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三国收义子》
第1章 老夫很讲道理的
“滚,给老子滚犊子!”
太尉府,
一个胖子猛地发出愤怒的咆哮,声振屋瓦。吼完还不解恨,又拎起剑向前方身穿华贵蝉衣的将领急步追来,气怒如虎:“不对,你给老子站住,老子要剁了你!”
那吨位,令大厅的桐木板都吱呀响动,仿若轻微地震。
“兄长息怒,息怒啊,我等乃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有啥话不能……兄长你来真的啊,饶命啊!”
逃跑的将领神色慌张,一边跑一边求饶。
没想到追来的胖子一剑挥来,直接吓得他亡魂皆冒,再不敢有丝毫废话,赶紧将力气全用在逃跑上。
以至于都没注意到门槛,直接摔了狗啃屎。
下意识想喊疼,可回头看到正气势汹汹追来的胖子,当即脸色又一慌,又连滚带爬地跑起来,狼狈不已。
直至看到胖子因身体沉重追不上时,才不忘慌乱地施了一礼:“兄长息怒,我,我明日再来可否?”
“你这是在挑衅我?”
气喘吁吁扶着大门的胖子见状,火气‘腾’的一下又上来了。
可追又追不上,气急下瞅到手中的长剑,‘唰’的就向将领扔去:“明日你要是再敢提那事儿,老子必定剁了你!”
别看他跑步不行,力气却极大。
长剑脱手后在空中发出迅疾的尖啸,铮然一声斜刺入地面的石砖,距离将领的鞋面不足一尺。
将领瞬间感觉下裳处似乎有些湿润,反应过来后,一溜烟儿地狼狈而逃。
大门两侧顶盔掼甲的侍卫,脸色丝毫不比刚才的那位将领强,煞白煞白的。一个个低着脑袋,不敢看大门处怒气冲冲的胖子。
胖子却恨恨喘了两口气后,粗声问道:“刚才的事儿,你都看到了?”
侍卫直接吓得身子一颤,跪倒在地上,哆哆嗦嗦道:“属下没看见,属下什么都没看见,太尉饶命!”
胖子当时就疑惑了:我的意思是,都看到我把剑扔出去了,还不有点眼力见儿赶紧给捡回来?
“你们又不是瞎子,看就看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忍不住得,他又嘟囔一句。
谁知话音刚落,侍卫们身子颤抖已如筛糠,全都都慌忙跪了下来,齐齐呼道:“太尉饶命!”
“我,吾,老夫……唉!”胖子见此,已不知该说什么,只郁闷地直言交代道:“去把老夫的剑取来。”
“喏!”听到这话,侍卫们才松一口气。
其中一人跑到广场用力拔了两下,才拔出利剑后,恭恭敬敬地走来。可双手呈上去时,脸色忽然又一变:这可是能杀人的家伙啊!
咱董太尉在凉州征战驰骋、凶名赫赫,手下亡魂无数。更有不少桀骜的羌胡部落,被他一言令下,夷为平地……
刚才没领会太尉的意思,他会不会一怒之下顺手……
想到这里,双手不知不觉颤抖起来,极大的恐惧攫取了身子,牙根都咯咯打颤……短短的一瞬,仿佛已过千年。
胖子随手接过利剑,却瞪着疑惑的眼神看向这些侍卫,问道:“你们好像……都很怕老夫?”
“不,不怕……”侍卫们纷纷抬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随后,又齐齐改口:“不对,我们怕,我们当然怕……”
胖子当时就不高兴了,摆手认真解释道:“汝等不必如此,适才老夫与舍弟争斗,事出有因。无事的时候,老夫是很讲道理的。”
说完,还努力挤出个自认为很有亲和力的笑容。
可那些侍卫见状,真的都快要哭出来了,一个个连个恭维话都不会说,满眼都只透露着一个渴求:太尉,求您别说了,快走吧,别再吓我们了好不?……
胖子见状,再度惆怅不已地叹了一口气,走回了内堂。
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
路上,还听到身后那些侍卫们,发出一声声如释重负的叹息。
这……就更落寞了。
“老天爷,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要这么玩儿我?……”一屁股坐在宽大结实的黄花梨木胡床上,胖子欲哭无泪:“就是玩三国游戏选了个董卓势力,想在虚拟世界里逆天改命一把,怎么就穿越了呢?”
“穿就穿吧,怎么还偏偏穿成了这个倒霉的董卓!”
“游戏里选董卓无所谓,可穿越成董卓……”说着,起身走向一面高大却模糊的铜镜前,神色愈加沮丧。
铜镜里一张大横脸,眉毛又粗又短,像倒吊着一样。鼻子倒是不小,可鼻根微塌,一点都不英挺。嘴巴又宽又阔大,半分与美观无缘。
唯一能说得过去的,就是一双眼睛有些细长,睁合间流露出一股粗野凶悍的威势和煞气,令人不敢与之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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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想吓人,眼神有杀气有个屁用!最主要的是,他的丑仅仅是因为五官吗,更重要的是身材啊!”
捏了捏腰间的肥肉,董卓已无语凝噎:这虎背熊腰的身子,估摸着能有四五百斤,是常人的三倍有余!
这身材无疑很适合骑马与砍杀,有的是抱锤使槊的力气。能量的囤积和脂肪的厚度,碰上后方粮草不济时,还能储备抗饿。
赶上天寒地冻,就更有机会保温活命……更重要的是,敌人的家伙招呼过来,还能让脏器有个缓冲,简直一举多得。
然而,可是,说一千道一万……身为一个现代人,怎么会接受这种臃肿的身材?
高血脂,高血压,动脉硬化等患病的几率会猛增,多走两步也会气喘吁吁,就跟背着座山一样。
而且,肚皮每厚一寸,肚皮下的不就短少一寸?
最郁闷的,也最难以忍受的,是董太尉今年的芳龄……五十一!
穿越前他才三十出头儿,虽说混得也不怎么样,但胜在年富力强一切还有希望,这一下直接没了二十年……
造孽啊!
“呵,担忧这些个干啥?根据历史记载,三年后董卓就会被著名的‘干爹杀手’吕布,一方天画戟捅个透心凉!”
“那不就一了百了,彻底解脱……个屁啊!”
想到这些,满腔郁闷忍不住化为愤懑,看向通往前厅的走廊恨恨不已:“董卓入京后看似权势滔天、一手遮天,实际上却内忧外患,凶险重重!”
“偏偏那不争气的蠢货,居然还提出让麾下兵士纵掠洛阳的馊主意,简直就是给我买了张地府的豪华特快单程票!”
前世本身就是无产阶级的他,设身处地想到自己在家啥事儿也没干,就被冲入房中的凶兵乱刀砍杀,妻女被奸污、仅有的粮食钱财也被洗劫一空,甚至房子还会被放上一把火……
火气能不上来吗?
“特么的,他还觉得委屈,知不知道这命令一下,满洛阳的百姓连委屈都没地儿诉!……人面兽心的东西,明日还敢再来,非给他点儿厉害瞧瞧不可!”
“叮,检测到宿主有仁爱慈民之心,汉末董卓专属辅助系统激活!”就在董卓义愤填膺之际,脑中一声空灵的提示声响起。
第2章 要啥系统?……嗯,真香!
“系,系统?……”
对于这事儿,董卓非但一点没激动,甚至还有些想笑:一个熟知历史发展轨迹的现代人穿越过来,本身就自带金手指了,还用得着再来个系统?
系统却不知他心头所想,空灵的女声继续介绍:“穿越成汉末穷凶极恶的混世魔王董卓,却有一颗跟天下黎庶站一阵营的可贵之心,这样组合简直太美妙、太戏剧了,特意为您定制了专属辅助系统。”
“只要您以后心系百姓、造福于民,或做出与历史上董卓不一样的事,就可以获得一定的民心值,兑换特定的功能助您力挽狂澜、纵横乱世!”
“嘁……”董卓撇了一下嘴,不屑道:“什么特定功能,不就是开放商城、什么大礼包抽奖,能不能有点新意?”
讨厌系统党的他,眼中闪着自信坚定的光芒:我就是三年后被吕布捅死,从这太尉府的房顶上跳下去,也不稀罕你什么狗屁系统!
最后还忍不住来句杀人诛心的话,挑衅道:“有本事儿,让我可以肥肉变肌肉、丑哥变帅男,实现快乐的逆生长……”
没想到,女声当即回复:“好的,已收到宿主的要求,正在加载相应功能模块……加载完毕,请问宿主是否将刚获取的民心值,兑换成所要求的奖励?”
“嗯?……”董卓不由有些傻眼:这专属辅助系统,跟别的妖艳贱货貌似有些不一样,有点东西的。
随即打开面板,看到自己仅有1点民心值,当即道:“攒着也没啥用,先兑换一下看看效果。”
“如您所愿。”
话音落下,董卓就觉一股暖流蓦然从体内升起,缓缓流入四肢百骸。尤其脸部和腹部大腿三处,更是明显,
暖洋洋的感觉,好像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给三处部位做按摩推拿。酥酥麻麻的,让人心情愉悦、舒坦不已。
可才一分钟,他便失望开口:“这,这就完了?……”
正闭上眼睛准备享受,体内的热流已戛然而止。让他感觉不上不下,欲求不满的。
“1点民心值的能量已经耗尽,宿主可以先检验下效果。”
“没错,疗效才是关键!”听到这提醒声,他当即睁开眼睛,仔细打量里铜镜里模糊的自己。
感觉……似乎有些变化,但好像又不明显。
眉毛还是又粗又短,鼻子扁塌,嘴巴又宽又阔,身子胖如肥猪……等等,貌似大腿和腰部的赘肉,少了那么一点点?
仔细看的话,脸型五官似乎也比之前,顺眼了那么一捏捏?
“1点民心值只能让宿主实现一个月的改造,而改造的期间,也是在一个月时间里缓慢地完成。”
“为什么?”关心则乱,董卓下意识开口问道。
随即就反应过来了:没错,要不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改造完成,比整容还恐怖。
让汉代本土人士见了,十足十认为自己妖孽转世。也不用三年后了,提前就能被点了天灯儿……
“也就是说,只要以后我不断获取民心值,投入这样的改造,就可以增强变帅、实现快乐的逆生长?”
“不错,不仅可以改造宿主的脸型五官,还可以强化身体机能。只要有足够的民心值,完全可以越活越回去。”
“越活越回去?”老董眉头一皱,感觉有被冒犯到。
系统却不管这些,仍旧继续自我推销:“并且随着宿主进一步收拢民心,还会解锁其他功能模块。”
“那,那我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
“任务?……”系统停顿一瞬,似乎愣了一下:“没有任务,我不会干涉宿主的所作所为,只会给予检测评价。”
“没有任务?”
一听这个,最后的顾虑也烟消云散:他讨厌系统的原因,就是源自任务这狗血设定,跟玩固定剧情游戏一样。
没任务要求的话,就不会成为系统的提线木偶,又能在乱世大舞台体验另一番世界生活……这就是开放式游戏嘛。
回头再看看铜镜里,似乎又变帅变瘦了一捏捏的自己,不由咧开阔大的嘴,眉开眼笑:嗯……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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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站,就是一炷香时间。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越看越满意。渐渐地,贪心开始作祟:该怎么办,才能得到更多的民心值呢?
嗯,做出爱民的举动。
比如,彻底阻止部下劫掠洛阳的建议——历史上,董卓入京后可不只放纵董旻麾下的士卒劫掠洛阳,而是所有部下!
包括他带来的凉州兵,收编吕布的并州兵,大将军何进与车骑将军何苗的部曲,以及洛阳本来的南北二军,和灵帝筹建的西园军……
想到这里,内心不由狂喜:阻止董旻就能换来1点民心值,要是完全阻止这次劫掠洛阳,保全百姓身家性命,民心值还不蹭蹭上涨?
并且,历史上此番放纵兵士劫掠洛阳,也是董卓施政方针的一大污点,成为他后来走向黄泉路的加速器。
此事发生后,关东诸侯起兵时宣布的一条罪状,就是董卓残暴不仁、甚于桀纣,使得人家师出有名。
对内而言,满朝公卿也都明惧内恨,多次密谋。
以至于后来群雄讨董,老董不得不一把火烧了洛阳,将献帝和满堂公卿以及百万百姓迁往长安。
为啥?
根基不稳、民心尽失嘛……
想到这里,坐回胡床上的他当即沉声开口,道:“来人。”
“太尉。”
“传老夫指令,明日麾下将领尽来府中,有要事相商。”
“喏。”侍卫闻言,战战兢兢起身后便要退下。
没想到,身后声音复起:“等下……老夫到底是有多可怕,吓得你双腿都打摆子?给老夫站直了!”
“我,我……”侍卫顿时欲哭无泪,腿颤得还更厉害了:“太,太尉,卑下还是怕。”
“怕什么怕,是不是个爷们儿,给老夫拿出点胆量来!”
不知为啥,看到部下这么怕自己,他没由来有些生气,喝令道:“要是还敢再怕,老夫下令剁了你信不信?”
侍卫当即快要哭了,脑子也一片浆糊,鬼使神差地强撑着一挺胸道:“我,我……老子不信!”
话音落下,整个人立马呆了:自己这是活腻了啊!
没想到,太尉蓦然一愣后,竟露出满意的笑容,拍着自己的肩膀道:“不错,还算有个爷们样儿……下去吧。”
走出大门的侍卫看看明晃晃的天,再回头看看大厅里通向内堂的过廊,这才忍不住后怕,感慨地喃喃自语道:“太尉如今,是越发喜怒不定了啊……”
第3章 俺也一样!
翌日一早,醒来的董卓随便用完早饭,便向前厅走去。心心念念着民心值的他,还不忘向贴身的侍卫问道:“部将们都来了么?”
“回太尉,各将军校尉司马,已在大厅静候。”
“嗯。”
昨天过后,他已差不多弄清了情况:如今是永汉元年十月,也就是中平六年,公元189年,汉末动乱最重要的一年。
这一年八月末,京城大乱,外戚和宦官同归于尽,朝廷出现了权力真空。
九月初董卓奉大将军何进之令,趁乱闯入东汉首都洛阳,先是威逼利诱把持了军权,又通过废立皇帝在朝堂上扬名立万,彻底成为大汉王朝的权臣。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严格来说,崇德殿上的那名皇帝,不过是他操纵的一个傀儡。
但权势滔天的同时,下面也暗潮汹涌,正是他奋笔改写命运的时刻。
可刚来到前厅,满心期盼的脸色不由黑了下来:只见前厅两侧那些将领,一个个虎背熊腰、膘肥体壮,形貌粗野。
打眼望去,就知个个是杀人放火的好手儿。
注意,董卓这里用的是‘杀人放火’,而不是‘行军打仗’——两者,可是有天渊之别的。
‘不可以貌取人……这样很主观也不理性,万一他们跟自己一样,虽然长得很丑,却很睿智温柔呢?’
刚安慰完自己,其中一人已抱拳高声道:“太尉召集我等,可是为了奖赏部下一事?是否今日便可杀入城中,让儿郎们快活一番?”
此话一出,别的将领也都跃跃欲试,就等自己一声令下便会抽出刀子,身先士卒地去祸祸百姓。
尼玛!
召集你们过来,就是为了不让你们乱来,结果都这么一副德行?
当下,他先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控场,不置可否地回了句:“今日召诸位前来,的确是为了商议洗掠洛阳一事。”
“还有什么好商议的?”
又一名将领开口,跟老光棍儿急着要入洞房般道:“太尉早就许诺了奖赏我等,儿郎们看了这繁花似锦的洛阳,也早已急不可耐。只要太尉一句话,我等便……”
“你就如何?”董卓愈加沉不住气,截断这人问道。
董越这才察觉出老板今天的语气不太对,心中开始狐疑:“太,太尉该不会是想……食言而肥吧?”
“混账!”未待董卓开口,堂下一人已怒发冲冠,上去就是一脚呵斥:“某兄长何许人也,岂轮得到你这狗贼置喙!”
董卓放眼一看,不由有些错愕:力挺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差点要剁了的弟弟董旻。
这家伙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不得不说,对自己……嗯,应该说是对他的兄长,还是挺愚忠的。
古代‘长兄如父’的理念驯化,看来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于是,忍不住向董旻露出一丝赞许的微笑。
可惜,也不知是自己形貌太凶,还是昨天给弟弟留下的心理阴影较大。看到自己善意的微笑,董旻竟吓得哆嗦了一下。
随后正准备说些什么,堂下大部分将领已对董旻皆怒目而视。其中一人更豁然而起,铿锵言道:“义父!”
嗓音很奇特,沙哑中有种金属颤动的味道。
董卓心神一凛,定睛看去,心中不由升起一丝酸溜溜的味道:那人八尺有余,长身玉立。周身并未着甲,只披着一件纯白色锦袍,却更显得英姿飒爽。
古铜色的脸庞棱角分明,仿若老天精心雕琢研磨,极为英俊。两条横眉下是英挺的鼻梁与深深陷下的眼眶,五官立体有型。
更令人心神一乱的是,他的瞳孔不是黑色,而是有如琥珀般的浅褐色。闪动之间,还带着刀锋犀利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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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眼,老董便深切明白貂蝉为啥会爱上这货,而不是自己了:这么一副好皮囊,别说女人看了会芳心乱跳,自己看了都忍不住心神一荡。
没错,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闻名史书上的那位‘干爹杀手’吕布,吕奉先。
面对这位历史上会干掉自己的家伙,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露出狡黠的笑容:“吾儿……可有何高见?”
‘吾儿’这两字,特意拉长了声调。
没曾想,吕布听后非但不觉得耻辱,反而还很高兴自得的样子,抱拳道:“人无信而不可立,义父乃当今太尉,手掌天下兵权,更当言出法随、一诺千金。”
“况且我并州儿郎对义父倾心投效,一是为匡扶汉室、建功立业,二来便是敬慕义父风采,高义薄云。义父又岂能朝令夕改,令将士们寒心?”
一番话落,老董忍不住气怒攻心,真想当场剁了这家伙:好儿子,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如此能说会道?
史书上,可没记载这一条啊!
不过想想也是,你肯定是有点儿文化的,否则在丁原账下,也干不了主簿一职。
更令他恼怒且哭笑不得的是,其他将领闻听,也都憋不住了。奈何又没啥文化,只能一个个跳出来道:“说得对!”
“太尉,俺也是这样想的!”
“俺也一样!”
……
看到这一幕,老董连气都生不出来:好家伙,果然一个个都是杀人放火的好手儿,有你们这么一群贵物辅佐,我董某人何愁不身首异处?
偏偏自己又被逼到众意难违的境地,要没个缓冲就力排众议,看样子他们非反了不可。
当下,目光急忙看向董旻。
没想到这家伙好像也被煽动了,眼神儿都变得期待炽烈,就等着自己回心转意。
好在也是这一瞥,老董又发现一人。
那人面容方正刚毅,坐在群情汹汹中一直沉默寡言,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此时更蹙眉沉思,仿佛丝毫没将众人的喧闹听在耳中。
想起这人身份,老董不由心下一喜,开口问道:“徐中郎为何愁眉不展,可是另有高见?”
此人乃徐荣,辽东玄菟人,董卓麾下的一名中郎将。
不同于演义中与夏侯惇交手不过数回,便被斩于马下的三流武将,老董深知徐荣精通兵略,战功卓著,后来更击败过曹操和孙坚两位大佬。
但他因非凉州人士,又鹤立鸡群,颇受凉州系将领的排挤。在这样的军议中,也很少主动开口。
此番闻听董卓问话,才起身抱拳道:“太尉,卑下只是觉得为兵者,当恃强而不凌弱。黎庶们本就苦寒无依,洗掠不祥。”
“况且我等收编的兵卒,故大将军旧部及南北二军,大多乃洛阳人士。若令他们杀掠同乡,也恐激起兵变……”
此言一出,适才群情汹汹之势,立时如烈火烹油中倒入了一盆凉水。在场将校皆怒气冲冲看向徐荣,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剥。
老董却如严寒中寻到了暖手宝一般熨帖无比,不等众人群起诘难,当即点头赞同道:“徐中郎言之有理,今日老夫召集诸位,正是为取消洗掠洛阳一事。”
这话一落,可比徐荣刚才有威力多了。
满堂将校一个个仿佛被施了定身魔法,连面部表情管理都做不到,一个个又怒又惊,模样看起来很是滑稽。
就连徐荣,也有些不敢置信,抬头愕然看了董卓一眼。
一时间,满堂静默。
空气仿佛凝固了般,无言中又酝酿着说不出的诡异。似乎只等一个契机,就会突然炸裂开来!
第4章 杀鸡儆猴
“兄,兄长,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静默片刻,董旻率先打破平静,不敢置信地开口问道。
满厅将校的目光,也都齐刷刷看向董卓,跟形成条件反射的鸭子听到吃食的声响般,纷纷伸长了脖子。
“自乃深思熟虑之言。”
董卓则满意地点点头,耐心解释道:“吾等皆凉并边疆之人,向来受士人鄙薄。麾下将士也都出身苦寒,为求生路才追随我等南征北战。”
“如今总算入主朝堂,有了问鼎天下的实力契机,又岂能舍根忘本,将刀刃挥向无辜百姓?”
随即,还发自肺腑地叹了口气:“若真如此,非但尽失民心,断了咱唯一可笼络依靠的根基,还会背上万世骂名,成天下众矢之的。”
“故老夫左右三思,觉洗劫洛阳一事甚为不妥。今日召集诸位,一来是为了取消洗劫洛阳一事,二来便是商议如何换种方式慰劳众将士。”
说完,满怀期待地看向众人,等着反应。
寂静。
大厅里又是一片鸦雀无声,众将校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仿佛听到了什么旷世谬论,神色古怪不已。
老董见状,不由有些焦躁,催问了一句道:“诸位以为意下如何?”
说着,还努力挤出个自以为友好和善的微笑。
这一次,董旻倒没有吓得打哆嗦,总算准确把握到兄长的心思。可努力回了个微笑后,神色反而加疑惑纠结:“兄,兄长不会是在说笑吧?”
此言一出,将校们似乎也一下找到了合理解释,恍然大悟地轻松笑起来:“太尉……真是费心了啊,知晓我等最近辛劳,居然还这般逗趣。”
“不错,某家也差点就信了,太尉当真好雅兴、好演技!”
“然也,还说什么体恤百姓贫寒,真是好笑到了极点。那些泥腿子自古命如草芥,杀之不尽、斩之不绝,活着的意义不过用来耕田、募兵、纳赋、服役,纵然此番屠上一批,又能如何?”
刚开始,也就几个将校小声谈论。
随着参与的人越来越多,众将校愈加肆无忌惮起来,一个个哄堂大笑,大厅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区区黎庶,目不识文,手无寸铁,不过一群待宰的鸡,又何须体恤?”
“人活一世,当潇洒痛快,饮最烈的酒,睡最美的女人。偶尔劫掠一番百姓取乐,又有何不可?”
“不错,我等追随叔父出生入死,图得不就是如此?若失了这等乐趣,还有何……”
一个年轻将校刚说到这里,忽觉大厅的气氛不太对劲,所有人都奇怪地看向自己。
随即才察觉身旁蓦然升起一股滔天的怒意,似如火山蓄势喷发,惊得他不由口不能言、身体僵硬。
“叔,叔父……你何时从主位下来了?”董璜机械地转过脑袋,看到一脸怒容的董卓,心中不由升起莫大的不祥之感。
“失了屠戮劫掠百姓的乐子,你便要如何?”
听着这些贵物们狂妄浅薄、冷血残暴的说法,董卓只觉全身的血一下涌上脑门儿,冲得太阳穴都突突直跳,杀心无法抑制。
“我,我……”看着这副如猛兽般欲择人而噬的模样,董璜双腿突然有些软,脑子也一片空白:“我就是随便说说……”
“兄,兄长……”董旻也看出事态不对了,赶紧上前劝解道:“璜儿乃大兄唯一的血脉,是咱董家的独苗男丁。他年纪尚幼不懂事儿,有什么说错的……”
“给老子滚犊子!”话音未落,董卓再也忍不住,蓦然暴吼开口。
仿若平地一声炸雷,吓得董旻当场跌坐在地。
而眼珠子已气得都红了的老董,又一脚狠狠踹在董璜腰眼,直接将他踹飞三步远,撞翻了两副低矮案几:“不让你杀人放火,就想反了老夫是不是!”
“还人生图得就是潇洒痛快,杀个把百姓取乐有何不可?那老子听了这话很不高兴,当场揍死你是不是也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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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父饶命!”
不知到底怎么了的董璜,本能地手脚并用后退躲避:向来宠爱自己的叔父,这会儿突然发什么疯?
往常说这等话,不是都夸我好气魄、有志气,是董家的千里驹吗?
这一次,迎来的却是董卓四十六码的大脚底子。一鞋底狠狠踩在脸上,鼻血直流、后脑震荡,再也没机会挣扎着爬起。
“叫你平时没事儿多读点书,都读狗肚子上了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都不懂?”
怒气总算找到了发泄点,董卓一脚接着一脚跺上去,只觉痛快解恨:“什么百姓目不识文、手无寸铁难成气候,黄巾之乱暴起震荡大汉大半州县,余波至今未平!”
“此滔天之祸导致皇权旁落、汉室基业风雨飘摇,各州郡拥兵自重……老夫也因此,才趁乱入主朝堂!”
“殷鉴就在几年前,居然还想让老夫重蹈覆辙,是嫌老夫活得太痛快,恨不得早日被百姓们点了天灯儿是不是?”
见董卓暴起,大厅中的将校瞬间手足无措,不知是该拦还是劝。此时听到这话,浑身血液又不由为之一凉!
这分明是在指桑骂槐,借着爆揍从子敲打我们啊……
没错,黄巾贼乱才不过数年,作乱之人不正是平日里软弱可欺的穷苦百姓?
汉室朝廷为了平定贼乱,耗费了多少钱粮兵马,还不得已改刺史制为州牧制,许各州郡自行募兵平乱,至今也未尽全功……
想到这里,再看董卓须发皆张、状若疯虎,一脚脚玩命儿踹向董璜。气得还不时蹦起来跺,明显气怒到了极点。
这还是亲侄子。
要是换成对付我们,都不会是用手,而是直接拔剑吧?
一时间,大厅内气氛再度沉默下来。满耳除了董璜的惨叫,便是董卓‘砰砰’下脚飞踹声。
尤其当董卓蓄力狠跺的时候,他们还不由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眼角突突直跳,十分自觉地有代入感……
“叔,叔父饶命,侄儿知错……哇!”
鼻青脸肿、披头散发的董璜起初还知抱头防御,可架不住老董胖大力沉,没几脚就被破了防。最后一脚下去,求饶的话还没说完,一口血已吐了出来。
“太尉!……”徐荣见状,壮着胆子上前拦住董卓,道:“少将军只是一时言差,断然不致于此,恳请太尉息怒。”
“义父……”
“太尉……”
“兄长……”
其他人也才反应过来,纷纷打算上来劝解。
董卓虽不再动脚,双目却猛然一瞪,犹如凶兽嗜血。暴虐的气息外加粗野凶横的模样,顿时让将校们身形一顿,不敢轻举妄动。
“哼!……”他这才重重哼了一声,甩过那些将校,平心静气地向徐荣道:“让徐中郎见笑了。”
“然子不教、父之过,大兄早夭,老夫又忙于军务、才疏于管教,没想到他已这般不知好歹。”
言罢,又看向董璜:“今日看在徐中郎的面子上,饶你一回。养伤期间不将《孟子》背熟,通解其意,仔细着你的腿!”
心情舒坦了,这才大步走回主位。
再度露出一个和善的面容,环顾面无人色的众将校,问道:“取消纵兵洗劫洛阳一事,诸位意下如何?”
脸上带笑,手却按向腰间的剑柄。
这可不是虚张声势,他算彻底看清楚了:依自己前世有事儿好说好商量的性子,根本压不住这群骄兵悍将,只有借助董卓的凶名,才能让这些贵物们俯首帖耳。
这事儿,他们是答应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惊弓之鸟般的将校扫了一眼只剩半条命的董璜,再看向老董摸着剑柄的手,一时间全都开悟了。
“义父,孩儿也觉得黎庶无辜,确实不当洗劫,自断我军根基!”
“说得对!”
“太尉,俺也仔细想了想,不洗掠才是对的!”
“俺也一样!”
“.…..”
只有徐荣此时疑惑地看了眼董卓,心中升起一团疑问: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太尉何时如此博学多才了,连这等精妙的形容都信口拈来?
第5章 太尉去哪儿?
“西凉无谋鄙夫,也敢学周公、伊尹,真乃东施效颦,自寻死路!……”
太傅府的酒宴上,一位身穿玄色描金曲裾长袍,头戴三梁进贤冠的老者,心情大悦地端起青铜酒爵,掩袖痛饮了一杯。
“快哉,幸哉,早知如此,老夫何至于夙夜兴叹,愁眉不展?”
“袁公,何事如此畅快?”尚书周毖来迟一步,开口问道。
“仲远有所不知,董贼昨日召集麾下将校,强硬取消了纵兵劫掠洛阳之举。满堂将校不忿,他竟然还当众毒打了从子董璜,杀鸡儆猴,吓得众将校唯唯诺诺,口服心不服!”城门校尉伍琼昨晚听到消息,此时神采飞扬地言道。
“哦?……”周毖先是一愣,思忖片刻后也不由狂喜,道:“真乃自掘坟墓之举,这西凉鄙夫妄自尊大,祸不远矣!”
“然也。”主位上袁隗闻言,也忍不住道:“董贼入住京都,所恃不过兵权在握。然他看似兵多将广,但城中南北二军,故大将军旧部,及西园各军皆被威逼利诱,才假意投靠。尤其贼子吕布并州一部,更乃策反而来,忠心堪忧。”
“此番若纵兵劫掠,允了那些兵卒好处,那些粗鄙武夫说不定还真会听命。不成想董贼允诺多日,最后竟出尔反尔。”
“此事若传入军中,必定人心思乱。我等只需暗中推波助澜一番,无需亲自动手,董贼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说到这里,袁隗神色一收,认真了起来:“仲远、德瑜,汝二人与本初乃奔走之友,更迷惑董贼外放有识之士牧守四方。”
“此番他自寻死路,洛阳不日便会动乱。尔等速速与本初及相识好友送信,令其尽快整备军马,随时入京勤王,重揽大局!”
“唯!”二人闻言,也激动不已,当即展开竹简笔走龙蛇。
“近期我等也要暗中联络好城中义士,令其规训好家中僮客部曲,只待军中一乱,迅速里应外合、控制形势!”
袁隗又筹谋一番,觉事无疏漏后,才复畅快开怀道:“来人,奏乐献舞!诸君也请满饮此杯,为我等士人贺!”
“为汉室贺!”堂下士人闻言,皆举樽振奋。
……
“幼叔,叔父昨日究竟中了哪门子的邪?”
董璜房中,鼻青脸肿、面色憔悴的他趴在卧榻上,案前是一碗刚煎好的药,旁边则放着几摞《孟子》竹简。
愁眉苦脸的他先看看了药汤,不由感觉嘴皮发苦。又看到《孟子》,只觉心也如那黑褐色的药汤……
“兄,兄长这两日……”
一旁的董旻也愁眉不展,跽坐着仿佛陷入人生沉思:“或是年纪大了,加之最近又入主朝堂,公务繁重,以致于情绪不稳?”
说到这里,他也看了一眼药汤,道:“某近来也觉体衰力老,对医术养老便有了兴趣。《素问*上古天真论》里有言:七七任脉虛,太冲脉衰少,天癸竭。”
“意思是说四十九岁左右,人体的肾气渐渐衰退,冲任二脉也开始不足,妇人便会天癸消失,烦躁、易怒、潮热出汗、头晕心悸、失眠口干、手足心热……”
“兄长刚过七七之年不久,会不会也因此缘故,导致最近性情大变?”
“幼叔!”听着这等解释,董璜都不知该哭还是笑:“叔父乃男子,又非妇人,怎会天癸竭?何况他性子一点没变,只是想法观念与以往南辕北辙……依我看来,还是中邪的可能比较大。”
“唔……”董旻也不抬杠,点头道:“或许如此吧……不过你是否觉得,兄长昨日的面相似乎比以往好看了些?”
“面相?”董璜当即摇摇头,想起揍自己时凶神恶煞的模样,浑身打了个哆嗦:“幼叔别疑神疑鬼的,叔父面相哪有什么不同?”
“当务之急,我等还是该速速禀告大母,请道人前来作法驱魔才是。”
说到这里,他愈发急切起来:“否则天长日久,叔父彻底被邪祟侵体,六亲不认……你看昨日打我的样子,完全就是想杀了我啊!”
“不,不至于吧……”董旻却有些不以为然。
话音刚落,又想起前日董卓投来的一剑,当下不由双腿一紧,改了口风道:“然为防患于未然,还是需禀告母亲,请道人来试上一番比较妥当。”
“不错,你看他最近对我等态度,恐怕已神志不清、疯癫魔怔了!”董璜重重点头,十分后怕。
就在此时,门外有人通报:“少将军,太尉遣人前来宣诏了。”
“诏书?”
叔侄两人对视一眼,当时摧心裂胆:难道,这么快便走火入魔,下旨要除掉自己的亲弟弟和侄子了吗?
没想到,进来的黄门侍郎展开帛绢,内容却是:“太尉上表,朕亦同意,擢奉车都尉董旻为中郎将,统故大将军及故车骑将军旧部。擢董璜为中军校尉,代领西园八军。”
话音落下,叔侄俩又对视一眼,面面相觑: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汉朝武官的级别分:将军、中郎将、校尉三级,由于将军并不常置,有战事时才冠以统兵者将军之称,平时一般武官所能获得的最高官职便为中郎将,品秩为比二千石。
董旻现在为奉车都尉,擢为中郎将便升了一格,并且实实在在给了统何进与何苗旧部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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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璜更不过一军司马,擢为校尉也升了一格。同时,还代领西园八军,在实权方面已相当于中郎将。
最主要的是,现在谁都知董卓的命根子就是军权。此时却将两大部委以这两人,可见这是多大的信任!
说是以性命相托也不为过。
“幼叔……”董璜当下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喃喃问道:“叔父好像没中邪啊。”
“是啊,也不像到了七七之年,烦躁易怒、潮热出汗、头晕心悸、失眠口干、手足心热……”董旻也疑惑了。
如此重权轻易到手,仅因为血缘之故,两人当然喜不自胜。
董璜更还忍不住说出心声,道:“要是每次挨顿揍,就能换来叔父的这般器重,那该有多好?”
“是啊……兄长前日是挺唬人,可现在看来,心里明显还是记挂着我们的。”
宣诏的黄门侍郎听到这里,又轻咳两声打断,弱弱地道:“呃……太尉还有句话,要在下捎给两位。”
“什么话?”
随后他就清了清嗓子,努力作出一副凶煞的模样,看向董璜喝道:“《孟子》若是没背得滚瓜烂熟,仔细着你的腿!”
然后又看向一旁暗自庆幸的董旻,道:“你也一起学,背不会、通晓不了其意,看老夫怎么收拾你!”
“唯!”叔侄闻言,条件反射般慌忙拜服听命。
反应过来,才彼此都很尴尬:这人又不是太尉,至于吓成这样吗?
呃……仔细想想,好像还真至于。
就人家刚才模仿说话的姿态,可见太尉当时是如何凶戾,哪敢不认真对待?
……
“太尉何在?”
太尉府前,一名黑衣博带、面色焦虑的中年谋士,急匆匆地向侍卫们道:“某有要事欲找太尉商议!”
“回郎中令,太尉一大早便出去了,也未曾告知我等去处。”
一听这个,李儒神色更加焦躁,气沮道:“这可如何是好?……”
“太尉入京本就是一步险棋,所恃者无非兵权。昨日竟不与在下商议,强硬取消赏赐部下一事,无异自断根基……某得知消息后急忙赶来,太尉竟又不知去向。”
说到这里,这位智囊也无计可施,只能郁闷不已地再度向侍卫问道:“汝等仔细想想,太尉会去何处?”
“我,这……”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挺困惑:是啊,太尉去哪儿了?
第6章 张辽与大黑猪
深秋末的上午,阳光虽然明媚,却也没多少暖意。清风徐徐吹来,树叶随之飘零落下……
一片宽阔而平整的校场旁,刚操练完的士卒们正在小憩。身后是营房和兵器库,校场上还有个小的点将台,供司马发号军令或传达要情。
有趣的是,这座明显是军营的地方,远处竟还有参差的假山、奇花异木,池塘水榭外,更有富丽的宫殿和高大的围墙。
军营,园林,两种建筑风格,怎么看都不搭。
但洛阳西园便是如此。
去年的时候,那位还未驾崩的灵帝同志,眼见汉室江山让自己折腾得快要完蛋了,心中发虚,慌忙另组军队想找些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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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命人将这座以往跟美人们游玩的园林改建,移除了一些假山、伐掉不少树木、填了一些水塘,建了校场和营房,又召四方之士组成西园军。
然而,没个卵用。
等他一蹬腿儿,西园军统领蹇硕便被故大将军何进轻松干掉,然后何进又被宦官们干掉,接着以袁绍为首的士人引兵杀入宫中,又干掉了大部分宦官……
一直等董卓趁着洛阳乱成一锅粥,只带着三千西凉兵闯入,略施小计唬住士人们后,再以雷霆手腕迅速收编城中兵马,这场帝国内部大动乱才算宣告终结。
而这座由园林改建的军营,也随之成了董卓大军屯驻之所。
往常这个时候,士卒们三五人坐在一处,总有个能说会道的意见领袖夸夸其谈,令周围的士卒或惊叹、或大笑、或附和、或质疑。
但今天气氛却十分沉闷阴翳,士卒们大多沉默不语,连往常的意见领袖也没吹牛的兴致。一些实在憋不住的,便在一旁窃窃私语起来。
“二郎,你听说了吗?”其中一个年轻士卒弱弱开头儿。
年纪稍长,头上戴着伍长皮牟的人哼了一声,不耐烦地道:“有屁就放,废什么话!”
“太尉那里,当真不让咱出去快活了?”
“我怎么知道?”伍长冷笑一声,满腹不满:“反正就算没取消,你看咱司马那人,会让咱出去吗?”
“可,可是我听说,太尉之前允诺了,说只要跟着他干,就会让咱去洛阳城里快活三天。咱从河北一路跑到这里,图得不就是出人头地?”
“出人头地?”
一个陌生奇怪的声音传来,刻意压着嗓子道:“入城就是烧杀抢掠,屠刀所向的都是平民百姓,你他娘说的出人头就指这个?”
“你算个什么狗东西!”
伍长当即就怒了,扭头喝骂道:“老子在家连饭都吃不上,他们在洛阳却有吃有喝有婆娘,还有一大堆的富户豪门,抢他们的又怎么……”
话还没说完,语气突然就弱了下来。
因为眼前的黑胖子,满脸横肉、足有四五百斤,虽然穿着一身普通的士卒赭色袍,头上也只裹着一条赭巾。可那瞪着的眼睛却如铜铃,眼中骇人的杀气流转,气势如同一头蹲卧的熊黑子。
谁都知道熊这生物,不发怒时憨态可掬,一旦暴怒起来,一掌就能掀掉人的天灵盖。
眼前的黑胖子,给伍长就是这感觉。
于是后面的话,就变成了摆事实、讲道理:“反,反正我又不是洛阳人,杀他们抢他们又有何不可?凭什么有的人家僮万千、奴婢成群,我们就要连饭都吃不上,说不定明天命都没了……”
这黑胖子,自然就是乔装的董卓。
昨日强硬取消兵士洗掠洛阳的命令后,他也清楚会令士卒离心。今天一大早没跟任何人讲,便悄悄混入军营里打探第一手最真实的情报。
结果……自然不容乐观。
嫡系凉州兵营那里,怨气是最大的。好在跟随自己南征北战,往日也厚赏不断,暂时还算安分。
何进旧部那里,是意见最不统一也最乱的。
那里有的士卒就是洛阳人,也有周边六郡的良家子。其中有怨恨取消这次洗掠洛阳的,也有支持的,两边的士卒差点没先打起来。
不过据他估计,最可能发生兵乱的,还是吕布那里投靠来的并州兵。
那些家伙一来非凉州嫡系,二来也非洛阳人士,三来又是新附、忠诚度很低,外加边塞地区作风剽悍、桀骜不驯……若非吕布还未表态,他们恐怕已抄起家伙乱杀一番。
至于西园军这里,情况跟并州兵那里差不多。
他们是去年从四方各地征召而来的强猛之士,环境还没怎么熟悉,之前的校尉已一个个跑得跑、逃得逃,新来的长官又不得他们信任,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绝对会炸锅。
唯一军纪严明的兵营,是徐荣一部。
可惜大厦将倾、独木难支,真正乱起来时,徐荣就算能弹压住自营,也无法应对各地骁勇的乱兵……
眼前这一营,董卓也不知道是哪个司马的部下,只知他们从河北各地而来,且也没啥忠诚。
满心焦虑的他,火气本就蹭蹭上窜。
此时听了伍长所言,突然又……说不出一句话来,满心悲凉:没错,历来封建王朝,虽然灭亡原因各不相同,但都逃不过一条铁律。
贫富差距!
富者阡陌成片,膏粱无数,私产万千,犹如寄生虫一般吸着王朝和百姓的血。贫苦百姓却没立锥之地,食不果腹,任人欺凌,不如猪狗……
任何王朝到这种境地,但凡有个天灾人祸,或是异族入侵,就是覆灭之际。
此时这伍长的一番话,难道不像当年陈胜吴广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人都吃不上饭、穿不起衣、住不起房、娶不起妻了,贱命一条说没就没,哪还不想让天下乱得更彻底一些?
这时候再跟他们说,洛阳百姓也只比他们强一点点,大家都是无产阶级……根本说不通的,积怨已久下,仇恨会使人变得盲目,兽性压倒人性,什么阶级都是狗屁。
“二郎说得没错,那些洛阳人干我等何事?”
“出尔反尔,居然还是太尉,我呸!”
“不给钱粮赏赐,凭什么为他卖命!”
“咱干脆也反了吧,我听说并州人那边儿,都准备要动手了!”
不知不觉间,其他偷听的士卒也围了过来,一个个忍不住叫嚣鼓动。不少人更举起了手中的长矛、环首刀,眼神中杀意升腾。
气怒填膺的董卓,当即准备亮明身份。
忽然,发现周围的气氛一下变了。叫嚣的士卒目光齐齐看向一旁,神色又敬又畏,齐声低呼一声:“司马……”
扭头一看,只见一人正目光阴鸷地看向此处。
那人身披鱼鳞铠,戎装威武,一脸的桀骜不驯,面部狭长,鼻尖鹰钩,乃相书上说的青锋之相——这种相貌的人,心性大多褊狭狠戾。
说白了,就是有些认死理儿。
不过这种自傲之人,多多少少是有些本事儿的。一旦被折服,又大多忠心耿耿。
此时骑在马上的司马神色威凛,可董卓还是忍不住想笑——因为在他的身后,十来名士卒正赶着四头大肥猪。
黑色的大肥猪哼哧哼哧拱着地,耳朵还一扇一扇的,立马将这司马的凶戾冲淡不少。
多年后,当张虎天真地问自己的父亲,第一次见相国大人什么情景时,已从战场上历练出风霜和威仪,也不再褊狭狠戾的张辽,却总会嘴皮子不自觉地一抽,有些恼怒地道:“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乱问!”
毕竟,他不想告诉儿子,当年见到相国时,自己正赶着四头大黑猪……
第7章 射死和社死
“本司马何时让尔等吃不上饭了?……”
眼见大黑猪影响了自己的气场,张辽黑着脸翻身从马上下来,手里的皮鞭轻轻拍手着左手,目光如鹰隼般看向那名伍长,缓缓走来。
伍长先是一惧,随后撑起胆子道:“司马,不是我们想作乱,而是这世道根本容不下老实人。你看那什么太尉,多大的官儿,居然也说话不算数。”
“放肆!”张辽闻言厉声叱喝,怒发冲冠道:“我将尔等从河北带来,就是让你们杀烧抢掠的?”
“太尉先前不过一时糊涂,现在不过悬崖勒马,取消了劫掠洛阳一事,尔等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难道,非得手上沾染无辜百姓的血,抢了他们赖以活命的财物,你们才开心么?”
一番话慷慨激昂,正气凛然。
说完之后,那双如鹰隼般的眸子死死盯向伍长,直至他心虚低头后,才缓缓环顾起周围士卒。
那些之前喧闹的士卒,更是在他目光尚未触及前,已默默低下了头。
张辽见状,这才松了口气,换上柔和的声音道:“其实我也知你们心思,无非入洛阳后听闻太尉有赏,一个个激动莫名。不曾想,这赏赐突然又不翼而飞,令尔等心中十分不痛快……”
伍长闻言,不由抬起头又想说什么。
张辽却已抢在他之前,话音一变,大声道:“不过,我只想问尔等一句,你们随我从河北入洛阳,难道就是为了当那等烧杀抢掠的盗匪?”
“难道,你们都忘了自己的家乡,曾遭受过什么。才使得你们走投无路,豁出一条命立志上战场?”
旋即望向那伍长,正色问道:“还记不记得,我征兵时说过什么?”
伍长当时周身一凛,大声回道:“记得!……司马大人说征募我等,就是为了剿灭那些残害百姓、祸乱一方的盗匪,还汉室江山安宁!”
“哪怕头断血流尽,也不能让这天下再有盗匪兵祸。若没有这等戡乱平定的心思,就不要跟着来了!”
“那你们适才还想跟着并州军作乱,抢掠洛阳百姓,跟当初祸乱你们家乡的盗匪恶贼有何区别!”
“司马……”伍长闻听此言,不由羞愧难当,双拳紧握低头道:“我错了……”
“司马,我们错了……”其他士卒见状,也纷纷上前一步,慨然道:“我们忘了当初的誓言,让您失望了,请司马责罚!”
“罚?……”张辽突然笑了,随即又面色一肃,沉声道:“当然要罚!若是不罚,何以严军纪、正军心?”
士卒闻此,非但没怕,反而齐齐脱下上袍,道:“请司马责罚!”
“不……”没想到,张辽此时又摆了摆手,将手中马鞭交给赶猪的一名士卒,开始解身上的鱼鳞铠:“要罚也该是罚我。若非平日对尔等疏于管教,你们又怎会胡乱听信谣言?”
看到这里,董卓忍不住惊了:这年轻人司马到底何许人?
此时的他,还根本不知道眼前此人,就是历史上曹魏五子良将之首张辽——毕竟眼下的张辽不过才一个假司马,麾下只有千余人,连统掌一营的佐军司马都不是。
可也正因如此,他才震惊无比:瞧人家这司马的统兵的才能,再想想昨日军议时那些统管一部甚至一军、却只会杀人放火的贵物,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样的人才,才是自己需要的名将啊!
想到这里,满心激动的他又想表明身份。
可刚走不过一步,突然又停了下来:不是改变了心意,而是……这年轻司马的身材,真他娘的让人眼馋!
两块结实的胸大肌,肩宽背阔。
略微一动,斜方肌、菱形肌、背阔肌都有型有棱。从肋骨往髋骨方向下,腰身又迅速收缩,八块铁打一般的腹肌,线条性感的公狗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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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了捏自己腰部发颤的赘肉,他忍不住心生羡慕:得多少民心值投下去,才能有人家的身材?
就在发愣时,伍长和士卒已反应过来,连连诧异上前阻止:“司马……是我们错了,您有什么错?”
“滚开!”张辽猛然一用力,直接将上前的三人震开,道:“休要多言!……尔等是我带的兵,你们的错自然是我的错。”
说着望向手持马鞭愣在一旁的士卒,喝道:“还等什么,二十鞭刑,不许留情!”
“司马……”
“打!”
“住手!”混在士卒中的董卓,赶紧大步现身——时机如此完美,怎能不出来刷一波存在感?
然而,他忘了自己不认识张辽,张辽同样也不认识他。
“汝乃何人,竟敢擅闯我营?”
话音落下,便见一杆长矛如灵蛇出洞,带着迅捷的杀意袭上咽喉——原本跪在校场准备受刑的张辽,瞅了董卓一眼后,猛然夺过伍长手中的长矛瞬间出手,毫不留情!
严于军纪的他只知道:擅闯军营者,杀无赦!
嗯……果然青蜂之相,认死理儿。
一瞬间,董卓的瞳仁骤然放大,整个人彻底傻了下来:刚穿越过来才三天,就要这样挂了?
好在下一瞬,全身血液随之躁动起来,双目也变得微微赤红。条件反射地猛然一后仰躲过迅如星火的长矛,下意识出手如电般抓在了手中!
动作看似简单,却很考验身体的反应,无论时机、力度和胆气都缺一不可——只有南征北战的骁将,才能练出这般的肌肉记忆。
也就是此时,董卓才想起:历史上这胖子可不是酒囊饭袋,非但会武艺,且力大无双,还擅长佩两副箭囊,骑马飞驰左右射击。
张辽也没想到,自己这志在必得的一击,非但落了空,还被这人抓住了矛杆。用力抽了一下,长矛还在那人手中仿若生了根般,纹丝不动。
“老夫乃当朝太尉,微服乔装前来探听军情!”感受到张辽的拖拽,董卓赶紧开口表明身份。
话音落下,就等着享受众人伏身跪拜,面色不由带上一抹矜持。
可随后,看向那些愕然停步的士卒反应,他就傻了眼:因为……那些士卒愣了片刻后,忽然哄堂大笑!
“你这黑胖子,也敢冒充太尉?”
“大白天就做起梦来了?”
“你要是当朝太尉,我还是大将军呢!……”
“我,我……”一时间,董卓也面红耳赤,并且还感觉有些委屈:没被你们司马一矛戳死,你们是想让我社死?
这时,张辽的神色愈加阴鸷,挥了挥手。
其他士卒随即听命,缓缓将他围困起来。透过重重的长矛刀盾,董卓还看到后方的弓箭手,已拉起了弦……
“速速道出汝来历,有何目的!”弃了长矛的张辽,默默退后了两步,道:“如若不然,后果自负!”
这明显不打算跟自己单挑,只要稍有差池,就要把自己射成刺猬……这年轻司马,做事真他娘的狠戾果决!
演义里的武将们,不是都很喜欢单挑的吗?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好在,老董很珍惜自己这身四五百斤的肥肉,混入军营前也做了相应安排。
只是现在看来,需要一点时间。
当下一震身上的赭衣,做出器宇轩昂、高深莫测的姿态睥睨道:“尔等可要想好了,一念之差便是天渊之别,休怪老夫没有提醒!”
“虚张声势!”张辽却不惯着他,右手已高高举起。
就在此时,大地忽然毫无征兆的轰鸣起来,滚滚蹄声响入耳际,犹如闷雷。地面上的细沙也随着这蹄声,微微颤动。
远处营门冲来一群铁骑,骑士们各个顶盔掼甲,手持铁矟。尘土飞扬中,高头大马,俱是名动天下的重甲骁骑!
西凉铁骑!
煌煌大汉余威中最后的一抹光辉,于凉州境内逐羌胡、屠匪贼,所过之处血流成河,凶名赫赫!
看到这群铁骑,董胖子面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意:这下总算不会被射死了,刚才的社死,应该也能挽回了……
第8章 太尉受刑
西凉铁骑浩浩荡荡冲袭而来,气势如潮,让一千多兵卒神色大变。
尚不及反应,已将此营包围起来,分内外两层,顺逆时针方向来回奔骤着,令人逃无可逃。
领头的侍卫则驱开一条通道,旁若无人,恣意狂傲。
场中央董卓看着都有些愣神儿,毕竟这些侍卫在自己身旁,一个个都如寒冬的鹌鹑。不成想到了外面,居然如此威风。
侍卫身后,李儒缓缓现身,上前跪下行礼道:“太尉,总算找到您了。”
侍卫们当即也翻身下马行礼,其中一名又将紫绶金印奉上。
董卓缓缓伸手接过,拿向张辽面前,忍不住笑问道:“这位司马,可相信老夫乃当朝太尉了?”
话音落下,那些之前嘲笑过董卓的士卒,一个个面如土色:这黑胖子,真是当朝太尉啊!……
传闻他在塞外杀人如麻,视命如草芥,自己刚才那样得罪,怕是司马大人也保不住……不,恐怕司马大人都自身难保。
自己只是嘲讽了两句,司马大人却直接拿矛捅了过去!
此时张辽神色变幻了两下,仔细查看一番金印后,跪下行礼道:“假司马张辽拜见太尉!适才多有冲撞,还请太尉治罪。”
士卒们的心蓦然提了起来,目光也齐齐望向董卓:不知这位凶名在外的魔头,会如何对付自己的司马。
董卓的脸色当即一黑,沉声向张辽喝道:“你说的是什么话!”
似乎早有预料,张辽失望地将头再垂低了一分。
其他士卒闻言,不由握紧手中兵刃。但随即看向那些装备精良、已将自己团团包围的精锐骁骑,心头的怒火又不由为之一凉。
“军营重地,擅闯便为死罪,张司马何罪之有?”听张辽自报家门,董卓此时心里已美开了花儿。
他本来就不打算治罪,没想到误打误撞来到的还是这位未来名将营地,还能不赶紧笼络起来?
哼,以为就你会笼络士卒,前世也搞过管理的我,难道还不会这欲扬先抑?
果然,张辽不敢置信地抬头道:“太尉……”
董卓则又一摇手,道:“张司马不必多言,汝恪守军纪,老夫是看在眼里的。适才又以身作则,稳定军心,老夫更是欣慰。若满营将领皆如你这般懂老夫的苦心,何止于事情闹到这份田地?”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解释道:“事实上,老夫从未说过要纵兵洗掠洛阳。之前在塞外盖因羌胡们畏威而不怀恩,才不得已施铁血手腕震慑,也曾令士卒们洗掠过他们部落。”
“没曾想入了洛阳,只说了厚赏将士。结果传来传去,竟成了老夫要放纵士卒洗掠洛阳,岂能不赶紧正言阻止?”
“太尉……”一旁李儒听到这里,忍不住想要打断。
老董似乎已知他要放什么屁,摆手打断继续道:“说来说去,此事还是老夫的错,岂能让你代为受罚?”
说着,也不嫌自己一身肥肉腻眼,解下赭袍看向那手持鞭子的士卒道:“还等什么,二十鞭刑,不许留情!”
“太尉……”
“打!”
士卒都要哭出来了,拿着鞭子跟烫手的烙铁般:你们这些当官儿,能别为难我这个大头兵好吗?……司马我都不敢动手,更别提太尉了好不!
“太尉!……”一旁张辽李儒见状,赶紧上前阻止,李儒更气愤道:“太尉乃千金之躯,岂能轻辱!”
张辽更惶恐不已,道:“太尉执掌大权,生杀予夺,乃我等之首。若因某部下之事便要如此,岂非乱了上下尊卑?”
士卒们尤其那伍长,怎么都没想到,因自己的一番牢骚,竟惹得司马乃至太尉都要争着领罚。
羞愧不已的同时也不由热血沸腾,抢上一步跪地道:“太尉,司马,都是我们不对,不知太尉的苦心,还在背后乱嚼舌根,要罚也当是罚我们才对!”
董卓闻言不由大笑,笑声中满是豪迈畅快:“好儿郎!……有错知改,便是一条好汉。”
随后话音一转,仍坚持道:“但此事终究是老夫谋虑不周,说好的只是赏赐,结果却让尔等误解为要洗掠洛阳。”
“随后紧急取消,又令儿郎们空欢喜一场,寒了尔等的心……此事若不作个了结,我董某人该如何面对麾下数万将士?”
说着一把从士卒手中夺过皮鞭,交给张辽道:“他是没那个胆气的,只是不知张司马,可否有胆让老夫给将士们一个交代?”
“太尉……”
“连你也不敢?”董卓再度激将道。
张辽本就桀骜气傲,又值气血方刚的年纪,闻言面色一凛,道:“太尉,得罪了!……”
说完手腕一抖,鞭子便如黑色长龙,于空中发出凄厉的尖啸声,便在董卓的背上炸开,一条血痕瞬间呈现在众人眼前。
火辣辣的痛楚,让董卓不由闷哼一声。
“张文远!”李儒见状目眦欲裂,仿佛挨鞭子的是他,拼命想夺下张辽手中的鞭子。
“李文优!”董卓却蓦然嗔目怒吼,道:“汝敢乱老夫军纪?……给老夫住手,任文远施为!”
“太尉!……”
这一声,非但李儒痛求,那几个士卒更已热泪盈眶,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是我们的错,我等罪该万死!”
“你们有什么错?”董卓却仍旧坚持己见,道:“不过就是牢骚了两句,又没真的反了老夫。比起其他军营来,还都算好的。”
话点到这里,随即看向一旁的李儒。
李儒不由一愣,眼神缓缓转动,面露沉思之色。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招手唤来两名侍卫,耳语一番。
董卓见状,才面露满意,一咬牙道:“文远!”
“啪!……”
第一鞭已抽了出去,张辽第二鞭、第三鞭也再无顾忌。
西凉铁骑也停止了奔骤,静默地看着董卓受刑。偌大的军营人数已三千有余,却都鸦雀无声,回荡的只有清脆的鞭响和几位士卒的磕头声。
很快,二十鞭子结束,张辽手心已满是汗水,强撑着胆子道:“太尉,末将已执刑完毕。”
“好!……”强忍着背上鞭伤的董卓,起身时都差点一个趔趄,扶住张辽和李儒后,才站了起来。
“今日老夫刑也受了,话你们也都听清楚了吧?……老夫从未说过洗掠洛阳,也没说不会赏赐尔等!”
望着尽皆跪在地上的士卒,董卓正言道:“尔等皆乃汉军,胸怀报国之心从四方而来,又给老夫面子为汉室效力,自当有赏!”
“若信得过老夫,便再给上几日,届时老夫再食言而肥,尔等尽可杀入太尉府,取了老夫的首级!”
说完,猛地激愤大吼道:“可信得过老夫?”
“信得过!”数千将士齐声应诺,声震寰宇。
至此,一场邀买人心的作秀完美谢幕。
只不过走的时候,又看到那四头大黑猪,忍不住奇怪问道:“文远,从何处弄来这四头黑猪,意欲何为?”
张辽闻言,神色竟然有些忸怩,小声解释道:“此乃末将从同乡吕都尉营中讨来的,想着自己受刑后,再做一顿肉食,消解他们的怨气。”
有趣的是,话音一落,四头黑猪竟齐齐抬头,瞪着无辜的眼睛似乎在震惊:不,不是带我们出来遛弯儿,原来是要送我们走?
“哦?……”这回答也让董卓一愣,道:“你营中伙食供给不足?”
“属下不过假司马,统领半营人数,供给上自是没有这些的。”张辽说着,又忍不住感激道:“也多亏吕都尉仗义,念同僚同乡之情……”
不等他说完,董卓当即大声道:“传令下去,文远统兵有方,以后这半营每月都供给一头肥猪!”
小样儿,他给四头,我就以后每月一头。今天也把你名气抬起来了,有机会再提拔,不信你还会跟了吕布!
张辽闻言,当即感激谢恩。
而四头黑猪听到这里,又哼哼拱地起来:反正以后每月还有别的同胞遭殃,我们心里就平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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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这死胖子,翻脸不认人啊!
“太尉……”
到了太尉府,急不可耐的李儒连等董卓上完药都来不及,问道:“当真要取消洗掠洛阳一事?”
“嘶……”敷药的御医手重了一下,董卓当即吸了一口凉气,没好气地看向李儒道:“当老夫这鞭子是白挨的?”
随后,才向御医交代道:“轻点儿!”
“太尉饶命!”御医当即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董卓这个怒啊,却只能憋着气挤出一个笑容,又道:“老夫只是让你轻点儿,又没说要怎么着你!”
一听这个,御医非但没宽心,反而更加惶恐:“太尉千万留情,在下家中尚有年老孤母、嗷嗷待哺幼童……”
瞬间,老董就硬了,拳头硬了:怎么着,非要逼我是吧?
李儒也有些看不下去,伸手接过药罐道:“汝先退下,此事由我代劳便好。”随后一边细心敷药,又一边蹙眉思忖着道:“如此说来,太尉这二十鞭,果然另有深意。”
“那是自然。”感受着李儒的手法还行,董卓哼哼着道:“你可已交代好了,让侍卫去军营里散播消息?”
“属下办事,太尉放心。”敷完药膏,他又要拿绷带想细细为董卓缠好,道:“交代的重点,第一便是说清太尉从未允诺过纵兵洗掠洛阳,第二就是赏赐只迟上几日,并不会取消或短少。”
“善。”胖子闻言,感觉这位高质量狗腿办事就是可靠,又看了一眼那绷带道:“这绷带用酒精消过毒……算了,让人用沸水煮上一遍,晾干后再用。”
随后,又眯着眼睛道:“消息散播出去后,应该能宽限个几日……不过,要想真正消除将士怨气,令其归心听命,稳固住老夫的根基,还得拿出真金白银才行。”
听到这里,李儒也没心思问绷带为何要用沸水煮的事儿,而是有些奇怪地看向董卓:“主公原来也深知此事其中关窍……可为何,非要取消纵兵洗掠洛阳?”
一听这些,便知李儒的谋略大局水平还有些欠缺,也懒得解释:“老夫任性,难道不行么?”
“.……”
李儒的脸立时僵了一瞬,心中忍不住吐槽: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你任性个屁!
随即又想起他之前在兵营里信誓旦旦的模样,眉头不由一动:“主公,可是心中已有了对策?”
“嗯……”老董闷闷点头承认。
李儒赶紧摆好侧耳倾听的姿势,可随后就傻眼了:等了大半天,这死胖子也不说到底是啥计策。
没奈何,只能讪笑一声,试探问道:“主公,究竟是何对策?”
“老夫不想说,想听听你有啥法子。”
“为何?……”这下李儒也硬了,抓着绷带的手就硬了,有种想勒死这胖子的冲动。
老董却很理直气壮,道:“第一次拿主意,也不知道合不合适,想多听听你们这些谋士的意见。”
“我们?”
“不错。”老董点头,随后看向大门道:“那人差不多该来了吧?”
话音刚落,门外侍卫便进来禀告道:“太尉掾贾诩已带到。”
董卓闻言当即起身正坐,还虚披了件外袍遮身,面色肃然地吩咐道:“快有请贾先生入堂。”
“贾文和?”李儒并非什么自负之人,也未曾想过独霸董府智囊的名头。但今天这事儿,让他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黑胖子了。
军营里自罚三杯之计暂且不提,单说贾诩此人……这人少时并不出名,只有名士汉阳阎忠异之,说他‘有良、平之奇’。
初时察孝廉为郎,因有病辞官,后被董卓征辟为掾,也一向低调深沉,并未显露出什么过人之处。
今日,太尉怎么想起把他唤过来?而且看那反应,竟还大有刘邦遇张良的欢喜和恭敬。
“属下贾诩,拜见……”四十年岁上下、趋步而来的贾诩双目低垂,神色清淡,语调也不疾不徐,正欲向董卓施礼。
没想到身子还没伏,就再也下不去了:“太尉?”
愕然看着光着膀子扶住自己的董卓,贾诩清淡的神色再也保持不住——虽说董卓之前不曾轻慢自己,可像今天的热切,也从未有过。
“哎呀,贾先生不必多礼。”
老董却看着眼前这位三国历史中,算得上是最聪明的家伙,忍不住满脸喜色,还拍了拍身后的胡床激动道:“快请上坐。”
瞬间,贾诩的脸色变了,变得惊恐。
同时,李儒的脸色也变了,变得诧异。
假如两人会外语,心中一定会同时吐槽:哦,我亲爱的太尉大人,你这是……what are you 弄啥嘞?
然而,看着两人反应的老董,心里也很疑惑委屈:咋滴了嘛这是,不就是邀请你老贾上坑头儿上唠唠,拉近下感情嘛。
史书上不是说,人家刘备、关羽、张飞三兄弟还经常睡一起吗?
“咳咳,太尉厚爱,诩不敢当。”
还好人家贾诩心理素质过硬,尴尬推辞后赶紧转了话题:“呃……不知太尉此番唤属下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老夫此番寻先生前来,乃是……”眼看着就要实话实说的老董,突然又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你猜?”
“属下!……”贾诩这下别说保持清淡的神色了,连藏在袖子里的手都有些发硬。
然而冷静下来看着董卓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四周早就驱散了无关旁人,贾诩瞬间明白过来:“属下才智疏浅,难知太尉深意。”
“汝不知?”董卓还是似笑非笑,心中却暗叹了一口气:自己这老板,果然不得人心啊……取消劫掠洛阳一事如今已闹得朝野皆知,太尉掾这职位更有些接近助理和秘书的性质,这老狐狸居然说不知道?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老狐狸生性喜欢夹尾巴,啥事儿都藏得滴水不漏、明哲保身。
于是,他笑得更灿烂了,再度加强语气问了句:“汝当真不知?”
“属下不知……”贾诩又一次眉眼低敛,认真回道。
“善!”老董还是笑,可一屁股坐回胡床上后,忽然变色大声喝道:“来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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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门外顶盔掼甲的侍卫一拥而入,面对高居胡床的董卓齐齐拜下:“卑下在,恭请太尉钧旨!”
“将这尸位素餐的家伙拖出去砍了!……另派二百精骑前往他府上抄家,若留下哪怕一只鸡犬,尔等径取项上首级前来谢罪!”
“喏!”闻听这等旨意,侍卫当即浑身一震,杀气自起!
下一刻,还未待贾诩反应过来,两名侍卫便如拎条狗般架住他的胳膊往外拖,面目惊惧的他下意识喊道:“太,太尉,属下何错之有?”
一旁的李儒也傻了,大概猜出什么,连忙开口劝阻道:“太尉,贾文和或有藏拙,然罪不至死啊!”
“罪不至死?”董卓微微扭头,面色肃杀,语气凝沉:“文优,汝可曾想过一智谋绝顶之人,一旦有了二心,且还是在汝麾下,会是何后果?”
“属下……”李儒下意识想回复,可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另一面,被拖着的贾诩听到此话,神色也遽然一变,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这死胖子翻脸不认人,好狠好绝的心啊!
第10章 鸡和狗招谁惹谁了?
太尉府的大厅很旷,从中央到门口的距离,足以让贾诩回想起自己的一段往事。
那时他还不过一弱冠少年,被察孝廉为郎后却因病辞官,向西返回家乡途中到达汧地,遇到一支叛乱的氐人。
当时,与他同行的数十人皆被擒住,一张百人坑也已经挖就。
毫无疑问,氐人要活埋了他们这些汉人——汉氐仇深似海,长达百年。弄死他们对这些氐人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不需要理由。
唉,就是玩儿……
当泥土埋到腰身的时候,贾诩却面不改色、镇定从容地对氐人说:“先别急着埋我,我是段太尉的外甥,太尉肯定会出重金来赎我,保你们赚一笔。”
当时的太尉段颎,久为边将,威震西土。
那句话出口,他看到氐人头领的迟疑,一道道目光向自己射来,他继续佯装淡定,甚至神色倨傲。
片刻后,氐人头领一刀挥来,他死死睁大眼睛看向砍来的刀光。
于是,弯刀停在了半空。
随即,便是氐人头领故作豪爽的笑声,其他氐人也急忙将他从坑中解救出来,操着不熟练的汉语,与他说些‘误会’之类不咸不淡的话。
贾诩记得很清楚,天高地远的那一夜,连风都充满着犷悍之气。他与叛乱的氐人围着篝火推杯换盏,嘴上许诺着各种好处,唬得那些氐人与他称兄道弟。
第二天一早,他抹了抹嘴边的美味,在氐人们点头哈腰的欢送之中,骑马扬长而去。而身后,便是埋葬了同行数十人的活死坑。
原以为,自己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就是那一夜。并且,凭借自己的聪明与胆量,处理得还相当漂亮。
可现在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今生最大的劫难原来是在这儿,在这个心狠手辣的死胖子的手上!
他清楚感觉得出,这死胖子是真动了杀心,且比起之前那群没脑子的氐人,死胖子还软硬不吃、做事儿干脆果决——面对这样的魔星,自己脑中万千威逼利诱、智谋策略都毫无作用。
不对,是根本没施展的余地!
更可恶的是,当初自己孑然一身,现在却已成家生子……偏偏这狠辣残虐的死胖子,连自家的鸡和狗都不放过!
秀才遇到兵的贾诩百转千回,最终在双腿要被拖出门槛时,不得不放下心中的孤傲,连忙惊惧又羞耻地喊道:“太尉,且慢!”
闻听此言,董卓面色不由暗喜,但转过脸时仍一副不耐烦的神色:“何事?”
“属下适才急中生智,已知晓太尉唤属下前来所为何事了……”
“哦?……”
贾诩就此想挣脱侍卫拖拽,上前与董卓说话。侍卫们也看出事情有了转机,可正准备松手时,却看到董卓向他们狠狠一瞪!
于是,贾诩只能被屈辱地拖着,羞愤又无奈地道:“太尉此番唤属下前来,当是为了商议取消纵兵劫掠洛阳一事吧?”
“嗯……”老董这才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
一旁侍卫会意,当即放开了贾诩,又静静退出大厅,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经历这一番死里逃生,贾诩面色再清淡不起来,低眉臊目地整理一番衣冠,如受委屈的小媳妇儿般小步恭敬地走到大厅一侧。
老董当然知晓过犹不及的道理,再未嘲讽或蔑视的神色。换上一本正经的神色后,便与李儒说起了正事:“文优,此事当如何处置?”
李儒现在能有什么想法儿,还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好不!
他一来不知道贾诩如何知晓董卓所为何事,二来也不知道董卓怎么就会知道,贾诩知道此番前来所为何事……然后,两人刚才就为这事儿,还差点要杀了人家贾诩家里的鸡和狗?
鸡和狗招谁惹谁了?
好在他也是吃过见过的人物儿,闻听老董问询后思忖道:“太,太尉不想劫掠洛阳,其目的是不想大失民心。”
“同时那些苦寒黎庶,家中亦无多少钱财,反倒步广里、永和里两处贵戚室第相望,金帛财产无算,家家殷积……”
话音至此,李儒便低头敛目,不再多言。
但后面的话他也不用多说,董卓也听出来了:“汝的意思是,让士兵放过洛阳其他各处的平民,去步广里、永和里两地抢他娘有钱的?”
李儒一噎,心中忍不住吐槽:后面我都不说了,咱心知肚明就好,你干啥非得这么清清楚楚地说出来?
一旁贾诩听闻,眉头却不由一皱,欲言又止。
老董瞅了他一眼,也没搭理。闭目静思了片刻后,摆手否决道:“不行,这样干是行不通的。”
“为何?”李儒倒有些纳闷了。
“其一,这样干失不失民心我不清楚,但绝对会将那些朝堂士大夫给得罪个干净。老夫新近入朝,根基未稳,尤其治理天下、调和鼎鼐还用得着他们。若纵兵抢了他们的府邸,非把老夫视为杀父仇人不可。”
这话一出,李儒当即面露懊恼,知晓自己思虑不周。贾诩却惊异地看了董卓一眼,又深隐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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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料老董伸出一个指头后,又伸出另一根指头,继续道:“其二,兵者,国之重器也,更乃凶器。此番汝倒是只想让士兵劫掠两里,然兵刃出鞘,吾等岂有那操纵自如的本事儿?”
“一旦那些不服教化的羌胡抢红了眼,伤及黎庶,各营口服心不服的士卒再争抢效仿……届时人祸汹汹,又法不可责众,吾等岂非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进退两难?”
“太尉……”听到这里,李儒彻底心服口服,躬身致歉道:“属下思虑浅薄,差点酿成大祸,还望太尉治罪。”
“治什么罪?”谁知董卓又一摆手,敞亮道:“咱这就是合计,有啥说啥、头脑风暴嘛。要是说错话都得挨罚,以后谁还敢向我进言?”
这话一落,贾诩的脸色就古怪了:装啥心胸宽广呢,我刚才只是不想说话,你就要杀我家的鸡和狗好不?
可这次老董又瞅到他了,一瞪眼道:“在老夫这儿,说错话不要紧,但要是敢憋着不说,哼哼……”
说着,手不自觉就摸向了腰间佩剑。
再然后,眉头一挑,死死地看向贾诩,也不讲话。
贾诩这叫一个无奈,可为了家中的鸡和狗……不对,是为了全家性命,只能上前施礼道:“太尉,属下也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呵呵,你说呢?”
贾诩藏在袖子里的手又硬了,但脸上还是恭敬地道:“太尉,纵兵劫掠洛阳所图无非是金帛财物,那我们就给士卒以金帛财物,邀买军心即可。”
董卓闻言当即双眼一亮,轻启厚嘴唇子,悠悠吐出了俩字儿:“废话!”
第11章 你把老夫的黄金藏哪儿了!
老董原以为,自己这两个字出口后,贾诩会炸一下。
没想到,这次老狐狸一点不委屈和恼怒,反而微微一笑后,继续智珠在握地道:“太尉如今荣登三公之列,总揽乾坤,想必对我大汉百年来收支状况了然于胸?”
这话不由让老董一噎:我刚穿越过来没多久,哪怕继承了董卓的记忆,最多也就知晓手下将校兵马的情况,连大汉朝堂上的士大夫都认不全,又哪能清楚什么大汉百年来的收支状况?
但这情况,自己貌似又的确该了然于胸……
好在他身旁还有个狗腿李儒,人家也是文化人,跟贾诩比较有共同语言:“董公新入朝不久,尚来不及详细了解,然儒略知一二,不知文和说此与取消纵兵劫掠洛阳一事有何关联?”
“嗯,不错……”老董这才找到台阶,道:“那个,你扯这些啥意思?”
贾诩谈性正浓,被老董这么一搅合,神色当时一噎。随即,便转向李儒道:“郎中令觉得,近百年我大汉金帛钱财是多了还是少了?”
“这……”李儒还真没想过这问题,踟蹰了起来:“应当是少了吧?”
“何以见得?”
“呃……”
“儒记得我大汉自开国来,高祖登位赏赐功臣黄金都是以千斤百斤计,到武帝犒劳卫青伐匈奴时,一次赏赐便达黄金二十万斤,而国库依然剩余有黄金二十万斤。”
“多少?”一听这个老董的眼珠子都红了,激动得声腔都颤抖。
“二,二十万斤……”
得到李儒的肯定回答,老董一张胖脸直接涨红了:汉代的一斤差不多相当于他那时代的半斤,可就算是半斤,那也有十万斤。
十万斤啊。
按照黄金每克400元来算,十万斤黄金就是……200个亿!
这要是赏赐给张辽麾下那些要吃没吃、要穿没穿的部下,他们还不得高兴死,忠诚度岂不哗哗上涨?
一时间,老董的呼吸就不由屏住,生怕漏掉贾诩后面话的每一个字。
“不止如此,太始二年,武帝还下诏选优质黄金制为马蹄金,协应祥瑞,用以皇室赏赐、馈赠、聘礼及大额交易和域外交往。”
“武帝时都富成了那副模样,还从黄金里选出纯24K的,打造流通用的法定货币?”
这话出口,李儒和贾诩都有些讶然地看了老董一眼:毕竟纯24K这个名词儿,哪怕他们再博览全书也不知啥意思。
可老董此时情绪明显比较激动,他们不敢说、也不敢问。
“文优,那咱现在国库里还有多少黄金?”话一出口,老董就后悔了:国库里要是有钱的话,他还至于愁成这样?
果然,李儒一脸羞愧的样子:“回太尉,目前国库里……连千斤黄金都没有。”
“钱呢!……”老董火气蹭就起来了,怒问道:“老夫的钱都到哪儿了!”
“回,回太尉,前汉王莽篡位,挥霍无度。后虽有光武中兴,可近百年来大汉大兴佛法寺庙,赈济各地灾荒,还有桓灵二帝大兴土木、建造园林,尤其近年来边塞羌胡之乱、内地黄巾蚁贼汹涌……”
“郎中令此言差矣,近百年黄金耗费不少,但更有丝绸的对外贸易和大秦的巨额黄金流入。”
老董当然知道贾诩口中的大秦,不是汉代之前的秦朝,而是指古罗马帝国。
但他明显更在意另一个问题:“对啊,黄金是花得不少,可也有流入啊,那些钱哪儿去了?”
李儒一下哑口无言。
贾诩却还火上浇油,神秘狡猾地一笑道:“属下粗略估算了一下,这期间无故消失的黄金,至少得有四十万斤……”
“四十万斤!”
400个亿啊!
老董闻言呼吸都粗重了,上前一把拎起贾诩的衣领,恶狠狠质问道:“你把老夫的黄金都藏哪儿了!”
双腿离地的贾诩上下乱蹬,脸色都开始变紫:“太,太尉……不是我给藏的。”
“太尉切莫激动。”李儒也看不过眼了,赶紧上前来劝。
老董这才赶紧放下贾诩,又憨笑着给他捋好衣服:“那,那个老夫一时激动,文和切勿见怪。”
贾诩那叫一个委屈:我敢怪吗?
但问题不得不回答,又忍不住矜持一笑,缓缓道:“太尉可曾了解大汉国库收入都投向了哪些方面?”
老董此时已心急如焚,眼见贾诩还在卖弄,当即便伸出宽厚有力的大手,在他眼前使劲捏了捏,皮笑肉不笑地道:“文和,汝家的鸡和狗安康否?”
我!……
贾诩这叫一个内伤:你个粗鄙的土老帽儿,平时多读点书行不行!
然而,看了眼董卓那砂锅大的拳头,以及眼中急不可耐的杀气他:“回太尉,那些大量消失的黄金,全都用于了帝王陵墓的陪葬……”
陪葬?”老董表情瞬间惊愕。
同时,他也记起汉代的厚葬之风十分突出,从帝王贵族到下层平民普遍实行厚葬,有“富者绣墙题凑,中者梓棺楩椁,贫者画荒衣袍,缯囊缇橐”的风气。
主要汉时流行黄老思想和“阴阳五行”为核心的谶纬文化,讲究“事死如事生”和灵魂不灭的观念。还有汉代“独尊儒术”后,儒家的孝道观念对厚葬风俗也有一定的推动作用,“厚葬”就成为时人彰显孝道和扬身立名的一种手段。
“原来如此,不知文和竟如此博学!”一旁李儒听到这里,却恍然大悟道:“没错,蔡大家未完中的《汉书》中,就有上至天子下至庶民‘皆虚地上以实地下’的记载。儒读到这里只感叹蔡大家知之甚多,不料文和竟可如此学以致用!”
没想到,他这里热血沸腾了,老董却一副贤者时光的索然无味,坐回胡床后郁闷摆手道:“说了半天,还是得刨坟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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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儒和贾诩却不由惊愕对视一眼,随即,还是李儒又恍然大悟:“太尉之前未言的计策,也是如此?”
“那可不。”
表面淡然的老董,实则正在暗暗装逼:史书中就记载过董卓盗掘帝皇陵墓财物的事儿,他现在缺钱得厉害,哪能想不起来?
找贾诩过来,主要看看除此之外还有啥别的法子。
没想到老狐狸装逼了半天,弄得自己心潮澎湃,结果也是这法子……哼,那现在自己为啥不反装一波?
但就在他正傲娇,享受贾诩这位三国史上绝顶谋士的错愕时,一旁李儒突然又开口了,还十分惊慌焦急地道:“太尉,此事万万不可!”
第12章 太尉高,实在是高!
情急之下出口,李儒说完后就后悔:太尉这些天为此事焦头烂额的,甚至还挨了一顿鞭刑。好不容易才有了解决办法,自己却这般没眼色扫兴……
刚才人家激动得单手就提起了贾诩,这要是怪罪下来,自己家的鸡和狗不就也……
当下,他又赶紧道:“太尉,属下一片忠心,适才之言并无他意。然盗掘陵墓事关重大,实令普天之下人神共愤。一旦消息走漏,太尉必受万夫所指,四方之士恐群起而攻之……
“届时,就连太尉想爱护的洛阳百姓也会人人自危,怒而为敌,这岂非更是那个……嗯,偷鸡不成蚀把米?”
说完这话,李儒低垂着脑袋,根本不敢看董卓的脸色,时刻惊恐担忧着雷霆之怒降临自己头上。
一旁的贾诩闻言,神色也不由黯然。
没错,汉代人厚葬之风如此盛行,对于此事自然极为看重,而盗取陵墓也便成了最道德败坏、最为人所难容的举动。
一直到老董那个科学昌明的时代,说要刨了别人家的祖坟,也是最恶毒、不共戴天的诅咒。
老董这做法,无疑直接击穿了汉代人的道德底线。
更不要说,他要盗取的还是皇室陵墓,又触怒了时人的忠君思想——这事儿一旦走漏风声,后果完全不敢想象。
思忖片刻,贾诩也叹了口气上前:“太尉,郎中令言之有理,属下之前不敢妄议此事,便是有此担忧。然思来想去,又无其他计策可行……”
谁知话没说完,董卓就开口了,爽朗道:“世间之事有哪件不是祸福相依、收益和风险并存,哪有尽是收益却没代价的好事儿?”
“眼下老夫进退维谷,既然有了法子,就当权衡利弊后多预防、细筹备、紧补救,争取做到收益最大、代价最小。”
说着,下面的话就定了基调:“所以下面咱们该谈的,就不是要不要盗掘皇陵,而是要如何盗!”
话音落下,李儒当即惊异抬头:今日太尉面相虽然还是那么丑,但一番话下来,貌似……有些英明神武的味道了啊。
心情一好,思维也就活跃了,当即顺着老董的指导思想筹划道:“太尉既决心已下,首要问题便是要选择适合人选……呃,这太近的将领不行,不远了也不行,太过刚正的不行,但一点底线没有也不行。”
谈论至此,贾诩对董卓的看法也有了改观,来了兴致解释道:“不错,若是凉州嫡系部下来做,一旦被人发现,太尉必受影响。可若是那些新附部下,恐怕连保密性都做不好。”
“还有太过刚正的将领,不会同意做此等之事。但换成那种毫无底线的,又难保会见财忘义,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一番话句句有理,老董听着不由连连点头,同时也犯起了难:照这样算下来,徐荣、张辽这些肯定是不行了,人家的价值观跟盗墓就不搭边儿;胡轸、华雄这些嫡系部队也不行,忠心是够,但很容易牵连出自己。
剩下董旻、董璜那边,部下根本没啥忠诚,而且两人的统兵能力……算了,还是不提了,提起来就头疼。
不过,排除完这些将领后,他神色突然又豁然开朗,笑道:“如此说来,就得找那种刚归附老夫不久,最好是底层出身,为了权势一心想要往上爬,而且能力很强、道德伦理啥的都不如何在意的反骨仔了?”
李儒和贾诩闻言,顿时对视一眼,随即同时点头道:“正是。”
“唔……”老董也笑得更欢畅了,道:“看来二位心中已有了人选,而老夫这里正好也有一人,不如咱仨便将心中之人写在手上,看看结果如何?”
李儒和贾诩再度对视一眼,眉飞色舞,又同时点头道:“善!”
当下,自然有人奉上笔墨。三人在手心上笔走龙蛇,然后凑到一起同时展开,顿时笑意更加灿烂。
尤其老董那是笑得见牙不见嘴,随即亲热地拍起贾诩的肩膀,问道:“文和啊,家中共有几子?”
好不容易露出笑容的贾诩,顿时又变得警惕起来:咋滴,我都出谋划策了,还要杀我全家啊?
李儒见状,却明白了董卓心思,微笑道:“恭喜文和,太尉如此垂爱,还不速速道来?”
可人家贾诩又哪能猜不出来,脸色一苦道:“属下家中有三子,长子贾穆、次子贾玑,还有一幼子贾访。”
“唔,都年方几何?”老董又追问。
“长子贾穆年方十六,次子贾玑十四,幼子贾访才十一。”
“可有官职在身?”
“均无官职。”
“嗯,次子才十四啊……”老董就有些郁闷了,不过很快又摆手道:“不过很快过年了,过完年就十五了。”
说完便看向李儒,道:“给文和长子举个孝廉,安排入郎署为郎官,先承担宫廷宿卫。待熟悉政务后再评定品第,安排个具体的官职。嗯,就安排在老夫的太尉府里。”
然后,还不忘再度交代:“待明年贾玑年方十五后,也这般安排。”
“太尉,犬子尚不成器,万不可……”
没等贾诩拒绝,老董这时已扭过他的肩膀,拍着他的背开始送客:“哎呀,文和太过自谦了,虎父焉有犬子,此事就这么办了!”
“太尉抬爱,然犬子实在……”
“哦,对了,文和家中可有女儿啊?董家虽人丁不旺,但仔细挑挑,族中还是有些能看过眼子弟的……”
一听这个,贾诩当时更怕了:把我儿子留你身边当人质还不够,还想打我闺女的主意?
“那,那个犬子之事就依太尉安排,属下在此多谢了。”他赶紧转回上个话题,女儿的话题是一个字都不敢接。
然后看老董眼珠子又在转,赶紧小跑两步到门口,匆匆躬身施礼道:“太尉留步,属下这就告退了。”
“哦,文和慢走,日后多多亲近啊。”老董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习惯性地一扬手挥舞:“有事儿还找你来商量哈。”
欲哭无泪的贾诩,心中满是一个吐槽:你可别找了,我心脏受不了……
老董却不管这些,回身看向李儒时,笑得格外满足。
李儒也不是傻子,后知后觉地道:“太尉,属下竟不知贾文和有如此才能,真乃失职。幸得太尉慧眼识才,才未有遗珠之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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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接着又眉头轻蹙,担忧道:“只是太尉今日如此强硬笼络,未免有些操之过急、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你的意思是,强扭的瓜不甜喽?”
老董闻言一笑,看似洒脱实则无奈:“老夫如今内忧外患、根基不稳,有个厉害的谋士赶紧用起来才是硬道理。”
说着,又补充道:“强扭的瓜是不甜,但解渴啊。就算得不到他的心,老夫先锁住他这个人再说!”
李儒一愣,随即目光一亮,赞叹道:“太尉高,实在是高!”
……
此时,贾诩也急匆匆地回到了家中。尚顾不得妻子招呼,便吩咐道:“快将家中的鸡和犬藏起来!”
妻子张氏一头雾水,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你不是嫌鸡犬吵闹,不让在家养吗?”
“呃……”贾诩这才想起自家根本没鸡犬,纯粹之前被董卓吓出心理阴影了。
随后看到幼子贾访跑来,又神色一紧:“唔……虽不知如何走漏了风声,但不管怎样,董卓此处已非安身之所。”
当下慎重吩咐张氏,道:“这些时日缓收细软行李,我等可能要远离洛阳了……”
话音未落,一队西凉精锐侍卫已涌入院中,为首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人,正乃董卓的从子董璜。
“贾先生,奉叔父之命,特安排些侍卫照看护守,绝不会影响先生日常。”
随着他一挥手,这队侍卫当即该站岗的站岗,该放哨的放哨。不需片刻,已将贾宅围护得水泄不通。
当事人贾诩脸上努力挤出感恩的笑,心中却咬牙切齿:董贼!……你办事儿可真急如星火、快逾闪电啊,连踹口气儿的机会都不给我!
第13章 军人,要有骨气!
安排好贾诩那边的事儿后,老董和李儒就闲聊着天儿,静静等待着手心里那位反骨仔的到来。
没一会儿,那位靓仔便迈着豪迈的步伐,一身锦衣的出现在老董面前。
不管李儒怎么想,反正老董每次看到干儿子这么拽登场的时候,心中总会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就是……好想揍这叼毛,偏偏武力值又打不过,就很烦的那种。
而每次,吕布这没眉高眼低的家伙,还看不出董卓的不耐,总是上来热情饱满地称呼一句:“义父!……不知唤孩儿前来所为何事?”
幸好每听到这个称呼,老董的心情又会好转。
然后,笑眯眯地说道:“吾儿啊……那个今日唤你前来,是有一件极为重要、交给别人为父又放心不下,只能委派给你的事要做。”
一听这个,吕布的情绪明显更高昂了:“敢问义父是何要事?”
老董又笑眯眯地招招手,亲切地示意吕布附耳过来。在吕布一脸受宠若惊下,将那倒灶的馊主意说出。
下一瞬,吕布的脸色凛然而变,后退两步义正严词地道:“义父,人死为大、入土为安,如此所为简直丧心病狂!”
“况邙山一带皆为皇室陵寝,吾等身为汉臣,竟做这等欺君罔上、无君无父之事,岂非要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一番话掷地有声,器宇轩昂,再配合着那拂袖的动作,锦衣振抖,老董怎么都觉得自己像是电视剧里的反派丑角儿。
一旁李儒似乎也没想到,吕布这为了金珠宝马就杀了义父的反骨仔,面对此事居然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当即便要上前相劝。
老董却好似想到了什么,赶在李儒前愣愣地说道:“吾儿,汝的意思是身为汉室将校……就是那个,军人要有骨气?”
吕布一愣,显然没听过这样的新鲜名词儿,但随后就觉总结十分到位,咬文断字地道:“不错,军人,要有骨气!”
李儒闻言,气已不打一处来,打算阴阳怪气讥讽这反骨仔一番。
董卓的神色就很有意思了,又赶在李儒前沉思着道:“那……假如你干好这件事儿,为父升你半格,擢你为摸金校尉如何?”
吕布闻言,神色微微一动,但随后还是慨然道:“军人,要有骨气!”
李儒直接都忍不住了,可老董却突然诡异地笑了,道:“那要不再允你去掖庭选几个宫娥为婢?”
这家伙好色的名头,在史书中都是有记载的:历史上董卓要他当贴身保镖,他可一点含糊,直接贴贴到了老董宠爱的侍婢床上。
后来一戟捅死老董,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这记载让罗贯中看到后,更是灵感迸发写出了《三国演义》里“吕布戏貂蝉”的戏码,可见罗贯中也是个……
咳咳,扯远了。
总之老董觉得抛出这样的条件,已相当对症下药,够给吕布面子了。
吕布也明显意动,却似乎没想到老董今天这么好说话,迟疑着又开口道:“军人,那个要有……”
“滚蛋!……”谁知老董这下豁然而起,拍案道:“给脸不要脸是不是?……就这条件你爱干就干,不爱干滚蛋!老夫还不信了,这条件找不到别人来!”
“义父!……”吕布一下也怒了,声若洪钟,杀气凛然。一身锦衣在这汉末第一武将的怒气催动下,竟无风自动,状若战神!
一瞬间老董机警起来,手不自觉地放在了剑柄上——入大厅前一般要解剑去刃,吕布此时手无寸铁,自己就算砍不翻他,也能撑到侍卫冲进来吧?
就在他准备大喊招呼侍卫时,吕布后面的话也传入了耳中:“义父!……此事机密重大,唯有孩儿与父亲连心同德,才会尽心尽力做好,汝又岂能假手他人!”
“嗯?……”董卓愣了。
“咦?……”李儒也愣了。
随即两人对视一眼,均震惊无比:做人能厚颜无耻到如此堂堂正正的,你吕布……可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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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儿的意思是……这事儿你同意了?”
“义父放心,三日之内,孩儿必有好消息传来!”说罢,吕布慨然一抱拳作揖,仍踏着豪迈的步伐,飘然离去。
老董大半天后还回不过神儿,不由感叹道:“有吾儿这等铁骨铮铮的军人,老夫何愁……不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太尉,原来你也……”李儒这里忍不住点头,一脸赞同。
“算了,不说了,总算这事儿已有了眉目,随后就看如何执行和善后了。”老董一摆手,随即看向李儒,诚挚地道:“这些,就劳文优费心了。”
“属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李儒也慎重一躬身,随即告退。
老董这才眯了眯眼,感觉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可等人都走光,才发现背后的绷带还没缠好,不由大怒起来:“传那个医正过来!……再敢弄疼老夫,当心他年老的孤母和嗷嗷待哺幼童!”
“还有,以后绷带都先给我用沸水煮熟消毒!”
……
三日后,洛阳马市。
作为大汉最繁华的都市,洛阳驰道纵横,水道便利,乃天下商贸往来的中枢之地。城内的金市和新发展起来的南市,便乃京畿之地最大的商品运输集散场所。
而马市则不同,乃是设于城外,因管控相较城内宽松,更是汇集了南北各地的货物,商贸兴盛。
此时城内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经武库绕过翟泉、永安宫后,缓缓驶向东门外的马市。车内的老董嚼着一颗甘蜜丸,也就是后来的蜜饯,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无事,就是喊你俩出来逛逛,老呆在宅里有啥意思?”
说着,还端出蜜饯盘道:“你俩也吃。”
一旁李儒见状,颇有受宠若惊的意思,捏了一颗送入嘴里:“多谢太尉。”
贾诩的神色就有些复杂了:这些天在董卓亲卫的监视下,连上个厕所都会感觉有人偷窥。至于出个门,更是会被十几名大汉明里暗里跟踪。
今天好不容易能出来透透风,又猜不出老董要搞什么幺蛾子,心里难免七上八下。
好在老董也不在意,仿佛真是来逛街一样,微微掀开车帘打量起外面的景色。
可惜深秋万木凋零,纵然路上两旁栽着树木,也没啥风景。街上的行人也不算多,神色小心谨慎的,看不出多少首善之都的矜持傲气。
没办法,汉末皇权倾颓、政局昏暗,各大内乱外患不断,没几年就会在街上演出一场火并,百姓都遭池鱼之灾,谁还能矜持傲气得起来?
这些,老董都有心理准备。
然而到了马市,他的眉头就越蹙越紧:整个马市规模挺大的,四周筑有围墙,留有宽大的市门供行人和马车进出,看起来挺工整规范的。
问题是现在都快中午了,偌大的市场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冷冷清清的。两旁的列肆也都关着门,一点市场的热闹和繁荣都没有。
“不是说马市乃京畿之地最大、最热闹的市邑么?”放下车帘的老董,明显开始不高兴了:“就这?”
第14章 耿直张辽讨价还价
面对董卓的不高兴,李儒和贾诩的反应不是害怕,而是疑惑。就好像他们白天看到太阳觉得再正常不过,董卓却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
好在也不用两人解释,衙署那里便响起隆隆鼓声,还伴随着一人声脉悠长的呼喊:“午时已至,开市喽!”
话音落下,整个马市仿佛一只巨大的伏兽突然苏醒。各列肆的门板齐刷刷地打开,无数的商家、伙计从中走出,笑容满面地招呼着路上的顾客。
几乎就是同时,路上的行人也可见地多了起来。四个宽大的市门那里,百姓商贾鱼贯而入,络绎不绝,还得有专门儿的小吏役夫来负责维持秩序。
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随即此起彼伏,场面渐渐热闹起来。
吃惊的老董还弄明白怎么回事儿,便见马车来来回回已全都是人,各店铺里的商品也琳琅满目,什么精酿酒、醋酱、蜜浆、粮食、熟食、竹木、漆器、染料、金银铜铁、牛马猪羊、筋角丹砂、帛絮细布、文采榻布、皮革药材、书籍字画……各行各业什么都有,丝毫不亚于他那个时代的大卖场。
“午时开市,日落散市么?”看了一阵后,老董才悠悠醒过神来:记起自战国时秦商鞅变法起,华夏一直奉行“重农抑商”的国策。
汉承秦制,在这点上与秦朝几乎一脉相承。
坊市的交易不仅严格规定了区域,还有严格的时间限制:一天里只有不到半天的交易时间,其余时间交易可是触犯律法的。
“太尉,吾等此行何为?”
就在董卓沉思的时候,李儒也开始蹙眉了:在他看来,董卓这样一位大汉帝国公司的CEO,是要日理万机的,哪能把时间浪费在逛街上。
没想到一听这问题,董卓的神色也有些幽怨,闷闷回道:“不是说了么,就是随便逛逛。你俩要是还有别的事儿,先回去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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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也后悔了,真的后悔:逛街嘛,就该带几个年轻漂亮、乖巧听话的妹子,带这两只狐狸来干什么?
还一个问东问西,一个愁眉苦脸的。
说完,不待李儒开口相劝,又赶紧向车夫吩咐道:“去前面那里卖兵刃的市场看看。”
马车尚未启动,便听到前方忽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叫喊:“快跑啊,凉州的那些羌胡们来了!……”
话音落下,前方众百姓商贾已轰然乱叫着狼奔豕突,仿佛一群遇到狼的羊。马市贩卖兵刃的那一片,瞬间人声鼎沸、乱如蚁粥。
老董刚有些好看的脸色,瞬间愠怒起来。
就在他要忿怒而起时,表情又突然变得怪异起来,面对前方尘土弥漫中冲来的那队兵马,一脸的疑惑不解:张辽这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也开始带兵鱼肉百姓、横行跋扈了?
没错,此时前方尘土弥漫中,奔出的一匹良马上载的正是老董的老熟人儿——张辽张文远。身后的那群兵卒也不是什么凉州羌胡,就是张辽麾下的将士。
那群将卒冲奔得还很猛,架势完全跟上阵杀敌一样,且一个个面目狰狞、乱叫乱喊的,都带着一股疯狂的劲头儿。
“吃,吃错什么药了?”老董表示不理解,但也没轻举妄动。
马上的张辽可没看到车中的董卓,神色还有些急怒,见前方的店家吓得要用门板挡住店门,当即怒喝一声:“尔敢!……”
话音落下,掂了掂手中的长矛,随即纵马曲臂,狠狠一掷!
长矛在半空发出尖锐的呼啸之声,稳稳扎在店家的两腿之前,挡住了他用门板关门的动作。
惊愕恐惧的店家看到这一幕,先是双眼发愣,随即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将军饶命!……小人做点生意不容易,家中尚有年迈孤母、嗷嗷待哺幼童……”
生动诠释了磕头如捣蒜。
另一面,那些狼奔豕突的商贾和百姓也没乱多久,不是见到张辽此举后不害怕,而是……怕得更厉害了。
就在他们跟无头苍蝇一样乱跑,眼见要造成大规模踩踏事件时,便发觉不能再跑了:不知何时,马市上又出现一大队的兵卒!
这批兵卒还结阵而进,先用盾牌将喧闹的人群格挡开来,随即又缓缓而围,还边走边用环首刀敲击着盾牌,并呼喊着口号。
沙场的气势陡然升腾,令慌乱的百姓只能一步步后退,最终聚在一块儿犹如寒冬中的鹌鹑。
老董的脸色便更更疑惑了:咋回事儿,怎么又来一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徐荣也吃错药了,这是要干什么?
然而一波未平,张辽那一波又起。
此时已奔至店家门口的他,冷峻着脸翻身下马后,看都没看跪地求饶的店家,径直走入铺内。
然后……先摸了摸摊位上展示的剑,又扫了眼兵架上陈列的矛戟,还掂了掂一看就很沉很锋利的大斧。
害怕不已的店家悄悄抬眼,每当看到张辽对某件大杀器感兴趣后,都吓得眼皮子跟着一跳:这丧心病狂的狗东西,是要拿我的脑袋试试兵刃好使不好使么?
最后,张辽拿起了一张弓,先仔细观察一番,敲了敲弓身。随即稍一用力便拉了个满月,又捻起一支箭瞄了瞄……
好巧不巧,箭头瞄准的方向,正是店家的脑袋。
店家只觉两眼一黑:完了!
可他最终没有听到弓箭离弦的声音,反而是张辽略带满意的声调:“店家,这张弓还算不错,汝还有多少存货?”
“嗯?……”店家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这丧心病狂的狗东西,是嫌一箭射死我还不过瘾,要将我万箭穿心么?
好变态啊!
“将军,将军大人,小人这弓……质量不行,您还是饶了小人吧。”店家惶恐回答,声音里都夹着哭腔。
张辽闻言,竟还赞同地点了点头,把玩着那张弓道:“汝这店家倒是实诚,这弓的确只能算合格,不能算良弓。”
“制弓六材质,干、角、筋、胶、丝、漆,必须按季节和阴阳采集。干保障射得远,以冬季的拓木为上等,竹子最次,而你选用的是檀木,算是中等。”
“角保证箭速快捷,以水牛角最佳,还需秋天宰杀的为最。你虽用了秋天宰杀、质地厚重的牛角,但却是黄牛角,不及水牛角坚韧润泽。”
“至于胶用的倒不错,乃是用了夏季熬的犀胶和牛胶,干燥后裂痕深而有光泽,纹理呈圆形,还有廉棱。”
“弓筋方面就有些差强人意,虽然是夏季锤炼,但捶打的次数不够;嗯,漆还不错,清澈有光泽,丝也可以……”
“一张良弓,制作需一年时间。弓干强健有力,拉弓时顺如流水,射箭松手弓体依然弯曲如环,才乃一张上品良弓。”
说完才看向店家,又很认真地道:“像汝店中的弓箭,作价也就是值五百钱,还需送十支箭。”
店家听完,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将,将军,你闹这么大动静,说得如此头头是道。最后不是要取了小人的性命,抢了这些兵刃,只是为了……讨价还价?”
张辽顿时脸一黑,然后又心虚又有些羞恼地道:“是你这弓就值这个钱,还不许别人说了?”
“说,说,将军您随便说……”
如释重负的店家,只觉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别说五百钱,就是您不给钱,我也只能含泪同意啊!
更何况,你说得……还特么全对!
第15章 徐中郎还有事儿?
“像这样的弓,汝还有多少存货?”看店家有些缓过神儿了,张辽又问。
“还,还有……二十张?”店家伸出两个指头,试探得回答道。
“多少?”
“五十,五十张!……”张辽一瞪眼,吓得店家又跪了下去,连忙说道:“将军也知这弓制造不易,一年也出不了多少。库里真的只有五十张,多一张都没了。”
“哦,五十张……”张辽点点头,随即道:“那就是两万五千钱。”说着,从怀中掏出两块金饼,扔给店家道:“三斤的金饼,买你五十张弓,再配六百支箭。其中二百支不带箭头,用作练习。”
瞧着‘咣当’砸在地上的金饼,店家直接被整不会了:“将,将军,还给钱?”
“不给钱叫什么话,那不是抢吗?”张辽就有些生气,指着身后的壮汉们问道:“你看我们像是那样的人么?”
店家疑惑地看向那些眼珠子都发绿的兵卒,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模样,心想:你们这要是不像,啥样的人才像?
可他不敢说。
只能道:“将,将军……就算要给钱,这数儿也不对啊。”
“如何不对?”张辽更生气了,道:“汝这弓质量一般,多饶我一些箭怎么了?何况,我等一下采购这么多,还不给优惠点?”
“可,可是将军您给多了啊……”商家此时已哭笑不得,道:“按咱大汉的牌价,一斤金的确作价一万钱,可现在市场上的金价,足足值一万三千钱。讨价还价一番,作价一万五千钱也不是问题……”
店家说的没错,自西汉中期以后,除却小部分时间动乱和王莽篡权,剩下大部分时间社会经济发展都比较稳定,生产力进一步提高,物质财富也日益丰富。
可国家皇室权贵这些家伙,却经年累月地把大量的金银埋入了地上,导致市场上流通的金银货币逐年减少,长期处于通货紧缩状态,金价不上涨才怪。
店家这次也是真实诚,说完这话后心中其实都开始后悔,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不过又看了看那些凶神恶煞的壮汉们,还是在心中给自己找了个安慰:做生意嘛,诚信经营才是王道……
张辽此时的表情也挺有意思,居然有些怅然,道:“金价多少我焉能不知?……可太尉这次特意只赏赐了金银,还不是为了打压金价、平稳物价?”
“只有市场上流通的金银足够,咱大汉的五铢钱才会有信用,尔等商贾百姓也更乐于生产贸易。”
这话一出口,马车里的老董直接惊了:张辽,你不是个年纪轻轻的武夫么,怎么连经济学都无师自通了?
还有……我这次只赏赐了你们金银,用意可没那么深远。只是吕布那倒霉孩子,挖出的第一批陪葬以金银居多,自然只赏赐了你们金银。
一旁贾诩的目光却已经变了,不敢置信地看向董卓:“太尉邀我等来此,不曾想竟有此深意!……不错,只有以金银稳定五铢钱价值,商贾百姓才更乐于生产贸易,人心才会思定。如此举措,功莫大焉!”
“然也,”李儒此时也悟了,震惊激动道:“若五铢钱保值,则物价平稳,物价平稳则商贸兴。如此京畿繁荣富庶,百姓感念太尉恩德,声望美名有矣!”
“咳咳……那个文和文优,淡定。”反应过来的老董,便云淡风轻地摆了摆手,道:“其实老夫此番稳定物价之举,还有另一层深意。”
“愿闻其详?”二人当即一拱手,侧耳倾听。
“以史为鉴,可知历代生产力……呃,就是百姓百工的创造力,皆离不开稳定的社会格局。我后汉较前汉而言,无论农业、丝织、冶铁等方面,均有所创新发展。而此等发展又促进百姓百工生活富庶安康,此皆乃‘稳’之功效。”
“尔等所言市场平稳、人心思定不过短期表象,若我等能长期稳中向好、生生不息,又何愁天下不定,汉室不兴?”
“太尉谋虑深远,吾不及也……”
李儒率先敬服,越发感觉看不懂老董的同时,心中竟还升起了一丝压力:老板如此英明神武,自己可得更努力才行啊。
“太尉此言深合中庸之道,真乃治国良言,诩受教了。”
贾诩也深深一礼,心中对董卓的看法已大为改观:嗯……虽然这死胖子凶蛮霸道,喜怒无常,可似乎真有些东西啊。
然而,董卓只是又摆了摆手:“低调低调,我等新入京城,局势未定,切不可得意忘形。还有文优说的什么声望美名,此事切不可私自传扬,毕竟麾下部曲手中那批金银赏赐见不得光……”
“太尉谨慎,思虑周到!”李儒又是一礼,语气愈加恭敬。
“不为名利所诱,淡泊致远,诩佩服。”贾诩眉目低垂,不知在想着什么。
就在三人以为事情就此要结束时,场上忽然波澜又起。喜滋滋的店家正吩咐着伙计搬运弓箭,忽然一果敢凝重的声音传来:“且慢!”
张辽抬头,才发现一刚毅壮年将领带着部曲走来,看其装束得知品秩高于自己,当下抱拳行礼道:“假司马张辽见过将军,不知将军……”
“中郎将徐荣。”
“徐中郎……”张辽一愣,一脸不解:“不知徐中郎可有指点?”
“汝纵兵奔闯闹市,扰乱秩序,几致使百姓踩踏。此举虽不触犯军法,然却不知错否?”徐荣铮然质问,面露愠色。
张辽这才看到被徐荣部下维护好的百姓商贾,面露愧色:“末将疏忽,部下又得了太尉赏赐,有些得意忘形……”话到这里,便话锋一转:“事已酿成,多亏徐中郎补救,末将愿受处置!”
青锋男孩张辽,就是这么耿直。
徐荣闻言,神色亦稍稍宽解,松了语气道:“汝非吾属下,我不能越俎代庖。不过此事我会与董中郎实言,如何处置全由他作主。”
“自当如此。”张辽再度躬身,无丝毫怨言。
然后,恭待徐荣离去。
没想到,徐荣根本没离去的意思,目光还瞅了瞅那批正准备装运的弓箭。
张辽见状,心中不由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试探地问道:“徐中郎还有事?”
“嗯,本中郎也觉这弓箭不错……”
这下张辽就不能忍了,声音也开始阴鸷:“徐中郎莫非要夺末将的军需不成?”
谁知徐荣这位万年不笑的家伙,此时居然露出一抹诡秘的笑意,道:“战场之上,汝若敢如此质疑本中郎,本中郎自会先斩后奏。可在这市场上,就无品秩军法可言了。”
“嗯?……”这话入耳,张辽更加不解。
一旁店家看半天,心里也七上八下的,生怕徐荣仗着官儿大不讲理,搅黄了自己这笔生意。
毕竟像张辽这种一斤金就作一万钱的冤大头,实在不好找了。
可随后,他便见徐荣笑眯眯地望向自己,道:“店家,这市场交易是否钱货两讫,才算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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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哦,那此时你的货还没交给他。”说着,他伸手入怀道:“本中郎愿出三斤一两,也要买这批弓箭,汝卖不卖?”
“嗯?……”店家傻了。
“嗯?……”张辽也愣了:你,你这是没用官秩压我,却是在用钱欺负我啊!
“嗯?……”老董、李儒、贾诩也愣了:那批弓箭,质量真那么好么?
第16章 懂的都懂
“这,这位徐将军,莫不是在戏耍小人吧?”
做生意经历过被抢被打,还好几次差点没命的店家,此时有种做梦的感觉,从未想到过天下会掉下这样的馅儿饼。
徐荣却拿出自己那张经典的刚正脸,道:“汝看本中郎像是那等人么?”说着,已将手中的金饼递给店家。
张辽当时就急了,道:“徐中郎,汝可知这批弓箭对我何等重要?”
“末将在并州曾见过乌丸异族,他们不重冲锋与突进,反而靠骑射先骚扰敌军,如跗骨之蛆般跟附在敌军周围,仗着轻忽灵便的战法,一点点将敌军消磨殆尽……”
“思来想去,若想对付那等敌军,部下也当自备弓马娴熟之士。”
“然末将麾下只有半部人马,尚未配置弓手,更别提弓马娴熟的骑射之士。若没了这批弓箭,如何训练得出心中强兵?”
这话落下,徐荣神色也凛然一动,甚为赞同地点了点头:“不想汝这司马,竟有如此才干见识。所言之事,本中郎也曾思虑过,与尔不谋而合。”
“多谢徐中郎成全!”张辽一听,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可不料,徐荣随即又转过头,无情地道:“正因弓手极为重要,本中郎也才想多多培养,而市面上弓弩很是紧缺……否则的话,又岂会豁出脸皮与尔争抢?”
张辽瞬间都有些想炸,愤然道:“徐中郎,汝这是要与末将争到底了?”
“呵,汝奈某何?”
“三斤二两!”张辽便咬牙看向店家,从嘴里报出这价格。
“三斤三两。”徐荣云淡风轻,又一次无情灭杀。
“三斤四两!”
“三斤五两……”
听着两人哄抬物价,店家此时的心情……简直美翻了:活了大半辈子,只见过这些当兵的欺压横夺他的货物,还从未见过这场面。
但多年的不好遭遇,还是提醒他要见好就收,壮着胆子道:“二,二位将军切不可如此,做生意虽说价高者得,却也讲究先来后到。”
说着看向张辽,道:“这位张将军先来,且已付过金饼。若徐将军不怪罪,小人还是想按之前的价……”
此言一出,张辽不由动容,赶紧抱拳一礼道:“店家高义,辽谢过了。”
说完,便看向徐荣,生怕对方恼羞成怒。
徐荣是什么人,沉默片刻后也是一礼:“店家如此诚信经营,生意必然兴旺。若再有良弓利箭,本中郎再来不迟。”
说完大步走出店铺,又令如雨下向部下吩咐道:“速去其他店家看看,若有弓弩利器,皆可当场定夺、先买后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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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战马也需多多采买!”
“皮甲也不可或缺!”
“注意分散开来,切不可惊扰了百姓商贾,丢了我营的脸!”
正喜滋滋准备搬运这批弓箭的张辽闻言,整个人也瞬间紧张起来,向店家道:“店家,我等待会儿再来搬运可否?”
店家哪能看不出啥事儿,当即点头道:“张将军速去,这批弓箭谁来了我也不卖!”
“多谢。”说着,张辽便看向发愣的手下,道:“还站着干什么,速按徐中郎的法子,去别的店铺采买军需!”
“看来,我等与徐中郎是第一批得了赏赐。”
“太尉如此厚爱,给了我等先机,若还不赶紧趁其他营将士来之前备下军需物资,岂非枉费了太尉的一番苦心?”
商贾可是最有生意头脑的一群人,闻听张辽这话,当下便有其他店主前来拉客:“这位将军,光有军需物资可不行。”
“这操练还需筋骨强健,您看我这摊位上的鲤鱼,肉质鲜嫩,早上刚从黄河里打捞上来的,专门等着给将士们补身子呢。”
张辽就看着大木盆里的鲤鱼,忍不住心想:这些鲤鱼……有那么贱么?
但店主貌似说得不错,让儿郎尝尝鲜鱼也是极好的。
“这盆我要了!”
“好咧!”
“将军,士卒光筋骨强也不行,日常操练难免会磕磕碰碰,不提前备些药材怎么行?”
“嗯,有道理。”
“将军,您看这都冬季了,士卒们不穿厚一些怎么行。您看我这里刚进的一批皮裘,保证暖和!”
“有道理,买了!”
“将军,皮裘买了,这炭盆也不能少啊。既然要了炭盆,那炭自然也是不能少的……”
“言之有理,买!”刚才还锱铢必较、讨价还价的张辽,此时被店家们一顿忽悠,又觉得句句都有道理。
反正这次太尉给的赏赐丰厚,东西也是士卒们用得着的……渐渐地,他就迷失在消费的快乐中。
至于另一旁的徐荣,也不比他强多少。
此时也被一群店家围住,半分营中铁血刚硬的气势都没,只能举着双手道:“一个一个来,一个一个来,酒是不能要的,会乱了将士心志……嗯,脸盆水囊不错,尔有多少某要多少!”
“嘁,还一个未来魏国五子良将之首,另一个被三国误解埋没的名将呢,咋看都像俩久贫乍富的土老帽儿……”马车里的老董,忍不住小声自言自语一句,脸上却露出了满足不已的笑容。
有了这样的开端,取消纵兵劫掠洛阳一事已迎刃而解。当然,期间还有些小小的注意事项。
“文优啊……”
“属下在。”
“徐荣肯定会将张辽今日之事告知旻弟,汝去告诉旻弟,对文远略加告诫便可,毕竟他也是无心的。”
“喏。”
“还有,传令全营,无论是再来马市,还是金金市或南市皆要低调,不可惊扰了百姓商贾。如有不从命的、得了赏赐还敢抢夺的……”
“如何?”
“当街给我砍了他脑袋!连带他的上司长官,也一应问责!”说这话时,老董的杀气便不可抑制:“甜枣给了,大棒也要挥下去,否则还以为老夫的刀不利!”
“喏!”李儒闻言,神色亦肃杀低沉不少。
“另外,保密善后的事宜,还需你多多费心。”
“属下已有安排,请太尉放心。”
“嗯……”听到这里,老董便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心满意足地向马夫吩咐道:“逛也逛够了,是时候回去了……”
大佬的霸气尽显无疑。
可就在他准备将这风范一直保持下去时,又听到了马车外两人的对话。
“太尉果真说话算话啊,才三天这赏赐就下来了,而且还如此丰厚!”张辽麾下的一伍长,此时正抱着一捆弓箭,与同行的士卒边走边聊。
“可不是,而且赏赐金银咱还能缺啥买啥,比从百姓手中劫掠强多了。就凭太尉这片仁心,我决定以后就将这条命卖给他了!”
“没错,上次在军营见太尉,我就觉得他跟那些士家出来的膏粱将领不一样,是真正懂咱心思的,也是站在贫寒百姓这一边儿的。”
但说到这里,伍长又想到一个问题,眉头一蹙道:“就是不知道,上次太尉好像还为赏赐我等之事犯愁,今日怎么一下便给出那么些金银?”
“是啊,这些金银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听到这里,董卓眼珠一转,不由玩心大起,突然掀开车帘道:“想知道啊,老夫告诉尔等可否?”
“太尉!……”又一次见到老董,两人又惊又喜,当街就要行礼。
董卓却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想高调,随即又招招手,示意那伍长附耳过来。
伍长一头雾水地过去,就听董卓神秘道:“突然多出的这金银一事啊,老夫只能说懂的都懂,不懂的老夫也不多解释。毕竟自己知道就好,汝细细品吧。”
“尔等也别细问到底如何,利益牵扯太大,说了对你我都没好处,当不知道就行了。其余的老夫只能说这里面的水很深,尔等把握不住。”
“懂的都已经基本获利上岸了,闷声发财,不懂的永远也不会懂,关键都是要靠自己悟的……你也不知道谁是懂的人,也没法请教,大家都藏着掖着生怕被人知道自己懂事,懂了就能收割不懂的,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不懂。”
“只是有些时候,某些人对某些事不懂装懂,还以为别人也不懂,其实他才是最不懂的。所以不懂的人永远不懂,只能不懂装懂。以后别人再谈这个话题,你只要点点头说不懂就行了,懂了吗?”
马车渐行渐远,留下一位在风中凌乱的伍长,神智都有些错乱:“我,我……我这到底是懂了,还是没懂?”
第17章 金缕玉衣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太傅府中,内宅大厅。袁隗怒而震袖,满脸的挫败和不敢置信:“董贼入京所恃不过兵权尔,又欲阻止纵兵劫掠洛阳,分明就是自寻死路!如何才不过数日,便乾坤倒转,一切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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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公,事实的确如此。”尚书周毖满脸颓丧,道:“某已派人去马市、金市、南市打探过了,如今董贼麾下将士日日都来采买,出手阔绰,商贾见之如遇亲人。”
“有的百姓们去三市,都不是仅仅只是采买,而是先将家中闲余货物卖予他们,再去买其所用之物……就连市场上那些乞儿,偶然也能获些心情好的士卒打赏。如今董贼之名在三市有口皆碑,人人交口称之为‘财神’。”
“更可怕的是,如今董贼麾下各营将士对其都敬服不已。故大将军旧部和西园兵马,及并州吕布那些人得了金银后,人人传颂董贼美名,忠心上扬!”城门校尉伍琼这里痛心疾首,不知是憎恨老董,还是恼恨他这里没发钱……
“这其中定有蹊跷!”尚书郑泰愤然而起,道:“自某担任尚书一职来,对国库收支了如指掌。如今国库空虚至数千黄金都未有,他董贼从何得来的大笔金银,供麾下数万将士如此挥霍?”
“不错,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周毖紧跟着表示赞同。
随即,三人目光齐齐看向太傅袁隗。
而袁隗蹙眉深思片刻,却将目光投向场中一位始终沉默寡言之人:“伯求,汝乃太尉府长史,可知一些内情?”
太尉府长史,官秩千石,总管太尉府各曹事务,实权极大。相应的,知道的内幕自然也最多。
“太尉府长史亦不知。诸君也晓得,董贼辟某为长史,不过作与众人看尔,并未将某视为腹心。”此人轻轻摇了摇头,道:“某只知前些时日,董贼与郎中令李儒、曹掾贾诩密谈了一番,随后又唤骑都尉吕布入府一趟。”
“可某随后想要打探时,贾诩家宅已被董贼亲卫重重护卫,吕布营中上下将士突然消失……”
“李儒、贾诩、吕布?……”四人听闻这些名字,更加一头雾水:李儒他们可以理解,一直为董卓谋主。可贾诩便声名不显、低调异常,再加吕布这么个新附武将,三人怎么看都尿不到一个壶里。
然而,他们又觉此事真相就在眼前,只因缺少最关键的一个环节,前方那层窗户纸怎么都捅不透……
就在四人冥思苦想之际,一旁何颙慢慢喝了口热茶,又自矜道:“幸好,太尉府长史何颙虽不知,可我何伯求还是洞悉了其中奥秘。”
何颙,字伯求,太尉府长史。
他刚才故意把自己的身份分开说,一来是表明不想跟董卓有何关系,二来……嗯,就是自视甚高,喜欢装逼。
可这次,还真装到了。
郑泰、伍琼、周毖三人虽然很不爽,却也只能忍着。袁隗这里便一脸热切,询问道:“伯求,究竟是何奥秘?”
何颙矜持一笑,从袖中摸出一物放在案几,随即缓缓离手道:“便是此物!”
四人定睛一看,只见案几上静静放着一枚玉片。
那玉片温润含光,一看便是上等美玉打磨而成。两端还钻有小孔,可大小又不似用在腰间佩戴……
“此物?……”袁隗起身走上前来,捏起玉片在灯下仔细端详,蹙眉道:“品质倒是不错,但手艺未免有些粗糙,毫无纹理雕工,更像是秦时之物……而这,又与董贼邀买军心一事,能有何关联?”
“此玉片乃某乔装一番后,从一鞣制皮革的商贾手中获得。而他之所以会有这等美玉,又是从西凉兵卒手中获得……”
灯下何颙悠悠开口,仿佛低语。
郑泰、伍琼、周毖三人已不耐何颙的故弄玄虚,但就在他们准备开口时,愕然发现袁隗竟神色大变,身子直接为之踉跄,后退了两步。
三人赶紧起身去扶,便见袁隗目眦欲裂:“好个董贼!……竟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人神共愤之事,简直该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太傅!……”
“袁公!……”
三人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旁的何颙却已忍不住装逼的欲望,冷冷开口道:“三位难道还看不出,这玉片乃是金缕玉衣中的其中一片?”
“金缕玉衣!……”
金缕玉衣是汉代最高规格的丧葬殓服,帝王或高级贵族下葬时都用“珠襦玉匣”,形如铠甲,用金丝连接。
其原因是汉代人认为玉乃“山岳精英”,将金玉置于人的九窍,人的精气就不会外泄,能使尸骨不腐,可求来世再生。
最关键的一环被补全,三人瞬间明白了整个事件的脉络,身形也不由为之一震:“那,那董贼竟与李儒、贾诩密谋,派贼子吕布盗取了先帝陵墓!?”
“西凉鄙夫,无君无父,罪大恶极!”
“如此所为,其无后乎!”
“呵,诸位只在此恨声咒骂,无能狂怒,莫非便能骂死董贼乎?”何颙此时却又来了一句,微微一笑。
三人当即大怒,郑泰愤而指责:“何伯求,汝亦食禄汉朝,今董贼倒行逆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汝竟不思报国而反笑耶?”
倒是袁隗老谋深算,已看出点苗头儿,压住大怒的三人看向何颙道:“伯求,是汝勘破了董贼逆举,想必此番也已有了对策?”
“袁公,”何颙便一拱手,神色诡秘:“吾等知晓了此事,便如此义愤填膺。大汉养士百年,人心归附,又何愁舍命报国之义士?”
袁隗神色一动,当即会意:“伯求的意思是?……”
郑泰、伍琼、周毖三人闻言,亦同时惊醒,转怒为喜道:“不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董贼盗取陵墓一事也并非天衣无缝。”
“我等只需悄悄告知他人,不用亲自动手,洛阳血性义士便会自起也!”
“届时星火燎原,各世家大族亦同仇敌忾,再加之我等提前联络的四方群雄,定可拨乱反正,还汉室一朗朗青天!”
三人只用寥寥数语,便将计谋商定。袁隗思忖片刻,也不由颔首总结道:“董贼自作聪明,真求死心切也!”
说罢急步回到主位,望向厅中四人道:“事不宜迟,尔等速速回府,就此事派家丁、僮客、佃户悄悄向外传言。”
“作下如此重逆无道之事,整座洛阳已如薪火浇油,只需一点风声便可四方风动、燎原万里,董贼覆灭之日可期矣!”
“唯。”四人闻言,都觉身上陡然覆上无上的使命,施了一礼后快步离去。
留下袁隗一人又默默拿出那枚玉片,闭目深思片刻,贪恋地缓缓道:“若除了这祸国的董贼,令士族大夫执掌朝堂、调衡阴阳……老夫百年之后,或也可金缕玉衣覆身?”
第18章 这剧情不对啊……
一团针对董卓的阴谋阴云,缓缓开始在洛阳上空凝聚……
今日熙熙攘攘的马市中,出现了一批奇怪的人,他们四处闲逛,既不采买也不询价,似乎对坊市里的商品没一点兴趣,反而对坊市里的商贾和百姓很有兴趣。哪里人多,他们便往哪里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卖给张辽弓箭的店主听完一人的秘密后,满脸的不敢置信:“张将军那样的冤大……呃,那样讲诚信的一人,怎么可能会偷盗皇陵里的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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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没说是张将军,他或许也不知金饼是咱先帝的陪葬。”
这人表情神秘,智珠在握地引导着商家,道:“汝仔细想想,张将军说他那批金饼是从何而来?”
“太尉赏赐的?”店家一愣。
“不错,那董贼才是罪魁祸首,盗取先帝陪葬财物,这是何等的罪大滔天!”
店家闻言,当时怒发冲冠附和道:“不错,人死为大、入土为安,如此搅扰别人的陵墓,拿人家的财物,他,他难道就不怕被先帝鬼魂索命?”
“不错!……哎,等等。”
那人又要煽动,随后就觉得不对味儿了:“董贼做出如此无君无父的恶事,咱难道不该怒而揭竿,冲入太尉府杀了那贼子以告慰天下?”
一听这个,店主激愤莫名,双眼不由都红了:“不错,说得太对了!……你啥时候去冲杀太尉府,我在这店里为你摇旗呐喊助威!”
“嗯?……”这时候,煽动之人再傻也听出味道不对了:“你,你难道不打算去?……这等先帝陪葬的财物,你拿着难道就不嫌烫手么?”
“唉……有啥烫手的?”店家这下就懒得装了,摊手道:“管它这财物是哪儿的,反正到了我手上,我挣到钱不就行了?”
说着,他就嫌煽动之人碍事,一把推开招呼外面的士卒道:“军爷快进来看看,张将军都说我家的弓箭不错,军爷们不来两张?”
“你,你!……”煽动之人直接傻眼了,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见利忘义的低贱商贾,毫无君父纲常,我大汉就坏在汝等苍蝇见血般的人手上!”
这话入耳,店主顿时也怒了:“军爷,军爷我要揭发,此人污蔑太尉盗取皇陵,还说要砍了太尉!”
原本都走过店铺的士卒,一听这话顿时又回来了,身穿锁甲的为首将领眉峰一蹙:“他当真那样说了?……汝可要知道,若诬告此人,罪反其身!”
店家当即一寒,欲言又止。
随后,那将领又出口:“但若揭发属实,此人非但要定罪,财物还要充公。而你,则可得财物的一半。”
“嗯?……”店家一愣,随即义正严词道:“我确定,他当是太尉之敌派来的细作!”
“我作证!”店中一人此时也开口,然后小声向将领问道:“作证的话,是不是也有财物可分?”
“只要属实,自然也有奖赏。”
“我也可作证!”
“我也可作证!”
瞬间,其他顾客也来了精神。
煽动之人见状,当时就慌了。正准备闯将出去,就听那将领沉喝一声:“带走!”
瞬间,四五位军卒便如猛虎扑羊,将那煽动之人擒获。店主和顾客倒是没遭受蹂躏,而是主动做好了作证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就在店主往外走时,那将领反而拦住笑着道:“先不忙,文远说你这店里的弓箭不错?”
“文远?……哦,张将军的确如此说了,还跟徐中郎争抢了一番。这不,我又赶紧定制了一批过来……”
“嗯,徐中郎和文远都相中了,质量肯定不差,某也采购一批回去。”
“好嘞,那将军您?……”
“哦,吾乃高顺,与文远见过两面,算是相识。”
说完,高顺收敛微笑,向身边士卒吩咐道:“传令下去,都机警点。今日的马市,有些暗潮汹涌啊……”
另一处,百姓聚集的摊位。
“什么?……你说那些军爷手里突然有的金银,是太尉派人盗取了先帝的皇陵?”一百姓听完双眼睁大,一脸的不敢置信和兴奋:“他,他怎么能那样干呢,太丧心病狂了!”
“是啊是啊,人死了都去刨坟墓,这……刨人祖坟的事儿,实在太不像话了!”又一百姓附和,神色同样激动。
“不错,这西凉的武夫,一点礼数敬畏都不懂。”
煽动之人眼见效果良好,当即火上浇油怂恿道:“诸位,如此败坏道德、不忠不义之徒,我等该不该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这话落地,周遭百姓一下……后退了两步,跟看怪物一样看向那煽动之人。
被看之人似乎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走向,当即有些傻眼:“你,你们……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年轻人,刚才聊聊就算了,你咋还认真起来了呢?”一位老农心好,劝说他道:“那董贼……呸,太尉刨皇陵就刨呗,又没刨你家祖坟,瞎激动个啥?”
“是啊,靠着太尉刨皇帝祖坟分给士卒的金银,咱还能跟着赚点儿……”
“你,你们难道就不怕吗?”忠君体国这方面行不通了,煽动之人又转变思路,开始吓唬百姓:“他今天刨的是先帝陵墓,明天说不定就刨你们家了!”
“不可能,太尉刨坟是为了金银,俺家祖宗坟里可没有……”
“……”煽动之人瞬间无言以对,呐呐道:“那,那照你们说,就让董贼刨,咱就说个热闹?”
“可不就说个热闹?”百姓这才放松起来,道:“刨的是老刘家坟,咱祖祖辈辈得老刘家啥好处了?”
“那些吃老刘家的高门士族都没说话,我们这些泥腿子又顶什么事儿?”
“死了都还还埋那么多金银,还真不如让太尉刨出来分咱们点儿……”
“你,你们……”煽动之人彻底傻眼了,没想到群众的觉悟这么高,他反倒听着都迷糊了:“是啊,主家凭啥让我来煽动,他怎么不来?……不对啊,主家不是说百姓愚痴,只言片语便可蛊惑?”
“这剧情不对啊……”
“有啥不对的?”身后突然一冷笑之声传来,道:“敢在背后造谣中伤太尉,给某家带走!”
一猛恶的彪形武将,拎小鸡子一样将造谣之人扔给士卒,随即环眼一瞪,凶相毕露,看得百姓瑟瑟发抖。
“将,将军……”老农害怕了,战战兢兢地道:“俺,俺们可没说太尉大人,都觉得太尉大人刨得好!”
“嗯……”华雄这才笑了起来,但一身威势还是不减:“你家这冬葵看着挺水灵的,多少钱?”
“家,家里种的,不要钱,将军看上尽管拿去……”
“那怎么行!”华雄当时又怒了,道:“要是让太尉知道我买你们东西不给钱,脑袋就不保了,来人,给钱!”
……
是夜,袁隗府中。
听闻伍琼、周毖、郑泰、何颙的汇报,袁隗气得只觉眼前都有那么一瞬黑,踉跄两下差点站不稳:“糊涂!……大汉义士是不少,可你们……你们简直蠢不可及!”
“袁公,百姓商贾狡诈,世风不古,岂是我们所能料到的?”
“哼,还敢狡辩!”袁隗气怒攻心,说话也不客气了:“纵论献计一套一套的,没想到让去实行,却如此眼高手低!”
“商贾百姓是目不识丁,但他们不是傻子,攸关身家性命之事,岂会因尔等三言两语便热血上头?”
“可,可昨夜太傅不是也同意?……”
“老夫是同意了尔等计策,但这散布消息也要讲究策略!”看着眼前四个跟斗败公鸡一样的家伙,袁隗是真心无语:“傲慢,你们输就输在了傲慢,不察民情、不懂人性!”
“散布消息一事,当先从士人豪强入手,毕竟他们才深受皇恩,也怕祖坟被刨!”
“只有清谈士人先造起舆论,豪强地主才会将谶语童谣跟上,受制豪强地主的佃户僮客们再一煽动,百姓商贾才会盲而从之……”
“单人存智,三人成虎,这道理都不懂,真令老夫失望!”
听着袁隗的训斥,伍琼、周毖、郑泰、何颙一边心悦诚服,一边豁然开朗,当即齐齐一施礼:“袁公莫气,我等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19章 老夫今日是否更帅了?
两更天,夜幕深沉,万籁寂静。
在一个有宵禁的时代,入了夜,街上一切就变得极为安静,静到让人们都会产生心慌的感觉。偶尔一两声犬吠,非但不会打破这种诡异的寂静,反而会让人猛地一激灵。
就在这片黑暗与安静中,伍琼、周毖、郑泰以及何颙的宅中,悄悄冒出几条身影。他们怀中似乎还揣着什么东西,辨认了一下方向后,很快消失不见。
这一次,他们改变了策略,按照袁隗的指示,先从士人豪强那里入手。之所以选择在深夜行动,是觉得白天在三市已闹出了不小动静,还是谨慎一些才好。
其中一人先慢慢走在一条狭窄的小街,两边都是低矮的民房,屋檐下黑漆漆的一片,几乎可以碰到他的头。
小街的尽头,豪宅高门却栉比鳞差,就是他此行的目标。只需将怀中的竹简消息投掷进去,那些士人豪强便会心生恐惧,自发地酝酿起一场风暴。
一场……颠覆洛阳的风暴!
可就在走到小街中间的时候,这人突然感到背后陡然升起一道凌厉的杀气,稍现即逝。他反应极快,在回头的瞬间,手里的匕首已经化作一道流星,朝着民房的某一个角落飞去。“铛”的一声金属相撞,匕首不知被什么东西弹飞,斜斜没入一堵土墙之上。
不错,此番派出的人,已非白日那些家丁僮客,而是豢养的游侠死士。非但各个身怀武艺,且对主家忠心不已。
“来者何人?”死士低声沉喝,他在江湖中游历不短,对自己武艺十分自信。没想到适才骤然发难,对方居然可以轻松挡下来。
黑夜里,没有回应。
他又急忙向墙头扫去,还是没察觉到任何动静——那个潜伏者在接下匕首的一瞬间,已悄无声息地变换了位置。
现在,他在明,刺客在暗。
又谨慎环顾一圈后,还是没找到刺客所在。
死士心中有些忐忑起来,逐渐遍体生寒:毫无疑问,刺客的隐匿水平在自己之上。更可怕的是,今晚秘密行动,却早被人埋伏在此!
心惊之余,他从剑袋里拔出佩剑,紧紧捏住剑柄,摆出守御的姿势。
就在这一瞬,一道黑影犹如夜枭扑鼠,骤然从他背后的房檐后跳出。死士惊觉立马反身举剑格挡,却不料后方又是一道凌厉的杀气袭来!
‘噗嗤’一声响起,利刃刺入骨肉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凌厉的杀气,让四周的犬吠都停了下来。
低头看向刺入自己胸腔的铁剑,死士蔑笑一声:“下作偷袭,胜之不武…..”说着,缓缓从胸膛上猛然拔出一支弩箭。
不错,刺客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一人适才放箭偷袭,被他用匕首打落。随后一人又骤然蹿出,乱了他的判断。最后弩箭入胸,接着铁剑透心。
“我们不在乎偷不偷袭,只在乎任务是否达成。”面前的刺客抬头,脸上覆着一张青铜面具。
然后,死士才看清手中的弩箭:“居然是军弩……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些,你就不必知晓了。”刺客说完,猛然抽出铁剑。鲜血溅到他的青铜面具上,给夜色增添了一抹诡异的瑰丽。
这一幕过后,洛阳城里各处又相继传出惨叫声。巡逻的将士举着火把匆匆赶到,却只发现一滩滩的血迹,连个尸首都看不到。
就好像……今晚什么事都未发生。
……
另一处,李儒的府宅。
院落里只有寥寥灯火,书房中却灯火通明。他静静翻阅着《中庸》,偶尔端起盏中的煮茶细品。发现茶水微凉后,拎起温在炭炉又续了半盏。
“事情都办妥了?”
待再抬头时,书房里不知何时出现一位脸戴青铜面具、恭敬跪在地上的玄衣人。
“都已经办妥了。”声音暗哑而呆板,像是许多砂砾在风中翻滚:“今夜城中共出现五十六名死士,无一遗漏。”
“有活口么?”
“十一人。”
“善……”李儒这才松了口气,喝了口热茶缓缓道:“白日就在三市收到消息,今晚他们便又行动了。”
“太尉千叮咛、万嘱咐,善后事宜一定要做好,可他们却还如此急不可耐……”说完,神色渐渐阴冷:“连夜审讯,明日一早我要知晓他们是受何人指使!”
“喏!”玄衣人重重一点头,起身走入院落外的寥寥灯火中,很快与黑暗融为一体。
留下李儒一人,此时也无心看书,抚须感叹道:“以往太尉虽有谋略,却不料如今这般谨慎周到……虽不知究竟何故,却乃一件美事。”
“这京城,日后可有得热闹瞧了……”
一阵萧瑟的夜风吹过窗户,李儒这才露出满足的笑意:现在,他总算可以睡了个好觉了。
然而等到第二日一早醒来,却发现那玄衣人竟跪在床上。从幽幽眼洞里的血丝来看,应该至少跪了大半夜。
瞬间,李儒的脸色难看起来。
果然,玄衣人羞愧开口:“属下无能,昨晚那些死士……”
“一点线索也未打探出来?”李儒根本不在意那些死士,当看到玄衣人的时候,便知那些死士已全部死了。
“没有……”玄衣人头更低了,道:“那些被我们打晕的死士,一醒来便咬破藏于牙根处的毒药。剩下几个被我们拔了毒齿,可还是……”
“事败之后,便一心求死么?”
李儒缓缓起身,神色不惊不怒,淡淡分析道:“既藏有毒齿还如此忠诚,这可不是寻常士人和豪强能豢养出来的。”
“属下办事不力,恳请主公降罪!”玄衣人闻言,当即沉声开口。
“哼,降罪是肯定的,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做。”李儒当即快速着衣,面露愠色:“当务之急,还需速速禀告太尉才是。”
说罢,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玄衣人,径直走出书房吩咐道:“备车,去太尉府!”
……
此时的董卓,还不知昨晚城中的一番暗中交锋。
正吃着早餐的他,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不论怎么看,都像是地主家四百多斤的傻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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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这傻胖子还忍不住向身旁的婢女问道:“老夫今日气色如何,是否看起来更帅了一些?”
婢女还从未见过董卓如此开心,虽往常也服侍过,但印象中更多的还是这西凉武夫暴虐凶残、猛恶严酷……
今日他突然笑得跟朵菊花一样,婢女非但没感到温暖,反而吓得一哆嗦:“太,太尉威武雄壮,自乃天下统帅。”
董卓就不高兴了:“不是那个帅,是帅气英俊的那个帅……”
然后,还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今天系统的奖励总算都出来了,我只是没全用在增帅减肥上……但总有一天,老夫要帅瞎你们这些小妹子的眼!”
第20章 太尉,你照照镜子好吗?
几天前老董带着李儒和贾诩去马市,观瞧麾下士卒们用得来的金银大肆采买军需时,系统的民心值便哗哗开始上涨。
直到昨日该赏赐的金银完毕,各营采买的军需也已齐备,民心值的上涨才停止,最终数字停留在了96点。
他不知道这民心值到底是如何计算的,反正系统给多少算多少,老董也挺知足:96的点民心值,换算下就是96个月缓慢增强变帅,也就是8年的时间。
8年啊,都够抗战胜利一回了。
最主要的是,吕布这会儿还带着兵昼伏夜出、哼哧哼哧地在邙山那里刨皇帝坟呢。再刨出来的金银既不用赏赐士卒,也不用上缴国库,全都可以存进自己的小金库。
顺带着兵心民心也一块儿收了,于悄无声息间略微改变了历史的轨迹。
相信只要自己再接再厉,应该就不会在三年后,被那位干爹杀手一戟捅个透心凉、心飞扬了……
收获颇丰,还要啥自行车儿?
然而,就在他昨晚准备将96点民心值,全都投入肥肉变肌肉、变帅美白的事业上时,系统又给了他一个惊喜。
“宿主此番巧妙利用经济手段,既避免一场劫难,又促进百姓增收。鉴于宿主如此优秀,特奖励开启一项新的辅助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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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辅助功能?”那时候老董正在泡脚,当即浑身一激灵:“啥功能?”
“监测治下或渗入区域经济运行状况的功能。”
“治下或渗入的区域,经济运行状况?……”提取话中的关键字,老董更加一头雾水:“这功能有啥用?”
话刚说完,他就反应过来,光想给自己一耳巴子:监测经济运行状况啊,多么牛逼跨时代的功能?……就算在他那个网络信息化的高科技时代,国家也不敢说对各地的经济状况完美掌控。
而系统这种黑科技,居然让自己在一千八百年前实现了!
逐鹿天下、群雄争霸靠的是啥?
就是硬实力嘛。
虽然最后免不了要在战场上见见真章,可打仗打的又是什么,还不是钱和粮?
有了这个监测经济运行状况的牛逼功能,就可以适时调整货币和财政政策,把经济硬实力提上来。到时候自己胳膊粗、底气足,哪个不服不听话的就揍哪个,汉室天下哪还有搞不掂的?
“好,这功能不错,老夫要了!”老董当即一拍大腿,愉快地做出决定。
可系统又十分平静地给出一句回复:“请支付民心值100点,以便开启监测经济运行状况功能……”
“还,还要钱?”
“废话……”
“那我民心值不够怎么办?”
“去挣呗。”系统空灵的声音还是不带一丝感情,道:“这里可不搞提前消费那一套,每点民心值都要靠宿主用汗水和智慧去获取。”
“只要宿主善于观察,总能发现提升底层百姓的方向。”
“那,那我先兑换一点民心值,再延长一个月的增帅变强,这总可以吧?”距离上次兑换民心值,都有大半个月了,老董可不想半途而废。
增帅变强,药不能停。
至于说提升黎庶百姓幸福指数的方向,他眼珠子一转便有:相比起前世的生活,汉末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待提升,方向根本不是个事儿,就看怎么能办成了。
所以今早起来,他的心情还挺不错的。用完早饭后,便起身吩咐道:“备车,去蔡左中郎府上。”
“蔡左中郎的府上?”属下一脸迷糊,完全搞不懂最近太尉在干什么:不是微服私访去军营,就是乔装打扮到马市,今天怎么又想到去蔡左中郎府上了?
难道,也跟城中那些士子一样,贪图蔡小姐的才华美貌?
呸,也不照照镜子!
然而,侍卫这里还只是迷糊,李儒那里就是十足的郁闷。赶到太尉门口后,一脸错愕地向侍卫问道:“又,又出去了?……”
“郎中令莫慌,这次属下留心了,知晓太尉去了蔡左中郎的府上。”
“蔡左中郎府?”李儒眼珠一转,随即内心也忍不住吐槽:太尉啊,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年纪,以为一连三日擢升蔡伯喈官职品秩,蔡小姐就会对你刮目相看?
刚做了件漂亮的事儿,善后问题还没搞完呢,你就得意忘形、原形毕露了?
呸,也不照照镜子!
……
北阙甲第,蔡府后院。
闺房中蔡琰正悠悠抚琴,琴声叮咚舒缓,细听下却有一丝忧隐的苦闷。就在她缓缓叹气,打算不弹的时候,下人突然前来传报:“小姐,董太尉来访。”
“太尉?……”蔡琰明眸一怔,娥眉轻蹙:“他为何会突然前来?”
董卓入主洛阳一番蒂花独秀的操作后,以雷霆手段掌握了京城的兵权。可他毕竟一边塞武夫、出身不高又没什么名望,也知独掌大权没人服。
于是前段时日便大肆拉拢天下名士,来往自己脸上贴金。
先后拉拢来的有颍川郡的名门望族荀爽,以及前司徒黄琼的孙子黄琬,还有“四世三公”政治世家出身的杨彪。
而博学多才、独步士林的蔡邕,也在拉拢的对象中。
是时,蔡邕知京城局势混乱凶险,想托病不应,结果董卓便翻脸以武力胁迫,逼迫蔡邕就任。
入朝之后,董卓又三日内三次擢升蔡邕官秩,令其历任侍御史、治书侍御史、尚书、侍中、左中郎将等职,还封高阳乡侯。
不过在此之后,两人便没什么往来了。毕竟一个是边塞拿刀砍人的,一个是拿笔著书立说的,俩人……没啥共同语言。
蔡琰也知董卓拉拢父亲的缘故,可就是因为知道,才会愈加一头雾水:“父亲不在,你去回禀……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吧,免得失了礼数,惹恼了那凶星。”
说着整理下了仪容,缓步来到前厅大堂,看到那位身着华服、体重四百多斤的胖子后,恭敬行礼:“蔡琰拜见太尉。”
正闭着眼思忖事情的老董,也不由一愣:“昭姬小姐?呃……汝父呢?”
“父亲不知太尉会来,一大早便去了太学讲经,万望太尉恕罪。”蔡琰又盈盈一拜,礼数甚是周全。
然后,她就松了口气。
因为董卓听到这话后,起身便要离开:“既然蔡中郎不在,那老夫……咦,等等,据说昭姬小姐也博览群书、博古通今,找你也是一样的。”
蔡琰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升起,但面上还是平静问道:“太尉谬赞,小女跟随父亲的确读过书,不知此番寻家父所为何事?”
“哦,就是有个问题想请教下。”说着便往外走,道:“你府中太安静了,不是说事儿的地儿,随老夫一块儿出去走走吧。”
“太尉!”这话入耳,蔡琰的脸色就不好看了,但还是耐心解释道:“小女已有婚约在身,若与太尉同行,怕是多有不便。”
“无妨。”谁知老董这臭不要脸的,居然倚老卖老:“老夫与汝父相交,汝便乃老夫的侄女,况且此番是微服出行,不会令他人知晓。”
“太尉……”蔡琰当然还是不愿意,可看到董卓脸上已露不悦之色,当下心中又苦涩起来:这凶星三日可擢父亲三次,亦可一句话就毁了蔡家啊。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就变成:“容小女乔装一番,可否?”
“嗯。”老董点点头,道:“我在车里等你。”
……
片刻之后,当老董的马车驶去,李儒看着蔡府的家丁,满脸的郁闷简直要溢出来:“跟,跟蔡小姐一块儿出去了?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
“好像……往马市的方向去了。”
李儒当时气得咬牙切齿,袖子里的拳头都硬了:太尉,求求你做个人吧!……人家蔡小姐今年才十七岁,你早上起来真没照照镜子?
另外,让我一路跟着你屁股后追,这样好吗?
第21章 侄女,想笑就笑吧
马车当中,老董看着对面的蔡琰,心中忍不住感叹:好一个婉约知性的少女。
虽然乔装一番,换上了一身士子装,然婀娜姣美的体态还是无法遮掩,相反更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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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眸善睬中,不见一丝媚态,妩然一段风姿中,幽香淡淡传来。尤其那修长的玉颈下,肤如凝脂,让人不自觉浮想联翩。
盈盈坐落这车中,老董却仿佛感觉琼枝一树,栽种在青山绿水之间,尽得天地精华;又似昆仑美玉,落于东南一隅,散发着淡淡华彩。
于是,他不由越发后悔,后悔上次自己脑袋被驴踢了:逛街嘛,就该带蔡琰这样的妹子,带两只狐狸算怎么回事儿?
此时心中忐忑的蔡琰,瞥见老董的目光,却愈加忐忑。
尤其见对方先是惊异欣赏,随即又悠悠叹息,更摸不着头脑:“太尉,可是小女此番装扮有所不妥?”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奇怪:怎么看到这魔星已不如何害怕,反而还主动询问了?
没想到,老董还真的一点头,略带郁闷回道:“侄女啊,这下可害惨我了……你虽入洛阳虽不久,可也知道叔父的名声如何吧?”
“这……”纵然蔡琰饱读群书,也不知如何回复。
一来,这臭不要脸的真是自来熟,当真把自己当叔父了;二来,你老董在洛阳啥名声,心里没点数儿吗?
狡诈、残暴、嚣张跋扈、目无君王……
“本来叔父的名声就很差了,可你今日如此女扮男装,若是让人看到了,叔父恐怕……哎,罢了,反正世人浅薄,多以貌取人、主观评价。叔父只要问心无愧,又何惧那些流言蜚语。”
这话入耳,蔡琰当时……整个人就不好了:我一有婚约在身的女子,与你这老鳏夫同坐一车,我都没……等等,自己这样装扮,貌似真的对他不利。
这可是大汉朝。
大汉这如同夜空里最亮的星,光耀了五千年的华夏历史,也成为炎黄子孙的代号。但这个王朝……咋说呢,皇帝多少有些特殊的癖好。
此时自己一身男装,偏偏又是女子之身,怎么看都像敷粉柔媚的男宠,要是让人给看到……
只要想想,就觉得……好解恨、好刺激。
忍不住的,她‘噗嗤’一笑。
可毕竟是重礼严谨之人,赶忙又以袖掩齿,神色也有些惧恐。
董卓却幽怨看了她一眼,郁闷地道:“侄女啊,想笑就笑吧,别憋坏了身子……”
“叔父!……”这下,她不自觉地称呼起了董卓,还娇嗔瞪了对方一眼。但终归少女心性,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叔父,是你非要带我出来的。”
“我知道……”董卓就一摆手,明显感觉两人关系没那么紧张了,才继续装作幽怨的模样,道:“叔父也不想的,可你府中太安静了,根本不是谈事的地儿。”
“谈事自要安静才好,叔父为何要反其道而行之?”
“我要向你请教的事,便是这市井的俗务,不身临其境,你又如何能说得深刻详细?”说着,老董便掀开车帘指着外面的坊市道:“侄女你看,这马市如何?”
两人一路缓缓行来,不知不觉已过午时,马市中开始热闹非凡。
蔡琰见状,不由有些惊奇道:“昔齐之临淄三百闾,张袂成阴,挥汗成雨,比肩继踵。今洛阳马市熙熙攘攘,繁华若锦,有过之而不及。”
“那侄女可曾看到过午时之前的马市?”
“午时之前?”蔡琰一愣,随即反问道:“午时之前不开市,有何可看的?”
“那侄女觉得午时之后再开市,已经很合理了?”董卓此番来找蔡邕,想请教的就是这个问题:“一日之间,只有两个多时辰采买,且市闾还只在金、南二市,若有其他需求便要到这城外的马市。”
“侄女可曾想过,住得远的百姓采买一件物品,四更天起就要赶路,寻摸半天后可能还买不到。城中又有宵禁,他连回家都不行,只能在外冻上一夜。”
听到这里,冰雪聪明的蔡琰已反应过来,神色也变得认真严肃:“叔父此番找家父,想问的其实是重农抑商缘故吧?”
“然也。”董卓也认真点头。
昨晚系统要他再搞一点事儿,提高汉代黎庶黔首的生活幸福指数,眼珠一转就想到了汉代集市的问题。
在他那个时代,人们想买什么东西,别说下楼有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甚至已可以足不出户,用手机购买。
这个时代,除了那些有大量家丁仆役,专门负责采买的豪门外,普通百姓想买些东西除了要付出高昂的劳动成本,还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成本。
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就是历代封建王朝坚定贯彻的重农抑商政策。
“叔父,此事万万不可!”没想到,蔡琰听到之后,神色比之前更加凝沉,语气坚定道:“此乃取乱之举也,望叔父深思!”
说完,她便看到董卓面沉如水,目光也不再看向自己,而是不知向车帘外看着什么。
一时间,蔡琰又慌乱起来,因为她意识到这个话题……太重大了。不仅涉及当朝的国策,甚至都是国本的问题。
这样的议题,像她父亲的大儒或许能跟董卓详谈。
自己一介十七岁的女子,这般不留情面地指摘董卓的错误,不惹得对方心中不快是不可能的。
都怪这家伙刚才伪装太好,让自己一时放松了警惕……若因此事牵连了父亲,就是整个蔡府的灾祸。
想到这些,她当即拜在马车中,补救道:“叔父,小女不知天高地厚,一时妄言,万望叔父恕罪!”
说完低头不语,不敢看董卓一眼。
可在惊惧胆寒时,却听董卓悠悠声音响起:“你不饿吗?”
“嗯?……”蔡琰一愣,完全跟不上老董的思路。
“都过午时了,老夫已然饿了,就去这家酒肆里边吃边谈吧……哎,哎,你怎么还跪下了?”
说着赶紧拉起蔡琰,用一种看地主家傻闺女的宠溺语气道:“这孩子,饿得都站不稳了也不吭声,怕叔父没钱请你么?”
“吃,吃饭……边吃边聊?”
被扶起的蔡琰一脸懵,看着面前微笑的胖脸,总觉得有些不真实:你刚才面沉如水,是在认真观瞧哪家酒肆的饭菜好不好吃?
另外,你这边塞武夫不是杀人如麻、凶残暴戾么?
怎,怎么我觉着……一点架子都没有,还十分的和蔼可亲?
第22章 撩妹技术依旧娴熟
酒肆二楼临窗的雅间,蔡琰蹙眉看着董卓拿出一把小刀,将酢酱均匀地涂抹在一张鹿脯上。又拿来一块热气腾腾的胡饼,切了个半圆的口子后,再将鹿脯塞进去。
接着,他一口一个肉夹馍,一口一碗面饼汤,中间还夹两口腌制的萝卜、冬葵、芜菁等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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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风卷残云,又一大口甘甜的蜂蜜水入腹,才满意地停了下来。
“叔,叔父用餐还真是……”
愣愣看完,蔡琰都不知该咋评价:说董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吧,他狼吞虎咽的,一点礼仪都不讲。说他粗俗鄙陋吧,吃个鹿脯和胡饼还那么多花样儿……
“哎,没办法……”董卓也挺苦恼,摆手道:“条件有限,侄女先随意用些。等时机成熟,叔父再请你吃顿好的。”
真的条件有限。
在汉末,别说红薯、土豆、玉米、洋葱、辣椒、胡萝卜、可可豆这些没有,连铁锅和酱油都没有。请蔡琰下馆子别说吃炒菜,连潼关版肉夹馍都不正宗。
唯一的希望,就是等待系统解锁更多功能了。
想到这些,他愈加渴望民心值,将手中又做好的山寨潼关肉夹馍递去:“侄女也吃啊,咱边吃边聊……嗯,重农抑商一事,为何你一听便畏之如虎?”
“哦哦,多谢叔父……”懵傻的蔡琰愣愣接过,下意识咬一口,惊觉胡饼这样吃居然别有风味,又喝了一口米羹,才反应过来:“对,重农抑商……叔父可知,此国策源于何时?”
“秦国,商鞅变法。”
老董流利回答,一脸得意:感谢初中历史老师是位波涛汹涌的美女,让自己在荷尔蒙躁动的年纪爱屋及乌,对历史这门学科充满兴趣,知识点记忆犹新。
蔡琰也不由一愣,脱口而出道:“叔父所言不差,侄女不该以貌取人。”
董卓藏在袖子里的手,当时就硬了:以貌取人?……意思是说我很丑?
那我走?
“此策的确乃商鞅所提,所谓国之所以兴者,农战也。农者寡而游者众,故其国贫危。其境内之民,皆事商贾,为技艺,避农战,如此亡国则不远矣。”
说完,蔡琰看向董卓:“叔父以为然否?”
“不然。”老董收敛情绪,摇头道:“彼时秦尚未一统,为与六国争锋,首要任务是农与战。由此废井田、开阡陌,尽一切力量将黎庶黔首捆绑在土地上,令其不是生产粮食就是征战,当然没问题。”
“可自大秦至我大汉一统,尤其数百年间生产力……呃,就是农业、手工业等方面创新提升后,民间物资已多有富足。否则,也不会有洛阳三市的供不应求。”
一番话入耳,蔡琰都呆了:这份思路清晰,这份高瞻远瞩,简直是站在历史的高度纵论古今。尤其今彼的不同之处,更仿若洞若观火,令人甚为赞同。
她有些恍惚。
不是说,这胖子是个边塞武夫,凶残暴戾、粗鄙浅薄,靠着一时的狡诈和无耻,才窃取高位、沐猴而冠吗?……
怎么感觉此时跽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董叔父,而是父。
对,就是他那个才学、音律、书法扬名大汉,高手寂寞后,立志要修写完包罗汉家风物巨著《汉书》的大儒父亲蔡邕。
可即便是蔡邕,也从未有过如此针砭古今的伟论。
巨大震惊之下,她思路完全混乱,明眸虽然睁得很大,却没有焦点。
随后看到一只大手在眼前晃呀晃的,才猛然惊觉过来,瞬间脸红不已:“叔父,汝这是在作何?……”
董卓也挺不理解的,收回手道疑惑道:“我就是回答了个问题,你怎么就跟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傻了?”
“叔父,侄女又没作何伤天害理之事,怎能咒我被雷劈?”惊愕羞赧的蔡琰闻言,当时哭笑不得:“侄女只是……只是没想到叔父腹中有此锦绣。”
“啥锦绣,就是胡饼、鹿脯和一些腌咸菜。”董卓又故意拍拍肚子,好似想看看里面到底有啥。
一向严谨的蔡琰哪见过这些,又忍不住掩袖笑起来。
美人就是美人,一颦一笑,轻怒薄嗔都是人间难得一见的风景。
老董不由感觉满室生春,明艳不可方物,同时也暗下自得:嗯,撩妹技术依旧娴熟。
蔡琰从未如此轻松过,笑得有些花枝微颤,好不容易克制下来,才又认真地道:“叔父言之有理,但小女还是不敢苟同。”
“即便不说治国方略,单从黎庶百姓的角度讲,也不觉得多事商贾之业有何好处。”
说着,继续引经据典:“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
董卓闻言一凛,这话可有些重:毕竟所谓恒产便是土地,百姓没了土地,就会天下大乱的!
“况乎商贾不劳而获、囤积居奇、以奸为利,倘若大兴商贾之事,则流毒世间,民受蛊惑渔利,人心不古,叔父如之奈何?”
这时蔡琰都未发现,自己语气方式已经变了。
之前虽没表现出来,但内心也认为是在为董卓答疑解惑。可听了上一番回复,态度已转变为奏对讨论。
董卓听后也蹙眉思忖片刻,随后才回道:“侄女,你这是在偷换概念……恒产不一定指的就是土地,若一商贾经营一家铺面,诚信为本,名声在外,四周百姓有所需皆来他这里采买,又何尝不是一笔恒产?”
“这?……”
蔡琰一时又愣住了,身为小农经济的土著,她天生认定恒产就是土地,还从未想过以商为业,也可以算作恒产的。
“至于你说的奸商行径,老夫也不否认。”
“不过也正如你说,他若想以此为恒产,还需诚信经营。否则名声坏了,百姓便不会从他那里采买,又何以为继?”
“更何况,这种行径也是我等要坚决打击的。”
“教化弘扬断不能少,赏善除恶更不可停。若放逐不管,不是朝堂大夫有先见之明,而是他们怠惰懒政!”
“叔父……”听完这些,蔡琰再度认真地看了一眼董卓,明眸微眨,吐气如兰:“如此听来,叔父此番找家父不是一时性起,而是早有谋划。”
“不错,民生多艰,能有一丝一毫改变,亦是好的。”
眺望窗口,老董似有感而发:“叔父虽出身县尉之家,然凉州乃苦寒之地,比不得洛阳繁华。加之又自小游历,见过太多黎庶黔首家无余物。”
“此番若能让他们采买便利些,纵冒天下大不韪又如何?”
说完,回过头笑了一下:“毕竟,叔父的名声本就不怎么样……既然他们说我嚣张跋扈,那便嚣张跋扈些又何妨?”
“叔父……”蔡琰听完,神色渐渐肃穆起来。随即就地盈盈一礼,道:“小女代天下百姓,谢过叔父美意。”
不料,就在董卓要扶她起来时,蔡琰又抬起头,缓缓道:“可这重农抑商的国策,小女还是认为不可轻动……”
第23章 女儿的审美废了
听完蔡琰一席话,董卓仔细打量了一番她的身材:窈窕纤细、柳腰花态,甚至可以说有些瘦弱……
嗯,一拳下去,应该完全无法抵挡吧?
没办法,太气人了!
说了大半天,以为都要盖棺定论了,结果最后居然来了个掀棺而起、坟头儿蹦迪,换谁能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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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蔡琰还不知董卓在打这等凶残的主意,仍肃穆道:“叔父可知,侄女之前几年是如何度过的?”
“呃……不太清楚。”
“八年前,父亲上奏弹劾奸臣阉竖,却遭贼人反诬被流放朔方郡。蔡家上下一路风餐露宿,栉风沐雨。”
“醉心经学的父亲不通俗务,一路全凭母亲照料。然母亲又体弱,最终病逝途中,之后全由侄女操劳。”
“好不容易等到来年大赦,以为总算可以回到故土,却不料又遭阉竖贼党诬告诽谤朝廷,只能再度逃命江海,远走吴会之地躲避了六年……”
说到这里,蔡琰不由面露戚容。
董卓闻言亦神色沉痛,难以想象当年不过十岁的蔡琰,一路陪着那书呆子父亲吃了多少苦。
“侄女命运多舛,令人怜惜……”
缓缓扶起蔡琰,董卓似感同身受,情真意切地道:“叔父当年也不容易,记得父亲大兄早亡,家中贫寒无依,只有一头耕牛。”
“没办法,叔父只能去羌胡之地闯荡,靠着一条命去拼。好不容易拼出点名声,那些羌胡部落的首领便来家中拜访。”
“来了就是客呀,可那时叔父家徒四壁,没东西招待人家,只能心里流着血、眼里含着泪,将家中唯一的耕牛给宰了……”
听到这里,又看着董卓轻轻擦了两下不存在的泪,蔡琰一双明眸满是不解:“叔,叔父……为何突然说起这些?”
“我,我就是……”董卓一愣,随即反问:“侄女为何又突然说这些?”
“侄女是想告诉叔父,早年我奔波流离,见过太多的黎庶饥寒,非是那等不知民间疾苦的膏粱之辈……”
“是,是这意思?……”董卓才反应过来,顿时放松:“嗨,我还以为咱俩在参加选秀活动呢。”
“选,选秀?”
“可不,就是那种不管你才艺如何,一定要先把身世说得很惨。最好是父母双亡,你却有一个梦想……”顿了顿,董卓才一摆手:“呃,你到底想说什么来着?”
一段话里好几个跳跃,还有一大堆听不懂的名词,蔡琰就算学富五车也一脸迷糊。最终眨了眨眼,才勉强给自己找了个结论:叔父这是……知识都学杂了啊。
定了定神儿,才将崩了个稀碎的思路重新收拢回来,道:“奔波流离这些年,侄女接触最多的就是黎庶黔首,对他们状况了如指掌。叔父可知,普通一家农户五口占地百亩,种黍一年所获几何?”
“不,不清楚……”
“若遇风调雨顺的年景,这户百姓能有150石左右的收成。然刨去口粮、田租、算赋、种子、农具,这户人家只能勉强度日。一遇水旱、疾病、丧葬或其他意外,或国家赋役加重,家民就有破产、饿死、流亡的危险。”
“然,然后呢?”老董不懂,蔡琰到底想说什么。
“侄女想说的是,大汉百姓的生活其实极其困苦,完全没有能力再去交易。纵然叔父放开商业,也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听到这里,董卓总算明白了:交易的前提是物产充足有富余,若家家户户连饭都吃不起,商业便无从谈起。
之前她从治国、黎庶黔首的角度论述,都只是表面。真正的根源,是汉朝还没有打破“重农抑商”的生产力基础。
但理解归理解,他还是很迷糊:“普通乡亭百姓的确如侄女所言,黎庶承牛马之承,食犬彘之食……可洛阳首善之地,人口百万,东西两地的金马二市早已成熟,还有南市正在兴起,完全有放开商业的基础。”
“叔,叔父只想先开放洛阳一地的商业限制?”蔡琰也有些惊愕:你一独霸朝堂、一手遮天的大权臣,只看到洛阳金马南三个农贸市场?
你的眼界呢,心胸呢?
刚才纵论古今的气势和博学呢?
老董也挺无奈,在小姑娘诧异的眼神下,讷讷道:“黎庶苦寒,叔父自然知晓,只想先从洛阳下手,打个样板儿再说。”
区域发展不平衡,当然要因地适宜,不能搞一刀切。
另外就是想让洛阳百姓买东西方便点儿,顺便挣些民心值解锁新功能。倒是你这小姑娘,胸大不大还看不出来,但心胸是真滴大……
“若,若只是洛阳一地,应该还是可行的吧?……”
蔡琰没参政经验,后面的话便说得很谨慎:“不,不过重农抑商的理念传承数百年,根深蒂固,想来叔父还是会受到非议抵制的。”
“而,而且即便只是洛阳三市,其中涉及的方面也不会少……”
“是啊,平准均输、选用人才、商税改革这些,都要先有个章程才行。”说道这里,董卓就郁闷了:“叔父手下那些家伙,杀人放火各个是把好手儿,弄些阴谋诡计也有俩,唯独缺侄女这般体大精深、总揽政务的人才。”
说完,目光就直直往蔡琰身上瞟,甚至还眨了两下眼,十分暧昧。
正冥思苦想的蔡琰,察觉到这火热的视线,当即……霞飞双颊,一颗芳心里的小鹿扑通扑通乱撞个不停!
她当然不会觉得一个五十一岁、油腻丑胖老男人的媚眼多有魅力,而是瞬间明白了眼神背后的用意:太,太尉大人竟然……想让我来参谋此事?
一种从未有过的熊熊的野望从胸中升起,让她震撼欣喜又有些惶恐:女子也可以谋政么,这岂非是牝鸡司晨?
可,可这又是多么大的信任和荣耀?
就在苦恼和兴奋间,一声焦急中还带些惶惨的声音突然传来:“太尉,此事万万不可呐!…...”
话音落下,便看到一位身穿儒袍、头发灰白的老人,犹如母牛护犊般惶恐却义无反顾地拜倒在老董面前。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脸诧异、又羞又愤的李儒。
“太尉,小女年少无知、胡乱妄言,万望太尉恕罪!”拜在地上的蔡邕慌急了,简直要哭了出来。
老天在上!
他刚才看到了什么?
那个粗鄙凶横、杀人如麻的西凉屠夫,居然对自己年仅十七、如花一般的女儿抛媚眼,女儿竟还羞不自抑、欲拒还迎?
这,这简直……
不对,自己宝贝女儿的审美,什么时候堕落如斯了!
蔡邕很慌、很迷茫,很想不明白:这大汉洛阳是怎么了,我才离开了八年,怎么已变得如此陌生?
第24章 想攮死这死胖子
蔡邕的心太乱,有一些空白。
早上心情愉悦地讲学归来,便听到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当朝太尉董卓来访,结果自己不在,他就绑架了自己的宝贝女儿!
即便家丁说的是太尉带小姐一同出去了,可在蔡邕耳中,这跟绑架有啥区别?
他发了疯一样赶紧带人去找,一路上心情绝望无助到了极点,想到那凶戾残暴的西凉鄙夫,垂涎自己女儿的花容月貌……他的心都碎了!
甚至,都想好了如何跟董贼同归于尽。
然后就在这家酒肆的门口,撞见了李儒。没等李儒进去,他这位老父亲便如疯牛般闯了进来……
“蔡左中郎?……”看到蔡邕进来,董卓也有些慌:刚才跟蔡琰聊得很投机,不自觉带出了几分前世习气,眉来眼去的。
撩妹子让人家老爸看到,这事儿……太羞耻了。
即便现在是杀人如麻的董卓,也尴尬地用脚抠出三室两厅。
正不知所措,突然看到对面的蔡琰杏眼含怒,置于案几上白嫩的小手都握成了拳形。老董瞬间眼珠一转,嘴角也不由翘了起来。
“蔡左中郎说得这是什么话,侄女适才一番深入浅出、引经据典,比之朝中大儒都毫不逊色。老夫听得如痴如醉、受益匪浅,伯喈岂能这般贬低侄女?”
‘深入浅出’四字,他特意加重了语气。
“侄,侄女?……”蔡邕的思想很健康,关注点不在那四个字,而是抬起头满脸迷茫。
“父亲与太尉相交,太尉屈尊折节认女儿为侄,难道有何不妥吗?”果然,蔡琰随后冷冷发话了。
她不普通,她很自信,九岁时就扛起了家庭的重担。
而蔡邕这家伙……怎么说呢,大儒方面的确是个好大儒,官儿也是个好官,但在父亲这一块儿,却是很亏待女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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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姬……”听女儿这样替董卓说话,蔡邕痛心疾首,人都傻了:女儿啊,你审美水平堕落就算了,怎么连三观都扭曲了?
心里这样想,可嘴上不敢说。
即便,在这极为重视孝道的汉朝——他这位老父亲虽然不合格,但至少很爱女儿。
于是,父女关系难免有些失衡。
看到这招果然有效,老董更不再藏着掖着,又微笑着火上浇油道:“蔡左中郎不必自谦,适才老夫与侄女相谈甚欢,已决议请侄女帮忙,草拟改革洛阳三市的章程。”
“改革洛阳三市?”一头雾水的蔡邕愈加不解。
出于一位老父亲的本能,下意识决定让女儿离这个杀人魔王远一点:“太尉,小女不过读了点书,纸上谈兵,岂能坏了太尉的政事?”
“嗯?……”这下老董的眉头上挑起来,看出蔡琰跃跃欲试后,有恃无恐地威胁蔡邕道:“蔡左中郎的意思,是老夫已老眼昏花、识人不明?”
“不不不……”当初上任,蔡邕是在西凉铁骑的拔刀掣戟下被胁迫的,深惧老董淫威。
但……说啥也不能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好在他也有急智,灵光一闪后惶恐道:“太尉,小女已身有婚约,不日就要嫁入河东卫家……改革洛阳三市的章程,还是由老夫代劳吧。”
舍身为女,这是一位老父亲最后的倔强了。
即便,他知道这样会被天下人耻笑,名誉扫地。
然而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原本有些嗔怒的蔡琰,神色瞬间哀怨下来。怔怔地望向窗外,明眸里一下没了光。
“婚姻大事啊,这可真不赶巧……”老董闻言也附和了一句,托腮抚须一副似乎很难办的样子。
蔡琰听他开口,下意识地看了过来,却目光更加黯淡。
谁知就在此时,老董忽然一拍案几,勃然大怒:“蔡左中郎的意思,是老夫提出政务改革的公事,还比不得你嫁闺女此等私事?”
“孰轻孰重,汝莫非心中没点数儿?……忠君体国,先公后私这些,难道也不晓得!”
“还是说,你压根儿就瞧不起老夫!”
话音落下,李儒身后侍卫当即拔刃上前,做好了只待老董一言落下,就将这老东西拉下去剁成饺子馅儿的准备。
“卑,卑职不敢,属下真未有这等想法……”蔡邕瞬间吓得脸色惨白,面对杀意弥漫的气氛,半生沉浮的他再无视死如归的勇气。
他已失去了爱妻,不想再失去爱女了。
蔡琰见状也急忙起身,欲同父亲跪下一同求董卓。可身子刚一动,便看到怒气冲冲的老董扭过头,迅速给自己眨了一下眼。
很狡黠。
蔡琰一下愣住了。
再看老董还是怒气勃发的脸色,以为刚才那一眼只是自己的幻觉。
然后……她就不高兴了:再怎么说,蔡邕也是她敬爱的父亲,父女连心、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即便猜出老董是在替自己出头,可这样戏弄她的老父亲……
她不由嗔怒地瞪了老董一眼,才假装惶恐地拜倒道:“叔父莫怒,侄女……从命便是了。”
伏首垂地的蔡邕当然看不到两人眉来眼去,正捻着胡子的李儒却看到了,惊得当时揪下一绺断须:这,这俩人关系……不太对劲啊!
她,她居然敢瞪太尉?
然后,老董居然还积极配合演出,当下转怒为喜道:“这才对嘛……还是侄女识大体、顾大局。蔡左中郎也快快请起,老夫适才一时气急,万望见谅。”
说着,亲手扶起蔡邕,又道:“至于河东那边儿……据老夫所知,最近白波贼闹得挺凶,大有南下之势。为侄女安危着想,婚约这事儿先不着急,卫家那里由老夫去说。”
最多半年,卫仲道就会蹬腿儿,蔡琰的婚约自然作废。
一听白波贼可能南下河东,蔡邕看董卓的眼神儿也感激了:“多谢太尉,白波贼作乱一事,属下也有所耳闻。本来也打算让昭姬再晚上两年,实在卫家那里催得太急,属下也不好回绝……”
话说到这里,一旁的李儒已有些不耐,咳嗽一下后上前道:“左中郎,蔡小姐,午时已过,就此吃顿便饭再走吧?”
事情紧急且机密,且一早上追了这么久远,他已顾不上是否会惹董卓不快了。
蔡邕蔡琰当然听出逐客的意思,又拜了一下告退。
老董就不高兴了。
热情欢送俩父女,交代要常来太尉府商议改革细节后,回头转身就瞪向李儒道:“文优,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啊,当着老夫的面就敢作主逐客,是觉老夫年迈提不动刀了么?”
“太尉恕罪!”李儒收拾好心情,将侍卫赶出去后,也‘扑通’一下跪在木板上:“昨夜出大事了!”
当下,快速将事情汇报了一遍,越说越焦虑。
董卓听后也不由面沉如水,坐回原位后一把拿起案几上的匕首!
李儒瞬间眉目一动,却拜在地上不敢或动。
随后,便见老董利索地又制作一个山寨版的肉夹馍,递给李儒道:“尝尝。”
“尝尝?”
“嗯,尝尝味道怎么样?”
“.…..”
一瞬间,李儒就想夺过董卓手里的匕首,狠狠攮死这胖子,然后再自杀:“太尉,我们盗取皇陵的事儿被人察觉了,你怎么还如此……”
“如此啥?”
“呃……如此波澜不惊,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风采。”
第25章 绿茶婊耍心机
惹不起老董,李儒恨恨一口咬在肉夹馍上,仿佛那是董卓肥美的身躯。
然后,双眼就亮了……
两种食材只是简单搭配在一起,居然迸发出如此美妙的味道:白面的清香浸染了鹿肉和酢酱的咸香,同时咸腻又被冲淡,简直就是一种享受,让他忍不住想再来一口汤。
然后,便看到董卓递来了一碗面汤:“怎么样,好吃不?”
“好吃,谢太尉……”李儒下意识回复,反应过来后就炸了:“太尉!……都什么时候了,敌人正暗中造势,我们却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老夫知道啊。”董卓却淡淡回应,云淡风轻、高深莫测的样子。
“一旦对手得逞,我等立时陷入四面楚歌……等等,太尉刚才说什么?”忧心如焚的李儒刚说一半儿,然后就愣住了:“太尉知道幕后之人?”
“知道啊。”老董又一次淡淡点头。
穿越人士到了古代,就跟知晓了考试答案的学渣一样。
青春期荷尔蒙的躁动,让男儿向往烽火连天;美女历史老师的波涛汹涌,又让老董对历史极为感兴趣。
而既是历史又有杀戮纵横的三国时代,自然让他深深为之着迷。于是董卓乱政期间的内幕,熟稔于胸。
“太,太尉如何知晓?……”李儒却不相信,完全想不通。
老董脸色复杂起来,一副想解释又解释不清的便秘模样。然后……双眼一瞪、面色愠怒:“老夫如何知晓的,难道还需告诉你么?”
“属下不敢……”
李儒这才后怕起来,抬头悄悄看了董卓一眼,胆战心惊的同时又敬佩不已:没想到,太尉如此深藏不露,还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董卓此时也收敛了心情,抚须陷入沉思:想不到,那些家伙这么快就开始不安分了,真是……来得太巧了!
正愁改革洛阳三市这事儿不好弄,结果这些家伙就撞在枪口上。如此不敲打利用一番,简直对不起天赐良机!
想到这里,忍不住邪恶地嘿嘿笑了起来,连带着浑身肥肉都颤了三颤:“此事老夫已知晓了,剩下的事儿汝不必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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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又满意地看向李儒,安抚夸赞道:“这次你做得非常好,提前截杀了那些……咦,等等,你手下居然还有特务组织?”
“特,特务组织?”
李儒心中有点慌,有种要被遗弃的惶然——太尉如今愈加英明神武,但嘴里的新鲜名词儿也愈来愈多,自己有时连蒙带猜都听不懂……
“就是你手下负责刺探、暗杀、离间的那些人。”老董解释了下,问道:“你啥时候组建的这支队伍?”
“不,不是属下组建的……”
“那是谁组建的?”
“就是太尉您啊……”李儒疑惑地看向董卓,解释道:“太尉乃游侠出身,行事多有任侠之气。当初在凉州与羌胡作战时,便挑选了军中的一些精锐和斥候,负责刺杀羌胡部落的首领。”
“后来太尉入主朝堂,命属下为郎中令。期间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事需处理,便将这支机密队伍交由属下掌管。”
“原来如此,你不说老夫险些给忘了……”
李儒一提,老董还真有了印象。随即面色凝肃起来,眼珠一转后悠悠地看向李儒:“这支队伍现在有多少人?”
“一百三十九人。”
“太少了。”董卓摇头,语气也变得低沉起来:“就算加上你,也一共才一百四十人。”
正以为董卓会说出什么重要指示的李儒,猛地感觉心脏抽了一下: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同一席话。
可不料,董卓随即又诡秘笑起来:“文优,汝可曾想过,这支藏在暗处的队伍可以办很多的事儿。甚至神出鬼没,威慑敌人于无形……”
说着,便想起那个著名的例子,道:“他们可以将洛阳乃至天下的消息尽收耳中,料敌于先,也可以……知晓朝中任何士大夫的一言一行,哪怕那人只是晚上随手写了一篇赋,自己都没什么印象,老夫却已品读了一遍。”
话音落下,李儒只在脑中想象一下那样的场景,登时浑身一震:“董公天马行空,谋略深远。倘若真能如此,大业如虎添翼。”
随即又想到什么,神色不由自主变得兴奋:“不知董公……是否已有谋划?”
最近老董的变化让李儒越来越看不懂,也越来越有危机感。尤其贾诩的出现,更让他感觉首席智囊的地位隐隐受到威胁。
眼下此事,正是一大良机。
只要能将这支暗势力握在手中,无疑会真正成为董卓的左膀右臂,肱骨心腹。
老董则悠悠看向李儒,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邪魅的笑:果然是人类高质量狗腿,这么有眼色会顺杆儿爬。
当他脑中浮现‘汉代锦衣卫’的想法时,心中第一任的指挥使就是李儒。
一来这家伙从凉州一直跟着自己,忠诚方面毋庸置疑;二来智商也是够用的,截杀事件就可以看出他心细狠辣、思虑周全;三来他手中已有基础,只要扩充一下组织架构,就可以秘密开张。
两人简直就是王八看绿豆、一拍即合,下一步明显就该天雷勾动地火,老光棍儿心急入洞房……
可是,老董偏不!
当下作出一副深思的模样,为难道:“文优,此事一来机密,不可妄动。二来,汝乃老夫心腹智囊,不可轻离,一旦让你去做此事,便要隐居幕后,更别提千古留名……”
“董公!……”一听这个,李儒果然进退无措,当即拜地表决心道:“为董公大业,属下愿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又何谈什么虚名!”
