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谈情何须带宝刀》 1.第一章·吾弟(一) 青年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踽踽独行。(.棉、花‘糖’小‘说’)与他相伴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与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长路。 不知走了多久,青年的面前终于出现了一点光亮,像是到了黑暗的尽头。青年施施而行一点也不见急切。 又过了许久,青年终于走到了尽头,他停下了脚步。 他的面前是一片亮到刺眼的白光,如雾般浓郁让人看不分明;而他的身后则是漆黑如墨的幽邃走道。 青年的身影依旧隐没在黑暗之中,让人看不分明。 站了一会,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青年叹了口气,抬脚走向光明之中。 在如炼的白光中,青年的容貌让人看不分明,很快便消失不见。 郁郁葱葱的山林之中,四个人说说笑笑的走在林间小道上。 三男一女,三大一小,黑的黑白的白俊的俊,侠女与书生,再加上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和尚,一行人看起来毫不相干,却又说不出的奇怪又和谐。 而方才的青年则是换了一身精工细作的月白锦袍,与面料同色的精致花纹在袍脚划出水波一般的纹路。他如鬼魅一般跟在四人身边,不声不响的随着他们前行。 青年的面貌依旧是笼在雾中一般让人看不分明。 奇怪的是他已然离得极近,但那四人却是旁若无人一般依旧说说笑笑,像是看不到他一般。 小和尚背身倒行,手舞足蹈的跟其他三人讲着寺中趣事,青年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皱了皱眉停住了脚步。他站得笔直,看着毫无所觉的男男女女。 果然不过三息之后,就听到一串噼里啪啦的炮响炸了开来。 在炮响的同时,五个衣衫破败的跟小和尚年纪差不多的小少年翻着跟头跳了出来。 被炮竹炸了一身牛粪的小和尚气哼哼的拿着短棍,他皱着眉恼火的喊道:“怎么又是你们五个啊!” 随着他的喊声,其中一个灰白衣裳的少年嘲笑道:“两个月不见你还以为你死了呢!原来你还没死?” “这牛粪的味道可好?”那少年五官俊美,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日后的招人来。虽是衣衫褴褛,却带着一股骄傲。他哂笑一声,也不待小和尚答话一挥手就带着同伴向着密林深处跑去。 当小和尚想追上去时,五个少年已经跑的没影了。 跟在后面的三个青年男女奇怪的看着这一幕,当中一个白面书生问道:“他们都是什么人?” “当地的小流氓,组成五鼠,平常在镇上偷点东西,混日子,还跑到我们相国寺偷东西。被我抓了两次,所以怀恨在心。”小和尚气哼哼的拍打着身上,皱着鼻子闻身上有没有带上牛粪的臭味。 另一个面黑如碳的青年疑惑道:“那他们偷东西,他们爹娘都不管吗?” “他们哪有人管?他们是孤儿!” 一直默不作声默默跟着的青年却“呸”了一声,他想起方才俊秀的少年,忍不住反驳道:“你才孤儿,你全家都孤儿。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但不论是小和尚还是书生侠女,都没有听到近在咫尺的青年的声音。 场景突得一转,已经不在密林之中,而是在一座气势恢宏的寺院里。而青年依旧跟在四人身边。 此时这安静的古寺中已经闹成了一团。 方才那五个少年跑跑跳跳的躲避着身后的胖和尚。 “你们又来偷吃偷喝!”小和尚见状跑了出来。 “爷爷才不稀罕你们那些破玩意儿!”白衣少年一把拦下了对方,“你们先走!”白衣少年冲着伙伴挥了挥手,与小和尚缠斗起来,在他们五人中只有他的拳脚好些,能有一二全身而退的可能。 其他四人苦于身手不济只能帮倒忙,咬了咬牙跑开了些。 可惜少年本身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一开始拼力拦下了小和尚,缠斗了不到一刻,现在与小和尚对打已是吃力。他一个不小心就疏漏了背后的胖和尚,一把被对方捉住了脖子。 “还要跑吗?!”胖和尚紧紧勒住了少年,他这次被戏耍的狠了,心中存着一股恶气。虽说出家人要以慈悲为怀,但只怕这回少年也要吃些苦头了。 却没想那少年很是硬气,明知力所不敌还是全力挣扎。在巨大的差距下,他细瘦的身躯到底挣脱不得。 青年看着对方因疼痛而通红的脸庞,眉心不知不觉越蹙越狠,纠结成一团。他快步走上前去想要搭救少年,手指却从胖和尚的胳膊上穿透过去。 其实只要少年服软,那胖和尚也不过是小惩大诫。但青年却莫名知道,以少年的性格绝不会如此认输。 果真挣脱不得的少年梗着脖子哼笑一声:“爷爷是不想跑啦,要不然就凭你这头肥猪,抓得住我锦毛鼠白玉堂?!” 白!玉!堂! 衣衫破败的孤儿白玉堂! 这个可怜的乞儿怎么可能是白玉堂! 白玉堂,应该是少年华美才对。 这三个字在青年的脑海中炸裂开来,让他的眼前一阵发白,模糊不清。他晃了晃头,在天旋地转的晕眩中看见那少年被胖和尚硬压着肩背伏下身去,看着少年咬着牙忍痛不愿叫喊出声。 剧烈的头痛传来,青年脸色骤然变得苍白起来,他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在倒下的那一刻,头痛欲裂的青年最后看了一眼狼狈的少年,忍不住对着一寺大大小小的和尚骂了句国骂。 “大哥!大哥!”软糯的童声中带着些压抑下来的惊慌失措,一声声呼唤传入耳中。 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少年猛地睁开了双眼,如从噩梦中解脱一般满头大汗。他看着面前眼眶微红一身粗麻孝袍的孩子愣了愣神,将孩子抱上了床。 跟方才见到的那个乞儿相比,这才该是白玉堂。 少年忍不住在心中感叹着。 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跟小孩儿如出一辙的孝袍,将对方揽进了怀里。少年尖细的下巴轻轻放在小孩儿有着细软发丝的头顶。他下意识的拍了拍小孩儿有些颤抖的脊背,安慰的话不经思考脱口而出:“别怕,有大哥在。” 庄生蝴蝶。 少年叹息一声抚摸着对方的发心。 小孩儿有些不自在的将头埋进了少年还显单薄的胸膛。 “玉堂,放心,大哥在。” “大哥会一直在你身边。” 兄弟二人相拥着靠坐在床头。 此时少年的记忆都已回笼,再不像方才一般迷惘。 他本来自后世,大抵是机缘巧合来了这里,成了这白姓少年,连记忆也是严丝合缝毫无违和,真如自幼长于此处一般。 如今他姓白名锦堂,金华人士,年十五,父方病逝母早亡,只留下一个幼弟一干忠仆与诺大家业。不大的少年不得不扛起整个家,一边忙于父亲的丧事一边着手于白家产业,一不小心就积劳过度晕厥过去。 然后,就变成了自己。 白锦堂只觉得,这些记忆便是自己真真切切曾经经历过的一样。 反而是前尘往事都隔了一层纱般不甚分明。 此时乃是北宋真宗治下,大中祥符七年。 白锦堂又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是在睡梦中酒店周遭发生了爆炸,一下子把他送到了一千年前。 白锦堂想起方才昏睡时的那个梦,忍不住冷笑一声,那是他前世出差在外看着电视上放的少年某系列,胡编乱造,稀奇古怪。 他换了个姿势让怀中的小孩儿睡得更舒服一些。伸手抚了下怀中小孩儿泛青的眼底。 小孩儿虚岁才七岁,按后世的算法不过是五岁的孩子,因为连日的担惊受怕瘦了许多,精致的稚嫩小脸还显不出日后傲笑江湖风流天下我一人的风采。 这小孩儿是他的幼弟,如今金华白家的二爷,日后松江陷空岛的五弟,锦毛鼠白玉堂。 那梦中的小乞丐小孤儿小私生子的都是什么鬼?他白锦堂的弟弟绝对不可能沦落到那个份上! 脑海中一下子被填充了太多混乱不清的记忆,回想整理了一番之后,白锦堂觉得心很累。 前尘往事也一下子变得云里雾绕的,渐渐远去了。 白锦堂揽着怀中的幼弟,也躺了下来。他侧过脸低下头,轻轻将小孩儿不小心吃进嘴里的碎发拨到一边,嘴角不自觉带上了一丝笑容。 不论如何,这是他的亲弟弟,是他的羁绊和责任。 不一会,兄弟二人就相拥着陷入了黑甜梦乡。 沉入梦乡的白锦堂很快又站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他伸了伸手,摸不到边际。 他知道,他又陷入了一片似是而非的梦境里了。 只是这黑暗中有着幽暗的火光。白锦堂摸了摸四周,是冰寒入骨的铁木。幽闭的空间让他没由来的一阵心慌,似乎预感到将要发生不好的事情什么一般。 “原来盟书在此!”有男子清冽的声音传来,声音中藏着些兴奋,“不枉爷爷跑这一趟。” 不知身在何处的白锦堂正自疑惑间,耳边听得轮轴微响,他不由自主发力打向了格挡着自己与男子的坚硬铁木。 那本该扞格不入的铁木毫无阻碍的就让白锦堂穿透过去。 男子兴奋之中不由得少了些谨慎,当他发觉脚下微动似有不对时已是晚了。忙丢下手中笨刀,紧握住台上木盒想要冲将出去,没想到铺天盖地的铁网已经袭来。 脚下的滚板也在此时翻起,使得一心从网阵中扑出的男子直直落了下去。 白锦堂还来不及想就扑向那掉落下去的男子,他大喊一声:“小心!玉堂!” 玉堂?! 在百忙之中白锦堂只来得及拉住男子的手,拼了全力的死死握住。绝处缝生的男子惊诧抬头,露出一直姣若好女的精致面庞。那凤眼俊眉分毫不差,正是他长大成人了的幼弟白玉堂。 白锦堂紧张的盯着深不见底的陷阱,拼尽全力想把男子拉上来却是不行。手上突失的力道让他心胆俱裂。他看着男子嘴唇微动,却听不清对方说些什么。 男子的身影快速的坠入了陷阱之中。 空间在此时又是一阵扭曲,白锦堂咬紧牙关想要冲回那个破碎的时空,目呲俱裂也还是办不到。 “玉堂!” 那白玉堂见到来人便是一惊,在黑暗之中红了眼角。 他白玉堂便是生死一线也能面不改色,只是此时能见到面前人却忍不住眼眶发酸鼻子发涩。他知道今日已无万幸,但也无所谓懊悔了。 白玉堂握住对方的手,感觉到对方手上温热后只觉得欢欣非常。 “大哥……”却没想手中一空,白玉堂只觉自己身体往下一沉,只觉得痛彻心扉,他咳了一声,感觉到有湿热粘稠的血液顺着嘴角流下。 大哥,许多年不见了。 但眼前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大哥…… “铜网阵有了人了!” 头顶有人奔走来回,嘈杂非常,白玉堂嘴角挑起扯出一个笑容,再没了声息。 “大哥……大哥……” “大哥……” 2.第二章·吾弟(二) “大哥!大哥!” 白锦堂猛地睁开了双眼,他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白玉堂,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白锦堂就已一把搂住了白玉堂。 “玉堂!”白锦堂紧张兮兮的上下检查了一下白玉堂,发现没有什么伤口才放下心来。 但他的手仍忍不住颤抖着。指尖冰凉非常。 梦中坠落的青年实在让他心中恐惧。 白锦堂对于记忆中模糊不堪的剧情一下子完全想了起来。 他的幼弟日后将会盗三宝,入开封,最后身陷铜网阵年少而亡。 万箭穿心死无全尸,死的时候,不过二十二岁。 死死生生心力尽,千秋义侠结为心。 “大哥,我在这里。” 是啊,他的弟弟还好好的在这里,什么都还没有发生。 不过是做了一夜梦,却像是过了一生一样,一下子就连前世今生的界限都变得模糊不清。 似是现实与虚空交应,让白锦堂有些分不清前世今生过往未来。而在这一夜过后,曾经继承自“白锦堂”的往事有很多也都模糊不清起来。 这接连往复生生死死的梦境到底要告诉他什么? 白锦堂摇摇头,想将那些奇怪的想法全都忘记。 不论如何,他要保全白玉堂。 白锦堂的手突然被抓住了。他抬起头正对上一脸紧张的白玉堂。 “大哥,你怎么了?手这么凉。[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玉堂?”白锦堂惨白着脸松开怀抱,艰难地对着幼弟扯开一个笑容。 “大哥,你刚刚一直喊我做什么?”小小的孩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端端正正的盘膝坐在床沿,担忧的看着脸色还有些苍白的兄长。 “没什么,不过是做恶梦了。”白锦堂摸了摸幼弟的头,沾了满手的汗:“你这刚睡醒,是干什么去了?看这一头汗。” “自然是练剑去了。”白玉堂奇道:“不是大哥吩咐不论什么情况都要坚持日日练剑么?我从未断绝过。” 他想了想,又正视着白锦堂的双目,语气认真的补充道:“说起来,大哥这两日都没有练剑了呢。大哥,你不能偷懒啊。” “……”被幼弟教训了的白锦堂默默收回了摸脑袋的手,“大哥一会就去。” 有这么个勤奋刻苦的弟弟实在是让人倍感欣慰,只不过衬托着他这个大哥惫懒了些。 如今为人兄长,总要以身作则才是。 况且既然日后要有波折,自当好好习武。 白锦堂颠了颠挂在床柱边上的宝剑。 他抽出剑来,很是顺手的挽了个剑花。白锦堂皱了皱眉,不知为何觉得很是不顺手,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重量。 该是用的刀的才对。 他隐约觉得自己应该是有把宝刀。这宝刀该是刀长两尺,重约廿斤,比手这把薄剑重上许多,随手一挥变能有千钧之势。或许,还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所赠的? 像是有许多交错混乱的记忆纠结在脑海中,白锦堂闭上双眼摇了摇头,想将那种纷乱的感觉摇晃出去。 他从昨日到今日的梦中,从如今到后世的过往,所有的记忆都真实非常。仿佛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但是衣衫褴褛的白玉堂,与坠入陷阱的锦袍青年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这中间到底孰真孰假,哪一个才是他应该相信的历史? 白锦堂站在床前,捧着剑站了许久也没有想个分明。 或许要趁早去襄阳看一看。毁了冲霄楼,杀了襄阳王,以绝后患。 他正想着,门外便传来侍女的惊呼:“大爷!二爷被掳了!” 什么!白锦堂悚然一惊,他抓起宝剑就冲了出去,向着最嘈杂的地方跑去。 白锦堂疾奔而来的脚步在两人面前猛地止住。蒙面人的身边,已经围了一圈白家仆人。 蒙面人一手持刀,一手紧紧扣住白玉堂的喉咙。 白玉堂的脸色已经青白一片。 “放下剑!” “你松手!” 几乎是异口同声。 白锦堂并不犹豫,直接将剑扔在了远处的地上。他挥了挥手,白家仆人手中的兵器也都丢了开。 “这位壮士,不论你来此所为何事,还请先放了舍弟。”白锦堂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声音平和下来。他一瞬不瞬的盯着白玉堂,看着幼弟越来越差的脸色,满心焦躁。 那蒙面人在白玉堂与白锦堂之间来回看了几次,似乎很是满意的样子:“白大爷。” “不敢。”白锦堂不措眼的看着对面,看着蒙面人稍微松了松手,才松了口气。他张开双臂,伸开五指,露出空空如也毫无威胁的双手,一步一步的向着蒙面人走去。 白锦堂站住了脚步。 蒙面人的刀正抵在白锦堂的喉头,其间的距离不过分毫。 抬起下巴,白锦堂神色自若,轻声道:“不知壮士前来所谓何事?” 不过是说话时喉咙的微微震动,就让白皙的皮肤被刀尖划开了一个小口,血不多,却刺眼。白锦堂却恍若无觉一般,他的双手远离身旁,虚握了一下,并没有其他动作。 白玉堂偷偷地伸手摸向后腰,然后将紧紧攥住的右手垂了下来。 “白大爷,小的不过是个传话的。”蒙面人手指一紧,语气一板一眼,毫无感情,“有故人归来,想与白大爷叙个旧,还望白大爷到时候不要避而不见。” 白玉堂的脸色又因为呼吸不畅变得极差。看得白锦堂心头火起,再无心去想什么故人与否。 他低垂的眼眸中满满的都是杀意。 “自然。”白锦堂应了一声。 他话音刚落,便趁着蒙面人放松时候猛地向前进了一步,刚刚好避开了蒙面人下意识挥来的刀锋。 两人此刻不过相距五尺,白锦堂手腕一抖,数颗漆黑石子激射出去,其中一枚正中蒙面人手腕。他双手微拢,便要去夺蒙面人手中兵器。 蒙面人一时不察,吃痛之下暂时放开了白玉堂。蒙面人心中大惊,便要去抓。 白玉堂一直攥着的右手对上了蒙面人抓来的手,鲜血四溅开来。他也不停留,矮身躲到了兄长身后。 一旁强攻的白锦堂看到这一幕十分的满意。虽然玉堂一直抗议,但是在他腰带里藏铁蒺藜这件事真的不能停。 白锦堂双手挟住刀刃两侧,抬脚挡住了蒙面人之后又一脚踹上了对方的手腕。手中一个使力就将刀夺了过来。 一手捂住白玉堂的眼睛,一手将刀抛起稳稳握住了刀柄。白锦堂冷笑一声,面上如被寒冰所附。 他提起刀斜指下方,正抵上蒙面人的咽喉,就像方才对方指着自己的样子一样。 白锦堂嘴角微挑:“那位故人有没有告诉过你一句话,叫做龙有逆鳞?” 蒙面人惊恐的睁大双眼,僵硬的摇了摇头。 白锦堂笑道:“那他又有没有告诉过你一个词,叫做锱铢必报?” 手腕一抖,便有温热黏腻的液体溅上了手背。 “白福,处理干净。”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闭了闭眼,白锦堂再次睁开眼时眸中已是淡漠一片。 他依旧捂着白玉堂的眼睛,将小孩儿带去了另一处院落。 看着白玉堂脖颈上的乌黑手印,心疼止不住的涌了上来。 白锦堂知道,这不会是他最后一次杀人。 不论是谁,只要敢打玉堂主意,杀! 3.第三章·吾弟(三) 过了一会,自有婢女墨容打好了水,洗漱一番后换了一身粗麻短打。(.棉、花‘糖’小‘说’)他看着同样净了面的白玉堂,亲手拿过一旁的白布蹲下身来为幼弟系在头上。白玉堂也有样学样的举着手,将布条略有些歪歪扭扭的给兄长系在腰上。 “大哥。”孩子的眼睛亮晶晶的,透着藏在心底的依赖,他吱唔了一下又唤了一声“大哥”。白玉堂的视线一直徘徊在白锦堂咽喉的伤口上。 白锦堂也不戳穿,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尖,笑道:“走,跟大哥比划比划,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退步。” 白玉堂知道,这件事就算是揭过不提了。大哥不想提,那就不提罢。 白玉堂板着一张小脸“呵呵”一声,凤眸微挑嘲道:“大哥说过习武如逆水行舟,所以退步的定不会是我的。” 荒废了几日被幼弟抓包了的白锦堂:“……” 真是不可爱。白锦堂揉了揉幼弟的脑瓜子,默默思索着措辞挽回身为大哥的颜面。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了白福的声音: “大爷,卢大爷来访。” 卢大爷,卢方?白锦堂愣了一下。 几日前起灵堂时卢平才来祭拜过,松江与金华间隔六百余里地,便是快马往来也要四日余,卢平此时前来定是出了什么事竟赶着这么急又来了金华? “哥,你不能偷懒。”白玉堂挥挥手,“小心以后连卢大哥都打不过了。” 卢方的轻身功夫不错,只是拳脚实在不能看。[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若是真打不过卢方,那日后身为大哥的尊严就没有了。 锦毛鼠可是五鼠中武艺最高强的。 白锦堂摸了摸鼻子,随手将桌上的白玉九连环扔了给他,尴尬笑道:“我去跟你卢大哥说话,你先自己玩着。” 说罢便由着一旁婢女为他重新换了套见客的衣裳。 那边白玉堂接过九连环,低下头挑起一边嘴角嘲笑道:“明明是我陪大哥练剑。” 他说着手下也不停顿,修长的五指在九连环上上下翻飞。 无言以对的白锦堂正要跨出房门时,便听到一连串“叮叮当当”的细响。 本是坐在玫瑰椅上玩九连环的白玉堂抬起头来,他将已经解开了的玉环一一丢在桌上,摊摊手道:“大哥,我跟你一同去。” 保持着跨门回头姿势的白锦堂:吾弟真是聪慧异常,他做大哥做的好有压力。 白锦堂想了想,还是给白玉堂套上了一个高领的大氅。 没有保护好弟弟这种丢人事,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了。 花厅一旁的圈椅上坐着个葛衣短打的青年,那青年看起来弱冠年纪,一脸的正气。 正是前几日才分别的卢方。 卢方长着一张方正脸庞浓眉大眼,精神抖擞的一点都不像是曾经几日奔波。他本是坐着饮茶,看到门口来人便站起来迎了过去。 他的笑容极爽朗,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拍着来人的肩膀笑道:“白老弟,你可来了。哎,你这脖子怎么了?” 卢方的态度很是自然,熟稔的态度像是迎客的主人家一样 只记得白玉堂的伤的白锦堂:“……” 他了一声,拍掉卢方的手:“这好像是我白府?” “自然是白府。”卢方嘿笑一声,也不计较白锦堂的态度。他整了整神色,道:“锦堂,我有要是跟你说。” 白锦堂深深看了卢方一眼,点了点头:“走,进去说。” 三人回到花厅坐下。 “什么事?”白锦堂挥退了上茶的侍女。 卢方也不卖关子,直接道:“你还记得秦维么?他来寻仇了。” “寻仇?”白锦堂冷笑一声,“寻我赶他出松江之仇?他敢来,便来吧。” 白锦堂几乎要拍案而起。故人?可不是故人! “锦堂,如今老爷子刚走,玉堂还小,你便是为了玉堂也要小心应对。”卢方也不怕白锦堂生气,直接点了出来。 如今的白家,已不比之前了。 白锦堂果真一愣,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白家式微,你莫阴沟里翻了船。” 白锦堂哂道:“我又不是你,差点翻在他那条小河沟里。” 此时卢方已经蹲下身来,他挥挥手无视了白锦堂的话,与白玉堂对视着:“白小弟,想不想大哥?” “别吞字儿,你是‘卢大哥’,我才是他正经‘大哥’。”白锦堂揉了揉小孩儿的头,对着青年呲了呲牙示威道。 白玉堂摸了把自己被揉乱的头发,看了看身旁的自家大哥,又看了看面前的青年,想了又想,张开了双手:“卢大哥。” 似乎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将来,白玉堂真的会叫卢方一声“大哥”?白锦堂突然有种被弟弟抛弃了的沮丧感。他一脸纠结的看着小孩儿被青年抱起着,高高的举起又抛上半空接着稳稳地接住。幼弟的脸上是从父亲故去后再没见过的开心笑容。 卢方与白锦堂自幼相识,且比他大上几岁,白玉堂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自比他人亲密几分。 白锦堂看着将小孩儿举到肩膀上坐着的青年,抬手就给了小孩儿一个爆栗。他顺手将白玉堂抱下来扔到不远处的圈椅上:“你卢大哥赶路累着呢,要抱大哥抱你。” “大哥没有卢大哥个子高。”稳稳坐到圈椅上的白玉堂面无表情的嫌弃道。 正将卢方引至一旁坐下的白锦堂伸手又照着小孩额头来了一下:“哥教你一个乖,有些大实话不能直接说出来。” 他手劲有点没控制住,敲得“咚”得一声,声音可是不小。 白玉堂摸了摸额头,偏过脸不再理他,但到底应了一声。 卢方见两兄弟尴尬,忙插话道:“锦堂,秦维的事你准备怎么办?”“怎么办?”白锦堂顿了顿,“他敢来,我就敢杀!” 故人相见,自然不能轻易就了结。 4.第四章·渔霸(一) 白锦堂与秦维对上的事,说起来还是因了卢方。(.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所以卢方见白锦堂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忍不住便替他操心。卢方面无表情正经道:“我得到消息说,他们兄弟听闻了白伯父故去,已在江宁左近拉开了阵势,想趁你无力跟白家作对。” 想江宁与金华相距极近,若是让秦维得手顺势就能封了白家的水路,对生意影响极大。白家一向独枝独脉,到了白锦堂这代才多了个兄弟,可称得上是独木难支。 因着白锦堂要守父孝,近日里消息闭塞,是故卢方一得到消息也就不顾颠簸劳累,急匆匆赶回了刚刚离开了几日的金华,来与白锦堂报信共同应对。 他睡了两觉尽梦到些乱七八糟不知真假的烦心事,此时听到这般事情,已将自己当作真正白家老大的白锦堂不由得心头火起。 白玉堂不明缘由,忍不住皱眉问道:“哥?” 白锦堂摸了摸幼弟的脸,脸上重新挂上笑容:“无妨,万事都有大哥在呢。” 他见幼弟依旧不挪眼的看着自己,只得将记得的过往讲给他听:“那姓秦的学过些拳脚,亦有些身家兄弟,不知怎么跟你卢大哥对上了。那时卢老爹刚去,你卢大哥本事不济差点被欺负了去,还是你大哥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把那老小子赶跑了,没成想反被他惦记上了。” 白锦堂话语中满是志得意满,又一口一个“卢大哥”暗暗在弟弟面前诋毁卢方,只气的卢方眉梢乱跳。[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不过事情本身也差不多就是如此。 白锦堂看着幼弟一脸的不信,便挑眉看向卢方。 卢方只得一脸无奈的将全部事情经过讲述一遍,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他都是承白锦堂的情的。 被白锦堂称为“老小子”的秦维今年也不过二十五岁上下,他的弟弟秦纪比他小上三岁。兄弟二人本是松江府人,与卢方所在的陷空岛乃是一水之隔。 秦家兄弟的父亲本是松江之畔的一个船户,靠水打渔为生,发迹后置办了些船只做起了船老大,又送了大儿子秦维去天悠门习武。后来秦家老父染了疫病去世,秦维便回来接管了父亲遗留下来的船只人脉。 那年秦维十九岁。秦维的性格最是激进,又是年少气盛。他方一便仗着身负武艺,领着一班兄弟打上了卢家庄。 当时卢家老爷子也是新去不久,卢方比秦维还小上五岁,还未收拢完卢家势力,对上秦维之后一时式微。且秦维暴虐,惹的松江渔民苦不堪言。 巧的是此时白锦堂正好乘船下了松江,与卢方不打不相识相识,两人一见如故,他便传书给白老爷,接过白家人手与卢方联手对上了秦维。 各方施为与武力打压之下,终让秦维带着弟弟远走他方。也让秦维真正恨上了白锦堂。 “哥,他有兄弟,你也有我。”白玉堂仰起头,眼睛中满是认真。 白锦堂心中慰贴,摸了摸幼弟的脑袋,得意洋洋的又跟白玉堂讲述着自己年幼时的英雄事迹。看着两兄弟的互动,那边卢方的脸上也带上了笑意。 “对,便是你大哥不靠谱,还有卢大哥呢。” “有你什么事。”白锦堂一眼瞪了过去,“你现在好不容易才把卢家庄的生意安稳下来,这次还是不要掺和进来了。” 卢方拍拍白锦堂的肩膀,笑道:“若将我当兄弟,就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当年也是由你助我,才能将秦家赶出松江府。如今他们又来,是为了全我们兄弟情义。” “既如此,我就承你这份情了。这次,我定让那老小子有来无回。”白锦堂哼笑一声,对着抱拳致谢之后复又调笑道,“等此事一了,我就好好备份大礼给闵家姐姐,就当给你的谢礼。” 卢方闻言一张脸热辣辣的,他强道:“你谢我就谢我,给她作甚。” “夫妻本是一体,我谢闵家姐姐岂不跟谢你一样?”白锦堂拿手肘撞了撞他的胸膛,揶揄道,“说起来,你与闵姐姐婚期也将至了吧?” 卢方只觉得一张脸又胀又烫,他张了张嘴,无言以为。 又听那边白锦堂接着道:“哎,卢大哥,你最近可是黑了不少?可怎么还是一脸红就看的出啊哈哈?” 卢方尴尬非常,余光扫过,发现便白玉堂也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 “你卢大哥要娶新娘子啦,就是那个会看病的漂亮姐姐,你还记得不?” 他实在是恨自己交友不慎。 白玉堂闻言心有戚戚焉的点了点头。 众人口中的闵家姑娘芳名秀秀,芳龄十八,湖北黄州人士,乃是卢方指腹为婚定下的娃娃亲。闵家是湖北一带有名的杏林世家,家中不分男女均习得一手好医术。闵秀秀更是个中翘楚,一手祖传的银针刺穴使得出神入化,配上岐黄之术几乎通治百病。 卢方的准泰山爱女如命,一直拖到今年才松口准嫁。 不过江湖儿女向来不拘那些俗礼小节,闵秀秀每年也都会去陷空岛小住。 去年正巧白玉堂高烧,小孩子闹脾气不愿吃药,当时还健在的白老爷一声令下,白锦堂就扛着弟弟治病去了。闵秀秀不过三根银针下去,白玉堂红了几天的小脸儿脸色就好了许多了,只是醒针的时候让从会说话开始再没哭的小孩眼中含满了泪水。 白锦堂拍了拍卢方的肩膀:“等你大婚之日咱们兄弟不醉不归。” 那边白玉堂也有样学样的站起身来拍了拍卢方的肩膀:“不醉不归。” 5.第五章·渔霸(二) 午饭过后,领着涨红了一张面皮的卢方去了一直为他备下的客院安歇下来,白锦堂领着白玉堂回到了兄弟二人共住的主院。(.无弹窗广告)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骄阳,见此时午时将过,便打了个哈欠招来矗立一旁随侍的小丫鬟墨容,准备更衣午睡。 “大哥。” 本应回到自己小院的白玉堂冷着一张小脸,目不转睛的看着只剩中衣的自家兄长。 “怎么了?”白锦堂伸手揉了揉小孩儿柔软的发心。他伸了个懒腰,就要上床。 白玉堂并没回答,只是皱着眉又唤了一声:“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嗯?”白锦堂一时想不出什么,便坐在床沿上,微微弯腰看着幼弟。 看对方还是没有反应,白玉堂眉头皱得更紧,转身出了白锦堂的卧房。只留下与一脸莫名其妙的白锦堂坐在床上。 愣了一会,白锦堂才揉了把脸,奇道:“玉堂这是怎么了?” 回应他的,只有墨容捂嘴都没捂住的一声轻笑。 白玉堂看向一旁的小丫鬟:“墨容,你知道二爷是怎么回事?” “奴婢不敢说。”小丫鬟的嘴角是掩饰不了的笑意。对于白府的下人来说,只要不惹二爷生气,基本就不用在乎大爷的心情。 不待满头雾水的白锦堂细问,正主就直接给了答案。 坐在床沿的白锦堂眼前白光一闪,正是宝剑寒光。若不是此时情况不对,他几乎要懊悔的拍脑门――答应了练功却没做到,这样失信于人可不利于日后言传身教教导小孩儿。 白玉堂小小年纪,剑招已是老到。 白锦堂腰上使力,使了个铁板桥,侧着身仰躺过去躲开了这一剑。心中想起前世看过的武侠小说中的招式,不由灵光一动,右手双指斜斜冲着剑光所来之处而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指尖就是一阵凉意。 说好的空手夺白刃呢? “哥!” “当啷”一声,宝剑落地。 “大哥!你手怎样!” 丢了大人的白锦堂心中叹息,这灵犀一指果真是传说中的武功。 白锦堂看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手掌,对着瞪大眼睛想过来却又有些不敢的幼弟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他笑容和煦,语气认真,一本正经的岔开话题:“玉堂,你记着,不论什么情况,不论身前是谁,都不能丢下手中的剑。” 他凝视着白玉堂的双眼,放缓了声音,本是变声器粗噶的嗓音听起来也带着温柔:“那是你身为剑客的骄傲。那么,玉堂,把你的剑捡起来。” 白玉堂并不应承,只是弯腰将地上有着雪白剑柄与剑穗,几乎跟他齐高的宝剑捡了起来,紧紧握在手中。 他抬起头,目光中满是倔强:“总有什么比剑更重要。” “比如说呢?”白锦堂面无表情强忍着痛,只有微跳的眉梢暴漏了他的感受。 “大哥。” “唔?” “大哥是最重要的!” 白锦堂愣了愣,想起梦境中,他紧紧拉着的青年最后露出的清晰可见的笑容。 他将没有受伤的手放在了白玉堂的头顶上,很久之后才开口道:“对于大哥来说,你也是最重要的。” 兄弟二人对视着。 不知过了多久,耳朵通红的的白玉堂视线下移,目光所及之处是白锦堂被鲜血染湿了的中裤。 “哥……”白玉堂抿了抿唇,犹疑着开口道,“哥,你真不准备处理下伤口么?画影很锋利的……” 白锦堂僵硬的伸出受伤的手,让一旁焦急又不敢插话的墨容为他清洗抹药包扎。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幼弟手中的宝剑。 剑已回鞘,剑鞘是白蟒皮揉炼而成,上面镶着四色宝石与精雕细琢的金丝纹路。已回鞘的宝剑完全没了方才凌冽的剑光与剑气,但在白锦堂细细打量之时,却似乎能听到宝剑龙吟。 《名剑记》曰:颛顼高阳氏有画影剑、腾空剑。若四方有兵,此剑飞赴,指其方则克,未用时在匣中,常如龙虎啸吟。 若非白玉堂提起,白锦堂已然忘记了“自己”竟在幼弟五岁时便给他配了神兵利器这样的“小事”。 那自己的刀呢?冥冥中白锦堂坚定的认为自己会有一把不世出的绝顶好刀。 白锦堂看了看自己被包扎好了的右手,画影剑削铁如泥,自己没有少掉两根手指真是万幸中的万幸。 他又看了看白玉堂,觉得自己的弟弟在这样的溺爱下,长大之后没有成为一方恶霸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在白玉堂不解的目光中,白锦堂一脸欣慰的笑着又摸了摸他的头。 白锦堂到底还是让幼弟陪着歇了个午觉,放弃了他马上带小孩儿去练功履行承诺的计划。 午睡起来,神清气爽的白锦堂叫醒了一旁睡得迷迷糊糊的幼弟。在墨容的服侍下穿好短打衣衫,兄弟俩来到了白府专门的练功场。 白锦堂劝阻了本想拿练功场的普通铁剑换下手中画影的白玉堂,抬手比了比二人的身高差,哼笑一声道:“等你何时长过大哥,再来担心那些没必要的事吧。” 练武场上的白锦堂,由内而外的散发出对于自身武艺的自信与骄傲。 武器架前的白锦堂看了一眼铁剑旁的朴刀,只觉得顺眼非常,但想起刚习剑不久的幼弟,还是放弃了用的想法。 他顺手拿起一柄轻铁剑,太漂,放了下去;又换了一柄精钢剑,还是嫌轻;直换到一把厚铁重剑,才稍稍满意。 挽了一个剑花,白锦堂剑尖指地,抱拳郑重道:“请。” 白玉堂一样行了一礼,他也不多话,提起画影宝剑就冲了上去。 因着中午才伤了大哥,两人甫一交手的时候白玉堂尚还有些顾虑,但几招之后就完全放了开来。他年纪小身量轻,悟性极佳,虽是练剑不久但刻苦非常,如今在稚嫩的应对中已隐隐能见日后少年侠客的风范。 且白玉堂于灵活方面更胜白锦堂一筹,初时竟丝毫不落下风。 白锦堂看着幼弟敏捷的辗转腾挪,勾挑劈刺,剑光如白炼一般,只觉心中欣慰非常,直交手了两盏茶的功夫才使了内力一剑将画影震开,结束了这次对打。 白玉堂手腕一抖,化去了内力的震荡,画影剑好好的握在手中,不见一丝松动。 他的弟弟,就是这么厉害! 这般情状看在白锦堂眼中,心中骄傲更加三分。 他摸了摸小孩儿汗湿的额头,蹲下身半跪下来,将手中的铁剑放在地上,掏出怀中的手绢为他擦汗。 “玉堂学的真快。”白锦堂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作为兄长的骄傲。 白玉堂“啪”得一声打掉了兄长的手,拿起白锦堂的右手,看到伤口没有崩裂才放下心来。他从对方手中拿过了手绢,自己擦着额头,冷笑道:“大哥用的不是惯用的右手呢。” “你哥我双手使剑没有差别。” “大哥左手写字那么丑,当我不知道么?”白玉堂将手绢收起,“既然大哥左右手都一样,那这两日的拔尖劈砍可别偷懒呐。” 白锦堂摸了摸鼻子,突然又想起昨夜的梦来:“说起来,你知道泽铭是谁不?这名字听起来好生耳熟。” 白玉堂奇怪的看向对方:“大哥,你睡傻了?怎么连爹给你取的字都忘了?” 6.第六章·渔霸(三) “那泽琰?……”白锦堂话还没说完,就自己住了口。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白玉堂冷着一张脸,半天才开口道:“大哥不止忘了自己的,连我的也忘了。” 他的额头上还缠着粗麻白布,粗糙的质感磨得小孩儿娇嫩的额头微微发红。 仰着头,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白玉堂的眼中似有水光,他一字一句背诵道:“泽及万世而不为仁;述其功美,使可称铭也;冰锷含彩,雕琰表饰。大哥,你忘了什么,我都告诉你。你……你别跟爹爹似的,再也不回来。” 因为身高所限,他只能紧紧握着兄长的手,不愿放开。 白玉堂其实有所察觉,他的大哥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但大哥对他还是那么好,让他的不安稍稍平定了些。 白锦堂愣了愣,蹲下身来将幼弟揽进怀里。他想起曾看过的小说原著,想起白锦堂早逝留下白玉堂独自一人,只觉得心酸非常。 过了许久,白锦堂才微微松开了怀抱,他认真道:“不会的。大哥永远不会离开你。” “你们兄弟俩这是干嘛呢?”卢方的声音突然响起。如炸雷一般弄得白家兄弟一惊。 白锦堂臭着脸看向卢方。 卢方轻功极好,脚步轻盈,白锦堂竟未发觉他的到来。此时看着对方,心中气恼满满,只想打上一架。 因为难得自家弟弟会露出这样依恋的模样,忘了留意周遭,真是大意了。 白锦堂右手聚拢如梭型,挥手一扬,一个墨黑色的暗器快如流星一般直冲卢方面门而去。卢方攀住身旁的栏杆,看不清手脚如何动作,就已经上了雕栏画栋的走廊飞檐。只是他身形还未停稳,接二连三的暗器又急速袭来。 不过几息之后,在廊上辗转腾挪却还是腿上中了一子的卢方翻身下来,一瘸一拐的走到兄弟二人面前。[.超多好看小说] “你这几年困于家中,可是还没什么诨名?我给卢大哥取个,便叫钻天得了。” “这名头倒是不错,和我心意。”卢方难得多嘴一次就栽在白锦堂手上,他吃了教训,也就不敢再提刚才那茬。 他也不恼,只笑着解释来意:“我有个兄弟名韩彰,知道咱们这有难处,特来相帮。我才收到消息,他大抵晚饭前便能到了。” “那我晚上设宴,好好谢谢韩兄。”白锦堂应了一声,随意拱拱手就当谢了卢方。 卢、白二人相交莫逆,也没有多做客套。卢方通知的目的达到了,也就不再妨碍人家兄弟相处,一瘸一拐的走了。 白锦堂低下头,没想到看到却是白玉堂好奇又热切的双眼。 “小小年纪,竟就是个武痴。”这幼弟的心思白锦堂自然了解非常,不由得失笑一声。 他手腕一抖指尖便多了一块墨黑色晶莹剔透的石头。那石头圆润光滑,毫无棱角,不过拇指大小,正是方才袭向卢方的暗器。 白玉堂好奇的将石头拿在手里,只觉触手生温。 “这是墨玉飞蝗石,咱们白家祖传的暗器。” 白玉堂闻言,目光更是热切。他看看掌心的石头又看看兄长,忍不住开口道:“大哥教我!” “想学?”白锦堂一笑,从腰间抖落了一个雪锻锦绣袋来,拎的高高的在白玉堂眼前晃着。 白玉堂重重的点头,他也不待白锦堂放下手,一手将已经回鞘的画影撑在地上,脚尖使力便踏在了竖直的剑鞘上,足尖轻点便即跃起,另一手猛地上伸,竟就将白锦堂手中的袋子夺了下来。 “好!”白锦堂看着幼弟身姿轻盈身法灵活,忍不住赞了一声:“我本想你大些再教你,如今你既要学,那每日的功课之外另加一套八卦掌法灵活手腕,且需加些铁砂上去。这苦你可受得?” 白玉堂自是点头应下,毫不在意。 传授了八卦掌法要诀,在幼弟的监督之下,立志以身作则的兄长不由得挥汗如雨,左右手各自拔尖横劈,初时还觉滞涩,不过几百次后便如鱼在水般自如了。 练功过后,二人自去换衣沐浴不提。 不过稍做歇息便到了晚间,白锦堂与卢方带着白玉堂于门前等候。 只侯了一会,就见一人打马而来,扬起微微尘沙。 那人坐下的瘦弱黄马到了白府门前立停住了疾驰的脚步,马上人翻身而下,摘下了头上笠帽,冲着门口三人抱了抱拳。 身法干脆利落,如行云流水一般,却毫不花哨。 来人瘦高身材身姿矫健,自是韩彰。卢方快步上前,彼此介绍了一番。 韩彰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岁数不大却是本事非常。他出身行伍,今年因了些个人的缘由自去了军籍。韩彰身高八尺,腰间挎着一把朴刀,背上则背着一扇弩箭。 “我这兄弟是黄州人士,善打弓弩,更在军中习得一手探地寻雷的本事,武艺更是不凡,有他相助我们可是轻松许多。”卢方呵呵拍了拍韩彰的肩头。 白锦堂抱拳躬身谢道:“小弟不才,喊韩兄一声韩大哥。此次多些二哥相助了。” “白兄弟是卢大哥的兄弟,自也是我韩彰的兄弟,哪有什么谢不谢的。”那边韩璋忙摇手将对方扶起,他向来少言寡语不爱说话,此时只急的满头大汗,“我比你虚长几岁,白兄弟喊我一声二哥就好。” 不待白锦堂答话,一直没有开口的白玉堂倒是拉了拉韩彰垂在地上的斗笠。见韩彰垂头看来,白玉堂也不怕生,倒像是极喜欢韩彰一般,笑嘻嘻道:“韩二哥也是黄州来的?可认识闵姐姐。” “正是我曾外祖家表姐。”韩彰自除了军籍后还是第一次直面这么小的孩子,只怕自己一身杀戮气吓着他,连声音也温和了不少,撑开一个笑脸对他。 只听白锦堂、玉堂兄弟二人齐声“哦~”了一声,齐齐看向了卢方。不知发生了何事的韩彰也顺着二人目光看了过去,只见卢方一张微黑面庞隐隐透出些红光来。韩彰自也明白了怎么回事,也笑了一声,拍了拍卢方的肩膀。 白锦堂大笑道:“卢大哥、韩二哥,你们这一钻天一彻地,没成想倒真是兄弟。”他一边说,一边亲手牵了韩彰的黄毛瘦马,引着他们进了府门。 四人进了府中,白锦堂早就安排好了接风酒,席间自是觥筹交错,喝得尽兴了便嫌杯子太小,直接让仆人上了大碗,便连白玉堂也被白锦堂逗着喝了两杯。 一时间酒香四溢,连屋外的桂花香气都要失色七分。 而席间推杯换盏,言谈尽欢,白锦堂本就是热情的性格,不一会便与韩彰聊了个熟。男人间的感情便就是如此,合得来了,只是一顿酒就能让陌生人变成生死之交。 “白兄弟,那秦维之事你准备怎么处理?”韩璋打了个酒咯,说话也亲热了许多,“来之前我先去了一趟江宁,那姓秦的似是找到了什么靠山,钱财人手俱全,怕是不好对付。” “二哥不用担心。”白锦堂举起酒坛再为他满上,冷笑道:“秦维那老小子能找什么靠山?这江浙一代能做靠山的有几个敢跟我白家硬碰硬?想是找了外来的什么东西,强龙不压地头蛇,我还会怕他不成!” 他一口饮尽碗中酒,看了一眼不胜酒力扑倒在桌的白玉堂,冷冽的眼神也温柔了许多。 白锦堂吐出一口浊气,笑道:“不瞒二哥,白锦堂别的不惧,惟怕那老小子使阴的对付我幼弟。玉堂若有个闪失,我无颜对地下的父母。”他又满一碗酒,双手捧碗对向韩璋,“二哥是个心思缜密的,不同小弟这般鲁莽。我见着玉堂与二哥也是有缘分的,如今二哥来了,小弟也就放心了。” 韩彰应了一声也不推辞,满饮杯中烈酒。 秦维?且看你到底找到个怎样的靠山吧! 7.第七章·渔霸(四) 白衣青年眉头一皱,不自觉抚摸着手中宝剑剑鞘:「家兄已去世三载了。」 他话音刚落,场景就是一变,方才的青年已变做少年模样,白衣染血眼角带泪:「大哥!大哥你别吓我!大哥——」 黑暗中白锦堂猛地睁开了双眼,他重重的喘着气坐起身来,只觉得身上发凉,中衣都被汗湿透了。他摸了把额头的汗水,浑身黏腻的难受,却一动都不想动。 而刚才梦中所见的最后一幕,还隐隐浮现在眼前。 白衣的少年睁圆了漂亮的凤眼,飞扬的俊眉皱成一团,姣若好女的俊脸上满是惊恐与慌张。 睡梦中的白锦堂清楚的知道,那是他已长大的幼弟。 可是玉堂为什么会露出这样惶急的模样?他的弟弟,应该是没心没肺高傲不羁一辈子才对。白玉堂当时的表情就像是在眼前一样,让白锦堂心口发酸,真实的让他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异世折射出的过往。 白锦堂捂着额头,拼尽全力想要想起梦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因着明日便要前往江宁,想是要有一场恶战,众人不免在这最后一日松快松快。将喝了两杯果酒早早醉倒的白玉堂送回房间,白锦堂便又与卢方韩彰二兄弟喝了个痛快。