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不了口（GL）》 第一章 中午12点10分，从五栋教学楼出来的学生，三五成群，结伴而行。太阳正烈，男生们大都去取自己的代步工具，女生们则是纷纷撑起遮阳伞，大部分人朝着一食堂的方向过去。 江白今天没带伞，跟室友洪爷走在一起，身边并肩走着另外两个室友，一个叫丽丽，一个叫佳佳。 几人两两打一把伞，减去夏日中午太阳一半的灼烧感，在人群中慢慢走着，有说有笑，身上都是一股燥热的感觉蔓延，从五栋前面长长的坡下去，透过熙熙攘攘的行人远远望见一食堂，那座只有三层的却比教学楼占地面积宽广的建筑。 食堂门口，人来人往，基本上都是往里涌，江白几个人热得不行，尤其是洪爷，她那体质，即便撑了伞，大热天儿的多走几步路也已经湿了后背前襟。 离食堂越来越近，几个人均是注意到了大门口外站了一个人，牛仔裤配白短袖，戴着一只鸭舌帽，瘦瘦小小的，顶在大太阳底下，正在发传单。 “卧槽！快看那个女的，她不热么？” 洪爷估计已经热疯了，一手往裤兜掏纸巾，一手费劲举着伞，歪歪扭扭的伞眼看就要戳上江白的脑袋。差点儿戳到人不算，她还一通数落， “啧，能不能帮忙拿一下呀？手那么长白长了！” 江白无语，慢吞吞伸出手去，视线跟着前方发传单的姑娘，懒懒地应一句：“热成狗了吧洪爷……” “呵呵，瘦子永远无法理解胖子的苦——叫你拿伞，你掏个毛啊！不嫌我屁兜上全是汗呀？！” “咦……你好那个！” 险些被戳中的人没注意这些，心不在焉地接过伞，一双眼睛全部拿来瞄那个发传单的女生，从那人身旁走过的时候，顺手接了对方递上来的传单，并着一声好听的“同学请看一下这个，在后门开的新店。” 礼貌性地回了一句：“好。”江白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接过来看都不看一眼就扔地上，更没有像有些人一样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不予搭理。 这大热天，一个小姑娘家，热出那一头的汗，挺不容易。 江白正要抽空瞄两眼手里的传单，被丽丽二话不说抢过去， “九月开学季，果然又有很多新店开张……正宗长沙花甲粉，诶，以后又有得选了。” “呵呵，我们什么时候没有选择，只有你每天叫外卖都是叫那家而已……”一直没说话也是热得不行的佳佳终于发话。 江白表示赞同：“对呀丽丽，你都吃腾腾家吃了三年了，还行不行啊你？” 丽丽绝不容许她最爱的餐厅被人鄙视，可想想江白也实在没什么槽点，只能这么回答， “你一天到晚宅寝室都宅了三年了，还行不行啊你？你看看人家小学妹，这么热都出来兼职，你再看看你！” “……”江白默默接过那张传单没答话。 食堂大门已进，打伞的人收伞，空手的人赶紧掏手机掏纸巾。几个人一边努力找东西给自己扇风，一边往打饭的窗口走去。这个时候正处于高峰期，食堂里人满为患，打饭的几个窗口已经排了十来米长，不过好在阿姨们动作迅猛，排队的人快速的往前挪，没一会儿就轮到她们几个。 “唉！又一顿午饭，吃完食堂晚上又不知道吃什么了。” 排在前面的丽丽打完饭，回头感叹了这么一句，面露无奈。江白对此表示赞同，也是点头。每天晚饭吃什么，是这个寝室最头疼的问题。不过，现在似乎又有了别的选择。 “不如我们今晚就去吃这家吧，花甲粉，以前倒是没吃过，不知道怎么样。” 几个人纷纷应是。反正别家的都吃腻了，偶尔换换新口味也不错…… 食堂人多且热，大大的吊扇高高在上，扇出来那点风可以忽略不计，几个人没什么胃口，都是草草把菜吃光，就起身回寝室去了。江白一贯吃得慢，更是吃得少，所以她瘦。 身上黏糊糊的极其难受，幸好下午没有课，她们可以回寝室安心的换身衣服甚至去冲个澡，然后躺上床吹风扇，舒舒服服地歇一个下午…… 5点半的时候，江白的肚子叽里咕噜响起，搞得她不得不放下手机，翻个身朝外，一眼扫过去，几乎全部都没在睡，一个个手里捧着手机在玩。 “好饿，该去吃晚饭了，大家快起来，洪爷，不要再看文了！”说着撑起身子，扯扯滑到胳膊上的背心带，慢悠悠地下床。 洪爷是一个留着长发，戴眼镜，身高155，体重却达140的胖妞。之所以叫她爷，并不是她长得爷，不过因为她是这个寝室里，最“那个”的那个。这个“那个”，体现在方方面面，比如，她的一句话，往往左右甚至决定了众人的各种选择意向，就像现在， “嗯——太早了，而且我不想出去，丽丽我们叫外卖吧！” 睡另一端的丽丽以闪电的速度回应：“好呀，我也不想出去。”显然，她等这句话已经很久了。 江白下床的动作一顿，翻个白眼还是继续。她实在对这些人无语，明明约好的事情，临了总是拖拖拉拉，然后变卦，最后取消，下一次继续，如此反复…… 真的服了她们！ 不过想想也是，已经缓过来，身上清爽舒服的几个人，实在不愿意再起来换衣服出门，去承受午后的热气未散，更别说这个点，外头的阳光依旧强大。 事实归事实，被公然放鸽子的江白还是忍不住骂一句：“你不就想叫腾腾家么？我还不知道你！” “我哪有！好啦小白你瘦不拉几的多吃点，好好品尝，回来告诉我们味道怎么样，以后我们也去，是时候换个口味了。” “……” 江白斜睨她一眼，又扫一圈另外两个，抓抓头发扯点纸巾去厕所，出来就换衣服出门。 一踏出寝室楼大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江白打开遮阳伞，一个人走在前往后门小吃街的路上，想起心事：这么热的天，头发已经覆盖到脖子了，不知道是该留还是剪。 对于这个问题，江白的内心有点儿矛盾。一来，她从来没留过长发。二来，夏天开始留长发，应该是件特别傻的事情。三来，留长发意味着打扮，甚至转变风格，很麻烦的……只是，也正因为她从来没留过长发，身边人审视的目光，让她心中隐隐冒起了一小团火苗。 寝室里几个人，就说洪爷，天天看*文，也涉及一些百合文，知道现在很多女孩子留短发打扮中性，十个有七个是t。她这么一分享，寝室里纷纷开始把目光投向江白，猜测她、逼问她到底是不是，虽然她并不是刻意打扮中性，但是那头短发和那竹竿般的身材，以及从来不做淑女打扮的习惯，很难不令人浮想联翩…… 其实吧，这些都没什么，关键在于江白，她是。而且，她是个深柜。她不愿意别人知道哪怕一点点自己的取向问题，所以她一再地否认，心虚地否认，心虚到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否认到自己都觉得烦。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么做到底为什么，好像又有点知道为什么…… 心事想到一半，后门到了，江白放缓脚步，掏出包包里那张传单，仔细看了地址，慢慢找过去。 这个点出来吃饭的人确实不多，后门小吃街的前面一部分全是铁棚子，热度自然不必提，江白顶着快被烤熟的震撼感观，快速穿过大片的铁棚子，往最远的方向走去。心想：这家花甲粉店这么远，希望不是什么很破的地方，如果是那样，还不如回去跟她们一起叫外卖…… 事实证明，她想对了。真不是破地方，反而环境很是清爽、宽敞、干净，属于新建的小吃城，店面一排到底那种，座位也一排到底的那种。 江白走着走着忽然想起来，这里不就是上个学期被开发商承包了开始改造的地方么？原来是改成小吃城了。我去，店还真不少，各种各样的小吃都有！这太好了，以后真的有得选了，再也不愁吃什么了…… 要找的那家长沙花甲粉店就在中间的位置，江白远远看见那招牌，看着招牌上大字的旁边用其他字体与颜色圈起来的“正宗”两个字，心里有些期待，赶紧走快两步。 当她走近了，一眼看到那窄窄的门面里站着的身影时，心中莫名涌出一股难以捉摸的兴奋，偏偏头左右各扫了一下，才开口问， “嗨，小学妹，你在这里兼职啊？我中午看到你发传单了！你们老板呢？” 被称作小学妹的人一愣，眨眨眼，嫩嫩的小脸上漾出一个笑，回了一句， “我可不是什么小学妹，我是这里的老板娘。”说着递过来一张简单的菜单，伴随一句算是有些生疏稚嫩又略显激动的：“欢迎光临，来看一下吃点什么吧？” “……” 第二章 “纳尼？！你是这里的老板娘？！可是你看起来——” “年纪很小是吧，很多人都这么说过，我就当做是对我的一种称赞吧，谢谢你！还有，你是我店里的第一位顾客，今天给你打五折哦！来，先看看吃什么。” 纳……尼？！ 江白还没从对方头一句言语中彻底回神，紧接着又是这么一番话，叫她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呆呆地接过菜单，思维和状态共同飘忽，不知道自己该点个什么，随口就叫了一份花甲粉…… 看起来年纪很小的老板娘笑吟吟点头，一边抓起桌上的围裙往腰上一绑，动作流畅利索，一边请她的第一位顾客落座， “那你先坐一下，我很快就好——对了，你要辣吗？” “呃……”江白顿了一下，想想如今的天气，回了：“一点点吧，不要太辣，有香菜的话就多放点。” “好。” 话毕，老板娘转身开始取锡纸，手法娴熟地捣腾起来。江白坐到粉店面前正对出来的一桌，偷偷瞄着那里头娇小的身影在并不宽敞的厨房里忙活，专注且专业的模样，看得她有些入神…… 她怎么就是个老板娘了呢？ 那头，浑然不知自己被打量的老板娘，很专注很仔细，江白可是她自己开店的第一位客户，她心内兴奋也好紧张也好，都化作无尽的动力，用尽心思去完成今天卖出去的第一份商品——花甲粉。 她的动作很快，汤是调好的，只需加热，把花甲煮开，下粉丝，加材料，一个一个步骤，毫不拖沓浪费，大约过了七八分钟，就开始装碗了。 江白看着，心中默默钦佩加赞许，看着老板娘端了她的粉出来，远远就能闻到一股陌生而令人口舌生津的香味。 “你的粉好了，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老板娘比之前热情了许多，眼中也含了期待，言语表现等等都比之前自然了，肯定是把心思用在了上头。 江白“嗯”一声，复又加一句：“你动作好快哦，几分钟就做好了。” 对方听了抿唇一笑，老实地回答：“因为我所用的食材汤料全部已经备好啦，而且我以前学做这个的时候已经练得很熟了……你先吃，我去给你拿包纸巾。” “谢谢。” 江白端详着桌上用锡纸包着的一碗东西，不敢伸出手去。如果刚才她没眼花，老板娘是拿锡纸当锅直接煮的，不知会不会很烫，不知如何下手，也不知现在打开会不会爆……啧！她以前可是从来没吃过这种类型的东西。 然后，江白就感觉自己无比的囧，又没好意思喊老板娘帮忙，那样显得自己很无知…… 老板娘取了一包抽纸出来，看见她的顾客正抓着一次性筷子和勺子对着那碗粉无动于衷，又瞅瞅那个人脸上无措的神情，顷刻了然，忍着笑过去，放下纸巾帮那人打开锡纸，顺带开导开导， “没事的，慢慢打开。以前我还在当学徒的时候，一些外地人没吃过这种东西，到我们店里点锡纸花甲粉，上桌之后就是你这样的表情，呵呵呵……” 本来江白是有点尴尬的，听她这么略带调侃的一句话，心下感觉舒服多了，觉得这个姑娘挺随和，干脆和她搭话，慢慢聊起来。 “呃……你以前在哪里当学徒呀？” “长沙，一家老字号锡纸花甲粉店……其实也不算学徒啦，我只是去做了一年的服务员，得空的时候就死皮赖脸地缠着老板教我，慢慢就学了过来，味道嘛……” “味道怎么样？”江白被她尾句那几个字吊起了胃口，等她“嘛”了半天也没等到结果，忍不住追问。 对方没回答，扬起一抹甜甜的笑，坐到江白对面的凳子上去，说：“你自己尝了不就知道了？” 江白一愣，这个女孩子怎么这么的…… “好吧，那我开始吃了……呃，这个样子，会不会很辣？”江白实在对汤水上漂浮的橙红橙红的疑似辣椒油的东西有点发怵，犹豫了一下。 “不会啦，那都是少的，你不知道湖南人都怎么吃辣的，不过在这里，你应该已经习惯吃辣了呀，你读大几？” “大四。” 对面的人听了，挑眉之后，脸上现出一抹失落，只一瞬，一耸肩换上无所谓的表情：“真羡慕你们读大学的人！诶，别愣着了，快吃吧！” 江白对这一句话心莫名一酸，老板娘一闪而过的黯然之色被她敏锐地捕捉到，看她调整心态切换表情如此之快，不禁暗暗咂舌，决定逗逗她…… 花甲粉的确很香，锡纸打开之后那味道就更浓了，热腾腾的冒着烟，江白先是拿勺子舀了一口汤，呼一呼，咂一小口，眼前一亮，再咂一口，点头，然后，在老板娘期待的目光下，慢悠悠拆了一次性筷子的包装，夹起一筷子粉丝，慢悠悠地吹。 等着她吃了给评价的人都快急死了，她居然在磨蹭，吹了半天也不吃！江白见了老板娘那副表情，心中免不了得意，不再逗她，张口送了进去。 “嘶——” 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样？！” 果然达到想要的效果。江白静静欣赏着对面人紧张的神色，看她清秀的眉眼五官，嫩白嫩白的皮肤，期待地望向自己的那双灵动的眸子，心中生出一股愉悦感，一口粉丝在嘴里嚼了半天，终于咽下去，回了一句：“嗯……实在是太……烫了！” 这一句欠扁的话，成功换来老板娘一记白眼。 江白适可而止，赶紧称赞：“真不错！你做的粉很好吃，汤也新鲜，看着很辣，其实只是微辣，刚好符合我的口味，我很喜欢。” 这一句真诚的夸赞，成功换来老板娘一抹暖暖的笑。 “谢谢，那你慢慢吃，今天给你打五折，欢迎你以后常来！如果能带上你的同学一起，就更感谢了！”说完了，起身离开，回小小的厨房去了。 江白手执筷子，看着那道娇小瘦弱的身影被高高的柜台挡去一半，只露出小半截身子和脑袋，心中不知为何，小小的抽了一下，抽完了，自觉莫名其妙，不再想，埋头吃了起来…… 第三章 味道好，汤料好，花甲好，粉丝也合口味，所有的都很好，江白心中很是满意。满意是对粉的满意，但她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不对劲。一边吃一边抬头四周瞟，细心一观察，一下子就想通了：四周太过安静，没几个人。 估计是新开的店，宣传不到位，又没到饭点，地方又远又难找，这会儿正冷清着呢！ 可是，会不会也太冷清了？ 江白一边享用美味的花甲，一边在心内默默吐槽。这儿从门口一直延伸，少说也有三十多米，两边开了整排整排的小吃店快餐店，愣是没几个前面坐了人的，多数店老板都是坐在柜台后扇风扇，也有一些闲得坐出来和隔壁的人聊天，真正的客人寥寥无几，远没有前面那片火炉一样的棚子热闹，看着真觉得心里膈应。 老板娘在厨房也没什么事做，就坐下来，自己掏出手机在玩，间或抬头瞅一瞅大门口方向，顺便瞄一瞄吃粉的人，大部分时候见那人是吃得香的，心中稍稍有了些安慰…… 又过了五分钟，江白的花甲吃得差不多了，粉丝也基本捞光，只剩下半碗汤，直接放下筷子，一口一口喝起来。 江白此人，典型的南方人，极其喜爱喝汤，每次去食堂吃饭总会打一碗汤，再怎么清寡再怎么廉价，都能喝得津津有味。而当寝室全员一起外出下馆子的时候，大伙儿也习惯了，每次都让江白来点汤。就好比每个人都有特别喜爱的一道菜，特别喜欢点一样，各式各样的汤，就是江白喜爱的那道……这还不够，平常叫外卖，江白的第一选择永远是附送汤水的，有时候点了不送汤的而她又实在想喝，干脆就到别家专门点一份…… 所以，此时此刻，江白顶着满头大汗，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 这汤真尼玛好喝，不行，一定不能剩，要喝干净！ 只是这里头也是跟她们学校食堂一样，餐桌上方高高吊着一架风扇，要转不转的，而那碗粉那碗汤也着实热乎，江白吃得浑身那叫一个*，跟蒸了桑拿似的，浴汗奋战。 又过了片刻，大门口终于有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人先后走进来，首先就是从门口的店面开始逛，老板娘见了，赶紧起身走出来，抓起一叠宣传单子远远等在自己店门前，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些人，眼看着总共才进来四个人，在别家店坐下了三个…… 呼——心好累。 剩下的一名女生，独自慢悠悠逛了好几家店之后，离这边越来越近，老板娘一路等着她过来，迎上去几步，抽出一张单子，递出去，热情而温和地招呼， “同学你好，请看一下这个，花甲鱿鱼基团虾，有粉有面也可以单点，很好吃的……” 同学仿佛没听见，眼睛都不斜一下，仍是慢悠悠地朝前走。被无视的老板娘只好默默收回单子，没泄气，继续朝门口张望。 江白坐的方向正好对着这头，抽纸巾擦汗的间隙碰巧看见这样一幕，没有任何表情的，在那个女生从旁走过去的时候，翻一个大大的白眼，在心里骂一句：没礼貌！ 大概是饭点近了，陆陆续续有人来了，店家们也都出动，个个站在自己店前热情揽客，花甲粉店老板娘不外如是。这个时候，江白的汤已经喝光，正在呼气擦嘴擦汗，老板娘忙着招呼其他客人没空理她，她也就安安静静坐着，等脑门脖子上的汗擦没了，才开始掏钱，喊人结账， “老板娘，多少钱？” 她这一声喊，其实老板娘是可以当即应的，然而并没有，她只叫她先稍等一下。等她招呼好新来的两个客人，让他们点单，才抽空溜过来，刻意压低了声音说， “你是第一个客人，打五折，七块五，就算八块，你别大声嚷嚷啊，其他客人都没有这个优惠的！” 江白的目光一直放在面前这人的脸上，看她紧张兮兮像做贼似的，一副又是兴奋又是心虚的表情，不禁觉得可爱，掏出一张十块一张五块的，说， “算了，下次再优惠吧，你才开张，就给我五折，你不亏本我还亏心呢！不过你这粉真心好吃，以后生意一定会好起来的，加油！” 十五块钱人民币明晃晃地递在眼前，老板娘很难不动心，可却是觉得不好，接了十块那张，垂头开始掏围裙兜， “不行，我说过五折就五折！” 江白无奈，放下那五块钱，抓起自己的手机和伞，快步离开。老板娘还保持着掏钱的动作， “诶？别走呀！那你记得下次再来！” 人很快走远了，没回头。 老板娘目送那道瘦削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眨眨眼，终于拾起桌上的五块钱，然后开始收拾桌子，看到碗筷旁边堆在一起的花甲壳，以及碗里仅剩的一小撮汤渣，心中涌起一股满足与自豪…… 不等她收拾好，那对情侣客人点好了餐，叫她过去：“老板娘？” 老板娘迅速回神，麻溜收拾好，去招呼客人了…… 那头江白现下已是一身的汗，脚步却是轻快，一路回到宿舍楼，上楼回寝室。门虚掩着，江白推开，热情地呼唤， “亲们！我回来了！”进门就看见一个两个正坐在自己的桌前，开着电脑一边看视频一边吃饭，无语：“就知道你们在吃饭。” 屋里的人明显能感觉出这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的燥热与愉悦，发问， “怎么样？花甲粉好不好吃？” “很好吃啊！丽丽我不得不告诉你，这家店很有再次惠顾的必要，我俩口味这么相近，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 丽丽嚼着自己的鸡肉，一脸的不相信：“真那么好吃？比螺蛳粉怎么样？” 江白眼睛一翻，对她这话十分的不屑：“两个都不是同一类型，虽然都是地方特色，但是一个荤的，一个素的，连价钱都不一样，没法比好吗？”一副你没见过世面的鄙视样。 此言一出，另一头的佳佳搭话：“花甲粉多少钱呀？是不是很贵？很贵的话就不要约我了。” 江白想想也是一叹， “花甲粉十五，基团虾粉十六，鱿鱼粉十五，单点每样都二十以上……” “卧槽！小白，有钱人呐！”洪爷毕竟是洪爷，说话就是这么的直。 江白一愣，停下换衣服的动作，飘了一下眼神，才回了一句：“没有，我是她店里第一个客户，老板娘给了我特惠，只收了我半价。而且你们知道吗，今天发传单的那个女生，就是老板娘！我们还以为人家是小学妹来的！” “纳尼？！她是老板娘？那粉是她做的吗？这么年轻，挺厉害呀！那老板呢？她结婚了没有？” 江白才继续上的动作又是长长一顿，沉默了好半天才应：“不知道，店里就她一个，没看见其他人，估计……还没结婚吧……” “吧”字轻得她自己几乎都听不清。 洪爷得了回复，塞满米饭的大嘴巴鼓囊出这么一句：“也是，这么年轻，估计应该没结婚，她应该比我们小吧？！” 然后，江白就莫名其妙心情好了一些， “没问，不过估计她是很早就不念书了的，她还说羡慕我们大学生呢！” “呵！”洪爷咽了饭，嗤笑一声：“羡慕个毛线！我们大学毕业出来还不是给人家打工，她没念大学，现在都已经是老板娘了……” 寝室里因为这一句，转了气氛与话题，江白换完睡衣，忽然间感觉兴致缺缺，就没再参与讨论，自己收拾收拾，去洗澡了。 一天下来，身上的汗渍都能搓出一颗球了…… 第四章 第二天，上午没课，全寝室的人躺到10点钟，明明都已经醒了，还是不起来，一个个躺着要么玩手机，要么玩手机。 上午已经升温了，转了一夜的风扇还在不知疲倦地为几人送爽，“呼呼”声不绝于耳，然而几个人两耳不闻床外事，一心只顾手中机，太专注，太投入…… 实在顶不住胃部的抗议，还是洪爷第一个发话：“好饿呀！是时候考虑中午吃什么了！” 邻床的丽丽最先附和：“腾腾家，我不管！” “呵呵……” 整齐划一的鄙视，并没能改变她的决定：“11点准时叫，你们还有一个小时可以考虑。” 一片“呵呵”再次响起。 同一时刻，江白放下手机，揉了揉眼睛，一边伸懒腰一边打哈欠，眼角逼出点点水渍， “哈——我不想吃腾腾家，那我今天出去了。” 话音刚落，其他两个立马两眼放光：“卧槽！你要出去，那给我带一个……” “我也要我也要！” 就知道会是这样，深深叹一口气，江白肌无力地撑起自己消瘦的身体，坐起来，缓了缓，气若游丝道， “唔……我这么虚弱，你们忍心让我那么劳累？” “忍心！” “……” 就这样，江白磨磨蹭蹭起身，先把手机插上电，然后磨磨蹭蹭洗漱，磨磨蹭蹭换衣服，磨磨蹭蹭梳个头涂个隔离霜，换双凉鞋，东摸摸西摸摸，基本上已经临近11点了， “那我走了。” “拜！记得给我们带饭！” “……” 趁着还没下课，这个时候也不是最热时段，后门还是挺多人的。江白打开伞，耳机插上手机，一边听歌一边走，起初还没什么感觉，走着走着忽然想起来，自己其实并没有打算，这么出来到后门逛一圈，也不知道想吃什么，可是心里隐隐又有一股力量，催促着她往前走。 不知不觉走到了昨天费劲找到的那个地方，那座偏僻的小吃城。 “靠！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虽然昨天的花甲粉是很好吃，但是也没有必要每顿都吃啦，况且还那么贵！对对对，走走走，去吃别的—— “嗨！同学，你又来啦？！是想来吃花甲粉吗？” 一道不算熟悉的，却又很有些吸引力的声音自身侧不远处响起，江白居然起了鸡皮疙瘩，脸上泛起红晕，扭头看过去， “嗨，老板娘！” 老板娘瞧她一副尴尬抽搐的模样，心下莫名，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噗嗤一笑：“你紧张什么？放心，我不会强行返你钱的！”说着又朝走过来的一名男生递去一张传单，然后几步小跑过来，带起身后长长的马尾一甩一甩，娇小匀称的身材配着稍显宽大的短袖衬衣，两边衣摆扎成一个结，被风带得整片鼓起来，很有些复古潮流的既视感，那张清秀的小脸上，漾着热情与欢喜…… 江白的心头无声抚过一缕清风，呆呆在原地站着，等着那个人扑上来…… 呸！ “你又在发传单呀？生意不好吗？” “不好。” 江白点点头，走进小吃城的大门口，收了伞：“那你先别发了，我要一份花甲粉。” 对方甜甜一笑，抹一把额上的汗水，跟着进去：“那你等一会儿，不过今天没有打折了哦，我本来生意就不好，谁叫你昨天不珍惜呢！” 江白听了一愣，这样的对话与口吻，对于才第三次见面，甚至都不知道对方姓名的两个人来说，显得过于熟稔。但是，她并不觉得有何不妥，相信老板娘也不觉得。 既然如此，江白就放松下来，打算和这个女孩子交个朋友，深入了解一下， “老板娘，你多大了？你看起来比我年轻诶！还有你叫什么名字啊？” 老板娘没有丝毫的隐瞒与抗拒，爽快地回答：“我叫廖颖，今年20岁，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吧。我高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去年到了湖南，今年才回到这边来……你呢，你叫什么？是读什么专业的？” 江白一回生二回熟，进来就往昨天的位置坐下去，扫一眼擦得干干净净的桌面，以及干干净净的整个摊位，笑着应：“我呀，叫江白，江水的江，白色的白，读一个最最不好找工作的专业，马克思主义哲学……” “？” 廖颖咽一下口水，脱口就想说“什么鬼？听都没听过！”，幸好及时顿住，勉强笑笑：“很好呀，反正我没读过不懂这些，不过有书读总是好的……听你口音像是广东那边的人，你是广东的吗？” “广西。” “很远诶！” “还好啦……” 就这样，两个昨天才第一次见面接触的人，今天就正式认识，相互聊开了，并且聊得分外愉快。可当问及某些方面的问题，两个人都顿了一下。 江白试探着问：“那你家人呢？怎么不来帮你的忙？你男朋友也在这边吗？” 廖颖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整个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但也只是一瞬间，过后又好似没有任何的异常，江白心头一颤，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一瞬之后，廖颖继续手上的事，头也没抬，以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陈述了一句话：“我家没什么人，就我跟我爸。而且我也没有男朋友。我要挣钱养家，哪有时间谈朋友……倒是你，你应该有吧？” 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可是这个话题，还真不是很美妙。 江白一阵一阵的尴尬，回了两个字：“没有。” 对方点头，又问：“为什么不处一个？你们大学生不是挺自由的么？” “呃……”关于这个问题，除了家里的一些长辈，基本不会有同龄人向她问起……江白扭捏了半晌，实在找不出什么可以回答的，就随口胡扯了一个：“我长得丑，而且瘦不拉几的，男生不会喜欢我这样的。” “没有啊！”老板娘对她这话显得十分讶异，竟是停下手中的事情，走出来，在她眼前晃了一圈，感叹着说， “我觉得你很好呀，瘦是瘦了点，五官还是端正的，也有你们大学生身上的那种……叫什么？气质！你要是多吃点长点肉，再留长发打扮起来，会挺好看的！” 对于这样突如其来的赞美，江白简直受宠若惊。身边人对她的关注，最多停留在身材上，基本上都是说她太瘦，倒是鲜少有人称赞她打扮起来会好看，虽然五官端正也算不上是个称赞…… “谢谢你的赞美，你的审美跟别人不太一样，呵呵呵！” “实话。” 廖颖得意一笑，好像自己当真就是与众不同，一拍围巾转身回了小厨房，继续做粉去了…… 这一次，江白吃粉的时候，廖颖全程陪同，坐在她对面，陪她边吃边聊。中午没带饭，也不回去，廖颖也给自己做了一份花甲粉，花甲放得比江白的少，粉丝多些，也能吃得很香。 “唔……你应该多吃点，你知道花甲啊虾这些其实很有营养的，你可千万别嫌贵昂，女孩子在吃这一块，绝对不能亏待了自己！” “你这么说，叫那些天天嚷嚷着减肥的女生情何以堪？” 江白“嘶”一声吸溜进去一串粉丝，嚼几下咽了，观点倒是不同。 这话叫对面的人放缓动作，朝她上下打量，询问：“你不会在说你自己吧？你这样还减肥？” “哼哼，我说我的室友，三个有两个天天嚷嚷着减肥，当然，一个是真的需要，另一个，只比我多了那么几斤肉……” 廖颖抽了一张纸巾递给江白，自己再抽一张，抹了汗，表情很是不爽， “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不胖，还非要减肥，明明不矮，还总是抱怨自己不够高……你说像我这样的身高，才应该抱怨不是吗？” 江白也抹了汗，还是不赞同对方的观点，并且以一种让人十分不解的话语形式，表达出来， “没什么好抱怨的，你刚好到我鼻子这里，最佳身高差。” “哈？” 第五章 这种莫名其妙的话用在两个才认识的人身上，是真的很莫名其妙，更何况这话竟然是出自描述对象中的当事人之一……这就更让另一当事人不甚理解了。 看着对方脸上明显挂着的大大问号，江白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这这这……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见鬼了！！ 廖颖显然没有往别处想，就是单纯觉得江白这话用在她们身上有些怪怪的。 也正因为廖颖不是什么想很多的人，也不是什么都非要问个明白，所以两个人很快又继续投入到边吃边聊中去，不大不小的碗没一会儿就见了底。这样的气氛一直延续到两个人都吃完，才被进来的一波客人打断。 老板娘就是老板娘，见有客人来，两眼发亮，匆忙起身，一边擦嘴一边去柜台抓起传单和菜单迎上去， “几位同学，这里是锡纸花甲粉，你们可以看一下，很好吃的……” 那几位同学没像昨天的女同学那么没礼貌，倒是接过了传单，没什么表示。江白看见和昨天一样没什么区别的结果，心头蓦然泛起一丝心疼，看着四周的店家倾巢而出，全部涌上去，围住那几个学生，三下两下把娇小的廖颖老板娘给挤了出去，心中更是生出重度的不爽…… 现在这些人还真是！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江白只能当个看客，慢腾腾地擦嘴，感受着偌大的室内空旷的寂寥与门口热闹的围堵形成的鲜明对比，再看看那道在一群五大三粗的大叔大婶的衬托下，显得更为瘦小的身影，无端叹一口气。 江白瞧了实在无聊的热闹，左右等不到不肯放弃的老板娘回来，闲来无事索性帮忙把吃得一团乱的桌面收拾一下，把花甲壳归到碗里，锡纸包好，再用自己擦嘴的纸巾换一面当抹布用，开始擦桌子…… 估计是大叔大婶们过度热情，几个看起来就是一块聚餐的学生吓得奋力脱离出包围圈，眨几下眼就溜得没了影。众店家一哄而散，谁也没捞着好处。 廖颖自然不例外。 当她略带着沮丧的心情转过身来，看到的就是江白那瘦削的背影。背影的主人正在帮她收拾桌子，虽然有些笨拙，可是怎么看着，都有种，叫人说不出的……感动…… 当她能力有限，被别人挤出去急得满头大汗又无计可施的时候，回身看见的就是一个算不上熟识的人，在帮忙做着本应是她的伙计或者家人做的事…… 直到暗黄漆的木桌上不再反着油光，江白才停了手，扫一眼各归各位的众店家，脏兮兮的纸巾扔进脚边的垃圾桶，回身看看没什么收获的廖颖，暗暗捏了捏自己的手，放开，慢慢扯了个笑，问， “老板娘，花甲粉可以打包吗，我要给我室友带，两份。” 这一瞬，老板娘的眼睛比之前还要亮。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生意！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你等一下昂，我这就去做！”说完了，带着与前一分钟截然相反的表情与心情，兴奋不已地溜进了厨房…… 等江白一手撑伞一手提了两份花甲粉回到寝室，那两个人已经望眼欲穿，快饿扁了。丽丽如愿吃上了腾腾家，满屋子飘着浓浓的饭香，一门心思等待江白带饭回来的洪爷佳佳，已经开始商量着是打电话催她还是另外先叫一份外卖充饥…… 就在两个人忍不住扑上去抢丽丽饭食的前一秒，江白提着的花甲粉所散发的香味，由远及近，自走廊蔓延至寝室门口，随着轻风一阵一阵飘进来，两只恶狼一个猛扑， “小白！” “终于来了！！” ！！！ 江白差点被吓到，手中热腾腾的东西往上提了提，笑眯眯：“我给你们买了花甲粉，你们尝尝，很好吃的！” “什么你？！我们不是叫你带炒粉么？花甲粉那么贵，谁吃得起呀！”抱怨归抱怨，两个人闻着浓郁的香气，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丝毫的抗拒。 江白的眼神闪了一下，若无其事回道， “没有啊，今天打折，十二块钱一份，还好吧，你们吃一份炒粉也大大几块钱，差不多的好吗！”说着，视线移向丽丽的电脑屏幕上，对上那双眼睛，赶紧又收回来，心头发虚。 洪爷虽然胖，动作倒是利索，抢了过去已经坐回自己的位置迫不及待打开了袋子，眯起眼睛享受，听了江白的话，止不住的感叹：“行啊小白，魅力真大，老板娘总给你打折……” “呃……呵呵呵……” 各人的口味不同，再怎么好吃的东西，到了不同人口中，品出来的感觉也是不一样。就好比，佳佳吃了第一口，就觉得自己不甚喜欢。她是海边长大的，各类海鲜各式做法什么没尝过，这样一份小小的花甲粉还真入不了她的心，勉勉强强吃下去，并不如江白想象中的赞不绝口。 而洪爷，别看她长得胖，挑食着呢！而且她的口味与佳佳相近，吃出来的感觉也就和她差不多，或者好上一些。所以，她们吃到一半，得出的结论分别是：一般般，没小白说的那么夸张、闻着挺香，汤不是我喜欢的味道，没有其他选择的时候可以再次惠顾。 江白听了，眉心一拧，默默地不说话，原本满满期待的心情瞬间down下去，挫败感涌出来，心中很是为那个忙前忙后费心做了这么两份美食的人感到不值，觉得可以和老板娘感同身受了。 可是再怎么不爽，她也不能表达出来，不能因为口味的不同而去指责他人，那简直是胡搅蛮缠。 因此，她所能做的，用来表达自己憋闷情绪的，只是以室内气味太大为由，将寝室房门大大敞开。门打开，一屋子的香气又飘了出去，让对面也开着门的同班同学忍不住闻风而来。 “你们在吃什么呀？好香诶！” 哼哼哼，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江白打开柜子取了睡衣，一拉帘子匆匆换上，身上燥热的感觉褪去一半，煞有介事地介绍：“花甲粉，你以前吃过吗？用锡纸包着的，湖南的小吃，我去吃了，很好吃，带回来给她们也尝尝。” 对方被说得心思一动：“是有听说过，但没吃过，在哪里啊？下次我也去试试，好香啊！” 因为这句话，江白眼前一亮，好似自己做成生意一样，高兴得不得了，一时得意忘形，拉着人家就开始巴拉巴拉……全然没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那么积极地帮一个刚认识的老板娘打广告，不但自作主张买了两份回来，还一个劲儿跟同学安利…… 里头几个人没太搭理门口的人，丽丽这个吃货倒是难得地对自己心爱的腾腾家不忠一回，起身溜出去在佳佳那里尝了江白口中的美食，然后点头，感觉还不赖。嗯，还是她与小白的口味比较相近，吃什么都能吃到一起。 “小白，好吃诶，下次咱俩一起去啊，你问问老板娘还能不能打折！” 门口那里，一手撑着门，一脸得意，正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人，话音戛然而止，面上表情古怪，心中一时不知该喜该悲，有一种强烈的，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的心慌，又泛起一股遇到知音的兴奋，个中滋味甚是复杂， “好……呀！” 第六章 下午2点半，几个人准时起来，换衣服，简单洗漱，抱怨两声天气，收拾收拾出门去上课。 这个天气，下午三点钟上课，走在火辣辣的大道上，真的格外折磨人。丽丽和洪爷是那种从来不逃课，但是也不听课，成绩永远不上不下的类型。而江白和佳佳，属于经常逃课，常常点名都不在，每到期末考之前就抱佛脚，往往就能凭运气擦边过线的类型。当然，那是以前，现在她们已经大四了，就算是有课也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考查课程，最多写个小论文应付一下也就过了…… 可是现在，她们还是要去上课。不为别的，就因为，她们好死不死在这最后一年赶上校长换届这么具有格调的事儿。新校长新官上任，不搞出些动静怎么凸显出他的存在感和特殊性？ 所以，即便是大四上学期没有什么重要的课程，只有三门考查课，她们也苦逼地不能旷课，一旦点名不在被登记，将要承担很严重的后果…… 不过，那些以考研考公务员考各类资格为名的同学，可以获得优待。而她们寝室没有学霸，也没有一个人身上具有传说中的上进心，一个个都在混，就等着毕业去找工作……也就洪爷考了个会计从业资格，只不过这个资格证一旦对上专业的那些，就不够看了。 对于这一点，江白就有些矛盾。她家里的意思是，让她自己考个教师资格证，将来去当个初中甚至小学老师也不错，她目前这个专业实在没什么前途，等她毕业自己去找，还不知道能找到什么样的呢…… 江白心里也是纠结，这大概就是毕业生的烦恼吧！ 没本事没家世的大学毕业生多如牛毛，到了毕业这一年，老早就应考虑好的未来，她们却一拖再拖，一味地逃避……总以为离毕业还有很久。可当真正到了这一年，那一天，她们所有的心事都堆到了一起，看不见未来的迷茫，恐慌，让还没有足够勇气的她们，总是选择性避开这样的问题…… 上课的老师是个讲师，讲个无关紧要的课程，自己也没什么激情，跟念经似的。江白几人坐在最后排，离门口最近，离风最近的位置，凑到一块儿窃窃私语，目光偶尔落在讲台上的老师，以及他身后大屏幕上明显只是从网上下载的课程ppt，左耳边是老师照着ppt文字一整段一整段念的杂音，右耳边是小团体自己的八卦，内容从某某牌姨妈巾，到某某牌护肤品，再延伸至某某同学的丑男友，胡天黑地，一通乱侃。 这个时候，洪爷把今天看的文里有趣的内容拿出来分享，说到激动处，一时没按捺住自己的情绪，万分豪迈地重重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啪——”，讲台上的老师，教室里其他同学，纷纷被吸引了注意，一个个把目光投向豪迈的人以及她的同伙…… 然而老师并不打算搭理她们，只是扫了一眼，心思又回到了讲课内容上，班里的人对洪爷的熟悉程度不高，对她私底下的性格不甚了解，所以会对刚才那一幕感到意外，但是也并没有很惊奇，因为他们对丽丽和佳佳的了解似乎要更深一些，对她们也更感兴趣一些。 即便如此，上课开小差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大伙儿只看了一眼，又转回去各忙各的了。见此，江白舒一口气，翻一个白眼，挪挪屁股换个姿势，把自己的身子往外靠，她实在对洪爷的一惊一乍无语，也不想再听她那些论调，这人一天天都看的些什么鬼？！ 什么叫“两个男人在一起基情满满，两个女人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儿戏”？什么叫“两个男人做可以共享极乐，两个女人做最多只能一方获得满足”？ 不懂就别bb好么！！ 更可恶的是，另外两个女的对洪爷的话唯命是从，居然毫无异议地表示赞同！ 江白十分的无语，也极其的憋屈，撇着嘴，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她们，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住了…… 下午的课最是难熬，身旁坐着那样的队友，江白觉得今天的课堂更是难熬中的难熬，一直熬到了五点钟准时下课，外边儿仍旧是艳阳高照，热到不行。 心好累！ 下课铃声一响，本就稀稀拉拉的教室里，好像一阵风刮过，人瞬间少了一半…… 江白几个可没那么急，就是急，她们首先还得决定好接下来的行程。嗯，她们三比一，接下来三个人的行程是回寝室休养生息，一个人独自行动。 “那你自己去吧，我们回去了，你回来的时候顺便给我们带晚饭，到时候群里说。” 五栋教学楼大门口，出来的人越来越少，往各个方向疏散的人群背影越来越远，洪爷等人做好安排，并肩朝宿舍区方向走了。江白一个人撑着伞，耸耸肩，没有目送她们的背影，转身朝学校前门的方向走去。 先前纠结了很久的问题，今天已经得出了结论，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坚定……没什么好考虑的，做就是了。 前门对的潮流风尚，江白以前去过一次，服务不错，给她做头发的那个帅哥手艺也很好，她上回剪完是难得的没有哀声抱怨的一次，这次去也要找那个帅哥才行。 潮流风尚自然就是潮流风尚，这里不但装潢潮流，配备潮流，从店长到发型师再到洗头妹，均是一群无论面容形象还是衣着服饰都极为讲究的年轻人，完全没有一些看着就非主流的造型，很具有一些观赏价值，江白对此是比较满意的，所以就算这里的消费更高，她也愿意再次光顾…… 当江白洗完头包着脑袋出来，赫然发现原本自己已经打好招呼的手艺很好的帅哥，正在给别人做头发！明明说得好好的，她很快就出来，叫他就等一小会儿的！而且，那个女的还坐在她意向的位置上！ 岂有此理！ 这下好了，三两下吹好的头发还得再晾上一晾…… 江白的怨念颇深，自己预定好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了那种气愤与不甘，令她本就不甚舒爽的情绪又加了一层烦闷。 可是，当她越走越近，斜着眼睛从镜子里看见了那张脸，坐在她预定的位子上抢了她预定发型师的，那张脸的主人，居然是她！ 对方也发现了她，脑袋没动，眼珠子转了一下，嘴咧开，从粉红色的理发布下方探出半只手，在镜子里跟她打招呼：“嗨！这么巧，你也来剪头发呀？” 江白眨眨眼，发了一小会儿愣，才回：“是呢，真巧！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刚才怎么没看见你？” “我刚进来的，没洗头，直接剪。” 这时候理发师转回头看向江白，歉然一笑，道：“你们俩认识啊？不好意思啊，说好等你的，不过这位同学就稍微剪短一下，很快的，你先坐下来，等一下有人先帮你吹头发，我好了就来给你剪。” 这个发型师是江白审美中的帅哥，虽然她喜欢的是女孩子，但是对长得好看手艺又好的男孩子也是很有好感的好嘛！所以，人家都赔着帅帅萌萌的笑了，她哪里还有半分怨言。更何况，跟她抢帅哥的是…… “没事，你先给她剪吧，剪好看一点啊！”江白说着，坐到隔壁的一张椅子上去，开始和廖颖交流：“老板娘，刚下课人应该很多，你居然不在店里做生意！” 廖颖的头发被身后的发型师用夹子夹起了一半，整个看着很有些艺术气息，从镜子里和江白对视，轻声叹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店里哪有什么生意，一会儿我还想再发一次传单呢！你是刚下课么？” 江白没法接前一句，只答后一句：“嗯，一下课就过来了。” 发型师在给顾客服务的时候，是会和顾客聊天解闷的，这会儿听到自己可以参与的话题，就插上一句：“原来你是老板娘啊？很厉害哦，是卖什么的呢？” “呵呵是呀，卖粉的。” 江白眼神发亮，赶紧插话：“对呀，她才20岁就是个老板娘了诶，做的粉很好吃的，你们在店里平常怎么吃饭呀？以后可以去她那里光顾一下，尝尝她的手艺！”这人，好像自己家生意一样，一得意起来就巴拉巴拉又开始给人打广告。 对于江白不遗余力地帮自己推销，廖颖老板娘在心中狠狠感动了一把，看她的眼神又有了些不一样…… 身后的发型师招架不住江白的热情，原本只是随口聊一聊，却没想到……没办法，只能无语地设法婉拒， “这样啊，可是我们店里都是叫外卖订餐的，基本不会外出，而且我们店里大部分是男的，吃一碗粉的话应该不够。” “外卖就外卖，老板娘你有车不？一碗不够那就吃两碗，还怕填不饱？” 江白还在努力地营销，可惜没把握分寸。廖颖的社会经验毕竟比江白丰富，自然明白帅哥理发师是在婉拒，她本也没抱太大希望，但是对于江白的这种表现，内心很是感动。 “好啦，不要再跟他说这些了，你要帮我推销，还不如叫上你的同学过来呢！” “呃……” 第七章 这一句，让江白尴尬不已。寝室里那几个，她只能叫上丽丽去了。而丽丽，啧…… 江白兀自纠结，还没想出来该如何作答，老板娘下一个问题抛出来：“对了，你不是给你室友带了两份回去么？怎么样，她们觉得好吃不？你帮我告诉她们，如果觉得还不错，欢迎她们经常来我店里吃！” “呃……好吃呀，她们挺喜欢的，就是……”江白也算是脑子灵光，抬手挠挠脸，临时想到一个万无一失的答案，“就是她们两个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要减肥的那两个，她们一天也吃不了什么东西，所以……应该不太能常去你店里。” “奥，这样啊，没关系。” 老板娘善解人意，没有过多纠缠，只是难免心里失望，脸上现出挫败。江白心头又是莫名一抽，极快地别过头，看向镜中包着头发没了刘海，整张脸的五官无比清晰的自己，蠕动一下嘴唇，最终没忍住，弱弱地出声， “老板娘，其实你做的粉味道非常好，如果换一个地方，不是那么偏僻，生意应该会好一点。” 廖颖听了，转了眼睛又去看江白，抿抿唇，道：“这个我也知道啦，可是附近都没有好的地方，而且……而且以我目前的能力，只能承担现在的租金，换一个热闹的地方，也不知道……” 这个是江白没有考虑到的问题，她的脸上就有些发烫，尴尬程度更甚。可她毕竟是个大学生，思考问题不局限于一点，这样行不通，那就只能换一个， “这样的话，真的没办法。不过老板娘，我还是想说，你的粉做得好吃，卖十五块钱，我相信也值这个价。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份十五块钱的粉，对于我们这些学生，还是贵了……而且你知道吗，我们刚换了新校长，食堂也整改了，饭菜的档次比以前高了不少，现在很多学生更愿意去食堂吃饭，后门的生意整体已经比上学期差了的……” 这一段话，让廖颖来了兴致，她之前虽然有想到过这个问题，但是没有深想， “你说的这个，我开店之前到市区逛了一圈，所有花甲粉都卖十五块钱以上的，所以我也定了这个价，可能在这边是有点贵了，不过十五块一份，我其实也没赚几块钱的……” 想中了关键，江白倒是打开了话匣子，准备跟老板娘大侃一通。只是这时候，有人过来给她吹头发，声音太大，吵得她们没法继续。两个人无奈，只好收了话，安心让人服务。 很快，老板娘的头发剪完了，帅哥发型师给她梳理好，拿风筒一阵吹，三两下搞定：“好了。”说着拆了理发布，抖一抖，开始准备为江白服务。 老板娘身前一空，露出自己的衣服，头发披散着，与之前扎着马尾的样子完全不同。这个模样的她，少了几分活力清纯，多了几分知性优雅，令一旁从镜子里偷瞄的人忍不住大声地称赞， “老板娘，你披着头发更好看！” 廖颖听见了，对着镜子一愣，转头去看头发被吹成鸡窝的江白，促狭一笑，大大声的回她， “我披着头发挡了半张脸才好看的吧！咯咯咯……” 江白傻笑了一下，看对方起身离开椅子，有些不舍，但也没挽留：“你要回去了吗？” 廖颖拿起自己的包包，跨到肩上去，看着江白的侧脸，说：“没，我想等你，咱们一块回去呀，我有电动车，可以载你。” 此话一出，江白很是惊喜，激动地硬生生扭了头，险些一把撞上侧边的风筒，好在没事， “呵呵呵，好呀，那你等我一会儿，我也是剪一下，很快的。” “嗯。”老板娘应了，却是没有就站在她旁边干等，而是去柜台付了钱，然后，从包包里掏出一叠传单，放到店长面前的柜台上，天天一笑， “欢迎到我店里吃粉，也可以叫外卖哦！” 说完了，礼貌一笑，转身出去，经过江白身边时，看她已经开始剪，交代一句：“小白，我去外面等你，你好了就出来。”然后，就真的去了外面，在发廊门口路边的树荫底下，发传单…… 江白被那一声“小白”震了一下，一时忘我，努力扭了九十度脖子望出去，远远看着那道娇小的身影，还没理清楚自己心里头是个什么情绪，被帅哥发型师手动扭了回来， “别乱动！” “……” 等江白顶着无比清爽的发型出来，看见廖颖已经又扎起了头发。街上没几个行人，她索性就着传单给自己扇风，虽然站在树荫下，但是燥热的空气，以及她额上反着的光，一看就热得不轻。 手中的伞打开，江白小跑过去，遮在那人头上， “老板娘，我好了，可以回去了吗？” 廖颖看看她，忍不住点头，赞叹道：“啧！你这个发型很帅气诶！如果只看背影，你就像个男孩儿！” “呵呵，是吗……” 江白有点不好意思，她能说她是故意要剪个比以往更短一些的发型吗？她能说帅哥发型师手艺真的好到她想要什么样他就剪出什么样吗？ “好了不要在这里了，好热哦，走。” 老板娘还是有一些魄力的，她的一句话能让江白傻笑好半天，也能一句话把人唤醒，领着人走到一辆半旧的褐色小型电动车面前。 “小绵羊！” 江白一声惊呼，眼中迸发无限惊喜。差点没吓着心无旁骛的老板娘。 “呃……你很喜欢小绵羊？会开吗？要不……你载我？” 好一句“你载我”，江白的眼神都要冒出火花来了， “好啊好啊！我来！我会开的，我的技术很好的，只是在学校不需要车子，不然我肯定买一辆小绵羊，在校园里天天开！！” 看来这人是真的很喜欢，廖颖被她的兴奋感染，没犹豫，还打趣着说， “你要是骑了我的车，就要载着我回店里，到时候我就不送你回去了哟！” 江白一听，实在忍不住想骑，就回她：“没关系，那我去你店里吃粉，再自己走回去！” “好的。” 于是，江白接过廖颖递来的钥匙，拉好车子，打开， “上来吧！我带你回去！” 身侧的人欣然点头，也是满眼的愉悦，依言坐了上去。 她是那种看着就很轻的类型，也确是很轻，轻到她上了车，江白在前头一点感觉都没有。直到她一句“好了”，才发动车子， “出发！” 这个时间点，江白略微估摸一下，选了学校这条路走，从前门进去，一路穿过校园，往后门开去。 果然人少车少，江白的车速也不快，在大大的太阳下，后座的人能够撑起那把遮阳伞，为两人挡去一部分磨人的热度。 一阵轻风掠过，把江白的短短的刘海吹得飞起来，满脸的舒爽。后座的廖颖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抓了司机的腰间衣摆，也是受环境影响，又看到旁边超了她们车的一辆机动车，看到那上头紧紧挨着开车男生后背的女生，不由生出一股错觉，遂同自己的司机分享， “小白，我们这样，你说有没有人以为我们俩是一对情侣？” 第八章 一个踉跄，车子剧烈一晃，险些侧倒。幸而只是晃，幸而江白的技术果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好。 “呼！小白……”你到底会不会开呀？ 老板娘被这不算轻不算重的一晃带得一个重心不稳，手里的伞也差点把江白的视线遮没了，吓得她一阵心神不安，就怕这司机是个新手，根本没什么经验和技术，摔了车没什么，要是磕着碰着什么人那就是大事了。 江白简直憋屈死了，抽着嘴一句话说不出来，稳好车子继续开，半晌才哼哼出两个字：“抱歉。” 其实，全然怪不得她的。老板娘你无端端在人家身后悠悠冒出这么一句话，是个心思不明的人都能晃神吧？！ 晃神的人心里也慌，可是不能再表现出来，面上无比镇定地把着车，目视前方路况，心中却已是波澜翻覆…… 车子在宽阔的马路上平稳行驶，因为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出现的小插曲也当没有存在过，老板娘没意识到有任何的不妥，一路上还是在江白的身后巴拉巴拉，扯些有的没的，江白本就不能专心开车，还得再分神去对那些问题作出回应，也是不简单。 前门到南区后门的路程也就15分钟，电瓶车这么一开，几分钟还不到就是有猫腻了。江白和廖颖能有什么猫腻，很快就到了后门，奥克小吃城大门前，一片空旷的停车场。 终于松一口气，廖颖从车上下来，还是撑着伞挡在江白头顶，迎着热烈刺眼的阳光，杏眼眯起来，笑着说， “从你们学校过来就是快，我之前都是从这边拐过来的，简直绕了你们半个学校！”说着抬手指了指与来时相反的方向。 江白还坐在车上，右脚撑着车子，左脚往后一捞，一个利落的动作把车撑子放下来，手上拔钥匙的时候扭头顺着那只手的方向扫了一眼前方开阔的望不到尾的大道，下车， “你家在哪里呀？这么远的路，小绵羊的电量够一个来回么？” 江白原先坐在矮矮的小绵羊上还没什么，她这一站起来，廖颖撑着的伞一下子挤进来一个高她半头的人，顿时显得逼仄而拥挤，赶紧把手举起来，脑袋也仰起来。 或许是头一回以这样的角度看江白，廖颖忽然觉得，面前这个人的下巴和唇线，长得很有特色，她开车停车下车的样子，很有一股吸引人的风范，眼睛虽然不大，但是双眼皮很好看，头发剪短了，露出修长的脖颈，整个人看上去干净清爽许多…… 江白也是头一回以这样的姿势和角度和老板娘对视，也可以说是两个人头一次认真的对视，居然持续了五秒以上，视线双双游移在对方的脸上…… 啊！如此的暧昧！ 两个人似乎都没意识到，她们现在这一幕，可比之前那样更像情侣。 廖颖清秀的五官无比的清晰，嫩白嫩白的小脸，怎么看怎么可爱，愣了好多好多秒，江白动了动嘴，实在很想说一句，发自肺腑地说一句：老板娘，你近看更好看。 她只是小小的犹豫了一下，话就从方的口中吐了出来。 “小白，你近看真是好看。” 因为这一句，江白的心中顷刻飞起了蝴蝶……可是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回应，对方接下来那一句，瞬间破坏掉所有的气氛。 她听见她说：“你流了好多汗，脸上好油。” “……” 江白已经连续吃了几顿的花甲粉，再喜欢也不能每天每天，每顿每顿都吃这个，那跟丽丽天天吃腾腾家有什么区别？！ 所以今天，在老板娘的推荐下，江白美滋滋地吃起了基团虾粉。嗯，实际上还是那个汤那些配料，味道出入不大，江白吃起来，也是喜欢的。 老板娘的生意还是不见起色，不单只她，这里的所有小吃店没有一家生意好的，这才没几天，已经有几家老板不来开店，估计是心灰意冷了。 老板娘也是坚强，这样的情况还能每天保持好心情，不屈不挠地到处发传单，努力地揽客，即便成效不大，即便每天都在亏本…… 江白就着心中感同深受般的难受，不得不继续起先前的那个话题， “老板娘，你有没有想过加盟美团或者饿了么，现在很多学生都用这些，你加盟了，你的店可以得到宣传，不用每天那么辛苦在外面发传单。不过你得把价钱降低一些，不然真的，很多学生十五块钱吃一碗粉是不太愿意的。你可以卖十三甚至十二，看似一份少赚两三块，销量上去的话还是很有赚头的，薄利多销嘛！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廖颖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双手撑在桌面上，托了腮，静静地对江白进行直视与聆听，对江白的这个想法和说法不可能不提起兴趣，现在的她实在太需要好的点子了。 “对！你继续说！我以前知道美团和饿了么，但是没用过，不知道具体是怎么样的……” 江白看自己的想法得到老板娘肯定，更是开心，更是尽心地为她想主意，干脆放下手中筷子，抹一把汗，开始滔滔不绝，把心中所想一股脑抛出来， “首先，美团上一般是客人点单付钱，然后到店里来吃，你全程在店里，可以足不出户，但是客人团购的话一般打比较低的折扣，赚的就会少一些。另外饿了么，就是叫外卖的，客人点了付了钱，你就得接单，然后做好了打包，按照地址给他们送去……”她话说到一半，发觉对方的眼睛里有一丝犹豫和迷蒙，就问：“怎么了？你不喜欢送外卖？” “我一个人诶，如果送外卖，会不会照顾不到来店里的客人？” “很简单啊，如果店里很忙，外卖也很多，那就请一个人专门送外卖呗，现在很多学生都兼职送外卖的，我们学校周围的饭店餐馆，没有一家不加盟饿了么的，送餐的基本都是兼职的学生，每天生意可好了！” 江白大概是激动了，怕老板娘不相信自己，干脆掏出手机点开， “来，给你看看饿了么，按照配送范围，上面全部都是学校附近的店，什么饭店啦，小吃店啦，早餐店宵夜店，超市水果奶茶，等等等等，只要你想得到的，通通都有！你看这个，现在这个月才过去几天，月售就100多单，还有这个，腾腾家，我室友最爱的，几乎每天都吃，这个已经卖了近300单，生意好的店一个月一千多单都是平常的！” 廖颖凑近去盯了一忽儿，再听江白的话，心中暗暗咋舌，她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也由衷觉得这的的确确是方便得不行，怪不得平常都没几个人出门来吃饭，这么个天气，谁不叫外卖哦！ 只是…… “这些店都有图片吗？他们的环境怎么样？这上面的图片都是真的吗？” “呃……” 这是挺关键的一点，江白差点给忘了，稍稍感到羞窘，闪了一下眼神，才回道， “其实饿了么也是有弊端的啦，前阵子网上就有一些新闻报道说上面的一些商家怎么怎么黑心，店里根本是个又脏又臭的小作坊，客人天天叫外卖没去过也不知道，就吃得挺不卫生……不过也只是少数啦，而且卫生部门也介入了，现在饿了么上的店都有营业执照和卫生许可证，你要是加盟的话……你店里办了这些吗？” 这话锋转得老板娘一阵一阵尴尬，她可以实话实说她的店新开张，根本什么都没办，却害怕吓走了面前这个热心肠的熟客。 没办法，老板娘就是这么的实诚，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她总不能说谎骗人，所以，她只能无奈地，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好在江白也不笨，问完之后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没有，可是也没觉得怎么样，反正她看老板娘的店里挺干净的，比路边那些尘土飞扬的摊子卫生多了， “呵呵，其实很多小吃店都没有这些证件的，不过你如果要继续在这里做下去的话，就应该去办！” 老板娘眼中的迷蒙褪去一些，还是存在，抬起头往四周扫了一圈，看着这个冷清无比的地方，心里有点凄凉，于是又摇头， “我其实挺想在这里做下去的，如果还是没生意，肯定就得想办法啦！你说的加盟这个，要交费用吗？” “当然，美团和饿了么都是要加盟费的，你在上面卖出去赚了钱，要分一些给他们，好处就是能得到很好的宣传，这个在现在来说真的很重要，尤其是你这样的新店，基本上没几个人知道，而且……稍微有点贵。” 不要觉得江白说的煞有介事，其实都是事实。 这座新建的小吃城，基本上没什么客源，在这附近消费的主力军，大都是学生，他们大都没有独立的经济能力，也大都并非家境优越，都是一些平凡普通的孩子，现在学校的食堂改革，档次升上来了且花费也比在外面低，大家更愿意去食堂消费也无可厚非…… 这么说来，这里的主流客源已经少了一大波，如果各商家想要在这等激烈的竞争坏境中生存下去，就应当积极采取应对措施。 听了这一大车话，廖颖的眉间仍没有舒展开，可见还没有彻底被说动，她心里还是有些不愿意的， “可是花甲本来就很贵的，我的材料也都是新鲜上等的，一碗粉别的不说，单单锡纸就近两块钱一张，还有其他的材料，还要做，还要送，每个月的店租、水电费各种开销，其实一个月下来都不知道能不能赚，像你说的如果要送外卖，还得请个人……听说现在的大学生，一天没个大大几十上百块钱是请不动的，我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的确，开一家餐饮店，存在各类庞大的成本开销不说，还得承担一定的风险，像廖颖这样刚刚起步，店里没有执照也没个男人撑场的，一个弱女子，面对各方面的繁琐问题，以及生意惨淡的压力，真的很不容易。 想到这里，江白就更是心疼，皱了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目前她暂时还想不到，自己能够提供其他方面的帮助，而目前，她也没有到非要委身去为一个刚刚认识的女孩子做出牺牲，她能每天来光顾，已经是出乎自己的意料…… 于是，她想了很久，只能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做得好吃，值那个价钱。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可以节省成本的，锡纸的话可以不用那么贵的，你现在用的又大又厚，也有点浪费，而且你可以每一份粉少放些花甲啊，你卖便宜些，少放几个花甲，也是可以的，这并不是质量变差，只是数量上的对应，一分钱一分货……生意就是这么做出来的！” 今天江白的话异常的多，她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在混了社会的廖颖面前显得更为老道，想法也特别多，这就让真正做生意的老板娘心中一阵佩服与嫉妒，微微撅着嘴，斜了眼， “你真不愧是个大学生，读什么马克思的真是浪费了，你应该去做生意！” 老板娘这一副酸溜溜的语气，叫江白少见的一阵暗爽，老脸一红，满足得无法言喻。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后能做什么，但是有想法说出来，能得到别人的赞赏与夸奖，也是很有成就感的。 “嘿嘿嘿，没什么，我都是嘴上功夫来的……” 第九章 江白嘿嘿傻笑的样子真挺可爱的，老板娘刚想说什么，有电话铃声响起。江白歉然一笑，接起来， “洪爷？” 电话那头是一句怒吼：“你特么剪个头发是要剪到明年么？” 江白脸色一变，手机拿开耳边，一看时间，卧槽！都七点了！ “对不起啊洪爷，我刚吃完晚饭，这就回去，你们想要什么？” “自己看群里！我们都尼玛成饿死鬼了！再给你二十分钟，七点二十之前不出现在我们眼前，你就在外面自生自灭！” 江白脸色一白，后背泛起冷汗，赶紧赔笑：“别啊洪爷，我知道错了，这就给你们带饭回去！”一边讨好一边起身，谄媚的样子叫对面的老板娘惊奇得不行。 挂了电话，江白脸上的表情还没有收回来，对上神色颇有意味的老板娘，瞬间囧死，不自然地收回表情，勉强扯了个尴尬的笑， “呵呵，我们寝室的魔头，淫威强大，没办法，我这种小喽啰总要生存的，嘿嘿嘿……” “噗——” 廖颖笑容灿烂，一排晶亮的白牙，配上水灵灵的杏眼，晃得江白眼前一片恍惚，迷花了眼，飘忽着心神，傻乎乎冒出一句：“你笑起来真好看，我喜欢看你笑！” 被夸奖的人显然没料到对面的人思维如此具有跳跃性，眨眨眼，愣了一下，才接下去， “你傻乎乎的样子很可爱，我也喜欢看！” “……” 暧昧的气氛一再被激起，江白脸上的热度还没褪去，另一波又涌了上来，烧得她整个身子整颗脑子，都是酥酥麻麻的…… 廖颖并不是神经大条，她只是完全不会往某个方面去想，所以这样的气氛，在她的理解范围之内就是：这个人好奇怪哦！ 夏天都是日长夜短，傍晚七点钟的天空依旧晴朗，外头完全没有暗淡丝毫的天色，无法提醒神游天外的江白什么，只有始终保持清醒的老板娘不忍心眼前这个人真的遭受摧残，小小的催她一下， “小白，你不是要给室友带晚饭么？” “嗯？呃……奥！” 呵呵呵，这个提醒实在太及时太重要，江白醒过神，看着廖颖的眼神，就跟看着救命恩人一样：“是哦！我该走了，二十分钟赶不回去我就死了，老板娘我先不跟你说了，刚才说的那些你好好考虑一下，我可能明后天都不来……” 江白急归急，还记得掏钱买单，一只手递出去，一只手抄起桌上自己的一干物品。廖颖把钱接过来揣进兜里，点头：“诶！我懂的！谢谢你的点子，你以后一定常来呀！” 江白的腿算长的，步子也就挺大，速度一提上来，人很快就走远了。廖颖站在原处，直到那道瘦削的身影不见，才坐下来，看看桌上那碗几乎被吃得精光的粉，再扫一眼四周，肩膀一塌，惆怅又伴着些许淡淡的不舍心情泛起…… 这时候，邻铺的一个卖烧烤的大姐从自己店里走出来，坐到廖颖对面去，也是满脸愁容地叹气， “你还好，总算是有客人，我们这些店根本连个市都没发，都几天了！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廖颖这一听，耳边忽然响起江白提的那些建议，想了想，就回了对面的人：“不如我们一块加盟美团或者饿了么吧，看看生意能不能好转，如果不行，就得再想办法了。” 她们的聊天内容恰巧被与廖颖相邻的另一家店主听见，也凑上来，关切而急切地追问， “什么饿了么？是不是刚才那个大学生跟你说了什么呀？我看你们嘀嘀咕咕说了好久。” “……” 想不到江白的建议没有立即打动廖颖，倒是一下子吸引了其他店主的注意，真的是…… 于是，几个年龄和体态都参差不齐的老板娘，凑在一起合计起了今后的经营大业…… 那头江白在渐弱的日头下，四处奔波着为寝室那几只饿狼捕食，一份手抓饼，一份福鼎肉片，一份烧鸭饭，再顺便把自己明天的早餐买了，一通忙活下来，手里是提满了东西，可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等寝室的门被推开，门口出现那道气喘吁吁满载而归的身影时，门里的人正处于怨声载道之际，看到累她们饥饿、难耐的罪魁终于出现，一个一个爬起来扑上去，一边声讨一边抢食， “江白，我发现你越来越不靠谱了！” “死哪去了？” 其他的两个人除了抱怨，对江白无心关注，只有观察细致入微的洪爷不是上来就开骂，而是惊诧：“卧槽！你怎么剪这么短？！这个发型好像那个谁哦！” 那两人才好奇的齐刷刷扭头看过来，赞同。 “咦，短是短，挺好看诶，搞得我也想剪一个了，小白在哪里剪的？”佳佳对于一切可以提升自身观赏性的事物行止有着浓厚的兴趣。 然而总是得不到洪爷的全力支持：“得了吧你，人家这小脸型这小身板剪这么个发型那叫帅，你那么大的脸那么大的波，剪个中性的发型看着就是不伦不类！” 此言一出，寝室里维持了长达一分钟的鸦雀无声…… 洪爷似乎忘记了，她自己才是这个寝室里的……波霸。 江白她们这个大四还真够苦逼的，课程虽然少，也不重要，但是都被刻意安排在隔天上，中间最多让人空出一天来，不尴不尬的时间，想出去玩都玩不尽兴。 换言之，第二天她们没有课，可以在寝室里窝一天。 以江白的性子，能宅在寝室里简直是求之不得，能坐下她绝不会站着，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可是就因为知道明天应该不会出门，她的心里才生出了烦躁，不得劲。 天色慢慢暗下来，江白换好衣服开了电脑，又去接了一杯水灌下一半，才坐下来，开始看自己喜欢的综艺节目，期间瞄一眼旁桌丽丽吃烧鸭饭吃得正香，又扫到她电脑屏幕上的内容，看着那上头金发碧眼的男人女人，漫不经心道， “丽丽，后门的那家花甲粉的老板娘，我今天碰见她了，她说最近可能会加盟美团或者饿了么，到时候肯定会降价的，我们约啊？” 丽丽鼓着一嘴的饭抬起头看过来， “什么时候？约约约！”激动过后，咽下嘴里的东西，换上打量与怀疑的神色，接着说：“不是小白，我发现这几天你老板娘老板娘的不离口诶？” “诶”字音拉得老长。 江白毕竟深柜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跟洪爷呆久了，演技更是大有长进，听了丽丽的调侃，瞬间挤出无语的表情，耸一耸肩，表示：你想多了。 如果面前是洞察力十足的洪爷，那么江白或许瞒不过，因为她的心跳还是出卖了她，她今天剪的这个发型也同样出卖了她，也因为她无法做到毫不心虚毫不躲闪。 只是丽丽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说的话也止于调侃，除了江白，谁都不会往心里去。 因此这一记怀疑，也是被江白蒙混了过去…… 呼—— 她只是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倒也没有因为这几句话而真正把心绪扯到廖颖的身上，那对她而言，只是一个才认识了几天的人。她觉得，自己只是心疼那样一个女孩子，想为她做些什么，并没有到心动的程度…… 第十章 第二天没课，果然又是全体挺尸，四具尸体摊在床上，动也不动，只时不时炸一下，动动爪子拨弄手机。九点半的时候，还是江白有点瘦子的自知，艰难地放下手机，爬起来，洗漱吃早餐，虽然这个时候吃早餐有点尴尬。 寝室里非常的安静，只有江白吃早餐包装纸嘶嘶嘶和她吧唧吧唧的声音，那几个人也并非不饿，就有点意见， “小白，你能不能别吃那么香啊？” 江白正在开电脑，半天没有声音的空间里突然响起人声，瞬间激起她一身的鸡皮疙瘩，抖一抖，头也没回， “不能。” 那头洪爷没放下手机，也没移开视线，一大墩身子扭了一下，洪亮有力地吼了一句：“我宣布，今天下馆子，后门小四川！” 佳佳第一时间炸：“洪爷请客？” “拉倒！” “……” 这个时候，江白的手机响起来，是她爸爸。江白迟疑了一下，等铃声响了好几秒，才慢悠悠接起来， “喂，爸？” “……” 对于江白与家里通电话的内容，众人一贯只听得懂前面两个字，后面的一串一串白话，她们是怎么也领会不了的。所以江白在和家里人通话时，无论是公开的还是私密的事情，通通不需要回避。 众人听了江白叽里咕噜讲了一通，犹如听了一遍泰文，等她挂了电话，满脸郁闷转过头来，赶紧发问：“你爸爸又在鼓动你了？” “唉！我爸又在催我好好准备考教师，心好累……”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不耐，脸色也不太好，室友们共处这几年，早知道她的性子，安慰不顶用，只能骂她：“你就直接跟他们说你不想当老师呀！” 江白摇头，还是要死不活的表情：“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可是他们下一句就是：那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们说我怎么回答，我要知道我想做什么，还用得着天天跟他们斗智斗勇？！” 烦！ 最近的一次教师资格证考试是在11月，江白这个时候准备显然已经来不及，最快也是考明年3月的那场，可是那个时候，正是大学生毕业期间最最忙碌最最多繁杂事务的阶段，她哪里有那个时间，哪里静得下心来备考？！ 更何况，她要是喜欢当老师，当初直接就报师范专业了…… 这里面所有的人都能理解江白，即便她们不作为一个当事人，她们作为同样需要面对未来各方面压力的那一拨，也是深有同感。这个时候，哪个人家里不在着紧这档事？到这个时候，有几个人心里不烦的？ 正因此，她们都不知道该怎样去开解江白，这个和她们一样困惑，一样面临各类压力的人。 话题进行到这里，寝室里一度陷入沉默，气氛很不给力。然而有些事情，不是她们三两下就能思考出答案的，既然想不通，索性就不想，就让她们在大学最后的一年里，再轻松快活几个月吧！ 然后，洪爷为了缓解寝室里压抑的气氛，再一次高声提议：“今天中午后门小四川，就这么定了！” 既然洪爷都发话了，众人只好齐刷刷答应：“好吧，本来今天打算不出门的……” 几个人收收低沉的情绪，爬起来洗漱换衣服，准备早点出门，先去喝个奶茶，然后到点了吃饭。 这个时间，所有奶茶店的生意都火到爆，几个人在后门转了一圈，竟然找不到一家是有空着座位的，除非是没有空调的，或者室外只有一把太阳伞遮着的…… 她们当然不会愿意在这样的环境中喝奶茶聊天，现在哪个人出去喝奶茶不是又蹭空调又蹭wifi，谁会想要在室外在路边坐着，简直了！ 于是，她们很无奈的选择了偏远的地方，江白口中的那座新建的小吃城，里面有许多小吃店，包括三家奶茶店。这里虽然没有空调也没有wifi，好歹不是室外，而且有坐不完的空位。 四个人坐下来的时候，洪爷和丽丽毫无意外的湿了前襟后背，一个劲儿掏纸巾，擦擦擦，江白和佳佳还算好点，只有额上渗了一层薄汗。 从踏入大门口那一刻，江白的目光就已经瞟向熟悉的方位，熟悉的店面，可惜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心里有点小失落，伴着一丝疑惑。