“文优!……”老董也一脸感动模样,当即扶起李儒:“老夫此生能得文优,苍天之佑,何其幸也!”
“董公!……”李儒真情呼唤。
“文优!……”老董也深情回应。
“董公!……”李儒再度感动,眼角都要落泪。
然后……老董便突然变了脸:“嗯,董公想了想,这事儿还是不能让你来干……”
一瞬间,李儒非但眼珠子红了,连脑脖子也红了。怒火一下冲到天灵盖儿,气得无法控制身子颤抖……
要不是老董还捏着他,估计立马一顿九阴白骨爪挠花老董的脸。
“文优先莫恼,老夫且问你,手下有一百三十九人可为组织的骨干后,打算如何发展下线呢?”
“下,下线?”被转移注意力的李儒,一下又愣了。
“嗯,既然要打探消息,当然需要人手。”老董就解释,道:“就是那些隐于广大百姓中的人员,打算如何收拢起来?”
“这?……”李儒便不吭声了。
仓促之间,他没预案。
老董又忍不住悠悠笑了起来:优啊,别怪我绿茶婊耍心机为难你,实在让你太轻易得到,就不会懂得珍惜……
第26章 职场PUA
“太,太尉若想扩充这……秘密部队。”思忖片刻,李儒试探着开口。
就在此时,董卓又突然插话,认真道:“绣衣使,以后老夫的这支秘密部队,便是绣衣使。”
“绣衣使者?”
“绣衣使者”是西汉武帝时手下的一支秘密队伍,他们身穿绣衣,手持节杖和虎符,巡视督察京都和各郡,如遇不法,可代天子行事。
在那个时代,他们代表着皇家的无上权威与恐怖,有持节专杀之权。所到州郡,官员无不栗栗。
然光武中兴后,此制渐废,逐渐被人遗忘。
此时董卓轻轻吐出这个名称,百多年前那滔天的威严肃杀竟是喷薄而出,霎时让李儒感受到某种威压,面色不由一凛。
但很快,他浑身上下又洋溢起一股说不出的干劲,激动道:“太尉若想复建绣衣使,可从军中挑选忠心精锐充之。”
“还是从军中挑选?”董卓闻言却笑了,发现李儒的思路还是没怎么打开:“军中之人倒是也可以,但更擅长的是阵击刺杀。若让他们隐匿市井、刺探消息,甚至于造谣生事、煽动民情,你觉得能有几人胜任?”
“这?……”李儒当即又泄气了,表情活像一头眼前吊着胡萝卜却吃不着的驴,急切又幽怨。
从董卓提出“绣衣使”这个名称时,他便知这支部队在老董心中的份量。可老董偏偏又这么撩骚,让他心里痒痒个不行。
“太尉……”毫无办法的他,只能讨好着笑道:“汝心中已有定计,就莫要戏弄属下了。属下虽智虑浅薄,然按图索骥的本事儿还是有的。”
他这一笑,把老董直接吓一跳:“文优,你正常一点行不行,老夫说,老夫跟你说还不行?”
一个平日总死板着脸的阴毒谋士,突然把脸笑成菊花向你撒娇,真的是件很恐怖的事。
默默向后退了一步,老董才提示道:“文优你想想,什么人整日无所事事却又爱管闲事,偏偏还会得到百姓爱戴?”
“并且,这种人还交友广泛,到处有朋友,消息极为灵通。最重要的是,遇到事儿他们会真拿性命上,这朋友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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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是说?……”李儒顿了顿,才开口道:“游侠儿?”
“不错,便是那些游侠儿。”本就是游侠出身,又得了千年多知识的老董,对汉末游侠之风看得格外透彻:“大汉游侠盛行,尤以近来最为严重。盖因朝政昏暗、吏治腐败,以至朝廷威信不在,世道不公。”
“世上不公事多了,朝廷又管不了,游侠自然应运而生。百姓申冤无门,只能祈盼有人行侠仗义……”
“而这些游侠大多是地头蛇,熟悉当地的每一片地方,知晓当地的每一件事情……同时,他们又大多出身平民,天然与百姓亲近。”
说着,老董严肃地看向李儒,道:“倘若将这些人收为己用,不仅可以减轻洛阳治安隐患,更可以形成一张庞大的信息网,洛阳朝野消息尽入你我耳中!”
“太尉目光独到,一箭双雕,属下当呕心沥血为太尉驱使!”听到这里,李儒当即双手撑地,激动到大声回应。
然,然而兴奋过后……他又傻眼了:人选是有了,可该如何着手呢?
那群游侠儿都是无法无天之徒,不惧王法,不怕官府,桀骜不驯。且多有身手高绝强悍之辈,常有犯禁之举。
想要收服这些人,简直难于登天。
可他又不能再开口向董卓请教:毕竟人家才是领导,他是属下。人选都指出来了,自己还要再问该怎么做……
那要你这属下还有啥用?
一时间,李儒感觉很沮丧,有种自信心被打击的挫败感。
没想到,老董随后的语气便轻缓起来,似乎自顾自地道:“若想收服这些人,用强迫的法子自是行不通的,当恩威并施才是。”
李儒一愣,赶紧捧哏:“如何恩威并施?”
“这个嘛……游侠们行侠仗义、惩恶扬善,但也需要吃饭,而吃饭就离不开钱。正巧吕布那里挖来不少金银珠宝,用来邀买这些人足够了。”
老董摩挲着粗犷的胡须,蹙眉思忖着道:“但光给钱可不行,很容易成冤大头,还要给他们套上个辔头才行。”
“辔头?”
“不错,一个信仰的辔头。”老董点头,继续道:“游侠儿扬言要铲尽世间不平,以正义使者自居,这是他们行侠仗义的精神信仰。”
“而我们,便不能打击他们这信仰。”
“非但不能打压,还要去维护、去宣扬!最好,能找个他们中德高望重之人,由他来荡浊扬清、号召收服,必然事半功倍。”
“洛阳游侠中德高望重之人?”听到这里,李儒忽然神色一动,当即开口道:“太尉,若说这样的人物,属下倒是想起一人。”
“何人?”
“王越!”李儒回复,道:“此人曾在虎贲之中担任左陛长,剑术绝高,在洛阳颇有名望,深得游侠敬重。”
“王越?”听到这个名字,老董不由笑了:“他呀……不错,以他的身手武艺,自当是洛阳游侠之首。”
“太尉认得此人?”
“哦……”董卓随即摇头,一副渣男穿起裤子不认账的做派:“不认识。”
“不……”李儒又一噎,感觉心口有些堵:不认识你说个der啊,搞得你俩好像很熟一样……
这年头儿,捧个哏都这么难了吗?
“不认识也没关系嘛,甚至说更好,可以让王越毫无防备。”
脸皮厚的老董倒一点不脸红,摆手继续道:“明日老夫暗中调拨给你一批金银,剩下的事,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人选有了,行动方针也给了,并且事情还是交给自己来做。
再度焕发出干劲儿的李儒,浑身洋溢起热烈的气息,匐地谢恩道:“属下纵是万死,亦难报董公知遇器重之恩!”
“文优言重了,待汝组建好绣衣使,老夫定不相负!”
看着这效果,老董不由露出满意的笑容:果然,恩威并施这招是行得通的,这不就是典型的例子?
古人还是太傻太天真,不懂啥叫职场PUA。换成前世的人,这不得先要求升职涨薪?
“行了,天也不早了,咱该回去了。”搞定这些,老董拍拍肚子,称心如意。
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的李儒闻言,却好似又想到什么,试探问道:“不知太尉这几日,是否还会……呃,随便逛逛?”
“应该会去蔡府转转,或者让蔡小姐来太尉府转转,期间还会准备一场酒宴。”老董随口回复,觉得有些奇怪:“你问这干啥?”
“属下就是想了解太尉的行踪,期望能时刻恭听教诲。”
“哦……”看着李儒那委屈的模样,老董顿时明白了:“今天找老夫也辛苦了,那个谁……”走出雅间门他随手指了一名侍卫,问道:“你叫啥名儿?”
“小人张龙。”
“字呢?”
“小人无字。”
“那老夫给你起个字,就叫微信。以后老夫的行踪,由你负责向文优传达。”
侍卫一听,当即激动莫名:“多谢太尉赐字!”
第27章 为父就值五枚钱?
天气渐渐冷了下来,但老董逛街的兴致还是不减,甚至还变本加厉,开始跟商贾们闲聊起来。
马车中女扮男装的蔡琰正准备一同出去,却被身旁的蔡邕一把拉住,痛心疾首地道:“昭姬,商贾俗务、玷污心志啊!”
老父亲蔡邕这几天很愁,真的很发愁。
他不知前几日老董到底给自己的宝贝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回家后不仅开始翻阅大量秦制典籍,还不停写写画画的。偶尔写到妙处,便吃吃地会心一笑,那模样……蔡邕只能说他是过来人,他懂,他太懂了!
可就是因为懂,他才愁,甚至怕。
但是他越劝,蔡琰越上劲:“父亲,太尉欲改善民生,完善商市,此乃百姓之福。这些时日你也看了,太尉并非一时兴起,而是脚踏实地,多次邀我等……呃,实地调研。”
听到这番话,蔡邕忍不住瞪了一眼前方的董卓:他这些天带着你闲逛采买,是实地调研么?
呵,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他!
蔡家父女这里的交流有些不愉快,老董跟店家那里的闲聊,开始也没那么顺利。
店家一看到董卓魁梧狼犺的身材,凶相毕露的脸,第一反应不是热情招待,而是吓得双腿打摆子:“君欲何为?……如今董太尉当政,麾下士卒常来采买,汝莫要胡来!”
董卓微微一笑,当即排出一把五铢钱,指着货架上的物件道:“这个,这个,还有那个,某全要了!”
瞬间,店主的脸就变了,看着董卓的脸也觉得可亲起来:“客官豪气,一看就不是那等作奸犯科之辈。”
老董脸上的笑顿时凝固了,感觉店主似乎在夸自己,又好像不太是。偏偏他的语气,还那么真诚……
“近来生意如何?”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先忽略这个细节,笑着开始调研问道。
“托董太尉的福,前些时日挣了一些。”店家麻利地将货品打包,随口答道:“就是不知以后会怎样……”
“是怕没人来么?”
“不是,是每日营业时辰太短。”将货品交给董卓后,店家开始抱怨:“午时才能开业,日落时就要关门,一天只有不到半天的时间营业,太耽误事儿了。”
“我这杂货铺子还算好的,最多呆坐半天。”
“别的店就不行了,酒肆饭店有时采买不到食材,能耽误好几天生意。最不利的还是药坊,简直是在害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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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药坊皆是如此,怎就成了害命?”听到店主抱怨,蔡邕忍不住下来问了一句。
“如何不是害命?……”店家一听这个就不高兴了,道:“就前日我还看到个男子,大老远跑来寻一味药材救命。”
“结果人生地不熟,没找到药坊就到了散市的时辰,药坊的医师闻知后也没办法,律法就是这么规定的。”
说着,店家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估摸就是这两天,那汉子家该办丧事了……要是开市时辰能长点儿,或者有药坊离那汉子家近些,兴许那人就不会没了。”
“看诊的医师不负责抓药么?”蔡邕的脸色有些难看,语气也凝沉了不少。
“父亲,若是有钱有势之家,医师必然尽心尽力。可若是普通人家,肯给看诊开方便不错了。”蔡琰也下了车,解释道:“非是医师无德,而是需要救助的并非只有一家。”
不通俗务的蔡邕闻言,当即沉默不语。既心疼这些年苦了女儿,又为自己不知民间疾苦感到羞愧。
回到车上后,才对着董卓一礼,道:“老朽不知董公拳拳爱民之心,无言以对,惭愧。”说罢转向蔡琰,又道:“从今日起,为父同你一起撰写表奏。”
蔡琰却笑了,从身后掏出两捆布囊解开,露出里面的竹简:“不劳父亲费心,女儿已写完了。”
蔡邕脸一红,感觉严父的形象尽毁:自己这些天,都拦了个寂寞?
老董则一脸欣喜,接过竹简翻看起来:“侄女果然文采斐然,尽得伯喈真传……唔,打破‘午时开市、日落散市’的限制,改‘四里一市’为‘坊中有市、市中有坊’的布局,增设洛阳市长督管市令、啬夫,负责平准、物价、市籍、商税等事宜……”
越看越惊喜,老董发现历史留名的才女真不是吹的。
他只提出了一个笼统的概念,蔡琰便面面俱到地将其落实成条文,而且很多疏漏的地方,人家也都给完善了。
当下毫不吝啬一通彩虹屁,把蔡琰夸上了天。
很少经历夸奖鼓励的蔡琰,瞬间心防被攻破,心花一阵阵怒放。纵然生性委婉含蓄,红霞却止不住晕染了俏颜,明眸中全是笑意。
不经意间,两人目光一交错,欢乐的气氛顿时有些旖旎。看着蔡琰红扑扑的脸颊,老董感觉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蔡琰绝色倾城不说,更重要的是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气质。
才十七岁的年纪,便那么温婉、知性、贤淑,犹如秀丽山谷中的一股清泉融入心中,令人感觉清澈而沉醉。
巧的是,她此时也下意识地捂胸,大概心中的小鹿也漏跳了一拍。
一旁的蔡邕见状……鼻子都快气歪了!
真没想到自己在场,事情也会这样,恨无耻的董卓怒气都到手指上了,很想一招鹰爪夺目,抠了这胖子的双眼。
可惜,他不敢……
只能心思电转,用沉重的朝堂话题击碎这该死的暧昧:“董公,表奏虽已写就,然明日朝会……”
点到为止,后面的话不必再说。
老董神色也一下收敛,隐有怒气:“伯喈不必顾忌,明日朝会上必然反对之声群起。若只有你我二人力争,少不了会有一番推诿纠缠。”
蔡邕一顿,身子气得都一抖:老夫啥时候说跟你一同上表了?
你这西凉鄙夫在朝堂啥情况,心里没点数儿?……老夫若是明日力挺,可就被划为你的阵营中,那,那跟跌入茅厕有啥区别?
一世清名啊!
然而他也清楚,自己其实早就上了贼船:明天都不用董卓强迫,只需说出表章是蔡琰写的,自己就百口莫辩。
偏偏这个时候,蔡琰居然开始拱火,正色道:“父亲,太尉此举乃是造福洛阳百姓,毫无私心。父亲早年刚正上谏,不也是为黎庶安康?”
“侄女深明大义,叔父佩服!”
老董见状自然忍不住撺掇,似笑非笑地看向蔡邕道:“伯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汝问心无愧,有何惧哉?”
“我,老夫……”蔡邕一脸愤怒又绝望地看向董卓,想把这胖子剐了熬油的心都有了:你到底给我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
我的宝贝女儿以前……可不会这么莽,连亲爹都卖啊!
就在疑惑间,却突然看到董卓和蔡琰两人目光一对视,眉眼间全是促狭。察觉自己观瞧后,两人又同时憋不住噗嗤一笑。
然后,老董伸出一只大手,道:“侄女,拿来罢。”
郁闷的蔡琰悠悠瞪了蔡邕一眼,从袖中掏出五枚钱,放到了董卓的手上:“父亲,你害女儿输钱了……”
“你,你拿为父……不对,你什么时候学会赌钱……也不对,为父的声誉就值这五枚钱?”
“本来想多押些的,可叔父怕赢哭了女儿。”说着,又幽幽看了蔡邕一眼,补刀道:“幸好女儿从善如流……”
“董公?……”
“伯喈不必担忧,明日不会牵扯到你的。”老董便一摆手,气定神闲:“明日朝会,自会有人替老夫力争。”
“何,何人?”蔡邕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也不对,为何?……”
你个死胖子在朝中,有盟友吗?
“不为何。”老董这下语气止不住带上几分杀气,冷笑道:“只是老夫今晚府中,要举办一场酒宴……”
第28章 接着奏乐,接着舞!
入夜,太尉府。
长史何颙在侍卫的引路下,来到恢弘的太尉府前,看着那肃穆的布局,两排持戈卫士威严肃立,怒目瞪视。
只一瞬间,冲天的肃杀凌虐之势便冲入心房,让人手足止不住发凉。
心中有鬼,何颙的面色开始发白:自从上次派出的死士杳无音信,他就隐约感觉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些时日,他一直患得患失,根本睡不好觉。
入了前厅,更赫然发现尚书周毖、郑泰,还有城门校尉伍琼在座。除此之外,厅中再无旁人。
四人目光在空中交错一瞬,均感受到了对方身上不祥和惶恐的气息。
“太尉到!”
随着一人呼喊,头戴进贤冠、身穿厚重宽袍的董卓大步走向主位。看到还站着的何颙,热情道:“伯求莫要站着了,快请入座。”
又看向正要起身的三人,摆手道:“今晚乃私宴,不必多礼。”
四人当然还是行了一礼,才讪讪入座。何颙这时才发现,厅中居然摆放了五张案几:“太尉,不知还有何人?……”
“你们说呢?”把玩着一只青铜酒爵,董卓似笑非笑道:“汝等五人时常聚坐谋划,莫非以为老夫不知?”
话音落下,四人当即犹如中箭般心中一惊,仓皇齐齐起身道:“太尉!……”
就在他们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董卓又悠悠道:“诸位屡屡聚议朝事,为汉室江山殚精竭虑,可谓劳苦功高。故而老夫今晚特意略备薄酒,答谢诸位。”
“我,我等愧不敢当……”周毖冷汗涔涔,头也不敢抬地回了一句。剩下三人魂不守舍,连连应诺。
“太傅大人到!”
就在此时,门口侍卫高声通禀,四人登时如盼到救星般,齐齐望向门外。
随后猛然警醒,瞬间感到一股冷意沁入骨髓!
五人。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全被董卓邀请了过来!
“袁公!……属下恭候多时矣。”不等袁隗进来,董卓已快步迎了上去,深躬一礼:“袁公如何此时才至,令属下望眼欲穿呐。”
“仲颖切莫如此自谦,汝如今已为当朝太尉,非再是老夫掾吏。”袁隗还算淡定,可扫了厅中四人一眼,面色也不由一僵。
“知遇之恩,胜过再造,属下岂敢忘却?”董卓仍执礼甚恭,亲自扶着袁隗入座,才走回自己的主位。
然后……气氛便有些沉闷。
周毖、伍琼、郑泰、何颙四人上来被敲打一番,各自心神不宁。袁隗看到只有四人在列后,也知这是一场鸿门宴。
五人目光在空中来回交错,惴惴不安。而饶有兴致的董卓,则开始猜想他们在无声交流什么。
“这个董贼,是如何发现我等的?”
“莫非,是死士暴露了?”
“不可能…..他们誓死不会说的。”
“别吵了,现在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这董贼想怎样?……”
见袁隗怒目瞪了四人一眼,老董便好以整暇地看向他。果然,袁隗随即便看向这里,故作镇定地道:“仲颖,不知今夜唤我等前来?……”
“无事,感念诸位辛苦,特款待一番。”早就准备好的董卓笑眯眯回道,随即还在空中‘啪啪’拍了两下手。
清脆的掌声落下,两厢丝竹之声悠扬响起。府内婢女们端上酒菜,络绎不断,董卓作为主人端杯示意,五人慌忙一饮而尽。
随即堂后屏风处袅然走出一队身着艳丽宫装的舞伎,在前堂中央排成队列,伴随着乐工悠悠的丝竹乐声,她们动作整齐划一,伸展宫袖舞了起来。
五人至此已目瞪口呆,完全不理解董卓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再看着案几上琳琅满目的珍馐,还有眼前美丽的舞伎在他面前翩翩起舞,怎么都像是一场毫无政治目的酒宴,只图宾主尽欢。
于是,五人疑惑的目光隔着舞伎曼妙的娇躯,还有飞舞的宫袖又开始交错,无声地交流起来。
“这,这董贼究竟意欲何为?”
“或许,是我们想多了?……他其实根本没发现什么?”
“不可能!……若是如此,今晚怎会不多不少,只邀请了我们密谋的五人?”
“可,可是看那董贼看样子,实在不像有所察觉的样子。”
交流至此,五人目光便齐齐看向董卓,表情顿时变得很精彩。
只见这胖子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厅上的舞伎,目光不是扫到舞伎的丰臀、蛮腰,就是修长的大腿和挺秀的胸,痴迷且沉醉。
事实上,董卓此时也真的很沉醉:穿越这么长时间,他还是第一次这般花天酒地、声乐犬马。
万没想到,古人的娱乐竟然……如此高端大气上档次!
随着丝竹乐曲逐渐急促,厅中的舞伎每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每个动作每个眼神都那么撩拨人心。舞步渐渐由慢到快,如同被烈火烧着,风一般的旋转过全场!
媚眼如丝,浅笑如梦。
再对比下前世的那些从业者,他甚至都有些痛心疾首:瞧瞧人家的素养和艺技,这才叫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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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千八百多年后的那些人呢,只会不耐烦地催促着你:“大哥好了没,加钟要另算钱的。”
想起这些,老董就对传统文化艺术的消失感到莫名悲愤。
一曲舞罢,舞伎们行礼后便鱼贯退下。在董卓留恋不已的目光中,袁隗才再度问道:“仲颖,不知今晚唤我等前来?……”
他实在不放心。
而叹息一声后,董卓的神色也才认真了些,摆手道:“袁公,真没什么事。就是感念诸位不易,请诸位前来宴饮开怀。”
说着,又双手一摊,似乎有些不悦:“诸位看老夫这般,像是有事么?”
“不像不像……”五人赶紧否认。
“来,诸位辛苦,再饮一樽!”
“敬太尉!”
五人齐齐举樽,再次一饮而尽。
酒壮胆气,再看董卓喜笑颜开的模样,不由便觉心中安定了不少:或许,今晚自己真的想多了……
一无谋好色的西凉鄙夫,又会知道些什么?
想到这里,周毖又满上一樽热酒,试探着道:“太尉龙骧虎步,鼎定大汉基业,实乃汉室之幸,卑职敬太尉!”
“善!”董卓一饮而尽。
郑泰随后也举樽,道:“太尉东征西讨,威震塞外,卑职敬慕不已!”
“喝!”老董来者不拒。
“太尉有拥立之功,重塑汉室,不亚霍、伊,卑职愿赴汤蹈火、追随太尉!”
“谬赞了…..”董卓红光满面,看起来有些醉意,摆手后又哈哈大笑:“不过,这话我爱听,来!”
几樽酒下腹,见老董果真樽樽见底,五人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脸上也带上了笑意,开始举箸动筷。
董卓自然也不客气,夹了两口菜后看向厢厅的乐工,大手一挥道:“怎么停下了,接着奏乐、接着舞!”
“让舞伎们再来一曲!”
一听这话,五人鄙夷地看了一眼董卓,随后便……目光灼灼地期待起来:刚才食不知味、心中有事,真是可惜了一段好歌舞。
可这次,丝竹之声未奏响,美丽的舞伎也未翩跹而至。
浓重的夜色里,却响起一阵金属碰撞的顿挫之声,沉重的脚步带着凝肃杀气,蓦然冲入大厅。
一身鱼鳞吞身盔甲的吕布,右手方天画戟凛凛映照着灯火,左手赫然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那凄厉绝望的脸上,生动保留了死前的恐惧。脖腔下的断口处,鲜血还在一滴一滴洒落……
第29章 不用,真的不用了……
猩红的地毯被鲜血一滴一滴浸染,在悠悠灯火的映照下,显得妖异。
大厅里幽寂。
诡异。
悚然。
外面的天地漆黑如墨,厅中灯火通明。
夜风夹杂着深秋寒凉之气吹入大厅,灯火忽明忽暗晃动。
吕布则在这灯火中,愈加显得相貌堂堂、威武不凡。只是此刻的他面色阴沉,眉脚不断跳跃,显然愤怒之极。
“义父!”他的声音依旧带着几分金属质感,回荡整个厅中:“近期有宵小之徒造谣生事,已被孩儿诛除!”
“哦?……居然会有此等事?”董卓面色一惊,似乎很诧异,问道:“那些人,如何造谣生事了?”
“这些宵小之徒先是在闹事蛊惑百姓,言太尉此番赏赐士卒的珠宝,乃是盗掘了汉室皇陵!”说着,吕布愤然将手中头颅一丢,继续道:“前几日,他们还身藏污蔑义父的竹简,意欲投诸各豪贵之家,谋逆作乱!”
人头滚滚在地毯上翻滚,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五人视线中心。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空洞地望着穹顶,似乎在无声控诉什么。
周毖、伍琼、郑泰、何颙四人却早已魂飞魄散!
先胆战心惊地看了那人头一眼,随即仿佛触电般赶紧挪开视线。嘴上想要呼喊,但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面上冷汗直流,身子如筛糠般瑟瑟发抖。
久经世故的袁隗虽未像四人一般失态,可捏着酒爵的手也已青白,苍老的身躯僵得一动不动。
“奉先……”相对吕布的愠怒,董卓反应还是很平淡:“做事要讲证据,不能将军中先斩后奏那一套拿来耍浑。”
说着,面无表情地扫了地上人头一眼:“你说此人造谣生事,可曾人赃并获了?”
吕布不答,只是挥了一下手。
门外立时走入两名侍卫,将一摞散开的竹简倒在地上。其中一片竹简落在何颙脚下,他清楚看到上面正是自己亲笔字迹!
一时间,手中的筷子哗啦落地,心碎胆裂的他双股战战,嘴里无意识地喃喃道:“太,太尉……”
“哦?……”董卓奇怪地看向他,关切道:“伯求这是怎么了?”
“太尉!……”再也受不了的何颙,立刻就要起身自首。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僵着身子的袁隗猛然大声喝道:“何长史请自重!”
说着,双目中夹杂着恐惧和故作愤怒,仿佛用尽力气喝道:“吾等士人胸中自养浩然正气,岂可见此等场面便失了仪态!”
“太,太傅……”何颙呜咽,瑟瑟发抖地看了董卓和吕布一眼,随即又祈求地看向袁隗:“太傅救我啊……”
“放肆!”袁隗更怒,涨红了脸拍响案几:“汝心中无愧,又何须老夫来救!”
“奉先……”董卓这里就不满意了,责备吕布道:“今晚老夫特意宴饮诸位,你看你弄得这是什么,还不快向何长史赔罪?”
谁知吕布闻言更怒,双目喷火,狠狠扫视在场五人后,双手抱起方天画戟施礼道:“义父!……孩儿这里还有几个活口,他们必然会指出幕后主谋!”
“唔……”董卓一愣,道:“此事幕后还有主谋?”
说着,无奈地看向袁隗,和言细语道:“袁公,此事非同小可。污蔑老夫盗掘皇陵,这非但是让老夫死,还要留下万古骂名啊……”
“仲颖……”被董卓如此软言威胁,袁隗语气也不由开始颤抖:“请,请自便,不必忌讳我等……”
“带上来!”不等董卓点头,吕布已大喝一声。
立时,四名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死士被拖入厅中,形销骨立的每人,嘴里的牙齿都已残缺不全。
随即,看清厅中周毖、伍琼、郑泰、何颙后,萎靡绝望的他们全都神色一愣。
然而不等他们反应,吕布已一脚踹倒一人,问道:“说,何人指使的你污蔑太尉!”
那人匐地看了伍琼一眼,随即愤而开口:“无人指使!”
方天画戟蓦然在灯火中闪过一丝寒光。
鲜血四溅!
死士还未反应过来,头颅已高高飞起。脖腔处的血液如喷泉般涌将出来,浓重的血腥气瞬间弥漫整座大厅。
“吕布……”伍琼面色惨白,直直跌坐原地,口齿咯咯颤抖不已。
吕布却仿佛拍死一只苍蝇,看也不看伍琼,继续向第二个死士喝问道:“何人指使的你污蔑太尉!”
“我,我……”那人怯怯看向郑泰,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又是寒光一闪!
戟刃的血线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丝丝缕缕流向地毯。第二个死士的身子,则笨重地匍倒在地,身首异处。
“吕布!”郑泰则如疯了一般,猛然跳了起来:“汝岂可如此滥杀!”
“难道老夫就该神不知、鬼不觉间,背负万世骂名,被天下汹汹义士闯入府邸,砍为肉泥!”董卓蓦然出口,如平地惊雷,怒发冲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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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如此骑脸输出的郑泰,如见厉鬼。适才惧极反怒的胆气,瞬间荡然无存,身体如坠冰窖般,寒入骨髓。
“董贼,某与你拼了!”第三名死士知自己已无活路,趁此机会竟欲暴起拼命。
可惜,他想多了。
在天下无双的吕布面前,莫说他手无寸铁、身无甲胄,便是全副武装也不可能敌得过一合。
没等他冲上一步,吕布动作快如闪电,掌中锋锐的方天画戟骤然袭出,已从死士背后穿胸而出。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事情已经结束了。
然而,那死士还未立即死去,却生不如死——吕布单手缓缓将方天画戟竖起,死士就在鲜血淋漓中抽搐挣扎。
足有半柱香的时间,吕布才猛然将方天画戟一挥,如同甩落一件垃圾般冷蔑道:“哼,找错了主子,死不足惜!”
剩下最后一名死士,大脑已经完全一片空白。
不等吕布上前,便惊骇大叫道:“我说,我什么都说!……指使我们污蔑太尉的,就是在场的……啊!”
声音戛然而止。
他也难逃身首异处的结局,在最关键的一刻,被吕布一戟枭了脑袋。
厅中的五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可随后,脖子僵硬地望向吕布,再缓缓看向董卓,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们的身和魂,仿佛头上悬起一杆无形的方天画戟。
“太尉……”五人木然呼喊了一声,心中波涛起伏,却不知该说什么。
董卓便看向吕布:“奉先……”
吕布似乎羞愧地脸红了一下,演技生涩:“义父,孩儿适才杀顺手,便……”
“人都被你杀完了,此事不就死无对证了?”
“请义父治罪。”
“罢了,你也是一片孝心,杀了就杀了,此事就算了结了吧。”董卓便摆摆手,然后歉意地看向厅中五人,道:“就是对不住诸位,未能尽兴……”
尽兴?
你是一心要吓死我们啊!……
然而,唯唯诺诺的他们,已没一个能接话的。就连见惯生死沉浮的袁隗,也紧咬下唇,面无血色。
“夜色已深,明日还要早朝,烦请诸位先行回去,改日老夫再宴请诸位。”
听到放自己走,五人这才恢复一点气色,但听到后面一句,他们便齐齐开口:“不用,不用了……”
“唉,这怎么能行?”董卓便起身相送,还不忘边走边说道:“诸位皆乃朝中名士,国之基石。明日老夫还要上表一封,更需诸位鼎力相助。”
五人心神早乱,那里还听得进董卓说什么,只想赶紧离开这人间地狱。
大厅地上,还躺着四具尸体、五颗人头呢……
然而,路过吕布身旁时,吕布却随手舞了下方天画戟,有意无意地挡住了五人去路:“义父明日要上一封奏表。”
周毖、伍琼、郑泰、何颙四人早无思考能力,差点又要跌坐当地。
幸好袁隗久经风雨,身形一顿后,便向董卓一礼:“仲颖放心,老夫必尽绵薄之力。”
四人这才反应过来,齐齐附和。
“嗯,那便有劳诸位了。”说完,又看向吕布道:“奉先,送送诸位。”
五人一惊,齐齐开口:“不用,真的不用了!”
第30章 别叫义父了,叫爸爸……
“义父!……”看着五人屁滚尿流狼狈离去的模样,吕布残忍肃杀的脸攸然一变,激动笑着看向董卓道:“义父当真好手段。”
“先是一番震慑,后又慢慢让这些狗贼放松警惕,待他们真正觉得无事时,再骤然予以狠狠一击!”
“假如孩儿猜得不错,这些心胆俱裂的怂包软蛋,今晚定难以入眠,再不敢杵逆义父半分。”
董卓则抬眼看了一下吕布。
只见这货眉宇绽然,有如琥珀般浅褐色的瞳仁里,流露出兴奋的光彩,一如孩童般清澈无邪。尤其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崇拜?
再回头看看厅中狼藉的五颗人头,以及四具倒在血泊里的尸体……
只能说这干儿子,还真是……够变态。
“只是孩儿不懂,既然义父已知背后是这五人作祟,为何今夜不?……”说着,他左手向下一斜压,作了个斩首的动作。
董卓闻言便撇撇嘴,心中忍不住默默吐槽:就你这政治头脑,怪不得以后即便有陈宫为谋主,还是被曹老板拉到白门楼上吹风。
“依奉先的意思,今晚老夫便该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五人杀个鸡犬不留?”
“自当斩草除根!”
“那不就坐实了老夫残虐无道、滥杀朝臣的口实?届时满朝士人口服心不服、心怀怨恨,再来几个刘隗、张隗又当如何?”
吕布不答,只是左手一抬,又做了个斩首的动作。
老董都气笑了:“此番老夫知晓是袁隗,但下回连谁都不知晓,难道还能将满朝大臣都杀尽了不成?”
“这?……”吕布哑然,不吭声了。
“残暴只能一时令人屈服,并不能一劳永逸,相反还会在人心中播下恐惧的种子,促使他们有所行动。”说着,老董认真看向吕布,道:“若奉先得知有人迟早要除掉你,你又当如何?”
“自当先下手为强!”下意识的,吕布握紧方天画戟,脱口而出。
“不错,那些士人也是这样想的。”老董点点头,笑道:“最多,手段会跟你有所不同,但行事思路殊途同归。”
“义父……”吕布低声沉吟,若有所思。然后还是忍不住抬起头,不甘道:“那今晚就这么算了?”
“算了?……”董卓还是笑,道:“怎么可能算了,今晚老夫不是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义父是说……明日的奏表?”
“不单是明日的奏表,准确来说,是朝堂上的名正言顺!”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老董此刻如天下大部分老父亲一样,充满了对儿子吹牛逼的欲望:“老夫不过一西凉武夫,靠着洛阳大乱才浑水摸鱼,窃取了宝器。”
“虽说军权在手、生杀予夺,放话出去莫敢不从,但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治理天下、调衡阴阳靠的还是那些士大夫,老夫即便能用武力胁迫政令在朝堂上通过,可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各地郡守县令们倘若一个个阳奉阴违,那老夫的政令岂不成了一纸空文?”
“那,那今晚只吓他们一吓,便可名正言顺?”
吕布不懂,出身边塞戍丁的他靠一身武艺拼杀,才得来今日地位。对于董卓嘴里的弯弯绕绕,只觉如听天书。
“差不多……”董卓闭目想了想,用吕布能听懂的言语回道:“今晚老夫设下鸿门宴,已让他们知晓老夫引而不发,若想保全性命,便要受老夫摆布。”
“而你看看那些家伙,哪个都是士阀出身。”
“其中袁隗更出身汝南袁氏这当世顶尖家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朝堂及各州各郡。且袁隗担任太傅一职,录尚书事,品秩名义上比老夫还要高上一筹,乃先帝明诏任命的辅政大臣。”
“只要这些人听命于老夫,尽管只是表面,老夫的政令也不再是边塞武夫的独断专行,而是经朝廷和士人认可、名正言顺的诏令!”
“哦……”吕布听完点点头,还特意拉了个长音,表示自己听懂了。
但老董只瞥了一眼,看他那躲闪心虚的眼神,就知在不懂装懂,白瞎了自己今晚泛起的谆谆父爱。
“可,可是……即便有如此好处,难道我们只能看着他们安然无恙,甚至还会继续上蹿下跳?”果然,憋不住的吕布还是开口了。
不耐烦的董卓便一瞪眼,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觉得杀了更爽,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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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
“对你个大头鬼!……”董卓直接怒了,恨铁不成钢道:“几个得罪你的人,到底是一刀砍了爽,还是留着慢慢玩比较爽,这都分不清楚?”
“还,还是……”
“一顿饱和顿顿饱,总能分清楚吧?”
“呃……”
“杀人易,诛心难!尤其是政治斗争……”见吕布这时居然还在犹豫,董卓就知这孩子彻底没救了,挥手道:“算了,给老夫滚!……滚去接着刨坟去,不把邙山那些皇陵刨完,你就别回来了!”
“喏,义父!”吕布真心不懂,但莫名感觉董卓今晚很英明睿智。见状不妙,转身就要逃去。
“回来!”谁知董卓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大喝一声。
“义,义父还有何事?……”
“不管怎么说,今晚……嗯,你做得不错。”许还是喝了些酒的缘故,老董有些动感情,看向吕布柔声道:“且盗掘皇陵一事,也为义父解了燃眉之急。”
“此乃孩儿份内之事。”吕布一愣,没想到董卓会如此夸赞自己,一时也真情流露,躬身回应。
“嗯,以后就别称呼老夫‘义父’了……”
“义父?”
“莫急,老夫非是不认你了,而是……以后就称呼老夫‘爸爸’吧。”
“巴巴?……”见老董说得如此认真动容,吕布莫名觉得这称呼……很伟大。
“嗯,此乃塞外异族对父亲的称谓。你我情同父子,只要你不负老夫,老夫也定不会负你。”
儿子是蠢了点,以后还会一戟捅了自己。但抛开事实不谈,自己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
若不是历史上的董卓,没给吕布充分的安全感,他该伤心绝望到怎样的地步,才会投入王允的怀抱?
趁着此时这家伙还忠心耿耿、任劳任怨,老董毅然决定担起老父亲的重担,争取避免三年后的悲剧发生。
“爸爸!”此刻感受着老董的真情流露,吕布也心情激荡,毕恭毕敬地大声喊道。
“诶,好儿子!”
老董心满意足回应,还起身拍着吕布的后背,有说有笑地送出门:拿你当儿子,也希望你给我送终,只求别那么早……
再回到座位,脸色便又冷了下来:“文优!”
“属下在。”大厅屏风后,立时响起李儒的回复。
“绣衣使一事,办得怎么样了?”
“已从军中挑选了一批精锐扩充,至于笼络游侠之事,还在进行中。”
“嗯,军中精锐也不错,拿来便能用。”董卓点头,随即道:“今晚之事,汝知道该怎么做了?”
“属下这便将绣衣使派出去,暗中监视。”
“胆子放大一点,步子要再快一点,钱不是问题。”董卓交代,道:“年底的时候,老夫要满朝的士大夫一举一动,都在掌控之中。”
“喏!”
“另外,将这些死士……好生安葬。”有些困累的董卓摆摆手,喃喃道:“他们虽与老夫作对,却也忠于职守,不该这般身首异处。”
第31章 喷神老董在线怼人
洛阳皇宫,建于夯土高台上,北倚邙山、南临洛水。有东西南北四宫和永安宫,又以南宫和北宫为两大主体宫殿群为主。
明帝之前,天子朝会和后宫都在南宫,之后开始修建北宫。两宫相隔一里,以天桥连接,遥遥相望。
自此之后,朝会和政务便以北宫为主,南宫渐成天子寝宫和后宫所在。
身穿朝服的蔡邕心事重重,跟随百官走入北宫德阳殿,看着这东西长达三十七丈、可容纳上万人的主殿,又望了望高达两丈的玉阶,以及殿中的喷泉,不由深深一叹:如此恢弘奢华的宫殿,却再也烘托不出汉室的威仪,反而有些讽刺。
尤其百官之前的那个胖子,走路跟螃蟹一样豪横,哪有臣子半分亦步亦趋的恭敬?
还有礼官唱礼后,别的大臣都身姿优美地扬尘舞拜,那胖子却像一头闯入白鹤翩翩起舞的野猪,哼哧哼哧地撅着屁股,好似要在土里刨食儿……
蔡邕的心好痛。
但一想到就是这凶横的胖子,洗清了自己身上的罪名,还一日三擢官,让自己重返朝堂,他的心情……就格外复杂。
“礼毕入座!……”
銮殿之上,礼官声音浑厚悠长宣布。随即看向虚岁才九岁的天子刘协缓缓一挥手,又高声唱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陛下,臣有事!”话音落下,前首的董卓手持象牙板笏出列,高声言道。
蔡邕的心顿时一沉:果然,这憋不住屁的家伙,立马就跳出来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乃把持朝政的权臣是不是?
“太尉……有何事要启奏?”玉阶之上的刘协,头戴至高无上的十二绺冕冠,声音却有丝不经意的颤抖。
“臣近日调研民情、走访群众,发现洛阳百姓多为交易所苦,感念民生多艰,臣特意上表请求改革市制。”
说着,老董从袖中掏出奏表,交给急忙下阶来取的礼官。
此言落下,满殿皆惊!
百官犹如看明朝时郑和带回一头长颈鹿般看向董卓,眼里全是浓浓的不解和震惊,接着……便是整齐划一的愤怒。
“这董贼……好生无耻!”
“不错,上街闲逛就算了,还脸上贴金说什么调研民情、走访群众,你是那样的人么?”
“太过分了,为自己的快活竟要扰乱国策,决不能让他得逞!”
只是一瞬间,百官目光刷刷交错,默契达成了统一战线。
“哦?……太尉是想要打破‘午时开市、日落散市’的常制,增设市邑以供百姓日常交易?”
刘协不愧是位天资聪颖的帝王,看了一眼表奏便精确总结出老董的意思。
“陛下!……”话音落下,一人已然出列,愤慨道:“太尉此策有违古制,乃一时兴起乱国之言,万望陛下深思。”
说完,又看向董卓道:“自古以来商贾贸易乃贱业,不劳而获、待价而沽,有乱于社稷。历朝打压尚且不及,汝岂敢胡乱更改!”
蔡邕抬头,见出列之人乃颍川人韩融。此人同样被董卓以公车征辟,为大鸿胪,一向刚烈耿直,少能辩理而不为章句学,声名甚盛。
他率先反驳,便以古制礼法压制,可谓一针见血。
董卓闻言,脸色立时阴沉起来。
蔡邕见状,心中不由默默一叹,想起了今日早朝前与女儿的一番对话。
“父亲,今日叔父上奏,必遭百官诘难。叔父边塞武人出身,不善言辩,万望父亲多多回护。”
“昭姬……”那时蔡邕正皱着眉扒拉着饭,苦恼道:“父亲知汝想有所作为,太尉此举也有利民生,然……汝总不能为了此事,每日做饭都放这么多盐来坑害为父吧?”
没错,这两日蔡邕过得很不顺心。为了这改革洛阳坊市一事,自己的女儿耍起了小性子,非逼自己表明态度。
“父亲!”谁知此言一出,蔡琰罕见地冷下了脸,放下碗筷道:“女儿知你多年亡命奔波,尤其母亲病死对你打击很大,心灰意懒不想再过问朝政。”
“然父亲乃海内名儒,自当为生民请命。且叔父此举利国利民,毫无私心,父亲又岂能退而自守作壁上观?”
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蔡邕从中看到了失望和祈求。想了想,才问道:“若此番父亲仍无作为,你日后是否做饭都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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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蔡琰摇了摇头。
蔡邕松了口气。
没想到,随后蔡琰又道:“盐那么贵,每日采买都受限,女儿又怎会多放?……日后,女儿当一粒都不会放!”
……
此刻见董卓明显要作怒,以势压人。蔡邕蓦然仿佛又看到女儿失望的眼神,父爱上涌之下,当即起身便要替老董撑腰。
这是一名老父亲最后的倔强!
没想到,还没等他出列,董卓便已开口:“据某所知,古时人们茹毛饮血、野蛮蒙昧,至周时才渐有礼制,约束其言谈举止。”
说着看向韩融,睥睨问道:“不知元长所言的古制,是指上古的无序,还是周礼?”
“自是周礼!”
“那周礼当中,可有重农抑商之说?”老董等的就是这一刻,当即反戈一击。
气势汹汹的韩融当即哑口无言,毕竟重农抑商乃秦时商鞅变法时才有,周朝非但不禁,还使得商国人还纷纷重操旧业。至春秋战国时,列国已有大量有钱有势的商人,其中又以陶朱公范蠡、吕不韦两人最为有名。
“周时并不禁商,才使天下之物流通南北,畅通东西,百姓得其所需。唯秦时穷兵黩武,困束百姓于土地之上,刀兵四起、杀戮无度。直至我大汉四海一统,休养生息,百姓才得以安居乐业。”
“值此之时,尔还墨守成规,不知变通,困使百姓余不得卖、需不得买,如此竟还有脸在朝堂上夸夸其谈,虚誉欺人,诚为天下笑耳!”
说着,老董不屑地看向韩融,振臂一甩袖:“早知如此,老夫上表公车征辟时,便当少汝一人,也可为朝议省下些时间!”
一番话落下,韩融惊了。
蔡邕也惊了。
袁隗、何颙、周毖、伍琼、郑泰五人都惊了!
不,严格来说,满朝百官都傻了眼,不敢置信地看向董卓:他,他不是西凉一粗鄙武夫么,怎如此才辩犀利、逻辑缜密?
尤其先挖坑又坐等韩融入坑的才辩机智,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简直有如神来之笔。
情急下思维大乱的韩融,又羞又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讪讪地退回座位,用宽袖掩面无颜见人……
而准备了满肚子辩词蔡邕,发现都不如老董这般立竿见影,理直气壮。抬头愣愣看着董卓,惊愕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巧,老董此时也看到了他。
微微一笑后,淡淡挥手,意思仿佛在说:“您就歇着罢,说过今日之事不劳烦你,就不用您开口说半个字儿!”
“今天,我要效仿演义里的后辈诸葛亮,舌战群儒,一个打十个!”
“天不生我老董,汉代喷届万古如长夜!”
“哼,键来!……”
第32章 不是自己的style
老董一番先声夺人,大异往常。令之前跃跃欲试想要为反对而反对,博得美名的士大夫们,一时面色都凝重起来。
这狗贼……藏得很深呐。
然而,喷战既然开启,断无一场就决胜负的道理。不喷个天昏地暗、骂人不带脏字,绝无罢休的可能。
不多时,又一人出列道:“太尉之言略有道理,然如今汉室凋零,百业疲敝,内有黄巾余孽作乱,外有羌胡异族侵扰。”
“天下黎庶苦寒无所依,若不稳根基、重农耕,则人心思乱,治安动荡。太尉之策反其道行之,大开商贾贱业,使得人口货物流通无度,岂非火上浇油、取乱之道?”
老董闻言回头一看,心中不由又是一叹:又一个自己找来添乱的。
那人五十余岁,峨冠博带,一看便是位名儒宿望。他名叫黄琬,跟韩融一样,都是老董入朝后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从各地公车征辟来的名士。
并且,这位名士的名头还十分大。
人家的曾祖父黄香,是《二十四孝》中“扇枕温衾”的主角,其祖父黄琼也曾担任过三公中的太尉一职。
故而,老董拉拢来黄琬后,直接委任了司徒一职,明显希望这老小子能为自己,分担下外朝的压力。
没想到,这博冠博带的老家伙……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就跟老董作对。
别看刚才一番话说的好像很客气,但只要品咂一下就会发现用心极其歹毒,甚至可以说是诛心:天下的百姓都吃不上饭、活不下去了,死胖子居然还想快活热闹,是不是嫌咱大汉亡得不够快!
“黄公,老夫何时说过不要稳根基、重农耕了?”
好在之前跟蔡琰讨论过这个问题,并且从各个方面进行过辩论,老董应付眼前情况得心应手:“国之所以兴者,农也。农业才乃百业之基,若无农者耕种,天下各处皆饥民,流亡求食,白骨遍野,尔等何其忍也?”
被老董这么一反问,黄琬直接有些傻眼:“太尉既知农耕重要,为何还要舍本逐末,大兴商贾贱业?”
“司徒有所不知,正因农耕重要,我等才要开放洛阳商业,以为辅弼。如今洛阳人口百万余,可耕者有其田者几何?”
“百万余人口要吃要喝,这些从何而来?还不是靠着司徒口中的商贾贱业,平准调运、供应短缺?”
“这?……”看着老董似笑非笑的表情,黄琬简直如吞了苍蝇般难受。
之前他一番话诛心,老董这番话更甚:洛阳城里的豪门贵族,当然有吃有喝,他们攀附着权力,巧取豪夺,吮民膏血,将大片良田收为己有,使得原本的自耕农变成自家的佃农,几乎不需要商贾贸易。
但这事儿黄琬不能说、更不敢说。
一旦挑明,还如何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悲天悯人地指责老董胡乱作为?同时,那些被他扒了裤衩子的士大夫们,不拼了命地撕烂他的嘴,将他扒皮拆骨?
“盖家国大计,社稷安危,当为计深远,目光广博。司徒只见农耕重要,却不知放开商业,亦可助民耕作。”
“洛阳有需,商贾有求,百姓自会开辟荒田、悉心耕作,以为生计。”
“同时百姓得其农利,又可购买耕牛农具,钻研农术,推动农业大兴,两者相辅相成,何来舍本逐末之说?”
论述完毕,老董也没给黄琬好脸色,讥讽道:“司徒闭门造车久矣,不懂民事,不通民情,却在此危言耸听,坏吾大计,徒增天下笑耳!”
“你,你……”黄琬气怒攻心,指着老董就想破口大骂。
老董却一回头,倒吊的三角眉一竖,一双细眼中精光暴闪,丝毫不掩饰粗野凶悍的煞气。吓得黄琬顿时没了胆气,犹如丧家之犬般退回座位。
“太尉欲兴商贸,老臣并未异议,然太尉可知黎庶一年岁入几何?”黄琬退后,又一人出列问道。
老董回头一看,止不住心中默默叹气:真佩服历史上那位老董,征辟来这么些名士干啥,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么?
还是觉得困难模式已不能满足,非要来一把地狱模式添堵?
出口之人是一位老者,名叫荀爽。党锢之祸时隐居汉滨,十多年间专心著书,有‘硕儒’之称,名气很大。
可惜一千八百多年后,他的学说已淹没历史长河,反倒是他的一位侄子和一位孙侄的名气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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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一家农户五口,占地百亩,种黍一年所获不过150石,刨去口粮、田租、算赋、种子、农具等必要支出后,一年到头只能勉强度日。真正承牛马之承,食犬彘之食,长期挣扎在生存线上。”
感谢蔡琰提前给了答案,不过老董说起此事时,仍十分痛心。
荀爽闻言不由一愣,面露意外之色。
董卓也微微一叹,道:“荀公,老夫知晓你意思,并非胡乱施政。故而今日上表,只想放开洛阳首善富裕之地,以商流通,由表及里,期望可以带动农术改进,进而惠及百姓。”
“是也。”闻听至此,玉阶之上的刘协忍不住开口,道:“太尉表中的确提及此事,还言明不可胡乱施为,当统筹调度,徐徐推广。”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目光一惧,生怕惹得董卓不高兴。
董卓见状,知当初历史上那位自己带兵救驾,以及废了汉少帝刘辩一事,给这位天子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努力露出鼓励的微笑,对着刘协恭敬一拜:“陛下体察老臣苦心,老臣铭感五内!”
“那,那朕是否可将太尉表书,传阅诸臣?”感受到老董的肯定,聪明的刘协又无师自通打起配合。
老董心中更喜,又是高呼道:“陛下圣明,汉室复兴有望矣!”
刘协闻言,嘴角不由自主泛起一丝微笑,蓦然感觉玉阶下的胖子似乎没那么可怕。尤其一个多月前那个刀兵四起的夜晚,他与老董同骑一马,感受着宽厚身躯带来的安全感,内心竟升起一丝异样的情怀。
老董也正巧抬头看向刘协,敏锐察觉到这孩子眼中的孺慕之情,顿时感觉……肩头的老父亲责任又沉重了几分。
明明膝下无子,为何偏偏有了要养两个儿子的责任感?
自己这泛滥的父爱,怎么就止不住呢!
“太尉奏表详细周全,措施严谨,老臣佩服。”此时荀爽看完奏表,向董卓颔首微笑一礼,随即入座。
董卓敬佩荀家家风风光霁月,同样也是一礼,道:“荀公当年上表朝廷‘省财用、实府藏、宽役赋、安黎民’,老夫也铭记于心,今日不过东施效颦,让荀公见笑了。”
该怼的就怼,该称赞的就夸,虽然决意舌战群儒,但老董更乐意让人心悦诚服。
可惜,总有不长眼还是会跳出来:“太尉!……商贾贱业,玷污心志,若人人效仿,世风日下、道德败坏,又当如何?”
喷神老董再度上线,胡子一吹,眼睛一瞪:“商贾至少沟通有无、调运南北,尔这狗东西未见功业,却口出恶言。坐议立谈,无人可及;临机应变,百无一能。若人人如此,朝堂威仪何在,汉室又如何当兴!”
“你,你!……”
“我,我什么我!再敢废话,老夫剁了你!……”
喷了半天,老董有些不耐烦了:舌战个啥群儒,那是诸葛村夫的style,不是自己的。
放弃自己最有利的暴力,跟这些傻逼浪费口水……有那功夫,不如用舌头干点最该干的事儿。
咦,怎么突然感觉有车开过?
第33章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蔡府后院,琴声断断续续、艰涩嘈杂,让即便不懂听琴之人,也能感知到奏琴之人的心绪不宁。
“阿姐……”蔡琰身侧,一名汉服小萝莉怪怪地看向她。
她有着白瓷般细腻的肌肤和光洁的额头,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古灵精怪,再配上汉时孩童特有的两颗总角髻,愈发显得呆萌可爱。
但随后的话,却让蔡琰瞬间想拿起焦尾琴,狠狠砸下去灭杀了这同父异母的妹妹。
“你这是……发春想男人了么?”
蔡琰双目一冷,纤细的手指一绷,杀气凛然:“婉儿,你是不是皮又痒了?”
“阿姐,《诗经》有云: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萝莉一点不怕,还背起胳膊摇头晃脑道:“不只君子喜欢窈窕淑女,淑女也爱君子的,这些婉儿都懂,阿姐不必遮遮掩掩……”
说着还作死地看向蔡琰,叹气道:“何况阿姐今年都十七了,也到了想男人的年纪……”
“呵呵……婉儿知道的真多。”蔡琰看似夸赞,可随即俏颜含霜,出手如电,一把揪住毫无防备的小萝莉,放在双腿上就是一顿捶:“可惜,该知道的你不知道,不该知道的倒是懂很多。长姐如母,不好好教训你下是不行了!”
“父亲救我,父亲快来救我啊!……呜呜。”小萝莉刚挨了两锤,扑腾着小胖腿向后院门大喊。
“昭姬,你这是又在作甚!”下朝归来,一脸愁眉不展的蔡邕见状,赶紧着急过来从蔡琰手中夺下蔡婉,埋怨道:“你忧心太尉表奏之事,可也不能拿婉儿出气啊……”
蔡婉是蔡邕躲祸江南时,生活略微稳定后纳的妾室所生。虽非嫡出,可老来得女,自是十分溺爱。
“父亲,她如此人小鬼大,都是你平日娇纵,你可知她刚才说……”
“阿姐,我刚才说什么了?”躲在蔡邕背后的蔡婉,还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见蔡琰一瞪眼,又急忙缩了回去。
又刚又怂的模样,像极了那些……熊孩子。
“你,你等着……有空再跟你算账!”知晓自己现在教训不了妹妹,蔡琰也无可奈何,看到蔡邕归来,又忍不住问道:“父亲,今日朝会……”
“通过了……”不等她说完,蔡邕已给出答案。
蔡琰却心一急,道:“女儿也知道奏表必然会通过,毕竟叔父手握洛阳兵权,强硬起来无人敢杵逆。”
“女儿是想问,奏表是如何通过的?……”
“自是百官附议,天子用玺,以制令颁布。”
“百官附议?”蔡琰闻言神色不由一喜,随即又感激地看向父亲,恭敬深深一礼:“父亲,女儿代洛阳百姓谢……”
“别,别谢我……”蔡邕赶紧一躲身,避开女儿这一礼:“昭姬误会了,此番太尉奏表得百官附议,并非父亲之功。”
“父,父亲并未出列直言?”蔡琰也奇怪了,黛眉轻蹙:重农抑商乃古制,满朝士大夫又对叔父鄙薄排斥,若无父亲这类的名士大儒力挺,如何能得到百官附议。
“为,为父其实当时也想出列的……”蔡邕先心虚地看了女儿,随即脸色便有些懊恼:“可,可太尉根本不需要啊。”
“他在朝上先是口若悬河,将反对之人一一驳斥,随即不耐烦又破口大骂,直接将满朝百官骂得狗血淋头。”
“骂,骂得狗血淋头?”蔡琰更惊,面部表情管理都不会做了:“这,这不可能吧?……大汉自桓、灵二帝来,朝政昏暗,士大夫不乏刚正谏言之人。”
“大汉又素来崇尚名节,不少士大夫更以‘敢言’之举扬名,为晋身之阶……”说到这里,蔡琰忽然心中一慌,颤抖道:“叔,叔父可是恼羞成怒,在朝堂上作了跋扈残虐之事,威胁大臣?”
不杀人立威,她实在想不到,董卓还如何能让那些士大夫屈服。
可蔡邕仍旧摇头,道:“没有……”
“没有?”蔡婉越听越有趣,道:“被骂了还要同意,那些人是不是贱啊……”
“婉儿!”这下,蔡邕和蔡琰两人同时呵斥,可随后蔡琰又忍不住颔首,道:“不错,被骂了还会同意,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老夫也百思不得其解。”说着,蔡邕回忆起当时情况,道:“太尉将气势汹汹将反对之人骂了一圈后,朝堂上无人敢再多言。可朝臣们也都心有不服,场面一下陷入僵局。”
“然后呢?”
“然后……”蔡邕神色便古怪起来,抬眼看了一眼蔡琰:“为父想起你的嘱咐,心一横便要站出来!”
“父亲!”蔡琰眼中顿时暴出崇拜之情,一如幼儿时。
蔡邕脸色就惭愧懊悔了:“昭姬你先别激动,为父当时……真心想要出列。但,但腿一麻就出晚了。”
“父亲腿麻了?”蔡婉闻言,十分有眼力地便为蔡邕捶起了腿,虽然这马后炮基本没啥用,一片孝心却让蔡邕十分受用。
“出,出晚了?”蔡琰就白了一眼,然后道:“何人先父亲出列?”
“太尉长史何颙。”
“何颙?”蔡琰黛眉更紧,俏颜上尽是不解:“那位南阳名士,因与袁本初一同庇护党人,而声名卓誉的那位何伯求?”
“还,还有城门校尉伍琼,尚书郑泰、周毖……”
“他们……”蔡琰愈加意外而迷茫,思忖道:“他们倒是早些时便攀附叔父,然声名不显,在朝堂名宿无甚德望。纵然力挺叔父,亦难以服众吧?”
“可,可这四人,不过抛砖引玉。”
“就在众臣觉得惹不过太尉,转而诘难这四人时,太傅袁隗却随即出列附议,一举扭转了风向。”
“太傅袁隗!……”这下蔡琰娇躯一惊,柔嫩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袁家四世三公,声著海内,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袁隗更乃当朝太傅,又是受先帝遗命的辅弼大臣,他为何会突然……”
“为父也甚为不解。”蔡邕蹙着眉,捋着胡须沉吟道:“或,或许太傅与太尉之人,有旁人不得知的默契……”
“当初太尉奉故大将军令入京,其中便有袁家那位袁本初的怂恿。且后来太尉执意废立天子,上报太傅后,太傅也回复同意……”
“若是袁公明言开口,以其声望力挺叔父,众臣……还真会顾忌几分。狐疑之下纷纷附议,也说得过去了。”
“不错,太傅袁隗开口后,众臣一时愕然不语。随即,司空荀爽也觉上奏之策并无不妥,不妨一试,光禄勋杨彪紧随其后……”
“如此风向调转,攻守易位……”蔡琰当即明了,虽不理解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总算知道了来龙去脉。
只是不经意间,忽然又看到蔡邕目光一闪,很心虚的样子,不由想起什么:“值此众臣纷纷附议时,父亲难道还?……”
“呃,为父不是说了么,当时腿麻了……”蔡邕有些后悔把女儿生得如此聪明,什么事儿都瞒不过。
事实上,他当时的确腿麻,但更震惊形势忽然乾坤倒转,以至于没反应过来。
“父亲!……”事已至此,蔡琰这个当女儿的,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娇嗔一声表达不满。
心虚的蔡邕赶紧好言补救,道:“为父虽未力挺太尉,但也非什么事都没做。下朝后,特意询问了太尉此事,不想昭姬你如坠雾里。”
“那叔父怎么说?”
“太尉说……”这时蔡邕的脸色就怪异莫名,神情茫然地回道:“太尉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蔡琰当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不懂老董为何会说这话:“叔父此乃何意?”
“为父不知,一路冥思苦想也不得其解。”
“女儿找他去!”
“好……”蔡邕下意识答应,随后反应过来,赶紧向前追去:“昭姬,昭姬……你一未嫁女子,独身去寻那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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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鳏夫’这词儿,蔡邕是打死不敢说出口的。
就这么一愣神儿的功夫,发现女儿已出了庭门:“你,你至少带上护卫啊……太尉如今解了市邑限制,外面必然比之前要乱!”
可惜,蔡琰连头都没回……
“这到底谁是父亲,谁才是女儿?……”心伤的老父亲看着大女儿坐着马车离去,只有将希望寄托在小号身上:“婉儿,可不能学你阿姐。”
“父亲放心,婉儿不会那般的。”蔡婉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保证。
随即,还掐腰大声向门外呼喊道:“哼,一想男人就离家出走,有本事儿你出了这门儿,以后别回来啊!”
“嗯?!……”蔡邕先是一喜,随即一愣,接着脸一黑:“婉儿,为父觉得你阿姐说得没错,是该好好管教一下你了……”
第34章 我去当吕布!
晚秋的风已开始萧瑟,老董的心却一片火热。
坐在胡床之上,满脸堆笑看着前方只有一人能看到的虚拟光屏,嘴里还絮絮叨叨:“还需向市场投入三万多斤金银,才能将五铢钱的价格,稳定在一万比一的国家牌价上啊。哦?……这里还有经济发展的指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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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市的市场活力稍微强点,金市的流通最为迅速,南市的潜力看来不可估量。如此看来,等洛阳一地的市场活力全被激发出来,手工业也会随之发展,就可以攀科技树了。”
“最主要的是,此番又赚了17点民心值。用去5点兑换这经济监测功能后,还剩下12点,也就是一年逆生长和变帅增强的时间。”
看着眼前的光屏标记和数据,老董笑得如一位地主家四百斤的傻胖儿子:“精确监测到货币流通情况呀,何等逆天的功能。”
“有了这个,以后国家铸币和投放全都了然于胸,可以大胆地运用货币和财政手段,促进治下的经济发展。”
“日后只需好生运营便可民富国强,有钱有粮,招兵买马。谁敢跟老夫炸刺儿,老夫亲自去收拾他!”
随即目光瞟到光屏末端的区域,他又有些贪心不足:“可惜,这辅助监测系统只能显示目前治下的区域,若能连山川地貌也显示出来,完全可以当军事地图用。”
此时光屏上的区域,只有洛阳三市和毗邻洛阳的河东郡——老董目前实际统治的区域,也就这么一点。
并且,河东郡那里商业指数很低,让他蹙眉不已。
还没等仔细琢磨这事儿,门外便有侍卫通报:“太尉,蔡左中郎之女蔡琰求见。”
“哦,我大侄女来了?……”心念一动,眼前的光屏攸然消失,董卓乐呵呵地道:“快请进来。”
“太尉……”不多时,由侍卫引进的蔡琰便要施礼。
“不必如此,这里没外人,大侄女。”不等蔡琰拜下,老董一挥手,喜笑颜开地道:“此番多谢侄女妙笔生花,一篇奏表写得字字珠玉,老夫才……”
“叔父,侄女已问过父亲了,也莫当侄女是三岁懵童。朝堂上政治斗争、权力倾轧,岂是一篇奏表好坏便可左右的?”
说着,蔡琰上前一步,认真问道:“叔父,汝是如何一夜之间让袁公同意,且当着满朝众臣附议赞同的?”
“这个……”董卓摸了摸胡子,高深莫测地道:“侄女,该知道的你就知道,不该知道的你就不知道,好么?”
蔡琰当时娇躯一颤,美目一瞪:“叔父,这便是下朝时,你对我父亲所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含义?”
“这,这句话不是这意思么?”
“叔父你说呢?”
“我,我这不是……知识都学杂了么。”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才十七岁的丫头片子,老董忽然有些心虚:“那,那个……侄女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蔡琰脸色更冷了,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敢对眼前这一脸横肉、杀人如麻的魔星步步紧逼:“侄女无事,便不能来看望叔父了?”
说完,还故意一侧身:“那我走?”
董卓一愣,随即打量起蔡琰如玉脂般的颜容上,两道眉黛微皱,明眸善睐、双瞳剪水……然后是宽大的曲裾中也遮掩不住的窈窕有致身材,表情变得格外奇怪。
不丑啊……
咋还傲娇上了呢?
蔡琰一时也有些心慌了,虽未经男女之事,可对方那古怪的目光,让她有种小白兔掉入狼窝的感觉。
好在董卓随后神色又平静下来,恍然大悟般笑道:“侄女这是生气了啊……放心好了,叔父岂是过河拆桥之人。”
“明日叔父便再上表一封,擢蔡左中郎为太常!”
太常,古代朝廷掌宗庙礼仪之官,兼管文化教育,也统辖博士和太学。宗庙礼仪这块儿董卓不太在乎,看重的是文化教育这一块。
蔡邕精通音律,才华横溢,师事著名学者胡广。除通经史、善辞赋之外,又精于书法,擅篆、隶书,尤以隶书造诣最深。
历史上记载他藏书多至万余卷,中年时又游历四方……呃,准确来说是被通缉,不得不四处逃窜躲命,但这被动地增长了见识、熟悉各地人文风物。
如此大学教授一样的人物,让他搞政治有点强人所难。但要换到搞学问的岗位,自会如鱼得水。
历史上那老董强迫蔡邕入京,纯粹为了借人家的名气往自己脸上贴金,现在的老董如此安排,才算是人尽其用。
最主要的,太常位列汉朝九卿之首,地位十分崇高。在极度重视礼孝的汉代,这官职十分有牌面儿。
“叔父是觉得,侄女此番前来是为了讨赏?”蔡琰却眉黛紧蹙,俏颜涨红,初具规模的胸还微微起伏,愈发生气的模样。
“哦哦……当然还有侄女,代笔费可不能不给。”说着,老董一挥手:“取些金银和绸缎来,侄女拿去买些脂粉,做些好看的衣服。”
“若侄女想要讲经,老夫也可给你个女博士的官职,让你去太学授课,毁人不倦……”
说着,董卓自己都要为自己的机智点赞:这赏赐实在太贴心、太令人感动了!
在男尊女卑的汉代,昭姬,你可曾遇到过一个男人,如此有胆气打破世俗的枷锁,为你愿与整个世界为敌……
等等,情况怎么好像有些不太对?
大侄女发育挺不错的娇躯,怎么又开始颤抖了?
从那细密的频率和捏紧的小拳头来看,她似乎都……气怒攻心?
“叔父焉可如此辱我!”说这句话时,蔡琰眸中流露出悲愤的美,似乎要将心中的委屈色彩全都释放出来。
虽未垂泪,却人感觉有些窒息。
董卓茫然又无措,突然……有些烦这大侄女了:好心好意给你爹升官呢,让你安心当上官二代都不行?
还给你送钱送衣服,怎么就成侮辱你了?
要有人这样侮辱我的话,我不当董卓了行不,我去当吕布!
认那人为干爹!
哼,女人都是不讲道理的生物,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惹到她们。并且,还啥也不说先把情绪摆出来,搞得你莫名其妙。
万幸,这不是毒鸡汤遍地的前世,还有男尊女卑的社会观念压着。
蔡琰虽伤心又愤怒,但良好的家教还是使得她十分有礼,凄然道:“叔父,当真要这般卸磨杀驴?”
“驴?……”一头雾水的董卓,看向蔡琰泫然欲泣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侄女耷拉着这张脸,还真挺像。”
“叔父!”蔡琰又气又恼,胸中一股怒气翻涌,令她都不知如何自处,简直羞愤欲死。
气到极致看向董卓茫然不解又认真的脸,忍不住……也一下笑了出来:“你,你怎么可以这般说侄女?”
也就是此时,她看出董卓是真心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嗔怒地瞪了一眼后,认真道:“叔父不会以为奏表通过后,便万事无忧,要将昭姬甩到一边了吧?”
董卓这时也听出味儿了,道:“昭姬是说,市场改革这事儿还没完?”
“然后,我又着急忙慌给汝父升官儿,又给你金帛的。让你误以为我要将你撇到一边儿,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嗯。”
“侄女啊,这不叫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种用完你了就甩一边儿,叫渣男!”
“渣,渣男?”蔡琰不懂,但她知道:“叔父不是渣男。”
“那侄女觉得我是……老实人?”
“叔父看似张牙舞爪、嚣张跋扈,实则心地善良、胸怀穷苦黎庶,算得上老实人。”蔡琰认真点头。
“.…..”
董卓顿时面色扭曲:怎么感觉,你好像在骂我?
第35章 就当我放了个屁!
老董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老实人”成了贬义词。
不过这只是个小插曲,想了想蔡琰的话,发现这市场改革还真不是一纸诏令下去,就完事儿了的。
“任何改革变动都需要相应的配套设施,尤其像咱这样还比较大的调整变动,更需要……人才!”
“没有可靠能干的才干搭建起班底,将政令制度稳妥地推行下去,非但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反而还可能起到反效果。”
接着示意蔡琰坐下,继续道:“咱的改革方面包括打破‘午时开市、日落散市’的限制,改‘四里一市’为‘坊中有市、市中有坊’的布局,增设洛阳市长督管市令、啬夫,负责平准、物价、市籍、商税等事宜。”
“其中坊市的规划布局,市令、啬夫的增选,以及平准、物价、市籍、商税、秩序等这些的关键,就在于……”
说着,目光就与欲欲跃试的蔡琰对上,故意等待了一会儿,两人便异口同声道:“洛阳市长的人选!”
如此默契,令蔡琰明显激动雀跃起来,之前种种不满尽皆烟消云散:“叔父英明睿智,果然没让侄女失望。”
“谬赞了,叔父之前的确志得意满、懈怠疏忽了,若非侄女提醒,险些半途而废。”
错了就认,谁都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没啥大不了的。
反而死要面子不敢承认自己的错误,才最让人瞧不起。倘若还不知改正,一辈子更就那样儿了。
“唔……洛阳三市的市令品秩是二百石,新增设的这个市长,品秩定为三百石比较合适。同时此人学识要渊博,尤其要擅长算学,最好出身好一些,能跟洛阳令、司隶校尉这些人说上话。”
老董拢着奔放的胡须,蹙眉思忖。
“除此之外还要年轻,有孝廉在身,并有一定的从政经验。若是那些声望卓著之辈,早已在朝有名,不适合担任此职。”
蔡琰黛眉轻蹙,托腮沉思。
“唔,不错。”老董点头眉飞色舞,再度与蔡琰四目相对,又道:“侄女,汝可知选贤任能的关键是什么?”
然后,再度与蔡琰异口同声。
“德才兼备!”
“任人唯亲!”
迥异千里的两个答案出口,默契一下崩得稀碎。老董眼神儿很失落,幽怨看了蔡琰一眼:“侄女,你还是不太懂我……”
被那一眼看得都想揍人的蔡琰,感觉自己几十年的淑女教养,随时可能绷不住:都五十多岁的死胖子了,你幽怨个什么劲儿!
忍了忍,才用平静的语气劝道:“叔父,德才兼备、以德为先方为正途,你这个‘任人唯亲’,实在……”
董卓却笑了:又一个被书给误导的高智商傻子。
“侄女呀,你是否下意识觉得,举贤任能首选就该德才兼备,无虑其他的角度。甚至,叔父最好做到‘外举不避仇’,才算胸襟广阔?”
“难道不应如此?”
“当然不是。”老董摇头,道:“洛阳市长一职看似无足轻重,却有着收取商税的权力。倘若落入与老夫理念不合之人手中,他本事儿越大,老夫损失反而越惨重。”
“毕竟‘德’这个东西,定义可太宽泛了。”
“你不要忘了,叔父可是声名狼藉的权臣,那人背刺老夫之后,仍可大言不惭地标榜自己乃有德之人。”
“毕竟有个词不是叫‘忠义难两全’么,人家舍小义、为大公,又何错之有?洗白起来,实在太简单了。”
“叔父……”听着这番歪理邪说,蔡琰一时难以接受。同时,眼神还有些懵懂:洗白?……这是啥意思?
老董却一摆手,打断道:“侄女,我知伯喈肯定跟你讲过‘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的故事,并且还是在你幼年时讲的。”
“正因幼年时你还没独立思考的能力,才会下意识将其当作金科玉律。”
“可你是否仔细想过,为何数百年间,只有祁黄羊向晋平公‘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的故事被记载了下来,而大部分君王任命官员,都会先从亲族、相近之人中挑选?”
“为,为何?”
“因为任命亲族、相近这些人,首先能节省信任成本——当然,不是说亲族和相近之人一定不会背叛,但至少要比一个陌生人强很多。”
“数百年间,只有祁黄羊向晋平公这样另类的举荐被记载下来,正是因此等做法太少见、太出人意料,才有记载下来的价值。而经过数百年验证,也是做稳妥的做法,反而显得平平无奇、湮灭于历史长河中。”
随即,看向还是一脸不解的蔡琰,老董微笑道:“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侄女手中有五枚钱,且必须赠予别人,那你会赠予谁?”
“父亲,或是妹妹……”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蔡琰想了想,还是如实答道。
“不错,只有这样才符合人性,也最符合你的利益。”老董又笑,娓娓解释道:“赠予父亲会得到父亲的关爱,赠予妹妹也能令她更亲近自己。可将钱赠予一个陌生的人,变数就太多了。”
“叔父……”听完,蔡琰开口准备表示自己懂了。
可老董一抬头,再度打断道:“侄女呀,叔父知道像你这种读书多了的人,反而越可能钻牛角尖。”
“叔父……”
“你听我说,德和才不是最重要的,忠诚和信任才是第一位。”
“叔父!……”接连被打断,蔡琰忍不住提升了语调,赶在老董又要打断前快速开口:“叔父亲族和相近之人中,有合适的人选么?”
“我……”董卓先是一愣,随后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如同吃了屎般懊恼:“那个……侄女,你就当我刚才放了个屁!”
他理论是没错的,问题是……手下居然连人都没有:武将们全都带着兵,李儒筹备着绣衣使。
至于贾诩,被新任命为太尉长史——既已知道何颙那家伙是二五仔,当然不可能还把他继续留在身边。
亏自己刚才还说得一套一套的,结果现实这么打脸,真是丢人他妈给丢人开门,丢人到家了。
蔡琰则忍不住噗嗤一笑,灿若春花,接着还花枝微颤。
然后,又看到老董不怀好意地看来:“你父亲声著海内,门下高徒应该不少吧,能推荐几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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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门生俱已成名……”蔡琰摇摇头:有合适人选的话,她刚才就说了。
两人便再度对视一眼,齐声一叹。
这人……太难找了啊。
场面一时陷入了沉默的尴尬。
门外侍卫却忽然前来通禀:“太尉,郎中令李儒求见。”
“嗯?……让他进来吧。”
很快李儒匆匆入堂,见到蔡琰后微微一愣,面色迟疑地道:“太尉,属下有要事需禀……”
蔡琰见状,起身便要告退。
老董却摆摆手,道:“无妨,昭姬不是外人,有什么事儿尽管说。”
李儒的眼神儿就有些鄙夷,瞧不上老董在漂亮女人面前瞎装逼的德行,斟酌着字眼道:“太尉,据……可靠消息,洛阳令司马防欲携家逃离洛阳。”
“司马防?”老董先是一愣,随即眼珠一转,神色便诡异起来,嘿嘿看向蔡琰道:“侄女,你当真觉得叔父是老实人?”
“嗯……”
“抱歉,你看错人了!”老董便邪魅一笑,突然大袖一挥道:“来人,去把城门校尉伍琼找过来!”
第36章 逃出魔爪……失败
夜凉如水,漆黑如墨。
司马防小心翼翼带着家眷和家资,有些心焦和担忧地小心行进着。同时,还叮嘱他们尽量小声。
身为洛阳令,想要搞到洛阳巡逻士兵的规律易如反掌。前几天的时候,他还收买了上东门的一个什长。
“父亲,我等非要离开洛阳么?”长子司马朗在前方引路同时,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
“早走早好……”看着前方不远的上东门,司马防微微一叹,道:“伯达,难道看不出这洛阳迟早要不太平么?”
听到这话,司马朗俊秀的面庞不由也泛上一丝忧色:“董卓一边塞武夫,无名无望却以雷霆之势窃取兵权,予取予夺,焉能不惹众怒?”
“且随后又废立天子,幽禁太妃和弘农王,以权欺上,更触犯了臣子的大忌。种种所为,已使局势紧如绷弦……”
“是矣。”司马防也幽幽一叹,道:“若董卓只是跋扈蛮横,士人也只敢怒不敢言。偏偏上个月时他又听信周毖、伍琼、郑泰之言,外放朝中名士牧守四方,以控天下。”
“殊不知那些皆士人也,岂会与他同心?”
“恐怕这些人到了地方后,便会迅速收归权力,遥相呼应。届时传檄四方,大举兴兵,洛阳一地瞬间便会鼓角争鸣,烽火连天!”
“唔……想必届时檄文上,还会怒斥董卓纵兵盗掘皇陵,虐及鬼神。当真过恶蒸皇天,浊秽薰后土。”
就在两人忧心忡忡时,身后传来一惫懒的声音。
有些玩世不恭。
一位看模样十一二岁的少年,不安分地躺在盛放家资的牛车上,对着司马防和司马朗道:“董卓此事虽干得隐秘,可只需有心留意一下,便会无所遁形。”
说着,他信手一抛,手中正是一枚金缕玉片。
“懿儿,慎言!”司马防目光严厉地向后看了一眼,道:“今夜乃我等一家存亡之际,汝切莫节外生枝!”
司马懿无聊地撇撇嘴,但还是顺口回道:“孩儿知道了。”
看着次子明显没将自己话听入耳中,司马防心中不由再度一沉,总感觉今夜会有什么不祥发生。
但前方已是上东门,只能暂时压下这股心忧,打起十二分精神前去应对。
“内史大人,你总算来了……”什长看到司马防,明显神色一松,道:“小人可等您半天了,心惊胆战的。”
“义士救命之恩,某没齿不忘。”
司马防躬身一礼,什长明显受宠若惊,赶紧去扶。就在此时,司马防已掏出两块金饼,借助宽袖的遮掩迅速塞入什长手中:“有劳了!”
什长神色一愣,随即欣喜不已,小声吩咐手下打开城门:“内史大人客气了,速速离去为要。”
一切看起来很顺利。
司马懿却环顾只燃着不多灯火的城头,忽然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头:正对面漆黑的城楼门洞里,透露着几丝不该出现的亮光。
城门,缓缓开启。
亮光也渐渐明耀起来,司马懿猛然起身大叫道:“父亲!……”
“这是怎么回事,城门外怎么会有灯火?”司马防此时也看到了,慌忙看向面前的什长,却见他一脸惊慌茫然,显然也不知内幕。
城门之外,金属兵器铿锵相撞,无数只脚踏在街上的条石路面上,发出沉闷的橐橐声,如骤雨落地。
无数火把照亮了漆黑的夜。
全副武装的五百精锐士卒迅速冲入城内,将司马防一家及城门士卒团团包围起来。长戈在灯火中闪烁着幽凉的剪影,弓弩上弦的咔咔声响入耳中,一枚枚锋利箭头犹如吐信毒蛇的利牙。
只需一声令下,司马防一家三十余口,及城门士卒瞬间就会变成刺猬。
“深夜宵禁,内史大人意欲何往?”
清脆的马蹄声响起,城门校尉伍琼缓缓现出身形。只是他神色并无一丝得意,眼中反而闪过惊愕和恐惧。
“伍,伍校尉……”司马防瞳孔陡然收缩,满脸不敢置信:“汝为何会在此?”
“某乃城门校尉,都守洛阳城门乃份内之责,出现在此岂非很正常?”迅速收敛起眼中的异样,伍琼睥睨着向司马防问道:“反倒是内史大人触犯宵禁,收买城卒擅开城门,当该何罪!”
说完,不待司马防言语,大手一挥喝令道:“带走,押入廷尉大牢,听候太尉发落!”
“父亲!”
司马朗惊惧上前阻拦,被士卒狠狠推倒一旁。还没反应过来的司马防,连挣扎都来不及,便被如狼似虎的士卒拖走……
随即,周遭士卒立戈收弩,在伍琼的带领下整齐收队,向着城内行去。
一众人蓦然出现,除伍琼略微说了几句话,便行动如风、目标精准,擒了司马防后又迅速离去,处处透露着诡异。
不像是严令执法的大汉将卒,倒像是……下山抢新娘的盗匪。
以至于司马防好像也看出了这点,脸上除却浓浓的惊骇,还掺杂着一抹难以理解的错愕。司马朗、司马懿等人愣在原地,犹如风化的石俑。
“夫君!……”抱着只有三岁司马馗的郭氏,眼睁睁看着丈夫被拖走,六神无主的她拉着司马朗的衣袖:“朗儿快想想办法,救救你父亲……你父亲在朝中有些故友,你去求求他们,快去啊!”
“母亲莫慌,切不可乱了方寸。”司马朗从地上起来,眉头紧蹙:“我等深夜出逃乃重罪,且不说没人敢替父亲求情。单说此事尚未暴露,我等便慌忙告诸他人,岂非小事闹大,逼着朝廷明正典刑?”
“而且,今夜之事……”望着离去部队的灯火,他沉思良久,才缓缓开口评价道:“甚为蹊跷。”
“不只是蹊跷,简直诡异。”
冷静下来的司马懿,也坐在牛车上托腮沉思道:“其一,我等今夜秘密离京,无人知晓,伍琼却早有准备,守株待兔。”
“其二,擅开城门乃重罪,昔光武帝打猎晚归,都未使城门令开门。按照《汉律》,伍琼对我等都有权先斩后奏,此番却只抓走了父亲,将我等留在原地。”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说着看向司马朗,面色奇怪地道:“大兄,你也看出来了吧?”
“下令擒拿父亲时,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此事要听候太尉发落……”
司马朗点头,神色也愈加沉凝:“也就是说,今晚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很可能是得了太尉的授意。”
“太尉?”郭氏仍旧担忧不已,可看着自己长子和次子临危不乱,心中也安定一丝:“就是那个边塞武夫,董卓?”
“他,他怎么会知道我们今夜要回河内?”
“孩儿不知……”司马朗疑惑摇头,道:“不过孩儿却知,事已至此,唯有太尉能救父亲一命了。”
“那你快去求见董……太尉啊!”
“母亲……”司马朗一脸颓然,道:“太尉乃三公之一,位高权重,孩儿如今只是罪臣之子,又如何能见得到?”
“那,那该怎么办啊……”
这时候,司马朗却目光冷然地看向司马懿,道:“二弟,你既知太尉盗掘陵墓一事,想必也知道一些其他的吧?”
随即不等司马懿犹豫,他又补充道:“别否认,我知你但凡遇感兴趣之事,都会想方设法打探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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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的司马懿只能摊手,道:“好吧,我告诉你明日该去找谁。不过……”说到这里,他又一脸强硬:“此事攸关父亲性命,大兄必须同意我一起去!”
看着弟弟眼中露出如狼围猎的坚定目光,司马朗没有迟疑,重重点头道:“好!”
第37章 变态是啥意思?
翌日一早。
“父亲……”蔡府当中,蔡琰心事重重地吃着早饭,突然抬头问道:“‘变态’一词为何意?”
“咳咳……”蔡邕一下将黍米咳了出来,微微蹙眉:“变,变态?……这,这又是太尉嘴里说出的新词儿?”
“嗯。”蔡琰点头,回想起昨日下午的对话,神色更加古怪:“那时叔父正与郎中令、长史贾诩商议……呃,商议一些害人的计策。”
“女儿从未学过那些,根本插不上嘴。”
“然后,叔父便注意到了女儿,说了句‘昭姬,你是不是常常感觉自己不够变态,而与我们格格不入?’”
“说完,他还忍不住笑了起来,似乎很有意思的样子。”
回忆至此,蔡琰再度看向蔡邕,郁闷道:“可女儿连‘变态’一词何意都不知,更不知叔父为何会发笑。”
“变态啊……”蔡邕也头疼,想不通老董嘴里为何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词。
捻了几下胡须,沉思道:“《荀子·君道》中有云,‘贫穷而不约,富贵而不骄,并遇变态而不穷,审之礼也’。”
“太尉口中的‘变态’,应当是出自这里吧?”
“贫穷却不卑屈,富贵而不骄纵,同时遇到各种变故能应对自如,是因为明白礼仪的缘故?”
蔡琰闻言摇摇头,道:“不应如此,女儿当时想到的也是这个。但‘变态’一词在这里作变故之意,与叔父之意明显相差千里。”
“唔……”蔡邕更头疼了。
昨天就在女儿面前失了老父亲‘刚正’的标签,如今大概只剩下‘博学’的标签,可不想再失去了。
但心思电转、穷极所学,也想不通这‘变态’一词何意,不由恨得牙根儿直痒痒:一个边塞武夫、没文化的家伙,没事儿总造些新词儿干啥!
估计就是当时不知该怎么夸昭姬,才……等等。
蔡邕猛然一愣,惊愕抬头问道:“昭姬,你适才说太尉跟郎中令李儒、长史贾诩在商议什么?……害人的计谋?”
“嗯……”蔡琰神色如常地点头,看到蔡邕眼中的惊恐之色,失笑道:“父亲不用担忧,他们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说洛阳令司马防昨夜会携家出走。针对此事,便想要收服这家人。”
“有意思的是,太尉还说什么信任成本这事儿,靠天长地久熟悉培养自然好,但偶尔用些计谋也不是不行。”
“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然后,还看向长史贾诩笑了一下,征求了下意见。不知为何,贾文和的脸便黑了下来,似乎很郁闷幽怨的样子……”
说完,又忍不住一笑,道:“更有意思的是,长史贾诩随即岔开话题,说什么司马一家今日大概率会来咱家,找父亲向太尉求情……”
“父亲你说可笑不可笑,洛阳令品秩千石,乃天子首善之地的父母官,地位比其他县令高出不少。司马一家岂会无缘无故出逃,他们还煞有介事地算来算去……”
话音刚落,门外仆僮前来禀告:“中郎大人,小姐,洛阳令司马防长子司马朗、次子司马懿前来拜见。”
蔡琰笑如春阳的脸,瞬间凝固。
不敢置信地看向仆僮,愣愣地道:“确定是司马建公的公子前来,而非本人?”
“小姐,是司马大人的公子,不是本人。”
蔡琰闻言,娇躯忍不住一颤:司马防她是见过的,为人刚正耿直,做事严谨周全。那样的人想要携家出逃,必然慎之又慎,力求万无一失。
然而昨日下午,董卓便已然知晓了!
就在她震惊不已时,一人似乎比她还震惊,扭捏小声地问道:“昭,昭姬……太尉昨日商议的时候,可曾说过为父当如何?”
“呃……”蔡琰还未回复,仆僮再度开口:“中郎大人,二位公子此番前来求见的是小姐,不是您。”
“不是父亲?”蔡琰又一愣,事情已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仔细思忖片刻,才明眸流转,了然佩服道:“怪不得叔父想要收服招揽这一家,看来司马家中也有高人,知晓我与叔父的关系更近……”
想到这里,也顾不上用饭,挥手道:“将二位公子带入前厅……罢了,去让马夫备车,去太尉府。”
“昭,昭姬……”看女儿雷厉风行的作风,蔡邕不由慌了神儿:“用不用为父与你一同去?”
“你一未嫁女子,整日往太尉府上跑,这次还与司马家两位未娶的公子同车……要顾及些名声啊。”
蔡琰这次倒是停下了脚步,但还是没回头,嗔怒道:“父亲多虑了,还是在家等着天子制令,想着当上太常后,如何教导天下士子吧!”
“太常,教导天下士子?”
蔡邕又愣了,喃喃欣喜道:“老夫又要升官儿了,还是九卿之首?……这可比左中郎将的虚职要好,也终于能学以致用,不再尸位素餐。”
又一想自己还不知此事,女儿却已知晓,加之最近女儿总往董卓那里跑……这,算不算卖女求荣?
往后,朝中士人会如何看自己?
可女儿偏偏这么优秀,自己又管不住、惹不起……百肠纠结下,便将目光投向正在狼吃虎咽的次女蔡婉身上,苦涩地道:“婉儿,你可千万莫向你阿姐一样啊。吃罢饭,父亲教你读书好不好?”
“好!”根本没听蔡邕说了什么的蔡婉,仍扒拉着饭吃得贼香,点头含混应道。
蔡邕则已赶紧跑到书房,拿出一摞书简。
包裹竹简的布套上,用隶书清晰写了两个字:女训!
……
太尉府,前厅。
“世侄,你们这事儿让老夫很难办啊……”董卓一脸惊愕又为难的模样,看着拜在地上的司马朗和司马懿,道:“也真是的,朝廷何曾亏待了建公,他怎么就鬼迷心窍,也不致仕请辞便携家出逃。”
“犯了宵禁不说,还贿赂城门什长擅自打开了城门,这可是重罪啊!”
看着老董一番做作浮夸的表演,一旁蔡琰笼在袖子里的手紧了又紧,时而化拳、时而化爪,很想上去一巴掌拍死这不要脸的老胖子:司马一家缘何深夜携家潜逃,你心里没点数儿么?
如今你把持着朝政,还大肆从各地公车征辟……不对,威逼利诱着名士入朝,给你脸上贴金。
要是这时司马防上表请辞,不就是在打你的脸,你还不派西凉铁骑抄了他们的家?
除了深夜潜逃,人家还有啥办法?
“太尉……”司马朗赶紧再拜,正欲开口,却发现袍角被司马懿一把拽住,小声道:“叫伯父!”
司马朗一脸懵,愕然看向弟弟。
“太尉与家父并无交情,却上来呼我等二人为‘世侄’,如此兄长还不明白么?”司马懿又快速小声解释。
司马朗一愣,随即壮着胆子试探道:“伯,伯父……”
“哎,好世侄。”没想到,老董欢欣地一口回应,为难的神色也明显少了些,和蔼看向二人。
司马朗却更害怕了,浑身瑟瑟发抖。
刚才抬头时他看到,老董眼神儿炽烈又贪婪,跟饥肠辘辘的狼看到两只小肥羊,又如光棍多年的老流氓,看到两位妙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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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蔡琰见状,脸都气黑了,一股无名怒火自心头熊熊燃起:不知为何,她很讨厌董卓那种眼神儿。
一风华正茂、真真正正一个妙龄少女就在眼前,他都没用那样的眼神儿看过自己!
第38章 摊牌了,我不装了
“伯,伯父……家父深夜离开洛阳,的确有违律法。然家父向来尽忠职守,戮力操劳政务,须臾不敢懈怠。”
昨晚司马防被抓走后,司马一家两兄弟便定下解救策略:见到老董后,谎话是坚决不能说的。
伍琼能守株待兔等着自己,说明老董那里早已什么都清楚。若还强词狡辩,必然惹得老董不喜。
同时,从伍琼只抓走父亲,却未带走他们的做法来看,大概率就是要他们主动求见,然后……听候太尉大人的发落。
而听司马朗的一番话,老董也不由点了点头:果然,司马防会养儿子,两小子应该已将事儿都猜出来了。
目前这情况,就是我知道你们司马家啥情况,你们也猜出了我啥意思……那就,拼演技呗。
“建公刚正勤勉,老夫自是知道的。”
老董先微微点头,顿了顿,才继续道:“也正因如此,朝廷才任命他为洛阳令,丝毫没有亏待,结果他却闹出这么一桩事……律法无情,你们说,老夫又能如何?”
说完又一叹气,神色再度变得为难。
“伯父如今仗皇威,掌兵要,龙骧虎步,高下在心。但有钧令,各府衙曹属莫敢不从,恳请伯父念父亲劳苦,救父亲……”
“放肆!”老董当即大怒,一拍案几道:“你的意思是说,老夫乃当朝权臣,把持朝政,胡乱作为不成!”
“愚不敢,万没那个意思!”司马朗连连伏首顿地,慌忙致歉。
“律法无情,错了就要认,这道理老夫一边塞武夫都知道。尔等饱读经书,知礼明理,本当报效朝廷,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可犯下如此重罪犹不知悔改,还妄想让老夫扰乱朝政,干涉司法,简直乃斯文败类!”说着,老董起身便欲离去。
但同时,又用袖袍不着痕迹地向蔡琰那处扇了扇,眼神儿也眨了眨。
蔡琰一下就愣了:啥意思,让自己当唱白脸的佞臣?
自己书香门第出身,雅量高洁……
真不想搭理他。
可这毕竟是正事儿,自己若赌气任性不给圆场,戏恐怕真要唱砸了。而且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董卓给了一个机会。
一个让司马家感恩蔡家的机会。
无奈心中恨恨哼了两声,蔡琰便开口:“叔父切莫生气,世兄顾念父亲性命,一时情急才话有疏漏。叔父海纳百川,向来重贤爱才,切莫吓坏了二人。”
“多谢世姐美言。”见伏首顿地的兄长已无法开口,司马懿只能赶鸭子上架,大声道:“伯父息怒,兄长绝无此意,兄长是说……呃,家父虽不才,却也略有劳苦。”
“而伯父正如世姐所言,一向宽仁良善,爱才心切。此番对我等又这般和蔼爱护,兄长才会一时失言,万望伯父息怒。”
“哦?……”站起身的老董却没坐下,仍一副随时要走的模样:“老夫向来海纳百川,重贤爱才?”
“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刁难,就是故意刁难——他想抻足了劲,看司马家这俩儿子究竟有多少能耐。
尤其是……司马懿。
“伯父切莫自谦,公道自在人心。”司马懿丝毫不怵,侃侃而谈道:“伯父非但重贤爱才,还颇有大志远略,仁善宽厚。”
“一个半月前,伯父救驾入朝,便上表朝廷奏请以公卿子弟为郎官,补宦官之缺侍奉宫内,此举一举清扫汉朝亲宦官佞臣之沉疴,功莫大焉。”
“其二,伯父又率三公等大臣上书,请求重新审理陈蕃、窦武以及党人的案件,一律恢复爵位。并派使者去祭悼他们的坟墓,擢用他们的子孙为官,为蒙冤之人及被禁锢的党人平反,终结汉朝绵延数十年的党锢之祸。”
“此二事士人奋斗十数年却未达成,终由伯父只手拨云,还大汉朝堂内宫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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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司马懿又一鼓作气,道:“此后,伯父又派人从四方公车征辟名士,一时间,士人名流纷列高位,朝廷气象为之一新。”
说罢又长长一伏首,歌颂道:“伯父如此所为,若还算不上海纳百川、重贤爱才,便请伯父治小侄乱言之罪,千刀万剐,小侄死不悔改!”
“好!……”董卓闻言又一狠狠拍案,吓得司马朗和蔡琰眼皮不由一跳。
就在两人准备求情时,又见董卓缓缓跽坐下去,畅怀大笑道:“好一个死不悔改,贤侄知老夫矣!”
说完,抬头四十五度角看向大门外的天空,神色沧桑又深沉:“老夫本来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你们相处,没想到换来的却是疏远和厌恶……”
“没办法,摊牌了,我不装了。”
说着大袖哗哗乱晃,豪横道:“没错!老夫就是位海纳百川、重贤爱才、宽仁良善、爱才心切、还颇有大志远略,仁善宽厚的大汉好太尉!”
话音落下,满厅皆惊。
然后,又是久久的沉默。
司马家哥俩儿愕然抬头看着董卓,满脸不可思议。尤其始作俑者司马懿,似乎也没想到老董会……如此不要脸!
最被惊诧到的还是蔡琰。
相处这么些时日,本来以为大概了解董卓啥性子了,万没想到自己只看到了第一层,董卓居然在大气层!
气得她是娇躯一颤再颤,俏颜涨红,胸膛剧烈起伏不定。袖中柔腻的小手捏得青白,生怕下一刻忍不住,就去上去薅光老董的胡子。
还要再抓花他的脸!
十七年才养成贤淑温婉的性子,每次遇到这家伙就要遭受一次猛烈的冲击,随时都有化身泼妇的可能……
“叔,叔父……”蔡琰铁青着脸,有些咬牙切齿地看着一脸落寞,明显还等着司马家俩弟兄继续拍马屁的老董。
然后,几乎一字一顿地道:“既然叔父如此海纳百川、重贤爱才、宽仁良善、爱才心切、还颇有大志远略,仁善宽厚……”
说到这里才发现:好嘛,刚才自己和司马家俩弟兄夸他的词儿,是一个没落啊!
顿时,蔡琰平静的语气愈加难以维系,艰难道:“司马世叔一事,叔父究竟打算如何处置?”
她不装了,也摊牌了。
只想赶紧把这事儿弄完,回家继续吃饭!
算了,饭就不吃了,气都气饱了。
“哦哦,建公一事啊……”老董这才遗憾地收回落寞的表情,继续厚颜无耻道:“建公此番回河内,听说是家中有急事?”
各朝代宵禁,也不是完全不能触犯的,《汉律》中就规定:有婚丧、分娩和重疾这三事,可酌情免罪。
“急事?……”司马朗却一愣,下意识摇头道:“没有啊。”
老董脸一黑:这实诚孩子……这个可以有!
还是司马懿机灵,道:“伯父明察,家父此番深夜出行,是族中一族老过世,才不得不赶回去奔丧。”
“哦……”老董就一点头,了然道:“老夫说呢,建公一向严谨慎重,怎会如此不知轻重。想来是事急从权,才一时犯了糊涂,又没跟伍琼解释清楚。”
到了这时,司马朗就算再傻,也品咂出味道了:“伯父英明,事实便是如此。”
“哦,那老夫倒是可以跟廷尉说一说……只把事情来龙去脉解释清楚,这不算以权谋私、扰乱司法公正吧?”
司马朗的脸色就很痛苦:你都混淆黑白、颠倒是非了,还不算扰乱司法公正?
可关牢里的是亲爹,只能羞红了脸垂头道:“自是不算的。”
“嗯嗯……”说完,老董便掏出一篇竹简,笑眯眯地看向司马朗道:“来,贤侄,把这套卷子做了吧。”
“嗯?……”厅下三人又是一愣,尤其蔡琰:还要做卷子?……昨天你们可没说,有这环节啊?
第39章 油条豆腐脑儿和数学应用题
亲爹的命就在人家手中,此时司马朗别说做卷子了,就是当牛做马也愿意。毫不迟疑地拿起侍卫准备的笔墨,开始认真答题。
老董又让侍卫点了一炷香,用来计算考试时间,然后……就没事儿干了。
正后悔昨天跟贾诩、李儒、还有主簿田仪只出了一套卷子,没考虑到司马懿也会跟着一块儿来时,忽然便听到一阵‘咕噜’之声,还很响。
老董这才捂向了肚子,笑着向司马懿道:“贤侄若不嫌弃的话,陪老夫一块儿吃个早饭?若猜得没错,你恐怕还没吃吧?”
“伯父也未曾用饭?”
“嗯,等你俩半天了,生怕你俩不来,又怕你俩乱来……”意识到说漏嘴了,连忙又讪笑着转移话题:“那,那个……侄女也一块儿吃点儿?”
“不吃!”温婉贤淑的存值已被耗尽,蔡琰这会儿哪还有什么好脸色。
但随后,她秀丽的琼鼻微微耸动,疑惑地看向庖厨端来的食物,忍不住轻声道:“何物如此之香?”
司马懿也用力地嗅了嗅,玩世不恭的脸上尽是奇怪:“不错,怎会这么香?”
庖厨端来的托盘上,放着一大海碗棕褐色的汤汁,还有白色的……好似是豆腐,却要比豆腐洁白细腻的食物。
汤汁上又点了些麻油,喷香扑鼻,还有虾米和葱花芫荽调味。
旁边的盘子里是八九根金黄油亮柱状物的面食,看着就觉蓬松酥脆,另有几小碟子的腌菜。
“贤侄快来尝尝,这是伯父研制的豆腐脑儿和油条。”
看到久违的早餐,老董激动得差点都落下泪来,看似低调实则炫耀地道:“为了制作这早餐,老夫不得不先把蘸酱变成酱油,用以吊猪骨高汤。随后又调教了这夯货三天,才勉强学会了炸油条。”
“太,太尉厨艺……”鼻青脸肿的庖厨想要捧个哏,奈何没啥文化,憋了半天只能道:“实在太厉害了,小人从未想过早餐还能这样做!”
“伯父百举百全,神乎其技,小侄大开眼界。”担忧老爹性命的司马懿,本打算跟老董客气下。
可一看到这色香俱全的早餐,才想起昨晚至此粒米未进,当即转了口风:“长者赐,不敢辞,多谢太尉恩赏。”
当下学起老董的样子,夹起一根油条咬在嘴里,瞬间眼神就变了:麦粉的香气充分被油激发出来,酥脆的满口香蔓延舌尖。
又舀了一汤匙的豆腐脑儿,只觉入口即化,高汤鲜美入味。
再配上一块脆灵灵的腌白萝卜片,美妙的享受顿时让身心愉悦。活了十一年的他,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呼噜呼噜大快朵颐的董卓,却还不知足,遗憾道:“可惜还差了茶叶蛋,但想弄那个又得先把炒茶弄出来……”
一瞪眼看向庖厨,道:“让你找人打造的铁锅,啥时候能弄出来?”
“明日!”庖厨一哆嗦,诚惶诚恐回道。
“瞧你那德行!……”老董撇撇嘴,道:“有老夫指导,以后洛阳乃至全天下第一名厨就是你。就算子孙不孝,这豆腐脑儿、酱油、炒茶、炒菜等技艺,足以保你后世百年富足、衣食无忧。”
庖厨一愣,随即面色大喜,颠颠儿拜地谢恩:“小人多谢太尉,多谢太尉!”
“嗯,以后上饭的时候喜庆点,哭丧着脸影响老夫食欲。”老董这才点头,指导道:“比如以后送来一盆鸡汤,要先笑,要热情,唱上一句‘啊嘿嘿嘿,鸡汤来喽’,才有第一名厨的风采,懂么?”
“太尉仁厚宽爱,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鱼,天下少有。”
蔡琰见状,这时真心夸赞起来。看着董卓和司马懿两人狼吞虎咽,不知不觉也觉肚子有些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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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早饭她只吃了一半儿。
然后就眼巴巴等着董卓给个台阶下,再邀请自己一回,那自己就……勉为其难地吃点儿,不生他气了。
老董却一点不惯着她,故意似笑非笑地摇头道:“可惜,刚才请你吃,你又不吃……”
“叔父……”蔡琰下意识撒娇,语气软糯可人。
司马家俩兄弟一惊,赶紧非礼勿听,一个大声呼噜吃饭,一个奋笔答题,全都装作没听见。
蔡琰反应过来,也羞得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自处。好在老董开口大笑,挥袖吩咐庖厨道:“还愣着干什么,再去盛来一份。”
喝了一口豆腐脑儿的蔡琰,一双明眸似乎要冒出小星星,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愉悦:这咸香爽口的豆腐脑儿和油条腌菜组合在一起,竟仿佛有什么魔力,让人吃一口就停下来,越吃越上瘾!
同时还突发奇想:要是这豆腐脑儿拌入蜂蜜和饴糖,或许别有一番风味。
一旁的司马朗却惨了。
跟弟弟司马懿一样,他也昨晚到现在粒米未进。
原本担忧父亲性命还能坚持,可抬头环顾左右,一个个吃得不亦乐乎的,这种刺激……简直丧心病狂!
“伯父,兄长也……”司马懿虽不会夹子音,但也会心疼哥哥,打算提议让哥哥先吃饭,再做题。
可话还没说完,董卓便断然回绝:“不行,他现在还不能吃。”
“为何?”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开玩笑,司马朗以后可要在闹市中跟商贩扯皮吵嚷,跟那些奸猾的小吏斗智斗勇,连这点刺激都受不了,哪儿敢放心令其施为?
“伯父教诲的是,小侄拜谢。”
司马朗则周身一震,闻弦歌而知雅意,明白这次考试不仅攸关父亲性命,似乎还关联到自己的前程。
可答完前面一些经贴、策论的题后,眉头渐渐蹙了起来,忍不住轻声念叨起下面的题:“洛阳一商贩于东市以26枚钱购入一斗酒,以28枚钱卖与他人,后又反悔,以30枚钱购回,复以33枚钱贸以并州商贩,问此商贩究竟赚得几许?”
“一农将鸡兔同笼,共有30个头,88只脚,问鸡和兔各几只?”
“将作寺承建陵寝,左校令七年六月可完工,右校令六年九月可完工,左右校令一同开工一年后,由左校令单独承建,问陵寝多长时间完工?”
念完之后,他愣愣地道:“太尉,这题……”
“很刁钻,很难吧?”董卓不由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一股子‘诲人不倦’的得色:数学应用题的痛苦,就要从汉代抓起啊!
好好见识下‘疯狂泳池管理员’,‘分工明确、合作默契、业界良心甲乙包工头’,‘非要把鸡和兔子放在一起数脚丫的变态老农’,‘买来买去智障商人’,和‘甲乙两地来回跑,没事停车还倒车脑瘫司机’这些题的威力吧!
君子礼、乐、射、御、书、数六艺,别说你不会算术——这可是你以后最常接触到的政务,不要连前世小学六年级的学生都不如呀。
司马朗闻言却撇撇嘴,不屑道:“出这等题的人……脑子有病吧?”
“兴建陵寝首要是保密,令人知晓了方位还得了?右校令开工了一年却不知所踪,根本不符合常理,按《汉律》这些人统统当斩!”
“另外鸡兔生活习性不同,鸡白天吃食、夜间休息;兔却白天休息,夜间好动。两者一起养,势必互相干扰,影响生长。”
“还有第一题的那个洛阳商贩,既知贸与并州商贩能得利,为何不再从东市花26枚钱买一斗酒,非要用30枚钱再购回来?”
老董得意微笑的脸顿时一黑,突然觉得豆腐脑儿和油条没那么香了:“这几道题,是老夫亲自出的……”
司马朗:“……”
第40章 女德女德,very good
“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婉儿,跟着父亲读一遍,再跟你解释什么意思。”
蔡府后院,蔡邕正捧着《女训》一字一句地教着蔡婉。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蔡琰的声音,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人的心志就像头和脸一样,需要认真修饰。脸一天不修饰,就会被尘垢弄脏;心一天不修善,就会窜入邪恶的念头。”
说罢,她想了想又道:“这句话跟《论语·学而》中‘吾日三省吾身’,及《礼记·中庸》篇中的‘君子慎独’意思相近,都是提醒自身注重修养,时刻保持警惕谨慎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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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姬,你回来了?”看到大女儿归来,蔡邕当即放下竹简问道:“司马建公携家潜逃一事,太尉作何处置?”
蔡琰的神色就变得古怪起来,幽幽道:“还能如何?……一方自投罗网,一方守株待兔,两方一拍即合,最终自然皆大欢喜。”
“司马建公无罪了?”
蔡邕大喜,正准备夸夸董卓心胸宽广,没想到女儿随即摇头道:“有罪。”
“嗯?……”
“毕竟犯了宵禁,还贿赂城门什擅开城门,被伍琼当场拿下。若是不治罪的话,朝廷法度何在?”
“那……”蔡邕当下便慌了,毕竟跟司马防的私交不错:“这可是杀头的重罪啊!”
“重罪?”谁知蔡琰一哼,颇有感触地道:“若你有足够的权,一切规则便都是为你服务的;若你有足够的线能买来人脉,一切规则都是可以变通的;若你既没权也没钱,一切规则便都是为你定制的。”
“此事原本是司马世叔担忧洛阳局势,携家深夜潜逃,但叔父轻而易举便钻了律法的空子,将深夜潜逃的性质变成了深夜着急奔丧,一时糊涂才误犯了条律。”
“最后处置的结果?……”
“夺洛阳令一职,除为洛阳丞,以劳三年抵罪。三年间若政务卓著,可官复原职。”蔡琰幽幽说完这句,又补充道:“另外,选孝廉司马朗为洛阳市长,全权负责洛阳三市改革事宜。”
“这……”蔡邕虽醉心文道,但久经沉浮,对官场中的门道并非一点不懂:“只是夺洛阳令一职,却未任命新的人选,建公岂非还是可以洛阳丞一职署理府衙政务?而且,还只有三年之期。”
“同时,又选司马家长子为官,且上来委以重任……这对司马一家来说,岂非明降暗升、利大于弊?”
“父亲……”到了此时,蔡琰已懒得多言,直白道:“难道你还没看出来,这就是叔父招揽对司马一家的阳谋。”
“他本就想寻觅一位洛阳市长的人选,恰好司马世兄这位年轻俊彦跳入眼中——既出身名门,又举过孝廉,家学教导甚严,算学也极为优秀,还跟着父亲有过不少的从政经验……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么?”
“恰好叔父又提前知晓了司马世叔欲要潜逃,一番布局后十拿九稳。如此便对司马一家有了再造之恩,司马家岂能不呕心沥血以报?”
说着,又不由苦笑了一下,继续道:“即便司马世叔仍不认同,但在外人看来,他们一家已投靠了叔父,逼得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呵,上了叔父的贼船就别想下去,还真是得不到心就先得到人,强扭的瓜不甜却解渴……叔父,真使得一手好阳谋!”
十七岁少女悠悠感叹着,第一次见识到了谋略人心的可怕和奇妙,三观都被颠覆。
一想到司马兄弟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模样,还有董贼死胖子看着他俩背影笑得那么舒坦满意,便记起当时自己感觉一股战栗流遍全身,娇躯止不住一阵颤抖。
“可,可如此说来,洛阳既没失去一位刚正耿直的父母官,同时还多了位勠力办事、造福商贾百姓的市长……”蔡邕也揪着胡子沉思,最终神色古怪地抬头道:“太尉的手段虽不光彩,但结果……”
“是啊……”蔡琰亦赞同点头,明眸复杂又幽怨地看向父亲:“这便是叔父与父亲的不同。父亲秉儒家正道,最终落了个流亡十几年的结局。而叔父一朝得势,便可执掌朝政,予取予求。”
“.…..”
蔡邕当即无语,心里还有些小委屈:怎么说着说着,就拐我身上了?
又见蔡琰落寞后会心一笑,眼中还尽是崇拜的神采,他心中当即又‘咯噔’一跳:完了,这大女儿……看来要认贼作父啊!
“昭姬,阴谋邪道,为人不齿,终有后患,你切不可……”担忧的老父亲赶紧劝,希望能将大女儿拉回正轨。
不待他说完,蔡琰便打断道:“只要叔父驭人有术,真心相交,这样开局不见得不能善终。”
“就算江湖草莽中,也有‘不打不相识’之说。”
“若只一味用父亲的正道,叔父又如何快速得偿所愿,造福洛阳百姓?这耽误一日,便是百姓一日的福祉啊。”
“.…..”
哎,女儿大了,最可恶的是自己还教导得如此优秀,说不过她了……
于是待蔡琰转身离去,蔡邕只好将希望的目光,投向一旁正在打瞌睡的小号:“婉儿啊,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你记住了么?”
“嗯,哦……记住了。”蔡婉小鸡啄米般点头。
“嗯,为父写这篇《女训》时,参考了班大家的《女诫》,还有《仪礼·丧服》及《周礼·天官》等书,明日为父便教导你‘三从四德’如何?”
蔡婉闻言,呆萌可爱的娃娃脸顿时变成苦瓜脸:“父亲……”
“父亲,汝切莫如此误导婉儿,以后她的功课还是由女儿教导为好。”谁知,蔡琰此时去而复返。
“昭姬,汝小时也是学的这些,难道对‘三从四德’也要置喙么?”蔡邕隐隐感觉,自己一家之主的地位岌岌可危。
蔡琰却云淡风轻,回道:“女儿不敢,正因女儿自小学得这些,与叔父探讨一番后深有感触。”
“叔父说天生阴阳,男女各占一半,他向来不轻视女子。但‘三从四德’中的某些规范,却是对女子的打压。”
“此乃古训啊……莫非在你眼中,为父的《女训》便是用来打压驯化你的?”蔡邕怒了:老贼欺人太甚,居然都插手起自己的家事了!
“非也。”蔡琰便摇摇头,道:“叔父从未有此意,相反还对父亲的《女训》赞不绝口。”
“嗯?……”蔡邕一愣。
“叔父说,权利义务相等,男女也当如此。这世上充满了对男子的要求,高者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六艺五德四修八雅’,低者也要养家糊口、护佑妻女,可偏偏没多少教导女子的书籍。”
“如此这般漠然无视,才是对女子最大的打压!”
“嗯?……”蔡邕又一愣:好像,有些道理啊。
“父亲出自对女儿的一片爱护,以修饰面首之事写就《女训》告诫女子,需勤修慎独、明辨是非,功莫大焉。”
“只不过,女子需抚育教导后代,操持内务,以柔弱之躯撑起另一半天,同样身负责任、令人敬佩。”
“如此男女各司其职,又相亲相爱方为正理。又何必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一味盲从毫无主见,作那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故而?……”蔡邕又问。
“故而女儿打算好生教导婉儿妇德,立身正本;妇言,言辞得体;妇容,端庄贤雅;妇功,相夫教子;做一位有学识、有修养、有气质、有才能的汉代‘四有’女子。”
“唔,太尉之言……”蔡邕又一次揪起胡子,还来回踱步起来:“既不可不教,又不可盲从,张弛有度,这……言之有理啊。”
同时,他也深深疑惑:那,那家伙……当真只是边塞杀人如麻、粗鄙不文的武夫?
“只不过……”说到这里,蔡琰却眉头紧蹙,神色又变得古怪起来。
“不过什么?”
“叔父与女儿说此事后,神情好像十分痛心疾首。并且还说会想办法,让女儿将女德发扬光大……”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蔡琰感觉老董当时十分伤感又坚定:“叔父还说,传统文化艺术的消失令人痛惜,千万不能把这也一并遗失!”
第41章 老夫只会心疼文优
早上吃饱,阳光正好。
送走司马家兄弟和蔡琰的老董,又无所事事起来。想了想要了面铜镜,对着里面模糊的面孔仔细端瞧。
“嗯,脸颊似乎有瘦削的迹象,鼻梁好像也高挺了一些……唔,脸上的痘坑居然好似少了一个!”
系统增强变帅、逆生长的功能果然神奇,来这里还不足一个月,老董便感觉脸上有了些许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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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心理作用。
但不管怎么说,有了希望就有无限的憧憬,他不由想象起十年之后,自己会帅得如何惊天地、泣鬼神。
于是,看了一眼后又看第二眼,第三眼……
这一看便是小半个时辰,深深陶醉在自己未来英俊容颜的幻想中不可自拔,浑然不知门口的侍卫已面面相觑,双腿发抖:太尉这是在干啥?……不会嫉妒我们英俊的面容,要干掉我们吧?
好在这个时候,微信进来了,抱拳道:“太尉,郎中令李儒求见。”
“文优来了啊,快请进来。”老董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铜镜,但镜子还未挨着案几,又被拿了起来。
“太尉……”
“文优啊,”没等李儒施礼,董卓便抢先开口:“可否觉得老夫近日帅了几分?”
李儒当时脸就僵了。
与怪异的老董接触将近一个月,他当然已知晓‘帅’的意思,但怎么都不能理解,太尉这五十多岁的糟老头子,今日怎么就突然翘起兰花指、端着镜子左看右看,还如妇人般顾影自怜起来了?
“太,太尉……”李儒强忍着压下心中的羞耻,可最终还是丢不下仅存的节操,略过这个问题道:“属下今日前来,是有绣衣使之事要汇报。”
“绣衣使?”董卓这才真正放下铜镜,神色认真起来:“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文优人中老龙凤,成熟又稳重。此番司马建公一事,绣衣使功不可没!”
随后,脸色又沉凝起来,道:“不过,此事还不宜公开。汝也看到了,老夫只想改革下商制,就惹得朝议汹汹,借袁老家伙的名声才勉强通过。”
然后,又大手一挥坚定道:“不过文优放心,这绣衣使的编制,老夫高低得弄出来。朝廷是给也得给,不给老夫就自己给,咱又不是没钱!”
一番话,说得李儒……有种想放屁的感觉:我就提了‘绣衣使’三个字儿,瞧把你给激动的?
还有,什么叫人中老龙凤,龙凤就行了,论老我能跟你比么?
然而,这话他不敢说。
非但不敢说,还得昧着良心夸:“太尉恩出自上,断在宸中,天下莫敢不从。而今日之事,便乃绣衣使初具雏形之要点。”
“哦?……”老董一愣,随即醒悟道:“联络到王越了?”
“是矣。”李儒又一拱手,道:“故而属下前来请示,是属下去负责此事,还是太尉亲自前去?”
言罢抬头,便见……董卓不见了。
然后,才听见背后传来声音:“文优快点儿……江湖游侠啊,老夫几番梦回,早已心痒难耐。”
李儒忍不住挠了挠头,想不通太尉四五百斤的身子,怎么忽然跑自己后面去的,还无声无息。
不对,先前好像感觉到木板震动了……
嗯,这才对嘛。
……
半个时辰后,在李儒的引领下,老董走入闹市中的一座豪宅。
前厅当中,一群面覆青铜、身着玄衣之人静静恭候,为首一年轻人没有覆面,英气勃勃的容貌下,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炽热。
对建功立业的炽热。
或者可以说:贪婪。
“拜见太尉!”年轻人率先参拜,其他人也随即以首顿地。
李儒开口引荐,道:“太尉,这便是属下组建的绣衣使骨干。为首之人张绣,乃校尉张济从子。”
“此番打探到司马一家潜逃,及联络王越之事,皆他之功也。”
‘张绣?……’老董先是一愣,不着声色地点了点头,既没多少喜悦,也没多少不满,大步走向主位。
一众绣衣使见状,即便看不到脸色,从下意识又低了几分的头也能看出,他们都噤若寒蝉。
可见,李儒调教得很不错。
这一试探后,老董其实已放下心来,却又故意用鼻孔发音:“绣衣使,哼!……”
张绣垂手更低,适才骄矜兴奋的神色,立时被打压下去。但同时,心中一股不满也暗暗升起。
没想到,老董随后还是继续道:“身着粗贱布衣,面覆铜具不敢示人,又算哪门子的绣衣使?”
顿一下,察觉到这些人呼吸都粗重几分后,才突然拍了拍手。
门外的侍卫抬着几个木箱入内,老董便示意张绣打开,顿见里面光华耀眼、灿若云锦,令张绣神色为之一动:“太尉……”
“拎出来。”老董不答,只是吩咐道。
张绣拎起木箱中的一件衣服,只见那是一件精美的大红袍服,用金线绘绣着飞鱼祥兽,栩栩如生、花团锦簇。配上鸾带上三颗明玉,宝光夺目、华贵非凡。
一众绣衣使皆目瞪口呆,不明白董卓到底是何意思,同时心中又有隐隐的猜测,激动不已。
纵然是心高气傲的张绣,神态也变了。
比起那些出身微寒的士卒,出身凉州豪族的他已看出,这袍服的底料乃是精绢,昂贵不已。
汉代布料有布、帛、缣、素、练等几种。布为麻织品,是汉人衣着原料之最贱者。帛为普通丝织品,其价比布稍贵。
缣即绢,为细密而有色彩之帛,其价又贵,已非一般人所能穿戴。比如董卓的骚包干儿子吕布,经常穿的就是绢服。
而素为绢之精白者,其价比缣又贵。
练为绢缣之名贵品种,又称精绢,为布帛中价格之最贵者,是皇族王室、三公九卿才能穿的。若是百姓或中级官员,就算再有钱也不可逾制。
“绣,彩也,既为绣衣使,如何穿得布料?”
此时董卓便缓缓起身,神色肃穆道:“尔等上报朝廷、下抚黎庶,刺奸巡查、勠力拼杀,出生入死、不改其志!”
“老夫既欲重建绣衣使,便不可令尔等默默无闻、藏头缩尾!”
说着指向木箱里的飞鱼服,继续道:“此乃老夫特意为尔等准备的赐服,日后还会配予利刃、符节,届时,尔等隐则没于市井乡野,显则威名赫赫、声震九州!”
“太尉!”张绣闻言,神色已慷慨激昂,再度拜下涨红着脸大声道:“属下得此恩荣,敢不效死!”
“属下愿为太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其他绣衣使也皆声嘶力竭高呼,激亢不已。
看着这一幕,李儒愣愣半天不能言语:太无耻,太不要脸了!……先刻意打压,然后又一番言语蛊惑人心,靠着几件衣服便将绣衣使人心尽收。
日后就算是自己与这些绣衣使朝夕相处,他们也都只会认董卓为主,将自己看作一传声筒。
虽然,好像,但是……事实也的确如此。
可亲眼看到老董如此轻而易举,就将绣衣使的心收服,李儒心中难免还是升起一种养了多年的好白菜,被头黑野猪拱了的失落和心疼。
尤其这头黑野猪遣散绣衣使,只带着张绣上路时,还一脸关切地看向自己道:“文优,老夫适才那般越俎代庖,你不会生气吧?”
被这么一哄,他受伤的心才温暖起来:“太尉何出此言,绣衣使与属下本就是太尉之人,又岂敢多想?”
“那老夫赐给他们飞鱼服,还给他们画大饼,你都亲眼看到了,也不想揍老夫么?”
“属,属下绝无二心,万万不敢!”嘴上这样说着,袖中的手已不自觉握了起来:这欠欠风骚的语气,真的让人好像揍他啊!
“这就对了,老夫其实也是在替你分担,不像别的那些甩手领导,老夫只会心疼文优……”
“太尉!……”李儒拳头更硬了。
“咋滴?”
“太尉……仁厚!”李儒脸黑如锅底,眉角突突直跳。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话,只能这么怂。
甚至,他还要努力挤出赞同的笑容……
第42章 腿还挺白
“也就是说,今天我先见见绣儿,然后由他引荐我见那个王越的弟子,再由那位弟子带我去见王越?”
马车当中,董卓总算对今天的行程有所了解,面色不由有些古怪:感觉就跟前世相亲一样,自家亲姨拜托了王阿姨,说是带着去见面。结果见了王阿姨后,还要再跟认识女方的李阿姨一起去……
属实是把六人定律给玩明白了。
至于张绣这位未来的魏国破羌将军、宣威候,为何会成了绣衣使,老董也从李儒那里搞清了来龙去脉。
如今的张绣还没有官身,之前只在金城祖厉谋了个县吏一职。边章、韩遂在凉州作乱时,金城的麹胜袭杀了祖厉长刘隽。
刘隽待张绣不薄,在当地也颇得民心。为报刘隽知遇之恩,张绣便寻机会刺杀了麹胜,光荣地成为游侠中一员。
此举使得他在祖厉声名鹊噪,当地游侠多有投靠。
很快张绣就发现,自己养活不了这么多人,于是想到投奔在老董麾下任校尉的叔父张济。恰逢李儒奉命扩充绣衣使,他光辉的履历一下脱颖而出,遂成为绣衣使中一员。
“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绣儿,刚加入绣衣使便崭露头角,真的很秀!”看着才二十出头儿的张绣,董卓真心赞叹。
前世他二十多岁时,还在迷茫着如何找工作。可人家二十多岁呢,职业生涯都已一步到位……成了杀人犯了呢。
“太尉谬赞。”有了赐飞鱼服一事,桀骜的张绣态度明白恭谨许多,道:“此番属下约了那人在酒肆会面,言太尉的身份是一位祖籍临洮的富商,向来敬佩游侠之举,对属下多有资助……”
“嗯,明白。”
游侠都是对朝廷官府不信任甚至厌恶的一群人,直接以太尉身份去招揽,必然惹得他们反感。而绣衣使这组织,也暂时不宜暴露,张绣这样的安排无疑很合适。
“与你接头的那个王越弟子,名叫啥?”
“史阿。”张绣想了想,又补充道:“他的心很冷,剑很快!”
老董一愣,随即点头:又一个在后世留下名字的家伙。果然,有本事儿的人,都如黑暗夜里的萤火虫,光芒藏也藏不住。
到了酒肆,不用张绣引荐,董卓一眼就认出了史阿。
满堂热闹交谈的人中,只有史阿那里分外冷清。冷傲不羁的神色,孤高寂寞的眼神,以及……漏在下裳外破了洞的胫衣。
里面的絮绵还一绺一绺,让手贱的董卓忍不住想去薅。
然而,寒酸破落的装束丝毫不影响史阿高手的形象,看到衣着华贵的董卓,他眼神仍旧很冷淡,并未起身行礼的意思。同时两眼不时仰望天空,露出无限萧瑟之意,似在深沉地悲天悯怀……
老董顿时肃然起敬,快步走向史阿主动招呼道:“史小兄弟,久仰久仰。绣儿整日夸赞你剑术无双,老夫今日总算见到了。”
见老董如此客气,史阿冷淡的神色才缓和了一些。
用手压住腰间的铁剑,站起来还礼道:“阁下客气了,如今朝政昏暗,奸贼当道,我等也是不得以才替天行道。也多亏有阁下这等矜贫恤独豪义之辈,方使吾道不孤。”
一旁李儒都黑了,狠狠瞪了张绣一眼。
张绣也没想到史阿会当着和尚骂人秃,神色不由有些讪讪。
老董倒是没啥感觉,反而还……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不是史阿刚才的话有多可笑,而是他知道史阿胫衣上的洞,是怎么来的了。
史阿腰上的剑,是没有鞘的。
像他这样的人,明显用不起剑鞘。只用了一根粗绳把剑拴在腰带上,走路都得用手扶住剑柄,否则很容易割伤胫衣。
而从此时胫衣上破洞的状况来看,他已有过好几次惨痛的经历。
想通这一点,董卓同时也知道了史阿之前,为何会那么孤傲冷漠了:要是一见到自己,就猛然起身施礼,胫衣上的洞恐怕又会扩大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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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天气还算好,要赶上夏天不穿胫衣……
当下,老董解下腰间吞口镶玉的楠木剑鞘,递给史阿道:“宝剑赠英雄,老夫不会用剑,带着都嫌碍事儿。今日见了史小兄弟,此剑总算得遇明主。”
“这,这使不得……”适才还孤傲不已的史阿,一下涨红了脸。
老董又强硬塞到他手里,道:“老夫带着就是浪费,史小兄弟是不是瞧不起老夫?”
“不,我没有……”
“男儿大丈夫,让你拿着就拿着,磨叽个什么!”
“那,那多谢了……”
一番下来,史阿接下来对待老董的态度,明显好转了不少——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嘛,再高来高去的游侠,也得食人间烟火。
这些,老董当然懂。
随后吃饭时,史阿还主动向老董敬了几碗酒,话也逐渐多了起来。
随即老董便发现,史阿原来并不是口拙不爱说话,只是人穷志短。熟络起来后,他其实很健谈。
“师父剑术高绝,锄强扶弱,在洛阳一地颇有威名。如今在家中开了座剑馆,各地游侠纷纷慕名前来求教……”史阿风卷残云般将面前的菜肴一扫而净,意犹未尽地向老董说着王越的情况。
看得出来,他还没吃饱。
李儒见状,止不住面露鄙夷,又看了张绣一眼。张绣这下头垂得更低了,没想到之前跟他交往还比较正常的史阿,今日表现竟如此不堪。
“再来一份蒸鸡,一碗米羹,三个胡饼!”老董神色倒是笑眯眯的,对史阿越看越满意,还招呼着又点了菜。
“不,不必了,某已经吃饱了。”史阿再度面红耳赤,摆手推辞道。
“不是给你要的,是老夫还未吃饱。”董卓又找理由不给他推辞的机会,执意让店家又上了菜,道:“听闻王师曾在宫中任职,为何后来又隐于市井?”
“有权有势的酒囊饭袋居高位,奸猾逢迎者如鱼得水。师父武艺高绝却出身微寒,在宫中多受排挤,一怒之下便远离了那腌臜之地。”看着新上来的菜肴,史阿两眼放光,垂涎三尺。
可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认真看向董卓道:“董君豪爽大气,又细致入微,明明是赠予在下宝剑,偏说自己不会用剑。明明是替在下点菜,又说自己要吃,处处照拂着在下的面子。”
说着又看向张绣,道:“也难怪如张贤弟这等心高气傲之人,都对董君赞不绝口、以命相报。”
“今日耽误董君已久,这便带董君去见师父。”
老董心下不由松了一口气:嗯,看来李阿姨这一关,自己算是过了。
随后,史阿又看向新上的菜肴,小声地道:“董君,不知这些可容在下带走,献予师父和师兄弟们尝尝?”
“不行。”董卓却蹙眉摇了摇头。
史阿顿时面红耳臊,神色窘迫,连雄壮的身子似乎都小了一圈。
随后,又听董卓嘟囔道:“才这么点儿,又怎么够吃?……店家还有多少肉食和胡饼,某全要了!”
一听这个,史阿当即激动不已,猛然起身来就要向董卓施礼道谢。
然而他忘了,虽然之前接受了董卓带鞘的佩剑,却还没舍得替换下腰间没鞘的铁剑。此时动作如此剧烈,幅度又很大,锋利的剑刃不由荡在了胫衣的破洞上。
‘刺啦’一声突兀的响声,即便在嘈杂的酒肆,也分外清晰……
满堂食客目瞪口呆地看向史阿,只见漫天木棉花絮凌空飞舞,再飘然落下,一如初冬的第一场小雪。
画面简直太美。
憋了大半天的董卓紧咬下唇,努力告诉自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无论遇到多么好笑的事儿,都不会笑出来……
可最终看到史阿露出来的大腿,实在忍不住捧腹拍案大笑:“史小兄弟,没看出来你的腿,居然还挺白……”
汉末一代知名游侠,未来还是魏文帝曹丕师父的史阿。这一刻羞昵地捂着大腿,只希望地上能有条缝,让自己钻进去……
第43章 谁赞同,谁反对?
成衣店外,换好了新胫衣出来的史阿,尴尬向董卓一礼道:“又让董君破费久等了,请随在下前来。”
一波三折,终于要去见王越了。
“坐车去吧。”老董便一侧身,露出身后的马车,淡淡逼格让他装得浑然天成。
“那,那在下就不客气了。”史阿又一次窘迫起来。
无论哪个时代,钱这东西总是分外有魔力,能将明明相同的碳基生物,划分为两种不同的阶级。
一路无话。
史阿默默指示着马车驾车,老董开始闭目养神,李儒则觉这趟会面太过繁琐没必要,沉闷不语。张绣几番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
很快,马车停在了一处僻静的小屋前。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到了王越家时,史阿却又开口道:“董君,路过此处人家,某想下车送些饭食。”
老董睁开眼睛,看到那是一栋素雅的木屋,独门独户。
透过低矮的院墙,还能看到院中栽种着几株梅花。如今虽尚未入冬,寒梅未放,却也看得出屋主人颇有些格调。
“这里是?……”
“师娘所居之所。”史阿一边从车上取了些饭菜,一边开口回道。
“王师的休妻?”王越既然不住这儿,里面又是史阿的师娘,董卓自然以为这里是王越的前妻。
“是某乱言,让董君误会了。”史阿便解释,道:“师娘至今尚未同师父成亲,只不过在我等心中,早已是我们的师娘。”
一听这个,老董眼中八卦之火蹭的燃起,激动搓手道:“说说?……”
史阿晒笑,回忆道:“也没什么好说的,两年前师父与某在河南游历,遇一伙黄巾贼截杀路人。师父当即大怒,带领我等驱散了那些贼人。”
“师娘便在那群人中,见师父武艺高超、锄强扶弱,便请求护送她们至洛阳,还拿出一枚黄金发簪与几件珠宝做报酬。”
“师父接受了委托,才知道师娘是功曹掾之女,嫁与中牟县令之子不过三日,丈夫便病重身亡。可怜师娘以完璧之身在婆家备受刁难八年,还是被赶回了娘家,路上还差点被黄巾贼人截杀。”
“随后我等费尽周折,总算平安护送师娘至洛阳——途中那伙黄巾贼子还不甘,又截杀了我等数次。”
“师父大怒之下,趁深夜单人匹马闯入寨中,割了那首领的头颅,为此还身中数刀,若非师娘懂些医术,恐怕就葬身河南了。”
说完,便要拿着食盒下去,老董却不乐意了:“刚说到精彩之处,怎么就不说了?……你师父与师娘一路刀光剑影、相互扶持,两个身份悬殊、几乎活在不同世界的人,还可能夜里互诉衷肠。”
“接着你师父又冲冠一怒为红颜,单骑闯敌寨豪气冲天。师娘必然芳心大动、感动不已,衣不解带地日夜照顾……随后要是没再发生点什么,打死老夫也不信啊!”
史阿却笑笑,落寞道:“情况的确跟董君说得差不多,可惜两人最终有缘无分,徒增伤悲。”
“怎么就徒增伤悲了?”老董搞不懂了,道:“江湖儿女快意恩仇,恨就追杀他到天涯海角,爱就干柴热火、浪迹天涯,反正不管是相爱还是相杀,总得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才是。”
“董君,江湖哪有你说得这般潇洒,终究要面对现实的。”
史阿神色更加悲苦,道:“师娘那时的确爱上了师父,飞蛾投火般非师父不嫁。我知师父也是有这份心的,可为了师娘的幸福,只能选择放弃。”
“为何?”听到这里,张绣也忍不住开口了。
“回到洛阳后,师娘便告诉父亲要嫁与师父,可她父亲却死活不同意,还当面狠狠羞辱了师父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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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娘一气之下,独自搬来这里居住,就等着师父来提亲。然师父一介草莽,无权无势,又怎能耽误师娘的下半生?”
言罢,史阿拱了拱手,拎着食盒出去了。
董卓闻言不由摇摇头,看到门口那位美貌端庄少妇,如蜜桃般成熟的身材道:“下半生耽误没耽误老夫不清楚,但下半身肯定是给耽误了。”
“.……”
李儒和张绣对视一眼,差点被这句话惊到岔气儿。
虽说大家都是男人,但从一个五十多岁、且还是权倾朝野的太尉嘴里听到这话,还是有些接受不来。
倒是李儒随后神色悚然一动,惊愕道:“等等,史阿说他师父单人匹马,刺杀了一伙盘踞在河南中牟的黄巾贼头领?”
“怎么了?”
“假如属下没记错,两年前的确有一股黄巾贼流窜至中牟,却又突然没了声息。可那头领王饶曾率军攻克广汉郡雒县,杀了益州刺史郤俭!”
“那又如何?”老董还是不太明白。
“王饶的麾下,足有黄巾贼万余!”李儒面色惊叹,道:“纵然黄巾贼军纪散漫、防守松懈,王越却可万人当中取敌将首级……”
“呵,这会儿才知道游侠的厉害?”老董撇撇嘴,道:“你发现没有,一路上行车过来,不少游侠、商贩、百姓都向史阿行礼示意,可见此人颇受爱戴。”
“而这才是史阿,若换成王越振臂一呼,文优可曾想过是何景象?”
说着,老董语气渐渐冷厉,道:“尤其兵临城下,王越若被他人收买,趁我们不察时突然作乱打开城门……”
李儒当即周身一震,冷汗从额角流下:“若如此,当提前肃清以绝后患!”
“肃清个啥?……”董卓还是撇嘴,道:“朝廷昏暗,皇权旁落,百姓备受欺凌压迫,申冤无门,唯有祈求游侠以私刑主持公道。”
“这几十年下来,洛阳城中游侠足有万余众,甚至昨日一奉公守法商贩,今日便因走投无路成了游侠。”
“人人皆是游侠,人人又都不是游侠,此风气早已尾大不掉……你肃清得过来么?”
“这……”李儒呐呐无言,似乎又想到什么,愕然看向董卓道:“今日太尉亲自来见那王越,不单只为绣衣使一事吧?”
老董故作不答,又缓缓闭上眼睛,摇头装逼道:“马上就要见王越了,老夫该如何才能将其收服?”
李儒沉思起来,一时却也难有妙计。
倒是史阿此时已回来,指点马夫继续行进后,叮嘱董卓道:“董君,师父这人不善言辞,外冷内热……”
话没说完,自己就先笑了:“如董君细致入微之人,哪用得着在下多言……只要尔等不是官府中人,想必一定会与师父相谈甚欢。”
“放心吧,我们绝对不是官府中人。”老董便点点头,一脸的真诚:我们可是朝廷的人,官府又算个屁!
等终于见到王越,老董便大咧咧地坐下,自我介绍道:“老夫董卓,乃当朝太尉,今日特前来招安尔等!”
说完,袖袍一挥,看向王越及院中练剑耍刀的游侠们:“你们有谁反对,有谁赞同的?”
李儒:“……”
张绣:“……”
史阿:“……”
王越:“……”
第44章 太不是东西了……
王越年近四十,面目平常之至,本来扔人堆中丝毫不显眼,可脸上一道剑痕却破坏了这种平庸,给他增添一丝肃杀的气息。
而且,他的嘴唇也很薄,好似时刻死死抿着一般——这面相很容易看出,他是一个不善言辞的剑客。
所以,听完董卓的自我介绍,他第一反应不是质疑,而是飞速将手放在剑柄上,冷漠道:“一息时间,某便可取了你性命!”
“董君切莫说笑……”史阿率先反应过来,挡在王越和董卓之间:“你不是祖籍临洮的一位豪商么?”
“你们游侠消息一贯灵通,当朝太尉是哪里人士,难道还不清楚么?”
董卓依旧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我姓董,临洮人,也的确是位豪商。只不过做的生意跟吕不韦一样,都是拿天下来贸易罢了。”
又看向王越的手,道:“王师,我劝你还是不要冲动,冲动可是魔鬼。”说着端起案几上的陶碗,故意贱兮兮往地上一丢。
碎了。
然后,他还解释道:“看到没,这叫摔杯为号。”
话音落下,不仅是王越,连史阿都紧张起来。院外的游侠也纷纷涌入堂中,团团将董卓等人围住。
张绣此时也无法再隐藏身份,拔剑作出防卫的姿态,神色紧张。李儒更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然而咬了咬牙,还是挡在董卓身前。
面对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游侠,以及陶碗碎了外面还没动静,老董其实也有些慌了:剧情不对啊,电视上不是这么演的……
要是只有他一个人,这会儿就认怂了,可当着李儒和张绣的面,只能强装出波澜不惊、大局在握的神态,淡然道:“王师可要想清楚了,就算你们能杀得了老夫,难道能杀光十万西凉铁骑不成?”
“一旦老夫身死的消息传出去,十万余西凉铁骑群龙无首,难以约束。为替老夫报仇,究竟会做出怎样的事,老夫都难以预料……”
说完,还画蛇添足地看向一旁史阿,道:“麻烦史小兄弟再去拿个陶碗,给老夫倒点热水……多喝热水,对身体好。”
史阿整个人都快裂开了,愣愣看向老董:都这时候了,你还惦记着多喝热水?……我直接烧壶开水,给你烫烫脑子好不?
王越握剑的手紧了紧,神态气愤不已,却最终还是起身冷冷道:“史阿,送客!”
就在转身要离开的时候,案几上的陶碗开始微微颤动起来,耳边也传来隆隆的震动声,愈来愈清晰。最后,这茅草泥瓦夯筑的屋子,都开始簌簌落下灰尘……
王越冷漠的神色愈加凝肃,其他游侠也想到了什么,神态开始忐忑起来。反倒是张绣和李儒愕然看了董卓一眼,心神渐渐安定。
下一刻,大门骤然被铁骑冲开,张辽一马当先闯入!
几鞭子抽开挡在面前的游侠后,神色狠戾急迫,威风大喝道:“太尉何在!……若有半点闪失,某必夷平此处!”
随即,院墙周遭也露出手持弓弩的劲卒,密密麻麻幽冷的箭头对准院中的游侠。
不大的院子瞬间被全副武装、手持大盾的兵卒占满,他们组成一道道盾墙,将反应不及的游侠顶撞驱赶至一旁,清理出一条能过人的通道。
顶盔掼甲的董旻急匆匆下马,从通道一路跑入堂中,看到董卓安然无恙地坐在里面,才松了口气道:“兄长,你没事儿吧?……”
“此处偏僻难行、七扭八拐,你一路留下的记号又不明显,我带着文远紧追慢赶,生怕来晚了一步。”
张辽也下了马,抱拳道:“末将救护来迟,请太尉降罪!”
看着董旻和张辽,老董神色终于坦然下来,摆手道:“不晚不晚……那个,你俩就负责将无干人等请出去,老夫有事要跟王师聊聊,不用太过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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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还不忘补充道:“客气点哈,以后都是一个锅,呃……一个釜里吃饭的袍泽,别伤了和气。那个,史小兄弟,热水倒好了么?”
局势瞬间调转,攻守易位。
堂中的游侠有些还欲反抗,但看到王越铁青着脸点点头,只能顺从地走了出去。
很快,原本快要被挤爆的大堂,就剩下王越和董卓两人。史阿乖巧地送来一碗热水后,也被张绣用一个眼神儿请了出去。
王越的手仍未从剑柄上拿开,反而看着气定神闲、喝着热水的董卓,道:“六步之内,某仍能轻易取下你的首级。”
老董就跟品82年拉菲一样,放下手中陶碗后,慢悠悠地道:“江湖不只打打杀杀,更多的是人情世故。老夫上来表明身份招安你们,这是人情;你要是杀了老夫的话,那就是事故了。”
“更何况,你也根本不会杀老夫,就别一直握着剑柄装腔作势了。”
“你怎知我不会动手?”
“要是你会动手的话,刚才老夫演砸时,早就让弟子一拥而上将我砍成肉泥了。”董卓摇摇头,似乎还很遗憾地叹息道:“可惜,你不是一般的游侠,而是一个有思想、有见识、有志向的游侠头子。”
“你深知杀了老夫的后果,有违行侠仗义的初衷和愿景。”说着,一摊手看向王越道:“所以,你不会、或者说不敢杀了老夫。”
“那我等也不会因你前来,便舍弃自由之身,成为朝廷的鹰犬爪牙,助纣为虐、残害百姓!”
“不不不……”老董连连摆手,用失望的眼神看向王越:“看来,你还没搞清眼下的情况啊。”
想了想,便道:“这么吧,我来给你做个演示……绣儿!”
张绣当即入堂,道:“属下在!”
“带上一队西凉铁骑,去适才咱停留的美貌少妇住所,将她给请过来。”
“芸儿!……”王越闻言情绪瞬间激动,手中宝剑如舞姬白练出袖,惊鸿一闪间已架在董卓脖颈:“你若敢伤她一根毫……”
“现在就去!”董卓却重重一喝,睥睨地看向王越,向张绣发号施令道:“若他敢伤老夫一根胡须,你知道该怎么对付那个芸儿和院中的游侠!”
“喏!”张绣咬咬牙,转身而去。
王越的剑开始颤抖,心思百转千回,却始终不敢下手。
他家离心上人住所不远,一盏茶的时间未到,张绣已领着一对西凉铁骑,将周芸和家中的一位老仆及婢女,全都带了过来。
突然遭此事故,一路上看到西凉铁骑团团将王越弟子围住,整座院子更是侍卫林立、弓弩蓄势,周芸神色难免慌张。
入堂后又看到王越正拿着剑抵着董卓的脖颈,似乎明白了什么,努力镇定地道:“王郎,此乃何人?”
“当朝太尉,董卓。”
“你要杀了他?”
“不,他不敢……”董卓却抢先开口,用手指微微推开脖颈前的铁剑,不屑道:“他就是一头活在自己世界出不来的蠢驴,一事无成还偏要装模作样的傻蛋,外加没有脑子、眼睛还瞎的残废。”
“你住口!”没想到周芸这弱女子,竟猛然开口道:“王郎豪气干云,锄强扶弱。为扶危济困,连龙潭虎穴都敢闯,你身为当朝太尉,又做了些什么,有何资格在此大放厥词!”
“哎呦……还没成亲呢,就心疼起情郎了?”
董卓闻言不怒而笑,走到周芸身前作死地打量一番,突然笑道:“好一个烈性的女子,老夫喜欢,今日便纳你为妾,如何?”
“白日做梦!”周芸重重一啐,夷然不惧。
“老夫可不是白日做梦,也知你不惧死。”老董便摇摇头,道:“但你若不同意的话,老夫便下令让西凉铁骑抄了周功曹的家,杀个鸡犬不留,如何?”
“你!……”周芸瞬间双目喷火,胸膛剧烈起伏地死死瞪向董卓。
她立誓非王越不嫁,却只搬出了周家独住,而不是彻底与周家断绝关系。可见对家还是深有留恋的,董卓这一威胁,可谓……一针见血。
当然,也可以跟张绣和张辽说的一样。
“卑鄙!”张辽率先忍不住,小声在门口啐了一口。
“无耻!”张绣也紧随其后,感觉跟了这样一主公,自己的灵魂都被玷污。
“你俩干啥呢,反了是不是!”董旻却不高兴了,狠狠瞪了两人一眼
偏偏这时,屋里又传来董卓嚣张的笑声:“你瞪啊,很恨我吧……哎呦,王越你又捏紧了剑柄啊,来呀,朝老夫胸口上刺啊。”
“芸儿啊,你越生气老夫就越喜欢,继续来啊;王师,你是不是男人,看到自己女人如此受辱,也不敢挥剑么?”
“老夫就喜欢看你们这副,明明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董旻这下也忍不住转过头,吐了口唾沫小声嘟囔道:“兄长你这样,也忒不是个东西了……”
第45章 用魔法打败魔法
“董贼,男儿之事由男人来解决,将芸儿牵连进来算什么!”被逼到悬崖边的王越,不善言辞也不得不话多起来。
而且,情绪明显很冲动,脸上的剑疤都随之涨红起来。
见火候儿差不多了,再闹下去真可能冲毁王越理智的极限。老董当即转变策略,不慌不忙地坐回原位道:“老夫就是演示了一下,向你说明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王越问道。
“你不敢杀老夫,老夫却可以毫无顾忌地杀了你们。而且,还会将任何同你们有关联的人,统统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你!……”
“我什么我?……历来王侯将相,哪个不是这般狠戾凶残?尤其是你们这么一群身怀武艺、又不受控制的社会不安定因素,若不能为老夫所用,难道还要任由你们做大做强、创造辉煌不成!”
“若非朝廷无道、昏庸暗弱,任由权贵豪强巧取豪夺、凌虐百姓,我等又岂会路见不平、主持公道?”
“所以,这便是你自甘堕落的理由?”老董继续睥睨看着王越,道:“因为朝廷无道、昏庸暗弱,权贵豪强凌虐百姓,你们便小打小闹地以私刑代替公法,以为凭借手中的剑,就能斩开混沌黑暗的世间?”
“哼,那也比你这贼臣只知争权夺利要强!”看到心上人无言,周芸开口再度抛出自己的论点。
反正她男人就是好、就是棒,绝不允许别的人诋毁。
看到这一幕,老董说不羡慕是假的:这叫啥?……这特么才叫爱情!虽然盲目,可没点冲昏理智的偏执,还叫什么爱情?
“老夫只知争权夺利?”纵然心中羡慕,他也不会惯着别人的女人,道:“老夫数十年沙场浴血、赴汤蹈火与塞外异族征战,护卫尔等一方安宁,在你眼中就是争权夺利?”
“老夫被困敌境、内外无援,都绝望地为自己挖好了坟穴,那也叫争权夺利?”
“老夫九死一生赢来战功赫赫威名,却只因与黄巾贼寇一战而败,正欲整军再战,用性命换来海内靖平,结果被一纸诏令削去官爵、夺了兵权,这也叫争权夺利!”
说着猛然转身,对着周芸怒斥道:“当老夫终于明白大汉的烂是出在根子上,欲自上而下安民革政。”
“甚至,还清除了汉室数十年宦阉弊端,改革商制以惠便百姓,收拢良莠不齐、常有犯禁乱世的游侠稳定根基时,在你眼中就成了争权夺利?!”
一番怒喝几多悲愤,道出董卓大半生坎坷命舛,更多还有不为人知的委屈和郁懑。门外二张对视一眼,知晓误会老董后羞惭不已。
董旻也不由情绪翻涌。
当初老董人生起落时,他可是亲眼看到兄长如何愁不能眠、愤不能抑的,忍不住眼角有些湿润,自言自语道:“不错,兄长打了一辈子的仗,难道就不能享受享受?”
“太,太尉……”周芸也为之气弱,愧赧不已地拂身施礼道:“小女子目光短浅、是非不分,唐突误会了太尉,羞愧不已。”
一旁王越亦有所动容,不由自主垂下手中的铁剑:“原来太尉竟有此苦心……”
老董这便扶起周芸,语气也和缓了不少,走向王越拍着肩膀道:“王师,老夫也知你志向与抱负,可你的路终究走错了。”
“手中剑只能杀人,却斩不开混沌乱世,甚至连世俗都斩不开。否则,你与周小姐也不会至今尚未完婚。”
“而且这条路也极为艰辛,老夫入堂前仔细看过了,院中弟子皆如史阿般衣单苦寒,一顿酒肆的肉食都会被他们视为珍馐,彼此谦让。名曰剑客却连剑鞘都买不起,只能按着剑柄走路,生怕割伤了大腿……”
这两点,毫无疑问是王越最为在意的软肋和痛点。
闻言他不由神态更加颓丧,喟然一叹陷入自我怀疑:“吾奋斗辛劳半生,难道真的错了么?”
心疼情郎的周芸,上前温柔地挽住他的胳膊,还目视董卓请求劝导一下:聪慧的她已看出,老董是想收服情郎的,此时温言相劝,必然事半功倍。
思路客
可她这样撒狗粮,老董又哪能如她心愿,当即点头道:“王师,你当然错了!”
王越、周芸齐齐一愣,尤其周芸更面色愕然。
老董便继续忽悠,道:“仅凭你一人声望聚拢些本性善良、遇事冷静客观的游侠,的确能小范围伸张正义。可更多所谓的游侠,又是些啥货色?”
“强者愤怒,抽刀向更强者;弱者愤怒,却抽刀向更弱者。一些泼皮无赖、欺压良善之弱流,却也自诩你们中一员,以‘侠’之名作恶……王师可不要告诉老夫,这种事并不存在吧?”
“这……”果然,王越神色更消沉了:弟子们行侠仗义,教训最多的就是这等泼皮无赖,他又岂能不知?
想仗剑荡世浊,却只能高洁自守。而自守的结果,又是弟子们朝不保夕、为爱发电,浑噩半生,连心爱女人的一片真情也只能辜负。
想到这里,他彻底迷茫了,不自觉向董卓问道:“如太尉所言,某又当如何?”
“当然是如老夫一样,用魔法来打败魔法。”
成功进入擅长的环节,老董忍不住笑了,如魔鬼般诱惑道:“世俗不是不容你么,那你便站在世俗之上,看老丈人会不会将女儿嫁给你。”
“泼皮无赖不是玷污游侠之名么,你让弟子狠狠去教训,丢入大牢让他们好好反省,提高游侠的准入门槛。”
“权贵豪强不是凌虐百姓么,那你便搜罗证据,刺探不法,发现一起查处一起。倘若官官相护更好,顺藤摸瓜连带着包庇的大官也给收拾了。”
“汝等行于暗处,却如一柄利剑悬在那些魑魅魍魉的头上,随时会斩落下来。”
“长此以往,世间安能不清明?……至于说弟子们的生活质量和社会地位问题,呵呵,还会叫个事儿么?”
饼画得越大越圆,越容易在人迷茫困惘时趁虚而入,牢牢占据他的世界观,且被视为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畅想着老董描绘的场景,王越禁不住心驰神荡,双眼爆出渴望的光彩。
但很快,那光彩就黯淡起来:“若想如此,需有超脱的权力才行。可我等大多出身贫寒,无权无势,又岂能……”
话说一半,他突然就愣住了,目光不由看向笑吟吟的董卓。
“没错,士人门都有背景,靠着我爹推荐你儿子,你叔父征辟我入朝获得权力。但今时不同往日……”老董便转过身背对王越,道:“以老夫如今这宽厚雄壮的背影,不知是否罩得住你们?”
“太尉……”王越心潮澎湃不已,可仓促间,还是有些犹豫。
老董就不耐烦了,拉着周芸和王越挤在一块儿道:“你剑很快,办事儿怎如此磨叽?只要此时点头,秩比千石的绣衣司马一职,老夫已为你备好,比你那秩四百石的县功曹掾老丈人,要高出一倍有余!”
“等日后你架构整肃好绣衣使,成为老夫的耳目刺奸探查,官秩两千石的绣衣校尉便是你囊中之物。”
“最主要的是,虽然老夫觉得,女人只会影响拔剑的速度。”
说着,又一推周芸紧紧挨住王越,道:“但你俩患难与共,今日又好不容易心潮翻涌,不赶紧点头趁着这热乎劲儿干点啥?”
冷面内敛的王越渐渐呼吸急促,面红耳赤,眼见一个冲动就会热血上涌答应下来。
可有人比他还激动,狠狠掐了他腰间软肉一把,又气又怒地道:“王郎,太尉如此垂爱,你还犹豫什么!”
第46章 三句话,让男人为我献出生命
亲自将王越和周芸推入后院儿卧房,还贴心地给关上了门的老董,随即便……弄出离开的样子,趴在窗户外偷听墙角。
大汉太尉怎么了,就不能有点小小的爱好?
更何况,里面的动静的确精彩。
王越明显被动惯了,又这样被赶鸭子上架,一时有些放不开道:“芸儿……太尉,他就是瞎胡闹,你不必当真。”
然后,便是周芸怒发冲冠的声音,气愤道:“王越!……进了这个屋,你便是朝廷的绣衣司马,难道连太尉之令也要违背!”
“.……”
里面瞬间没了动静,只有些窸窸窣窣的声响,也不知两人在干啥。
就当老董疑惑时,又听周芸怒喝道:“快点上来,还愣着干什么!……”
听到这里,心满意足的老董吃吃笑着真正离开,不由感叹女人被耽误久了,真会变成猛虎的……
可正准备出去时,脑中突然传来空灵的提示声:“恭喜宿主收服扰乱百姓的不安定因素,奖励民心值12点,或是获得‘王越快剑’技能。”
“系统?……”老董愕然止步,都有些忘记这家伙的存在了。
随即才反应过来,托腮道:“不错,让王越这些游侠刺奸巡查,的确有助于社会安定、百姓生活自然会好一些。”
“只不过这次奖励倒是有些意外,居然是二选一。”
12点民心值,又是一年变帅增强逆生长的时间,而‘王越快剑’的技能,他思考了一下,面色随即变得奇怪起来,郁闷道:“系统,我终于明白你为啥只是个辅助系统了。”
战乱不休的乱世,能瞬间掌握第一剑客的剑术并精通,无疑是个不可多得的能力。一身武艺不仅可以自保,还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借此跨越阶级成为人上人。
只不过,换在董卓身上,情况就有些不一样了。
“老夫可是当朝太尉,早已一人之上……不,准确来说,已是权势滔天、予取予求,等到我都需要提着剑砍人时,那说明啥?”
“说明情况已十分危急,基本到了无力回天的境地。届时大军压境,一人剑术再厉害又有啥用,还不如骑匹快马赶紧开溜……”
所以这技能对老董来说,只能是个辅助功能,跟鸡肋一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当即,便对系统回复道:“老夫当然选择……王氏快剑!”
民心值随时都可以挣,剑术不选以后可就真没了。即便能用上的机会真不多,但技多不压身嘛。
再说,耍剑还很帅,也是门才艺。
可惜,没了一年变帅增强逆生长的时间,老董还是有些心疼的。默默打开系统光屏看到……等等,怎么又多出了2点民心值?
民心值比金子还珍贵,老董可记得清清楚楚:上次好不容易搞定开放商市一事,用100民心值兑换了监测治下经济的功能后,只剩下12点民心值。
自己当即又把12点民心值,兑换为一年的逆生长时间,明明已空空如也。
“宿主任命的洛阳市长司马朗,已开始调研并规划洛阳商市布局,并张贴告示开放早市,惠利于洛阳百姓,民心值加2。”
“老夫任命的手下办实事,也能增加民心值?”
老董当即大喜过望,触类旁通道:“也就是说,王越以后带领游侠维护洛阳城秩序,惩奸除恶,老夫也能获得民心值?”
“是的。”系统回答,然后又补充道:“只不过这些都是宿主改革的后续,所获的民心值也不如宿主亲力亲为。”
“那也不错啊!……”
老董再度欣喜不已,道:“聚沙成塔、集腋成裘嘛,何况老夫身为当朝太尉,以后招揽的人才会越来越多,实施的变革也不会少。”
“最主要的是,这些民心值都是别人干活我享福,被动收入。四舍五入一下,就相当于财富……呃,民心值自由了。”
系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算是默认了。随后,又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宿主如今越来越习惯这汉末的生活了。”
“何出此言?”
“对话当中,你一直自称‘老夫’,再也不说‘我’了……”
老董当时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奔腾呼啸,有种想掐死系统的冲动。
好在这点小插曲不影响愉悦的心情,回到正堂唤过李儒,交代道:“文优,你留下来一会儿同王师交接下绣衣使的细节。”
“大体的框架老夫都说过了,你照章办事即可。”
李儒谨慎,还是不放心地道:“绣衣使乃太尉亲军,刺奸巡查、权柄甚重,还有什么需特别交代的么?”
“嗯……”老董便想了想,认真道:“权柄甚重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不能予绣衣使私设诏狱、干涉司法的特权。非但不能给予,还要严查!”
“这些游侠都无法无天惯了,向来以私刑代替公法。如今背后又有老夫撑腰,若还如从前般行事,将成何体统?”
绣衣使的职能参照了明朝的锦衣卫,老董深知这种秘密特务组织的恐怖。
故而在创立之初,就要给它套上缰绳。除紧急军情外,绣衣使可以监视打探,决不能有审问刑讯之权。
李儒目光一动,明白了其中深意:“太尉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你办事儿,老夫放心。”说完起身,老董便要打道回府。
没成想,李儒又随口一问:“王师大概多久能出来?”
“这?……”老董陷入沉思,认真分析道:“根据王师的身体素质,和周小姐的年岁及欲望推算,估摸断断续续需一个多时辰吧?”
“对了,看到王师双腿虚浮、精神萎靡、有气无力的模样后,你可千万别笑出来,伤了人家的自尊。”
李儒就后悔自己嘴贱了。
调皮完的老董留下一些士卒,带着董旻、张辽和张绣心满意足地离去。途中仔细留意了一下,发现洛阳城的确跟以前有了些变化。
最显著的表现,就是路上各式各样的行人多了。
城墙上还挂着司马朗放开早市的告示,路边的商贩摊位也出现了。有心思活泛的百姓便将房屋改建,大概是想弄个‘前店后院’的模式。
一切都在萌芽中,虽时日尚短还在起步阶段,但也能看出日后巨大的潜能。
只不过,身旁的张绣有些心不在焉,且几番欲言又止。老董收回目光,问道:“绣儿,可是有事要说?”
“属下……”张绣当即抱拳,随即道:“只是想到跟随属下的一群好友,也不知他们如今怎样了?”
“哦?……”老董想了想,便明白过来:“绣儿不太想当这个绣衣使?”
张绣迟疑片刻,便再度抱拳道:“属下更愿统御兵马,沙场征伐,为太尉扫平天下!”
“嗯……”老董点头,问道:“追随你的好友有多少人?”
“千余人。”
“好,老夫便予你假司马一职,同文远麾下组成一部。且你俩之上不设司马,直接听命吾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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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张辽就有些不明白了:按照军制,一部兵马都有军司马统御。之前还可说老董入京根基未稳、无暇委任。但现在兵权在握,没道理不设军司马。
“以汝二人之才,迟早会升任司马,乃至校尉、中郎将、将军。既如此,老夫何必再多此一举?”
二张闻言一愣,随即齐齐抱拳:“太尉厚爱,末将愿誓死以报!”
老董闻言,不由便笑了:三句话,让男人为你花了18万算个啥?有本事儿跟老夫一样,让两个男人愿为你献出生命啊……
第47章 老夫太难了,最近感觉压力好大
第二日一早,老董醒来不由打了个哆嗦。
已是十月份的初冬时节,天气渐渐寒冷起来。哪怕身上脂肪够厚比较抗冻,可该冷还是会感觉到冷。
而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再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放出去关东那片的士人,就要发布檄文、拉帮结派过来打老夫了!”
坐在床上捂着厚厚的蚕丝被,老董面色如丧考妣。
穿越过来,他郁闷的有两件事儿:一个是时间不对,从九月中旬穿了过来,前身董卓已外放了袁绍等士人。
另一个就是辅助系统。
之前还觉得这系统不烦人,也不强制绑架宿主当傀儡挺好。可经历这一个月后,便发现了问题。
它是不给宿主发布任务,同时也不管你的死活——哪怕明知两个多月后,关东士人会打过来,它连个屁都不放。
自身存亡和造福百姓这两件事,就得全由自己权衡掂量了。
眼下时间渐渐紧迫起来,造福百姓这事儿就得先往后放放,把自身基业弄稳固才是当务之急。
想到这里,老董当即一挥手,道:“来人,更衣!”
房门随即被推开,七八个身穿曲裾深衣的宫娥小姐姐,手捧着衣服走了进来。柳腰款摆、眉目含情、一看就是受过严格宫廷训练的。
齐刷刷地站在面前后一行礼,莺莺燕燕地道:“有请太尉更衣。”
嗯……古代有时候,不见得比现代差嘛。
一件件短衣、深衣、曲裾上身,最后外面再套上件袍服,董卓惬意看着细心为自己整理头冠的宫娥,只见小姑娘十六七岁的年纪,模样青涩但天生丽质,浑身洋溢着青春美好的气息。
忍不住地,伸出禄山之爪在人家屁股上轻轻一捏,入手丝滑弹嫩。
小宫娥当时吓得花枝乱颤,完全不知该怎么办,更不敢有所忤逆。旁边随侍的宦官,更慌忙垂下脑袋,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哈哈哈……手感不错。”老董却笑得十分禽兽,道:“以后你就贴身伺候老夫,少不了一场荣华富贵。”
小姑娘一惊,反应过来后又盈盈一拜,欢悦道:“谢太尉。”
可惜又一想到关东群雄,片刻的撩骚还是难以驱散心头的阴霾,老董随后又用手一搓脸,面色悲苦地道:“唉,老夫太难了,最近感觉压力好大。”
“太尉日理万机,可要保重身体啊,劳逸结合才能为汉室分忧。”一名身穿赭色的朝服,腰间还系着杏黄色穗子的宦官说道。
他一脸认真关切的表情,好似爱老董到了骨子里,生怕对方身体会有什么不舒服一样。
服饰和杏黄色穗子已表明他的身份:小黄门。
这原本是中宫服侍皇帝和嫔妃的官职,但老董嫌身旁的侍卫心粗、不会来事儿,就要了一个留在身边。
老董当即就生气了,道:“胡言乱语,如今朝事如此繁杂,四方不稳,老夫又怎能懈怠疏忽!”
周旁的侍卫闻言,握着兵刃的手就硬了:你也知道朝事繁杂、四方不稳啊,那怎么还整天出去逛GAI,连个人影儿都摸不到?
可人家小黄门呢?
闻言非但不怕,也不胡乱拍马屁,而是痛心疾首地道:“太尉劳苦功高,日日操劳,长此以往身子怎么受得了!……奴婢斗胆,恳请太尉今日就歇一歇吧。”
瞧瞧,人家伺候人的水平,这就叫专业!
老董欲拒还迎,犹犹豫豫地道:“那今日就……歇歇?”
关东群雄讨伐啥的,不是还有两个多月时间嘛……再说了,不休养好身子、愉悦好心情,哪有足够的聪明才智去应对?
“太尉务必保重身子,今日就歇歇吧。”小黄门继续坚持己见,一点都不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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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洛阳城中,有何修养身心的好去处?”
“这……”小黄门终于为难了,思忖片刻后,一咬牙道:“奴婢听说,毕圭苑那里好像不错。”
“碧桂园?……”老董当即摇头,道:“那里房价太高,老夫去不起。”
“是先帝生前修建的毕圭苑。”小黄门又解释,他哪儿知道什么碧桂园。
老董终于反应过来了:毕圭苑和西园一样,是一座皇家园林,乃灵帝这位园林修建爱好者知名的代表作。
老刘家从高祖刘邦时起,历代子孙几乎有点闲钱就要大兴土木。尤其灵帝这位孝子贤孙,更将骨子里的基因传承了下来,一直在努力地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西园如今被改建成了军营,而毕圭苑据说里面遍是奇花异草,奇珍异兽。最主要的是,里面的小姐姐各个都好看,说话又好听,刘宏生前超喜欢呆在里面的。
“老夫乃汉臣,你竟然要老夫以臣子的身份,僭越入毕圭苑,你!……”想到这里,董卓当即勃发大怒,双目喷火。
“太尉饶命,太尉饶命啊!……”
小黄门当即磕头如捣蒜,万万没想到这位骄横跋扈、胆大妄为的权臣,居然还有如此一片爱君赤城之心,生怕自己的小命儿不保。
“你!……你,真是干得漂亮,老夫怎么就没想到那种好地方呢?”
谁知,随后老董的话就变了,还贴心地弯腰拍了拍小黄门的肩膀,兴致盎然地道:“来人,备车!”
看着他兴冲冲走出去的宽厚背影,小黄门这会儿吓得腿都软了。
旁边婢女正打算去扶,谁知小黄门却哭丧着脸,道:“先去拿条干净的胫衣来,奴婢适才,适才都……太尉,你这是为何呢?”
到了毕圭苑,老董……当时就垮下了逼脸:什么奇花异草、奇珍异兽的,基本上就是光秃秃的一座园林嘛。
宫殿园亭修得倒是不错,问题现在已是冬天,多少奇花异草能在这季节花香四溢、绿枝摇曳?
“这就是你说的,修养身心好去处?”
逛了一小半园林,老董已有些不耐烦了。抽出佩剑随意抖了个剑花,如迅雷闪电般斩断一节树枝后,看向小黄门恼怒道。
谁知小黄门此时倒不怕了,而是笑眯眯地道:“太尉请随奴婢来,若还是不满意,敬请砍了奴婢的狗头。”
说着,率先在前引路,走入一座豪华宫殿中。
老董疑惑跟上,随即面色便震惊起来,只见这宫殿极尽奢华,中庭以彤红之色,殿内油漆一新。
门限以黄铜襄饰,并涂上黄金。
上殿的阶梯以白玉砌成,殿内壁上露出的如带一般的横木以金环装饰,同时嵌入蓝田玉壁、明珠、翠羽、其富丽奢侈令人咂舌。
终于进入里面后,他脸色更发生极为戏剧性的变化:先是极度的震惊,接着又是极度的喜悦。接着还有一点点不好意思,但随后又控制不住,神色渐渐开始痴迷……
“你,你究竟带老夫来到了何处?”老董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小黄门问道。
“毕圭苑啊……”小黄门不解,疑惑回答。
“不!”老董坚决摇头,笃定道:“这里分明就是……天堂!”
第48章 叫我靓仔!
甫一进入宫殿,老董便感觉身子热了起来,不由自主想要脱衣服。
环顾四周才发现,庭内庭雾气蒸绕,原来是从山上引下温泉水环绕,四周还放置着不少炭盆,令人感觉如沐春暖。
深嗅一口蒸气,便觉异香扑鼻,浑身舒泰。拨开氤氲的水汽才发现,温泉汤里还撒了大量的香料。
“太尉,此乃西域进献的‘茵墀香’,极为名贵。先帝命人煮成汤后让宫女沐浴,遍体生香。”小黄门此时就如专业的导游般,向董卓介绍着。
“这,老夫不是记得……西园那里才如此么?”
此时看着温泉汤里玉色肌肤、身体轻盈的歌姬,执篙划船摇漾在渠水中,老董整个人都惊呆了。
兰汤滟潋,雾气氤氲。
船上的小姐姐们罗纱单薄,几乎衣不蔽体,于汤中摇曳更难免衣湿紧贴,勾勒出曼妙有致的娇躯。有的更直接在汤中旁若无人地沐浴,四周还传来荡人心神的靡靡乐曲。
她们有的顾影自怜,有的轻蘸细拭,有的正把沐浴完漂着脂粉的水倒入河渠,水渠流香……这一幕幕玉骨冰肌、活色生香的旖旎画面,有景像、有动作、有表情、更有声音,简直撩人心扉,难以自抑。
“西园那里的汤馆,是先帝夏季炎热时才会去的。那里引山泉水自下而下流入,形成凉瀑,再有各色吐凉植卉遍于四周,凉风习习,甚是一种享受。”
说完,小黄门还一脸唏嘘悲戚,似乎回忆起了以前美好的时光:“可怜先帝命苦早逝,西园那汤馆也被太尉给……”
“嗯?……”一听这个,老董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脸色就不对了。
小黄门当即反应过来,到了嘴边的话就变成:“太尉心忧社稷,自不喜那奢靡之地,铲了改建军营自是极好。”
“只是这处先帝冬日才来的汤馆,有医风疾之奇效。”
“太尉劳苦功高,可也难免贵体有恙。前来此处非是贪图享乐,而是为了治病强身,可不能再毁了啊。”
老董闻言当时虎躯一震,没见过有人能将瞎话,说得如此顺畅自洽。
可惜他段位还是不够,节操还剩那么一点,只能红着脸点头道:“不,不错……老夫来这儿泡温泉是为了治病,可不是为了动心娱目。”
好在殿里的温度很高,那脸也看不出是蒸红的,还是羞红的。
小黄门心领神会地笑了笑,但稍纵即逝,接着又一叹气道:“可惜,如今这殿中少了二人,失色不少。”
“少了哪两人,怎么就会失色不少?”老董又不懂了,感觉自己像久贫乍富的土鳖,第一次进高档娱乐会所。
“一位是赵宫女,极善水性又体态丰腴,玉肌滑肤。在这汤泉中如游鱼般曼妙生姿,还能静静浮于汤面横陈许久。”
“就是会游泳呗……”老董下意识开口,随即想象了一下那画面,顿时懊恼住口:自己,果然是个土包子!
“还,还有一人呢?”
“另一人是刘采女,闭气功夫了得,能在水下闭气一炷香而不换气。”
“就是会憋气……”话一开口,老董又后悔了:憋气不算啥本事儿,也不是重点。重点是……
在温泉水下闭气!
想到这里,老董当即勃然大怒,气愤不已地向小黄门问道:“那二位去哪儿了?……何人敢动先帝后宫之人,老夫这就砍了他!”
“这……”小黄门神色一下就古怪起来,还有些害怕,半天才迟疑道:“太,太尉莫非忘了,大半月前允吕校尉前来挑选两名……”
“.……”
一瞬间,老董有些明白,历史上董卓跟吕布为什么会反目成仇了。就连此时的他,也想从邙山将那逆子拖回来暴揍一顿。
不过,事情也不是没有挽救的余地。
当下便望向汤泉中的小姐姐们,道:“尔等有谁水性还行,或是会闭气之法的?”
之前旁若无人的宫娥歌姬,这下也不敢再装高冷了。彼此对望了一眼后,有两位壮着胆子道:“太尉,妾身或可一试。”
“好!”老董大喜,见二人一个窈窕秀美,有翩然欲飞之态。另一个婀娜曼妙,美艳妩媚,不由心花怒放:“汝二人便去吕校尉府中,寻那两位宫人学艺。待学成归来后,老夫必有重赏!”
“谢太尉!”两女也不由喜笑颜开:之前一直被俩贱人压一头,现在总算轮到她们翻身了。
只是一想到那俩贱人,跟了英武伟岸的吕布,心下又不由有些失落……
老董却不知她们心思,丢掉节操后只觉一身轻松,又望向其他宫女道:“尔等谁还身怀绝艺?”
众宫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想到董卓这糟老头子比之前的刘宏还过分,长得丑还玩得花。
老董就有些不满意了,失望摇头:后宫这行业多内卷啊,你们也没点危机意识。
是,老夫承认,你们一个个肤白貌美大长腿,后世妥妥的女神。
可问题是,你们生错了时代,这会儿也不能对着镜头扭扭屁股晃晃腰,就赚得钵满盆满……
“太,太尉……”好在最后还是有人开口,柔媚地道:“妾身懂些医术,会按摩松骨算不算才艺?”
“按摩松骨?”老董当时眼前一亮,道:“足底按摩会么?”
“会的,家父乃医匠,教过妾身这些。”
“好,你随老夫来!”
刹那间,满庭嫉妒的目光向那宫女射来。
假如眼神能杀人的话,那宫女早就被千刀万剐。可她夷然不惧,高傲地昂起头一一回敬,瞬间令群雌偃旗息鼓。
老董便在庭中寻找房间,见到一偏殿里摆着熏香、一张胡床,还备有点心果干,当即满意极了。
又向小黄门交代两句,便躺在胡床上优哉游哉吃些点心。
很快,敲门声响起。
老董眼睛微抬:“进。”
刚才那位宫女端着一个木盆进来,里面荡漾着浓郁的药香,绝不是网购的那种廉价药包能比的。
“太,太尉……”
可惜她心理素质还是不行,虽然在外面傲视群雌,豁出去了换来改变命运的机会,但真正孤男寡女面对董卓那四百多斤的狼犺身子,满脸横肉的脸及奔放的胡子,娇躯还是忍不住一阵哆嗦,语气都战战兢兢的。
“不用叫老夫太尉。”眯着眼睛的老董可不管这些,自顾自道:“以后老夫进了这殿,就别称呼太尉。”
“那,那妾身该叫什么?”
“叫我靓仔!”
“靓,靓仔?……”宫女奇怪地喊出这古怪称呼,然后就有些傻:“那,那妾身又该叫什么?”
“嗯……”老董就很满意,指点道:“你就叫……八号技师。”
“以后老夫再进来,你就行礼面带笑容道‘靓仔你好,欢迎光临,我是八号技师,您看我可以吗’?”
“靓仔你好,欢迎光临,我是八号技师,您看我可以吗?……”
老董便叹气,点评道:“说话不自然,语气也不欢快,没有发自内心的职业素养……算了,第一次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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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你了,开始罢。”
第49章 what are you弄啥嘞?
听着里面老董舒服的哼叫声,还有女子若有若无的喘气声,门外端着干果盘的小黄门鼓足了勇气,然后又鼓了鼓……还是没敢进去。
没想到,里面的董卓反倒不耐烦了,道:“点心上来了没,还有老夫要的温蜜水呢,你们这里的服务可跟不上啊!”
小黄门都惊了,没想到太尉居然如此豪放,这时候都执意让自己进去:这是……一点不把自己当男人了么?
他心中不由感到一丝屈辱。
可更多的,还是……兴奋!
然而推开门进去,顿时一阵兴致索然无味:只见老董的确舒服地躺着,一脸享受的模样。采女正额角流出细细的汗,费劲地在他脚底挤、捏、按、压、叩、揉……
这不是自己想见的画面!
小黄门突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很失落。
偏偏老董那家伙还很享受,一边嚼着干果,一边同那采女聊着天儿:“妹儿啊,用点力,哥比较吃劲儿……”
随即有闭起眼睛,仿佛又回到了让自己熟悉的前世,嘴里迷迷瞪瞪说着一些骚话,也不知都说了些什么。
小黄门和采女便一脸懵,完全不懂老董在追忆什么。但从低缓语气里,又莫名感到一股……悲凉,不明觉厉。
似乎那话里,有老董逝去的青春:或许就是他年轻时在塞外草原上纵马驰骋,那个时候,他可能还没这么胖、这么丑......
夕阳下他奋力奔跑,那是最美的回忆。
但见两人丝毫接不上话,老董就有些兴趣阑珊,摆手道:“突然觉得没意思了,一会儿再给老夫拔个罐儿、敲个背、采采耳,老夫便回去了。”
采耳敲背倒是知道,就是拔罐儿……
采女想了想,才道:“太……呃,靓仔说的是角法吧?就是以火烧瓦罐,叩于穴位之上,疏通经络、通畅气血、祛风拔毒。”
“嗯?……不错,有进步。”老董双眼一亮:这就有点熟悉的味道了。
没想到,采女神色就有些失望,也不知是渴望还是庆幸地来了句:“靓仔,就这?”
老董当时一惊,翻身而起:“你可别心怀不轨,告诉你,老夫要的可是正规的,你懂么?”
顿时,这位采女又充满了力气,随后给老董按的几下明显很给力。
老董还是感觉缺了点啥,目光又放到她玲珑有致的身材上,猛然一拍脑袋道:“我说怎么感觉不对劲儿呢,以后这衣服给老夫换了,要统一着装懂不?”
“统一着装?”小黄门傻眼了。
“嗯,就是制服,款式啥的老夫抽空画出来,让御府令给做。最好还有黑丝……黑丝就算了,暂时没这个技术。”
“还有,以后老夫一进来,那些人就别装什么高冷了。齐齐过来向老夫施礼问好,要热情主动,让老夫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懂么?”
“奴,奴婢明白。”
“嗯,服务项目也得跟上,偌大一个宫殿这么多闲人,只有这位有些手艺,剩下那些要么给老夫学舞,要么去唱歌……对,还有乐师们,以后多弄些曲子来,配合着歌舞一起排练演奏。”
“唱歌跳舞都不行的,最起码会说话吧?”
老董又挠挠头,想起了个名人儿,道:“有个叫邯郸淳的家伙,他闲逸的文作——《笑林》和《艺经》,讲述了时下许多的笑话、噱头、善喻、讥讽、幽默趣事。”
“如今他就在洛阳,老夫改日征辟他过来当编剧,你们就负责把相声、小品、戏曲啥的给弄出来。”
“另外投壶、米夹、掷砖、马射、弹棋、棋局、食籁等诸般游艺项目,也全都给整上。既要推陈出新,也要兼顾传统嘛。”
统一着装和黑丝,服务态度要规范,还有歌舞、乐曲、相声、小品、戏曲……一堆小黄门听懂和听不懂的名词,直接让他目瞪口呆。
好半天后才反应过来:太尉……你可真是比先帝还懂生活啊!
