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语不休》 第1章 旧爱 立夏刚过,盘亘数月的潮气逐渐消弭,阳光微热。 舒珮背靠着绵软的抱枕,屈膝坐在公寓飘窗的窗台上,敛眉远眺。笼罩在夕阳余晖下的新港,街灯渐次亮起,温暖映照着鳞次栉比的栋栋高楼。 过了片刻,手机的铃声突兀响起。她偏头看了眼号码缓缓从窗台下来,面沉似水的走到镜子前,仔细检查自己的衣服和妆容。 阎素素晚上为结婚补请的同学餐聚,方亦然也会出席,还有他的现女友。 现实残酷,果断不会出现前男友劈腿后,被反劈还贫困潦倒、露宿街头的戏码。舒珮自嘲的对着镜子耸了耸肩,拿包下楼。 开车来到玉顺街的珍味坊,阎素素挽着老公穆文哲的手臂,笑容满面的等在门外。舒珮去泊好车回来,和阎素素聊了两句,先行往里走。 进到大厅遇见班里的另外一个同学,她停下来和对方寒暄,身后忽然传来女人撒娇的软糯嗓音:“亦然,我的脚好痛哦……” 亦然?方亦然……舒珮愕然的勾了下唇,懒洋洋的转过身。带着审视意味的凌厉目光,上下打量他身边的孟欣一番,慢悠悠的落到他脸上。 孟欣抬高下巴,态度倨傲的扫她一眼,身娇体软的靠在方亦然身上,故意大声说:“亦然,你背我好不好嘛。” 方亦然迎着舒珮的视线,眼中的惊艳一闪而逝,他不着痕迹的松开孟欣,几步走过去,淡定的介绍道:“孟欣,这位是我的大学同学舒珮。” 舒珮在心底嗤笑一声,表情嘲弄地走到孟欣面前,优雅伸出手:“您好,我是方亦然的前女友。” “我知道,听亦然说你倒追他好久……”孟欣也笑,有意拖长的尾音,充满了掩饰不住的得意。 “男人在床上说的话,就好比北京承诺全年无霾,你信?”舒珮目露鄙夷,漫不经心的移开视线,留给他们一道婀娜的背影,拉着楞在当场的同学朝雅间走去。 孟欣碰了一鼻子灰,抬手就狠掐了一把方亦然,后者浑然不觉。 高跟鞋踏到地面的哒哒声渐行渐远,拖到到脚踝处的湖蓝色长裙,随着走动的身姿摆动,隐约露出底下的黑色细高跟。如瀑的黑直长发,简单拢顺在脑后,衬得她原就单薄高挑的身子,更加飘逸出尘。 事实上舒珮除了坚持婚前不性,不论是工作能力还是人品样貌,处处都在孟欣之上。再加上她现在已是有房有车,而孟欣依然还只是个小助理。方亦然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心思微变…… 舒珮进了雅间,依次和先到的同学打招呼,尔后随意坐下。她还以为方亦然劈腿的对象,再怎么也该在这种场合下收敛住情绪,谁知张嘴就是一股子馊味。倒追?方亦然也太把自己当跟葱了! 说好的同学小聚,突然多了方亦然的女友,晚饭大家吃的都不太开心。阎素素和穆文哲商量后,决定再开个厢,让大家有家属的带家属,有朋友的带朋友,一起接着去唱k。 转场时她怕舒珮吃亏,偷摸给贺子安发了条短信过去:江湖救急,舒珮急需一个男朋友。舒珮自打被方亦然劈腿甩了后,一直没找男朋友,她的店里除了两个女孩,就只有贺子安一个男雇员。 好在他长得又年轻又好看,只要稍稍打扮,方亦然绝壁会被秒成渣渣。阎素素想着,又补发了一条短信过去:打扮正式点,不然舒珮就输了。 贺子安的短信很快回了过来,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好。 阎素素看着手机屏幕上短信内容,心里忽而有些忐忑。 这头贺子安回完短信,眯着眼环顾一周,伸手滑动鼠标,在自己的电脑会议文档上敲出:今晚的会议到此结束,明天中午之前,我希望你们能拿出让我满意的方案。 他打完的同时,笔记本电脑同声语音报读也宣读完毕。装饰简洁现代的会议室里静了两秒,陆续有人起身。向晨收起手边的资料,等其他人都走光了,他面对面望着贺子安说:“attendre那边来的短信?” “不是。”贺子安合上电脑,一双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比划着,用手语告诉他:“是舒珮的朋友,现在马上送我去曙光。” 向晨默了下,用手语问他:“那要不要换衣服?” “不用,她要求我穿正式的。”贺子安微笑着比划完,表情舒展的动手把领带解下来,随手放进自己贴身携带的包。 半个小时后,贺子安在曙光门外下车,并让向晨先走。进了大堂,他径自上楼来到阎素素短信中说的包厢门外,礼貌的敲了敲门。 包厢的房门很快被人打开,贺子安迈步进去,目光掠过醉醺醺的人群,轻松锁定舒珮的身影。她面色绯红,慵懒而娇媚的靠在沙发背上,双眼微瞌。 礼貌得体的微笑、点头,他将目光移到阎素素身上,无声询问。 阎素素不好意思的丢开手里的话筒,一脸兴奋的将舒珮掐醒,抬手往贺子安身上指去。舒珮睁开迷蒙的双眼,目光迷离的扭过头,顿时微怔。 一贯做牛仔裤衬衫或者t恤打扮的贺子安,今天破天荒的穿着正式的西装,质地极好的面料,服帖包裹着他宽肩窄腰的颀长身躯,看着既舒服又得体。金属镜框的平光眼镜,适当掩去他脸上的稚气,使得他的样貌更显精神,隐约还多了丝精明的味道。 懂我者莫过阎素素!舒珮在酒精和方亦然的双重刺激下,脚步虚浮的走过去牵起他的手,说出的话夸张又得意:“介绍下,这是我男朋友,贺子安。” 在座的都是同学,自然清楚舒珮目前的交友情况。听她这么一嚷嚷,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目光好奇的打量贺子安。唯独方亦然的眼神闪了闪,握着酒杯的手,骨节白成一片。 他比谁都清楚,贺子安只是舒珮店里的兼职。 孟欣觉察到他的异样,顿时不悦的将手搭上他的腿根,故意挑逗。然而方亦然却拿开了她的手,并仰头喝光杯子里的酒,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黑沉黑沉的。 他看似不受影响,实际已经气炸的反应,令舒珮倍觉解气。换上温柔又妩媚的笑容,她出其不意的踮起脚,狠狠在贺子安嘴上亲了下,意有所指的说:“等我结婚了,还来这里庆祝。” 附和的口哨声接连响起,甚至还有同学怂恿方亦然发表感言,唯有贺子安巍然不动。平静如幽潭的眸底,涌动着丝丝难以言说的雀跃与满足。可惜她亲的速度又快又利落,柔软的触感尚未来得及感受便已消失不见。 方亦然同样也不为所动,只是眼中的愤懑稍稍泄露了他的伪装。贺子安要是个健康正常的男人也就罢了,偏偏他是聋哑人,还连份正式的工作都没有。跟舒珮在一起,目的不外乎凭着好看的皮相,吃软饭! “子安,舒珮喝多了,你先带她回去。”阎素素担心事情越闹越乱,赶紧踩着虚浮的脚步走过去,歉意的朝着贺子安喊:“替我照顾好她。” 贺子安微笑点头,动作自然的弯腰抱起醉醺醺的舒珮,从容走出包厢。亲昵且毫无顾忌的举止,令方亦然心中火气更甚,余光追随着他们的背影,暗暗咬了咬后牙槽。 午夜的街道上,车辆依旧川流如昔。 暗红色的新polo匀速从曙光的停车场开出,平稳滑进车流。朦胧的灯影,忽明忽暗的照进车厢。舒珮眯着眼歪在副驾座上,直勾勾的望着贺子安干净的下颚,迷糊开骂:会劈腿的男人性本贱,贱! 贺子安偏头望她一眼,见她似乎在发呆,脸上马上露出温和又好看的笑容,继续专注开车。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到悠然居她所住的楼栋下。他下车绕过去打开副驾座的门,并礼貌的将她送上楼。 到了门外,舒珮醉醺醺的推开他,站立不稳的晃着身子,低头在包里翻找钥匙。 贺子安怕她摔着,只好一手扶住她的纤细的腰肢,一手伸进她的包里,轻松找出钥匙包。 打开门锁进去,舒珮忽然拉住欲往外走的贺子安,再次踮起脚尖,突如其来的吻上他的唇。她的吻毫无章法,甚至有些笨拙,但来势汹汹。 贺子安闭紧嘴巴,扶稳她的同时艰难取下门上的钥匙。奈何她蛮力惊人,他一个没站稳身子竟沉沉覆了上去,生生将她抵到玄关的鞋柜上。 他不想占便宜,可舒珮太热情了,她的舌湿濡灵巧,轻易滑进他的口中辗转厮磨,双手更是不安分抚上他的腰……贺子安心神微荡,随即温柔缠住她的舌尖贪婪吸吮,一面勾脚将门带上。 “呼……”不知吻了多久,舒珮骤然恢复理智。她猛的推开他,摇晃着摸到门把手后拉,一把将他使劲推了出去。 整个动作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还沉浸在遐思中的贺子安被扔到门外,眼睁睁看着那扇深棕色的入户门关上。 第2章 试探 舒珮晕乎乎的靠在门后喘息一阵,外边的走廊依稀响起脚步离开的声音。 真是丢脸丢到家了!她浑身无力的滑坐到地板上,如瀑长发乱糟糟的从脑门上垂下来,活脱脱一个索命不成的幽怨女鬼。随着醉醺醺的大脑一点点恢复清明,强吻贺子安的荒唐片段倏然闪过脑海,丝丝冷意从脚底冒出来,瞬间袭遍全身。 甩了甩头,舒珮踢掉脚上的高跟鞋挣扎着爬起来,去洗手间掬了把冷水洗脸。抬起头,她望着镜中眉目含春一脸饥渴的自己,格外恼火。 她怎么会如此丧心病狂,竟然把店里的兼职给强吻了……烦躁回到玄关拉出穿鞋凳坐好,舒珮打开柜门,将里面的十几双鞋子都取出来,又拿来鞋油和刷子、湿巾,开始埋头擦鞋…… 隔天一大早,睡得迷迷糊糊的舒珮,接到阎素素的电话,邀她喝早茶。拿开手机看了下时间,她不情愿的爬起来,洗漱完稍作打扮开车去跟她汇合。 “梳子,昨晚你走后我们也就散了。”阎素素端着一大盘的早点,兴致盎然的继续八卦:“不过方亦然和女友似乎闹了矛盾,你说他是不是想回头。” “无聊……”舒珮不置可否,不过能刺激到方亦然的现女友,心里还是觉得很解气。 喝罢早茶,舒珮顺路去店里转了一圈,店员美亚说早上有人给自己送了份礼物。很普通的咖啡色外包装纸,形状方方正正的看着毫无特别之处。 她拿到手中随意转了转,一下子看到那只独一无二的蝴蝶结,黛眉随即紧拧。记下需要补充的原材料,舒珮走前迟疑了下还是带走了那份礼物。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她打着方向盘拐进新华小区的大门,稳稳停到自家楼下。才平静了十天不到的家里,又恢复一如既往的烟熏火燎,麻将声声。 她压下烦躁,径自去了厨房和爸爸打招呼,说着就要走。 “珮珮,你妈有话跟你说,吃了饭再走。”舒传德抹了把额上的汗,叫住女儿:“她最近又找了个能赚钱的门路,明后天就不打麻将了。” 舒珮不耐烦的倚在厨房的门框上,目光对上父亲渴望的眼神,顿时一阵心软,撇撇嘴退回自己房间。 片刻之后,客厅传来椅子挪动的刺啦声,紧跟着就是舒母郭月瑶的大嗓门:“我说舒珮,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方亦然那棵从根上就劈了叉的歪脖子树,值得你吊死在上面吗?” 舒珮生气的拉开房门:“谁说我要吊死?” 郭月瑶轻蔑的瞥她一眼:“你不吊死,干嘛把相亲的事推了?人家哪点比不上方亦然,要样貌有样貌,工作又稳定。市里还有两套房,嫁过去多舒坦。” “市里有房,两套合起来面积都没咱家大,舒坦?火坑还差不多。”舒珮想起前天上店里左磨又磨不肯走的男人,心里一阵恶心:“你再这么胡乱让陌生男人上我店里来,以后但凡和相亲有关的事,免谈。” 郭月瑶见女儿真生了气,自己也气鼓鼓的去了厨房洗手。舒传德正在往盘子里装菜,见状陪着小心的让开地方,劝道:“珮珮不乐意嫁就算了,你老逼她干嘛。” “谁逼她了,自打两年前跟方亦然分了,就一门心思要开店。现在房、车都有了,还不嫁出去留着陪我过六一吗?!”郭月瑶呛了丈夫一句,寒着张脸拿起橱柜上的碗筷转去餐厅。 舒珮一字不漏的听全了母亲的话,猛然惊醒过来。过了六一,自己不就满26进27了?她不敢再顶嘴,恹恹的去厨房帮忙端菜。 席间郭月瑶的话三句不离结婚生孩子。舒珮默默闭上嘴,闷头吃饭,心里想着不嫁又不是十恶不赦的大事,何至于如此孜孜不倦的洗脑。 吃完从家里出来,她开车去了新港最大的农贸批发市场,在水果批发区下了单子,约好隔天来取。杂七杂八的一通忙下来,已是傍晚。 回到自己的公寓洗了个澡,她恍惚想起那只被扔在玄关的礼盒,竟鬼使神差的将其拿进卧室。看似平常的盒子,每一个细节都是精心裁剪,黏贴,包括那只蝴蝶结。 白皙纤细的手指抚过质地柔软的天使翅膀,顿了顿终究没有打开包装。 走神中,身旁的手机忽然响起短信铃音。舒珮吓得胸口怦怦直跳,狐疑解锁查看。发件人是10086,内容是:您本月的包月流量剩余不多…… 周三一早,整个新港还在沉睡当中,蓝白相间的天空洁净得没有一丝杂质。舒珮将车停到cbd的跃丰大厦楼下,抱起堆在副驾座上的水果,哼哧哼哧的走到自己的店子门前。 翻包掏钥匙的功夫,贺子安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轻松将地上的两箱水果端起来,微笑着朝她点头。 “子安,你干嘛来这么早?”舒珮也笑,迅速敛去眼底的不自在将钥匙摁进锁孔。 贺子安把水果放到后厨,姿势挺拔端正的走过来,双手上下比划着,用手语告诉她:“我知道你今天要去采购。” 舒珮大致看出他的意思,想着他前天晚上身上穿的那套,不知是租还是淘宝高仿的衣服,她佯装随意的接着说:“谢谢!还有,这个月我打算给你提高时薪。”说完她转身出了店子,将车停到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提高时薪?贺子安的嘴角下意识的抽了抽,走到一旁去把印有店子logo的衣服套上。 舒珮停好车子折回店里,贺子安身上穿着attendre的店服,弯腰擦拭着那块正在营业的小木牌子。昨晚走前没收拾好的桌椅也已理正。她不自在的走进兼做操作台的柜台里,用余光偷偷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有些走神。 他说他28岁,清朗干净的娃娃脸亲和又显年轻,眼神也出奇的澄净明亮。五官算不得出挑,脸上肉呼呼的,只要一笑,那双好似会说话的眼睛,立刻弯成月牙。 兴许是贺子安感觉舒珮在看他,忽然回头温柔的笑了下。舒珮尴尬收回略带同情的视线,想着被母亲逼婚的事,太阳穴隐隐抽疼。寂静中,门外有清洁工过来收捡垃圾,她赶紧冲了杯热牛奶绕出柜台,给清洁工送去。 停在门外和清洁工聊了几句,她折回店里一看时间都快7点了,忙去后厨找贺子安。他听不见,所以舒珮只能走到近前,抬手轻拍他的肩,等着他转过头才微笑着说:“子安,今天你来得太早了,所以我想请你去吃早餐。” 贺子安从她脸上移开目光,回以温和的笑容,微微颔首,尔后将身上的店服脱下来。 一拉一提之间,他腹部结实的肌肉就这么小露了一下。舒珮有些不自在的退出去,带上零钱包走去店外等着。其实attendre也出售热牛奶、豆浆和热玉米汁,她只不过是吃腻了。 和平时一样,舒珮安静的吃着河粉,半字不提那个吻。贺子安脸上的笑容依旧,不时抬头望她一眼,也没有要提的意思。 吃过早餐刚回到店内,舒珮包里的手机嗡嗡作响,她把正在营业牌子挂出去,扫了一眼号码单手滑开接听键:“妈,出了什么事了?” “没事还不能电你怎么的?”郭月瑶一手抓着油条,哧溜喝下一大口豆浆:“隔壁楼张姨上次给你找的那人晚上休班,你定个地方一起去吃顿饭。” 舒珮背对着店门站定,本能皱起眉:“今天店里要盘账,没空。” 郭月瑶的声调倏然拔高:“舒珮,你能不能现实一点。” “我怎么不现实了?”舒珮的嗓门也下意识变大:“等忙完这两天,再去相亲不可以吗。”说完也不管母亲谩骂,果断结束通话。郁闷抬起头,她的视线毫无预兆的,撞进贺子安那双若有所思的眸子。狐疑的摸了下自己的脸颊,她勉强扯开嘴角正欲开口,身后的感应器忽然响了起来:“欢迎光临。” 舒珮换上微笑转过身,一名陌生的年轻男孩,手里捧着一束紫色的风信子走进来,笑容灿烂的让她签字。 由于店子所处的位置,舒珮时常会收到匿名人士送的花,不过送紫色风信子的还是头一遭遇到。签完字,她放笔的瞬间,没来由的想到了方亦然。 所有的好心情都随着这个名字的涌现,而变得糟糕莫名。她随手将花丢进操作台,拿了计算器和账本,面无表情的走去后厨盘账。贺子安盯着后厨的门关上,即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伸手抽出花束里的卡片。 深咖啡色的硬纸卡,上面空白一片,仅在背面右下角用暗红色的签字笔,描了一只形状奇怪的蝴蝶结。只是落款处熟悉的字迹,令他很快想到昨天向晨查到的那个人。 尊创传媒的创意总监,舒珮的初恋男友…… 第3章 挑衅(小修) 中午快下班之前,贺子安兼职的时间结束,他脱了店服礼貌告辞离开。 顺着attendre右侧向前走出大约百米,他加快脚步穿过十字路口,钻进一辆停在路旁的沃尔沃后座。向晨回头见他似乎有心事,用手语问道:“回公司?” 贺子安忽略掉他狐疑的神色,笑着点点头,舒服靠向椅背。 黑色的沃尔沃发动引擎前行,从跃丰大厦左侧绕过去,平稳驶进对面鸣安地产的地下停车场。贺子安从车上下来,轻松惬意和向晨一起走进专属电梯,直达27层。 这栋总高33层的大厦,是鸣安地产在新港刚启用不到三年的办公楼。两人进入27层的一间办公室后,先后随意坐到窗前的吧台上。 贺子安拿起他位子上的望远镜,俯身往下看。巨大落地窗通透明亮,视野极佳。对面楼底attendre的牌子很小一块,但草绿色的招牌底色,还是很扎眼。 自从两年前发现舒珮在对面开了店,他最喜欢做的事,便是静静的坐在窗前看着她忙进忙出。片刻之后,贺子安微笑着取下望远镜,示意向晨去把电脑拿过来。 向晨笑着耸耸肩,起身去大班台那把两人的定制笔电抱过来,同时用内线吩咐秘书,给送两杯咖啡过来。 各自开机忙碌了约莫一个小时,贺子安调整完电影组送上来的方案,忽然在uc上问向晨有否吃饭。 向晨一早适应了他跳跃的思维,笑着停下手上的活,在对话框里飞快敲了两个字:吃了。 贺子安从键盘上收回手,一脸淡定的用手语告诉他,自己还没吃。向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秒,认命的拿过一旁的分机,飞快通知楼下的员工餐厅送餐。 忙到下午,向晨送初次合成的效果资料去面见电影导演及发行方。贺子安收拾了一下桌面,离开办公室上楼去找哥哥一起回家吃饭。 到了33层,他站在门外摁响双向感应的门铃。几秒后,微麻的触感从指尖传过来,他笑着推开门进去,用手语问哥哥:“什么时候可以走。” 贺子鸣从堆积成山的资料里抬起头,绷紧的神色缓和下来,淡笑着说:“就好。” 贺子安站在桌前随手拿起一份企划案,看了看不解的比划着手语问道:“公司要继续和尊创合作?” 贺子鸣摇头,拿来纸笔随手写下:尊创上个月被hurricane收购,我想在hurricane旗下的电视台,打几期新盘广告。目前还不确定。 贺子安接过纸条看了一会,又放回大班台,笑着用手语催他快回家。贺子鸣无奈的望着一脸期待他,简单收拾了下一起下楼。 晚饭时,贺母陈君萍聊及结婚的事,口气幽幽的问他们兄弟两个,什么时候去相亲。贺子鸣连连摆手,表示这事不急。贺子安顿了下,忆起舒珮也要去相亲的事,赶紧用手语告诉母亲:“我吃饱了,先上楼。” 贺子鸣待他走后,没头没脑的说:“子安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女孩,相亲的事以后别在他面前提。” “是不是对方嫌弃他?”陈君萍脸上浮起担忧:“我不希望他在感情上受伤。” 贺子鸣望着母亲呢忧愁的面容,嗓音稍稍沉了下去:“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陈君萍欣慰的笑了笑,目光无意识的往楼上望去,心中颇为不安。 夜风微凉,丝丝缕缕拂过屋外的树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一把白色的躺椅在贺家别墅三楼的露台上,咿咿呀呀的响着。贺子安姿势随意的躺在上面,双手捧着手机出神。屏幕发出微弱亮光渐渐暗下去,很快黑屏。少顷,他深深吸了口气,再次解锁编辑短信。 随着他手指的轻触,屏幕上慢慢出现一行字:舒珮你睡了没?这么问好像不太合适,他忍不住笑了下全部删掉,重新打:舒珮我领到了另外一份兼职的工资,所以想请你吃个宵夜……打了删删了打,反复数次之后,他想到那个意犹未尽的吻,手上的动作停顿下来,心猿意马的收起手机。 一周后,舒珮实在找不到理由推脱,索性主动给郭月瑶打电话,和她确认相亲的时间、地点。 贺子安刚好在她对面整理新一季的果汁单子,他对着口型,暗暗记下自己想知道的信息,尔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工作。 “就这样说定了,我现在很忙。”舒珮结束通话,回头大方宣布她今天中午请大家在店里吃大餐。说完她特意跟贺子安重复了一遍:“我中午请吃饭,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吃吗?” 贺子安微怔,转瞬即忍着狂喜的心情,笑容灿烂的重重点头。 舒珮见他如此高兴,心里忽然有些过意不去。这小半年,好像他一次都没在店里用过餐,她的口味和店员美亚、小琪差不多,除了知道贺子安不吃辣,其他的一概不知。 本着体恤员工的想法,她走到贺子安身边,怕自己表述不清故而拿了纸笔,写上:我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菜式。尔后递了过去。 贺子安看着纸上的力道均匀的行书字体,眼中闪过一抹欣赏的诧异,笑着从她手里把笔拿过来,在她的话下面写道:我随意。 舒珮也笑,不避嫌的从他手里接过笔,补上:餐厅不卖随意。 贺子安喜欢看舒珮笑,以前的她最喜欢笑,明媚又动人。时隔三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她笑得如此自然,是因为方亦然送的紫色风信子吗?想到这,他的眸光暗了暗,依然笑着继续在纸上写下:我想吃清蒸鲈鱼。 舒珮笑吟吟的点了下头,丝毫没注意到他眼神的变化,收起纸笔随手放进店服的口袋。 临近中午,店里迎来了最忙的时刻。贺子安将所有的水果洗干净,脱了手套悄悄给向晨发短信,通知他今天不用来接,另外着重提了新项目的技术要点,让他抓紧时间在这周末完成第一稿的成品。 向晨的短信回复很快,内容更简单,就一个好字。 过了饭点,店里暂时没什么人。舒珮定的餐按时送到,四个人把店门关了,围到窗前的位置开吃。贺子安就坐在舒珮身边,眼底溢满了令人无法觉察的温柔笑意。 欢快轻松的气氛持续了十来分钟,意外被前来送快递的小哥打破。靠近门边坐着的美亚,兔子一样跑过去开了门,并将信封拿过去让贺子安签字。舒珮余光瞥见快递单上的方亦然三个字,神色微变。 快递小哥撕下回执,补充说里面是古典钢琴演奏会的票,周五晚7:30分开场,过期作废。 他的声音很大,除了贺子安所有的人都听到了。舒珮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美亚跟小琪脸上的笑容也同时僵住,下一秒,两人争先恐后的从贺子安手里,迅速把快递信封抢过来。 贺子安是个聋哑人,方亦然这么做简直是太恶毒了!舒珮心思电转,伸手从美亚手里把信封拿过来,仔细查看信封上的字迹。不是方亦然,歪歪扭扭的字迹,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孟欣。 一瞬间,舒珮的思绪忽然变得清明。 多么滴水不漏的计划,一面哄着孟欣同居,一面躲着不现身,又故作神秘的往这边送浪漫礼物。可惜方亦然大概不知道,女人有多在乎一个男人,心里就有多敏感。也难怪孟欣会用这种恶劣的方式,变相的来恶心自己,恶心贺子安。 就这么一出神的功夫,贺子安眼疾手快地抢走了信封,看都没看便笑着撕开。 两张设计精美的演奏会vip票,顺着倾斜的信封口,轻飘飘的落了下来。舒珮火速伸手想要接住,却没能快过那双大手的速度。贺子安笑意吟吟的眸子落到票据上,原本开心玩闹的表情逐渐定格,变得怪异而扭曲。 舒珮情急之下直接从他手里把票拿走,佯装好奇的大叫起来:“什么东西,设计得还蛮漂亮的。”说完她朝美亚使了个眼色,大笑着补充道:“子安,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就送给美亚吧。” “对呀对呀……”美亚趁机站起来,笑容甜美的望着贺子安:“子安,你送给我好不好?不然买也成。” 贺子安看都不看美亚一眼,浅笑着从舒珮手里拿走另外一张票,用手语告诉她:“送给你一张,同时希望周五的时候,你能陪我去听。” 比划到最后一个字,他的动作明显有些迟钝。 舒珮情绪复杂的深吸了口气,有意避开他目光诚挚的眼神,郑重万分的点了点头。跟着又破天荒的和他击了下掌,拿着票快步走回柜台。 贺子安用余光温柔的望着她的背影,唇畔慢慢浮起得逞的笑意。 第4章 相亲 时间在忙碌中悄然流逝,晨光才散转眼黄昏已至。 舒珮曲起手臂俯身趴在柜台上,出神的望了一会门外已经开始亮灯的街道,拍了拍身边还在记账的美亚,疲惫的往后厨走去。今夏推的新品反响很差,好几个常来的熟客都说味道特别怪。 从中午吃过饭,贺子安结束兼职离开,小琪也下班走了之后,她就一直在忙着调兑新品。长时间的频繁品尝,导致她的舌头有些发麻,口腔里满满都是果汁残留的涩味。 灌了好大一口凉茶进肚,她慢条斯理的把店服脱下来,连同其他人换下的店服一起收进袋子。收拾妥当后,她从后厨里出来并看了下时间,主动给独自守店的美亚定晚饭。 出门前她像似想起了什么,忽然回头:“美亚,你们家附近最近是不是在修路,我听说公交都改道了。” 美亚抬起头笑了下,随口应道:“开挖地下商业街呢,前天堵的路。” “那你晚间下了班你打个车回去,天晚路黑别让色狼占了便宜。”舒珮说着走回柜台边,从包里拿了张50的现金给她,这才拎着两只袋子快步往外走。 “知道了……真是个老妈子。”美亚笑着把钱收好,冲着她的背影嘀咕一句,继续记账。 舒珮把脏衣服放上后座,又看了看腕表,心事重重的发动引擎离开停车场。 想着白天贺子安受伤的神色,心中懊恼自己虚荣的同时,脑子里没来由的想到了一句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跟方亦然已经是过去式,表面上看自己是赢了,实际等于变相告诉他自己心里还在乎。 在乎?舒珮默念着这个词,忽然笑开。孟欣自从搭上方亦然,得意洋洋的羞辱自己不是一次两次。按理说,她巴不得这两个贱人永远在一起,别再祸及无辜。可惜这次闹到贺子安身上,她绝对不会忍气吞声…… 回到公寓,勉强吃完路上带回来的叉烧饭,舒珮去洗了个澡,又把从店里带回来的衣服倒出来,一件一件检查过才放进洗衣机。摸到自己白天穿的那件,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水性笔,还有中午和贺子安聊天用的便签纸。 当时只顾聊天没在意,这会再看他写的字,比自己的好了不止一星半点。舒珮直觉有哪里不对劲,但又不敢肯定。 半年前,店里的生意渐渐变好,她和美亚忙不过来,于是在店外贴了招聘启事,兼职专职均可。有一天下了好大的雨,还夹杂冰雹。贺子安一身狼狈的进到店里,要了一杯热玉米汁,付钱时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 舒珮看他不会说话,样子也蛮可怜的便免了他的单。谁知他第二天又来,把玉米汁的钱付了,还要求在店里做兼职。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安排他每周一、三、五过来,有时是早上有时下午共四个小时时间。并瞒着美亚,出于同情给他开出60的时薪。 算下来一个月差不多有3000,原本还打算帮他交社保和保险,可他不同意。这事后来单独找他聊过几次,由于他一再坚持,舒珮也就不好意思再勉强。 思绪回转,她又想到了中午的快递,于是飞快把衣服放好,设置完洗衣机回房给阎素素打电话。号码拨出后过了片刻,听筒里很快传来阎素素的抱怨:“梳子,我和老公在约会呢,你存心的吧?” 舒珮皱着眉,直接告诉她:“今天中午,方亦然的现女友孟欣,用快递送了两张钢琴演奏会的vip票给子安。” 这头阎素素惊叫一声,狐疑问道:“炮口怎么转到子安身上去了?还有我警告你,就算方亦然真的想旧情复燃,你也千万别发疯到要吃回头草。” “吃是不可能的,暂草除根倒是可行。”舒珮语气森冷:“人家都欺负到我的地盘上来了,我绝不能让子安白受气。” “噗……”阎素素忍不住大笑:“要不要我给你点个赞,你这样子跟母鸡护崽子有什么区别。” 舒珮翻了翻白眼,撂下一句你等着瞧,就把电话给挂了。 一夜无梦,隔天贺子安不在店内,舒珮把晒干的店服送过去,顺便替了美亚的半天班。新调兑好的果汁似乎很受欢迎,只一天就卖出了好几百杯。忙到下午6点多,头天约好的相亲男发来短信,措辞严厉的让她马上出发。 面都没见过就如此失礼,舒珮默默在心里给对方的形象打了个叉。疲惫又不情愿脱下店服,她挽好头发交代小琪一番,出了店子去取车。 其实吃饭的地方就在附近,是家环境非常雅致的泰国菜餐厅,从店里开车过去都用不上20分钟。 停好车前去餐厅总台询问,得知相亲男定了情侣位,舒珮再一次下意识的就想走。可惜这个念头只起了一瞬,便又被否决掉。她开店的钱,有一大半是郭月瑶从介绍人,也就是隔壁楼的张姨手里借的。 要不是顾忌这个原因,她根本不会同意来见面。走到休息区坐下,舒珮耐着性子给相亲男发了条短信,问他何时到。 一分钟、两分钟……40分钟后,相亲男姗姗来迟。 舒珮压下火气,口气硬邦邦的介绍完自己,随意打量眼前的男人。窄小的褐色西装皱巴巴的,根本裹不住他肥硕的身躯。那张油腻腻的脸上,冒着无数的暗疮痘。并且头发也油油的黏一起,紧贴着头皮,给人的感觉邋遢又恶心。 个人卫生已经糟糕到不能忍,该男看人的眼神又直愣愣的,毫无素质可言。舒珮如坐针毡,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形容这种,明明恶心的想把隔夜饭都吐出来,却还要陪着笑脸客气应付的感觉。 自己在郭月瑶眼中得是多滞销……她压下拂袖而去的冲动,双手抱胸往椅背上靠了靠,姿势防备。 “听说你在cbd开了家店,每个月的纯收入有多少?”男人坐下来,自顾点了一个菜,大着嗓门说:“我35岁了,准备结婚就要孩子,最好是两个。舒小姐的意见如何。” “李先生,现在谈结婚太早了。”舒珮避开他的目光,右脚悄悄往走道的方向挪了下,本能的做好了随时起身的准备。 “不早,我听介绍人说你今年已经27岁,女人过了三十生孩子风险比较大。”男人挠着头皮说完,那只才挠过头的手伸向走道,毫无顾忌的把指甲缝里的头屑弹出去。 恶心的一幕,令舒珮忍无可忍的垂下手臂,“嚯”的一下拿包站起来:“抱歉李先生,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等等。”男人叫住舒珮,双手往身上的衣服蹭了几下,也站起来:“饭还没吃呢,再说你也该付了另外的一半钱再走。” 已经走出两步开外的舒珮,闻言顿时停下脚步,低头从包里把皮夹拿出来。就那么一会工夫,耳边骤然传来方亦然亦惊亦喜的声音:“舒珮。” “……”舒珮脊背僵了僵,一瞬间各种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飞快抽出两张百元大钞捏在手里,淡定的抬起头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 陌生疏离的视线扫过方亦然的脸,在看到他身后的那抹笑容后,倏然变得惊喜的定格——是贺子安。 一贯的白色t恤牛仔裤,可是此刻看来分外的挺拔英俊,尤其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那么温暖那么明亮,就像个英勇的骑士从天而降。 方亦然觉察到舒珮眼神的变化,他浅浅勾起唇角,目光深情又眷恋的迎着舒珮的视线,迈着从容地步伐走过去,并适时的伸出手。 舒珮的脸颊上很快现出浅浅的梨涡,大方将钱塞给追过来的相亲男,尔后镇定从容地越过方亦然,一脸期待的走向贺子安。有些话无需解释,尤其是跟一个已经和自己毫无相干的人。 几步走到贺子安面前站定,她微微仰起头,甜笑着问他:“可以走了吗?” 贺子安平静而笃定的目光,掠过她稍显慌乱的脸庞,无声无息的落在方亦然僵硬的脊背上。脸上的笑意愈发温柔,轻轻点了下头,并配合的牵起她的手,将她带离餐厅。 一头雾水的相亲男拿了钱,摆出理所当然的模样,狐疑瞅一眼方亦然,眉开眼笑地挠着头回了自己的座位。 方亦然独自留在原地,薄唇渐渐抿成一条细线,若无其事的收回僵在半空的手,顺便理了理外套的下摆。转过头舒珮跟贺子安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空气里隐约留着她身上特有的淡淡果香,清甜诱人。 这个贺子安出现的还真是时候,莫非他不止是个小兼职……方亦然面色铁青的摸了摸下巴,转身走回雅间。 第5章 出击 入夜的新港霓虹璀璨又华美,缤纷迷离的颜色,徐徐点亮无边无际的夜空。 方亦然结束跟客户的应酬,拖着孟欣的手下了楼,心不在焉的走去停车场取车。路过舒珮的车旁,他本能回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依舒珮的神色至少可以确认,她来是为了相亲。 而贺子安的出现,如果仅是巧合,说明他们其实不是真的男女朋友。 开着车从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出来,他特意放缓速度,仔细看了看放置在路旁的招贴广告。招聘兼职?原来贺子安的出现并非有意来接走舒珮。方亦然自嘲的笑了笑,郁猝多时的心情也倏然变得愉悦。 意识到舒珮心中依然在意自己,他的眼底很快涌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光,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 副驾座上的孟欣听他笑了,暗自咬了咬牙懒洋洋的靠向椅背。先前在餐厅里,她也看到了舒珮以及她的哑巴新男友。沉默片刻,她到底忍不住故作不解的出声:“什么事这么开心,说出来听听。” “鸣安地产的广告项目,顺利的话预计下个月就能签约,我当然开心。”方亦然空出手抚摸了下她的手背,顾左右而言他:“送你回家?” “去你那吧。”孟欣知道今时今日,方亦然倘若真的打定主意回头,自己能和舒珮一较高低的资本,便是自己的身体。 方亦然迟疑片刻,哑着嗓子笑了笑:“好……” 他说这话时,前方正好红灯。线条清晰明朗的下颚,微微朝着副驾座的方向倾过去,唇边的温煦笑意里带着特意放大的纵容,样子深情又痞气。 孟欣有些发呆的望着他的侧脸,不可自拔的沦陷。 初夏的夜,清凉的微风绵绵吹过,扰着路旁的芒果树枝轻轻晃动。连那光怪陆离的灯影,似乎也多了几许暧昧的况味。 明明灭灭的光线,从头顶的招牌上斑驳投下来,印花了舒珮和贺子安的脸。两人一前一后安静的走着,一直走到路口韩国烧烤店门外,遇到红灯才停了下来。 舒珮的情绪平复得差不多,只是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些许温热的触感,以及属于贺子安的干净又舒服的气息。感觉就像春日里漫天飘飞的柳絮,缓缓飘落平静的湖面,痒痒的荡起涟漪…… 走了那么老远,自己还没问他为何会在餐厅出现……舒珮拉回思绪,几步绕到贺子安面前,勉强换上笑脸:“能不能请你吃烧烤?” 只是一顿烧烤,不放辣的话问题应该不大。贺子安迟疑了下,笑着点头。 舒珮的表情舒展开来,竖起大拇指朝身后的韩国烧烤扬了两下:“不如就这家?” 贺子安目光温柔的再次点头,脸上的笑意和平时毫无二致,唯有阵阵无法言说的雀跃,悄然在心底激荡。 进店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舒珮边询问他的意见,边跟服务生点餐。稍后,她起身去倒了两杯水过来,很郑重的问他为何会在餐厅出现。 贺子安从容的微笑着,用手语告诉她自己去谈兼职的问题。 简单的手语舒珮还能凭着猜测,大致看出点意思。很显然,刚才他说的,她一个意思都没猜到。为了避免接下来的谈话变成猜猜猜,舒珮主动拿着手机绕过桌子坐到了贺子安身边。 由于距离很近,贺子安只要稍稍低下头,便可嗅到她颈间的淡淡果香。她今天不似平常那般,离了店便长发披肩,而是松松的在脑后挽了个鬓,用一支复古又简洁的银簪子随意固定。 视线下移,他透过她略显宽松的裙子领口,轻易看到了胸前那对汹涌的沟壑……非礼勿视!贺子安在心底默念着,倍感尴尬无措的收回视线,并自觉往边上挪开一些距离。 舒珮编辑完记事本上的话,落落大方的将手机举到他眼底,甚至还有些讶异他古怪的举止。结果等他回话时,低头的一刹那她随即明白过来,不自在的挺直了后背危襟正坐。 短暂的尴尬之后,两人逐渐聊开,继续用手机打字交流。与此同时,服务生陆续端来他们点的东西。小小的桌面不一会便摆满了食物。舒珮确实有些饿,于是抓紧时间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平时一共接了几份兼职。 贺子安收起手机,笑着竖起三根手指。 舒珮也笑,目光落在他整洁干净的修长手指上,有些不太相信的补充:另外两份兼职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酒吧收银、商场值夜。贺子安飞快在自己的手机里打出答案,然而挺直的后背,却悄然出了层薄汗。舒珮太聪明了,他真怕自己无意间露出马脚,而吓跑她。 舒珮点头又笑着在屏幕上打出:上晚班很辛苦的吧。给他看过便将手机收进包里,开始往架子上放东西。考虑到贺子安不吃辣,所以她特意嘱咐服务生,有辣味的调料都不要。 安静吃到夜里9点,两人韩国烧烤店里出来,满身都是浓浓的烤肉和孜然味。鉴于上次喝多了不得不让贺子安开车,这次舒珮滴酒不沾,末了还准备亲自送他回去。 熟识之后舒珮的潜意识里,一直把贺子安当正常人,很少会觉得他和常人不同。所以那次喝醉后发觉贺子安会开车,她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结果次日跟阎素素喝早茶,她失口说像贺子安的这种情况,根据我国的一些法规是下不允许考驾照的,舒珮这时才恍惚觉察到自己似乎小看了贺子安。 又或者是他隐藏的太好,所以自己一直没感觉到。至于他到底隐瞒了什么,她也说不出所以然,只好以平常心待之。 沉默中,两人散步回到先前碰见的泰国菜餐厅楼下。舒珮上前面对着他,提出让他在路边稍等,自己去取车。 贺子安笑着点头,单手抄进兜里,深情的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暗红色的新款polo很快从停车场驶出来,徐徐停在贺子安身边。舒珮放下车窗,笑着招呼:“快上车,今天换我送你回家。” 贺子安摆摆手,走到近前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屏幕上的那一行字,明显是拒绝:我搭地铁很快的。 舒珮坚持了一阵,见没法说服他,只好退而求其次送他去了地铁站。互相别过之后,她往前开了一段,心情愉悦的掉头回家。 贺子安站在地铁口,直等到她的车子消失不见,才如释重负的长吁一口气,飞快拿出手机发短信,通知司机来接自己去公司。 新接的电影项目号称大投资,并打出全3d制式的宣传口号,向晨为此已经带领着团队,加了两天两夜的班。他同为主创,原本该留在公司和下属一起加班加点,但又放心不下舒珮,好说歹说向晨才允许他离开几个小时。 焦灼中,一辆黑色的沃尔沃,稳稳停在地铁口附近的停车线上。贺子安神色舒展的收了手机,迈开长腿快步走过去,拉开后座的车门坐进车里。 黑色的车身反射着明亮的灯影,从停车线上平稳驶出,匀速滑进车流。贺子安靠在椅背上眯了会,下意识的摸出手机,犹豫着想给舒珮发短信,又怕自己太唐突。 从独自的暗暗欢喜,到现在已经可以随意和舒珮玩笑,交流,这一步对他来说意义重大。虽然心里也清楚吃了两顿饭并不代表什么,而且她的态度始终很有分寸,不疏离但也不热络。 尤其今晚,方亦然的突然出现,又让他感到了一丝压力。记忆里那个笑容明媚的女孩,人虽已近在咫尺,心却依然远隔天涯。 习惯性的揉了揉太阳穴,贺子安捧着手机扭头望向窗外。路旁巨大的红色kfc招牌,一晃而过,在夜里看来却是分外的清晰。他想起还在加班的向晨和下属,随即摁了下座位旁的感应按钮,示意司机停车。 四十分钟后,司机提着满满两手的全家桶袋子,亦步亦趋的跟着双手同样不得闲的贺子安,一起进入电梯。到了26层,他留下一份其余的都让司机抱走,优哉游哉的上了27层。 打开办公室的门,向晨正在他的位子上埋头忙碌,桌上到处都是零食袋子。 贺子安摇头失笑,带上房门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放下袋子用手语告诉他,先吃夜宵。向晨站起来卯足劲伸了个懒腰,用手语问他英雄救美之后,有没有享受到额外福利。 额外的福利?贺子安回味他的话,如平常一般笑开,轻轻摇头。就算有那也是他和舒珮之间的秘密…… 向晨无语的收回手臂,从袋子里拿出一次性手套套上,不管不顾的开吃。贺子安回到自己的座位,再次拿出手机看了看,依然没有短信进来。 他失望的晃了下鼠标,解开电脑屏保。就在这时,手机忽然闪着亮光,并发出急促振动的嘶鸣。他飞快拿到手中解锁查看,还真是舒珮发来的短信:到家说一声。 平常得完全没有任何暧昧的内容,然而贺子安却觉得,今晚是他认识舒珮以来,过得最开心的一晚。紧张万分的编辑了一遍又一遍的短信,他满怀激动的给舒珮回了两个字:刚到。 过了一两分钟,舒珮的短信再次发了过来:晚安。 晚安!贺子安发完这两个字,无声在心底补充了一句:希望你好梦,舒珮。 第6章 上门 一旁的向晨欢实的啃着鸡腿,余光见他一脸中大奖的幸福样,闲闲空出一只手,在uc的对话框里敲了一段话发过去。 他打的是:你去英雄救美的时候,片方导演来消息,尊创新设立的特效团队,有意加入该片的后期制作竞争。贺子安看完对话框里的内容,渐渐敛了笑意侧过头来,眼神疑惑。 向晨被他看的心里有些发毛,于是又敲了一行字过去:音效合成组的岳璐跟片方有点交情,我也是听他说的。 岳璐?贺子安正回身子,飞快在对话框里敲出:他上次私下将新派的业务,转到个人手里当私活,这事你还没处理,还是不想处理。 向晨摘掉一次性手套,速度飞快的回复他:工作上的事我跟你一样,眼里揉不下沙子。但是目前音效合成方面,缺了他真不行,这个片子的放映日期已经确定,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贺子安略略沉吟,又回了一句过去:再提高20%的底薪,另外招人,新派不养老鼠。发送之后,他滑动鼠标进入软件界面,心无旁骛的开始忙碌。 向晨拿纸巾把嘴角的油渍擦干净,用余光瞥了瞥似乎在生气的贺子安,也跟着开启工作状态…… 从5月下旬开始,新港的天气一日晴朗过一日,天空也蓝得无比的剔透。舒珮一大早爬起来跳了一圈肚皮舞,洗澡换上美美的碎花长裙,提包下楼。 她没有直接去店里,而是开车去了新华小区,摆出委屈又生气的模样回家。 屋里的郭月瑶,将将吃好早餐,听见门锁拧动的声音,下意识的抬头望去。见是女儿黑着脸回来,她不悦的问:“舒珮你什么意思?不过相个亲,你至于弄得跟从杀人现场回来似的吗。” “我其实想杀人来着,那男人见面就跟我说要生两个小孩,个人卫生连小区门口那个花子都不如,你女儿有那么差劲吗!”舒珮的口气很恶劣,说完自己去厨房拿了碗。 郭月瑶事先看过男方的照片,也了解了一些基本的情况。所以听完舒珮的话,直觉她是在找理由推脱下一次,嗓门不由的拔高:“是不是非得给你介绍个总理级的人物,你才觉得衬?人真强到那份上,哪还轮得到你。” “我看没那么大志向,总之下次要想让我去相亲,人必须由我来挑。”舒珮气得浑身发抖,站在厨房里都不想出去。 舒传德一看这架势,又见女儿受了委屈,立即压低嗓音,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对郭月瑶说:“相亲的事,你以后少自作主张,珮珮看不上的一律不见。” 结婚几十年,郭月瑶最烦因为女儿的事被丈夫警告,她火大的拍了下桌子,悻悻坐去客厅看新闻。舒珮拿了碗出来,蔫头蔫脑的望着舒传德,坐过去自己盛粥。 吃饱喝足,舒珮收拾好桌子,和舒传德一起去厨房洗碗。家里就三个人,一顿饭再怎么讲究,也用不上多少只碗,所以根本轮不到她洗。 父女俩在厨房里窃窃私语片刻,客厅里陆续有客人来访,紧跟着便响起麻将声。舒珮无奈的耸了耸肩,洗干净手,准备回店里写夏季促销的活动计划。 走出厨房,客厅里果然支了两桌麻将。她悄悄拿上自己的包,没等偷摸走掉便被郭月瑶叫住:“舒珮,你手上现在有多少余钱?” “大概10万,怎么了?”舒珮垮着脸走去玄关换鞋,郭月瑶故意炫耀的意味太过明显,令她非常不舒服。 郭月瑶压根就没看女儿的坏脸色,她自顾朝牌友挑了下眉,“啪”的一下甩了张牌出去:“中午转9万给我。” 话音落地,随即响起一大片牌友羡慕嫉妒恨的赞扬声。此起彼伏的声音嗡嗡响着,比蚊子飞在耳边还恼人。舒珮闷闷的咬了下嘴唇,弯腰穿好鞋子:“好,我转好了电你……” 正说着,门外忽然又响起敲门声。 舒珮随手推开门,整个人瞬间像被雷劈中一样,错愕不已,耳边只剩方亦然那句:“舒珮,我来看看阿姨和叔叔。” 郭月瑶听见动静,偏过头见来人是方亦然,随即眯起眼缝目光如刀的瞪女儿一眼,大声骂道:“舒珮,店里那么忙,你还在这磨蹭什么。” “……”舒珮定了定神,看都不看方亦然,自顾拎包跨出去,并当着他的面带上门。 “砰”的一声巨响,房门关上时带起的风,扑面朝方亦然脸上刮过来,比扇了他一巴掌还疼。幸好他早有心理准备,眼神变了变立刻扭头去追舒珮。 “舒珮,你听我说一句……”方亦然加快脚步越过去将舒珮拦住,气息不稳的说:“后天是叔叔生日,我来没有别的意思。” 舒珮紧了紧拳头,无视他的解释,绕过去摁亮电梯键。 方亦然见状,识趣的闭上嘴默默跟在她身后。不一会电梯升了升了上来,舒珮一脸寒霜的率先走进去,依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随后挤进去的方亦然站到对面,欲言又止的望着她。