因为她不但没有看见廖颖，连旁边那几家店也没有人在，整座小吃城显得尤为空旷。 即便冷清，这里边的奶茶店还是有一两个客人在的，除此之外，其他的店家大都处于发呆状态。江白几个人来了，老板们赶紧热情地招呼。毕竟10点多，基本不是来吃饭的，坐下来喝点东西聊聊天是她们最好的选择。 江白已经连续来了两天，清闲的老板老板娘们早已对她眼熟，见她今天来竟然不是吃花甲粉，也是热情到不行， “美女，今天又来了啊，花甲粉老板娘今天没来哦，先喝杯奶茶怎么样？”几个人才找了地方坐下，一个大妈上来就套近乎，笑得牙齿都颤了。 只是她这笑，她这话，惹得江白无比的尴尬。首先当然就是“美女”这个称呼，江白虽然经常也能从别处听得，可是从小到大，她更经常能听到的还是“帅哥”，眼下当着这么多人，她真的不愿意感谢大妈，眼神如此了得！不过更令她尴尬的，还是这句话的意思：她江白天天都来，天天来吃花甲粉，已经频繁到这里其他的店家都认识她了…… 另外三个人因为这个意思，再看看江白强自镇定的表情，神色不一了。洪爷还在擦汗，胖乎乎的脸上挂着不明意味的笑，丽丽和佳佳，心思没太深入，神情要比洪爷浅一些。 “小白，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花甲粉哟~” 热情的老板娘怎么会知道自己给江白带来了麻烦，一张单子递上来：“来来来，几位美女，看一下喝点什么！” 这一次，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江白无法保持坦然自若，顾左右而言他，只能迎面对战，点着头，开玩笑地说， “是呀，我觉得花甲粉很好吃，就多吃几次咯，我估计自己跟丽丽中了腾腾家的毒一样，已经停不下来了！” “喔~” 齐声“喔”完了，三个八卦女人不再咬着江白，她什么心思只有她自己知道，别人管不来的。 四个人各自点了自己喝的，就开始打量起这宽敞但是空旷的室内，一眼望过去，两排店面，每一排大概有十家店，中间的两排桌椅，全部一个规格，一路从东边大门口延伸至西边大门口，加起来起码有三十桌，而这两排店两排桌椅的中间，空余的人行道也是宽得可以，再摆下两张小桌子恐怕也行…… 洪爷眼睛扫了一圈，不能不感叹：“唉！心疼这里的开发商，这一块不知道亏了多少钱。” 江白在心里默默补上一句：更心疼老板娘。 众人听了洪爷的观点，点头赞同：“刚好撞上我们学校食堂改革，又开始限制叫外卖，现在还是夏天，特么在这么远这么偏僻的地方开一座小吃城，简直浪费资源！” “对呀，这个点了，这里有好多家店都还没开门，估计是混不下去了……诶小白，花甲粉的店也没开，不会是老板娘也不来了吧？” 被拉着唠嗑儿的人心头一咯噔，顿时不知所措，抓起手机低头拨弄，借此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我怎么知道？！不过这里的生意真的不好，走了也很正常……”弱弱回了这么一句，江白开始烦躁，思绪也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第十一章 奶茶并没有特别好喝，几个人的话题也并没有一直围绕在老板娘和江白身上，扯皮也扯了挺多，终于到点吃饭。 “十一点了，我们去吧，他们还没下课，这时候肯定没什么人。”洪爷吸完了最后一口奶茶，脸上的表情只能用享受来形容。 众人起身，各自掏钱买单。江白兴致不怎么高，一杯中杯的柠c还剩了一半，离开的时候一起带着，边走边饮。越过大门口前，江白刻意放缓了脚步，独自落在最后面，极快回头再扫了花甲粉的店面一眼，皱起眉，开始为自己忘记向廖颖要联系方式而懊恼。 还没等她遗憾完，其他几个人已经跟她拉开了一段距离，赶紧回神，提腿跟上去……接下来这一天，江白都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她自己是没什么感觉，旁边几个人多少觉察出她的心不在焉，但是都没有说什么。 各方面的不顺，让江白沉浸在自己的压抑和烦躁里，没有去掩饰，没有去解释，只一心埋在自己编织的阴郁中。这种阴郁一直延续了三天。 这三天里，江白自己又去了一次奥克小吃城，准备去看一下廖颖来没来，结果还是没看到想看到的人。没看到廖颖也就算了，同时她还发现另外又有两家店关了门，连厨具都搬走了。当时她的内心几乎就要咆哮出来。在那之后，她没有再去过后门，也没有再提起过关于花甲粉或者老板娘等任何字眼。 没办法，在这里做生意压力太大，老板娘八成是搬走了，以后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花甲粉了，真可惜…… 她对自己说。 又过去一个星期，江白都没有再踏足后门，总是以各种理由叫外卖，或者破天荒有人想出门，就让人家帮忙带饭……她似乎下了决心，接下来要宅死在寝室里了。 所有人对她这种行为都没有任何想要表达的情绪，依旧是潇洒地过日子，上课下课，玩电脑，然后关注一下最近的各类八卦，一切回到以往的轨道上去。 过去了整整两周，这一天早上又是没课，中午临近饭点，丽丽在逛饿了么的时候忽然惊呼出声：“小白，我发现一家新店，长沙花甲粉！” 坐在座位上玩电脑的江白瞬间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头顶上方风扇送来的一股暖风冲在她身上，酥酥麻麻的，惹得她本能地打了个激灵。然后，涣散着目光，悠悠问道：“哪儿的店？新开的么？” 最后几个字，俨然敷衍，问完了，焦距重回一点。听到床上丽丽兴致高昂的喊声， “是后门的，小白你快上饿了么看看，看是不是你那老板娘家的！卧槽，卖十二块钱，挺便宜诶！” 江白心头一震，没来由感到呼吸急促，顿了片刻，镇定下来，作出满不在乎的态度，右手还是在滑动鼠标，左右抬起来抠抠脸，才慢悠悠伸出去抓起自己的手机，点开…… 长沙花甲粉，按照距离，应该是后门的店，名字和廖颖那家也吻合，江白内心终于燃起了雀跃，不动声色点开界面，看到里面所有单品的价格都便宜了几块钱，抿抿唇，退出来，仔细一看，还是零单月售，往上往下滑，有两家眼熟的店名依次跳进她的视野，也都是新店，几家店可以说几乎同时开通的。 看完了，江白退出来，接着点开美团的app，同样找到名为“长沙花甲粉”的新店，以及其他两家较为眼熟的店名…… 可是当点进去，看到花甲粉的单价为9.9元，她的心里就不那么舒服了。 老板娘这是要跳楼价大甩卖？被逼疯了吧？ 丽丽还等着她的回应，半天等不到，于是催：“小白你看了没呀，是不是老板娘家呀？我们今晚吃不？好便宜呀！” “看了，不知道是不是她家，不过的确挺便宜，咱们要叫外卖么？还是到店里去吃……”压抑着心中的欢喜和紧张，江白把话说得稀松平常，就跟平时叫别家外卖一样，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 丽丽当然听不出任何的异常，依旧摆弄着自己的手机，也是同江白一样，退出一个app，又点进另一个app， “叫呀，为什么不叫，中午吃饭不吃粉，下午下课回来就叫——等一下！卧槽！美团上居然也有，而且是九块九，小白，我们去店里吃！” 嚓！还是被她发现了！ 江白跟做了贼似的一通紧张，这九块九，实在超出她的预料范围，但是，不用美团的话，她就没有亲自去一趟的强有力的理由，去那个地方坐上一坐，跟那个人聊上几句……那么，九块九就九块九吧，替她心疼，多多光顾就是了…… 想毕，郁闷了一周多的情绪一扫而空。 今天天色不怎么好，乌云密布，酝酿了很长时间，下午两点多去上课的时候，雨终于舍得落下来，说是阵雨吧，它又下了挺久，但是不大。只是这样的气氛，于这座城市已经属于多日不见。经过一段高温时间，今天这场雨下得甚为酣畅，燥热的空气也不再，所有人都觉得，清爽怡然。 第一节下课，本就不大的雨势更弱，一阵一阵凉风吹进来，教室里难得温度怡人，室内众人都感觉舒适而自在，上课也有了精神。尤其江白，心情指数飙升，虽然还是不听课，看着肚大肠肥的老师也觉得不再那么膈应…… 心情飞扬着上完两节课，一个下午也混了过去，收拾东西下楼的时候，雨依然停住，黑云慢慢散开，阳光透出来，气温开始回升，众人首次不用打伞，走在湿漉漉的不再是烤炉般的地面，聊得分外开心。 佳佳和洪爷是不和她们去后门的，相约着去一趟超市，剩下江白和丽丽，边走边聊，往后门行去。 下课的人不是很多，校园大道算不上热闹，到后门的时候人群才渐渐集中起来，雨后的一段没有铺水泥的路，泥泞不堪，恶心且难走。每次下过雨之后，江白都要做十分的心理建设才愿意去后门…… 可是这一次，是充满期待的。 丽丽一路上都在和她唠，她心不在焉，敷衍着一一应了，艰难地踩着几块砖头，穿过泥浆路面，到达后门比较好走的路段，继续往前。 一大片的铁棚子边沿还在滴着水，走过去的行人都小心避着，要么直接撑开伞挡，每每这种时候，江白看见那些棚子里摆着的各色美食，就提不起食欲。换作平常，这些路边摊也不在她用餐的首选范围之内，下雨天就更甚。 因而这一刻，江白内心无比的庆幸，廖颖的店是一家正儿八经的店，不是在路边摆着的，她的食物没有经过风吹日晒，日晒雨淋…… 而她也庆幸，廖颖不必似这些摊贩一样，每天每天，在路边风吹日晒，日晒雨淋…… 第十二章 时隔近两周，再一次踏入这座空旷的小吃城，江白的心里说不出的复杂。她这些天，恍恍惚惚的总以为，今后可能再也不会来这个地方，而那个瘦小坚强的人，也终会成为自己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过客。 可是现实却不然，她还是来了，就因为在网上看到疑似那个人开的店，整颗心就如被人从混沌的泥潭中揪出来，豁然开朗…… 近两周未曾谋面，这座小吃城看似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唯一与江白最近一次过来不一样的，就是一整排关着的店面，突兀的从中央那一块开了几家，就是，那几家。 雀跃从心底涌上表面，江白止不住有点激动的心情，唇角不自觉上扬，随后收回目光，和丽丽并肩走进去。今天还是人不多，不过比之前好上一些，有两个已经坐了花甲粉店前的桌子，而江白她们身后也跟着进来了两个人，都是往这个方向过来。 看来，情势有所转变呢！ 江白脚上步伐愈加轻快，心情愉悦轻松，乐得哼起了歌儿。丽丽走在边上，垂头看着手机，没注意她脸上的傻笑，拿肩膀碰碰她， “你下单了没有？第一次买更便宜，才8块钱。” “喔！” 这个价钱，让江白想起了初次前来光顾的时候，一时间又飘忽了思绪。 大门口到花甲粉店也就短短十几米，两个人好像走了很久，经过前面一家店的时候，那里头的老板娘看着江白，扬起热情的笑， “美女你来啦，好久不见你了诶！” 尴尬泛起，江白脸色赧然，点头回了一个笑：“是呀，好久不见你们了。” “最近都不见你来，小颖都念叨好几次了！” “咦？你们一直开着店吗？” “开着啊！你肯定是上周我们没在那几天来过吧？我们这一周都开着的，你去问问小颖就知道了！” “诶，好！” 寒暄过后，江白和丽丽终于走近花甲粉店面的范围。小小的厨房里，娇小的身影背对着门口在忙碌，粉色的围裙绑在腰间，清爽的背心短裤下，是纤细嫩白的四肢，在抽油烟机“嗡嗡”声中，娴熟地动作着，整个人心无旁骛的样子，显然没有听到邻铺店主和自己老顾客的对话。 有人已经占去江白的专属位置，她那心内泛着些微不适，和丽丽靠近了柜台，后者紧接着喊一声：“老板娘！” 老板娘手上的葱花洒下去，微侧头应一声：“诶，就来！”余光遗憾地没有瞥见江白。 丽丽倒是来了打趣调侃的兴致， “老板娘，你不看看是谁来了么？” 里头忙活的人听了，这才抽空转了身，在那道熟悉的瘦削的身影进入视线时，眼中闪过一道光彩， “小白！你来啦！好久不见你了！”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这一瞬间，江白的脸上随着心头，莫名其妙发起了烫，心跳乱了一拍，感觉很是微妙。 “是呀，好久不见，呵呵呵……” 相较于廖颖的惊喜与兴奋，江白这一句话语和口气，显得过于不咸不淡。毕竟，身边站着八卦的丽丽。而不咸不淡的语气，就惹得如邻铺店主所说的，一心期待她来的老板娘，仿若被浇了一盆冷水的火苗…… 兴奋的表情来不及收回，有些僵住，然后，廖颖还是热情地招呼了她们， “我已经加盟美团和饿了么，你们可以在上面点，很便宜的！你们先坐一下，看看吃什么！” 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毕竟顾客就是顾客，才认识几天，期间又隔了这么久不见，陌生了也是正常……不过，廖颖还是感激，江白能记得起自己，记得起自己做的粉，还愿意过来吃，并且带了同学一起。 浑然不知自己的一句话，居然能惹得一个人心生委屈，江白客客气气地冲转身之际的廖颖笑了笑， “那我们先在美团上点，一会儿你扫一下二维码。” “嗯。” 不知道因为什么，廖颖的委屈感又一波袭来，勉强笑笑应了话，不再说什么，抓起围裙擦擦手，转身回去忙活了…… 丽丽真是对“单价9.9元，新客户8元”这些字眼爱到不行，乐颠颠地点了一份花甲粉，又催着江白， “你点好了没？快呀！这么便宜，一会儿人多了就要排队了！” 显然，江白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很是为老板娘感到不值，还是极快点单付款，不管怎么说，第一步迈出去了，以后总会有收获的…… 廖颖低头在厨房里忙活，这么多天，她一直等着江白过来，但是一直没有见到，她还以为那个人是有什么事情忙，等她来了，自己有好多话要和她说……如今人是来了，可那一副“我跟你不熟”的样子，真的让她有点难受。 怎么说，江白在她的心里，是有别于其他顾客的。 江白在自己的心里不一样，却不知道自己在江白的心里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自己已经把她当成了朋友，可是她呢？忽然间这么的客气…… 还是自己太路人了么？ 呵！ 廖颖其实并非多愁善感胡思乱想的人，她的心思转了几下，在没有得出答案之后，就不再继续，专心起手中的美食了…… 先来的两个客人也是江白她们学校的学生，文文静静的两个女生，均是低头摆弄着手机，等廖颖把她们的粉端出来，抬起头道了声谢，开口又问， “老板娘，你这送外卖不？” 廖颖一愣，眼神发亮地赶紧应答：“送的，我刚加盟饿了么，你们可以在上面点的！” “是么？那我们先尝尝，要是喜欢我们下次就叫外卖了……” 两名女生好像在对廖颖说，又像是跟对方确认，说着就开动了，也不管桌边这个小老板娘眼中忽然间焕发的炯炯亮光。 廖颖当然十分的开心，笑意盈盈地猛点头。这可是想要点她第一份外卖的客人，她能不激动么！ 这种发自内心的，近乎于满足的笑容，很能感染他人。但是看在江白的眼里，就又让她冒起了不舒坦。想当初，她才是这家店的第一位客户，老板娘的大半生意，都是靠着她撑起来的……现在，这么两个女生，居然就想抢走这里第一单外卖，居然也能让老板娘笑得这么灿烂，她江白能乐意？ 等廖颖带着满眼满心的欢喜朝江白和丽丽这边过来，点好单的两个人回以微笑， “老板娘，我们一人点了一粉花甲粉，来，你扫一下。” 丽丽边说话边把手机递上去，廖颖赶紧也掏手机：“好的，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就去做……对了美女，你要辣吗？” “呃……”被问话，但是由于对这里的辣椒的辛辣熟悉程度了解不够，丽丽没有贸然回应，于是扭头问江白：“小白你要辣吗？” “她都吃微辣的。” 廖颖的反应比被问的人更快，答案极为精准，熟悉的感觉瞬间涌上来，空气中开始浮动着一种，名为尴尬的粒子…… 第十三章 “……” 不知怎么的，江白的脸上忽而一热，眼神一度黏在说话的人身上，蓦然感觉到对面颇有深意的目光，赶紧收回视线，偏开头，在她们看不见的角度，上扬了嘴角。 相较于江白，廖颖的尴尬会不那么意味深重，她大部分的微妙心理，来自于江白的冷淡相对而自己热情充分所形成的反差…… 所以，老板娘脸上也发热，不过也只是一点点，很快调整过来，傲娇的不看江白一眼，冲丽丽笑容满面道， “美女，你要微辣是吗？” “啊……噢，我要中辣。” “好，那你稍等一下，很快就好。”依旧是笑容可掬，话毕转身，迈步离开，从头到尾不跟江白交流一个字，也不分给她半个眼神，更没有例行去询问一下，是否按照原口味。 感觉到廖颖对自己刻意的忽视，江白微怔，眨眨眼，莫名其妙。这些种种，被对面唯恐天下不乱的丽丽尽收眼底，抬抬下巴，做了个滑稽的表情， “小白，怎么惹人家老板娘不高兴的呀？” 江白眼睛一翻，就知道她没好话。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哼哼哼……咱们的小白魅力不小，咱们寝室终于要有第二个人脱单了！” 话说到这里，语气也是半带认真半带试探，江白无论如何不会让自己陷入无所遁形的境地，只好作出一贯无所谓的表情， “呵呵，你开心就好。” 廖颖那边已经开始做粉了，这个时候又有人进来，先是扫了扫，才在花甲粉旁边的烧烤店招牌上定了睛，走过去，紧接着，烧烤店的老板娘，极热情地迎出来…… 江白看着，又看看厨房里忙碌的娇小身影，欣慰一笑。 过了五分钟，丽丽的中辣粉上桌，锡纸一打开，香喷喷的气味散出来，勾了丽丽的整副心魂，刚才揶揄江白的心思霎时间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好香呀！小白，我不等你了哦！”说完了，开吃。 江白的那份还没好，廖颖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刚才还对她爱搭不理，这会儿倒是跟她说话了，只是语气怪怪的， “你的粉还要再等一下，没那么快。”说完了，转身离开。 “好，没关系你慢慢做。” 等人走开了，丽丽又开始叫嚣：“小白，现在好了，又得至少要等你半小时。” 江白不以为意，她还觉得这样很好，可以在老板娘这里多呆一会儿， “这么好吃，你就不会稍微吃慢一点？再说了，你吃完了等我也是玩手机，回去也是玩手机，有差么？” “当然有差！在这里是坐着，回去是躺着，能一样么？” “……” 她们的争论没有结果，而廖颖的再等一下，居然足足等了十多分钟，以丽丽的速度，就算吃得再慢，她的碗也见了底。江白起初的不在意已经慢慢变得有点焦急，从一直低头玩手机，间或抬头看看丽丽又看看小厨房，到后来不停朝小厨房张望，脖子酸了才扭回去，然后蹙眉委屈…… 丽丽一心享受美食，没注意到对面人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直到自己吃得差不多了，才惊觉， “小白！你的粉还没上呢？！干等着做什么，快去催催呀！” 江白这才想起来可以这么做，站起来，小跑着到小厨房，双手搭上柜台，盯着那道背影， “老板娘，我的粉好了吗？” 里面看似忙活，实则并非的人，只是盯着用几百的功率在慢慢烤的锡纸里的花甲，听到声音，也仅仅是动了动肩膀，半晌才应一声， “还没好……”淡淡的语气，头也不回。 “喔！”江白这下确定了，老板娘这是在跟她闹别扭呢，可具体是为了什么别扭，有待追究。 “咳……老板娘，现在生意有没有好一点啊？” 听到熟悉的温和的询问，那两只肩膀又是一动，脑袋一偏，这才回头，耸耸肩， “你都看到啦，没什么大变化。” “是么？我觉得比之前好一些呀！” 这一句不算客气与恭维，是发自内心的，真心觉得不单止廖颖这，旁边的店也有了生意，是真的感觉不一样，而且很为她感到高兴。然而廖颖却不同意，语气带酸， “你觉得比之前好，那是因为你很久没来了。” “……” 江白的心跳因为这句话，乱了一拍，突突蹦了一下，镇定下来，把搭在柜台上的手收回来，自然又不太自然的叉在腰上， “我哪有很久没来，是你很久不来开店了嘛！” “呵呵，你果然很久没来，其实我只是有三天没开店而已。” 听出她口气里的抱怨，江白内心竟然是熨帖，赶紧接话：“这样啊，那我们应该是刚好错开了，不好意思啊，我那时候以为你不会再来了，所以……” “所以你今天看到网上的店才来的咯？！看来网络还真是管用！那几天我们去办营业执照，又是健康证又是卫生许可证，一堆杂事，当然不能天天守在这里。” 这回江白就有点尴尬，是自己一根筋，误会了人家，居然能狠心一直不来，甚至都不踏足后门一步，她现在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歉然一笑，叉腰的手放下来，江白掏了掏裤兜，拿出手机， “那……老板娘，都是我想多了，又因为咱俩没有联系方式，所以……还好你办了美团和饿了么，不然我可能都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粉了，嘿嘿……要不咱们还是加个微信吧！” 呵呵呵，这个联系方式要得真特么水到渠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江白身后的丽丽一个白眼翻开，内心深处如是想到。 廖颖没有说别的，估计是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的行为有些过了，扯了扯嘴角，手上一抹围裙，扬起了声调， “等一下，我先煮好你的粉！”而后转回身，利用娇小的身体，挡了挡外面的视线，把电磁炉功率调大，准备下粉，想了想，拿粉的动作改为抓一小把花甲，往里扔…… 再看柜台前，江白心情愉悦，退了一步才打算回身，却不防身后站了个人，结结实实的一脚跟踩在丽丽脚背上，意识到不妥，立马想转身，可惜力道和重心已经下去，稍稍稳住身体才得以移开脚跟…… 一秒钟之后，奥克小吃城里响彻女人的尖锐的惨叫声， “嗷——” 如此震撼具有爆发力的一声惨叫，吓得厨房里的老板娘手一抖，刚刚端起的生粉险些打翻……不仅如此，这一声叫，成功吸引了这里面所有人的注意，也成功吓走了刚刚踏步进入门口的两个女生…… 豪迈如丽丽，向来有什么说什么，更何眼下，简直忍受钻心痛楚的她，说话咬牙切齿，甚至都有点口不择言了， “江——白——你踩就踩，我忍了！可是你特么居然还带碾的！！我特么真该庆幸你从来不穿高跟鞋！！可是你以后能不能也不要穿这么硬这么man的运动鞋了？！” “……” 江白止不住抽着嘴角，冲丽丽投去无比抱歉的表情，然后扭头，朝里头同样抽着脸的老板娘抛去一个无辜的眼神…… 第十四章 粉一如既往的好吃，江白不顾自己吃得满头大汗，唰唰唰吃完。桌上堆起来的花甲壳，竟然比丽丽的那一堆多一些，两个人都发现了这一点。 两人的心情一下子生出了对比，一个从心底涌起雀跃，一个表情染上不快。老板娘做得这么明显，也不知道是几个意思。静默着对视了一瞬，江白想了想，为避免尴尬，强压下愉悦的心情，撒了谎， “丽丽，你不满足的话可以再叫一份呀，我的是刚才跟老板娘说了按原价给我做的，肯定比你的多。” 丽丽虽然不如洪爷那样难缠，却也不是轻易能糊弄的，满是怀疑的盯着江白看，看了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最终撇撇嘴，不乐意地抱怨一句：“以前也没见你这么能吃！” 再一次轻松带过尴尬局面，江白暗暗舒一口气，状若不经意地瞥了成功招呼到客人的老板娘一眼，不再说话，垂下头继续喝汤…… 等江白吃好粉喝完汤，廖颖已经又端了别的客人点的美味出来，看她们起身，顺势走过来， “吃好啦？” 她走过来，紧张的就是江白，她可是才撒了谎的，不愿意就这么穿帮。所以，她只能试图转移话题， “老板娘，咱们加微信吧。” “啊，好。”老板娘说着，手伸进围裙兜，掏了手机出来，微笑着说， “扫一下……对了，你们美团上付款的那个也给我扫一下好吧。” 眼看就要说穿，江白硬着头皮又扯了句别的来圆谎：“老板娘，我回头给你发红包吧，我没在美团上买。” “这样啊，好的，来你扫一下我微信。”廖颖点点头，很是热情地让江白扫了二维码添加了好友，又扫了丽丽的，想了想，说， “你们平时如果不想出门来吃，可以直接打电话或者微信我叫外卖，我给你们送去，当然，还可以用饿了么……你们住得不远吧？北区的话我应该不去的。” “没，我们住南区，17栋，就坡顶上那栋，上个坡就到的，我们平常叫的外卖都是送到楼下，你不用送上楼的。” 丽丽最喜欢的就是饭来张口，无论如何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咧嘴笑得开心极了。被她这笑感染，廖颖的心情也更是放松，就跟丽丽简单聊了起来， “你们是大四了吧，平时上课很忙的吗？” “不呀，我们一周只有三节课，不过不能逃课。忙的话还要过一阵子，因为我们基本都不考这个证那个试，平时可闲了……老板娘，你生意要是很忙的话，可以叫我们小白来帮忙的……” 丽丽说着说着就坏笑起来，用眼角余光揶揄江白一眼，后者眉间一凛，看向廖颖，正好对上她看过来的目光，那里头，她看不出来都含了些什么，很快别开眼，不答话。 而她这副躲闪的表情，就又惹来了老板娘的皱眉。虽然丽丽是在说笑，但是江白连说笑也没有要配合一下的意思，可见是有多么不情愿了…… 想到这里，廖颖心里又是一阵无奈和自嘲。呵呵，自己总是把别人的客气和善意理解成了亲近与情义…… 没有人注意到廖颖的心情在暗地里跌了下去，江白两人又再和她说了几句话，就告别离开了。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廖颖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摇摇头不再想，又投入到自己的生意里去…… 今天客人其实真的如江白所说，比之前多了。开玩笑，店已经在网上挂着了，还招不来客人那就真的不用做了。 对于这一点，廖颖真切觉得，应该感谢江白，她的建议给了她一个明确的方向，等于帮助迷途不知所措中的她指了一条明路。在这一方面，她对江白也该怀着不一样的态度和看法。而且，就算抛去这个，她们之间也并非单纯的食客与店主的关系，她们可是十分有缘的在同一家发廊剪了头发，江白还骑了她的小绵羊，载她回来呢！ 只是可惜，对方却似乎没有对这些过多的在意呢！ 没等她再多想，吃了一半的两个客人抬起头冲她笑笑，惊喜地道， “老板娘，你这店新开的么，东西都很好吃诶！” 廖颖听了，别提多高兴，笑呵呵应着：“已经开了一段时间了，你们要是觉得好吃，以后可以常来呀，也可以和同学推荐一下的。” 只是客人的一句夸赞的话，就能带给廖颖极大的满足与兴奋，信心再一次充了满，更不要说，江白那样的热心帮助，叫她怎么能不记在心里？ 晚上九点，江白洗过澡洗过头，洗漱收拾好，也不开电脑，一身清爽的早早上了床，一边哼歌一边趴到枕头上，玩手机。 第一件事就是点开微信，先是发了一条状态，表达一下自己今天如何如何的心情飞扬，再拍了张鬼脸自拍，一起发出去，然后开始刷朋友圈。 一路刷下来一整个页面，只点了两个赞之后，江白有点觉得没劲，决定再往下刷一页，如果还是那个交情不深的同学的代购刷屏的话，就把她屏蔽…… 抱着赌一赌气的心态，江白把页面拉了下去…… 蓦然，一条来自廖颖老板娘的朋友圈状态，跃入视线。 这条状态显示是两小时前，内容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和一张图片：“今天的生意稍稍有起色，果然网销是管用的，谢谢给我出主意的支持我的你！谢谢你！”句末接上一个表情——抱拳。 而那张照片的画面里，只见开阔的空间内，整齐排了一列褐色的桌凳，一直从镜头延伸至大门口不远处，一张比一张小……而大门口那里，迎着夕阳的逆光，一道正迈步离开的金灿灿的，也是小小的一道身影，瘦削，清朗，t恤中裤以及一头短发的搭配，让人一眼看去会自动认为是一个男生…… 显然是从背后远处抓拍的，很久之前的，她江白的背影。 “咚——咚——咚——” 盯了这张照片和这段文字，江白狠狠地怔住一瞬，清晰地感觉到心跳的骤然加速，以及心头那被什么东西猛然烫了一下的触感，旋即回神，没有克制的，自内而外，从上而下，散发着愉悦与缤纷。 然后，不知是因为姿势的不适给胳膊肘带来了酸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微微颤抖着右手，点了赞……收手的时候脑子一转，想也没想，点开评论，留下一句话…… 第十五章 看着这句脑门一热留下的评论，江白无辜的眨眨眼，良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 然后，她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心里又是忐忑又是期待，等着老板娘的回复。 然而一晚上过去，没有回复。 第二天早上，江白被室友起床声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抓了手机点开微信……看到终于有回复了，心跳一突，点进去——一个捂嘴笑的表情。 “……” 这个其意明显的回复，在江白看来，无异于“呵呵”两个字。 眼神一黯，心头泛起尴尬，感觉十分的没有面子，撇撇嘴不再看，退出来，爬起来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昨天并没有用美团，后来也一直没有给廖颖发红包，而对方也没有问起…… 顿时，她那心里就更加的尴尬。 刚撑起的手又曲下去，点开微信，给廖颖发了个15块钱的红包。然后，起床洗漱。 今天是周六，几周之前约好的周末逛街终于成行，其他人都起来洗漱了，没有刻意去叫她，知道她会自觉起来的。 “小白，我们快好了，你快去。”佳佳最后一个洗漱完，看见江白爬起来，赶紧招呼。 江白没精打采地打着哈欠下床，刚踩上拖鞋，手机响了一下，抓起来点来看，眼里溢出的水即刻逼了回去，看着和廖颖的聊天界面里，两个来自双方的红包，皱一下眼睛，点开领取。 是7块钱。 眉尖一皱，江白调整一下重心趿好拖鞋，一个字没回，当即又包了红包发回去。 一分钟之后，又有红包进来。江白点开看，不由分说立即又发了回去……片刻，红包又跳出来……如此反复…… 两个人在这大好周六的大好清晨时光里，因为几块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赌气似的你来我往，来回发了十几轮红包，接了又回过去，接了又回过去，全程没有一句文字交流…… 让人无语的是，从头到尾也没有人意识到，不想要的红包其实可以不领取的…… 十分钟过去了，江白似乎并没有自觉行为幼稚，只是倔强的和廖颖对着干，而对方似乎比她更倔强，发送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 等洪爷实在看她不下去了，催：“小白，你特么是在梦游么？要不要洗漱了？！” 她才猛然醒过神，盯着手机页面里满满的“恭喜发财，大吉大利”，最后恍一下脑子，心一狠，冲动的终于发了一句话过去，才终于结束了这幼稚中透着倔强的行动——你再发过来，我以后就不去吃花甲粉了！ 这一句发出去后，手机再没有了动静…… 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江白在众人探寻的目光下乐颠颠洗漱上厕所去了…… 与此同时，手机的另一头，收到消息的，发红包发得正起劲的廖颖老板娘，眼睛瞪得老大，盯着界面这句文字，久久回不过神，只维持着一个动作一个表情，似乎想要透过这两行不到的文字，看到发文字的人，是怎样一副欠揍的表情…… 今天的节目排得满满的，四个人早早出门在市区逛半天，然后去吃麦当劳，再找一家奶茶店，一边喝茶吹空调一边消遣时间，等熬过最酷热的时段，再去看电影，然后晚餐吃一顿物美价廉的牛排，最后找一家经济实惠的ktv唱k…… 一天的行程，被洪爷排得满满的，没有一个人持反对意见。几乎所有的内容顺利落实下来，到了晚上七点半，几个人如愿吃过自助牛排，已经满足得不想再继续……可是洪爷的权威不容任何人质疑，她的决定就代表了这个寝室的决定，说好了要唱k就一定是要执行的。 然而已经七点半，等她们找到合适的地方，已经过了八点。要了包厢，点了吃的喝的，几个人开始点歌唱。 从进了包厢，江白就窝进沙发，歪着身体半躺着，等其他人点好了坐到沙发上狼嚎鬼叫的时候，才懒洋洋起来去点了自己的……她其实有些累了，今天只能算是陪这几个女人出来逛街，自己并没有疯狂扫荡。 可是依然累。 几个人看她神色倦怠的样子，非但没有体贴地让她在一边休息，反而死活把她拽起来，硬逼着要她嚎一首《青藏高原》，提神醒脑。 就在江白被逼无奈，举了麦克风，以低沉的嗓音仰天闭眼唱到“……呀啦嗦……”的同一时刻，包厢门被推开，一名服务生端着饮料零食进来，抬眼看见正在唱歌的江白，顿住了脚步，同时定住了视线。 “这就是青~藏~高~~~原~~” 一口气唱下来，江白脸都憋红了，幸好没有破音走音，虽然低了几度。等她最后一个字拉完，睁开疲惫的双眼，一扭头，发现门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而且是，那个人…… ！！？？！！ 廖颖的到来却是比那首歌更管用，这一刻，江白已是无比的精神振奋…… 而无意中给江白带来振奋的那个人，保持一个动作站在门口那里，抽了好久的眼角，才收收神，冲所有人微笑，然后，不动声色地走进来，放下手里的东西，把账单递给在场除江白以外唯一眼熟的丽丽看，意思是让她们先买单。 其实是这样的，很多ktv都是，顾客点了什么东西送进来，当即付账。 可是当一个算得上熟人的人来做，这事就变得有那么点尴尬了。 当然，尴尬的是江白。人家廖颖从头到尾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完全没有要跟她们套近乎的意思。而这里边，江白愣愣的不出声，丽丽眼光在她们俩身上绕来绕去，其余两个人均不认识廖颖，那个传说中的花甲粉店老板娘…… 气氛一时间就变得古怪而微妙。 不得不说，廖颖身材虽然娇小，但胜在匀称，腰背挺拔，脖颈细长，皮肤白皙紧致，一身服务生制服穿在她身上，还真有那么点像样子。再看看她在明明暗暗的光线下映出的一张上了淡妆的小脸，在某些角度和瞬间，竟然映出些妩媚的意味…… 江白的眼睛有点发直，心跳加速，脸色也晕红，为这突如其来的偶遇，也为刚才自己那么投入的唱那么一首歌，在这个人的面前…… 一直没有人说话，大伙儿好像只能用眼神交流，可是该有的行动一个都没有出现，久久沉默着。 直到空调的风越来越足，包厢里温度渐渐低了，直到一首歌的尾声，音乐声降下去，另一首歌前奏缓缓响起，直到屏幕里换了主人公，新的故事开启…… 江白看看是被顶上来的自己的歌，干脆又抓起麦克风，一句一句唱起来。 站着的坐着的几个人，目光落在屏幕上，好似被故事情节、被歌声所吸引，进入到那悲伤的故事里，却又明明都置身事外…… 而一直站在矮几边，等候客人付款的廖颖，也不禁深深被江白动人好听的歌声勾去了心神，那是不同于唱《青藏高原》时刻意挤出来的声音和声调，是那么的饱满而投入，那么的低缓而舒服。 一曲唱毕，江白却是第一个回神的，扭头扫了一圈，目光落在表情享受痴迷的廖颖脸上，心中说不出的满足…… 廖颖终是成功等到洪爷大手一挥，拿到她们该付的钱，在众人暗含深意的目光中，淡然自若地离开，并在关上门之前，送上一句：“祝各位美女玩得愉快！”余光扫到连唱两首、歌声动人的某人身上，…… 那之后，江白开始坐立不安，心痒难耐，心不在焉的又唱了两首，麦塞到丽丽手中，又窝回了沙发。只是这一次，她再也没有精神不济。 而实际上，除了江白，小插曲并没有感染其他人的情绪，歌还是继续在唱，气氛似乎更加的热闹，三个女人在没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果然放得很开，什么劲歌什么神曲通通来了一遍。 众人玩得正high，江白又歪在一边默默想着心事，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时间过去了多少。 等洪爷从一曲high歌中平复下激动中的情绪及扭动中的肥胖身躯，掏出手机一看， “卧槽！十点半了！” “纳尼？！” 其余人纷纷用惊异、紧张和茫然，回应洪爷的郁闷。 宿舍的门禁是十一点，可是眼下已经过了十点半，就算出去立马能叫到车，路况好的话十五分钟可以到，但也只是到校门口，不能开进去，而她们从校门口走回寝室需要至少十分钟，顺利的话其实是可以的……可是以往的经验告诉她们，这个点不好拦车，即便能很快拦到车，也得有办法抢得过一些五大三粗的没风度的男人…… 所以，今天只能通宵或者去开房了。 不需要默契，所有人的脑子都转到了这里：在包厢唱一夜或者歇一夜，都不甚明智，显然，开房之举势在必行。 本来准备唱到十点的她们，超出了半个小时，又一直没有人进来提醒，所以，出来的时候洪爷径直就往柜台走去，神色愤慨和柜台的漂亮姑娘叽里呱啦说了一大车，逼得小姑娘只能小鸡啄米一个劲点头，然后抓起电话请示上级…… 那边洪爷抽空扔了个媚眼过来，这边丽丽和佳佳赶紧狗腿地送上飞吻。江白自己没有东西，手上提着洪爷的几个精致的纸袋，站在勾肩搭背忙着献媚的两个人身后，百无聊赖地晃着，目光在四周搜寻着什么…… 5分钟之后，洪爷的协商结束，带着得意的笑容回来告诉她们：“今晚我们唱到十二点，反正都要开房了，不在乎多这一个来钟头的时间，还能拿优惠一半的价格，比之前两个小时的还便宜。” “尼玛，洪爷果然牛逼，一出马就砍了一半的价钱！” 丽丽和佳佳简直不知道如何表达内心的崇拜，一人一边圈住洪爷粗壮的胳膊，发现手里拿了东西不方便，索性一股脑塞到江白的手里，嚷嚷着：“小白，作为416寝室唯一的男人，你需要负责所有粗重的体力活！” 江白抽着嘴角，艰难地一一接过来，两只手一下子增加到十只以上的袋子，跟在她们身后，认命的充当男人——干苦力。 凌晨十二点，几个女人意犹未尽地从包厢出来，准备去隔壁的酒店要个双人标间凑合一晚。几个人都神色轻松，只有丽丽一脸的不情愿，嘴里喃喃着“不喜欢和人挤一张床”…… 要不怎么说“人生何处不相逢”？等电梯的时候，她们再一次偶遇廖颖老板娘，喔不，现在应该叫她廖颖服务生。 廖颖已经换下那身服务员的制服，穿着自己的衣服，神色疲倦，低着头走过来站到她们身侧等电梯，显然是下班回家的架势。 等她抬头瞥过来发现身边是她们几个的时候，表情变了一下，比刚才在包厢里生动多了，语气也是轻快， “是你们！这么晚才走呀？回学校么？这个时候很难打车了诶！” 江白的眼睛从她走过来就没移开过，听她打招呼，就想搭话，谁知被心计深沉的丽丽抢先一步，热络地上来就是求人， “老板娘！唉呀碰见你太好了！我们正愁着上哪儿安置小白呢！遇到你真是幸运！我们身上没钱了，只能去小旅馆要一间单间，几个人挤！可是人实在太多了！可不可以拜托你今晚把小白带回去呀？随便扔在客厅一晚上就可以了！拜托拜托，我们今后一定密集地光顾你的店表达感谢！” 众人一脸懵逼看着丽丽一个人自导自演，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苦瓜，瞬间切换成捡到钱，然后就是皇上身边的谄媚太监……来回变了好几遍，自如得让其他几个人懵逼又懵逼，不知道拿什么样的思维方式跟上这人的节奏…… 然后，廖颖就也懵逼的，被带偏了节奏，茫然不自觉地，点了一下头：“嗯，可以啊。” 第十六章 一直到进了电梯又出来，几个人走到大门外，一直到那三个没良心的勾勾搭搭匆匆离开，留下几道猥琐的背影，一直到小绵羊启动上路，平稳行驶……江白才堪堪回过神。 然后，就开始忐忑…… 这尼玛是个什么情况？！ 午夜12点过后的城市喧闹渐弱，街道上不再人声鼎沸，马路也愈显空旷，只有偶尔飞驰而过的车辆给逐渐安静的街市增添些许人气。 而在这浓郁安静的夜里，一辆褐色小绵羊在马路边缘不急不缓地行进，如果不是路灯提供了一定程度的明亮，这车以及车上的人，就似是要隐匿进夜色里去。 开车的人足够专注，也足够沉默。而坐在车后座上的人，也是同样的默然。晚风徐徐，迎面掠过，吹得她们神清气爽…… 车上两个人各怀心事，一路上谁也没出声。没有人出声，气氛就显得特别怪异。江白并不是闷葫芦，而廖颖实际上也是个性格开朗的人，这样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没有话题，就说明两人之间存在问题。 至于是什么样的问题，江白比廖颖明显有着更深刻的体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江白生出自己快要被晾干的错觉之际，顿觉车速缓了下来，没一会儿停住，然后，廖颖微倾着身子，一只脚撑了地面，侧过脸对身后的人说， “小白，你先下车吧，这条坡太陡，车子就快没电了，载着人上不去的……前面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你可以顺便去买洗漱用品和换洗的衣服，我家里没有备用的，不好意思啊！” 廖颖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江白已经长腿跨了下去，抬眼看看昏暗路灯下的又长又斜的坡，又扫一眼这四周路边的各色宵夜摊子以及一些小铺子，一边点头，一边露出更加不好意思的笑， “没，我还要谢谢你收留我呢呵呵！那你先开上去吧，在坡顶上等我就可以了。” 谁知廖颖紧接着也下了车：“没，其实我这车就算电力充足，只载着一个人也才勉强能冲上这条坡，呵呵……” “是么，看来你这车开了挺久，电瓶用久了就是这样的——老板娘，我来推吧。” 江白的手比说的话快，已经覆上廖颖扶着车把子的手…… 触感传来的一瞬间，江白没来由的心尖一颤，不再说话，静静和面前人对视。而抓着车把手的廖颖感觉出对方用了力，没有犹疑，将自己的手缩了回去，笑笑说：“那就你来推吧！到坡顶的便利店买了东西，再下个坡就到了。” 两个人似乎很有默契，谁都没有提起关于今早上的那场红包之战，也没有人提到昨晚江白脸皮厚极留下的那句暧昧评论，看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没有说到那些敏感话题，其他的总要扯一扯的。 “对了老板娘，你怎么还在k歌房上班呢？你白天不是开店么？” 廖颖原本轻松的神情，因为这句话变得有些黯然，耸耸肩，回道：“兼职，想多赚点钱。” 江白皱眉：“你这样不会很累么？是每天晚上12点下班吗？” 对方又是耸肩：“没办法，店里生意不好，又是店租又是房租又是生活费的，还得分担家里，压力太大，不做点兼职真的很难……唉，跟你说这些你也不会理解的啦！” 心疼。 没有任何的词语更适用于此刻江白的心情，唯有心疼。亏她当初还和丽丽她们一样，天真的以为只要是开店做生意的，都是有资本的人…… 或许是那样的情绪过于强烈，感染到身旁的人，令其从江白的眼神中，轻易发现了她的心思。然后，内心深处像是被什么东西温柔抚过，软软的，暖暖的，舒服。 已经多久，没有从其他人的眼中，看到过对自己的理解与心疼…… 两人再次各自怀了心事，话题却仍在继续， “那你打算一直在k歌房上班么？那种地方总是有些乱的，而且你一个人这么晚才下班……”很让人担心的…… 感动于江白对自己的关怀，廖颖又联想到昨天这个人的冷淡，以及今早她对自己那一碗粉钱的客气，忽而又念及昨晚这人那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心头一时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复杂滋味。 “没有，我在k歌房才上了几天的班，之前是在一家面包店做兼职，也是从晚上8点到12点……现在这份兼职我其实也不太喜欢……不过等店里的生意好了，我应该就不用做兼职了，你说是不是？” “也是，生意好了财源广进，还愁这些？” “嗯嗯，就是……” 沿着宽敞的大道，两个人一辆电动车，慢悠悠地往前挪着。好在车子比较小也比较轻，否则这二三十米的坡推上去，别说廖颖江白这等瘦弱的身板，就是洪爷那样的也得脱层皮…… 江白把车子撑好，让廖颖在外面等她，转身一溜烟往便利店跑去。身后的廖颖看着她的背影，猛然想起来，她要买的东西似乎不少，也不知道钱够不够。她那个室友不是说了，她们身上都没剩多少钱了么？想到这里，她又记起今早狂发红包的事件，一下子反应过来，没有现金不是还有卡呢么，没有卡也有微信支付宝不是？现在上哪儿不能用这个？ 所以说，江白和她那些室友，是怎么个意思？！ 如果说之前任何的暧昧事件和言语，都不能引起廖颖的别样怀疑，那么这一次，这一件事，她绝对不会再神经大条的忽略过去。 等江白提着一个满满的袋子从便利店出来，就看见廖颖皱着眉在出神，愣一下，走过去叫她， “老板娘，我都买好了，咱们走吧！” 廖颖回神，目光怪异地打量眼前人一圈，抿抿唇，还是笑了， “你不用老是叫我老板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多老呢！你可以叫我小颖。” “嗯，知道了！” 两个人说着话，准备出发。廖颖抬手接过那个袋子， “下了这条坡就到我住处了，我们坐上车吧。” 这条坡比上来的那条要平缓一些，换了江白在前面开，廖颖坐后座。车子从坡顶一路滑下去，江白把控着刹车，不快也不慢，到了坡底，后座的人拍拍她的肩膀：“到了，就是这里，停下来吧！” 江白点着头，车子随即停下，等廖颖下了车，掏出包包里的钥匙，走到一栋十几层的老旧楼房门前，回身示意她靠过来。 江白在愈加浓郁的夜色里，抬头看着这一片有些年代的建筑，开动车子，跟在廖颖身后进了大门。一层基本用来停车和堆放杂物，廖颖引着江白，让她借着暗黄的白炽灯光，开着小绵羊穿过因为停满了电动车摩托车以及自行车，仅剩下的一条狭窄通道，来到最里侧靠墙的地方，一个刚好能停下小绵羊的车位…… 停好车子，廖颖拨出车钥匙，打开车座，取了充电器和车锁出来。江白看见，接过她的钥匙和车锁， “你充电吧，我来锁车子……是跟这根管子锁一起么？”说着指指地上横着的一根手腕粗的钢管，看看别的人一排整齐的车辆也是这么锁的，就明知故问了一下。 “嗯。” 插上插座，立时有“嗡嗡”声传出来，和周围的一片充电声音融在一起，使这个阴暗破旧地方，蒙上一层形容不上来的感觉，让这里不再显得那么阴森…… 楼道也是窄，两个瘦弱的人并肩上楼，也才空出一点小小的距离。踩在楼梯的脚步声，瞬间打亮转角处的声控灯，两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斜斜撒在不很白净的墙壁上。 不知道是在感叹还是什么，廖颖走着走着，忽然出声， “我住在三楼，这里的人都挺杂的，平常晚上回来，无论是自己一个人上楼，还是刚巧有其他租客一块，都让我又紧张又害怕……” 静静听话的人心里揪了一下，皱着眉刚要开口，感觉右手臂上一阵陌生的触感，是廖颖挽了她。 然后，在心脏加剧跳动的情况下，她听见对方轻声细语的一句话：“今天有你在，我一点都不怕了！” “唔……” 语塞。江白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接这样一句话。一如廖颖昨晚那样，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她那句话…… 左手提着的满满一袋东西没有什么感觉，右手臂被人轻轻挽着，江白却觉得，酥酥麻麻的，似要飘了起来。 也是在她刚想要说话的时候，目的地到达。廖颖的手放开，拿钥匙开门。小小的楼梯转角处，两个人挤在门外，防盗门拉开，江白还得偏了身子闪到一边去。 房门开了，廖颖抬手开了门厅的灯，瞬间，黑乎乎的一片空间露出它的真面目。 门厅就是一米长的通道，一只三层的简易鞋架，摆了几双鞋子。廖颖弯腰解了脚上的高跟鞋，踩上一双拖鞋，整个人一下子矮下去，回到江白鼻子处的高度。 愣了一下，眨眨眼，江白很自觉地打开手里的袋子，掏出一双拖鞋，一边拆包装一边得意地说， “我买的东西很齐，什么都有……我还买了吃的，饿了可以吃了当宵夜，也可以明天当早餐吃。” 她只是想着自己周到，却是没注意到换好鞋子的人眉头一皱，埋怨似的口吻出来：“你买那么多东西做什么，我这也不是没有那些，你只要买一只牙刷，一条毛巾，一套换洗的衣服就可以了，买这些多浪费！” 显然，对于精打细算的廖颖老板娘来说，江白的得意之举完全就是多余，太奢费。 意识到这一点，那个被埋怨的人脸上一热，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就这一次，我以后会注意的！” 说着，踩着新拖鞋，灰溜溜越过主人先进了屋。 一室一厅，一厨一卫，还有一个小小的阳台，大概是三十多平米，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当然，如果忽略去陈旧的家具，泛黄的墙壁，生锈的防盗网，划花的地板砖，粘了厚厚油烟痕迹的厨房碗柜，以及整栋楼房和四周的环境……这里可以称得上是一套单身公寓。 电视机是九十年代的，21寸的样子，大大的一墩子，占了一张凳子和一部分空间。除此之外，小小的客厅里还摆了两张木质椅子，靠墙处陈了一张小小的木沙发，没有茶几，也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客厅的一侧是卫生间，旁边出去就是小阳台，晒了几件衣服。客厅的另一侧是小厨房，连着房间。 房间的门关着，只看到旧旧的木门，江白收回打量的目光，到沙发上放了袋子，发问， “小颖，你这里一个月房租是多少？” “1000，水电费另算。” 江白点点头，又问：“是拎包入住么？所有家具电器都齐全？” “不啊，没有空调和洗衣机，也没有网络。” “这样啊，那这1000还是挺不划算的。” 廖颖又耸肩，无奈一笑：“这里已经是我找的最便宜的一室一厅了，毕竟在市里，房子真的不好找。” 江白听了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味儿，酸得不行，到最后也才勉强回了一句， “你的压力真挺大的。” 对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看了看手机，说：“很晚了，我去开热水器，一会儿你先洗，我再收拾收拾，明天一早有点事。” 江白挠挠脸，“嗯”一声，也不再追问其他，转身坐到沙发上打开袋子开始掏东西…… 今天逛街折腾了一天，身上早就难受得不行，这会儿只想好好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 没过多久，江白就头顶毛巾，一身清爽的从浴室出来，这时候廖颖并不在客厅，往厨房和阳台看了看，都不见人。然后她也没多想，扭头往卧室的方向看去。 卧室没有开灯，客厅的灯光照进去，那道娇小玲珑的背影轻易抓了她的视线。廖颖盘着的头发已经放下来，正背对着门口，手上好像拿着什么东西，江白借着灯光，看得模模糊糊，也没想太多。 然而之后那一幕，令得她没有办法不想太多… 廖颖手里的东西放到床上，在浑然不觉身后门外有人的情况下，两手交叉往上一提，身上的短袖一下子褪下来，露出雪白的后背，粉色的文胸带子箍住她一片肌肤，倾垂而下的长发遮去纤细的脖颈…… 江白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的反应，紧接着又目睹了里头的人，弯下腰脱了只到大腿的短短热裤，全身上下只剩一套内衣裤…… 江白脑子一热，心头剧跳，眼睛发直，擦头发的动作顿住，一时不知所措，深深吸了一口气…… 声响惊扰了屋里脱衣服的人，惊得她猛然转过身，慌忙抓起刚扔开的衣服，挡在身前。 只是，她的这一转身，暗影里原本不清晰的，也看不见的某些部位，瞬间暴露。莹白细腻的肌肤，粉色系内衣下包住的浑圆，堪堪漏出一小半的嫩白，全身上下，除去重点部位，全部直面纳入门外某人的瞳孔。 而直面这样香艳画面的某人，很没有出息的涨红了整张脸，深呼吸，紧接着，鼻孔一痒…… 第十七章 虽然不至于热血沸腾，歪心思还是动了的。江白没办法控制住身体的燥热，没办法移开眼睛，也没办法阻止鼻孔那里涌出来的不速之客。 当一切昭然若揭，当别样心思完全暴露的前一刻，那扇老旧木门，毫无预兆的，“砰”一声，死死合上。 “……” 两秒钟之后，江白的人出现在了卫生间，弓着身子在洗手盆前不停掬水往鼻孔上招呼，以图洗去自己一时的龌龊心理…… 可惜那一幅画面总是在眼前，在脑海，反复跳出来。 “嘶——” 她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做“色”了。平时寝室里那几个女人也不是没有当着她的面换衣服过，她看在眼里，最多只是好奇。可是今天，刚才，她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控制不住想要扑上去的欲、望…… 卧室里，廖颖一屁股坐到床上，脸上泛起红晕，咬牙盯着无辜的房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半晌，受了惊吓一样猛然直起身体，抄起自己的居家服，慌里慌张套上，然后，感觉定了神，又好像并没有，深呼吸几个来回，掩饰的抬手捋了捋长发…… 等她真正定住心神了，才暗骂自己想得太多，都是女孩子，看看又没有什么，能吃多大亏呀？！ 她哪里能知道，看了她的人，正因为占了便宜的心理，不知道在另一头多么纠结、多么暗爽…… 过了五分钟，江白才彻底稳住了自己的心绪，从洗漱盆抬起头，想看一看自己的样子，奈何简陋的地方竟然连块镜子也没有，无奈作罢，拿毛巾抹一把脸，再抓一抓头发，觉得形象可以了，才慢悠悠地挪出来。 “小颖？我好了，你可以去洗了……” 故作镇定，说的就是此时的江某人。 门应声而开，卧室的灯已经开了，比客厅的亮一些，所以江白只能逆着光看过去，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门口的人明显已经收拾好心情，气氛也相对轻快，看着高挑清爽的江白，扬了笑， “你洗澡怎么那么快呀？！早知道你洗这么快，我就——” 声音顿住，后面那句“不换衣服了”或者是“关上门换衣服了”没有机会出口，而听的人又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 不得不说江白的演技还真是练得炉火纯青，就算心里已经翻江倒海，表面上依旧云淡风轻，挑着眉，用她惯常模棱两可的语气和口吻， “你的身材真不错！我看得都差点要流鼻血了呵呵……” 状若调侃，却是说出了事情。第一，廖颖的身材的确是很不错。第二，她已经流鼻血了。 可惜再纯熟的演技在客观事实面前，总是脆弱得那么不堪一击。江白的话音才落，廖颖从门口处几步走过来，一眼发现她搭在肩上那条浅蓝色毛巾的某一处，赫然突显的一小块红色…… 那是江白觉出自己不对劲的时候，下意识抓了头上的毛巾一把捂上口鼻而留下的，呈堂铁证。 廖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复杂，对上江白眼睛的目光，也深深含了探究。 紧接着，江白就听见她说：“你明明已经流了鼻血，怎么叫差点呢？” “什么？！” 江白一惊，刚开始还反应不过来，等她顺着对方的视线往自己身上的毛巾一瞥，登时脸烧如云。 “唔……我……这……” 这特么就尴尬了。 江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戳穿了之后有一种强烈的被“啪啪啪”打脸的羞耻感。天知道以往的她脸皮厚有多么的厚，什么事情被看穿了，打死也不愿意承认…… 气氛急转直下，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江白是没脸说话，廖颖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是不说，现在这种状况对于两个人都不好。于是，廖颖放松了神情，语气飘忽的问她， “小白，我们是朋友吗？” “当然是！” 急切的喊出来，似乎要以此证明自己什么，喊完之后才觉出失态，江白尴尬地将眼睛偏开，想了想对方那句话的意思，更是垂下头抿了唇，不再说话。 廖颖话的意思很明显，她们的关系，最多就是朋友。而江白对着朋友的身体看得想入非非，这怎么说都是不应该的。 可是江白面对着面前这人的时候，脸皮就没那么厚了。她做不到在对方说出那样一句话之后，还无所顾忌的将自己的心思冲口说出来。 她开不了那个口…… 然后就是默然相对。 一分钟之后，廖颖长出一口气，换了一副表情，抬手拍拍她的肩膀，语气轻松：“既然是朋友，那今晚你跟我睡一张床就可以咯，我不会照你室友说的让你睡客厅的啦！好了，吹风机在我床头，你先吹完头发，洗漱好就上床吧，我去洗澡了。”说着，人已经离开江白的视线。 愣了一会儿，又愣了一会儿，江白最终抬起头，涨红着脸，恼羞成怒地一把扯开脖子上的毛巾，死死揪住，抬眼看看四周，两步走到沙发旁，扬手就要把手里的东西扔进垃圾桶…… 最终还是没有扔。 她还清楚的记得，廖颖是以怎样不满的语气，念叨她怎么怎么浪费的。 这时候，浴室里传来水声，兹兹沙沙作响，又是激起江白的浮想联翩，吞咽一下，不能再作他想，收收神，盯着手中罪恶证据一般的东西，想了想，既然不打算扔了，索性憋闷着心情，大跨步往厨房走去。 毛巾搓好了，干干净净再看不到任何的红色星点，却是无法掩盖江白心头的恍惚，也无法抹去廖颖心中所留下的那一道若有似无的痕迹…… 浴室里，廖颖□□的站在喷头下方，关掉水，挤了洗发露，开始往头发上抹，然后揉搓。本都是些极其稀松平常的动作，在这一刻，却显得很是缓慢，很是心不在焉。 刚才，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意思，心里乱极了。即便到了这会儿，她心里还是很乱。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廖颖扭头看了看被自己锁得死死的浴室门，接着出神…… 整个澡洗得乱七八糟，等廖颖从浴室出来，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一点半，江白早就吹好了头发，也在厨房洗漱完毕，拖了把椅子靠墙坐着，充着电在低头玩手机。 廖颖本就心神不宁的，看她那个样子就皱眉， “小白，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出浴的女人，甭管她美不美，总是带着妩媚动人的气息。江白也是心不在焉，廖颖出来了也不知道，人家一出声，她还吓了一跳，抬起头来，霎时被勾了魂，看得痴迷，最后迷糊地回人家， “等你一起睡……” 第十八章 “很晚了，你去睡吧不用等我。” 顿了半天，廖颖抚额，无奈的拒绝。她的心情已经够乱了，这个人是还想怎么样？ 被拒绝了，江白还是那副神魂颠倒的样子，倒是也算乖巧，听话的站起来，拔掉充电器，又把椅子搬回原处，拎着手机悻悻往卧室溜走。 廖颖既然叫她去睡觉，自然不会吵吵嚷嚷，跟着进了卧室拿吹风机，到客厅外吹头发。江白就在不远不近一片嗡嗡声中，躺上了那张只有硬床板和凉席的，一米二宽的床。 卧室里也是没有什么东西，除了床和床头柜，就是一只简易的衣柜，一张凳子，被拿来垫着小风扇…… 也就是这台风扇和洁净的窗帘以及床头柜摆着的东西，给这屋里添上一丝人的气息。 枕头是搁在中间的，江白把它往外推一推，拧开了风扇，爬上去。床板果然就是床板，坚硬程度堪比她学校宿舍那些。区别只是学校的床是一米宽的，恰恰好够她一个人，又因为在高处，所以尽管她瘦成一条，躺在床上的时候，翻个身还是得小心翼翼地动作。 而这一米二的床，宽了一丢丢，因为很矮，所以就算三个人挤上来，也并没有任何危险的感觉。 可是今晚只有她和廖颖两个人，没有第三个。 整副身子，尤其是连脑袋也摊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她就很想吐槽，这里的房东实在太坑了，那么不厚道的房租，给一间这么不厚道的房子，要啥啥没有。吐槽到这里，她不禁更是心疼起了，也发自内心的，狠狠佩服廖颖这个坚强的女孩。 卧室里没了动静，廖颖还在吹着头发，眼神不知道看向哪里，心绪也不知道飞到了哪里。10分钟过去，头发也算吹了个大半干，勉强可以去睡了。 已经快要到凌晨两点钟，廖颖在心底深深叹一口气，搓搓自己干涩的眼睛，回了卧室。 因为空间和方位角度的关系，床是靠墙摆放的，廖颖进来看见的就是，江白的拖鞋在床尾的地上摆着，人虽然躺在床上，可是身体几乎贴上了墙壁。 呵呵，那墙壁她愿意贴上去，还得归功于自己，买了好看的墙纸，遮去那些有碍观瞻的东西…… 几乎和墙壁融为一体的某人，在吹风机停止运作的时候，心跳就提了起来。她做不到明明已经暴露了心思，还能坦然自若地和那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做不到脑子里什么也不想。 这跟猥琐男人们其实没什么区别的心理，她也有那么些苦恼…… 因此，把脸蒙住假装睡着，是她的为今之计。 廖颖在自己的隐隐猜测得到证实的时候，就没有停下过烦恼。看见那个扰得她心神恍惚的人居然已经没心没肺睡了过去，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不就是自己让她先睡的么？难不成还把她挖起来揍一顿？质问她你怎么能那么安心的睡着？ 夜已深，还是不要搞这些了…… 廖颖放了吹风机，从床头柜掏出手机和充电器，插上插座充电。手机屏幕亮起来的那刻，界面上分明显示着有两个未接来电，然后就是一条短信。 顿了一下，抬头看看床里侧一动不动的人，点开看。看完之后就是塌了肩膀，关了灯无力躺下，又再添上一笔心烦意乱。 江白神志清明，当然听到身后那人无奈的叹气，即使微弱。疑惑泛起，可又不敢有响动，已经够窘迫了，如果装睡还露出马脚，那就太对不起她这些年走演技派的路线了…… 电风扇不会摇头，只知道往一个方向呼呼扇风，插座在床头，风扇的电线又短，只能摆在那里。幸亏廖颖身子单薄，挡不牢那点风，否则江白睡在里头，热成一根腊肠她也没有法子。 就这样，两个人，一个贴墙壁，一个靠床沿，隔出一条河。 迷迷糊糊睡了一夜，江白醒来的时候，这个三年包围着建筑的地方，又是三层的高度，还拉着窗帘，早上快八点了屋里还是光线不足。 江白强忍着一夜压着胳膊的不适感，翻个身，眼睛有点睁不开，迷蒙着去看床外侧的人。 这一翻身可不得了。 原本睡在床外侧很边沿很边沿的廖颖，竟然挨着她的后背，面朝里侧躺着，细细看来，两人应该是大约仅有十几公分的距离。而江白本是背靠里，翻个身朝外，肩膀身子就压到另一个肩膀上去…… 这样，两个人就面对面躺着了。 仍在睡梦中的人，无意识的状态下被人轻轻一碰就能瞬间激醒。廖颖就是被激醒的。 昨晚心思烦乱，又睡得晚，这一觉到了三点才慢慢进入质量。可惜一大早就被人弄醒。而弄醒她的，不是以往的手机闹铃，而是一个大活人。 廖颖吓了一跳，半天没反应过来，退开老远，看清楚了江白，是昨晚自己带回来的，对自己似乎有着什么心思的女孩子。想起昨晚的种种，又想到刚醒来近距离的那张脸，那眼那鼻，那眉那唇，那…… 呼—— 廖颖，你想的也挺多。 看着对方一副惶恐，腾起来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样子，江白心里跟被什么拧了一下，难受得紧。 正当两个人尴尬着不知道怎么开口，廖颖的手机响了一下，应该是短信进来。由不得她去顾及江白心里是个什么感受，面色一松坐起来，抓起床头的手机查看。 下一刻，眉心拧紧，神色也变了。 床上江白先是沉浸在受到深深伤害的世界里，而后看见廖颖因为弹起来的动作过猛，睡裙的吊带从肩膀一下子滑到胳膊上，露出了更大一块的雪白肌肤而迷了眼。现在，又因为那个人看了信息之后，明显的跌了大幅的情绪，感到莫名其妙。 然后，她就发出了今天的第一声：“怎么了？” 对方看看她，抿着嘴没说话，下了床，背过去扯好吊带，丢下一句“我出去打个电话，你再睡会儿吧”，离开了房间。 第十九章 哪还能睡得着，抬手搓搓眼睛，江白也爬了起来，慢悠悠走出房间，取了自己的洗漱用品，晃进了卫生间。 首先，廖颖只是在卫生间一墙之隔的阳台讲电话，其次，墙壁的隔音效果太差，最后，江白一直站在那里，没有打开水龙头也没有别的举动，这样一来，她想不听到外面人说话都困难。 “我明明从七月下半月开始做的，一直到八月底，个半月，怎么会无缘无故少了半个月？” 几秒钟的安静。 “可是我没有旷工也没有休假呀，你们连休息天都没有，我根本就——” 又是几秒钟的静默。 起初的时候廖颖的声音还是温和的，说到后面就带了点急切，音量提起来，不过还算是克制并客气的。江白在里头默默听了一会儿，大致听出些意思，拧了眉，若有所思。 阳台上，廖颖的电话仍在继续，说到什么押金没有了的时候，江白实在听不下去了，几步从卫生间出来，走到阳台门口，听着她讲。 “你当初明明说了押半个月工资的，怎么会又没有说过呢，那半个月的钱你要跟我怎么算？” “……” 一分钟之后，廖颖一句话讲到一半突然停住，顿一下，拿来手机看了看，居然已经挂了。没有犹豫，赶紧又拨过去，一连几个都没有接通。 到了这个时候，江白明显感觉出廖颖身上隐隐散发的怒气。不要说廖颖，任何一个人恐怕都要气死了吧！江白也压抑着替她忿忿不平的情绪，出声叫她， “小颖，发生什么事了吗？” 注意力一直在电话上，没发现身后有人，突然有声音出来，吓得气冲冲的老板娘一个激灵，没回头，也没动，出了一口气，才回：“没事，一点小问题。” 身后的人皱眉：“小问题？你说出来我听听，是怎么回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可以——” “不用！谢谢你的关心，我可以解决。” 廖颖果断的拒绝，态度也是强硬，就是不打算让江白掺合进来。说完了，转过身来看着她，接着道：“你洗漱了吗？不好意思我一会儿有点事，你可以自己回学校吧？” “我不回去！”江白的态度也硬起来，看着对方被她的语气唬得一愣，立马软了下去，“你先把事情跟我说一下，两个人商量办法总比一个人强。再说了，我们不是朋友吗？你用得着跟我这么见外么？”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廖颖一时也觉得自己太那个了，有朋友来关心自己，不比什么都好？ 然后，她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江白，这个总是能在她需要关怀需要分担压力的时候，为她提供温暖的人。 “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之前在一家面包店兼职，从7月开始，到8月下旬，做了一个多月，然后因为一些原因我就辞职了……” 廖颖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看着江白弯腰洗漱，后者鼓着一嘴的泡沫，心不在焉的抓着牙刷静静听着，没有插话。 “那个老板当初是说每个月15号发工资，我7月做了半个月，是没有给工资的，说是要压着，然后我就想说他们8月发工资的时候应该会给我吧，结果也没有。” “然后呢？”江白吐了口中泡沫，含一口水吐出来，急急地问。 廖颖的表情有点气愤，接着说：“还是没给呀！说是要一直压着，等以后我不做了才给的，然后8月的快一个月的工资，他们也说要到9月才发。” “所以你就等到了九月？不是15号发吗，现在都月底了。” “就是啊！15号那天我左等右等没等到，就打电话问，那个老板娘就说先给其他员工发，我是自己离职的，结算要晚几天，然后我就等到了现在，然后今天，她给我打的钱少了好多……” 江白点点头，又漱了一下口，开了水龙头打湿毛巾，接着问：“那你一天工资是多少？她今天给你打了多少钱？” “我每天就工作4个小时，所以只有50块钱，从7月17号到8月25号，一共40天，应该是2000块钱，可是她今天只给我打了1000多一点。” “卧槽！少了一半！太可恶了！那个老板娘摆明了就是在坑你！欺负你一个小姑娘！” 江白擦脸的动作停下来，气得差点跳脚，缓和一下，又问：“那你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对方是怎么说的？” “她说，我上几天班，就给我几天工资，说8月登记本上我只有20天有登记上班的。这个我先不管，但是我问她那我压着的半个月工资到哪里去了，她居然说没有给我压工资，一个劲的说，上几天班就给几天工资，说上个月肯定是已经给我发了，我说没有，让她去查一下账本，然后她就给我挂了，再打就打不通了！” 听了这一堆话，江白如刚才的廖颖一样，一脸的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气得说不出话来。后者，显然已经恢复了情绪，看见她擦脸擦到一半停下来，嘴角还沾着一点泡沫，想也没想就抬手帮她抹去…… 动作做完了，泡沫也抹干净了，廖颖忽然想到什么，立时又抽回了手，有点尴尬。好在江白已经气懵了，没去注意这些细节，寒着脸看向她， “你们当初是不是没有签合同？” 这话问出来，倒是叫对方挑了眉：“小白，其实兼职的话一般都没有正式的劳动合同的，我当初就是简单的登记了一下人事资料，然后发了一身衣服，就什么都没有了。” 江白点点头，又摇头，抓起毛巾又抹了一下脸，抓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最后一个问题， “你当初为什么辞职？” 这个问题，让原本神色已经平静的廖颖，再一次皱了眉，咬了牙半天没回。江白看着她，不催，也不打算收回问题，就那么等着她回答。 然后，她听见她说：“老板娘一个月才来店里一次，店长是老板娘的儿媳妇，因为怀孕了经常不在，所以老板娘的儿子经常会来替她看店，有时候……”说到这里，廖颖停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江白，看到一双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不容闪躲，说了下去， “趁没人的时候就对我动手动脚，我忍无可忍，就辞职了。” “……” 欺人太甚！！ 此时此刻，江白唯一的想法就是——报警。 这该死的两母子，真的是有够欠收拾的！ 现在，这一刻，江白心里脑里充斥的怒气，远远比刚才多上好几倍，呼吸急促，气都喘不匀了，那眼里，除了燃烧起来的熊熊怒火，还有就是对面前这个娇小女人，从心底泛起，直达四肢百骇的，心疼。 跟吃了只苍蝇一样，江白在心里呕了许久，过了半天才慢慢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狠着声音说， “小颖，这种人一般都是欺软怕硬，就欺负你一个小姑娘，咱们不能就这么便宜他们！既然她不接你电话，你就过去找她，我跟你一起过去，一定要把钱要回来！