汝坏笑道:“我有一桩极其极其重大的消息要告诉你,你想不想听呀?” 沈泽西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模样,一脸嫌弃地望着沈斯汝:“你是从哪儿看出来我喜欢崔姑娘的?你一个大家闺秀,怎的时时刻刻都将喜欢挂在嘴边?羞不羞呀?” 沈斯汝哼了两声,满不在乎的道:“你们一个两个都问我羞不羞,也不嫌烦!” 沈泽西心中一动,他知道沈斯汝方才同崔嘉因出去了,这一个是他,另一个便是崔嘉因了,这样想着,沈泽西的耳朵边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好在他隐在暗处,沈斯汝没有瞧清楚,不然又是一顿取笑。 “瞧你这模样,大概也是不想知道的。”沈斯汝一副很遗憾的模样,说:“真是可惜了。” “你想说便说,又是从哪儿学来这套骗人的把戏?”沈泽西问道。 他才不会承认真的想听呢! 沈斯汝得意的笑了笑,道:“好了,我告诉你吧!” “阿珩已经定亲了。” 沈斯汝望着沈泽西,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别样的表情来,奈何他隐在暗处,什么也看不清。 “是长林侯府的楚煜。”沈斯汝又喋喋不休道:“喜欢人家姑娘又不告诉旁人,如今倒好,白白让旁人占了便宜……” 沈斯汝后来说了什么话,沈泽西统统都没听进心里去。这样的时候,他竟然想起了第一回见到崔嘉因的时候,捡到的那枚玉佩来。 当日他还奇怪,玉佩上头怎么会刻着一个“煜”,原来竟是这样…… “沈泽西!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沈斯汝这一嗓子总算将沈泽西喊回神来了:“你要是喜欢便去抢呀!磨磨唧唧的真不像个男人!” 沈斯汝抱怨道:“我瞧着阿珩也未必有多喜欢那楚煜,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家究竟是个什么境况,阿珩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嫁过去能落着什么好?” “你不会是害怕吧?”沈斯汝狐疑地望着沈泽西。 沈泽西向来就是个霸道的性子,喜欢的东西千方百计都要抢到手,她还从未见过沈泽西有过这样踌躇的时刻呢。 “害怕什么?”沈泽西沉浸在对那块玉佩的回想中,没有仔细听沈斯汝的话。 “哎呀!”神色如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一溜烟儿跑到沈泽西面前,对他说:“你究竟喜不喜欢阿珩的?若是喜欢,直接抢过来就是了!怎的一点儿将门儿女的气魄都没有?” “什么是将门儿女的气魄?”沈泽西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大有沈斯汝再这般没大没小就揍她的意思。 可惜沈斯汝这厮原就是个混不吝的,如今一门心思全放在对沈泽西的谴责上,那有空分神关注沈泽西是不是话里有话了。 于是沈郡主很是大言不惭道。:“我们将门儿女,最讲究的便是血性二字。”她嫌弃地瞧了瞧沈泽西,道:“你便罢了,连自个儿喜欢的女孩儿都不敢抢的,便不要提血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