舒家的旧房拆迁后,分到两套房安置房,小的一套自住大的一套出租。以前的那间小杂货铺,现在成了两间临街商铺,而且刚才他在门外,隐约听见舒母要钱,开口就是9万。 舒珮答话的口气那么爽利,足以证明她的店很赚。他在心里飞快算计着,仗着电梯里没人,挪了挪身子朝她靠近过去。 “舒珮,我希望我们还能做朋友。”他离的很近,身高也比舒珮高出许多。一开口说话,舒珮马上就闻到了熟悉的漱口水味道。 她皱了皱眉,强迫自己不要去回忆,并屏住呼吸。 电梯指示灯的数字,在沉默中持续往下降。少顷,舒珮收回视线,表情嘲弄的盯着方亦然的眼睛,反问:“朋友?” “是的,朋友。”方亦然扬起温柔又宠溺的笑容,又往前倾了倾身子,他鼻尖再移过去一分,便能碰到舒珮的额头。 过分暧昧的举止令舒珮避无可避,她余光见到指示灯的数字已经变成2,倏然扬起冷笑,抬高脚跟照着他的脚面就猛踩下去,踩完还不解气的旋了一圈。 细中跟的鞋跟,虽不至于踩碎他的指骨,不过出其不意的那一下,还是令方亦然疼的涨红了脸,嘴里不断发出郁闷的哀嚎。“叮咚”一声,电梯正好在一楼停下,舒珮视若无睹的背好自己的包,昂首挺胸的出了电梯。 走到电梯厅门口,迎面遇上隔壁楼的张雪秋过来串门。舒珮笑着打了声招呼,想走却被拉住。这时方亦然狼狈的扶着墙,单脚从电梯里跳了出来。 张雪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有些受惊的问舒珮:“珮珮,这人怎么好像在哪见过?” “张姨,坏人都长一个德行。我妈她们开桌了,你赶紧。”舒珮斜过眼瞟了方亦然一下,不着痕迹的抽出手臂。她原本想说:贱人都长一个德行,怕吓到张雪秋才临时改口。 开车回到店里,贺子安正在收拾客人坐过的桌子。她笑着朝他点了点头,无意中看到他脸上的黑眼圈,立刻就想到了他昨晚说的另外两份兼职。 以前上班那会,偶尔熬个通宵,舒珮就觉得自己好像死过一回似的,而他常年累月这样,身体肯定吃不消。思及此,她走过去拍了拍的肩膀,绕到前面微笑着跟他说:“今天就到这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贺子安放下抹布,脸上绽放着人畜无害的温暖笑容,用手语告诉她:“没关系,我不累。” “子安,说真的你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身体要紧。”舒珮说着从包里抽了张一百的钱,态度坚决的递过去:“不要搭地铁了,你现在就打车回去。对了,剩的钱不用找补。” 贺子安笑意盈盈的望着她,深藏眼底的温柔浓烈又执着。他迟疑许久才伸手把钱接过来,妥帖收进口袋。舒珮让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干咳一声转去柜台跟美亚说话。 换下店服,贺子安把口袋里的一百块,小心翼翼的拿到手中端详一阵,宝贝收进皮夹的最里层。平复好心情,他去柜台知会了一声,心情雀跃地踏出店门。 昨晚陪向晨一直熬到今天早上,他只洗了把脸就来店里开工,确实需要好好的补个觉。打着哈欠往前走了一段路,司机开着车缓缓停到路旁。 半个小时后,黑色的沃尔沃在attendre附近的高档小区里停下。这套复式公寓他平时偶尔过来住,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置。 电梯在17层停下,他摁开密码锁进去,换了鞋便直奔画室。他喜欢画画,尤其是人物素描。打开画室的门,入眼全是舒珮的肖像。生气的、开心的、沉思的、思想放空的……每一张都活灵活现,单调的黑色线条,在他笔下仿佛有了灵魂般,令人不舍移开目光。 贺子安心情愉悦的打开遥控窗帘,随后走至窗前俯身将地柜的柜门打开,从里面抱出一只朴拙的木箱子。 手工的原木色木箱,带着天然的纹路,和木头的淡淡清香。他从皮夹里将舒珮给的钱拿出来放到一旁,跟着抱起箱子坐到飘窗上,慢慢将箱盖打开。 里面是一串崭新的玻璃风铃,贺子安小心的将其取出,高高的悬在头顶了拨了下。 叮叮当当的脆响悦耳又动听。他沉浸在寂静里,那双深邃若海的眸子,望着风铃吊件的上舒珮二字,幸福的笑容中隐约多了一抹狡猾。 第7章 ‘约会\’ 时近中午,新港仁爱医院门诊楼一楼大堂嘈杂而繁忙。 孟欣顶着大太阳从出租上下来,心急火燎的进了大门直接往外科诊室跑。方亦然两个小时前来电话,说自己的脚受了伤,让她去买一双皮质的凉鞋带过来。她当时就心疼的要哭的出来——鞋子都穿不下了一定伤的很严重。 到了诊室门外,孟欣敲门进去,一眼看到方亦然受了伤的哪只脚,脚面肿得老高,周围也淤青了好大一片。她走到他身边取出新买的鞋子,体贴蹲到地上帮他穿。 兴许是不小心碰疼了他的脚,没等孟欣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方亦然突然站起来单脚跳出了诊室。她楞了下,飞快把鞋子及外包装收拾好,难为情的朝着一头雾水的医生笑笑,快步追出去。 出了诊室,她站在走廊里环顾一圈,拧着眉追上几步开外的方亦然:“干嘛一声不吭的走掉?” 方亦然甩开她的手,火冒三丈的坐到身旁的休息椅上:“做什么事都磨磨蹭蹭,你有没有一点时间观念?” 孟欣委屈的抿了下唇,“啪”的一下将鞋子甩到地上:“爱穿不穿,为了给你买双鞋,我的脚都磨起泡了。你倒好,不问青红皂白就乱发脾气。” 方亦然几不可见的咬了咬后牙槽,考虑到公司最近重组,并且新来的上司对孟欣很感兴趣。他暗自权衡一番,换上深情的笑脸,主动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并收紧力道箍紧她的腰:“宝贝,对不起我刚才是等急了。” “下次再乱发脾气,我就甩了你接受孙总的追求。”孟欣撒娇的啐他一句,起身蹲到地上,再次给他穿鞋:“中午想吃什么?” “再说。”方亦然垂眸望着她胸前的大片春光,脑子却回味着她那句:接受孙总的追求,目光闪了闪计上心来。 换好舒适透气的凉鞋,方亦然牵着孟欣的手,一瘸一拐的去了停车场取车。自己开车过来时还不觉得,这会被舒珮踩伤的那只脚,碰一下都疼的要人命。 上车之前,他继续深情的哄着孟欣开车去鸣安百货,自己坐到副驾座上。如果孙怀鸣对孟欣是来真的,对他来说是好事。 公司被收购后,不少尊创的元老因受不了被架空的状态,纷纷另谋高就。他其实也动过这样的念头,只是尊创在新港属业内翘楚,不论是今后的发展前景,还是开出的薪水,都让他难以舍弃。 “亦然,我们去鸣安百货干嘛?你的脚那么疼还是回家算了。”等红灯的时候,孟欣偏过头奇怪的望着他:“对了,你的脚是怎么伤的。” 方亦然顿了顿,一脸恼火的模样信口胡诌:“早上去吃黄记肠粉,谁知碰到两个无赖闹事,不小心被桌子砸的。” 孟欣不疑有他,噗的一下笑开:“笨。这种时候跑是首要的,你还有心思看热闹。” 方亦然深以为然的点头:“宝贝教训的是,我以后再也不凑热闹了。” “油嘴滑舌。”孟欣摇头打趣,正好路灯亮起便不再说话了。 方亦然见敷衍过去,随意扭头望向窗外,心里却想着伤了也好,他正愁没理由赖上舒珮。到了鸣安百货楼下,方亦然让孟欣在车里等着,自己一瘸一拐的去了一楼的珠宝的专柜。 过了约莫5分钟,他笑得神秘莫测的回到车上,伸手把孟欣的脑袋揽过来,故意在她耳边挑逗的说:“回家,我要吃你……” 孟欣面色绯红的亲了下他的脸庞,难掩羞赧的打着方向盘离开停车位。 初夏的阳光热力惊人,空气也闷得没有一丝风。不过半天的功夫,路旁的芒果树新芽就全都晒蔫了。 舒珮整理好夏季促销的单子手绘稿,不情愿的打伞出了店子,前去地下停车场取车。这个单子准备在6.1期间派发,所以时间很赶。 路上她带着耳机联系上印刷店的负责人,商谈单子的报价。确定好之后她到了店里,监督着该店的员工帮忙上色、校正宽幅和字体,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走出印刷店,舒珮想着阎素素的单位就在附近,于是约她出来喝下午茶,地方就定在她单位旁边的西点店。 十分钟后,阎素素满头大汗的进到店里,一坐下就噼里啪啦的说:“梳子,你这电话来得太及时了,我忙的午饭都没吃上几口,这会刚忙完。” “平时让你们上我店里去,你们推三阻四的,一说我请客来的比兔子还快。”舒珮将点好的果汁推过去,另外又要了两份抹茶。 阎素素咬着吸管,一口气喝下大半杯冰凉的凤梨汁,浑身舒坦的辩解:“你开门做生意,我们去坐久了影响不好,再说你那个店才多大点地方。” 舒珮笑笑,换了个话题:“早上方亦然提了一堆保健品,专程去看望我爸妈,不过被我轰走了。” “咦,那混蛋是真的想回头?我还以为自己误解了他那晚的反应。”阎素素吃了满嘴的蛋糕,含糊着说:“换我直接报警,就说被变态骚扰。” 舒珮望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摇头失笑:“穆文哲那只土豪到底看上你哪一点?” 阎素素大言不惭:“男人是视觉动物,我就算不嫁他也能找到比他更土豪的。” 舒珮大笑:“得了吧,东大艺术系谁不知道你霸王硬上弓的丰功伟绩。” “切,我这叫先礼后兵,不对应该叫舍吻取爱。”阎素素白了她一眼:“强吻而已,让你们传得好像我把他就地正法似的。对了,明天周六你有安排没?穆文哲想去弯月湖泛舟赏荷、顺便烧烤。” 明天周六?舒珮听罢猛然想起晚上的钢琴演奏会,她飞快看了眼腕表,随即放下心来,时间还够。定下神,她眼神古怪的望着阎素素:“你和穆文哲去泛舟,拉我去当灯泡还是你们想介绍男人给我。” 阎素素干笑两声:“也不算是介绍男人,你不想去就算了。” 舒珮默了默,笑着站起身:“走了,还有你们都别费那心思了,我现在对感情怕的要命。” 阎素素拿纸巾擦了擦嘴角,也跟着站起来:“我觉得阿姨有句话,说你说的一点没错。” “那一句?”舒珮随口一问,和她一起出了西点店。 “没出息,遇到一个渣男而已,又不是天下的男人都是渣。”阎素素大笑,说完就扭头走了。 舒珮摇头,去取了车直接回公寓。洗过澡换上比较保守的黑色小礼服裙,她从包里把演奏会的票拿出来看了看,主动给贺子安发信息。 她想的是趁着时间还有多,自己先去给他买套衣服,跟着再去吃饭最后一起出发去东大剧院。 贺子安收到短信时,刚刚下了楼准备去公司。他看完短信内容,立即又折回楼上快速的洗了个澡,并从衣柜里挑了一套比较普通,但是很正式的西服穿上。 对着镜子整理好头发,他拿过手机给舒珮回信息:几点在剧院门口碰头? 舒珮的短信过了半分钟这样,慢悠悠的传了过来:我开车去接你,现在。 贺子安速度飞快的回过去:到府前路地铁口就行,我已经在地铁站了。 很快,舒珮的短信再次传过来:四十分钟后见。 贺子安回完短信,马上跑下楼吩咐司机将自己送到府前路,同时通知向晨,傍晚的临时会议由他全权主持。想到自己即将和舒珮约会,他兴奋得手心里全是汗,都不知道放哪放好。 寂静中,向晨的短信回了过来,咬牙切齿的四个字:见色忘友! 贺子安看罢微微莞尔,没有回他。 过了二十多分钟,车子在府前街地铁口附近停下。他检查了一遍身上带的东西,下了车速度极快的跑进地铁口,迫不及待给舒珮发信息:我到了。 等了大概有3分钟或者更久,舒珮一直没有回短信。他越等越心焦,后来实在忍不住自己走出来,失望的在人群中搜寻她的身影。周围人来人往,脚步匆匆的从他身旁经过,他静静的站在那里,一颗心飘啊飘的,一路往下沉。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满腔的热情也随之降至冰点。然而,当他失魂落魄的转过身,却见舒珮拎着一只男士服装的袋子,笑眯眯的从地铁口左侧的人行道走来。 他怔怔的望着她,忘了迈开脚步,忘记了周遭的所有,眼里只有她如沐春风的笑。 舒珮也很意外他会早到,注意到他身上穿的衣服很正式,随即尴尬的将手里的袋子藏到身后。少顷,她迟疑着走到他面前站定,略不自在的说:“对不起,我没听到短信铃音,你是不是等了很久?” 贺子安平定情绪,笑着用手语表示:我也是刚刚到。怕她不理解,他赶紧在手机上打了一遍,递过去给她看。 舒珮看完格外注意了一下屏幕上方的时间,确认自己没有迟早,随即笑着示意他一起走。过了两分钟,两人走到附近酒店的停车场,先后上车。舒珮故作随意的将才买的男装放到后座,没急着开车,而是问他想去哪里吃饭。 贺子安微笑着在自己手机上打出:我随意。然后递了过去。 舒珮瞥一眼内容,顺手将他的手机拿过来,半是取笑半是认真的补充:换个认真点的回答。 一递一还间,两人忍不住都笑了。 第8章 猜测 过了约莫二十分钟,舒珮开车来到东大附近的美食街。 从车上下来,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贺子安迟疑了下,将身上的外套脱去,露出里面剪裁合身的白色衬衫。他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姿态爱护走在舒珮左侧。 细心的举动让舒珮感觉非常受用,她忽然很有兴致,想把这条街所有的美食介绍给他。就在这时,身后骤然响起电驴的喇叭声,紧接着红色的车子从身边疾驰而过。 虽只是吓到,但舒珮见他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莫名心疼。沉默片刻,她放缓脚步并不着痕迹的和他换了位置,暗暗眼观八方耳听六路,小心护着他继续前行。 不紧不慢的走至美食街中段,舒珮领着他进了一家艇仔粥铺。选好位置落座,她跟服务生要了两份艇仔粥,留下贺子安在店里等着,自己去了隔壁的汤煲店。 贺子安微笑着看她出了粥铺,随即起身去埋单。可惜粥铺的椅子有些偏矮,他一米八几的高个子窝在矮凳上,即使开着空调也很快热出一身汗。 舒珮端着汤两份椰子鸡汤回来,无意发现他的不自在,随即假装去洗手。路过去收银台时,她特意跟粥铺老板要了一张高凳,嘱咐服务生帮忙送过去。 换上高凳贺子安舒服的伸了伸双腿,心里暖洋洋的。 吃完到了东大剧院附近,舒珮轻车熟路的将车停到对面的图书馆楼下,愉快的领着他去检票进场。他们的位置很不错,不仅可以近距离瞻仰钢琴家的风采,听觉体验也相当棒。 当然,这只针对舒珮而言。 坐定之后听众陆续抵达,到了8点场内渐渐变得安静,演奏也即将正式开始。舒珮的神经一直保持高度紧张的状态,不时偏头看一眼贺子安。几次之后,贺子安微笑着倾过身子,悄悄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打在记事本里的话,简单但又充满了妥帖的暖意:别在意我,好好享受这场听觉盛宴。 舒珮放松神经的回以微笑,轻轻朝他点了点头,双眼佯装专注的望向舞台。短暂的嘈杂过后,年轻的钢琴家优雅现身。随着轻缓如流水的琴声响起,她瞬间有些怔忪,那些刻意忘却的熟悉的画面,悉数涌入脑海。 5年前,同一个钢琴演奏家,同样的剧院同样的位置,而今已是物是人非。她闭上眼睛,浑身止不住颤抖的握紧拳头。 真没出息……许久之后,舒珮释然的松开手,偏头望向身边的贺子安。 观众席的光线黯淡,他端端正正的坐着,脸上并无不耐烦,甚至带着一丝分辨不出真假的陶醉。舒珮心跳渐乱,恍惚意识到一个自己忽略了许久的问题。 贺子安来店里之后,每到他兼职的日子,附近格子间里的女人,就抱着各种各样的目的特意跑来店里消费。为此美亚和后招来的小琪多次取笑他,还故意问起女朋友的话题。 他只解释了一次,说自己单身,便依然固我的无视那些女人的示好,只对自己言听计从。强吻之事过后,接着他又被人嘲笑缺陷,他非但没有生气,似乎还有些乐在其中。 莫非,他一直在暗恋自己……舒珮想到这,哪还有心思听什么演奏会。她快速的梳理了下他最近的表现,又觉得是自己自恋过了头。 矛盾中,贺子安忽然轻拍了下她的肩,眼神费解的望过来。舒珮吓得一颗心怦怦直跳,脸上也跟着了火似的,*辣的一直烧到心底。 这种场合之下,用手机交流明显是对演奏者的不尊重。她脑子一热自然而然的拿起贺子安的手,以指为笔在他掌心写了三个字:我没事。 贺子安心跳微顿,只一瞬便恢复以往的随和,笑着用眼神示意她继续倾听演奏。 舒珮意识到自己又做傻事,遂讪讪松开他的手,扭回头目不转睛的望向舞台中央。可她脑子里完全静不下来,不停的想着刚才的暧昧举动,会不会导致贺子安误会。 本该舒缓心情的演奏会,因为脑中不断纠结交错的思绪,导致舒珮在随后的两个多小时里,如坐针毡。好容易熬到结束,她立刻逃似的快步走出剧院。 新港的夜空,一如既往的星光璀璨。舒珮站在剧院门前的台阶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头招呼身旁的贺子安一起去取车。 沉默着走到第三级台阶,孟欣的嘲讽的嗓音,从嘈杂的人群中倏然传来:“这么巧,舒小姐也跟男朋友来听演奏会啊?” 舒珮佯装没听到的冷笑了一声,继续往下走。 孟欣气恼的瞪着她的后脑勺,伸手拉住还满脸陶醉样的孙怀鸣,撒娇让他先行去取车。等他转身走远,随即快步跑下台阶追上舒珮,再次奚落道:“听说,你男朋友是个聋哑人……” 她的声音不大,但清晰异常,很快引来边上几双好奇的目光。舒珮咬了咬牙,停下来皮笑肉不笑的回头看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孟欣气红了眼,又怕闹过了孙怀鸣知道自己和方亦然的办公室恋情,只能恨恨的睨她。 舒珮懒得和她计较,转过头轻拍了下不明所以的贺子安,继续往前走。上车开到附近的地铁站,地铁已经结束运行,舒珮稍一思付,态度坚决要求送他回去。 贺子安无奈表示自己晚上还要去商场值夜,打车走就行。 舒珮见坚持无果,问清他兼职交班的时间,掉头去了东大附近的kfc,自己下车去给他打包了一份全家桶,并亲自送他上了出租才放心掉头回公寓。 贺子安抱着热乎乎全家桶坐在出租上,笑容满面的给向晨发了条信息,约他隔天去弯月湖垂钓。 向晨的短信很快回过来:大哥,片子的事你不管了? 贺子安的心情愉悦,手速飞快的又发了一条过去:周末休息,这是新派的铁律。 这次向晨没有回,显然是被他的说法气坏了。 贺子安无声失笑,思绪一转随即想起舒珮在自己掌心写字的情形。她的手凉凉的,但是落在掌心的温度,却好似烙铁…… 次日一早,舒珮半睡半醒间接到郭月瑶的电话,命令她中午之前必须回家,从资料里挑出一个顺眼的,晚上去相亲。她含含糊糊的应付两句,搬出阎素素当挡箭牌。 郭月瑶一听说阎素素周末的安排,马上开心的问:“素素那丫头要给你介绍对象?” “对……”舒珮继续敷衍:“他老公的交际圈里都是有钱人。” “那你可要打扮漂亮点。”郭月瑶开心极了:“对了,我和你张姨今天要去弯月湖那边看房,你顺路载我们一程。” 舒珮一听,瞬间清醒过来:“看房?” 郭月瑶无意多说:“让你载就你载,别老打听大人的事。” 舒珮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挂了电话随即给阎素素打过去,让她事后帮自己圆谎。 这头阎素素正在给穆文哲准备钓鱼的饵料,听罢爽快应承,还嘱咐她把人送到地方,赶紧藏好。 舒珮和她闲扯几句,垂头丧气的从床上爬起来洗漱。 既然是去泛舟赏荷,高跟鞋是肯定不能穿的。为了显示自己确实精心打扮过,她化上淡妆,又从衣柜里找了一条长裙穿上。 艾绿底印染白色抽象花卉的欧根纱长裙,很衬她白皙细腻的肤色。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一番,她找来簪子将头发随意挽起,又取出一顶白色的宫廷遮阳帽戴上。 很休闲很度假风,但愿能骗过去。舒珮仔细检查了两三遍,换上同款的休闲包,开车回家。 弯月湖紧邻幽江,不仅景色优美空气清新,还是距离新港最近的一处天然湿地。几年前,鸣安地产将湖边保护区外的地皮尽数收购,因地制宜的建起了高档私家别墅区,并将空地规划成万亩荷塘。 每年夏季,前来度假放松的游人不计其数。周边的地价、房价均因此而水涨船高,那也挡不住挤破头投资客,想从中分得一杯羹。 舒珮越想越觉得母亲去看房的动机可疑,但又不能只凭猜测就下定论。车子进到楼下的车道,郭月瑶一身贵妇打扮,跟同样珠光宝气的张雪秋,有说有笑的上了车。 “珮珮,我听前几天和你相亲的小李说,你那天晚上是跟个男孩一起走的,有这么回事吧?”张雪秋坐进后座,屁股刚挨着座椅就问:“那男孩是不是你男朋友?” 舒珮额上冷汗汵汵,但面上仍然镇定否认。 郭月瑶似乎也来了兴趣,逼问几句见她不肯说,也就懒得再问,转头跟张雪秋聊起翡翠。舒珮暗暗松了口气,用最快的速度将她们送到地方,随后将车开进弯月湖度假中心。 一年前穆文哲跟阎素素订婚,曾在这边的度假中心开了个小型的party。她依稀记得度假中心后面,似乎有一汪私人的莲花池子,她想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一探究竟。 几分钟后,舒珮将车开到记忆里的那座铁门外,却意外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在修锁——是贺子安。 第9章 是他 早上9点多的阳光明亮又耀眼,透过铁门两侧的香樟树枝桠,斑驳落在地上。 身穿黑色t恤、卡其色修身中裤,脚上穿着黑色夹指凉拖的贺子安,半蹲在地上专心致志的对付坏掉的门锁。晶莹的汗珠顺着他鼻尖不停往下滚落,后背也汗湿了一大片。 舒珮坐在车里,安静的看了一会,抬手放到喇叭上迟疑了下又迅速移开,推开车门下去。她微笑着走到他身侧站定,故意等他发现自己。 片刻之后,铁门后方的车道上,突然出现了一人一狗。体型很大一只的德牧,目光凶恶的直冲过来,它身后的男人惊见舒珮,立即吹了一声口哨。 德牧听罢迅速停了下来,嘴里发出恐怖的低吼,呲牙瞪着门外的不速之客。舒珮吓得倒退一步,后背“唰”的一下出了层冷汗。 这时贺子安也注意到地上的影子,他放下工具扭头朝影子的主人望去,见是舒珮,汗津津的脸上随即浮上惊诧。下一瞬,他狂喜的站起身,紧张用手语问好。 “子安,你怎么会在这?”舒珮干咳一声,心悸的望着他身后的德牧。 贺子安的双手刚举到半空,向晨已经领着狗到了跟前。他笑眯眯的拍了拍贺子安的肩膀,视线落在舒珮脸上,客气打招呼:“你好,你是子安的朋友?” 舒珮有些惧怕的望着那条狗,下意识的又往后挪了一小步,勉强笑说:“我叫舒珮,请问怎么称呼?” “向晨。”向晨大方的笑着,低头温柔的招呼脚边的德牧:“将军,过来认人。” 名叫将军的德牧摇了摇尾巴,突然像人一样站起里,并朝舒珮点了两下狗头。滑稽的模样,逗得舒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双眼亮晶晶的望向贺子安:“你在这里也是兼职?” 向晨拦住贺子安又举起一半的手,微笑着替他答话:“不是,子安是我很好的朋友,今天是特意来过周末的。他闲不住,知道门锁坏了主动帮忙修。” 舒珮“哦”了一声,自然而然的提出告辞:“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了。” 贺子安见状,不着痕迹的用手肘撞了一下向晨。向晨会过意,立即笑着挽留:“天气这么热,舒小姐不介意的话,先进来喝一杯清茶再走也不迟。” “不用了……”舒珮微笑着望一眼贺子安,又说:“我就是路过而已。” 贺子安有些失望的垂下眼睑,生平第一次觉得,能听能说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向晨注意他细微的动作,再次出声劝说舒珮留下。 舒珮低头看了看腕表,略一沉吟同意进去坐坐。向晨见贺子安还在神游,赶紧又拍了下他的肩膀,用手语告诉他:“她同意留下了。” 贺子安开心的咧开嘴,手足无措的弯腰将工具收进箱子,同时将门打开。 向晨也笑,主动去推另一扇铁艺大门。舒珮朝贺子安客气的比了个谢谢的手语,转身回到车上将车开进院内。贺子安随后锁上门,跟着向晨一起上了她的车,往庭院中心的别墅开去。 过了几分钟,车子开到车库停下,他们下了车走过玻璃顶的曲廊,来到只有两层高,但设计超现代且大部分墙面都是落地玻璃的别墅主屋。 脱鞋进入客厅,大片大片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纱帘的洒到原木地板上,星星点点的亮光好似珍珠一般耀眼。 舒珮看着温馨又随意的装饰,再次在心底发出赞叹。完美得只在童话中出现的场景,设计者一定是个热爱生活,热爱艺术的人。 或许还有可能会是位女孩……她想着忍不住脱口而出:“向先生,给您设计房子的设计师,是个女孩对吗?” “叫我向晨就好。”向晨大笑,余光瞥一眼贺子安,故作不解的问:“何以见得会是女孩。” 舒珮绕过客厅中央的橙色绒布沙发,径自走到阳台外面,伸手拨了下那串造型别致的风铃。清脆悦耳的叮当声中,她扭回头得意的笑了笑:“女孩子会比较喜欢这玩意。” “有点道理,不过我觉得说服力不够。”向晨再次大笑,趁她不注意飞快转过身用手语跟贺子安说:“我去钓鱼,你们好好聊聊。” 贺子安感激一笑,手速流畅的叮嘱:“记得让厨房准备午饭……” 向晨朝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尔后若无其事转过身,解释说自己要去后院的莲花池钓鱼,让舒珮找贺子安陪着随便参观。 舒珮笑着应了一声,忍不住又拨了下风铃,神情轻松的走回贺子安身边,温柔望着他的眼睛说:“你来给我当向导?” 贺子安表情舒展的点点头,从裤兜里拿出手机开始打字。他打的是:向晨很随和,你不必拘束。 “看出来了,你和向晨的关系好像还很好?”舒珮说完,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不该打探*,随即改口:“向晨是个好人。” 贺子安深表赞同的笑着,收起手机,优雅的做了个请的姿势。 一楼只设了客厅、餐厅、厨房、洗手间以及佣人房,五个常用的功能开间。舒珮跟着贺子安看完一圈,踏上白色的旋梯,来到二楼。 楼上设有三间房,一间主卧一间客卧,另外一间面积最大的是书房。舒珮征得贺子安同意,脱掉拖鞋光脚踩到书房的原木地板上,开心的转了一圈,跑出挂了无数风铃的阳光露台。 清凉的微风从水面上吹过来,痒痒撩起她两鬓的碎发,风铃摇晃时发出的声音此起彼伏,却又那么的悦耳。远处的弯月湖波光粼粼,清幽的湖水倒映着碧蓝色的天空,一切宁静如画。 她以前也梦想过有一栋这样的别墅,任何一个房间里都能晒到阳光,然后在客厅里摆满自己喜爱的绿植。 最好还能有一个忠诚相爱的爱人,生一个健康活泼的宝宝…… 走神中,丢在包里的手机,急促响起。舒珮拉回思绪,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号码,尴尬朝着身边的贺子安笑笑,避到房里不耐烦的接通:“方亦然,你有完没完。” 这头方亦然不以为意的装委屈:“我的脚指骨折了。” “是吗?那恭喜你了……”舒珮冷哼:“我在和男朋友约会,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电话骚扰。” 又是那个哑巴?方亦然眸光暗了暗,脸上的笑意倏然敛去,嘴上却说:“祝你约会愉快。” 舒珮火大的挂了电话,无意中看到推门旁的画架。她回过头见贺子安还在露台上发呆,竟鬼死神差的走过去把画架搬出来,顺手拿起素描笔快速勾勒线条。 贺子安站在露台上久等不见舒珮出来,一转身发现她正在作画,笑意瞬间飞上眉梢。三年前在上海漫展,她抱着一本素描簿,安静站人山人海中给一个cos李逍遥的画肖像,脸上专注神情和今天如出一辙。 可惜后来漫展现场出了点意外,他眼睁睁看着她被人群挤倒,却来不及及时提醒。所幸她并没有受伤,还奋勇无比的从人群脚底,拾回那本被踩脏了的素描簿。 也就是那次,他还意外捡到了那串写着她名字的风铃,之后自己做了许多各式各样的风铃,却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形之下,展示给她看。 “子安,你站着别动,我马上就画好了。”舒珮画了一阵,余光见他已经挪了位置,下意识的开口。由于她低着头,贺子安并未发现她在说话,他笑眯眯的走过来,意外触响了头顶的风铃。 叮叮当当的声音令舒珮本能抬头,微微一笑,视线落在他耳畔的风铃上,渐渐定格。片刻之后,她走过去仔细端详了那串风铃,又扭头神色古怪的打量贺子安。 风铃和自己几年前在漫展上遗失的那串很像,细看之下又有明显不同。她丢失的那串出自方亦然之手,声音细听之下有些闷,挂在露台上这些,声音明显清脆细腻得多。 她扬手都拨了一遍,仔细听着每一串所发出的声音,不时看看贺子安。 贺子安见她脸色凝重,遂惴惴不安的站着不敢动,心里既害怕想起漫展的事,又期待她能记起。 舒珮来回拨了几遍风铃,若有所思的回到画架后面,将画得差不多的画像补充完毕。放笔的刹那,她抬头看见贺子安在笑,阳光亮闪闪的照在他的脸上,记忆的大门忽然打开。 是他……三年前上海漫展1区,那个捡到风铃还一心要还回来的男孩。 难怪第一次在店里见他,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舒珮回过味来,心里因为他曾救过自己,而多了几分亲近。她笑着把贺子安拉到画架前,抬手指着自己的大作,语速很慢的问他像不像。 虽然一直清楚她画画很好,但贺子安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笔下的自己,不禁笑着竖起大拇指,眼里写满了赞赏。 舒珮有些小得意的再次拿起笔,潦草签上自己的名字,跟着将画取下来双手递过去:“送给你。” 贺子安小心接过来,没等仔细欣赏,只觉肩头微沉,舒珮的手已经离开,同时另一只手将手机递到眼皮底下,上面打了简单的几个字:三年前上海漫展。 她想起来了!贺子安脸上浮起一抹几不可见的暗红,眼睛亮亮的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记事本打到:你记起来了?舒珮看过之后笑着点点头,伸手往露台上的躺椅指了指,示意他一起到外面去坐着聊。 贺子安迟疑了一下,笑容温暖的在手机上再次打出:我去楼下拿茶水和点心。 舒珮一脸闲适的朝他摆摆手,心情愉悦的出了露台。那年在漫展上她还诧异,为何他救了自己之后,却从头到尾都不吭声,原来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一想到那个骚乱发生的瞬间,她的心忽然疼了下,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汹涌浮上心头。那一天,其实方亦然也在,但是他没有回头来找自己,而是第一时间随着人群冲出展厅。 也许就是从那件事开始,她才会对后来的订婚意兴阑珊,才会在得知他出轨后毫不留恋的放手。和平年代,她不期望自己的爱人是个英雄,但至少危难发生时,会勇敢守护自己…… 神游中,身后传来贺子安的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舒珮拉回思绪,坐直起来微笑着回头看他。 贺子安感觉到她的目光,心湖微荡的将手里的托盘放到茶几上,并端起里面的凤梨汁递了过去。 舒珮愉快的接过来,注意到果盘里有杨梅,还有切好了的西瓜丁,一旁的点心碟里是金黄喷香的蛋挞。她目不转睛的望着他,心底一阵柔软。 贺子安被她看得稍稍有些不自在,他拿起另外一杯白水喝了一口,随意坐到她身边的躺椅上拿出手机打字。一旁的舒珮直觉他是打给自己看的,遂不避嫌的凑了过去,想看他到底要说什么。 突如其来的动作,令贺子安心绪渐乱,额上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淡淡的果香随风钻进鼻尖,柔软的碎发也在微风的吹拂下,痒痒滑过面颊。那么的亲密却又那么的遥远。 自制力崩溃之前,他总算艰难的打完一段话: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漫展的事。 他手指停住的刹那,舒珮银铃般的笑声随之响起,纤细的手指在手机屏幕点来点去一番,递过去给他看:你要是提醒了,我一定可以想起来,因为我的记忆力其实不错。 贺子安无声的开心大笑,大方竖起大拇指晃了下,再次在屏幕上打字:不过是小事情,就算不提我们也是朋友了。 舒珮眼底的笑意渐深,很快给了他一条补充:对,我们是好朋友。 贺子安看着她坦然恣意的笑容,心里不知怎的忽然变得抽疼,好在他一向掩饰得很好,并未流露分毫。在露台上坐了一会,阴影的面积逐渐变小,果盘里的杨梅和西瓜也见了底。 正午的时候,两人受不了露台的热气一起从楼上下来,坐在客厅里吹空调。舒珮再次走到窗边,意外看到后院里有人在架着梯子摘杨梅。 她来了兴致,雀跃的朝贺子安招了招手,回到玄关换鞋跑了出去。阳光底下的杨梅树上,一颗颗饱满的杨梅,紫得透亮的躲在绿叶中间,看着就想流口水。 舒珮走到刚才看到的大姐身边,笑眯眯的说自己也想帮着摘。保姆徐姐吓了一跳,扭头见贺子安点头同意,随即从梯子上下来,把剪刀和篮子都交给舒珮。 贺子安这时也走到了树下,他用手机打字让徐姐去安排午饭,自己帮舒珮扶梯子。 舒珮双手提起长裙,劈开腿站到白色的木质工作梯上,用剪刀小心翼翼的剪下一颗熟透了杨梅,洗都不洗就往嘴里送。 贺子安见她馋成这样,笑容宠溺的摇了摇头。今年雨季太长,杨梅没有往年味好,但实实在在的没有洒过一滴农药,直接吃倒也无妨。 舒珮贪嘴的连吃了数颗之后,低头看一眼树下的贺子安,麻利剪下不少装到篮子里,笑着从梯子上爬下来。只是她的裙子实在太费事了,才下了两阶便被梯子上的夹缝勾住,她重心不稳的惊叫一声,斜斜往地上扑去。 手中的篮子和剪刀同时脱手而出,“哐啷”一声落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紫红色的杨梅瞬间撒了一地。幸好贺子安接住了她,两人趔趄着一齐倒到地上。 舒珮吓得胸口怦怦直跳的趴在他身上,本能的望向别处。更令她尴尬得无地自容的是,她的裙摆在混乱中全翻了上来,贺子安的手不偏不倚的覆在自己臀上。阳光再热,也热不过他掌心微潮的大手…… 亏得她早上出门前,为避免走光而改穿保守的安全裤……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舒珮难为情的理好裙子,脸红得跟火烧一样,低着头不敢去看贺子安。 正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的贺子安,情况也不比她好多少。他看着自己身上斑斑点点的杨梅汁,在看舒珮胸前也同样布满了紫红色的印子,忽然就笑了。 舒珮见他笑了,低头一看顿时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尴尬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两人傻子似的笑了一阵,贺子安动手收拾好地上被压碎了杨梅,转身去拾回篮子和剪刀,又移动了下梯子,动作稳当的爬上去,再次采摘。 端着满满一篮子杨梅回到别墅门外,向晨正好从另外一个方向,拎着一条足有50公分长的鲤鱼回来。跑在前面的将军,吐着舌头蹦过来用脑袋蹭着舒珮的腿撒欢。 “我想摸摸它可以吗?”舒珮看看脚边的将军,又看看向晨。虽还有些惧怕,不过已经不似之前那般厉害。 向晨大笑,随即吹了下口哨,命令道:“将军躺好不准动。” 舒珮刚想说话,身边的贺子安已经蹲了下去,低头浅笑着端详在地上装死的将军。她玩兴大起,也跟着顿下去,伸手摸了下将军毛发油亮的后背。 片刻之后,她忍不住对着将军尝试下命令:“将军乖乖,可以起来了。” 将军睁开眼懒洋洋瞥她一下,复又闭上。贺子安无声笑开,抬手在将军耳边打了个响指。接收到命令的将军,“倏”的一下翻身从地上坐起,垂头丧气的望着舒珮。 舒珮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伸手温柔地摸了摸狗头,安抚道:“好将军,可以起来了。” 将军舔了舔她的手,当真站了起来。一旁的向晨被太阳晒得热烘烘的,受不了的大声招呼他们一起进屋。 舒珮留下吃过午饭,恋恋不舍的去取了车,准备回市区。贺子安送她到了大门,同样有些不舍的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迟疑着递过去。 他打的内容是:你可以留在这边过周末。 舒珮知道他是好意,但房子毕竟是向晨的,她留下确实不合适。想了想,她找了个理由委婉拒绝:店里马上要搞促销了,我得回去补充原材料。 贺子安默默的看了她一会,轻轻笑着推开车门下去,一直目送她的车子消失在拐角尽头,才慢悠悠的锁了门,踱步往别墅走。 残留掌心的柔软触感,像个魔咒,绵绵密密的盘旋心头…… 车子进入市区,空气看着明显没有弯月湖那边干净。舒珮回公寓换了身衣裳,下午去店里的途中,意外撞见刚进交警队的表弟周青林,在附近的街头执勤。她停下车,问他要不要送几杯冰红茶过来给同事解暑。 周青林笑笑,胡乱用袖子抹了汗,一点都不客气:“来六杯,我们都要渴死了。” “臭小子宰熟啊这是……”舒珮笑着撇撇嘴,抬脚踩下油门,直接拐回店里。 给周青林装红茶时,她隔着玻璃门看到方亦然拄着一根拐杖,瘸着脚从车上下来。嫌恶的收回视线,舒珮交代美亚两句,拿着手机飞快去了后厨。 再出来时方亦然已经进到店内,舒珮嘲弄的笑了下:“既然上门来讨医药费,那就开门见山的说个数吧。”说完她故意坐到门柱后面的位置。 方亦然跟过去,随手拉开身旁的椅子背对着大门坐好,脸上满是受伤之色:“我不是这个意思。” 舒珮忍着恶心欲呕的感觉沉默,等美亚提着打包的袋子出了门,她刻意收起脸上的不耐烦:“真的骨折了?” “情况不是太严重……”方亦然苦笑:“就算很严重我也不会怪你。” 舒珮垂眸玩着自己的手指,余光瞥见交警队的拖车开过来,司机正在跟店外的美亚交谈。她故意欲言又止一阵,等方亦然的车被拖上车,才施施然开口:“你的车被拖走了……” 毫无准备的方亦然一听,立即起身敏捷的奔了出去。 舒珮站起来,双手抱胸冷冷睨着他的背影,轻飘飘的的吐出一句:“让你装!” 第10章 关心 转眼到了周一,这天既是舒珮爸爸的生日,也是6.1儿童节。 早上天没亮舒珮就开着车从农贸市场回到店里,贺子安没像以往那般早来,不过发了一条短信,说他感冒了要晚些时候才到。 舒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水果搬进店内,转头去把店门从里反锁,并放下悬在门上的竹帘,之后回了条短信过去,让他记得吃药顺便好好休息。 发送完毕,她把手机丢在柜台里,径自去了后厨清洗水果。周六那天在弯月湖吃杨梅没吃够,她今天特意进了两箱,洗净后滤干水,再用店里专门定制的菱形纸盘分装。稍后她将余下的水果清洗干净,放置好了才转去柜台休息。 刚开店那会,这些活大多数时候都是她自己亲力亲为,当时并不觉得累,身上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干劲。没想到生意好了之后,她久不动手,才一会工夫就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解下围裙坐好,她给自己冲了杯热牛奶,又拿出从农贸市场买回来的油炸鬼,小口小口吃了起来。到了7点多,太阳已经升了起来,金色的晨光照在马路牙子上,令人本能的觉得热。 对付完早餐,舒珮顺手又冲了杯热牛奶放着,拿起手机给美亚去了个电话,尔后走出柜台收起竹帘,开门等着清洁工过来收捡垃圾。打开店门没多会,清洁工还没出现,倒是说了要晚到的贺子安,一脸倦容的走进店内。 “病了就好好休息,我都通知美亚加班了。”舒珮神情关切的望着他,又问:“吃过药没?” 贺子安虚弱的笑了下,用手语跟她解释:“我见你没回信息,所以特地过来看看。” 舒珮不明所以的望着他,有些理解不了这么长的句子。贺子安失笑,拿着手机打字给她看。舒珮“哦”了一声,略带责备的转进柜台。 贺子安拉开柜台外面的高脚椅,头重脚轻的坐了上去。周六那天她走了之后,公司来电话说是新来的员工,不小心让电脑中了病毒,几十台电脑上的数据资料,全部被清除干净。 他和向晨忙了一天两夜,总算恢复过来大半,可惜新片子的数据始终恢复不过来。幸好周五晚上向晨多存了备份在移动硬盘里,否则今天根本没法跟导演和片方交代。 天亮之前,他和向晨一道修正过画面和颜色,又看过成片确认无误才放下心头的巨石。原本准备直接回家休息,可他忽然间很想见见舒珮,哪怕远远看她一眼也好。 一旁的舒珮此刻正唠唠叨叨的,蹲在柜台里的地上翻出箱子里的常备药箱,给他找感冒药。过了片刻,她拿了一板尚未过期的感冒药,又给倒了杯温水,示意他按照说明吃药。 贺子安心里暖洋洋的傻笑着,吃完药就去了后厨。舒珮又无奈又心疼的耸了下肩,余光瞥见清洁工已经到了门外,她把牛奶送出去后,飞快折回店里去后厨把他拉了出来。 “现在你马上回家休息。”舒珮说完,想起他住的地方很远,而且听说他母亲身体不太好,临时决定让他去自己的公寓休息。 她看了下时间,带上钥匙把店门锁上,硬拽着贺子安一起去停车场取车。 舒珮自己住的公寓不大,50多㎡的小两居,客房里就一张床跟一张书桌,不过只是睡觉基本没问题。吩咐贺子安在客厅坐等,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从衣柜里拿了一套新的床品去客房铺好,又交代了一些事,匆匆返回店里。 贺子安幸福得简直要飞起来,他安静的躺了一会,闻着被子上淡淡的花香,很快睡了过去。 时间到了8点多,周围的写字楼陆续有员工过来打卡上班,舒珮把促销的赠品搬到柜台后面,挂上正在营业的牌子,等美亚和小琪一到,她叮嘱完注意事项,随即开车去了新华小区附近的酒店,试吃晚上宴席的菜品。 爸爸59岁生日,按风俗今年要办60大寿,她头三天天已经挑好了宴会厅,大概会有5桌左右的亲戚来道贺。以前年纪小的时候,总觉得爸爸不会老,可是一转眼他都白了头发,而自己还是孑然一身。 舒珮一面试菜,一面回想着这段时间里,他和妈妈在自己相亲这件事上的多次争执,心中百感交集。试完第十道菜,郭月瑶的电话很准时的打了过来。 “妈,我还在酒店试菜呢。”舒珮滑开接听键,语气撒娇:“你和我爸先拍几张好不好,我同学的技术特别棒,一定会把你们拍得美美的。” 郭月瑶才不吃这套,她大着嗓门开口就是一通臭骂:“说好了拍全家福,你拉羊屎磨蹭这么半天,到底几点能来!” 舒珮没敢回嘴,飞快说了句马上到就把电话给挂了。 拍完全家福,一家三口去喝了早茶,又一起去逛鸣安百货和附近的王府井。舒珮给爸爸买了套新衣服,还有一尊黄金的寿仙公,另外又给妈妈买了只翡翠镯子。 郭月瑶兴许是有感而发,说着说着就绕到了相亲的事上,难得温言细语的劝舒珮慢慢挑。舒珮敷衍两句搪塞过去,故意问起她去弯月湖看房的事。 “哎呦,你个小鬼头怎么老是打听大人的事。”郭月瑶恼怒的敲了一记舒珮的脑袋,别过脸去跟舒传德说话。舒传德笑容慈祥的看着她们母女,眼里亮晶晶的,脸上满是既高兴又欣慰的神情。 此地无银……舒珮不服气的在心里哼了哼,抬头瞥见老新港冰花店已经开始营业,遂拉着他们走了进去。她小时候最爱吃这家的冰花,可惜一年最多只能吃一次。 用郭月瑶的话来说,女孩子本就身娇体贵,不要贪吃寒凉的东西。大概是她管的太严,导致舒珮特别钟爱冷饮,尤其上了初中后,每年到了暑假都要约上阎素素,偷摸拿着攒下的零钱跑到老新港吃冰花。 如此持续几年下来,舒珮每个月来亲戚时,都会疼得死去活来,为此没少挨郭月瑶臭骂。一晃眼的功夫,竟然这么多年过去,她抬起头望着对面两鬓斑白的父母,忽然觉得自己太任性。 妈妈着急让她嫁出去,即使含了要面子的成分,更多的是希望她将来有个依靠,有个贴心老实的伴。想通了这些,她对相亲的事忽然不那么排斥了。 离开冰花店,舒珮看时间差不多,正想给贺子安发信息问他是否舒服一点,没想到他却先发了短信过来。说:“谢谢你,我已经好了很多,今天的工作我明天补上。” “不用补了,今天就当是给你放假。”舒珮编辑好短信很快发了过去。 不一会贺子安的短信又回了过来,舒珮莞尔,断断续续的跟他发了不少短信。郭月瑶注意到女儿的不对劲,神色古怪的拉住她,语气严厉:“舒珮,你是不是又跟方亦然在一起了?” 舒珮吓了一大跳:“妈,你胡思乱想什么呀!打死我都不会继续跟他在一起。” “不是你笑得这么媚?”郭月瑶不信:“还是你看上素素给你介绍的对象了?” 笑得媚?舒珮狐疑的摸了下自己的脸,贺子安再来信息时她连回都不敢回了。 贺子安久等不见舒珮回短信,起身把床铺收拾好,恋恋不舍的带上门离开。到了楼下,他想了想再次发了条短信过去:“我把房门锁好了,清洗被子的费用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这一次舒珮很快就回了过来,字里行间都透着生气的意味:“我说过我们是朋友的,干嘛这么客气!” 贺子安回了个笑脸过去,忍不住仰起头望向她公寓的窗户,脸上慢慢浮起温柔又幸福笑意。朋友其实也可以是很多种…… 舒珮看完手机里收到的笑脸短信,脑中忽然而然的浮现他微笑的模样,顿时心如鹿撞。 下午4点20分,一家老小提前到了酒店,站在门外迎接前来道贺的亲戚。郭月瑶站了一会嫌累,陪着弟媳妇和姐妹们在大堂闲聊,舒珮耳尖,敏锐的捕捉到了她嘴里的几个关键词。 集资、炒房、炒黄金……舒珮仔细分析一番,越想越害怕,又不能立刻冲过去劝说。捱到5点多,客人基本到齐,舒珮挽住爸爸的胳膊,转过身的瞬间竟瞥见方亦然,就站在不远处打电话,一脸的神采飞扬。 她恶心得跟吞了苍蝇差不多,暗暗皱起眉,小声催着被人拉住说话的爸爸快上楼。 这时方亦然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轻笑着点了下头,继续对电话那头的岳璐说:“他们没发现是你做的手脚吧?今天早上,我们这边的成片也交给导演和片方了,听负责该部门的同事说,没有遇见你们的向总。” 岳璐懒洋洋的嗤笑一声,答:“说好了,这个事成了钱必须要到账。” “没问题,晚上一起出来喝一杯?”方亦然眉峰微挑,眼中的讥讽一闪而逝。 “再说……”岳璐说完便把电话给挂了。 方亦然鄙夷的收了手机,换了副谦和得体的表情,一瘸一拐地朝舒珮走去。他知道今天是舒传德60大寿,所以故意过来露脸。 