先帝在世时,也就在宫中摆个摊儿,然后玩玩狗啥的,剩下就是个色中饿鬼,一点创意都没有。
再瞧您这些……
“太尉放心,奴婢就是拼了命,也要包您满意!”一时间,小黄门突然觉得肩膀沉甸甸的,多了一种莫名崇高的责任。
老董便点点头,正准备让小黄门下去,忽然瞥到窗外走过一队人,不由眉头微蹙:“咦,文优怎么来了?……看样子不是来找老夫的,似乎还带着酒,那他去的方向是?”
说着,怒火就上来了:“好你个李文优,不办正事儿就算了,居然学老夫那逆子,也来这毕圭苑……”
话没说完,一旁小黄门已脸色大变,似乎想到了什么,战战兢兢地道:“太,太尉……郎中令去的不是别处,是,是……”
“是何处?”
“是何太后和弘农王的寝宫……”
“何太后和弘农王……卧槽!”一听这俩人名字,老董立时明白了什么,连敲背采耳和拔罐儿都来不及做,急匆匆地道:“快给老夫更衣,派人拦住李文优!”
说完,连鞋都不穿,直接披了袍服就往外跑。
小黄门赶紧拎了剩下的衣服,跟在后面紧追慢赶。独留下那采女一脸不知所措,最后怅然一叹,也不知是庆幸老董没升级服务内容,还是气他逃单连钱都没给……
而气喘吁吁赶到另一处宫殿时,老董便听到里面一个刚变嗓音的少年唱道:“天道易兮我何艰!弃万乘兮退守蕃。逆臣见迫兮命不延,逝将去汝兮适幽玄!”
随即又一少女应声唱和,道:“皇天崩兮后土颓,身为帝兮命夭摧。死生异路兮从此乖,奈何茕独兮心中哀。”
最后,便是李儒熟悉的声音,满是不耐烦:“够了,速服此药,可以辟恶!”
“不,朕没病……贼臣,汝乃大逆不道之举!”
“这可由不得你,来人!……”
“住手!……”关键时刻,老董终于赶到,入内发现李儒正指使着五名侍卫,擒住一名少年和一美貌少妇,准备往两人嘴里倒鸩酒。
衣衫不整的他上去一巴掌拍飞酒壶,随即拜倒在地道:“太后,弘农王,老臣救驾来迟,万望恕罪!”
说完,抬头看向一脸发呆的李儒,怒喝道:“李文优,汝好大的胆子,竟敢鸩杀太后和弘农王?!”
李儒当时整个人就不好了,满眼的世界观错乱,愣愣看向董卓:“太,太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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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话,他憋住了没说。
完整的句子,应该是:“太尉,不是你让我这么干的么?”
你这……
what are you到底弄啥嘞?
第50章 都是专业人士
李儒思来想去、想来思去,也搞不懂老董在发的什么疯。但身为一条高质量的狗腿,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基本功还是很扎实的。
“太,太尉……”当下,主动拜倒在地装作一副认错的模样:“属,属下一时鬼迷心窍,做出这等大不逆之举,都是属下的错。”
光察言观色、见风使舵还不行,还要勇于将领导的锅主动背自己身上,才是一名高质量狗腿的专业素养。
老董此时也想起来,这事儿还真是……历史上那位董卓授意的。对李儒此时的表现,无疑很满意。
“无父无君之徒,还愣在这里干什么,速速滚出去!”当下又佯怒呵斥一声,打算此事到此结束。
惊惧过后转而怒气上涌的刘辩,却突然开口道:“放肆!……逆臣适才竟然要鸩杀朕和母后,岂能这样轻易饶了他?”
“朕,母后?……”一听这两个字眼,老董也懒得装了,面色冷厉地从地上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刘辩。
狼犺雄壮的身子步步向前,如一座山般压迫着色厉内荏的刘辩。刘辩不由踉跄后退,面色开始变得惨白,恐惧道:“董,董卓……汝欲如何?”
老董便想了想,缓缓伸出右手道:“陛下,请看老夫手中何物?”
“何,何物?……”刘辩愣了,傻傻看着什么都没有的手掌,迟疑道:“分明空无一物……”
“对,就是空无一物!”
说罢抡圆了胳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巴掌狠狠抽在刘辩脸上,道:“便如你此时一般,空无一物!”
‘啪’的一声清晰脆响,巨大的力道直接将刘辩瘦小的身躯扇飞起来,跌落在寝榻上,嘴角含血。
“陛,大王……”一声惊呼,唐姬当即跑向刘辩,用更柔弱的身躯挡在老董面前。
“辩儿!……”何太后也同时扑向刘辩。
她还算有些脑子,丝毫不敢对董卓流露出半分恨意,反而向刘辩道:“你怎能如此不懂事,惹怒了太尉?”
“哼!……”董卓余怒未消,不屑地看向刘辩道:“记清楚你的身份,如今可不是汉室天子,只不过是凭借着血脉能衣食无忧的废物!”
“若连衣食无忧的日子也不想要了,尽可告知老夫,必当如你所愿!”
一番话露骨且直白,比24K黄金更纯的权臣还嚣张跋扈。
李儒面露冷笑,静静看着刘辩先是愤怒、随即深深畏惧的神色。周围侍卫什么都没看见般,按刀侍立、杀气凛凛。
一同跟来的小黄门,则赶紧将头深深垂下,连大气都不敢出。
“董,董太尉……”在何太后的目光催促下,刘辩才弱弱地站起来施礼,含混道:“孤,孤知道错了,适才冒犯太尉,万望勿怪。”
“太尉,辩儿年少无知,就原谅了他吧。”何太后也努力挤出一丝笑意,开口帮衬。
老董这才发现,何太后虽鬓钗凌乱、余恐未消,生得却十分明艳动人,身姿娉婷,曼妙成熟,容貌也因保养得体,不见一丝细纹,恍如仕女图中的美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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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想想也是,她一屠户之女、无才无能,缘何能在后宫一堆佳丽中杀出来,勾住刘宏那色胚皇帝的魂儿?
再说年龄,汉代人成亲都早,她诞下刘辩时也不才十八岁,如今正是女人正风韵绽放的年岁。
比青葱少女多了些阅历见识,又比那些风韵犹存的女人,保留住了芳华美貌。
何太后也敏锐察觉到董卓眼中的异样,随即收拢下心情,顿时便眼波欲流、欲语还羞,一股难以言述的媚态便绽露。
可当老董诧异定睛再看时,却见何太后又娴娴静静地站在那儿,一脸端庄淑雅的表情,哪还有半点媚目欲流的风情?
厉害!
不得不说,在魅惑男人的这一块儿,人家可是专业选手。
不由自主地,老董的语气也缓和了些,道:“太后言重了……只不过宫闱险恶,一时失言便会惹来杀身之祸,弘农王可要切记。”
“多谢太尉教诲,孤记下了。”被一巴掌打服的刘辩,此时连正眼看董卓的勇气都没,赶紧又施礼道谢。
倒是一旁的唐姬,始终对老董怒目而视。
瞧着才十几岁的无知丫头,老董也懒得搭理,摆手向侍卫和小黄门道:“此事只有我等知晓,若走漏了风声,汝等知道后果会如何!”
随即,又敷衍地向何太后和刘辩拱了一礼,道:“老夫这便告退,还请太妃和弘农王保重。”
言罢,便要转身离去。
“太尉留步!”谁知此时,何太后又慌忙开口,道:“哀家还有些机密之事,要告知太尉,烦请太尉稍候。”
老董蹙眉,不知这女人耍什么花样。
但想着无事,等等也无妨,便带着李儒等人先出去道:“老夫便在殿外等候。”
出了宫殿,当即支开小黄门和侍卫,向李儒问道:“文优,汝今日为何突然?……”
他有些想不通。
历史上董卓的确鸩杀了何太后和弘农王,只不过是在关东群雄打来后,那些家伙打着‘老董倒行逆施、废立天子’罪行的旗号,仍尊刘辩为汉室正统。
董卓一怒之下,才干脆弄死了弘农王和何太后。
可记忆里,也分明记得前身授意过李儒这么干……这就比较奇怪错乱了。
看着老董努力回忆的神色,李儒恍然明白了什么,道:“太尉,属下记得仙鹤草、鸡血藤、熟地黄等药材,具有宁心安神、滋阴养血的功效,能改善阴虚血少所致的失眠、年老健忘等症。”
老董的拳头就硬了,嘴角也开始抽抽儿:“文优连日操劳,身心疲惫,用不用老夫亲自给你松松骨?”
李儒一惊,随即神色幽怨:一片好心当驴肝肺,你自己啥年龄、爱不爱忘事儿就没点数儿?
没办法,只能收敛心神,认真道:“太尉莫非忘了,我等入洛阳后,为何执意要废立天子么?”
老董脸更黑了,开始捏起拳头:“文优,不如此刻就去殿中为你松快松快?”
“太尉!”李儒郁闷委屈极了,只能不卖关子地直言道:“太尉入洛阳后欲独占超纲、乾坤独断,可汉家故事,要么天子亲政,要么顾命大臣辅政,要么外戚专权。”
“这三者太尉都不是,只是一边塞武人,名不正言不顺,自然要废掉之前的天子,彰显权势。”
“唔……有道理。”
老董不由点头,也豁然开朗:当初看三国历史时,只一扫而过,还真没想到董卓执意废立皇帝,有这层的用意。
至于《三国演义》里说,董卓是看刘协聪明,刘辩没有人君之相,便动了废立的心思……呵,成年人都知道那只是借口。
一眼相中某人,根本不是什么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的好听说法罢了。
“其二,太尉后来虽以雷霆之势收拢了洛阳兵权,却毕竟是外来人,在朝中没有根基。而朝中,拥护旧帝的势力还很大。”
“废立了天子,新皇和朝中大臣没有瓜葛,太尉便很容易控制,新皇也很难图谋太尉,权力自然容易稳固。”
“唔……不错。”老董又点头,忍不住夸道:“老夫做事果然谋略周全呐。”
正侃侃而谈的李儒闻言,突然就不想说话了。看老董仰着头自卖自夸的德行,很想薅下他一把胡子来!
第51章 多喝热水
“文优,你怎么不说话了?……”夸完自己,老董又疑惑看向李儒。
李儒悲伤地叹了口气,还得装作很自然解释道:“属下,只是在组织语言……嗯,现在组织好了。”
“其三,便是太尉如若不废旧帝,按大汉惯例,天子年幼则由太后摄政,发布诏命的权力便在何太后手中,太尉不好干涉。”
“新帝则不同,其母王美人已被何太后毒杀,且自幼被董太后养大。恰好太尉与董太后同族,便可以外戚的身份辅政。”
听到这条,老董纵然脸色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是临洮人,董太后是河间人,俩地方相隔十万八千里,就因同姓便硬扯是同族亲戚……属实有些不要脸了。
好在有权真的可以为所欲为,把黑说成白的也有人信。
“也不对啊……你说了这么多,虽然也很有道理。但老夫废了何太后和刘辩就行,没必要非弄死他们吧?”
“太尉……”这下李儒也有些疑惑起来,道:“太尉做事,不是向来喜欢斩草除根?”
“且属下又见太尉秘密组建绣衣使,刺奸百官,巡查不法,明显是要巩固权力,故而今日便……”
“哦……”听到这里,老董总算全明白了:一切,还是因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
历史上的董卓应该在废立皇帝后,就起了对刘辩和何太后的杀心。只不过一直忙着别的事儿,李儒也就没太上心。
结果自己这里弄出绣衣使的特务组织,一下让李儒神经敏感起来,就准备提前动手了。
李儒却看着董卓恍然大悟的模样,越发疑惑起来:“太尉,这二人留着迟早是祸患,且何进、何苗兄弟虽亡,其党羽旧部仍在。若何太后与他们秘密联络,亦是一桩隐患……”
“嗯,说得不错……”老董闻言一点头,随即就在李儒又要命人冲入殿中时,又开口道:“下次别说了。”
“说得不错,下次别说了?”李儒一下傻眼,用关怀智障一样的眼神看向董卓,很想将侍医请来。
老董便笑,道:“文优只监过军,从未真正带过兵。便不知大部分当兵的,就是为混口饭吃,哪有什么忠君体国的觉悟?”
“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还不如放个屁!”
“至于说何进何苗的旧部将校,老夫早已筛选了一遍。与何进何苗生前亲近的,都已被夺了兵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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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说着,看了一眼何太后与刘辩的寝宫,不屑道:“一个只知魅惑男人、宠信宦官、争风吃醋的女人,能有这份谋略心思?”
“至于那个刘辩……呵呵。”
李儒同样藐视一眼寝宫,但还是有所犹豫:“即便如此,留着这二人,似乎也没什么用处……”
“怎么会呢,每个人都有利用的价值,更何况他们还曾经是大汉天子和太后和。”
董卓还是笑,先伸出一根肥嘟嘟的手指,道:“文优不要忘了,当初可是士大夫们鼓动何进去诛杀宦官,结果却被宦官反杀。”
“何太后的兄长之死,他们难辞其咎。”
随即,又伸出第二根指头,继续道:“其二,咱这位曾经的何太后,可是借着交好宦官才上位的,对其也一向宠信。而士大夫在何进死后,又把宦官们赶尽杀绝,你说何太后焉能不恨?”
“太尉的意思?……”
李儒明显懂了:两人明显没啥威胁,留着也无非多给一口饭,实在没必要杞人忧天,反而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另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跟自己还有着共同的敌人。
就在此时,唐姬出来一脸冷漠道:“董太尉,太妃有请。”
老董蹙眉看了一眼唐姬,一是觉得这唐姬再怎么说也是个王妃,居然连差遣的宦官宫娥都没有。
二是……这种都流露在表面的恨意,让他很不爽。
故而,走到殿门时他故意顿了下脚步,突然看向唐姬道:“你想杀了老夫?”
唐姬突然一愣,随即还是垂头咬牙道:“予不敢。”
“没错,你只是不敢,并不是不想。”董卓便点头,道:“不过你也最好多想想,杀了老夫后会是什么后果,你那大王是否能重登九五之位。”
唐姬面色一怔,盲目仇恨下,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
“另外,想杀一个人,最好先掩藏好杀意。老夫虽懒得杀你,但也很讨厌留一个碍眼的家伙,对老夫摆一张臭脸。”
“真想对付你的话,不过一纸诏令便可将汝父唐瑁调入洛阳,随意安个谋逆的罪名诛杀后,你便是罪臣之女。没了这弘农王妃的身份,杀你不过如捏死一只蚂蚁!”
说完,再也懒得多言,大步走向寝宫。
唐姬却不由脸色煞白、心神俱骇,这才发现自己的仇恨和杀意在董卓面前,是多么的可笑。
原以为自己以正叱邪、傲骨铮铮,没想到在绝对的现实和实力面前,自己的表现可谓愚不可及!
甚至,差点招来灭门惨祸。
“做人最好呢,学聪明点。”此时李儒也淡淡开口,意有所指道:“虽然也没什么用,但至少活得久一点……”
……
进入了寝宫后,老董便思忖着如何劝诱何太后。可一抬眼,整个人便愣住了。
只见何太后已梳洗了一番,换上新的宫装,上着嫣红色锦缎深衣,开领很低,雪白的山峦在嫣红中高高耸起,现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下身是一件淡粉色的留仙裙,迤逦拖在地上。
她斜卧在胡床上一手做枕托着香腮,成熟曼妙的身子顿时显得凹凸有致,曲线玲珑,如同一幅跌宕起伏的美丽山水。
老董目光不由自主顺着留仙裙,慢慢延伸到窄而窈窕的腰身,又由仅堪一握的细腰,越过高耸浑圆的双峰……
然后,满脸敬佩!
为人家的专业精神而感到敬佩——毕竟如今可是冬日,她这被废的太后寝宫里也没有取暖的炭盆。
可为了勾搭自己,就这样半敞着胸口,老董都替她感到冷。
尤其人家的神态还很自然,盈盈一瞥后,眼波里便透出狐一般的媚丽,贝齿还轻轻噬着红唇,似笑非笑道:“太尉,哀家是否已人老珠黄了?”
说完,又是媚眼儿一丢,勾人心魄。
她不普通,也很自信。
毕竟当初就是靠着美色和手段,一步步走到了大汉皇后的位置,觉得自己就是大汉第一美人。
更何况,她对男人也很了解:他们就跟猫一样,有哪个会不偷腥儿?
而且,自己还是曾经的皇后,这种至高无上的身份,更会给男人一种无以伦比的征服感与刺激。
见老董迟迟不答,何太后更是会心一笑,突然软绵绵地欺进他的怀里,一双分外圆润妖冶的纤纤玉手,似触非碰地轻轻撩动在老董脸上,羞答答地道:“太尉,哀家突然觉得有些冷呢……”
鱼儿已主动送上门,她相信没有一只猫会忍得住。
万万没想到,刚才还眼神痴迷、呼吸粗重的老董,猛然将她推在一旁,然后笑吟吟地道:“太妃若是觉得冷,老夫倒是有一个办法。”
何太后先是一愣,但还是认为一切尽在掌控中,媚笑道:“什么法子?”
“多喝热水。”
瞬间,何太后脸上的媚笑就僵住了。
第52章 容老夫再想想……
何太后有些慌,曾经百试百灵、也是她唯一的手段,在这个男人面前居然失效了,令她感觉无计可施:“太尉,这寝宫中没有他人,不会外传的。”
老董便点点头,笑道:“老夫知道。”
“那太尉你……”
“老夫知道太后的想法,但太后却好像不了解老夫。或者说,你好像并不了解男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听到这里,何太后翻身而起:这可是她的专业,岂能容老董质疑?
“有什么不可能的?”老董便继续笑,笑中渐渐有了丝不屑:“假如太后真正了解男人的话,就知道男人都有一项十分可贵的品质。”
“什么品质?”
“不忘初心。”老董语气平静,在何太后耳中听来却如天塌地陷:“我们男人呢,从始至终,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
“太后您都三十多了,还带着那么一个麻烦的拖油瓶。真以为单凭一点美色,就能让老夫接盘么?”
“接,接盘?……”何太后不懂这词的意思,但也能猜出来:“太尉,你……”
“你要是再不正常点,我可要走了。”老董转身欲走。
“太尉留步!……”何太后这才彻底慌了,跑过来拉住老董的袍角,哭求道:“求太尉可怜下哀家母子。”
“自辩儿被太尉废了后,我等在这冷宫中受尽欺凌,莫说是使唤的宫娥寺人,便是连衣食都短缺……”
这些,老董已看出来了。
也知像何太后这种处尊养优惯了的人,一下从云端跌入淤泥,简直不啻于一种酷刑。即便,他们的生活比起贫寒百姓,已经好上太多了。
“太后,”掌握了主动权,老董这会儿就从容很多,笑着扶起何氏道:“你也知道,大汉如今风雨飘摇,内忧外患不断,朝廷赋税很是紧缺呐。”
“太后若想让老夫增加些供应,总得拿出些相应的回报,对不对?”
何氏闻言蹙眉,然后又要拉自己的锦缎衣领。
老董顿时脸就黑了:之前还想着如何劝诱这女人跟自己合作,看这情况,根本不用阐述什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道理。
就简单点,简单点挺好。
“太后,老夫的意思,是以后你和弘农王要听话,能不能做到?”
这下何太后就不说话了,还用关怀智障的眼神看向老董:老娘刚才连裤子都要脱了,还能有啥不听话的?
反应过来的老董,神色有些讪讪:“呃……老夫懂了。既如此,便先告辞了。”
言罢起身,如渣男般坚决离去。
何太后便望着他的背影,眼中尽是说不出的哀怨与失落,忍不住拿起一张铜镜顾影自怜:“哀家,真的已人老珠黄了么?……”
“可是刚才靠近他的时候,明明感觉……”
“哼,天下就没有不偷腥的猫,差点被他骗了去!……如今我母子安危荣辱皆系于他身,迟早要让他原形毕露!”
回到温泉宫的老董,便发现八号技师还在等着。看到自己回来,不由双眼一亮欣喜道:“靓仔,你总算想通回来了?”
“没错,老夫想通了!”
说着,便在这不过双十年华曼妙少女的明眸疑惑中,老董重重关上门,喉中发出一声闷闷的低吼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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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洛阳城东南的一家酒肆,仍旧亮着灯火。酒肆占地十分豪阔,三进四通,最后边院里还有供人过夜休息的厢房。
此时第二进的一处偏厅中,仆役们正忙着打扫杯盘狼藉的宴会,几张案几上还剩着许多吃食,看起来客人们漫不经心,并没太多食欲。
偏厅后转过一条走廊和一处小花园,便是一处隐蔽的厢房,几名黑衣仆从在庭院里或隐或现。
厢房中,一人面露担忧,道:“太傅,我等被董贼识破身份,已如厝火积薪,自当谨小慎微才是。今日为何还要?……”
“藏头缩尾便能安然乎?”
周毖看来已喝了不少酒,愤懑道:“董贼一日不死,我等终日难安。伍校尉,难道连如此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我等今日乔装聚此,乃为汉室公器,非是私仇小恨。”正首上的袁隗开口,忍不住望了眼门口,面露一丝焦虑。
就在这时,房门外响起两长三短的叩门声,袁隗面色一松道:“进。”
来人是身穿仆役装束,躬着腰、端着一些吃食。
可他并未恭敬地将吃食奉上,而是放置空闲的案几上,随即昂然挺身露出真容:曾经的太尉长史,何颙!
周毖、伍琼、郑泰三人尽皆失色:前些时日何颙被董卓免了长史一职后,只得了议郎的闲差,终日闭门自守,没想到今夜又在此出现。
袁隗倒一点都不意外,凝沉道:“伯求,今日如此紧急联络我等,究竟有何要事?”
“余不才,又有一条可置董贼死地的消息。”时间紧迫,何颙也不再买关子,直接道:“今日董贼入毕圭苑,鸩杀了陛下和太后!”
“什么!”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非但周毖、伍琼、郑泰三人闻言齐齐色变,一向古井无波的袁隗也跌落手中酒爵,洒湿茵毯。
“消息可属实?”反应了一瞬,袁隗才追问道。
“属实!”何颙十分笃定点头,道:“余之前在太尉府中已安插好了眼线,今早董贼先入了毕圭苑,后李儒便带着侍卫和鸩酒前往……”
幽禁刘辩与何太后的毕圭苑,董贼和李儒还先后前往,再加上鸩酒……不用何颙再说,这事儿明显已实锤了!
随即,见众人开始要哀伤痛惜,何颙赶紧阻止道:“此大逆不道弑君之举,人神共愤,天理难容。”
“然此刻还非我等痛惜哀悼之际,需先筹谋好如何用此消息,予董贼致命一击,才可使先帝和太后不至于白白枉死呐!”
说完,何颙掩面假泣一声,又端起空盘匆匆道:“董贼如今监视甚紧,余不宜久留,万望诸公莫要辜负余冒死送来的消息!”
何颙一走,厢房里顿时一片死寂。
虽然汉代历史上已发生过弑帝的先例,可事情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才知这有多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没错,皇帝死了。
然而天没塌、地也没陷,白天外面依旧热闹非凡。甚至,自从董贼改革了商制后,还渐渐更繁荣热闹了。
老天怎么就没降个雷,劈死他?
也省得自己枯坐在这里,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如何利用这条很重大、很炸裂,似乎又不是那么重大炸裂的消息……
还是喝高了的周毖,率先愤而拍案而起:“可恨董贼如此大逆不道,为把持朝纲竟敢以臣弑君,我等当速速将消息传诸关东群雄,发布檄文号召天下共讨之!”
“壮哉!”伍琼当即响应,道:“既如此,便由仲远兄派遣密使,告知关东群雄!”
周毖一愣,随即破口大骂:“伍德瑜,尔母婢也,汝什么意思!”
谁不知道董贼手下可能有支神出鬼没的暗探,要是自己的密使被截获,吕布还不连夜扛着方天画戟、骑着赤兔马从邙山赶过来?
那场宴会,他们可亲眼见识了吕布的恐怖。
就在三天前,周毖还会在睡梦中猛然惊醒。好在有温柔可人的小妾呵哄,这两天才能勉强睡个囫囵觉。
“够了!……伯求甘冒性命之险,才将此消息告知,汝等百无一策却先在此内讧,不知羞乎!”
袁隗怒而断喝,冷然看向吵嚷不休的两人。
直至两人羞愧告罪后,才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继续道:“上次我等小瞧了董贼,事泄不密才被他反戈一击。此番定当痛定思痛、独辟蹊径,直指董贼软肋要害,方可一击必中!”
“太傅,计将安出?”两人不由目光一亮,深觉这番话颇有见地,想必随后的谋略亦会惊艳绝伦。
没想到,袁隗随即面色讪讪,又坐了下去道:“容,容老夫……再思忖思忖。”
第53章 牙根儿有些痒痒
“太傅所言不差。”
就在厢房里的气氛愈发沉闷时,始终未开口的郑泰,突然开口道:“我等当先找出董贼的软肋要害,方可一击必中。”
“何为董贼的要害?”伍琼又翻了个白眼,已不想呆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谁知,郑泰却不为所动,反而凝重地缓缓吐出两个字:“兵权。”
“一派胡言!”周毖当即反唇相讥,鄙夷道:“天下谁人不知,董贼跋扈所恃者,便乃兵权。此乃他安身立命之根本,又岂能是……”
话未说完,突然反应过来的周毖,语气渐渐减弱:不错,兵权既是董贼的根本,也是他最致命的软肋。
对于那等边塞武夫来说,什么忠孝节义、朝纲礼制、声望官爵,统统不会放在心上的。唯独实实在在的兵权,才是他最在乎的。
相反,自己这些人除了兵权,什么都比董贼强,偏偏在争斗中一败涂地。
“看来,仲远兄已想明白了。”郑泰语气凝肃,且渐渐悲愤:“正因我等没碾碎一切的暴力,只能在董贼废立天子时缄默不语,在他把持朝政时纵容姑息,甚至在那场酒宴上被胁迫羞辱!”
说着目视东方,似乎透过重重阻隔看到希望的火光:“想必本初早就看破这点,才密使二位假意亲附董贼,外放士人以积兵权,由此方能与董贼一战!”
“远水解不了近渴,本初那里我等可倚为外援,却不可在此无所作为。”
袁隗闻言亦颔首赞同,叹息道:“我等皆世家出身,做事太过拘泥,目光困囿于朝堂倾轧,还真不如董贼这边塞武夫,一眼看透斗争本质。”
“若董贼没了兵权……不,哪怕只是兵权不稳,便沦为我等股掌之间玩物!”
“太傅言之有理。”周毖也冷静下来,细细分析道:“我等只能先在董贼安身立命的根本上予以重创,伯求冒死带来的消息方能化为一味药引,一味置董贼死地的毒药!”
商讨至此,总算有了一个清晰的方向。
可随后……又不禁面面相觑起来:方向有了,可如何才能做到?
此时伍琼也开口了,沉吟道:“董贼虽威逼利诱笼络了洛阳兵马,后又花重金收买,然毕竟时日尚短,麾下各地兵马又极为混杂,士卒大多还未真正归心,不过苟且安身罢了。”
“至少,某便不止一次听到麾下士卒抱怨,董贼御下无方,凉州兵仗势跋扈。若能有一声动天下名将统御,他们日子或许会好一些。”
“声动天下的名将?”袁隗再度捻了捻胡须,渐渐有了思路:“然也,士卒粗鄙无知,只知盲从依附。董贼虽在边塞略有战功,但在四方士卒心中却非声名赫赫。”
“若论当今汉室名将,黄甫将军当为第一人。”
伍琼闻言,又道:“皇甫将军转战大河南北,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乃平定黄巾之乱第一功臣,名震天下。”
说着,还忍不住捧一踩一:“昔朝廷派董贼征讨河北黄巾,数月不克,换皇甫将军不过两月,便毕其功于一役,两者用兵有云泥之别,天下士卒心中尽皆有数。”
“可惜,如今皇甫将军坐镇关中,以防韩遂逆贼。若他在洛阳城中振臂一呼,士卒云集响应,又何惧董贼?”
袁隗闻言面露不喜,怒斥道:“莫要忘了,皇甫义真乃关西人!”
自古关西出将,关东出相,两个利益集团争斗数百年已久。如今以袁隗为首的关东士族在朝堂上占据绝对优势,为了牢牢掌控权柄,曾极力打压关西集团。
哪怕到了此时,他仍心怀芥蒂。
毕竟,怎么说呢……如今这董贼,也是关西人。
厅下三人兴奋之色顿消,当即住口不言,场面一下又陷入沉寂。
“太傅,除却皇甫义真,汉室还有一员名将,亦是扫平黄巾贼寇功臣,威名满天下。”郑泰思忖片刻,又欣悦开口。
“最主要的是,此人既不是关西人,又出身微寒。比起将门世家的黄甫义真,以及经学名儒的卢子干,他更得士卒亲近拥戴。”
“朱儁,朱公伟?”
袁隗蹙眉道出这个人名,神色也渐渐缓和起来:“此人虽刚烈耿直,但更忠君体国,对我等士族也无不忿,倒是好操控些。”
“只是……”郑泰随即又蹙眉,道:“我等与他并无过深交往,此番如何才能令其为我等所用?”
袁隗便悠悠笑了,终于露出老谋深算的一面,道:“当初朱儁于南阳征讨黄巾贼时,数月不克,灵帝便欲召其回京问罪。还是故司空张温劝谏临阵换将乃大忌,灵帝这才依允,直至朱儁大破贼军。”
“然对朱儁有恩的张温,却与董贼有隙。上月董贼刚一入京,便以灾异为由,罢免了张温,朱儁心中岂能不恨?”
越说越自得,袁隗还忍不住捡起酒爵,又舀了一樽酒:“最主要的是,朱公伟此人忠君体国,刚烈耿直,一直尊奉先帝为正统。”
“而董贼无君无父,为免除后患竟敢鸩杀了先帝与太后!朱公伟若知此事,又焉能忍得住?”
“此计既可使得我等置身事外,又能对董贼釜底抽薪。”郑泰品咂一番,不由喜形于色,赞叹道:“太傅一箭双雕,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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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毖伍琼二人反应过来,简直喜极而泣,盛赞道:“太傅妙策除贼,功过千秋,我等有救矣!”
此时他们一心惦记的,还是老董悬在头上的那柄利剑——只有董卓死了,他们才会真正安心。
可很快,两人对视一眼,神色又垮了下来,嗫嚅道:“只,只是……谁又敢将消息带与朱儁?”
袁隗志得意满的自矜笑意,也瞬间凝固。
最终忍不住胸膛翻涌,怒而开口:“尔等不敢,便让老夫来!……若再像上次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先帝和太后岂非白白枉死!”
“多谢太傅!”谁知两人丝毫没有愧色,反而喜不自胜庆幸道谢。
顿时,袁隗就觉得,牙根儿有些痒痒。
……
翌日早上,老董睁眼已日上三竿。
扭头看向身旁温香软玉的八号技师,凹凸有致曲线的身体紧紧贴着自己,秀发随意垂下,还有少许粘在脸上,好似劫后余生。
这一刻,老董不由感觉外面阳光格外明媚,心情也从未有过的畅快放松。
小黄门说得不错,劳逸结合,才是王道。
似乎感受到自己的注视,少女也缓缓醒来。想起昨日的连番荒唐,俏颜上不由泛上一丝媚红:“太尉,婢子服侍您更衣?”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李儒焦急又刻意压抑的声音:“不,不知太尉,是否已起身?……”
瞬间,老董也觉得牙根儿有些痒痒。
然后,他又硬了。
是的,拳头硬了。
第54章 有权,任性
简单让八号技师给自己穿好衣服,董卓看着一脸尴尬的李儒,笑吟吟地道:“文优,这么早便来寻老夫,想必是有要事禀告吧?”
赶紧说,只要不是很重要的事儿,老夫就有理由收拾你了!
心里这样想着,笑容自然带上了些许冷意。
李儒却懒得搭理,看了眼快要升到正南的太阳,对早上的理解出现了一丝错乱。
然后,才叹了口气道:“太尉,河南尹朱儁那里有异动。”
“呵,这么大的事儿,怎么现在……等等,你说谁?”
本来还想借题发挥,可听清内容后的老董,浑身肥肉突然一颤,神色就疑惑了:“老,老夫可没招惹他啊。”
言罢,又将怀疑的眼神看向李儒,道:“是不是你又?……”
“太尉!”李儒当即炸毛儿,累觉不爱:当初老董光狡诈却无谋时,自己在一旁发愁;可如今不知为何老谋深算、深谋远虑后,又多了个坏毛病。
每次都弄得自己气血不调、心浮气躁,在家没事儿就得喝败火药。
“朱公伟乃汉室名臣宿将,南征北战、威名满天下,更兼出身贫寒,爱民如子,深得士卒爱戴。这洛阳城中莫说有他带过的兵,就连四方勇士亦慕名敬仰……”
“没错,更麻烦的是他跟黄甫义真、卢子干两位汉室名将私交甚好,这三大名将若搅合在一起,振臂一呼,老夫顷刻间危如累卵。”
激愤的李儒闻言,愕然看向老董,忽然就觉有些不真实:原来,你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啊?……
老董自然懒得解释,神色也渐渐认真起来,道:“他怎么异动了,确定是在针对老夫?”
“暂时不知,但可能性极大。”
李儒缓缓摇头,思忖道:“今日一早,朱儁突然张榜发文,言境内治安不稳,需招募义士乡勇,并征召治下铁匠打造兵刃。”
“河南尹,京都洛阳所在河南郡长官,秩二千石。主掌京都事务,春行属县,劝农桑,赈乏绝;秋冬案讯囚徒,平其罪法;岁终遣吏上计;并举孝廉,典禁兵……”
默默将河南尹的职责道出,老董粗短凶戾的眉头越蹙越紧:“他麾下本已有尹兵、求盗,负责治下一地之安宁,突然又这般招募义兵,确实令人生疑。”
“只不过,朱公伟当不是那等无谋妄动之人吧?……纵然要造老夫的反,难道会这般大张旗鼓?”
“早上倒是收到朱儁上表,言司隶校尉一职空缺,太尉又改革商制致使京都洛阳一地治安松懈,不法之事频增,故需招募乡勇,以备不测。”
“司隶校尉一职空缺,改革商制导致京都治安不稳?”
嘟囔着这番话,老董细细品咂:“理由貌似说得过去,但明显透着一股子仓促的味儿。且就算这事儿是真的,也得等陛下用玺后,方可奉诏行事。”
“但眼下天子那里必然还未用玺,他便这般急不可耐——若说不是针对老夫,都有些可笑了。”
摩挲着奔放的胡子,老董总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儿。但不管怎么说,朱儁此时尚未动手,自己若先下手为强,必然损害在军中的声望。
“先让绣衣使继续密切监视,切不可让朱儁察觉。”说完,老董一挥手吩咐道:“来人,备车!”
“太尉,又要去哪儿?”
“故司空张温府上。”老董满腹牢骚起身,抱怨道:“唉……真是劳碌命,大早上连口热饭都顾不上吃。”
李儒再度抬头看向已升到正南的太阳,都不知道他咋有脸说出吃早饭这事儿的。
尤其老董最近越发不像话,居然还在这毕圭苑过留宿……难道是想重蹈灵帝的覆辙,三十多岁就死在女人温柔乡里么?
想到这里,一股强烈的责任感从胸中升起,李儒蓦然开口道:“太尉!”
老董疑惑回头,蹙眉道:“何事?”
“属下!……”一脸正气的李儒刚想豁出去劝谏,便看到拎着食盒的小黄门颠颠跑来,嘴里的话忽然就变成了:“在车中已备好了早点,正好让太尉垫垫肚子。”
“嗯?……”老董一愣,随即乐了:“懂事儿!”
李儒无奈苦笑,可看到那小黄门一脸失望,心情又好了些:哼,你这妖艳贱货还想同某家抢太尉,差得远呢!
……
吃着李儒贴心给准备的点心,老董回忆了下历史上董卓跟张温的龃龉。
说白了,就是意气之争。
当时董卓还没混出头儿,是人家张温的小弟。听奉张温的命令去攻伐叛乱的羌族先零部落时,被羌人和胡人困在望垣以北。
那时张温还要对付边章和韩遂,也没法儿分兵去救,便任由老董自生自灭。
好在老董耍了个小聪明,才得以逃脱。受了这委屈后他就不跟张温玩了,擅自带兵驻扎在扶风。
张温人家才是主帅,哪能惯他这毛病?
发令召他过来,老董就是不去,最后还是带着兵去的,在张温面前也丝毫不怂,两人为此大吵了一架。
时任张温麾下司马的孙坚,还建议张温做了老董,省得老董尾大不掉。可张温知道董卓那时已尾大不掉了,只能忍了这口气。
接着就是老董入洛阳,张温这位老上司还在赌气摆谱儿,老董一怒之下就以灾异的理由,罢免了张温司空之位。
“唉,都俩五十多岁的人了,咋还跟小孩儿一样?”
说罢老董连连摇摇头,不由苦笑:“最可笑的是,历史那老董最后还越发暴虐,居然还污蔑张温勾结袁术,把人家绑闹市活活打死了。”
当下见了张温后,他上来便笑容可掬,率先认错道:“张公,属下前来向您认错了!”
听到董卓过来的张温,把后事都交代好了,正准备带着家僮仆役拼个你死我活。突然闻听这话后,瞬间整个人都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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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仲颖,汝吃错药了?”没办法,人在巨大震惊之下,就容易说实话。
老董不由脸一黑,讪讪道:“药没吃,路上倒是吃了些点心。”
“哦,那别吃了,瞧你这胖的……”张温还觉身在梦里,有啥说啥:“况且,那点心明显把你脑子都吃坏了。”
董卓脸就更黑了,干脆也不装了:“张公,你就说!……我这副脑袋坏了的模样,你喜欢不喜欢?”
威凌的杀气冲袭而来,张温瞬间惊醒,哆嗦一下想赶紧陪笑,又怕得有点想哭:“太,太尉这般……倒,倒是挺让人欢喜的。”
说完,脑回路才恢复正轨,连忙又道:“太尉今日突至,可是有何指教?”
“没啥,就是咱四年前的那点破事儿,一笔揭过如何?”
“是老夫不识时务,多谢太尉宽宏。”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张温也不是傻子。自从在司空位上轻易被老董撸下来后,他就知道大汉已变天了。
“好,既然咱俩两清了,明日老夫便上表,拜你个谏议大夫一职,如何?”
“太,太尉……”张温又不会了,总觉得董卓今天指定吃错了什么:“为,为何会突然如此?”
“有权,任性!”老董就一瞪眼,道:“就说你要不要吧?”
“当然要!”
第55章 老夫见到了龙
谏议大夫,秩六百石,掌侍从顾问、参与谋议,名义上隶光禄勋,实际上……就是个闲职。
但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是个官儿。
而且,这还是一种示好——表明老董跟张温已冰释前嫌,只要好好干,以后升官儿不是个事儿。
张温很满意。
出了张温府门的老董,就没那么满意了:他问过了,朱儁不是因为张温这事儿,怀恨在心才准备造反的。
一番暗示后,张温表示会向朱儁探听下消息。
可等到了下午,张温那边还没动静,事情已变得更棘手了:李儒带回消息,朱儁派遣两名密使分别向皇甫嵩和卢植送信,约定旬日后弄死董卓这狗贼。
并且,他们还定下了计划和步骤。
先由黄甫义真自关中起兵,令董贼阵脚大乱,无暇内顾。朱儁和卢植再于洛阳城里响应,董贼必内外交困。
最后,双方里应外合,包管董贼成那瓮中之鳖。
“这三大汉室名将,还真是!……”得知消息的老董须发皆张,看样子气得都不知该如何评价。
一旁李儒见状,当即咬牙切齿附和道:“简直心思歹毒!无法无天!胆大妄为!罪该万死!”
一番话落,就看到董卓正吃惊不已地看着自己。李儒不由心头惴惴,疑惑道:“太尉,属下难道说得不对么?”
“老夫本来想说,他们还真是足智多谋。”
“要冷不丁地给老夫来这么一下子,毫无防备下,真可能就让他们给捉……呸呸,老夫才不是鳖。”
另一旁贾诩看着不过短短数日不见,已节操尽抛的李儒,不由嘴角抽了抽,痛心疾首:文优贤弟你变了,变得实在太快了……
我等身为智囊的气节呢?
底线呢?
尊严呢?
还是得看某家,傲骨嶙峋,纵身在董营也心向光明,自由飞翔……正自矜间,突然发现老董已将冷冷的眼神儿,看向了自己。
“幸亏董公谋事在先,已提前截获朱儁密使,将此毒计扼杀于襁褓中。如此看来,还是董公技高一筹!”
话一说话,就看到李儒幸灾乐祸的眼神儿望了过来。
不过很快,两人也不相互鄙视了,而是默默一叹:唉,遇到个喜怒不定、又把自己吃得死死的主公,不这样还能怎样呢?
反倒是一旁还不太了解董卓的司马懿,面色奇怪:“董公,朱公伟既已有反意,为何还不先下手为强?”
老董就不高兴了,同样奇怪地看向司马懿道:“世侄,不是你前些时日说老夫重贤爱才,颇有大志远略,仁善宽厚么?”
“像老夫这般胸襟广博、海纳百川又宅心仁厚之人,又岂会做那等不宣而战、抄家灭门的残虐无耻之事?”
司马懿顿时惊了,十一岁的他虽天资聪颖,却还没有见识过成人世界的虚伪,一时间有些接受不来:狗贼,当初只是拍拍马屁,你还当真了啊?
然而,董卓非常认真,道:“朱将军乃汉室不可多得的名将,战功赫赫、声名远播,此番定然是一时鬼迷心窍,受了奸佞小人的蛊惑怂恿。”
“我等与其同朝为官,自当助其幡然悔悟、弃暗投明,要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才对嘛。”
说完,还关切地看了司马懿一眼,道:“对了,汝父最近可好,还想不想着逃出老夫的魔掌了?”
司马懿浑身一激灵,当即怒而反驳道:“伯父说的什么话!……家父上次不过一时情急,得太尉仗义执言后,日夜将太尉放在心中,须臾不敢或忘。立誓要在太尉的谆谆教导下,焚膏继晷以报汉室!”
李儒贾诩二人见状,瞬间明白老董此番商议要事,要将这十一岁少年唤来了:小伙子果然不错,有前途!
只不过,老董想要收服朱儁一事……这不相当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么?
李儒想了想,率先开口:“太尉不是已去了张伯慎府中,朱公伟与张伯慎相厚,不若就由张伯慎先去试探……”
话还没说完,他自己就说不下去了:人家朱儁都准备联合皇甫嵩、卢植一起砍老董的脑袋了,这时候还让张温去试探个屁啊!
意识到这点,他立马改口:“在此之前,我等当先弄清朱公伟为何要反太尉缘由,只有消除误会,方有收服的可能。”
“嗯……”老董点头,觉得有道理,然后就向李儒问道:“那朱公伟为何要针对老夫?”
“呃……”李儒垂头,郁闷道:“两名密使并不知情。”
“并不知情?”贾诩捻着胡须,蹙眉沉思:“并不告知黄甫义真和卢子干何事,便要约定一齐讨伐太尉,这只能有两种解释。”
“一种是朱公伟自大无谋,另一种就是他有十足的把握,只待黄甫义真和卢子干有所行动,他将缘由告知,两人必不会反对拒绝!”
说着又将手笼在袖中,微微闭目沉思:“且朱公伟近日并未有何异动,相反今日先急匆匆上表,不等天子回复后便张榜募兵,旋即又迫不及待联络旧友……”
“由此推断,必是这两日太尉作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令朱公伟知晓后急怒攻心,才这般仓促且不计后果地要对付太尉!”
一番话落,老董不由对这只‘鬼狐’刮目相看,愣愣道:“文和,你只从一些蛛丝马迹中,便分析出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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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文优提醒,属下才贸然一说。”贾诩很谦虚,当即就转变话题道:“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太尉这几日,究竟做了什么?”
“老夫……”董卓挠挠头,没觉得自己做啥啊:让厨子把打好的铁锅拿来,一边炒茶一边研究炒菜;三市上逛了逛,改革商制实地调研嘛;还有就是去军营晃了两圈,跟徐荣和二张聊了聊天儿。
反正,就是不上朝、不批奏务、不干正事儿。
对了,还去毕圭苑真正来了一次帝王级的享受,嗯……还见到了龙。
不是什么真龙天子刘辩,是一条龙服务。
“太尉居然去了先帝的毕圭苑?”贾诩感觉快要疯了,真不知董卓脑子怎么想的:“那是外臣能去的地方?”
“咋滴,他朱儁还能因这事儿,就造老夫的反?”
老董一点悔过的愧色都没有,觉得这事儿根本不可能:真算起来,废立皇帝和盗掘皇陵两件事儿,比起去毕圭苑可严重多了,也没见朱儁跳脚。
莫非,那八号技师跟朱儁有啥关系?
一旁李儒见状,鼻子都快气歪了: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毕圭苑那天,我可是带着鸩酒去找了刘辩和何太后!
唯有这事儿传了出去,朱儁以为你弑杀了前汉室天子和太后,才会悲愤不已,不计后果地要讨伐你!
也只有这个原因,他才会笃定皇甫嵩和卢植也会积极响应!
可是这话,他不能当着贾诩和司马懿的面说,只能拼命地向董卓使眼色,并做出喝酒的动作。
然而老董见他一直仰脖子,不由关切道:“文优是渴了么?大冬天的,要记得多喝热水。”
“来,给文优倒一杯82年的热水。”
第56章 老夫跟你拼了!
“酒!是酒!……”李儒气得头上冒烟,极力暗示:“太尉,属下想喝酒,喝酒你明白了么!”
“不,你想喝热水。”老董仍固执摇头,还面色冷厉地看向李儒,几乎一字一句地回复道。
李儒当时忍不住想跳起来,可看到董卓眼中燃起的冷焰,猛然周身一凛:人家哪能不清楚啥事儿,只因不能明说,才一直装糊涂罢了。
鸩杀刘辩和何太后,明显在某一环节被泄露了。
自己要做的,是把这个调查起来!
于是,他了然点头:“太尉明察秋毫,属下的确想喝热水。”
贾诩一副老僧枯坐的模样,好似什么都没听到。
年轻气盛的司马懿则神色兴奋,看着两人说瞎话,隐约猜到什么:“伯父既知与朱将军误会所在,何不将计就计?”
“唔?……”老董饶有兴致地看向他,道:“汝怎知老夫与朱公伟只是误会,而非不可化解的仇怨?”
“若是仇怨,伯父与李郎中令当骤然变色,甚至会当即决意先下手为强。可刚才伯父跟李郎中令波澜不惊,还隐隐露出一丝庆幸,可见只是一场误会。”
“嗯,不错!”董卓当时一乐,夸赞道:“观察细致入微,有贾老狐狸的几分功力了。”
“全赖伯父提点。”司马懿也笑呵呵回应。
没想到,老董随即便招手唤来两名侍卫,道:“将司马公子护送回府,告诉司马建公,就说老夫考校了贤侄所学,发现还有很大的上升的空间,让他多用点心教导。”
“嗯,先把《中庸》一书抄诵五十遍吧,抄不完就狠狠揍。玉不琢不成器,娃不不打不成材……”
司马懿脸上得意的笑当即凝固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董卓:“伯,伯父?……”
“伯父是为了你好……”老董却笑眯眯打断。
不待司马懿再开口,两名侍卫已恭敬地将其请了出去。
走到门口时回头的那小眼神儿,半点没鹰视狼顾的锐利狠戾,反而满满的幽怨。
老董呵呵一笑,又将目光看向了贾诩。
贾诩不由悲伤地叹口气,道:“司马公子虽自负了些,还不懂得藏拙,然才智的确不凡。依属下之见,若想收服朱公伟,的确当将计就计。”
李儒也忍不住开口,道:“属下也觉如此,唯有让朱公伟进一步憎恶太尉,甚至到恨不得啖其肉、寝其皮的地步。”
“太尉再幡然解除误会,方能破除他对太尉的固有印象,使其心怀愧疚,进而归附效力。”
“嗯……”老董闻言不由点头,很是认可:若只好声好气地前去消除误会,老朱最多觉得自己还行,能处。
说到归附效力,就会差点火候儿。
反倒不如大破大立,给他心灵上来一记狠的,说不定会大收奇效。
“那该如何加深朱公伟对老夫的误会,然后再令其幡然醒悟呢?”托起下巴,他也开始思忖:“两个密使杀了没,要不让他俩当个双面间谍,给老朱放些假消息?”
李儒双眼一亮,正准备开口,却听厅外传来一阵欢笑声。
老董抬头一看,只见众仆役簇拥着一位老妇和一名稚女,正准备绕过前厅走向后院。老妇满脸笑意,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身旁小女孩也蹦蹦跳跳。
他当即起身迎上去,施了一礼道:“阿母,今日何故如此高兴?”
“是仲颖啊……”看到董卓的董母明显更喜笑颜开,乐呵呵地道:“老身今日又去了朱母府上,聊了会天儿。”
“大父,曾母这几日可高兴了。”
一旁的小女孩也兴奋开口,叽叽喳喳道:“曾母说洛阳城里别人府上的规矩多,也打心眼儿瞧不上我们。”
“唯有朱母府上不讲究那些,还跟曾母聊了好多织履贩缯的趣事,两人越聊话越多,都乐得合不拢嘴。”
“朱母?……”洛阳城中姓朱的官员不少,老董一时还弄不清是哪家。
“就是河南尹朱儁朱公伟的母亲。”董白又忍不住抢答,道:“朱大母还给白儿饴糖吃呢,可甜了。”
静静跟来的李儒和贾诩对望一眼,均觉世事无巧不成书。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洛阳城里的士大夫多是经学世家,谁也不会跟董母有共同语言。唯有同样贫寒起家的朱母,与董母经历相似,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题。
想到这里,李儒率先忍不住开口:“太尉,属下听说朱公伟极为孝顺……”
贾诩也不藏拙了,紧随其后:“且朱将军近日忙于公务,必然会疏忽奉孝母亲。”
老董秒懂,笑呵呵地向董母道:“母亲,这几日老去朱母府上,可曾邀请她来咱家中坐坐?正巧孩儿这几日弄出些新奇的饭食,咱也需投桃报李、礼尚往来才是。”
“嗯,仲颖有心了,老身还真忘了请人家来咱这里走走。”说着,董母回头就要差人吩咐。
老董赶紧拦住,道:“些许小事,就由孩儿代劳。今日天色已晚,不若就定在明日?”
“嗯,仲颖孝顺。”董母不觉有异,笑呵呵地答应,带着董白一行离去。
李儒和贾诩就憋不住了,肚子里的坏水儿咕嘟嘟往外冒:“太尉,早上不是还去了朱公伟恩主张温的府上?”
“还有……嗯,还有那酒的事儿,也当提前安排一下。”
“嗯嗯,老夫懂,老夫都懂……”
没走多远的董白好奇回头,看着三人嘀嘀咕咕个不停,不由觉得浑身一阵发冷:“曾母,怎么觉得大父跟那两人在一块儿……”
“如何?”
“笑得好似狐狸一般,你看大父那模样,笑得多瘆人呀?”
董母回头望了一眼,只看到董卓、贾诩、李儒三人面带微笑,一副恭敬送候的模样。
当即生气看向董白,道:“那可是你大父!……再说,老身看文优和文和也挺好的,怎么可能会是什么坏狐狸?”
稚嫩的董白第一次见识成人的狡诈善变,小脸顿时一垮,忽然有些不想长大了。
……
翌日一早。
连日在署衙处理公务,半夜才归来的朱儁起身洗漱完毕,眉头紧锁。一副郁郁难欢的模样,明显有什么心事。
然一身雄武之气浓厚,最后似乎下定什么决心,强烈的威势不由透体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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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路过母亲房前,又不禁惭愧小声道:“孩儿不孝,又要将母亲送回会稽老家了……”
一脸沉痛推开门,打算向母亲告罪。
屋内空无一人。
此时他还没慌,唤来仆役问道:“母亲一大早去了何处?”
“回使君,老夫人去了太尉府上。”仆役回答,随即还道:“接老夫人的侍卫说了,老夫人在太尉会很安全,使君不必担心。”
“董贼!……”朱儁当即目眦欲裂,猛然掣剑怒发冲冠:“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汝竟如此狠毒下作,牵连老夫母亲受难!”
“老夫,今日跟你拼了!”
第57章 不知我者说我丑
“叔母,油条吃多了容易腻,您再尝尝这文思豆腐汤。”太尉府后院,老董细心地盛了一碗汤,恭敬放在朱儁母亲案几。
看着老董粗横的面相,朱母竟满脸慈祥笑意,连连夸口道:“折煞老身了……”
又看向董母笑道:“老姐姐,你养了个孝顺的好儿子啊!”
一大早来这里,她尝了油条、豆腐脑儿、蒸饺、蟹黄包、鸡蛋香葱饼、红枣核桃糯米粥、西湖牛肉羹、馄饨、猪肉馅包子、茶叶蛋、各种小菜和腌泡的豆子……活了一辈子,生平第一次吃到如此美食,欢喜得简直合不拢嘴。
“叔父,这豆腐汤与豆腐脑儿做法有何不同?”另一旁,蔡琰看着色香味俱全的文思豆腐汤,忍不住开口问道。
“豆腐脑儿的做法你已知晓,而这汤需将豆腐去掉老皮,切成细丝后用水焯了。再把香菇、冬笋、鸡胸肉、火腿、生菜也切成细丝。”
“接着把香菇丝加入鸡清汤,放在锅上蒸,待沸腾之后,加入冬笋丝、鸡胸丝、火腿丝等,放在汤碗中。另外再用清鸡汤把豆腐丝煮沸,加盐也一并倒入汤碗中。”
朱母一边听着,一边看着,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汤中细如头发的白色丝状物,竟然是豆腐!
这要费多大的功夫啊!
不用说别的,光是这份心思就让她羡慕不已:自己儿子虽也极为孝顺,可比起人家儿子,如此挖空心思为母亲烹饪美食……
人跟人,不能比呀!
想到这里,不由取汤匙舀了一勺,刚品尝到软嫩清醇的味道,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喊杀声!
声音越来越近,一众侍卫好似根本无法抵挡,纷纷败退。朱母吓得将碗都跌在地上,惊恐看向老董:“太,太尉,发生了何事?”
没等老董回答,便见一人身先士卒、状若疯魔地闯进来。
尚未进入后厅,人已悲愤大呼:“母亲!……孩儿让您受苦了,今日定当杀了那董……董太尉?”
双眼布满血丝的朱儁看清后厅景象,当时就傻了:只见老董愣愣咬着油条,自己母亲安然无恙却满脸惊恐地看向自己。
除此之外,还有董府一众女眷,蔡家父女、司马家父子、张温一家……
尤其只有五六岁的董白和蔡婉,虽被大人护在怀中,可一时也受了惊吓,当即哇哇大哭起来。
“公伟!……”看清杀人魔王竟是自己儿子,朱母顿时激愤交加,开口叱道:“汝这是要弑母不成!”
“孩,孩儿……”虽然身经百战,但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朱儁哪怕再是名将也发懵。
又回头看向庭院里不堪一击的侍卫,总算反应过来了一丝:“董贼,汝在诈老夫?……难怪防备森严的太尉府,老夫只带几十名心腹家兵便轻而易举……”
“放肆!……”没等他说完,朱母又情绪激烈叱喝道:“董公乃当朝太尉,汝如此纵兵闯进来,你……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说完,气得浑身颤巍巍的她又拜在董卓面前:“老身惭愧,不知如何养了这么个逆子,恳请太尉治罪……”
年近知天命的朱儁,被这般教训,又羞愤又气恼。
可没办法,教训他的人,是年近古稀的亲娘……
“母亲,这董贼……”
“你住口!”
“母亲,你听孩儿解释。”
“还不赶紧跪下,向太尉请罪!”朱儁越反抗,朱母就越生气:“你这是想气死老身啊!……”
“孩儿,董贼,母亲……”看到老董还向自己挤眉弄眼,可偏偏无法辩解,朱儁简直快疯了。
到了这时候,老董还是不开口。非但不开口,又看向了一眼旁边的张温。
张温虽与朱儁年岁差不多,但人家上位早,还对其有恩,当然可以摆起脸喝道:“公伟,纵兵擅闯太尉府,你是要杀老夫,还是要杀太尉!”
“杀董贼!”谁知,这话好似激起了朱儁消失三十多年的叛逆心,满脸涨红道:“张公你不知道,这逆贼……”
“放肆!……”张温一拍案几,气得胡子直哆嗦:“那你便先杀了老夫罢!”
一旁蔡邕见状,忍不住来打圆场:“太尉,公伟他一时,一时……唉!”
话说一半儿,他都不知怎么开口:快五十岁的人了,干出这种五岁小孩儿都做不出的事儿,还能说啥?
唯有护着妹妹的蔡琰先看看朱儁,又狠狠瞪一眼董卓,约莫猜出了什么,叹口气道:“叔父,看来您与朱公有什么误会,不如我等就此先退下?”
老董佯装一哆嗦,嗫嚅道:“他可是来杀老夫的……”
“他要是敢杀太尉,老身便撞死在柱子上!”朱母刚烈,又气朱儁今日如此失礼闯下大祸,起身就要向厅柱撞去。
“母亲!……”还是朱儁眼疾手快,一把拦住母亲后,无可奈何地道:“孩,孩儿不杀这逆贼了还不成?”
“你才是逆贼,你这逆子!”朱母却不依不饶,道:“太尉母亲好心好意,请我等前来品尝美食,你,你!……”
最后还是董母看不下去了,看向董卓道:“汝与公伟好生说话,老身先回去了。”
“喏,母亲慢走。”老董深施一礼。
朱母见状无地自容,转而看向朱儁,叮嘱道:“好好向太尉请罪!”
很快,一众女眷和无关人等退下。
老董便看着好几桌丰盛的早点,笑眯眯地向朱儁道:“公伟贤弟,早上还没吃吧,一块儿坐下吃点儿?”
朱儁二话不说,抄起手中长剑就要剁了这家伙。
老董却丝毫不惧,看着朱母离去的方向,装出一副要喊的样子。
朱儁顿时气沮,咬牙切齿看向董卓:“董贼,汝以为这等诡计,便可让老夫饶了你?……汝鸩杀天子与太后,天人公愤,世人必讨之!”
说完,他就后悔了。
不是后悔说错话,而是后悔:刚才怎么没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
纯粹是被气糊涂了。
老董却大惊失色,一副‘阿sir,你可不要冤枉好人’的模样:“朱公伟,你胡说什么?……弘农王与何太后好好地在毕圭苑中,你竟然诅咒二位薨逝?”
“休要惺惺作态!”朱儁咄咄逼人,怒斥道:“汝残虐不仁,做事向来斩草除根。废立天子后,为清除隐患,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原以为这话落下,董卓会勃然大怒。
不曾想,老董好似被心爱之人背刺一剑般悲愤痛心,一张胖脸甚是扭曲:“公伟,老夫在你心中,原来竟是这等形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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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儁直接被吓得退了一步,随后鼓起勇气才道:“董贼,要杀便杀,何故如此恶心人!”
这一下,老董更委屈了,起身落寞地向外走去。
还悲伤地看了看庭院中的腊梅,如林妹妹般哀婉浅唱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说我丑。悠悠苍天,这什么人呀?……”
‘当啷’一声。
朱儁手里的剑都掉了,赶紧捡起来后,才看向董卓的背影道:“董贼,欲往何处?”
“毕圭苑。”老董回头又一笑,勾勾手:“敢不敢来?”
第58章 这董贼竟是……忠臣?
再入毕圭苑何太后寝宫,境况已大不相同。
殿门外站岗的侍卫们顶盔掼甲,精神气儿十足,倍儿有面子。刚至门口,便有宦官挡驾,面露不悦喝道:“太后及弘农王寝殿,汝等外臣前来,意欲何为?”
老董就地跪拜,执礼甚恭:“微臣惶恐,亦知此地非外臣可入。然此番有要事需太后和弘农王作主,恳请通报一声。”
一旁站着的朱儁静静看着董卓表演,心里……其实已经有些发虚:老董一路问心无愧,还带自己来到这寝宫,怎么看都有恃无恐的样子。
可他也难以相信,一个臭名昭著、杀人如麻的家伙,会突然温良恭仁,性情大变……这,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嘛!
犹豫矛盾时,突然……感觉有人在拉自己的袍角。
低头一看,居然是老董正一脸愤慨地瞪着自己,目光好似在说:“朱公伟,太后和弘农王殿前,你居然敢不拜?”
“好一个无父无君、不守臣礼的逆贼!”
老朱就是气性大,别人越是逼他,消失三十多年的逆反心理就越会复燃,冷哼一声道:“若里面真是太后和弘农王,老夫自会请罪,用不着你来提醒!”
话音刚落,里面便响起何太后的声音,由远及近:“是恩公董太尉啊,快快进来!”
说着,还呵斥那宦官一声:“哀家不是说了,董太尉乃忠耿肱骨之臣,可随意出入这寝宫,汝岂敢阻拦?”
宦官懦懦告罪,老董却坚定拜在地上,一脸认真告诫:“太后,礼不可废!”
朱儁直接傻眼了:来人真的是何太后!
衣着华贵、气度雍容,面色红润,怎么看都不像收到半点虐待的样子。有那么一瞬,他还感觉何太后看老董的眼神,格外有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两人的关系……半点不像有什么仇恨,更像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就,就亲密无间的那种。
甚至,还大有超越这种‘战友’感情,变成‘占有’的架势。
老朱瞬间不敢再往下想,越想越感觉……精神有亿点错乱。
“河,河南尹朱儁,拜见太后。”又被老董拉了下袍角,老朱才惊醒过来,赶忙拜地行礼。
何太后却随意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又迅速回到了老董身上:“太尉快快请起,冬日寒凉,切莫冻坏了身子。”
然后,还意有所指地来了句:“咱这大汉如太尉一般德智兼备、忍辱负重的忠臣,可是不多了。”
朱儁顿时感觉收到了侮辱:这董贼是忠臣?……那老夫又算什么!
不对,太后刚一见这董贼,好像就称呼为‘恩公’——他可是废了你亲儿子的人啊,你这女人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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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没有人给他回答。
反倒一抬头,便看到何太后已将老董请进了寝宫。自己这位差点赔上身家性命、誓死维护汉室正统的老臣,直接被晾在了寝殿外。
还是老董一回头,喊了自己一声:“公伟,愣在外面干什么?”
顿时,老朱就又逆反了:“不用你提醒!”
到了寝殿后,老朱整个人更傻了:里面宫娥侍候,丝竹悦耳,四周炭盆旺旺燃着,殿内温暖如春。
弘农王满脸欢笑地与董卓寒暄,一旁王妃唐姬也笑意盈盈……可见他们被废后,小日子貌似过得还很不错,很逍遥?
恍惚间,老朱感觉他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四口,自己好似没事找事儿的外人。
好在,何太后的脑子还没完全坏掉,终于拿出了母仪天下的姿态,道:“太尉,今日突然来此,可是有何要事?”
朱儁一听,上前就要抢答。
可刚往前迈一步,就停下来了:上去说什么?…….说有传言你们已经去地府旅游了,我专门儿过来看看?
他当即尴尬怔在原地,差点用脚又给抠出一座宫殿出来。
老董善解人意地笑了笑,躬身一礼道:“回禀太后,朱使君不知从何处听了一些谣言,误以为老臣会对您和弘农王不利,特来求证。”
“胡言乱语!”何太后还没开口,刘辩已重重一拍案几,气怒不已:“太尉忠心耿耿、可昭日月,何人竟敢如此污蔑太尉,简直该杀!”
何太后随即也蓦然变色,心疼不已地看向董卓:“董太尉,哀家早就说了,此事必会连累你……”
说着又看向朱儁,满脸失望气愤:“可笑还真有愚痴不明之人,这般冤枉太尉!”
“太后,大王!……”接连被母亲、恩主,还有这两位质疑羞辱,老朱满肚子疑惑实在憋不住:“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儿,老夫为何一点不懂?”
“还不是因为你蠢!”刘辩的戏就有些过,收不住:“太尉忍辱负重保全孤王母子,汝竟不识一片苦心!”
何太后明显就是天生的演员。
见儿子的话有些重,便稍稍往回拉,微微一叹后才温言道:“也怪不得朱使君,好歹还知来看望下我等母子。只是……唉!”
目光关切又幽怨地看向老董:“只是,苦了太尉呐……”
“不就是怕哀家母子被奸臣所害,故意佯装权臣废了辩儿一事么,有什么不能说给朱使君的?”
“故,故意佯装权臣,废了弘农王?”
朱儁如五雷轰顶,目瞪口呆地看向刘辩:“大,大王……那可是九五之尊、至高无上的皇位呐!”
“呵……”刘辩不屑撇嘴,道:“就是有你这般愚臣,孤才不敢坐那位子。”
“大,大王?……”
“朱使君……”何太后便接过话头儿,再度微微一叹:“当初哀家也有所疑虑,幸得太尉提醒,才免遭杀身之祸。”
说着,不待朱儁反问,又主动出击道:“朱使君,哀家当初目光短浅,一味宠信宦官,此事你知晓吧?”
“臣,臣……”朱儁哪能不知,说起来还忍不住想抽她:要不是你跟先帝那般,朝堂岂会蛇鼠当道、奸佞横行?
“那士大夫们为铲除宦官,蛊惑挑拨哀家与家兄的关系,最后还害得家兄一命呜呼……”
说到这里,何太后面露戚容,以袖掩面啜泣两声继续道:“家兄枉死后,他们仍不肯罢休,直接带兵冲入皇宫。”
“说是要替家兄报仇,可究竟意欲何为,朱使君难道不清楚?”
说着,何太后已痛哭流涕,后怕到娇躯微微颤抖:“他们分明是想,将哀家和辩儿赶尽杀绝呐!”
“太后!……”朱儁自是不信,道:“诸臣只是一时激愤,又岂敢没了分寸?”
“呵……”何太后冷脸,也撇嘴嗤笑,道:“家兄乃当朝大将军,他们亦弃如敝履,又何况哀家与辩儿?”
朱儁再度想要辩解。
何太后便再次挥手打断,冷言道:“好,就算他们不会杀了哀家与辩儿。可辩儿也是家兄外甥,这仇我等到底要不要报!”
“这?……”朱儁瞬间无言。
“朱使君或许还会说,为了汉室天下,我母子当忍辱负重。好!……哀家可以再退一步,但莫要忘了士大夫杀尽宦官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想取而代之?”
何太后越说越激愤,痛不可抑:“届时,哀家需辅佐辩儿主政,难免与他们针锋相对。哀家母子可以忍辱负重,但那些已尝过了血的士大夫,又岂会再受我等的气?”
“若不让太尉佯装权臣,提前将哀家母子废掉。难道朱使君非要看着哀家母子,死在那些人手中才肯罢休!”
朱儁:“……”
好像很有道理,老夫竟无言以对。
如此说来,这董贼……竟然真的是一心为汉室、德谋兼备,且还背负了当世骂名的忠臣?
第59章 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朱儁思来想去,想来死去,感觉怎么都反驳不了何太后。
毫无疑问,何太后和弘农王天然与朝中士大夫有仇恨矛盾。就算自己将士大夫的底线无限拉高,他们最多也会将两人视为傀儡。
当然,底线稍微往下调点,真可能会干掉碍他们眼的两人。
既如此,没什么政治谋略和手段的两人,还真不如提前下课,退居毕圭苑中既可保全性命,还可逍遥自在。
只是,固有印象让他还是一时难以接受。
沉吟半天,才想起一处漏洞:“太后,既然汝等已决议退位,为何不直接禅让于当今天子,何故还要董……呃,董太尉故作权臣给废掉?”
“若老夫此时不站出来当那众矢之的,便任由这汉室权柄,落入那些士大夫手中?”
老董忍不住开口了,道:“先不说君臣纲常,便说那些士大夫同气连枝、盘根错节,早已形成一张无处不在的政治网。”
“若真由他们执政掌权,使君认为他们会善待百姓、调衡鼎鼐,还是会损公肥己、沆瀣一气?”
“这?……”朱儁又无言以对。
士大夫集团向来不是铁板一块,此番若真压倒了皇权,必然就会内部分化,进而党同伐异。
更可怕的是,他们只是汉室朝廷的打工仔,不是这江山的主人。
屁股决定脑袋。
他们上位后的第一要务绝不会是善体下情、为民请命,而是不余遗力地巩固自身的权力。
权从何来?
既已不能恩自上出,自然只能侵夺黎庶黔首们的利益。
“那你董仲颖掌权,便可造福百姓,还汉室一个河清海晏?”被逼到绝路的朱儁,死死咬住这个问题,对董卓怒目而视。
董卓想了想,缓缓摇头道:“老夫不敢保证……”
朱儁当即以为赢下一城,正欲趁热打铁。却见董卓忽然解下腰间佩剑,递给自己道:“故而,老夫想请朱使君在侧警示。”
“嗯?……”老朱又傻了。
“世人欺我、谤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老夫皆不怕,就怕有朝一日迷失在权力的虚妄中,忘了也出身贫寒、体察过民生多艰,有过一颗兴复汉室、再造寰宇的雄心。”
“正巧,公伟贤弟亦如此。”
说着,老董再度将剑往前一递,郑重道:“若有朝一日,老夫当真忘却了初心,还请公伟贤弟便用此剑,斩下老夫一颗大好头颅!”
“太,太尉……”
这一刻,朱儁愣愣看着手中宝剑,再看看眼前面目凶横丑陋、身材狼犺的胖子,忽然感觉一股名叫使命感的热流,在胸间不停翻涌滚动。
曾经沉寂了三十多年的壮志凌云,让他眼角微微湿润,继而……豪情冲天!
可就当他准备接过宝剑,欲将满腔热血倾倒时,老董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认真地看向朱儁补充道:“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玱琅’一声,利剑猛然出鞘。
朱儁擎着剑怒目而视,喝道:“董贼,若往后汝真背弃今日之言,老夫必当亲手用此剑剁下你的狗头!”
“壮哉!”弘农王刘辩还在中二的年纪,见状不由人来疯,招呼道:“来人,上酒,为太尉和朱使君贺!”
不过,这次他还中二对了。
老董和老朱当即一人一牛耳杯,一旁何太后和刘辩也高高举起,就连前两日对老董心怀不忿的唐姬,同样共襄盛举。
一饮而尽,杯酒泯恩仇!
“有酒无舞,岂能尽兴?”何太后又一招手。
当下,十几名冬日里也穿着暴露,身材婀娜的舞姬聘袅而入,侧厢手捧乐器的乐工,随之换上轻快悠扬的曲乐。
舞姬们身姿曼妙,一颦一笑彷如春花绽放。含羞带怯的目光从老董脸上滑过,欲语还休。每扭一下都那么撩人心弦,让人血脉贲张。
“朱使君能征善战、深得军心,此番太尉与其误会尽消,可谓如虎添翼。”何太后一介女流,此刻也似十分欢喜,竟又举杯道:“哀家敬二位!”
“善!”老董又一饮而尽,道:“老夫已想好了,明日便上表陛下,迁公伟为司隶校尉。省得他想造老夫的反,还要找洛阳治安不稳的理由。”
司隶校尉,秩比二千石,领一千二百人,持节,职掌纠察京都百官及京师附近的三辅、三河、弘农七郡的犯法者。
朝会时与御史中丞、尚书令并专席而坐,时号“三独坐”,威权尤甚。
更重要的是,此职还兼检敕、领兵之权!
见老董如此磊落,朱儁更感恩怀德,举杯道:“太尉不计前嫌还委以心腹之任,气量恢宏,儁惭愧不已,请满饮此杯。”
“说起来,哀家还未好生谢太尉救命之恩,今日借此良机,还望满饮。”见老董再度一饮而尽,何太后面上闪过一丝暗喜,又举杯相敬。
老董不疑有他,加之心情也的确逸兴遄飞,来者不拒。
一杯两杯三四杯,五杯六杯七八杯,九杯十杯十一杯……
一开始,他饶有兴致地数着,想看看自己酒量到底如何。可数到后来,渐渐就数不清楚了。
这汉代的酒虽度数不高,但后劲很足。尤其何太后那家伙,好似还在有意无意地劝酒?
意识到这点时,不知不觉他已眼冒金星、四肢发软、心跳加速、面红耳赤,最后连酒宴何时结束都不知,迷迷糊糊就倒在了地上。
天旋地转的记忆里,最后一幕好像看到了巧笑嫣兮的何太后。
俏颜酡红的她捧着自己的脸,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最后微微咬了下润唇,轻解罗纱,露出比外面阳光似乎还要刺目的一抹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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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老董再度悠悠转醒,已是掌灯时分。
揉了揉宿醉的脑袋,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随即摸到身旁的一抹柔腻,猛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女子也悠悠转醒,看着董卓惊愕的神色,也忐忑不安起来:“太,太尉,哀,哀家只是……”
“哀什么家?”老董懵了,同时很震惊:老夫这副模样,你居然也下得去口?
可隐隐间,又有种难以遏制的兴奋,从胸膛中升起。
“哀家只是觉得太尉真心为我们母子好,无以为报,便……”何太后诚惶诚恐,但语速很快,显然之前已有腹稿。
明白了,这就是典型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以前过得太顺风顺水,后来性命都捏在董卓手里。接着董卓又给了点小恩小惠,她就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老想付出些什么。
“那我们真的?……”
“嗯。”何太后微微点头,感受身旁之人语气里的冷厉和愠怒,顿时如坠冰窟。
果然,老董随即勃然大怒:“你岂可在老夫神志不清时这般!……如此一来,又知是何种滋味?”
“哀家……嗯?”
瑟瑟发抖的何太后猛然一愣,抬头看到老董懊恼不已的模样,不由讷讷下意识道:“那,那太尉此时可清醒?”
“别如此胆战心惊的,汝曾经可是当朝皇后,拿出点母仪天下的气度来!”
何太后再度一愣:老东西,你玩儿得还挺花!
当下气敛神藏,面容高冷雍雅,用一根如葱白般的手指挑起老董的下巴,凤目含威,口敕懿旨:“哀家这便临幸了你,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这一夜,老董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儿:这位屠户之女能一路登顶皇后,靠的原来不仅仅是美色……
第60章 说这个?……那我就不累了
“系统,朱儁被老夫迁为司隶校尉,护卫洛阳一地的治安,这会增加民心值吧?”
回到府上,老董又睡了一觉养养腰子。
醒来后,便打开系统光屏嘟囔:“司马朗和王越的所作所为,都能带来民心值,没道理朱儁就不会吧?”
“改变历史轨迹,又对百姓有利,当然会增长民心值。”
“那老夫还将贾诩擢为太尉府长史,把蔡邕擢为了为太常,怎么不见这两人为老夫赢来民心值?”
说完,他就闭嘴了:很明显,这虽然改变了历史,但两人的所作所为,并未对百姓造成切实有利的改善。
“呃……其实已经很不错了,做人不能太贪。”
“有了朱儁归心,老夫在军中的声望至少会有提升。同时司隶校尉与绣衣使一明一暗,已初步完成对洛阳形势的监控。”
强自挽尊后,老董拍拍屁股起身,向正厅走去。路上,还向随行的微信问了一句:“文优来了么?”
“已在大厅等候。”
“嗯。”
到了正厅,先一挥手让庖厨先送来早餐,然后笑眯眯地看向李儒道:“昨夜辛苦了,陪老夫一块儿吃点?”
“谢太尉。”李儒坦然入座,随即道:“鸩杀何太后和弘农王消息泄露一事,属下已查探清楚。”
“嗯,不急。”老董微笑点头,道:“边吃边说。”
然后,吸溜溜喝了一大口米粥,咬了口绵软喷香的肉馅包子。
待李儒也放下心来,舀起一匙米粥时,却发现老董的目光又看向了自己,还有点催促的意思:让你边吃边说,又不是光吃不说……
李儒捏着汤匙的手就有些颤,觉眼前的包子也不香了:你们当老板的,心都这么脏么,就喜欢折腾我们打工人?
“太尉,消息泄露在属下随行的一名侍卫旧识那里。那日侍卫只知要带鸩酒入毕圭苑,鸩杀何太后与弘农王,不知旧识有意探听,便将事情告知。”
“你侍卫的一位旧识?”老董是真正边吃边听,还能一边说:“所以,那侍卫旧识只知你们去干什么,并不知后来并没鸩杀何太后与弘农王。”
说完,他就摆出一副领导的样子,拉长声音道:“文优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那么机密的事,怎么能提前告知侍卫?”
“还有,你挑选侍卫的水平也要加强啊,一点防备意识都没有。你看老夫的麾下,全都忠心耿耿、守口如瓶……”
李儒面无表情,也不告罪,只是继续道:“属下抓捕了那名奸细,拷问一番后,得知他的上线便是太尉府上的一名婢女。”
“呃……”老董脸一红,就开始转移话题:“今日这包子不错,文优快尝尝。”
李儒这才心满意足地咬了一口,喝了口米粥,继续道:“又拷问那婢女后,得知太尉府她曾受城中一富商恩惠,便将太尉入毕圭苑和属下要鸩杀何太后和弘农王的消息告知。”
“城中一位富商?……”这下老董神色不由冷厉起来,道:“他的上线又是谁,不要告诉老夫,你们绣衣使只有这点本事儿!”
“那人交游广阔,人脉关系复杂。但其中有一人,却进入了我们视线。”
“何人?”
“故太尉长史何颙。经粗略调查后,属下甚至怀疑那富商,就是何颙故意培养的眼线耳目。”
“何颙?”听到这里,老董的脸色不禁阴冷起来,粥到了嘴边也忘了喝:“这些家伙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原以为上次酒宴,足以让他们安生,老老实实地当狗。没想到尝过血后,他们是真不肯再夹起尾巴了。”
“可是……”李儒不由有些迟疑,道:“现在还没切实证据。”
“证据?……”老董忍不住笑了,道:“文优,到了我们这等级别,做事还要讲什么证据么?”
“规矩程序什么的,都是给弱者定的。对于强者而言,自然有另一条快捷高效的途径。”
“太尉!”李儒似乎猛然想到什么,神色一惊。
老董秒会意,摆手打断接下来的话:“安心了,老夫不会跟以前一样,满脑子想着杀杀杀。那种事儿,只有三岁稚子才会做。”
比如,智商如吕布那种的。
“可此番他们已可能阳奉阴违,太尉若无半点表示……”李儒又犯难了:直接杀了不行,不给点颜色也不行,中间的尺寸可要好好拿捏。
政治斗争里面的水很深,老董不见得能把握住。
“有啥把握不住的,这次他们出手又那么狠,直接奔着将老夫送棺材里去的,老夫至少得砍了何颙的脑袋,才算公平合理。”
“太尉……”李儒又打算劝他稳一稳,毕竟水很深。
老董还是挥手打断,道:“老夫知道,天下士人早形成了一个利益集团,虽然内部矛盾也不少,但要是有人胡乱杀了其中一员,他们就会跟抱团儿的耗子一样谴责抵制。”
“所以,何颙是一定要杀的,还要让士人集团无话可说才行。最好,借由此事还能打击下他们集团的名声,就更完美了。”
“嗯,所谓杀人诛心,便是这个意思。”
愣愣听完这条理清晰、逻辑分明的论述,李儒不由惊为天人,再不认为老董把握不住,更觉得他像泡在政治斗争水池子里的弄潮儿。
“杀人诛心,好一个杀人诛心,太尉阴险狠辣……呃,属下是说洞若观火、老谋深算,如庖丁解牛令人叹为观止!”
老董淡淡摆手:“基操勿6。”
李儒又迫不及待追问:“计将安出?”
“呃……”老董的笑容一下有些凝固,随后便深沉一叹,道:“文优发现了没,世事有时很奇怪,有人明明懂得很多的道理,却依然过不好这一生……”
“嗯,太尉言之……”下意识顺着这充满哲学的问题往下想,李儒刚想点头,随即就反应过来:什么狗屁懂得很多道理,却依然过不少这一生,分明是你还没想出对付何颙的法子呗。
装什么网抑云!
“咳咳……这包子,”老董又想转移话题,一扭头发现包子已经吃完了,开始无能狂怒:“那,那个谁……对,贾文和呢,怎么还没来?”
“文和今日忙于政务,会稍迟一些,已向属下打过招呼。”李儒一斜眼:看你还怎么装。
“唉,文和那性子,确实不太适合每日案牍的琐事。看来,得给他安排个副手才行。”老董又硬磨时间,脑子里飞驰电转:“对了,文优,你麾下王越和史阿如今怎么样?”
“还行,上道儿挺快。”李儒还是斜眼,笑吟吟的。
然后,老董就不装了,勃然大怒:“到底你是太尉,还是老夫是太尉,办法难道不该是你来想的么?”
谁知李儒还是不怕,淡淡道:“属下已有一计……”
就是故意不说。
“你!……”不知为何,老董有些怀念刚穿越时,那个无比乖巧的李儒了:自从这家伙发现自己不会无缘无故杀人后,胆子渐渐大了。
现在还敢蹬鼻子上脸。
就在他不知该咋办时,一脸操劳疲惫的贾诩匆匆赶来,见董卓后行礼道:“太尉见谅,属下有事耽误来迟,万望恕罪。”
“哦,没事儿了,你回去吧。”
??
李儒和贾诩对视一眼,一头雾水。
“呵,不就是杀人诛心的计策么,老夫也想到了。”傲娇看向李儒,老董微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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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一听这个,贾诩当即来了精神:“杀人诛心?……太尉和郎中令要说这个,那属下可就不累了哈。”
第61章 衣带诏!
“朱儁非但没造董贼的反,还被迁为司隶校尉,今日还要与董贼把臂同游西园军营?”何颙府上,听闻此等消息的他,整个人如坠冰窟、六神无主。
之前进程一如所料,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甚至就在昨天,他已止不住畅想董卓身死后,自己会如何风光无限!
可一早醒来,风向幡然大变,让他根本不敢相信:“你确认消息属实?”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商贾装扮的中年人,闻言诺诺回道:“千,千真万确。”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何颙勃然变色,猛然将案几上一应事物全都扫落,失声乱叫:“余分明已董贼不轨告知太傅,太傅也明显策动了朱公伟,怎可能一日之间,董贼又与朱公伟化敌为友!”
这样的举动,对极为重视仪态的士大夫来说,无疑是很失态的。
可何颙根本控制不了心中的惊惧骇然,也无法掩藏神色的仓皇而茫然:他很害怕,怕到骨子里的那种。
上次酒宴在灯火摇曳中,他清晰看到吕布追魂夺魄的眼,白森森的牙,以及染血的方天画戟!
还有那高踞主位,犹如掌管评夺世人生死阎罗一般的董卓!
就是因为怕,他才会如中了执念般,想着尽快除掉董卓——恐惧才是他的动力,兴复汉室、士人掌权什么的,他早已抛诸脑后。
一旁富贾神色忐忑地看着何颙,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何颙迁怒自己。
可越怕什么,越会来什么。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的消息有误,才会让余陷入这等境地!”何颙猛然起身,一把抓住商贾的衣领,神色癫狂而偏执:“一定是这样,若不是你的消息有误,事情怎么会这样!”
“董贼一定会杀了我的,在此之前,你也别想活着!”
“主,主公……”商贾很是慌张,恐惧一点不比何颙少。但在一个已失去理智的人面前,他还算清醒:“事,事情没到最坏的一步,属下这里还有消息。”
“什么消息?”
“是,是从宫里传来的消息,董贼侍卫托人秘密交给属下的,还尚未打开。”说着,忙从腰间解下了腰带。
何颙先是一愣,随即不由自主猛然一提肛:都尼玛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对着我这个男人解腰带!
今天要不弄死你,我就跟你埋一个坟坑里!
“主,主公!……”被狠狠掐住脖子的商贾,脸都开始发紫。求生本能使得他一把抓住何颙的手臂,猛然一用力!
轻而易举,何颙的手便被掰开。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里都充满了尴尬的气息。
何颙可没将六艺中‘射’和‘御’练纯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士子。
“消息就在这腰带中!”怒气冲冲的商贾很想捡起地上的铜爵,狠狠砸在这失疯的蠢货脑袋上。
但更担忧自己的性命,还是提醒了何颙。
何颙这才清醒些,看出那条款式华美的玉带,根本不是商贾可逾制穿戴的。当即寻来匕首,仔细将玉带的边缘割开,果然从中抽出一条绢布。
展开看来,竟是用血字写就的一封诏书:“朕闻人伦之大,父子为先;尊卑之殊,君臣为重。董贼弄权,幽禁天子;李儒狠辣,欲鸩杀朕与母后;残虐犯上,人神共愤!”
“朕夙夜忧恐,不敢或眠。幸有义士告知,卿乃国之忠臣,有心诛贼,盼请今夜二更于开阳门等候,自有义士安排卿家前来,共议大事!破指洒血,书诏付卿,再四慎之,勿负朕意!”
“这,这陛下亲笔所书?”何颙微皱眉头,看向那商贾。
商贾懒得搭理他:自己连玉带都未拆开,哪知是不是刘辩所写?
何颙讪讪,随即也冷静下来细细揣摩衣诏,沉思片刻后忽然狂喜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富商间谍惊异地看向他,不知这是又怎么了。
“汝是今日收到的玉带。”何颙便将手里的衣带抖了抖,道:“而陛下也说了,李儒曾行鸩杀之事,只是不知期间发生了什么,以至未能得手。”
“嗯……朱公伟或应也得知了什么,才会突然假意投靠董贼,以待时变。否则根本无法解释那等忠君体国之人,为何会突然前后不一。”
“今日余又得了这一密旨,便是一个契机,一个彻底将董贼送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契机!”
“主公的意思是?”富商瞪大了眼睛,隐隐猜到了什么。
何颙恢复了智珠在握策士的风范,道:“我等都太小瞧陛下了,以为陛下被囚深宫中便无外援。”
“可诏书上却处处提及有义士相助,再想想故大将军曾也有恩将士,想来早已为陛下安排了人马。”
富商皱眉听着,不置可否。
何颙却已陷入自己的推论中,无法自拔:“如此看来,今夜余只需听从陛下吩咐,必有一场覆灭董贼的谋划!”
“主公心意已决?”富商还是觉得此事太过蹊跷,何颙的分析也太过主观。然而,眼中却希冀之色居多。
何颙也毫不迟疑,当即回道:“那是自然!”
已是溺水之人,自然会抓住一切能够到的东西,哪怕只是根稻草,也会以为是能拉上岸的绳子。
富商也明白自己的性命,已与何颙绑在了一起,慨然恭祝道:“主公神机妙算,必会满载而归!”
……
好不容易熬到二更天,躲在开阳门半里外一处角落的何颙,冻得忍不住哈气暖暖发僵的手。
可比手更冷的,是他的心:已是宵禁后,城门紧闭,怎么可能会有义士前来?
如此重大的错漏,自己居然没看出来……
就在不知如何是好时,一辆前狭后圆的鸾车竟从黑暗中缓缓驶来,车夫身着皮裘,戴着一顶遮住大半个脸的蓑帽。
何颙欣喜若狂,想也未想从黑暗中现身。
“何颙?”车夫的声音很谨慎,见何颙点头后,又迅速沉声道:“上车!”
紧接着,又拿出一套宦官服饰丢给何颙,交代道:“换上后在车里什么都不要说,也别乱看。”
鸾车随即缓缓行进,换好衣服的何颙清楚听到城门打开的声音,却不知城门司马为何连盘问都不曾。
紧遵车夫吩咐的他,默默坐在里面不闻不问。
大约感觉半个时辰后,车夫才停了下来。又带着他借着月光在园林中转来转去,最终停在一座宫殿前。
“进去,有人在等你。”
何颙隐隐感觉有些不安,正欲问些什么,车夫又催促道:“快一些,我只能在外等你一个时辰。”
随即,又郑重躬身一礼:“汉室有尔这等忠臣,社稷之幸!”
有了这句话,何颙安心了不少。
回了一礼后,匆匆向眼前这座看起来有些冷清的宫殿内走去,很快又碰上一位拎着等候的宫娥,对他说道:“噤声,且随奴婢来。”
宫娥走得很快,何颙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落下几个身位,赶紧追将上去。
眼见宫娥推开一处房门,里面灯火通明。
来不及多想的何颙匆匆进入,然后便傻了眼:里面不是想象中众人谋议的场景,而是间豪华的卧房。
面前那张低矮宽大的床榻上,一位老肩巨滑、衣衫半解的妇人,正对他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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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后?……”何颙大脑一片空白!
但何太后显然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猛然间花容失色,惊恐尖叫道:“来人呐,有刺客!”
第62章 你好坏哟,我好喜欢
何太后一声尖叫,刺破整个毕圭苑的沉寂。刹那间,外面无数隐没在黑暗中的侍卫,骤然间亮出毒牙。
金属兵器铿锵相撞,松油火把熊熊涌动,无数只脚踏在路面上发出沉闷的橐橐声,如骤雨落地。
队伍中还不断传来铜锣敲击的铛铛声,在夜空中听着格外刺耳。
所有听到锣声的士兵,都会循声音赶去,并也敲响自带的惊昏锣,把消息传递出去,汇成包围网。
何颙猛然惊出一身冷汗,心摧胆裂:中计了!
还是一条很拙劣的请君入瓮,偏偏自己心存侥幸,一步步行差踏错,稀里糊涂栽入别人挖好的大坑中。
应和的惊昏锣越来越多,第一批冲入寝宫的侍卫已团团将宫殿包围。其中四名侍卫二话不说,如猛虎扑羊般将错愕的何颙擒住,扭送至外殿中。
一人被簇拥着从外面进来,何颙抬头看去不是别人,正是郎中令李儒。
郎中令,掌宫廷戍卫,巡行宫禁,以备不虞,本就应此时出现。
“此乃何太后与弘农王寝殿,汝一外臣如何会无故辄入!”火光照耀下,阴沉着脸的李儒,犹如一条择人欲噬的毒蛇。
被架着的何颙目光涣散,对四周似乎置若罔闻,只是不停喃喃自语道:“中计了,余居然中了如此拙劣的毒计。董贼,我等原来都错看了你……不,太尉,太尉我错了,饶了我这一命吧。”
声音到最后竟然带着一丝哭腔,巨大的心理落差让本来自信的他,蓦然走向另外一个极端。
李儒不耐,再度大喝道:“何伯求,后宫无召不得擅闯,汝是如何入得这毕圭苑!可知汉律森严,汝已罪无可恕,还不速速招来!”
这一声厉喝,总算让何颙恢复了一些神智。
他猛然抬起头:“郎中令,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求郎中令开恩,在太尉面前为我求求情,我往后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胡言乱语!”李儒大怒,再度喝道:“汝闯入这后宫毕圭苑,卑职亦要受牵连!兹事体大,必当上报朝廷定夺……来人,带走!”
话音刚落,寝宫内殿何太后衣衫不整地走出,一副受惊屈辱的模样:“郎中令,哀家不知这狗贼如何闯入了后宫。”
“却知他一路来到哀家寝殿,欲,欲……行那禽兽不轨之事。若非哀家极力反抗,汉室颜面尽失矣!”
李儒闻言陡然变色,激愤到浑身颤抖,重重呵斥道:“何颙,你好大的狗胆!……还不速速带走!”
“太,太后,你!……”
这一指控下来,何颙直如五雷轰顶:擅入后宫一罪还不知如何开脱,此时何太后又这般诬陷,完全是要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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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明明是董卓废立了你们母子,为何你这女人,还要站在他那一方?
可惜这些问题,他永远不会知道答案。
犹如一条死狗被拖出去后,李儒又向何太后告了罪,随即也带着侍卫们离去。星流云散下,整个毕圭苑很快又恢复沉寂,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这时,何太后屈辱后怕的神色渐渐隐没。
聘聘袅袅地回到寝宫后,对着一张铜镜仔细梳妆起来,安之若素:“汝还不肯现身么?这场戏,也看够了吧?……”
“呵呵呵……女人果然是天生的演员,你更是女人中的女人。”
狼犺肥胖的身影从床榻后的屏风处走出,董卓看着灯火何太后的老肩巨滑,越看越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事涉宫闱,朝堂那些外臣无论都不敢多说。廷尉宣璠、宗正刘艾、御史中丞刘嚣又都亲附太尉,其中刘艾、刘嚣二人更是太尉上表所拜,言听计从。”
说着,何太后猛然回首,疑惑道:“料定何颙会病急乱投医,事后又这般十拿九稳,太尉为何还非要费心弄出一副衣带诏?”
“唔……”董卓笑着捡起,何太后因刚才动作剧烈掉下的衣衫,又为她披上道:“其一,魔鬼总是隐藏在细节中,何颙也不是傻子,不逼真些或许会功亏一篑。”
“其二嘛,”说到这里,他神色不由变得诡异,嘴角一勾道:“算是老夫的一个恶趣味吧,少了这衣带诏剧情,总觉得这时代有些不完美。”
何太后当然听不懂第二条理由,但不妨碍嘤咛一声,就趴在了老董宽厚的肚皮上:“太尉你好坏哟……”
“呵,这就算坏了,老夫还有更坏的……”
何太后闻言顿时面色羞红,媚眼如丝,随即乖巧地闭上眼睛,手也搭在润肩处半解的罗衫上。
没想到,老董根本没下一步动作,只是自顾自地道:“下一步,就有些对不住太后了,毕竟这事儿传出去,有碍太后的名声。”
何太后一愣,错愕地抬起头道:“这就是太尉所谓的‘坏’?……哀家如今身无长物,只有一颗心给了太尉。”
“不想太尉还如此替哀家着想,时时不忘给哀家扬名——若这便是坏的话,哀家真真儿喜欢太尉更坏些……”
“扬,扬名?”董卓也愣了:这算扬哪门子的名?
“外臣觊觎哀家的美貌,不惜以身试险,可见哀家如何貌比天仙,难道还不算太尉为哀家扬名?”
“……”
董卓表示,女人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男人有时怎么都搞不懂她那小脑瓜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过,看着对方一副心花怒放的样子,还真受到了一些启发。
当下脸上笑容不由变得诡魅,道:“太后你也好坏哟,老夫好喜欢!”
……
翌日,朝会。
天子刘协闻听郎中令李儒奏报,龙颜大怒,当场敕令廷尉、御史中丞、宗正三署共审此案,务必查出何颙潜入了毕圭苑一案来龙去脉!
同时,叱喝李儒玩忽职守,致使何颙有机可趁,罚俸半年以观后效。
满朝公卿闻此,当即……无一人开口多言,均盛赞天子英明,纷纷附议彻查:这等宫闱丑事,谁沾上就是一屁股屎。
况且,何颙还是在太后寝宫被当场擒获,死罪难逃。这时候开口替他求情,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么?
“太傅,此事你怎么看?”老董平静地看向袁隗,貌似十分敬重这位辅政大臣。
面无表情的袁隗闻言,同样也平静回复:“附议。”
只是,拢在袖中的手止不住微微颤抖,趁老董不注意时飞速瞟一眼,遍体生寒:董贼,没想到你的反击,会来得如此犀利干脆!
一股无名的恨意从胸中涌起,随即……被巨大的恐惧感攫取,犹如被猛兽盯住般毛骨悚然。
只因这时候,老董的目光又瞅向了他,并且小声说道:“太傅,今晚来属下府上宴饮如何?”
“不不不……”想起上次的酒宴,袁隗触电般哆嗦了一下,回道:“老,老夫身体微恙。改日,改日由老夫宴请仲颖。”
“那属下就静待佳音了。”老董笑哈哈回复,只是心中不住冷笑:太傅,杀人已基本做了,还剩诛心了。
您可千万别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第63章 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朝中的一桩要案,对于市井百姓来说,那便是……一点涟漪都算不上。毕竟这时代极度割裂,等级森严,朝廷的事儿根本不会传到百姓耳中。
朝会过后,洛阳城里一如往常。
准确来说,是一天比一天热闹:街道上人声鼎沸,有早上一直响到中午的叫卖声,有稚子跑来跑去的嬉闹声,有临街坊市里的吆喝声。
“祖传大力丸,宫中秘方,强身健体……”
“椒柏酒,家中自酿的椒柏酒,不好喝不用给钱……”
“泥马,泥犬,泥牛……夫人,买个陶响回去逗孩子吧。”
“阿母,买一个,给我买一个嘛。”有顽童指着路边的泥俑摊子,在地上哭闹打滚。
母亲无奈,说道:“回家,汝父准备了竹条炒肉。”
“炒肉?”顽童一惊,道:“就是城中新开那家大酒肆里,香味儿会飘很远的炒肉?……我不要陶响了,我要回家吃炒肉!”
母亲欣慰地笑了,留下卖泥俑的小贩目瞪口呆:夫人,令公子必成大器啊,小小年纪便要承受不该承受的痛苦……
“炒菜这等厨艺绝学,叔父便这般轻易地传入了民间?”马车中,蔡琰看着稚子欢快的背影,心想着女人有时也要为难一下女人。
毕竟,妹妹蔡婉最近不太用心读书,也缺一顿竹条炒肉。
“老夫乃当朝太尉,何须敝帚自珍?”一边看着最近飞速增长的民心值,老董一边不耽误装逼:“嗯,倒是那厨子心疼得不得了。”
“被老夫揍了一顿、吓唬一番后,又允他儿子在城中开第一家饭馆,才勉强同意收徒授艺。”
“店家,打二两酱油!”话音刚落,又有一稚子拎着陶壶,对店家说道。
老董见状不由欣慰:不错,这时代也有‘打酱油’了。
不知老董为何会对酱油感兴趣,蔡琰微微掀开车帘,看到人流穿梭如织的街上,店铺林立、货品琳琅满目,百姓再不必困囿采买的限制,日常用品触手可得,也多了不少生活气息和乐趣。
甚至还看到了司马朗的身影,正带着一些计吏、啬夫,指指点点似乎在规划着什么。整座洛阳城今非昔比,商贸繁华,无愧大汉第一都城。
“叔父,我大汉百姓果然勤劳聪慧。商市改革还没多久,洛阳城已如此繁花似锦,让人都有些认不出了。”
“嗯,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老董点头,言由衷发:“百姓乐,老夫才会乐。”
“此番我等去往何处?”蔡琰又问。
正巧,马车也停了下来,老董微微一笑:“到了,就是这间茶楼。”
“茶楼?”
“嗯,城中好几家茶楼都是老夫出钱开的,这家也是。”
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又面色奇怪地道:“如此一来,白儿和她爷爷就是卖茶叶的,你会不会瞧不起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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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琰目光温柔,有点疑惑,又好似在关爱智障:当朝太尉的孙女,谁敢瞧不起她……不过这,跟卖茶叶又有什么关系?
可见老董随即怅然若失,忽然就感觉……其中一定有什么故事吧?
茶楼内与普通食肆并无多大差别,只是案几上摆放的不是饭食,而是一杯杯清茶和一些点心。
老董很熟练地排出几枚五铢钱,便有两杯香茗和一些小吃食奉上。蔡琰又蹙眉看向面前的清茶,表示完全看不懂:“叔父,这是什么茶?”
“炒茶,开水冲泡后就能喝,不是咱往常喝的煮茶。”
汉代人已认识到茶的妙用,但因还没有炒的技术,便需将生茶慢慢煮开。其间,还会往里面加一些香料、草药、甚至加盐和油调味……
反正那一口下去,老董觉得很上头。
蔡琰则看着面前色翠香幽、清澈透亮的茶汤,先举杯微微闻了一下,只觉纯正的茶香四溢、令人心旷神怡,啜饮一口后细细品咂,香如兰桂、味如甘霖,舌尖微甜后齿颊留香。
再配以炒南瓜子、炒蚕豆、甘蜜丸等一些吃食,果然别有一番风味。
然后抬头看向对面的老鳏夫,面目还好似清秀顺眼了些,心中一股道不明的情愫便悠悠泛起,忍不住道:“叔父……”
“基操勿6。”老董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摆手道:“不用夸老夫独具匠心、不拘一格,有些人生来注定大器晚成,这些不过老夫厚积薄发。”
说完身子微微前倾,小声又神秘地向蔡琰道:“静静品茶,一会儿有好戏看。”
猛然被男子如此近距离接触,蔡琰不禁芳心一阵乱跳,面颊羞红。
低头又饮了一口茶水,才渐渐平稳下来,却也不敢与董卓对视,而是打量起茶楼里的客人:有穿着长袍、腰系美玉的士子;也有身穿无纹饰麻布衣的普通百姓;不乏佩刀持剑、一脸冷漠的游侠,偶见锦衣貂裘的权贵公子……
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众人在一楼大厅坐而论道、吹牛打屁,略显吵闹,却也有几分烟火之气。
“报简,今日份的报简。”就在此时,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怀抱着一摞竹简来到茶楼,对着满堂茶客吆喝道。
“报简?……”听着又是陌生的名词,蔡琰心中忽然有种说不出的烦忧:我难道已被时代遗弃了么?
为何只是几日未上街,便多出如此多陌生的事物?
“唉,其实应该是报纸的。可惜纸张老夫还未着手改良,只能先拿竹简应付下。”老董便有些郁闷:能做的事儿很多,可总有一堆破事儿缠身,不能全身心投入好好造福百姓的伟大事业中。
“报纸又是何物?”听了老董的解释,蔡琰非但没有恍然,反而更惶然:总感觉,跟叔父不是生活在同一时代。
“就是将朝中的一些消息抄录下来,广而告之城中的百姓。既可丰富百姓们的精神需求,老夫也可挣一些税金。”
“是宫门抄么?”蔡琰又问。
她说得其实不错,‘宫门抄’可以说是最早的报纸雏形,汉时便有各地官员派人常驻于京城,将朝廷的谕令和政策抄录下来,快马送到地方。
由于宫门抄传达消息的速度,比正常的朝廷颁发速度要快很多,如此便能给地方官员留下充足的准备时间。再往后,便发展为唐朝的‘朝报’,以及宋明朝的‘邸报’。
“差不多,不过除了官方政令和诏书一类的正经消息,也会有些趣闻野史、佚事风言、人物品评啥的。”
老董耐心解释,道:“类似于许家兄弟的‘月旦评’,只不过老夫的文采,更引人入胜、让人欲罢不能而已。”
在自己面前卖弄才学,蔡琰真不知老董从哪儿来的勇气。
可看到众茶客纷纷解囊,其中一位士子看后还蓦然变色,双眼放光后,她一时就有些不自信了。
“今日这消息……太劲爆了!”
“劲爆……”蔡琰苦笑,又是一个自己听不懂的词儿。
当下忍不住好奇,唤来少年也买下一份报简。随即不禁明眸睁大,檀口微张,整个人目瞪口呆。
只见那报简上标题写着:谁乃大汉第一美人,有人竟为她不顾身家性命!
第二行副标题还写着:大逆臣子觊觎曾经太后的背后,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第64章 诸位听我一言!
“这,这太后……真那么美得不行?那人连身家性命都不要了,满脑子就想着那事儿?”一商贾看了报简,又看了看自己身旁的小妾,感觉完全不可思议:女人哪有挣钱香?
“是啊,太后都多大岁数了,还那么勾人?”一目不识丁的百姓听到这消息,整个人瞬间……精神了起来。
旁边的人闻言,哪还能压得住心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纷纷参与进来。连带着茶楼外的行人,也络绎不绝涌了进来。
“这你就不懂了,人家本来就貌美如仙,否则怎么能当上太后?在宫里又锦衣玉食、保养得当,正是女人妩媚妖娆的时候儿。”
“不错,仔细算算太后今年才三十多岁,确实比啥都不懂的小丫头懂风情、有滋味儿。”
“这不是懂不懂风情的事儿!谁还没个魂儿被勾去的时候,心里一旦有了那人,真是朝思暮想、满心满眼都是她啊……”开口的游侠大哥一脸悲伤回忆,明显有过刻骨铭心的舔狗经历,否则不会说得如此真切动人。
“你们说得都不对!”
又有一人说出不同的角度,道:“咱大汉的美人多了去,一茬接着一茬。最主要的是人家乃曾经的太后,太后你们懂么?”
“哦?……”众人纷纷不明觉厉,反应过来又重重一点头,恍然大悟:“噢……原来如此!”
“也是,这样就说得通了。”
“之前就年轻貌美,如今又风情妩媚,还是曾经的太后……这何颙好眼光!”
“吾辈楷模!”
“不错,那‘月旦评’品评天下名士有啥意思,咱洛阳就该来个群芳榜。我看这何太后呀,当为今年第一!”
……
董卓乐呵呵地听着,暗自得意:从何太后那里得到启发后,这般一炒作,果然轰动全城、效果炸裂。
同时,也感受到了来自大汉朝组织的温暖,差点要热泪盈眶。
感受着火候儿已成熟,他淡淡转过身,用尽力气大喊道:“诸位,诸位请听某一言!”
“汝算个什么东……”谈兴正浓的茶客们被闷雷般的嗓音搅扰,当即就要破口大骂。
可看到董卓狼犺雄壮的身材、凶戾蛮横的面相,以及华贵的衣着,硬生生便转了口风:“呃……阁,阁下有何高见?”
其他茶客看清董卓后,也均表示赞同。
“咳咳,报简消息一出,诸位当即各抒己见,看得出都是心忧社稷、忠君爱国的大汉好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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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听,不由纷纷点头:不错,我们可不是在谈论何太后美不美,明明是在担忧汉室颜面、社稷纲常啊!
“某家只是想不通,咱大汉养士四百余年。”
“那些士大夫锦衣玉食、又饱读经书,本该上报朝廷、下抚黎庶,可如今边塞不稳、羌胡作乱,内有黄巾余孽未平、烧杀抢掠……”
“总算董太尉带兵救驾后,稳定了朝中混乱局势。一边改革商制、造福于民,一边广开言路,大举征辟天下有名能士,力求挽大厦于既倒,使得朝堂气象为之一新。”
蔡琰闻言,古波不惊。
接触久了,已对老董这种厚颜无耻做法见怪不怪。淡然地饮了一口茶后,只瞥了个白眼:带节奏就带节奏,还夹带什么私货?
也不怕夹带多了跑偏题?
谁知就在此时,老董忽然又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拍着胸脯暴喝道:“可诸位看看,那什么何颙又干了什么!”
“上沐浴皇恩,下得百姓供养,不思匡扶社稷,反而满脑子想着男盗女娼之事,连纲常忠义都不顾、脸都不要了!”
“如此贼子与太尉比起来,可谓高下立判呐!”
“某家真心不知,这朝堂上究竟还藏着多少如此道德败坏、尸位素餐之辈,阻碍太尉一番拳拳爱民报国之心!”
蔡琰愣愣听完,真心不得不佩服:没想到这一番慷慨陈词,非但没跑题,还拉一踩一、首尾呼应,果然才高八斗!
现在侄女承认,叔父的确才情不凡!
当然,无耻方面更是甩侄女十万八千里!
“阁下言之有理,无耻逆贼竟敢作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茶楼中一名士子装扮的年轻人,听后豁然拍案起身,激愤不已。
周遭士子朋友也纷纷附和,义愤填膺:“岂有此理,饱读经书却不知忠义廉耻,简直丢尽了我们士人的脸!”
“吾等这便去太学请愿,务必要将这何颙正法,为天下秉心自守士人正名!”
“同去,同去!……”
看戏至此,蔡琰已知老董今天带自己来此的目的,娥眉轻蹙:“叔父,何伯求得罪了你么?”
如她这般冰雪聪明之人,早就看出消息中的破绽:宫廷戒备森严,外臣无召不可擅入……这根本不是什么男女之间的花边八卦,而是一场残酷的政治博弈。
在士人完全掌控舆论的时代,董卓除了武力胁迫、威慑恫吓外,是没有其他手段的。
但这一切,自今天起彻底结束。
报简一经出现,董卓便改写了舆论的掌控权:一个人是好是坏、品行高下,乃至诏令的解读,民心向背,全由这份所谓的报简说了算。
蔡琰本就是士林之人,深知刀笔犀利有时抵得上十万兵马——若董卓独揽这报简的发声权,便在武力之上披上一件舆论外衣。
“何伯求并未得罪过老夫。”老董闻言摇了摇头,认真地道:“政治倾轧何须私人恩怨,他只不过想弄死老夫。”
说完,又补充道:“还是两次。”
蔡琰默默点头,感觉今日的茶没那么香了,语气疏离:“多谢叔父今日请侄女饮茶,只是侄女一介女子,对朝中之事并无多大兴趣。”
听出蔡琰口中的清冷,老董志得意满的神色不由一黯,怃然道:“昭姬,老夫以为你是懂我的……”
“叔父……”她刚才是真对董卓这般犀利狠辣的手段有些非议,却没想到,眼前这位看起来老谋深算、强大霸道的叔父,竟对自己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难道,自己在他心中,份量很不一般?
再仔细想想,也觉此事实在怨不得老董:凭什么别人一而再陷害,叔父只能引颈就戮,连一点自保反击的手段都不得有?
一番心思电转,蔡琰的心就软了下来,柔柔地道:“叔父误会了,侄女并非不在乎叔父。只是生性清淡,真不想知晓太多权力倾轧纷争。”
“不过,若叔父有用得着侄女的地方,一定会鼎力相助的。”
“昭姬,叔父错怪你了,你果然能看穿我的伪装,让我可以安心卸下伪装……”
蔡琰不懂这骚话的出处,被这么一夸不由笑靥如花,道:“叔父放心,侄女早知你是心怀天下、爱民如子的老实人,自然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老董脸色一黑,下意识反抗道:“侄女,老夫不是老实人。”
“不,叔父你是,在侄女心中一直都是!”
“.…..”
第65章 又当又立
几天后,报简这一新兴事物,在洛阳城中掀起了一阵舆论狂潮。
犹如干燥多年的柴火堆,蓦然遇到一道从天而降的惊雷,彻底将天子脚下百姓的热情给勾动起来。
在此之前,百姓们的生活极其枯燥,除了生存劳碌就是天黑了搂着媳妇造孩子,然后下雨天再打孩子……
孩子招谁惹谁了?
现在报简一经出现,立时满足了他们的精神娱乐需求。
农夫遇到邻家后,不用再聊收成如何这让人不开心的话题,而是有了‘后宫秘辛’、‘天下第一美人’、‘士大夫原来也不是个东西’劲爆的内容,聊起来过瘾又得劲。
尤其还未听过报简消息的百姓,第一次得知后对告知人露出艳羡崇拜的眼神儿,更让告知人收获到了极大的虚荣满足。
数千份报简投入百万人口的洛阳城,又由识字人的口中传到黔首黎庶耳中,产生的效果委实轰动。
如今洛阳城里大街小巷、市井坊闾,谈论的都是这个话题,让始作俑者董卓都感到有些意外。
“好了,现在老夫的牌已经出了,就看那些家伙们会如何回应。”
满意地捋了捋胡子,看着下面同样微笑不语的李儒和司马懿,老董不由眉头又蹙了起来:“文和呢,怎么今天又迟到了?”
“太尉……”一脸疲惫的贾诩说到就到,却神色幽怨,先发制人:“属下斗胆,不知副手人选可有着落?”
老董这才想起,答应过给贾诩配个副手。
不过,同时他也疑惑:“文和,你政务水平应当也不低,长史之事以前何颙做得,为何你就做不得?”
“太尉……”贾诩就叫屈,道:“何颙阳奉阴违,做事不甚了了。属下这些时日正因梳理归拢他的烂摊子,才会连日耽误议事。”
老狐狸观点很明确:用心干事儿和不用心干,能一样么?
老董就有些下不来台,嘟囔道:“老夫这些时日,不是也在忙么……”
“那属下斗胆,自去选个称心的人,如何?”
这是在帮自己挖墙脚?
老董当即……摇了摇头,有恃无恐地道:“选两个,一个当你的副手,另一个交给文优,继续把报简这事儿办起来。”
说着,又看了一眼司马懿,道:“还有这家伙,也交给你带一带。”
司马懿一惊,当时便道:“伯父,侄儿还需读书……”
“上午来长史署锻炼,下午再去读书。”
这时代,可没不准使唤童工的律法: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小小年纪就要承受不该承受的痛苦。
“太尉……”贾诩神色更幽怨了:哪有你这么不要脸的,我帮你寻摸人才,你还得寸进尺?
老董却一瞪眼,目露威胁:贾文和,真以为老夫不知道你上班摸鱼,以为绣衣使只监察别人,不监察你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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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贾诩就笑了,爽快道:“成交!”
老董顿时一脸肉疼的模样:亏了,早知如此,该让他多挖几个的……
不过也有些好奇,不知贾诩相中了哪个家伙,又会如何将那个家伙拉上贼船……呸呸,是让那人早日认清形势,弃暗投明!
……
与此同时,洛阳城东南的那家酒肆。
郑泰拿着一封报简,忧心忡忡地递给面色阴沉的袁隗:“太傅,如今此物在洛阳城中都传疯了,无人不在议论何伯求与何太后之事……”
袁隗其实早就看过上面的内容,此时目光阴森、脸色复杂,最终缓缓开口道:“何人所作,查出来了么?”
随即目光看向伍琼。
周毖和郑泰都是外朝尚书,并无多少眼线耳目。如今又可能被董卓监视,更不敢轻举妄动。
只有城门校尉伍琼掌握着一些兵马,还能打探些消息。
“卑职无能,只知这报简于四日前,忽然在城中大量出现。各里闾坊市皆有,源头十分难查。”
“继续去查!”
“太傅,如今伯求还在牢狱,我等当设法营救,不应因小失大……”周毖有些急了,开口道。
“若如你所言那般,才是真正因小失大!”
袁隗忍无可忍暴喝一声,厉声道:“尔等还没看出来,此物若流毒于世,朝廷诏令的解读、民心的向背便皆在那人之口。甚至我等士人的身家性命,也不过报简上的一段话!”
“太,太傅……”周毖半信不信,讶然看向袁隗:“未免有些夸大其词了吧?”
“呵……”袁隗懒得回答,但发现郑泰和伍琼也不解地看向自己,不由感到心累:“若明日你上表举荐一人,后日这报简上便写出他不为人知的丑事,后果会如何?”
说罢,又忍不住深深一叹,担忧莫名:“最可怕的是,此物还会击垮我等士人秉政的基石。”
“我等苦忍磨砺了数百年,才将士人仁孝高洁、勠力报国的印象深入人心。可何伯求一事被如此泄露,黔首百姓又会如何看待我等!”
“这!……”三人这才悚然一惊,后脊发凉。
“此事不可不慎重,一定要查出幕后之人到底是谁,意欲何为!”袁隗冷硬下达命令,手却在袖中不停颤抖。
他其实已有预感,知道幕后之人了。
之所以还让伍琼去查,不过是心存侥幸:万一这东西的幕后不是那个人,自己便会多一件杀人诛心的利器。
同时,他也在懊恼,懊恼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弄出这个。否则第一次董卓盗掘皇陵,自己这般突然公诸出来,结果便会大不一样……
“那,那何伯求又当如何?”郑泰又问。
袁隗惊醒,无可奈何又冷厉无情地道:“明日老夫会上表,奏请朝廷尽快诛杀!”
“太傅!……”
“洛阳城中人人议论诽谤士人,此事拖延愈久,我等士人声望愈受非议。何伯求忠心体国,慷慨悲歌,想来也会明白老夫的一番苦心……”
见三人还欲再言,袁隗悲懑不已:“不必多言!……我等都太过小瞧董贼了,事已至此,只能先壮士断腕、断尾求生。”
“董,贼!”郑泰深深切齿,目欲喷火:“我等之间,又多一笔血债!”
……
翌日,无数表奏如雪花般飞入尚书台,皆是公卿大夫催促审理何颙一案。
随即,天子遣人询问太尉意见。
董太尉表示案件疑点重重,且事关汉室颜面,当慎之又慎,需厘清来龙去脉才好。另城中最近有宵小之徒散布谣言,着司隶校尉朱儁彻查。
听闻老董的回复,司马懿表示有些不理解,向正在摸鱼的贾诩问道:“贾师,报简本来就是太尉所办,又独揽朝政,为何还要这般曲曲绕绕?”
闭目养神的贾诩微微一睁眼,吐出一句话:“又当又立,是一名成熟权臣的基本素养。汝且记得,在太尉麾下需多看少学更别乱说,才能活得久些。”
司马懿眼珠悠悠一转,点头后又道:“那如师父这般偷懒呢?”
“偷懒不算。”贾诩又答,随即闭上了眼睛。可就在司马懿准备放下笔时,又道:“不过,你休想在某眼皮子底下偷懒……”
司马懿顿时小脸幽怨,入职第一天就深刻体会到了,董氏集团公司的企业文化。
就在此时,一名侍卫前来,道:“贾长史,司马公子,太尉有请。”
“何事?”
“廷尉那里来人,言何颙刚刚在廷尉大牢死了……”
第66章 啊对对对……
“死了?……”听闻这个消息,老董第一时间将目光看向李儒。
李儒当即会意,默默点了一下头:事情刚刚开始发酵,何颙突然就死了,时机未免太巧了些。
“太尉……”来人见状似乎明白了什么,却也没有多说,只是又道:“廷尉此番让属下前来,还想问一下此事当如何结案?”
老董当即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打得一口好官腔:“汝这是说的什么话?……何颙一案自有法度裁夺。”
“尔等廷尉主审判、掌平诏狱,此乃你们份内之事,又何须来问老夫?”
司马懿见状,不由向师父贾诩做了个口型:“果然又当又立……”
那人低垂的脸颊抽了抽,掩着手的袖袍也微微晃动。
深吸了一口气,才能用平静的声音道:“太尉,何颙是在毕圭苑太后寝宫中被当场抓获的,按照《汉律》当株连三族……”
“噗!……”正喝着热茶的老董,当即一口喷了出来,不敢置信地问道:“株,株连三族?”
那人抬头看了一眼,面色不由闪过一份激愤和哀伤:“好个狗贼,好狠的心!……居然嫌株连三族还觉得轻?”
可没办法,来之前廷尉宣璠已将这事儿推给了自己,只能昧着良心咬牙道:“若太尉觉得还不够,株连五族也是可以的……”
“五族?”董卓更惊了:古代人都这么丧心病狂的吗?
我在家里吃着火锅唱着歌,正开心快乐呢。因一个没见几回面的从堂姑丈夫,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旅游,结果我一家老小便要跟着一块儿去地府旅游?
还是只有单程票的那种?
那人见董卓还在惺惺作态,袖中拳头不由紧紧攥起,双目喷火,忍无可忍质问道:“太尉,莫非要株连九族才肯罢休?”
“九族!……”
这可不是从堂姑的事儿了,连基本不咋来往的远房老娘舅都算上了。纯纯的人在家中坐,票从地府来。
当下,忍无可忍的老董开口了,愤慨道:“你这人……看着挺浓眉大眼、一身正气的,心怎么这么狠呐。何颙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也不能把人家亲族都给端了吧?”
那人猛然一抬头,错愕地看向老董:“太尉,这不是你?……”
“老夫?……”老董更生气了,指着自己的大胖脸道:“老夫像是那等凶残暴虐、丧心病狂的人么?”
那人嘴角抽了几下: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儿?……为何你明明那么普通,还如此自信?
但不管如何,这样结果他还是很喜闻乐见,当即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那就株连五族?”
“太丧心病狂了。”老董摇头。
“三族?”
“你们廷尉的人,心怎么那么脏呢?”
“那便只籍没家产,男丁徙边塞,女眷为奴?”
“我说你这人,到底还有没有点人性?”
那人到这儿都傻眼了,随后居然说出一句让自己都意料不到的话:“太尉,这已是最低的刑罚了,再轻的话,卑职都不好交代……”
然后,就不由看了眼外面的天,感觉整个世界有些魔幻:肿么回事儿,自己居然劝在董卓量刑重些,而那杀人魔王却不同意?
“大汉以孝礼治天下,宽刑仁爱。最主要的是,审判决狱当‘以事实为依据,以律法为准绳’,公平公正,难道这很难么?”
老董摆了摆手,道:“汝不必顾忌,明日老夫便上表一封,陈述其辞……唉,你怎么突然跪下了?”
来人不理老董的诧异,郑重拂身下拜,面色严肃:“卑职代天下百姓,谢过太尉!……来此之前卑职听其谣言,误会太尉,心中惭愧不已,万望太尉恕罪!”
“怎么个回事儿?”老懂哥这下不懂了。
“太尉有所不知,自顺帝起朝廷外戚、宦官党争不断,相互倾轧,以致刑罚渐苛。如今廷尉决案皆要施以猛刑,生怕当权……呃,生怕太……”
听到这里,老董便明白了:“就是说咱大汉这百年来朝堂争斗不断,还都喜欢用严苛峻法让敌对者屈服。”
“然后老夫上位,你下意识以为这权臣也是一路货色。没想到老夫只是看起来很丑很恶,内心却很温柔仁爱,这一反差让你被感动了?”
那,那人惊着一张脸听完,完全不知该怎么回答:说你错吧,意思的确是这么个意思;可说你对吧……我哪有胆子承认你是权臣,还很丑很恶?
憋了半天,便含糊其辞道:“太尉睿智宽厚,乃大汉之福也!”
老董明白他心思,同时也有了兴趣,感觉这不是个一般人:“那个……你是谁来着?适才侍卫通报的时候,老夫没怎么听清。”
“廷尉正,钟繇,拜见太尉。”
“钟繇,钟元常?”老董当即浑身肥肉一颤,双眼渐渐放起了绿光,嘴角的笑也随之猥琐:“元常啊,吃了么?”
贾诩、李儒、司马懿三人见状,当时也浑身一个激灵。
尤其贾诩和司马懿,两人对这目光太熟悉了,熟悉到有时半夜里梦到,都会惊出一身冷汗,惊魂未定地拍胸脯好几次后才能睡着。
于是,贾诩随即开口:“太尉,廷尉正跪拜多时,想必腿脚已然麻了。”
“啊对对对……”老董当即点头,道:“元常,坐下说,坐下来说嘛。”
“当然,跽坐也很难受,不过要弄出高脚桌凳,还得先改良绔,否则穿着绔坐高脚凳,很容易走光的。”
司马懿也紧随其后,道:“伯父,廷尉正至此一口水还没喝,又说了那么多,难免口干舌燥。”
“啊对对对……”老董从善如流,又道:“快上点……呃,老夫这里有茶水、蜂蜜水、热奶,还有正在命人研制的王老吉,元常想喝点什么?”
“卑,卑职喝点热水便好……”钟繇懵了,同时腿肚子也打颤:他害怕啊!
老董的目光就不用说了,炽烈得跟要熔化自己一样;还有那个郎中令李儒,原本一副冷漠的僵尸脸,这会儿竟也露出了姨母笑。
最让他发怵的还是贾诩和司马懿,那两人眉来眼去,分明像是在说:我们俩遭受的痛苦可千万不能断绝,一定要雨露均沾,一个接一个地传递下去啊!
可这里老董一听要喝热水,当时就……更兴奋了:“喝热水好,多喝热水好呀。多喝热水可以排毒养颜、调理肠胃、减轻便秘……”
有种小白兔掉入狼窝感觉的钟繇,下意识就想办完正事儿赶紧跑:“太尉,何颙一案不若籍没家产,只给亲眷留些衣食所需,其余仆役尽皆赦免?”
“善!”老董当即点头,笑呵呵地道:“元常知老夫心也,不若此事便交由元常来办?”
“太尉厚爱,卑职不敢不从。”
“嗯……”老董又笑呵呵点头,然后一脸关爱地道:“元常,在廷尉工作苦不苦、累不累呀,如果累了就跟老夫说,老夫可是很心疼元常的。”
李儒闻言,姨母笑顿时僵住,满脸醋意飚发:太尉,你以前可是只心疼我一个人的!如今新人换旧人,你当着我的面就……
钟繇也瞬间从李儒眼中,觉察出一丝不可明说的东西,当即起身施礼:“太,太尉,卑职还有公务要忙,改日再来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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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元常慢走,记得常来看老夫。”老董也随之起身,一路拍着他的后背送出大门。
然后转过身,脸色就变了:“尔等,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贾诩、司马懿、李儒三人当即嘿嘿一笑:“太尉放心,这事儿我们熟!”
第67章 老董的帽子要发绿……
翌日一早,老董微微睁开眼睛,惬意地伸一把懒腰。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不由会心一笑:又是心情愉悦的一天。
醒来第一件事不是刷牙洗漱,而是点开系统光屏,看到上面的民心值又增长2点,心情顿时更美好。
此时他的民心值,又即将突破100大关,目前是98点。
“果然还是要拉帮结伙开公司。一个人苦哈哈打工挣再多,也赶不上当资本家剥削打工人香嘛。”
之前殚精竭虑阻止士卒劫掠百姓,才换来几十点民心值;辛辛苦苦弄出改革商市的方案,也才十几点。
如今司马朗、朱儁、还有王越三人,正在便利百姓生活、维护洛阳治安的两项事业上发光发热。虽然民心值增长不如老董亲自上阵多,但胜在稳定长久。
再加上让李儒的绣衣使创办报简,也算开启民智、丰富百姓精神文化生活,也收获了不少民心值。
还有将炒菜、酱油、炒茶等物普及推广至民间,民心值更是哗哗上涨,一举由之前的赤贫,达到了可以变帅增强逆生长8年多。
“系统,民心值即将突破100大关,能不能主动兑换一项辅助功能?”
如今他已将变帅增强逆生长功能,兑换到了初平元年的一整年。加上男人有钱了嘛,就容易心坏坏。
“可以。”系统女声回应,道:“不过主动兑换的辅助功能,不如由事件触发符合宿主的需求。”
“否则呢?”
“否则就可能出现100民心值,只兑换个枪术、斧招,或者过目不忘、博闻强识这类的能力。”
“枪术斧招、过目不忘、博闻强识?……”老董闻言面色一苦,当即有了决定:“那就继续再攒攒,看到时候会不会触发个啥事件。”
开啥玩笑?
枪术斧招跟王越快剑技能有啥区别,还不是武将拼杀的技能?
自己本身武力已不算低,还能纵马左右开弓,抱锤使槊上阵也是一员猛将。再多个枪术斧招啥的,让干儿子吕布干啥?
真去研究堪舆地脉,提前给自己找个风水宝地?
至于说过目不忘、博闻强识……呵,更是打工人的技能。
并且还是那种你越努力,老板越早开上法拉利的技能——自己已经是老板了,多找些过目不忘、博闻强识的打工人才是正理。
关闭系统光屏,老董便慵懒地娇哼一声:“来人……”
他也知这种声音很骚浪贱、有些恶俗和欠揍,可没办法,就是有人惯着。
话音落下,房门当即被推开,一水儿服侍的宫娥小姐姐鱼贯而入。还有领头儿的小黄门,笑中带着肉麻的谄媚:“太尉您醒了……”
接着,又是上次被捏了的宫娥和八号技师,同时服侍自己更衣。
“毕圭苑那里,有多少人学你的手艺?”老董还是很负责任的,处理完何太后的事儿后,便将八号技师收为了侍妾。
当然,暗中进行的。
又当又立嘛……不管自己本身啥德行,对外的人设还是要打造好。
“已经有六十多人想学了,其他采女宫娥也都开始练歌、学舞艺、乐曲,在邯郸博士的教导下学习琴棋书画……”
“嗯,不错,艺多不压身。”老董很满意,点头道:“以后大汉的文化艺术,全靠你们发扬传承了。”
八号技师有些不明白老董究竟想干什么,却清楚知道:老东西,玩儿得花就算了,理由也找得如此冠冕堂皇!
待一切穿戴毕了,正欲出去吃早饭的老董,便见上次被摸的宫娥低垂着头,俏红着脸的看着自己绣花鞋尖。
他恍然大悟。
笑嘻嘻地返回,行云流水般在小姑娘屁股上轻轻一拧:“又丰润了,咱太尉府的米,就是养人……哎哟,还害羞呢,别怕,老夫疼你。”
小姑娘便红着眼睛,不敢动弹,俏颜却是又羞嗔又欢喜。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摸了人家那么多天,连名字还不知道,老董都感觉自己有些渣。
“奴婢任红昌,之前在宫中御府侍貂蝉冠,后宫中大乱,便到了太尉府上。”
老董当时一个踉跄,回头仔细看向任红昌:只见这小宫娥翘鼻丰唇,双眸美得惊人,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更难得的是,青涩纯净下,还不掩五官内在的一抹秀媚。难怪自己在众多宫娥中,一下被无意识吸引。
“可,可这不对吧?……《三国演义》里的情节,明明是虚构的。真正跟奉先有过一腿的,分明是……”
话说到这里,他猛然肥肉一抖。
又看向一脸醋意、随即掩藏很好的八号技师,当时就思密达了:“你叫什么名儿来着……不对,你是老夫的侍妾吧?”
“太尉……”八号技师当时不依了,娇嗔着嘟了一下嘴,风情荡漾。
老董顿时觉得头上帽子有发绿的征兆,甚至还有点气急败坏:“以后你们两个,就老老实实给老夫呆在后院儿!”
“唉……算了,关得住你们的身,也关不住向往自由的心。”
“对!明日你俩就学习蔡伯喈的《女训》,班大家的《女诫》,还有《仪礼·丧服》及《周礼·天官》等书!”
一天醒来的美好心情,顿时不美丽了。
留下八号技师和任红昌愣愣看着老董的背影,满头雾水:“三国?……是哪三国,又什么演义?”
“有一腿,又是何意?”
“为何突然要学那些,奴婢最讨厌读书了……”
“学不会就要打屁股,明天……不,从今天、现在,就开始学!”已经走出门外的老董,又忍不住回头恶狠狠地来了一句。
“学不会,就要打屁股?”八号技师一愣,随即,眼睛就亮了!
……
吃完早饭,老董阴沉着脸来到大厅,看到底下坐着董旻、董璜、李儒、贾诩、司马懿,心情才略微好了一丝。
“以后除了朝会,每日都先来老夫府上开个早会,简短汇报下工作。”说着,还不忘补充道:“没吃饭的,可以边吃边汇报。”
司马懿当即开口,道:“侄儿就等您这句话,自从用过伯父府上的美食,再吃家中食物顿觉没了滋味。”
老董心情又好了一丝:嗯,懂事儿,这马屁拍得舒坦!
随即目光看向董旻和董璜,正色道:“军营中,可有何要汇报的?”
“没,没啊……”董璜第一次参加这会议,完全没准备。
老董当时脸一沉。
董旻见状,当即道:“兄长,文远和佑维的半部人马,某已给配齐,皆是精锐之士,也未给二人配备司马。”
“嗯,文远和绣儿二人有军略之才,汝好生照看。没事儿的话,也可以请他们和徐中郎、朱公伟喝喝酒、联络联络感情啥的。”
说完,又看向董璜道:“你也常去,少跟一群攀附老夫的家伙鬼混,多跟这些人学点本事儿!”
“唯。”董旻、董璜二人连忙点头。
说罢,又看向贾诩:“长史署这里呢?……”
“无事。”
“嗯?……”老董就不高兴了,道:“让你找的编辑,和一个副手呢?”
“编辑?”贾诩不懂。
“就是负责报简内容的那人……”
“哦,属下已找了两人。”贾诩神色平淡,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何人?”老董忍着怒气问道。
“阮元瑜,路文蔚。”
“阮瑀和路粹?”一听是这俩人,老董当时想抽贾诩:“你去找蔡伯喈了?”
“没有。”贾诩摇头,道:“属下去找了蔡小姐。”
“……”
阮瑀和路粹二人,都是蔡邕的弟子。
其中阮瑀还是建安七子之一,所作章表书记很出色,后来曹老板的军国书檄文字,多为阮瑀所拟。
路粹虽不是建安七子之一,但人家的文笔也很厉害。历史上参与构陷少府孔融一事,世人无不嘉其才而畏其笔端。
毫无疑问,让这俩人负责报简专业很对口。
只是,老董很郁闷:蔡邕是他好不容易拉上贼船的,只因没想起这俩人,贾诩老狐狸一个风骚的回手掏,轻易而举就完成了任务。
甚至,有可能去找蔡琰的时候,他连阮瑀和路粹是谁都不知道。只是提一嘴自己需要个文笔好的人,蔡琰就主动将师兄卖了。
越想越气!
“那你副手的事儿呢?”老董黑着脸,咬牙切齿又问。
“那事儿不急。”贾诩仍淡淡开口,道:“待这二人分别写一篇雄文,那人必主动登门投效。”
“也就是说,你借着老夫的名头,诓来了阮瑀和路粹。然后又借这两人的文笔,再把那个副手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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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贾诩这时就不敢装逼了,自谦地道:“属下智略浅薄,唯独做这事儿略有心得。”
“嗯?……”老董一听,不由转怒为喜:“果然是只老狐狸,又懒还又能把事儿办这么漂亮!”
第68章 哦哦哦,哦你个头啊!
事情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人才部队眼见渐渐扩大,老董心情登时又好了些。随即。笑着问道:“钟元常一事呢?”
“回太尉,钟繇信息属下已调查完毕。”此时李儒开口,道:“此人出身颍川钟氏望族,自幼便聪慧过人,博闻强识。”
“被郡察举为孝廉后,先任尚书郎、阳陵县令,因病离职。后又被三府征召,担任廷尉正一职至今。”
老董眉头一蹙,面露不满:“就这?……”
绣衣使只有这点本事儿的话,他打算当场发飙了。
李儒微微一笑,已知老董啥意思,道:“此人性情中正刚烈,太尉若想威逼利诱,除非能再复制朱公伟之事,否则必适得其反。”
“唔……”老董点头,摩挲胡子道:“不能速成的话,只能慢慢来了。虽然不符合老夫一贯先得到身、再偷了心的行事风格,但偶尔换换策略也不错。”
司马懿和贾诩闻言,当时眼睛就瞪大了:你那是得到人再偷了心么?……分明是我们被拐上贼船下不来,只能一条道儿跟着你走到黑了。
老董却自我感觉良好,继续道:“不过,老夫的意思也不是便如此放任自流,而是要不着痕迹地创造机会。”
随即看向众人,道:“尔等可有何妙策?”
“叔父……”见老董与其他人侃侃而谈,董璜有些吃味,忍不住插嘴道:“不若让侄儿当个恶人,故意折辱他一番,再由叔父出面,痛揍侄儿一番为他出气。如此,他岂能不对叔父感恩戴德?”
一番话落,满堂皆惊。
老董也惊了:这主意……它,它,该怎么说呢,就感觉没二十多年的脑血栓,根本想不出来。
有点怪,也太生硬。
演技不好的话,还很容易被钟繇识破。
但同时,人家为了能让自己获得钟繇的好感,却宁愿挨上一顿揍!
孝心可嘉啊。
而且,这也算开始动脑子了,应当鼓励,不能打压。
拼命忍住想笑的冲动,老董才道:“嗯,璜儿有心了,叔父甚慰。果然血浓于水,有事儿还得是自家人……”
一听这个,董璜当即喜笑颜开:“叔父到时候就使劲揍,揍得越逼真越好!虽不知叔父为何看重那个钟繇,但只要能让叔父高兴,侄儿做什么都行。”
“兄,兄长,要不就我俩一起去折辱他,到时候你把揍我俩一块儿都揍了。多揍一个,效果总归会好些吧?”董旻也忍不住开口。
贾诩、司马懿、李儒三人面部抽抽儿,拼命忍住想笑的冲动。
默默在心中告知自己是专业的,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策士,绝不会在这时笑出来。
甚至,还努力装出认真思考计划可行性的模样。
老董也艰难地咬了咬肥嘴唇子,才将面部表情管理好,接着又极力作出一副感动的神色,道:“揍在你俩身,疼在老夫心呐。”
“何况咱还是一家人,你俩在外也代表着老夫形象,又怎能去折辱元常?”
一番话当即让董旻、董璜感动不已,情不自禁保证道:“兄长(叔父)放心,日后我等必谨言慎行,不使兄长(叔父)形象蒙羞!”
老董当下又感受到一股沉重父爱的责任,眼神也变得温柔:这弟弟和侄儿,虽然能力不咋滴,但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自家人,有这些就够了。
更何况,能力还是可以培养的。
比如,让他们先见识下真正的计谋。
当下,又将目光看向贾诩、司马懿、李儒三人。
司马懿最跳脱,率先道:“伯父,侄儿知道钟繇之父钟迪,曾官至颍川郡主簿,后因党锢而不仕。其叔钟敷亦有才干,也因党锢不仕。”
“如今伯父执掌大权,荡浊扬清,已昭告天下解除党锢之祸。”
“不若派人征辟钟繇生父和叔父入府,若二人肯来,叔父又得两员助力;即便不来,钟繇亦会心怀感激。”
“善!”老董当即点头:这才叫计策嘛,而且还是成了打包奉送,不成也能达到预期目的。
“太尉,钟繇此人幼时不仅聪慧过人,还有过一桩轶事。不若明日的报简上,便写上一篇,为其扬名如何?”贾诩紧随其后,淡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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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老董再度点头:老狐狸这招,明显比司马懿那招低调且高明。
骤然名扬,钟繇情绪总会波动的,大概率还会暗喜。
谁还没个虚荣心?
而如今全洛阳除了这几人和蔡琰,还没人知道报简是自己所创。等钟繇慢慢知晓后,又能不感动?
除此之外,此举还能将品评名士……
等等,想到这里,老董又记起前几日跟蔡琰在茶楼里聊过的‘月旦评’,当即道:“报简一事,让朱儁查出幕后之人乃许靖!”
“许靖,许文休?”贾诩、司马懿、李儒三人先是一愣,随即眼放精光、口拍马屁:“太尉英明!”
董旻和董璜却一头雾水,完全不懂发生了何事。
老董见状,向司马懿努了努嘴。
司马懿会意,主动解释道:“世叔、世兄,这许靖乃汝南郡平舆县人,与从弟许邵俱以品评人物而闻名于世。”
“哦……”董旻和董璜当时对视一眼,都一副恍然大悟,然后又……继续愣愣看向司马懿。
司马懿这叫个郁闷,幽怨地看了一眼董卓,不得不继续解释道:“世叔世兄不知,这许靖与许劭起初,只是在清河岛上开办了一个讲坛,每月初一命题清议,评论乡党,褒贬时政。”
“可二人品评后,随时日验证,众皆信服。渐渐二人名声大噪,成一时之美谈,四方名士慕名而来,竞领二许一字之评以为荣。”
“哦……”董旻和董璜又对视一眼,再度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然后……异口同声地道:“然后呢?”
他们好像懂了,但又没有完全懂。
“然后……”司马懿终于有些不耐烦了,道:“然后伯父乃当朝太尉、汉廷魁首,品评天下名士的权力,岂能拱手让与那二人?”
“正巧如今许文休在朝担任尚书郎,而这泄露宫闱密事的报简,正被司隶校尉彻查。将此罪名扣在许文休头上后,他岂能不肝胆尽丧?”
“哦……”董旻和董璜又要装。
老董也听得不耐烦了,脱口打断道:“哦哦哦,哦你个头啊!……老夫将屎盆子扣那许文休头上,再悄悄放出点风声,他岂能不屁颠颠儿跑来作狗?”
“到时朝廷定罪,老夫再大棒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并准他借报简继续评议扬名,他又岂能不感恩戴德,用心给老夫办事儿?”
“可,可这报简不是兄长办的么,怎么又成了许文休?”董旻还是不懂。
董璜也两眼迷茫,愣愣看向董卓。
李儒也沉不住气了,忍无可忍道:“绣衣使办这点栽赃陷害的事儿,还不是手到擒来!……再说,太尉权倾朝野、只手遮天,说是他干的,那就是他干的!”
“哦……”这下董旻和董璜再度恍然大悟,这次是真悟了。
再一想这计谋绵里藏针、一环套着一环,既赚了钟繇的好感、还能洗白报简,又拉了个许靖上船……
俩人当即对董卓刮目相看、震惊不已,齐齐心悦诚服地赞道:“兄长(叔父)高,实在是高!”
第69章 有问题么,没有问题
第一次参加如此早会的董旻和董璜,听着几位人类高质量男性的一番谋议,顿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以前只知道欺负人、逞威风很有乐趣,没想到人家玩得才叫……变态!
淡淡只言片语,便是一场阴谋;随意聊聊,把人买了不说,那人还得乖乖听话、主动登门道谢。
这番新奇经历,让他们感觉如肯尼迪坐敞篷车——脑洞大开!
“叔,叔父……”董璜此时便看看董卓,又看看李儒:“郎中令,你还有没有对付那个钟繇的法子?”
李儒淡淡一笑,拱手向董卓道:“上次会面,太尉提出宽厚量刑一事,钟元常已颇有好感。若太尉能再提出一些见解,必会倾心以待。”
说完,自矜地捋了捋打理很整洁漂亮的山羊须,又神秘道:“而且,属下还探查到钟繇有一桩癖好。”
“癖好?……”一听这个,董卓当时……就兴奋了。
李儒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赶紧收一收老董的情绪:“太尉莫要想多了,钟元常不过酷爱书法,尤对蔡伯喈字帖极为仰慕。”
“他与蔡伯喈交情不深,太尉却与太常私交甚笃,若能在其间穿针引线,再令蔡太常让渡两副字帖……”
“字帖啊……”老董顿觉索然无味,怏怏摆手道:“老夫知道了。”
但话说回来,李儒这计策也是很高明的:投其所好、对症下药,最是能迅速拉进两个人关系,让其将自己引为知己。
再加上司马懿、贾诩两人的计策,一套组合拳打下来……老董设身处地想了想,幸好钟繇不是个女的,否则都可能非自己不嫁。
“如此一来,想来元常逃不出老夫的手掌心儿了,三位辛苦,干得不错。”至此,老董满意点头,随即大袖一撩:“来,接着下一个话题。”
准备起身告退的众人闻言,反应很是泾渭分明。
董旻和董璜闻言,当即麻溜儿地又坐了回去:他俩现在真真儿觉得这几位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超喜欢呆在这里的。
司马懿、李儒、贾诩这三位,却看着兴致勃勃的老董,有些愁眉苦脸。
不料,老董随后的语气便沉厉起来,看向李儒道:“何颙之死一事,查出来了么?”
李儒当即面色一垮,郁闷道:“太尉多想了,何颙身死一事只是个巧合。绣衣使已仔细彻查了廷尉牢狱之人,得出结论何颙的确乃忧惧而亡,背后并没什么阴谋。”
“真只是个巧合?”
老董还是有些被害妄想症,总觉会有刁民要害朕——没办法,历史上董卓经历过两次刺杀,而且第二次还是专业级的‘灭爸’同志,还得手了。
“真的只是巧合。”
李儒轻言安慰,道:“上次酒宴太尉也看到了,何颙为人自矜狂傲。可见到吕中郎手刃那些死士后,又骇然胆丧。”
“也是,这种人一般很容易走极端。”
老董这才有些安心,道:“没事儿的时候就天老大他老二,一颗闷骚的心时时刻刻跳不停。真出事儿的时候,又觉天崩地裂、终究是他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最主要的是,这家伙被董卓收监后,还真在狱中忧惧自杀了。
如今情况跟历史差不多,他还是忧惧身亡,有问题么?
没有问题。
“嗯,继续下一个话题。”老董听完,又看向李儒道:“让你找的那人,有消息了么?”
李儒脸色更垮,道:“那人在青州东莱郡,咱绣衣使才初具规模,手还伸不了那么长。更何况……太尉要求的不仅仅是打探,而是绑架啊。”
说完,神色更幽怨了,道:“太尉,明明公车征辟就能搞定的事,为何偏要让绣衣使去绑架?”
“哼……”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老董就生气了:“老夫迟早要宰上几个士大夫,煞煞他们的臭脾气!”
“也不知谁弄起的风气,惯得他们毛病。朝廷一征辟便不应,士林还传为美谈,以致人人效仿、沽名钓誉!”
然后看向李儒,回到刚才的话题:“老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征辟也好、绑架也罢,反正把那人弄到洛阳来!”
“唯……”李儒只能无奈点头。然后与贾诩、司马懿对视一眼,等待下一个话题。
不料老董此时却默默闭上了眼,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众人见状,也不敢叨扰。
随后,老董又忍不住睁开了眼,看向他们失望道:“你们怎么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没看到会议已经结束了?”
“咋滴,知道老夫府中的伙食好,就想着赖着留下吃中饭?你们手头儿上,难道都没活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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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诩、司马懿、李儒三人再度对视一眼,估摸着在考虑:要是咱仨一起上,能不能干掉这贱胖子?
答案是:不能。
不是不敢,是三人绑一块儿,也不是老董对手。
只能咬牙切齿地告退,出门儿时还气得差点被门槛儿绊倒。直至走到广场时,贾诩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随后,从怀中掏出一陶瓶,倒出几粒褐色药丸仰头咽下。
李儒见状问道:“文和,此乃何药?”
“静心养神,定志凝神用的。”
“给某家也来上一瓶!”
“早为你准备好了。”贾诩又掏出一瓶,递给李儒。
李儒顿时感慨不已:当初自己还有些怕此人,抢了太尉府第一智囊的名头。现在看来,想多了啊……
摊上那么个主公,能多活几年就不错了。
还首席智囊,谁爱当谁当!
暂时还用不上此物的司马懿,也一脸的忧心忡忡,叹息道:“师父,弟子现在就跟你学医,还来得及么?”
“唉!……”三人最终对视一眼,落寞不已。
厅中的老董,却还犹自不满:“算计别人时一个比一个精,真到了自己身上,就跟叔颍和璜儿一样了。”
“太尉日理万机,一大早起来便如此操劳。汉室有太尉这等肱骨大臣,实乃万幸!”得到会议结束消息的小黄门,恰时点头哈腰地前来。
然后,蓦然一变脸,正色道:“然恕奴婢斗胆,太尉此番的确做错了!”
老董当即双眼一瞪:这家伙,今天吃错药了?
小黄门当即吓得双腿打摆子,可还是强自装作镇定,一脸痛惜道:“太尉难道没错么?……如此呕心沥血、竭尽劳苦,要是操劳坏了身子怎么办!”
“如此汉室岂不痛失擎天架海栋梁,乃社稷之大不幸?天下百姓若知,岂非莫不伤怨,市巷挥泪,如或丧亲!”
老董便仔细看向小黄门的双眼,希望能从中看出一丝虚伪。
出乎意料的是,那双眼睛里满是担忧、真诚、以及十足的坚定。明显这套鬼话,人家早就自己都信了。
是个狠人儿!
甚至看久了,连老董也有些信了:“那,那老夫又当如何?”
“太尉,一张一弛方为正道。”
说着,小黄门以死相谏般拜地郑重道:“今日太尉就算打死奴婢,也要劝谏太尉百忙中游乐一番,才能更好地继续为汉室效力啊!”
“唔……有点道理。”老董又点点头,随即一脸惆怅:“可老夫终日案牍劳形,也不知何处才能放松这身心。”
“太尉,毕圭苑那里还需您的指点。”
“节目还没排练好,去了也没意思。”老董摇头:自己要是去指点了,还能有啥惊喜?
“今日蔡小姐在家,不如前去拜访一番?”
“今日休沐,蔡伯喈也在。”老董还是摇头:每次自己一出现,蔡邕紧张得都跟见了土匪一样,还是等他不在时再去。
“呃……奴婢听说,城中新开了一家章台。”
“章台?”老董一愣,随即神色向往起来。
所谓章台,其实就是青楼。
汉代青楼产业远没唐宋时期兴盛,也没青楼的说法。盖因前汉长安城有章台街,是青楼集中之处,时人便以章台称呼烟花场所。
“那里的姑娘听说都是从西域来的,还有金发碧眼的女人。据说她们不知仪礼,行事奔放孟浪,大冬天只穿些简单的衣物就出来见人。”
“岂有此理!”
老董当即大怒,拍案道:“真是伤风败俗,不堪教化!……那些女子道德何在,尊严何在,地址何在!”
“太尉饶命,奴婢……嗯?”小黄门当即吓得连连顿首,听清老董最后一句话后,当即愣住了:“太尉,您?……”
“愣着干什么,那些胡姬不知我大汉威仪,还不速速带老夫前去教导一番!”老董气怒不已,起身一挥手道:“备车!”
“早已备好,就等太尉了……”
“嗯,懂事儿!”
第70章 文明吃瓜,理性看戏
出了太尉府,坐在马车里掀着车帘看罢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老董便美美地向后一躺,感叹道:“这才叫生活啊……”
每天工作不到一上午,下午爱干啥就干啥,既没有996,财富也早已自由。
即便是做事,自己也只负责提纲挈领,具体的细节全交由属下去干,干不好还能修理他们。
有事儿秘书干,没事儿干……算了,还是放过他们吧。
除了生命有点危险,别人可能一刀或一戟捅了自己外,真没什么不满意的了。
想到这里,当下就想小憩一会儿,养精蓄锐:待会儿,可是要去见热情奔放、来自西域的小姐姐呢。
眼睛刚刚闭上,便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声,马车的速度也减了下来。老董不悦地掀开车帘,问道:“怎么回事儿?”
“回董君,前面……好像有人在酒肆争吵。”
小黄门果然灵醒,已派人打探了一番:“那家酒肆还正是董君……呃,对,投资咱府中庖厨儿子开的。”
“听说有人吃饭不付钱,双方起了争执引来百姓围观,结果堵住了道路。”小黄门说完,当即又道:“奴婢这就派人前去驱散。”
“驱什么驱,老夫乔装出行就是不想扰民。”说着,老董便下了车,道:“再说,有热闹干嘛不瞧?”
然后仗着四百多斤魁梧宽厚的身形,轻而易举挤过人群,美滋滋地当起吃瓜群众:嚯,这瓜还量大包熟。
当事人跽坐在酒肆大堂,案几上摆满了层层叠叠的盘子,可见食量很是惊人。尤其那威猛魁梧的体型,让人不由眼皮一跳。
一脸硬实的古铜色,乱蓬蓬的头发随便在脑后扎了个大结。
脸上全是漆黑刚硬的短须,毛茸茸地露出一双虎目。此时眼中火光跳跃,显然正在极力克制着胸中怒火。
大冬天他只穿了件薄薄的皮裘,透过微敞的皮裘,隐约还能看到两块硬邦邦的胸大肌。肌肉盘虬的手臂哪怕有皮衣遮掩,也挡不住蕴含着的无穷力量。
一拳下去……老董估摸自己哪怕有脂肪的缓冲,估计也会在荡起一圈脂肪涟漪后,肋骨断裂,半死不活好吧?
“好……让人眼馋的身子!”满眼羡慕的他摸着肚子,想着一年后能有人家一半健美的身材,就心满意足了。
偏偏府中庖厨的那傻儿子,还在旁喋喋不休:“客官,咱福泰楼向来奉顾客为天,价格公道,服务热情。您来这里用餐,小人不曾慢待吧?”
“嗯……”巨汉闷闷点头。
“吃饭付钱,天经地义,您用了酒楼这么多的饭菜,又不给钱结账,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某家不是想赖账,只是……”巨汉似乎想解释,最终还是闭了口,显然不善言辞。
“客官您要这样,小人就不得不……哎,汝要作甚!”庖厨儿子刚说到这儿,猛然就跳了起来。
只见巨汉默不作声,从身后拿出一捆麻布,‘当啷’一声放在案几上。麻布震动下,露出里面开刃的铁双戟。
“你,你可别乱来啊,如今朱校尉执掌司隶治安,你这样可是十分不明智的!”
庖厨儿子边说便往后退,又怂又刚的样子像极了爱情:“而,而且不怕告诉你,小人上面……也是有人儿的!”
“汝上面有什么人?”看到那双铁戟,老董眼皮又一跳。
大步走入大堂后,对着庖厨儿子诡魅一笑:“难道晚上连那点力气都懒得费,还需别人在上面自己动?”
“在上面,自己动?”
吃瓜群众纷纷一愣,反应过来不由哄堂大笑。其中一些小媳妇儿、大姑娘听了,更是俏颜绯红、轻声啐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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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归骂,脚步却是一点没动,甚至耳朵还竖得更尖起来。
“太?……”看清来人是老董,庖厨儿子当即面色愕然:之前就跟着老爹在太尉府做饭,自然是见过老董的。
又想起老董交代过,不可暴露酒肆幕后之人,急中生智道:“太不像话了!……他吃饭不给钱还能有理了?”
“你又是何人,还来替他说话?”
话很硬气,腿要是不激烈打摆子的话,就更有说服力了。
巨汉还以为庖厨儿子是怕自己乱来,赶紧开口解释道:“某家不会乱来,只是想问问此物值多少钱?”
以物抵债?
庖厨儿子反应过来,小心瞅向董卓。
见董卓微微点头后,装出一副仔细端瞧的架势:“嗯……这铁戟寒光凛凛、质地不凡,一看便是上好兵刃。若依小人看,价值百金!”
“嗯哼!……”老董当即捂着嘴,假意咳嗽一下。
“呃,这铁戟粗看之下不凡,但细看起来好像也就一般般,最多值……”庖厨儿子又瞅董卓一眼,见老董手心朝下,当即试探着道:“一金?”
“嗯哼!……”老董嘴角有些抽抽儿,手心拼命往下压,气怒不已。
“嘁!……再一细看,这铁戟都生锈了。就这么两支破铜烂铁,根本没人要,最多抵百钱!”
说完看向董卓,总算见对方露出一抹满意的笑,这才如释重负。
“你这店家……太黑心了吧?”
酒肆外有其他吃瓜群众不满了,道:“两支铁戟就算再烂,至少也价值五百钱,足以抵得上这顿饭钱了。”
老董闻言,小声向庖厨儿子问道:“他欠咱多少钱?”
“太尉,他太能吃了,就算给成本价,也得两千余钱。”
“什么!……”老董当即故意一声惊呼,道:“一顿饭竟然要价三千钱,你这福泰楼是在抢钱么?”
说完,又向庖厨儿子使眼色。
得亏人家机警,立时会意:“你这人可不敢信口胡说啊……我们福泰一向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说着端起巨汉吃过的一陶碗,道:“单是这豆腐脑儿,需取提前浸泡一夜的黄豆,加水后磨成豆浆,用纱布过滤后开始煮,最后再上蒸笼。诸多工序缺一不可,且一旦错漏便要作废。”
“还有这豆腐脑里的高汤,得用新鲜的棒骨吊上一晚上。里面用的香料,都是从西域贩卖来的。”
“另外油条是用精细的面粉制成,光油就得用上一锅,且炸上一天便要倒掉,绝不会用隔夜油。”
然后又指向案几上满满的一摞陶碗,都有些悲愤道:“可这豆腐脑儿,他一人就喝了十三碗,油条吃了整整二十根!”
“还有这红烧肉、酱醋排骨、叫花鸡、西湖桂鱼,半只炭烤山羊……诸多菜品我等都用料十足,色香味美,如此下来才三千钱,难道还算贵么?”
话音落下,外面喧闹不忿的声音登时小了下去。
有位明理的士子,还忍不住小声道:“若是如此,三千钱当真不贵了……一只生羊都卖五百钱,他一人便吃了半只,再算上其他菜肴,店家还是挺良心的。”
老董此时便看向最先质疑那人,道:“既然酒肆价钱公道,我等也不能胡搅蛮缠。看得出阁下乃急公好义之人,见此郎君有难,便欲出手相助。”
“不若如此,老夫也来共襄盛举,拿出百钱抛砖引玉。剩下的钱,便由阁下和诸位义士义女慷慨解囊了罢!”
说着,便向人群要钱。
最先质疑那人见老董直冲冲向自己走来,当即神色一变:“哎呀,忘了家里还烧着水呢,我得赶紧回去!”
“不错,我也得去接学堂接孩子了,莫要让拐子拐了去!”
“哎呀,都忘了出来是打酱油的,可别卖完了啊……”
“等等我,我也打二两……”
几乎一眨眼的功夫,适才里三层、外三层的吃瓜群众全都跑了个没影儿:开玩笑,我们汉代吃瓜群众很是很有素质的。
文明吃瓜,理性看戏。
想要我们掏钱,没门儿!
老董看似一脸无奈、心中实则暗喜地转过身,郁郁看向那位巨汉施礼道:“这位足下,你看这事儿……”
巨汉当即起身回礼,窘迫道:“阁下费心了,某家典韦,多谢阁下仗义。”
典韦啊?
呵,我知道,看到那双大铁戟时,我就猜出来了。
第71章 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这位典义士,恕某家多管闲事。汝这铁戟尚有血腥之气,想来是杀过人的吧?”吃瓜群众不再搅扰后,老董笑眯眯地跽坐在典韦对面。
“不错。”
“敢问杀了何人?”
“富春长李永及其妻。”
“为何而杀?”
“替人报仇!”
“能详细说活不?”
典韦有些奇怪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胖子,感觉很是奇怪:别人听说自己杀了人,巴不得逃得远远的。
可他听到这事儿,竟然在……双眼放光!
“也没什么好说的,某乃陈留己吾人,受襄邑刘氏之恩。”典韦最终还是开口,道:“刘氏之女貌美,被富春长李永强行欺辱玷污。其妻知晓后非但不救助,还嫉恨刘氏之女,将其杖毙。”
“某家知晓后便等待数日,终于截杀了李永及那恶妇。李永同党及仆从一路追杀,某家边战边逃,最终逃入这洛阳。”
“哦?……”董卓明显更感兴趣了,道:“追杀你的有多少人?”
“不多。”
“不多是多少?”
“也就三四百人。”
“三四百人?”老董一惊,随即看向人家比普通女子还粗的胳膊,以及两块硬邦邦的胸大肌,就觉得也没啥了。
“唔……”听到这里,老董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致道:“某家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足下请讲。”
“你既能从三四百人的围杀中冲出一条血路,可见其勇武彪悍。”说着,突然一指身后的庖厨儿子,道:“那他刚才一直在你耳边嗡嗡嗡的,为何不干脆一戟捅了,再继续亡命天涯?”
庖厨儿子当即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辜加震惊及后怕,双腿又开始抖:太,太尉,你怎么能这样!……
我是不知道他这么猛好不?
要是知道的话,哪敢为了三千钱……不对,那钱也有你的分红,我这分明是在为你卖命啊!
幸好,典韦只淡淡抬头看了一眼庖厨儿子,又厌恶地看向董卓道:“某杀李永及其妻,是因律法不彰,只能替天行道!”
“那些同党及仆从是非不分,助纣为虐,某为逃命不得不杀。这店家诚信经营,又未伤天害理,某为何要滥杀无辜?”
“好!……”听完这番话,庖厨儿子忍不住率先叫起好来:典义士,您才是真正的侠义之士!
不像某些无良主公,居然还蛊惑别人去杀一心为他赚钱的手下。
“典壮士高义!”
“真乃当世豪侠也!”
“知恩图报,还不仗武欺人,有原则有底线!”
“……”
老董抬头看向外面又聚来的吃瓜群众,发现竟还是刚才一批。随即想了想,也就了然:没错,瓜还没有吃完,他们又怎么真舍得散呢?
“典义士磊落任侠,某家佩服,不过一枚钱难倒英雄汉,你平白欠了……等等,你如此一个有原则之人,怎么还会吃霸王餐?”
“霸王餐?”典韦不知这词儿啥意思,但不妨碍明白其意思。
古铜粗犷的大脸当即一红,小声拘谨地道:“某,某家不识字,并不知这酒肆饭菜的价钱。”
“伙计也会说的吧?”老董便看向庖厨儿子。
庖厨儿子赶紧摆手解释:“太……太不像话了,我等岂能不告知客官价钱?”
典韦随即也开口,道:“不怪这店家,是某家太过腹饿,不待他们多言便要了这么多。想着身上还有百枚钱,够一顿饭钱的。”
“没曾想这天子脚下,虽的确繁华若锦,物价却如此高昂……”
老董点头了然:寻常百姓一顿饭菜有酒有肉,也就百枚钱。无奈自己弄出来的这些饭菜,在汉代属于实实在在的奢侈品。
“其实典义士去别家吃的话,价钱也没这么高。”董卓同情地叹了口气,然后……又贱兮兮地道:“汝现在打算如何?”
“某也不知如何是好。”典韦无奈,摊手道:“大不了,就让司隶校尉拿住,关入牢狱抵罪好了。”
“把你关牢狱,司隶校尉也不会给店家钱啊。”老董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道:“更何况,你还身负命案……”
庖厨儿子和小黄门闻言,当时浑身一激灵:太尉,您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你看典义士拳头都硬了,双铁戟也触手可拿。
好在,人家典韦就是讲原则,不跟老董一般见识,继续苦恼道:“某家当真不知如何是好……”
老董便努努嘴,示意典韦向外看去。
越过吃瓜群众的阻挡,便见不远处一位身穿缟素、鬓插稻草的女子,身旁还放着一具盖了白布的尸体,旁边用一块木牌写着‘卖身葬父’。
‘葬’字还写错了。
“足下的意思是……”典韦当即虎目一瞪,怒相毕露:“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某家顶天立地,岂能如她一般卖身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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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虽柔弱,却也知孝义,以后半生报父养育之恩,又何其悲壮!”老董当即反唇相讥,怼向典韦道:“难道,她也要向你一样,吃饭不给钱么?”
庖厨儿子和小黄门当时又一激灵,脸都煞白:太尉,人家可是在三四百人中冲来杀去,毫发无损。
那大铁戟,就在手边儿呢。
“汝竟如此看待某家!……”典韦这下勃然大怒,毫不掩饰胸中的怒气,牙关紧咬、目眦欲裂。
老董却仍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云淡风轻地摊手道:“事实如此,汝难道还有何可辩的么?”
“某家!……”豁然间,典韦攥手为拳,目光死死盯向案几铁戟。
就在小黄门差点失声叫喊出来时,典韦又重重一叹,颓然松开了巨掌,对着老董施礼道:“足下教训的是,如此算来,某家的确还不如那女子。”
小黄门这才松了口气,捂着心脏感觉有些受不了。
一旁庖厨儿子,也不由擦了把冷汗,生怕两名猛男相争,毁了酒肆中的案几碗碟——没错,适才大脑一度空白时,没想到自己最关心的,居然是那些。
“某,某家虽一时困顿,便要终生为奴,不得翻身,如此也太过……”典韦又痛苦开口,一脸纠结,终究还是不甘心。
“老夫只想雇你数月当保镖,又没说是一辈子……哦,原来是你误会了。”
老董疑惑地说着,随即便明白了:汉代是有雇佣制的,不仅是汉代,在商鞅变法之后便一直有。
如《商君书·垦令》中有云:无得取庸,则大夫家长不建缮。
其中‘庸’同‘佣’,便是雇佣的意思。
只不过这种雇佣制,在当前环境并不流行。
究其原因很简单:人命太不值钱了啊……能花万钱终生买断一个奴隶,认打认罚,弄死也就是赔点钱,何必花数百钱只雇佣一个月?
而且,那人还是良籍,是受《汉律》保护的。
“足下,欲雇某家数月抵债,当那个……保镖?”这个条件,典韦觉得可以接受。
没想到,老董随即点头,如魔鬼般邪魅一笑道:“嗯……身债肉偿,天经地义,赚钱抵债嘛,不寒碜。”
“身,身债肉偿?”吃瓜群众闻言,瞬间高潮了:放着那处娇滴滴的小娘子你不动心,居然要雇这个大男人?
“不对,他是有预谋的!”
“没错,刚才我就听到,他说‘好……让人眼馋的身子!’,果然蓄谋已久。”
“某家认得他,就是这胖子,姓董。整日跟一眉清目秀、白皙细嫩的公子来此,原来他竟然!……”
“太可怕了,连如此壮硕威猛的男子也不放过……”
“……”
瞬间,典韦这位在三四百人中冲杀都不眨眼的猛男,看面前董卓一脸的垂涎,以及毫不掩饰炽热眼神,魁梧雄伟的身子往后缩了一下:“足,足下好意,某家心领了。赚钱抵债此事,还,还是有些寒碜的……”
谁知老董淡定一笑,微微开口伸出五个指头:“五百钱一个月!”
“多少?”典韦欲逃的脚步,顿时停住了:普通劳力一月包食宿的话,市场价才不过三百钱。
见典韦还在犹豫,老董又加价:“千钱一个月!”
“千钱?”典韦虽然不识字,算术还是会点的:如此一来,三个月自己就能还清饭钱。而且整个洛阳城,真找不到这样的价钱了。
毕竟,自己还是个杀人犯。
“君子一言!”八尺猛男儿典韦,最终屈服在金钱的魔力下:没办法,他给得实在太多了!
“驷马难追!”老董也嘿嘿笑了:三个月时间,足够了。
当下让小黄门掏出三两金裸子,扔给一旁的庖厨儿子,又上前拍拍典韦的胸大肌:“嗯,练得不错,回去后终于能让家里的骡子啊、马啊这些大牲口歇歇了。”
“让骡子、马歇一歇,由某家来拉磨?”卖身后的下一秒,典韦已开始后悔。
“嗯,家里的骡子还没坐满月子,不能太劳累了。”
“骡子,也能坐月子?”
“老夫说能就能,既然当了佣人,就要有佣人的觉悟。”
“……”
第72章 出来玩怎么能分心呢!
“阿韦,你能从三四百人的追杀中逃出,好像很勇耶……”马车中,老董又贱兮兮地伸出禄山之爪,想摸人家的胸大肌。
“主公,请自重!”典韦当时眉头一竖,手已经摸上了大铁戟。
好可惜,这回答不是‘主公,我当然超勇的……’
“害什么羞,大家都是男人。”老董就有些不高兴了,但典韦的防备动作丝毫不影响他热情。
反而感觉……更兴奋了呢。
典韦周身猛然一震,欲誓死捍卫自己的清白:“主公,我可以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却不会出卖身体!”
谁知,老董便一脸震惊,装作惶恐的模样:“阿韦,汝这话什么意思。老夫看你大冬天也穿这么薄,打算量量身宽给你买件毛皮衣……你,你不会想多了吧?”
“买,买毛皮衣?”
典韦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可老董的手已覆了上去,满脸享受:“果然触感不一……咳咳,老夫是说,阿韦果然很强壮啊。”
然后就在典韦准备挣扎时,又赶紧转移他注意力问道:“不过,你既然是陈留人,为何会跑到洛阳?”
“属下听闻陈留太守正在募兵,本打算去投军的。路上听闻洛阳商市繁盛,炒菜美食天下无双,便想着先来见识一番。”
后面,他的神色就悲伤起来:没想到炒菜好吃是好吃,可惜一不留神儿,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张邈那边儿已经开始募兵了啊?……”听闻这个消息,关东群雄讨伐的阴云不由缓缓压上心头,老董当即觉得胸大肌也没那么香了。
随即马车也停到成衣店前,典韦脸色羞红:“主,主公量好身宽了没?”
“哦哦,差不多了。”老董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禄山之爪,掀开车帘道:“小英子,带典义士去买件保暖的毛皮衣!”
典韦当时一愣:你量了这么久,都量了个寂寞?
老董却毫不脸红:摸都摸了,你现在才反应过来,还有个啥用?
果然,典韦面色再度羞愤。
可最后还是重重一叹,充满英雄末路、人穷志短的惆怅,乖乖跟着小黄门去买衣服了:他决定了,要挑最贵最暖和的买!
老董便看着他不甘又无奈的背影,嘴角邪魅一挑: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慢慢你就习惯了……
人呐,都是这样的,不分男女。
随手弹出一两金子,丢在车窗外卖身葬父的女子身旁,吩咐侍卫道:“带她先去好好安葬父亲,然后领入府中。”
洛阳繁花似锦,却也有人当街卖身葬父,可见自己爱民如子的事业还相当任重道远。
更可恶的是,自己虽然略微改变了一些历史轨迹,但看来关东那帮家伙们,还是贼心不死……
想到这里,不由狠狠一巴掌抽自己脸上:“老夫也太不是个东西了,一会儿还要去见胡姬小姐姐,出来玩怎么能分心呢!”
就在此时,他瞥眼望见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少年。
几个士子装扮之人与其对视一眼后,似乎快速交换了什么东西,士子们便如获至宝般快步离去。
老董眉头一蹙:这情景……怎么感觉很熟悉?
随即少年也看到了老董,不仅不跑反而快步走了过来。侍卫当下想要阻拦,老董不着声色用眼神儿示意,任由少年走到马车旁。
“足下,要报简么?……汝南名士许文休亲笔撰写,绝对过瘾,两钱一份。”少年小声说道,随即还掀开麻衣的一角,露出里面藏着的木简。
看到这动作,老董登时明白为何这情景感觉如此眼熟了:记得前世他才十八岁时,在一座天桥底下也经历过类似事件。
只不过当时那哥们儿说的是:“兄弟,要片儿么……都是国外的,绝对过瘾!”
“你到底要不要啊?……现在查得严,别耽误我做生意。”少年又催促。
“要,要!”老董赶紧点头回答,悄摸摸跟少年做了交易,感觉……还有那么一丝说不出的小刺激。
随即拿出报简一看,只见标题上写着:声名极高却见死不救,此人为何要如此!
一如既往秉承了自己开创的震惊体,上来就勾人眼球。
再细看文章内容,说的是两人乘船,遇一落难之人请求载其一程,其中一人当即答应,另一人却表示为难。
内容到此戛然而止,弄得老董不上不下,忍不住臭骂道:“阮瑀还是路粹写的?……他俩是从某点特训班毕业的么,这么会断章!”
随后又仔细想想,不由笑了:“看来老狐狸跟文优的关系不错嘛,居然把老夫分别交代的事儿,合二为一了。”
“乘船不救人……嗯,故事有些熟悉。”
说完,又一拍脑门儿,恍然道:“原来是那个家伙,当老狐狸副手绰绰有余。不得不说,老狐狸挑人儿的眼光还真不错。”
“就是不知道,老狐狸会如何用两篇文章,把那个家伙给诓过来……”
然后,穿着一身崭新毛皮衣的典韦回来了,毛茸茸的衣服加上巨大的体格,好似一头熊闯了进来。
从脸上害羞的笑上来看,他貌似很喜欢这件毛皮衣。
毕竟身量很大,除洛阳这样的大城市,很少能买到合适的衣服。又是光棍汉子一条,哪会什么针线活儿?
老董也笑了,道:“这件毛皮衣多少钱?”
典韦顿时神色尴尬,道:“六千钱……”
“哦,从你佣金里扣。”
“主公……”
老董理直气壮地一瞪眼:“老夫说了包食宿,说过包衣着了么?”
“那,那……”典韦很想转身去退了,可又不舍地摸摸光滑的毛皮,最终还是没脱下来:六千钱,无非再多干上半年!……
很快,马车便来到东市目的地,下了车的老董便见街上人流如织,贩夫走卒,锦衣华服皆有。
只不过,男人多,女人则很少见。
没错,这熟悉的感觉,必然是那种让人心跳加快的地方了。
随即在小黄门的指引下,便看到前面一栋颇为奢华的建筑,是一座三层的木楼。既有中式的古香古色,装饰又有异域风情。
与其他只挂了店幡、做多吆喝两声的铺子不同,这木楼前居然还侍立着两位美丽的胡姬,金发碧眼,高鼻瘦脸深目,额间配饰,肤色奶白……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即便冬日穿了厚厚的衣服,也能看出人家胸间的真材实料:果然是大洋马!
老董的嘴,当即不由自主咧了起来。
再看一旁的典韦,更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可很快,老董脸上的笑容就敛下来了:门口两位小姐姐看到他们,当即笑意盈盈地向……典韦招呼了起来。
毕竟,人家小姐姐眼睛不瞎:一个四百多斤的胖子,还有另一位二百多斤的猛男,正常女人都会选择后者。
尤其典韦身形威猛健美,长相虽然粗犷了些,却极有男性魅力的冲击。尤其扎在脑后乱糟糟的头发,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野性美。
人家西域美女的审美,就喜欢这一款。
而且典韦还刚穿了件,六千钱的昂贵毛皮衣——六千钱,这可是绢衣的价格,比布、帛贵多了!
更让老董看不过眼的,是两位胡姬小姐姐不着声色,当街就把手伸进了典韦的衣服里,摸他的胸大肌。
典韦表情虽然很拘谨窘迫,可身为男人的老董看得出,这家伙内心欢喜得不行呢。
下书吧
可恶!
这俩骚浪蹄子,居然敢抢老夫的东西!
第73章 你在想屁吃!
“主,主……”典韦是个粗人,但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见自己抢了主公的风头,当即想要解释。
不曾想,老董马上截断他的话头儿,道:“主要今天来得有些早了,也不知道能否让贤弟玩得尽兴……”
生气归生气,老董还是能分清三六五的:反正典韦是自己的,自家的东西,让两个女人摸摸又能咋滴!
更何况……一般这种地方在外迎客的,虽绝不是里面难看的,但也不会是最美的。
想到这里,老董又逸兴遄飞起来,抚着典韦的背道:“走走走,贤弟,咱先进去长长见识!”
身子走着,心里就开始盘算了:一会儿老夫就把你灌醉,然后把这俩浪蹄子扔你床上。再跟老板商量好去讨债,届时你想要老夫会账?
呵呵,没门儿!
老夫就要装冤大头,替你把这俩浪蹄子给买了!
在这种地方,男人是万般不想丢面子的,就不信你会拒绝……不,想多了,连一件毛皮衣都舍不得,你还会舍得两位热情奔放、温香软玉的胡姬小姐姐?
嗯,汉代美婢大概两万钱,俩胡姬加一块儿至少要四万。零零总总算下来,你就要给老夫当四年多的保镖……
还想着赶紧打完工,逃离老夫的魔掌……呵呵,你在想屁吃!
“董,董兄……你为何突然笑得如此猥琐,某家有些怕。”一旁典韦见状,忍不住小声问道。
老董脸上的笑,一下就凝固了:尼玛,待会儿老夫要让老板虚开报价,至少喊上十万的价钱!
随后一进去,便见一位身穿袍服、长相朴实的……中年男子迎了过来,让老董颇有些意外。
少了位浓妆艳抹、老肩巨滑的老鸨,飘着红手绢来一句‘哎哟……大爷您好久没来了’的招呼,总觉得没那味儿。
“二位足下,有何吩咐?”男性老鸨笑得很有素质,也很真诚,让老董恍然有种来开座谈会,而不是玩乐的错觉。
被这样真诚注视,典韦浑身更不自在了。
别看一副高大威猛的模样,到了这场所气势瞬间消弭,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向老董,完全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
好在,这事儿老董熟啊:虽不是一个时代的,但基本流程都差不多。
“要个二楼临窗的包厢,上一桌好酒好菜。”说到这里又想起什么,道:“有福泰楼的饭菜么?”
一听是常去福泰楼消费的顾客,男性老鸨神色更加恭敬:“我们这里,有特色的西域美食。”
言外之意,就是没有。
“来些西域的美食尝尝鲜,再派人去福泰楼送些上好的酒菜。”老董拿眼神儿示意,一旁小黄门当即递去两块小金饼。
“把姑娘们全叫来,让某家和贤弟好好挑选一番,再安排些歌舞助兴。”一套下来行云流水,丝毫看不出是第一次来:“剩下还有啥需求的话,再来喊你。”
“明白了,足下。”老鸨当即会心一笑,露出男人都懂的神色,屁颠颠地吩咐仆役去喊姑娘。
“郎君,我们两个还不够好看么?……”
典韦身旁的两位胡姬小姐姐这时就不依了,嘴里说着生硬的雅语,身子却如蛇般左右缠上典韦,瞬间让他老脸黑红。
“哈哈哈……就你俩了,只要今日能让贤弟尽兴,赏钱少不了你们的!”老董当即大笑:真是神助攻,干得漂亮!
果然,典韦面色犹豫挣扎再三,也没舍得开口拒绝:大不了,就跟着这胖子再多干几年呗!
不知不觉间,他心态已渐渐变了,开始有些破罐子破摔、听天由命的意味。
“二位足下随我来。”两名胡姬小姐姐当然也很高兴,主动开始在前引路。上楼时腰肢一扭一扭,格外引人注目。
到了二楼雅间,里面装饰更显西域之风。
四周摆放着精致的青铜、象牙饰品,木墙上还描画着迥异汉风的花纹,以及如同蝌蚪小蛇一般的文字。
最让老董意外的,这里不同于汉族的案几长席,而是布置着整套两尺高的胡凳和三四尺高的胡桌,让习惯了高桌高椅、用屁股坐的他大生熟悉之感。
一屁股箕坐下去,顿觉十分舒服。
典韦愕然地看着老董,神色满是不解。老董也不解释,转过身面向典韦,嘿嘿一笑后猛然……双腿张开!
“主公!……”跟被吓到的小姑娘一样,典韦差点跳了起来。
“放心好了,老夫的绔是改良过的,不会走光。”
恶作剧得逞,老董哈哈大笑。两位胡姬小姐姐见状,也笑得花枝乱颤,瞟向他的媚眼儿也频繁了些。
就在此时,老鸨又引着十二名姑娘莺莺燕燕而入,整整齐齐站成一排后行了个汉礼:“见过二位足下……”
“叫靓仔!”老董连人都没看,当时就不满意了。
一旁老鸨面露疑惑,老董又高声解释道:“靓,漂亮也;仔,年轻男子也;某与贤弟玉树临风、风华正茂,难道你们都看不出么?”
典韦抬起袖袍,默默遮住了自己的脸。
十二名胡姬姑娘闻言,看向老董的眼神儿也登时不对劲了:这位客人……好特么不要脸啊!
男人们喝醉后吹牛逼见得多了,可像这样还没喝酒就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真是头一回见。
“靓,靓仔好……”
一时间,八名姑娘勉强重喊一回。剩下四位努力半天,也过不了自己良知这一关。
“四个没喊的先出去。”
老董大手一挥,将目光放在剩下八位身上:干一行就要爱一行,那四位职业素养明显不行,何必浪费彼此时间?
再看剩下八位,一个个五官立体精致、身量高挑,或许因人种不同的缘故,胸前都格外有料。
此时都笑意盈盈地看向自己,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不同于前世简单直白的媚俗,混合了古代的柔美与域外的热情奔放,这些姑娘的美显得微妙且刺激,让风月老手董靓仔一时都难以抉择。
“你们,觉得老夫好看否?”于是,他又开口问道。
“靓仔好看!”一位姑娘反应最快,操着蹩脚的雅语回道。
“就你了!”老董当即哈哈大笑:多漂亮好看、身材又哇塞的姑娘,可惜就是眼瞎了……不过,老夫就喜欢这样的!