三人足足干掉了七坛好酒,直到三更时分才各自散了休息。 敲了敲宿醉抽痛的额角,白锦堂放弃了思考,长叹了一口气。 大抵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日玉堂那般紧张的怕自己离开的样子,加上喝得醉了,才使得自己做了这样荒唐的梦。 他心中哼了一声,只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恼之,便将那乱七八糟的梦丢开手去。 想通了的白锦堂翻身起来,一把脱掉身上湿凉的中衣,露出精赤的胸膛。 他走到屏风前拉开遮挡室内的厚重帷幔,推门而出。 此时晨露未晞天将拂晓,院中便连洒扫的下人都无。[.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秋日的早晨已有些寒凉,刚一出门就起了一身小小的鸡皮疙瘩。本就因着醉酒头痛的白锦堂有些集中不了注意力,他晃了晃脑袋,似是想将头痛晃出身体。他身手搓了搓自己光裸的手臂,他院中快走几步抻筋拉骨算作热身。 白锦堂伸了个懒腰,在微凉的湿气中精神了不少。他懒得再回去穿衣,便裸着上身仅穿着亵裤走到了院子正中。 他双手猛地握拳,双脚八字而立,摆开架势。 少年还显瘦弱的身躯上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只见白锦堂拳拳带风,拳打一线,虚实变幻刚柔并济,起﹑落﹑进﹑退﹑反﹑侧﹑收﹑纵收放自如形如流水。他倏忽如猿猴缩身,遽然如疾风电雨,蓦地翻身回掌,进退高低轻灵稳固,将一套少林小洪拳打的威风凛凛。 白锦堂一套拳法走完,面色红润,却一声粗气不喘,可见功底非常。少年匀称漂亮的肌肉上薄薄的附了一层汗,在晨光的照耀下让白净的皮肤更添一份细腻光泽。 他正待收势时,就听得不远处的房顶上响起一声轻笑。 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真是大意了。 以后再不能喝那么多酒了。 白锦堂剑眉微挑,背着手倒着后退了一步。 只这一步,便让他看见自家卧房的房顶上端坐着一个黑袍锦衣青年,且那人还拿着酒壶,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那青年看着二十上下,浓眉大眼高鼻薄唇,嘴角带着一丝还未收敛的笑意,却让人觉得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白锦堂眉梢微动,冷笑道:“梁上这位兄台,何不下来一聚?” 他口中算不上客套,手上更加不客气。“梁”字还未出口时便手腕一抖,待得“聚”字音落已有九块墨玉飞蝗石冲着青年上中下三路疾驰而去。 他白锦堂虽是有名的好性子爱交朋友,但也不是这般被人欺到房顶上还能好言相待的! 飞蝗石速度极快,青年与白锦堂的距离也算不得很远,不过须臾那九枚古怪暗器就已破空袭到了青年面前。 青年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他初涉江湖,本是听说江湖人士都是呼朋引类爱广结善缘,才一时兴起做出这般在房上偷看的举动,没曾想竟惹恼了这少年。 真是得不偿失,回去之后定要惩戒那班瞎说的侍卫。青年不由得在心中感叹着。 青年虽还在瞎想,但也知道眼前的情况他若不想个好法子定要被打个正着。 那飞蝗石射来的角度很是刁钻,几乎封住了青年所有的退路,除非他能生生拔地五尺。 白锦堂把角度算的极好,除非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有着一等一的轻功,想要平地跃起半丈于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在飞蝗石射出时青年还是坐着的,期间的时间完全不够他站起再跃高。 近日里因着秦维挑衅本就心中冒火的白锦堂表示,如果眼前的青年真有如此好身手,那他也不会再与他计较这梁上偷窥的事——因为大概是打不过的。 青年身手不错,但绝非一等一的高手。 电光火石间墨玉飞蝗石已近面门,青年面色不变,只是眼露可惜的看了一眼手中的精致酒壶。 他本想请那少年喝酒的。 青年握着酒壶的手快速的抬起,又飞快的砸了下去。带着内劲的酒壶坚若磐石,力道极大。 在白锦堂目瞪口呆的、眼睁睁的看着九颗墨玉飞蝗石全都擦着对方的头顶飞过。而那青年也随着被酒壶砸破的房瓦坠入了房内。 全没想到对方会有如此举动的白锦堂:“……” “噼里啪啦”的碎瓦追落,再次摔碎。期间一声轻盈的落地声也没有逃过白锦堂的耳朵。 额角青筋暴跳的白锦堂揉了揉额头,只觉得宿醉后的头痛更加严重了。 作为富甲一方的金华白家家主,他不是心疼半年前才铺好的一两银子一块的青瓷瓦,也不是可惜去岁好不容易淘到的白熊皮毯子…… 他真的,一点都不心疼。 他现在只想抓到这个梁上君子,好好的让他把钱赔出来! 屋内自那一阵混乱之后再没了动静。 白锦堂压了压手掌,制止了本欲上前捉贼的家丁与听到声音赶来的卢方韩彰——白玉堂还醉着没醒——依旧光裸着上身来不及穿衣服,白锦堂龙行虎步的走上前去,一脚踹开房门走了进去,反手又关上了门。 留在门外一头雾水的韩彰将疑惑的眼神看向了卢方。 卢方无奈的摇摇头道:“小孩子脾气犯了。” 得到答案的韩彰想起白锦堂不过十三岁的年纪,又想起对方不俗的武艺,也便了然一笑放下心来。 屋内两人正默默对峙着。 青年看着重进房里的白锦堂也不禁头痛着。他其实,真的只是觉得这少年有意思想要结交一番而已。 怒火中烧的白锦堂只觉得这样的寂静无声十分烦人。 他既不知道青年的想法,也懒得多想,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白锦堂右手微蜷,昨日受伤的食指、中指屈起,也不试探,一记锁喉直取青年咽喉。 青年眼中闪过兴味的光芒,侧身闪步躲开了这一击。 两人你来我往,缠斗在了一起。 不知多久之后。 白锦堂骑在青年的身上,将青年压倒在松软的白色熊皮上。他右手五指微张,松松锁在青年喉头。 青年却没再动,只是摊开手脚承“大”字状躺着。 白锦堂压了一会,见对方再没反应也觉得没趣。他“哼”了一声,收手站了起来。犹豫了一下到底伸了只手到青年面前。 这男人功夫倒不差,让他打的开心。 青年一愣,笑着拉着白锦堂伸过来的手站起来了身。 他整了整皱巴巴的衣衫,看着比他低了许多的少年,忍不住笑道:“有趣,真有趣。” 8.第八章·渔霸(五) 有趣?有趣个大头鬼啊! “若非你束手束脚,我不一定能赢。[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白锦堂斜了对方一眼,径自走到一旁的衣箱里取出中衣。 在民风保守的大宋朝,只穿中衣就已经是有碍观瞻了,更别说赤条条来去。便是行走江湖的侠客也轻易不会如此,白锦堂虽不在意裸着上身让人观赏,但总归要入乡随俗的。 他低头系上中衣左腰上的细带,对着繁杂难穿的一件件衣袍很有些发愁。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如今竟连衣服都不大会穿了。 瞥了一眼一旁背手立着满脸“有趣真有趣”的青年,白锦堂随手披上衣服,胡乱打了几个结。 难看便难看罢,丢人也比被人现场看笑话的好。 那边青年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半大的少年武功不俗,一攻一防都老成非常,自己虽虚长几岁,却也差点着了对方的道。此时看着少年一脸尴尬的蜷着衣角,还未长开的脸上也浮现出孩子气,前后的差别实在有意思极力。 如果白锦堂知道青年的想法,大概会与对方不死不休了。只可惜他并不能看穿人心。胡乱穿好衣服的白锦堂走到青年面前,本想要正经认识一下,却忍不住有些想笑。 青年的嘴角青肿破裂,一边的眼眶也挂着乌青,脸颊上更带着一道被破碎青瓦划破的血痕。累累的伤痕让本来俊逸非常的一张脸变得五颜六色起来。 白锦堂握拳在嘴边,咳了一声掩饰住笑意。他放下手来抱拳一礼,正色道:“金华白锦堂,敢问兄台名号?” “东京——”青年亦抱拳道:“汴梁庞元英,失礼了。” 屋外的卢方、韩彰与白府一众家丁都悄然将手摸上了腰间佩刀刀柄。 这时屋内的声响已经平静了许久,但两人一直没有出来,让本来胸有成竹的卢方也不禁担心起来。 锦堂尚年幼,若是被那贼人所擒……卢方正胡思乱想着,那扇几乎被他盯烂了的红木雕花的沉重木门由内而外的推了开来。 当看到并排出现在房门口的白锦堂和庞元英时,屋外的众人才都放下了一直摸着刀柄的手。(.棉、花‘糖’小‘说’) 卢方看了看白面无暇的白锦堂,又看了看五颜六色的庞元英,当先问道:“锦堂,可都料理好了?” “自然。”白锦堂挥挥手,让身旁的家丁都散了,他神色淡淡道,“还有我白锦堂料理不得的事么?” 卢方也不反驳他,与韩彰一同走上前去,对着庞元英道:“不知兄台?” “在下汴梁庞元英。” “陷空岛卢方。” “黄州韩璋。” 三人互通了名姓,却一时冷场。韩彰本就话少不论,庞元英则是头一遭与江湖中人打交道,不知要说些什么,而卢方则正忙着向白锦堂使眼色。 卢方见白锦堂与庞元英和和善善一道出来,又听白锦堂说料理妥当,便以为是一场误会。但这误会闹的太大,几乎惊动了整个白府中除了白玉堂的所有人,卢方若不询问便看着太假,可问出来却要尴尬。 最好的法子便是由白锦堂这个主人讲明往来。 接受到卢方的暗示,似又想起什么似的白锦堂侧脸看向身边的人,问道:“对了庞兄,你这一大早上坐在我屋顶上是做什么?” 卢方闻言几乎就要绝倒,便是一旁的韩彰想起白锦堂方才信誓旦旦的“都已料理好了”也是面皮一抽。 庞元英顿了顿,想着措辞:“我昨夜无事,夜观星辰,知有良人在西南。一早路过便见白兄在院中打拳,一时兴起便在房顶观看,没想惊扰了府中众人。” 他本说的是真话,但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假。却也不好多做辩白,只留心看着众人反应。 作为客人的卢方韩彰没有应声,看向了白锦堂。 白锦堂见众人都看向他,也没多在意,大手一挥笑道:“庞兄好眼力,我的拳法自是极好看的。” 之前白锦堂在院中所练的虽仅是被称为十八拳之母的小洪拳,但拳法之中融入了金华白家祖传的十六路步法变幻。那步法本就飘逸灵活,融进拳法之后更是灵动俊逸,刚劲中又不失柔美。 庞元英没料得对方竟是这么个反应,不觉失笑失声。 在二人都没察觉的时候,卢方与韩彰悄悄对了个眼神。 昨日才收到消息说那秦维找了个大靠山一心对付白家,今日便有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庞元英找上门来,说是巧合都未免有些太巧了。 而此时的庞元英也不知道,卢、韩二人自此就对他有了心结。 不过就算他知道,大抵也是一笑而过毫不在意。 “走吧,咱们吃饭去,这一早上闹得腹中空空。”白锦堂摸了摸肚子,当先便往院外走去。 从方才起就一直没有说话的韩彰突然叫住了他:“白兄弟,先等等。” “嗯?”白锦堂疑惑的回过头来。 “吃饭不急……”韩彰顿了顿,以眼神示意白锦堂。 白锦堂满头雾水,完全想不分明。 卢方接着韩彰的话笑道:“吃饭不急,你先换了衣服再出门。” 白锦堂低头看了看凌乱非常的衣裳,又抬起头看了看衣衫整齐的卢、韩二人,与不知何时已将自己收拾的衣冠楚楚的庞元英。 “玉堂还小,你别邋里邋遢的教坏了他。” 已经想要杀人灭口了的白锦堂瞪了卢方一眼:“……谢谢韩二哥。” 换好了衣服,重新变回玉树临风佳公子的白锦堂一马当先的走出了院子。 他先去旁边的院子叫醒了还睡着的白玉堂,待白玉堂洗漱完后,一行人便去了后院的花厅中用早饭。 大抵明白了早上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头痛脸色还有些苍白的白玉堂斜了对坐的人一眼,用谁都听的清的声音悄悄说道:“大哥,是不是你打赢了?” 他也不知为何,就是看对面的庞元英不爽,只要想到对方脸上的青青紫紫都是自己大哥打的,就觉得开心非常。 “是大哥赢了。”白锦堂自也不知道小孩儿那些小九九,浑不在意的夹了个汤包给他,又指了指装着汤包的蒸笼对众人道:“这汤包是我白家祖传的方子,最是皮薄汤鲜唯美不过,大家尝尝。” 席上卢方是极熟的,早在汤包上来时便连吃了几个。白锦堂这话也是对着韩、庞二人说的。二人自是欣然举筷。 白锦堂说罢,便用余光看向斜过的庞元英。见他夹起汤包放在小碟中,拿筷子轻轻划破汤包一脚,让汁水细细流了出来。 庞元英动作极是优雅,一举一动一饮一啄都带着由内到外的贵气,一看便是自幼教养极好,出身富贵人家。他又想起之前与庞元英缠斗时,对方招招狠辣又一直自我克制,透着些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要人命的架势。那样狠辣的招式除了军中再无其他了。 这家伙,真是奇怪的很,不过打起架来很对自己胃口。 正在此时,庞元英的眼神也对了过来。 看到对方的眼神似有若无的在自己衣带上打转,白锦堂羞愤之下低头猛咬了一口汤包,滚烫的鲜甜汁水一瞬间涌进了嘴里。正巧此时白玉堂亦被汤包汁水烫的舌尖发胀,也腾不出口来再说什么。 庞元英不由得失笑,他摇摇头,觉得这里真是有趣极了。 除了兄弟二人被卢方狠狠地嘲笑了一番之外,餐桌上诡异的和谐了起来。 待早饭吃完,众人便端坐在一旁饮茶。 花厅旁种了一排的桂树,此时桂花飘香甜腻非常。清风拂过,有不少小米粒般的桂花花瓣飘落下来,将花香染了众人一身。 可惜坐在这里的都是武夫俗人,或是无谓于这风雅,倒是可惜了这一院桂花。 白锦堂放下茶盏,与卢方、韩彰对视一眼,对着庞元英道:“我与庞兄一见如故,本该好好招待一番。不过小弟恰巧有些俗事要办,恐怠慢了庞兄。” 这话,就有谢客的意思了。 庞元英倒没有顺着他的话告辞,反而认真道:“若有要事,庞某可否略尽薄力。” “也不是什么要事。”白锦堂看着对方认真的双眸,一时看不清真假。他笑道,“不过是处理两三个杂碎,不敢耽误了庞兄的事。” 他本是不疑的,庞元英这般高手并非秦维那样的货色能请的动的。可对方太过引擎的表现反而让他心中有些犹疑。 场面一时尴尬起来。 “当略尽薄力。”庞元英与白锦堂对视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屡被推拒还这么想蹚这趟浑水。只是觉得这俊俏少年狡黠的样子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是他前十数年中从未见过的人物。 嬉笑怒骂,随心所欲。让自幼被教养身份困住的庞元英极其向往。 白锦堂似乎思虑再三才又开口。 有些话他其实并不想问,毕竟眼前这庞元英称得上是个值得结交的有趣人。 问了很可能就要拔刀相向了。 他话一出口,一旁的卢方已悄悄将手摸上了一旁茶几上的刀柄,而韩彰的身形则微微倾斜,暗暗护住了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白玉堂。 白锦堂问道:“那么敢问庞兄,是有何事,才在天色未明时横跨我白府大院?” 这话,打一开始他就该问了。 9.第九章·渔霸(六) 庞元英的表情有了变化。[.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端正英气的脸上带了些赫然。 “不瞒白兄,庞某幼时常听书,讲江湖侠客高来高去,昨夜观星未眠,早晨一时兴起便……”他站起身,带着些不好意思的抱拳一礼,致歉道,“没想扰了白兄。” 白锦堂看着他,一时语塞。 但奇异的,心中那一丝怀疑也消失不见了。 他想起前世的自己,看着飞檐走壁的侠客心里生出的向往。 如今算不算另一种愿望成真? “白兄?”庞元英久不待白锦堂回答,抬头向他看去。 两人的眼神刚好撞在了一起。四目相对,庞元英觉得那目光中满是怀念与奇怪的释然。白锦堂的眸子清澈无波,是赭石的颜色,透出说不出的温柔来。 庞元英从没想过,自己竟会看一个少年看得呆了。即使这少年朱唇皓齿眉目如画……但毕竟还只是个半大孩子罢了。 往日他在京中,怎样的美人没有见过,没想反倒被个英气男子迷了眼。庞元英摇摇头,自失一笑。 这时的庞元英还不知道,在不知不觉间,这双眸子就这么印在了自己的心里,不论多少年都无法忘怀。 许多年后的庞元英再次回想起刚认识时的这一幕,被世事磋磨的冷硬而无所畏惧的心间,也会酸胀酸胀的柔软起来。 并没注意到庞元英的不对,白锦堂思索了一下,就欣然道:“那就多谢庞大哥了。” 庞元英这般磊落性格,实在对他的味。这人要是做不成兄弟朋友,实在可惜。他一想通,称呼也变得亲切许多。 庞元英的眼中也透出笑意来。 白锦堂虽换了个魂,但到底还是那个爱交朋友的白锦堂。他既喜欢庞元英,就不再疑他,只细细讲前尘往事都讲给他听。 一旁的卢方、韩彰虽不赞同,到底还是暂时放下了戒备。 对着庞元英自不能像跟玉堂那样三言两语讲个大概,白锦堂尽管瞧不上秦维,可也不是个轻敌的人。既要与庞元英共同进退,那大事小情都要说个明白,讲完这番过往后只觉得口干舌燥。(.无弹窗广告) 他端起茶杯牛饮一杯,看了眼天色发现竟已过了辰时。 “事从紧急,不知庞大哥可有什么要收拾的嘱咐的?不若咱们巳时中,城北三里外拙诚亭见。” 庞元英他见白锦堂进退有度心思缜密,心中好感更添三分。他正要应下,却被一旁“叮叮当当”的玉石敲击声打断了。 他侧头一看,正是一直坐在旁边没有说话的漂亮孩子发出的声响,正是白锦堂的幼弟,似乎是叫玉堂的。 庞元英了然一笑,与白锦堂对视一眼,只见对方眼漏无奈和宠溺。 “玉堂,怎么了?”白锦堂看着被白玉堂扔在桌上的九根水润盈透的玉石,满心的郁闷与自豪。 前两日玉堂分分钟解开了九连环,自己怕他无聊,亲自选了料子让玉匠赶工做出了这鲁班锁,方才吃饭时才给他。没想到玉堂一下子就解开了,实在有些浪费玉料。不过自家弟弟真是聪慧异常。 他看了一眼冲自己微笑的庞元英,也回了个嘚瑟的笑容。 毫不在意扔下鲁班锁的白玉堂从椅子上下来,他仰起脸看着自家兄长:“哥,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你且在家好好习武——” 白锦堂皱了皱眉,话还未说完就被白玉堂打断了。 他说:“那秦维的兄弟不也是跟着他共进退?我难道连那小子都不如?况且大哥当年对上秦维时也不过十岁年纪吧?我已五岁了。” 白锦堂很想告诉他,你口中的“那小子”如今也快二十岁了,比你大哥我还大些;也很想告诉他,你才五岁而已,有大哥在,不必有任何烦恼担忧。可是他看着幼弟认真中带着些忐忑的紧绷的小脸,却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他的弟弟,在十年后将是江湖上人人称赞的锦毛鼠白玉堂,少年华美意气风发,手中有剑就毫无畏惧。自己不能一直将他护在羽翼之下,总有一天白玉堂会独自前行的。 一直被拘着养着的,就不是白玉堂了。 看了看身边其他三人,白锦堂到底还是答应了。 有自己四人仔细护着,当是极安全的。而这一次让步,也成为了日后无数次没有原则宠溺弟弟的基石。 在白锦堂没有看到的地方,达到目的白玉堂带着得意斜了庞元英一眼。 虽然跟卢大哥韩二哥一眼都是大哥的朋友,但这家伙怎么看怎么讨厌(ˉ▽ ̄~)。 众人各去收拾不提。 巳时正,金华城北拙诚亭外。 除了韩彰之外的两大一小各自骑着皮光水滑的骏马,青年少年都是英姿勃勃。 韩彰依旧骑着他那匹黄毛瘦马,出府时也谢绝了白锦堂备下的好马。黄毛瘦马看着虽是病弱,但脚力很快,与韩彰也极有默契,算是他在军中走一趟唯一还跟在身边的东西。 他与卢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几年未见间发生的事,也笑一笑卢方与闵秀秀的婚事将近。 而另一边白家兄弟却在低声争吵,谁也不让一步。 “白玉堂我告诉你!老老实实下马让我带着!” 白玉堂不屑的斜睨了自家大哥一眼,轻拉了一下缰绳,让胯下骏马听话的向一旁挪动了两步。 他年纪还小,身量也低,小小的孩子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连脚蹬都是特质的短脚蹬。若是让旁人看了定是心惊非常。且白玉堂刚学骑马不久,之前骑的也都是白锦堂特特挑好的温驯小母马,这还是第一次骑这种脚力强耐力好的。 也就是因着在场的其他三人轻功都是不俗,就算不幸出了什么状况,不管是将马上的白玉堂抢下来还是拔刀杀马都是抬手间的事,所以才由着他从城中独自骑到城外。 可这眼见着要长途策马,金华与江宁相距千里,虽不算远可也不近,白锦堂自然不放心弟弟独自骑行。 却没想白玉堂不干,愣是让自己兄长软磨硬泡说干了嘴也不下马。白锦堂为了给他面子,也不好强将他抱下来,两人就这么僵住了。 白锦堂气急,他看了眼一旁明显看笑话的卢、韩二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踢踢马腹,又向白玉堂靠近了些,继续试着说教。 不知不觉时间已过去了挺久,卢方看了眼天色皱眉道:“这眼看午时将近,那庞公子怎还不来?” 他本就有些不信任庞元英,觉得他来的时间太巧,说辞又假,只是碍于白锦堂才没多说什么。此时庞元英不在,卢方的称呼也更加生疏。 紧紧拽着白玉堂缰绳的白锦堂闻言,也抬头看了看天,不在意道:“他看着就是个有些身份的,突然外出想是要交代的不少,来晚一会也可理解。” 卢方见他这般信任庞元英,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与韩彰对了个眼神,日后私下多留意些就是了。 兜了兜马头,让马儿转了个圈躲开白锦堂抓来的手,白玉堂无奈的看了握着自己马缰绳差点被带下马来,锲而不舍的兄长,像个大人般的叹了口气,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大哥,你骑术这般……我实在不敢坐你的马。” 武艺高超轻功卓绝天赋异禀却一直学不好控马的金华白家大少爷白锦堂:“……” 他实在不想承认,自己还不如只学了几个月骑马的幼弟骑的好。 卢、韩二人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不带他们出言嘲笑,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阵马蹄轻响。 四人一齐看了过去,就见三骑快马奔来。 领先一人骑着匹漆黑油亮四足雪白的神驹,黑衣黑发,丰神俊朗,器宇轩昂。正是庞元英。 白锦堂眼中一亮,牵着白玉堂的马,策马向庞元英迎去。 “锦堂久侯了。是我来迟。”庞元英坐在马背上,对众人抱拳致歉。他见白锦堂脸色不是很好,还以为是因为晚至,正要再道歉,却看见白锦堂一直斜眼看着自家弟弟,才明白大概是兄弟间出了些什么矛盾。 他想起家中或端庄或柔弱或骄蛮的三个妹妹,与刚出生不久被老父捧在手心里的幼弟,嘴角不自觉带上了一丝笑意。 庞元英在两个随从惊奇的眼神中策马靠了过去,笑问道:“这是怎么了?” 白锦堂哼了一声,不自然道:“还不是小孩子闹别扭。” 看了一眼略带紧张的夹紧马腹的白锦堂,和轻松自如坐在马背上的白玉堂,庞元英念头微转,就大致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他微微探身,拿过白锦堂手中牵着的白玉堂的缰绳,突地一夹马腹,冲到了白玉堂身边,长臂一伸就将小孩儿抱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打马跑了出去。他的两个随从自然也跟了出去。 卢方与韩彰见状也是哈哈一笑,策马而去。 只剩下有些愣愣的白锦堂的仍留在原地:“喂!庞元英!” 庞元英醇厚的声音由内力从远处传来:“玉堂由我带着,你放心!” 10.第十章·渔霸(七) 白锦堂知道,他们这一行不会很顺利。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他虽爱口出狂言,但也不是个托大的人。所以在决定于秦维对上的时候,就已经先写了书信传去江宁与金陵附近的白家字号。 只是没想到,秦维的人,来的比白家的人还快。 白锦堂拔出腰间斜挎的长剑,将已经翻身下马了的白玉堂护在身后。 而在白玉堂的身后,韩彰也拔出了随身的朴刀,严阵以待。 来人有十,葛衣短打,面盖布巾,发髻上不少落叶杂草。 这十人都是高大汉子,一身的肌肉几乎能从粗布衣服中爆出一般,看着便是英武不凡。刚刚从草丛中翻出的动作也都轻敏矫捷,便是与外人比斗经验不多的白锦堂都能看出,他们的功夫称得上不错。 只可惜,这些人全是秦维的手下。 而更可惜的是―― 白锦堂嘲讽一笑,更可惜的是,秦维在派出这十个人时并没料到自己除了卢家庄庄主更添了四个好帮手。 不过,这秦维能随便派出如此手下只为了拦截阻挠自己,可见韩二哥所说他得了大靠山一事是真的了。 不知是哪位大人物,竟动起了他白家的主意?! 心念电转间,对面已拉开阵势的十人已举刀挥了过来。[] 只见其中首领一般的一人伸手前劈,十人脚下变幻,恰好成了尖锥阵,方向正是冲着白锦堂而来。 好一个来势汹汹!有谋略,会选择!白锦堂几乎要赞一声好了。 论年龄,白锦堂是最年幼的一个,武功自也差些;论身份,他是这次针对的白家主人,只要伤了他,上面交代的事也就完成了;论缺点,方才年幼的白玉堂正是躲在白锦堂的身后。 这群凶徒来之前早就了解过金华白家并不复杂的人口关系,自也明白便是伤不了白锦堂,能趁乱抓住白家二爷也是好的。 刚刚好,这样精明的主意犯了白家大爷最大的忌讳。 白锦堂冷笑一声,足间一挑勾起一块粗糙石块,伸手一探将飞到半空的石子捞进掌心。 他微微往旁边站了一步,在卢方不认同的表情下,将身后的白玉堂露了出来。白锦堂微微偏过头,冲着幼弟露出一个笑容来:“玉堂,哥今儿让你看看,我白家的暗器手法有多好看。” 握着石块的白锦堂手指用力,摊开手来让白玉堂看他掌心中分裂成十数块的小石子儿。 只见他手指微曲,将石子儿扣在指尖,手臂提起放在身前。 手肘带动手腕,手腕引动手掌,指尖蓄力,不大的石子儿便激射出去。 叮叮当当几声细响后,那些石子直入天女散花一般,全都深深嵌入了凶徒手中的刀上,十把刀上一个不漏。 他力道极大,那些凶徒也已冲到近前,石子的力量竟也震得钢刀发颤。 白锦堂的动作极好看,他难得穿了一身大袖儒袍,手臂自左至右的挥出去,袍袖翻飞如云划过,带动了整个人一般。 但再一看,又像是不曾移动过一样,仍是握着剑站在那里。 虽是敌手当前,这边的几人依旧被白锦堂吸引了目光。 “锦堂好身手,且看为兄的!”庞元英甚至笑着叫了声好,那外放的欣赏几乎惊到了他身边的随从。 卢方韩彰也像是受他感染一般,大笑一声,举刀便冲到了前方,与凶徒们拼斗起来。 这五人一出手,都是走阳刚生猛的性子。大开大合直击上去,毫不避让,几乎没有悬念的就把十个凶徒全都拦了下来。 反倒是最先出手的白锦堂与最先吸引敌人的白玉堂兄弟俩成了战场之外的闲杂人等。 乐得清闲的白锦堂也就趁这个机会教起弟弟方才的手法要点。 白玉堂倒是不在乎什么好看不好看的,他弯下腰,捡起一颗石子,放在手中颠了一颠,便学着兄长的样子掷了出去。 他人小力弱,又想掷的远些,自然少了些准头。 正与凶徒颤抖的庞元英闻声左手背后,默默夹住了夹风袭来的石子,笑看了兄弟二人一眼。 一路注视着石子轨迹的白家兄弟:“……” 白锦堂拍了拍幼弟垮下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哥第一次也丢到别人了,你还小呢。” “别人?” 白锦堂踟蹰了一下,才低声道:“咱爹。”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凶徒们几乎都被制住了,除了领头人,其余九人都被庞元英的随从动手牢牢的捆住扔到了一旁。 白锦堂随手拿起一把斜插在地上的铁刀,颠了颠只觉得十分顺手。他狞笑一声,做出凶狠的样子从众人让开的道路走了过去。 他伸直手臂,将沉重的铁刀刀刃点在领头人的脸上,自上而下睥睨的看着对方,笑道:“说,秦维那老小子怎么吩咐你的?” 瞪大双眼的领头人一惊,还不待说话,就被一旁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了。 “住手!你们是谁?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辱他人!” 11.第十一章·渔霸(八) 白锦堂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自家弟弟。[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毕竟这里能发出童声的也只有他一个了。 白玉堂明显看出了自己大哥的意思,不屑的哼了一声,一脸不开心的环视了一下四周,“噌”得一下拔出了手中的画影宝剑。 他冷笑道:“哪家的小鬼,敢在爷爷面前胡说八道?!” 话音刚落,倒真有一个人影从林中走了出来。 看清来人之后,白锦堂心中虽是想要教育小弟,但到底没有开口。毕竟小孩子的事情,还是让小孩子去解决的好。 白玉堂还剑回鞘,哼了一声:“爷爷还当是个什么高人。” 小小孩子举着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吹毛断发的神兵利器,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一举一动,像极了某个平日温和但一被惹火就拍案而起的样子。 虽是气势十足,到底身量不够,在一众大哥们眼中看着只是好笑。 为了白玉堂的面子,卢方忍笑忍的脸都酸了,不自觉的看向嘴角抽抽的白锦堂。与白家兄弟还未太熟的庞元英与韩彰也都反应过来,一致看向那兄弟俩。 看着走出来的小少年,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不说话的白锦堂只想捂脸。他实在想告诉自家弟弟,这个让你感觉能自称“爷爷”的黄口小儿,其实比你高上一头还不止。 那边庞元英也“嗤”的一声笑出声来,走到白锦堂身边低下声来笑道:“你这个弟弟,真是有趣的紧。很有他兄长的风范啊。” 白锦堂一个肘击就撞上了庞元英的腰间,力道之大疼得他脸色都变了变,只是碍于风度才僵硬的保持着表情。 斜睨了眉头微皱的庞元英一眼,白锦堂同样低声笑道:“我的弟弟,自然是像我的。” 待得那小少年走近,白玉堂反而退后了两步,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那少年穿着一身水蓝色的棉布短打,背脊挺的笔直,腰间挎着一把木剑,已经留长了的头发被布条绑成马尾扔在身后。 只是衣衫有些褶皱不平,高高束起的发辫上也沾染了落叶,便是白嫩的小脸上也蹭了些灰尘。 白玉堂微微抬起视线看去,见那小子杏眼圆脸,眉目和善,除了眉毛英气些外整个人都长得一团和气。 光看一张脸倒还顺眼,只是那身高……爷爷早晚也能长那么高的(ˉ▽ ̄~)。白玉堂想着,又往后退了退。 心中哼了一声,白玉堂挑起嘴角嘲笑道:“我当是谁出言不逊,原来是哪家的小丫头片子?长得跟个猫崽子似的。” 他眼咕隆一转,又细细看了一眼那少年,只觉得对方闻言瞪得溜圆的双眼十分的有神采,像极了自己原来养过的那只小猫。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白玉堂忍不住笑出声了,觉得自己的形容真是恰当非常。 这孩子长得倒是好看,怎得说话如此不讲道理…… 那小少年似是从未见过如此无赖的孩子,他性情本就敦厚,平日里相处的也都是和善人。第一次碰到如此牙尖嘴利的,一时被说得满脸涨红,张张嘴不知却不知如何反驳。 说自己不像猫崽子?…… 反倒是那边白锦堂觉得不好,这明明是个男孩子,怎能把人家比作那些软糯事物。他轻咳一声,尽力让自己的语调轻柔起来:“家弟顽劣,小友勿怪。” “无……无妨……”小少年僵硬着回了个礼。他皱眉看了眼仍被庞元英随从压着不敢乱动的领头人,与一旁牢牢捆着的九人,再开口倒是顺溜了许多,“这位公子,不知他们是犯了什么事?方才是小子冒昧了。” 他此时看着那一溜被绑着的大汉,与面前这几个不过骨肉匀停,且文质彬彬带着孩子的四人,便知道自己方才是莽撞了。 少年羞得脸上发热,但看着方才还凶神恶煞的白锦堂也不怎么畏惧。倒是让除了白玉堂外的众人对这小少年心生好感。 这孩子倒是个知礼明节进退有度的。 还不待白锦堂答话,白玉堂倒抢了自家大哥的话头哂笑道:“怎么,你是来伸张正义的?那怎么不早点跳——”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白锦堂打断了。白锦堂愠恼道:“玉堂,怎么说话的?” 在白锦堂的记忆中,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严厉的跟幼弟说话。可是孩子总是要教,不能一味的娇惯纵容着。 白玉堂一愣,精致的脸庞就冷了下来,他冲着少年冷笑一声,偏过头去不再作声。 “不怪这位小兄弟。”那少年慌忙摆手,“本是小子不对,没有看清缘由就一味瞎猜。” 白锦堂一边与少年粗略说了下大概,一边偷偷去看白玉堂的反应,见小孩儿脸色回转甚至在偷眼看向那小少年才放下心来。 少年知晓了缘由便再三致歉,见白锦堂重新举起了刀,便立在一旁也不再多言。 一旁的卢方韩彰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小小少年虽年少却老成,虽是心性和善又不是不辨是非,可见教养极好。 白锦堂举了举刀,却发现经过刚才那一打岔,自己再拿不出方才的气势来了。他失笑一声,将手中的朴刀扔到庞元英手中,看着庞元英似乎看透了的笑容,只觉得有些郁闷。 走近一步,白锦堂蹲下身来与那领头人平视着,一张还未长开的俊俏脸庞上满是和善的笑意。他打量了一眼领头人,笑道: “你是水边儿长大的么?” 在白锦堂的注视下,那大汉默默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吩咐你办事的,那个秦维,在几年前做过什么好事么?”白锦堂拍了拍领头人筋肉遒实的手臂,收回了笑容,面无表情道,“他一心霸占所有的渔港。还没成功的时候,在他手下的港口下水,每条渔船也要抽七成的利。” 七成的渔利,已经可以逼死无数靠水吃饭穷苦百姓了。 下海打渔本就是靠天吃饭拿命换钱,更何况是在这边盘剥之下。但很多渔民却不敢不从,除非居家搬迁,不然从远处的渔港捕鱼回来,便是海风再顺那鱼也要臭了。 领头人的眼中已经充满了震惊,而一旁捆着的九人中也有许多个明显呆了。 白锦堂满意一笑,伸手从袖中抽出一把精致匕首,慢慢将匕首从刀鞘中拔出,在领头人绝望的眼神中笑道:“爷今天心情好,既不问那老小子还有什么后招,也不问你往后还有几波人。” 他明媚的笑容看着躺在地上的众人眼中却像是索命的厉鬼一般。 慢悠悠将匕首放在领头人左手的小指上,白锦堂抬眼示意压着对方的庞家随从。两个随从极默契的将领头人的左手牢牢压在地上。 “但是。”白锦堂顿了顿,本来温柔的笑意里带上了一股狠厉,“但是你对我白家的二爷动了心思,我就不能不让你们长点记性。” 匕首的寒意几乎浸透骨髓。领头人反而像是送了口气一般。 他猛地挣扎了一下,压住了本压在他手背上的匕首:“多谢白大爷。小的自己来。” 白锦堂看着对方表情的变化,点了点头示意庞家随从松开了他。 白锦堂站起身,留下了匕首。 本想捂住白玉堂眼睛的卢方却被白锦堂瞪了一眼,只得放下了自己的手。 白锦堂走到幼弟的身前,问道:“怕么?” 抬起头,却因为背光而看不清兄长的脸,但白玉堂依旧注视着自己的兄长,坚定的点头:“小爷是谁,怎么会怕!” 深感教弟有愧的白锦堂:“……” 那个一直默默看着白锦堂的举动,再没多发无谓善言的小小少年倒是走近几步,站在白玉堂身前一点。那个角度过去,既让白玉堂能看到那边情形,又让他看不分明。 少年看到白锦堂对着他露出一个带着些感激的笑容,反而羞得红了脸庞。 在几声闷哼之后,领头人带着其余九人,全都捂着左手小指处走了过来。 白锦堂只神情自若的看着他们:“我所说的事你们大可去查查,如有一句不真,自可找我来还你们这根指头。” “小的们不敢。”领头人抱拳道。 “我也知道你们不是秦维的人,只可惜你们主子是个没脑子的挑上了他。”白锦堂看着领头人一愣,冷声道:“你只回去,告诉你家主人:若是看上了我白家产业,尽管来试试,真被抢走了那也是我白锦堂没本事。” 他说着,看向了仰头看着自己的幼弟,目光柔和了许多,但声音却愈加冷硬:“但如果他敢拿我幼弟做筏子,就别怪我白锦堂杀上门去!” 这官道两旁尽是荫荫林木,秋日里凉风一过,便能听到风吹树叶簌簌有声。 昨夜刚下过一场秋雨,清风一吹,鼻尖全是清新的草木芬芳,方才的血腥味儿也都散去了。 匕首光洁如新,一丝血污也未沾上,但白锦堂还是掏出雪白的丝帕来仔细的擦拭了几遍。 他一边擦着匕首,一边偷偷的将头挪开一个角度,躲开卢方教训时纷飞的唾沫星子: “锦堂!你不能这么随意!玉堂还小,你怎么能这么早就让他看这些东西!” 这一句话一个意思翻来覆去的说了许多遍,似乎是说的累了,也许是白锦堂态度太好,卢方终于停下了口。 白锦堂看了他一眼,似乎确定卢方不会再说话时,才开口问道:“玉堂,你怕不怕?” “小爷才不怕呢!” 看着气了个仰倒的卢方,白锦堂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决定暂时不跟他计较“小爷”的问题。 庞元英看着忽而狠辣非常忽而柔情似水的白锦堂,只觉得被对方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这个少年,原来不仅是武艺精湛,便连性格也是这么的有趣非常。 白锦堂一边搂过一直仰头望着他的幼弟随手秃噜着,一边笑容和煦的向着那小小少年问好。本来因着刚才的事十分仰慕自己大哥的白玉堂,此时推着脑袋上的手只觉得自家大哥讨人厌的很。 “舍弟年幼,难得与同龄人玩耍,小公子勿怪。”白锦堂笑着介绍了众人,“你看这么多事情,也没来得及问小公子大名?” 那少年忙说不敢,轻声将名字说了。 许是因为他声音太轻,也可能因为其他原因,白锦堂听得一愣。 他睁大眼睛,很是不符合他一惯佳公子模样的大声问道:“啥?” 那小少年脸色更红,像被他吓到了一眼愈加轻声道: “小子姓展,单名一个昭字。白日昭只的昭。” 12.第十二章·渔霸(九) 白锦堂在并不寒凉的秋风中打了个颤。(.无弹窗广告) “展昭?”白锦堂微微弯下腰去,看着小少年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来自前世童年的记忆,有些愣愣的问道,“小公子可是常州人?” 「展昭,字熊飞,常州武进人。少年任侠,仗剑四方,好不平事,百里传名。时人因其久居江南,尊为“南侠”。包拯感其人,爱其才,乃引见天子。昭遂入仕,得“御猫”称号。」 开封府包青天身边的御猫·南侠·展昭,对于后世八十年代后期生人抱着电视机长大的白锦堂来说,是比狄仁杰身边的李元芳还要亲切的形象。 但白锦堂此时却满脑子都是那个梦境中的小光头。想到梦中一身破烂的小少年,只觉得心中抓耳挠心一般的慌。 白锦堂忍不住伸出手摸向小展昭的发心,伸到一半却被黑着脸的白玉堂打了下。他收回手拉住白玉堂的手,冲着一脸奇怪的展昭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又轻轻捏了一下幼弟的掌心。 哥还不是为了你,才想着确认一下真假,小屁孩子真是不识好坏。 展昭倒是没有注意到这兄弟俩的小动作,他一双杏眼因为惊讶瞪得圆圆的,奇道:“白先生竟知道展昭家乡何处?” 白锦堂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漏了陷,很是搜肠刮肚了一番才笑道:“展小弟不用这么客气,你同玉堂一样叫我一声大哥就是。我是……我是认识你兄长展俊。” 玉堂的话虽不好听,但这孩子一双眼睛还真像溜圆的猫眼儿一般。 白锦堂倒也没浑说,他倒真认识展昭的大哥——那个为了引出小光头展昭,不幸在前十集就惨死了的自负书生。白锦堂心中打鼓,希望这不是小光头的展昭的大哥真的叫展俊吧。[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白大哥原来是我大哥的朋友。”展昭恭恭敬敬抱拳一礼,本来还有些紧绷的小脸也完全舒展开来,笑意更浓了些,“自我跟师父出来后,就再没见过大哥了。白大哥,我大哥他还好么?” “甚好、甚好。”白锦堂只能胡乱着应着,又怕展昭再问出什么他答不上的,忙不迭的向一旁看笑话的几人递着眼神。 不过别说卢方、庞元英这样精明的,便是韩彰也看出不对,只笑看他,丝毫接话的意思也无。 还是白玉堂解了他哥的围:“喂,那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下巴微扬,上挑的凤眼直勾勾的看向展昭,很是不客气的样子。 展昭倒是没有生气,他低下头很是好脾气的冲着白玉堂一笑,一双猫眼都眯了起来,他学着白锦堂方才的语气道:“我叫展昭,丙午年三月出生,应是比你大上几岁,你叫我声昭哥吧。” 那双猫眼中,透出些狡黠的光来。 “昭……昭个头啊!” 白玉堂毕竟年幼,只气的脸红,蹭的一下拔出画影就要冲过去。慌得白锦堂拦腰一把就抱住了他:“好了玉堂!展兄弟逗你玩呢!” 被自家兄长手臂勒着,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白玉堂此时毕竟还是个孩子,一时忘了章法、胡乱扑腾着也没能挣脱出来。他又怕自己乱挥手中宝剑伤了大哥,小小的孩子很是抑郁了一下。 庞元英大笑着上前,捡起地上剑鞘套上白玉堂手中画影宝剑。他冲着白锦堂使了个眼神,将白玉堂接了过来直接抗在肩上,大笑道:“玉堂,你大哥时间紧,咱们先上路。路上你在跟这个展小兄弟慢慢聊。” 没了顾虑的白玉堂又在庞元英肩头扑腾起来,直到被他翻身上马的动作惊了一下,才安生了些坐在鞍前。 而庞元英的随从们几乎惊呆了。他们家大少爷别说别人家的小孩儿,就连家里宝贝似的小少爷都没有抱过,更别说为旁人捡剑鞘这种事 经此一事,他们看向白家兄弟的眼神更添了一份恭谨。 白玉堂经过之前那一段路程,虽对庞元英还是不喜,但也服气他马术精湛,不管自己如何捣乱都能从容应对。两人倒也有了些默契。 如今一上马,才想起他们这一行人出门是有要是要办的,也就不再闹腾。到底心中不服,又回过头去瞪了一眼仍站在原地的展昭。 他白玉堂自不能成为大哥的拖累,但那小猫崽子也实在可恨! 接收到白玉堂目光的展昭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暗暗有些脸红。展昭少年老成,最是沉稳不过,难得跳脱了些想逗白玉堂玩耍,可如今看到真把对方惹恼了,心中实在有些难过。 他本是觉得白家小弟长得玉雪可爱,不自觉的就想亲近,现在只想着怎么能让对方不再恼他了。展昭抬起头,看着含笑看着自己的白锦堂,更觉面热,满怀歉意的低声道:“白大哥,玉堂他……他……” 展昭“他”了半天,到底说不下去,只可怜巴巴的看向白锦堂。 白锦堂一笑,拍了拍展昭肩头,安慰道:“玉堂就是这样性子,等晚些吃饭时就好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收回手时装作不经意一般勾住了展昭一丝发丝,觉得长得十分才放下心来。 心中十分雀跃的白锦堂:展昭不是小和尚,那梦里大半的事不都是假的了么?他就说他的弟弟怎么可能变成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 因想起梦中那小光头与白衣落魄少年十分熟悉的模样,白锦堂随口问道,“展兄弟怎么知道玉堂名姓?” “我方才听白大哥唤他。”