舒珮佯装没看到他,可惜郭月瑶看到了。只见她突然走过来,几步出了酒店大门,站在台阶上冷眼睨着方亦然。 “阿姨好。”方亦然神色温和的笑着打过招呼,同时把自己的贺礼送上:“我给叔叔买了块生肖金牌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郭月瑶冷哼着伸手去接他的贺礼:“合适,太合适了。不过抱歉,我们今天没请你,回吧啊。” 方亦然大方点头,表示自己只是来送贺礼,说罢真的转身离开。 第11章 下套 方亦然离开的姿态太过潇洒,以致郭月瑶都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话到嘴边却不记得要说什么。 反倒是舒珮脑子一直清醒,等他的车子走远,她气得伸手就要去抢郭月瑶手里的贺礼:“妈,你干嘛收他的礼,也不嫌脏。” 郭月瑶回过神,立即白了女儿一眼:“再脏也是金子做的,别愣着了快上楼开席。” 舒珮心里颇不是滋味,隐忍着打起笑脸,招呼还在大堂逗留的其他亲戚,跟在郭月瑶身后一起上楼。吃吃喝喝外加闲聊,寿宴结束散席已是夜里10点多。 安排好喝醉、喝高的亲戚们乘车离开,舒珮把同样有了醉意父母送到家,检查完家里所有的插板插头,才放心回了公寓。 客厅里的茶几上,躺着一张信笺和两张一百的现金。摇头把钱和信笺都折到一起,她随手丢进茶几下面的小抽屉里,默默坐着发呆。 方亦然一直是个聪明人,这一招以退为进倒也玩得精妙,可惜他太高估了自己的智商。沉思中,丢在包里的手机,炸雷一般响了起来,舒珮吓得一激灵险些从沙发上滚下去。 拿出手机看了眼号码,舒珮漫不经心的接通:“哪位?”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两秒,随即传来孟欣气急败坏的骂声:“舒珮,你这个不要脸的小三。” “噗……”舒珮不气不恼的笑开:“怎么办?我一听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马上开心得想录给方亦然听。” 孟欣咬了咬牙,又骂:“不要脸!天底下男人那么多,你何必犯贱跟我抢方亦然。” 舒珮还在笑,只是嗓音里多了一丝寒意:“你借醉酒爬上他的床,还谎称自己是处,要不要我把你的流产病历,拍出来挂微博上?” 顿了顿,她听着那边粗粗的喘气声,再次毫不犹豫的补刀:“可不是一次两次哦,而是三次。” “你敢公布我的*,我就敢起诉你!”孟欣气得口不择言:“你少在我面前装正经,都有男友了还脚踏两条船,你又比我干净多少。” “啧啧……”舒珮嘲弄的冷哼一声,直接结束通话。 在方亦然出轨这件事上,舒珮承认自己是瞧不起孟欣的,但却从未想过去攻击她。人各有志,她愿意打着真爱的名义当三,愿意为男人打胎是她的事。唯一没料到她会倒打一耙,反把脏水泼到自己头上来。 小三?就凭方亦然那个人渣,他也配! 起身准备去洗澡的工夫,手机里又有短信进来。舒珮皱了下眉,直觉是贺子安发的,点开看了下果然是他。原来他和向晨在吃宵夜,问自己去不去。 犹豫几秒,舒珮平定下情绪,到底没回。 晚上吃饭那会,妈妈一直在跟旁人吹嘘,说自己的新男友如何如何。她别的不怕,就怕妈妈因为中午发短信的事,而误会贺子安。她那张嘴,指不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所以她必须打住跟贺子安之间,疑似暧昧的势头,一丁点都不能连累他。叹了口气,她把手机关了,回房拿了睡衣去洗澡。 夜幕下的新港美食城,猜拳行令之声不绝于耳,隔着老远就能看到漂浮空中的烟火气。 在其中一家装饰中档的鳝鱼粥铺里,都是t恤、中裤打扮的贺子安和向晨面对面坐着,沉默喝粥。少顷,贺子安见舒珮始终不回短信,遂平静收起手机,用微笑掩饰心底的失落。 向晨好似看透他的心事一般,笑着用手语安慰道:“半年都熬过来了,你这会太主动,肯定会吓到她的。” 贺子安思付半晌,脸上再次荡开温柔的笑意,他确实太急了。情绪恢复,他慢吞吞的用手语解释,为何要放弃手上的这部片子。 向晨看他比划完,放下刚啃了两口的酥皮凤爪,手都没擦就比划起来:“照你的意思,尊创即使把片子后期的制作抢过去,也很难收到钱?” 贺子安笃定的点点头,再次比划:“该片的两大投资方临时撤资,电影的上映日期大概要拖到明年下半年,按照他们跟尊创签订的合同,必须要等电影上映才付余下的70%款项。” 看情形多半要成死账,向晨轻松笑开,迅速拿纸巾擦了擦手,起开桌上唯一的一听啤酒。贺子安也笑,拿起手边的矿泉水和他碰杯。 平静了两天之后,中午饭点之前,方亦然的电话再度打来。舒珮正躺在公寓的沙发上,边看剧边做面膜。她这次倒是没直接挂了,而是好整以暇的开了录音,故意引他诉说愧疚之情。 片刻之后,舒珮烦躁的翻了翻白眼,佯装温柔的打断他的喋喋不休:“你是不是想约我?” “下午,电影《小时代》点映,我这里有几张媒体票。”方亦然脸上浮起得逞的笑容,嘴上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你可以带店里的姑娘们一起去看。” “好啊……”舒珮含糊着拖长尾音,补充:“把票送到店里交给美亚就行。” 方亦然迭声应好,挂了电话随即把桌面上的电影票收进信封,尔后兴高彩烈的出了办公室。路过孟欣的办公桌时,他本能的换上面无表情的姿态快速走了过去。 以往只要这种行为出现,多半是暗示自己去见他。孟欣心中一荡,随即找了个借口,难掩激动地小跑着跟进了电梯厅。 “亦然,你今天要带我去哪?”孟欣撒娇的握住他手,身子也贴了上去。 方亦然烦躁环顾一圈,不动声色地推开她,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斜过去:“乖,我出去有点急事,晚上带你去吃寿司。” 孟欣一脸委屈的垂下眼眸,注意到他拿在手中的信封,分明是自己方才送进去的电影票。她眸光微沉的笑了笑,乖巧折回办公室。昨天中午,她收到银行的短信,提示自己的信用卡在珠宝专柜消费了数万块。 起先她以为方亦然买的是婚戒,高兴之余马上打电话去珠宝专柜询问,谁知客服却告知,他买的是块生肖金牌,而他们两个都不是那个属相。 气不过的给方亦然打过去,他就轻描淡写的一句,我的卡忘记带了,所以刷你的。 孟欣怒火攻心,理所当然的将他最近的种种反常举动,全都归咎到舒珮头上。晚上趁着酒意故意打电话去谩骂,结果还被嘲笑,这口气她怎能咽得下去。 愤恨难平的发了会呆,孟欣拿起手机去了洗手间,给在酒吧认识的张帆去电话。 呼叫铃响了许久那边才接通,开口就是一副没睡醒的语气:“美女,我白天不接活,你要真想就自己打车过来。” 孟欣警惕的降低分贝:“正经点,我想找你帮个忙。” 张帆懒洋洋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问:“什么忙?睡我可以是要付钱的。” 孟欣皱眉:“大概明后天会有人联系你相亲,你务必要哄得对方同意和你交往。对了,那女人房车均有,还有点小钱,最主要的是个处。你不是一直遗憾没睡过处吗,这个福利算不算大。” 张帆听完登时来了精神:“消息可靠?” “当然!”孟欣目光怨怼的回了一句,又说:“晚上酒吧见,我给你看照片。” “好……”张帆笑眯眯的对着手机赠了个吻,继续蒙头大睡。 去她的假装贞洁的白莲花!孟欣打完电话,若无其事的回了自己的位置继续工作。 第12章 辞职 中午的阳光热力四射,暴晒之下的地面热得烫脚,好像随时都要冒出火来。 方亦然心情雀跃的开着车到了舒珮店里,她人根本不在,再打电话过去无法接通。没辙,他只好将电影票给了美亚,同时趁机问了下贺子安怎么没来。 “子安这两天病了,舒姐给他放了假休息。方先生,您要不要来一杯西瓜汁,或者红茶?”美亚淡漠的扫了他一眼,口气略显生硬。 方亦然听闻贺子安病倒,顿时心情大好,笑眯眯的要了杯红茶,又叮咛她一定要把票交给舒珮,说完就要走。 美亚盯着他的后脑勺,不耐烦的敲了敲柜台的桌面:“方先生不好意思,您还没付账,红茶6块一杯谢谢。” 方亦然的脸上的笑意僵住,寒着脸把钱包掏出来,悻悻付了钱这才窝着一肚子火走出店门。美亚目送他上车离开,随即开心的给舒珮的另外一个手机号,发了条短信。 这头舒珮看过短信,直接回拨电话,让她看看有几张票。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一两秒,美亚狐疑不解的说有四张。 “下午几点的场?”舒珮嘲讽的挑了下眉:“你和小琪叫上男朋友陪着去看吧,我一会过去守店。” 美亚开心极了:“5点的场,看完了还可以拿签名,顺便去吃晚饭。舒姐,你ex可是留的好后手。” 舒珮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简单说了两句便把电话挂了,起身去洗脸。 下午下班之前店里不怎么忙,舒珮一个人呆着无聊,又给阎素素去了电话闲扯。自打阎素素结婚后,开口闭口我家文哲,幸福的语气令她无比羡慕。 东拉西扯的聊了片刻,阎素素忽然问道:“头两天你爸是不是做寿了?我听文哲说在珠宝店里,碰着方亦然买生肖牌,不过刷的是孟欣的卡。” “也不是做寿吧,就是请家里亲戚吃了顿饭。”舒珮笑笑:“我妈拿了他送的贺礼,不过把人赶走了。” 阎素素瞬间笑喷:“阿姨做的好,你当初贴他身上那么多钱,就该不手软的拿回来。” 舒珮听完她的话,不由自主的在心里鄙视了一把自己,说:“以后不提他,对了帮我跟你们家穆文哲说声,有合适的青年才俊,记得给我留意下。” “你想通了?”阎素素高兴得简直忘了形:“谢天谢地,你可算恢复过来了。” 舒珮不满的啐她:“我又不是得了绝症,你至于吗!” 阎素素发自真心的大笑,揶揄两句就给挂了。 舒珮一看,就快到下班的时间,赶紧收拾心情把需要用的杯子、吸管,统统拿到顺手的地方放好。正忙活着,门上的感应器响了起来,她抬头一看,见是贺子安随即笑了。 贺子安也笑,转去后厨套上围裙,随后挤进柜台帮忙。 “怎么不多休息两天?”舒珮放下手里的托盘,关心的问:“还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贺子安微笑摇头,往她身边挪了下拿出手机打字:“去挂了两天水,医生说再口服两天的药就能痊愈。” 舒珮微笑看完,不等说话便陆续有客人进店,忙完已是晚上8点。她饿到不行,等不及美亚跟小琪看完电影回来,便打烊锁了店门,拉着贺子安一起去吃饭。 他喜欢吃鱼,舒珮几乎没过脑子,径自开车去了江边的梁家河鱼馆。她原本打算将他留在茶几上的钱还回去的,想想太伤人,刚巧今天有机会索性请他吃饭。 上到5楼的观潮厅,舒珮找两个靠近回廊的位置坐下,并点了两人份的豆腐鱼,以及一些小菜。建在江边的河鱼馆视野十分开阔,透过回廊举目望去,便可看到穿行于江面的游轮,以及远处入海口的新港码头。 微凉的晚风徐徐吹进来,令人倍觉清爽舒坦。舒珮心情放松的坐了片刻,从包里拿出簪子,随意将长发拢起来固定好。 贺子安双手交叠支住下颚,目光柔和的望向远处码头上的灯塔,心里却回味着在弯月湖那天,她凑在自己耳边笑吟吟的模样…… 少顷,服务生端着鱼锅和小菜上来,两人各自收了思绪相视而笑。用餐的过程大多数时候是沉默的,偶尔能听到舒珮轻声浅笑的声音。 吃到半饱,舒珮放在桌上的手机骤然响起,她扫了一眼号码飞快接通:“妈。” 郭月瑶“嗯”了一声,继续说:“你挑好的那个相亲对象周六下午有空,你记下吃饭的地方。” “哦。”舒珮无意识的抿了下唇,发现包里没带纸笔,于是顺手拿了贺子安的手机,在刚才聊天的内容里摁了下一行,说:“你再说下那人的名字和职业,我这边记着,顺便把照片也发过来。” 郭月瑶从茶几上拿起张帆的照片,翻过背面念了起来。 舒珮又听又打字,完事后重复念了一遍给郭月瑶确认,平静挂断。过了几秒钟手机提示有短信进来,她一边删去自己在贺子安手机里打下的内容,边抱歉的朝他笑笑:“不好意思,刚才用了下你的手机。” 贺子安不动声色的笑着,表示自己不介意,视线却落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跟黏住了一样。这时,不知从哪冒出一个3、4岁的小萝莉,“噗”的一下摔到舒珮脚边,跟着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 舒珮先是楞了下,随即把手机都放到桌上,弯腰把她抱起来。小萝莉的脸蛋上沾满了脏兮兮的果汁,她哭哭唧唧的左右看了看,大声哭喊找妈妈。 贺子安飞快抽了纸巾递过去给舒珮,根本帮不上别的忙。 舒珮给她擦完脸,伸长脖子看了一圈观潮厅,发现无人过来认领,遂蹲下身子温柔的哄着小萝莉,问她爸爸妈妈在哪。 小萝莉懵懵地转着小脑袋,抬起肥嘟嘟的小手,往自己来时的方向指去。舒珮循着她的动作看过去,看到对面清风厅上挂有某某生日聚餐的条幅,于是牵着小萝莉送她回去。 贺子安等她走远,悄悄拿起她的手机,把照片发到自己的手机里存好…… 吃完饭下到楼下,舒珮见江边空气凉爽,忽然很想走一走顺便消食。 结果一看,江堤护栏下的石椅,几乎坐满了纳凉的市民。有的扎堆摇着蒲扇闲聊,也有四五个聚在一起打牌,穿着轮滑鞋的小孩,不时大笑着从身边蹿过去。 舒珮担心贺子安被撞到,默默收了念头。回到车上,她没着急开车,而是问贺子安回家还是去兼职。贺子安笑着将手机递过去,上面是一段早就打好的话:我下周要去向晨任职的公司上行政班,负责管理资料,合约已经签了。 “你要辞职?”舒珮愕然的望着他,意识到自己失态,转瞬又笑着说:“恭喜。” 贺子安洞悉她眼底的不舍,微笑着凝视她片刻,低头继续在手机上打字。下午去店里其实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个消息,谁知一直忙不停。 舒珮看完他再次递过来的内容,脸上浮起不易觉察的失落,笑问他是直接回家还是去搭地铁。 贺子安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慢慢在手机上打出最后一行字:向晨已经在attendre门口等着,我们以后还会常见面,因为你说过我们是朋友。 “对,我们会一直是朋友。”舒珮挥去心底的落寞,佯装爽朗的笑开…… 第13章 保护 转过天是周五,舒珮早早去了店里,本想等贺子安来给他结算6月份的工资,结果等到10点多也不见他来。 正巧爸爸来电话让中午回家吃饭,她把装着钱的信封交给小琪,出门去了停车场。坐进车里发了会呆,丢在包里的手机响起短信铃声,她翻出来一看竟是贺子安发来的短信,点开内容看完后瞬间莞尔。 因为他在短信上写的是:我想去酒吧把兼职辞掉,结果下错站,手机忘在家里,刚折回来就马上联系你。 舒珮想了想,反正也不急着走,便回了条内容平常的过去:所有的兼职都要辞掉? 过了一两秒,贺子安的短信回过来:是啊,可惜我忘了酒吧白天不营业。 舒珮再次失笑:你昨晚睡糊涂了? 贺子安:大概是感冒病毒入侵了大脑。对了,6月我没上几天班,工资不用给我结算。 舒珮皱眉:来了就算是上班,我刚把钱交给小琪保管,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直接来店里取。 这头的贺子安微笑摇头,速度很快的回过去:真的不用,你别坚持。 舒珮也摇头:应该我说你别坚持才对。 贺子安想了想:那这样,你留着改天请我吃饭。 舒珮大笑,开心的回了个好字过去,随即发动引擎心情愉悦的回了家。 客厅里静悄悄的,到处都收拾得干干净净。酸甜猪脚的香气,隐约从厨房的方向飘过来,闻之瞬间食指大动。舒珮饿极的吸了两口,赶紧放下包笑嘻嘻的跑进去,洗手从盘子里捻了块叉烧往嘴里送。 “坏习惯……”舒传德小心的翻着沙煲里的猪脚,回头取笑她:“你妈不在你就放肆。” 舒珮摇头晃脑的鼓着腮帮子,含糊着问:“我妈干嘛去了?” “和她的那群姐妹们去茶楼算利息了。”舒传德翻完猪脚,随即盖上沙煲的盖子:“听她说上次跟你拿的九万块,现在已经有两千的利息了。” “这么多?”舒珮着实下了一跳:“我妈是不是在放高利贷?国家禁止民间非法放贷的,你怎么不拦着她。” 舒传德叹了口气没吱声,只是又把沙煲的盖子打开,继续翻着煲里的猪脚。舒珮沉默的站了一会,拿了抹布去餐厅擦桌子,顺便摆上碗筷。 中午郭月瑶没回来,打她电话还挨通臭骂。舒珮吃完饭,帮忙收拾干净又陪着舒传德说了会话,心神不宁的回了公寓。 隔天周六小琪轮休,贺子安又辞了职,舒珮的工作明显多了起来。大概是安逸的时间过长,才守了一天的店,她就累得动也不想动。 这一片都是写字楼,周末的生意反倒不比工作日。正犹豫要不要锁门,让美亚也早些回去休息,丢在柜台抽屉里的手机意外响了起来。她拿出来见是陌生的号码,皱着眉狐疑接通:“您好,请问哪位。” 声音听着还不错……这头张帆本能的歪嘴笑了下:“您好,舒小姐。我是张帆。” 张帆?舒珮楞了几秒,恍惚忆起他是今晚的相亲对象。顿了顿,她勉强扯开嘴角:“张先生您好。” 张帆最不缺的就是和女人打交道的经验,舒珮的语气听着跟前一句似乎没什么变化,但他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疲惫。这种时候,体贴的关心很容易给对方留下好印象。 浅浅勾起唇角,他故意沉了沉嗓子,低低笑开:“我正在去朗天的路上,想请问下舒小姐,需要不需要我开车过去接你?” 舒珮揉了揉太阳穴,下意识的拒绝:“不用了,我半个小时后到,再见张先生。” 张帆没想到一开始就碰了软钉子,不禁对舒珮产生了些许好奇。 晚餐时,舒珮介绍完自己便不怎么说话了,礼貌而得体的坐着。张帆见她的长相与孟欣描述的相符,人看着随和,实际上态度十分疏离。为了能给她留下好印象,他绞尽脑汁的利用自己幽默风趣的特长,极力活跃气氛,可惜收效甚微。 正一筹莫展之际,他想起孟欣说过舒珮的店子主打时尚饮品,于是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引到这方面上来。舒珮听他头头是道的说着各种水果的妙用,脸色渐缓,笑意不时浮现嘴边。 张帆说话的声音很好听,笑容也恰到好处,给人感觉既谦和又优雅。舒珮不时浅笑吟吟的望着他,好感渐生。就在这时,餐厅的侍者领了三个人坐到隔壁的12号桌。 舒珮首先看到了向晨,她微笑着朝他点了下头,不期然瞥见走在后面的贺子安。他今天只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配休闲中裤,但是莫名就让人觉得舒服。 走神中,向晨已经走了过来,客气打招呼。舒珮笑得有些尴尬的介绍了下,偏过头目光与贺子安的视线撞上,忽然有种心慌意乱的感觉。 贺子安笑容如常地扬了扬手中的手机,用眼神示意她发短信。舒珮轻轻点头,尔后从容收回目光,继续笑着和张帆闲聊。 张帆留意到舒珮神色倏然变得温柔,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的落到贺子安身上。看着很年轻的模样,着装似乎也随意过了头,倒是刚才过来打招呼的男人,无形中给了他不少的压力。 看来孟欣的提供的资料并不是百分百准确,他眸光微冷的将目光移到舒珮脸上,脸上的笑容始终不变。 有一搭没一搭的边吃边聊片刻,舒珮的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她故作淡定的解锁,看到发件人是贺子安,下意识的弯了眉眼查看内容。 他的短信内容很简单:向晨的同学回国,非要拉我过来坐坐。 舒珮笑着回复了一条过去,抬眼对上张帆的视线,忽然没了继续坐下去的兴致。少顷,她随便胡诌了个理由,说自己还有事要先走。 张帆装出一副体贴理解的模样,也没说要不要正式开始交往,就绅士地起身去埋单。舒珮趁空又给贺子安发了一条过去:走了,回头请你吃饭。 贺子安如释重负的笑笑,简单回了条模棱两可的过去,等着他们离开后随即抬头望向向晨。 向晨默了下,用手语告诉他:“这个人没在新港的任何一家地产公司任职。” 贺子安若有所思的目光,缓缓落到他身边的男人身上,示意他说话。男人歪头摸了摸下巴的小胡子,从自己随身背着的包里,拿出一只封装了的档案袋。 向晨客气的跟那男人说了两句,招手叫来侍者点餐。贺子安将档案袋拿过来,随手翻出里面的资料扫了下,眉头霎时蹙起…… 周末结束之后新港忽然连降大雨,舒珮店里的生意受天气影响,稍显冷清。到了周三这天天气有所放晴,她意外接到张帆打来的电话,约她去江边吃豆腐鱼。 说起来她对张帆印象不能说有多好,但是也不坏。何况到了这份上,心底对爱情的幻想,也跟浮云似的,渐渐就散了。加上她确实厌烦,明码标价跳楼甩卖似的相亲,于是同意他的邀约。 看着离约定碰面的时间还早,舒珮嘱咐美亚两句,开车回了公寓洗澡换衣服。谁知化好妆正要出门,消停了几天的方亦然再次打来电话。 舒珮停下换鞋的动作,一屁股坐到玄关的鞋凳上,不耐烦地滑开接听键:“有事?” “是这样,莫老师的画展今天下午在美术馆开展,他无意中提到想见见你。”方亦然气定神闲的撒谎:“正好晚上我想回一趟东大,你要不要一起。” 舒珮本想说谁要和你一起去,到了嘴边却变成:“好啊,你帮我买些礼品,一会碰头了给你钱。” 方亦然大方的表示不用,静默片刻又说:“那我在东大门口等你吧,再见舒珮。” 舒珮翻了翻白眼,力气很大的戳了下挂断键,刚要收起手机,不巧又有短信进来。看完邮箱里收到的图片邮件,她死死的咬着下嘴唇,气得止不住浑身哆嗦…… 踢掉只穿了一只的高跟鞋,她胡乱套了双黑色的夹指凉拖,风风火火的开车回家。 郭月瑶又招了一堆人在客厅砌长城,开着空调又不抽风的家里,到处都是刺鼻的烟味。舒珮气不打一处来,硬拽着郭月瑶回了自己的房间。 “你这丫头今天吃火药了?”郭月瑶见女儿的脸色黑沉沉的,先声夺人的骂道:“有什么事不能电话里说。” 舒珮把房门关上,咬着牙把自己手机里收到照片翻出来,一言不发的递过去。 郭月瑶看着照片上光溜溜抱在一起的男女,瞬间也气炸了肺,拿过手机就转身出去。舒珮独自在房里缓了缓情绪,猛地听见桌子倒地的声音,怕她气急打人,也跟着着急忙慌地冲出去。 “张雪秋,你什么意思啊?我家舒珮哪点不好,你居然给她找个鸭子!”郭月瑶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摔在地上的张雪秋怒骂:“你怎么不留给你家郭晓!” 张雪秋一头雾水,压根不知道郭月瑶怎么会突然发疯,她坐在地上又哭又喊的回骂:“郭月瑶你血口喷人!不是看在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谊上,你以为我乐意给你家舒珮介绍对象啊!” 郭月瑶一听,冷笑着蹲到她面前,怒不可遏的将手机戳到她眼皮底下,吼道:“你自己看!” 张雪秋看清照片上的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14章 羞辱 舒珮懒得听她们吵,拿回自己的手机闷声不吭的出了门。 上车给阎素素去电话,得知她和老公在外面吃饭,舒珮闷闷不乐的挂断。开车回到公寓附近,她停车去汤煲店打包了一份晚饭,直接回家。 进门放好东西,包里的手机响个不停。她拿出来扫了一眼号码见是张帆,果断拒接并改成飞行模式,尔后默默吃饭。 其实早在回来的路上,她的情绪就已经平静下来。虽然相亲相到鸭子这事很丢人,但起码好长一段时间不用面对陌生的男人吃饭,不用一遍一遍把自己摆到台面上,让人估价。 吃完时间还很早,而她压根不想出门。洗澡换上家居服,她回卧室抱着电脑刷了一会论坛,想了想把手机的模式改回来了,给张帆发了条短信,开门见山的表示两人不合适,以后不见。 短信刚发出去,又有电话进来。舒珮看过号码抿着唇拒接,之后登陆许久不用的私人微信号,po了一张双脚在迷离灯影下交叠的照片上去,配字:孤独。 片刻之后,微信提示有人评论她的照片,她瞥一眼方亦然的名字,将手机设置成静音模式丢到床头柜上,调整好笔记本电脑移动书桌的高度,舒服惬意的带上耳机,躺到床上追剧。 进入夏季之后,日长夜短,地处亚热带季风气候区的新港更为明显。 晚上8点多,天色将将全黑,新港cbd鸣安大厦27层灯火通明。设在办公室对面的健身室里,贺子安打着赤膊,挥汗如雨的跟向晨在网球区打网球。 他的球艺精湛,向晨几局下来连连败北,累得筋疲力尽的的要求休息。收了球拍坐到一旁的沙发上,贺子安喝了些水,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用手语问道:“你说她会不会看到邮件?” 向晨仰头灌下去大半瓶水,喘了半天才放下水瓶回他:“那邮箱她常用,这会都一天多的时间,就算不登陆手机也该受到提示信息的。” 贺子安蹙着眉,又比划道:“她会不会起疑?” 向晨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不显扭曲:“反正不会怀疑到你头上。” 贺子安无声笑开,拿了球拍,连蹦带跳的继续去了一旁的训练室,独自练习。 “他今天怎么了?”才忙完工作的贺子鸣,神情疲惫的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重重坐到向晨身边:“成功了还是压根就没告白?” 向晨目光落在贺子安身上,请笑着摇了下头,顺手递过去一瓶水:“都不是,他在等时间快点过去。” 贺子鸣狐疑反问:“等时间过去?” 向晨见贺子安的注意力不在这边,神秘莫测的收回视线,压低嗓音大致把事情说了一遍。贺子鸣听罢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挽起袖子另外拿了一副球拍,径自去找贺子安对打。 他虽穿着日常的正装、皮鞋,但是动作丝毫不比贺子安慢,甚至一球未输。向晨在边上看得兴起,忍不住为他使劲鼓掌。贺子安余光瞥见他的动作,好胜之心顿起。 打完三局下来,兄弟俩没输没赢,堪堪打成平手。向晨看得过足瘾,大笑起身,提议吃去脆皮烧鹅。贺子鸣和贺子安表示无异议,收了球拍各自去了冲凉换衣。 不知不觉,夜色渐深。 舒珮躺在床上看电影看得昏昏欲睡,见时间已是夜里10点,她坐起来关了电脑,倒头便睡。 次日天还没亮,闹钟刺耳的铃声响彻卧室。她在晨光中惊醒过来,草草洗漱开车去农贸市场补充原材料。回到店里做完准备工作,她习惯性拿出手机上网看新闻。 点开新闻应用软件,定制的每日新港挑出一条头条新闻,警方突击扫黄,在某酒吧街抓获从事特殊职业的男女,将近上百人。 舒珮拉到最下面看完评论,无语关了应用,给自己打了杯热玉米汁。贺子安辞职走了后,小琪和美亚纷纷表示不习惯,其实她也不太习惯,只是没说。 转眼一周过去,自张帆一事后郭月瑶再没提相亲的事,她也乐得逍遥自在。没事时就上微信po照片,再配上伤春悲秋的文字,偶尔也假装了一下怀念过去。 方亦然如她所料的那般,总在照片发出的第一时间点赞,间或评论。舒珮一概不理,甚至绝口不提之前让他代买礼物去看莫老师的事。 偶尔贺子安也会发短信过来,舒珮和他聊的内容渐渐增多,从漫画到电影后期,共同的话题经常让舒珮意犹未尽。 只是每次晚上到了十点多,贺子安必定会雷打不动的表示要休息。在他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舒珮每次都卡着时间,提前发出晚安短信。 每每这种时候,贺子安回过来的内容,都是简单的一个好字,为此舒珮莫名得意。 到了6月下旬,天气热得店里的空调似乎都没作用,要求送外卖的电话也越来越多。她不得不在店外贴了招兼职的广告,同时也在新港论坛发布信息。 由于她给出的薪水很高,没两天就招到了人。新来的兼职20出头的样子,是东大艺术系广告专业大二男生,叫徐麟。他一来舒珮空闲的时间逐渐增多,时不时的约上阎素素去做spa,或者去游泳。 这天下午照例去店里盘帐,隔了许久不联系的方亦然,捧着一束玫瑰出现在店外。舒珮冷眼睨过去,假装没看见,但手机的镜头却对准了他下半张脸,以及怀中的玫瑰。 拍完,她若无其事的收起手机,转去柜台里面跟美亚说话。 方亦然热得一身汗的门外站了片刻,不见舒珮出来,只好硬着头皮推开门进去。 “方先生,准备去约会啊?”美亚斜过眼,不咸不淡的打招呼:“要果汁还是果茶?” 方亦然没理美亚,他走到舒珮面前,淡定露出温柔的笑意:“今天是莫老师画展展出的最后一天,好几个同学都过去道贺了。” 舒珮佯装惊讶的抬起头:“我早上已经定了一对花篮送过去。” “同学们的意思是,想去参加莫老师的庆功宴。”方亦然再接再厉:“穆文哲和阎素素这会已经到了酒店,你真的不去?” “去……”舒珮懒洋洋的应了声,目光漫不经心的落到他脸上:“不过没打算和你一起去。” 方亦然还在笑,只是眼里分明已经没了温度。舒珮看破他的转变,拿了车钥匙和包,一脸闲适的晃出柜台。路过他身边时,不意外的被拉住。 舒珮缓缓扭过头,目光鄙薄:“方亦然,你说要是孟欣知道你买了玫瑰来接我,她还会不会傻到替你还房贷?” 方亦然垂眸对上她的视线,握着她胳膊的手,手背上的骨节齐刷刷的白成一片,颓然松开。 舒珮嘲讽的哼了下,娉娉婷婷的走出店门,径自右拐去了停车场取车。 晚上的庆功宴其实很无聊,莫老师忙于周旋,压根没功夫理他们这些徒子徒孙。舒珮坐了片刻,等到7点半一开席就溜了出去,回到车上给贺子安发了条短信。 耐心等了几秒钟,贺子安的短信很快回复过来:来府前路地铁口,我带你去吃祖传烤鱼。 舒珮看完会心一笑,随即发动引擎离开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第15章 欢喜 贺子安口中的祖传烤鱼,既不是新港有名的传承老店,也不是美食城里的出名铺子。 舒珮带着一肚子疑问,在他的指挥下,将车往弯月湖方向开去。从市区到弯月湖的距离不近,车厢里静悄悄的,只有轰轰的气流声不断回响耳畔。 好几次,舒珮都忍不住想问,他说的祖传烤鱼是怎么一回事。考虑到他没有听力,而且开车不方便打字,遂作罢。 车子在沉默中开进望湖区,已经是晚上8点多。贺子安趁着等红灯的时候,飞快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让她看清上面的内容:我和向晨借了钥匙,你直接开去荷塘。 荷塘?看不出向晨竟然给自己的别墅,取了个这么田园风的名字。舒珮看完“噗嗤”笑开,等到绿灯亮起随即打着方向盘,右拐往弯月湖度假中心开去。 到了荷塘门前,贺子安下车从外将大门打开,听到动静的将军从树影底下蹿出来,亲热的围在脚边打转。他笑着俯身摸了摸狗头,示意舒珮把车开进去。 夜晚的荷塘清风醉人,空气里满满的都是花香,蟋蟀和青蛙的叫声更是此起彼伏。舒珮将车丢进车库,浑身放松的跟在贺子安身后,漫步走向别墅。 将军哼哧哼哧的跑在前面,距离稍稍远一点马上折回来,温顺的跟着他们的脚步。但是没走几步,它自己又先跑远了,再颠颠的吐着舌头往回跑。 舒珮现在是一点都不怕它,只要它一拉开距离,她随后就打响指。将军的耳朵超级灵敏,第一次响指响的时候,它屁颠屁颠的跑飞快头都没回。但是到了第二次,贺子安紧跟在舒珮后边也打了个,它只好垂着头不情愿地往回跑。 贺子安笑意盎然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看看一脸顽皮的舒珮,嘴角上扬的弧度逐渐增大。 进到别墅主屋,他领着舒珮去了餐厅,回头见将军老老实实的呆在门外,故意把响指打得特别响。收到指令的将军,晃着尾巴自己撞开大门,摇头晃脑的跑进来,乖乖坐好。 舒珮忍俊不禁,皱着鼻子闻了闻桌上饭菜的香味,雀跃跑去洗手。正在拿碗的贺子安,余光瞥见她的动作,胸口里的幸福感,满得像似随时要溢出来。 菜式不算特别丰盛,一条新鲜的清蒸鲈鱼、简单的上汤菜心,还有小半只白切鸡。舒珮在路上就已经饿到不行,等不及贺子安帮自己盛饭,伸手就拈了块鸡肉往嘴里送。 贺子安手上的动作微顿,目光宠溺的摇了摇头,嘴边笑意融融。 舒珮也笑,只是脸上没来由的一阵发烧,略显不自在地从他手里把饭碗接过来。用餐的气氛一如既往的沉闷,好在已经习惯的两人,并不觉得尴尬。 吃完歇了一会,贺子安让保姆切了水果送过来,留下舒珮和将军在屋里,自己去了别墅后院。白天时,负责打理莲花池和修葺苗圃的王叔,高兴的给向晨打电话,说他在湖里钓了几条大鱼,让他们晚上过来品尝他烤鱼的手艺。 可惜向晨今晚要回家陪父母吃饭,贺子安原本打算自己过来,刚巧舒珮来短信他想都没想的将她带上。进到后院的亭子里,王叔已经烤好了一条足有两斤沉的罗非鱼,炉子上烤了一半的是则是条比罗非鱼还大的乌鱼。 贺子安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随即笑着竖起大拇指,作势要帮忙。王友良拦住他,空出手往客厅指了指,催他赶紧把烤好的鱼端走。 正比划着,舒珮脚步轻快的领着将军,穿过曲廊一路笑着朝这边走来。月光清冷的光辉,淡淡照在她身上,白色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摆动,那画面简直美得惊心动魄。 贺子安眼底盛满了浓稠的爱意,微笑着迎出亭子。舒珮几步到了跟前,没顾得上看他,而是探头往亭子里望去,开心的大叫起来:“真的有烤鱼吃!” 王友良闻言转过头大笑:“子安从来不说谎。” 由于侧对着的缘故,舒珮起先并未看清王友良的面容,心里还以为是向晨也在。这会猛地觉察声音不对,再看清他的面容瞬间臊红了脸:“请问您是?” “我是这里的园艺工,叫我王叔就行。”王友良再次爆出爽朗的笑声:“这亭子里太热,你们把烤好的鱼端去花池那边吃吧。回头我让徐姐给你们送些啤酒过去。” 舒珮笑着应了声,赶紧走到贺子安身边,微微仰起头,将王友良的话重复给他听。贺子安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莹润的唇上,等发觉她已经说完,赶紧佯装镇定的咳了下,转身去端装鱼的托盘。 “谢谢王叔!”舒珮走前跟王友良道了句谢,小跑着跟上贺子安的步子。 莲花池边的亭子,和刚才烧烤的亭子完全不同。白色钢架结构的亭子,四四方方的建在白兰花树下,周围全是通透的落地玻璃,包括顶棚的天窗也是全玻璃的,人坐在里面感觉就像进了一只精致的水晶盒子。 贺子安端着鱼先行进去,见到茶几比较乱,只好先动手收拾。擦完茶几,他打着响指招来将军,用手朝它比划一番,同时吹起口哨。将军摇着尾巴,闪电一般冲出亭子,迅速往别墅的方向跑。 舒珮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忍不住问贺子安,这个亭子到处都是玻璃怎么通风。问完发觉他正在摆放烤鱼,根本没注意到自己,遂识趣的笑笑转身走到护栏边,随意的望向远处。 弯月湖的水面很广,附近基本都是没有高楼的别墅小区,且又远离市中心,到了晚上气温明显比市里偏低,所以并不觉炎热。 头顶上方,一轮银勾似的弯月当空斜挂。微凉的晚风轻拂过来,月光下的莲花池里,荷叶轻摆摇曳,不时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几只萤火虫带着点点黄绿色的光,盈盈飞过。 舒珮惬意的闭上眼,深深呼吸着清新空气。睁开眼,萤火虫的数量比之前又多出许多,她的目光倏然变得惊喜,忙不迭的跑回亭子里找手机。 贺子安收拾好茶几摆好鱼,余光见她动作忙乱,立刻走过去一头雾水的用手语问:“发生了什么事?” “萤火虫……”舒珮怕他不理解,拿到手机后不假思索地拽住他的胳膊,飞快跑出亭子,指着空中闪成一片的萤火虫笑道:“快看,快看!” 贺子安无声笑开,动作自然把她的手机拿过来,解锁点开记事本飞快打了一行字:外面蚊子多,我们还是回亭子里坐着,边吃边欣赏吧。 舒珮看完笑着表示同意,但拿回手机后却对着萤火虫一顿猛拍,压根就没有要回去的意思。贺子安无奈只好老实陪在一旁,噼里啪啦的帮着打蚊子。 过了半晌,舒珮的脚踝频频遭到蚊子叮咬,不得不收了手机扭头往亭子里走去。贺子安反应过来及时伸手拉住她,变戏法似的从裤兜里拿出一只遥控器,神秘莫测的摁了几个键。“滴滴”声中,朝着莲花池这一面的玻璃应声而开,同时从屋顶上方,落下一扇白色的软纱窗。 舒珮瞥了一眼他手中神奇的遥控器,缓缓收起心底的惊诧,和他一起进了亭子落座。美食、美景,周围虫鸣蛙叫,成片的萤火虫比星光还要璀璨,哪还有现代文明都市的半点影子。 所有种种,恍惚让人置身梦中,舍不得醒来。 用手机交谈的间隙,将军用嘴叼着一只篮子跑回来,举着爪子使劲挠门。舒珮起身开门,顺便拎起地上的篮子。里面装着一瓶洋酒、杯子、冰块和果汁,舒珮一样一样的拿出来,笑着问:“子安,你会调酒?” “不会……”贺子安若无其事的用手语解释完,又拿过手机低头打字。 舒珮不信的笑了笑,自作主张地把酒打开,并倒出一杯递过去给他:“子安,谢谢你的祖传烤鱼,还有美味的晚餐。” 贺子安茫然抬起头,随手把手机放到一边,又拿出另外一只杯子倒上酒。这样一来一人一杯,谁也不吃亏。舒珮大方的跟他碰了下,正回身子面朝莲花池小口地抿了一点点。 想象中的刺鼻味、辛辣味通通都没有,口腔里全是浓浓的果汁清香。舒珮惊喜之极,加上自小就喜欢冷饮,三口两口喝光杯子里的果酒,忍不住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第二杯酒喝完,贺子安忽然起身走出亭子,挥着双手去捉那只飞过来萤火虫。舒珮大笑,忍不住又倒了一杯酒喝下去。 贺子安追着萤火虫渐渐走远,舒珮越喝越多,倒酒时无意发现自己的手机有条短信没看。她舒服的往椅背上靠过去,慢慢解锁查看。 短信是几分钟之前贺子安发来的,可惜内容只有半句:舒珮我喜欢 贺子安该不会是想说,他喜欢自己吧。舒珮将烫手山芋一样的把手机放回去,脸上火烧火燎的,心跳得好似杂乱的鼓点,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第16章 动心 鸡尾酒的酒劲如绵绵细丝,一点点缠满了脑海,渐渐覆住所有的思绪。舒珮闭上微醺的双眼,懒懒靠到柔软舒服椅背上,感觉想了很多,又感觉其实什么都没想。 少顷,她笑着睁开眼,略带醉意地扶着椅子站起来,赤着脚走出亭子。池边的曲廊和小径,铺的都是桑拿木地板,光脚踩在上面,脚心隐约可感觉到一丝阳光暴晒后留下微温的触感。 目光追逐着空中的萤火虫,渐渐落在那抹高大的身影上,定住。随后她迈开虚浮的脚步,像似踩在云端一般,晃悠悠的努力靠近过去。 离他越近,心跳和脉搏也随之加快跳动,舒珮分不清是酒精作祟,还是自己心底,其实一直在期待。无声无息的走到他身后,她终究忍不住悸动,抬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背。 贺子安丝毫不觉意外的微笑着转过头,那双上下交叠捂在一处的手,缓缓伸至她的眼皮底下,示意她往中空的掌心看。 忽闪着的黄绿色光芒,透过指缝朦胧落到舒珮脸上,她顽皮一笑不假思索地覆上手,将他拢好的双掌掰开。小小的萤火虫倏然得到自由,挥动着翅膀随即飞走。 舒珮看着那虫子飞远,禁不住大笑鼓掌,绯红的面容在月光的照耀下,格外妩媚动人。 贺子安佯装恼怒,却在撞进她目光迷离的眸子时,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那么炙热却又那么的难以控制。 他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仗着身高的优势,垂眸端详她。下一瞬,他只记得自己伸了下手,舒珮柔软馨香的身子,已经稳稳落入怀中。 炙热的唇小心翼翼落下去,轻触到她光洁的额头,却不舍离开。 舒珮大概是被他出其不意的举动吓到,又抑或是鸡尾酒的酒劲太强,完全不受控制的大脑晕乎乎的,像飘在汪洋里扁舟,摇呀摇的靠不到岸。 清冽干净的气息,混合着他身上的荷尔蒙味道,痒痒撩拨着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混沌的大脑。她闭着眼双手无意识的缠上他的腰,脑瓜子贴在他胸口的位置,寻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飘飘忽忽靠上去,很快沉入梦乡。 贺子安只觉胸口一沉,随即哑然的将她打横抱起,脚步沉沉的往别墅走去。凉风徐徐吹过,他低头看一眼怀里的舒珮,非但不觉凉爽,反而更添燥热。 甚至是悔意丛生,刚才为何不事先提醒她,那瓶向晨特意调制的鸡尾酒不能当饮料喝…… 舒珮小猫一样蜷着四肢倒在床上安睡,可是梦里依然是那半条欲言又止的短信。贺子安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脸,在脑海里来来去去,她着急问而他却只笑不语地捉迷藏,唯独风铃清脆的叮当声,清晰掠过耳畔,反反复复纠缠…… 一早颓然惊醒,无法再睡。 头疼欲裂的坐直起来,她惊觉自己回到了别墅客房,可惜脑子里对自己怎么回来的此全无印象。昏沉沉的下了床,视线随即被地上的人吸引住。 贺子安孩童一般安宁的睡在地板上,身上穿着的依然是平常平价的家居服,两条笔直的大长腿,就那么直直戳进眼底。 轻手轻脚的从床上爬下来,舒珮猫着腰靠近过去,等她反应过来贺子安其实什么也听不见,胆子不由的大了几分,索性大剌剌的蹲到他身边,垂眸凝视。 贺子安的皮肤很白,是那种健康阳光的白。并不特别突出的五官,配在他身上却是异常合适,兼顾了男人的沉稳与男孩的阳光,两种模糊不清的特质。不笑的时候略带深沉,笑起来单纯又无辜,让人忍不住生出一丝保护欲。 看着看着,舒珮下意识的伸手往他脸颊摸去。皮肤相贴的那一刻,贺子安突然睁开眼,吓得她无措缩回手,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贺子安眯瞪坐起,眼底尽是她心慌意乱的模样,心里顿时像跑进一只小兔子,没头没脑的左突右冲。少顷,他忍住悸动嗓子干哑的咳了下,用手语说:“早上好。” “早上好……”舒珮飞快说完,随即站起来落荒而逃。 贺子安无声笑开,也跟着站起来。走到卧室门口,他摁了三下门边的按铃,折回来径自走到舒珮身旁站好,目光循着她的视线望出窗外。 两人挨的很近,近到舒珮能感觉到他呼吸的轻微气流,烫烫的拂过头顶。 通透明亮的大落地窗,模糊映出两人的身影。舒珮尽量调整呼吸,抬眼仔细望着倒影里的贺子安。他身材高大结实,站姿挺拔的立在自己身侧,光是看着已觉心安。 此刻的他脸上笑容深深,深到舒珮直觉那样温柔缱捲的眼神,完全是在欣赏自己的情人。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冲口而出:子安,你是不是喜欢我。 然而不等她开口,保姆徐姐忽然在门外喊道:“舒小姐,早餐已经好了,用不用送到房里来?” 舒珮回过神,想到自己尚未洗漱,随即客气拒绝:“不麻烦了,我一会下楼吃。” “那好,我先下去。”徐姐说完,脚步声渐远。 舒珮扒抓几下头发,朝着贺子安难为情笑开:“我去刷牙梳头……” 贺子安笑着点头,同时用手语补充:“一起。”不等她拒绝,人已经率先进了浴室。 舒珮无语的默了默,抬脚跟上。看着至少有10㎡的浴室,即使站进去两个人也显空旷,她接过贺子安手里的全新洗漱用品,对着镜子开始仔细刷牙。 贺子安微笑的望过来一眼,也对着镜子刷牙。舒珮瞥见他有样学样,忍不住就笑了。随后各自自管忙活,耀眼的阳光透过窗户晒进来,偌大的浴室里明亮又温馨。 吃过早餐,一向只发短信的向晨,意外打来电话。贺子安挂断后回了信息过去,暮然想起今天有个试片会,他必须和向晨一起出席。 舒珮听完他的解释,想到自己昨夜未洗澡未换衣,当下便催他快走。车子进入市区后,贺子安联系上司机,照旧让舒珮把自己送到府前路,不舍别过。 昨晚在荷塘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瑰丽的梦境,新港市区才是真实世界。舒珮调转车头离开,后视镜里贺子安的身影逐渐变小,直至完全看不清。 她幽幽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勇气问明他的心意。 回到公寓洗过澡,又将换下的衣服洗净晾上,舒珮补眠起来即回到店里帮忙,顺便检查原材料的库存。忙到下午,她想起舒传德中午打来的电话,交代小琪两句早早收工回去吃饭。 郭月瑶不知从哪又弄来一堆的男人照片,挑挑拣拣的从里边选了几张出来,表示这些人的身份都核实过,而且她亲自相了一遍,让舒珮抽出时间去见见。 舒珮无语的把那些照片拿过来,看谁都觉得不如贺子安顺眼,挑剔起来言辞分外不留余地。银行的个子太矮会影响后代;税务局的太肥,孤儿寡母是非多;电力集团的是二婚带女,免谈;大学老师瘦得像只猴,没准有什么遗传病…… 郭月瑶听女儿说的头头是道,几次插嘴没插上,悻悻作罢。 吃过晚饭,舒珮神清气爽的回了公寓,一觉睡到天刚亮就醒了过来。手机里静悄悄的半条短信都无,她皱眉盯着屏幕发了会呆,匆忙洗漱去了农贸市场取货。 中午饭点之前,徐麟送完外卖回来忽然跑进后厨,说外面有人找。 舒珮的同学基本都不在高新区,即使要来也会提前电话通知。她收起手里的本子,冰箱门关上的瞬间,立刻想到了一个人——孟欣。 走出后厨,店里的这会已经没什么人,果不意外的见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舒珮朝柜台里的美亚丢过去一个放心眼神,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施施然坐下。 和舒珮泰然比起来,孟欣没开口已然乱了阵脚,她气红眼的怒视她:“舒珮,你到底什么意思?” 舒珮嘲弄的勾起唇角,纤长的食指在手机屏幕上指指戳戳片刻,抬起头目光审视的落在她脸上:“依你看我会有几个意思……” “方亦然已经跟我求婚了,麻烦你自重!”孟欣盛气凌人,说出的话更是粗鄙不堪:“那哑巴要知道你这么水性杨花,你觉得他还会要你吗!” 舒珮气急反笑:“不劳孟小姐替我费心,方亦然爱谁谁是他的事,我可没听说他对外承认过,你是他的女友。再说了,我跟他既未约会也未单独相处过,你单凭自己捕风捉影的怀疑,就像个泼妇一般上门大闹,不自重的那个人,好像是你才对。” 三言两语将她的话堵回去,舒珮火上浇油的将她说过的话还回去:“你当方亦然是宝,别人同样也可以当他是宝,有本事抢到手里才作数。” 