还有那个贱男人——” “把钱要回来就可以了，”廖颖很快打断她，“其他的事也说不清楚，那个男人肯定不会承认的，我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才辞职的。” “可是——” “听我的小白，就去要回我应得的工资，其他的就算了，我怕把那些人惹急了，我们俩都会有麻烦。” “可是你叫我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江白还是不情愿。在她心里，眼前的女孩子，是应该要被人保护疼爱，细心呵护，是不容任何人染指，不容任何人欺负的。 廖颖明白她的心思，也是无奈，既然自己并没有吃上什么亏，不去招惹那些人才是明智之举，她不想江白因为一时气愤，搞出难堪的事情来，她一个快要毕业的大学生，别因为自己这点破事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好了小白，我也没吃什么亏，那样的人我们不理会就是了，犯不着因为那种人生气。” “我就是觉得你太委屈了！唔……那我们就去要回工资，要是他们还死不认帐，我就报警，到时候你可别拦我！” “有什么意思呢？小白你太天真了。他们家有钱，就算我们报案，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要是惹急了他们，往上头随便塞个钱，再来反咬我们一口，那我们又怎么办？” 这番话虽然有理，却更是令江白难以接受，气得肝颤， “他们有钱，有钱就能无法无天了么！有钱还克扣你这点工资，真是太没良心了！气死我了！！” “就是这样啊，有的人就是越有钱越是小气，我们都没有办法，管不了他们，做好我们自己就可以了呀……” “好人难做啊！凭什么总是坏人有钱有势！还有没有天理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越说越气……你记住，我们今天就是去讨回公道，不是去吵架的，到时候你说话可别太冲了！” “我尽量。” “……” 廖颖最终还是劝好了江白，推着她出了卫生间，自己也草草洗漱完毕，换了衣服，又一起匆匆吃过早餐，真就开着小绵羊，一路往那家主人没良心的面包店驶去…… 第二十章 店面就在某所小学的附近，虽然今天周日，小学生们不用上课，面包店的生意却不见冷清，可能因为现在还早，附近居民都来这里买早点。 小绵羊一路开过来，停在店门外，江白下了车，让廖颖锁车子，自己先观察一下敌情。 不得不承认，这家人能在学校附近开一间占地面积宽广的铺子，肯定是有资金有背景。如廖颖所说，这里的装修也是有一定档次的，真不是什么不入流的狭小门面。 哼！为富不仁，再有钱也不会长久！ 一番打量下来，江白神色虽然淡定，心里却是早就狠狠骂开。 等廖颖锁好车子走过来，江白和她对换一个眼神，拉开玻璃门，两人一同进了这家店。店里有几个客人在挑选所需，分散在各排柜前，仅有的三四个店员也就跟在他们身边，一时抽不出空来招呼江白两人，只远远喊了一声“欢迎光临”。 有眼尖的一个女孩子看了她们两眼，认出来其中一个，是她们之前的同事，惊喜又疑惑的喊一声， “小颖！” 喊声惊动了其不仅吸引了客人和其他几个店员的注意，同样惊动了在柜台后面坐着玩电脑的，少东家。 那个男人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宽大的短袖和短裤，一身休闲居家，神情慵懒，跟这店里规规矩矩穿着白色制服、面带微笑的小姑娘们一比，显得过于不讲究。 男人没怎么动，只懒懒的抬起头，扫一下从门口一路走过来的廖颖，眯了眯眼，轻哼一声，又像才注意到她身边高挑瘦弱的江白，移了视线看两眼，眼神不屑，不甚在意的收回目光。 那眼神着实让人十分的不舒服，江白压抑着怒气，知道这个人应该就是小颖口中那个不要脸的色狼，眼中自始至终都是满满的敌意。 长这么丑，也好意思出来现眼！ 其他人还要照顾客人，只和廖颖打了个招呼就各忙各的去了，没再注意这边。江白和廖颖径直走到柜台前，那里头坐着的人抬眼睛看着他们，以眼神询问：什么事？ 廖颖被那副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撇撇嘴准备开口，旁边的江白抢先说话：“这位先生，我家小颖之前在你们这里上班，辞职之后过了很久才拿到工资，但是发现少了一半，这让我们很奇怪，今天就想来问问，是什么事情让你们扣了她那些钱，如果没有什么问题，麻烦你们把她应得的工资全数发还给她。” “呵！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少她钱了？呲！你觉得我这么大一家店有必要贪她那点破工资？”对方很是不屑，嗤笑一声，上下打量江白一眼，又看向廖颖，摇摇头，语气态度皆是恶劣。 这么个态度，其实很容易激怒江白。然而关键时候，江白还挺能控制情绪，没有气得扑上去开撕，也没有多余的废话，去对这些无聊的问题进行回应，而是态度坚决的再次阐述来意，并暗暗嘲讽， “这位先生，我们今天来主要是想就小颖被扣工资的事情了解一下，讨个说法。我们对你们这么大一家店有没有必要贪扣员工的工资并不感兴趣，不管是什么原因，我请你先把这件事情说清楚，我们并不希望搞得大家太尴尬。” 很理性的一段话，对方显然没料到面前这个瘦瘦高高斯斯文文的女孩子能说得这么头头是道，愣了愣，不过脸皮实在够厚，不耐烦地拒绝， “这个事情我不清楚，发工资的事不归我管，你们要问就去问别人吧！” “既然你不能做主，那麻烦你叫一下能做主的人出来，我们面对面说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小颖辛苦干了一个多月的工资莫名其妙少了一半。我们不是不讲理的人，只想听听你们老板是怎么个说法。”江白不慌不忙，毫不退让，说的话也条理清晰，语气不算太强烈，态度却是不容拒绝，气势也足够。 笑话，她江白就算没有经历过洪爷的日夜熏陶，好歹也是堂堂一个本科生，说句话难道还说不顺？ 而一直没有说话的廖颖倒是被身边这人的气势唬住了。本以为江白之前那样的怒气冲冲，见到这个男人那副欠揍的样子肯定是上去就揪着人开骂，倒是没想到，这人竟然还表现得挺理智，无论是言语措辞的精准，还是眼神气势凌厉，都不得不让人发自内心的为她点赞。 廖颖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由对江白生出另一番看法，看向她的眼神也隐隐有了不一样。 可惜她们实在低估了对方脸皮厚的程度，看着他没当回事的换了个姿势坐，仰着脸， “好啊，能做主的人不在，你们等她来了再说啊！不过我告诉你们，她一个月才来一次哦！”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 看来和这个人说再多也是浪费口舌，江白强忍着一拳捣上去的冲动，回头看看廖颖，拉着她退开几步，低声问， “你把那个老板娘的号码给我，我打过去看她接不接。” “好。”廖颖应着，掏出手机把号码报给她。 江白拨了号码，眼睛在四周扫一圈，想了想，拉着廖颖快速退出店外，站在里面人看不到的地方。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有中年妇女的声音传来：“喂？” “你好，请问是恰恰面包店的负责人吗？我是蓬客酒店采购部的主管，想跟你谈一下面点供应的合作，请问你现在有没有时间过来一趟，我就在你们店里。”江白刻意把声音压低，显得成熟一些，干练一些。 “有有有！有时间的！麻烦您等一下啊，我十分钟后就到！” 电话那头的人激动极了，江白可以轻易脑补出对方现在是怎样一副狗腿模样。眯起眼睛，再次忽悠， “那麻烦你快点过来好吧，我先在你店里看看，试试你们这里的口味。” “好的好的，我这就赶过去，您稍等一会儿啊！” 那句话说完的时候，廖颖就狠狠掐了她一把，等她挂了电话才出声，埋怨的意思明显， “你怎么这样说啊，待会儿人来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嘶……哪能啊！你想想，我这样都能骗到她，说明什么？说明她智商捉急呀！你跟我来！” 揉揉被掐疼的手臂，江白又去拉廖颖，两个人走了几步，绕到店门的另一边，透过玻璃墙看进去，指着小餐厅里坐在沙发上边吃东西边看手机的一名顾客，说：“看到那个女人了没？坐在沙发上慢吞吞吃东西那个。” 廖颖跟着看过去，点头又摇头：“有三十多了吧，看着挺干练的，怎么啦？” “干练是吧？这就对了！现在她就是蓬客大酒店的采购主管，待会儿那个没脑子的来了，你什么都不要说，就听我说，知道么？” 她这意思分明是打算忽悠到底，廖颖顿悟，隐隐有些担忧， “可要是那个女的很快就走了呢，那我们上哪儿再找一个去？” “不会的啦，你没注意她已经坐在那里很久了，一直在玩手机，半天才吃一口东西，很明显是在蹭wifi，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离开的。”江白挑着眉，口气颇为笃定。 “你真厉害！” 也不知怎么回事，廖颖看着面前这人神采飞扬成竹在胸的样子，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眸子，竟然生出想要伸手捏一把她那张脸的想法…… 面包店的老板娘智商足够捉急，非但对接了大单子的事情深信不疑，并且欣喜若狂到竟然没有和自己的儿子通个电话问明情况，火急火燎的果然在十分钟之内赶到。 看见那辆车开过来停下，那个人从车上下来，两个讨债的人蓦然泛起一丝紧张。尤其廖颖，自己之前是这个人的员工，现在因为一千块钱巴巴的跑来追，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对，明明就是她做老板的不厚道，凭什么要她这个被坑的员工来心虚？！ 呵！ 那人下车的时候也看见了她们，当即皱了眉，很有些不悦的样子，然后就当没看见一样，径直走过来，想越过她们走进店去。江白她们等候这么久，自然不会轻易让她进去，迎上去拦住她。 “老板娘，我们等你很久了。” “等我做什么？我没空！” 对方很没有耐心，探着头往里看，不想搭理她们的意思显而易见。廖颖本还有一丝丝的犹豫，得这人如此态度，当下再没有骗人的负担，看看旁边的江白，由得她发挥。 江白一脸的正色，等待的几分钟时间里，她就想好了说辞，直到那人下车走过来的短短一段路，她更是快速调整思绪，心里有了底，就不见慌张， “你就是这里的老板娘是么？是这样，我是小颖的朋友，今天来是想帮她问问，她少了一半工资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我想你可以给我们一个说法。” 江白这话是挺委婉的，自始至终没有提到“拖欠”和“克扣”等字眼，就是不想搞得场面太难看。可惜这个金项链金耳环金手镯金戒指，连衣服都反着金光，一身铜臭气息的女人，做了个轻蔑的表情，翻个大大的白眼，看着廖颖说了一句话，让场面变得几乎不可收拾。 她说：“看你年纪轻轻，心机倒是挺重，还知道找帮手？哼！你勾引我儿子的事情还没跟你算呢，居然还有脸来找我要钱？你要不要脸呐？” 尖酸刻薄的语气，极尽难听的话语，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与辱骂，听得江白火冒三丈，恨不得一耳刮子挥上去…… 明明是受害者，却被无端指责辱骂的廖颖涨红着脸，不可思议的望向面前这个人，久久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反驳。而一旁的江白，早就捏紧了拳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脸上也是泛起不正常的红，几乎用尽了力气，去克制自己扑上去撕烂那张嘴的冲动，深呼吸，指甲掐进掌心，狠狠盯着面前这个女人。 这个中年妇女，抹了那厚厚的一层粉，却怎么也遮不住她这副丑陋的嘴脸和那颗更加丑陋的心灵。 江白此刻，已是深切体会到廖颖先前所说的，什么叫“恶人先告状”，什么叫“反咬一口”…… 第二十一章 “这位大婶，我不得不警告你，你说的这些话无凭无据，会对小颖造成名誉损害，属于诽谤，我们可以追究责任的。” “嘶……嘿！”对方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小姑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给出的反应跟他儿子如出一辙。 江白不理会她那张难看的脸难看的表情，继续道， “而且，你在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拖延和克扣廖颖的工资，我们也可以一并追究。” “你！！” 无耻老板娘本以为江白看起来斯文瘦弱，应是和廖颖一样的软柿子，却没想到，碰上个硬角色。 “行啊哈！想讹我是吧，你尽管试试呀，到时候看看谁怕谁！”对方被气得不轻，咬牙切齿的仍是不肯松口。 到了这会儿，廖颖心中又开始担忧，就怕江白处理不好，激怒了这人，最后弄得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果。好在，江白还真不是什么软柿子，不是别人放一句狠话就能吓退的。 “你先不用吓唬我，我就是这么一说，你大可以冷静下来跟我们好好谈，我觉得咱们根本没必要弄得那么僵，你说是不是？至于你刚才对小颖出言侮辱，只要你道个歉，我们也可以不追究，毕竟你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你应该比我们清楚，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而且我们今天的目的，只是那一千块钱的工资，只是一个合理的说法而已。” 一字一句，没有停顿，听起来又是那么抑扬顿挫，在情在理，让人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这下换对方气煞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虚还是怎么，憋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江白在心内冷笑，这个效果很好，果断乘胜追击。 “那么现在，你可以和我们谈返还工资的事了么？” “我说了我没空，你们要谈就等着吧，我还有正事要处理！” 想她堂堂一个老板娘，平日里走路都是横着走，何曾吃过瘪，今天居然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给震住，老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 这么想着，女人又硬气起来，仰着脑袋不可一世，蔑视廖颖她们， “说实话，那千把块钱我根本瞧不上，可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怎么着？你们还真要告我？好呀，你们赶紧的，我等着！咯咯咯……” 一边说着一边提了提挎着的包包，一扭头，擦过她们进了店门。留下的两个人互相对视，狠狠地翻个白眼，怎么也无法掩饰对这个女人，这一家子的厌恶之感了。 局面比想象中困难多了，幸而还留有最后一招没使…… “走走走，赶紧进去，不然就穿帮了，不管怎么样，先拿到钱再说！”江白没有犹豫，拉着呆愣的廖颖跟在那老板娘身后，进了面包店。 接下来，要开始演戏了。 智商欠缺的老板娘一进门，就要往餐厅的方向走去。几个店员看见她，齐齐问好，那里面坐着的男人听见，抬起头来看见她，惊讶了一下，喊一声“妈你来啦”，就没有了下文。 江白两人大大松一口气，憋着笑看那个老板娘一本正经的整理仪容，抬脚就往那边坐着的干练女人走去，赶紧追上去，在那个女人诧异的目光中，拦住了老板娘，上来就是一句， “老板娘老板娘，我们真的等你很久了，店里欠小颖的工资到底什么时候给呀，她家急着用钱，就算是一千块钱，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而且你这么无端端扣着她的工资真的很不厚道，这样对待昔日的员工，这么不讲信用，对你们店的声誉也不好不是么……” 虽然说的话都是实话，可是廖颖这个被无端克扣工资的受害人站在一边，没有别的反应，只是努力的憋着笑，憋着不让嘴角抽搐……而她却是要配合江白的演出，没有到火候的演技，所以只能勉强扯了个又为难又委屈的表情…… 那个蹭wifi的女人，在听到”老板娘“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停下玩手机，抬起头看着门口进来的人，佯装正在专心吃东西。谁知那个老板娘一进来就拿一种近似于抓到猎物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她看，惹得她浑身不自在，莫名其妙着看她走过来想做什么，等人走近的时候还点个头致意…… 一脸谄媚的面包店老板娘自然更是欣喜若狂，心想自家店里的产品都不错，肯定能让这个主管小姐满意的，那将来和蓬客大酒店的合作还会少么？那可都是钱哪！钱哪！ 可是现在，这两个女孩子简直阴魂不散！阴魂不散也就算了，那个可恶的女孩子竟然当着她大客户的面说出那样的话，这简直就是在捣乱！简直是在阻拦她的财路! 可是话已经说出来了，也都是事实，能听见的人也都听见了，无论是客人店员还是大客户，都眼巴巴地听着看着，她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好发作，还是憋屈着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眯起眼看向廖颖和江白， “好好好，瞧你们说的，阿姨哪里是那么不近人情的，欠你工资是因为记账出了点问题，现在我就发给你，一千是吧？”说着打开包包取出钱包，极快的抽出一叠钱，数了数，递到廖颖的手上，温和说道， “呐，这里面是一千二，多的两百是阿姨的一点心意，你有急事就快点回去忙吧，有空常来啊！” 呵呵，倒是爽快大方。只是可惜，演技这东西对于江白，简直是信手拈来，完全没有压力，而这个中年妇女装出来的善意，显得很是蹩脚尴尬，那满脸的假笑，别说江白两人，就是那边不明所以的“主管小姐”，也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而她说的这些话，无非就是催着江白和廖颖赶紧离开，省得再说些更难听的，搅黄了她的大生意。 追回债的两个人如何不明白她那点小九九，了然于心，面上却是坚毅。 “谢谢老板娘的心意，不过无功不受禄，我只要我应得的，该拿多少就拿多少，其他的再多我也不要。” 一直以来，廖颖都十分有自己的原则，并一直恪守着，这一回自然也不例外。把多余的两百块钱抽出来塞回到那只手里，廖颖拉着江白才转过身，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贱男人嘲讽， “嗤！装什么清高！刚才也不知道是谁，死皮赖脸的来找我要钱，要死要活的，现在居然给脸不要脸了还……” “闭嘴！回你柜台去！”老女人不防自己的儿子说出那样的话，赶紧制止，紧张地回头看向所谓的大客户，欲要解释。 感觉到手中那只胳膊瞬间绷紧了肌肉，廖颖虽然也气愤，到底比江白淡定些，捏那只手的力度加大，拉着气红了眼的人匆匆离开这个鬼地方，看也没看说话的人一眼，就当没听见。 江白满腔的怒意无从发泄，也明白现在真不是发火的时候，只能强压下来，老老实实让廖颖拖着退出去，快速驱车离开…… 特么的，为了那千把块钱，吃了多少瘪！受了多少气！太憋屈了！！ 一路上，江白开着车也静不下心来，天气热太阳又烈，她气出一头一身的汗，越想越是恨，越想越是烦躁，几度想掉头回去，找那个可恶的贱男人毒打一顿，让他好好领教领教什么叫做要死要活！ 可是怎么能够？她们好不容易追回来的钱，几乎算是骗回来的，难不成还回去撞枪口？呵！ 既然不能，她就只好以另一种方式——强烈的吐槽，发泄自己憋闷的心情。 “小颖，我真不明白，你也是老板娘，她也是老板娘，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真是辜负了老板娘这个身份！怎么会有那样不要脸的人呢？现在一想到她那副嘴脸，我就觉得晚上肯定要做恶梦！真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一定是气得跳起来骂我们了！还有还有，她那个儿子，我告诉你我真的差点就扑上去开撕了！这种人怎么就活得好好的？真替他老婆悲哀！你说我当时怎么就没一巴掌挥出去呢？” 坐在后座的人，一路听着前面的人那张嘴喋喋不休，一直骂一直骂，感觉到她身上散发的寒意，车速也较之前更快，深知这样不仅危险，而且容易气坏身子……然后，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贴上那人的后背，自上而下轻轻抚着替她顺气， “好了好了，你别总是一副自己老婆被人欺负了要扑上去拼命的样子好不？！” 第二十二章 车子在下一秒猛然停下，江白两脚踩地被，被身后人惯性一下子撞上来也顾不上，奋力扭着身子回头，想要看看说那句话的人此刻是什么表情。可是当两双眸子对上了，眸子的主人又极快错开视线，有点尴尬的转回头去，弱弱冒出一句：“本来就是……” “你！”廖颖小脸一红，又是气又是恼，抿着嘴瞪了这人的后脑勺，不语。 本来就尴尬，这下好了，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照这样看来，俩人在某些方面简直是绝配…… 这时候，有电话铃声响起，打破两人间怪异的气氛。两人收回目光，一个低头掏手机接电话，一个调整心情，开动车子继续上路。 一串方言，叽里咕噜了短短30秒，挂断。廖颖的脸色变了个转，皱着眉，无力感袭来，叹一口气，收好手机拍拍前面人的背， “小白，去一趟邮政银行，前面路口右拐就是了。” “奥……喔！” 江白有点奇怪，但是也没有深问，她隐隐觉得应该是廖颖家里的事情。所有的方言，“爸爸”、“妈妈”这些字眼，基本都能分辨得出来吧！她刚才如果没听错，廖颖应该是和她爸爸讲电话，挂了电话就要去银行，分明就是谈钱的问题。看来，廖颖先前所说的分担家里的压力，的确不小。 不管怎么样，那都是别人的家事，自己并没有立场去管去问，她说什么，自己照做就是了…… 然而，从邮政储蓄银行出来，江白的脸色也不一样了，和之前的愤然不同，是一脸的沉重，与疑惑。 因为她看见，廖颖把才要回来的那一千块钱存上，连同今早的那一千，一并转给了某个账户，她爸爸的账户。本也没什么，可是事情办好了，两个人还没走出银行大厅，就有电话打来。 虽然还是方言，江白却是努力分辨出了其中的几个关键词，诸如：这个月、工资、全部、亏钱…… 所有的词语组合在一起加以联系，很容易就能提取话语的主题：我这个月打工就这么点工资，全部给你了，我的店生意不好还在亏钱…… 大概是觉得江白什么都听不懂，廖颖讲电话的时候可谓是毫无顾忌，说到某些激动处，更是提了好几度音调，噼里啪啦像是在解释，语气的强烈程度也可以称得上是争辩。 她以为江白不会听懂任何，江白也就扮演什么都没有听懂，一脸茫然的等在她身侧。 电话打完之后，廖颖的心情比在面包店那会儿还差，那是一种不同于一时愤怒，是发自内心的深深无力感，沉重得让江白也感觉出来…… 回去的路上，江白很贴心的没有问起这个，一直跟她扯些别的。而廖颖这一次恢复心情没有以往的快，心不在焉默不作声，听了这人叽叽喳喳半天，一路往租房开去。 车子走着走着，太阳又大，廖颖放下混乱的思绪，掏纸巾的时候顺便看了一下手机，已经快11点了，忽然想到什么，抬手再次拍拍那人后背：“小白，我们先去一趟菜市场，买点菜回我那，你吃完午饭再回学校吧，你今天帮了我大忙，我给你做你爱吃的。” 江白的滔滔不绝被打断了，这才咽了咽口水滋润干燥的口舌，双眼发亮猛点头， “好呀！嗯……那下午你去开店么？今天周日，应该有不少人叫外卖的。” “嗯，去的，不过我要四点钟之后才去，你呢，是吃过饭就回去，还是等我下午一起？” “都可以呀。不过如果跟你一起的话，小绵羊能行么？会不会你晚上不够电回来？” 廖颖一愣，点点头一笑：“也是，我都忘了这个，那还是算了，你只能坐车回去咯。” 终于又见廖颖老板娘的笑容，江白的心情也明亮起来，跟着笑：“没关系，坐公交很方便的！” 毕竟是居民生活区，这边的菜市场还挺近，也具有一定规模。虽然有规模，但是正值午间，人多得不像话。两人一车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尤其是开车的江白，没什么逛菜市场的经验，避着人还得让着车，着实有些狼狈。进展不很顺利，眼看就要过了十一点，车子还没走过菜市场的三分之一，后座上廖颖实在看不下去，干脆下了车…… 然后，江白两脚撑地，把着车跟在廖颖身后，一寸一寸的挪，看着前面的人在蔬菜摊子前挑挑拣拣，称了一把菜心和几根葱花，又挪到猪肉摊子面前挑挑拣拣，称了一块排骨，再挪到凉菜区，选了几样小菜称了…… 江白跟在后面，看那道背影看得津津有味，等对方付好钱把菜往后一递，她默契地接过来挂上车头，还不忘感叹一句：“小颖，你真贤惠！” 对方理都不理她，继续往前走，边走边看，效率却不低。很快菜买齐了，都是路上江白报上来的，自己平常最喜欢吃的那几样…… 廖颖手艺的确不赖，不单止粉做得好吃，家常菜也是不在话下。菜的气味和颜色实在诱人，江白坐在厨房外的小四方桌边，对着桌上的焖排骨和冬笋汤流口水，静静等着廖颖把其它菜端上来，赶紧开吃。 小厨房里锅铲翻炒的声音不断传来，搅得外面的人心痒难耐，深深又嗅了一把桌上的，起身到厨房门口，看着那个人忙碌。 还是做饭的背影，可是这一次，怎么看都感觉和以往不一样。这是真真正正的，廖颖在为她做饭，不是商品和金钱的交易，不带营销气息。 感觉到身后有人，廖颖停下动作回头一看，冲那个人笑笑：“饿了吧？很快就好了，再等一下。” 江白点着头，从裤兜掏出一包纸巾，抽了一张递出去， “快擦擦，看你热的！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对方接过纸巾，干脆放下锅铲，擦擦额头上的汗，说：“那你先拿碗盛饭吧，菜很快就好了。” 江白又点头，手脚麻利地快速去取了碗筷，退出来。 厨房里热气和香气弥漫，廖颖做完一顿饭，出了一身的汗，端了最后两道菜出来，叫江白先吃，自己去洗把脸。后者看她着实辛苦，起身去卧室提了风扇出来…… 廖颖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清爽，身上仍是不舒服，看见的不是满口流涎的某人狼吞虎咽的模样，而是一个搬了凳子放好风扇，正在插电的忙活背影，那不会摇头的风扇，正对着的是另外一边空位…… 心头有一道暖流划过。 饭菜很可口，气氛也好，两个人吃得香也吃得满足，三菜一汤，最后竟然所剩无几。收拾碗碟的时候，廖颖看江白去拿了自己换下的衣服，一副准备告辞离开的样子，扭头看看窗外撒进来的灼人的阳光，开口挽留， “小白要不你下午再回去吧，现在外面很热的，而且从这里走到最近的公交站台要10分钟，怕你晒晕了。” “呃……那我……” “我是说你下午没什么事的话，可以等不那么热的时候再回去，跟我一起出去，我载你到公交站台那边，你先留下在我这休息吧……你平常午睡吗？要不看电视也行。” 是个好提议，江白连连点头，她是十分愿意在这里多呆些时间的。 然后，两个人就并排坐在小沙发上，看电视。 周末的电视节目无非就是一堆综艺的重播，一串台按下来，两个人都没什么兴致。廖颖是从来不喜欢那些明明笑点尴尬却强要嘉宾演下去的无聊真人秀，折腾了半天早就身心疲惫，越看越犯困，没一会儿就歪着头闭眼打起了盹。 再看江白，她喜欢的节目最新一期已经在周六凌晨熬夜看完，这会儿也是无聊地看着重播，之前惹得她呵呵呵笑个不停的某些点，此刻竟然没有了半分吸引力，正好又有微信群里询问她情况的，索性就捧着手机跟寝室那几个人报备，没注意到旁边人怎么样了。 几分钟过去，室友们话锋一转，直接从为毛都中午了还没回去转到了昨晚怎么睡的话题，再发展到她们有没有把持不住啪啪啪了……几个骚、逼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离谱，简直要把江白给臊死。 在这些看似轻松调侃的句子里，江白却是品出了不一样的意味。她不愿去深究，也不予回应，只是敲了几个“呵呵”出去，放下手机，不好意思地扭头去看旁边的人。 卧槽！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廖颖往江白这边侧着头静静眯着，一动不动，呼吸起伏也是浅，不知道是否清醒。江白没有出声，目光痴迷，定定在那张白嫩的脸上逗留了大约一分钟，脑海中忽而跳进来洪爷那段臆造：小白一定是把持不住自己，趁老板娘睡着的时候，慢慢慢慢凑上去，先偷亲人家的脸，然后到嘴唇，再到耳垂，脖子，一路向下……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 然后，臆造见鬼的化作了现实。 江白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真如洪爷所说那样，慢慢慢慢挪动了自己，往廖颖凑上去，越来越近，气息越来越紊乱，心跳越来越快，撅起嘴唇，在对方的右脸颊接近下巴的地方，印下一个轻吻。 退回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好像在天上飘，又好像在水面浮动，徜徉在偷乐与满足的感官里…… 思绪和想法太多太多，没办法集中，由是，她就没能注意到细微处，廖颖微微颤了颤的睫毛，丝丝错乱的呼吸以及悄然泛起红晕的小巧耳垂…… 第二十三章 整个下午，一直到回了学校，江白整个人都是飘的。因为那一个偷吻，她那心里酸酸涩涩绕了几百遍，一路上傻笑个不停。 第二天早上，做了一整夜甜蜜美梦的江白起床去上课，心情好到竟然听起了课，很给老师面子地主动举手回答了一个问题，并且回得很好，获得全班的掌声。 看这人得意洋洋的样子，几个室友也是促狭地半垂了眼皮做滑稽表情，调侃起来： “小白，心情很好嘛～” “小白，真想知道你占了多大的便宜……” “小白，我好想打你呀……” 很可惜，所有的声音通通被当事人选择性忽略。江白保持着良好的状态，什么也没说，一直到下课，按耐住想往后门冲的心情，尾随室友们去了食堂，路过大门口那里，不可避免地记起第一次看见廖颖那时候，那道让人心疼的身影。 想到这个，自然也想到昨天那个偷吻，嘴角不自觉又扬起，噙着笑，愉悦地进去排队，愉悦地欣赏几个女人抹着汗叫苦连天，愉悦地享用起以往嫌弃不已的饭菜…… 依旧是高温天气，依旧是下午没课，几个女人回了寝室换衣服准备上床纳凉午睡，被兴致高昂的江白一把拉住一个，铺了凉席在地上，围在一起斗地主。 本是三个人玩的，硬是被江白带着玩了一下午的四人版，别说还真有那么点意思。而她们玩这个，自然是有赌注的。最后，心情美妙的江某人输到最后，认命地，乐颠颠地换衣服出门，为所有人带晚饭，顺便请客，一人一根冰棒…… 仍然那么的心情美妙！ 江白特意换了自己最喜欢的，也是自认为最显挺拔身形与清朗气质的那身衣服，拨一拨凌乱有致的发型，去见心上人。 洪爷等人亲眼目睹她骚包打扮的全过程，不予评价，只在心里默默叹息。 碰巧是周一，碰巧刚好下课十来分钟，后门正处于人挤人的高峰阶段。江白迈着轻快的步子穿过最不喜欢的地带，一路向着某个方向走去。 昨天下午她回了寝室就没再出来，不知道后来廖颖过来开店生意怎么样。不过照今天看来，确实比以前好了许多。 她到时并没有看见老板娘，只有三个妹子坐在那里吃着粉。正疑惑着，这时候，隔壁热心肠的烧烤店老板娘看见她，一边忙活一边笑眯眯地打招呼， “美女你来啦！小颖送外卖去了，你先坐一下，她很快回来。” 江白闻言挑眉，又看这烧烤店前也坐了两个客人，再扫扫其他的铺面，虽然有多家已经关闭，不过剩下的也都基本坐了客人，不禁喜悦上脸， “嗯，老板娘，你们最近生意好很多了是吧？” “嘿嘿，好了点，总算有客流了，多亏了这里的老板花钱打广告呀！” “是么……” 两个人正说着，偏头就看见大门口进来的娇小身影。进来的人整个都热懵了，一下子不适应光线的落差，等走近了才认出来，站在隔壁烧烤店前的人。 “小白你来啦！” 惊喜只是一瞬间，想到什么，廖颖原本红晕的脸色变了变，些微的不自然，很快恢复自如，笑着问她：“小白你今天是来吃粉的还是来吃烧烤的呀？” 废话！ “吃粉……晚饭吃烧烤不饱……”江白无奈应着，瞄一瞄卖吃不饱东西的人，尴尬一笑，安慰说：“老板娘，我要是哪天吃宵夜，就来你这吃烧烤哈！” “没事儿，这里谁不知道你就是冲着花甲粉来的！小颖你还不给人家做粉去！” “……” 咳，然而实际上，人家是冲着做花甲粉的人来的…… 廖颖没再说什么，让江白落座，自己进厨房去做粉，从头到尾都很官方。江白没多想，也没依言找地方坐，跟在人家后头，到柜台前直勾勾看着她忙活。 煮粉能有多少事儿？还只是一份。廖颖实在没有很忙碌，花甲煮上了空闲出来，并不去跟巴在柜台上的人闲聊，而是半侧着身子，面无表情地做一项无关紧要的工作——捣蒜。 再看江白这个死骚包，在人家柜台前晃来晃去，摆出各种角度与姿态，无非就是想让廖颖老板娘发现她今天很俊俏很帅气的样子，然后给出赞叹。可惜，老板娘并不很解风情，对她那身衣服那个造型，那张笑容灿烂的脸，视若不见。 江白就皱了眉，正欲开口，廖颖的手机响了。她愣了一下，很快接起来。是叫外卖的，要两份。 然后，她就如释重负一样，扫一眼柜台边的江白，目光闪烁，抿唇一笑：“你先去坐着吧，很快就好了。”说着，又开始调料，准备制作打包。 而被打发的人，一脸的不知所措。 老板娘今天怎么这么冷淡？老板娘都没怎么理我！我昨天那么的聪明理智，表现得那么好，老板娘也没有对我产生好感么？ 挫败。 是的呀，她们现在，不还是食客与店主的关系么？除此之外，最多也就是普通的朋友，远远谈不上亲密呢！ 呵呵，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容易得意忘形了…… 难道就因为帮了人家一个忙，就以为她会对自己产生同样另类的心思？难道就因为一个偷来的吻，就认定自己一定有机会？ 呸！ 江白，你的信心从何而来？江白，你怎么这么蠢！！ 那个吻，只不过证明了你对人家一个小姑娘存了非分之想，人家是毫不知情的！人家只把你当做朋友！ 而也正因那个被洞察的吻，十足十证明了她江白对廖颖存在别样的想法，才令事情朝着不理想的方向发展。 若说之前的种种表现属于暧昧不明，那么这一个吻，就清晰地给出了明确态度。 对此，被偷吻被觊觎的廖颖，心里已是烦乱纠结，不堪其扰。这于她而言，明显是从未触及过的领域，从未考虑过的问题。她几乎以为，自己至少在25岁之前，不会拥有情感方面的心事。 可是昨天，现实狠狠地打了她的脸。 江白吻她的时候，她心里有那么一丝错乱，但却并不十分的抗拒，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羞涩，可要问其他的感觉，她就再说不出来了。 时代在进步，她也不是没见过两个女孩子的事，虽然她的态度是宽容的，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接受这类感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又或者说，很难轻易地去接受这种感情。 所以，目前她所能想到的，应对江白的方式，就是——装、避。 相较于廖颖，江白的打脸才叫真正的打脸，才真正的，疼。 她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漂亮，怀着满心的欢喜与期待来到这里，却遭受迎头泼来的一盆冷水……这水如此的冰冷，如此的现实，噼里啪啦打在她心头，好似在一句一句地嘲笑她，让她清醒，让她明白，能与廖颖有进一步发展的信心，不过是她一件事迹一个吻之后，自我感觉良好的幻想罢了…… 第二十四章 匆匆吃完粉，付了钱，一句话不说，江白逃一样离开后门奥克，失魂落魄地一路回到寝室门口，她才慢慢收拾好情绪，停了一瞬，觉得自己可以了，抬手准备推开门，却赫然发现两只手都空空如也，瞪眼咬牙，恼恨地拧一下自己的胳膊，跺跺脚，转身又离开了…… 等她再回来，时间已经又过去近半个小时，热出她一身的汗。到了这会儿，她才算能舒一口气，可虽然手里提满了东西，她那心里却依旧空荡。 门一开，立时有人扑上来，江白一个没防备，吓得手抖。 “呀！小白回来啦！英雄辛苦了！” “英雄回来啦，辛苦辛苦！” “我的冰棒我的冰棒！” 江白肌无力，心也累，白眼都懒得翻，手上一空，进了屋：“真是给你们跪了，能不能稍微有点女人的气质？” 此言成功引起众怒：“这里面最没吱格说这话的就是你！” “呵呵。”默认。 几个女人已经迫不及待拆了包装在享用冰棒，无人再去关注那个苦哈哈多跑了一趟给她们买东西的人。 只这次又是洪爷眼尖，随便扫一眼就发现江白精神不振的模样，不禁奇怪，想都没想开口就是：“小白，你怎么去一趟后门一副要精尽人亡的死样子？被老板娘掏空了？” “……” 众人循声望来，作赞同状。 江白理都不理她们，勉强提起一丝力气扔了个鄙视的眼神出去，身子一软摊在自己椅上，开电脑发呆。 天知道，她宁愿自己身体不适，也不喜欢现在这种，内心压抑无力的感觉…… 然后，江白在一番自我纠结之后，做出了类似之前某一次的决定：先不去后门了。 都是逃避，两次决定的区别在于：上回那次更多的是遗憾，而这一次，她是无地自容，根本没办法坦然面对廖颖老板娘，那个无辜的女孩子…… 决定不去果然就不去，江白在宿舍浑浑噩噩度过几天之后，迎来了十一黄金周。这七天的长假，416寝室几个女孩子已经于半个月前，经过激烈的投选与辩论，根据胜负最终得出结论——在洪爷的带领下，去她家乡所在地，同省邻市的著名旅游景区。 9月30号傍晚，校园大道上有不少拖着简单行李往校门走的学生，所有人脸上都是兴奋与期待。哦，并不是所有人，南区17栋416寝室的四个女孩子，有一个除外。 丽丽和洪爷是本省的，所以很希望有机会带着大学好朋友到自己的家乡玩一玩，以前一直没有实现，今年这个十一，应该是她们毕业之前最后一次合适的机会。 佳佳虽然作为激辩的另一方，开始时也是不甚乐意，后来经过洪爷和丽丽的轮番洗脑，也慢慢对此行充满了期待。 所以，不怎么兴奋的人只有江白。她因为自觉自作多情而郁闷了好几天，到了现在，心情依然不美丽，自然感觉无论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现在是傍晚7点半，天色还没有完全暗，却也不是很亮了，路灯已经开了，暗黄暗黄的灯光铺在校园大道上，晚风徐徐，很有些闲散的氛围。 而这闲散的氛围里，却仍存在着那么一些人，依旧忙碌着，奔波着…… 下了长长的坡，前面是平地，江白背着自己的旅行背包跟在几个室友身后，目光漫无目的地四处扫，本没什么神采的眼睛在一瞬间恢复亮色，盯着某个方向看得失神。 在坡底，与食堂左侧有一条校道之隔的21栋宿舍楼的前面，停了一辆熟悉的电动车，来往行人颇多，也没有阻碍江白的轻易发现并迅速认出，那辆属于廖颖老板娘的褐色小绵羊。 这一发现，让江白一时间有些愣神，不自觉顿下脚步，看着那车子发呆。走在前面几个人没发觉江白走着路也能分心，一路朝前走，没一会儿就把人落下老远。 而被落下的江白犹不自知，仍是看着车子的方向，脚上不听使唤的，提步往那个方向走去…… 同一时刻，站在21栋楼下的小绵羊的主人，笑眯眯地把手中美食递出去，笑眯眯地对顾客道了句欢迎下次再点，笑眯眯地转身离开，往自己的车子走去。 等她走出宿舍楼的大门，转到大路上，目光一下子落在自己车子边上的，那道红白身影…… 江白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纯棉t恤，配上底下一条白色的宽松中裤，一双红白相间的运动鞋，白皙干净的肤色，利落的短发，紧张或者轻松的表情，炯炯的眼神，让看到这些组合起来的廖颖，大大亮了眼，这在她审美里，比这人那天刻意的打扮要来得吸引人。 不得不说，江白这人打扮打扮，还是很有些观赏价值的。 “老板娘！” 不算远的距离，廖颖走出宿舍楼遮挡的视线范围，出现在江白的视野里，令她有些激动，弱弱地喊了一声。 廖颖今天一如既往的衣着朴素，身前还系了围裙，头发不很讲究地盘在脑后，一副十足十的老板娘经典款打扮。 却依然轻易扰乱江白的心绪。 “老板娘，你送外卖呢？！” “是呀，真巧，好几天不见你了！你这是要回家吗？”廖颖几天没见江白来吃粉，也不见她发朋友圈，更不好自己主动找她聊天，所以心里感觉有些微妙，现在注意到这人后背背着一个不小的旅行包，遂忍不住问。 江白开始时觉得紧张，可真正跟廖颖聊起来，感觉又是那么的轻松和自然，忽而又领悟通透，自己这几天的纠结是怎么一回事——一切都是自己钻牛角尖。 “不是，去同学家那边玩。对了，你十一有什么安排不？” 对方闻言，摇摇头，说：“没什么安排，十一还是有不少人留在学校的吧，我就照常开店营业啊，你们食堂也放假，没准我的生意会更好呢！” 老板娘颇有自信，这些天来，她的生意不止好了一点点，无论是饿了么外卖还是进店吃，都增加了不少人，而这些人也大都如江白一样，成为回头客，慢慢成为熟客…… 当然，即便再熟，他们也没有一个能和江白相比。 “嗯……那小颖，你晚上还是不要去ktv上班了吧！” 犹豫了一下，江白还是说了出来，即便站在普通朋友的角度和立场，她也不希望面前这个女孩子大晚上的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呆着，然后深夜一个人回家…… 廖颖一愣，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心里不禁又是泛起温暖，看着她的眼睛，笑着说：“你从我家回来那天晚上，我就去把那份兼职辞了，以后不会再去了。” “啊？”江白诧异，想到什么，又追问：“那你工资拿到了吗？” “拿到了，那里的兼职是每天结算的，不用担心像上次的那样坑人……” “……” 两个人似乎都忘记了时间，很有兴致地聊着说着，说着笑着……五分钟之后，一道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提醒热聊的两人，是时候散了。 江白听着熟悉的铃声，脸色一僵，看看廖颖，然后十分缓慢地掏出手机，接起来， “洪爷？” 亘古不变的怒吼：“你特么在学校里也能走丢？” 江白脸色尴尬别扭：“洪爷你们到哪了？在那里等一下，我马上就过去！” “我们都快到图书馆门口了，给你两分钟。” 江白闻言苦了脸，委屈地应了，挂了电话，冲面前笑吟吟的人眨眼，不舍告别， “我要走了，晚了怕赶不上火车，你自己晚上注意安全哈！等我回来，我就去吃粉！” 廖颖依旧笑意盈盈，神态语气皆是轻松得不像话：“你们都是走着去火车站吗？” “嗯，是呀，一般都是走着去，走着回，也就半个多小时，很方便不是，只有赶时间我们才会叫车。” 对方听了点点头，不禁感叹：“你们在这里读大学就是方便呀，火车站离得那么近，好了不耽误你时间了……”说着余光扫过自己的车子，心思一动，“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江白一愣，连忙摇头， “不用不用，就几步路，我追上她们很快的！那我走了啊，国庆节快乐！下周见！” 一边告别一边往后退了几步，得到一句“玩得开心，下周见”之后，才依依不舍地跑了。 留下的人站在原地又发了会儿愣，目送那道身影渐远，才收回来，出一口气，推车子往后门走。 今天生意又好了些，跑了好几趟外卖，车子的电已经耗得差不多，回去店里还得充电，前面那么长的坡，得慢慢推着走了…… 那头一路奔跑冲向室友们的江白，心情都飞了起来，在一分半钟之内，满头大汗却神采飞扬地出现在洪爷等人面前，笑着赔罪， “嘿嘿嘿，久等了各位，刚碰到一个朋友，聊了几句，就忘了时间……” 几个人上下打量她一番，明显觉出她情绪的变化，翻个白眼，不明意味地半戳穿她。 “少来，你在学校里有几个朋友我们还不清楚？傻笑个毛啊！耽误了时间，快来当苦力！” 笑骂着，洪爷把一个本应轮流换人提的，装满车旅所需的四人份的一大袋子食物零嘴，递给她。江白顺从地接过来，不敢有任何的异议，也不需要提出异议，一来她早就习惯了时不时充当这个寝室的苦力，二来，她心情好…… 第二十五章 十一果然是国人旅游的黄金周，洪爷家乡那个山清水秀风景宜人的地方，游客多得不像话。江白虽然郁闷了几天，但是在见到老板娘之后就一扫而空，她这一周的心情一直保持着愉悦欢欣，一路上的所见所感，都通过微信分享给了没有假期的廖颖老板娘。 收到大量自拍和旅途感想的廖颖，忙碌之余会给江白回一句话，附上一个羡慕的表情，再祝她玩得开心，然后又投入到生意中去，无暇顾及其他。 虽然不能跟老板娘深入地大聊特聊，能得到她不算敷衍的回应，江白依然开心。 于是，一个星期在有人雀跃期待，有人忙碌充实中悄然而过，这一周的假期，于很多人来说，都过得十分有意义…… 10月6号当晚8点钟，416寝室几个人从火车站出来，实在没力气提东西，果断叫了一辆的士，快速回到学校，连拖带拽地把行李和特产纪念品搬上楼，回到宿舍，一个一个接连瘫倒在床上…… 这几天的游玩，真是耗尽了她们的精元。 足足瘫了十来分钟，几个人终于恢复几分力气，由洪爷分配任务， “小白，把饮水机打开，再把大家的行李和东西分出来各自放好。佳佳，开电脑传照片，记得每一张都要p好。丽丽你来大姨妈，先去洗澡。” 众人对洪爷的安排很是服从，果然一个个有条不紊地该干嘛干嘛。 今天回来的消息江白一早就告诉廖颖了，只是到了现在对方还没有回她。江白不禁就有些奇怪，想着回来了赶得及就去看看，顺便带点特产以及自己精心为她挑选的礼品一起送去，却是没预计该死的火车居然晚点！ 所以还是明天吧，明天是假期最后一天，她们特意留出来作为调整的，不然真的要累瘫。 如同上一次回评论等反应的那种状态，江白满心期待地等了一天，还是没有等到廖颖一句半句的“欢迎回来”，一颗心又down了下去，更急切地等待明天的到来。 一个星期不见，越发想念那个人，江白发现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了。 可是那个人呢？还是只把自己当做普通朋友吧…… 纠结期待，一晚上又过去，江白早早起了床，想要出去后门买早餐，迫不及待的想借此机会去见见老板娘，却猛然反应过来，大早上的老板娘怎么会来开店？这会儿她应该还没起呢吧！ 然后，她索性一边吃起特产当早餐，一边分一半出来，打包好，等着中午的时候出门带去。 几个室友知道她的心思，很是慈悲地不对她吵吵呼呼的动作给予谴责，翻个白眼翻个身，继续睡。 临近11点，江白终于按耐不住，不顾寝室几个人了然的目光，也没有心思等她们一一决定究竟是叫外卖还是让她带，提着东西一溜烟跑了，室友们只远远听得楼道里回荡着一句：“你们慢慢想，要我带饭就在群里说……” 等声音消失了，几个女人撇着头两两对视，均是在心底骂：见色忘义！色字头上一把刀！！ 风风火火赶到后门奥克，江白也不急着进去，在大门外不远处的树荫下停了，掏纸巾擦擦汗，抓抓头发，拿手机照一下，满意地点点头，再呲牙照一照牙齿—— “小白？” 熟悉的，想念已久的声音自身侧传来，带着惊讶，带着惊喜，带着疑问。听得江白很没有出息地起了鸡皮疙瘩，然后又因了自己这番举动被撞个正着，不免羞窘尴尬。 “呵呵……小颖……” 这样的情形，除了弱弱地打招呼，江白想不出还能做些什么反应。 对方看她的样子，眼中又是奇怪又是好笑，但更多的，是复杂。复杂，却不表现出来。 这些天，这个人在千里之外还时时惦记着她，她的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感觉，有一丝温暖甜意，又觉得不该太过在意……知道这人昨天回来，最迟今天就会来找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果然，今天就看到人了……而刚才，这个人的那些动作，她从头到尾收入眼底，明白这是怎样一副心思。越是明白，她的心底就越是酸酸涩涩，复杂到不行…… 两个人，一个沉默深思，一个尴尬不知所措，久久没有说话。 好在江白没有让气氛凝滞更久，窘迫的神色褪去，兴奋上脸，提了提手中的纸袋子， “小颖，我带了好东西给你，是我在旅游地买的特产，拿给你尝尝！” 廖颖的目光这才闪了闪，从她的眼睛上移到她手上，笑笑说：“干嘛破费，我又不是很爱吃这些，你留着自己吃多好。” “没有没有，这是专门给你带的，我自己也有！我尝过了，很好吃……诶小颖，你怎么在这儿？” “我送外卖回来，刚好看到你在这里……”整理仪容。 对方的重点有点偏，只激动地揪了前半句，很是为她高兴：“小颖，现在才11点，你就有外卖送了，生意很好了吧！” “嗯，还行，十一这几天真的好一些，被我说中了，呵呵……别在这站着了，怪热的，我们进去吧，里面我还有客人呢！对了，你今天吃粉吗？还是只是来送特产的？” 说着两个人一同走进小吃城大门，燥热感立时减去一半。江白提着东西跟在廖颖身侧，心情飞扬，扭头看着她，看着看着就又得意忘形，情不自禁地表达了自己的思念之情， “吃粉，也是来送东西的，不过最主要还是好多天没见你，怪想的。” “……” 廖颖心尖一颤，极不自然地撇开了头，眼神闪烁，不回应，一副没听见的做派，可那双耳根却是微微泛起了红晕。 这个死人，总是说些暧昧的话做些暧昧的举动来撩她，真是讨厌！ 说出那句话，江白就有几分后悔。自己明明知道对方没有别的心思，可就是控制不住，调戏占便宜也好，表明心迹刺探反应也好，总该有些效果的。 可是你这副当做没听见没听懂的样子，是几个意思？ 第二十六章 不多做纠缠，两个人也不再说话，径直往粉店走去。那里果然有几个客人，有已经在津津有味吃着的，有坐在位置上低头玩手机等的，场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热闹。 而这热闹，不单单存在于廖颖一家，其他的各家店多少也有客人，只有隔壁的烧烤店不甚乐观，不过不要紧，大白天的有几个人吃烧烤呢，晚上才是人家的天下。 江白满意地看着，顿觉自豪，她家小颖果然好样儿的，做的东西好吃，终于经营出客户了，她当初还真是没看走眼！ 感到自豪和骄傲，江白就又巴在柜台上看着里面忙碌的人，嘚瑟， “老板娘，我觉得，你店里还可以更火爆的，你的各方面条件，都具有很大的优势。” 老板娘不很想理她：“呵呵，什么优势？” “首先，你的手艺好，做的粉特别好吃，比别家都好吃。其次，你的粉和菜份量很足，我每次都吃得很饱。最后，你年轻漂亮，更能吸引客人。” 不愧是个大学生，真是有理由有依据。听了这些，廖颖老板娘没办法不回过头来看着她，没办法不对她这些头头是道的分析生出强烈的同感，没办法不对那句“你年轻漂亮，更能吸引客人”，泛起愉悦之感。 江白看见廖颖眼中的光，更是得意，从纸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礼品盒子， “老板娘，我除了给你带特产，其实还有礼物。” 巴掌大的小盒子，包了彩纸，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廖颖只是看了看，没接， “没事送什么礼，我不要。” 她的话简单直接，态度很坚决，坚决到江白不知道怎么去劝，愣愣地没了声气。过了一会儿，等廖颖端了一份粉出去给客人，回来又开始着手做下一份，江白才调整好自己，默默把精心挑选的礼物收回袋子里，继续骚扰， “老板娘，我们这么久没见，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么？” “有，你晒黑了。”对方头也没回，很快蹦出这么一句。 “……” 江白正想说话，突然感觉旁边有人，扭头一看，是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正奋力拉长了脖子探头往廖颖方向看。江白没多想，冲她笑笑，主动让开地方，还很热情地帮忙喊一声， “老板娘，有客人！” 一句话喊得廖颖和那个女人均是一愣，一个极快缩回了脖子，一个转头看过来，皱了眉。 中年女人神色尴尬，堆了笑， “嘿嘿，小颖你的生意很好呀，我来串串门呵呵……那我不打扰你啦哈！”说着转身灰溜溜走开了。江白站在那里，看着廖颖的脸色不悦，不禁又去看那个女人，见她走了一段路拐进一家店，没觉出不妥，一头雾水地又看向里面不悦的人，问， “小颖，那个人干嘛的？” “一家店的老板娘，卖粉的。”廖颖脸色还是不好看，江白没什么社会经验，听了这话就更是迷糊：“然后呢？” 没想到这样她还听不明白，廖颖不得不翻个白眼解释， “她一个卖普通粉面的，最近经常跑到我这来偷瞄，然后国庆节第一天的时候她也开始卖起了花甲粉！可笑的是我刚开始营业的时候她还问我卖的花甲粉是什么鬼东西！你说气不气人！” “哈？”江白一下子听明白了，当即沉了脸，“就是说她看你生意好，也跟风卖起了花甲粉，而且总来你这偷师？” “这样也就算了，她还跟着我们加盟了美团饿了么，菜单下面明晃晃列了一道正宗长沙花甲粉，跟我的店名一模一样！我好不容易打出来的招牌！” 廖颖难得的表现出强烈的语气和表情，更遑论一向暴脾气的江白，几句话就让她脸都差点气歪。 “我ca……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简直堪比面包店母子！那她的生意好吗？” 廖颖叹一口气，点点头：“她的生意比以前好多了。我听我隔壁老板娘说，那个女人总是趁我出去送外卖的时候到大门口招揽客人，拉走了很多慕名来吃花甲粉的客源，而且在网上也分走了我不少外卖客户！” “不要脸！！这种人真的是——不要脸！！” 还有什么难听的话，江白没有骂出来，那样的人，不值得让自己在心上人面前破坏形象，完全不值得。 江白终于验证了，自己之前的直觉是对的。她的分析十分正确，廖颖这里的生意，本可以更好。 回过神来，看江白气得比自己还厉害，廖颖又做好一份粉端出去，回来拍拍她的肩膀，安慰说， “好了，你别气坏了，我要做你的粉了，先去坐吧，一会儿没位置。” 江白哪是容易安抚好的，气着气着居然想到了好主意，一拉廖颖，低声出主意：“那个女人以后要是再来偷看，你就让她看，假装做，多放两勺子盐。” 说完了，得意地一扬头，邀功一样眯眼看向廖颖。后者一翻眼睛，鄙视道：“你以为人家是傻子呀，这么明显。别说盐，芥末我都放过很多让她看，可她又不是没脑子，怎么会信，现在她的生意越来越好，搞得这里又有其他家眼馋了。” “什么？那岂不是更影响你的生意？太不要脸了！” “有什么办法，花甲粉也不是我发明的，人家要卖，我还能去砸场子呀？” 江白不甘心地点点头：“说的也是。”顿了顿，又说，“那总得想办法吧，照这么下去，你的客人都要被抢光了，以后很难再开发新客源的！不行我得想想办法。” 听得出来也看得出来，这人是发自内心在为自己着想，廖颖又是，感动定定看了她良久，还来不及说话，手机响了一下，又有下单的，提醒她不能再磨蹭了。 “那你先去忙吧，先给点外卖的客人送去，留个好印象，现在这种时候第一印象很重要的，我的等你回来再做也不迟。” 很体贴很懂事的做法，又是狠狠感动了廖颖老板娘一把，迎面直视着对方眼中的肯定，向来很有原则的老板娘居然有些恍惚，然后，真就如她所说，先给外卖客人做了，让早来并且是到店吃的江白干等着…… 慢慢平复下情绪的江白，一刻不停盯着廖颖在厨房里忙活的身影，看着她做好粉，匆忙收了在座客人的钱，汗都没空擦，更来不及留给她一句话，脚步匆匆提着粉就往外走。 远远看着那道娇小身影从门口消失，江白收回目光，扫过起身离开的几个客人，看着桌面上的狼藉，眼神一亮，一个念头在心底悄然生起…… 第二十七章 十多分钟之后，廖颖就回来了。带着一头的汗，和小小的满足之感，看见自己店里的客人换了一拨，几张餐桌也已经收拾干净，客人们或者拿着菜单翻看，或者和站在一边，一副服务生姿态的江白交流。 后者俨然进入了角色，专心的为客人解答各类问题，安抚客人稍等，面带笑容，态度非常良好，一手拿纸一手拿笔，像极了经过正规训练的餐厅服务员。要是她那腰间再绑一条围裙，不知道的人就当她是老板了。 不知道的客人们似乎很满意，一个个都是笑着和这个服务生说话，聊得很投机，很开心。廖颖远远看着，一步一步走过来，无意识盯着那道身影，出神。 “老板娘！你回来啦！快，这里点了好几份等着你回来做呢！”江白招呼好客人，一扭头看见廖颖站在身后盯着自己看，喜笑颜开，上赶着邀功。 廖颖心下虽然触动，到底没有表现出来，接过这人递来的单子，看看上面龙飞凤舞的字，不禁又抬眸扫一眼面前的人，不出意料看到一副得意的表情，很想翻白眼，忍忍也就忍住了， “你自己也是客人，怎么帮我招呼起客人来了，坐吧，再多的单子我也得先给你做。” 江白一听如此见外的话，不乐意了：“你真是，咱俩什么关系呀！用得着么！你快给客人做粉去！” 廖颖一瞪眼，不再理她，转身回了厨房，可不听这人瞎说，该给她先上就不能乱了顺序。 客人招呼好了，江白站在廖颖柜台前方，仰着头朝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投去不屑的眼神。哼哼，刚才小颖出去送外卖，那个人又想着到这边来挖客，竟然无耻地打起了已经坐下来的客人的主意，简直把江白的脸都气绿了！ 好在她也算个强势的人，没见过大世面也经历过小场面了，这种不要脸的人，一般欺软怕硬。然后她就在那女人靠近之前站起身拦住，吼一句：“大婶，想吃花甲粉就等一会儿，我家老板娘送外卖去了，很快回来！” 一句话吼得完全震了场子，大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终灰溜溜遁走了…… 江白无比享受这种可以成为廖颖的一道保护屏障的感觉，这带给她极大的满足感。 这样，她又记起了自己的那个悄然而生的决定，短短的时间里，经过再三的考虑，再三的斟酌，再三的纠结，然后，鼓起勇气，付诸行动。 这一次，江白不再趴柜台，直接走进小厨房，站到廖颖的身侧，目光直视着她，笑眯眯地， “小颖……唔——老板娘，你这儿缺人手不？打下手，送外卖啥的，我想……” 手上忙碌的老板娘不防这人突然提出这么个问题，一时有点儿懵，待反应过来，转头看向她，摇了摇头。 “我不要工资也行，你管饭就好！”江白有些急切，只要老板娘同意，让她倒贴她都愿意。 而这么明显的意思，到了老板娘那里，就成了：面前这个人，已经开始打着要跟自己朝夕相处的主意。 不知是在考虑还是怎么，愣了很久，廖颖才撇开头错开眼睛，看向别处一瞬，复又迎上去，用不快也不慢的语速，答， “呵呵，现在生意也不怎么好，暂时不需要吧……” “呵呵，是嘛……” 又是拒绝，呵！ 廖颖一再的拒绝，江白不可谓不受打击，她的心情变得不好，很不好。而之前其他的所有拒绝她都可以强咽下不痛快，再一次主动。 可是现在，这么睁眼瞎的一句拒绝，令她实在没办法不在心里淌泪……再仔仔细细观察一遍，老板娘她眼中所含着的，竟然是闪躲，抱歉，心虚…… 震惊！ 江白一愣，久久回不过神，廖颖她这是…… 于是，气氛沉默下来，厨房里只剩下锡纸里的美味汤料在高温沸腾下发出的“噗噗噗”声响，两个本该轻易达成交易的人，均是沉默无言。 再沉默了片刻，江白不堪忍受这样的压抑，脸色沉郁，勉强挤出一丝笑，开玩笑的口吻，缓和一下气氛：“真没想到，我居然这么不抢手，呵呵！那行，等以后你有需要了，再说，呵呵……” 话音落，人已经退出了厨房，脸上不再是神采飞扬，眼中透着从来没有过的，恍惚，挫败，失望。 小小窄窄的厨房里，再一次狠心拒绝了江白的老板娘，心里也极不好受。在没有人看得见的角度，她的唇角微撇，倔强地瞪着双眼，梗着脖子，身体一动不动，眼神亦是一动不动，一直一直盯着沸腾的，香味扑鼻的美食在看…… 五分钟过去，美味依旧的花甲粉被送到江白桌上，目视着和以往没有任何不一样的碗筷锡纸包，江白只是半抬眼看了看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的老板娘，梗在喉中的“谢谢”艰难地吐出，得到对方的“不客气”之后，不再说什么，默然开始吃，这每天每天，满心期待的美食。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过来，一直以来并不是老板娘对自己看中与否的问题。她们之间存在的问题，是老板娘已经洞悉她的心思之后的退避，婉拒，躲闪，和唯恐避之不及…… 这才是，最能够敲醒她幻想的，最沉重的一击。打她脸最狠的，最有说服力的现实。 她不得不承认，今天这一刻，她终于领会到一句话，叫做：你连倒贴，人家也不要。 匆匆忙忙吃了几口粉，草草解决掉最贵的花甲，江白情绪不振也食不知味，以往最爱的鲜汤也没有喝上一口，起身掏钱买单，不打算叫人，看看那道娇小熟悉的背影在柜台后假装忙碌，长出一口气，把钱压到碗底，不再看不再想，迈开大步，快速离开…… 过了很久，又有一波客人买单，廖颖这才收敛收敛装模作样的动作，抓起围裙擦擦手，慢慢转过身，目光不由自主往某一处瞟，没发现原本坐着的人，面色一松和心口一闷同时发生，哪一个更强烈一些，她自己都分不清…… 一路恍恍惚惚回到寝室，江白整个人都是飘的。她这一飘可跟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几个室友平日里虽然喜好欺负她，从心底还是很疼她的，这会儿看见她一副没了魂的死样子，一个个不禁在心里暗骂，又不敢搬到台面上去说，明着安慰。 别看江白有时候脸皮厚度堪比洪爷，在某些事情上，她要面子到了一定境界，她不想承认的，任凭你怎么刺探，打死也不会动摇。相处几年，室友们何尝不了解她的性子，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装作不知。 这一次也一样。虽然情绪都写在脸上，可是她一句话不说，什么也不愿表现，几个人想安慰也无从说起，只一贯耍着玩笑，嘻嘻哈哈打着闹着，以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江白又不缺心眼，朋友们的深情厚谊不可能感受不到，感动于她们的宽容谅解以及配合，稍稍宽慰下来的心，又不自觉地拿自己和廖颖去做对比，一对比，就比得心更痛。 她不缺心眼，难道廖颖就缺心眼么？为什么就不能感受到她的深情厚谊呢？！ 哦，不不不，不是这样。 自己对廖颖，只有深情没有厚谊。而廖颖也分明感受到了的，只是委婉拒绝了而已。 只是，委婉拒绝了而已…… 第二十八章 被拒绝回来的那天晚上，江白发了一条朋友圈，简简单单一句话表达自己的心情，内容于旁人而言可谓是模糊难辨，摸不着头脑，可是于廖颖，再清楚不过。 ——感觉心都要碎了…… 刚发出去没多久，已经有一堆的评论，或者询问，或者安慰，或者调侃，来自同学的，来自朋友的，来自亲戚的，甚至来自老师的……就是没有来自那个人的。 心就更碎了。 江白就是这么一个人，每每从老板娘那里受挫，回来总要当个缩头乌龟，缩一阵子，想通了就又打起精神去见人，颇有些百折不挠的精神。可这一次，她缩得稍微久了一点。一直到10月底，江白除了和室友们下馆子，就没去过后门。 这大半个月里，有些事情有些心境发生了变化，天气由热转凉，江白的心一如这天气的变化。而这大半个月里，廖颖没有主动跟她发过一次消息，没有主动找她说过一句话，连朋友圈也一直没有更新，好像她们从来没有添加过好友一样。 可江白总是忍不住，总是手贱地点开自己和廖颖的聊天界面，总是不自觉地从头翻起，看着那些内容，想起当初的红包大战，想起自己从那个人的家回到学校，一个劲的嘚瑟，想起自己因为郁闷，好久没有联系对方，想起自己偶然见了那人一面，所有的不爽烟消云散，旅游期间每天都和她分享自己的心情自己的见闻，而她虽然只都是简简单单的应和，自己总也感到满足…… 可是呢？ 可是现在呢？ 现在要怎么坦然？ 已经做不到和从前一样了…… 你喜欢的人总是不明白你的心意，和你喜欢的人明知道你的心意却还假装不知，处处表现抗拒，时刻与你保持距离，你觉得哪一样更受打击？ 正常人都选后者吧！江白也是正常人呀！ 翻着那些只有自己在意的所谓的点滴回忆，大受打击的江白，没有很快调整好心态，一边行尸走肉地上课，一边不耐烦地应付家人的连番轰炸，一边默默被心底日益增长的思念所折磨。 太苦。 在这苦闷的状态下，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很快迎来了11月。十一之前就是中秋，在这不算北方也没有很南的地带，天气从过了十一起就慢慢从热变为微热，然后逐渐转凉，现在已经是晚秋到初冬的交接，冬天很快来临。 这天上午10点多，阳光正好，江白和几个室友一起把棉被抄出来，抱上天台去晒，被单床褥一并洗洗晒晒，准备入冬。 和她们一样想法做法的大有人在，而且动作比她们快多了。所以当四个人搬了被子凉席上到天台，看见的就是栏杆上搭满了被子，地上也几乎铺满了，好多人都坐在被子上，聊天的聊天，玩手机的玩手机，无一不是在晒太阳，顺便看东西。 几个人扫了一圈发现只有中间的一块空地没有被占，拖着东西赶紧过去，一人一个位置占好，刚刚好够四张凉席铺下去，被褥直接铺在凉席上。 弄好之后几个人都累了，搬着这么沉的东西从四楼爬到七楼，人都要散架了。铺好被子，几个人全部瘫倒下去，再也不愿意起来…… 在暖暖的日光沐浴下，四个人开始各玩各的，丽丽看起下好的美剧，佳佳放起她偶像的歌，洪爷看起她的*文，江白刷了会儿微博就退出来玩开心消消乐……过了10分钟，原本默然的四个人有三个肚皮相继开始打颤，“咕咕咕”响个不停。 默契十足的三人，让唯一稍微含蓄点的江白无语极了，看看时间， “11点了，叫外卖吧？” 丽丽一如既往反应极佳：“今天吃黄焖鸡！” 众人应和：“那就叫黄焖鸡，饭来了我们再下去。”反正也没有别的好的选择。然后，江白就在饿了么上点了四个黄焖鸡米饭。 点好了，几个人就开始讨论谁下去拿外卖，四份饭，愣是要两个人去才行。江白几乎每一次都逃不脱，所以现在剪刀石头布决定另外一个是谁。 她们的行为引来了邻铺的两名女生的好笑，无语地暗地里偷笑。等三个女人决定好了由丽丽跟江白去取外卖，邻铺两个女生其中一个手机响，她接起来，是外卖到了，而且大伙儿听到她说：“麻烦你送上楼来好吧，我现在在七楼天台看被子走不开，对对对，没关系你就送上来，谢谢你我下次还叫你家粉，麻烦你啦哈！” 挂了电话，在江白几个人惊愕又鄙视的目光中，那女的居然和同伴得意地笑说：“那个人太实在了，叫她送上来她就答应了，这下好了，省得我们下去，就在这里吃了，还是我有先见之明搬了小桌子上来哈哈……” 416几个人听了，各自对视一眼，均是撇过脸来暗暗翻白眼，没见过这种人，七层楼叫人家爬上来！ 鄙视归鄙视，再不爽那也是别人的事，轮不到她们指手划脚，她们能做的除了内心吐槽，就是为那个送外卖的捏一把汗。 可是当她们看到那个送外卖的人时，心情就不是捏一把汗那么简单了。尤其江白，那心情简直复杂到了一定程度…… 廖颖提着两份外卖，挂了电话，仰头数一数这栋宿舍楼，很好，七楼，就是天台。叹一口气，认命地走进去…… 这里就是17栋，她来送过多次外卖，却一次也没有踏入过大门，今天头一次，进了这里，某个人住的地方。 廖颖知道江白就住17栋，具体哪一层哪一间就不清楚了。但是无论几楼，总归不是七楼就对了。 可是呵，有的东西真是很奇妙，它叫做缘份。 当廖颖提着两袋东西，两眼发黑登上最后一级台阶，大大松一口气时，喘着粗粗的大气从楼梯间走出去，一眼看到的不是遍地遍栏杆的被铺，也不是三三两两坐在一起的学生，而是……那个人！ 刚刚松的那口气又提了上来…… 呼——呼——呼—— 江白今天穿了一件森马的秋冬款格子衬衣，由于阳光暖人，此刻解了扣子敞开衣襟，露出里面白色的薄卫衣，后劲上挂了卫衣的帽子出来，她就把脑袋垫着卫衣帽子和自己的手臂，躺在自己的被子上，宽松的牛仔裤下两条腿搭在一起翘成二郎腿，悠闲自在地晃着，眯起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样…… 看到这样一幕，老板娘不知怎的，心里忽然生出了委屈。 而那头叫外卖的人看见提着东西的廖颖，惊喜地爬起来迎上去：“老板娘你来啦，谢谢你啊，劳烦你跑一趟！” “没事。” 这一动静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大伙儿都好奇，想看看什么人这么实在，居然把外卖送到天台上来。416几个人亦不例外，抬眼看过来…… “卧槽，小白！” 洪爷看见那个只有一点点印象的人，猛地一巴掌拍在江白大腿上，激动得跟什么似的。 江白早就看见了，正在愣神，被洪爷这一巴掌，倒是一下子回了神。皱了眉坐起来，看着叫外卖的女生接过东西往回走，露出廖颖一件薄薄的外套，以及迎着阳光泛红的脸和发白的嘴唇，似乎看了她们这边一眼，似乎又没有，然后转身…… 江白不自觉地一抖，但是没再动作，洪爷想了想，又拍她：“小白你该下去拿外卖了，丽丽不去了，你一个人，快点！” 终于得了个理由，江白抿着唇瞥了瞥洪爷，“哦”一声，站起来，快速离开。 从天台外面进来到楼梯间，江白就放缓了脚步，跟在廖颖身后，慢慢走着。下了几级台阶，江白更是皱眉，因为她看见廖颖一只手抓着扶栏，一只手揉着额头，双脚也有些打颤，下楼的动作非常的慢。看着看着，江白不再犹豫，喊了人， “老板娘。” 前面的人脚步一顿，重重出了一口气，停下来，没有转身。江白越发觉得不对劲，干脆下了两级台阶，绕到她身前，看见她脸色苍白，额上沁出一层的汗，人也没有精神，更是着急。 “小颖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廖颖看着她，听着她紧张的关怀，心里更是难言的委屈，最后却也只摇摇头，说：“有点低血糖，头晕。” 江白一阵气急，脸色沉了沉，还是忍不住询问：“你是不是没吃早餐，忙了一早上，又到处送外卖，还一下子爬七层楼上来？” 对方无力地抬抬眼皮看看她，点点头。然后江白就怒了，关心也变成了责备。 “你是不是傻！她们让你送上来你就送上来，你以为是电梯呀！直接放楼下，她们爱要不要，反正已经付钱了的，你怎么这么实在！” “……” 廖颖听着她骂，一句话也没说，看着她的眼神又是疲惫又是无奈，还有些别的什么。 没得到回应，江白顿觉尴尬，也知道自己激动了，又仔细瞧了瞧廖颖的脸色，不放心地问：“那你现在怎么样？能走吗？还是坐下来休息一下？” 廖颖又是摇头：“不了，我没时间，还有外卖要送，店里也有客人等着……”说着，脚也抬起来，颤颤巍巍下了一级，眼前又是一阵黑。 江白实在看不下去，心中又是怒又是悲，叹一口气，转个身背过去，弓了腰， “上来，我背你下去！” 第二十九章 瘦削的背，白色的连衣帽，长长一些的头发，看不见背影主人的脸和表情，廖颖的心情是难以言喻的复杂。 江白足够坚持，一直弓着身子，不偏头也不出声，等着身后人动作。廖颖本也是坚持的人，可是看着面前这背，这人，怎么也开不了口再去拒绝，沉默了半晌，终于缓缓缓缓地，伸出手臂圈了细白的脖颈，倾了身子趴上瘦弱的坚定的背…… 温热的触感，清新的气息，两个人第一次有了较为亲近的接触，一个胸口贴着一个人，一个后背撑起一个人。 