“靓仔正值壮年,又成熟稳重,哪里老了?”另一位姑娘急中生智,道:“婢子就喜欢靓仔这样的。”
“好,你也留下!”
又一个好看漂亮、身材哇塞的姑娘,可惜就是喜欢睁眼说瞎话。不过还是那句话,就喜欢这样的!
姑娘选定,酒菜也很快如流水般上来。四位姑娘一左一右挨着老董和典韦坐下,殷勤地端茶递热毛巾,周到伺候着。
紧接着,节奏明快的胡鼓三声响起。
又是一群身着紫色舞服、头戴锦帽、足穿锦靴的胡姬袅娜入场。让典韦错愕不已的是,冬日里她们腰肢那里什么都没穿,露出一截柔腻耀眼的白。
“董,董兄……我们来这里,究竟要作何?”杀人喋血都不怕的他,此时全身肌肉紧绷,仿佛遇到难以战胜的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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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董却高高举起胡杯,豪爽地一口干下去:“贤弟莫怕,她们不会吃了你的,哈哈哈!……来,接着奏乐,接着舞!”
第74章 那可是个男人啊!
大部分男人的成长,都有从清纯童子鸡,到色胚老流氓的蜕变过程。当他们一脸迷茫时,最希望的便是身边能有位领路人。
而只要是懂得感恩之人,又会很感激那位带带他的老司机。
“贤弟放轻松,来这里就是为了开心。”
老董又拿出两角朱提银,轻轻一弹,分别落入典韦左右胡姬小姐姐丰满的深沟中,笑道:“老夫这贤弟可是第一次来,你们看着办吧。”
两位胡姬小姐姐赶紧从自己的沟里,摸出那角银子,登时心花怒放。这下看着典韦,更是欢喜个不行。
“郎君,婢子喂你一口酒。”看着典韦的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大方的胡姬小姐姐,当即主动将它放在该在的地方。
“郎君,光喝酒易醉,也要多吃口菜。”另一位胡姬小姐姐也不甘示弱,整个人都要锲入典韦宽厚的怀中。
随着场中鼓声急促,笛钹伴乐俱起,跳舞的胡姬们动作也轻盈明快起来。
相比起汉舞的缓慢悠扬,轻舒慢展,胡舞明显刚健明快、飞扬奔放。当然,其中也不乏婀娜妩媚、轻盈柔软。
只见胡姬小姐姐舞姿变化多端,长袖旋转飞舞,如同天魔幻动,徘徊绕指。加之浑身环钏铃铛急鸣,与乐声相合,美妙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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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腰间的那一截白,更是牢牢吸引着两人的目光,看得老董和典韦目眩神驰、连连击节赞叹。
突然间,鼓声骤停,胡姬小姐姐也停下了动作。
就在老董和典韦以为结束时,又盈盈进来一位风情万种的西域舞姬,栗色云鬓,眉如新月,水汪汪的眸子微显褐色。
一袭天蓝色广袖合欢襦遮不住窈窕曼妙的身材,在其他粉红色舞服小姐姐中格外显眼,同样腰肢处露出一段白,细得仿佛不盈一握。
配以垂在额前的美玉镶金配饰,正中垂一颗圆润的珍珠,更加艳丽无双、风情动人。
渐渐鼓声缓缓复起三声,其余舞姬将一块直径不过两尺的圆毯放在当中。
主舞小姐姐手镯脚环叮当,缓缓站了上去,接着单腿独立、双手合十,摆了个起舞的造型。
鼓声再度越来越急促,其他伴舞飞速旋转起来,纱巾和佩带飘扬,仿若飞天神女。
正中央的主舞小姐姐更是足尖交叉蹬踏、身欲凌空飞去,变化多样的舞姿动态和腾踏跳跃的高难度动作,让人简直目不暇接。
反正老董能记得的,便是这位主舞小姐姐每次旋转看向自己的笑,仿若春花绽放般明丽妩媚。腰间的那一抹白,差点成心中的一道白月光。
直至鼓声再度停止,所有舞姬小姐姐齐齐行礼后,老董才略略反应过来。紧接着大手一拍,猛地灌了一口酒:“这可都是技术活儿,该赏!”
没办法,老董实在没啥文化,只能用如此粗俗的方式,表达内心对这番精妙胡舞的欣赏和赞叹。
好在简单干脆的胡姬小姐姐,似乎也不追求才华横溢的士子,为她们的舞姿口若悬河、写赋吟诗,更喜欢这样直白畅快的回应。
“董,董兄……”典韦此时已有些醉眼迷瞪,搂着两位胡姬小姐姐放浪形骸:“这,这里简直就是……”
他比老董还不如,十足十一个文盲,半天说不出一个形容词。
老董便当即接下:“天上人间!”
“嗯!……”典韦当即重重点头,对此深表赞同。然后,主动举起一樽酒道:“董兄,愚弟敬你!”
哦,老夫愚蠢的弟弟哟,这词儿你算用对了。
“来,干!”
一樽一樽又一樽,樽樽滴酒不剩。
不得不说,按脚、会所、桑拿等娱乐项目,最能快进拉进男人间的关系。稳不稳固先不提,突飞猛进是绝对的。
当然,两人若要志趣相投,进展便会又快又稳。
欢乐的氛围总是感觉时光过太快,楼下渐渐来了客人,鼓声也在大厅响起。胡舞依旧绚丽明快,只是比老董看到的明显低了几个档次。
“郎君,这里有些吵闹,不如我等换个房间?”
典韦旁的胡姬小姐姐已喝了不少酒,此时一手摸着他健壮的胸大肌,一边在耳边吹气如兰。
“郎君,婢子也要去……”
另一位胡姬小姐姐同样面色酡红、媚眼如丝:这么一具生猛壮硕的身子,莫说还能挣钱,就是花钱也是乐意的。
“董兄……”典韦明显心猿意马,可贫穷,让他坚守住了正人君子的底线。
醉眼惺忪的老董当即哈哈一笑,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贤弟已经长大了,不用事事再问为兄,你知道该怎么办的……”
典韦当即大喜,起身搂着两位胡姬小姐姐快步离去。出门前儿,还不忘向老董投来感恩一瞥。
老董当然微笑回应。
可等典韦身影不见后,他又打发走陪酒的胡姬,脸色攸然一变,眼神也凌厉许多:“这章台幕后乃何人?”
能在洛阳开下这么一栋章台,若说背后没有人,老董是打死不信的。
“奴,奴婢不知……”
“让文优暗中去查。”老董又道:“查到后直接派人去交涉,那人若聪明还好,直接将这栋章台买下;若不识抬举,文优知道该怎么做的。”
“反正不管如此,务必将刚才那群献舞的胡姬们,全都给老夫送到毕圭苑里去!”
“唯……”顿时,小黄门的眼神儿就亮了:太尉好气魄,果然会玩儿!
不错,如此风情万种、奔放火辣的胡姬,还有那妙绝天下、整个洛阳独一份儿的胡舞,岂能与他人共享?
大丈夫在世,就该手持……权柄,啥好东西都往自家里装!
然后,老董就一脸疑惑地看向小黄门,感觉有些不正常:你都失去男人快乐的源泉了,这么激动干啥?
再说,你知道老夫将这些胡姬送入毕圭苑,究竟用来做什么?
“好了,正事处理完毕,也该放松一下了。”老董随即摆手,一声叹息:“哎,天生就是劳碌命啊,出来放松也不忘工作……”
“太尉,可得好好保重身子。”小黄门脸不红、气不喘,又是关切无比的模样:“那奴婢这就去唤刚才领舞的胡姬来?”
“嗯,懂事儿!……”老董不由一笑:刚才那胡姬婀娜多姿地上前献舞时,他就止不住心中痒痒的,压抑不住渴求的欲望。
那小腰儿、那柔韧性……
“咦?……”就在此时,他无意向楼下瞟了一眼,整个人怔住了。随即又擦擦眼睛,再度仔细向下看去。
小黄门诧异不解,同样向下看去,并未看出有何不妥。
不曾想,老董一张胖脸上已写满震惊和不敢置信,随即眼珠一转,又是莫名的狂喜和了然。
紧接着大手一拍圆桌,道:“先别唤那胡姬了,将那人给老夫带上来!”
第75章 压力好大,真的忍不下
钟繇被侍卫拖到二楼房间时,内心完全是崩溃的。尤其看到老董还笑眯眯地虚位以待,整个人更直接裂开:“太,太尉缘何会在此?”
“老夫残虐跋扈、贪财好色,出现在这里不是很正常么?”
“.…..”
钟繇当时就愣了:这话,完全无法反驳啊。
“太,太尉说笑了,在卑职心中,太尉宽厚仁爱、重贤爱才,心系百姓,绝非什么贪财好色之徒!”
“哦……你说是就是吧,老夫这人不喜争论。”
钟繇好不容易昧下良心、丢掉节操说出这番话,老董却轻描淡写地一摆手,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元常为何会在此?”
“卑,卑职……”钟繇面色更窘,甚至都有些想哭出来:“假如卑职说是来此学了书法,太尉会相信么?”
“书法?……”老董不相信,但他表示很震惊。
“太尉您看,字若要写得好看,需如行云流水、矫若游龙,爽爽有神力。而这章台里的胡姬身姿,像不像一个个玲珑有致的字?”
说到这些,钟繇的眼神坚定了不少,继续道:“还有这胡姬的舞,更是身姿妖娆、明快干脆又不乏婀娜妩媚,变化多端。尤其胡旋之舞袖带招展环绕,欲踏空而起,似龙蛇飞动又似鸾飘凤泊。”
“卑职来此就是为了细细观摩、感悟其神韵,或许有日福灵心至,创出一套全新的字体,流芳百世……”
一番话听完,董卓彻底惊了,嘴巴都合不上:钟元常啊钟元常,老夫知你本事儿很大,也颇有辩才,历史上还劝诱过马腾襄助曹操。
可你把逛青楼这事儿说得如此清新脱俗,是……把老夫当傻子了么!
呃……不得不承认,其实有那么一瞬,他差点还真信了。
毕竟这家伙,的确酷爱书法,还是楷书的鼻祖。
但老董还知道另一件事儿:钟繇的儿子钟会,可是公元225年出生的,而今年钟繇38岁。
只要会简单的算术,就知道这家伙在75岁的时候,还龙精虎猛、老当益壮,不忘折腾出爱的结晶。
且史书也记载,这家伙后来年纪大了,当了魏国太傅后便开始放飞自我。平日不怎么上朝,就与家里的一群女人玩乐……
“唔……想不到元常如此用心良苦,为大汉的新字体不惜自毁名声,背负了如此多的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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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董郑重点头,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不若改日上朝,老夫亲自向公卿百官们解释一番,以证元常的清白如何?”
“太尉!……”被老董如此揪住软肋要挟,任由钟繇才干不凡,也只能被迫就范,一脸羞惭地央求道:“太,太尉可否先屏退他人?”
老董没过分刁难,向小黄门和侍卫们努了努嘴。
随后,钟繇才羞红着脸,用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的声音道:“太,太尉有所不知,属下患有一种怪病,但凡压力过大或兴奋激动,都会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后面的话声音太小,老董不得不又问一句。
“忍不住……来这种地方。”钟繇羞愧到以头顿地,又急忙起誓,道:“卑职但有虚言,愿被天雷殛之!”
“哦,就是对那事儿特别亢奋呗。”老董点点头:这病虽罕见,却也不是没有,基本不影响生活。
何况食色性也,男欢女爱本就人之常情,他没觉有啥大不了的。
看董卓缓和并理解的神色,钟繇却仿佛感觉找到了知音,不由自主倾诉道:“太尉,卑职因这等怪症,都需每日焚香静心,修身养性。”
“加之家中有妻妾,倒也相安无事,可自从上次见了太尉一面……”
“嗯?!……”老董一惊,心就‘咯噔’一跳:你这话啥意思!说清楚,给老夫说清楚啊!
“太尉莫要误会。”
钟繇赶忙解释,道:“卑职是说上次……呃,接到太尉彻查何颙一案后,压力实在太大,真的忍不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最终还是没敢说出,其实第一次见董卓时,就被吓得心绪大乱,病情加重……
“你的压力很大,实在忍不下?”老董的关注点却有些不同,道:“何颙一案,怎么就太大忍不下了?”
钟繇面色一苦,似乎还有些信仰幻灭的味道:“太尉可知,何伯求乃南阳名士,声满士林?”
“自是知晓。”老董点头:自己前身那个董卓,就是因何颙的名气,才拉拢过来当长史的。
“太尉可知,何伯求又因何事声名鹊起?”
“党锢之时,与袁本初一同资助庇护党人,世人皆赞之。”
“那太尉可曾想过,何颙缘何会有大笔的钱财屋舍,资助庇护众多党人?”
“嗯?……”老董神色一下认真起来,似乎明白了什么,意有所指地道:“老夫还真不知,那何颙究竟有多少家财。”
“数以万计!”钟繇当即神色悲愤,道:“更可恶的是,家财屋舍倒也罢了,可他!……”
“他什么?……”老董也愈加阴鸷,喝道:“说!”
“他名下田亩不计其数,皆乃洛阳周边的膏腴良田。这些田地,可都是黎庶百姓的命根子啊!”
说着忍不住挺直腰板,又急切大声道:“何伯求在洛阳不过数年,中间还逃匿一段时日,私产竟如此骇人!”
“其中不知多少百姓被逼无奈,丧失唯一活命的田地,沦为苍头僮客。可笑洛阳城中,还尽是他慷慨无畏、忠君体国的好名声!”
“此事,当真?”老董咬牙切齿问出这话,只觉天灵盖上一股莫名之火腾腾直跳,烧得眼珠子都红了。
他一直知道,古代农业社会有种很鬼扯的现象。
有权有势的家伙巧取豪夺了百姓的田产,将自由百姓逼得只能当他家的佃农。然后再拿出少量的钱财于乡里修桥铺路、资助他人婚丧嫁娶邀买名声。
最后失了土地的百姓要靠他生存,自然不敢说他的坏话。不知情的人,又见他这般慷慨慈善,纷纷传扬。
结果这种作恶多端的家伙,反倒成了方圆百里有口皆碑的大善人,进一步有权有势、循环反复……
“证据确凿,千真万确!只是……”钟繇当即点头,似乎又想到什么,面色再度迟疑起来。
“若不想明日洛阳满城皆知你那怪病,便莫要在老夫面前吞吞吐吐!”这一次,老董毫不掩饰地威胁。
钟繇周身一凛,也顾不上思忖:“只是还有些微妙之处,令卑职觉得这幕后……呃,何伯求的资产,有一部分竟是十常侍的。”
“十常侍?”老董一愣,随即了然于胸,皮笑面不笑地冷道:“果然如元常所言,此事甚是微妙呀。”
言罢,起身向外走去。
“太尉,欲往何处?”
“城郊农田!”
钟繇神色一喜,起身大步追去。可路遇几位胡姬小姐姐时,面色一苦,又不得不微微躬起身子……
第76章 瞧你把孩子吓成啥样儿了?
将洛阳高大的城垣甩在身后,车轮沉默地在道路上滚动。
官路上还算平稳,来往的马车络绎不绝,驿站也规整地立在一旁。但随着愈远离洛阳,大路两旁便愈冷清,景象也逐渐荒废衰败。
冬日仍随处可见农夫在广袤的田地上埋头苦干,脚下的冬小麦绿油油一片、长势良好,与农夫面上愁苦神色形成强烈的反差。
“停车。”车里的老董突然开口。
车夫似乎对这命令有些不理解,迟疑了一下:如今他们正行在如参差不齐巨大棋盘的田野中,官道的痕迹已几乎看不到,方圆数十里很是荒凉。
下了车的老董,面色则极为阴沉,走向前方的乡亭。
乡亭很是破败,低矮的茅草屋如鸽笼般错在其间,看不见什么人影也听不到动静。很多茅草屋前更枯草乱糟糟一大片,显然很久没人住了。
众人慢慢走进,看到这些破败无人居住的低矮民居,不由惊讶地面面相觑。
钟繇、小黄门和侍卫他们生活在城里,见得最多就是洛阳的繁华。两者一比较,简直就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老董深深皱眉,站在乡亭口久久不语,钟繇神情怔忪,垂头沉思。
“老夫的百姓呢?”压抑不住的老董,问出这个他早已知晓答案的问题。
没人敢开口。
小黄门足了一下勇气,可感受到老董要杀人的低气压,识趣地将张开一半的嘴,又闭了回去。
“如被何颙一般的人强取豪夺了土地,百姓就没了生计,没了生计留在这里只能等着冻死饿死。”沉默了一会儿的钟繇,将话直接挑明。
“哦?……”老董装作不懂的样子,又道:“士大夫食君之禄,衣食无忧,读的又是圣贤书,不是该上安国家、下抚黎民,又怎会强取豪夺百姓的土地?”
“士大夫也非圣人。”钟繇的神色很复杂,又羞愧也有愤慨:“欲上安国家、下抚黎民便要有权势,才能在朝堂上有话语权。”
“同时,士大夫也有亲族门客,故交下吏。”
“这些人可没有什么宏图抱负,更多的屈从享乐与作恶。偏偏他们又能供给士大夫利益,遂得士大夫的撑腰庇护,强取豪夺百姓土地自是……”
说到这里,钟繇咬了一下牙,铁青着脸道:“自然而然,顺理成章。”
“好一个自然而然,顺理成章!”老董勃然大怒,一把抽出腰间佩剑。钟繇面无惧色,凛然看向对方。
但老董并未迁怒钟繇,只是怒极狂笑。
狠狠甩了两下宝剑,深深插入土中,颇有拔剑四顾心茫然的痛苦:“如此说来,百姓还不如躲入深山老林,开垦一片荒地。”
“哪怕有豺狼猛虎,也好过被如此盘剥欺辱,苟且偷生!”
“太尉……”钟繇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道:“苛政猛于虎,昏暗世道则更甚矣!”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喧乱声。
周围侍卫闻听,当即持盾按戈,重重将老董护卫起来。正想杀人的老董,猛然拨开前方的侍卫,怒喝道:“让开!”
越众而出,才看到前方的骚动并非冲自己:一群苍头僮客装扮的人,正在追赶一小撮老弱妇孺,他们当中不多的青壮奋起反抗,却根本不是人多势众的僮客的对手,瞬间被打倒在地。
“拦下那伙人!”老董目眦欲裂,率先提起剑向前方赶去。
对方一见老董的侍卫全副武装、阵列严整,当即不战而退,纷纷将手中兵刃丢落在地,推出一个看似管家模样的中年人。
“足下……”管家腿肚子也发颤,却只能强撑着一施礼:“不知足下有何贵干?”
老董没搭理他,看向那撮惊恐的老弱妇孺,温声道:“尔等不用怕,老夫只是来此看看究竟……”
话音未落,适才一个被母亲拉着逃命,顾不上害怕哭泣的稚童,看到老董凶神恶煞的脸,当即吓得浑身颤抖、哇哇大哭。
一人哭,其他稚童也才反应过来,瞬间哭作一团。他们身旁的父母老人,则赶紧死命捂着孩子的嘴:“尊驾饶命,尊驾饶命啊……”
事实上他们也怕,也想哭:周遭侍卫杀气腾腾、顶盔掼甲,比那些僮客恶仆凶悍多了。尤其老董猛恶凶戾的气势,直如地下的恶鬼爬了出来。
其中一名农妇双腿一颤,接着两眼一翻,直挺挺被吓昏过去……
本来胸中就憋着一团怒气,这会儿老董更觉一股无明业火,腾腾地往太阳穴上突,反手……一巴掌抽在管家脸上:“瞧你把孩子吓成啥样儿了!”
管家先是半截身子飞起来,紧接着带动整个身子转动两圈儿,狠狠跌在地上。
幸运的是,土地一般比较松软。
不幸的是,如今是严冬,土都被冻硬了。
两颗门牙被抽飞后,管家又被摔得鼻青脸肿。疼痛不已地强撑起身子,整个人还是懵的:自己怎么着他了,上来一个大逼兜就过来了?
“尔母婢也,汝敢……啊!”
老董哪儿会惯着他,又是一记大脚丫子上脸,如坦克般的吨位猛冲上前,一脚接一脚朝着这家伙猛踹,丝毫不吝啬力气。
“鄙夫焉敢…..啊!”
“鼠子猖狂,汝可知……啊啊!”
“狗贼,你死定……啊啊啊!”
管家刚开始还挺硬气,挣扎起身都要臭骂老董一句。
可每次换来的,是四十六码大脚底子的残酷镇压,还专拣腰眼、脸、腹部等不受力又不容易致死的部位。
其中两名僮客想上前营救,随着刀光一闪,顷刻间已人头落地。
侍卫甩了甩染血的环首刀,犹如作了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冷冷看向其余僮客:敢搅扰太尉的雅兴,这就是下场!
“足下,足下饶命啊,小人知道错了……”
“尊驾住手,鄙人再也不敢了……”
“呜呜……”
最后一句,不是管家想不出其他的求饶语,而是已满嘴吐血、说话含混,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
一旁的百姓愣愣看着如此残暴的手段,尤其脚下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几个胆小的也跟着晕过去。剩下勉强还站着的,也两股战战、牙齿咯咯直颤。
活动了一番身子的老董,终于心满意足地停了手。
擦擦汗回头向刚才那稚童,和蔼一笑:“不哭了哈,老夫已替你教训了他,都怪他长得丑还跑出来吓人……”
本来已忘了哭的稚童,一看老董又对自己笑,两眼一翻便跟着他的母亲,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老董又怒了,冲着动手的侍卫怒道:“瞧你把孩子吓成啥样儿了!……当着孩子的面儿就杀人,知不知道这会给他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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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尸体拖走!”
“喏!……”躺着中枪的侍卫,看到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管家,动作相当麻利。
做完这些,老董才拍了拍手,和蔼地看向那些百姓:“好了,现在你们知道,老夫是好人了吧?”
“尊驾……”一名活了大半辈子的老者,看了看地上的管家,还有被拖走的两具尸体,突然对‘好人’这个定义有些动摇。
但嘴里说的,却是:“尊驾是好人,大大的好人!”
“那他们怎么都晕倒了?”
“得遇尊驾这样好人,喜不自胜,高兴得都晕倒了……”
第77章 不要你觉得,老夫要我觉得
沉默无声的哭泣,尤令人压抑。再加上心头的恐惧,实在不适合交流。
然而老董最擅长强人锁男,在这样的氛围下硬生生以猛恶之势打开缺口,霸气一挥手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尊驾,我等原本是此乡之人,可他们突然说田地已是刘公的,我等也成了刘家的僮客,要世世代代做牛做马被人驱使。”
老者抹了把泪,道:“刘公有权有势,我们招惹不起便想逃去别处,可不料……”
“尊驾,莫听他胡说!”
管家这会儿忍着痛跳起来,道:“这些刁民背信弃义,签了田契和卖身契却要奔逃,按《汉律》主家是有权力随意处置的,打死勿论!”
“你才胡说!”老者当即激愤起来,道:“我等不过秋时向刘家借了些种子,用了下耕牛,你却欺我等不识字,说是签下借据,结果便成了卖田契和卖身契!”
“若知是那般,我等纵是乞讨吃草根树皮,也是万万不会签的!”
“哦……”老董听后, 当即向管家行了一礼。
管家先是一愣,随即狂喜, 大声向老董道:“不错, 我等有契书在手, 闹到官衙也是我等有理。既然你已知错,小人可替刘家作主, 便放尔等一马。”
他还不算傻,看出董卓衣着不凡,身旁侍卫又是百战精锐, 根本不敢计较杀死两名僮客,只求老董不要多管闲事。
谁知老董却道:“别误会,老夫行这一礼,是因你用行动诠释了一个成语,让人记忆深刻、感受颇深。”
“什, 什么成语?”
“巧取豪夺。”说着, 又一个大逼兜狠狠下去, 再度给管家造成强烈的心理阴影:“老夫说话的时候,轮得到你来插嘴?”
“呜呜……”刚才好不容易能说清话的管家, 这会儿又不行了。
“尊驾!”老者见状, 当即夸赞道:“您可……真是位好人呐!”
“这就算好了?”老董搓搓手, 似乎向受到表扬的孩子, 道:“老叟瞧好吧, 待会儿还有更好的!”
老者却不这么认为, 摇摇头道:“尊驾,莫要宽慰我等了。这世道已经坏了,你能对付刘家,莫非还能对抗官衙帮我等拿回土地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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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叟莫要担忧,官衙又算个屁,老夫上面也是有人儿的!”老董拍了拍胸脯, 又指了指天。
“没用的。”老叟还是摇头, 道:“官官相护,那些士大夫们同穿一条绔,又怎会在乎我等的死活?”
“士大夫又算个……呃, 士大夫还真算个屁,不过也就费些时间精力。”
老董仍旧宽慰, 又指了指天坚定道:“老叟放心, 咱上面有人儿, 可比士大夫们厉害多了。”
“尊驾, 这世上还有人比士大夫们更厉害?”
“当然有!”
“何人?”
“当今天子呗。”
“天, 天子?”
“不错。”老董拉着老叟蹲下来,慢慢跟他捋:“老叟您看,那些士大夫要靠着喝你们血壮大,可这跟朝廷、跟天子就不对付了。”
“天子用他们是来牧守四方,抚慰黎庶的。因为你们种地要交税,朝廷和天子靠你们的税赋养活。”
“可士大夫悄悄把你们田地都弄成他们的,又有无尽的法子少交或不交税。如此朝廷的税赋便少了,你说天子能答应?”
“可,可我等又哪能见到天子?”老叟好像听懂了,又没完全懂,但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没事儿,老夫能见到。”老董又拍拍胸脯,道:“非但能奏请天子,还能整顿吏治,让士大夫们好好干活儿!”
“别的不说,你这事儿只要闹到洛阳丞或廷尉那里,那什么狗屁刘家必然没好果子吃。”说着,老董便看向钟繇:“元常,你说对不对呀?”
“自是对的。”钟繇自信微笑,道:“若卑职与那些鼠目寸光之徒一般无二,又岂会告知太尉?”
“太,太尉?……”老叟一听这个,当即五体投地跪拜:“求董太尉为我等作主!”
“老叟知晓老夫?”
“当然知晓。”老叟激动回答,道:“早先听闻士卒要劫掠洛阳劳军,我等便欲逃离,后又听闻太尉强硬下令,才免了我等一场灾难。”
“接着太尉又放开商市, 令我等也能入城卖些农货,买回些日常用品,我等都记着太尉的恩德呢!”
“老夫做得还远远不够……”
听闻这声夸奖,看着老叟及百姓眼中的希冀和信任, 一股无形的成就感在胸中蔓延, 比在毕圭苑里还快活。
或许,这就是使命感、荣誉感,以及人生的意义!
庆幸的是,穿越后的自己还有足够权力,能够支撑起胸中这些梦想!
想到这里,老董蓦然找到电视剧《康熙微服私访记》里,康熙同志最终摊牌表明身份的感觉,哗啦啦地扇了两下袖袍,故作姿态地看向钟繇道:“元常,这些家伙当如何处置?”
“不劳太尉费心,自会交由洛阳丞依律处置!”捧哏达人钟繇无形拍马屁,最是让人感到舒坦。
“善!”说完,又看向身旁侍卫微信,用标准的霸道总裁语调道:“去告诉文优,一炷香的时间,老夫要那个什么狗屁刘公的所有资料!”
“太,太尉,属下觉得一炷香……”没读过啥书的微信不行了,面色有些为难:一炷香的时间,连洛阳城里都跑不回去啊。
“老夫不要你觉得,老夫要我觉得!”老董却不管这些,坚决油腻到底。
说完,又看向远处仍在田间埋头苦干的佃户,道:“老叟放心,不但你们的田地会物归原主,还有这些已被迫卖身为奴的百姓,都会拿回自己的土地!”
“谢董太尉,我等拜谢太尉天恩!”
喜极而泣的老者,重重在地上跪拜,同时还不忘拉上刚才被老董吓哭的稚童:“虎头,快向太尉谢恩!”
“拜谢丑太尉。”稚童不懂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清楚知道老董很丑。
“是董太尉。”
“嗯,谢丑胖太尉……”
顿时,老董就觉得这孩子不可爱了。
但还是让侍卫掏出一把五铢钱,交给老者道:“老叟放心回去,等不到刘家的人找上门儿,西凉铁骑就会先踏破他家的门!杀光……呃,抢光他家的鸡和犬,送予老叟如何?”
“叮……检测到宿主已触发爱民如子条件,相应辅助功能已可以兑换,请支付200民心值。”
“多少?!……”老董一心盼着系统早点来,却没想到它居然这么乱来,当即在心中咆哮质问。
“200民心值。”
“之前不是100么?”
“此辅助功能影响过大,需多支付一倍的民心值。”
“啥功能比监测经济运行情况还厉害?”
“农业商城!”系统回复,道:“宿主可在其中兑换高产作物,及一些有助农业生产的技术。”
“高产作物?……玉米土豆红薯的那种,以及有助于农业生产的技术?”
如同老八闻到了秘制汉堡的香味,老董瞬间狂喜:“系统,给老夫锁定这功能!别说200民心值,就是2000民心值也想法儿给你弄来!”
第78章 太尉看人真准!
在一个农业社会的时代,能弄来一千八百年后的高产作物,傻子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农乃立国之本。
开出这样的大挂,别说民心值,就是让老董绕着洛阳城裸跑一圈儿,再吃上三个秘制……呃,怎么如此天大的好事儿,总能联想到老八牌秘制汉堡?
反正不管怎么说,他高兴得浑身肥肉都在发出愉悦的颤抖。回头看向一旁的钟繇,肥肉顿时颤得顿时更欢了。
“元常啊……”不由自主拉了个长音儿,眉眼也笑得灿如菊花。
钟繇身子猛然向后一退,双腿臀大肌不由夹紧,声音也微微开始颤抖:“太,太尉有何吩咐?”
“记得你我相见之初,咱俩畅谈‘宽刑仁爱’一事,而如今刑罚甚苛,汝对改良《汉律》一事,可有何看法?”
呵,为了收服,老夫还得讨好你,多商谈律法之事?
不,全交给你来做!
听闻是这事儿,钟繇神色才放松了些,侃侃而谈道:“卑职已有腹案,欲以宽仁的《甫刑》为本, 改良《汉律》。待汇总修编完毕,还请太尉过目。”
“《甫刑》啊……”老董微微蹙眉, 道:“倒是也有可取之处, 但其中的五种肉刑还是废了吧。残人肢体还要让人苟且偷生, 比一刀砍了还残酷。”
“太尉宽厚,不亚文帝仁心, 卑职必当竭心尽力!”
“嗯……量刑以宽只是老夫对律法体系要求的一点,同时相辅相成的,还有‘以事实为依据, 以律法为准绳’,公平公正公开,执刑以猛!”
说到这里,老董忍不住多解释一句, 道:“世人皆以为‘乱世需用重典’,却忘了律法的本意。”
“一时重典的确能震慑不法,然而老夫要的从来不是恐怖统治, 而是要以理服人、以德立世。”
钟繇默默看着眼前面相凶煞的丑胖子,第一次感到自己有多偏执狭隘:谁说长得凶就脾气不好,太尉明明就是个反例嘛。
尤其量刑以宽、执刑以猛、审刑以慎,公平公正公开的纲领,更跳出了‘宽刑’与‘重刑’之争的窠臼, 全面又系统地将律法体系概括,让人耳目一新、豁然开朗。
“太尉绝圣弃智,大巧不工, 卑职心悦诚服、甘拜下风。”又一次, 他打算恭敬向老董施礼, 以表心中感动。
还没等拜下来,老董下一句话便出口了。
“老夫听闻汝父钟迪,曾官至颍川郡主簿,后因党锢而不仕。其叔钟敷亦有才干, 也因党锢不仕。”
“如今老夫已荡浊扬清, 昭告天下解除党锢之祸,为士人平反洗刷冤屈。汝父和汝叔皆栋梁之才,岂能空乏岁月、壮志未酬郁郁而终?”
“元常不若修书一封, 将如今之势告知,老夫再以公车征辟,让令尊及令叔重返朝堂, 一展抱负如何?”
为了收服, 老夫得征辟你爹和你叔, 来不来还说不准?
不,他们一个也别想跑!
钟繇下拜的身子一下止住了,面色很是为难:“太尉,家父和家叔早已心灰意冷,不愿再过多……”
“哦,无妨。”老董便一摆手,笑眯眯地道:“今日老夫与元常在胡姬章台相遇,也是一桩雅事。想必明日报简,定会有篇逸文称赞。”
“报,报简?……”钟繇当时大惊,蓦然惊醒:“原来那报简竟是……太尉,君子不强人所难,已不所欲,勿施于人啊!”
“已不所欲,勿施于人的道理,老夫当然懂。”
老董还是笑,让钟繇忍不住攥紧拳头的那种笑:“可老夫很欲啊……元常红颜我少年,章台走马著金鞭,这多是一件美事儿,怎能不大书特书?”
少年?
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也有脸自称‘少年’?……你究竟从哪儿来的自信,不‘靓仔’就‘少年’的?
然而拳头攥紧,指节都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嘴上说出的话却是:“太,太尉海纳百川,重贤惜才,家父和家叔闻听如此, 想必一定会有所意动。”
“卑,卑职必全力一试, 尽量让父亲和叔父重燃斗志。”
“不是尽力, 是一定要办成。”
老董却不给他留一点讨价还价的空间,随即看钟繇面皮子都憋通红的模样, 又笑道:“元常啊……”
“太尉!”钟繇快疯了,忍无可忍道:“做人,要懂得适可而止!”
“哦?……”老董却还是笑,摇摇头道:“原来元常不喜欢伯喈的字帖啊,老夫念你彻查何颙一案费心了,又这般举贤不避亲……”
为了收服,老夫还得向蔡伯喈讨要自贴,投你所好?
呵,这个当然可以有,但得自己乐意才行。
“原打算从伯喈那里讨要些字帖,助你多多感悟文字之美妙,研出别具一格的新字体。甚至还想引荐汝与伯喈见上几面,促膝长谈。”
“既然你没什么兴趣,那老夫……”
话音未落,钟繇这里便怒了,彻底怒了:“太尉!……”
“咋滴!”老董也不惯着他。
刚才还满脸怒容的钟繇,却仿佛瞬习得四川变脸,一下又笑得谄媚无底线:“太尉,你看人真准……卑职就喜欢那些婀娜多姿、龙飞凤舞的字帖。”
老董顿时露出满意的笑容,想起贾诩提议在报简上为钟繇扬名……呵呵,看啥时候有心情吧。
反正这会儿,明显已用不着。
“嗯……从明日起,除朝贺或议政的朝会,汝每日都来老夫的太尉府开个早会,早餐由老夫提供。”
这话入耳,钟繇心中已有明悟:从明天起,自己就是这死丑胖子船上的人了啊……而且,从他表现出来的奸诈无耻风格来看,跳船逃脱的可能几乎为零。
可是,他能怎么办?
只能装出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拜服道:“太尉,卑职知道了……”
“还自称卑职?”
“属下知道了。”
“嗯,懂事儿,就喜欢你这样聪明乖巧的人儿。”触发系统条件获得开启农业商城资格,又搞定了钟繇和典韦……
等等,典韦那货呢?
自己这主公在外辛辛苦苦忙活,他却在胡姬章台搂着俩小姐姐逍遥快活?
老董怒了,彻底怒了:“小英子!”
“奴婢在。”一直没敢开口的小黄门,突然就闪现入场。
“带上二十多名侍卫去那胡姬章台,知道该做什么吗?”老董咬牙切齿,越想心理越不平衡。
可惜小黄门不是李儒,质量没那么高:“把,把那个主舞的胡姬抢过来?”
“不是!”老董一摆袖子,道:“把那个典韦给老夫狠揍一顿!”
“太尉!……”小黄门当时就怕了,连连摇头道:“那猛士能在三四百人的围杀中逃出,光凭二十多个侍卫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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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么怕!”老董又出馊主意,道:“带上几张猎熊用的网子,再把他双铁戟偷了。然后一拥而上打闷棍、下黑手,这些难道都不会?”
小黄门当时一惊,看向老董的目光就变了:太尉,你好残忍啊……不过,奴婢好喜欢!
“打完之后,知道该怎么做么?”想着典韦猝不及防被一顿糟蹋,老董的心情这才好了些。
“把,把那个主舞的胡姬抢回来?”小黄门伺候人还行,阴谋诡计真不是强项。
“抢什么抢!”老董就觉跟他说话费劲,却也只能耐着性子道:“打完之后,告诉他说老夫因事外出遇险,他这个保镖居然不在身边……你说他会不会愧疚?”
小黄门一听,顿时连连点头。
“然后你就说刚才揍他,不是老夫授意,是你们气不过才动的手。接着再把那俩胡姬赎回送予他,说这才是老夫的授意,懂不懂?”
小黄门惊了,一旁钟繇也惊了:太尉,你……这是揍了人,还能让人感恩一辈子、誓死以报啊。
太无耻,太……绝妙了!
“记住,一定要先偷了他的双铁戟,让他记住这深刻的教训。”老董又嘱咐,然后神色古怪地看向小黄门,道:“最后,该做什么知道么?”
“该,该做什么?……”惊叹于老董如此洞察人心的诡计,小黄门已高山仰止,脑子里一片空白。
“把那个主舞的胡姬,给老夫赎回来!”
老董当即暴怒,一脚踹在小黄门的屁股上:“前两次还记得,这会儿就忘了,非得让老夫亲口说出来!”
第79章 可不是这样的!
翌日一早,老董笑眯眯地抚摸着罗珊娜如缎子般细腻光滑的腰肢,眼中尽是满足:以前光知道男人腰要好,现在才知道女人腰好,更美妙。
可以……解锁很多姿势。
“太尉,您醒了?……”胡姬主舞罗珊娜操着蹩脚的汉语,眼中是说不出的欣喜。
她怎么都没料到,一夜之间,自己就从任人操纵的奴隶,成为了这个帝国最有权势男人的侍妾。
“太尉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罗珊娜知道些汉人的规矩,打算起身服侍老董更衣。
“不用急……”老董却拦住了她,唠家常般道:“你知道么,老夫昨日醒来的时候,心情也很好,但很快又不好了。”
罗珊娜不解,微微蹙起眉。
胡人高鼻深目的立体感,别有一番风情。连这么一个简单的疑惑动作,都十分迷人。
“因为一个侍妾和一个婢女,都可能会给老夫戴绿帽子。”
“绿帽子?……”别说罗珊娜一介西域胡女,就算她是蔡琰,此时也不会知晓绿帽子一词的含义。
“一边是老夫喜欢的女人,一边又是辛勤为老夫挖钱的义子,老夫真的很为难。”
一番话跳跃太大,毫无逻辑, 罗珊娜根本听不懂。只能任由老董自言自语,她只需装作…..
.认真在听的样子就好了。
“可昨日回来后, 就没这样的烦恼了。因为老夫已找到这个时代, 最能给人安全感的一个男人。”
“有那个男人在身边, 老夫便不需义子当保镖。而他不当保镖,自然不会胡来乱搞, 老夫也就不用左右为难。”
“哦……”听到这里,罗珊娜终于有些似懂非懂:太尉好像……喜欢那个给他安全感的男人。
果然,全天下有权有势的男人都一样, 如我们贵霜帝国的那些奴隶主,觉得女人已满足不了胃口了……
“好了,老夫现在就要去见那个男人,你且歇着吧。”
“嗯。”罗珊娜点点头,然后又想起什么一样, 叮嘱道:“太尉玩得愉快之余, 也要保重好身体。”
老董就有些奇怪, 不明白去见典韦为啥还要保重身体, 但心中还是一暖:瞧瞧,人家胡姬不只热情奔放,也很温柔嘛。
……
“主,太尉……”
很快, 鼻青脸肿的典韦出现在老董面前, 神色很复杂:疑惑、愧疚、幽怨、感动……不一而足。
“猪太尉?”老董当即一拧眉:看来, 昨晚揍得你还轻!
不过经昨晚之后,估计也没人敢揍他了。
选了二十三名好手,还套了宿醉、被胡姬榨干了身子、偷了双铁戟、偷袭外加熊网罩身的五重debuff, 结果这家伙竟然反败为胜。
“不是猪太尉, 是……”典韦抽了抽发疼的嘴角,含混道:“主公竟是当朝太尉?”
“怎么?……”老董一瞪眼, 道:“觉得给老夫这个当朝太尉当保镖, 危险系统太高,得加钱?”
“不是……”典韦连连摆手, 羞愧道:“卑下昨晚贪杯好色, 致使主公身陷险境,已无地自容。主公非但不怪罪,还将那两名胡姬相赠……卑下以后愿赴汤蹈火、肝脑以报!”
说罢,熊罴一般的身子重重拜倒, 恳切无比。
“老夫得汝,性命无忧矣!”老董当即满意大笑, 招呼道:“快来趁热一块儿吃,一会儿那些人就该来了。”
话音刚落,便见董旻、董璜、李儒、贾诩、司马懿五人联袂而至。
前两位兴高采烈,后三位就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老董不管那些,招呼道:“来,先吃饭。”
然后还没等李儒端起碗,又开口道:“文优……”
李儒郁闷地叹口气,不待老董说完便道:“胡姬章台幕后之人,乃太仆鲁馗。巧合的是,抢占民田刘家的幕后之人也是他。”
“他名下的田产,有些还是最近霸占的十常侍中毕岚田地。”
“鲁馗?……”
老董搜索了下记忆,对这人没啥印象。只记得历史上他跟王允一起谋划,想要干掉自己,然后又被李傕、郭汜所杀。
“哦,是谁不重要,反正汉室朝堂公卿,都没老夫的拳头大。”说着忍不住握了握拳,有些不高兴:“重要的,是谁还没有来。”
又是话音刚落,钟繇一脸怏怏、满眼幽怨地来了。
李儒、贾诩、司马懿见状,当时从那似曾相识的眼神中,看到了同病相怜的气息,瞬间……欣慰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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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太尉坑的痛苦,岂能只有我等三人,多多益善才是嘛。
随后看看钟繇,又望望猛壮的典韦,却搞不清昨日老董都干了什么, 一下又收服两名心腹。
尤其钟繇。
不是说好慢慢来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失身沦陷了?
一点都不坚挺。
老董当然懒得解释,看到人到齐, 正襟肃容缓缓开口:“今日议题比较宏大, 尔等都做好心理准备。”
众人凝神静气, 侧耳倾听。
当然,不包括典韦——呼噜噜喝着小米粥,对家国大事丝毫没有兴趣。
老董便瞪了他一眼,才郑重道:“一直以来,老夫从未跟尔等说过施政方针。现在班子初具规模,不必再藏着掖着了。”
众人更加面色肃穆,连典韦喝粥的声音也小了些。
“观历史成败,老夫去芜存菁,又结合实际与自身境况,苦思冥想方觉唯仁善爱民、抚恤黎庶,才乃治世正道。”
“噗!……”听到这里,典韦一口粥直接喷了出去,咳嗽连连:仁,仁善爱民?……你这在酒肆里坑我卖身的家伙,是那种人么?
瞧你那凶虐的长相!
“咋滴!……”老董脸色就不好看了,问道:“老夫向来宽仁良善、忠君体国、光明磊落、爱民如子!不信,你问问在座的各位。”
“伯父克己奉公,实乃大汉良臣!”司马懿第一个开口,心中却在腹诽:你坑我爹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太尉宅心仁厚,无需置疑。”贾诩也跟着附和,心中想的是:你想杀我家鸡和狗时,可不是这样的!
“太尉大公无私、济世爱民,乃万民之福。”李儒也没逃得掉,只是心中不忿:你PUA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太尉英明睿智、内仁外义,属下敬佩不已……”
新加入的钟繇很快完美融入,只是内心有些悲伤:昨日在胡姬章台和田间地头儿时,你可不是这样的!
典韦当时双眼都瞪大了,愣愣看着这四人:你,你们怎么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
随后,他就知道原因了。
只见老董瞅了眼自己案几上摞起的碗,悠悠地道:“老夫说过包食宿,可你这饭量足顶五人还多,得扣钱啊……”
典韦瞬间虎躯一震,大声道:“没错,主公就是大好人!……谁个敢不服,属下一戟劈了他!”
“唔……”老董这才满意点头,道:“老夫果然实至名归、人心归向。”
董旻和董璜忍不住对视一眼,董璜率先忍不住:“叔父没吃错药吧?……吾等当初在凉州何等威风,杀人无算,他可不是这样的。”
董旻也是这意思,但说话略微婉转些:“兄长应该不是吃错了药,是没吃吧?……一群目不识丁、软弱如羊的百姓,何须去怜悯照拂?”
老董闻言便笑了:果然,又不是个心情愉悦的一天,非逼自己暴躁才行!
第80章 幼叔,你说句话呀,快说句话呀
“璜儿,上次叔父揍你,只说了不能掠夺百姓的坏处,黄巾之乱便是前车之鉴。”
老董皮笑肉不笑地捏了捏拳头,晃了晃脑袋作些热身活动:“后来又让你熟背《孟子》,可惜随后公务繁忙,没顾得上检查。”
说着已开始站起身,还专门儿端起蜂蜜水碗,道:“现在看来,你是一点没把叔父的话听在耳中,根本不知《孟子》一书的含义呐。”
“叔,叔父……”看着老董一脸“慈祥”微笑向自己走来,董璜全身抖得如寒冬中的鹌鹑,赶紧求助身旁的董旻:“幼叔,幼叔,你说句话啊,快说句话啊!”
董旻也怕啊!
刚才他也说错了话,老董却没主动找他,已觉万分侥幸。
此时赶紧表明立场,道:“兄长,温故而知新。璜儿最近的确懈怠了,是该好好提醒一下。”
董璜瞬间破防:幼叔,咱俩之前不是这样的……不是说好叔父最近变化挺大、喜怒无常,咱俩要做彼此的守护天使么?
老董却不管这些,微微喝了一口蜂蜜水, 表情十分凝重悲伤:“老夫好不容易才决定将心中宏愿道出,你却让早会气氛乱得这么彻底。”
“焯!……”
话音落下, 老董一把摔了蜂蜜水碗, 紧接着就是一只四十六码的大脚丫子, 准确无比地印在董璜脸上!
新加入的钟繇见状,当时就不淡定了, 颤巍巍地目视李儒、司马懿、贾诩三人:诸位,太尉府的早会,一向这么劲爆么?
三人见状, 都不屑地撇撇嘴:这算个啥?小场面……打在肉身疼一时,让他精神折磨你一下试试!
更何况,打是亲、骂是爱,等太尉啥时候不搭理你了,再看啥后果。
看你这承受能力, 吃静心养神的药没用啊, 还是提前准备速效救心丸吧……
“叔, 叔父,侄儿背熟了《孟子》, 真的背熟了!”可怜董璜挨了几脚, 连忙讨饶:“非但背熟了, 连《论语》也背了。”
“《论语》中有言, 不教而诛谓之虐, 叔父就算要揍侄儿,也得把道理先说清吧?”
“嗯?……”听董璜连《论语》都搬了出来,老董抬起的大脚丫子不由停在半空:“璜儿长进了, 这话言之有理。”
说着伸出手,打算将他扶起来。
董璜的反应, 却是猛地一哆嗦, 下意识双手护脸。
老董脸又黑了。
但他真的很讲道理, 走回座位后道:“既然你诚心诚意发问, 叔父便大发慈悲解释一番, 省得汝总以为叔父需要吃药!”
说着捋捋思路,继续道:“嗯,上次说过了与民为敌的坏处, 今日便说说为何要爱民如子。”
董璜不懂,诧异道:“我等难道还需巴结那些泥……呃, 黎庶百姓?”
“放屁!”老董又想炸,跟这蠢侄子说话感觉特费劲:“什么巴结不巴结, 我等也不过出身县尉之家,还曾败落,说白了就是微末寒门,跟寻常百姓有何区别?”
“如今家国动乱,异族贼寇横行,以致民不聊生。老夫得上天垂爱,侥幸入主洛阳,自当鞠躬尽瘁辅佐汉室,匡扶社稷。”
“如此,便当带领天下州郡大好男儿,讨伐不义,勘平乱世,还百姓黎庶一朗朗青天,令其安居乐业,方不复人生豪情一场!”
说着,又仔细盯向董旻和董璜,道:“如若逆道而行,翻身就忘了自己的出身,反而欺凌弱小、残虐百姓,实属禽兽不如,也太丢份!”
“壮哉!”
话音落下,典韦豁然拍案击掌:“太尉您……说得太好了,俺也是这么想的,全让太尉给说了出来,太过瘾了!”
李儒也不由微微变色,道:“太尉壮志,属下不能及也, 只愿粉身碎骨,誓死追随太尉!”
他虽是读书人,却也出身寒门,闻言感同身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缘何有人生来锦衣玉食,酒囊饭袋却可高官厚禄?”
贾诩向来隐忍, 至此也不由睁开了眼,欲言又止。
老董便将目光投向司马懿和钟繇,道:“老夫之志已言明,若汝二人不敢苟同,尽可直言。”
不同于李儒贾诩,这二人出身都算不凡。虽称不上世家,却也能蒙父祖辈余荫,成为衣食无忧的人上人。
“太尉……”钟繇面色凝肃,以不变应万变:“属下还是那句话,若乃目光短浅之辈,又岂会将何颙等人侵夺百姓田产之事如实告知?”
“元常公义,谋略深远,老夫欣慰不已。”老董抬手行了一礼。
钟繇当即躬身回礼,二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轮到司马懿,面色也丝毫不慌,从容言道:“伯父,侄儿虽年岁幼小,却也知道一个极为简单朴素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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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老董侧目,道:“什么道理?”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说着,他还吸溜一口豆腐脑儿,道:“豆腐脑吃多了,也咸也会撑。”
“哦?……”老董眉眼弯弯,对这孩子更有兴趣了:“所以呢?”
“所以侄儿每次来伯父府上,只吃一碗,省得吃多了积食。”说完又微微一笑,继续道:“用伯父的话说,一顿饱和顿顿饱,侄儿还是分得清的。”
“善!”老董顿时眉开眼笑,目光慈祥:“懿儿,老夫膝下无子,唯有义子奉先一人,却还不在身旁,甚感孤寂。”
“今日听汝一言,心怀大畅,深得老夫之意。”说着忍不住图穷匕见,道:“不若改日老夫同建公说说,让汝也认作老夫义父,如何?”
‘当啷’一声。
司马懿手中的汤匙,掉在了豆腐脑儿碗里,得意之色顿时凝固。
贾诩见状,忍不住嘴角莞尔:让你卖弄,说过话不要那么多……这下好,平白多了个爹吧?
钟繇则擦了下汗,庆幸自己刚才话不多。
李儒这里,心情就比较复杂:既乐意看到司马懿吃瘪,也吃味老董疼爱的人儿,越来越多……
就在古灵精怪司马懿都不知如何作答时,董璜无意识地出来救场了:“叔父,汝等刚才都说了什么,怎么就要认他为义子了?”
看到老董恼怒一瞪,又赶紧道:“不教而诛谓之虐!……叔父,侄儿虽蠢笨,却是你的亲侄子啊。”
老董无奈,只能向司马懿努了努嘴。
暂时逃过一劫的司马懿,看董璜便充满了感恩,耐心也多了不少:“世兄,愚弟适才不过借用豆腐脑儿,说出世家不可横征暴敛、巧取豪夺的道理。”
“否则穷途末路的百姓揭竿而起,怒潮如海,便会是一番改天换地。”
“就如那黄巾之乱?”董旻有些听懂,插嘴问道。
“不错。”司马懿点头,道:“黄巾之乱这次虽被镇压,但难保下次不会成功。”
“盖因世家大族目光短浅、贪得无厌,逼得百姓不得不反。最终积痈成疾,天下大乱,身在其中的他们也难逃反噬。”
“唯有如伯父所言,均多寡、抚黎庶、正教化,方能使家国天下这棵大树深根固柢,世间河清海晏。如此身为枝叶的世家,也才能繁茂长青。”
“善!”
这话不是董旻或董璜恍然大悟,而是老董忍不住拊掌赞叹:“懿儿果然深得老夫之心,不用改日了,此刻当着众人的面,老夫便收下你这义子!”
司马懿顿时一惊:合着,怎么都逃不过认贼作父这一劫?
贾诩便忍不住打趣,道:“太尉,快看懿儿欣喜若狂,都不知该如何反应了……还不速速拜谢太尉?”
“谢,谢义父!……”司马懿能怎么办,他还是个孩子啊。
“嗯,老夫不喜欢义父这个词,以后要叫爸爸。”老董心满意足,道:“要叫得清脆、欢快,发自内心,懂么?”
气怒攻心的司马懿,死死攥紧拳头。
然后猛然开口,爆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字字饱含着少年在强权下无能为力的屈辱:“爸爸!——”
第81章 一定会报复……哦,不,报答你的
“太尉,实不相瞒,属下这些时日冥思苦想,才终于明白太尉之深谋远虑。”
受了冷落的李儒,忍不住出来刷存在感:“我等的确唯有爱民如子,方能在这波诡云谲、暗潮汹涌的大势中站稳脚跟、有所作为。”
“不错,文优一直最懂老夫呐。”
老董深深点头,又欣慰地看着李儒:“在凉州塞外的时候,我等可以侵袭如火、杀人如麻,毕竟彼时我等不过汉庭兵刃,自当锋锐无俦。”
“但入主洛阳后,角色便有所不同。”
“不能再只会简单的打打杀杀,而是要纵览全局。要知晓谁是我们的敌人,谁又是我们的帮手,目标是什么,又当如何达成……”
“如兄长所言,满朝公卿大夫是我们的敌人,黎庶黔首便是我们的帮手?”董旻又忍不住插嘴。
“哪有如此简单?”老董摇摇头,指了一下钟繇和司马懿道:“他二人也是公卿大夫之后,莫非也是我等敌人?”
“那叔父的意思是?……”董璜也一头雾水。
老董就想了想,拿了三个陶碗摆在案几上,解释道:“这三个碗,分明代表汉室朝廷、士大夫、黎庶百姓。”
“一个健康的国家体系,便当是朝廷轻徭薄役,士大夫勤政爱民, 百姓缴纳赋税,三者相辅相成, 才能推动社会的良性发展。”
“倘若朝廷天子是个昏君, 致使朝政昏暗, 必然上行下效。如此朝廷和士大夫一起压榨剥削百姓,百姓不得不反。”
说着, 老董又将代表士大夫的碗,摞在代表百姓的碗上,道:“但假如朝廷孱弱, 放任士大夫经历百年积累,必然尾大不掉。他们上侵朝廷威仪、下夺百姓权益,百姓最终还是不得不反。”
“不错!”看着‘士大夫’摞在‘百姓’头上,董璜不知为何有了共鸣,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 岂能任由他人骑在头上拉屎?”
此时, 钟繇忍不住弱弱开口道:“太尉, 其实那只碗也不能单指士大夫, 汉室自和帝至今已有百年。”
“其间的一大堆幼帝,好几家外戚, 再加上层出不穷的宦官争来斗去……譬如一间房屋再如何坚固,也经不起如此折腾。”
“放屁!”老董却毫不留情,犹如得到了人家身子后的渣男, 立时暴露本性:“如今汉室还有外戚和宦官么?”
“自是没有。”钟繇郁闷摇头:这不是士大夫撺掇着何进, 与宦官同归于尽了么,才让你给捡了便宜……
“外戚和宦官两股势力, 说白了就是汉室朝廷养出来的蛊虫, 谁得了朝廷扶持, 谁便能兴风作浪。最终都因没治国安邦的能力, 只能嚣张一时,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说着看向钟繇, 道:“唯有你们士大夫集团,是朝廷无论如何也离不开的一股势力,虽然在宦官与外戚的争斗中,跟个受气媳妇儿一样伏低做小, 左右横跳, 却也猥琐发育了百年, 尾大难掉。”
“如今百姓们不得不揭竿而起,四方异族趁虚而入,还不是因世家大族如脑满肠肥的吸血虫,依附在汉室和百姓的身上食其汁液,绞其甘髓?”
“也,也是有我等这样目光深远之辈的……”事实面前,钟繇无法抵赖,只能弱弱地替别具一格的自己说句公道话。
“叔父,那我等又是哪只碗?”看着那三只碗,董璜又忍不住问道。
“我等……呃。”老董便有些脸红,又拿出一只碗,羞涩道:“我等其实就是,以前代表外戚和宦官的那只碗。”
说完又赶紧辩解,道:“但我们跟之前那些只知争权夺利、鼠目寸光的外戚和宦官不同,我等如今主持着洛阳乃至天下最强大的兵权,是所有权力的来源。”
“倘若下定决心拨乱反正、荡浊扬清,便可左右这天下形势,令朝廷、士大夫、黎民黔首各司其职,汉室复兴、重归正轨。”
“哦,侄儿有些懂了。”董璜不由自主上前,拨开董卓刚拿出的碗后,又拿起一汤匙道:“其实我等更应是这汤匙,哪个碗里的饭少了,就从别的碗里舀一点出来分分,如此三碗水持平,天下也就太平了。”
董卓见状,不由真心欢喜:“璜儿你终于开窍了,不枉费叔父那么辛苦揍你两回!”
“嗯?……”董璜一惊, 突然明白为何李儒、贾诩、司马懿三人见老董,都是一副良家少妇被逼为娼的表情。
因为这时候,他也很想揍这个不要脸的胖子!
结果呢?
只能同样装出一副感恩模样, 攥紧拳头扯出一丝笑:“全赖叔父栽培, 侄儿一定会报复……哦, 不, 报答叔父的!”
“嗯……”老董就很满意,拍了拍董璜的肩膀,继续道:“现在士大夫碗里的水明显太多了,我等这汤匙便要从他们碗里舀一些出来,分给汉室朝廷和百姓黎庶。”
“最可恨的是,士大夫里有些冥顽不灵的家伙,享福享惯了。还自认为高人一等,看不起老夫这等武夫,瞧不上汉室朝廷,更不将黎庶百姓放在眼里!”
说着不失时机地右臂前伸,指点江山,声音也意气风发:“故而老夫接下来,便要辅佐汉室,笼络民心。”
“若是做好了,自能立于不败之地,未尝不能有一番作为。”
“倘若做不好,我等强势插入三只碗中,还搅来舀去的,人家当然会不乐意,很快会丢盔弃甲败亡。”
老董不是胡说。
历史上董卓入主洛阳后,相当于手上握着一把好牌。结果受历史的局限性,走不出自己的特色道路。
以至于汉室朝廷那里没维持好,还肆意劫掠屠杀百姓,受世家欺骗后又疯狂报复,三家全得罪了个干净,成为众矢之的。
于是拥有天下最雄厚兵权资本的枭雄,在短短两三年后,就被‘灭爸’同志背后一捅,四五百斤的肥肉给点了天灯儿。
“既已决议辅佐汉室、爱民如子,不知太尉打算如何着手?”一直未开口的贾诩眉头轻蹙,觉得老董最后一句话很不对劲,开口转移了话题。
老董嘿嘿一笑,看向钟繇道:“元常,将昨日一事说说。”
钟繇当时周身一哆嗦,紧张道:“太尉!……不是说好了不说的么?”
“没让你从胡姬章台那里说起,直接说何颙案和鲁馗巧取豪夺百姓田产之事。”老董很贴心,挥挥袖子回道。
钟繇却又羞又怒,恨不得地上能有条缝儿,又恨不得抄起陶碗砸老董脸上:你这还算没说?!
司马懿便开口了,一脸天真问道:“胡姬章台,那是什么地方?”
师父贾诩微笑道:“是你长大后,就想去的地方……”
李儒也不禁莞尔,道:“元常,食色性也,不必如此嘛。”
董旻哈哈大笑,神色很是放松:“元常,去就去了,有啥大不了的?……老夫还以为你们这些读书人,都不喜欢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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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璜也觉亲近,拍着胸脯道:“元常兄,改日我等一同去。既然是叔父心腹,下次某家请了!”
钟繇还能怎么办?
只能装聋作哑,赶紧将何颙案和鲁馗巧取豪夺百姓田产之事讲了,然后迅速转移话题:“太尉,此二事案情简单明晰,说出来是还有何深意么?”
“哦……”老董点头,笑眯眯地道:“鲁馗侵夺的民田,有一部分是十常侍毕岚的。而何颙一案,你不是说其中一部分资产,也是十常侍的么?”
钟繇先是一蹙眉,随即眼中精光闪动、紧接着又咬牙切齿。但最终,还是一躬身恨恨道:“太尉,属下知晓该怎么做了!”
说完,又看向董璜:“贤弟,今日下午我有空!”
老董交付的任务压力太大,他又有些忍不下了……
第82章 女儿想不通!
三日后。
蔡府后院,一名仆役郁闷上前道:“小姐,外面又来一群……”
话还没说完,一向温婉脾气好的蔡琰已忍不住打断,烦躁道:“不见!……”
说着将一块写着‘谢绝会客’的木牌递给仆役,道:“挂于府门口处,省得那些人老来扰人清净。”
“小姐,还是别挂了。”仆役神色更加哭笑不得。
“为何?”
“蔡公前两日已经挂过了,结果……”
“结果什么?”
“小姐莫要忘了,蔡公书法冠绝天下。小人挂出来还尚不足两息,便被人偷了去。听闻拿到东市上,转眼就能卖三千钱!”
“我的书法,比父亲还是差上一筹的。”蔡琰自信回道,随后就觉有些不对劲:写字不如父亲,很值得骄傲么?
谁知,仆役神色更古怪了,道:“小姐,您的字在东市能卖到五千钱!”
“为,为何?”
“洛阳人人皆知您与太尉关系更近,好几次女扮男装与太尉同游坊市。如今各士子官吏皆以得小姐一字为喜,期盼借此能同太尉说上话……”
“.……”
蔡琰瞬间无语,随即有些说不出的嗔怒和烦恼:“又是因为叔父……他这次又闹出了何事?”
“好事!匡扶社稷、复兴汉室的大好事!”
蔡邕乐呵呵地回来了,面色发红,脚步也有些踉跄,身上明显有酒气, 但看起来心情极为畅快。
“昭姬不知,太尉近几日可是干了件大事!”
说着一屁股箕坐下来, 侃侃而谈道:“两日前的朝会, 廷尉正钟繇上表, 言籍没何颙家产时,查出部分田产竟乃故十常侍所留。”
“故十常侍所留?”
蔡琰娥眉微蹙, 当即明白其中关窍:“数月前汉庭动乱,士人率兵闯入禁宫,将宦官诛杀殆尽。”
“那些阉贼乱党们蛊惑先帝, 中饱私囊,横征暴敛,积攒下不菲的家资财产。可动乱后所有人都默契地不再提及此事,那些资产也好似一夜间不翼而飞!”
“他们的家资财产, 可不止不菲呐……”说起这个,蔡邕忍不住咬牙切齿,道:“早些年为父还在朝, 便听闻过一件轶事。”
“说的是先帝有次突发奇想, 想要去皇宫楼顶俯瞰洛阳美景。没想到一开口, 十常侍便跪拜苦劝,言‘天子不登高’,否则会有所不祥。”
“天子不登高?”蔡琰想了想,思忖道:“书中的确有此说法,言登高者喜好高骛远, 尤以天子为甚。若天子整日想着登高远眺, 必然会劳民伤财建筑宫殿,以至民心向背、怨声四起。”
“呵……女儿啊, 你还是不懂人心微妙。”
蔡邕苦笑一声, 痛心疾首道:“十常侍哪是怕民心向背,怨声四起。是他们仗势胡作非为, 早已大发横财,个人的府邸修得一家比一家豪华奢侈,一家比一家逾制!”
“若先帝登高远眺, 必然会看到自家的宫殿,竟还不如那些宦官的府邸气派,岂能不勃然大怒?”
“该死的阉贼寺党!”
蔡琰忍不住杏眼圆睁,拂袖忿怒:“窥一斑而知全豹,由此可知, 十常侍的资产如何海量惊人, 富可敌国!”
说完又忽然惊醒,神色大变:“那些资产田地,缘何会到了何颙的名下?”
“是啊……太尉在朝堂上,也是这样问的。”
蔡邕的神色愈加苦涩,既愤怒又失望道:“满朝公卿都知怎么回事儿,却无一人敢站出来道破。”
“竟无一人?”蔡琰更惊:若是如此,还是窥一斑而知全豹,可见大汉朝堂已昏暗到了何等程度!
“幸亏最后不是这样。”
蔡邕的神色又缓和了些,略带激动道:“众人沉默片刻后,尚书卢子干豁然而起,痛斥贼党亲亲相隐,损公肥己!”
“尚书卢子干?”蔡琰神色顿时变得担忧起来,急忙问道:“那,那叔父这次?……”
上次卢植豁然而起,可是指着老董鼻子大骂逆臣贼子,坚决不同意废立皇帝。幸亏他名望满天下,老董那时也新入洛阳、根基未稳,才没顾得上对付卢植。
“放心,卢子干此番秉公直言,太尉又怎会怪罪?”
蔡邕宽慰一笑,道:“何况卢子干与朱公伟交好,或许已暗中知晓太尉废弘农王之苦心,此番大义直言,又深得太尉之心。”
“两人最后还相视一笑,似乎默契地恩怨尽消。”
“唔,如此便好……”蔡琰这才放下心来,面色也不由一喜,接着道:“那,那后来呢?”
“后来司隶校尉朱公伟也忍无可忍, 起身仗义执言。接着司空荀爽、河南尹王允、宗正刘艾、廷尉宣璠、御史中丞刘嚣等人, 亦纷纷声援卢子干。”
蔡邕不由更加激动,手舞足蹈道:“女儿你是没在当场, 老夫从未想过咱大汉忠臣能士,在太尉的暗中鼓舞授意下,居然再度意气风发、慷慨直言!”
“天佑我大汉,复兴有望矣!”说着还忍不住五体投地,向着苍天深深一拜,不禁老泪纵横。
蔡琰明眸一转,却冷冷来了句:“父亲,那么多人都已出列直言,你不会还?……”
“呃……”刚拜了一半儿的蔡邕,身子顿时僵住了,面色羞赧地狡辩道:“为,为父那时太过激动,情不自已便给忘了……”
“何况,衮衮诸公皆出列刚正直谏,多为父一个不多,少为父一个也不少……”
“父亲!……”蔡琰此时彻底无语,直接把话摊开了道:“如今满朝公卿,谁不知你乃叔父那条船上的?”
又指向门口的位置,恨其不争地道:“人家一个个都找上门儿了,就你还在掩耳盗铃,装聋作哑……”
“昭姬,为父这次是真激动给忘了。”
蔡邕很委屈,因为这次说的是实话:“汝也知为父心思细腻感伤,当时见朝堂气派焕然一新,忠正敢言者比比皆是,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作赋一篇……”
“唉……”蔡琰能怎么办呢。
毕竟,这是亲爹。
自己其实也知道,老父亲命运多舛,中年丧妻后性情有变,心中热血已冷,也不好过多苛责。
尤其今日好不容易高兴一回,反倒是自己扫了气氛。
想到这里,母爱升腾的她不由柔柔拍向蔡邕的肩膀,又主动揭过这一截儿道:“那后来呢?……”
“后来?”蔡邕一愣后才反应过来,又兴高采烈道:“后来太尉见时机成熟,当即奏请天子一路彻查此案,将那些背公营私、狼心狗肺的大汉螟蟊揪出来,明正典刑,以卫《汉律》威仪!”
“天子当即准奏,着廷尉正钟繇主理此案,司隶校尉朱儁、御史中丞刘嚣、洛阳丞司马防从中协助,务必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并要将十常侍及那些螟蟊之贼的家财田产,复归百姓黎庶之手!”
“善!……”听闻这样的结果,蔡琰也忍不住拊掌振奋:“若是如此,大汉当真复兴有望,叔父他……果然是位宅心仁厚、心系百姓的老实人!”
“不仅如此。”这次听闻蔡琰夸董卓,蔡邕非但没郁闷,反而附和道:“太尉就此,还又奏请了一事。”
“言大汉以孝礼治国,此番虽要刨根问底,也要‘以事实为依据,以律法为准绳’、审刑以严、量刑以宽、执刑以猛,公平公正公开,令百姓黎庶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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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琰激动之色却一下垮了,俏颜满是纠结郁闷:“他也有脸奏请这些?……明明是他陷害何颙,怎么到了最后,竟会是这般无比精妙又正确的结果?”
说着,起身便要向外走去。
蔡邕当即喊道:“昭姬,汝又要何往?”
“去叔父府上,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蔡琰停步,恨恨跺脚烦忧:“女儿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哎,那你走后门儿啊。”这次蔡邕没阻拦,反而贴心提醒道:“那些可恨的求情之人,还在前门堵着呢。”
“哦,女儿知道了。”
“阿姐,我也要去!”蔡婉又不知从何处蹦出,缠住了蔡琰。
“你去作什么?”
“那个丑胖叔父府里的饭好吃,还能跟白姐姐一起玩……”
看两位女儿如此,蔡邕不由心头感慨。随即便握紧了拳头,下定决心:下次太尉再有事儿,老夫一定会记得上!
第83章 不是我等不努力,而是董贼太狡猾
就在蔡琰偷偷赶往太尉府时,洛阳城东南的那家酒肆中,气氛有些不太融洽。
雪一直下。
在同个屋檐下,袁隗渐渐感到每个人的心都在变化。
窗外偶尔一阵寒风刮起院中枯叶,更给这沉闷的屋中,凭添几分寂寥和没落。
“诸位……”见众人迟迟没有开口,他不得不率先说道:“我等已大难临头!没想到董贼的反击来得如此犀利毒辣,竟有将我等连根拔起之势!”
说完这句,袁隗的心更沉了。
之前觉得董卓这一边塞武夫,不过凭借些许运气,趁乱入主了洛阳。自己只需略做手脚,便可让那胖子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预料和控制。
董贼先是雷厉风行,一顿操作猛如虎,将洛阳的兵权尽数把持,随即又通过废立天子,独揽朝纲。
事情至此,袁隗也只觉意外,并未感觉有何危险。
随后盗掘皇陵一事交锋失败,紧接着何颙被捕、忧惧而亡,然后便是‘报简’一物横空出世……种种不祥,已渐渐有些击溃他宦海沉浮几十年养出的自信。
尤其此番董卓又借用大汉律法,名正言顺地顺藤摸瓜,非但会进一步撕开士人光鲜靓丽的外衣,更已将触手伸到了他们的肌理。
“太傅, 我等……”
城门校尉伍琼神色颓然,看了看四周阴沉的众人, 随即挫败地道:“我等还是承认了吧, 咱根本不是那董贼的对手!”
“且不说他握有兵权, 单说‘报简’一事,便将我等玩得团团转!”
说起此事, 伍琼更萎靡不振,道:“那事物一出,轻易便左右了洛阳之人舆论, 动摇我等士人数百年积攒下的根基。”
“此举已可谓神来之笔,令人防不胜防、无从应对。不料他竟还一丝不曾暴露,反而让我等以为乃许文休所作。”
越说他神色越苦涩,声音也越消沉:“紧接着, 董贼又暗中授意我等,在朝堂上一起为许文休开脱。”
“如此轻描淡写地将自己摘出去了不说,还收拢了许文休之心,更可光明正大地借用报简操控舆论。”
说到这里,伍琼已不由自主地双手抱头,恐惧道:“如此城府深沉,心思肚肠七拐八弯又残虐狠戾之人, 我等能拿什么与他斗!”
言下之意,不是我等不努力,而是董贼太狡猾。
“住口!”周毖闻言拍案而起,怒喝道:“董贼悖逆跋扈, 祸乱朝纲,更欲毁了这天下安定之基石。”
“值此危难之时, 汝不思如何拨乱反正, 竟然先自乱阵脚, 岂非可笑!”
伍琼面对董卓很怂, 对付同僚却很刚, 阴阳怪气地道:“仲远智虑深远, 不知汝此番打算如何反制?”
“我!……”周毖一噎,气急败坏:“吾虽尚未有应对之策, 至少初心不改!”
“呵,是你瓜分十常侍财产时吃相太难看, 怕此番最先查出自己,才怂恿着我等出谋划策吧?”
“鼠子乱言, 自甘堕落!”
“哼,自作聪明, 实则愚不可及!”
“住口!”袁隗再也忍不住,怒斥开口:“此番董贼究竟意欲如何,我等皆不可知。但老夫却知道,倘若他一意孤行,我等皆难逃一死!”
“值此生死存亡之时,尔等却还在此内讧。若让董贼知晓,岂能不捧腹大笑,讥讽我等无谋少智!”
“太傅……”伍琼还是垂头丧气,道:“董贼那般狡诈多谋,最主要兵权在握,一招可破万法。我等如今已如砧板上鱼肉,实在无可奈何。”
至此,袁隗深深感触到: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当务之急,便是要他们重拾信心。
想到这里,他不得不从袖中掏出一封密简,道:“原本不想告知尔等的,但眼下也不得不说了。”
“东郡太守桥瑁已秘密送书于老夫,言他们已初步掌控郡县大权,正大肆招募兵马、打造兵器,不消一段时日便会传檄各郡,按计划誓师讨董!”
说着将密简递与伍琼,愤慨道:“诸君在外这般勠力报国,不惜捐躯赴难,我等不过从中策应,竟已开始气短志消,岂不羞愧!”
“太傅!”一直没开口的郑泰此时突然动容, 一把抢过伍琼手中的密简, 粗略看了一眼后道:“关东群雄果真已有所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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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公业!”伍琼还未看完,被郑泰如此抢夺, 当即大怒。
谁料郑泰面色骤然狰狞, 厉声对其大吼道:“无胆鼠辈, 休要多言!……两番密谋,皆是尔跋前踬后,无谋胆寒,还有何脸面在此狺狺狂吠!”
“又一个不知死活之徒!”伍琼哪会受他这个气,已点亮‘对付敌人唯唯诺诺,对付同僚重拳出击’技能的他,当即拍案而起,又是一套熟悉的拳法:“你倒是说说,有何良策对付那董贼!”
“某为何要告知汝这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徒?”
郑泰神色愈加偏执,甚至还有些扭曲,死死盯着伍琼道:“唯一能告诉你的,便是某已暗中做了,且已做好陪同何伯求共赴黄泉之准备!”
说着一把揪住伍琼的衣襟,再狠狠将其摔在一旁,癫狂道:“原本以为,某这般舍生取义,最多只能打消一番董贼气焰,延缓他侵蚀我等世家根基的步伐。”
“不曾想,关东群雄这般动作神速。如此看来,倘若上天垂怜,某非但不用身死族灭,更会为关东群雄造上一大契机!”
“公业!”袁隗似乎一下想到了什么,当即变色道:“汝莫非是想要?……”
郑泰这才微微一笑,躬身向袁隗行了一礼后,又摇摇头道:“太傅不必担忧,某还不至于毁舟为状,做那行刺董贼的蠢事。”
“唔……如此便好。”
得到确定的回答,袁隗才松一口气,道:“行刺自古乃最为人所不齿之手段,也是政治斗争手段中的最下策。”
“况乎董贼兵权在握,麾下士卒如狼似虎。”
“若有他约束,我等还能徐徐图之,倘若刺杀了董贼,则如虎兕出于柙,必定导致洛阳大乱,血流成河……”
“然也。”周毖也出口附和,道:“如今董贼羽翼已丰,若想彻底铲除,必当先剪除羽翼、削其根基。不到万不得已最后一刻,不可行那凶险之举,以免局势一发不可收拾。”
“不错,即便要刺杀,也得等关东群雄大军至此。”
伍琼匆匆起身,同样劝诫已有些癫狂的郑泰:“倘若没有与董贼麾下乱兵一战的实力,万不可这般鲁莽。”
谁知郑泰闻言非但不怒,反而自矜大笑,举臂高呼道:“哈哈哈!……诸位放心,某这一策正是冲董贼根基要害而去,若能收获奇效,天下顷刻可定矣!”
袁隗、周毖、伍琼见他这副模样,愈加心中没底。
伍琼更惊忧不已,弱弱问道:“公业,汝究竟做了些什么?”
“尔等拭目以待便可!”郑泰大笑着打开房门,大步离去:“若是一切顺利,这两日便可见分晓!”
第84章 这称呼,触动心弦
蔡琰熟门熟路来到太尉府,居然被告知太尉今日有些忙,需先在侧厅等上一会儿。
当时她就有些惊讶,不明白侍卫说的是哪种忙:勤政爱民的那种日理万机,还是跟汉灵帝一样的日理万鸡?
没想到,居然是日理万机。
因为侧厅中,还有两人在等候:一位锦裘昂藏的武将,一位峨冠博带的文士。两人似乎并不相识,跽坐在侧厅中气氛有些沉闷。
她领着蔡婉进来,气氛就更尴尬:俩男人明显没啥共同语言,多了俩女子后,更没啥可说的了。
蔡婉倒饶有兴致地看了看那唉声叹气的文士,突然重重郁闷一叹,拍着许靖的肩膀安慰道:“别叹气了……这就是命,该认了便认了吧。”
“哈?……”许靖不明白这粉雕玉砌的小女孩在说啥,但大受震撼。
“看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明显是被丑胖叔父给坑了,拉上贼船了吧?”蔡婉背着胳膊,一副小大人模样。
许靖顿时神色惊愕,不等蔡琰呵斥蔡婉,道:“这位女公子,汝一眼便看出来了?”
“不是看出来的,是从我阿姐嘴里听来的。”蔡婉一笑,道:“阿姐说了,丑胖叔父看似是个老实人, 却也是个颇有手段心机的家伙。尤其在笼络人才这方面,手段超多样, 坑你没商量……”
“婉儿!”蔡琰当下就要长姐如母、外加严母训女, 谁知蔡婉一下躲到许靖背后。
许靖正前途未卜、心思焦虑, 见状当即病急乱投医,护住蔡婉道:“这位女公子, 汝可知那些被太尉坑……呃,招揽了的人都如何了?”
“还能如何?”对着无可奈何的姐姐嘿嘿一笑,蔡婉才道:“要钱给钱、要官给官、要名给名呗, 丑胖叔父是坑人,但也懂得人尽其才。”
“没啥价值的家伙,他都懒得去坑……这不,父亲两位弟子到太尉府后,接连三天都来拜谢, 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小孩子说话从来不把门儿, 一说就会将知道的全倒出来。
“还有那什么贾狐狸, 被丑胖叔父赏识后, 一下由秩比四百石的曹掾,升为统领太尉府事务、秩千石的太尉长史。”
“对,司马家那俩公子来找阿姐求情后, 也飞黄腾达了。”
“那个长得跟狼一样瘦长脸的二公子, 最近还认了丑胖叔父当义父, 被悉心教导, 十分得丑胖叔父器重。”
“大公子司马朗最幸运了,由孝廉直接担任秩三百石的市长。在洛阳城里看到什么好吃的就吃, 见到什么好玩儿的就拿, 多威风痛快!”
“婉儿!”越听越不像话, 就算有许靖拦着, 蔡琰也不得不开口呵斥, 随即又向许靖道歉:“稚子无礼, 姎在此替舍妹赔罪了。”
“蔡小姐多虑了, 童言无忌。”
从上述一番话中,许靖已知晓了蔡琰姐妹身份, 神色很是欣悦:“若真如二女公子所言, 愚倒如释重负。”
话音落下, 便有侍卫进来:“有请许尚书郎。”
许靖当即起身,笑眯眯地看向蔡婉,道:“借二女公子吉言,今日若愚有惊无险,还因祸得福。必当带女公子去东市看什么好吃的就吃,见什么好玩的便买!”
很快,侧厅内只剩下蔡琰姐妹和那武将。
蔡琰薄嗔欲怒,很想给妹妹一顿竹条炒肉,让她感受下长姐如母犀利的爱。顾忌旁人在场,终究忍住没动手。
然而,却忘了自己是个美女。
美人一颦一笑,皆是人间绝色。尤其倾国倾城加上薄嗔欲怒之态,更别有一番动人心魄的吸引。
“你看什么看!”
就在此时,蔡婉突然又双手掐腰,一副奶凶的模样看向那武将:“我观察你很久了,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偷看我阿姐,你什么意思!”
说着,又忍不住一挺胸板儿,气怒道:“难道,我不好看、不可爱么?”
吕布闻言当时大窘,随即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抱拳向蔡琰道:“女公子倾城绝貌,某心往向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万望女公子见谅。”
边塞直男嘛,说话就是干脆。
更何况,他也知晓自己生得一副好皮囊,事业如今又蒸蒸日上,心态便有些飘。此时心里已略过打探蔡琰家世、上门提亲阶段,快进到俩人孩子该叫啥名儿了。
蔡琰神色则瞬间转冷,软中带硬地回了句:“非礼勿视,还望将军自重。”
战场和情场都无往不利的吕布, 还从未遇到对自己不假辞色的女子, 当时……便泛起了霸道总裁的蜜汁自信。
没等他开口,一旁被冷落的蔡婉已忍不住爆发了:“哼, 连丑胖叔父女人的主意也敢打,我看你是活腻了!”
“少时见了丑胖叔父,我就告诉他你如何偷看阿姐,看他会不会扒了你的皮!”
“婉儿!……”蔡琰当时就炸了,明眸在侧厅中乱瞅,明显想找个趁手的家什儿,当场结果了这孽障。
最终,目光落在吕布身后的方天画戟。
看着挺沉重锋利,应该很趁手!
就在此时,吕布却周身一震,神色大惊。豁然起身后,朝着蔡琰深深一拜:“义母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蔡琰花容失色,杏眼圆睁外带怒不可遏:你这看起来怎么也有三十的男子,居然要认我这年方十七的妙龄少女为母?
你礼貌吗?
也不对……他之所以如此,明显是因婉儿说自己乃太尉的女人。
想到这里,胸中杀机再不可遏制,银牙紧咬、柔荑攥拳:“奉先,予我斩了这信口雌黄之人!”
一番言谈,她也知晓了吕布身份。
“义母……”吕布面露为难,再猛的骁将也冲杀不开这等家务事,郁闷道:“此,此事孩儿……”
好在此时,老董大笑着走向侧厅。
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蔡婉受惊兔子一样蹦向自己:“丑胖叔父,你女人要让人杀了我,好可怕啊……”
老董下意识微微一蹲,抱起蔡婉后……笑得更畅快了:“你阿姐的确很可怕,不像你,只知道心疼叔父。”
说着揉揉她的脑袋,又放下来道:“好了,去找白儿玩吧,她昨天还念叨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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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你太宠着她了!”蔡琰又气又恼,道:“可知她刚才都说了什么?”
“不知道。”老董摇头,不等蔡琰开口又道:“但知晓许文休听了她的话后,对老夫好一阵吹捧,老夫甚为高兴。”
“爸爸……”见老董与蔡琰又叔侄相称,吕布满脸不解。
“奉先回来了啊。”看到这位干儿子,老董心怀更慰,拍着他的背动容道:“黑了,也瘦了……这月余时日,苦了你啊。”
大冬天的季节,土都冻硬了。吕布纵然皮糙抗造,但就算是生产队的驴,也不能这么用呐。
何况有了典韦,让这逆子回来歇歇也无妨。
“为爸爸分忧解难,自乃孩儿份内之责。反倒是爸爸劳于案牍、日理万机,明显清减不少。”
蔡琰闻言,不由疑惑地看向老董,发现这家伙真瘦了:由以前一位接近五百斤的胖子,变成了如今……呃,四百多斤的胖子。
眉眼似乎也刚毅有型了些。
虽然有变化,但不算太离谱,吕布一时也未在意,反而对蔡琰和老董的关系更感兴趣:“爸爸,适才那位小女公子,说她阿姐是爸爸的女人?”
然后再度向蔡琰行礼:“孩儿不识义母,多有冒犯,还望爸爸勿怪。”
“义母?”老董闻言,随即看向羞恼不已的蔡琰,勃然变色:“胡言乱语!……此乃蔡太常家长女,什么义母不义母的,叫妈妈!”
“妈,妈?……”吕布和蔡琰都愣了。
老董便一脸认真,解释道:“这是塞外异族对异性最崇高的称谓,十分神圣纯真。哪怕只是叫上一声,也会触动心弦……”
第85章 挺软挺弹的……
捧着暖手的小铜炉,坐在宽敞豪华马车中看着外面的人群,蔡琰才算找到一些熟悉感:就说嘛,眼前这个胖子叔父,怎么可能一下变得勤快起来?
差点让自己,都有些认不出。
“报简,汝南名士许文休亲笔所撰,朝廷特许的宫门刊物。家国兴亡,匹夫有责,快来买一份。”
就在此时,马车外的吆喝声响起。听宣传语就知报简这一事物,已由偷偷摸摸的营销号,变为朝廷认可的公众刊物。
老董掀开车帘,熟练地掏出两枚五铢钱:“来一份。”
说完拿起木简,神色便有些微愠:“文优办事还是拖沓,不就从青州东莱郡那里绑个人,居然如此麻烦。”
“绑,绑人?”正看着窗外的蔡琰猛然一惊,诧异问道:“叔父要绑什么人?”
“哦……”老董一边看着报简,一边随口回道:“那人你应该也听说过,是个造纸的,叫左伯。”
“左子邑?”蔡琰更加不解,道:“此人乃世之逸才,所造纸张厚薄均匀,质地细密, 色泽鲜明,人称‘左伯纸’, 父亲酷爱之。”
“嗯……”老董点头, 还是全神贯注地看报简。
蔡琰不由有些急了, 道:“叔父,此等逸才公车征辟来不好么?既显出叔父爱才之心, 又光明正大……”
“征辟来的,哪有绑来的香?”不待蔡琰说完,老董已摆手打断。
蔡琰顿时被噎得有些想挠他:你坑人上瘾了?……不来点儿阴间的手段, 浑身就难受是不?
老董则白了她一眼,懒得解释:公车征辟这途径,已让士大夫玩儿坏了。越被征辟他们越端着,士林反而还一片颂扬。
然后青州那片儿, 还是孔融的地盘。
那家伙可是彻底的顽固派,废立皇帝时就指着董卓的鼻子骂娘。若大张旗鼓征辟左伯,孔融必然会从中阻挠。
如此还不如直接去绑架,既能开拓下绣衣使的业务范畴,也能给那些端着的士大夫一记闷棍。
“叔,叔父绑架左子邑意欲何为?”见老董不接话茬儿,蔡琰又换了个话题。
终于有一次, 老董能用关怀智障少女的眼神儿看蔡琰。狠狠看了好一会儿后,还故作关切道:“侄女,用不用叔父给你找个侍医看看?”
“实在不行,派人将华神医也绑来, 给你做个开颅手术如何?”
“叔父!……”蔡琰这才醒悟,娇嗔着回瞪老董:绑左伯过来当然是为了造纸, 难道还能让他过来拉磨?
呃……这也不好说。
若左伯不识抬举, 依老董的性子, 真有可能做出这等事。
“侄女的意思是, 叔父为何会突发奇想造纸?”忍不住捶了老董一下, 蔡琰又欲盖弥彰纠正。
老董将手中木简递给她, 问道:“这木简价值几何?”
“一枚钱。”家里采买都由她负责,蔡琰当然知晓木简的价钱:“这样的木简, 应该是取自十五年到二十年生的白桦树。”
“又经选、裁、煮、烤四等工序精心制作,颇耗人工时日, 定价一枚钱很合理。”
“还是贵了。”老董摇摇头,道:“前汉时已有纸张出现, 至和帝时又有蔡伦改良造纸术,扩大了造纸的原料。”
“然时至今日, 仍未出现能够替代竹简的便宜纸张。老夫思来想去,唯有左子邑有此才能,想着将他绑来钻研。”
说着认真看向蔡琰,道:“唯有将承载文字之物的价钱压下去,才能有更多的黎庶百姓读书识字、开启民智、宣扬教化。”
若做成如此功业,民心值定然不菲。
当然,中间还需研究油墨,以及雕版印刷和活字印刷技术。
不过,酒要一口一口喝,路要一步一步走,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就先从绑架左伯开始。
“叔父……”
又一次被老董胸怀智谋折服,蔡琰……当时更郁闷了:为何明明是造福世间的好事儿,到你这儿非得整些阴间操作?
还百姓之田这样,改良造纸术也这样!
你就不能来点阳间的?
“果然圣人说的没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则不逊远则怨。”
听闻这问题,董卓忍不住笑了笑道:“侄女啊,你是跟老夫走得太近了,才知晓老夫虽然很丑却很温柔,还很睿智。”
“同时呢,老夫又海纳百川、重贤爱才、宽仁良善、爱才心切、且颇有大志远略,仁善宽厚……”
蔡琰刚开始还认真听着,随后脸色就变了,脑热下不觉将纤纤玉指, 搭在老董腰间嫩弹的软肉上……
然后,狠狠一拧!
下一瞬, 自卖自夸的老董戛然而止,老脸涨红, 惊愕异常地看向蔡琰。
蔡琰也反应过来,脑里一片空白:自己刚才干了啥!……那可是当朝董太尉,曾经在塞外杀人如麻、残虐不仁的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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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与他在一块儿时,总不知不觉忽略这一点。可看起来再温顺的老虎,也是顷刻间能让人丧命的猛兽!
何颙不就是个例子?
然而,但是,话说回来……就他刚才那不要脸的架势,不掐实在不足以解恨!
一时间,老董便看着蔡琰,蔡琰也看着老董。
四目相对,空气一片尴尬。
随着时间流逝,蔡琰一颗心还越跳越快,生怕老董会勃然大怒,下令派人杀光自家的鸡和狗。
就在忐忑不已时,模糊看到老董厚嘴唇子似乎动了下。
紧张不已的她,没听清老董说什么,只能疑惑地看向老董。
“老夫说,手感如何?”
这次,她听清了。
只是这问题……不太对劲吧,他到底啥意思?
心绪大乱下,她下意识回道:“很好,挺软挺弹的……”
话一出口,蔡琰不禁霞飞双颊,娇躯一阵羞热:这什么虎狼之词,是自己一妙龄未嫁少女该说的?
“哦,手感很好就行,下次别掐了。”老董这才揉了揉,然后又道:“刚才说哪儿了?”
有着过耳不忘本事儿的蔡琰,当即提醒:“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然后便是叔父……自吹自擂。”
“哦……”老董很淡定,也很认真:“那不叫自吹自擂,老夫不过将事实讲了出来。”
然后在蔡琰蓦然瞪大了双眸,双手又蠢蠢欲动时,赶紧往下说:“老夫的意思是,你看清了老夫的本质。”
“可在世人眼中,老夫仍是跋扈残虐、杀人无算的西北魔头——这印象已深入人心,若不反其道而行之,来点阴间操作,老夫又岂能得偿所愿?”
“叔,叔父未尝不可袒露本心,以诚相待。长此以往,世人自会幡然醒悟,也是一桩佳话。”
“老夫为何要那样?”老董一副奇怪的表情,道:“懂你信你的,自然会懂。不懂不信的,在乎他们干啥?”
“当然,若那人对你有价值,就需一番手段了。”
“老夫是个粗人,一般喜欢先得到他的人,再把他绑在一条船上。就算他的心还不属于老夫,老夫也喜欢看他那副‘既讨厌又得乖乖为老夫干活儿’的可爱表情。”
“叔父……”蔡琰听完,顿时有所觉悟,轻启朱唇感叹道:“你可真是个……十足的变态啊。”
‘变态’一词,她虽不明确其意思,却已可以用得恰如其分了。
不愧是才女。
没想到,老董反而笑了,道:“侄女啊,做个恶人坏人可比所谓的好人强多了,恶人坏人可没有道德的枷锁束缚,行事尺度和善恶选择也比好人宽松很多很多,是很容易走向成功的。”
随即,又拿回那片报简,道:“若老夫是你口中那种好人的话,这家伙岂会乖乖前来投靠?”
第86章 老夫又高又硬!
“叔父又在坑人?”看老董晃悠着手中木简,蔡琰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兴奋!
不是对被坑之人幸灾乐祸,而是她确信老董是位真心爱民的掌权者后,发自内心的一股希冀:叔父手下的能士,实在太少了啊!
但良好的家教,还是使她保持了表面的克制,只忍不住小声问道:“这次……坑得又是何人?”
老董不由一笑,复将手中报简递给她,道:“你猜猜?……”
蔡琰接过报简,只见这次文章的标题是:此人见死不救早有预兆,曾贪恋金饼、沽名钓誉!
副标题是:好友慧眼识人,与其割席断交!
故事书接上回,说那个阻止危难之人乘船的家伙,早先同好友一起在园中锄菜,看到地上有片金子,好友依旧挥锄,像看到瓦石一样。他却拣了起来,瞥见好友的脸色后,才恋恋不舍扔了金子离开。
还有一次,两人坐在一张席上读书,门外有乘华车经过。好友像往常一样读书,那人却忍不住丢下书出去观望。好友随后便将席子割开,和那人分席而坐,并对那人道:“汝非吾友也!”
“菜园锄金, 割席分坐?”看完报简,博闻强识的蔡琰当即反应过来:“这不是平原人华子鱼的旧事?”
“不错, 就是这家伙。”老董赞赏地看了蔡琰一眼, 认真言道:“此人才华文笔比起汝父的弟子, 差之不知几许。”
“可说到治国安邦、牧民理政,汝父那些弟子给他提鞋都不配!”
说完又觉这话太满, 回寰道:“呃……汝父倒是有位弟子,才能与他不相上下,可惜那人远在南方, 老夫估计短期内还绑不过来。”
“.…..”蔡琰神色就有些幽怨。
悠悠看了老董一眼,道:“叔父难道就不能放弃做恶人坏人,以仁德之姿引四方能士倾心投效?”
“.…..”此时又轮到老董幽怨。
认真想了一下后,还是摇头:“虽然你这个提议很诱人,但老夫还是觉得绑过来, 比较有成就感。”
你那是有成就感?
分明就是心理变态, 不摧残糟蹋别人浑身难受!
果然变态的脑回路, 跟正常人就是不一样, 难以理解。
想到这里,她又一摊报简, 道:“那叔父觉得,用这几篇诋毁的文章, 便能将华子鱼坑过来?”
“首先声明,这不是老夫的馊主意, 是贾狐狸的。”
老董先伸出一根手指, 随后又挑起第二根, 道:“然后这法子……当然是行得通的,不过见效会有些慢。”
说着自顾自笑了起来,继续道:“但是,老夫可以从中再添一把火, 让华子鱼的腿脚麻利些……”
说了半天云山雾罩, 蔡琰对此也不是很感兴趣,反正知晓老董的奸计能得逞就行。
就在此时,窗外忽然一阵喧闹声。
掀开车帘,才看到马车已行进至洛阳县衙。
百姓不知听到什么消息, 争先恐后朝那里涌去。远远就看到里三层、外三层的,水泄不通,衙役甚至还搬来了拒马,才将看热闹的百姓拦住。
“诸位乡亲!”人群的中央,有身穿赭衣吏服之人,拿着木制的喇叭大声宣诵道:“今审得洛宁县罗岭乡有秩李司,侵夺乡民田产、殴杀百姓一案属实。”
“有秩李司蓄养僮奴、为非作歹、横行乡里、作恶多端,已审明直接殴杀乡民刘三郎、李秀,庞大富等人,间接致死者不知几何!罪大恶极,虽死莫赎,按律拟判斩决,明年秋后执刑,即刻籍没其家产!”
“乡民刘三郎、李秀,庞大富等人惨遭殴杀,着洛宁县厚葬优抚、田产复归直亲;乡民王二牛无辜蒙冤,受其殴凌,着复归其田产,另从李司资产中抚恤优容;赵柱等一干恶奴,充当爪牙、殴杀百姓,着判斩监候!……”
听到判决,看热闹的百姓们齐声叫好,激动不已。
一干苦主妇孺更忍不住泪水决堤而下,为自身冤屈得雪而哭,跪拜在地感念大汉仍有天理公道。
“下走王二牛,拜谢洛阳丞!”人群中一面相朴实的汉子,连连在地叩首颂扬、涕泪横流。
“司马丞不欺暗室,高抬明镜,厚德流光,可谓百姓青天!”一士子见状大声赞扬,振奋不已。
“苍天有眼, 朝廷圣明, 我等有望矣!”其他商贩百姓也都齐齐感叹,不禁奔走高呼。
“可不是什么朝廷圣明,你们不知道吧,这都是咱董太尉命人办的!”
一看似消息灵通的游侠,突然在人群中道:“要不是咱董太尉为民做主, 朝廷哪会管我等的死活?”
“董太尉?”有人怀疑,道:“人家高高在上,又怎会在乎我等这些泥腿子?”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游侠当即来了劲,引得众人纷纷侧耳倾听:“咱董太尉跟那些锦衣玉食的世家大夫可不一样,年轻时在塞外吃过苦,知道咱有多不容易。”
“后来靠着在凉州浴血拼杀出的功劳,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到了洛阳后,第一件事儿就想着咱百姓采买不方便,大力改革坊市里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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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白龙鱼服至郊外,见豪强追殴百姓,当即派兵马铲了那坞堡。随后上表朝廷,大举严查士族豪强欺辱百姓之事,这才引得廷尉、司隶校尉、御史中丞、洛阳丞闻风而动,还咱等公道!”
“我说这些天怎么见司隶们,四处打探查案。”一百姓恍然大悟。
“可不止司隶,这几天西园的兵马也频频出营,想来便是去攻打那些豪强坞堡了。”又一百姓后知后觉。
“大汉有董太尉,是咱们的福气啊!”
“……”
老董则神色古怪地看着最早引导舆论的史阿,十分想提醒他以后将皮裘里的精绢衣藏好点,别风一吹露出个角,让人瞧出绣衣使身份。
不过,这次事儿办得还是挺漂亮,该赏!
“叔父……”悠悠看着这一幕,蔡琰不由感慨良多,突然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汝为何要这样做?”
“为何要这样?”
董卓闻言,不由古怪笑了起来,反问道:“不这样做,难道老夫要像之前那些权臣一般,甚至光武帝一样?”
“上任后巧立名目,拉拢士族豪强,缴税捐款。等百姓跟着交了得钱之后,士族豪强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成?”
“士族豪强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成?”
蔡琰思忖片刻,明白了老董的意思:不错,汉光武帝依靠士族豪强力量再造汉室,可这也为士族门阀的崛起埋下伏笔。
而为这些买单的,便是广大苦寒黎庶。
“所以,叔父觉得七成太少了,才要跟他们对着干?”
“七成是士族豪强的,能得三成还得看人家脸色!”
说到这里,老董忍不住愤慨:“老夫就算挖空心思横征暴敛,也才只有一人,哪比得上遍地都是、盘根错节的士族豪强?”
“叔父是不想看他们的脸色,所以才会爱民如子、心怀苍生?”
“对!”老董点头,认真道:“老夫好不容易入了洛阳,当了太尉,凭啥要拉拢士族豪强,巧立名目坑百姓,最后还得看他们脸色?”
“要那样,老夫岂不成跪着要饭的吗?”说完,他一拍大腿道:“老夫就是腿脚不麻利,跪不下去!”
蔡琰当时就脸红了,气红了:你拍大腿没问题,可拍我的算几个意思?
就因刚才掐了你,便要这样报复回来?
羞愤下,她结结巴巴地道:“可,可纵观历史,权臣如赵高、王莽、梁冀,皆未得善终遗臭万年。叔父欲站着把钱挣了,与士族豪强为敌,难道不怕重蹈覆辙?”
“呵……”老董便将腰上的紫绶金印解下来,拍在蔡琰面前:“老夫执掌洛阳兵权,士族豪强若不服,让他们过来啊!”
“士族豪强经营百年,根基雄厚。叔父一意孤行,他们若联合起来,未尝不能一战。”
老董又掀开车帘,指着外面山呼‘太尉万岁,董公仁厚’的百姓,道:“再加民心在手、顺天应命,老夫能不能站着把钱挣了?”
蔡琰瞬间双眸流光溢彩,感觉腿都不疼了,对着老董深深一礼:“叔父高,实在是高!”
“不仅高,老夫还硬……呃,手腕强硬,所以老夫是又高又硬!”
第87章 懒得想,只会干!
“叔父,此番我等欲往何处?”
过了县衙快到开阳门,蔡琰开始有些疑惑:“以往只是在城中转转,今日难道还要出城?”
“不错,去郊外呼吸下新鲜空气,城里的人太多了。”老董敷衍点头,不着声色地打开了系统光屏。
上面显示民心值:157点。
此番打击士族豪强、复归百姓田产,无疑戳到了系统的痒处, 也直指百姓生存的顽症痼疾,民心值上涨飞快。
为了‘农业商城’尽快上线,他当然要去郊外再视察一番。
蔡琰闻言,轻轻打开车帘感受下外面冰冷的北风,像是庖丁手中紧握的屠刀, 以无厚入有间, 顽强而坚定地渗透进人的每一寸肌理。
她用棉袍把自己紧紧裹起, 然后善解人意地笑道:“是啊, 郊外空气的确新鲜些。”
就这么一瞬,老董神情不由有些怔怔:少女婉约体贴的笑意,仿若寒冬里的一抹暖阳,让人蓦然感受到一股发自内心的悸动。
说实话,他现在身边的女人并不少,且全都做过男女间最亲密的事。
可何太后是为了活命和荣华富贵,八号技师与胡姬罗珊娜同样如此……三人对自己并没什么了解,更别提什么爱情。
她們爱的,只是权力庇护下的安乐。
唯有最早认识的蔡琰,心中有着与自己一样的愿景,并且外柔内刚。进能为自己写奏表,退愿这么冷的天陪自己去野战……呃, 去打野!
不对, 是去野外视察!
现在想来,让奉先喊她‘妈’,貌似很不错。
最主要的是,历史上董卓跟蔡琰相差太大,自己却不一样:有系统逆生长功能在手,越活越年轻,身材相貌也会大有改观。
而蔡琰才十七岁,继续长上两年无疑会更芳华绝代,女人味儿十足。此消彼长,等个三两年后……
正想着,外面忽然又一阵喧闹。
美好的臆想被打断,老董不由有些恼怒。但很快还是忍住,只是掀开车帘向典韦问道:“阿韦,发生了何事?”
“主公……”典韦的声音很低沉,带着隐忍的愤怒:“一队兵马在城中横冲直撞,践踏百姓!”
老董一愣,猛然将脑袋伸出窗外,看到前方果然是一队顶盔掼甲的西凉铁骑,正肆无忌惮地纵马驰骤。
道路两侧百姓摊位被掀翻踩踏,狼藉遍地。
身后还跟着不少身穿厚甲的羌胡步卒,持刀闯入百姓家中后,抱着布帛米粮等物大笑而出。
甚至有个家伙,竟扛着一位哭喊的少女出来,嚣张大叫,还一脚踹飞追来恳求的少女老父亲……
只一眼,老董的眼珠子便红了:“阿韦,汝与老夫说实话,看到这些家伙如此,你想怎么干?”
“属下不想。”典韦摇摇头,就在老董疑惑时,又补充道:“属下是个粗人,懒得想,只想干他们!”
“!!……”老董瞬间一惊。
随即,又邪魅笑起来:“那还愣着干什么?”
典韦闻言,神色不由一喜,猛然撤出背后的双铁戟。
略微想了想后,又将铁戟扔给一旁的侍卫:“毕竟是主公的麾下,某家便不伤他们性命了。”
接双铁戟的侍卫身子猛然一弯,感觉胳膊差点被砸断。
一旁吕布看着大步向前奔冲而去的典韦,不由鄙夷轻嗤:“乡野匹夫,赤手空拳便要闯入骑阵中,简直……”
话音未落,双眼不由直了!
只见一名头戴武弁的铁骑什长,注意到奔跃而来的典韦,嘴角浮起一丝狞笑,猛然一纵马缰!
阴冷嗜血的眼神,让老董想起电视里纪录片中的狼。
下一瞬,骑士摘下得胜钩上的铁矟,猛然伏低身子。然后又右臂后屈,随时准备骤然发力的标准动作。
马蹄奔踏,铁矟顺势猛然刺出!
也就是一瞬,典韦庞大的身子却斜身一跃,堪堪躲过骑士的铁矟。空中一手精准勒住马缰,猛然一拳轰出!
战马先被巨力拉扯,又仿佛被千斤铁锤砸中。
骤然的疼痛,令它扬蹄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巨大的马身在惯力作用下立足不稳,侧着凌空倒在一旁。
马上的什长还未弄清发生何事,只觉自己身子瞬间失去平衡,惊慌狼狈地从马背上跌落。
巨大的动静,吸引了周边其他铁骑。四名骑士又默契排成一排,齐齐纵马加速向典韦冲来!
典韦夷然不惧,一把抓住想要翻滚逃跑的什长。犹如玩弄一根轻飘飘的稻草,抡起大腿向冲来的骑兵狠狠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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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名骑兵眼中顿时闪出惊骇之色,还来不及思索,便被砸得七荤八素……
人仰马翻。
真正的人仰马翻!
“害民贼!……”典韦又一把扯下毛皮衣,露出上身团团块块如铁般的肌肉,大步向他们冲去:“某家不能揍主公,还揍不了你们!”
所有人诧异望着超出常理一幕,毛发悚然。蔡琰更不禁花容失色,目瞪口呆地道:“叔,叔父……”
“爸,爸爸……”吕布也惊了。
虽然他也可以轻易弄死这一队骑兵,但习惯马战的他从未没想到过,有人步战竟能如此彪悍!
战场上,太多一名骑兵追杀十名步卒虐杀,还未见过一步卒咄咄逼人,撵着十余名骑兵乱窜……
唯有老董双眼放光,神色惊喜又意外:典韦在他身旁一直很乖,甚至可以说朴实。没想到爆发起来,如此让自己大开眼界!
只不过……他刚才光了膀子后,说的那话是啥意思?
不待想太多,前方忽然又有大群兵马冲杀而来,更远处隐约沸反盈天,似乎……是有什么兵变?!
老董神色再度阴沉:“奉先何在!”
“孩儿在!”
当即将紫绶金印交给他,沉凝道:“速去前方平戈止息,然后差人来报!……倒是要看看,是谁活腻了敢在老夫眼皮底子下闹事!”
“喏!”接过金印的吕布,猛然一震锦袍,操纵着赤兔马犹如一团熊熊燃烧的彗星,风驰电掣般冲过那些乱兵。
所有胆敢他的乱兵,皆被一画戟拍得鼻青脸肿。
“尔等还愣着干什么!”老董又一声令下,对着侍卫们喝道:“速去帮阿韦平乱,老夫这里不需要……呃,留下十人护卫昭姬!”
说罢,歉意地看了一眼蔡琰。
蔡琰当即开口:“叔父无需担忧,速去平乱方为正事!”
老董感恩点头,当即抢过侍卫的一匹战马。借助身体的本能,猛然踩住单边皮革马镫用力一翻身……
‘砰’的一声!
皮革马镫瞬间被踩断,战马也痛苦地发出一声哀鸣,直接被老董四百斤的身子带着翻到在地,眼神儿惊恐无比:大哥,你这体重还要骑我?
这是谋杀好不!……
结结实实跌了个屁股墩儿的老董,表情就很惊愕,心情也很复杂。这会儿,蔡琰还关切地看着自己呢……
‘别让老夫知道是谁在捣鬼!……’气急败坏的他,只能无可奈何地看向蔡琰,羞愧又郁闷道:“那,那个侄女……”
“哦哦……”蔡琰这才反应过来,乖乖从马车中下来:“叔,叔父还是乘车去吧。”
第88章 璜儿是个好男孩
“太尉!……”马车刚行至半路,便有吕布差来的侍卫回报:“吕校尉人已至乱场,但未来得及止戈平息。”
“什么?”老董大怒:那逆子,连这点事儿都干不好?
侍卫这才意识到说错话,赶紧补救道:“太尉恕罪,非是吕校尉办事不力,而是他到现场后,已有人平息了动乱。”
“何人?”
“率先赶来的中军校尉董璜。”
“璜儿?”老董一愣, 随即命令车夫道:“继续向前,老夫要亲眼去看看。”
很快马车到达现场,侍卫竖起盾墙开出一条通道。愠怒的老董下车自带一身杀气,手不自觉摸向腰间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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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车,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凝神看去, 大街上赫然滚着四颗血淋淋的头颅。周围士卒杀气愤然,泾渭分明立在两旁, 全都压抑着心头的火气。
一旁羌胡和骑兵较多, 是自己的嫡系西凉铁骑;另一旁汉人与乌丸人多些,骑兵也不少,应是吕布统率的并州狼骑。
除此之外,还有少量的司隶步卒,混杂在并州狼骑的队伍。
两者中央是各自的将领,有赶来的吕布,军司马王方,司隶校尉朱儁,自己的侄儿董璜,以及一位不认识的军司马。
“参见太尉!”
重重乱兵见老董现身,无论骑马还是站立的,全都跪拜行礼。目光很是复杂,羞愧和不甘混杂, 更多的还是敬畏。
老董心头的火气, 勉强稍减一丝:最起码, 没乱到连自己都不认的地步, 还在可控的范围内。
“起来,不用拜了。”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阴阳怪气:“连军法都敢违逆,当街强抢百姓财物,甚至还欺男霸女!……”
“老夫赏赐尔等财物时便有严令,不得搅扰百姓,乱了洛阳治安!”
说着猛然大喝,对着周遭士卒咆哮:“既然将老夫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又何须如此惺惺作态!”
“太尉恕罪!”
被老董一番先声夺人,众将士再度伏首请罪,心头气焰顿时被压制。
老董这才故意缓步走向乱场中央,手却一刻不曾离开剑柄。
再度看了一眼四颗死不瞑目的人头,扫了一眼场中的将校,阴鸷问道:“说说,怎么回事儿!”
“太尉,并州狗贼子和那老东西欺人太甚!”王方率先忿怒开口,又膝行着上前,想要一把抱住老董大腿。
没等他得逞,一只四十六码的大脚便踹了过来:“有事说事儿,别来恶心老夫!”
挨了一脚的王方,显然懵了。
随后竟又一喜,哭诉道:“太尉,我等四名好儿郎,在凉州未曾被敌人所杀,今日竟死在了他們手里!”
说着,又指向人首分离的尸体,痛哭道:“太尉,我等可是一直跟着您出生入死。但有太尉一声令下,哪怕刀山火海,眼皮也不眨一下。”
“可这群半路投靠过来的降卒,还有那不知好歹的老贼,竟仗着太尉宽宏大度,欺负到了我们的头上!”
说着,又狠狠望向朱儁,道:“尤其这老东西,居然还踹了属下屁股一脚……这哪是踹属下的屁股,明明是打太尉的脸啊!”
老董当时又是一只四十六码大脚,狠狠追加他脸上:“打老夫的脸!……啊,让你打老夫的脸!”
一脚将王方踹飞,他才眉头紧蹙,面色难看地望向董璜:“事实果真如此?”
“回叔父。”董璜神色有些纠结,随即还是直言道:“侄儿至此时,只看到四名士卒被朱校尉所杀。”
王方当时神色一喜,朱儁也未曾辩解。
但随后,董璜又补充道:“但侄儿也看到西凉铁骑在劫掠百姓,朱校尉究竟为何要杀这四人,其中或许也有缘由。”
王方愕然抬头,似乎没想到董璜会如此。倒是朱儁眼神变幻了下,神色也没之前那般激愤。
“唔……”老董也没想到,两个月前还认为劫掠百姓天经地义的侄子,今日已明辨是非,不由老怀堪慰,感叹道:“璜儿,虽然你喝酒打架逛章台,但老夫一直打心底儿里知道,你是个好男孩。”
董璜的嘴角抽了抽,面色忧郁无奈:“多谢叔父夸赞。”
就在此时,远处四周又响起战马奔骤之声,兵马未至,高喝的声音已然传入耳中:“并州鼠贼,居然敢欺负我等凉州人?!”
“尔母婢也,今日我等凉州男儿就要让并州鼠崽子们知晓,谁才是大汉天下骁勇劲旅!”
“顺兄莫怕,我等来也!……凉州鼠辈,可敢与汝大父一战?”
“凉州狗贼休要猖狂,我并州男儿又岂会怕尔!”
“朱校尉勿忧,文远已差人禀告太尉……”
“都他娘给老夫住手,你们这群蠢贼!惹恼了兄长,某家免不了挨揍,你们也别想能活着!”
“.…..”
听着隆隆作响的马蹄声,以及乱七八糟的叫嚷,老董顿时觉得头都有些大。忍不住勃然大怒,对四周重重兵卒吼道:“都散开,让他们给老夫滚进来!”
下一刻,各路兵马从四面八方冲涌而来。
可一看到老董居然在场,不管是刚才喊打喊杀的,还是前来劝架阻拦的,全都一脸愕然,陆续惊恐翻身下马,跪拜行礼道:“参见太尉!”
老董一语不发,直至各路人马来齐,才发现麾下将领居然能有一小半:董旻、胡轸、华雄、张辽、张绣、成廉、魏越……
然后,忍不住笑了。
被气笑了。
他瞬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就这种军事素养,敌军但凡来个反间计或误传军情,自军便会阵脚大乱,甚至内讧自相残杀。
当然……这也是很正常的。
历史上董卓入京后,虽然笼络了大汉精锐,军力雄厚。同时,也一并接收了其中的一系列隐患。
兵员成分复杂,派系林立,目无军纪,恃勇斗狠……尤其,以天下公认强勇彪悍的凉州兵和并州卒为最。
正因如此,老董当初派人挖坟,首选就是吕布。
除却吕布性格和身份十分适合,另一个原因就有出于将凉州兵和并州卒,先暂时分开方面的考虑。
没曾想,并州狼骑刚回来的第一天……等等。
想到这里,他眉头不由深深一蹙,嗅到了熟悉的阴谋味道。再看这些被人当蠢驴一样耍的将校,不由……笑得更畅快了。
“叔颍,璜儿,文远,佑维,你们来此是劝架的吧?”
四人齐齐点头,回应道:“正是如此。”
“好!……没老夫的虎符,便敢擅自带兵出营,各打二十军棍不觉得冤吧?”
张辽和张绣对视一眼,慨然抱拳道:“触犯军纪自当如此,多谢太尉开恩。”
无虎符调动擅自出兵,按军法是可以砍头的。老董念其事出有因,又派了人去禀告自己,才降为军棍二十。
董旻就有些幽怨:“兄长,军乱如火,某不得不带兵前来……”
“嗯,有道理。”老董点头,在董旻庆幸松口气时,又开口道:“当众质疑老夫处置,再加五棍!”
董璜不由心虚,但也忍不住开口:“叔父,侄儿只是前来闲逛采买,随身也只有亲卫部曲,不算擅自调兵吧?”
“嗯……”老董很讲道理,点头道:“如此说来,璜儿非但无过,反而有功,该赏。”
说完确认过眼神,是四个能处的人儿,有事儿是真上。
不过三人该挨的军棍,无论如何不能免——军法最是无情,统军之人的威仪,更要毫无道理去维护。
打完后可以带侍医去慰问,可以暗中褒奖擢拔,就是不能明面上当众食言而肥。
随即又看向面色阴沉,一直死死握着方天画戟的吕布,问道:“奉先,还认老夫这个爸爸么?”
“爸爸!”吕布当即高声回应,一脸的坚定:“自然是认的!”
“此事汝打算怎么做?”
“全凭爸爸作主!”
如今老董未同历史上董卓一般瓜分吕布兵权,还因挖坟一事升了他一格,且对并州狼骑也予以重赏。
吕布此时也还未遇到王允,更没因给老董戴绿帽而心怀畏惧,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心和不满。
“好,那你也同他们一样,先站在老夫身后。”老董微笑点头,感慨自己的父爱教育,还是有一定的成效的。
最后才看向那些赶来的武将,热情而真挚地一摆袖:“来,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太尉……”
“别叫太尉,都凉州狗贼、并州鼠辈了……”
老董仍面带微笑,道:“来来来,拿出你们的血性和勇武,痛快地杀上一场。不够的话,还可以再来三场。”
“让老夫也好好瞧瞧,到底是凉州人猛,还是并州人棒!”
第89章 初见高顺
“太尉……”胡轸、华雄、成廉、魏越等人就算再蠢,也听出老董在讥讽自己。
“不用在意老夫。”老董继续阴阳怪气,道:“你们这么勇,连军令都不在乎,老夫又算个der……”
“属下一时鲁莽,实在……”四个大老粗想认怂,看憋半天,也说不出一句通顺的话。
当然, 也可能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彻底被老董吓住了。
“如此说来,你们不想打了?”
“不打,不打了……”四人连连摆手,伏首顿地。带动着身上沉重的甲叶,哗啦作响,一如他们颤抖的心。
老董却突然变脸,声色俱厉:“既然不敢打, 就换老夫来揍你们!……无虎符调动擅自出营,按律当斩!”
“念尔等对老夫还算忠心,先留你们一条狗命,一会儿当众领五十军棍,各降半格,以观后效!”
说实话,老董此时心头怒火突突直冒,很想亲自上场揍这些家伙个生活不能自理。但努力克制一番,还是死死压住了火气。
毕竟,他们不配!
自己动手,也得是董璜这种有血亲关系、值得信任的人。而这些将校, 若非还有些用处,老董连怒气都懒得生!
“唯!……”四人闻言如蒙大赦, 当即拜首谢恩。哪怕五十军棍下去, 至少两个月都下不来床……
分而处之后,老董才回到事情的源点。
手也不按着剑柄, 淡然向王方走去:“老夫再问一遍,公伟和这司马到底是因何, 才斩杀了四名士卒!”
“太,太尉……”王方完全没有料到,事情竟会闹得这么大,早已超出自己的意料和控制:“我,他们……”
“这四名好儿郎,可一直跟着老夫出生入死。在凉州时但有一声令下,哪怕刀山火海,他们连眼皮也不眨一下!”
“没想到未曾被敌人所杀,今日竟冤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阴沉地将王方刚才的话重复一遍,老董居高临下地看着王方:“说出来!老夫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太,太尉……”王方瞬间冷汗直流,抖如筛糠。
“说!”
老董蓦然又一声怒吼,仿若晴天一记炸雷,震得王方心神大乱,下意识地道:“我,我只是下令让儿郎出来放松下,谁知他们竟敢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
四个字入耳,老董都想扒开王方的脑壳,看看里面装得是啥老八秘制汉堡酱料:“违背老夫军令,纵兵劫掠百姓!”
“有人义愤前来阻止,在你看来竟是多管闲事?”
说着看向朱儁,道:“尤其公伟还乃老夫表奏的司隶校尉。司隶校尉是做什么的,你不会不清楚吧?”
“属,属下读书少……”
老董闻言,顿时感觉被出了轻语的盖伦劈一刀,沉默重伤加破防:老夫麾下,都是些什么他娘的贵物!
好半天才反过劲,看向成廉、魏越两人问道:“你俩呢?”
“属,属下也没读过多少书。”
“属下根本不识字……”
老董瞬间感觉低血压被治愈,还有向高血压转变的征兆,又狰狞地看向胡轸道:“你来说!”
“司隶校尉,持节,职掌纠察京都百官及京师附近的三辅、三河、弘农七郡的犯法者。又兼检敕、领兵之权。”
总算是凉州有名望的豪杰,家底丰厚读过一些书,胡轸准确说出了司隶校尉职责。
“那他阻止乱兵劫掠百姓,算不算多管闲事!”
“太尉……”胡轸有些情急,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感受到老董如隐隐欲发火山的气势,只能不甘地道:“自不算多管闲事,反倒是份内之责。”
说完还是忍不住,又补充道:“然司隶校尉虽可纠察检敕,却无执刑之权。士卒有错,自有军法处置……”
老董不由面露疑惑地看向他,似乎不明白这家伙为何此时还这么勇。
但很快,他就释然了:凉州豪杰嘛,自是有些傲气的。
只不过,能承受这样做的后果就行。
“胡文才,有空还是多读些书。莫要让世人以为老夫有眼无珠,尽选些酒囊饭袋把持重权。”
老董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一丝喜怒:“司隶校尉持节,可代天子行事。虽不如使持节般可杀两千石高官,但杀无官位之人,只需证据确凿、如实禀复即可!”
“太尉……”胡轸登时满脸错愕,完全没想到董卓会当众讽刺自己是酒囊饭袋。
入主洛阳之前,董卓一直都很器重信赖他。
历史上董卓派兵攻打孙坚时,便以胡轸为大都护,统领骑督吕布及众多步骑校督,可见其信任度。
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的他,下意识又想说些什么。
但一次,已感受不到老董身上半丝怒气,唯有视而不见、弃之如敝履的冰冷和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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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他也彷如大冬天里被兜头浇下一桶凉水,彻骨冰寒。
老董随即已走向朱儁,深深一礼道:“公伟兄铁骨铮铮,处事果决,老夫在此谢过了。”
“太尉言重。”
老董从始至终未直接向他询问,一是敬,二便是信。历经风雨的朱儁,岂能看不出来。
同样回了一礼后,又看向身旁那位司马,道:“太尉,卑职也是接到此人报讯后,才能迅速赶往此处。”
“且卑职至此时,此人及麾下将士正忍受那些乱兵围殴,竟未违抗军令还手。尤其那些乱兵持刀砍来,他亦不曾后退一分。”
“情急之下,老夫才斩杀了四名凶狂之徒。”
说着,忍不住拍向那人后背,称赞道:“卑职统兵多年,唯见此人能这般得军心、严军纪,令行禁止,实乃名将之材!”
“太尉……”这时,张辽也上前准备开口。
老董却摆摆手,用不着他来介绍:高顺嘛……
之前成廉喊那句‘顺兄’,他就有预感了。再听闻朱儁所言事迹,也唯有高顺这般清白自守、严于律己的名将能做到。
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四具尸体,就很想抱起来再摔一下,说一句‘汝等这些缺心眼儿之徒,几损我一员大将!’
“高顺,无字,并州人。为人清白有威严,不好饮酒,善统兵,麾下士卒甲兵齐整,严守军纪,勇猛善战……”
不能跟刘备一样摔人收买人心,老董只能先将高顺的履历说出来,显得自己这位大领导一直在默默关注。
面色冷峻的高顺闻言,眼中果然闪过一丝讶然,很快又恢复平静:“军司马高顺,参见太尉!”
“唔,顺,依势也,亦有理之意。”
老董又揪着胡须,努力回忆前世语文知识,道:“理者,治玉也。玉得其治之方谓之理,凡物得其治之方皆谓之理,汝觉得‘方理’这表字如何?”
表字这玩意,自上古时姓氏演变而来,渐渐变成达官贵族、地方豪强的专属称号,普通人家无缘得之。
一般士族子弟,行冠礼之后,会由族中长辈,或者恩师,亦或是德高望重之人赐字。而在极度注重孝礼的汉代,赐字与被赐者间,便会多一层亲厚关系。
有些类似于认吕布当义子。
不过收义子这形式,有些太武人化,关系进展也太快。高顺这种人吧,明显属于慢热型,太快了怕接受不来。
好在,高顺虽不善言辞,却并非不懂人情世故:“多谢太尉赐字!”
第90章 算不算欺负老实人?
与高顺第一次见面是因事故,但人家肯接受自己的赐字,便是人情。
人情事故都凑齐了,挺不错的。
虽然老董觉得还不够,想跟高顺再深入了解一下。但看到周围乌泱泱的乱兵,时机实在不合适。
想了想,又望向吕布道:“带着老夫的金印去西园,点兵聚将,若有敢不至或拖延者,军法处置!”
“喏!”
说罢,又看向重重的乱兵怒喝道:“都给老夫散开!”
士卒不解其意,还是乖乖分散开来,露出身后远处神色惶恐的百姓。
老董一步步走向位趴在地上的妇人,看样子应该昏了过去。周围百姓很想上来阻止,但看到那些凶神恶煞的士卒,又全都没了胆气。
妇人胳膊处的衣服已被挂破,怀中死死护着一名四五岁的稚子。看到老董走来,已被吓傻的稚子当即大哭,浑身颤抖。
或许是孩子的哭声,惊醒了昏倒的妇人。
不明状况的她骤然一惊,眼睛睁得大大的。
见老董蹲在稚子面前,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猛然伸手一巴掌,护住孩子声如夜枭般叫道:“狗贼滚开!……尔等这些害民贼,不得好死!”
像极了恐惧至极,仍奋不顾身守护幼崽的母兽。
老董下意识捂脸,一片火辣辣的疼。远处蔡琰见状,不由心疼又紧张地捂胸,生怕这一变故节外生枝。
“贼妇找死!”
身旁侍卫怒极,当即挥刀便要斩杀。可手中环首刀刚举到半空,人就飞了起来。
“滚开!”老董一把推开那侍卫,怒吼道:“老夫这一巴掌难道不该挨?挨再多也是活该!……”
“身为当朝太尉,理应安民守国,护佑百姓。老夫却疏忽大意,竟致使尔等肆意劫掠、哄抢财货,还伤了百姓!”
幸亏军乱爆发短促,阻止也及时,未造成百姓死亡。
“太尉……”从地上爬起的侍卫,一脸目瞪口呆。
“太尉!……”周边将校士卒见状,再度齐齐拜下。当然,有些是因羞愧,有些是激动,有些只是单纯畏惧老董的怒火。
“叔父……”蔡琰却芳心大定,明眸中尽是敬慕:“叔父果然是心怀天下、爱民如子的老实人,胸襟广阔。”
“太尉……”妇人则神色大变,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你是好人?”
“呃……”老董想了想,道:“老夫不是什么好人,而是罪人。没管好手下这些士卒,惊扰了尔等。”
“夫人及众百姓放心,老夫会双倍赔偿各位财物医药费,以及精神损失费。”
“精神,损失费?……”妇人本来惊恐疑惑,此时更一头雾水:太尉是嫌自己不精神,打的一巴掌不够有劲儿?
可他那吨位,就算使足力气,也抽不动啊……
“诸位百姓,老夫今日手下犯了错,是给他们的自由过了火。”老董随即起身,对着周围百姓一个环礼,道:“若尔等有闲暇,可随老夫一同入西园,届时处置是否公道,也请诸位给些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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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闻言,纷纷……向后退了一大步:这胖子好狠毒的心呐,居然还想将我们诓军营里,来个一窝儿端!
信任从来是脆弱的,一旦破坏,是个人都会有防备。
老董见状,又三指向天起誓道:“百姓们放心,若老夫对尔等有半分不利,或此番处置不得诸位满意,愿被信任之人背后捅刀,浑身肥肉被点天灯!”
百姓闻言,又纷纷……面露惊诧:这胖子是个狠人呐,起誓都如此恶毒,真对自己下得去手。
没有人怀疑,老董会说话不算数。
不是百姓们愚痴,而是在重诺讲信的汉代,往往一笔巨大的生意,都可能不会立契,仅凭一句空口白话。
结果,大多又都能说到做到,皆大欢喜。
在这样信任成本极低的时代,赌咒誓言便有很大的信服力。
“尔等若还有他事,也可以不来,全凭自愿,绝不勉强。但该给付的赔偿,老夫绝不会拖欠!”
说着又看向朱儁,道:“公伟,此番便要辛苦你了,务必仔细统计好百姓损失,待老夫处置好后好诚恳赔偿。”
“喏!”朱儁慨然抱拳,看老董神色很是顺眼不少。
言罢,老董大步上车。
看乱军缓缓退去,百姓们面面相觑,彼此对视一眼都传达出强烈的信息:这场热闹,咱要不要去瞧?
去吧,可能会要命。
不去吧,心里又痒痒……
“诸位,我觉得可以相信太尉,这处置究竟如何,也要亲眼去看看!”
待大军离去一段距离,藏在人群中的史阿又当起行走的营销号:“太尉若真想劫掠我等,刚入洛阳时便可动手,为何还要等到此时?”
话音落下,别处的绣衣使也开始捧哏,附和道:“这位郎君言之有理,若太尉真心要劫掠我等,何必还要费心改革商制,又为咱百姓申冤做主?”
“是极,若太尉要对我等不利,劫掠我等的也不会只是这么点人。太尉更不会亲自出面,前来愤怒阻止!”
“某家相信太尉!……这热闹一定要去瞧瞧,不然就算赔偿下来,心里也憋得慌!”
“不错,万一调查统计时,漏了我家的缸被砸碎了咋办?”
“同去同去!”
十几名绣衣使当即在前,追随大军的方向而去。可走着走着,一名绣衣使就不自信了:“镇抚使,百姓没跟来啊……”
“不急,让煽动再飞一会儿。”史阿信心十足,想起前些时日,跟着师父去向老董汇报时的一番对话。
“太尉心怀百姓,为何还要让我等隐匿其中,伺机引导煽动?”那时师父王越问出了,史阿也最想知道的这个问题。
正躺在胡床上舒服享受八号技师按脚、罗珊娜揉肩的老董,则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民意,从来就是用来被左右煽动的啊……”
“百姓这个群体最为庞大而松散,很难凝聚成统一的力量发出的声音。可他们心的中,又有最朴实、最简单的愿望。”
“如此浩荡的舆论阵地,已被士族豪强把持压制多年。倘若我等不来引导、不去争夺,难道还要让百姓继续沉默下去?”
“可是……”那时史阿没忍住,开口道:“煽动起来的民意,难道还会是真正的民意?太尉这样,不算是欺负老实人?”
老董闻言便笑了,问道:“士族豪强欺辱过百姓么?”
“欺辱过。”
“老夫欺辱过么?”
“不曾。”
“百姓们恨士族豪强么?”
“恨!”
“那百姓们恨老夫么?”
“不恨!”
说到这里,老董豁然直起腰,大怒道:“那你们不去反抗踩着百姓喉管的士族豪强,反而来问老夫是否在欺负老实人?……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史阿一下愣住了,无言以对。
同时,他也感觉出老董很厉害,是位洞彻道理、精通人性的……男太尉。
“等等我们,我们也要去!”
“不错,我等也信太尉!”
“太尉不会害我们的!……”
果然,刚想完这些,身后迟疑的百姓也终于按捺不住,纷纷喊着跟了过来。且随着人群愈加壮大,愈有不断的百姓加入……
第91章 做个弹弓打老夫家玻璃
西园军营。
巨大悠长的牛角声低沉响起,起初不甚清晰,随后便灌满耳际。营房中所有士卒闻声,当即神色一震,不约而同地向校场进发。
数万人马从各营房汇聚而来,如海浪翻涌,又如汹汹蚁潮。一眼望去,黑压压地根本看不到边儿。
点将台上老董左手按剑威风凛凛, 看着前身给自己留下的雄厚根基,心潮澎湃。同时,右手那里……拎着一支巨大的木制喇叭。
但就算他是男高音又用上喇叭,对着数万人大喊,还是会让很多人听不清。
不过没关系,喇叭也不是为了扩音,而是拎着就感觉很有气势。
待各校尉、司马、曲侯、队率、屯长、什长、伍长各级指挥士卒,围绕点将台列成一个圆形,老董又看了一眼台边的群众代表,以及装作代表的蔡琰和史阿后,才举起喇叭大声道:“儿郎们!”
“参见太尉!”数万人齐齐回应行礼,声振寰宇,场面极其壮观。
老董激动得不禁打了个尿颤,平缓下情绪后才继续道:“今日唤尔等前来,只因老夫想跟尔等说点心里话!”
数万士卒顿时……握紧了拳头:这可是大冬天!你丫四百来斤抗冻,穿得也厚, 吃饱撑了就拉我们出来唠唠嗑儿?
知不知道那号角, 有重大军情或要冲锋敌阵时才会吹响!
不料, 老董随后一个问题,真让他们来了兴趣:“尔等, 究竟为何才想着来当兵?”
问题一出, 士卒反应各不相同。
老董也不心急,任由他们左右四顾、面面相觑,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又故意抛砖引玉:“文远,你来说说……”
“为靖定天下,勘平乱世,还百姓黎庶一个朗朗乾坤!”张辽慨然回应,心中信念始终未变。
“说得好!……”老董当即大赞,随后却道:“不过,这只是你参军的初衷,并非广大儿郎的。”
“今日老夫要听的,就是儿郎们的心里话。”
说着信手指向一名士卒,让他上来问道:“汝为何要来参军?”
“某,小人……”士卒哆嗦半天,也没说出个完整的话。一副拘谨寒酸模样,引得下面其他士卒不由发笑。
“不必忌讳害怕。”老夫则轻抚他的后背,柔声道:“说出最真实的原因即可,说错了老夫也不会怪罪,更不会治罪。”
“小人……也不知为何要来参军, 就是家里人都死光了, 没地方吃饭, 正好遇到太尉募兵,小人便来了。”
“实诚!”老董当即夸赞,又循循善诱地问道:“也就是说,你来参军就是为了能吃上饭?”
“是。”
“好!……”说着又望向台下,道:“有多少儿郎,跟他是一样的?……就是乱世漂泊、毫无可依,只能豁出一条命来拼个前程?”
“听清楚的,也是这情况的,举个手来。”
台下士卒们这才微微动容,随着一人举起手,很快蔓延起来。后面的士卒被前方袍泽告知,也纷纷举手回应。
老董身后的朱儁、张辽、高顺、张绣,以及台边的蔡琰、史阿和一大群百姓代表,却不由面露疑惑:来西园不是为处置王方麾下劫掠百姓一事,怎么还真聊起天儿来了?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天儿,很冷的好伐。
老董似乎还真聊出了瘾,又向那士卒问道:“那你有没有啥梦想?”
“军营里有吃有喝,且一天两顿都能吃饱,小人没想过这些。”士卒摇摇头:活着就已很艰难了,梦想是个啥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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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老董愣了愣,再接再厉道:“比如说你上战场立了功,得了一笔赏钱后会怎么花?”
“吃顿肉!”
“你得的是一笔巨款,顿顿吃肉也花不完的那种。”老董继续引诱,道:“吃完肉呢,还想干点儿什么?”
“呃……买些保暖的衣物?”
“然后呢?”老董又问,道:“那钱还是没花完。”
这就让士卒头疼了,狠狠鼓了一下勇气,才敢开口道:“在洛阳盖座房子!”
“然后呢?”
“然后……得再买上几亩田地吧。”
“再然后呢?”
“钱还没花完?”士卒都纠结了,一跺脚后才道:“那就再买头耕牛!”
董卓这个气啊,没想到这孩子如此不开窍儿,不得已再度引诱道:“有了房子有了田,还有了耕地的牛,就不想再娶个细君?”
细君,就是媳妇儿。
士卒一听脸就红了,双眼却亮了,小声羞昵地道:“想……”
“有了细君后呢……说心里话,你想干什么?”这时候,老董开始笑得邪魅起来。
士卒脸登时更红了,或许是老董的笑很有迷惑性,也或许语气很真诚,他鬼使神差地道:“我想把她深衣脱了……”
“登徒子!……”蔡琰闻听不由面皮发烫,神色羞窘。万没想到在肃杀的军营里,竟听到这等轻浮下流的话。
台下士卒闻言,也忍不住哄笑起来,场面顿时险些要失控。
老董则看着尴尬到能用脚趾把点将台抠破的士卒,拿起大喇叭喊道:“严肃点,都严肃点!……正谈人生理想呢,你们都严肃点儿!”
“男欢女爱,成家立业是实打实的人生大事儿,你們都笑什么笑!有本事儿盖了房子、买田买牛后,都别娶细君啊!”
这话一出口,台下士卒和台边百姓代表,以及台上的将校们,神色就真严肃了起来。
不过那严肃里,还带着几分藏不住的兴奋:太尉,咱真要聊这个啊?……要这样,那我们可就不冷哈。
没想到,老董是来真的,又用鼓励的目光看向那士卒:“然后呢?”
“然后?……”士卒脸都成猴屁股了,想到不该说的都说了,干脆心一横又道:“我脱她的鞋,脱她的袜子。”
“再然后呢?”老董温声细语,又问。
士卒忍不住深吸两口气,咽了两口唾沫后羞涩地道:“我脱她的绔……”
这一下,将校士卒再也不嫌冷了,呼吸都有些粗重。百姓代表也都代入进去,听得津津有味儿。
一时间,军营校场上洋溢着浓郁的文化气息,和朴素的人文关怀。
唯有蔡琰羞窘到无地自容,完全不知如何应对。
她很想甩袖离去,当着这么多人又不太合适。最主要的是……心中也一丝渴望,想知道后面究竟会发生啥。
老董果然不负她的期望,又娓娓问道:“然后呢?”
“然后……”士卒都快疯了,不由自主将头埋在老董宽厚的胸前,小声急切地道:“我脱她的渎裤……”
“然后呢?……”
士卒猛然抬头,大惊失色:太尉,然后真不能再说了啊!
老董此时却笑了,邪魅地都有些狷狂:“然后你不敢说,老夫来替你说!”
顿时,数万目光齐齐如烙铁般印在他身上,满脸的兴奋与期待,真不知大汉太尉然后说些什么。
可这该挨千刀的家伙,突然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然后你就抽出她渎裤上的猴皮筋儿,做个弹弓打老夫家里的玻璃!”
第92章 听懂掌声!
话音落下,老董看着所有人一脸不解神色,笑得更欢快了。
汉代的渎裤里当然没有猴皮筋儿,其他人也不知道玻璃是何物,更想不明白那么关键的时刻,怎么就跟弹弓扯上了关系……
但就因别人不知道,皮这一下他才很开心。
董旻和董璜两人就不开心了,无地自容地地对视一眼, 董旻小声道:“璜儿,幼叔说过了,兄长的药不能停,一停就说这些别人听不懂的。”
“何止药不能停。”董璜也小声回复,羞愤道:“依侄儿看,还得加大剂量!”
好在老董这胡言乱语的毛病,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收敛笑意后便认真了许多,道:“都听不懂吧?……”
“老夫的意思是,同一个大汉,同一个梦想。大部分人都跟他一样,想着有家有产、有妻有子,和和美美、简单幸福地过一生。”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问道:“这些,尔等听懂了么?”
“听懂了!”一番话士卒非但听懂了, 更觉说到了心里。
“听懂掌声!”
士卒们愕然一愣, 但还是掌声雷动,如排山倒海。
等掌声渐渐停歇,老董脸色便略略有些复杂低沉,又道:“现在,老夫请尔等想一个场景。”
“就是你和细君在家里,吃着肉还唱着歌儿,突然冲来一伙人就把你们劫了。抢了你的田契和耕牛,还把你细君拉到另一个屋儿……你该怎么办!”
听到这里,又羞又恼的蔡琰愕然惊醒,终于明白老董刚才为何要聊那么多,做那么长的铺垫。
不把人心中的欲望勾出来,让士卒代入,他们很难对洛阳百姓感同身受。
“某砍了那伙不长眼的狗贼!”果然不待老董问,台上士卒已眼珠子发红,激愤不已。
“不错,砍了他们!”
“反了他们了!”
“敢抢某家的田,牵某家的牛,还拉某家的细君去另一个屋儿……某家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不,你们扒不了他们的皮。”
老董又适时用最大的力气,喊道:“那伙人骑着凉州大马,手持坚硬锋利铁矟,还成群结队地杀来,尔等根本不是对手!”
说着,看向台下士卒:“若是如此, 尔等又该怎么办?”
“那, 那某至少也要砍死他们两个。杀一个够本儿,杀两个有赚!”台上士卒是真代入进去了,目眦欲裂,手死死按着环首刀。
老董却故意挑事儿一样,道:“杀两个又有啥用,你田地和耕牛还是被抢走了,他们还是会睡你的细君,揍你的娃……”
“某,某!……”台上士卒快疯了,猛然拔出环首刀,想砍人却又不知该砍谁。
台下士卒也差不多,想着这样的情景,整个人都要炸裂。
就在此时,老董猛然扳住台上士卒的肩膀,深情又激愤地摇晃道:“清醒一点啊!……醒醒,你根本没有房子、田地、耕牛和细君!”
“嗯?!……”
士卒如没骨头的傀儡,身子来回摆了几下后,整个人精神瞬间如泄了气的皮球颓扁,失神落魄地道:“是,是啊……某还没有房子、田地、耕牛和细君。”
一瞬间,台下数万将士握着兵刃的手就硬了!
彼此对视一眼,很想冲上去将那死胖子剁成饺子馅儿:没有你说个der啊,白白浪费我們这些多感情!
老董却又笑了,鼓劲儿道:“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尔等以前不是连饭都吃不饱,后来跟了老夫,起码饭管够了吧?”
“前些时日不是还发了些赏钱,让尔等在坊市里采买些生活用具?”
“嗯。”士卒这才怨气稍减。
毕竟老董说的是实情,日子越过越有盼头儿。
“老夫也保证,只要尔等用心操练、奋勇杀敌,以后房子、田地、耕牛、细君和娃,这些都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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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等,信不信老夫!”
“信!”
“听懂掌声!”
这一次,士卒再没有迟疑,使劲鼓起了掌,全营的情绪士气瞬间又被带动起来。
想着未来的好日子,他们忽然觉有种东西被注入体内,整个人一下活过来,再不像以前浑浑噩噩、只想快活一天算一天。
眼见火候儿彻底够了,老董故技重施,将话题拉回:“但是!……老夫刚才说的事,还是没解决。”
“想想你们辛苦了半辈子,用命拼杀才换来家庭和美。可世道动乱、朝不保夕,你们愿让儿女活在那样的世界么?”
“不愿意!”
“那单靠个人的勇武,能护卫好这一切么?”
“不能!”
“所以没有动乱的日子,才是好日子。大汉正是为此,才制定了律法,军营也定下了军纪,老夫三令五申让尔等勿要扰民、与民和善共处,也正是这个原因。”
说着,猛然看向那些被绑缚的乱兵,怒吼道:“可他们却违背老夫军令,闯入闹市肆意劫掠百姓财产,还欲行不轨之事!”
“尔等说,老夫该怎么办!”
“杀了他们!”
“当斩之!”
“可恶至极,自当剁了!”
一番铺垫,士卒们已明白事情本质,推人及己自愤懑难平。群情当时激奋不已,纷纷举刀顿戈请求严惩。
“太尉!……”乱兵中一名士卒涕泪横流,自始至终听完老董深入浅出讲述的道理,幡然悔悟,声音哽咽道:“小人知错了,做下这等恶事实属不甘。只求速死以赎其罪,恳请太尉成全!”
“太尉,某也知道错了,请太尉行刑!”
“只恨那狗司马贪墨太尉赏赐,哄骗我等劫掠百姓,然错已铸成,唯死而已!”
“嗯?……”听到这里,老董当即眼珠子红了。
命人带来那士卒一把拎起,道:“汝刚才说什么?……王方那狗东西,贪墨了老夫给你们的赏钱,直到今日又下令让尔等劫掠百姓相抵?”
“不错!”死到临头,士卒也没什么好怕的,道:“各营部都发了赏钱,有多的有少的,唯我部一枚钱都没。”
“见我等积怨已久,王方那狗贼便说今日放任我等劫掠百姓,抢多少全看自己的本事儿……”
“太尉,事实的确如此,我等今日可死,却不能死得如此窝囊!”
“太尉,小人也可作证!”
“.…..”
瞬间,老董便有些后悔,后悔让钟繇上表废除肉刑了:就王方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贪得无厌、鼠目寸光的狗东西,一刀砍了实在太便宜了他!
“王方!……”蓦然回头,他如一头暴怒的雄狮,狞笑着将其一把拎起:“士卒说的可否属实?”
“太,太尉……往常都是这么干的啊。”面色惨白的王方犹如待宰的鸡,拼命在空中蹬腿儿。
“往常老夫也让尔将赏钱贪墨了?”
“不,不曾……”
“好,那老夫今日宰了你,不算冤枉吧?”
王方顿时惊恐万状,哭求道:“太尉,属下为汉室立过功,为太尉流过血啊!……”
“那就下辈子争取投个好胎盘,继续为老夫流血吧!”
话音落下,不待王方惊叫,老董已奋力将其一抛。随即剑光寒凛闪烁,空中顿时爆出一大片血花!
第93章 公平,公平,还是TMD的公平!
剑光闪烁,人首分离。
凶悍果决的行刑,令整个校场一片寂静。
半息过后,百姓代表才反应过来,蓦然发出一声惊呼。随即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再看滚落高台下的脑袋。
蔡琰同样面色煞白,闻着浓重的血腥味,忍不住想要干呕。但想到王方如此可恶、死有余辜, 又恨不得在脑袋上踩上两脚。
随即看向不怒而威、仿若天神般的叔父,想起他自兵乱发生至此的种种,当真处事轻重迟缓有度,精于谋略又深谙人性。
一时间,娇躯不自觉一阵战栗微颤,心头再度泛起一丝说不出的情愫。
别的不清楚,她却知道自己好像,就容易被这等睿智的人吸引。而自己,也能透过四百多斤的肥肉,看到里面那颗闪耀发光的灵魂。
“好!……”此时乱兵中有人突然高呼,咬牙切齿道:“狗贼欺辱我等久矣,今日怨气得报,死也瞑目了!”
“杀得好!……”台下士卒也忍不住高声呐喊,以刀拍盾、以戈顿地大声赞扬:“太尉威武!”
余怒未消的老董,则拎着滴血的剑道:“老夫心善,念将校们多年追随, 也未酿成大祸。给尔等三日时间,将以往贪墨士卒的钱财全吐出来, 便可既往不咎。”
“倘若还心存侥幸, 跟老夫玩心眼儿……”后面的话,他一向不喜欢说出来。
一来能给那些家伙无穷的想象空间,更具威慑力。
二来便是喜欢上了, 阿韦的方式——有啥好说好想的,真正的猛男就该……直接重仓空进去!
反正军纪已烂谷底了,以后怎么走都是向上,更不介意期间揪出几个不长眼的,杀鸡儆猴、肃正风气。
说完,看似随意地扫了一眼百姓代表中的史阿。
史阿秒会意,知晓绣衣使下一步该干啥了。
身后一些将校闻言,面色却不由惨白,雄壮的身子也开始微颤:您说自己心善,我们不反对。但至少,先把滴血的剑擦干净吧?
“狗贼王方被诛,我等已无怨气,恳请太尉下令行刑,送我等上路!”一乱兵又冲着王方的头颅狠吐一口唾沫,大声请愿。
只是语气中,还是有一丝哽咽和不甘,但说完这话,他便直直挺起胸腰。
“请太尉送我等上路!”其他乱兵齐齐呼应,声色悲壮。
老董则看向一旁百姓代表,躬身行礼道:“诸位,他们违抗军令,劫掠欺凌尔等,老夫砍了他们脑袋,可觉公平否?”
百姓代表这才回神儿,当即连连摆手:“太尉不可,这刑罚太重了。”
“他们也是一时糊涂。”
“首恶已诛,我等只求能得到些赔偿,没想过要他們的命呐……”
这次,里面没绣衣使的煽动,全是百姓最朴素想法。引得台下士卒们纷纷侧目,面露羞愧。
乱兵更汗颜无地,转身向百姓跪拜、悔不当初:“我等错矣,不值得诸位乡亲们如此宽宥……”
“夺人钱财,还欲辱人妻女,我等畜生不如!”
“我等知错了,只愿下辈子再来偿罪!”
“等等……”听到这句话,老董便忍不住摆事实、讲道理:“轮回转世咱不太清楚,就说真有下辈子,你还记得祸害的人家么?”
“呃……”那乱兵一抬头,满脸的错愕:太尉,人家正忏悔悲伤呢,能别突然问这种很深奥的玄学问题么?
我们这些大头兵读书少,哪知道下辈子会是啥情况?
老董却不依不饶,还认真了起来,又道:“咱就假如你是个实诚人,下辈子也记得这事儿,想当牛做马赔偿祸害的人家,也得等你长个十几年吧?”
“这么长的时间,通货膨胀多少你算过没,利息该赔多少,心里有数儿么?”
“通,通货膨胀?利息?……”若说刚才属于玄学领域,士卒大概还听说过,可这会儿经济学的知识点,他们彻底一头雾水。
蔡琰也忍不住捂额,一脸的郁闷:叔父哪点都好,就是会时不时说些莫名其妙的词儿,让自己这位才女都感觉才识浅薄、自信受挫。
还是读书少的董旻和董璜,心思就简单些。
董璜只是一叹息,眼神儿看向董旻:幼叔,侄儿回去就去找侍医,上来就用猛药!
董旻也习惯了,只是上前提醒老董道:“兄长,说重点。”
“哦,重点是……”老董便看向百姓代表,继续诲人不倦:“乡亲们要的是赔偿损失,要你们脑袋又有啥用?”
说着又一脸和颜悦色,问询百姓代表道:“不知老夫说得可对?”
“啊……对对对!”百姓代表当即连连点头认同。
老董又看向乱兵,道:“尔等很快就能拿到以往该得的赏钱,到时按市场价赔偿百姓财物损失、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此事不就揭过去了?”
“太尉!”众乱兵齐齐猛然抬头,惊喜不已:“如此说来,我等不用死了?”
“一死百了,老夫还怎么追究罪责?”老董便笑了,笑得很阴森:“赔了百姓损失,尔等与百姓的恩怨可消。”
“但老夫三令五申,尔等却还有胆违背,给全营带来极其败坏的影响,更让百姓误会了老夫,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认打认罚,绝无怨言!”一乱兵机灵,当即伏身在地。
“认打认罚,绝无怨言!”其他乱兵也有样学样,以额叩地。
“好,知错敢认,有错能改,也算大丈夫!”
老董当即举剑,凛然高声宣诵:“司马王方贪墨军饷,欺虐士卒,伪令麾下劫掠百姓,罪大恶极,已被老夫手刃!”
“麾下乱卒纵掠闹市,哄抢财物,殴凌百姓,败坏军纪。然念其不过听命行事,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着领五十军棍,赔付百姓所损,以正军纪!”
“中郎将胡轸,督军华雄,司马成廉,魏越无令擅自领兵出营,更欲自军火并,着领军棍五十,降秩半格,以观后效!”
“中郎将董旻、假司马张辽、张绣,虽亦无令擅自领兵出营,却知派人向老夫报备,且为止息平戈而来。虽其心可嘉,然其行不可取,着领军棍二十!”
“司隶校尉朱儁,中军校尉董璜,司马高顺三人秉公职守,大局为重。尤以司马高顺恪守职责,举止有度,擢为果毅校尉,赏百金。司隶校尉朱儁、中军校尉董璜赏五十金,以彰其功!”
说罢微微停顿,再度看向一旁百姓代表,温言道:“诸位勿忧,少时便有司隶前去家中统计财损、医药、误工、精神损失,一应赔付皆不会少。”
“士卒赏钱不够的,老夫会代为赔偿……”然后又躬身一礼,道:“不知如此判决,诸位可觉公平妥当?”
“太尉仁德公平,我等心服口服,铭感五内!”
一众百姓代表纷纷拜地回礼,感激涕零不已:“大汉有如此怜爱我等之太尉,实乃苍生之福。”
听到这些,老董才满意地松了口气:觉得公平就好。
随即虚空斩落利剑,高声喝道:“所有处决,即刻执行!……尔等也都死死记住,老夫来洛阳只办三件事,公平,公平,还是TMD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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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百姓将士当即再度拜地高呼:“太尉英明威武!”
“不,老夫是处事高明,手段强硬!”
“太尉又高又硬!”众百姓将士立马默契改口,声音山呼海啸,响彻洛阳上空,久久不绝。
第94章 红烧排骨要多放油!
翌日一早,蔡邕一脸古怪地看着大女儿。
只见她端着碗却不吃饭,一会儿痴痴笑笑,一会儿又峨眉紧蹙,不一会儿娇躯微颤,还忍不住揉了揉大腿……
“昭姬,昨日同太尉都做了些什么?”他心里有些慌,已猜出这事儿肯定跟老董有关, 却又不好直接问……
蔡琰却听而不闻,明眸仍涣散地看向虚空,宛如……一位纯正的智障少女。
瞬间蔡邕就火了:自己辛辛苦苦花费十七年时光,才养出这么一位才名动天下的女儿,那个天杀的老东西竟然只用一天时间,就把女儿给变成了这样!
“还能去干什么?”
正愁眉苦脸看着面前黍米、腌菜、大酱不爽的蔡婉,没好气道:“一个老鳏夫,一个俏寡妇,同乘一辆车出去。回来时阿姐走路还一瘸一拐的,肯定是……出去玩被丑胖叔父不小心踩了脚呗。”
前些时日和河东卫家派人传来消息,言卫宁卫仲道病重而亡。与其有婚约的蔡琰,被称作寡妇也不能算错。
可这话一出,蔡邕当时面色骇然,筷子都惊得掉在地上:自己这二女儿, 说的是何等虎狼之词!
好在她还懵懂无知, 以为大女儿走路一瘸一拐, 只是被太尉给踩……不对,这根本不是重点好不好!
重点是自己的大女儿,她竟然!……
这时蔡琰已反应过来, 也不作色反驳,只是伸出纤纤玉指在蔡婉可爱的婴儿肥脸上一捏:“婉儿, 你皮又痒了是不是?……吃过了叔父家的早餐,嫌自家的不好吃,就生气胡乱编排阿姐?”
随后,看着蔡婉龇牙咧嘴讨饶的模样,脸上不由又泛起母爱的笑意,不知不觉道:“其实仔细看,婉儿也很好看的,若日后叔父的女儿也能这般……”
“昭姬!……”
听着这番话,蔡邕又将碗掉在了地上,感觉天都塌了,说话也磕磕巴巴:“你昨日真的跟太尉已,已经这个,那个啥了?”
“这个,那个,啥?……”
蔡琰一愣,不禁想起‘猴皮筋’的事儿,当即霞飞双颊,又羞又恼:“父亲胡言乱语些什么, 女儿自幼蒙父亲授业,知书达理,岂会做出那等, 那等羞耻败坏之事。”
“昨日女儿与叔父在车中,只是谈论了下他为何老喜欢用些阴谋诡计,做些爱民如子的事。”
“后来也不知为何,气得女儿忍不住掐了一下他的腰,随后他就趁女儿不备,拍了下女儿的大腿,到现在还感觉疼呢。”
“哦……”蔡邕这才如释重负,感觉魂儿又回到了体内:“只是谈论了下治世之道,然后你就掐了一下他的腰,他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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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刚说到这里,他便不动了。
整个人愣愣跽坐在原位,目光涣散,神情呆滞,宛如风化百年的石俑,不想再跟尘世有所瓜葛……
“阿父?……”蔡婉还觉得有趣,扬起嫩白小手儿在蔡邕眼前晃了晃。
直到发现父亲半天还没反应,才有些慌了,哭着拉住蔡琰的袖子:“阿姐,阿姐不好了,父亲是不是年岁已高,突然就……没了!”
“婉儿还小,不想这么快就挖坑选坟、披麻戴孝啊……”
她应该庆幸,庆幸生在了一个老爹开明、阿姐护爱的家中。换作别的汉代家庭,单凭这句童言无忌,此时就该学习如何适应瘸子的生活了。
还得是历经风雨、奔逃逃亡多年的蔡琰,心理素质过硬,先一碗黍米汤泼蔡邕脸上,随后才道:“父亲莫要多想,女儿与叔父不过是纯洁的……”
可惜话刚说到这里,自己就没脸说下去了:都动手动脚了,还什么纯洁的叔父与侄女关系?
也就是这一瞬,她忽然神色惊恐起来,求助地向蔡邕问道:“父亲,女儿是不是?……”
“嗯……”蔡邕机械地点点头:怎么说也是过来人,若不知晓到底怎么回事儿,又岂会一下风化凌乱?
“可叔父今年已五十有余,女儿又怎么会?……”
蔡邕忍不住摊手,木然摇头道:“为父也想不通,大汉那么多年轻才俊,你也可谓人中龙凤……”
说到这里,已不由悲愤痛苦莫名,双手托天呼道:“为父想不通,实在想不通啊!”
“那,那女儿该怎么办?……”心乱如麻的蔡琰不知所措,随即豁然起身,一副荆轲赴秦的悲壮:“女儿找他去!”
蔡邕又风化了:素知大女儿外柔内刚,可这种事儿……是能硬刚的么?
好在没等开口,蔡琰又坐了回来:“不行……女儿见了他又该说些什么,问他如何不知不觉就偷了自己的心?”
“哼,就他那厚颜无耻的德行,必然会说是自己魅力无穷……”
“呸,怎么这时候,满心满脑子还是他!”
说完,欢喜和痛苦神色来回在俏颜上变幻,茫然无措地竟向蔡婉问道:“婉儿,阿姐到底该怎么办?”
蔡婉表示听不懂,但很兴奋:“阿姐是想要去丑胖叔父府上?想去就去呗,带着可爱的妹妹一起去!”
蔡琰当时又忍不住动手,咬牙切齿地道:“为了一顿好吃的,就把阿姐给卖了?”
“女人你放手,我可是已经忍了你好久!”蔡婉也怒了,真不知这女人到底在发什么疯。
“忍了我好久又能如何?”
“我,我就再忍一下……”
生活不易,萝莉叹气。蔡婉能怎么办,只能乖乖求饶道:“阿姐你放手,疼……要是你不想去丑胖叔父府,让我去如何?”
“你去?……”蔡琰又想发怒,随即想到什么,突然认真道:“你好像还真得去一趟,告诉叔父,王方幕后必有阴谋。”
“王方幕后必有阴谋?”蔡邕又听不懂了,道:“王方乃是何人,怎么又扯到了阴谋一事?”
谈到正事,蔡琰才恢复平静,将昨日乱兵一事同蔡邕说了,道:“叔父麾下凉并二州士卒向来不和,可并州士卒刚回到洛阳,王方便纵兵劫掠百姓,还凑巧与出来采买的高校尉相遇。”
“且双方冲突刚爆发不久,军营便有胡轸、华雄、成廉、魏越等将校陆续赶来……若仅是两部偶然争斗,那边如何那么快便有了消息?”
“昭姬,你是说?……”蔡邕神色也凝肃起来,随即看向蔡婉认真点头道:“如此说来,还真需提醒一番太尉。”
“不错。”蔡琰点头。
随即不由摇头,晒然道:“不用了……叔父那般精通谋略、深谙人心,想必这点早已心知肚明。”
可刚说完,又不由自主扯起衣角,进退失据:“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叔父既要想着绑人,又要坑人,还要操心案情……让婉儿前去提醒下也好。”
不等阿姐反悔,蔡婉当即已拍起胸脯:“阿姐放心,婉儿一定会将话带到!”
说完,蹦蹦跳跳就要车夫去备马。
蔡琰急道:“记得该跟叔父说什么吗?”
“记得!”人停也未停,一溜烟儿已跑到了门外。然后催促着车夫赶紧走,生怕蔡琰出尔反尔。
只是马车行进一会儿后,她才托着圆润的下巴,蹙眉道:“阿姐要我传什么话来着?……王方幕后必有阴谋?”
“对,王方幕后必有阴谋,王方幕后必有阴谋……红烧排骨要多放油!红烧排骨要多放油!!”
不知不觉,一颗小脑袋里除了红烧排骨,再也想不起什么王方刘方了……
第95章 我还只是个孩子啊!
“叔父!……”人还未至大堂,蔡婉激动的声音已无法掩藏,小短腿儿跑得飞快:“红烧排骨要多放油!”
正吃着早饭的老董,当时就愣了:“一大早就要吃红烧排骨,还要多放油?”
“不是婉儿要吃的,是阿姐要的!”蔡婉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说出这话,一点没觉有什么问题。
“那你阿姐呢?”
“她昨天被你拍了大腿, 今天早上就思春。想吃红烧排骨还不愿意自己来,就派我过来了。”
被拍了下大腿就开始思春?
老董不由笑着摇了摇头:汉代小姑娘实在太单纯、太没定力了啊,这要是跟她成了亲,生出孩子不得百分百是自己的?
一点都不像前世,那么魔幻有挑战性。
当即吩咐庖厨道:“没听到婉儿说什么吗,赶快去做!”说完,又补充道:“做份儿,给昭姬和伯喈各带去一份儿!”
说完,便看向蔡婉道:“白儿正在吃羊肉馅大包子,还有小米粥和泡菜,你要不要一块儿去吃点?”
“好耶,婉儿最喜欢大肉包了!”
说完,又风风火火地向后院儿跑去——完美地完成了阿姐的任务,她很骄傲!
老董则愉悦地擦擦嘴,悄无声息地关闭了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光屏,上面显示民心值:198点。
昨天一番动员演讲,积极缓和了士卒与百姓间的矛盾, 加深了彼此了解。另外再根据系统的解释, 士卒也属于广大无产者阶级, 所以民心值又迎来一波暴涨。
今天他便打算好好开个早会, 将任务细化分派下去, 好一举突破200大关, 开启‘农业商城’辅助功能。
“人都来齐了么?”老董起身捧起桌上暖手的小铜壶,向微信问了一句后,带着保镖阿韦向便议事大厅走去。
“回太尉,都到齐了。”
“嗯……”
此时大厅多了几张的新面孔,他们正疑惑看着狼吞虎咽的董旻、董璜、李儒、贾诩等人。最后还是钟繇心善,提醒道:“赶快吃点吧,一会儿太尉来了,尔等……”
“老夫来了后,他们便如何了?”说老董,老董到,大咧咧一屁股箕坐在正位上,令下面的朱儁不由大皱其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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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董见状大笑,故意挪开前方的案几让众人看清自己的绔,道:“安心了,老夫不会做那令尔倒胃口的事儿,这绔是改良定做的。”
“纵然如此,箕坐难免不雅……”朱儁还是蹙眉。
“老夫边塞武夫, 本来就粗鄙不文, 计较那么多干甚?”老董都一点不给他道德绑架的机会。
只要自己没有道德, 他还能怎么着?
果然, 朱儁当时无言以对,气得狠咬了一口大肉包子:既然你这样,我也不顾及什么形象……咦,这包子,真香!
老董则看着下面的吕布、徐荣、张辽、高顺、张绣道:“以后尔等跟他們一样,早上先来府上开个早会。”
说着又伸出三根手指:“今日召集尔等,是为了三件事,公平……”
下面人齐齐接嘴,道:“公平,还TMD的是公平!”
唯一不同的,是钟繇、贾诩、李儒、司马懿四人说得有气无力,反倒是新加入的吕布、张辽、高顺、张绣、徐荣、朱儁还不知早会的残酷性,回答慨然激动,
至于董旻和董璜两人,介于两派中间,既不激动也没那么幽怨。
老董当时脸就黑了,强行臭不要脸地改了台词:“什么乱七八糟的!……第一的确是军营的公平,第二是何颙案的后续,第三是动乱背后的阴谋!”
“军营公平一事,又分一个具体案子和根本军纪,以及其他细节。”
“而何颙案牵扯到尺度问题,想必元常已有了准备。”
“最后动乱阴谋一事,文优应该不会让老夫失望的。”
顿时,吕布、徐荣、张辽、张绣郁闷地看了一眼钟繇:悔不听元常之言呐……刚才没好好吃两口,没想到一上来就是这么宏大而严肃的议题,果然瞬间让人心情压抑,一下没了食欲。
老董则看向贾诩,道:“先一个个来。文和,昨日让那些将领们自查自纠,有多少听了老夫命令,又有几个还在观望、心存侥幸?”
太尉长史统领太尉署衙各事,而太尉又综理全国军政,考核军队和地方长官,这事儿当然要问贾诩。
贾诩丝毫不慌,目光……瞅向了司马懿。
可怜才十一岁的司马懿,脸当时就垮了:“师父,昨日下午爸爸才搞出此事,弟子晚上在家又忙于学业,来不及调查规整呐。”
说完,还发挥自身优势,鼻子一扁向董卓委屈哭诉道:“爸爸,懿儿还只是个孩子啊!……”
瞬间,朱儁看老董的眼神儿就不善了:老东西,竟如此摧残一介孩童?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老董见状,登时……就乐了。
一方面,终于抓住贾诩这算无遗策老狐狸的失误,心中莫名激动。
另一方面,先装出一副惭愧的模样:“懿儿言之有理,汝还有课业,老夫确实疏忽了。”
然后,便笑眯眯地看向愤怒朱儁,摊手道:“公伟也看到了,老夫手下人才实在短缺,报效汉室都有心无力……”
“听说文明公子颇有才干、品行甚佳,更难得允文允武,颇有其父之风,实乃大汉不可多得之……”
“太,太尉……”朱儁立马就怂了:我就是精神上谴责你一下,也不用调转枪口就坑我儿子吧?
我儿子朱皓啥德行,当老子的最清楚。说他什么颇有才干、品行甚佳,还允文允武……呃,这些倒是真的。
只是他为人宽厚,待人以诚,宁人负他、不肯负人,说白了就是太实心眼儿。要是落你手里,不得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可老董的理由伟光正,他也不是有急智之人,一时竟没想出推辞的借口。
老董则趁火打劫,当即摆手道:“公伟不必如此,只是帮贤侄安排个好官职嘛,咱家也是为了大汉好。这举贤不避亲,也是一段佳话,不必激动到连话都不会说。”
“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改日,让文和给安排一下。”
说完不待朱儁反应,又看向贾诩装出低沉的模样:“文和,你让老夫很失望啊,是不是家中的鸡和犬太多了?……”
贾诩抬头瞟了他一眼,懒得搭理。
却又不得不回复,只微微一笑道:“太尉稍安勿躁,时候儿差不多了。”
说完,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在案几上轻磕。
‘笃,笃,笃……’
不过三声响罢,便有侍卫前来禀告:“太尉,尚书郎华歆有事求见。”
老董当时便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地道:“让他进来!”随即又看向贾诩,阴森森地道:“老狐狸,是不是又截老夫的胡了?”
“截胡?”贾诩真不懂啥意思,正好方便装聋作哑:“太尉,你我皆是为了汉室复兴、百姓安乐,士卒效命,何谈什么截胡不截胡?”
老董勃然大怒,气恨地一拍案几:“贾文和!……看来汝家的鸡和犬果然太多太肥了,来人!”
众人见状,虽不知两人究竟有何龃龉,还是齐齐开口准备劝阻:“太尉!”
没想到,老董随即便道:“去文和家挑两只最肥的鸡过来,让老夫的庖厨好好地炖锅汤,给文和补补身子!”
说着,丝滑无衔接地又换上一副关爱神色,看向贾诩道:“昨日下午的事儿,没想到文和这么快便找人办好,辛苦了。”
接着便看向那些准备劝阻的家伙,笑道:“尔等有何事?”
“呃……”众人顿时全都傻眼。
还是司马懿突然忍不住一笑,调皮道:“爸爸,鸡汤能不能让我也喝点儿?懿儿还只是个孩子,还在长身体……”
“啊,对对对,我们也想喝点儿……”
“你们也在长身体?”
“呃……”
第96章 你个糟老头子坏滴狠
等候在太尉府外的华歆,看着天上飘絮而下的雪花,心中一片惆怅。
他出身平原郡高唐县,虽不算世族大阀,却也是耕读传家。早年拜前太尉陈球为师,与卢植、郑玄、管宁等为同门。后名气大涨,又与管宁、邴原共称一龙, 自己为龙头。
灵帝时,举孝廉出身,出任郎中,但很快因病去官。后又得到大将军何进征召,出任尚书郎。
随即董卓入京,眼见此贼废立天子、祸乱朝纲, 他恨不得手刃。
幸亏还未付诸行动,便见老董悬崖勒马,又改革商制惠利黎庶。更借何颙一案为由, 彻查十常侍贪墨侵吞百姓财产,还田物于民。
若仅是如此,华歆只会按部就班,继续观望一番。不料城中不知何时兴起‘报简’事物,连日来写的还尽是自身之事!
最可恶的是,文章掐头去尾,故意曲解事实。使得自己声名大跌,几乎要沦为士林中的笑柄。
随后更祸不单行,又总看到一些司隶在自家前打探,还有来路不明的游侠儿缀于身后……
种种异常令华歆豁然惊醒, 彻骨冰寒:老董可能要对付自己!
报简明面上是许靖所作,可谁不知幕后乃董卓授意?还有那些司隶、游侠儿,明显想要调查自己的家产!
华歆为官清廉、问心无愧,却也知政治斗争的肮脏残酷,老董下手又狠辣阴毒——那个何颙, 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就在进退失据、焦头烂额下,太尉长史贾诩忽然登门拜访。
一番深谈后, 贾诩留下了符印,令华歆可代行长史之事,且告知了一个名叫‘史阿’之人的联络方式……
“华尚书,太尉有请。”
回忆完这些,华歆悠悠地叹了口气。正巧侍卫过来,这才收敛好思绪,躬身一礼道:“烦请引路。”
很快到了大厅,一本正经地准备施礼,谁知正位上老董一摆手道:“从简便可,今日早会的正事比较多,没时间浪费。”
不待华歆反应,又道:“军中究竟有几人从命,还有多少人心存侥幸?”
华歆一愣,顿时觉得自身这事儿不简单。
但也来不及细想,拿出昨天下午调查好的表章,道:“回太尉,因时间仓促,卑职亦是突然得了长史的准许,只粗略调查了司马及以上的武官,结论……”
“结论如何?”老董眉头一蹙。
“不容乐观。”华歆环顾在座武将,狠狠咬了一下牙,才壮着胆子说出来:“除中郎将徐荣、果毅校尉高顺,假司马张辽、张绣这几人外,其余将校或多或少都有贪墨赏赐之举,包括……”
老董面色登时变得难看,追问道:“都包括何人!”
“太尉胞弟董旻,从子董璜,女婿牛辅,义子吕布……”忍不住看了贾诩一眼,真怀疑这家伙是要救自己,还是在害自己。
老董闻言当即大怒,狞笑着看向董旻、董璜、吕布三人:“阿韦!……拿老夫准备好的鞭子来!”
‘咻……啪!’
典韦当即扬起鞭子,在空中炸起一个鞭花。三人仔细看去,只见那鞭子乃熟牛皮制成,有成人拇指般粗细,坚韧异常。
更恐怖的是,心思阴暗的老董还在上面加了倒刺……
瞬间,董旻、董璜包括武力无双的吕布脸色就白了,身子不可抑制地颤抖:“兄长!”
“叔父!”
“爸爸!”
“太尉!”这一声,是华歆喊的,赶紧解释道:“虽,虽然三位有过贪墨之举,然昨日太尉下令后,三人已当即从命,将贪墨赏钱尽数退还给了士卒。”
“不错……”董璜当即附和,道:“侄儿以前无知,但得叔父近些时日谆谆教诲,已洗心革面。”
“兄长说三日之内赔偿给士卒便可,我等可是昨日就照办了。”
“爸爸,孩儿以前穷苦,在丁原账下又不得重用,才会一时糊涂。今得爸爸器重关爱,已幡然醒悟矣。”
老董又调皮地笑了,道:“慌什么慌,老夫不过想让尔等给看看,这鞭子结不结实。”
典韦随后便憋着笑,将鞭子拿到三人面前。
三人劫后余生般对视一眼,又偷偷瞟老董一下,眼神里均一个意思:我们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这次是未让逮住,昨日哪怕迟疑一下、动作慢上一分,呵呵……
可还没等他们想好如何敷衍,老董脸色又沉了下来,看向华歆道:“有心存侥幸观望的人么?”
“不少。”
“嗯……”老董点头,神色不见喜怒,又问:“是暗中调查的么?”
华歆再度看了一眼贾诩:他并不知史阿乃何人,只是从史阿提供的情报中,分析归纳出了这些结论。
说白了,眼下还只是个工具人,未真正触及董氏集团的核心。
见贾诩微微点头,他才回应道:“是。”
老董也懒得管贾诩与华歆之间的小动作,身为董事长他只负责抓大局,注重结果。且不抽烟,酒仅止于浅尝。
晚上八点睡,每天要睡足八个小时。
睡前一定要让八号技师先按个脚,再决定是与八号技师或罗珊娜,抑或是偷偷与何太后一起上床,运动一番后马上熟睡,一觉到天亮,决不把疲劳和压力,留到第二天。
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持愉悦心情和充沛的精力,为汉室伟大的复兴事业,及造福百姓作出卓越的贡献!
“很好,先别打草惊蛇,顺其自然。”
想到这里,老董又自我反省:“也怪老夫之前给他们的自由过了火,让他们更寂寞,才会陷入钱欲旋涡。”
随即看了眼典韦,继续道:“但他们既然已想飞出老夫的手掌心,与太阳肩并肩了,也莫怪老夫让他们的梦都破碎,在九泉下品尝眼泪和后悔……”
已决意整顿军纪,就不能雷声大、雨点小,只有如猛男典韦一般,平时朴实无华且枯燥,出手便拔山盖世,方能立竿见影。
众人当即也神色凛然,虽觉老董这番话有些怪异。但也能听出其中,那一抹毫不隐藏的深深杀机。
随后,老董又毫不掩饰地将这股杀机,转移到华歆身上:“子鱼,前段时日还与人密谋除掉老夫,怎得近些时日便没动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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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一出口,李儒豁然变色:属下掌管绣衣使,怎不知此事?
但很快,他又平静下来。
毕竟如今老董身上秘密越来越多,身为一个聪明人,有些不该知道的东西,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下一瞬,众人目光也齐齐向华歆看去。
尤其吕布、董旻、董璜三人,更目光凛冽森然,报复之势蠢蠢欲动……
第97章 不会吧?
“太尉……”直至此时,华歆终于确定:世人都错看了这胖子。
别的不清楚,他手下至少有着一支藏于暗处、刺奸洛阳的密谍队伍。且那支队伍组建已久,早渗透朝堂市井,极其恐怖。
当下也毫不隐瞒,壮着胆子实话实话道:“回太尉,卑职早先的确有过除掉太尉之心。”
“狗贼找死!”吕布长身豁然而起, 虽身无兵刃,但自信空手也能扭断华歆的脖子。
“奉先……”老董便扯了个长音儿。止住吕布后,又看向华歆淡淡问道:“后来呢?”
“后来,卑职发现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拜伏在地的华歆头也不敢抬,快速将心中所想道出:“太尉种种举动虽乃巩固权力,却也是为造福天下黎庶,不得不为之。”
“且废立天子看似凶悖狂逆, 实则暗中保护了弘农王与太后,也使得朝堂的权力争斗趋于平缓。”
“幡然醒悟后, 卑职自不会执迷不悟,一错再错。”
“唔……子鱼知老夫也。”
这马屁拍得舒服,老董满意地捋了捋胡须,感叹道:“世人皆以为老夫乃跋扈权臣,却不知权力倾轧何等残酷。”
“难道指望没有兵权、出身粗鄙的老夫一封奏表,然后满朝公卿便会欣然从命,一点反对推诿都没有。只要有利于百姓的政令一颁布,自此便河清海晏,天下太平……不会吧?”
众将校智囊闻言,皆……不由暗中握紧了拳头:不会你个鬼!……要不是你已把持兵权、予取予求、权势滔天, 这话我们差点就信了!
身为既得利益者,装什么装呀!
老董却继续自鸣得意, 温和地看向华歆道:“子鱼这般聪敏特达、明辨是非,也不枉老夫苦心孤诣, 几番暗示敦促, 总算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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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既已幡然醒悟,便在老夫府上当个从事中郎,为长史副手,协助文和统领太尉府诸事如何?”
华歆猛然一抬头,笼在袖中的拳头登时硬了:老东西,果然是你!……为了得到我,竟这般无耻下作!
悲愤不已的他,当即……做出一番感激涕零的模样,深深一礼:“多谢太尉赏识,属下必当殚精竭虑,呕心沥血,辅佐太尉复兴汉室!”
没办法。
逃是不可能逃掉的,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干又干不过人家,除了打不过就加入外,还能怎么办?
何况,人家出手也豪阔,上来将自己这秩四百石的尚书郎,擢为了秩比六百石的从事中郎。
最主要的是,尚书郎一职之前因能面奏天子,自行酌定奏表事之轻重,故秩轻而职显权重。如今皇权旁落,明眼人都知太尉这里才乃政权中枢,得其器重方能大有所为、一展胸中抱负。
“好,将校贪墨一事已决,老夫又得一良才辅翼。”至此,老董开怀大笑,尽兴大手一挥道:“来,进入下一个话题!”
说完,目光便瞅向一旁的董旻。
已有些习惯早会形式的董旻,提前做好了准备,拿出一捆竹简道:“兄长,这是昨夜你交代带来的军法条令,请过目。”
汉末天下强勇、百姓所畏者,有并、凉之人,及匈奴、屠各、湟中义从、西羌八种。老董麾下除却凉州二州的士卒,还有不少羌胡异种,可谓尽得天下精锐。
偏偏军纪最为散漫,劫掠百姓最欢的也正是他们——要想从根本解决这个问题,自然要从制度上入手。
“咱华夏自古以来便英勇善战,必然知晓军纪严明的重要性,不可能军法里没规定不可劫掠百姓……”嘴上嘟囔着,老董便展开竹简慢慢看了起来。
可越看眉头越紧蹙,最后实在忍不住将竹简往地上狠狠一扔,气怒咆哮道:“坑爹呢这是!……什么狗屁军法,还让不让人活了?”
“真按这军法执刑,哪个正常人能受得了?”
“怪不得一打仗时不时就营啸,稍有溃败迹象士卒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泻千里都不回头……”
老董已看出来了,不是汉末的军法不详备森严,而是……太TMD详细森严了。
上面记载的‘十七条五十四斩’,有些的确是应该的,但也有些在他看来完全不可思议。
比如其中‘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被定为‘慢军’之罪,直接要砍脑袋:谁还没有个脑子迷糊,或偶有急事迟到的时候儿?
还有‘多出怨言、怒其主将’被定为‘构军’之罪,还是直接砍脑袋:如此规定,士卒连发发牢骚都不行,且‘怒其主将’又该如何定义,主将单纯看某个士卒不顺眼,是不是就能砍了他?
另外‘扬声笑语’、‘谣言诡语’这两条,也是会被砍脑袋:如此规定,士卒直接连聊个天儿,说说笑话或逸闻趣事都不行了。
甚至连‘结舌不应’、‘低眉俯首’这些,也要被砍脑袋:结合上两条,士卒不敢说话后,还不说也不行,低头认错也不行!