孟欣被她一通抢白,更是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张了半天嘴只不痛不痒的骂出一句无耻。 第17章 迂回 舒珮本不欲与她继续纠缠,只是被人当面骂无耻,心中多少有些不忿。 目光凌厉的打量孟欣半晌,她压抑不下火气的讥讽道:“我再无耻,也无耻不过你们这对狗男女……” 提到旧事,说到底孟欣还是有些心虚,未免自己露出败势,随即反唇相讥:“少把自己当无公害白莲花,男未婚女未嫁的,方亦然愿意跟我,说明你们的感情早就出了问题。” 舒珮余光瞥见方亦然已经进了店,骤然收起脸上的鄙夷,看笑话似的盯着孟欣的眼睛,话却是说给方亦然听:“孟欣,你若是再三番四次的来我店里找茬,别怪我不客气。” 孟欣丝毫没注意到方亦然进来,她以为舒珮是因为说不过自己才撂狠话,底气不免又足了几分。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果汁,作势要往她脸上泼去。 方亦然显然是被她的动作激怒,几步上前扣住她的手腕,沉声吼道:“闹够没有!” “方亦然!你居然帮小三骂我……”孟欣兴许是被捏疼了,说话间眼泪就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演得还挺像模像样,可惜自己没工夫看他们狗咬狗……舒珮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目露嫌恶的起身去柜台拿回自己的车钥匙和包,转头走了。 开车回公寓歇了一会,舒珮把手机翻出来,给阎素素去电话约她喝下午茶。不料她工作忙走不开,挂断电话,耳边忽然传来装修房子的电钻声。 公寓所在的楼栋是一梯三户的电梯房,搬进来差不多有一年,她至今都不清楚,对门和隔壁的邻居是男是女,更别提长相。再说她一个单身女孩子,保护自身安全远比邻里关系重要得多。 回房打开电脑刷了会美食论坛,刺耳恼人的噪音断断续续的响个不停,心底渐渐生起烦躁。丢开鼠标,舒珮躺到床上无聊的给贺子安发了条短信。 这时安静了不到一分钟的电钻声,再次突突响起,动静大得耳膜都有些疼。她实在不堪其扰,忍不住爬起来跑到入户门后,从猫眼里往外看。 早前回来时还很干净的走廊,此时堆满没拆封的家具箱子,连她公寓门口的空地也被占了去。舒珮气不打一出来,胡乱抓了钥匙就将门推开。 谁知那大箱子离门太近,入户门根本不能完全打开,舒珮侧着身子勉强挤到外面。身上的裙子因为不小心,意外被箱子外凸起的钉子勾住,她一动裙摆顿时破开。 仔细抽出裙摆,舒珮一看完全不能修补顿时气得要命,转身就去敲隔壁虚掩的房门:“有人在没?” 门后安静片刻,随即有脚步声靠近过来,紧跟着房门被人拉开。舒珮铁青着脸走进去,冷眼扫了一圈在组装家具的工人,刚想问房主是谁,却见贺子安灰头土脸的从厨房里出来。 舒珮见到他,顿时又惊又喜地绕过地上的杂物,几步过去急切问道:“子安,你怎么会在这?” 贺子安掩去心底的喜悦之情,脸上露出难为情的笑容,转头望向随后走出来的向晨。 向晨心有灵犀的朝他眨了下眼,微笑着走到舒珮面前解释道:“是这样,子安住的地方离公司很远,反正我这边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索性就让他住过来。” 舒珮目露狐疑的看一眼向晨,又看看贺子安,问:“那他妈妈怎么办?我听子安说阿姨身体不大好。” “子安的大哥已经把阿姨接去邻市照顾,所以他才会同意住过来。”向晨不露痕迹的扯开话题:“你吃午饭没?” “呃……”舒珮没料到向晨转话题的速度这么快,迟疑了下回道:“还没,你们呢?” 向晨侧头和跟贺子安交换了一下眼神,爽朗笑开:“我们也还没,不如一起。” 舒珮的视线下意识落到贺子安脸上,那双盈满笑意的眸子明亮又幽深,眼底满是让人不忍拒绝的期盼。她不自在的干咳一声,匆匆垂下脑袋,脸颊发烫的点头应允。 向晨见她同意,随即抬手看了看腕表,作势要走。舒珮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裙子,这才想到自己过来的目的:“那什么,你们的家具把我家的门给堵了……” 贺子安等她说完,急得马上往门外走。向晨注意到舒珮的目光追随贺子安而去,嘴边霎时浮起莫测高深的笑,眼底分明露出一丝欣慰。 吃过午饭,向晨有事先回了公司,舒珮开车载着贺子安回到公寓,工人已经把家具装得差不多。两人把打包带回来的盒饭分发下去,默契的回了隔壁。 进屋坐下,舒珮去给他倒了杯水,笑问:“你还有个哥哥?” 贺子安也笑,先是点了下头尔后扬起手中的手机,示意她打字交流。 舒珮回房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犹豫了许久到底还是没问他,那晚在荷塘的短信是怎么回事,转而关心起他的工作。交谈得知他公司的福利非常好,有双休加班还有补贴等等,竟没来由的放了心。 三天后,原就是精装的房子基本收拾妥当,贺子安挑了个好日子兴高采烈的入住。舒珮一边顺从地跟着郭月瑶去相亲,一边照旧跟他频繁发短信,偶尔晚上也会一起下楼散步,只是谁也不提短信的事。 到了周末这天,舒珮受不了连日相亲的折磨,一大早约了阎素素去做按摩刮痧。做完出来已是中午,两人刚商量着要去吃午饭,郭月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舒珮接通电话,一听又是相亲的事,不禁心生厌倦的皱起眉,委婉推辞:“我和素素在一起,改天去行不行。” “我不管你跟谁在一起,总之给你20分钟,不出现的话你以后别回家。”郭月瑶火气十足的吼完,直接结束通话。 舒珮郁猝的朝阎素素耸了耸肩,一脸无奈。阎素素也很好奇对方到底有多好,能让郭月瑶如此大动肝火,于是自告奋勇的要求陪同。 “不是极品就是猥琐男。”舒珮一点都不想去:“我觉得我一定看不上。” 阎素素大笑,揶揄道:“有奇葩不看岂不是可惜。再说了,不去怎么知道看不上。” 舒珮认命的叹了口气,闷闷不乐的去取了车往东大开去。上到校门对面的咖啡馆楼上,郭月瑶和她的小姐妹们,就坐在窗边的位置上,似乎在聊很开心的事。 男方还没到,舒珮和阎素素在郭月瑶她们旁边的空位坐下,兴味索然的等着。过了几分钟,一名戴着金边眼镜,身穿运动服的男人走过来,表情淡漠的做自我介绍。 男人叫吕飞,是东大园艺专业的老师,今年33岁。人长得确实不瘦,而且隔着衣服,也能看到身上各处鼓起的肌肉,五官周正。 舒珮暗暗打量一番,开口介绍完自己便继续沉默,等着他说话。 吕飞点了两杯咖啡,先是侃侃而谈自己的职业前景怎么好,如何受人尊敬。跟着又说了下自己的家庭条件,言语间不时透露出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一旁的阎素素听得直翻白眼,又被他抠门的行径气到,自己要了咖啡和糕点,还故意当着他的面弄出很大的声音。 舒珮忍着笑默不吭声的听着,直到他问起自己的工作和家庭收入,才懒懒应付两句。不料吕飞听说她自己开店,马上鄙夷的来了一句:“无商不奸。” 饶是舒珮脾气再好,也隐隐动了气。正犹豫要不要直接走人,又听他自己在那吧啦吧啦的说:“听介绍人说舒小姐以前和人订过婚,我冒昧问一句,您还是处/女吗?” 话音落地,不等舒珮发作,隔壁桌的郭月瑶已经冲了过来,机关枪一样回道:“吕老师既然那么爱处,大可买上一箱的保鲜膜,回家裹了五花肉,想怎么戳就怎么戳。” 说罢顾不上理会小姐们的轰然大笑,力道惊人地拽起舒珮和阎素素:“我们走,自己没准戳掉了几层皮呢,还敢大言不惭的问这种问题,真是没教养!” 舒珮心里原本跟吞了苍蝇似的,不过见郭月瑶肯护着自己,又忍不住窃笑起来。 张雪秋千挑万选出来的张帆,结果是在夜店里做鸭,最近遇到的也多是极品,没想到这一次直接来个极品中极品。妈妈是个很好面子的人,今天她那么多的小姐妹就在边上听着,估摸着起码老长一段时间里自己不用再去相亲。 出了咖啡馆,舒珮借口店里还有事,佯装难受的别过郭月瑶,拉着阎素素心情大好的继续去找地方吃午饭。 到了下午,她乖巧的回家陪父母去小叔家聚餐,席间郭月瑶半字不提结婚的事,这样反而让她有些无措,吃完便早早的回了公寓。 隔壁房门紧闭,摁了特制的门铃也没动静,舒珮垂头丧气的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开门回了自己的家。随手打开电视,她抱着膝盖窝进沙发里,脑中全是中午那极品说的话。 一直以来,她都没担心过自己会嫁不出去,只是大环境在那,老人心里多多少少会着急。 男人到了40来岁有事业有资产还不娶,多的是年轻女孩往上扑。换做女人30来岁不嫁,相亲的条件会放得比太平洋还宽,别说20多的男孩,就是离异带孩的都有资格对你评头论足。 说破天女人到底是弱势,年纪越大,在婚恋市场上的劣势就愈发明显,越没挑选的余地。 舒珮不求未来的丈夫大富大贵,只求他为人老实,上进、努力,恰好是自己喜欢的人。想通这些,她如释重负的拿起手机,毫不犹豫的给贺子安发了一条短信:子安,我喜欢你。 第18章 告白 夜色如墨,缤纷明亮的街灯,在巍峨耸立的高楼间,寂静的蔓延开去。贺子安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极目远眺。 被灯光映染成橘红色的天空中,星光点点,一望无际。舒珮这会该回家休息了吧?他想着下意识的笑了笑,随手取下鼻子上的眼镜,心情愉悦的舒展起四肢。 一旁的向晨正忙于调试软件,余光见他发完呆,随即摁下桌子上的特制按铃。抬起手,红黄相间的灯光立刻在屋里交替出现,贺子安揉揉太阳穴,迈开长腿走过去,用手语问他:“弄好了?” 向晨笑着点了下头,拿起桌子上的定制款平板交给他,同时点开专门为了他而研发出来的软件,说:“试一下。” 话音落地,贺子安手中平板已打开的文档上,立刻出现了三个字:试一下。他看罢轻松一笑,飞快打字:多此一举,我还是喜欢用手语交流。 几乎是在他打完的同一时间,向晨便听到了语音系统里,毫无感情温度的男声。他使劲晃动了一下脑袋,飞快在程序后台设置好语音模拟系数,再次让他配合测试:“你再来一下。” 贺子安无语摇头,接着在文档里打出:之前的就已经很好,你不用没事就琢磨着让这东西升级。我要谈恋爱,也不可能每天都背着两台电脑傍身。 醇厚、低沉的男性嗓音响过之后,向晨忍住笑,稍后朝他比划了个ok的手势,又问:“算上今天下午的那个,这周舒珮统共相了几次亲?” “……”贺子安漫不经心的抬起头,手指迟疑落下:应该是第四个,不过下周开始就不会有了。打完,目光扫过屏幕下的时间,随即转身走回大班台。 拿回丢在桌子上的手机,他解锁见有舒珮发来的短信,额头上瞬间出了层薄汗。迟疑着点开短信内容,他默默把那句话念了一遍,顿时开心得一蹦老高。过了一秒,他渐渐平静下来,心中着实后悔没能立即给她回复。 点开回复框,他手指落下的那一刻却骤然缩了回来,转身走到目瞪口呆的向晨身边,伸手推醒他,尔后用手语说:“现在,你马上开车送我回去,快……” 向晨回过神,不用问也知道必定是舒珮来的短信,否则他没理由疯成那样。用了不到10分钟的时间,车子开到公寓楼下,向晨目送他进了电梯厅,随即电话贺子鸣相约去吃宵夜。 贺子安乘着电梯来到13楼,紧张又激动的再三看过短信,微笑抬手叩门。 距离短信发出至少过了一个小时,舒珮不停的给自己做心里建设,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到害怕被拒绝的极度失落,最终变成短信不回的麻木和沮丧。此刻敲门声响起,吓得她心里陡然一惊,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迟疑着走到入户门后,她凑到猫眼匆匆一看,随即拉开房门。 贺子安的笑容倏然放大,就那么静静的望着她,无需开口就能感觉到他心底的幸福。一里一外,两个人傻子似的笑着对视片刻,舒珮只是抬了下手臂,转瞬即落入他的怀抱。 这一次没有喝酒,但大脑依旧一片空白,四肢百骸的血液似乎都沸腾了起来,由内而外的烧透了她的肌肤。干净、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汗水味,逐渐弥漫鼻尖。她着迷又陶醉,情难自禁地歪头靠到他胸口。 感受着他同样紊乱的心跳,暖暖的幸福和欢喜,瞬间溢满心底…… 贺子安脸上洋溢着恣意的笑容,牢牢的将舒珮锁在自己胸前,尤带着青白印记的下巴,轻柔在她头顶摩挲。这一刻他期待了许久,久到他都以为自己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叮……”电梯停下的声音传来,舒珮骤然回魂,如同受了惊的兔子一般,迅速推开他。 贺子安微怔,余光瞥见有人从电梯里出来,这才帮她拿了钥匙顺便带上公寓的门,牵着她的手一起回了隔壁。舒珮跟着他的脚步,一步步往里走。自他搬进隔壁,这还是第一次正式进来。 压下燥乱的心跳,她镇定的乖乖坐到沙发上。贺子安去倒了两杯水过来,见她一副明明很紧张,缺非要假装淡定的模样,忍不住露出温柔的笑容。 各自沉默着平复了一阵情绪,贺子安拿过字的手机,打开文档打字。舒珮放松心情,自然而然的凑过去,伸长脖子查看内容。 贺子安空出手揉了揉她的头顶,一丝不苟的打出:舒珮,我也喜欢你,而且很久。她挨得太近,柔软的发丝划过他的胳膊,酥酥麻麻的,一直痒到心底。 舒珮看完一条,脸红红的回忆起他来店里之后,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由自主的笑了。兴许是因为他的眼神太干净,好多细节回想起来其实暧昧得很,不然她不可能这么久都没觉察。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想毕,她只觉肩头沉了沉,贺子安的手环了上手,干净纤长的食指指向屏幕。舒珮顺势歪到他怀里,垂眸看去。 文档上写着:今天向晨弄了个很好玩的软件,你要不要尝试一下? 舒珮愉悦笑开,双手落到平板上,飞快打出疑问:什么软件。 贺子安把平板拿走,举起食指贴到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起身去把笔记本电脑搬过来开机。随后他挪过一张矮凳坐到舒珮对面。 片刻之后,电脑启动完毕,贺子安拿出手机把向晨升级过的软件装进电脑,又给舒珮拿了个麦和耳机带上。这个软件本身并没有任何娱乐性,向晨做出来仅是为了方便他跟下属沟通,但是很快,舒珮便倒在沙发上笑得东倒西歪。 随着贺子安的手指不停挥动,笔记本电脑里接连传出各种版本的告白,有老年版、幼儿版、咆哮版等等。最让舒珮鸡皮掉满地的是娇柔女生版:“你答应和我交往嘛,求你了……” 还有忍俊不禁的糙汉子狂野版:“姑娘,我缺个压寨夫人,你从还不从。”当然也有新闻联播似的正经版:“舒珮,请问你是否愿意交往……” 轻松欢乐的气氛下,起初的别扭早已消散不见。和大多数情侣一样,互相表明心迹之后,两人恨不得时刻腻在一起。两人玩了一会双双靠在沙发上,十指紧扣的深深凝视彼此,什么都没说却胜过千言万语…… 隔天一早,舒珮顶着大大的黑眼圈爬起来,看镜子时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傻笑起来。昨晚在隔壁呆到快凌晨才回来,结果洗完澡整个人精神得不行,怎么都睡不着。 这种心情已经好多年不曾有过,好似整颗心都被幸福填满了一般,那么真实却又那么平淡从容。神思恍惚的挤出牙膏刷牙,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要是在房子里开道门,岂不是每天都不用进进出出。但是很快,她又想到了之前就觉得不对劲的事。这套公寓自己买的时候房价不高,算上公摊等七七八八的费用,总价将近八十万,隔壁那套是三居室,没有一百万根本下不来。 且不说弯月湖那边的别墅,向晨单是在市区离就应该不止这一套房子。按说以贺子安那样的条件,怎么会跟他成为朋友。 越想脑子里越乱,舒珮决定找个适当的时机,好好问下贺子安。匆匆洗漱完,将头发扎起来拿了钥匙和包准备出门。正换鞋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舒珮脸上瞬间浮起幸福笑,倾过身子将门打开。 “我陪你去市场进货……”贺子安用手语比划完,视线停在她白皙的脚踝上,温柔的眨了眨眼。 舒珮冲着他露齿一笑,手脚麻利的将鞋穿好,带上门和他一道进了电梯。买齐需要补充的水果,两人看时间还早,于是将车开到滨江路,下车手牵着手去丰顺茶楼喝早茶。 在新港,丰顺茶楼基本算得上是百年老店,舒珮最爱他们家的酥皮凤爪、莲藕酥、芒果酥、还有烧卖。这些点心都是出了名的好吃又好看,她没隔段时间就会来一次。 上到楼上的小厅,两人找了位置坐下,各自从服务生的推车里拿出喜欢的点心,另外要了一壶陈普。用餐过程照旧没有交谈,只是盈满眼底的温柔和深情,静静在空中纠缠。 喝完早茶回到店里,贺子安帮她把水果都搬去后厨,又主动帮忙打扫了一下卫生。舒珮怎么拦都拦不住,索性随他去。 贺子安忙完杂活,自顾走进柜台抱了她一下,随即松开用手语说:“我去上班,一会给你短信。” 舒珮含着笑点了点头,朝他不舍地挥手:“去吧。” 贺子安灿烂笑开,脚步轻松的出了店门。舒珮一直望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 寂静半晌,大门的感应器忽然响了一下,“欢迎光临”。舒珮春风满面的抬起头,看清来人是方亦然,眼底顷刻覆上寒冰。 第19章 甜蜜 方亦然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脚步从容的走到柜台前,上下打量舒珮。 舒珮忽略掉他的眼神,闲闲坐到高脚椅上,皮笑肉不笑的先开口:“要喝什么?” “舒珮……”方亦然倾下身子,曲着手臂撑在柜台上,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的眼睛,深情又温柔的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噗……”舒珮嗤笑一声,身子慢慢向后倾,好整以暇的摆弄着手机,等他继续说。 兴许是她掩饰得太好,又或许是方亦然心中仍抱着一线希望,他顿了顿转开话题试探的问:“你跟贺子安不会是认真的吧,就算同情心泛滥也该有个度。” 舒珮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视线,云淡风轻的落到他脸上,笑了:“谁告诉你我同情他?方亦然我还真就不怕告诉你,我爱他我爱贺子安!” “舒珮,你醒醒吧。”方亦然痛心疾首,语调控制不住的拔高了些:“你同情他、怜悯他都没问题,可你总得为叔叔和阿姨想想……” 舒珮不耐烦的打断他:“海水喝多了自己催吐去,别来这恶心我。” “舒珮,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方亦然垂下眼眸:“我已经和孟欣断得一干二净了。” 舒珮啼笑皆非的审视他几秒,将录到的音频存好,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不买东西请出去,别影响我做生意。” 空气倏然变得沉默,直到安静许久的感应器再次响起。方亦然暗自咬了咬后牙槽,在店员好奇的目光中,不甘愿的走了出去。 舒珮若有所思的出了会神,翻出孟欣的微信号将音频发过去,稍后交代小琪两句,拿着平板坐到角落里上网。过了一会,她在网上搜索到需要的信息,起身去后厨打电话。 和对方交谈片刻,她结束通话,收好平板去柜台拿了车钥匙和包包,径自出门。新港只有东城的聋哑人学校,有教习手语的课程。舒珮将车停到操场边上的树荫下,走上办公楼去找先前接电话的那位吴老师。 到了办公室人没在,舒珮找到隔壁的老师询问,并在其指引下转去教室。由于该学期已经接近尾声,同时学校不招收社会学员。舒珮几经央求,乐于助人的吴老师不仅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还开出书单让舒珮先看书、看视频练习,遇到不懂的可以随时发问。 舒珮千恩万谢的别过吴老师,拿着书单回了新华小区。郭月瑶不在家,舒传德在书房的阳台整理他的钓具。她放下包去给自己倒了杯水,无意中看见贴在冰箱上的便利贴,马上跑去书房:“爸,我妈拿房产证去干嘛?” “前两天大房子的租户退租了,你妈说中介找不到原来的房本复印件,需要重新复印一次。”舒传德语气轻松:“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我都还没做午饭。” 舒珮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是又不好当面挑明,随手搬了张椅子坐到一旁:“天这么热,我一会出去随便吃点就成。” 舒传德点点头:“你要实在不想去相亲就跟爸爸说,你妈她没坏心,劝一劝就好了。” “哎呦,每次回来都听你们说相亲,换个话题好不好。”舒珮笑着埋怨一句,佯装不经意的说:“对了,昨天素素给我介绍了个人,我觉得还行,想先处处看。” “处处也好,回头我去跟你妈说。”舒传德眼里涌起一丝欣慰:“方亦然那个人靠不住,你能接受别人,你妈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又来……”舒珮夸张的呼了一口气,说自己下午有事晚上不回来吃饭。 舒传德理解的笑了笑,嘱咐一番继续忙手里的活。舒珮陪着坐了一会,雀跃出门。回到车上,手机里果真有贺子安发来的短信:晚上等我一起吃饭。 舒珮笑眯眯的回了个好字过去,发动引擎驶出小区,往附近的新华书店开去。这大半年里时常看贺子安打手语,她多少算是有些基础,不过为了能更好的学习,她还是按照吴老师给的单子,买了教材和光碟资料。 回到公寓,简单给自己煮了碗面,她回房将电脑拿出来开机,边吃便看基础视频。转眼到了下午,她饥肠辘辘的等到6点多也不见贺子安来短信,按捺不住的主动给他发了一条:我要饿扁了。 等了约莫一分钟,手机里总算有短信进来。舒珮点开内容看了下,笑意瞬间飞上眉梢,着急忙慌的趿着拖鞋出门去摁隔壁的门铃。 房门打开,贺子安身上围着一条卡通围裙,静静的伸过来一只手,温柔的望着她笑。 舒珮也笑,调皮的忽略掉他的手,径自越过他走进客厅。贺子安跟在后面摇了摇头,给她倒完水便回了厨房。舒珮幸福的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忍不住去看他忙碌。 米饭已经做好,梳理台上放着一盘油菜,还有一盘鱼丸。灶上呼呼的开着大火,蒸锅的盖子咕噜咕噜的响着,不断冒出水汽。 舒珮一时兴起,伸手拍了贺子安一下,等他转过头即用才学会的手语问:“在做什么?” 贺子安奇怪的看着她的动作,半天反应不过来,她到底想表达什么。舒珮大受打击,尴尬的笑了下,开口问:“锅里蒸的是什么?” 恍然大悟的贺子安笑笑,拿起手机飞快打字:你喜欢的粉蒸排骨。 “……”舒珮看完瞬间楞了下,整颗心都软得化成了水。她绕到他身后,忽然伸手环住他的腰,轻轻将头靠在他背上。 贺子安脊背僵了僵转瞬放松下来,一顿饭而已,他会的东西还多着呢。只是心中的欢喜,却好似滔天巨浪,滚滚袭来…… 舒珮的胃口很小,晚上吃饭从来都是一碗,结果因为一盘粉蒸精排,她愣是多吃了小半碗。结果导致她吃撑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贺子安取笑她一番,温柔款款的牵着她的手一起下楼去散步。虽已是夜晚,但空气里的炎热之感丝毫没有消散,走了几分钟不到两人俱已热出一身汗。 找了张干净的石椅坐下,舒珮动作自然的靠到贺子安的肩头,用手机打字问他向晨的事。贺子安不动声色的笑笑,大致把自己如何认识向晨的事告诉她。 舒珮看完他打的内容,心中依然觉得疑惑,于是又打出一行字:你和他居然是大学同学,为什么之前不正式找一份工作…… 贺子安神色如常的笑开,慢慢在手机上打出:我喜欢自由一些。舒珮回过神,恍惚意识到以他所学的专业,根本无法避免和客户当面交流,自然不会有正规的公司愿意录用这样的员工。 想到这一层,她不由自主的往他怀里靠了靠,双手轻轻覆上他的脸颊摩挲。橙红色的灯光,从头顶上方挥洒下来,那么明亮又那么的温馨。纳凉的市民三三两两从他们身边走过,可是舒珮眼中,只看得见他亦只有他。 贺子安笑着捉住她的手,将她整个温柔圈进自己的怀抱,细碎的吻轻轻落在她的头顶、耳际…… 进到7月中旬,台风频繁光顾新港,雨水丰足。attendre的生意,因为提供了外卖的服务,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到了周末这天又是狂风骤雨,舒珮一早被电话吵醒,见是阎素素的号码赶紧接通:“大周末的你居然不睡懒觉……” “跟你说完我再补眠……”阎素素打着哈欠,八卦道:“昨晚我和文哲去吃饭,意外碰见了班长和他女朋友,听他说方亦然被尊创辞退了,你知道这事吧?” 方亦然被辞退?舒珮开心的笑出声:“不知道。” 阎素素也笑:“被辞退的事你不知道,那他跟孟欣掰了的事你总知道吧。班长说方亦然找他借钱,开口就是八万。” 舒珮正听着,手机里忽然有短信进来。她想起头天晚上贺子安说,今天要给自己做早餐,遂兴趣缺缺的答:“我怎么会知道,他借钱不会是因为房贷没人帮还了吧。” “没准是。”阎素素听出她不想提方亦然,彻底放心的说:“我好困,你也接着睡会吧。” 舒珮笑笑,通话一结束马上点开短信查看内容。只见贺子安说:粥煮好了,小懒猫快起床。 这么肉麻的称呼……舒珮甜蜜的锁了手机屏幕,飞快爬下床跑到外面将入户门打开。伸头出门缝见外面没人,她拿好钥匙把自己公寓的门锁了,随后打开隔壁的门锁悄悄溜进去。见贺子安没在客厅,她闻着空气里喷香的食物香味,放轻脚步走向厨房。 亮堂堂的白色灯光下,贺子安赤膊、中裤,脖子上挂着那条图案卡通的围裙在煎葱饼。舒珮知道他身材不错,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随性的打扮,倚在门上咽了咽口水,她无声无息的靠近过去,伸手环上他的腰。 贺子安丝毫不受惊吓,而是心情愉悦的感受着她的拥抱,慢吞吞侧过头,笑容宠溺的用眼神示意她先洗手。 舒珮回过神,恍惚意识到自己还没刷牙洗脸,遂松了手轻车熟路的晃去洗手间。 贺子安回头看着她身上黑色的丝质睡衣,顿觉喉咙干涩。 第20章 疏远 吃过早餐,窗外依旧雷声隆隆,暴雨如注。 屋里很凉,舒珮嫌来回跑麻烦,只好在贺子安的坚持下套了一件他的运动服外套。国际著名的运动品牌,不论是细节还是布料,都能感觉出是真品而非淘宝a货。 抬头对上他温柔的笑脸,舒珮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那次在曙光,他身上穿的那套西服,心中疑云渐起。按他说目前只在向晨任职的公司管理资料,偶尔也会参与一些后期制作的辅助工作,就算福利再好,一个月的薪水也不够这一套衣服的花费。 安坐片刻,贺子安去厨房切水果,舒珮趁他不注意鬼使神差的去了书房。阳台的晾衣架上挂着不少他的衣服,挨件翻了一下,每一件都是平价的大众品牌。 他都快30了,有几套大牌的衣服也不算是奇怪的事,轻轻松开散发着薄荷清香的布料,她不禁暗笑自己多疑。退回客厅,贺子安正好端着果盘出来,舒珮笑着牵住他的手,让他教自己学手语。 原本想给他一个惊喜,后来一想两人天天有机会在一起,利用这个事增进感情也不错。贺子安见她笑容诚挚,习惯性伸手揉揉她的头顶,去书房拿了纸笔过来。 正式开始后,舒珮问一句他比划一句,碰到复杂的他就在纸上写下要点,等她慢慢融汇贯通。温馨的气氛在舒珮问到怎么表示喜欢一个人时,瞬间起了微妙的变化。 舒珮睁着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慵懒靠在他的臂弯里,笑容甜蜜又醉人。贺子安温柔垂下眼眸,手臂的力道情不自禁收紧,炙热的唇贴着她的额头细碎的吻着,最终落到他肖想许久的红唇之上。 从浅尝辄止的试探,到几欲失控的索取,彼此炙热的呼吸纠缠着混到一起,心跳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舒珮身上宽松的运动服外套,不知何时滑落下去。里边黑色丝质睡裙的细带,松松垮垮的挂在手臂上,露出她白皙圆润的肩头,胸前的一双丰盈若隐若现。 空气热得像似要着火一般,贺子安艰难移开唇,紧紧的拥着她一动不敢动。旖旎的气氛戛然而止,舒珮喘着粗气,目光迷离的赖在他身上,无数念头挣扎涌进脑海。 一边是从四肢百骸传来的热切渴望,一边是逐渐冷静的理智。 “像你这种没事和人暧昧,还一副我纯洁我单纯,我们是好朋友的绿茶,男人一旦得手便会弃如敝屣。”孟欣当年发来的短信,倏然闪过脑中。她仰起头,怔怔凝视着贺子安红得发紫的脸,不自在地坐直起来。 同时,心里盈满了喜悦。刚才差一点就……可是他明显比自己要克制得多。 贺子安怀里一空,尴尬望着她笑了下,起身逃似的跑进洗手间。 目光追逐着他的背影,关门声响起的那一刻,舒珮莫名觉得自己的坚持有些可笑,但又暗暗庆幸,自己没跟方亦然有过关系。正魂游天外之际,丢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 舒珮平白被吓到,心跳不稳的拿过来滑开接听键:“爸……” 这头舒传德笑着望一眼蒸锅上冒出的水汽,说:“我昨晚在江里钓到一条好大的竹鱼,已经蒸上了,中午回来陪我吃个饭。” “我妈呢?”舒珮起身走往书房,头疼的看着窗外的雨幕:“这么大的雨她还出去。” “她昨天就去了弯月湖度假,刚才说今天要去吃荷花鱼,估计得周一才回来。”舒传德笑笑,语气里透出一丝哀求:“爸爸昨天晚上也是自己吃饭的。” 舒珮抿了下唇,视线落在书架的照片上,忽然笑了:“我一会回去,顺便带个朋友一起。” “好好好……我再弄个菜等你们。”舒传德大笑着说完,随即挂断电话。 舒珮苦笑着摇了摇头,踱步返回客厅。等了片刻,贺子安一脸羞赧的从洗手间里出来,舒珮笑着用手语和他说:“去换套衣服,一会回家吃午饭。” 贺子安反应慢半拍的用手语重复:“回家吃饭?” 舒珮笑着走过去牵住他还有些潮湿的手,笑吟吟的点头:“爸爸自己在家,我们一起回去陪陪他。” 贺子安不敢置信的望着她,许久才狂喜的连连点头。傻气的举动惹得舒珮咯咯直笑,忍不住踮起脚尖飞快亲了下他的下巴。 下一瞬,那双有力的臂膀再次环上来,舒珮收势不住瞬间跌进他怀中,涌到嘴边的惊呼被他悉数吻去…… 开车回到新华小区,一打开门随即闻到饭菜的香味。舒珮甜笑着牵住贺子安的手,各自换了拖鞋进去,将礼品放到客厅的茶几上。 “你先坐着,我去给我爸帮忙。”舒珮给他倒了杯水,大声喊道:“爸,菜都好了吧?” “都好了,你们坐着就行。”舒传德大笑着应了声,从厨房里探出脑袋,见舒珮带着个男人回来,顿时惊到:“珮珮,你过来一下。” 舒珮留给贺子安一个你放心的笑容,高高兴兴的跑进厨房:“爸,你不开心啊?” 舒传德笑着予以否认,好奇的朝外边怒了努嘴:“怎么不早说你带男朋友回来,我好多做几个菜。” “我就是怕您太隆重了,吓到人家。”舒珮笑嘻嘻的洗完手,拈了一块清炒芦笋塞进嘴里,含糊着说:“先带给你看看,记得别跟我妈说。” “今天有客人在呢,还这么没规矩。”舒传德解下身上的围裙,不满的嘀咕。 舒珮咧嘴嘿嘿笑了两声:“子安不是外人,而且他不介意。” 舒传德笑容慈爱的望她一眼,端起烧好的菜去了餐厅。舒珮随后出去,放下手里的碗筷,转去客厅招呼贺子安洗手吃饭。 贺子安又紧张又高兴,掌心里黏糊糊的全是汗。舒传德话不多,人也非常随和。虽然不清楚舒珮是怎么和他解释的,但从始至终,他一句都没问自己为何不说话。 吃完午饭雨势已经减弱,舒珮拉着贺子安陪舒传德下起象棋,呆到下午才开车返回公寓。 次日天空放晴,可惜贺子安临时接到加班电话,早早去了公司。舒珮起床梳洗完毕,电话约了阎素素出来,一起去丰顺喝早茶。 好巧不巧,两人刚坐下一会,孟欣挽着一个男人的臂弯,满面春风的在柜台那等桌位。阎素素低头喝了一口茶,悄声说:“这男人比方亦然有范多了,而且看情形好了应该不止一天两天。” 舒珮兴趣缺缺的白她一眼:“你不提方亦然会死啊?” “不会,但是看他被反劈,心里舒坦。”阎素素说着举起筷子,又准又稳的夹住一颗鹌鹑蛋:“要我说,活该他有今天。花了你那么多钱,还好意思拿真爱当遮羞布出轨。” 舒珮无语的咬了口芒果酥,没接话,倒是耳边猛的传来孟欣的声音:“这么巧,不如大家拼一个桌。” 阎素素闻言冷冷一笑,假装没听见她说话的讥笑起来:“狗改不了□□,见到什么都想和人分……”声音不大,但是清晰异常。舒珮听完波澜不兴的附和道:“大概人家觉得,分去了比较有成就感。” “说的也是,有些人天生贱骨头,专爱盯着别人的手里的东西看。”阎素素话中有话,故作惊讶的抬起头:“孟小姐刚才是在和我们说话吗?” 孟欣气得邪火直冒,又顾忌着孙怀鸣在看自己,硬是忍下火气黑着脸转身走了。 阎素素无声笑开,一脸得意的将鹌鹑蛋吞入口中。舒珮也笑,正好有电话进来,她号码都没仔细看就滑开接听键:“您好,请问哪位。” 这头方亦然听出她心情不错,深深吸了口气笑说:“舒珮是我。” 舒珮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对不起,您打错电话了。” “舒珮,你别挂电话。”方亦然急急出声:“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求我?”舒珮朝阎素素丢过去一个眼神,用口型告诉她是方亦然,随后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你没活在地球?” 方亦然听出她话中的讥讽之意,默了默,再次开口:“想和你借一笔钱,利息会比银行高。” 舒珮答都懒得答,直接掐了电话,无语的朝阎素素耸肩。 阎素素听说方亦然竟然好意思打电话借钱,随即拿起手机给给穆文哲打过去,严令禁止他和方亦然联系。又坐了一会,舒珮收到贺子安发来的短信,脸上的表情下意识舒展开来。 他说:我大概要忙到晚上才能回去,你一个人闷的话,可以去我房里看电影等着。舒珮目光温柔的望着屏幕,很快回了一条:谁要等你…… “笑得这么骚,你该不是恋爱了吧?”阎素素狐疑的打量着她,忍不住凑过头去看她的手机屏幕。 舒珮没有要瞒她的意思,等短信发出后即笑着点头:“对啊,我和子安正在交往,说起来还得感谢你这个红娘。” 红娘?该不会是那次在曙光唱k的事吧……阎素素目瞪口呆的端详她半晌,囧了。 第21章 惊见 雨后初晴,街道两边的低洼处依然积着些许污水,清风刮过树梢,落叶与水滴刷刷下落。 方亦然收了手机,寒着一张脸从车上下来,径自走进一家咖啡馆。二楼最里端靠窗的位置,岳璐不耐烦的招了招手,扭头朝身边的年轻女孩露出笑容。 几步走过去,方亦然扫了一眼岳璐怀里的人,拉开椅子坐下:“什么事这么急?” “急?”岳璐眯起眼睛,隔着厚厚的镜片窥他:“电影一女二男的晚餐后期照计划落到你们尊创手中,我的好处费方总监可还欠着。” 方亦然波澜不兴的端起咖啡啜了一口,笑答:“不瞒你说,我已经离开了尊创。就算没走,数动部门的业务,也不归我管。” 岳璐冷笑:“意思是想翻脸不认帐是吧?我听说方总监自己也有一家数动工作室,这几年欠下的税款可是不少。” 方亦然的视线停留在咖啡杯上,眼底的狠戾之色骤显,没接话。 岳璐施施然倾身靠到椅背上,抬手搭上小情人的肩膀,又说:“你离职是你自己的问题,不要转嫁到我的头上,合作了这么久我也不想杀熟,你给这个数就成。” 方亦然抬起眼皮,粗粗扫一眼他的手,不置可否。 岳璐也不生气,他笑着在女友额上亲了下,目光渐渐聚焦到方亦然脸上:“你也知道我老婆在坐月子,我女朋友的房子要装修,处处都需要花销。我再少一半,将来有业务我还会介绍给你。” 方亦然凝神注视他片刻,缓缓开腔:“最多给你三分之二,我最近手头也紧,车贷房贷什么的花销都挺大。” 岳璐夸张的啧啧嘴巴,拿起手机点开计算器算了一番,勉强同意。方亦然被尊创扫地出门,这笔钱其实早有心理准备收不回,没想到他还讲点信用。 方亦然不欲久留,敲定了最后的数字,直接用网银转账了事。他在任职期间私开工作室,又将公司业务由公变私转手,加上这些年确实也欠了些税款,被举报的话不啻于自毁前程。 从咖啡馆出来,他回到车上查了一下自己账户上的余额,眉头渐紧。在新港离了尊创,转投别处倒不是不行,只是在大公司里做惯了领导,再去小公司任个职位,说出来到底不好听。 将来碰见自己原来下属,称呼上大抵不会变,心里的落差才是最难熬。房贷、车贷一个月下来就得小8千,以前有孟欣帮着还上部分房贷,他一个月2万来块的薪水加上年底分红,还觉得日子挺滋润,该花花该玩玩。 谁曾想尊创易主,孟欣如他所愿的搭上孙怀鸣,然而却一去不复返。舒珮这边半点好处没捞着,心思也愈发让人捉摸不透…… 开车回到自己的工作室看过最近接到的项目,方亦然算完账呆了半晌,有个意向客户来电话约碰面。他定好地方,看了看时间直接下楼取车。 到了茶楼客户还没来,方亦然独自呆在窗边的位置上,随手拿了平板上网打发时间。茶楼的wifi信号不大好,等着网页打开的间隙,耳边飘一道醇厚低沉的男人嗓音,言语间带着浓烈的笑意:“向晨,位置我可是给你空出来了,你跟着子安肯定没我这有前途。” 声音很熟悉,他话里带出的名字更熟悉。方亦然心中一动,随意扭过头。只见贺子安一身商务精英派头,姿态随和的单手抄兜,微笑看着说话的那人。 hurricane新任董事长陆一飞?他怎么跟那个哑巴贺子安在一起……方亦然火速垂下脑袋,又听陆一飞说:“下周六有空大家一起去打几杆。” “下周六我是有空,不过子安没有。”回话的不意外应该是向晨。 陆一飞恍然大悟的笑起来:“陪女朋友是要务,哈哈。” 三个人结完帐相携下楼,方亦然透过花窗,隐约看到有辆奥迪在街边停下,贺子安朝另外两位挥挥手,优雅坐进后座。后者站在街边闲话两句,也各自上了车绝尘而去。 方亦然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幕,瞬间像是被人敲了一记闷棍,又疼又憋闷…… 连降数天大雨,早晨初晴那会还挺凉爽,经过阳光的一天暴晒空气再度变得闷热。 舒珮下午去店里转了一圈,趁着贺子安没空,开心回家吃饭。父女边聊边吃,舒珮趁机说明贺子安昨天并非嗓子不舒服,而是个聋哑人。 舒传德见女儿不似开玩笑,脸上的笑意骤然收敛,重重叹着气。舒珮见他这副样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许久,舒传德长叹一声,幽幽开口:“你觉得好就行,你妈妈那里,我帮你去说。” “爸……”舒珮想笑但是笑不出来,胸口里仿佛堵着一团棉花,上不去下不来。 寂静中,钥匙拧动的窸窣声,隐隐从大门那传来。父女两对视一眼,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吃饭。片刻之后,郭月瑶黑着张脸进来,径自走到餐桌边狠狠拍了一下,骂道:“舒珮,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离了他方亦然你是不是就没法活了?” 舒珮不明所以的望着还在兀自震动的碗盘,“嚯”的一下站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郭月瑶,问:“谁告诉你我还和他在一起?” “你自己看!”郭月瑶生气的拿出自己的手机,从里面找出下午收到的照片,很大劲的戳过去。 舒珮冷不防被撞到,身子晃了晃一屁股跌坐到椅子上。照片上赫然是她跟方亦然的合影,两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衣着清凉。 她搜遍记忆也未能想起,自己何时拍过这样的照片。视线顺着两人的面部轮廓往下看,她注意到自己头像下面的身体不对,顿时着急道:“我没那么好的身材。” 郭月瑶不信,劈手夺回自己的手机:“你有没有做过心理清楚,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和他搅一块,我打断你的腿。” “够了!”舒传德见女儿受了委屈,忍不住脱口而出:“珮珮的新男友叫贺子安,不是方亦然。” 此话一出,气得郭月瑶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浑身止不住哆嗦起来,那张妆容精致仍难掩苍老的脸狰狞可怖,指着舒珮的鼻子臭骂:“你看看你那点出息,勾三搭四的像什么样子,我没你这样不知检点的女儿。” 舒珮怔怔望她片刻,扭头看一眼舒传德,气哼哼的拿了包甩门走了。 回到公寓,她一个人闷坐在沙发上,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方亦然给郭月瑶发照片的用意。心情烦躁的呆了片刻,她忍不住给贺子安发了条短信,问他几时到家。 贺子安收到短信时正在吃晚饭,他笑着放下筷子,转过身给她回了一条:很快,你想吃什么,我一会给你带。 舒珮没什么胃口,看罢懒洋洋的回道:随便。 贺子安觉察到她不开心,立即关心的问:小野猫今天挨欺负了? 舒珮回了个生气的表情。 贺子安无声失笑,字里行间满满的都是宠溺之情:等我帮你欺负回去。 舒珮心情渐好,又发了几条才爬起来洗澡,换了套比较保守的睡衣拿上钥匙去往隔壁。 贺子安收了手机,进餐的速度明显加快。贺子鸣见他不时露出肉麻的傻笑,清了清嗓子,告诉陈君萍他有了女朋友的事。 不苟言笑的贺父贺元坤,听闻小儿子找了女友,破天荒的放下筷子,神情激动。 贺子安只顾埋头吃饭,浑然不觉家里另外三个人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一碗饭吃完,他抽了张纸擦净嘴角,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随即用手语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子安,改天有空把她带回来给妈妈看看。”陈君萍面带微笑,说着就红了眼眶。 贺子安望一眼贺子鸣,又见贺元坤满脸期待,笑着揉了揉太阳穴,用手语说:“等时机成熟,我一定带她回来见你们。”打完随即起身,跑去厨房让保姆帮忙打包香芋肉丸,还有南瓜饼。 回到公寓楼下,抬头见舒珮的房间没有亮灯,他着急地走进电梯,摸出手机给她发短信:小野猫你在哪里? 电梯在13楼停下,同时手机里也收到了舒珮的回复:在你家的客厅发呆。 贺子安笑着收起手机,拿了钥匙开门进去。客厅里没开大灯,电视屏幕上的微弱光线,隐约照亮空荡荡的沙发。 下意识转过身,舒珮的身子从黑暗里扑过来,他单手拥紧她,顺便开了灯。 光线乍明,舒珮娇笑着踮起脚尖,双手圈着他的脖子,轻轻地吻了吻他的下巴。细密的胡茬滑过唇畔,酥麻的感觉立刻如春水一般,暖暖激荡心底。 贺子安低着头,温柔的眼神眷恋的在她唇上逗留一秒,毫不迟疑的再次亲了上去…… 第22章 使坏(修) 转过天是周一,舒珮还没睡醒,贺子安就拿了钥匙开门送早餐过来。 她爬起来开了卧室房门,睡眼惺忪的望着他眉眼带笑的容颜,情不自禁地抱了抱他,打着哈欠转去洗漱。吃完一起去了店里小坐,舒珮笑称要送他去上班。 贺子安开心的笑着,主动牵起她的手往外走。舒珮本是玩笑之语,见他来真的不免大笑,说什么也不肯走。意识到自己又被捉弄,贺子安心底暗自松了口气,忍不住圈住她的身子,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舒珮!”郭月瑶的怒喝声,骤然从天而降。舒珮的脊背僵了僵,冷汗顿时喷薄而出。她推开贺子安,手足无措地跑去开门:“妈,你怎么会到店里来。” 郭月瑶充耳不闻,目不斜视地走到贺子安面前,扬手就甩了一巴掌过去:“不知羞耻!竟然敢勾引舒珮与你同居!” 震动耳膜的一声脆响,不止打懵了贺子安,舒珮也吓了一跳。她回过神立即冲过去,将郭月瑶蛮横拉开:“妈,你一大早发什么神经,我没和他同居。” 郭月瑶被她拽得站立不稳,一个趔趄重重撞向柜台,摆放在上面的果汁卡哗啦啦落了一地。贺子安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见状迅速拉开舒珮,主动将郭月瑶扶起。 舒珮心疼的看一眼贺子安,小心翼翼解释:“子安是我新交的男朋友,我们没有同居。” 郭月瑶一言不发的将手机拍到柜台上,毫无预兆的甩了舒珮一巴掌:“没有同居,你们手拉手一起从公寓楼里出来,没同居你们大白天抱一起腻歪!” 贺子安阻拦不及,又心疼又懊恼地将舒珮拉到身后,姿势防备。他张着嘴,一张脸憋得紫红紫红的,却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舒珮耳朵里嗡嗡作响,脸上再疼也不及胸口的疼痛强烈。她抬手摸上疼到发麻的脸,慢慢从贺子安身后走出来,一字一顿的说:“我再说一遍我们没有同居,就算有也是我的自由。” 郭月瑶气极,再次扬起手作势要往舒珮脸上搧去,却在半空被贺子安拦住。她挣脱不开,随即调转枪口骂道:“你放开我!勾引我女儿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贺子安沉默的望着她,眼神凌厉异常。舒珮怕事情越闹越大,赶紧掰开他的手挡到两人中间,用手语说:“子安,你先回公司,我晚点给你发短信。” 郭月瑶甩甩被捏疼的手腕,直觉始终闷声不吭的贺子安,骨子里就缺乏担当,遂大动肝火的硬拽着舒珮出了店门。贺子安怔怔站在原地,隔着玻璃看着她斥骂舒珮的口型,害怕失去的恐惧一点点在心底蔓延开来…… 门外母女俩的争执还在继续,他紧了紧拳头,垂头丧气的拉开门出去。郭月瑶见他出来,斜过眼风啐了一口,粗鲁的将舒珮推回店里。 舒珮又气又急,眼睁睁看着贺子安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只能用手语告诉他:“等我……” 贺子安笑容艰涩,直走到了街对面,仍不住回头。