江白只觉后背一沉，而后眉心又是一紧。这个人，如想象中的轻。而背上的人趴上去之后，抿了抿唇。这个人的背，没有如想象中那样骼人…… 江白的两只手托着廖颖的两条大腿，使了力，背着这个不怎么有重量的人，稳稳地一级一级走下楼梯。廖颖的两只手臂圈在江白的肩脖上，整个人伏在她的背上，脸不可避免地贴在她的耳侧。廖颖呼气的时候，江白耳朵就染上红。 一口气走下了层楼，江白还面不改色，神情依旧轻松。而两个人也没有说话。一直到又下了一层楼，江白的气息才开始乱一些，却仍是稳稳地走着，在转角处托了托手上的重量，身后的人跟着一抛…… 霎时间，廖颖的脸色由白转红。 背过人和被人背过的都知道，背上的人本就岔开着双腿，这样一个动作往上一提，那…… “嗯……小白，你为什么下来，不是要晒太阳么？” 江白倒是没想那么多，这人终于肯开口跟她说话，没理由不回。不过，有的时候该傲娇还是要傲娇一下的。 “要呀，我这是专门下去拿外卖的好不！” 身后人愣了愣，不予置评，想了想，低低地又补了一句：“那你……好久都没来吃粉了。” “呼……我哪有空，一直忙着上课……十一月了，我们都要开始想论文题目了，哪有时间天天出去！” 背上人顿了半天，才轻飘飘吐了几个字， “这样啊……”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三楼，廖颖的脸色慢慢恢复了些红润，江白的脸色也憋红了。一口气背着个人走了四层楼，好在是下楼，否则她半条命都得折在这儿了…… 看这人已经很累了，廖颖感觉也好了很多，头也不很晕了，就在她背上动了动，说：“小白你放我下来吧。” 江白喘着粗气，感觉到腰背的酸胀和手臂的麻木，不逞强，又走了两级到了三层平地上，放下人， “你好点没有，不行就歇会儿。”她不逞强，也不希望对方逞强。她看廖颖的脸色确实好多了，也就放下心，“你回去赶紧吃点东西，这样折腾身子受不了的。” “嗯，谢谢你。你……什么时候有空来吃粉呢？” 不知道是感觉没话说还是什么，廖颖没忍住，问出了这句。而她自己明明知道……江白没有立即回答，但是有点紧张有点无措，甩甩手臂以此掩饰， “我有空就去，你生意现在已经很……好多了吧？！” 真是个尴尬的话题，两个人都没有看对方的眼睛，对方想的什么也都心知肚明。江白那话锋转得不甚高明，两个人就更尴尬了。 “嗯，好一点。你以后……还是可以常来吃粉呀，叫上你的室友们一起。” “嗯。” 两个人说着一路往下走，来往的学生越来越多，手里也大都提着吃的，她们看见了，终是想起各自的目的。 “那我先走了，店里还要忙。” “嗯，你照顾生意，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天冷了，你别穿那么薄了……我得了空就去吃粉。” “我知道，你也是。” 这样再平常不过的话别，用在亲人身上，用在普通朋友身上，用在爱人身上，都吻合。可是她们之间，究竟算是哪一种关系呢？ 两个人怀着心事，一个带着一丝清明，一丝晕眩，开车离开。一个站在大门口，目送小绵羊和主人的离去，等待自己的外卖…… 江白果然很讲信用，当天晚上得闲，就带了丽丽前去光顾老板娘的店。事实上，她们哪天晚上没闲着呢？ 廖颖看见她们，有些意外，有些惊喜，心情倒是不错，招呼了她们入座，简单寒暄了几句。果然有第三方在场的时候，关系微妙的两个人不会感到太尴尬。而丽丽也充分充当着调节剂一样的存在，不停损着江白无所事事，夸着老板娘精明能干云云…… 廖颖这会儿正好不忙，粉端上来，就被早有预谋的丽丽一把拽住：“老板娘，来来来，坐下来一起聊聊呀，你看你现在有空，跟我们交流一下嘛！” “呵呵，好。你们在聊什么呀？” “随便聊聊。老板娘你家是本地的吗？我就是本省的，”丽丽果然发挥极佳，一边享用美食，一边 还能滔滔不绝侃大山，说话吃东西两不耽误，一水的溜溜溜。 江白习以为常，廖颖就有点汗颜，不过还是静静坐着陪聊：“嗯，我是本地的，看来我们算老乡。” “哈哈，老板娘知不知道小白是哪里人？她可并不是本地的哟，离我们挺远的。” 廖颖看向江白，后者也从碗里抬起头看过来。然后，她点点头：“嗯，知道，也不算太远。” 江白脸色没来由一松，笑笑不说话，又低下头去嗦花甲。丽丽吸溜了一串粉丝，好像没有话题一样，扯了一句：“你现在觉得不算远很正常。等我们毕业了，你就知道有多远了！” 很好。这句话很成功地，让气氛低下去，低下去…… 似乎没有发觉在座其他两个人的沉默，丽丽仍旧巴拉巴拉：“我跟你说啊，我们这个学期快过去一半了，现在已经慢慢开始论文指导了，下个月就要定好论文题目，然后又要开始联系实习单位，放了寒假回家，我们就很难有机会再吃到你做的粉啦！” 顿时，廖颖脸色变得有丝微僵硬，竟然直勾勾看向江白，看了半天，才想起来回应丽丽：“那你们下学期不来了吗？毕业以后……” “没有啦，我们明年五月份还会来的嘛，不过也只来很短的时间，答个辩拍个照，吃个散伙饭就基本没什么了……对了小白，我们毕业证不用回校领是吧？” 丽丽端的是潇洒，什么证件不用考，什么试不用参加的人，就是这样轻松。江白和她一样，除了论文答辩，其实也没有需要考的，她本也该轻松潇洒地毕业离去，大大方方地感伤一番，和同学朋友挥挥手，然后各奔东西。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做不到潇洒。 “嗯，好像是，应该可以叫人代领，然后寄回去。” 纠结良久，江白还是要如实回应。尽管这回应听起来是那么的刺耳。 这些话之后，江白的后半碗粉吃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了，一直一直没有再说话，也不敢去看老板娘是个什么样的表情。无论是云淡风轻还是别的什么，都足以令她揪心，难受。 而廖颖老板娘，脸上的表情没有掩饰，和心情一并沉了下去，眼中的光也黯了许多。不一样的是，她一直看着江白，虽然对方低着头让她看不见些什么。 然后，她真心实意地，又不甚情愿地，祝贺， “呵呵，你们这么快要就完成学业了呢，真是恭喜，祝你们以后工作顺利呀！” “嗯嗯，老板娘你也要生意兴隆！” “……” 心事重重吃完粉，回去之后，江白一直没什么精神。刚才丽丽的一番话，如同一记闷棍，敲在她的心头。而那些话一直在她耳边回旋，不断提醒着她，不要一看见老板娘，心就开始飘。毕业和工作，在此之前，她一直逃避这个问题。而现在，她最纠结最想逃避的，是离开。 离开，是必然的。只是…… 一直到进了宿舍的门，江白的注意力全部都在自己的心事上，又是先进门，所以她没有注意到，身后进门的丽丽冲里面的洪爷偷偷比了个“ok”，也没有注意到，寝室里的人，神色有异…… 而那边入了夜过了饭点不再忙碌的廖颖老板娘，收拾停当之后，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坐在店前的一张凳子上，呆呆看着隔壁烧烤店渐渐火热起来的生意，看着人来人往，静静出神。 今天偶遇江白，意外之余又给自己带来一丝惊喜。她的心里虽然乱，倒是没有想太多。只是希望江白不要因为什么事情，就不来吃粉，不来看她，不把她当做朋友……虽说她自己一次都没有给江白发过消息…… 可是只要经常或者偶尔，能看见那个人，她的心里也会舒服。撇开心底那些乱糟糟的想法不提，单就江白作为自己的第一个客户，单就江白为自己做过那么多的事，两个人一起愉快的相处，她是怎么也不愿意这么快就失去一个这样的朋友……即使只是朋友。 可是呢，这个朋友一次又一次地被自己推开了。推开了也就算了，她还是会回来的不是？每一次不都是这样？她永远不会恼，最多就是自己生闷气吧，气完了就又来找自己了。 那个人的性子，自己已经摸清楚了。 可是呢，再过不久，自己连拒绝她的机会都没有了吧。那个人不是本省的，而自己是本地的。她毕业之后，就要离开，去另一个地方发展，打拼。那个地方或者很远，或者更远，也或者不远，很不远，但总不会留在本地的。 那……该怎么办？ 真的要失去这样一个……朋友？ 这个问题，短短时间里，廖颖在内心问了自己许多许多遍，却总是得不出答案。或许有一个答案明晃晃摆在那里，她选择性的视若不见…… 这时候，小吃城已经慢慢开始了夜市的热闹，一贯被当做宵夜的各色小吃渐渐火爆起来，不单止隔壁的烧烤店和其他的小吃，廖颖的店里也来了几个客人，让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招呼。 过了大半小时，小小又赚了一笔之后，一直忙到了近九点，廖颖才再次收拾完毕，解了围裙，抓起手机点开，在朋友圈发了一条状态： 心里有点乱…… 第三十章 廖颖可没发过这类意思不明不白的状态，她的朋友圈里也是一些交情不深的人，看到这个最多也就点个赞，并不会有兴趣去深究。而她也不在乎有没有朋友关注自己的动态，一直都这样不是么？可是眼下，她心里隐隐又想要得到些什么评论，希望是来自某个人的…… 可是等了很久，她回到家，洗完澡准备上床睡觉，也没等来想要的评论，哪怕是一个表情。嗯，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想要一句什么评论。 呵呵，她如今的心情，简直跟江白之前的某几次如出一辙。如果她能够理解江白当时的心境，那么现在也算是感同身受了。 既然没有等到，算了，早点睡吧，或许是那个人还没有看见呢…… 江白当然看见了，这句话同样道出了她的心声。现在，她的心里一点都不平静，应该比廖颖要乱一些。 她刷朋友圈的时候本来也准备发一句心情，没想到忽然跳出来廖颖的状态，说的话竟然和自己要说的一个意思，索性就停下来，盯着这句文字看，什么都不想，一直看一直看，没有点开评论。 当天晚上，两个人都没怎么睡好，几乎一整夜都心事密布。 廖颖在后半夜的时候熬不住慢慢入了梦，但是梦里也不平静。梦境里，属于某个人的不甚清晰的脸，同样看不清楚的嘴不知道说了什么，拉着她的手，不停地跑，不停地笑。突然，画面一转，那人松开她，朝她挥手，紧接着转身，离开，只留下瘦削的背影。她站在原地，想伸手，伸不了，想开口，喊不出声，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着急，失落，无措…… 相较于廖颖睡梦的凌乱，江白就简单得多，一直失眠到了凌晨两点，才浅浅睡了过去…… 那天之后，江白又隔了几天没有去吃花甲粉，也不和廖颖联系，倒是时常忍不住偷偷地关注，方式一是看廖颖的动态，二是看她饿了么上的订单，每天增加了多少单生意，这样就能知道她一天忙不忙，生意好不好……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很不好，感觉有点猥琐，可是没办法，她忍不住。但是让她再经常去吃粉去见廖颖，她却又生生忍住了，硬是不去。 真是个矛盾的家伙！ 接下来的日子，江白的的确确是开始忙碌起来，和导师越来越频繁地联系，偶尔还要约同组的同学一起去找导师，当面讨论，争取在12月初把论文题目定下来，然后慢慢开始收集素材定出大纲…… 这段时间内，她家里也没有放弃劝人大业，依旧孜孜不倦锲而不舍地，隔三差五来个电话，不厌其烦地让她仔细再考虑清楚，是不是考教师。另外，她家人也不是只关心这么一件事，毕业实习的事也是有上心的。 这天下课刚回到寝室，江白接到父亲的电话，烦闷的心情涌上来，郁闷的表情挂上来，接通：“爸？” 电话那头的声音不高不低，不扬不抑：“小白，我跟你大伯联系好了，他说可以在柳州那边帮你找实习单位，回头你自己打电话问清楚，听到没有？” 江白脸色变了一下，语气强挤出来的欢欣：“好，知道了！” 江爸爸这次明显只是为了女儿实习的事来的电话，其他别的什么也没说，嘱咐了几句注意天气什么的，就挂了电话。 江白一脸的迷蒙，看着身边的室友， “洪爷，你们实习单位联系好了吗？” 其他几个人听了，一阵无语。 “小白，你爸爸好急呀，明年三月才开始实习诶！” “唉！我也是醉了……” 洪爷看看她，抬手拍拍她的脑袋，也不知道是安慰还是损， “小白，你要是不想去你爸爸找的单位，可以报学校安排的呀！” “卧槽，洪爷你赢了，学校找的那么坑，简直了，咱们班除了考试那些，应该不会超过三个人报吧……” “……” 不知道别的大学是不是这样，反正这所大学就是。以前听毕业班的学姐说起过，有时候逛学校贴吧也能获悉一二。学校不知道跟那些实习单位签了什么条约，就跟把学生卖给人做苦力一样，不知能拿什么样的好处，反正学生是什么也不会捞着，大部分还得倒贴，实习了也跟没实习过一样，没什么意义。 洪爷这个提议无非就是说说而已，调侃一下江白，她相信江白还不至于脑子抽，放弃好好的实习机会去报学校给的那些坑人的单位。 只可惜，她想得还不够深。江白脑子虽然不抽，可她心思不纯呀！这么一句玩笑话，她竟默默记在了心上…… 虽然忙，江白还是抑制不住泛滥的思念，两个星期之后，出现在后门奥克。 现在是十一月中旬，天气已经算冷了，风也慢慢刮了起来。江白庆幸出门前特意加了件衣服，还是冻得她发抖。进了小吃城，看见里头挺火爆的场面，花甲粉店前几乎坐满的人，江白眼睛闪了好大一下，走过去。 依旧只有廖颖一个人在忙，娇小的身影在厨房中忙碌，手速极快，外面坐着的客人一半以上都已经吃上了美食，有一小部分桌上空着，坐着等。 江白不禁对廖颖又是佩服又是心疼。 像这样的场面，即便请了人专门负责点单，恐怕也忙不太过来，而廖颖一个人，顾及了店里的客人，还能空出时间去送外卖，不得不令人侧目且赞叹。也正因为这样，江白对她更是心疼。 生意虽然经营得像模像样，可是看那人身上那么薄薄的一件外套，松松垮垮盘在脑后拿个夹子夹着的长发，隔了两周不见即使加厚了衣服也不见厚一些的身板，她的心里就揪着疼…… 廖颖忙得不行，只在转身间隙意外瞥见柜台外站着的人。先是惊喜，然后是别的。江白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本就远超他人，经过许多的经历，许多的思量，许多的纠结，江白的影子是怎么也挥不出她的脑海了。 这些日子，她的纠结困惑不比江白的少。可是，由于店里生意逐渐步入轨道，她分不出太多的心思去整理自己的心绪。心头那些缠成一团的东西一时也解不开，索性就放在一边，算作逃避。 而眼下，心头团团的中心正直勾勾站在不远处，直勾勾盯着她瞧。她再是平静的心境，也做不到十分淡定，心跳开始乱节拍。 “小白，你来了，吃粉吗？” “呃，嗯，我今天打包吧，你这里生意兴隆，都没位置了呵呵。” 两个人，一个强装镇定，一个心思微妙，却都以平常的口吻和语气开启对话，不陌生也不算熟稔，旁人看来，就是老主顾的关系，再无其它。 廖颖的表情因着江白这话顿了一下，先是转身把葱花往锅里一撒，然后又回过头来， “你可以等一下的，就快有人吃好了。” 这是老板娘在留人呢，江白再怎么傲娇也不会不领情，跟着对方的视线扭头看看，果然有吃得差不多的人，也就不推辞：“那好，我先站一下，你忙你的。” “嗯。” 两个人自上回丽丽意有所指的一通话之后，还是更久以前，因为什么事情之后，就没有表现得像朋友过。今天也一样。 没有像朋友不单止表现在言语对话，更表现在肢体动作，就连往常一些习惯性的举动，也没有再出现。 就好比现在，江白把双手插在衣兜里取暖，腰背挺立站在廖颖柜台前，神色不算悠然，不算严肃，没有掏手机出来玩，更不再撑着手肘巴在柜台，对里边忙活的人进行热火朝天的骚扰。 对此，廖颖老板娘感到莫名的失落。 在廖颖满腹心事接着忙活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依然是叫外卖的。她快速接起来，一手抓着手机听，一手拿纸笔记录，动作利索，语速也快，极有效率地确认了点餐送餐的所有信息。 江白看着老板娘快速挂了电话，又转回身去装粉，三下两下乘好，紧接着把新的锡纸包放上去煮着，然后端了装好的粉出来，一样一样，有条不紊又节省时间，看得她暗暗咋舌。 小颖这是练出来了呀，难怪只她一个人也能应付日渐火爆的生意。看来，当初自己的那个提议，有些多余呢…… 廖颖一直忙活着，没办法注意江白，也猜不出她的心理活动，给客人找钱的时候，就招呼她， “小白，这边好了，你过来坐吧。”说着弯下腰去收拾桌面。 客人意犹未尽地起身离开，江白看看廖颖，抬脚挪了挪，刚要坐下，临了改了主意， “老板娘，我还是打包吧，不坐了。” 顿时，老板娘的眼光一黯，抓着抹布的手也停下动作，抬起头来看她，不敢相信这个人居然…… “呵呵，真的不坐吗，你以前从来都是在店里吃的，呵呵……” 对方似乎看不出她笑容的勉强，坚持着说：“嗯，我带回去吃也一样，你赶快去做粉吧，我等着。” 廖颖动动嘴唇欲要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只是点点头，把桌子收拾好，转身回了厨房。江白站在她身后，盯着她的瘦弱坚定的背影，却看不见她唇角的苦涩。 廖颖的心情虽然大受影响，做粉的速度并没有减慢，很快，江白的粉打包好了。从老板娘手里接过袋子的时候，江白另一只手把钱递出去。这样的动作，于两人而言，熟悉，又陌生。 廖颖没有抬头看江白的表情，无言地收了钱，说一句“慢走”，就转回去忙外卖打包去了。而她转身之后，江白并没有立即离开，只见她掏出手机，给柜台上的本子拍了一张照，记下上面的外卖信息。 三份，很好。 好在廖颖的生意好了之后，又买了一台电磁炉，两台同时用，煮粉做什么都很快，可比通常锡纸所用的炭烤要方便且快速多了。 所以，江白提着自己的粉，站在那里等了七八分钟，三份外卖就被打包好。 廖颖一门心思又或者心不在焉地做粉，也没有特意回身去看，不知道那个人竟然还没走，转身的时候很是愣了愣。 “小白你，怎么没走吗？” “嗯，等你。” 心跳又突突了两下，廖颖竟是鼻头一酸，刚要开口问“等我什么”，听到江白接下来那句：“这几份外卖我给你送过去吧，反正我顺路。信息我已经拍下来了，送完之后收的钱，我给你发红包。” 江白话音才落，从老板娘手上抢一样接过三份外卖，分了一袋子到另一只手，四袋子东西，沉甸甸的。 “我先走了。” 说完了，留下一抹灿然微笑，迈开大步子，离开。 身后的廖颖，心跳突突突跳了三下，鼻头酸了，眼睛也一酸，心头却是涨涨满满的…… 第31章 长长斜斜的坡，几十米远的路，平常都没觉得怎么样，今天走起来，江白的心里着实不舒坦。因为什么？因为迎面而来的冷风？那不很正常么！因为手里提着沉甸甸的东西？那不经常的事么！还是……因为体会到了送外卖的感受？ 今天叫外卖的是15栋的，艺术学院的女生。江白对着手机默念了照片上面记录的号码，退出来，按键拨号。 “你好，你的外卖到了。” 电话那头柔柔的声音应了一句：“嗯，你等一下，我就下来。”然后电话挂断，江白还没来得及报上一句总共多少钱…… 收好电话，江白提着东西在楼下站了两分钟，也被风吹了两分钟。大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经过的时候，看见长身挺立提着四份外卖的她，不免好奇。 平常送外面的也不乏年轻的帅小伙小姑娘，甚至几岁的小孩子也不是没见过。而江白怎么看都和其他那些送外卖的人感觉不一样。第一，她没有车子。第二，她穿得太干净。第三，她定定站在那里，姿态表情显得太过从容…… 风好像又大了些，江白的头发被吹得飞起，有没有地方躲，静静站在那里，看着楼梯口，对周围打量的眼光根本不在乎。这样一个状态下的江白，颇有一丝通常用在男人身上的“玉树临风”之感。 如此姿态下的江白，同样被花了两分钟的下楼来的某个才出现在电话里的漂亮姑娘收入眼底。 江白看着一个踩着棉拖，穿着厚厚棉睡衣，披散着长发，身形窈窕长相清纯的妹子出现在一楼楼梯转角，看着她一步一步走下来，走到自己跟前，惊讶地眨眨眼睛，往外面扫了一眼，又收回视线看向她，问， “你……花甲粉？” 对方看着她笑，也笑，笑起来眉眼弯弯，声音比在电话里还要有质感：“没想到老板娘请人了，你看起来真不像专门送外卖的。”说着，手里早就准备好的钱递出去。 可是江白没有手接。 漂亮姑娘见状，很机灵地把钱又折了折，往江白大大的外套衣兜里一塞。后者被她这爽快的举动惹得挺有好感，不禁开口问， “你认识老板娘？没见你去店里吃过呀？” 江白好歹也是廖颖店里的熟客，一回两回总能跟其他的常客混个脸熟，可是面前这女生，面生得紧。而她这话，对人家的意思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很容易就让对方认定，她是花甲粉店里的伙计。 “呵呵，没，我一寝室都是点外卖的，没去过店里，而且大多数是我下来拿，没想到今天不是老板娘来。” “奥。”江白把三个袋子交到这人手里，顿觉手上一松，活动一下麻木的手指，忍不住对这个三两句取得她好感的妹子提醒一句， “你们其实可以在饿了么上点的，上面一份13块，比电话点餐要便宜些。” 对方听了一愣，惊讶又起：“你好可爱呀！别人都恨不得要掏光顾客的口袋，你居然教顾客少花钱，不怕老板娘知道吗哈哈！告诉你吧，我之前也是在饿了么上点的，只是今天卡里没零钱了，所以就打电话付现金咯！” 姑娘人挺热情，也善良体贴，接过三个袋子，看江白手里还提了一个，就催她：“你还要送一份呢，那你赶紧去吧，不耽误你了！拜拜！” 话毕，又看着江白凌乱的发型笑笑，提着几袋子外卖转身上楼去了。江白目送一阵风似的人影和那身可爱的睡衣，摇摇头，抬手撸一撸头发，转身离去。 回去之后，江白把粉吃了，把澡洗了，把衣服也洗了，穿着睡衣坐在椅子上，给廖颖发了外面的钱发过去，等着对方回应。 而廖颖也不负所望，领取了红包，给江白回了句“谢谢。” 这句感谢，隐含了许多的意思，她不是不会说得更直白，只是她觉得，有些事不需要说得那么明白。而江白也大概了解她的意思，忍不住又再啰嗦：“你以后不要那么拼了，店里生意已经很好的话，可以不送外卖了，你一个人，就算再能耐也会累垮的。” 此话由于太长，江白懒得打字，不顾外面的寒冷起身走出宿舍，用了语音传达出去。冷风袭来，把江白的话音吹散了一半，却分毫动摇不了话语里温热的关怀。 电话那头收到关怀的廖颖甜甜的笑了，也用语音回了一句：“你放心，我懂的，你也是要注意身体。” “嗯。对了，最近那个偷师卖花甲粉的女人怎么样了，有没有再抢你客户？” 听得她问起这个，廖颖就想笑，嘴角上扬着回她：“你厉害！听隔壁的大姐说，你上次当着客人的面吼了她一嗓子，她灰溜溜走了，之后就没再趁我出去来抢客人了！” “是嘛？我就是看不惯那种人，你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一定要硬气起来，不能吃亏！” “嗯，我知道。不过她还是死皮赖脸的卖花甲粉，告诉你，我有好多客人之前去吃过她家的，都说难吃……” 这段话成功让两个人隔着手机嗤嗤笑了起来。江白听了两遍，收了笑，正想回复，很不巧，这时候微信通讯界面跳出来一个新的好友验证，她呆呆地看着上头的“我是康晓茹，今天你送15栋外卖那个”，莫名其妙地眨巴眨巴眼睛，然后莫名其妙地点了接受…… 还没等她多想，也没等她接上廖颖的话，新添加的好友发来消息：晚上好！在干嘛呢？（呲牙） 又眨了眨眼，江白动动手指，回了：在和老板娘聊天。 隔了几秒，没见回应，江白退出来，点开和廖颖的聊天界面，刚要打字，那个人又回了：这么晚了还在讨论做生意啊？对了，你叫什么还不知道呢，你是我们校的学生吗？ 三个问题，啪啪啪。 江白囧，可是出于礼貌，不能不回，只好放下跟廖颖的聊天，先回了这边：我叫江白，是本校大四的，应该是你的学姐。 对方打字速度十分的快，眼睛没眨两下就连着回了两条：那我叫你小白了，你叫我晓茹就好。我也是大四的，学音乐的，你不是学姐哟（坏笑） 这妹子本来就挺讨江白的好感，说话风格爽利逗趣，江白一时间被她吸引，竟然忘记了自己还要跟老板娘说些什么，就陪这个叫做晓茹的同学热络地聊了起来。 而那头等了半天没等到下一句的老板娘，一遍又一遍听着那江白的几段语音，然后又听自己的，觉得自己最后那句话怎么也不像是聊天的结束语呀，等了又等，还是没见江白回复，摇摇头，放下手机，接着去忙了…… 江白和新朋友康晓茹聊了好几分钟，被一阵又一阵冷风招呼着，冻得她直哆嗦，跺跺脚，一边看着晓茹回的消息，一边迈开脚进了宿舍门。 还是回屋里吧，外头怪冷的。 当天晚上，江白跟康晓茹聊得热火朝天，两个刚认识的还不算熟悉的人，从个人概况聊到了班级情况，从学校发展史，聊到了毕业实习以及毕业论文，最后又回归到了花甲粉和老板娘。 这个时候，江白终于记起了，自己还想和分明是专门等着和廖颖聊天的，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竟然跟别人聊得那么嗨。而她们聊到花甲粉，江白必定得给对方解释，自己并不是花甲粉店的伙计，只不过一个熟客，顺路帮老板娘送一送的。 如此，两个人也算对对方了解了个大概，到九点的时候，才慢慢放缓了热聊，发送消息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期间，江白还是抽空给廖颖回了一句：“早点休息，晚安。”没得到回复，也就失去了聊天的兴致，回康晓茹的信息越发趋于平淡和简洁，又过了十来分钟，终于结束了所有话题，互道晚安…… 第二天，江白没约同学，一个人去见导师。昨晚跟新朋友聊天谈到毕业论文，交流了一下看法，她发觉这个叫晓茹的女孩子果然是搞艺术的，有那么点想法，跟她沟通一番，竟然给自己带来了一些灵感，想到一个比较新颖的角度，然后她睡前整理了一下，决定明天去见导师，讨论一下作为论文主题的可能性。 这样一忙，江白就把心思都放到了这些事情上，没工夫去考虑其他的问题。经过多次的讨论和修改，江白的毕业论文题目彻底定了下来，大纲也写得差不多，利用好近一周的时间上网或者去图书馆查阅资料，搞定了这些，接下来就差寒假的时候开始写正文。所以，她很荣幸地成为她们那组第一个定好题目写好大纲的人。 虽然是第一个，忙完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周的时间，转眼又是月底。 这段时间，江白没有去过奥克小吃城，最多到后门吃一顿饭买一下早餐，期间一直和康晓茹保持着联系，几乎每天都有在聊。而廖颖，她只偶尔会发一句关心和问候。虽然不多，能知道对方的动态，她也安心。 现在，她不仅仅要在感情问题上纠结盘桓，其他的一些烦恼也接踵而至。 眼看12月就要到来，12月中下旬就要敲定实习单位盖章上报，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了。按学校的尿性，如果没有自主实习盖章上交申请的话，学校有权利给毕业生安排实习。每年，这所学校的毕业生们都人心惶惶，托人找关系也好，自己联系也好，死活也得整出个自主实习的盖章证明，万万不能让学校给坑了…… 眼看着室友们，同班同学们，同年级的同学们陆陆续续去打印了申请书，一个个寄回家，让家人想方设法盖了章再寄回来，上交……关于这个问题，江白终于不能再逃避，终于要静下心来，好好地想一想。 大伯答应她爸给她找实习单位，可是她一直拖着拖着没有去个电话，问一问现在进展如何。她清楚地知道，托大伯办事，十万个放心。而她心里，却是隐隐拒绝着那个结果。 第32章 天气越发的寒冷，风大就算了，还绵绵下着雨，地上一天到晚湿漉漉、脏兮兮的。白天除了上课，已经很少有人喜欢在外面溜达了，更别提傍晚以后，那更加强劲的寒风。 这种恶劣的天气，直接造成的后果就是，后门小吃街，冷冷清清。这种天气，学生们要么下课直接去食堂，要么不上课的直接叫外卖，少有人喜欢冒这风险，到后门吃一顿饭，很可能才吃得身上热乎，出来风一刮，立马用又冷了下去…… 所以，现如今后门小吃街的生意，是以送外卖为主。 当然，廖颖的粉店也毫无例外。只不过她家的情况比别家好些，一干老客户也都和她混得挺熟，见她一个人太辛苦，来回折腾，送的外卖也很容易冷，再美味的东西一旦错过了最佳食用期，口感总该打折扣。因而他们也就甚少叫外卖，嘴馋的时候，一般都愿意冒着严寒顶着风雨，到店里来吃一顿热腾腾的粉。 那次江白帮着她送了一次外卖之后，就没去过她店里。她的心里跟被挠痒痒似的，不舒服极了。可是在微信上，江白也和她偶有联系，保持着不温不热的关系和状态。她的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可是没办法，当初都是自己把人推开的。对方没有勇气再开口，恐怕也是有所顾忌。而那个人，也快要放寒假回家过年了。不，不不，不单止回家过年，她下学期也基本不会在学校，等到她来了，就说明她要毕业离开了…… 每每想到这些，廖颖就情绪不振，整个人都恍惚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令她更心乱的事情。前些天，15栋的老顾客，那个漂亮姑娘点餐，她送去的时候，对方一个劲拉着她聊起了上回帮她送外卖的那个人，怎么怎么样，还说她加了那个人的微信成了好朋友，天天聊天天聊，两个人关系好得很怎么怎么样…… 过去一个星期，廖颖至今记得那姑娘眉飞色舞的神情，记得那姑娘说的关于江白的每一句话，记得当时自己心头咯噔的那一跳，更是记得，自己从那天以后，整天心内发酸。 她对自己的乱糟糟的情绪，算是搞不懂，也算是有些通透，她只是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染上了这种患得患失的心理？ 日子就在有人纠结彷徨，有人焦躁不安中碾过。转眼十二月就过去了两天，江白已经没时间再拖，该给大伯打电话了。然而拿手那心，总是不听使唤，每次在通讯录找到“大伯”，她总是下不去手，一次都没有点开过。 而室友们早已陆续办好了相关资料证明，就等着期末考试放假回家，明年五月再来了。她们每天看见江白纠结的样子，暗暗替她着急。这天，还是洪爷有魄力，把又在苦恼的江白骂了一顿。 “小白，你再拖下去时间就过了，到时候校方安排了实习，你可别跟我们诉苦！” 江白哪能不明白，她动动嘴，想不出是该应和还是该反驳，就没吱声。洪爷见不得她那副样子，以前的她是多么的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现在呢？ “小白你特么就是婆婆妈妈，什么事憋着也不愿意说出口，天大的事情也拖拖拉拉不去问个明白，憋死你算了！” “什么呀，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白心头一跳，虽然心虚，嘴上还是硬。闹得丽丽和佳佳也看不下去了，帮着洪爷：“小白，我觉得你还事赶快给你大伯打电话吧，万一他没找到，你再临时上哪儿找一家去？到时候学校安排的你真是裤兜没处哭去！” “是呀小白，我听上一届的政法学院社工班的一个学姐说，她实习的时候被学校派去了乡下的一个福利院，鸟不拉屎的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上一趟镇里都要坐好久的摩托车，还好包吃住，虽然没有工资……” 佳佳这话说得其余三人一个冷颤，纷纷明着鄙视加吐槽：特么学校也太坑了吧！ 江白也是被吓得不行，心内一阵紧张，再纠结也耐不过那些恐怖的经验分享，赶紧点开通讯录，给大伯拨了过去。可是事与愿违，她是终于下定决心了，可惜大伯那边不知道在忙什么，电话响了无数声，愣是没接。 嗨！ 当天，江白不但决定了要自主实习，还决定了，晚上去后门，吃花甲粉。 可，计划还是赶不上变化。下午4点的时候，江白还在睡午觉，手机在静谧的宿舍里响亮地冒出一声“噔”，惊得她迷迷糊糊抓起来看，是晓茹。界面上是这么一句话：小白，今晚有空吗？一起吃饭吧！（呲牙） 江白还不甚清明的脑子第一时间就想拒绝，于是，回了一句：我今晚去吃花甲粉诶。 可能是婉拒并没有起到拒绝的作用，对方很快回过来：行呀，刚好我也有几天没吃花甲粉了，那我们一起呀，我也好去一趟店里见识见识。 然后，江白抽抽嘴角，无奈地答应…… 下午五点半，天色已经和夏天时候的七点差不多，阴云密布，风势加大。江白着了厚厚暖暖的羽绒服，举着伞从17栋出来，一条坡走下去，经过16栋到达15栋，去接人。康晓茹已经等在那里，远远看见江白，竟然一眼认出来，迎上去甜甜地笑， “小白你来啦，走吧。” 江白一下子是没有认出她的，虽然微信上常联系，可是真正的见面却是第二次，看着眼前这个青春洋溢，穿了一身漂亮修身的衣服，化了淡妆更显精致的，言语态度分外亲昵的女孩子，她心里隐隐有些不适。 好在两人并肩走的时候，是一人一把伞，否则江白真怕这个自来熟的人上来就躲进她的伞下挽她的胳膊。而康晓茹虽然热情开朗，但远还不至于江白所想的那样，是个自来熟。 一路上，晓茹跟在江白旁边，不停问她花甲粉店坐落何处，店里环境如何，生意如何，老板娘婚否，现居何处等等，好像真的很关心似的。而江白也都一一答复，她知道的不知道的，该说的不该说的，挑着跟她普及。 走走说说，很快就到了奥克，两人收了伞，对里面稀稀拉拉的景象不免皱眉。尤其是江白，她不甘心地掏手机看了看时间，是饭点没错，天色也渐渐暗了，可是怎么这里头都没几个客人？明明生意应该很好的呀，小颖饿了么上的订单一直都有稳定增长…… 江白是聪明人，此等状况只要稍稍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当下不再发散思维，领着头一次来，满目新鲜的康晓茹走进去。 此时此刻，廖颖的店里有两个客人在吃东西，她正在厨房忙着外卖打包，手脚麻利地收拾好，提着东西还没踏出厨房，看见几米外江白和一个女孩并肩走过来，有说有笑的。那女孩她认出来了，不就是那个自称和小白多么多么熟的15栋的艺术生么？ 那个艺术生，身上是一件粉色长款风衣，一条黑色打底裤，脚上踩了雪地靴，面容精致，长发飘扬，整个人时尚而青春。她身边的江白，一件短款的米色羽绒服，下面是一条紧紧的牛仔裤，显出笔直笔直的长腿，脚下是一双她熟悉的休闲鞋，两人脸上都挂着笑，看着关系很是亲近。 仿佛被一根刺扎进了心头，老板娘先是面无表情地咬了咬呀，装作没看见，转回身去，快速放下袋子，一边暗骂：大冷天的，又不是在逛街，打扮那么好看也不知道要干嘛！ 一边骂着一边抬手取下后脑勺松松垮垮夹着头发的夹子，一头长发随之披散下来，理一理拨一拨，然后又快速摘了围裙扔到一边，拍拍身上，假装在忙碌的样子。 等身后传来人声，她才慢悠悠转身，很惊讶的表情， “诶？小白，你来啦。美女，你不是15栋那个女孩子吗，也来吃粉吗？” 康晓茹笑呵呵的：“嗯，今天不用你送过去哟老板娘，我和小白一人要一份花甲粉！” 廖颖脸色不变，错开目光去看江白，后者居然赞同地点点头！ “呵呵，好。那你们先坐，我去送完外卖就回来给你们做，很快的。”恨恨地说完，老板娘不再看她们，提起两份外卖往外走了。 江白看着她的背影，有看看身边的康晓茹，默不作声找了位子坐。 江白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身边的康晓茹，默不作声找了位子坐。 老板娘说话算数，果真极快的回来了，彼时江白两人才坐下来聊了没一会儿天，看见她都挺诧异的。 “老板娘你好快呀，怪不得我每次点单你一下子就送到了！” 康晓茹心里嘴里都是赞叹，这样敬业且效率高的店家，她们学校周边实在太缺了。廖颖被夸奖，皮笑肉不笑一下，状若无意地瞥一眼江白，应着， “没啦，比较近而已。你们是两份对不，我现在就去做。” “恩恩，老板娘快去吧，小白都要饿坏了哼哼！” “……” 廖颖眉尖一挑，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回厨房去了。坐在凳子上的江白依旧瞄着她的背影，不说话，和康晓茹打哈哈。 也是很快，廖颖把两人的粉端上桌，热腾腾香喷喷的，一打开就冒出袅袅白烟。康晓茹第一次在店里吃，不免惊喜：“哇，原来店里用这么大的碗装呀，方便很多诶！这个勺子也好大呀，一勺子汤能顶塑料勺子好几勺了，肯定很快能喝完，你说是不是小白？” 江白一面拨开自己碗里的锡纸，一面应她：“嗯，是的。”说着，看这人慢吞吞地才打开了一半，不禁抬手帮她掰了掰整理好，又取了一双筷子递给她。康晓茹笑眯眯地道谢，直夸她体贴。 廖颖实在看不下去了，一咬牙又回了厨房窝着，眼不见为净。 江白由始至终注意着廖颖，看见她不悦的神情，转身走的时候还翻个白眼，不明所以地瞄了眼坐在对面的女孩，想了想，眼里忽然闪过一道亮光…… 第33章 花甲粉还是一如既往的香，可是当江白吃上第一口粉喝上第一口汤，她就想掉眼泪。因为——实在太辣了！ 尼玛，老板娘这是把辣椒油当成汤了吧，这上面厚厚的一层红色，飘着一阵阵诱惑的香气，简直了！老板娘你怎么能犯这种错误呢？！ 江白吃不得麻辣，勉强咽了两口就放了筷子，不停吸着气，拿眼去看廖颖，还是只看到一抹背影，不甘心地又往晓茹的碗里瞧，人家那粉分明没有很辣好不！ 所以，老板娘你是故意的吧？！ 想到这里，江白心头那丁点的委屈，霎时间烟消云散。算了，辣就辣点吧，味儿还是美的，而且感觉比往常的还好吃！ 然后，江白就忍着呛，一口一口，慢慢地把粉吃光，把汤喝完了，把花甲嗦干净，连渣都不剩。吃到最后，她的整张脸都憋得通红，看得康晓茹一阵惊奇。 “小白，你脸好红，你很热吗？” “啊咳！有点，有点热，汤太烫了呵呵……” 晓茹点头，不疑有他：“嗯，我也觉得，汤热腾腾的吃得浑身热乎乎的，感觉很舒服！” 她们聊得起劲，厨房里廖颖老板娘想不听到都难，耳朵尖一耸一耸的，眼睛也不受控制，老是往那两个人身上瞟。 而江白这人，似乎找到门道还是怎么，和对面的女孩聊得热火朝天，眼角余光却是不停扫过不远处的廖颖，对她的一举一动都关注着，对她的反应也十分的满意。 廖颖在厨房里郁闷了半天，终于等那两个人吃完了粉，却不想她们吃完之后动也不动，坐在那里继续相谈甚欢！当这里是你们家呢？！别妨碍我做生意好不好！！ 可能是老板娘怨念太强，江白似有感应，很快结束了话题，唤一声：“老板娘，买单。” 什么老板娘买单？跟叫店小二似的！还买单，你什么时候跟我这么不熟了？ 怨念了好一会儿，廖颖才磨磨蹭蹭从柜台后边走出来，站到江白旁边去，面带微笑：“吃好啦？好吃吗？” “当然好吃！在店里吃更有感觉诶老板娘！”康晓茹还当人家是专门在问她呢，热情地回应，夸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老板娘看看她，心里稍稍舒服一些，又去看真正想问话的人。江白见廖颖又拿傲娇的眼神盯着自己，心中别提多欢快，猛点头：“好吃好吃，老板娘，你辣得我爽死了！” 一语双关，唯一听得懂的老板娘一秒钟冲红了脸，恼恨地瞪了这个不要脸的人，收了钱就不再搭理她。对面的康晓茹一脸莫名，不很小白的她现在隐约从江白和廖颖的脸上看出了些什么，只是明智地闭着嘴。 没想到此生能收到老板娘羞怒和怨怼的眼神，江白顿感无憾，心头许久未曾突突突的感觉一下子涌出来，真的是太爽了！ 因为这个，江白的心里又再隐隐升起了希望，另一个纠结日久的念头也得出结论。回去的时候她就表现得有些急切，康晓茹到了15栋，还想拉着她说些什么，她也心不在焉的样子。对方看出来了，聪明地不再纠缠，让她回去了。江白怀着心事，快步走到宿舍楼下，并不上去，掏出手机拨了电话。 “喂，大伯吗，我小白。” “小白呀，吃饭了没有啊？你是不是想问实习单位的事，大伯今天没接到你电话。正想着晚点打过去呢！” 江白心头一紧，还是鼓足了勇气，用黯然的语气，道：“是，大伯，我想说你不用给我联系单位了，我……已经有安排了，学校强制的。” “怎么回事？这个还要强制的吗？你爸不是说给你盖了章就可以了吗？我这都找好啦！” 因为撒谎，江白的心跳很快。因为撒谎的对象是自己的亲人，江白的心跳更快。但是，她平日里也没少撒谎，简直可谓是经验丰富手法老道，因此，她心里再紧张，表面上却半点不显，表情语气很是镇定，继续说， “是，因为其他的同学都已经很早就搞好了，最后的几个人就被强制分配了。对不起啊大伯，让你白忙活一通。” 电话那头的江大伯用浑厚的男中音重重叹了口气：“唉！你说你读的都是什么大学，怎么这样的！那好吧，回头你跟你爸说说，你学校这样做，我也没办法了。” “嗯嗯，我知道，谢谢大伯！” “……” 又聊了几句别的，江白才和大伯结束了通话，心头一松，竟是觉出后背沁出了冷汗。呼一呼气，缓和一下情绪。 搞定了一方，接下来还有两方。 江白用了10分钟，和父亲吐槽了学校的不厚道，编的谎话一套一套的，说得真实无比，气愤无比，可怜无比，让她爸爸跟着在电话那头问候了校长长发5分钟，末了，也是长长的叹气，作罢。 紧绷的心情松了一半，江白抬起冻僵的手，拍拍自己的脸颊，打一打气，接下来，才是最难过关的。 如她所想，几个室友对她的一番话产生了八分的怀疑。首先，这是面对面，不是隔着千里之外的电话两端。其次，她们是同龄人，也在一起生活了几年。室友们对她最后，室友们很清楚江白有撒谎的理由，有留在学校实习的理由。 于是，洪爷用极其不相信的口吻，提出质疑：“怎么会，你不是说你大伯办事十拿九稳，全家人有事首先就找他，百试百灵么？怎么到了你找个实习单位就不成功了呢？” 丽丽也是狐疑地看向她：“小白……” 还是佳佳好，即使怀疑，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室友掉进火海：“还有几天，小白你可以再找人看看，先随便盖个章寄回来再说，不然你就真的被坑了！” 唉！谁叫这所大学对毕业生们的荼毒名声在外呢！ 江白心里的小九九被看穿，仍强装镇定，面带忧郁，扫一圈寝室和寝室里的人，学着电话里父亲和大伯的无奈叹气， “唉！想不到我就要独自在这个寝室里生活两个月了，没有你们，我可怎么过？” “小白，你真的决定留校实习了？” “嗯，懒得再折腾，其实这样挺好的，在学校里可以静下心来写论文。” “卧槽！你还有这打算？你不是定好题目大纲了么？还要留到实习的时候写？” 这是个很好的问题，江白没怎么考虑就回答了：“那不正常吗？寒假在家谁有心思写论文啊，谁不想着过年出去玩，我敢保证，寒假期间我绝对不会写超过两千个字！” 听到这句，室友们虽然觉得在理，还是忍不住鄙视她：“切！” 说什么就是什么，二天得了空，江白就下载了学校的实习安排表，一边查地图一边查交通路线，只要找一个近的，交通便利的，其他一切都好说。 对此了整一个下午，终于选了一个最符合条件的，江白喜滋滋地填了表，发送上交，彻底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郁闷不甘心的，只要能住在学校里，就都好。 事情都办得差不多了，时间也过去了两天，现在就等着最后确定下来是不是能如愿被分配去自己心仪的单位。 又隔了一天，江白耐不住思念，又一个人去了后门。这一次，她没有再和康晓茹说。而对方在又邀约了两次无果之后，就不再提起。 天气的恶劣程度在加剧了几次之后，终于在今天迎来了改变。雨停了，风依旧大，但是出太阳了。这是自入冬以来少有的好天气。沉郁已久的人们的心情随着天气的好转而转晴。 在这样难得的好天气里，江白跟着耳机里哼着欢快的曲子，踩着干溜溜的地板，朝着后门大步走去…… 大概是天气好了，窝在寝室里不愿出门的学生们三五成群的出来走动了，无论是晒太阳溜达的还是去吃饭的，都比阴雨天的时候壮观多了。 奥克小吃城似乎也恢复了热闹。尤其是花甲粉店，生意总是比其他店的要好。从门口看进去，远远能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穿梭在客人堆里，忙个不停。 江白越是走近，越是在想，这段时间老板娘应该赚了不少钱，她家里情况不知道好一些没有，她那间租房也是时候换一换了，小绵羊的电瓶也该换个新的了，她的衣服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件，也需要添一些，她的头发又长得很长了，不知道要不要约她去前门剪一剪…… 想着想着，江白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廖颖的身后她自己都不知道。老板娘一回头看见她，堪堪吓一跳。 “你怎么跟鬼一样突然出现？” “嘿嘿，忙着呢？” “看不出来吗？”廖颖初时只是惊吓，而后惊喜，想到前天的种种，她就没有好脸色，说话也带刺。 江白摸摸鼻子，跟在廖颖身后往柜台走去，沿袭优良传统，重现经典动作，巴到柜台上，目光跟着那个人的一举一动，然后开口， “小颖，我想……” “想什么？你的小美女朋友今天怎么没来？” “哼哼哼，我怎么知道，我和她又不熟。” 廖颖一愣，停下手中的事，回过身来盯着这人似笑非笑的眼神，眸光一闪，错了错眼，复又迎上去，最终还是换上别的语气，说， “你……什么时候放假？你要走之前，能不能来这里一趟，我做菜煲汤，请你吃一顿饭，就当给你践行。” 第34章 这是廖颖第一次开口邀请，江白缓了缓心中的欢喜，脸色不变，问， “老板娘，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老板娘的脸色晕上一层绯，却是翻着眼睛瞪她：“当然舍不得，你一走，我都不知道少多少生意！” 江白笑吟吟的，不再问不再调戏，不再试探不再多嘴， “我们学院一月十几号放寒假，不过我那个班没有考试，一月7号左右结课考察完了就可以走了。” 廖颖心头一紧，又问：“这么早么，那离过年还有很久呀……元旦你们放几天？” “3天。” “那你……” 江白知道她想说什么，看她犹豫，就接下去：“元旦我们班上有聚餐，要不，我二号晚上来吃你做的大餐？” “什么大餐呀，你们都聚餐了，我能做出什么大餐来？”廖颖侧过头去，嘴上酸溜溜的说着，目光有些羡慕有些黯然，她从来都没有跟同学朋友聚餐活动过…… 江白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倒是不以为意，手肘支在柜台上，一只脚撑着地面，一只脚晃着后跟，懒洋洋的， “算了吧，聚餐那些菜都不是用来吃的，大伙儿只顾着拼酒劝酒呢！我还是等着你的大餐好不好？你做的好吃！” 廖颖被说得心里舒服极了，脸色好了点，回身看着她：“你们元旦活动就聚餐吗？好好的大学生干嘛学人拼酒？搞得跟社会人士似的。” 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江白其实也对同学们的某些行为表示不理解不支持，可是别人的行为，轮不到她横加干涉。所以她就回答了别的， “这个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大家再过不久也成为社会人士了呀！我们班级活动不是聚餐就是唱k，元旦我们就是先吃饭，然后去唱歌。” 江白因为提起唱k,不可避免就想起了当初在k歌房偶遇廖颖的事，更是很难不回味起了那晚她被发配去廖颖家里借宿，对着人家遮了三点的身体也能热血沸腾，然后第二天，不由自主的那个猥琐而甜蜜的偷吻…… 想到这些，她心里就泛甜，直喜。 然而廖颖听了江白的前半句，就再没心情去琢磨她的后半句了。她们大四了，即将要实习，实习就是半只脚踏入社会了，实习也意味着，她们很快毕业了。而毕业的她们，不再是学生的她们，不再是学生的她，就要离开学校，离开这里，或许再也不会来了…… 想到这个，她心里就泛酸，暗悲。 两个人，面对面，两种心思两种情绪。江白美滋滋的，怎么看着怎么觉得老板娘那张脸俏丽又可爱。老板娘苦哈哈的，怎么看怎么觉得江白那张灿烂笑脸碍眼。 “笑什么笑，还不去坐着，一会儿人多起来看你怎么吃！” “嘿嘿，那我就趴在这里吃！” 廖颖一翻白眼，扔了句“随便你”，不再理她，转身忙去了。 关于那个问题，她既然绝口不再提起，那么自己有什么好说好想的呢？ 粉正吃得热乎，江白抓着勺子在享用美味的汤，丽丽这时候来电话。接起来，说了两句，双方就挂了。 等她吃完买单的时候，廖颖再次欲言又止的看着她，磨蹭了半天，说：“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很忙？” 隐含的意思就是：怎么都没见你来？ 这次江白不必心虚，直直看着对方的眼睛，老老实实说：“是呀，最近真的挺忙的，而且天冷就更不喜欢出门了，你最近生意还行吧？” “嗯，还行，店里不怎么忙，送外*较多。” “外面多冷啊，你要注意防寒。我们全校统一放假是一月二十号左右，你那时候估计也没什么生意了，也可以早点放自己假了，好好过个年，我们……保持联系！” “你真的明年五月才来吗？” 廖颖只要一想到这个人就要放假了，她就做不到平静，想什么就问了出来。而江白见她郁闷的样子，心里尽是舒坦，摇头晃脑的，似笑非笑地说：“这个……还没有完全定下来。你是不是很舍不得我呀？” 死家伙！老是说些有的没的来撩她，该说的就不说，气死人了！ 廖颖想着想着，心里更是不平静，瞪这人一眼，不再跟她扯，跺跺脚回厨房忙去了。 江白心情很好，又磨蹭了一会儿才回去。而她并不是直接回寝室去，而是绕道到了食堂楼下的菜鸟驿站去取快递，刚才丽丽来电话让她去取的。 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包在外面的黑褐色塑料脏兮兮的。江白按丽丽给的号码找到快件，用丽丽发过来的身份证照片成功取了东西，回到寝室…… “小白回来了，快递拿了吗？” “拿了啊，你买的什么哦？” 佳佳出去约会了，屋里现在只有两个人，丽丽的位置就靠着门边，有脚步声近有人进来第一时间就知道，江白回来，她兴奋地就差扑上来了， “洪爷，咱们的鞋到了！” 洪爷正在床上装尸体，听到江白回来了，慢悠悠爬起来，抖了抖一身肉，踩了拖鞋走过来，跟着丽丽一块儿拆，回了江白那个问题：“高跟鞋，我和丽丽一人买了一双，以后实习工作了总不能一直穿得那么学生，好歹要有点职场人士的自觉……”说完了，和丽丽各自取了自己的鞋子，开心地试穿起来。 江白站在自己床前，听了洪爷那些话，眼瞅着俩一身睡衣一头鸡窝的女人，踩上高跟后立时高了一截的海拔，一个个不伦不类的样子，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垂头由上而下打量了自己一遍，一片大好的心情瞬间布满了乌云。 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将来找工作有点尴尬呀，要是进了什么规矩多点的公司，会不会也得改头换面呢…… 这是一个思来想去也得不出答案的尴尬问题，江白决定还是先不要纠结，船到桥头自然直，什么问题以后再说呗。现在她关心的应该是实习和论文，以及老板娘。 想毕，江白放松了心情，换衣服洗澡洗漱，一系列内务收拾停当，抱着笔记本上了床，被子往腿上一盖，电脑隔着被子往腿上一压，开始逛某宝…… 同一时刻，廖颖招呼好最后一波客人，看着不复往日热闹的小吃城，最后擦一遍几张桌子，抹一抹柜台，摘掉围裙套上外套，包包一提，关了店门，和隔壁老板娘打声招呼， “罗大姐，我先回去了。” “小颖今天这么早走呀！” “嗯，最近晚上越来越少人了，其他人都差不多走光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夜里怪冷的。” 对方点点头，让她路上小心，到是没打算动。一阵寒风掠过，廖颖赶紧拉上拉链，不再说什么，挥挥手跟人作别，离开小吃城…… 寒夜里的寒风真尼玛不是儿戏，廖颖把外套的帽子往头上一套，帽绳扎得严实，手上也戴了手套，可谓是全副武装，却依然被迎面的冷风无情地亲吻着。从脸上开始，到耳朵脖颈到四肢，几乎冻僵了。 天色真的暗浓得可以，路灯洒下来的光根本没什么存在感，能提供一些照明的，除了过往车灯的那些光，就是路边商铺射出来的。廖颖两手把着小绵羊，眼睛看着路面，不时往路边的商店分散余光，然后，车子调个头，从小路口拐进一条小巷，在一间装潢不新潮也不老旧的店面门前停下，店门上头大大的招牌上写着两个字——织记。 廖颖拔了钥匙下了车，呼出一口气，在不甚强烈的灯光下能看见一团白雾，呼完之后又深吸了一口冷气，小跑着上了几级台阶，推开玻璃门，喊一声：“老板，我想买毛线。” 里头的老板从桌子后边抬起头，打量她一眼，站起来：“小姑娘要什么毛线，散装的还是整装的？” 廖颖答了一句“我先看看”，已经摘了手套，一双眸子在店里琳琅的各色毛线针织线上细细扫视，奈何种类繁多，看得她眼花缭乱，终于在一个横排货架上定了睛，细细瞧着包装纸上印着的颜色和质地介绍，再抬手翻了翻牌子，看得更仔细——纯丝光抗起球正品羊毛手编毛线，价格￥150.00。 心下暗暗咋舌，廖颖面色没有很大的变化，老板站到她身侧，见她看得专注，就耐心等她看好了，紧接着扩展介绍，噼里啪啦地把那款毛线吹得天上有地上无，天花乱坠的，让廖颖这个老板同行都汗颜…… 她不得不反思一下，自己做生意是不是太死板了点？ 这一捆巴掌大的线价格就是150，廖颖稍稍有点犹豫，可是想一想那道瘦削的身影，那张欠扁的笑脸，加之老板在旁边叽里呱啦的那些话起到一定的作用，她只小小的心疼了一下，就做了决定， “老板，我要两捆这个，有没有打折呀？” 老板脸上顿时堆起更多的笑意，眯着眼说：“哪能呀，这个纯羊毛的出厂价就很贵的，我都是赚点小钱，还打折就挣不了钱啦！小姑娘是要给男朋友织毛衣吧？两捆够不够啊？你要一下子买三捆，我就给你打九五折，怎么样？” “呵呵呵，不用了，两捆就够了，麻烦老板帮我装起来。”廖颖对这个四五十岁的大爷不禁佩服起来，人家这是老油条了呀，做起生意来也是一点儿都不含糊，恐怕就是满脑子鬼主意的小白在他面前，也不得不甘拜下风吧！ 想着，廖颖跺跺有点僵硬的脚，一边跟在老板的身后往柜台走，一边拉开外套拉链，从内层衣兜里掏出几张钞票，数了数是四张，抽出一张小心地塞回去，另外的一大半递了出去。 这是今天赚的钱，除去明天进货的一百多，就剩两百多的收入，现在只剩下一百，明天还是少进点花甲吧，最近生意比不上前阵子了…… 第35章 时日飞快，在天气时好时坏但气温持续下降的磨人境况下，迎来了元旦。 公历新年，三天假期，有不少的学生借此机会出去玩了，本地的学生不畏严寒，也专门回了家。17栋416寝室的四个女生倒是没有一个出远门的，她们都等着元旦的班级活动，然后歇两天，考察完毕就可以收拾行李回家过年了，不差这几天时间。 早上，江白洗漱完毕吃过又冷又硬的面包片早餐，兴高采烈地把放了好多天的元旦礼物再次从柜子里取出来端详，这个包装得漂漂亮亮的礼品盒子，她已经看了无数次了，就等着元旦来临，把这精心准备的心意送出去。或许，还可以借此机会，跟收礼物的人说点什么…… 今天过节，佳佳一早就和男友约会去了，寝室里剩下的三条女光棍的两条呲牙咧嘴抓耳挠腮，一边控诉佳佳有异性没人性，一边吐槽这所大学的男生没有眼光和品味，大学三年半居然没有一个来追她们的。 此类言论当然入不了江白的耳，她只一心陶醉于自己编织的温馨送礼场面，对洪爷和丽丽的愤慨一律屏蔽。 可是今晚有安排，和老板娘的约定又是明天，为了留点惊喜和悬念，江白还是决定再忍一天，明天去赴约的时候再送礼，反正都是元旦假期，晚一天半天的应该无碍，意义都是一样的。 她感觉晚一点送礼无所谓，可别人不这么认为。 9点，江白的手机响起，一条微信消息进来。 ——小白，今天中午有空吗，我想约你一起吃个午饭。 呃…… 这康妹子有段时间没怎么跟她联系了，还以为她放假回家去了，没想到今天来约她。可是，好端端怎么要约她吃饭呢，自己已经婉拒过若干次，怎么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也来约呢？ 没多想，江白如前几次一样，委婉地拒绝：不了，我中午和室友聚餐，晚上班里还有活动，缺席不大好。你也跟朋友好好过元旦吧！ ——这样啊，那好吧，我还想跟你吃个饭道个别呢，那明天有空么？ 江白心头一紧，眼珠子一转，打哈哈：再看看吧，没准今晚我们通宵，明天没精神了要补眠呢呵呵！那……祝你元旦快乐！ 对方只是停了一会儿，又好像没品出她的意思一样，仍是坚持：也行，那明天我看时间再联系你，你活动是聚餐么，少喝点酒哦，元旦快乐！（笑脸） 虽然已经有喜欢的对象，可是有妹子那么关注自己，还是那么漂亮有气质的一个妹子，江白实在忍不住在心底狠狠暗爽狠狠得意了一把。 得意如她，就忍不住找廖颖聊天，撒了欢地调戏。 ——老板娘，元旦快乐！你在干嘛？ 消息很快回过来：大早上的能干嘛，刚准备好材料，晚点就去开店，你在干嘛？ ——我呀，我在想你……明天给我准备什么大餐…… ——你想要什么大餐？ ——想要你…… ——我什么？ …… 两个人跟热恋中的情侣一样，相互说话间带着浓浓的依恋与暧昧，甜滋滋的愣是一个人都没觉出不自然。 另一头，和某个人聊天聊嗨了的老板娘，美美地挂着笑容，看着那个人恶心吧啦的肉麻话不禁又是羞又是恼，还得装作看不懂的样子，跟那人扯啊扯，等消息的时候就抓起未完成的毛衣再添几针。 这件毛衣织了有半个多月了，这些日子拼命抽空，日夜赶工，终于完成了大大半，眼下就差半边袖子未完成，今天再赶一赶就能收针了，明天…… 想到这里，老板娘的脸上现出红晕，眼神说不上是专注亦或是飘忽，心头那里又甜蜜又期待那是肯定的。 既然还要赶制，老板娘就不能再在其他的事情上耗费时间，等江白再发消息过来，她便回了过去：好啦不跟你聊了，我要忙了，明天见！元旦快乐！晚上玩得开心点，不要跟人拼酒！ 看来老板娘还在忙，虽然聊得正欢断了话题挺可惜，江白还是乖乖的照做，又打了一句“好哒，明天见”发过去，放下手机又抱着那盒子礼物开始陶醉，沉浸到明天的约会期待中…… 到临近10点的时候，廖颖手里的毛衣就差最后几针，再做一点细节处理就大功告成了。正当她抬手拿剪刀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震得满心专注的她心跳速度飙升，下了好大一跳。 抓起来一看，上头一个“爸”字欢快地闪动，她犹豫了片刻，电话仍是叫着，颇有不接不罢休的意思。 叹一口气，接起来：“喂？” 电话那头是粗犷的质问声：“你怎么回事？元旦不回家！连个电话都不打！也不给老子寄钱！你想怎么样你想？！” 廖颖的整片好心情一下子被粉碎，无奈道：“我店里有生意走不开，晚点再给你汇过去。” “要两千，元旦老子要买好吃的要买穿的，你汇两千回来听到没？12点之前。” 忍无可忍，廖颖的心很累，面无表情的神色无法昭示她的无奈与愤怒。可是，电话里的人，终究是自己的父亲，她忍了再忍，只是无力地摇头， “没有两千，我现在手头只有一千，明天就要交房租店租了，我拿不出那么多，这一千是你半个月的生活费，你要买什么衣服我另外买了给你寄回去，这只是生活费，其他的我15号再给你，你要再输光了我也没有了！” 电话那头立即开启了暴怒：“死丫头你他妈想老子饿死呀！你每个月就给那么点钱，老子不赌哪来的饭吃！老子赢了钱用得着管你要？你他妈翅膀硬了反了你！他奶奶的……” 廖颖的眼眶一瞬间逼红，深吸气，倔强地睁大了眼睛，不眨，不让什么东西跑出来，缓了缓，又说：“你爱怎么样我也管不着，反正我今天话说了以后就这么做了，往后每个月我给你两千，其他的，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你，你自己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对一个人失望透顶是什么样的感受？对自己的骨肉至亲失望透顶是什么样的感受？ 反正她从小也没感受过太多的亲情与温暖，反正不知从几岁起，她就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不再抱有希望。 既然这样，为什么那种透心伤透心凉的滋味，是如此的难受？ 廖颖不再听那些难以入耳的咒骂，挂断了电话关了机，坐在凳子上呆呆地想了很久很久，久到入了神又出了神，久到一直没活动的手指头又冻僵了，也没想出答案，眼睛干涩，好歹没有渗出半滴水。转过头，看见手边只差最后一步就完成的白色毛衣，心情稍稍好了一点。 好歹，自己还是拥有一丝温暖的…… 第36章 家 晚上的聚餐选在市区的丽景大饭店，包了一个中厅，装潢高档大气，菜色也十分的丰富，各色菜肴各类饮品。这个是自然，花了每人上百块的班费，能不丰富么？ 如江白所说，班上所到的四十来个同学，起码有三十个吃了几口菜就开始敬酒，一桌一桌，一个人一个人，没个完。 江白只倒了一杯果汁，跟一波又一波的同学周旋，半点酒水都不沾，打发好了人，又自个儿做下去一个劲地吃菜喝汤，才不管周围的热闹。 相较于她，几个室友倒是玩嗨了，知道她那个死性子，索性不管她，找男同学敬酒合影去了，一场期末加元旦聚餐，愣是整出了毕业宴般的淡淡愁绪…… 同学们喝酒就少不了交流，现如今的话题，莫过于毕业实习。江白自个儿坐在那里，一面狂扫桌上的美食，一面分出部分听觉，听见同学们在讨论毕业实习你去哪里我在哪里，待遇如何何种岗位等等，倒显得她有些孤零零。的 现在只要一想到自己申请的那个单位已经通过校方批准，明年来就得去那个地方上班，她心里就泛起凄凉，拔凉拔凉的。好在班里有一个妹子跟她一起报了那个单位并且也通过了审批，有个伴也就不算悲伤到了极点。再一转念，想到那抹身影，想到那个人，心头就慢慢热乎了起来。吃两口美味的菜，喝两口鲜美的汤，再怎么郁闷的心情也被抚平了…… 聚餐的尾声，江白吃了个撑，只觉得再多吃一口就能塞到喉咙眼上来，心理满足之余不免生理难受。有的时候，吃回本也不见得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接连打了好几个饱嗝，她感觉自己的肚子就要撑破了，缓慢地起身，看看四周已经停下的喧闹，抓起自己的手机走出大厅到走廊外，给正在想念的某个人发微信。 备受关注的老板娘正满腹心事地张罗店里的生意，听见手机响就放下手中事情拿起来看，是小白，心情瞬间扭转。一看八点钟，那边应该是吃完饭了。 “老板娘，你在做什么？吃饭了吗” 吃了，你们吃好了？有没有喝酒？” 江白呲牙一笑，嘿嘿嘿！ “吃好了，我一滴酒都没沾，光吃菜喝汤了，吃撑了已经……你说我乖不乖？嗝——” 两个人用的语音，江白话尾那个响亮的饱嗝，惹得老板娘心情更好。好笑归好笑，那人吃坏了心疼的还不是自己！ “你吃那么饱干什么，好几年没吃过大餐是不是？撑死你！” 骂人的语气不怎么强烈，埋怨的意味更浓些，江白连着听了两三遍，听得她耳朵都酥了，听得她心里别提多舒坦，差点就脱口说出来明天给她准备了礼物，好歹还尚存几分理智，记得惊喜一词是怎么一个意思。 这事儿她是压下去了，别的念头却是没能抑制住，就那么提了出来。 “嘿嘿，老板娘，我们待会儿还有节目，就是唱歌，可能要玩到十一二点呢，到时候又不方便回去，我想……嗯……” 哟！这货竟然撒娇呢！ 老板娘瞪圆了眼睛，惊奇地一遍又一遍听这段语音末尾那个欲语还休的延长版感叹气息。可惜，自己并不能答应她这个请求。才完成的毛衣大喇喇地摆在家里，还没来得及找个好点的袋子装起来呢，怎么能就带了她回去一下子看见呢，那就没有惊喜没有神秘感了！ “不好吧，你们回去肯定大部队一起呀，你一个人走了多不合适，你同学要怎么说你。” 又见婉拒。 虽然是婉拒，却也是实实在在的一句关心，江白心里淡淡的遗憾伴着浓浓的温暖，就不再提这事，和对方又再聊了一会儿，就结束聊天。 当天晚上，这个班唱k一共去了25个人，江白一寝室全员到齐，一直开心到夜里11点半，才知道打车回去，在宿舍楼下花了好几分钟，才把不情不愿满嘴牢骚的宿管阿姨从床上喊起来给她们开门，按照规定每个人登记了晚归…… 这个公历新年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一夜天亮，迎来崭新的第二天。有些人满怀期待的某一天，也即将成为某些人临别的深刻的一天。 依然是早上9点，江白的微信消息准时跳出来，来自昨天说好了要约她的康晓茹。 “小白，昨天玩得怎么样，中午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这个呀…… 由于是语音，对方没能看到江白莫可奈何的神情，也预计不到江白正在措辞拒绝。 “来嘛来嘛，这学期就要结束了，明年咱们都得实习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上，总得来一场告别午餐吧！对不对？” 康晓茹一如既往地直接爽快，本来江白对她也没有任何的意见，总是拒绝也不合适，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没有风度了。 江白换了衣服收拾好，提起包包就出门了。外头寒风凛冽，天气倒是还行，虽然没有太阳，阴着天至少也没有下雨，让这个假期里活动出行的人不至于太艰难。 康晓茹今次端的是积极，早早就下楼等着，打扮得漂漂亮亮，肩上挎着一个包包，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提着一个纸袋子，长发飞扬与风中摇曳的树影融为一体，亭亭玉立，翘首以待。 江白迎着风，沿着长坡走下来，和这么青春靓丽的妹子交朋友，心里说不高兴是假的，可问题是…… “嗨，晓茹好久不见！” “嗯嗯，小白你昨晚玩得开心吗？走咱们去后门吃饭，今天我请客！”康晓茹眉眼弯弯，笑容灿烂，看见江白很是高兴。 “啊……不要了吧，怎么好让你请……” “诶呀走啦走啦！” 说着，两个人往后门走去…… 时间刚刚好，属于饭点的前期，人还不算多，两人穿过路边摊的棚子，往最近的街走去，那里一整条街除了超市，就是餐饮店，大学生们不去食堂，最多的就是叫外卖或者来这里就餐。 康晓茹选了路边最右侧的一家餐厅，名字直白得不能再直白，就叫做“情侣间”。 江白狠狠抽了抽嘴角，没提出反对，这里环境清幽，又是双人卡座，生意一贯的好，她老早就想来尝尝这里的菜色了，奈何一找不到机会。 进去之后，两人找了靠墙的位置坐。说是靠墙，然而是透视的玻璃墙，无论是从内往外，还是从外向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情侣主题餐厅可不是瞎摆出来的，到这来吃饭的基本都是一男一女，少有像她们这样的两个女孩子。少有，也不是没有过，所以餐厅里其他客人都只是看了她们一眼，不会太惊奇，服务员就更不会。 果然不愧是情侣主题餐厅，菜单一页一页翻下去，那上面的菜名与所配的图，真的是一点儿都不搭，就连饮品的名字也起得很招人白眼，江白实在忍不住内心吐槽。 这个地方真尼玛来错了！ 康晓茹倒是爽利，心情很美的样子，从始至终眉开眼笑的，见那人磨磨蹭蹭半天没决定好吃什么，干脆直接地点了一份情侣套餐，笑眯眯地看着呆愣愣的江白。 点完菜开心够了，聊起来。 “哼哼，小白，你毕业实习找了哪里的工作呀？” “没有，听安排，留在学校实习。你呢？” 对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大大的出乎意料之外：“你没有找吗？学校签的那些不太好诶，我都在家里那边找了实习。” 江白感觉挺无奈的，勉强笑笑：“嗯，挺好的，我觉得留校实习也没那么可怕嘛，呵呵呵……” 康晓茹虽然替她遗憾，但也没法子，这个事情她管不来，就笑笑安慰她一句，抓起手边的纸袋子， “小白，这个学期就快过去了，明年可能也没什么时间见面，我们虽然认识不久，但是我真把你当好朋友。呐，好朋友，我送你个礼物！” “什么？你太客气了吧！” 江白不愿接，因为她看到这个精致的纸袋上印着的logo，心内暗暗惊诧。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价格定是不菲。至少对于一个学生来说，送普通朋友算得上是重礼。 “你才客气呢，我们都快毕业了，送个礼就当留个纪念，你不会这么不给面子吧？看看喜欢吗。” 康晓茹说着，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是一个纸盒子，一样的颜色一样的logo，江白小小犹豫了一下，抵不住这个漂亮盒子的诱惑，伸手打开，取出里面的礼物——拜丽德秋冬款呢帽。 “晓茹，你送我这个——” “喜欢吗？” 江白笑笑，点点头：“嗯，喜欢！谢谢你！不过我都没给你准备礼物……” 康晓茹的笑愈加迷人灿烂：“没关系，记得寒假要多跟我联系哦！”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绕到江白身边，“戴上试试，肯定很好看！”帮她把帽子套上去…… 玻璃墙外转角处，提着两只袋子的廖颖老板娘，直挺挺现在那里，直勾勾看了那两个人良久，明晃晃的帽子戴在那人的脑袋上，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挨得极近，两张开怀肆意的笑脸，险些晃瞎她的眼。一阵寒风袭来，带起风尘，廖颖不得不眯起眼收回目光，再将视线移至近处的，高处的，这餐厅的招牌上的，那几个字。 霎时间，心头涌出一股强烈伴着愤恨的委屈…… 第37章 长长斜斜的坡，几十米远的路。本文123独家。平常都没觉得怎么样，今天走起来，江白的心里着实不舒坦。因为什么？因为迎面而来的冷风？那不很正常么！因为手里提着沉甸甸的东西？那不经常的事么！还是……因为体会到了送外卖的感受？ 今天叫外卖的是15栋的，艺术学院的女生。江白对着手机默念了照片上面记录的号码，退出来，按键拨号。 “你好，你的外卖到了。” 电话那头柔柔的声音应了一句：“嗯，你等一下，我就下来。”然后电话挂断，江白还没来得及报上一句总共多少钱…… 收好电话，江白提着东西在楼下站了两分钟，也被风吹了两分钟。大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经过的时候，看见长身挺立提着四份外卖的她，不免好奇。 平常送外面的也不乏年轻的帅小伙小姑娘，甚至几岁的小孩子也不是没见过。而江白怎么看都和其他那些送外卖的人感觉不一样。第一，她没有车子。第二，她穿得太干净。第三，她定定站在那里，姿态表情显得太过从容…… 风好像又大了些，江白的头发被吹得飞起，有没有地方躲，静静站在那里，看着楼梯口，对周围打量的眼光根本不在乎。这样一个状态下的江白，颇有一丝通常用在男人身上的“玉树临风”之感。 如此姿态下的江白，同样被花了两分钟的下楼来的某个才出现在电话里的漂亮姑娘收入眼底。 江白看着一个踩着棉拖，穿着厚厚棉睡衣，披散着长发，身形窈窕长相清纯的妹子出现在一楼楼梯转角，看着她一步一步走下来，走到自己跟前，惊讶地眨眨眼睛，往外面扫了一眼，又收回视线看向她，问， “你……花甲粉？” 对方看着她笑，也笑，笑起来眉眼弯弯，声音比在电话里还要有质感：“没想到老板娘请人了，你看起来真不像专门送外卖的。”说着，手里早就准备好的钱递出去。 可是江白没有手接。 漂亮姑娘见状，很机灵地把钱又折了折，往江白大大的外套衣兜里一塞。后者被她这爽快的举动惹得挺有好感，不禁开口问， “你认识老板娘？没见你去店里吃过呀？” 江白好歹也是廖颖店里的熟客，一回两回总能跟其他的常客混个脸熟，可是面前这女生，面生得紧。而她这话，对人家的意思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很容易就让对方认定，她是花甲粉店里的伙计。 “呵呵，没，我一寝室都是点外卖的，没去过店里，而且大多数是我下来拿，没想到今天不是老板娘来。” “奥。”江白把三个袋子交到这人手里，顿觉手上一松，活动一下麻木的手指，忍不住对这个三两句取得她好感的妹子提醒一句， “你们其实可以在饿了么上点的，上面一份13块，比电话点餐要便宜些。” 