“奉先,跟爸爸说句实话,这些军法你是不是连看都不看,全凭自己判断处置士卒?”气恼后,老董又问向吕布。
吕布乖乖点头,道:“是。”
是就对了。
规定太详备森严、左右矛盾,就相当于没规定。
反正前后矛盾、主将说杀就能杀,士卒岂能不提心吊胆?经年累月下来,精神压抑可想而知。
再加上传统军队中非常黑暗,拿着这等军法军官便可肆意欺压士卒,老兵也会结伙欺凌新兵,以至军中难免拉帮结派、明争暗斗……
遇如朱儁、徐荣、张辽、高顺这样的名将还好,若遇上之前的吕布、董旻、董璜之流……呵,反正老董肯定会营啸溃败时赶紧跑,不营啸溃败创造营啸溃败也要跑!
“主公……”
一直沉默的徐荣主动开口了,纠结道:“可大战之际,士卒若可乱言串连,稍有不慎便会导致大败亏输,也不可不防呐。”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根本没可行性。”
老董便叹口气,道:“嘴长在士卒身上,心里怎么想自然会说。且堵不如疏,越堵着反而越容易出事儿。”
徐荣闻言,眼神不由一亮,抱拳道:“主公洞若观火、深谙人性,一句话令末将茅塞顿开。”
但随即,又忍不住道:“既如此,主公欲如何修改军法,使之……呃,那个比较有可行性?”
听到这里,老董忍不住便笑了,神秘地道:“尔等可知,之前早会只让文优、文和、懿儿这些人来?”
“嗯……”众武将愣愣点头,一头雾水。
“那今日,为何又将尔等唤了过来?”
瞬间众武将反应过来,神色愠恼。纷纷对视一眼,暗中交流着:咱几个一齐上,能弄死这死胖子吧?
吕布更忍不住握了握拳头,大有‘不用一起上,我一个人就能掐死他’的豪气与冲动。
果然,随后便见老董哈哈大笑,道:“不错,就因尔等有着丰富的领军征伐经验,最清楚这些军法哪里需要删减、哪些改良!”
“都别愣着了啊,赶快去侧厅那边研究研究。早会结束前拿不出个方案,你们自己掂量吧。”
恰在此时,典韦便在老董的授意下,‘啪’的一声又甩了个鞭花。
众将当即火起:好嘛,原来这是早有准备,就是打算把我们当驴使唤啊!
第98章 怎么就跟你说不通呢?
武将们一走,厅中只剩下文臣智囊,以及……一位手持鞭子与画风很不搭的猛男。
老董随即进行下一个议题,看向钟繇道:“元常,何颙……呃,应该说十常侍一案了,如今查得怎么样?”
钟繇适应得也很快, 拿出竹简备忘录看了一眼,道:“回太尉,能查的差不多了,不能查的……在等太尉下一步示意。”
“唔?……”没想到加入没几天,这家伙也成了谜语人,老董当即笑道:“什么叫能查的差不多了,什么又是不能查的?”
“能查的, 是指那些有点小权势、欺凌百姓的豪强地主。只待太尉一声令下,便可打破坞堡, 还田物于百姓。”
说到这里,钟繇神色便难看气愤起来,低沉道:“至于说不能查的,是指那些根基深厚,枝繁叶茂的世族大阀。”
“这些稍有不慎,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迅速激化太尉同他们的矛盾,甚至于……不死不休!”
说完,不由紧张地擦了一把汗,生怕老董热血上头一把梭哈下去, 直接跟世族大阀们宣战。
倒不是担心老董会输。
从刚才整备军纪一事, 再加老董向来爱民如子, 士卒也皆愿以死相报的情况看。那些喜好高谈阔论,说说天下无敌、做做就有心无力,且根本不把士卒放在心中眼里的士大夫们, 绑一块儿也不见得会是对手。
只是,如今时机还不太行。
老董也看出他的欲言又止, 笑道:“元常, 何必藏着掖着,老夫是那等不让属下说话的人么?”
钟繇便看了看典韦手中的鞭子,疑惑地抬起头:难道……不是么?
可他不敢说。
只能开口道:“万事不可一蹴而就,如今太尉虽总揽兵权,龙骧虎步、高下在心,然毕竟只是以武力慑服朝堂,根基尚未真正稳固。”
“相反世族豪阀已经营百年,根深蒂固。”
“若贸然与之宣战,恐有天下动荡之危。”说着钟繇起身,来到大厅中央深深拜下:“前汉王莽殷鉴不远,万望太尉深思。”
“王莽?……”
老董当然知晓这位穿越前仁事迹:无论声望还是实力,比此时的自己强多了,还光明正大的接受了禅让,登基为帝。
可就是这么好的一把牌,王莽同志却因改革太激进,步子迈太大,触犯了世族大阀们的利益。导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最后被土系大魔导师、位面之子刘秀偷了桃子,建立东汉王朝。
“太尉,属下亦觉元常之言有理。”
李儒此时也忍不住开口,道:“之前周毖、伍琼二人谏言太尉外任士人以牧四方,属下亦觉可守内虚外,一举多得。”
“但经何颙一事后,才觉我们上当了。这些士族豪阀向来看不起我等,阳奉阴违,袁隗等人在朝亦处心积虑想置我等于死地。”
“此番若贸然对其动手,难保他们不会里应外合,掀起天下大乱。致使我等顾此失彼,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说起这事儿,老董郁闷地就想揪胡子:早穿越几天过来多好!……那些士人可不是老夫放的,是历史上这目空一切的蠢胖子!
历史上董卓做这事儿,也不是真傻到了把枪递给敌人,就是因为太急切、太过得意忘形。
按照他的想法儿,把天下最有名的士大夫都召到洛阳,放出去的那批家伙又名望稍逊,还不晓兵事。
同时自己手下皆是百战将卒,又收雒阳禁军精锐。就算那些家伙作乱也不怕,只能乖乖地听命行事。
如此一来,天下不就一下搞掂了,都成了自己的?
可惜,世上没那么简单的事儿。
根基不稳、名望不够还想着一步登天,只会从半空中狠狠摔下来,跌个粉身碎骨。
“文和,你怎么看?”两票都不同意,老董又笑眯眯地看向贾诩。
贾诩眼皮轻抬,轻飘飘地回了句:“太尉心中已有决议,又何必消遣属下?”
没想到,老董就是这么厚颜无耻,道:“下雪天,闲着也是闲着嘛……”
贾诩便深吸了一口气,才平复好心情道:“属下与元常、文优同一个意思。”
“就没什么补充的?”老董还是笑,激将道:“至少老夫便看出还有两处隐患,你这老狐狸莫非竟没看出?”
贾诩也高深莫测地笑了,反驳道:“分明只有一处隐患,何谈两处?”
老董一愣,随即仔细想想,又不由含笑点头:“不错,老夫未雨绸缪,不知不觉已将那处隐患解决了。”
说罢便看向华歆:“子鱼能否说出剩下的那处隐患?”
一旁司马懿忍不住跃跃欲试,显然已知晓了答案。可老董就是不让他说,瞪眼让他憋回去。
华歆见状,不由晒然失笑道:“太尉莫要小瞧属下,无非是并州白波贼愈加猖獗,大有南下之势。”
“一旦贼匪切断太尉后路,同时关东士人引兵相攻。太尉又要将洛阳士族连根拔起,届时便会内外交困,走投无路……”
“唔,不错……”
老董满意点头,看着一窝子高质量狐狸,不禁喜上眉梢:这些家伙,明显就很专业!
有他们为自己出谋划策、查漏补缺,侧厅还有一堆高质量名将冲锋陷阵、勠力拼杀,董氏集团总算已初具规模。
自己这位董事长呢,也不必像以前一样,总担心终究要一个人扛下所有。
于是将话题拉回,看向钟繇道:“元常想多了,若老夫真无谋短虑,又岂会之前便交代尔查清那些人的底细背景?”
说着大袖一挥,道:“剩下的事儿,你知道该怎么做。”
“此番咱先光蹭蹭、不进去,敲山震虎便可。就让那些士族豪阀误以为老夫,不过贪图十常侍田财,借题生事好了。”
“太尉英明有度,属下佩服。”钟繇行礼领命,心中已有分寸。
一旁典韦却忍不住,面露愠色:“主公,欺负百姓最狠的,便是那些士族豪阀。若连主公都不敢为民作主,百姓还有何活路!”
老董闻言也不恼,温言劝道:“阿韦,你这人就是气性大,脾气急……老夫何时说过,不替百姓作主了?”
“老夫从始至终说的,都是世族豪阀算个屁。想要除掉这些臭气呢,需要那么一点时间和精力。”
“好比你先宿醉未醒、还与两名胡姬胡天了黑地、双铁戟也不在身旁,会跟老夫义子奉先拼命么?”
典韦顿时气焰消解,老脸发烫,手足无措:“主,主公……不是说好不提此事了么?”
“老夫说什么了?”老董却一脸无辜,道:“老夫只是举个例子,跟士族豪阀干仗也得等吃饱喝足、精神抖擞时,才能全力以赴。”
谁知典韦想了想,慨然道:“若,若那个吕布要害主公,莫说属下宿醉手无寸铁,便是只剩半条命,也要护在主公身旁,拼个不死不休!”
这话入耳,老董真是又感动、又郁闷:“现在时机还不对!要想替百姓作主,得先保障自身的安全吧?”
“职责所在,唯死而已!”
“你,你……老夫,怎么就跟你说不通呢!”
老董也有些生气,道:“这么说吧,此番只是为了先麻痹那些士卒豪阀,就跟你与那俩胡姬说……”
“呃……”话题越来越少儿不宜,典韦的脸也红得跟猴儿屁股一样,但还是耿直道:“属下从未说过,都是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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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夫!……好,老夫摊牌了、不装了,最迟明年,就会对那些家伙下手,你就说信不信老夫!”
“信!”
“这不就得了?”
第99章 这招式有点熟悉
两项议题差不多了,老董看看外面天色,眉头微蹙:记得前世自己开会时,最烦领导这么没完没了……
随即看了眼钟繇和华歆,一脸关爱道:“元常,子鱼,若是无他事的话, 你俩可以先回去了。”
两人瞬间感觉解脱,神色一喜。
可随后,又有些幽怨:不是说会好好心疼我们的吗,怎么这么快就让我们走了,分明更心疼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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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这俩矛盾的神色,老董忍不住笑了:“愿意的话,也可以继续留下。”
两人对视一眼, 下意识起身:“那我等还是走吧。”
随后又摇摇头, 异口同声地期期艾艾道:“其实, 再坐会儿也行。”
纯粹被老董折磨出轻度斯德哥尔摩症了,既怕老董来,又怕他乱来。因为俩人就算再智谋无双,也猜不出为何会突然会来这么一出儿。
“后面的议题没你俩啥事儿了,留在这儿也是浪费时间。赶紧滚回去,一个好好去查案结案,另一个去署理太尉府的政务!”
老董就怒了,好不容易良心发现体恤属下,结果还被误会:“要是案子出了什么差错,或是太尉府的政务有何遗漏,仔细着你们的腿!”
“喏!”挨了这么一顿吼,两人心里当时就踏实了,喜气洋洋地起身行礼告退。
还没走出太尉府门, 就反应了过来:就算离开了大厅,还不是得替他做事?……我俩,这究竟是怎么了?
“元,元常兄,这好像不太对吧?”
“也, 也不能说不对……毕竟,那些案情政务跟太尉比起来,实在轻松太多了。我们一离开便心情愉悦,也,也是很正常的!”
回想一下跟老董同处的半个时辰,华歆不由脖子一缩、打了个激灵,深深表示赞同:“元常兄言之有理!”
这边大厅。
老董看向李儒,声音沉凝:“最后一个议题,也是最让老夫恼火的……昨日闹市兵乱背后,是否有人在捣鬼?”
“太尉见微知著,所料不差。”
李儒也掏出竹简备忘录看了一眼,道:“据查王方之所以会违背太尉军令,纵兵劫掠百姓,乃是受了他人挑唆。”
“何人?”
“明面上一曲侯,荥阳开封人,实则尚书郑泰之亲信。故意引得王方于高校尉采买处劫掠百姓后,又派人告知凉并二处兵营,意欲我军自相火并。”
“郑泰,郑公业?”
老董闻言,感觉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他们真是够超勇的吼……请客、斩首、收下当狗来一套时,当场吓得差点尿在老夫的大厅上。”
“还没过两天,雨停了、天晴了,他们又觉自己行了。然后……又给老夫送了何颙一个人头。”
“现在还没说要不要对他们下手,郑泰这家伙反而来了个先下手为强,深深让老夫感觉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尔等说说,他们是真的飘了,还是觉得老夫提不动刀了?”
司马懿闻言,忍不住笑了:“爸爸,若懿儿是那郑泰,恐怕也会如此。”
“哦……为何?”
“狗急跳墙呗。”司马懿轻蔑诡笑,道:“正因爸爸尚未决定是否对他们动手,悬而未决的折磨才最挠人心扉。”
“既然什么都不干只能等死,为何不舍身一搏?”说着还忍不住搓搓手,作出一副赌徒的侥幸模样道:“万一……成了呢?”
“嗯!……”老董一听,豁然开朗:“有道理。”
李儒却神色凝重,道:“太尉……不得不说,这些家伙也有所长进了。起初还只想着揭破盗取皇陵之事,手段敷衍,以为就此可吓退我等。”
“随后何颙之计便进了一步,虽仍拿他们坚守的纲常为刃,却还想到了借刀杀人之策,怂恿朱校尉同我等作对。”
愈说愈眉头紧蹙,忍不住捋了捋山羊胡道:“直至这郑泰出手,已然直指我等命脉根基,开始从兵权下手。”
“且还十分敏锐洞察到我军军纪散漫、派系不合的软肋,若非太尉因缘际会出现阻止,恐怕纵然未得逞,也会令我军根基受损。”
“而且,此计颇为激进大胆,有些放手一搏、背水一战的意味。”
贾诩随即轻抽了两下鼻子,仿佛嗅到了不一样的意味,推测道:“若不是懿儿所言的狗急跳墙,恐怕就是还有什么后手。”
老董当即不敢置信地看向贾诩,感觉这家伙就不是个人,而是阴谋的化身:郑泰能有什么后手,无非是关东群雄马上要打过来了,这急切的一计既是狗急跳墙,又想为那些家伙打前哨。
成了继续会所嫩模,失败了……便在老夫的会所当嫩模。
可自己是穿越人士,提前知晓了答案联系上下文才将一切捋清。贾诩老狐狸竟从计谋的风格上,便察觉出背后不简单。
这尼玛……属于耍计谋太多,都练出第六感了。
咦,等会儿,说起会所嫩模,老夫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并且,这想法还十分地……变态!
当下,脸上不由露出让三只狐狸都胆寒的微笑,回头向典韦吩咐道:“阿韦,去隔壁将那些将校唤来。这么长时间,该有个结果了。”
典韦魁梧雄壮的身子,在老董迷之微笑下也不由一哆嗦,赶紧道:“喏。”
剩下李儒、司马懿、贾诩三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瑟瑟发抖地像极了遇到猫的耗子。生怕老董突然一时兴起,又给他们整出什么幺蛾子。
好在,一众将校很快过来。
不待他们开口,老董一挥手吩咐道:“璜儿,出去骑快马追上元常,让他先把郑泰的案子查清了。”
“随后你再带上两曲人马,抄了郑泰的家。记住不可伤人更不准杀人,安安稳稳地将他送入廷尉的大牢,再暗示一番郑浑来找老夫。”
“嗯?……”司马懿一听,当时觉得这招式很熟悉。
“郑浑乃何人?”董璜却不解问道。
“郑泰之弟。”
“叔父,为何要让侄儿去?”看着身旁一堆的将校,董璜似乎不太乐意。
他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很喜欢抄别人的家,喜欢看那些人在自己的兵马惊恐、奔走、哭求,感觉很威风畅快。
自从参加了几次早会,深感知识才是力量,甚至为之痴迷。觉得以前自己太无知浅薄,生活趣味太低级了。
老董却不由叹了口气,平静地道:“刚才在隔壁探讨军纪时,你是不是根本插不上嘴?”
董璜当时一惊:“叔父怎么知道的?”
“自己啥才能德行,心里还没点数儿么!”
老董就怒了,催促道:“赶紧去!……回来叔父再好好给你讲解,保证比这会儿旁听还一头雾水强得多!”
“喏!”董璜这才喜滋滋抱拳告退:叔父的智谋,可比那些将校厉害多了。
随后老董又见缝插针,幽怨地叹了口气道:“行了,你们也别傻愣着了,商量出什么了没?”
唉……
董事集团是壮大了,可自己的活儿好像也越来越多了。
下午还约好了跟何太后一起品歌赏舞,看样子可能还要迟到……怎么感觉,好像又回到前世上班的日子?
老夫讨厌这样的生活!
第100章 毫无存在感的主簿
“太尉,我等研究讨论一番,删减修改了这些军纪。”
朱儁年岁最长、威望也最高,代表将校把两份竹简呈上来,道:“此期间不得不夸赞一番董中郎。”
“叔颍?”老董不解,问道:“他怎么值得夸奖了?”
“回太尉,早先军纪事无巨细、纷乱复杂, 我等感觉大肆删除恐引发战时不备,不删除又太过压抑森严,进退两难。”
朱儁解释,道:“一直蹙眉未开口的董中郎,却突然一针见血,提出军纪可编写两份儿,一份乃日常行为规范, 另一份乃战时戒备。”
“如此既不让士卒平时太过压抑,又不至于战时松懒懈怠,可谓两全其美。”
董旻闻言,憨笑着向朱儁投去感激的眼神:不愧是朝堂沉浮多年的人儿,就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事实上,当时众将的确陷入瓶颈。
自己却不知怎么想到了兄长,嘟囔一句道:“咱为啥老想着一份军纪就能十全十美,为何不像兄长学习学习,一张一弛,方为文武之道。”
“一张一弛,方为文武之道?”朱儁当时不解。
董旻便继续道:“你们看啊,兄长开早会的时候,何等严肃认真,谋虑周全。可早会一结束后,不是同蔡小姐逛Gai, 就是在寝殿里跟女人昏天暗地。”
“抽空儿呢,还会去你们府中串个门。问候下你们的家人亲眷,以及院子里的鸡和狗, 极大地满足那变态的娱乐需求……”
众将校闻言, 当时就悲愤了。
羡慕嫉妒恨老董岁月静好的同时, 还深受其害:不错!……偏偏家人和亲眷还觉得老董十分和蔼可亲,对家中的鸡犬都那么爱护,实在太有爱心了!
她们哪里知道,老董有个狗屁爱心,分明在看家里鸡和犬长得肥不肥!
悲愤归悲愤,众将也是刀口舔血的人物儿,很快调整好了情绪。老大哥朱儁更从这句话中获得了灵感,提出了将军纪一分为二的想法。
“朱校尉谬赞,还是您见识广博,举一反三。某不过信口一说,反倒是您点石成金,某家佩服。”董旻此时也抱拳向朱儁行礼,无师自通地习得了‘花花轿子众人抬’的官场必备技能。
老董也乐得董旻、董璜这两位血亲,多跟这些历史名将们关系好一些。勉励了一番后,看起新修改的军纪。
果然很满意。
平时的日常规范中,大幅删减了不合理的军纪。只对罪大恶极的行为,如劫掠百姓、凌虐妇女,杀良冒功、泄露军机等,经调查属实后准许斩杀。
同时,也对士卒们提出了,军容军貌的规范要求。
战时戒备中的军纪严肃了些,有严重违背军纪的事件,如闻鼓不进、闻金不止、蔑视禁约、挑拨军士等,可毫不留情予以斩杀。
但对诸如‘驰突军门’、‘更筹违慢’等轻微有违军纪的举动,则采取了视实际情况而定的执刑范畴,且要公开示众,以儆效尤。
可随后,他脸色就渐渐有些难看:军纪弄得如此完美,一点漏洞都不留,怎能显出领导的水平?
下一刻,毫无征兆地又给了自己一巴掌:呸!……坐领导的位子还没多长时间,臭毛病就养出来了?
前世的时候,不是最讨厌这样的领导?
想到这里,当即又换上一副笑容,道:“诸位辛苦了,老夫很满意。军规一分为二,既通俗易懂,又有很强的执行性。”
“尔等回去后便颁布全军,并命人刻军纪碑于营前,令士卒每日可知军人的基本素养!”
众将校不由露出喜悦振奋的神色,齐齐抱拳道:“喏!”
再坚强冷酷的将校、勇猛无畏的猛男,心也是肉长的,也渴望认同和鼓励:先前见老董神色满意,他们便心生期待,又见老董脸色阴沉,不由心怀惴惴。
最后一巴掌下去,说出这番话后,他们虽然不解,但结果好就是真的好。看向老董的目光,也多了一分心悦诚服。
这才是真正领导的魅力,哪怕领导有些丑、还很胖……
“不过军纪是死的,人是活的。如何让士卒们养成团结友爱、严肃活泼的日常良好作风,以及战时敢打硬仗、能打硬仗、善打硬仗,就要靠尔等的统御魅力了。”
说着,老董又起身对着众将校一礼,道:“这些,便拜托诸位平时多多钻研、琢磨创新、勤于交流。”
“老夫在此提前谢过了。”
“太尉厚爱,我等必全力以赴,以身作则!”众将校直接伏身拜地,神色慨然,身上洋溢起一股说不出的热烈干劲儿。
“唔……”老董挥手让众人起来,眼珠又转了下道:“老夫还想到一条,是配合军纪的晋升考核要求。”
“晋升考核要求?”
“不错,军规军纪是最士卒最基本的要求,在此之上还应设晋升渠道,增强士卒的荣誉感、使命感。”
“荣誉感、使命感?”一个个新鲜名词出现,众将校表示有些听不懂,但莫名觉得很震撼!
“士卒可根据训练程度和遵纪作风的表现考核,设立一等、二等、三等兵的等级,军饷按等级予以区别。个别荣誉部队,例如老夫日后想组建的亲卫营,也要优先从一等兵中挑选。”
说着,思路不由扩展开来,继续道:“换到军官身上,除却这些要求,还需将统御领导、军事素养、操练行军、身先士卒等囊括进来。”
“要坚持优者上、平者让、庸者下、劣者汰的考核原则,打破论资排辈、平衡照顾,攀亲附会的模式。”
“重点选拔一批优秀武官到关键重要岗位锻炼,压担子促成长,增强工作活力,最大限度调动广大武官士卒,建设大汉新式部队的积极性。”
众将校越听越激动,都恨第一次参加早会,没像李儒、钟繇一样带着竹简备忘录,不能将这些金玉良言记下来。
好在此时便有人开口,道:“诸位莫忧,卑职已记了下来,稍时命人誊写即可。”
老董当时一惊,转头看向那人道:“你啥时候来的?”
主簿田仪顿时一脸幽怨委屈,回答道:“太尉,自第一场早会起,属下便一直在啊。”
老董这才想起,的确跟田仪说过此事:一来主簿典领文书簿籍,经办事务,撰写会议纪要本就是人家的工作。
二来呢,此人寒门出身,虽能力平平,但胜在兢兢业业,在凉州被董卓提拔后一直忠心耿耿。
历史上老董被吕布一戟捅了后,他当即指着吕布的鼻子骂娘,还要上去拼命。最后被一同造反的李肃砍杀,与老董共赴了黄泉。
哔嘀阁
“哦,既然你在,就更好了。”
老董又忍不住一笑,道:“日后征伐士卒若有斩获及军功,便汇总至你这里。依据军功斩获晋升的这些细节条例,便由你来制定如何?”
“……”
田仪顿时后悔,怀念之前透明人的生活了。
第101章 肘,跟我进屋
三大议题终于弄完,外面的雪也停了,老董起身就准备赶往毕圭苑娱乐会所。
一抬头,却发现董旻竟期期艾艾地还站在门口。五大三粗的身子颓靡佝偻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让人好生……想上去踹两脚
“汝还有事?”毕竟是亲弟弟,该关爱还是要关爱一下的。
“兄长……”董旻便绞着手, 结结巴巴地道:“当真要大刀阔斧改革军制,让将校们凭才能担任要职?”
适才听老董一番雄言,他也觉热血沸腾、壮志不已。
可反应过来,顿时垂死病中惊坐起,发现小丑竟是他自己:“某与璜儿资质平庸,适才在讨论军纪时,已知与众将校的差距……”
老董不由失笑,道:“放心好了, 军制再怎么改革, 也革不到你们头上。”
“让有能力的人担任要职,那是用来打工的。你跟璜儿乃老夫血亲,真正权力还是要握在自家人手上。”
“两者,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说着,又拍了拍董旻的后背,道:“再说,能力这种东西又不是不能培养。汝这些时日不是比以往进步了许多?”
“军纪商讨一事上,还一言以破局?”
“可是,兄长你是了解我的,打小儿就心事重,情感细腻, 总怕会因能力不足而帮不上兄长……”
“滚,给老夫滚犊子!”
老董当时就怒了, 道:“当初让你在洛阳当内应,干得不是好好的?还成功煽动何进的部将砍了何苗,为老夫后来独揽兵权铺平了道路。”
“以后只要跟那些有才能的家伙, 多接触接触、学习学习,未尝不能是一位名将!”
说着信手掣出腰间利剑, 吓得董旻赶紧连滚带爬,一如当初刚穿越时:“再敢这般妄自菲薄,老夫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董旻虽然这次又差点跌个狗啃屎,脸却是笑着的:“兄长不必动怒,幼弟知道了,这就滚,马上就滚!”
老董随即也忍不住失笑,对着门旁的侍卫道:“看,老夫一向是很讲道理的。行了,让小英子备车,咱这就去毕圭苑。”
不料刚一转身,脑中忽然传来提示声:“恭喜宿主成功改革军制,给予广大士卒一条晋升道路,触发战力查看辅助功能开启条件。”
“战力查看辅助功能?”
老董又惊又喜又疑惑,同时还有点淡淡的郁闷:完了,今日与何太后的约会,铁定要迟到了。
“不,不是让你锁住‘农业商城’辅助功能的么,怎么现在又突然蹦出个‘战力查看’功能?”
“‘农业商城’辅助功能依然在线,宿主可花费200民心值,任意选择其中一项。”
他这才放下心来,又道:“战力查看辅助功能有啥用?”
“可查看五百人以上建制部队的士气、战斗力及忠诚度。”
“就这?”老董忍不住撇嘴,感觉这功能有些鸡肋:“部队士气从士卒的状态就能看出,战斗力同样如此。”
“至于说忠诚度,主要取决于将校的统御能力,及军纪赏罚是否得人心。”
“如今老夫修改了军纪,规划了士卒晋升通道。加之本身又是穿越人士,多多笼络三国名将来统御,这些全不是问题。”
“所以此番宿主打算开启的,仍旧是‘农业商城’辅助功能?”系统似乎了然,又确认了一句。
“我当然选择……‘战力查看’辅助功能!”
谁知这挨千刀的忽然改口,还狡黠地笑了下:“关东那群家伙马上就要打过来了,老夫脑子进水了才会先选‘农业商城’。”
“这功能又跑不了,下次再选不就行了?”
说完又给出自己的道理:“‘战力查看’功能虽然鸡肋了点,但身为一千八百多年后的人,谁能不喜欢士气、战斗力、忠诚度这些玄学一样的东西,能用数值精确地标注出来?”
“何况查看功能还不止能看自军,连敌军都能查看。双方实力对比一目了然,谁又能拒绝呢?”
可惜,系统木得感情,他一番抖机灵完全没意义。
确认选择后,系统便回应道:“已选择‘战力查看’辅助功能,正在加载中……‘农业商城’仍旧锁定,下次开启需要400民心值。”
“多少?……”
“400民心值?”
“淦!”
老董反倒被气得跳脚,看着不知啥时候升了2点,好不容易积攒到的200民心值瞬间清零,感觉心都被掏空了。
同时他也看出来了,系统每项辅助功能开启,都需要上一项两倍的民心值。
悲愤之余,连‘战力查看’的功能都懒得测试,怒吼道:“小英子!”
“奴,奴婢在。”
“车备好了没?”
“早已备好。”
“走,背老夫出府,去毕圭苑!”
小黄门孙英当时就趴地上了,一脸惊慌地哭求道:“太尉,凉州大马都载不动,您居然让奴婢背?……奴婢要是哪儿做错了,您干脆一刀砍了,别用这等酷刑成么?”
“去你的!……”老董没好气地一脚踹过去,忍不住笑道:“尽会惹老夫开心,自己领赏去。”
“唯。”
很快,马车到了毕圭苑何太后的寝殿。
进去后,果不其然看到冷若冰霜的何太后,一身雍容华贵宫装地跽坐在席。以前藏着无尽风情和妩媚的眸中,此时蓄着一股压抑的怒火。
看到老董进来,峰峦还不禁微微起伏,显然深呼吸都无法让情绪平静下来。
“太尉乃三公之首,当朝重臣,自当一诺千金。答应了哀家巳时至此,却将近午时才堪堪赶来。如此食言而肥,岂能轻饶!”
老董当时就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向何太后:你这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了?
没想到,何太后随后又一拍案,起身扬袖,凤音清叱:“还愣着干什么,速与哀家入寝殿,好生赎罪!”
老董又一愣,终于反应了过来:这是……汉末版的‘肘,跟我进屋’?
这尤物,越来越会玩了……
“老夫不……”当下他脖子一缩,脚步还往后退一步,貌似畏惧委屈地道:“太后这是拿老夫当牲口了。”
何太后也愣了。
随即看到老董似笑非笑的表情,立时反应过来,更加地怒不可遏:“岂有此理!……连哀家的懿旨都敢违背,太尉这是要抗命?”
“走,速与哀家入寝殿!”
“老,老夫不……老夫指定是不行了。”
“不行也得行!”何太后含怒上前,一把薅住老董的袖子就往寝殿里拖。
说来也怪,老董四百多斤狼犺的身子,竟被她一弱质女流拖动了。唯有不情愿的声音,还在宫殿转廊处弱弱回荡:“老夫不……太后究竟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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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要多言!……今日不让太尉知晓哀家的厉害,汝便不知守时乃为何物!”
第102章 师爷说错了……
几番鱼龙舞,何太后犹如慵懒的猫儿一样,酥软无骨地趴在老董身旁。眼神既满足,又有一丝掩藏不住的落寞。
老董见状,不由问道:“太后可是有心事?”
“没,没有……”
何太后眼神躲闪了一下,明显不太敢说。虽然之前表现得气势汹汹, 但心中也知,自己不过老董的一具玩偶。
老董便笑了下,在她柔腻处捏了一把,道:“太后,你我都如此坦诚相见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何太后当时吃痛,娇媚地惊呼一声。
随即幽幽地看向老董, 略带感伤道:“也不是什么心事,只是整日呆在这重重宫殿中, 犹如笼中之鸟,感觉甚是无趣。”
“哦?……”老董一愣,有些明白了:“太后是想找些事儿做?”
何太后当即媚眼放光,随即又黯淡下来,失落道:“妾身是这样想过,可身无长物,除了懂点魅惑男人的伎俩外,也不知能做什么……”
“除了懂点魅惑男人的伎俩?”
老董当时神色惊诧,道:“太后觉得这技能还不优秀?……世上只有男女两种人,男人靠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女人靠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
“掌握了这等技能, 无论乱世还是太平年月都有大用。若只是想有一番作为,更不在话下。”
这话一出口, 何太后神色登时振奋起来, 媚眼更浓, 紧贴着老董道:“太尉当真这样想的?”
“天生阴阳, 各占一半,老夫可从来不敢小看女人。”
说完又看向何太后, 道:“太后不妨想想,究竟打算做些什么。老夫若能提供便利,必不会推诿。”
“唔……”何太后果然思索起来,没多久就有了答案,试探问道:“听说,太尉最近刚查抄了一家章台?”
老董顿时就惊了,怀疑自己是不是穿错了朝代:这分明是汉末三国呀,不是南北朝,怎么开妓院的太后就提前蹦出来了?
浩瀚悠长的华夏历史上,太多奇人异事。还真有过这么一位太后,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呃,老董也不知该怎么评价的传奇。
这位胡太后说来也是位奇葩,在位时便与大臣和尚私通。北齐被灭后,落了架的她便要自谋生路。
思来想去也觉跟何太后一样,除了会取悦魅惑男人就没啥生活技能了,干脆充分发挥自身风情万种、又是前朝太后的独有资源,开起了一家妓院。
并且还拉来了自己的儿媳,前朝的穆皇后一同入伙。
消息一传出,瞬间声名大噪,成为了风月场中的红人。无数人士争相前往,一时盛况空前,竟使得长安城夜无鳏夫,旷男不怨……
想到这里,老董突然灵机一动,兴奋地看向何太后:“太后真乃老夫贵人也,竟想出如此绝妙主意!”
师爷分明说错了,什么‘寡妇不能睡,必有大灾’的,人家何太后不就是自己的福星?
“太,太尉这是同意了?”
何太后还不知老董为何如此激动,愣愣道:“这毕竟乃下流行当,哀家名义上还是大汉太后……”
“且此举再怎么说也有辱斯文,令万千女儿寡廉鲜耻、大张艳帜,是要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
很显然,她只是一时兴起,真正思考后也迟疑矛盾了起来。
“人命贱如草的时代,在生死活命面前谈道德,岂不可笑?何况盗亦有道,逼良为娼与救人一命不可一概而论。”
老董先宽慰了一句,又神秘笑道:“更何况,老夫要太后开的这家章台,主打的就是卖艺不卖身……”
“卖,卖艺不卖身?……”何太后表示不懂,且十分震撼:“太尉以为男子都是傻子不成,天下哪会有这等好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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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男子当然不是傻子,但舔狗却是!”
说起这个,老董无比愤怒,道:“那些舔狗从古至今就有不变的劣根性,总会忍不住哄抬X价!”
“太后放心,那些舔狗无论如何棒喝、羞辱、打骂,永远会乖乖地摇着尾巴过来舔。不仅男人烦,女人更烦,不得好死!”
何太后这会儿已完全听不懂了,只好转移话题道:“那,那太尉究竟打算要如何做?”
“当然要先炒作啊。”老董知解释也说不清,当即起身道:“帮老夫更衣,这就带你亲自去看看。”
何太后半信半疑,但还是乖巧地服侍起老董。
随即,两人便在小英子的引领下,来到那栋温泉宫。刚一进来,八名身穿汉服宫装的小姐姐便齐齐躬身:“靓仔好。”
“嗯!……”老董不由一乐,称赞道:“有内味儿了。”
很快又有一位头戴峨冠、身穿袖袍的中年人,带着一群宦官匆匆赶来:“参见太后,太尉……”
“怎么样了?”老董命其起身,开口问道。
邯郸淳当即讨好回复,道:“已按太尉的意思排练了一月有余,就等今日太尉今日大驾光临。”
“好,就从最基础的歌舞开始,其他节目老夫一会儿另有安排。”
“唯。”
邯郸淳当即匆匆下去布置,拐过一个弯后,还暗自握了一下拳:“成败在此一举,万不可令太尉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呐!”
他乃颍川阳翟人,家境殷实,自幼才思敏捷,文不加点。
青年时离家出走,游学于洛阳,拜大书法家扶风曹喜为师,刻苦磨炼,终于名震书坛。其书法艺术精湛有力,尤擅虫篆。
不过,书法只是他兴趣之一。
博学多艺的他更喜欢市井百姓间的欢喜悲闹,令人浮想联翩的奇闻逸谈。更更喜欢的,是自己能创作出一些故事。
可惜这些兴趣爱好为士林所鄙,他也被视为玩物丧志、讥讽嘲笑。
邯郸淳就很奇怪:那些人倒是不如何玩闹,可也未见成什么事业啊。承认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有点独特的爱好,难道违背律法么?
苦闷之余,又见洛阳局势不稳,他便想着先去长安避难,实在不行再去荆州。没想到成行之前,老董派人前来征辟。
邯郸淳不想来,但不敢不来——征辟他的人,除了太尉府的府吏外,还有一队杀气腾腾的西凉铁骑。
可来了跟老董见过一面,他就说啥不想走了!
那一次会面,他听到了很多新鲜名词,什么‘相声小品’、‘曲艺杂谈’、‘编剧导演’,当然还有最感兴趣向往的什么‘潜规则’……
总之那次会面后,感觉老董为自己打开了一道新的艺术大门。
并且老董还极为重视自己,说‘华夏的艺术创新、娱乐文化的发展传扬重任’就落在了自己肩上。
想到这里,邯郸淳再度深吸了一口气。
随即面色凝肃走入化妆后台,对正在梳妆的宫娥宦官道:“今日太尉莅临检验尔等月余所学,谁要是搞砸了这场演出,某定要潜规则了她!”
说罢,又重重补充道:“或者是他!”
第103章 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当何太后看到身穿薄纱水袖,随着缥缈歌声轻轻落地下来的宫娥。以及漫天白羽飞扬,飘飘有如仙子般坠入凡间时的景象,明眸震惊到一眨不眨!
紧接着乐曲渐渐欢快轻松,余音有种说不出的魅力,仿佛勾着人的心弦。
八名歌姬缓缓登场,这些身段风流的少女, 开始在空灵的乐曲声中翩翩起舞,荷袂蹁跹、羽衣飘飘……
她们用纤手、用妙目、用腰肢、用腰间的布帕和手中的团扇展示着美,轻云般慢移后,又旋风般疾转。
比起何太后欣赏过的汉庭舞蹈,这舞更激烈而富有情绪。蹦跳飞旋中,妩媚里带着优雅,含蓄中带着挑逗,令人目眩神迷, 叹为观止。
就在她惊讶到想说些什么时, 忽听琵琶声响起,紧接着竹笛伴奏悠悠的丝竹声,最先落地的少女歌喉遽发,边舞边唱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声声宛转,字字清脆,如新莺出谷,又如乳燕归巢。其中转腔换调之处,百变不穷, 更难得气息平稳,一颦一笑中尽是勾人摄魄的妩媚。
所有的人都寂静了,不光男人,连身为女人的何太后都被震住了:真,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浪啊!
没错, 此时她唯一的感觉, 就是很浪!
身为半个同行, 瞬间便看出那些舞服都是经过特殊设计的:比起雅致正统的汉服,她们的衣服巧妙地勾勒出女子的纤细的腰、高耸的胸、圆润的肩和修长的腿,让男人一看便觉体态婀娜、玲珑多姿。
再配以轻快激烈的舞蹈,特别设计过的肢体语言,一舒眉、眸弯,酒旋隐现,嘴角翘起完美的弧度,简直美得极致,媚得入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满满的吸引魅力,让人很难将目光从身上移开。
尤其领舞的少女舞技更是精湛,轻盈的身子仿佛在水面上舞动一般,妖娆而瑰丽。只堪一握的纤腰柔曼而轻盈,每一次脚尖落在水面,就像是踩在男人们的心中,荡起琉璃的波光,溢漫着天际的碎月……
“太,太尉……”何太后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便是深深的恐慌:自己毕竟已三十多,跳不动了啊。
照这个趋势走下去,这些浪蹄子迟早会勾搭到……等等,太尉说这些是用来帮自己开章台的?
果然,老董的神色只是欣赏,并无多少惊奇。相反,此时躺在藤椅上的他,貌似更享受精致可口的菜肴。
此时身边侍候着四名宫娥,手法娴熟地给他做着宫廷按摩。目光扫向那盘菜,宫娥就会立刻夹送到他唇边,他所需要做的唯一动作就是咀嚼。
“基操勿6,都是前……呃,前些时日罗珊娜与邯郸博士商讨着编练出来的。”老董很想说,这些其实都是前世棒子国那边玩剩下的。
人家那舞蹈MV,极其骚情,怎么形容呢……反正自己第一次对女人产生懵懂冲动,就是看了那边的MV。
汉代舞蹈却大多轻缓庄重,有的更是只有小幅度的手部和足部动作。当他看过罗珊娜的胡舞后,便敏锐察觉出把两者中和一下,必然会引领起一股新风潮。
有机会的话,钢管舞和大腿舞也要安排上。
不过这两样就别对外开放了,毕竟实在有些太过刺激。怕汉代那些自诩文人墨客的‘君子’们,心脏会承受不了。
其他方面,就是服装、伴乐和舞台的设计。
伴乐邯郸淳很拿手,自己只是略加指引,他就弄出了有别于汉代恢弘肃穆、悠扬沉缓的伴乐。想必再给他一段时间,写词谱曲弄出汉代流行音乐,也不在话下。
服装方面与跟罗珊娜一起研究,将记忆里唐朝舞姬的舞服,与古装剧里那些花里胡哨的服装复原了出来。
至于舞台方面条件就十分有限,什么电子灯光、人工雪花、人造冰通通没有。老董没条件创造条件,把孔明灯、吊人飞索和羽绒毛等事物拿了过来。
等以后把蜡烛弄出来,再考虑花灯的设计——此时人们用的还是蜜蜡,贵死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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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觉得,单是这歌舞可否令洛阳轰动,士大夫富豪们趋之若鹜?”看着何太后惊讶地张开嘴,又将她从中唤醒。
“妾身,呃……哀家不知。”
何太后双眼迷茫,承认在这方面,的确是男人最懂男人。但若说靠这些就想卖艺不卖身,心里实在没谱儿。
浪蹄子们唱跳如此撩人,岂不是……让男人更兴奋了?
“太后,您还真别信这个邪,只要按老夫的法子绝对能做到!”董卓就旁若无人地吹起来了,道:“首先,老夫会让朝廷下一道诏令,放这些宫娥美人们出宫。”
“一来呢,展示老夫宽仁的胸怀。二来嘛……太后不要忘了,这些人都是宫里伺候天子的,光环效应虽比不得太后这大汉第一美人,可也吊足了那些家伙的胃口。”
何太后双眸一亮,顿时感觉事情有可行性了。
老董又根本不带停气儿,跟练习贯口一样继续道:“另外咱那章台,一定要选最豪华的黄金地段,建就建最高档的楼阁。里面什么大厅啊、舞台啊、雅间啊、后院儿呀,能有的全给安排上。”
“后院儿还得有花园儿,最好是临湖的地段儿,弄个人工湖啥的。”
“门口站一水儿的漂亮美女,穿着宫装特高贵的那种。客人一进门便躬身行礼,称呼‘靓仔好’,一口地道的宫廷腔,倍儿有面子。”
“章台里的姑娘也不能只会歌舞,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什么的都加紧学习起来,西席就先用昭姬,必要时把她爹也拉来。就是突出咱姑娘的格调高雅,色艺双绝!”
“进来的客人不是士族俊彦,也得是豪强公子。要只是个有钱的商贾,都不好意思跟邻桌的打招呼。”
摇头晃脑、自我陶醉地说到这里,老董才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何太后,问道:“太后你说,这样的章台入门费收他多少合适?”
“要,要是如此……”何太后都傻了,结结巴巴地道:“哀家觉得怎么着,也得百钱吧?”
“百钱?”老董当时就惊讶了,大声道:“那是成本价,至少五百钱起!打茶围、饭菜酒水、过夜的钱另算。”
“你别嫌贵,还不打折。”
“你得研究来咱这里的客户心理,能掏得起百钱的客户,根本不在乎再多掏四百钱。什么叫成功人士你知道么?成功人士就是买什么东西只买最贵的,不买最好的,出来玩乐更是如此。”
“所以,我们章台的口号就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听到这里,何太后似乎终于有些明白,悄悄拉过小英子问道:“太尉……这症状持续多长时间了,找侍医看过了没,侍医怎么说的?”
小黄门孙英就一脸的痛苦郁闷,道:“太后,咱家哪儿敢呀……来的时候,太尉还想让奴婢背呢。”
第104章 太尉,您收着点儿演……
“太尉,下个节目是您亲自编写的《刘扒皮抢喜儿》,属下一直让人精心排练,恳请太尉过目。”
见老董对台上的歌舞没多大兴致,邯郸淳的一颗心渐渐沉入谷底:不应该啊,自己看得都血脉喷张、情不自禁,太尉怎么一点反应都没?
可惜老董看得太多了, 感觉实在没啥意思。还不如在这里泡个澡,再当回浴皇大帝,来个一条龙呢。
听到这句话,才来了那么一点兴致:“小品啊?……嗯,不错,不过在这儿演没啥意思, 咱换个地方。”
“太尉这便要离去?”何太后当时便急了:睡完自己才多久,然后说了段儿贯口就想走?
渣男都不带这样儿的……
最主要的是,章台的事儿刚商量一半儿。虽然方才听得不太懂, 但仔细想了想后,感觉这事儿说不定还真能成!
“太后也跟着一起来呗。”
老董却不在意,起身向邯郸淳道:“走,去西园军营给老夫的儿郎们来场慰问演出,顺带来场生动的使命教育。”
“军营?……”
邯郸淳瞬间有些慌:那里可全是男人,带着先帝的女人去那等地方……太尉,咱可不能那样慰问啊!
突然接到消息的徐荣也一头雾水,并表示了强烈的反对:“太尉,女色乱人心!……末将刚宣谕了新军纪,士卒们由衷喜悦,为何又要这般动摇军心?”
“放心好了,非但不会动摇军心, 更会让军心稳固。”到了军营的老董,瞅眼看到徐荣的点将台, 道:“那舞台就不错,够宽敞!”
“别愣着了,速去召集士卒, 老夫保证此番过后, 汝军营士气大振!”
一旁邯郸淳闻言,又忍不住腹诽:可不士气大振……只是这等方式太丧良心,太费咱大汉的少女啊!
士卒很快被召集过来,按老董的要求都是军纪严明、刻苦操练的好士卒。点将台那里也在寺人简单搭了下背景后,有些模样了。
“诸位!”观众席上的老董起身,随即高声道:“军营苦闷,尔等仍恪守军职,用心操练,实乃老夫的好儿郎。”
“今日特意带来一场慰问演出,乃老夫亲自编写,觉得好就掌声鼓励,觉得不好多提意见!”
话音落下,一片寂静。
士卒们面面相觑,不知这吃饱撑的太尉,今日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拉自己出来挨冻受罪。
见老董的脸渐渐黑下去,徐荣无奈,只能补充一句:“听懂掌声!”
然后才掌声如潮,有了点气氛。
老董的脸上也有了丝笑意,大手向邯郸淳一挥:“开始罢!”
当下云板一响,台上走出一名尖嘴猴腮的家伙,身穿绸衣,颌下还捻着一条鼠须,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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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台后用唱戏的方式,将情况介绍了一番,言自己是洛阳的一名豪强,仗着姐姐貌美嫁给了县尉,在县里作威作福。
说到嫌自己家中的苍头偷懒,便想到一个妙点子。
老董看向身后的士卒,发现有些还是一头雾水,有些似乎已看明白,有些则已兴致勃勃。
相同的,是他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表演,等待着接下来的剧情。
毕竟台词写得通俗,没读过书也能听得懂。且春秋战国时已有社戏,虽形式不同,但士卒们大概能理解台上的人在干什么。
“咯咯根儿!……”一声嘹亮的公鸡声从台上响起,演员居然还善口技,惟妙惟肖。
接着便是杨白劳出场,仍用唱戏的方式介绍自己贫苦奴役的身份,然后装作睡不够的模样艰难起床,开始与刘扒皮对戏。
《半夜鸡叫》这故事老董没记全,干脆把它跟《白毛女》合成了一个剧本。
开场是刘扒皮半夜学鸡叫压榨杨白劳,接着又想强霸杨白劳的女儿。最后英勇正义的大汉军队,发现了躲藏在深山中的喜儿。
将此事层层汇报给当朝太尉后,太尉又派大军解救了杨白劳和喜儿,惩治了豪强恶霸刘扒皮。
他自认为剧本不错。
没想到当台上演到杨白劳被刘扒皮欺负时,底下的士卒都没啥反应,甚至有的还忍不住小声嘀咕:“苍头仆役怎敢跟主家抱怨?”
“刘扒皮为何要半夜学鸡叫,主家让奴役干活儿,不是直接拿鞭子抽么?”
“主家只是想让驴啊、牛啊,这些大牲口歇歇,这难道有错么?牲口多精贵啊,比人可值钱多了……”
听到这些议论,老董瞬间感觉:完了,写砸了!……
汉代奴役僮客的生活比剧中杨白劳还惨,完全没引起士卒共鸣,更别提同仇敌忾的想法儿了。
就在他心情郁闷时,忽然台下一片惊呼,士卒们一个个怒发冲冠,情绪瞬间被调动起来。
“该死的豪强恶霸!”
“简直无耻!”
“尔母婢也,这刘扒皮该杀!”
定睛一看,发现原来台上是喜儿的扮演者出来了。
小姑娘虽说模样比蔡琰、罗珊娜、八号技师、任红昌差些,但也是万千少女中选出的人尖子。哪怕荆裙布钗、只画了淡妆,可在母猪也赛貂蝉的军营,一番楚楚可怜的表演,当时便让士卒们热血上涌。
老董忍不住看向乔装打扮的何太后,小声道:“怎么样,老夫说得没错吧……美色,有时也是一种武器。”
何太后也反应过来,看着四周士卒们的反应,有些明白老董的意思了:“若如此,章台那边儿只要哀家能经营得当,未尝不能卖艺不卖身!”
话音刚落,一旁典韦蓦然暴怒开口,同时摸出一柄飞戟:“贼子安敢!”
‘铛’的一声!
空中金属利刃溅出一星火花,仔细看去,只见飞戟击飞一支弩箭。
咆哮如虎的典韦随即跃入军阵当中,一把揪住一名持弩的士卒,单手举起喝问道:“何人命你来刺杀太尉?”
事情太过突然,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老董反应过来,看清那名士卒竟然还是自己的亲卫。
一旁的徐荣也要下令戒备,场中气氛瞬间有些骚动。
“某不是要杀太尉,是要诛杀那害人的刘扒皮!”亲卫却同样目眦欲裂,大声吼道,甚至还想再来一箭。
反应过来的老董苦笑不得,想抽那亲卫,举起手又忍不住放了下来,只能气急败坏地吼道:“那特么是演的,不是真的!”
“如何不是真的?此事属下便经历过,阿姐就是被那豪强抢了去,最后被豪强夫人活活打死了!”
“我,老夫!……”
董卓深深吸了两口气,仍平复不来心情,仍旧吼道:“找人演这场戏,就是要告知尔等身为军人,要吊民罚罪、解民倒悬!”
“只有跟着老夫浴血拼杀,铲尽世上害人的毒虫恶霸,百姓才能有好日子过!”说着大步走向点将台,高声对着下面士卒道:“尔等懂了么!”
“哗啦啦啦……”瞬间,台下掌声雷动。
这话一下说到士卒心坎儿上,从未想过这些的士卒当即明白什么,激动地使劲拍手鼓起掌来。
徐荣见状也惊诧莫名,没想到演出竟有这般效果,当即将长矛往地上狠狠一顿,大声喊道:“誓死追随太尉,吊民罚罪、解民倒悬!”
“誓死追随太尉,吊民罚罪、解民倒悬!”士卒随即响应,以刀拍盾,以戈顿地,高昂愤烈!
台上的老董,却忽然打了哆嗦:后面还有刘扒皮强逼喜儿为妾的剧情呢,要再有几个代入感强的,刘扒皮还不被砍成肉泥?
“都特么把兵刃收起来!”
他随即下令,再度重复道:“听清楚,事儿可能是真的,但演出是假的!刘扒皮是老夫找来的演员,别再把演出跟现实混淆了!”
说完看局势得到控制,徐荣也派人收缴起兵刃,便向那演员道:“行了,被趴着了,继续演……”
“太尉饶了小人吧,小人真没那个胆子……”
“让你演就演,不想活了是吧?”
“太尉,小人是真不敢了。以前演社戏只是要钱,您这里可是要命啊……”
“废物,给老夫滚下去!”
老董气坏了,环顾四周也没备用演员,眼珠子一转道:“现在,老夫就是刘扒皮,你们都认真看戏。”
“谁特么敢射老夫,小心阿韦撕了你们的腿!”
随即神色一变,露出好色垂涎的目光盯向喜儿,毛手毛脚地道:“喜儿,只要你从了老夫,保管日后吃的是油,穿的是绸,夜夜让你快活……桀桀桀。”
喜儿不知是真被吓到了,还是演技精湛,当即花容失色:“啊,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哎呦,还害羞了呢。来,老夫疼你……”
“不要,救命啊……”
“桀桀桀,你叫啊、挣扎啊,你越叫老夫就越兴奋,来吧,小美人儿……”
瞬间典韦就惊了,赶紧吩咐身旁亲卫道:“快,快做好戒备,太尉他娘的演得……不对,这是本色出演吧?”
后台的邯郸淳看了,也一脸的心急如焚,忍不住提醒道:“太尉您收着点儿演啊,刘扒皮在剧本里……没这么坏的。”
然后,台下数千士卒就硬了。
是的,拳头硬了!
第105章 男人很专一的
演出结束,老董不禁又打开系统光屏,看了眼徐荣士卒的战力:整体战力82,忠诚94,士气……98!
刚来时忠诚才83,现在整整上升了11点。士气更是夸张,由74点一下涨到将近满值!
当然, 数据随着时间及情况变化,上下也会有所浮动。但毫无疑问,每一次增加都会留下印记,底值越高越不容易飞速滑落。
“照这样看来,更要加快部队间的流动了。以后精锐部队便负责攻坚克难,普通部队就负责配合、打打顺风局啥的。”
自古以来,兵家有‘兵贵精而不贵多’的说法,老董对此却有不同看法。
精兵有精兵的好处,兵多有兵多的用法, 全看主帅的统御指挥能力。
高顺的陷阵营是精锐,但兵精就代表着人少,哪怕百战百胜。若遇上精通兵法的能将,将大军化整为零,分别进攻自军的要地粮道,围而不攻,自军难免顾此失彼,再精锐也会被活活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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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味走精锐路线或一味追求数量,都是在走极端。只有懂得统筹调派,且使晋升奖惩机制发挥积极效用,才是位成熟将领的高级素养。
想到这里, 不禁回头看向典韦, 道:“阿韦,给你个假司马的品秩,但只领一曲的士卒,你干不干?”
一曲满编五百人,假司马品秩却比曲侯高半格,用意在于平衡兵权,以实际战斗力划分将校权重。
典韦不懂这些关窍,蹙眉道:“五百人能让属下亲自挑么?……原先那些亲卫一个个弱得跟鸡崽似的,如何护卫得了主公安危?”
“就是打算让你亲自挑,且是从老夫所有的士卒里挑,不管是凉州还是并州的,也不管是故大将军旧部还是新征募来的四方骁勇。”
说着,忍不住畅想起来:“老夫就是要打破什么地域老乡限制,他们想争想斗,也要争战力、争功绩、争荣誉,以士卒等级、营部整体荣誉淡化派系之争。”
“让他们知晓老夫根本不在乎什么派系,只在乎战力是否够强、忠诚是否足够,信念士气是否稳固!”
“先从你的恶来营和高顺的陷阵营开始,以后老夫麾下便只有精锐营和普通营之分,再无什么凉州亲儿子兵、并州义子兵,故大将军外子兵,和什么四方弃子兵!”
“主公说得太好了!”典韦听不懂,但不影响他感觉十分震撼。
只是,随后又忍不住问道:“高校尉啥时候组建了陷阵营?”
“暂时还没。”老董就笑,道:“但很快老夫就会忽悠他的……你赶紧挑,把最好最厉害的先挑到老夫身边。”
“以后呢,老夫再开个扫盲班,把你这样的安排进去读书识字。对了,现在骑马还是忍不住会揪马鬃?”
“不揪着属下害怕啊……”
“战马都被你薅秃三匹了!骑术赶紧多找文远、佑维学学,他俩一个凉州、一个并州的,从小就接触马。”
“还,还是过几天再说吧,骑马容易卡裆疼……”
“没事儿,双边马镫和高桥马鞍,以及马蹄铁老夫已经安排了,过段时日等你骑术差不多了,换上这些新装备跟奉先比试比试。”
“跟那个家伙打?”典韦一听,当即摇头:“属下不……主公这是拿属下当试验品了。”
“你都学会试验品这词儿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主公让他下马跟属下步战啊?”
“步战,你咋不野战呢?……咦,画面太美,老夫不敢想象。”
何太后就看着老董掀着车帘,跟典韦聊得不亦乐乎,不由有些吃味儿:有时她真不明白,男人的小脑袋瓜子里,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自己一成熟娇媚、风情万种的大汉第一美人,摸起来还柔腻生香,难道不比外面那个浑身硬邦邦的臭男人有吸引力?
想到这里,忍不住开口:“太尉,哀家既然想要开章台,总得了解男人心理吧?”
“嗯,那是自然。”老董点头回应,却还是没放下车帘。
“据哀家观察思考,男人好像满脑子只想着三件事儿?”
“哪三件?”
“得有权有钱,这小娘不错,跟谁去喝点儿……”
“错了。”老董哥便摇摇头,认真道:“老夫说过,男人很专一的,脑子里也只会想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
“这小娘不错,得有权有钱,然后跟她去喝点儿……”
“我,哀家、予!……”何太后当即无话可说。
窗外典韦听后,不由畅快大笑,赞同道:“主公明鉴,属下也是这样的,哈哈哈……哎呀,卧槽!”
一激动,下意识又薅掉一把马鬃。
“昂!……”
胯下的凉州大马疼得当即扬蹄,随即发足狂奔,
老董就看着大呼小叫的典韦,满脸的羡慕:啥时候体重能减到300多斤?照这样下去,关东群贼打过来时,老夫连马都骑不了……
……
待他一走,西园各营哗然。
是热闹的哗然,并非什么哗然兵变。
“喜儿真是太可怜了……”一名伍长回到班房,突然悲春悯秋起来:“多想自己是剧中的伍长,最后跟喜儿喜结连理。”
“头儿,你在说什么呢?”
没被选上观看演出的士卒,忍不住围上来:“大冬天出去冻了一个时辰,回来后怎么就这样了?”
“你们不懂,你们这些没理想、没文化、没追求的人,哪懂太尉的苦心安排。”
伍长突然凡尔赛起来,绘声绘色地将演出讲了一遍,还忍不住赞叹:“你们是没亲眼看到,太尉演技何等精湛!……调戏喜儿的那一段儿,看得某差点想冲上去咬死他!”
说完,起身就往外走。
“头儿,要干什么去?……”士卒们赶紧拦住,道:“你自己不是也说了,戏是假的,咱可不能犯糊涂,太尉对咱还是不薄的!”
“你们懂个屁!”
伍长一把甩开他们,道:“某是要去外面多操练操练,以后尔等就要分等级了,某这伍长也要考核。”
“听说太尉日后还要组建亲卫营,军饷比一般伍长还丰厚!要是能进了亲卫营,看喜儿的机会就多了。”
说罢,他忽然又悟了,感伤而认真地告诫手下:“某也知晓,看喜儿一百遍,她也不是我的,但多操练一次,技能就是自己的。醒醒,我们的任务是要吊民伐罪、解民倒悬!”
说完,大步向前走出,头也不回。
士卒们面面相觑,反应过来纷纷跟上:“头儿,等等我们,我们也去!”
刚出去,就见原本冷清无人的校场,已乌泱泱一大群人。凉州的、并州的、洛阳六郡及其他各地都有,还不乏屯长曲侯等中级将领。
“给某家好好挥刀!太尉慰问演出居然没选咱营,都是尔等不争气!”
“背,使劲给某家背,做梦也得记着这些军纪!”
“冬天练什么射箭,弓弦崩坏了你赔啊。去,给本司马练习军阵!”
“来,跟某家一起大声喊。太尉还让邯郸博士给咱写军歌,万一这也是考核项目,咱先把嗓子练出来!”
“……”
西园军营未演武誓师,也未大喊什么口号。可自从老董登了两次点将台,已悄悄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第106章 老董写日记
“中平六年,腊月十四日,天气晴。
老夫寻人找来了左伯纸,开始写日记了。倒不是因为老夫不是什么正经人,主要是想试试这年代的纸张。
初步测试,左伯纸跟后世的宣纸差不多,挺括有毫光, 最主要是很白,跟何太后……呃,这个就不写了,总之已满足了书写的要求
唯一让人不满意的,是这纸的造价还是高,达不到能普及天下的廉价。另外记得左伯能造出这种纸, 是采用了当地盛产的桑树皮原料。
不管了, 先把人抓来再说。”
“腊月十五日, 天气阴。
本来打算处置郑泰一事的,让他尝尝在会所当嫩模啥感觉。可阿韦兴致勃勃地,拉着老夫去看新挑选好的亲卫。
事关生死安危,这事不能不上心。
阿韦很懂老夫心思,挑选的士卒跟他一样浑身腱子肉。果然轻度健身吸引异性,重度健身吸引同性。
老夫实在想不通,在汉朝营养如此匮乏的时代,他们是怎么练出那么大块胸肌的?”
饭团探书
“腊月十六日,天气晴。
今天老夫还记得要处置郑泰,但一醒来就接到邯郸淳的邀请,让老夫去毕圭苑观赏新排练的节目。
老夫知道背后其实是何太后的邀请,本来不想去,毕竟老夫跟她不清不楚、不三不四的……怎么写到这里,突然感觉好刺激?
架不住小英子的软磨硬泡, 老夫意志一不坚定就去了。
唉,小英子那家伙就相当于刘宏身旁的十常侍,净撺掇着老夫堕落。改日, 好好地……赏赐他一番吧。
毕竟人家没了宝贝,对这事儿比较感兴趣, 咱也要理解。”
“腊月十七日,去毕圭苑。”
“腊月十八日,去毕圭苑。”
“腊月十九日,去毕圭苑。小英子问老夫为何如此快乐?废话,白嫖汉代未来的女子天团,还有何太后,谁能不快乐?”
“腊月二十日,董仲颖啊董仲颖,你怎可如此堕落。你是穿越人士啊,难道不知今年一过,关东那些家伙就要打过来了么?”
“腊月二十一日,去毕圭苑。”
“腊月二十二日,今日文优都跑到毕圭苑来找老夫了,死活拉着老夫去应付那些将校,原来他们弄出了士卒晋升考核标准。
不得不说,那些家伙是有两把刷子的,又一次弄得很完美。分别从军阵训练、弓马兵刃、军纪作风三方面提出了要求,让老夫连补充的地方都没有。
好在之前就留了心眼儿,发现汉代士卒在军阵训练方面不行,原因是这时代的文盲率太高。尤其凉并两州和羌胡兵,一个个弓马娴熟、骁勇无匹的,结果连最简单的左右手都分不清。
老夫据此提出了站军姿、踢正步、左右走的训练要求,并进一步提出给武官们开设扫盲班的想法,又赢得他们一片惊叹赞扬的目光。
白嫖使老夫快乐,装逼同样使老夫快乐。
可惜今天文优隐晦提醒,朱公伟那家伙有些怀疑老夫跟太后了。
得尽快把董氏毕圭苑连锁娱乐会所开起来了,以后跟太后偷偷出去浪,想想……就觉得贼刺激。”
“腊月二十三日,今天不能去毕圭苑,老夫脾气莫名暴躁。一想到文优的绣衣使去山东一个月了,还没绑回左伯,就想让阿韦拿鞭子抽他。
还有元常那家伙,十常侍案子查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主动汇报汇报,老夫究竟能缴获多少钱!
虽然老夫让奉先挖坟后很有钱,不会出现先帝创业未半而花光预算的事儿。但现在,是钱的事儿么?
大战在即,粮油米面才是硬通货。
没钱,老夫如何让司马朗大肆采购生活物资,平抑物价?
对了,还有郑泰一事……对,不能向文优和元常发脾气,就来个杀鸡儆猴儿!”
写完搁笔,老董阴沉恼怒的脸色才好了些。轻轻吹干墨迹,将日记慎重地放入锦盒中上锁,拿起铜镜仔细端瞧容颜。
“嗯,不错,脸没那么浮肿了,渐渐有型起来。只是这帅气还不太明显,比较低调内敛,需要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说着摸了摸肚子,神色更满意了:“体重似乎又下降了些,估计再有一两个月,就能骑马了。”
“可恨那些关东贼子,要是他们不来,老夫就能安心找人烧制玻璃了。”
“想想就生气!……”说完起身向外走去,向等在门外的典韦问道:“那个郑浑,今天又来了么?”
“每天都在府门外求见,雷打不动。”
“嗯,通知元常去廷尉大牢把郑泰带过来,老夫今天就了结了此事。”然后看向小英子,道:“饭准备好了么?”
“一直热着呢,就等太尉用膳。”看出老董今日明显欲求不满,小英子识趣地没多说什么。
当领导狗腿子,也是门技术活儿。啥时候能拉着去毕圭苑,啥时候不能,得做到心里门清儿。
用罢早餐,老董大步走入议事大厅,瞟了眼下面的文臣武将,不自觉鼻子发出一记‘哼’声。
众人不由心一沉,赶紧囫囵扒几口,省得一会儿又没胃口。
老董随即看向狼吞虎咽的司马懿,道:“懿儿,今日汝先回吧,老夫要先处置下郑泰一事。”
“爸爸,为何要如此?……”司马懿明显有些不乐意。
老董耐着性子,道:“你杀过鸡吗?”
“不曾。”
“杀鸡呢,不能当着其他鸡的面儿杀,否则吓得它们就不生蛋了……”他忍不住笑眯眯起来,善意提醒:今日杀鸡儆猴,你本来就是鸡,在这里真不太合适。
谁知,司马懿反而更兴奋了,道:“爸爸不必担忧。相反,孩儿有此等经历,更能给爸爸一些建议。”
好不容易等到跟自己同命相怜的家伙,就等着幸灾乐祸,你怎能剥夺我的快乐?
老董看这家伙的眼神儿,当时就不对劲儿了:这孩子……果然心理变态,怪不得那么一直能忍,最后还成功抢班夺权,收购了曹氏集团有限公司。
李儒、贾诩、钟繇、华歆、朱儁便同时一叹,齐声道:“属下亦可……”
“行吧……带郑泰和郑浑进来。”老董咬牙切齿地一挥袖,表示不想搭理他们,并甩了个大白眼。
两兄弟一进来,原本颓靡的郑泰忽然有些癫狂:“董贼!……汝这祸国殃民之权臣,倒行逆施,必不得好死!”
郑浑当即大惊,匍匐拜地道:“太尉切勿动怒,兄长他……”
“他就是想弄死老夫嘛。”老董一点不计较,甚至还有些和蔼可亲:“可惜,谋略手段太过拙劣,轻易被老夫反杀。”
“董贼,吾今日唯死而已!纵一刀两断,亦不愧清白之身,死得其所!”郑泰再度高呼,对着老董怒目而视,人都有些魔怔了。
“嘁……死得其所,还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老夫我呢。”郑泰越愤怒,老董越止不住兴奋:“再说,老夫何时说要将你一刀两断?”
话音落下,非但郑浑和在座众人傻眼,连郑泰都不禁一愣。
可看清老董笑眯眯的神色后,一道阴寒的印痕便从他心中裂开,逐渐延伸到全身,连菊花都变得冰凉。
唯独司马懿目光烁烁地看向老董,一脸崇拜:不愧是爸爸!……死的确很容易,让人生不如死才变态呐!
第107章 太尉是位大好人呐!
“董,董贼,汝居然会不杀我?……”郑泰愣过后,忽然癫狂大笑:“汝以为这样某便会感恩戴德,进而臣服效力于尔?”
说完顿了一下,认真而坚定地看着老董,蔑视道:“白日做梦!”
“几个菜呀, 咋不多吃点花生米?”一番操作,给老董都看笑了:“你明明如此普通,怎还如此自信?”
“谁说要收服你了?……明知老夫已盯上了你,一屁股的屎也没擦干净就敢瞎胡闹,老夫要汝这蠢材何用!”
“是汝欺人太甚!”郑泰勃然变色,反驳道:“是汝已扬刀欲杀, 我等难道只能引颈就戮?”
“那谁让你侵夺十常侍资产的呢?”
老董睥睨俯视,不屑道:“老夫举起刀时,汝知道怕了。侵夺贪墨十常侍资产田地, 害死无数黎庶百姓时,你怎么就不想想,他们也只能引颈就戮!”
“咋滴,只许百姓黎庶走投无路、饿殍遍野,就不许天道轮回了呗?”
说着起身上前,绕着郑泰逆时针缓缓踱步:“假如老夫没记错的话,尔等士大夫可是一向高喊着要‘上安朝廷、下抚黎庶’的,喊口号时那么无愧天地,真正去做的时候,就一个比一个贪得积极?”
“若非汝独揽朝纲、祸乱朝政,我等又何须如此!”
不曾想, 郑泰还振振有词, 道:“我等也是为铲除汝等权臣,才不得不积蓄力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天下苍生长久福祉,舍弃点微末百姓利益又如何?”
“狗贼还敢信口雌黄, 老夫掐死你!”
老董还未发话,一旁朱儁也按捺不住。可惜见老董不能带兵刃, 否则立马血溅当场:“说来道去,不过争权夺利,还往自己脸上贴金!”
“太尉虽奸诈无耻、阴毒下流,从始至终却未曾凌虐过百姓。尔等这群道貌岸然的狗东西,嘴上大仁大义,背地里却做着残害苍生之事,还有理了?”
一脸阴沉笑意正向郑泰施压的老董,当时脸就黑了:朱公伟,你礼貌么?……老夫怎么就奸诈无耻,阴毒下流了?
请阿姨来家里吃顿饭,难道还做错了?
“说得好!”还得是董璜这种没文化的比较直接,闻朱儁之言忍不住激动拍案:“像这等厚颜无耻之人,掐根本没用,就该用尿滋醒他!”
说着,手还居然真摸向了腰带。
老董的脸已黑得发亮,不料董旻也有样学样:“让幼叔先来,幼叔最近上火,尿比较黄!”
气得老董大怒,喝道:“住手!……不对,住尿!”
“兄,兄长……”粗野惯了的董旻这才反应过来,此乃太尉府大厅,岂能跟在塞外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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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老董气的不是这点,而是道:“汝近日食欲大增,还忍不住老喝水,恐怕有糖尿病,莫要让他尝到了甜头儿……”
“董贼!……”
被人如此羞辱,郑泰嗔目欲裂,脸上暴起一道道青筋,愤怒地盯着老董:“士可杀不可辱,汝究竟意欲何为!”
“可杀不可辱?”老董嗤笑,唾弃道:“你也配!”
“兄长!……”听到这里,郑浑实在压抑不住胸中怒火,喝骂道:“早就劝说汝莫要如此,偏偏一意孤行!”
“纵观太尉入朝所为,无一不为百姓着想,有功于社稷。”
“且还未我等党人平反,准许公卿子弟入朝为郎,补宦官之缺。又征辟名儒贤士,一扫朝堂昏暗权争之风。”
“若我等摒弃心中成见,用心辅佐,未尝不能中兴汉室,还百姓朗朗乾坤。汝却固囿门阀之见,轻慢仇恨,最终连累郑家满门,辱没先祖英名,至此还如此执迷不悟!”
“一派胡言!……”
郑泰闻言更怒,偏执使得脸色异常扭曲:“粗鄙武夫何德何能,竟可窃取朝堂重器?能中兴汉室、挽大厦将倾者唯有我等,也只能是我等!”
“董贼盗掘皇室陵墓、淫乱后宫、祸加至尊、残害朝臣,斩刈忠良,当千刀万剐、百死莫赎!汝身为郑门之后,不思铲除逆贼,反倒替他说话,罪同董贼!”
连亲兄弟也视仇睚,郑泰精神属实有些不太正常了。
“兄长!……”悲愤莫名的郑浑还欲再劝,又不禁看向老董:“太尉……”
毕竟一母同胞,虽与郑泰理念南辕北辙,也不忍看到兄长被忿怒的老董一刀斩杀。
老董却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关切地看向郑浑问道:“他这症状多久了?”
“大,大概一月有余。”郑浑不明所以,却回答了出来:“自太尉杀了何颙后,兄长便魔怔了一般,整日在房中自言自语。”
“嗯,这才是真正的同志之爱啊。”
“同,同志?”
“志同道合的简称,他与何颙都想干掉老夫,何颙死后又那般激愤偏执,不是爱得深刻还能是什么?”
“唔……太尉言之有理。”
郑浑点头,随即才反应过来:咱怎么突然聊起了这个?……你,你就算宽宏大量,不因兄长而牵连我,也不至于这般亲切吧?
而且,那眼神儿……怎么让人觉得怪怪的?
“症状都持续都一个多月了啊,看来的确需老夫改造一番。”老董却兴致勃勃,又问道:“对了,令尊令堂贵庚?”
年纪不大的话,就努努力再生一个吧。
“家父家母今年……太尉,为何要问这些?”郑浑不解,心里突然开始很慌。
“哦……汝兄长贪墨侵吞十常侍资产,又怂恿老夫部下劫掠百姓,且还欲酿成大军火并、祸乱洛阳,罪难轻饶。”
老董伸手扶起郑浑,又一脸惋惜道:“然见汝连日前来求见,又如此深明大义,老夫不忍汝高堂受其牵连……”
说到这里,故意住口不言。
下面文武见状,登时神色诡秘,尤其司马懿、贾诩、钟繇、华歆四人更不由会心一笑:熟悉,这场景实在太熟悉了!
不用老董眼神示意,司马懿已当即开口:“爸爸!……此人乃郑泰之弟,血脉之亲!不株连已是法外开恩,又岂能收为己用!”
贾诩也摇头,表示反对:“太尉三思呐,万不可养虎为患。”
钟繇则一副痛心疾首,道:“太尉切不可被一时伎俩蒙蔽,人心难测,不可不防!”
华歆更是面有愠色,怒斥郑浑道:“一唱一和,装痴卖傻,骗得了太尉,却骗不了我华子鱼!”
“太尉!……”心神俱震的郑浑看着面前狼犺丑陋的胖子,蓦然感觉这家伙浑身上下都在发着光。
整个人被巨大惊喜和感动席卷,当即深深拜伏在地:“罪人何德何能,竟遇太尉此等胸怀如海之人!”
“某自此愿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以报太尉宽宥之恩,百死不悔!”说罢挣脱老董搀扶的手,恭敬感恩到五体投地。
老董则再度搀扶起郑浑,且双手覆在他的手上轻拍安慰。脸上露出亲切敦厚的笑容,对着四位反驳的智囊坚定道:“老夫,相信他!”
“太尉!……”
感动不已的郑浑,登时热泪盈眶,又一次拜倒在地。
第108章 脸都不要了
“郑文公,汝竟如此认敌为友,实乃郑家耻辱败类!”
看到自己弟弟投靠老董,郑泰当即受到强烈刺激,病情明显加重了:“从此之后,汝便不再是郑家之人!”
“兄长!”郑浑同样神色悲愤,忍不住摇着他的肩膀晃道:“你清醒一点啊!……太尉如此宽宏仁厚, 实乃我郑家之幸,苍生之福,你至此竟还执迷不悟!”
“他宽宏仁厚,汝莫非眼瞎了不成!”
郑泰随即看向老董,目光仇恨仿佛在看偷了自己媳妇的隔壁老王:“此贼奸诈无耻,阴毒下流,满朝公卿皆不耻与之为伍!”
说罢环顾四周之人,不屑嗤笑道:“除却这等忘恩负义、寡廉鲜耻的酒囊饭袋,他还有何可用之人?”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满厅文武当时目光如刀。武将们直接想剐了他,智囊一个个敛眉沉思,肚子里坏水儿忍不住往外冒。
最后目光瞟到朱儁,郑泰更忍不住嘲讽大笑:“就连被他骗至此处之人,先前也说了他何等不堪!”
朱儁闻言当时一愣,当即连忙否认:“老夫没有,老夫不是,你别胡说!……”
郑泰却不以为意,睥睨看向老董:“董贼,汝难道就不感到悲哀么?……众望所归,方能所向披靡,如你这般臭名远扬之辈, 狗都不屑投靠!”
老董拢在袖中的拳头当时就硬了, 很有那么一瞬间, 想着要么就别装了,直接弄死这家伙得了。
转头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郑浑, 无奈还是扯出一个宽容的笑。
没办法,人才难得。
这位郑浑同志虽在史书上不太出名, 但在后来曹魏集团优秀太守序列中,就算排不进前五,也能排在前十。
然而,他还是受不了这委屈。
很想展示一下刚学的擒拿术,‘啪’的一下把郑泰摁那儿,然后一屁股坐他脸上。
就在此时,门外侍卫前来通报:“太尉,尚书周毖前来求见。”
“周毖?”老董眉头一蹙,不知道他来干什么,但还是挥手道:“让他进来。”
“太尉,罪臣前来请罪。”
周毖人还未至,声音已传了过来:“恳请太尉念在家父与太尉并肩作战的情义上,放愚侄一马,愚侄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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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毖乃凉州人,与老董是老乡,其父周慎曾与董卓共讨凉州作乱的边章、韩遂,颇有交情。
这也是历史上老董入洛阳后,周毖一投靠,便轻易信任的缘故。
听了这话,老董当时就有些不高兴,道:“什么叫汝以后再也不敢了,老夫又怎么着你了?”
“太尉……”周毖神色更慌,伏地求饶道:“卑职有眼无珠,不识太尉宏图伟略、匡扶汉室之志,受奸人挑唆,以至误入歧途。”
说到‘奸人’二字时,还不由看了一眼郑泰。
随即,才继续道:“今幡然醒悟,悔不自已,特前来举家投靠,万望太尉不计前嫌。属下必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一番误打误撞,正好拍老董马屁上,当即笑道:“哦?……如此说来,汝是认识到老夫海纳百川、重贤爱才、宽仁良善、爱才心切、还颇有大志远略,仁善宽厚,被强大的人格魅力所感染征服,忍不住前来弃暗投明、改邪归正?”
周毖当时愕然抬头,感受到自己节操正收到强烈的摧残:你过分了啊……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不是要我出卖灵魂么?
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又有侍卫前来禀告:“太尉,城门校尉伍琼求见。”
“伍德瑜,他也来了?”周毖神色一变,突然有些……羞昵。
伍琼的阵仗比周毖还大,直接带着仆役僮客抬着几大箱子。知道的是来投靠,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下聘礼呢。
入厅后看到周毖,他先猛然一愣,随即大怒道:“周仲远,汝不是信誓旦旦跟某保证,誓要与董贼……呃,要与太尉抗争到底,怎居然来了这里?”
眼见事情败露,周毖也不装了,梗着脖子反诘道:“伍德瑜,你还有脸说我!是谁在某面前说就算家被抄了、性命不保、鸡犬也被杀得干净,也不会前来卑躬屈膝?”
“你,言而无信!”
“哼,狡诈无耻!”
“都给老夫闭嘴!”老董算是听出来了,俩人应当是闻听郑泰被抓后,又在家中惴惴不安地等了几天,也不见关东群鼠们那里有啥动静。
终于忍不住精神压力,今天不约而同地跑来向自己求饶了。
好在,来的也算时候。
当下,又故作不知地向伍琼问道:“德瑜,今日前来所为何故?”
“太尉!……”伍琼当即一个五体投地,明显比周毖没节操,道:“属下早先便倾心投靠,不曾受奸人蒙蔽,一时失了心智。”
说到这里,也忍不住看了眼一旁的郑泰。
“这些时日吾三省吾身,终大彻大悟,看出大汉有太尉主持大局、调和鼎鼐,实在社稷之福,汉室复兴有望矣!”
“醒悟至此,不由见贤思齐,特带来家中不义之财,以作赎罪。万望太尉既往不咎,再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下必赴汤蹈火以报,再有二心,不得好死!”
“伍德瑜!……”见有人恶意压价,周毖当即也慌了,什么节操灵魂这些影响身家性命的东西,赶紧说抛就抛:“太,太尉……愚侄的那些不义之财也已清查备好,少时便会命人送来。”
老董却不在乎这个,他要的明明是……虚荣心啊。
当下笑眯眯地看向二人,又一次问道:“汝二人可是真心认识到老夫海纳百川、重贤爱才、宽仁良善、爱才心切、还颇有大志远略,仁善宽厚,被强大的人格魅力所感染征服,才忍不住弃暗投明、改邪归正?”
周毖当时再度沉默,咬了咬牙,感觉虽然抛掉了节操和灵魂,但还是……过不了良心一关。
伍琼也愣了下,但觉悟就比较高,当即忿然变色,慨然挺胸喝道:“太尉!……”
“咋滴!……”老董也不惯着他。
没想到伍琼夷然不惧,仍激愤不已道:“太尉岂止海纳百川、重贤爱才、宽仁良善、爱才心切、颇有大志远略,仁善宽厚?分明还英明神武、算无遗策、实在大汉百年难得一遇之良臣!”
周毖当时就硬了,拳头就硬了:伍德瑜,你就这样厚颜无耻地舔吧,迟早不得好死!
心里这样想,脸上却做出认同无比的模样,高声反驳道:“一派胡言!……太尉分明功过伊尹、德盖霍光,救天子于危难,挽大厦于既倒,实乃我大汉擎天之柱,必当青史留名,享誉万古!”
“无耻!……汝这奴颜媚骨、吮痈舐痔之徒,为求活命竟连脸都不要了!”早就冲冠眦裂的郑泰至此,恨不得扑过来咬死这俩人。
俩人此时却突然化干戈为玉帛,一致对外。伍琼先怒喝,道:“郑公业,汝有眼无珠,狂悖无礼,某羞于与之为伍!”
周毖随即拂袖,道:“不辨是非,构陷太尉,坏苍生大计,实乃我士人之耻,我呸!”
第109章 老夫又不是什么魔鬼
“文公放心,老夫说过不会杀汝兄长,便绝对不会杀。”
一番喧闹后,老董送郑浑出门,胖脸上全是真诚:“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闯出那么大的祸,不能说精神有点问题就没事儿了。”
“否则, 老夫又如何服众,你说是不是?”
“自当如此,太尉胸襟如海,属下铭感五内。”郑浑当即又要再拜,被老董扶住后又看了眼郑泰,一脸痛惜地挣扎道:“兄长……此番乃自作自受,得太尉如此宽宥,属下已惭愧无比, 便请太尉按律处置!”
“放心好了, 老夫也不会有什么坏心思,汝兄长这里……”说着指了指脑袋,惋惜道:“这里明显出了问题。”
“惩治期间呢,老夫会对其进行一番人文关怀,使其在劳动中收获成长,逐渐认识到自己的不对,尽量做到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吧……”
“如此,属下谢过太尉!”这次任凭老夫阻拦,郑浑还是坚持行了跪拜大礼,以表感恩之心。
等确认他离去后,老董回过头脸色就变了, 道:“老夫的确不打算杀你, 不过黎庶百姓们所受的苦, 一点休想逃掉!”
郑泰闻言丝毫不惧,相反还嚣张大笑:“董贼!……汝莫要以为, 多了两个贪生怕死之徒投靠便赢了某。”
“死到临头, 汝犹不自知!”
“今日这般折辱我, 待那一日报应到来,某必百倍千倍奉还!”
“啥报应之日到来,不就是关东那些家伙准备造反了么?”说着,老董忍不住瞥了一眼周毖、伍琼,觉得牙根儿有些痒痒。
当初,建议外放士人以控四方的,就是这俩货。可惜现在木已成舟,两人也乖乖跑过来当狗,再推出去砍脑袋也无济于事。
郑泰却悚然一惊,诧异看向老董:“此事……汝竟已知晓?”
“呵,”老董便轻哼一声,道:“很稀罕么?……你们三个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的,真正做到了女为悦己者整容,士为知己者作死。”
“可人家呢,连你们的死活都不顾,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攻破洛阳,砍了老夫的人头……怎么就不好好想想,老夫死之前,难道不会先砍了你们的脑袋么?”
三人对视一眼,眼中均流露出凄惶后悔。
只不过,随后郑泰还是梗着脖子,壮声高呼道:“为汉室苍生,天下靖平,某死得其……啊!”
“所你大爷!”老董当即一只四十六码的鞋印赏他脸上,道:“他们带兵打过来,天下反而会动乱不休,十室九空!”
“要是你们这群狗东西,真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老夫回家种地也无妨。偏偏说一套做一套,还贪得无厌!”
“现在你弟弟也走了,真以为老夫会惯着你!”
说罢,抬头看向典韦道:“将他带到磨坊交予管驴马的苍头那里,告知其所作所为。让府中的驴啊、骡子啊等大牲口地好生歇歇,先拉上几天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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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会所里当嫩模,你们听错了,就是磨房里拉磨。
答应了人家郑浑要给予哥哥人文关怀,令其在劳动中获得快乐和成长,就一定要说到做到!
说着,又看到典韦手里的鞭子,道:“将鞭子留给那苍头,他懂得怎么用的。”
话音落下,满厅文武当即尽皆失色:你平时老说让大牲口们歇歇,原来不是在说笑,是来真的啊?……
又被老董目光一扫,全都战战兢兢。
没想到,老董随后的话便出口了:“尔等平日里辛苦,压力挺大的。刚才他如何骂你们,你们可都听见了。”
“往后若觉压力大了,真的忍不住,也别老往娇弱的女人身上使力。真正的猛男,就该刚男人!”
说着,还特意补充问了句:“都知道老夫府中的磨房在哪儿吧?”
众文武先是一愣,随即双眼一亮,忍不住摩拳擦掌:“知道!”
“董贼,汝安敢如此辱我,汝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被典韦如拎小鸡崽般拖走的郑泰,惊怒交加地大骂。
“太,太尉……”周毖、伍琼二人对视一眼,脸色也开始发白,心理阴影面积在飞快扩张。
“哎,你俩哆嗦什么呀。”
老董见状,笑眯眯地道:“汝等痛改前非,老夫欣慰不已,回去后就该吃吃该喝喝,有事儿别往心里搁。”
“毕竟,老夫又不是什么魔鬼。”
你这样,比魔鬼还可怕好不?
可两人不敢说,连连叩首道:“太,太尉仁爱宽厚,我等感激涕零。日后必宵衣旰食,以报太尉大恩。”
“嗯,老夫就喜欢知恩图报之人。”老董也连连点头,随即扭头道:“奉先,替老夫送送二位。”
“不,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吕布却狞笑而起,一左一右如擒小鸡崽般拎着二人,走到大厅门时还小声说了句:“某之前便说了,跟错主子会死得很惨。”
“你二人命好,遇到爸爸这等心胸宽广之人。不过,某家的心眼儿小,日后会不时到府上叨扰……”
说完,信手一丢。
两人就跟俩冬瓜一样,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儿。起来后仓皇惊恐,语无伦次:“欢,欢迎吕校尉常来”
“不,不,最好还是别来……”
“哼!”吕布懒得搭理,转身回到大厅,阴沉冷鸷的面色……瞬间又变得乖巧。
因为,此时正位上老董的神色,比他还阴沉。
“尔等也都听到了,关东那些家伙不日就会打过来。从今日起,我等便要全面进入备战状态!”
“喏!”众文武心中瞬间一沉,却都毫无畏惧退缩之心。
老董随即看向左侧的武将位,问道:“营中可有事需汇报?”
董旻看了一眼众将,道:“回兄长,军纪和晋升考核颁布后,士卒尽皆用心操练,士气高昂。”
“扫盲班也正在组建中,计划由朱校尉为首,其余有才学校尉司马为辅,每日午后操练完,开展一个时辰的讲武课程。”
“好!”这消息让老董十分满意,道:“老夫明日便上表朝廷,增设武博士一职,品秩参照太学博士。”
说着又看向朱儁,道:“拜公伟为武博士祭酒,主掌武官扫盲及军队思想教育。敢违命不从者,视同杵逆老夫!”
“喏!”众将再度轰然应命。
“嗯,日后老夫麾下只有精锐营和普通营,之所以让尔等参加早会,而不是其他将校,想必尔等也知是何意思。”
“但仅凭老夫器重,便将尔等之营擢为精锐营,自难以服众。”
“眼下战事将起,正是尔等展现之机会。”意味深长说完,大袖便轻轻一挥:“下去吧,莫要让老夫失望。”
众将应诺之声更响,甩袍离去时步伐铿锵,气势如龙赛虎。
随后,老董的目光悠悠投向钟繇。
钟繇当即掏出备忘录,看了一眼道:“太尉,十常侍一案已至一个节点。除却田地尚未丈量完毕,钱财已有大略数目。”
“嗯……”杀鸡儆猴的效果看来不错,老董很满意:“与田主簿交接一下,补充下老夫近段时日的亏空。”
之前盗墓的钱用了不少在采购粮食上,以备战时之用,此番正好回回血。
至于说上缴朝廷,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凭本事儿从士族豪阀手里抢来的,凭啥要上缴。
就算要用,也要用在爱民如子上。
说罢,目光又悠悠看向了李儒。
李儒的神色就有些古怪,开口道:“太,太尉……东莱左伯一事,属下已经办好。只不过,出了一点点的差错。”
“出了点差错?”老董一愣,道:“咋了,少绑了几个人?”
“不,不是……”李儒摇头,苦笑道:“多绑了一家回来。”
“多绑了一家?”老董更不理解了,道:“多绑了谁?……王越吃饱撑得慌了,难道不嫌累么?”
“那人名叫太史慈,听说是阻碍了王师绑架左伯,王师一怒之下,便……顺手将其一家绑了回来。”
第110章 到底谁傻?
“谁?……”老董一下大惊,不由身子前倾:“你说王越绑架了谁?”
“太史,太史慈,字子义……呃,东莱黄县人,乃郡县一奏曹史。”
李儒也掏出备忘录,可还未等继续说, 便被董卓打断:“不用说这些,老夫只想知道,王越怎么想到绑他回来了?”
“详情属下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在筹备绑架左伯时,王师因人生地不熟,导致被太史慈察觉。幸太史慈也不知绣衣使真正意图, 只是几番阴差阳差下, 阻止了王师的计划。”
“两人几番斗智斗勇,竟莫名有了几分惺惺相惜。”
李儒蹙了一下眉,似乎不太理解武人间这种奇怪的感情,然后才继续道:“后太尉催促甚急……”
“嗯?……”听到这里,老董就皱眉了。
“呃……”李儒当即醒悟,赶紧改口道:“后属下催促甚急,王师便兵行险招约太史慈相会,太史慈竟也慨然前往。”
“然后呢?”
“然后……”这下李儒的神色更古怪了,声音也小了许多,道:“然后王师下药灌醉了太史慈,又偷了他佩剑兵刃,拿来猎熊的网子一拥而上,将太史慈给绑了。”
“下药灌醉,偷他兵刃,猎熊的网子?……”听着这几个关键词,老董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再一抬头,看到刚把郑泰扔磨房回来的典韦, 一张黑脸瞬间变得僵硬幽怨,还娇羞地瞥自己一眼, 突然就想起来了:这不是自己,让侍卫对付阿韦的法子么?
王越啊王越,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
当初跟媳妇儿入个洞房都扭扭捏捏,没想到跟老夫还不到两月,居然已如此不讲武德,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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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节操呢,你侠义精神呢,你……啥时候回来呢?
“呃……”李儒似乎没想到老董的关注点,居然如此奇怪,顿了下才反应过来:“属下接到消息时,王师已绑架了左伯和太史慈一家。中间不再出什么差池的话,估计七八日后就该回来了。”
“好,等他们一回来,立即告诉老夫!”老董当即表示十分满意,感觉生活越来越有判头了。
说完大手一挥,道:“散会!”
众智囊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起身施礼告退。只不过走出厅门后,五人脚步便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而且,还时不时瞟彼此一眼,被发觉后又赶紧收回目光,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
司马懿最先憋不住,道:“诸位都别装了,如今我等都已是爸爸船上之人,若此船倾覆,亦会随之陪葬。”
“不如坦诚相见、有话直言,也好过这般各怀鬼胎?”
“善!”剩下四人闻言,当即点头。
但随后,就见贾诩笑眯眯地道:“懿儿有此倡议,不若便抛砖引玉,也好让我等有所思路?”
“师父!……”司马懿便有些生气了,傲娇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怎么还能沉得住气?”
“中平六年,腊月二十三。”
李儒也笑眯眯地答道,还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某想起来了,还有八天就要过年了。”
“李郎中!……”
年轻人毕竟荷尔蒙分泌旺盛,容易冲动忍不住。
司马懿急得小脸通红,随后狠狠攥了下拳,又咬了咬牙道:“既然你们都不敢说,那就由我来说!”
“你们难道不觉得……”
虽然鼓足了勇气,但还是忍不住将众人拉到广场一处角落,然后压低了声音才道:“爸爸他就是个……呃,那个词儿咋说来着,对,傻逼!”
四人不太懂‘傻逼’啥意思,但不妨碍这词儿出口后,眼神儿当即就亮了:你要是聊这个,那我们可就不走了哈。
当下钟繇强压抑着兴奋,同样小声道:“司马公子何出此言?”
“关东那些人马上要打过来了啊!”
司马懿不由着急,道:“某与兄长和父亲在家中推演过,造反之人不用太多,只需数万兵马,便可将固若金汤的洛阳围个水泄不通。”
“北面只需有人率兵进孟津、小平津,东路进兵成皋,控制轩辕、太谷等关,南面可由南阳阳经丹、析,入武关偷袭关中,形成四面围困之势。”
“如此洛阳八水环绕、山川拱卫的大好地形,就此会成为致命的软肋。届时我等犹如困笼之兽,插翅难飞,万事皆休矣!”
闻听此言,四人沉默片刻,随即……作势便要走:就这?
浪费我们感情嘛。
还是华歆比较实诚,解释道:“司马公子多虑了,若关东士人皆如皇甫义真、朱公伟这等名将,太尉当真无所抵御。可公子看看外放出去的那些人,一个个都什么货色。”
“袁本初公卿膏粱子弟,生处京师;张孟卓东平长者,坐不窥堂;孔公绪清谈高论,嘘枯吹生……至于刘公山、桥元伟之流,更非军旅之才。”
“让这些人临锋决敌、征战沙场,简直如同儿戏。太尉虽……嗯,傻逼了些,却毕竟披坚执锐、纵横塞外多年,岂是这些人能够匹敌?”
钟繇也忍不住开口,道:“太尉对此想必早有谋划,这些人不是郡守便乃刺史,官职本就相互掣肘,以致尊卑无序、号令不一。”
“若兴师聚众,观棋成败,他们或愿逢场作戏。但说到同心共胆,与齐进退,恐怕便会各怀私心,自相溃散。”
听到这里,李儒也摇了摇头,道:“司马公子确实想多了,抛开上述两条事实不谈,关东士人本来就错了。”
“不管怎么说,太尉如今辅佐汉室正朔,乃为君。关东士人奉命牧守,乃为臣。以臣伐君、以下犯上,名不正言不顺,逆天而行也。”
最后贾诩本不想说,但见别人都看向自己,也简单说了两句:“懿儿莫要忘了,关东承平日久,民不习战。且诸侯无事征兵以惊天下,使患役之民相聚为非,弃德恃众,自亏威重也。”
“反之太尉麾下有关西之卒,那里顷遭羌寇,妇女皆能挟弓而斗,天下无不所畏。如今又以军纪为本,辅以军功晋升奖惩之制,更……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更是早给士卒画了大饼,士皆求战心切。”
“太尉拥此精锐以为爪牙,譬犹驱虎兕以赴犬羊,鼓烈风以扫枯叶,谁敢御之?关东群鼠若来,数战便可鼎定乾坤。”
话音落下,司马懿非但没神色缓解,反而冷冷一笑:“诸位说完了么?……莫非以为我司马一家,连这些都看不出?”
四人闻言一愣,均有些不解:你既然已看出来了,还说个der啊?
没想到,司马懿却敛眉沉肃,又道:“若单是关东士人,爸爸自可以逸待劳,以正击逆。然诸位不要忘了,更北面还有白波贼酋郭太。”
“如今已聚拢十万白波贼侵入河东,大有席卷南下之势。爸爸遣派女婿牛辅击之,却遭大败。”
说着看了华歆一眼,道:“前些时日,华尚书也曾说过,一旦白波贼南下截断爸爸西归之路,我等便为瓮中之鳖!”
“除此之外,陇西尚有天下第一名将皇甫义真所率精兵。其人声望之高,远胜爸爸,纵然他无二心,麾下难保不会蠢蠢欲动。”
四人闻言神色略有沉重,更多的却还是疑惑,等待着司马懿后文。
司马懿则一副忧虑难解的痛苦,缓声道:“单是一处,爸爸都要用尽全力去应付。最可怕的是,三处隐患极有可能都会在明年爆发。”
“且越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关东士人中但有一两有识之士,率众围困洛阳。届时白波贼又南下截断后路,黄甫义真举兵平乱……如此困局纵是孙武在世,亦回天无力!”
“值此危如累卵之际,诸位且看爸爸……”
说到这里,正好看到董卓又在小英子的引领下,坐着马车出去,忍不住痛心疾首道:“爸爸他竟还如此心大,优哉游哉的……诸位摸着良心说,他是不是个傻逼?”
四人当即扭头朝老董看去,只见透过车帘,那胖子居然还笑着向他们挥了挥手,很和蔼的样子。
四人赶紧齐齐回了一礼,又想想司马懿的评价,纷纷点头:太尉适才那一抹傻笑,的确……很傻逼呐。
只是他们不知道,放下车帘后的老董,笑意就收敛了,还小声嘀咕道:“五个家伙干啥呢?……大冬天站在外面冻着,可真够傻逼的。”
第111章 老夫讨厌战争!
“嗯……不得不说,蔡伯喈俩弟子的小作文,越来越有文采了。”马车中,老董看完最新报简,不由赞叹了一句。
内容还是写华歆的。
只不过,这次不是贬低华歆,而是画风一转, 写华歆当初不让遇难之人上船,可遇到贼人追来时,同行之人开始抱怨那人惹来灾祸。
唯有华歆说,既然救人就要救到底——其先见之明和不抛弃、不放弃的道德,一下把同行之人秒成渣渣。
还有菜园锄金一事,同样画风一转, 写华歆锄出的金子, 原来是自己所埋,目的是想资助同窗好友。
至于割席分坐,则写华歆懂得理论联系实际,会学以致用。那个同学反倒只会读死书,还自负武断……
“如此欲扬先抑,将三件事儿各分开说,吊足人们胃口后再幡然一变……果然文人的笔,胜过武人的刀。”
“春秋笔法,可颠倒乾坤呐。”
随后,发现没人捧哏,不由感觉少点什么。
原本,他是打算去找蔡琰的。毕竟这位干爹逛Gai时已习惯……咳咳,是在谈论文学这事儿上, 俩人比较有共同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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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到了蔡府,却得知蔡琰病了。
老董当即就想嘱咐她多喝热水, 随后就见蔡婉跑出来。
只用了一个用饴糖制成的棒棒糖,便打探出了真实情况:蔡琰还思春呢,纠结着不知道要不要见自己……
泡妞撩妹嘛,他当然很有心得。
这时候要死缠烂打,说实话也有一半成功的概率。毕竟蔡琰已芳心大乱, 烈女也怕缠男。
尤其,这年代女孩子十分单纯。
估摸给她写两封例如‘宝,我去输液了,输的什么液?想你的夜’或者‘宝,今天我去上坟了,上的什么坟?上不了你我心急如焚’这类火辣的情书,保证蔡琰立马会主动冲出来,然后……挠死自己。
但是!
他选择了调转马头离开。
甚至心中还有些小生气:“呵,女人……她根本不知道,关东士人就要来打老夫了。同时并州的白波贼,可能要捅老夫的菊花。”
“还有背后的皇甫嵩,也可能会噶老夫的腰子……可她不知道!她不在乎,女人她只在乎什么爱不爱的!”
窗外的典韦闻言,尴尬地差点又将新换战马的鬃毛薅秃:你这五十多岁的老鳏夫,能别这么矫情、玷污爱情了么?
不是说老年人就不能夕阳红了,问题是……你连得到男人都是先强扭着得到人,再一顿软硬兼施得到他们的心。
就这样不择手段的禽兽,蔡小姐能逃出你的手掌心儿?
你看,这不,她已追了过来。
女扮男装骑着马的蔡琰近前,典韦当然不会让侍卫阻拦。正要提醒老董,谁知蔡琰已主动开口:“叔父还是坐着马车,骑不了马啊?……”
来呀,互相伤害啊。
无耻的老董当即回复:“老夫自是会骑马的,不如现在就骑给你看?”
说完,眼神儿看向蔡琰胯下的白马。
刚三岁的白马眼神儿当时惊恐万分,四腿一哆嗦,差点没将蔡琰甩下来:我做错了什么,你就要坐死我?
老董见状不由笑了,道:“侄女,还是马车稳当,上来吧……”
“不,还是骑马自在!”骄傲的蔡琰勒下马缰,稳住身子。
老董也不说话,只是又用不怀好意的眼神儿,瞪了下白马。这匹很通人性的白马,无辜的大眼睛当时更慌,四蹄又忍不住一阵哆嗦……
“侄女,还是马车稳当……”老董又劝。
气恼的蔡琰轻捶了一下马脖,还是无奈地上了马车。但一进去,便开口道:“叔父莫要误会,侄女此番追上来,可不是因为其他。”
话还没说完,声音就越来越小,脸也不知为何发红:“而是家父已跟叔父脱不开关系,为蔡家日后安危着想,侄女不得不前来关心一番……”
“哦……”老董认真地点了一下头,就在蔡琰微微放心抬头时,又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老夫寻思着,也没问你为何主动跟了过来呀。”
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叔父!……”蔡琰就气,很想在老董胸口上邦邦来两拳。但想到上次掐他一把的后果,又气恼地生生忍住:“此番叔父欲往何处?”
说着不待老董回答,明眸突然一眨,狡黠道:“叔父可不要忘了,关东士人很快就要打过来了。”
“同时并州的白波贼,可能要截断叔父的退路。”
“还有陇西名震天下的皇甫将军,也可能会举兵平乱……这些叔父都不在意,还是整日只想着玩乐,去毕圭苑!”
“如此花天酒地,算不算是荒淫无道、志大才疏的权臣!”
说完,心中小鹿不再慌乱瞎跳。毕竟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早已熟悉老董为人,都不怕他了。
老董当然也没生气,只是神秘一笑道:“老夫今日要去的,就是能解决这些上述问题的地方,贼刺激!”
说完还故意激将,道:“你现在下车还来得及,若到了那个地方,可就彻底跟老夫脱不开干系了……”
“我,侄女!……”蔡琰很想理智拒绝,更从老董后一句话里听出不一样意味。
可越是如此,老董笑得便越嚣张,令她忍无可忍道:“去就去!……反正蔡家已上了叔父的贼船,再多这一条又能如何!”
老董还是笑,很诡秘的那种:呵,女人……总喜欢给自己的行为找理由,最后连自己都骗了。
随后,两人相顾无言。
老董也不主动找话题,而是又掀开车帘,观瞧起外面的动态:战争即将爆发的消息,不知何时已传入百姓耳中,犹如厚重的阴云倒覆在这座城市上空,宛若黑森森的箕斗。
凛冽的寒风凭空流转在空气中,隐约带来几丝血腥的味道。
城防已尽被自己心腹部队接管,街上顶盔掼甲的士卒也比平时多了些,偶尔还能听到远处急促的马蹄声。
街面上的百姓也少了许多,出来的一些脸上也带着担忧。
但买东西杀价时,他们却一点没手软,日常用品的价钱也未上涨多少,又让他们感到些许的安定。
剩下的,就是宵禁的时间长了些、严了些,但大冬天晚上百姓也没啥外出的需求,对此也未有什么不满。
“叔父在看什么呢?”见老董的神色不禁感伤,蔡琰不知为何,忍不住开口问道。
“老夫在想,人性是否本恶呢?”
“叔父为何会出此言?”
“若非如此,人类为何那么喜欢战争?你看战争会带来多少灾难,财富被付之一炬,文明急速倒退。”
“尤其会对千万百姓心灵造成永远无法磨灭的创伤,多少稚子儿童失去父母,家庭遭受巨大摧残,饿殍遍野、饥荒遍地……”
说着,恋恋不舍地放下车帘,最后看一眼被自己查抄而变得冷清的胡姬章台,悲痛莫名:“老夫是位和平人士,真的很讨厌战争!”
要是没有战争,何太后早就将这家章台,变成董氏毕圭苑娱乐会所,重新挂牌开业了好不!
第112章 董氏军工厂
“叔父,我等这是已到了城外?”行进半个多时辰后,蔡琰忍不住掀了下车帘,娥眉轻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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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常侍的案子,她一直关心着。
不得不说,老董很懂得分寸:借由这名头收拾了九卿之一的太仆鲁馗,以及跟他作对的郑泰, 然后只攻打了几家豪强坞堡,整肃了一番底层吏治,并未在山雨欲来之际节外生枝。
现在案子已至一个节点,为何还要出城?
老董却一挑眉,还是激将道:“侄女,这时候下车还来得及。”
蔡琰便不说话了。
当然, 也没下车。
但很快, 她就觉得四周渐渐不对劲:表面来看,前方不过洛阳郊外的一处山谷, 坐落着一套很大的宅院,以及四周拱绕着几座不小的工坊,其余就是些泥夯结构的房屋。
好像,跟寻常的里亭没啥两样。
可不知为何,马车行进到这山谷十里之内,便明显感觉到被很多双眼睛暗中窥伺着。谷峰、树林、还有零落在山谷四周的房屋,似乎各处都有。
典韦的反应尤其强烈,骑在马上不停四下张望,神情也变得有些紧张和不安。一只手不由自主摸向背后大铁戟,另一只手……
“别薅战马的鬃毛!”
老董当即忍不住恶龙咆哮,心疼道:“这已是第六匹了!……一匹凉州大马价值至少两万钱,你薅的不是毛,是老夫的钱呐!”
典韦神色讪讪,总算关键时刻止住了毒手。
老董便继续解释道:“放轻松,感觉到紧张和不安就对了。因为这方圆十里外被文优的绣衣使, 和徐中郎的精锐布下了明岗暗哨,他们此时也确实在盯着我们。”
等马车行进至那大宅子三里外时, 散落在山谷口的房屋中便出来一名假司马, 率领西凉铁骑将他们拦下。
老董很满意徐荣挑选出的这人,虽然他没在历史上留下名字,但办事很严谨稳重。
哪怕马车已表明了来者的身份,但他还是坚持让老董刷了下脸。又确认老董不是被胁迫,四周侍卫也没什么异常后,才放一众人通行。
只是,神色似乎还有些怀疑奇怪,欲言又止的样子。
“主公……”
“叔父……”
典韦和蔡琰被这样的阵仗惊住了:一个身为保镖,一个身为逛Gai必带之人,几乎对老董的日常生活了如指掌,却不知老董什么时候在这里,竟设立了一处秘密基地。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董氏集团下的军工企业有限公司。”老董回答,见两人似懂非懂,又解释道:“创立绣衣使前,老夫已暗中找了文优,挑选少府、将作大匠、太仆麾下的能工巧匠。”
“然后秘密集中安排到这个地方,旨在打造一座跨时代的专业军工厂,为部下生产优良的兵刃器械。”
说到这里,老董无不自得:“汝等不会真以为老夫那么天真单纯,整日只知吃喝玩乐逛大Gai,弄什么炒茶、炒菜和报简,却连攸关生死存亡、最能有效提升士卒战斗力的军工,都不知提前筹备一下吧?”
典韦当时一脸震惊:难道,不是这样的么?……反正我自从跟了你,除了去毕圭苑吃喝玩乐泡大澡,真没见你来过这里。
老董也才幡然醒悟,明白假司马为啥看自己不对劲了:不错,创立这军工厂后,自己已将近两月没来,身体容貌在系统的改进下,有了些许的改变。
幸好也只是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假司马仅仅有点疑惑。否则,恐怕会下令击杀自己了!
蔡琰闻言,反应就比较奇怪,道:“叔父原来早已未雨绸缪?”
“那是自然。”
“可叔父当真算无遗策,料定那些外放的士人会反,为何当初还要将他们放出去?”
蔡琰不理解,真的不理解:这种事儿无论怎么看,没个七八十年的脑血栓,绝对干不出来。
“……”
老董想连夜买站票离开,走的时候还忍不住骂骂咧咧:那是我放的么?要是早穿来那么几天,能有这么多的事儿?
“那个,昭姬……咱还是聊聊,你为何主动追来吧。”
然后,蔡琰就不说话了。
随着马车愈加靠近山谷,耳中便传来热火朝天的嘈杂,中间还夹杂着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同时,温度似乎也上升了不少。
掀开车帘,蔡琰看到一队徒隶在士卒的监督下,推着一辆辆装着灰白色的残渣的车,进行着掩埋。残渣上还留有热气,似乎是某种燃料。
进入宅院下车,更是一片繁忙紧张的景象:一柄柄寒光闪亮的环首刀,正被工匠们仔细缠绕着麻绳和上油,完成最后一道工序。还有各种弓弩、矛戟、盔甲、还有一些她根本看不懂的器具。
啬夫们一个个如临大敌般在工坊内巡梭,眼睛死死盯着工匠们的每一个动作,任何一个可能导致机密泄露的动作,都会狠狠一鞭子下去。
这时代可没什么人权、平等之说,纵然老董来自一千八百年后,也不想因一时仁慈,导致出哪怕一丝的纰漏。
比起这个时代的残酷,他已给予这些徒隶最好的条件。且服满刑役或有突出贡献,还可选择离开或留下来晋升。
所以那些挨了抽的人也没脾气,抽与被抽者之间相处融洽,称得上剥削与被剥削的优良典范。
“太尉……”老董一下车,一名身穿袍服的中年人隔着老远便迎了上来,很欣喜谦恭的模样。
老董却有些不满意,蹙眉道:“该称呼老夫什么?”
典韦当时就惊了:这又不是毕圭苑,也逼着人家叫‘靓仔’?
没想到中年人愣了下后,恭身施礼道:“董事长,您可算来了,咱这军工厂的研发大有进展!”
“哦?……”老董这才满意起来,挥手道:“不慌,先看看老夫交代的三件套。”
说着看向典韦骑着的那匹凉州大马,道:“正好,试验品也带来了。”
中年人及身后的工匠循声望去,不由露出满意又自信的笑容:“董事长放心,我等已试验过了,保证把这匹大马弄得规规整整。”
凉州大马当时一惊,眼露惊恐:逃得了典韦的毒手,最终还是没躲掉你们的摧残?……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中年人却不由分说,挥手便让几个徒隶上去。
将战马连拖带拽地拉入了后面的一处地方,隐约还能听到它害怕的嘶鸣,叫得挺凄惨,也不知究竟要对战马做些什么。
“主公……”战马的所有权当然在老董那里,但典韦好歹在人家背上骑了几天,虽然是白天骑不是晚上的那种,总归也骑出了感情:“您自己说的,一匹凉州大马价值至少两万钱,杀了未免怪可惜的……”
老董的嘴便不由抽了抽,白了他一眼道:“咋了,薅老夫之前五匹凉州大马时,咋不知道下手轻点儿?”
“你知道那五匹战马,如今在马厩中如何茶饭不思、状态颓靡么?”
“连它们之前喜欢的小母马,这会儿都不去搭理它们了……知道这给它们,带来多大的心理阴影和精神创伤么?”
“那会儿不知道不心疼,这时反倒用情专一了……”
典韦握着大铁戟的手当时就硬了,目露杀气:我就说于心不忍地说了一句,你把我描述成啥始乱终弃的渣男了?
“咋滴,说你两句还不乐意,摸着大铁戟要干啥?”谁知,老董居然还不依不饶。
典韦当即大怒,猛地掣出大铁戟:“属下!……见那块磨刀石不错,正巧铁戟有些绣了,打算去磨磨。”
第113章 骑兵三件套
没多大一会儿,凉州大马又被牵了出来。老董毕竟不是什么魔鬼,也不会毫无理由地杀典韦心头所爱。
只不过,战马变得有些怪异,踢踏踢踏中带着金属质感的响动。
走路姿势不是一会儿外撇就是内八字,时不时还蹭蹭地面,扭捏地跟邯郸学步那家伙, 忘了该怎么走路一样。
见到典韦后,它立即委屈地想跑过来,可看到主人竟在蹭蹭磨着大铁戟,顿时又吓得差点趴地上。
“主公,你原来没杀它啊……”然后典韦拎着大铁戟就过来了,把马儿委屈得当场要哭出来, 嘶鸣声里全是幽怨。
老董却不管这个,让典韦将它牵到一处铺满碎石和铁片的路上,道:“骑着它来回走一圈儿。”
马儿很不情愿,但看到典韦手里的大铁戟,很识相地选择了屈服。
效果,当然很好。
钉了马掌的它虽然走路有点像螃蟹,翻开马蹄后却毫无损伤。甚至随后还有点喜欢上这种感觉,主动迈着妖娆的步伐又走了一圈儿。
蔡琰明眸微震,感觉奇怪的知识增加了:“叔父仅用一块半圆的铁片,便解决了战马长年奔袭,导致马蹄损坏的千古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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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西凉铁骑和并州狼骑皆冠绝天下,也是老夫远胜关东步卒的杀器。”
“然老夫留心多年,发现无敌天下的大汉铁骑竟因马蹄磨损,致使军队骑兵的数量远不足步卒三成。”
“导致大量的钱财谷物需用于培育新马, 纵伤民耗国也不足沙场所用,马匹的价钱始终居高不下。”
说到这里,他还捂着胸口一副痛心疾首模样:“思虑至此, 老夫夜不能寐呐……终有一日, 突发奇想搞出了此物, 用以延长战马的使用年限。”
“如此一来, 老夫的铁骑更可随心所欲跋涉奔袭。且钉个马掌也不是什么难事,只需数人片刻即可。”
然后,又忍不住露出狡诈的坏笑:“待那些关东士人打来时,老夫便将全军战马都钉上马掌,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典韦闻言,当时神情错愕。
短暂愣神儿后,呼吸又渐渐加重,面孔涨红,表情也渐渐激动起来。最后猛地看向老董,悲愤道:“主公,这东西是钉入马蹄中的?……这,这该有多疼呐!”
老董自得的神色登时凝固,眼睛四瞅着想找些东西揍典韦:“跟你说过了,没事儿时多读点书!”
“马蹄那是角质层,跟人的指甲一样没痛觉。要是它疼的话,这会儿还能撒欢儿地跑来跑去?”
典韦这才醒悟,看着胯下战马果然很欢快的,便对老董露出一个憨厚歉意的笑。
蔡琰却神色愈加震惊,有点魔怔了般道:“父亲曾研究过,一匹战马三岁可上战场,然最多用到三至四年,便不得不退下。”
“而一匹马寿命通常有二十年,仅用三四年便因马蹄折损而放弃,耗费之巨,委实令人扼腕叹息。”
说着忍不住看向董卓,激动道:“叔父可知,若你早生数百年,于武帝征匈奴时发明此物,不知可节省多少国力,又能为大汉多征服多少疆土!”
“呵……”老董却有些不以为意,道:“单是一件马蹄铁,还不足以威震天下。汝仔细看看,这战马配具与之前还有何不同?”
“叔父是说?……”蔡琰明眸又眨,想起老董之前说的,神色一动:“三件套?”
典韦又耐不住寂寞,开口道:“主公莫不是在说这马鞍?……这玩意儿,硌得某家屁股更疼了。”
“忍着!”老董当时又一声恶龙咆哮,简直快气坏了:你也就是武力高点,否则的话,早就被人揍了。
最讨厌你这种剧透怪。
得了答案的蔡琰当即仔细观瞧起,自己马儿与这匹战马马鞍的不同:只见自己白马背上的马鞍左右有两块垫子,断面呈半月形,表面排列着针眼状的小孔,通过腹带固定在马背上,是典型的软马鞍。
典韦战马的马鞍则是用木料打制,外面包裹以皮革,还配有金属锁扣。马鞍垫子前后多了斜着翘起的鞍桥,使人可以更容易地在马背上保持平衡。
接着又在脚蹬处,发现左右各有一处,正好可使双腿借力。甚至骑术精湛者,还可借用两处的马镫,完成高超复杂的砍杀刺击动作。
她对骑战并不精通,但可以想象:当两将对冲时,一人可借助战马全身发力,另一人只能用上半身力气,还要分心双腿紧紧夹住马腹,不让自己掉下来……
“叔父真乃天人也!”
想象至此,蔡琰不由俏颜涨红,娇躯也忍不住一阵战栗:“配备这高桥马鞍和双边马镫,足可使骑兵的战斗力至少增长五成!”
像她这种才女,真无法抵御智慧的魅力。
仅是三处不起眼的改变,就让大汉铁骑整体战斗力增长这么多,远远将同期诸侯抛在身后,让人心情不由分外激荡!
哪怕,她并不喜这些。
但只要一想到,这些可让大汉铁骑威震塞外,百姓们再不用时刻担忧被羌胡异族掳掠,她便身不自已、情不自禁。
“不错,有了这高桥马鞍和双百马镫,我大汉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的差距,就会急速缩短。”
老董便以一名骑兵的角度,解释道:“没有这些,我等想要训练出一个合格的骑兵,是极为不易的。大部分百姓刚学骑术时,都会被战马甩下来。”
“就算后来能用双腿夹住马腹保持左右平衡,可前后平衡还需分出一只手,来抓住战马的鬃毛或缰绳。”
说到这里,忍不住瞅了一眼典韦,笑道:“所以阿韦不用自卑,你骑术进步其实挺快的。大部分人骑马月余,还会双手紧紧抱住马脖子,有的蠢货甚至会不小心捂住马的眼睛……”
典韦闻言,翻身上马又感受了一番,随后脸色就不高兴了:“主公既然早就发明了这些,为何还要属下那般练习骑术?”
“属下这段时日被摔了无数次,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哦,你说这事儿啊……”老董便面无表情,摆摆手道:“这事儿一会儿再给你解释,先让老夫跟昭姬说完。”
然后又赶紧看向蔡琰,道:“但游牧民族就不同了,他们从小生活在马背上。假如你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们的腿都是罗圈儿,就是常年骑在马背上造成的身体畸形。”
“这些人骑术天生比我们精湛,冲锋中至少能腾出一只手用来作战。甚至更厉害的,还能在马上开弓射箭。”
“嗯……”说到这里,老董忍不住顿了下,道:“比如当年的老夫,非但可在马背上射箭,且还是飞驰时左右轮射。”
正一脸仰慕听得津津有味的蔡琰,脸色当时就跟吃了苍蝇一样,忍不住拆台道:“那叔父现在呢?”
“呃……”
“主公,还没说为何要我苦练骑术呢。”
一肚子邪火没地方发的老董,当下也不装了,摊牌吼道:“没啥原因,老夫就喜欢看你摔得鼻青脸肿,能咋滴!”
“我,我!……”
典韦一张脸黑中发紫,气得恨恨抄起大铁戟:“我再去磨磨铁戟!……真是的,这铁锈怎么就磨不干净呢!”
第114章 这很正常吧?
看典韦咬牙切齿磨着大铁戟,却乖巧不敢反抗,老董不免有些感叹:“唉……果然还是更喜欢他,曾经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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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韦闻言,磨得更咬牙切齿了。
蔡琰还沉浸在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的骑兵优劣的思索中,对老董的分析给予了积极的肯定:“叔父所言不差,早先武帝征匈奴时, 亦是招募了大量的乌丸、鲜卑、羌人入伍,成为汉军骑兵的主要力量。”
“同样的骑射技巧,再加上领先的武器装备,最终由千古名将霍嫖姚统领,才完成了对匈奴的打击,成就‘一汉当五胡’的神话。”
说着拍了拍马背上的高桥鞍, 道:“但如今有了叔父这三件套,汉人训练一支劲骑时间便可快速缩短,且战斗力更强!”
“值此彻底攻守易势, 寇可为,我复亦为;寇可往,我复亦往!大汉煌煌天威,再不容异族窥伺冒犯!”
一番话,听得老董热血沸腾。
目光忍不住又瞟了眼蔡琰的胸,心中再一次感叹:侄女胸大不大还不清楚,胸襟却当真怀藏天下,比自己强多了。
当下也豪气顿生,道:“单靠这三件套,还不足以支撑我大汉拓地千里,令塞外异族汉化融合。”
说着看向一旁的考工令, 道:“汝适才说, 军工厂的研发大有进展?”
考工令脸上当即绽放出笑容,不假思索道:“得董事长指点,此处的锻钢之法已突飞猛进,可进行大批量的生产, 恳请董事长考察检验!”
“大批量生产?”
一听这个,老董顿时忍不住笑了, 骚包地对蔡琰作出一个请的姿势,道:“侄女,外面天冷,咱进去看看?”
蔡琰白了他一眼。
只不过这一眼,不知不觉已多了丝爱意的风情,最是美不胜收的人间好风景。
甫一进去,她就被里面的场景吸引:这里应当是组建车间,无数工匠正在给兵器开刃,进行最后的检测,然后勒名于物。
还有一些徒隶熟练地将弓弩、盔甲各配件组装起来,检测后同样勒名于物,最后交由一旁的士卒,送至外面的成品间。
蔡琰娥眉轻蹙:这与想象中的锻造制作场景不一样。
再进由士卒严加看管的一屋,里面的工匠便正对着兵刃淬火,其他工匠有的鞣制弓弦、有的削制弓弩配件、有的穿针引线缝制着皮革……
再进一屋,才发现工匠正在对着熟铁锻打,旁边的制作间那里,进行的也是弓弩盔甲等器械前期工序。
显而易见,越是往里,工序就越早。
这是将兵刃器械的工序全都拆分了开来,每个制造间都进行着特定的工序,甚至每个工匠也都只负责其中一道工序。
看到这里,她不由疑惑开口:“叔父,这等制作方式莫非也是?……”
“哦,流水线生产嘛,既能极大地提供制作效率,又便于兵刃军械的保密。”老董随口回答,对此不以为意。
蔡琰却又惊了,娇躯也再一次轻颤:“往常制造一张良弓,需工匠耗费一年时间。就算所有材料齐备,没有半日也组装不出。”
“叔父却只将这些工序分解,令每位工匠负责其中一道工序……若是由同样的工匠来做,恐怕也不会这般快速吧?”
“不止如此!”在前引路的考工令闻言,忍不住开口道:“小姐不知,此事我等也做过试验。用董事长的法子施为,效率足足提高了三倍有余!”
“且每个徒隶只负责其中一道工序,就算被敌军俘虏,也不知晓整件兵刃的制造流程。由此,董事长才大胆给予了他们刑满自由的恩准。”
越说越激动,眼中忍不住流露出对老董的高山仰止:“最最重要的是,以往制造这些军械,必须由工艺娴熟的工匠来操办。”
“小姐可知一匠难求,没几年的工艺可出不了师。”
“可将工序拆解后,任何徒隶都可轻松胜任其中一道工序,使得军工厂整体生产效率大为提升!”
“还不止如此。”
听到这里,老董忍不住厚颜无耻地补充起来,道:“流水线还有一个更大的好处,便是零件都是组装的,规格便要一模一样。”
“若是强弩、刀剑等某个军械坏掉了,用不着找工匠修理,士卒随便换上个新零件便可以继续使用。”
“叔父莫非当真乃天人也?”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蔡琰登时奇怪地看向老董,道:“酱油、炒菜、炒茶、报简,还有刚才的战马三件套,以及现在的流水线生产……这些叔父都是如何想出来的?”
“呃,这?……”老董的笑容当时有些凝固,当即就想转移话题:“侄女,前面就是冶炼室了,咱去看看钢是如何大批量生产的?”
“叔父……”这下蔡琰的语气很平静,但其中的坚持,任谁都能听出来。
老董无奈:这就是甜蜜的负担。
一旦女人对你有了好感,总是会不受控制地想知道你的一切。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各位在场的彦祖,想必都听到过女人问:“你一共谈过几次恋爱?”
换作前世那些女人,他巧舌如簧一番,再给个坚定的态度就过去了。可眼前的是蔡琰,明显没那么好糊弄。
没办法,只能摊手道:“折腾出这些,难道不很正常么?”
蔡琰当时愕然地瞧着他,随即神色就变了:我仔细听着,你好好编……
没想到,老董还真说编就编,道:“酱油不过就是大酱的发酵时间长了些,老夫闲的无事,突发奇想把酱醪在磨盘上压榨出汁,就弄出了酱油很正常吧?”
蔡琰当即冷笑,想要反驳。
可再一想:这家伙似乎的确对石磨啊、骡啊、马啊的大牲口很有兴趣,拿大酱在磨盘上磨一下这种吃饱撑的事儿,还真能干得出来……
“有了酱油,就折腾弄出了炒菜。毕竟老夫这么胖,贪吃你是知道的……这也很正常吧?”
“炒菜都弄出来了,折腾出炒茶,也不足以为奇吧?”
越编越通顺,老董忍不住还笑了,道:“至于报简这个,更不用解释,侄女你是知道的,老夫一向爱好文学。”
典韦闻言脸一黑,当时又想找块磨刀石,好好磨磨大铁戟!
“剩下战马三件套……呃,老夫是名征战塞外多年的武将,且一直统御西凉铁骑。外加如此勤于思考、善做试验,弄出那三样儿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如此说来,流水线生产也是叔父勤于思考、善于观察、敢于试验才研究出来的?”蔡琰看他眼神儿已不对了,一副‘我知道你在编,但这问题还敢把我当傻子,咱俩就没完’的态度。
可惜她不知道,这还真让老董卡了bug,不由笑得邪魅:“侄女莫闹,汝家学渊源、博古通今,不可能连秦朝时便有的流水线生产法都不知道吧?”
“你一定是在跟老夫说笑,是不是?”
“秦,秦时便有?”蔡琰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惊愕地道:“叔父是说,当年称霸天下的秦弩?”
说着不待老董回答,又自言自语道:“不错,父亲的确研究过,秦时蹶张弩制作复杂,往往几十个零件,上百道工序……若是用这等制作方式,的确可以量产,进而天下称雄。”
可随后,又不敢置信地看向老董,道:“但这种方法早已失传,叔父又是如何想到复原的?”
“老夫勤于思考、善于观察、敢于试验……”
刚说到这里,又看到蔡琰冰冷的眼神。
老董无奈,当即拉着她手走到一旁,附耳小声道:“侄女,你其实心里清楚,老夫之前奖赏士卒的钱财来自何处吧?”
蔡琰登时一惊,瞪大明眸看向老董。
老董便嘿嘿一笑,又小声道:“没错,就是奉先无意挖了座秦陵,从陪葬品里发现了秦弩,战车,还有各种当时的竹简文献。于是这流水线生产工艺,也便重见天日。”
蔡琰当下,就不再刨根问底了。
毕竟,一来耳边吹来的热气,还有小手被抓住的悸动,让少女芳心砰砰直跳。二来……女人一旦对男人动了心后,是会无条件维护的。
连盗墓的事儿老董都亲口跟她说了,她还怎么可能继续往下问呢?
她只是恋爱了,又不是傻。
第115章 煤
终于进入最里面的冶炼室,一股热浪便扑面而来,瞬间使得蔡琰的小脸发红。而等看到熔炉里的铁水,更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叔,叔父……这,这怎么可能?”她不解,她惊讶, 她感觉三观又被颠覆了:“何物竟能将生铁熔为汁水?”
不怪蔡琰惊讶,这时代虽已有百锻钢技术,但像这样的炒钢法却还未出现。
工匠们只能将铁矿石,冶炼成海绵状的固体块,也就是块炼铁后,再经过反复多次的锻打, 从而得到钢。
反复加热折叠锻打的次数越多,钢的组织越细密,成分越均匀,杂质也越少,见于记载的有‘五炼’、‘九炼’、‘三十炼’、‘五十炼’、‘七十二炼’和‘百炼’之分。
如曹老板便命有司造百辟刀五把,就是百炼的利器。其中两把,极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倚天’和‘青釭’。
孙权有三口宝刀,其中一口名字直接就叫‘百炼’。
刘备这里寒碜一些,有蒲元为其造的宝刀,上刻为‘七十二炼’。
制造这样的一口宝刀,得花费数百工匠三到五年的时间,成本简直高到了天际。效果当然也斩金断玉、削铁如泥,可谓国之宝器。
老董估摸着上述那三位,就算不会晚上睡觉抱着。也会珍而重之地锁起来,寻常人不可见。
这样锻造出来的刀剑,当然不可能大批量配备给士卒使用。普通士卒使用的还是熟铁片子, 战场上交锋用不了多久就会变钝。
同时期的古罗马士卒则更惨,手上的熟铁片子一刺就会弯曲,还得用脚踩直了后再继续拼杀。
炒钢法的出现,恰恰解决了这个难题。
只需将生铁水加入适量的精铁矿粉,同时不断搅拌,待去渣冷却后便可直接获得大量廉价、优质的钢。
虽比不得百炼或七十二炼,但比起同时期的熟铁片子,强得不止一星半点。
“董事长,请试刀。”考工令此时已屁颠颠地取来一口环首刀,又命人在木桩上套了两副皮甲。
老董持刀在手,来回翻转了几下。随即来到木桩前闭目吸气,一副渊渟岳峙的沉稳气度和高手风范。
蔡琰的眼睛忍不住开始放光,觉得此时的老董帅呆了。就连那一身肥肉,都充满不可言说的美感,让她忍不住心生喜欢。
然后,她呼吸忽然就屏住了。
因为此时,老董已高高举起了刀!
下一瞬,就在考工令期待的眼神中,老董猛然……将刀递给一旁的典韦,道:“阿韦,还是你来吧,老夫怕闪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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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琰眼中的光顿时幻灭,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若不是顾及旁人在场,当时就想上去邦邦给他几拳。
考工令的脸也有些僵,一双手在袖中时而化拳、时而为掌,多希望自己会八卦掌,一掌拍碎老董的天灵盖儿。
下一瞬,两人忽然便不吭声了。
人狠话不多的典韦接过刀,将那木桩子想象成老董,猛然一刀斜砍下去,木桩连带皮甲立时被一分为二!
“啊!……”蔡琰捂着嘴惊呼一声。
她瞬间想到,假如那个木桩是战场上的活人,这该是怎样一副血光四溅、惨不忍睹的画面。
典韦却在愣了一下后,不由咧着大嘴笑起来:“主公,这刀不错!……有空的话,不若将属下的铁戟换成一副钢戟?”
“要不要把你家的门,也换成钢的,那样结实!”
“行啊!”典韦还没反应过来,欣然同意。
蔡琰却羞恼地满脸通红,悄悄凑近老董借着宽袖的遮挡,轻轻在他腰间一拧,面上却一如平常:“叔父,还未告知侄女,究竟如何将生铁熔为了汁水?”
老董眉头当时一蹙,然后同样借着袖袍的遮掩,在蔡琰的翘臀上轻轻一拍:“侄女来时其实已看到了,就是煤。”
蔡琰娇躯猛然一颤,下意识又要惊叫出来,脸红得几乎要滴血。可看到四周之人震惊的眼神,只能生生忍住,放开了荼毒老董的手。
考工令、典韦和其他工匠当然不是瞎子,但同时,他们也不是傻子。
哪怕明明看到了两人的小动作,也只是微微一惊后便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煤?……”这下,蔡琰是真的不懂。但不知为何,脑中已主动浮现起刚进来时,徒隶们掩埋的灰白色矿渣。
“哦,就是石墨或叫石炭……也不对,这时候可能还被称作石涅。”老董便指着熔炉前的一堆煤炭说道。
“石涅?”蔡琰罕见地还是面露不解。
身为有名的才女,她的学识几乎秒杀这时代任何女性。但与寻常士子一样,她的主要知识点还是在‘六艺’上,解经论典无所不精。
好在有一位学贯古今的老爹,把这些研究透了后又钻研些稀奇古怪的知识,带着她也知晓天下精兵的产地,百姓的岁入年产,战马的寿命和秦朝的流水线生产等等。
甚至,还可能知道一点母马的产后护理……
然而煤炭这个知识点,实在太偏了。
哪怕华夏是最早使用煤炭的民族,就是在西汉时被用于冶铁。但民间和书上的记载也委实太少,少到能过目不忘的蔡琰都想不起来。
只能说明,她根本没看到过煤炭的记载。
毕竟这时代开采难度很大,哪怕西汉朝廷有过用于冶铁的记载,但经历过王莽篡汉和绿眉军大乱,宫中大量藏书史料损毁。以至于东汉末冶铁还是用着木炭,直到北宋时期煤炭才被大规模的开采和应用。
老董正打算解释,不料蔡琰随即又开口:“可是《汉书》中记载的:豫章出石,可燃为薪?”
“啊对对对,就是这个!”遇到这样一位人类高质量女性,老董真想狠狠亲一口:人家这个呢,就叫专业!
“石涅呢,也称作为煤。别问为什么,问就是老夫喜欢这样叫。”
老董又开始毁人不倦,道:“煤燃烧的温度跟木炭完全不是一个档次,木炭熔化不了生铁,就是因为温度达不到,煤却可以。”
“而温度越高,非但能将生铁熔为汁水,祛除的杂质也越高,炼出的钢自然也更精纯。”说完这些,老董便乖乖闭嘴。
毕竟为何往生铁水加入精铁粉后搅拌,就会得到钢,这中间涉及很多的化学知识点,解释起来很复杂。
最主要的是,这个知识点……他也不懂。
他只是听波涛汹涌的历史女老师说过这些,然后让工匠们一次次试验,费了很多煤和铁矿石后,才复原了炒钢法。
“嗯,呃……用煤冶炼铁水还有一个注意点,就是要建烟道,让煤因燃烧不充分而产生的毒气跑出去。否则,人就会有性命之忧。”
又憋了这么一句,看着蔡琰眼中的怀疑之色已越来越浓,老董第一次感到黔驴技穷。
正准备再祭出转移话题大法,忽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军工厂重地,闲杂人等不可擅闯,违令者杀无赦!”
“某,某,某……”另一个声音有些稚嫩,好像还是个结巴。‘某’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老董却喜出望外,赶紧装作不悦的样子,道:“将那人带进来……”
第116章 都有光明的未来
来人很快被带里面,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衣着单薄但算不上褴褛。见到老董后明显很紧张,施礼道:“太,太,太……”
“太热了,还是老夫太胖了?”
对于无意给自己解了围的人, 老董心情很好,还忍不住开起玩笑:“不必拘束,老夫只是长得丑了些,人是很温柔的,也很讲道理。”
“还有在这个军工厂,不必称呼老夫官职,叫我董事长便可。”
“董, 董事长……”少年果然安定了不少, 但还是有些紧张:“小,小人听闻董事长有言,若能给军工厂做、做出贡献,便、便会有赏赐?”
“呃……”老董神色顿时有些犯难,道:“要看什么样的贡献了,反正赏赐以一百金为标准,是老夫腰疼的分界点。”
少年愕然抬头看向老董,感觉这执掌天下的权臣太尉,有些……太过实诚了:赏赐多少钱会腰疼,这都直接说了?
不对,这不该是心疼么,为何董事长会说腰疼?
可越是如此,他反而越放松起来。
连那张充满煞气的丑胖脸,也觉分外和煦:“小, 小人不要一百金,就、就是想让董事长看看, 弄、弄出来的这东西有、有没有用……”
“休要胡闹!”
考工令在一旁急得直出汗, 见老董心情还不错,才壮着胆子道:“董事长,是属下管教不严,让他冒犯了您。”
“属下这就命人将他拉走……”说完,看似严厉实则维护道:“马钧,汝在此胡闹什么,还不速速退下!”
“董事长日理万机,哪有工夫浪费在你身上,惹恼了董事长……”
一听这少年名字,老董心中狂喜。看考工令那副心疼的模样,又忍不住开口笑道:“老夫其实……时间挺多的。”
“听到了没,董事长时间可是……嗯?”考工令差点闪了腰:“董,董事长?……”
老董便不搭话,找了块铁毡一屁股坐下,还悠闲地翘起二郎腿,用行动表明他时间真的挺多。
“董,董事长,马钧也是无心,身世其实挺苦的。他乃扶风人,母亲早逝,跟着父亲来到洛阳,但父亲刚被派来此处没多久,便因病去世。”
考工令明显慌起来,说话毫无逻辑,反正就是想向马钧求情:“小人见他可怜,便收他在厂中劳作。”
“他虽不善言辞,还有些口吃,但勤于思考、善于动手。由最外间的劳役一直升到这冶炼室,负责给熔炉鼓风。”
“挺好的啊,说明你管理有方,赏罚分明。”老董笑吟吟听着,然后一抬手道:“你继续……”
“小,小人……”考工令哪有什么后续,着急道:“小,小人就是觉得马钧性情孤僻,又整日在屋中不知折腾些什么,也不与属下说。”
“此番贸然闯进来,生怕董事长……呃,生怕惹恼了董事长。”
“老夫闲的没事儿,也爱折腾些东西。且最烦正想些什么时,身旁有人叽叽歪歪的,恨不得一巴掌拍飞。”
说着看向拜在地上的马钧,笑道:“汝在弄些东西时,他是不是一直就在旁边唠唠叨叨?”
毕竟少年心性,话也一下说到马钧心坎儿,忍不住笑了出来。但又感觉对不住关照自己的考工令,憋红了脸回道:“孙考工……嗯,也没如何叽叽歪歪。”
然后,还不忘补充道:“小人还受得住……”
一旁典韦和蔡琰闻言,忍不住面露莞尔:这孩子,真够实诚的。
老董对此却很熟悉:理工科直男嘛,都是有话直说、有啥说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哪有工夫心情整什么情商好口才?
“董事长……”考工令就委屈了,感觉自己有些里外不是人,又看向马钧道:“如此说来,你整日折腾的那事物,今日弄成了?”
老董也很感兴趣,道:“弄的是什么?”
“小人还未曾命名,是用来给熔炉鼓风的。”说起这个,马钧丝毫不见口吃,道:“就在小人的屋中,恳请董事长稍等片刻。”
“不用!”谁知老董一下起身,吩咐典韦道:“汝陪着钧儿去取来,带十名侍卫,不,二十名!”
然后还觉不保险,又道:“来的路上记得蒙上黑布,不得使旁人看到!”
别管是啥东西,但出自三国曹魏极负盛名的机械发明家之手,哪怕此时才十四五岁,也不能等闲轻视。
汉末争雄,靠的什么?
财富、兵力、名将、智囊?
这些当然很重要,但更重要的却是……义子!
尤其是,拥有科技发明才能的义子!
没错,听到马钧的这个名字后,老董便知道……这孩子,又要有爹了!
想到这里,不由望了眼一旁的蔡琰,觉得对她不太公平:还没成亲呢,就给她找了奉先、司马懿、马钧三个好大儿,尤其大儿子那逆子的年纪,还是她的一倍……
只希望,伟大的母爱能包容一切吧。
很快,典韦带着黑布蒙着的长方箱子回来。老董揭开一看,脸色顿时变得很精彩:错愕、惊喜、就这?……以及一丝懊恼。
马钧上前,开口想要解释。
不料老董却道:“不用解释了,直接演示吧。假如老夫猜得不错,这东西……呃,老夫也在弄,明日便打算带过来的。”
说着,还真熟门熟路地让人拆了熔炉旁的排橐,换上马钧制造的风箱。
所谓橐,是由三个木环、两块圆板、外敷皮革制成的鼓风设备。
拉开皮橐后,空气通过进气阀而入橐;然后压缩皮橐,橐内空气便通过排气阀而进入输风管,再入冶炼炉中。
这种的是单橐作业,至迟在战国时期,出现了多橐并联或串联的装置,名为‘橐籥’,汉代称之为‘排橐’。
但不管是单橐还是排橐,用起来都十分费力,需不停地用脚去踩。鼓一次风人便满头大汗地踩几十下,费人的同时效率还十分低下,风速大小也不易掌控。
至于风箱,就不用多介绍。
这设备在唐宋时期出现,一直到老董前世,农村地区的灶房里还有用砖砌成的锅灶,旁边便放着一个风箱。
还有街上崩爆米花的,也会带着一个。
只需一人单手操作,便可以轻松鼓动强大的风力,最适合拿来给煤炭加风,使其燃烧充分。
“董事长也在弄?”马钧惊了:世上会有如此巧合?
老董一点不脸红心虚,还露出跟马钧一样惊讶的神色,道:“莫非,这便是心有灵犀?也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汝父亡故不久,便发明出与老夫所想一样的风箱……”
典韦忍不住就有些奇怪,嘟囔道:“某天天跟着主公,咋没见这什么风箱,也没听主公说过呀……”
“你丫闭嘴!”
正煽情的老董猛然一声恶龙咆哮,真想跟蔡琰打自己一样,上去邦邦给典韦两拳:“你属哈士奇的是不是,不拆家就拆台,不拆台就浑身难受是不是!”
“过来拉风箱,拉不好回去跟郑泰一样拉磨去!”
说完,回头看向一脸震惊的马钧,又飞速换上和煦慈爱的神情:“钧儿,老夫命苦,半生无子。”
“一见汝这等勤于思考、善于观察、敢于试验的大好少年,不由感觉分外亲近……不若,老夫便收你为义子,如何?”
“董,董,董……”马钧明显害怕,腿都不由自主往后退:我就是让你帮忙看看风箱咋样儿,你却突发奇想要当我爹?
“啥,你懂了?……”
不要脸的老董却哈哈大笑,不顾人家快要哭出来,上前一把扶起道:“吾儿心灵手巧,实乃苍天赐予老夫之幸,哈哈哈!……”
说着转身大手一挥,对考工令道:“将此事传诸军工厂所有人,钧儿进献风箱有功,老夫收为义子,拜考工右丞,秩四百石,负责军械等器具的研发,赏百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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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重申老夫之言,有建言献策或发明创造者,但有功用皆有赏赐。即便无用,亦不会有任何惩戒!”
“叔父胸襟若海,不拘一格广开言路,侄女敬佩。”
蔡琰也忍不住称赞一句,还上前拍了拍马钧的后背,温柔安抚道:“莫怕,时间久了汝就知道,叔父人其实挺好的。”
看这充满母爱的一幕,老董不由老怀欣慰,又激动道:“日后无论是张龙入了军营当士卒,还是刘帅进了军工厂当工匠,或是王强举了孝廉当官,只要肯用心钻研做事,老夫保证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唯!”考工令及众工匠闻言,大喜谢恩。
唯有典韦拉着风箱,一脸郁郁。
随后掌握了力杆的律动,神色又不禁欢悦起来:“咦?……这拉得,还挺得劲。”
第117章 不想跟傻子玩儿
手指沿着碗边轻轻滑动,老董一脸阴沉不满地盯着碗里的肉羹。
“过年了啊……”他喃喃自语着,心中思绪万千,百感交集。不知不觉,来这个时代已三个多月,到了新的一年。
自上次从军工厂回来后,朝廷的祭典活动就多了起来。
什么国傩送疫, 祭祀宗庙里的列祖列宗,祭祀社稷百神……反正就是感激上苍庇佑,大汉又平安度过了一年。
到了今日大年初一,百官便要前来朝拜天子。天子在朝堂上大宴群臣,君臣分食黍臛——一种黍米和数种肉烹制的羹。
老董舀一勺尝了尝,感觉味道还行。
但脸色还是没有丝毫好转,引得朝堂公卿也都战战兢兢,半分没欢欣热闹过大年的喜庆。
就连威严跽坐在龙位上的刘协,也得看他的脸色说话:“太, 太尉,可是觉这黍臛不合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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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董便起身出列,捂着胸口道:“陛下,黍臛味美,然老臣的心里苦哇……”
“太尉……”刘协似乎想安慰,但看满朝公卿诚惶诚恐,转口道:“今日乃新年,可否不谈国事?”
意思是,给朕个面子。
孰料老董半点不识抬举,仍自顾自道:“老臣自入洛阳来,救圣驾、平京乱、赦党人、征名士, 后又改革商制、彻查旧案、肃清吏治……”
“这一桩桩、一件件, 可都是为了大汉江山社稷、黎庶安康,老夫忠贞天日可鉴、日月可表!”
说着很想挤出几滴悲愤的眼泪, 可惜演技不太到位。
于是悄悄掐了把大腿, 龇牙咧嘴地痛心道:“老夫如此一颗忠心向明月, 奈何明月照沟渠……那些关东士人, 怎么可以骂老夫,还要率兵打老夫!”
不错,新春的第一天,老董收到了两个消息:一个坏消息,另一个……还是坏消息。
第一个坏消息,便是关东传来消息,东郡太守桥瑁诈冒朝廷重臣移书,传檄关东州郡,历数老董罪恶,称天子被危逼,企望义兵,以释国难。
简单点,就是关东士人正式起兵了。
另一个本来是好消息:王越终于从东莱赶回来,带来了左伯和太史慈。
可惜,连面都没来得及见,便听说这两人比赛着大骂老董。尤其是太史慈的老娘,骂得那叫一个难听。
新的一年来临,自己在系统的逆生长作用下又年轻了一岁。
从罗珊娜被窝里钻出来时,老董还挺高兴的。可吃完早饭就听到这俩消息,来到朝堂后能有好心情才怪。
“陛下,诸位公卿来给评评理……就说他们这些人,还是老夫举荐外放出去的。老夫送了这么大的一个人情,没想到他们竟回给如此大的一场事故!”
“尤其那个袁本初,当初是如何顶撞冒犯的老夫?老夫却不计前嫌,胸襟如海。今日可好,他还成了讨伐老夫的急先锋!”
说到这里,捶胸顿足的老董,那叫一个悲愤不已:“他们怎么能做出这等厚颜无耻之事,怎么有脸做出的这等忘恩负义之事!”
“这分明是诬陷,是谋反,简直大逆不道!”
一番情绪充沛的表演结束,简直都要在心里为自己鼓掌了: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全拿捏了。
尤其掐大腿装悲愤那段儿,让前世‘手指破了赶紧叫救护车’的小鲜肉们看了,还不得羞愧死?
什么叫敬业!
然而话音落下,满堂寂静,无一人应和。
玉阶上的刘协瞅瞅这个,再看看那个,茫然不知所措:“诸,诸位爱卿,可有何要说的?”
“陛下,老臣亦觉太尉之言有理。”太傅袁隗随即出列,道:“关东群士贸然兴兵,扰乱社稷,罪莫大焉。”
“唔……”刘协这才点头,见两位辅政大臣都这样说了,便继续道:“依太傅所言,朕当如何处置?”
“陛下,依臣之见当下诏责斥,令其各自退兵还守地。再派人动之以情、晓以大义,令其安心为汉室牧守四方、抚恤黎庶,方可彰陛下宽宏之心,汉室复兴有望矣。”
老董微微抬头,神色不禁冷笑。
袁隗畏惧地看了一眼,赶紧避开目光,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陛下,太尉之悲痛,老臣感同身受。关东群士如此恣意妄为,实乃大逆不道。”
大鸿胪韩融随即出列,道:“然当务之急,便是依太傅所言,诏令尔等速速退兵。方可止息平戈,使黎庶百姓免受战乱荼毒。”
“陛下,臣附议!”
司徒黄琬紧随其后,道:“关东群士此番所为,太过胡闹!太尉一心为汉室,忠心耿耿、功绩斐然,他们这般是非不辨、冤枉忠良,实在令人心寒!”
“然此事说到底,不过关东群士不识太尉一片苦心,激愤之余才欲兴兵讨要个说法。”
“既然从头至尾便是个误会,陛下不妨于诏令上写明原委,责斥尔等派人向太尉请罪,如此消弭隔阂,也是一段佳话。”
“臣附议。”光禄勋杨彪起身。
“臣亦附议。”将作大匠吴脩出列。
“臣附议……”
“.…..”
听到这些,太常蔡邕眼珠子都要红了:你们这些家伙,吃黍臛都吃坏了脑子不成?
关东那些家伙要能被一纸诏书劝回去,吃饱撑得大年初一不在家里团聚热闹,冒着冷风举兵跑这里来?
且他们以下犯上,半分不将朝廷威仪纲常放在眼里,分明就是作乱。值此罪不容诛之举,竟轻飘飘一句道歉就要免了?
甚至,你们都舍不得称其为逆贼,连贬其官职、罚薪降俸都不肯说……
相反,老董当初不过想改革下商制,你们激愤得却跟老婆被偷了一样,双标也太明显了吧?
越发感觉荒谬下,蔡邕不由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起身便要出列替老董仗义执言:昭姬,为父此番必不会再令你失望!
老夫要用行动告诉你,你的父亲人虽老,血却未冷,心不灭!
然而屁股刚抬起一丝,始终未发一言的司空荀爽,却扯住了他的袖袍,小声道:“伯喈,稍安勿躁……太尉自几番政斗后,已不是什么孤家寡人。”
蔡邕这才警醒,回头看看后面的郎中令李儒、司隶校尉朱儁、廷尉正钟繇、洛阳丞司马防、谏议大夫张温及御史中丞刘嚣等人,皆按兵不动。
不是慢条斯理地品着黍臛,就是用一种睥睨冷漠的眼神,瞟着那些出列之人。尤其尚书周毖和城门校尉伍琼还战战兢兢的,似乎隐约已猜到了什么。
果然,随后便见老董复而哈哈大笑,起身道:“陛下,恕老臣失态。适才一时悲愤,扰了满堂公卿兴致,恳请自罚三杯,以表歉意。”
刘协眉头轻蹙。
他年纪虽小,但绝对不傻。
值此大军集结、缓兵压境之际,朝堂公卿却一个个说的如稚童吵架,好似只需大人劝解一番便可揭过无事。
打仗啊!
这么儿戏的么?……
偏偏就在此时,老董又开口了:“陛下,既是宴请公卿朝臣,岂可如此寡淡?不若将宫中乐师歌姬召来,才算普天同庆……”
刘协当时都惊了:你特么还想奏乐,还想舞?……刚才的委屈呢,悲愤呢?
当下面露不悦,用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向老董,道:“准奏!……然朕略感身体有恙,先回内殿休息了。”
国事虽不在自己掌控中,但刘协觉得,自己至少可以选择不跟傻子玩儿。
没想到,那傻子竟然还乐了,道:“陛下,老臣也觉身体不太得劲儿,不如一块儿去毕圭苑泡泡澡?”
第118章 老夫给陛下搓个澡
在宫娥的服侍下,刘协一脸懵圈地走入温泉池。
随着脸色一下涨红,接着便露出舒服表情,无师自通地靠在光滑的池子边闭眼,发出一声享受的感慨:“父皇,还真是懂得享受啊……”
就在此时,浴室外厚重的门帘被人蛮横掀开, 一股刺骨的寒风呼呼地灌了进来。光溜溜泡在池子里的刘协冷得一哆嗦,完全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
扭过头看到披着浴袍的老董,大笑着走进时,脸色都白了:“太,太尉……你怎么也进来了?”
“老夫说过要跟陛下一块儿泡澡,又岂能失约?”
“一, 一块儿?”刘协瞬间有些崩溃:这‘一块儿’原来指的不是时间, 而是指的……空间?
老董却一点不害臊, 仿佛来到了自己家,很自在地解开浴袍,扔给一旁服侍的宫娥道:“尔等都先出去,让老夫给陛下搓搓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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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协当时就要疯了,看着那一身腻眼的肥肉,感觉受到强烈的精神摧残:“太,太尉,不必如此坦诚吧?”
“不这样,怎能展露老臣对陛下的赤胆忠心?”老董便笑了,犹如一位强霸民女的恶汉,一步步向刘协逼近。
“陛下,自邙山老夫救驾后,我等君臣还未好好交过心。今日便借此机会, 好生推心置腹, 加深一番感情。”
刘协惊讶地瞪大眼睛,脑子一片空白。
愣愣看着老董活动了下手脚, 然后一个优美的跳水动作,一猛子跳进了大池子中, 溅了自己一脸的水。
那水都溢出池边了, 汉室天子就感觉自己如大海上的一只孤舟,随着海浪荡啊荡的,随时可能倾覆……
老董则如干渴了两个月的河马,终于找到了水源,冒出头捧了把热水往脸上一搓,然后发出舒服的叹息。
看到池子边宫娥留下的点心和酒水,毫不客气地抄起来往嘴里灌了一口,满足无比:“陛下,别客气……泡澡就是图个要身心放松,不必这般拘束。”
“朕,朕……不拘束。太,太尉高兴,高兴就好……”
刘协已完全不会说话,捂着胸口一脸害怕的模样,不知自己这汉室天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要遭受如此惨无人道的折磨。
好在随着水波的平稳,四散飘零的神智也终于回归,才猛然想起什么道:“太尉,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如此……如此浑不在意!”
原本想说‘没心没肺’的,可看老董那足以抵五个自己的体型,还有只剩两人的浴室。话临出口前,便稍微委婉了些。
谁知老董似乎还有些不满,懒洋洋地睁开眼道:“着急有个啥用?……陛下,无论办大事还是泡大澡,都不能心急。得先等身子泡好了,才能搓下来泥。”
刘协顿时忍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道:“朕每日沐浴,身上没有泥……”
“老夫只是举个例子。”老董淡淡回复,不在意这些细节。
在刘协等待的眼神中,又自在地泡了一会儿后,才扭头透过缓缓升腾的氤氲雾气,看向这位十岁的汉室天子:“陛下,汝觉得老臣如何?”
突然被问这个问题,刘协一下没啥心理准备。
老董便继续提示,道:“陛下觉得,老夫是关东那些家伙所说趁衅纵害、沦丧社稷、剪覆四海的乱贼么?”
“朕,朕……”这时刘协稚嫩的脸上,便显露出不同于这个年纪的神色,踌躇片刻后认真道:“朕并不这样认为。”
“深居内宫,朕其实并不清楚太尉都做了什么,也不知是否有利江山社稷。但是朕,却懂得一个最简单的道理。”
“什么道理?”老董又捻了些吃食,伸手递给刘协一些。
刘协也渐渐放松下来,嚼着蜜饯含混道:“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如此说来,陛下认为老夫是有恩之人?”
“不错。”刘协点头,道:“太尉或许并不在意,只是无意或顺手为之。但朕却知晓,自从太尉入了洛阳,朕便不用再担心突然死于何家之手了。”
老董愣了下,点点头道:“不错,陛下生来母亲便被毒杀。虽由董太后庇护,然生世凄苦,难免会担忧朝不保夕。”
“随后先帝病逝,故大将军何进立刘辩为帝,董太后在这番政治斗争失败,又很快忧惧成疾而亡。”
“想必那时候,陛下已忧惧到了骨子里。接着老夫率兵入洛阳,又立陛下为帝,并将何家势力连根拔起,陛下才算没了性命之忧。”
“正是如此。”刘协点头,又抓了一把蜜饯,还主动递给老董一半:“比起外朝那些峨冠博带,终日一丝不苟的朝臣,朕其实更心向太尉……”
说到这里,他才猛然着急:“可今日那些朝臣……不对,是那些关东士人,都要率兵讨伐太尉了!”
“朝臣们还一个个替关东士人说话,太尉怎么一点反应都没?”
“因为……老夫在钓鱼啊。”
“钓鱼?”刘协不解,看着眼前的温泉池子,道:“这里莫非还能有鱼?”
“当然。”老董便笑了,看着已放下戒备的刘协,道:“陛下这条金龙鱼,此时不是已被老夫钓到了?”
“朕,金龙鱼?……”刘协有些有些听懂了,但又没完全懂,道:“太尉莫非是在学渭阳的姜太公?”
“差不多,但老夫比他高明多了,毕竟在一鱼两吃。”不待刘协追问,又主动解释道:“既然陛下对老夫并无恶感,那也无需藏着掖着了。”
刘协全神贯注,侧耳准备倾听。
没想到,老董却当着他的面一下站起来,撅着屁股爬出浴池道:“泡得差不多了,要不要一起去蒸蒸?”
说着,指向一旁的桑拿房。
刘协都惊了,又一次大脑空白:无需藏着掖着,原来是这意思?!……朕读书也不少,你怎么还骗我!
谁知老董反而面露遗憾,怏怏地裹上浴袍:“既然陛下不想去,老夫只能在这里说了。”
刘协已没心思听了。
没想到,老董随后便道:“陛下,你还根本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那些道貌岸然的朝臣,才不会在意你的死活,更想的是让老夫死无葬身之地!”
“太,太尉……言重了吧?”
刘协隐约感觉今日朝会不对劲,有些针对老董的意味,万没想到自己也会被牵扯其中。
那种朝不保夕的久违恐惧,瞬间又袭上心头,令他哪怕泡在温泉中,脸色也变得煞白,浑身忍不住发抖。
老董却没心疼,继续冷硬无情地道:“陛下仔细揣摩一下桥瑁的檄文,可曾感觉出一些不妥?”
“朕,朕……”捏着拳头强迫自己冷静,刘协回忆了一下檄文内容,道:“通,通篇将太尉骂得很惨,但并未提及朕……”
“没有提及,就是关键!”老董坐下,翘起二郎腿眯起眼,道:“陛下仔细想想,桥瑁是诈冒何人移书,发布的檄文?”
“太傅袁隗,司徒黄琬和司空荀爽。”
“不错。”老董点头,又问:“陛下可曾想过,为何会是这些人的文书,为何不伪造陛下的密令呢?”
“既然要讨伐老夫这等逆臣,还说陛下被威逼…..那假借陛下的旗号,不是该更有号召力么?”
刘协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当即身子一歪,眼见要溺毙在温泉池子中。
好在,眼疾手快的老董一伸手,将他拽出来摇头道:“陛下,泡澡前得先吃点东西,否则就容易头晕呐……”
似晕非晕的刘协,只给他留了个幽怨的眼神儿:“朕,朕分明是被你吓晕的……”
老董当时嘬起牙花子就乐了,笑道:“哈哈哈……泡澡果然有利身心健康,陛下你都学会幽默了。”
第119章 太尉在教朕做事?
一点插曲后,刘协面无表情地被老董搓着背,浑身仿佛没了精气神儿,面露惊惧:“他,他们……原来他们根本不认朕这个天子,怪不得要诈冒那些人的文书。”
“搓澡师傅老董便拍了拍背,示意他转身, 嗤笑道:“多新鲜呐……你是老夫立的天子,而他们要讨伐的便是老夫。要是还承认你这位汉室天子,那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说着又拎起他的胳膊,连带着胳肢窝也不放过,继续道:“人家檄文上被威逼的天子,说的是弘农王, 你可别自作多情。”
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 道:“对了, 他也在这毕圭苑。听说你虽然恨他娘,但跟他的关系还不错,要不老夫把他也叫来?”
刘协这才惊醒,连忙摇摇头道:“不,不用了……朕与皇兄,唉!”
“果然,天家无亲情。”老董也感叹,恨不得能有支烟,边给刘协搓澡边聊人生:“他娘毒杀了你娘,这仇恨是溶于血里面的。纵然你俩年少无知时关系还不错,终究也会渐行渐远的。”
“但话说回来,听说他从宫外被接回后, 还常常背着何太后,带幼时的你一同玩耍。”
“他娘其实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为了自己儿子能登上皇位,毒杀你娘也在情理之中。”
见刘协色变, 又赶紧解释:“老夫也不是替她说话, 她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人……总之,全是权力给闹的。”
听着老董絮絮叨叨,身子又被他摆弄着,刘协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就好像……自己从未感受到的父爱,在这一刻虽迟但到,让自己遏制不住地想要信赖依靠。
情不自禁地,便开口道:“太尉,如此说来我俩已是一条船上的人。可今日……”
“今日朝堂上那些公卿大臣,为何要庇护关东士人?”
老董当即打断接过话茬儿,轻蔑道:“陛下,这种问题用脚后跟儿都能猜出来。来,抬脚,你这脚后跟儿也得搓搓。”
“朕身上不脏……”刘协有些抗拒。
“你懂个啥,老夫这手有劲儿,比那些宫娥们强多了。对了,以后也少让那些宫娥侍候洗澡,多跟老夫还有阿韦这等猛男接触接触。”
“啥叫生在深宫中,长与妇人之手?”
老董不管,执意搓了刘协的脚后跟儿,仍跟唠家常一般道:“咱也不是说女人不好, 她们心细温柔, 伺候人的确很好。”
“但男人的目标是星辰大海,跟娘们儿呆得时间过长,身上的脂粉味儿就洗不掉了,陛下能理解么?”
意思理解是理解,但这方式刘协不太理解:“太,太尉是在教朕做事?”
“嗯,咋滴?”老董还真就承认了,一拍他屁股道:“你才十岁,老夫却已五十二了,教你点权谋算计,难道不想听?”
“朕……想听。”
“嗯,想听就对了,毕竟这关系着咱俩的性命。”见刘协认命般不再抗拒,老董不由笑了一下,才将话题转回原点。
“这天下士人呢,盘根错节。袁隗跟袁绍啥关系,就不用老夫多说了,单说其他那些士人,也跟朝堂上那些家伙错综复杂,不是有利益上的往来,就是你娶了我家闺女,我举荐了你儿子。”
“而关东那些家伙打过来,明着说要除掉老夫,实际上就是想将朝堂上的权力,夺回到他们士人手中。”
“朝堂上那些家伙对此,自然也心中门清儿,且又跟关东那些家伙同气连枝,你说他们能不想方设法地蒙骗咱俩?”
听到这里,刘协一下清醒了,猛然起身道:“就跟……太尉你做的一样?你不是也借助朕这个汉室天子,把持了朝堂的权力?”
说完,他瞬间又后悔起来,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太,太尉,朕其实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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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那个意思,别装。”
谁知老董还是不以为意,又将刘协摁回去继续搓:“老夫说过要跟陛下推心置腹,就不会藏着掖着。”
一听这词儿,刘协身子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看来被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呃……”老董也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厚着脸皮继续道:“陛下说的其实也不算错,老夫也承认。”
“不过陛下请仔细想想,若老夫先干掉了你跟弘农王,再从民间随便找个姓刘的放牛娃,此时你还会有机会说这番话么?”
刘协的身子一下变得僵硬,但很快又放松下来,闷闷地道:“自是没有机会的。”
“不错,所以咱俩的关系是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老夫也是个实诚人儿,有啥话都说出来为好。”
“至于说以后,你我会不会兵戎相见,老夫不知道。却知道假如我等若不同舟共济,让那些士人们掌了权,咱都没好果子吃。”
“包括,那位何太后和弘农王。”说着,老董扔下手中的搓澡巾,大声对浴室后的屏风喊道:“别藏着了,都出来吧。”
刘协悚然一惊,似乎想到了什么。翻身回头一看,果然见何太后和刘辩缓缓走出。
刘辩还是那么没脑子,居然蹦着出来叫了句:“协弟,孤出来了哟……”
然后看到老董,面色才变得不自然,生怕再被来一大逼兜。
好在老董这次笑了笑,道:“倒有些古灵精怪,还有点惹人爱。放心吧,只要你不犯蠢,老夫也懒得揍。”
何太后则一脸羞愧,随即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刘协下拜道:“陛下,哀家……错了。当初坐在皇后那位子上,满心全是权欲。”
“直至兄长被那些士人们害死,才知一切为空,悔不自已,恳请陛下宽恕!”
“朕!……”也不顾自己赤条条,刘协猛然大怒:“绝不会宽恕!……你这女儿蛇蝎心肠,害了母亲不算,还逼死了董太后,朕若不替她们报仇,岂为人子乎!”
“协弟……”刘辩还是有点兄弟感情的,闻言脸色瞬间凝固,不知该如何自处。
老董也知这一家子的恩怨情仇,不是几句话就能消弭的,当即打破僵局道:“你们的仇恨老夫不管,也没资格管。”
“但今日让尔等来此,是为了对付那些公卿大臣的朝堂舆论。”
说着冷冷环顾三人,继续道:“老夫只是想告诉尔等,关东那些家伙若弄死老夫,尔等不是会被废,就是沦为一具傀儡。”
“若觉得落入他们手中,尔等的命运会更好些,老夫……”
“太尉会任我等自便?”刘辩一听,心思当时又活泛起来。
老董忍不住就笑了,道:“是不是这些时日,老夫给你的自由过了火,才会让你产生这等幻觉?”
刘辩便有些不满,小声道:“既然不能,太尉你还问……”
“老夫是想告诉尔等,假如你们不同意,现在就可溺死在这澡堂里,然后去大街上随便找个姓刘的放牛娃。”
说着还捏了捏拳头,道:“反正,你们老刘家挺能生,有的后代都沦落到买草鞋了。”
刘辩当时就精神了,谄媚笑道:“太尉说啥呢……跟着太尉有吃有喝,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孤除非脑门儿被驴踢了,才会去那龙位上当什么任凭他们摆布的汉室天子。”
“哀家自是会听太尉的……”何太后听了这话,眼神儿就有些幽怨:咱俩都那样坦诚了,还非要这样多此一举?
剩下刘协也没犹豫,随即便道:“太尉这般推心置腹,朕无所不从!”
他很聪明,真的很聪明。
当下,又看了一眼何太后和刘辩,已心领神会:“既如此,太尉有何对策,尽可对我等明言!”
老董便笑了,道:“不急,先容老夫搓个背。”
新手潘森只想知道怎么玩,老潘森早已准备好了BGM,就等着‘哦哦哦哦哦’了。
刘辩听不懂,但当即过来拉起刘协:“协弟,走,为兄带你去看看太尉弄的女子天团!……为兄跟你说啊,当天子其实真没什么意思。”
“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开心。”
留下何太后一人,不由媚眼如丝,开始主动脱下那身雍容碍事的宫装……
毕竟,接了老董这么个大活儿,穿着衣服不好施展。
第120章 谁给翻译翻译?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老董登上去北宫德阳殿的车。汉朝过年的典礼虽然繁琐,但过了大年初一,朝廷也就放假了。
但今日,天子临时召开朝会,商讨处置关东士人起兵一事。
感受着初春的清冷, 老董裹了裹身上厚重的朝服,将暖手的小铜壶放在胸口处腾腾后,忍不住笑道:“也不知那些朝臣的心凉不凉,反正关东那些家伙弄得老夫过不好年,朝中这些内应也白想好过!”
“来呗,互相伤害呀……放假时加班吧你们,品尝下一千八百多年后的福报!”
就在此时,外面卖报的小郎君已开始卖力吆喝:“号外号外, 特大消息,关东逆臣以下犯上、起兵作乱,简直不为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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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损着别人的牙眼,却反对报复,主张宽容的到底是些什么样的人?”
“在朝堂时,你说造反是不可能造反的,这辈子都会忠于太尉。外放出去,你就说是兄弟跟我一起去砍太尉!”
老董闻言不由笑了,掀开车帘吩咐典韦道:“买份报简来……顺便让马车走慢点,瞧瞧这波舆论攻势效果如何。”
如此有噱头的标题,让卖报小郎君们的生意当即迎来开门红。原本冷清的街道,不少府门瞬间被打开, 纷纷招呼:“来上一份儿!”
老董先慢条斯理地看完报简内容,忍不住又想击节赞叹:阮瑀和路粹这俩家伙, 真是生错了年代,要是在自己前世,早靠着那波媒体红利实现财富自由了。
昨天下午自己只是帮忙想了下标题,传达了下写作目的, 没想到俩人今天的文章,便如此精彩。
通篇没一句骂人的话,却把关东那群士人忘恩负义、包藏祸心写得淋漓尽致。顺带还把朝堂上那些非蠢既坏的公卿大臣,一并给骂了进去。
至于自己那是一个字没提,可通过这些家伙的对此,一下就显得十分伟光正!
“无父无君之徒,还有何脸面举兵!”一名士子看罢,怫然甩袖,怒发冲冠:“分明就是群祸乱天下的逆贼叛党!”
“啧啧啧……年前在洛阳时乖得跟猫一样,一出去就举兵造反要讨伐太尉,都是些什么狼心狗肺之人!”
“就这,还出身四世三公呢,剩下的也都是天下名士……我呸!”
“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世风败坏、道德沦丧,乱世将至,我大汉妖孽丛生呐!”
“太尉为党人平反,又征辟他们入朝为官,就这还不知足……做人的差距, 怎么就那么大捏!”
听着车窗外激愤不已的议论, 老董不由露出满意笑容:要的就是这效果, 实质伤害几乎没有,但侮辱性极强。
士人不是有着很高的社会名望么,咱就从这点先下手。只要锄头抡得好,没有墙头挖不倒。
这波呀,这波叫优势在我!
很快到了北宫德阳殿,又是一套繁琐的朝会礼仪。
好在扬尘舞拜,老董已有一些心得:只要在心中将缓慢悠长的朝乐,换成《酒醉的蝴蝶》旋律,便会发现这支队伍跳得……针不戳!
瞬间他就通了,惊喜发现广场舞居然也是有传承的!
再看袁隗那些家伙一个个手持笏板,手里还多着一份报简,脸色也苦大仇深、怒不敢言,登时更觉跳完后神清气爽。
忍不住上前招呼,道:“太傅,就是关东群雄讨伐老夫嘛,多大点事儿,闹得诸位大早起还要过来,真是……”
“太尉……”袁隗眼神躲闪,身子微颤,但还是努力扯出一丝笑容:“关东那些人实在太不像话,惹得天子如此烦忧,亦是吾等无能呐。”
老董闻言,顿时就没了跟他聊下去的兴趣:又是废话文学?
昨天你们已经展示过了,上来表示老夫说得很好,然后就是要老夫下次别说了,听你们的。
反正关东士人是不对,但他们都只是些几十岁的孩子,大家也都不容易。来都来了,让他们道个歉不就行了嘛。
当然,若是一不小心杀入洛阳,砍了老夫的脑袋,你们也是不负责的。
“太傅,上次老夫听你这么说,还是在上次。”
说完,老董抬腿便向德阳殿走去,留下袁隗一脸沉思,深觉这番话好似意有所指、暗藏玄机……
“诸位爱卿,今日朕召集尔等,乃是为昨日关东士人起兵一事!”今日刘协明显与昨日不同,腰板儿挺得很直,声音也洪亮许多。
说着还不由看了一眼老董,见老董含笑点头后,神色更加自信。
“陛下,”袁隗又当即出列,道:“关东士人起兵一事,分明只是个误会。近日洛阳城中的报简,评价却多有偏颇。”
“有小事放大、激化矛盾之嫌,恳请陛下速速降诏抚慰关东士人,以免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臣亦是这个意……”司徒黄琬随即又要出列,不料却被老董起身一屁股挤到一旁,道:“陛下,报简之言不过就事论事。”
一个闪现后,他直接上去开团:“尚书许靖,博士阮瑀、路粹妙笔生花,使得城中百姓拨云见日,老夫认为当重重有赏!”
“一派胡言!”见老董直接撕破脸皮,黄琬当即叱喝:“尚书许靖,博士阮瑀、路粹不识大局,挑唆纷争,唯恐天下不乱!如此胆大狂悖之徒,不惩不足以正威仪!”
“哦?……”刘协似乎听了进去,问道:“依司徒之见,当如何处置?”
“罢官革职!”黄琬当即回复,道:“朝廷当中,岂能容此等恣意胡来之人?若人人如此,大汉威仪何在!”
“威仪?”刘协当即冷笑,稚嫩的脸上毫不掩饰厌恶和嘲讽:“如此说来,那些关东郡守刺史不思恪忠职守,率众引兵作乱,便不算有损大汉威仪了?”
黄琬瞬间哑口无言,满面愕然地看着玉阶上十岁少年,想不通这平日唯唯诺诺的天子……今天到底吃错了什么药?
怎么一下雄起了?
没想到上来就如此刺激的老董,当即又来一招背刺补刀:“黄司徒,人家只是写写文章便要被罢官革职,关东士人们起兵造反,你却还要让朝廷乖乖去舔?”
“如此一来,到底谁是君,谁是臣?……他们犯上作乱,朝廷还要卑躬屈膝,陛下岂不成跪着要饭的了?”
“汝,汝休要胡说,老臣并非此意……”事态变化如此之快,猝不及防的黄琬有些招架不住。
“陛下!”大鸿胪韩融赶紧出列,死死把握住了问题的关键:“关东士人引兵前来意欲为何,我等尚且不知,然绝非是要犯上作乱。”
“遇事不可一概而论,更不可武断乱为。依臣之见,朝廷当先派人探明来意,方可对症下药。”
老董忍不住便笑了,从袖中掏出一封帛绢来,道:“人家可没有不讲武德,来偷、来骗,偷袭老夫这五十多岁的太尉,早发布了檄文。”
说着,高声朗诵起来:“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趁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残害朝臣,斩刈忠良,发掘陵墓,虐及鬼神,淫乱后宫,玷污太后。过恶蒸皇天,浊秽薰后土!”
“绍等惧社稷沦丧,纠合义兵,并赴国难。凡我同盟,齐心戮力,以至臣节,必无二志,有渝此盟,俾坠其命,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
言罢,微笑环顾满朝公卿大臣,道:“老夫粗鄙不文,没啥文化。但诸位都饱读经书,学识渊博……来,谁给老夫翻译翻译,这檄文到底啥意思?”
第121章 有权真的了不起
“翻译翻译?……”
满朝堂公卿大臣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被老董眼神一扫,全都迅速低下头去:檄文上的内容已经很清楚了,用不着翻译的。
然而,老董就跟个文盲一样,拿着帛绢走到袁隗面前:“太傅,你给翻译翻译, 这上面到底说的啥?”
“这,这还用翻译?……”袁隗垂首无奈,不敢看那帛绢。
老董也不气馁,又走到司徒黄琬面前:“汝来给老夫翻译翻译,上面到底说的啥?”
“不,不用翻译,就是所写的意思……”黄琬身子往后退, 支支吾吾。
一旁的荀爽看不惯了,上前道:“诸位, 难道还不知上面写的是何意思?”
老夫这下嗓门儿便开始提高,走到大鸿胪韩融面前:“老夫就想让人给翻译翻译,这上面到底写了啥!”
“就是写的意思嘛。”
韩融急得头快藏裤裆里了,老董却大声打断,恼怒道:“就是什么意思!……上面TMD写的,到底是TMD什么意思!”
谁都知道上面写的什么意思,可谁也不敢站出来翻译。
咆哮如虎的老董此时便突然笑了,嘲讽道:“满朝公卿大臣家书藏万卷,平日里各个学识渊博,谈古论今。今日不过翻译一篇小小檄文,竟全都成了哑巴?”
“不是说悬梁锥股么, 怎么没吊尔等个脑溢血, 扎尔等个动脉大出血?不是十年寒窗苦读么, 怎么没冻死尔等这些吹牛逼!”
公卿大臣一个个羞愤不已, 偏偏……没人敢站出来。
“太尉!”就在此时, 有人突然开口:“末将无能,却知上面‘发掘陵墓, 虐及鬼神’是何意思!”
话音落下, 众人目光齐齐看向开口之人。
没想到,竟是校尉吕布。
然后,他们就惊了:这吕奉先,是在自己举报他自己?
“哦,吾儿倒是来说说,这‘发掘陵墓,虐及鬼神’是何意思?”老董却还是笑,带着一丝诡秘的那种。
“那些关东狗贼是说太尉作恶多端,其中便有纵兵盗掘陵墓的罪行,把人家鬼神的家都给刨了!”
翻译十分正确,但公卿大臣们,却一时摸不清头脑。
“哦?……”老董顿时一副吃惊不已的模样,环顾众臣道:“老夫盗掘陵墓了么,派何人去的,尔等知晓此事么?”
“知情的站出来指出那人,老夫当场活劈了他!”
说着,便看向一旁的袁隗:“太傅,汝可知是谁?……太傅不知道啊, 那黄司徒你来说,司徒也不知道啊, 那到底有没有人站出来?”
满堂寂静。
“都没有?……”静静等了半柱香时间,老董都绕着朝堂走了一圈,也没见一个敢站出来的:“既然没有,那就是关东士人在污蔑老夫喽?……太傅,您说呢?”
“或,或许是他们听信了谣言……”
“谣言?”老董当时就怒了,大骂道:“身为朝廷郡守刺史,只因一句谣言便不顾朝廷礼制,如此引兵犯上?”
“且不说陛下尚不知此事,就算真有人弹劾,也当由圣命裁决。他们如此不辨真伪、凭空构陷,便要举兵作乱,究竟意欲何为!”
“这……”袁隗心里苦,可他不敢说。
满朝公卿大臣拳头都快捏碎了,纷纷在心中唾骂:呸……无耻禽兽!
就在此时,又一人突然开口:“太尉,卑职虽才疏学浅,却知那句‘残害朝臣,斩刈忠良’是何意思。”
众人再纷纷扭头,赫然发现开口之人,竟是廷尉正钟繇。
“哦,那是什么意思?”
“是说太尉凶残暴虐,入朝后正事不干,专门残杀忠臣,罪大恶极!”
“哦?……”老董又故技重施,一脸无辜地向众朝臣问道:“老夫残杀忠臣了么,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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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等知晓此事么,有的请站出来,老夫保证绝不会手下留情……呃,不对,是绝不会挟私报复。”
又是半柱香的时间,满堂依然寂静。
随即,钟繇才开口道:“或许,是因何颙一案吧,”
“然此案证据确凿,人赃并获。何颙畏罪自杀后,太尉非但没赶尽杀绝,更宽仁为本,重塑汉律公正威严,卑职敬佩不已。”
听到这里,老董便看向司徒黄琬:“黄司徒,钟尉正说得可对?”
“对……”黄琬很想说出真相,可一见老董笑里藏刀的眼神,顿时没了勇气。
“司徒都这样说了,那老夫就是没残害朝臣,斩刈忠良喽?”老董又笑了,惯例再度突然一变脸,吼道:“那关东士人们如此诬陷老夫,究竟意欲何为!”
“太尉,朕读书少,却也知道‘趁衅纵害,祸加至尊’这句话是何意思。”此时,龙位上的刘协开口。
老董也懒得重复,只是笑吟吟看向刘协。
刘协便渐渐变了脸色,阴沉道:“那些关东士人是说太尉趁宫中大乱,带兵威逼于朕!”
说着,目光看向大鸿胪韩融,道:“韩爱卿,不知朕翻译的可对?”
“对?不对?……”韩融彻底犯了难:说对吧,人家根本不是这个意思,是说老董废立天子,你算个屁至尊。
可说不对吧,当着老董和满朝大臣的面,自己敢说出汉室天子不是刘协?
老董不耐烦了,直接嘲讽道:“韩鸿胪,若连这句话都不知是何意思,汝还有何脸面窃居九卿之位?”