展昭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白玉堂,不出意外的又被瞪了一眼。他更加沮丧,一双猫眼儿都黯淡下来了,“玉堂不会真生我气了吧?” 白锦堂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忍着笑意道:“不如你同我们一起上路,路上好好与他说道说道就是了。” “哎?”展昭猛地抬起头来,眼含期待的看向白锦堂,“谢谢白大哥!” 看着用亮晶晶的杏眼看向自己的展昭,虽然很不礼貌,但白锦堂觉得自家小弟的话真的没错。 这童年时的展护卫,真的很像一只小猫崽子。 怪不得日后会被封为御猫呢。 白锦堂本是说让卢方或韩彰带着展昭同行。可毕竟这未来的南侠已是八岁年纪,不同于白玉堂才五岁大仍是个孩子,带着到底不好。 又见他跃跃欲试的看向那多出的一匹马,便让他试试。 “展小兄弟的控马之术比某人强多了。”卢方看着马背上的展昭笑着睨了白锦堂一眼。 白锦堂双手抱胸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展小兄弟毕竟年幼。” “还是韩二哥说话公道!”白锦堂志得意满的斜了卢方一眼。 却没想韩彰笑着看他,补充道:“这般年纪,便是强,也只比白兄弟你强上一点罢了。” 卢方闻言哈哈笑道:“那也尽够了。” 几乎气绝的白锦堂:“……” 卢方反靠了过来悄悄问道:“锦堂,你真认识展俊?” 13.第十三章·渔霸(十) 白锦堂吱唔了一下,看了眼远处的展昭,摇了摇头。(.棉、花‘糖’小‘说’) 卢方失笑出声,拍了拍白锦堂的肩膀:“你不认识就好,吓了我一跳。” “那展俊如何了?” “最是自负刁钻不过的一个人。”卢方深深望了白锦堂一眼,不待对方反应就用最快的速度翻身上马,“不过不及某人。” 白锦堂当即甩出去两颗飞蝗石,但都被卢方策马躲了去。他牙根气得发痒,也只能上马追去。 两个小的一路上打打闹闹,到最后反而坐到了一匹马上。 几人因着顾虑孩子,马速并不太快,不过到了傍晚,也已到了临安府外小道上。 跑在最前方的庞元英突然勒住了马。他右手高举,身后的两个随从见状翻身下马。 “庞大哥?”白锦堂勒住了马,还没细问,就看到一个随从提刀砍向庞元英马前一处。 他凝神看去,便看到一根极细的钢丝被劈断,因绷得太紧迅速的弹了回去,在傍晚的夕阳下划过两道银光。 白锦堂含笑的脸冷了下来。 他驱马上前两步,在超过庞元英半个马身的位置停下。 少年冷声道:“滚出来!” 在白锦堂左边小道旁的林间草木微微晃动了一下。 “嗖”得一声,利刃破空之声传来。 那暗器眨眼间就到了白锦堂脸侧,他不闪不避轻低眼眸,右手一抬纤长的二指就夹住了偷袭的暗器。 白锦堂看也不看,随手就将暗器掷回。便听右侧林中有人闷哼。 庞元英点了点头,两个随从已提刀钻进了右边草丛林木之间,瞬息便没了影踪。 听着远处兵器交接的声音,白锦堂冷笑道:“声东击西?雕虫小技,也敢在爷爷面前作祟。” 他颠了颠手中的墨玉飞蝗石,五个石子在指间反复来回,似乎随意一丢,便冲着随从所去方向挟风而去,其势汹汹。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又是几声闷哼后,庞元英的随从拖着四个汉子从草丛中钻了出来。 白锦堂挑起一边嘴角,得意一笑。 庞元英倒是颇感惊奇的看了他一眼,当看到白锦堂志得意满的笑容时也忍不住心头柔软。 白锦堂却没看他,僵硬的牵着马缰绕到幼弟与展昭身边,摸了摸白玉堂的脑瓜,笑道:“怎么样,大哥的本事还不错吧?” 白玉堂难得捧场的点点头:“我会比大哥更厉害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到时候,有我保护大哥。” “好。”白锦堂笑眯了一双凤眼,“大哥等你来保护我。” 他们兄弟和乐,看得卢方与韩彰都是嘴角带笑,便是白玉堂身后的展昭也是一副羡慕的样子。 见白锦堂没有搭理的意思,庞元英便做主处理了地上躺着的四个汉子。 他看着白家兄弟俩温馨非常,也不愿见血破坏气氛。便挥了挥手,看着随从重新将昏迷的四人丢回了林中。 那边白玉堂疑惑道:“大哥,我看你捻了五颗石子,可为何只拖出了四个人?” 白锦堂愣了一下,似是没有想到幼弟会问这个问题。他若无其事道:“不小心多丢了一颗。” 那边丢了人回来复命的两个随从闻言,几不可查的抖了一抖。 庞元英疑惑的看了两人一眼。随从之一见到自家主子的眼神,走上前两步,站在庞元英马侧轻声禀明了缘由: 贼人并非四个,而是五个。 他们只拖出四人,是因为其中一人被白锦堂直接击中太阳穴,当场毙命了。 庞元英剑眉微挑,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他又看向白锦堂,见对方少年俊秀的脸上满是温柔笑意,更觉得这人有趣极了。 在白锦堂看不见的地方,卢方与韩彰交错了一个眼神。 一行人本就已到了临安城外,此时将贼人料理妥当,便一路平安无事的进了城。 因着离得不远,白锦堂对临安府也算是熟悉,自是选了一家最好的客栈住下。 卢方对庞元英还有些戒备,但也不表露出来,他只含笑揽着展昭:“我与展小弟同睡,你便带着玉堂吧。” 他是生怕白锦堂要与庞元英来个彻夜交谈抵足而眠,便抢先一步拆了两个小的,让白锦堂照顾自家弟弟。 白锦堂闻言,十分奇怪的看向卢方:“我定了八间上房,哪需同住?”他看了眼白玉堂,又看向卢方,“你难道是怕玉堂半夜尿床?玉堂,快告诉你卢大哥,你从去年就不尿了。” 只羞的白玉堂红了一张脸要跟自家兄长拼命,卢方也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再说其他。 用过晚饭后,各人自回到房间梳洗休息。 及到了月上中天时,庞元英无聊之下开窗赏月,正见白锦堂坐在庭院中自斟自饮。 他看着少年在清冷月光下的孤寂背影,没来由得心头一热,大开窗户就从二楼纵身下来。 庞元英武功虽是不错,轻功却是一般,落地声音不小。 他方站稳身形,就看见白锦堂回头望向自己,不由得有些尴尬。 白锦堂莞尔一笑,也没多取笑他,只扬了扬手中酒杯示意庞元英过来同饮。 “锦堂怎么独坐在这里?” 白锦堂变出一个瓷杯,也不答话,只冲着对面二楼的房间抬了抬下巴,那里正是展昭房间。 他倒好了酒,才笑道:“玉堂无聊,翻窗去找展兄弟。我也无聊,就在这里守守他们。” 庞元英端起酒杯轻嗅,赞了一声好酒,端起酒杯笑道:“敬好兄长。” “这杯酒我担得起。”白锦堂哈哈一笑,满饮一杯:“这酒是客栈老板珍藏,我每每来都要骗上一壶,想来已有十年了。” “十年可是不短。” “那是。”白锦堂哼笑一声,“先父第一次带我来时,就让我腆着张脸去淘酒。说起来,这壶我本是想与玉堂共饮,可那小子只想着新交的朋友,完全忘了大哥。” 庞元英自己满上一杯,一饮而尽笑道:“那可是便宜我了。” “可不是?”白锦堂拿过酒壶,为两人满上,“来,我敬庞大哥。” 他的庞字咬的极重,带着些被朋友欺瞒的不满。 庞元英立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歉疚道:“当有一日――” 话还未说完,就被白锦堂截住了话头:“当有一日便好,来,咱们喝。” 两人这一饮便是半晌,眨眼间院外已打了三遍更,白锦堂更是带着庞元英偷偷又去酒窖舀了两壶酒来。展昭房中烛火已熄,像是两个小的都已睡了。 白锦堂此时白玉般的脸上已染上了红晕,他带着些醉意的看向庞元英,笑道:“庞大哥,不知怎的,我看到你,就像看到故人一样。” 庞元英一愣,与他碰了一杯,低声道:“其实我也有此感。” 可惜他声音太低,有些头晕的白锦堂并未听清。 白锦堂复又一笑,他笑若春风,颜若桃花,薄唇被酒水沁得红润非常。少年的脸庞还有些雌雄莫辨,让庞元英一直冷硬的心中很有些情动。 大概是这月色太撩人?庞元英叹息一声,正准备说些什么,就被白锦堂打断了。 白锦堂伏在桌上嗤嗤笑道:“其实庞大哥的轻功真是差的很,也不知早上我怎么就没发现?” 心中旖旎顿消的庞元英:“……” 他低头看着笑颜如花的白锦堂,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正在此时,本来醉眼朦胧的白锦堂眸光突地一闪。 他双眼微阖,依旧倚在石桌上,只偷偷捏了捏庞元英的手心。 心中一颤的庞元英听到白锦堂轻声道:“来了。” 来了? 14.第十四章·渔霸(十一) 白锦堂一跃上了房顶。(.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他手中的朴刀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芒。 “你是秦维的弟弟?”看着面前丝毫不做掩饰只身到来的青年,白锦堂挑起嘴角,冷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倒是好大的胆子,比你哥哥讨爷的喜欢。” 那青年闻言双目微睁,一副恼怒模样,他举起手上的利剑就向白锦堂劈去。 青年动作极快,可见功底扎实,白锦堂一时也奈何不了他。 不过与他拼斗了几招,白锦堂便觉得刀剑相交的“叮叮”之声很是刺耳。他想起脚下房间中正在休息的幼弟,强上一步贴近青年身前。 白锦堂很有些左支右拙的应接着。 他虽是在下风,却惹恼了青年。 青年看着单手对战的白锦堂,心头火起,手上快了一倍,招招狠辣非常。 本就艰难应对的白锦堂更是手忙脚乱,几乎是勉力支撑。 但他依旧坚持着单手对敌,绝不让朴刀有一丝撞上铁剑的可能。 两人又近身快攻了十余招,庞元英才翻身上了房顶。 白锦堂余光扫过,立时长出一口气。他足下微点,与青年拉开一丈余的距离,一把将朴刀丢给了庞元英。 “站着别动。”白锦堂抬起头,看着庞元英,轻声嘱咐了一声。 看着白锦堂复又揉身抢攻而去的背影,庞元英摸了一下手中朴刀,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被这个少年吸引了。 庞元英真就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看着还显瘦弱的少年手无寸铁的对上一个青壮男子。 毫不担忧。[] 白锦堂虽不大,但自幼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对敌经验已是丰富。 他嘴角带笑,突然回身抢攻几招,便将节奏紧紧攥在自己手心中了。 天下武功,为快不破。 青年一时快攻,也不过是因着心中怒火。他勉力应付了白锦堂二十余招,就再跟不上对方的节奏。 比较不是哪个少年郎,都有白家兄弟日日拔剑练习的决心。 到了后来,在白锦堂的眼中,青年手中挥舞如银花的剑,还不如自家幼弟舞的快。 白锦堂瞅准时机,双手微拢,就向着银光而去。 他劈手夺下青年手中利刃,又是随意一挥手扔给了庞元英。 反手扭住青年的胳膊,一个巧劲就卸下了对方的关节。 眼见着青年疼的一脸冷汗,张口就要怒吼,白锦堂慌张张点了对方哑穴。他凤眸微眯,一张俊脸冷若冰霜,轻声喝道:“闭嘴!” 痛的牙关紧咬,却发不出一声来的青年:“……” 扭着对方双臂,白锦堂看了一眼不远处拎着两把兵器的庞元英,笑道:“庞大哥,辛苦了。” 庞元英看着白锦堂明媚笑容,摇了摇头,也回了一笑。他看着白锦堂先压着青年下了房顶,预估了一下与地面的距离,才跟在后面下去。 他的轻功已被白锦堂好好笑过一番,如今更不想被他笑话了。 当庞元英问问站到地上时,白锦堂正含笑望着他。 庞元英抬起头来,正巧对上对方水润灵动的双眸。 他轻咳一声,将朴刀递还给对方,看了眼地上一身狼狈的青年:“这小子是秦维的兄弟?” “嗯,叫秦什么来着我忘了。”白锦堂无所谓的耸耸肩,“无名小卒,莽撞误事。”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这样轻视,青年的眼中已冒出火光来。 白锦堂注意到对方的目光,不屑的笑了一声。他蹲下身来,一脸厌恶的抓住对方的下巴,轻轻拍了拍他满是汗水的脸:“怎么,你还不服气?” 怒目圆睁的青年张口却不能言。 白锦堂伸手想要点开青年的哑穴,又像是想起什么了一样。他狞笑着又拍了拍青年的脸,“啪啪”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的刺耳。 在青年的面前,背着惨白的月,光白锦堂那张姣好如女子的脸,却宛若修罗一般渗人。 那修罗的轻笑中都含着一丝凉意:“你如果敢大声说话,惊动了这院里的人,我就拔了你的舌头,送给秦维下酒。” 点开青年的哑穴,白锦堂优哉游哉的坐回桌边,又饮了一口小酒。 过了一小会,他才反应过来,方才一心想要说话的青年此时一声不吭。白锦堂奇怪道:“你方才要说什么?” 被吓住的青年:“……” 无言以对的庞元英:“……” 白锦堂偏头一笑:“既然你没什么想说的,我也没什么想问的,咱们就收拾收拾睡觉吧。” 青年猛地抬头看向白锦堂,眼中满是不敢声张的恨意:“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来!” “不是听说我们这老的老――”白锦堂看了一眼一旁的庞元英,忙改口,“小的小,弱的弱;就是想先一步做点什么,好让秦维对你刮目相看。” “你!”青年压低声音吼了一声,你了半天,却什么都说不出。 “你当秦维为什么不放心你?”白锦堂斜睨他一眼,不屑道,“因为,你根本不值得放心。一个毛头小子,还觉得自己英雄了得?” “白锦堂!你也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小子!凭什么这般说我!” 白锦堂冷笑一声:“毛没长齐又怎么样?爷爷没长毛的时候照样把秦维赶出了松江府!” 被一个只及自己年龄一半的小孩欺辱,这在秦维的心中可谓的奇耻大辱,自然也是青年心中的刺。 他闻言也不顾脱臼的手臂,猛地起身就往白锦堂冲去。 还不待青年近身,一直冷眼旁观的庞元英直接出手放倒了他。 庞元英一手点了青年的哑穴,一手抽出对方的衣带,将鼻青脸肿的青年捆了个严严实实。 白锦堂笑着看他干脆利落的动作,悄悄收回了拈在指间的墨玉飞蝗石。 待庞元英走回石桌时,他满斟了一杯酒递给庞元英,笑道:“没想到庞大哥轻功虽然不怎么样,这手克敌的功夫倒是不错。” 庞元英听了他的话,喝到一半的酒差点呛住。 他轻咳一声,笑道:“这人自有人料理,咱们还是早日休息吧。明日当是有场好戏。” 被牢牢捆着的青年动弹不得的躺在地上,听着离开的两人越来越远的说笑声。 “你怎知他今晚会来?” “林中那五人全不是之前那般好手。” “林中不是只有四人么?” “庞兄,你方才也太慢了些,我差点就要坚持不住了。” “哦,我差点就信了。” 15.第十五章·渔霸(十二) “大哥!大哥你没事吧?大哥!我门外那小子是谁?” 天光乍亮的时候,刚刚睡下的白锦堂便被拍门的幼弟吵醒。[.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的走到门边拉开了门栓。白玉堂正站在他门前,拍门的手还没放下,而展昭也跟在白玉堂身边。 “我能有什么事。”他衣衫不整,敞着怀,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胸膛。 “白大哥,早。”展昭很是礼貌的道了早安,看了一眼偏过头去的白玉堂,代为解释道,“我跟玉堂早起出来时发现门口躺了个黑衣人,玉堂不放心白大哥,就赶着来看白大哥。” “早――”白锦堂话还没说完,就赶紧捂着嘴,又打了个哈欠。 他的眼角此时还带着酸涩乏困的水光。 正巧此时住在隔壁的庞元英也闻声来开了门。 庞元英看到白花花的一片,立刻转开了目光。 看着眼下青黑的庞元英,又看看面前一大早就急匆匆来敲门的小弟。白锦堂拢了拢中衣,一个眼刀就冲着庞元英甩了过去: “庞大哥,说好的有、人、会、料、理、妥、当呢?” 白锦堂一字一顿,满心都是因为缺觉带来的暴躁。 如今知道是因昨夜的手尾才惹的白玉堂忧心,他自然不会怪自家弟弟莽撞跑来,只把火气冲向庞元英。 庞元英耸了耸肩膀,无奈一笑:“昨夜太晚,我竟忘了。(.)” 他的语气很是亲近随意,甚至还带着些纵容的意味。便是一向伶牙俐齿的白锦堂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了。 两人对望着,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两个小的倒是左看看右看看,一时有些闹不明白。 正在此时,住的稍远些的卢方与韩彰也走了过来。 二人并未听到前因,到来时四人的表情也都恢复了正常。 卢方见没什么不妥,便上前问道:“锦堂,今日几时启程?后天将到江宁,我也该传书给家人。” “不必那么麻烦,已不必卢家庄插手了。”白锦堂现在才完全脱去那副困顿模样,他俊眉维扬,得意笑道:“咱们只管歇在临安,守株待兔便好。” 卢方早前便与白锦堂说好,会尽卢家庄之力与白家共同对付秦维。期间白锦堂很是推脱了几次,不愿卢家插手,直到最后才答应下来。 卢方听他说的不明不白,以为白锦堂又要变卦,急道:“锦堂!秦维勾搭上的势力不容小觑!你别孩子气!” “孩子气?”白锦堂双眸微眯,瞪了一眼卢方,扭身回了房间。 “砰”得一声,房门便在他身后关上,将一众人等都关在了门外。 门外,发现自己说错话了的卢方摸了摸鼻子。 白父早亡,留下两个幼子,白锦堂年不及十五就要扛起整个白家,此时听到卢方说他孩子气自然生气。 展昭一头雾水的挠了挠头,凑到白玉堂身边跟他咬耳朵:“白大哥他怎么了?” 白玉堂板着小脸认真的想了想,才道:“害羞了吧。” 不过片刻,房门又打了开来。 白锦堂已换下了之前皱巴巴的中衣,穿戴整齐走出门来。 卢方见着他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便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去说些好话――在白锦堂面前他卢某人做低伏小的也不少,倒不是面子上过不去,而是怕又不小心说错话戳着白锦堂的痛点。 反倒是白锦堂走了两步,发现没人跟上。才回过头来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一脸不好意思的卢方,说道:“走啊,怎么都站着?” 众人这才跟上,一路来到展昭的门外。 白锦堂走上前,踢了踢那个倒在地上被捆扎结实的青年。 青年猛地从昏睡中惊醒,狠狠地瞪向白锦堂。 “哟,挺精神的。”白锦堂有些费力的一把拎起比他高上一头半的青年,解开了对方的哑穴,“看来昨晚上睡得挺好。” 还不等白锦堂向卢方、韩彰与两个一早受到惊吓的小孩儿解释青年的身份,那青年就抢先一步嘲讽道:“怎么敢让我开口了?不怕我喊出去了?” 白锦堂倒是没想到对方第一句话会这么没营养,他下意识反问:“怕你喊?喊什么?非礼么?” 青年脸色铁青,恨声道:“白锦堂,士可杀不可辱!你莫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你昨夜来时难道不是探查好了这屋里住的谁?”白锦堂一把将青年扔回地方,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狼狈的人,面无表情道,“你既敢拿我弟弟开刀,就已经是欺我白锦堂太甚了!” 他拍了拍手,像是摸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声音中满是不屑于厌恶:“昨夜封住你哑穴,不过是怕你扰了我幼弟一夜好眠罢了。” 猛地被贯到地上的青年只疼的满头大汗,咬着牙不肯发出一声痛哼来。 白锦堂回过身,向着众人道:“这小子是秦维的弟弟,昨儿个半夜跑去玉堂与展昭的房间,被我和庞大哥逮了个正着。” “秦维不过暴戾,他这个弟弟可是青出于蓝了。”卢方闻言冷笑,与不知前情的韩彰简单讲解了一二。 而那边庞元英则自觉地招来了两个随从,将青年随意拖去了一个房间看管起来。 待卢方与韩彰解释完,白锦堂才笑道:“我记得那老小子最是疼惜他的幼弟不过,如今诱饵自动送上门来,咱们正巧来个瓮中捉鳖。” 他微微垂下眼眸,藏住眼底的狠劲。 秦维为了他弟弟哪怕只退上一步,那之前的后台就会变成第一个要对付他的人。卖命的主子反成了他的夺命符,而想要针对白家的人也会暴漏无疑。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秦维,怪只怪你养了个好弟弟。 只怪,你盯上的是白家。 白锦堂侧过头,看向正笑着与展昭咬耳朵的白玉堂,方才全副阴狠算计的心思一瞬间就跑偏了。 同样是养个弟弟,明显自家的弟弟可爱多了。 他问道:“玉堂,你的头发谁梳的?” “展昭啊。” 白锦堂很是欣然的点了点头。 不错,这手艺比我的好多了。 16.第十六章·渔霸(十三) 早饭时,白玉堂蹭到了白锦堂的身边。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哥,我们就这么等着秦维来么?”他挪了挪凳子,让自己跟兄长离的更近些。 白锦堂夹了个花糕给他,笑道:“怎么?你也想学他弟弟一样自己跑去单挑?” “我才没那么蠢。”白玉堂不屑的摇摇头,啊呜一口吞掉了花糕。他偏了偏头,眼神看向花糕旁的糖不甩,小声道,“哥,我想吃那个。” 那糖不甩摆在桌子的最正中,白玉堂人小贪甜,看了好久。 可他人矮手短,又觉得站起来实在不雅,现在实在馋的忍不住了,才不得不向大哥求助。毕竟还是个孩子,看到喜欢的点心,一下子就将秦氏兄弟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声音其实不小,桌上的众人都听了个分明。大大小小,四人见了白玉堂难得哀求的模样,筷子都忍不住动了动。 白锦堂却只笑着看幼弟,又夹了个汤包进给他。 皱着一张脸啃起汤包,白玉堂只眼巴巴看看大哥,又看看桌上众人。 第一个接收到他目光的卢方已忍不住加了个糖不甩,但下一瞬却对上了白锦堂似笑非笑的眼神。卢方呵呵一笑,将糖不甩夹进了展昭的碟子里:“……来,展兄弟,尝尝。” 看着白玉堂一双凤眸中满含期冀的眼神,展昭鼓起勇气,开口道:“白,白大哥……” “唔?”白锦堂对展昭的态度还是很好的,几乎称得上是和颜悦色。 展昭咽了口口水,垂下眼僵硬笑道:“这糖糕挺好的。” 他不知道为何,突然就觉得这个一直和颜悦色的白大哥很是吓人。. 白锦堂还没答话,那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庞元英倒是笑出了声来。 “这糖不甩最是甜腻黏牙,玉堂还小,锦堂怕是让他吃多坏了牙口。”庞元英含笑看向白锦堂,“不过偶尔吃吃也无妨的。” 低头看着眼神一下子亮起来了的幼弟,白锦堂哼了一声,到底敌不过弟弟的小眼神。他对着展昭柔声道:“玉堂年幼,还请展兄弟帮帮他了。” 看着碟中展昭夹来的糖不甩,白玉堂抬起头望着自家大哥。 他的眼神很是认真,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哥,我就吃一个。我才不会像那个秦什么似的让哥哥担心。” 白锦堂一愣,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顶,心中一片柔软。 想起梦中那个被困机关最后不知生死的白衣青年,白锦堂觉得自己的喉头像是哽住了一样。他将心中的酸涩全都憋了回去,哑声道:“吃你的吧。” “大哥你声音真难听,最近还是少开口说话吧。” 难得铁汉柔情一把的公鸭嗓白锦堂:“……” 等这死小子变声期的时候……白锦堂握紧了拳。 如今手中握好了筹码,众人心中也都轻松了许多。就是最为年幼的白玉堂也知道,这次的事情很快就会解决了。 果然午时未到,便有人送来了帖子,说是家主人请故人一会。 按江湖规矩,不管是讲和还是约战,不过派个人来知会一声。像是秦家这样的做派,倒是拿足了正经商人的架势。 “锦堂,这帖子怎么处理?”卢方将帖子前后看了两遍,笑道,“都是松江浪里长大的,我还不知道秦维是个不识字的?几年不见,倒学会下帖子了。” 白锦堂嘴角微挑,将帖子拿在手心中:“故人?” 许是他话中玩味的意思太足,让一直旁听的韩彰有些担忧。 韩彰皱眉道:“这约赴不得,是摆好的鸿门宴。” “韩二哥放心,我自然不会去赴约。” “哎,这就对了。”卢方应了一声,一手拉起韩彰,一手就拉过两个小的,“走,卢大哥监督你们练功去。” 含笑看着几人走远,白锦堂才收回了脸上的温柔神色。 “这哪里是秦维约我,明明是他主子用奴才的名义来约我这白家主人。”他随手将帖子撕的粉碎,冷笑道,“还真以为我白锦堂年幼好欺么?” 他将目光移向庞元英,看着那人背脊挺拔的端坐在椅上饮茶,举手投足间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庞元英的出身,定是不凡。 可他却一身武艺,来这江湖之中。 白锦堂认真看着庞元英,一字一句问道:“庞大哥,这京中,能吃下我白家生意,甚至能将手伸向海贸的人家,似乎不多?” “是。”庞元英放下茶盏,同样认真的看向白锦堂,似能望进对方心间一眼,“今夜我陪你赴约。” 庞家若是插手,庞元英此去就是自打脸面;反之若是庞家没有插手,那以庞元英的身份也能让对方有所避忌。 对于心思内敛的庞元英来说,这番话已经是他最大限度的剖白了。 所以庞元英话一出口,自己心中就是一愣。 但白锦堂听了他的话反而收回了凝视的目光,微微垂下头,神色不明的笑道:“不必了。” “锦堂?”庞元英脸色微变,他看着垂下眼去的白锦堂,难得竟觉得有些心慌。 “帖子都撕了,还怎么去?”白锦堂莞尔一笑,语气轻松起来,“拿着人质的是咱们,颠颠的跑去赴约多伤面子。” 庞元英的意思,他并不是没听懂。只是他不信秦维会丢下自己弟弟的性命于不顾。 毕竟他白锦堂锱铢必较心狠手辣的性格秦维是深有体会的。 白锦堂耸了耸肩,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如今他已知道,秦维的主子也不过是个蠢货而已,完全不值得他这般小心谨慎。 侠已武犯禁,但江湖与庙堂几乎是两个互相不掺和的领域。 只要不是揭竿起义,官家一向都对江湖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想要凭着官身去插手江湖人的生意的,除了蠢货也没有其他的解释了。 白锦堂怕的,是懂规则又有能力的人插手。 比如,庞元英。 他相信庞元英,可并不相信他背后的庞家。不过既然庞元英已这么说了,那便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白锦堂摸了摸鼻子,心中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那么相信对方。 分神的白锦堂并没有看到,庞元英同时放松下来的脊背。 及夜,白锦堂又一次与庞元英在院中对饮。 今夜微寒无风,月色不显,漫天繁星。 两人静静饮酒,没有说话。 他们在等一个人,一个一定会来的人。 17.第十七章·渔霸(十四) 今夜的酒香,并不如昨夜那般浓郁醇厚,似是寡淡了许多。[.超多好看小说] “那老板许是发现了我昨夜偷酒,竟将好酒一股脑全藏了起来,真真小气。” 白锦堂两指夹起酒杯,那白瓷酒杯便在他与杯壁一般白的指尖滚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只晃成一朵雪白的花儿,在黯淡的星光下看不分明。 唯一能看出的,便是在这样快速的晃动中,酒水也并没有洒出一滴。 庞元英看着有趣,也夹起酒杯来试,初时还好,稍快一些酒水便撒出了大半,染湿了衣袖。 白锦堂挑挑眉,得意一笑:“我这手可是白家祖传的手法,你当随便试试就行的?” 随着他的话,白锦堂手中的酒杯愈转愈快,不过眨眼功夫就化作一道黯淡白光飞了出去,砸向不远处的僻静处。 白锦堂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掌,向着酒杯飞去的地方扬眉笑道:“爷爷的酒好喝不好喝?” 从黑暗中走出一个青年男子,身高八尺,肌肉虬结,与昨夜里的青年有八、九分的相像。 这男子自然就是秦维。 秦维的手上正捏着一只酒杯,显然便是方才白锦堂抛掷出去的那只。他手掌握拢,微微使力,酒杯就化作了粉末飘散下来。 “白锦堂,你莫欺人太甚!” 白锦堂一脸纳罕莫名的看着对方:“来者是客,爷爷好心请你喝杯水酒,怎么就欺负你了?” “你只要放了我弟弟,我与白家之事就可再商议。” 秦维眉头微皱,语气冷硬。他与白锦堂可谓是生死之仇,可如今为了弟弟只得退却,心中自然满是不甘,说出的话也是生硬非常。 “商议?”白锦堂并未动心,反而冷笑一声,“你做的了主么?” 这个主,秦维自然是做不得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这件事白锦堂知道,秦维心里也清楚。 但他却可以暂退一步,让白家得以到喘息。如今白锦堂年幼,正该是韬光养晦的时候,秦维捏准了对方的困境,才敢这般上门来讨要自家兄弟。 却没想白锦堂如此任意而为,不顾大局。 场面一时僵了下来。 此时白、秦两人相距不过两丈,对立站着。而庞元英则旁若无人一般依旧坐在桌旁,饮着算不上香醇的水酒。 不待秦维再开筹码,就见白影一闪,白锦堂已向秦维方向冲去。 他赤手空拳的就那么冲上前去,丝毫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 秦维毕竟年长,初一交手虽然落了下风,到底追回了经验丰富的优势。他抽出插在背后的匕首,与白锦堂快速交手几招,已是缠得难分难舍。 而庞元英,则依旧端坐在哪里饮酒。 匕首在星光下并不难看得分明,只有破空的轻微声音可以辨别一二。 白锦堂并不是秦维的对手。年少力薄,内劲不纯, 白锦堂毕竟年少,对敌经验太少。他一时不察,衣袖上就被划破了两道,隐隐有一丝血迹渗出,逐渐被秦维压住了气势。 白锦堂险险躲过对方一拳,猛地矮下身去就窜向了秦维身后。 现在站在秦维身前的,则是方才还好好坐在那里饮酒的庞元英。 尚不能制住白锦堂的秦维猛地停下了手,他直愣愣站在那里,嘲讽道:“白锦堂,二打一算什么好汉?” 白锦堂同样冷笑道:“不然你喊你那个不中用的弟弟一起,咱们二打二。” 秦维猛地捏紧了拳头,僵硬了一会,就丢了手中的匕首。 他是来救人的。 “我问你,七日前潜入我府中伤我幼弟的人是不是你派的?” 秦维一愣,嗤笑道:“我不屑做那般事。白锦堂,你是得罪了什么人都不知道?” 心中虽然已经信了秦维的话,白锦堂闻言还是忍不住讽刺道:“你虽然不屑做,但却教出了个喜欢如此行事的弟弟。” 无从反驳的秦维:“……” 可那盯上了白家的“故人”,究竟是谁? 因着两人互不相让,三人便就这么僵持住了。最后还是白锦堂先开口:“秦维,你只要告诉我,你的主子是谁,我就放你和你弟弟远走高飞。” 秦维并未应他,反而将目光看向了身前的庞元英:“白锦堂,他是谁?” “他是谁管你什么事啊?” “我在京中时,曾见过他。” 白锦堂一愣,不觉笑出声来:“秦维啊秦维,到了如今你还想着挑拨离间?” 他绕到秦维身前,就着并不明亮的光线看向对方,冷笑道:“往日你虽败走,却是因了我与卢方联手出其不意攻你不备。我白锦堂看得起你是条汉子。却没想到几年不见,你竟变成这样。” 秦维知道,白锦堂说的都是真的。 自从出了松江北上,他的傲骨与勇气就全都被消磨掉了。 数年前的秦维,江湖性极重,虽是盘剥尖刻,但也有一班兄弟跟在左右愿为他卖命,也是个敢闯敢冲不要命的性子。 可是如今…… 哪怕夺了白府的水路,他也再做不得松江的渔霸了。 不止是白锦堂高估了自己,便是自己也高估了自己。 白锦堂摇摇头,看着秦维僵硬的脊背,颇有些意兴阑珊。他拉了拉庞元英的手,两人走到一旁,让出一条小道来。 “你弟弟就在二楼有烛火的那间屋内。” 秦维注视他很久,久到抱胸而立的白锦堂都有些不耐烦起来。 “你身边这位公子,我确在京中见过。” 不待白锦堂答话,秦维便自顾自走了,背脊挺直,再没回头看白锦堂这个多年的仇人一眼。 看着秦维远去的背影,白锦堂走回桌边,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昨日里还想着定要以除后患,现在却又心软起来,真是拿自己没办法。 庞元英与他同饮一杯,便按住了白锦堂还要斟酒的手:“锦堂。” 白锦堂扭头看向他,见对方神色有些不对,不由得得意笑道:“怎么,庞大哥也有担忧的时候?” “自然。”庞元英直接点头应下,倒是让白锦堂一愣。 抽回被压着的手,拍了拍对方的肩头,两人四目相对,在月夜下就这么站着凝视了彼此许久。 久到本来心中坦荡的庞元英都有些忐忑起来。 但看着白锦堂精致的眉眼,与黯淡月光下依旧明亮的双眸,那忐忑中又夹杂了些许酸胀。 过了许久,白锦堂很是认真的问道:“你可是有个幼弟?” “是。”庞元英知道,白锦堂是全都猜到了。他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在等白锦堂接下来的话。 庞元英觉得,便是在等圣旨的时候,心中都未曾如此惶惶过。 他在言谈之中从未掩盖过自己的出身,但毕竟一开始就用了假名,父亲又是那般名声在外。 白锦堂闻言偏过头去,神情都掩盖在了黑暗中。他似乎感受到了庞元英的心情,语速极慢的说道:“长兄为父,你一定、一定、一定要管教好他。” 重要的事,一定要说三遍。 18.第十八章·分别(一) 庞元英虽不解白锦堂的意思,但到底郑重点头应下了。. 他想起家中那个被老父娇惯的无法无天的幼弟,又想想如今应在二楼安睡的白玉堂,觉得白锦堂的提醒还是很重要的。 长兄为父,自己总要对那个弟弟负些责任。不求他跟白玉堂一般小小年纪熟练武功,也要让他不至于做个纨绔子弟。 远在千里之外的,熟睡在乳母怀抱中的庞昱莫名打了个哆嗦。 两人复又在桌边坐下。 此时月色正好,朋友在侧,可惜没有美酒佳肴相伴,让白锦堂很是抑郁。他摇摇已经见底的酒壶,将其随手丢到一旁。 白锦堂挠挠头,像是灵光一闪般眼神突地一亮。 他拔出腰间朴刀,走到一旁,在院中一颗桂树下蹲下身来。 庞元英自然也跟了上来,并不多话,只含笑看着他孩子气的动作。 白锦堂一刀一刀剜着桂树下并不松软的泥土,直到挖了一尺见深,才满意的停下手来。 他抬起头,看向仍站着的庞元英,冲着对方招了招手。 白锦堂的脸上,全是得意的笑容。 他一贯少年老成,很少有这般外露的时候,能如此面对庞元英,也说明是真心将他视作友人了。 庞元英心中一暖,也抛去了那些礼教规矩,跟着白锦堂蹲下身来。他看了眼那黑漆漆的土坑,完全看不分明。 “锦堂?”庞元英话还未说完,就被塞进手里的刀鞘打断了。 白锦堂大手一挥,言简意赅,干脆利落地极有大将风度:“挖!” 出身名门自幼娇童奢婢长大的庞元英:“……” 他心中很是思想争斗了一番,但看到白锦堂看过来的奇怪眼神后,到底还是握紧了刀鞘,顺着土坑向两旁挖去。(.) 最艰难的第一铲子下去之后,第二下、第三下也就简单多了。 庞元英也难得起了童心,一边铲着一边与白锦堂谈笑起来:“我听说你们江湖人最是爱惜兵器,你怎么?” “这朴刀又不是我的。”白锦堂耸耸肩,很是不以为然。 想起白玉堂手中画影宝剑,庞元英哑然:“怪不得。我记得你似是用过一次剑?” 白锦堂点了点头:“剑法是我白家祖传,不过我不大爱使,只觉得轻飘飘的没有意思。” 他举起手中笨重的朴刀,随手舞了个花样,笑道:“还是这刀法自然随我心意。可惜家中没有趁手的家伙,让我很是苦恼。” 庞元英看着他手中那朴实无华厚笨难看的朴刀,也觉得不像。 他虽是世家子弟,但一向不喜太过奢华。但不知为何,看到白锦堂便觉得这人只适合最好的,最好的衣衫,最好的宝刀,最好的兄弟,和最好的……女人? 庞元英暗笑一声,为着心中这一停顿而摇了摇头。白锦堂不过是个孩子,毛都还没长齐,女人还不知是多少年后的事。自己那些还不明朗的小心思也暂不必提。 不过如有一日…… 不待庞元英想个分明,他的思绪便被白锦堂打断了。 白锦堂扬了扬手中朴刀,一脸兴奋的大笑道:“找到了!便在这里,庞大哥手上需快些。” 也不问因由,庞元英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自然加快了些许。 两人都是手上功夫精湛的人,片刻后便听得一声轻响。白锦堂得意的哼笑一声,又轻轻刨出一些浮土。 “手上可轻些。”他忍不住叮嘱道。 在星光之下,白锦堂的侧脸忽明忽暗,却也显透出白嫩的脸颊上微红的光晕。庞元英嘴上应着,手上却有些没把住力道。 只听“砰”得一声,庞元英忙收住手力,却也来不及了。 “哎呀!”白锦堂急忙忙将手中朴刀扔到一边,用细白手指探入坑中,捧了个泥坛上来。 他仔细检查了封泥,才长出一口气,斜了庞元英一眼:“庞大哥,这手力与轻功一般,都是要仔细些的。” 庞元英此时已被浓浓酒香勾住了心魂,哪还有心思理他这小小的调侃。他也不让白锦堂动手,仔细震开了酒坛封泥,又取出怀中锦帕,将坛口擦拭干净。 待庞元英抬起头时,正撞上白锦堂得意至极的目光中。他不由得轻笑:“这酒可不会是店家埋下的吧?” 白锦堂稍有些不在的“哼”了一声:“怎么可能。” 两人捧起酒坛,走到桌边。 那桂花浓香似与美酒混在了一起,让人难以分明,闻着便想要醉了。 白锦堂一手提起坛口,高高举起,便见浓稠如蜜的琥珀色酒浆从坛中如丝般流入小小酒杯之中,一滴都未洒出。 “锦堂好手艺。” “这算得什么!”白锦堂又斟了一杯,才放下酒坛,他将酒杯递给庞元英,笑道,“庞大哥尝尝这酒,看与京中佳酿有何区别。” 庞元英举杯放在鼻下轻嗅,醇厚酒香扑鼻而来,他举杯一饮而尽,只觉得从舌尖到胃底都是甘醇,他不由得赞道:“非二十年绍兴佳酿不可得!” 白锦堂嘻嘻一笑:“可不是,这可是老板藏了十五年的好酒,十年前被我找了出来埋在这树底,便是我爹也不知晓,倒是便宜了你。” 见庞元英摇头笑自己,白锦堂才发现说漏了嘴。 他也不在意,只笑道:“我爹与这酒店老板乃是从孩提起便相识,数十年的朋友。我偷的那些酒,老板其实都是知晓的,不过是放在明面上纵容我们小辈玩笑罢了。” 他又提坛斟满一杯,到底觉得不够尽兴。抢过庞元英手中锦帕,又细细将坛口抹了一遍。 只见白锦堂一手倚在桌上,另一手高举酒坛,仰起脖子张开薄唇,美酒从坛中涓涓流下,恰好入喉。 他的脖颈细长,因着年纪喉结还不大显,此时伸展开来,更如鸿鹄细颈一般,弧线看着极是漂亮。 白锦堂一口饮尽,便将酒坛掷向庞元英,大笑道:“这般饮酒才是痛快。” 两人这般你一口我一口的饮着,不知不觉便到了月上中天。 此时院中已是满满的美酒醇香,连桂花浓郁的芬芳都被压了下去。 一坛酒只剩了十之一二,两人看看见底的酒坛,都有些意犹未尽。 待饮尽最后一口美酒,白锦堂将酒坛推放一边,有些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他一手拉过旁边的庞元英,两人走到桂树旁的坑边,白锦堂脸上挂着醺然的笑意,小声道:“来,庞大哥,咱们先把这坑堵上。” 重新填好坑后,醉意上涌的两人跌坐树旁。 彼此对视一眼,白锦堂笑道:“待明年今日,再与大哥于此对饮。” 庞元英却没有立时接话。过了一会,他才郑重道:“明年今日,庞统必到。” 19.第十九章·分别(二) 白锦堂闻言也是一愣。 他的脑子已有些混乱了,便呆愣愣的看了对方许久。 庞元英……不,是该改称庞统了。 他虽大概猜出了庞元英的身份,可却没想到,对方竟是庞统。 日后的飞星将军,中州王。 白锦堂的脑子很有些乱……展昭既不是小光头,自家弟弟也不是小乞丐,那这个飞星将军,又是从哪里来的? 而庞统的父亲,便是当朝庞太师。 包青天系列中最有名的奸佞。 不止是在千年后,就是如今的民间,庞太师奸臣之名也是响彻整个大宋的。 不仅是朝廷的人,还是奸臣的儿子…… 对于一个正义的江湖侠客来说,庞统这样的朋友是交不得的。 “庞统……”白锦堂轻轻念了一声,才在庞统紧绷的神情中洒然一笑,“庞公子,庞大哥,明年今日可别错过了时候。” “一定。”庞统面上不显,但不知为何觉得心中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 白锦堂依旧斜倚在桌上,空着的手指拨弄着酒坛坛口,一副潇洒不羁的样子。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可问出的话,却像是市井妇人一般八卦:“庞大哥,你怎会跑来江南了?” “我不耐烦朝堂纷争,科举前便与家父说要出门游历一番再入官场。” 白锦堂“哦?”了一声,又问道:“是武举人?” 庞统笑着摇头:“去岁文举汴京会试第三。” “文武双全,好本事,我这般武夫是比不得了。”白锦堂伸长双腿悠然坐着,姿容俱佳一副佳公子模样,自称武夫自是引人发笑。 庞统自是笑道:“若你是武夫,大抵这天下便没有世家公子,全是山野村夫了。” “白爷只被称过白少侠。” 庞统哂笑一声:“白小少侠吧。” 无言以对的白锦堂:“……” 醺醺然的两人竟又就着星光聊了半夜。与他们作伴的只有些微的虫鸣与馥郁的桂花香气。 看着面前虽然醉酒仍坐的笔直的庞统,白锦堂心中一动,模模糊糊想起些曾经看过的片段。 他轻笑着趴在庞统的肩头:“庞大哥,你是个封王拜将的命格,但你要小心,□□。越是漂亮聪明的女人,越会骗人。”因着酒劲上头,白锦堂的口齿愈加不清,“你聪明一世,若是毁在女人手中,便是……” 庞统正听着,便觉得肩上一沉。 偏头看了看已然熟睡的白锦堂,方才炙热的鼻息似乎还停留在耳畔。庞统无声一笑,打横将身量还未长齐的白锦堂抱起。 他看着对方恬静的睡颜,白日里骄傲的面庞此时稚气的像个孩子。 庞统突然觉得,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他看了一眼扔在桌上已被泥土弄脏了的锦帕,又看了看白锦堂精致的面容,站起身来,抱着白锦堂送回对方的卧房。 从白锦堂房中退出来后,庞统轻轻关住了房门。 他看了一眼已然紧闭的房间,想起白锦堂最后未说完的话,不由得自嘲一笑。 再聪明漂亮的女人又如何呢? 他大抵已经栽在一个最聪明漂亮的男人手里了。 虽然如今,这个男人还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 宿醉未醒的白锦堂第二天又是被“砰砰砰砰”得敲门声吵醒的。 他揉着抽痛的额角,披上衣服拉开房门。 “白小子!说!桌上的酒坛的哪里来的?!” “酒坛?”白锦堂愣了愣才想起昨夜没有收拾的首尾。他傻笑一声,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伯父,你看我这桌上哪有什么酒坛?” 他还似模似样的把怒气冲冲的酒店老板迎了进来,展示了一下空荡荡的桌面。 老板放下手中的热茶与醒酒汤,冷哼一声:“谁跟你说这个,你身上的酒味隔八百里都能闻见,真是跟你爹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老板嘴上虽凶,但眼眶却有些红,他色厉内荏道:“你才几岁!就敢那样喝酒,若有个好歹让你家小的如何过活!” 他说完便大步流星的出了房门,只丢给来不及说话的白锦堂一个远去的背影。 缓过神来的白锦堂双手抱拳,向着老板远去的方向深深一揖。 既已醒了,白锦堂揉了揉脑袋觉得自己也睡不着了。 他稍稍洗漱,穿好衣服便准备去院中走套拳法。 开门而出的白锦堂正正好撞进了庞统怀里。一瞬间只觉得本就发涨的脑袋更加难过了些,他忍不住怨怪的瞪了一眼对方。 既不敲门也不说话,直愣愣站门口是当晾衣杆子么! 庞统见他面色不好,忙将人扶进了屋里。 倒了杯温茶递给白锦堂,庞统道:“二十年的陈酿,昨日真是莽撞了。” 白锦堂接过茶哼哼了一声:“那还不多睡些时辰!一大早来是有什么事?” “我即刻便要回京,来与你道别。” “即刻?”