对方听了一愣，惊讶又起：“你好可爱呀！别人都恨不得要掏光顾客的口袋，你居然教顾客少花钱，不怕老板娘知道吗哈哈！告诉你吧，我之前也是在饿了么上点的，只是今天卡里没零钱了，所以就打电话付现金咯！” 姑娘人挺热情，也善良体贴，接过三个袋子，看江白手里还提了一个，就催她：“你还要送一份呢，那你赶紧去吧，不耽误你了！拜拜！” 话毕，又看着江白凌乱的发型笑笑，提着几袋子外卖转身上楼去了。江白目送一阵风似的人影和那身可爱的睡衣，摇摇头，抬手撸一撸头发，转身离去。 回去之后，江白把粉吃了，把澡洗了，把衣服也洗了，穿着睡衣坐在椅子上，给廖颖发了外面的钱发过去，等着对方回应。 而廖颖也不负所望，领取了红包，给江白回了句“谢谢。” 这句感谢，隐含了许多的意思，她不是不会说得更直白，只是她觉得，有些事不需要说得那么明白。而江白也大概了解她的意思，忍不住又再啰嗦：“你以后不要那么拼了，店里生意已经很好的话，可以不送外卖了，你一个人，就算再能耐也会累垮的。” 此话由于太长，江白懒得打字，不顾外面的寒冷起身走出宿舍，用了语音传达出去。冷风袭来，把江白的话音吹散了一半，却分毫动摇不了话语里温热的关怀。 电话那头收到关怀的廖颖甜甜的笑了，也用语音回了一句：“你放心，我懂的，你也是要注意身体。” “嗯。对了，最近那个偷师卖花甲粉的女人怎么样了，有没有再抢你客户？” 听得她问起这个，廖颖就想笑，嘴角上扬着回她：“你厉害！听隔壁的大姐说，你上次当着客人的面吼了她一嗓子，她灰溜溜走了，之后就没再趁我出去来抢客人了！” “是嘛？我就是看不惯那种人，你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一定要硬气起来，不能吃亏！” “嗯，我知道。不过她还是死皮赖脸的卖花甲粉，告诉你，我有好多客人之前去吃过她家的，都说难吃……” 这段话成功让两个人隔着手机嗤嗤笑了起来。江白听了两遍，收了笑，正想回复，很不巧，这时候微信通讯界面跳出来一个新的好友验证，她呆呆地看着上头的“我是康晓茹，今天你送15栋外卖那个”，莫名其妙地眨巴眨巴眼睛，然后莫名其妙地点了接受…… 还没等她多想，也没等她接上廖颖的话，新添加的好友发来消息：晚上好！在干嘛呢？（呲牙） 又眨了眨眼，江白动动手指，回了：在和老板娘聊天。 隔了几秒，没见回应，江白退出来，点开和廖颖的聊天界面，刚要打字，那个人又回了：这么晚了还在讨论做生意啊？对了，你叫什么还不知道呢，你是我们校的学生吗？ 三个问题，啪啪啪。 江白囧，可是出于礼貌，不能不回，只好放下跟廖颖的聊天，先回了这边：我叫江白，是本校大四的，应该是你的学姐。 对方打字速度十分的快，眼睛没眨两下就连着回了两条：那我叫你小白了，你叫我晓茹就好。我也是大四的，学音乐的，你不是学姐哟（坏笑） 这妹子本来就挺讨江白的好感，说话风格爽利逗趣，江白一时间被她吸引，竟然忘记了自己还要跟老板娘说些什么，就陪这个叫做晓茹的同学热络地聊了起来。 而那头等了半天没等到下一句的老板娘，一遍又一遍听着那江白的几段语音，然后又听自己的，觉得自己最后那句话怎么也不像是聊天的结束语呀，等了又等，还是没见江白回复，摇摇头，放下手机，接着去忙了…… 江白和新朋友康晓茹聊了好几分钟，被一阵又一阵冷风招呼着，冻得她直哆嗦，跺跺脚，一边看着晓茹回的消息，一边迈开脚进了宿舍门。 还是回屋里吧，外头怪冷的。 当天晚上，江白跟康晓茹聊得热火朝天，两个刚认识的还不算熟悉的人，从个人概况聊到了班级情况，从学校发展史，聊到了毕业实习以及毕业论文，最后又回归到了花甲粉和老板娘。 这个时候，江白终于记起了，自己还想和分明是专门等着和廖颖聊天的，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竟然跟别人聊得那么嗨。而她们聊到花甲粉，江白必定得给对方解释，自己并不是花甲粉店的伙计，只不过一个熟客，顺路帮老板娘送一送的。 如此，两个人也算对对方了解了个大概，到九点的时候，才慢慢放缓了热聊，发送消息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期间，江白还是抽空给廖颖回了一句：“早点休息，晚安。”没得到回复，也就失去了聊天的兴致，回康晓茹的信息越发趋于平淡和简洁，又过了十来分钟，终于结束了所有话题，互道晚安…… 第二天，江白没约同学，一个人去见导师。昨晚跟新朋友聊天谈到毕业论文，交流了一下看法，她发觉这个叫晓茹的女孩子果然是搞艺术的，有那么点想法，跟她沟通一番，竟然给自己带来了一些灵感，想到一个比较新颖的角度，然后她睡前整理了一下，决定明天去见导师，讨论一下作为论文主题的可能性。 这样一忙，江白就把心思都放到了这些事情上，没工夫去考虑其他的问题。经过多次的讨论和修改，江白的毕业论文题目彻底定了下来，大纲也写得差不多，利用好近一周的时间上网或者去图书馆查阅资料，搞定了这些，接下来就差寒假的时候开始写正文。所以，她很荣幸地成为她们那组第一个定好题目写好大纲的人。 虽然是第一个，忙完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周的时间，转眼又是月底。 这段时间，江白没有去过奥克小吃城，最多到后门吃一顿饭买一下早餐，期间一直和康晓茹保持着联系，几乎每天都有在聊。而廖颖，她只偶尔会发一句关心和问候。虽然不多，能知道对方的动态，她也安心。 现在，她不仅仅要在感情问题上纠结盘桓，其他的一些烦恼也接踵而至。 眼看12月就要到来，12月中下旬就要敲定实习单位盖章上报，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了。按学校的尿性，如果没有自主实习盖章上交申请的话，学校有权利给毕业生安排实习。每年，这所学校的毕业生们都人心惶惶，托人找关系也好，自己联系也好，死活也得整出个自主实习的盖章证明，万万不能让学校给坑了…… 眼看着室友们，同班同学们，同年级的同学们陆陆续续去打印了申请书，一个个寄回家，让家人想方设法盖了章再寄回来，上交……关于这个问题，江白终于不能再逃避，终于要静下心来，好好地想一想。 大伯答应她爸给她找实习单位，可是她一直拖着拖着没有去个电话，问一问现在进展如何。她清楚地知道，托大伯办事，十万个放心。而她心里，却是隐隐拒绝着那个结果。 第38章 家 十多分钟之后，廖颖就回来了。带着一头的汗，和小小的满足之感，看见自己店里的客人换了一拨，几张餐桌也已经收拾干净，客人们或者拿着菜单翻看，或者和站在一边，一副服务生姿态的江白交流。 后者俨然进入了角色，专心的为客人解答各类问题，安抚客人稍等，面带笑容，态度非常良好，一手拿纸一手拿笔，像极了经过正规训练的餐厅服务员。要是她那腰间再绑一条围裙，不知道的人就当她是老板了。 不知道的客人们似乎很满意，一个个都是笑着和这个服务生说话，聊得很投机，很开心。廖颖远远看着，一步一步走过来，无意识盯着那道身影，出神。 “老板娘！你回来啦！快，这里点了好几份等着你回来做呢！”江白招呼好客人，一扭头看见廖颖站在身后盯着自己看，喜笑颜开，上赶着邀功。 廖颖心下虽然触动，到底没有表现出来，接过这人递来的单子，看看上面龙飞凤舞的字，不禁又抬眸扫一眼面前的人，不出意料看到一副得意的表情，很想翻白眼，忍忍也就忍住了， “你自己也是客人，怎么帮我招呼起客人来了，坐吧，再多的单子我也得先给你做。” 江白一听如此见外的话，不乐意了：“你真是，咱俩什么关系呀！用得着么！你快给客人做粉去！” 廖颖一瞪眼，不再理她，转身回了厨房，可不听这人瞎说，该给她先上就不能乱了顺序。 客人招呼好了，江白站在廖颖柜台前方，仰着头朝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投去不屑的眼神。哼哼，刚才小颖出去送外卖，那个人又想着到这边来挖客，竟然无耻地打起了已经坐下来的客人的主意，简直把江白的脸都气绿了！ 好在她也算个强势的人，没见过大世面也经历过小场面了，这种不要脸的人，一般欺软怕硬。然后她就在那女人靠近之前站起身拦住，吼一句：“大婶，想吃花甲粉就等一会儿，我家老板娘送外卖去了，很快回来！” 一句话吼得完全震了场子，大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终灰溜溜遁走了…… 江白无比享受这种可以成为廖颖的一道保护屏障的感觉，这带给她极大的满足感。 这样，她又记起了自己的那个悄然而生的决定，短短的时间里，经过再三的考虑，再三的斟酌，再三的纠结，然后，鼓起勇气，付诸行动。 这一次，江白不再趴柜台，直接走进小厨房，站到廖颖的身侧，目光直视着她，笑眯眯地， “小颖……唔——老板娘，你这儿缺人手不？打下手，送外卖啥的，我想……” 手上忙碌的老板娘不防这人突然提出这么个问题，一时有点儿懵，待反应过来，转头看向她，摇了摇头。 “我不要工资也行，你管饭就好！”江白有些急切，只要老板娘同意，让她倒贴她都愿意。 而这么明显的意思，到了老板娘那里，就成了：面前这个人，已经开始打着要跟自己朝夕相处的主意。 不知是在考虑还是怎么，愣了很久，廖颖才撇开头错开眼睛，看向别处一瞬，复又迎上去，用不快也不慢的语速，答， “呵呵，现在生意也不怎么好，暂时不需要吧……” “呵呵，是嘛……” 又是拒绝，呵！ 廖颖一再的拒绝，江白不可谓不受打击，她的心情变得不好，很不好。而之前其他的所有拒绝她都可以强咽下不痛快，再一次主动。 可是现在，这么睁眼瞎的一句拒绝，令她实在没办法不在心里淌泪……再仔仔细细观察一遍，老板娘她眼中所含着的，竟然是闪躲，抱歉，心虚…… 震惊！ 江白一愣，久久回不过神，廖颖她这是…… 于是，气氛沉默下来，厨房里只剩下锡纸里的美味汤料在高温沸腾下发出的“噗噗噗”声响，两个本该轻易达成交易的人，均是沉默无言。 再沉默了片刻，江白不堪忍受这样的压抑，脸色沉郁，勉强挤出一丝笑，开玩笑的口吻，缓和一下气氛：“真没想到，我居然这么不抢手，呵呵！那行，等以后你有需要了，再说，呵呵……” 话音落，人已经退出了厨房，脸上不再是神采飞扬，眼中透着从来没有过的，恍惚，挫败，失望。 小小窄窄的厨房里，再一次狠心拒绝了江白的老板娘，心里也极不好受。在没有人看得见的角度，她的唇角微撇，倔强地瞪着双眼，梗着脖子，身体一动不动，眼神亦是一动不动，一直一直盯着沸腾的，香味扑鼻的美食在看…… 五分钟过去，美味依旧的花甲粉被送到江白桌上，目视着和以往没有任何不一样的碗筷锡纸包，江白只是半抬眼看了看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的老板娘，梗在喉中的“谢谢”艰难地吐出，得到对方的“不客气”之后，不再说什么，默然开始吃，这每天每天，满心期待的美食。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过来，一直以来并不是老板娘对自己看中与否的问题。她们之间存在的问题，是老板娘已经洞悉她的心思之后的退避，婉拒，躲闪，和唯恐避之不及…… 这才是，最能够敲醒她幻想的，最沉重的一击。打她脸最狠的，最有说服力的现实。 她不得不承认，今天这一刻，她终于领会到一句话，叫做：你连倒贴，人家也不要。 匆匆忙忙吃了几口粉，草草解决掉最贵的花甲，江白情绪不振也食不知味，以往最爱的鲜汤也没有喝上一口，起身掏钱买单，不打算叫人，看看那道娇小熟悉的背影在柜台后假装忙碌，长出一口气，把钱压到碗底，不再看不再想，迈开大步，快速离开…… 过了很久，又有一波客人买单，廖颖这才收敛收敛装模作样的动作，抓起围裙擦擦手，慢慢转过身，目光不由自主往某一处瞟，没发现原本坐着的人，面色一松和心口一闷同时发生，哪一个更强烈一些，她自己都分不清…… 一路恍恍惚惚回到寝室，江白整个人都是飘的。她这一飘可跟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几个室友平日里虽然喜好欺负她，从心底还是很疼她的，这会儿看见她一副没了魂的死样子，一个个不禁在心里暗骂，又不敢搬到台面上去说，明着安慰。 别看江白有时候脸皮厚度堪比洪爷，在某些事情上，她要面子到了一定境界，她不想承认的，任凭你怎么刺探，打死也不会动摇。相处几年，室友们何尝不了解她的性子，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装作不知。 这一次也一样。虽然情绪都写在脸上，可是她一句话不说，什么也不愿表现，几个人想安慰也无从说起，只一贯耍着玩笑，嘻嘻哈哈打着闹着，以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江白又不缺心眼，朋友们的眼，朋友们的深情厚谊不可能感受不到，感动于她们的宽容谅解以及配合，稍稍宽慰下来的心，又不自觉地拿自己和廖颖去做对比，一对比，就比得心更痛。眼，朋友们的深情厚谊不可能感受不到，感动于她们的宽容谅解以及配合，稍稍宽慰下来的心，又不自觉地拿自己和廖颖去做对比，一对比，就比得心更痛。 她不缺心眼，难道廖颖就缺心眼么？为什么就不能感受到她的深情厚谊呢？！ 哦 她不缺心眼，难道廖颖就缺心眼么？为什么就不能感受到她的谊不可能感受不到，感动于她们的宽容谅解以及配合，稍稍宽慰下来的心，又不自觉地拿自己和廖颖去做对比，一对比，就比得心更痛。 她不缺心眼，难道廖颖就缺心眼么？为什么就不能感受到她的深情厚谊呢？！ 哦，不不不，不是这样。 自己对廖颖，只有深情没有厚谊。而廖颖也分明感受到了的，只是委婉拒绝了而已。 只是，委婉拒绝了而已…… 第39章 家 花甲粉还是一如既往的香，可是当江白吃上第一口粉喝上第一口汤，她就想掉眼泪。因为——实在太辣了！ 尼玛，老板娘这是把辣椒油当成汤了吧，这上面厚厚的一层红色，飘着一阵阵诱惑的香气，简直了！老板娘你怎么能犯这种错误呢？！ 江白吃不得麻辣，勉强咽了两口就放了筷子，不停吸着气，拿眼去看廖颖，还是只看到一抹背影，不甘心地又往晓茹的碗里瞧，人家那粉分明没有很辣好不！ 所以，老板娘你是故意的吧？！ 想到这里，江白心头那丁点的委屈，霎时间烟消云散。算了，辣就辣点吧，味儿还是美的，而且感觉比往常的还好吃！ 然后，江白就忍着呛，一口一口，慢慢地把粉吃光，把汤喝完了，把花甲嗦干净，连渣都不剩。吃到最后，她的整张脸都憋得通红，看得康晓茹一阵惊奇。 “小白，你脸好红，你很热吗？” “啊咳！有点，有点热，汤太烫了呵呵……” 晓茹点头，不疑有他：“嗯，我也觉得，汤热腾腾的吃得浑身热乎乎的，感觉很舒服！” 她们聊得起劲，厨房里廖颖老板娘想不听到都难，耳朵尖一耸一耸的，眼睛也不受控制，老是往那两个人身上瞟。 而江白这人，似乎找到门道还是怎么，和对面的女孩聊得热火朝天，眼角余光却是不停扫过不远处的廖颖，对她的一举一动都关注着，对她的反应也十分的满意。 廖颖在厨房里郁闷了半天，终于等那两个人吃完了粉，却不想她们吃完之后动也不动，坐在那里继续相谈甚欢！当这里是你们家呢？！别妨碍我做生意好不好！！ 可能是老板娘怨念太强，江白似有感应，很快结束了话题，唤一声：“老板娘，买单。” 什么老板娘买单？跟叫店小二似的！还买单，你什么时候跟我这么不熟了？ 怨念了好一会儿，廖颖才磨磨蹭蹭从柜台后边走出来，站到江白旁边去，面带微笑：“吃好啦？好吃吗？” “当然好吃！在店里吃更有感觉诶老板娘！”康晓茹还当人家是专门在问她呢，热情地回应，夸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老板娘看看她，心里稍稍舒服一些，又去看真正想问话的人。江白见廖颖又拿傲娇的眼神盯着自己，心中别提多欢快，猛点头：“好吃好吃，老板娘，你辣得我爽死了！” 一语双关，唯一听得懂的老板娘一秒钟冲红了脸，恼恨地瞪了这个不要脸的人，收了钱就不再搭理她。对面的康晓茹一脸莫名，不很小白的她现在隐约从江白和廖颖的脸上看出了些什么，只是明智地闭着嘴。 没想到此生能收到老板娘羞怒和怨怼的眼神，江白顿感无憾，心头许久未曾突突突的感觉一下子涌出来，真的是太爽了！ 因为这个，江白的心里又再隐隐升起了希望，另一个纠结日久的念头也得出结论。回去的时候她就表现得有些急切，康晓茹到了15栋，还想拉着她说些什么，她也心不在焉的样子。对方看出来了，聪明地不再纠缠，让她回去了。江白怀着心事，快步走到宿舍楼下，并不上去，掏出手机拨了电话。 “喂，大伯吗，我小白。” “小白呀，吃饭了没有啊？你是不是想问实习单位的事，大伯今天没接到你电话。正想着晚点打过去呢！” 江白心头一紧，还是鼓足了勇气，用黯然的语气，道：“是，大伯，我想说你不用给我联系单位了，我……已经有安排了，学校强制的。” “怎么回事？这个还要强制的吗？你爸不是说给你盖了章就可以了吗？我这都找好啦！” 因为撒谎，江白的心跳很快。因为撒谎的对象是自己的亲人，江白的心跳更快。但是，她平日里也没少撒谎，简直可谓是经验丰富手法老道，因此，她心里再紧张，表面上却半点不显，表情语气很是镇定，继续说， “是，因为其他的同学都已经很早就搞好了，最后的几个人就被强制分配了。对不起啊大伯，让你白忙活一通。” 电话那头的江大伯用浑厚的男中音重重叹了口气：“唉！你说你读的都是什么大学，怎么这样的！那好吧，回头你跟你爸说说，你学校这样做，我也没办法了。” “嗯嗯，我知道，谢谢大伯！” “……” 又聊了几句别的，江白才和大伯结束了通话，心头一松，竟是觉出后背沁出了冷汗。呼一呼气，缓和一下情绪。 搞定了一方，接下来还有两方。 江白用了10分钟，和父亲吐槽了学校的不厚道，编的谎话一套一套的，说得真实无比，气愤无比，可怜无比，让她爸爸跟着在电话那头问候了校长长发5分钟，末了，也是长长的叹气，作罢。 紧绷的心情松了一半，江白抬起冻僵的手，拍拍自己的脸颊，打一打气，接下来，才是最难过关的。 如她所想，几个室友对她的一番话产生了八分的怀疑。首先，这是面对面，不是隔着千里之外的电话两端。其次，她们是同龄人，也在一起生活了几年。室友们对她最后，室友们很清楚江白有撒谎的理由，有留在学校实习的理由。 于是，洪爷用极其不相信的口吻，提出质疑：“怎么会，你不是说你大伯办事十拿九稳，全家人有事首先就找他，百试百灵么？怎么到了你找个实习单位就不成功了呢？” 丽丽也是狐疑地看向她：“小白……” 还是佳佳好，即使怀疑，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室友掉进火海：“还有几天，小白你可以再找人看看，先随便盖个章寄回来再说，不然你就真的被坑了！” 唉！谁叫这所大学对毕业生们的荼毒名声在外呢！ 江白心里的小九九被看穿，仍强装镇定，面带忧郁，扫一圈寝室和寝室里的人，学着电话里父亲和大伯的无奈叹气， “唉！想不到我就要独自在这个寝室里生活两个月了，没有你们，我可怎么过？” “小白，你真的决定留校实习了？” “嗯，懒得再折腾，其实这样挺好的，在学校里可以静下心来写论文。” “卧槽！你还有这打算？你不是定好题目大纲了么？还要留到实习的时候写？” 这是个很好的问题，江白没怎么考虑就回答了：“那不正常吗？寒假在家谁有心思写论文啊，谁不想着过年出去玩，我敢保证，寒假期间我绝对不会写超过两千个字！” 听到这句，室友们虽然觉得在理，还是忍不住鄙视她：“切！” 说什么就是什么，二天得了空，江白就下载了学校的实习安排表，一边查地图一边查交通路线，只要找一个近的，交通便利的，其他一切都好说。 对此了整一个下午，终于选了一个最符合条件的，江白喜滋滋地填了表，发送上交，彻底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郁闷不甘心的，只要能住在学校里，就都好。 事情都办得差不多了，时间也过去了两天，现在就等着最后确定下来是不是能如愿被分配去自己心仪的单位。 又隔了一天，江白耐不住思念，又一个人去了后门。这一次，她没有再和康晓茹说。而对方在又邀约了两次无果之后，就不再提起。 天气的恶劣程度在加剧了几次之后，终于在今天迎来了改变。雨停了，风依旧大，但是出太阳了。这是自入冬以来少有的好天气。沉郁已久的人们的心情随着天气的好转而转晴。 在这样难得的好天气里，江白跟着耳机里哼着欢快的曲子，踩着干溜溜的地板，朝着后门大步走去…… 大概是天气好了，窝在寝室里不愿出门的学生们三五成群的出来走动了，无论是晒太阳溜达的还是去吃饭的，都比阴雨天的时候壮观多了。 奥克小吃城似乎也恢复了热闹。尤其是花甲粉店，生意总是比其他店的要好。从门口看进去，远远能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穿梭在客人堆里，忙个不停。 江白越是走近，越是在想，这段时间老板娘应该赚了不少钱，她家里情况不知道好一些没有，她那间租房也是时候换一换了，小绵羊的电瓶也该换个新的了，她的衣服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件，也需要添一些，她的头发又长得很长了，不知道要不要约她去前门剪一剪…… 想着想着，江白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廖颖的身后她自己都不知道。老板娘一回头看见她，堪堪吓一跳。 “你怎么跟鬼一样突然出现？” “嘿嘿，忙着呢？” “看不出来吗？”廖颖初时只是惊吓，而后惊喜，想到前天的种种，她就没有好脸色，说话也带刺。 江白摸摸鼻子，跟在廖颖身后往柜台走去，沿袭优良传统，重现经典动作，巴到柜台上，目光跟着那个人的一举一动，然后开口， “小颖，我想……” “想什么，你的小美女朋友今天怎么没来？” “哼哼哼，我怎么知道，我和她又不熟。” 廖颖一愣，停下手中的事，回过身来盯着这人似笑非笑的样子，眼神一闪，又迎上去，最终还是换上别的语气，说， “你……什么时候放假？你要走之前，来这里，我给你做饭煲汤，请你吃一顿，就当给你践行。” 第40章 廖颖可没发过这类意思不明不白的状态，她的朋友圈里也是一些交情不深的人，看到这个最多也就点个赞，并不会有兴趣去深究。而她也不在乎有没有朋友关注自己的动态，一直都这样不是么？可是眼下，她心里隐隐又想要得到些什么评论，希望是来自某个人的…… 可是等了很久，她回到家，洗完澡准备上床睡觉，也没等来想要的评论，哪怕是一个表情。嗯，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想要一句什么评论。 呵呵，她如今的心情，简直跟江白之前的某几次如出一辙。如果她能够理解江白当时的心境，那么现在也算是感同身受了。 既然没有等到，算了，早点睡吧，或许是那个人还没有看见呢…… 江白当然看见了，这句话同样道出了她的心声。现在，她的心里一点都不平静，应该比廖颖要乱一些。 她刷朋友圈的时候本来也准备发一句心情，没想到忽然跳出来廖颖的状态，说的话竟然和自己要说的一个意思，索性就停下来，盯着这句文字看，什么都不想，一直看一直看，没有点开评论。 当天晚上，两个人都没怎么睡好，几乎一整夜都心事密布。 廖颖在后半夜的时候熬不住慢慢入了梦，但是梦里也不平静。梦境里，属于某个人的不甚清晰的脸，同样看不清楚的嘴不知道说了什么，拉着她的手，不停地跑，不停地笑。突然，画面一转，那人松开她，朝她挥手，紧接着转身，离开，只留下瘦削的背影。她站在原地，想伸手，伸不了，想开口，喊不出声，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着急，失落，无措…… 相较于廖颖睡梦的凌乱，江白就简单得多，一直失眠到了凌晨两点，才浅浅睡了过去…… 那天之后，江白又隔了几天没有去吃花甲粉，也不和廖颖联系，倒是时常忍不住偷偷地关注，方式一是看廖颖的动态，二是看她饿了么上的订单，每天增加了多少单生意，这样就能知道她一天忙不忙，生意好不好……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很不好，感觉有点猥琐，可是没办法，她忍不住。但是让她再经常去吃粉去见廖颖，她却又生生忍住了，硬是不去。 真是个矛盾的家伙！ 接下来的日子，江白的的确确是开始忙碌起来，和导师越来越频繁地联系，偶尔还要约同组的同学一起去找导师，当面讨论，争取在12月初把论文题目定下来，然后慢慢开始收集素材定出大纲…… 这段时间内，她家里也没有放弃劝人大业，依旧孜孜不倦锲而不舍地，隔三差五来个电话，不厌其烦地让她仔细再考虑清楚，是不是考教师。另外，她家人也不是只关心这么一件事，毕业实习的事也是有上心的。 这天下课刚回到寝室，江白接到父亲的电话，烦闷的心情涌上来，郁闷的表情挂上来，接通：“爸？” 电话那头的声音不高不低，不扬不抑：“小白，我跟你大伯联系好了，他说可以在柳州那边帮你找实习单位，回头你自己打电话问清楚，听到没有？” 江白脸色变了一下，语气强挤出来的欢欣：“好，知道了！” 江爸爸这次明显只是为了女儿实习的事来的电话，其他别的什么也没说，嘱咐了几句注意天气什么的，就挂了电话。 江白一脸的迷蒙，看着身边的室友， “洪爷，你们实习单位联系好了吗？” 其他几个人听了，一阵无语。 “小白，你爸爸好急呀，明年三月才开始实习诶！” “唉！我也是醉了……” 洪爷看看她，抬手拍拍她的脑袋，也不知道是安慰还是损， “小白，你要是不想去你爸爸找的单位，可以报学校安排的呀！” “卧槽，洪爷你赢了，学校找的那么坑，简直了，咱们班除了考试那些，应该不会超过三个人报吧……” “……” 不知道别的大学是不是这样，反正这所大学就是。以前听毕业班的学姐说起过，有时候逛学校贴吧也能获悉一二。学校不知道跟那些实习单位签了什么条约，反正就跟把学生卖给人做苦力一样，不知能拿什么样的好处，反正学生是什么也不会捞着，大部分还得倒贴，实习了也跟没实习过一样，没什么意义。 洪爷这个提议无非就是说说而已，调侃一下江白，她相信江白还不至于脑子抽，放弃好好的实习机会去报学校给的那些坑人的单位。 只可惜，她想得还不够深。江白脑子虽然不抽，可她心思不纯呀！这么一句玩笑话，她竟默默记在了心上…… 虽然忙，江白还是抑制不住泛滥的思念，两个星期之后，出现在后门奥克。 现在是十一月中旬，天气已经算冷了，风也慢慢刮了起来。江白庆幸出门前特意加了件衣服，还是冻得她发抖。进了小吃城，看见里头挺火爆的场面，花甲粉店前几乎坐满的人，江白眼睛闪了好大一下，走过去。 依旧只有廖颖一个人在忙，娇小的身影在厨房中忙碌，手速极快，外面坐着的客人一半以上都已经吃上了美食，有一小部分桌上空着，坐着等。 江白不禁对廖颖又是佩服又是心疼。 像这样的场面，即便请了人专门负责点单，恐怕也忙不太过来，而廖颖一个人，顾及了店里的客人，还能空出时间去送外卖，不得不令人侧目且赞叹。也正因为这样，江白对她更是心疼。 生意虽然经营得像模像样，可是看那人身上那么薄薄的一件外套，松松垮垮盘在脑后拿个夹子夹着的长发，隔了两周不见即使加厚了衣服也不见厚一些的身板，她的心里就揪着疼…… 廖颖忙得不行，只在转身间隙意外瞥见柜台外站着的人。先是惊喜，然后是别的。江白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本就远超他人，经过许多的经历，许多的思量，许多的纠结，江白的影子是怎么也挥不出她的脑海了。 这些日子，她的纠结困惑不比江白的少。可是，由于店里生意逐渐步入轨道，她分不出太多的心思去整理自己的心绪。心头那些缠成一团的东西一时也解不开，索性就放在一边，算作逃避。 而眼下，心头团团的中心正直勾勾站在不远处，直勾勾盯着她瞧。她再是平静的心境，也做不到十分淡定，心跳开始乱节拍。 “小白，你来了，吃粉吗？” “呃，嗯，我今天打包吧，你这里生意兴隆，都没位置了呵呵。” 两个人，一个强装镇定，一个心思微妙，却都以平常的口吻和语气开启对话，不陌生也不算熟稔，旁人看来，就是老主顾的关系，再无其它。 廖颖的表情因着江白这话顿了一下，先是转身把葱花往锅里一撒，然后又回过头来， “你可以等一下的，就快有人吃好了。” 这是老板娘在留人呢，江白再怎么傲娇也不会不领情，跟着对方的视线扭头看看，果然有吃得差不多的人，也就不推辞：“那好，我先站一下，你忙你的。” “嗯。” 两个人自上回丽丽意有所指的一通话之后，还是更久以前，因为什么事情之后，就没有表现得像朋友过。今天也一样。 没有像朋友不单止表现在言语对话，更表现在肢体动作，就连往常一些习惯性的举动，也没有再出现。 就好比现在，江白把双手插在衣兜里取暖，腰背挺立站在廖颖柜台前，神色不算悠然，不算严肃，没有掏手机出来玩，更不再撑着手肘巴在柜台，对里边忙活的人进行热火朝天的骚扰。 对此，廖颖老板娘感到莫名的失落。 在廖颖满腹心事接着忙活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依然是叫外卖的。她快速接起来，一手抓着手机听，一手拿纸笔记录，动作利索，语速也快，极有效率地确认了点餐送餐的所有信息。 江白看着老板娘快速挂了电话，又转回身去装粉，三下两下乘好，紧接着把新的锡纸包放上去煮着，然后端了装好的粉出来，一样一样，有条不紊又节省时间，看得她暗暗咋舌。 小颖这是练出来了呀，难怪只她一个人也能应付日渐火爆的生意。看来，当初自己的那个提议，有些多余呢…… 廖颖一直忙活着，没办法注意江白，也猜不出她的心理活动，给客人找钱的时候，就招呼她， “小白，这边好了，你过来坐吧。”说着弯下腰去收拾桌面。 客人意犹未尽地起身离开，江白看看廖颖，抬脚挪了挪，刚要坐下，临了改了主意， “老板娘，我还是打包吧，不坐了。” 顿时，老板娘的眼光一黯，抓着抹布的手也停下动作，抬起头来看她，不敢相信这个人居然…… “呵呵，真的不坐吗，你以前从来都是在店里吃的，呵呵……” 对方似乎看不出她笑容的勉强，坚持着说：“嗯，我带回去吃也一样，你赶快去做粉吧，我等着。” 廖颖动动嘴唇欲要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只是点点头，把桌子收拾好，转身回了厨房。江白站在她身后，盯着她的瘦弱坚定的背影，却看不见她唇角的苦涩。 廖颖的心情虽然大受影响，做粉的速度并没有减慢，很快，江白的粉打包好了。从老板娘手里接过袋子的时候，江白另一只手把钱递出去。这样的动作，于两人而言，熟悉，又陌生。 廖颖没有抬头看江白的表情，无言地收了钱，说一句“慢走”，就转回去忙外卖打包去了。而她转身之后，江白并没有立即离开，只见她掏出手机，给柜台上的本子拍了一张照，记下上面的外卖信息。 三份，很好。 好在廖颖的生意好了之后，又买了一台电磁炉，两台同时用，煮粉做什么都很快，可比通常锡纸所用的炭烤要方便且快速多了。 所以，江白提着自己的粉，站在那里等了七八分钟，三份外卖就被打包好。 廖颖一门心思又或者心不在焉地做粉，也没有特意回身去看，不知道那个人竟然还没走，转身的时候很是愣了愣。 “小白你，怎么没走吗？” “嗯，等你。” 心跳又突突了两下，廖颖竟是鼻头一酸，刚要开口问“等我什么”，听到江白接下来那句：“这几份外卖我给你送过去吧！” 第41章 家 走在上班路上，江白扯一扯风衣上的帽子一把套上脑袋，挡一挡寒风，梗着脖子开骂：“气死我了！真特么不要脸！学校明明只说禁机动车，他们居然连电动车也扣，而且最近感觉连自行车都没什么人骑了，你说是不是有病？还凶巴巴的欺负我们两个女孩子！” 李媛媛比她淡定些，到底也是被气着了：“他们那些人说白了就是贪得无厌！我听说上学期末他们就开始扣电动车了，那些机动车很多都卖出去了，最多还给车主几百块钱，剩下的他们收进自己口袋，电动车可能只还给车主三四百了吧……学校禁车给了他们捞油水的大机会，他们怎么可能放过！而且学校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怎么办啊，我们昨天才借的车，怎么跟小雯交代呀！！” “要不，我们去找班主任吧？”江白虽然恨，也不至于气歪了脑子，努力想辙。 “只能这样了，不过班主任天天的也不见人影，我们下班回来去找她吧，就算以后都不让开车，至少要把车子要回来呀。小雯那里，我们下午回来再跟她说吧，感觉挺不好意思的。” “是呀！特么的白高兴一场！气死我了！破门卫，迟早被人揍丫的！” 一路骂骂咧咧，两人倒是都分散了注意力，走了半个小时到了目的地，也没觉得很久，庆幸她们今天出门早，否则还不得上班第一天就迟到！ 滨江街道办，我们终于来报到了！仰头看着这栋还算对得起群众的建筑，江白心情稍稍好转，带点激动，跟在李媛媛屁股后边上楼去…… 半个小时后，二楼接待处某条长椅子上，江白把又酸又累的脊背放松，垮了肩膀，碰碰挨着她坐的李同学：”他们是不是把我们给忘了呀，怎么还没人来跟我们交接呀！” “应该不会，人事主任不是出门了么，估计还要等一等。到时候带我们参观一圈就安排工作了吧！” 江白不再说什么，扭过头翻个白眼，心里默念：拉倒吧，咱们只是来干苦力的，还参观…… 事实果然如江白所想，二十分钟之后，人事处负责人终于回来，给她们直接安排了工作任务，客客气气的，把上下班时间和工作地点说明一下，其他什么也没说。 于是，两个人被带进一间状似资料室的办公室，去长长的布了灰尘的柜子里，搬出两大箱子的资料，摆上桌子，一人拖了把椅子过来，按要求开始归类，整理，编码，做表格…… 负责人看她们一副进入状态的样子，不再理她们，抬脚离开。等那人踩着高跟鞋退出去之后，江白再也忍不住吐槽：这特么都什么活儿呀！！！ “诶媛媛，你觉得这些……真的有必要重新整理么，这明明都分类得好好的，而且还是零六年零八年的，这也太古老了吧！纸张都泛黄了！” “嘘——”李媛媛竖指示意她噤声，自己倒是赞同点头。可见这活儿有多么不受欢迎。 过了一会儿，江白又忍不住开始发牢骚，凑近了人家压低声音：“我觉得可能之前每一届毕业生实习，他们都让人家整理这些档案，不然怎么会已经这么整齐这么旧了还要我们再从新弄一遍？你说他们是不是都没有事情给我们做呀？这个实习我也是醉了……” “嗯，我其实也打听过，在这些地方上班很清闲的，我们刚经过大厅，办事窗口一个人都没有，估计现在这个办公室里的人很多都在喝着茶玩着电脑看着电视呢！” 江白听了连连摇头又翻白眼：“怪不得那么多人挤破头考公务员，这白坐着也能拿工资，还有各种福利待遇，谁不想进来呀！” 李媛媛显然比她懂这些，不禁也摇头：“说实话，他们这个单位薪资还是低的，各种福利其实哪家正规公司提供不了？主要是公务员清闲，朝九晚五的，不用老是加班，节假日也照常，不会被老板压榨……不过听说他们经常要开个会或者出去考察什么的，有时候上头一张通知下来搞个什么活动，他们忙起来也是焦头烂额……” “是嘛……”江白简直长见识，平日里没少被亲戚家人好友新闻灌输，总以为公务员就是国家的蛀虫，现在听李媛媛一普及，倒是走了丝丝改观，也有些不明白的问题， “那你说他们在这种单位应该也没什么油水吧！但是刚才上来你看见没，一个个开着轿车来上班。这要是普通公务员，一辈子都富不起来吧，怎么有些人就不一样呢？” “没什么油水只是相对的，无论是什么地方，总有他们搞到钱的方式。这里虽然比不上土地局国税局什么的，但是……”李媛媛把手中的一叠纸晃一晃，再推一推眼镜，神秘兮兮道， “别的不说，就说这个，只要政府圈个地，拆个迁，你想想，这边整个区那么多人家，这些房屋迁移安置赔偿合同那么一签，上报的时候再在某些地方动动手指，就算只改个零头，哼……” 嘶—— 江白瞪大了眼睛，呲牙咧嘴，一把扔开手中的资料：“好黑呀！我突然觉得学校门卫也不是那么可恶了……” “哼哼，那你心里好受点没有？” “嗯，好受一点点。” 一边聊着一边干活，整理分类资料两个人做得也不会感觉很枯燥，很快到了中午。 既然主任没有说明，想来这里是没有午餐提供的，江白翻着眼睛又跟李媛媛一起出去吃了顿快餐，一出了餐馆再次忍不住吐槽， “我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倒贴钱给人打工了，以前的学长学姐一点都没有夸张！怎么这里的饭菜那么贵呀！简直快赶上后门小四川的两倍了！” “那当然啦，学校附近毕竟消费主力是学生，他们价格不敢定太高的，那肯定会流失很多客户，便宜学校食堂的。这边的话消费的都是普通市民，当然消费都不一样了。我听说平时很多市民也喜欢去我们学校附近的餐馆吃饭的，能省钱。” 听着李媛媛同学一再的科普，江白打心眼儿里对其产生佩服与依赖。感觉这个女孩真不是什么书呆子，懂的东西很多，无论思维逻辑还是做事条理都非常清晰，跟她在一块儿很有安全感，这是以往和室友们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不一样的感受，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益友。 要是这人颜值再高点，那就完美了！ 甭管益友还是损友，接下来两个月时间江白都得和这个妹子一起呆着，既然不能在实习单位学到东西，能跟着学霸耳濡目染涨涨知识也是不错的…… 下午五点半，一天的工作在只整理了半个箱子资料中宣告结束。主任大人好像忘了还有这么两个人，一直没有出现。到点儿了，她们也不好意思拍拍屁股就走，等啊等，还是不见有人来说一声。过了十几分钟，眼看办公室里都快没人了，两个人不再傻乎乎地等，自己关门出来，去看看主任果然不在，撇撇嘴走人。 呵呵，原来实习生不是干苦力就是被无视呀…… 另一端，在家里伺候了父亲近两个月的廖颖，终于忍不住，趁父亲睡着，摸进他房间，跟做贼一样，轻轻悄悄拿回在他床头边的，她的手机，然后轻轻悄悄退出去。 呼…… 当初她知道廖广海腿被打折了，匆匆忙忙赶回来，看到他那个惨样，简直又可怜又可恶。但又不能不管，所以就待在家里照顾他到现在。 伤筋动骨100天，那腿虽然已经消肿了，但人还不能下地，整天整天躺在床上，廖颖一日三餐给他做好饭送进来，吃完了收拾走，端屎盆倒尿壶，简直是够了。好在现在是冬天，这个人也不算爱干净，不过一个星期两个星期才洗一次澡，不然廖颖还得扶着他进澡房，扶着他出来……这对于娇小瘦弱的她实在是个难题。 这些都是照顾病人应该做的，稀松平常的事。可是她这个父亲呀，手机被债主抢走，玩个游戏都不行了，又不能下地，于是不干了，于是吵着要廖颖给她买手机。 娇小瘦弱的，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当场就气哭了，好说歹说，没办法，只好把自己的手机给他用给他玩，自己没有了通讯工具，家里也就只剩下那台破座机，差不多一两个月没交费，也已经停机了。 所以，廖颖自从过完年之后就跟与世隔绝了一样，对学校这边的消息，对江白的消息，一无所知。 而今次，终于逮着机会，廖广海也终于不再时时刻刻抓着手机玩。她终于把自己的手机，偷回来了…… 本来就是杂牌子，内存空间也不大，被廖广海连着下了几个斗地主打麻将诸如此类的游戏，虽然都不大，但一直玩下来还是把手机弄得死卡死卡的，也不知道清理一下。 坐在客厅里，廖颖焦急地等着手机清理垃圾，恨不得把那几个游戏通通给他删了，慢腾腾清理了好久，终于可以顺利登录她那些社交账号，什么扣扣啊微信的。而她也很庆幸自己当初留了心眼，把自己所有的账号，包括银行、卡客户端包括支、付宝包括饿了么，通通退出来，清空了密码，否则到现在，都不知已经是个什么样的光景了。 可是当她时隔多日与外界再次连接上通讯之后，她的心里，遭到了巨大的打击，那些难以名状的种种，比来自至亲的坑害更加令她悲伤与心凉…… 第42章 什么叫委屈，什么叫气愤，什么叫有冤无处诉，什么叫有泪无处洒？通通被廖颖深深深深体会了一把。 她才点开信息记录查看，就发现出了大事。那里头有将近十条未读信息，最近的已读也有几条，不是她看的。而信息上的内容，简直令她崩溃。 按时间顺序一条一条地看，越看越不好受。大概内容分为两部分，一是：提醒：廖颖小姐您好，您的店租约即将到期，请问是否续约，请尽快回复…… 离最后续约期限还剩一个星期，再不回复将视为满期自动解约…… 店面已转租，请廖颖小姐于一周之内将店里的用具收走，并清理厨房…… 二是：小颖你家里怎么样了呀？ 小颖你啥时候来，老板要签下个学期的租约了，你要不要续约呀？ 小颖你没事吧？怎么一直没回复，电话也不接。老板已经找了其他的店家，你的店被转租出去了，你的那些锅碗瓢盆我都帮你收好了，先放在我这儿帮你保管着了…… 小颖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 呵！她怎么能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爸他怎么能不告诉她有这么多未接来电未读信息？！他怎么能这样？！！ 可是，再怎么气愤，她也不会怎么样。想也知道冲进去质问会得到什么回应，廖颖实在不想看到那副理所应当的无赖嘴脸，自己默默给罗大姐去了个电话，幸好手机还没有欠费停机。 “喂，罗大姐，我是小颖，谢谢你帮我保管家当，回去请你吃饭。” “小颖，你没事儿吧？我还以为你怎么样了，诶哟吓死我了！你怎么这么久都没消息哩？” “不好意思啊罗大姐，我的手机一直不在身边。对了，你那边现在怎么样？你们都续约了吗？” “是呀，我们都签了，你一直都没消息，也联系不上，他们就新招了租，你那店前两天就开始装修了，听说也是一家烧烤店，气死我了！你啥时候再来？” 廖颖心里也累，忍着难受继续回答问题了解情况， “我可能……可能要五月份才过去，麻烦你帮忙先留着我那些东西，到时候我好好谢你啊罗大姐。” “诶，不说那些，主要是你要过那么久才来，家里的事很麻烦吗？到时候你到哪里找店面去？我真不想你搬走！” “嗯，我爸摔断腿了，等他大好了我才能走，到时候……再看情况吧，我也不想搬走呀，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客户，不知道老顾客们发现我的粉店不在了会不会很难过……” “啧！你还有心思想这些呀！行了行了，没客人了，下回再跟你说，好好照顾你爸啊！”罗大姐说完了，匆匆挂了电话，开始新一学期新一季度的生意。 这边，廖颖盯着手机长长叹一口气，不禁想着：还好房租是半年半年地交，否则现在她的行李被铺都要被收走扔掉了吧…… 一边想，一边看着屏幕暗下去，然后按亮，点开微信登录。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那个人怎么样了，是不是不再别扭，有没有给她发消息，过年有没有长胖，实习去的哪里…… 这些日子，真的想死她了！这些日子，日子越多过一天，就越想念那个人，越多过一天，就越明白那人的好……这些日子，她总算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非常的残酷。 两个月来，江白非但没有给她发任何的消息，也很久没有朋友圈更新。廖颖猜测着，那人是不是还躲在龟壳里，自己那一巴掌，怕是打伤了她…… 想罢，廖颖咬咬牙，决定主动出击，点开聊天界面，挑了个微笑表情发送出去。 下一秒跳出来一个红色感叹号，后面跟着一段文字：江白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要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最后面是几个蓝色字体：发送朋友验证 ？？？！！！ 廖颖懵了几秒钟，几秒之后，整个人都僵硬了，一颗心如坠冰窟，狠狠地跳了一下，然后停了几拍…… 江白……删了她？ 江白……删了她！ 江白……删了她…… 江白……删了她。 呵！呵呵呵……这意味着什么？ 之前所有的苦难和委屈，廖颖都没有太过悲伤，也许是习惯了，也许是麻木了。即便是气得恨得哭，她也很快又筑起心房，坚强地咬着牙撑下来。只是今次，江白的这个举动，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崩溃！ 与之相比，被人诬陷欺负算什么？被人白眼轻视算什么？被人当丫鬟使唤算什么？店面被收回什么？被亲生父亲一次又一次坑害算什么？端屎盆倒尿壶又算什么？这些都算什么？！ 所有的算什么加在一起，都不比不上，比不上江白不要她了。江白终于被她伤透了，终于不再喜欢她了。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碰了灰头土脸回去装个一段时间的鸵鸟，然后又厚着脸皮来找她，再也不会来见她了……甚至已经狠心地掐断她们的联系，做到如此决绝！ 可是，你为什么要在我终于想通了之前，就把我删除出去？！ 委屈铺天盖地而来，眼泪铺天盖地袭来。单薄瘦弱的，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红着眼眶，抖着嘴唇，深深吸鼻子，把眼睛睁到最大，瞪着，瞪着，依然无法阻止汹涌而出的泪水…… 江白，你好狠的心！ 不光是对江白，廖颖这一次，真真切切对自己那个不省心的父亲生出了怨恨。也对自己生出了怨恨。 如果不是他，她就不会耽误联系江白的时间！可如果不是她自己作，又何来耽误时机一说？ 说到底还是怨她自己。 廖颖，你就作！ 有些事情啊，后悔是没有用的。即便你伤心又伤心，悔恨又悔恨，都是没有办法的。江白已经打算彻底断了她们的联系，那么她就没脸再去纠缠。 所以，哭过一场之后，无论多么伤心不舍，多么追悔莫及，多么隐忍痛苦，廖颖都没有点击那个“发送朋友验证”，现在的她，就算是哭死，也不会那样去做。 天知道，她都因为了什么，丢弃了一份美好的爱情，失去了那个，她。 廖颖的抽泣声不小，吵醒了屋里的廖广海，只听到他一声吼：“哭什么哭？还不去做饭！我手机呢？！” 心情沮丧万分，廖颖没有力气去管廖广海怎么怎么开始无理取闹，又在客厅坐了一会儿，起身走进他房间。廖广海早就没了耐心，见她进来，红着眼睛一副憔悴不爽的面容表情，更是来气， “你他妈哭丧呢？老子还没死！怎么，伺候老子几天你就不乐意了？我告诉你我不爽你很久了！老子生你养你，供你吃住供你上学，到头来翅膀硬了能赚钱了，每个月就孝敬老子那么一丢丢，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成这副样子！手机给我！我告诉你——” “够了！！！” 许是积怨已久，今天这一出出，把坚强隐忍的廖颖几近逼疯，对这个所谓的父亲，再没有耐心，终是发泄出来，对抗起来。 “你有没有良心？你有没有良心？我问你有没有良心？你生我，没错。你养过我吗？我妈死之前，你就开始赌博，偷奸耍滑，天天看不到人影。我妈死之后，是奶奶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我，吃的穿的用的，没有一样不是奶奶省吃俭用给我买的做的，你呢？有在家几天过？你有管过我几天？你还把奶奶攒了好久供我上高中的学费偷拿去赌，而且输光了！奶奶是怎么死的？是被你气死的呀！” 廖颖已经不再流泪，瞪着血红的眼睛，盯着床上的人，继续控诉， “还说供我上学？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就凭你破天荒赌赢了一高兴塞给我的那百八十块？整个高中，我的学费是跟亲戚东拼西凑借的，生活费是我自己勤工俭学，出外面打工赚的！高考我的成绩已经过了一本分数线，录取通知书都下来了，没有钱交学费，家里已经没有亲戚朋友肯借，我想去申请助学贷款，可是居然也找不到一个共同借款人！你不肯帮我签字按手印，你不帮我借！你是我爸呀！我有说将来要你还吗？亲戚朋友家的钱你有还过一分吗？你还不知道悔改！你有脸说出去吗？！当初你剥夺了我升学的权利，现在，你又在剥夺□□，甚至……”破坏了我的爱情！ 我恨你！！！ 这一番气恨难当的控诉，深深凿在廖广海的心上，让他心惊，让他无措，背靠床头，瞠目结舌，半天回不了嘴。 面前这个从小到大不亲不爱，眼神中处处透着倔强与恨意的孩子，今天，现在，用犀利直白的言语，用客观存在的事实，戳穿了他，让他无地自容，让他脸面尽失…… 而现在，他终于意识到，孩子不单止翅膀硬了，会反抗他了。现在，是自己需要依靠她…… 第43章 家 十多分钟之后，廖颖就回来了。带着一头的汗，和小小的满足之感，看见自己店里的客人换了一拨，几张餐桌也已经收拾干净，客人们或者拿着菜单翻看，或者和站在一边，一副服务生姿态的江白交流。 后者俨然进入了角色，专心的为客人解答各类问题，安抚客人稍等，面带笑容，态度非常良好，一手拿纸一手拿笔，像极了经过正规训练的餐厅服务员。要是她那腰间再绑一条围裙，不知道的人就当她是老板了。 不知道的客人们似乎很满意，一个个都是笑着和这个服务生说话，聊得很投机，很开心。廖颖远远看着，一步一步走过来，无意识盯着那道身影，出神。 “老板娘！你回来啦！快，这里点了好几份等着你回来做呢！”江白招呼好客人，一扭头看见廖颖站在身后盯着自己看，喜笑颜开，上赶着邀功。 廖颖心下虽然触动，到底没有表现出来，接过这人递来的单子，看看上面龙飞凤舞的字，不禁又抬眸扫一眼面前的人，不出意料看到一副得意的表情，很想翻白眼，忍忍也就忍住了， “你自己也是客人，怎么帮我招呼起客人来了，坐吧，再多的单子我也得先给你做。” 江白一听如此见外的话，不乐意了：“你真是，咱俩什么关系呀！用得着么！你快给客人做粉去！” 廖颖一瞪眼，不再理她，转身回了厨房，可不听这人瞎说，该给她先上就不能乱了顺序。 客人招呼好了，江白站在廖颖柜台前方，仰着头朝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投去不屑的眼神。哼哼，刚才小颖出去送外卖，那个人又想着到这边来挖客，竟然无耻地打起了已经坐下来的客人的主意，简直把江白的脸都气绿了！ 好在她也算个强势的人，没见过大世面也经历过小场面了，这种不要脸的人，一般欺软怕硬。然后她就在那女人靠近之前站起身拦住，吼一句：“大婶，想吃花甲粉就等一会儿，我家老板娘送外卖去了，很快回来！” 一句话吼得完全震了场子，大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终灰溜溜遁走了…… 江白无比享受这种可以成为廖颖的一道保护屏障的感觉，这带给她极大的满足感。 这样，她又记起了自己的那个悄然而生的决定，短短的时间里，经过再三的考虑，再三的斟酌，再三的纠结，然后，鼓起勇气，付诸行动。 这一次，江白不再趴柜台，直接走进小厨房，站到廖颖的身侧，目光直视着她，笑眯眯地， “小颖……唔——老板娘，你这儿缺人手不？打下手，送外卖啥的，我想……” 手上忙碌的老板娘不防这人突然提出这么个问题，一时有点儿懵，待反应过来，转头看向她，摇了摇头。 “我不要工资也行，你管饭就好！”江白有些急切，只要老板娘同意，让她倒贴她都愿意。 而这么明显的意思，到了老板娘那里，就成了：面前这个人，已经开始打着要跟自己朝夕相处的主意。 不知是在考虑还是怎么，愣了很久，廖颖才撇开头错开眼睛，看向别处一瞬，复又迎上去，用不快也不慢的语速，答， “呵呵，现在生意也不怎么好，暂时不需要吧……” “呵呵，是嘛……” 又是拒绝，呵！ 廖颖一再的拒绝，江白不可谓不受打击，她的心情变得不好，很不好。而之前其他的所有拒绝她都可以强咽下不痛快，再一次主动。 可是现在，这么睁眼瞎的一句拒绝，令她实在没办法不在心里淌泪……再仔仔细细观察一遍，老板娘她眼中所含着的，竟然是闪躲，抱歉，心虚…… 震惊！ 江白一愣，久久回不过神，廖颖她这是…… 于是，气氛沉默下来，厨房里只剩下锡纸里的美味汤料在高温沸腾下发出的“噗噗噗”声响，两个本该轻易达成交易的人，均是沉默无言。 再沉默了片刻，江白不堪忍受这样的压抑，脸色沉郁，勉强挤出一丝笑，开玩笑的口吻，缓和一下气氛：“真没想到，我居然这么不抢手，呵呵！那行，等以后你有需要了，再说，呵呵……” 话音落，人已经退出了厨房，脸上不再是神采飞扬，眼中透着从来没有过的，恍惚，挫败，失望。 小小窄窄的厨房里，再一次狠心拒绝了江白的老板娘，心里也极不好受。在没有人看得见的角度，她的唇角微撇，倔强地瞪着双眼，梗着脖子，身体一动不动，眼神亦是一动不动，一直一直盯着沸腾的，香味扑鼻的美食在看…… 五分钟过去，美味依旧的花甲粉被送到江白桌上，目视着和以往没有任何不一样的碗筷锡纸包，江白只是半抬眼看了看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的老板娘，梗在喉中的“谢谢”艰难地吐出，得到对方的“不客气”之后，不再说什么，默然开始吃，这每天每天，满心期待的美食。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过来，一直以来并不是老板娘对自己看中与否的问题。她们之间存在的问题，是老板娘已经洞悉她的心思之后的退避，婉拒，躲闪，和唯恐避之不及…… 这才是，最能够敲醒她幻想的，最沉重的一击。打她脸最狠的，最有说服力的现实。 她不得不承认，今天这一刻，她终于领会到一句话，叫做：你连倒贴，人家也不要。 匆匆忙忙吃了几口粉，草草解决掉最贵的花甲，江白情绪不振也食不知味，以往最爱的鲜汤也没有喝上一口，起身掏钱买单，不打算叫人，看看那道娇小熟悉的背影在柜台后假装忙碌，长出一口气，把钱压到碗底，不再看不再想，迈开大步，快速离开…… 过了很久，又有一波客人买单，廖颖这才收敛收敛装模作样的动作，抓起围裙擦擦手，慢慢转过身，目光不由自主往某一处瞟，没发现原本坐着的人，面色一松和心口一闷同时发生，哪一个更强烈一些，她自己都分不清…… 一路恍恍惚惚回到寝室，江白整个人都是飘的。她这一飘可跟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几个室友平日里虽然喜好欺负她，从心底还是很疼她的，这会儿看见她一副没了魂的死样子，一个个不禁在心里暗骂，又不敢搬到台面上去说，明着安慰。 别看江白有时候脸皮厚度堪比洪爷，在某些事情上，她要面子到了一定境界，她不想承认的，任凭你怎么刺探，打死也不会动摇。相处几年，室友们何尝不了解她的性子，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装作不知。 这一次也一样。虽然情绪都写在脸上，可是她一句话不说，什么也不愿表现，几个人想安慰也无从说起，只一贯耍着玩笑，嘻嘻哈哈打着闹着，以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江白又不缺心眼，朋友们的深情厚谊不可能感受不到，感动于她们的宽容谅解以及配合，稍稍宽慰下来的心，又不自觉地拿自己和廖颖去做对比，一对比，就比得心更痛。 她不缺心眼，难道廖颖就缺心眼么？为什么就不能感受到她的深情厚谊呢？！ 哦，不不不，不是这样。 自己对廖颖，只有深情没有厚谊。而廖颖也分明感受到了的，只是委婉拒绝了而已。 只是，委婉拒绝了而已…… 第44章 因了那几个女生的对话，江白打印完简历之后恍恍惚惚回到寝室，恍恍惚惚一呆就是一个下午。这期间，她心头涌过千万种思绪，却又像是毫无头绪，愣愣的，傻傻的，延续几个月来的空虚，惶惑。 呵！枉我还以为自己删了你，在这场感情里算是拿得起放得下，态度坚定手法果决，却没想到……你竟然比我更绝！ 这一认知，令江白感到无比的挫败，同时又暗暗苦闷。她对那个人想念的感觉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减淡，只是会刻意找一些其他的事情分散注意，不让自己太过郁结。因此几个月来，她的心情大体是平静的。然而今天，平静被打破。 当晚，江白忍着饥饿一直等到七点钟，在夜色浓郁到不能再浓郁的时候，出门觅食，顺便……一探究竟。 起初奥克小吃城因为偏远，生意冷清，后来通过大力宣传得到改善，而自从这个学期起，因为这所大学的各项针对性规定，这里似乎又隐隐有了恢复初时惨淡境况的预兆。心虚或者其他，犹豫了许久，江白到了之后直接在大门口外驻足，拉长了脖子往里头张望。她既然做了令自己心虚不自在的事情，就该做好掩饰的准备。 里面灯火通明，来往客人比上学期末那会儿真的不是少了一点半点，远远望去，以往几乎坐满人的花甲粉店的位置稀稀拉拉三两个人坐着，她从这么远的距离看不清那斜着的招牌上是什么字，但是字体和颜色有变化是显而易见的。另外，从里面端着盘子走出来的是个老板，没错，就是个男人，不是女人。 果然，没有廖颖，没有她的老板娘…… 这事得到证实之后，江白心中为之一紧，当初那种慌乱的感觉又再次浮上来，呀也压不住，在门口呆了会儿，转身往回走，路过铁棚子的时候顺便买了碗馄饨面带回去，吃起来一点都不香。不仅这碗馄饨面，从这天以后，她吃嘛嘛都不香。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四月底。这个时候，她的毕业论文准备定稿了，她的毕业实习也准备结束了，紧赶慢赶把一本子的实习日记瞎编着补完，终于在一个暖阳高起的日子里，跟李媛媛一块儿，去找街道办的人事主任签字盖章…… 实习结束，论文也已完成，意味着接下来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用来准备答辩以及求职面试。而这一个月里，大部分时间基本是用来虚度光阴的。好在现在已经实习结束，大四毕业生陆续都回校了，416寝室的几个女孩子也在一周之内全部回来了。 隔了几个月不见，几个姑娘一见面半点没有生疏，天天在群里保持着联系，交流各自的近况，也是一如既往的贫，想生疏都很难呀。江白在这熟悉轻松的氛围里，终于不再柔肠百结，开开心心跟大家一块儿吃饭逛街玩了一天。 接下来，其他几个人就开始把时间放到论文上了。时间只有一个月，她们仨的论文属丽丽的完成度最高，已经一稿结尾，准备过两天就去找导师了。其他两个人的进度实在让人有点捉急。而江白这个早就完成了的人天天一大把闲时间，一边瞅着她们刚刚结束苦逼的实习，又投入苦逼的论文，吃吃零食看看电视节目，心情比自己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好转不少。 另外，她没有跟室友们提起廖颖的事，一次也没有。室友们忙得昏天黑地，也无心去过多关注她的感情生活，没空去后门，但是在叫外卖的时候随便一滑一搜就知道，后门的花甲粉店关门了。 所以江白天天闲着她们看着眼红，又怕她把自己憋出毛病来，恰逢学院见天的催着她们找工作签就业协议，快把她们折磨疯了，索性就让江白趁早赶紧再去多参加几次招聘会，早日找到自己心仪的工作，顺便帮她们物色物色，否则大家还是一起天天受着学院的摧残。 江白被委以重任，果然不再天天窝在寝室里。 这天，江白早早起床洗漱，把新买的衬衣西裤往身上一穿，拾掇拾掇，拎着简历就出门去了。 现在已经是5月10号，前几天五一长假，跟她们这些毕业生没啥关系，现在恢复正常上课，各公司企业也开启了新一轮的人才招聘。江白今天是第二次去参加招聘会，这次她自己，也没个人陪着，难免紧张。上一次参加校园招聘还4月最后的那天，她是跟同班同学一起去的，是一家银行的校招。 当时江白抱着开一开眼界的想法去参加，没有抱什么希望，因为她那专业跟人家金融机构简直没有一点儿搭的地方。但是到了才发现，她还是太天真。同一场应聘的毕业生，囊括了文科理工科，横跨化工学院文学院乃至艺术学院。 简直开了眼界！ 而这里头更令人捂着小心脏拍手叫绝的是，这场招聘会的主讲人兼面试官，居然是他们学校上一届的师兄，而且是学音乐的…… 得知这一讯息，在座众人无不兴奋异常，江白也很应景地大大感叹一句：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就因为这事，不管今天成不成功，她都对自己对自己的专业产生了一定的信心。这尼玛学音乐学舞蹈的都能进银行工作，她这个学马哲的也没必要纠结能搞到个什么样的活儿吧！ 这还不够惊吓的，那场招聘会更令江白感觉世界观受到挫折的是，那几个前来参加招聘会的艺术学院的同学里，有一个熟人——许久不见的康晓茹。 当时在偌大的招聘会场里，江白跟同学坐在中后排的中间，一直到大屏幕已经开始播放银行的宣传片，看见几个身形窈窕气质出众的女孩子姗姗来迟。知道转过身来她们找位子坐下，江白才认出康晓茹。真是几月不见，差点认不出来。这妹子比上学期又好看了些呢！ 一直到结束，江白都没有去跟康晓茹打招呼，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发现她，不过她感觉是没有。结束介绍的时候，江白也没有去交简历，她……放弃这场应聘了。 人家虽然也算是全国有不少分行，但在她拟定的就业范围里只有一家分行，她没有信心能到那里去，更没有信心能通过面试再通过笔试得以进入这家银行工作。单单这所学校里头，起码有50多人交了简历，其中不乏金融的财务的会计的那些专业的学生，她专业上已经占了下下风，又没啥特长，怕是连第一轮面试都过不了，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 所以那天江白和同学早早就离开了，后来康晓茹怎么样了她也并不知晓…… 而今天，她孤身奋战，一个人去参加一场招聘会。 今天这一场，她愿意一个人去应聘，完全是看准了这家公司是在广东那边的，虽然也属于分公司，但是他们招的行政这一职位，对她有很大的吸引力。今年也真是奇怪，在她们学校招聘的，只有两家是广东并且都是深圳的企业，在她家乡那边的根本就没有。而这两家企业，只有今天这个所招的职位比较符合江白心中所想。这事令她有些郁闷。她上次参加的那场也是在深圳那边有分行，才吸引了她去瞧瞧…… 今天这一场异常的顺利，江白9点20到达会场的时候，门还没有开，就站在门外整整仪容，狐疑地环顾空荡荡的四周，拿出手机瞅瞅时间，眉头皱起来，又点开表格，看看时间和地点安排，再瞄一眼时间，没错呀，难不成是招聘会取消了？ 怀着几分不耐和焦急，9点28分的时候，终于有人来了。三个穿着职业装，提着电脑袋的女人上楼来。江白眨巴眨巴眼睛，迎上去， “请问是jf公司的吗？” 对方几个女人，走在前面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后面两个就显得稚嫩许多，均是对她温和地笑，回答：“是的，我们很快就开始，你先等一下。” 江白点点头，跟在她们身后开门进去。第二次来到这个会议室一样的会场，偌大的空间里，只有四个人。两个年轻女孩在台上连多媒体，那个年长的走过来，打量了江白一遍，笑着问她， “你是学什么专业的呢？” 江白每每被问起这个都有点尴尬，现在却不是她尴尬的时候，老实回答：“马哲。”表现得自信而开朗。 对方点头，从包里掏出一叠厚厚的本子给她：“这是我们公司的简介，你先看一下了解了解，等人多了我们立刻就开始。” “好的。”江白接过来，笑笑。 可是等到江白把本子翻完了，上面电脑也连好了，时间到了40分，依然不见有人过来。几人看起来急的不行，看见江白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里，可能是怕她也跑了，就商量着走过来，问她， “同学，可以麻烦你看一下学校这边的安排表吗？时间已经到了但是还没有人来，是不是学校这边的安排出什么问题了呢？” 这话说的，好像江白不是人似的。好像真是学校搞错时间地点而她江白是碰巧到这儿来似的。可是心下吐槽，江白也知道自己没理由拒绝，便掏出手机，点开表格给她们看，还把昨天校方就业办发送的招聘提醒给她们看了。 对方看后略显尴尬，又是疑惑。不单止她们，江白也疑惑。按理说，现在每一场招聘会都应该有不少人参加的呀，为啥今天如此冷清？难不成前几场已经把人都招走了？ 正想着，这时候又有人来了。两个妹子。 呵呵呵…… 接下来，三个招聘的，三个应聘的，在几十平米的会场里观看了十几分钟的企业宣传片，然后又听其中一个年轻的干练的女孩子讲解，把她们公司天花乱坠一通夸，各类优越条件，什么包吃包住什么五险一金，什么假期旅游，巴拉巴拉，说完了又介绍了在场几个人，再以上一届同校学姐身份拉近距离，跟她们灌输了一系列的就业思想。 反正到了最后，三个应聘者交了简历，一个一个被带到隔壁的小休息室里，面试。 江白是第一个，她跟在那个年长的负责行政的女人身后，进去。对方还是打量她，江白没有半点儿的紧张，由着她看。那人看了半天，才开口， “江白同学，那现在我们开始面试，你先介绍一下你自己好吧。” 江白点头，开始自我介绍。 她的口齿清晰，虽然带点南方人独有的口音，软绵绵的，但是无伤大雅，因为对方也是南方的，口音比她更甚。 这场面试其实很简单，这个叫慧姐的面试官只是问了一下江白的家庭情况，其他的都在简历上明明白白写着。但是最后，她很严肃地问了江白一个问题， “是这样，学校这边的招聘信息呢，有一个地方我们想解释一下，你刚才说想应聘行政职位，但我们公司是分公司，人比较少，前几天行政职位我们已经招够了，现在我们只招业务，你看你是不是愿意应职呢？” “呃……” 江白一顿，刚开始想考虑，对方急着劝说：“你还年轻嘛，像业务这样的工作其实是最考验人最磨练人的，你这个专业说实话找到对口的很不容易，大可以考虑试一试。而且你可以放心，我们是正规的公司，发展业务是很正经的，主要是电话销售，不用陪客户吃饭这些，也不用出去晒太阳四处奔波，出差也有专车接送，而且包吃住，底薪还有三千，业绩好提成就高，这个条件是很好的了。当然啦，条件好，工作就是有一定难度的和挑战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这个挑战呢？” 条件好？难度和挑战？业务员？说白了不就是跑业务拉客户的？也就是通常所说的销售？ 特么的好好的校招，这个宝贵的机会，居然只招销售？ 江白一脸的懵逼，终于反应过来，为毛今天只有三个人来应聘。不知道其他两个妹子是怎么想的，反正她自己完全是因为这公司地理位置和职位入眼才来的。 想完这些，江白弱弱地问了问：“那慧姐，贵公司是做企业顾问的是吧，销售的话，是怎么一个工作流程呢？” “这个到时候我们有专人给你培训的，前三个月试用期，都在培训，你可以放心，不会也教到你会。刚才看你自我介绍，感觉你也挺口齿伶俐，这一块你真的不用担心。刚才介绍公司的那个女孩子，是你的学姐，也是去年我来招的，才一年，现在她就已经能站在台上镇定地给你们做简介，可见我们公司有多么磨练人。我觉得你也很聪明，只要你肯学，相信你只用几个月就能进步很大。将来无论是面对台下几个学生，还是面对一群企业老总成功人士，都能这样镇定发挥，侃侃而谈，我们公司目前只有女性，不招男的，所以说我们的业务什么都能干，是全能的女强人。你觉得这种能力不好吗？” 江白点点头，想着刚才那个学姐的样子，在心里暗暗点赞。然后，她就在慧姐的巧舌之下被绕懵了思维，很快松口答应试一试，当场就签下了就业协议，一式三份，并约定好月底就去报到，6月1日开始正式上班…… 回去的时候，江白如释重负，终于算是解决就业问题了。走着走着，突然脑子一灵光，一转念，想道：刚才特么还是不是面试呀！怎么整得跟她在招人似的，全是人家面试官在说好话呀！分分钟就要把人带走的节奏，还要她6月就开始上班，难不成她们现在很缺人手？还是…… 此时的江白，如果能认真考虑一遍，就能明白，人家为什么那么热情急切地想把她招进去。而如果她再仔细考虑考虑，没准就不用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多绕一道弯…… 第45章 下周拍毕业照，5月23号答辩，然后毕业酒会也就是传说中的散伙饭，接着收拾行李清理家当，一周时间绰绰有余，月底就离校是一个比较明智的选择。 往回走的路上，江白如是想道。 顺道拐去提交了就业协议书，江白大大松一口气，一路回到寝室，赶紧汇报，跟室友们描述了一遍今天的面试过程，她的着重点没有在别的方面，只一个劲地说：“今天真是醉了，顺利到不行！你们知道我有多抢手吗？知道为什么吗？” 室友们被她的兴奋感染，纷纷抬起头：“不知道。” 江白得意，笑嘻嘻的，没卖关子， “今天只有三个人去了，我还是第一个到的！人家可能看人实在太少，对我可热情了，恨不得立马把我带走的样子……” “真的假的，小白你这么抢手？定下了吗？是不是正规企业啊？” 江白不以为意：“校招的企业能不是正规的么？放心吧，我都查过了，假不了的。” “也对哦，能到大学来招人，肯定学校那边是不会出问题的，要不然学校也要担责任的。” 几个人又赞同，问起江白是应聘了什么职位，江白含混着也说不出来，就随口扯了个市场部职位应付了事。再被问起福利待遇，她也没好意思夸张，原原本本照着说。 室友们一听，白眼连连翻起来。直说：“说真的，这种条件在三四线城市算是好的，但是在深圳那个地方，简直……小白你被坑了吧！” 呃…… 被她们这么一说，江白也瞬间领悟了，心头一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可是就业协议都签了盖章了的，刚才已经兴冲冲去交了，现在反悔，来不及了吧？ 想到这里，她又不得不再次为自己的天真，为自己的冲动，为自己的屡训不改，而懊恼，而苦闷…… 怎么就不长记性呢？！凡事三思而后行，怎么总是这么冲动呢！！ 不管如何，协议已经签了，公司也是正规的，怎么坑江白也没办法了，好歹把就业协议的事办妥了，也算是已经解决就业了，不是还有试用期嘛，到时候先过去试一试，不行再撤就得了！ 这么想着，心里稍稍宽慰许多，接下来就真没什么事情能烦着她了，能真正烦着她的什么事什么人，就深深埋在心里吧…… 再看另一边，廖颖当初做的到了5月就回学校这边来开店，再见那个人的打算，现在已经没必要了，两件事都没必要了，呵呵，真是，天有不测风云，计划赶不上变化。 就算是铁打的人铁打的心，也要被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糟心事搞崩溃吧！廖颖可是肉做的，任她如何的坚强，也在得知心爱的人将她清除出好友列表之后深受打击，意志消沉…… 沉寂了这许久，小小的，瘦瘦的，坚强如铁的老板娘，重又振作起来，做了新的打算，新的规划。而家里的情况，尤其是她那个不消停的爹，终于也在上回她情绪爆发，怒言指责之后，安分了许多，让她也 省心了不少。 她不知道他是否因为那一番话幡然醒悟，而她对他早已失望透顶，并不在乎他是否能痛改前非，她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赶紧离开，去一个新的地方，谋新的出路，一切从头开始…… 所以从前几天开始，廖广海已经在廖颖的半带催促半带威胁之下，下地练习走路，人家可是放了话的，一个月之内她就要离开了，到时候他腿脚不便还是仍躺在床上要死要活，都不会再管他了。 原本有恃无恐的廖光海，因为前些日子哪些怒斥，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这个女儿，他相信，她对自己和自己对她一样，没有太深的感情，她所做的这一切，不过出于血缘，而当她说出那些话来，他就明白，自己再没有筹码去对其要求些什么。 他已经，把女儿对他仅有的情分，消耗殆尽…… 第二天，吃过午饭，廖颖把碗碟收拾好，给廖广海换了药，默不作声抓了手机出了屋，眼珠子转了几下，拨了一个电话， “喂，罗大姐，最近生意好吗？” “小颖啊，你家里怎么样？