从他停留的位置,隔着一路的车水马龙望过去,舒珮生动的容颜离得那么近,却又那么的遥远。 明亮又耀眼的晨光,毫无保留的照耀着大地。阳光折射的余线停留在玻璃窗上,落下一地斑驳的光影碎片,舒珮逐渐变得模糊的影子,倒映眼底瞬间成了无法企及的幸福…… 贺子安身后不远处的停车位上,一辆白色的2010款c30沃尔沃缓缓驶离。车中的方亦然吹着口哨,余光扫过副驾座上的望远镜,心情看起来十分不错的握着方向盘,从容开过attendre。 然而这种愉悦只持续了不到两个小时,便被现实碾得稀碎。方亦然第二次阴沉着脸走出写字楼,耳边依然回想着面试官的话:我们庙小项目杂,供不起您这尊大佛。 接下来的两次面试,用人单位都是嫌弃他要求的薪水太高,客气拒绝。回到车上呆了一会,他翻出行程表,发动引擎驶向下一家用人单位。 进入该公司所在的大厦停车场,方亦然找好空位倒车,却不料从入口处快速开来一辆黑色的高尔夫七代,径自停进唯一的空位。 窝了一肚子火的方亦然从车上下来,生气拦住高尔夫的车主,冷笑:“哥们,那个位置我先来的。” 高尔夫车主是个又肥又矮的胖子,他抬起眯眯眼,扫一眼方亦然的车子不屑的回道:“谁先停进去算谁的。还有,你哪家公司的这么没规矩,那车位是老子买的,你就是停进去了一样拖走。” “啧啧……”方亦然轻蔑的窥着他的大肚腩,嘲笑道:“哥们,这大厦一个停车位够你买两台高尔夫了,省省吧赶紧把车挪开。” 胖子冷哼一声,打电话叫来保安处理,自己腆着大肚腩先进了电梯。 方亦然没辙,憋着火气把车开到最远的停车区,忿忿进了电梯。 电话通知过来的面试的公司名为瑞扬,办公室设在大厦37层,主要从事新媒体运作,以及影视宣传。整体实力虽比hurricane稍逊,不过在新港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公司。 电梯在37层停下,方亦然对着光可鉴人的电梯门,稍稍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昂首走了出去。面试的过程相当愉快,且公司对他要求的薪水毫无异议,面试官当场表态,让他次日过来办理入职手续。 方亦然积郁胸口的闷气总算散尽,谦虚而克制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和面试官一起走出会议室握手别过。回到停车场取了车,他禁不住高兴的哼起歌来。 回去路过attendre,舒珮没在店里。他忆起早上看到的那一幕,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时近中午,空气闷得没有一丝的风,即便做在开着空调的房里,也感觉不到丝毫凉爽。 新华小区的舒家客厅里静悄悄的,气氛沉闷胶着。舒珮坐在沙发里,面无表情的盯着手机屏幕,默不吭声。这个姿势从进门至今,已经保持了超过3个小时。 郭月瑶进门骂了几句,恨铁不成钢的回房补眠。舒传德见劝不动女儿,唉声叹气的陪着干坐。 不知发了多少条短信,手机始终静悄悄的。舒珮的脸颊已经肿得老高,她顾不上理会,心里只想着贺子安为何不回短信,想着要立刻见到他。 枯坐到12点半,她终于忍受不了的站起来,收了手机拿包去换鞋。 “珮珮……”舒传德心疼看着女儿,小声说:“先吃了饭再走,我去做很快就好了。” “让她走!有本事永远别回来。”郭月瑶余怒未消的拉开门出来,大着嗓门骂道:“你说你缺什么了?有钱有貌有事业,一个什么来路都不知道的男人,才认识没几天就搂搂抱抱,说出去多掉价。” 舒珮僵着脊背慢慢转过头,看陌生人一样看着郭月瑶,脸上的血色一点点退去。少顷,她拉开房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公寓,她直接开了隔壁的房门。贺子安没在,房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若不是昨晚还在这屋里亲密的吻过对方,舒珮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了门。 换上拖鞋,她无意识的坐到沙发上,第一次给他打电话,却提示暂时无法接通。他此刻一定难受坏了……双手捧着手机一遍又一遍给他发对不起。也不知过了多久,舒珮又饿又倦,抵不住困意沉沉睡了过去。 暮色四合,远处的天际线,隐约还带着夕阳晕黄的余晖。 贺子安披着夜色从车上下来,脚步沉沉的踏进电梯。电梯门模糊的倒影里,依稀可看到脸颊上的淤肿已经消退,就是不知道舒珮和她妈妈的矛盾,解决了没有。 开门进到屋里,他打开灯一眼看见蜷缩在沙发上熟悉身影,原本平稳的气息顿时变得紊乱莫名。他一步一步走过去,跳动在胸口的心脏,随着脚步移近渐渐变得抽疼。 伸手抚上她红肿的面颊,贺子安抑制不住的低下头去,轻轻吻了一下。 兴许是感受到他的气息,舒珮惊醒过来怔怔望了他片刻,心中五味杂陈。贺子安手足无措的拥她入怀,力道大得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 舒珮被他勒得有些喘不上气,又哭又笑的推开他,用手语说:“我饿了。” 贺子安愕然,随即不舍的松开手臂,起身去了厨房。 就着冰箱里的食材,他带上围裙叮叮当当的弄了一会,两碗香喷喷的鸡蛋葱花肉末面上桌。舒珮去洗了脸回来,和他并排坐在餐桌上,安心享用美食。 她喜欢这种温馨默契的相处方式,只是再多的喜欢终究是要面对事实。郭月瑶的谩骂虽无理,但是有一条却是无比的正确。一个一无所知的男人,一个不愿意坦诚的男人,不值得太当真。 贺子安没怎么动筷,耐心陪着她吃完,缓缓抬起手笑着用手语说:“舒珮,我想请你明天去我家做客。” “咳……”舒珮反应过来,瞬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胡乱拿起手边的水喝了一口,手机却又不合时宜的响起来。她尴尬笑了笑,见是郭月瑶的号码,迟疑滑开接听键:“妈……” 郭月瑶生气的清了清嗓子,说:“我不介意他是否会说话,但是这周你27岁生日,他必须把家长带来见我。” 舒珮还没开口,耳边空余通话中断的提示音。她楞楞的望着屏幕,眼里迅速涌出温热的液体…… 第23章 生病 郭月瑶挂了电话,气哼哼的从舒传德手里把电视遥控夺过来,发狠似的胡乱摁了一通。 舒传德余光瞅着她的动作,想笑又不敢笑出声,默默将脸别过一旁偷乐。不料郭月瑶忽然把遥控器还回来,还顺手拧了一把他的胳膊。 “疼疼疼……”舒传德拧眉拿开她的手,哀嚎着往便边上挪了挪:“你今天吃枪药了,老是这么不问青红皂白的就打人。” 郭月瑶一听又来了气,随手拿起沙发上的抱枕砸过去:“我怎么不问青红皂白了,那照片拍得明明白白的,还亲眼看他们抱在一起。” 舒传德偏头避过她的攻击,取笑道:“你说你这不是闲得吗?珮珮没找男朋友时,你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逼她去相亲。得,她这会真找了个男朋友,你又左右不舒服。” 郭月瑶烦躁地丢开抱枕,目光无意识的落在电视屏幕上,声音渐渐变低:“她以前跟方亦然谈的时候已经栽了一次,死妮子又心软经不得哄,我这不是担心她重蹈覆辙吗。而且这一次,她不声不响的跟人好了那么久,一点风声都没漏,我这心里是真气不过。” 舒传德见她难受,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反正你打人就是不对,要不是子安脾气好,人家完全可以报警处理。” “在怎么说,女儿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打她我心里比谁都难受。”郭月瑶听着来了气,又伸手去抓抱枕。“人还不是你女婿呢,有你这么护着的吗!” 舒传德及时躲开,哼了哼算是回答,神清气爽的起身回了房。舒珮中午负气走了之后,他们夫妻间爆发了自结婚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争吵。 郭月瑶的控制欲极强,婚后管钱管什么他都没提过没半句意见,唯独在女儿的婚事上寸步不让。漫长的争吵过程中,虽有言语粗鄙之处,除去她不太情愿为打人的事道歉,余下的结果还算满意。 8点刚过,天色完完全全黑了下来,被灯光染红的天空中,繁星璀璨。 舒珮伏在贺子安怀里呜呜哭了一阵,情绪慢慢平静下来,继续把自己的面吃完。稍后,等他吃完了她主动把餐桌收拾干净,洗好碗又装了盘水果去客厅。 贺子安开了电视,姿态随意的坐在沙发里,两条手臂曲在膝盖上,目光却是望向厨房的方向。舒珮笑容扭捏的坐过去,动手给他剥荔枝。 电视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舒珮安静地剥好荔枝作势要喂,冷不防整个人被他抱到腿上。四目相对的刹那,她恍惚看见他眼底湿润。 小心翼翼的抚上他还有些发红的脸颊,她轻声问道:“还疼吗……” 贺子安笑着摇摇头,用手语比划道:“周六吃饭的事由我来安排,你什么都不需要做。” “可是……”舒珮下意识的咬了下下嘴唇,说:“我妈很好面子,这顿饭必须要让她吃高兴,否则她一定会觉得你们家没诚意。实在不行吃饭的钱就先从我这里出,反正你的工资卡在我手里。” 贺子安看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低头啄了下她的唇,笑着继续比划:“所有的事都不需要你操心,你乖乖跟着叔叔阿姨赴宴就好。” “那要不我把工资卡先还你?”舒珮还是觉得行不通,吃饭地方如果档次太低,郭月瑶心里指定不舒服。规格太高又怕被他家里人嫌弃虚荣。 贺子安等半天,就见她一会皱眉一会叹气的,禁不住无奈又心疼的揉揉她的头顶,神情严肃的比划:“卡你拿着,吃饭的事不许再想。” 舒珮蹙着眉点点头,起身去玄关帮他拿手机过来充电,又腻歪着聊到快10点,才依依不舍的回了自己的公寓。洗过澡躺到床上,她拿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在给郭月瑶打回去。 老实说选择跟贺子安交往,她想过无数条郭月瑶会反对的理由,就是没想过也没期望她同意。所以刚才接到电话的一瞬间,她才会如此失态。 低头看一眼时间,发觉已经夜深,舒珮想了想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微笑着闭上眼……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沉睡一夜的新港,在缕缕晨雾中苏醒过来。 方亦然结束晨跑,踱步回到家中舒服的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得体干净的衣裳,又洒了些香水志得意满的出门。开车到了瑞扬所在的大厦楼下,好巧不巧,他又遇见了昨天的那位胖子。 两人前后脚进了电梯,方亦然见他上身是件很旧的黑色t恤,下边就一大裤腿的中裤,脚上就穿着双看不出材质的凉拖,目光不免有些鄙夷。 到了24层之后,电梯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方亦然背过身,心情愉悦的吹起口哨,对着电梯壁整理衬衫的领扣。 胖子自得其乐,也跟着摇头晃脑的哼着荒腔走板的调子。 “啧啧,哥们你这嗓子不去卖煎饼真是可惜。”方亦然漫不经心的转回头来,嘲笑道:“中气够足。” 胖子眯着眼瞥他一下,状似挑衅的越唱越来劲。方亦然冷哼一声,闭着嘴盯住楼层键,所幸电梯很快到了37层,他率先走出去,径自去了前台。 跟在前台身后去到昨天面试的会议室,一分钟不到面试官就笑容满面的过来打招呼。然而面试官半字不提入职的事,而是说瑞扬目前暂时不需要创意总监。 “贵司是觉得方某的要求太高?”方亦然按捺住火气,一脸的不敢置信:“还是觉得方某没能力胜任这个职位?” “都不是……”面试官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阵,忍着笑解释:“我们李总说了,方先生的中气挺足,不卖煎饼去卖唱也不错。” 方亦然听见煎饼二字,顿时像被雷劈中一般,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死胖子居然是瑞扬的老板李亦儒……垂头丧气的下到楼下,他越想越觉得憋气,忍不住给孟欣打了个电话。 工作室这边这一两个月基本没赚钱,再找不到工作,他可真就得喝西北风去了。号码拨出许久,总是提示无法接通,意识到自己的号被屏蔽,方亦然咬了咬后牙槽,结束通话。 开车回到attendre对街,找了个位置停好车子,他拿起望远镜往店里看。舒珮照旧不在店里,新来的兼职正在跟打包,看样子是要去送外卖。 方亦然铁青着脸看了一会,随手丢开望远镜,缓缓驾车离开。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转了转,等他反应过来,车子已经进入舒珮所居住的花岸水榭。 环境优雅,物业管理堪称精良的花岸水榭,是新港著名的楼盘之一。当初若不是自己三心二意,没准还能分一半舒珮的房产,房贷也有人帮交……冥想中,舒珮的车子也开到楼下,贺子安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从副驾座上下来。 这些原本都该是属于自己的,包括舒珮这个人!方亦然冷冷勾起唇角,拿着手机找好角度拍照。 舒珮的心思全在贺子安身上,浑然不觉方亦然也在附近。从后座把买食材拎下来,又锁好了车,亲昵的牵着贺子安的手上楼。 贺子安半夜突然发烧,挂完水脑袋还是昏昏沉沉,进了屋就回卧室休息。舒珮安顿他躺好,转身去拿了毛巾和冰块回来,不放心的给他做物理降温。 用毛巾包好的冰块压在额头上,冰凉又舒爽。贺子安迷迷糊糊的瞌着眼皮,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用手语告诉她:“你别忙了,我休息一下就好。” 舒珮心疼的笑了笑,随手搬了张椅子坐过来,体贴的握住他的手:“我陪你一会。” 贺子安虚弱的露出一个笑容,乖乖闭上眼。 舒珮坐了半晌感觉眼皮有些发沉,忍不住趴在椅背上打起盹来。也不知睡了多久,她忽然惊醒过来,见贺子安还在睡,赶忙换了新的冰块上去,顺便给他测体温。 兴许是退烧药开始发挥作用,他身上依旧很烫,但是身上汗津津的,伸手摸进衣服里掌心上全是水渍。测完体温感觉都没怎么降,舒珮只好打开衣柜找出干爽的衣服帮他换上。 如此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贺子安依然没有退烧。他安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若不是心脏和脉搏都很正常,舒珮简直要吓得背过气去。 不能乱,不能乱……舒珮喃喃的安慰着自己,飞快解了手机锁拨打120急救电话。半个小时后,陷入深度昏迷的贺子安,被送入新港人民医院的急救室。 舒珮浑身上下都抖个不停,必须借助身后的墙体,才勉强站稳不让自己倒下去。只差一点,刚才要是自己去客厅或者客房休息,没准贺子安就…… 这时,接到电话赶来的向晨,从电梯厅的方向飞奔过来,焦急询问:“现在什么情况?” 舒珮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还在抢救。” 向晨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沉下脸冷冷的说:“子安突然间发起高烧,很可能跟昨天你母亲打的那一耳光有关,所以你暂时不适合留在这里。” 舒珮木然的望着他严肃又冷酷的面容,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空了一般,瞬间跌坐到地上。 第24章 分手(倒V看过买) 时间好似静止了一般,周遭的声音和景象渐渐远去,唯有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不断刺激着混沌的大脑。 舒珮面色惨白的扶着墙,吃力地挣扎站起,脚底像踩着棉花一般,步伐虚浮走到等待区坐下。骨节发白的双手紧紧拽着裙摆,一直抖个不停。 救急室外的等候区,笼罩着异常沉闷的气息,这里的人来了一拨又去一拨,有劫后余生庆幸、欣喜的欢呼,亦有天人两隔的悲恸痛哭。舒珮神情麻木的望着那扇门,握成拳头的掌心里指甲深深下陷。 贺子安的诊断书里写着,耳部发炎引起高烧。他昨天没有去游泳,所以向晨的指责不无可能……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实际才2个小时的时间,始终缄默的向晨看了下手机,起身走向电梯厅。舒珮抬起头,目光游离的追随着他的背影,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一个字。 几秒钟后,一名年纪与向晨相仿的男人走过来,面色凝重的开口:“舒小姐您好,我是子安的大哥贺子鸣,想请您借一步说话。” 子安的大哥?舒珮回过神,机械的点了点头,随着他一起出了等候区。走廊尽头的露天吸烟区空无一人,花盆里不知名的大朵红花开得正艳,阳光刺眼。 舒珮躲到阴影底下站好,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悄悄打量着跟贺子安不太相像的贺子鸣。闷热的空气,夹杂着涌动心底的强烈不安,令她的后背很快出了层汗,瞬间浸透衣衫。 贺子鸣迟疑着,在空地上慢悠悠地踱了数圈,最后停在那一大株花团锦簇的植物前,徐徐开口:“不知舒小姐和子安在一起交往了多久?” 舒珮闻言,心里猛的打了个突,良久才假装镇定的反问:“您到底想说什么?” 贺子鸣优雅转过身看她一眼,视线渐渐聚焦到楼下,不咸不淡的说:“子安一个小时之前就已苏醒,他说现在不想见到舒小姐您。” “他醒了却不想见我……”舒珮的胸口仿佛扎进把刀子,心脏骤然变得抽疼。 “对,所以希望舒小姐体谅一下,先回去吧。”贺子鸣艰难说完,故意看都不看她一眼,径自回了等候区。 不想见我,他竟然说不想见我!舒珮震惊的楞在当场喃喃重复,一团乱麻的思绪里,只觉屈辱又难堪。犹豫片刻,她仍旧执拗的往回走。 除非贺子安当面和自己说,她不相信他会在短短的时间里,变得如此绝情,如此冷漠。 从走廊到等候区的距离很短,到了近处,舒珮看到向晨的左手边,不知何时来了一对举止优雅的中年夫妇,正紧张的低声向他询问。 舒珮脚步沉沉地走过去,撞进贺子鸣视线的那一刻,忽见他目光闪躲的避开。反倒是向晨好似故意一般,大声的做了介绍。 精良考究的衣着,优雅得体的举止,即使身处医院这种随时有生有死的地方,贺元坤夫妇给人的感觉却是淡然从容。完全不似贺子安所说,他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 舒珮尴尬打过招呼,与他们一家人稍稍拉开距离,失魂落魄地坐到另外的椅子上。心底虽极力的想说服自己,贺子安绝对没有说过不想见自己的话,但是眼前的事实,却又让她变得彷徨不已。 酒吧收银、商场值夜、attendre兼职店员,多么平常又普通的职业,每一份工作似乎都是为了佐证,他曾经说过的话。 还有关于向晨,建在弯月湖湖畔的那座宅院,光是占地就好几千平米。就算是当地打渔种藕的农户,又有多大的几率能如此有远见不靠征地发财,还附庸风雅的建了那么一套精美的别墅。 该说他骗术高明,还是自己寂寞太久,才会故意忽略种种疑点,心甘情愿的选择相信。胸口里像压了块巨石又沉又闷,更讽刺的是,他此刻连解释都不屑,就一句不想见便打发了自己。 贺元坤夫妇与向晨的对话一直断断续续,舒珮的理智渐渐战胜情感,提着包无声无息的走向消防梯。 沉重迟缓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舒珮窈窕纤瘦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始终关注她的陈君萍心疼收回视线,伸手扯了下贺子鸣的衣袖,哀求道:“子鸣……要不你去跟小舒解释一下,子安心里其实舍不得和他分开。” 贺子鸣别过脸,幽幽叹了口气,没吭声。陈君萍不甘心地扭过头,红着眼眶望向晨:“子安那么喜欢她,晨子你帮帮忙,不要让小舒对他产生误会。” 向晨牵了牵嘴角,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的脚尖,什么也没说。一旁的贺元坤见状,长吸了口气又缓缓吁出来,抬手拍拍妻子的手背,语气凄凉:“子安既然已经决定分开,我们就不要再去为难小舒了。” 陈君萍用手捂着嘴巴,慢慢低下头去小声抽泣起来。余下几人交换了下眼神,各自静默着望向别处,直到早已苏醒的贺子安被推出急救室。 过了一个小时,贺子安在家人和医生的照顾下,从新港人民医院转至武警总院。进入预定好的高科病房,他虚弱地靠在床头上,紧紧的盯着病房门,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痛苦表情。 贺子鸣倒了杯温水过去,随意坐到床边,眼神中充满了理解和鼓励:“爸妈在马教授的办公室看切片结果,医生说等你退了烧,他再把化疗的方案送过来给你过目。” 贺子安的神色有所缓和,木然颔首。贺子鸣抿了下唇,将水放到床头柜上,用手语告诉他:“舒珮已经走了……” 走了?贺子安闭上眼颓然躺下,哆嗦着拿出手机,旋即又塞进枕头底下。 贺子鸣心中一动,本能的低下头,继续用手语说:“马教授说你的病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悲观,手术后很快就会恢复健康的。” 贺子安没笑也没睁开眼,只是静静的躺着,凸起的喉结不停滑动…… 没有解释,没有原因,甚至没有见面,舒珮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被贺子安单方面宣布分手。心情暴躁的开车回到公寓楼下,她望着静悄悄的手机,忍不住掉头出去,到附近的酒庄带回了十几支红酒。 午饭还没吃,自从贺子安住到隔壁,她自己的冰箱里除了面膜还是面膜,早就不存吃食。狠狠甩上冰箱门,转头从橱柜里取出一只精致的高脚杯,走去客厅将入户门锁好,抱起红酒回了卧室。 一瓶红酒下肚,人却变得愈发精神。光着脚回了客厅,傻子一样坐到玄关那里,把所有的鞋都搬出来,仔细擦拭干净。第二瓶喝完,总算有些微醺,拿出手机一遍一遍拨打贺子安的号码,眼睛涩得随时都会落下泪来。 最后一瓶见底,脑子里的思绪已全然不受控制,笑着骂着贺子安的名字,和衣倒在床上很快睡了过去。梦里竟然看到方亦然跟自己求婚,想跑才发觉自己的双脚被缚住,惊出一身大汗。 茫然坐起来,只觉头疼。舒珮闻着空气里还残留的红酒香味,游离的思绪慢慢回笼过来——她失恋了。 前一秒还你侬我侬的恋人,转过身即翻了脸。起身掀开窗帘一角,夜幕已经悄悄降临,沮丧松开手,厚厚的绒布摇晃着归回原位。 舒珮倒回去床上,睡了醒,醒了睡,迷迷糊糊,不知道时间飞逝,直到公寓的门被人敲得震天响。昏头昏脑的爬起来去开门,见到门外黑着脸的郭月瑶时,到底没骨气的痛哭出声。 “珮珮你到底怎么了?”郭月瑶搂着她哄了一会,让她自己在沙发上坐着,起身去开窗并打开抽风机。 痛痛快快哭过一场,感觉心里已经没有那么难受,舒珮睡到发昏的头脑冷静下来,吸吸鼻子主动解释:“我跟子安分手了。” 郭月瑶手里的动作一顿,既没骂也没埋怨的坐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分就分了呗,多大点事啊又是关机,又是躲起来不见人的。” “你不骂我?”舒珮的眼泪再次落下来,像儿时一般撒娇的往她怀里拱。 郭月瑶脸上浮起慈爱的笑,任由她蹭了一会,当真开骂:“都27岁的大人了,还动不动就哭得稀里哗啦的,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舒珮脸上又哭又笑的表情僵了僵,呈现出一副被雷劈过的傻样子,逃似的去了洗手间洗漱。开车载着郭月瑶回到新华小区,舒传德已经煮好了长寿面,爱怜的跟她说生日快乐。 怔怔看着一双两鬓斑白的父母,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咸涩的淌进嘴角,又一滴滴的落进碗里,终不能抑止…… 隔天周日,舒珮情绪恢复过来,无事人一样回到店里。 忙到下午,阎素素来电话约吃晚饭,舒珮欣然答应。去后厨脱下围裙,正梳着头就听门外尖叫声四起,并伴随着桌椅倒地的巨响。 顾不上梳头,转过身拉开后厨的隔门,舒珮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第25章 真相(倒V看过买) 短暂的惊吓过后,舒珮迅速挤到正在厮打的两位客人中间,力道极大的将打人者拉开。 “美亚,报警!”偏头厉喝一声,她正回视线,面若寒霜的望着被抓住的女孩:“两位要比武,麻烦到外面去,车来车往够惊险够刺激,不小心打死还可伪造现场。” 话音落地,被打的那位非主流男生,捂着被抓花的脸“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一头金发抖得像乱了毛的狮子:“妮妮,求你放过我行不行?” 舒珮一愣,被称为妮妮的女孩趁机挣开手,“啪啪”又甩了两个大耳光过去,嗓音尖细的骂道:“放过你?要分手你有种当面和我说,躲起来让人带话算毛事!” 女孩同样一头金发,脸上的妆容堪比厉鬼根本看不清五官,说完还不解气的踹了一脚。 男孩单薄干瘦的身子硬生生倒向地面,旋即又跪直回来,支支吾吾的小声回答:“我不想见你是为了冷静冷静,是你自己说要分手的……” 舒珮心中一动,大声喝止女孩不许再打人后,神思恍惚的回了柜台。这个时间店里人不多,那对年轻的情侣没在动手,只是你来我往的吵个不停,一直到附近的片警出现,才各自收声。 女孩听说要赔偿摔坏的杯子,比猴子还要敏捷的蹿了出去,一身伤痕的男孩开始小声呜咽。舒珮烦躁的呆了一会,交代美亚算好需要赔偿的东西价格,拿上包心事重重的去和阎素素碰面。 不想见你是为了冷静冷静……不断回味着那男孩的话,舒珮的心脏禁不住再次变得抽疼。将车停到路旁,鼓起勇气查看几天前贺子安发来的未读短信:对不起,离开我你会遇到更好的人。 指尖颤抖抚过冷冰冰的屏幕,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而下,渐渐模糊了字迹。许久,她冷静摁下删除键,再度发动引擎。 开车来到珍味坊附近的小吃街,阎素素已经点了香煎芋头糕、泡椒鹅肠、还有两碗酸辣爽口的凉拌肠粉。 落座动筷,原先觉得美味无比的食物,吃进口中却味同嚼蜡。兴味索然的放筷,舒珮深吸一口气,轻描淡写的说:“我跟子安分手了。” “咳咳……”阎素素被嘴里的汤水呛到,顿时剧烈的咳嗽不止。 “我是不是很失败。”舒珮嘴角上扬,脸颊的梨涡浅浅的凹进去,让人分不清她真实的情绪:“前一天还在跟他商量两家父母见面的事,隔天他就说不想见我。” 阎素素灌了口茶水,呛得火辣辣的喉咙总算舒服一些,仍抑制不住的又咳了几下:“子安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他那么善良温柔的一个人,没道理分手的理由都不说。” 舒珮低着头,无意识的搅拌着碗里的肠粉:“或许没有理由便是最好的理由。” 阎素素不以为然:“梳子,我怎么老感觉你对感情超级不自信?方亦然是人渣不错,但不是每个男人都是人渣。子安他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原因百分百不在你身上,相信我。” 舒珮感激的望她一眼,却再无食欲,正好手机有电话进来,随手拿起心不在焉的滑开接听键:“妈,我晚上真不回去吃饭了。” 这头郭月瑶抬抬眼皮,态度倨傲的打量着一直低头的贺子安,口气温和:“珮珮,妈知道你心里难受,现在你马上来南苑,我在梅字号雅间。” “不去了,我和素素在玉顺街这边吃肠粉。”舒珮勉强笑出声:“这会都吃饱了。” 郭月瑶略生气的清了清嗓子:“贺子安他们一家都在。” 舒珮下意识的抽了口凉气:“我马上到。” 通话结束,忙乱无措的翻着包找钱夹,无奈包中所有东西俱在,唯独少了钱。愣怔呆坐几秒,眼眶里像似揉进沙子,悄然变得湿润。 失魂落魄的模样看得阎素素一阵心疼,叹口气牵住她手:“我一早给过了钱了,走吧我陪你过去。” 舒珮强打精神,惨白着一张毫无生气的脸,跟着她一道去取了车。 南苑是新港新近开张的一家高端美食会所,地处老城区,由一座旧式带大宅院的民居改造而成。从玉顺街开车过去,10分钟便可抵达。 进到梅字号雅间,舒珮见到面色苍白、病容未消的贺子安,呼吸骤然不稳。根本无暇多想,在座的另外两位陌生长辈,还有那个女孩与贺家是何种关系。礼貌打过招呼,牵着阎素素走至郭月瑶身边坐下,便听陈君萍哂笑:“郭女士,既然孩子们都到齐了,我们先吃饭吧。” 郭月瑶淡漠扫她一眼,说:“吃饭?我女儿被您儿子给欺负了,这事没个说法谁都不要吃!” 贺子安低垂着头,只敢用余光偷偷打量舒珮憔悴的容颜,一双手本能的在桌下紧握成拳。满怀希翼的等了三年,终等来她温暖如春的怀抱,却又猛然跌进寒潭…… 静默中,贺元坤肃然开口:“子安和小舒交往的事,我们也是几天前才得知,身为父母我们为此感到抱歉。也请郭女士看在他们并未深交的份上,原谅子安。” “原谅?你儿子既然已婚就不该来招惹我的女儿!”郭月瑶咄咄逼人:“没见过这么没家教还私德败坏的。” 此话一出,不止舒珮连阎素素都吓了一跳。再看贺子安身边的女孩,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生得肤白如瓷、黛眉杏眼,配上一头俏丽的短发,更显轮廓生动青春逼人。 已婚……那之前的跟自己交往算什么?寻找真爱吗。舒珮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忽然觉得自己简直傻透了,再听不下任何解释,拉着阎素素落荒而逃。 一口气走出南苑大门,却不料竟迎面遇上方亦然。舒珮目不斜视,摆出不认识的模样,姿态骄傲的越过去。 方亦然见状甩甩手里的车钥匙,目光落在庭院里的假山上,唇边噙着一抹掩饰不住的得意笑容,叫住阎素素:“女侠,舒珮她是不是被人骗了,我刚才等人时见贺子安牵着一个女孩的手,亲昵的很。” 死人渣是存心火上浇油的吧!阎素素腹诽一句,挖苦道:“咦,我听说班长一分钱都没借你,你今天上这来是闻香,还是巴结上了女大款?” “女侠真爱说笑,我来谈个小项目罢了……”方亦然敛去眼底恨意,摆出玩笑的神色:“舒珮的男友长得太过特别,不由得人不关注对不对。” 舒珮闻言顷刻炸毛,三两步折回来,讥讽道:“有工夫打听别人的八卦,还不如想想月底的车贷、放贷怎么还。” “因为那个人是你我才关心!”方亦然脸上的笑容顿敛,慢悠悠停下手里的动作,刻意装出受伤的神色:“舒珮你变了。” “少在我面前装情圣!”舒珮低声吼他一句,捉住阎素素的手腕头也不回的去取车离开。 “啧啧……”方亦然冷笑摇头,心里却琢磨着贺子安会不会去外地的医院复查。 少顷,他等来某品牌的策划,表面上眉开眼笑实则不断肉疼的去了公共餐区。单子能不能谈成都是两说的事,吃顿饭都要透支信用卡,这日子真是难过…… 夜色渐深,窗外的天幕红彤彤一片,远处高楼顶上的大片广告,一闪一闪亮着迷人的光。贺子安落寞的窗边站了一阵,脑袋空空的躺回病床。 贺子鸣放下手里的电脑,关心的挪动椅子坐过去,用手语比划:“要不转院去上海治疗吧,那边的技术和设备都比新港要好,这样一来你能继续和舒珮在一起的几率也大些。” 贺子安目光空洞的望过去,迟疑抬起手回道:“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如果我没办法从手术台上下来,记得替我转告她,谢谢她曾爱过我。” “不会的!”贺子鸣急得吼了一声,激动比划手语:“明天我马上去办理手续,就算踏遍全球,也要把你治好。” 贺子安神色动容,手上比划的速度明显放慢:“不值得……” 贺子鸣喉咙里发出嘶哑低吼,俊脸阴沉沉的,气势骇人:“我已经说了很多次,病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话音落地,只见贺子安苦涩的笑了下,慢慢从枕头底下将病理切片的结果拿出来。 贺子鸣飞快抢到手中,骨节瞬间连成一片:“谁给你的?” 贺子安摇头,动作迟钝的平躺好,缓缓瞌上眼皮。耳道恶性肿瘤晚期,可见扩散。清清楚楚的诊断说明,心底纵有再强烈的求生意愿,也抵不过万一之一的成活可能。 如果早一个月得知这个结果,他宁愿继续在暗处默默爱着舒珮,而不是临时用蹩脚的谎言,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第26章 不容(倒V看过买) 清晨,丝丝金色暖阳透过深蓝色窗帘的缝隙,悄悄溜进卧室影影绰绰的照在木质地板上。 方亦然舒服惬意的伸了个懒腰,起床梳洗。一周过去,工作的事依旧悬而未决,但心态较之前已经平和许多。刮净胡子,目光自恋的在镜中流连片刻,转身出了浴室。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老祖宗的话果真充满了智慧。施施然将车开到广场外围的停车线里,他熄了火,又照了照镜子,容光焕发的下车走向跳广场舞的人群。 烂大街的口水歌节奏吵闹,歌词白痴又肉麻。方亦然鄙夷的撇撇嘴,趁着中场休息时走到郭月瑶身边,讨好的恭维:“郭阿姨,您的舞跳得真好。” 郭月瑶擦擦脸上的汗水,懒洋洋望过去,皮笑肉不笑的“嗯”了一声。 方亦然不以为意,体贴拧开矿泉水递了过去:“想请郭阿姨去喝个早茶,不知您方便不方便。” 郭月瑶嗤笑,视线掠过他手里的矿泉水,偏头拿起自己的保温杯拧开,干脆直接的拒绝:“不要以为帮我找到贺子安的家人,我就感激你。也别以为献殷勤我就会心软,你那点伎俩在我眼里还不够看。”说罢起身招呼一起跳舞的姐妹,有说有笑的走了。 方亦然灰头土脸的站在原地,正好手机里有电话进来,恨恨滑开接听键:“您好。” “小方,是我。”这头马荣茂清了清嗓子,笑说:“有个事想麻烦你,我爱人最近又神神叨叨的说自己怀孕了,你能不能帮我再请一下上次的那位先生。” “原来是马教授,那位先生很忙的不一定能请得到。”方亦然陪着笑,脑子里飞快思索着,又说:“我记得你们院8月份有个专家交流会要出片子,不知交给了哪家公司承办。” 马荣茂听罢迟疑笑开:“会议的事我跟后勤科提一下,就交给你来做怎么样。” “既然马教授抬举,我这就去先生家里看他在不在……”方亦然也笑,寒暄两句挂断,另外拨了个号,联系之前去马家帮忙布床求子的算命先生。 在尊创供职时,他曾给武警总院新院做过几期宣传策划,意外认识马荣茂。后来得知他妻子自儿子意外溺水夭折,精神就一直不太正常,便自告奋勇的带人上门帮忙。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有机会换了贺子安的检查结果。一旦医院方面按照治疗肿瘤方案开始治疗,几次化疗下来,不是病也要去掉半条命。想追舒珮,郭月瑶那一关就过不去。 十字路口遇上红灯,他轻哼着小曲抬手看腕表等着绿灯亮起,便打着方向盘拐上去往attendre的道路。十分钟后,车子在附近的早餐店外徐徐停下,进去打包了一份蟹黄烧麦、一份桂花糕,嘱咐服务生帮忙送餐。 耐心坐在车里等了片刻,满头大汗的服务生跑过来敲窗。方亦然听他讲完,大方的给了一百的跑腿费,慢条斯理的发动引擎。到了舒珮店子附近,新来的小年轻不在店内,只见她独自坐在窗边发呆。 方亦然正欲停车下去,忽见孙怀鸣和孟欣牵着手,从停车场的出口处走来,姿态亲昵缱绻。 新欢旧爱齐聚……方亦然眉头一皱悄悄往后倒出一段距离,目光阴冷的拿出手机解锁。车子所在的位置并不太好,所幸尚可看清attendre店中的所有情况。 他的耐性一向好得出奇,当年为了追舒珮,整整花了一个月的时间,除了上课就在寝室里伏案制作蝴蝶结。每个款式的蝴蝶结材质各不重复,上面的小天使也是别出心裁,心境亦是不同。 时过境迁,倒是没有想过有一天,这种耐心会用在观察自己的旧情人,是否会被现任甩。过了20分钟,或者更短的时间,孙怀鸣果真将孟欣推搡在地,裹着一身的怒气愤然离去。 女人如衣服这话不假,可穿身上久了多少有些感情,就这么被人抢了去到底意难平。方亦然欣赏完一出好戏,欢快吹起口哨,打着方向盘悄然离开。 attendre店内,一身狼狈的孟欣理好自己的裙摆,悻悻坐回原先的位置,低声咒骂。舒珮始终无动于衷,木偶一般保持着最初的姿势,漠然望向窗外。 最后孟欣按捺不住,起身坐到她对面,曲起食指敲了敲桌面:“被人甩的滋味不好受吧。” 舒珮拉回思绪,扭头扫她一眼,复又恢复刚才的坐姿。 “方亦然最近和你妈一直有联系。”孟欣咬牙:“你难道就不好奇,你妈是怎么找到那个哑巴的。” 哑巴二字像根刺,深深扎进舒珮心底。疼痛的感觉,终于让她的脸色起了一丝微妙的变化:“想说什么就直说。” 不喜不悲的表情,落在孟欣眼中,更添讽刺。面对昔日情敌,她不止是输还输得彻底,竟然会觉得方亦然那样的男人,值得自己用尽手段去抢夺。 沉默片刻,她怨恨的蹙起眉:“方亦然昨天去二手车行办理了寄卖,他现在正处心积虑的引你回头。” 舒珮依然不为所动:“谢谢,没事的话请你离开。” “舒珮,被那样的人渣缠上,是你我的不幸,难道你一点不想让他彻底消失?”孟欣气得口不择言:“还是你一直对他旧情难忘。” 舒珮脸上的表情稍稍变得柔和,只是那笑容里分明含着讥讽之意:“抱歉,你的不幸与我无关。” 口头上占不到半点便宜,自然也拉拢不来盟友。孟欣忿忿起身,气急败坏的踹开椅子,扭头走人。舒珮垮下肩膀,若有所思的回了柜台也拿包离开。 开车到税务局问清逃税漏税的处罚,她冷静的回了公寓,打开电脑。郭月瑶势利精明,她倒是不怎么担心,只是方亦然的做法俨然触及自己的底线。 他那个私人的工作室,迄今为止没有缴过一分钱的税,启动资金里面一大半都是自己省吃俭用,外加做兼职赚来的辛苦钱。当初分手,因为所有的钱都是直接交给他保管,根本拿不出转账证明要回,为此没少挨郭月瑶臭骂。 登陆网银界面,将抽屉里的记事本拿出来,翻到最后一页认真输入账号。奇怪的是她设置的密码一直没变,舒珮顺利进入账户看过流水,将所有明细的单子下载到u盘,稍后折回税务局稽查科,找到阎素素的姑妈,说出自己的担忧和准备举报的事。 依据《刑法》第二百零一条规定,犯偷税罪,且偷税数额占应缴税额的30%以上且超过十万元,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偷税数额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罚金。 按照方亦然工作室两年来的收入支出流水,处罚只会高不会低。舒珮从税务局办公楼里出来,一身轻松的吸了口气,上车往新华小区开去。 不过早上9点多,灰蒙蒙的天空中万里无云,骄阳似火笼罩大地,地表的温度正以最快的速度升高。 虹桥国际机场通往上海市区的高速上,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的沃尔沃,披着耀眼的晨光穿行于车流当中,快速驶向市区。 陌生又熟悉的风景,不断向后倒退,强烈的气流穿过指缝带来阵阵酥麻。贺子安失神的收回自己的手,关了车窗,双眉紧紧拧在一处。往日里神采飞扬的眸子,此时像是蒙了灰,黯淡又浑浊。 一旁的贺子鸣注意到他的动作,迅速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张新的手机卡,用手语告诉他:“实在放不下就联系她吧。” 塑料卡片冰凉贴在掌心,感觉却似握着烫手山芋,贺子安缓缓别过脸,再次望着窗外发呆…… 昨夜决定转院后,贺子鸣用最快的速度安排好了这边的一切,只是医院方面未能按照预期,及时安排好病房和床位。一家人临时在上海五官科医院附近的酒店安顿下来,从容等待。 呆到周三,医院方面终于来了消息,贺子鸣二话不说立刻安排贺子安入院。此时贺子安耳道内出血流脓的情况,已经严重到打个喷嚏,都会有血水涌出,高烧一直反复。 主治医生简单给他做完处置,列出长长的检查单,要求每一项都重新检查一次。与在新港不同,此次的ct结果,发现耳道内的肿瘤直径,比在新港查到的足足小了一半。 贺子鸣不放心的提出重检,第二次依然如故。煎熬中捱过半个月,所有的检查结果统统出炉,多份检查均表明,贺子安的耳道内的肿瘤属良性,一个小小的手术即可切除,之前的化脓出血只是旧疾复发导致。 一场虚惊,重压心头的阴霾,如同清风缕缕来无影去无踪。贺子鸣忘形拥住还处于震惊状态的贺子安,喜极而泣。陈君萍夫妇俩执手相看,也禁不住泪雨滂沱。 唯独贺子安脸色如常,那双深邃明亮的眸子字,看不到丝毫的喜悦之情…… 作者有话要说:很抱歉今天未能更新,因为明天三更。 感谢所有跳坑的妹子,马上就5.1放假,所以v的比较急,但是三素一定会好好把这个故事讲完。再次感谢! 由于字数的关系,24~26章为倒v章节,看过的妹子可以不用买了。留言满25字送积分,o(n_n)o谢谢大家! 第27章 欲语不休 入秋之后,雨水渐少,台风偶尔光顾却也只是光打雷不下雨。 舒珮盘完店里八月份的账目,开车回新华小区吃午饭。家中照旧热闹,只是谁都没再问她,没有找到对象,准备何时结婚。 催婚的话听久了,冷不丁听不到,难免不适应。放了包去厨房帮忙,舒传德絮絮叨叨,说郭月瑶又赚了许多了利息,这次连商铺也抵押了出去。 舒珮仔细与他分析厉害,合计之下准备午饭时,一起劝说郭月瑶收手。 父女俩盘算好好,谁知郭月瑶牌桌一收,撂下一句输钱了不高兴,必须得吃顿好的便跟着牌搭子走了。舒珮挽留不住,陪着舒传德吃完,开车去了附近的银行网点。 存完房贷出来,天空阴沉沉的,还刮起了大风。回到车上,习惯性看了看设置成会议模式的手机,未读短信里有一条起名为大男孩的短信,内容很平常:上海要下雨了,今天的治疗很无趣。 这半个月来,两人从发错的短信开始,几乎每天都有联系,但又绝口不提各自的情况。纵然不愿意承认,但舒珮清楚自己为何还坚持在等,等有一天贺子安良心发现,肯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以往每天晚上睡前必定关闭的手机,自从那次在南苑听闻他已婚的真相,始终处于开机状态,可再也没有收到过他的短信。好像之前种种真的只是一场梦境,他从不曾在自己的生活中出现过…… 回完短信,心不在焉的开车到了楼下,一眼看到坐在台阶上的方亦然。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甚至许下豪言壮语要和自己开夫妻店的男人,此刻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看着应该好几天没换,满脸憔悴之色。 下了中控锁,慢条斯理的将车窗开了条缝,眯眼窥他。舒珮从不知道,自己原来也有这么冷酷无情的一面。 “舒珮!”方亦然许是才看见她,猛的跑过来,伸手就去拽车门:“我不是来和你借钱的,只是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舒珮没动,亦没有开腔。 方亦然心中不忿,见状使劲拍了拍车门,低声哀求道:“舒珮,贺子安他不是什么好人,你怎么还认不清楚!” “贺子安,子安……”舒珮喃喃重复了一遍那个刻入骨髓的熟悉名字,脸颊慢慢浮现清浅的梨涡,红唇轻启:“管太宽。” 方亦然的脸上的肌肉颤了颤,表情骤然变得狰狞:“看在我们曾经好过一场的份上,舒珮,我是真心的不想你一直被人蒙在鼓里!” 一、二、三……纤细白皙的食指落在手机屏幕上,轻触拨出键,110三个数字看着提神又醒脑。话说回来,税务局的办事效率好像太过蜗牛,舒珮把车窗的缝隙缩小,脸上的笑容倏然放大:“真心能值得多少钱?就凭你也配和我提真心!” 话音落地,指尖感受到一丝微麻,耳边即传来接话员公式化的询问,舒珮微笑着说明自己的方位,以及遇到的麻烦,利落挂断,末了好整以暇的睨他。 方亦然怒不可遏,抬脚就要踹车。舒珮觉察他的意图,油门一踩,迅速倒车离开。 一脚踢空,昂贵的定制款凉鞋也随之飞了出去。方亦然狼狈跳着去捡回鞋子,顺手抄起花圃里掉落的板砖,如一头困兽,恨意滔天的扬手往车上掷去。 舒珮好笑的望着他的动作,悠哉悠哉的又往后倒去。一进一退的僵持几分钟后,110警务车开至车后,舒珮倒车找了个比较安全的位置,下车哭诉。 手上还拿着石块来不及丢开的方亦然,被警察押上车,舒珮从善如流的跟着去了附近的派出所。做完笔录已近下午,天空的云层越来越厚,暗得好像随时会下起雨来。 回到公寓把窗户关紧,电话联系阎素素,托她催促税务局那边,尽快将方亦然偷税的事实查明。之后百无聊赖的给大男孩发了一条短信:倒霉透了,车子差点被ex砸到,幸亏我机智的报了警。 这头化名为大男孩的贺子安看完短信,胸口瞬间窒闷得喘不上气来,迟疑许久才回了一条:好英勇的女侠。 舒珮发自真心的笑了下,忍不住破例又发了一条: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 贺子安想象着她促狭的模样,唇角下意识的上扬,回她:大兔子。 舒珮心情很好:大男孩。 贺子安按捺不住,试探着问:你ex以前对你是不是也很坏? “你想问哪一任的?”舒珮自言自语的说完,到底没回,丢了手机心情低落的爬上床。 半梦半醒的睡过去,依稀回到东大校园。高大青翠的法桐树下,女孩一头乌黑发亮的披肩长发背对而立,方亦然绅士又浪漫的单脚跪下去,怀里抱着一大束新摘的莲花,笑声爽朗惑人:“舒珮,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舒珮骇然奔跑过去,想要告诉那时的自己,别答应……千万别答应。只是有个人比自己更快,瞬息之间毫不犹豫的挥拳,方亦然叫骂着从地上爬起,眼中熊熊燃烧着怒火。 白t恤牛仔裤,笔直修长的大腿……怎么会是他!“子安!”