白锦堂想起庞统出身,不觉皱眉,“可是京中有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国家大事。”庞统摇了摇头,“不过老父糊涂,想送我妹妹进宫为妃。” 如今已是大中祥符七年,宋真宗已是年长,没有几年日子了。如今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送进宫去,不啻于推入火坑。 盘算了下年数,白锦堂一惊,险些说漏了嘴:“这可使不得,真宗……我听闻官家身体不太稳健,庞妹妹哪能去这火坑!” 正要说话的庞统卡了下壳:“舍妹比你要大上三岁。” “……”白锦堂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就算是庞姐姐也不能去啊。” “正是如此。”庞统点了点头,眼中还有藏不住的担忧,“所以今日便要作别了。” 白锦堂应了一声,牵起庞统的手便走出了房门:“该当的,我送送庞大哥。” 这一送,便送到了临安城外。 白锦堂看着即将分别的庞统,一向随缘的心中竟有些不舍。 对于白锦堂来说,这庞统当是他来到此地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更何况两人意气相投,很是相合。 两人坐在马上互相凝视许久。 最终还是庞统抱拳,洒然一笑:“明年今日,此地再会!”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20.第二十章·分别(三) 当白锦堂拎着早餐回来的时候,卢方、韩彰与两个小的都已坐在了客栈的一楼大堂等他。. “一大早哪去了?”卢方顺手结果了荷叶包着的包子,往旁边坐了坐,给白锦堂让出了个位置,“还有庞兄呢?” “他回京了,我送他去了。”白锦堂拿手帕净了手,笑看了眼身边的白玉堂,“怎么,昨夜又是跟展兄弟睡的?” 白玉堂应了一声,反问道:“庞大哥走了?” “他家中有要事,便先一步回京了。” 白玉堂微微垂下头,嗯了一声。 看着幼弟有些失落的样子,白锦堂不由得笑出声来:“我还以为你挺不喜欢他的。你卢大哥之前走的时候也没这幅表情啊?” 躺着也中枪的卢方:“……” 白玉堂倒是没有察觉兄长的奚落,他想了想,认真道:“卢大哥没有不告而别。” 那倒是真的,卢方若是不告而别,白锦堂也饶不了他。 见着弟弟与兄弟关系有所改进,白锦堂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他知白玉堂最重视同胞亲情,便与他解释道:“是你庞大哥的妹子有难,他急匆匆赶回去相助了。” 果真听到这个理由,白玉堂也没再多说些什么。 反倒是卢方,向着白锦堂递去一个奇怪的眼神。 白锦堂知道对方担忧,做了个“私下告诉你”的嘴型给他。 众人自是安安静静吃了早饭不提。只不过旁人都是安静的,只有白家兄弟惯例的打打闹闹。 “玉堂自己睡惯了,晚上没有闹着展兄弟吧?”白锦堂先问过了展昭,又敲了敲幼弟的脑壳,看着自家弟弟微青的眼底,笑道,“头两天你们俩还针尖对麦芒的,怎么就变得这么好了?” “我又不是属狗的,干嘛跟只猫崽子不对付!” 正要去夹包子的白锦堂闻言心中失笑:你虽不是属狗的,却注定是只小耗子,照样是跟猫崽子不对付的。 那边展昭脸颊微红,不好意思的笑道:“反而是我睡姿不好,晚上总扰了玉堂。(.棉、花‘糖’小‘说’)” 他声音有些囔囔的,早前也没有多说话,此时说的句子长了才显出些鼻音来。 “可别是着了风寒。”只不过养了小孩儿两日,就把人家养病了,等展昭师父寻来可不知要如何交代了。 白玉堂:“大哥还不快去抓药,若不是我夜夜给这猫崽子盖被子,他早就发热了。” 第一次知道自己弟弟这么会照顾人的白锦堂:“……哦。” 事情自然已经解决,众人自也不会再在临安府多留。 卢方只会过白锦堂之后,便与众人作别,带着韩彰先一步回了松江府陷空岛。他毕竟是一岛之主,琐事甚多,如今既没什么好帮手的地方便也作别。 只是白锦堂等还要在临安滞留一段时间,等着展昭的师父寻上门来。 “锦堂,我们这便走了。” “卢大哥,韩二哥,路上小心。” 韩彰却皱眉开口道:“我见你今日你提到庞兄时神色有异。是有什么变故?” 白锦堂一愣,心中却很是慰贴。 别看韩彰往日里很少言语,但他对朋友的心意却是十成十的。 白锦堂思虑一番,到底还是将庞统大名告诉了二人。 送别了卢、韩二位,白锦堂回头看了眼无所事事的两个小的,摸了摸下巴。 “大哥来教你们练功吧?” 话音未落,白锦堂就看到一直微笑的小展昭脸色猛地一变。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南侠小时候并不喜欢习武? 白锦堂苦笑不得的看着面前一大一小缠斗在一起的两个孩子。 他现在是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在白锦堂面前的空地上,一身白衣的白玉堂正将一身蓝衣比他高上一个半头的展昭紧紧压在地上。 因着刀剑无眼,两个小孩儿都没有用兵器,便连白锦堂削制的小木剑也弃置一旁。 展昭一开始的架势极好看,一看便是下了苦功的扎实。与旁边年纪还小的白玉堂比起来一招一式有都板有眼许多。 而白玉堂则是胜在应变灵活,一开始虽然落了下风,但渐渐的却…… 却占了上风。 满脑子展御猫、展南侠、一身红色官服护在老包身旁的御前四品带刀侍卫的白锦堂,看着眼前的一幕几乎惊呆了。 但事实就是,八岁的展昭,打不过五岁的白玉堂。 一把提溜起还趴在对手身上的白玉堂,伸手拉起了面红耳赤的展昭。 小少年羞涩的抿了下嘴唇,垂下头去并不说话。 正在组织着措辞的白锦堂还未开口,白玉堂就已先说了话。 深知自家弟弟一张破嘴的白锦堂还没来得捂住幼弟的嘴,对方的话就已脱口而出:“猫崽子,笨鸟先飞你懂么?” 展昭深深看了白锦堂一眼,重重点了点头。 “来,再来!”白玉堂挥开自家大哥的手,重新摆开了对敌的架势。 在展昭看不见的地方,白玉堂背着的那只手冲着自家大哥挥了挥。 被嫌碍事了的白锦堂:“……” 他深深叹了口气,看着越大越嫌弃自家的弟弟,扭头坐在了一旁的走廊栏杆上。 白锦堂从腰间掏出了那把精致的匕首,随手拿过放在一旁本来想用来雕刻武器给小孩儿用的木块,唰唰几下分成了几段。他看了眼腾转跳跃拳出臂挡的白玉堂,手上如飞,匕首白光频频闪烁。 不一会,他掌心的木块就初具形态,正是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小孩儿。 白锦堂左右端详了一下,对自己的手艺很是满意。 他又拿起一块木头刻着,不时抬起头留意一下面前的两个小孩儿。 不知不觉间,天色就已黯淡了下来。 白锦堂再次抬起头时,放下了手中的匕首和木雕。 他拍了拍手,看向已经滚成两个小泥猴儿的孩子:“走了,洗漱一下吃饭。” 一手一个的拎着两个满头大汗还不愿意分开的小孩儿,白锦堂一脸嫌弃的将两人拎回了房间。 在白锦堂坐了一下午的走廊栏杆上,摆着一排木雕的小人。 憨态可掬的两个小孩儿,瘦高的韩彰与端方的卢方,还有在宝石镶嵌的华丽匕首旁放置的,还未来得及雕刻完全的锦衣公子。 那公子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很有几分神似前几日离开了的庞统。 第三日一早,白锦堂却仍是被吵醒的。 今日吵醒他的声音很是微弱,但仍让出门在外满是戒心的白锦堂不能安眠。 他看了眼还暗着的窗外,叹了口气披衣走到门边。看来这临安与他八字不合,便是一场好觉也不能给他。 打开房门,向着屋下的院中看去,白锦堂便明白是什么吵醒了他。 展昭正在院中练拳。 他的额头鬓角还带着细密密的水光,不知是晨起的露水还是辛苦的汗水。 想到前两日似乎也在晨光微曦时听到过练拳的声音,白锦堂不由得感叹一声这孩子的刻苦。 白锦堂整了整衣袍,翻身从二楼跳了下去,落在展昭的身边。 “展兄弟,一大早就起了练功啊。” 展昭抱歉的看了白锦堂一眼,直到走完一套拳法才停下手来。他有些羞涩的垂下眼眸,应了一声,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吵着白大哥了么?” “没有的事。”白锦堂挥了挥手,递给展昭一方锦帕,“玉堂呢?” “玉堂还在睡着。” “他果真没你勤奋。” 展昭闻言忍不住反驳道:“玉堂不是不勤奋的,他天资聪颖,不像我驽钝的很,靠着苦练也只能掌握十之二三。” “展兄弟,不要妄自菲薄。”白锦堂的声音很是温柔,他蹲下身来,平视着展昭,“你若信白大哥,就记住,日后你定会成为江湖上人人仰慕的大侠客。”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不远处的一个声音打断了。 “昭儿,白少侠说得对。” 21.第二十一章·分别(四) 展昭与白锦堂同时抬起头来。(.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两人有志一同的看向不远处墙头上的人影。那人衣袂飘飘背光而立,一派高人风范,却又让人看不分明。 “前辈是?”第一次被叫白少侠的白锦堂觉得很是新奇。 却听身边的展昭欢呼了一声:“师父!” 师父? 那高人已经翩然站在两人面前,从高处而下却落地无声,可见轻功之高。 “小徒顽劣,这几日劳烦白少侠了。”那高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年龄,武功却很是不凡,他十分客气的抱拳对白锦堂一礼。 白锦堂自是忙道不敢,难得对一个人起了敬畏之心。 他心中奇怪对方为何会知道自己姓氏,但想想人家要寻找徒弟,自然已经打听清楚了小孩儿是被谁捡了去,也就没再问。 不一会展昭已被高人揽在怀里一顿揉搓查看。 见了着徒儿安然无恙甚至还被养胖了几分,高人才放下心来,长出一口气。 他想起方才听到的话,对面前的少年很有好感。高人向着白锦堂笑道:“我乃顾青竹,展昭的师父。” “顾前辈久仰了。在下白锦堂。” 白锦堂总觉得,顾青竹这个名字很是耳熟。但他仔细搜刮了几遍记忆,也仍是模糊的印象,只得作罢。 他抬起头,便看见自家弟弟正站在客栈二楼的走廊处,看着这边。精致小巧的脸上毫无表情,但一双凤眸中的不舍却是清晰可见。 白锦堂对着弟弟招了招手:“玉堂,来,要跟展兄弟道别了。” 展昭闻言猛地回身,这才发现了白玉堂。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只是睁圆的猫儿一圈都是红的。 一步步走下台阶,白玉堂走到了展昭的身前。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两个孩子默默对视了许久都没有说话,第一次经历的离别之情让相处时间算不上久的两人都很是无措。 “我家住金华,你随便问问哪个金华百姓,就能问到我家在哪里。下次见面,可不要再被我打的还不了手。”白玉堂抬起手,锤了锤展昭的胸膛,终于笑道:“展昭,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有缘再见。” “定能再见的。”展昭只温和笑着,也不理白锦堂的调侃。他自是应下,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间。 十分想要扶额长叹的白锦堂:弟弟你这跟自报家门让人家上门找你有什么区别?还说什么有缘再见呢…… 不过在这通讯极不发达的古时候,有些人一旦分别,就真的是此生难再见了。 白锦堂抬起头遥望北方。不知为何,对那个只相处了几日的人很是挂念。 庞统,明年今日,还望能得一见。 昨夜一场大雨,打落了无数桂花。 随着桂香的散去,白锦堂第三次站在临安城外,送别了展昭师徒二人。 白家兄弟端坐在马上,也不急着赶路,只慢慢向着金华方向走去。 过了许久,白锦堂才将马凑近了自家弟弟,他开口道:“玉堂,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与朋友暂别早晚还会重聚,你不必为此介怀。” 更何况,你与展昭日后还有不少的见面机会。 他这一路都想着如何宽慰劝解白玉堂,如何让一个孩子去学着接受生离死别。 白玉堂回头望了兄长一眼,又回转过头来看着前方的道路:“哥,我知道。” 他轻声道:“只要想见面,我跟小猫崽――展昭总能再见面,但死别……”白玉堂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几乎要被马蹄声掩盖过去,“而死别,就像我再也见不到爹了。” 此时的白锦堂,第一次觉得白玉堂如此少年老成,也第一次这么心疼自己的弟弟。 他的弟弟,虽然看起来是天生的冷心冷面,但其实内心的情感只是被他自己压抑住了。也难怪书中自己去世之后,白玉堂会将他四个结义哥哥视作至亲。 心中柔软一片的白锦堂听见自己的幼弟再次轻声说道:“哥,你什么时候信佛了?哪日要上少林出家记得提前通知我。” 白锦堂:“……” 他实在忍不住手痒,射出一颗墨玉飞蝗石弹向了白玉堂的脑门。 却没想白玉堂突然一夹马腹,快马疾驰而去,躲过了那一颗石子。他轻笑道:“哥,快点!我想回家了!” 看着幼弟远去的背影,白锦堂心中哭笑不得。 他加了一鞭,歪歪扭扭的追了出去。 转瞬间日夜便过,秋去冬来银霜漫天,而松江府陷空岛卢家庄,却是被红绸铺了个便。 腊月初八,黄州闵家嫁女,松江卢家迎亲,卢家庄终于要迎来它的庄主夫人了。 这半个冬日里,卢方一直窝在庄中布置,再加上冬天阳光本就弱些,他一张整日里喜气洋洋的紫黑面庞也变得白净了许多。 十一月中,白锦堂果真就已带着幼弟和重礼来到卢家庄贺喜。 因着卢方没有兄弟亲族,便由白锦堂代替迎亲。白锦堂自然应下,将白玉堂放在卢家庄暂住,自己北上湖北而去。 这还是白玉堂自出生以来第一次与自家兄长分别这么久。 这日早上,韩彰陪着白玉堂走了一趟刀法。 他拍拍白玉堂的肩膀,发现这几个月来小孩儿长高了不少。 白玉堂收剑回鞘,下巴微抬:“我总要比大哥高些才是,不然怎么保护他。” 小孩儿的神情很是平淡,像是说着什么理所应当的话一样。他说完好似又想起了什么,小眉头便皱了起来:“大哥太低了,别说卢大哥韩二哥,庞大哥竟要比他高上一尺来。待大哥回来,还是要看着他好好吃东西的。” 一向神色淡漠的韩彰差点笑出声来,他实在不好跟这小小的孩子解释:你大哥还会长高许多的。而且庞统乃是北人,身高本就要比南人高些。 不过白锦堂挑食这件事倒是真的。 韩彰最后还是嘴角含笑的摸了摸白玉堂的脑袋:“好好习武,日后就靠你去保护你大哥了。” 他想了想又问道:“玉堂,想你大哥么?” 过了许久,白玉堂才回答他。 “想。”白玉堂摇了摇头,像是小大人一般的叹了口气,“但是以后想大哥的时候会更多,我得习惯。” 只要他知道大哥一直在,那么大哥是不是陪在他身边都没有关系。 待得腊月初八一早,新娘子的花轿嫁妆与迎亲的白锦堂恰恰好踩着及时踏进了卢家庄的主院。 一通热闹之后,贺喜的众人大醉酩酊,很是闹了一闹才放卢方去洞房见他的新娘。 冬日里的冷风吹过,白锦堂不自觉的抖了一抖。 他看着怀里已经熟睡了的、被打扮成善财童子的白玉堂,拿冰凉的脸颊贴了贴弟弟的脸。 不过半个月不见,这小子沉了许多啊。 又想起白日里韩彰转述的话,白锦堂心中酸酸涨涨的。他一把将怀中重了不少的小子抗在肩上,大步流星的走回客房。 大抵近日里自己想出门游历的心思被这死小子看出来了? 不过这死孩子居然学会装睡了,真是了不得了。 可惜眼珠子一直滴沥咕噜的转,把自己全部暴漏了。 白锦堂拍了拍肩头小孩儿的屁股。 真是个……招人心疼的死孩子。 22.第二十二章·分别(五) 正月初三拜过先人之后,白锦堂又一次带着白玉堂来到了陷空岛卢家庄。[] 这次迎出门来便不止是庄主卢方了。 一身水红色新衣的庄主夫人闵秀秀站在卢方身旁,含笑看着远来的白家兄弟二人。 “锦堂,玉堂。” “卢大哥,卢大嫂。”四人在门口厮见之后便进了门去。 主宾分坐,卢方笑道:“今年你可跑不掉了,咱们兄弟可要不醉不归。” 往年里年头虽也走动,但因着当时白锦堂尚且年幼,卢方也不敢按着他多喝,自然很不尽兴。如今白锦堂身量已长,十五的年纪也不是个孩子了,当然再躲不过这一夜痛饮。 白锦堂也不推拒,只笑着看了眼闵秀秀:“我是无妨的,只怕大嫂不愿意。” 卢方扭过头去,正巧收到娇妻似笑非笑的眼神,忙赔上笑脸。 闵秀秀见他这模样也收回了眼神。她倒也不驳卢方的话,只转过身去逗弄白玉堂:“玉堂,晚上便跟大嫂睡吧,让你两个哥哥秉烛夜谈去。” 许是生病扎针时的记忆太过深刻,天不怕地不怕的白玉堂竟是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 白锦堂见状很是满意。他这个弟弟,到底还是还有人能够制住他。 如此一来将玉堂交托给大嫂他也便能放心了。 当夜,喝干了三坛好久的卢方与白锦堂坐在房顶,在冬日湿冷的寒风中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聊着。 “锦堂,你今年怎么想着过来?” 白锦堂低下头,把玩了一下手中精致的酒盏:“我爹去了,府中冷清非常,我怕玉堂触景生情,想着你这里热闹便来了。”他举杯与卢方一碰,调侃道,“怎么,可是小弟打扰了你和嫂子了?” “臭小子,浑说什么!”卢方笑骂着一拳垂向白锦堂的胸口,又看了看他神色,到底讲心中的话问了出来,“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今天一整日白锦堂都心思不宁,与他相熟多年的卢方自然看了出来。他本想等着白锦堂自己说出来,但看白锦堂一直不说到底急了。. 白锦堂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想出去游历一番,但不放心玉堂,想将他托给你照顾一段时日。” “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卢方“嗨”了一声,一副大松一口气的模样,“玉堂就跟我亲兄弟没两样,哪有什么托不托的。你再这样客气,我这好酒不如喂了土地爷。” 他虽有些不解白锦堂突然的决定,但白锦堂既不说,那卢方也不细问,只将白玉堂照料妥当就好。他提起酒坛与白锦堂碰了碰,笑道:“你便是不信我,也要信你大嫂和韩二哥。” 年前韩彰回了黄州探亲,不过月余便要回来了。 听卢方这么一说,白锦堂心中的担忧也便放下了。 他眼珠一转,正色道:“那是自然,若不是你娶了大嫂回来,我便是刀山火海也要带着玉堂的。” 卢方觉得,他很想将手里的酒坛砸到对方那张漂亮的脸上。 两人倚在房顶,对着明月与寒风,一直喝到了夜半三更。 直到身边的几个酒坛尽空,两人这才分别回屋。 大抵是因着晚上聊了太多,白锦堂一时睡不着觉,就在摸进了自家弟弟的屋子。他坐在床沿,在黑暗中看着白玉堂熟睡的脸庞,伸手将对方伸在被子外面的手臂塞了回去。 自己的弟弟,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但白锦堂这几日脑海中却不断出现之前梦中所见的黑暗陷阱,与坠入陷阱中的青年。 只是一个梦,就让他心如刀绞不敢去想。 他总要去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提前解决未来的危险。 白锦堂站起身来正准备回屋睡觉时,却被一把拉住了手腕。 他猛地一惊,才发现白玉堂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哥,你要去哪?” “去睡觉啊。”白锦堂拍怕幼弟的手臂,笑道,“怎么?想让哥哥陪你睡啊?” “我听到你跟卢大哥说话了。”白玉堂难得没在白锦堂的挑衅下炸毛,他的声音中慢慢的都是紧张,“哥,你要去哪?不能带着我一起么。” 摸了摸幼弟披散下来的顺滑头发,白锦堂想起,似乎玉堂从未这么一口一句的喊自己“哥哥”。 玉堂刚刚失了父亲,如今自己便是他唯一的亲人。 本想应付过去的白锦堂一瞬间改变了注意。 他重新坐下,直视着白玉堂:“江湖险恶,我怕带着你不安全。等玉堂再长大点,哥哥就带你一起出去闯荡江湖。” 他的态度很是认真,认真到白玉堂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一把将白玉堂揽进怀里,白锦堂将下巴放在对方的头顶,笑道:“到时候,让他们看看我白家兄弟的本事。” 白玉堂安安静静的窝在自家兄长的怀里,这几日来心中的担忧差不多全部消散了。 他知道自己还小,也知道兄长要挑起整个白家很是辛劳,但他总有一日会长大,能够帮助兄长。 只希望,这一天能早点到来。 脉脉温情萦绕在兄弟二人身边。 过了许久,白玉堂才推了推白锦堂的胸膛,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家兄长,将发烫的耳朵藏在黑暗之中。 白玉堂道:“哥,该睡觉了,你快回去吧。” 本来以为接下来应该是兄弟二人其乐融融抵足而眠的白锦堂:“……” 这个弟弟一点都不可爱! 白锦堂虽说要外出游历,但到底不是一时三刻便能成行的。 白家的生意与经营,还有出行前的准备都需要不少时间一一去安排办妥。 左右金华那边也没什么事情,兄弟俩就在卢方盛情挽留下暂时在陷空岛住了下来。 这一住便发现了一些隐患。 陷空岛四面临海,面积不小,海水是最大的屏障。但若有敌人上了岛,岛上的青壮并不能将所有人都互助,这一岛的老弱妇孺便难免遭秧。 闲来无事的白锦堂在逛了几圈之后,突然想起后世一本小说中同样位于东海的一座充满奇门遁甲的岛屿,便决定试着改善一下这陷空岛的防御布置。 主意一定,本就擅长八卦阵法的白锦堂更是一头扎进了九宫八卦阵法与文王八卦方位图中,日日废寝忘食。八卦阵法精深非常,直到初春才大致研究出了些头绪。 “锦堂……你这是?”卢方看着由渡船运来的近千棵桃树苗,险些惊呆了。这么些桃树,差不多能上岛上大半的空地都填满了。 “还有这么多没运来呢。别大惊小怪。”白锦堂随手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帛,扔给了卢方。 卢方展开那白布,只看了一眼便觉得眼晕。他默默将白布递给了身旁的妻子,看着娇妻发亮的双眸,到底还是不明白怎么回事。 仔细叠好布帛,闵秀秀走到白锦堂面前,郑重道:“多谢锦堂了。” “大嫂哪里的话。”白锦堂忙打断了她,连道不敢,“小弟不过略尽绵薄之力。” 那边闵秀秀掐了卢方一把,将布帛塞进卢方手中:“有这阵法和桃树,日后陷空岛便再也不怕什么海寇。” 卢方忙应了一声去办。他虽不懂,但妻子和兄弟都说好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大哥。” 白锦堂觉得袖子被拽了拽,忙低下头去看自家弟弟。 “大哥,那个洞是什么地方?”白玉堂的手上也有一份自家哥哥给的底图。在陷空岛东南有一处深洞。 “这洞取名通天窟。”白锦堂笑道,“是哥哥专给你布置的,日后有谁惹你,你就把他关进这洞里。” 白玉堂满意道:“大哥回来后要教我。” 笑着摸了摸弟弟的头顶,白锦堂道了声“好”。 “那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最晚……”白锦堂斟酌了一下,有些拿不准时间。 “等到这些桃树都开花的时候,大哥就要回来。”白玉堂便先一步道,“如果大哥回来晚了,我就把你关进通天窟里,不让出来。” 幼弟的依赖第一次这么清晰的表达出来,虽然表达的别扭非常,但仍让白锦堂的心头一暖。 “好,大哥一定回来陪你看桃花。” 23.第二十三章·游历(一) 白锦堂离开陷空岛的时候,正是竹外桃花三两枝的初春,只可惜陷空岛上的桃树刚刚栽上,错过了今年的花期。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当载着白锦堂的船只消失无影后,白玉堂依旧站在渡口望着兄长离去的方向,不愿回去。最后还是韩彰强把小孩儿扛上了肩头,带回了卢家庄。 这件事后来被韩彰转述给了白锦堂,很是让他心疼了一番。 几日后的白锦堂,正站在九江县城内,对远方自家弟弟的思念一概不知。 他牵着马远远的站在一旁,眉目纠结的看着前方正在打斗――或者说单方面群殴的一众人等。 上或是不上,帮或是不帮,这是个问题。 看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白锦堂牵着马百无聊赖的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儿。 站了不过一刻,便从议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了事情起因经过。不过是一个耍拳棒、卖膏药的汉子在街头卖艺,与人起了争执,两方都是火爆的脾气,就这么大了起来。 白锦堂瞅了瞅,发现面前这帮打斗的与围观的若不散开,他独自一人虽好过去,但身后的这匹马却是绝对挤不过去的。 明明春光正好,为何非要打架呢? 在心底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事一时三刻也解决不了,白锦堂正要绕道而行,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单挑一众人的汉子,却突然站住了脚。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他双眉微蹙,足尖使力,一颗小石子便激射而出。 那石子速度极快,不过转瞬便砸上了正挥拳的一个汉子。最新章节全文阅读那汉子的一拳被这石子带的往下一偏,正砸在对面一人的肩头上。 因着石子的劲道,汉子的手背也被砸的鲜血淋漓。 他一时分了神,惨白着脸四周张望了一番,正正巧对上了白锦堂的目光。 看着因为一时分神被打压下去的汉子,想着毕竟是因为自己的举动,才使得这汉子落了下风,白锦堂心中便升起一丝不忍。 “哎,这位小哥,得饶人处且饶人。”白锦堂单手接住挥来的一拳,又抬腿挡住提向汉子的其他人。 “哪里来的黄毛小子!敢在九江撒野!” 对方话虽说的凶狠,但看到白锦堂一身锦袍与身后的白马时气势已软了三分。面前的小子看着就是有身份的,若是误伤了,怕是会吃不了兜着走。 白锦堂看着对方表情,和善一笑,松开了手掌:“既然大家都受了伤――”他从怀中掏出一小块碎银,塞进对方手里,“那便这么算了吧。” 看了眼拿着银子走远了的人,白锦堂冲着围观的人群挥了挥手:“散了吧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见人群散了,白锦堂一把拉起地上的汉子。他拍了拍自己招了灰尘的衣服,牵起马便要走人。 却没想那汉子一把拉住了他。 那汉子鲜血淋漓的手拉住了白锦堂的手腕。 白锦堂愣了愣,没有挣开。 毕竟是自己弄出的伤口,人家要赔偿的话也是应该的。 想来这汉子刚才张望的时候发现了是自己丢的石子儿。 不成想那汉子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实打实的给白锦堂磕了个响头,口中道:“多谢恩公救命。” “恩公?” 不待白锦堂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利索的站起身,之前惨白的脸色也有所好转:“小人项福,是个跑街卖艺下九流的,若非恩公方才相助,恐是已经伤人性命投入大狱去了。” 方才项福那一拳,阴差阳错的直打向对方的太阳穴,若是一招得中,恐要闹出人命。 白锦堂正是看出他那一拳极危险,才改变主意出手相助。 头一次遇到这般情况的白锦堂,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答,难得失了往日应对从容。 但他心中对这项福倒是多了一分赞叹,又怜他孤身在外无亲无朋,便从身后骏马挂着的伴搭中取出一个荷包,递给了项福:“项兄既有一身武艺,不如卖与帝王家。这是兄弟一点心意,权当作盘缠助项兄得上青云。” 送别了项福,白锦堂突然觉得自己的举动很有些莫名其妙。 按理说以自己的性格,便是阻止了项福杀人,也不会再做这般赠银的善心事情。 大概是最近累的狠了?莫名其妙做了一些不符合平日行事的白锦堂摇了摇头。 不过这赠银的事倒像是恍恍惚惚下意识做出来的一般。 他看着项福远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何,突然觉得对方的名字很是耳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一夜,白锦堂便宿在了九江县内的一间小客栈内。 越往襄阳靠近,就越觉得心气不顺。白锦堂在客栈院中走了一趟拳法发散心火,收拾沐浴之后,便披着中衣斜躺在了床上。 许是近日赶路辛劳,不知不觉的,他就伴着屋外虫鸣睡着了。 睡梦中,白锦堂走进了一处小镇,镇上的牌坊处写着“平安镇”三个大字。 周遭的环境恍若真实一般。白锦堂皱了皱眉头,继续向前走去。 平安镇是个小地方,只有镇中心才有个不错的酒楼,白锦堂登上二楼,便在临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酒楼,名叫潘家楼。 方才安坐,就听楼梯声响,有一白衣的俊美青年走上楼来。 白锦堂猛地瞪大双眼看向对方,但那青年却视而不见,似在找着座头。 长眉入鬓凤眸微挑,正是梦中所见坠入陷阱之中的青年白玉堂! 白玉堂还未坐下,便见西面有一打扮富贵的男子出席,对着他就是一揖,口中笑道:“白兄久违了。” 本一直冷着一张脸孔的白玉堂见了男子眉梢微挑,神色到底温和了些许,回礼之后开口道:“项兄阔别多年,今日幸会。” 他口中冷淡非常,但在项姓男子一再邀约之下还是坐在了同桌。 “自别上次一别,已有三年未见。本想去府上拜见,没想一直忙碌,不知令兄可还好?”男子神色很是殷切,可话一说完,白玉堂的脸色又冷了起来。 他眉头一皱,不自觉抚摸着手中宝剑剑鞘:“家兄已去世三载了。” “怎么恩人已故了!”男子惊道,“项福疏忽,竟未能再见恩人一面!” 白锦堂梦中来不及细看男子容貌,便已惊醒过来。 他猛地坐起身,浑身冷汗淋漓。 项福!恩人?!莫不是万般自有天定?! 24.第二十四章·游历(二) 半年后,襄阳城边南潭县。(.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这半年来,白锦堂已在江湖中小小闯出了些名气,但因着他年岁不高,所以对他不以为然的人还是更多些。 而这半年中,白锦堂也总是变换了身份,潜伏在襄阳城左近,寻找着机会。 这一次,白锦堂则是自称迷路的书生,借宿在了一处破旧却清雅的人家。 家主人是个五十余岁的老妇人,是南潭县有名的慈善人。老妇人早年丧夫哭盲了双目,有一独子在书院读书,所以对白锦堂这般年纪的少年郎很是欢喜。 老妇人的言辞举止,一眼可见是出自书香门第,举手投足都带着读书人家特有的书卷气,只是不知为何落到如此境地。 “我家小子今日就回来了,让他多与白公子讨教,还望白公子不要嫌弃。”老妇人拉着白锦堂的手,声音很是温婉慈爱。 白锦堂少小离家学艺,回府之后还没能多享受天伦之乐,白母就因病去了。留下白家父子三人,白玉堂那时还是个吃奶的小儿,说起来还是白锦堂亲手养大的。 而他前世,也是个孤儿。 所以对于老妇人散发出的慈爱神情,白锦堂很是难以拒绝。 他今日本想再探襄阳王府,也因此暂时推后。 这半年来他一直往来在襄阳周遭,试图潜进襄阳王府,但因着王府守卫森严尽皆作罢。 这襄阳王府,可以说是白锦堂最大的心结。 要知道白玉堂葬身之处,正是襄阳王府中的冲霄楼。 在白锦堂看来,若想保得弟弟长命百岁,就要把危险从根除拔出。 不过很明显的是,他有些高估了自己现在的武力值――王府里的侍卫,并不像电视剧里的一样是养着好看的。[.超多好看小说] 不过白锦堂并不是一无所获:此时冲霄楼还未盖起,他还有足够的时间连根毁了这个破楼。 当天夜里,白锦堂才扶着老妇人在饭桌旁坐下,那小主人便带着书童到家了。 对方是个身量还未长齐的白面小书生,看起来文弱非常,许是因为赶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小书生看着白锦堂先是愣了一愣,他是知道母亲一向心善,经常收留一些落魄少年,却没想到是这次的是这么个光风霁月的人物。 老妇人闻声握住白锦堂的手站起身来,她虽眼盲,但听力不差,向着儿子的方向伸出手去:“散儿,这位是白公子;白公子,这是小儿颜查散。” 颜查散?白锦堂忙上前扶住一揖到底的小书生,同时还了一礼。 这读书人就是礼节太多,不如江湖兄弟们来的爽快。 待得吃完晚饭,颜查散遵了母命来与白锦堂闲谈。 从他言谈中,白锦堂才得知这颜查散的父亲本是一方县令,官风甚好两袖清风,只是操劳之下生了重病,丢下了母子二人。本就清贫的颜家自此剩下了孤儿寡母,靠着一点佃租维持生活。 不过颜查散自幼聪颖,他比白锦堂还要小上两月,但已考得了童生试,为家中省了赋税。 颜查散言辞切切,为人更是忠厚,白锦堂虽不喜他礼节太多,不过半夜过去,两人也聊得投契。 “先父为官清廉,刚正不阿,若我有一日能为父母官,自当尽先父遗风。”颜查散的神情很是郑重,慢慢的都是文人风骨。 白锦堂听着他的话,心中却是晃过一张看不清五官的黝黑面庞,虽说是看不清五官,但眉间却是有一抹明晃晃的弯月。 忠义贤良之士,是人所敬仰的。 白锦堂斟酌了一下语言,一把捉住了颜查散的手。他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塞进颜查散的手中,又将手掌反扣过去,死死压住对方的手不让挣动。 “白兄!你这是做什么!”颜查散眼底带了些怒气,他钦慕白锦堂人品,想与对方交心,却不想对方竟当自己是这般贪慕钱财之人。 见着对方误会,白锦堂忙解释道:“这世间蝇营狗苟之徒不知几许,真正为国为民的却难得一个。我只想尽自己绵薄之力,助颜兄得上青云,造福天下百姓。” 此时白锦堂已想起来这颜查散是何人了。 日后的状元郎,包青天的得意门生,襄阳王案的主审官。 他想到这半年来费尽心思也没能潜入的襄阳王府,只觉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颜查散定不负白兄期望。” 白锦堂拍了拍一脸感动的颜查散的肩膀,只觉得这小孩儿实在是可爱的紧。 他眼珠一转,做出一副为难模样:“不过白某还有一事有求于颜兄。”他学着颜查散方才的模样,一揖到底。 颜查散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忙慌手慌脚的扶起白锦堂:“白兄折杀我了,有事但说无妨,查散定当竭尽全力去办妥。” “也不是什么难为的事,白某只望颜兄日后不论见了姓金姓白的,但凡长得像我的,都不要搭理。” 白锦堂想了想,觉得这话很有些唐突,又忙补充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是我幼弟八字与颜姓相克。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我如今父母双亡,只剩那一个弟弟,不得不小心宝贝着些。” 见颜查散迷迷糊糊的应下,白锦堂这才放下心来。 如今既能保全玉堂,又能资助一个好官,能够两全其美将事情办好的感觉真是美妙。 白锦堂看了一眼窗外,那里正是朝着襄阳城的方向。 不过,这襄阳王府,还是要去一探究竟的。 第二日一早,白锦堂就别过了颜夫人与颜查散,策马直奔襄阳城。 襄阳乃是荆湖北一路第一大城,繁华非常,市坊互利,人声鼎沸。 白锦堂站在城中,不由得感叹了一下襄阳王治理有方。有这样的能力,也难怪襄阳王会起反心了。 入夜后,白锦堂换下了一身白衣,套上了夜行衣。他拿起在铁铺随意买来的朴刀,却把宝剑放在了客栈。 他打开窗户,翻身跃下楼去,在昏暗的星光中,少年人单薄的身影几个纵跃后便消失不见。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白锦堂一跃上了襄阳王府高耸的墙头,快步从一个个房顶而过。 他的脚步极轻快,便是踏在房瓦之上也没有声息,行了一段路程后也没有惊动一个人。 趴伏在房顶上,就着夜色的掩护,白锦堂调整了呼吸,整个人几乎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在他的下面,是来回巡逻的内院侍卫。 这些侍卫的武功都是不俗,白锦堂便是可以一打二,也难以从这么多人中全身而退。 他前半夜太过顺利,难免一时大意,直到进了内院,发现巡逻的几队侍卫间毫无空隙可寻,才发现不对。 但此时,已有些晚了。 如今摆在白锦堂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等着天亮被发现,要么拼斗一番看能不能赢得一线生机。 他颠了颠手中的墨玉飞蝗石,露出一丝带着兴味的笑来。 他白锦堂,自然是选第二条路的。 25.第二十五章·游历(三) 漆黑的石子在漆黑的夜色中被弹射出去。[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随着飞蝗石破风而去的微响,一个侍卫随之倒地。 “来人!有刺客!保护王爷!” 已经暴露了位置的白锦堂看着一瞬间慌乱之后又恢复镇静的侍卫们,不由得在心中夸赞襄阳王□□手下有方。 他足下轻点,便跃上了另一侧的房顶。 白锦堂脚下移动的飞快,手上更是不停。他也不再用飞蝗石这种容易暴露身份的东西,只随手捡起房顶的瓦片,捏碎之后撒射出去。 准头虽是不够,但总有几枚能阻碍侍卫冲过来的脚步。 黑夜里难以分辨方向,身后追着的侍卫也都身手不俗,白锦堂并没有多余的时间细看,几个腾转跳跃之后就来到一处富丽堂皇的院落。 追逐的侍卫似乎都被甩掉了,纷杂的声音都在很远的地方响着。 而这院中虽是灯火辉煌,却是毫无声息。 正院? 也不知是他好运还是背运,明明想要趁乱潜出王府,竟是歪打正着来了正地儿。 不去,就白来这一趟了。 白锦堂长眉微挑,便要跳进院中。 他一手握刀,一手撑着围墙,下跃的姿势却突然顿住。 手上一个使力,白锦堂微微抬着下巴,坐回了围墙上。 他的脖颈有点刺痛,黏黏腻腻的应该是出血了。 一直抬着的下巴很是酸累,他终于知道,傲慢的样子也不是好装的了。 可是现在,他又不得不如此动作。 脸上突然一凉,白锦堂敷面的黑布被扯了下来。 “这位小公子,不知来我王府有何贵干?”玉冠锦袍的青年一脸温和笑意的看着白锦堂。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但他手中的剑却一点都不温柔。 反而散发出丝丝寒气,冰的白锦堂脖颈发凉。 白锦堂知道,他但凡有一句话说的不对,这柄剑便会立时戳穿他的喉咙。 是他托大了。 没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自己分心太过,竟是被人逼到身前都没有发现。 “怎么不说话?”青年笑的更温和了些,手中的利刃也更逼近了一分,“襄阳王名声极好,你还是第一个半夜三更闯进来的小贼。” 襄阳王名声极好?白锦堂眼珠一转,随便想了个注意。 “我不过听说襄阳王府中有当年诸葛八卦阵遗图,想借来一看……”白锦堂也不待对方问,便自报家门,“在下金华白锦堂,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青年寻思了一下,笑道:“金华白家?可是做海贸的那个白家?” 白锦堂应了声是。他推了推抵在脖子上的利刃,青年也随着他的劲收回了些。 “你拿什么证明?” 在青年的注视下,白锦堂摊开手掌,漏出掌心中静静躺着的石子儿:“这是我白家祖传的暗器,墨玉飞蝗石。” 他手腕一抖,就将飞蝗石弹射出去。 青年的目光顺着飞蝗石的方向看去,青砖所筑的墙壁上透出一线光来。他一直温柔微笑的嘴角僵了僵:“白少侠,这屋子年初才修造好。” 白锦堂傻笑一下,试图蒙混过去。 青年收回了剑,对着虚无的空气挥了挥手:“你们都散了吧,让他们也别闹了。” “是,世子。”十分整齐的回应不知从哪里传来,让白锦堂心中一惊。 他完全没有发现这些人的存在。如果方才白锦堂反抗的话,大概不止喉头会多上一个血窟窿了。 这些隐在暗处的人,武功要比外面没头鸟一样乱撞的侍卫要高上许多。 他甚至连留个全尸的把握都没有。 “世子?”白锦堂尽力掩饰住自己的表情,而星光暗淡的黑夜也帮助了他。 “襄阳王世子。”青年――襄阳王世子赵航笑着回答了白锦堂,顺便又回了他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王府中有诸葛八卦阵遗图的?” 随口胡诌的白锦堂:“……” 难道要告诉他是猜的么? 不过……襄阳王世子? 低垂下目光,白锦堂的心中一动。 他似乎听说过,襄阳王年纪老迈,那么面前这个世子,会不会才是日后的“襄阳王”? 片刻后,登堂入室了的白锦堂站在世子正院的客房中,由侍女服侍着换下了身上的夜行衣。 转眼间,他便从一个偷偷潜入的刺客重新变成了翩翩佳公子。 世子坐在主位上,看着被收了兵器又换了衣衫走进来的白锦堂,眼中满是兴味:“小王本以为江湖上都是莽汉,没想到还有白少侠这般品貌。” 白锦堂随手一撩衣摆,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世子,我可不是哪家的黄花闺女,夸人不是你这样夸法。”白锦堂仔细观察了世子神态,觉得自己差不多是了解了对方的想法了。 不过是“猎奇”二字罢了。 而且自己的武功并不如他,又被收了兵器暗器,身份更是明了。对于武艺高强精神空虚的世子爷来说,大概是个很好的玩伴。 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必伏低做小,只让世子看看江湖人的习气便好。 世子从怀中取出了一副卷轴,笑道:“这便是诸葛八卦遗图,白少侠且来看看。” 本是满心猜测的白锦堂:世子你这么轻信真的好么? 他抬起头,对上的却是世子满含笑意却看不分明的双眸。 三日后,白锦堂大摇大摆的从襄阳王府二门走了出来。 身后含笑送他的,正是王府的第二个主人,世子赵航。 世子武艺不凡,博学多识,且对于机关阵法很是迷恋,与白锦堂可谓是兴趣相投。 这三日里两人饮酒作画比斗武艺,让从未接触过武林中人的世子很是尽兴,便是白锦堂也觉得开心非常。整个王府,全都知道世子院中住了个少年,是世子十分看重的朋友。 安然踏出襄阳王府,白锦堂回望了一眼赵航。 赵航正站在门旁,目送着白锦堂。他见他回头,便报以一笑。 世子人虽骄傲自负,但脾气甚好,整日里都是一副温柔模样。 白锦堂眉目低垂,面上满是依依不舍。 而他的心中却是矛盾又明了的。世子若不存反心不建冲霄楼,那白锦堂乐得与他饮酒畅谈做一世好友。 如若不然……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只有白玉堂。 白锦堂对着世子拱手一揖,跨上襄阳王府准备好的宝马,一扬鞭,歪歪扭扭的策马而去。 他脖子上的血痕还没有落痂,但除此之外,通身再没有一点曾经夜闯襄阳王府的痕迹。 既然事情暂时解决不得,便早日回家吧。 且与庞兄约定的日子也将近了。 玉堂喜吃甜食,希望能在世子送的糕点变得不好吃之前赶回陷空岛。 深秋的陷空岛上铺满了落叶。 白玉堂每日做完功课都会独自一人跑去海边上,打拳、练剑、数桃树,在海边做所有能做的事情,一待就是一天。只要有船只经过,他都会停下手来细看。 大哥说,他最迟会在桃花开前回来。 那最早,说不定就是明天呢? 26.第二十六章·一年 白锦堂在临安客栈中住了一日,并没有见到庞统。. 他喝干了客栈老板的酒,便跨上马背直冲向陷空岛。 