什么时候来呀？” “嗯，家里挺好的，学校那边怎么样？我的老顾客有没有想来吃粉的？” 其实廖颖话里的意思是想问些别的，奈何人家罗大姐听不出来，只抱怨说：“不行啊，这学校禁车了，前阵子干脆不让学生叫外卖了，听说食堂也整顿了，现在学生们少了一大波来后门吃饭的，我们这估计再过阵子都差不多跟刚开业那会儿一样了，唉……” 她说的这些廖颖一点都不知道，听起来还真挺惨的。廖颖对于那种无能为力感同身受，可是也没有办法，只能以言语宽慰，：“没关系罗大姐，会好起来的，我可能要再过大半个月才能来，你先安心做着呗！” 对方深深叹一口气，没有任何的夸大其词， “哪里能好呀！不能送外卖以后，饿了么已经退出了，还是有一些老顾客来，但是不多，你之前的那些常客也来过，看到你不在了就不来了，我们现在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了呀……” 其他还好，中间那句很有些份量，震得廖颖心头一颤，闪闪眼眸抿抿唇，嗫嚅了几下，语气飘忽着问：“那罗大姐，我那个……跟我很熟的客户，我还请她吃饭的那个叫小白的，她有来过吗？” 此问题让罗大姐疑惑，但她也实事求是地回答：“没有看到过诶，她不是毕业了吗？你没有她号码吗？我以为你们那么好朋友来的，那她如果来的话我帮你告诉她一声好吧，告诉她你的手机号码……” 廖颖听得心尖隐隐作痛，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忙回说：“不用了罗大姐，她知道的，就是最近没怎么联系。她毕业了，应该不会再来，你见不到她了的……” 呵呵，就算她在学校里，也不会来了的。手机号码……你以为她没有么？可是，你以为她还会留着吗？ 电话那头罗大姐没办法体会她的心情，只以为她是为着店铺的事伤感，又反过来安慰她， “小颖啊，你也不要太伤心，你你的手艺那么好，到哪里你都能做好生意的。你看你，虽然家里出了点事弄得店面没了，现在看来是因祸得福啊，你起码不用跟我们一样，又签了一个学期的租，要在这里熬一个学期，想走又舍不得那点押金……对了，你的押金他们退给你没有？” “退了，解约了之后就转给我了。” 那头果然是关心她，听到这个很替她松了口气，想想她的处境，不免又替她担心， “那你以后怎么办？反应这里是没办法呆下去了，我都打算这学期约满了就走。听说下学期开始，这破学校连后门都要封了，彻底不给我们活路……” 此言一出，电话那头廖颖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回过神，开口回：“嗯，学校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也不会再留在原处，我想去别的地方看看，到时候再慢慢打算。” 是该去别的地方看看了，这个地方，实在没有值得她留恋的…… 对于这个回答，罗大姐表示理解，年轻人嘛，又是只身一人，总不像她那样，拖家带口，诸多的顾虑，想出个远门都不安心…… 随后，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其他的，各自挂电话。 无论前一刻心里多么凄凉，在这通电话之后，廖颖冰冷的心总算得到那么一丝温暖的抚慰。至少，她还是交到了真正关心她的朋友，也经营出了一帮子喜欢她手艺的回头客，虽然她有些对不住他们…… 挂了电话，廖颖再次打起精神，为自己今后的出路开始考虑，为自己往后的去向开始计划，为自己未来的人生开始打算…… 第46章 四年的时间都不知不觉过去了，最后的这个把月简直就是眨眼之间。接下来的十几天里，大四毕业生的行程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先是看了各自学院的毕业晚会，一天一天，紧接着花了三天时间陆续拍了毕业照，然后参加毕业论文答辩，最后参加了毕业酒会，狠狠搓一顿，与同学，与老师，与学院领导，一一作别…… 到这里，大学最后一阶段的诸多流程已基本完成，各个毕业生也基本确定去向，考上公务员的，考上研究生的，也有考了但没过的打算继续努力或者就此放弃选择找工作就业的，更多的是像江白这样，找到工作或者满意或者不满意的。 而这其中，416寝室的伙伴们，江白确定去深圳，丽丽决定去安徽投奔兄长，洪爷准备回老家，佳佳最不一样，她一直打算去韩国的愿望，也终于确定下来…… 酒桌上，众人无不酣畅，很多关系铁的好朋友不忍离别，泪洒当场，只能借这个场合里，做最后的问候与祝福。吃完这顿饭，喝光这些酒，就此散场，各奔前程…… 毕业酒会过去，到了25号，江白终于可以安心收拾行李了。她的报到日期是31号，所以还剩下一个星期。现在就差毕典礼和毕业证学位证的颁发领取，而这两项，并不需要毕业生本人到场…… 早上吃过饭后，416寝室的几人在洪爷的召集下，开始清点自己的东西。首先就是把四年来积压的书本资料一股脑扒出来扔到地上，然后两两用纸箱装了抬下楼，论斤称了卖给收废品的阿姨。这一项工作又四个人轮换着做，每人上下来回共两轮，最终以一百来块钱卖完了四个人所有的课本资料，每人分得二十多块钱。 揣着这么点钱，几个人都失望地摇头，感叹：她们几年的课本费少说也有一两千了，到头来一称，零头都补不回来……最令人郁闷的是，这些书籍资料，很多都没有用过，有的甚至翻都没翻过，就像佳佳的那堆，名字都没写，简直焕然一新。可这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没有实用的书籍，就算是新的就算拿去摆摊一本一块钱，估计都不会有人要，只能这么贱卖了事…… 在这里，大伙儿都发自内心地吐槽一句：浪费资源。 卖完了书，几个人回寝室收拾收拾就到点吃饭了，去后门下馆子，刚好把这一百多块钱花出去，饱餐一顿填补力气，到下午就开始收拾其他的家当，出去摆摊了…… 四年的时间，堆积下来的有用的没用的，都基本不会带走。四个人在连续收拾了三个小时之后，终于把各自的柜子，桌面，抽屉，床底等所有觉得丢了可惜又没有必要带回去的物品一股脑装进两个大的收纳箱里，又是两两抬着，去食堂外的路边，学生下课回寝室去吃饭的必经之路的路口。 四个人抬着两箱子东西刚走近这块地带，就有一群大妈大婶围上来，堵得她们水泄不通。而放眼望去，这块地方几乎已经被其他的摊子占尽，只余远处的一小块空地，按商铺法则来说，地理位置极差。 令她们开心的是，这一群的大妈大婶在她们还没找到位置放下箱子的时候，就已经看上她们箱子里的不少东西，纷纷吵着问她们价钱。令她们烦恼的是，这一群大妈大婶看起来在其他摊子上占到不小的便宜，对于她们的价钱一再的表示不公，一再的压价，企图贪更多的便宜。 然而今天好死不死遇上了她们几个，洪爷在此，岂容这群人放肆。 接下来，在妇女们围追堵截七嘴八舌，几个女孩子死守阵地拒不妥协的情况下，两箱子的东西只卖出了一小部分，而且价钱都比预期的要低。好在，都是二手货，她们能卖出比别家更多点的价钱，实属不易，不过要真都跟其他毕业生那样，什么值点钱的不值钱的都拿出来贱卖，还不如辛苦一点把它们带回去留着…… 买了大半个小时之后，大妈们该占到的便宜也占了，稀稀拉拉散得差不多，这个时候正好下课，一大群学生朝这边涌过来，开启新一轮的围堵。大妈们在自己明明不感兴趣的东西还想以低价讨回来的心理下，与一大波学生挤成一堆，最后看学生们出手阔绰，那些她们瞧得上眼又不舍得多花两块钱的东西一一被收走，只得悻悻离去…… 就这样，所有的摊子从下去一直热闹到了晚上，江白她们两个大箱子卖出去一只，两张小桌子卖光，其他的小玩意儿也几乎兜售一空，到了近八点钟，人都散得差不多，几个人饿得不行，只好就近去食堂看看还有没有饭吃，收拾收拾明天再来。除了今天这些玩意儿，寝室里还堆着几个人整理出的一大袋子可以出售的旧衣服，等着明天贩卖…… 第二天下午，几人早早就出门摆摊，终于占到好位置，又是甫一放下东西就迎来一轮哄抢。特别是那袋子旧衣服，被大妈们争先恐翻抢，更有甚者直接当场试穿，哄闹不堪，拦都拦不住，其状堪比菜市场。 几个人都惊呆了。她们原本预计，旧衣服应该卖不出去几件，拿出来只是不想直接扔了可惜。却没想到，大妈们简直饥不择食，只要是便宜就想占尽。管它是不是她们的尺码属不属于她们的style，只要能低价买来，就是赢。对此，几个女孩子深深感到无语，与这群饿狼周旋又实在头疼，索性就都以每件不高于5元的价钱通通卖出去。 到了现在，她们，尤其是江白，能深切感受到做生意的易与不易…… 今天之后，她们所剩的货物无几，摆了两天都卖不出去的那些零碎东西基本销售无望，只能迎来它们被丢弃的命运。而她们的寝室也差不多被掏空，她们能带走的只有自己的衣物和贵重物品。床褥被铺等最后一个人走的时候自行处理，卖的钱都归她。现在看来，这个人应该是丽丽…… 江白在贱卖了一堆东西换回三十多块钱之后，依然收拾了两个箱子的东西，看来，有一个注定要邮寄回去了。时间仓促，算算日子，离她报到的时间只剩下最后三四天，她早就买好了30号的车票，31号抵达，报到，6月1号正式上班。也就是说，30号那天，她直接从学校去往就业地，不回家。而这些行李，她决定等到了那边之后再打算，是寄回家还是寄过去，到时候就让室友们帮忙打点就是。 最后的几天，几个人越发的不舍，也越发的珍惜，都不想浪费这最后的相聚，不想等到以后人齐或者不齐的某某结婚典礼上才有机会重聚，不想到那个重聚的时候，再来遗憾大学同窗同室的时光里，没有一次全员到齐的集体出游。所以，27号早上，四个人心血来潮，来了一趟为期三天的毕业旅行，简单收拾一下，直接买车票去邻市玩了一圈，留下大学时光最后的美好回忆…… 回来的那天已经到了30号。也就是这一天晚上，416寝室迎来第一个也将是人最齐的一次，伤感分离。 从学校去往火车站的路上，也有不少在这个时间离校的毕业生，和江白一样，都多少有几个室友同学相送。三个人送着江白一路往火车站走。丽丽拖着江白的大箱子，佳佳帮江白提着一袋子食物，洪爷啥也不提，挎着江白的胳膊，一路都没停下琐碎的叮嘱，叮嘱她注意安全，叮嘱她以后工作了多留心眼，叮嘱她要时常更新动态，每天在群里报备一下自己的情况……她说的这些，江白何尝不懂得？背着包，也挎着洪爷，听着她的唠叨，频频点头，用故作轻松的口吻来回应，以此来掩盖自己的鼻酸不适…… 走了半个多小时，离火车站愈近，离别的气氛愈浓。 其他人没有站台票，只送江白到进站口。一个一个拥抱之后，江白接过箱子和袋子，朝共处四年之久即将分离的好朋友们，努力忍住喉间的难受，扬起一抹笑，挥手作别。 看着那人慢慢排队进站，直至看不见人，洪爷等人失落惆怅的心情才又涌上来，把嘴边强挤出来的笑意敛去，互相对视，然后离开。今后，就没什么机会见到这个被她们“欺负”了几年的老好人，也没什么机会一起耍贫，更没有机会当面调侃她，不再能看见她心虚又故作镇定，难过却强颜欢笑的样子…… 依然是硬卧，江白拖着比寒假那会儿重了不知道多少的行李，顶着比那时候不知道热了多少倍的难受之感，上了车，找到自己的床位，瘫倒。 躺在床上，听着耳边的嘈杂声，江白闭上眼，陷入沉思。 这四年，尤其最后这一年，她尝遍了苦辣辛酸，学习上，生活上，感情上，工作上，都有比前几年翻了几番的感触。可那些，只能成为历史，在她的心底找一个位置安放，在将来的某一天某一些特定时刻，以代表过去的方式被拿出来，感怀。 四年的时光，四年的记忆，终于随着这列火车前进，被抛向身后。而她自己，也将随着这列火车，一路朝着新的开始前行…… 第47章 因了那几个女生的对话，江白打印完简历之后恍恍惚惚回到寝室，恍恍惚惚一呆就是一个下午。这期间，她心头涌过千万种思绪，却又像是毫无头绪，愣愣的，傻傻的，延续几个月来的空虚，惶惑。 呵！枉我还以为自己删了你，在这场感情里算是拿得起放得下，态度坚定手法果决，却没想到……你竟然比我更绝！ 这一认知，令江白感到无比的挫败，同时又暗暗苦闷。她对那个人想念的感觉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减淡，只是会刻意找一些其他的事情分散注意，不让自己太过郁结。因此几个月来，她的心情大体是平静的。然而今天，平静被打破。 当晚，江白忍着饥饿一直等到七点钟，在夜色浓郁到不能再浓郁的时候，出门觅食，顺便……一探究竟。 起初奥克小吃城因为偏远，生意冷清，后来通过大力宣传得到改善，而自从这个学期起，因为这所大学的各项针对性规定，这里似乎又隐隐有了恢复初时惨淡境况的预兆。心虚或者其他，犹豫了许久，江白到了之后直接在大门口外驻足，拉长了脖子往里头张望。她既然做了令自己心虚不自在的事情，就该做好掩饰的准备。 里面灯火通明，来往客人比上学期末那会儿真的不是少了一点半点，远远望去，以往几乎坐满人的花甲粉店的位置稀稀拉拉三两个人坐着，她从这么远的距离看不清那斜着的招牌上是什么字，但是字体和颜色有变化是显而易见的。另外，从里面端着盘子走出来的是个老板，没错，就是个男人，不是女人。 果然，没有廖颖，没有她的老板娘…… 这事得到证实之后，江白心中为之一紧，当初那种慌乱的感觉又再次浮上来，呀也压不住，在门口呆了会儿，转身往回走，路过铁棚子的时候顺便买了碗馄饨面带回去，吃起来一点都不香。不仅这碗馄饨面，从这天以后，她吃嘛嘛都不香。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四月底。这个时候，她的毕业论文准备定稿了，她的毕业实习也准备结束了，紧赶慢赶把一本子的实习日记瞎编着补完，终于在一个暖阳高起的日子里，跟李媛媛一块儿，去找街道办的人事主任签字盖章…… 实习结束，论文也已完成，意味着接下来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用来准备答辩以及求职面试。而这一个月里，大部分时间基本是用来虚度光阴的。好在现在已经实习结束，大四毕业生陆续都回校了，416寝室的几个女孩子也在一周之内全部回来了。 隔了几个月不见，几个姑娘一见面半点没有生疏，天天在群里保持着联系，交流各自的近况，也是一如既往的贫，想生疏都很难呀。江白在这熟悉轻松的氛围里，终于不再柔肠百结，开开心心跟大家一块儿吃饭逛街玩了一天。 接下来，其他几个人就开始把时间放到论文上了。时间只有一个月，她们仨的论文属丽丽的完成度最高，已经一稿结尾，准备过两天就去找导师了。其他两个人的进度实在让人有点捉急。而江白这个早就完成了的人天天一大把闲时间，一边瞅着她们刚刚结束苦逼的实习，又投入苦逼的论文，吃吃零食看看电视节目，心情比自己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好转不少。 另外，她没有跟室友们提起廖颖的事，一次也没有。室友们忙得昏天黑地，也无心去过多关注她的感情生活，没空去后门，但是在叫外卖的时候随便一滑一搜就知道，后门的花甲粉店关门了。 所以江白天天闲着她们看着眼红，又怕她把自己憋出毛病来，恰逢学院见天的催着她们找工作签就业协议，快把她们折磨疯了，索性就让江白趁早赶紧再去多参加几次招聘会，早日找到自己心仪的工作，顺便帮她们物色物色，否则大家还是一起天天受着学院的摧残。 江白被委以重任，果然不再天天窝在寝室里。 这天，江白早早起床洗漱，把新买的衬衣西裤往身上一穿，拾掇拾掇，拎着简历就出门去了。 现在已经是5月10号，前几天五一长假，跟她们这些毕业生没啥关系，现在恢复正常上课，各公司企业也开启了新一轮的人才招聘。江白今天是第二次去参加招聘会，这次她自己，也没个人陪着，难免紧张。上一次参加校园招聘还4月最后的那天，她是跟同班同学一起去的，是一家银行的校招。 当时江白抱着开一开眼界的想法去参加，没有抱什么希望，因为她那专业跟人家金融机构简直没有一点儿搭的地方。但是到了才发现，她还是太天真。同一场应聘的毕业生，囊括了文科理工科，横跨化工学院文学院乃至艺术学院。 简直开了眼界！ 而这里头更令人捂着小心脏拍手叫绝的是，这场招聘会的主讲人兼面试官，居然是他们学校上一届的师兄，而且是学音乐的…… 得知这一讯息，在座众人无不兴奋异常，江白也很应景地大大感叹一句：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就因为这事，不管今天成不成功，她都对自己对自己的专业产生了一定的信心。这尼玛学音乐学舞蹈的都能进银行工作，她这个学马哲的也没必要纠结能搞到个什么样的活儿吧！ 这还不够惊吓的，那场招聘会更令江白感觉世界观受到挫折的是，那几个前来参加招聘会的艺术学院的同学里，有一个熟人——许久不见的康晓茹。 当时在偌大的招聘会场里，江白跟同学坐在中后排的中间，一直到大屏幕已经开始播放银行的宣传片，看见几个身形窈窕气质出众的女孩子姗姗来迟。知道转过身来她们找位子坐下，江白才认出康晓茹。真是几月不见，差点认不出来。这妹子比上学期又好看了些呢！ 一直到结束，江白都没有去跟康晓茹打招呼，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发现她，不过她感觉是没有。结束介绍的时候，江白也没有去交简历，她……放弃这场应聘了。 人家虽然也算是全国有不少分行，但在她拟定的就业范围里只有一家分行，她没有信心能到那里去，更没有信心能通过面试再通过笔试得以进入这家银行工作。单单这所学校里头，起码有50多人交了简历，其中不乏金融的财务的会计的那些专业的学生，她专业上已经占了下下风，又没啥特长，怕是连第一轮面试都过不了，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 所以那天江白和同学早早就离开了，后来康晓茹怎么样了她也并不知晓…… 而今天，她孤身奋战，一个人去参加一场招聘会。 今天这一场，她愿意一个人去应聘，完全是看准了这家公司是在广东那边的，虽然也属于分公司，但是他们招的行政这一职位，对她有很大的吸引力。今年也真是奇怪，在她们学校招聘的，只有两家是广东并且都是深圳的企业，在她家乡那边的根本就没有。而这两家企业，只有今天这个所招的职位比较符合江白心中所想。这事令她有些郁闷。她上次参加的那场也是在深圳那边有分行，才吸引了她去瞧瞧…… 今天这一场异常的顺利，江白9点20到达会场的时候，门还没有开，就站在门外整整仪容，狐疑地环顾空荡荡的四周，拿出手机瞅瞅时间，眉头皱起来，又点开表格，看看时间和地点安排，再瞄一眼时间，没错呀，难不成是招聘会取消了？ 怀着几分不耐和焦急，9点28分的时候，终于有人来了。三个穿着职业装，提着电脑袋的女人上楼来。江白眨巴眨巴眼睛，迎上去， “请问是jf公司的吗？” 对方几个女人，走在前面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后面两个就显得稚嫩许多，均是对她温和地笑，回答：“是的，我们很快就开始，你先等一下。” 江白点点头，跟在她们身后开门进去。第二次来到这个会议室一样的会场，偌大的空间里，只有四个人。两个年轻女孩在台上连多媒体，那个年长的走过来，打量了江白一遍，笑着问她， “你是学什么专业的呢？” 江白每每被问起这个都有点尴尬，现在却不是她尴尬的时候，老实回答：“马哲。”表现得自信而开朗。 对方点头，从包里掏出一叠厚厚的本子给她：“这是我们公司的简介，你先看一下了解了解，等人多了我们立刻就开始。” “好的。”江白接过来，笑笑。 可是等到江白把本子翻完了，上面电脑也连好了，时间到了40分，依然不见有人过来。几人看起来急的不行，看见江白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里，可能是怕她也跑了，就商量着走过来，问她， “同学，可以麻烦你看一下学校这边的安排表吗？时间已经到了但是还没有人来，是不是学校这边的安排出什么问题了呢？” 这话说的，好像江白不是人似的。好像真是学校搞错时间地点而她江白是碰巧到这儿来似的。可是心下吐槽，江白也知道自己没理由拒绝，便掏出手机，点开表格给她们看，还把昨天校方就业办发送的招聘提醒给她们看了。 对方看后略显尴尬，又是疑惑。不单止她们，江白也疑惑。按理说，现在每一场招聘会都应该有不少人参加的呀，为啥今天如此冷清？难不成前几场已经把人都招走了？ 正想着，这时候又有人来了。两个妹子。 呵呵呵…… 接下来，三个招聘的，三个应聘的，在几十平米的会场里观看了十几分钟的企业宣传片，然后又听其中一个年轻的干练的女孩子讲解，把她们公司天花乱坠一通夸，各类优越条件，什么包吃包住什么五险一金，什么假期旅游，巴拉巴拉，说完了又介绍了在场几个人，再以上一届同校学姐身份拉近距离，跟她们灌输了一系列的就业思想。 反正到了最后，三个应聘者交了简历，一个一个被带到隔壁的小休息室里，面试。 江白是第一个，她跟在那个年长的负责行政的女人身后，进去。对方还是打量她，江白没有半点儿的紧张，由着她看。那人看了半天，才开口， “江白同学，那现在我们开始面试，你先介绍一下你自己好吧。” 江白点头，开始自我介绍。 她的口齿清晰，虽然带点南方人独有的口音，软绵绵的，但是无伤大雅，因为对方也是南方的，口音比她更甚。 这场面试其实很简单，这个叫慧姐的面试官只是问了一下江白的家庭情况，其他的都在简历上明明白白写着。但是最后，她很严肃地问了江白一个问题， “是这样，学校这边的招聘信息呢，有一个地方我们想解释一下，你刚才说想应聘行政职位，但我们公司是分公司，人比较少，前几天行政职位我们已经招够了，现在我们只招业务，你看你是不是愿意应职呢？” “呃……” 江白一顿，刚开始想考虑，对方急着劝说：“你还年轻嘛，像业务这样的工作其实是最考验人最磨练人的，你这个专业说实话找到对口的很不容易，大可以考虑试一试。而且你可以放心，我们是正规的公司，发展业务是很正经的，主要是电话销售，不用陪客户吃饭这些，也不用出去晒太阳四处奔波，出差也有专车接送，而且包吃住，底薪还有三千，业绩好提成就高，这个条件是很好的了。当然啦，条件好，工作就是有一定难度的和挑战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这个挑战呢？” 条件好？难度和挑战？业务员？说白了不就是跑业务拉客户的？也就是通常所说的销售？ 特么的好好的校招，这个宝贵的机会，居然只招销售？ 江白一脸的懵逼，终于反应过来，为毛今天只有三个人来应聘。不知道其他两个妹子是怎么想的，反正她自己完全是因为这公司地理位置和职位入眼才来的。 想完这些，江白弱弱地问了问：“那慧姐，贵公司是做企业顾问的是吧，销售的话，是怎么一个工作流程呢？” “这个到时候我们有专人给你培训的，前三个月试用期，都在培训，你可以放心，不会也教到你会。刚才看你自我介绍，感觉你也挺口齿伶俐，这一块你真的不用担心。” 第48章 以王姐快如闪电的脚程，在七八分钟之后终于到了一栋建筑楼下，江白喘着大气跟上去，进了电梯。这栋楼一共20层，是这片区域里最高的一栋居民楼，物业安保设施完备，比其他最高十层不带电梯的老旧出租楼房高上几个档次。 王姐一脸的严肃，江白没太敢找她唠嗑，安静地跟在她屁股后边在16楼出了电梯，拐过一个墙角到一扇门前，拿钥匙开门，先是开了防盗门，然后是房门，接着提着行李走进去， “你进来吧，以后你就住这里，现在有三个小房间是空着的，你自己挑一个。” “诶！”江白应着，跟进去，入眼是一道两米长的门厅，摆了三个鞋柜，数不清的鞋子，绕过门厅，入眼就是前面的阳台，左边两个房间，右边是三个房间，中间夹着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没有客厅。 最后，江白选了通风和采光最好的阳台那间，很小的房间。 “诶王姐，现在这儿有几个人住啊？” “加上你就三个，其他人住在17楼，也是三个。” 江白咋舌，转转眼珠子，忍不住问：“我们公司这么少人么？” 王姐倒是坦然：“就十来个，有几个不住员工宿舍，我跟做饭的林姐住在20楼。” “这样啊，那咱们公司还挺少人的，诶对了，宿舍有宽带或者无线吗？”对于死宅的江白而言，网络，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条件。 对方摇摇头：“没有，公司没有办，我们宿舍自己也没有人办的，主要是不需要。” “啊？不需要？”江白简直懵逼，那平常都不用电脑不上网的吗？难不成大家都用手机流量，或者都能蹭到wifi？ “不说这些了，以后你就知道为什么在宿舍不需要网络了。现在你先放一下东西，待会儿带你上20楼看看，我们的食堂就在那里，很方便的。” “嗯嗯，麻烦你了王姐，那我简单收拾一下东西就跟你上去。” “你先放下东西，我跟你说，这是你的钥匙，一定要保管好，你这里这些家具不能随便损坏，这台风扇也是，公司有公司的制度，如果你做了一段时间发现不想做了要离职，我要来检查的，要是有坏了什么少了什么你就要负责任的。” 好严格！ 江白又点头，表示明白。心中吐槽：我这才来你就说这种话不太恰当吧？什么叫做了一段时间就不想做了？ 其实如果往深了想一想，江白就了然了，做销售这一行，人员流动率是最大的，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么容易就应聘成功，她也不会知道，光是她这个房间里住过的人，就不知道有多少个，都是王姐口中的“做了一段时间就不想做了”…… 江白放下东西，草草打量完四周，就跟着王姐出门上了20楼，到公司的食堂。说是食堂，其实都是同样的户型，只不过中间少了两堵墙，空出一大块地方做饭厅，只陈了三张桌子，十几张圆凳子，对于十来个人的公司来说已经足够了。 江白被介绍着跟同是广西老乡的做饭阿姨林姐认识，看着她身上和王姐一样的制服，有些莫名，不过也不多问，随意唠了几句，就送走了王姐。临出门前，王姐跟她说明：“你中午就在这里吃饭，12点钟上来就行了，下午两点钟去公司报到，现在还有时间，你可以回去休息一下，我先回公司了。”说着，快步离开了。 对于陌生的长辈级的人，江白感觉有点尴尬，好在有一层老乡的身份在，硬着头皮跟林姐说了一会儿话，看人家开始忙着做午饭，就起身告辞，顺便问了一下附近的大型超市的方向。 回到宿舍，江白这才有空好好看一看这将来生活的地方。 如果说这片区域的环境让江白失望，那么这公司的住宿条件倒是令她稍稍生出些许安慰，包吃包住，水电费都不用分摊……当然，其中也有让她不够满意的地方，她心中罗列的那些必备的家用电器，少了空调，少了电视机，少了宽带网络，厨房只有一台饮水机，原本的洗菜池用作了洗漱池，旁边摆了洗漱用品，其他啥也没有，显然没有人在这儿做饭。 除了这些，热水器洗衣机电风扇，单人单间，床是一米二的，有电脑桌床头柜，有衣柜有椅子，有窗帘还带阳台，墙壁洁白，地板砖干净铮亮……嗯，房间窄是窄了点儿，起码整体不太差。呃……阳台上挂着的那些衣服，那些制服她认得，可是怎么还有跟王姐林姐身上的一模一样的呢？ 带着疑惑，给手机充上电，江白拿抹布湿水擦了一下家具床板，又蘸了拖把拖了拖房间地板，顺带把公用走廊和阳台地板一并拖了，累得半死不活，擦一擦汗，看看时间，才10点半，坐下来歇了一会儿，稍微整理一下，抓了包包手机就出门。 连张席子都没有，休息个毛线啊！ 循着林姐介绍的方向，江白顶着大太阳一路走过去，找到那家据说是这里规模最大的商场…… 5分钟之后，江白从上面下来，两手空空。算了，还是去批发市场看看吧，这儿的消费还真不是她目前能承受得起的。在附近逛了一圈，江白找到了批发市场，把生活所需品买齐了，一堆二三十斤的东西提着往回走，几乎耗尽她全部的力气，太阳毒辣，又半天没喝水，到宿舍的时候，简直要了她的小命！ 又是一通忙活，把买来的生活用品一一归置，洗浴用品放到浴室，洗漱用品直接放阳台的洗漱池边，凉席用湿毛巾擦一擦晾一晾，再把身上的衣服和带来的没来得及洗的衣物丢进洗衣机让它滚…… 都搞好了，就还差箱子里的衣服没有整理放进衣柜，江白不急，拿手机给这令她七分满意的员工宿舍各角度拍了几张，传到群里去，又发给自己的爸妈，言明情况，顺便嘚瑟一下，这比学校寝室好一点的条件…… 做完了这些，已经到了12点10分。江白思忖，现在那边应该已经下班了，有可能正在等电梯，也有可能在回来的路上，但不太可能已经到了食堂。然后，她整整仪容，抓了手机钥匙就出门，按电梯上了20楼…… 这头进展顺利，另一头，结束了几个月丫鬟生活的廖颖，看着终于能不费劲走道的父亲，长长舒了一口气，心情好上一些，抬手揉一揉干涩的眼睛，转身去做饭。接下来，先好好休息几天，然后就该进行以后的打算了。手里头还有一点积蓄，足够到新的地方租一间小店面营生。不过这些，万万不能让里头的人知道了，从今往后，要和他保持距离，不让他再来祸害自己…… 那边廖颖暗自盘算着，屋里的廖广海心情就有些郁闷。虽然腿好了，到底留下了后遗症，走路不费劲，但是姿势看起来别扭，走几步是看不出来什么，但是走多了就能发现，他有点小瘸。唉！真是作孽！ 这个就算了，可是他现在已经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事事有人伺候的日子，这腿康复了，那这种好日子岂不是到头了？现在想想，还不如腿脚不便在天天在床上躺着咧！真是作孽！ 可无论他怎么郁闷，廖颖都不会再去理会。家里的电话已经交费，现在能正常使用，他还有没有手机也不想管了，以前每个月帮他交两百块钱话费的时候她不是一般的气愤，不是一般的心疼。 做好饭，让廖广海自己出来吃，廖颖摘了围裙，拿手机出了屋，给罗大姐打个电话，说明自己下周就要过去取东西，随便聊了几句，挂了电话，心头沉甸甸的感觉忽然间轻了一半。而另一半沉郁，伴随着阴霾思绪，依旧缠绕于心间。 在门口呆立了一会儿，自嘲了一会儿，廖颖松松心神，不再多想，给自己打打气，转身进屋吃饭，顺便跟那人说一说。 廖颖吃了没几口就放下筷子，看着对桌大快朵颐吃相狼狈的父亲，开口， “你现在腿好了，也能料理自己的生活了，我打算过几天就走了。” 廖广海从饭碗里茫然地抬起头，顶着她，说：“你要去哪？你那店不是没了吗？要不在家里这边开店算了。” 说起这个廖颖就气不打一处来，可是也不想跟他纠缠过多，对于后半句的提议就当没听见，鬼都知道他在寻思些什么。不就是怕她走了没人给他做饭洗衣服，吃什么要什么都有人买单？ “店虽然没有了，但是我可以去摆路边摊，再不出去工作赚钱，我们俩都得饿死！在家这几个月只出不进，我已经没钱了，以后就每个月给你汇一千五，你自己一个人生活花费也绰绰有余了。” 听到这里，廖广海更加的不爽， “一千五？你当打发乞丐呢？”吼完了之后，想想她这几个月来的辛苦，也确实如她所说只出不进，还替他还了债，现如今恐怕真是快要山穷水尽了！这不，饭桌上的菜也好几顿没有肉了！想完这些，廖广海还算有点人性，撇撇嘴算是答应：“一千五就一千五，不能再少了！” 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廖颖简直没眼看，本来还想劝他过阵子自己找份零工打打赚点小钱，想想还是算了，就他那样，保不齐到时候又给她添麻烦。算起来，以后能每个月少了五百块钱的支出，对她而言总是负担的减轻，该满足了。实际上，在这种三四线城市的乡下地方，一户人家一个月省着点，都花不上一千的，相对于其他人家，她爹这孤家寡人大手大脚，还不是多年惯出来的！且不说他两千块钱有一半得输给别人，时常还欠上一笔！ 有时候真想报、警抓他们！ 可是有的时候，这人手气好，还能赢回来个一千几百，那就是她少有的减轻压力的时候。当然，这种情况到目前为止，只出现了两三回。倒也庆幸，乡下地方，凡人敢赌都不敢赌得太大，也没有资本赌大，耍几把过过瘾而已。 交代完了，也讨价还价胜利，廖颖总算食欲大震，抓起筷子吃起这连续几天刻意做的清汤寡菜…… 第49章 一个星期之后的一个早晨，一阵手机闹铃突兀地响起，打破一室的安静，也吵醒了床上熟睡之人。闹铃持续响着，没有得到主人的反应，唱了一分钟就自动停下来。室内又恢复静寂，五分钟之后，床上的人动了动，极不情愿地睁开双眼。 江白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撑起身体，从床上爬起来，眯着眼一脸的生无可恋。 唉！就这么熬过了一个星期！ 回想一周之前，江白怀着激动忐忑的心情上了20楼食堂，本以为只有林姐在，却不想所有人都已经到了，看见她只是客气地笑笑，两个眼熟的学姐跟她打了个招呼，简单给大伙儿介绍过名字，就又继续吃饭，话都没说两句，也没有介绍其他同事！ 尼玛！ 当时江白感觉极其的尴尬，对于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生出莫名的腼腆，还是硬着头皮扬起爽朗的笑，跟大家问好，然后自己去打饭菜，坐下来吃饭…… 真的，大家都对她客客气气，没有她想象中的热烈欢迎，她一个人坐在一边，听着就五六个人的对话，默默吃着饭。人家聊工作的事，她一句话也插不上，一顿饭下来，愣是没说上几句话，甚至都没问一问其他人的名字，以及当中的上司是哪一位…… 并且，也没有机会问上一句，为啥大家都穿得一样？穿得和王姐林姐这些内务管理课的人一模一样？难不成这是公司在搞什么活动的制服？ 带着疑惑，一顿饭吃得心里七上八下，或许是太久没吃上南方的饭菜，清淡得有点不适应，也或许是被热懵了，恹恹的没什么胃口，江白打的那点饭菜没有吃完。幸好，有汤，且是排骨汤，这点令她郁闷的心情得到一丝安慰…… 一切疑问，在当天下午去报到之后得到全部解答。江白实在不敢相信也不愿接受，这家公司明明挺正规的，到学校招聘的时候她们员工表现得也很让人放心。可是到了才发现，她还是太嫩了。 说好的底薪三千是三个月后转正才有的，试用期只有两千五。说好的每人配一部手机一个月4个g流量也是正式员工才有的，试用期没有。什么节假旅游五险一金就更不用说了！而且，当初说好的周末双休原来是隔周休，说好的晚上自愿加班全靠自觉，结果个个匆匆吃完饭后都得赶回公司，一直忙到晚上10点多，回宿舍洗漱忙活，等躺上床已经过了凌晨……而且这些以及周末上班都没有加班费！ 早上，7点50必须要到公司打卡，迟到一次扣全勤一百。而以江白的速度，洗漱换衣服收拾内务，步行上班，买早餐到公司，吃完早餐，刚好一个小时。所以，江白每天需要6点50就爬起来，晚上同样睡那么的晚。 呵呵，果然，在宿舍基本不需要网络啊…… 套路！全部都特么是套路！ 以上都是基本条件，而其他的……江白作为新人，从入职培训，就有前辈在带，每天要看一大堆的资料和视频学习，然后在众同事及经理的面前分享学习心得n次，巴拉巴拉说个不停，然后接受众人的指导，纠正，然后重来…… 这个也不说了，反正到哪里不需要入职培训？进了一家做销售的公司，的确需要锻炼口才，她江白也不是不会不想说说，可是可是，也不能每天每天来来回回说上好几遍吧？特么的一天培训下来也就那点内容，哪来的那么多心得分享？那些枯燥无味的东西，如何勾得起她那么多的体会哟？ 一个星期下来，江白对此苦恼不堪。 而另外让她苦恼不已的，当属公司的那堆有的没的规矩，什么在公司要换了鞋子，只能穿拖鞋，什么不能在公司垃圾桶扔吃剩的食物，什么公司的洗手间只准洗手，上厕所请出门去公共卫生间，并且换鞋……什么刚入职一周不需要穿制服，先穿着自己的，上衣不能是无袖，裤子不能短得露出膝盖，头发披散的要扎起来，短发的刘海不能遮眼睛…… 特么她这是进了监狱还是怎么？ 更无语的是，员工宿舍不给装网络，竟然连公司办公的地方都不开无线，理由已经扯到完全说不通的地步：开无线怕影响公司的网络系统。 而且而且，私人手机如果被发现响一次就扣20…… 江白醉了又醉，她一个新来的，正在学习文件，平常也不让开电脑，既不让玩私人手机，又没有配发的手机，她一天到晚的工作内容就是看文件背文宣与销售话术，然后一两个小时分享一次心得体会，严格的时候还得写稿子的…… 无、聊、透、顶！！！ 然而，这些再怎么样忍忍还是可以接受的的，最最令她无法忍受的是，一周过去了，就在今天，她将要和其他员工一样，穿上那身所谓的制服，一身蓝色的类似于猪饲料生产工厂的工作装！说好的正装，依然只有正式员工才配拥有…… 江白拖着疲惫的身躯洗漱完毕，换衣服的时候甚是纠结，手里抓着这套丑得惨绝人寰的，比中学校服还要丑几倍的工作装，很有股撞墙的冲动，强忍着换上来，对着镜子照，只看一眼，就面如土色。因为，这衣服穿在身上尤其是她身上，实在是太丑了！！简直白瞎了她当初兴致勃勃买下的几套职业套装…… 她不禁想，就算是康晓茹那样的女孩子穿上这身，一身的气质也得生生折去大半吧！ 所有的这些都不够可恨，更可恨的是这衣服每人发两套，平时换着穿，必须穿，且要从工资里扣一百块钱！ 这这这……这简直比当初的实习单位某街道办事处还要抠还要坑！ 短短一个星期里，几乎所有关于工作和生活方面的细节，都值得江白吐槽一万遍。也考虑过无数次辞职离开。她现在才算彻底体会了王姐当初的那番话…… 不仅如此，现如今她正面临一个窘境，那就是手机流量超出套餐上百兆，眼看就要欠费停机了。 外省的卡，没有开漫游，全国流量只有那几百兆，就算没什么时间玩，一个星期以来她也花光并且超出了许多，现在看来，想要等到公司配手机配那4个g的流量简直遥遥无期，办私人新卡迫在眉睫。 所以她目前最大的困扰就是：究竟要不要坚持在这家公司呆下去？如果离开，是否还留在这个地方？之后又去哪里找什么样的工作？而是否留在这个地方，也决定着她到底有没有必要办一张本地的手机卡和□□…… 反正现在，江白对于大城市憧憬与幻想是逐渐被打击到了，深圳，至少说她现在所处的这个乡下一样的l区，没有任何值得她倾心留恋的地方。仿佛回到了毕业之前的迷茫，她带着满心的期待和喜悦来到这里，短短几天，一切心情回归起点，甚至更糟…… 但是，再迷茫，也由不得她再拖了，手机眼看就要暂停服务，学校那边的卡没必要用了，换本地手机卡是最佳选择。 于是，当天下午下班，其他人都赶回去吃饭，江白撑着伞顶着空腹及满头的大汗，去移动营业厅办了一张手机卡，选了合适的套餐，给手机换上，然后把所有原号码的账户更换号码，给家里报备一声，接着朋友圈po出来：换了新号码，以后请联系157xxxxxxxx…… 朋友圈一发，立即引来了不少朋友的关注，尤其是一些以前的同学朋友，根据定位，知道她现在正在深圳市，便都表示神往。当然，也有不少的老同学老朋友在同一城市打拼，纷纷表示有空约。而这里面，也有新朋友，一个许久不曾联系的，以为今后都不会再见面的新朋友——康晓茹。 得知江白正和自己同处于一座城市，康晓茹激动得不行，赶紧拨了电话打过来，成为打入江白新号码的第一人。 同样，得知对方跟自己同处一个地方，江白显然也是兴奋。 “小白，我没想到你也在这边，我们好有缘呐，我在n区，你在哪个区？” 电话那头，康晓茹激动难以自持，说话的语气是江白从未听到过的狠狠的强烈，她能隔着电话听出对方那种发自内心的欢欣喜悦。 然后，她也莫名的感到开心，心情大大舒畅，回道：“我在l区，比较偏僻，貌似跟你那边有点远诶……” “哪有，坐公交也就一个小时，地铁更快！对了，你来多久了？” “才一个星期。” “这么久！我前天才到的！今天刚入职！” 又是兴奋的笑，江白也扬起嘴角：“你在什么公司上班啊？” “jj银行深圳分行，之前校招的，你呢？” 这响当当的名字传入耳，江白立时起了鸡皮疙瘩，感觉在心底对这个康妹子悄然生出佩服，当初那场招聘会那么多人投简历，没想到这人就通过了，面试笔试，听说笔试还是去省会城市也就是银行的总部进行的呢。 想完这些，江白不由开口称赞：“你真厉害，那场招聘听说很多人去了，人家银行也挺挑的，你一个艺术生能战胜那么多人脱颖而出，很了不起！” 康晓茹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更不好意思说自己家里出了比较多的力，只打着哈哈转移话题， “哪有，那些金融专业的基本都通过了，不过只有我一个到深圳分行来了……你现在在什么公司啊？” “我在一家企业管理顾问公司，也是校招的。” “是嘛，那挺好的……小白，我这边都没有什么朋友，咱们周末一起出来聚一聚啊，前些日子忙着毕业找工作，都没怎么联系。” 带着试探的提议，康晓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谨慎，江白略一犹豫，就应下来：“好呀，我们这周六见一面一起吃个饭呗！顺便聊聊天。”憋屈了这么多天，的确需要找个人好好吐一吐牢骚。 对方得到回复，很是高兴，又跟她聊了些别的，煲了会儿电话粥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江白把手机揣回兜里，深吸一口气，看着面前一出地方出神…… 她其实很想给自己的行为做一个定义，可是心里又不愿意把什么都搞得太清楚，有时候某些行为，解释不清，而她现在，也有些弄不清自己了…… 第50章 江白入职第二周的周末，迎来了双休。周六这天上午，睡到自然醒也即是临近10点，才不情不愿地张开眼，眯起眼睛抓起手机玩一会儿。 同事兼室友的两个女孩子已经早早出门，宿舍里安静得不像话，江白看了一会儿手机，才是猛地记起来，自己现在没有用不完的流量，没有时时刻刻的无线网络，上网刷微博什么的只能节制。而记起来这个，当然也记起来：今天约了晓茹！ 约的是10点半，估摸着这会儿康晓茹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自己得赶紧起来收拾收拾准备出门！ 正想着，刚刚被扔开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来，正是今天所约之人。 “喂晓茹？你在路上了吗？” “嗯，在等地铁了，很快就到，听你声音……你不会刚起床吧？” 江白有一种被戳破谎言的尴尬，嘿嘿笑了笑，不好意思地回答：“人艰不拆！难得周末，当然要睡到饱啦！” “哼哼，说得也是，那你洗漱了没有，要是饿了的话就先买点东西垫一下肚子，不吃早餐不好……诶先不说了我要上车了，到了给你打电话昂！” 话音落，通话跟着结束。江白盯着手机屏幕，有些怔忪，有些木然。对于早上不吃早餐这件事，除了家人，这是头一次有人关心。就算是同处几年的室友，也不会对此行为有所规劝，她们通常只会嫌弃她偶尔的早起吃东西打扰她们的睡眠，勾起她们的食欲…… 故而刚才，那简简单单的一句叮嘱，令江白心中十分的熨帖，尤其是处于陌生的环境，周围人都对自己漠不关心，那种强烈的寂寞与不安全感时时萦绕，这种时候，往往就需要一些关怀，哪怕这些关怀来自不太熟悉的人，也让她能够得到心灵上的安慰。 感恩！感谢有你！ 接下来，江白收快速拾好自己，换了一身自己的新买的却没机会穿的衣服，神清气爽地出门，下了楼刚一走出大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好心情一下子削去几分，无奈地撑起遮阳伞到附近地铁站口去接人。 天气炎热，来往行人也比较密集，江白刚到一会儿，又有一拨人出来，摩肩擦踵，越过江白朝前走去，又等了片刻，一道清纯婉约的婀娜身姿出现在前方不远处，一身白色连衣裙，清纯出尘，一张洋溢着青春笑容的漂亮脸蛋随着主人优雅的步子缓缓行至江白面前。 四目相对，江白也是笑，正欲开口，对方张开双臂一把环上来，给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在她耳边说：“好久不见！能在这边看见你，真的好开心！”语句虽平淡，那语气扑在江白的耳上，却是显得那么激动。 愣了愣，江白才呆呆地抬手，轻轻回抱一下，回应说：“我也很高兴。” 松开拥抱，两个人相视一笑。接下来，两人一起去找了一家茶餐厅，喝杯茶，吃点东西，聊聊天。 “小白，你在这边好吗，那公司怎么样？”康晓茹笑意盈盈，满是关切地发问。 被问的江白脸上霎时间挂了苦，摇摇头做无奈状：“不好，真不好。除了住宿条件还算满意，其他的都令我很失望。” 康晓茹皱了眉，知道不应该接下去这个问题，只能安慰：“小白，也许是你刚来不适应呢，先做一段时间吧，如果感觉真不喜欢，就早点换了，不要让自己不开心。” 说完了，抿抿唇，又补上一句：“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我说。” 因为这些话语，江白连日来心头盘旋的那些郁闷、失望、焦躁与不安，在这一刻通通被抚平，被赶跑。然后，她感激也感动，扬言待会儿吃饭她请客。 康晓茹只是笑，并不说什么，直直盯着江白看了一瞬，余光扫过桌上的手机，眼前一亮， “小白，我们来拍几张合照吧，咱们这么有缘，不能不留下纪念！来！” 说着就行动，抓了手机起身，绕过桌子坐到江白椅子上，“嚓嚓嚓”来了几张，然后，连修图都不用，直接发了朋友圈。 江白立马点了赞，留了个笑脸，然后把照片保存下来，自己也发了一模一样的一条朋友圈…… 看着江白做完这些，康晓茹才笑眯眯地起身坐回去，和江白再次投入到热聊中去…… 两个人说说笑笑又过了一阵子，到了饭点，就去吃午饭，然后到江白的宿舍去坐一坐，看一看，稍事休息，等到下午热气散得差不多了，才又出来吃饭，逛了一会儿不怎么繁华的夜市，在8点的时候送走康晓茹…… 从车站回来的路上，江白脸色有点复杂，因为康晓茹离开之前，又给了她一个拥抱，抱了好一会儿，在松开之际，再次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搅得她一天的好心情被蒙上不知名的东西…… 她说：“真想和你一直呆在一块儿！不过没关系，咱们下次再约吧！” 这句话本身的意义，江白不可能不明白，听完之后，她感动，也忐忑。而这句话入耳的那一瞬间，让她猛然间记起，曾几何时，自己也说过一句神雷同的话，在某个人的评论区。 时至今日，她依然清楚地记得，自己说：真想吃你做的粉一辈子！ 当天晚上，江白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占据她心思脑海的，不是今天的温馨拥抱与隐晦告白，而是以往的种种，那些心动瞬间，那些暧昧言语，那些难忘经历…… 可是这些种种所关乎的那个人呀，多么的狠心，一次又一次打击她，让她信心崩溃，然后又在某些意味不明的举动里，让她莫名其妙重拾信心，一次又一次往前迈，越发的靠近，越发的情不自禁…… 最后，换来不堪的结局。 她不知道，同一时刻的千里之外，有一个人也跟她一样，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今天早上，廖颖终于回到市里，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租房整理了一下，给小绵羊充了电，倒头休息，下午的时候起身出门，往大学区开去，去把自己的东西带回。 彼时，还不是饭点，廖颖到了后，一边跟罗大姐说着话，一边把自己的锅碗瓢盆瓶瓶罐罐一股脑装进麻袋里，之前剩下的那些食材都让罗大姐给处理了，所以东西也不算多，就是沉。 等她收拾好了，还不准备离开，跟罗大姐坐到餐桌边，依依不舍地话别。可是扫眼看着她原来的店面，那里面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厨房，外边横七竖八的凳子，以及满地的垃圾，她淡淡的不舍才慢慢被打消，又和罗大姐聊了许多，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饭点。 这里的生意果真如罗大姐所说，越来越差了，廖颖在这里头呆了半天都不见有客人来，不禁感到失落。也不知道是本能还是习惯，她不时地扭头抬眼往大门口望去，像极了自己仍在这儿做生意，日日期盼有客人到来的样子，可是细看她那脸上的神色，却又不像…… 可是有些时候，巧合与缘分来得突然。 廖颖在几次伸长脖子张望大门口方向之后，竟然真的看到了眼熟之人！ 那个脸圆圆的，身高有点高，披着头发穿着裙子走进来的女孩子，不就是那个谁吗？洪爷？不，不对，是丽丽！ 江白的室友。 这一发现，令得廖颖的心跳极速加剧，忙不迭撇开头，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可却又实在忍不住拿眼角余光去扫，希望在丽丽的身后，看到谁的身影。 可惜没有，只有丽丽一个人。 显然，丽丽也看到了她，惊喜又意外，走过来一拍她的肩膀， “嘿！老板娘！你怎么在啊？你不是不在这儿开店了吗？” 廖颖回身看着她，有点发怵，有点无奈， “是呀，今天是来把家当带回去的，以后都不在这里开店了。” “真可惜，再也吃不到你的粉了！”丽丽脸上遗憾，又感慨：“不过就算你还在，我也吃不了几次了，我马上也要离校了。” 听到这里，廖颖的表情一紧，顿了半天，舌头僵硬地，弱弱地问：“你们……都毕业走了吗？” 丽丽点点头，跟罗大姐笑了笑，然后去柜台拿了一张单子，在聊颖身旁的空位子坐下，一边翻看，一边状若不经意地回答， “我们寝室就剩下我了，等过几天拿到毕业证给她们寄过去，我就走了。对了，老板娘，小白有跟你说过她去了深圳工作吗？你们那么熟，应该知道吧！” 咯噔！ 廖颖的心跳停了一拍，失望和激动同时袭来，闪闪眼眸，摇头：“不知道。” 丽丽了然地点头，抬眼看看她，又收回去继续看菜单，然后点了几个爱吃的，罗大姐应了，起身进了厨房开始烧烤。 似乎想到了什么，丽丽暗暗咬了咬嘴唇，掏包包拿出手机，点几下，递给廖颖看， “你看，她现在正在深圳呢，好像在什么l区。” 屏幕里，是江白中午发的那个朋友圈，照片上，江白穿着纯白的短袖，笑容灿烂，旁边的康晓茹也是一身白，举着手机自拍的手臂细长白皙，脸上妆容精致，同样的笑容灿烂，两个人挨得极近，亲密得不像话…… 刺眼！非常的刺眼！！ 廖颖的心头连着咯噔两下，屏住了呼吸，细细看一看文字内容——本以为独在异乡为异客，没想竟然不是！简直太惊喜！！ 意思就是，她们俩只是碰巧在同一个地方，并不是约好的。 理顺了思路，廖颖的气愤和委屈才慢慢平息，只是整个人都恍惚了，然后，丽丽再说了些什么，她也心不在焉，匆匆告别罗大姐，逃一样拖着一麻袋的家当，离开…… 而落荒而逃的她，错过了她身后丽丽那脸上爬满的玩味儿，亦来不及思考一下，是否有其他的她本该知晓的信息，需要去打探，去了解…… 第51章 那天之后，江白既没有直面回应康晓茹的心意，也没有刻意回避，还是如朋友一样跟她聊天，相处，保持着热络的联系，偶尔跟她发发牢骚，吐一吐心中的郁闷，听一听她的温柔安慰。当然，也听取她的意见，忍耐忍耐，坚持在公司做下去试试看。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下定决心坚持，问题就能迎刃而解的。 时间又过去一周多，公司培养江白慢慢进入了核心内容的初级阶段——电话销售。 她们公司最主要的销售方式就是电销，其次就是上门拜访客户，最后加到微信或者扣扣维系关系……电话销售，是很平常的销售方式，江白早有准备。可是当这一天终于来临，当上司面无表情地交给她一本厚厚的文件夹，让她照着里头的资料一家一家公司打去电话，锻炼口才与表述开始，她心里就莫名发怵。 实际上，江白在平日里不可谓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身边的包括同学亲友到家人，无一不夸赞她是一个语言表达能力挺强的人。 只是今天，要她在电话里去与一个又一个陌生人做推销，用简单的几句话去吸引别人，她还真没有任何的经验，心里也没底。而这些，最需要的就是勇气和胆量。方法和技巧可以不断地通过学习去提升，但是其他的，不是一朝一夕能够造就。 于是，她紧张。一紧张，就容易说错话，甚至脑子空白到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磕磕巴巴一句话都说不顺，然后就惹来电话另一端的反感，或者客客气气地问她有什么事，或者没礼貌地骂一声，但结果无一列外都是——挂断。 出了差错之后，江白心里就更怯，每一两个电话之间磨蹭的时间也越长，愣是不想再抓起话筒，哆哆嗦嗦按下那一串一串要人命的号码…… 这个状态令她烦恼极了，可是又无法，听安排说接下来一个月的培训内容都是这个，她简直就要疯了。不知道其他初入销售行业的人是否也和她一样，反正，她自己觉得很不妙，十分的不舒服，极不喜欢这种感觉…… 每天中午下午下班之前，都各有10分钟时间用来给江白分享半天的学习心得，遇到问题解决问题，与同事前辈们交流。而每当在这个时候，她心里就累得慌，怕得慌。 这种状态持续了整整一周，就在江白心力交瘁左右无法适应之际，公司又给她安排了一项她目前无法欣然接受的任务。哦，也可能是永远都无法接受。 那就是，跟同事出门去见客户，穿正装，配高跟鞋。 这天，江白依然不到7点就爬起来，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洗漱换衣服，半眯着眼睛在镜子前往脸上抹东西，摸着状态越发不如前的皮肤，整个人困得头昏脑涨恍恍惚惚，已经无力吐槽镜子里难看到死的服装造型…… 带着想死一样的心情，出门买早餐，顶着已经很有些热度的太阳，一路走到公司大楼，按电梯上楼。这个时间点，基本没几个人搭电梯，跟临近九点的时候等电梯队伍排到大堂外的境况，可谓天壤之别。这应该是她们公司不到八点打卡上班的规矩唯一可取的地方。 带着深深的怨念，江白在7点35分走出空空如也的电梯，拐过转角一看，特么今天她居然是第一个到的，公司门都没开呢！ 怨念加深。 苦哈哈地站在门外，看着其他如她们一样八点上班的公司的员工，一个一个，一拨一拨，穿着或者漂亮或者气派的正装，或者穿着自己的休闲装，从她眼前走过，回到自己的公司，她的心里要多不平衡有多不平衡！ 怨念再加深。 在门口呆呆站了5分钟，江白感觉手中提着的包子豆浆都快凉了的时候，掌管钥匙的王姐才姗姗来迟，感叹一下今天晚起，开门进去…… 憋屈的心情无处发泄，江白默默进了公司，打卡换鞋，回到座位，开始吃早餐。没两分钟，公司其他同事陆续到了，按规矩例行公事，打一个没有感情没有热情的招呼：“各位早上好！” 又过了几分钟，上班铃声响起，每天的早会开始。江白赶紧把手中剩余的两口食物塞入口，喝一口水，狠狠吞咽，忙着起身上前入列。 速度慢了些，被说了两句。报告今日工作安排时漏了一项内容，又被说了几句，然后，报告昨夜临睡前辛苦背下来的销售话术，背得不流利，被说了整整一分钟。分享昨日工作心得，在现编的基础上加以润色，巴拉巴拉堪堪应付过去，看到了在座几人不满意又不愿意再说的神情…… 怨念加深又加深。 早会开了十几分钟，终于结束，江白如蒙大赦，回到座位上，刚想喘口气再慢慢进入工作，被上司叫了去，劈口就是一句震撼力十足的， “小白你这周六跟我一起去拜访客户。” 此言一出，江白着实被吓得不轻，眼珠子来回转，最后弱弱地婉拒：“可是我没有衣服诶……”没有能穿出去见人的衣服。 然而这个难不倒她精明强干的上司：“我那还有一套，借你穿一次，你自己准备一双鞋子，有跟的，但不能太高，要黑色的。对了，记得化淡妆。” “啊？可是，我……” 江白好似被雷劈一样，一脸的纠结不情愿，动着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对方很快沉下脸，蹙眉不悦道， “好了没其他事了，你回去工作吧，有什么问题来问我。”语毕，埋头开始工作。 江白内心点点点，可是听她语气看她脸色，不敢再反抗，只得悻悻离去……事情来得太突然，她还有点儿懵。虽然当初决定加入这家公司的时候就已经有心理准备，无论到哪里，这一刻，该来的总是会来…… 可是她没想到它来得如此之快呀！她原本以为起码会有一两个月的心理适应期呀！而现在才过去两周呀喂！ 要穿正装，还是借的！要穿黑色高跟鞋，非要有跟而且不能太高！还得化淡妆！ 怨念加深加深加深！！！ 浑浑噩噩又是一天，江白仍旧没办法挥去脑海里上司那张没有表情的脸，那没有感情的语气，以及那些，简直令她生无可恋的话。 这么苦逼的事情，江白当然要发个朋友圈，吐槽一下，顺便求求安慰。而她一通添油加醋的描述过后，大多数朋友站在她这边帮腔，觉得她那公司实在是坑，对她也是深表同情却又无能为力，诸如此类。 哦，有不一样的声音。 一个陌生的好友，嗯，陌生的好友，私聊她，上来就亲热地安慰并提议：小白，看了你的经历，很为你担心，感觉你的公司挺不靠谱的，太水了，你应该早点考虑换工作了。 江白愣了又愣，反复看了又看，并点进头像去看该陌生好友的资料，半天才反应过来，这特么不就是当初在火车站碰到的那个，借问路为名搭讪要微信的——所谓的音乐老师？ 我去！居然忘了删她了！没想到对方还留着她，显然是没死心呢！ 江白一边回忆着当初的艰辛，一边回忆着这个女人的搭讪，心里不免生出感慨。想着想着，竟然乐了！ 这个女人虽说八成是个骗子，好歹也是她踏入这片土地起第一个和她说话的人，这复杂微妙的心理，令得她这一次也没有对其实行删除拉黑的判决，显然比当初对待某个人时候的果断心狠，要宽容许多…… 这么一段表面关心实则暗示意味颇浓的文字，江白看得直抽眼角，翻着白眼回了一句：谢谢关心。 对方回得极快：那你有没有想过接下来想找什么样的工作呢？ 呵呵，果然！ ——当然是想找轻松自由的，最好是不用干活还能赚钱的了～ 想不到江白这厮如此上道，对方激动极了，很快又回复：这样的工作不好找的喔，不过也不是没有…… 留了悬念，想要进一步引诱江白上钩。而她江白何许人也，当她没碰到过骗子一样，她不禁气愤，还是就着戏谑的心理去回：这样啊，有就好，那我有空得慢慢找一下～ ——你想要找的话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下呀，要找到的话问题应该不大，你什么时候辞职呢？ 问题扫出来了，江白闪烁着眸子，见好就收，匆匆回了一句“再说吧！”切断话题。 呵！轻松自由钱又多的活儿，谁不稀罕？可是，正儿八经的工作有这样儿的吗？现如今这个社会，拿着一份工资干着两人份活儿操着操不完的心的苦逼比比皆是，想要不费劲儿赚大钱的，搞投资啊！可是，你有那资本么？就算你有资本，你有那胆量么？你能承受起那风险么？就你那小心脏，禁得住那刺激么？ 要不然，还真的跟这女人一样，去做狼心狗肺的勾当，赚见不得人的钱？ 所以啊，还是老老实实，拿着一份工资，干着两人份的活儿，操着操不完的心，累成狗。 虽然苦，心里比较踏实。 第52章 这厢的烦恼还没了结，那厢又出了问题，很大的问题。 当天下午江白下班晚了点，一边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去买鞋子，一边默默回到公司食堂。彼时其他员工已经用餐过半，见到她也只是不咸不淡打声招呼，然后继续吃，快速吃。 江白习以为常，自己打了饭菜坐下来吃，食欲不振。过了几分钟，其他人陆陆续续收拾碗盘离开，江白也才喝了几口汤，咽下几口饭而已。 等人都走光了，江白干脆放下筷子，捻着勺子一口一口喝汤。那边也在独自吃饭的林姐看她满腹心事的样子，就端着饭碗凑过来坐，关心地询问， “没胃口啊？” 这个老乡，相较于公司其他同事，对她态度热情不少，也会在没什么人的时候关心两句。江白听得林姐问话，不禁委屈地开始诉苦：“唉！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感觉压力太大，有点不想干了。” 林姐一副了然样子，吃了一口菜，囫囵着说：“那你应该赶紧去找工作了，找到新的这边就可以辞职了。我跟你说，刚才你不在，我听见你主管跟慧姐说起你了……” “说我什么了？”江白一震，一股不妙的感觉涌上来。 “说你工作态度不好，打电话的状态也不行，不懂的自己又不主动去问，说你不适合干这行。还说叫你一起去见客户的时候你很不情愿……” 江白脸色一黑，咬咬唇，又问：“她们还说了什么？” “然后慧姐说，不行就叫你走吧，不要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听完之后，江白脸色黑了又转白，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虽然会有一些小小的委屈小小的难过，可是在某一瞬间，竟然觉得释然，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对于这些话，江白只是扯了个嘲讽的笑，心里回顾着当初面试的时候慧姐信誓旦旦说的那些好听的话，然后想起自己满怀幻想与期待来到这边才发现的种种巨大落差，自己都没有怪过她什么。而今天，现在，这个人留给她的印象，只剩下两个字——呵呵。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白也不是傻，当然明白其中深意，就说：“她们肯定是在等着我自己辞职，给我台阶下，这样她们也不算言而无信，是不是？” “是呀，以往那些人都是这样的，先培训一段时间，然后观察你适不适合，不适合就晾着你，等你自己心灰意冷了提出辞职。有的人实在反应不过来的，她们才会劝退，反正也还没有签劳动合同，都这样的。” “那他们这样岂不是浪费很多，时间，金钱。” 林姐不以为意，道：“做这行都这样啊，没办法的。就像上一个业务主管，她们花了很多心血培养出来的人，上个月也离职了。” 这个江白有听说过一点点，现在再听，不免唏嘘。果然，销售行业，人员流动率是最大的。所以，几乎被劝退的她她心里没有任何的不痛快。一来，她自己本来也不想干了，二来，她没有给公司带来任何的收益，反倒白吃白住还拿工资，情绪负面，工作态度消极…… 这么说来，公司虽然算是有点坑，但是她自己还真没有什么好怨的。只是真的耽误了双方不少的时间…… 想明白了这些，江白脸色渐渐变好，心里也释然了。 当天晚上，江白就去跟主管请了第二天一天的假。主管没什么表示。本来她对江白已经放弃，这人请假，她们还能少耗费些心力，省下一天的工资，何乐而不为？因此，江白压根儿没怎么说明请假理由，她就签字了。 回到寝室，江白刷着流量在网上物色了几家附近的公司，选的都是文员一职，投简历，一下子投了四个。搞完这些，她的心里一松，瘫在床上不想动了…… 这天晚上，不仅江白做出了换工作的决定，并初步实行。另一头，同样有了新计划的廖颖老板娘，心中逐渐生起了一个念头，经过近一个星期的纠结与反复思量，终于决定付诸行动。 虽然那天丽丽给她看了江白的状态之后，她精神恍惚了一下，却也能依稀记得，后来丽丽都说了些什么。她好像是说，江白毕业实习是在学校这边，说她在某一天不知道抽什么风，莫名其妙申请了校方分配，把原本家里给找的好好的实习工作给推了……愣是苦逼地熬过了没有交通工具、没有工资没有午餐甚至没有任何补贴的，学校分配的实习…… 廖颖当时听了没工夫细想，后来仔细回味过，才渐渐品出话里的意思。而一明白过来，她就心里发酸。她完全能想象，当初江白是怀着怎样的兴奋与决心，推了各方面条件优越的工作，选择了一份差了千万倍的，需要倒贴的苦差事…… 而这，可想而知，都是为了留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换言之，就是为了她廖颖！都是为了她！！ 叫她怎能不感动？怎能不心酸？怎能不悔恨愧疚？ 犹记得过年那段时间，特别是得知江白把她删除出列表之后，自己是如何的心碎。那段心灰意冷的日子，是怎样熬过来的！可惜，当时的她只顾着自我哀怜，没有深入地去考虑，是否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那样的状态，是否可以，是否还有必要，去寻那个人，把话说清楚…… 而如今，既然知道那人身在何方，那么就不应该再拖拉纠结。她已经尝到了后悔的滋味，也尝到了被江白放弃删除的滋味，那种痛，她不想再经历一次。这一次，绝对不能再错过时机！ 虽然江白微信删除了她，但是还有手机号码不是？等到了那边，安顿好之后，就给她一个惊喜！ 决定好这些，老板娘发挥坚韧品质，打了鸡血一样，开始着手准备，原先想好的计划，就此更改，无限期待着接下来的某一天，和那个人重逢。她坚信，这一天，不远。 一夜安眠，早上，江白终于睡到自然醒，同事们起床洗漱出门的声响都未能将她吵醒，可见她睡得多么沉，可见这些日子来，她有多么缺觉。 又过了许久，脑子终于从混沌中清醒，江白皱着鼻子打了个哈欠，才慢慢撑开眼皮，拿手机一看，8点45分，嗯，起床。 系数 上厕所，洗漱，准备换衣服，磨磨蹭蹭，时间刚好过了9点10分的时候，电话铃声响起。江白勾起唇角，接起来， “喂你好？” “……” “是的。” “……” “是，好的，我知道了。” “……” “好，谢谢，拜拜！” 通话结束，江白神采飞扬，乐得狠狠拍一把自己的大腿。她就知道，她投了好几份简历，今天肯定会有消息的！没想到这么的快！哈哈！和人家约好面试的时间是10点半，得赶紧出门了，顺便先吃个早餐，嘿嘿！ 眉飞色舞神采焕发，换好衣服之后，第二个电话随之而来，江白接完之后，心情美妙到另一个阶层。完全没想到啊！这就有两家公司想要她了呀！ 实在是太抢手了！ 这么一来，她就真的完全没必要留恋jf公司了…… 中午12点半，江白接连跑了两家公司面试结束出来，脸色和心情就不那么美好了。 因为她毕业证还没拿到，所以不敢找大公司，在网络招聘上只粗略筛选了一下，投了几家小公司，都是些轻松的工作岗位，不求有多少月薪，也不求管吃管住，起码有个地方落脚就好，要求真的不高。 可是当面试了之后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 两个面试官的表现，和当初慧姐面试她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都是看都没怎么看她的简历，一上来就巴拉巴拉，一个劲儿说着销售的事儿，极力地说服她，而他们说的那些话，那些用语，以及开出的条件，也是相差无几，甚至，更夸张，更具有诱惑力。 她原本以为，坑人的公司只此一家，却不想，这些公司套路都是一样儿一样儿的！打着招文员招行政的旗号，本质上，要找的还是销售，销售，销售…… 呵呵呵，所以说，不要轻易相信网上的东西，尤其是水到不行的招聘网站，那上头等招聘信息，只相信一半都够呛的，更遑论，你天真无邪的相信了全部。 什么包食宿，其实只提供住宿，而且是，四人间，六人间，甚至是八人间，仿佛回到中学时代的学生宿舍，那种包住，一半还得每人每月扣上一两百。什么员工宿舍离公司很近，走路也就七八分钟，其实得乘以二或者三，十几二十分钟才是正常。什么员工平均月薪过万，销售冠军奖励丰厚，不过是销售精英的高收入和销售菜鸟的底薪平均一下算出来的，而在销售行业中，能够做到精英的，少之又少。 更不用说什么带薪培训，无责任底薪，什么绩效奖金，什么工作任务轻松无压力，加班全靠自愿……都是扯淡！如果没有走过上一家公司的套路，单纯如她江白，想必已经信了，然后自以为天上掉馅儿饼，心花怒放地回去收拾收拾搬过来…… 尼玛！想要找一份真正的朝九晚六怎么就那么难？就算这一块区域，这里的上百家公司有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做销售的，总也能找到一个非销售的岗位吧？前台小姐这种要求颇高的就罢了，行政打杂这种岗位也行呀？可怎么就不招呢？ 果然是老业务员招新业务员呀，特么满满都是套路，处处都是套路！ 都是套路！！！ 第53章 搬迁是件麻烦事儿，尤其是东西多而杂，人手又不够的情况下，实在是难办得很。更遑论，廖颖这样娇小瘦弱的人物，她那些家当想要全部带走，一个人绝对不可能。 因此，她不得不想了个法子，东西先留下，自己人先过去，等安顿好了之后再让人帮忙寄过去。而这个人，最佳选择非罗大姐莫属。房租已经交到六月底，她现在刚好可以去退租，把押金要回来，然后去领了罗大姐过来认路，钥匙交到她手里…… 和罗大姐依依不舍地话别了将近半个小时，接下来，廖颖就一个人，拖着一部分衣物行李，离开。踏上寻找未来的路，去那个她必须要去的地方，那座，有某个人的城市。 长这么大，廖颖这才是第二次出远门。第一次是高中毕业，带着对父亲的怨恨，对现实的无奈，以及对社会的惶恐与不安，去到另一个省，谋生打拼。而这一次出远门，她的心境截然不同。也同样带了忐忑与紧张，带了对陌生地界的迷茫惶惑与憧憬向往，不同的是，今次，她带了坚定与执着，带了对心底深藏着的那个人的，志在必得…… 这头，江白在面试了四家公司之后，经过一番衡量，无奈选择了第一家。说实话，这些公司真是有够水的，而且一家比一家水。可是左右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她心里又怕jf随时辞退她，略一斟酌就定了下来。 起码有个落脚的地方。 第二天，江白就去和主管提了辞职，对方欣然同意，而且破天荒地和她谈了半个小时，内容包括表达一下自己对她的看法，提一些建议，说一些勉励的话，最后把祝福留下，就领着她去办离职手续了…… 虽然江白并不喜欢这个主管，也能感觉这个人同样不喜欢她，呆了两个星期处不出啥感情，到底还是学到了一点点东西，她现在讲话可有条理性了，在陌生人面前发言亦是练出了范儿，可以说学得一项小小的本事，也算有收获。 当天，江白就没有任何眷恋的，收拾收拾行李，搬出住了仅仅两个星期的宿舍，叫了一辆车一路往新公司开去……报到入职，经过一番自我介绍及新同事们的热烈欢迎之后，正式上班…… 稀里糊涂呆了一天，江白对于工作没怎么找到感觉，跟周围的同事倒是极快融入进去。一天下来，她能明显感觉到，这小公司水是水了点，员工还是不错的，工作之余能哄闹玩笑，上司下属打成一片，不像上一家公司，一个个都端庄自持，整体感觉，素质是挺高，但是没有亲和感，至少对于江白来说实难相处。 恍恍惚惚又精神轻松地玩了一天电脑手机，下午下班之后跟着同事回了宿舍，那里离公司有步行近20分钟的路程，同事帮她拖着行李，硬生生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 据同事介绍，公司给员工所租的宿舍，位于整个区最低端最便宜的地带，属于最破败老旧的居民生活村。江白听了，当即就想溜了……当然没有溜。她要现在溜了，就得去住宾馆了，要么就是人多人杂不知道安全与否的平价住宿，要么就真的是扑街了。 而且，现在的她还没有能力与条件去租房，无论是时间上资源上还是资金上，都不允许。更不用说，她自己都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呆在这个地方…… 然而，所有语言所能形容出来的事物都太过苍白，直面具体的感官如此清晰，那种现实与想象依旧落差万丈的失望，心酸，无力，嘲讽，一并涌出来，从心口铺展蔓延，遍布全身…… 太破了！整个就是难民区！ 看着一片布满灰尘污渍，黑乎乎的矮旧楼房，走在明明只下了场小雨却积满污水的小道上，走在前面的新同事帮忙拖着的行李箱的轮子滚在臭味扑鼻、垃圾杂物漂浮 的乌黑脏水中，学着她，踮了脚亦步亦趋走着，内心千万倍抗拒着，江白都要哭了！ 太坑人了！ 这还不够，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终于到了宿舍，两人于逼仄的楼道里抬着行李上到5楼，简直脱了层皮。而打开破旧房门，屋里景象入目的那一刻，江白不想哭了，她想死。 说好的两房一厅，是没错，但是……空无一物。只有床，和水电。没错，这，就是宿舍。 墙壁虽然是刷新过的，但是工程十分的粗糙，有眼睛的都能看得见。