舒珮大喊,意识他永远都不可能会听见自己的声音,浑身发抖的抱住手臂蹲下去,压抑哭出声。 “贺子安你把话说清楚!”大叫惊醒过来,枕头冰凉一片。窗外,豆大的雨滴击打着窗棱,白昼如夜。 游魂一般从床上爬起来,抓起床头柜上的腕表。下午4点,自己竟然睡了两个多小时。舒珮忆起梦中情景,面无表情的晃去浴室洗漱。 风雨之中,惊雷震耳欲聋,灰暗的天幕沉沉笼罩在城市上空。 相隔千里之外的上海,此时亦是暴雨如注,电闪雷鸣。贺子安摆弄着手机,既懊恼自己失言惹她不高心,又生气不能及时回转新港。 肿瘤切除的手术很成功,但他却没有勇气用自己的号码,正大光明的给舒珮发短信。中午她说遇到方亦然要砸车,轻松调侃的语气之下,他的心却陡然乱了方寸。 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也不足以弥补,自己带给她的伤害。半个月,360个小时里,他每时每刻都想回到她的身边,看她笑,看她生气或者撒娇,可理智告诉他,从此再不会有机会。 走神中,贺子鸣和主治医生推门进来,后门跟着脸色舒展的父母。 “病人术后恢复得很好,明后天再做一次全面的检查,即可办理出院手续。”医生给贺子安做完相应的检查,又补充:“记得要忌口,注意合理膳食、合理休息。” 贺子鸣高兴的谢了又谢,用手语告诉贺子安:“过几天就可以出院回新港。” 贺子安拉回思绪,双眼亮晶晶的望着贺子鸣,又望望喜形于色的父母,唇角渐渐弯起好看的弧度。 三天后贺子安与家人一起,从上海启程返回新港。走下舷梯的那一刻,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涌动心底的欣喜,随之被火气所取代。 回到家中稍作休息,贺子安在贺子鸣的陪同下,前往武警总院。马荣茂休班,兄弟俩默契离开医院,直接去往他的家中。 紧闭的房门打开,女人又哭又笑的喊叫,断断续续从房内传出。贺子鸣皱了皱眉,用手语告诉贺子安:“马教授的妻子又犯病了。” 赫然看到安然无恙的贺子安,马荣茂心中已有预感,他们此来定是有很严重的事。贺子鸣和贺子安商量完毕,迟疑将上海五官科医院开出的检查结果递过去:“马教授,您看下子安的这份检查。” “怎么会……”马荣茂的手哆嗦起来,太阳穴两侧的经脉隐隐鼓起:“既然是我误诊,你们可以到法院起诉,或者直接找医院方面交涉,我一定会为自己的错误判断负责。” 正说着话,马荣茂的爱人抱着一个塑胶的洋娃娃,疯疯癫癫的从卧室里奔出来,嘀嘀咕咕的说:“宝宝快看,有两个叔叔来看你。” 贺子安于心不忍,悄悄拽了下贺子鸣的衣角,礼貌告辞。走出医院的家属楼,兄弟俩回到车上,沉默枯坐。 过了许久,贺子安主动拍了拍贺子鸣的肩膀,比划到:“这事还是算了,他的医术一直很好,不要因为这点小事,而毁了他的职业前程。” 贺子鸣沉吟半晌,犹豫反问:“那舒珮呢?我知道你一直想挽回。” 挽回?从他哀求舅舅妈妈假装自己的岳父母,他和舒珮之间就已无法回头,谈何挽回!贺子安无声苦笑,扭头定定望向窗外…… 转眼已是9月底,秋高气爽,凉风徐徐。 舒珮大清早去花店定了花篮,又另外准备了一份大大的红包,驾车前去参加阎素素的珠宝店开业典礼。由于政府禁止燃放爆竹烟花,吉时一到放置在门外的音箱里,便传出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红绸剪断,宾祝寒暄客套,等候在店外的顾客蜂拥而入。舒珮找了个空跟阎素素讲完话,回到车上发呆。安静片刻,手机收到每日新港的最新消息。方亦然偷税漏税事实查明,专家预计至少得判个五年,其所买的奢侈品及房产均被银行估价封存。 此外还有一条消息,另一家同样偷税漏税的公司,负责人岳璐被捕时,正带着小三陪妻子逛婴幼用品店。 这世上的奇葩真是无处不在……舒珮鄙夷的摁下删除键,鬼使神差的打开短信。距离上次和大男孩发短信至今,已有10来天没联系。 准确的说,是她在故意回避对方每天雷打不动的三条短信。早中晚,掐点掐得比打卡还要准时的问候,令她不由自主的想起贺子安。 刚分开时她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忘记,结果两个月过去,她每次遇到单身的顾客过来搭讪,脑中总会下意识的浮现他的笑容,完全控制不住的拿人与他做比较。 表面上,她依然是以前的那个她,摆宴送徐麟辞职,偶尔请美亚小琪宵夜,不时陪阎素素逛街做spa,生活好像根本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郭月瑶仿佛变了个人。从不在自己面前提相亲,甚至偶尔舒传德说起堂妹的小孩,她都会打岔转过话题,生怕自己受刺激。 大概是听惯了她大嗓门的谩骂,如今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反倒让舒珮心慌又无措。筋疲力尽的靠在椅背上,她闭上眼狠狠吁出一口郁气,正回身子拿过手机开始编辑短信。 发出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那边回复过来:祝你朋友的店子日进斗金,生意红红火火。 僵硬许久的表情柔和下来,进而浮现温暖的笑意。舒珮抿了抿唇,又发了一条:可惜你不在新港,好想找个人陪自己去喝一杯。 这头贺子安看罢顿觉胸闷,语气委婉的回:跟男孩子在一起喝酒,很容易被占便宜,你就不怕我是大色狼。 舒珮大笑,脑海里却闪过那次在荷塘喝醉,贺子安乖乖睡在地板上,守了自己一夜的画面。酸涩窒闷的情绪,无声无息的从心底涌到喉咙口,瞬间湿了眼眶。 贺子安久等不见她回,忍不住又发了一条: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舒珮笑中带泪的靠在椅背上,许久才平复好情绪,回他:没有,只是想起了一位老朋友。 她是在说自己吗……贺子安放下手机,落寞走至落地窗前,垂眸往下看。肉眼可见的范围极小,attendre的招牌模模糊糊的,街道上的行人很小一只,汽车也小得可怜。 过了片刻,他终究忍不下想知道详情的强烈渴望,再次拿起手机,给舒珮回过去:刚才遇见同学了,你的那位老朋友是不是很特别。 舒珮简单回了不是二字,便被阎素素拖下车,回到店里欣赏她进的各种珠宝。应邀前来的宾客三三两两围在柜台前,一样样珠宝看过去,谈笑间皆赞美老板娘眼光好。 每一样都是价格昂贵的真品,穆家有钱又有家世,怎会不好。舒珮兴趣缺缺的听着议论,架不住阎素素一再推荐,随便拿了只黄金的镯子在手中细细赏玩。 阎素素见状摇头,压低嗓音笑道:“选珠宝就跟选男人一样,一开始挑好看的,实际升值的空间不大。等到挑花眼了,再遇可升值保价的心头好,兜里又没了钱。” “我有钱买的好吧。”舒珮不认同她的那一套歪理,反驳道:“黄金价格虽不稳,一旦乱世可比手里的现金值钱。” 阎素素捂嘴大笑:“人都说盛世兴收藏,乱世买黄金。你知道黄金价格不稳,还老买干嘛。这玩意价格跌下去,至少得好几年才升得回来。” “不买黄金买房啊?新闻天天说调控房价,没准哪天真控住了,岂不是死得更惨。”舒珮将黄金镯子放回去,视线落在一只翠绿的翡翠镯子上。 阎素素笑容如常,只是话里有话:“我觉得吧,先不管涨价跌价的事,女人买首饰还是得买心头好,挑男人也一样。” 舒珮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找了个人少的地,逼问是不是又想做媒。阎素素倒也爽快,说穆文哲的公司要搞个小型酒会,欢迎她来参加。 问清时间和举办的地点,舒珮略一思付,答应下来。 都说时间是治愈情伤的良药,在她看来,所有的痛都是来自于执念。心头的念想灭了,即使时间没有流逝,也不会感觉到痛。 晚上回到公寓,舒珮走出电梯,终于鼓起勇气打开隔壁的房门。一切如旧,房中干净得他好像从未离开。没有开灯,光着脚走到客厅坐下,机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工资卡和钥匙。 金属撞击玻璃的声音,清脆又惊悚,最后看一眼熟悉的景象,她无意识的闭了一下眼,默默在心里说:“子安再见。”末了,一刻都不愿意多留的起身离开。 房门关闭的那一刻,贺子安从黑暗中无声无息的走出来,拿起尚带着她手指余温的钥匙,颤抖握紧。她竟然等了自己两个月,迟来的认知像把锋利的刀子,狠狠扎入心尖深处。 激动又无措地取出手机,迅速切换到自己原先的号码,满怀希望的编辑了一条长长的短信,哆嗦摁下发送。窗外的微光透过窗帘,黯淡照亮房中的一切,唯有那双深邃若海的眸子熠熠发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捧在手心里的手机静悄悄的,静得好似突然间失了信号。不敢置信的反复查看,直至彻底失望。辗转一夜无眠,天微微亮时,胸口的位置倏然传来细微的振动。 狂喜地坐起查看,内容残忍又绝情:对不起,你发错了。 躁动一夜的满腔热情,转瞬降至冰点…… 晴朗的天气一直持续,天空始终湛蓝得毫无杂质,空气里满是桂花的香气。新港筹建多年的二号码头,顺利启用,同时机场扩建的工程也已竣工,多条高铁直通省内省外,由此带来了新一轮房价高涨热潮。 郭月瑶每天的话题从赚了多少利息,变成又有多少套房轻松出手。舒珮在她喋喋不休的描述中,恐惧一日高过一日,直到传闻跃丰大厦的老板因不堪负债,从顶楼一跃而起。 八卦的起因是早上上班前,楼上的格子间里的几个员工闲聊,说跃丰的老板集资炒房亏了好几个亿,扛不住压力一跳了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attendre不止是地理位置好,租金也便宜。如果真如八卦所讲,跃丰的老板没了,银行为了收回贷款,一定会把这栋大厦查封、估价,然后重新拍卖。 如此一来自己的损失也将不可估量。 连续打听了几天,每个人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官方新闻却没点风吹草动。舒珮经过一番思考,决定继续观望,同时推迟支付下一年的租金。 转眼到了周末,官方新闻在翘首以盼中正式出炉,跳楼的是令外一对夫妻而非跃丰老板。舒珮松了口气,开始准备去参加酒会的服装。 开店之后她的衣服越买越贵,不过都是日常穿着的款式,显然不合适酒会这种,听起来就十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场合。 礼服挑好,时间也到了酒会这一天。舒珮仔细把自己的头发盘好,化上精致淡雅的妆容,平心静气的开车过去。 穆家临时用作举办酒会的别墅门外,豪车成排,她的polo停在中间醒目非常。也不是羡慕,只是隐约怀疑阎素素非要自己过来的动机。 闷闷拿出手机给大男孩发了条短信,从包里取出镜子检查妆容。 不知不觉,和对方的短信交流已经不拘泥于一天三条,情绪不好时发的尤其多。至于贺子安,她等来那条半是解释半是道歉的短信之后,异常平静的选择了忘记。 任他说得掏心掏肺、情真意切,都不能抹去他父母当面亲口承认,他早就已婚的事实。 丢在副驾座的手机响起嘶鸣,舒珮拉回思绪看了下内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回了一句:晚点给你说结果。 收拾妥当下了车,脚步从容的迈进别墅大门。有钱人家的办的酒会就是不一样,舒珮边走边看,神色淡然的找到阎素素夫妇俩。 “梳子你来得正好……”阎素素一见到她,立刻跟见到救星一样,拉着她去了后厨。 舒珮不明所以,好气又好笑的问她:“不是说让我来参加酒会的吗?” 阎素素急得脸上的妆都花了,哪还有心思开玩笑:“好梳子,我第一次办这种酒会,本来想显摆一下的,结果把所有的果汁弄得又苦又涩,你救救我吧。” “就这事啊,你们家保姆和佣人呢?”舒珮哑然,随手端起疏离台上的果汁抿了一小口,随即皱起脸:“葡萄、水蜜桃、苹果、西瓜……你到底混了多少种在里面?” “佣人和保姆都在外面做烧烤的准备工作。”阎素素干笑着撑开五指,见她不信遂将另外一只手也竖了起来。 舒珮作势要晕倒,无语的去了洗了手,从原料箱拿出蜂蜜,又将所有混合过的果汁,全部集中到空的饮料桶里。 先兑了三分之一的矿泉水进去,果汁的口感变淡,再倒入蜂蜜逐渐搅拌均匀。大概是太过专注,两人都没注意到有人站在厨房门口。 “咳……”陆一飞在门口站得无聊,故意清了清嗓子,引起注意。 “表哥,文哲怎么没陪着你?”阎素素和舒珮同时回头,后者只瞄了一眼,便继续手里的工作。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陆一飞明显感到好奇。他淡笑着从舒珮身上移开目光,说:“我来是和你说一下,我不喝有酒精的饮料,山泉水就行。” 阎素素一脸恬淡的笑容,话却说得不太客气:“文哲之前已经提醒过,不过酒会也有提供鸡尾酒,还有香槟。表哥不想喝的话,还需自己多注意。” 陆一飞意味深长的笑笑,转身退了出去。 “他好像很不耐烦,”舒珮偏头望一眼已经变空的餐厅,打趣道:“穆文哲家的亲戚是不是都这样。” 阎素素摇头不语,等她把果汁弄好,找来保姆交代两句,牵着她的手去往后院的泳池。前来参加酒会的客人随意的或坐或站,笑容得体又优雅。 正式开始之后,身为主人的阎素素挽着穆文哲的臂弯,忙着招待,根本无暇顾忌她。舒珮独自坐了一会,倍觉无聊的走进花园。 夜里光线不太好,园中精妙又雅致的凉亭和园艺布置,依稀可见。循着小径走进凉亭,舒珮放松神经,不由自主的拿出手机发短信:有钱人的酒会很无聊。 这头贺子安正在家中吃饭,看罢不禁失笑,幽默的回了一条过去:我吃大排档也很无聊。 手机屏幕上的亮光,淡淡映照她的笑脸,手指灵动触摸,很快又编辑好内容发了过去:美食大隐隐于市,找一家味道特别的,自然就不无聊了。 贺子安脸上的笑容有些发僵,不过一瞬又恢复如常:如果有机会,改天你来上海,我们一起去寻找美食。 机会?这样的机会恐怕不会有了。舒珮在心底说了句,简单回了两个字:再说。 第28章 欲语不休 这头贺子安看罢,默默收了手机吃饭,心情较之前明显低落。 有些话说得太白反而没了意思,只是他心中很清楚,这两个字另一个深层含义。她在拒绝,拒绝自己的试探,拒绝所有可能会出现的暧昧。 建在城郊山脚下的穆家别墅,灯火通明,笑语声声。 男女低声交谈的声音,不时从花园的各个角落飘来,星光璀璨的夜空下,原本幽静的花园已是人影绰绰。舒珮心不在焉的收了手机,耳边忽然突然响起一声闷哼。抬眼望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凉亭外围的花圃里,隐约倒着一个人。 不会这么快就有人喝醉了吧……想着,脚步本能靠近过去。 男人仰脸摔在花圃里,身上的西服被树枝挂住,露出里面凌乱的白衬衫,姿势狼狈又滑稽。舒珮走到近处才看清,这人竟然是陆一飞。 短暂的慌乱过后,舒珮依稀听见他在说话,立即吞下涌到嘴边的惊呼,主动伸手去扶他:“喂……你有没有怎样?” 陆一飞头疼欲裂的借着她的臂力,艰难站起,下一秒即沉沉伏到她的背上:“去医院……” 舒珮险些站立不稳,勉强扶好他之后,答:“我马上打120急救。” “去医院!”陆一飞显然不耐烦她的啰嗦,语气又急又重。 真是好心当驴肝肺!舒珮不乐意的腹诽一句,大声叫来保姆。那些在花园里散步的人,闻声也围了过来。一名衣着性感的女孩子,哭哭啼啼挤到身侧,一把将舒珮推开,返身将陆一飞抱住。 她这一推可倒好,不止没扶住人,还双双又倒了下去。布料裂开的声音,一下又一下,舒珮捂住嘴笑了笑,自动往后退出一步,没有要扶的意思。 接到保姆通知,忙于周旋的阎素素夫妻俩,随后也出现在凉亭中。舒珮逮着机会,悄然挪到老友身旁,贴耳询问陆一飞与那女孩的关系。 “没关系……”阎素素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飞快说完便帮着穆文哲把人扶起来。陆一飞站立不稳,吩咐穆文哲安排好司机,甩下那个还在哭哭啼啼的女孩,独自去了医院。 人群渐散,舒珮见阎素素还在忙个不停,独自走进花园深处发呆。实际上酒会的气氛很轻松随意,她若是愿意,也可以迅速和人套近乎,包括再进一步的了解对方。 可心底始终有个声音,清晰又明确的告诉她,一个人自由自在其实也不错。 无聊呆到酒会结束,舒珮别过阎素素开车返回市区,一晚上没怎么吃东西的胃,饿得咕噜直叫。顺路打包好夜宵回去,进门已是夜里11点多。对着电视有一口没一口的吃完,门外依稀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舒珮骇了一跳,光着脚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悄悄摸到门后。没等伸头去看鱼眼,家中所有的灯突然灭掉,门外窸窸窣窣的动静也随之变得清晰,她僵着四肢往后挪开,冷汗一下子湿了后背。 家里到处黑漆漆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慌乱中竟撞到了鞋凳。“刺啦”一声,凳子滑动摩擦地板的声音,惊悚落入耳中,刺激程度堪比午夜凶铃。 门外的动静停了下,舒珮捂着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少顷,疑似撬锁的声音再度响起,舒珮假装屋里有男人,装着胆子喊了一句:“老公,怎么突然停电了。” 恐怖的声音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大,隐隐带着某种急切的意味。 舒珮吓得腿脚发软,顾不上自己是否能看见,跌撞着跑回客厅,胡乱找到手机。一遍遍摁下解锁键,偏偏手机一点反应都没有。 情急之下她顾不上害怕,大声质问门外的人是谁。 “嘭……”重物撞击门板的声音响起,一下、两下,响到第四下终于停止。跟着隐约听见杂乱的脚步声,重重往电梯的方向移去。 舒珮松了口气,自由落体一般跌进沙发。歇了歇,眼睛已经能够适应昏暗的光线,哆嗦着从包里翻出移动电源接上手机。 “笃笃笃……”礼貌的敲门再度传来。舒珮手里的动作一顿,只听门外的人说:“里面有人在家吗?我是花岸水榭的保安。” “有……”一听说是保安,舒珮机械的抹了把汗,大声回答:“有人在家。” “不好意思,楼里的电闸被小偷破坏了,我们马上修好。”保安的声音很好听,估摸着年纪也不大。舒珮彻底放下心,催他赶快将电闸弄好。 “好嘞!”保安回了一句,转身走开了。舒珮静静的坐在黑暗里,心有余悸的解开手机锁,下意识的给大男孩发了条短信:公寓楼里进贼了,刚才房门差点被撬。 这头贺子安看完短信内容,笑着回了条:你是不是又要说,幸亏你机智的吓退了对方。发送完毕,他摸了摸被小偷打破的嘴角,顿时疼得倒抽一口凉气,随后像个傻瓜一样无声大笑。 舒珮捧着手机,不由自主的弯起唇角,恐惧一点一点抽离身体。聊了许久,灯光霎时亮起,眼睛本能闭上,过了许久才睁开。 发完最后一条,她情绪平静下来,赫然发觉自己的腿肚子淤青了一大片。找出药箱,回头去洗了澡喷上云南白药,安安稳稳的睡了过去。 隔天早上起床一看,腿上的伤简直触目惊心。从衣柜里找出长裤换上,舒珮带着感激的心情,去了小区的物业办公室。 昨夜值班的保安已经换班,舒珮笑着谢过,开车回了新华小区。进门时碰到舒传德要出钓鱼,从来没去过的舒珮一时兴起,要求随行。 垂钓的地方在江上游的水库,距离市区挺远,空气十分清新。找好垂钓点放下渔具,舒珮打开折叠椅,有样学样的按照舒传德教的步骤,往鱼钩上挂饵料。 水库的里的水清澈冰凉,垂钓区对面不时看到有人在游泳。舒珮甩出鱼竿,小声陪舒传德闲聊。正说着话,垂钓区的小路上开过来一辆豪车。 “这两年水库禁渔,垂钓的人渐渐变多了,幸好鱼也变多。”舒传德笑着说完,发现有鱼咬钩,随即起身收杆。 舒珮笑着称赞两句,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准确的说应该是两个——穆文哲跟陆一飞。原想假装没看到,穆文哲已经走到跟前,笑着打招呼:“没想到你会在这,早知道让素素一起跟来。” “我陪我爸过来消遣,一会就走。”舒珮笑着站起来,客气给舒传德作介绍:“爸,这是我同学穆文哲,素素她老公。” “认识,几次来都能碰见,只是没想过你们会是同学。”舒传德将鱼线拉出水面,钩子上的大鲤鱼活蹦乱跳。 穆文哲大笑鼓掌,又说了几句拉着陆一飞继续往前走。 选好地方,陆一飞拿出自己的钓具,随口问道:“她是你们夫妻俩的同学,以前怎么没见过?” “你怎么没见过啊,她原来还是尊创的员工,那年你极度称赞的影楼广告,创意就出自她的手。”穆文哲摇头失笑:“你身边从来不缺女人,不记得很正常。” 陆一飞若有所思的停下手里的动作,反问:“那个影楼的广告创意者不是你同学方亦然吗,怎么成她了?” 穆文哲耸了下肩,简单解释舒珮跟方亦然的关系,忽然说:“我还没问你,hurricane干嘛要收购尊创?” “天天卖药,说出去比不上搞传媒的文雅,所以就收了。”陆一飞苦笑:“我以为收了尊创顺便能收来一个好的创意团队,结果尊创中层以上的职员,几乎个个都有自己的工作室,或者身兼数职。” 穆文哲不想听他聊工作,笑着将话题岔开。 片刻之后,水面开阔的水库周围,垂钓的人陆陆续续增多。 快中午时,舒传德已经收获颇丰,舒珮帮着收了鱼竿,知会了一声穆文哲提前返回市区。郭月瑶难得没有出门,也没找人来打麻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吃了顿午饭。 舒珮脑子里老记得新闻上那对夫妻跳楼的事,趁着吃餐后果,旁敲侧击的全郭月瑶收手。结果非但没有说通,还被迫接受了一番教育。 转过两三天,一直没有过交集的陆一飞突然出现在attendre,盛情邀请舒珮去吃晚饭。 舒珮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那天酒会上,那个说话阴阳怪气而且很不尊重人的自大模样,是以态度并不热情。拒绝的话将将涌到嘴边,神算子一般的阎素素电话追来。 简单交谈完毕,舒珮情绪起伏不大的表示愿意赴约。 吃饭的地方在南苑,舒珮从车上下来,心里隐隐觉得难受。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亲耳听见贺子安的父母说出,他已婚的事实。这一次再来,身边的人却无半点好感。 脚步迟疑的跟着他进了内院,不料竟迎面遇上从里面出来的向晨,还有贺子安。 惊疑、痛苦,种种情绪瞬息涌上心头,双腿像灌了铅再迈不动分毫……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更不更还没确定,如果过了下午7点,没更的话就是没有。 连续码了一万字,累伤了~~~~~~~ 第29章 欲语不休 一旁的陆一飞没觉察到舒珮的异样,笑着上前拍了拍向晨的肩膀,声音愉悦:“你俩真不够意思。” 处于愣怔中的向晨回过神,干笑:“别说我们啊,你也不够意思。” 舒珮平复好情绪,尽量以最得体的姿态,微笑点头同时飞快将视线移向别处。原想避开与贺子安的对视,却不料走廊里急急忙忙冲过来一个女孩。 红扑扑的脸蛋上,一双眼睛明亮又动人。样貌并不陌生,记忆自动搜寻,终想起她贺子安的妻子。心里所有的痛,在她挽上贺子安臂弯的那一刻,释然。 这时陆一飞与向晨说完话,又用手语跟贺子安比划了一下,亲热招呼舒珮往里走。舒珮从容颔首,抬脚迈步,本是平常的肢体动作,已无之前的沉重。 贺子安僵在原地,所有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脸上依稀可见怒气。 挽着他手臂的陈瑶感觉到不对劲,随即松开手小声嘀咕:“完了,嫂子竟然跟陆一飞那个花心萝卜在一起。” 向晨的眼神充满警告,沉着脸将她拖走。开车回到贺家别墅,向晨去书房找到贺子鸣,简单和他说了说在南苑碰见舒珮的事,让他想办法去劝贺子安。 贺子鸣沉吟半晌,眉峰渐低:“怎么劝?我拿着从医院化验室要来的原始结果,亲自去见了马教授,他一口咬定自己拿到的那一份,也是化验室送过去的。” 向晨一筹莫展,双眼无意识望向窗外,说:“医院的监控查了没有?” 贺子鸣一拍脑袋,顿时想起这个事:“你不提我都忘了,走和我一起去武警总院。” 说罢起身开门,蹲在门外偷听的陈瑶顿时被抓了现行。她拍拍裙摆,撒娇道:“我也要去,二哥把自己关在房里都不理人。” 贺子鸣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成拳头,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陈瑶吐了吐舌头,安静跟在向晨身边,快步下楼。 晚秋时节天黑得总是很快,夕阳的余晖才散,天幕已然拉黑。 舒珮垂着头,心不在焉的盯着手里的汤匙,陆一飞问一句答一句,态度始终不冷不热。好在陆一飞话也不多,菜上齐之后,雅间里顿时变得静悄悄的,间或响起咀嚼的声音。 片刻之后,陆一飞放下筷子,优雅拿起纸巾拭净嘴角,轻声笑开:“是菜不好,还是因为与我吃饭所以心情不好?” 舒珮手上的动作微顿,恰到好处的笑答:“陆先生严重了。” 清冷,疏离的姿态,一如在穆家别墅的初见。陆一飞眼神玩味的望着她,被漠视的不甘令他心底,隐约升起征服之意。 “周末有没有空?”低沉悦耳的嗓音再度响起。 舒珮抬头直视他的眼神:“怎么陆先生想约我?” 有趣!陆一飞歪着头,顺着她的话往下接:“对,我确实想约你。” 他的直白让舒珮颇为欣赏,冰封一晚上的脸色,总算有所瓦解:“我如果说没空呢?” 陆一飞被问住,答说自己愿意等,明显就输了气势。要说别的,又显得自己漫不经心。几经衡量之下,巧妙答道:“没关系,正好我有空。” “那就抱歉了,我真的没空。”舒珮“噗嗤”一声笑开。陆一飞也笑,只是那笑容里多了点捉摸不透的意味。 晚饭吃到8点半左右结束,舒珮去停车场拿了车,头一次没有回公寓过夜,而是回了新华小区。一夜辗转,几乎不曾合眼,半睡半醒之间,耳边尽是郭月瑶的那句:有些念头该断就得断,我宁可你一辈子不嫁,也不会容忍你当小三。 天色微微放亮,昏头涨脑的爬起来,顿时喷嚏不止。 起床洗漱,镜子里的脸红得吓人。“啊嚏!”又一个大大的喷嚏过后,舒珮确认自己感冒发烧,飞快洗过脸,换好衣服开门出去。 舒传德已经在厨房忙碌,听见响动赶忙探出头,奇怪的看着她:“怎么不多睡一会?” “我还得去进些货,早餐不回来吃了。”舒珮打起精神说完,换过鞋子开门出去。 开车去到离家最近的武警总院挂了个急诊,医生检查完之后,一边开药一边说:“扁桃体发炎引起高烧,体温38.5°,并伴有轻微感冒,请问服药还是挂水?” 舒珮脑袋昏昏的歪在椅子上,声音有气无力:“挂水吧。” “好,先去交钱取药,然后去输液室排队等输液。”医生刷刷写完,递了张单子过来。 舒珮挣扎着拿好单子,独自去交钱取药。一大清早输液室没什么人,药拿回来很快就扎上了针。新港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想见一个人的时候,绞尽脑汁殚精竭虑也见不上,不想见时走到何处都会遇上。 贺子安进来时左手包着纱布,隐约可见有血迹,右手扎针,在一旁照顾他的是位40来岁的陌生男人。舒珮垂下眼眸,假装没看见他继续玩着手机。 输液室很空,巨大的液晶电视正播着婚纱广告,音乐之外的旁白煽情又催泪。嘴角鄙薄上扬,带着发泄意味的指尖,狠狠落在屏幕上。 电话接通,郭月瑶的大嗓门随即传进耳内:“大清早的你睡觉还不让我睡啊?” 舒珮的声音软绵绵的:“妈,我发烧了头很痛。” 郭月瑶听罢嗓音立刻变得温柔不少:“哎呦你这破孩子怎么回事嘛!人在哪呢?我现在马上跟你爸过去。” 舒珮鼻子有些发酸,小声答:“武警总院急诊输液室。” 通话结束,隔着一个空位而坐的贺子安将手机递给身旁的人看,随后起身离开。踩在地板上的脚步很轻,只是每一下都好像踏在自己心尖之上。 过了片刻,手机提示有短信进来,舒珮收回思绪解锁见是大男孩发来的,忙低头查看内容。很平常的早安二字,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明明是被个已婚的渣男骗了,心里却还抱着不知羞耻的念想,长情不忘。 这头贺子安久久等不到她的回复,消瘦苍白的面容黯淡下去,颓然放弃。 不知不觉到了上班时间,输液室里病人渐渐增多,舒珮平静享受着父母的照顾,心如止水。 挂完药水回家补了一觉,睡醒时脑袋的沉重感稍有减轻。美亚来电话说店里缺珍珠,打电话去原来那家供应店,结果那边也没了存货。 舒珮看了下时间,恹恹起床。 买好急用的珍珠回到店里,舒珮头疼欲裂,冲了杯罗汉果茶走去窗边的位置小坐。屁股刚挨着凳子,门上的感应器忽而响起,紧跟着清脆如银铃的嗓音,响彻耳畔:“嫂子,你的店原来就在对面啊,害我白跑半天。” 扭头看清来人,舒珮的目光旋即沉下去,语气冷淡:“这位小姐你认错人了。” 陈瑶脸上的笑意僵住,抿着唇坐到她对面:“我才不会认错,你是舒珮对吧。我叫陈瑶,是贺子安的表妹,我们昨天才见过。” “抱歉,我还有别的事忙。”舒珮说着作势起身:“小姐要喝果汁或者果茶,请直接去柜台点单,谢谢您的惠顾。” 陈瑶想到自己来这的目的,不等她站好便伸手拖住她的手腕:“我哥之所以要和你分手,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得了绝症。” 舒珮不为所动,大力甩开她的手冷笑道:“我没兴趣听你胡言乱语。” 陈瑶情急之下也不管她乐意不乐意听,脱口而出:“我哥的病理切片化验结果,被你的ex调换,否则他怎么舍得让你离开。要知道,他暗恋你可是暗恋了三年!” 她所说的内容太过劲爆,以致美亚都听得楞了神。 舒珮身子晃了晃,倍觉羞耻的垂下眼眸,锋利如刀的视线,从她略带薄怒的脸颊扫过:“既然是演戏,千万别落幕。” 说罢撇下她自顾去柜台拿了钥匙,极力装出冷静的样子,往大门走去。 陈瑶懊恼自己冲动之余,又为贺子安打抱不平,几步追上去大声嚷嚷:“他昨晚为了给你做风铃,手指不小心被铁片划破,五根手指缝了好多针!” 舒珮回过头,眼中毫无波澜的端详她几秒,笑了:“这是他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语毕加快脚步去取了车,直接开到阎素素的珠宝店。 西餐厅轻缓如流水的音乐,低低回荡耳边。温馨的橘色打下来,柔和映照舒珮时而紧皱,时而舒展的眉头。阎素素等她七拼八凑的讲完,狐疑反问:“你信吗?” “直觉想信,但我真过不了心里那一关。”舒珮摇头苦笑:“信她我也许会成为人人唾骂的三,不信又觉得自己白白被骗,到底不甘心。” 阎素素若有所思的望着她,随口将话题转到陆一飞身上:“你没答应和陆一飞交往吧?” 舒珮楞了下,想来还有些生气:“怎么可能,他和贺子安是朋友。” 阎素素张大嘴巴,切着牛排的手一顿,低声惊呼:“啧啧,这世界真小!晚上回去我得好好问下穆文哲,他到底安的什么心。早知道这样,我昨天就不该逼你和陆一飞去吃饭。” 舒珮没有责怪她的意思,随手放下刀叉,忽然央求她帮忙打听,方亦然调换化验结果的事,是否属实。 阎素素无奈的叹了口气,拍着胸脯应承下来。 吃完别过,舒珮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转了两圈,最后还是回了花岸水榭。隔壁的房门依旧紧闭,怔怔站了片刻,手指在触到特制门铃的那一刻倏然缩回。 万一事实并非陈瑶所说,走出这一步,前面兴许就是万丈悬崖。 第30章 决然 晚上躺床上思来想去,才退烧脑袋涨得像要裂开一般,迟钝假设种种可能。 想到最后,点滴的线索被串联起来,大致拼出整件事的脉络,心里却莫名生气起来,伸手关了灯困顿入睡。隔天故意挑了个人多的时间,独自驾车过去挂水。 偏偏世上就有那么巧的事,扎上针去到输液室刚坐下,又遇见贺子安。只是心底再无期待,出奇的平静。 进到十月中旬,天气冷热交替反复不定,attendre店里的生意有所下滑。 鉴于美亚跟小琪忙了大半年都没怎么休息过,舒珮在新港附近的温泉山庄定了房间,利用周末特意包了辆车,让她们带上父母一起出发前去度假。 正是金秋时节,山庄周围的蜜桔树上金灿灿的蜜桔挂满枝头,果香飘飘。舒珮安顿大家稍作休息,随后去山庄的餐厅吃过早餐,领着他们往山上走去。 此地盛产的蜜桔个小香甜多汁,是新港有名的特产之一,平素只在水果店或者超市中有售。市面上卖的,多是外地运来的,价格也不如本地产的高。 人手一只篮子一把剪刀上了山,舒珮一边嘱咐大家注意安全,一边忍不住剪下几只橘子,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橘子园所在的山斜坡很大,舒珮跟郭月瑶爬了一会,装满手里的篮子便爬不动了。 舒传德体贴的给她们母女拧开矿泉水,一起找了块阴凉的地方休息。前来采摘橘子的游客很多,果林里是不是传来惊喜的欢呼。 歇了半晌,美亚和小琪两家也摘满了篮子过来汇合,大家有说有笑的往上下走。舒珮来时准备做得异常充分,但下山时,到底还是摔了一跤。金色的橘子骨碌碌滚了一地,左脚脚踝迅速肿起,碰一下都钻心的疼。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的问她还能不能走,陆一飞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笑意融融的打招呼:“这么巧啊?你的脚有没有事?” 舒珮下意识抬起头,见只有他一个,客气露出微笑:“崴了一下,问题应该不大。” 正午的阳光有些晒,陆一飞一身休闲打扮,五官清俊逼人。郭月瑶悄悄打量了会,眉开眼笑的问:“小伙子你是舒珮的朋友吧,我是她妈妈。” 陆一飞闻言偏过头来,笑着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舒珮见郭月瑶一副很高兴的模样,顿觉不妙。她顾不上疼,攀住美亚的肩头就要继续往下走,谁知刚迈出一步,眼看又要摔下去。 陆一飞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摇头失笑:“走不了就别逞能了,我背你下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舒珮沉声拒绝,扭头对美亚说:“没事,我们接着走。” 由于脚上有伤,舒珮跟美亚渐渐落在队伍后面,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陆一飞远远看着她倔强的背影,忽然一阵香风拂过。陈瑶一脸失落的从旁边的橘子树后跑出来,小声嘀咕。 “该帮的忙我可是帮了,你埋怨也没有用。”陆一飞垂眸睨她,扭头望向另外的一颗橘子树。 有风吹过,橘子树枝桠窸窸窣窣的动了下,向晨干笑着从树后走出。陆一飞摇头,顺手从树上摘了颗橘子剥开,笑容诡异的将整个放进口中。 从今往后,他可以追求得更加明显,热烈一些…… 中午阳光灼人,温泉的水汽升出池面,转瞬即被烤干。舒珮懒洋洋的躺在池边的躺椅上,双手捧着手机上网。阎素素跟穆文哲去了国外,一时半会回不来,托她打听的事也没了下文。 倒是每日新港里的一则新闻格外惊心动魄。就在她们从市区出发后不久,有一位患有耳道肿瘤晚期的患者,因为治疗不及时意外身亡,家属纠集了大批亲属前往武警总院闹事。 联想起头几天陈瑶和自己说过的话,心中涟漪再起。正发着呆,门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房门打开的瞬间,藏在暗处的陈瑶,灵敏越过服务员,一下子冲进房内。舒珮接过服务员送来的水果,关了门一瘸一拐的走到房中,随意坐下:“请你出去,不然我马上报警。” “嫂子,你别这样,我说完话就走。”陈瑶局促绞着手指,苦口婆心的解释:“我哥他真不是有意要伤害你。” 舒珮眉头紧蹙,不耐烦的打断她:“难道没人告诉你过你,什么叫适得其反!” 陈瑶一心只想替贺子安挽回,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被她一说顿时没了勇气争辩。 “回去告诉贺子安,所谓的为我好,不过是不信任的蹩脚谎言。我不会原谅,永远!”舒珮面若寒霜:“现在,请你马上离开的我的房间,否则我立刻报警。” 陈瑶被她的气势吓到,红着脸落荒而逃。舒珮拉开推门,回到温泉池边躺好,心底邪火横生,到底忍不住给贺子安发了条短信过去:请管好你家的亲戚,我不想再被骚扰! 等了一两秒,贺子安的短信回复过来:对不起! 舒珮满肚子的火气,在看见这三个字时,瞬间被引爆,手指戳在屏幕上,每一下都充满了咬牙切齿的意味: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你还会说什么?说怕自己死了辜负我,还是说在你心底我压根不值得信任! 这头贺子安看罢她的质问,沮丧丢开手机。方亦然偷摸调换化验结果的事,终于浮出水面,而他亦失去了最珍贵的爱人。 难不成要和她说,自小双耳耳膜畸形又意外被鞭炮炸伤,第一次手术便是马教授主刀,所以格外信任,丝毫不怀疑常规体检,会检出自己身患绝症,这才乱了方寸?还是坦白告诉她,那天被郭月瑶打了之后,下午她忽然找上门,以母亲的身份,要求自己不得让舒珮受丝毫委屈,哪怕一丁点都不行? 错误已经铸成,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些解释苍白无力,遑论是舒珮。 太阳西沉,红彤彤的晚霞映红了半边天空。贺子安收了思绪起身走出露台,低头面色凝重的编辑了最后一条短信:祝你幸福! 舒珮收到短信时,正陪着父母还有其他人在山庄的烧烤园烧烤,看罢冷冷收了手机,若无其事的继续享受美食。 幸福……多么平实又可笑的祝福!可是她不需要。 周末结束,一行人开开心心的回了新港。平静沉闷的生活还在继续,偶尔会接受陆一飞热情的邀约,但拒绝肢体上的任何接触,牵手也不行。 没有所谓的欣喜,亦没有失落。随着冬季来临,新港也开始提前进入雨季,天空每天都阴沉沉的,整个城市水汽弥漫。 一大早,舒珮在寒风中买齐水果,疲惫回到店中。做完准备工作,照例回了柜台吃早餐看新闻。武警总院医闹事件结果已出,方亦然涉嫌谋杀被检方起诉,同是受害人的马教授引咎辞职。 平静看完,脑子里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陈瑶第一次来店里,嘴里说的那句:嫂子,你的店原来就在对面啊。起身走出柜台,抬头往大厦的广告牌看去。 鸣安地产四个硕大的粗宋字体,猝不及防的落入眼睑。贺子鸣、贺子安……后知后觉的将二者联系到一处,悲愤之感油然而生。 上班时间一到,舒珮脱去店里的围裙,正准备拿车回家,舒传德打来电话,语气焦急又绝望:“珮珮,你妈她失踪了!楼下突然来了好多人过来讨债。” “爸,你别慌。我马上就回去。”舒珮挂了电话,回头交代小琪,如果有人来闹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关门报警。跟着跑去停车场拿了车,即刻开回新华小区。 到了小区门口附近,前方的街道被警车堵住,街边站满了防爆警察。舒珮吓得冷汗直冒,随便找地方停了车,提脚往家跑。楼下的情况比外面还要严重,郭月瑶和张雪秋的名字刷在白色的条幅上,看着格外渗人。 有老邻居认得舒珮,大声叫骂着要她还钱。舒珮浑身发抖的躲过攻击,钻到防暴警察身后,心惊肉跳的进了电梯。 客厅里光线暗淡,从不抽烟的舒传德手上夹着支烟,掩在烟雾后的面容苍白枯槁。舒珮喉咙发紧的坐过去,伸手夺过他的烟,狠狠摁灭:“她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就这么跑了算怎么一回事?” 舒传德抖着手,从茶几底下翻出一个本子,哆嗦着递过去:“她们几个总共从亲戚、邻居,还有在茶楼里认识的人手中,套来了几千万的钱去炒房。上个月她们买下的小区房价突然大幅度下降,这一下就赔了好几百万。加上之前黄金突然暴跌,她嘴上说没损失没损失,实际也亏了好大一笔。” 舒珮听完,仔细翻看郭月瑶专用的账本,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每个月光是支出的利息最少都得百万,算上需要支付的本金,她完全想不通这些钱从哪来。 沉默中,家里的固定电话倏然响了起来。父女俩皆吓了一跳,舒传德拍拍胸口,佯装镇定的接通电话:“您好。” 电话那头寂静一秒,旋即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嗓音:“舒传德先生是吧?我是新港交警支队的办案人员,您的爱人郭月瑶突然晕倒在华顺农贸市场口,我们已经将人送到武警总院抢救,请您立刻过来确认。” 舒传德面如土色的挂了电话,立即拉着舒珮往外跑。舒珮见他脸色不对,心中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我妈她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清楚,交警说是突然晕倒,身上的手机估计是被人抢了,否则不可能不接我的电话。”舒传德飞快摁下电梯键,神情异常严肃。 舒珮张着嘴,发现所有安慰的话都无从说起。 匆忙赶到武警总院,先前打电话的交警知会说人送去了手术室,情况不太好。舒珮下意识扶住舒传德,生怕他承受不住。 礼貌谢过交警,父女俩乘着电梯到了18层的手术室门外,立刻被要求补办签字手续。急性肾衰竭,并且伴有严重的肝硬化,被要求签的那张其实就是病危通知书。 舒传德失了魂似的,握着笔迟迟不签。舒珮歉意的露出苦笑,颤抖着另外拿了只笔,郑重签下自己的名字。医生走后,父女俩相对无言,僵着步子走去休息区坐等。 舒传德缓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情绪失控地拍了下舒珮的肩膀:“你妈这人脾气太坏,阎王一定不会这么早收她。” 舒珮大脑一片空白,怔怔望着舒传德花白的头发,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来,却不敢哭出声。寂静中,包里的手机持续振动。 拿出手机走出一些距离,她一看是店里的号码,随即滑开接听键:“小琪是我。” 这头小琪听见她的声音,“哇”的一声哭出来:“舒姐,你快回来。店外来了好多人说是要讨债,我好害怕。” 舒珮迅速收起眼泪,强忍悲痛的咬了咬牙:“你马上报警,我20分钟后到。” 通话结束,回到舒传德身边告知原委,随即跑向电梯厅。回去路过张雪秋家开的名烟名酒档,白色的讨债条幅,和群情激奋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堵在店门口,街边停满了警车情形吓人。 舒珮加快车速往回赶,都不敢想自己的店情况如何。 到了附近,远远看见街道被堵塞,警笛声、喇叭声交汇在一起,刺耳又恼人,无奈只能从停车场后门开去。锁了车快步出去,这边的情况,不比张家那边的名烟名酒档强多少,似乎还更差。 警察还没到,店子的卷闸门已经锁上,挂在门头下方的风铃早不知去向。舒珮深吸一口气,趁着没被人发现,旋即躲回停车场给小琪去电话。 得知她已报警,那些人只是在门外砸门叫喊,店里丝毫未受损失,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慢慢回落。安静等了大概5分钟,被堵在路口的警车徐徐开过来。 舒珮一身冷汗的挪动脚步,冷不防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吓破了胆,没头没脑的冲出去,不想竟一下子撞到了人。 忙乱中尚未看清那人的脸,手臂即被紧紧攫住,紧跟着一声尖叫炸雷般响彻云霄:“她就是郭月瑶那个骗子的女儿,快抓住她让她还钱!” 人群迅速围拢过来,舒珮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力,狠狠挣开那人的手。没等跑开,手臂再次被人捉住,只是力道却比之前温柔。下一秒,她被人拉着转了半圈,终于看清挡在自己前面的人——是贺子安。 复杂的情绪不过一瞬,旋即被恐惧取代。他们此刻已被围在人群中心,根本无路可逃。幸好出警的警察及时过来解围,两人才得以脱离围困。 第一个认出舒珮的人,是新华小区拆迁之前,住舒家隔壁楼的王大姐。她被警察拦住,不得靠近半步,顿时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舒珮,你妈要是不把本金和利息还回来,你们家以后别想过得安生。” “还钱!” “还钱!” 附和声四起,讨债的人渐渐逼近群情汹涌,警察根本阻拦不住。舒珮上前一步,这才发觉贺子安一直牵着自己的手不放。 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舒珮清了清嗓子,冷静开口:“你们说我妈欠了你们的钱,口说无凭,要债也不是这个要法。” 人群安静片刻,再度变得骚乱。王大姐带着怨气的大吼:“我有借条有凭据,你就是想赖账也没门!” 舒珮气得嗓音都有些不稳:“有凭据有借条的,公安机关查明事实真相,我自然会还钱,你们现在闹再大都没用。” 底下有人不信:“万一警察不处理怎么办!” 舒珮敛眉望去,发觉说话的人,是一直在新华小区附近游荡的混混,赶紧走到一旁的警察身边与其低声耳语。那警察听罢朝着同事发号施令:“把人都带回所里,凡是有借条的就放走,没有借条趁机搅混水闹事的,治安拘留15天并处以罚款。” 议论之声再起,带头质疑舒珮的混混,不情愿的啐了口唾沫,带着自己召集过来的人,偷摸开溜。剩下真正讨债的人大概20多个,全都跟着警察去了附近的派出所。 舒珮送走警察,大声招呼小琪从里面把门开开,又拦了辆出租让她先回家休息。 处理完店里的事,锁了门准备取车去派出所配合做笔录,恍惚忆起贺子安一直站在店外。迟疑转身,她平静的用手语说了声谢谢,毫不犹豫的离开。 贺子安贪婪的望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迈步踏过一地垃圾,视线落在那只被踩扁了风铃上,心疼拾起。