京城那边并没有什么大变故,庞统既然没有前来,那应该就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至于他没有派人前来说一声这件事,想来也有什么原因。 作为一个有能力的达官显贵之后,庞统一时被抓了壮丁难以脱身这件事,白锦堂还是可以理解的。 如今他已守约而来,等了一日也算是全了二人情义,毕竟回去接玉堂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兄弟怎么说也是没有弟弟重要的。 白锦堂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成为一个小小黑点的临安府。 只盼望日后能有再见之日。树底下的酒再不喝就要蒸发完了。 伏在马背上的白锦堂叹了口气,还是弟弟更重要些。这时的他还不知道,庞统的随从在他离开的时候刚刚带着主人的手信寻来。 仅仅是前后脚的时间,就让两人错过了近一年的时间。 一切不过是阴差阳错罢了。 陷空岛上,还不知兄长正要回来的白玉堂正在练着基本功。 夏练三九,冬练三伏,基本功的练习从白玉堂三岁起第一次拿起木剑时就再未断过。 白玉堂挥剑而出,他年纪虽小,但一举一动都已初具形态,可见日后笑傲江湖的模样。 剑随人走,画影便如臂使指一般挥洒自如。 一套剑法走到一半,已经苦练许久的白玉堂额头已经染上细汗。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他正挥剑横劈,余光便看见一道白影飞扑而来。 白玉堂急忙变招,只听“叮”得一声,画影与一把朴刀撞在了一起。他抬起头,就看到一个蒙面的白衣人正挥刀砍来。 刀势迅猛,夹着赫赫风声。 连忙收剑回撤,白玉堂也不惊慌,脚步一变就躲开了接二连三砍来的大刀。 他练功时一向紧抿的薄唇,现在却微微翘起。 打到兴起,交手的速度越来越快,刀光剑影间只见一个步步紧逼、一个灵活应变。 两人刀剑互碰,“叮叮”之声不绝于耳。 眼见自己渐渐落了下风,白玉堂灵光一闪,猛地一剑斜劈上去,正中朴刀刀腰。他瞅准了地方,脚下移动更快,仗着人小缠绕在白衣人身边,一剑剑全都劈向刚才的一点。 直到最后一击,白玉堂猛地用力,便见画影直直切入了朴刀之中,不过一个巧劲儿,一把好刀便断成了两节。 他倚剑而立,得意笑道:“大哥,你兵器都没了,还要与我打么?” 见已被看破,白锦堂扯下蒙面的白布,趁着白玉堂不备,一把将他抗在了肩头。 一脚挑起掉落在地上的画影剑鞘,白锦堂哼笑道:“记着,我是你大哥一天,想赢你就是不用多想的事儿。” 伏在白锦堂北上的白玉堂偷偷撇了撇嘴。 以后就算武功比大哥强了,也要记得不能赢了大哥。 因着赶路,白锦堂的身上还带着微微的汗味,但这味道,却让一向洁癖的白玉堂很是安心。 如果大哥不是把他倒着扛着,他大概会更开心些。 因着大头朝下了太久,被放下来的白玉堂脸上通红一片。 他从白锦堂手中夺过了剑鞘,将手中一直举着的画影插了回去。白玉堂看了眼自家大哥,组织了一下措辞:“大哥,我有事跟你说。” “嗯?什么事?”白锦堂温柔的摸了摸白玉堂的脑袋,觉得小孩儿似乎长高了些。 “我――” 白玉堂还未开口,得知白锦堂回来了的卢方就已经大步了赶了过来。半年不见,他的脸庞更黑了些,嗓门也更大了些。 卢方远远的喊到:“锦堂!你回来了?五弟可是等你好久!” 五弟? 白锦堂低下头去,看着一脸被抓包了的无措的白玉堂。 “玉堂,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哎呀大哥你听我说……” 原来在白锦堂离开的这大半年里,卢方与韩彰曾携着白玉堂去了一次江宁府,与徐庆、蒋平二人不打不相识。在各方机缘巧合之下,四人便结拜成了义兄弟,并一起拜了江宁府的江宁婆婆为干娘。 五人共称五义,卢方与韩彰的外号甚至沿用至白锦堂之前的玩笑,通天彻地。 而白玉堂,自然就是锦毛鼠。 除了早先便认识了的韩彰,徐庆与蒋平全都住在陷空岛上,白锦堂性子爽快,在众人厮见之后,很快也与他二人称兄道弟起来。 看着幼弟难得难为情的样子,白锦堂本因着他结义而有些沉重的心也渐渐轻松了起来。 怕什么呢,反正以后不论有什么事,都有他这个大哥顶着。 就算命运总会走到必经的那一点,他也会想办法扭转过来。 他们白家人丁单薄,玉堂能多几个疼爱他的兄长也是好事。 匆匆一年过去,这一年的秋天,临安府客栈内桂花树下,白锦堂依旧没有等到庞统。 他独自一人在客栈的小院中坐了一夜,对着月色喝完了一小瓶浓稠如蜜的香醇佳酿。 白锦堂对月遥敬一杯,一口饮尽了最后一杯酒。 江湖与庙堂,兴许就是没这个缘分吧。 他微微一叹,第二日便回到了金华。 转眼雪覆落叶、冬去春来、冰消雪融,只不过一转眼,夏日就也已近了。 白家兄弟二人正迎着晨起阳光,渡船返回金华。 白锦堂今年已有十六岁,这一年多里如抽条的树苗一般长高了不少,脸上仍带着的一些属于孩童的圆润也都化为了刀削般的棱角。 这半年里白玉堂又长高了不少,虽然还是只到兄长胸前,但已有了小小少年的样子。 相较于冷清的金华白府,白家兄弟都更喜欢住在热闹的陷空岛卢家庄。 而这次回金华,则是因为金华府尹特特派了人来请,说是有京中来的贵客相邀。 白锦堂想起自家越做越大的海贸,还是答应了赴约。 他站在船头,看着海面波光粼粼,面上是温和谦逊的笑容,心中想的却是充满了恶意的念头。 如果那个“贵客”是庞统……呵呵。 27.第二十七章·狸猫(一) 白锦堂没想到他果真在这里见到了庞统。(.) 此时的庞统脱去了一身锦袍,穿着的是制式的侍卫服。 漆黑,威严,丝毫不损于他的贵气。 两人目光相交之后,本来面无表情的庞统似乎嘴角微挑,但在白锦堂仔细看过去时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白锦堂望着眼前目不斜视的庞统,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 问他为什么不赴约?这实在太娘气了。 那问他为什么不传个讯?这跟怨妇也没什么差别。 直到白锦堂随着弯腰在前方引路的知县走过庞统面前,他也没有想到到底要说什么好。 那就索性什么也不说了。 还是先去见见那个贵人,再来想庞统的事。 他一撩袍角跨进屋去,将侍卫庞大人置之于身后。 没有回头的白锦堂并不知道,庞大人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走进屋中消失不见。 庞统脸上不动声色,但心中疑虑重重。 也不知王爷找锦堂过来,所谓何事。 坐在屋中等候白锦堂的,是一个姿容俊美尊贵非常的青年。 青年差不多三十岁的模样,没有蓄须,一双丹凤眼的眼角微微上挑,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 白锦堂第一次知道,天潢贵胄这几个字所代表的气势。 他想起门外的庞统,便知道这青年的身份定不一般。 白锦堂并不愿卑躬屈膝,只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抱拳算作见礼。 那青年倒毫不拘礼,开口时声音也很是温和:“这位便是白少侠么?” 白锦堂应了一声是。他抬起头细细看了一下青年的五官,突然觉得他与襄阳王府世子很有几分相像。 他略一寻思,便猜到了眼前人是谁。 如果他的猜测没有错,那屋中坐的是此人,也难怪以庞统的身份也只能站在门外了。 庞统现在毕竟也还不是大名鼎鼎的飞星将军。 “白少侠请坐。” 门内的青年在后世十分的有名,出没在众多与包公和杨家将有关的艺术作品中。而历史上的青年,最佳的代名词也是忠贤。 有一段关于他的唱词白锦堂记忆犹新: 孤加封你一亲王,二良王,三忠王,四晋王,五德王,六敬王,上殿不拜王,下殿不辞王,再次你凹面金涧,上打昏君,下打谗臣,压定了满朝的文武大小官员哪一个敢不尊。 这个“孤”乃是宋朝的第二任皇帝太宗赵光义,而那个“你”应该便是面前这不过而立的青年了。 如果没猜错,他面前坐着的,便是人称八贤王的,赵德芳。 “吾乃赵德芳。”青年的声音很是轻柔。像是故意压低了音量一样。他开门见山,先一步亮出了身份。 白锦堂顺着赵德芳的眼神看向一旁的小床上,那里正睡着一个比玉堂小些的孩子。小小的孩子粉雕玉琢一般,窝在床上,睡得面颊微红。 他站起身,同样压低了声音:“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赵德芳做了个请的手势,“吾儿年幼,白少侠不要见怪。” 闻言,白锦堂的眼神一下子充满了兴味。 如果没记错的话,床上这个没几岁的孩子,应该就是那只“狸猫”了。 他自觉压低了声音,坐在一旁次座,与赵德芳交谈了起来。 白锦堂言谈切切,不卑不恭,一派江湖人士的洒脱随性,让赵德芳心中暗自点头。 只是可惜,这白少侠一看便没有入官场的想法。 八贤王此次前来,其实是奉了他堂弟真宗的旨意,下江南来探查民生。 “我在民间时,曾听闻白家海贸做的极好。”八贤王也不多言,很是直接,“如今辽人多次犯我边疆,若想攻打辽国,国库必将空虚,不知白少侠可否赐教?” 白锦堂一时热血上涌,拱手郑重道:“白某一介武夫,做不了什么大事,愿捐一半家产援军。” “白少侠误会了。”赵德芳忙压下了白锦堂的手,“不过是想讨教海贸事宜罢了。”他微微摇头,手劲重了二分,轻声道,“白少侠这般话,以后不可再说。” 白锦堂一呆,便明白了八贤王的深意,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他想起日后的沈万三,就能知道成为朝廷的钱袋子是一件多么倒霉的事情。 站起身,白锦堂很是郑重的行了一礼:“多谢八王爷指教。” 赵德芳忙起身托住了白锦堂的手臂,闻言倒是愣了一愣,他玩笑道:“白少侠莫不是把我与八弟元俨弄混了?” 赵德芳行四,民间百姓称之为八贤王。他另有一胞弟行八,被官员们成为八大王。 从来都没闹明白过八贤王排行第几的白锦堂:“……” 看来宋朝皇室的亲民程度还是差了点啊,连自己的外号都不知道╭(╯^╰)╮。 面对着这位有名的贤王,白锦堂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又不畏惧皇权高贵,与八贤王可谓是相谈甚欢,说完了正事,便连民间轶事也交流了不少。 话到终了,白锦堂却突然发现八贤王脸上似有难色,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王爷可是有什么疑虑?” 赵德芳点了点头:“我有一事,想拜托白少侠。” “王爷但说无妨。锦堂若能,自当全力以赴。” 赵德芳笑看着白锦堂:“我本想白龙鱼服,自去民间看看,但小儿顽皮,只怕带着他不好行事。” “啊?”一脸为国为民的白锦堂呆愣了一下。 “听闻白少侠武艺高强,所以我想将小儿暂且托付给白少侠照看。”赵德芳看了一眼白锦堂的神色,接着道,“白少侠放心,我会留下几个侍卫在此,其实并不需白少侠多过操心。” 侍卫?白锦堂挑了挑眉:“好。” “其实,我也是想让小儿多多接触民间——那就有劳白少侠了。” 白锦堂唯一的一个要求,便是要亲自选定留下来保护八贤王世子的侍卫。 午饭过后,白锦堂与一众侍卫站在了知县府邸内的空地上。 看着站在首位的庞统,白锦堂努了努嘴:“就他了。” 28.第二十八章·狸猫(二) “庞大人,请。[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白锦堂面无表情的左手前伸,右手则拔出了腰间朴刀,刀剑向下,摆好起手的架势。 对于庞统的失约,他虽嘴上不在乎,但心里还是介怀的。 而且失约就失约吧,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让他白白在临安枯坐了几个晚上。 其余侍卫看了一眼庞统,自觉让开了一处空地。 庞统也未多话,只是一笑:“请。” 他话音刚落,白锦堂便揉身攻了上来。 白锦堂的刀势大开大合,破风而来,一挥一砍都干脆利落,不待丝毫犹豫。 只接了几招,庞统的眼中便充满了兴味。 近两年未见,锦堂的刀法竟是精益不少,与之前的白家剑法的灵动飘逸差别甚大。 不过须臾,两人便已交手数十招。 庞统手中再不留余力,将本现颓势的局面扳成了平手。白锦堂战得起兴,渐渐将方才义气相争的念头都放了下去,进退只见不见之前的莽撞,谨慎而又缜密。 “叮”得一声,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分散开来。 白锦堂顺手将朴刀插在地上,向着庞统望去。 他背在身后的右手,正轻轻颤抖着。 “只庞大人一个就够了。”白锦堂抬了抬下巴,对着八贤王的随行侍从示意。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可是……世子他……” 白锦堂斜睨了那侍从一眼,温和笑道:“只要没人知道世子是世子,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如果让一堆侍卫跟着,才是真的将世子置之险地了。。” 那随从额上冒汗,也不干擅自绝定:“且容小人回禀王爷。” “自然。”白锦堂应了一声,看向一直没有说话,同样负手而立的庞统,“庞兄,饮酒去。” 布谷声中夏令新,正是一年好时节。 金华此时的气候最是宜人不过,暖暖的风在四周吹动,带来闻不分明的花草清香,让人忍不住温柔起来。 “庞兄,请。”白锦堂亲自斟好了两杯酒,将一杯递给庞统。他并没有去问庞统失约的原由,只等着庞统自己说出来。 庞统先是一饮而尽,又自斟了两杯喝下:“我先自罚三杯。” 白锦堂哼了一声。 “两年不见,不想锦堂刀上的功夫竟然进步许多。” 白锦堂又哼了一声:“不止刀上的功夫,白某饮酒的功夫也进步了不少。” “那可是千杯不醉了。”庞统对他的语气毫不介怀,只笑道,“我这两年倒是滴酒未沾。” 坐在庞统对面的白锦堂挑了挑眉。京中奢华,滴酒未沾如何可能。 除非……白锦堂看向庞统,果见他初次见面时还算得上白净的脸如今已是黑了不少,可见艰难许多。 “莫不是太师辞官了?” “……家父还未告老。” 庞统解释道:“我回府之后阻了妹妹入宫,父亲大怒,就将我丢进了近卫营中。” 近卫营乃是天子亲用,庞太师虽是不满儿子坏了自己的事,但到底舍不得重罚,反而是将他送进了人人想进的地方。 也不待白锦堂再问,庞统继续说道:“去年本是想来赴约,只是临行前被家中事情耽搁了。” 见庞统神色难得的有些暗淡,白锦堂心中一紧:“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虽然相处不久,可白锦堂也算是知晓庞统的性子。若是一般事宜,绝不足以让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庞统又饮了一杯酒,收敛了心情,轻声道:“临行前,妹妹便夭折了。我曾潜了家仆到临安客栈与金华白家送书信与你,不过都没能送到你的手上。” 那时白锦堂正在陷空岛上,自然收不到书信。 他一时无言,拍了拍庞统的肩头,安慰道:“节哀。” “无妨。”庞统轻笑一声,举杯道,“来,喝酒。” 两人这一喝便又到了月上中天的时候。 期间八贤王曾派人来,一是答应了白锦堂的要求,二是请他共进晚膳。不过因着正喝在兴头上,白锦堂全都拒了。 他看着八贤王侍从走远的背影,笑问道:“庞兄,太师不是跟八贤王最不对付?王爷怎么安心你来保护世子。” “家父与王爷不过是意见不合罢了,倒是没有什么大的矛盾。”庞统常在民间走动,倒是知道赵德芳八贤王这个外号,“朝堂之上,其实并没有什么对错,只是常常为国与为民的出发点不同罢了。” “那些勾心斗角的,想想就累。”白锦堂拎起一旁已经空了的酒坛,看了一眼,又无趣的放下,“你还不如辞官归隐,与我浪迹江湖。” 庞统看着白锦堂微醺的笑颜,对他的提议竟有些心动。 “我亦是不耐烦文官间的琐碎,当有一日,厉兵秣马保家卫国。”庞统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心中有些可惜。江湖人恣意潇洒的日子,他在年少时也是向往过的,“马革裹尸以作夙愿。” 白锦堂一愣:“也是,你是要做大将军的人。” 他突然想起,日后庞统的弟弟庞昱,确实是做了国舅爷,只不过是仁宗赵祯的。那时的庞妃娘娘,自然不会是庞统夭折的这位已可婚配的妹妹。而庞太师的长子飞星将军庞统,却再无迹可寻。 一身的酒意顿时消散无踪,白锦堂在初夏的夜晚浑身泛起寒意。 白锦堂猛地抓住庞统的手,声音中满是紧张:“庞兄,若有一日……”话说到一半,却再说不下去。 他能说什么?告诉庞统定要小心,便是被俘也不要战死?这话如何说得出口。他真的是不论想做什么,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历史终将顺着必然的方向前行么? 颓然放开了手,白锦堂有些无力的摆了摆头:“庞兄,不说这个,咱们喝酒。” 拿起酒坛,才想起酒已饮尽。白锦堂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 不同于白锦堂的尴尬,庞统将手放在桌下,面上虽然丝毫不显,但心中却是有些雀跃的。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过了许久,白锦堂才开口道:“走吧,早点睡,明天大概就要带小崽子了。” 他想了想,又问道:“说起来,那只狸猫――我是说世子,脾气怎么样?” 白锦堂清晰的看见,庞统那张万年不动声色的脸上神色微变。 露出了一副略带担忧的表情。 “怎么?很不好相处么?” “不,世子的性格太软了些。” 那是自然,仁宗的性子是出了名的软。 29.第二十九章·狸猫(三) 昨天半夜里,八贤王就带着随从侍卫离开了,留下的只有庞统与赵叙。(.) 得知这个消息的白锦堂忍不住撇了撇嘴,这八贤王对自己倒是放心的很,也不怕自己把那只小狸猫拐了去。 他心中虽对带小孩儿有些不情愿,但到底还是拉着庞统一起去了世子暂住的小院。 两人走到院门前时,不过晨曦微露。 初夏的早上,光线朦朦胧胧的晕散成一片,将白锦堂衣袍上绣的竹叶衬得愈发青翠了几分。 一直端坐在位子上的小世子强撑着瞌睡,闻声抬起头来,看到的便是背光而行的白锦堂与庞统。 两人相携而来,一个高大英武,一个俊秀挺拔,都被早起的阳光映得夺目非常。只是看着,就一下子击散了他全部的睡意。 直到许多年后,已经登上帝位的小世子再次看到两人携手的样子,都会再次想起初见时那一片暖暖的晨光。 世子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迎向两人。 他站定之后脊背便挺的笔直脱去了方才的跳脱,举手投足都带着些与生俱来的骄傲与气势。但这骄傲并不惹人厌烦,反而带着些小孩子学习大人模样的可爱。 先一步对着两人行了子侄礼,世子的声音是小孩子特有的软糯:“庞大人、白世叔,晨安。” 世子的性子软不软还不得而知,但长得软嫩倒是真的。 白锦堂第一眼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小世子,心中不由得这么感叹着。可是白世叔是什么鬼? 躲开世子行礼的白锦堂僵硬了一下。 “世子晨安。”庞统回了一礼,他含笑看了白锦堂一眼,“出门在外,世子不必如此称呼。” 小孩儿乖乖的应了一声:“庞先生,白叔叔。” 并没觉得有什么差别的白锦堂:“……” 他确定,庞统一定在偷笑。 小世子是与玉堂年纪相仿,却是完全两种性格。 相对于白玉堂的外放,世子的性子,果真称的上一个软字。 乖巧,听话,又善良,就是缺了些主见,让白锦堂很是头痛。 “白叔叔,父王说,这几天让我跟着你。”小孩子抬起头,看着面前穿着淡色锦袍的青年。 孩子清澈的双眼中只映着一个人影。 白锦堂的嘴角忍不住又抽了抽,他弯下腰,将小世子抱起来,诱哄道:“我不过比你大上几岁,叫白哥哥便好。[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来,告诉哥哥,你叫什么?” 似乎是不习惯这样的接触,小世子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扔安全的坐在对方的臂弯里,这才放下心来。他犹豫了一下,才轻声回答道:“我叫赵叙,父王喊我乌犍。白叔叔,父王说,让我都听你的。” 乌犍不是水牛?这是什么奇怪的小名。白锦堂还来不及奇怪,就又被赵叙的称呼噎了一下:“那你就听我的,喊哥哥就行。” “可是……”赵叙嗫嚅了一下,“可是父王说,你是白叔叔,我还是要听父王的。” 白锦堂几乎被气了个仰倒,而一旁的庞统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有趣,真有趣。” 有趣你个大头鬼。白锦堂一眼瞪了过去,如果不是因为还抱着大宋未来的天子,他肯定要跟庞统好好打上一架! 此时白锦堂正与庞统骑在马上,两人策马并行。而在他们身后,则是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 正是前往金华白府。 “世子乳名乌犍,莫不是属牛的?”白锦堂算了算年份,却发现不太对。 果然庞统摇了摇头:“怎么会。世子行六,不过是取了个谐音。” 如今天子身体日益不好,可膝下仍是空虚。世子赵叙作为□□唯一的嫡系血脉,白锦堂也能猜出这八贤王世子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下代天子了。所以世子的安危,可以说是攸关国祚了。 庞统看了一眼身后安静的马车,又与白锦堂拉进了一些距离,轻声道:“你不必多担忧。世子天性软糯,王爷此举不过是想锻炼他的心性罢了。” 白锦堂应了一声,八贤王既然将世子托付给自己,自己便好好照料就是了。 他并没向庞统提起狸猫换太子之事。不论这事真假,都会引发杀身大祸,还是当做不知的好。 因着是在金华城里,马车很是晃悠了一会才到了白府。 牵着赵叙走进门去,白锦堂一行人正碰上刚刚练完功的白玉堂。 “玉堂,给你介绍个……小朋友。”白锦堂对着赵叙指了指幼弟,“这是舍弟,白玉堂。玉堂,这是赵叙,汴梁人。” 白玉堂看了一眼许久不见的庞统,又看向赵叙:“这是庞大哥的亲戚?” “……是。” 白锦堂心中一合算,发现日后他们还真的是亲戚――将来庞统的妹妹入宫为妃,庞统与赵叙便是郎舅关系。 自己的弟弟,果真是目光如炬,一眼就看破了真相。 拍了拍白玉堂还显单薄的肩膀。同样大小的两个孩子,一个强势一个弱势,相处的久些总会有些互补。白锦堂突然觉得,将他交给玉堂说不定是个好主意,反正玉堂他也不可能被带偏。 八贤王既有锻炼世子的目的,那自己总要完成他的嘱托才是。 “玉堂,大哥跟庞大哥还有事要忙,就先把小……赵叙交托给你了。”白锦堂的语速极快,一把将赵叙推到了白玉堂身边,拉起庞统就走。他深知弟弟的脾性,边走边道,“赵叙初来金华,你多带他出去转转。” 白玉堂扶住被推到自己身上的赵叙,皱眉看着已经远走不见人影的白锦堂。他低下头,看了眼涨红着一张小脸的赵叙,摆了摆手,抬脚就往门外走去:“走吧。” “哎?” “我哥不是让我带你逛逛?” “哎!” 一个时辰后。金华城外官道上。 白玉堂翻身下马,随手将马缰扔到了一旁。他一撩衣摆,坐在了一颗老树露出地面的树根上。 头上浓浓的树荫将初夏的燥热阳光全都隔绝开来。 吐出一口热气,白玉堂这才发现赵叙还坐在马上没有下来。 “还不下来?”抬头看着骑马站在大太阳下面的赵叙,白玉堂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这还是他第一次与比自己小的孩子玩耍,面上虽然不显,心中却很是有些作为兄长的责任感,便难得体贴的问了一句。 上半晌他们先是在城里逛着,后来觉得没趣,便回府牵了马,出城跑马做耍。两人越跑越远,已是将金华城远远的抛在了背后。 白玉堂看着在马背上仍旧坐的端正的小孩儿,看着瘦瘦小小文气非常的赵叙控马之术倒还不错,起码比自家大哥的骑术强多了。 “哎。”赵叙听白玉堂唤他,忙应了一声。他有些尴尬的挪了挪屁股,小脸微皱,还是没能从马上下来。 赵叙有些羡慕的看着坐在树下的白玉堂,咬了咬牙,轻声道:“玉堂,我先不聊……” “下不来?”白玉堂哂道,“莫不是腿软?” “不是。我……疼。”赵叙涨红着一张脸,说话声音愈加轻了,其中有几个字更是模糊不清。 白玉堂疑惑的看向对方,见他不安的挪了挪,才明白怎么回事。 屈起手指,放在嘴边吹了个口哨,赵叙坐下的骏马便跪卧下来。 随手折了根树枝丢给对方,看着赵叙慢悠悠的从马背上下来,白玉堂忍不住蹙眉:“这马你是不能骑了,前面不远有个小镇,咱们去那里。” 赵叙应了一声,整了整衣摆,慢慢跟着白玉堂向不远处的村镇走去。 “玉堂,那个马?” “它们认路。” “玉堂,天好热。” “嗯。” “玉堂,你渴么?” “闭嘴,看路。” “……哦。”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后两人才到达小镇。 衣衫整洁的白玉堂身后跟着的是一身狼狈的赵叙。他手上的树枝已经换了第三根,后半程也全靠白玉堂牵着才没弄得更狼狈。 “玉堂……” 白玉堂将赵叙牵到一处茶舍,面无表情打断了对方的话:“你坐在这别动,我去买药。” 赵叙也不敢多话,点了点头。 很有些不放心的又看了赵叙一眼,白玉堂在心中叹了口气,向着不远处的药铺走去。一路上这赵叙状况百出,他虽天不怕地不怕,也实在怕对方再搞出什么事来。 如果是展昭,这一路大概有趣的多。 也不知道那猫崽子跑哪去了。 回到茶舍,看着老老实实坐着的赵叙,白玉堂舒了一口气。他将手中的药瓶递给对方:“止痛的。等回去了再擦伤药。” 赵叙乖巧的接过药吃下,才将面前的盘子向着白玉堂推了推:“吃吧?” 盘子里整整齐齐的装着一沓豌豆黄,看起来莹润非常,十分可口的模样。 白玉堂拿起一块糕,终于对着赵叙露出了一个笑脸。见了白玉堂的笑容,赵叙这才放下心来,也开开心心的吃了起来。 这豌豆黄虽然丝毫比不上府里的点心精致可口,但对于现在饥肠辘辘的赵叙来说已是美味异常。白玉堂今日消耗也是不小,不觉也多吃了几块。 两人风卷残云一般就将盘里的糕吃了个精光。 小小打了个饱嗝,赵叙红着脸捂着嘴。他今天走了大半日,累的不轻,此时吃饱了,便觉得有些困倦。又打了个哈切,不知不觉间赵叙便伏在桌上睡着了。 “赵叙?喂!醒醒!”白玉堂伸手推了推赵叙,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他心中一惊,突然觉得自己也昏沉起来。只来得及看一眼仅剩糕点残渣的盘子,白玉堂也晕倒在桌上。 30.第三十章·狸猫(四) 白玉堂缓缓睁开眼睛。[.超多好看小说]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堆脏乱的稻草上,被绑住了手脚,索性嘴里没有被塞上什么脏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 头有些懵,四肢发软,没有力气。白玉堂闭了闭眼,确定自己是被不入流的蒙汗药迷倒了。 真是黑历史。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放倒了。 要赶快脱身出去,不要被大哥发现,不然会被嘲笑一辈子的。 他根本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赵叙拿来的那盘豌豆黄有问题。 扭动了一下身体,白玉堂发现绑着自己的绳子并不太紧。 不是寻仇,那脱身就容易许多了。白玉堂松了口气,才开始探查起来周遭。 他动了动脚,发现踢到了什么。勾了下头,白玉堂才发现他踢到的是躺在他脚下的赵叙。 小孩儿还在睡着,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再没有之前的娇贵样子。 真是个蠢货。白玉堂咬牙切齿的又在赵叙已经不干净的衣服上印了个脚印。 他正欲试试能不能将被反绑的手转到前面,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白玉堂急忙闭上了眼睛。 进门的是个莽汉,他看了一眼还睡着的两个小孩儿,也没多在意,便又走了出去。 不过一会功夫,他又端了个水盆进来。 白玉堂还没想明白,就被泼了一脸的水。 “咳,咳咳。”被凉水泼醒的赵叙明显被呛住了,他看了眼莽汉,眼中透出些惊恐来,“你,你是谁?!” 白玉堂这时也不好再装睡,只能学着赵叙的样子咳嗽了两声,睁开眼来。他哑声道:“绑匪吧。” 那绑匪也不反驳,蹲下身来,检查了一下两个小孩身上的绳索,故意露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冷笑一下。[] 用肩膀抵住被吓得后缩靠在自己身上的赵叙,白玉堂睁大了眼睛,做出一副惊惧的模样:“你们是要钱?还是要人?” 他说着偷偷瞟了一眼赵叙,觉得自己的样子应该十分逼真。 起码跟赵叙挺像的。 绑匪觉得有趣,笑道:“你倒是挺明白。” 白玉堂垂下眼,怯怯道:“原来被绑过。” 绑匪忍不住喷笑,就连赵叙也一脸惊疑的看向白玉堂。看到赵叙的眼神,白玉堂嘴角一抽,暗暗瞪了他一眼。 “那后来呢?”绑匪坐了下来,像是要聊天一样,“跑了?” “你……”你还不够我打的。白玉堂咽了咽口水,将几乎脱口而出的话也咽了下去,“你坐远点,我――我害怕。” 他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的,反而多了些真实。那绑匪居然也不生气,真的往后坐了些:“你这小娃娃,倒有趣的很。” 绑匪又要说话,就被门外的声音打断了。 “老三,你进去那么久干嘛呢,问出来没!” 被称作老三的绑匪应了一声,对着门外喊道:“我还没问,你先进来。”这有个小孩儿有趣的很,你进来。 “怎么有趣了?” “他也被绑过。” 刚刚跨进门来的劫匪闻言脸色一变。 进来的第二个绑匪身高瘦长,看着很是质朴,赵叙见了他眼睛就瞪得溜圆。 “玉堂!就是他给的糕点!” 赵叙的声音因为紧张有些尖利,听得就在他身旁的白玉堂忍不住皱眉。 真是……蠢货。连什么话该什么时候说都不知道。 白玉堂心中实在对赵叙无奈了。 居然真是因为那盘糕点白玉堂本以为是赵叙买糕点时被这两个贼人盯上了,给了加药的点心。没想到居然是送的…… 被蒙汗药拐了真是不亏。而且还当着绑匪的面说出来。到底是没脑子还是没脑子没脑子? 他重新装出怯懦的样子,看着两个劫匪:“叔叔,我家有钱。” “先不说你家有钱没钱。”瘦高个冷笑一声,“你先说说,上次是怎么跑出来的?” 白玉堂想都不想随口说道:“家里给了钱,就放出来了。” 老三眼神一亮:“给了多少钱?” 瘦高个拦住了老三,继续阴测测道:“这小子精得很,老三你别被套了话。” 他弯下腰,重新紧了紧白玉堂、赵叙身上的麻绳,拉起老三出了门。 房间里又只剩下了白玉堂与赵叙,还有一堆脏臭的稻草。 “赵叙,你一会说话注意点,别什么都说。”白玉堂皱着眉,挣了挣手腕。皮肤磨得通红也没能松动一分。 赵叙红着眼眶看着他,重重点了点头。 白玉堂接着道:“大哥既然把你交给了我,我自然会护你周全。” 只是希望能在大哥发现前就处理好这个烂摊子。 “一会我说什么,你跟着表态就行了。” 另一边,金华城内。 白锦堂拉着庞统在城里漫无目的的逛了大半天,直到日上三竿才到酒楼草草吃了午饭。 他看着天色差不多了,便与庞统一起回了白府。 “二爷带着赵小爷出去了就没回来?没事,下去吧,他们玩够了自然就回来了。”白锦堂挥挥手让小厮白福下去,笑着看向庞统道,“玉堂到底还是小孩子,难得跟同龄人在一起玩耍,只希望世子不要被他气得哭鼻子。” 话中虽带着嫌弃,但眼神中却是满满的宠溺。目光明亮,顾盼生辉,让庞统有些挪不开眼。 不等庞统回话,门外又想起了白福的脚步声。 “大爷!二爷的马回来了!” “马回来?!”白锦堂猛地从位置上站起身,“那人呢!” “只有马回来了!” 看着白锦堂狂奔出去的背影,庞统突然觉得,自己眼前还有着漫漫长路。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路前方等着自己的是什么。 “赵叙。”白玉堂压低了声音,转过身背对赵叙,“我腰带里藏了枚铁蒺藜,你小心些拿出来。” 那个的蒙汗药竟有些厉害,白玉堂睡了一觉又过了这些时候,依旧手脚酸软使不上力气。他无奈之下,只能靠赵叙帮忙。 赵叙低低应了一声。他头一次经此大挫,本是心神难定,但见着白玉堂一脸平淡模样也渐渐安下心来。 两人正动作间,那个叫老三的绑匪又一次进来。 白玉堂当即扭过身,恶狠狠看向赵叙。 老三见状笑道:“怎么,小朋友之间闹矛盾了?那就离远些。” 白玉堂哼了一声,并不理他。老三也不生气,只一手一个将两人拎起,分别扔在了房间两侧。 待得老三出去,同样手脚无力的两人很是相顾无言了一会。 “玉堂,你刚刚看着好凶,吓了我一跳。”赵叙咽了咽口水,轻声道,“现在该怎么办?” 白玉堂看着对方软糯的样子,叹了口气。 时间不多了,还是靠自己罢。 之后没过多久,瘦高个也猫了进来。他面上十分阴狠,露出些杀意,却又要装作和善模样的笑道:“你也懂怎么回事了,不如就喊了你爹爹来,让他接你回去。” 白玉堂低垂的眼眸中透出些寒光来。他面上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想让见我爹?便去地底下见吧。 31.第三十一章·狸猫(五) “小子,说吧,你是谁家孩子?”老三蹲下身,很是和善的看向白玉堂。[.超多好看小说] “临安府鑫源客栈的赵掌柜是我叔父。” “临安?!”瘦高个儿一把拎起了白玉堂的领子:“你们两个小孩儿自己从临安跑来金华?你当老子是傻的?!” 白玉堂垂下眼,并不与他对视。他挣扎了一下,偷偷瞥了一眼地上的赵叙,学着他的样子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害怕一些:“上次回家后,我被看的太严了,便和表弟牵了驴子偷偷跑了出来。” 瘦高个哼笑了一声,将白玉堂扔到了地上:“那驴子呢?” 老三倒是心软,拉了白玉堂一把,没让他直接掉到地上:“二哥,还是个孩子呢。”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瘦高个一眼瞪了回去,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出声。 “驴子?”白玉堂完全没料到对方会问这个,直接准备好的回答全都接不上了。 看他没有立时回答,瘦高个一副看穿了的模样得意笑道:“想骗老子,你还嫩着呢。” “我骗你什么!”白玉堂扭头看了一眼赵叙,“他骑驴子磨了腿,我就把驴子扔了。” “扔了?”瘦高个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老三更是露出一副可惜的样子。 白玉堂眼珠一转,做出一副痛恨的样子:“既敢磨坏了我兄弟的腿,那畜生就该自生自灭去!我家中不知有多少驴子,哪里缺那一头!” 满满的全是纨绔子弟的浑不在意。一旁的赵叙看着,只觉得现在的白玉堂比他在京中见过的纨绔子弟还有纨绔,全不像之前的早慧样子。 “你们这些公子哥儿。”瘦高个很是嫌恶的看了白玉堂一眼。 这么简单就信了?白玉堂有些愣,他本是准备好了措辞,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过关了。 看来,是他高估了这个瘦高个的智商。 白玉堂看了一眼一旁仍旧一脸心疼的老三,想起他刚才瘦高个的称呼。 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你会写字么?” 白玉堂眼睛一亮:“会!” 大概是觉得两个孩子闹不出什么事来,瘦高个便解开了白玉堂的手,让他写信给自己的“叔父”讨要钱财。 被松开双手的白玉堂皱着眉歪歪扭扭的写了几行字,便交给了绑匪。大概是因为感受到了这两个绑匪的智商,白玉堂一时也不急着脱身,只悄悄将腰带中的铁蒺藜藏进了袖口,以备不时之需。 坐在地上看到整个过程了的赵叙几乎要目瞪口呆了。如果不是自幼的教养,他觉得自己大概要惊讶的合不拢嘴了。 这还是赵叙第一次见到别人如此正经的胡说八道。但他却隐隐的有些羡慕白玉堂。 如果自己能够如此机敏善辩,父王大概会很是宽慰吧。 对于被教育的极正直又心性软糯的小世子来说,他能看到的便是世间最美好的一切,若是只有他一人遇到这种事,估计会被吓得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 玉堂他不止功夫厉害,就是其他方面也这么厉害呢。 白锦堂忧心忡忡的看着面前的两匹骏马。 “玉堂的胆子太大了!” 其中一匹马的马背上,正挂着画影。白玉堂什么防身的武器都没有带,便消失不见了。 “锦堂。” 白锦堂愤愤的怒喝道:“个死小子,才几岁!就敢骑这么高的马!” 走近一步正准备宽慰白锦堂的庞统:“……” 他想了想,手还是落在了白锦堂的肩膀上:“放心,玉堂和世子不会有事的。” 这时候的庞统还没发现,他居然把白玉堂的安危放在了如今皇室唯一血脉的赵叙的前面。 白锦堂闻言猛地回身,捂住了庞统的嘴。他此时身量未足,略略点了脚尖才与庞统平齐,白锦堂轻声道:“噤声。” 马厩外便是街道,若是被旁人听见了,没事说不定就变成了有事了。 庞统点了点头,拉下白锦堂的手握在手心中。因着极近的距离,白锦堂藏在眼中的担忧一览无余:道:“你放心,我的侍从方才就已经出去搜查了。他们不会有事的。” “自然。”白锦堂也没察觉什么不对,将方才回府的两匹马牵了出来,反手拉住庞统的手道,“走,咱们去找那两个小兔崽子。” 庞统到底没有提醒白锦堂这两个小兔崽子中有一个是未来的天子,只笑着从白锦堂手中拿过全部缰绳:“事从紧急,我带着你去。另一匹马便留着给玉堂他们回来时骑。” 在初夏的阳光之下,庞统翻身上马的动作极其潇洒好看。 他端坐在马背之上,逆着光,伸出手,冲着白锦堂一笑:“锦堂,上来。” 32.第三十二章·狸猫(六) 抬头望着庞统,白锦堂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如果没有记错,这样的桥段应该是发生在大英雄和小女子的身上才对。白锦堂几乎要忍不住低下头去看看自己是不是穿错了卢大嫂的衣服。 又看了一眼庞统认真的眼睛,白锦堂在心中叹了口气,算了,他高兴就行。 握住庞统伸出来许久的手,白锦堂微一借力,便腾空跃起。他并没有顺着庞统的力道,反而后措了一些距离,出乎庞统意料之外的坐在了对方的身后。 庞统低下头看了看鞍前专门让出的一些位置,忍不住笑道:“锦堂,坐在后面不怕掉下去么?” 再三被嘲笑的白锦堂忍无可忍,腰胯用力,挤回了大半的马鞍。他冷笑着嘲讽道:“爷爷的轻功好的很,便是掉下去了也不会像某人一样再上不来。” 白锦堂话还未说完,□□的骏马似是耐不住寂寞一般跺了跺蹄子,唬得白锦堂猛地抱住了庞统的腰。 庞统只觉得自己呼吸一滞,刚刚想要反驳的话全都抛之脑后。他有些僵硬的安抚一般的拍了拍白锦堂扣在自己腰间的手。 自己的身后并非温香软玉的女子,而是一个将会成为顶天立地真英雄的少年郎。 一个自己真心欢喜的人。 又拍了拍白锦堂的手背,庞统哂道:“锦堂,你可要搂紧点。” 低沉悦耳的声音中的紧张清晰可闻,但只有明白自己心意的庞统可以听的出来。 白锦堂也在紧张,毫不犹豫的就听话的搂紧了庞统的腰。 青年的腰身修长紧实,平日里穿着衣袍倒是不显,这一搂才发现很是劲瘦。[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还不待稍稍放松下来的白锦堂上下其手,庞统就一挥鞭策马跑了出去。 在颠簸的马背上白锦堂再不敢做其他动作,只小心翼翼的抱着庞统。他嫌风太大,一时犯懒,便将脸贴在了庞统的后背上。青年身上皂角的清香隐隐的传来。 “庞兄,你身上的味道倒满清爽的嘛。” 庞统:“……” “我听说你们这些达官显贵出身的人,极爱熏香?” 庞统:“……” “其实我们白府的商船从海外带回了不少珍贵香料,你要不要稍些回去?” 庞统:“……” 他不是不想回答,只是觉得腰间火热,让他分不出别的心思来想这些有的没的。 那一年的庞统,尚且是个刚刚长成的年青侍卫;而那一年的白锦堂,也不过是个对感情懵懂无知的少年。直到许多年后,他们再回想起这开始的一刻,除了怅惘之外,剩下的全是对年少时漫不经心的时光的怀念。 只不过现在,适应了心上人近距离的接触之后,庞统实在觉得马背上的白锦堂聒噪的厉害。 庞统终于从一言不发中开口打断了白锦堂源源不绝的问话,他随意挑了个话题,问道:“锦堂,为何从未见过你的佩剑?” “佩剑?我没有。”背后的白锦堂皱了皱眉,“我不爱用剑,倒想找把好刀,可惜一直没有寻到。” “等我送你一把――”此时马已跑到了城外,速度更是快上许多,以至于庞统的话还未说完,就全都消散在了风中。 “你说什么?”白锦堂问了一句,没有得到回答,他忍不住颠簸,又与庞统贴近了一分,“怎么还没到?” 庞统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马速已经慢了下来。 那就意味着已经离白玉堂和赵叙失踪的地方很近了。 白玉堂没有说错,老马是识途的。 马儿停在了小镇的城墙外。 庞统勒了勒马缰,拍了拍白锦堂仍紧紧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锦堂,到了。” 两个时辰前,在白锦堂还未发现白玉堂不见了的时候,依旧是那个破旧的屋子与脏臭的稻草。 白玉堂写完信之后,手又重新被系了回去。虽然仍旧手脚酸软,使不出多少力气,但白玉堂却丝毫都不着急,淡定的坐在地上,离那些臭烘烘的稻草能有多远有多远。 他第一次见到瘦高个与老三这么蠢的绑匪,觉得有意思极了。只要在大哥发现前脱身回去,那么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大哥说有要事要办,那么三五天内肯定不会回府。自己的时间还宽泛的很。 这时的白玉堂还不知道,所谓的“有要事”,不过是他大哥为了把赵叙丢给他而扯的一个小慌。 瘦高个再一次进来,老三也跟在他的身后。 “你再说一次,你伯父叫什么?” 白玉堂低下视线不去看他,轻声道:“赵x是我叔父,不是伯父。” 这样小小的试探,不是绑匪太蠢,就是绑匪以为自己太蠢。 “他会留在这里,你们别耍小心眼,想要逃出去。”满意的点点头,瘦高个凶狠的指了指老三,转身就要出去。 还没走出房门,就被白玉堂叫住了:“这位……”白玉堂顿了顿,略过了称呼,“你是要去临安送信么?” 瘦高个一愣,眼中露出凶光:“你怎么知道的!” 一向伶牙俐齿难得被噎住的白玉堂:“……” 因为他没有神志不清。 “之前……也是这样。”白玉堂又顿了顿:“不如将我们带到临安,见了人,我叔叔才会愿意给钱。” 他克制住自己想要打倒对方的冲动,毕竟这么有意思的人可是不多见。 “我才学认字,叔叔并不熟悉我的字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白玉堂在眼角余光中看到赵叙的神情在提到“字迹”这个词时很明显的僵了僵。 想想方才故意写的狗刨一样的字,白玉堂难得觉得有些脸红。 瘦高个思量了一下,到底还是答应了。 毕竟这一来一回,到时又要带着那么多银两,难免会出什么纰漏。 赵叙看向白玉堂的眼神中已经充满了惊叹。 不一会瘦高个与老三便一人一个,将白玉堂与赵叙都丢上了屋外的牛车。 同样都是第一次坐牛车的白玉堂与赵叙:“……” 真的好臭!! 牛车吱扭扭的直奔临安而去。 而在近两个时辰后,白锦堂与庞统快马来到了此地。 33.第三十三章·狸猫(七) 在晃晃荡荡的牛车中,白玉堂突然听到了一声很不和谐的声音。[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他偏过头,看向赵叙,眼中含着笑意。 