两间屋子连在一起，各自摆了四张铁架床，一共可以住八个人。而现在，加上她也才有四个人。 客厅很小，只有几张塑料小凳子，显然是谁买的，卫生间里有蹲式的便坑，有一个洗漱台，台上瓶瓶罐罐不少，洗漱用品有三份……洗漱台边上有一个水龙头，没有热水器，排风扇都没有装……浴室外边有几个桶，一根热得快，就那么简单…… 想死啊啊啊啊！！！ 一线城市里居然还存在难民窟一样的地方原始人一样的条件！ 江白简直不可置信！心底把面试她的那个经理骂了百八十遍，无法原谅他的恶行！怨念之余，不免又开始悔恨，jf公司虽然工作不讨她喜欢，好歹食宿条件还可以。现在看来，它不单单是可以而已，那简直就是天堂了呀！！ 此时此刻，江白恨透了自己的软乎乎的耳根子！明知道不能单纯的信了那些鬼话，还是忍不住信了五分。而这现实，简直连三分都对不起呀！！ 还有更坑的吗？可以后悔吗？其他的三家公司也是如此吗？ 放下东西，挑了一张床，放下东西，送需要加班的同事出门，江白瘫了。可是当凉席铺好躺上床那一刻，“吱吱吱”声传来，吓得她猛然爬起来，看着床板久久回不过神。 这特么……是用了几年的床板？还是只有一厘米那么薄？老娘这么瘦，一躺上来就几乎要刺破你，我要是再重几斤，是否就能把你给睡烂了？ 啊啊啊！！！要疯了！！！ 无独有偶，经过一天车程，终于下得火车的廖颖，也在为住宿问题而发愁。一个行李箱，一个旅行包，一个包包，东西不多不少，但是她人少啊！人生地不熟的，一出站就迎来无数的问号，急需要解决，根本无暇去瞻仰一番这全国排名前列的城市的建筑与风光…… 好歹也是出来混过的，廖颖很快摒去初入宝地的不适感，调整好思绪，艰难地拖着行李一句走走走，两耳不闻其他，两眼不看其他，很快找到了公交站，查看了路线，上了对的车子，比江白那次可要顺利多了。 到了丽丽口中的l区，廖颖才真正发起愁来。 这座陌生城市里，她只认识江白。可她万万不能以这个样子去找她，或者说投奔她。她要自己再次出现在那人面前的时候，是美美的样子，是轻松的样子，是平等的姿态，是独立坚强的姿态。 于是，廖颖带着她的骄傲，带着她的行李，找了一家平价住宿，以一天40元的价格，要了一个单间。 房间很窄，除去一张一米二左右的床，一个小茶几摆着的旧式电视机，一台电风扇，隔出一个一平米不到的卫生间，供热水。 万事开头难，一切等先安顿下来再说。40块钱的住宿虽然简陋，毕竟也是暂时的落脚处，这几天就先这样吧！ 接下来，就是打开风扇，换下衣服，连上wifi，上网查询，看看附近有没有店铺转租，有没有房屋出租…… 至于江白，呵呵，她跑得掉么！ 第54章 有些事情不经历过，永远不会有所成长；有些苦没尝过，永远无法切实体会。 江白在新公司呆了几天，受了几天巨大压力与摧残，整个人憔悴不堪。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晚上还得“自愿”加班到10点多甚至11点多，一天的工作都是对着电脑……下班之后，回宿舍的路要走近20分钟，跟在几个晃晃悠悠的同事身后，有股深更半夜游荡街头的流浪汉感官……四个人住一起，没有像大学寝室那样的欢声笑语，悠闲自在，一个慢吞吞洗了澡洗了衣服洗了漱，才轮到下一个……终于轮到江白最后一个洗漱完毕熄灯上床，已经接近凌晨一点……还是不能睡，因为谈恋爱的女孩子要开始煲电话粥了，又或者，哪个女孩子刚好洗了头，正开着吹风机，“嗡嗡嗡嗡”吹头发吹它小半个种…… 江白有很大的理由相信，再这么下去，总有一天，她不是眼睛瞎了，就是疲劳过度死了。 煎熬的日子一天天地过，江白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捱下来的，也许是工作内容较为轻松，网络销售嘛，在网络上开发客户，引导客户……天天玩着电脑，怎么也比天天打电话要好多了吧！而且这一行的提成率是上一家公司的好几倍！ 于是，江白打定主意，先留下来干它一个月，若是开得出客户，这个月就能拿高收入，也有信心继续做下去，干得好，没准又踩着狗屎运遇上大客户，一年就能在老家买房也不在话下……可若是干了一个月还没有收获，就证明自己不是干销售的料，早早回老家准备考公务员得了！ 这样，无非就决定了她一个月之后，是否留在深圳。而想要还有小命继续干，首先她就得租房子搬出去。 而住房问题嘛…… 因为信不过中介，江白在网上找了好些个人房源出租的，加了好多个房东的微信，愣是没有一个成的。要么就是给出的房子图片作假，真实的房子又烂又丑……要么就是价格作假，哪有那么多拎包入住才五六百的房子？要么就是房东本身就假的，你以为找着又好又便宜的房子了赶紧加房东，结果发现人家只是微商，房子都是子虚乌有，想方设法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加她好友……这些都还好，要是倒了血霉遇上了传销，再傻不愣登地被诓去看房子，到时真是哭都没处哭！ 所以说，网上的东西就是不能尽信！一个坑一个套等着你往下跳往里钻！ 现在看来，“一分钱一分货”这话一点没毛病。尤其是在大城市，千万莫想着物美价廉，那往往是引诱你上钩的。真正好的东西都是千金难求的。 一个多星期，仅仅在一个小小的58上碰到的事儿都够给江白地好好上一课，更不说这复杂的职场，这复杂的社会……她本以为，经历过面包店老板娘母子的事件，这世上再也没有能打击到她的人和事。然而这个想法在如今看来，是那么的肤浅。社会的残酷，人心的险恶，真的需要切身经历过，才体会得来…… 另一边，廖颖终归积累了两年的社会经验，找房子的动作比江白顺利多了，凭借一部手机，照着导航专门往周围的商务大厦与附近的居民区跑。以前就听人说过，在写字楼密集的地方，往往店铺和出租房也比较密集，往这些地方找准没错。网上的那些信息她也筛选过，觉得希望不大，干脆放弃了。 经过短短3天的奔波，廖颖选定了两个店铺与租房的组合，一个位于l区中心地带，房子和铺子很近，但是租金都贵得吓人，另一个位置较为偏僻，房子和铺子离了四个公交站，也算近，而租金加起来是前者的七成。而且，两个店铺都是位于写字楼密集的餐饮街，附近也有菜市场，就地理位置上来说，属于旺铺，理应价高。最重要的是，她实地考察过，这两个地方，都没有一家类似开心花甲粉的店，方圆几公里之外才搜到了几家！少有得很！也就是说，锡纸花甲粉丝在这个地方还没有打开市场！ 对于廖颖来说，这已经是个大收获了！ 所以目前的问题就是，江白的公司是在哪个方位。反正l区就这么大，她要是在中心地带，两人怎么也不会离得太远，可她要是在东边，江白恰恰好在西边，那就不妙了。而这个选择的考虑时间，只有半天，两边的东家都等着回话。 因此，廖颖在心里打了几百回合仗，捏着手机的手都泛青了之后，终于拨出那个久久未曾拨过的号码，时隔半年，终于要联系那个狠心删除她的人！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thenumberyouhave……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thenumberyouhave…… 两次拨出去，都是这两句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廖颖心头登时天旋地转，慌乱不知所措。 小白她……换号码了？！ 这个，如此重要的事情，自己怎么能忽略了？ 廖颖简直无法原谅自己，这样低端的错误怎么就犯了！大学生毕业了，到别的城市发展，当然不会再用学校那边的号码，这不是常识么！怎么就忽略了这一点？千算万算，到头来棋差一招，不能忍！电话已经联系不上了，也没有她身边朋友的联系方式，为今之计，只有微信把她加回好友了。幸好，幸好当初的界面还保留着，否则就真的…… 然而等她点开微信准备给江白发送好友请求时，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咬着唇略一思量，决定改变主意。点几下，把江白的名片发送到一个好友那里，然后退出微信，登上基本没怎么用过的小号，从自己给自己发送的名片上，添加江白…… 彼时江白正在昏昏欲睡地添加新客户资源，手机丢在桌面上，震了一下，拿起来点开看，一个陌生人的好友请求，验证消息写的是：小白？ 顿时，精神为之一振。知道她名字和微信的，应该是熟人。然后，江白就没多想，点了接受，接着点开此人头像和相册，发现除了一个转发的链接，居然啥也没有！ 带着疑惑，点开聊天界面，问：哪位？ 这边廖颖心头“咚咚咚”，紧张个没完，只能按捺着，跟她聊起来，慢慢刺探信息：听说你在深圳l区，我也是诶，你在哪家公司高就呀？ 目的太过明确，江白干了几天的网络销售，哪能看不出来这是套路，当即警惕心起，打起哈哈：你是哪位呀，我可不记得有朋友在同一个区，你可能搞错了（挖鼻孔） 死家伙，居然敢防着我！ 廖颖脸绿了绿，隔了几秒钟不搭茬，干脆点开江白的朋友圈，一看究竟！ 死家伙，朋友圈倒是发得勤，几乎都是天天发，最近两条都是抱怨工作生活不如意的，上班有多无聊啦，外卖有多难吃啦，宿舍的床有多难睡之类的……往下翻，有一条是两张照片，一张自拍以及一张某栋大楼的照片，说自己换了新公司，期待新生活。照片上的她看起来有些憔悴，那大厦的名字可以看得清楚，ys科技大厦。哼，可算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了！再往下翻几条，翻到丽丽给她看过的那条，跟康晓茹的亲密合照，点进去看，两个人笑容灿烂的样子简直要晃瞎她的眼！ 再往下一条，就是换号码公告。呵，果然换了新号码，廖颖撇着嘴，将号码保存到通讯录上，在姓名那栏泄愤地打上几个字：江大猪 继续翻，把江大猪从一月开始的状态，通通看遍，了解个清楚！ 可是啊可是，怎么越是往下看，自己这心里头越不是滋味呢？ 当初，自己对于那突如其来的一吻回以的那一巴掌，几乎把江白的自信和自尊给扇没了。后来，江白放假回家，隔了一个多月，就又回了学校，就是为了实习。现在回想起那段时间提起这个问题的时候，那人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才恍然，就像自己偷偷织的那件毛衣一样，是想给对方一个惊喜……再往下翻，就是如现在一样的抱怨，实习的地方位置不好，不能坐公交，借来的车子给扣了，天天要早起走着去上班……主任不给她们安排工作，也不让她们上网，每天准时准点的去浪费时间，吃也吃不好，没有一分钱补贴，怎么怎么苦…… 看着这些不曾看过的，只从丽丽口中听得几句大概的内容，廖颖心内止不住地发酸。你怎么能那样对待她？那个人为了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放弃了多么好的机会？你怎么能那样狠心对她？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她，伤害她！ 好了，终于把人给伤透了！后来，你也尝到被伤害被抛弃的的滋味了，这叫自己作！ 悔恨再一次涌上来，廖颖抑制不住心底的酸楚，骂了自己一百遍，才红着眼眶退出来，在地图上搜了江白公司所在大楼的位置，然后抹抹眼角，兴奋地，选定第二个组合，所有的一切，着手准备起来，并且要以陌生人的身份，悄悄地，不露痕迹地，时刻关注那人的动态…… 在公司宿舍熬了两个星期，江白感觉自己已经快不行了，又总找不到合适的房子，无奈在朋友圈发了一条状态：为什么租个房子就这么难？！！ 她的本意是寻求安慰，却不想迎来了朋友们的热心帮助。 消息一发出去几分钟，就接到了康晓茹的电话，她那时候正戳着外卖里头又硬又干的米饭，肚子里直发牢骚。 “小白？你要找房子租？为什么呀？宿舍住得不好？” 接到电话的江白心里稍稍有些安慰，索性放下筷子起身出了公司，到洗手间外面的空地上跟晓茹吐委屈， “条件太差了，而且也忍受不了有些人的生活习惯。” 电话那头康晓茹进一步问明了情况，在安慰了几句之后，主动提出帮忙：“既然这样，小白你还是搬出来吧！这样，你那边还是继续找一下，要是实在不行，我这边帮你看一下，如果有合适的，看你愿不愿意到这边来找工作，我看你那公司也不怎么样。” 听得此言，江白心头激荡，感觉热乎乎的，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婉拒：“我还是再找找吧，不能太麻烦你了，而且你那边是关内，差不多属于市中心了，我可租不起那边的房子！”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一下，然后，语气温柔而坚定，说：“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租，我搬出来和你一起住，可以分摊房租……” “……” 若是换作以前，哪怕是一年以前，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主意。可是，有些事情，就是那么的不巧。康晓茹这个人，给这普普通通的一句话，添上了诸多的暧昧。而这暧昧，她江白自问，如今的她，承受不起。 也不知道最后自己是怎么不尴不尬地打哈哈给糊弄过去的，江白挂了电话之后，有一种伴着丝丝惆怅的，如释重负的感觉。 一个电话结束，另一个电话打进来。前后只隔了不到一分钟。 江白看着陌生的号码，疑惑地接起来：“喂，请问哪位？” “是小白吗？是我呀，露露姐！还记得我吗？” 一道低沉沙哑的，带着激动情绪的女声，从电话里传来，陌生极了。江白皱起眉头，思索了几秒钟，眼皮一跳，鼻子出了一口气， “是你呀？就是火车站那个大姐是吧？”那个所谓的音乐老师。 “是呀是呀，好久没联系，最近好吗小白？” “好呀，能吃能睡的，呵呵呵……”皮笑肉不笑。 对方客套完了，进入主题：“小白你最近是不是在找房子租啊？” 眉尖一挑，江白不置可否，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号码的？” “哈哈，你朋友圈里有呀，不然我也不知道你找房子是不是？找到合适的没有啊？我有几个朋友在这边也有房屋出租的喔，你想找什么样的呢？我可以帮你问问。” 真是热心呐！江白忍不住翻白眼，内心狂吐槽：靠！当初怎么就忘了删她！都被她知道号码了，现在怎么办！ “是嘛，你人脉还挺广的，我是想找房子，好一点的又不太贵的，单间或者一房一厅的都可以，但是一定要是短租的。” 想着反正自己也是乱找，不如听听这个本地人的意见，当然，自己不会轻易就上当，只是这么一说，她才没有那么傻咧！ 可是对方简直开心死了，恨不得当即答应下来说“有有有”，压抑着兴奋之情连说“好好好，我帮你问问，问到了就联系你……” 然后，挂了电话。 呼—— 江白料想，不出今晚，这个女人一定就来第二个电话，告诉她有房源，然后约定时间带她去看房子……哼哼哼，就你能骗人，我还不能耍耍你么！ 没等她暗爽完，微信新消息进来，点开一看，是前些天莫名加上好友的那个人，上来就关心地问她：小白，你在找房子？ 江白抽抽嘴角，心想：老娘最近怎么这么受欢迎？一条状态换来三个人的关心！ 而且，三个人里有两个是陌生人！ 这特么就诡异了！ 第55章 既不知道对方身份，也不清楚对方目的，江白自然不会把自己的信息过多透露，只回了一个字：嗯。一副要搭不理的样子。 廖颖哪里不知道这人警惕，只是也不能就此放弃询问。小白要找房子，这可是大事，她自己已经租好了，店铺也装修布置完毕，现在就等着营业执照下来，过几天就开张，要是这人在这时候搬走了，那自己岂不是白费功夫！ 于是又问：你找到房子了没？ 江白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瞪着眼睛扯开话题一探究竟：你到底是谁呀？？ 廖颖对于这两个问号仿佛没看见，想了想，决定采取策略，虽然现在还不是亮相的时候，起码要把人拖住才行，就说：我是谁你以后就知道了，不过租房子的事，我希望你考虑清楚，现在基本都没有合适的房源了，千万不要信网上那些，很多陷阱的！ 江白不禁乐了，开始觉出这人有那么点儿意思，就跟她聊开了：我当然知道网上很多骗子，不过我要找什么房子你又不知道，凭什么说没有房源了？难不成你是本地人了解行情？ ——我不是本地人，不过现在租房的行情倒是知道不少。 ——哦？那你给我说说，现在l区哪儿还能找着好的空房子出租的？ 个死货，居然想套她！ 廖颖在心里暗暗翻白眼，咬咬牙，打下一串字，一个详细的地址发过去，详细到房号都给出来了…… 那头江白看了，扬起眉，终于恍然大悟一样，心中鄙视：手段太拙劣了，当我是傻的？人家露露姐都知道含蓄一点，只是约我去看房，你这特么都具体到这个地步了，还能再明显一点么？ 诚然，此时此刻的江白，断定了给出房源地址的这个人，是一个骗子。 呵呵，廖颖在另一头是没办法想象江白的脸色，她要是能知道江白的心中所想，估计得当场炸毛…… 这段微信对话在江白沉默不再回复之后结束，廖颖等了半天没等到消息，心情郁闷着又回到店里做最后的布置。前两天她那些家当已经寄过来了，今天又去采买了些新的用具，明天抽空要去市场那边看看货源，然后面试一个店员，她可没那么多空闲，新店开业之后，更有得是忙的，她可没那么多时间跟江某人周旋，一切安定下来，就要去找她了…… 这头，江白收了电话，嗤笑一声，再一次感叹自己招人，自恋地甩一把刘海，收拾好心情，回公司继续吃饭。 时间在难熬中又走过好几天，这天中午，连吃两个多星期外卖的江白，终于在濒临吃吐之际，放弃同事们递过来的外卖单子。最近一段时间，每一顿都是点的餐，可是那些店的饭菜简直难吃到一定程度，真的到了吃完一家外卖就撕一张外卖单的境界。 眼看自己又要瘦一圈，苦不堪言的江白决定，不要再跟着同事们点那些饭店的快餐了，十几块钱只能吃到一个菜，想想就心塞，干脆今天下楼去，挑一家好一点的吃一顿算了。 中午11点半，全公司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在等外卖，只有少数几个人慢悠悠地准备起身出去。而这几个人里，有几个男生，只有两个女生，恰恰好，江白和他们都不熟。 所以只能自己走。 正值下班高峰期，电梯外站了一堆人等着，天气又热，那种感觉真是不怎么好。 电梯有两部，虽然宽敞，但是人也多，左边一部从上面下来，停都没停径直下去了，而另一部还在一楼……这个情况，成功筛选了一批没耐心的人，大伙儿抱怨两句苦着脸走楼梯去了，电梯门前瞬间少了一半人。 江白这懒货，别说十楼，就是三楼，能坐电梯她就不会费劲儿走楼梯。这可跟她大学班里一个同学反着来。那同学就算是二十层也不打死不坐电梯，都用走的！ 江白当初听得八卦时在心里不知道多震惊，据洪爷科普，那同学也不是不喜欢坐电梯，实在是无福享受！听说那同学不但晕车晕船晕机，还苦逼到连电梯都晕…… 想到这个，江白就止不住嘴角上扬，心情难得不错，眼看电梯上来了，门一开，还有一半空间，赶紧挤进去，先上再下，省得待会儿有没有机会进。 人一下子都挤进来，摩着肩挨着背，有的男人身上一股子浓烈汗味逼上来，江白险些一口气憋过去，努力忍了许久，肺部缺氧，不得不松鼻，深吸一口气。而这深深的一吸，有不一样的气味进来，一股来自身后的隐隐的香味，江白耸耸鼻子再仔细嗅了嗅，不想把身前一男人身上的阳刚气味一把吸进来，那感觉……简直了！ 电梯连上四层，在十四楼停下，有人从人群里挤出来，那股若有似无的香味一下子浓郁起来，江白终于彻底辨别出来那香味，随后身子猛然一僵。 那是怎样独特的一股香味！那是怎样熟悉的一股香味！ 时隔半年，还是忘不掉，忘不掉！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顶着满头的汗，一只手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篮子，一只手抓着手机，在众多男人挤着的狭窄空间里显得尤为娇小，艰难地往外挤，嘴里不住说着：“不好意思让一下！” 江白在这个女孩子擦身而过的时候，把目光钉在她的侧脸，然后是背影，后脑勺，最后才是她手里的篮子，那里面，有三份外卖，半透明的食品袋包得很精心，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的内容，一目了然——大大的纸碗，纸碗里面的锡纸严严实实包成一团…… 电梯门合上，一路向下，到一楼，所有人往外走，江白来不及呆愣，下意识也跟着走，出了电梯到大堂，停下脚步，毫无顾忌地发起了呆。 如果她没猜错，刚才那股香味，一定属于花甲粉丝。有多久没吃过了，她还是对那味道熟悉万分，现在回想，胃间霎时泛起属于花甲粉的胃酸，那感觉一下子涌上喉间，令她不自觉地吞咽，吞咽，吞咽…… 突然好想吃呀！ 突然好想念……那个人！ 于是，江白傻愣愣站在大厦一楼大堂，思念和失落此起彼伏，想念那个人，想起她的脸，又无论如何挥不去脑海里几次被她拒绝时的窘迫难堪，纠结着，苦笑着，想着自己与那个人不可能，就心痛窒息…… 心痛到窒息的江白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思维混沌，一侧头，刚才电梯里那个小姑娘，再一次擦过她身旁，提着篮子匆匆往外走。 江白看着她，一股熟悉的感觉升起，心里想要吃花甲粉的念头一闪而过，旋即不自觉地抬腿挪动步子，鬼使神差跟上去，尾随着这个姑娘，一路往外走，穿过马路，往前走，过红绿灯，再往前走，然后拐进一家装修新鲜的显然是新开的餐饮店——长沙花甲粉。 神经被触动，鸡皮疙瘩泛起，久违到陌生的熟悉之感瞬间袭来，江白顶着发麻的头皮，在门口站了半天，仿佛被抽去魂魄，抬脚悠悠推门走进去。 一股冷气迎面袭来，门一关，燥热的感官顷刻换做舒爽。店面空间不大，左右两排靠墙单人桌，中间四张四人桌，两面墙壁装了镜子，让人有整个空间大了一倍的视觉感。店里布置都很新，就是新开张的做派。此刻已经坐着六七个人，有一半以上已经吃上，另外几个也和江白一样在好奇打量，或者瞄着旁边人新鲜的吃法瞪眼睛。 看见江白进来，从一墙隔开的厨房出来的那个送外卖的店员迎上来，笑眯眯，招呼她：“欢迎光临！请坐，看看菜单想吃什么吧！” 店员挺热情，江白却是恍惚，犹记得当初第一次去吃花甲粉时的情境，记得自己和廖颖说的第一句话，也记得廖颖对自己说的第一句，冲自己扬起的温和好看的笑…… “要一份花甲粉丝。”一如当日，江白发完愣，点了单。 “好的，很快就来！”小姑娘应着，快步进了厨房。 江白目光跟随她的背影一路进去，被墙壁挡住视线，又盯着门口看了一会儿，才舍得收回目光，随后，肩膀一塌，心底暗骂自己傻气。 呵！怎么可能！ 由于人不是太多，江白的粉在不到10分钟之后被端上来，这时候刚好又有人进来，小姑娘转身就去招呼。 香味和电梯里的一模一样，也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江白虽没吃过别家的花甲粉，但也知道同一种类型的美食，做法和味道都大同小异，所以这粉能勾起她的回忆，不足以勾起她的怀疑。 可是等她打开第一眼看见里头的配料，第一口汤喝下去，第一口粉咽下去，她的眼睛都直了。 这汤，这粉丝，这花甲，这金针菇，这辣油，这香菜，这蒜泥…… 熟悉的配料，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觉…… 正恍惚间，身侧传来一道声音，温和，悦耳，愉快，并且熟悉。 “好吃吗？” 第56章 这声音这话，如惊雷一道，砸在头顶，惊懵了江白。 半年未见的人，半年未听到的声音，这一刻不期然出现，江白的脊背僵得直直的，头皮一阵一阵发麻，心跳如雷，心头霎时间涌上来的情绪一时也闹不清是心酸多过激动，抑或迷茫多过喜悦。 恍如隔世…… 江白愣神片刻，抬起头来，忐忐忑忑望过去，看见廖颖带着温和喜悦的笑，从上往下的角度看她，身上是去年夏天经常能看见她穿的白短袖和牛仔中裤，一条围裙也还是那条，一切都是原来的配方，一切都熟悉到骨子里，仿佛从未离开过…… “好吃。” 廖颖唇角一勾，眼中亦是意外兼惊喜，站得颇有些近，居高临下定定看着江白转过来的脸，瞧着她的眼神和表情，唇边眼中的笑意更浓，说， “好久不见。” 江白再次被震得心尖颤抖，惊诧与狂喜交织，心虚与委屈共存。 “是……好久不见，你不是……你怎么在这里？” “这粉是我做的，这店是我开的，我不在这里在哪里？” 江白被噎，大着舌头抖着声音回：“是，嗯。”尴尬极了。 两人隔了这许久再次重逢，气氛却是怪异，对视的几秒钟，谁都没有说话，江白是心情复杂不知所措，廖颖是稳操胜券不急不躁。几秒之后，对视被打断。 “老板娘，一份鱿鱼粉！” 店员小姑娘的声音于嘈杂的环境中尤为突出，两个人被唤回神，各自抽回目光。廖颖应了她一声，回头看向仍坐着的江白， “我先去忙，你慢慢吃，等会儿我们聊一下。” 江白愣愣的，又对上那双眸子，闪了一下目光，弱弱地点点头，视线随着眼前人转身，消失在厨房门口，才再次僵直了脊背，瞪圆眼睛，狠狠发起了愣。 这特么……什么情况？！！ 花甲粉还是原来的味道，江白享受着，却无法集中精神。今天和廖颖异地重逢实在天大意外，半天缓不过神也属正常，而她刚才的表现，竟颇为镇定，怎么也应该给自己点个赞。 不过，能这样偶遇到老板娘，是否说明她们俩其实缘分不浅？从下定决心做出决绝举动那一刻起，她就从来没有想过，有生之年和廖颖还有再相见的一天…… 很快，有客人陆续进来点单，外卖电话也响了几次，店员小姑娘忙得滴溜溜转，江白心不在焉吃完粉喝完汤，满足得感叹出声，又坐着等了会儿，不见廖颖出来，想她这会儿正忙，就收拾收拾桌面，让出自己霸占已久的位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11点半下班的这波客人已基本招待完毕，过不久就将迎来12点后下班的高峰期，目前店里没有一个人比江白呆的时间更久了，她吃得慢，等也等了好一阵子，廖颖却依旧忙碌，她没好意思进厨房去，就站在厨房门边，也就是柜台旁边，继续等。 这时候，几个吃好的客人起身到柜台买单，直接把一张钞票递给她。江白眨巴眨巴眼皮，眼睛在店里扫视一圈，记起店员妹子送餐去了，然后扭身子探头往厨房瞄了瞄，看见一道熟悉的忙碌背影，脑袋缩回来，不再纠结，照着菜单上的价格，收了钱，然后掏自己的钱找零，刚刚好就是她那份粉的钱…… 不知何时，廖颖已经悄无声息地立在厨房门口，盯着江白的举动瞧，也是在笑。 客人脸上的表情甚是愉悦，临走前还不忘冲江白咧嘴，称赞一句：“老板你家的粉做得很好吃哦！” “……” 两秒钟之后。 “谢谢，欢迎下次再来！” 丝微尴尬，傻笑着目送客人离开，江白转身就被突然出现的真正店主人的眼神摄到了，磕磕巴巴也不知道能说点啥，就扯， “呃……我……他们把我当店员了，我就帮你收了钱，不是，我自己刚好补了找零的，给！”说着，手里的钱递出去，见对方默默接过去却不说话，不敢看那双眼睛，就又瞎扯：“你这粉在这边卖得贵一些诶，嘿嘿……” 廖颖接过钱揣进兜里，直勾勾盯着江白的怂样，鼻子里轻出气， “人家明明把你当老板，怎么是店员呢？” 江白闻言，更怂了，似是想起了什么伤心往事，眼神暗了暗，嗡里嗡声地嘟囔：“我可不敢，这是你的店。” 得，这人怕是被搞怂了，倒是不知当初怎么就有胆气把她给删了呢！ 廖颖在心底冷笑，挑挑眉，气场全开，朝江白招招手：“过来坐。”拖了把椅子坐下。 被当做小媳妇儿一样招呼，江白眼角抽了抽，本就没有勇气，这下全泄气了，于是乖巧地坐过去，心跳仍是乱七八糟，扯了个笑，问， “你什么时候来深圳的？” “前阵子。” “是嘛，我也是前阵子，一个月左右，呵呵，我们还真是有缘，这都能遇到，嘿嘿……” 廖颖不说话。 江白又囧，抬手拧了拧耳朵，没话找话：“深圳挺热的，是吧？” 然而，对方还是不搭茬，继续说：“你这店挺不错的，什么时候开张的呀？” 这下有人鸟她了：“前天开的，都发了几天传单了……店里没怎么布置，桌椅是以前的店主留下的，就加了两面镜子，厨房用具是我以前的，添了几样新的，招了个店员，接下来能不能吃饭就看这个月生意了。” 她的解释，似闲聊也似诉说，江白静静听着，抿了抿唇，不及她斟酌完毕，对方接着发话， “你瘦了，来这边吃不惯吗？” 江白心头一烫，不禁抬手捏了捏愈加尖瘦的下巴，扭头瞅了瞅镜子里的自己的脸，也从画面中看到身侧的人一直在看着自己，抖抖眉毛收回目光，无奈地叹气， “没办法，广东虽然美食多，但是都没有合我口味的，天天吃没有油水的外卖，不瘦才怪。” 是实话，广东本地的小吃就多不胜数，何况汇聚了全国各地的有名美食，尤其是她江白嗜好的靓汤补汤，这里简直就是喜好饮汤人的天堂！可是可是，它们味美虽味美，还贵呀！贼贵贼贵！如今不再往家里伸手的她，仅有的收入还是上家公司结算的那几百，如何消费得起？！当然，也有其他的原因，这些美食它们再好吃再好喝，在她心里也抵不上眼前这个人炒的哪怕简简单单一碟青菜…… 两个人这次重逢，对上一次见面发生的种种，以及她俩之间的敏感事件只字不提，廖颖没有质问江白为何删了她，而江白更是不敢主动提，心里虚得发慌。自然，江白也不敢贸然对廖颖重新燃起希望，毕竟三番四次的经验和教训，甩着白眼狠狠抽她耳光，不断地提醒她：廖颖这个女人有毒！ 所以，她们真就好似他乡遇故知，拣着话题闲聊了没一会儿，今天第二波饭点高峰来临，送外卖的店员也顶着一身汗推门进来，廖颖显然要开始忙了，江白看着她，欲言又止，心里既想再呆一会儿，又觉得此地不宜久留，然后，身心煎熬的她直想开溜。 看出她的心思，老板娘把坠到身前的马尾甩回身后，命令一样的口吻出来， “你下午下班过来我这吃饭吧。” 说完了，不再看她，和店员一起忙活招呼客人去了。 江白还来不及思考如何回应，对方并不给机会拒绝，那就只有答应。 又是邀请吃饭，历史惊人的相似，然而结局非常不理想，江白想到那天那巴掌，心中发怯，告别廖颖出了店，一路恍恍惚惚回到公司，坐到座位上，也不趴下休息，只管坐着发呆。 还没等她想心事，手机“叮”一声，有消息进来，点开看——小白，吃饭了吗？ 江白愕然，这才猛地记起，不久前才有一个女孩向自己表白！ ——嗯，吃过了，你呢？ ——嗯嗯，我也是，你吃的什么呀？还是叫外卖吗？是不是很难吃？（捂嘴笑） 江白抿唇，觉得一点都不好笑，回复：不，今天的很好吃，你也吃过的。 ——什么呀？ ——花甲粉丝。 手机沉默了一分钟，才响。 ——你那边居然有花甲粉！你也不告诉我！我都好久没吃了！ ——是新开的，我今天才发现，很好吃。 那边很快回复。 ——很好吃吗？哎呀不要引诱我！这周末我有空，去找你一块儿吃吧！ 咯噔！引火上身了！作死！ 江白想抽自己又不想，想鼓起勇气拒绝，又觉得莫名。干嘛要拒绝？人家只是来找你吃顿饭，有什么呀！ 于是，周末和康晓茹去吃花甲粉的约定成立，相信晓茹知道是老板娘来了，一定很开心的，而且也不用自己一个人去，那太尴尬了。 可是，那是周末的约呀！今天下午的怎么办？ 第57章 下午五点半，下班。 想心事一下午工作进不去状态的江白终是迎来了赴约时间，心情既是期待又是紧张。这会儿正好饭点，她现在过去吃饭，难免热闹，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小颖店里的生意。 其实她完全想多了。当下虽然是饭点，廖颖早就做好了饭，她来不来对生意根本没有影响，不过，对廖颖有影响。今天这一顿，廖颖明显也是花了许多心思，做的都是江白爱吃的菜。 她现在循序渐进，步步为营，势必要牢牢把江白抓在手里，反正这人是怎么也跑不掉了的。 天气实在是热，人也多得不像话，好就好在这些人里有一部分是有别于中午的那波，他们下班回家的，不用加班，所以无需再纠结吃哪一样选哪一家餐厅，直接走人。而像江白这样的，就没有悬念地点外卖或者出来找餐馆了。 所以晚饭各餐馆的生意是比不上午饭的，但也仍是多。花甲粉店已经有客人坐着了，江白到的时候正巧和拉开门出来的店员小姑娘打个照面，后者冲她笑眯眯， “你来啦，老板娘已经做好饭了，正在厨房里忙呢，你快进去吧。” 江白看看她手里的篮子，点点头：“你去送外卖啊，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小静，我知道你是小白，老板娘的朋友。好啦你进去吧，我送外卖了！”说着，让开门口给江白，套上遮阳帽子，快步朝前走了。 江白还想看着小静的背影思索，被身后一道声音打：“麻烦让一下。” 得，还是赶紧进去，不要拦在门外影响生意了。 进门之后，江白心情又有微妙的变化，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厨房瞄一眼，厨房门口出现了欲要偷瞄的人， “你来了，坐吧，饭菜都好了，我先忙。”出口就是不容拒绝。 如今的江白，生活不如意，工作不如意，再不是校园里一枚愣头青，一个关在温暖笼子里的大学生，做事冲动较真，不计后果……她现在已经初步走向圆滑处世的社会人标准，所以，廖颖这个曾经的，如今也依然是求之不得的女人，她不敢做一些出格举动，也不敢说一些暧昧不明的话，对于重逢以来对方的态度，她亦是不敢妄加揣测。 顿了顿，就应：“你不吃吗？” “我还要忙，你先吃吧，我忙得差不多了就吃。” “啊？那怎么行，我在吃你在忙，多不好意思！” “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江白一阵无语，实在觉得这样不好，也闹不明白老板娘这是什么意思， “那要不我等你一起吃吧，小静也还没吃呢吧，我等等。” “哟，这都小静小静叫上了呀，你交朋友真是火速！我们忙完下来起码得六七点了，你不用上夜班？” 这声“小静”听得廖颖心里头不舒服，暗暗咬牙感叹，江白这货交友手腕一流，想当初帮她送个外卖也能送出个漂亮的女性朋友，真是得服她！ “呃……这样啊！我六点半上班……咦？你怎么知道我晚上要上班？” 廖颖一抿嘴，眼神一闪，以一种不满的口吻，说：“猜的！我看你无精打采的样子，气色又不好，一看就是吃不好睡不好，工作不顺利，是不是？诶呀先不说了我要忙了，你自己吃吧，多吃点昂！”话音未落，人就闪了出去，招待客人去了。 江白眨眨眼，被厨房里香喷喷的花甲粉的汤味儿勾得不行，瞅瞅柜台边的桌上几碟菜以及一盅汤，她的心“咕咚咕咚”跳个不停，坐过去，提筷子开吃…… 菜很是美味，骨头汤也是香，江白自从来深圳就没吃过一顿好的，这会儿都要热泪盈眶了，于是就更加投入，奋力往胃里送美食。 江白认真专注，倒是注意不到，只片刻，店里就已人声鼎沸，几乎所有的座位都坐了人，此外门口那里还站着几个妹子朝里张望，看见人头攒动的粉店里只得江白一桌清流，而那桌子被占据着，没有其余空位，相互对视几眼，讨论了一下，悻悻离开…… 江白吃着吃着就感觉气氛热烈，从美味菜色的陶醉中抬起头来，看见廖颖端了两份粉出来，然后去照顾其他点单的客人，有吃好的买单，她只又得停下回厨房的脚步，到柜台去找钱，一刻不停忙得不行，室内空调20°的气温里也热得她额上沁汗。 好就好在，廖颖此前有过丰富的经验，一个人招呼起一堆客人虽然急，总体还是显得手脚麻利有条不紊。江白把这些一一看在眼里，又是心疼又是惭愧。 筷子被放下来，江白目光一直随着廖颖进了厨房，抽一张纸巾擦擦嘴，一只手一个菜碟子端起来放到柜台上去，如此两轮把桌子清空了，擦拭干净，让开地方，立马就走新客人进来，她没多想，迎上去招呼…… 两分钟之后，江白兴冲冲地溜进厨房， “老板娘，有客人要两份花甲粉，都是微辣，一份不要香菜。” 廖颖听见熟悉又陌生的点单声音，忙里抽空回身瞟了江白一眼，问她：”你吃完了？” “嗯，我……谢谢你请我吃饭！” 老板娘挑眉：“好吃么？” “好吃！很好吃！来这边那么久，终于吃上一顿好的了，嘿嘿！” 廖颖对于这看似马屁的话不置可否，撇撇嘴：“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广东的美食何其多，你可能只是吃了几年辣，一下子不适应这边的清淡口味罢了，我做的是符合你口味的，你当然觉得好吃，以后吃多了你就觉得一般般了。” 以后？什么以后？！ 江白一脸茫然，心跳加速，视线落在老板娘的眼睛上，死死盯着，而后者说完了之后，并不再表示其他，转回身去继续忙活。 兀自纠结了一会儿，江白斗胆出声：“老板娘，我——” “你以后都来这吃饭，我中午和下午都提前做好饭，你下班过来就可以吃了，也不耽误你上班，也不耽误店里生意，如果你不想吃饭，就提前说，我再做粉给你吃。” 意思就是：江白今后每天每顿都得来这吃。 咚——咚——咚—— 面对着廖颖，江白的心跳本就不正常，这会儿因为这段暧昧不明的话，她简直被吸去了魂儿，脑子里思绪纷飞，一时往深处想，一时又不敢想，乱七八糟…… 半天之后，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江白听见自己说：“老板娘，你……” 然后，她又听到对方的声音：“不愿意？还是我做的饭菜不合你的口味？” “当然没有！”江白急急辩解，眼神坚定，去看廖颖，看见对方眼中的更为坚定，就怂了，“那……我要给多少钱？” “啪——” 廖颖才端起的准备乘粉的大碗重重被顿在灶台，怒容发自内心，直勾勾瞪眼盯着她， “你再说一遍！” “唔……我……那我先走了！” 江白被这娇滴滴的一瞪给瞪得心乱如麻心跳如雷，半天不知道回答什么，憋了许久只憋出了个大红脸以及一句欠揍的告辞，提腿灰溜溜跑走，出了店门，才觉出自己那颗不安分的心早已开出一朵花儿…… 耶耶耶！！！ 说好的以后都去廖颖店里吃饭，其实只又吃了一天，就已迎来周六，和康晓茹相约的日子。 江白虽说还未理清与廖颖的关系，但是心中至少已有了底，对于康晓茹，她只能抱歉了。而今天，正好就是可以说清楚的最好机会，她明显能感觉晓茹对自己的关心程度加深，这事儿还真不能拖。 周五晚上，宿舍几个同事有两个晚归的，其余的纯晚睡，江白被吵得不行，可想到大家同在屋檐下，又逢周末，明天不用上班，就体谅她们，一直忍着没有发作，直到两点半，才在不知不觉中睡过去…… 第二天早晨也即是周六的8点多，江白撑开眼皮，相当于熬夜的晚睡导致睡眠不足带来的疲乏感，令人发昏，心情也跟着烦躁。 江白从上铺下来，因着身体虚浮，差点踩空，床“咯吱”一声，晃一晃，费了劲儿下了地，刚踩上鞋子，下铺的女孩子翻个身朝外，眼睛睁开一条缝儿，出口的声音竟然不是沙哑粗糙，而且尖利刺耳，且音调和音量齐高，态度和语气皆恶劣。 “你能不能小点声！起那么早还搞那么大声，别人还在睡好吗！” 哟呵！ 江白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的江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初入社会理念，生生挨了这一顿批，并没有回应，更压下怒意。天知道，换做是在校时候的吃不得半点儿亏的江白，早扯开嗓子跟她对飚起来了，容得她如此不客气？ 可是当她去上厕所洗漱回来换衣服准备出门，那女的又开始叽歪，火气奇大地骂人，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叫你小点声你听不见啊？一大早的吵吵吵！” 江白的脸一沉，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实在忍无可忍，终于爆发。 “你是不是有病？我欠你钱了还是怎么你了？现在是早上8点50，我9点钟出门，已经尽量在8点45起床了！而且，我这才吵你10分钟不到，你们昨晚可是吵了我几个小时，我特么有说过一句没有？影响别人睡眠的是你，现在倒来反咬我？我欠你什么？我当初看你气虚体胖，爬上爬下艰辛困难再把床板睡断了摔下来，主动让出下铺给你，我自己睡上铺，你有说过一句谢没有？现在你冲我凶？拜托，是你欠我人情而我不欠你什么，understand？” 这回换床上的人瞪眼睛，慢吞吞爬起身来，大胸在没有内衣支撑下起起伏伏，圆脸浮肿，满脸涨红，也不知是羞愧还是气愤，愣是半天没出声，直喘粗气…… 果然气虚体胖。 随后，江白收拾收拾，换好衣服鞋子，提起包包抓了手机钥匙，“碰”一声，甩门离开，留下室内几名同事，听江白那段骂，语句里的含沙射影，都气得不轻，暗啐两句，然后翻个身，继续睡…… 那头，江白出了宿舍下了楼，一路骂骂咧咧，气得脸色铁青，又叫太阳晒，一时想起忘记带伞，当然不想折回去，又是气，身上很快热得出汗，出了汗心情就更差，心情一差就容易冲动，咬咬牙，掏出手机打了半天，发出一条状态—— 以为老娘好惹的？别装逼过头了！分分钟k死你个没见过世面的！上了天了你！特么的！老娘昨天本来心情好好的，被一锅老鼠屎败光了，很好，你们很牛逼！亲们，大家有没有好地方推荐？姐要搬出那个地狱牢笼，远离那一群low逼！ 一分钟之后，已经有不少的评论和赞，其中有三个人不出所料，立马围上来轮番关怀，并表示能提供帮助…… 第58章 今天天气真够晴朗的，太阳绝无仅有的恶毒，9点钟的上午居然也能烤出江白一头的汗渍。所幸她不是汗多的体质，否则这会儿就算不想回去取伞，也该回去换衣服了。 和康晓茹约定的时间是9点半，虽说这个时间吃早餐有点多余，可是就这么熬到午饭时间也不是办法，刚才是被气饱了，现在缓过来就觉出饥饿了，先去买样东西垫垫肚子才行…… 想罢，江白掏掏裤兜，摸出几枚硬币，放眼一望，就近进了一家小便利店买了一盒纯牛奶和一个面包，一边吃一边走，而面包实在太硬，啃了没几口就不想吃了，顺手丢进路边的垃圾桶，大大吸一口牛奶，把口中的东西咽下去，已经到了公交站。 江白现在所处的这个地方离地铁站有一定距离，康晓茹只能坐公交过来，好就好在这儿离市中心比之前的公司所处之地要近上那么一些，康晓茹搭公交过来方便也节省些时间，所以今天就约得早一些。当然，江白心里想的是，晓茹明明说是想来跟她去吃花甲粉的，可是约早上9点半就碰面也太意图明显了点儿！ 时间都是大体的，谁又能掐得精准？康晓茹在9点20分已经下了公交车，对这边街道环境一通打量，就安安静静等在公交站台。江白随后也到达，远远看见一道美丽身影，披着带颜色的波浪卷发，撑一把遮阳伞，静静站着，四周穿着入时打扮精致的美女不少，却是没有一个能将她比下去的…… 真是个自带光环的美丽少女！ 美丽少女也看见了江白，漾起甜笑，迎上去，伞遮上她的头顶，笑着说：“你怎么不带伞，多晒呀！” “呃，出门忘带了。” 晓茹笑容满面，不答，盯着江白直瞧。被瞧得尴尬，江白找话聊：“你这发型不错。” 晓茹又笑，问她：“我做这个头发好看吗？前两天做的，我没跟你说过，现在是不是很惊喜呀？哼，我平常上班都不能披着头发，今天可算是能打扮了。” “嗯，好看，这个波浪卷确实很衬你。”江白斟酌一下，继续说，“你这么漂亮，一定有不少男孩子追吧！” 心存别样想法的晓茹不可能不多想，愣是从这话里听出淡淡的试探与醋味儿，当下心情更是爆表，靠近上来，把伞递给江白拿着，自己圈了人家一边胳膊，笑吟吟， “有是有，昨天还想约我周六出来呢，我说我要跟对象去看电影，就把人吓跑了，哼哼！” “咳！” 江白一阵头皮发麻，装作听不懂，手臂僵硬，却不好生硬地抽出来，只能僵着身体跟她周旋，心里很不是滋味。而康晓茹对江白的心情犹不知晓，见她脸色不好，关心她， “小白，你真的不该留在那家公司了，你看你，脸色比上次见的时候还要差，今早又发那么大的脾气，是不是什么人惹着你了？你看吧，跟不在一个层次的人住一起真挺累的，你呀，还是早点辞职搬出来，去我那边吧，我都找了不错的房子了！” “啊？” “啊什么啊？你还想在这边呆下去呀？你看看你的黑眼圈？好好的一个大学生干嘛去做销售，那么辛苦，又不是找不到工作！” “……” 江白没接话，她不知道要怎么接。虽然晓茹说得对，她念了十几年的书，不就是为了未来的理想就业与安稳生活，而现在，居然去从事了一项门槛最低的大众职业，那岂不是打了她的脸！这话太过在理，就算晓茹不说，她也明白，而且说实在，这家公司，这份工作，她并不稀罕。 可是现在不同了，从几天起，不同了。这个地方，已经有了她呆下去的理由！ 康晓茹自顾开心说笑着，未曾注意江白神色的变化，所说的话题也点到即止，她相信这人能够明白，转而扯到今天约会的主题， “小白，花甲粉店在哪里呀，什么时候开张的呀？快说，你吃过几次了？有好吃的也不告诉我……”说着拿白皙修长的手指捏了捏江白的脸颊，状若讨伐质问，实则撒娇卖萌占便宜。 江白顺势把胳膊抽出来，去刮刮自己被捏过的部位，将另一只手里的伞换过来，撑在中间，无形杜绝了些什么举动，回道， “前几天开的，就在我公司写字楼下的对面，过个红绿灯。我吃了三天了。” 没了胳膊挽的手空出来，康晓茹提了提肩上的包包，神情讶异，很是不解：“你每天都吃呀？有这么好吃？不腻么？” 又是三个问题，江白这才转头来看她，在对上对方闪亮瞳孔的一刻立马别开视线，心下犯虚，蠕动嘴唇思忖半晌，弱弱地说， “也不是多么好吃，就是很久没吃了。你这一说，我确实感觉有点吃腻了，要不……咱们今天还是不去吃花甲粉了吧，我都吃了几天了，今天吃鸭血粉丝怎么样？我知道有一家味道还不错的。” “啊？不要，人家明明是想跟你去吃花甲粉的，你不能临时改变注意！” “……” 两个人在10点到午饭饭点的这个时段里，很有必要找点事情来做，而这个天气逛街显然不是明智之举，所以，还是去找一家店坐一坐蹭一蹭空调吧。 然而等坐在甜品店里，两个人面对面了之后，江白才后悔起来。尴尬呀！康晓茹一直有意无意暗示地说话，各种暧昧的举止施展得无比自然，仿佛她俩就是一对儿。而这些暧昧，这些行动，令江白如坐针毡苦不堪言，心生抗拒从不做回应，只装作不知不懂，强撑着情绪慢慢聊天…… 有好几次，江白忍不住就把话说出口，可以一看对方眉飞色舞的样子，话到吼边又咽了下去，依旧是开不了口，好话歹话，她都说不出口，纠结了半天，遂决定：既然说不出来，那就做出来吧！正好今天是个机会！ 康晓茹也不傻，看得出江白情绪不高，噼里啪啦说了一阵之后，也就歇了嘴，也停了某些过于亲密的诸如往那人口中送食物的举动，一口一口吃起自己的甜品，恢复简单的闲聊。 11点，两人起身离开甜品店，身体一进入室外暴露的空气中，便自内向外泛起热潮，江白热到不行，主动接过康晓茹的伞，打开来为两人撑着，朝廖颖的店走去。 今天是周六，跟往常的饭点时间不大一样，已经有不少人在周边的餐馆吃饭，而这自开业以来就广受欢迎的别具特色的花甲粉就更是热闹，客人竟然一点不比工作日下班时间的少。 康晓茹的注意力显然更集中在身边人，并不去注意这家粉店的招牌有没有似曾相识，跟在江白屁股后边儿进去，进入气氛热烈的，气温低了不少的室内，找了空位坐下。 店员小静上前来招呼，打量一下江白对面的康晓茹，也不多嘴，安安静静记好单之后进了厨房，还没几秒钟，厨房门口出现老板娘的身影，身影的主人面色平静，看不出来是什么，但绝不算愉快。 就算江白没注意到坐在对面正对厨房门口的康晓茹的脸色变化，她也十分敏感地觉出自己后脑勺被钉上几枚钉子，脊背一挺，假装自己在浏览菜单，目光却是闪烁飘忽的…… 康晓茹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还能再见到廖颖老板娘，更不说是在江白也在场的情况下。这简直，花光了她这小半辈子的意外。 “是你呀老板娘？你居然也来了深圳！”诧异过后，剩下的就是疑虑。而这些都并非当前的重头戏，晓茹瞥了瞥对面的江白，又去看廖颖，赫然竖起了敌意，却不得不以和煦的笑容冲敌人打招呼。 后者自然也是满身的戒备，以捍卫领土的决心和姿态，靠近她们，眼睛是带着笑意看向康晓茹的，余光毫无意外地，落在江白的后脑勺上， “是你呀美女，好久不见，真是巧呢！我说小白今天怎么中午了还不过来，难不成这么快就吃腻了我做的饭。” “咳——” 受到惊吓，江白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长长的吸气之后，缓缓舒气，不敢吱声，不敢回头，更不敢看任何一双眼睛，默默垂头，自觉做隐形人，暗暗祈祷不被殃及…… 康晓茹看见江白的反应，仔细品味了一下廖颖那句话的意思，不禁蹙眉，抬手将身前的一绺卷发撩到身后去，大眼睛里满是算盘，旋即试探，或者说，示威， “老板娘你什么时候来的深圳呀，我还说小白怎么突然又吃上花甲粉了呢，平时她都吃外卖的，天天吵着说难吃……” “嘶——”江白脸色一变，又是抽气，头埋得更低。 廖颖抿嘴，脸色倒是未变，径直走过来坐到两人的中间去，对客人们的招喊声充耳不闻，笑着又说， “我呀，来了没多久。小白不是来深圳了么，她呀，非说这里的饭菜吃不惯，还没有花甲粉吃，死命催着我过来开店，说是来了一定能赚钱，还能陪着她，不用分开两地老是见不上面！” “嘶——” 康晓茹和江白整齐划一地抽气，竟是双双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诧，一个去看信口胡诌的人以求确认，一个去看被编排进谎言里的人以求确认。而胡诌一段话之后的廖颖老板娘，瞥了一眼这两个人，不再说话，起身回厨房去了…… 四周环境嘈杂，老板娘的话音不高，那话的震撼程度是令人震慑，江白沉浸在那人刚才的几段话，以及那人连日来的表现，心里头甜，甜到爆炸。而与她心境截然相反的康晓茹就苦了，比吃了黄连还要苦的滋味，一动不动盯了江白，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而当她真正读懂那上面的内容，心里就更是慌，更是苦，眼神黯淡，颤着声开口，问， “小白，你和老板娘？你们……”在一起？ 对面一直默不作声的人这才抬头，看回去，然后，点点头。 既然小颖已经这么说了，那么，自己就没必要纠结了，勇敢一点，果断一点，也更狠一点…… 第59章 四周的气氛热烈，只有这一桌气氛凝滞。江白总也愧疚，只管一直埋头吃粉，廖颖则是忙碌着，在她们面前走来走去。康晓茹心事重重，往日再美味的东西，今天食之无味，匆匆吃了几口，再也呆不下去，抽纸巾擦了嘴，看向江白，勉力挤出一丝笑， “小白，我吃饱了，就先回去了。” 江白两耳一动，抬起眼看过去，尴尬难当， “这么快吗？我……我还没吃完，要不……” “那你慢慢吃吧，我先走了。” 似乎还怕江白说些什么，康晓茹想要离开的愿望很是强烈，不等人把话说完，提起包包抓了手机，原本婀娜婉约的身姿背影，此刻竟是让人瞧出一丝狼狈，落荒而逃之感。 人走了之后，江白心情复杂，也没心思再吃粉，起身收拾收拾，一鼓作气，迈进厨房。 生意正热闹着，廖颖在厨房里忙个不停，回头看见这人端着两个碗傻乎乎站在门口，直勾勾盯着她瞧，瞧半天一声不敢吱，不禁气不打一处来，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你的漂亮女朋友呢？！” 莫名其妙的一吼，江白非但没被惊着，反而被激起了胆子，心里越发有了底，暗自窃喜，慢慢地敢回应老板娘的不爽， “我哪有什么漂亮女朋友？” “我哪知道你哟，今天和这个美女约，明天和那个美女约的。” “我哪有，我……不都每天来这边吃饭么，就今天约了晓茹嘛，而且以后也不会跟她约了……” “不跟她约，那你跟谁约？” 这绝对是在吃醋嘛，江白两眼发亮，笑呵呵的：“跟我对象约，嘿嘿！” 廖颖手中菜刀一把拍在砧板上，瞪大了眼珠子看她：“你对象是谁？” 这下江白懵逼了，吓得浑身一抖，心惊肉跳，扭捏了半天也没敢放胆子回答，对方等不及，横她一眼，端起做好的粉越过她出了厨房，过了一会儿进来就继续忙活，看也不看她了。 等了等，不见那人搭理自己，江白兀自去放下碗，很有眼力见地抓起菜刀帮忙切葱花。老板娘看着人安安静静在自己旁边干活，心里颇为安定舒坦，唇角带笑，偏偏不跟她说话。 俩人就这么各忙各的，间或相互偷瞄，时而对上眼神了，皆羞答答地赶紧别开，气氛棒极了！ 在这忙碌中带着温馨暧昧的氛围里，江白酝酿了又酝酿，终于把停下手中动作，放了菜刀，也放了砧板上才不忍睹的葱花，转过头来直视身边忙个不停的人，说， “老板娘，你这儿真是太忙了，该招伙计了，你说是不是？” 老板娘见问，愣了两秒钟，抽空甩江白一个白眼，似乎不打算搭理，筷子搅拌两下锅中冒出美妙香味的食物，从迷人视线的烟雾中抬起头回望过去，顿了半晌，眉毛一扬，一个字一个字吐， “呵呵，我这儿不缺伙计，倒缺个老板。” “……” 咕咚——咕咚——咕咚—— 熟悉的心跳频率霎时涌现，嗓子眼被什么东西哽着了，江白干干咽一下，视线粘在廖颖身上，忍不住伸出了手，抓了对方的手，抖抖嘴唇， “唔……老板娘，我愿意！” 而老板娘被抓了手，也抬眼去看对方，从这人红晕的脸色，晶亮的眼眸中，仿佛看见自己越发害羞的神情，却是顾不得这羞意，和她痴痴对视着，对视着…… “老板娘，一份中辣花甲粉丝打包！” 突兀的喊声自门外响起，两个脉脉含情的人对视被打断，这近乎被撞破的情形，羞得她们立时收回目光，不知道要看向何处，手脚也紧张不自然地不知往哪放，俩人各自背过身去，忙自己的。 老板娘最是羞，倒是当真有那么些事儿忙碌，以掩饰自己火热烧红的脸皮以及噌噌乱跳的芳心。另一头的江白就惨些，她哪里有什么可做的，不过是眼睛四处瞟，看能不能找个地缝啥的…… 气氛又是微妙，江白可能是怂了，一鼓作气，再而衰，刚才那句已然花光她的勇气，这会儿她是怎么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廖颖似乎看出她的心思，心里叹一口气，面上是佯装的羞恼，霸气外露，再一次震住场面， “你愿意什么，我又不是跟你求婚！我告诉你，你以后每天都要来这，吃饭干活！” 江白脖子一缩，眨眨眼，猛点头，道：“好好好！我会好好干的！我争取做一个好老板！” 呵呵呵，进入角色神速。 老板娘听了，白她一眼，手上工作不停，一手拿勺，一手拿夹子夹一把香菜扔进锅里去，关火，装碗，抽空瞥一瞥江白，指挥她， “喏，端出去，左边靠门口那桌的。”语毕，麻溜地开始准备下一份。 已经升格成为本店老板娘的对象也即是本店老板的江白，火速将食物送到客人手上，火速回到厨房，站在旁边，傻呵呵看着老板娘乐，心情好到没边。 实在有够碍手碍脚，那脸上的表情也是欠收拾，老板娘无法做饭心无旁骛，就打发她， “冰柜里有西瓜，你自己拿来吃。” “哦，你不要吗？” 江白应着，乖巧地打开身后的冰柜，看见里头基本是食材用料，角落里隔开，放了几块切好的西瓜，一看就是新鲜的，赶紧取了一块，口水在喉间打转，也没有立即下口，而是送到忙碌中人的嘴边，谄媚道， “你先尝一口。” 廖颖停了停，瞄她，看她一副坚决要自己张口的样子，顺从了她，张嘴咬下一口，冰冰凉凉的，又爽又甜，甜进了心里，暖进了心里。 傻乐的江白更是开怀，自己就着人家咬过的地方，也咬下一口，眯起眼睛享受，不禁出口：“真是太甜了，夏天就该配西瓜，来，再来一口！” 话音未落，缺了一个口的西瓜再次抵在廖颖嘴边，她难却此人盛情，张口又吃了。然后，她的嘴唇也被吃了。 那是江白早有预谋，吃西瓜的时候悄然挪到门边，把门给合上，随后靠近廖颖，盘算着如何下手。而后，在对方咽下口中食物，嘴唇蠕动感受冰爽的瞬间，江白的唇便欺了上来…… 吻并不深，也算不上蜻蜓点水，只停留了数秒钟。这相对于上回那个强吻，属于成功的偷袭，而这对于江白而言，已是不敢放肆，毕竟有前车之鉴。 廖颖猝不及防被索了个吻，而且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初吻，当然且羞且惊，不知作何反应，愣愣的，任由江白作为。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都说初吻是奇妙的，是难忘的，廖颖除了错愕，只觉得心跳如雷，其他的，她是感觉不太来了。反观江白，她倒是投入，虽然两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近在咫尺的对方显得很是诡异…… 数秒之快，都来不及构成回忆，两人即分开。确切的说，是江白的唇离开廖颖的唇。她哪里敢再深入哦！ 分开的时候，两张脸红扑扑的，老板娘的霸气也不见了，赶忙低头做事。江白手里还有半块西瓜，傻笑着退到一边啃去了…… 大概是为了一扫暧昧气氛，老板娘板了板脸，说话了， “你真是胆大！吃个西瓜也不安分！” 江白估计是终于放开了，笑得贱兮兮：“哼哼哼，西瓜哪有你的嘴甜！” “滚！” “不滚！” “……” 两个人在厨房里闹了一阵子，廖颖又一份粉做好，自行端出去，再回来已是恢复如常神色，看看江白神采焕发的脸色，配上她眼底浓重的青色，不搭极了，心下斟酌了片刻，说， “对了，你是不是跟同事吵架了？” “唉！说起这个我就火大，跟某些人天生合不来，你看我这黑眼圈！” 廖颖看着她，眼里尽是心疼， “你那公司宿舍住得不好就早点搬出来吧，省得留在那个地方受罪。” “嗯嗯！”江白猛点头，然后瞪眼睛，“咦，奇怪……你怎么知道这些？” “哼，我不但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你正忙着找房子呢！” 江白眼睛瞪得更大，不可思议，脑子转了好几圈，才终是想到了什么，接着就张大嘴巴，指着廖颖。 “你你你……你就是那个陌生好友？！” 说起这个廖颖就来气，恨不得扑上去咬人！一把拍掉那只手，气呼呼地扭头控诉， “是有多陌生啊？在深圳就那么多人关心你！看来我是个多余的！你还删掉我！” 江白见旧事被提起，惭愧之余，赶紧扯开， “没没没，没有什么人关心，就你关心，我一个人可孤单了！你看，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每天要死要活地工作，来了才没多久，都瘦了一圈了，你看我这胳膊，你看，是不是细了！” 廖颖本来就感觉江白瘦了不少，现在听她抱怨这个，又见她憔悴清瘦的脸，不禁也是替她难受，心疼，就又骂， “本来就瘦得跟竹竿似的，现在就是条蛇！谁要看你呀，以后我做饭你要是不多吃，看我怎么收拾你！” “嘿嘿嘿，收拾收拾，我就是欠收拾，小颖，你以后管着我，我就能长肉了，被你养得白白嫩嫩健健康康的，好不好……” “好什么好！你把那葱给我切完了，再切短一点！” “嗯嗯，好……” “……” 第60章 厨房里的这一段定情，两人铭记不忘，心中不知道多满足。刚刚确定在一起，已经犹如热恋一般，犹如老夫老妻一般，相处得温馨甜蜜，些许不自然，也被相互间的默契所取代…… 两个人关系是定下来了，店里还依旧忙碌。江白切葱花切得实在看不下去，就停下来厚脸皮地巴在廖颖身边甜蜜调戏，被忍无可忍的老板娘赶出去，在店里跑堂招待客人去了…… 等忙完一段时间，店里客人逐渐散去，俩人才有时间黏到一块儿。小静忒有眼力见，在外头默不作声地收拾，就是不进厨房打搅，也不知道是真看出了老板娘和小白的关系，还是单纯的善解人意，不爱八卦。自然，无论是哪一点，都足以令老板娘和江白对她放下防备，好感更胜。 因为在一起了的两个人之间存在着许多事情没有解决，许多话没有说开，这个下午她们在厨房呆的时间就特别长，什么都没做，就只沟通聊天，相互多多了解，促进感情升温。 可是厨房里实在是热，江白以此为由，不停地吃西瓜，借此多次揩油，吃上老板娘的豆腐，惹得老板娘又是羞又是气，面上不说，心里美滋滋的，忍不住的时候就骂她：“不要脸！” 在这气温与气氛均热烈的厨房内，江白情不自禁地飘飘然，忽地想起之前和这人的聊天，就心头一热，发问， “小颖，你之前不是说帮我物色房子了嘛，还给了个地址，那是你找的房子吗？” “是。” “那……我——” “是我租的房子。” 登时，江白的心就更是泛着火热，直勾勾盯着廖颖不说话，期待下文。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死人居然不主动接下去，老板娘纵使脸皮薄，也不得不干脆提出自己早有的规划， “要不你今天就回去收拾收拾，把东西搬到我那，我现在租的房子也是一室一厅。”说到这个，廖颖不可避免地面露红晕，实在感觉自己的做法有些猛了。 而江白也算有点羞耻心，暗自脑补了一下老板娘这话，贱兮兮回以一笑，然后状若婉拒， “这样好么，我吃你的还要住你的，什么都靠你，不太好吧！” 啧，心口不一，明明眼睛中的“一万个愿意”都快要爆出来了，嘴里倒是说着反话，这表情配上这话，让老板娘很难不翻白眼，不想搭理她那死样， “你不是一直在找房子呢么，我那既然有地方住，你搬过来就是了。不是有个厅么，地方还够，我睡房你睡厅，再买一张床就解决的事情……你要还觉得占了我便宜，那就轮流交房租，总可以吧！” 江白听到要睡客厅的时候心里就打起了小九九，再往下听，脸色就更加坚定，靠近老板娘，说出来的话十分的具有诱惑力， “小颖，让我搬过来分明是你早就想好的，干嘛要我睡客厅嘛？我们换一张大床，就一起睡——不不不，各睡各的！我保证老老实实！我现在努力在搞客户，等我赚到钱了，咱们再换更好的房子，怎么样？” 耳畔热乎乎的语气萦绕，老板娘无法专心思考，鬼迷心窍的，点头答应了。 下午，江白就带着廖颖回宿舍去收拾行李。 门一打开，廖颖就有一种进了脏乱垃圾堆的表情浮上来。一路走过来她就想说，这边的环境太差，没想到还有更差的。 小小的客厅里，有一张圆桌，桌上摆满了瓶瓶罐罐，然后有几块未处理的西瓜皮以及其他的垃圾，几张塑料小凳子，然后门旁立着一台电风扇，孤零零的，再没有其他东西，也没有人。 江白表情无变化，廖颖倒是松一口气的感觉，环顾一下，对这里从环境、卫生到布置，都皱眉不喜，再跟着江白屁股后边进卧室一看，上下铺硬板床，没有衣柜，好多的衣服乱七八糟挂在床上，地上也到处是鞋子，两个行李箱大大敞开摆着，里面的衣物乱成一团……房里没有垃圾桶，满满一个塑料袋子垃圾，靠近了似乎能闻到酸臭气味，垃圾袋旁边地上也散落着不少纸巾塑料纸…… 目睹了这些，廖颖就更是心疼江白，也更加坚定要带她回家的决心。而江白似乎看出女友眼中的心疼，扯了个笑，吐槽， “你都看见了，这里哪像是人住的地方，那几个女的平时打扮得花枝招展，香水浓得跟巴基斯坦似的，私底下生活不知道有多邋遢。我有时候实在受不了了，就打扫一下卫生，倒垃圾，然而我就一次没见她们碰过扫把！” “苦了你了。”被江白的话唬着，廖颖不禁对她又有了另一番看法，想不到这人还有那么些牺牲精神的。 江白又得意，还不知道收敛，逮着机会又嘴贫：“嗯，也就苦了一阵子，没有太久，现在好咯，苦尽甘来，小颖，我会对你好的，你也会对我好的是吧？” 说还不够，手和身体都不老实，挨得人家老近，抓了人家的手一表衷情。然而廖颖不为所动，拍掉那只爪子，反手去捏爪子主人的脸， “哼！你要是敢对我不好，我绝对以牙还牙！行了，赶紧收拾打包吧，回去还要收拾呢，哪个箱子是你的？” 廖颖霸气地说完话，着手开始帮江白打包行李，两个人进进出出，很快收拾完毕，俩人一个拖箱子，一个提包包，索幸当初江白带来的东西不多，所幸她来了这段时间没赚到钱没有添置什么，一如来时那样。不，不同于来时，这一次，多了个人分担，也终于离开那个水深火热之地，江白人轻松，心情也轻松。 两人到了楼下出了住宅区，叫一辆车，朝着廖颖的租房方向开去，开往两人的新生活，开往两人的未来…… 不得不说，深圳真是寸土寸金，房价贵得变态，租房租金也是对一般的上班族颇具压力。廖颖所租住的这一室一厅，总共也就30多平米，卧室，客厅，阳台，卫生间，小厨房，所有空间都在这里。 而布置上，廖颖大概也是初初入住，未有过多的打理，只买了一张床垫，一个简易衣柜，其余稍稍显示些人气的物品，就属厨房的锅碗瓢盆，以及阳台上晾晒的衣物…… 屋子虽不大，总归是今后两人一起生活的空间，江白没有任何的不满意，反而觉得无比温馨，舒服。放下行李，在屋里逛了一圈，然后晃到廖颖跟前，垂头把吻印上她的额，温情感叹道， “谢谢你收留我，谢谢你照顾我，我们要好好的！” 气氛足够好，好到廖颖一反素来凶巴巴的 态度，抬起手臂圈住眼前人的脖子，回以温柔一笑， “说什么收留，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我当然要好好照顾你，你因为我吃了不少苦，我都知道，是我欠你。” 江白笑得坏，笑得痞：“嗯，那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你想要什么？” “你，和你的所有，我都要。” “真贪心！” “哼哼，就贪心！” 两个人拌嘴逗趣，相对凝望，使得暧昧愈加浓郁，情到深处，自然而然吻到了一起，由起初的试探，到唇舌相依，灵舌缠绕…… 这次是两人的第一次深吻，双双皆是青涩不已，吻得投入，没有章法，依旧足以令两人沉醉，分开时意犹未尽…… “唔，小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来了深圳，你是为了追我来的，对不对？” 一吻结束，江白整个人如置身云里，飘飘然飘飘然，竟敢把话问了出来。她沉醉，廖颖何尝不是？可只要一想到面前这死人做的绝情的事，就忍不住气， “哼，你一声不吭就走了，还把我微信删除，我是来追杀你的！” 江白听了，心里愧疚，也温暖熨帖，揽着人一块儿坐到椅子上去，拿自己的腿做人肉垫子，让廖颖坐在上面，窝在她怀里。 “小颖，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怀里的人嗡里嗡声了片刻，不答话。 江白等了等不见回答，转了个话题， “小颖，你这房子签了多久租约？” 这下有人答了：“半年。” “好，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租金还不低，那等我赚到钱了，我们就找个更好的房子搬过去，只租房子，我们另外再买家具电器，到时候布置得好一些，更像一个家，你说好不好。” 怀里人点了点头，继而又摇头，说：“那你什么时候赚到钱？” “我保证，很快！我现在手里有几个意向客户，我要是把他们开发出来，就有钱了，到时候我就养你。” 廖颖这才从她怀里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问， “为什么要你养我？我养你不行么？” “行行行，现在你养我，以后我养你，不好么？” “那要是你赚不到钱，怎么办？” 江白一愣，不服气，也不说什么，挑眉就答：“赚不到钱，我就一辈子当你的小白脸，给你做牛做马，任你差使，怎么样？” 廖颖笑得灿烂：“很好，这可是你说的！” …… 第61章 下午，俩人在家里腻歪了不多久，收拾收拾，就又去了店里。生意实在好，容不得她们懈怠。 由于租房离得还算是远的，两人只好搭公交去。而周末出行的人也不比平日上班峰期的人少，所以两个人酣畅淋漓地挤了一场公交，从几近憋不过气的车上下来，浑身上下如去火海里滚过一般，热出了油。 这个时候，就勾起了江白的某些记忆，拉着廖颖问， “小颖，你那辆小绵羊呢？” 太阳毒辣，下了车之后一股热浪瞬间席卷全身，廖颖不舒服极了，一边拉着江白赶紧朝店里走，一边回答， “卖了。” “啊？怎么卖了呀？以后我们都得挤公交啊！” 这货大概是没多想，话出口就引起了老板娘别的心思，回头瞥她一眼，说：“我跟你说，小绵羊已经卖给罗大姐了。就算没卖，也不可能运到这边来，就算运过来，也没法开！” 江白又是懵：“为什么？” 廖颖懒得看她，翻个白眼， “你没看见马路上开的都是些什么车？你有看见过小绵羊么！” 对方这才恍然，一拍脑袋：“对哦，这里不让开那种车子，诶，你卖了多少钱？有没有被坑了？”说起卖车，江白立马想到当初 被学校门卫坑的那次，如今想来，她心里依旧在淌血。而那并非自己的车尚且让她难受成这样，更不提是自己女友的车子，就怕她吃亏。 料想她会有疑问，廖颖并不打算隐瞒，老实地回答：“罗大姐你不知道啊，就是我隔壁那家烧烤店那个大姐呀，她怎么会坑我！她其实帮了我很多，而且小绵羊转手给她，她硬是给了我两千。” “真的？！” 江白十分的诧异，别说那辆小绵羊已经半旧了，就算是大半新的转手，恐怕也卖不出这个价钱。 “当然，罗大姐是好人，之前我匆匆忙忙回家那段时间都是她帮我看着店里东西的。” “什么回家？”又是诧异。 那段时间，可称得上是廖颖十分艰难的一时候，偏偏等她想通了，身旁这个死人居然放弃她了，那简直就是雪上加霜，以至于当时唯一能给她些许温暖安慰的，是罗大姐。后来，廖颖着手打点行李，把不能带走的稍微值点儿钱的东西，基本卖给了罗大姐，而对方也真是热心肠，知道她的情况，能帮则帮…… 江白问出问题，等了半天没见廖颖回答，忍不住追问：“你什么时候匆匆忙忙回家？家里出什么事了么？” 不愿在两人刚开始的时候过多言及家里的情况，徒增烦恼，许多事情，以后再解释好了。 “嗯，去年年底我爸摔断腿，我回去照顾了他几个月。” “啊？！”这可是大事，江白意外极了，没注意廖颖此刻不自然的神情，忙着表示关心：“那你爸现在怎么样，他的腿好了么？你怎么一直没提过呀！” 廖颖更加的不自然，努力地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无异常， “没什么事了，他现在很好，你不用太担心啦！” “那就好。诶，你爸就是我爸，我当然要关心嘛，小颖，等我们有时间，就去看看你爸好吧？” 廖颖眼光闪烁，言辞也是躲避，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敷衍着说：“好啦，以后再说吧，赶紧走，要忙坏小静了！” “你那么心疼小静，给她配一辆电动自行车呗，她每天走着送外卖那么辛苦。” 她说话语气是挺平和的，不过还是惹得老板娘泛酸气， “我看是你比较心疼她吧！那么关注她！这个你放心好了，我们很快就要加盟网上外卖，到时候外卖有都专人送，不会再辛苦小静到处跑，你满意吧！” 哟呵！又来！这女人简直是个醋坛子嘛，江白心里不知道有多乐，嘴上是很甜的， “没有没有，我会关心她那都是因为你嘛！要是有一天她忙得累瘫了，辛苦的不还是你，那我不得心疼死？你说对不对？” 甜言蜜语对于恋爱中的女人自然无比受用，廖颖亦不例外，被几句甜话撩得美滋滋的，拉着江白赶快回到店里去…… 老板娘依旧在厨房忙碌，小静自然也是勤勤恳恳地招待客户，而江白就很有些老板的自觉，一改之前腻歪的状态，不跟在老板娘身边碍手碍脚，顶着大太阳守在门口招，对来往经过的行人热情地招揽。 “帅哥美女，吃不吃花甲粉丝，来尝一下吧，很好吃的！” “来来来，帅哥，本店新店开张，看看我们的菜单！” “美女们来来来，你们看你们热的，进来吃碗粉吧，里面有空调有wifi。” “……” 还别说，她那真诚的态度，颇具诱惑力的语句，年轻态的面孔，小白脸被热得通红还努力揽客的样子，多少感动了几个心肠柔软的路人，动动恻隐之心，就被她拐进来了。 等廖颖忙过一段，出来歇会儿纳个凉，没看见江白这货，往门口一张望，居然发现她站在那里撩美女！撩就撩，还有说有笑！而且笑得那么贱兮兮！ 找死！！ 老板娘不爽，很不爽，一把扯掉腰间的围裙扔到柜台上，迈开腿，大步流星往门口杀过去。 “对呀，美女你皮肤这么白这么好，一看就是平时很少吃辣，不过也有的人天生丽质，吃再辣也不上火，不怕长痘，我看美女你就是这类，对吧？” 所谓的美女被江白撩到，美得不要不要的，连连羞涩点头，松口答应：“嗯嗯，既然你这么说，我就进来试一下，不过真的不要辣哦！” “好好好，你先进入坐，点自己喜欢吃的，我保证很好吃，你吃了一定会流连忘返的！” …… 撩和成功被撩的人都没注意到，做粉做到让客户流连忘返的境界的老板娘，正在她们不远处狂翻白眼，内心止不住腹谤：江白你是不是眼瞎！那么大的大饼脸，居然一口一个美女叫的欢！还皮肤又白又好！我一个天天泡在厨房的人皮肤都比她好！她明明都没有我白！ 老板娘醋海生波，哪里记得起自己昔日招揽客户时候，无论如何长相一律称呼帅哥美女，大叔大婶喊成大哥大姐，大爷大娘当做大叔大婶，眼前看见自己心上人管一个相貌普通的女孩子当做美女来撩，心里要多不舒服有多不舒服！ 