仔细端详片刻,眼底的温柔渐渐被痛苦取代…… 作者有话要说:再提醒一下,留言满25字可以送积分,积分可以用来看文~~~~~ 第31章 暗战 绕远路风驰电掣赶回武警总院,郭月瑶的抢救还在继续。 等候室里,张雪秋在女儿郭晓的陪同下,战战兢兢的坐在一旁。舒传德的脸黑如墨汁,额上经脉毕现,似乎刚和人争吵过。舒珮沉着脸坐到他身旁的空位上,安抚地拍了他的肩:“爸。” 舒传德回头望她一眼,目光再度变得空洞的盯着自己的脚尖。一旁的张雪秋挪了屁股,刚要开腔便被郭晓拦住:“舒珮,关于我妈她们集资炒房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舒珮面无表情的扭头看她:“现在说怎么办是不是太早?公安局那边已经立案,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说。” 郭晓略带不悦的抿了下唇:“我算过我妈经手的钱,把房子和商铺卖了大概够还,你妈是发起人恐怕光还钱是不够的。” 舒珮抬了抬眼皮,定定望她一两秒,视线落在张雪秋脸上,徐徐开口:“张姨,我很感激你之前对我们家的帮助,不过我妈现在生死不明,至于这么急着落井下石吗!” 张雪秋干笑一声,眼神闪躲的望向别处:“晓晓,你郭阿姨还在抢救,集资的事还是交给公安机关查实后再讲吧,现在说这些没用。” 说话间,几名警察从电梯里出来,不甚客气的要将张雪秋带走调查。舒珮直觉不对,又见郭晓朝其中一个挤眉弄眼的,当下多了心眼。 趁着张雪秋还没被带走,她悄声嘱咐舒传德,直接打电话去刑警队报警。随后起身将那几位警察的去路拦住,视线聚焦在他们胸前的警号上,假装害怕的问长问短。 从出现就一直和郭晓眉来眼去的警察,说话的语气十分不耐烦,碍于身上的衣服,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他似而非的答了几个问题,说着便要收队。 “等等……”舒珮忆起上次通知表弟去拖方亦然的车子,事后他曾告诉过自己,怎么通过警号分辨是真警察还是假冒的。她冷眼瞥了下郭晓,突然跟张雪秋说:“张姨,你女婿演技不错哇。” “……”张雪秋闻言反吓了一跳:“晓晓还没有男朋友呢。” 舒珮好整以暇的直视着郭晓的眼睛,讥诮一笑:“我说我怎么从小到大,都没法跟你玩到一处。难道你亲爱的男朋友,没和你提过公安的警号和司法警察不同?你妈还欠着公安局经侦科那边的笔录没做,你这么着急就把人送看守所,真是大孝。” 一番话说得郭晓脸色骤变,张雪秋也气红了脸,就连那几位狱警都听得心虚的低下头。舒珮再接再厉,火上浇油的补充:“身为狱警,是哪位领导给了你们胆子,越权带走嫌犯?伪造笔录这个事后果可轻可重,诸位想好东窗事发怎么补救了吗?” “珮珮,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些警察同志不是晓晓叫来的。”张雪秋不敢置信的替女儿辩解:“她哪有那么大能耐。” 舒珮没答话,但也没有要让路的意思。僵持中,新港公安局经侦科的警察赶到,直接将张雪秋母女带走。几位狱警面面相觑,假装是前来探望病人的模样,紧跟着垂头丧气离开。 “爸,我妈的案子有可能是大案,这事闹到这种地步,估计找人也没人敢往身上兜。”舒珮等人走光,面色凝重的交代:“你把我妈保险柜的钥匙拿来,我回家一趟,医院这边有消息的话立刻打我电话。” 舒传德愁眉紧锁的沉吟半响,小声告诉她保险柜钥匙的放置处,复又盯着急救室大门上方的灯箱发呆。 舒珮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到新华小区,原先聚集在楼下的人群已经散去,空余花圃里被踩坏的花花草草,破败的烂在泥里。 进门去了父母房间,从全家福的相框后面找到钥匙,手脚麻利的开了保险柜。 房产证、商业保险单、意外伤害保险单,银行金库的存单,一些金银翡翠等等,凡是值钱的东西,统统被郭月瑶装在保险柜里。 翻了一阵,终于找到最原始的个人账本,一页一页翻过去,大部分的借款都已经连本带息还清。舒珮看得脖子有些酸,动手把别的东西放回去,上锁拿着账本去了客厅。 舒传德早上给她看过的账本还丢在茶几上,两本一起翻开比对,舒珮渐渐发现其中的不同。摸出手机把记录条目不相符的地方拍下来,这才注意时间已近中午。 出门前,她犹不放心的去了父母房,从衣柜里把保险柜搬出来,随便套了只黑色的大塑料袋,又仔细将账本放进包里,匆匆带着保险柜回了花岸水榭。 来不及仔细研究账本,舒珮放好保险箱,锁好了门便下楼开车折回武警总院。 陪着舒传德吃完路上买的叉烧饭,又等到下午两点,郭月瑶总算从抢救室里出来,直接送入icu。签完又一份病危通知,正难过着,市刑警队经侦科来电话,让她过去配合调查。 心情压抑的宽慰舒传德两句,舒珮从医院离开,带着郭月瑶的账本去复印了一份,随后前往刑警队。 事情没她想的那么复杂,但也不简单。郭月瑶锁在保险柜里的个人账本显示,截止10月底,她打着投资名义搂来的款项,基本已经退清。总账本里记录的大多是张雪秋,以及另外一个合伙人的集款明细。 当然郭月瑶欠下的那一部分的总额,就算把家里的商铺和房子卖了,也不足以全部支付,也难怪那些人会拉条幅讨债。舒珮陪着警方将账本的复印件公证保全,随后签名办理了手续离开。 至于张雪秋的欠款,不用她担心,也不在她的思考范围。神经绷紧的回到医院,天色已经擦黑。舒传德依旧魂不守舍,嘴里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 舒珮递了瓶水给他,一屁股坐下:“医保卡我带过来了,住院的费用我交了三万,不够的话我明天再补交。” “警察怎么说?”舒传德怔怔抬起头,不过半天的时间,面容看着已苍老许多。 舒珮深吸一口气:“警察说,事发之前她已经主动退款,但是非法集资的行为属于扰乱金融秩序罪,刑罚难逃。” 舒传德的声音低下去:“她现在这个样子,进去了哪还有命出来。” 舒珮心中一凛,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郭月瑶的脾气纵然再不好,说到底还是自己的亲妈,她不可能会容许她身陷囹圄。 说话间阎素素和穆文哲风风火火的跑过来,紧张询问。舒珮大致讲了下事情经过,奇怪他们怎么知道郭月瑶出事的消息。阎素素不自在的咳了下,说:“是文哲的表哥通知的,他一会到。” 舒珮心中虽存着疑惑,不过这会根本没有心思想别的。 穆文哲跟舒传德打过招呼,旋即转头问舒珮:“阿姨总共欠了外边多少钱?一两千万的话我们夫妻还拿得出手。” 一旁的阎素素感动得瞬间红了眼眶,来之前穆文哲什么表示都没有,没想到他竟然主动开口要帮忙。伸手拉住舒珮的胳膊,她忍着泪关切的说:“梳子,阿姨欠的钱若是不多,先从我们这里拿,以后慢慢还就行。” 舒珮感激的笑笑:“先别的,我妈欠的钱卖了商铺和房子差不多就够了,不够我再开口。” “卖什么房子?”陆一飞脚步沉稳的从电梯厅的方向走来,姿态随意又潇洒。 舒珮不想和他在金钱上有任何牵扯,听罢勉强笑着打趣:“原来陆先生还有偷听的爱好……” 陆一飞也笑:“那倒没有,是你们的声音太大了,耳朵自动接收。” 舒珮懒得跟他耍嘴皮子,拉过阎素素去了一旁讲话。稍后阎素素回来招呼上穆文哲,双双离开。陆一飞对她的做法视而不见,还饶有兴致的拿出手机上网。看神情,摆明了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沉默坐了一会,舒珮起身去了医生值班办公室,询问何时可以探望郭月瑶。得到确切答复回转,陆一飞还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舒传德如老僧入定一般,对周围的所有毫无感知。 舒珮心疼不已,几步走过去,复述一遍医生讲的话,扶起舒传德就往电梯厅走去。陆一飞交叠的双腿一收,也站起来跟了过去。紧张了一整天的情绪,因为他的这个举动而变得格外窝火:“陆先生,您也要走啊?我还以为你家也有亲戚在icu。” 陆一飞听罢狡猾一笑,借以掩饰自己的关心:“有啊,我只是下楼去透透气,舒珮你的反应干嘛这么强烈?” 舒珮气得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别过脸不再理他。 回到新华小区,天已经黑得透透的,家里果不意外的遭了贼。舒珮怕舒传德担心,谎称自己走得太急大概忘了锁紧房门,不过保险柜没丢,而是被自己拿去花岸水榭的公寓。 舒传德看家里没受什么大的损失,幽幽叹了口气,神情萧瑟的回了房。 舒珮独自呆在客厅坐了会,想起没吃晚饭,赶紧电话定了两份快餐。等待的间隙,她忽然想起自己已有半个月,没跟大男孩联系过。筋疲力尽的靠向沙发背,几乎控制不住的编辑了一条短信:最近真是倒霉透了,辛苦劳作三十载,一朝回到解放前。 过了几秒钟时间,手机屏幕尚未暗下去,便收到回复:why?需不需要我英雄救美? 明知道对方只是习惯性的安慰,舒珮仍觉得心中一暖,僵了一天的脸渐渐舒展,又编辑了一条发过去:等你成了英雄再说,我相信自己可以处理好。 这头贺子安看罢,眸光沉了沉,顺手拿起一旁的纸笔,飞快写下:哥,找个人帮我查查舒珮是不是要卖房子,如果是就全部买下来。 写完递到贺子鸣手边,继续给舒珮发短信:为了你的这句话,我决定尽快学会做一个英雄。 舒珮看完,嘴角浅浅上扬,没再回复。但心中却暗想,她才不会等…… 作者有话要说:很抱歉,这两天的更新都有些晚。明天开始,依旧是下午五点更新,谢谢大家。 第32章 丢脸 一场秋雨一场寒,舒珮半夜被冻醒,打开衣柜搬了被子出来盖好,却再也睡不着。 早晨起来一开窗户,到处雾蒙蒙一片,风吹到脸上跟刀子似的刺人。哆嗦着关好窗,转身进了浴室洗漱完,去厨房给舒传德弄早餐。 从小到大,她很少做过饭,偶尔洗个碗舒传德都怕她伤了手。郭月瑶更是不用说,家务事从来不做,比如最简单的洗水果,都是舒传德一人包办。因为舒传德的宠溺,导致她心里一直梦想,将来结婚一定要找个像他这般,体贴、温厚又会做饭的丈夫。 遇到贺子安,她一度以为自己真的找到这样的人,心里说不出的欢喜。如果没有后来的不告而别,自己再多些冷静,兴许这会已经领了证,过起平淡温馨的小日子。 可是人生不会存在假设,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相应的后果,无一例外,她怎么可能免俗。不是没想过主动把他找回来,只是心里的一口气咽不下去,气他不信任气他就连解释也假他人之口。 一锅皮蛋瘦肉粥在胡思乱想中煮好,舒珮打住脑子里奇怪的念头,去把舒传德叫起来,又陪着随便吃了一两口,开车回公寓换衣服。上次楼里进过小偷之后,小区物业加强了巡防,要不她也不敢大胆放心的把家中的保险柜搬来这边。 换好衣服,忍不住再次打开保险柜。家里的房子、商铺的房产证上都是自己的名,多少让她觉得意外。仔细整理计算了一遍,根据目前的房价卖掉大房子和自己住的公寓,再加上存在银行金库里的黄金,差不多够支付欠款。 收起计算器,舒珮随手从书桌的抽屉里拿来纸笔,把家里所有资产的总数写上,揣进包里下楼去了attendre。开门忙到9点半,美亚珊珊来迟。 舒珮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听她讲来时的路上,又遇见有人举着条幅讨债,似乎还跟城管起了冲突。她略一沉吟,旋即决定暂时关门,让美亚先回家休息几天,工资照付。 卷闸门刚锁上,路口的方向果然又冒出昨天的那帮人。舒珮担心身旁的美亚被误伤,拉着她飞奔跑进停车场,取了车从另外的出口离开。 在她走后不到一分钟,attendre的卷闸门上,马上被人刷了很多道刺目的红漆。 贺子安隔着马上看到这一幕,心脏一阵阵缩紧。片刻之后,他收到贺子鸣的助手发来的短信,随即吩咐司机开车去了武警总院。 郭月瑶的病很严重,加上年纪又比较大,医院方面并没有太好的保守治疗方案,只是建议尽快换肾。贺子安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等在楼下的司机通知说舒珮进了电梯,为避免碰面他索性走消防梯下到下一层,搭乘另外一部正在往下降的电梯,下楼。 换肾首先要找到肾源配型,还要考虑郭月瑶的身体状况,以及昂贵的手术费用。舒珮那么要强,怕是不会轻易接受阎素素的帮忙,思及此心中隐约担忧她会向陆一飞求助。 这个新港传媒业的新贵,是自己最好的兄弟,亦是情敌,威胁可谓不小。贺子安想罢寒着脸走出电梯,好巧不巧的竟遇上陆一飞。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一起往外走。来到住院部楼前的凉亭,陆一飞停下脚步,笑着跟他比划:“你输了。” 贺子安的表情没多少波动,双手迟疑抬起,回他:“不见得你会赢。” 陆一飞歪头,似乎对他的说法相当感兴趣,笑容笃定的再次比划:“若你继续躲着不现身,最后的赢家必然会是我。” 剑眉微微蹙起,明显不太适应陆一飞的当面挑衅。僵硬的手臂举在半空,没有后续动作,只是若有所思的定定望他。这个人如果不是自己的兄弟,贺子安不敢保证会不会用对付方亦然的办法,将他逼离新港。 纷纷扬扬的小雨一直下个不停,凉亭上面滴滴答答的落下水珠,空气里寒意渗人。陆一飞见他许久不表态,忽然不忍再逼他…… 寂静中,身后的住院部大堂传来几声惊呼,陆一飞下意识伸长脖子望去,只见人群迅速围成一圈,中间的地上赫然躺着一个人。由于人多看不真切,正纳闷着,身边的贺子安突然转身往回跑。 莫非是舒珮出了事?陆一飞心头一颤,迈开长腿迅速追上去。 痛……锥心刺骨的痛楚,不断从小腹向全身蔓延,舒珮惨白着一张脸摔在地板上,手臂使不上丁点的力量。这两天兴许是精神太过紧张,导致大姨妈提前光顾,并引发痛经。 意识消失之际,隐约看到贺子安满脸焦急的挤过人群,舒珮张了张嘴,抵不住强烈的痛楚头一歪便昏了过去。 随后赶到的陆一飞一看,顿时颤声喊道:“舒珮……” 贺子安抬头和他对视一眼,动作敏捷的将舒珮抱起来,一同送去门诊楼的急救室。小心将她放上病床,贺子安余光注意到她裤子被血迹染红,旋即抓住医生着急比划:“她流血了!” 医生一脸茫然,亏得同时跟进来的陆一飞帮忙解释:“我朋友的意思是,病人好像流血了。” “我马上通知妇科的医生过来,她这个情况,有可能是痛经,也有可能是宫外孕引起的大出血。你们谁是病人家属?”医生一边给舒珮挂氧气管,一边面无表情的去翻舒珮的眼皮。 贺子安上前一步,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表示自己是家属。 陆一飞一听有可能是宫外孕,脸色忽然变得极其难看,猝不及防的伸出手将他拽开,沉声说:“我是她的男朋友,请问需要做些什么?” 医生狐疑扭过头,公式化的语气:“离开病房,去住院部的便利店买一包纸,最好是孕婴专用的那种。” 陆一飞的脸色看起来比先前还要难看,尴尬退了出去。贺子安顿了顿,拿过医生开的处方单,先去补了挂号又交完急救的钱,随后才去住院部买纸。 舒珮的性格他太了解了,如果确诊是痛经,她一定不肯住院。拿好医生说的纸,他想了想,随便挑了条干净的睡裤,一并拿去结账。 折回急救室外的等候区,陆一飞也买了包纸,扭捏放在一旁的空椅上。贺子安坐过去,一脸平静的等待着。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病房里的舒珮在疼痛中幽幽转醒。医生检查过脉搏和血压,让她继续住院观察。舒珮哪里肯干,有气无力的表示自己没时间。 医生无奈,只好将她送去旁边的观察室,并言明必须等吊完药水,看情况有好转才可以走。 舒珮对此安排无异议,乖乖的闭上眼假寐。虽然已经打了止痛针,但是效果似乎不大,绵绵密密的痛感,不断从小腹袭来,疼到呼吸都会感觉心悸。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大瓶的药水终于挂完。一直守在里面的护士问过情况,起身到门外不知从谁的手里拿来纸和睡裤,让她换好了赶紧回家休息。 舒珮感激道谢,浑身无力的从病床上爬下来,艰难挪去卫生间换下护垫和外裤。扶着墙走出观察室,一阵冷风吹来,她顿时疼得满身大汗,站都站不稳。 等在等候区的贺子安和陆一飞见状,齐齐走过来。舒珮的视线只在两人脸上停留了半秒,脾气执拗的自顾往外走。步子刚迈开,下一瞬便双脚腾空,整个人稳妥的落进贺子安怀中。 “……”舒珮脸色煞白的望着他:“放我下来。” 贺子安几不可见的咬了咬牙,抱着她飞快走向停车场。陆一飞跟出几步,远远看着那抹坚毅的背影,脸上渐渐浮起得意又狡猾的笑。 黑色的沃尔沃从武警总院的室外停车场开出,朝着花岸水榭的方向,急速开去。 逼仄的车厢里,贺子安依然保持着固执的姿势,坚定不移的环紧舒珮的腰,不让她动弹分毫。他原想耐心等待契机,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正式道歉,没想最后竟会用了这般不愉快的方式。 廉价的睡裤很薄,炙热的体温隔着布料升腾上来,很快灼红了舒珮的皮肤。她不适地挣扎一阵,浑身虚脱的再次疼晕了过去。 贺子安楞了楞,紧箍在她腰间的手臂松了松,双唇颤抖着落在她双眉之间…… 回到花岸水榭,短信叫来陈瑶帮忙照顾,贺子安担心舒珮醒来又生气,煮好了红糖姜茶之后落寞离开。刚才在医院她的眼神如此冷漠,他实在没有勇气,再一次面对她的拒绝。 昏沉沉的再次醒来,耳边尽是高分贝的电视广告声,睁开眼房中熟悉的摆设,顿时让舒珮心中一滞。这是贺子安的卧室,艰难坐起,回想发生在医院的那一幕,心底竟隐约感到欣喜。 走神中,卧室的房门被人推开,陈瑶一脸紧张的奔过来,关心的问这问那。舒珮木然的望着她,流淌心底的感动,也随之消散于无形:“你怎么会在这?” “我哥给我发信息,说你身体不舒服,让我过来照顾你。”陈瑶小心翼翼的解释完,随即转身往外跑:“你躺着别动啊,我去给你端姜茶。” 谢谢二字尚未出口,一股热流海啸般涌了出来,舒珮翻身不急,烟灰色的棉布床单上,已然印下大片殷虹的印子。 真是丢脸……挣扎着坐起来,陈瑶去而复返,看见她狼狈的样子,忽然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嫂子,你别害羞,我去给你拿纸。我哥笨死了,接你回来也不知道提醒你去换换。我以前痛经比你厉害多了,都恨不得立刻投胎当男人,不用每个月都受那酷刑。” 舒珮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老实喝完滚烫的姜茶,拿了纸去浴室换下。好在自己的房子就在隔壁,不然这一身真是…… 换好出来,陈瑶已经利索的换好了床单,又去厨房倒了些洗洁精过来,带上手套抹到染了血迹的地方。舒珮难为情的拦住她的动作,状似随意的问:“你哥呢?” “他走了,只告诉我好好照顾你。”陈瑶笑嘻嘻的取笑手套,抱着床单出了卧室。 舒珮脚步虚浮的跟过去,忍不住再问:“他没说别的?” “没有啊,嫂子你真的不打算理我哥了?”陈瑶也没多想,顺口就说了:“他这个人别看平时笑呵呵的,其实心里可自卑了。他上高中那会,因为喜欢班里的一个女同学,天天早上天没亮就爬起来陪人家跑步,结果陪了一个学期还没来得及告白,人转学走了。” “是吗?”舒珮想起她说贺子安暗恋自己好多年,又在店里做了大半年的兼职。如果不是自己主动,或许根本不会有后来的交往。 思绪来来回回,最后停在他的不告而别上。脑子里一边想着不如原谅他吧,一边又恼火他的退缩,心里到底还是生气,自己今天明明是给了机会,可他偏偏又选择了逃避。 一次这样,两次还是这样,她忽然觉得自己的主动毫无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5.1放假太忙了,今天才有空回留言。爱死你们了~~~~~~~~~ 第33章 谅 倚在门框上等着陈瑶将床单洗净,坠疼酸胀的小腹越来越痛,光洁的额头上满是虚汗。 房子里到处都是他的气息,呼吸的频率有多平和,胸口的疼痛就有多急。别过陈瑶回到自己的公寓,思绪千回百转,舒珮虚弱的身子终承受不住,软绵绵的抵着门背滑到地上。 一丝凉意从木地板渗透上来,心头止不住颤抖。歇了半分钟,扶着墙勉强回了卧室,换上干净舒适的裤子,倒头再睡。 下午跑了一趟刑警队,张雪秋被暂时收押,另外一个和此事有关联且牵头搞集资的人,目前还在逃。据接待的警察讲,此人习惯在茶楼蹲点,凭着巧舌如簧的嘴皮子,这几年骗了许多钱。 舒珮心中暗惊,生怕郭月瑶不知轻重的给人做担保。谢过那位警察,一刻不停的回公寓再次打开保险柜,没发现有担保凭证,她还不放心的回了新华小区,找到昨天闹事的王慧。 新华小区拆迁之前,住这一片的街坊邻居都相熟,见她上门王慧还热情的去给倒了杯茶。舒珮担心她误会自己是来还钱的,茶都没喝就开口见山的说明来意。 “昨天回来我把这事跟你曹叔叔一说,还挨顿臭骂呢。”王慧脾气爽直,有什么说什么:“我们跟你妈,还有郭晓她妈都是老熟人,交给她们拿去投资的也是闲钱,有亏有赚大家都不太计较的。昨天闹那么大动静,完全被人挑拨,真正骗钱的人我听说都出国了,你说这算什么事啊!” “那些人被骗了多少?”舒珮不解:“他们被骗跟我妈还有张姨有什么关系?” 王慧脸上的笑容有点干“反正比我们的多。其实她们和你妈还真没什么关系,大家只是天天在一个茶楼里碰面吹水,其实熟人都算不上。平时听你妈跟郭晓妈说投资的事,听得多了这会上当全怨到她们头上。” 舒珮心里有了底,客气告辞:“我还有事要忙,欠您的28万我过两天亲自送过来。” “珮珮你等下!”王慧追过来,小声问:“我听在华顺卖菜的老许说,你妈昨天晕倒还是他报的警,情况要不要紧?” “……”舒珮苦笑着摇摇头,生蛮咽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谢谢二字。 回家带上舒传德匆忙感到医院,正好是探视时间。郭月瑶依然昏迷不醒,父女俩换上无菌服,沉默的在病床前站了站,转身离开。 第二天是周末,舒珮开车回到attendre门外,冷冷盯着卷闸门上的红漆,调转车头去了医院。加班的医生讲郭月瑶昏昏醒醒,意识还不太清楚,让她到了下午探视时再来。 距离探视时间起码还有6个小时,舒珮烦躁地在icu外面的休息区坐了一会,下楼开车去了附近的二手房中介公司。问清手续费和交易流程,回到车里,用手机的计算器飞快算了一遍。 要把所有的房产尽快处理,光是手续费就是一笔很大的支出。在钱上舒珮骨子里跟郭月瑶一样,一旦计较起来,一分一毫都要算清楚。 下午郭月瑶照旧没有好消息,之后两天依旧如故。这天下午,舒珮一身疲惫的陪着舒传德回了新华小区,随便定了快餐对付。晚上回到花岸水榭的公寓,不巧又碰上电梯故障。 爬到十三楼时早就跌跌撞撞,光是站着双腿都会发颤,开锁进门,虚脱一般跌到鞋凳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这人是怎么了,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 放好洗澡水躺进浴缸,身心俱疲的无力感,瞬间浸透四肢百骸。满头引以为豪的黑丝,顺着水波荡来荡来,伸手拨了几下拨不开,情绪莫名变得暴躁。 店子无心打理,郭月瑶欠了差不多七百万的外债,换肾需要找肾源,还需要一大笔治疗费。虽然医保可以报销一部分,商业保险也能报一些,可终究不够。 闭上眼陷入沉思,将睡未睡之际,恼人的发丝从浴帽里落出来,酥痒恼人的缠上脖子。一下子睡意全无,眼底进而多了丝火气。 出得浴缸,眼眸低垂的对着镜子,解开浴帽露出满的头乌亮左甩右甩,犹豫再三:剪了。 天气已经很凉,风吹过大衣的衣领,不受阻拦地迅速往身体里钻去,瞬间冷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舒珮拢了拢外套,快步去取回自己的车。 此刻头顶轻松,脖子似乎都直了不少,但感觉简直糟糕透顶。阎素素这几天一直电话过来,贴心安慰。陆一飞的电话也有,提过一次郭月瑶的事被臭骂之后,绅士的避免着触及这个话题。 只是心中依然觉得空空的,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已然麻木。 转眼到了第二周周四,昏迷了将近一周的郭月瑶,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下午上班时间一到,舒珮如约赶往刑警队,等着郭月瑶所犯案子的最新结果。 接待舒珮的还是几天前,与她核对账本的经侦支队队长廖辉。简单的开场白之后,廖辉讲完目前的最近进展,着重讲了郭月瑶有可能会面临的处罚。 舒珮等他讲完,慎重提问:“我妈欠下欠款,最多两个月便可全部退还,这样能不能减刑?” “减刑这个要看法院怎么判,我们只是负责收集证据,将嫌犯逮捕归案。”廖辉公事公办的解释:“你母亲在事发之前退款的事,能不能起到减刑的作用,我建议你最好咨询一下律师。” “谢谢廖队长!”舒珮感激起身,出了办公室随即电话联系律所。 开车回到新华小区,舒传德的精神依然不大好,整日整日抱着电脑,不停上网搜索,所有关于治疗肾衰竭,还有肝硬化的偏方。 有个事让他做,总也好过每天胡思乱想。舒珮心知规劝无用,歇了会才去敲门,告知他探望的时间马上就到。舒传德回了声,放开鼠标又拿着纸笔继续做记录。 过了片刻,他揣着写满了整整一页纸的偏方,从书房里出来,着急过去换鞋。 关于换肾的肾源,医生说已在信息数据库里寻找配型,一有消息便马上通知。舒珮明知这事急不得,又怕拖越久越危险,于是瞒着舒传德去做了检查,准备给郭月瑶捐肾。 配型的结果大概需要3-4个工作日才出,心中不安的同时,又忍不住日日祈祷。 车子进到武警总院楼下的室外停车场,手机有电话进来。舒珮锁好了车,边接听边往住院部大楼走。对方看中的是新华小区的小房子,不过要求看房验房产证。 约好见面的地方和时间,舒珮挂了电话,急忙追上舒传德。 郭月瑶的情况还是不太乐观,偶尔会苏醒一阵,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沉睡。换好无菌服进去,正好碰上她醒了过来,父女俩安静站在床边,轻声细语的安慰。 都说病来如山倒,不过几天的功夫,郭月瑶原本圆润的脸颊,已经瘦得可以看到下巴的轮廓。她艰难的笑笑,有气无力的跟舒珮说:“珮珮你过来一些,妈有话和你说。” 飘忽无力的嗓音,听在耳中沉重又刺疼。舒珮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艰难蹲到床头:“你说,我听着呢。” 郭月瑶有气无力的喘了喘:“我脾气不好……也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自从你跟方亦然分……分手,我心里又害怕你再被男人骗……又担心你……担心你嫁不出去。小贺这孩子……不错,你要是……喜欢就去追他回来。” “先别说这些,你好好养病。”舒珮的声音低低的,努力憋着才勉强不泄露情绪:“等你好了,一样一样给我说。” 郭月瑶的脸颊颤了颤,喘气的声音又粗又重:“要说……不然以后没机会。妈……从来就不是个合格的妈妈,每次看别家的小孩,亲亲热热的撒娇……我都在想,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和我亲近。” 舒珮怕自己再听下去,会忍不住哭出声,赶紧打断她:“妈,你好好静养,我们很快就能回家的。” 郭月瑶却好似有一肚子的话没说完,她虚弱的喘了一阵,稳下气息又说:“我可羡慕别人家的小孩……动不动就给个拥抱,你这么大好像还没抱过我……” 舒珮所有的冷静,在她断断续续的唠叨中,猝然溃不成军。眼泪一直流一直流,好像永远都停不下来一般,不管怎么擦都没用。 兴许是精神消耗过多,郭月瑶说完话,气若游丝的喘了片刻,再度陷入昏迷。 舒珮半跪在冰凉的地砖上,直到口腔里传来一丝腥甜,才堪堪止住嘶喊的冲动。打起精神回到新华小区,舒传德回书房捣鼓了一阵,兴高采烈的欢呼:“珮珮,你妈有救了!” “真的吗?”随意的附和一句,舒珮靠在沙发背上,什么都不想干,也不想动。 舒传德从书房里跑出来,硬拽着她去了书房,食指哆嗦着戳到电脑屏幕上,指着哪一小段字:“这个草药可以缓解肾衰竭的症状,我明天马上坐车去给你妈买。” 舒珮顺从的看了下,产那味草药的地方在南谷,离新港差不多200多公里,而且是在山区。舒传德最近神思恍惚的,她真不放心他自己出门:“你留下照顾我妈,那些汤汤水水还是你弄的好喝,我去找草药。” 舒传德略一沉吟,高高兴兴的答应下来。 舒珮勉强露出笑容,去洗了把脸,约上之前联系自己的买家过来看房。对方50来岁的年纪,很面善而且很大方。新华小区的位置并不太好,周边的房价平均7000出头这样,舒珮开7500他都没意见。 看完一圈,总的来说算是相谈甚欢。对方本来要当场给定金,舒珮怕自己第二天出去了不能及时回来,于是另外约了时间交款,顺便去房产局办理过户。 谁知对方担心她反悔,一再追问去向。舒珮无奈,只好说出郭月瑶的病症,以及自己要去地方。 次日一大早,舒珮穿着简便的运动服,早早去了客运站。原本想自己驾车过去,结果晚上上网查了下,路况太险又太陡,她不敢冒险。 检票坐上去往南谷的大巴,车一开舒珮便无聊的拿出手机上网,借以打发时间。出城之后信号忽强忽弱,半天刷不开网页,正烦躁着,有短信进来。 见发件人是贺子安,她没有立即点开内容,而是扭头定定望向窗外。 窗外的景色急速向后退去,那张深刻心头之上的容颜,让她的思绪再度变得纷杂。从他第一天来店里兼职,到他在荷塘给自己抓萤火虫……无数的画面闪回脑海,渐渐化作勇气,点开了那条短信。 看罢,有咸湿的液体从眼角滴落,唇角上扬的弧度却不断增大。捧着手机贴在胸口深吸一口气,纤细的手指颤抖着落在屏幕上,一个字一个字在短信的回复栏打出:好,我原谅你!只要你能在半个小时内找到我。 坚定不移的摁下发送键,后背倾了倾稳当的贴着椅背,双眼无神的直视着窗外的天空。 难耐的寂静,死气沉沉的笼罩在心头,眼底的火苗也随之黯淡下去。双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线…… 颠簸中,一抹高大的身影落在身旁的座位上。熟悉的气息,以及熟悉的感觉,瞬间如潮水涌来。倏然转过头,贺子安放大的苦涩笑脸,就停在鼻尖。那么近,近到能感觉他呼吸的热气喷薄在自己脸上。 舒珮伸出手,做梦一样覆上他消瘦的面庞,轻轻摩挲。 炙热的体温,像冬日里的暖阳,从掌心渗透过来直抵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子安,她的子安…… 不过零点几秒的时间,贺子安的手臂沉沉的圈上去,将她牢牢锁在自己胸前。细碎的吻狂风骤雨一般落下,带着深深的愧疚以及爱怜,温柔又克制。 第34章 释怀 缠绵缱绻的吻在旁人的窥视中匆匆结束,贺子安双手圈住她的身子,一齐靠到椅背上。 窗外的景色不停变化,一颗心却仿佛找了落脚的地方,强健而有力的跳动着。不在空虚,不在彷徨,甚至不在退缩。 这几天他想了许多,脑中的念头一次比一次清晰。陆一飞说的对,如果他始终躲着不现身,即使不是他陆一飞,也会有另外的张一飞、李一飞出现。 过错可以被原谅,错过却是一生都无法弥补。他不想往后的日子里,只能远远的看着她笑,看着她难过而不能给与拥抱,这些都是他不愿亦无法容忍的事。 相拥着待到情绪平复,他拿出自己的手机解锁,手指在屏幕上面快速的点来点去。长长的解释编辑完毕,他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头顶,深褐色的瞳仁掩在睫毛下方,内里写满了深深的惶恐。 舒珮歪头枕到他的胸口,像以往那般自然而然的拿过他的手机,将他打的内容尽数删去,只留下一句:我愿意陪着你,不论天涯或者海角。 贺子安拥着她的手臂猝然收紧,脑袋埋在她的肩膀上,喉咙里发出类似小兽受伤的嘶哑低吼。这是舒珮第一次听见他发声,粗粝的嗓音好似被沙子磨过一般,于她却胜似听到天籁。 双手无意识的环住他的腰,许许多多的话想说,忽然又觉得其实什么都无需说,只要心中清楚即可。 平稳行驶的大巴,穿过于枯草成片的崇山峻岭,在蜿蜒的山路的上不断向前开去。 同一路段上,一辆崭新的北京吉普不疾不徐跟在大巴后方,时而急转时而平稳行驶。偶尔遇上路况平坦,车速便飞快提高,惊险又刺激的一路超车,看那情形开车的人分明是在玩——拿命在玩。 可惜等车内的陈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事实,人已经吐得七晕八素,嘴巴里全是又涩又苦的口水。颠簸着又往前开了一段,陆一飞总算好心将车停到路边,开了瓶水闲闲的喝起来。 陈瑶跌跌撞撞的跳下车,脸色惨白惨白的吐了半天空气,哆嗦着爬回车里:“陆一飞你这个祸害。” “小丫头片子,是你自己应逼着我来的,我又没说自己驾驶技术好。”陆一飞别过脸,故意不去看她可怜的样。 陈瑶有气无力的靠在椅背上,粗粗的喘了半分钟,回骂:“不要脸!我哪有逼你,分明是你自己放不下我嫂子,非要让我指路跟来。” 陆一飞看得出她确实难受,顺手拿了另外一瓶水拧开递过去:“好吧,是我不要脸。” “我哥这次一定能挽回我嫂子,你还是省省吧。”陈瑶没给好脸,故意没接他手里水而是自己开了一瓶:“你从开始就不是我哥的对手,现在更加追不回来。” 陆一飞没接话,收起手里的水,学着她的样子重重靠向椅背,思绪却飞得老远。陈瑶不知道,正是因为不确定舒珮对贺子安的感情,他才会一再的刻意接近。 现实残酷,见多了打着爱情的名义,各种索取物质的女孩。几次和舒珮碰面,不管是吃饭的地方,还是饭后的散步场所,每一处都是精心挑选,诱惑如影随形。 然而她的眼底始终平静,甚至是死水一潭,丝毫不像假装。好几次他都想,舒珮要真是假装的他甘愿认栽,所幸她不是那种物质又虚荣的女孩。 老实说,面对这样一个分得清现实又不骄不躁的女孩,动心完全不可避免。只是爱情与友情之间总得选个,前者刚萌芽掐几次就断了,后者伴随了自己几十年,即便是电锯也无法割开那些和青春有关的记忆。 时光倒回到11年前,彼时的新港英瑞高中,还是市里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之一。身为复读生的陆一飞被安排与贺子安同桌。因为他听不见不会说话,一到上课就开启话唠模式的陆一飞,头一次感受到了老师的深沉用心。 相安无事的处了一个月下来,他的成绩明显有进步,另外也学会了一项新的技能:手语。 这项隐秘的技能使得他兴奋又激动——用这招来泡妞简直酷炫透了。于是,在明知道贺子安喜欢班里某个女生,还陪她晨跑了一整个月的情况下,恶作剧的找其告白。 一贯以吊儿郎当形象示人的陆一飞,没想到自己的表白会被接受,当时就惊得跟被雷劈过一样。同学不是很美,但是长得文文净净,一笑就露出小小的虎牙和梨涡,眼睛水灵灵的充满了欲语还休的娇羞之感。 整个人就好像诗人笔下的花朵,柔嫩但又热烈的徐徐绽放。 陆一飞当时只觉得有趣,压根就不想和对方发生些什么,倒是贺子安好像整颗心都栓在人家身上,除了每日晨跑必陪,还送了许多昂贵的礼物。 16、7岁的漂亮女孩,成绩好家世也不错,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傲气的。一边接受贺子安的礼物,一边又假装交往不深。陆一飞想不通她为何会接受告白,也就不想了,该上课上课该干嘛干嘛。 过了一周还是两周,就在陆一飞已经忘了告白这码事的时候,该同学趁着晨读时,突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嘲笑陆一飞的英语发音,甚至嘲讽:“果然跟哑巴在一起久了,正常人的智商也会变低。” 哄笑声四起,陆一飞记得那一刻脑海里全是她刻薄的脸,耳朵里嗡嗡的好似突然间什么都听不见。倒不是觉得难堪,而是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不管贺子安的性格有多好,也不管他的成绩如何拔尖,在某些人眼中,他始终是不同的。 此事之后还没完,过了没两天正是上晚自习的时候,该女同学再次当着全班人的面,宣读了贺子安写给她的情书。那些情窦初开的朦胧好感,在同学讥诮的语调中,听来分外滑稽可笑。 陆一飞也是到那时,方知道是自己幼稚的行为,连累了最好的朋友被人嘲笑奚落。所以这些年他一直格外警惕贺子安身边的女孩,生怕悲剧重演…… “陆一飞,你到底还去不去南谷,不去的话我们回新港吧,我好饿。”陈瑶喘匀了呼吸,忽然发现陆一飞似乎睡着了,难免有些着急:“你别睡好不好?” “好啊……”陆一飞拉回思绪,双手搭到方向盘上,发动引擎后退掉头。 路程走了大约一半,隔着车窗都能看见远处山涧下的渺渺炊烟,可见路有多陡峭。 大巴摇摇晃晃,即使系了安全带也依然让人感到心慌慌的,无时无刻不在害怕。舒珮使劲握紧贺子安的手,唯有这样才能驱散心底,始终挥之不去的惶恐。 贺子安半侧着身子,双臂有力圈住她的双肩,尽量让两人在颠簸中能抱住平衡。好在这段路并不长,下山上了二级路之后,路面渐渐变得平坦开阔。 舒珮缓过劲,拧开上车前买好的水喝了一口,笑着用手语问他:“如果我不答应原谅你,你会怎么办。” 贺子安抬起食指放到唇边,轻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手语温柔解释:“没有如果。” 舒珮被他一脸笃定的样子逗笑,身子歪过来,轻轻靠上他的胸膛,忍不住又看了一遍他先前发的短信:这里是月老电台,紧急呼叫!紧急呼叫!请问年轻漂亮的舒珮小姐,如果名叫贺子安的超人现在就出现在你身边,你会不会原谅他之前的犹豫和懦弱。 身后的贺子安见她又在看短信,瘦到轮廓深深的面庞,不由自主的浮起一抹暗红。少顷,大巴停在高速入口的服务站稍作休息,他赶紧牵着她的手一起下车透气。 舒珮没什么胃口,贺子安怕她路上忍不住吐出来,自己去买了晕车药还有两包苏打饼干。在服务站休息了大约10分钟,两人先行回到车上。 坐到座位上系好安全带,贺子安想了想忽然用手语问她:“你是不是早就算定了我会在车上。” 舒珮笑笑,解开手机锁飞快在记事本上打到:没有,我以为你会开车跟在大巴后面,然后上演超车逼停大巴的戏码。 贺子安干笑着揉了揉太阳穴,迟疑解释:“开车跟来的是陆一飞,他……” 舒珮撑开五指扣住他的手,用实际行动表明,她并不在意陆一飞怎么想怎么看。认识之初,她已经说得很清楚,自己对他没有丝毫的感情。 甜蜜靠在一起坐了片刻,其他的乘客陆续上车,再次出发。 大巴抵达南谷已经是中午2点多,舒珮在手机里找到舒传德写给自己的地址,抓紧时间拦了摩的,出发前去网上提的那位郎中家里。 摩的在街上七拐八弯的开了10几分钟,停在郊区的一座民房前。爬山虎的藤蔓缠满了铁门两侧,围墙周围的地上到处落满了枯红的叶子。 兴许是门外的动静太大,铁门后面的狗吠声,越来越刺耳。舒珮付了车钱,顾不上害怕就跑过去敲门。敲了半天,总算有人过来开门。 舒珮回头给了贺子安一个轻松的眼神,焦急说明来意。对方目光警惕,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遍,才不悦的说他们家不做药,也不知道什么所谓的秘方。 虽然一早做了心理准备,但是这样的结果还是非常打击人。舒珮客气道过谢,又仔细核了一遍地址,确定没错顿觉心灰意冷。 贺子安默默的陪着她从小巷子里走出来,打开手机导航,寻找吃饭的地方。舒珮消极了几分钟,再次打起精神,不管遇见谁都要问人家认不认识会治肾病的郎中。 办法很笨,好在真的问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根据当地居民的指路,两人在迷宫一般的小巷里穿了一阵,终于来到一家药堂前。 依旧是私人的民房,朱红色的李记药堂牌匾,高高的悬在门楼上。堂屋里面坐着好几个,身穿白衣在捣药的学徒。舒珮大喜过望的奔进去,抓住其中一个激动说明来意。 “师傅确实在家,不过他今天接诊的人数满了,你们等明天再来。”学徒面露难色:“这是我们李记的规矩。” 舒珮听罢腿一软,整个人挂在贺子安身上,哑着嗓子哀求:“麻烦你帮我求求你师傅,病不等人。” 贺子安看得心疼又无奈,双手稳稳扶住她,不让她跌到地上。 学徒大概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眉头略略皱起:“师傅他老人家定的规矩,我们也没办法。” 正说着,一名年约70的老者从药堂后边的走廊过来,说话的声音十分洪亮:“出什么事?为何要把病人赶出去。” “李师傅好……”舒珮也不管对方到底是不是,借着贺子安的手臂站直起来,飞快复述了一遍郭月瑶的病症。 老者听罢一脸凝重,示意舒珮到里屋详谈。贺子安担心她上当受骗,本能的跟了进去。聊了将近一个小时,舒珮把自己看到的,还有西医的诊断结果都说了,恳切的求对方开个方子。 “方子倒是可以开,没见着人我也不知道是否对症,姑娘若是不怕就带一副回去吃吃看。”李师傅说着,取了毛笔开方子。 舒珮虚脱一样靠在贺子安身上,累一动都不想动。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以郭月瑶现在的情况,不换肾根本不可能有希望康复。 等了大约20分钟,学徒抓好药送来。舒珮问清服法,付了钱急急拖着贺子安离开。从南谷回新港的大巴只有两趟,错过了的话,只能等到明天。 由于走得太急,舒珮没注意到脚下有级台阶,一脚踩空瞬间摔出去。亏得贺子安反应灵敏,即使拽住她的胳膊,可惜脚还是崴伤了。 小巷里里几乎没有摩的经过,更别说的出租。贺子安扶好舒珮,帮她脱了鞋看伤得不是太严重,随即蹲□子将她被到背上。 宽宽的后背紧实又充满了力量,舒珮安静搂紧他的脖子,忍了大半天的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涌了出来。 第35章 麻烦 出了小巷子紧赶慢赶,两人饭都来不及吃,总算坐上回转新港的大巴。 趁着车子没开,贺子安用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快跑到站外的药店,买了一瓶云南白药气雾剂回来。舒珮的脚踝已经肿得老高,鼓起的那一大片淤青在白皙的皮肤上看着特别醒目。 小心翼翼给她喷好药水,又拿出来时没吃完的苏打饼干,分了一大半过去。舒珮筋疲力尽的接过来从中拿了一片,盘亘脑海一整天的问题,再次如藤蔓一样缠上脑海。 不等她发问,贺子安便笑着扬了下手中的手机,安静坐好,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键入文字。比她见过的任何时候都快,仿佛有些迫不及待。 舒珮也不拦着,说到底有些疑问终究需要说清楚,坦白了方可心安。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手机记事本里打满密密麻麻的文字。被他的体温烘得温暖烫手的手机,轻轻落入掌心。舒珮垂眸,一条一条的看下去,心中渐渐的充满了疼痛之感。 从头到尾,上千字的文档里,只字不提他这些日子里的难过,有的只是满满的歉意和懊恼。她也懊恼,甚至生气、愤怒、伤心,所幸她最后选择的是原谅、释怀。 就像她永远无法玩到通关的《月老电台》页游。进入游戏的第一关,开始就是否介意男友不讲卫生。如果选择不介意男友抠脚皮,就要学会接受他接下来的抠鼻,或者边嗑瓜子边抠耳朵;选择恶心、生气,接下来就是争吵、分手,系统送来下一任。 但是无论怎么选,每个新的男友总有一款习惯或者怪癖超乎想象,甚至成功的恶心到自己,不得不灰头土脸的从头再来。舒珮不记得自己玩过多少次,但从来没能成功召唤出npc,更没能一睹超人男友的尊容。网上的通关攻略说,男神一旦变成男人,屎尿屁才是检验真爱的标准。 说白了无非是你爱他的容颜,爱他对你不变的心,也要学会忍受他的坏习惯、坏缺点。比如抠鼻、刮脚皮、打屁,挠头皮屑等等,学会无视学会宽容,感情方可稳定如昔。 道理虽明,落到自己身上,真真是左右为难。还好贺子安没什么坏习惯。想着,浅浅的笑意若有若无的飞上眉梢。 正想得出神,大巴车的发动机咳嗽似的响了几下,平稳驶出南谷汽车站。舒珮拉回思绪,微微低着头靠到椅背上,双手拿着贺子安的手机,慢慢打出自己的提问:一、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玩《月老电台》;二、去我家看房的人,是不是你安排的;三、你还有什么事没和我说。 贺子安微笑着看完,又安静许久才慢慢在手机上打字:《月老电台》有男版,我在你的平板上无意中看到的。第二条回答是,第三条的答案是无。 舒珮看罢歪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什么也没说只是握着他的手,五指悄悄缠上去一刻都不愿意松开…… 山路崎岖蜿蜒,天黑下来之后车速明显减慢。贺子安兴许是太累了,即使打着盹,手臂依然稳稳的圈着舒珮的肩膀。 车厢摇摇晃晃中,舒珮只觉肩膀一沉,贺子安温热的呼吸细细的掠过耳畔。她会心一笑,稍稍调整了坐姿,方便他枕得更加舒服一些。交缠在一起的手,掌心黏腻腻的全是汗水,却又全是幸福。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大巴进入新港市区已是夜里9点多。舒珮拍醒贺子安,笑着告诉他到家了。将将睡醒的贺子安,眯着眼点了下头,再次枕上她的肩。 舒珮楞了下,随即莞尔。大巴进站后,等着车上的人都下得差不多,她再次叫醒贺子安,抽出手用手语告诉他:“到新港了。” 贺子安迷糊一秒,旋即清醒过来拿好从南谷带回的中药,背过身半蹲到走道上。舒珮心里暖洋洋的,扶着椅子站起来,自然而然地爬上他的背。 打车回到新华小区,舒传德见舒珮脚受了伤,免不了又是一气长吁短叹。贺子安没法解释,只能安静坐在一旁,无措极了。 舒珮余光看见他那副样子,心疼得都要揪起来,赶紧开口:“爸,你别这样。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子安的事。” 