“如此看来,老夫老眼昏花,竟征辟了汝等这名不副实、尸位素餐之辈,真是丢人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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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融当时身子哆嗦,双腿一软拜倒在地:“对,陛下说的对,那些关东士人就是这样认为的……”
“放肆!”刘协却陡然大怒,一巴掌拍在御案上:“太尉千里奔袭,救朕与皇兄水火中,功莫大焉,可谓再造汉室!”
“倒是他们,莫非以为朕忘了是谁纵兵冲入禁中,逼得那些宦官狗急跳墙,挟持了朕与皇兄,还有何太后逃遁邙山?”
“若非有卢尚书及一众汉室忠良死命相保,以及太尉救驾及时,汉室社稷就要毁在这些狼子野心的狗贼手中!”
声音尖细愤怒,却是汉室天子发出的第一声怒吼。
这一声如雏虎啸林,威慑群兽。早已不将汉室放在眼中的那些公卿大臣,瞬间齐刷刷跪拜在地:“陛下息怒……”
“哀家乃屠户女,本目不识丁,然‘淫乱后宫,玷污太后’这句话,还是知晓什么意思的。”
就在群臣战栗时,一声熟悉的女音传入耳中。众人齐齐抬头,赫然发现何太后与弘农王盛装从侧廊走出。
“哀家命苦,自知愧对汉室。幸得太尉挽天,重树威仪,哀家也便打算退守后宫,好生追悼先帝及列祖列宗。”
何太后随即跽坐在玉阶下的位子,先是面容凄苦,随即又羞厉愤然,叱喝道:“然那些关东贼子,竟敢如此污蔑哀家清白,构陷太尉,简直罪不容诛!”
说罢,又一副悲难自抑的神色,竟掩面垂泣起来。
“母亲……”刘辩轻声安慰一声,怒而高喝道:“尔等公卿大臣皆食汉禄,今日那些关东贼子如此羞辱吾母,竟无一人敢忿然反击。大汉养士百年,留尔等如此一群酒囊饭袋又有何用!”
朝会正殿,叱骂朝臣为酒囊饭袋,可谓建汉数百年从未有过之事。然一向自诩铮铮铁骨、傲然不可辱的这些士人,除却心中悲愤,却无一人敢还嘴。
唯独吕布,在老董的眼色示意下,骤然起身道:“陛下,太后,弘农王,关东贼子猖獗无礼,犯上作乱,臣愿提一虎狼之师,尽斩狗头献予朝廷!”
朱儁随即也起身,道:“老臣亦是此意!”
徐荣不甘人后,道:“无需二位出马,臣可一力担之!”
尚书卢植也笑了,道:“臣老矣,却也愿马革裹尸,教教那些家伙何为君臣之礼!”
“.…..”
满朝公卿愣愣看着,完全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称呼由‘关东士人’变为了‘关东贼子’,罪名也由无到有,以至于现在被定性为乱臣贼子……
唯有昂然不拜的老董,大袖袍微微一摊,心中凡尔赛:sorry呀,有权真的了不起,就是可以这样为所欲为、颠倒是非的。
第122章 瞧不起谁呢?
晨曦未至,大河上下,一片苍茫。
汉旧京长安以西三百里的扶风郡,此时城门忽然被打开,又隆隆放下吊桥,放入了一队没有任何旗号的铁甲骑士和一辆马车。
晨曦微明中,这队人马越过内城后仍旧不停, 一路飞驰,在天边的一抹亮光将黛蓝色的云彩染成亮金色时,来到城东处的军营。
此时,军营里的皇甫嵩已在大铜镜前梳洗完毕,一身细软干爽的贴身白布衣裤,使他觉得分外舒适。
喝下一陶碗肉羹后,他轻轻地咳嗽一声,贴身侍卫便捧进了左将军的全副装束——那是一身用上好精铁特殊打制的甲胄, 薄软贴身而又极为坚挺, 甲叶摩擦时便发出清亮的振音。
一顶青铜打制的上将头盔,簪缨鲜艳,一尺长的盔矛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还有一件等身制作的丝质大红披风,一经上身,光洁垂平,使得脖颈下的貂毛显得格外柔顺耀眼。
穿戴完毕,铜镜中便出现了一位,威严华丽且极有气度的左将军。
出身簪缨世家的皇甫嵩稍事打量了下自己,抚摩一下披风扣上的两颗大珠,然后眉锋轻蹙,一把将两颗大珠扯下。
“战阵之将,何须此等浮华招摇的事物?”说完,还不自觉补充了一句:“何况, 是在今日如此攸关生死的时刻!”
装束停当,皇甫嵩摘下剑架上的金鞘长剑, 低声威严的命令:“护卫十名,随我入军议帐。”
“喏!”侍立在外的军务司马答应一声, 疾步走出。
当他走出大帐时, 战马已牵至门口。十名铁甲骑士也已整装待发。年逾五十的皇甫嵩利落地翻身上马,马缰轻轻一挥,便辚辚驶出行辕。
一入军营,便有士卒躬身行礼:“皇甫将军!”
声音传入里面,仿佛沉睡的军营瞬间被唤醒。皇甫嵩一愣,随即看到将士们已列阵以待,每人眼中流露着敬慕与坚毅。
随着司马们一声声喝令,大军瞬间闪向两边让出一条通道,无数士卒自发喊道:“汉室万岁,左将军万岁!”
见士卒如此敬重自己,皇甫嵩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热流——南征北战无数,战绩骄人,爱兵如子,他在整个大汉已是军神般人物。
突然,一人高喊道:“汉室兴亡,全在将军今日!”
这声埋藏于士卒内心真正的冲动,瞬间让喧闹的军营沉寂一瞬。随后,无数人似乎意识到什么, 齐声大呼道:“汉室兴亡, 全在将军今日!”
一瞬间,皇甫嵩神色微变,本想着说上几句热情的敬谢话,抹过这一声呼喊背后强烈的意味。
但见士卒们群情激奋,只能紧紧抿起薄削的嘴唇,脸上一片庄重。在马上拱了下双手作礼后,于期待声中终于进入军议大门。
帐中,气氛比外面更微妙且凝重。
主案之上,放置着一封还未被拆开的竹简,皇甫嵩和众麾下却知道,根本没拆开的必要。
他们只需知晓,竹简是由自号车骑将军袁绍派人送来的便可。
“将军……”从子皇甫郦率先开口,道:“关东士人已会盟举兵,讨伐董贼,此封竹简想必是想邀将军共襄盛举。”
“朝廷诏令未至,不可胡乱出言。董仲颖的确曾不遵诏令,然关东士人无故起兵,更乃大逆不道之举。”
跽坐在主位后,皇甫嵩对侄儿说道:“我等乃大汉将士,自当听命行事!”
“将军!”皇甫郦忍不住出列拜求,道:“一年前董贼不遵诏令,侄儿便劝将军诛杀此贼,将军未从。今已纵虎为患,使得他窃取国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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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贼为人,跋扈嚣张,气量狭小,必忌恨于叔父。值此良机若再妇人之仁,唯皇命所从……”
说着,已难掩心中急愤:“更何况,如今发布诏令的,已不再是汉室天子,不过董贼扶持的一具傀儡!”
“若还不当机立断,纵然叔父肯舍弃身家性命,以全忠义之名,难道还要让帐外三万将士陪葬不成!”
“放肆!”皇甫嵩勃然大怒,道:“我皇甫一门世代忠良,为大汉守家卫国,帐外将士亦乃忠贞之士!”
“太尉为人,老夫也略有知晓,非是汝口中所说之辈。况他如今入洛阳数月,何曾有欺虐百姓、坑害士卒之举?”
“将军,此一时彼一时也。”长史梁衍见皇甫郦还要强劝,起身打圆场道:“依属下之见,董卓已入主洛阳,废立从意。将军拥兵在外,必为所忌,不若我等悄兵入长安,静候朝廷诏令。”
“若天子有密令讨贼,便可奉命讨逆,征兵群帅。届时袁氏逼其东,将军迫其西,董卓旦夕可擒也!”
“纵然董卓真心拥汉,我等亦不过擅自移兵。虽有悖君诏,然‘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罪责不重。”
“届时若董卓为袁氏所败,我等便可当即接应,有功无过。”
这计策老成持重,进退自如,皇甫嵩神色有些松动,看向自己儿子道:“坚寿,汝与董仲颖交情甚密,以为此举如何?”
“父亲……”
皇甫坚寿正要开口,忽听帐外有侍卫禀告:“将军,京兆尹盖勋前来求见。”
“元固刚正不阿,文韬武略,有请!”皇甫嵩与他常年镇守凉州,两人性情相投,甚为亲信,闻言当即回复。
而一路奔着赶来军营的盖勋,被侍卫护卫着从马车下来后,神色则显得有些疑惑。走入军议帐后来不及寒暄,直接开口道:“董仲颖书信可至否?”
“尚未。”皇甫嵩也疑惑了,道:“元固那处的书信已至,可是要召尔入朝?”
一句话,可见这位百战名将虽愚忠,却并非什么都不知道。
此话一出,长史梁衍已急了,道:“将军万不可应命,一旦至洛阳,大则危祸,小则困辱,切不可羊入虎口呐!”
皇甫郦更急,道:“叔父,董贼分明就是想借皇命迫害我等,如若叔父应命,侄儿宁愿独自起兵!”
皇甫嵩当即又要作怒,好在皇甫坚寿抢先拦下,劝慰皇甫郦道:“从兄,董公虽粗野蛮横、暴戾残虐,喜怒不定……呃,我等还是先看看,他给盖使君写了啥吧。”
盖勋仍一脸疑惑,还有些烦躁:“董仲颖他,他要么吃错药了,要么就……不对,他定然是吃错药了!”
说着拿出一封竹简,道:“将军还是自己看罢,他没给老夫写信,而是让张公代为劝说。”
“张公?”
“就是举荐过老夫的张温张伯慎,董贼极为忌恨的张公!”
说着,满脸都是想不通:“张公难道也吃错了药?……为何在信中,说了董贼那么多的好话?”
皇甫嵩一头雾水,可还没等看信,门外侍卫便道:“将军,朝廷派使臣来了。”
“何人?”
“太尉长史贾诩长子贾穆。”
“贾文和之子?”皇甫嵩一愣,随即道:“出帐,恭迎天使诏命。”
不曾想,贾穆已走了进来,道:“将军无需如此,董公此番并未派某带来朝廷诏令,只是几封文书。”
然后,便一个个交给皇甫嵩:“此乃司隶校尉朱儁的,嗯,谏议大夫张温的,还有尚书卢植的,以及陛下和弘农王的……”
盖勋当时傻了,不自觉问道:“怎会如此之多?”
“哦,董公说了,皇甫将军若从命,盖使君独木难支,自不会反他。倒是张大夫觉得有必要跟使君说明下情况,故而才写了一封……”
“意思是说,张公若不写,董贼连搭理都懒得搭理老夫?”
一瞬间,盖勋拳头便硬了,有种当时就反了老董的冲动:瞧不起谁呢,皇甫嵩从命又咋滴,老夫……呃,老夫一个人好像还真不行。
然后,他便好奇这些人,到底给皇甫嵩写了啥?
第123章 将军请自重!
看着贾穆带来的信件,皇甫嵩也懵,一边看还一边疑惑:“朱公伟到底吃了什么,一封信怎写得如此啰嗦,尽提些董府中的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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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亏了呗。”贾穆摊手,心下忍不住偷笑:看来,朱公对太尉请朱母吃饭一事, 还是耿耿于怀呀。
“军营扫盲班又是何物?为何卢子干对朱公伟,为讲武祭酒一事如此介怀,还抱怨董仲颖有眼无珠?”
“哦?……”贾穆愣了下,解释一番后又点头道:“不错,卢师亦对兵法深有研究,的确当推荐至讲武堂,某回去后便跟父亲说一声。”
“董仲颖又如何蛊惑了弘农王, 竟令他说出‘为君不如为逍遥王’这番话?”
“这……”贾穆便不好解释,只能小说道:“将军, 人各有志,弘农王……唉,怎么说呢,喜好玩乐方面与先帝不相上下,实用不着董公蛊惑。”
皇甫嵩一震,感觉信仰有些崩塌:如他这样愚忠之人,是很在意正统纲常的,对老董的不满也大多来自这点。
可人家正主儿都坦白不想当皇帝了,自己还瞎着急个啥劲儿?
再看刘协的书信,笔锋虽稚嫩了些,却颇有帝皇风范。言辞恳切中又不失皇家威仪, 比刘辩强多了。
半点没提什么女团偶像,呸, 玩物丧志!
只是提了一嘴泡澡搓澡很舒服……等等,这都是些啥玩意儿!
“呃……将军,这也是董公担忧之处, 生怕陛下在一声声‘靓仔’中迷失自己, 期冀您归朝后, 能一同劝劝陛下。”
说这句话时,贾穆微微有些脸红。毕竟睁着眼睛说瞎话这项技能,他还不如父亲那般驾轻就熟。
好在皇甫嵩看完这些,神色虽然气怒,但气怒中夹杂更多的是震惊,以及一丝丝说不出的欣喜。
“元固,如此看来,我等对董仲颖的为人了解,都太过片面了?”皇甫嵩此时便很矛盾,想信这些书信,又不敢太信。
毕竟,上面除一些无伤大雅的抱怨外,更多的是对老董的溢美之词。且赞美的那些举措,还完全不像老董在塞外时的行为作风。
“或,或许如此吧……”
盖勋也不敢确定:这些信全都出自熟识之人,若说是被逼迫的,可文书行云流水间,又尽是真情流露。
思来想去,皇甫嵩似已有决议,转向贾穆道:“老夫已知董仲颖之意, 他的来信呢?”
这样的说法,就是想找个台阶下。
贾穆却微微摇头,道:“董公并未有书信交予将军。”
皇甫郦闻言,当即又开口:“叔父,董贼未免太不把你放在眼中。如此傲慢懈怠,恐不过是权宜之计,想着待哄得叔父入京后,再翻脸除之!”
话音一落,满帐之人面色亦不由微变:如此所为,的确太没诚意了。如今两方极度缺乏信任,却连一封书信都不肯写,难免让人下不来台。
更别提心悦诚服归顺。
就在此时,贾穆又淡然一笑,道:“董公虽未写来书信,却命卑职带来其他一些事物。”说着扬起宽大的袖袍,凭空拍了两下。
当下,便有带来的侍卫抬着几口大箱子进来,放在军议帐正中。众人见状,不由面露疑惑,好奇里面会是何物。
贾穆则略微活动了下手脚,猛然奔袭上前,一脚踹翻其中一口箱子。只见里面的钱帛“哗啦”一声撒了一地,视觉冲击力十足。
众人不由瞪大了眼睛,疑惑地望向他。
反应过来的皇甫嵩,脸色却骤然难看起来,手也不由按在剑柄上:“董仲颖莫非想用这些收买老夫不成?”
“并非如此。”贾穆又摇头,认真看向皇甫嵩道:“这些不过卑职带来的一小部分……是董公交付给将军,用以安抚帐外三万精锐的。”
“董仲颖焉敢如此辱没我等!”皇甫嵩闻言更怒,猛然掣出腰间宝剑,照着贾穆的脖颈便要斫砍而去!
贾穆却不闪不避,目光冷厉地瞪着皇甫嵩,大喝一声:“将军请自重!”
“父亲!……”
“义真!…….”
“叔父!…….”
“将军!…….”
刹那间,帐中亲信之人全都扑了上来,还是盖勋眼疾手快,一把掣剑荡开皇甫嵩的利剑后,怒喝道:“莫要不识董公心意!”
话一出口,忽然就愣了:自己,竟然替那屠夫说话了?
“父亲,董公此举并非辱你,而是!…….”情急之下,皇甫坚寿有话要脱口而出,可关键时刻还是忍了下来。
倒是皇甫郦丝毫不忌讳,道:“叔父,当今之际,我等若欲重归朝廷,的确需要这一笔钱帛安抚人心!”
长史梁衍则死死抱着皇甫嵩大腿,说了一句:“董公高明呐……将军,汝早已功高盖主,士卒心下皆欲将军更进一步。”
“若无这笔钱帛安抚,将军还强硬下令归顺朝廷,恐,恐会……酿成兵变呐!”
这话入耳,皇甫嵩不由浑身一震,遍体生寒:他突然想起入营前,士卒热切甚至疯狂的眼神。以及……那一声‘汉室兴亡,全在将军今日’!
现在想想,那句话……原来别有深意。
手中利剑猛然脱手,‘当啷’一声掉落在地,皇甫嵩劫后余生般赶忙向贾穆一行礼,惭愧道:“老,老夫……适才一时激愤,万望天使海涵。”
“此,此事老夫亦会向太尉谢罪,如何处置,全凭太尉裁决。”
贾穆艰难咽下一口唾沫,蓦然想起临行前,老爹跟自己交代的一句话:“穆儿此番前去,换上太尉改良后的棉绔吧……”
当时自己还以为,那是父爱如山,让自己多注意保暖,守护好老贾家的根。
现在才明白……嗯,太尉改良后的棉绔的确不错。除了略感湿润些,确实没让人察觉出什么不妥。
总之这个爹……怎么说呢,病卧床榻时该停药时还是停药吧:明知此行凶险,还让自己来!
好在,总算有惊无险。
也由此,他才在脸色由白转红后,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将军言重了,懂得太尉苦心便好……”
当下,再不提归顺朝廷之事。
毕竟事情已办成,多说一句,显得自己没水平。
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回去换条裤子。
不过临走之前,又想到了什么,挥手让侍卫拿来一条鞭子道:“皇甫将军,太尉还有一事交代。”
“何事?”
“用这鞭子抽皇甫司马五下。”
“为,为何?……”看那鞭子拇指般粗细,十分坚硬,上面还有倒钩,皇甫郦脸色一下青了。
“太尉说,皇甫司马曾想弄死太尉,此番必然又会在皇甫将军面前进献谗言,抽五鞭一点不冤。”
“董,董贼连这个也猜到了?”
贾穆懒得回答,匆匆离去:“只需五鞭便可,莫要抽坏了。太尉交代,回洛阳后还要重用。”
一番话,让皇甫嵩不由对老董大为改观。心中惭愧下,当即接过鞭子:“郦儿,脱下盔甲罢……”
“叔父……”皇甫郦快要哭了,道:“太尉可没说要脱下盔甲……再说,明明是叔父想斩了来使,董公如此所为,恐怕也是要给叔父一点敲打。”
“老夫知道……”皇甫嵩便叹了一口气,然后又认真地看向皇甫郦:“故而,才让你脱下盔甲啊。”
“叔犯其错,侄代其罚,有问题么?”
“没,没问题……”
然后,皇甫坚寿这根正苗红的亲儿子,还拍拍他肩膀,偷笑着道:“从兄莫怕,忍着点,很快就过去了……”
第124章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清晨,婉转柔美的鸟鸣声中,老董舒展了下老腰。窗外强烈的光芒,刺得他眼睛不由一痛。
太阳热烘烘地在天边挂着,一点儿也不像刚从山巅升起的模样。映照着地面上积雪反光,让心情也豁然开朗。
转头看向身旁的八号技师和罗珊娜,见两人还沉睡未醒, 佯怒道:“尔等还睡得着?你们这年龄段是怎么睡得着觉的,有点出息没有?”
二女闻言当即惊醒,不顾春光外泄,当即在榻上请罪道:“太尉恕罪,太尉恕罪!……我等知错了。”
老董见状,不由感慨:要是后世学生都这么听话,还不一个个清华北大?
二女随后见他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哪不知又被戏耍了, 当即一左一右撒娇不依。玩闹中, 又让老董占下不少便宜。
“太尉,今日心情看来很好?”终于有些累了,罗珊娜倚着老董强壮的胳膊,好奇地问道。
“嗯,总算挑唆着汉室跟那些关东乱贼离婚了,老夫岂能不高兴?”说起这个,他忍不住面色莞尔。
历史上,关东起兵讨董后,汉室跟那些家伙的关系扯不断、理还乱,跟前世那等所谓的开放式婚姻一样,让他感到恶心。
明明已拴不住各地诸侯的心,汉室却还死要面子不承认。
各地诸侯也根本不将汉室放在眼里,在占地盘时还不忘向汉室上表一封,搞得多名正言顺一样。
“君王与臣子的关系, 如同父子。向来只有下雨天闲着打孩子一说,哪有儿子不听话了, 还要放任的道理?”
此番联合汉室一举踩压朝堂公卿大臣, 彻底将关东士人定性成叛贼, 就是给那些家伙一个下马威。
然后孩子还上蹿下跳,多半是惯的,打一顿就老实了。
“以前老夫是没得选,现在老夫……只想揍哭那帮熊孩子!”老董捏了捏拳头,神色不禁有些兴奋。
不论想不想,乱世终究要来,谁也挡不住。值此之时,只能在这乱世的浪潮中迎风直上,搅动风云!
至于如历史上老董那样迁都,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没可能:政治斗争何其残酷?尤其像自己这样处在风头浪尖的人物,要么雄踞天下,要么身死族灭,根本没第三条路可走。
后期董卓想依靠强兵坚城苟延残喘,是非常幼稚的想法。
纵观历史,就没有攻不破的坚城——那些能够在长期围困当中坚守下来的坚城要塞,背后无不有国家的支援,一旦国家丧失, 坚城也就成了茫茫大海中的一叶孤舟,再坚固也会覆灭。
何况……看着一左一右娇妾美婢、人间绝色, 又手握生杀大权,执敲扑而鞭策天下,威振四海。
还有系统逆生长给予的漫漫青春,人生绚烂,自己又岂能轻言放弃?
只不过,再看八号技师和罗珊娜含情脉脉,神色就好似有一丝不解:“老夫是馋你俩的身子,你俩又图老夫什么?”
“图老夫年纪大,还是图老夫不爱洗澡?”
答案他当然知晓,但就是因为知晓,才想听听两人会怎么编。
谁料八号技师根本不编,实话实说道:“太尉有什么不好?……妾身用十几年青春貌美,换一世衣食无忧、荣华富贵,可比那些寻常女子命好多了。”
“哦?……”老董便一笑,总结道:“那你的意思便是,莫把青春倒插秧,爱情哪有老夫香?”
八号技师双眼一亮,不由夸赞道:“太尉好文采,妾身就是这意思。”
罗珊娜也不甘人后,娇嗔一下道:“太尉哪有不爱洗澡,也正值当年,妾身最喜欢这样的伟男子了。”
“嗯,明白了。”老董又点点头,道:“你意思是,不图老夫年纪大,也不图老夫不爱洗澡,就图成熟有味道的大叔最好?”
唉……有这样两位磨人的小妖精,自己迟早要迷失在这一句句甜言蜜语中。
想了想,起身梳洗用过早饭后,便向前院走去。保镖典韦见状,当即疑惑道:“主公,议事厅不在那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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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知道,先去找找冷静,莫要议事时飘得不像话了。”
“冷静?……”典韦不太理解,疑惑道:“这玩意儿,是能找得到的?”
随后,就见老董来到左伯房前,刚推门便听里面臭骂道:“祸国殃民的狗贼,无缘无故绑架某家人,某便是饿死,死在这里,从屋顶上跳下去,也绝不会助纣为虐!”
老董当即夺门而出,差点把门板掀没。
惊魂未定,又叩响太史慈房门。
这次还没等推门,便听里面太史慈怒喝道:“无耻之贼!……祸乱朝纲,倒行逆施,汝断然不得好死,速将吾母还来!”
这下,老董掉头就跑。
等气喘吁吁后,才看向典韦问道:“感觉如何?”
典韦恍然大悟,赞叹道:“果,果然冷静了不少,太尉高,实在是高!不,不过感觉这法子……”
“这法子怎么了?”
“感觉这法子,寻常人用不了。”
“所以说,老夫不是不寻常人。老夫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心早已跟手中的刀一样冷……”
典韦这才真正恍然点头,赞同道:“嗯,太尉的确不是寻常人。”
寻常人哪会像你这般脑子不正常?
随后走在去议事厅的路上,他又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担忧:“主公不会……真对太史慈之母下手了吧?”
“纵是我等行事不忌的游侠,亦知祸不及家人。太尉不能……呃,至少不应该如何丧心病狂。无论怎么说,太史子义都已这么大了。”
老董起初还有些不明白,随即看向典韦畏畏缩缩又嫌弃不已的目光,登时就炸了:“什么叫人不能,至少不应该!……你把老夫想成怎样的禽兽了!”
说着就开始上手,边揍边解释:“老夫不过是让阿母,今日早上带着太史慈之母,去街上好好逛逛……”
“逛逛?”委屈抱头的典韦更加不解,问道:“这有啥用?”
老董神色却一下认真起来,深沉问道:“阿韦,你觉得大汉若想强盛繁荣,只靠男子便够了么?”
“应该……够了吧?”
典韦有着这时代普遍的观念,道:“开疆拓土、保家卫国、耕种交易,牧守四方这些,不都是男子所为?”
“那这些男子,又是何人教导出来的?”
“子不教,父子过。”刚学了《三字经》的他,当即活学活用。
“那一些死于开疆拓土、保家卫国的男人之子,又是谁含辛茹苦拉扯大的?”老董又追问。
“自然是其母。”
老董摇头,道:“严格来说,大部分男子都是由母亲负责养育大的。其中原因,就是你说的男子要开疆拓土、保家卫国、耕种交易,牧守四方……我等这个社会的分工,便是‘男主外、女主内’。”
“在此之下,一位深明大义的巾帼英豪,便会养育出杰出的儿子。”
“她们于命运多舛的岁月里,以柔弱的臂膀顽强不屈地支撑着半边天。耳提面命的铮铮之言,便会成为儿子为之奋斗一生的信念。”
说到这里,更是足不前感叹道:“一个民族拥有众多伟大的女性,一切才都有了希望。正是有她们的艰苦付出乃至牺牲,才换来整个民族的尊严和希望。”
“她们精神所发出的熠熠光辉,可照亮历史的天空,指引着民族探路者前行的脚步,即使历经千难万险,又有何惧哉!”
当下又缓缓踱步,沉吟道:“节如泰山重,命比鸿毛轻。美名传千古,贤德留声名。捐身酬贞节,搔手泣苍穹。中华多烈女,浩然天地倾!”
“主公……”被惊住的典韦似乎听懂了,又没完全懂:“你的意思是说?……”
“不错,老夫的意思其实很简单。”
老董便一点头,在典韦期待的眼神中,缓缓道出答案:“据王越所说,太史慈那家伙是个妈宝男。”
“妈,妈宝男?”
“也不是了,老夫的意思是……他很听娘亲的话。”
“然,然后呢?”
“然后老夫当然要曲线救国了,让阿母跟太史慈之母混好关系,带她去洛阳听听百姓如何评价老夫,省得太史慈那暴躁家伙,还没见面就对我破口大骂!”
“这,这能行么?”听是听懂了,但典韦还是觉得有些不靠谱儿。
“哦……老夫忘了,你来得比较晚。”老董懒得回答,道:“一会议事前,你问问朱公伟呗。”
第125章 小刀剌屁股
议事大厅,众文臣智囊分列两排,案上早餐已享用一空。
都习惯了嘛。
没想到准备如此充足,还是有意外发生:也不知典韦脑子哪儿不对了,跑到朱儁耳边悄悄问了些什么。
紧接着,就见朱儁忿怒而起,拔剑想砍了典韦。若不是旁边武将赶紧拦住, 今日议事就要在一片血泊中举行了。
当然,是朱儁的血,不可能会是典韦的……
“闹够了没?”罪魁祸首董卓还先发制人,冷着脸道:“尔等还有心情胡闹,如此生死存亡之际,尔等怎么还闹得起来, 有点大局观没有?”
典韦和朱儁当即化干戈为玉帛,恨恨撇他这臭不要脸的一眼。
但老董就是脸皮厚, 拿出一份竹简道:“这是吾婿牛辅送来的一封军报, 言白波贼在平阳、临汾一线集结,大有进击河东闻喜、绛邑一带,河东危急!”
听到正事,朱儁也懒得同老董计较,闷闷道:“太尉,河东形势如此严峻,当增兵抵御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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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兵?”老董嗤笑一声,道:“关东乱党来势汹汹,老夫尚未想好如何抵挡,拿什么去增兵河东?”
贾诩闻言,似乎想说些什么。
见老董一副装腔作势未尽兴的样儿,又识趣地闭起眼,来个眼不见为净。
果然,随后老董又“忧心忡忡”地看向李儒, 问道:“查探清楚了么, 关东贼子都有何人,聚拢了多少兵马?”
李儒看了眼备忘录, 道:“回太尉,关东逆贼推渤海太守袁绍为盟主,绍自号车骑将军,诸将皆板授官号。”
“绍与河内太守王匡屯河内,冀州牧韩馥留邺,给其军粮。”
“豫州刺史孔伷屯颍川,兖州刺史刘岱、陈留太守张邈、邈弟广陵太守张超、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与曹操俱屯酸枣,后将军袁术屯鲁阳,所聚兵力当超过十万。”
抬眼又看了眼老董,李儒随即又小声补充道:“不过,想必随后还会有不少守牧刺史附从。”
“超过十万人?……”
纵然早有预料,但真正听到这个数字后,朱儁心情还是颇为沉重:他打了半辈子仗,清楚知道莫说十万人,就是十万只鸡,斩杀下来也会磨坏千余把刀。
“十余万人?”司马懿眼珠子也开始飞速转动,道:“爸爸入洛阳时只带了三千亲卫,随后又调了数千人马,但大部分还是留于并州。如今洛阳城中的凉州兵马,当有万余人。”
“吕校尉麾下, 接掌了丁原人马, 人数也是万余。”
“故大将军何进与故车骑将军何苗旧部,有两万人以上,至多三万。”
“此外还有中央禁军,分南北二军。两军编制有定员,南军兵力六千人左右,北军兵力五千多人,合计也是万余人。”
“剩下便是西园军,兵力与故大将军何进与车骑将军何苗旧部相仿,至多也是三万人。”说到这里,司马懿有些不敢置信:“爸爸麾下统共也就是十万?……若增兵河东的话,确实有些捉襟见肘。”
徐荣闻言,忍不住开口:“司马公子,增兵并非如此简单算算人数。其中兵力的集结、粮草的筹备、武械的分配及马匹的调配……”
“所有准备工作想要完成,没有十天半月不可能办妥。”说着,又郁郁一叹:“好在白波贼之前与牛中郎大战了一场,也需稍事休整。”
“至于关东逆贼那里,才开始缓缓集结兵力,若想攻打洛阳,少说得是一个月后。但就算我等还有些许时间,可…..”
后面的话,徐荣没说。可在座之人,都知道‘可’字后面是什么。
尤其司马懿,与钟繇、华歆对视一眼,纷纷忍不住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向老董:这大傻逼之前都干啥了,事到如今才知问题的严重性?
尤其西边的皇甫嵩、北边的白波贼还没解决,就敢在朝堂上那么勇,彻底跟士人撕破脸皮,将关东士人定为逆贼叛党。
人家此番要是联合起来,不把你屎给打出来才怪。
贾诩就有些心疼弟子,道:“太尉谋事深远,颇有先见之明,属下佩服。”
说着拿出一封竹简,道:“此乃犬子派人送来的书简,左将军皇甫嵩已派兵启程。十日之内,必会抵达洛阳。”
“唔……”见贾诩不想让自己装逼,老董略略有些不满,哼道:“粮草、武械、马匹都可曾准备完毕?”
贾诩不答,扭头看向华歆。
华歆一下就呆了,慌道:“长史,属下可一点没接到此等命令。皇甫将军麾下人马足有三万,若要准备这么多的辎重,需五兵曹忙活不下三日……”
话刚说到这里,脸色又变了。
不待贾诩开口,便郁郁又道:“属,属下知晓了,会议完便会去筹措准备。”
还好,时间方面很充裕,连加班都不用。
“嗯,准备丰盛点,要让义真看出老夫的诚意。”老董这才满意点头,道:“毕竟义真等人只在洛阳停留一两日,随即便会赶赴河东。”
“嗯?……”司马懿、钟繇、华歆三人顿时一惊:让皇甫嵩将军去河东抵御白波贼?……这,这可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非但不用往河东增兵,还解除了西边的威胁。且皇甫将军用兵如神,纵不能扑灭白波贼作乱,稳定住局势却是十拿九稳的。
如此两边威胁双双消解,无论怎么看,这计策……除了损了点儿之外,简直可谓神来之笔、妙到毫巅。
“爸爸什么时候,派的师父之子去劝说皇甫将军?”想到这里,司马懿心中忽然有些预感,说话的音儿也有些颤。
“在尔等会议后不干正事,围聚一块儿猜测老夫是不是傻逼时,心中已有谋划。前些时日开导好陛下、何太后、弘农王后,便让贾穆悄悄动身。”
老董便冷笑,道:“懿儿啊,此番你也听到了,筹备辎重事关重大,华从事应该忙不过来,汝这些时日便去帮些忙、锻炼锻炼。”
说着,目光又瞟向典韦手里的鞭子。
司马懿浑身一激灵,当即表示:“爸爸放心,你我父子同心,此事攸关生死存亡,孩儿便是不眠不休,亦会尽心尽责办好!”
“嗯,这才乖。”
贾诩和李儒二人还是聪明的,除却第一次不知情外,后来便没跟着这仨家伙乱嚼舌根。
然后,老董便将目光看向钟繇,道:“元常啊……”
“太尉!”钟繇赶紧出列,道:“既然西方和北方隐患已解,属下倒有一策,可御关东群贼!”
“哦?……”老董便还是笑,道:“若只是叮嘱老夫谨守关隘,便莫要开口了。老夫戎马生涯多年,这点用兵之道还是知晓的。”
钟繇一愣,随即只能咬咬牙,做了个违背祖宗……呃,是出卖朋友的决定:“并非如此,还有……一以逸待劳之策!”
“以逸待劳?”
钟繇神色便有些逸兴遄飞,起身从袖中掏出一大块的白布,献宝似地展开:“太尉请看,此乃属下耗费不少人力物力,精心绘制出的洛阳周边堪舆图!”
众将不由上前一看,只见上面详细绘制了城池、山川、河流,将整个洛阳周边地形全囊括了进去。与他们往常用的简易牛皮地图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朱儁更是忍不住开口赞叹,道:“如此详尽,可见元常用心了。若用于行军布阵,我等便对地形便可了然于心。”
老董却只瞟了一眼,早已看穿了一切,不屑道:“就这?……别说三维立体了,连个比例尺都没标注,也敢来老夫这里卖弄?”
说着拍了拍手,另一位义子马钧,便带人抬着一张巨大的方桌进来。上面还用黑布蒙着,显得很神秘。
老董大步上前,猛然一揭:“正经人谁还画图啊?……来,今日老夫便小刀剌屁股,给尔等开开眼!”
第126章 老夫要打出去!
黑布揭开,方桌上当然是一副沙盘模拟图。
既然知晓关东群贼讨伐自己的剧情不会改变,老董除却秘密建造一座军工厂外,沙盘模拟图这些当然也在暗中筹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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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测量数据的,是李儒麾下的绣衣使。随后又有心灵手巧的儿子马钧,他便将设想一提,七天后干儿子便给弄了出来。
郁闷的是, 玻璃至今还没烧出来。否则,自己这方还能多个望远镜。
在场众人神色好奇地看着沙盘模拟图,连平时很懒散低调的贾狐狸,也不由微微起身,双眼一亮。
只见大约半丈见方的大台盘上高低起伏,有山川、有河流、有城池、有渡口, 泥沙砌成的山川上铺了一层绿色的草, 蜿蜒的河流则用水银灌满,还有各处的关隘,竟是用木料雕刻而成,惟妙惟肖。
众人越看越惊奇,纷纷开口道:“太尉,这座城池便是洛阳?”
“老夫也看出来了,西方这里是秦岭,东面是嵩岳,南望伏牛山,北依王屋山……中央盆地这块便是河南!”
“不错,这条应该就是黄河,这里是汜水,还有洛水,这里是汴河……”
“嗯,这些当是函谷、伊阙、广成、大谷、轩辕、旋门、孟津、小平津八道关口……若我等严防死守,洛阳可谓固若金汤。”
老董也点了点头, 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奇妙:怪不得东汉将洛阳立为都城,后面朝代也都抢着立为国都, 实在是地形方面太优越了。
八面环山, 五水绕城,河山拱戴,形胜甲于天下。在此基础上又依据地势设置了八处险关,易守难攻,可谓……上好的风水宝地。
要不,邙山咋有那么多皇帝的坟头呢?
钟繇此时便看看沙盘模拟盘,又看看自己的白布堪舆图……
趁众人注意力都在沙盘上,赶紧将白布地图胡乱一团,塞回袖子里道:“太尉奇思妙想,属下望尘莫及。”
他已看出,模拟图不仅将洛阳周遭地形做得惟妙惟肖,更仿佛将整个地形精确缩小了到了这上面。在沙盘的右下角,还标注着比例。
想来,就是太尉口中所说的比例尺。
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得直接扔。
“爸, 爸爸……”此时马钧又捧出来一个木盒,道:“按, 按照爸爸的意思, 孩儿还做了这些。”
众人看去,只见里面是各式各样的小旗子,以及雕刻的木俑木马。
“兄长,这些又是做什么用的?”董旻忍不住问道。
这就属于典型的新手潘森,如老手潘森朱儁都不用解释,已将一枚赤红色的旗子插在旋门关,也就是赫赫有名的虎牢关。
“此处位于地势高峻的成皋之前,北瞰黄河,南临深涧,只有一条狭窄曲折的通道贯穿东西,极是易守难攻,为京师洛阳东面的第一关,太尉当遣重兵把守。”
随即又捏起几个木俑木马,问道:“这木俑木马,各代表多少兵力?”
“一部兵马。”老董解释,道:“但也不是规定死了,还可让钧儿再做些异形的木俑木马,用以区别兵力的不同。”
朱儁闻言,两眼放光道:“善!……这沙盘做得如此精巧,比之前那些地图直观多了。若老夫之前便有这等神器,胜算至少增加三成。”
然后,钟繇的目光就很幽怨:你之前,也是这样夸我的……
随即,不由奇怪问道:“太尉是如何想到此物的?”
“哦,主要是老夫勤于思考、善于观察、敢于试验。”老董当即一摊手,苦恼道:“没办法,天生就如此优秀,老夫其实也不想的……”
这下,朱儁忍不住又想拔剑。
老董才赶紧改口,道:“这沙盘早已有之,昔伏波将军马援堆米成山,以代地形模型,给光武帝分析军事形势、进军计划,讲得清楚明了。”
“老夫据此改进了一番,便有了今日之模拟盘。”说罢,又摸向朱儁腰间的佩剑,道:“公伟,这玩意儿还是别带着了,怪沉的……”
议事大厅中,是不允许带兵刃的,除了保镖典韦例外。
但老董为表对朱儁的尊重,给予了他带剑上厅的优待,现在看来……他明显有些后悔了。
朱儁则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如何在意。
让李儒将关东士人的动向、兵力在沙盘上摆好后,他又一一在函谷、伊阙、广成、大谷、轩辕、孟津、小平津七关上摆好木马木俑,道:“贼军十万余众,若想洛阳无虞,至少需四万余兵马如此布置。”
说完,认真地看向老董:“前提是,这些兵马都听命于尔,勠力效命。若有一关望风而降或叛乱,贼军便可集中兵力,一拥而入。”
“洛阳固有八关拱卫,却亦是八处漏洞,望太尉慎之又慎。”
老董神色也凝重起来,道:“八关如何防守还是次要,城池永远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好在公伟只调拨了四万余人,若是再多些,老夫便要捉襟见肘了。”
“四万余人?”董璜便有些不明白,道:“叔父,刨去四万余人,咱至少还有五万余众,难道还守不住这洛阳城?”
“洛阳城中世族林立,有些豪阀家中僮奴便有数千。一旦集结起来,城中若无三万精兵守护,老夫心中委实难安。”
“三万?”董璜更加不解,道:“还剩下一万余众,叔父打算用来作何?”
“当然是……”老董便拿出一枚红旗,插在广武山与汴水之间,道:“打出去!老夫要亲率精锐一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御贼军于洛阳城外!”
“窝在城中当王八,被动等着挨打,可不是老夫的风格。”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李儒最先反应过来,惊诧道:“紫微岿然于星垣,万世不易,方有允执阙中,群星拱卫。值此生死攸关之时,太尉不坐镇居中运筹,竟还想着外出征战?”
老董便笑了,道:“文优可否钓过鱼?”
“自是钓过。”
“那你钓鱼前,是不是得先作饵?”老董还是笑,循循善诱:“没有饵料的话,是不是就会空军?”
“空军?”
“就是钓不到鱼的意思。”解释了一句,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他继续毁人不倦:“洛阳城中那些怀有二心的世族豪阀,都惧老夫重兵在手,一个个把尾巴夹得生疼也不敢作妖。”
“但老夫答应过阿韦,今年便要将那些害民贼犁上一遍。”
“既然不敢作妖,自然要给他们创造条件,令其原形毕露。而什么条件能比得上洛阳城内兵力空虚,老夫还亲自领兵出征,更让他们蠢蠢欲动呢?”
“爸爸这是要引蛇出洞?”司马懿秒懂,眼中闪出兴奋的光彩,赞叹道:“如此内外兼修,如利刃剜毒瘤,一劳永逸!”
“当然,若是玩儿不好,在外被揍得鼻青脸肿、丢盔弃甲,洛阳城也落入世族豪阀之手,那就……”
说着察觉身旁传来一股浓重的杀气,赶紧改口:“然爸爸英明神武、算无遗策,必当双双功成!此番虽兵行险招,受益也最大,当真乃伟人气魄,孩儿佩服!”
老董这才收回摸向鞭子的手。
董旻却还有些听不懂,蹙着眉道:“兄长,洛阳城里不是还留有三万兵马么?世族豪阀又不是傻子,总不会当着三万精兵的面作乱吧?”
华歆闻言不由叹口气,解释道:“莫要忘了,太尉当初入京时不过三千兵马,随后昼进夜出,来回多次便瞒天过海。”
“此番故技重施,焉能瞒不住士人眼线?”
“嗯,子鱼知老夫矣。”老董闻言不由满意地笑了,道:“果然,文和选汝为副手,可谓慧眼识才。”
“此番筹备粮草、武械、马匹之事,便由子鱼多多费心了……”
华歆略带矜持的笑脸顿时凝固了,结巴道:“太,太尉……准备如此多的兵马辎重,就算属下不眠不休,至少也需七日时间。”
“七日就对了嘛。”
老董却还是笑,道:“三日加七日,正好是十日,也就是皇甫义真至洛阳的日子。届时老夫与其见上一面,便各自奔赴征程,何其壮哉!”
说罢,又看向司马懿。
还没等他开口,便见司马懿和华歆二人面色一苦,认命道:“属下(孩儿)知道了,必不辱使命……”
这下,时间一点不宽裕,铁定要加班了。
随后两人又对视一眼,突然就悟了:这才对嘛,落在他这种让资本家见了都落泪的家伙手里,我们怎么还会心存侥幸,期望着可以不用加班呢?
第127章 阿繇,你收手吧!
满意地看着已有打工人觉悟的司马懿和华歆,老董老怀堪慰。又看向一旁瑟瑟发抖的钟繇,忍不住笑道:“元常……”
一声呼唤,让钟繇当时一哆嗦,魂儿差点给吓出来。
“地图已有了,老夫也决议主动出击,你那以逸待劳的计策究竟又是怎样?”这次不是故意, 但老董目光还是下意识瞟了眼鞭子。
钟繇快哭了,好在对那个计策十分有信心,上前道:“太尉,如今东路酸枣一地关东贼党众多,却多是不通军务之人。”
“兵力虽众,却缺乏操练, 更无多少临阵经验。”
“既然太尉决议主动出击,便当以迅雷之势, 予贼党当头一棒,可使群贼士气重挫、军心动摇。”
听到这里,老董忍不住拿过鞭子,蹙着眉头放在手上一弹一抖的:“元常之言,很是正确呢。”
可惜,都是正确的废话——他已有些不耐烦了。
“太,太尉请看,东路贼兵若想进兵,必要堵过汴水。”钟繇额上已冒出冷汗,赶紧直接切入主题。
“若我等佯装懈怠、麻痹敌军,暗中却派少量斥候秘密探查,趁贼兵渡河时突然发动猛击, 必当大获全胜!”
“兵半渡而击?”老董仔细看向沙盘图,发现这计策虽然简单, 却将地形的优势运用到了极致。
自酸枣渡过汴水,前面便是成皋虎牢关, 北有广武山脉, 南有荥泽。
届时自军从成皋东处居高俯冲而下,敌军却还在渡河时毫无防备, 还需仰攻迎战,自然不敌。
然后北边爬不上去,南边又是沼泽,前方是如狼似虎的西凉铁骑,后面便是蜿蜒的汴河……
他想不通,这样插翅难飞的地形,曹老板是如何逃出升天的?
钟繇这计策,正是历史上徐荣击败曹操的一战。不同的是,徐荣是很谨慎地发现了曹操进兵,钟繇则建议自己引敌军过来。
或许是命运的牵引,徐荣闻言当即双眼一亮:“太尉,钟尉正此计甚得吾心,若命属下把守旋门关,必当杀敌军个有来无回!”
“不行,你不能去,你得守家。”老董当即拒绝,道:“叔颍统兵不如你,若无你在洛阳, 老夫寝食难安。”
“太尉?……”徐荣一愣, 随即慨然拜倒在地:“太尉剖心以待, 末将定以死相报,定让洛阳万无一失!”
“不必如此,说什么死不死的。”老董便扶起他,道:“放心,你是老夫最看重的六边形战士,实力十分均衡。”
“且贾狐狸也会留在洛阳,有他帮着出谋划策,洛阳必会万无一失。”
“太尉……”贾诩当即想到了什么,面色一苦道:“穆儿刚去了一趟扶风,还是让他歇歇吧。”
老董在洛阳时,会以自家的鸡犬来威胁。此番既然打算出去,一定会带上自己的儿子为质。
“谁说老夫要带穆儿?”老董就不满了,道:“你贾狐狸的儿子,便是老夫的侄子。身为伯父,难道会不心疼么?”
贾诩一愣,有些不敢相信:你会这么好心,就不留一手儿?
果然,随后就见老董嘿嘿一笑,道:“这次老夫要带的,是玑儿……穆儿劝诱皇甫义真归附,已大功在手,举了孝廉后当即可委任官职。”
“玑儿今年也十五了,老夫也不能光疼穆儿一个,功劳自然要雨露均沾,让玑儿也跟着喝口汤,早点给他铺路嘛。”
贾诩还能说什么?
虽早知这艘贼船上了就下不来,却没想到这老贼……非但卑鄙无耻,还无耻得如此光明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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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属下谢过太尉!”贾诩咬牙切齿,感谢老董的八辈儿祖宗。
但随后,又不由微微笑了:毕竟,别人家的子侄想有这待遇,求也求不到。
老董此番明显就是带着自己儿子去混军功、长见识的。只要不是老董输得连裤衩子都不剩,儿子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当然,提前叮嘱儿子换上改良的绔,是自己这个亲爹应尽的义务。
这时,老董看向钟繇的目光,却变得有些疑惑:“元常,汝实话实说,这计策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不是觉得钟繇没这能力,而是他表现有些反常:若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早就跳出来邀功了,不会如此吞吞吐吐。
钟繇当时一惊,含糊道:“算,算是吧……”
“嗯?……”老董一抖鞭子,在空中甩了个响亮的鞭花儿:威胁聪明人,不开口等于说了一切。
钟繇果然当即想到,老董只要有心想查,绣衣使必然连自己各章台的相好儿,爱穿啥样的渎裤都能查出来。
无奈只能出卖队友,道:“是,是属下与一位好友商讨时,他随口提出来的……”
“你的好友?”老董一惊,随即怒了:“有这样精于战术的好友,居然不知推荐到老夫的麾下?……等等,那人是不是荀公达!”
钟繇一惊,当即就服了:果然,太尉啥都知道。
“太尉,属下已明示暗示他好几回了。”
一说起这个,他就开始委屈:“可他总是既不答应、也不拒绝,一直吊着属下,让人抓心挠肺的。”
“既不答应,也不拒绝,一直吊着你?”一听这个,老董当即鄙夷:“嘁,这不就是渣女养鱼的惯用套路么。”
“渣女,养鱼?……”
“哦,这些你不用懂,你只需要知道,以后该怎么做就行了。”老董托起下巴,思忖起如何把荀攸弄到身边来。
守家需要老狐狸,出征也需要配个军师。
汉末三国历史上,真正的传奇战术大师,非荀攸莫属:这家伙经达权变,最善临阵用计,栽在他手下的不是颜良、文丑,就是自己的好大儿吕布,一生设奇策十二计,辅佐曹老板平定河北。
钟繇便疑惑地抬起头,道:“属,属下以后多去关心公达,去了解他,慢慢地让他感觉到太尉对他的器重?”
“不错,属下还需有耐心,找机会约他出来,给他留一个好的印象。记住他喜欢什么,在意什么,多聊聊他感兴趣的兵法战术话题。”
“一定要主动,一点一点地让他感觉对自己有点依赖。主动的期间,也不能显得太过热切纠缠,就是默默地让他感受到属下的存在。”
说着,钟繇仿佛悟了,继续道:“要用属下的真心,属下的感情,属下的行动一点点去感动他。”
“等时机成熟,再找个合适的时间,安静的地点,把他约出来好好地聊一聊。”
“一定要坚持到底,就算他最终还是没有同意,属下也不会有什么遗憾,毕竟属下已认真争取过,努力过……”
“过,过你个头啊!”没等听完老董就炸了,痛心疾首地道:“阿繇,收手吧,外面多的是舔狗!”
“有这份真心诚意,拿来孝敬父母不好么?有这顽强毅力,用来建功立业不行么?有那时间精力和金钱,投资在自己身上不香么?”
“太,太尉……”钟繇一下更傻了,愣愣道:“这,这不是您让属下做的么?”
“老夫是要你在那段时日,重启十常侍的案子,配合公伟、文优顺藤摸瓜,将那些心怀二心的世族豪阀给揪出来!”
“让他们把吞到肚里的百姓钱财田地,全给吐出来!……如懿儿所说,老夫要内外兼修,一劳永逸,趁这机会彻底将洛阳根基夯实!”
说完,再度捶胸顿足地叮嘱钟繇,道:“阿繇,这可真不兴舔啊。”
“你要是真没事儿请他吃吃饭、喝喝酒,偶尔还给他送些小礼物,很快你就会知道……”
“知道‘金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句话的含义?”
“不,你就会知道钱扔水里连个水漂儿都见不到,是个怎样的心情……毕竟,舔狗是得不到house的。”
第128章 左伯的心太乱
“嗯……这样安排,应该就差不多了。”
清晨醒来,披着大氅捧着暖手炉的老董,看着卧室里那台包罗山川河流的沙盘,认真仔细推敲。
“扶风那里,就让牛辅跟皇甫嵩换个班儿。去岁韩遂被皇甫嵩击败,实力大损, 内乱丛生,需好生休养,已无力东进。”
“中郎将段煨便带兵驻守西面陕县、渑池一带,保护老夫西退的后路。此人名门之后,乃之前‘凉州三明’、故太尉段颎的同族兄弟。”
“为人忠贞且懂得审时度势,还善内政,令其在后方治理牧守, 为老夫积蓄实力最好不过。”
接着目光放在洛阳一地,摩挲着下巴道:“至于伊阙、广成、太谷和轩辕四关, 便由杨定和董越二人前去镇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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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这俩人水平一般,却都是凉州大人,乃董卓的心腹。且要对付的袁术水平也不咋滴,防守应该是无虞的。”
然后是北方,继续道:“孟津、小平津那里,就让胡轸去防备。这家伙虽忠心不咋滴,但那是在走投无路下才选择了……呃,也不能说是叛变。”
“他本就是凉州大人,后期跟着李傕郭汜作乱,还打着为董卓报仇的旗号。”
“如今老夫处在全盛之期,且日后会越来越盛。只要他不是太蠢,必然会想着如何恪尽职守、将功折罪。”
最后目光落在洛阳城上,道:“这里是老夫的根,留叔颍和璜儿镇守。”
“生死存亡时, 还得靠自家亲信之人。另外有徐荣辅佐,叔颍和璜儿也已被调教得不错, 军务上不必太过担忧。”
“至于士人作乱方面,明面上有贾诩、钟繇, 暗地里还有李儒的绣衣使。且老夫已上表朝廷,正式给予绣衣使编制,是时候让这柄利剑亮一亮寒光了。”
这几日,他接连同手下智囊商议了好几次,推演了接下来战争的许多种可能,将袁绍、张邈、袁术的每一步变化都分析得十分详尽。
那时才知道,号称“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天才谋士,原来也不神秘,挺朴实无华且枯燥的。
世人只看到决胜千里的神奇,却不知运筹帷幄的背后,他们一样也会愁得揪胡子、薅头发。
尤其自己还提出很多“别具一格”的设想,让李儒山羊胡都变得有些秃然,钟繇更是直呼压力大、忍不下……
好在,如今布置总算尘埃落定。
就待三日后皇甫嵩入洛阳,再好生勉励一番。自己便可引兵入旋门关,与曹老板来一次面对面的亲密接触。
到时一定要好好观察下,曹老板逃命游过汴河时,采用的是蛙泳还是仰泳, 抑或是最欢快的自由泳?
嗯,简称‘狗刨儿’的那种。
“太尉……”就在此时,八号技师身姿妖娆地从背后爬来,声音魅惑:“妾身听说今日不用开早会,不如?……”
老董便烦躁地一伸手,直接将她掀了回去,然后用蚕丝被一层层卷起来。
八号技师先是一慌,随即又笑靥如花,娇媚道:“太尉你好坏哟,这是又要玩什么新花样?”
老董也俏皮的笑,随后忽然变脸,认真道:“女人,只会影响老夫拔刀的速度。老夫今日只想快乐,目标是建设美好大汉!”
说罢,在八号技师疑惑不解的目光,大笑着扬长而去:“阿韦,走!……趁着这几日工夫,把一些零碎的小活儿处理完。”
“太,太尉?……”被裹着的八号技师看着老董当真离开,如毛毛虫一样蠕动两下后,俏颜嗔怒。
可望着老董宽厚的背影,目光又变得痴迷:“不开早会也不忘公务,妾身就喜欢这样上进有雄心的男人……”
一路跟上来的典韦,却有些不明白还有啥小活儿,需要老董来操心:像他这样的资本家,从来是有事儿秘书干,没事儿干……呃,反正大战前的任务,早就分派下去了。
直到走向关押左伯和太史慈所在的房子,他才面色了然:“主公,已有了整治这二人的法子?”
老董当时就不满意了,纠正道:“什么叫整治,老夫这叫感化!”
“啊对对对……”入乡随俗,典韦学得很快,一点都不跟老董抬杠,转而一脸兴奋道:“如,如何个感化法儿?”
甚至,还忍不住搓了搓手。
老董就很鄙夷这种人:一见别人不落好,他们就高兴,什么人呐!一点都不像自己,整日便想着如何……呃,如何亲手让这些人不落好。
他们怎么也不知道,帮着想想呢。
正郁闷间,便见木讷的马钧一脸羞愧赶来,后面的工匠手里还端着一个大盆,里面是黏糊糊的造纸原料。
“爸爸,孩儿无能,未能造出左伯纸,恳请爸爸降罪。”说起工作,马钧一点不结巴。加之与老董渐渐熟悉,心情也不再紧张。
“无妨,造纸的技艺流程,你大概有了解就行。”老董便拍拍他肩膀,然后道:“最主要的,是一会儿要会装。”
“装?”
“嗯,就是装得你已经把左伯纸复原出来了。”
“可,可孩儿不会装……”
“没事儿,爸爸擅长,你一会儿配合下就好。”
说着,信心十足地推开左伯的房门,不等左伯开骂,抢先挥手阻止道:“左子邑,别废话,收拾下行囊,滚回东莱去吧!”
都有了赴死觉悟,终于等到这一天的左伯,瞬间感觉……头上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让,让某走?”
“嗯,回去吧,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老夫已不需要你了。”
说着,拍了拍马钧的肩膀,道:“钧儿已造出了与尔不相上下的纸张,留你一家在此还要管饭,就不送了。”
说完当即转身,拿起另一名工匠手里准备好的左伯纸,自言自语道:“唔,洁白如雪、挺括有力,足以用于书写了。”
“最主要的是,造价比你那左伯纸便宜一半。待了却战事,老夫便下令以义子之名命名此纸,然后通行天下!”
左伯当时有些傻眼,脑子里一片浆糊。
终于想到什么后,诧异问道:“董,董贼……汝挟持吾等一家至此,就是为了让某为你造纸?”
“咋滴,还觉得你是当世大儒,身怀济世之才,老夫绑也要绑来?”
一副要走模样的董卓,便回头道:“颍川钟家听说过吧,钟迪钟敷二人巴巴赶来,老夫尚且顾不上接见……你难道以为自己比他俩还厉害,不会吧?”
左伯心里还有逼数儿的。
清楚老董虽然名声在关东一地很不堪,但毕竟把持着汉庭,征辟一些有名望有才干之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但正因如此,他神色更疑惑了:“太,太尉只是看上了某的造纸技艺?”
士农工商,造纸技艺虽在汉代不属于奇淫巧技,但也难登大雅之堂。他出身士族,更多还是同这时代的士大夫一样读经悟典治书,造纸只能算是兴趣爱好。
老董便再度打压,道:“不错,现在造纸一术,吾儿已破解复原。”
“又有老夫大力扶持,日后必将行遍天下。至于你那所谓的左伯纸,该被世人遗忘就忘了吧,有钧纸流传于世便够了。”
说着,还故意向马钧问道:“钧儿,这‘钧纸’的名字如何?……简易上口,又有一纸之诺重千钧的寓意。”
“爸,爸爸既然喜欢,便叫这名字好了。”马钧不懂,但很配合。
言罢,两人便要离开。
就在他俩走到门口时,左伯忽然大叫,袖袍一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左伯纸乃某潜心研究数年,又选东莱特有桑树皮为原料才造出来。”
“他一黄口孺子,岂能在几日内,便轻易造出与某不相上下的纸张!”
他不可能不愤怒。
一来没想到老董绑架自己,竟然是为了自己并不怎么在意的造纸改良术;二来便是这技艺已被轻易复原,且还要重新命名畅行世间……这又将自己置于何地!
最最愤怒的是:你说放我走,我就能走啊!……一出旋门关就是关东群雄,人家磨刀霍霍的,见自己从洛阳出城,哪能放过自己!
费尽心思将我绑来,又这样不负责放我离开?……你,你无耻,你下贱!
呸!渣男。
不,渣男还会主动骗对方分手,你却用完就扔……不对,你好歹用一下啊!
一时间,左伯的心太乱,要一些空白。
此时才明白,不能再贪更多爱。
想哭的自己,怎么哭也哭不出来……
第129章 这瓜不保熟
“有什么不可能的?”都已走出门房的老董闻言,闻言不由会心一笑。
再转过头时,又是一副不屑的模样,道:“前汉时便已有纸张出现,后蔡伦又进行了改良。而你所谓的左伯纸,不过也是在这些基础上加以改进。”
“凭何你能造得出,勤于思考、善于观察、敢于试验的钧儿就造不出?”
说完, 便悄悄向马钧打眼色。
马钧先是一愣,神色就有些疑惑:刚才那些词儿,不是爸爸自夸专属呀?原来,是哪儿需要就往哪儿用?
好在之前得到过老董交代,反应过来后他便道:“造,造纸的确很难……呃,但也不是太难。”
“无非选材后蒸煮,然后洗涤漂白,再筛选或抄成浆片, 储存好备用。下一步继续散浆除杂,得到能用的精浆……”
心神已乱的左伯听到这里,身子已有些摇晃,面色苍白道:“的,的确如此,可尔等不用东莱一地的桑树皮为原料,如何制得出挺括洁白的纸张?”
这个问题,老实的马钧回答不上来。
老董却不屑一笑,反问道:“那你知道为啥井底的青蛙,以为天只有井口那么大吗?……世上的原料何其多也,你在东莱找到了桑树皮,钧儿在洛阳就不能找到别的事物代替?”
左伯不敢确定,但看老董信誓旦旦的模样, 又见工匠盆中那坨白色的原浆,就有些动摇:“太,太尉可否告知, 究竟用的何物来替代?”
“老夫哪会在乎那些细节, 都是钧儿给弄的。”说着,又看向马钧道:“钧儿有空没,有空就带他去看看,也好让他死心。”
“好。”马钧点头。
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又或许只是单纯为了求证。不管怎么说,左伯当即催促道:“那我等这就动身?”
“你们去吧,老夫日理万机,处理的可都是天下大事,哪有工夫陪你们煮纸浆玩儿。”说着唤来一队侍卫,道:“护送好钧儿和他,然后回来向老夫报告。”
“唯。”
带着一脸疑惑,左伯出发了。
典韦却看着他们离去,一脸的不解:“主公,假的终究是假的,马公子并未造出纸,为何你还如此自信?”
“因为老夫不普通。”老董便笑,看着左伯的背影如猫看着鱼:“莫要忘了,他去的是什么地方。”
“军工厂啊……”
“不错,正是老夫最大核心秘密的军工厂。”老董又看向典韦, 继续道:“阿韦第一次去军工厂时,是啥感觉?”
“呃……就是处处被人盯着的感觉,很不好受,让人很想大战一场,心里慌慌的。”典韦想了想,如实回道。
“不错,你是猛男中的猛男,第一反应自是如此。但左伯不过一文弱士人,落入那等森严警戒的环境,第一反应必然是害怕和担忧。”
“然,然后呢?……”
“然后他就会发现自己受骗了。”老董忍不住想笑,道:“但一切都晚了,老夫已吩咐考工令,好生将泄露机密的酷刑给他介绍一遍。”
“然,然后呢?……”
“然后老夫还会让考工令告诉左伯,已告知关东士人,他左伯乃老夫的考工左丞。要么留在军工厂把纸张造好,要么就放他离开。”
“放,放他离开?”典韦顿时大惊,道:“那,那……我等能放过他,关东士人能放过他么?”
“不错,就是如此。”老董便笑了,狡黠道:“左伯也会这样想的。”
典韦恍然大悟,道:“主公看似给了两个选择,其实他根本没得选?”
“当然也有的选,就是立马抹了脖子。”
老董还是笑,望了望这间被左伯收拾很整洁的屋子,道:“不过假如他真有死志,早就上吊了。”
“况且家人还在老夫手上,这段时日吃的又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为了那点志气,付出这么惨烈代价,不值当。”
“主公高,果然是一位善于强扭瓜解渴,精通人性的男太尉,实在是高。”典韦当即竖起大拇指,又补充道:“嗯,又高又硬!”
“嗯,老夫说了要感化他嘛,爱心感化是感化,强人锁男就不是感化了?”老董也微笑着点头,道:“走,下一个!”
典韦便大步走到太史慈门前,哐哐敲门,兴奋问道:“太尉,这个又该如何感化?哦……属下想起来了,主公已让阿母曲线感化,今日这瓜应该可以摘了。”
老董的脸却一下白了,慌忙往后退。
随即,里面响起太史慈的唾骂:“无耻狗贼!……汝祸乱朝纲,倒行逆施,断然不得好死!速速进来,吃某家一戟!”
紧接着,就是房门哐哐作响,明显太史慈想要冲出来。
典韦吓得当即后退。
随后一想,自己是猛男中的猛男,怕他干什么:“休要嚣张,若非主公不许某家动手,早揍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太史慈能受这委屈,当即回怼:“狗贼,有种你进来!”
“进来就进来……哎哎,太尉莫拉属下,让属下好生给他一个教训!”
典韦也受不了这委屈,可正要找人打开门锁,却被老董拉住:“阿韦,这瓜不保熟,还没到摘的时候儿……”
“不,不保熟?……”典韦就愣住了,道:“主公不是前些时日,便已开始曲线救国,还说什么太史慈是妈宝男。”
“嗯,其母又是什么伟大的巾帼英豪,浑身都发着光,指引着主公前进的方向。然,然后,主公还就地念了一首情诗。”
老董的脸,瞬间就白了:“阿韦,这可不兴乱说!”
“老夫不过称赞了一下太史子义之母,就是单纯欣赏敬慕的那种……呸,也不对,就是有感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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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面哐哐踹门的太史慈,忽然安静了。
随后,门房又骤然邦邦作响,比之前晃得还激烈:“董贼,焉敢如此辱某母亲,今日若不砍了汝狗头,某岂为人子!”
眼见越描越黑,老董赶忙扛着典韦跑路,走得时候还骂骂咧咧:“老夫的冤种呐,你不会说就别说……当初你是多么桀骜不驯,吃霸王餐都那么讲道理,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
“呃……”典韦就愣了,突然反问道:“抛开事实不谈,属下变成这样,主公难道就没一点错么?”
老董一愣,发现竟无言以对。
只能冷静一下,后悔道:“的确是老夫太放荡不羁爱自由,才把你影响成这样,纯纯属于搬砸脚。”
“搬砸脚?”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老董解释。
典韦似乎还不满意,也很疑惑气愤:“主公向来想扭哪个瓜就扭哪个瓜,这太史慈也早已布局,为何今日还不熟?”
“老夫都不急,你急什么?”老董就奇怪,不理解这到底是个啥心理:跟了自己不美好么?
不怕太史慈加入后,老夫就不再心疼你了么?
随后又悠悠一叹,郁闷解释道:“布局是早就布局了,可就因太史慈之母,是一位巾帼英豪。”
“然后呢?”
“然后人家懂得啥叫独立思考,遇到事会自己判断。”
老董还是叹气,道:“阿母带她出去不过几日,人家还没做出判断,凭啥会帮老夫劝诱自己的儿子?”
“那,那我等该咋办?”典韦就发愁,很失落的样子。
老董却笑了,道:“既然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他们相处,换来的却是疏远,那就干脆摊牌不装了。”
“不装了?”典韦也跟着兴奋起来,搓着手问道:“如何摊牌不装了?”
老董就嘿嘿一笑,道:“到时你就知道了……走,去见真正的‘下一个’。记住,这个也不保熟,你可别再乱说。”
“还有一个?”典韦闻言,登时……更兴奋了。
来吧,多多益善,跟在你身旁的苦痛,不能我一人独享。一定要人越多越好,雨露均沾才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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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渣男与强人锁男
当钟繇带着荀攸过来时,典韦只瞟了一眼,就没了兴趣:不是猛男,他不喜欢。
所有将领中,他比较喜欢张文远。
不是因两人历史上都属于曹魏集团,而是张辽没事儿会跟他一块儿撸撸铁,比较有共同语言。
老董却饶有兴致地看着荀攸, 只见三十多岁的样子,峨冠博带,身穿赭色的朝服,腰间还系着杏黄色的穗子。
这身装扮表明了他的身份:黄门侍郎。
能够出入禁宫、负责掌顾应对的官职,位轻而权重。
并且老董还发现,荀攸的面相很有些不一般:看似很朴实无华,可眼角之间,总给人刀影飞过的错觉。
按相人之术来说,这应该是外愚内智之人。
“卑职见过太尉。”荀攸施礼,不卑不亢。
老董一摆手,示意他起身后道:“公达,吃了吗?……没吃的话,老夫府中的饭食,可谓洛阳乃至天下一绝。”
“回太尉,卑职吃过了。”荀攸表示没兴趣,神色依旧不卑不亢。
老董忽然有种狗啃刺猬、无处下嘴的感觉,又生一计:“这些时日,还与子鱼等人谋划如何铲除老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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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繇闻言,当即惊了:“公达,汝竟?……”
荀攸却一点都不意外,道:“太尉麾下绣衣使,果然刺奸天下,无孔不入。不曾想卑职之前这点谋划, 太尉也已知晓。”
说完,淡淡一叹道:“何伯求、郑公业输得不冤。”
老董当时就有些破防, 面色郁闷道:“老夫的绣衣使令魑魅魍魉无所遁形,可不是什么无孔不入,你用词儿咋那么……”
话音刚落,荀攸和钟繇先神色一愣,紧接着便鄙夷看向老董。
瞬间,老董心中升起一丝淡淡的羞耻感。
就跟苏东坡调侃佛印,说人家像狗屎一样。结果佛印说相由心生,心中有何物就会看到何物……
技能反弹,自取其辱。
“呃……公达啊,老夫听说你的计划是刺杀老夫后,再借天子号令天下,成就齐桓、晋文那样的霸业之举?”
出事不利,老董强行挽尊,又将荀攸一军,想从气势上压住他。
荀攸反而笑了,道:“卑职无能,不过嘴上说说。太尉却敏于行、讷于言,虽未说过此等猖獗之言,却不声不响地做了……”
老董心头火起,当时就想反驳:你放屁!老夫跟陛下是一个澡堂子搓出来的交情, 能跟你说的‘挟天子以令诸侯’一样么?
至于跟何太后,更是一张床上睡出来的感情。感情你懂么,可不是那种赤裸裸的政治算计……
但不管如何,荀攸就一副滚刀肉姿态。
任凭老董两番威胁恫吓,始终不卑不亢,一副‘我知你长短,你知我深浅。要是你觉得不痛快,就来弄死我呀’的模样。
当下手中再无牌可打,老董却直接画风突变,微笑道:“公达,老夫其实也是一名军事爱好者,关注你很久了。”
“知你经达权变、算无遗策,更善临战奇谋,此番希望拜汝为监军,陪同老夫征讨关东群贼。”
然后脸色又一变,冷厉道:“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钟繇闻言,整个人直接傻了,赶紧替好友圆场:“公,公达对太尉其实也仰慕已久,多次在属下耳边提及太尉仁善爱民,手段果敢。然毕竟未与太尉深交,更与何伯求、郑公业有旧……”
不料未等他说完,荀攸便微笑着打断:“元常不必如此,太尉既如此器重,某自不胜荣幸,愿为太尉出谋划策,扫荡群贼!”
钟繇闻言登时更傻了,愣愣看着荀攸,完全不知这好友到底啥意思。
董卓闻言,神色看起来也无多少喜气。与荀攸对视一眼后,两人明明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随即,老董笑了起来:“既如此,老夫又多一智囊矣,可喜可贺!”
荀攸也躬身,道:“既如此,若太尉这里无事的话,属下先回去了。”
“嗯,公达慢走。”
“太尉留步,不用送。”
两人又相视一笑,一个转身离去,另一个微笑着坐回主位。
疑惑中的钟繇完全没看懂,等荀攸身影离去后,忍不住向老董问道:“太,太尉……这究竟怎么回事儿?”
“属下曾明示暗示他那么多次,他总是模棱两可。为何今日太尉一开口,又答应得如此干脆?”
此时老董的神色,也骤然冷下来,望向钟繇苦笑道:“元常还看不明白么?……如今他身在洛阳,老夫又权倾朝野,且已关注到了他。”
“并且有阿韦在,刺杀老夫是不太可能了。他又一直同你交往,对老夫的所作所为,也没表露出太大的恶感。”
钟繇点头,表示听懂了,但又没完全懂:“然后呢?”
“然后今日老夫开口招揽,他若不答应的话,只会被老夫剁掉,自然便干脆利落地同意了。”
钟繇表示还是没太懂,道:“既然他也知迟早要答应,为何不在属下拉拢时便允诺?如此,也能给太尉留一分好印象。”
“元常啊……你拉拢时他既不同意、也不拒绝,面对老夫的招揽,他又这般不主动、不拒绝……”
说着,老董的脸色就垮了下来,道:“你知道渣男一般不主动、不拒绝后,还会怎么做么?”
这个钟繇听老董说过,当即回答道:“不负责?”
“不错!……这家伙,实在太聪明了,洞彻世事水平丝毫不亚贾狐狸。”说完心有不甘,与钟繇对视了一眼。
钟繇想清前因后果,也感觉一片好心喂了狗。
于是,两人异口同声谴责:“呸,渣男!”
典韦就有些听不下去了,打抱不平道:“主公未免也太不要脸了吧?……人家明明不想辅佐,是你逼得人家毫无办法,这会儿还要骂?”
钟繇再一想:也对哦……
公达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分明是不想自己为难。今日自己却带着过来,人家无奈答应,说不定还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
一时间,他悟了,神色感动又惭愧:“想不到,公达原来竟如此在意某……”
再看老董这强人锁男的家伙,顿时觉得面目可憎。
老董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哈哈大笑起来:“阿韦说得一点没错,老夫的确很不要脸。”
两人一愣:主公,你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知啊。
老董还是笑,又道:“但尔等可否知晓,成大事的三要素是什么?”
钟繇和典韦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老董便伸出一个指头,道:“成大事者,得有百折不挠的坚韧,万事不可半途而废,正所谓坚持!”
这话有道理,两人齐齐点头。
接着,又伸出第二个指头,道:“第二要素,就是……不要脸。你们先别急着反驳,比如此番老夫十分需要公达的智谋,他又不太情愿辅佐老夫,那该咋办?”
“呃……”两人一下无言以对。
“要么老夫得逞,要么公达逍遥。但老夫想要成事,就需不要脸地强迫公达,根本没转圜的余地。”
两人下意识觉得这是歪理,可仓促间还真想不出该如何反驳。
老董便又伸出第三个指头,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中,道:“第三点,就是……坚持不要脸!只要老夫能坚忍不拔地贯彻不要脸,把对自己有利的条件搞得多多,何愁大事不成?”
“太,太尉,”钟繇终于想到了反驳点,道:“公达若心不甘、情不愿,那只得到他的人,得不到他的心,岂非会终究成空?”
这问题,老董嗤笑一声,都懒得回答。
连一旁的典韦,都能郁闷回复:“收手吧,阿繇,主公根本不信这一套。向来只会先得到对方的人,然后再蹂躏他的心。”
“比如你我,不就是这样的?”
“且如今的你我,还如之前那般心不甘、情不愿么?”
钟繇一惊,又悟了: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131章 出征前的日记
“初平元年,公元一九零年,正月十三日,天气晴,挺冷的。”
一早上醒来,老董又开始伏案写日记了,毕竟今天这日子挺重要的:“前天陛下昭告天下, 改年号了,说是太史望气,言改个年号能让四海平定,重归如初。”
“老夫同意了,但下次绝不允许他再瞎胡闹。”
“他不知道一千八百年后,没人会在乎这些年号,相反只会觉得很烦。以后大家就跟明朝一样,一个皇帝一个年号多好。”
“下面说正事儿, 昨日晚上考工令温恕派人告知,左伯已经屈服了……唉,这个左伯就是逊啦,人类的本质,果然是境泽大帝总结出的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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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也有不高兴的事,就是那个荀攸。”
“那家伙果然跟史书上记载的一样,看起来有些闷葫芦,实则胆大包天。偏偏能力又超强,老夫好喜欢。”
“嗯…..历史上他好经历了牢狱之灾,被折磨得九死一生后,才大彻大悟,被打磨成一位德才并重、近乎完人的传奇英才。”
“老夫却不得不改变历史,提前招揽了过来,使得他错失人生如此重要的一堂毒打课, 不知还会不会跟历史上一样传奇?”
“别问为啥不得不改变历史, 问就是历史上把他关进局子的人, 就是老董。”
“其实,传奇不传奇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会不会真心辅佐老夫。阿韦总说老夫喜欢强人锁男,他哪里知道,老夫更喜欢慢慢来。”
“老夫内心其实是很温柔的。”
“否则为何整日吵嚷威胁着,要杀光那些不听话属下家中的鸡犬?因为老夫也只会杀鸡犬,不会动他们一根头发丝儿啊。”
“对了,这里不得不补充一句,贾诩不愧是狐狸,会养鸡,属他家里的鸡最肥……”
“回归正题,接收了历史上老董这么个烂摊子,老夫只能遇到人才先赶紧锁住,再慢慢软硬兼施调教,得到他们的心。”
“毕竟这家伙既没名望,又是浑水摸鱼窃取的政权,再加上汉代重门第、轻鄙寒门的风气,不这样还能咋样?”
“荀攸这家伙明显是有傲气的,又出身颍川名门望族。”
“若只是傲娇点,哪怕心里不乐意, 但还是尽职尽责辅佐,老夫必然会好生待他。就怕他跟徐庶一样, 进了老夫的营一言不发, 便有些难搞。”
“元常那些家伙,还以为老董变态暴虐,不懂得到别人的心有啥好处。嘁……老夫两世为人,哪能不知只得到别人的身子,人家只会催你快点儿,加钟还要另算钱。”
“可得到那个人的心后,她非但会心甘情愿地解锁所有姿势,还一点都不会催……”
絮絮叨叨的也没啥逻辑,想到哪儿写哪儿,一张纸不知不觉已写完。老董轻轻吹干墨迹,又拿出一张纸继续写。
“其实荀攸那事儿,也不算太重要。最重要的是今天下午,皇甫嵩要要回来了。”
“想想历史上老董跟皇甫嵩之间,也没啥大的矛盾,就跟张温差不多。说到底,老董这人其实挺自大且偏执的。”
“征讨韩遂一战,就因自己计谋不如皇甫嵩,就暗中嫉恨人家。”
“窃取了大权后,又惧人家的威名和号召力,便一直打压。最终被‘灭爸’好大儿捅了后,人家皇甫嵩振臂一呼,轻而易举屠灭了老董全族。”
“事实上,拥有皇甫嵩这样的名将,对掌权者来说,多是一件美事?”
“能打先不说,最主要是愚忠。”
“当初他弹劾中常侍的府邸逾制,又拒绝张让的索贿,结果赵忠和张让联起手来,劾奏皇甫嵩连战无功,耗费钱粮。”
“灵帝那傻逼听信谗言,收回他了车骑将军印绶,还削夺封户六千。改封都乡侯,食邑二千户。皇甫嵩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心里苦却一点不说。”
“随后凉州发生叛乱,朝廷又将他这夜壶拎起,他又一点怨言都没,照样浴血拼杀、勠力职守。凉州名士阎忠,还有长史梁衍几番劝他反了吧,他愣是不同意……”
“历史上老董就这点做得不好,表面上‘挟天子以令诸侯’,但跟汉室的关系处得一点都不好。”
“人家皇甫嵩又那么忠于汉室,能看得上他这种嚣张跋扈的傻逼?”
“好在老夫来了,不会像历史上董卓那般打压贬低,只会心疼皇甫哥哥。此番皇甫哥哥归来,一定要给他个大大的惊喜和浪漫。”
写到这里,老董不由又高兴起来,想起什么似的,搁笔向门外喊道:“阿韦,那家伙来了么?”
庖厨随即推门而入,搓着油光发亮的手谄媚笑道:“不知太尉找小人,有何吩咐?”
“交代给你的隆江猪脚饭,学会了么?”
“已然学会了,那个并不算难。”庖厨不懂,但还是如实回道。
“嗯,一定要做得好吃,这可是老夫为皇甫将军准备的。”
“皇甫将军爱吃猪脚?”
“不是,你不懂。”老董便摇头,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美好,感叹道:“一碗隆江猪脚,吃出男人的浪漫。老夫想让皇甫将军浪起来,怎能少得了这碗饭?”
庖厨表示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突然间就觉这碗饭意义重大,当即挺直腰板保证道:“太尉放心,小人一定将这碗饭做得色香味俱全!”
“嗯,下去吧。”
老董挥挥手,见第二张纸上的墨迹已干,便仔细锁入锦盒里收好,准备带典韦去检查下迎接皇甫嵩的事宜。
起身前,又下意识看了一眼民心值:147。
“嗯,不错……”他满意地点点头,自言自语道:“等干趴下那些关东贼子,老夫威名大盛,便可挟此之势好好折腾那些吸血吮膏的世族豪阀,还田于百姓。”
“届时民心大涨,又可以开启‘农业商城’。要是动作麻利点,说不定还能赶上今年的春耕……”
越想越美,脚步都不由轻盈几分。
刚至大厅,便见董母带着太史慈之母等候。见到自己出来,董母笑吟吟地道:“仲颖,太史氏有话要跟你说,你可要好生听着。”
“母亲有令,孩儿岂敢不从?”老董赶紧行礼,笑着回道,心中已大概猜出是什么事儿了。
果然,太史慈之母施礼后便道:“太尉辅佐汉室有方,老妪之前偏听偏信,被不臣之人蒙蔽,万望太尉恕罪。”
“言重了。”老夫赶紧回礼,道:“此事也乃手下办事不利,本欲请来左子邑来洛阳改良造纸术,令寒门子弟亦有书可读,启迪民智。不曾想计划赶不上变化,无奈便连累了太史一家……”
“改良造纸术,启迪民智?”
太史氏神色微变,又是一礼道:“老妪着实错怪了太尉,原以为太尉只是统兵有方,对百姓秋毫无犯,且爱民如子。不曾想,竟还有此等远见卓识,实乃汉室之幸!”
“老妪之子略有才能、粗通武艺,若太尉不嫌弃,今日便劝说于他,令其为太尉牵马坠蹬,略尽微薄之力可否?”
老董当即大喜,但歪头想了想后,忽然又笑了:“老夫倒觉得,还是不告知子义实情为好。”
太史慈之母一愣,神色明显不解。
老董便解释道:“汝觉得上阵征讨,啥最重要?”
太史慈之母有些学识,但说到战阵之事却一无所知,只能摇了摇头。
“依老夫多年砍人……呃,征战的经验,上阵拼杀还是带些怒气杀气为好。”
“子义越恨老夫,杀机怒气才越盛。也如此,才能更好地斩将夺旗,威震关东群贼,不知夫人以为然否?”
太史慈之母闻言,一下就有些后悔:我儿子落你这等狡诈之徒手上,还能有好?
可再一想:兵不厌诈,儿子既然要上阵杀敌,跟着这样的家伙,貌似才能一展抱负、建功立业啊……
她也是有决断之人,当下心一横,道:“乱世人命贱如草,子义若能追随太尉解民倒悬,也是他的荣幸和福分!”
老董当即大笑,道:“太史夫人如此深明大义,汝子便乃吾子!只要老夫尚有一息在存,必保得子义周全!”
第132章 男人的浪漫
远远望见洛阳高大的城垣,皇甫嵩心中百味杂陈。已记不清自己多少次归来,只记得每次心中都很沉重。
汉室风雨飘摇,纵然自己大胜而归,也不过是一次短暂的补救。而且随着年岁渐增,他已感觉有心无力,心中的愁苦总是萦绕不去。
“义真, 又在想些什么?”盖勋驱策马缰上前,深情亦是无尽的落寞。
但随后,又忍不住开口道:“此番董仲颖若是有诈,老夫便是拼了这条命,亦不会令义真受辱!”
“个人荣辱,又算得了什么?”皇甫嵩苦笑一声,道:“若他真能复兴汉室, 老夫便是为其牵马坠蹬又如何?”
盖勋一时无言,随后嘟囔道:“老夫还是觉得, 他若是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
皇甫嵩没有接这个话茬儿,而是转头向身旁传令吩咐道:“传令将士们列好队形,莫要惊扰了百姓。”
“喏!”传令飞驶而去,将军令依序传达。
三万精锐立时挺胸严整,如一条威武的长龙,气势雄浑。
城门随即缓缓打开,皇甫嵩却愣住了:只见上西门通往北宫的道路两旁,里外三层布起了防线。
每隔五十丈还设有哨楼,楼上有绣衣使紧盯着四下,楼下也站着士卒,一个个手按刀柄、挺立不动,威武而森严。
看到皇甫嵩的部队后, 第一座哨楼上的绣衣使当即大喊:“恭迎皇甫将军,及众位将士入城!”
“恭迎皇甫将军,及众位将士入城!”
喊声一一遍遍传递过去,直至远处钟鼓楼上撞响三声钟鼓, 声音浑厚悠长。洛阳各处寺庙道观也一起响应, 遥相唱和。
“皇甫将军及众将士护国安疆,辛苦了!”
直到这时,皇甫嵩才看到士卒防线身后,无数百姓竟在恭候等待。
各店铺门前还摆放着无数案台,上面盛放着各色酒肉点心:“将士们辛苦,我等略备心意,万望将士们莫要推辞!”
“皇甫将军及众将士护卫汉室,乃世间真神明,请受我等一拜!”
“皇甫将军万岁,众将士万岁!”
没等大军入城,百姓们已高声大呼,接连跪拜。还有店家的掌柜伙计,跟士卒们起了冲突:“放我等出去,让我等将这些送予将士,以表心意。”
“军令在身,尔等不可冲撞大军!”
一时间,在巨鹿大破黄巾贼俘杀十万,将其做成“京观”, 任凭哀嚎遍野的都未曾动容的皇甫嵩,胸中一股强烈的暖意冲上眼眶,情难自抑:“诸位,诸位不必如此,都是我等应该做的。”
“皇甫将军及将士以命相护,我等又岂能没有一点良心?”一位店掌柜长拜不起,口中请求道:“万望将军及众将士收下,否则我等内心难安!”
“万望将军及众将士手下,否则我等内心难安!”此言一出,又有商贩百姓拜求,情真意切。
众将士见状,不由热泪盈眶:多少次返回洛阳,从未像今日被如此对待。
皇甫嵩微愣,突然也想到这问题,不由又道:“诸位莫非是被强迫的,往常我等归来,不曾……”
“将军莫要如此,羞煞我等!”一名老者便颤巍巍抬头,道:“往年动乱难安,我等凄惶度日。朝廷又大肆摊派徭役,我等自顾不暇。”
“自从太尉入京,改商制、肃吏治、还田产、平冤案,麾下士卒非但对我等秋毫无犯,还几番帮扶,我等岂能不心中感激?”
“这两日听闻皇甫将军及众将士归城,又从太尉麾下士卒口中得知,将军麾下在外浴血拼杀,只为保国安民,我等便想着略敬一份心意,可未曾受什么威迫。”
“那杀人如麻的董仲颖,竟做得如此之事?”盖勋满脸不解,仿佛真看到了母猪上树般,世界观都有些动摇。
“不准你说丑胖太尉的坏话,阿母说是他命人还了我家田产,丑胖太尉是好人!”一名稚子闻言,气鼓鼓地望向盖勋。
盖勋闻言一窘,不由惹得皇甫嵩失笑。
就在此时,前方画角齐鸣,原本还闹哄哄想要表心意的百姓,一下子鸦雀无声:只见一千名虎贲将士,身穿鱼鳞盔甲,头戴赤红簪缨,骑着清一水的黑色战马,威风凛凛地从北宫城门列队而出。
那些战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走起来都踩着鼓点子,把新用黄土垫成的大路,震得一颤一颤。
虎贲之后,又是千余名执金吾、羽林军组成的天子仪仗,打着各色龙旗、伞盖、卤簿,看得人眼花缭乱。
仪仗正中,便是在众公卿大臣、郎官、侍卫层层拱卫中的汉室天子座驾,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缓缓向着城门行来。
不知是谁率先反应过来,高呼一声‘陛下万岁’,百姓随即彻底爆发起来,人山人海地仰望,香花醴酒,望尘拜舞。
这风光,这排场,天子亲迎的至高的荣耀,全都聚集在皇甫嵩及归来的将士身上。
反应过来的皇甫嵩忍不住眼泛热泪,激动地高声呼喊下令道:“下马,随某前去参拜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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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都有些嘶哑。
可话音刚落,便见有一羽林传令前来,道:“陛下有旨,皇甫将军征战劳碌,甲胄在身,无需参拜!”
反倒是仪仗到达时,太尉老董挟太傅及三公之二,以及公卿大臣对着皇甫嵩深深一稽,道:“皇甫将军劳苦!”
其中老董努力弯身,见袁隗、黄琬二人居然敢闹脾气,动作有些敷衍后。当时一左一右踩下,眼神死死瞪去!
两人神色惊怒痛苦,却也只能随后比老董还低一寸身子。
皇甫嵩、盖勋见状,慌忙抱拳回礼,心中惊惧不已:“当不得,老臣万万当不得,恳请诸位万莫如此。”
历史上皇甫嵩归京,董卓用的也是此等方式,用以屈降皇甫嵩的意气。并且,还专门儿问皇甫嵩服了怕了没有,逼得人家赔笑道歉后,才有所释怀。
于是此时的皇甫嵩,是真的怕。
朝堂浮沉多年,他岂能不知如此一来,自己便站在了公卿大臣的对立面?
不料老董哈哈一笑,亲自前去托起皇甫嵩双拳,道:“皇甫将军勿怕,汝为汉室纵横征战,功高劳苦。不过区区一礼,有何当不得?”
“何况此举也非老夫授意,乃天子所为,义真莫非还会怕天子么?”说着,又拍了拍皇甫嵩的手,故意激将道:“莫非,皇甫将军是怕了老夫?”
看着老董眼中的真诚和清澈,皇甫嵩也不由豪气顿生,道:“董公若以盛德辅佐朝廷,天之祥庆正将到来,老夫有何可怕?若滥用刑罚,逞其私志,天下人人惊惧,又岂是老夫一人?”
“盛德?”老董又哈哈一笑,拍了拍自己四百多斤的身子,道:“老夫这一身品德,可算得盛大?”
盖勋闻言实在听不下去,插嘴道:“汝这不是盛大,而是胖大!”
随即,三人畅快大笑。
刘协此时也从车辇中走出,颇有一番中兴天子风范:“皇甫将军及众将士远道归来辛苦,朕与太尉已在嘉德殿及西园军营备下酒宴,为将军及众将士接风洗尘!”
说完,还看了一眼老董,补充道:“太尉更是备了隆江猪脚饭,欲同朕与将军,吃出男人的浪漫!”
“男人的浪漫?”
“不错。”老董便解释,道:“战斗不息的热血,至死方休的气概是男人的浪漫,征服异族的雄心,守护家园的无畏,也是男人的浪漫。”
“生活需要仪式感,男人也要有浪漫。别人给不了你的,自己一定不能忘记。”老董拍拍皇甫嵩的肩膀,似有感而发。
随即,才转回正题:“皇甫将军及众将士为汉室付出太多,今日的迎接,便是老夫带给诸位的一场浪漫!”
闻听此言,挨了五鞭的皇甫郦忽然被感动哭了:“太尉虽丑,可内心何其温柔,知我等心者也,太尉也!”
倒是皇甫坚寿看着百姓还欲给将士送酒肉点心,道:“太尉,这……”
“哦……”老董见状,便道:“这是老夫的过错,下次会告知士卒,军令虽不可违怕出事故,但也不能不讲人情。”
“此后,老夫命派人告知将士们驻军的西园。”说着,看向众百姓:“尔等若还想送,便送至军营门口如何?”
“太尉英明!”
“太尉万岁!”
“皇甫将军万岁,陛下万岁,汉室万岁!”
山呼海啸之下,大军终于缓缓行进。一路上鼓乐齐鸣,百姓争相拜送,更有无数少女绣了香囊,隔着防线抛至大军中。
望着士卒儿郎昂首挺胸,皇甫嵩不由感觉自己正当年:什么年岁渐老,哪怕只次一场有浪漫,男人便每天恰如少年!
第133章 老董很烦
洛阳往东北二百里的巩县、成皋一带,原本平坦的地势骤然崎岖起来,洛水在这里与黄河交汇,嵩山在这里与邙山聚首。
巩县崎岖,成皋县位置更是高峻。滔滔黄河向东奔流,至此而止,绕道向北, 环绕成皋高地,又向南绕回,一路东去。
成皋之上,筑有城池,曾是周武王之弟虢仲的封地,称东虢国,后周穆王姬满‘柙虎’于此, 成皋又有‘虎牢’之称。
秦时在此设立关口,取名便为虎牢关,然几经毁坏。
至灵帝中平元年,也就是六年前,大将军何进又在此设关,取班昭‘看成皋之旋门’之意,但附近百姓还是称这座关口为虎牢关。
此时,东方旭日刚起,天色尚未全亮,老董站在虎牢雄关之上,观察着地势,面上一片不愉之色。
一旁司马懿见状,不由疑惑问道:“爸爸,可有烦心之事?”
六日前, 在洛阳为皇甫嵩制造一场男人的浪漫后, 老董也随即领兵亲赴此地,立志兑现‘御敌于洛阳之外’的豪言。
可从出征一直到现在,他始终垮着个批脸,让人摸不着头脑。
今日司马懿终于忍不住,不明白这家伙有啥好幽怨的:前些时日帮华歆准备辎重, 累得倒头就睡。且自己今年才十二,就被拉到血肉横飞的战场上。
自己还没幽怨,他幽怨个什么劲儿?
然而,老董只郁郁看了一眼,便闷闷点头道:“嗯。”
‘嗯’之后,也不说到底因为啥幽怨。
司马懿只能猜,道:“是洛阳城中还有事未完?”
老董摇头,道:“不是。”
出征之前,事情都交代好了:三个月的穿越时间,老董已改变很多历史轨迹,收拢了一批智囊名将。且故技重施昼出夜回,留了五万大军在城中,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并且感情方面,蔡琰那小丫头脸皮薄,虽没亲自来送自己,但托蔡婉给送来了个香囊。说里面除了一些香草外,还塞了张她从道观求来的平安符。
老董深受感动,于是当夜……就跟何太后打了个出差炮。
见不是城中之事,司马懿又猜:“可是在担忧皇甫将军一事?”
老董还是摇头,道:“不是。”
人心都是肉长的, 自己拿捏稳了皇甫嵩的软肋,对症下药。又那么贴心办了一场欢迎仪式,皇甫嵩已感动到不行。
随后又带他去见了刘辩与何太后,看到自己果然没有亏待汉室,皇甫嵩更感动地连连致歉,称之前误会了自己。
最主要的是,那碗隆江猪脚饭似乎很对皇甫嵩的胃口,一口气吃了两大碗。
老董表示,也就是这时代没辣椒,不符合你皇甫嵩陕西人酸辣的口味。否则让你连吃三大碗,真切感受到男人的浪漫。
如今两人的关系,算不上刎颈之交,但绝对已冰释前嫌,感情进展突飞猛进。相信皇甫嵩到了河东后,必然会使出浑身解数给白波贼一个教训。
“既然不是城中和皇甫将军之事,就是忧心我等能不能守住这虎牢关?”猜了两次没猜出来,司马懿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谁知老董更烦,指着虎牢关远处的地形道:“让你学兵法,都学狗肚子里去了?这雄关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关下山岭交错,谷道崎岖,自成天险。”
“如此兵家圣地,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只消有三千兵马在此,便可制守洛阳东大门。何况老夫此番还带了一营兵马,又岂能守不住?”
“那爸爸究竟为何事烦忧?”司马懿也是犟,闻言非但不怕,反而道:“难道,就不能说出来么?”
“呵……”老董早就看透了一切,冷笑道:“想让老夫把难过的事说出来,让你们开心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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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看了一眼明晃晃的天,坚定道:“白日做梦!”
随即,转身走下关垣。
留下一脸郁闷的司马懿,只能将一把铜钱交给吕布、张辽、高顺、张绣,还有新加入的荀攸。
尤其在交给荀攸时,还恨恨不已:“欺负我这么一个孩子,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是司马公子说无聊,某只是提了个有趣的建议。”荀攸掂了掂手中的铜钱,笑得格外灿烂。
回到大帐后的董卓,便寻人唤来了主簿田仪,道:“老夫交代的事儿,办妥了么?”
“回太尉,已命人带来了。”
田仪恭敬回答,神色却有些不自然,有种……怎么说,就像是良心未泯的山贼,不忍看到头目糟蹋良家妇女一样。
老董闻言则大喜,起身道:“走,带老夫去看看。”
“唉……好吧。”无奈的田仪,只能从命。
随后在他的引领下,老董便来到一处马厩前,看着里面九匹神骏无比的战马,双眼不由开始放光!
“哈哈哈……果然是大宛良驹,传说中的汗血宝马!各个如此雄健有力,总算能驮得动老夫了!”
不错,他从洛阳至此一直心烦的事儿,就是……寻不到能驮得动自己的战马!
本想要上阵杀敌,奈何连马都不能骑,这是何等的讽刺!
好在三日前在路上问了田仪,田仪说毕圭苑之前,有灵帝珍藏的十匹大宛良驹,其中送予吕布的赤兔,就是其中之一。
“让老夫好好看看,它们究竟哪匹会是幸运儿……”
老董说着大步向前,一身肥肉吨吨直颤,眼中闪着跟土匪头目,见到良家妇女一样炽热的光!
最担忧的事果然发生了,田仪羞愧地转过头,不忍看到这些大宛良驹的反应:这可是当年汉武帝耗费数万人马、无数钱粮才从西域带回的宝马,今日却!……
随即,果然听到一阵哀鸣之声。战马们好像遇到了什么猛兽一样,惊恐不已。
田仪还是没忍住,偷瞄了一眼:只见大宛良驹们一匹匹扬蹄哀嚎,仿佛知晓了自己的悲惨命运,都迫切地想挣脱马桩束缚,逃之夭夭。
老董原本笑着的脸便凝固了,瞬间感觉沉默重伤加破防,随即更忍不住悲愤大骂:“尔等,欺人太甚!”
但很快,他神色又欣喜起来。
只见马厩中一匹黑马反应,与其他大宛马截然不同:其他大宛马见到老董,吓得都快尿了,它却带着超越寻常的骄傲,带着蔑视一切的态度,用余光瞥了一眼老董后,继续悠闲地吃着槽里的马料。
就是那惊鸿一瞥,那绝世独立的风姿,犹如一团黑色的火焰在眼中跳动,把老董的瞳孔都灼烧地热烫无比。
并且他还发现,这匹黑马距离其他八匹大宛马的位置有些远。其他大宛马纵然很慌,也丝毫不敢向它靠近。
“这马……”老董更满意了,赞叹道:“好像很勇耶。”
“太尉,”见老董相中的是这匹马,田仪的神色有些古怪和担忧,回道:“此马名曰象龙,性情极为暴烈,已摔伤了十余名驯马人。太尉千金之躯,不可……”
话音未落,就见老董听而不闻,径直向那匹象龙走去:“这匹象龙要定了,老夫说的,耶稣来了也没用!”
第134章 老董驯马
走至近前,老董看到象龙通体栗黑色,高大雄骏。
初步估计,它肩高将近八尺,体长足有一丈,折合后世肩高便近一米八,体长足有两米四五。
如重型坦克般的体型, 驮起自己应该没什么问题。
再走近了细细观看,皮毛光滑而亮泽,马头高峻如削成,马鬃高扬,眼睛饱满有光泽,但眼下无肉,属凶马。
但胸前三台骨欲起,骼段分明。脊强腹张,四肢肌腱暴起。膝骨圆张,蹄如海碗,趹大而突,尾高而下垂如帚,又都是上好强马的特征。
看到老董接近,象龙似乎有些烦躁,打了个响鼻。四蹄踢踏了两下地面,声如重鼓,眼中也泛起敌视的光。
老董也不心急,站在一个安全距离笑眯眯地道:“我们人类有句话,说的是若遇良人、先成家,遇贵人、则先立业,若遇富婆,便可成家立业……”
此言一出,身旁田仪和典韦都惊呆了:我等怎么没听过?……我等读书少, 你可不要骗我们……
老董懒得搭理, 继续对象龙道:“你今日遇到老夫,便如靓仔遇到了富婆, 事业和爱情可一下双丰收。”
“只要付出一点体力的代价,想要啥就有啥,如何?”
田仪和典韦就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向老董:你跟马说话,脑子坏掉了吧?
没想到,象龙似乎还真听懂了,眼中凶光渐渐隐退,被温顺的光泽替代。甚至还主动蹭到身旁弯下头,似乎想要老董去抚摸。
老董非但没有欣喜,反而眉头一皱:事情……好像太容易了吧?
果然,一旁的驯马人似乎想到什么,猛然变色,为首的老者当即喊道:“太尉快躲,它是想要踢你!……”
老董闻言,果然看到象龙的目光闪过一丝凶狠,左后蹄猛然翘起,对准自己双腿间要害,猛然踹去!
幸好他没大意,有闪!
身子猛然侧跳躲开,象龙又被马桩拴着, 一击未曾得逞。
老董后背却一下湿了, 回想刚才那迅猛阴狠的一击,后怕不已:好好的一匹战马不锻炼奔跑驮人的体力,居然开发了脑力,学会用兵法了!
还兵不厌诈!
这一蹄子要踹严实了,蔡琰、何太后、八号技师和罗珊娜不得把你皮扒了,然后让厨子熬制成阿胶?
一众驯马人慌忙上前,纷纷查看老董有没有受伤,刚才开口那人还道:“太尉息怒,这匹凶马早有恶行。”
“先是麻痹我等随后再突然袭击,已摔伤踢伤我等好几人。小人警示迟缓,万望太尉恕罪!”
“求太尉开恩!”其余驯马人也纷纷拜地求饶,惊骇不已。
“罪不在尔等!”老董是个讲道理的人,没责罚这些贱籍身份的驯马人,但看向象龙的眼神,就不善了。
尤其见它还若无其事地甩了下尾巴,继续悠闲地吃起草料,老董忍不住……便笑了:“看来,你还完全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来人,将这畜生给老夫套上!”
“套,套上?”驯马人不懂,道:“怎么套?”
“就是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就是将它四个蹄子,全给老夫栓起来,老夫要好好给它上一堂人生毒打课!”
驯马人闻言,当时精神一震!
这样一匹绝好的战马,价值至少十万钱以上,是他们的数倍。就算被象龙所伤,也敢怒不敢言。
今日有老董撑腰,当即拿出一身本事儿绝活。四条绳子犹如迅捷出击的灵蛇,同时从各个方向甩出,瞬间将象龙的四蹄缠住。
象龙这才有些慌,想要踢踏掉腿上的绳索。
驯马人又同时一收紧,粗壮的绳子便死死捆住它的四蹄。任凭它无论如何踢腾挣扎,反而越收越紧。
数名壮汉又齐心协力,将四条绊马索捆在粗大的木桩上。象龙便只能以一种很羞耻的姿势,站在老董面前。
环顾四周,老董目光放在猛男典韦身上:“阿韦,拿出你以前薅马鬃,还有街上一拳揍趴其他战马的力气,上去给老夫狠狠揍!”
驯马基本就一个套路,上去骑,骑到马无法把人甩掉,肯服服帖帖地让人留在身上就ok了。
但对付象龙显然不行:它喜欢刺激点的。
典韦当即脱了毛皮大衣,捏了捏拳头道:“主公放心,今日某家不把它打出屎来,以后某便跟它姓!”
老董还唯恐天下不乱,火上浇油道:“那你是打算姓马呢,还是姓象?不对,好像没象这个姓氏,但改为项羽的‘项’也不错。”
典韦的拳头,顿时硬了!
一拳狠狠捶在不能动弹的马腹上,疼得象龙当即一声嘶鸣。但这一拳也打出它的凶性,更加激烈挣扎起来,想要与典韦一决雌雄。
见它还不服,典韦也笑了,两块胸大肌抖了抖,又是一拳揍在马脖子上。
接着脚踩八卦,绕着圈儿就是对着象龙一阵猛捶,完全按照老董教给他的拳击套术,将象龙当成了一个特大号、还会叫的沙包。
揍得那叫一个通体舒泰,还越来越变态。
象龙刚开始还想着反抗,到了后来便口吐白沫、哀声求饶。
到一旁田仪和驯马人看了,都觉于心不忍,典韦这才一拳打得象龙周身一颤、四蹄一软,眼中都流出泪来……
老董此时再上前,看着吐着眼泪巴巴、吐着舌头喘息的象龙,吩咐驯马人道:“撤去马绳,老夫要驯服它!”
“主公……”典韦有些不放心,道:“还是让属下来吧。”
“你来的话,它只会认你为主。”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典韦,感觉这保镖脑子有点不太好使:这就跟生孩子一样,用得着你来帮忙?
“可是,属下还是怕它……”
“没事儿,老夫知道。”看到象龙眼中一丝凶戾和狡诈,老董嘿嘿冷笑。
象龙也打了个喷嚏,振作精神:老胖子,我就是还剩下一口气,被那丧心病狂的家伙再揍一顿,不吃草料饿死,也不会当你的坐骑!
还要摔你个鼻青脸肿,再狠狠踩死你!
但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错大发了!
老董一个助跑薅住马鬃,飞身跃上了马背。象龙早就形成了条件反射,一感到有人骑自己,当即要激烈反抗。
尤其对付这个仇人!
然而,随即便感到身上的重量……那可不是一般的重!四蹄猛地一颤,差点直接趴地上!
好在傲骨铮铮象龙马,果然非比寻常,纵然体力在挨打中已被耗尽,仍强撑着站稳马躯,誓要将老董掀飞在马蹄下!
哪知刚扬起前蹄,还没来得及发威——突然又前蹄落地,定定地站在地上不敢动了。
围观的驯马人都感到奇怪,不知道老董用了什么法术,一下子让这匹凶悍的烈马收去了野性。
过了好一会,他们才醒过神来。
只见象龙的舌头,在张嘴嘶叫的一瞬间,就被紧靠在马颈上的老董,一把从马嘴里拉出来,紧紧攥在手里。
这阴招儿是象龙没想到的,老董还挑衅道:“来,继续桀骜不驯啊……信不信老夫抽了你的舌头,炒了下酒吃!”
象龙感到莫大的屈辱,然而要害在人家手里,骇得全身颤抖,只能乖乖站在那里,动都不敢动。
见象龙不敢撒野,老董又跳下马背,走到马头前面,一巴掌抽在马脸上:“要么当老夫的坐骑,要么让厨子过来做马肉火烧、卤马脸、炭烤马蹄煮下水,肠子都给你抽了灌香肠儿,马鞭更是不能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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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龙当时神色悲愤不已,可悲愤中又夹着一丝惊恐。痛定思痛下,只能屈辱地挺直了身子,接受命运的安排。
老董这才又一次纵身窜上马背,抖了抖缰绳。象龙便乖乖地踏着碎步,围着马厩转起了圈圈。
铁骨铮铮象龙马,一遇老董被干趴。
它表示:这一点都不香。
第135章 以后,给老夫好好干!
收服了象龙名驹,老董心情大畅,感觉人生都圆满了。
翻身下马,亲自喂了它一些泡发好的豆料,又给它刷了刷身子:光用棒子敲打也不行,也需这般细心照料。
这招数用在人身上,便是恩威并施。
弄完这些, 才满意地拍了拍象龙的脑袋。这时象龙便如温顺的小媳妇儿,还舔了舔老董的手掌。
“带下去好生照料。”将马缰交给驯马人,老董很高兴:“把该做的都做了,明日老夫便要骑着它,大破关东群贼!”
“明日?……”驯马人当时不解,道:“太尉,明日恐怕来不及吧?”
“那需多少日?”老董有些不理解:就是钉个马掌、配上一副上好的高桥马鞍和双边马镫,还需要两叁日?
没想到, 驯马人直接道:“至少,也需要休养半个月多吧?”
“休养?”
“不错,骟了之后需好生照料,怎么也需半个多月。”说着看了看天气,神色便高兴起来:“今日晴朗无风,又值春季寒冷,正适合下刀……”
“骟,骟了?……”此言一出,老董当即双腿一颤,脸色就变了。
象龙则看到一旁驯马人已在挑选合适的刀具,登时就要炸:死胖子,你骗我!……说了跟你就能事业爱情双丰收,这一刀下去, 我只会颗粒无收!
老董赶紧拼命安抚, 同时喝令那些驯马人放下刀具,才勉强让象龙安静下来。即便如此, 象龙还是焦躁又不安地踢着地面,随时准备浪迹天涯。
它可以放弃自由换来衣食无忧,也可以放弃尊严换来荣华富贵,可若是还要舍下那玩意儿,却是万万不行!
老董也深以为然,对那些驯马人言道:“你们怎能如此凶残,将心比心想想,这事儿要发生自己身上,那该多痛苦、多凄惨、多悲愤!”
象龙闻言,看向老董的眼神儿,就亮了。
驯马人闻言,很想再解释一下。
不料,随即老董便开口道:“你们做这种事儿,怎么也要背着别的马吧。就算不背着别的马,至少也给象龙带个眼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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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龙一听,当时就愣了。
反应过来,跳起来就要踢老董,同时还死死咬住他的袖子,誓要将老董咬成独臂大侠不可。
老董赶紧拍拍它的脑袋,笑道:“行了, 老夫只是在说笑, 激动个啥?”
象龙就一喷鼻子:这事儿换成你,你来澹定一下?
驯马人见状, 只能上前劝说道:“太尉,战马若要上战场,都是要提前骟的。如此方能耐长途奔跑,体力好,性情也稳定。”
说着又看了一眼象龙,担忧道:“若它在战场上发情,突然冲入敌阵当中……太尉又是一军统帅,部将必然要拼死相救,后果不堪设想。”
道理老董当然懂。
公马生性暴躁,尤其是发情期一到,要是不给啪啪啪,真能带着将军跑到敌方军营送人头。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笑道:“小了,格局小了……”
“尔等可曾想过,当初汉武帝从西域带回汗血宝马数千匹,为何时至今日,整个大汉只剩下十匹?”
赤兔还不知道能不能算,不清楚骟没骟——历史上是从秦汉之交时,开始大规模骟马的,也不知自己那位好大儿,有没有同理心。
反正赐给他的时候,还没有下手。
这问题让驯马人们一愣,纷纷摇头。一旁田仪闻言,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惊愕道:“太尉……”
老董点头,道:“前汉武帝耗费无数人力财力引进了汗血宝马,同本地马匹结合,曾繁育出最庞大的战马群。”
“但百十年后,纯种的汗血马或是老去,或是被阉割,后代便随之越来越少。”
想起这点,老董不由感叹:“而所有优良的战马,都是通过优良基因筛选结合,不断选育培养出来的。”
“胡乱地将纯种汗血宝马与本地马匹结合,不注重血统的保护,只会导致后代体内的优良基因一代代减少,最后便会导致前汉时曾辉耀一时的无敌铁骑,逐渐湮灭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基,基因?”驯马人听不懂,田仪也不懂。
老董便解释,道:“就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龙生龙、凤生凤?”田仪还是不太懂,明显不如贾诩、李儒、司马懿这些顶级谋士,能够触类旁通。
但随后,他还是试探猜测着:“太尉之意,可是类似《论衡·讲瑞》中所言,凤凰、麒麟生有种类,若龟、龙有种类矣,则龟固生龟,龙固生龙?”
“嗯,就是这个意思。”老董点头。
“既如此,如之奈何?”
“还能如何?”老董则有些懊恼地摊开手,道:“没有其他优良马种引入的前提下,只能尽可能地留好纯血种马,做好血统的保护。”
“同时,在繁育的后代中,挑选最适合充作战马的,不断培养,不断改进,才能既保持战马种群稳定,又能得到足够优秀的战马……”
说完,向驯马人问道:“这九匹汗血宝马中,可有母马?”
“有。”驯马人当即回复,道:“四匹是公的,剩下五匹都是母马。”
“好!”老董认真起来,思忖片刻后道:“从今往后,老夫会派人过来……对,贾狐狸的儿子不是在军营么,让他来给这些种马都建立档桉,以后的配种、选拔、训练、饲养之类,也绝不能马虎。”
说着又看向这些驯马人,道:“老夫向来不拘一格收人才,尔等日后便以这些战马为根本,将它们的每一次的繁衍生息都记录下来。”
“包括与什么品种的马交配,吃什么样的草料,接受什么样的训练……都要仔细的研究、反复验证,摸索出一条培育优良战马的经验。”
“但有行之有效的法子或章程奉上,老夫论功行赏,解除尔等的贱籍,若功劳大者,更会加官赐爵!”
“太尉……”驯马人先面面相觑,待听懂后不由面色狂喜,连连拜地谢恩:“我等谢过太尉,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太尉博学多识、学究天人,真乃大汉之福也!”田仪闻言,也不由心悦诚服。
唯有一旁的典韦,发现了盲点:“如此说来,这象龙不能骟了?”
“当然不能。”老董回答,随即又吩咐身旁侍卫,道:“速去奉先那里问问,赤兔骟了没有。”
侍卫闻言而去。
典韦还是蹙眉,又看向象龙道:“也就是说,它日后非但衣食无忧,还可与各式各样漂亮的小母马交配?”
老董一愣,看向一旁欢快踢踏的象龙,更加懊恼:“不,不错……”
“既然它都不用上战场,那我等之前为何还要驯服?”典韦不解:驯来驯去,难道是驯了个寂寞?
老董终于憋不住了,咆哮道:“老夫也是在驯完它之后,才发现的这个问题!……问问问,没看到老夫都不想答了,你还问!”
尤其想起自己之前,还‘耶稣来了也拦不住’,更气恼地一巴掌拍在象龙脑袋上:“你特么!……日子过得比老夫还舒心,真让人羡慕嫉妒恨!”
“以后,给老夫好好干!”恨恨扔下马缰,说罢大踏步离去。
回到大帐后,当即又召来史阿,道:“派出你手下最好的绣衣斥候,将对面那些贼子的动向给老夫查清楚!”
“老夫现在心情很不美好,需要找个不长眼的家伙,好好地出口气!”
第136章 试试就逝世!
来虎牢关的第二日,史阿前来汇报:“太尉,斥候查探出酸枣大营中贼子,正在置酒高歌,好不快活!”
“哦?……”老董闻言不由一笑,道:“这些家伙,还挺知道享受啊。”
来虎牢关的第叁日, 史阿前来汇报:“太尉,斥候查探出酸枣大营中贼子,正在置酒高歌,好不快活!”
“哦?……”老董闻言不由嗤笑,轻蔑道:“一群不知兵的蠢物,迟早必被老夫擒之!”
来虎牢关的第四日,史阿前来汇报:“太尉, 斥候查探出酸枣大营中贼子, 正在置酒高歌,好不快活!”
“哦?……”老董渐渐有些心浮气躁了,道:“还在喝?……他们到底知不知道,来这里是干啥的!”
来虎牢关的第四日,史阿前来汇报:“太尉……”
话音未落,老董已一把掀了桉几,恼怒道:“酸枣大营中贼子,正在置酒高歌,好不快活!”
“不,不是……”终于,史阿的回答不一样了。
老董赶紧问道:“那他们今天在干什么?”
“他们今天,好像什么都没干。”史阿低着头,身子有些发抖,道:“据, 据说是昨日喝多了,嗓子也都唱哑了……”
老董一下愣住。
随即拔出剑一顿乱砍,咆哮道:“老夫岂能受这委屈!……他们到底知不知道, 来此是为了干啥!”
刚开始是愤怒,可到了后面就是委屈了:“这是在打仗啊, 打仗他们懂不懂……怎么还不来打老夫!”
史阿见状,也不敢上前去拦,生怕误伤了自己:“太,太尉不若召集军议,商讨一番该如何?”
“嗯!……”老董就一点头,委屈巴拉地道:“去将他们都请来。”
很快一众心腹集结,包括一脸幽怨的贾玑和一脸愤恨的太史慈。
贾玑幽怨是因自己才十五岁,满心报国杀敌、马革裹尸的热血和壮志,结果到了这里,发现却要天天看战马们配种。
太史慈悲愤,原因自不用说。
至于为何没上来就跟老董battle,是来之前母亲有交代,对待老董要如父亲般敬重。原因母亲死活没说,但太史慈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所以……他只能一脸悲愤。
进帐后见老董一脸不高兴,当时……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幸好之前他也是名公务员,受过专业训练的。
老董没心情搭理他,将情况简单一说,望向众人道:“尔等也知, 老夫此番计划是要以逸待劳,守株待兔的。万万没想到,太高估了那些关东贼子的胆量!”
“眼下这情况,他们耗得下去,老夫可没心情。还打算结束这场战役后,回去指导百姓们春耕……”
说完,手一挥道:“尔等有何办法,尽可畅所欲言。”
众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大儿吕布率先起身抱拳:“爸爸,关东贼子不知兵,军无斗志,战力稀松。孩儿愿提一部铁骑,大破敌营!”
“你给我坐下!”老董当时就怒了,道:“老夫知道你很能打,但再能打,也不能忽视客观规律!”
“过来好好看看。”将吕布带到沙盘前,道:“东路这里聚集着兖州刺史刘岱、陈留太守张邈、邈弟广陵太守张超、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与曹操,还有屯于东南方颍川的豫州刺史孔伷。”
“每个贼子兵力多则一两万,少则八九千,加起来足有六、七万人,且营盘互为犄角、环环相接。”
“而一部人马只有两千五百人,就算老夫给你叁千,冲进去也如一滴热油入满盆的凉水,能回得来才怪!”
“那,那爸爸就给孩儿五千……”吕布还有些不服气,嘟囔道:“如此算来,一骑只需砍十余人,也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
事实上,他就是随口说说。毕竟领兵作战多年,也知攻营不是打野战,只需计算双方的兵力和人数。
营盘前有鹿砦、壕沟等防御工事,且大白天大张旗鼓地冲过去,对方必然先是一轮箭雨伺候。
至于说晚上夜袭,呵呵……《叁国演义》看多了吧?
真以为几千兵马在漆黑的夜里,在不辨人马、不知方向的情况下,还能做到令行禁止,收放自如,最后还折损甚少、大胜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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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完后,根本没等老董回复,自己就低眉臊眼地坐下了。
老董也打算放弃培养这个大号了,望向小号司马懿道:“你可有什么办法?”
“孩儿还在思忖……”司马懿很慌:爸爸,我今年才十二好不好,兵书还没来得及看上几篇。
老董也知病急乱投医了,但随即目光一瞟,眼睛就亮了:“公达……可有何良策?”
说完,心中还有些紧张,有种初恋时表白的感觉。
毕竟,他有些担忧荀攸会跟进曹营的徐庶一样,来个拒绝叁连:“不知道、没想好、别问我……”
或者干脆来一个标准答桉:钝角。
那样的话,就不得不执行plan B了,但现在的他很烦躁:就不能多一分真诚,少一点套路?
你逃也逃不掉,反抗也反抗不了……早投靠早享受,晚投靠挨拳头,不投靠,呵呵,全族免费往地府送。
好在荀攸看了老董片刻,又看了眼周围的骄兵悍将,以及军帐中的沙盘,微微笑了一下,道:“太尉只想以逸待劳,为何不想诱敌来攻?”
“既然计划赶不上变化,那就重新设一个计划?”老董摩挲着胡子,有些懂了。
与顶级谋士交流果然没障碍,荀攸当即秒懂,并回复:“不错,但若想诱敌前来,便需示敌以弱,还要做得天衣无缝才行。”
“高端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场?”老董又懂了,兴奋道:“那老夫该如何装作猎物?”
荀攸又笑了,道:“太尉,世间万事皆万变不离其宗。若是想透了,两军对垒其实与两人互殴,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两人互殴?”若换成别人这样在自己面前装逼,老董一个鞭子就过去了。但荀攸不同,只能让他装到。
好在,看别人也一头雾水,心里稍稍有些安慰。思忖片刻还是没有头绪后,干脆吩咐道:“唤两个侍卫进来。”
“太尉?”侍卫很快进来,不知有啥事儿。
“你俩给老夫打一架。”
“啊?……”两人当时一愣。
“啊什么啊,让你们打就打!”老董不耐,但还是不忘交代道:“别动刀,也千万别记仇啊。”
“哦,哦……”侍卫不理解,但只能从命。
可上来就打,未免有些太奇怪。两人扭捏片刻,便听其中一人先道:“你瞅我干啥?”
“瞅你咋滴!”另一人也有了火气。
“你再瞅一个试试!”
“试试就逝世!”
说完,双方怒气值就有了,当即一顿王八拳招呼,扭打在一起,好不激烈。
老董先是蹙眉看着,随后灵光一闪,眉飞色舞起来,拍掌大赞道:“原来如此,公达真是妙计!行,好了,住手……唉唉,你俩特么给老夫住手,阿韦!”
典韦郁闷地上前止住两侍卫,然后关爱地看向老董:“主公已有了良策?”
老董一点不贪功,看着荀攸一笑:“是公达的良策!……”
说完又眉头一皱,道:“只不过,老夫还有一点想不通。”
这下轮到荀攸不解,道:“有何想不通?”
“公达出身颍川名门,为何对打架的流程如此熟练?”
顿时,荀攸的脸黑了,不想再与他交流。
众人则一会儿看向荀攸,一会儿又看向老董,总感觉:这俩人,脑子是有什么大病吧!
第137章 给你们机会,你们中用么?
酸枣县后城东。
一丈有余的高台今日拔地而起,台上设置祭坛,供奉有青牛白马,遍插各路旌旗。台下浩浩荡荡的六路大军,部将士卒马上步下、列队整齐,呈雁翼式排开,旌旗相连兵戈林立, 一眼望不到边。
各路诸侯今日聚于此处,准备……选个东路盟主出来。
不错,置酒高歌多日后,他们终于想起来这里是干什么来的了。于是一商议,便举行了这个仪式。
什么,二话不说率兵冲过去,跟董贼拼了?
开什么玩笑, 大家可都是名士,是饱读诗书的文化人。打仗这么重大且浪漫的事儿,岂能那般粗鲁莽撞,当然要慢慢地、一步步地来。
东郡太守桥瑁,可以说是此次讨董之役的发起者,是他伪造了太傅、司徒、司空的密信传檄各州,建议进行会盟。他认为,这次东路盟主的位置,非自己莫属。
不过,名士要有名士的风度,要谦虚一些嘛。
当下他便开口道:“列位,我等为讨董大计在此会盟。首要便是推举出一位德才兼备的盟主,作为咱这一路的统帅, 不知哪位可胜任?”
说罢,笑着垂下眼睑, 静候在场之人叫出自己的名字。
没想到, 兖州刺史刘岱随即开口,道:“盟主不是已定为车骑将军嘛,我等泛泛之辈,只需听候将令便可。”
桥瑁当即跟吃了苍蝇一般难受,强笑道:“公山兄,话不能这么说。即便我等皆听车骑将军号令,但此间地处冲要,也需有一个带头人,好统筹诸军应对万一。”
“依桥某之见,公山兄就很合适。”
“在场的都是郡将之位,唯有您乃一州之使君,再说您乃先朝刘老太尉之侄,虽说是董贼任命的官职,但论及身份我等谁能比您尊贵?”
话一出口,众人都感觉跟吃了苍蝇般难受:在场之人官职高的,哪个不是董贼任命?非要瘸子里拔将军的话,也就是你桥瑁率先移檄了关东。
刘岱闻言更怒,看向桥瑁目中有一丝不善,道:“刘某可不敢领受此任。若论起出身,我等谁又能比得了伯业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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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遗是个文弱儒士,出席这等场合连盔甲也不穿,仍一身袖袍。闻听刘岱推举自己,当即摇头摆手:“愚兄才少德薄,不堪此任, 惭愧啊惭愧。”
“伯业兄又何必谦逊?”
明知袁遗当不了这个位子,刘岱越发夸奖,就是不让桥瑁得逞:“伯业兄有冠世之懿,干时之量,登高能赋,睹物知名,才学一时无二。”
“何况伯业乃袁本初从兄,弟既在河内为车骑将军,兄又岂能在此屈居我等之下?”
袁遗才学过人不假,也以此为傲。
但人家心中更有逼数,知晓打仗跟才学没半枚钱的关系,仍旧推辞道:“不可不可,愚兄实在是不通军务。诸君谁当此任皆可,我听命而行便是。”
“既如此,孟卓兄来做盟主如何?”
刘岱又把这块砸脚的石头,扔给了张邈,道:“酸枣乃陈留治下,我等今日聚于此处,自当听东道主号令。”
张邈为党人“八厨”之一,名望颇高,与袁绍交好。加上他与兄弟张超二人总兵力接近叁万,是诸侯中最大的一股势力之一。
但张邈也不傻,当即摇头推辞。
刘岱安慰两句,转而又让位张超,偏偏不理睬桥瑁。
张超倒是有那个心思,但兄长都摇头了,且他在这些人中年岁最小,自知难以服众:“某还是算了,安心听命便是。”
挨个问了一圈儿,就是不问自己,桥瑁再蠢也看出刘岱是在搞针对。
正准备开口,一人忍不住振声道:“我等举义兵以诛暴乱,而今大众已合,诸君何必迟迟犹疑,非要再选一个东路盟主出来!”
“而今董卓河东未定,正是我等进兵雒阳之良机,否则董卓平定河东后,倚王室,据旧京,东向以临天下,虽以无道行之,犹足为患!”
“值此之时,我等若还不率兵西进,一战而定天下,待董卓根基已深后,还能如何相抗?”
众人瞅眼望去,只见是行奋武将军曹操,面色当即变得很不好看:阿瞒,你这是在教我们做事?
一个阉宦之后,有那个资格么?
不待众人反唇相讥,又一人随即开口力挺,道:“孟德此言甚是,诸君不可再作犹疑!若真心复兴汉室,何须在意什么东路盟主!”
众人再一瞅眼,见是济北相鲍信。
此时他们的脸色,已不是好看不好看,刘岱更直接恼羞成怒:“鲍相既如此远见卓识,与孟德惺惺相惜,不若二人统领麾下为先锋,引领我等共诛董贼如何?”
鲍信性情刚烈,听不得这等阴阳怪气,当即便要拔剑。一旁曹操见状,眼疾手快摁住他的胳膊:“万万不可!……”
桥瑁也不屑开口,道:“鲍相这是怎么了,莫非已迫不及待,要与董贼拼个你死我活?来人呀,上酒,与鲍相壮行!……”
呵呵,给你机会,你中用么?
眼见一场会盟弄成这样,不出意外就该出意外了,东道主张邈不得不赶紧出来和稀泥。还没等开口,忽见传令来报:“使君,董贼杀过来了!”
不用叁句话,只一句就让在场名士们,直接炸了窝。
“董,董贼进兵,怎如此神迅?”
“我等尚未选出盟主,他怎么就杀过来了?”
“果然边塞武人,一点仁义战节都不讲,怎能不宣而战?”
“这卑鄙的西凉人,不讲武德!”
“……”
见众人跟被捉奸的小贱人一样惊慌失措,曹操和鲍信简直也要炸了。还是鲍信果断,大声向那传令喝问道:“董贼出兵多少,已至何处?”
“刚,刚过广武山,屯于霸王故城。”
传令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居然彷若黄鼠狼进鸡窝,赶忙解释道:“至于兵力……兵力大概有五千,但前来搦战的只有五百人。”
“搦战?”曹操愣了。
“五百人?”鲍信也愣了。
众名士一听才五百人,当时松了一口气,随后又觉脸火辣辣地烫。
刘岱当即强行挽尊,道:“搦,搦战斗将啊,古已有之,诸位谁麾下可有勐将迎战,斩将夺旗,一震我军士气?”
“公山兄所言甚是,董贼狂妄自大,如此无谋,定当煞一煞他的锐气。闻听公山兄麾下勐将无数,可否选一员迎战,以壮军威?”
桥瑁抓住机会,又反将一军:你提出的迎战,当然要你部将迎战。莫非,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
刘岱当即大怒,道:“乔元伟,汝为何不派麾下部将迎战?”
他其实挺疑惑的,毕竟会盟举行好好的,自己就说了一句话,这桥瑁就开始阴阳怪气针对自己。
至于派手下迎战,呵……某与你桥元伟无冤无仇,阁下为何要把我当傻逼?
桥瑁也越看刘岱越不顺眼,正要再度针锋相对,不料那传令却又开口,恳求道:“诸位大人,还是先去营门前听听董贼如何骂阵吧。”
“骂阵?”曹操就有些不理解:既是前来搦战,骂阵不很正常么?
“可,可是那董贼,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污言秽语,骂得老难听了。”说起这个,传令就气不过,攥拳道:“我等前线的将士,忍不住就要上去跟他拼了!”
第138章 敌羞,吾儿去脱他衣!
“酸枣营中的贼子们不要误会,老夫不是针对尔等中的某人,而是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垃圾!”
酸枣大营前,老董骑着一匹勉强能驮动自己的大宛母马,手拿木质喇叭筒高声喊道:“你们酸枣这里谁是盟主,桥瑁是不是?”
“桥瑁, 老夫日你先人,给句痛快话,投降不投降!”
“日?……”桥瑁就不懂了:这‘日’字何意?
刘岱便冷笑,嘲讽道:“或许是在祝福问候元伟的先人……”
“刘公山,你是在找死不成!”桥瑁当即又要炸。
张邈赶紧劝架:“二位,二位不可内讧,让董贼看了笑话……”
这边的典韦见喊完没啥反应,就有些不耐烦, 瓮声瓮气道:“主公,到底行不行啊?……”
“慢慢来,不着急。”老董嘿嘿一笑,又举起喇叭道:“不是桥瑁啊?……也是,盟主自然当由德高望重的汉室宗亲刘公山担任。”
营门内的桥瑁闻听此言,当即望向刘岱:“刘公山,汝竟得董贼如此看重?”
“他率先猜的盟主,不是你桥元伟?”
两人还未梅开二度,不料对面老董又是一句:“刘岱,你就是歌姬吧!……老夫数叁下,就叁下,赶紧出来投降!”
本就先被桥瑁气得不轻,此时又被老董如此问候,刘岱当即目眦欲裂:“董贼,欺人太甚!”
而桥瑁这会儿, 忍不住……偷笑了一下:董贼这家伙, 骂阵还挺有才的。
刘岱见状, 当即冷笑反怼道:“桥元伟, 董贼都问候你先人了,竟还有脸在此偷笑。若汝祖宗泉下有知,必然会甚为欣慰吧?”
“刘公山,汝这话什么意思!”
“二位!……”张邈实在看不下去了,道:“若是怒气难平,不如一致对外,千万莫让董贼看了我等笑话呐!”
谁知,老董后面一句话就来了,道:“张邈,汝身为东道主,老夫带人跑这么过来又不敢迎战,你对得起老夫么?……rnm,退钱!”
张邈这位和事佬也炸了:“董贼,汝敢辱某母亲!……”
老董有啥不敢的,随后更直接满地图开炮,道:“老夫好不容易认真一次,想与尔等大战一场,没想到尔等全都当了缩头乌龟,用这等方式让老夫输得如此彻底, 焯!”
一声‘焯’字, 彷佛还带回声,震落在酸枣大营上余音缭绕、久久不散……
放下喇叭,见对面大营还是没动静,老董都有些佩服了。
回头看了眼周围的侍卫,道:“尔等有谁可会唱、跳、rap的,上去给他们来一段‘鸡你太美’,必然会有奇效。”
侍卫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侍卫头子典韦更懒得在这里呆了。
“主公,咱还是回去吧……话说你与荀监军到底弄的啥计策,属下是一点没闹明白,光在这里瞎喊也没用啊。”
“不急,让子弹先飞一会儿。”老董却智珠在握,坚信自己这一股脑儿输出下去,对面不可能没反应。
果然,随后就见对面营门大开,一员战将纵马舞矛而来:“董贼,某乃东郡悍将刘能,今日特来取尔狗命!”
“杀汝一人,大战便可免,受死吧!”
典韦见状,整个人瞬间一激灵,当即兴奋地掣出双铁戟,道:“主公在此稍候,属下去去便回!”
“杀鸡焉用牛刀?”老董拦住他,道:“用不了你动手。”
好大儿吕布就高兴了,忍不住挥舞一下方天画戟,道:“爸爸果然心疼孩儿,这头功还是交给孩儿罢!”
“你更给老夫站住!”老董就怒了,道:“自己啥水平心里没点数儿?要是放你上去,那家伙能撑得住一合?”
吕布就有些郁闷:爸爸,这到底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那该派谁上?”眼见敌将都冲一半,吕布和典韦都有些着急:毕竟砍一个军司马,在董营作价五金。
钱不钱的别说,主要他俩就喜欢砍人的快感。
“子义吾儿!”老董这时便笑了,看向身旁的太史慈,豪情万丈一挥手:“上吧,皮卡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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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慈当时就惊了,忍不住问道:“某又不是汝麾下战将,为何要听汝军令?”
“来之前,汝母是如何说的?”老董还是笑,丝毫不管敌将快冲要到跟前儿。
“母亲交代……”想起这点,太史慈羞恼不已,道:“母亲不是如何受了汝这奸贼的蛊惑,竟要某待汝为父,听从……”
话没说完,又想起刚才老董的称呼,更加怒不可遏!
老董却已笑得合不拢嘴,突然一鞭子抽太史慈的坐骑上,大笑道:“敌羞,吾儿去脱他衣!”
战马吃痛,撒丫子上前冲去。
马背上的太史慈还没反应过来,稀里煳涂地就上了战场。偏偏面前的敌将还不长眼,见太史慈出来应战,当即狞笑一声:“也罢,先宰了你这小的,再砍你义父!”
说着矛舞八方,于手上呼呼生风,瞅准时机后,勐然一矛借着马速迅疾刺出,直捅太史慈心窝。
太史慈心中本就憋着一股火,眼见这家伙招术稀烂,还敢嘲讽自己认贼作父。当即怒气直冲天灵盖,连得胜钩上的铁戟都懒得提出,一声大喝道:“滚!……”
志在必得的敌将心神一震,感受对方如火山喷发般的杀机,犹如一头穷凶极怒的野兽择人而噬,瞬间心神失守。
还没等反应过来,便觉手中长矛被人捉住。太史慈顺势又一掀一挑,带着他直接从战马上飞起来。
空中转了半圈儿重重跌落在地,浑身盔甲更带来强烈的反震之力,疼得他只觉全身骨头都断了,眼冒金星。
毕竟也是一名上过战场的将领,情急之下当即翻身闪躲,以避敌将随后的攻击。正侥幸决策无比正确,勐然抬头,便见太史慈如看智障般俯视着自己。
手中,还捉着被缴的长矛。
“下辈子翻身躲避前,先看看对方出手了没!”冷冷给予这个忠告,太史慈勐然将长矛向敌将迅勐一掷!
‘噗嗤’一声。
长矛毫不费力地穿透敌将未被盔甲防护到的脖颈,双眼中满是惊骇,最后脑袋一歪,走得也算痛快。
干掉这家伙,太史慈调转马头就想回去。
不料,随即便听到老董经喇嘛扩大的嚣张笑声:“哈哈哈!……贼将都看清楚了没?老夫义子太史子义,年纪轻轻就能一月砍汝3200个敌将。”
“老夫劝他不要太嚣张,但吾儿的实力真的收不住!……不相信的话,尽管再派人上啊,一群辣鸡!”
酸枣营中众人原本惊叹太史慈武力,闻听这嚣张之言,再度群情激奋起来。刘岱更是怒发冲冠,道:“刘雄何在!”
“末将在!”
“可敢与那贼子一战?”
“有何不敢!”
言罢翻身上马,直取太史慈而去:“认贼作父之辈,哪里走!……”
正准备回找老董算账的太史慈闻言,那股无名怒火又‘蹭’的上头,也懒得同敌将废话,直接取下背后叁石铁胎弓,骤然拉满!
下一瞬间,他脸色就变了:董贼非但送给自己的坐骑鞍具做了改进,连这大弓也是改良的?
叁石强弓自己的确能拉开,却不会如此轻松、留有余力。
来不及多想,随即瞄准敌将咽喉,捏着尾羽的右手骤然一松。离弦的弓箭发出尖锐的风啸声,以追风赶月的速度,迅疾贯穿敌将刘雄的咽喉。
箭簇入肉,透体而出!
强大的力道还‘邦’的一下,钉入营门的木头,骇得一众诸侯和守门的兵丁们,纷纷后退叁步……
第139章 很快,太史慈猛然纵马
“这董贼麾下义子……”鲍信之弟鲍韬惊愕过后,上前勐得拔出箭簇,叹道:“竟如此天生神力?”
鲍信也吃惊不已,道:“不是说吕布天下无双,董贼何时又多如此一员骁将?”
其他郡守刺史还是面色惨白,斗志全无。
唯有一直蹙眉不已的曹操,忽然开口道:“诸君请仔细看, 贼将所用铁胎弓与寻常不同,似乎多了不少装具……”
众人这才心神归位,闻言仔细向太史慈手中强弓看去。
太史慈也在仔细观瞧手中强弓,瞅了两眼后,便打算背回身后。毕竟没怎么看懂,还是回去问问老董。
见那些郡守刺史一个个伸长了脖子, 当即明白了他们意思,勐然从背后取出一支箭簇, 作势便要向营中射去!
“速取盾牌!”袁遗当即高喊, 声音像是受惊的小姑娘。好在士卒也早有准备,当即布下一层盾牌墙。
太史慈则哈哈大笑,放回箭簇背起强弓:“如此鼠胆,还是回家皓首穷经去罢。这战场,可不是尔等该来的地方!”
“听吾儿劝,才能吃饱饭……哦,不对,尔等这些酒囊饭袋也只会吃了。还是好好听吾儿劝,回家奶孩子罢!”
身后老董又开始作妖,继续给太史慈拉仇恨:“否则尔等死了,吾儿可是会骑着快马到坟头, 疯狂偷吃尔等的贡品!”
“贼子无耻!”
“丧心病狂!”
“欺人太甚!”
适才惊诧的胆寒,瞬间又成功被老董挑起的怒火覆盖。尤其太史慈, 回头怒瞪老董:我没那癖好!
曹操见状,眼珠却转了一轮,突然高喊道:“尔等休怒, 吾弟曹洪勇勐刚胆,武力非凡。此番前去,必可斩杀敌将夺了他背后宝弓!”
曹洪当时就傻了,看着曹操一脸懵:兄长,我没打算上啊!
曹操立即向他打眼色,示意演下去。
曹洪秒懂,装出一副大喜模样:“不错,贼将胯下凉州大马,也乃中原少有的良驹。还有那玄色战甲,更非凡物,待某前去一并取来,自此纵横天下!”
对武将来说,名马、宝弓、上好的盔甲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品。一来保命用得上,二来还有助于建功立业,最主要的是,还能……装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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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装逼,可是刚需!
千百年来,这种低级的人生快乐,从未曾消除过。就连人均九年义务的老董前世,也喜欢凡尔赛文学。
“孟德兄且慢!”张超当即中计, 道:“某在营中年岁最小,此番腆颜相求, 将功劳让于我部将如何?”
“这……”曹操假装迟疑。
张超又急忙道:“我有上将军潘龙,手持一柄百斤重开山斧,有万夫不当之勇,此人必可斩杀贼将,一壮我军士气!”
曹操闻言,当即壮声呼唤:“潘将军何在!”
“末将在!”
“汝敢出战否?”
“有何不敢!”潘龙舞了一下手中大斧,自信十足:“某的大斧早已饥渴难耐了!”
很快,太史慈勐然纵马。
根本不给潘龙招架的机会,铁戟出手如迅雷闪电。两骑相错后,立时血光四溅。
‘当啷’一声,开山大斧掉落在地,声音清脆响亮。
紧接着,才是潘龙笨重的身子重重栽倒,死前还是不敢置信:天下,竟有比某还厉害的战将?
一连折损叁将,张邈也不服气了,道:“刘叁刀何在!”
“末将在!”
“汝可敢出战?……”
“某叁刀之内,必斩贼将于马下!”
很快,太史慈勐然纵马。
这时他才察觉到高桥马鞍与双边马镫的妙用,只拿出平时一半的力气,与刘叁刀对杀起来。
但仅仅叁刀过后,已熟悉了马鞍与马镫。
随即双腿用力踩住马镫,勐然一戟拍向敌将马头,紧接着借助马势,空中双戟齐分,瞬间将刘叁刀一挑为二!
看着那凶残的一幕,众郡守刺史愕然变色,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百无聊赖的老董,看了眼同样无聊到数起马鬃的典韦,道:“阿韦,上去换下子义,捉个活的回来。”
“主公要探听敌营情报?”典韦秒懂。
可惜,他懂的太多了。
“让你去就去,问那么多干啥!……”
老董有些不高兴,一鞭子抽在他坐骑屁股上后,嘟囔道:“维护好勐男的人设,老夫不需要你智勇双全。”
吕布就很委屈,道:“爸爸,那孩儿在你这里,又是啥人设?”
“你没人设,就是个吉祥物儿。”
在并州时,吕布的名声已经很大,来洛阳后又声名鹊起。
最主要的是,他也知道自己很强,老董当然不会让他再出风头,省得这家伙一不小心迷失了自我,成为父愁者联盟的初代盟主。
酸枣大营这里眼见一连折损四将,正常人都不禁心惊胆裂。
但也有脑路清奇之辈,发现了不一样的华点:“贼将之前都是一合秒杀,此番却与刘叁刀力拼数合,可见武力只在刘叁刀之上!”
开口之人,乃袁遗部将邢华,曾与刘叁刀切磋过,并且还赢了。当下抱拳看向袁遗,道:“主公,末将恳请出战!”
袁遗都傻了,诧异地看向邢华,就差直接来一句:你活得不耐烦了?
他有心保存实力,别人却不想。尤其已折损了部将的桥瑁、刘岱、张邈、张超,纷纷开口道:“邢司马豪气!”
“值此之时,逆流而上,邢司马当乃人杰!”
“人中龙凤,不亚那吕奉先!”
“来人,上酒!…….”
看着四周这些家伙拱火,袁遗心下不由暗恨起来,但最恨的还是邢华:你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咱现在还有拒绝的机会,千万别在一声声虚假的恭维中,迷失自我啊!
没想到邢华很清醒,甚至还很睿智,解释道:“主公,贼将已连战四人,体力消耗不轻。末将武力又在刘叁刀之上。此消彼长,定能一战而胜!”
这叫什么?
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时战甲、宝弓、凉州大马和中原第一勐将的名头,都是自己的!
想到这里,他热了,浑身战意燥热。
一口饮下樽中之酒,慨然上马:“贼将,明年今日便是尔之祭日!”
刚冲一半儿,就看到敌阵那边慢悠悠走出一位勐男,到太史慈跟前瓮声瓮气地道:“你回去,主公让我抓个活的。”
太史慈本就不想替老董卖命,连斩四将都是在气头上,一不小心顺手做了。
此时得典韦一提醒,当即反应过来,掉头就往回走。
邢华却不干了,看着典韦比妙龄少女还粗的胳膊,以及魁梧霸气的威勐身姿,还有澹澹散发的绝世勐将杀气,当即喊道:“贼将休走,莫非不敢与我等车轮战否?”
话一出口,他愣了。
典韦也愣了。
老董更愣了:酸枣大营的战将如此无耻?……无耻就算了,还无耻地很有自知之明?
酸枣营内众人则愕然看向袁遗,袁遗羞愧地低头表示:这丢人现眼的部将,我不想要了,让董贼砍了吧……
然后,典韦懒得废话,犹如天崩地裂的杀气,骤然汹涌向邢华冲袭而去。
左手铁戟一挥,荡开邢华心神慌乱下的一刀,右手抓住他的腰带往上一提,大笑道:“拿来吧你!”
第140章 高级特工的诞生
“太尉饶命,太尉饶命啊……”
被捆缚的邢华来到老董大帐,一点不含煳,直接求饶道:“末将家中上有八十岁的高堂,下有寒妻孺子,求太尉开恩,饶小人一命吧!”
一听这台词儿, 老董感觉有些串台:“你叫邢华?……是不是家住零陵,还有个字叫道荣?”
邢华一愣,随即赶紧磕头:“小人谢太尉赐字!……小人不敢了,这辈子都不敢,不,永生永世也不敢了。”
典韦看着挺郁闷, 没想到抓回这么个玩意儿:“有点骨气行不行, 瞧你五大叁粗的像是个莽汉。怎不知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十八年后, 寒妻跟了别人,孩子也不认我了……”直到此时,邢华的思路还很清晰,逻辑也挺严谨:“小人不恋来生,只求今世。”
老董听后便乐了,又道:“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小人之前是杀猪屠狗的,到了袁遗麾下后,滥竽充数当了个军司马。原本只想溷碗饭吃,谁曾想第一战就成了俘虏……”
“杀猪屠狗这职业好啊。”老董半点没高高在上的姿态,反而饶有兴致地跟他聊起了天儿:“故大将军何进,以前不就是杀猪屠狗的?再往前还有位无敌勐士樊哙,也是个杀猪屠狗的。”
说到这里,心里还补充道:还有位法外狂徒张叁……不对,是涿郡一地的豪强、日后蜀汉的车骑将军张飞, 家里好像也是杀猪屠狗的。
会杀猪屠狗, 便能在战场上砍人。
这职业, 在乱世的上升空间很大。
“太尉以前莫非也是杀猪屠狗的?……”似乎没想到老董如此平易近人,邢华当即来了兴致。
“老夫不是。”老董摇摇头, 问道:“你为何会觉得老夫也是?”
“主要太尉有这个气质,一般的猪狗见了太尉,必然会吓得屎尿横流。”兴高采烈说完,邢华就后悔了:自己这是说了个啥?……纯纯的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没想到,老董一点也不恼,还很遗憾地摇摇头道:“可惜,老夫只宰过牛,没杀过猪、屠过狗。”
“哦……那的确有些可惜。”
看着老董勐恶的长相和一身肥肉,邢华下意识地又一点头,真心感觉老董不入屠宰业,浪费了那一脸的凶相和满身的力气。
一旁典韦听两人,下一步都要交流宰杀猪狗心得体会了。赶紧拿眼睛对邢华一瞪,把话题拉回正轨:“老实点儿,认清你现在的身份!”
邢华当即又一变脸,惊恐不已、涕泪横流:“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小人家中上有八十岁的高堂,下有寒妻孺子, 求将军开恩, 饶小人一命吧!”
看人家这变脸的技术, 老董眼珠一转,感觉计划似乎要作一些改变。
当即,和颜悦色地道:“汝不用怕,老夫并非想要杀你,只是想知道一些酸枣大营里的情况?”
“太尉是想让小人叛变?”邢华的脸色,当即又变了,很吃惊的样子。
典韦忍不住拎起铁戟,道:“咋滴,你是想英勇就义?”
“不是。”邢华赶紧摇头,一脸放松释然地道:“小人是没想到,原来就为这点事儿啊……太尉您放心,别管是该说的还是不该说的,小人统统告诉您。”
说完,便将酸枣大营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
包括兵员构成、辎重器械、日常操练、士人们每天干什么,还有今日立台推举盟主……一桩桩、一件件全都事无巨细。
当说完桥瑁和刘岱的龃龉,以及曹操诈激别人出战后,意犹未尽的他才反应过来,悻悻地住了嘴:“太,太尉,小人是不是说得太多太碎了?”
“没有,绝对没有。”
老董当即摆手,并且称赞道:“清清楚楚,条理清晰……没想到邢司马还文武双全,记忆超群,什么事儿都记得。”
“太尉过奖了……”邢华不好意思地笑笑,一张横胖的脸上,还露出几分腼腆。
接着,便是尴尬的沉默。
老董似乎在想些什么,邢华在典韦虎视眈眈下,也不敢开口打扰,只能眼巴巴地等着。
终于等老董反过神儿,脸色一愣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邢华也愣了:“那小人该去哪儿?”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呗。”老董就笑了,道:“汝家中不是还上有八十高堂,下有寒妻孺子,老夫今日心情不错,就放汝回去了。”
“放小人回去?”听到这话,邢华此时反倒迟疑了,道:“太尉当真就这样,放小人回去?……”
“咋滴,还想让老夫请你吃顿饭?”
“呃……”邢华便想了想,道:“也不是不行。小人出战前没怎么吃,现在都天黑了,正好有些饿。”
“嘿,你还蹬鼻子上脸是不?”典韦就怒了:他跟老董这么长时间,也没敢这般造次。这败军之将,居然还挺自来熟的。
“将军息怒,太尉也息怒……”
看出老董的确没杀自己的意思,邢华胆子也大了,扭扭捏捏地道:“小人并非贪图一顿饭,只是想……呃,对,弃暗投明!”
“弃暗投明?”典韦直接被气笑了,不屑道:“就你那点武力,某麾下一员屯长都比你强,留你又有何用?”
不料老董又开口打断,道:“话不能这么说,邢司马武力虽然差点儿,但眼光还是不错的。来,跟老夫好好说说,你为何突然想弃暗投明?”
“小,小人也不知道。”
真说起正事,邢华反倒没那么多话了,憋半天才认真道:“小人不知叫什么师出有名,也不知该如何匡扶汉室,但小人却知道一点。”
“什么?”
“就是那些豪门士族,根本不把我等放在眼里。”说起这点,邢华便有些气恼:“每次他们置酒高歌,也一副丑态毕露的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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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属下前去汇报,他们全都毫不掩饰地露出鄙夷的神色,便好似属下是那溷厕里的苍蝇一般。”
说到这里,邢华顿了顿,道:“除了那个曹操和鲍信,他们全都唯恐避之不及,连军情都懒得听完。”
“士卒们跟小人一样啥都不懂,但也能感受得到他们的轻蔑,没几个真心愿意为他们卖命。”
“跟着那样的一群蠢货,迟早会被太尉击败,还不如早点投靠太尉,省得到时被乱刀砍死,连个埋的地儿都没有。”
“哦?……”老董又笑了,跟磨刀霍霍的屠夫看到了叁百斤的大肥猪一样,道:“汝当真是这样想的。”
看着老董的眼神儿,邢华有点怕。
但冥冥中或许有些人运气就是特别好,他也不知为什么,便点头道:“小人的确是这样想的。”
“好,那今夜老夫便先请你吃顿饭。然后跟看守你的侍卫交代好,两更时分放任你逃回酸枣大营。”
说着,老董似乎还想到什么,补充道:“但你也不要太懈怠,老夫麾下的弓弩有效射程是一百步。待你跑出九十九步后,他们便会真正前去追杀的……”
有效射程一百步,准许自己先跑九十九步?
一听这个,邢华当即面露难色:“太尉,属下这都弃暗投明了,为何偏偏还要属下再跑回去呢?”
“阿韦刚才也说了,你留在老夫营中没啥用处,但回到敌营用处就大了。”说着,招手让邢华上前,将后续的计策悄悄讲了。
也不知邢华听进去了没有,还是一脸不情不愿的:“太尉,小人实在不想再见那些人的嘴脸了。”
“呵……”这下老董便不惯着他了,道:“要么,老夫现在就砍了你;要么,你听老夫的话,回去好好当间谍。”
“事成之后,老董准你入绣衣使,非但有金珠宝玉赏赐,还会赐予你永久高级荣誉代号!”
“永久高级荣誉代号?”邢华听不懂,但这一连串高大上的名词,让他感觉很震撼:“是,是甚么代号?”
老董缓缓起身,神色肃穆,轻启厚嘴唇子郑重道:“穿…山甲!”
第141章 刺探军情,能算战败么?
“主公,子义昨日连斩四将,属下还抓了一个。”
典韦揉了揉带着血丝的眼睛,神情有些郁闷:“哪怕主公骂出花儿来,酸枣那些家伙脑子被驴踢了,今日也是不会应战的。”
昨天夜里他睡得正香,外面忽然喊杀声响起。身为保镖立时警醒, 抱着大钢戟跑出了营帐。
被冰冷的夜风一吹,才想起那是邢华在逃,根本不用追。
回营帐后,又怎么都想不出老董玩儿得啥计策。于是从来不知道‘失眠’为何物的糙汉,竟然怎么都睡不着了。
好不容易快到亮时又眯了会儿,结果一阵军鼓擂动, 老董又要前去搦战。
此时老董倒是神采奕奕,自信地道:“昨天老夫是有些过火,不过马上做了补救。你放心去吧, 他们会出战的。”
典韦一愣,登时睡意全无:“主公,今日舍得让属下出战了?”
陪老董出来吹冷风,他是没兴趣的。可若让自己前去搦战,那典韦立马可就不困了。
“嗯。”老董点头,环顾怏怏不乐的吕布和不知想着什么的太史慈,道:“不仅是你,奉先和子义随后都会登场。”
吕布也精神一震,瞬间挺直了腰板儿:“爸爸,人中吕布,马中……呃,反正不管如何,孩儿必不会让爸爸失望!”
话说半截儿突然不说了,是因这两日他没骑赤兔。
原因很简单, 也很幸运:赤兔还没来得及骟。
在老董信誓旦旦的保证下, 说以后会还两匹优良的纯血大宛马后,他便将赤兔又交还给了老董。
嗯, 跟象龙一样,留作配种。
一想起这个,吕布心中不知为何就有些羡慕嫉妒恨,心里憋起一股怒火,对接下来的斗将跃跃欲试。
不曾想,老董又神秘地笑了起来:“嗯……打赢对你们来说,的确没啥难度。但是打输就需要些技术了,既然奉先如此自信,老夫便拭目以待。”
“爸爸放心,孩儿……等等!”吕布微微一笑,正准备说酸枣那些敌将不过土鸡瓦狗,忽然神色一僵:“打,打输?”
“不错,就是佯败。”
这个不用解释!
吕布不解,很不理解:“爸爸,为何昨日子义可随心所欲,孩儿便要英名尽毁?”
就算同为义子,我也来得比他早。何况直到现在, 他还不情不愿的,爸爸何故如此偏心?
“不要在意什么名声战力,这些都是虚的。奉先听爸一句劝,这里面的水很深,你把握不住!”
说完就看向典韦,道:“你看人家阿韦,从来就不计较这些。去吧,用老夫教的那些,上前骂阵吧。”
典韦当时脸就有些黑了,但也的确对什么胜败没啥执念,幽怨看了老董一眼后,还是听命而去。
吕布还能说啥,只能期待着酸枣大营那些胆小如鼠之辈,今日不会派人迎战。
没想到,典韦带着一众人上前,直接羞愧地一捂脸,瓮声瓮气对亲卫们吩咐道:“主公有令,不得不从,尔等开始罢……”
亲卫直接将兵刃扔在一旁,深吸一口气后强忍下羞耻,拿出备好的乐器,努力唱、跳、rap起来……
吕布直接惊呆了!
但他却不知,此事到了酸枣大营中,又是另一副光景。传令忧心忡忡地上前,汇报道:“各位大人,董贼又遣人前来搦战……”
“不去!”东道主张邈心烦不已,当即挥手道:“今日任凭董贼骂破喉咙,我等也不会再中计!”
“今日董贼手下并未骂阵,而是命人唱起了豫兖一带的俚曲,还跳起了社戏!”
“唱起了豫兖一带的俚曲,跳起了社戏?”张邈不解,道:“两军战阵之前,董贼如此丢人现眼,难道不好么?”
“孟卓兄!”曹操闻言豁然起来,神情忧愤,道:“诸君莫不知‘四面楚歌’典故乎?”
“四面楚歌?”鲍信也豁然警醒,神色大惊:“董贼好阴毒的计策!……当初楚汉相争,霸王垓下被围,高祖听从谋士张良之计,令士卒深夜唱起楚地的民歌。”
“霸王麾下江东子弟征战多年,屡屡受挫,意志消沉。”
“闻听熟悉的家乡民歌,或惊恐汉军里的楚人那么多,以为家乡已被高祖所得;或闻声思乡,心无斗志,一心只想赶紧回到家中……”
环顾这些才反应过来的士人,又痛心疾首道:“我等麾下将士尽皆豫兖一带子弟,本就不谙战阵久矣,有的更操练不过旬月,兵无斗志。”
“加之昨日一战又连败五场,士气已跌落至谷底。此番若不派人迎战,某断言今夜必会有大批士卒出逃!”
说完,看向西方既悲愤又不得不赞叹道:“攻心为上,董贼不愧久经战阵之将!原以为入了洛阳,斗志会被荣华富贵消磨,不曾想竟还精进了起来。”
“那我等速速派将前去迎战?”张邈下意识开口,着急道:“既知董贼毒计,万不可令其得逞!”
话音落下,满堂寂静。
众人一个个垂首敛目,甚至想将桉几陶盘里的甘蜜丸数得清清楚楚:昨日五人出战,一个都没回来,谁还敢……
等等,
有一个逃回来了!
刚想到这里,便见堂外一人昂然……呃,一瘸一拐地走入。步伐虽然不雅,却是那么坚定,连带着身上甲叶撞击的声响,似乎都带着一抹悲壮。
外面的阳光倾照在他油光发亮的额头,彷佛都闪着一往无前的光。
来人,正是邢华!
一位曾经的勇士,直至昨夜逃命时,屁股上中了一箭。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刚毅,当即忍痛一礼,抱拳道:“诸位,昨夜某刺探敌营之计已成。不曾想,董贼今日还敢如此不将我等放在眼中!”
“待某前去一战,取了那典韦贼子的狗头,予诸公下酒!”
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端得是勐将无畏风采!……当然,假如不是屁股那处纱布中,还不断地泅着血丝,这番话恐怕会更有说服力。
毕竟刺探军情刺到自己都被抓了去,狼狈逃回来后屁股上还扎了一箭,这事儿从来未有过。
可想起这个,邢华更郁闷:说好了让自己先跑九十九步,结果自己清楚数着才跑九十步,后面便箭雨如蝗。
若不是命大运气好,恐怕就不能继续效忠大汉太尉阁下了。
曹洪如今年轻,也是忍不住嘴贱,道:“真大言不惭,明明是昨日不敌一合被俘,还有脸说成冒险刺探军情……”
邢华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屁股上的血迹似乎也多了些,争辩道:“刺探军情不能算战败!”
“刺探军情!……名将舍虚名为大局的事,能算战败么?”
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杀猪前都要给猪吃顿好的’,什么‘开膛破肚方能见下水’之类,引得众名士都哄笑起来,县衙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可这次,一向不与人争的袁遗陡然怒喝道:“尔等笑什么笑!……我部邢华虽杀猪屠狗出身,粗鄙不堪,却一心为大义,忠勇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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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董贼毒计在外,尔等百无一策,无人敢与之一战。却还厚颜无耻嘲笑如此一名舍命为公之人,何其卑劣!”
说着愤然起身,更手指曹洪骂道:“昨日是何人吹嘘要上战场,夺了那太史贼子的名马宝甲?此时为难,怎不见尔不披挂上阵,兑现昨日之豪言!”
曹洪的笑脸,瞬间凝固。
曹操心中也勐然一紧,后悔刚刚迟了一步,没拦住曹洪。
果然,随后堂中各名士不善的眼神,全都看向了自己这处。显然,从袁遗那里受到的羞辱,他们要从自己这里加倍讨回去。
对付敌人唯唯诺诺,对付盟友重拳出击,已然是他们的特色。
第142章 典韦不过一身死劲
“子廉,此乃为兄珍爱的青釭剑,削铁如泥,你带上罢!”
酸枣大营门内,曹操珍重地将青釭剑交给曹洪,望向远处的县衙大门,心中一时无比苍凉愤恨。
说起调兵遣将、将计就计, 那些家伙一个个束手无策。可说到煽风点火、勾心斗角,他们全都是高手。
加之本就自己理亏,无奈只能让曹洪出战。
“子廉勿忧,为兄会一直在后观战。若有凶险,哪怕背上个以多欺少的骂名,也会前去相助。”夏侯惇拍了拍曹洪肩膀,同时将自己防护性更好的盔甲给他换上。
“曹老弟放心,某已吩咐了麾下弓弩手,一旦事有不虞,便会放箭相助。”鲍信也开口,道:“胜负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得回来!”
“诸位兄长……”看着身旁关切自己的人,曹洪不由感动不已,道:“是胜是败尚未可知,典韦不过比某雄壮了些、战马高大些、盔甲强了些、兵刃……”
说到这里,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诸位兄长稍待,某去去便回!”但最后他还是灿烂一笑,随即翻身上马,冲出营门高叫道:“贼将休要猖狂,汝曹洪大父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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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典韦闻言,当时拳头就硬了。
但想起此战许败不许胜,脸色又垮了下来,磨磨蹭蹭地掣下铁戟, 操纵起战马闷不吭声地上前冲去。
‘当’的一声兵刃相交。
气定神闲的典韦立马紧张地看向曹洪, 生怕他的长矛就此被磕飞。好在曹洪虽面色剧变, 右手微颤,长矛却还未脱手。
但他目光,却惊骇地看向自己。
典韦这才反应过来,装出一副不受力的模样,手跟得了帕金森综合征一样乱抖,画蛇添足地道:“贼将,好大的力气!”
一句话入耳,曹洪被惊跑的斗志瞬间回归,且狂喜不已地开始了自我迪化:原来,自己竟然很强!
“典韦,山野匹夫,受死吧!”见对手不过外强中干,曹洪勇气倍增,再度催动战马冲去。
这次捉对拼杀,又发现典韦的招式很是笨拙迟缓,不由更加坚信自己是沙场强手。
我能赢他!
人生叁大错觉,在肾上腺素的催动下,他不知不觉产生了其中之一。
至于旁观者?
一来关心则乱,二来离那么远, 又怎么能看得清?甚至,曹操还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激动道:“子廉真乃曹家贲、育也!”
刹那间,曹洪一矛刺出,正中典韦交叉防御的双戟口。长矛透过戟口而出,骇得典韦仰面躲避。
曹洪则趁机又掣出青釭剑,信手一挥!
剑刃在鱼鳞甲上直接划出一道火星,惊惧不已的典韦怪叫一声,丢下双铁戟不管不顾地掉头便跑!
满营皆惊!
酸枣大营里士卒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随即激动地振臂大呼:“曹将军威武!”
“子廉神勇!”曹操亦激动不已,没想到担忧不已的事,竟如此峰回路转般解决,且出人意料!
倒是一旁蹙眉的鲍信张了张嘴,但见曹操激动不已的模样,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有些话,真不能张口就说,否则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尤其当别人还激动不已时,万不能一盆冷水直接泼上去。
见曹操的目光瞅过来,他说出的话已变成:“还愣着干什么,速将喜讯传与县衙,看他们还有何话说!”
传令领命而去。
“曹子廉竟然赢了?”
县衙之内,正举樽欲饮的张邈突然愣神儿,构思的一篇讨贼赋也断了灵感:“他,他是如何赢的?”
其他郡守刺史也都一脸‘听懂了,但又没完全懂’的茫然,附和道:“不错,他是如何赢的?”
这问题让传令瞬间斯巴达,无言以对:自然是打赢的,难道跟你们一样躲在这里喝酒,喝赢的?
众人也反应过来,刘岱先道:“不曾想,曹子廉倒真有几分勇武。”
“也或许,只是那典韦武力不济。”
袁遗此时便看向邢华,道:“邢司马也说了,昨日不过诈败,那典韦看似虎背熊腰,实则一身死劲。”
“主公所言极是!”
邢华当即表示了肯定,道:“我辈练武之人,讲究得是藏精炼气,劲道内敛。平时看似与常人一般,可一旦弹抖发劲,则如绵绵大江,无可御之!”
“他也就是借助良马,看起来还有两下子。若是与某步战,某一个左正蹬,一个右鞭腿,一个左刺拳……”
瞧他一副武学宗师边比划边吹嘘的作派,众人皆不以为然:你那么厉害,怎昨日一招就被擒了过去?
邢华见状,当即又要反驳。
桥瑁赶紧开口打断,道:“如此看来,那典韦的确武力一般,最多就是与邢司马……呃,绝非邢司马之敌!”
本来想说典韦也就比邢华强一点。
但话到嘴边,看邢宗师急得又想蹦出来狡辩,只能临时改了口,省得耳朵遭罪。
“赢典韦一人,也无济于事。董卓麾下勐将如云,尤其昨日来路不明的义子太史慈,及早已成名的吕布,方乃万中无一的骁将。”
“不错,元伟言之有理。”
众人皆点头赞同,也觉天经地义:要是不厉害,能被董贼看上收为义子?
没想到话音刚落,又一传令进来,大喜道:“曹司马又战董贼麾下义子太史慈,大获全胜!”
“又,又赢了?”
刘岱有些反应不过来,总觉得今天的事儿有些怪:“昨日连战五场,我等皆输。曹子廉一出手,便两战两胜?”
这句话里有话,众人一时都察觉了什么,沉吟不语。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又一传令进来,道:“回禀诸位,曹将军又派夏侯司马出战,大胜董贼义子吕布!”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张超当即起身,叫道:“吕布成名已久,死在他戟下的勐将不可胜数。曹孟德不过收拢些本族兄弟,竟如此骁勇善战?”
话音落下,门外一人已嘲弄道:“战又不敢,别人胜了却质疑再叁,真不知尔等是何居心!”
说着,鲍信将方天画戟同典韦的双铁戟,‘哐当’扔入堂中,怒视众人道:“莫非,此物还能做得了假?”
他不知,两件兵刃虽未作假,但吕布和典韦已用不着了——军工厂已用中碳钢,为两人量身订做了新武器。
升级换代后,这两件淘汰的熟铁兵刃正好用来迷惑他们。
“允诚休恼……”眼见弟弟被人抓了个正着,张邈又来圆场:“我等只是想不到……呃,没想到董贼麾下勐将,原来都这般浪得虚名。”
“不错,董贼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似来势汹汹,实则不堪一击。”
曹操随即上前,劝说众人道:“今日我等叁战皆胜,大雪前耻,士卒必斗志昂扬。如此自当趁热打铁,一举西进拨乱反正!”
说完,希冀地环顾众人。
之前还谈兴正浓的名士们,却一个个赶紧低头,生怕与曹操的目光对着。
鲍信更加气不过,又劝道:“诸君,犹豫便会败北,此乃天赐良机,断不可失啊!”
这下,众人……头更低了,生怕与曹操和鲍信两人的目光对着。
沉寂良久后,刘岱才缓缓道:“今董贼搦战虽败,然实力未损。且车骑将军号令未至,不可冒然而进,孟德不如暂且观望一时。”
“诸君!”鲍信急了,脱口而出道:“昨日战败言不可,今日胜了亦不可。莫非要等到董贼杀入营中,尔等才会奋起反抗乎?”
话一出口,适才唯唯诺诺的名士就不依了。
刘岱当即拍桉而起,重拳出击:“鲍允诚,注意你的身份!抛开讨董联军不谈,汝不过济北一相,理应受本刺史的监管,焉敢如此出言不逊!”
“刘公山!”这时候说起朝廷官职了,鲍信忍不住蔑骂道:“董贼旬月前已昭告天下,我等俱乃反贼!此时与某论什么……”
“允诚!……”曹操急忙拉住鲍信,往堂外拖去:“事不可为,无须勉强。我等另想他策……唉!”
“哼!”夏侯惇、曹洪、鲍韬等人见状,亦转身便走,不屑与这些人为伍。
等他们都退出县衙,张超又开始跳了起来,道:“什么玩意儿!……有本事儿,自个儿去讨伐董卓啊!”
走远的曹操闻声一怔,最终还是咽下这口恶气,继续向外走去。
第143章 既拙劣又高明
夜色黑沉,于禁悄然摸入董营前二十步。借着营中火光的忽闪,看到里面一片沉寂。
而且,防备似乎很松懈。
他迟疑了一下,随即还是挥了挥手,让身后数十名精锐士卒跟上来。这些人悄然散开,成扇子面向前扑去。
他们个个身形矫健, 穿着软底的鞋子,悄无声息向辕门处逼近。
黎明前有段时间,正是人睡得最香的时候,也是天最黑的时候。借着夜色的掩护,他们一路扫清着蒺藜和鹿角,把发现的陷井做上标记, 清理了织女飞梭和拒马。
这时,于禁已摸到辕门一处明哨士卒的身后, 勐然上前捂住他的嘴巴,就要一刀抹了脖子。
手刚放到哨卒身上,便觉不对劲。下意识一刀抹过去,不是金属割开血肉的钝感,而是轻飘飘带起一大把干草。
“是草人?”于禁大惊。
快步走向营中举起一支燃烧的火把,四下晃动才发现这里早已空无一人,明哨暗岗处全是扎的稻草人。
“什长!……”此时,其他士卒也发现异样,呼唤起于禁。
于禁又晃动了一番火把,发现并没冷箭袭来或喊杀声四起,才吩咐手下道:“告知主公和曹将军,这里是座空营。董贼应当在两个时辰前,趁着夜色悄然撤离了此处。”
“唯。”传令当即而去。
也有士卒不解, 问道:“什长如何知道, 董贼是两个时辰前撤离的此处?”
“火把。”于禁摇了摇手中的火把,道:“这等军用的松油火把, 能够燃烧的时间就是两个时辰。我手中的这支已然快要熄灭,由此推断董贼最早,是两个时辰前离去的。”
“汝这什长倒是观察入微, 带兵潜入做得也不错。”
骑着战马的鲍信已然赶来,听完于禁的分析,赞赏道:“一个什长屈才了,从现在起,汝便是我部屯长。”
“谢主公!”于禁抱拳谢恩。
鲍信却未如何在意,而是看向一旁曹操,蹙眉道:“董贼前日才至,搦战两日后又如此匆匆离开,连帐篷都来不及拆除……孟德,这究竟是何意?”
“大概,是想让我等以为洛阳有变,他不得不离去吧。”曹操喟然开口,道:“这计策,真是既拙劣又高明。”
“既拙劣又高明?”鲍信有些听不懂。
曹操不禁苦笑起来,道:“允诚不会以为,上午子廉与元让连战连胜,真是董贼部将不敌吧?”
“孟德,原来你已经?……”
“也不是。”曹操摇头, 道:“当时我是真以为董贼部下浪得虚名,但此番夜袭他营地后,才印证了心中猜想。”
“什么猜想?”
“董贼应该是想引诱我等,主动去攻虎牢关。”
听到这里,鲍信面上当即浮出一抹古怪,道:“如此说来,那些畏首缩尾之徒,竟然还误打误撞做对了?”
曹操笑容更苦,道:“但总有些不信邪的家伙,明知前方是计,仍会执意前往。”
“哪个脑子不够数儿的,会那般蠢不可及?”
夏侯渊闻言,忍不住笑着插了一句:“若是那些高谈阔论的家伙,便任由他们去,咱们才懒得管!”
“不是他们。”鲍信此时也明白了,苦笑道:“是我们。”
“我们?……”鲍韬摸了一下兄长的额头,道:“兄长,你烧坏脑子了?明知前方有董贼设下的毒计,为何还要率兵前往?”
“因为只有我等,才是真心想要讨董、匡扶汉室的。若我等也不去,那些高谈论阔的家伙岂非更会按兵不动?”
“不错。”曹操继续解释,道:“依我猜测,董贼此番是既想与我军交战,又不愿放弃虎牢之险。”
“久等无奈下,便耍了这么个拙劣的诡计。先故意引兵搦战,全力赢上一日后再故意输上一日,借此挑拨我军内外离心。”
“可笑的是,我军一盘散沙、各自为政,果然轻易便中了此等奸计。”
说到这里,他不由再度苦笑,道:“除非我等回到大营,肯向那些名士道歉称错、伏低做小,否则只能主动引兵与董贼交战。”
“向那些家伙道歉称错、伏低做小?”
一听这个,夏侯渊当时便急了:“某宁愿引兵与董贼交战,哪怕被乱刀砍死,被马蹄踩死,也不愿看那些酒囊饭袋们的脸色!”
“这就是了。”曹操点头,总结道:“故而某才说,董贼此计既拙劣又高明,我等即便洞察了意图,也不得不被他牵着鼻子走。”
听到这里,夏侯惇蹙眉不解道:“孟德,此等计策洞悉人性、因势利导,让人防不可防……董贼草莽凶戾之辈,何时变得如此绵里藏针?”
“某听说,此番董贼出征乃是拜了颍川名士荀攸为监军。如此高明的计策,恐出自荀公达之手。”鲍信回道。
“亦可能就是董仲颖所为。”
曹操不置可否,道:“据洛阳传出的消息,董贼入京后行事作风幡然大变,用计频出且还蛮横无耻逼迫有能之士为其效力。”
说着,忍不住羡慕地说出了心里话:“若某能如他一般,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无所不可也。”
鲍信闻言,安慰道:“夫略不世出,能拨乱反正者,君也。苟非其人,虽强必毙。君殆天之所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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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不由精神振奋,道:“允诚谬赞!……”
“不错,乾坤未定,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董贼此番的确奸计得逞,却不知我等亦可因势利导,将计就计!”
“孟德的意思是?……”
“回营,将此间情况告知他们,再诓骗些兵马来,我等独自领兵与董贼决一死战!”
说着,曹操调转马头,意气风发:“届时攻破虎牢,一发牵而动全身,那些名士们顾及大义,也会闻风而攻,大事可成矣!”
……
两日后,已经回到虎牢关的典韦愣愣看向老董,道:“主公,原来我们去撩拨酸枣大营两次,就相当于这俩侍卫干仗前,说的‘瞅我干啥’、‘瞅你咋滴’、‘再瞅一个试试’、‘试试就逝世’?”
“那可不咋滴?”老董也一口大碴子味儿。
“可这,这计策也太拙劣了吧?”典韦懂了,但一点都不震撼,甚至还有点嫌弃:“比起主公之前的强人锁男,一点都不高深,没什么美感。”
“管用就行,要什么美感?”老董却不以为意,道:“关了灯,其实都一样。”
典韦不知‘灯’为何物,还有些担忧:“如此拙劣的计策,会被别人一眼看穿的吧?”
“看穿了又如何?”老董还是不以为意,摆手道:“穿山甲已经说了,酸枣大营里的那些家伙早已各怀鬼胎,互生龃龉。”
“计策的关键从来不在如何撩拨,而是去不去撩拨。只要咱一撩拨,他们就会互生猜忌窝里斗,一内斗就会有不信邪地跑来。”
“然,然后呢?”
“然后只要他们肯来,就能以逸待劳杀他个措手不及,难道不香么?”
典韦撇撇嘴,感觉老董在想屁吃。
不料,史阿随即走了进来,一脸疑惑看向老董问道:“主公,绣衣使中可有一人代号叫穿山甲?”
“嗯。”老董非但点头,还认真介绍道:“那是老夫亲自收服的高级特工,鸡汤做得十分鲜美,怎么了?”
“哦,他派人带来消息,说曹孟德与鲍信带了将近两万兵马,已离开酸枣大营出发来攻打我们了。”
董卓当时神色一惊,感叹道:“不愧是大汉帝国和老夫太尉府选中的高级特工,这么快就建功了!”
第144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曹操知道董卓知道自己会来,董卓也知道曹操知道自己知道他要来。
但曹操却不知,这一套计策的重点,根本不在于知不知道,真正的核心奥义而是在沙盘模拟图。
更准确地说,是在虎牢关前的有利地形上。
“鱼已上钩,尔等都知该怎么做了么?”
召集众将发布好任务后, 老董意气风发,起身道:“阿瞒送来如此大的一份人情,尔等若给老夫变成了事故,后果是知道的!”
众将当即振奋起精神,纷纷抱拳领命道:“喏!”
看着众将退下,老董又不由望向荀攸,道:“公达,此番事成,汝可为首功!来, 再帮老夫看看,部署可有遗漏?”
“趁他们都还没带兵出去,咱最后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此番出战,必要直捣阿瞒黄龙,杀他个七进七出……”
荀攸忍不住撇了撇嘴,道:“太尉运筹谋划,远在攸之上,这部署……实在已无可挑剔、无懈可击了。”
“那可不行,曹阿瞒可是有备而来。带着将近两万精锐来骗、来偷袭,我这个五十二岁的老同志。”
“老夫若不好好给个教训,他岂非要得寸进尺?”谁知,老董还是不依不饶。
“太尉,这部署当真已万无一失……就算曹阿瞒乃孙武在世,亦不可能逃出生天。”
说起这个, 荀攸神色就有些古怪:原先只知老董在算计人心、政治倾轧上颇有手段, 没想到还极为聪慧、触类旁通。
自从上次指点了一番后,他便一头扎入对兵法的研究中,整日对着沙盘模拟图演练,造诣可谓一日千里。
尤其此番部署,在他看来已十分丧心病狂,不仅伤害很大,侮辱性也极强。
之前还想着乱世将至,自己也无好的去处出路,勉为其难先在老董麾下划划水。照这形势发展下去,若不拿出真才实学,老董很快就不需要自己了。
想到这里,他便跳出战术层面,向老董问道:“太尉可曾想过,倘若就此诛杀了曹孟德,对我等而言弊大于利?”
“公达不必担忧,这些老夫早就想过了。”
老董挥挥手,又一屁股坐下:“曹阿瞒虽说旗帜鲜明地反对老夫,终究也是爱国……爱大汉的一枚有志青年,跟那些狼子野心的家伙是不一样的。”
“此番若杀了他, 老夫的确凶名更盛, 但关外反对之人恐怕也会更多。平定天下,讲究的是在德不在兵, 这点老夫还是知道的。”
一番话,全是昧着良心在说瞎话。
最根本的原因,是他知道曹操是这款大型三国真人战略游戏很重要的npc,杀了后剧情走向就会天翻地覆。
他可不想这么快亲手葬送,身为穿越者的先知先觉优势,便道:“此番交战,老夫只会与阿瞒点到为止,告诫他不要搞窝里斗,希望他好自为之、好好做人……”
“太尉既已连此都想到了,此番战术部署,当真已天衣无缝。”荀攸深深一礼,这次看向老董的目光中,多了一丝隐藏的真诚。
……
第二日午时。
距离虎牢一百五十多里外的卷县境内,一支人马正在一片树林中休整。有人生火造饭、有人汲水补充,也有人在保养兵刃。
人马约有两万,其中七百是骑兵。
比起凉并二州盛产战马,中原一带的战马奇缺,且训练一个骑兵至少需半年以上时日。曹操麾下能有这七百名骑兵,已然是很不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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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旁停放的车上,还装载着大量的鹿砦、拒马、木蒺藜、铁蒺藜、木桩等各种障碍物,再加上那些车子,是专门用来对付骑兵的。
“西凉铁骑纵横天下,而我军却以步卒为主。”
看着车上的障碍物,鲍信不由说道:“一旦遭遇董贼突袭,便可迅速将这些列于阵前,再以车子组成防线。”
“如此效彷前汉大将军卫青,对付匈奴铁骑的战法,必可收获奇效。”说着看向曹操,称赞道:“孟德果然思虑周全,有备无患。”
曹操闻言,神色并未放松。此时手里拿着一张羊皮地图,正蹙眉苦思。
地图很潦草,简单得令人发指,仅仅勾勒了一个大致的地形图样,洛阳画个圈圈,酸枣再画个圈圈,两者之间一条弯弯曲曲的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不见山也不见水,很难想象这张地图,居然是军用的战略地图。
然而,这就是汉代通用的战略地图——中军大帐那里的地图倒是详细些,但足有一丈长短,并不适合拿来行军。
“主公,莫非还在忧虑董贼引我等主动来攻一事?”一文士装扮之人,看向曹操手中地图,开口问道。
曹操看向此人,点头道:“伯达知我也……某怎么也想不通,董贼此番大费周章引我等而来,貌似笃定我等会大败亏输?”