等回到厨房，廖颖就发作了，满是不悦的神情和语气，开口刁钻， “你干嘛去门口揽客呀？店里又不是没有生意！整得跟青楼老鸨似的，拉低我这儿的档次！” 江白闻言，先是懵逼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就绽开了眉眼，赔笑道， “诶呀，我不是看店里还有空位嘛，就看不惯有空着的位置才出去拉客人，我就要店里坐得满满的心里才舒坦，这样不是很好么？” 太有说服力的解释，到了喝醋的人那里，全都成了苍白的辩解，廖颖才不吃她那套，仍是不依不饶， “狡辩！我看你就是出去撩妹！我看你就是看见美女了心痒痒！” 这下江白瞪大了眼睛，强力辩解：“天地良心！刚才你有看到那女的没有？那也叫美女，我眼瞎么我？我这不是为了咱们的生意嘛！小颖～老板娘～你看我为了咱们的生意，说了多少违心的话呀！你怎么就不知道心疼我呢！” 说着说着又不正经，贼手不老实地摸到老板娘的腰间，被一巴掌拍掉。老板娘斜了这人一眼，着手开始做粉，还不打算就此放过，语气口吻依旧酸不溜秋， “你的意思就是叫真正的美女做美女才不违心吧！我看那个康什么晓茹的倒是长得挺美的，你是不是美女美女叫得很开心呀？” “没有没有，我从来没叫过她美女，我，我发誓，能让我发自内心叫美女的，只有你一个人！” 这货现在终于是懂了，这女人明显是在借题发挥，旧账重提呢，哪能给她得逞呀！机灵劲儿一上来，满嘴的火炮走起，先稳住佳人再说！ 可是佳人既然有心算账，又怎么会是轻易被打发的。 廖颖把火开了，抽空再瞥一眼身侧献殷勤的人，撇撇嘴。她现在只要一想起这死人跟一个处处优秀于自己的女人呆过一段时间，心里就很难舒坦！ 于是，质问又起。 “哼，你说得好听，谁知道你自己心里怎么想的！人家康晓茹的确长得美，比我好看多了！” 江白不愧是416的演技担当，面对这样的问题，面对这个折腾人的小女人，笑得一点不勉强，一点不显假， “哪有，她长得再漂亮也没有你能干，你做的粉多好吃呀！” 老板娘继续不满：“人家不但长得漂亮，气质也好，还比我高那么多！” “长得高怎么了，长得高了不起呀，她有你会做饭么？！而且她都是穿高跟鞋才显得更高的！” “哼！人家还是学艺术的呢，又会弹琴又会唱歌的，我可什么都不会，也没念过大学！你说，她是不是很会唱歌？” “嘿嘿，我没听过不知道，她又不会做饭，没你厉害！” “哼！她家世好，工作也好，身材那么窈窕，还会化妆会打扮，我就是一个卖粉的，每天邋邋遢遢，我哪里比得上她！” 江白无奈极了，还是扯着嘴角笑嘻嘻，哄着人：“那也没你厉害，你会做那么多东西那么好吃，她怎么比得过你？！” 因为江白的反应和态度实在够棒，廖颖的心里舒服了不少，问话也慢慢缓和下来， “她的声音那么好听，又甜又温柔，你一定听得很陶醉吧？你说，她是不是会弹钢琴？” “嘿嘿，你会做饭！” …… “好啊！死江白！你从头到尾就只说我会做饭，你就是觉得跟她比我只有这一个优点！” “没没没！没有没有！哪能呀，你还是有很多优点的！” …… 第62章 太美妙的日子实在过得太快，确定关系立马就住在一起的两个人甜蜜地过起了小日子，轻易地忽略了外界的种种。要知道，感情固然重要，但是一个人所要经历的，不可能全是情情爱爱，无论在哪一个年华，哪一个阶段…… 江白搬出公司宿舍的消息很快被室友们获知，并且以光速传遍全公司。对此，江白完全不当一回事，反正公司一半以上的员工都不住宿舍，搬出宿舍也再正常不过，周一上班的时候去跟上司说了一下，把钥匙交回去就完事。 可是有些人很无聊，生生把一件正常的事情掰成了不正常。在短短两天内，一条无稽之谈快速地席卷全公司：大学生江白不满住宿条件差，自行搬出宿舍，估计不久就会离职……而且，据说…… 彼时的江白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一跃成为公司鸡婆们的八卦对象，全身上下没有一个细胞不泡在恋爱的蜜罐中，甜得能挤出糖浆来。 恋爱同居的日子就是不一样，周三早上，江白神清气爽满面春风地出门坐车，满足地回味着出门前女友给自己做的早餐，一路开开心心挤完公交到站下车，开开心心挤完电梯回到公司，打卡的时候就发现前台美眉与以往不太一样的眼光，连早安问候也显得僵硬，心思敏感的她自然疑惑，什么也没说，带着问号回到座位上，沿途收到的异样讯号，更是令她摸不着头脑。出乎意料的收到来自公司大部分女同事和部分男同事异样的目光，而非她意料之中的只有宿舍少部分人的不屑。好在平时与她交情不错的人，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示。 其实在这样的公司，员工流动率大是正常现象，人走了再招，一个小组可能两个月就基本换了新面孔。因为各种原因，大多还是公司条件不足以留住人，所以大家不会太在意。可是江白今天承受的眼光，倒是和以往的不太一样，鬼知道那几个女人在公司都说了些什么！ 虽然算不上公司的风云人物，江白和邻座的几位同事关系还不错，就如坐她左边的小罗，一个20出头的帅小伙，长得白白净净也好看，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小鲜肉，跟江白处得还行。虽然这个人平常看起来吊儿郎当，老是仗着一张脸到处撩妹，倒是没有触过江白的霉头，所以俩人一直相安无事相处着，有时候还会开开玩笑。 今天的事情，江白就是从此人口中获知的事情始末。 正在江白疑惑不解准备抛之脑后的时候，破天荒不迟到而且比江白早到的小罗靠过来，上下打量了她，然后贱笑， “姐，你是不是啊？” 大大的问号挂上来，江白无声地询问：什么鬼？ 小罗一脸复杂的表情，冲她眨巴眨巴桃花眼，接着说：“我说了你别生气啊！你是不是搞同性恋？” 嘶—— 此时此刻，除了无言以对，江白能做的，就是翻个大白眼，顺便把拳头挥出去。 “谁说的？！” “我说的啊！” 江白反手又是一肘：“谁传的？” “不知道，他们都在说，说有人看见你周日那天跟一个美女约会，很暧昧的样子，然后你就搬出去了，说你肯定是去跟美女、同、居了，是同性恋……唉，你女朋友很漂亮吗？有没有照片？” “照片你个头啦！什么跟美女约会？那是我大学同学！我搬出去也不是跟她住！” 小罗听了以后眼睛一亮，热情更甚，追着问：“那那个美女她有男朋友吗？介绍给我呀！” 哟呵！原来如此！这个才是他小罗的目的呀，难怪今天这么关心她。 江白内心深处对面前这个人进行着强烈的谴责，不说话了。小罗也算有点眼色，看江白脸色变化，也就不再多说，坐回去歪在椅子上打盹了。 话到了这里，江白已经不需要问是怎么一回事了，既然有人想她不好过，那她也没必要沉默，是时候给那些人回以狠狠一巴掌，让她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脸疼！ 这么盘算着，江白安下心投入工作，不再理会流言。中午，依旧是她自己一个人挤电梯，去店里吃饭。可是今天她有自己的小九九，没有帮着招待客人，也没有吃廖颖准备的饭菜，而是让她做了两份花甲粉，打包好直接带回公司。 老板娘做的粉就是香，沿途不少人纷纷扭头来看，江白刚进公司，就有同事被吸引，问她手里是什么。 彼时公司大部分人还在等外卖，被这样浓烈的香气勾得更加饥饿，也就忘记了此人是他们早上还在背后八卦的对象，伸长了脖子直勾勾盯着她打开美食，随后，更香的气味扑鼻而来。 很好，初期效果很满意。江白心里暗暗给自己赞，然后把另外一份粉推出去，招呼大家， “各位，这是我表妹新开的店里的招牌花甲粉丝，很好吃的湖南小吃，我特意带过来给大家尝尝的，如果觉得味道不错，欢迎光顾哦，我一定叫我表妹给大家多加些分量！来来来，大家都来尝尝，是不是很香很好吃？” 江白说着，把手里的几双一次性筷子和几个勺子分发出去。几个人忍不住，围上来开始品尝，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还不忘讨论： “好吃诶！想的很，也不是很辣！我以为湖南小吃都辣的不行！” “是啊，小白你表妹是湖南的吗，在这开店这么大的事你也不早说啊！” “这个粉，我好像跟朋友吃过一次，那里生意可好了，没想到是你表妹的店，不得了啊！” “是呀，小白你表妹年轻有为呀，这么小就开店啦！好吃好吃，店在哪里呀？我们以后一定常去光顾！有外卖吗？” 问题接踵而来，江白开心不已，一一耐心解答，看着一碗粉被越来越多的人分食，你一口粉，我一口汤，他一只花甲，片刻就消灭了一大半，说不出的赏心悦目，令人大感愉快。 这时候，就有人结合之前的问题提出疑惑：“诶小白，你是不是搬去跟你表妹住了呀？她是不是长得很漂亮呀，年轻又能干呀！” 哼哼，终于来了。此刻公司人还算多，江白就这个问题，声音响亮地回答：“哪有，你们过奖了，我星期天就搬出去跟她住了，方便一些，以后有空还要帮忙她店里的生意呢，大伙儿记得多多光顾啊！” 众人个个一副恍然大悟的了然的样子，频频点头：“好的好的，一定一定……” 达到预想中的效果，江白甚是满意，开开心心开始吃起自己的粉…… 一举多得。就是这么简单，江白不但成功击破同事们的流言，顺便还完美地把自家女友的店给安利出去，打了漂亮的广告，同时打了散播谣言的人的脸，可见这人是很有些头脑的。 下午下班，江白不再是一个人去店里，身后带了四个同事一起，去吃粉顺便认路，都是中午被美味勾搭来的，而他们这回也对江白产生了更多的好感，改观不少，也从此对某些唯恐天下不乱的长舌妇嗤之以鼻。 到了店里，给同事们和廖颖做了介绍，江白就跟着廖颖进厨房，一边打下手一边把今天的事情解释一下，换来老板娘的一记白眼， “哼！人家哪里是散播谣言，他们说得也没错呀！你自己死不承认！我看你就是人家跟康晓茹太亲密，才会让人往别处想的！你自己说是不是吧！” 江白简直噎得不行，立马苦着脸抗议， “有没有搞错！这不是重点好嘛！难道你不应该给我一个奖励啥的，我可是给你揽了一家公司的客人唉！” “你少得意洋洋！我们店生意拉上你的同事来光顾，不是应该的吗？这种理所应当的事情你还想邀功请赏！” “唔……” 江白瞪圆了眼睛，委屈得不行，费力不讨好呀！闹半天，还是回到原先的问题上去，她可是哄了好久才哄好这人的！ “那我不邀功了，不过以后在我同事面前，我们就是表亲，知道吗？” “……” 此句语气很是怪异，廖颖停下手中的事，看向江白，看到她眼里的小心翼翼，看到真诚恳请，看到掩饰心虚，轻出一口气，扭回头去，嘟囔， “这个还用你说！我又不傻！”说着，装好碗，吩咐身侧眼神闪烁的人，“做好了，你同事的，专门下重份量的，端出去吧！” 江白“嗯”一声，端起碗，一下挑起了眉，眨眨眼道， “老板娘，这份量也太重了，可以不用这么多的，咱们做生意嘛，熟人意思意思就可以啦！” “我还不懂呀，谁叫你在人家面前吹牛瞎扯，这次多，下次就没有这待遇了！我可还记得他们刚才看到我的时候那副失望的表情，我又不是大美女，吸引不了他们，只能这样啊……还不端出去，说这是你表妹我的心意，谢谢他们看你面子来光顾！” “表妹”两个字咬得极重，着实令谎话连篇的“表姐”狠狠羞愧了一把，端着碗灰溜溜退出厨房，招待客人去…… 第63章 如果说岁月是把杀猪刀，那社会简直就是把屠龙刀。 江白，在出社会短短一个多月之内，就已经领略了诸多的现实烦恼，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发生一些事情，令她不能安心地工作生活，做一个普通的上班族。而今，就连谈起恋爱，也在某些方面受到不少打击，多方窘境不约而同地在□□着她尚且脆弱的心灵。 住进老板娘家，睡上老板娘床的那晚，江白当然没敢造次。奥，第二晚，第三晚……整整一个星期，江白内心的小九九也才实现了十分之一不到，就是由隔了老远到各睡各的，到牵手睡，到睡前亲亲，起床亲亲，再到……就没有了，连抱在一起入眠都不曾有过。 为此，江白最近颇感苦恼。一是她不知道老板娘的心里所想，不想轻举妄动。而她自己虽然平时挺无赖，这种时候又忒怂，不敢轻举妄动。尤其当初那个吻换来的那一记巴掌，令她如今回想，仍心有余悸…… 所以俩人自交往当天也即是同居当夜起，最亲密的举止也仅限于深吻。用江白的吐槽来说：该死的连摸都没摸过！ 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可惜江白不太把这句话放在眼里，她的为数不多的三观每每总在黑夜里被不停怂恿着她下手的小九九所蚕食，她不怕自己到哪一天把持不住，她怕临门一脚自己怂了，技术又不够纯熟，把女友吓着…… 所以，为了今后的性福生活，江白同志在夜里默默地强忍色、欲，在白天偷偷地苦心学艺。于是，就有了这一天，这一幕。 小罗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靠了上来，好奇的眼睛一瞄，被警惕心极强的江白发觉，赶紧抬起脑袋侧了侧手机并慌忙关了屏幕，心虚的目光四周扫一圈，然后收回来，瞪， “不许偷懒！” 小罗笑得很是贱：“大姐，是你在偷懒～还看片，当心经理哟！” 江白眯起眼睛，给手机插上电，才慢悠悠地回答：“你每天来上班，嘛也不干老是在睡觉，你自己该当心才是！” 小罗一点都不恼，也不反驳，就接着那个问题：“姐，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男女的，男男的，还是女女的？我百度云有资源，发给你呀！” “不要！” 江白的脸色依旧控制自如，就是热度一下子涌上来，有点不好掌握，倒也没太暴露她的心理。 “来来来，我发给你，我们互粉一下，姐你以后有好资源也要分享给我哦！” 虽然挺那个的，可惜江白没抵挡住诱惑，默不作声地跟小罗互粉，然后接收他发来的资源，一看，卧槽！居然有5个g！这货！发了简直！ 实在难以掩饰自己的震惊，江白朝小罗瞪了瞪眼睛，然后转回去，默默点了自己的所需，开始下载……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小罗嗫嚅着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盯着她的侧脸，最终没说话，坐回去，撑着脑袋又开始打盹。 算了，困死他了！ 下午，江白揉着酸痛的腰背，关了电脑，抓起包包就离开。今天难得不用加班，经理放他们早点回去，一个个简直是如蒙大赦，吃饭的，约会的，回家的，一到点一哄而散。 江白没有告诉老板娘这个好消息，也没有匆匆回店里，而是自己步行街那边走去。公司里的女性不少，她清楚地知道，什么地方有自己所需要的，什么地方该去。 “你好，欢迎光临！” 妆容精致身材窈窕的美女上前来招待，江白神色有些囧，呼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到空调口那站了几秒钟，然后说， “帮我做一下指甲。” 对方大概是很少遇到江白这种打扮的女孩子到店里来做美甲，呆呆愣了一下，才道：“请问你想做什么样的呢？我们这里有……” 没等人家说完，江白就接上话：“不是，我不是要做美甲我就是……想让你帮我减掉指甲，修得好看一些，圆润一些。” “全剪掉吗？” “对，剪到完全不硌手为止。” 然后，在美女不解的眼神中，江白完成了她人生第一次到美甲店做指甲之旅，那十根手指头，修理得漂漂亮亮，整整齐齐，比她自己剪的时候磨的，好看多了，也齐整多了。 还别说，江白这货手指纤长莹白，典型的没干过什么粗活重活的小姐手，真有些看头，修指甲的美女也忍不住赞叹几句，然后笑眯眯地收钱，目送她离开…… 一路上，江白止不住的开心，心里头直冒花花，倒没有变态的一边走路一边欣赏自己的手指，只暗暗想着抽空好好观摩一下今天下的东西，找准机会就下——呸！就付诸实践！ 这一头，忙里忙外的老板娘全然不知道，她的对象已经开始盘算，怎么把她给吃掉，并且已经去做了事前准备，仿佛多么隆重的一件事情，做好万全的准备，进而一步一步，行动。 小静又去送外卖了，老板娘一个人照顾着里里外外，正盘算着是不是该再招一个店员的同时，狠狠暗骂了某个天天坐办公室悠闲自在的人千百遍，行动迅速，忙得气都顾不上喘。 暗骂进行到第一千零八遍的时候，江某人才姗姗来迟，到柜台放了包包，神清气爽地进厨房上跟老板娘报个到，然后开始招待客人…… 老板娘看她的样子就想骂人，但是实在忙不过来，就由着她，反正她来了，自己稍微可以轻松一些。 从五点左右一直忙到七点多，最后一波客人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两个人都闲下来。江白揉揉酸痛的腰，坐到柜台后面，掏出手机插上耳机，开始看今天的东西。她这副偷偷摸摸的样子，引起了终于也空闲下来的老板娘的注意，好奇地靠近过去，往那手机屏幕上瞟。 或许是江白太过专注手机上的内容，完全没觉察到柜台前的人，被当场抓包。 看见那种东西，那样一幕，单纯只是好奇的老板娘登时火烧上脸，出离愤怒， “好啊！死江白！我累死累活忙进忙出，你这人，居然窝在这看这种东西，你有没有良心！你简直，你简直……” 突如其来的惊吓，江白慌乱不已，一个手抖险些把手机给扔了，惶恐中带着心虚的表情，抬眼看看怒气满满女友，又装委屈， “唔……不是已经不忙了嘛，我闲着没事才开始看的！” 喂喂喂，你的重点在哪里呢？ “死江白！你怎么这么——” 老板娘气得不轻，可碍于在场已有几个客人把目光投过来，不得不生生咽下呼之欲出的“猥琐”俩字，表情僵在脸上，重重呼气，狠狠再瞪不知悔改不知错的坏人一眼，一跺脚，绕过柜台扯着这人进了厨房。 “嘿嘿嘿，老板娘，你要跟我一块儿看呀？” 老板娘脸色一红，小粉掌密集地落在嬉皮笑脸的江白的胳膊上，狠狠地骂， “不许再看了！你今晚不用加班了，我有正事跟你说！” 说到正事，江白当即收敛了些，还是笑眯眯的，往廖颖身上蹭：“什么正事？” 老板娘看看江白，斟酌了一下，说， “你那工作怎么样？还要继续干下去吗？” 江白诧异，站直了身体，反问：“还好呀，你不希望我做下去？” “不是，我意思是，你如果打算辞职了，干脆就不要找工作了，在店里帮忙，反正都是我们的生意是不是？可如果你还要那工作，我就另外再招个人。” 江白天天坐着上班，吹着空调吃着小零食，跟客户聊聊天儿，跟同事吹吹牛逼，小日子舒坦着呢，怎能体会到民间疾苦。于是，傻乎乎的问题就问出来了， “你打算扩张店面？老板娘一记白眼毫不留情：“扩什么扩！这才开多久呀！只是近来生意越来越好了，我和小静忙不过来。” “我不是人吗？”显然，江白以老板自居，还挺看重自己的地位的。 “你能帮到什么呀你，每天在店里加起来才一个多小时，你中午十一点半下班，下午五点半，吃完饭忙一会儿又去上班，哪儿知道我跟小静前前后后忙了多久呀，都快忙疯了我！” “那……”江白没话说了，转念一想，嘟囔道：“你自己不是说等开通网上点餐，就有专人送外卖，小静就不用跑腿了，不就可以在店里帮忙了嘛，我虽然时间少，可我还是帮上不少忙的嘛！” 这货还算有些头脑，可惜老板娘接着打击她：“你有没有听我说呀，店里生意越来越火爆，就算小静不用出去跑腿，我们两个人就算长了八只手也还不够呀，我主要在还是在厨房里忙，人家小静在最热闹的时候要一下子招呼三十多个人，光是端碗，换你你是愿意加工资还是愿意老板多请人手减轻工作量？” 江白眨巴眨巴眼睛，点头表示， “我愿意加工资。” “啧！走开！” 受不了这个人！ 第64章 当天下午在厨房里的对话，江白晚上回去之后仔细想了想，认真回答了老娘。 “那就再招一个吧，不过最好找一个力气大的女人，或者男人也行，专门要来干跑腿和体力活。” 老板娘就问她：“为什么这么决定？” 而她的回话也挺老实，她说：“一家店里都是女的，没有安全感。而且进食材的时候总是麻烦人家送货的小哥帮忙搬进来多不好意思，最重要的是，我不希望你每天那么忙碌，还要去做你身为老板娘不应当做的重活……我心疼。” 廖颖听了哪里能不感动，当下不免又对比起自己昔日的心酸苦楚，心底一片唏嘘， “我以前还是自己，一个帮手都没有呢，不也挺过来了，而且生意经营得有声有色。” 江白听了，不屑地一撇嘴，继而贫嘴：“好女不提当年勇！那都是以前，也是你单身的时候，现在哪能一样啊，你都是我媳妇儿了，有我宝贝着，能让你还那么辛苦么？” 被江白这么一撩，老板娘难得露出娇态，脸色红红的，撅起嘴来，人也不自觉挨近了几分， “那……你这么心疼我，身为老板，是不是应该多分担一些责任呀？”一边慢悠悠说着，一边眉眼弯弯笑着，一边还拿手去捏江白的脸颊。 对方被这无异于反撩的姿态惹得浑身一震，咽了半天才干干吞了一下口水，双目不由自主在面前挨着自己蹭着自己的人的身前，努力探寻着什么。 可是，她的理智依然。 “我……以后我尽量多帮店里的忙，尽量争取时间在店里呆久一些，尽量……” 老板娘挑眉：“你就没打算在店里安安心心做我的老板？” “我……老板娘，我还有工作呢！你放心，我手里的客户很快就开出来了，最迟下个月，就开出来，到时候我就能赚不少钱，一定给你多请几个店员，到时候你就安安心心做老板娘，生意的事交给他们去做，不用起早贪黑那么辛苦，怎么样？” 老板娘眼中蓦然闪过一丝失望，没说什么，也不知再说什么，最后点点头， “嗯，想法不错。”算作回应。 江白捕捉到那抹一闪而过的眼神，心下有些不忍，又不甘心，只好装作没看见，扯开了话题。廖颖如何不懂，她本也只是试探，倒没有很强烈的非要这人答应的愿望，至少目前是这样。 两个人都属于心思敏感的，明白对方心内的意思，但是也都有自己的选择决定，也尊重对方，所以，这件事，还是维持现状的好。 于江白来说，她堂堂一个本科生，出来社会去做一个销售，已经很屈才了，再让她辞掉工作去跟着老板娘卖粉，奥，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可是可是，叫她如何能甘心？怎么也要在现有的岗位上做出点成绩，来证明她这十几年书没白读吧！更何况，这个成绩目前已经可以预见…… 而对于廖颖，就相对复杂一些。在她眼里，她的对象是一个从学识到家世，从见识到观念，从里到外都优于自己的人，即便同样是个女人，她得天独厚的优势，是自己再打拼多少年也无法赶得上的，自己再怎么乐观坚强，也无法抹去心底那矮人一截的自卑感。 而自卑感，往往是不安全感的缔造者。 所以，她廖颖，就想试探，看看她江白是否愿意为了她，放弃自己所谓的赚钱大业，做平淡普通的工作，过平凡安稳的日子，就为了她。那样，她的心里会无比的踏实，安心。 而她希望江白辞职的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平时听到的一些□□。江白现在所从事的行业，有很多是非正规的，非法的公司，经营着投资黑平台，坑别人的钱，由于种种原因，上头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导致现在这一行业泛滥而杂乱，一些非法经营的黑公司借此钻空子，等到被查出来，倒霉的就是那群员工。她听到店里客人讨论这些时，心里惊得不轻，就怕江白他们公司也是干这个的。 可是这些，她不好跟江白多说。她相信江白这么大个人了，有她自己的判断。 不愉快的气氛很快揭过，马上迎来江白最最喜爱的晚间活动，浓浓的暧昧氛围。 家里没有电视机，江白的电脑就派上了用场，办了三个月的网络，在家随时可以上网，这点令她稍微有点好心情，虽然她也不见得随时能在家。 九点钟，两个人相继洗漱完毕，瘫在客厅沙发上吹风扇，把小桌子搬过来，笔记本搁上头，看电影。此时廖颖的头发还挺湿，没有如江白一样整个躺倒，抓着毛巾歪着头一边擦头发一边看，躺着的人并不老实，眼睛在电影画面上，思想却是牢牢捆在手机里存着的东西，心不在焉的，有蓄谋已久的，慢慢把自己的脑袋枕上女友白嫩嫩的大腿，开始进一步心猿意马。 廖颖倒是被电影内容所吸引，没怎么注意她，只当她也看得入神，十几分钟之后，停了动作，搬开那颗死沉死沉的脑袋，起身快速去洗了个苹果切成两瓣去了心，回去坐好，半个苹果塞进兀自入神的人的嘴里，目光停在电脑上，听到“咔呲”一声，然后松了手。 一秒钟之后，“啪——”物品落地声传来，廖颖扭头一看，江白那嘴正巴吧唧吧唧嚼着，眼睛没离开屏幕，动也没动，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当即气恼，一把拧上去， “看得那么入迷！” 骂着，把自己手中才咬了一口的小半边又塞进那人嘴里，自己蹲身去捡地上可怜的另大半边，还没起身，那才被咬了第二口的小半边又摔了下来！ 登时，老板娘火冒三丈，抬眼去横那个作孽的，刚要开骂，不想对上一双炽热的，强烈的，深邃的，眸子。 此时，老板娘不能有所顿悟，只管爆发情绪， “死江白！你故意的！苹果还吃不吃？！” “不吃！” “电影还看不看？！” “不看！” “那你想干嘛？” “想干你！” 呵呵，老板娘你数漏了一项，那眼里分明还隐隐藏着一样东西——欲、念。 真是，作孽呀…… 呵呵，死江白，小黄、片儿里的台词你倒是学得溜，就是不知道这技术，学得溜不溜…… 真是，作孽的…… 直到深吻结束，直到被拖进卧室跌到床上，老板娘依旧保持一脸懵逼的状态，来不及反应眼前是个什么状况，猴急的江白已经着手去扯她睡衣的衣摆，急急忙忙的，恨不得双手双脚并用。 等脖颈被抵住，耳垂一阵湿润瘙痒，老板娘才从懵逼中恢复清醒，瞪圆了眼睛，忙推阻身上的人，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你……你干嘛？你今天怎么了？” 江白大概真是回忆小黄、片入迷疯魔了，竟然把里面的台词都脱口引用出来：“我……我们滚床单吧！” 此言一出，震惊了老板娘，也震感了江白自己。 呸！不知羞！不害臊！不要脸！ 要脸的老板娘面色涨得跟煮熟的龙虾一样，羞到了极点，推开不要脸那货，转身去整理衣服，整理心跳，顺便躲一躲不自在。而不要脸那货好像真的放下了脸皮，中毒了一样，脸色也是红得不像话，长臂一展，把娇小的人扯了回来，悠悠地说， “上哪儿去？今晚你不得乖乖就范么？” 乖乖，江白这个不要脸的，没办法自我感觉此刻的自己有多么的猥琐，这简直跟之前怂得不行的自己简直判若两人！ 小黄、片儿真是有毒！ 这人实在够不要脸的，老板娘顿觉被欺负调戏了，骨子里坚强好胜的她奋起反抗，掰开那只爪子，一使力，猛地一下子把江白掼到床上，也管不住自己的脸皮了，娇小的身材重重扑上去压住， “死江白，臭江白，看我不压死你，让你逞什么威风！逞什么威风！逞什么威风……”一下又一下，压得底下那人气都喘不上了…… 江白不愧是416奥斯卡得主，局势逆转不过瞬间，她就已及时反应，被重压几下，就痛吟几声，且一声比一声凄惨，配上痛楚的表情，整场演绎可谓声情并茂，精彩纷呈。 老板娘功力尚浅，自然被唬住了，忙停下攻势，一颗心提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你怎么样？哪里痛？是不是压到心脏了？还是崴着胳膊了？” “呼——你先起来！几个月不见，你咋重了那么多，压死我了！” 江白皱死了眉，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说得煞有介事，老板娘就那么信了，顿时转移注意力，松开人坐起来，两只手叉叉腰，嘀咕， “有吗？我明明没吃多少呀最近……呀！” 在她被分散注意力，专注关心自己身材的下一秒，被江白一个饿狼猛扑，惊吓不已，动弹不得， “你！” “嘿嘿嘿，看你还压不压！让你压！让你压！让你压……” “让你压”的同时，手也不闲着，脑袋和脸并用，抵着廖颖的脖颈，嘴除了说话，还大口大口啃着人家颈间的嫩肉，呼吸跟着急促，当然，手是主角，也很自觉，已经把廖颖的衣摆捋上去，*辣的温度自指掌间传遍她的全身，*辣的触感自胸口传遍底下人的全身…… “哼——等一下！” 老板娘招架不住，使尽力气推开犯了魔怔的江白，一脸的不可思议，她原本以为，这人是在开玩笑呢！ “你……你吃错药了？” “没有。”江白脸色通红，极认真地回答，然后反问，“老板娘，你愿意把自己交给我吗？” 老板娘脸色更是红，抿抿嘴，似是下了决定，答， “如果我说不愿意，你会停下吗？” “不会！” …… “我……不行我头痛……” “哼哼，我亲一亲就不痛了。” “我……不行我肚子痛……” “哼哼，我摸一摸就不痛了。” “我……不行我来大姨妈……” “哼哼，你大姨妈不是上周才走了么，难道又来了？来我帮你看看～” 话音落，手已经扯开老板娘的短裤…… 第65章 早上，江白从混沌中醒来，闭着眼睛伸了个懒腰，良久，才慢慢睁开眼睛，一边探手去摸床的另一侧，从娇软温和的颈肩一直探到胸口隆起，似乎想要确认一下，昨晚上演那一幕幕的真实性。 而那个昨夜里陪她展开激烈混战的，正毫无预兆被吃豆腐的，赤、身、裸、体的人，婴宁一声，由迷蒙转醒，好像抓贼一样，警惕地一把揪住在自己胸口做恶的魔爪，狠狠甩开，嘴里出口的是略带沙哑的，怎么都似是咬牙切齿的语句， “江白！你够了！” “嘿嘿嘿，老板娘，我的老板娘，不要害羞嘛……” 或许是因为开了荤，以往怂逼样的江白忽如一夜之间开了窍，哪里有一点当初看见老板娘半裸、体就血脉喷张的模样，贱兮兮地笑着，如同猥琐大叔一脸荡漾地回味一遍昨晚的种种，精神一震，当下更是想变本加厉，然后行动，翻个身一把扑向正要起身的廖颖，不想被对方一记狠厉的无影脚给踹下了床。 地上白花花的扭来扭去的一坨，险些没辣着老板娘的眼睛。如此姿态的江白，实在没能引起老板娘的兴趣，只见她斜着眼睛睨了那个人一眼，翻一翻眼睛，抓起床上的薄毯往身上一裹，起床穿衣洗漱去了…… 呵！小黄片果然是有毒！ 地上作不依不饶状的江白没能勾起老板娘的关爱，挫败地收了动作，利落地起身，慢悠悠地穿衣服，心情美妙地哼起了歌儿，很有一股想要上网发帖子，向全世界通报的冲动：她江白终于脱单了，终于滚床单了，终于攻了女友，终于要过上每天有肉吃的美好生活…… 嗯！小黄片果然是妙不可言！ 相比江白那个没羞没躁的，廖颖的表现就正常许多。昨晚那一场激战，同样也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性体验。当初那个觉得25岁以前都不会有感情生活的自己，从发现喜欢上江白并接受现实开始，有了新的感知。只是只是，在昨天之前，她的感知也只停留在很纯洁，很纯洁的阶段……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不管怎么样，两个人的关系既然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今后就更要好好经营这段感情了！ 只是没想到，那个死家伙居然这么色！ 江白磨磨蹭蹭套上衣服出来，廖颖早就洗漱完毕了，正在厨房做早点，心里嘴里一并在嘀咕，怎么怎么看走眼的啦，怎么怎么入了虎口的啦，怎么怎么被吃干抹净啦……被身后的人听了个透，贼贼一笑，悄然无声踱进去，伸出魔爪狠狠摸上专注着的老板娘的臀部，魅惑地说， “认命吧，你现在已经在虎穴狼窟，逃不了的，嘿嘿嘿……” 骤然间被触碰，耳边突兀地响起该死的声音，老板娘她愿意就不是老板娘！ “死江白！”锅铲一扔，扯开屁股上占便宜的色爪，抬起脚，后跟狠狠往身后人的脚背上跺下去，“得瑟个毛啊！让你得瑟！还不去洗漱准备吃早餐，不用上班啊？！” “奥，知道啦，狠心的女人！” 江白被凶狠对待，装模作样疼的龇牙咧嘴，退出厨房洗漱去了…… 依旧是阳光明媚天气晴朗，江白和廖颖从公交车上下来，一边掏纸巾一边抱怨， “卧靠！不热死也挤死了！小颖，咱们买两台那种车子吧，不知道多少钱，应该要不了多少吧，一个人开一台，就不用挤公交了。” 廖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马路对面一个人站在一辆电动踏板车上，以不低于小绵羊的速度向前行驶，看着很是轻便有趣。 “那种车子可以开，也方便，但是不便宜吧！” “我上网搜过，一千多一台，要是有座椅的，就两千多，两台加起来得要四五千，不算多，等我下个月出业绩赚到钱了，咱们就买，怎么样？” 老板娘讶然：“这么贵？！我以为顶多几百块！小白，咱们还是不要买了，这么小的车子我觉得花那个钱不值！” 怎么说，老板娘可是摸爬滚打精打细算过来的，江白这个刚出社会的人在她那里，也只是小白一个，俩人经历不同，背景不同，各方面考虑的角度也不同，某些观点 自然也无法完全达成一致。 而江白似乎被热得傻了，在这种时候就烦躁，觉得女友过于精打细算，心里很是不认同。但她好歹还有理智，没立刻反驳，只说， “那就看下我能拿多少工资好吧？我要是拿过万的，就买，要是没有，咱就不买，好不好？” 老板娘虽然是老板娘，但却实在是无法理解江白对于物质追求的执著，耐着性子劝她：“不要，就是拿两万咱们也不要，几千块钱都够买好多东西了，就是店租房租都够一个月的了，我们不要花这个冤枉钱。” 她是耐着性子，江白倒是没咋听进去，有些不耐烦，催着她：“好啦以后再说这个，你赶紧回店里吧，我去上班了。” 廖颖无奈地摇头，手里的袋子递给她：“这几个苹果你带去公司吃，整天吃肉我看你不要均衡营养了！今天中午吃素！” 关怀备至的举动和话语，轻易把江白原本有些不快的心情抚平，高高兴兴地接过来，努努嘴，又忍不住贫， “我看你不是嫌我吃肉多，是心疼我夜里太过操劳吧？！” “啧！你还要不要脸了？” “哼哼哼，不要！” 嘴上占便宜还不够，江白的手也一把拍向老板娘的臀侧，然后撒开腿往前跑了，过了红绿灯一路心情美妙地回公司。身后老板娘拿那个人没办法，冲那背影瞪着眼睛跺跺脚，也是心情愉快，抹一把汗，回去店里开始张罗今天的生意，然后看看再招个人…… 人生得意须尽欢，江白此刻就是这种尽欢的状态，春风得意的样子，叫邻座的小罗看了，禁不住好奇。 “姐，什么事啊心情这么荡漾，是不是谈恋爱了呀？还是捡到钱了？” 江白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但也对此类问题装傻充愣，一派无辜的样子，反问：“难道只有恋爱和钱才能让我心情愉快么？你这逻辑也是没谁了！” 小罗呲着牙，带着黑眼圈的桃花眼晃得江白有点恍惚，直觉今天这家伙不太一样，有点不怀好意的感觉。果然，没扯几句，这货就私聊她： ——姐，最近手头有点紧，借我一点啊？ 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啧！江白一脸懵逼，扭头瞟了那人一眼，收到对方一个萌萌的眨眼，水汪汪的眼睛滴溜溜，瞧得她一阵不舒服。 ——咋了？ ——就是手头紧了，管你借五百，发工资就还！ 江白听了，再扭头看看那张憔悴的脸硬是挤出来的灿烂笑容，不禁有点心软，打下一串字表示关心。 ——是不是生病了？看医生是要花钱，可是我没有啊，要不你问问别人吧！ ——我不问别人，我就问你。 得！这个人，果然是做销售的，闹得江白满头黑线，却也没办法，她说的都是实话。 ——我真没有那么多啊大哥！我现在也是山穷水尽，吃饭住宿都是我表妹在接济，就等着过几天发工资了！要不你找杨总预支一下？还是找老大借都成啊！ 对方不说话了，隔了一会儿，江白刚要松口气，消息又进来： ——三百有不？真有急用，发工资立刻还你！ 语气态度强烈了起来，江白感到些微的不舒服，但是毕竟是坐在身边的同事，平时关系也还行，看他每天困顿疲乏的样子，也是动了恻隐之心，略一犹豫，就回了： ——那好吧，我现在身上没有那么多，卡里还有一点，转你支付宝吧，就三百，记得发工资就还啊！ 小罗得到回应，当即眉开眼笑，让江白扫了他支付宝，立马转账，激动得连声道谢，险些扑上来，让江白感觉自己救了他一命那么严重…… 过几天就是月中，要发上个月工资了，江白上月中旬才来的，一个月不到，所以过几天能领到的工资也才一千多，现在卡里所剩无几，还真如她所说，凡事都靠老板娘了，心里真不是滋味儿啊！ 然后，心情郁闷的江白就把昨夜今早的快活忘却了，朋友圈发了句牢骚，然后起身出了公司去走廊给家里打电话。 “喂？爸！” “小白啊！不在上班吗？” “在，现在不忙，抽空给你打个电话，家里还好吧！” “好！你在深圳怎么样？工作累不累？吃的怎么样？公司宿舍没有空调，买了电风扇没有？钱够不够花？” “呃……还好呀，我又不是热体质，睡在靠窗的位置，晚上不吹风扇也可以的，你不要担心啦！我在这边很好，吃得也不错，你和我妈尽管放心吧，我那么独立！” 电话那头的江爸爸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珍视疼爱的女儿竟然睁着眼睛编瞎话骗了自己，唠唠叨叨一顿，然后把电话给江妈妈，又是一顿唠叨。江白耐着心听了一会儿，有问必答，答之有物，又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亲人的关怀，果然是旁人给不了的温暖，打完这个电话，江白委屈郁闷的心情得到了舒缓。 而更令她心情复杂又愧疚的是，当天中午有短信进来，打开一看，卡里多了一千…… 第66章 近段时间的江白，不说工作多么顺心，起码生活是十分如意的。每天上下班回店里吃吃饭，忙一忙，晚上回公司加个班，虽然总也几句抱怨，总归过得比其他刚出来的同档毕业生顺遂。 家里虽说不甚支持她在外地尤其深圳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发展，既然她执着，也就没再反对。因为心疼她，时不时一个电话，嘘寒问暖。然而她总是报喜不报忧，血脉相通的父母兄长怎么会不了解她，时不时就发个红包转笔钱过来，每每令她心里既温暖又愧疚…… 不管怎么样，日子还是一直过。江白对工作日渐上手，廖颖店里生意也越来越好，从江白公司开始，蔓延至整层乃至整栋写字楼的不少公司，都有时常光顾花甲粉店的回头客，尤其江白公司的同事，跟老板娘和小静也混得挺熟。 隔了几天，江白迎来了进新公司的第一次发工资，虽然不多，她还是很开心。另外小罗也言而有信，当场还了钱，她这手里一下子拿了小两千，怎么也暗暗爽了一把，开心得立马从自己账户上给女友转去一笔不小的账——520 两分钟之后收到回复：什么鬼？ 呵呵，想她江白平日里时而闷骚时而嘴贫，行动上往往也支持着，充分做到表里如一：这还不懂嘛，人家在向你表白（飞吻） 对方：…… 终于算是挽回一点脸面了。 江白心想：这些日子吃她的住她的用她的，什么都得花钱，而且是不少钱，自己心里一直有点过意不去。这于她而言，比向自己爸妈要钱更不舒服。 俩人虽然在一起时间不长，小默契倒是培养得毫不含糊，老板娘心里也知道江白的一些想法，钱收了也就收了，两个人都舒心，省得那个一向大手大脚的人回头拿去乱花，多好…… 日子就在忙碌快意中慢慢走着，稍不注意，即告别了七月迎来八月，依旧是高温季节里的高温月份，大都市里人流涌动，，每天都有人来有人走，尤其以江白她们这类公司，一个月下来，换它个百分之四五十的面孔也属正常。而他们公司，江白这个当初各种抱怨的以及她旁边天天上班不干活的小罗还留着，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原因很简单，没有客户的人熬不住压力，纷纷离职，江白和小罗算是有那么点运气，都有一两个意向客户，费点心思跟踪维护好，他们这一波能赚上点小钱。 事实也正如此，到接近月底的时候，俩人的客户先后都开出来了，他们拿到的提成想当于底薪，也就是他们干这一个月刚好拿到两个月的工资，跟业绩优秀的同事比起来，实在不多，谁叫他们的都是小客户呢！ 很遗憾，没能如江白所愿，工资离过万尚有一定的距离，但是有业绩了，也就更增添了信心和动力，只要多用功，再改一改方法，总归有她大展身手的一天！ 拿到工资的当天，江白立马到楼下atm存上，然后给家里转了三千，又给老板娘转两千，给自己剩下一千。她算算，自己衣食住行都由老板娘包办妥贴，留下一千当零花，也不知道是过分了还是寒酸了。 收到钱的爸妈很是开心，很快打电话过来问她给自己留了多少够不够花，夸她怎么怎么能干，才出来两个月就能往家里寄钱…… 江白被夸得整个人都飘了，爸妈兄嫂一个接一个的，一时让她产生了极大的成就感，满足得犹如干了什么大事业一样！当然，疼爱她的家人夸完之后，不忘叮嘱她不要太拼，一个人在外注意安全…… 相较于亲人，来自爱人的称赞与鼓励，更是令她心潮澎湃，恨不能踩了风火轮飞过去找老板娘狠狠啵一口，只因今次转账之后收到的回复不再是“什么鬼”，而是一句：能耐了，今晚早点回，有赏。 盯着这句话，心潮本就澎湃的江白不禁荡漾起来，一个劲傻笑，乐个没边！ 如她所想，当天下午下班过去，满桌子的丰盛美食，全部是她喜爱的菜，而老板娘也特地抽空陪着她一起吃，端的是有心。 江白对于此类奖励欢喜不已，竟然众目睽睽之下抛了个飞吻。收到飞吻的老板娘十分之给面子，俏脸红了红，而后暗地里剜她一眼，默默吃饭。 眼看老板娘难得露出如此娇羞姿容，江白再一次荡漾，满怀期待起夜里，会否有更多的奖赏…… 而脸皮厚度不如江白的老板娘，在一通有头到脚的炽热审视里，受不住，放下碗筷，起身，过去的瞬间脚后跟狠狠碾了一把得意洋洋的人的脚背，扬长回了厨房…… 人说春风满面，江白这段日子就是这么个状态。继上一波营销结束，公司不仅给了业绩优秀者各式奖励，还组织了全公司一同吃饭出游，愣是玩了一天。 接下来，开始进行新一轮的客户开发，江白也渐渐投入到工作中去，比开始时的混日子不知道认真多少。她立志，在新一轮里要挤进前三名，斗志昂然地定下了100万的业绩目标。 在一切朝着预想方向迈近时，有一些不尽如人意的甚至完全不受欢迎的事情的发生，给她的生活增添了些许烦恼。所以说，老天爷时不时就爱顽皮一把。 这天，江白喜滋滋地回味着美食与香吻，回到公司，迎面就是小罗暧昧不明的眼神，惹得她一个激灵，油然生起不好的预感。 小罗似乎故意以那样的目光缠绕着江白，等人坐下来了，才暗搓搓地凑上来，轻声说， “姐，刚你手机响了，我帮你接了一下，是你爸爸，我说你去吃饭了……” 很普通的一句话，挑不出来毛病，江白心里却是愈加不安，眼珠子滑过去，懊恼着自己刚才怎么忘记带手机了！ “哦！谢谢啊，那我先给我爸回个电话。” 说完了，江白抄起手机站起身，没忽略小罗意味深长的注视，一时心头更添了烦乱。 可能爸爸那头忙着，一直没接电话。两分钟之后江白便回到办公室，小罗这货既不在吃饭也不在补眠，垂着头摆弄手机，知道她回来了，抬头瞥了一眼不说话。 江白也就不想那么多，走进去，可没等她坐定，手机响了一下，点开一看： ——姐，借我500。 顿，一秒钟。 ——不是刚发工资没几天吗！ 两秒之后： ——嗯，借我，有用。 ——我没有，你问问别人。 ——我知道你有，我就借500，最快明天就还你。 江白一咬牙，不做声。工资领下来几天，她那一千就花了三四百给自己和老板娘各买了盒面膜，余下的钱还得撑大半个月呢，怎么可能借给他！ 对方似乎看出她的十分不情愿，笑吟吟地打下一串字，发送： ——姐，中午我帮你接电话时候说你去你表妹店里吃饭了，你猜叔叔怎么说？ 嘶！！！ 一口冷气抽进来，心跳骤然加速，血压蹭蹭蹭往上窜，江白脸色先是一僵，继而沉下去： ——不准说出去！ 小罗唇角一勾，扬了扬眉毛，没再回消息。江白盯着他看，看了半天，没办法，点开支付宝当即转了500过去…… 下午，小罗直接请了假晚上不来加班，刚到点一溜烟就跑没了影。江白死死盯着那道背影愤恨难当，闷闷不乐地准备下班回去吃饭。坐在她对面的另一个同事小伍看出她有心事，随口关心了一句， “小白怎么没精打采的？” 憋闷了一下午的心情，急需要找个出口宣泄一番。于是，江白忍不住跟人家吐槽， “没钱花了，今天借了小罗五百。” “靠！”对方显得异常激动，“你也借钱给他啦！特么的那个死家伙还欠着我两千呢，他还欠老大一千多！” “纳尼？！” 这下，江白懵逼了：“他也管你们借钱啦？卧槽！他要那么多钱到底干嘛？我上次才借了他三百！” 小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也是憋得不行，索性就说了：“那个家伙，天天去打牌打通宵，跟那些大妈大婶一起，几百几千常常一晚上就输光……你以为他老是请假，来了还一天到晚睡觉是怎么回事！” “卧槽！我还以为他只是去网吧呢！这个死货！怪不得花那么多钱！居然好赌！我说这才发了工资几天呀！” 对方跟着叹了口气，语重心长：“以后千万别再借钱给他啦！” 这时候，小组老大从办公室里出来，听到小伍的话音，就问， “谁？罗贵明又借钱了？我跟你们说，以后谁要是再借钱给他，就罚钱！他刚才请假，我一看他脸色苍白，还以为真是生病了，这个死家伙！天天去赌！” “天天去打牌，明明又不会打，跟那群大妈赌，怎么可能玩得过她们，人家合起伙来坑死他都不知道！说又说不听！” “他主要是赌徒心理，他输钱了心里一直想着那个事，没心思上班，就想赢回来……” “我看他再这样我就跟老板反映，这样的人就算出了业绩公司也不会要！天天都那样，难道每次都让他踩狗屎运开出客户来……” “……” 整个组的人都加入了讨论，他们都说了什么，江白无心再听，她只是默默地在心里流泪，滴血：真特么倒霉，这个赌鬼，以后怕是要缠上她了…… 第67章 回到店里，小静正在端碗，老板娘在厨房里忙，江白心情没有很好，跟小静打个招呼就进厨房，一声长呼， “老板娘……” 老板娘忙碌着头也没回，怼她：“叫魂呐！洗手吃饭！” “唉，我好方啊！”江白近来越发地爱跟廖颖发牢骚了，回来就把心里的憋闷情绪发泄出来。 “怎么了？”老板娘把一撮香菜往碗里一撒，撇了江白一下，“今天煲了莲藕汤有点久，你自己看一下差不多了没。”说着端起碗出了厨房。 听见又有靓汤喝，江白心情这才好一点，自己拿碗盛了一勺子，迫不及待呲着牙试了试，就有些烫着了。等廖颖再进来，看见她咧着嘴直吸气，忍不住边数落边关心， “也不知道你急什么，烫着舌头了？” “烫着牙了！” “……” 老板娘甩个白眼表示不想再搭理她，着手准备下一份的时候忽然问起来：“你刚才方什么？” 被问起，江白就管不住吐槽的嘴巴了：“我真的无语了老板娘！就经常让我带粉回去的那个，坐我旁边那个小罗，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他借我钱了嘛，后来他还了，结果他今天又问我借了！” 老板娘听了，不甚在意地回了一句：“你们不是才发了工资么？” “啧！就是啊！你知道为什么吗，这个死家伙是个赌鬼！天天去通宵打牌，而且技术有够烂的，发的那几千块钱根本就不够他输的！而且他不光管我借钱，我们组其他的人包括老大也借了好多都没还！” 江白以一种咬牙切齿深恶痛绝的口吻讲述了事件，并表现出了极强烈的个人情绪，由是，她就没能注意到廖颖听到这番话后的神态变化，那几乎可以说是双倍的深恶痛绝，其中也夹杂着其他的，复杂的东西。 江白还在发牢骚，老板娘沉默着顿了片刻，抬头看向她，问， “你借给他了？借了多少？” “五百。” 呵呵！对于跟赌鬼周旋多年的老板娘来说，这简直就是小儿科。她父亲那才是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借了就借了，他要还你还好，不还就当买个教训了！以后不要再借了！” 呵呵！说得简单轻巧，可惜老板娘你还是想得简单了。她江白已经有把柄落在对方手里了！ “奥！哦！” 支支吾吾地应了，江白也没敢多说，就怕老板娘多想。一如江白不愿多事的心态，老板娘也是瞒着自己家里的状况不愿多说，她那个嗜血魔鬼一样的爹，不提也罢！ 别的不多说，单单由此，也让江白明白了一个深刻的，出了社会才能够体会的现实：什么样的人值得交朋友，什么样的人连接触都费心力，所有的事情都要小心翼翼…… 好在，江白属于不太会把烦恼放在心上的一类人，在吐槽完毕并获得安慰之后，这一篇就此翻过，由着事情顺其自然发展吧。所幸，今次之后，隔了一周，小罗爽快地还了钱。 江白起初很是诧异，因为不想再和这个人打交道，就没多问，而小罗也似乎感觉出她态度的冷淡，颇有眼色，不多做纠缠。可是又过了几天，在江白以为可以放下包袱轻松工作时，这家伙又缠上来了。 目前江白没有别的法子应付他，只是说自己没钱没钱帮不了他，而对方并不傻，知道拐弯，满带威胁地回道：你不是有个开店的表、妹么，我知道你可以的姐！ 厚颜无耻！ 怎么会有这种人？！ 江白险些一口血溅出来，脸色阴沉想要爆发，又不敢强硬拒绝，只是说自己想想办法，让对方宽限些时间，想着能否糊弄过去。然而小罗可不打算让她拖着，态度强烈：我现在就要啊，要等几天我还问你借吗？ 呵呵！借钱的人倒是染上了债主的气息！呵呵！ 此时此刻，这个人在江白心中仅有的一丝因为外表存在的良好感觉被消耗殆尽。现如今，她对这个人剩下的就是厌烦，憎恶，今后的相处之道，也只有敬而远之了。 殊不知，再一次收到威胁，满心怨念的江白，在一个多星期后，内心受到了一万点暴击。那是发八月份工资的九月中旬，那一天，每个人拿到自己的底薪加提成，当然，也有些人没有提成。江白拿到的不多，只有五千左右，而小罗，只有一份底薪了。 按照惯例，当天小罗就应该把钱还了，可是工资发下来，他不但提也没提，更是一下午不见人影。一般人一定以为是去存钱了，毕竟大家都是这样做的。 然而事实并不是。一直到下了班，回去吃完晚饭，再回来加班，依旧没见小罗回来。 这其实也没什么，没准他又是请假了。可是当团队老大召集开小组会议等了半天，没见小罗回消息，忍不住打电话过去，没通，换一个人打，没通，再换一个人，一样的结果。到这时候大家才意识到，这人居然把他们都拉黑了！ “我靠！他不会是发了工资跑路了吧！他还欠我两千多呢！” 小伍貌似很是急切，嚷了一句，然后扑向小罗的位置翻箱倒柜。一句话引来全公司人围观，众人纷纷看过来，或者疑惑不解等待下文，或者交头接耳开始讨论，也有的人黑着脸补上一句：“他也欠我一千没还！” …… “他电脑没关，抽屉里没什么东西，公司配的手机和充电器都不在！” “真的跑了！” 骚动越来越大，平时嘻嘻哈哈喜欢开他们组玩笑的人也都一脸严肃，没人有心情瞎扯，几个人更是焦急。大家都有点乱了分寸，就连团队老大也还未反应过来，显然是头一回碰上这档子事。 这时候，江白却是超乎寻常的镇定，给小伍使了个眼色：“你马上回宿舍看一下！” 可是这个提议立马被否决，对方哭丧着脸没好气道：“还看个毛！他上周就收拾东西搬出去了，没有人知道他搬去哪儿了！特么的原来是早就计划好的！” “没想到他是这种人，欠钱不还还开溜！怪不得最近看他都没在找客户……我猜他绝对是在外面欠了好多赌债，不然就我们这里几千块钱没必要做到这样！这还有半个月工资呢，他还有客户呢！”江白头脑清晰，极快地分析。 可是，再怎么分析又有何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把人揪回来！ “老大！” 最最急切的还是小伍，向老大请示，后者早已敛去脸上的懵逼状，马上打电话给人事主任。 这么一出，闹得他们组极受瞩目，一个个对那个逃跑赌鬼咬牙切齿恨之入骨，又无计可施，只能干干等着消息…… 晚上，江白回去给廖颖讲了这事，换来对方不大的惊讶，淡定地问她， “是不是基本没有追回债款的希望了？” 江白受到了打击，为这件事，也为了老板娘表现的态度。 “你怎么感觉很见惯不怪的样子？这事可大可小，搞不好需要报警的！” 老板娘翻个白眼，很不想吐露心声：多大点事儿？这跟我家老爹那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你没见过被债主打断腿抄了家的吧！ “你想多了，那个人欠你们的钱加起来还不到立案的额度，除非他有其他的债主。可是你不是说他应该欠的赌债吗，既然是赌债，我想那些债主也不会跟你们报警吧！” “唉！果然是没办法，就算追回来也弥补不了我内心的创伤……追不回来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吧，我也是深深的醉了……” 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江白，完全忘了去问一下自家女友为啥对这类事情如此的通透。 而事实也正如廖颖所说的那样，公司并没有打算管这件事，只说罗贵明擅自离职，和解除劳动关系，公司不会给他发放本月工资，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不会报警。而小罗的其他债主们更不可能这么做，即便他确实欠了他们几万的赌债。 所以，他们这几个小债主，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恶气，吃了这次亏。 靠！ 近一个星期以来，江白都没能恢复良好的心情，因为钱，更因为现实。 这个社会方方面面，永远不要去选择相信一个不知心地的人，也不要妄想着你的同事你的老板你的公司能为你出头，你的那点烂债，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除非啊，你给你的老板创造了极大的利益，你很受看重，你是个顶尖人才，你有强大□□的背景…… 很遗憾，她江白没有一样符合。 算了，吃亏是福。 在跟自家老板娘深入讨论一次之后，江白发现自己还是太嫩了，果然还是混了社会的老板娘见多识广，有许许多多的只耳闻未得一见，那还没我有幸经历呢！ 今次的事，她没打算跟家里人说，只是给自己要好的朋友讲了一下，收获几句安慰，顺便起一点惊醒作用，过后很快把这事放下了。 可怜的江白万万没想到，小罗的这件事，只是一个不痛不痒的小巫，真正令她头疼烦恼的事情，将接踵而来…… 第68章 这个九月，除了闹心事件以外，还是有令人兴奋期待的日子的。那就是中秋。就在发放工资几天之后，中秋的前一天，公司的节日福利发放下来，每人一盒月饼及一袋水果，虽不算丰厚，总是一点意思，这里的公司基本都是这个节日配置，员工们不会有太多想法。而且当天晚上公司组织员工提前聚餐，饭后还去ktv玩，算是可以了。 当然，最让他们开心的自然就是一天的假期了，连上周末，刚好三天，家不远的完全可以回去过节，本省的同事早已迫不及待。 只可惜，江白的家在邻省，比起其他地方的要近，然而也比本省的要远，只三天的时间她是不会奔波回去的。就更别说，在这里她也算是有家室，和女友一起过中秋，比自己一个人要好太多。 家里自然也不会催她回去，电话里只说让她自己吃点好的，出去玩一玩，注意安全等等，再有就是叮嘱她十一长假一定要回，且趁早购票…… 江白想想也是，今年已经出来半年多，毕业之后就没回去过，难免恋家。既然家人态度坚定，她也就连声答应下来，末了还踌躇了一下下，是否给家里说说到时带个朋友回去啥的，好让女友先见见家长，暗搓搓地铺垫铺垫感情…… 然而电话那头江妈妈并不给她机会，啰哩巴嗦扯了一阵子就挂了电话。江白呆呆盯着手机，发了一会儿愣，心里头说不出是失落遗憾亦或是直直松了口气。 当天晚上的活动有不少同事带了对象亦即是对象，然而江白却不能把廖颖带去，说这是她女朋友？说这是她表妹？都不妥。 所以当整个组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跟其余人带来的家属挨个打招呼时，免不了被调侃，免不了些微的尴尬。 而偌大的公司，几十号人，她江白又并非焦点人物，大伙儿没有很把心思都放在她身上，被起哄更多的都是有对象的，当然，除了调笑几句，也不会有其他的什么。借由此，江白也乐得轻松，胡吃海喝一顿狂扫，心满意足。 由于孤家寡人前来，四面八方又都是明晃晃的散发着恋爱光芒的对对情侣，江白就算顾及不到被闪瞎的双眼，也得关怀一下心里对自己女友的挂念，因此，晚上的ktv她只去呆了一个小时，就给老大和同事们告辞。 靠！公司里那么多麦霸，眼看着自己一次一次被顶走的唯一一首曲目，心里憋屈气愤，听着那些水平参差的演唱，更是犹如炼狱折磨，简直都要疯了！ 好歹家里有个心心念念的人，回去回去回去！ 今天基本都早早下班，终于迎来假期的人们要么赶着回家，要么就是聚餐，要么就是约会，甚少有人来吃粉的，这个下午花甲粉店也就冷清许多。 难得闲到坐下来玩手机的老板娘，也懒得做饭了，晚上带上仅有的俩店员，也吃顿好的去。 可是还没等她选好去哪个饭店，电话进来，是她好久没联系的爸！廖颖先是愣，继而叹一口气，接起来。 上来就是一句：“中秋节回不回来？不回来给我钱，我自己买月饼买好吃的！” 怒火“蹭”的一下子冒上来，廖颖深呼吸几次，依旧压抑不住怒气， “不是上星期才给你汇了吗，比前几次还多的，就是给你过节花的啊，别说中秋节到国庆节都绰绰有余了！” 啊！是的哦，那还是江白从旁劝说的。想想对方并不知晓她家里的情况，而她又不知从何说起，近来手头也确实宽裕了，就依言多打了一半。 可是今天！才一个星期！！这个人！！！ 电话那头一改理直气壮，忽而变得支支吾吾，到底还是把心里话表达了：“那点小钱根本就不够我一把两把……” 说是火气，其实怒火中烧也不为过，廖颖再难保持情绪，原先不发作是碍于店里有人，现在却是管不了那么多了，小小的爆发出来， “够了！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如此难得一见的老板娘失态，小静以及另外一个新店员小梅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平日里很是稳重的老板娘突然爆发，是个什么情况？ 不明所以归不明所以，关心还是需要关心一下的，等廖颖气冲冲挂了电话，两个妹子上前来询问关怀， “老板娘，家里有事吗？” 而自己的家庭情况连自己对象都没有透露过多的老板娘，又怎好跟她们说些什么，安慰地摇摇头，转移了话题， “没什么事你们不用担心，今晚我们出去吃，明天放一天假，你们也准备准备去哪里玩吧。还有这个，记得带回去吃。”说着把两个盒装袋子一人分了一个，是月饼。 由于两个妹子和她一样都是外地人，也不回家，放一天假给她们也是休息。做餐饮的很少有长假，现在她这生意好，双休日也开店，却也比平时清闲，她就和江白商量了，让两个妹子单双周轮着来上班…… 她们几个出去吃，没等江白一起。等那人回来，几个人早就吃完饭各回各家了，所以江白也体味不到今天几人间存在的微妙气氛，来自老板娘心不在焉的情绪影响。 沉浸在憋闷情绪中的江白自然没有多注意老板娘的脸色，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就开始吐槽， “我们公司还是不错的，有吃有玩还有东西拿……不过有的员工简直了，我就没见过那么自私自利的，分剩下的水果也不知道留给老板，直接就抢了过来……吃饭特么比我还粗鲁，上一碟菜就夹几大筷子，也没看他们吃完，出去唱k就更讨厌了，一个个的，好像他们自己在开演唱会似的，霸着麦不放，所有人点的歌他都要跟你一起唱，看到他不会的就直接切掉，要么就点别的顶了你的，卧靠，简直了！！” 一大桶口水倾泻，老板娘原本不愉快的情绪也因为这人夸张的用语表情而脸色微霁，翻一翻她带回来的东西，点点头， “你自己震不住别人，就只能别人压你了，有什么办法？你不早说你公司有发，我今天也买了月饼。” “公司的也不知道什么口味，我还是喜欢你买的！” 这货，抓住机会就开贫，也不知道怎么就学得这么油腔滑调！老板娘忍不住白眼，不跟她废话，自己收拾衣服冲凉去了。 江白迫不及待拆包装，一看见是半个巴掌大的小月饼，撇撇嘴，叼了一只，眼珠子骨碌一转，盯着浴室门上透着的朦胧身影眨巴眨巴眼睛，略一思量，坏笑上脸…… 刚迈开两步，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恼恨地掏出来一看，登时换了一种心情。 “喂？” “小白，好久没联系。” 汗！江白有点牙酸，不知道如何回答，“嗯”了一声，无意识地嚼着嘴里的东西。电话那头听出来了，有点不好意思，又略带着试探：“你在吃饭吗？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没没，没有，我在吃月饼。” “啊，中秋了，我就想跟你说声中秋节快乐！” “嗯嗯，谢谢，同乐同乐！” 江白尴尬地打着哈哈，也不知道能说点什么。那次康晓茹离开之后她们就没联系过，也甚少看到她发朋友圈了，要不是她突然打个电话来，江白都要把她归为路人了…… 汗！ 对方觉出她的尴尬，一时，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尴尬，但又没有人挂机，江白是不好意思挂，康晓茹是不想挂，她似乎还有话要说。 “小白，我……明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重要，当然重要了，嘿嘿！”江白一头雾水，仍是打着哈哈。可对方没给她多想的机会，但也没有把话说明白， “我是说，明天对我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嗯？啊，好，不管怎么样，祝你节日快乐，一切顺利！”江白带着一脸的懵逼，硬生生说完了结束语，硬生生结束这个尴尬不已又不知所谓的电话，长叹一口气。 因为这个电话，原本打算今晚做点什么坏事的江白顿时没了心情，又不好跟老板娘明说，俩人都在心里头埋了事，挨在一块儿看了一个小时电视，吃了一个水果，就睡了。 第二天，节日的气氛没有很浓重，也没有很淡，各家商店的节日促销一套一套的，她们出门逛了逛商场，一人买了双鞋子已经到了中午，在外面随便吃了午饭，而后去了趟超市，挑挑拣拣买下一堆食材，回家准备今天的中秋宴。 一天下来她们心情很放松，因为这个中秋完全有别于以往，是她们第一次和心爱的人一起过，意义非凡。 可是到了家，廖颖去放东西，江白瘫在沙发上玩手机，看见微博头条话题，忍不住好奇，点了进去。 ＃jc新专第二波主打《不得》正式上线# jc的音乐她偶尔也有听，属于路人粉的状态，选在今天这么特殊的日子出新歌，一定不一般，赶紧点开听一下。 嗯，欠揍好听，曲调和缓温暖，沿袭jc惯有的风格，第一句开口跪，主歌以慵懒的腔调演绎，到了b段就换了一种唱法，依然好听……而副歌的旋律和起伏更是叫人眼前一亮，这下让江白想起了今天逛街听到的，就是这段旋律，没想到就是jc今天出的新歌，她还跟廖颖讨论了两句来着，那商店动作好快呀！ 呵呵，她可不知道，人家新歌可是在凌晨发的，到白天都已经十多个小时了，以jc的影响力，这还叫慢的呢！ 好听好听！江白连连点头，一遍过后又重新点开，一边重听一边点开微信…… 然后，她就在朋友圈看见一条动态，来自康晓茹在零点分享的这首歌，并附文：是我填词的作品，是我的心情写照，分享给大家！ 卧靠！ 只欣赏了曲子的江白，震惊得不要不要，立马抖着手点进去，一看，作曲：jc作词：康晓茹 然后，震惊更甚。 然后，仔仔细细看了歌词…… 然后，震撼！ 第69章 她不想评论内容,她看完之后只是想说，这个女人真有才。然后,看得太入迷的她,没注意到身后已经站了人。 廖颖一脸的讶异及复杂,盯着那屏幕上的文字，听着舒缓好听的曲调已经熟悉的嗓音，然后使劲瞪一瞪呆愣愣仔细品味着歌词内容的某人的后脑勺,不吱声。 就在俩人一个神游天外一个胡思乱想，谁也没出声的诡异气氛中,听了两遍这首歌,看了两次这首歌词，以及那两次出现的,作词：康晓茹 直到廖颖未干的发上有水滴落下，颈后一凉的江白一惊，赶忙扔掉手机回头,尴尬极了：“你……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啊！” 对方本来心情就复杂，见她一副心虚慌乱的样子简直想骂人，还是忍住了,语调很是怪异,语气酸不拉几的， “你这个同学真是有才呢，居然给大明星写歌，我看那词写得很好嘛，你说是不是？” 江白囧囧的表情遮也遮不住，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闭嘴不言。可惜老板娘醋坛子打翻了，怎么可能善罢， “她真是个才女呀，什么都会，还长得好，很完美不是嘛！她这歌你很喜欢吧？歌词不知道有什么深意呢，我看呀，她是在借歌抒意！” 哦呵呵呵，看来不搞定她是没完没了了，江白对于此类名为醋意调侃实则不安试探感到欣喜也心酸，清清嗓子，认真又似玩笑， “这歌我挺喜欢的，更喜欢这首曲子，毕竟歌词我也没有很多体会……咳，康晓茹确实是个才女呀，这歌她肯定能赚不少钱，哈哈！”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其他的事你都不关心！” 本想带过去这个话题，不想被心思多的老板娘一下子带跑偏了，江白自己也没意识，就顺着说下去：“什么嘛，我会拼命赚钱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有什么不对呢？还是你觉得我因为工作陪你的时间少了，那我十一不回去了，就陪着你好不好？” 虽是气话，语气感情都带了几分真，正是廖颖下意识的真实的反应。或许她的内心里，就是有不安，些微的埋怨眼前这个人，一心就是工作，什么都要扯上金钱，平时不免对她也有了不经意的忽略。 而那，也只是些微，倒不至于向来冷静的她抱怨出来。今天这样，不过因为来自父亲的过分要求及已然销声匿迹的情敌的突然闯入带来的双重压力与不安，令她理智略压不过情感，小小的爆发一下危机感…… 令人欣慰的是，江白的表现很好，她是得到安慰了的。既然如此，就不为难这人了。 “不用，你回去吧，你都半年没回去了，该回去看看父母家人，跟老同学好好聚一聚，不是还有朋友的婚礼么……再说了，车票那么难买，好不容易抢到的退掉多可惜。” 这算是没事了，江白心里雀跃，又仍是有些不适，只好再诚心表态：“这次我自己回去，等下次有机会再带你一起，好不好？” 这样的承诺，于她们这类的情侣，于廖颖而言，是极大的安慰，可以说是一剂定心剂，令她感动，令她安心。想来，这个人是认真的在为两人的未来而考虑而努力，她是个可靠的人，自己不是一直都知道么！那么，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说是这么说，康晓茹的再次出现无疑给她敲响了警钟，尤其那是个360度无死角的完美女性，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己除了厨艺，还真是没有一点比得上那个人，而那个人对她的爱人依然惦记，她心生疙瘩在所难免。 也不知道这个死江白何德何能，让那样一个美好的女孩子心动，就算是她自己，也是因为这人多次的温暖举动与多次的解围帮助，从依赖信任而产生的别样情感。 难不成因为那个女孩子天生喜欢同性，而江白又刚好合了她的眼缘，在某一时刻恰恰入了她的眼，就那么堂而皇之地进入她的心里？ 呸！脑洞真大！管那么多，死江白要是敢跟那个康晓茹有什么牵扯，一巴掌扇死她！ 想毕，老板娘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在意，怒瞪了江白，恶狠狠地警告：“这首歌你不准下载，也不准主动点开听，要是被我发现你偷偷听，哼！” 言罢，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回了房间。而江白，着实被这样少见霸道的老板娘惊着，伴着几分喜几分怯，默默关了还在继续的单曲循环。 屋里恢复了安静，江白想想还是觉得不应该这样，打开电视，心不在焉的看了一分钟，扭头朝卧室瞄了一眼，然后点开手机，给某个很有可能期待她来消息的人，去了一条消息：你写的歌我听到了，真有才！替你开心！要继续加油！ 原本满心期待，准备了一大堆话要说予她的康晓茹，彻底歇了心。 呵呵，多么官方多么客套的话！ 我写的歌你听了，但是没懂内里的意思，或者说不想懂，然后算是诚心的来夸赞我一句，有才。再然后，一句不咸不淡的鼓励，无论是作为朋友或是路人，都再没有特别的意思。 那么，我也就不必要向你解释，这歌中的涵义，不必多说，在写这首歌时情感爆发促生灵感爆发，一气呵成……更不必向你如亲密朋友一样炫耀自己是如何认识了jc，怎么无意间被他看到我这首歌的稿子，并得到他的认可，从而用了我的歌词……虽然只是用了歌词，但是我原本的曲子亦得到了他相当高的评价…… 你也不会知道，从始至终这些事，如梦似幻，而我最想第一时间分享我雀跃心情的人，是你。 可惜不能。到后来，一切都顺利得不像话，一个月之内，那首歌词高效率地被重新谱曲，编曲，录音制作，完成……再后来，我实在忍不住，在它发行的前一天，有意向你预告了一下，只是，一下下。 歌曲发行至今不到24小时，试听量无数，评论也是多有赞誉。而我作为这首歌的词作者，也被大众讨论……这些，我都希望和你分享……当然，我最最想要你明白的，还是这首歌…… 我要的，不是你的夸赞与鼓励。 只是简单和康晓茹聊了几句，表达一下自己作为普通朋友为她高兴的心情，江白自问并没有违背自家女友的意愿，所以豪不心虚。 她哪里不晓得，自己找了个醋坛子女友，她们现下处于热恋期，她是十分享受来自爱人对自己的在意，平日里对方表现出的占有欲，她也是欣喜多过于无奈，这种感受在她人生的前半段时光从未得到过体验，如今时时被这等快意感受包围，怎不叫人欲罢不能！ 只是不知道，过了热恋期，她还会不会享受这等美妙了。 不管后来如何，她们当下很好，很好。好到江白要回家过十一，廖颖一路送她到火车站，一直陪着她候车，叮嘱她注意安全，好好保管给她准备的美食，带回去给家人尝尝……然后，不舍地目送她检票进站。 江白带着浓浓的不舍，踏上了毕业以来第一次回乡的旅途。等过了对老板娘离愁的煎熬，很快进入对归家的期待中，高中时几个要好的朋友早早就约了今年要回去一起聚一聚，据说同学会也有人在提议……只是也有一些烦心不爽的事情要去做，一个小学时玩得很好的，到了初中就淡了，到了高中直接不怎么联系的同学，突然在前两天发消息来请她十一去喝喜酒…… 呵呵，多少年不联系的在记忆里几乎就要抹去所有印象的人，十分突然地邀请你去参加婚礼，还是在正日子的前两天，以一种最为不隆重的方式——扣扣消息……别人不知道，但是于向来没心没肺的江白而言，这种感觉也真是，难以言明的复杂！ 虽然不爽，也不能表现得过于冷漠。她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以怎样一种心情，霸气十足地回了一句，“恭喜恭喜，告诉我时间地点，一定带着大红包到场！” 现在，在回去的路上回想起来，她第十次产生了自己抽自己的念头…… 已经是晚上7点多，廖颖独自走出车站，往公交站走去。 十一没什么人，店里两个员工也回家去了，店里还是房子里，都只有廖颖一个人，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心也空落落的一个人。 实际上，这个十一江白稍稍有表现过要带她一起回去的念头，只是那略带勉强纠结的脸色被她看在眼里，以及现实还未足够稳定的情况，她自己也没有信心去应对对方的一家子，所以就当完全没有要去拜访的意思，即便是作为朋友的身份。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说到底，她有一些无法向任何人提及的，也无法全然掩饰的，自卑。 第二天，国庆大日子，好似所有人约好了今天办喜酒，出行，聚会，处都是人，到处都热闹得不像样。10点钟，江白带着割肉般心痛包下的红包，怀着丝丝不愿丝丝期待的心情出门，奔赴某老同学的婚礼现场。 同一时刻，远在深圳的她的老板娘，才收拾好家里，正准备出门采买些简单的储备食材，突然接到一个从来不期待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