赵叙被他看得脸上一红,一直挺直的腰弯了弯,试图藏住响个不停的肚子。 白玉堂清了清喉咙,向着车外大声叫道:“停车停车,快停车!” 本就走的不快的牛车应声停下。 瘦高个探头进来,恶声恶气道:“叫什么叫,再叫就堵住你的嘴!”要不是白玉堂这么一叫,瘦高个还没有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堵住这两个小孩儿的嘴。要不是这路上无人,可要坏了大事。 白玉堂瞪了瘦高个一眼,一副脱去了恐惧之后趾高气扬的富家子弟模样:“你要是饿死了我们,可是一分钱都拿不到了!” 回头看了一眼赵叙,白玉堂道:“你也别想堵住我们的嘴,我这弟弟最是娇贵。你们也不想人财两空吧?” 瘦高个立时有些头疼。他们往日绑的不过是些乡绅富户的孩子,还是第一次钓上这么大的鱼,没想到还要伺候小孩子。他却没想到自己身为绑匪本就不用如何善待这两个小孩儿。 看了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土路,瘦高个咬了咬牙,无奈道:“等会就吃饭。” 白玉堂扭过头,正对上赵叙亮晶晶的目光:“玉堂,你好英武。” 白玉堂:“……” 作为一个词汇量丰富的小孩子,想要选择一个优雅的词来表达自己的赵叙已经尽力了。. 牛车又颠簸了一会,才来到一处说不上荒僻但也并不繁华的小镇。 白玉堂向着不远处一个崭新的酒楼努了努嘴:“唔,就吃那个了。” 那个酒楼虽比不上鑫源客栈精致典雅,看着也是要得上价钱的。对于衣着朴实只租得起牛车的两个绑匪来说,一看便是消费不起的。 “要吃这家?”瘦高个儿看了看路旁的小摊,忍不住问道。 “我弟弟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白玉堂才不管这些,说要去那间酒楼也不过是逗着这两个有些蠢笨的绑匪玩罢了。他冲着已经惊呆了的瘦高个与老三随口道,“不把我们解开么?那吃饭的时候怎么办?” 却没想到,老三应了一声就上来解开了绳索,而看着精明的瘦高个儿也没有阻止老三的动作。 解开了两个小孩儿手脚上的粗绳,老三带着些心疼的给两人揉了揉,他看着瘦高个咬咬牙建议道:“二哥,就去这家吃吧。” 瘦高个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回轮到白玉堂愣了一下。 他突然觉得,这两个绑匪虽然可恶,但还是有点可爱之处的。 白玉堂从不管什么正邪,只分喜恶。 不待庞统反应过来,白锦堂就松开了他的腰。 庞统方觉得腰上被轻轻一推,回头看去时白锦堂已经稳稳站在了地上。 翻身下马,庞统牵着马缰,站在了白锦堂的身旁。 两人的面前,是个小小的茶寮。而茶寮里一张桌子脚旁有一个深色的绦子静静躺着。 庞统走前几步,弯下腰捡起了绦子,拿在手心中打量了一眼就递给了白锦堂:“是世――乌犍的。” 白锦堂捏起绦子仔细看了看,可以看出手法极好,与赵叙今日穿的衣服颜色也是相合。 “你觉得会是什么人?”白锦堂面无表情捏紧了手中的绦子。 “估计是什么见钱眼开的。若是针对玉堂或他,不会有这么大的纰漏。” “没错,我也是这样觉得。等找到世子还给他。”随手将绦子抛给了庞统,白锦堂走向了茶寮的老板,“请问……” 一刻之后,白锦堂推开一扇破旧的房门,门里的脏乱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房间中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但屋外的牛车辙印却清晰可见。 “白玉堂!”白锦堂从草堆中捡起一块布片,咬牙切齿表情狰狞。 庞统见状忍不住上前拍了拍白锦堂的肩膀,安慰道:“放心,他们一定没有事的。” “谁担心那个臭小子啊!管他有没有事!”白锦堂挥开庞统的手,打开门就冲了出去。 “锦堂?”庞统很有些哭笑不得的跟了上去。 他追出门外,看见的就是白锦堂疾驰而去歪歪扭扭的背影。 庞统的随从从另一边现身。 “什么情况?”庞统背手而立,有些担忧的看着白锦堂跑远的放向。 “回主人,世子与白二爷是被两个草寇掳走的,现往临安府而去。” “白二爷与世子可安好?” 躬身而立的随从停顿了一下:“都好,那两人并不是白二爷的敌手。小的怕妨碍了白二爷的兴致,并没有现身,只派了人跟上。” 庞统点点头,接过随从恭敬奉上的缰绳,很是利落的跨上了马背。 玉堂与赵叙既没什么事,那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今天会不会一时不察从马背上掉下来了。 庞统没想到,追着牛车印记的白锦堂正骑马立在村口等他。 他心头忍不住一热,降低了速度,向着白锦堂而去。 白锦堂坐在马背上,一脸郑重。听到声音,白锦堂看向庞统,向他招了招手。待得庞统靠近,白锦堂又摆了摆手。不明所以的庞统低下头去,没成想白锦堂将脸凑了过来,在庞统耳边低声道:“庞大哥,你看那边那个黑炭头。” 随着呼吸,一道道热气正吹在庞统的耳廓上。庞统屏息凝神,才能保持面色如常。他分出心神顺着白锦堂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在不远处的茶寮中坐着的两个年轻男子与一个中年妇人。 一个小白脸,一个黑炭头,一个美妇人。 那个黑炭头果然显眼得很。 “怎么了?”庞统发现,白锦堂的脸色很是奇怪。 “那个黑的,以后不要多接触,特别是让你妹夫离他远点。” 庞统更是一头雾水:“我哪里来的妹夫?” “将来总会有的。”白锦堂很是语重心长。他突然又哀叹道,“算了,有一个已经来不及了。” 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小白脸日后也会成为庞统的妹夫。 白锦堂实在是没有想到,不过是出来找那个小兔崽子,竟然都能碰上青天大老爷与他的好搭档。怪只怪对方黑的太显眼,再加上一身的书生正气,让白锦堂一眼就认了出来。 不过那个妇人是谁? 不明所以的庞统也没有再追问,只是暗暗留心。他随着白锦堂一起翻身下马,在对方的要求下轻手轻脚的远离了茶棚。 待走的远了,庞统才问道:“锦堂,方才那个人你认识?” 白锦堂“唔”了一声,声音很有些含混不清:“也称不上认识,不过我算是仰慕了他许久了。” 从第一次听到“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时开始的仰慕。 “哦?”这还是庞统第一次听白锦堂如此夸赞一个人。 “一个好人,天下第一的大好人。” 在白锦堂看不见的地方,庞统背着的手对着一个方向轻摆了一下。 34.第三十四章·狸猫(八) 白锦堂这时倒是不紧不慢了起来。 因着轻功不错,坐在小跑的马背上的白锦堂倒也有模有样,完全看不出他糟糕的控马之术。 坐下的骏马迈着极有节奏的步伐,带着两人向着北方而去。 在夕阳的映衬下,白锦堂已脱去了孩子稚嫩的脸庞被打上了一层朦胧的金光,更加俊俏了几分。 白锦堂到底还是有些僵硬,他紧抿着薄唇看向跟上来的庞统。 如今的庞统到底年轻,尚不是日后杀伐决断的大将军。白锦堂目光流转灵动如水波,让年少慕艾的庞统不由得呆了一呆。 “庞大哥。” “嗯。” “咱们该去哪找那个小兔崽子?” “嗯?” “刚刚你属下没告诉你么?” 庞统:“……” 他一点都不想承认他忘了问。 庞统故作深沉的抬头望天,又低下头去看着马蹄前向着东北方滚动的小石子,他略一思索沉吟道:“我夜观星象,玉堂与世子该是往临安去了。” “庞大哥,这星星还没出来呢!有趣,真有趣!”白锦堂学着庞统平日的语气,哈哈大笑道,“若有一日你成了一军统帅,小弟赠你一个外号,就叫飞星将军如何?” 庞统看了一眼西垂天边的太阳,也忍不住笑出声来:“飞星将军?不错!” 白锦堂又笑道:“你的随从倒是掷的一手好暗器,那枚石子我差点没看出来,回来你定要好好奖赏于他。[]” 被嘲笑了的庞统只觉得手痒难耐,一鞭子抽上了白锦堂坐下白马的屁股上。 “庞统!!!!!” 疾驰出去的骏马上传来了白锦堂咬牙切齿的怒骂,庞统忍俊不禁,笑着加了一鞭,追了上去。 此时的庞统还不知道,日后得胜还朝的他会在金銮殿上辞了皇帝的封号,真的自以“飞星”为名。 此时的夕阳正好,而人也正好。 “下车!”瘦高个凶巴巴的打开了牛车的门,“你们两个小崽子倒是娇贵的很。” 之前因着走了许久本就狼狈非常的赵叙此时身上更是脏破,背脊挺的再直,看起来也是个落魄小子。反而白玉堂身上依旧干净整洁。 作为八贤王世子,这大概是赵叙出生以来最狼狈的时候。 从牛车上下来时白玉堂将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扔给了赵叙。他有些嫌恶的看了赵叙一眼:“穿上。” 说罢也不看赵叙与两个劫匪,只穿着一身中衣就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酒楼。 赵叙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也跟着走了进去。本是被绑架的两人,倒像是带了两个随从一样。 酒楼二楼的屏风雅座内。 白玉堂毫不客气的坐在主位,他挥挥手招来了小二:“先上四甜碟四咸碟,菜就要蝴蝶腰花、佛手鱼片、八宝香肚、火踵神仙鸭,再加一个金丝蜜枣羹便差不多了。” 他报的全是金华最有名的菜色,一听便是极懂吃的。 而名菜既然称之为名菜,价格自然也是不菲。 小二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座上衣衫不整的四人,咽了咽口水:“这位小爷,是不是点的太多了?” 白玉堂斜睨了小二一眼:“怎么?” 小二不敢再说什么,又确认了一遍菜名便退了出去。 看着小二关上了房门,白玉堂一手拎起茶壶,从极高的高度为赵叙斟了一杯茶。 褐色的茶水从壶嘴涓涓流成一线坠入杯中,没有一滴溅出。 这一手与平日里侍女倒茶的姿态完全不同,让从未接触过武艺的赵叙忍不住瞪大眼睛看着白玉堂。 白玉堂已经从手脚酸软的状态恢复了过来。 他看着毫无所觉的两个匪徒,嘴角抽了抽。便连赵叙这个小孩子都看出了不对,这两人也不知是多不走心。 没多久菜就端了上来,白玉堂郁郁不乐的开始了今日迟来的晚饭。反而是赵叙难得饿着,竟觉得这小镇酒楼的吃食堪比宫廷御膳一般美味。 一桶风卷残云之后,白玉堂看了一眼吃饱喝足的赵叙,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很有些忧虑的用手支起了下巴。 大哥说有要事出门,也不知会办多久?自己还是及时脱身的好。 他下定了主意,便拍了拍手,唤来了二楼应侍的小二。 “这位小爷,承惠一两二钱。” 瘦高个与老三立时变了脸色。 看了一眼吃饱后脸色都红润起来的赵叙,瘦高个叹了口气,很有些咬牙切齿的将手伸进了怀中。 伸到一半,瘦高个的动作就顿住了。 白玉堂将手中的银块扔在小二手里:“不用找了,剩下的赏你的。” 待欢天喜地小二退出去后,白玉堂坐正了身子,将赵叙拉起来站在自己身后。 白玉堂双手交叠放在已经收拾整洁的桌面上,十分认真的看向坐在对面的两个绑匪:“你们除了我们,还掳过别的小孩儿没?” 正在剔牙的老三接口道:“头一遭就捡了肥羊,以后可以安心――”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瘦高个狠狠拐了一肘子,“二哥你干嘛!” “把着你的嘴!”瘦高个瞪了一眼老三,他心中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反手捂住了老三的嘴,又看向白玉堂,“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想告诉你们,我不姓赵,而是姓白。” “姓白?”瘦高个已经完全呆住,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这金华附近,最不能惹的就是姓白的! “金华白家。”白玉堂回想着兄长的模样微笑道,“你们想来也是生活不易才落草为寇,不如来我白家谋个生计。” 不待瘦高个开口,老三猛地挣开了捂在嘴上的手:“你不是那个赵老板的侄子?!”他又将手指向赵叙,“那他呢?!” 乖乖站在白玉堂身后的赵叙乖乖地回答:“我姓赵,但不是赵老板的侄子。” 完全被打断了的白玉堂:“……” 自己刚刚的想法真是不过脑子极了。 头顶的房瓦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正自郁郁的白玉堂闻声耳廓微动。 不好!白玉堂脸色微变,猛地拉起身后的赵叙向着门外跑去。 “快跑!” 35.第三十五章·狸猫(九) 将要冲出门外的白玉堂猛地刹住了脚步。[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他脚下一顿停住了身形,手上用力将仍挺不住脚的赵叙拉到自己身后。 白玉堂屏气凝神,突然又往后退了一步。 一道细微的白光从门缝中射了进来,正扎在众人方才坐着的地方。 蚊须针,两枚,淬上迷药刚好一针放倒一个大汉。 被扯的一个趔趄的赵叙睁大了双眼,还来不及问什么就被白玉堂捂住了嘴。 白玉堂双眉紧皱,向着追上来的瘦高个使了个眼神,将贴身的荷包塞给了对方:“能跑就跑。” 他话音刚落,头上的房瓦又是一响。 白玉堂再不犹豫,挥手就将一直藏在手腕的铁蒺藜挥射出去。也不看是否中了,立时拉起赵叙跑到窗边。 窗高三丈余,若不是带着这个小累赘…… 咬了咬牙,白玉堂将低他一头的赵叙揽进怀里,足间一点就撞破了窗辕跃了出去。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 两人腾空而起。 不敢睁开眼睛的赵叙紧紧咬住牙关,他怕自己叫出声来败露了行迹,便蜷缩着手脚,不想给白玉堂多增一丝困难。 因着快速的坠落,扑面而来的劲风让白玉堂的呼吸有些困难,他紧紧揽着怀中的赵叙,在半空中腰间使力,让自己的背部朝向地面。 即将落地的时候,白玉堂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回要被大哥笑死了。 预想中的剧痛却没有到来,只有胸口因为震颤微微有些疼。 白玉堂觉得他似乎是撞上了一个并不宽厚的胸膛。他惊疑的转过头,正对上一张明显忍着痛却还是微笑着的脸。 “猫儿?!”白玉堂松开了赵叙,低声惊呼道。 白玉堂瞄了一眼展昭的胸膛,想来方才是展昭化解了两人跃下来的劲道,只不过这手段不怎么高明。[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玉堂。”展昭笑眯眯的看了一眼白玉堂,伸手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差,“你长高了。”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白玉堂哼了一声,一手拉起展昭一手拉起赵叙,略看了一眼就顺着一条幽僻的小道钻进了一个胡同中。 展昭无奈一笑,对着一旁的赵叙点头示意,见对方跟的有些吃力,便伸出手抵在赵叙腰间。 气喘吁吁拼死才能跟上的赵叙顿觉轻松了不少。 三个小少年很快就猫在了一个破旧的宅子中。 另一边,到底还是接到了新消息的庞统的侍从现身出来指路。 三人快马加鞭,很快就来到了白玉堂他们方才待的酒楼外。 此时距离白玉堂破窗而出不过几息而已,刚好错过了白玉堂的英姿。 酒楼已经乱成了一片。 瘦高个与老三躲开,反而是拼着一股蛮力暂时拖住了两个匪徒——房顶被白玉堂铁蒺藜击中的,与门外偷偷射蚊须针的。 只不过这个暂时,明显十分的短暂。在匪徒明显的缩手缩脚下,不通武艺的瘦高个与老三已经是在勉力支撑。 也不知道那两个小崽子有没有受伤,跑得远不远? 正拎起椅子胡乱砸人的瘦高个刚巧将担忧的目光望向了破开的窗外,正巧看见准备翻身下马的白锦堂——与白玉堂不管外貌还是神采都十分相像的白锦堂。 瘦高个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他用椅子抗住冲过来的匪徒,向着窗外大声喊到:“白大爷!救命啊!” 白锦堂闻声抬头,就见一个不认识的汉子手中正捏着幼弟的荷包。白锦堂手腕一抖,墨玉飞蝗石就急飞而出,击穿了瘦高个手中的木椅,直中匪徒的胸口。 一击得手,便一拍马背借力跃上了二楼,又从破开的窗户中冲了进去。 刚想说些什么的庞统:“……” 待得庞统走上雅间时白锦堂已将匪徒与瘦高个两人都分别扔做了两堆。他端坐在饭桌旁,斜睨了一眼庞统,冷笑道:“说吧,怎么回事。” 庞统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还能是怎么回事呢。 白锦堂已经看穿了一切。 “玉堂,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白玉堂哼了一声,“你这两年跑哪去了?”对于展昭两年未来寻他的事,白玉堂平日里虽然不说,但心里还是有些介怀的。 展昭一双杏眼亮晶晶的,一笑便成了一道弯弯的弧度:“我正要去找你呢,本来明天便要到了。” 被展昭亮晶晶的眼神看的心中一暖,白玉堂又哼了一声,将这件事揭了过去。他这才想起一旁的赵叙,介绍道:“展昭,赵叙。庞大哥的亲戚。” 白玉堂就像是不想被抢走心头好的孩子一样,并没有仔细介绍二人。 “赵兄弟。”展昭抱拳一笑,算是正式打了招呼。 赵叙很是腼腆的点了点头。自幼规矩极好的小世子不是不想说话,只是跟着白玉堂与展昭一起蹲了许久,他怕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呻/吟。 对于小世子来说,那实在太丢人了。 在赵叙的眼中,能够镇静自若、不论是面对瘦高个与老三还是面对匪徒都从容不迫的白玉堂已经成为了比庞统还要英武的存在。让小世子软糯天性中的男儿热血也被激发了起来。 他不愿被白玉堂小瞧,便忍着酸麻的腿脚学着白玉堂与展昭那样一动不动的蹲着。只不过这时尚且年幼没见识的赵叙还不知道,扎没扎过马步的差别真的很大。 “他害羞,不爱说话。”被赵叙崇拜的小眼神看得十分受用的白玉堂挥挥手替他解了围。枉他白玉堂空有孩子王的资质,却从没体会到当孩子王的感觉,亏了赵叙才过了把瘾,不觉心情大好。 可惜白玉堂的好心情很快就被展昭破坏了。 不知前因后果的展昭疑惑道:“玉堂你怎么自己跟赵兄弟出来了,白大哥呢?” “你白大哥让我们出来玩的。”只是他没想到我们跑了这么远。白玉堂抬着下巴,色厉内荏地狠狠瞪了展昭一眼,“那你呢?怎么也是一个人。难不成又跟你师父走散了?” “不,不是……”展昭涨红了脸连连摆手,“师父准我出门游历,我从家中出来便想着来找你。只不过……” 白玉堂哦了一声,哂笑道:“只不过?” “只不过我本来想取道xx,不知怎么的就绕到了临安……” 白玉堂愣了愣,猛地瞪大了眼睛:“猫崽子,你到底出来了多久?!” “也就……三个月吧。” 白玉堂以手扶额,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见赵叙一脸不解的样子,便解释道:“这猫崽子家乡常州,到金华最多也就十天路程,再如何也不会路过临安。”白玉堂眉眼含笑的看向展昭,“谁知道他绕去了哪里?金陵?” 展昭奇道:“玉堂你怎么知道!” 白玉堂嘴角抽了抽,已经笑不出声来了:“你没走去汴梁,真是万幸了。” 还是听不大明白的赵叙:玉堂好厉害,什么都知道! 雅间门外,白锦堂向酒楼的老板赔礼道歉后又给了十两银子充作补偿。 一行人走出了酒楼。不论是“匪徒”还是瘦高个二人,都小心翼翼的跟在白锦堂和庞统身后。 此时天色已沉,月上柳梢头。 白锦堂没有好气的斜了庞统一眼道:“庞兄,天色正好,你要不要观下星象帮我卜一卜玉堂的去处?” 庞统哑然失笑,抬起头似模似样的看起了夜空。 “金星水冷,大利北方,咱们去北面找。” 顺着庞统的目光看去,只见繁星如点,白锦堂眯了眯眼,完全找不到所谓的金星。 庞统执起白锦堂的手,点向一个方向:“喏,你看那颗最亮的便是金星。” 白锦堂愣了愣,扭头去看庞统专注望天的侧脸,他心头一动,并没有将手收回来。 望着夜空中璀璨的金星,白锦堂笑道:“那咱们就去北边,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小兔崽子。” 36.第三十六章·狸猫(十) “庞先生,你这星象看的可不大准啊。[.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白锦堂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庞统。 他们已在整个小镇搜寻了好一会,将小镇北边细密密的找了一遍,别说锦毛鼠了,就是花栗鼠也没见到一只。 身后跟着的老三与瘦高个已是累的不行。 庞统对白锦堂的嘲笑就像没有听出来一样,反而十分认真的建议道:“我们去南边找找。” 话一说完,庞统目光微斜暗示了一下身边的随从,身后一直跟着的碍事的人就全都自觉离开了。 白锦堂恍如无觉一般被他拉着向南走去。 小镇入夜后本就清幽的街道上只剩下了白锦堂与庞统二人。 “玉堂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早知他这么大胆,一开始就该把世子的身份告诉他。”白锦堂无奈的叹了口气,可语气中的责怪全被对弟弟的宠爱冲散了,“庞大哥,来日八贤王归来,这事可千万别告诉他。” 因为半路杀出来的“匪徒”的原因,这件事想要瞒过八贤王只能拜托于带刀侍卫庞统庞大人了。 白锦堂话语中浓浓的意有所指让庞统忍不住笑出声来。庞统毫不犹豫就应承了下来:“我会抹掉首尾的。” 对于他来说,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料理起来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庞统并没有发现,自己语气中的宠溺与白锦堂如出一辙。他看着身边少年的笑颜,只觉得今夜月色太好,好到不忍时间匆匆而逝。 两人肩并着肩,漫无目的的在镇上走来逛去,偶尔闲谈上两句,之间的距离也越靠越近。 在盈盈月光之下,两人的影子渐渐融到了一起。 这一找,就又是小半个时辰。 而此时,三小只正坐在面摊旁等着迟来的晚饭。 “赵兄弟,你腿没事吧?” 赵叙脸色极差的摇了摇头,扯出一个苦笑来:“没事。”他偷偷看了一眼并没表达出嫌弃意味且还带了点担心的白玉堂,这才放下心来。 之前他们三个在那个破败的小屋中蹲了大半晌,白玉堂与展昭一聊起来就忘了时间,只苦了从没练过功夫的赵叙。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等到白玉堂觉得肚中空空准备出来觅食时,好不容易让自己站起身的赵叙腿上一软,才迈出一步就扑在了白玉堂的身上。 最后小世子还是被老好人展昭架着来到这面摊的。 “你身体这么差难道是读书读傻了?等庞大哥有空了让他多教教你。”看在庞统的面子上,白玉堂很是委婉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意见。 听到这话,赵叙几乎懊丧的要捂脸了。今日里,八贤王世子觉得他似乎已经将一辈子的人都丢完了。 明明平日里学习射御之术时,师父们都说他学的极好的。 面摊老板手脚麻利,不一会就将三碗阳春面端了上来。 三个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饿了半天见了这清水面面也顾不得其他,全都悉悉索索的吃了起来。 白玉堂吃着吃着却有些魂不守舍起来。 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吃到一半,白玉堂猛地放下了筷子,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一脸的警觉。 “玉堂,怎么了?” “猫儿,付钱。”白玉堂一边说一边拉起赵叙,“我好像听到我大哥的声音了!” 大哥明明不该出现在这里啊难道是来这儿办事? 白玉堂长这么大心里第一次慌的不行。说起来,他也没做什么坏事啊…… 他架着赵叙,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面摊,拐入拐角时还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书生。赶时间的白玉堂难得赔了个笑脸:“抱歉啊。” 付完面钱的展昭也快速跟了上去。 不过眨眼的功夫,面摊上已经没了小孩儿们的身影。 老板揉了揉眼睛,很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空无一人的摊位。 不过须臾之后,面摊老板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素白衣袍的少年,少年的身后则跟着一个身高七尺一看便英武不凡的青年。 少年白锦堂走到老板面前,精致的面庞上的神情很有些阴测测的:“老板,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孩子,跟我长得很像的。” 老板看的呆了呆,不自觉点了点头,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多谢。” 老板又揉了揉眼,他发现白衣的少年与另一个青年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又已经消失无踪。 就像刚才一下子就不见了的三个孩子一样。 温暖的初夏夜晚,面摊老板突然觉得身上有点冷。 他觉得,自己今天应该早点收摊了。 一刻钟后,寂静的大街上传来了一声怒吼。 “白玉堂,别让我找到你!” 顺着老板指的路却一无所获的白锦堂心头冒火。若不是顾忌形象,白锦堂几乎要撩起袖子来发散一下心中的火气,为了发散火气一样,白锦堂很是疾走了几步。 也许是因为天色太黑,也许是因为走的太急,怒气冲冲的白锦堂在路过拐角处一时收不住脚,险些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人――若不是庞统眼疾手快的将白锦堂一把拉到了怀里,就真要撞上了。 被扯得一栽但所幸没有撞到人的白锦堂从庞统怀中出来,很有些不好意思抱拳致歉,只是他一抬起头,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就卡了壳。 若不是白锦堂自幼习武眼神非比常人,他一定看不出对面竟有个人。 想起白日里在金华边上小镇见到的人,白锦堂致歉的话脱口而出。 “抱歉了包……包公子。” 包?站在白锦堂身后的庞统挑了挑眉。 那个黑衣黑发黑脸差点被撞的倒霉人忙回了一礼,黑夜中只能看出他的牙齿很白,大概笑容很是亲和:“不怪这位小哥,原是我太黑了,走夜路要麻烦一些。小哥认识包拯?” 当然认识啊!白锦堂又仔细看了看,才从黯淡的星月光芒中看清对方化入黝黑肤色中的五官。那看来自己与包青天是有些缘分的。 缘分这种东西,来了就躲不过。 “久仰包公子大名了!” 说见到包青天本人不激动那肯定是假的。白锦堂心想,包拯他果真不是一般的黑。 “不敢不敢。”包拯回礼笑道,“还不知小哥姓名?” “在下姓白,名锦堂。金华人士――”白锦堂自我介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庞统打断了。 庞统本是抱胸而立,现在也不过是略拱了拱手,语气很是冷淡敷衍:“庞统。” 不远处传来了一个青年清亮的声音:“包拯,你找到客栈没?”青年正扶着白日里见过的那位中年妇人慢慢走过来。 包拯身边的俊俏白面书生,除了公孙策再无第二人可选。 果真包拯冲着对方招了招手:“公孙策。” 因着之前已在镇上唯一的客栈定好了房间,所以白锦堂对于客栈的位置也算是熟悉。他便暂时将找白玉堂算账的事放下,十分热心的带着包拯三人去了客栈。 短短的路上,已经将两个单纯书生的情况打听了个大概。 包拯与公孙策都是庐州天鸿书院的学生,全是十七岁的年纪,两人趁着乡试刚过结伴出门游历。半路上遇到了身边那位寻亲不着的李姓的妇人。 而庞统则一直默默跟在白锦堂身后,听着他与包拯二人闲谈,没有再插一句话。 锦堂心中弟弟一向排在第一位,如今这个萍水相逢的黑子就能让他分了心思,可见其中必有缘由。 庞统想起之前见到包拯等人时白锦堂的神情表现,觉得调查包拯之事定要抓紧些了。 帮着包拯一行人安顿好之后,白锦堂才从兴奋中回过神来,他向包拯与公孙策作别之后,拉起庞统便要出门。 “这么晚了,白兄还要出去?不知有没有什么事需要包拯帮忙的。” “对。”公孙策放下了包袱,上前拍了拍包拯的肩膀调侃道,“这包黑子号称泸州第一聪明人,虽然名不符其实,但还能帮点小忙。” “别听他乱说、别听他乱说。”包拯连连摆手,“白兄是要去?……” 白锦堂叹了口气:“舍弟年幼,胡乱跑丢了去,我正要出去寻他。” “白小兄弟多大了?” “已八岁余了。” 包拯挠了挠头还未说话,公孙策倒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可是这么高的孩子?我方才似乎见到了。” 白锦堂眸光一亮,阴测测的笑出声来:“那就烦请公孙兄指路了。” 白锦堂一脚踢开久无人住的小院破败的院门,站在了院中,其他人都留在了院门之外。 “糟糕!我大哥怎么真的来了!”白玉堂听到动静从门缝看出去,便是一惊,他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只怕发出一点声音来使得大哥发现。 怀中抱着画影,白锦堂冷笑一声:“白玉堂,你还不出来?” 37.第三十七章·狸猫(十一) “我数三声,你如果还不出来的话……”白锦堂压低了嗓音,本来清澈的声音很有些低沉。(.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黑夜之中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 而这语焉不详的“如果”,反而是孩子们最怕的威胁。 此时的白玉堂毕竟还是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若是十年后的锦毛鼠一定不会再被自家大哥的这句话吓到。 可惜的是,他如今只是个孩子。 不等白玉堂走近,白锦堂便将怀中的画影抛了给他。 白锦堂抱胸而立,脸上寒冰满布,十分严厉:“白玉堂,你再敢有一次把你的剑丢下,我保证你再也见不到这把剑。” “大哥,我再不会了。”白玉堂接住剑,紧紧的握住。他抬起头看向自家大哥,脸上带着些不好意思,“大哥,对不起。” 这世上能让锦毛鼠心甘情愿道歉认错的,也只有一个白锦堂。 白锦堂的脸色依旧没有好转:“你知道你错到哪了么?” “……”他虽然知道自己错了,还没来及反思。 “那就等知道了再跟我道歉。” 兄弟二人的声音都不大,其他人离得也足够远,就算是身负武功的庞统与展昭也只能模模糊糊的听到三两句。 他们只能看到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垂头站着,感觉他身上浓浓的沮丧便是在黑夜中也能看得分明。 “哎哎,白兄弟――”包拯最是心软不过,他正想上前劝和,就被庞统伸手拦了下来。 “人家教育兄弟,用不着旁人插手。”庞统背着身,出一只手就拦住了包拯。他连余光都没有分给身边的书生,只目不转睛的看向远处的白家兄弟话语中满满的都是熟稔。 公孙策嗤笑一声:“包拯,你别多管闲事了。”他斜眼看了一眼庞统,总觉得对方并非良善之辈。 赵叙很有些傻愣愣的看着白玉堂垂头丧气的走了出去。 在一整天的相处中,白玉堂高大的形象已经牢牢的树立在了赵叙的心中。聪明、机智、武艺高强、临危不惧,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的白玉堂将天性软糯的赵叙深深的折服了。 但是现在的白玉堂,在白锦堂的面前就像是个普通的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带着些不好意思与羞涩,一步一挪的走到了自家大哥的面前。低垂着头的样子,大概跟自己背不出书时面对父王的样子一样。 赵叙心中对白玉堂的崇拜并没有因此而减少,但对于小小的孩子来说,白锦堂明显成为了更受仰慕的存在。 能让那么厉害的玉堂变得那么乖巧,白世叔一定是更厉害的,果真父王认识的人都不一般。 “白叔叔好厉害。”赵叙目光亮晶晶的看向白锦堂,忍不住感叹道,他此时连蹲的酸麻的腿脚都忘记了。(.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白大哥自然……”展昭卡了一下壳,他扭头看向赵叙,“白叔叔?” 白锦堂双眉微蹙,目光如电射向白玉堂刚刚走出来的小屋子:“还有什么人在那里!” 听方才的动静,里面必定不止世子一个人。 也不知对方是谁,会不会威胁到世子的安危?将白玉堂护在身后,白锦堂向着小屋走去。而院外的庞统见状也走了过来。 “哎,大哥,是――” “白大哥,是我,展昭。”展昭见白锦堂过来,利落的站起身来迎了出去。他之前怕白玉堂尴尬,才一直躲在屋中没有出去相见,现在白锦堂发现了,展昭作为小辈自然没有再躲着的道理。 “展兄弟,好久不见了。”白锦堂这才放下心来,笑看了自家弟弟一眼。他的脚步却没有停下来,向着腿脚不稳站的太急跌坐在地的赵叙走过去。 走到赵叙面前,白锦堂将自己的外裳脱了下来裹在小孩儿身上,一把将对方抱了起来。他有点担忧的摸了摸赵叙的额头,发现温度不高才放下心来:“世子没事吧?” 初夏的深夜里还是有些寒凉的。世子不同于玉堂自幼练功能抗寒暑,又是奔波了一天,只怕会生病。 基本没被抱过的赵叙惊了一下。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动了动,才带着些愣愣的揽住白锦堂的脖子。白世叔的怀里很暖呢,一点都不像他的脸色那么冷。 “多谢白世叔。”赵叙的眼睛更加亮了一些,身上披着的是白世叔的衣服呢。 白锦堂:“……” 他应该说不客气么? 怀抱着赵叙,白锦堂转回身来,对着庞统做了个“没事”的口型。庞统浑不在意的点了点头,走上前两步将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赵叙接了过来。 庞统与展昭也打了招呼。 白锦堂走到包拯与公孙策面前,笑道:“多亏了包兄与公孙兄,不然不知何时才能找到舍弟。” “白兄不必客气。”公孙策弯下腰,看着白玉堂笑道,“小弟弟,还记得我么?” 白玉堂哼了一声算是作答。 倒是展昭有些奇怪的问道:“白大哥,这里不是只有一个人么?” 包拯尴尬的摸了摸脑袋,傻笑道:“呵呵呵呵呵。” “看到……了。” 包青天的黑,原来连展护卫都看不分明啊。 “大哥。”回去的路上,白玉堂趁没人注意拉了拉兄长的袖子,低声道,“大哥,我再不以身犯险了。” 白锦堂摸了摸弟弟的发心:“你能记在心里才好。” 他最怕的就是白玉堂以身犯险。 正因为艺高人胆大,孤身犯险入冲霄,所以玉堂才会在二十多岁的大好年华命丧铜网阵。白锦堂只是想起便觉得心中一痛,所以这次知道白玉堂将自己陷入险地时才会那么生气。 虽然后来他也发现,那两个绑匪实在是蠢笨的厉害,难怪弟弟不当一回事。所以之后摆出一副冷脸不过是吓吓白玉堂罢了。 “对了大哥,那两个笨贼你怎么料理的?”白玉堂状似漫不经心一般的问道。 白锦堂哼笑一声:“他们敢偷你的荷包,便将手剁了了事。” “大哥!” “好了好了,骗你的。看看银子少了没。”白锦堂从腰间扯下个荷包扔给他,“凭他们那点拳脚能从你手中拿到贴身的东西?你大哥又不是傻的。” 回去的路还有些长,而气温也凉了下来。 看了一眼只穿了中衣的白玉堂,白锦堂虽然知道没有大碍,到底还是担心弟弟生病。他的外衣已裹着赵叙,此时也只能将中衣也脱了下来,兜头扔在了白玉堂身上:“穿上,别冻着了。” 多年习武而肌肉匀称的上身在月光的轻拂下泛出莹白的光芒。 白玉堂知道自家大哥的性子,他也不多话,应了一声,喊了展昭一起将衣服裹了。衣服上还带着兄长的体温,让并不觉得怎么冷的白玉堂立时温暖了起来。 庞统见状,走前了两步,挡住了白锦堂面前的风。他一手抱着已然熟睡的赵叙,另一手解下了外袍递给白锦堂。庞统目视前方,并不去看白锦堂赤/裸的胸膛。 只有耳廓在黑夜中隐隐发红,却没人能看见。 白锦堂接了袍子笑道:“我不穿这个,你中衣给我。”他的语气很是自然,就像是借一两银子一样简单。 “什么?”庞统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没有听清。 精致的脸庞上全是认真,白锦堂很是正经的解释道:“外袍太粗,磨得慌。” 默然无语了一下的庞统到底伸手去解中衣的衣带。 “我开玩笑的。”白锦堂见庞统二话不说就干脆的脱衣服,忙忍笑伸手拦住了他。 两人此时离得极近,白锦堂温热的手掌按在庞统的手背上,因着身高鼻息正拂在庞统的颈旁,似乎将身上的热量全都传到了庞统的身上。 近在咫尺,庞统知道他只要稍动动手臂,就能触碰到白锦堂精赤的胸膛。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一发不可收拾,他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 庞统心中忍不住哂笑,从没想到有朝一日“纯情”这两个字居然能用到他庞公子的身上。 可他却真的不敢乱动……不忍亵渎。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 直到依旧贴着庞统手背的白锦堂惊呼道:“庞大哥,你体温怎么突然这么高,莫不是染了风寒了?” 庞统真的很想告诉白锦堂,现在的天还没冷到能让一个习武之人生病,你已经担心了一个晚上,不必再担心下去了。 这一路上,白锦堂的手都没有放开过。 客栈中,一个妇人正端坐在门口,有些担忧的张望着门外。 当看到众人回来的身影,妇人才放下心来。 “孩子还好么?”那李夫人一开口,竟是声若黄鹂清澈悦耳,与外貌很是不符。 这还是白锦堂第一次听李夫人说话。 不待众人回答,李夫人眼中就是一亮。她来回看着面前的几个小孩儿,目光定格在睡着的赵叙的侧颜上,眼中闪现出慈爱的光芒,语气却有些说不出的奇怪:“找回来了就好,这孩子是累坏了么,快带去歇息吧。” 她正要将手抚摸上赵叙熟睡的脸庞时,公孙策与包拯使了个眼色。 包拯跨上一步扶住了李夫人的手臂,语气像是哄孩子一样:“天晚了,夫人早些歇着吧。” 说着便将忘了要做什么的李夫人扶到了楼上。 李夫人一步一动,仪态极高贵端庄。 公孙策不好意思道:“抱歉了,差点惊了令侄。李夫人她神智似乎有些不清楚。” 已经下楼的包拯接道:“似乎是她的孩子曾经丢了,所以受了刺激。” “也不知何时能帮她寻到家人。”公孙策叹了口气,很是抑郁的瞪了一眼包拯。 白锦堂:“……” 果真跟着包青天就能见识到各种事情。 只不过那个李夫人,似乎很是奇怪,说不定是身负什么大秘密。 白锦堂刚刚发现,本以为是中年妇人的李夫人其实是个眉眼很是美丽的青年女子,只是整个人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看上去平白大了许多岁。而李夫人伸出的手上似乎有一大片的烧伤,似乎脸上也有疤痕,生生毁了美貌。 想起方才李夫人的语气与仪态,白锦堂与庞统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出了一点疑虑。 姓李?白锦堂似乎想到了什么,但那一点灵感却如流星飞逝,一下就消失不见,再抓不住一点头绪。 正自沉思的白锦堂突然被庞统拍了拍肩膀,触感不太对,他也没太注意:“怎么了?” “先上楼换衣服。” “……哦。” 算了,这种动脑子的事情还是让包青天来好了。 众人聊了没多久便散了,各自回房休息。 夜半十分,一个黑衣人潜入了庞统的房间。他的脚步轻盈,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黑衣人跪地行了一礼,道:“回主子,事情都办好了。” “查到了?” “是。” 38.第三十八章·狸猫(十二) 庞统没有说话,只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子。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黑衣人明白自觉开口道:“那包拯与公孙策确是庐州人士,均为天鸿书院的书生,取了秀才功名出门游历。包拯父亲早逝,母亲包氏医术卓绝,开设青天药庐维持母子生活;公孙策的父亲则是庐州府尹公孙向文,都没什么问题。” “包拯与白大爷可有什么往来。” “并不曾有。” 庞统不明所以的“嗯”了一声,将左手盖上右手手背,似乎还能感受到覆盖在手上的温度一般。 他挥挥手,便要让属下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个李夫人呢?” “属下无能,并未查到。” 黑衣人想了想,又补充道:“属下方才见到白二爷与展公子出去了。” “哦?”庞统这才拿正眼看他,“你跟去看看,记得保护好他们。别扫了二爷的兴。” “是。” 得到了庞统的示意,黑衣人躬身将一个被蜡封口的细竹筒放在桌上,恭敬的退了出去。 如来时一样,毫无声息痕迹。 并未查到?庞统眉梢微挑,隐约觉得李夫人的容貌有些熟悉,他仔细思索了一番也未有所获,也就丢在了一边。 左右不过是个疯癫妇人,不会是什么大威胁。 反正他在乎的只有白锦堂而已。 这时的庞统还不知道,这一个妇人虽没什么威胁,但因为她而牵扯出来的许多事端,反而将他与白锦堂卷入了一个本不应该知道的秘密之中。 庞统拿起黑衣人奉上的竹筒,拆开封蜡,扫了一眼便置于烛火之上烧了个干净。 “微服私访”的八贤王居然这么快便受了锉,想来返还的日子也不远了。这才不过一天而已,那一位果真也不是寻常人物。 第二天一早,晨起练功的白锦堂看到的便是在与赵叙聊天玩耍的李夫人。 一直有些谨慎羞涩的赵叙竟与李夫人玩的极好,脸上也带着小孩子特有的明媚笑容。在早晨的阳光中,李夫人脸上的疤痕愈加明显,赵叙却丝毫不怕,笑着与李夫人聊天。 只不过白锦堂一出现,赵叙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赵叙的笑容稍微收敛了起来,神态看上去竟像是大了两三岁一般,昨日里目光中隐藏着的怯懦也消失了许多。 白锦堂倍感欣慰。[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看来昨日里的事对于这孩子的心性还是有些帮助的。 “怎么起的这么早?”白锦堂挽起袖子,随口问道。 “父……父亲要求我日日晨起读书,一日不可懈怠。” 想起昨天一大早就端坐在正厅等着自己到来的小世子,白锦堂突然感觉作为皇家子弟也是不容易的。想想没几年后这孩子便会端坐在金銮殿上,日日被奏折压的翻过过身,竟觉得赵叙有些可怜。 白锦堂摸了摸赵叙的发心,笑道:“要不要来跟我练拳?” 现在锻炼的身体好些,日后压力想来也没那么大。没记错的话仁宗的寿数并不很多,比不上后来半秃的两个皇帝。 “好!”赵叙响亮的应了一声,又转过头笑眯眯的与李夫人作别。 李夫人也没拦他,只嘴角含笑的坐着,看着赵叙与白锦堂学着一招一式。 白锦堂偶尔分神看过去时,莫名觉得这李夫人可以称得上仪态万千了。 真是个奇怪的女子。不过在包青天身边见到再奇怪的事应该都算不上奇怪了。 