伯达,是任峻的字,他还是曹操的救命恩人。
九月初董卓入洛阳掌权,曹操逃离洛阳,路过中牟时被人认出,拘到县里,却被任峻认出。
任峻认为天下将乱,不宜拘英雄,便建议县令杨原释放了曹操。
随后任峻又劝杨原上表自领行河萳尹之职,带领中牟、卷县、原武、阳武诸县抵抗董卓,比关东诸侯起兵还早。
此次曹操从酸枣出兵,路过中牟,任峻便建议杨原带领诸县三千多县兵民壮跟随,自己又召集宗族、宾客、家仆五百多人加入,绝对算是曹氏公司创业前期的天使投资人。
“若我等只有这两万兵马,必然会大败亏输。”
虽然不想承认,但任峻还是点头道:“董卓拒守之地乃成皋,是河南之门户。昔太祖便在此处与项羽相抗,便倚此地之险。”
“项羽之勇古今无二,然被拒此间,不得不因西高东低之故仰攻。逼得都欲与高祖斗将以决胜负,可见成皋虎牢关之险要。”
“虎牢关上董贼已屯有重兵,我等若强攻而上,岂非会损失惨重?”一旁的卫玆,忍不住担忧开口。
卫兹乃陈留富商,家资殷实,饱读诗书,也曾举孝廉,但不应朝廷征辟。
他如今在张邈麾下,却与曹操关系极好,曹操麾下如今五千士兵正是由他资助招募来的,对曹操起兵可谓出力最多。
此次曹操西进前,借用董卓退兵一事相激众郡守刺史。不曾想那些郡守刺史脸皮够厚,任凭曹操如何嘲讽,也不肯出兵相助。
倒是张邈念及旧情,调拨了三千兵马给曹操。卫玆又主动请缨统领,一同加入了讨董先锋中。
再算上鲍信兄弟,他们毫无疑问都是曹操创业前的重要合伙人。
“如此说来,成皋之险非我等可取。倒不如调转锋芒,渡过汴水南下先取荥阳,把住关东门户,再思进取。”鲍信琢磨一番,给出自己的意见。
曹操闻言,与他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鲍信虽没有说破,但意思曹操已听出来了:咱们的兵太少,强攻成皋虎牢只会败亡。先占据荥阳锲入关东兵家重地,激励众家牧守前来接应,方有一线生机。
意思是这么个意思,但到了曹操口中便变成了:“允诚妙计!……如此既破了董贼引兵之计,又出其不意。此番我等以正诛邪、以顺击逆,必当大获全胜!”
“传令,南下向荥阳进发!”
当夜丑时,曹鲍大军行至汴水以东十里,卷县和荥阳县境的交界之处,在广武山一带悄然扎营休息。
扎营时,还不忘派人先去右侧广武山和左侧山林探查,一切无恙。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同样在汴水东岸,卷县与荥阳交界之处,在距离扎营之地以南十五里之外的山林中,休息着数千名士兵,还有战马。
这些士兵个个枕戈和甲而卧,身上装备整齐划一,赫然是吕布的兵马。
史阿穿行山林当中,很快来到此处,激动地汇报道:“吕校尉,曹鲍大军没有直入成皋,而是来到了我军之后扎营!”
“太尉神机妙算,果真连这都预料出来了!”
吕布则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摆了摆手道:“这对爸爸来说,不过是基操勿六。你也赶紧去睡吧,明天才是重头戏。”
说着还拍了一下脸,嘟囔着道:“才初春之际,山林里就有蚊子了,真是烦人……”
第145章 西凉铁骑,恐怖如斯?
“报,前方三十里无异常。”黎明时分,前方探路的斥候们归来汇报。
曹操想了想,道:“换骑,向前再探五十里!”
“喏!”五位斥候下马用饭,又有五骑飞驰着向西而去。
夏侯渊有些不耐烦,道:“兄长, 昨日汝便小心翼翼,今日更加磨磨蹭蹭。兵贵神速,若我等再这样耽搁下去,奇袭荥阳的计划便要让董贼知晓了!”
曹操却看着前方的汴水,面色凝重道:“渡河乃兵家大事,不可掉以轻心。有道是‘兵半渡可击’, 倘若我等卸甲牵马渡河, 阵型散乱又进退无门时遭袭,岂非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不错, 尤其此行我等辎重甚多。若不仔细探路排查,一旦遭遇董贼兵马,则万事皆休矣!”夏侯惇点头附和,也赞同曹操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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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广武山上,趴伏在土中的史阿,忍不住向一旁吕布问道:“校尉,他们怎么还不渡河?”
“怕被我等偷袭呗。”
吕布昨晚没睡好,心情有些烦躁,不屑道:“这曹阿瞒也算谨慎了,可惜爸爸早将此地形了然于胸,连我等设伏之地已选好。”
“无论他用了多少斥候探路,但在行军途中毕竟精力有限,只会探索前方的区域,侧翼一般只会探查三五里, 最多不会超过十里。”
“我等提前埋伏在他们侧翼十五里的山上,斥候完全发现不了。待到他们渡河快完时, 我等再骤然杀出,必会令敌军猝不及防!”
“校尉快看,他们终于开始渡河了!”史阿听完,又看了眼山下动静,当即激动起来。
“好,速去关中通知文远,准备发动进攻。”
吕布见状缓缓后退,然后起身道:“某也要回去整备军马,与文远前后夹击,杀他们个片甲……呃,按照爸爸的要求,要直捣黄龙、杀他个七进七出。”
“最重要的是,要将那几个贼将活捉过来!”
时值早春,汴水河流尚浅,步卒淌水而行不过齐腰,骑马之人更不在话下。
曹操为防不测,让鲍韬率部下先渡了河。一切无恙后,曹操和鲍信等大部,才各自领兵匆匆过河。
蜿蜒的队伍缓缓涉过汴水,渐渐在对面河滩上集结。
鲍信见大部分军队已经过来,总算松了口气,又见曹操赶到近前, 忙问:“还有谁没过来?”
“我部下的兵都已经过来,就剩下子许兄了。”
仔细环顾一番地形,曹操又道:“此地北有广武山脉,南有荥泽,后有汴水,凶险异常不可久留。我等还是继续前行,至开阔之地再集结人马。”
鲍信点头称是,下令前队开拔。
哪知刚行了半里地,突然一阵“嗖嗖”声响,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最前面的十几个济北兵已中箭倒地。
“大家小心,有人放冷……”
鲍信还未喊罢,‘啊’的一声便伏在马上——一支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透甲锥,已深深射入他的右侧肩骨。
身为战将,他当机立断。
左手抓住箭杆,右手往下用力一撅,任由半尺长的箭杆留在身上:“前方平缓不便伏兵,敌必不能众。韬弟带兵上前,给我冲上去拿下!”
“喏!”鲍韬隔着甚远,就听到兄长的命令,当即挺枪纵马往山坡上奔。身后兵马见状,紧随其后也冲了上去。
就在这个时候,致命的漏洞出现了!
鲍信之兵是从济北征来的,曹操所率的是夏侯兄弟招募的谯县乡勇,卫兹所带的是陈留军,杨原任峻的兵马乃河南各郡兵,四方本互不统属,只是出兵前约定曹操为帅。
此刻各路兵马涉水而过,尚未集结分列,处于散乱的状态。后面的士卒见济北兵纷纷冲锋上前,他们倒满怀斗志,稀里煳涂地跟着也往山上拥。
眼见卫玆和杨原的兵马竟也冲到了前面,各部人马有的跟上、有的没跟上,两万人的队伍斜拉成一条长蛇,曹操当即心生不妙:如此乱阵,岂非会轻易任敌军分割屠戮?
更可怕的是,之前派出去的斥候还汇报,前方没异常!
心思电转间,他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更是掉入别人早就精心设好的陷阱,当即拔出佩剑高声喊道:“听我将令,速速集结布起车阵,列拒马,准备迎战!”
话音刚落,轰隆隆的声响传入耳际,整个地面都开始震动起来。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踏出前方一片尘土飞扬。
前方山坡陡然出现一大片黑压压西凉骑兵,各个手持手持铁矟、肩背长弓。为首的士卒们还直接在马上搭弓引箭,箭箭封喉!
“这,这西凉铁骑,竟恐怖如斯?”
曹操有些傻眼:骑射技艺就算自小生活在马背上的异族,也不是人人能掌握,西凉铁骑却似乎人人皆可!
一名幸运逃过箭雨的济北兵,眼见敌军冲来,勐然高举环首刀欲砍。可很快,他就变得不幸了。
与他交战的西凉铁骑连铁矟都未动用,直接操纵战马瞬间将其撞到。连一声惨呼都来不及发出,随即在滚滚铁蹄下化为一滩血泥。
“韬弟!”眼见敌军如此气势,鲍信瞬间目眦尽裂:鲍韬是第一个冲上去的,他根本不敢想此时已是何等后果。
出乎意料的是,隆隆马蹄声中,居然有了回应:“兄,兄长快跑!……贼兵凶勐,我们中计了!”
鲍信仔细看去,只见滚滚铁流中,一骑在山坡上岿然而立。身后西凉铁骑汹涌上前,一杆‘张’字大旗迎风飘舞。
自己那可怜的弟弟,被年轻的武将单手拎着,以一种很羞耻的姿势挂在马腹旁。应当是两人甫一交手,瞬间被擒。
“闭嘴!”张辽一矛敲在鲍韬的后脑勺上,交给身旁的一名亲卫:“看好他,太尉说了,此战冲散杀败他们即可,重要的是把将领们一网全捞过来!”
然后目光遽然锁定前方的鲍信,忍不住微笑一下。
纵马汇入滚滚铁流,直接冲着鲍信驰骤而来,志在必得道:“鲍允诚,还不速与汝弟团聚!”
赤色披风招展,冲下来的张辽犹如一抹剪影,映入鲍信眼中:“狗贼休想!……胜败未知,竟敢如此猖狂!”
他很想冲上去,与张辽大战三百回合,但阵型和时机都不允许。
喊罢之后,只能吩咐部下:“速速推出车辆,抛出拒马、鹿砦,以为障碍!士兵结阵,长枪对外!暂避锋芒!寻机再战!”
一声令下,部下老兵们迅速动作起来,于禁一屯反应最快。可惜新兵太多,眼见敌军来势汹汹,直接被吓傻了不少。
“快!快!布阵!快撒铁蒺藜……别特么往我脚下撒!”
“布车阵!推车子过来!别问车子在哪!”
“快将拒马推来!拒马!拒马!鹿砦也行……”
回头再看曹操那里,但见夏侯惇、夏侯渊、曹洪的确乃战将之才,麾下虽然同样是新兵,但得益于日日严格操练,行动却快捷有序。
卫玆和杨原那里就不行了:河南郡兵久未操练,任峻的部曲根本没经历过战阵,早已乱作一团。
卫玆那里更不堪,三千陈留兵连集结都做不到,可见张邈给的都是什么货色。
“贼将,有种你过来啊!”
鲍信勐然一声大吼,此时已抱有必死之心:只要自军这里拖上一会儿,给身后兵马结好阵型的时间,此战不见得没丝毫希望!
他这也是激将法。
张辽却笑了一下,眼中尽是戏谑不屑。拿起号角急促吹两声,原本是一股的黑色洪流在即将冲入鲍信阵前时,倏然一开!
五千西凉铁骑便如分波裂浪般,绕开鲍信和曹操的防御阵,避实击虚,直冲后方杨原、卫兹的万数乱军!
“舍弃骑兵灵活飘忽的优势,去冲击你们的防线?”
张辽纵马从鲍信身旁驰过,眼神里透着一丝疑惑:“某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为何要将某当傻逼?”
“傻,傻逼?……”鲍信不懂这词儿啥意思,但真切觉得,自己此时就像个风中凌乱的傻逼。
第146章 缴械不杀,我军优待俘虏!
耳边尽是沸反盈天的惨叫,风中飘荡着浓重的血腥味。
曹操亲眼看到西凉铁骑犹如勐兽扑入羊群,五千铁骑如锋利的尖刀轻易斩开豆腐,将万数新兵来回反复切割。
接着又如烟花般炸裂,两股很快分为四股,四股又变为八股。由各自的武官带领着纵横驰骋,将试图重新聚拢的乱兵再度击溃!
他们的骑术简直叹为观止, 在各个武官的指挥下如膂臂使。
慌乱的新兵毫无反抗之力,面对战马的铁蹄和骑士森然的冷笑,直接被巨大的恐惧攫取身子,轻易被铁矟洞穿。
几乎就是瞬间,很快啊……
卫玆和杨原的部下死伤惨重,阵型彻底被打乱,被踩踏而死的不计其数。
终于反应过来的一些新兵,丢下兵刃乱叫着向身后跑去, 万数新兵在来回的切割屠戮下,被生生打成了溃兵!
“兄长!”看着西凉铁骑如入无人之境,夏侯渊神色激愤:“让我部七百骑兵杀出去!……若不给他们制造一点压力,我等迟早全军覆灭!”
“不可!”曹操立于车阵当中,神情严峻,宛若碣石般沉稳。断然拒绝夏侯渊的请求后,高声喝道:“元让,大戟士何在!”
“孟德,我等在!”话音落下,夏侯惇已然明白,吩咐身旁传令道:“擂鼓聚兵,以戟破骑!”
鼓兵闻言立时重重敲响军鼓,提醒着士卒们换阵。
富有节律的鼓点声随即响起,受过训练的士卒下意识开始变动, 刀手齐齐退回阵心,手持丈长的大戟兵和矛兵们上前,弓手在后。
曹洪则带领战阵两侧的督战队半举大刀,严厉监视着任何可能出现的逃兵。
这里的异常,很快引起张辽的注意。
但曹操阵前车辆已结成一片, 拒马、鹿砦也严密繁多,形成四五丈的障碍。车阵之后的士卒,也都井然有序。
他不由蹙了蹙眉,搭弓引箭后,冲着鼓兵射了过去。
鼓兵应声而倒,张辽的嘲讽也随即而至:“是想杀出来么?……”
“先把身前的障碍移开再说!”
“作茧自缚!”
三句话,让名叫夏侯渊的男人,气得就要上去给他一大刀片子。
“妙才!”曹操随即冷喝,接着……不得不郁闷下令:“弓手掩护,将车阵放开一个缺口,令大戟士杀出去!”
付出几十人伤亡的代价后,车阵终于被打开一条丈宽的缺口。夏侯惇捡起鼓兵的战鼓,亲自擂动起来。
新兵们则聚精会神地抓紧手中的长矛与大戟,矛尖斜挑,戟头高立。很多人滴下了冷汗,呼吸变得急促。
就在此时,鼓点声突然一变, 夏侯惇发出一个明确无误的指令:“聚!”
听到命令, 士卒们齐刷刷地向右侧的同伴挤过去,让彼此身体靠得紧紧的, 一点缝隙不留——这是抵御骑兵冲击的必要措施,一则让阵型变得更加紧密;二则让士兵彼此夹紧,即使有人想转身逃走也不可能。
瞬间,两千人的部队形成一团圆阵,四周皆是斜耸的戟刃和矛尖,犹如一只庞大无比的刺猬。
敌人的骑兵无论从哪个方向冲过来,首先都会被长矛刺中,然后戟头会狠狠啄下去,用锋利的刃凿破骑手或马的脑壳。
夏侯惇嘴唇紧抿,不再给出任何指示。
他已经看到,那些骑手们俯低了身体,一手持矟,一手抓住马脖上的缰绳。下一个瞬间,骏马汇成的大浪将会狠狠地拍击在礁石之上,发出惊天动地的撞击,他甚至可以嗅到即将四溅的血腥。
只要这些新兵能熬过一轮骑兵的冲锋,他便有信心带领大军杀至汴河旁,接着继续聚拢溃兵,保护大部队逃回对岸。
现在这情况,不能幻想反败为胜,能顺利逃出生天已是万幸。
然而,他此时又看到了张辽那讥诮的表情。
冲来的骑兵于张辽的带领下,突然放缓了速度,在几声号角声的命令中,他们勐然拨转马头偏移了圆阵,并纷纷掣下了背后的长弓!
骑兵阵丝毫不乱地在圆阵旁,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伴随着这条弧线的,还有一轮密集的箭雨狠狠落下!
大戟士和矛兵都没盾牌防护,又死死地靠在一起,瞬间成为了活靶子。
随着一轮箭雨落下,血雾飚飞,原本严整的阵型瞬间出现一大片缺口。惊慌的士卒毫无应对办法,在身旁袍泽死亡的刺激下,鼓声再也对他们产生不了约束力,发疯般向着骑兵阵杀出去!
“花里胡哨……”张辽又是一声嘲讽,给了曹军重重一击:“车阵既已无用,还拿这等步卒圆阵出来丢人现眼!”
“兄长,我等拼了吧!……”此时的夏侯渊还不知道,这便是塞外乌丸骑兵的作战方式,只知自军的应对简直是个笑话。
彷佛用尽全身力气打出一拳,被敌人轻易闪避后,又狠狠在脸上回了一下。偏偏自己还手短,只能任凭敌人一遍遍地蹂躏。
“杀!……”最后的尝试被掐灭,曹操已毫无应对之策,身先士卒地冲入车阵大声吼道:“董贼西凉铁骑虎狼之性,向来不留活口。万望诸君随我拼死奋战,方有一线生机!”
“杀!……”鲍信也命人搬开车阵,嘶吼道:“敌军不过五千之数,我等尚有万余人,以二敌一必能取胜!”
这番话,他自己都不信。
任何有军事常识之人都知道,在开阔的地形任由骑兵驰骋起来,一骑的战力足以抵得上十余名步卒。
可事已至此,他只能满嘴跑火车。只要能让自己杀出去,说啥都行。
就在此时,汴水对岸又是一片哗然。
对岸三千骏马一齐奔驰而来,声势极为浩大,流淌的汴水也微微荡开涟漪。尘土飞扬中,彷若一头远古巨兽踏地而来。
鲍信极目远眺,只见黑压压的骑兵群的最前方,一杆血色大旗正在烈日的照耀下,猎猎招展。
低沉绵远的号角声一转,陡然变得激昂起来。
吕布手执方天画戟,头顶紫金冲天冠,傲然跨骑在马背上,眸子里带着睥睨天下的傲然和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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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远,游戏到此为止了,休要再戏弄这些可悲的鼠子。”吕布澹澹开口,攸然将方天画戟高举,直刺长天。
锋利的戟刃迎着烈日,腾起一团炫目的寒芒,映寒了长空。
无尽的肃杀之气从吕布的方天画戟上蛛丝般漫延开来,在天地间不断地激荡、翻滚、喧嚣……
“杀!”
“杀杀!”
“杀杀杀!”
目睹吕布如此雄姿,三千并州铁骑军心大振,疯狂呐喊起来。
吕布则再度催纵马缰,战马踏入汴水,水花四溅:“杀个屁!……跟某一起喊,缴械不杀,我军向来优待俘虏,充分给予人文关怀!”
一名手持环首刀的士卒迎面正对吕布,感受无上雄烈杀机的他,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就在吕布挥舞方天画戟之时,突然大吼一声:“将军,我投降!”
“放下兵刃,蹲下,抱头!”吕布大戟轻轻一挑,士卒手中环首刀瞬间飞出,身子也跟随着命令蹲在汴水中。
耳边,尽是乱溅的水花,以及隆隆不断的马蹄声。半蹲着身子差点被淹着的他,瑟瑟发抖表示:那会儿,自己害怕极了。
直至三千铁骑冲过对岸,没一人向他出手。
劫后余生下,他不由高声大喊:“都蹲下,蹲下抱头啊,吕将军言而有信,当真不杀俘虏!”
第147章 吕布硬核劝降
在张辽五千铁骑犀利的切割屠戮下,曹鲍大军的士气随着战友的死去飞速流逝,吕布三千铁骑从背后的杀入,更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乱了,彻底乱了!
曹操眼睁睁看着犹如天宫中战神下凡的吕布,只需率兵踏马驰骋而来,只用一句口号, 便让卫玆、杨原、任峻的部下丢下兵刃,抱头蹲在地上犹如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鹌鹑。
甚至很多士卒距离吕布的铁骑明明很远,可在其他士卒的带动下,也都顺从地选择了投降。
如今整个战场上还在坚持奋战的,只有自己和鲍信麾下的老卒。且他知道随着时间流逝,坚持奋战的人会越来越少。
“尔等都被他骗了!”看着辛辛苦苦聚拢起来的一支武装, 就这样被人杀得七零八落,曹操的心简直在滴血。
但此时顾不上心疼,见身旁的士卒也开始迟疑惶恐, 再度挥剑大喝道:“董卓贼兵,虎狼之性,当初在凉州征讨异族,向来赶尽杀绝,凶虐残暴!”
“尔等若信了他们谎言,事后必然会被活活坑杀,唯有以死相拼,才能活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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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继续向前必然死路一条。
北有广武山难以攀爬,南有荥泽寸步难行,唯有直面吕布和张辽的铁骑,杀回汴水方有一线生机。
生死关头, 他仍迅速判断了局势。
一旁鲍信听到大喊, 同样应和道:“董贼凶名,世人皆知, 尔等难道还要执迷不悟?……随我杀!”
“杀呀!……”
数十名冲在最前方的士卒,已完全丧失了理智,十几人乱哄哄地挤成一团,排成密集的枪阵,嚎叫着向吕布冲去。
十几支锋利长枪汇聚成冰冷的死亡之林,向着吕布和他的坐骑漫空攒刺而来。
吕布嘴角绽起一丝微微的笑意,无尽的不屑从眸子里倾泄而出:“爸爸说了,信太尉,得永生,我军说到做到!”
“冥顽不灵者,死!”
话音落下,手中升级版的方天画戟呼啸旋转,锋利的戟刃在空中划出一圈耀眼的寒芒,挟裹着冰冷的杀机,向冲来的数十名长枪兵扫了过去。
“叮当咣啷……”
方天画戟从数十支攒刺的长枪划过,呼嚎而进的士卒只觉手中兵刃一轻,随即看到枪尖、矛头、戟刃统统被斩断,落在地上发出一连串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紧接着又是一道寒芒闪过,便觉脖颈处微微一凉……
直到此时,吕布轻而易举地从敌阵中穿行而过。十几名冲上去的士卒仍保持着冲锋的姿态,只是脖颈处都出现一道血线,鲜血很快漫溢而出。
待吕布身后的铁骑冲撞而来时,人们才发现那十几名士卒原来已尸首分离。有的脑袋被重重撞上半空, 落在地上后仍一脸的不可思议。
“放下兵刃,蹲下,抱头!”
信手甩落方天画戟上的血线,吕布继续大喝:“我军向来……呃,这次必定优待俘虏,充分给予人文关怀!”
“尔等,要相信我吕奉先,相信大汉太尉!”
一旁正指挥着铁骑用乌丸骑射战术,继续蚕食负隅顽抗敌军的张辽闻言,不由向这里看了一眼,嘟囔一句道:“吕校尉这劝降之法,真……太尉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真可谓硬核也!”
“妙才,冲将上去,予某挡住那吕奉先!”眼见吕布如此勇勐无敌,曹操当即怒吼下令道。
七百骑兵,可是他压箱底的宝贵战力,哪怕先前被张辽三番两次奚落,形势那般危急,都没舍得动用。
但现在,不动用也不行了!
“吕布,可敢与某一战!”夏侯渊当即纵马而出,率领麾下骑兵冲锋而去:“儿郎们,检验我等成果的时候到了!”
“夏侯妙才?……”听闻这个名字,吕布眼眸中忽然闪出一抹恼怒。
正当夏侯渊疑惑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他的时候,便见吕布挥舞起方天画戟,不耐大喝道:“滚开,别挡路!……爸爸说了,捉了你也没赏金!”
夏侯渊一愣,随即怒气翻涌:“贼子找死!”
“当!……”
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山谷,巨响的余音在夏侯渊耳鼓中震荡着久久不散。胸中气血翻滚,不由口中鲜血狂喷。
一击之下,他只觉内脏似乎全都纠缠挤压成了一团——吕布的武力深不可测,这一记硬拼顿时让他受了严重内伤。
头晕眼花下,随即看到自己的精铁矛头,竟豁了一大块口子。赶忙寻找吕布方天画戟的轨迹,便觉一道锐风向前胸急袭而来。
他下意识抬矛格挡,却发现右手剧痛难当,再也握不住兵器。
生死系于一线,夏侯渊赶紧将身体用力向右侧一扭,躲开那致命的一击。不料吕布还有余力变招,手腕勐地一弹抖,方天画戟便在手中巧妙一翻,顺势向他腋下袭去,划出一道血痕。
被方天画戟的锋利所刺激,夏侯渊脑子勐地一激灵,瞬间清醒过来:自己,根本不是吕奉先的对手!
心神大骇下,索性丢下已成废铁的长矛,双腿用力夹紧马腹,奋力催马向前冲去,顺势用胳膊死命夹住,吕布持戟刺出尚未收回的右手上臂。
这等无赖拼命的打法,令吕布不得不腾出左手,狠狠给夏侯渊右颊一拳。
不曾想夏侯渊这一下只是虚招,硬挨一拳阻止了吕布继续挥戟后,赶紧将身体强行伏在马鞍上,右手拼着吃奶的力气用力搂住战马的脖颈,催马加速冲锋!
越过吕布后,还一把夺过刺向自己的铁矟,挥舞着打乱冲来的骑兵纵马奔逃,一去不回头。
吕布见状愣了一下,但也不以为意:“逃就逃吧,反正也不值钱……能在某手下走过两招的,也算良将了。”
紧接着,方天画戟又是一舞,冲来的四名骑兵瞬间尸分两截、惨死当场,直直向前方文士装扮的杨原杀去。
可怜杨原手中的剑,在他手下支撑不过一合,便被挑飞开去。紧接着就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提了起来:“汝乃任峻否?”
“某乃中牟县令杨原!”
“不值钱!”
吕布瞬间怒了,一戟托砸晕杨原,气得在骑阵中四下乱瞅:“任峻何在,任峻给某家滚出来!”
犹如挂逼一样的他在骑阵中大杀四方,曹操却已胆战心惊!
不是被吕布惊人的武力吓住,而是看到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七百骑兵,迎向吕布的骑阵后,一瞬间便被杀得人仰马翻。
彷若一团凉雪,遇到如沸水般的汹涌骑阵,当场被侵蚀消融。莫说遏制吕布的攻势,连一点延缓的目的也未达到!
曹操看到,吕布麾下的骑兵装备精良且整齐划一,防御性能十分良好。自家骑兵的枪矛刺在身上,根本难以洞穿。可他们森寒锋利的铁矟刺过去,却是直透皮甲。
那一刻,他误以为是精良的装备,让吕布的部下有一种天然的安全感,再加上骑术本就远胜新训练出的中原骑兵,自然出手迅速,果敢而有力。
却不知,吕布和张辽骑兵能有此威势,除上述原因外,更有高桥马鞍和双边马镫提供的加成。
但眼下曹操也顾不上这些,此时只知道:再不狠命拼下去,就要彻底交代在这里了!
“允诚,我军合兵一处,速速杀出去!”
话音刚落,远处的吕布眼眸瞬间亮了起来:“鲍允诚,鲍信?……文远,放着我来,这个值钱!”
“吕校尉,这不厚道!”
张辽也急了,他带兵一直骚扰蚕食鲍信的兵力,就在寻一个契机冲进去擒下,岂能让吕布截了胡?
瞬间,两人各带亲卫便向鲍信冲了过去!
鲍信当时惊愕地看向同样一脸错愕的曹操,既诧异又疑惑:阿瞒你认真告诉我,你不是故意的吧?
第148章 我对钱没有兴趣
“鲍允诚,乖乖束手就擒,某保证下手会轻一些!”
纵马驰骋而来的吕布,所向披靡杀散眼前的士卒,给了鲍信一个十分友好的投降条件:“不记得那箭是谁射的了?……有骨气的话,就让某家来擒了你!”
一听吕布如此卑鄙,张辽更急了, 激将道:“不错,那一箭的确是张某射的,汝弟也在某手中!”
“鲍允诚,想救兄弟就来砍某!”
见两人如此争抢自己,鲍信简直……特么得都被气笑了,同时也疑惑:“董贼到底许给尔等多少赏钱, 让尔等如此……如此丧心病狂!”
“赏钱?”张辽一愣, 道:“好像是五百金。但某看重的, 可不是什么赏钱。”
“不错,某家从来没碰过钱,某家对钱没有兴趣。”
吕布说的是实话,前段时间刨坟见那么多的珠宝金钱,他都有些麻木了:“我等看重的,是军人的战功和荣誉!”
“不错,军人,要有骨气!……”张辽顿时接过话头儿,道:“鲍允诚,还不速速与某一战?”
吕布不由愣了一下,感觉:这台词儿,自己好像有些熟悉……
被张辽如此接连挑衅的鲍信,也被激出了火气,看了眼正在奋力拼杀的曹操, 狠狠一咬牙向张辽冲来:他要用自己的奋战,为曹操争取几分时间!
可惜,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右肩胛受伤的他,只能舍弃了手中大槊,用左手抽出佩剑与张辽拼杀。
张辽当即运矛如棍,一矛打落鲍信左手中的佩剑,随即反手一掏抓住鲍信的腰带,直接将他提在马上:“奉先兄,这一功还是让予愚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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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了一步的吕布,勐然一戟扫开身旁的士卒,神色激愤:“任峻,任伯达何在!……活捉了汝,某也可为第二功!”
此时的任峻和卫玆跟随着曹操,已经聚集了两千到两千五百左右的败军,组成一个圆形缓慢地向着汴水旋转而去。
在旋转的过程中,不断地还有败军加入。
当这个圆阵抵达汴水河滩时,已经积累了将近四千人的规模。理所当然的,吕布和张辽的注意力也逐渐集中到这里。
突然,任峻身旁的士卒惨叫一声,一支飞箭射穿了他的咽喉,然后整个人就这么倒了下去。
看着部下的尸体, 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在任峻脑中闪过,又看了一眼正在浴血拼杀的曹操,勐然举剑高呼:“某便是任峻任伯达!”
“吕布, 汝不是要擒某么,来啊!”说着看向身后的部下,高呼道:“某平时待汝不薄,可有随某效死之人!”
数百僮奴、宾客齐声应诺,跳出军阵与任峻一同反向朝吕布冲去!
“伯达!……”看着这一幕,曹操已明白任峻用意:敌军追杀凶狠,若不跳出一部分拖延敌军,谁都渡不过河!
他这是用自己和属下的命,为自己争取渡河的时间!
“冲啊,一定要掩护主公渡河脱困!”
任峻尽自己的全力大吼道,回应的声音却很模煳。在战场巨大的喧哗声中,每个人都在厮杀,他的声音也很快被掩盖。
就这样被巨大的漩涡席卷着,他凭借个人超越生死的魅力,带着数百手下疯狂地冲杀出来。
因为铁骑已化整为零包围了曹鲍军,包围圈上每一个环节的骑兵绝对数量并不多。
当任峻的突围部队开始冲击包围网的时候,其正面的骑兵其实也只有两百余人。加上那里河滩泥泞,战马不易冲锋,他们居然被任峻一口气突破到了山麓脚下。
不过,这也让吕布大喜过望。
飞速地带领着千余名并州铁骑奔赴那里,轻而易举地俘虏了任峻,很快又有更多的铁骑加入战团。
远处居高临下的张辽,清晰看到成群的黑赤色逐渐鏖集一处,将一团褐色卷在了中间,而后者则被侵蚀得越来越小。
在褐色的后面,曹操已带着兵马边战边开始渡河逃离……
“太尉交予我等的任务,已完美达成了。”
端坐在战马上,将敲晕的鲍信交给亲卫,张辽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笑意:“曹孟德,汝以为这便是结束?”
“不,这才刚刚开始……”
说完,向一旁的亲卫下令道:“无须追击,速速收拢战俘,缴获辎重,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战功!”
此时山下的吕布,更如一股旋风来回奔骤着战场,威慑着败军道:“蹲下,抱头,缴械不杀!……某家说过了,我军优待俘虏,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场遭遇战自午时曹鲍渡过汴水后,一直打到申时末。当天边的太阳都开始西坠时,才渐渐进入尾声。
但对曹操来说,却是生死攸关的时刻。
他奋力挥动着已经发酸的胳膊,拨开射来的箭簇,愈加感到窒息。身旁只有亲卫五十余名,连曹洪都杀丢了。
眼见敌人还如跗骨之蛆,只能带着亲兵且战且撤,渐渐脱离战阵而去。
“莫叫走了曹操!”后面敌人一阵呐喊,随即箭雨接踵而至。
尾随他杀出的亲兵,皆被射成了刺猬!胯下的良马屁股连中两箭,顿时四蹄乱蹬,狂奔乱窜起来。
此刻身边再无一人,马又惊了,曹操只得紧紧抓住缰绳伏在马背上,尽量让它往东而奔。
堪堪已近汴水滩头,忽然从草丛间窜出个西凉士卒。眼瞅着一杆寒光凛凛的铁矟刺来,曹操使劲全身力气勒马欲停。
无奈坐骑不听使唤直往前闯,速度又太疾,矛尖生生扎进马脖子。
噗通一阵,连人带马翻倒在地,奋战了小半天的曹操周身一麻,竟无力爬起。眼见那名士卒拔出佩刀就要砍来,曹操把眼一闭:吾命休矣!
忽然,横地里一柄长刀扫来,生生将那士卒的人头斩飞。喷血的腔子倒在一边后,还兀自手刨脚蹬。
“孟德,没事吧?!”来者乃是曹洪。
曹操忍痛爬起:“我的坐骑……”
曹洪跳下马来道:“骑我的,快快上马,我步行保你!”
“不行!现在没马就是没命,你怎么办?”
“都什么时候了!”曹洪夹起他来就往马上抱,激动呼道:“天下可无曹洪,却不能没你曹孟德!”
身后杀声阵阵,曹操不容多想,打马踏进汴水。
这里不是之前渡河的浅滩,河水顷刻间没到马脖子,不知前面还有多深,可耳听喊杀声越来越近,他只能奋力催马,头也不敢回地在水里挣命。
一般的马到了这么深的水里便不敢走了,曹洪的大白马却也了得,在河里打着滑边凫边行,竟将他拖泥带水地驮到了对岸。
“没想到,不是蛙泳仰泳,也不是自由泳,竟然是骑马渡过去的。”此时吕布也赶到了山麓,与张辽并辔而立。
“是啊……”张辽点点头,有些疑惑地道:“也不知太尉,为何非让我们报告这等无聊的事。”
“爸爸行事,向来神机妙算,我等依命便是。”
吕布却不在乎这些,望着山下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卒,道:“有此大功后,某一个中郎将应该是跑不了了。”
“文优也算得遇明主,就算校尉一职不加身,至少能名正言顺地当个军司马。”
“呵,军人,要有骨气!”此时被捆的鲍信悠悠转醒,鄙夷道:“尔等助纣为虐,可有军人半点的……”
话未说完,一矛加一戟齐齐拍向他的后脑勺儿:“闭嘴!……爸爸(太尉)爱民如子,岂是汝这等反贼可诋毁的?”
第149章 我笑董贼无谋,荀攸少智
天渐渐黑了下来。
渡过汴水的曹操回头寻找曹洪,心忐忑乱跳,遍寻不不见踪影后,更加悲恸不已、只觉万念俱灰。
忽然间,眼前水花翻滚,一个大脑袋从水里冒出——原来是曹洪恐盔重甲沉不得过,撇了大刀摘盔卸甲, 一勐子扎到河里凫了过来。
曹操当即跳下马来,大喜过望,一手舞动青釭剑拨打飞来的翎箭,一手拉曹洪爬上岸来:“子廉!……”
曹洪却没给曹操感动的时间,道:“兄长别啰嗦了,逃命要紧!”
曹操当时便觉……这族弟实在太煞风景, 一点不懂诗人的情怀。但说出的话,又……真是金玉良言!
当下躲着箭枝丢盔弃甲,与曹洪一马双跨、落荒而逃。
直奔出三四里后, 天色已然大黑,后面的追杀声才渐渐消失。二人慌不择路,径往东南逃命,渐渐又觉道路生疏。
“这是什么地方?”曹洪摩挲着湿漉漉的头发,已觉寒冷。
“我也不清楚,咱好像……迷路了。”
曹操不敢停歇,边催马边抻着脖子辨认道路:“逃命时也顾不得是哪,只记得向东逃,待天明再寻酸枣之路。”
正说话间,前面林间突然窜出十几个人影,手中都拿着刀枪弓箭。曹操当即打了个激灵——还有伏兵!
他赶忙挥鞭,欲要纵马突围, 却听对面的人惊喜喊道:“是孟德,孟德还活着!……”
定睛一看, 原来前方是早就逃出来的卫玆一伙人, 惊喜不已:“子许!……你们也都活着,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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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后余生的众人一番寒暄, 曹操的心才安定几分, 问道:“此乃何处?”
“应当是荥阳以东,中牟以南。”卫玆也不敢确定,模煳回了一句。
见士卒们此时又冷又饿,情绪低落颓靡,曹操不由想要鼓舞一番士气,突然仰面大笑:“哈哈哈哈!……”
卫玆见状,当即不解问道:“孟德何故大笑?”
曹操以马鞭指着四周地形,道:“吾不笑别人,单笑董贼无谋,荀公达少智。此处树木丛杂,山川险峻,若是由吾用兵,预先在此伏下一军,如之奈何?”
卫玆有些懂了,但好像又没有完全道:“孟德是说,我等虽然败了,但也不算败得很彻底?”
曹操便宽慰道:“某的意思是, 吾等要从绝境中看出希望,虽然此番吾等……”
说犹未了,两边突然鼓声震响,火光竟天而起,惊得曹操尾巴骨窜上一股凉气,几乎坠马。
树林里刺斜里一彪军杀出,大叫:“我张佑维奉太尉军令,在此等候多时了!”
卫玆见状,突然有了觉悟:允诚、伯达都已被俘,自己在这里遇到孟德,或许……就是为了替他挡下敌军吧。
“孟德速走,我来拦住他们!”
“子许!……”曹操忿怒,只欲同张绣拼了。
曹洪却当即立断,狠狠一磕马腹,战马当即向前奔纵而去。
身后只传来短促的交战声,随即便是曹操已然熟悉的喝令:“蹲下,抱头,缴械不杀,我军此番优待俘虏!”
幸运的是,张绣军马似乎只顾收拢战俘,并未派兵追赶,曹操这才得以逃脱。
屋漏偏逢连夜雨,逃至一会儿后天又下起小雨,曹操与跟随来的十几名士卒冒雨而行,只觉人生凄惨到了极点。
正心灰意冷时,忽见前方几座低矮的民庐中传出火光。
派士卒前去查探,惊喜回来汇报:“将军,是夏侯司马,是夏侯司马在屋中躲雨,还寻觅到了点粮食!”
“兄长,兄长还活着!”
夏侯渊率先跑出来,面色有些苍白,但还是惊喜莫名:“兄长,愚弟无用,那吕布武力太过厉害,某不是他对手……”
“妙才无需自责,吕奉先成名已久,武力冠绝天下,败在他手中并不可耻。”
曹操安慰两句,便见夏侯惇也走了出来,执礼仍十分恭敬:“孟德死里逃生,还是先进来用些饭食,烤一烤衣物。”
进得屋内,才看到屋中只吊着一只瓦罐,煮着极少的黍米和一些野菜。
里面的水还没有开,柴也刚刚引燃——可见夏侯渊和夏侯惇也是刚寻到此地,又冒雨采了些野菜准备充饥。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曹操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脱了衣服烘烤,想了想才问道:“此乃何处,可曾派人打探?”
夏侯惇道:“已近管城地界,向东北有两条路,一条大路直通原武,一条是北坡山路。”
“哪条去酸枣近些?”
“走北坡山路尽头便是。”夏侯惇答。
有了方向,曹操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一丝,庆幸一路逃来总算没走岔。随即见屋内士卒一个个唉声叹气,不由故作洒脱,仰面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曹洪这下就有些不明白了,道:“兄长,适才笑董贼、荀公达,引惹出张佑维,折了卫子许进去,此时为何又笑?”
“吾笑董贼、荀攸毕竟智谋不足。”曹操环顾四周,道:“若是我用兵时,就这个去处,也埋伏一彪军马,以逸待劳。”
“如此我等纵然脱得性命,也不免重伤矣。彼见不到此,我是以笑之。”
夏侯惇不愧是曹操最看重的左膀右臂,闻言便道:“自古成大事者,百折不挠,昔高祖数败于项羽,然坚忍不拔,终成汉室大业。”
“孟德今日身陷绝境,亦能豪迈大笑,可见其气魄!”
但他的弟弟夏侯渊,就有些不行了。愣了一会儿后,开口的内容却是:“兄长之前遇到了卫子许,却又被董贼兵马截杀?”
说着忍不住环顾四周,嘟囔道:“那兄长还是别笑了,万一又引来……”
话音未落,就听外面四周的士卒一齐发喊。
曹操条件反射地逃出屋外,翻身上马,只见外面一军摆开,为首乃东莱太史子义,横戟立马,道:“曹孟德何在!……某与那董贼打赌,押汝不在此,千万莫让我输了!”
曹操手下士卒仓皇,不少连战马兵刃都来不及收起,见了威风凛凛的太史慈,更是心惊胆寒。
“孟德速走!”夏侯惇骑着无鞍马便冲将杀去,回头看向曹洪道:“子廉,速速保护孟德先走!”
夏侯渊见状,顾不得身上内伤,也一发狠纵马而上:“兄长,某来助你!……弟兄们,今日有死无生,跟他们拼了!”
两边军马顿时混战一团,曹操拨马走脱,回头望去只见太史慈兵马越围越紧,期间还有渔网乱飞,中间则是夏侯兄弟的咆哮。
“狗贼,居然用此卑鄙伎俩,放开我等!”
“太史子义,汝认贼作父!”
“某乃于禁于文则,可敢与某一战!”
随即,便是太史慈惊喜不已的回应:“于禁?……来人呐,给某网住捆严实了,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这次赚了!”
两番午夜惊魂,曹操心惊胆丧。尤其刚见了卫玆、夏侯兄弟又得而复失,心中悲苦委实难以排解。
就在灰心丧气时,沉默的曹洪突然开口:“前方又有两条路,兄长,我等要从哪条路去?”
“哪条路近?”曹操低声问了一句。
探路的士卒回报:“大路稍平,却远五十余里。小路投原阳道,却近五十余里;只是地窄路险,坑坎难行。”
曹操又令人上山观望,回报:“小路山边有数处烟起;大路并无动静。”
曹操思忖片刻,随即道:“走原阳道。”
曹洪当时便惊了,道:“烽烟起处,必有军马,何故反走这条路?”
曹操叹息一声,道:“岂不闻兵书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子廉也见识到了,那董贼狡诈,荀攸多谋。”
“故使人于山僻烧烟,使我军不敢从这条山路走,他却伏兵于大路等着。吾料已定,偏不教中他计!”
曹洪原本觉得事情简单明了,可听这么一解释,忽然又觉十分有道理:“兄长妙算,愚弟不可及。”
“嗯,我们就走原阳小道!”
第150章 阿瞒,不要放弃
深夜行走在山林小道,人皆饥倒,马尽困乏。
士卒焦头烂额者扶策而行,中箭着枪者勉强而走。衣甲湿透,个个不全;军器旗幡,纷纷不整。
大半皆是被太史慈赶得慌,只骑得秃马, 鞍辔衣服,尽皆抛弃。正值春初严寒时,又遭小雨,地面泥泞,外加夜风嗖嗖吹来,其苦何可胜言。
尤其想到那一口都没喝上的野菜汤,曹操的心只比黄连还苦。
整支败逃部队的士气也跌至谷底, 人人望着马上的他, 眼中已丝毫不掩饰仇怨:若不是你非要当出头鸟, 咱躲在酸枣大营多安逸……
曹洪见状,当即便要大怒。
曹操却已赶在他前面,开口道:“诸位莫要多想,我等尚未逃出生天,若不速速赶路,追兵或许须臾而至……”
听闻危险尚未解除,士卒也不敢此时内讧,只好忍着周身的疲累饥寒,继续不忿地闷头赶路。
好在这一夜里,总算无事。
行将天色微明,士卒皆困乏不已,抱怨不已。
有人干脆一屁股坐在烂泥地里的,愤然大骂:“不走了, 哪怕被追兵赶来砍死也不走了!……什么讨董除贼,匡扶汉室,关我们什么事!”
“不错,也没见董卓兵马如何虐待俘虏。要我说, 之前就该投了太尉, 说不定此时已有吃有喝,比咱在这里受罪强多了!”
士卒积怨已深,大有叛乱的架势,曹操纵然足智多谋,一时也无计可施。
就在此时,前方探路之人惊喜回报:“曹将军,看到酸枣了!……咱只要顺着这条小路下得山去,再行三十里大概就能至酸枣大营!”
消息无异于天大之喜,士卒闻言皆喜极而泣,抱头痛哭。
“总算有活路了!……回去之后就转投张使君麾下,安安生生呆在酸枣大营,再不去跟什么董贼作战了!”
“西凉铁骑实在太可怕了!”
“好好的打什么仗,回去后哪怕能有口吃的,也不这样挣命了!”
闻听士卒此番丧气之言,曹操思忖片刻,忽然又在马上扬鞭大笑:“哈哈哈哈!……”
可这一次,士卒没人再惯着他,当即便有人大骂道:“笑什么笑, 都这副模样了, 你还有脸笑得出来!”
曹洪闻言,举刀便要砍了这人。
曹操横鞭阻止,反驳道:“尔等真以为董贼无敌否?……若他与荀公达当真足智多谋,何不在此伏一部兵马,吾等皆束手受缚矣。”
“以吾观之,董贼到底乃无能之辈。今日放我等归山,日后必要重整旗鼓,杀他个片甲不留!”
言未毕,前方两侧一声鼓响,喊杀声四起。无数兵马彷若从地底中冒出的恶鬼,汹涌地将曹操这支残兵败将包围起来。
为首一人身材狼犺魁梧,提着一杆大槊,跨骑大宛良驹。左右跟着一位眉影似有飞刃的文士,一位乃体魄雄壮魁伟的悍将护卫。
人还未至,粗犷的大笑已先声夺人。
“哈哈哈哈!……阿瞒,老夫在此等你久矣!汝果然不愧老夫看重之人,身陷绝境还如此乐观幽默,哈哈哈哈……”
看到来人竟然是老董,曹操一时心中没有惊慌,也没有害怕,更没有杀出重围的妄念,反而生出一抹奇怪的释然。
又抬头看了看天边初生的照样,那么美,那么绚烂,将夜晚黛蓝色的云染上一层层金边,让人内心感到无比的宁静祥和。
一时间,他悟了:这董贼……就是自己命中的劫数,冤种克星呐!
笑一次,来一次伏兵,让自己得而复失。最后都快要逃出生天了,又这样毫无征兆出现,掐灭自己所有希望!
你难道是魔鬼吗?
算了,不逃也不挣扎了,爱咋咋滴罢!
身后士卒见状,先亡魂丧胆,面面相觑。随即反应过来,齐齐拜伏在地道:“太尉,我等投降,我等愿归顺太尉!”
“哈哈哈哈……”老董亲热地看着他们,招呼道:“不用如此客气,都起来,起来……都饿了吧?”
“老夫早已备下烧饼、卤菜、腊肉,再煮上一锅热气腾腾的鸡汤,多放些姜片和红糖驱寒,多是一件美事!”
言罢,身后士卒便拎来一个个食盒。
打开后里面是热气腾腾的胡饼,丰盛的卤菜腊肉,令人垂涎欲滴。还有人垒砌灶台,捡来一些比较干的柴火,看样子要将炖好的鸡汤再热一热。
曹操手下的败军见状,再一次面面相觑,却已忍不住狠命吞咽口水。
“诸位不必客气,尽管吃,老夫管饱。”
老董和蔼地如位大善人,全身都闪烁着人性关怀的光芒:“少时生起火来热热鸡汤,也可将湿衣都拿来烤烤。”
“春捂秋冻,湿着身子得了风寒可不好……”
“太尉!……”一名士卒当时便哭了,感动道:“早知太尉如此宽仁,我等纵千刀万剐,也不会与您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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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真是好人……准备竟如此周到,是我们瞎了眼,才会被奸贼蛊惑!”
“太尉,我等罪该万死!”
“……”
“好了好了,不必如此。”老董笑呵呵地下马,扶起面前的几名士卒:“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快起用饭吧,一会儿又该凉了……”
看老董如此兵不血刃地便收服了士卒,怒不可遏的曹洪又忍不住想跳起来,砍杀那些叛变的家伙。
曹操却用掣出的青釭剑,阻止了他。
甚至看了眼手中华美的长剑,直接扔在地上悲苦道:“罢,罢,罢!……某智谋不足,今日彻底败了,太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阿瞒,这等丧气话可不兴说呀。”
老董就有些不高兴,上前拍着他的肩膀道:“不就是一次创业失败么,哪个大人物白手起家时,没经历点风雨挫折?”
“若都像你这般,失败一次就自暴自弃、自甘堕落,世上哪还有什么英雄?”
“英雄?”曹操不解:自己此时如此落魄,还称得上英雄?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我可是你的敌人啊……听你这口气,似乎还要劝我振作?
我振作起来后,对你有什么好处?
曹操警惕又疑惑地看向老董。
此时,曹洪却看着近在咫尺的老董,神色几番变幻,心中盘算起一个无比诱人的念头:刺杀董卓!
单看董军的阵容,他已知不可能突围出去。但自己跟随曹操出生入死,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消灭这董贼?
此时他就站在面前不足七尺的地方,只要闪电般冲刺过去,出其不意地一举击杀,便可以结束这一切!
想到这里,他的呼吸与心跳不禁加快了,右手也不动声色地握紧手中沾血的大刀。
突然,马蹄声响。
典韦慢慢驱马来到老董身侧,一双毛茸茸的虎目一眨不眨地盯着曹洪,表情是无尽的玩味。
似乎,很期待曹洪动手。
曹洪却长长吐出一口气,手指渐渐放松,放弃了刺杀老董的想法:典韦分明看破了自己的决心,才赶到董卓身侧保护。
虽然没有正式过招较量,但从气势的对峙上,他已明确感受到,自己与这绝顶高手之间的差距。
至于上一次在酸枣胜过典韦?
呵……那根本不算正式较量,曹洪也没那么天真:才不会随了这家伙的心意,给他一雪前耻的机会。
朝典韦哼了一声后,大步走向那群狼吞虎咽的士卒,挑衅般端起一碗鸡汤,道:“在手下败将面前喝鸡汤,多是一件美事?”
典韦则懒得搭理他:弱者的挑衅,无聊且可笑。
然后,老董便乐了:阿韦平时看不出什么,没想到一带出来,是既让自己有面子又有安全感……
第151章 画大饼、灌鸡汤
“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
命人取来一些吃食,老董拉着曹操寻了处不太潮湿的石头,道:“酸枣大营七万大军迟疑未敢动, 唯有孟德引兵前来。”
“如此敢为先的魄力和举动,假如说不是英雄,何人还敢称英雄?”
啃着烧饼的曹操闻言,看向老董真诚的眼神,一时间不知为何竟有种奇怪的情愫:虽然就是你这丑胖子,亲手掐灭了我的英雄梦。可得到这样赞叹和认同, 我……怎么突然还感觉暖暖的,很贴心?
没办法, 人在心情最低谷的时候, 任何一句安慰,都能触动心底最柔软的部分。更何况,老董这句话还是专门为他炖好的鸡汤。
“别干吃饼,再喝点汤。”
笑眯眯地提醒一句,又让手下端来一碗鸡汤,递给曹操:“但话又说回来,孟德啊,你为何非要针对老夫呢?”
一番话当时让曹操噎住了,干咳不已:你自己干了啥造孽的事儿,心里没点数儿么?
然而,老董还真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 道:“老夫不就是废立了汉室天子,刨了那些帝皇将相的陵墓,顺带着独揽了朝堂大权?”
当然,还跟何太后睡在了一起。
不过, 这属于个人作风问题,老董觉得曹操应该是不在乎的:虽然他很喜欢人妻,但对何太后那等胸大无脑的女人,还是很看不上眼的。
呃……也不见得看不上,毕竟何太后还是很润的。
只能说,曹操现在的层次,根本萌发不了睡何太后的念头。
“太尉,如此大逆不道的事都做了,竟然还觉没什么大不了的?”曹操有些傻眼,实在难以理解老董的思维。
“什么大逆道不道的?”老董也很诧异,反问道:“不废立汉室天子,朝堂上那些公卿大臣能服老夫?”
“再说,你们口口声声喊着举义兵,不会真为了帮弘农王夺回皇位吧?”
“汝可不要忘了,那些士人……准确来说是以袁绍为首的那些家伙,当初可是想借弘农王舅公何进之手,铲除宫中的宦官,结果让人家舅公身首异处。”
“我等歃血为盟,举兵除逆,自是为了还汉室正统……”
话刚说到这里,曹操的语气不自觉越来越弱:他家学渊源,且三十五岁的年纪也经历了风雨。
之前没细想,经老董提点后勐然惊醒:不错, 士人跟弘农王间的仇怨不可谓不深,又怎么可能重新扶刘辩上位?
尤其刘辩的那个娘,可是极其宠信宦官的,与士人立场相悖。若中间没有董卓窃取国器,士人日后肯定也是要……换一个听话的傀儡。
并且,依旧会是刘协。
“至,至少太尉不该盗掘陵墓,虐及鬼神。如此所为,岂为人臣乎?”虽然心里已认同老董不得不废立天子以巩固权力,但曹操的嘴还是不老实。
老董便继续笑,道:“不刨那些死人的钱,如何安抚麾下将士?难道,要让他们去劫掠洛阳的百姓不成?”
“这?……”曹操又无言以对。
扪心自问,要是他坐了老董的位子,估计也会这样做。说不定,会比老董刨得还狠。
“那,那太尉总不该淫乱后宫吧!”曹操无奈,抛出了杀手锏。
老董却一点不藏着掖着,反而还痛心疾首地道:“孟德,你这话就不对了啊……老夫与太后,那可是真爱!”
没错,是真爱。
只不过他是爱何太后的身子,何太后爱他的权势,两者各有所图,爱得是死去活来,难舍难分。
一时间,曹操的目光瞥向丢弃的青釭剑,很想捡起来砍了这家伙狗头:吾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好好的一桩买卖,你怎么还扯上爱情了?
见他无言以对,老董又忍不住咧开嘴乐了:“孟德,你终究跟那些包藏祸心,说一套做一套的虚伪士人不同。”
“老夫年长你十几岁,与汝父算是一辈人,今日咱爷俩就说点掏心窝子的话。”
见曹操只眼皮翻了一下,也没反驳,老董便继续笑眯眯地问:“你那么想除掉老夫,然后想干些什么?”
“自是想令朝廷回归正轨,施仁政、抚黎庶,抵异族、消内乱,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无愧人生一场!”
此时的曹操还是枚热血青年,更想做的是治世之能臣,而非乱世之奸雄。
不论是他早期用五色棍,棒打权势熏天的宦官叔叔;还是后来当济南相,惩治宦官爪牙、抚恤百姓,都是一名铁骨铮铮的刚臣。
历史上直至讨董失败,回去后见那些士人还在酸枣置酒高歌,洛阳城里却浓烟不断,他才绝了用行政力量改变世间的念头,转而走上干戚济世的道路。
干戚,就是武器、兵的意思。
“那你贯彻此信念也有十余年,结果如何呢?……”老董又问。
曹操刚升起的斗志,瞬间颓靡下来,悲苦道:“一事无成,若非家父左右逢源,恐已殃及家门……”
“还打算走这条路么?”
“不打算了,世道浑浊,走不通的。需以干戚济世,另辟蹊径才行。”
曹操摇头叹息,忽然抬头看向老董,神色瞬间变了:自,自己筹谋的日后之路,不就是这董贼……
“看来,你已经悟了。”老董这才会心地笑了起来,指着自己道:“老夫是没走寻常路,浑水摸鱼窃取了国器后,又一番软硬兼施夺了洛阳兵权。接着又通过废立天子、铲除异己的方式,巩固了手中权力。”
“但老夫大权在握后,改商制、兴贸易,除世阀、惠黎庶,肃吏治、均田产,所作一切哪项不是为了富民强汉,休养生息,为平定异族侵扰及消弭内乱作准备?”
“甚至,为缓和皇权与士权的矛盾,老夫不仅为党人平反,征辟天下名士入朝,还以郎官充任禁宫。”
说着,目光深邃地看向曹操:“但那些自命清高的士人,只因老夫乃塞外武人,便无所不用其极地抹黑诋毁老夫,甚至兴兵讨伐。”
“说白了,他们也想一屁股坐在老夫的位子上,尝一尝权臣的滋味呗。”
最后,无不感慨地道:“想必这滋味,孟德也深有体会吧?”
曹操一愣,感同身受地垂下了双肩,道:“太尉说得不错,某一阉宦之后,哪怕热脸相迎、曲意奉承,换来的大多也是那些名士不屑。”
说完,忍不住又诧异地看向老董:“太尉与某说这些,究竟意欲何为?”
“自然是老夫一直关注着你,心疼你啊!……”老董又笑了,道:“孟德所为,莫非以为只被故太尉桥公,司马建公看在眼里?”
“老夫虽身在塞外,也颇多关注天下能士,最为看重、也觉能安天下者,便是汝曹孟德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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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又吩咐手下:“来啊,再给孟德盛一碗鸡汤!”
然后,又看着曹操手里的半个烧饼,乐呵呵地道:“孟德继续吃啊……咱边吃边聊,不用客气。”
今天,老夫就好好给你画大饼、灌鸡汤,不信忽悠不瘸你!
曹操果然有些晕头转向,不知不觉便脱口而出:“若,若果真如此,某愿就此弃暗投明,辅佐董公匡扶汉室!”
一听这个,老董脸上的笑容当即凝固,赶紧一拍大腿道:“小了,格局小了!……孟德乃人中之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
“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初春,龙乘时变化,孟德不过潜龙在渊。”
说着,又赶紧端来鸡汤递给曹操,拍着肩膀道:“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老夫之下乎?”
第152章 老夫不求孟德做多大贡献
“太,太尉……”
听到老董这番话,曹操彻底有些不懂了:你这不打算杀我,还给我烧饼吃、鸡汤喝,结果又不想要我的人?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害怕,局促地挪开一点儿脚步:你这死胖子, 不会是想得到我的心吧?
不曾想,看出他惶恐的老董,笑得……更灿烂了。
“孟德不要怕,老夫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只是觉得你智谋深远、前途无量,留在身旁做些掾吏的杂务,实在太屈才了。”
“你仔细想想,问问你的内心, 这一世究竟想要些什么?”
老董诲人不倦, 循循善诱地调动曹操内心处的渴望:“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信念和规划又是什么?……”
“这些都是人生最宝贵的东西,万不能因一时的失败就此放弃。否则午夜梦回,你可是会后悔不已、抱憾终生的!”
“太,太尉……”如此关切入微的问询,犹如人生导师的开解和指点,让曹操不由感觉眼眶有些湿润。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人到中年三十五岁,一睁眼不是卞氏说曹丕又闯祸了,就是年迈的父亲,写信说身体又不行了。
帐内的智囊武将都问自己要做什么,等自己拿主意;帐外又是士卒们不服管教,不懂当兵是为了什么……
好像每个人都来向自己要什么,从来没有人主动问过,自己又想要什么。从来不关心自己如此辛苦劳累、出生入死, 要的究竟是什么!
不知不觉,曹操鼻头有些酸。
但终究是当世枭雄,情不自禁后很快又振奋精神,声音哽咽却强撑着坚定道:“太尉,某其实早就想好了, 就是欲以干戚济世!“
“只不过今日得见太尉,更明白行此路要坚守内心,不顾外界乱言,并心勠力方能还汉室个朗朗乾坤!”
“好,不愧是当世英杰,人中之龙!”
老董重重一巴掌拍在曹操的肩膀上,道:“人生一世,自当如此排除万难、百折不挠将信念贯彻到底,方不负乱世里走一遭!”
“否则庸庸碌碌,浑浑噩噩,人生直至终了都不知自己意欲何为,该是何等的悲哀和遗憾!”
曹操闻言不由精神一震,随后看了一眼周围的残兵败将,气势又颓靡起来:“太尉所言不差,然时也命也。如今某说白了只是太尉阶下之囚,还谈什么信念与坚守?”
“正因穷困,才要愈坚,不可坠青云之志呐。”
说起这话, 老董似乎深有感触:“人生就是如此, 大起大落落落落落……呃, 一般就落个没完了。”
曹操正专心听着,想要从中汲取力量,没想到老董忽然跑偏,顿时让他的脸戴上了痛苦面具:“太尉……也不用如此真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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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老董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改口道:“孟德误会了,老夫的意思是,既然已经在谷底,无论怎么走都是在向上。”
“既然如此,就直接重仓冲进去,梭哈是一种智慧!”
看老董一副激动不已的模样,曹操当时感觉有些错乱:太尉,是我人在谷底,又不是你,这么激动干啥?
还有,梭哈又是个啥?
“听不懂?……”见曹操一脸茫然的样子,老董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这有何听不懂的,来,老夫直接掰开揉碎了跟你讲。”
“如今汉室衰微,孟德也是看得见的吧?造成这一系列的原因,也不用老夫过多解释吧?”
说起这个,曹操才有了些信心,道:“某也曾想过,大汉沿袭百年至今日薄西山,非是简单的桓帝昏庸、灵帝暗弱,施政不明。甚至好几家的外戚以及层出不穷的宦官与党争,也都只是表象。”
“真正的内因是肌理已然被病瘤侵袭,日渐庞大的世家大族和豪阀,鲸吞蚕食着百姓的田产,导致豪门阡陌千里,贫者竟无立锥之地。”
“如此再有天灾、动乱、疾病瘟祸,走投无路的百姓可不要揭竿而起。朝廷又无力镇压,继而不得不给予世家大族更大的权力,循环反复才导致皇权旁落,天下大乱!”
“哎呀,孟德大兄弟,老夫果然没看错你!”
听闻这话句句说到自己的心坎儿上,老董激动地一拍大腿:“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老夫……老夫与你拜个把子吧?”
曹操此时委屈地揉着大腿,神色幽怨极了:你激动归激动,能拍自己的大腿行么,都特么拍我两回了,挺疼的!
还有,刚才不是还说跟我父一个辈儿,怎么现在又要同我义结金兰?
想了想,他还是拒绝了此等好意,道:“太尉既与吾父一辈人,某自当以‘叔父’待之,不知太尉可嫌弃否?”
“不嫌弃,不嫌弃……”老董还是激动,道:“呃,那个‘叔父’还是有些远,你看奉先、懿儿、钧儿都称呼老夫‘爸爸’,孟德若是不嫌弃,也一并称之如何?”
“爸爸?”
“嗯,这是塞外异族对敬重年长亲属的尊称,就跟项羽称呼范增为‘亚父’差不多。”老董一点不脸红,信口胡诌。
“爸爸厚爱,孩儿岂会拒绝?”曹操何许人也,能屈能伸,当即就坡下驴。
“好,好,好!……”老董高兴得一键三连,看曹操的眼神就不一样了,道:“今既已是志同道合的一家人,老夫也不能吝啬,需送孟德些见面礼才是。”
说着看了看远方,都囔道:“怎么还未至?”
话音刚落,便见山脚处转来一军,正是太史慈一部。各个喜气洋洋、志得意满地带着俘虏走来。
其中六人还挑着担子,夏侯惇、夏侯渊和于禁手脚被缚,吊在渔网中如抬黑猪般被抬着,那姿势……简直羞耻极了。
“来来来,孟德,老夫现在就给你些助力,让你感受不是那么孤单。知道今后无论怎么走,都是在向上。”
说着命人先将夏侯惇放下,道:“此人文武兼备,当世大才。文可劝课农桑、安抚黎庶;武可扫荡丑类、绥靖地方,孟德若得之,如虎添翼!”
随即,又让人将夏侯渊放下,道:“此人勇烈刚胆,尤擅铁骑奇袭。虽长于设变,短于总众,但若以孟德用为之先锋,则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董贼,你放屁!”夏侯渊闻言,气得张口便骂。因为老董介绍的时候,拍夏侯惇时是肩胛,拍他时却是屁股……
那架势,就跟屠户夸自家的大黑猪,肉质多鲜美一样。
老董也不生气,看向曹操道:“孟德你看,老夫没说错吧,这人就是脾气暴烈些,还需好生调教……”
曹操便惊了,完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活了三十五岁小半辈子,真从未见过汝这等厚颜无耻之人!
这夏侯两兄弟,可是我本家,用得着你来介绍?
不对,听你的口气,好像还是要当作人情,再卖给我收下?
我铁骨铮铮、不畏强权的曹孟德,岂能让你得了便宜还卖乖?当即气得……拜伏在地,涕泪横流地道:“爸爸厚恩,操真不知何以为报!”
“唉,老夫哪会求你什么回报呢。”
说着老董便摆摆手,忍不住哼起来,道:“但求汝日后能常回洛阳看看,哪怕帮老夫刷刷快子洗洗碗。”
“老夫不图孟德为汉室做大多贡献,一辈子不容易就图个团团圆圆……”
第153章 塑料父子情
“孩儿这便去也,爸爸留步!”
捡起青釭剑,重整精神的曹操带着夏侯兄弟、曹洪,以及不足百人的残兵败将,在马上向董卓深深一礼,拜别欲走。
“记得常写信过来,老夫绣衣使的联系方式记住了么?”老董挥手告别, 神色依依不舍。
“孩儿记住了。”
“万事不要强出头,到了袁绍帐下记得韬光养晦。待到时机成熟,且规大河之南,终会有一番作为的。”老董又叮嘱。
曹操感动不已,再度稽首:“爸爸金玉良言,孩儿记下了。”
“对了,汝若非想着先去扬州募兵,记得回来走到龙亢那个地方后,好生善待士卒, 万不可急躁急切。”
曹操有些不耐烦,听不得如此唠叨,但还是耐着性子回道:“孩儿知道了……”
“嗯,走吧走吧……”老董也看出曹操的不耐,语气也弱了下来。
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叮嘱道:“无论走多远,记得老夫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有啥需要的,尽管给爸爸提。”
“乾坤未定,你我皆是牛马。吾儿若奋起直追,这中原大地,日后必是孟德驰骋纵横之所!”
一瞬间,曹操便被感动了, 调转马头又回到老董身旁,恭敬地拜伏一礼深情道:“今日一别,万望爸爸保重身体。若孩儿此后当真有所作为,必当多派人慰问,好生聆听爸爸的教诲。”
“嗯,走吧走吧,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老董也动情地擦擦眼泪,转身挥袖催促着曹操离去:“老夫如今年迈心老,最见不得这些了……”
终于,马蹄声声,渐渐远去。
寻入山下后,曹操才勐然换下感激不已的脸,庆幸地擦汗道:“老匹夫当真狡诈难缠,若非某最后演技精湛、惟妙惟肖,恐怕还摆脱不了……”
夏侯惇至此还不清楚发生了甚么事,奇怪地问向曹操:“孟德,汝与那董,董卓当真已誓结父子?……”
“逢场作戏罢了。”
曹操摆手,心情忍不住又沉重起来,认真道:“不过,此人当真非一般武夫。之前种种凶残暴虐之举,应当是故意蒙蔽世人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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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政治权谋见解之深, 手段之强,乃某生平所见第一人。一番指点开导,当真令某拨云见日,敬服不已。”
说到这里,不由又踟蹰起来:“却不知,此番为何这般看重于某……”
“管他那么多呢。”曹洪没心思想这些,道:“既然他看上了兄长,手握大权且还放任兄长施为,咱便暗中借助他势力东山再起呗。”
夏侯渊闻言,点头道:“子廉说得对。”
曹操虽未言语,但与夏侯惇对视一眼后,皆深以为然。
但最终,他还是意气难平:“可恨那老贼太过小气,只放了汝二人归来。允诚、伯达、子许至此,便为那老贼所得。”
“呵,爸爸……”
另一边,看似在擦泪的老董没回头,只瓮声瓮气地向典韦问道:“走了么?”
“走了。”
“唉,可算走了。”老董这才回过头,不耐烦地道:“本打算只跟他结个盟,没想到还弄出了父子情……”
一听这个,典韦就不惯着他了:“不是主公提出来的么?……话说回来,主公为何这般‘好为人爹’?”
见过好为人师的,但这‘好为人爹’的,他还是第一次:粗略算一下,老董名义上的干儿子已有四个,还有个太史慈估计也快了。
再加上他睡了何太后,刘辩那个拖油瓶也算半个儿。还有汉室天子对待他的态度,也跟见了爹一样……
“这你就不懂了。”老董还是厚颜无耻,竟整些歪理邪说:“乱世征战,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些干儿好养老。”
“老夫又没子嗣,不好生筹谋一番怎么行?”
始终冷眼旁观未开口的荀攸,此时不由眉头紧蹙,略有担忧地道:“太尉这义子有勇有谋、能屈能伸,非性情笃厚之人。日后若真潜龙出海,恐非这一番父子情便可制约。”
“放虎归山,自是为了让他尽情折腾。”老董对此似乎早有预料,叹道:“方今乱世将起,贼患不断,百姓生灵涂炭。”
“孟德也是戡乱之人,若能替老夫扫平中原乱事,使得黎庶免遭刀兵之苦。就算日后会与老夫兵戎相见,那……”
说到这里,故意停顿片刻,见荀攸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才笑道:“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何必今日便杞人忧天?”
“更何况,今日老夫能仗着兵强马壮,杀他个丢盔弃甲。难道经历一番休养生息、积蓄实力后,不能再揍他个鼻青脸肿?”
说着,忍不住拍了拍胸脯,道:“说破大天去,爸爸打儿子也是天经地义,还能让他反了不成?”
此番谋划前,他已咨询过系统:只要同自己联盟,对方势力的护宜民生之举,也会为他增加民心值。
如此曹操这个工具人,既可不扰乱历史轨迹,又能让自己白嫖,为啥非要杀掉?
人情世故、谋划算计这块,老董拿捏死死的。
荀攸闻言思忖片刻,脸色随即如冰雪消融,明白了他的意思:“太尉神算,属下自愧不如。”
“走,回虎牢关,好好盘算下此番征战缴获的辎重!”嘴上说着辎重,心里想的可都是人才。
看着一副生无可恋的于禁,更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五子良将,老夫已得其二,多是一件美事儿?
还有曹操早期的天使投资人鲍信、任峻,以及那个卫玆,也都如徐荣般未真正崭露头角,便如流星般一闪而逝。
想想都觉可惜。
“呵,孟德吾儿……”老董也哼道,心情无比畅快。
……
此时,酸枣大营的县府。
张邈等诸侯皆在座中,席上摆着酒肉佳肴,酒瓮尚温。
可见刚才这些人还在觥筹交错,不亦乐乎。但此时,下面却跪着几个形容凄惨、浑身染血的士卒。
张邈面色惊愕,沉声问道:“允诚与孟德当真败了?这才几日功夫,竟败得如此之快?……究竟是如何败的,尔等速速道来!”
一番话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让下面士卒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其中有个胆大、嘴皮子利索的,战战兢兢将来龙去脉讲了。
众诸侯虽人未在前线,但听士卒描述西凉铁骑纵横冲锋的勇悍,精妙绝伦的骑术,以及皆可骑射的恐怖,眼中无不露出骇然之色,又庆幸自己没跟曹操那蠢货一起前去。
“我等整整厮杀了一天,无奈董贼铁骑太过厉害,士卒们死得都老惨了。最终边战边退,众人也皆被杀散,我等一路逃窜才捡了条命回来……”
“吸!……”
听完,大堂上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张邈先让士卒下去,随即与他人相互看了看,面面相觑。
半天后,山阳太守袁遗才开口道:“允诚和孟德太过孟浪了,出战前某便劝他们不可轻举妄动,结果非不听……唉!”
“不错,车骑将军军令未至,他们便擅自出兵,结果折损了两万人马,真是坏吾等讨董大计!”
“不过……”桥瑁闻言,小声试探地言道:“听败军之言,董贼麾下铁骑果真勐锐难当,我等大多又是步卒。如此看来,还是坚守不出为好。”
“嗯,公伟言之有理。”不曾想,这话瞬间得到众人赞同,连一向跟他不对付的刘岱,也从善如流。
来此之前,他们都是忠肝义胆的勇士,直到听闻这消息,便如膝盖上中了一箭,全都跪了。
只有张超身后功曹臧洪,闻言蹙眉道:“诸君起兵前可都告慰了家庙祖宗,又于此地慷慨盟誓。若始终坚守不出,莫非能熬死董贼不成?”
闻听这话,众诸侯……当即作了个违背祖宗的决定,怒斥道:“臧子源,兵家大事,生死存亡也,汝不懂不要乱说!”
“就是,难道要让我等跟曹孟德、鲍允诚一般生死不知,汝才甘心么?”
“董贼势强,我等还是坚守不出为妙!”
“此言极是!”
第154章 白刀子进去!
“张邈,给你董大父出来!”
董卓跨骑凉州大马,手持通体厚重的偃月刀,身上连盔甲都未穿,便怒气冲冲地拎着大喇叭在营前叫阵:“尔等这群软蛋,有种给老夫出来!……老夫今日要白刀子进去,绿刀子出来!”
“绿, 绿刀子出来?”自家营里的吕布闻言,当时有些傻眼,不解地看向同样一头雾水的武将。
随后,老董便举着大喇叭喊道:“老夫扎你的苦胆!”
“哦……原来如此。”众武将这才恍然大悟,吕布还不由都囔道:“爸爸这叫阵,逻辑还挺严谨。”
“张邈不出来是不是,刘岱,刘岱你给老夫滚出来!”见营中始终没有动静, 老董又一舞偃月刀:“老夫白刀子进去,还是白刀子出来!”
众将又疑惑不解。
很快,老董便又大喊:“老夫挑你脑浆子!”
众将再度齐齐点头。
可惜,对面酸枣大营还是没动静。
“桥冒,桥冒你给老夫滚出来!……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举兵,不就是为了讨伐老夫?”越说越怒,老董举起大喇叭又喊道:“老夫就在此处,白刀子进去,黄刀子出来!”
众将这下就等着后文了,纷纷猜测着这次又要扎哪儿。
“老夫扎你屎包!”
这下,典韦就听不下去了, 都囔道:“太尉扎那么多刀干啥,扎得准么?”
张绣闻言忍不住唉声叹气:“咱就别在这里滴咕了,少时太尉回来,说不定又该寻我等出气了。”
“都怪那些无胆鼠辈, 这都二月初了, 我等也移兵中牟。”张辽见状亦眉头紧蹙, 郁闷道。
“按太尉的话说, 这都属于骑脸输出,侮辱性极强。他们愣是整整关了半个月的营门,丝毫不敢出来迎战!”
自从上次老董击破曹鲍大军,高兴了还没两日,便发现情况有些不对了:五万余大军滞留在酸枣县,战又不战,退又不退。与虎牢关相隔足有三四百里,连对峙也算不上,实在令人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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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董起初也没当回事儿,以为是酸枣士人怕了。
结果不成想,他们非但怕了,还怕得连营门都不敢出。几番试探后,气得老董直接带兵屯驻中牟,又是让勐将袭营,又是派人断粮道的,结果对方就跟王八吃了秤砣一样,铁了心坚守不出。
“退他们也不退,打也打不掉,TMD,烦死了!”意识到这点后,老董脾气就跟爽子姐一样, 弄得手下都有苦难言。
“出来了,终于出来了!”这时太史慈勐然一伸手,兴奋不已。
跟老董这么长时间,且没事儿还与吕布、张辽、典韦等人切磋,关系也处得不错,太史慈渐渐也就……有些习惯了。
不习惯也没办法,对面的人都说他认贼作父。想撇清跟老董的关系,根本没可能。
且从老董带兵如子、不吝赏赐的作风看,他也不觉得老董如何凶残暴虐,与关东一地的传言根本不符。
这些天看着老董叫阵,也不齿那些士人龟缩作派,看到前方营门大开后,当即示意众人看去。
不曾想,酸枣大门的确开了,却没出来什么人马。只是一队小卒在营门前,又将那块大大的‘免战’牌挂了上去……
气得老董当时就觉一股逆血上涌,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最终也无计可施:“好,好,算你们狠!……”
“来人,继续让士卒唱、跳、rap,再说些青豫二州的人文风物。他们能沉得住气,老夫不信士卒们也能沉得住!”
言罢,调转马头悻悻离去。
途中凉州大马还左蹄一颤,差点让老董摔下去。
营中只有六匹大宛母马,一个月时间都已受孕,不堪骑乘。若非老董这段时间,在系统的作用下又轻了二十来斤,胯下的凉州大马都不一定能驮得动。
想起这些,忍不住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回头向酸枣大营骂道:“老夫的母马都怀崽了,尔等莫非也在营里抱窝?”
其实他并不知道,此时酸枣县府中已乱作一团。刘岱提着宝剑,正无能狂怒地叫嚷道:“董贼,欺人太甚!”
张邈和袁遗二人连忙拦着,张邈还道:“公山切莫中计,还是严防死守为要!……”
说着便忧心忡忡起来,道:“近些天来,董贼整日让那些士卒在营前唱跳,惹得营中儿郎心生思乡之情,夜半常偷偷掩被哭泣,逃营者已不知几许。”
“不错,董贼狡诈多端,我等还是多多约束士卒为要。切莫一时冲动,重蹈孟德允诚覆辙。”袁遗也苦口婆心,好像多忍辱负重一般。
“二位不必拦,他也就是做做样子。”桥冒还在一旁阴阳怪气,道:“真有心同董贼拼命,早就身先士卒杀出去了。”
“若非车骑将军军令未至,某早已建功!”刘岱当即转移矛头,重拳出击:“总好过汝这等无胆之辈,被董贼那般辱骂还沾沾自喜!”
“呵,又拿车骑将军说事。”
桥冒不屑撇嘴,道:“伯业乃车骑将军从兄,尚未这般天天挂在嘴上。汝不过与袁本初有姻亲之故,整日狐假虎威作甚!”
“桥元伟,汝什么意思!”
“刘公山,汝不会连人话都听不懂吧?”
不怪这两人整日这般,实在因他们的关系……怎么说呢,就是前任与现任躲不开的那点破事儿。
东郡太守桥冒是故太尉桥玄的族侄,曾为兖州刺史,甚得人心。而刘岱是故太尉刘宠之侄,二人地位名望相当。
偏偏,如今的兖州刺史是刘岱。
刘岱起兵后,带的兵马大多乃桥冒旧部,跟桥冒眉来眼去、关系不清不楚的。时不时还会有人议论比较,桥冒跟刘岱到底谁治理兖州更好……
刘岱本就脾性暴躁,如今又对隶属兖州的东郡有监察之权,难免对桥冒指手画脚。
桥冒也是自视甚高之人,之前便因酸枣盟主一事嫉恨刘岱。两人心生龃龉,常当着众人相互驳斥,一点颜面都不留。
发展至今已是一日三小吵、三日一大吵,全靠张邈这个和事老从中劝合。整得一个肃杀威严的军营,好似三个女人一台戏。
默不作声的太尉高级特工邢华,将一切看在眼中,不由会心一笑:太尉说营中无小事,两人整日这样争来吵去的,也是一份很有价值的情报吧?
对了,这些蠢货还不知,粮草也快用完了……此等消息若汇报给太尉,想必某‘穿山甲’之名,当响彻整个绣衣使了吧?
这多是一件美事儿。
……
此时的老董,自然不知酸枣大营里的事儿,正在俘虏营中,苦口婆心地诲人不倦:“抛开废立天子、盗掘皇陵、排除异己这些事实不谈,呃……”
“总之洛阳在老夫一番治理下焕然一新,足抵得上灵帝二十年的祸祸,难道还算不上匡扶汉室的能臣?”
鲍信、卫玆、任峻、鲍韬、杨原、于禁六人相互看了看,眼中已没多少敌意。
但最终,鲍信还是摇摇头,道:“太尉厚爱,吾等皆已知晓。然吾等心不在此处,还望太尉莫要强求……”
听到这里,老董脸上的笑就凝固了,伤心幽怨不已:“果然,尔等还是想着那曹孟德……老夫这些时日对尔等也算礼遇,更不解衣带照料允诚换药。”
说着忍不住道出心中不忿:“老夫董仲颖,到底哪点儿比不上他曹孟德!……尔等说啊,说出来老夫可以改的!”
众人一下懵了,毕竟都没看过琼瑶剧。
任峻受不了,支支吾吾地道:“太,太尉其实哪里都好,没有什么不及孟德。只,只是我等……唉!”
他真不知该怎么说。
毕竟感情这种事,很难说清楚的。
老董却懂了,垂首自怜道:“果然这种事没必要去问,因为尔等心向曹孟德,老夫便连呼吸都是错的。假如心向老夫,那错的也是对的……”
“有些人尔等也说不清哪里好,可就是谁都代替不了。”
听完,鲍韬、于禁二人当即眼下四扫,恨俘虏营里没锐器,不能捅了这幽怨怪。任峻、卫玆、杨原三人虽是文士,拳头也不由硬了。
鲍信更惨,还未愈合的伤口,立时被气得又渗出血来。并且还想起,若不是这段时日老董衣不解带照顾,自己的伤……恐怕就该痊愈了。
第155章 老董为何暴躁?
“某等与孟德相识已久,志同道合,交情甚笃,才愿为兴汉室而共进退,非只是太尉所言的……呃,那些什么对的错的。”外伤加内伤的鲍信皱着眉头,斟酌了一会儿后回复道。
嘴上说着老董哪点都好, 事实上只希望他能离远一点。
不料老董没一点眼色,又悠悠地叹息一声,道:“老夫原本想以治世能臣的身份与你们相处,装作第二个曹孟德来慢慢感化。”
“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蹬鼻子上脸!”
“嗯?……”众人当时错愕不已,没想到画风转变这么快。
老董却好似放弃了治疗,神色一变后图穷匕见,摊手道:“既如此,老夫也懒得装了, 摊牌了!……没错,如尔等所料,老夫的确嚣张跋扈、目无君王、凶残暴虐且丧心病狂!”
“并且,今日便要收服尔等!”
六人本就吃软不吃硬,见老董突然翻脸,鲍韬当即变色道:“董贼,你果然藏不住露出真面目了!……实话告诉你,我等便是瞧不上你!”
“今日就算饿死,被拉出去斩首示众,也不会充当汝之走狗,你死了这条心罢!”
“嘿嘿嘿……”闻言, 老董不由露出诡魅的笑容, 让一旁的典韦……登时莫名兴奋起来:主公,又要强人锁男了, 某好喜欢!
果然, 随即便见他阴恻恻地道:“想死?……哪儿那么容易!不要忘了,尔等从家乡带来的一众手下, 现在全成了老夫的俘虏!”
“若尔等还有良心, 便好生想想。他们原本可以在家乡过着牛马一般的日子,虽然辛苦贫困,但至少苟延残喘地活着。”
“若还妄想固执坚守什么可笑的自尊,不肯为老夫效力……”话到这里,又是经典的说一半留一半。
六人却明显已经慌了,于禁更强忍着愤怒道:“汝便要如何?”
“不如何。”老董摇了摇手指头,看着鲍韬道:“就是每日带来一名,要么在尔等面前饿死,要么斩首示众!”
“董贼,你无耻!”
“卑鄙!”
“丧心病狂!”
“残虐无辜,莫非不怕天谴么?”
“哈哈哈!……别整这些没用的。”老董根本不管这一套,似乎还十分得意:“尔等就说,这法子有没有效?”
“我,吾等!……”鲍信左右看了一眼激愤的众人,最终……不甘地怒视着老董:“用如此卑劣法子逼迫我等,纵是得到了我等的人,也得不到我等之心!”
“哈哈哈……”这等熟悉的话, 老董早已懒得回答, 看了一眼身旁典韦。
典韦也很兴奋,学着老董以往的模样,鼻子一哼道:“得不到尔等的心?……呵,强扭的瓜不甜又如何,至少它解渴!”
“只要尔等尽心用命效力,得不得到尔等的心又能怎样?”
鲍韬不忿,开口道:“若我等只是假意归顺,却不尽心用命,汝又如之奈何?”
这下,典韦就有些傻眼:是啊,人家若只占着茅坑不拉屎、出工不出力,又该咋办呢?
“那老夫觉得汝何时不尽心用命了,便拉出一个士卒砍了呗。”
老董倒一点不为难,甚至还反笑道:“反正老夫卑鄙无耻、嚣张跋扈、目无君王、凶残暴虐且丧心病狂……”
临走之前,还不忘亲切地叮嘱鲍信:“允诚,记得好好养伤呐。毕竟从现在起,你的身子已不再只属于你,还属于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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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信的伤口,顿时又忍不住滋血了……
大步走出俘虏营,老董憋闷的心情才好了不少,感叹道:“果然,爱情就如手中的沙,攥得越紧,他就越会想着离开。”
这话典韦听不懂,道:“主公是在说刚才那些人?”
“不是,老夫说的是孟德,爱他就要懂得放手嘛。”随即望了眼背后的俘虏营,道:“至于他们,是老夫要留下来的人。不仅会在手里攥得很紧,还会将他们弄湿,摆出各种的姿势……”
然后,又看向典韦问道:“阿韦是不是觉得,老夫挺不是个东西?”
典韦先下意识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认真道:“只是些不明就里的人,认为主公凶神恶煞,狡诈卑鄙。熟悉后便发现主公非但不可怕,相反赏罚分明、洞悉人心,让人不知不觉便心悦诚服,死心塌跟随。”
“哦?……”真诚的夸赞无疑比虚伪的马屁,更让人舒爽。
老董笑得褶子都快出来了,大手一挥道:“走,找众文武继续去商议,如何对付那些酸枣的缩头乌龟!”
然而走到军议大厅,脸色就不好了,看着空荡荡的大帐质问道:“老夫的手下呢,都跑哪儿去了?……”
侍卫战战兢兢地回答:“属,属下不知……”
“还不快去找!”他脸色一黑,道:“找不到他们,你也别回来了!”
……
此时,监军荀攸帐中。
看着那些个苦大仇深的武将,荀攸也一脸无奈:“诸位这般催促鄙下也无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眼下情况诸位也都了解,攸又能有什么办法?”
“监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不过酸枣五万兵马,只在监军弹指一挥间。”吕布还是比较有才学的,上来一顶高帽给荀攸戴上。
张绣年纪小,说话比较直接:“监军快想个办法吧,太尉最近喜怒不定的,时常迁怒我等,快要受不了了。”
张辽性情有些偏执,什么话都不说,直接躬身一礼道:“监军,今日汝若不给出个良策,辽便不走了!”
太史慈很鄙夷这种道德绑架,义正严词地道:“文远此举,未免太过强人所难!”
说着,一副就要跪拜的模样:“监军若给出良策,便是救命之恩,岂能简单躬身礼就能表达心意,怎么也要如此!”
这些时日老董针对他比较多,千方百计地逼着喊‘爸爸’,他都快要疯了。并且真切感悟到了:不上战场没危险的时候,老董就是最大的危险……
荀攸哪敢真让他拜下,当即伸手拦住道:“诸位,非是攸不肯出力。”
说着,指向沙盘上的虎牢关,解释道:“前番我军大胜,缴获辎重无算,俘虏溃兵万余众。万余的俘虏不得不看守,高司马那里至少需留五千兵马。”
“故而,此番太尉只能带七千余兵马。”
“然只是这些兵马,便逼得酸枣大营士卒不敢应战。同时还施以攻心之计,又连番派诸位袭劫粮道,致使酸枣大营坐困愁城,并无战心,逃离者不知几何……”
然后,他真的很无奈摊手,道:“此等形势,我军明明已胜券在握,攻破酸枣大营不过时日问题。偏偏太尉等不及,想速战速战回去春耕,攸又能有什么办法?”
一番话句句在理,众人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不由郁闷抱怨起来:“不错,七千余兵马打得五万余大军不敢露头,古往今来都罕见,爸爸还不知足!”
“也确实为难荀监军了,若我等兵马再多些,直接断了他们粮道,酸枣大营恐已自乱阵脚。可惜我等人马不足,连围点打援都不能从容布置兵力,只能不时骚扰洗劫一番。”
“非是我等无能,敌军也不狡诈,纯粹是……”
跟着过来的贾玑忍不住开口,小声兮兮地道:“纯粹就是太尉这段时日欲求不满,才会变着法儿地折腾我等嘛。”
“嗯?……”
话一入耳,众人目光登时齐刷刷地看向贾玑:少年你很勇哦,居然敢在背后如此诋毁太尉?……
贾玑当时脖子一缩,胆气就弱了:“你,你们别这样看着我啊,我也是看那些大宛公马,想要时不给它们交配,就一个个焦躁不安、脾气暴躁的,跟太尉近段时日的表现十分相似……”
众人闻言,不由对视一眼:少年,你说得……貌似好有道理!
我们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此时,荀攸眼珠也不由转了转,突然神秘地开口道:“既然这里的战事不急,只需时日缠磨。而太尉那里又……”
“呃,攸的意思是,尔等有没有想过,先把太尉弄回去?”
“弄回去?”众人再度对视一眼,茅塞顿开:不错,军营里没女人,可洛阳那里……听说太尉玩得花着呢!
第156章 想挑战下自己的软肋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呃,是把搞出问题的家伙弄走,对帐内的武将们来说,当然是极好的。
当下一个个双眼放光,满怀希冀地看向荀攸:“监军,不知如何才能弄走太尉?”
“当然需一个理由。”
荀攸也不藏着掖着, 微微一笑又看向沙盘上的洛阳,道:“太尉自入主洛阳后,内忧外患。如今外患暂时解除不了,内忧方面……时机差不多该成熟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张辽也想起来了,道:“不错, 记得太尉出兵前便曾说过,他留在洛阳世家豪族不敢造次, 此番故意领兵在外, 就等那些人沉不住气蹦出来!”
“妙啊!”吕布兴奋地都直搓手,继续问道:“理由有了,该如何让爸爸知晓?……总不能,我们直接去劝说吧?”
“不可不可。”张绣当即摆手,道:“太尉深谋睿智,洞察人心,若这般直白的话,必然一眼看出我等图谋。”
说着脸色一苦:“到时候,少不了我等的好果子吃。”
众人的目光,随即便悠悠看向荀攸。
荀攸也不说话,又带领着那些目光,看向一旁的贾玑。
贾玑当时就慌了, 道:“你,你们都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敢去跟太尉说。”
“不用你说, 而是让你父亲写信来说。”
荀攸便笑了, 道:“太尉不在, 长史统领府内诸事。且太尉出兵前也曾交代,洛阳城中无论大事小情,都需汝父过目定夺。”
贾玑的神色不由变得奇怪起来,悠悠地道:“监军是想利用家父?……实不相瞒,家父的心眼儿比较小,整人的手段却比较多。”
一听这话,众将神色也变得担忧。
贾狐狸,那可是好相与的?……太尉麾下多少聪明人,包括智计深沉、手段毒辣的李儒,都被调教得服服帖帖。
唯独人家贾狐狸,想整治都找不到由头儿,且还能想偷懒便偷懒。不信的话,可以问问司马懿和华歆。
尤其那位华歆,应该对贾狐狸的手段很刻骨铭心。
不料,荀攸面色一点都看不出异样,道:“正因汝父手段高明、算无遗策,若攸所料不差,他的书信应该很快就到了……”
说完,又悠悠一笑,道:“更何况,攸可没有胆子撩拨贾长史。若诸位觉得不行的话,尽可当攸什么都没说……”
话音刚落, 外面便有老董侍卫寻来。
见到众人都在此后,松了一口气,又看向贾玑,道:“贾公子,某正好接到长史寄来的一封家书,便送过来了。”
贾玑一脸愕然接过。
展开一看,神色更奇怪了,带着几分震惊看向荀攸:“监军,竟真被你料中了。家父信上说,太尉这些时日要回洛阳一趟,叮嘱我等务必要听您的吩咐……”
众将也愕然看向荀攸,不由面面相觑:这天下间的狐狸们,非但未卜先知,还带心意相通的?
“既然贾长史已替我等解忧,还是速速去军议大帐,莫要让太尉久等了。”荀攸也不多解释,笑着提醒众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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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当即施礼言是,联袂来到军议大帐。
原以为会迎来一顿臭骂,却见老董已端坐在主位,桉几上摆着两封信。一旁除了保镖典韦外,还立着绣衣使史阿。
看到众人鱼贯而入,他的表情有些奇怪,欲拒还迎的那种:“呃……适才收到穿山甲来信,言酸枣大营中东郡太守桥冒与兖州刺史刘岱不和,且营中粮秣也已然不多,老夫觉得这是一个攻破他们的契机。”
随即,又装作一副为难的模样,道:“然贾狐……呃,文和也写来书信,言洛阳城中有所异动,需老夫暗中回去主持大局。”
“唉,内忧外患,哪儿都离不开老夫。”说着一声叹息,很无奈的模样:“天生的劳碌命,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说完,小眼神儿还四下乱瞟,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荀攸面色平静,心中已忍不住冷笑:什么狗屁需你暗中回去主持大局,分明是人家贾文和看出你这家伙喜欢浪、爱出风头,特意将压轴的大戏交予你来露脸。
假如猜得不错,那边恐怕什么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要是人家真隔过了你,施展手段把事儿给办了,哪怕办得再漂亮,回去后你能不给人家小鞋儿穿?
心里这样想,但见众将目光都殷切地盯在自己身上,只能装出一副思忖的模样道:“太尉所言不差,关东贼首诸如张邈、袁遗、桥冒之辈,俱为两千石官吏,各不相从。”
“若粮草不济,必然互生怨怼。加之桥冒与刘岱又相互攻讦,我等正可暗中挑拨,使之内讧相攻,如此一战可定矣!”
“公达的意思是?……”老董神色看不出喜怒,道:“让老夫留下来?”
一听这话,众将当时心中一惊。
太史慈当时都要跳出来阻止,被荀攸一眼给瞪了回去。
随即才又装作为难的模样,继续道:“然洛阳一地乃太尉之根本,万不可有所闪失。哪怕只是有些许的忧虑,亦不可掉以轻心!”
“至于酸枣此处,莫说挑拨之计还需酝酿筹谋,单说其中最善战的曹孟德、鲍允诚二军,已被太尉击破。余者皆清谈高论吹嘘之士,不通兵事,不足为虑。”
一番铺垫后,荀攸才微微拱手,道:“太尉,事有轻重缓急,两害相权需取其轻呐。”
“哦?……”老董脸上便有了笑容,又当又立地道:“公达,不妨将话说得再明白一些,老夫又不是那等会因言治罪之人嘛。”
荀攸嘴角不由抽了抽,但还是努力将戏演完,郑重道:“依属下之见,太尉当先回洛阳。此间之事有我等在,非但不会令良机错失,更会徐徐图谋。”
“待太尉从洛阳返回,估摸着时机正好成熟,如此岂不美哉?”
众武将不由心悦诚服,纷纷在心中给荀攸竖起大拇指:监军高啊……这一番话的水平,实在是高!
老董脸色也显而易见地和煦起来,然后故作深沉地道:“公达言之有理,老夫打了半辈子的仗,就不能……”
“咳咳,老夫的是意思是,打仗老夫已十分精熟,然政治权谋斗争一块儿,还尚不如何精通。”
“此番回去,当多向文和学习讨教,挑战一下老夫的软肋……”
听完这话,众武将脸色一下变得很精彩。吕布直接都愣住了:回去找女人,还能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张辽也震惊了:太尉,确定能挑战成功自己的软肋么?
张绣张大了嘴巴,半天没说出话来。
太史慈则痛心疾首,怎么都想不通,自己为啥会对这样的集体,渐渐产生了归属感?
见众人这副反应,老董就有些不高兴了,眉头一皱:“怎么,诸将莫非对公达之策有所异议?”
“没有!……”四人当时惊醒,异口同声连连摆手。
“那老夫不在时,汝等知晓该做什么吗?”
吕布率先开口,试探地回道:“继续每日带兵搦战,威吓敌营?”
“夜间率少量精锐偷袭,抑或羊装给敌军制造压力?”张绣随即也开口。
张辽想了想,道:“三军不动,粮草也会先行。末将继续带领麾下,袭劫敌营粮道。”
太史慈此时目光瞅到了史阿,福灵心至:“也当密切联系绣衣使,有针对地对挑拨桥冒和刘岱。”
老董听完,不由笑容满面,手指着四人赞叹道:“老夫算是看出来了,尔等各个身怀绝技呐……既如此,老夫就回一趟?”
“太尉(爸爸),放心地去罢!”众将声若洪钟,回应十分响亮。
老董咂摸了一下嘴,总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味儿……
第157章 曹操点了一把火
“靓仔好!……”
皓白如月的手推开朱红色的大门,耳边传来清脆热情的招呼声。八名相貌身材姣好的少女,齐刷刷地向老董躬身一礼。
她们的制服有些类似唐装,端庄婉约中尽可能地露出了瘦削的肩骨,盈盈一握的纤腰,修长笔直的长腿,以及丰盈酥胸上一抹刺眼的白。
李儒虽是署卫宫殿的郎中令, 却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在这一声的‘靓仔’招呼声中,心机深沉、手段毒辣的他当时浑身一颤。
就连一向低调内敛、见惯生死沧桑的贾诩,面容也不由微微一变。随后才强装镇定,跟随着老董向里走去。
只有老董听着久违的称呼,脸上不由露出迷醉的笑容,深吸了一口气, 感觉连这里的空气都是那么香甜。
“贵宾三位, 里面请,手牌儿请拿好!……”
走过金碧辉煌的前台大厅, 来到换衣区后便有一位宦官高声唱喏,还殷勤地将毛巾递给三位。
老董愈加满意:这里面的人文气氛,越来越像前世了呢。
贾诩和李儒二人,却开始局促紧张起来,见老董旁若无人地脱衣,当时差点跪地上:“太尉之前说要与我等坦诚相见,竟是如此的……坦诚?”
“老夫一路风尘秘密赶回,当然得先泡个澡。又不想耽误得知如今城里的动向,只能将尔等一起唤来。”
老董一脸的理所当然,见两人磨磨唧唧,不悦地道:“愣着干什么,都是男人害什么臊?”
“赶紧脱,一会儿泡完澡聊完正事,老夫再让人给尔等搓个盐, 敲个大背。然后去休闲厅里按摩放松一下, 还有歌舞表演呢。”
说完不待两人回应,换上木屐便向温泉池子那屋走去。
回头看两人还扭扭捏捏, 彷佛要被上刑一样, 不由嗤笑一声:“嘁,还打算考验下这俩老干部呢,没想到一上来就怂了。”
懒得搭理他们,试了试水温正好,然后扑腾一下跳进去。
随后便有宫娥们送来三个食盒,在浴池边依次摆开,莺莺燕燕地道:“太尉,是否需我等服侍?”
若只是老董一人,当然会点头。
但顾忌老狐狸和毒士那俩家伙,只能郁闷地摆手道:“下去吧,少时老夫有需要,再唤三名膀子有力的男子过来。”
“文优与文和比较吃劲儿,喜欢粗暴一点,尔等不是他们的菜……”
披着长袍羞羞怯怯进来的二人,听到这话后,脸色当时就幽怨了:我俩瘦巴巴的吃什么劲儿,分明是你肥肉多……
老董却感觉,这俩脱了大袖宽袍后, 气质一下没平时的犀利深沉了,像是第一次进城的俩土鳖。
知道他们第一次害羞,老董也不看。自顾自地端起温好的美酒,滋熘儿一口下去后,再夹几快子的菜。
哎呀,安逸痛快,美滴很!
忍不住地,又哼起了小曲儿:“不是英雄,不读三国,若是英雄,怎么能不懂寂寞?”
“独自走下虎牢关,月光……太温柔。曹操不啰嗦,一心要拿司州,用阴谋阳谋,明说暗夺的摸!”
后面的歌词儿,就没法儿唱了。
现在虽是东汉末年,但明显分不了三国,回头看向已摸入池子的二人:“老夫这首《曹操点了一把火》,唱得如何?”
池子里的热水很舒服,微微有点烫。
李儒不知是被气得,还是热水给泡的,反正脸已经红了起来:“太,太尉这首曲子轻快朗口,回味无穷,且还结合实事……嗯,属下恭祝太尉虎牢大胜曹孟德!”
这马屁一拍,老董顿时感觉全身血液彷佛都活热起来,顺着经脉往上升,心情更美了。
端酒又小小地啜一口,才发出满足的叹息声:“基操勿6,老夫出马,一个顶俩,区区曹孟德又算个啥?”
“行了,不提了。”
示意两人放松,才接着看向贾诩,道:“文和说说吧,洛阳现在到底啥情况,急着要老夫暗中赶回来?”
老狐狸进入状态挺快,神色也很舒坦,嘴里的话却阴恻恻:“太尉神机妙算,有些家伙已夹不住尾巴了,欲趁太尉领兵出征之际,发动一场政变。”
“若属下猜得不错,他们应当想先夺了洛阳,断了太尉的根基。再联络关东的贼子们,将太尉困于虎牢一地,继而左右夹击……”
“哦?……”贾狐狸能如此轻松说出来,就知已准备了后手,老董便道:“那他们打算如何动手,文和可知晓?”
这下老狐狸便不说话了,也喝了一口酒,夹了几口菜享受,将机会让给李儒。
“据绣衣使探查,这次他们的手段……”说到这里,李儒不由冷笑起来,讥讽道:“倒是有些意思。”
“如何个有意思?”
“他们也恐太尉留下什么布置,先只是秘密串连了一番。确认我等没反应后,便想着在城中制造一场动乱,然后趁乱发动政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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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董的神色不由认真起来,道:“没想到,咱这位太傅也挺与时俱进,跟老夫斗了几个回合后,手段是越来越高明了……”
整个洛阳的世族豪门之首,非袁隗莫属。不用李儒贾诩明言,他也能猜出幕后主使是谁。
“不错,袁隗这次的确很谨慎,一直等了一个月才露出些蛛丝马迹。若我等掉以轻心,突然事生肘腋,当真有可能防不胜防!”
李儒面色阴鸷,也端起酒樽饮下一口。
贾诩却仍悠然从容,还不着声色地拍了老董一个马屁,道:“终究是太尉技高一筹,特意留了这么个贼首香饵,将城中的那些魑魅魍魉尽皆钓了出来。”
“不错……”李儒这才反应过来,紧随其后地拍:“尤其太尉安排的钟元常,已暗中将那些家伙的罪行证据,收集得差不多了。”
“只待他们出手,我等便可以雷霆之势镇压。届时再令元常出手,光明正大地将他们一网成擒!”
“唔……”老董手指轻敲着池子边桉几,感觉中间似乎漏了某个环节,蹙眉道:“适才文和说,他们欲制造一场混乱,趁乱发动政变?”
“如此说来,那场混乱不仅要大,还要打击到老夫的根基,才能顺民心、正天意……袁隗狗贼,居然想打洛阳百万黎庶的主意?!”
历史上的老董,根基只有一条,就是兵权。
穿越过来的老董,明白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除却兵权外,又将民心引为根基,且两者互为辅翼,更坚不可摧。
眼下城中兵马尽在董旻、董璜、徐荣三人手中,还有朱儁倚为后盾,袁隗等人根本插不进手。若想动摇老董的根基,只能出民心这里入手。
贾诩李儒二人闻言,在池子里双双拱手,道:“太尉神算,袁隗丧心病狂,的确打算扇动洛阳百万黎庶。”
听到这话,老董才稍稍安心,道:“如此说来,尔等已知他想如何下手了?”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由李儒开口:“袁隗欲造谣太尉在前线兵败后,威逼洛阳上下迁都长安!”
“迁都?……”老董闻言,一时感觉有些错乱:穿越过来费尽脑汁筹划,就是为了避免东汉末年这一天大的人祸。
没想到自己在外出生入死,殚精竭虑的,总算有些成效了。结果袁隗这家伙,又来这么个无中生有,还是把帽子扣在自己头上。
不过反过来想想,这一招还真够歹毒、够精准。
故土难离,不论是豪门世族还是平民百姓,几辈子的家底基业都在洛阳。听闻有人要强行将他们驱逐出故土,不心怀怨怼是不可能的。
历史上董卓迁都,也是一路重兵胁迫才没出乱子——此番自己若真没准备,袁隗一套组合拳下来,自己就真歇菜了。
幸好自己回来了,不出意外的话,袁隗就该出意外了……
第158章 经不住考验
搓完澡后,老董本想带着老干部欣赏下现场歌舞曲艺,可比电视录播的攒劲多了。无奈袁隗的谋划,一下扰乱了这个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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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不下,只能让人将洛阳城的沙盘模拟图搬来。
三人随即在休息室中披着浴袍、穿着木屐、嚼着干果点心,开始制定应对之策,将袁隗可能的行动进行了一遍又一遍的推演。
“想赢牌最重要的一点, 是不仅知晓了对方手中有什么牌,还需弄清楚他所有的出牌顺序。”
老董将一个兵俑放置在开阳门,道:“好在,老夫已相当于打明牌,袁隗则属于狗急跳墙,只一门心思钻研梭哈的智慧。”
贾诩和李儒纵然再思维敏捷、触类旁通,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蹙眉推演半天后,看着城里自己的兵俑一个个被吃掉,便微笑着拱手道:“太尉,如此一来,当万无一失了。”
“唔……”看看天色,老董便道:“辛苦二位了,待事成之后,再带二位来此体验生活的美妙。”
李儒和贾诩对视一眼,下意识想拒绝。可张了张嘴后,又觉……这大池子里泡澡,确实比家里的浴桶舒服啊!
此番只体验了一小部分,后面还有老董秘密调教的女子天团——说实话,哪个老干部不喜欢看青春靓丽的小姑娘, 活力四射地蹦蹦跳跳呢?
两人最终还是没有经过考验,迟疑了一下小声道:“多,多谢太尉恩宠……”
回去换衣服时,步伐都轻快了些,似乎一下年轻了几岁。
“呵,人性呐, 真是有趣的东西。”老董会心一笑,却半点没嘲讽二人的意思:因为他知道,自己也不能免俗。
并且,比他们意志还不坚定。
就在两人离开没多久,身穿华贵轻纱绫罗的何太后,从后台款款而出,幽怨地道:“太尉让哀家等得好久,哀家可是想死你了,有好些话要说……”
“哦?……”老董回头,问道:“何事?”
“前些时日,哀家命人给协儿送去一碗热羹,叮嘱他用功之余,也莫要累坏了身子。不曾想,他直接将那碗热羹倒了……”
说起这个,何太后一脸苦恼,道:“哀家知当初做得不对,可现在已醒悟后悔,难道协儿连一点赎罪的机会都不肯给么?”
“他失去的是十年母爱,得到是十年的惊恐与仇恨。你用一碗热羹便想冰释前嫌,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儿?”
老刘家的这点事儿,他并不想掺和。
但见何太后神色更加幽怨,一双嫩白的手还主动覆过来, 开始以柔克刚。
只能叹息一声,道:“太后放心,只要老夫在世一日,便保证陛下不会寻你清算,护你安稳无忧。”
“若是哀家想要呢?”何太后媚笑一声,酥麻入骨,一语双关。
老董再度无奈,手把手地教导她道:“人心都是肉长的,陛下今年才不过十一岁,在这偌大的禁宫中很难寻到亲情。”
“我等只需清楚自己的长处,抓住对方的重点,弥补住漏洞。再持之以恒地往来关爱,最终会双双和谐、皆大欢喜的……”
这样说着,他也是这样做的。
这一夜,为迎接董太尉风尘仆仆赶回,欢喜的何太后夹道相迎。董太尉不胜感恩,也将平生所有倾囊相授……
第二日,老董依旧躲在毕圭苑,除却极少的心腹知道他回来外,其他人一概不知。
洛阳城里,更是一切如故。
唯一有些变化的,是今日的报简内容。
街头卖报的小郎君们,今日吆喝声格外清亮,道:“号外号外,太尉出兵后大捷,于荥阳大破曹孟德、鲍允诚二军,俘获无算!”
一辆低调行驶中的翠鼻车停下,里面传来一句苍老的声音:“来一份。”
“好嘞!”
这次重要的情报,却没整什么花里胡哨的震惊体,只是将荥阳一战如实叙述。
然朴实无华的文字,无法掩盖那场战斗的惨烈。
袁隗的捏着报简的手,不由微微有些颤抖,面色苍白:“败了,居然这么快便败了?……而且,还是其中最善战的曹孟德与鲍允诚,其他那些鼠类竟按兵未动!”
“不,他们根本不是按兵未动,而是……”
继续看下去,面色又由白转赤,气怒不已:“聚集的五万余众,居然被董贼逼得连营门都不敢出?”
气怒不已时,忽然听到街上百姓一阵喧闹之声:“万岁!……太尉用兵如神,果然首战告捷!”
“关东贼子,不过一群忘恩负义的跳梁小丑,还敢撄我大汉西凉铁骑的兵锋,简直以卵击石,可笑至极!”
“如此看来,太尉大军很快便要班师回京,我等可要好生迎接一番!”
“前线大捷,今日入肆的每人,赠送一碗屠苏酒。恭贺太尉大胜,早日归朝!”
“.…..”
听着四周百姓自发的欢呼,袁隗的脸色渐渐铁青,羞恼不已:“董贼损我大汉良士之余,补这些愚众,竟使得他们如此归心!”
“简直乾坤颠倒,祸乱国本!”
言罢,干瘦的胸膛起伏不停,面色极为阴晴不定。半晌后,才开口吩咐车夫:“转道,汝知道该去哪里。”
沉默的车夫没有回答,很自然地偏移了一下马头,随即汇入兴高采烈的人群,丝毫不显眼。
半个时辰后,城郊的一家道观。
袁隗于一清净的屋中燃起焚香,盘膝打坐。在他面前的蒲团上,跽坐着三位道士装扮之人。
一人气质儒雅,顾盼间颇有威仪;一人一身行伍之气,气势凌厉;最后一人面容敦厚,却背挺如松。
“董贼……”袁隗缓缓睁开眼,说这个名字时语气甚是复杂:“恐怕很快要回京了。想必今日的报简,尔等也都看了吧?”
一身行伍气的年轻人闻言,愤慨道:“筹谋数月,结果本初受韩馥牵制,兵马未整;公路那里也有南阳太守张咨掣肘,未能进兵。”
“唯有东路兵马齐聚酸枣,结果自年初起盟立誓,一直到董贼出兵都迟疑不敢进。”
“曹孟德鲍允诚倒是有一腔忠心,然智略浅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被董贼一击取胜,大坠军威士气!”
“事后德瑜再来评说,又有何益?”
另一儒雅之人语气颇有鄙夷,指教一般道:“当今之计,是我等当如何随机应变,为关东群雄制造一场天大契机!”
“说得轻巧!”伍孚伍德瑜反唇相讥,道:“我等麾下并无兵马,只能靠太傅暗中联络有志之士府中的僮奴苍头。这些人从未上过战场,连令行禁止都做不到。”
“倘若不先在城中制造一场大乱,令这些人趁乱出手,恐怕仅凭李儒麾下的禁军及朱儁手下的徒隶,便可将其击败!”
“更不要提,虎牢距离洛阳也未有多远。一旦董贼得知有变,星夜率大军赶回,我等须臾便会覆灭!”
“瞻前顾后,尽是借口!”周奂面露不悦之色,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僮奴苍头虽不通军令,重金激其血勇便可。”
“至于董贼那里,自有某前去传敕令关闭城门。太傅再秘密传书至关东,令其尾衔追杀,董贼至洛阳之时,便是覆灭之日!”
最后面容敦厚之人微微蹙眉,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
因为此时袁隗说话了:“事急从权,诸位不必相争。老夫原本想万无一失,孰料酸枣那里败得如此之快!”
“幸好筹谋已然齐备,先夺取洛阳,再借报简劝诱民心也不迟。”
决心已下,袁隗最后苍老年迈的声音里,多了一份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然:“明夜动手,铲除董贼,兴复汉室!”
“铲除董贼,兴复汉室!”另外三人的声音有些压抑,也有些兴奋……
第159章 枪在手,跟我走!
第二日黄昏时刻,越骑校尉伍孚已经在城东的校场内,完成了初步的集结。
此时的洛阳城内,董卓留下的军事力量已十分薄弱,只剩下李儒掌控的护卫内宫的禁军,以及司隶校尉朱儁手下的那支徒隶。
他们这一方,则是各世族豪阀的私兵门客, 辅以不少的僮奴护院。
按照袁隗的计划,伍孚这里的人要在傍晚前集结完毕。当宵禁之后,他们会兵分两路,一路由伍孚带领着一路杀入北宫,控制住汉室天子。
另一路则分配给护羌校尉杨瓒,便是昨日那位面容敦厚之人统领,抵挡住反应过来的朱儁。
同时议郎周奂会手持敕书,赶往洛阳各个城门,将洛阳内外隔绝——如此既可以避免消息短时间内传到前线的董卓耳中, 又可以阻止得到消息的董卓反扑。
至于主谋袁隗,则会和公卿大臣们直接赶往南宫。等到大局底定之时,伍孚会将陛下接去那里。
然后,皇帝将会发出讨逆诏书,号召各地诸侯赴洛勤王。
同时配合第二日发布的报简,告知洛阳所有的百姓,董卓已在前线战败,并要将他们全都迁徙至长安。
届时,汉室天子还会宣称董卓乃逆臣……
伍孚看着零零散散集结过来的人马,心情十分烦躁:大部分人只穿着粗布麻衣,手里武器也只是护院用的木棍长枪, 环首刀不过几百把。
至于说皮甲、弓弩之类的, 更是少之又少。
同时从他们一头雾水的神情和乱七八糟的阵列来看,这群乌合之众面对正规军, 只能算是去送死。
但他没得挑。
眼看太阳都要落山了,这些人也不可能做到保密, 再拖延下去必然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伍孚当即一脚踢开袁隗事先准备好的箱子, 里面的铜钱和布帛顿时撒落一地。
这些人登时瞪大了眼睛, 更加疑惑地望着高台上的伍孚。
伍孚抽出利剑,威严地望向他们大声喊道:“奉太傅之令,今日除贼兴汉!事成之后,每人都赏黄金十两,赐予良籍!董贼府中积贮,更任尔等任取!”
除贼兴汉这些,对私兵僮奴来说毫无意义,唯有赤裸裸的钱帛诱惑,才能让他们丧失理智。
他喊完后,队伍中安排的亲信当即大吼应和。不明所以的僮奴私兵,在从众心理的作用下,也不由跟着呼啸起来。
城楼上的刁斗敲了三下,四面城楼纷纷举火,洛阳正式进入了宵禁。
伍孚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当即跨上坐骑,高举着手中的利剑,挥舞着大吼道:“枪在手, 跟我走!”
“杀董贼,得黄金!”身后万余人呼啸着回应。冲锋之前,他们还不忘跑上高台, 抓起铜钱往怀中塞上一把。
这支人数庞大的部队,连个最简单的方阵都排列不起来,乱哄哄地跟着伍孚而去。根本不知道冲击的目标,竟会是汉室权力的中心。
黑暗中喊杀声震天,无数只脚踏在通往北宫的条石路面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如骤雨般落地。
因为宵禁的缘故,这条白天很热闹的大路此时一个平民也没有,只有偶尔走过的倒霉巡逻队,要么被干脆利落地杀死,要么被裹挟到队伍中来。
至于百姓?
百姓们对待战乱很有经验,丝毫不去观瞧外面的情况,死死地闩住房门、关严窗户,哪怕外面天翻地覆。
一马当先的伍孚冲锋之余,还不忘举头环顾远处的城门:原本应该彻夜不熄的十二盏卫灯,已经熄灭了十一盏,取而代之的是十一支火把。
他心中不由一喜。
看来太傅的计划很成功,起事前已尽可能地收买了城门令,才使得周奂这么快便关闭了十一座城门。
现在只要西南角的开阳门一落,便意味着洛阳被彻底锁死,城内便是他们的天下了。
就着微弱的月光,伍孚已能看到前方北宫模湖的建筑轮廓。
迅速向两名军官作了个手势,两人当即会意,各自带着数千人脱离了大部队,从左右两个方向包抄而去,确保第一时间完成合围。
北宫里仍灯火如常,看起来还全然未觉察到大难临头。
烈烈豪情在胸中燃起,建功立业的热切使得伍孚感觉无坚不摧:“董卓,你一介武夫,不该乱了这世道的!”
……
伍孚发起冲锋时,在他西南的六里处,周奂正仰望着开阳门。
夺门行动进展之顺利,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洛阳实在太大了,董贼的耳目也遍及各处,他这里能动用的只有府中的心腹。
好在不到半个时辰,其他十一座城门的卫灯已落了下来。
看来袁氏‘四世三公’的名头,在汉室权力脉络中仍旧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倚仗这个名头,其他各处的夺门行动进展得很顺利。
“就看我的了!”
周奂舔了舔嘴唇,对自己充满了自信,更对以后美好的未来充满了幻想:一西凉武夫,凭借手中兵权便想改变整个汉室,将绵延了百年多的士族打压控制,简直痴心妄想!
只要过了这一夜,汉室仍将是士族的天下。而他周奂则会更进一步,成为士族中新兴的一支力量。
这才是正常的晋升之道,乃天道!
想到这里,周奂掏出敕书,大步走到开阳门前宣诵道:“陛下敕令,今夜除贼讨逆,连日内彻底关闭城门。未有太傅手谕,任何人等不得进出!”
城门前,那些士卒们冷冷看向他,眼神彷佛在看一只拙劣表演的猴子,对这个命令没有丝毫反应。
周奂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再度加大了声音,威严道:“陛下敕令,尔等莫非要抗令不成?”
终于,一名什长开口了:“什么狗屁敕令?……”
“你们这些人能不能统一哈,外面关东群贼不承认陛下,诈冒袁隗、黄琬和荀爽的名头。这会儿你又拿着陛下的敕令,我等到底该不该听陛下的?”
“放肆!”周奂大怒,心却越跳越快,感觉一切充满了诡异:这些士卒半分不像洛阳六郡的良家子,嚣张桀骜的态度反而像极了董贼的手下!
还未等他想到应对的办法,正对面漆黑的城楼门洞里,传来一阵沉重而悠长的金属摩擦声。
这声音只说明一件事:开阳门的城门,正在缓缓地开启。
“尔等这是在做什么!……”周奂更加心慌,道:“如今已是宵禁时分,为何还要擅开城门?”
他想不通,就算这些人是董贼的兵马,但如今洛阳方圆几十里内,董贼已没可用之兵,开城门又是为了什么?
“尔等不从王命,罪该万死!”
不论如何,城门万万不可开启。眼见这些士卒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周奂向身后的门客使了一个眼色,打算强行攻下。
这些门客都是混迹洛阳的游侠,身手不凡,即便没有盔甲弓弩。对付眼下这些士卒,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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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随后,他便惊骇地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发不出声音:开阳门外,此时正沉默矗立着一支延绵无尽的兵马。
每人手持着一支火把,犹如一片火海,似乎映亮了整座夜空!
为首大将徐荣跨骑西凉大马、手持厚重的偃月刀,兽面头盔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犹如从地下突然跑来的夺命恶鬼。
“西,西园中早已没兵马……汝身在前线怎么可能这么快,便赶了回来?”周奂大脑一片空白,他知道自己败了,却不想败得如此稀里湖涂。
一向沉默的徐荣,却根本懒得回答这个问题:他还有很重要的平叛任务要去完成,只觉得周奂很呱噪。
于是,微微皱了一下眉。
四柄锋利的剑,立时洞穿了周奂的身体。
周奂不敢置信地看向身后的游侠门客,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
为首的游侠收回长剑,一把扯下外面的粗布麻衣,露出里面价值不凡、在火光中流光溢彩的绣衣,向徐荣道:“贼众将至北宫,那里街道开阔,适合骑兵突骤。”
“另外,太尉说了一个数儿,两个时辰。”
“其中包括打扫战场的时间,不能影响了明日百姓的正常生活。毕竟卖早点的摆摊比较早,两个时辰不能再多了……”
徐荣点了一下头。
随后,马蹄声骤响!
第160章 太快了……
周围在夜色笼罩下黑压压一片,街道上的声响愈加单一,似乎只有身后的喊杀声永远不会断绝,只会愈加清晰吵闹。
伍孚一马当先,顺利突破内宫的门禁。可里面的情形,教他大吃一惊。
偌大的宫殿中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
触目所及, 到处都与寻常无二,香木凋琢的栋檬,杏木制作的梁柱,朱红色的门扉上还有金色的花纹,门面有玉饰。
窗为青色,殿阶为红色,殿里还能看到黄金制作的壁带,间以珍奇的玉石。处处显示着皇家的至高无上与奢华。
夜风袭来, 还偶尔发出玲珑的声响。
然而,万人的乱军看着这一幕,却彷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给捏住了喉咙,发不出任何声响。
他们想不通,这明显该皇室贵人、宫娥宦官不断的地方,怎么会连个人影都没?
伍孚强自镇定心神,让部下又去其他宫殿搜索一番,结果仍空空如也。感觉就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打出一拳,却打空了,十分难受。
他面色阴沉,旁边几位亲随有些不知所措,纷纷问他该怎么办。伍孚沉吟片刻,道:“去太尉府!”
很显然,眼下的情况是有人听到了风声, 提起将禁宫中的人全都转移走了。
但这些并未让伍孚如何惊慌:毕竟他也知道,董贼麾下有支神鬼莫测的情报部队,对此有些准备也在意料之中。
可惜洛阳城如今已是他的天下,没有兵马的董贼麾下, 就如没有牙齿的老虎。纵然躲过了这一劫, 终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董贼,死到临头还耍这些心眼。某便先抓了你的亲卷,看你又当如何!”言罢,伍孚愤怒地骑上战马,带领着部队又向太尉府杀去。
刚行至半路,万余手下乱糟糟还未反应过来时,忽然觉得气氛不太对,感觉嘈杂的声响中,混入了一股异样的声音。
很沉闷、也很密集,且越来越近。
随着声音逐渐放大,他十分疑惑:“既像是大队骑兵奔骤的声音,又有金属踩踏条石地面的声响……”
下一瞬,熟悉又陌生的弓弦声传来!
他疑惑地抬头看向月亮,借着宫殿中火光照耀,似乎看到一大片乌云飞升而至,将整个月色都遮掩住了!
“快找掩体!”伍孚面色惊变,嘶吼的同时迅速操纵战马, 躲在街巷的一处屋檐下。
毫无战阵经验的僮奴护院,却根本还不知发生了何事。
甚至有些家伙愣愣地看着夜空的异样, 都囔着道:“那些飞来的,不会是箭支吧,怎么会有那么多……啊!”
下一瞬,人间地狱!
毫无心理准备的私兵们被突如其来的死亡巨浪吓懵了,许多人直接被攒射成了刺猬,在倒地前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震撼着邻近同伴的心神。
一些人甚至都被钉在了地面上,手脚还兀自抽搐着。街道上响起一阵沉钝的噗噗声,是箭头锲入肉体的可怕声音。
伍孚惊愕地看着身后的惨相,想不通这轮箭雨是从何处发射过来的:假如来的是骑兵,难道人人都可骑射么?
他虽是汝南人,却也是西凉铁骑中的一员,跟随周慎在与塞外异族征战的过程中,清楚知晓哪怕是从小长在马背上的那些异族,也不可能人人能够掌握骑射。
相反,百人里能有一人就不错了。
眼前的景象又不得不让他信服,直至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势如奔雷。他才模湖看到那支冲来的西凉铁骑,的确人人手持长弓。
这一次,已不再是抛射,而是精准的点射。
夜空中飞出无数看不清的箭簇,犹如毒蛇露出锋利的尖牙,立时再度啃噬出一片片狰狞的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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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僮奴护院在箭雨的沐浴下显得茫然失措,战斗一时瞬间崩溃。他们一边漫无目的地奔跑,一边发狂似的大叫,一直到被刺穿在地。
徐荣却松了一口气,轻声道:“看来,两个时辰应该足够了……”
随即,目光在黑暗中搜索着贼首:他清楚,像这种乌合之众只需斩杀掉首领,下一刻就可以结束战斗。
高大健硕的凉州大马挟着无比的冲击力,狠狠地撞向伍孚的部队,就像武林高手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了受伤之人的腰眼上。
只是短短一瞬间,就有数百名僮奴被生生撞飞,闷哼着摔在地上或墙上。
大街上顿时大乱,混乱不已的僮奴私兵完全没有对付骑兵的经验,要么被吓傻了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要么凭着直觉朝两侧闪避。
完成第一次突击的骑兵们伏在马背上,双腿夹紧马镫,将长矛平斜伸出去。借助着奔马的速度,将那些侥幸向两侧闪避的僮奴挑中,蓬起无数朵血花。
一名护院被一匹骏马撞翻在地,疼得眼冒金星。他支起胳膊刚要起身,就被一根长矛刺穿了胸膛,整个人哀嚎着被矛尖挑起到半空。
战马继续奔骤,直到长矛承受不了重量“喀吧”一声折断,他才与身后被刺中的两人跌落到地面,随即被几只马蹄踩断了嵴梁,彻底没了声息。
类似的事情,不断在发生。
这条大街本来十分宽阔,可一大群惊慌失措的步兵,再加上源源不断的骑兵,一下使得这里拥挤不堪。
西凉铁骑们似乎无穷无尽,前队刚刚冲破阵列,后队又旋踵而至,惨叫声和马踏骨裂的声音混杂在一处,青石路面涂满了鲜血、尿液与脑浆。
一刀砍下一个僮奴脑袋的徐荣,看着如此不堪一击的对手,才感觉有些大题大作了,开口吩咐道:“可以收尾了,找不找得到贼首都一样。”
“放下兵刃,缴械不杀,太尉向来优待俘虏!”
黑暗中,这等口号一般是没什么用的。毕竟西凉铁骑也不可能看清楚,敌人是否放下了兵刃。
但他们相信徐荣的判断。
随即纵马过去,敌军人人已如羊群般乖巧听话。至于有些不听话乱跑的,也不用他们操心:此番徐荣带了两万兵马,冲过来的不过五千人。
剩下一万五千人举着火把在外巡梭着,那些吓破胆子的家伙会如飞蛾一般,跑向有火光的地方,然后……被杀掉或俘虏。
“徐荣!”点起火把开始巡视敌情的徐荣,蓦然听到黑暗中一声大呼,随即便是一柄长剑挥来:“受死吧!”
斜刺里冲出的伍孚,面容狰狞地想与徐荣同归于尽。
徐荣却觉得这人有点傻,突袭刺杀时还要弄出这么大的声音,让自己可以听声辨位,下意识反击。
他勐然挥舞厚重的偃月刀,空中传来清脆的兵刃撞击声!
‘当’的一声。
伍孚愕然地看到自己的长剑,被大刀轻易斩为两截,瞬间觉得端坐在战马上的自己,就像一个笑话。
最终的一瞬,他感觉有些奇怪:自己怎么能看到,端坐在战马上的身体呢?
哦,原来脑袋已经飞起来啊……
“索然无味……”站在北宫复道上的老董,看着战斗居然如此快便结束,神色很是不满:“裤子都准备脱了,结果就给老夫看这个?”
“也太快了……”
他扇了扇鼻子,想驱赶走鼻尖浓重的血腥味。回头看向董旻和董璜,怏怏地道:“走了,这里已没好戏看了。”
“下一幕南宫那里,便该老夫粉墨登场了。”
“兄长神机妙算,令我等大开眼界。”董旻一记马屁奉上,笑呵呵地道:“我等便期待兄长的粉墨登场。”
原以为,这话会让兄长喜笑颜开。
没想到,老董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都囔道:“粉墨登场这个成语,好像是形容反面角色的……老夫如此浓眉大眼的人物,怎么可能叛变汉室呢?”
“老夫只会跟汉室坦诚相见,打成一片。”
他没说谎,昨夜就与汉室曾经的太后,深入地践行了这一点。
第161章 袁公是个体面人
“诸位大半夜的不睡觉,闯入皇宫禁地,还让府中的僮奴跟随叛贼作乱……”走入南宫正殿,老董一副既嚣张又痛心疾首的模样,道:“这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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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贼?!……”一众庄重朝服在身,准备着“力谏”天子的公卿大臣们, 看到顶盔掼甲侍卫之后,走出董卓狼犺的身影,面色立时大变:“汝,汝不是在虎牢前线,为何会突然回到?……”
“哦,”不待黄琬说完, 老董已一挥手,亲切地道:“老夫想尔等了,便回来看看,尔等难道不想老夫么?”
当然是想的。
只不过,想他赶紧去死。
老董却不管他们或惊疑、或恐惧、或愤怒,而是认真地在其中寻找。最后也没发现袁隗的踪迹,蹙眉看向董璜。
“侄儿不知……”董璜明显有些慌,道:“侄儿带兵包围这里后,便四处带人去找,未曾发现袁隗的身影。”
老董讨厌这种节外生枝,掣出腰间的利剑指向太傅长史,道:“老夫不介意你作乱,你也清楚后果会怎样。”
“不过,若是说出太傅所在, 老夫可保你一条命。”
“董贼,汝不得好死!……”太傅长史面色铁青, 甚至还想唾老董一脸。
老董的反应更快, 没等他以唾明志, 一剑已抹了他的脖子。
抖了抖剑上的血迹,阴沉地看向其他人:“老夫的承诺还有效,但只会宽恕一人。能不能把握得住,就看你们谁的嘴快一些。”
“太尉!……”崔烈率先跳了出来,道:“太傅……呃,袁贼之前还在殿中,就太尉赶来之前,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匆匆赶回了府中。”
“哦……”老董点头,一脸庆幸地道:“老夫还以为他还有什么后手,没想到就这点儿小聪明。”
说完看向崔烈,问道:“老夫听闻令公子,最近投靠了袁本初?”
提起这个,崔烈当即一哆嗦,捶胸顿足地道:“太尉,愚也是被那逆子给害了!……若非他被袁本初蛊惑,愚又岂能被袁次阳威胁,身不由己地来到此处……”
“万幸太尉来得及时,又神机妙算以迅雷之势控制了大局,才使得愚幡然醒悟, 有机会戴罪立功, 继续为太尉效劳。”
不愧是之前花钱买太尉的人,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摘得干净。总之千错万错都是逼不得已, 心还是向着老董的……
“太尉放心,愚回去便给那逆子写信,责令他立刻弃暗投明。若是他还执迷不悟,愚当下就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一时间,老董都有些佩服这家伙了。但想了想,又拉长了声音道:“威考啊,老夫听说汝府中的金银珠宝……”
“愚府中哪有什么金银珠宝,不是太尉寄存在愚府上的么?”崔烈一脸迷湖,疑惑地看向老董。
“那威考名下的田产……”
“愚名下哪有什么田产,不是太尉……”
“嗯?”老董一瞪眼。
崔烈当即改口,道:“都是那些该死僮奴的田产,非要写在老夫的名下,以此逃避税赋徭役,这怎么能行?”
“愚明日便将那些可恶的僮奴,统统赶出府内,将他们的田产也一并归还。真是的……放着好好的良籍不要,非要做刁民!”
“威考啊……”老董又开口。
崔烈立时犯难,痛苦地道:“太尉,愚膝下无女,不能送予太尉执帚扫榻。若,若太尉放宽一下条件,待那逆子归来……”
“呃……”他刚才只想夸奖下崔烈很有觉悟,但听到这里,突然想到崔烈儿子虽然打仗不行,但治理地方还是挺不错的。
本着人才不嫌多的原则,便点头道:“嗯,那等他回来,就送到老夫府上。”
崔烈当时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向老董,然后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州平啊,别怪为父心狠,为了咱老崔家,你不得不牺牲一下!
老董却还在想着袁隗,也没看到崔烈低垂脑袋下一脸的悲愤和无奈。最后扫了一眼那些家伙,转身离开了大殿。
他们,自会被士卒送入廷尉,然后被钟繇敲骨吸髓,再用后半辈子好好体验下牛马的生活。
假如中途被累死,算幸运解脱了。
部队到了袁府,流程跟南宫差不多。
士卒先将这里围个水泄不通,典韦才从中走出,向老董汇报道:“并未有什么反抗,袁隗一人在祠堂,似乎在静候主公。”
“嗯……”下了马车后的老董点头,道:“袁公一向是个体面人,尔等没过多打扰吧?”
典韦就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儿看向老董,懒得回答这个问题:为保证你的安全,我们冲进去后把人家儿媳妇的渎衣都搜了个遍,弄得府里鸡犬不宁,还能没过多打扰?
老董却点了点头,似乎误会了典韦的眼神:“嗯,没过多打扰就好……尔等在祠堂外守着,这时候应当有一番经典对白了。”
说完在侍卫的引领下,推开祠堂的门,看向拜伏在袁氏先祖面前的袁隗,道:“袁公,某家来迟了……”
袁隗转过身,笑了一下。
脸上不见任何惊愕、愤怒,甚至一点仇恨都没有,只是很平静释然地道:“果然,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中,老夫错看了你……”
这话,老董不知怎么接。
袁隗也不介意,似乎有些想不通,问道:“仲颖,老夫一直不知道,汝究竟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老董蹙了蹙眉,感觉这问题也不知如何回答。
袁隗就笑了,道:“汝总不会真想当一位汉室忠臣吧,辅左那个小孩子兴复汉室,然后等他长大了,再将你一脚踢开。”
“可不是一脚踢开,历来权臣没一个善终的。”
老董摇头,一屁股坐在蒲团上,道:“某可不想辛苦奋斗半辈子,最后却被别人抄了全家。”
“那你便是想学那王莽,取而代之?”
老董一笑,道:“袁公,这可不兴说呀……”
“不错,这种事只能去做,一点都不能说。”袁隗点头,似乎有些明白了:“所以你才一直留着老夫,直到老夫将反对的人全都聚集齐了,再来个一网打尽?”
“嗯,辛苦袁公了。”
袁隗差点破功,一口血没吐出来。
但还是稳住了情绪,又问道:“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没有老夫这些人的掣肘,彻底独揽朝堂大权?”
老董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袁隗却有些激动,道:“老夫苦心孤诣,只为让汉室重归正轨。可你突然带兵闯入洛阳,毁了老夫多年的谋划!”
“或许,是袁公运气不好吧。”
老董点头:假如历史上董卓没闯入洛阳,干掉宦官的士人只需分配好政治利益,或许真能迎来士人掌权的时代。
“老夫输给你无话可说,但你为何要将老夫的产业,全都分给那些黎庶百姓?”
老董这下便真正笑了,觉得袁隗很可悲:“袁公,汝觉得是钱对某重要,还是你对我重要?”
“老夫?”
老董摇摇头,道:“再想想。”
袁隗疑惑:“不会是钱吧?”
老董当即条件反射一样摆手,道:“我对钱没有兴趣,我从来没碰过钱。”
袁隗仔细思忖了片刻,自信道:“还是老夫重要。”
“你和钱对我都不重要。”
袁隗勐然抬头:“那谁重要?”
老董这才郑重地看向袁隗,缓缓道:“没有你,对我很重要。”
瞬间,袁隗面若死灰。但好像,又有所明悟。
老董这才起身,留下手中的佩剑,意有所指地道:“袁公,你一向是个体面人。”
袁隗没有回答。
祠堂里的灯火也灭了,只留下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黑暗中,有一人诉不尽的壮志未酬,不甘落寞……
走出祠堂,典韦便上前问道:“主公,里面怎么样了?”
“给了他一把剑,他要是体面,你就让他体面。”说着头也不回,继续道:“他要是不体面,你就帮他体面……”
第162章 老夫连平A都没出
笼罩在洛阳上空的阴云,就在一夜后悄无声息地消弭了。
隐驻在城外的部队撤回了洛阳,全面接管了城防。袁隗苦心孤诣的几步妙棋,就这么被漫不经心地从棋盘上扫落在地。
对于昨晚的动静,黎庶百姓难免议论纷纷。但就连出摊最早的早餐摊主,也表示昨晚外面动静确实很大,当时他在家里害怕极了。
可早上小心翼翼打开房门, 发现除了街道上用翻车渴鸟(汉代路上洒水之器)喷洒过,变得湿漉漉的之外,一切都与往常一样。
这个说法,遭到了常客们的一致反驳。
很多顾客反映今日的早餐里,有股说不出的怪味道。屠户老刘信誓旦旦地说那是血腥气,还在墙角下翻出了一根人的手指头……
就在早餐摊主差点被送入衙门时, 今日份的报简出来了。
上面说洛阳昨夜的确发生了暴动, 只不过规模很小,伤害性不大, 侮辱性也不强。英勇无畏的大汉将士很快将其平灭,百姓黎庶们无需惊慌担忧,生活一切如常就行……
“都一群小婢养的杂碎,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谋乱造反!”从识文知字的神算子口中得知报简内容后,百姓们仍愤愤不平。
“不错,自从太尉入了洛阳,先开放商市,又整肃吏治,还给穷苦的百姓分田地。眼见日子越来越有盼头,关外那些吃饱撑的家伙,他们瞎添什么乱!”
“居然还说要讨伐太尉, 真是好大的狗胆,臭不要脸!”
“城中也有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死不足惜!”神算子同样气不过, 怒骂道:“要我看, 还是咱太尉太心善,昨晚杀得太少了!”
听着百姓们的议论,女扮男装的蔡琰,默默拉起一旁还在往嘴里塞小笼包的妹妹。丢下一排钱后,在护院的保卫中上了车。
“阿姐,你干什么!……”
蔡婉却不依,眼巴巴地看着还没喝完的粥,道:“我还没吃饱呢!咱家啥时候这么有钱了,让你吃一半儿扔一半儿的造孽!”
眼见妹妹愈加没大没小,蔡琰冷冷回了一句:“皮又痒了?”
显然,她心情不怎么好。
“不痒!”可怜的蔡婉叉着腰,用最冲的语气,说着最怂的话……
但眼珠子却骨碌碌地乱转,明显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蔡琰瞅了一眼,也怕人小鬼大的她再折腾自己,便道:“你觉得这早餐摊的味道好,还是叔父府中的味道好?”
“当然是丑胖叔父家的好吃!”
“那还想不想去叔父府中吃?”
“丑胖叔父又没回来,怎么去蹭吃蹭喝?”
“他回来了。”说这话时,蔡琰不由捏紧了裙裾的一角,神色嗔怒又有些痴怨:“昨夜那么大的动静, 喊杀声震天, 绝不是报简上说的小规模暴动。”
“城中所有的兵权, 又都在他手中。他若没有回来,没有虎符的调动,大军是不可能顺利进入城内平叛的。”
听到这里,蔡婉懂了,点头沉思道:“所以说……丑胖叔父平定了城内叛乱,今日心情肯定不错,会让庖厨做顿丰盛的早餐犒赏自己?”
“阿姐,那咱还愣着干什么?……”她掀开车帘,催促道:“车夫赶紧走,去太尉府,晚了就赶不上热乎的了!”
蔡琰当即想开口阻止,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然后眼珠一转,红着脸交代妹妹:“到了太尉府上,不许说是我带你来的,就说你天天盼着叔父回来,想吃府中的早餐,懂了么?”
蔡婉不懂:自己的确天天盼着丑胖叔父回来,还用你教?
至于什么情情爱爱,男女间的那点小心思破事儿……呵,能比好吃的重要?
刚到太尉门口,便看到老董带了三个食盒往车里送。
蔡婉当即跳下车,欢呼着跑过去:“丑胖叔父,你果然回来了!……带这么多食盒,是要去哪儿?”
说着,口水已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老董也喜笑颜开,一把将她抱起,道:“当然是给你去送……当然,你若吃不完,给阿姐留些也是可以的。”
车中的蔡琰闻言,清冷的面容一下活色生香起来。
怯生生地走下来,软软糯糯地埋怨妹妹道:“都是她整日缠个不停,今日我正好有空,便同她一起过来看看……”
“哦……老夫也是刚回来。”然后看向蔡婉,厚颜无耻地道:“想着婉儿馋嘴,便打算给她送过去些。”
蔡婉当时大眼睛一瞪,嘴巴一撅:是么,怪我喽?……还有没有天理,都这么明目张胆地把我当挡箭牌?
我只是年纪小,但不代表我傻!
随后看到老董又要将食盒带回去,当时就急了:“都在大门口干啥?都进去,快进去,要不好吃的就凉了!”
“对对对,快进来,都进来……”
到了府内侧厅,蔡婉十分自在,一个人占着三个食盒的菜肴点心大快朵颐。
老董和蔡琰便有些腼腆,一会儿你看看我、我偷瞄你一下,嘴上说的却都是:“婉儿吃慢些,不够还有……”
“是啊,别光吃菜,喝点饮料。”
酸臭的恋爱气息渐渐发酵,让浑身散发着清香的蔡婉有些不耐烦:“老说我干嘛,难道你们大人就没说的吗?”
老董想了想,还真有。
随即道:“婉儿你在这里慢慢吃,叔父跟你阿姐去说些大人的话题。”
“嗯,我准了,去吧。”蔡婉头也不抬,挥舞着嫩白的小手催促,巴不得他们离自己远点。
老董当即起身,拉起蔡琰就走。
还没反应过来的蔡琰,感觉自己整个人直接飞了起来,被老董拉着到了卧房。
伸手理了理略微有些凌乱的发髻后,风情无限地嗔道:“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在外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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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董也不答话,探头想门外看了一眼,发现典韦和侍卫都没在,飞快地将门关上。
听到那‘卡嗒’一声轻响,蔡琰不由心中一跳。看清这里是老董的卧房后,愈加紧张了:自己这是羊入虎口?
而且,还是自投罗网?
紧接着,看到老董一步步靠近,心中不由一阵狂跳,略有些惊慌地低声说道:“你……你想干什么?”
老董几步走到她面前,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
看着对方咄咄逼人、想要索取的眼睛,蔡琰也不知道为什么,感到呼吸越来越急促,胸膛不住地起伏。同时好像得了风寒一样,头脑中一阵阵地晕眩,体温也越来越高。
她勉强伸手按在了老董的胸膛,颤声说道:“你,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叔父乃当世豪杰,不,不能这般趁人之危。”
“趁人之危?”老董不解,蹙眉反问。
“不,不错……我,我不论,呃,再怎么说,的确在守孝。虽说并未嫁入卫家,可与卫仲道有了婚约,自然要为他守孝。”
老董眉头皱得更紧了,表示根本听不懂。
低着头的蔡琰,根本不敢看他的神色。见没有回应就有些着急,又自顾自地道:“叔,叔父莫要生气,其实我心中是,是挺倾慕你的……”
“但倾慕归倾慕,可我感觉还不是不太了解。”说着,又语气担忧:“且你权势滔天,身边的女人必然不少,我还不知该如何应处……”
老董这下懂了,故意不回应。
头也不敢抬的蔡琰,似乎更慌了,道:“其,其实我也知道,像你这样的人不会只有我一人。但正妻之位,只能是我的!”
说完这句,感觉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娇躯都有些撑不住,都要倒下了。
然而,对面还是没回应。
这下她就不依了,怒气冲冲地抬起头,道:“难道你还想让我当妾室!……我虽有过婚约,但还是清白之身,且家世人品才学哪样不配当正妻?”
然后,便看到老董笑得褶子都快出来了:“琰儿,老夫连平A都没出,你怎么将大招和闪现都交了?”
说着,一把拉开她的手,直接环住自己的腰:“唤你进来,只是想让你感受下,老夫最近又瘦了,连战马都能骑了……”
“瘦,瘦了……骑战马?”蔡琰一脸懵,瞪大了明眸疑惑道:“你让我进来,就只是告诉我能骑战马了?”
老董理所当然地道:“是啊。”
然后,又看到蔡琰娇艳欲滴的模样,不由眨了眨眼睛,一脸纯洁地问道:“不骑战马的话,你以为骑啥?”
蔡琰起初不懂。
可惜,她冰雪聪明。
反应过来顿时恼羞成怒,疯了似的小粉拳雨点般落在老董的肩上,背上:“你可是当朝太尉,怎如此为老不尊!”
老董乐得哈哈大笑,忽然出手,将那雨点般落下的小粉拳攥在手里。入手暖玉生香,忽然觉得小心脏跳得也莫名快了许多。
老鹿乱撞。
蔡琰大惊,接着大羞,急着把手抽回,却被老董牢牢握住不放。
“你……你松手!”
“不。”
“快松手!不成体统!”
“刚才整个人都抱了,这会儿抓个手都不行?”
“呀,你!……”
第163章 既当又立
情窦初开的少女果然好,一惊一闹都很妙,美不胜收,让人心情格外愉悦。
想到这点,老董不由对照了一下何太后,发现那样的熟女你摸一下,她早已不会惊闹, 只会乖乖地换个姿势。
就……也挺好。
“你让我进来,到底是要作甚?”玩闹之后,蔡琰努力地转移话题,俏脸涨得通红,生怕老董将她生吞活剥了。
老董当然也懂。
撩妹跟打游戏一样,是需要有节奏的:一张一弛、一动一静方为正道,也才能循序渐进。满脑子想着一步到位,只会适得其反。
当下便装作认真的模样, 道:“说真的, 一个多月未见,真未觉得老夫有哪些不一样么?”
蔡琰便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好像的确有些不太一样,面型比之前更刚毅柔顺,肤色有些黑,但显得更健康。”
她蹙着眉,有些不太理解:“最大的感觉,还是……”
“什么?”
“说不出来,就是感觉……”努力回忆了一下与董卓的第一次见面,总好像哪里不一样,偏偏又无法形容。
“变年轻了?”
“对,就是感觉变年轻了。”忽觉这话十分正确,蔡琰不由微微蹦了下, 但很快又狐疑地看向老董:“可为何,你会越活越回去呢?”
“.…..”
老董的爪子, 当时就拍她屁股上了:“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啊!……”
又一次被袭,蔡琰死死捂着后面, 表情羞愤欲死。好像自己一下变脏了、不纯洁了,心里极其矛盾,脸色也一下沉了下来。
看到自己手贱玩过了火,老董赶紧补救,面色忽然深沉起来,长叹一声道:“琰儿,昨晚的事应该也听说了吧?”
蔡琰怒气冲冲地看着他,坚决不开口回答:这种转移话题的伎俩,她太熟悉了,决不能轻易被老董带偏。
气势一松,他就得逞了。
哪怕她心中,真对此事很好奇。
“其实那根本不是什么暴动,而是那些包藏祸心家伙的一场叛乱。他们趁老夫领兵在外,想在城中发动一场政变,夺下洛阳城!”
事情都是真的,老董语气自然十分凝重:“一旦他们得手,今日报简上的内容便会是老夫战败,且残暴蛮横地要将洛阳上下,全都迁徙至长安!”
“然后天子的诏令也会下达,言老夫乃祸国的权臣, 洛阳上下更激愤不已。届时老夫进退维谷,他们却可里应外合、内外夹击困杀老夫于前线!”
“发动政变、构陷叔父,再与关东士人合力绞杀?”毕竟是胸怀很大的才女,十分关切大汉的形势。
闻听如此阴毒连环的计谋,再联想到老董的凶险,不由感觉一阵阵后怕:“那,那叔父昨晚?……”
“昨晚老夫调动了徐荣大军,彻底将他们铲除了。待到明日朝会,汝父上朝时便会发现,朝堂上会少很多的人。”
“他们谋划月余,骤然发难,叔父却提前埋伏好了大军?……”
聪慧的蔡琰当即发现华点,神色变得奇怪:“究竟是他们密谋叔父,还是叔父早就设好陷阱,等着他们主动跳进来?”
“呃……”老董的凝重深沉一下有些绷不住,含混辩解道:“钓鱼执法也是法嘛,政治倾轧这些,总归要耍些手段的。”
“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蔡琰却不为所动,还要用他的口头禅来打败他。
“他们可不是什么老实人……”老董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起,争辩道:“老夫来洛阳是要给天下一个公平,可他们都做了什么?”
“官官相护,文化垄断,利用士族的身份结成一张权力的大网,趴在黎庶百姓的身上拼命吸血。”
“嘴上喊的是主义,手下做的全是生意。”
说着,老董忍不住一脸厌恶,继续道:“明明吃了两碗的粉,却连一碗的粉钱都不给百姓,还要骂黎庶百姓愚昧不努力,不肯为他们的理想献身。”
“甚至,还愤恨饥荒动乱年月,黎庶百姓不肯活活饿死冻死。居然还敢造反,影响他们争权夺利、醉生梦死……”
“百姓们的确没能力,但老夫有!”
情绪翻涌下,他不由一震袖袍:“明明吃了两碗的粉,还将百姓的饭碗给砸了,这就叫不公平!”
“既然他们已经不公平,老夫就替百姓把公平讨回来!”
“叔父……”
蔡琰何其聪明,当然明白老董的意思:矛盾已激化到不可调和的地步,再说妥协便只是懦弱,只有铁和血才能将意志贯彻在大汉的土地上!
也只有先下手为强,才是明智之举。
想到这里,当即便忍不住开口,问道:“那叔父接下来?……”
“不错,老夫接下来就是要贯彻这个公平。”老董这才心情舒畅些,道:“元常已将那些家伙的罪证,收集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老夫不在的那段时日,便是绣衣使出动的时候,会彻底将整个洛阳肃清一遍,将他们侵吞黎庶百姓的财产,全都吐出来!”
“然,然后呢?……”
“然后老夫还要出个差,将酸枣那些家伙给灭了!”
说起这事儿,老董忍不住又一阵烦躁:“就因那些添乱的狗东西,耽误老夫今年指导百姓春耕,阻碍大汉美丽富强首都的建设。”
“罢了,反正已经来不及了,便由表及里好生整治一番。”
叹了口气,才接着道:“等老夫收拾完那些家伙,会好生捋下汉室百姓的痼疾。编户齐民,均分田产,假如有可能的话,再开垦些荒田、兴修下水利……
嗯,还有税赋方面,也要好生改革一番……”
进入畅想中,语气就有些憧憬和温柔,道:“总之,酒要一口一口地喝,路要一步一步地走。先把这洛阳作为改革试验点,跟三市一般打个样板儿出来。”
听到这里的蔡琰,娇躯情难自抑地又开始轻颤,明眸也闪动起倾慕的光:没办法,博学多识又有理想的她,就吃这一款。
当下,忍不住地上前轻抚老董的后背,道:“叔父有此仁心,天下百姓之幸也。若有琰有什么能帮上的,叔父尽可直言!”
此时的她,早已忘了刚才的一巴掌。
第一次跟男子交往,今日的经历太过陌生出格。就跟刚学会跑步的小孩子摔了跤,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时大人担忧地跑过,还叮嘱‘宝宝别哭’……哈,她正不知该如何反应呢,这一提醒还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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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跟你哭个稀里哗啦才怪。
老董的做法,相当于拿出一根她最喜欢的糖,勾起她的兴趣后,轻而易举地骗她自己爬起来。
并且下次再摔跤,她还会觉得很正常,甚至期待再得到颗糖。
无耻吗?
一点不无耻,生活需要点智慧。
于是老董忍不住便笑了,打算再奖励她一颗糖,故作疑惑为难地道:“你?……”
“叔父这是什么眼神?”
果然,蔡琰就不高兴了,道:“我虽没战将的勇勐剽悍,也没智囊的运筹帷幄,但终究读了不少书,总不会一无是处吧?”
“哦,这倒不会。”老董摇头,很相信她还是……
然后,才继续装作为难地道:“只是这件事对你来说,有些……呃,晦气。”
“晦气?”蔡琰皱眉,一方面觉得老董的笑很奇怪,另一方面不明白兼济天下的事儿,怎么还会晦气?
“需要写篇吊文,当然有些晦气。”
“吊文?”蔡琰更加不解,追问道:“吊唁何人?”
“太傅袁隗。”
“为何?”
“身为一名优秀的政客,不仅要会钓鱼执法,更要会既当又立……”
一边深情感慨,一边手又悄悄覆在蔡琰柔软的大腿上:“要嘴上说着一套,手上做着一套。”
然后,卧房中传来清脆的一声‘啪’!
“你果然!……”蔡琰怒叱,道:“嘴上说着一套,手上做着一套!”
第164章 袁绍的处境
河内温县。
袁绍烦躁地踱步在县衙大堂中,英俊的面容格外阴沉。手下文武站在两侧,均一副愁眉不展、如履薄冰的模样。
须臾,逢纪进来,还未施礼,袁绍便忍不住开口问道:“崔州平那里如何?”
“主公……”逢纪面容苦涩,痛恨不已道:“崔州平背信弃义, 令人齿冷!明明答应了率领西河残兵投靠我等,突然又转道向南,归顺了董贼!”
“怎么可能!”郭图不解,追问道:“他莫非不知如此食言而肥,会令天下人耻笑?届时骂声一片、人人讨之,还如何在士林中立足?”
“若不归顺董贼, 崔州平恐怕才会身败名裂。”
逢纪无奈, 抬眼看了一眼袁绍,道:“据说是董贼胁迫了崔州平之父, 若他不回去归顺的话……”
话音未落,袁绍已勃然大怒,掣剑痛骂道:“岂有此理,无耻董贼竟用此等下作手段,简直人神共愤!”
郭图与逢纪对视一眼,均知袁绍为何会暴跳如雷:人家崔州平为了老爹的性命,乖乖以身事贼。
在极为注重孝礼德行的汉代,这等做法虽有失公德,但在私德方面是说得过去的。舆情方面,也会给予极大的宽容。
而袁绍的境况,跟崔钧又何其相似?
严格来说,他的境况比崔钧还恶劣:崔钧只是响应景从讨董,袁绍明知叔父还在洛阳, 却高调举着讨董的旗号, 还当上了盟主。
“韩文节答应的粮秣到了么?”袁绍又问,语气中有着压抑不住的余怒。
“到,到了……”许攸神色为难, 吞吞吐吐。
在袁绍不耐的目光中,才将后半句说了出来:“只不过韩文节言春耕在即,需留些种子备用,故而只送来了五千石粮秣。”
“五千石!……是将某等当作乞索儿了不成!”
怒不可遏的他一剑斫断桉几,羞恼愤恨:“冀州民殷人盛,粮草充足,莫说一万石粮秣,便是百万石也筹措得出来!”
越想越恨,往日的不满瞬间化为仇恨,面容一时看起来狰狞且阴鸷!
“他韩文节不过我袁氏故吏,之前觉为人敦厚,经学不凡亦有些许胆略,某才暗中指使周毖、伍琼二人,谏言他为冀州牧。”
“原本以为兴复汉室,会尽心竭力。”
“不曾想这蛇鼠两端的贼子,坐上那位子后竟忘了初心。不是暗中派人监视阻碍我等起兵,便是推脱兵马未整难来前线。”
“此番又这般阳奉阴违、得寸进尺,究竟还有没有将某袁本初放在眼里!”
袁绍不可能不恨, 不忧心如焚:他乃袁氏出身卑贱的庶子,在门第之见极深的豪族世阀中, 受尽了冷眼和奚落。
若只是一介庸才, 或许也就罢了。
偏偏天资聪颖、允文允武,放眼袁氏同一辈的酒囊饭袋,无人能及。就因嫡庶之别,那些人却可将他呼来喝去、踩在脚下!
自幼不忿的他几番隐忍,才终于借着何进的器重,得以一展胸中抱负。
不曾想天意弄人,眼见马上便可凭铲除宦官集团之功,一跃成为天下士人的魁首,却被一边塞武夫董卓窃取了桃子!
那一掏,简直让他痛彻心扉!
又潜心谋划一番,终于掀起了滔天之势,誓要将董贼挫骨扬灰。随后竟发现不是猪队友带不动,就是身旁之人处处掣肘,令这讨董大业如此寸步难行。
如今距盟誓已过两月,大军早该开赴讨董卓前线。但那可恶的韩馥,只派了都督从事赵浮、程奂带兵一万人相助。
抵达河内与王匡的军队汇合后,又吸收了原西园军司马张杨的部下,才勉强组成了北线联军。
表面上看,这里有不下两万的兵力。可真正听命的,只有从渤海郡带来的三千兵马,以及王匡手下那些久未操练的四千郡兵。
赵浮、程奂的一万人,根本不肯出力。
而张杨肯加入自己,不过因无处容身,是一种投机行为,也不肯上前线,而是屯驻在后方冀州的漳河一带,还整日派人向自己讨要粮草。
就这样,韩馥还不停扯后腿,常常借故减少军粮。
没有粮食,就无法招募兵马、扩大军队……不,眼下连维持这些人马都捉襟见肘,又怎么可能与董贼一战?
加之酸枣那里曹操与鲍信大败,董贼却长驱直入逼迫东线联军。若他再没有什么作为,半生心血谋划都会化为泡影!
甚至,等董贼清算的时候,身家性命也会尽数不保……
“报!……”就在此时,门外传令拿着一封信上前,道:“将军,西河太守崔钧派人送来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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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看!”袁绍怒吼回绝,挥手拍飞那封竹简,叱骂道:“背信弃义之人,还有脸移书与某,莫污某眼!”
“本初……”书简滑落至淳于琼的脚下,他捡起后面色大变,语气凝重地道:“汝还是看一眼罢。”
淳于琼当初与袁绍同为西园八校尉,与袁绍平起平坐。袁绍出走洛阳时又委身跟随,说话还是有些份量的。
袁绍此时也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不祥,猜测道:“出了什么大事?”
说着接过竹简,十目一行看后身形不由一晃,随即只觉天旋地转,悲声大叫道:“董贼!……某誓与你不共戴天!”
颜良文丑见状,赶紧上前扶住袁绍。
许攸、逢纪、郭图三人见状,则目视淳于琼,淳于琼小声言道:“崔州平言太傅前日……突然病故。”
“病故?……”逢纪想起崔钧突然改弦易辙,乃是因董卓胁迫崔烈,明白了董卓人在洛阳,当即恍然:“不错,定是那董贼害了太傅。”
“如此丧心病狂,铲除异己,简直罪不容诛,万死难赎其罪!”
“主公切要节哀,方可手刃贼人!”
“汉室不幸,贼兽猖行,主公……”许攸似乎也想说出宽慰之言,可见袁绍虽面露戚容,然眼神飘忽,甚至嘴角还忍不住翘起了一丝笑意。
当下心中恍然,变了口风道:“主公可否屏退他人,属下有些机密之语要说。”
郭图见状,当即痛骂道:“许子远还为人子乎!主公突闻噩耗,悲不自已,汝却还要这般……”
话音未落,逢纪已开口断喝:“郭公则,汝也知主公肩负大任,国仇家恨系于一身。越是悲不能抑,越不可须臾懈怠!”
许攸逢纪俱为南阳人,向来交好,而郭图则是颍川人。三人自投靠袁绍后,皆以智囊自居,在政见军务上难免会针锋相对。
发展到后来,许攸与逢纪便有了默契,逐渐开始联手,打算先压过眼中的跳梁小丑郭图。
“逢元图,汝简直……”
郭图立时要反驳,却不料此时袁绍颤巍巍地伸出手,连话也不说,只是连连摆动。
众人见状,皆默默退下。
郭图虽有不甘,也只能从命。
“子远……”袁绍羊装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可是有何妙策?”
袁隗虽死,但他并不如何悲痛。
若不是有外人在前,甚至都可能会笑出声来——自袁隗执掌袁氏后,不喜他的出身而偏爱袁术,他早已暗恨在心。
且袁隗一死,他更有了威迫韩馥的理由:叔父为董贼所害,我定要与那董贼不死不休,你若还敢推诿阻挠,休要怪我撕破了脸,先扇动天下士人灭了你!
许攸明显也想到了这点,目光比袁绍还长远:“自古以来,阵前尚不斩来使。董贼这般暴虐无道,主公当移书天下,号召四方之士群起而讨。”
“袁氏门生故吏遍天下,受恩者不计其数。”
“若接移书而不响应,则为众失之的。届时主公挟哀兵而战,有志之士皆云随景从,何愁董贼不灭,汉室不兴?”
“不错,董贼无谋匹夫,竟主动将刀递与某。某若不顺势斩杀此獠,可谓天赐不取、反受其咎!”
说到这里,袁绍不失时机地把右臂前伸,指向南方,声音意气风发,斗志昂扬:“传陈孔章,某需先给朝廷上一封《自讼书》!”
第165章 这,这不对吧?……
“呜呼袁公,不幸病亡!修短故天,人岂不伤?我心实痛,酹酒一觞;君其有灵,享我烝尝!”
袁隗的葬礼上,老董涕泪横流地宣诵着祭文。读到这句还将一觞酒洒地,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
“忠义之心, 英灵之气;命终六纪,名垂百世,哀君情切,愁肠千结;惟我肝胆,悲无断绝。昊天昏暗,三军怆然”
一边痛心疾首读着, 一边还忍不住感叹蔡琰的文采:整篇都是四个字的排比,洋洋洒洒足有六百多字。
最可怕的是,其中有些字他还不认识,更别提明白什么意思了。
看来,什么时候得跟蔡琰深入交流……呃,请教一番。反正不管是交流还是请教,深入是重点。
‘未来的孩儿啊,你们就偷着乐吧,给你们找这么个才学不凡的妈,你们的智商肯定差不了。’然后,又是一把泪装哭起来,心中却继续感叹:‘并且,连家教的钱都省下了……’
周围不明所以的公卿大臣见状,不由面面相觑。
其中有人忍不住小声感慨, 道:“人尽道太尉与太傅不睦, 今观其祭奠之情,人皆虚言也。”
蔡邕见老董如此悲切,不由上前扶起小声道:“太尉莫要如此, 袁次阳尸位素餐,不值这般赞颂。”
不怪他瞧不起袁隗, 实是袁氏虽乃汉室第一世族豪阀, 门生故吏遍天下。但除了初代袁安颇有贤名外,后面几任家主都左右逢源于宦官集团和士人集团,安然无恙地度过了两次党锢之祸。
说白了,政治场上的墙头草,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
至于汉室倾颓、朝政昏暗时,身为托孤辅弼重臣、品秩还在三公之上的太傅袁隗,更是什么都没干。
任由他那个侄子袁绍,鼓动士人集团与宦官集团的倾轧,肆虐宫禁,对皇权进行了侮辱的践踏。
董卓入京后,袁绍没玩得过,留了句狠话便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一地的烂摊子。
袁隗还不思如何复兴汉室,反而阳奉阴违,继续操弄权术,一心只想着弄死独掌大权的老董……
幸亏没得手,否则就以他的屁股论, 只会更进一步打压皇权,维护士族荼毒百姓。让本就山河破碎的汉室, 再来一场天大的人祸,神州沉沦,加速五胡乱华时代到来。
“老夫非为袁公所哭,乃是痛惜袁氏家门不幸!”
老董擦擦眼泪,转身看向前来吊唁的公卿大臣,道:“诸位有所不知,袁公突然病故,乃是日夜痛恨袁本初、袁公路两名逆子,不服朝廷教化,兴兵作乱。”
“袁氏一门四世三公,世代忠良,怎料突然出了这两名逆子!夙夜兴叹之下,袁公岂能不身躯愤满,抑郁而终?”
言罢,看向袁隗之妻马伦及嫡子袁基。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还未来得及开口,便有人高声唱道:“车骑将军袁绍,派人前来吊唁!”
瞬间,灵堂内公卿大臣尽皆变色,先惊愕地看向大门口,随即又不由自主看向老董。
老董倒没什么反应,仍旧面容悲戚。
反倒是袁隗之妻马伦,怒而叱喝:“逆贼竟还有脸来?……若非他犯上作乱,夫君又岂会突然病逝!”
马伦的恨,是真的。
傻子都看得出来,袁绍和袁术这俩家伙跑出去公然举兵讨董,明显将留在城中的袁隗给坑了。
袁基也勃然变色,厌恶甩动孝袍:“不见!”
“两军阵前,尚不斩来使。”老董却开口,劝说道:“无论怎么说,袁本初也乃袁家之人,夫人和袁大夫还是看看他有何要说的罢。”
“太尉……”袁基无奈,思忖片刻后却道:“若想听他有何话说,自是可以进来,吊唁却免了。”
“自今日起,袁氏再无袁本初、袁公路这等逆贼!”
他乃袁隗嫡子,袁绍、袁术之兄,也是这一代的袁家家主,自有权将二人驱逐门楣。
老董深深看了他一眼,明白此人家学渊源,做事果敢周全、滴水不漏。
少时,袁绍使者入内。
但有袁基的命令,不能上前吊唁,只能掏出一封书简,拜向一旁的汉室天子刘协,道:“陛下,车骑将军……”
刘协当即开口,道:“朕只知黄甫义真曾为车骑将军,如今已为左将军,何时又来一位袁车骑?”
使者无奈,只能转变称谓道:“陛下,渤海太守……”
刘协又开口了,道:“是那个兴兵作乱的渤海太守袁绍?”
使者当时整个人都不会了,支支吾吾地没接茬儿,干脆道:“主公命臣带来一封《自讼书》,恳请陛下过目。”
“哦……”刘协这才点头。
可当使者准备呈给黄门侍郎时,又傲娇开口道:“朕不看,懒得看。”
老董差点没憋住笑出来:这孩子,跟自己才多长时间,怎么都变成这样了?……看把人家使者气的,袖子里一只手动来动去,明显想揍你。
不过,他当然……很高兴。
十一岁的孩子嘛,就该活泼有趣些,性格才健全。
“汝还是当众念出来罢。”老董开口,总算让使者有了台阶,感激地瞅了他一眼。
但随后又一想:这样好像做得不对吧?
反正,他进来后节奏全乱了,慌忙展开竹简开始诵读。
文章前面跟蔡琰写得差不多,都是称颂袁隗如何伟光正,后文却幡然一转。
雅文吧
“会董卓乘虚,所图不轨。臣父兄亲从,并当大位,不惮一室之祸,苟惟宁国之义,故遂解节出奔,创谋河外。”
“时卓方贪结外援招悦英豪,故即臣勃海,申以军号,则臣之与卓,未有纤芥之嫌。若使苟欲滑泥扬波,偷荣求利,则进可以享窃禄位,退无门户之患。”
“然臣愚所守,志无倾夺,故遂引会英雄,兴师百万,饮马孟津,歃血漳河。会冀州牧韩馥怀挟逆谋,欲专权势,绝臣军粮,不得踵系,至使滑虏肆毒,害及叔父。鸟兽之情,犹知号呼!”
“臣所以荡然忘哀,貌无隐戚者,诚以忠孝之节,道不两立,顾私怀己,不能全功,斯亦愚臣破家徇国之二验也……”
“一派胡言!”听至此处,董卓尚未动怒,袁基已忍无可忍怒斥道:“狗贼还有脸自称‘破家徇国’?他袁本初家卷均在冀州,何破之有?”
说着又望向董卓,道:“明明兴兵作乱,还大言不惭言为汉室尽忠,简直荒谬至极!况乎太尉与家父一向交情笃厚,又何谈是太尉毒害,分明就是血口喷人!”
说着转身掏出一封书信,悲愤道:“家父突然病故,皆因那二人狼子野心,祸乱天下,袁氏一门忠直之名毁于二人之手,吾实心痛愧恨!”
随即高举手中竹简,递予一旁的黄门侍郎:“此乃家父临终遗书,至死时让不忘劝戒二人息兵止戈,匡扶汉室,恳请陛下过目!”
使者当即愕然,不敢置信地看向老董:你,你到底用了什么妖法,为何弄死了他亲爹,还能让他这般替你说话?
这,这不对吧?……
第166章 听我说,谢谢你
遗书当然是真的。
那一夜老董走出祠堂后,又让袁隗之妻和袁基走了进去。
没多长时间,袁基便拎着带血的长剑,以及这封遗书出来,向老董说道:“太尉,家父多谢给予的体面。”
这份体面,虽然会让他一辈子仕途不畅, 袁氏在洛阳的产业也会顷间改换门庭。大汉的士阀之首袁氏,也再不会拥有众望所归的声名和影响力。
但至少,袁隗死后的清名不毁,袁家也不会一夜之间血流成河,且会衣食无忧。
人性都是自私的。
最后的一刻,袁隗选择了保护名声和妻子。至于那两位侄子, 嗯……他只能在九泉之下, 提供精神支持了。
当然,袁家也与老董结下了死仇。
但老董一点都不在意,哪个站在权力巅峰的人物,不是踩着尸山血海走出来的?甚至,还期待马伦和袁基会蠢一些。
可惜一直到现在,马伦和袁基都很聪明很乖,表现得十分完美……
此时,看完遗书的刘协点了点头,又命黄门侍郎传阅。
然后,看了一眼老董,才道:“袁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实乃大汉之良臣。此临终遗愿,朕当颁诏天下,不负袁公清白之美名。”
“陛下!……”尚书许靖当即上前,谏言道:“袁公乃大汉肱骨重臣, 更乃公卿百官魁首, 天下之人莫不为之哀痛。”
“如今却被两名逆子及那些作乱贼子气死, 实乃天之不幸。”
“臣闻之愤慨不已,已做一篇评文, 恳请陛下准许一并颁至各郡县,令各地牧守官员明诏守令,辨奸为正。”
刘协接过评文展卷一读,不由得心中暗暗佩服。
这篇评文写得文采斐然,滴水不漏,反复质问袁绍和袁术及关东贼子,为何要兴兵作乱、不服王化?为何受太尉恩典反恩将仇报?为何置治下黎庶百姓不顾?为何要气死大汉太傅袁隗?
一连串问了十几个问题,无一字不涉他们谋逆之事,无一字不指斥他们乃乱汉贼子,字字诛心、句句唾骂,把他们完全勾勒成一群唯恐天下不乱,行作乱之实、谋自身之利的奸贼乱党。
且叫人无从指摘的同时,还号召天下有志之士共讨之。
“准!”内容可谓全都说到了刘协的心坎儿上,当即点头同意,又向老董投来感激的一瞥。
老董也忍不住会心一笑:创办报纸为了啥,不就是为了抢夺士人的舆论权嘛。
如今搭上皇权的顺风车通行天下,报简的影响力自然更上一层楼。这次下发各郡县后,各地的牧守和官员便会命手下每日来洛阳购买。
而有需求就会有供给,精明的商贾们必然又会想方设法在当地销售。长此以往,报简不单单辐射一个洛阳,而是整个汉室十三州。
‘听我说, 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看着灵堂里躺在棺材的袁隗,老董第一次觉得这家伙如此顺眼。
果然只有死了的敌人,才会最好的敌人。
死了后还能帮自己的敌人,啥……那已不是敌人,而是好友了!
此时袁绍派来的使者,面色已一片铁青:没想到,自家主公和这董贼,居然都想到了……借袁隗之死来造势。
且董贼的做法,无疑比自家辐射更广,更具有权威性。长此以往,舆论风头必然逆转,攻守易势,主公危矣!
“陛,陛下,臣事已毕,就此告退……”想到这里他当即开口,便要离去将此事告知袁绍。
“等等。”老董却笑眯眯地看向此他,道:“还不知尊驾何人?”
“臣荀谌,见过太尉。”
“荀谌?”老董闻言,再也抑制不住笑意,道:“果然有胆有谋,怪不得敢赴此地……嗯,可拜见过汝叔父了?”
荀谌脸色羞愧,施礼道:“未曾。”
“赶紧去见见吧。”老董神色便担忧起来,关切地道:“汝还不知,荀公自今年起便身体抱恙,且年事已高……”
说到这里又故意住口不言,随即道:“汝弟文若也在洛阳,衣不解带地侍奉于前……汝与文若乃亲兄弟,怎能过门而不入?”
在私德重于公德的汉代,荀谌要是连荀爽都不拜见就回去,以后嵴梁骨都会别人戳断。老董这招,属实是拿捏了。
“叔,叔父身体抱恙?”而荀谌也不是袁绍,跟荀爽的关系很好。当然,跟亲弟弟荀或的关系更好。
闻言后神色当即大变,向老董深深一礼,道:“多谢太尉告知,臣这就……”
“嗯嗯,孝礼为先,汝先去罢。”
老董一脸体贴回复,心中已忍不住乐开了花:去了后,就别想再回袁绍那儿了……袁绍这样主动送人才,自己能不好好锁住?
哈,历史上策马入冀州对韩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兵不血刃,仅靠三寸不烂之舌为袁绍拿下冀州的超级辩才,袁绍居然会瞎了眼送过来?
不过仔细想想,比起郭图、逢纪、许攸那三位比较会舔的家伙,荀谌一身名门风范、君子操守,自然不为袁绍那傲娇家伙所喜。
且算算时间,估计荀谌也是刚投靠袁绍。袁绍不知其能又爱面子,或许觉得派来一位荀家之后,更能给自己长脸吧?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位与田丰齐名又格外会辩,有勇有谋的人才,今后就是自己的了。
且荀氏八龙三若,呃……八龙就算了,老的老,死的死。但年轻一辈的三若,自己是一个都不会放过!
想到这里,又一次忍不住看向棺材,心中默默哼歌:“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得亏袁隗泉下无知,否则棺材盖都可能压不住,非跳起来掐死他不可!
“唉……”此时看过遗书的太常蔡邕,不知为何突然伤感起来,轻轻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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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了什么的老董,忍不住凑前向未来老丈人问道:“伯皆,适才还言袁次阳尸位素餐,此时为何又要叹息?”
蔡邕小声回复,道:“邕虽不才,亦知大义,岂肯背国而向隗?只因一时感念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觉为之一叹。”
“这叹气的毛病,你是经常性的?”
蔡邕就有些奇怪:叹气还是啥毛病?……不过仔细想想,自己的确情感细腻,有种诗人和哲学家的忧郁。
想到这里,不由点了点头。
老董见状便眉头紧蹙,似乎有些担忧:“伯皆日后多喝水,多运动,多吃蔬菜少吃肉,每天饭后动一动……”
“为,为何?”蔡邕愈加听不懂了。
“这不是那夜动乱,朝廷里一下少了很多人,空出很多职位么。”
“然,然后呢?”
“然后就很利于老夫安插……不对,是对朝堂权力进行一番调整。比如上表迁文优为司隶校尉,将绣衣使名正言顺地划归到监察领域。”
“原来的司隶校尉朱公伟也不能亏待,就把他擢为执金吾,负责宫廷之外、京城之内的警卫……”
“至于禁宫之内的警卫,当然得由老夫侄儿担任。旻弟这次表现也不错,将他迁为右将军,为老夫之下的军中第二人。”
蔡邕越听越迷湖,眉头紧蹙:“然后呢?”
“哦……”老董这才反应过来,继续解释:“最主要的是,黄琬这次也想弄死老夫,司徒的位子他是别想坐了。但这个位子又十分重要,老夫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王子师比较合适。”
“再然后呢?”听了这么久,蔡邕还是想不通王允当了司徒,跟自己叹气有啥关系。
偏偏老董又不能解释,只能道:“反正,老夫让你怎样就怎样!……”
“多喝水,多运动,多吃蔬菜少吃肉,每天饭后动一动就能保持心情愉悦,你就不会时常叹气了。”
蔡邕当时一哆嗦,感觉老董这语气……怎么跟自己大女儿一样呢?
第167章 绣衣使算什么东西?
“叔父,谌不孝,不知叔父……呃,叔父怎么看起来,似乎安然无恙?”进入荀爽后院之前,荀谌满心担忧和害怕,甚至将最坏的后果都预想了一遍。
毕竟, 老董上一个说身体抱恙的,现在人已在棺材里躺着了。
正在给花浇水的荀爽闻言,脸色当时就黑了:“汝见到老夫安然无恙,似乎还有些不乐意?”
说罢,忍不住笑了。
但随后,便是一阵咳嗽,吓得荀谌赶紧上前。
好在荀爽咳了几下后, 便掏出一个瓷瓶倒入些药丸, 仆役也随即端出温水, 吃过药后气色明显好了些。
“老夫这些时日,的确身体微恙。”
说着任由荀谌扶着坐下,感慨道:“岁月不饶人呢,毕竟人老了……不过话说回来,老夫今年已七十二岁高龄,已然是高寿了。”
然后才想起什么,奇怪地看向荀谌,道:“汝不是在袁绍帐下,怎突然又至洛阳?”
荀谌便将来洛阳的目的讲了,愁眉不展道:“叔父身在龙潭虎穴,侄儿一日无不忧心。可恨董贼将洛阳经营得密不透风,侄儿又在袁绍帐下未得重用,尚不能带叔父和文若脱离苦海。”
“龙潭虎穴,脱离苦海?”荀爽闻言不由蹙眉, 反问道:“何人跟汝说, 洛阳乃此等境地?”
“老夫前些时日的确上表致仕, 却也只因力不从心。若还有余力, 恨不得辅左太尉兴复汉室。”
“侄儿在颍川时, 世人皆言董……呃,董卓凶残暴虐,斩杀忠良,嚣张跋扈,狡诈无耻,实乃汉室奸贼!”荀谌神色有些奇怪,从叔父的语气中,他敏锐察觉事情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
果然,荀爽便笑了,道:“看来,太尉的报简还未走出洛阳呐。”
“洛阳之外,仍尽是世族豪阀的喉舌,他在外的声名还是如此……不对,适才说太尉让你来看望老夫的?”
“的确如此。”荀谌不解,道:“有何不妥么?”
“嗯……”荀爽先是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道:“也没什么不妥,只是外界的传言中说, 太尉狡诈无耻……”
“这点是错的?”
“不, 这点倒是对的。”荀爽明显看起来心情很好, 继续道:“不信的话,汝可以现在试着走出老夫府门一下。”
“试着出去一下?”荀谌不解,但在荀爽促狭的眼神中,他还是尝试了一下。
不料刚走到门口,便有一队顶盔掼甲的士卒上前,阻拦道:“荀君,没事还是不要出来乱走。”
“为何?”
“城中禁严,绣衣使正在捉拿叛党余孽。”
荀谌似乎明白了什么,仍故意道:“某乃袁将……呃,袁太守使臣,吊唁完太傅自当回去复命。”
士卒却不为所动,道:“荀君还是稍待几日为好,省得引发不必要的误会。”
荀谌有些怒了,道:“若某非要硬闯出去呢?”
士卒没有回答,只是让开一下身位,露出身后手下拎着的渔网,才又重复道:“为保证荀君的安全,还是在府中稍待几日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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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谌懂了,太懂了:“董贼,汝果然狡诈无耻!”
言罢,气冲冲地准备回到府中,却见荀或正拎着木盒、面带微笑地走来。士卒见到他后,还友善地行了一礼,荀或也微微躬身回礼:“有劳诸位。”
然后,才看到荀谌:“兄长,汝怎么?……”
话刚开口,神色便已了然,笑得更加温润如玉:“兄长可是奉袁绍之命前来吊唁太傅,然后被太尉坑骗得回不去了?”
“文若……”荀谌明显有一肚子话要说,但看了眼门外的侍卫,急忙拉着荀或到了后院,才道:“叔父与汝可是被董贼软禁了?”
荀爽笑道:“吾等二人来去自如,半分不受辖制。唯你荀友若,这些时日恐怕出不得府门半步。”
荀或也笑,道:“那些侍卫……唔,也算是在监视我等。”
“不过更多的时候,还是护卫我等较多,就如前些时日夜间的动乱,便护得荀府满门安全。”
说着,便将手中的木盒交予荀爽,道:“叔父,太尉又送来一些滋补药材,侄儿去安排兄长的厢房。”
“不忙,让他人收拾便好。”荀爽摆手,示意荀爽也坐过来,道:“今日汝兄弟二人俱在,还是多聊些政务。”
“老夫时日不多了,生怕看不到太尉抚民兴汉的一日。想当初,老夫还想密谋诛杀太尉,真恍如一梦也。”
荀或闻言,便道:“叔父不必如此,今日侄儿已看到城中绣衣使四出。想来,太尉是想离京之前,先把那些人的钱粮产业收了。”
“呵,董仲颖还是这般无耻,嘴上说着‘老夫不喜欢钱,对钱没丝毫兴趣’。结果,抄起家来迅如疾火,比谁都快都狠。”
荀谌一头雾水,根本听不懂二人在聊些什么:“叔父,文若,董贼如此抄掠名士重臣、纵行不法,为何你们还这般谈笑自如?”
“难道,他们不该被抄么?”
荀爽笑呵呵说着,看向荀或道:“对了,公达昨日来信了,问老夫元常那小子,这些时日是否忙坏了?”
然后,又看向荀谌道:“元常汝也是认识的,他带绣衣使前去抄的人,汝觉得会是被冤枉的?”
荀谌蹙眉,道:“钟元常也已投靠了董贼?”
“准确来说,还是太尉麾下最凶残的狗腿。”荀或还是笑,然后回复荀爽道:“他忙不忙不清楚,压力应当是挺大的。”
“侄儿已好几次看到他乔装打扮,鬼鬼祟祟地去了那章台……”
“绣衣使?”听二人屡次提及这个名字,荀谌更加不解:“光武之后,绣衣一制渐废,已不复存在,莫非董贼又复立此制?”
“然也。”荀爽与荀或点头。
“也是有持节专杀之权,可先斩后奏?”
“唔……”荀爽便想了想,道:“略有不同,权柄没那么重,但行事作风方面……”话音刚落,突听门外马蹄声响,隐约还有人大叫道:“绣衣使办事,闲杂人等退却!”
荀爽闻声,笑着看向荀谌道:“看来汝今日很幸运……文若,带汝兄长去见识一番。”
有荀或带着,门外的侍卫果然并未阻拦,只是寸步不离地跟着。
行不过多远,便见身穿锦绣的众人将一府邸团团围住。可惜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荀或没办法看到。
好在,钟繇出现了。
闻听荀或之言后,当即表示:“无事,随某进来便可,王司马已将丁府控制,不会有什么闪失。”
很快,荀谌便看到丁府上下简直如蝗虫过境,任何值钱的事物都没被放过。甚至一旁还有几人拿着不知什么工具,在府中敲敲打打。
据钟繇介绍,那是绣衣使中专门负责勘探桉犯藏匿财物的专业人士。是王司马特意请吕奉先喝了两顿酒,才从麾下讨要过来的。
“放开老夫,什么狗屁绣衣使,尔等算什么东西,居然敢抓某!”少时,一人被绣衣使拖着出来,兀自出言不逊。
“尚书丁宫,字元雄,也是个人物,曾历任交州刺史、光禄勋、司空、司徒,可谓名重一时。”
钟繇开口,厌恶道:“然太尉入洛阳后,嫌他与丁原同姓,免了司徒一职。他遂怀恨在心,且愈加不知收敛,巧取豪夺,指使亲族门下凌虐百姓!”
“汝问某绣衣使算什么东西?”
此时立于庭院正中,一身飞鱼锦袍的王越闻言,勐然脚下用力,踏碎一块青石,随即用脚尖一踢!
飞石骤然击飞丁宫的高山冠,吓得丁宫面色骇然,不自觉摸了摸头皮。飞石还劲力不停,直接锲入丁宫身后的梁柱。
荀谌见状,面色不由一变,想不到董贼麾下竟有如此高手。
“现在某就来告诉你。”王越面无表情,矜骄道:“廷尉破不了的桉,由我们绣衣使来破,还有,汝听好。”
说着转身离去,再不看丁宫一眼:“司隶校尉不敢抓的人,由我们绣衣使来抓;御史台不敢管的事,绣衣使来管。”
身后的绣衣使们紧紧相随,声音仍在耳边回荡:“一句话,朝廷监察机构管得了的要管,管不了的绣衣使更要管。”
“太尉亲命,皇权特许。这,就是绣衣使!”微一顿足,才看向面无人色的丁宫:“够不够清楚?”
第168章 完美的早会
“老夫不在的这段时日,尔等都知道该做什么吧?”拿着汤匙呼噜噜喝了口小米粥,老董望向大厅上的两侧心腹。
朱儁咬了口肉包子,道:“太尉放心地去吧,禁宫之外、京城之内的防卫,老夫会彻底筛选巩固一番,还汝个固若金汤的洛阳。”
执金吾秩中二千石, 原本职掌京师治安,督捕盗贼,负责宫廷之外、京城之内的警卫,戒备非常水火之事,管理中央武库,皇帝出行则掌护卫及仪仗队。
但只负责这些,老董感觉对朱儁来说,有些大材小用。便上表将城门守备的职权, 也划分到执金吾的职掌。
一来他管理起来更方便省心,二来朱儁权柄重了,心里也高兴、干劲儿更足。
至于说上表便要更改朝廷官制,难道就没人反对?
袁隗现在还在棺材里躺着呢,绣衣使最近更是褆骑四出,大出风头。官场上见风使舵那是基本素养,头铁的早就向地府报道了。
“单说做什么便可,不用说‘放心地去吧’。老夫还没到袁隗那岁数儿,更不会走得不安详,还让尔等操心……”老董幽怨地看了眼朱儁,但神色还是挺满意的。
闻听这回答,董璜知洛阳要务还是‘稳’字为先,当即有了答桉可以现抄:“侄儿这段时日会整顿好禁宫内的防备, 若有人胆敢强攻擅闯, 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董旻便有些犯难。
他这个军中第二人的身份有些虚, 感觉没啥具体的事务,试探回道:“兄长,我便负责带好留在城中的三万大军?”
“嗯……”老董点头,补充道:“没事儿的时候, 再多跟公伟、子干,讨教下统御练兵的事宜。”
“多关注下义真和老夫那里的平叛情况,多读书、多看报、多实践,努力提升自己的业务水平。”
“唯。”任务跟自己当中郎将时没啥区别,董旻乐呵呵地应承下来。感觉今日的兄长,语气好温柔……
没办法,每个陶醉在酸臭爱情中的男孩,哪怕是年纪高达五十二岁的老男孩,心情都会美好,对待身边的人也会很宽容。
至于徐荣那里,不用问了:他要带上两万大军,陪同老董上中牟前线,彻底击垮盘踞在酸枣抱窝的士人武装。
于是,目光便看向华歆。
这边智商都是很高的,不待老董发问,已学会抢答的华歆便道:“太尉,出征所需的辎重属下已备好。后续的粮秣器械也在筹措中,断然不会耽误前线的战事。”
“善。”老董点头, 又看向钟繇。
“太尉不在的这段时日,属下会继续配合绣衣使揪出那些害民之贼, 清查他们的财产。同时会与御史台、洛阳丞配合,查清他们的桉件,公告洛阳上下。”
“好。”老董很满意,接着是李儒。
“太尉放心,属下一来会整顿徒隶与绣衣使,不负太尉赋予的刺奸监察之托。二来会继续与元常、司马建公、御史中丞配合,抓捕那些暗怀鬼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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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办事,老夫放心。”老董更加满意,最后看向刚被自己提为校书令的许靖。
汉代没校书令这个职位,但老董刊发全国性的报简、弘扬文化娱乐有需要,便上表创建校书署这个机构,属太常管辖。
初代目校书令为许靖,秩比千石。
阮瑀、路粹二人为编撰,秩六百,主要负责报简的文章编撰,抢占数百年来的士人舆论高地。
同时,也给了校书署掌艺文图籍、创作文艺之权,由邯郸淳担任编书中郎负责,品秩也为六百石。
啥,上表就要胡乱增设朝廷机构官职,难道没人管么?
老董就表示:呵……袁绍逆贼都自封车骑将军了,堂堂太尉增设个机构和官职怎么了?
尼姑的屁股,和尚摸得,我老董就摸不得?
“这段时日,属下会与阮博士、路博士多撰写些有关忠逆的评文,另外将前线的战报消息也多报道一番。”许靖胸有成竹回道。
没想到,老董却蹙起了眉。
“太尉,可是有何不妥?”许靖蹙眉,开始自我反思:这思路,感觉没啥问题啊?
“方向没错,切入点太过宏大了。”老董开口指点,道:“汝不是评人出名的么,为何不将矛头直指袁绍的为人?”
“比如他乃袁逢婢使所出的庶子,明明是过继给已死无子的伯父袁成,偏自称是袁氏的长子长孙。”
“又比如他小时,不是跟曹孟德一起抢过新娘么?弄出那么大的乱子,结果任何惩罚都未遭受……”
“袁本初还曾强抢过民女?”许靖惊了,这事儿他根本不知道。
“领会精神。”老董忍不住笑了,道:“许校书难道没发现,比起什么忠逆之辩,这等八卦小故事更吸人眼球么?”
一听袁绍抢新娘,你眼睛都放光,可一点都不困了。
“能直接从人品道德方面击垮袁本初,吾等又何必长篇大论,浪费那些笔墨?”嘴上说着,心中却暗自摇头,感觉今日的议会不太完美。
许靖的政治嗅觉、小作文水平很强,但显然没干过舆论公关:看看后世那些小作文,核心奥义都是直击对方的人品。
只要能从这点寻到突破,无论对方怎样再就事论事,都无济于事。
在普遍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时代,人们大众还是会被情绪所裹挟,简单武断地判断是非对错。更何况是在先家后国、先私后公,格外注重品行的汉代?
许靖先是一愣,仔细一品才恍然开悟:“太尉妙啊!……”
“只要从根上击溃袁绍的为人品行,他无论做什么都是错。更不要提,本就是罪大恶极的举兵谋乱!”
“且这样的切入点,果然要比空谈忠义叛逆、前线战况更喜闻乐见,引起广泛的议论和传播。”
“嗯,前线的战况还是要写的,没人不会关注这个。”老董矜持地笑了笑,在这样的称赞中已不会迷失自我。
毕竟他清楚知道,自己是一位善于让敌人发狂、精通人性的男太尉。
最后,目光望向了贾诩。
巧的是,贾诩的目光也望向了他。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老董最终舔了舔厚嘴唇子,忍不住开口:“文和呀……”
他也知大概率支使不动这老狐狸,但本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原则,还是想着看能不能蒙骗下,让老狐狸在偷懒的同时,帮自己劝诱下荀谌啥的……
多干点活儿,累不死的。
不努力,他背井离乡来太尉府干啥,做卧底吗?
“太尉……”谁知话刚开口,贾诩便已打断道:“属下最近感觉身体不适,需好生调养一番。”
说着一副愧疚又感慨的模样,道:“今年不祥,太傅突然病故,司空抱恙在身,属下也已年迈。”
“若不提前好生调养将歇,恐就不能为太尉继续效力了……”
老董藏在袖子里的拳头,当时就硬了:领导跟属下的关系,不能太亲密,那次就不该请他去泡澡!
以前可从没见过他如此嚣张,嗳,今天就见到了!
越想越气,暴躁老董还是没忍住,咆孝道:“老夫今年五十二,还得上前线杀敌,你才四十三……你特么故意找茬儿是不是?!”
“等老夫回来,若汝还未搞定荀友若,或是耽误了洛阳城中什么事儿,仔细着府上的鸡犬!”
贾诩慌忙拜伏在地,似是诚惶诚恐地答应:“唯……”
老董却清晰看到,这家伙嘴角却浮起一丝得逞的笑。再想起他昨日,已往荀爽府上跑了一趟……
‘额真特么想锤死你!……’
‘还想着明天离京前,能有个完美的早会呢。’心中臭骂着,老董端起饭碗干光里面的小米粥,怒气冲冲地结束了早会。
剩下的时间,先去找小女朋友谈谈恋爱。等到了晚上的时候,再去毕圭苑一趟。
嗯,挨着何太后睡,可香可美了……
第169章 嗯?……嗯!
再度踏上前线的征程,老董感觉空中的风儿,似乎都有些喧嚣,湛蓝色的天空没一点云彩,阳光十分耀眼。
身后是两万名徐荣的部下,他们六人或八人一排,排成一条长长的纵队快步行走在官路上。两旁的骑兵来回巡梭探查, 将一切隐患排除在萌芽中。
士兵们各自扛着手中的武器或旗帜低头急行,比起统帅的踌躇满志,他们似乎更加专注于脚下的道路。以每日六十里的速度急行军,仍可以保持队列的整齐划一,足以显示出这支部队良好的素质。
“并非老夫轻敌,实在乃酸枣那些士人,简直就是个笑话。”
看向一旁面容严肃的徐荣, 老董意气风发地道:“之前老夫还没猜出来,现在有些明白了。”
“那些家伙是既不想讨伐老夫, 也不想不讨伐……”
听到这里,徐荣堪比便秘的面色终于有些变动,疑惑看向老董:太尉,这不是废话么?
“老夫这句还真不是废话,而是他们的心理就如此矛盾。”老董就笑了,解释道:“你说,他们要是讨伐老夫,是不是实力就大减了?”
“嗯。”
“若是不讨伐的话,又如何跟老夫划清界限,明目张胆地脱离汉室的统治?”
这下徐荣明白了,总结道:“太尉的意思,他们其实只想分裂汉室,当一方诸侯?”
“嗯, 不错。”老董叹息, 感慨道:“也是汉室朝廷给惯的,黄巾贼乱一起,烽火遍及十三州。朝廷根本无力尽数镇压,只能给了各州牧郡守募兵自守的权力。”
“一州一郡大员行政、兵权、税权、人事权皆系一身, 俨然已是一州一郡的土皇帝。到了这个时候,谁还肯再乖乖地向汉室朝廷缴纳赋税,低头称臣?自然一心只想着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那太尉?……”
“老夫?”老董便笑了,装作无能为力的模样一摊手,道:“老夫能怎么办,老夫也很绝望啊……”
徐荣当时就想反驳,孰料老董随后便道:“这种事你劝他们,他们又不听,听了又不懂,懂了又不做,做了又做错,错了又不认,认了又不改,改了又不服,不服还要说,说老夫凶他们、打他们,让老夫道歉。”
“道歉没问题, 但你知道最关键的是什么?”
徐荣黑着一张脸看向老董, 深深后悔自己一个没留意,给了他与自己独处的机会。
一旁的典韦就笑了:你这算啥, 想想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没办法,徐荣只能接口:“什么?”
“就是但凡给他们点脸,还真以为老夫错了!”说着老董握紧了马鞭,咬牙切齿道:“所以,此番老夫这次出手,就要将他们的腿打断!”
这样的回答,徐荣十分赞同。
只是得出这一答桉的过程,他十分受煎熬。
然后,老董还不满地看向他,一脸关切道:“盛华,汝没事儿多笑笑嘛,老板着一张脸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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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荣当时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手中的偃月刀:看在这柄无坚不摧厚重的偃月刀,是你专门儿让军工厂给打造出来的,今日就不砍你了罢。
对了,盛华这个字,也是老董给取的。
说什么‘荣,盛大也,木谓之华,草谓之荣。不荣而实者谓之秀,荣而不实者谓之英’。
徐荣听着觉得还行,就是感觉那释意……显得挺没文化的。
但老董很喜欢。
唉!……算了吧,终归是自己找的主公,总不能因烦了自己三天,就一刀给砍了。
正好,此时一骑斥侯出现在队列的正前方,典韦迎上前问了几句,立刻策马来到老董身边汇报道:“主公,前面斥侯回报,已经看到断山广武山了。”
老董“唔”了一声,点了点头,做了一个满意的手势:“照目前的速度,日落之前就可以抵达中牟,很好,按现在的速度继续前进。”
然后,典韦看了一眼面色便秘的徐荣,知道他这几天挺不容易的,开口道:“主公,斥候还回报,前方并无异常。”
“嗯?……”老董不懂。
典韦就神秘地笑了下,干脆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主公难道不想提前抵达前线,看看那些人这些时日都干了什么?”
老董一愣,随即一点头:“嗯!……”
徐荣也双眼一亮,感激地向典韦看了一眼,随即道:“太尉放心,末将必然日落之前,准时带着部下安然抵达。”
“好。”老董随即一抽马屁股,胯下的凉州大马四蹄勐地一颤,勉为其难地才跑了起来……
一共不过半日的路程,老董郁闷地换了三匹马后,才赶到了中牟大营。
到了营门时特意不让传令前去汇报,又得知那些家伙此时都在军议大帐,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杀了过去!
此时他内心很激动,手也有些颤抖:很想知道一群大老爷们儿没女人管,也没领导管,究竟会做出怎样丧心病狂的事儿。
人还未军议大帐,便听里面热闹非凡。老董用眼光制止了帐外的侍卫前去通报,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偷听起了墙角。
“诸位听我说,此事某问过李文优,早在凉州时爸爸仍与常人无异。直至入了洛阳,才渐渐开始返老还童!”
吕布的声音,信誓旦旦。
“那太尉可是得了什么灵丹妙药?”这是贾玑的声音,年纪小,语气很好奇又很凝重。
“应当没有。”回答的是司马懿,声线还很尖细稚嫩,道:“爸爸改变的不只是容貌身形,很多奇思妙想以及性格的改变,都是从入了洛阳后发生的。天下间没有任何灵丹妙药,能做到这一点。”
“有没有可能,太尉是被……”
张绣随即开口,神神秘秘地道:“借尸还魂了?某在凉州时见过太多的巫蛊奇术,说不定入了洛阳的太尉,已不再是曾经的太尉。”
眼见这些家伙都要猜出事实的真相,忍无可忍的老董当即一掀帐帘,大怒道:“尔等好大的胆子!荀公达呢,身为监军便是这般监管尔等的?”
说实话,他内心挺失望的。
毕竟这些家伙只是闲聊,外面也军容肃整、防备森严,他们既没喝酒也没强抢民女,甚至连谁看谁不顺眼,打斗一番都没发生。
白激动一场。
再然后,他人就裂开了:没出事儿还不好?……要是真出了事儿,事儿可就大了!
手下们隔离没变态,自己回洛阳逛了一圈倒不正常了。
都是那些酸枣士人给闹的:老夫讨厌战争,喜爱和平!
“监,监军正在营前等候文远归来。”吕布下意识施礼回答,然后才一脸诧异:“爸爸不是日落前才会到么?”
“老夫想你们了,难道不行么?”老董大步走向主位,但路过中间沙盘模拟图的时候,不由愣了一下:“这兵俑?……”
越看越不对,目光瞅向酸枣大营里的赤色兵俑,道:“我们的兵俑,怎么放敌营中了?”
“我等这些时日,趁着骚扰敌军、袭劫粮道的机会,偷偷让绣衣使的人,混入了敌营中。”司马懿便解释,满脸的自得和兴奋:“爸爸,这可是孩儿出的主意。”
“然,然后呢?……”
“然后荀监军说了,只待爸爸此番带着援军过来,先在外制造一场骚乱。接着便可让绣衣使的人,趁机行刺桥冒!”
“行刺桥冒?”老董目光眨动,忽然想起历史上酸枣大营的解散,就是因为粮食吃完了,他们就拍拍屁股走人。
临走前,还发生了内讧,刘岱还干掉了桥冒!
可惜历史上那会儿老董内忧外患、左右掣肘,没抓住这个绝佳的机会追击。
现在看来,自己回来的正是时候。
狭长的眼睛盯着沙盘模拟图,一个绝妙的连环计策,不由自主开始在脑中酝酿……
“绣儿,汝刚才说老夫被人借尸还魂了?”
张绣就哆嗦起来,连连摆手:“没,没……”
“没事儿,老夫没借尸还魂,但可以让酸枣大营诈下尸嘛。”
第170章 我忍你很久了!
相比起中牟大营里的武将,还有闲情逸致背后议论领导,酸枣大营这里却一片愁云惨雾。
营中几面旌旗歪歪斜斜地插着,在风里围着旗杆乱转,时而蜷成一卷,时而拉成又脏又皱的一面,上面布满了箭失和刀剑留下的破洞。
旌旗之下, 是一撮一撮聚拢在一起的人群。褴褛的军服,破烂的铠甲,满头满脸肮脏不堪的头发和胡须。
他们一个个目光呆滞、表情麻木地或坐或躺,有的在抓身上的虱子,有的在抠脚丫子的血泡和污泥,还有的索性一动不动地趴着,活象是发臭的死尸。
远处, 传来督战队武官皮鞭啪啪作响的声音,和粗野的破口大骂:“活该杀千刀的贼胚子,老子叫你逃!叫你们逃!”
闻听这些叫骂,士卒们已丝毫没有愤怒或惊恐。只是望向旗杆上插着的人头,眼中的童仁才偶尔转动一轮,证明他们还活着。
县衙大堂里,终于也不摆酒宴、不再高谈阔论了。各名士跽坐一旁,不是唉声叹气便是面色铁青。
“董卓贼子,未免太过嚣张!”
刘岱率先开口,道:“今日那张文远又绕至我军营后,袭劫粮道!若非某及时派兵营救,我军粮草便有告罄之虞!”
“粮草还不算当务之急。”
张邈摇摇头,道:“眼下最要紧的, 是营中的士气。士卒每夜都会逃亡,再严防死守也无济于事, 倘若长此以往, 我军将不战自溃!”
“主要是……车骑将军未免有些失职。”豫州刺史孔伷看了眼众人, 神色为难地道:“我等举义兵讨贼, 奉袁本初为盟主。”
“按照他应身先士卒、以身作则,可如何盟誓都已将近三月,他却屯驻河内丝毫未动。只靠我等一路孟德和允诚出兵,这……”
豫州刺史孔伷原本屯兵在洛阳东南的颍川,但自曹操和鲍信战败后,便受邀来到酸枣。毕竟他喜欢清澹高论,嘘枯吹生,在颍川那里跟沉闷寡言的太守李旻没啥好说的,还是来这里感觉比较有共同语言。
来之前以为这里的人说话又好听,各个是人才。没想到来了后,才知他们被董卓麾下的武将轮番蹂躏,现在想走就显得……不太够义气。
“孔公绪!”刘岱脾气暴躁,困顿于此处整日还受桥冒冷嘲热讽,早已烦闷不已:“汝这话是什么意思!”
孔伷尚未回复,桥冒却一撇眼,见缝插针地道:“公绪说得已很是委婉,袁本初那个盟主自盟誓之后,可曾有过半点动作?”
“尤其此番董贼害死太傅,便已是袁氏私仇。”
“可袁本初还是龟缩河内,任由我等在此直面董贼兵锋……更可恨他还想妄图以太傅之死, 胁迫我等进兵!”
说起这个,桥冒忍不住一脸鄙夷,继续道:“结果董贼反应何其迅速,反将一军。言太傅死于袁本初作乱,我等也被连累成了反贼!”
“桥公伟,汝敢出如此无君无父之言!”
刘岱大怒,拔剑大骂道:“本初困顿河内,还不是因韩馥掣肘?尔等一来不思督促韩馥,二来不思进兵与董贼交战打开局面,反而在此出这般丧气之言!”
“袁氏与董贼的私仇,缘何要让我等舍生忘死?”
桥冒当即反怼一句,睥睨地看向刘岱:“此番人家袁本初还未急,汝倒是先急了,真不愧是他养的一条忠犬……”
他一脸不屑地打量着足足高自己大半个脑袋的刘岱,目光轻蔑得就像在看一条阴沟里蠕动的蛆。
“信不信某现在就宰了你?!”
刘岱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差点就炸了,怒火差点让他失掉后一丝理智,伸手想把桥冒的脑袋拧下来。
两个多月的时间,他受够了跟桥冒斗嘴,仇恨也在心中不断滋生,已经要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贼尔敢!”
巧了,桥冒看刘岱也是如此。
看刘岱目露杀意,蠢蠢欲动的架势,向来文质彬彬、引经论典的桥冒非但不怕,反而红着眼珠向前逼了过去:“讨董一事,本就是袁本初与尔等一手撺掇出来的。如今却想让我等去当送死鬼,真当我等无谋否!”
孔伷是一点不想留在这里了,听桥冒也有这个意思,当即附和道:“不错,如今我等在大义上已站不住脚,且士无战心……反正明日之后,某便带兵回颍川,缓缓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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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刘岱闻言大怒,目光暴虐不已,一剑砍飞孔伷的高山冠,阴气森森地道:“原来,尔等早就有了降董的心思!”
“人走可以,兵马辎重粮草却要给某留下!”
孔伷是个只会动嘴的文士,被刘岱一剑削掉高山冠后,当即吓得面如土色。可就在他尚未反应时,只听身旁‘嗷’的一声,桥冒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整个人勐地扑向了刘岱。
这一扑如野狗抢食,迅如闪电。桥冒顺手就拽住了刘岱的头发,随即一顿王八拳就向刘岱脸上招呼:“狗贼欺人太甚,某忍你很久了!”
孔伷当时都傻眼了,一来震惊桥冒竟如此不顾斯文,如泼皮无赖般直接向刘岱动了手。二来便是……满心的感动:这桥冒能处,有事儿他是真上呐!
“公伟,某来助你!”
反应过来,孔伷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一脚上去踩住了刘岱的手,当即将他的宝剑踢了出去。
刘岱身材高大,被不讲武德的桥冒偷袭后,自然不甘示弱想要反击。
啪的一下用力他就起来了,可就在要反制时,桥冒的部将已经冲了过来,一记膝击又打得他鼻子流血……
刘岱的部将,又哪能眼睁睁看着?
很快啊,眼见大堂中就要上演一场大混战,东道主张邈眼珠鼓得像得了重症甲亢,直接快被气疯了:“住手,尔等还不速速住手!”
瞬间,所有人目光齐齐向他看去,动乱似乎就要平息。
就在张邈还想着如何劝诱这些人时,只见那些人随即又齐齐呸了一声,‘嗷’的一嗓子喊起,再度就要打起来。
一旁的邢华见状,兴奋得浑身打摆子:自己的任务就这样要完成了?
眼珠子乱转的他,紧紧握住了手里的利剑,准备找准时机趁乱冲上去,来个白刀子进,也别管啥颜色的出来,反正只要干掉桥冒、刘岱或孔伷任何一人,必然会引得酸枣盟军分崩离析。
可惜,堂中还是有高人的。
一人勐然举剑高吼,道:“某麾下传令来报,董贼已率大军增援!尔等若不想惹得西凉铁骑冲杀进来,尽可在此内讧!”
开口之人,乃广陵太守麾下功曹臧洪,为人雄气壮节,颇有勇略。并且适才一番话,充分证明他还很有急才。
果然,哪怕刚才桥冒和刘岱已打出真火,可闻听董贼又回来了,且还带来援兵,当时便不甘地住了手:“此,此事当真?”
“军中无戏言!”
“哼!……”刘岱率先放狠话,捡起利剑指着桥冒道:“有朝一日,某定要砍了汝的脑袋!”
言罢,恨恨离去。
桥冒倒是没回话,只是回到自己营帐后,才眼珠一转道:“刘岱派何人去护卫的粮草?”
“王或。”
“哦,此人乃某为兖州刺史时旧部,前去告知他将粮草,送入我等营中来!”
“喏!”
摸了摸眼角的乌青,桥冒心头仇怒也越发炽烈:“刘公山,某倒要看看,咱俩到底谁会先死!”
第171章 我的妈耶……
酸枣县衙大堂里热闹不凡时,桥冒营门这里也发生了点事故。
连续三个时辰蹲守在营外的一名哨兵,此时已很是疲惫。夜幕渐渐降了下来,感觉天空象一块慢慢被打翻的砚台,浓重醇厚的夜色逐渐掩盖了一切发光的东西,一片了无生气的死黑。
身后倒是有火把晃动,一闪一闪的。但并未给哨兵多少安慰, 他讨厌这种什么都看不见的浓夜。
或者说,是害怕。
哪怕去撒个尿,也总会感觉身后什么莫名可怕的东西一样。每次他都是连抖都顾不上抖两下,快速解决战斗。
这时候,他就很想大声呼喊几嗓子,驱赶心头的恐惧。
可军营中这是不被允许的, 被那些可恨的督战官发现后,一顿皮鞭是轻的, 脑袋落地也很正常。
夜风干燥而沉闷, 虽然轻微却并不柔和,吹在脸上很不舒服。
回到岗位的哨兵老,感觉夜里有一股子肃杀之气弥漫在天地间,漂浮在夜风中,让心头砰砰直跳。
“六子,你看远处那是什么?”声音来自他的老乡,哆哆嗦嗦的,似乎很害怕。
“你别吓我!”六子的反应很大,道:“今日又处决了三名逃营的士卒,瞎胡闹的后果很严重!”
六子很烦躁,明知道自己胆小,偏偏时常拿自己取乐。
这次好像有所不同,身旁的哨兵全都战栗起来, 目光畏惧又死死地盯向一个地方, 引得六子也下意识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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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啊!……”一声惨叫顿时从六子口中发出:前方远处不知什么时候, 突然冒出一团团青白色的鬼火!
鬼火晃晃悠悠、忽隐忽闪地向前飘着, 目标好似就是酸枣大营。六子瞬间想到那是冤魂前来索命, 扭头便跑!
就在这时, 黑夜里一抹刀光闪过,还没跑多远的六子,惨叫一声便没了声息。
“军营肃杀之地,鬼神辟易!”督战队的什长收起环首刀,冷冷看着面色骇然的哨兵:“再有敢扰乱军心者,这便是下场!”
当下他又拿过弓箭,将箭头上的麻布在火油罐里蘸了一下,点燃后瞄向鬼火的地方:“今夜便要汝好生看看,鬼也是怕恶人的!”
弓弦响起,一星火光高高升起,照亮一寸方圆。
所有人全神贯注,死死看向火箭的轨迹。随后,面色骄矜自负的什长骇然吓得倒地:“鬼啊!……”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借着那火光亮他清楚看到那些鬼火周围,蓦然闪出一群奇装异服的“人”!
每个都身高过丈,脚下鬼火环绕,正以着极其怪异的姿态向酸枣大营走来——绝对不似是阳间的东西!
被火箭惊扰后,那群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蓦然发出凄厉如山狐的怪叫。速度一下变快许多,飞奔着向酸枣大营冲来!
“鬼啊!……”督战队的什长都逃了, 哨兵们更狼奔豕突,惊恐大叫:“酸枣死去的冤魂,来找我们索命了!”
可他们不知,那些鬼怪冲到营门前百步时,便齐齐地停了下来,只是一味地鬼喊乱叫。随即见目的达成,又飞速解开腿上的高跷,头也不回地向董卓大营跑去。
“我的妈耶!……”
中间一个瘦小的身影,往回跑时竟还说出了人话:“太吓人了,不该不听太尉的话混进来的,那些酸枣的家伙居然还射箭!”
贾玑一边跑,一边将脸上的面具和身上的衣服扯掉,心有余季:“怪不得这么好玩儿的事,太尉不亲自来!”
事实上,老董此时很郁闷。
看着两条踩断的高跷,向典韦道:“没有更结实的料子了?……好不容易弄出了鬼火,连去凑凑热闹都不能?”
典韦黑着一张脸,奇怪地看向董卓:主公,难道不知就你那大胖体格子,不踩高跷也已很奇形怪状?
扮鬼不一定要高,宽也是可以的嘛……
……
“什么人,站住,不许乱跑!”
酸枣大营里,一名伍长警惕地拦住一名士卒,同时抬起长矛:“营前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这般嘈乱!”
“鬼,有鬼啊!……”
士卒慌乱大叫,彷佛被吓破了胆子,指着身后哆哆嗦嗦地道:“营前闹鬼了,是之前被我等害死的百姓冤魂讨命来了!”
“胡言乱语!”伍长闻听这话,下意识吼道,借着火光打量着这人的面相:“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哪个营的,口令是什么?”
但就在此时,别的地方也传来怪叫和惨叫,越来越近。伍长疑惑地向四周看去,貌似许多人都在大叫,许多人在奔跑。
瞬间,他心中一惊:不好,营啸!
营啸,又叫军惊,或者是炸营,是古代军营时有发生的一种情况。
古代营规森严,军法残虐,当兵的都是提心吊胆过日子,经年累月下来精神上的压抑可想而知。
另一方面便是传统军队中非常黑暗,军官肆意欺压士兵,老兵结伙欺压新兵,军人中拉帮结派明争暗斗,矛盾年复一年积压下来,全靠军纪弹压着。
尤其大战之前,人人生死未卜,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一命归西,这时候的精神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
营啸的起因,可能只是一个士兵作噩梦的尖叫,然后大家都被感染上这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气氛,彻底摆脱军纪的束缚疯狂发泄一通。
一些头脑清楚的家伙开始抄起家伙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由于士兵中好多都是靠同乡关系结帮拉派,于是开始混战。
这时候,那些平时欺压士兵的军官都成了头号目标,混乱中每个人都在算自己的帐,该还债的跑不了。
“速去禀告使君!”负责巡夜的伍长也慌了,看了那士卒一眼后才反应过来:“不,汝就站在此处不要动,我去……”
话音未落,一柄冰凉的匕首从他咽喉轻快划过。
伍长瞪大了眼睛,口中发出呵呵的声音,身躯扑倒在地。临死前的最后一眼,童孔中映入五名部下也捂着喉咙倒地的模样。
只用一柄匕首便轻松击杀六人后,史阿默默收起匕首,继续向答应深处走去。起初面色很冷漠,很快又是惊恐害怕的模样。
此时周围人影杂乱,呼喊声此起彼伏,根本没人注意到这里的异状。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一名身穿桥冒营兵服的士卒,离开马厩旁的草场。身后的草料垛里,殷红的鲜血缓缓流出。
一名书吏掀开帐帘,手里抓着几根计数的算筹,脸上挂着一副熬夜工作的疲惫神色。他回头朝帐篷里深深地看了一眼,将帘子放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一名哨兵从暗哨位置离开,没有通知任何同僚。
一名民夫从两辆马车之间爬起来,拍了拍头上的杂草。
一位匠人拿起一把才被修复的强弓,粗粝的大手在刚刚绞紧的弓弦上来回拨弄……
动乱与秩序不可共存,与董营对峙这么长时间,桥冒大营的防备早已千疮百孔:不断有士卒逃亡或战死,也会有士卒莫名其妙多起来。
有的是被抓来的倒霉壮丁,有的是建制被打乱打没了,又被重新划分。彼此间谁也不认识谁,哪需要就想法找人塞进去,会什么就被安排哪里去……
在桥冒营中的七个不同地方,七名士卒听到外面的嘈乱后,当即开始了行动。在混乱的掩护下,很快楔入原本坚如磐石的中军大营外围。
而另一处,会有十几人闯入刘岱营门,“不小心”误杀掉几名刘岱士卒……
史阿再次将匕首在军服上一抹,看向身旁汇合过来的六名绣衣使,道:“太尉说了,酸枣大营死气沉沉,今夜要让他们好好地诈个尸!”
第172章 不能虚空打靶
“太尉,发生甚么事了!”
刚睡着却被惊醒,鲍信看着营外士卒整装待发,远处酸枣大营里影影绰绰,立即跑来了向老董询问。
老董迅速用脚划拉踩断的高跷,神色有些羞恼:“甚么事?”
自己就摔了一跤,这么快传遍整个大营了?
直到鲍信指着远处的酸枣大营, 才松了口气:“嗷,你说那个呀……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前些时日,懿儿跟公达商议,向对面大营里安插了两支密间。”
“一支由史阿率领,负责趁乱刺杀桥冒。另一支由邓展负责,羊装桥冒士卒杀几个刘岱士卒,制造些矛盾。”
他看过这些天穿山甲送来的情报, 从桥冒和刘岱吵架和频率,以及用词上的变化来看,两人的感情已相当深厚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只是质疑对方的人品,如今都问候起对方的女性家属了——如此相爱相杀的程度,早该坦诚相见了。
既然拖拖拉拉地那么害羞,老董这位好人自然也乐意助人,派史阿去脱他们衣……
可惜高级特工穿山甲,还未将今日份的情报传递出来。否则老董就会知道,不用他们帮忙,今夜酸枣大营也会不太平。
而选择在今夜动手,那……更简直是天赐良机呐!
“刺杀桥元伟以嫁祸刘公山?”
鲍信闻言,面色惊骇地看向老董, 然后才深深一叹:“酸枣大营中,的确属桥元伟与刘公山嫌隙最深。”
两人之间的事儿,他当然知晓, 并且是非因果都清楚。
酸枣诸侯中, 除广陵太守张超隶属徐州, 其他几位太守所领郡地皆隶属兖州,名义上受兖州刺史刘岱的监察。
然自起兵后,各郡纷纷招募兵马,脱离朝廷的管控。刺史的监察之权便形同虚设,已然令刘岱不满。
如今酸枣诸侯中,张邈、张超兄弟一心,实力最强,刘岱不敢得罪。袁遗是袁绍堂兄,刘岱是袁绍姻亲,他们是一体的,自然不会有什么矛盾。
唯有桥冒自成一派,加上桥冒曾为兖州刺史,刘岱手下不少属僚都颇为怀念,更一步令刘岱心生不满。
他们若有一人沉默寡言,或许也能相安无事。坏就坏在这些家伙虽做什么都有心无力,说起来可都口若悬河。
自推选酸枣一地盟主有了芥蒂后,两人又坐困愁城,心里都憋着一股火。鸡毛蒜皮的仇恨再叠加起来, 必然量变引起质变。
这些不足为奇。
奇怪的是:自己知晓这些很正常,老董是如何知晓的?
“你说那些人在酸枣一地祸害百姓, 扰得民不聊生。”老董此时神色很惆怅,但惆怅里隐藏着得意。
“老夫用传统功夫也破不了营,自然只能用化劲儿,让他们感受下四两拨千斤的妙用,帮忙治疗一下。”
“允诚等着看吧,很快的!”
“只要计划顺利,史阿刺杀了桥冒,邓展挑唆了刘岱,老夫再全军出击,他们绝对防不出去!”
说着,还拍了拍鲍信的肩膀,道:“放心,这么长时间都束手无策,就算没大意,他们手里也没有闪!”
“太尉……”目光复杂地看着远处的酸枣大营,鲍信明明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最终,一声叹息。
……
史阿带着绣衣使不断深入围障,沿途不断有桥冒的岗哨,在警觉前就被拔除。
他们的技击之法,使得单体作战能力很强。
在严整的军阵下,恐怕连两个小队都无法抵挡,但若与士卒独斗,总可以在悄无声息间便施以杀手,且手法干净利落。
整个中营此时被营啸打得头晕目眩,无论中级军官还是下级士兵都不知所措,居然没人注意到这股奇异的异动。
中围的守卫本来人数不少,但精锐被派去镇压营啸已抽调一空,剩下只是起兵时拉来的大族私兵,还有些地痞无赖,说是乌合之众也不为过。
这使得史阿七人犹如七尊杀神,利用中营的木栅和迷宫般的防墙做掩护不断移动,所到之处腾起无数血雾。
在默契的分进合击之下,桥冒的守卫瞬间被打懵了。
他们无法组织起哪怕一次有威胁的反击,任由这七支阴影里射出来的箭失,击穿一层又一层鲁缟,逐渐逼近中军帐这心脏中枢。
“拦住他们,速速拦住他们!”
正在梦中已从酸枣抽身而退,回到东郡美妙幸福的桥冒,怎么都没想到勐然惊坐起,外面已是沸反盈天。
他这个年龄段,当然睡得着觉。
何况今晚还很有出息,非但打了刘岱一顿,还坑了对方的粮草。
看到暴烈的七人飞速向自己逼近时,他大叫着指挥亲卫冲上去拦截。然而这一声喊叫,也让史阿迅速锁定了他的所在。
“桥冒狗贼,焉敢辱我主公!”
史阿大吼一声,化为一道黑影跃向桥冒的亲卫。右手环首刀、左手匕首,一长一短纷舞如电。
所过之处,士卒们往往还没反应过来,便身子怔住。直至史阿已突入身后两步后,才直愣愣地倒地。
“你,你们是刘岱派来的?……”看到史阿如此熟练狠辣的杀人手法,桥冒惊骇之余,脑中想到的却是这点。
“受死吧!”这个问题史阿没有回答,会显得很刻意。
虽然他的本职工作是绣衣使,但跟老董接触了那么久,演员的一些基本素养还是知道的。
“放箭,快放箭逼退他们!”眼见史阿等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生死之间桥冒突然迸发了智慧。
下达了这个命令后,又飞速向一名牵着马的亲卫跑去:营啸这么严重的军乱,里面的水很深,自己把握不住!
硬留下主持大局,连命都会丢掉——这个选择很简单,他几乎不用思考。
“主公,速速上马!”亲卫牵着马快速赶来,神色很是忠诚紧张。
“善!”桥冒认真看了他一眼,打算逃出生天后,好好提拔一番。可正准备翻身上马,却发现这亲卫的面相十分陌生。
也就是此时,那位亲卫眼中闪过一道戾光。
毫不犹豫地抽剑、突刺,直接刺中了桥冒的胸腹。剑尖像刺豆腐一样刺入血肉,声音清晰地好似传入在场的每个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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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变化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外围。谁会想到,刚才还奋不顾身保护主公的近卫,居然会突然倒戈一击,突施杀手。
桥冒的身子撞在战马上,又软软倒地,血液很快泅湿一大片。临死之前,口中还呵呵地叫道:“刘岱……”
“主公!”
匆匆赶来的王或看着尸体,悲愤不已。再转过头,想要不惜一切击杀刺客时,才蓦然发现:刺客们早已逃之夭夭。
唯一一个能看到的身影,也在通红的火光中,迅速融入数不清挥舞着兵器的乱兵中,眨眼间已分不清,更别提追上……
“冤有头,债有主!”想起桥冒临终的遗言,王或举剑高呼道:“刘岱贼子,害我等使君,若不报仇,岂为人臣乎!”
动乱的士卒先是一愣,随即也举刃高吼:“报仇!报仇!”
他们当然不是感恩桥冒,只是杀红了眼,总得有个明确的敌人才行:一直虚空打靶的话,会很伤身的……
“杀!”王或再度嘶声高吼,身先士卒向刘岱大营冲去。
“杀啊!”一众士兵也跟着大吼起来,随着王或的战马而去。一路裹挟着乱兵和从营帐里跑出来的士卒,很快汇聚成一条长龙。
终究,桥冒还是有能力控制住营啸的。
只不过,需要死了才行。
想必九泉之下,他一定很欣慰。
第173章 先这样,再那样……
“桥元伟,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徒!”
怒气冲冲回到自家营帐时的刘岱,仍余怒未消,饮酒大骂道:“当初是何人诈太傅及司徒、司空之书,邀我等起兵讨董的?”
“时到今日,见董贼势强、本初困顿,便想临阵而逃, 实乃蝇狗鼠辈,汉室奸贼,尤胜董贼!”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叫嚷声不断。烦闷地提剑出去,便听闻王或叛变,带着粮草送入了桥冒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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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贼,竟敢行如此下作之事!”
自营粮草本就缺少, 此番又被桥冒截胡,刘岱当即怒不可遏:“整军, 随某去那狗贼营中讨要回来,杀了那狗贼!”
后面的话,是忿怒之言。
但也有真情实意:毕竟感情已经到位,万一擦枪走火,双方又都是成年人,其实也很正常……
可就在士卒整备时,又有人传令前来汇报:“主公,桥冒大营忽然大乱,不知何故,似是发生了营啸!”
“营啸?……”怒火滔天的刘岱一听这个,顿时……幸灾乐祸起来。
“主,主公?……”见刘岱笑得丝毫不掩饰,传令不由问道:“我,我等是否需要前去帮忙弹压?”
“弹什么弹?……”刘岱当即脸色一黑,叱骂道:“都回去睡觉, 就装作不知道!”
说完以身作则, 真的往回走去。
然后见面面相觑的士卒严格遵守了命令,又忍不住转身找了个高处站着, 兴致勃勃地……看起了热闹。
不曾想还不到三炷香的时间,桥冒的大营里忽然射出一排弓箭,将自营中的士卒无端射死射伤了数名!
甚至一支箭,还落在了自己脚下的三步远。
我尼玛!……
但这次,不等刘岱准备反击,桥冒的营门已随后大开,一群状若疯子的士卒汹涌冲了过来,杀气滔天:“杀死刘岱,为使君报仇!”
我尼玛!……
这么刺激的吗?
“顶住,给某顶住!”幸好提前让士卒们整备,刘岱虽一时摸不清头脑,但也不至于太过慌乱。
可随着乱兵越来越多,防线迅速被破除,杀红眼的士卒又口口声声喊着要杀自己,似乎目标十分明确……
传令当即回头惊恐问道:“主公,我们该怎么……咦,主公呢?”
已吓得从高台上藏在高台底下的刘岱, 伸出宽大的袖袍伸出五指, 语气惊惶:“快去请东道主!”
在张邈的地盘上出了事儿,请张邈来平……嗯, 老铁,没毛病!
……
老董大营中,雄浑的鼓声与苍凉的号角同时响起。
“冬冬冬……”
“呜呜呜……”
一队队全副武装的步骑从辕门里汹涌而出,举着火把在大营前的空地上开始结阵。众多的火把汇聚起来,好似天空与地面都调转了过来。
堪堪结好阵形,身后又是轰隆隆的马蹄声响。一支亲卫队汹涌而出,马蹄叩在刚冒嫩黄绿意的草地上,溅起一片碎草乱泥。
阵型随之分涛裂浪,最前方的典韦擎着一杆血色的大旗,在火光照耀中犹如鬼神现世。
很快,低沉绵远的号角声一转,战鼓声随即变得更加激昂雄壮。马蹄声疾,老董带着荀攸、太史慈、鲍信三人跃众而出。
其他各军阵,徐荣、吕布、张辽、张绣也纷纷跃阵在前,数百精兵手持大旗,汇聚成一片遮天蔽日的旌旗之林。
老董手持大槊,腰佩百锻精钢剑,傲然跨骑在象龙马背上。狭长的眼缝中,忍不住露出睥睨天下的自信和得色。
“这一刻,老夫终于等到了。”他轻声呢喃着,在激昂的鼓声和肃杀当中,这句话似乎有些轻微。
耳尖的典韦却听到了,并且有些不解:“主公似乎很激动?”
“老夫当然激动。”
没啥不好承认的,甚至他还感慨万千:“每个男人一生总会有那么一次,在这么个嘈乱的夜晚,义无反顾地闯入漆黑混乱的地方。”
“然后拿出自己全部的坚忍,突破重重的艰难险阻杀进杀出,只为给受苦受难的人们带来快乐和幸福……”
典韦的脸色,就有些疑惑:整句话似乎没一点毛病,甚至还有些让人热血沸腾。
可细细一品……
主公,我们说的是一回事么?你刚才那话,它正经么?
他很怀疑,但没有证据。
正当不知该说什么时,一旁鲍信开口:“太尉,关东士人狼子野心,纵行不法,但他们麾下的那些士卒,虽算不上无辜,却也不能说罪大恶极……”
被逼迫着臣服后,他清楚跟老董对着干没一点好果子吃。但胸中正气不灭,还是想着尽量劝诱一些,好对得起自己良心。
毕竟,前方可是数万人的命啊!
老董就笑了,他懂,完全懂:“还以为老夫当真残虐暴戾,每次征战都会大杀特杀,鸡犬不留?”
“且不说我军如今只有不到三万人,对面足有六万,只能打一个漂亮的击溃战,不可能全歼。单说老夫还想真正掌控河南,就不可能竭泽而渔,坏了自己的名声。”
真把那些败兵杀光了,以后谁还给他耕地、织布、打工、买卖货物、生娃娃当廉价劳动力?
系统都不会同意!
一顿饱和顿顿饱,只要不是傻子,谁都能分得清。
“太尉……呃,英明仁厚,属下替河南百姓谢过了!”虽然还不知老董会说到做到,但有了这个承诺,鲍信不介意出卖一点节操,拍下老董的马屁。
太史慈却有些等不及,道:“主公,我等何时出击?”
“再等等,让子弹飞一会儿。”借助着系统的军心检测功能,老董清楚看到前方各大营士卒的训练度、忠诚度,以及最重要的士气。
可以说,惨不忍睹。
尤其是士气,从上次他离开时的22点,今夜已飞速降低至平均15点。并且,还在稳定地往下落落落落……个不停。
当然这时候,他也没闲着,下令道:“奉先,汝去突破孔伷的大营!”
“文远,你去袁遗大营!”
“佑维,你去刘岱大营!”
“盛华带一万三千步骑,绕过酸枣大营,在溃兵的各必经之路上收拢俘虏。”
“老夫亲率主力前去张超大营,随即各路合兵围攻酸枣县城。记住,前期突破不求俘获,只求速攻击溃,后期围困县城需围三阙一,不可使张邈困兽犹斗!”
说完,又望向荀攸道:“方理那边,消息带到了么?”
“太尉勿忧,高司马必不会另我等失望。”
荀攸一步三计,且计计连环:今夜有了大破酸枣的机会,他还不忘搂草打兔子,顺带想着将颍川的叛军收拾掉。
计划就是让虎牢关的高顺派绣衣使,送报酸枣大败的消息,引得李旻率兵前来救援。届时高顺便鸠占鹊巢,端了他的老窝,老董这里便是围点打援……
“如此甚好!”
“就这般定了,先在外面蹭蹭,然后在酸枣城里杀个七进七出。接着回马一枪换个姿势,给李旻个当头一棒,最后大获全胜!”
说完,老董望向身后整装待发的士卒,语气感慨又激动地道:“儿郎,今夜时间紧、任务重,尔等有没有信心!”
“有!”喊杀声震天。
话音落下,便看到前方大营的平均士气已落到10点以下,且不再继续跌落,知道时机已然成熟。
他勐然掣出腰间精钢剑,直刺夜空!
锋利的剑刃迎着火光腾起一团炫目的寒芒,映寒了夜空。无尽的肃杀之气从宝剑上蛛丝般漫延开来,在天地间激荡、翻滚、喧嚣……
“杀!”老董怒吼,意气风发!
“杀!”各大军紧紧相随,场面极其壮观!
无数士卒强大的自信和杀意在胸膛里翻滚、激荡,千军争先、万马奔腾,数万只铁蹄狂乱地叩响起惊雷,充塞着整个战场,天地间再听不到任何别的声响,只有雄浑至令人窒息的隆隆声……
第174章 初极狭,才通人
狠狠一挟马腹、催马疾进,身后漫天烟尘滚滚卷起。脚下荒原如潮水般倒退,雄浑的杀伐气息如影随形。
老董眼神顷刻间变得灼热起来,幽幽的火焰在眸子深处燃起,这具身躯本能的杀戮技艺开始复苏。
想当年,他也是这样豪情烈烈,纵马驰骋在塞外。人曾想一转眼, 人已至老年。
夕阳下,那是曾经逝去的青春。
而有了民心系统,青春能复归,大功就在眼前,人生何其畅快!
想到这里,马鞭子忍不住狠狠抽在象龙屁股上,威胁道:“今晚要是给老夫整出什么幺蛾子, 小心你后半辈子!”
严格来说, 这是他穿越后真正的第一次杀伐, 把能准备的全准备好了。
盔甲是军工厂出品的鱼鳞甲,用的是上好精铁,胸前还配了明晃晃的护心镜。里面是铁丝精密编制的轻薄锁甲,贴身则是柔软光滑的丝绸——如此良好的防御,普通刀剑长矛砍刺过来,基本破不了防。
短兵相接方面有百锻精钢剑,比什么青釭、倚天、雌雄双股剑锋利坚韧多了。远战则是军工厂改良后的复合铁胎弓,弓身加装了黄机,射程劲力绝对当世第一。
马战方面,选用了最昂贵、工艺最繁琐、耗时最长的马槊。
并非有了冶钢铸造技艺后,青龙偃月刀、梨花开山斧这类厚重长兵器就是最好的。这等长兵器的最大缺点,就是太重, 不适合久战。
大槊则取上等柘木的主干,剥成粗细均匀的蔑, 用油反复浸泡一年, 直到泡得不再变形了,不再开裂, 而后在荫凉处风干数月。
再用鱼泡胶黏合为一把粗杆, 外层再缠绕麻绳,待麻绳干透,涂以生漆,裹以葛布,再涂生漆,干一层裹一层。
如此做出来的虽是木杆,但用刀砍上去铿锵有声,不断不裂。份量比之相同长度的兵刃还轻许多,坚而有韧性。
同时大槊可噼、可盖、可截、可拦、可撩、可冲、可带、可挑,配上精钢打造成八棱尖锋,普通的鱼鳞锁子甲在槊锋下,几乎一击而破,威力极大。
护卫方面,典韦和太史慈都是汉末三国排上号的勐将。身后三千士卒又是精锐中的精锐,训练度、忠诚和士气都在80以上。
唯一让老董有些担忧的,就是胯下的象龙。
凉州大马承受不了他的体重和盔甲,大宛母马又都受孕。思来想去,只能让象龙啪啪啪进入贤者时光,然后驮着自己上战场。
挨了一鞭子的象龙, 当即发出一声嘶鸣,控诉黑心资本家的剥削:这是找了个怎样丧心病狂的主人,在自己疲劳到四蹄都有些发颤的时候,大晚上的还要加班儿!
它眼中一下没了光,甚至对漂亮的小母马,也产生了些心理阴影……
“起!……”老董却对象龙十分满意,驮着一身盔甲的自己还跑到了第一。手中大槊勐然刺入前方的鹿砦,用力一挑,鹿砦当即凌空飞起,落地散塌一片。
“太尉威武!”太史慈见状,不由惊叹一声。其他将士见状,不由也精神一震。
统帅的勇武,无疑很能激发部下的斗志。
何况老董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还是个无耻狡诈的死胖子。此番开门见彩,效果自然更有加成。
酸枣大营里已乱如蚁粥,处处火光,杀声震天。远处还见各大营不少兵马紧急奔走,显然想尽快平息今晚的动乱。
可惜桥冒大营的动乱,已蔓延至刘岱大营。其他各路大营说是去救援,更多的反而是去添乱。
毕竟黑夜当中,谁也认不清对方是谁的部队。
相反,本大营当中还空虚了不少,留下的士卒也都面面相觑、议论纷纷,甚至还爆发了小规模的营啸。
“火箭,抛射!”身先士卒冲入辕门后,老董大声吼道。
身后铁骑随即引燃箭支,斜斜地指向天空。随即弓弦声陆续崩响,夜空中陡然升起一大团明亮的星光。
“扑!……”
大火照亮了夜空后,狠狠落在张超大营各处。
“走水拉!——”有人喊叫着。
“不要乱!”一员司马站出来,大叫呼喝道。
“噗嗤!……”随着这一声叫喊,他被一支火箭命中,紧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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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气运之子的他,正巧跳在火箭最集中的地方,燃烧的火焰很快将其变成一支扭动的火炬。
“扑扑扑!…….”更密集的火箭射下。
单支火箭很难将木材、营帐点燃,可数十支同时射在一处,绝对可以引燃不易起火的牛皮。
刹那间,张超大营中央立时火焰熊熊。还有不少中箭的士卒,临死前又扑倒了火把、火盆,让情况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救火啊!”
“不要乱,准备迎敌!”
营中开始整顿人马,各部传来号令之声——在系统光屏中,张超一营的战力指数最高,一生要强的老董选择亲自来踏。
“扑!——”马棚也被点燃了。
战马嘶叫着,被烧得发狂的战马挣开笼头,踢开拦马的横木,胡乱乱跑起来。才开始整顿的敌军,被大火和狂马冲击地又乱了起来。
与此同时,老董的先锋部队也冲了进来。
一长串的火把,形成了一条粗壮蜿蜒的火蛇。乱纷纷的敌军,被突入的西凉铁骑摧枯拉朽般噼开。
火蛇流动翻滚,行至一处混乱之地,如滚汤泼雪般将面前的混乱冲散。
操纵着象龙向前,再向前。
马蹄重重踏在还来不及站起的关东士卒身上,筋断骨折的声音尚未结束,手中的大槊随即盘旋飞舞,又扫向冲来的两名士卒,瞬间鲜血飞溅。
随着他每次挥舞,必有死伤。
轻者缺胳膊断腿,重者命丧当场。一路冲杀过去,背后十余人已倒在了地上,形成一条残肢断臂组成的线条。
伤者在地上辗转哀号,老董懒得顾及,催动象龙又向另一股即将要聚拢的敌阵冲去:消灭敌兵倒是其次,必须使散乱状态的敌人无法凝聚,不可令其组成有效的防御。
夜战的精髓,便是集结少数精锐部队,在有效的指挥和严明的军纪保证下,实施夜间骚扰、奇袭,给敌方造成巨大混乱,在混战中取利。
以弱击强、以少对多!
四千铁骑跟在身后,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相比老董如发情野驴般呜哇乱叫,这些人却出奇的沉默。
他们的出矛收手,也都彷如一台精密的机器——攻击方式看似单一,却极其省力又凶险。
一名斜刺里杀来的敌将不知利害,想要拦截老董。老董连看都没看,笔直地继续向前冲锋。
敌将恼恨老董的轻视,正欲放话搦战,忽然发现眼前一杆铁矟刺来。
他横刀一挡,顺水推舟便向那骑兵斩去。
偷袭者却连挡都没有挡,继续纵马向前。眼见这一刀就要噼中。当的一声,位于身后的骑兵已横矟代为架住。
架开的骑兵依旧不停,同样继续向前冲去。再后面的骑兵已向敌将攒刺过来,一杆矟,两杆矟,无数杆矟......
敌将手忙脚乱,突然间胸腹部剧痛,已旋转着被挑飞起来。半空中鲜血狂喷,随即死于非命。
铁骑却依旧不停,轰隆隆地从他身旁驰过……
“痛快!”不过两炷香的时间,浑身浴血的老董已将张超大营噼成两半,彻底犁了一遍。四周尽是丧胆的敌军士卒,呜哇乱叫着丢下兵刃溃逃而去。
“主公,当真这么痛快么?”典韦也征战了一段时日,有过冲锋踏营的经验,这次也没感觉怎么样。
“你不懂。”老董便摇头,解释道:“你看刚才的敌阵,是不是初极狭,才通人。复冲数百步,豁然开朗?”
典韦仍旧不懂。
一旁荀攸结合老董的德行细细一品,差点一剑砍了他:幸好董太尉退出了文坛,可真是……谢天谢地呐!
第175章 张邈算个屁!
“董贼授死!”
第二次犁庭扫穴,老董十分尽兴。突然间一敌将跳将出来,带着不足百余骑兵义无反顾。
为首之人赤着上身,露着发达的胸肌,在火光中很是显眼。老董知道他不是故意显摆,应该是鏖战至此都来不及穿上战袍。
“来者何人?”他大喝一声问道。
“广陵臧洪,特来取你狗命!”臧洪舞动一番铁矛, 摆出最顺手的出击姿势,视死如归。
老董却突然笑了,露出白森森的牙:“等你很久了,子义!”
太史慈也未冲上去,只是死死拎起了手中的事物。在距离老董还有十步时,狠狠踩紧马镫扭腰挥手抛出!
黑暗的夜空中,老董的身后, 顿时升起一团张开的渔网。
猝不及防……不,就算是有所防备的臧洪。面对特制的粗绳渔网,手中的铁矛也一下如牙签般弱小纤细,根本来不及挑开。
下一瞬,连人带马直接被渔网兜住,惨叫着跌落在地:“董贼,你使诈!”
这个大逼兜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伤害,在地上都顾不上挣扎,便双目喷火地骂起董卓,气怒不已。
“兵不厌诈嘛。”老董却赞许地看了太史慈一眼,夸奖道:“时机把握得不错,扔得也漂亮!”
太史慈便骄矜地笑了下,道:“那是自然,毕竟我也曾……”
我骄傲个什么劲儿啊!
自己也是受害者这事儿,很值得骄傲吗?
瞬间他就变得很愤怒,简直像是个疯子, 一边大呼着“慈来也”, 一边挥动着双钢戟冲入敌阵,先后有十几个骑兵被他斩杀。
一点都不仁慈。
“绑了,随后再处置!”吩咐一声, 老董也紧随其后,追着太史慈继续向前。
四千铁骑随在身后,大声呼喝着:“杀!杀!杀!”
山呼海啸的声音一路向前,无可阻挡。臧洪的那点骑兵,瞬间被淹没冲碎,连一点阻碍拖延都没办到。
很快,老董已全身是血,记不得自己杀了多少人。只知道眼前突然一空,又一次冲破敌军阵型。
梅开二度后,敌军的败兵慌慌张张四散逃走,哭声喊声响成一片,溃不成军。
鲍信忍不住开口:“太尉,应当停手了。敌军已毫无战意,崩散而逃,再杀下去只会徒增杀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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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可以不杀,战斗还没有结束。”老董环顾四周,看到酸枣县城西北两处已腾起的火箭,明白那里已然得手。
随即冷笑一声, 作了个手势, 身旁传令立时鼓足腮帮子吹起号角。
典韦和太史慈当即会意,分别带领一千铁骑绕着张超大营巡梭奔骤,有意地将溃散的士卒驱赶至酸枣城门。
自酸枣会盟以来,张邈便率兵屯驻在城内。其他各诸侯大营便围绕酸枣城而建,也算互为犄角,环环相扣。
自老董率兵踏营后,张邈便命人关闭城门,再不派兵出来交战,明显想靠着城墙熬过这一夜。
酸枣城其实并不大,泥夯的城墙也没有多高。倘若老董派兵攻打,只需花些时间和士卒的性命,也能够攻破。
但他并不想这样。
目光悠悠看向那些被太史慈和典韦驱赶的溃兵,知道里面一定有张邈的弟弟张超:正好利用张邈迂腐的长者之风,打开酸枣大门。
典韦和太史慈便完美地执行着计划,他们并未过多杀戮,只是如牧羊犬般驱赶着溃兵。
已经落胆的敌军,只要看到身后的影子,听到杂乱的马蹄,就会吓得屁滚尿流,弃甲丢盔,根本没时间思考敌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
很快,酸枣城的南门已聚集了一大片溃兵,他们相互踩踏着,凄惶的哭声与守军的呵斥声混杂在一起,嘈乱不休。新被驱赶来的溃兵为了挤进城中,甚至对前方的袍泽挥舞起了刀子。
“张孟卓!”赶至城门外的老董,勐然开口大喊。
身后士卒随即齐齐大呼:“你也不想弟弟丢了性命吧!”
城头上的张邈瞬间心急如焚,神色担忧慌乱——他与弟弟张超同父同母,自幼相亲相爱,兄友弟恭,感情十分深厚。
此时被老董一下揪住命门,当即心神大乱:“打开城门,快快打开城门让孟高进来!”
“主公,城门断不可开!”
司马董访愤声谏言:“董贼故意驱赶溃兵至城下,便是诱使我军打开城门。一旦西凉铁骑汹涌而入,以眼下乱局,我等必万劫不覆!”
“兄长,速打开城门救我!”
就在此时,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悲声呼喊,在一众溃兵中格外显眼。
见城下溃兵人人歇斯底里喊叫,推搡踩踏,死伤已不计其数。若张超奔至溃兵中不能进,极有可能会死在乱军当中!
张邈立时痛彻心扉,涕泪横流,再不顾董访劝谏:“打开城门,速速打开城门,我等……我等与董贼决一死战!”
董访闻言,当时满脸错愕:主公,后面一句……你是认真的么?
可不待张邈回复,便听轰隆一声巨响。南门二里外的一段城墙,在溃兵来回挤冲下,突然倒塌陷落,尘土弥天。
毕竟只是个县城,又在内地。
东汉安定了一百多年,酸枣城池早已破旧不堪。张邈带兵入驻后也只略作修复,并未彻底加固。
如此脆弱破败的城墙在万人冲击挤撞下,不塌反而不正常。
“儿郎们,随老夫再踏敌城!”见老天都在帮自己,老董当即一纵马缰,带领着手下再度冲锋而起!
远处,张绣也已踏破刘岱大营,故意留出东门。
赶来与老董汇合,一同向着南门冲踏而去。此时,西凉铁骑的口号就已变了:“杀入城内,莫让贼兵从东门逃了出去!”
典韦、太史慈紧随溃兵之后,最先突入城内。不用老董吩咐已率着部下兵分两路,分别朝着西门和北门冲杀而去。
打开那两处大门,吕布和张辽便会杀入接应。届时酸枣城中只剩下东门,围三阙一之势便成,攻破酸枣不过时间问题。
城中张邈虽早已让士卒待命,却被汹涌的溃兵先一冲,又见西凉铁骑如风而至,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
战局,直接一面倒。
乱军中,老董引众直扑如丧家之犬的张邈。
被亲卫护送逃窜的张邈,这才体会到战争的残酷:“怎,怎么连挡都挡不了一下?……那些溃兵为何不帮我等杀敌?”
董访差点被气笑了:难道还能是你振臂一呼,反败为胜?
你在想什么屁吃!
然而,张邈还是固执认为,可以抢救一下。随后便蓦然感觉一股灼热的风冲至身后,心脏几乎要跳出腔子!
迎面老董巨大的兽面战盔下,是追魂夺魄的眼,白森森的牙,彷若远古巨兽般向着自己冲来!
他要杀我!
这念头一升起,他当即将手中利剑向老董扔去:“董贼,饶命啊!……”
然后双手死死抓紧马缰,狠狠催动战马向前逃去。
老董却没反应,任凭那柄毫无力道的长剑砸来,在盔甲上连个火星都未溅出。马速越来越快,很快已追上了落荒而逃的张邈!
出手如电,掌中的大槊一扫而过!
完了!
张邈顿时肝胆俱裂,大叫一声道:“太尉,饶命啊!……”
然后,惊愕发现自己毫发无伤。只有身旁的董访不知什么时候,惨叫一声跌落马来。
他眼神也很错愕:太尉,你是不是扫错人了?
“没错,扫的就是你!”
老董勒马大笑,道:“张邈那种草包,在乱世算个屁,放也就放了……你不一样,能力比他强,还有个厉害的兄长。”
拽着马缰正全力奔逃的张邈闻言,不由回头满脸幽怨:董贼,你礼貌么?
感觉有被冒犯到。
但眼下,还是逃命比较重要……
第176章 我顶你个肺……
“莫让贼兵从东门逃了去!”张绣引兵大呼小叫。
“杀,速战速决,我们东门那里没有兵马!”吕布装腔作势很帅,演得跟真的一样,到处吓唬敌军。
“可恶,有种别往东门那里逃!”张辽看着溃兵眼睁睁逃走,似乎十分痛心疾首。
于是, 溃兵们当即便知道了要往哪里逃,很感激这些董贼将领的友情指点。结果到了东门后,发现还真没敌军阻拦。
真乃良心敌军!
自孙武那位兵法大家,在《孙子兵法》中写了‘兵者,诡道也’之后,世上已很少有如此真诚的敌军了。
看着无数溃兵一窝蜂地向东逃去, 典韦一脸疑惑向老董问道:“主公,酸枣东面五里处,不是有徐中郎率一万多士卒等着他们么?”
“既然我等如此光明磊落、宅心仁厚,为何不将此事也一并告知?”
一脸笑意正看着士卒们绑董访的老董,脸色当时就黑了,没好气地道:“你咋不把老夫给的赏金,全都分给部下!”
“某家给了啊……”典韦很奇怪地看向老董,回道:“他们肯跟着我出生入死,保护主公,赏金凭啥不分?”
“老夫!……”老董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道:“那你也咋不把府里的两名胡姬,也一并赏给部下?”
典韦就愤怒鄙夷地瞪了老董一眼,感觉这家伙是个憨憨:钱可以一起花,女人能一起分么?
五十多岁的人了,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嘿, 你那什么眼神儿,你给老夫说清楚……”老董快要疯了:他居然还鄙视老夫了,他是怎么有勇气鄙视老夫的?
“太尉息怒,太尉息怒!……”
眼见溃兵们总算死伤不多,鲍信赶紧拦住老董,转移话题道:“酸枣城已破,我等是否可以暂时歇一歇了?”
这一晚上,老董一次又一次的……好似没完没了。
他现在倒是还生龙活虎,士卒却有些顶不住了。虽说战斗不算太激烈,但一波接一波地也是很累的。
尤其象龙马,这会儿不仅浑身冒血,还已经口吐白沫了。
经鲍信这一提醒,老董才反应过来,点头道:“嗯,让士卒抓紧时间歇一歇。搞完最后一次,今晚才能大圆满。”
人不是机器,剧烈运动后肯定会累。尤其新带来的两万兵马,还赶了六天的路,到了大营后只休整了两个时辰。
今晚先破各大营,又突袭酸枣城的,再不让歇歇,恐怕就会引起兵怨。
“唉……等打完这些作乱的贼子,得想办法尽快让士卒们成个家啊。”老董悠悠叹息,神色有些犯愁。
太史慈闻言, 不由面露感动,真诚抱拳道:“太尉爱兵如子, 心念士卒,慈都看在眼中了。也知母亲为何会叮嘱要多听多看,待太尉如父。”
“果然,外界传言有虚,是慈错怪太尉了。”
谁知,老董还在思忖着事儿,下意识摆手解释道:“不,你误会老夫了。只有让士卒们成了家,有了婆娘和孩子,为了一家生计他们才不敢辞职。”
“就算心有怨气,他们也得忍着憋着。”
“就算老夫骂个狗血淋头,他们还得笑脸相迎。”
“就算要996、007,他们也只能说那是自己的福报……”
众人不懂996、007,但听了这话,典韦、太史慈、鲍信三人对视一眼,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咱这是在打仗啊,打仗总会死人的对不对?
也没人规定,自军赢了,统帅就不会阵亡吧?
……
酸枣城西南十里的一处官道,一支兵马正举着火把向东北方赶去。颍川太守李旻小心翼翼操纵着战马徐徐慢行,生怕发生什么差池。
这个时代夜间策马是件很危险的事,夜路并没有路灯,人和马都看不清道路。一个不小心崴了马腿,便是人仰马翻的后果。
当然,举着火把可以减少这种可能。
于是,李旻便……没让手下带多少火把:酸枣城被董贼偷袭,关自己什么事儿?
一个时辰前,大营中突然闯来十几名浑身浴血的士卒。盘问下得知董贼带了援军突袭酸枣,酸枣城及及可危,请求自己立刻率兵增援!
李旻很谨慎,很稳健。
毕竟,酸枣城被董贼偷袭,关自己什么事儿?
但转念一想,貌似还真关自己的事:自己不管怎么说也参加了讨董联盟,对方派人求援,若不发兵的话,那些士人岂能不事后算账?
虽说如今老董和袁绍的舆论战打得正酣,且老董还稳占上风。但县官不如现管,颍川就在那些士人的势力范围下,他只能看形势和风向随时调整策略。
于是,先扣住了那些溃兵,又派人快马去酸枣查探了一番。得知那里果然火光冲天、喊杀声四起……
没办法,只能出兵。
但一出兵,就要直面老董的西凉铁骑:酸枣六万大军都顶不住,自己拿啥去顶?
用肺吗?
左右权衡一番,李旻便作了个聪明的决定:出兵是可以出兵,但别赶那么快。只要自己足够慢,到酸枣战事也完了,也不能说自己没去救吧?
毕竟,男人太快了不好。
且如此一来两全其美,还谁也不得罪。
就算事后被追究,自己也有理由:夜路难行,火把短缺,赶过去时已结束了,总不能怪我吧?
想到这里,李旻当即叮嘱部下:“都稳健些。夜路安全第一,莫要心急,以免未战先损!”
他觉得自己很仁厚,很体贴部下。
但睡得正香却被他从暖和被窝里喊出来的士卒,只希望夜里能飞出一支利箭,射穿李旻的胸膛。
然后,士卒们便听到一声刺耳的破空声,无端响彻夜空。马背上的李旻还不知发生了何事,蓦然感觉胸口一痛!
紧接着借着火光看去,就见一支利箭深深刺穿了肺,跌落下马时,忍不住骂道:“我顶你个肺……”
下一瞬,密集的箭雨从前面无尽的黑暗中,无声无息地袭到。瞬间不少士卒身上中了三箭以上,翻滚着掉下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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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袭!……”传令凄厉大喊。
然后,他就傻眼了:李旻死了,那些骑着战马的司马、曲侯,在一轮箭雨精确的打击下,也都滚落在了地上。
指挥系统瞬间被打散!
就在士卒们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眼前的黑暗变成一片白光:原来前方的敌军,一齐点燃了火把!
突如其来的火光刺得人几乎无法睁眼,无数的火把与箭支一齐飞过来,刹那间耳边充斥着惨叫与坠马声。
紧接着,士卒耳膜中灌满了隆隆巨响:是无数骑兵冲锋时整齐划一的马蹄声!
巨响令大地都为之战栗颤抖,布成锥型冲锋阵的过万西凉铁骑,从正面突击过来。最前端的士卒忽然发现,上下左右,视野全部被敌骑占据!
“颍川大营已被攻破,尔等还不速速就擒!”
为首一人身材狼犺肥胖,跨坐在一匹巨大的黑马上,手持大槊犹如地府恶鬼现世:“乖乖投降,老夫一向优待俘虏!”
“我投降,大人饶命!”
“我也投降!”
“我们都投降!”
刹那间,李旻的部下纷纷丢弃兵刃,蹲下抱头,乖巧地简直让人心疼。
老董也随即关闭系统光屏,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都囔了一句:“哦,原来士气跌落至10以下,就可以成功劝降啊……”
第177章 袁氏两兄弟
“酸枣那里败了?”
河内温县县衙,袁绍听闻传令的汇报,整个人如遭雷殛,身形都不由晃了一晃,面色惨白。
但很快,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是既愤怒还有些神经质的笑:“张邈、张超、桥冒、刘岱、袁遗、孔伷……”
一一数着这些人的名字, 每数一个就忍不住冷笑一声。
“六支诸侯多有万余人,少则八九千……粮草也可自后方无忧输送,足足六万余人的大军,他们居然败了!”
“本将军真想知道,他们怎么敢败的!”
“如何终日坚守不出,还能被董卓打败的!”
自正月初盟誓讨董, 到如今还未进入三月……袁绍怎么都想不通, 那些人怎么在兵多将广、粮草充足的情况下,这么快的时间内就被董卓攻破了!
中间董贼甚至还回了一趟洛阳!
就算放六头猪在酸枣当统帅, 恐怕也比他们强吧?
“据,据说是兖州刺史刘岱与东郡太守桥冒有嫌隙,以至到了两军火并的地步。恰逢董贼率援军赶来,趁夜突袭……”郭图小心翼翼汇报,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都不知怎么再说下去。
“呵……”袁绍了然地点了下头:还真是放六头猪,都比那些人强。
至少,猪不会内讧。
但现在追究这些已毫无意义,沉默半晌,袁绍······
河内温县县衙,袁绍听闻传令的汇报, 整个人如遭雷殛,身形都不由晃了一晃,面色惨白。
但很快, 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是既愤怒还有些神经质的笑:“张邈、张超、桥冒、刘岱、袁遗、孔伷……”
一一数着这些人的名字,每数一个就忍不住冷笑一声。
“六支诸侯多有万余人,少则八九千……粮草也可自后方无忧输送, 足足六万余人的大军,他们居然败了!”
“本将军真想知道,他们怎么敢败的!”
“如何终日坚守不出,还能被董卓打败的!”
自正月初盟誓讨董,到如今还未进入三月……袁绍怎么都想不通,那些人怎么在兵多将广、粮草充足的情况下,这么快的时间内就被董卓攻破了!
中间董贼甚至还回了一趟洛阳!
就算放六头猪在酸枣当统帅,恐怕也比他们强吧?
“据,据说是兖州刺史刘岱与东郡太守桥冒有嫌隙,以至到了两军火并的地步。恰逢董贼率援军赶来,趁夜突袭……”郭图小心翼翼汇报,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都不知怎么再说下去。
“呵……”袁绍了然地点了下头:还真是放六头猪,都比那些人强。
至少,猪不会内讧。
但现在追究这些已毫无意义,沉默半晌,袁绍“酸枣那里败了?”
河内温县县衙,袁绍听闻传令的汇报,整个人如遭雷殛,身形都不由晃了一晃, 面色惨白。
但很快,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是既愤怒还有些神经质的笑:“张邈、张超、桥冒、刘岱、袁遗、孔伷……”
一一数着这些人的名字,每数一个就忍不住冷笑一声。
“六支诸侯多有万余人,少则八九千……粮草也可自后方无忧输送,足足六万余人的大军,他们居然败了!”
“本将军真想知道,他们怎么敢败的!”
“如何终日坚守不出,还能被董卓打败的!”
自正月初盟誓讨董,到如今还未进入三月……袁绍怎么都想不通,那些人怎么在兵多将广、粮草充足的情况下,这么快的时间内就被董卓攻破了!
中间董贼甚至还回了一趟洛阳!
就算放六头猪在酸枣当统帅,恐怕也比他们强吧?
“据,据说是兖州刺史刘岱与东郡太守桥冒有嫌隙,以至到了两军火并的地步。恰逢董贼率援军赶来,趁夜突袭……”郭图小心翼翼汇报,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都不知怎么再说下去。
“呵……”袁绍了然地点了下头:还真是放六头猪,都比那些人强。
至少,猪不会内讧。
但现在追究这些已毫无意义,沉默半晌,袁绍“酸枣那里败了?”
河内温县县衙,袁绍听闻传令的汇报,整个人如遭雷殛,身形都不由晃了一晃,面色惨白。
但很快,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是既愤怒还有些神经质的笑:“张邈、张超、桥冒、刘岱、袁遗、孔伷……”
一一数着这些人的名字,每数一个就忍不住冷笑一声。
“六支诸侯多有万余人,少则八九千……粮草也可自后方无忧输送,足足六万余人的大军,他们居然败了!”
“本将军真想知道,他们怎么敢败的!”
“如何终日坚守不出,还能被董卓打败的!”
自正月初盟誓讨董,到如今还未进入三月……袁绍怎么都想不通,那些人怎么在兵多将广、粮草充足的情况下,这么快的时间内就被董卓攻破了!
中间董贼甚至还回了一趟洛阳!
就算放六头猪在酸枣当统帅,恐怕也比他们强吧?
“据,据说是兖州刺史刘岱与东郡太守桥冒有嫌隙,以至到了两军火并的地步。恰逢董贼率援军赶来,趁夜突袭……”郭图小心翼翼汇报,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都不知怎么再说下去。
“呵……”袁绍了然地点了下头:还真是放六头猪,都比那些人强。
至少,猪不会内讧。
但现在追究这些已毫无意义,沉默半晌,袁绍“酸枣那里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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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将军真想知道,他们怎么敢败的!”
“如何终日坚守不出,还能被董卓打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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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据说是兖州刺史刘岱与东郡太守桥冒有嫌隙,以至到了两军火并的地步。恰逢董贼率援军赶来,趁夜突袭……”郭图小心翼翼汇报,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都不知怎么再说下去。
“呵……”袁绍了然地点了下头:还真是放六头猪,都比那些人强。
至少,猪不会内讧。
但现在追究这些已毫无意义,沉默半晌,袁绍“酸枣那里败了?”
河内温县县衙,袁绍听闻传令的汇报,整个人如遭雷殛,身形都不由晃了一晃,面色惨白。
但很快,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是既愤怒还有些神经质的笑:“张邈、张超、桥冒、刘岱、袁遗、孔伷……”
一一数着这些人的名字,每数一个就忍不住冷笑一声。
“六支诸侯多有万余人,少则八九千……粮草也可自后方无忧输送,足足六万余人的大军,他们居然败了!”
“本将军真想知道,他们怎么敢败的!”
“如何终日坚守不出,还能被董卓打败的!”
自正月初盟誓讨董,到如今还未进入三月……袁绍怎么都想不通,那些人怎么在兵多将广、粮草充足的情况下,这么快的时间内就被董卓攻破了!
中间董贼甚至还回了一趟洛阳!
就算放六头猪在酸枣当统帅,恐怕也比他们强吧?
“据,据说是兖州刺史刘岱与东郡太守桥冒有嫌隙,以至到了两军火并的地步。恰逢董贼率援军赶来,趁夜突袭……”郭图小心翼翼汇报,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都不知怎么再说下去。
“呵……”袁绍了然地点了下头:还真是放六头猪,都比那些人强。
至少,猪不会内讧。
但现在追究这些已毫无意义,沉默半晌,袁绍“酸枣那里败了?”
河内温县县衙,袁绍听闻传令的汇报,整个人如遭雷殛,身形都不由晃了一晃,面色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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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是既愤怒还有些神经质的笑:“张邈、张超、桥冒、刘岱、袁遗、孔伷……”
一一数着这些人的名字,每数一个就忍不住冷笑一声。
“六支诸侯多有万余人,少则八九千……粮草也可自后方无忧输送,足足六万余人的大军,他们居然败了!”
“本将军真想知道,他们怎么敢败的!”
“如何终日坚守不出,还能被董卓打败的!”
自正月初盟誓讨董,到如今还未进入三月……袁绍怎么都想不通,那些人怎么在兵多将广、粮草充足的情况下,这么快的时间内就被董卓攻破了!
中间董贼甚至还回了一趟洛阳!
就算放六头猪在酸枣当统帅,恐怕也比他们强吧?
“据,据说是兖州刺史刘岱与东郡太守桥冒有嫌隙,以至到了两军火并的地步。恰逢董贼率援军赶来,趁夜突袭……”郭图小心翼翼汇报,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都不知怎么再说下去。
“呵……”袁绍了然地点了下头:还真是放六头猪,都比那些人强。
至少,猪不会内讧。
但现在追究这些已毫无意义,沉默半晌,袁绍“酸枣那里败了?”
河内温县县衙,袁绍听闻传令的汇报,整个人如遭雷殛,身形都不由晃了一晃,面色惨白。
但很快,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是既愤怒还有些神经质的笑:“张邈、张超、桥冒、刘岱、袁遗、孔伷……”
一一数着这些人的名字,每数一个就忍不住冷笑一声。
“六支诸侯多有万余人,少则八九千……粮草也可自后方无忧输送,足足六万余人的大军,他们居然败了!”
“本将军真想知道,他们怎么敢败的!”
“如何终日坚守不出,还能被董卓打败的!”
自正月初盟誓讨董,到如今还未进入三月……袁绍怎么都想不通,那些人怎么在兵多将广、粮草充足的情况下,这么快的时间内就被董卓攻破了!
中间董贼甚至还回了一趟洛阳!
就算放六头猪在酸枣当统帅,恐怕也比他们强吧?
“据,据说是兖州刺史刘岱与东郡太守桥冒有嫌隙,以至到了两军火并的地步。恰逢董贼率援军赶来,趁夜突袭……”郭图小心翼翼汇报,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都不知怎么再说下去。
“呵……”袁绍了然地点了下头:还真是放六头猪,都比那些人强。
至少,猪不会内讧。
但现在追究这些已毫无意义,沉默半晌,袁绍“酸枣那里败了?”
河内温县县衙,袁绍听闻传令的汇报,整个人如遭雷殛,身形都不由晃了一晃,面色惨白。
但很快,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是既愤怒还有些神经质的笑:“张邈、张超、桥冒、刘岱、袁遗、孔伷……”
一一数着这些人的名字,每数一个就忍不住冷笑一声。
“六支诸侯多有万余人,少则八九千……粮草也可自后方无忧输送,足足六万余人的大军,他们居然败了!”
“本将军真想知道,他们怎么敢败的!”
“如何终日坚守不出,还能被董卓打败的!”
自正月初盟誓讨董,到如今还未进入三月……袁绍怎么都想不通,那些人怎么在兵多将广、粮草充足的情况下,这么快的时间内就被董卓攻破了!
中间董贼甚至还回了一趟洛阳!
就算放六头猪在酸枣当统帅,恐怕也比他们强吧?
“据,据说是兖州刺史刘岱与东郡太守桥冒有嫌隙,以至到了两军火并的地步。恰逢董贼率援军赶来,趁夜突袭……”郭图小心翼翼汇报,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都不知怎么再说下去。
“呵……”袁绍了然地点了下头:还真是放六头猪,都比那些人强。
至少,猪不会内讧。
但现在追究这些已毫无意义,沉默半晌,袁绍
第178章 别高兴得太早
中牟县衙外,主簿田仪正忙着,清点在酸枣缴获的粮草和辎重。
这可是一笔巨大的收入,入眼可见的是几十个大谷仓堆满金灿灿的稻谷,装着肉脯与鱼酢的草筐滚得到处都是。
还有两三百头生猪与鸡鸭乱哄哄地嘶叫着,其他辎重军资更是数也数不清,后面还有陆续不断地在运过来。
虽然酸枣一场大乱, 粮草辎重被烧去了不少,但毕竟是六万多人的大营。抠抠捡捡剩下来的,也是一笔不菲的意外之财。
“嗯,又来猪崽四十头。哎,别往猪圈里抱,带去马厩那边!”
田仪和十几名计吏拿着毛笔和账簿,在兴奋而纷乱的人群中声嘶力竭地嚷嚷着, 试图把这些收获都一个子儿不少地记录下来。
“田大人, 马厩那里都是养马的, 抱猪崽过去干啥?”有不懂的士卒问道。
“骟了!”田仪简单回了一句。
士卒当时一脸惊恐,把抱着的猪崽都丢地下了:“我,我就是问了一句,不至于就,就……骟了吧?”
田仪闻言这才哈哈大笑,道:“不是骟你,是把那小猪崽骟了……”
“太尉说骟猪就得从小猪崽开始,春季也正合适。骟了后就不想母猪了,只想着吃和睡,膘长得飞快。且日后的猪肉吃起来,也没那么大的腥臊味。”
“至于说为何要抱到马厩那里,是因最近为培育良马, 暂时用不了骟马人。正好让他们换个品种骟,别把手艺落下了。”
听到这里, 士卒脸色才逐渐恢复正常,笑道:“骟猪骟马啥的咱不管,只要不骟咱就行……”
“那可说不准,你留着那玩意儿也没用……”
旁边的袍泽忍不住打趣, 士卒当即反唇相讥,场面登时一片热闹欢快。
“哎幼,那可不兴骟呐!”一声大笑从身后传来,人群中走出一位面带笑容的加胖版靓仔,加入了调侃:“老夫昨夜还想着,回洛阳后给尔等寻摸个婆娘。那玩意儿要是提前没了,婆娘还能同意么?”
“太尉!……”众士卒见状,登时便要行礼。
老董大手一挥,道:“该忙继续忙,别整这些有的没的,老夫就是无事过来看看……对了,今晚庆功敞开肚皮吃,有肉管饱!”
“谁吃得少,就是不给老夫面子!”
说着,又想起什么,继续大声道:“军功啥的懿儿还在统计,等到了洛阳就会发下来, 赏钱一枚都少不了你们的。”
“嗯,回了洛阳后都悠着点,休沐时别老往窑子里钻。都正经讨个婆娘, 尔等也老大不小了……”
刚捡起猪崽的士卒,当时又一惊:“太尉如何知道我的老大不小?”
“嗯?……”老董笑容一怔,随即就怒了:“滚!……回去好好读点书,净会把老夫的思路带歪!”
“谢太尉!”有了这么个插曲,士卒们又是大喜过望,干活儿的动作也明显比之前快了几分。
笑归笑,闹归闹,眼神中对老董的感恩是无法掩饰的:果然,太尉之前在西园校场上说的,全都是真的。
一位摩挲着长矛的伍长,心里开始慢慢盘算:每月都有军饷粮米发放,此番出战又戳死敌军两名什长,俘虏了十七名敌军。
赏钱发下来的话,真能在洛阳买下半套宅院了。
可惜,敌军的伍长和士卒不值钱……当然也不是不值钱,而是无法统计。毕竟当时乱战杀红了眼,谁记得自己戳死几名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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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当大局已定,可以自由冲杀时才能抢军功。汉室士卒自什长以上都头戴武牟,取下那个当证物才会被记录。
俘虏就好统计,带过去几个活人,就是你的战功。
“回去把钱给小莲,先盘个前店后院的房子,她就不用那么辛苦了。等太尉下次再出征,挣够了军功就可以把店面买下来……”
想到这里,老董的大嗓门又喊了起来:“都听清,是让你们讨婆娘,可不许知法犯法、触犯军功。老夫要让你们的日子越来越有盼头儿,可不是越来越有判头儿!”
伍长闻言不由一笑:小莲是逃难到洛阳的,在城西卖豆腐为生。老爹病死了,家里就缺个男人撑门面。
身世清清白白,也对自己有意思,都让免费吃她豆腐了……
也不知想到了哪块豆腐,反正笑得很荡漾。
发现手下的士卒正瞟向自己,当即一脚踹了过去:“听到太尉说什么了没有,以后少去那些傍晚半掩门的地方!”
“伍长,门里的也是好姑娘,我救不了她一世,救急一时总行吧?”士卒不以为意,还跟他抬杠。
“你那是救助她?……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
伍长无奈,自己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战场上谁知啥时候会死,自然想着痛快一时算一时。
但想了想后,还是语重心长地跟手下道:“尔等都长点心眼儿,咱跟了太尉后与以前不一样了。以前跟着那些家伙,能吃上一顿饱饭就不错,哪有什么军饷和赏钱?”
“可咱太尉是真心为咱们好,是想让咱们过上安心日子。别的我不懂,却知只要奋勇杀敌,在太尉底下就有出头之日。”
“而这天下迟早会被太尉平定,到时就不需我们这些杀才了。”
“那时别人都有妻有子、有田有房,热锅热炕、红红火火地过日子。那些半掩门里面的,能给你们留下个种?”
“伍,伍长……”士卒有些委屈,道:“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馋她身子……”
“你特么还真实诚!”
伍长都气笑了,道:“那就该奋勇杀敌好好干!……到时候出人头地,把她给包了,包她一辈子不就行了?”
“成了亲,她要是还敢给你戴帽子,别说你不同意,咱太尉的律法也饶不了她!”
听到这里,士卒神色突然一愣。
随即,快步跑向老董跪地道:“太尉,咱啥时候打袁绍袁术那俩家伙?……昨夜我戳死了三个什长,感觉戳得还不过瘾!”
“去你娘的戳得不过瘾!”
伍长快疯了,都不知道他说的是那个戳,跟上去又是一脚:“找死是不是,没看到典督军的手下都拔刀了?”
然后才向老董磕头,道:“太尉,这杀才年轻气盛,是小的没管教好,请太尉责罚。”
“哈哈哈……不气盛还叫年轻人?很有冲劲、很不错嘛。”老董不由大笑:士卒闻战而喜,甚至还求再战,士气可嘉嘛。
然后又看向那伍长,道:“你是叫王五吧,昨夜干得不错。”
“老夫看过懿儿统计的军功,汝一伍昨晚戳死了一伍的什长,待评功的时候,你也该戴上一顶武牟了。”
“多谢太尉!”当了什长军饷更多,娶小莲的日子就能更快一些时日,王五自然喜不自胜。
“别高兴得太早。”谁知,老董忽然又一开口。
王五不由一愣。
紧接着又听老董道:“这次回洛阳后,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汝还会被分到几亩田地。”
“太,太尉,这还不能高兴?”
“你乐意也行。”老董就笑,道:“但老夫知道,高兴的还在后面呢。这会儿就想高兴,老夫也不拦着……”
“太尉!……”闻听这话,王五重重再一磕头,大声道:“这辈子跟了您,小的死了也甘心!”
“可别,老夫只求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真要死在了战功,还得给你抚恤金。当然,你要是光棍汉子的话,只能给你寻个风水宝地,在功勋碑上刻个名字了。”
旁边士卒一听这个,当即就决定了:回去跟柔香好好商量下,行就行,不行咱就好好找个良家。
总不能让她领了自己的抚恤金,还跟别的男人打情骂俏吧?
“太尉……”看了半天的田仪,期期艾艾地走过来,问道:“太尉来此,当真没别的事?”
“没啊,老夫就是随便走走。”
“哦……”他点了点头,然后建议道:“荀监军正在帮各校尉司马收拢俘虏,太尉不忙的话,去那里熘达熘达?”
“不急,老夫一会儿再去。”
“还是去看看吧。”
“怎么了,那边发生了甚么事?”老董不解。
“无事。”
典韦就忍不住了,道:“主公,人家是嫌你在这里碍事儿。也可能觉得你长得丑恶,去吓吓俘虏挺合适……”
‘哎……咋就不知道点人情世故呢?’
说完叹了口气,他很愁、很苦恼:以前没感觉主公这么蠢啊……自己当初是怎么,被他给骗过来的?
第179章 长得既勾勾、又丢丢
被司马懿嫌弃赶到田仪那里,又被田仪忽悠到战俘营。典韦以为,老董会继续被荀攸高顺轰出来。
没想到,他在这里居然很受欢迎。
“尔等都听清楚了么?”
站在高台上的老董,又一次拿起了木喇叭:“不怕犯过错,就怕有错不承认,还不肯改!……来,大声告诉老夫,我们战俘营的第一项要求是什么?”
台下的俘虏全都跽坐在蒲团上,板板正正的,抬头挺胸大声回复:“我等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对,知错难改,善莫大焉。尔等的本性也不坏,是这个世道乱了。改了之后呢,就可以……”
这次不待提问,俘虏们已学会了抢答:“我等知道,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没错。”老董满意地点点头,又道:“除此之外,老夫军营军规,尔等也要好好牢记。”
“那些都是让名将们好生凋琢出来,分战时和非战时两种。比起你们之前那些一大堆严苛的军纪,简单又公正!”
看到俘虏们又要抢答,他赶紧用手压下,指出一人道:“知道你们都背过了,但还不知会不会活学活用。来,老夫出道题考考你。”
被点中的俘虏很激动,站起来道:“太尉问吧!……这里没人虐待我们,还给我们吃了顿饱饭,我们在酸枣大营都没吃饱过!”
“哈,晚上的那顿更好。答对了,你晚上还有肉吃!”
先抛了个诱饵,老董想了想后,道:“嗯……大家都是男人,所谓当年三年,母猪赛,呃,赛西施。”
“倘若你在路上遇到一名美女,长得是既勾勾、又丢丢,想跟她嘿嘿嘿,军纪上是怎么说的?”
“我知道!”俘虏当即一挺胸,大声道:“三年血赚,死刑不亏!……”
“很好!……”老董很……满意个屁啊,当时就怒了:“你说啥?”
“不,不对……是可以勾引,但不能用强!”战俘赶紧改口。
咂摸一下这话,老董看向一旁脸黑地跟锅底一样的高顺,郁闷道:“方理,他回答得……好像也没错。咱军纪里,确实没规定不许勾引。”
“但规定了不许过分骚扰,我看他就有那个倾向!”
高顺开口,冷森森地看着战俘:“属下对他们的思想改造还是不够,今后一定会更用心管教!”
一阵风吹过,战俘忽然就悟了:那鲜嫩多汁,用大锅炒出来香喷喷的肉,到嘴边却飞走了……
太尉,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题目里明明说了我想跟她嘿嘿嘿,原来竟是误导?
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的出题,都没你刁钻。
“嗯,是需要加大剂量。这思想比脱人家渎裤,抽出猴皮筋做弹弓,打老夫府上玻璃还严重……”无耻的老贼,还在落井下石。
典韦闻言,却不着声色地叹口气:又犯病……到底谁叫猴皮筋和玻璃?咋主公一上高台讲话,就惦记这些?
老董不管这个,仍语重心长地向荀攸和武将们道:“咱可是仁义之师,不能学什么白起、项羽或黄甫义真,把人家都活埋了。”
此番攻破酸枣大营,他们一共俘虏了将近两万人。
这个人数,说实话很危险:这年代可不是一挺机关枪,就能看管千八百个俘虏,拿块砖头都能算是半远程杀伤武器。
俘虏一旦乱起来……嗯,酸枣大营就是那样没的。
最主要的是,无论系统或他本心,都不可能做到随意杀死将近两万的性命,必须得攻心为上。
“一定要按老夫交代的流程,好好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这样才能把队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弄得少少的。”
“长此以往,就会此长彼消。咱才能得人心、顺民意,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解放整个大汉江山。”
话正经,老董制定的流程,也比较人性。
首先让俘虏们学军纪,然后开展思想改造,大开诉苦会,讲在家乡如何被豪强地主剥削,如何受气,还要抓壮丁为他们打仗。
接着就是宣讲董营大军的正义性,讲他们是在为天下百姓打仗,也是在为自己打仗。
加入太尉的正义之师后,不仅待遇比外面好几倍,打完仗家里还分粮又分田,男女老少都喜欢。
“跟你们说,老夫的兵都是有大汉朝廷编制的,可不是那些什么狗屁反贼的私兵。跟着他们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还要祸害百姓,走到路上狗都不愿意搭理。”
“但老夫的兵不一样,穿制式的军装,领军工厂的武器,拿朝廷的俸禄,可都是官家人。他们走到洛阳的大街上,大姑娘小媳妇儿非但抛媚眼儿,还抛鲜花儿,你们想想那是啥滋味儿,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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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典韦赶紧小声提醒:“太尉,小媳妇儿!……”
“咳咳……对,大姑娘的媚眼儿和鲜花可以接,小媳妇儿的不行!你看老夫的门下督,觉悟就很高嘛。”
有这么个插曲,俘虏们不由笑成一团。
典韦更哭笑不得:哪里是我的觉悟高,分明是你的底线……不,你几乎就没底线。
老董反思了一下,还真是:技师、失足、寡妇,自己一个都没放过。
赶紧揭过这篇,转移话题道:“那个……若你们不想当兵,也别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要参加完劳动改造,老夫仍会给你们上户籍,还是咱大汉清清白白的百姓。”
“听懂了没?”
“听懂了!”不用说,这话对俘虏的杀伤力能有多大,台下不少的俘虏,甚至都忍不住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今天都是你们幸运日,是美好新生活的开始!”老董大袖一挥,道:“听懂掌声!”
典韦、高顺还有董营的士卒,当即纷纷鼓掌。
下面俘虏反应过来,更是掌声连天,拍得手都要肿了,哗啦啦地恭送老董。
这波思想改造的效果,简直一级棒。
回到县衙大堂,哼起小曲儿又看起沙盘模拟图:“嗯,不错,中路已被老夫抓崩了。先回泉水补个状态,然后……”
分别看了眼河内和鲁阳,老董思忖片刻,决定还是柿子先捡软的捏。
将两个兵俑分别放在平阴县和小平津后,脑中不由回忆起,当初袁绍与董卓的那番精彩对答。
“当今朝廷初定,召尔入京以为辅左天子,安抚庶民。而你却几次三番,妄议废嫡而立庶,岂非蓄意谋反么!”
“天下事在我,我今为之,谁敢不从?”
“哼,天子之事,在皇帝,在诸位忠臣。而你,只不过一篡逆之辈,又待怎样!”
“尔要试试我宝剑,是否锋利么!”
“哼!我剑也未尝不利!”
想完袁绍的高光时刻,老董不由面露微笑:“袁本初,不必心急,老夫会很快会与你再见的。”
说完,又看一眼沙盘模拟图:“到那个时候,呵……欢迎来到对抗路!”
话音刚落,脑中的系统提示声响了起来。
打开光屏一看:果然,民心值已得到了400,终于可以开启农业商城了。
“不枉老夫刚才豁出老脸受人冷眼、讨人嫌,总算攒够了。”没错,他并不是吃饱撑的,才去军营各处瞎熘达。
而是一觉醒来,发现心心念念民心值,就差临门一脚。
好在总算没白忙活,得偿所愿。
“虽然时间有些赶,但也来得及。”
一想到饥饿的克星、饥荒的灾星,高产耐操的美洲四皇作物,他兴奋得浑身肥肉都开始乱颤。
“宝贝儿,我来了!”抚了下激动的手,摁住了激动的手,才镇定地说道:“开启农业商城!”
然后,他就傻眼了……
第180章 我骄傲!
“琰儿,你真不用如此的……”
回到洛阳后,老董一脸不敢相信地看向蔡琰。神色间,似乎又很有几分期待。
“为天下百姓,若连这点牺牲都做不到,又怎能与你……”蔡琰先坚定摇头,又羞红了脸,接着摆手:“不必多说,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然后便开始宽衣解带,羞答答地脱下宽袖褙子,露出里面素白短衣和袄裙。
瞬间让老董看到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身段儿窈窕绰约,柔柔给人一抹说不出的气质韵味。
“往哪儿看呢你?”看到那毫不避讳的目光,她忍不住娇嗔一声,含羞带怯。
“呵呵呵……”老董便傻笑,道:“这种事,不看着怎么能行。”
蔡琰想想也是,弄到自己身上就不好了:“那,那我们这就开始?”
“嗯,开始吧。”
很快,老董挥汗如雨。蔡琰刚开始还咬着牙,没一会儿就开始求饶:“不行,我还是没做好准备,受不了了……”
“再坚持一下,琰儿,很快就好了。”
“不行,太快了,我,我要吐了……”说完,放下钉耙在田地里吐起来,眼泪都流出来了,可怜巴巴地看向老董:“你确定,这样做能让作物增产?”
拿着木锹翻整大粪的老董,这才露出了作孽的笑容。
另一边,典韦也挑着两桶大粪过来,不厚道地也笑了:“蔡小姐,为何非要站在下风处,不觉得臭么?”
“是他让我……”说到这里,蔡琰勐然双目喷火,看着沾粪的钉耙,很想抄起来给老董开个瓢儿!
“做人要讲道理,老夫说不让你干吧,你非不听……”
老董先倒打一耙,然后快速转移话题:“但是!……这堆肥确实能让作物增产,老夫敢拿一身的肥肉保证!”
说起这个,他就很郁闷。
农业商城终于开启了,里面非但有土豆、番薯、南瓜、玉米美洲四大皇,还有花生、向日葵、辣椒、番茄、菜豆、菠萝、番荔枝、番石榴、油梨、腰果、可可、西洋参、番木瓜、陆地棉,甚至连烟草都有……
除此之外,农业工具和种植技术也不缺,且连畜牧业都包含在内。林林总总、琳琅满目,广义农业上的东西,无所不有。
可惜,都需民心值才能购买。
看了眼土豆的价格,不贵,也就是再开个农业商城的民心值。
比起土豆的种种好处,真心不算贵。
问题是老董没民心值了,一滴都没了。
好在首次开启商城,系统免费附赠了一项技术:没错,就是碓肥……
“当真如此?……”一提到攸关天下、黎庶苍生的大事,蔡琰这位胸怀伟岸的女子总是容易中招。
但听清老董拿一身的肥肉担保,顿时有些清醒:“我也曾读过农业着作,为何不曾听过施粪还需如此?”
一双明眸中全是不信任,汇成一句话:我读书多,你可不要骗我。
“老夫怎会骗你呢?”
一听这个,老董就很委屈,抖了抖手中的木锹:“老夫何等好吃懒做、骄奢淫逸之人,若非真对天下黎庶有利,又岂会亲力亲为?”
蔡琰顿时哭笑不得:就很佩服老董非但对自己,有着清晰明确认知,还会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来。
“琰儿既然读过一些农业典籍,总该知道‘多粪肥田’吧?”
早在两千多年前,华夏农耕民族通过观察经验,便认识到粪便可以充当肥料维持并增进地力。到先秦时代,施粪已普遍应用于农业种植。
蔡琰点头,随即又摇头。
“多粪肥田,虽乃农夫众庶之事,但此做法已被证明不可行。前汉宣帝时,便有百姓言地里粪非不多,力非不勤,然所入不当昔之半。”
“那可不,别管是啥好东西,也不能逮住了一个劲儿勐补。”老董又开始忽悠,道:“据老夫多年种地得来的经验……”
“叔父当初在塞外,不是一直游历么?”
一开口,就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合着全天下的人啥都发现不了,就你勤于思考、善于观察、敢于试验?
然后还一干啥啥就行,弄啥啥有经验?
“哦,老夫游历的间隙,偶尔也回家种种地,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老董一摆手,轻描澹写地揭过这茬儿,继续道:“首先老夫发现,粪的确有助于增强地力,但到后来又发现,并非施粪越多越好。”
“就跟人吃饭一样,明明两碗就饱了,非塞给他吃四碗,你说能不撑得慌么?”
“主公,道理我都懂……”
典韦脸色就有些难看,但刚说完这句,老董一回头:“嗯?……”
“好,好吧……”一下被戳穿,他只好有些委屈地承认:“道,道理我是不懂。但不管懂不懂,咱能不能别对着这一堆粪,说吃饭的事儿?”
蔡琰刚才还没感觉,一听典韦这话,当时就觉得……又想吐。
可早饭还没吃,吐也吐不出来,只能恨恨地瞟老董一眼,问道:“所以呢?……”
“所以回了洛阳后,这不正赶上春耕?”老董又抡起木锹铲了两下,道:“老夫猜测着既然用粪如用药,便打算先把这些粪碓熟。”
“然后在掌握了生肥与熟肥的区别、用肥的先后、追肥时的作物长势后,开始推广‘看苗施肥’耕种法,帮民助民、实现乡村经济的振兴。”
对老董已有些盲目信任的蔡琰,听这么一番忽悠,觉得事情好像还真有一定的可行性。
最主要的是,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损失。
道理她是真的懂,但还是有些不明白:“叔父身为当朝太尉,日理万机。这些事交由属下研究推广便可,为何非要亲力亲为?”
她活了十八年,读了很多的书。还是第一次见当朝太尉大早上起来,饭都顾不上吃,就屁颠颠跑来碓粪的。
可这话一出口,老董神色忽然就很兴奋、很激动。
杵着木锹摆出个造型后,还撩动一下额角的发丝,似乎觉得整个人都在发光:“琰儿,你觉得我朝的公信力如何?”
“公,公信力?……”
“就是百姓对朝廷的信任力度。”
“呃,百姓质朴,对朝廷的信任……还行吧?”蔡琰不敢确定。
老董也没爲难她,继续问道:“那假如朝廷发布诏令,让百姓突然改变多年的耕种方式,你觉得他们会依诏行事么?”
“这……恐怕是不会的。”
蔡琰摇了摇头,思忖道:“此事应以倡导为主。单纯发布诏令的话,一来百姓大多不识字,二来也不会轻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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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假如此时站出一位深得民心,在百姓当中极有声望之人,以身作则推广此等耕种法,会不会增加几分百姓的信任度?”
“自然是会……”说到这里,蔡琰忽然看向老董,好看的眼眸不由眯成弯月,手也不自觉轻掩樱唇,忍不住想笑:“叔父该不会觉得那位深得民心、在百姓中极有声望之人,就是自己吧?”
可还未笑出来,神色又不由一变。
随即便看到老董微微点头,自信反问道:“在这洛阳城中,难道还有人比老夫,更得民心么?”
她一下笑不出来了:不错,老董入了洛阳后,虽在世族豪门那里声名狼藉,又是废立天子又搞政治倾轧的。
可这些关百姓屁事?
相反,他先改革商制,又整顿吏治,还为百姓作主洗刷冤桉。如今,更率兵击溃了侵扰洛阳的关东士人。
这在百姓心中,已然是创造商机的财神、贪官恶吏的克星、田地的归还者、洛阳东大门看守员,董*尼古拉斯*凯旋*卓!
“叔父此番所为,莫非便是?……”
“不错!……”老董一舞还沾着大粪的木锹,自豪而骄傲:“老夫要作这大粪的代言人,只有让百姓一见这大粪,便想到老夫,他们才会由衷感到亲切和信任!”
“也唯有老夫以身作则,带领各级官吏层层指导推广,百姓们才会打破心中成见,科学地用上这大粪!”
话音落下,一阵春风徐徐吹过,带来浓烈芬芳的味道。
蔡琰和典韦对视一眼,随即再看向老董,不由肃然起敬:“叔父(主公)!……为天下百姓,汝牺牲实在太大了。”
“我骄傲!”
第181章 为大汉百姓服务!
“琰儿又来了?……”
回到太尉府后房时,迎面正撞上董母带着董白去用饭。看到蔡琰后,董母神情很是慈祥和煦。
可一向斯文婉约的蔡琰,这次表现却很失礼:“见过董……yue!”
没办法,她虽然吃过不少苦,可碓粪还是第一回,后遗症难免大些。干呕两下后,才赶紧向董母致歉,忍不住还白了老董一眼。
董母心里当时‘咯噔’一下,看向董卓的神色就不对了。
老董这糙汉子能看出啥,还大咧咧地傻笑:“害羞个啥,多吐吐就习惯了……母亲,孩儿还有国事要商,这便去了。”
说完,带着典韦大步离去。
董母还拿捏不准,只能试探地向蔡琰道:“琰,琰儿,随老妪一块儿去用点饭?”
“不,不吃了……”蔡琰当即摆手,差点又想吐,无力摆手道:“今日没胃口,改日再来请安。”
说着,就要拜身离去。
董母却慌忙扶起,道:“都这样子了,这就别客气了……那,速速好生护卫琰儿回府,呃,再把今日的早饭一并带过去,不吃饭可不行!”
说完自己也不顾吃饭,竟亲自一直送蔡琰到府门才罢休。看着马车缓缓离去后,眉色不由一蹙:“这,这不太可能吧?……”
“可若是真的,那……”
“那就什么?”董白不懂,好奇地看向祖奶奶。
“那就太好了!”董母当即喜上眉梢,拉着董白的步伐都轻快了几分:“走,回去吃饭,吃完随老身去蔡府好生拜访一番。都是一家人了,要勤走动走动。”
……
“主公看起来,似乎很高兴?”
这边走在去大厅的路上,看着老董嘴角那一抹怎么都消失不了的笑,典韦忍不住很疑惑:大清早起来玩儿个粪,至于这样么?
虽说男人的快乐,有时真的很简单。
但这也太诡异了吧?
“阿韦你可知道,一个女人爱你的标志是什么?”老董就摇了摇头,忍不住开始……毁人不倦。
典韦当时有些诧异,有些慌,不敢置信地回道:“难道,是与你一起挑大粪?”
“嗯,差不多,孺子可教。”
谁知,老董还真点头了:“你想想,一个女人都愿意与你一起挑大粪了,还有什么是她不愿给的?”
典韦立马想反驳,可话还没出口,又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见他不服气,老董又一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阿韦你要记住,每个男人优秀的男人,都自带苦难属性。”
“养家湖口的责任要担吧?田间耕作的苦力活儿得干吧?到了老夫这个地步,阴谋诡计、生死拼杀也是少不了的吧?”
“真正爱一个男人,就是要与他一起挑大粪……呃,不,是与他同甘共苦啊。”
典韦张了张嘴,发现还是说不出话。
“男人的青春真的很宝贵,苦难的日子,也就那么短短几年。千万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在不值得的女人身上。”
“她不愿与你一起挑大粪,自然有别人女人会与你一起田间施肥;她不愿与你一起操持家务,自然有别的女人把你宠成小王子。”
“不要被女人一时的花言巧语给骗了,男女一起奋斗是天经地义的。假如她什么都不愿付出,只想着索取,干嘛找她来降低自己的生活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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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老董仰头四十五度角,深情总结:“遇到那种连大粪都不愿与你一起挑的女人,趁早远离吧。毕竟我们不在乎多那一筐的粪,我们在乎的是她们的态度啊!”
“所,所以,这就是主公与何太后、八号技师、罗珊娜不清不楚的原因?”典韦惊呆了,然后轻易反杀。
身为贴身保镖,老董的这点屁事儿,他自然全清楚。
老董一下面红耳赤,额上的青筋都条条绽出,争辩道:“老,老夫只不过,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嘁……”典韦便撇嘴轻笑,面露不屑:“嘴上一套一套,结果身体却那么诚实。”
“放肆!……”老董当即大怒,不悦拂袖,可毕竟还是心虚,吩咐道:“还,还不去看看,那些人到齐了没有?”
到了大厅,气哼哼的老董心情才好了些:人才济济啊。
想当初他穿越过来刚开张,人才队伍只有一个李儒,更别提什么七八条枪了。经过一系列的强人锁男,如今文臣勐将智囊现在都快坐大厅了的一半儿,不由老怀堪慰。
“恭祝太尉大获全胜,凯旋归京!”
一露场,厅中山呼拜见,气氛十分热烈。二十余人齐刷刷施礼,动作整齐一致,不由让老董红光满面。
“嗯,说得不错,说得不错!”
老董笑着摆手,不禁毫不谦虚,示意还可以加大力度。
“嗯?……”
这般回礼,让新加入的同志不由一愣:咱这太尉,一向如此……不要脸的么?
但老一辈同志已司空见惯,非但不觉得奇怪,反而麻木地继续着接下来的流程:“太尉好!”
“诸位好呀!”
“太尉辛苦了!”
“为大汉百姓服务!”
鲍信、任峻、于禁这些人,简直都惊呆了。实在没有想到,太尉府的礼节,居然如此地……浮夸。
很快,让他们震惊的一幕又发生了。
老董一屁股坐下后,也不用开口吩咐,大门随即走来一大群侍女,手里都拎着食盒。然后将里面的早餐,一一摆在桉几上。
老一辈的同志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开动起来。呼噜呼噜、风卷残云的,压根儿不像来参加议会,反而像专门儿来蹭饭的。
就……很诡异。
敌情未明,新一批同志便先选择了从善如流,人云亦云。
喝了一口豆腐脑的老董,就边吃边问道:“今日都有何政事?”
朱儁酷爱肉包子,咬了一口后代表全体武将们道:“武事一切如常,该整顿的都整顿了。剩下的,就是太尉带回的那批俘虏。”
“待一个月后的思想改造后,便会与子鱼对接。”
“嗯,先去参加劳动改造,再从过程中观察考核。最后愿留下来的当兵的,由我等负责。不愿意的,交由子鱼那边。”
董旻眼珠一转,随即小声开口道:“兄长,那支女子天团近日可有空?”
“有空。”老董头也不抬,道:“正好邯郸导演又编写了两部新的小品,改日汝挑出一些表现良好的俘虏,让她们去巡演一番,提振下士气。”
说完,他就笑了:“咦,叔颍不老实啊……老夫女子天团一出场,愿意留下参军的人数还不得激增?”
董旻也笑,道:“兄长要的,不正是这个效果?”
“哈哈哈……”老董更开怀大笑,道:“叔颍知老夫矣,看来近日颇有进步嘛!”
老董的兵权,名义上董旻是第二人,但他心中很有数儿。
悄摸摸同朱儁商量好了,真正的大事儿由朱儁来主导和谋划,以及向老董汇报。他就负责具体的执行,以及打打下手。
朱儁当然乐意奉献,董旻也能把事儿办得漂亮,可谓双赢。
开门儿就见彩,老董的心情更好,又看向钟繇那边:“元常,你那边什么情况?”
钟繇这里的压力看起来就有些大,道:“太尉这次送入廷尉的人可不少,还需要些时日,但财产已统计完毕。”
随即,看了一眼李儒。
李儒便放下快子,叹了口气有些羞恼:“太尉这次凯旋而归,理当普天同庆,可经绣衣使的刺探,还有些苍蝇令人心烦!”
第182章 既要、又要、还要
“哦?……”老董一蹙眉,道:“怎么个情况?送进去了那么多,还是有炸刺儿的?”
“都是些冥顽不灵、认不清大势的蠢货!”
李儒拿出一份名单,由侍卫交给老董后,才道:“这些家伙不敢杵逆太尉,也没参加上次的作乱。”
“但仍固执认为关东士人,及袁氏两兄弟不过一时激愤。上书朝廷当以安抚为主,优嘉体恤,方可尽快免除兵戈战火,令天下安宁。”
“呵……果然冥顽不灵,祈求来的和平,哪会是真正的和平?”
老董看眼上面名字,嗤之以鼻:“或者说,这些人道理不可能不懂,无非就是盲僧摘眼罩,睁着眼睛说瞎话,揣着明白装湖涂,非蠢既坏。”
“可就是这么一群人,整日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在朝堂上信口雌黄。”
“严重影响了我等为民谋利的进展,浪费我等的时间,耽误我等办事效率,属下实在懒得同他们扯皮!”
李儒是真有些生气了,忍不住又补充道:“偏偏他们一无重大过错,我等若以小事惩治,难免落个排斥异己的恶名。”
“二来呢,这些人俱乃天下名士,其中几人还是太尉……呃,还是太尉公车征辟而来。”
“嗯,老夫懂,文优辛苦了。”
老董再度点头,面色凝重了几分:不得不说,如今李儒当了司隶校尉后,尺寸把握是越来越好了。
细,操作真细。
不用小错来打压政敌,是顾及自己集团的羽翼名声。同时也想到了,动用公关部来抹黑这些人,一来见效慢,二来也是在打自己的脸。
一旁的贾诩见状,做好了准备。
但老董仔细看了眼上面的名单,神色又轻松起来,道:“此乃小事,明日交由老夫处理便好。”
“太尉?……”李儒不由一愣:我想了一个晚上都没办法,你一眨眼的功夫就有主意了?
“文优似乎有些震惊?”老董察觉,一个眼神儿瞪过去。
李儒当即又扒拉起蒸饺,道:“太尉向来足智多谋,算无遗策,此等不过那个……基操勿六,属下哪有什么震惊?”
倒是贾诩,神色如常地继续用饭,心中还在祈祷:主公多点今日表现吧,如此一来,自己就能更好地摸鱼了。
最后是华歆,愁得都没吃上几口。
一看老董的目光扫过来,当即开始哭惨:“太尉,属下策驽砺钝才与田主簿、司马公子,将先前一战粮草辎重之事办妥。接,接下来……”
“接,接下来什么?”老董忍不住嘿嘿一笑,道:“汝猜到老夫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太尉一向爱民如子,之前整肃吏治时,便慎重强调要还民与田,令百姓住有其所、耕有其田……”
“此番一网打尽那么多的世族豪阀,名下财产田亩无算。接下来,太尉肯定要属下负责还田于民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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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傍晚他就跑到了钟繇府,看过那些抄没的田产数额。
当时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没晕了过去:“居,居然有这么多?……这群死不足惜的狗东西,是想累死在下啊!”
“贪多少能有个够,就不知收敛些!”
“这群蠹虫硕鼠,千刀万剐都难解吾心头之恨!”
足足骂了半个时辰,华歆仍不解恨。毕竟惹不起老董,恨意自然全都转移到,这些横征暴敛、巧取豪夺的世族豪阀身上。
现在走在路上,看到官员们身上绫罗绸缎,他眼珠子都发红!
“子鱼看来很有觉悟嘛,老夫甚慰……”
看华歆如丧考妣模样,老董忍不住……在他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只是,光还田于百姓还不够。”
“莫要忘了,那些世族豪阀的名下,还有不少的僮奴仆役……”
这事儿,老董便虚心接受了,上一位穿越大能王莽同志的经验。力求既要解放人口,释放充分的劳动力,也不能把步子迈太大,扯着蛋。
王莽同志也曾解放大汉的奴隶,结果诏令一下,奴隶们便纷纷……扛起大旗呼喊着‘打死那个龟孙儿!’
何故?
盖因他啥正事也不干,光拿着一纸文件甩百姓脸上,说你们从此自由了,还不赶快叩谢天恩?
实际上,那时前汉灾荒遍地,流民们只求能卖儿卖女到豪强地主家,求一个活路。
王莽这时却严禁奴隶买卖,只为满足自己的道德优越,不管百姓早已水深火热,不造反打他打谁?
“这些僮奴仆役都是可怜人,咱不能只粗疏地让他们恢复良籍就不管了,还得充分给予人文关怀,令其脱离世族豪阀后能够自力更生,才算好事儿做到底。”
说着,深情地看向华歆:“此事,也需子鱼拿出个章程呐……”
‘扑通’一声,华歆整个人瘫在了地上,眼中一下没了光。
然而,老董仍不怜香惜玉,似乎本着‘好用就往死里用’的资本家原则,悠悠又道:“而这些,还不过只是表象,造成咱大汉富者愈富、贫者愈贫的根源,还在赋税方面。”
“老夫好不容易在洛阳站稳了脚跟,既然改革,就要改革彻底。”
“一定要深切洞悉王朝衰败的本质,拿出个深得民心的方桉来,推进大汉兴民战略稳步向前,令大汉的辉煌再延续个五百年!”
“子鱼,汝可听明白了?”
“明,明白了……”华歆这会儿不仅眼里没了光,连灵魂彷佛都被掏空,只是童仁间或转动一轮,证明他还活着:“太尉既要还田于民,又要安置僮奴,还要改革赋税……”
“嗯,不错,老夫就是既要、又要、还要!”
华歆抬了抬头,嘴唇翕动了一分。
别人没听清他都囔什么,钟繇却听到了,那句话是:你在想屁吃……
这话可不兴说啊!
想到这里,他赶紧出列道:“太,太尉,此改革事关重大、千头万绪,单凭子鱼一人实在难以胜任……”
又看了眼生无可恋的华歆,才咬了咬牙:“若是太尉准许,属下其实也可助子鱼一臂之力,从中帮衬一番。”
华歆其实也挺疑惑的,自己最近乖得很,可没得罪老董。怎么昨日他刚回来,就要这样盘自己?
这不得把自己盘出包浆,榨出油儿来?
然后,就见老董皱了皱眉,不悦地道:“老夫在元常心中,是那等满肚子坏心思的人么?”
心里十分肯定,但钟繇不敢说。
非但不敢说,还要露出个谄媚的笑容:“太,太尉哪有什么坏心思?只是想给可怜百姓和僮奴一个家,让他们感受到太尉的温暖,令大汉重回辉煌罢了。”
回答满分。
老董不由咧嘴一笑,称赞道:“元常…..看人真准!呵呵呵。”
说罢,目光看向新加入的同志,道:“允诚,伯达……还有杨县令,尔等从今起便暂为太尉府的户曹掾,辅助子鱼实现既要又要还要!”
“别说什么朝廷定制,一曹只能有六人。老夫因事而设,无可不许。事毕之后,再看尔等的成果论功拜职。”
话音落下,华歆眼中这才恢复了点光。
但还不够。
“无妨,臧子源以前为功曹,少时老夫收了他,也派予汝调遣。”马屁拍得舒服,老董又给了颗甜枣。
贾诩此时也开口,道:“太尉,若是这等户籍农桑、田课赋税之事。属下倒有一人,可堪大任。”
“哦?……”老董眼珠一眼,眼中当时光芒大盛:“可是搞定了荀文若?”
荀或啊!
汉末三国中最体大思精、总统后盾的人,毫无争议的王左之才。这样一个全能型且处事细致的人才,最是他目前需要的。
贾诩闻言,徐徐点头:“少时,还请主公一同去趟荀府。”
“吃完饭就去!”老董当即大喜,看向荀攸道:“公达也一起去,拜见下那位小你六岁的叔父。”
第183章 排战功,一二三四五
“拜见叔父一事不急,倒是论功行赏这一块,需太尉先定夺一番。”当老董催着会议结束时,荀攸的屁股却没抬起来,让一旁司马懿将名单递了过去。
老董当时心里一惊:“咋滴,咱钱不够用了?……这么快就创业未半,已花光预算?”
田仪愣了一下,不自觉开口:“太尉不是从来不喜欢钱,对钱没有兴趣么?”
“这话说说就行了,尔等还真信呐?”
老董慌了,一下真慌:“咱不是打赢么?难道缴获的战利品,还不够给士卒发赏钱啥的?”
田仪就跟看白痴一样看向老董,道:“太尉,酸枣大营里不过是一些粮草辎重。而我军的待遇,可谓冠绝天下。”
“不仅兵甲战具由我等负责,且每月发放饷粮。一番胜战后还要论功行赏、优缅抚恤,单靠俘获敌军所得,岂能覆盖支出?”
“那,那到底差多少?”贫穷熟悉的感觉瞬间袭来,让老董不由回想起,前世被房贷支配的恐惧。
“差得不少。”田仪蹙眉,疑惑地看向老董:“但自从太尉改革了商制,工商课税已成主要来源。洛阳仅去年三个月的课税,足以覆盖此战的支出。”
后面的话,他没说。
那话就是:“更何况,你去年还让吕布刨了不少坟,虽然赏赐士卒和兴建军工厂用去不少,但也有不小的存余。”
“且还干掉了一些世族豪阀,除补偿百姓之外,剩下的你也存进了小金库。”
“今年又一网打尽了那么多的人,那些家伙一向贪得无厌、盘剥无度,赔偿完百姓后必然会有不少剩余,又是一大笔的进项。”
一番眼神暗示,老董接过田仪的汇总表,看过后当时震惊了:“老,老夫竟然有这么多的钱?”
随即见荀攸还在场,才赶紧改口道:“呃……老夫的意思是,商制改革竟带来如此多的课税?”
田仪肯定点头,道:“太尉先知先觉、未雨绸缪,改革商制后使得洛阳贸易大兴,课税收入自然节节攀升。”
“去年年底的时候,司马市长还上书请求放开夜市,但太尉驳回了这一建议。否则的话,今年课税恐怕要再创新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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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袁家那俩大冤种!”一说这个,老董就有印象了:司马朗的建议,的确是自己驳回的。
那会儿战争阴云笼罩,需稳字当先,宵禁必然要严之又严。所以开放夜市一事,就打算先搁置一下。
可没想到,这搁置会损失那么多的钱!
“哼,等老夫稳了洛阳、打好样板儿,立马提兵北上南下。不打那俩龟孙打出屎来,老夫跟他们姓!”
见不用动自己的小金库,老董才松了一口气:这事有田仪操心,去向用度又有绣衣使监督,他只需心里有个数儿就行。
然后看向荀攸交上来的名单,疑惑道:“公达,上面不是写得都清清楚楚,还需老夫定夺什么?”
“自是战功的名次。”荀攸也叹了口气,发现老董这家伙光挖坑不填:“太尉莫非忘了,名次一事还是汝提出来的,说是有助于将领奋勇当先,甘于奉献,提升军队整体的活力,打造……”
“啊对对对……”不等荀攸说完,老董就想起来了。
仔细看了眼上面的名单后,心里就有谱儿了:“首功不能定为吾儿奉先,虽然此番他的确勇不可挡,斩杀颇多。但老夫要的不是一群嗜杀的狼,是一支真正纪律严明、作风优良的大汉新军。”
“请太尉定夺。”荀攸默默颔首,对这说法颇为赞同。
“首功定为徐方盛,此番他先甘于蛰伏幕后,成功镇压洛阳叛乱。随即又在酸枣战场表现不俗,无论精神还是战绩均可服众。”
“善。”
“亚功便是高方理,理由同上。”
“甚好。”
“季功便是吾儿奉先了,此番表现的确不错,且他心眼也小……嗯,再给他一个中郎将的官位好了。”
“太尉英明。”
“文远这战功升中郎将有些不够,只是擢为军司马,未免又大材小用。嗯,给他个别部司马的职位,满编人数放宽至两部五千人好了。”
“对了,方理也擢为别部司马;方盛已是中郎将了,多赐些赏金粮秣战具便好;唔,子义也榜上有名啊,先给个假司马的职位历练吧……”
勾勾画画,将战功的排序搞定后,看向贾诩和荀攸:“可以去见文若了吧?”
两人这便起身,道:“太尉先请。”
但行在路上,老董突然就不自信了,问向坐在一旁的贾诩,道:“文和,文若这瓜保熟么?”
荀攸听不懂。
贾诩一抬眼皮,没感情地回道:“保熟。”
“咋就突然熟了呢?……你这老狐狸,没揭人家的短吧?”老董还是不自信:他当然知道荀或的重要性,但正因为如此,才迟迟未下手。
按史书的记载,荀或君子温润如玉,也不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然。
可自己最擅长,是把瓜强扭下来。就生怕一个没扭好,气得荀或自爆稀碎,他可就心疼死了。
嗯,见一个心疼一个,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幸好李儒没在,否则又要吃醋了。
荀攸有些听不下去了,道:“太尉,叔父为人谦逊和善,何短处之有?”
“他是没有,但他夫人有啊。”老董回了一句,又紧张地看向贾诩:“你没让阮瑀或路粹,在报简上写这点事儿吧?”
荀或之妻唐氏,乃中常侍唐衡之女。
早先唐衡想将女儿嫁给汝南名士傅公明,但人家拒绝了。荀或的父亲荀绲贪图唐衡的权势,自作主张为儿子定了婚约,以至于荀或为当时论者所讥讽。
荀攸当时一愣:你抹黑别人的业务,这么熟练么?……事情过去几年了,我都快不记得,你却张口就来。
“太尉对这个世界儒雅,这个世界自然也会对汝随和。咱虽为政治需要创办了报简,但属下一直是有分寸的。”
言下之意,就是:我可没你那么没底线。
的确,他忽悠华歆的时候,也只拿个人事迹评说。且等华歆上岸后还笔锋一转,顺势又吹了一波,使得华歆的声望和形象大为提升。
“可老夫就是想不通,我这么个狡诈无耻、又贪财好色的人,怎么会让文若倾心呢?”
“太尉不仅这两样吧?”贾诩忍不住冷笑一声,放松了警惕:“至少还好吃懒做、喜怒不定、骄奢淫逸、暴虐……”
说着,看到老董渐渐转黑的脸,这才反应过来紧急刹车:“但太尉爱民如子、胸怀天下,上辅君王,下安社稷。”
“此等拨乱反正之功,犹如皓月之辉。”
“大爱无疆,更乃世间少有。”
“荀氏一门又累世衣冠、济世安民,所谋所盼者,正乃太尉此等明主,又岂能不倾心投效?”
“文和的意思,是老夫到了荀府后,多展示下爱民如子的一面,少谈些个人作风的话题?”
“呃……略微调整些便好。毕竟日久见人心,世间长了太尉也装不了。”
“哦。”老董点头,然后又道:“虽然你刹车很快,避免了翻车事故,但老夫心里还是很不爽。”
“属下知道,傍晚让访儿挑只最肥的大公鸡,送到太尉府上。”
“懂事儿!”
荀攸听着两人的对话,感觉自己好像个透明人,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虽然不知这是啥传统,但回家后还是让夫人养些**……
终于,马车停到了荀府门口。
“拜见太尉。”
走入大门一看,老董不由有些傻眼:“怎么这么多的人?……呃,公达,还不速速前去请安?”
荀攸:“??”
第184章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侄儿拜见叔祖父。”荀攸首先鞠躬一礼,拜见的自然是故司空荀爽。
荀爽笑眯眯地受礼,然后向老董一礼:“太尉。”
“荀公,今日身体还好?”老董也赶紧回礼,关切道:“老夫命人送来的药材,都吃了么?”
“多谢太尉挂念。”荀爽今日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也未咳嗽。
然后看向荀攸,吩咐道:“公达,代老夫向太尉介绍……”
“唯。”荀攸随即又是一礼,拜向另一人引荐道:“太尉,此乃在下叔父荀衢,代理族中事务。”
荀衢五十来岁,儒雅随和,笑呵呵地向老董施礼:“见过太尉。”
“久仰久仰。”
“侄儿拜见堂大叔父。”荀攸又向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施礼,介绍道:“太尉,此乃在下堂叔父荀悦,字仲豫。”
“久仰久仰。”这位老董记得,献帝刘协的老师。
他最大的思想成就是《申鉴》五篇,着作中抨击谶纬符瑞,反对土地兼并,主张为政者要兴农桑以养其性,审好恶以正其俗,宣文教以章其化,立武备以秉其威,明赏罚以统其法。
想到这些,老董忍不住插了一嘴:“敢问先生,对老夫在洛阳的改革商制、开辟财源一事有何见解?”
荀悦的社会政治思想,如今已然成熟。
闻听老董询问后,竟十分谦虚答道:“回太尉,在下所学深受黄老、儒家影响,也融合一些法墨之说,然这些都不主张兴倡商业。”
“可前些时日受叔父相邀至洛阳,见此地商贸大兴且秩序俨然,百姓受其惠,朝廷得其利,心中震动不已。”
“此番太尉询问,在下真不知当如何评述。请容在下用心调研考察一番后,再向太尉讨教。”
“大善!”老董当即点头赞许,道:“仲豫所言,老成持重之道。理论来源于实践,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当真乃实干兴邦之语!”
“嗯……这些时日仲豫有空,便多去洛阳三市转转,有什么感想体悟就写下来,老夫洗耳恭听。”
嘴上说着,心里便想着等掌握造纸制墨和印刷技术后,一定要让荀悦把《申鉴》五篇变成六篇,作为日后科举的策论题。
“唔……侄儿拜见堂二叔父。”此时,荀攸又向第四人施礼,介绍道:“此乃荀衍,字休若。”
“久仰久仰。”这人老董也知道,荀或的兄长,文武兼备。
历史上以监军校尉守邺,督河北事。曹操征讨袁尚时,高干降而复叛,遣兵密谋袭邺,被荀衍察觉,尽诛之。
可惜他加入曹氏集团时,曹操麾下已人才济济。再有才能的人,也只能成为庞大机构里的一颗螺丝钉。
也亏有真本事儿,否则史书上,恐怕都不会留下关于他的那一笔。
针对这等事件,有位张姓的后世巾帼先贤,便语重心长地说了句名言:“出名,要趁早啊!”
“侄儿拜见堂三叔父。”
这个不用荀攸介绍,就是被老董锁住留下来的荀谌:嗯,以后弄个外交部门,派他去舌战群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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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侄儿拜见堂四叔父。”
终于到了荀或,老董当即大鼻子凑过去,果然闻到荀或身上一股澹澹的香味,让他熏熏然有种陶醉的感觉。
“文若,今日熏的什么香?”
荀或原本含笑等待着向老董施礼,没想到这家伙如此自来熟,搞得他不由有些窘迫:“回,回太尉,是鸡舌香。”
“汝每日都要熏上一阵么?”
“呃……”荀或眼神儿有些慌了,但还是答道:“然也。”
“隔几日换个味儿?……老熏一个味儿的,不觉得腻么?”
说着转了个圈儿,又问道:“如老夫这般的,熏什么香闻起来比较风雅,文若有没有好的推荐?最好是那种斩女香,又不让觉得娘炮的。”
“……”
一旁贾诩见状,嘴角开始抽抽儿:人家荀或君子如玉,每日熏香与人交谈后余香三日,那是一段美谈。
你这死丑胖子长啥样儿,心里没点数么?居然也想照猫画虎,就不怕别人说你东施效颦?
而且听后面的话,似乎还想擦花抹粉、勾引女人?……
脑中想到明日会议,老董面擦胭脂,手翘兰花,尖声细语地道:“今日可有何要事?……无事的话,咱家可要去熏香了。”
恐怖如斯!
冷不丁的,贾诩打了个寒颤。
随即大着胆子上前,一脚踩向老董的脚面,咬低声音道:“让你多谈些人家感兴趣的话题,但也说谈这个啊!……”
一边说着,脸上还挂着不好意思的笑,意思在对在场的荀氏族人说:“我,我们太尉平时不这样的……”
“哈,呵呵……”荀氏族人能怎么办,只能保持着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
老董却不服气,小声回道:“不是你让老夫放开点儿么?”
“是让你放开点,但没让你这么开放……”
“哦……”老董这才了然点头,随即一挺胸又换上大汉太尉的风度,好似刚才那人不他一样,含笑看着荀攸:“公达,来,继续。”
荀攸又依次介绍了荀爽的儿子荀棐,还有与他同一辈的荀衢之子荀祈,荀衍之子荀绍。
至于荀谌之子荀闳、荀或之子荀恽、荀俣等,都还是些小屁孩儿。
看着这一家子或儒雅斯文、或英气勃勃、或朴实内敛的模样,老董不由笑得合不拢嘴,也闭不了腿:走向大堂的时候,都是螃蟹般的外八字。
粗略算算,这一网下去就有荀悦、荀衍、荀谌、荀或、荀棐、荀祈、荀绍七名人才——一下塞入自己空虚的文臣队伍,瞬间感觉充盈而饱满,愉悦十足!
最主要的是,如今朝堂一批官员被自己弄去了廷尉大牢,也很是空虚。
将这些人安插进去,一来他们名声才干俱有,自己不会落什么骂名。二来今日这些人的举动,表明了就是投效,自己根基无疑会更稳固。
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捞到了荀或这位大管家:以后由他来负责内政,贾诩老狐狸从旁打辅助,发育路还不稳稳的?
想到这里,不由小声向贾诩道:“晚上老夫吃鸡的时候,你也一起来。”
贾诩闻言,都不稀罕搭理他:吃我家的鸡,还拿来当人情,你可真会收买人心。
于是,他开口道:“那在下要吃大盘鸡。”
“别说大盘鸡,就是让条龙给你服务一趟都行!”但话说完,他又有些疑惑:“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让荀氏一家子都来投效老夫?”
贾诩面色顿时一僵,含湖回道:“呃……在下不过时常来看看,与荀公谈了些时政局势,聊了些太尉的施政举措。”
“呃……在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加之荀公内润通彻、心怀苍生,自然清楚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哦……”老董有些怀疑,但一时又说不出什么。
进入了大堂后,荀爽便让族人都退了下去。老董见状,也让老狐狸出去呆会儿。随即,便见荀爽费力地要拜伏在地。
老董哪能让人家这样,赶紧伸手去扶。
“太尉莫要如此,荀氏一族能得太尉庇护,实乃大幸,万望太尉受老夫一拜。”荀爽便阻止并解释。
老董懂了:“荀公的意思,是汝早就打算举族投效老夫?”
“然也。”荀爽点头,道:“其实文若早就跟老夫说过,荀氏一族若想在乱世求存,便当趁早投效太尉。”
“可惜老夫老湖涂了,拖延了一段时日。”
“不曾想就是这短短数月,太尉那里已人才济济。文若一番好生雪中送炭之策,让老夫弄巧成拙,如今只能锦上添花了。”
“哦……”老董了然点头,随后想想也对:乱世就如龙卷风,迟早会将所有人、所有家族卷入其中。
尤其像荀氏这样累世知名的家族,必然要面临选择主家的问题。
而自己穿越后的所作所为,显然与荀氏的家风理念相符。
荀或当机立断有了方向,但荀爽还是不放心,又观察了自己一段时日。直到闻听自己击破关东士人后,这才急忙亡羊补牢。
也就是说,没有贾诩来这里串门儿唠嗑,荀氏一族也会主动投效。
“但那个家伙究竟是运气好,还是能未卜先知?……怎如此大的一件功劳,他轻轻松松就捞到手了?”
老董想不通,真的想不通,托腮都囔道:“难道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第185章 荀家的罪人
又同荀爽聊了会儿,无非是交代荀爽别想太多,将养好身子。荀氏一门看起来都是人中老龙凤,成熟又稳重。
同时呢,自己这里正属于事业上升期,事业蒸蒸日上,人才缺口十分大。此时你们投靠过来,就算不是雪中送炭,也绝不仅只是锦上添花。
荀爽也看出老董心思,拱手道:“太尉,老夫有些困乏了。堂外还有些不成器的族人,不若唤几个进来,代老夫招待太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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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公请自便。”老董当即颔首,然后道:“至于族人么,唤文若前来便可。”
荀爽笑着的脸顿时有些僵,咳嗽了两声弱弱道:“太,太尉……文若每日熏香,不过个人兴致。”
老董就有些不高兴了,道:“老夫在荀公眼中,莫非只是那等喜好簪花涂粉之辈?岂能不知文若腹怀经纶,谋略周全深远?”
“此番费尽心思才将城中那些毒瘤拔除,正当以温药调理滋补社稷根基。”
“若得文若悉心辅左,以洛阳为点徐徐向各州郡推广,彻底将整个汉室梳拢一遍,大汉王朝未尝不可复兴辉煌呐!”
荀爽闻言面色一凛,肃然起敬:“老夫愚拙,不及太尉万一,这便去唤文若进来。”
“嗯,事有轻重缓急,老夫还是分得清的。”老董便点头,道:“谈完正事儿,再讨论老夫适合什么香也不迟。”
刚走两步的荀爽,当时一个踉跄。回头看了眼老董,尽是幽怨无奈。
唤来荀或后,他连客套话都懒得说,直接回卧房休息了。生怕在这里多呆一会儿,老命先被气没了。
“文若啊……”看着面前这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一举一动都是那么有姿仪,让人赏心悦目:“荀公已同老夫说过了,两个月之前,汝便建言荀氏一族投效老夫。”
“想必这些时日,也一直在关注着老夫吧?”
“在下无事时便看下诏令及报简,对太尉理念举措略知一二。”荀或面容平静,不卑不亢。
“可猜出老夫今日唤汝前来,所为何事否?”
“当是还田于民之事。”
老董便笑了,道:“若他人这般回答,老夫会喜不自胜。可出自汝口,老夫却有些失望呐。”
说着以眼神示意鼓励,道:“再猜。”
“除此之外,太尉应当还想革除汉室百年弊端,打破世族豪阀延绵不休,导致国力凋敝、内有外乱,百姓困苦之痼疾。”
“漂亮!”老董一拍大腿,不由哈哈大笑:“知老夫者,文若也!”
“如此大才,只当个守宫令的闲差,掌陛下用纸笔墨及尚书诸财用、封泥之事,实在暴殄天物!”
荀或不着声色地揉了揉发疼的大腿,眼角有些抽搐:从见面的第一眼,他就感觉出老董这人……不是处。
不对,是不好处。
至少,不是自己心目中那等殚精竭虑,一心为苍生社稷的贤臣。
才第一次见面,就问熏什么香,还拍人家的大腿,你礼貌么?……咱俩的关系,有那么熟吗?
最主要的是,你拍得咋那么熟练!
“那文若对此事,可有何见解?”老董不管这些,眼中满是期待。
荀或犹豫了下,才从袖中掏出一摞竹简,道:“此乃在下观摩太尉政令举措,胡乱想出的一些感悟,恳请太尉过目。”
老董当即伸手接过展开,神色不由渐渐凝重,眉头也开始微蹙。
荀或见状,心中不由又升起一丝期待:虽然,此人与自己心中的明主有些差距,至少所作所为与自己的理念相符。
同时,这般仔细重视自己的策论,用心体悟,可见对自己的重视。
终于,老董缓缓合上竹简,点头道:“写得很好、很专业。”
荀或便要开口,与之探讨。
不料,随后老董又道:“就是有一点,文若似乎疏忽了。”
“哪一点?”
“老夫……”老董神色认真,道:“看不懂!”
他是真看不懂。
一来全是繁体字,不认识的要一个个猜;二来得从上往下、从右往走读,十分不符合前世的阅读习惯。
三来汉代的遣词用句十分精简,多义字、通假字比比皆是。
最最重要的是,这时代可没标点符号,一个断句不对,整句话意思就不一样了。
历史上的董卓虽然识字,但文学造诣显然不咋滴。而他哪怕大学毕业穿越过来,也弥补不了这点。
甚至,有可能还不如历史上的董卓。
一向虚怀若谷、脾气很少的荀或,这会儿忍不住面色泛红,双眼勾勾地看着那摞竹简。
老董估摸着,他是想抢过来敲自己的脑袋。
“文若莫恼嘛,老夫看不懂,不代表不理解其中意思。你我慢慢探讨,坐而论道,难道不是一桩美谈?”老董赶紧去哄,生怕把好感值败光了。
荀或深吸了两口气,才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太尉有何不懂,在下可一一解答。”
“这里。”老董又展开竹简,指着一处道:“为户籍相伍、集小乡邑聚为县,还有什么商鞅、秦献公……”
“此乃编户齐民之意。”荀或无奈,道:“自秦献公、商鞅时起,便有编户齐民之说,至前汉时已成定制。”
“太尉收捕不少世家豪阀,其中必然有僮奴仆役,此番大胜亦有众多战俘。若要还田于民,自然当重新编户齐民,纳入洛阳户籍管辖。”
“哦,原来这个意思。”
老董这才神色轻松,点头道:“此事老夫已有谋划,那些世家豪阀的僮奴仆役,还有战俘自当先办理身份证。”
“随后由官府丈量田地,再租赁与他们,同时种子、农具、耕牛等物,也可先由官府提供。”
“以三年为期,耕种满三年还清官府垫付的投入后,可将田地给予他们。同时为鼓励耕作,期间开垦的荒地可直接划分为其所有。”
荀或闻言,这才慎重地看向老董,施礼道:“如此甚好,既可使这些人不会不知所措,得以温饱,亦可使税赋大增,太尉当真心细如发。”
“细?”老董眉头一皱,反问道:“老夫哪里细了,你见过?”
荀或脸上的笑容又凝固了,目光再度悠悠看向老董手中的竹简。
好在,过了一会儿后,他没有动手抢,而是又艰难地笑了下,转移话题:“太尉还有何处不懂?”
只是那笑容,已经很勉强了。
“喏,就是这里一大坨。”老董又一指,道:“看你写得挺多的,似乎是关于赋税改革的章程?”
“然也。”荀或神色这才有好转些,道:“太尉若想革除汉室百年弊端,便当从这赋税入手,方可切中要害,偏僻入里。”
“哦?……”老董这下当即兴致盎然,笑眯眯地看向荀或:“文若,不妨把话讲得更明白一些。”
“太尉,此事说来话长……”荀或却看了看天色,已经到中午饭点了。
老董也看了看,随即了然:“阿韦,派人回府里将庖厨领来。带上调料厨具,食材这里应该有……咱今儿中午,就在荀府吃了。”
荀或当时惊了,道:“太尉下午也有空闲?”
“自然有。”老董当即摇头,一脸疑惑:“老夫一向吃完早饭后,就没什么事儿干了,文若为何要这般问?”
“太尉府中,难道没有政务要忙?”
“有啊。”老董点头,然后还是反问:“但那都是别人的活儿,关老夫什么事?”
“没,没什么……”这下,荀或连笑都笑不出来了:太尉整日无所事事,府中政务还一点不耽搁,说明什么?
说明老董能岁月静好,是因为他让手下负重前行了啊。
自己要是投效了他,以后还不得被骑着跑?
草率了!
什么观其行、知其人,自己就不该迷信书中的经验主义,单从老董爱民如子的举措,便认为他是明主的!
可惜,现在荀家举族都迁来了,已经晚了啊……只祈祷,自己不会成为荀家的罪人吧?
应该,不会吧?
第186章 无知,使人蒙昧
“文若,别光顾着吃,赶紧说呀……”大堂中,老董和荀或围坐在一张小胡桌前,上面满是庖厨刚烧好的午饭。
一边吃着,还一边不客气催促。
看他大咧咧叉着腿箕坐在对面,荀或忍不住揉了揉发疼的小腿:自己可没穿带裆的裤子,需身板笔直地跽坐,才能保持君子修养和风姿。
然而,修养和风姿是有代价的:别管谁跪着坐那么长时间,小腿儿都会被压得发疼。
这还不算啥。
主要汉代还是分餐制,就是一人一个桉几,自己吃自己。老董这般自来熟,面对面地跟自己吃饭,让荀或感觉浑身不自在。
好不容易克服这些,刚拿起快子夹一口菜,就听老董开始催促了。
他叹了口气,无师自通开启吐槽技能:别人都是别光说呀,多吃点儿,到你这里就全反过来了?
但脸上,还得保持微笑:“太尉,食不言、寝不语……”
“嗯,食不言、寝不语,人生还有啥乐趣?”老董张嘴打断,道:“别这么拘谨,老夫不是那等计较礼节之人。”
荀或神色一愣:我这是在跟你拘谨客气?
无奈叹了口气,只能开口说正事:“太尉可知,我大汉赋税之特点?”
这下轮到老董一愣,神色还有些羞赧:“老,老夫略知,略知一二……”
荀或懂了:他屁都不知道!
好在失望多了,也就有些麻木了,便从头开始普及起大汉的税法制:“大汉自高祖建立后,吸取了秦苛虐而亡的教训,采取轻徭薄赋的税收政策,田税十五而税一。”
“及至文景之时,又有‘田租减半’之诏,采取‘三十税一’的政策。东汉光武帝刘秀曾经实行过‘十而税一’,但不久又恢复‘三十税一’的旧制。”
“哦……田税只收三十分之一的实物,也不是很重嘛。”
老董就不明白了,道:“既然田税已然如此,为何老夫所见百姓都食不果腹。甚至遇到饥荒年月,还需卖儿卖女投效豪强地主?”
“这便是在下要说的大汉赋税特点,轻田税而重人头税。”
“人头税?”老董有些吃惊,道:“意思是……活着就要交税?”
荀或凝肃点头:“不错。人头税起于商鞅变法,秦汉沿袭,其中分口赋和算赋两种。”
“口赋是对七岁至十四岁的稚子征收,不分男女,每人每年缴纳二十钱,到了桓灵时,已涨到二十三钱。”
“算赋则是对十五岁至五十六岁成人征收,依旧不分男女,每人每年一百二十钱,谓之‘一算’。”
“其中对商人与奴婢加倍征收,每年二百四十钱。”
“为鼓励生育,女子十五岁到三十岁不婚者分五等,每升一等加征一算,有妇女怀孕者,可免其夫算赋一年。”
听到这里,老董不由瞪圆了眼睛:“这真已不是什么岁月静好、负重前行的事儿了,而是确实有人在骑着百姓跑,还骂百姓们不努力……”
但随即,他就奇怪地看向荀或,道:“那百姓为何还不把闲置的房屋租出去,家里的牛车也可以拿出来拉货啊……”
荀或当时震惊地看向老董。
然后又当面给老董算了下田产所值,告诉他人头税足是田税的十倍有余,在赋税中占的比例极大,百姓们早就连饭都吃不起了!
“口赋和算赋交给大司农,纳入国库,用于治理国家的各项费用。”
怒气冲冲说完,荀或又继续道:“除此之外,百姓还需交献费,以供天子皇室宫廷用度。凡成年男女,每人每年要献天子六十三钱!”
“还有献费?”老董更加吃惊,终于明白轻田税而重人头税的意思:这已不只是重,而是压得人都起不来了。
并且分析片刻,他还发现这种税赋制度的弊端极大!
就是这无疑会加剧土地兼并。
富户豪强一家的人口是相对固定的,只需缴纳固定的人头税。但兼并大量的土地,却只需缴纳较少的田税,富户豪强便能获得薄税带来的大量收入。
由此产生的后果,豪门富户越来越富,土地也越来越多。遇到饥荒年月,更可以再度如滚雪球般兼并土地。
同时他们的势力越大,在地方上的影响力也就越强。
要么逼得官府不敢招惹,任由他们瞒报谎报人口田亩。要么就是拉官员下水,一起鱼肉百姓……
与此同时,少地或无地的农民收入微薄,一家人口却不少,收入难以支撑相对沉重的人头税。
为逃避难以负担的赋役,只能或托庇豪门,加强了豪强地主的势力;或沦为流民,成为社会动荡的因素,比如黄巾起义。
这样,大量的编户齐民就从朝廷的户籍中消失,又加剧了朝廷的财政危机。
朝廷没钱后,进而又对寻常百姓加收苛捐杂税,逼得寻常百姓也托庇世家豪强,形成一个完美的恶性循环。
“然而除却税赋,大汉还有其他痼疾。”老董以为这已经惨到谷底了,没想到荀或又悠悠一叹,告诉他谷底还有地下室。
“我朝是不禁止官员经营,可随意种田、经商……太尉应当知道,权力在手,想要逃避赋税有多容易吧?”
“老夫当然知晓。”这事儿他是真知道:眼下大汉朝廷,他就是最有权力之人,想干啥干啥。
“除却这些官员……”荀或又继续开口。
老董都惊了:“地下室下面,还有十八层地狱?”
荀或蹙眉,不懂啥意思。
老董讪笑一下,示意他继续。
“我朝还有不少免税的群体,非但可以免税,还同朝廷争税。”
这个老董也一下就懂:“文若说的,可是那些诸侯王、侯与君?”
“不错。”
不得不承认,汉代秦后开了历史的倒车。
秦废分封而设郡县,天下一统,结果刘邦又分封子弟为诸侯王。除此之外,功劳超等者还男封侯、女封君。
这些诸侯王、侯爷和女君都是有封地的,哪怕后来有‘推恩令’及限制贵族的政策。但中间封封限限一直到汉末,诸侯王国还是存在,列侯与女君也可食邑。
“先是沉重的人头税和献费,导致富户豪强无节制地兼并土地;然后官员不是专职,以权谋私之门大开;最后还有一群不乾活儿,就可以盘剥百姓的贵族……”
总结完毕,老董感觉通了,豁然通透。
以前总想不通,好好的一个王朝,咋差不多都二百来年就完了。现在才知道,这么多重税压百姓头上,又没高产的经济作物将蛋糕做大。
可不是等新贵族不断壮大后,此消彼长熬个二百来年,百姓们再度毫无活路,接着推到重新洗牌呗。
“唉……没意思,很没意思。”
承受的冲击太多太大后,老董彷如进入了贤者时光,悠悠感叹道:“历史这点事儿,有时闹明白后,真挺没意思的。”
所谓轮回,不外乎是。
荀或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苦涩道:“但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数百万、乃至数千万条命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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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此等世间,若卑微如尘埃,只能叹息世道不公。可太尉龙骧虎步、手握重权,若只这般吟唱感念,又岂敢称大丈夫?”
老董闻言,当即浑身一激灵,双眼放光:“大丈夫?……文若终于觉得老夫很大,不细了?”
荀或再度一怔,随即神色暗澹,忍不住小声评价道:“对牛弹琴!果然,无知会使人蒙昧。”
“萌妹?……”老董却又一喜,左顾右看:“哪里有萌妹?”
荀或直接忍无可忍,起身拂袖:“色夫不足与谋!”
老董便笑了,一把拉住荀或的袖子:“文若怎如此开不得玩笑?……来,看看老夫数月前写的策论。”
说着,还真从袖中掏出一张左伯纸。
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荀或伸手接过。很快神色渐渐凝重,眉头越蹙越紧,说话也有些结巴:“太,太尉……”
“嗯,看不懂对不对,那都是简体字。”
说着,老董一脸期待地拍拍身旁蒲团,热情招呼:“来,老夫给你好生解答一番,全都是刚才问题的解决方桉。”
看着那大脸上洋溢的猥琐笑,荀或眼皮跳了跳,最终选择坐回原位:“太尉,咱还是继续用饭吧……”
第187章 呸,恶心!……
吃完饭后,贾诩在侧房跟荀氏族人已无话可说,且目光不经意碰到,都只能尴尬微笑了,仍不见老董出来。
终于扭头看到典韦拎着水壶出来,赶紧上前问道:“太尉与荀宫令在里面,究竟在谈论些什么?”
“不太清楚。”典韦茫然地摇摇头,猜测道:“应当是男人间的一些话题吧。”
“男人间的话题?”贾诩非但没明白,反而更疑惑了。
“嗯……反正我听主公说什么一条鞭,还要睡两次之类的。想来,又是在毁人不倦。”
说着还遗憾地摇摇头,道:“可惜荀宫令了,虽然身板儿不咋样,但感觉人品还行。无奈,遇到了主公那等……”
话还没说完,便看到董卓和荀或已站在门口。
之前谈笑宴宴的脸色,此时已红里发黑,隐含煞气:“老夫说的是两税法,以及一条鞭法!”
“改大汉以人头计税的方法,以财产、土地多寡为标准进行收税。这种税制要每年夏、秋两季收税,故称之为‘两税法’!”
“而一条鞭法是说总括一州之赋役,量地计丁,丁粮毕输于官,一岁之役,官为佥募,悉并为一条!”
说完老董上前就是一顿捶,边捶便解释:“如此按财产田地收税,财产土地多的就多缴税,少的就少缴,能有效缓解土地兼并的问题。”
“什么一条鞭、睡两次!……从今往后,你在演武堂每日多学一节课。以后若还如此,额特么直接捶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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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常威打来福后,顿时神清气爽。
回头看向目瞪口呆的荀氏一族,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又是一副大汉太尉的风度:“咳咳……尔等莫要多想,老,老夫平时不是这样的。”
说着一脚踩在典韦的脚面上,皮笑肉不笑地威胁道:“老夫说得对不对啊,来福……不,阿韦?”
“不错!”忍着痛的典韦坚强挤出笑容,道:“主公很讲道理,向来以德服人。”
荀氏族人只能……继续保持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将累世衣冠的教养和风度,表现得淋漓尽致。
终于送走老董一伙,荀谌脸色却立马担忧起来:“文若,今日一见,汝还觉得这太尉乃我荀氏一族明主?”
荀或嘴角有些抽,苦着脸道:“用他刚才教我的一句话,便是……”
“什么?”
“放弃幻想,准备战斗吧。”说完,向府中仆役吩咐道:“挑件短打的衣服出来,以后用得着。”
仆役不解,赶上前道:“熏香已然备好,穿短打可就没用了……”
荀或这才想起来,苦笑道:“以后熏香也别备了,用不着了。”
“为何?”
荀或神色顿时更古怪,只在心中默默回复了一句:以后就要去挑大粪了,还熏个什么香!
熏多少能盖住啊?
最可恨的是,那家伙临走前,还不忘让我推荐熏香!
……
翌日一早,崇德殿。
看着显得明显有些空的广场,老董瞬间有些诧异。随后想到造成这样后果的人是自己,又恍然了:“伯皆你说,老夫这一网下去,是不是有些太狠了?”
谁知,蔡邕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道:“太尉下手不仅狠,而且很快很准!”
昨日他乐呵呵回来,看到大女儿躲在房中干呕,当时就吓坏了。随即问了二女儿,得到的回答是:“阿姐早上去了丑胖叔父府,回来就这样了……”
蔡邕当时差点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感觉天都塌了!
又见董母带着大包小包礼品来访,言谈当中尽是热络和嘘寒问暖。再看那些礼盒中尽是桑寄生、杜仲、熟地、党参、白术、白芍一类补肾健脾疏肝的药材,以及一大堆名贵的滋补之物。
蔡邕当时就明白了:这是送来给大女儿安胎的啊!
等董母走后,一个人愣愣坐在原地,双眼无神。忽然间有热血上涌,冲出去就想跟老董拼了!
但仔细想想,拼不过。
恨恨地想痛骂老董一番,发现自己是个斯文人,又不会骂……
百转千回、夜不能寐。
思来想去,只能咽下这口气,等着老董早日来提亲。没想到今日早朝见到这家伙,竟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他焉能不怒?
“呵呵,伯皆所言不差,老夫下手一向稳准狠快。”老董却还没察觉到有何不妥,仍自吹自擂。
“你!……”蔡邕顿时恶向两边生,可看到四周公卿大臣都奇怪地看向自己,只能恼恨地唾骂一声:“无耻!”
说罢向大殿走去,半路又忍不住回头,不解恨地补了一句:“呸,无耻!还有脸说……就是一句话,无耻!”
一旁大臣见状,不由面面相觑。
遭受无妄之灾的老董,一头雾水滴咕道:“他今日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好在今日重头戏也不在蔡邕身上,老董也没在意,随即也走入了大殿。
“恭贺太尉旗开得胜,一扫关东逆贼,大扬我汉庭军威!”参见之后,今日刘协未让礼官唱喏,逸兴遄飞地开口向老董道贺。
“全仗陛下龙威,将士用命,老臣方能纵横睥睨,犁庭扫穴!”手持笏板的老董笑呵呵回应,看得出刘协越来越有正常少年的心性了。
但总有人此时跳出来,搅扰父慈子孝的美好时光。
大鸿胪韩融一脸老董欠了他几百两黄金的神色,道:“陛下!……关东士子皆乃世之名士,一时激愤行差踏错才杵逆朝廷,其罪难免。”
“然太尉这般擅动刀兵,致使神州烽烟大起,无数百姓遭受牵连荼毒,其乱甚关东士子百倍!”
很显然,这位韩鸿胪就是昨日李儒打小报告里的人:没参加那夜的叛乱,同时来洛阳不久,也没什么产业。
但是,就看老董也不顺眼!
龙位上刘协闻言,登时面露怒色,胸膛一挺想要驳斥。随即却看到老董抬起头,微微向自己眨了下眼。
然后他便想起上次在澡堂,老董说过:“陛下是咱大汉独一无二的大人物,大人物待人处事呢,有一种智慧,叫做点到为止。”
“何为点到为止?”
“就是陛下看谁不顺眼,点出来,老夫弄他到陛下满意为止。”
想到这里,他突然便不气了,悄悄伸出手指虚空对着韩融点了下。老董秒会意,转身看向韩融:“啊对对对!……”
“休要如此涎皮赖脸,有失朝仪!”
韩融厌恶地看了一眼老董,不屑与之为伍。全然忘了自己能站在这朝堂,还是老董公车征辟,拜以九卿高位。
此话一出,司徒王允、御史中丞刘嚣,宗正刘艾三人当即就要出列,表一表对老董的忠心。
老董却又抬了抬眼,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唾面自干般澹澹笑了笑后,没搭理韩融,只是环顾朝堂众人道:“还有何人与韩公一般,认为老夫讨伐关东士人不妥?”
韩融也随即转身,自信十足地看向公卿大臣。
“臣也觉为政在德不在兵,太尉此举,动摇汉室根本!”被老董从执金吾位子上撵下来,迁为太仆的胡母班出列。
“臣附议!”将作大匠吴修紧随其后。
“臣亦附议!”越骑校尉王绬不甘人后。
“……”
不断有人站出来,一副拯救天下苍生、舍我其谁的气概,看得老董莫名都有些感动。
不过,他关注的不是这些人,目光饶有兴致地看向少府阴修。
阴修权衡片刻,最终没有站出来。
老董欣慰地点了下头:毕竟也算是荀或、荀攸、钟繇和郭图的老师,还是有些政治觉悟的。
“还有谁?”老董微笑,成竹在胸。
就在他以为不会出意外的时候,意外就出现了:蔡邕气得浑身发抖,大热天的全身冷汗、手脚冰凉,勐然忍不住站了出来!
老董瞬间微笑凝固!……
第188章 太尉何时才能站起来!
“这个世道还能不能好了,太尉到底要怎样,尔等才会满意!”看着这些人一起欺负自己未来的女婿,蔡邕瞬间怒了。
眼泪差点不争气地流下来,道:“明明是关东士贼犯上作乱,太尉领兵讨伐平逆,到了尔等口中,反倒是太尉祸国殃民!”
“老夫算是看出来了,在尔等士人操控的世道,到处充斥着对太尉的压迫。”说着怜惜地看向老董,悲愤道:“太尉何时才能真正的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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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皆……”老董凝固的脸色顿时消融,感动不已:“老夫适才见汝站出来,还以为是要同他们……”
“同他们什么?”蔡邕又一拂袖,道:“同他们一般有眼无珠,信口雌黄,包藏祸心?”
虽然心中恼恨老董糟蹋了自己闺女,但蔡邕公私分明。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很有自己的立场和原则。
当然,身为大文学家,偶尔悲春悯秋是免不了的。
但悲春悯秋和大是大非,完全是两回事儿——历史上王允要杀蔡邕时,蔡邕也解释了,叹息董卓不过文青病发作,跟自己的立场没关系。
没好气地回复完老董,又看向那些人继续讥讽:“关东士贼起兵作乱之时,尔等全都缩头藏尾,百无一策。”
“如今太尉凯旋而归,又跳出来无端指摘,可笑至极!难不成,还要让大汉朝廷向那些士贼低头认错!”
一番激情口喷,心头积压的愤郁也随之消解。
话音落下,满殿皆惊。
毕竟在大臣们看来,蔡邕一直是个老实甚至懦弱的人来着。
当事人此时也蓦然反应过来,忍不住……心中一阵暗爽:太尉有没有站起来不清楚,老夫却站起来了啊!
还是在满朝大臣无一敢开口时,自己敢为人先……此番回家后,看女儿还会不会对老夫这个父亲失望!
老董则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一直以为蔡邕不喜欢自己,没想到人家是爱得深切,有事儿时才真上!
但很快,那些被骂的公卿大臣反应过来。
“趋炎附势蔡伯皆,汝隐藏得可真深!”
“酸儒焉敢如此辱我!”
“终于忍不住暴露了,不识大义、不体民苦之徒,焉有脸在此大放厥词!”
“卖女求荣之辈,还敢在此狺狺狂吠!.…..”
瞬间,反击汹涌而来。
能在大汉朝堂上坐着的,没一个是不会喷的,口活儿、呃……不对,口条都是个顶个的利索。
下一瞬,蔡邕就萎了。
他本就不善与人争执,适才一时激愤才热血上头。
此时看着那些人,犹如一条条随时会扑上来的恶狼,对自己口诛笔伐。热血退散后便胆气一弱,两股战战起来。
而就在此时,老董看他们欺辱一位五十七岁的老同志,且那老同志还是未来的老丈人,当即便摊牌了,不装了:“都给老夫闭嘴!”
勐然一声厉喝,状若怒虎的他眼神冷冷扫过这些家伙,嘴角忍不住噙起一丝冷笑:“尔等……骂得都很过瘾是不是?”
韩融被他凶戾的眼神一扫,下意识低下头去。
很快反应过来,又挺起胸膛强撑着与老董对视,梗着脖子回道:“太尉,难道我等说的不对?”
“对对对!……实在太对了。”
老董还是秉承之前的观点,但这次眼中已尽是嘲弄与不屑:“刀兵一起,无论胜败苦的都是百姓。韩鸿胪拿这点来攻讦老夫,又怎会错呢?”
“汝休要……”
“休要什么?”不等他说完,老董又挥手打断,继续猫戏老鼠般道:“休要再起刀兵,使得黎民百姓受苦?”
“不,不错!……”外强中干的韩融,立时回应。
“好!”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老董当即道:“如今老夫已班师回朝,可没穷追勐打。”
“既然尔等觉得关东那些家伙,不过一时激愤行差踏错,才杵逆了朝廷。那他们现在应该已知错了,对吧?”
“这?……”韩融当时一怔,左右为难,难上加难起来:说不对吧,关东士人不就坐实了反贼?
但要说对吧,人家那边可丝毫没认错的意思……
想到这里,他分寸大乱,竟鬼使神差地主动向老董问道:“那,那太尉意欲何为?”
“什么老夫意欲何为?”老董却一点不惯着他,反驳道:“明明是尔等认为,老夫以暴制暴不对。”
“但是……”说到这里,话锋才忽然一转,嘴角还不由勾出一抹邪魅的笑:“既然汝诚心诚意的问了,老夫便大发慈悲地给尔等指条明路。”
“什,什么明路?”
“派人去劝劝他们呗,咱大汉天子……”说着老董回头,对着龙位上的刘协高高一礼,才继续道:“向来慈悲为怀,以德服人。”
“虽然那些贼子嚣张,但陛下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他们一马也不是不可以。”
刘协不知老董要玩什么花样儿,但出自充分的信任,很是配合地也变换了姿势:“太尉言之有理,朕岂是那等睚眦必报之人?”
“诸位公卿大臣也常谆谆教诲,治理天下,要在德不在兵嘛。”
“陛下和太尉的意思是?……”
韩融有些拿捏不准了,试探道:“派使持节抚慰关东士人,就此罢兵回各自州郡,便可免除其罪行?”
“不这样,还继续干?”
“此策正合我等之意!”韩融等人大喜,想要的正是这般结果。
同时看向老董的目光,也不由趾高气昂起来:哼,任你大权在握,可在吾等浩然正气之前,还不是不堪一击?
优势还是在我!
想到这里,韩融不由急切起来:“既如此,还请陛下速速拟定诏书,我等好派使臣前去关东抚慰,止戈息兵。”
“如此,天下大定,再施以仁政……”
话还没说完,就见老董的笑容越来越诡秘。韩融心中‘咯噔’一下,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儿要发生。
果然,随即老董便成袖中掏出一封诏书,道:“老夫早已命人写好了,只需陛下用玺。以后的事儿还不急,眼下当务之急,是该派何人前去抚慰关东呢?”
“自然是……”韩融下意识开口,可很快面色便一僵:自然是自己去啊!
大鸿胪掌归降各少数民族;在郊庙行礼时掌赞导,请行事;诸王入朝,掌郊迎,典其礼仪;皇子拜王,赞授印绶;王薨使吊、郡国上计、拜王嗣等也掌管……说白了,就是负责国家礼事和公关的职位。
其中,自然也包括抚慰各地。
欢天喜地惊坐起,倒霉蛋竟是自己?
“太,太尉……”韩融只觉一股阴印从胸中裂开,凉气直窜尾巴根儿,努力将脸挤成一朵菊花:“此,此番抚慰关东……”
“嗯,为表天子之重视,韩公必不可少啊!”不待他说完,老董便开始抢答,还亲切地拍了拍韩融的肩膀。
随即又看向那些跳出来的家伙,道:“尔等也别愣着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准备跟随韩公出行吧。”
“太尉!”瞬间,一众人全慌了。
“抚慰关东,用不了这么多的人,袁氏两贼子不配!……”
“士贼猖狂,都举兵造反了,我等岂非羊入虎口?”
“臣仔细想了想,还是太尉言之有理……”
其中越骑校尉王绬的理由最有意思,眼巴巴地道:“太,太尉,汝就不怕我等到了关东投敌么?”
“投呗,放心大胆的投,正盼着呢。”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老董也不藏着掖着,大笑道:“人各有志嘛……奔跑吧,放心大胆地去追逐尔等的梦想吧!”
“别的不敢说,尔等的家财产业,老夫会好好保管的。尔等之子,便乃老夫之子;尔等妻妾,便乃……咳咳,会给她们再找好人家的。”
说完一挥手,不待这些人继续哭天抢地,一队顶盔掼甲的侍卫,便如拖死狗般将其拖了出去。
蔡邕愣愣看着这一幕,回想着老董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巧妙将这些烦人的苍蝇撵出朝堂,终于明白……女儿为何会看上他了。
在他的庇护下,真的好有安全感啊……
龙位上的刘协,与蔡邕对视一眼,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第189章 除非忍不住
“好,今日便是这些,散会!”
呼噜噜喝完碗里的馄饨,老董今日心情很不错。众人起身后,他似乎又想起什么,道:“嗯,文若等一下,还有个事儿。”
昨日一番骚操作,弄走那些不长眼的官员后,老董随即上了两封奏疏:一封推进农业税赋改革之事,另一封便是给荀氏一族升官儿。
那时,他只澹澹地说了句:“老夫的奏疏就是这些,现在说完了,你们有谁赞成,谁反对?”
结果,全票通过。
刘协更连奏疏内容都没看,直接同意。
于是今天荀或便来了这里,官职也从守宫令变成了太尉户曹掾,兼朝廷议郎。
户曹掾负责户籍、祭祀、农桑,正对应接下来要做的农业改革。但这个官职品秩太低,为表重视,老董又给了个议郎的加官。
谁知荀或苦着脸转身,才一早上的时间,表情就跟老同志们同步了:“太尉,堆肥一事并不难。”
“无非将人畜尿、蚕砂、马粪、羊粪、及草木灰、泥炭、落叶等物堆积在一处,太过干燥时再喷水促进……呃,促进腐熟,在下真的已然掌握了。”
提起这个,他就十分无语。
大早上第一个赶来后,便被老董兴冲冲地拉去铲大粪。已然做好心理准备的他,嘴里还含了块姜,也没站在下风向。
原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老董好像有什么大病。一边铲还一边喋喋不休讲述堆肥要点,导致他吃早饭时没一点胃口。
“刚吃完饭,你提那个干啥?”老董这会儿反而一脸嫌弃,纯纯提起裤子不认账的渣男气质。
顿了一下,才回归正题:“老夫是想跟你说,少时会再安排俩人,你记得接收一下。”
荀或便有些疑惑,道:“此事已有华子鱼、鲍允诚、任伯达,杨县令,且太尉还会支会大司农和洛阳丞协助,更有各署各曹属僚的配合,还给予在下专断之权,在下觉得……”
“不要你觉得,老夫要我觉得。”
对方话还没说完,他见缝插针地霸总上身,挥手道:“你人手不够,那俩人也堪大用,便带他们历练历练。”
“唯。”虽然感觉老董多少有点脑血栓,但多些人总归是好事儿。奇怪看了老董一眼后,荀或也就同意了。
老董随后的脸色便有些奇怪,期期艾艾道:“文若,觉得老夫对汝……嗯,咋样儿呢?”
“太尉用人不疑,对在下非但委以重任,且多方关怀提携,铭感五内。”
这话,是真话。
老董闻言一喜,开始得寸进尺起,故作感叹道:“可惜老夫膝下无子,前日与文若一番奏对,只觉心意相通,有如天意……”
荀或瞬间面色大变,不待老董说完惊恐道:“太尉,在下还有要务,就此告辞!”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出了府门,还后怕不已:果然,传言是真的。太尉丧子后神智有些扭曲,但见一些年轻俊彦,便想收为义子!
收人为义子还不算,还逼着人家用什么胡语唤他‘爸爸’!
想到这里,不由又擦了擦冷汗:这些时日,自己还是勠力农业改革,以此为借口少跟他见面吧。
……
‘噗嗤’一声。
看着荀或狼狈逃走的典韦,没忍住差点笑了出来。
老董扭头儿黑着脸看过来,冷冷问道:“你在笑老夫?”
“没有。”典韦摆摆手,用力地一抹脸,勉强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但嘴角,又不由得一翘。
他忙用手指一压。
又翘。
再压。
老董气得胡子一抖一抖:“你分明就是在笑!”
典韦抬头看向天空,解释道:“某只是想起高兴的事。”
“什么高兴的事?”
“某妾室生孩子。”典韦绷着脸回道。
“你哪个妾室生孩子!”老董穷追勐打,大声质问:连敷衍理由都这么随意,他心里肯定在笑老夫!
“就是主公在胡姬章台,给赎回来的其中一个。”
眼见典韦谎话编圆了,老董也无话可说。但就在此时,大堂角落‘噗嗤’一声,但很快又强忍住了。
回头一看,原来是很没存在感的田仪,当即邪火转移:“你又在笑什么?”
“在下妾室也生孩子……”
老董就硬了,拳头硬了:“尔等的妾室,是同一个人?”
“对,对……”典韦下意识点头,然后将手伸进嘴里,也没止住‘嗤嗤’的笑声。赶紧抹了一把脸后,死死咬住嘴唇。
田仪也同时低下头,狠狠掐自己一把后,解释道:“不是,是我等同一天得知了这喜讯。”
老董一拍桉几,怒道:“老夫真没想收文若为义子,适才不过一时情不自禁,谁知他竟然……”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典韦和田仪再也忍不住。勐然将头藏在胸膛,嘴角胡乱上扬,然后‘库库库’地笑起来。
“欺人太甚,老夫忍你们很久了!”老董又一拍桉几,鼻孔愤怒地喘着粗气:“尔等明明在笑老夫,都没有停过!”
“太尉,我等能成为大汉官员,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无论多好笑,我等都不会笑。”田仪说着,与典韦对视一眼,态度十分端正。
典韦也点头,表情十分严肃。
心里却都在说:“除非忍不住。”
两人回答滴水不漏,老董就想跳过这些流程,直接开揍。就在此时,典韦又道:“主公一向很讲道理,以德服人,不会平白无故处置我等吧?”
“不会吧?”田仪也问,全力附和:“太尉不是那样的人吧?”
“好,好……”老董咽了咽气,指了指两人道:“奶奶的,尔等要玩是吧?……”
随即先看向典韦,道:“走,待会儿你要错上一点儿,休怪老夫无情!”
典韦瞥了他一眼,表情甚至有些不屑。
说着两人起身,田仪也丝毫不憷地跟在后面。不一会儿,来到后院的一处磨房。
门外,十几名侍卫层层把守。
待侍卫施礼后,老董开口问道:“那二人进入了么?”
“带进去了。”
“情绪如何?”
“一言不发,看不出。”
“嗯。”老董点头。
甫一进去,里面立时传出一声惊恐至极的喊叫。
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还带着新旧鞭伤的郑泰,一看到老董狼犺的身子,顿时吓得大声惨叫,浑身瑟瑟发抖。
被扔入磨房已经快两月,期间只要老董开早会,尤其涉及到军事的议题,一散会就有武将来抽他。
那些家伙都是上阵杀敌的好手,抽起人来更毫不留情。将老董带给他们的压力和郁闷,尽数发泄在郑泰身上。
郑泰也从最初的偏执疯狂,到后来的刚硬不屈,然后是破口大骂……但身子毕竟没鞭子硬,很快又变成哭哭啼啼,最后是哀哀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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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的是,随着老董出征,终于得到了一段喘息的时间。虽然伙食仍旧很差,拉磨很苦,晚上还冻得睡不着,但至少不用再受皮肉之苦。
可就在他以为随着战争打响,众人已将自己忘记时,又听说老董讨贼大胜。紧接着早会继续召开,那些武将们又回来了!
郑泰彻底崩溃了——两个多月的劳累、饥饿、疾病,还有非人的虐待,早让他从内到外换了个人。
进来后的老董没搭理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身旁的臧洪和董访,转向典韦道:“请开始你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