一套拳法走完,白锦堂随手扔了个白帕给赵叙:“擦擦,别着凉了。” 其实初夏的早晨温度正好,只是毕竟是别人交托来的孩子,在自己手中生病了到底不好。 白锦堂看了一眼天色,决定去叫两个还没出来练功的小懒虫起床。 昨夜里白玉堂又与展昭睡在了一个屋子里,想来是秉烛夜谈了许久,才这么晚都没有起床。 白锦堂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宠溺。自己这个弟弟啊,平日里看着虽然跟小大人似的,其实也不过是个小孩子。 上楼时,白锦堂隐约看见李夫人正在为赵叙擦汗,十分的温柔慈爱。 大概是因为痛失了爱子,所以对这么大的小孩都很是疼爱吧。 白玉堂的房门却是虚掩着的。 白锦堂敲了敲门,并没有人应声。他又等了一会,到底推门走了进去。房中空无一人,床铺也叠的整整齐齐。 这两个小崽子跑哪里去了? 看了一眼房中并没有画影的踪迹,白锦堂才放下心来。拿着剑的白玉堂与拿着剑的展昭在一起,出大事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昨日里白锦堂就发现,不过两年时间,展昭的武艺已经今非昔比了。 笨鸟先飞的南侠,依旧是南侠。 白锦堂大马金刀的坐在茶桌旁,倒了杯已经凉透的茶水慢慢缀饮着。 当白锦堂喝下第四杯凉茶时,白玉堂与展昭推门走了进来。 两人手上个拎了一个布包,看起来凹凸不平沉甸甸的。 “咦,大哥你怎么在这里?”白玉堂的神态很是自然。 “叫你们吃早饭来了。”与展昭道了声好,白锦堂将视线挪向了两人手中的包裹,“这是什么?” “我跟猫儿在外面吃过了。”白玉堂献宝一般的将包裹放在桌上,连同展昭手里的一起打开,“大哥你看。” 你大哥快被闪瞎了。白锦堂眯了眯眼,才适应了被屋外的阳光照得有些晃眼的两堆银子。他随手拿起了一锭,指间微微用力,银锭就断成了两半:“哪来的?” “大哥好厉害!” “别拍马屁。”敲了一个弟弟的脑门,白锦堂将视线移向了展昭。 展昭面色不改,很是认真的将事情经过讲了出来:“玉堂昨日在那个酒楼吃饭,听到老板为富不仁重利盘剥,昨夜便喊了我去盗了他们家财。” “做的倒是好事,这银子你们准备怎么处理?”几百两的银子,对白家来说虽算不得什么,但对于一般富户来说也足以享用大半辈子了。 “这一代饥寒交困之户甚多,我与猫儿准备将银子打散,一一丢给他们。”白玉堂看了一眼桌上被白锦堂捏成两半的银锭,一把抓住兄长的袖子,微微晃了晃,一双凤眼亮晶晶的,“但是银剪子难找,大哥指力了得,不如帮帮我们?” 白锦堂扭头看向展昭,只见对方一双杏眼也是亮晶晶的看着自己。 他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弟弟难得撒回娇,他做大哥的怎么能拒绝呢? 一个个捏着银锭子的白锦堂总觉得这件事的起因经过结果没来由的熟悉。他忍不住问道:“那个酒楼老板姓什么?” “似乎是姓苗,对不对猫儿?” “嗯,是苗。” 白玉堂伸出一指捅了捅展昭的腰眼:“猫儿,再喵一声。” 展昭:“……” 心中有些不妙的白锦堂急忙分开了打闹的两人:“玉堂,你昨日吃的酒楼叫什么?” “潘家楼。” “这个镇子叫什么?”白锦堂已觉得眼前发晕。 “猫儿你说。” 展昭怒目而视:“白大哥问你呢。” “我问你……我忘了你不识得路。”白玉堂笑了一声,才回答自家大哥的问题,“是平安镇,那姓苗的住在苗家集――哎,大哥,你弄成这样到时候丢进院子里人家也找不到啊。” 白锦堂的指间,有银粉簌簌而落。他忍不住弹了个银角子到自己弟弟额头上。 怪不得会觉得这么熟悉了。白锦堂抬起手按了按突然有些抽痛的额角。 安平镇五鼠单行义,苗家集双侠对分金。 虽然提前了许多了,但到底还是发生了。同样的展昭与白玉堂,夜盗苗家。只是没了项福,没了可怜的老翁,换成了其他的人。 那么这些注定会发生的事情,到底是改变了还是没有改变呢? “对了哥,老三他们呢?” 白锦堂正想着,就被白玉堂的话打断了思路。他索性也不再去想这些没头没尾的事情。反正只要毁掉冲霄楼,这些事情就都不用再纠结了。 “被我打发去江宁的白家分号去了。” “是好事。”白玉堂点了点头:“他们没有被匪徒伤到吧?” 白锦堂哼了一声:“只有他们两个是真正的匪徒。你躲开的是保护赵叙的人,反而是想救你们。” 那两个侍卫不止是想救白玉堂与赵叙,更是得了八贤王的指令,在完全之下让世子经历一些变动,看看能否改变一下世子的心性。 他们的两个任务都完成的不错,但却弄丢了世子的踪迹,也就被庞统顺理成章的封住了口,答应不把世子被掳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八贤王。 分完了银子,打发了两个孩子去赈济百姓。 白锦堂在白玉堂房中坐了一会,出了屋子。没成想正巧碰上找他不着寻来这里的庞统。 庞统走近白锦堂身边,轻声道:“王爷后日应该就回来了,咱们早点启程回金华吧。” “微服私访这么快?” “这个微服并不太成功。”庞统的脸色有些凝重,将手中已经拆封的信递给了白锦堂,“而且还有另一个原因。” 白锦堂疑惑的拆开信封,粗略一看就愣住了。 庞统低头看向白锦堂,解释道:“是我父亲的来信。” 信上只写了十个字:官家身体抱恙,恐有不测。 若是庞太师传来的密信,那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八贤王作为太祖唯一剩下的儿子,与当今唯一的兄弟,有再大的事都要赶回汴梁了。 而那只小狸猫,不出意外也要回到本该属于他的位置了。 白锦堂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39.第三十九章·狸猫(十三) 在白玉堂与展昭回来之前,众人就已收拾好了行装。 “白兄这是要走?”包拯迎了上来。 白锦堂应了一声:“家中有长辈要回来,需要提前回去准备一二。” 包拯闻言看了一眼公孙策:“不如咱们也早半日启程,与白兄他们搭个伴?” “包兄也是要去金华?那刚好一起。”白锦堂自然应承了下来。 “顺路顺路。” 倒是一直坐着喝茶的庞统抬起了眼帘,意味不明的看了包拯三人一眼:“昨日里曾在金华边的小镇上见过各位,怎么不过一夜就又要回金华了?” “庞兄原见过我们?”包拯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碰巧昨日李夫人有东西落在了那个小镇上。” “包兄显眼的很,见过便不会再忘的。”庞统嗤笑一声,站起身来,“两位倒是大善人。我还有事要筹备,出门一趟。”后一句话是与白锦堂说的。擦肩而过时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中都含着些疑惑。 包拯与公孙策是真善人不假,但这个李夫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理由只有那两个书生会信。 “哎!这什么人啊!”公孙策他看不过庞统的神气,忍不住想与他对峙,到底被包拯拦了下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白锦堂不愿看两方交恶,便与公孙策解释道:“庞大哥他就是嘴上不饶人,心底还是好的。” 公孙策熄了熄火气,哼道:“我看他对上你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引言怪气的。” 白锦堂忍不住笑道:“因为他打不过我。” 在公孙策与包拯惊奇的目光下,白锦堂将两年前他与庞统相识的经过粗略讲了一遍。 “看不出白兄你竟是个武林高手!”包拯兴冲冲的拍了拍白锦堂还显单薄的肩头,“果真是高人不露相。” 反而是公孙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倒觉得不是因为打不过。” “那是因为什么?”白锦堂忍不住好奇问道。 没想到公孙策笑着摇了摇手指,负手走了出去,只丢下一句话:“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啊~” 被吊住好奇心的白锦堂:“……” 不可说个大头鬼啊!这些书呆子就是这么喜欢故弄玄虚! 而在他们闲聊的过程中,赵叙一直与李夫人坐在一起。除了偶尔看向白锦堂之外,两人的话并不很多,却很是亲近,透出一股与众不同的和谐与温情来。 极少面对生人的赵叙也不知他为什么会对这位毁了半张脸孔的夫人如此投缘。这种感觉,是他与生母柴王妃间也很少有的。 过了小半个时辰,白玉堂、展昭两人回到了客栈。 “事情都办妥了?”白锦堂微微弯下腰,凑近了问道。 白玉堂与展昭的眼中都透出些兴奋来,两人重重的点了点头:“全都送了去,几乎一户不漏。” “那点银子够分摊到户?”白锦堂故意没去看自家弟弟。 展昭瞄了一眼白玉堂,笑道:“本是不够的,不过玉堂将他身上的银子全拿了出来,也就够了。” 白锦堂鼓励的拍了拍被展昭说破之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白玉堂:“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你做得很好。派出去多少银子,回去之后哥补给你。” “谁稀罕你那点银子。”白玉堂撇了撇嘴。 “你身上的银子哪一两不是你哥赚回来的,现在倒说不稀罕了?”白锦堂嘴角一抽,一个爆栗就敲了上去。 白玉堂本想揉揉额头,又觉得那个动作娘气,伸到一半的手重新放了下来。他一副勉强接受的样子点了点头:“那你还是回去补给我吧。” 他话一说完,就先一步躲到了展昭的身后,冲着自家大哥做了个鬼脸。而展昭也下意识的张开手臂,互助了背后的白玉堂。 “他们兄弟感情倒好。”包拯用手肘顶了顶公孙策。 一大早就能看到这么美好的事情,整个人的心情都好起来了。 而赵叙也坐在不远处,很有些羡慕的看着白玉堂与白锦堂的互动。 方才出去的庞统也很快回来了。 他踏进门来,看了一眼屋中众人,面无表情道:“走吧,再不启程就晚了。” 客栈门外停着一大一小两辆青布马车,皆由一匹油光水滑的棕马拉着,旁边另立着三匹骏马,其中两匹是从白府骑来的。 庞统摊开手掌,做了个请的手势:“这小镇太过偏僻,只能找来这样的马车,便将就下吧。” 包拯忙道不敢:“已是极好的了。” 庞统也不与他们谦让,直接拎起赵叙放在了前面的大马车上。庞统回过头,对着包拯与公孙策二人道:“表弟年幼,还请两位照料一二。” 十分的生硬的语气让公孙策心头火起,但车门中探出的小孩子的脸庞却让他说不出反驳的话。 “那李夫人?” “后面是车是专为李夫人备下的。”白锦堂与庞统对了个眼神,插话道。他们两个实在是有些不放心这个来历不明的李氏。 公孙策看了一眼依依不舍看向赵叙的李夫人,点了点头,拉着还想说些什么的包拯上了前面的马车。 “夫人,请吧。” 待安顿了好李夫人,外面只剩下了庞统、白锦堂、展昭与白玉堂四人。正要分配马匹的白锦堂刚巧听到了展昭与白玉堂咬耳朵的内容。 “玉堂,赵兄弟是庞大哥的表弟,为什么管白大哥叫叔叔?” 并不是故意偷听的白锦堂:“……” 无言以对的白玉堂抬起头,正巧撞上了自家大哥郁郁的目光。他偏了偏头,将嘴唇凑到展昭的耳边:“蠢猫儿,我大哥全听见了。” 白锦堂对着猛地看过来的展昭无力的挥了挥手。 展昭脸色通红很是尴尬的笑了笑。 扭头看了一眼温顺站着的三匹骏马,白锦堂道:“玉堂,你想让谁带你?我与你庞大哥都行。” 白玉堂很是不屑的哼了一声,翻身上了离他最近的马背。稳稳坐在马背上,白玉堂扬了扬鞭子:“自然是我跟展昭一人一匹马,大哥你便安心让庞大哥带着吧。我是不敢与你一起的。” 而那边见识过白锦堂拙劣马技的展昭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学着白玉堂的样子干脆利落的上了马。 “庞兄……” “那就只有……” “我带你了。” 坐在马背上的白锦堂笑眯眯的看向庞统。他伸出手的样子跟昨日里的庞统一模一样。 攻守易势了。 40.第四十章·狸猫(十四) 庞统拉住了白锦堂的手。(.无弹窗广告) 武人的手并不像书生一般苍白文秀,更不如闺阁女子一样娇嫩柔软,但庞统中却泛起一个念头。 他想一直握着这只手,一辈子都不放开。 一辈子太长,庞统并不知道日后会如何,但他知道,他想跟面前这个人一起过。 喜欢个男人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有个弟弟,锦堂也有玉堂,并不怕庞家与白家绝后。 至于白锦堂喜不喜欢自己? 借着白锦堂的力跃上马背,庞统嘴角含笑,就算现在不喜欢但总有一天会喜欢上的。 坐在白锦堂身后的庞统趁着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一手夺过了缰绳,他冲着两架马车上的车夫使了个眼色,一夹马腹招呼了一声就策马前行。 他的手臂松松的圈住了白锦堂劲瘦的腰肢。 “庞统!之前不是这么坐的!!” “驾!” “庞统小儿!慢点!!混账啊!” 两人拌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白玉堂与展昭对视一眼,无奈的耸耸肩也催马赶了上去。 车夫们听着自家主子的笑声,不由得低下了头。 这白锦堂对于主子来说,果不一般。 也不知老爷见了主子这般模样,是不是会惊呆了。 马车里的包拯撩起帘子,因着快马而过的滚滚尘沙扑了他一脸。急忙将帘子放下,包拯笑道:“他们的感情倒好。” “何止是感情好。”公孙策笑了一声,语气很是暧昧,“是非常好才对。” 坐在马车中间的赵叙:“哼!” 他突然有些不喜欢庞大人了。 不过走了小半日,众人赶路的步伐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乌云蔽日,天将大雨,避无可避。马车里什么都有,只除了雨具。 “李夫人!冒昧了!”白锦堂一手拉着一个,也不待李夫人反应就一把将两个不情不愿的小孩儿都塞进了后面的小车厢。 他对两个车夫抱了抱拳,就与庞统重新上了马。 “我在十里外有个别院,快马可到。[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只可惜快马虽快,却快不过雨。 被淋了个湿透的白锦堂兜转马头,看着面前陷入一个大坑中的大马车。 待他回了金华,头一件事就是捐款修路。 白大善人比白少侠好听多了。 正胡思乱想着的白锦堂头上突然被阴影笼罩。他愣了愣便被兜头而来的衣服罩了个正着。目光所及之处,庞统只剩了件中衣,雪白的锦缎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隐隐的透出些肉色与……肉/欲。 白锦堂一时忘了什么马车与大雨,心中只盘旋着一句话:果真将露未露才是最性/感的。 “好歹遮遮。”庞统低沉悦耳的声音响在白锦堂的耳畔。 白锦堂低下头去,就看到庞统正从他马旁走过。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忙得下了马,向着马车走去。 此时头上罩着庞统外袍的白锦堂再没了往日的风采,反而像个孩子一样亦步亦趋的跟在庞统身后。遮在衣袍下的耳根虽被冰凉的雨水浸着,仍在发烫。 “你们待着别动。”白锦堂冲担忧的探出头来的包拯与公孙策道,又安抚的对赵叙笑了笑,“很快就好。” 一个娇生惯养的孩子与两个文弱书生,在没有雨具微凉的初夏淋上一场雨,说不准就要病了。 照顾小孩已经够麻烦,白锦堂实在不想再照顾几个病人了。 但事实证明,很快好不了。 两人走到马车背后,伸手运力,在马夫的配合下也只将马车推的晃了晃。再三尝试之下,马车轱辘依旧没有脱出那个不算深的坑。 白锦堂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无语的看向庞统:“庞兄,下回还是用小马车好些。” 庞统耸耸肩,走到马车前面招呼着车上的三人下来。 其他两个倒好,只公孙策下车时看着白锦堂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因着后面的小马车太小,只再塞得下赵叙一个,白锦堂只能心惊胆战的看着两个书生站在外面。 “我们也来帮忙。”公孙策拿袖子擦了擦脸,与包拯一起走到了白锦堂身边。他与包拯刚好一人站在一边,将白锦堂身边当中的位置空了出来留给庞统。 “哎,白兄与庞兄站两端比较好吧?” 公孙策:“闭嘴。” 雨越下越大,已是不闭嘴不行了。 不知过了多久,四个人已分不清自己身上的是雨水还是汗水。 在车夫的又一声吆喝下,白马一声嘶鸣将车带出了坑里。 正抬手抹脸的白锦堂眼睁睁看着来不及收手的公孙策扑倒在了水坑里。本就狼狈不堪的书生此时更是染了一身的泥水。 白锦堂忙伸手将公孙策拉了起来:“没事吧?” 那边包拯蹲下身看了看水坑,站起来拍了拍公孙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坑里没什么脏东西。” “包拯!” 白锦堂忍不住笑,忙别开头去不让公孙策看见。这一扭头,正正好装进了庞统的目光中。 庞统其实长得极好,浓眉大眼鼻若悬胆,只是微挑的眼角与飞扬的眉梢生生将本该一脸正气的相貌带的有些邪佞。 而那双平日里洞彻一切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的看着白锦堂,眼中含着的情义呼之欲出。 只这一眼,便让白锦堂有些回不过神来。 看……看错了吧? 白锦堂忍不住道:“包兄,公孙兄,快些上车吧。” 知道对方看出了什么的庞统:“……” 有趣,真有趣。 不过一刻钟之后,一行人便已到了白家别院。 这时雨差不多都已停了,白锦堂与庞统先一步唤了家仆拿来油纸伞,将众人迎下了车。 白锦堂这才发现,他们方才居然把赵叙忘在了后面的小马车上。 虽然车上有白玉堂与展昭在,不过到底是疏忽了。所幸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真正有事的,是公孙策。 待到下车时,公孙策已有些迷迷糊糊的。他强撑着梳洗了一下,换了衣服走到大厅时已是满脸通红。摇摇欲坠的样子将众人下了一跳。 晕晕沉沉的公孙策倚在桌子上,将目光看向包拯。他哑着嗓子道:“包拯,帮我开个方子。” “我、我不会啊!” “包大娘医术了得,你怎么连个方子都不会开。”公孙策咕哝了一声,才想起包拯在岐黄一道上极其的不开窍。 “那就快些赶回金华!”白锦堂略一盘算,便上前架起了公孙策,一边走一边对着一旁的家仆吩咐道:“去备好三辆马车,记得搭上雨具。”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投向庞统。目光流转,满含笑意。 庞统此时已经换好的衣衫,看起来正经非常。却让白锦堂忍不住回想对方方才的模样。 很有意思。 众人极快的收拾妥当,直奔金华。 安顿好了病号,各人重新洗漱一番去掉了通身的寒意。 虽然回程时李夫人重新独坐一车,但方才一路相处之后,她与赵叙的关系似乎更好了几分。两人只要站在一起,就会透出一股温情来。 就像白锦堂与白玉堂之间的感觉。 大概是这种感觉太强烈,强烈到包拯偷偷打量了一番后忍不住与白锦堂窃窃私语起来: “白兄可见过赵小兄弟的双亲?” 白锦堂一愣:“只见过他的父亲。” “那母亲?……”包拯的目光忍不住挪向了李夫人。 白锦堂悚然一惊:“包兄的意思是?” “李夫人与赵小兄弟长得真像。” 李夫人曾说自己早年与幼子失散了。数年来再没找到过孩子。她的孩子,与赵叙的年纪确实相仿。 “这话不可再说。”白锦堂打断了包拯的话,“他确是其父所出。” 看着李夫人掩饰不住的端庄仪态与对方脸上的烧伤,白锦堂只觉出了一身冷汗。 不是这么巧吧?果真与包青天在一起什么事情都能碰上? 白锦堂忍不住将目光挪向了庞统。 庞统的眼神深邃而多情,不着痕迹的向白锦堂点了点头。 他果然听到了!他果然也知道! 自己要怎么解释得知这件事呢? 等等!自己干嘛要跟他解释! 白锦堂在庞统一头雾水的注视下收回了目光。 41.第四十一章·狸猫(十五) 作为主人,白锦堂先去看过了公孙策。[] 因着病人乏力,白锦堂也没有多留,稍作问候之后就走出了公孙策的房间。 走出门外,被阳光晃了晃眼,白锦堂双眼微眯,正巧看见不远处倚在树上的庞统。 “庞大哥?”白锦堂皱了皱眉,走近两步牵起庞统的手往一处僻静的小院走去,“我有事与你说。” 被白锦堂举动弄得一愣的庞统点了点头,收回了旖旎的心思。 锦堂有次举动,定跟今日包拯的一番话有关。 他之前不过觉得李夫人有些眼熟,也是经了包拯的话才想起她是谁。回想当年风光,便是庞统也只能感叹一声造化弄人。 两人在幽静的小院中站定。不知为何白锦堂并没有松开手。 白锦堂如今个字还低,只得微微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庞统:“我想与包兄和公孙兄商量一下,将李夫人暂且送到陷空岛――不,我白家别院安养。” 庞统与卢方韩彰等也算相识,自然知道白锦堂不愿将他们牵扯进来。也便点了点头:“也好。” 两人间一时静默下来,只有一双手还牵着,倒显得有些奇怪。 直到白锦堂抽回手,放在手边虚咳了一下。他似乎有些尴尬,不知耳朵,便连脸颊也红了。他本就生的白,此时更有些色若春晓的意味。 庞统忍不住走近了一步。 “这件事……” 神思不属的白锦堂猛地抬起头,似是想与庞统说话,没成想正与靠近的对方撞在了一起。 两人的唇角碰在了一起。 但这不过只是一瞬,下一刻撞红了鼻子的白锦堂就跳到了一旁。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他捂着受伤的鼻子,因着疼痛自然泪汪汪起来的眸子瞪着庞统:“庞统!” 急忙忙走近一步,庞统拉开白锦堂的手脸含担忧的查看起他的伤势,见没有大碍才放下心来。 两人此时站的极近,四目相对脉脉含情。 庞统只觉得心头发热。 红着鼻子的白锦堂抬眼望向庞统,眼前突然浮现他昨日里在雨中模样。 时光太好,不该辜负。 白锦堂点起脚尖,将嘴唇印在了庞统的嘴角。 他看着震惊瞪着自己的庞统,眼中不由得浮出笑意。 庞统心中大喜。他虽然一时愣住,到底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年,当即便要扭头印实这个吻。 “大哥!赵叙他爹――你们在做什么?!” 但可惜天意弄人,不让他如愿。 白锦堂没想到会被自家弟弟撞见,难得吓了一跳,忙与庞统来开距离,却没想露出了含泪的眼睛与通红的鼻子。 “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庞大――他欺负你?”白玉堂三步并作两步,跳到白锦堂与庞统之间,张牙舞爪的护住了自家大哥。 “没有,是大哥欺负他。”白锦堂很是欣慰的摸了摸幼弟的头发,他目光流转,望向庞统时满是笑意。 被欺负的庞统:“……” 他实在不好在玉堂面前驳了锦堂的面子,而且方才确实是锦堂主动……庞统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嘴角,只觉得自己心如鹿撞。 被欺负便被欺负吧。 那边眉目含笑的白锦堂突然晃过神来,将一脸迷茫的白玉堂翻过身,弯下腰急问道:“你刚刚说谁来了?” “赵叙的爹爹,赵伯父啊。” 白锦堂神情呆滞的跟庞统对视了一眼。 真是怕什么什么来。 还有恋爱这种事,真是降低智商啊…… 跟在后面的白玉堂总觉得自家大哥与庞大哥之间的感觉怪怪的,他思索了一会还是想不明白,便也抛在了脑后。 极快的换了见客的衣裳,白锦堂与庞统匆匆赶到大厅,八贤王已在哪里坐了一会了。 他见二人进来,便笑着放下了茶杯站起身来:“辛苦二位了。” “当不得。” 八贤王笑道:“乌犍已将事情都与小王说了,我难得见他如此开朗,多亏了二位。” 八贤王之前应该就从那两个假扮“匪徒”的侍卫口中听到了整件事的过程,而此时他见了幼子更为满意。往日里羞怯的孩子现在已经能大大方方的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虽然作为日后的帝王,赵叙现在的表现还远远不够。但只有一个好的开头,终有一日他会成为伟大的君主。 只是可惜……八贤王想起京中重病的堂兄,神色有些黯然。 八贤王看了一眼面前两个青年才俊,思虑一番,郑重开口道:“白少侠,小王还有一事拜托。” “王爷有何事吩咐?”白锦堂站起身,很是恭敬的一揖。 “京中事白少侠应多少知道一些了吧?” “是。” “乌犍是我独子,这一路上京空有波折,还请白少侠掠阵。”八贤王站起身,一揖到底。 赵叙不止是八贤王的独子,更是赵氏唯一的血脉。白锦堂武功了得,又有许多江湖朋友,如有白锦堂相助,赵叙安危可保。 白锦堂闻言呆了一呆,他忙上前扶住了八贤王。白锦堂因着李夫人的事心中有鬼,又知赵叙乃是板上钉钉的天子,到底咬咬牙应了下来:“承蒙八王爷看得起,白锦堂自当鞠躬尽瘁。” 有了这从龙之功,日后便是将李夫人的事揭了出来,想来未来的仁宗就算是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也不会怪罪他这个不知情的人。 八贤王心中大石稍稍落下,听到白锦堂的话不由得一笑:“小王果真行四。待入了京,定将八弟介绍与白少侠相识。” 再次喊错的白锦堂:“……” 他在默默的为自己的智商哀悼。 幸亏八贤王的脾气好。 好脾气的八贤王坐了一会,又听了神采奕奕的儿子讲了一遍经历,才开口道:“事不宜迟,不知今日可否启程?” 见八贤王一直没提起李夫人之事,想来是赵叙孩子心性只顾着说那些精彩的经历,不曾提到。白锦堂这才放松下来。 “自然。待我稍做安排便可上路。” 正要出门吩咐府内要事,且偷偷将李夫人送往别庄的白锦堂听到赵叙稚嫩的声音说道: “父王,我们要回京了么?” “嗯。”八贤王的声音中满是父亲的慈爱。 “那父王可不可以把李夫人也带回京?儿子很喜欢李夫人。” “李夫人?” 已经走远的白锦堂脚下一个踉跄,他听力极好,明显能听出八贤王的声音微微变了调子。 小祖宗,你这是要害死我! 42.第四十二章·狸猫(十六) “白少侠请稍等。(.棉、花‘糖’小‘说’)” 白锦堂很想装作没有听到,但他身边的庞统已经一把将他拉住。 两人目光交错,庞统的神色很是凝重,他轻声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白锦堂一愣,点了点头笑出声来:“我本来就不知道。” 李夫人不过是他路上认识的陌生人,恰巧与八贤王世子一见如故。他一介江湖草莽能知道些什么呢。 两人携手回到了大厅,八贤王有些焦急的迎了上来。 “那李夫人……听说对小儿十分照拂,不知可否一见?” 八贤王虽没失了往日的风度,但眼里的忧虑与焦灼显而易见,一点都不像平常不动如山的王爷。 白锦堂看着他,突然想起了不知哪里看来的戏说,说是八贤王曾与那位有旧……他抿了抿唇,才将笑意忍了下来。 “自然,王爷请。” 白锦堂与庞统在前面引路,而八贤王则将赵叙留在了大厅中等候。 “王爷,到了。” 三人一路默默无语的走到李夫人院前,自有婢女通知了李夫人有客。 也是到了白家之后,白锦堂才发现那李夫人有些痴痴傻傻的,但她礼仪极好,像是刻在骨子里一般,所以并不如旁的疯妇那样癫狂,反而让人看不出来。 此时三人进门,李夫人正站在待客的小厅中背对着众人。 白锦堂发现八贤王的呼吸似乎急促了一点。 “王爷,这便是李夫人了。” “多谢白少侠了。” “不敢。”白锦堂想了想,拉起庞统招呼了一旁的侍女,退出了小厅。他与庞统站在离小厅几丈远的地方,这个距离并不能听见屋内的声音。 挥退了侍女,两人被一种古怪的气氛包围了起来。 白锦堂方才一时冲动就做了那种事,此时难得的有些尴尬。他偷偷抬眼看向庞统,难得没有触上对方的目光。 庞统正偏着头望向远方,却不知将通红的耳根全漏了出来。(.无弹窗广告) 原来飞星将军也有如此纯情的时候。 白锦堂心中好笑,什么尴尬都烟消云散了。 他趁着庞统不备,一把攥住了庞统的手腕。白锦堂自幼练功,手劲极大,庞统挣了一挣并没有挣开。 或许是觉得挣扎的动作太过娘气,庞统只动了动便任由白锦堂握着。他笑道:“轻些,我又不会跑。” 听话的松了些力道,白锦堂逼近一步,让两人紧紧的贴在一起。 “李夫人。”八贤王的口气难得有些犹豫。 面前女子依旧没有回过身来,但是在八贤王的眼中这个背影十分熟悉。 八贤王叹息一声改了称呼:“李娘娘。” “这世间再没什么李娘娘了。”李夫人的肩头微不可见的一颤,似是平复了一下心情,李夫人转回身来,对着八贤王福了福身:“见过王爷。多年不见,王爷样貌一如往昔。” 李夫人此时再没了平时痴痴的样子,一言一行很是温柔得体。她抬起纤瘦苍白的手撩起垂下的发丝,露出了脸颊上的伤疤,嘴角含着一丝笑意:“这几年多谢王爷了。” 八贤王看着她脸上疤痕,又是一叹:“看来你都知道了?” “是。”李夫人顿了顿,眼眶有些红,“我虽从未见过他,但母子天性,只一眼便知道那是我的孩子。” “我与王妃注定无子,能有乌犍绕膝也是福气。”八贤王目光清正,看向李夫人,“只是李夫人大概不知,太子一年前夭折了。” 李夫人一惊,抬头望向八贤王。那太子与赵叙一般大小,怎会小小年纪便夭折。 “太子天生病弱。早夭之症从出生时便显了。官家痛失爱子,身体已大不如前。”八贤王稍做解释,又继续道,“我们兄弟几个所遗的也只有乌犍一子了。” 腿脚酸软的李夫人跌坐在座椅上,她眼中莹莹泪光,一双美目中凄婉万分,让人不忍去看。过了许久,李夫人才稳住心神,她站起身来又对着八贤王福了福身:“多谢王爷了。” 阳光太过灿烂,将倚在树下的两人镀上了一层金光。 “庞统。”白锦堂凝神静听了一会,知道左近没人,才扬起头,目光专注,“你知我心意么?” 庞统嘴角含笑“嗯”了一声,声音中满是宠溺。只一个鼻音,听在白锦堂耳中却是婉转多情,让他热血上涌。他有些懊恼的点了点脚尖,本就离得极近的两人四目相对双唇相触。两人本就年少情热,既知道左右无人,难免有些难以自控。 被白锦堂紧紧压在树干之上,庞统一时觉得有些不适,他腰上使力想翻过身来,没想到白锦堂更加压紧了他,让他难以移动分毫。 庞统心中无奈,只能顺着他的力道倚在树上。 反正锦堂还小,待再过两年…… 与心上人唇齿交融的感觉让两人都有些忘情,直到听到背后的声响才猛地回过神来。白锦堂极快的退开一步,却被扯的头皮一痛。 原来他与庞统的发丝不知何时缠在了一起,骤然分开只能缠的很紧。白锦堂有些傻眼,只能并指为刀削断了相连的发丝。 很有些狼狈的两人略带红肿的嘴角却都带着笑意,之间情意萦绕,几乎能让人一眼就看出不对。 不过走出门来的八贤王与李夫人均是心事重重,倒都没有发现二人的古怪。 八贤王向着白锦堂笑道:“白少侠,明日启程不知有没有问题?” 白锦堂收敛心神,粗略一想点头道:“当是无事。只是锦堂不知王爷是要走王爷的路,还是走商人的路?” “商人的路?” “恰巧明日白家有一批货要北上。” 八贤王一听便明白了白锦堂的意思,他思索一番觉得可行,便定了下来。八贤王又道:“这位李夫人与乌犍极为投缘,还请白少侠代为照料一二。” 看来这李夫人与八贤王果有首尾! 白锦堂心中胡思乱想,面上却是不显。他点头应下,自去筹备。 第二日一早,众人收拾妥当准备上路。 因着做戏要真,白锦堂也便带上了白玉堂与展昭,那边包拯与公孙策也说想要北上游历,也便一同上路。 十分豪迈就决定了的白锦堂耸了耸肩,反正这一路其实并不会有什么波折,且以自己这一行人的武艺,便是来些不长眼的匪徒也不必在意。 赵叙将会成为九五之尊这件事在历史上是板上钉钉了的。 只要襄阳王不从中作梗。 而襄阳王发威却是在十余年后了。 白锦堂没想到的是,还没出发就遇到了第一个麻烦。 一直乖巧非常的小世子赵叙这回连他老子的面都不买,一见李夫人不在人群之中就哭着闹着不上车。他身份特殊,众人不管知不知其中□□都不敢用对自家孩子的手段对他,便是八贤王也只一脸为难的看着。 “我……我要……”泪眼朦胧的赵叙被白锦堂抱进了怀里才稍微安静一些,他抹了抹眼角,一副可怜模样,“白叔叔,带上李娘娘好不好?” 果真是母子天性,别的什么都阻隔不了。 他这一句娘娘让八贤王脸色微变,八贤王过了一会才想起“娘娘”乃是江浙一地方言中对妇人的常用称呼,只是不知赵叙在哪里学到的。 白锦堂余光所见,忙捂住了赵叙的嘴。 包拯与公孙策见了几人神色,本想劝说的话也都咽了下来。 只有白玉堂踮起脚尖拍了拍赵叙的手:“哭包。” 哭包赵叙哭着打了个嗝带着哭腔分辨道:“我很少哭的。”一说完又用一双泪眼看向自家父王。 八贤王与他对视良久终于败下阵来,无奈道:“麻烦白少侠了。” “不敢不敢。”白锦堂看向了一旁的小厮白福,“白福,快去请李夫人来。” 白福一脸无奈道:“爷,你忘了昨晚就送了李夫人到别庄了?” 颠了颠怀里好不容易收声现在又哭出来的赵叙,白锦堂只觉得心力交瘁。 庞统轻笑一声道:“不若你们先行一步,我去别庄接了李夫人来。” 他握住了白锦堂偷偷伸过来的手轻捏了一下,牵过一旁白福递来的马缰翻身上马。 43.第四十三章·狸猫(十七) 白锦堂这两年虽没怎么在江湖上跑过,不过他年少英俊又武艺不凡,加之会做人,在一众江湖人物中也算是闯出了些名堂交到了不少朋友。(.无弹窗广告) 乐善好施、热情好客这两个词在白玉堂之前的白家人中一直是必备属性。 可是一直善于交友的白锦堂却碰了个大钉子。 因着八贤王的邀请,白玉堂与展昭全都坐在了打头的大车里陪伴赵叙。白玉堂虽然想在外面骑马陪着自家大哥,但因着前日淋雨也受了些风寒一直攒到现在才发作出来,不过撑着在马上坐了小半个时辰便昏昏欲睡起来。若不是一旁的展昭看着不对喊了白锦堂来看,怕是要逞强出事。 白锦堂虽是心疼幼弟,但是已经离金华很远,只能强制将他塞进车里。 如今外面只有白锦堂与一众府中仆人及王府的侍卫骑在马上。 白锦堂不耐烦被担忧自己落马的仆人众星拱月一般护在中间,便自己打马到一旁与八贤王年轻的侍卫首领攀谈了起来。 “杨侍卫,咱们这一行有多少人随侍?” “杨侍卫,你们来南边时是走的陆路还是水路?” “杨侍卫,你跟庞……庞侍卫熟么?” 这杨姓的侍卫首领始终冷眼相对,不发一言,甚至到了最后还瞪了白锦堂一眼。自讨了没趣的白锦堂只得回了自家仆从之间。 看了一眼身边时刻准备着自己落马时为自己垫背的仆从,白锦堂很有些抑郁。 如果庞统在,这一路就不会这么无聊了。 不然包兄公孙兄他们会骑马也行啊。 不久后,前方的烟尘滚滚打破了沉静。 有快马而来,且马的数量不少,才能造出如此声势。 “有刺客!保护主子!”环绕马车边的侍卫们全都抽出了腰间挎着的宝剑。动作整齐划一,明显训练有素。(.无弹窗广告) 车里的展昭闻声也捧着宝剑出来,顺手将车门掩好,怕声音了白玉堂休息。 白锦堂定睛一看,便从对方的衣着和身形判断出了来者何人。他看着远处骑马而来胖瘦不一的四人,忙拍马上前拦住了想要冲上去的侍卫,大声道:“自家兄弟,各位不要紧张。” 不过是一时兴起护送八贤王上京,要是伤了自家兄弟那就亏大了。 领头的侍卫疑惑的看了一眼白锦堂,见他认真的重复了一遍才收剑回鞘,其余侍卫观他举动也都收回了剑。 侍卫统领侧脸看向白锦堂,问道:“可是陷空岛五义?” 钻天鼠卢方、彻地鼠韩璋、钻山鼠徐庆、翻江鼠蒋平为结拜兄弟,自言有兄弟五人,号称陷空岛五义或五鼠,近年来在江湖上声名鹊起。他们与金华白锦堂关系之好江湖上人所共知,以至于常有人猜测白锦堂便是那从未露面的“五鼠”,给他取了个诨名叫乾坤义鼠,只是之后白锦堂否认了这件事。 所以侍卫一听白锦堂如此放心,便知来者除了五义外再没有旁人了。 “是。”白锦堂应道。 那侍卫又道:“旧闻五义大名,不知怎得只有四位?”侍卫的目光看似隐晦又直白的印在白锦堂的身上,明显将他也当作了五义之一。 白锦堂很有些哭笑不得的向着后面的第二驾马车努了努嘴:“老五在车里睡着呢,正是我幼弟白玉堂。” 他之前只觉得这侍卫统领沉默寡言,没想到是个八卦的。 而且说起来这些江湖上的英雄,倒显露出一些青年人的朝气来了。 “锦堂!”不待白锦堂反应,卢方远远地就招呼了一声。 白锦堂为了一路安全,昨日里与八贤王商量过后便飞鸽传书卢方,请他们四人前来相助。白锦堂虽然武艺不俗,但说是在江湖上的人脉,还是比不上卢方的。只是他没想到,陷空岛与金华距离这么远卢方等人竟能一天之内就赶到。 白锦堂看了一眼四人身后的十二匹骏马便知端底,他心中感动,嘴上却欠得慌,忍不住笑道:“多谢你们还记得带着备用的马,不然你们没累着把马累着可如何是好。” 卢方知他脾性也不生气,他只拍了拍白锦堂肩头笑道:“你不用谢我们,八贤王是何等忠贤,能为王爷的事略尽薄力我们自是高兴的。” 众人厮见过后,蒋平笑道:“他们是为了帮王爷做事,我却是为了锦堂你的。” 白锦堂不由得问道:“为了我?” “这些马全是从你家牵来的,我们骑去的早已累死了。你平白送了我们这些好马,哪能不谢你?” 因着蒋平平日里鬼主意最多,人又精明能干,平日里陷空岛一应钱财事物都由他代管。这话一出自然是空手套白狼直接将白家的骏马收入了陷空岛,却叫白锦堂有口难言还得答谢。 “那真是谢谢你了。”白锦堂嘴角微抽,皮笑肉不笑。 他并不是心疼那几匹马,只是为了又一次上了蒋平当的自家哀悼。 如今卢方等人既已来了,那对外的名义更加名正言顺了些:白锦堂携大批南洋而来的珍惜货品上京,由陷空岛五义随行保驾护航。 以金华白家与松江陷空岛两家合在一起的面子,江湖上的黑白两道难有不开眼去打他们主意的。如此一来,八贤王与世子的安全也更得到了保障。 第一日脚程极快,早上出门傍晚就到了距金华二百里开外的黄山脚下休宁县。 白锦堂安排好了一行人,又去探了仍病中的公孙策与幼弟。 “不若你先回去?好好的怎么一场雨就风寒了。”打发了一直守着的展昭去吃饭,白锦堂探了探白玉堂的额头,感觉不热才放下心来。 白玉堂自幼身体极好,几乎没怎么生过病,所以不过是个风寒就让白锦堂心头的不得了。 “不过是咳嗽,就你和展昭大惊小怪。”白玉堂摇了摇头,复又轻声问道:“大哥,赵叙的身份是不是不一般?” 完全没想到幼弟会这么问,白锦堂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大哥对那个赵伯父的态度就猜到了。大哥何时对人如此恭敬过?”白玉堂哼了一声,“还有大哥与庞大哥又是怎么回事?” 想起昨日里被白玉堂撞到的景象,白锦堂摸着弟弟脑袋的手顿了一下,倒是不怎么觉得尴尬,感情这种事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他笑道:“我跟你庞大哥互相欢喜呢。这些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大哥讲了,我自然会明白,用不着长大。” “其实大哥也没闹明白。等你以后碰到了自然就懂了。” 白玉堂好像有点紧张:“大哥喜欢庞大哥是跟喜欢我一样么?”他心中暗自决定,如果一样的话,他就再也不要喜欢……庞大哥了。 要抢自家大哥的都不是好人! “怎么可能。”白锦堂低笑一声:“你只记得,不论如何大哥心中没人能超过你。” 白玉堂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白锦堂认真的语气让他难得的有些脸红,他忙往被子中缩了缩:“哥,我没事了,你去睡吧。” 白锦堂装作没看出的样子,为白玉堂掖好了被子走出门外。 门外的展昭正举手要敲门,被推门而出的白锦堂吓了一跳。 “白,白大哥。” 白锦堂笑着揉了揉展昭高高扎起的头发,看着对方通红的脸笑意更增。 小孩子果真是最可爱的。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玉堂害羞的样子。 走出不远,白锦堂便被人一把拉进了客栈的拐道里。 白锦堂腰间使力,反客为主压住了来人。 “怎么,急匆匆赶回来就偷袭我?” 44.第四十四章·狸猫(十八) 庞统轻笑一声,任由白锦堂压在他身上。[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心上人在怀中的感觉,让庞统一下子将赶路的疲惫都忘却了。 “李夫人接来了?”白锦堂忍不住抬起头蹭了蹭庞统的脸颊。之前两人引为知己,两年不见也只是微微挂念;如今骤然点破了暧昧,便是一天不见也甚觉想念。 “已安排好歇下了。”白锦堂的主动让庞统格外受用。但他心中存着事,语气中便含着一二分的忧虑,“我与李夫人前来时在金华左近见到了一个人。” 借着月光,白锦堂发现庞统不止语气就连神色都有些奇怪,他不由得问道:“谁?” “你的老熟人,不猜猜看?” “也不知是美女佳人还是英俊侠客?”白锦堂玩笑道:“我的熟人可是遍布江湖,你这么说让我如何猜得出?” 庞统低头看他:“倒不是什么江湖少侠,不过是襄阳王府的世子罢了。” 白锦堂愣了愣,完全没想到是他。 自他在襄阳与赵航分别之后,年余不过偶有书信来往并不十分亲近。 庞统又接着道:“你莫非与世子也有什么约?” “也不知是哪家的醋坛子倒了。”白锦堂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天地良心,我与世子这一年多都没见过一面,他去金华可不一定是为了寻我。” 庞统这才满意起来:“襄阳距金华千余里,也不知襄阳王世子去金华有什么事。” 白锦堂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反问道:“你两年不曾赴约,怎的却连我与世子相识都知晓?” 一时说漏了嘴的庞统:“……” 果然情爱这种事,不论是谁碰到了都会凭空添上十分迷惘。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庞统清了清嗓子,略低下头轻声道:“不过是聊以慰藉以解相思罢了。”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在寂静的夜空中清晰非常。白锦堂本想笑话他蓄谋良久,但调侃的话到底被软软涨涨的心情淹没了。 白锦堂忍不住抬起头凑上去。 唇齿交融耳鬓厮磨,人生一大趣,古人诚不欺我。 两人轻喘着气分了开来,四目含情对视了一眼。白锦堂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将紧紧贴合在庞统身上的身体退开了些。 然后他想了个绝妙的借口:“咱们该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八贤王。” 八贤王卧房门口,杨姓的侍卫统领正在那里守着。 杨侍卫见了白锦堂与他身后的庞统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两人交握的手,面色如常的点了点头:“庞兄。” “杨兄,请通报一声,我们找赵先生有些事。” “先生恰好有空,庞兄请。” “多谢杨兄。” 其间白锦堂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端着一张精致的脸目不斜视的看着房门,待得杨侍卫说可以进去,才松开了庞统的手先一步推门而入。 庞统摇摇头失笑出声,对着杨侍卫道:“他就是这个性子,还请杨兄多多包涵。” “不敢。”杨侍卫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白锦堂的背影,“这样的性子,日后有你受的了。” 庞统抬眼看他,嘴角含笑:“某甘之如饴,多谢杨兄挂怀。” 说罢也不管杨侍卫的神色,径直进了屋中。 “庞侍卫,你确定见到的是襄阳王世子?” 庞统点头应是。八贤王斟酌了一下,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面含忧虑的让身边的仆从送了白锦堂庞统二人出门。 门外杨侍卫仍站着。 “庞兄,我方才听到……”杨侍卫顿了顿,他也是练武之人,方才房间中几人的交谈几乎是听了个一清二楚。此时便拦住了准备离开的庞、白二人。 他接到庞统的眼神,就收了还未出口的话。神色凝重起来。 庞统对杨侍卫抱了抱拳:“辛苦杨兄了。” 夏日晚间的阴凉并没给几人带来舒爽,反而添了几分凝重。 如今官家病重,各路藩王理应上京,襄阳王世子在这个关键时刻反而前往金华不知是否有所图。 要知继位可能性最大的八贤王世子刚刚离开金华。 待走的远了些,白锦堂忍不住问道:“我看你对杨侍卫的态度似乎不一般。” 作为庞太师之子,庞统对于其余侍卫是井水不犯河水难得交谈一句。但他对于这个杨侍卫的态度明显不同,让白锦堂一时有些好奇。 “好像有谁的醋坛子也倒了?”庞统眼含调笑看向白锦堂。 白锦堂剑眉微挑,一个肘击就砸向了庞统的腰眼,两人缠斗了几招才分开来继续刚才的话题。 “那杨侍卫不是一般出身,想是王爷没有给你介绍。”庞统看着白锦堂点头,接着道,“他大名文广,乳名宗保,是大将军杨业第六子杨延昭与柴郡主的独子,与我算是发小。”他说罢自失一笑,“不过因为父辈的原因,从小不大对盘就是了。” 一个是大奸臣庞太师之子,一个是大忠臣杨氏一门的独孙,能对盘就怪了。 白锦堂心中一下子升起无限感慨。 在他所知道的故事中,杨宗保作为杨氏一族唯一的男丁,最后还是逃不过战死沙场的命运。 那么如果从杨宗保入手,如果能够改写他的命运,是不是证明玉堂也能挣脱命丧冲霄楼的诅咒? 待到杨宗保上战场的一刻,一定要想办法牵涉其中保他一命。 看着目光突然明亮起来了的白锦堂,庞统突然觉得很有压力。父亲骨子里虽忠君爱国,但因着手段狠辣在民间的风评极差。此番回去还是要劝诫父亲,让他的形象好看些才是。 免得玉堂被杨宗保那小儿引诱了去。 所以说世间最美好的误会,都是从好的出发点开始的。 大家都没想到的,在第二天半路上便碰到了襄阳王世子一行。 当时只见几人数马快马而去,速度快到白锦堂都看不分明。但没过多久,刚刚打马远去的一众人等便重新回到了白家车队前面。 正是风尘仆仆的襄阳王世子赵航与其仆从。 “锦堂,好久不见。” 坐在马背上的白锦堂已经呆愣在地,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大的麻烦此时正摆在他的面前。 眼前是已知日后有谋朝篡位之心的襄阳王世子,身后是大宋第一贤王八贤王与日后的大宋天子如今的八贤王世子赵叙。 白锦堂能想出的最简单直接的解决麻烦的办法便是出其不意一举击杀赵航。 这样不止免了现下的尴尬,也可直接除了害死玉堂的真凶。 这个主意不可谓不妙。 “世子。”心中意动的白锦堂在马背上拱了拱手。微低下头的瞬间他偷偷看了身旁的庞统一眼。白锦堂的腰背微微放松,却是蓄势待发。 眼下武功最高的便是自己与庞统还要赵航,赵航身边的仆从不足为虑,应该是最好不过的机会了。 “一年前一别小王思念至今。”赵航嘴角含笑正要继续叙旧,却被白锦堂身边的庞统打断了。 庞统策马上前,马马虎虎的问了个好:“世子,一别十年,好久不见啊。” 一直文质彬彬的襄阳王世子肉眼可见的卡了下壳。他看看白锦堂又看看庞统,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当日小王离京前,曾与庞兄切磋过一次拳脚,当时不分胜负,不知如今在比当如何?” “某自然不比世子。”庞统哼笑一声,话语中的意思虽是服软但观其神色却十分倨傲,明显是口头上的自谦罢了。 被庞统挡住了大半的白锦堂不得不收敛了刚才的想法:你理解错我意思了哎大哥! 不过被人护着的感觉真挺不错的(づ ̄3 ̄)づ 45.第四十五章·狸猫(十九) 白锦堂在并不寒凉的秋风中打了个颤。(.无弹窗广告) “展昭?”白锦堂微微弯下腰去,看着小少年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来自前世童年的记忆,有些愣愣的问道,“小公子可是常州人?” 「展昭,字熊飞,常州武进人。少年任侠,仗剑四方,好不平事,百里传名。时人因其久居江南,尊为“南侠”。包拯感其人,爱其才,乃引见天子。昭遂入仕,得“御猫”称号。」 开封府包青天身边的御猫·南侠·展昭,对于后世八十年代后期生人抱着电视机长大的白锦堂来说,是比狄仁杰身边的李元芳还要亲切的形象。 但白锦堂此时却满脑子都是那个梦境中的小光头。想到梦中一身破烂的小少年,只觉得心中抓耳挠心一般的慌。 白锦堂忍不住伸出手摸向小展昭的发心,伸到一半却被黑着脸的白玉堂打了下。他收回手拉住白玉堂的手,冲着一脸奇怪的展昭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又轻轻捏了一下幼弟的掌心。 哥还不是为了你,才想着确认一下真假,小屁孩子真是不识好坏。 展昭倒是没有注意到这兄弟俩的小动作,他一双杏眼因为惊讶瞪得圆圆的,奇道:“白先生竟知道展昭家乡何处?” 白锦堂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漏了陷,很是搜肠刮肚了一番才笑道:“展小弟不用这么客气,你同玉堂一样叫我一声大哥就是。我是……我是认识你兄长展俊。” 玉堂的话虽不好听,但这孩子一双眼睛还真像溜圆的猫眼儿一般。 白锦堂倒也没浑说,他倒真认识展昭的大哥——那个为了引出小光头展昭,不幸在前十集就惨死了的自负书生。白锦堂心中打鼓,希望这不是小光头的展昭的大哥真的叫展俊吧。[.超多好看小说] “白大哥原来是我大哥的朋友。”展昭恭恭敬敬抱拳一礼,本来还有些紧绷的小脸也完全舒展开来,笑意更浓了些,“自我跟师父出来后,就再没见过大哥了。白大哥,我大哥他还好么?” “甚好、甚好。”白锦堂只能胡乱着应着,又怕展昭再问出什么他答不上的,忙不迭的向一旁看笑话的几人递着眼神。 不过别说卢方、庞元英这样精明的,便是韩彰也看出不对,只笑看他,丝毫接话的意思也无。 还是白玉堂解了他哥的围:“喂,那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下巴微扬,上挑的凤眼直勾勾的看向展昭,很是不客气的样子。 展昭倒是没有生气,他低下头很是好脾气的冲着白玉堂一笑,一双猫眼都眯了起来,他学着白锦堂方才的语气道:“我叫展昭,丙午年三月出生,应是比你大上几岁,你叫我声昭哥吧。” 那双猫眼中,透出些狡黠的光来。 “昭……昭个头啊!” 白玉堂毕竟年幼,只气的脸红,蹭的一下拔出画影就要冲过去。慌得白锦堂拦腰一把就抱住了他:“好了玉堂!展兄弟逗你玩呢!” 被自家兄长手臂勒着,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白玉堂此时毕竟还是个孩子,一时忘了章法、胡乱扑腾着也没能挣脱出来。他又怕自己乱挥手中宝剑伤了大哥,小小的孩子很是抑郁了一下。 庞元英大笑着上前,捡起地上剑鞘套上白玉堂手中画影宝剑。他冲着白锦堂使了个眼神,将白玉堂接了过来直接抗在肩上,大笑道:“玉堂,你大哥时间紧,咱们先上路。路上你在跟这个展小兄弟慢慢聊。” 没了顾虑的白玉堂又在庞元英肩头扑腾起来,直到被他翻身上马的动作惊了一下,才安生了些坐在鞍前。 而庞元英的随从们几乎惊呆了。他们家大少爷别说别人家的小孩儿,就连家里宝贝似的小少爷都没有抱过,更别说为旁人捡剑鞘这种事 经此一事,他们看向白家兄弟的眼神更添了一份恭谨。 白玉堂经过之前那一段路程,虽对庞元英还是不喜,但也服气他马术精湛,不管自己如何捣乱都能从容应对。两人倒也有了些默契。 如今一上马,才想起他们这一行人出门是有要是要办的,也就不再闹腾。到底心中不服,又回过头去瞪了一眼仍站在原地的展昭。 他白玉堂自不能成为大哥的拖累,但那小猫崽子也实在可恨! 接收到白玉堂目光的展昭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暗暗有些脸红。展昭少年老成,最是沉稳不过,难得跳脱了些想逗白玉堂玩耍,可如今看到真把对方惹恼了,心中实在有些难过。 他本是觉得白家小弟长得玉雪可爱,不自觉的就想亲近,现在只想着怎么能让对方不再恼他了。展昭抬起头,看着含笑看着自己的白锦堂,更觉面热,满怀歉意的低声道:“白大哥,玉堂他……他……” 展昭“他”了半天,到底说不下去,只可怜巴巴的看向白锦堂。 白锦堂一笑,拍了拍展昭肩头,安慰道:“玉堂就是这样性子,等晚些吃饭时就好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收回手时装作不经意一般勾住了展昭一丝发丝,觉得长得十分才放下心来。 心中十分雀跃的白锦堂:展昭不是小和尚,那梦里大半的事不都是假的了么?他就说他的弟弟怎么可能变成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 因想起梦中那小光头与白衣落魄少年十分熟悉的模样,白锦堂随口问道,“展兄弟怎么知道玉堂名姓?” “我方才听白大哥唤他。”展昭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白玉堂,不出意外的又被瞪了一眼。他更加沮丧,一双猫眼儿都黯淡下来了,“玉堂不会真生我气了吧?” 白锦堂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忍着笑意道:“不如你同我们一起上路,路上好好与他说道说道就是了。” “哎?”展昭猛地抬起头来,眼含期待的看向白锦堂,“谢谢白大哥!” 看着用亮晶晶的杏眼看向自己的展昭,虽然很不礼貌,但白锦堂觉得自家小弟的话真的没错。 这童年时的展护卫,真的很像一只小猫崽子。 怪不得日后会被封为御猫呢。 白锦堂本是说让卢方或韩彰带着展昭同行。可毕竟这未来的南侠已是八岁年纪,不同于白玉堂才五岁大仍是个孩子,带着到底不好。 又见他跃跃欲试的看向那多出的一匹马,便让他试试。 “展小兄弟的控马之术比某人强多了。”卢方看着马背上的展昭笑着睨了白锦堂一眼。 白锦堂双手抱胸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展小兄弟毕竟年幼。” “还是韩二哥说话公道!”白锦堂志得意满的斜了卢方一眼。 却没想韩彰笑着看他,补充道:“这般年纪,便是强,也只比白兄弟你强上一点罢了。” 卢方闻言哈哈笑道:“那也尽够了。” 几乎气绝的白锦堂:“……” 卢方反靠了过来悄悄问道:“锦堂,你真认识展俊?” 46.第四十六章·狸猫(二十) 看着两个孩子干净利落的上了马,白锦堂向着不远处随时待命的白福招了招手。.在庞统稀奇的目光下,白福不过几息功夫就将卢方与韩彰二人带了来。 “什么事?”因着赵航一来就与庞统对上,所以卢方四人并没有出现。卢方见白福来寻,便知是白锦堂有什么事要办。 白锦堂的神色很是凝重,他躬身向着卢方、韩彰二人一拜到底,口中道:“拖累大哥了。” 白锦堂本想着为陷空隐秘的觅个从龙之功,才寻了卢方等来护航,但赵航这一来将他的计划完全打破,再难猜测日后发展。若是有个差池,卢方等定会被牵连其中,如今已是脱不了干系。 卢方却是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急忙忙扶起了白锦堂:“你我兄弟,何必如此。” 第一次见白锦堂如此神情,便是自幼相处的卢方也是惊诧莫名。他偷偷将目光挪向庞统,对方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出端倪。 倒是不常出声的韩彰斟酌之后低声开口道:“锦堂直说要哥哥们做什么扁丝。” 白锦堂抬起头,与韩彰对望一眼:“还请哥哥们将李夫人妥善带往汴京。” 韩彰拦住了正欲细问的卢方,点头应下,他拍了拍白锦堂的肩头,笑道:“你且放心就是。” 卢方左右看看,见二人神色都很是郑重便也没再多问些什么:“莫胡思乱想。” 白锦堂轻声应了。 卢方二人刚回到远处,已进了车的赵航又从八贤王车中钻了出来。 白锦堂呆了呆,忙与赵航招呼了一声。庞统却冷下脸来不发一言,十分的没规没距。 赵航也不理庞统,只径自走到了白锦堂身前。[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他声音温润亲和,还未开口已露笑容:“年余不见,锦堂倒是长高了许多。” 白锦堂视线微抬:“小王爷倒是没长多少。” 赵航大笑道:“我便是如此了。锦堂不止个子见长,便是嗓子也美妙许多。” 这奇怪的措辞入耳,白锦堂与庞统的眉梢都是不自觉的一挑。庞统本就冰冷的目光更加冷了三分。 美妙一次多是形容女子,用在白锦堂身上难免唐突。但赵航只捧着一张笑脸目光十分认真,让人觉不出半点轻佻。 白锦堂正想说话,却被一旁的车轮滚动声打断了。三人一同望向了声音来源――正是欲走的卢方等人,徐庆坐在马夫位上,驾车的姿势十分老练。 赵航斜眼望去,不动声色的问道:“这几位是?” “是陷空岛上的几位兄弟。”白锦堂镇定非常,抬手一一介绍了,“兄弟们本是想与我一同上京玩耍,没想到突然发现大嫂有喜,只能打道回府了。”他说罢指了指徐庆身后李夫人所坐的那一辆青油小马车,神色自如,“所幸这里离江宁不远,可以先去江宁干娘处休整休整。” 阿弥陀佛,这话可一定不能让大嫂知道,不然非得活剥了我不可。白锦堂看着马车离去的背影,心有余悸。 而赵航身为宗室,虽然身份高贵,但对于妇人女子的尊重也是不会少的。见白锦堂如此说,赵航忙挪开了视线,也没再多问。 目送着卢方一行人远去,白锦堂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赵航笑道:“可惜没能当面恭喜一下卢岛主。” 因着赵航到来心中满是担忧的白锦堂:“同喜同喜,世子不必这般客气。”同喜个鬼啊又不是世子妃有孕,这话实在是荒唐的紧。白锦堂话一出口便发现不对,但已来不及改口。 不等发现不对的白锦堂出言描补,一旁的庞统已笑出声来:“锦堂倒是神机妙算,知道世子前两日才有弄瓦之喜。” 赵航神色很是奇怪,勉强与二人交谈了两句便找了理由回去车中。 看着世子的背影,白锦堂将奇怪的目光投向了庞统。 庞统挑起一边嘴角,很是嘲讽:“若是我没记错,这已经是八郡主了。” 前面七个,同样都是郡主。 白锦堂一瞬间就悟了为何如今的襄阳王没有在仁宗继位前谋求皇位――襄阳王四十才得子赵航,如今已是六十高龄,尚还没能见到孙子,想来便是登上九五之位也不知能否传下去。 这宋氏皇族,倒是个顶个的没有子女缘。 后面车中的赵叙后来似也是无子,过继了旁支的孩子。白锦堂想起传闻中已是强弩之末的真宗突然有些可怜起赵叙来。这个未来的帝王子女双亲皆无,唯一幸运的便是有八贤王及王妃宠爱。 也不知赵叙知道李夫人离开之后会不会哭闹起来。 白锦堂很是感叹了一番,他看着无聊跑马的白玉堂与展昭回来了,就唤来白福让其传话准备继续前行。 庞统闻言便向着自己的坐骑走去,没想还未走到就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白福牵了过来。 这白家的仆人倒是好眼力。 “乱跑什么!”白锦堂紧紧握住了庞统的手腕,阻止了他上马的动作。 “锦堂?”庞统有些奇怪的看向白锦堂,右肩微动。 白锦堂抿了抿唇,斟酌了一下道:“咱们骑一匹。” “?”庞统的目光中满是疑问。 “你当我眼瞎了看不出你受了内伤?” 又下意识缩了缩右肩的庞统:“……” 皮糙肉厚的庞侍卫并不觉得肩膀受的这一点伤会有碍于骑马,但既然锦堂都这么说了……也不知晚上会不会帮自己上药?庞统看着与自己携手的白锦堂,突然觉得对方微蹙的眉头十分的动人。正是血气方刚年纪的庞侍卫忍不住想入非非起来。 被人关心的感觉虽是十足的好,但如果是坐在后面揽着心上人的腰,那就真的完满了。 身高近八尺的庞统便就这么被还未长成的白锦堂揽在怀中坐在马前,古怪中又透着说不出的和谐来。在白玉堂与展昭忍俊不禁的表情中,庞统挺直了脊背,可谓是招摇过市。 白锦堂亦是不理其余人的目光,只觉得再没比情投意合比翼□□更美妙的了。他忍不住搂紧了庞统的腰身,虽被挡了视线却也由得他舒服,反正说是自己控马实际上马还是跟着庞统指令走的。 路过八贤王车架时白锦堂突然想起一事,他忍不住凑到庞统耳边低声问道:“襄阳与金华相隔千八百里,世子怎会突然来了这里?” 方才八贤王也没细问,想来是知道前因的。 庞统自然也知道。 庞统本是被白锦堂的鼻息弄的分神,听到白锦堂如此问也是一愣。他是没想到锦堂竟是如此迟钝,过了这许久才觉出不对。庞统斟酌了一下,淡淡开口道:“两江总兵近日便在衢州,想是奔着他来的吧。” 白锦堂一惊,随即想起到底是仁宗继位,便将满脑子的谋朝篡位压了下去。他却不知背对着自己的庞统神色十分的古怪。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种事,庞公子已不是第一次做了,不过对着心上人还是头一次。 赵小二那个火苗,还是一开始就压死的好。 47.第四十七章·狸猫(二十一) 今夜的酒香,并不如昨夜那般浓郁醇厚,似是寡淡了许多。(.无弹窗广告) “那老板许是发现了我昨夜偷酒,竟将好酒一股脑全藏了起来,真真小气。” 白锦堂两指夹起酒杯,那白瓷酒杯便在他与杯壁一般白的指尖滚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只晃成一朵雪白的花儿,在黯淡的星光下看不分明。 唯一能看出的,便是在这样快速的晃动中,酒水也并没有洒出一滴。 庞元英看着有趣,也夹起酒杯来试,初时还好,稍快一些酒水便撒出了大半,染湿了衣袖。 白锦堂挑挑眉,得意一笑:“我这手可是白家祖传的手法,你当随便试试就行的?” 随着他的话,白锦堂手中的酒杯愈转愈快,不过眨眼功夫就化作一道黯淡白光飞了出去,砸向不远处的僻静处。 白锦堂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掌,向着酒杯飞去的地方扬眉笑道:“爷爷的酒好喝不好喝?” 从黑暗中走出一个青年男子,身高八尺,肌肉虬结,与昨夜里的青年有八、九分的相像。 这男子自然就是秦维。 秦维的手上正捏着一只酒杯,显然便是方才白锦堂抛掷出去的那只。他手掌握拢,微微使力,酒杯就化作了粉末飘散下来。 “白锦堂,你莫欺人太甚!” 白锦堂一脸纳罕莫名的看着对方:“来者是客,爷爷好心请你喝杯水酒,怎么就欺负你了?” “你只要放了我弟弟,我与白家之事就可再商议。” 秦维眉头微皱,语气冷硬。他与白锦堂可谓是生死之仇,可如今为了弟弟只得退却,心中自然满是不甘,说出的话也是生硬非常。 “商议?”白锦堂并未动心,反而冷笑一声,“你做的了主么?” 这个主,秦维自然是做不得的。[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这件事白锦堂知道,秦维心里也清楚。 但他却可以暂退一步,让白家得以到喘息。如今白锦堂年幼,正该是韬光养晦的时候,秦维捏准了对方的困境,才敢这般上门来讨要自家兄弟。 却没想白锦堂如此任意而为,不顾大局。 场面一时僵了下来。 此时白、秦两人相距不过两丈,对立站着。而庞元英则旁若无人一般依旧坐在桌旁,饮着算不上香醇的水酒。 不待秦维再开筹码,就见白影一闪,白锦堂已向秦维方向冲去。 他赤手空拳的就那么冲上前去,丝毫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 秦维毕竟年长,初一交手虽然落了下风,到底追回了经验丰富的优势。他抽出插在背后的匕首,与白锦堂快速交手几招,已是缠得难分难舍。 而庞元英,则依旧端坐在哪里饮酒。 匕首在星光下并不难看得分明,只有破空的轻微声音可以辨别一二。 白锦堂并不是秦维的对手。年少力薄,内劲不纯, 白锦堂毕竟年少,对敌经验太少。他一时不察,衣袖上就被划破了两道,隐隐有一丝血迹渗出,逐渐被秦维压住了气势。 白锦堂险险躲过对方一拳,猛地矮下身去就窜向了秦维身后。 现在站在秦维身前的,则是方才还好好坐在那里饮酒的庞元英。 尚不能制住白锦堂的秦维猛地停下了手,他直愣愣站在那里,嘲讽道:“白锦堂,二打一算什么好汉?” 白锦堂同样冷笑道:“不然你喊你那个不中用的弟弟一起,咱们二打二。” 秦维猛地捏紧了拳头,僵硬了一会,就丢了手中的匕首。 他是来救人的。 “我问你,七日前潜入我府中伤我幼弟的人是不是你派的?” 秦维一愣,嗤笑道:“我不屑做那般事。白锦堂,你是得罪了什么人都不知道?” 心中虽然已经信了秦维的话,白锦堂闻言还是忍不住讽刺道:“你虽然不屑做,但却教出了个喜欢如此行事的弟弟。” 无从反驳的秦维:“……” 可那盯上了白家的“故人”,究竟是谁? 因着两人互不相让,三人便就这么僵持住了。最后还是白锦堂先开口:“秦维,你只要告诉我,你的主子是谁,我就放你和你弟弟远走高飞。” 秦维并未应他,反而将目光看向了身前的庞元英:“白锦堂,他是谁?” “他是谁管你什么事啊?” “我在京中时,曾见过他。” 白锦堂一愣,不觉笑出声来:“秦维啊秦维,到了如今你还想着挑拨离间?” 他绕到秦维身前,就着并不明亮的光线看向对方,冷笑道:“往日你虽败走,却是因了我与卢方联手出其不意攻你不备。我白锦堂看得起你是条汉子。却没想到几年不见,你竟变成这样。” 秦维知道,白锦堂说的都是真的。 自从出了松江北上,他的傲骨与勇气就全都被消磨掉了。 数年前的秦维,江湖性极重,虽是盘剥尖刻,但也有一班兄弟跟在左右愿为他卖命,也是个敢闯敢冲不要命的性子。 可是如今…… 哪怕夺了白府的水路,他也再做不得松江的渔霸了。 不止是白锦堂高估了自己,便是自己也高估了自己。 白锦堂摇摇头,看着秦维僵硬的脊背,颇有些意兴阑珊。他拉了拉庞元英的手,两人走到一旁,让出一条小道来。 “你弟弟就在二楼有烛火的那间屋内。” 秦维注视他很久,久到抱胸而立的白锦堂都有些不耐烦起来。 “你身边这位公子,我确在京中见过。” 不待白锦堂答话,秦维便自顾自走了,背脊挺直,再没回头看白锦堂这个多年的仇人一眼。 看着秦维远去的背影,白锦堂走回桌边,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昨日里还想着定要以除后患,现在却又心软起来,真是拿自己没办法。 庞元英与他同饮一杯,便按住了白锦堂还要斟酒的手:“锦堂。” 白锦堂扭头看向他,见对方神色有些不对,不由得得意笑道:“怎么,庞大哥也有担忧的时候?” “自然。”庞元英直接点头应下,倒是让白锦堂一愣。 抽回被压着的手,拍了拍对方的肩头,两人四目相对,在月夜下就这么站着凝视了彼此许久。 久到本来心中坦荡的庞元英都有些忐忑起来。 但看着白锦堂精致的眉眼,与黯淡月光下依旧明亮的双眸,那忐忑中又夹杂了些许酸胀。 过了许久,白锦堂很是认真的问道:“你可是有个幼弟?” “是。”庞元英知道,白锦堂是全都猜到了。他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在等白锦堂接下来的话。 庞元英觉得,便是在等圣旨的时候,心中都未曾如此惶惶过。 他在言谈之中从未掩盖过自己的出身,但毕竟一开始就用了假名,父亲又是那般名声在外。 白锦堂闻言偏过头去,神情都掩盖在了黑暗中。他似乎感受到了庞元英的心情,语速极慢的说道:“长兄为父,你一定、一定、一定要管教好他。” 重要的事,一定要说三遍。 48.第四十八章·狸猫(二十二) 发现李夫人不见之后,赵叙果真哭闹不休。[.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他本是极懂事乖巧的孩子,所以八贤王才敢不带乳母宫女将他独自带到江南,却没想自家儿子突然哭泣起来,竟是哄都哄不住。 分分钟从小公子变熊孩子。 “哥。”白玉堂皱着眉拉着展昭的手蹭到了白锦堂的身边,“赵叙这是怎么了?” 整个车队中,只有这两个孩子还不知道八贤王一行人的身份。 “想是思念母亲。”白锦堂揉了揉幼弟柔软的发心,难得没有被白玉堂拍开手。白锦堂记得,在玉堂小时候曾也有过一次这般哭寻母亲,只是白母早逝无处可寻,玉堂便也不问了。 白玉堂一时沉默。他从出生起便没了母亲,竟不知如何想念。小小的少年正自伤怀着,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拉了拉,他扭过头去就看到展昭温和笑着看向自己。白玉堂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咱们骑马去?” “嗯!” 被两个少年注视着的白锦堂挥了挥手:“去吧。” 他不是没有看到幼弟微红的眼眶,只是知道这个孩子并不需要自己的安慰。 白玉堂到底不是赵叙,他虽然年纪小小却也顶天立地了。 看着手忙脚乱哄着儿子的八贤王,白锦堂伸出胳膊肘捅了捅一旁站着的庞统:“庞兄,上去帮帮忙。” “我哪里帮的上忙?”庞统用莫名所以的目光看向白锦堂。 “你家庞昱哭闹的时候你都没管过?” 想起两年前离别时白锦堂交代自己管好幼弟的话,庞统一时失笑。他摇了摇头轻声道:“那小兔崽子被我一顿马鞭吓破了胆,再没在我面前撒过野。” 庞太师虽然心疼幼子,但对于长子管教幼子的行为还是赞同的,小庞昱虽被打的几日下不了地,到底是收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性子。(.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起码有了庞统这个哥哥,庞昱应当不会再被包青天斩了。 不然他哥就能先打死他。 白锦堂被哭闹声扰的皱紧了眉头:“大兔子,快想想办法。”他是商队主人,并不能像白玉堂与展昭一般远远的躲开去,只能在这里干站着忍受魔音穿耳。 哭到抽噎的赵叙让白锦堂感受到了自家弟弟是多么的可爱。 奇怪的称呼让庞统的嘴角抽了抽,看着愁眉不展的白锦堂,庞统心中对于哭闹不休的赵叙也有了些意见。 已有了主意的庞统下巴微挑,踱步到了赵航身边。他沉声道:“赵老二,还不去哄哄你家堂弟,若是让未来……哭坏了嗓子,你我可都担待不起。” 赵航死死瞪了庞统一眼,又看了看一脸抑郁的白锦堂,倒也真不再做壁上观去哄起了赵叙。 经过赵航的轻声细语文荣哄慰,倒真让赵叙的哭声小了许多。赵叙似是哭得累了,便窝在这个陌生的堂兄怀中抽噎打嗝。 白锦堂看着走回来的庞统,又看了一眼远处凝重的神情终于舒展开来的八贤王,不由得奇道:“怎得世子一去便管用了?” “咱们都是无儿无女的,哪里会哄什么孩子。” “那八……四王爷哄了半天怎也不管用?” “王府中有柴娘娘,哪里需要王爷哄孩子。”庞统哼笑一声:“倒是赵老二,那可是八个姑娘的爹了。” 就算随便哄哄,八人份的也比在场所有人都靠谱。 看着白锦堂恍然大悟的表情,庞统心中十分的欣慰。他可是随时不忘给潜在的对手上眼药,有效就好。 “娘娘……堂兄,我想要娘娘……”赵叙的小手紧紧抓住赵航的衣襟。 “娘娘?”赵航的声音中已含着些疑惑。 “米夫人……娘娘……”赵叙口齿很有些不清,说着说着眼圈就又红了起来。 白锦堂、庞统与八贤王闻言面色都是一变。三人对视了一眼,却不敢随意插话。 小孩子的心思难测,不知一句话会发散成什么样。若是让赵航发现李夫人的身份,那事情可就闹大了。他们方才怎得就忘了这一点! 不待赵航细问,一个带着些江淮口音的声音极细微的响起:“公孙,咱们将人家小公子的口音带坏了,这可如何是好?” 另一个中气不足的声音道:“米米是你带坏的,少来咱们咱们。” 白锦堂嘴角含笑,看着赵航微顿的动作在听到这话后又流畅了起来。白锦堂与庞统对视一眼,暗暗点了点头。 包青天与公孙先生真是智勇非常。连家乡口音都是这么的美妙。 车中包拯与公孙策的声音极低,低到没有武功的八贤王根本听不到。但白锦堂既然能听到,那赵航自也可以。 真是机智的少年,连音量的控制都是这么的自然。 大人们虽是松了一口气,赵叙好不容易止住泪水的眼眶重又红了起来。 见小孩皱着脸又要哭,赵航忙哄了起来,这一次却一点用都不管了。 白锦堂眉头紧皱实在无奈至极。他大步上前一把抱起了赵叙,与他脸对着脸,严肃道:“男儿流血不流泪,又不是死了亲爹,哭什么哭!” 亲爹八贤王:“……” 赵叙打了个嗝,倒真不哭了。 谁都没想到,最管用的竟是白锦堂。 一场闹剧过后众人重新启程,而赵叙则依偎在白锦堂的怀中不愿离开,便是被庞统瞪了好几眼都恍若无觉。 因着赵叙的依恋,赵航再没找到机会与白锦堂私下叙旧,这倒是让庞统满意非常,也就忽略了这个小崽子霸占着白锦堂的事。 众人又快马加鞭行了几日,一路并无风波,终于是到了东京汴梁。 这还是白锦堂穿来之后第一次来到大宋的首都。 疏林薄雾晨光熹微,野外茅舍几点,又有草桥、流水、老树、扁舟交相掩映;远处则是汴河马头,河里船只来往首位相接,路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端的是一副繁华模样。 “这便是开封了么?”白锦堂勒住了马,看着眼前的城池愣愣道。 庞统策马与他并立,点头应是。 「垂髫之童,但习鼓舞;班白之老,不识干戈。时节相次,各有观赏。举目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绮飘香。八荒争凑,万国咸通。」 这便是太平盛世了。 有些呆了的白锦堂轻咳一声,在庞统关怀的目光中偏过头去掩盖眸中点点水光。 白锦堂扯开嘴角轻笑一声,忍不住低声喃喃道:“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他这“今人”倒是有幸亲眼一睹这国富民强的大宋了。 “锦堂――”庞统有些忧心,但还不等问出口便被白锦堂神采飞扬的一声断喝打断了。 白锦堂高声喝道:“左右来此!” 白家仆人们急快的奔到他马前,齐声应道:“小的们在!” “日后但凡有姓张名择端与姓孟名钺者全都好好护着。” 他虽护不住这大宋天下百代不衰,但总能尽已所能将宋氏繁盛传于后人眼中。 白家仆从们虽不明所以,但家主有令也都点头称是正色应下。 只有白玉堂心中奇怪,拉了兄长的袖子低声询问了一下这两人是谁,白锦堂只笑不答。 49.第四十九章·狸猫(二十三) 白玉堂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棉、花‘糖’小‘說’)他有些奇怪的回过头看了自家大哥一眼,当看到大哥略显紧张的严肃神情之后不知为何有些想笑。敛了敛几乎上翘起来的嘴角,白玉堂低下头掩饰住几乎忍耐不住的笑意,他低声应道:“哎。” 许多年后,当白玉堂再想起这一刻的时候脸上浮现的却是日后常有的嘲讽神情。 如果有重选一次的机会,他大概永远不想听到大哥接下来的话。 那么也不会在后来的后来憎恨上了之前一直敬仰的,庞大将军。 可惜世间最没用的东西就是这一声“如果”。 而此时望着白玉堂背影的白锦堂与庞统并不能预料到日后的事情,反倒是一个倚着一个站在院中仰望着破损的房顶。 白锦堂挪了挪身子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他也不看庞统,只是用胳膊肘轻轻顶了顶对方:“庞兄。” “嗯?” “背太硬了,硌得我难受。”他伸出一只手,抚了抚庞将军僵硬的脊背,轻笑道,“不过是告诉玉堂罢了,若是哪日带你回金华祭拜先父母——庞公子岂不是要紧张到同手同脚?” 庞统“嘁”了一声,很是不屑的样子。 不过默默将白锦堂揽进怀里的庞公子一直挺得笔直的肩脊到底放松了下来。 晨光之下,两人隐在袖中的手十指交扣,缠绵非常。 直到—— “大哥!我回来了!” 骤然紧绷起的胸肌让白锦堂忍不住大笑出声。 白玉堂的轻身功法很是不错,腿脚自然也是灵便,更因如此落脚的声音也是十分的轻敏。作为一个以外门功夫见长内力一般的“非江湖人士”,一直没有完全放下心来的庞统就算再是细心也没能提前多少分辨出白玉堂的脚步声。 而“江湖人士”白锦堂本就存着看笑话的心,自然也不会提前提醒他。 毕竟庞大公子的窘态并不常见。 甫一踏进门来的白玉堂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毕竟还小,往日里虽能察觉自家大哥与庞大哥之间感情不同寻常也只当做他们感情格外深厚,从没想过自己那个文质彬彬到不像习武之人的大哥为何从没和陷空岛其他几位义兄这样勾肩搭背过。(.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不过就算是小孩子也能看出现在互相依靠在一起的两个男人间十分的不对劲。 一向伶牙俐齿的白家二少陷空岛老五难得的呆愣了一下:“大哥?” 纠缠的十指并没有松开。 早就有了准备的白锦堂并不像庞统那样僵硬,自然也不像幼弟那样惊诧。他自然而然的牵着心上人的手走到了唯一的血亲面前。 指间所受的力道紧了又紧,紧到自幼习武打磨身体一手厚茧的白锦堂都觉得生疼。 “玉堂。”白锦堂笑着睨了身旁的庞统一眼,“你庞大哥如果入赘到咱们家你欢喜么?” 话音落地的瞬间,白锦堂几乎以为自己的手指要被捏断了。不过介于力的相互性,庞兄估计自己也疼的慌。 不过两人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入赘?”白玉堂有些不解的看了看神色古怪的大哥与面无表情有些凶煞的庞大哥。作为一个没怎么参与过乡里乡间八卦的少年,他对于这个冷僻的词汇明显没有深刻的了解。 白锦堂微微弯下腰摸了摸幼弟的头顶:“说入赘可能不太准确,就像是卢大嫂嫁给卢大哥一般,是世间除了父母子女之外最亲密的所在。你庞大哥与我之间也是一般无二。” 许是因为这话太过迷人心魄,庞统虽依旧冷着脸,并没有出声反驳。 没成想白玉堂的眉头紧蹙了起来,他年纪尚小形容还未长开,但一双长眉入鬓已自带了三分风流。不过白锦堂没有什么精神去欣赏自家弟弟过硬的容貌,反而心中一紧。 小院中静默了下来。 庞统的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的又加重了三分,此时他已无暇顾及白锦堂玩笑中的婚嫁入赘。白家二爷对白家大爷的重要性,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更何况是恨不得把眼睛粘在白大爷身上的庞统。 幼年第一次面圣时的紧张都比不过如今。 感受到情人安慰的庞统头一遭抽不出经历来给对方一个笑容。 或许只是过了一瞬,或许已过了许久,在脑中过了千八百中解释的庞统刚想开口就看到了白玉堂微动的唇角,他抿了抿唇,将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哥,你有了庞大哥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虽然是个惯会装可怜的死孩子。 庞统面无表情的瞅了眼忙不迭去安慰弟弟的白锦堂,他忽视了白玉堂挑衅的目光,低头看了看本互相紧握如今空空如也的手,狠狠闭了闭眼忍住了动手的冲动。 那边厢白锦堂也被自家弟弟突如其来的柔弱样子惊了一跳,他并非看不出白玉堂是故意装样,但这故意中的一分真委屈就已够一个资深弟控好好心疼一把了。 就算得罪官家也不能得罪白玉堂。 庞统负手而立,嘴角到底不自觉的上挑了些许。 借机得到了无数许诺占够了便宜的白玉堂终于松了一口,收敛了之前一副委屈的模样。他牵住兄长的手借着身高的优势挑衅一般的瞥了庞统一眼,又转而抬起头来对着兄长腆笑。 从不懂撒娇卖痴的白五爷可谓是用尽了浑身解数。 他其实还是不大明白什么叫做入赘,也很奇怪为何看到交握的双手与并肩而立的背影后就不由自主的对一向敬重的庞大哥阴阳怪气起来。 不过所有妄图抢走大哥的人都是死对头就对了。 这一日院中笑闹一场,已是最后的安乐时光。 第三日傍晚,陷空岛的信使就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李夫人半路上自己跑丢不见了?卢大哥他们都没能找到她?”白锦堂眉头紧锁,甫一听到这个消息一股不好的预感就涌上心头。这李妃娘娘能在当年重重逼杀之下逃出生天,想必对躲避追捕有着很深的心得,如果是她有心要跑也难怪卢大哥他们都找她不到。 只是这事情,眼见着就要闹大了。 他略一问询之后就挥退了信使,回了室内略哄了哄两个小的,便向着公孙策与包拯独居的小院而去。屋里的两个小崽子胆大包天,自己能哄得住一时哄不住一世,眼下事忙总要找人托付一二,免得这两个小魔星把浑水搅个天翻地覆。 包拯与公孙策虽是文弱书生,但脑筋十分灵光,只能寄希望于他们了。 向着不远处安静小院奔去的白锦堂头痛的揉了揉额角。 包拯与公孙策本就是上京赴考,因着前事耽搁到京时已赁不到安静适合的地方居住读书,所以在白锦堂再三挽留之下留在了白府,日日苦读甚少出门。是以白锦堂一进门就撞上了正在院中石桌处用餐的两人。 “白兄怎么来了?”包拯眼神极好,虽没有灯火也一眼看出了来人。 公孙策拦住话头,借着月色狠瞪了包拯一眼:“白兄行色匆匆,是有什么急事?” 白锦堂也顾不得客套,抱拳就是一揖,把包、公孙二人惊了一跳。 “白兄这是何故?”公孙策忙上前扶起白锦堂,又递了个眼神给一旁的包拯。 “本不该打扰二位,只是如今实找不到可以托付之人。”白锦堂只说自己有要事要办,最近几天府中无人,欲将两个半大少年托付给二人,“舍弟顽劣,不过还算懂事……” 白锦堂顿了顿,觉得有点夸不下去——实在是太违心了。 不过聪明人果真是聪明人,公孙策张嘴就接住了话头:“白兄且放宽心,白小兄弟是明理的。” 白锦堂:“……” 包拯:“……” 公孙策:“……” 三人有志一同的偏过头去闷咳了一声。 虽然过程有些崎岖,但最后的结果还是让人满意的。待吩咐了管家这几日府中一切大事都听从包拯、公孙策安排之后,白锦堂握紧了手中朴刀披星戴月赶赴太师府。 这太师府,自热是刚刚升任为给事中、端明殿学士、又被任命为三司使的庞吉庞太师的府邸了。 俯身半跪在太师府的房顶瓦楞上,白锦堂打量了一下自己依旧洁净如新不沾灰尘的衣袍,十分满意于雨后干净的瓦片。他看着中堂上悬挂着的官家亲手所书的“相国名世”四个大字,突然有些紧张,白锦堂用空着的左手摸了摸胸口,发现心跳果然快上了些许。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登门拜访呢。 也不知道庞兄会不会觉得很惊喜? 白锦堂的手不由自主的抬了起来正了正发冠。 不过现在白锦堂心心念念的情人正面无表情地站在这间府邸的主人的书房里,他的脊背宽厚而又可靠,若非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当会是这世上绝大多数女子梦中的向往。 因着今夜这一场深夜密谈,整个太师府的戒备都上升到了最高。 50.第五十章·狸猫(二十四) 其实这普天之下的家宅住所都有着它既定的格式,南北的差异也不过体现在不同的人文的情趣与喜好上。[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除了构造不同,该有的正院侧院书房厢房一个不少。 对于自幼在江南长大见惯了天下除了皇宫之外几乎所有精妙的园林布局的白锦堂来说,摸清太师府的布局不过是几个起落间的事。 长子居东次子居西,对日后的安乐侯毫无兴趣的白锦堂毫不犹豫的直奔东院。 轻轻巧巧的几个翻身就躲过了外院巡查的侍卫,越走越是畅通无阻。对于太师府守卫十分不满的白锦堂愈往东去心中的不满就愈甚一筹。 太师府东边薄弱的守卫不得不让白锦堂疑惑到底是庞太师没钱蓄养侍卫,还是自己心上人平日里表现的太过刚强。仅是一眼就足够“江湖人士”白大爷看出整个太师府的武装保护力量全都倾向于太师本人的主院与熊孩子庞昱居住的西院。 而当他站在东院跨墙的瓦楞上时,几乎就要冷笑出声。一贯由嫡长子所居的东院此时漆黑一片,沉浸在没有一丝烟火气的寂静之中――便是惯常值夜服侍的小厮丫鬟也没有一个。 就算大公子未在院中安寝,东院中也不该连伺候的下仆也无。 太师府有如此的好规矩,也不知日后会不会连累自家心上人。 看着在黑夜中更显空荡的院落,本是身有要事的白锦堂忍不住从墙头一跃而下,站在了庞统所居的小院中。这是他的心上人自幼长大的地方。白锦堂的嘴角不自觉就带上了丝笑意,他向前走了两步,就着夜色打量着寂静冷清的月落。 猫儿般轻巧的脚步不论在落地还是走路时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整个院子依旧是静谧无声的。白锦堂在门前驻足片刻,在进屋与寻觅庞统之间稍作犹豫,却在听见门里的声响时紧紧扣住了门扉。 屋里呼吸的声音舒缓而细微――女人?而且还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娇娇女。白锦堂长眉一挑,手上内劲微吐震开了房门。他自然不是怀疑庞统真心,只是如今院中空无一人难免有人行鬼祟之事暗害太师嫡长子,不得不防。 “是谁!”开门的声音显然惊动了屋里的人,女孩儿尖细的嗓音中满是骄矜,只是她下一句喝问还未出口就被夺门而入的白锦堂捂了回去。 是个几岁大的小姑娘,大抵还要比赵叙小上一两岁的模样,想要牢牢捂住对方嘴巴的白锦堂甚至还要微微弯下腰去。 小姑娘溜圆的杏眼在月色下显出十分的惊怒,在她发声的一瞬间就由对方形貌年岁猜到对方身份的白锦堂轻出了口气,很有些哭笑不得的威胁道:“你若不再呼和,我便放开你,如何?” 宽大修长的手掌将小女孩儿如苹果般圆滚滚的脸捂了大半,她挣扎了两下见挣脱不开,便认命一般点了点头。 在脸上的桎梏离开的一瞬间,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 眼疾手快的白锦堂再次将接下来的呼和堵了回去。如果时间能倒退回开门之前,白锦堂绝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只是如今的情境已容不得他后悔了。 为了日后好相见,今日是绝不能再动粗了。 毕竟这可是自己未来的小姨子。 一袭白衣没带任何遮挡的白大爷只得压低了声音报出自家身份,说话的同时手上的力道也在渐渐松开:“庞三姑娘,我乃金华白锦堂,与你兄长乃是――” “乃是至交好友嘛~”苹果脸小姑娘在发现自己可以说话的瞬间就打断了面前男子的话,一双大眼中暗藏着的惊惧也都化作了得意,“我听大哥说起过你。” 脸上虽没有丝毫动容,但心中的甜蜜却是无法掩盖的。白锦堂目光不觉柔和下来,整个人都从方才紧绷的状态恢复到了平日里温和的样子,到底忍不住追问道:“如何提起的?” “不过提起一次罢了。”小姑娘眼珠子转了一圈,嘴角尽是笑意,“只不过那神情比说起庞昱那个臭小子时要亲切的多了。” 这是自然的。 白锦堂心中的甜蜜一瞬间化作了哭笑不得,他退后两步,向着庞三姑娘拱了拱手:“白某方才失礼,还望三姑娘勿怪。” “你可是来找我大哥的?”小姑娘晶亮的眸子滴溜溜的转着,十分狡黠模样,“听大哥说你是厉害的大侠客,若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告诉你大哥去了哪里,不然就喊侍卫们过来。” 与自家弟弟的顽皮完全不同的神态让白锦堂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又因着“大侠客”几个字十分的慰贴,若不是他心里还存着极重要的事情要与庞统商议就要忍不住逗弄一下这人小鬼大的小姑娘。 只不过眼下的时间不等人。待答应了那个还没影的事情,又哄的小姑娘允诺不将自己到来的事说与她兄长之外的第三个人知道之后,白锦堂便急忙忙的向着庞太师所居的正院而去了。 徒留一个被他飘逸身法惊得合不拢嘴的小姑娘在身后。 当白锦堂看到漆黑静谧的东院后当机立断掉头奔向了北边正院最深处的僻静角落。他小心避开内眷居住的正房,绕过正院的抄手游廊,脚步轻灵如猫,存着一股说连他自己都不清道不明的谨慎。 庞太师深夜召长子密谈虽不知为何会被藏在庞统房中的庞三姑娘知晓,却一定不会是无关痛痒的小事。作为皇城数得上号的宅邸,太师府上自然少不了小说里居家旅行杀人掠货必备的密谋小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