舒传德倒是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平顺了大半辈子,忽然一下子妻子重病入院,家中还欠下巨款。他非但没能及时扛起一个父亲、一个丈夫的责任,还让女儿不辞辛苦的去求药,到底愧疚。 交谈中得知他们都没吃饭,舒传德自责又心疼,起身快步去了厨房叮叮当当的一阵忙活。 舒珮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用手语告诉贺子安:“爸爸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再说也是我自己不小心。” 贺子安望着她轻松的神情,眼底倏然变得有些潮湿,但是很快恢复如常,双手抬起放缓了速度回她:“我确实没有照顾好你,叔叔生气是应该的。” 舒珮佯装不悦,手语都不比划了,直接开口:“不许再说这个事,不然我收回今天跟你说的话。” 贺子安温柔点头,胃里却不受控制的发出咕噜声。舒珮也饿,听到那声音忍不住笑出来。自从郭月瑶出事,这些天里,她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了一丝安心。 家里剩的食材不多,不过在舒传德的烹制下,依然弄出了三个像模像样的菜,还有一锅冒着热气的墨鱼粥。各自洗手开动,即使不说话也能感受到,笼罩在家中的低气压有了消散的迹象。 吃饱喝足,舒珮看时间不早,略带不舍的催贺子安回去。 一旁的舒传德见状,适时出声:“天这么晚,而且子安今天陪了你一天,不如今晚就在这边住下,我去收拾客房。” 舒珮急急拦住:“他回去很方便的……”兴许说得太急,两边脸颊忽然有些热,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是红了。 舒传德叹了口气,没接话就转身去了客房。他素来很少过问舒珮的感情,以前她带着方亦然回来,他一看就觉得那个年轻人脸上有邪气,靠不住,所以不太乐意接待。 在这点上,郭月瑶的看法倒是难得的跟自己一致,但是架不住舒珮喜欢,即使不乐意也默许了。亏得后来没真在一起,否则这个时候没准跑得比兔子还快。 至于贺子安,给他的第一印象倒是特别好,看着就像老实敦厚的孩子,可惜早早结了婚。否则舒珮和他在一起,还挺互补、般配。 别看舒珮平时挺随和,其实骨子里和郭月瑶差不多。用新港话讲就是一个明泼,一个闷狠,都是半点亏不肯吃的人。 收拾好客房出来,客厅里只剩舒珮自己。舒传德四处看了看,问:“子安呢?” “他回去了,人家又不是我的跟班,也有自己的事要忙的。”舒珮说完,双眼盯着电视屏幕,里面演了什么却一点都没看进去。 舒传德同意的点了下头:“说到底他也是结了婚的人,留在这里确实不合适,刚才是爸爸多余了。” “他没结婚,上次是骗我的,那个女孩是他表妹。”舒珮说完,单脚跳着躲回自己房里。 表妹!舒传德吃惊不已的望着她的背影,好半天才回过神,关了电视默默回房。 到了第二天舒珮的脚依旧不能用力,仅勉强可以独立行走。吃过早餐,和舒传德商量好,一个去医院,一个跑刑警队,便一起下了楼。 走出电梯厅,贺子安的车就停在楼前,舒珮冲他笑了笑拉着舒传德一起上车。开到小区门口附近,隔着车窗看到大门口又挂起了讨债条幅,人数虽没上次多,但是遇上了心里难免有些火气。 坐在副驾座的贺子安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回头和舒珮交换了下眼神,通知司机走后门离开。出得小区上到马路,沿途看到不少警车和城管的车子,事情似乎越来越不受控制。 舒珮蹙着眉,下意识解开手机锁,点开每日新港的app。硕大的新闻标题上写着,省委领导莅临新港,参加二号码头的启用庆典。 新华小区正门口的丁桥街,是市政府车队去往码头的必经之路,一旦省委领导看到那些条幅,后果不堪设想。想着,不祥的预感再次光顾心底,转瞬化作无尽的恐惧。 将舒传德送到医院,舒珮正欲上楼去问主治医生肾源的事,手机里竟接到廖辉的来电。未免舒传德听到不好的消息,她假装是朋友来的电话,下了车单脚跳到一旁接通:“廖队您好,我是舒珮。” 这头廖辉神色严肃,曲成拳头的手在办公桌桌面上,无意识的敲来敲去:“我刚收到消息,省公安厅那边已经将这个案子,列为大案要案,责成我们这边限期破案。” 舒珮心里咯噔一下,急急问道:“限期是多久?我想在这个期限内把全部的集资款退了,这样一来,我妈是不是就能争取宽限,减低量刑?” “这个我也说不准,你最好是找一位得力的律师辩护,顺便尽快退还集资款。”廖辉飞快说完,又补充道:“今天周末,你下周一最好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我知道了。”舒珮抿着唇结束通话,垂头丧气地跳回车旁。 贺子安见她眉头紧锁,赶紧从副驾座上下来,体贴的帮她拉开车门,随后一起坐到后座。 责成限期破案,主犯在逃下落不明,郭月瑶和张雪秋从犯都算不上,但确确实实做了违法的事。廖辉和自己素无交情,但是在这个案子上,他却明里暗里透露了不少的信息。 舒珮心念一动,旋即扭过头定定望着贺子安,问:“你和公安局经侦支队的廖队,是不是认识?” 贺子安不敢隐瞒,轻轻点了头,随手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打着:“钱的事不着急,我们先上楼去看看阿姨。” “谢谢你。”舒珮无力的牵了牵唇角,房子肯定是要卖的,几百万的钱不是小数目。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走投无路,才故意选择这个时候与他和好。 因为不在探视时间,没等他们下车,舒传德已经从楼里走了出来。舒珮拍拍脸颊,尽量让自己的气色显得好看,用手语示意贺子安坐到前面去。 午饭大家都没什么胃口,但舒传德还是做了四菜一汤,盛情邀请贺子安留下用餐。 舒珮随便吃了几筷子菜填肚,提前回房给阎素素去电话。这边还没开口,就听阎素素在那头怪叫:“梳子,你妈平时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讨债的视频都传微博上了。” “视频上了微博?”舒珮下了一跳,马上打开自己房间里的台式电脑。耐心等到电脑开好机,用手机号登陆微博一搜,果然搜到好一段分三个镜头拍摄的视频。 新华小区、张雪秋家的名酒档、attendre,每段内容都不多,但是条幅上的字特别清晰。难怪省公安厅会督办此案,事情闹这么大,已经不是抹黑新港形象那么简单。 这事即使不闹到网上,也断然不会无声无息的抹平,只是如今捅到省厅,想给郭月瑶脱罪等于难上加难。舒珮恹恹的退出微博,想起那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当务之急必须先把钱都还回去,不然到时找谁说话都不顶用。舒珮稍稍冷静后,焦急的在房里踱了两圈,再次拿起手机打开计算器。 卖掉商铺和另外一套大房,再把金库的黄金出手,大约能凑到六百万,余下的一百万,算上给郭月瑶治病的固定资金,只要把她自住的公寓卖掉,再将之前买的基金赎回差不多就够了。 现在attendre每个月平均能有四万左右的利润,如果她再去找份工作,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实在不行就跟阎素素开口,总之她一分钱都不想拿贺子安的,即使他不缺。 书房里静悄悄的,舒珮斜倚在阳台的门框上,眉头紧锁。贺子安吃完饭进去,见她拿着手机在那里摁来摁去,明知她在算账又不忍也不敢贸然打扰。 等了大约半分钟才见她收起手机,他几步走过去,淡然的用手语说:“别担心,一切有我。” 舒珮侧过身,面对面望着他,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我自己会处理好,相信我。” 贺子安点头,微笑着拥住她的肩膀。深邃的眼眸透过阳台外玻璃窗,一直望到很远。 作者有话要说:再次感谢acu妹子的提醒,三素太马虎了~~~~好多伏笔埋着埋着不记得了,然后解的时候就乱了。汗死了~~~~~~~~~~~蹲墙角反省去!! 第36章 旖旎 下午去医院探望过郭月瑶,得知她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舒珮稍稍感到放心。 送舒传德回到新华小区,她没上楼而是跟着贺子安去了花岸水榭。穿了两天的外套又酸又臭,隔老远都能闻见味,也不知道贺子安怎么受得了。 上到楼上,她任由贺子安背着自己进了门,一起坐到沙发上发呆。好几天没回来住过的公寓,非但没有灰,地板还好像才擦过不久的模样。 心思电转,恍惚忆起他手中也有一套自己公寓的钥匙。再回想起之前楼里遭贼,后来几次去物业,都没能找到那位嗓音好听的保安小哥。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进而有些难过。 如今的小偷都跟亡命徒似的,那晚上若是出了差池……舒珮不敢往下想,只是下意识的往他怀里靠去。 可惜贺子安似乎不领情,只见他一手捂着鼻子,一边开玩笑的往后挪开。 过分……竟然嫌她臭!舒珮会过意来,脸红红的转过身八爪鱼一样往他身上扑去。贺子安担心她碰到脚,不躲不闪的伸出手将她牢牢抱住,宝贝一般的锁在胸前。 舒珮舒舒服服的在他胸口趴了会,*难闻的气味不时从衣服的领子里往外冒,熏得她自己都受不了。少顷,忍受不住的捂着鼻子坐直起来,赶紧跳回卧室拿了睡衣去洗澡。 烫烫的水温正好,绷紧的神经也跟着舒缓下来。这两天过得像在坐过山车一样,她觉得必须找个安全又可靠的人,好好倾诉一番。想着她索性出了浴缸,围好浴巾偷摸开了门往外看。 贺子安没在客厅,只见他的手机丢在客厅的玻璃茶几上。伸头往厨房看了眼,见他正在切水果,舒珮悄悄放缓脚步,溜回房间拿了手机,又轻手轻脚的折回浴室。 再次躺进热水中舒服的泡了片刻,她找到大男孩的号码,指速飞快的编辑了一条短信过去:乌云似乎已经散去,我看到了温暖的阳光。 发完,她歪头靠在浴缸壁上,耳边隐约传来手机在玻璃上振动时,所发出的“兹兹”声。电光火石间,手指不由自主的落在拨出键上,毫不犹豫的摁了下去。 振动声果然越来越大,意识到贺子安听不见,于是大着胆子把浴室的门开了条缝,挂断通话重新拨过去。丢在茶几上的手机,闪着灯不停振动…… 猜想得到证实,胸口瞬间变得有些窒闷,密密麻麻的心疼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思绪乱糟糟的胡乱穿上睡衣,她靠在门背上一页一页的往下翻短信。记录太多,心情太着急,温热的液体随着手指的动作,悄然从眼眶滑落。 良久,终于在无数的记录里,找到几个月前他发来的第一条信息:上海的夜晚有些凉,不知道自己手术后,能不能再去一次漫展。 几天前痛经晕倒,记得陈瑶巴拉巴拉跟自己讲,贺子安正好是那段时间去上海复诊,并且做了个手术。想着他因为耳朵疼,而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而自己还时常的不回短信,酸胀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 “笃笃笃……”思绪被骤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舒珮吸了吸鼻子回到镜子前,掬了把热水洗脸,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开门出去。 门外的贺子安笑着指了下茶几上的火龙果,自己先坐回沙发。舒珮擦干净头发,自然而然地坐过去,故意提醒他刚才手机有电话进来。 贺子安把果盘端到她手边,非要她拿了一块才擦手拿起手机。 舒珮什么也不说,只是低头小口小口吃着火龙果,耐心等他主动坦白。一块火龙果吃完,迟迟不见他有所表示,抬起头忽然发觉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又浓又黑的剑眉蹙在一块,双唇抿紧,刻意避开自己的目光,闪躲落在别处。 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生气吧……舒珮抽了张纸擦干净手,微笑着把他的手机拿走放回茶几,跟着捉住他上次受伤的手,仔细放到眼皮底下端详。 已经愈合的伤口看不出深浅,上面隐约横着几道浅浅的粉色疤痕。看着看着,不由自主的放到嘴边亲了亲,逼迫他正视自己的眼神,小声的问:“还疼不疼?” 贺子安僵着脸摇头,迟疑伸手把她抱过来,埋首在她颈间摩挲。那模样无措得像个做了错事被抓包,忐忑等待被责罚的小孩。 暖黄的灯影下,周遭的气温倏然升高。贺子安温热的呼吸气流,若有若无地拂过耳廓,激起阵阵颤栗。舒珮温柔抚上他的脸颊摩挲片刻,慢慢跪直起来,颤抖着摸了摸他的耳朵,小心翼翼亲上去。 贺子安愣怔一秒,一股强烈的电流瞬间流遍所有神经末梢,全身的热血都沸腾起来。环在她腰间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收紧,更紧一些。 舒珮情不自禁的亲吻着他的耳垂,浑然不觉他的煎熬,亲完一边,又侧过身张嘴亲上另一边。湿漉漉的舌,顽皮刮过他的耳廓,带着怜惜亦带着爱恋。 下一瞬,她身子一歪便落进贺子安温暖的怀抱里,炙热的唇猝不及防地覆上来,绵绵密密的堵住她的嘴。她无措的圈紧他的脖子,耳边全是他的呼吸,还有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口腔里的空气逐渐减少,舌尖不断温柔相抵交缠,感觉却是要不够。意乱情迷中,舒珮只觉胸口微凉,他温暖厚实的手掌,力道坚定的游走到心脏上方的位置,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试探,轻柔揉搓。 “唔……”大脑有一瞬间失去了反应,只有身体出于本能,绵软的往他身上靠去想要索取更多。所有的理智,在那一刻似乎都没了踪影,非但不抗拒还疑似透着隐秘又兴奋的期待。 宽松柔软的绒质睡衣,在他的动作下斜斜下滑,扣子也解开了一两颗,露出胸前的大片春光。舒珮本能的瑟缩了下,无意识伸开蜷麻的腿。 煞风景的伤脚不小心撞到茶几,顿时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旖旎的气氛戛然而止,贺子安哑然失笑,压抑着悸动将她抱好,又细细帮她扣上睡衣的扣子。 舒珮脸红红的,埋首不敢正视他的眼神。贺子安喘着粗气,消瘦的脸颊上布满了薄汗,数条经脉鼓起在太阳穴两侧,心跳一下急过一下,情况也不见得多好。 各自沉默半晌,贺子安艰难放开她,弯腰从茶几底下把云南白药拿出来,捧着她的脚小心喷上药水。小小的脚掌生得极为白皙柔滑,他一只手便可全部握住,简直性感极了。 身体的反应总是比大脑更直接,贺子安流连不舍的捧着她的脚,脸色越来越红,逐渐往紫红过度,最后逃似的的放开,飞快起身去了洗手间。 舒珮如释重负的坐直起来,有点失落,更多的是欲语还休的情潮暗涌…… 魂游天外之际,手机有电话进来,舒珮吓了一大跳,见是舒传德打来的,赶紧接通:“爸,怎么了?” 这头舒传德笑了下,关心的问:“肚子饿了吧,我做好晚饭了,你大概几点回?” 舒珮听着浴室里的穿出的哗哗水声,声音不知不觉变得温柔:“马上回去,子安和我一起。” “那好,我等你们回来吃饭。”舒传德挂了电话,想想又从专门放鱼的大瓦缸里,捞了条鲈鱼出来,开膛破肚、刮麟取鳃。 舒珮结束通话,未免贺子安尴尬,先行跳回房里换了衣服。再出来时,贺子安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正低头拿着手机上网。 跳到他身边夺过手机,垂眸看了眼屏幕,发现他是在搜索给自己按摩脚踝的方法,舒珮心底再度变得柔软。 吃过晚饭,贺子安陪舒传德下棋,舒珮开了电视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冷清多日的家里,总算恢复了一点人气。 晚上贺子安照旧呆到很晚才走,舒珮躺床上跟他发短信,一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周日一早起来,先给他发了短信告知不用接,吃过早餐匆匆打车去了农贸市场。 回到attendre店外,卷闸门上的红漆已经被清洗干净,就连风铃也换了新的。舒珮定定站在门外看了半分钟,开门进去,并挂上正在营业的牌子。 独自忙到10点半,接到电话的小琪和美亚一起赶过来,关心的问这问那。舒珮三言两语解释了下,拿过手机坐到角落里,心情甜蜜的给贺子安发短信。 发送完毕之后,他没像以前那样迅速回复过来。等了约莫10分钟,始终不见他回复的舒珮,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既担心他突然生病,又怕他像之前那样,再次消失不见。 正想得心焦,他这两天常坐的黑色沃尔沃缓缓开过店外。舒珮又惊又喜,拖着崴伤的脚,忙不迭的往店外跳去。 贺子安捧着一束百合花从车上下来,笑眯眯跑过去将她抱起,迅速回到车里。 店里的美亚和小琪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楞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开始忘情鼓掌。贺子安放下车窗,笑着挥了挥手,示意司机开车。 “要带我去哪里?”舒珮懵头懵脑的望着他,又紧张又期待。 贺子安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屏幕上有一行字:“今天是外婆的生日,妈妈让我带你一起过去。” 舒珮楞了下,忽然抱怨起来:“这么大的事你好歹提前跟我说一下,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也好。” 贺子安拥着她,下巴搭到她肩膀上,很快又打出另外一行:我怕你拒绝。 傻瓜……舒珮心软地拿开手机,返身将他抱住。 陈家的房子在郊外,三层半的别墅式独栋民居。到的时候门外已经停满了车子,舒珮拎上中途匆忙买来的贺礼,跟着贺子安下了车,牵手往里走。 进到院子,陈瑶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冒冒失失的将舒珮抱了个满怀:“嫂子你能来我太高兴了!” 舒珮原先就站不稳,这会让她一个熊抱,受伤的那只脚条件反射的使了下劲,顿时抽疼。这时陆一飞和向晨也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笑着跟贺子安说恭喜。 只是来拜个寿,怎么弄得好像今天是自己和贺子安结婚一样。舒珮忍着疼微笑着点头致意,很快被贺子安带着往主屋走。到了大门外,碰巧遇见陈君萍挽着一个女孩的胳膊,笑容满面的往外走。 贺子安的身体明显僵了下,神色古怪的望着自己的母亲。 女孩很漂亮很高挑,穿着洋气又时尚,剪裁合身的红色羊绒大衣,衬得她脸上精致的妆容,更加出尘脱俗。 舒珮正纳闷,陈瑶又咋咋呼呼的跑过来,嘴巴贴在她耳边小声说:“嫂子,我挺你。” “……”舒珮拨开她的脸,正想说话,对面女孩的手已经举了起来,微笑着用手语跟贺子安说:“子安,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在论坛看到有人说写了一百万字作收不过百,已经完全没有继续的必要,不如封笔。三素兴冲冲的去看了一眼自己的专栏,瞬间心灰意冷~~~~~~~~~~ 第37章 体贴 女孩的手很美,比划手语时动作专业又漂亮,怎么看都比自己胡乱来的要赏心悦目。 舒珮收回视线,见贺子安礼节性的点了下头,脸上并无过多的表情,只是与自己十指紧扣的手,力道明显收紧。正纳闷着,忽听陆一飞在身后不悦的问:“杭栩宁,你怎么会这里?” 杭栩宁得体的弯起唇角,露出八颗洁白整齐的牙,眼神明亮的望过来:“我和陈恺最近在合作拍一部关于聋哑人的专题片,碰巧赶上奶奶做寿就过来了。”说完,她的视线掠过舒珮,继续落到贺子安脸上:“子安,片子的后期还望你能指点一二。” “嫂子,她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陈瑶的脑袋又凑过来,贴着耳朵耳语:“她就是我哥高中时喜欢过的那个女孩。” 原来是她……舒珮落落大方的扬起笑脸,主动跟她身边的陈君萍打招呼:“阿姨好。” 陈君萍后知后觉的端详舒珮几秒,热情的过来拉住她的手:“听子安说你脚崴伤了,要不要紧?子安这孩子比较粗心,你别往心里去。” “不关子安的事,阿姨你可别怪他。”舒珮说着偏过头温柔望一眼他的下颚,话里满满的都是维护:“再没比他更细心的了。” 陈君萍欣慰不已,怎么看怎么欢喜的拉着他们进了主屋,留下另外几人在门外面面相觑。陆一飞心中不快,沉默转身往外走。杭栩宁盯着他的背影,水亮的眸子闪了闪,适时的笑着出声:“陆一飞,大家都好几年没见,不如晚上找个地方聚聚如何?” 陆一飞回头斜她一眼,没答话。反而拽过搞不懂状况的向晨,快步出了院子。陈瑶留给杭栩宁一个不屑的眼神,随后抬脚追上去。 贺子安竟然有了女朋友,真是个意外的消息。杭栩宁平静望着院门出了会神,换上从容的神情,转身也进了主屋。 院子外的小路上到处都是车,陆一飞和向晨出门走了一段,一起绕到院子后方的小巷里抽烟。陈瑶气喘吁吁的追上去,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揶揄道:“陆一飞,你不会真的喜欢上我嫂子吧?” “小孩子家家,怎么老对大人的感情感兴趣。”明明是调侃的话,可从陆一飞嘴里说出来,意思却是极淡,甚至听不出任何情绪。 一旁的向晨回过味来,忍不住打趣:“你对舒珮竟然是认真的,我说你这事办的还真不地道。” 陆一飞苦笑,神色尽是落寞:“我认识舒珮的时候,并不知道她就是子安的女友。” 向晨安慰的拍拍他,什么也没说。反倒是一旁的陈瑶显得非常不好意思,局促道歉:“陆一飞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去帮这个忙。” “小丫头片子。”陆一飞见她似乎要哭的模样,心里不知怎的忽然生出一丝怜惜:“你哥是我最好的朋友,就算你没找我,我也不会去和他抢。而且也抢不到不是吗。” 陈瑶的眼泪说来就来,忽然没头没脑的抱住他呜呜哭了出来,弄得一旁的向晨啼笑皆非。 贺子安的外婆年事已高,这次做寿儿女们都怕累着她,干脆从酒店请了厨师过来,在家里摆席。由于来的多是至亲,舒珮被陈君萍领着认完一圈人下来,脚上的伤更疼了。 趁着休息的空档,贺子安把她带到后院的茶棚,动作轻柔的给她做按摩。后院虽没什么人,被人看到总是不好,舒珮拦住他的动作微笑摇头:“我没事的,你去陪陪外婆。” 贺子安轻松笑开,捉住她的手,温柔放到掌心握紧。 舒珮会过意,脸上不禁有些发热,自然而然的靠到他的胸口。宁静的气氛不过一瞬,便被一道爽朗的嗓音打破:“栩宁你来就来呗,还买那么贵重的礼物。” 循声望过去,见是杭栩宁和贺子安的大表哥陈恺。舒珮拍拍他,示意有人来了。贺子安回头瞥一眼,没什么情绪收回视线还将下巴搭到她肩上。 舒珮伸手在他脸颊上摩挲几下,用手语问:“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坐?” 贺子安没动,脑袋在她颈窝处蹭了蹭,双手也环到腰上来。舒珮心中一阵柔软,忽然理解了他的用意。然而陈恺和杭栩宁只是站了院子里说了会话,并没有往这边走来。 舒珮什么都不问,安静陪着他坐到开席,吃完又去陪陈君萍说了会话,提前告辞。 车子进入市区,舒珮接到舒传德的电话,得知郭月瑶已经完全苏醒,过不了几天就能转去普通病房,瞬间喜极而泣。这十多天来有太多的难受,太多的压抑淤积心头,这一刻再也不用克制什么,埋头在贺子安胸前低声啜泣起来。 贺子安紧了紧环在她肩上的手,另一只手摁下座位前的按钮,通知司机将车开去花岸水榭。 进了门一看,舒珮的脚面又肿得老高。帮她把鞋子脱掉,随后抱起她去了客厅的沙发坐下,有条不紊的拿出药箱,仔细上药。 他的手很宽,微微有些粗粝的手掌摩挲着脚心,又酥又痒。舒珮耐不住痒,才哭过的眼睛红红的,但是又特别的想笑。 贺子安给她喷完药水,顺手将她的脚放到腿上,力道正好的按摩穴位。舒珮几次忍不住缩回脚,都被他抓了回去,一来一往间,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微妙。 分不清谁主动谁被动,四瓣唇渐渐贴到一处,忘情吸吮…… 绵长又温柔的长吻结束,贺子安将她抱在怀里,拿过手机一点点开始打字。舒珮直觉他是想解释杭栩宁的事,及时拦住他,冷静而认真的直视他的双眼:“子安,过去的已经过去,我相信你对我的真心。” 贺子安抽手揉揉她头顶的碎发,凸起的喉结动了几下,迟疑放下手机,将她拥紧。 到了周一这天,舒珮依旧没让贺子安来接,自己打车去了刑警队。廖辉十分热情的给倒了被水,并告知最新的好消息:郭月瑶因为退款及时,大部分债主愿意作证,证明她的行为尽是普通借贷,并非非法集资。 退款及时……肯定又是贺子安从中帮忙,舒珮想着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从刑警队离开,打车回到花岸水榭后,她把保险柜里房产证拿出来,又联系上陈瑶,问她能否帮忙拿到贺子安的身份证。 陈瑶吓了一跳:“嫂子,你要这个干嘛?” 舒珮很焦急:“我有用啊,你能不能拿得到。” 陈瑶为难:“肯定不行嘛,对了我下午要跟小姨去喝茶,你要不要一起?我跟你说,那个杭栩宁这次突然回来,肯定有是目的的,嫂子你要抓紧时间跟我小姨打好关系。” 舒珮沉吟一秒,爽快答应:“行,你说地点和时间,我一定准时到。” 陈瑶大笑,飞快说出茶楼的地点和下午碰头的时间。 舒珮暗暗记下,跟她闲扯两句结束了通话,开电脑登陆招聘网的页面。毕业后在尊创工作过两年,后面几年虽然没在继续上班,专业可是一点没落下,还读完了在职硕士,拿到相应学历。 具有挑战性的职位,开出的条件都很高,舒珮的就职经历首先通不过。反倒是对应本科专业的职位很多,可惜大部分可以胜任的工作,薪水又不太符合预期。翻翻找找一个多小时,总算找到一家新成立的传媒公司,试水性质的着给自己中意的职位,投了份简历过去。 其实心里完全没有把握,书读得好没有实际工作经验,就算简历吹上天到了试用立马露馅。安安稳稳倒不是不可以,只是经此一遭,她突然发觉生活有起有落,太过贪图安逸总归不是好事。 这一次郭月瑶出事,贺子安在背后帮了这么许多,如果没有他,用焦头烂额都不足形容自己的状态。想来,一颗心不禁软得化成了水,恨不得立刻飞到他身边,只是看着他什么都不用说,便已满足。 关闭电脑,起来舒展了□体,动手把房产证仔细装进包里,下楼打车去了医院。配型的结果还没出,郭月瑶的主治医生很负责的解释,并让她耐心等待。 郭月瑶此时还在icu接受治疗,舒珮留在医院也没用,索性回了新华小区。从出租车上下来,意外撞见郭晓在自家楼下的电梯厅前转悠。 背好包包一瘸一拐地走到跟前,舒珮没什么表情的打量她,问:“你来做什么?” 郭晓个子比舒珮略矮,今天又穿了双平底的凉拖,虽一脸怒容可面对舒珮的质问,气势到底低了几分:“我妈被检方以扰乱金融秩序的罪名起诉,人现在还关在拘留所,你凭什么可以置身事外。” “置身事外?”舒珮闻言禁不住冷笑:“是谁一开始就想把自己摘出去,又是谁指使了小偷连夜光顾我家?郭晓,做人可要讲良心的。” 郭晓不忿:“好啊,你路子野人脉多是吧!如果我妈的罪名成立,你妈也别想讨得好处。” 舒珮眯起眼缝,警告意味颇浓的窥她:“比起我,你的路子可是野多了。与其有工夫在这吓唬我,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救你妈。” 郭晓不甘心的回瞪几秒,撂下一句狠话:“你等着瞧!” 作者有话要说:噗,刚看了下留言,三素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坑品了。这个文不会弃,本来还想把原先旧文另外一对cp的故事写一写,考虑到男女主的年纪比较大,而且男主又是伤残,没什么萌点暂时没动。不过估计要写,也是短篇了。 另外,o(n_n)o谢谢安慰三素的妹子。三素昨天就是发了下牢骚,爱你们~~~~~~么么哒 第38章 上楼回到家见有客人在,舒珮也没怎么在意,打过招呼就回了房。 翻箱倒柜找到外婆去世前送的一只镯子,随手收进包里和房产证放在一处,出到客厅才发觉,来的人是郭晓的爸爸。歉意的问候两句,舒珮坐过去给自己冲了杯茶。 舒传德从她进门就默不吭声,郭宝祥欲言又止,良久才幽幽开腔:“珮珮,叔叔能不能问你个事?” “是想问我妈和张姨那个事吧?”舒珮抿了口茶,接着说:“你们家郭晓找我谈过。张姨的笔录没有问题,要想公诉没事,还是得先把钱退了,不然街坊邻居也不乐意帮这个忙不是。” “退钱……”郭宝祥喃喃重复一句,试探着问:“你们家退完要是手头宽裕,能不能借我们一点。我知道这么说不太通情理,只是家里的钱差不多都给了晓晓的男朋友,说是投资亏了一时凑不出这么多。” 怪不得郭晓在楼下拦住自己。舒珮默了片刻,大致猜到舒传德不出声的原因,为难的笑了下:“不瞒郭叔叔,我们家能卖的都卖了,才勉强凑够,何况我妈还等着钱换肾,最多能借你们五十万。” 舒珮考虑到当初自己开店缺钱,张雪秋二话不说,当天就送了20万的现金过来,没有一口回绝。这次的这个事,若不是郭晓太不厚道,两家原本可以坐一起好好商量,顺顺当当的把这个事给平了。 郭月瑶得了重病的事,郭宝祥是知情的,眼下舒珮一提反倒让他不好意思接受:“没事,没事……叔叔再想想别的办法。” 舒珮好言好语的安慰一番,借口还有事,回房拿了包换鞋出门。 店里有美亚和小琪帮守着,贺子安今天好像和陆一飞在谈什么合作项目,早上忙到现在也没来个短信。舒珮坐进出租车,吩咐司机开去阎素素的珠宝店,趁空给他发了条问候短信。 过了约莫一分钟,他回了一条老长老长的信息过来,差不多把他一天的工作都列完了,最后一句是:晚上陪我回家吃饭? 舒珮想象着他发这条短信的模样,忍不住傻傻笑开,利落的回了两个字:遵命。 估计是工作很忙,短信发出后贺子安只回了个笑脸过来。舒珮收了手机,付钱下车。 珠宝店的生意不知如何,反正舒珮进去时一个客人都没有。拉着阎素素去了后面的办公室,她拿出外婆送的那只镯子,让她帮忙估价。 “你找我还不如找鉴定机构呢。”阎素素嘴上揶揄着,伸手小心把镯子拿过来,放到灯光底下看:“这可是上等的老坑玻璃种满绿,而且款式看着也有些年头了,你哪来的这个宝贝?” “外婆陪嫁的,我得了这个镯子,表妹得了块吊坠还有块黑不溜秋的玉牌。”舒珮解开外套的拉链,自己去倒了杯水过来:“卖的话能值多少?” 阎素素没说话,而是低头从抽屉里拿了套工具出来,一点点的仔细品鉴。过了半晌,她放下放大镜啧啧称奇:“我水平不太够,不过这玩意至少能换一间商铺。” “噗……”舒珮刚喝进嘴里的水,瞬间全喷了出来:“这么值钱?我一直以为顶多能卖个2-300。” 阎素素白她一眼,仔细把宝贝收进红色的绒布袋子里,起身去外面的柜台拿了只精美的包装盒,小心万分的装好,递还给她:“你妈那个事文哲早上跟我聊了下,说是提前退了款问题应该不大,缺多少开口就成。这东西最好收起来,当传家宝以后留给你闺女。” “什么闺女啊,现在说这个还太早。”舒珮听得有些后怕,自己刚才就那么随意把镯子丢在包里,幸好没出什么意外。 “不早了,子安很靠谱的你抓紧点。”阎素素笑得贼贼的压低嗓音:“男女之间不就那点事吗,没必要老拿你妈的话当金科玉律,男人行不行还是得验过才知道,这可关系到你们将来的幸福。” 舒珮让她说得臊红了脸:“你这么奔放穆文哲受得了吗。” “切……”阎素素嘘了她一下,声音低低的笑起来:“男人巴不得你在夜里够奔放。” 舒珮知道知道这个话题若再继续下去,没准她还能说出更劲爆的,赶紧打住提了下郭晓找自己的事。阎素素听罢强烈谴责一番,警告她量力而行,别因为想报恩让人飞算计了。 “我哪有你想的那么圣母……”舒珮受不了的白她一眼,看着时间差不多赶紧拿了包,出门打车去跟陈瑶碰头。 茶楼靠近市政公园,不高不矮的5层楼,装修得古色古香。要不是陈瑶强调,舒珮还不知道市博物馆的副楼,已经被改造成了茶楼。 下车上到5楼,没等开口询问,侍者便轻车熟路的带着她去了窗边的雅座。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陈瑶的主意。落座不到一分钟,身后果真响起一声甜甜糯糯的:“嫂子!” 回头朝她招了招手,舒珮笑着打趣:“技术这么烂你还敢自己开车上路?” “不开会更烂的。”陈瑶脸蛋红扑扑的坐下来,双眼完成月牙状:“嫂子我告诉你,小姑可喜欢你了。” “对了,上次在温泉度假山庄,我的语气不太好你别介意。”舒珮心里软软的,说话时声音温柔极了:“那你呢?你喜欢我不?” “喜欢嘛,二表哥喜欢的,我们全家人都无条件喜欢。”陈瑶瑶表明态度,巴拉巴拉的又说了一大堆。舒珮微笑和听她讲完,心中不免感慨,生活在那么轻松且充满了关爱的环境下,也难怪贺子安鲜少和人生气。 今天的阳光很好,数只漂亮的风筝从市政公园的广场飞起,越飞越高。陈瑶说完贺子安的种种,忽然问舒珮:“嫂子,我哥有没有带你去放过风筝?” “这个倒是没有,怎么了?”舒珮随口一问,见她似乎在思考,顿觉好笑。 “那真可惜,我哥放风筝可是一等一的高手。”陈瑶大言不惭的称赞:“而且他还会自己做风筝呢。” 舒珮忍俊不禁,正笑着忽听身后有人接话:“瑶瑶,哪有你这么夸自己哥哥的。” “小姑!” “阿姨好!” 两人同时出声,并礼貌的站起来。 陈君萍拍了拍陈瑶的肩膀,热情拉着舒珮坐下:“这丫头嘴巴没把门,从小又特别的崇拜子安,让你见笑了。” “哪里,我还想多多了解子安呢。”舒珮放松的笑笑:“今天这么冒昧的过来见您,其实是有件很重要的事。” 陈君萍温和笑开,示意她只管说就是。 舒珮没说话,而是从自己的包里把房产证,和那只翡翠镯子都拿出来,边解释边轻轻推到她面前。陈君萍看都没看就让她收起来,显然很生气:“子安帮你是因为他喜欢你,你又何必分得这么清。” “阿姨您先别生气,听我说完。”舒珮早料到会是这个情形,顿了顿苦笑道:“我跟子安和好的时候,碰巧我妈出事,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是因为钱才选择继续和他交往。” 陈君萍细想一番,虽然觉得她说的在理,不过到底是没接。一旁的陈瑶插不上话,随手把装着翡翠镯子的盒子打开。 拿起放到手中看了看,她小心翼翼的放回去,压着嗓子惊呼:“小姑,那镯子太值钱了,你千万别收。这事让二哥知道,我估计他起码半年不理你。” 陈君萍听她这么一咋呼,好奇心顿起。连着盒子一起拿过来看罢,仔细盖好盖子送还到舒珮手中:“子安的脾气很拗,他认准了就不会回头,所以你也别有太多的心理负担。对了,你母亲身体如何?” “已经稳定多了,医生说下周可以转普通病房。”舒珮捧着镯子郑重道歉:“之前在南苑我妈多有得罪,希望阿姨别介意。” “都快一家人了,还说什么傻话。”陈君萍见她不动,帮忙把房产证什么的都装回包里,顺便又点了三份点心过来。 闲聊到下午4点左右,贺子安突然在茶楼出现,提前带走舒珮。 黑色的沃尔沃从市政公园离开,很快掉头往鸣安百货的方向开去。舒珮握着他温热干燥的大手,笑说:“礼物不要。” 贺子安脸上的笑意僵了下,抽回手解释:“不是送你礼物。” 舒珮哪里肯信,见说服不了干脆假装生气。玩闹间,手机有电话进来,舒珮歪头靠在他胸口,心情愉悦的滑开接听键:“爸,我现在去医院看我妈,晚上可能不回去吃饭了。” 这头舒传德极力控制住情绪,才不让自己哭出来:“珮珮,你妈出现肝硬化并发症,情况很不好。” 舒珮手里的手机“啪”的一声滑落下去,重重砸到腿上,却丝毫不觉得疼…… 第39章 虚惊 舒珮脑袋空空的随着贺子安赶到医院,见到舒传德后,忽然变得出奇的冷静。 病危通知书已经签过,剩下的只有漫长而难捱的等待。舒珮安慰一番,留下贺子安陪着舒传德,自己去了医生办公室,找到郭月瑶的主治医生,询问详细的病情。 得知郭月瑶突然昏厥,是因为重度贫血而非肝硬化晚期引起的腹水,以及上消化道出血。她安下心又问了下肾衰的病症,可否中药和西药同时使用。 主治医生的建议是,非特殊病例或者西医完全没希望的病症,又没有中医专家坐镇的情况下,不建议进行中西医结合疗法。 “那我妈的病,西医有把握治好吗?”舒珮蹙紧眉,无意识的绞着手指:“我希望你们尽可能的挽留我妈的生命,不用考虑费用和医保报销的问题。” 主治医生沉吟半晌,慎重开口:“目前针对你母亲的治疗方案,只能是尽量控制肾衰的恶化,而且依她的身体状况,换肾同样存在极高的危险性。” 舒珮理解的点点头,礼貌告辞。回到急救室门外,她笑着隐瞒掉医生的话,让舒传德放宽心。 贺子安只是安静的握住她的手,无声安慰。等了约莫半个小时,急救室的门被人从里拉开:“郭月瑶的家属来一下。” 舒珮及时摁住舒传德的肩膀,起身跑过去:“来了。” 换上无菌服跟着那位医生进到里面的处置室,郭月瑶已经苏醒过来,只是意识不太清楚。舒珮慢慢地蹲下去,脸上露出自然的笑容:“妈,我是珮珮。” “珮珮……”郭月瑶面色苍白,艰难张开嘴:“我连累你们了。” 舒珮侧头靠过去,脸贴到她冰凉的手背:“没有,医生说了问题不大,很快就能回家的你相信我。” “心率恢复正常,血压还有点偏低,再观察10分钟可以送去病房。”又有医生过来看了下旁边的仪器,招呼舒珮:“家属过来签下字。” “好!”舒珮笑着朝郭月瑶点点头,起身接过医生手里的文件夹,飞快签上自己的名字。 观察结束后,郭月瑶没被送去icu,而是去了条件略好的vip病房。帮着护士把郭月瑶移到病床上,舒珮抽空看了下诊断结果。 过度贫血导致心率不齐,并出现短暂昏厥。看罢将结果交给舒传德,她拉着贺子安去了一旁,用手语告诉他:“晚上可能没法和你回家吃饭,真是抱歉。” 贺子安心疼的抱了抱她,什么都没说。 郭月瑶睡睡醒醒,到了6点左右完全清醒过来,虚弱的招呼舒珮和贺子安过去。舒传德悬着的一颗心落回肚里,激动难抑地握紧她的手,不敢松开。 郭月瑶的眼神早不复之前的凌厉,面容更是白得毫无血色,艰难开口:“珮珮,之前是妈妈逼着子安……逼着他和你分开。你……你别怪他。” “知道了,医生说你需要静养,不说话了好不好?”舒珮俯身趴到床边,握住她另一只手:“你答应过我,要看着我出嫁的。” 郭月瑶粗粗的喘了口气:“那就不说了,妈妈好好的睡一会。” 舒珮眼湿湿的,守着她睡着了,下楼去给舒传德打了一份饭上来,等着值班医生来巡房,确认郭月瑶没有大碍,才依依不舍的送走贺子安。 过了两天郭月瑶的病情稳定下来,舒珮在医院陪到下午4点多,提前回了花岸水榭洗澡换衣并化好淡妆,心情忐忑的跟着来接自己的贺子安回了家。 贺家的房子就在弯月湖附近,很大一个院子,风格跟荷塘有些类似,但是明显更精致。同样现代风格的别墅,不同的是,里面的设施完全是智能化管理。 明明很科幻的房子,内里所有的软装,却充满了温暖又随意的气息。贺子安进门后就跟着贺子鸣去了书房,舒珮略显局促的坐在沙发里,仔细研究遥控器上的每个按钮。 灯光、窗帘、电视、饮水机……凡是生活中需要用到的,基本实现一个遥控器便可全部控制。正暗暗称奇,耳边倏然传来陈瑶开心的笑声。 抬头望去,意外看到了另外两个熟悉的身影——是陈恺和杭栩宁。 大大方方的微笑点头,舒珮放下遥控器站起来,陈瑶已经冲到身边又是一个熊抱:“嫂子,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说一声好让我开车去接你。” 舒珮自然而然的取笑她:“你技术那么烂,我可不敢要你接。” “舒小姐说的是,陈瑶你的技术太烂了,简直让人怀疑你是怎么考到证的。”杭栩宁也笑,语气颇为熟络。 陈瑶并不领她的情,拉着舒珮就往楼上去。 杭栩宁不以为意,微笑望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偏头佯装随意的跟陈恺自嘲:“看来我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她一直就这样,对我这个堂哥哥还不如表哥好呢。”陈恺佯装吃醋,招呼她坐下:“你别往心里去。” 杭栩宁娇笑接过话:“小孩嘛……” 大约6点半,陈君萍安排保姆坐好了晚饭,招呼大家吃饭。 贺子安跟贺子安在书房谈完事,下来时陈瑶跟舒珮已经坐好,正开心的不知聊些什么。走去厨房洗了下手回来,他坐到舒珮身边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舒珮低头一看,忍不住笑着拿过来,揶揄他:“用手语交谈不保密,短信同样不保密的好吧,不如你研究一套密码,这样谁都不知道了。” 贺子安的身子倾过去,悄悄在桌底下竖起大拇指。 陈瑶假装没看见,随手拿了手机出来上网。片刻之后人全部到齐,晚饭正式开始。席间大家都很随意的闲聊,好似只是一次很平常的家庭聚餐。 只有舒珮心里隐约感觉,杭栩宁的出现是故意的,并且这种怀疑很快得到证实。得知她竟然是想借用荷塘拍专题片,心里不止不舒服,还产生了深深的敌意。 荷塘是贺子安的房子,要借用直接联系本人即可,她非要绕一大圈,找上陈君萍说这事,心机未免太深。幸而陈君萍一口回绝,甚至直言,不希望贺子安的生活被外界过多关注。 杭栩宁脸上浮起歉意的笑容,不断为自己的莽撞道歉。一旁的陈恺护花心切,赶紧插话表示,自己一定会找到更合适的场地。 借用荷塘的话题就此打住,在座的除了杭栩宁,大家的脸色都有了些细微的变化,从而导致用餐的气氛很微妙。好在陈瑶性格活泼,不一会便又把气氛带动起来。 晚饭结束,杭栩宁在陈恺的陪同下,礼貌又得体的提前离去。她一走陈瑶顿时松了口气的大声欢呼:“小姑,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杭栩宁,真不希望她做我嫂子。” 陈君萍敲了下她的脑袋:“没大没小,你哥娶谁是他的自由,不能由着你的喜好来定。” 舒珮忍着笑,故意装出很委屈的模样:“幸好你不讨厌我……” 陈君萍也跟着拿她开玩笑:“没准别人也讨厌你呢,整天像个麻雀一样。” “你们太坏了,我去找大哥和二哥。”陈瑶说着马上站起来,扭头往楼上跑。 陈君萍笑着摇了下头,招呼舒珮转去餐厅旁的琴房小坐。聊到夜里9点多,贺子安脸色疲惫的从楼上下来,提出送舒珮回家。 舒珮客气别过陈君萍,和他一起出了客厅,用手语说:“司机送就行,你这么累就别送了。” 贺子安温柔笑开,但态度坚定的摇头。舒珮又心疼又无奈的牵住他的手,一起坐进后座。车子驶出别墅区的小路,车厢里的光线越来越明亮,贺子安歪头靠到她的肩上,用手语问:“我妈和你说了什么?” 舒珮好笑的比划到:“没有。” 贺子安坐直起来,明显不信的再次举起手:“聊那么久,不可能都是天气吧。” 舒珮顽皮的点了下头,并重复到:“就是聊天气。” 贺子安没辙,高大的身躯从椅背上滑下去,脑袋再次枕上她的肩。舒珮伸出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他的耳垂,思绪却飘得好远。 陈君萍今晚和她聊的内容并不轻松,话里话外全是一个母亲,郑重将自己的宝贝交出去的不安以及不舍。贺子安不能吃辣,不能吃太干太香的东西,耳朵不能碰水,即便是小小的感冒发烧,都有可能会导致更严重状况发生。 这些舒珮隐约了解,只是听着陈君萍一件一件数出来,心底佩服之余深感愧疚。对于贺子安,她为他所做的远远不够,甚至不及他为自己做的万分之一。 车子回到花岸水榭,两人上到楼上,舒珮没回自己的公寓,主动跟着他进了隔壁。 这里的回忆太多,如今重回心境又有许多不同。返身温柔环住他的腰,她踮起脚笑着望他:“把房子打通好不好?” 贺子安歪头,一头雾水的回味良久才反应过来,迟疑举起自己的手:“打通房子?” “搬家太麻烦了。”该默契的时候他偏偏跟木头一样!舒珮略显失望的放开他,换了拖鞋自己先去客厅。 搬家……贺子安独自呆在玄关再次楞了几秒,旋即开心地跟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有事耽搁了,所以更的好晚。明天争取按时~~~~~~~ 第40章 风波 夜里9点多的新港民政局门外,灯影婆娑又迷离,阵阵寒风刮过树梢,落了一地左右摆动的影子。 舒珮被贺子安圈在怀里,脑袋里好像想了许多的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她只是提了一句要把房子打通,最后被他拖回公寓,拿了户口本便奔到这来。 说不激动不兴奋是假的,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疯狂和急切,使得全身的血液都变得热烈而沸腾。车厢里很静,彼此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和心跳,又清晰又充满了蛊惑。 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枕上他的胸口,舒珮的掌心贴在他炙热的手背上,那双水亮又动人的眸子无意识望向窗外。从没想过,她有一天也会如此的急不可耐,大半夜跟人跑到民政局外等待领取结婚证。 年少时期待惊喜,期待电影大片一般浪漫的求婚场景,甚至会把自己觉得有好感的男生,挨个放进臆想里,充当自己的白马王子。真到了这一天,反而觉得有则锦上添花,无亦淡然。 懒洋洋在他怀里缠绵片刻,舒珮挪了挪身子,拿出手机搜索新港的结婚登记流程。需要出示的证件都带了,看罢搜索到的内容,她反手拍拍他的肩膀,指着另一外一条说明,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 非新港户籍的适婚人员办理结婚证时,需出示社区提供的初婚证明。贺子安仔细看过,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也跟着傻笑起来。他竟然忘了,自己的户口还在南京尚未迁回。 过了一会舒珮止住笑,慢慢坐直起来双手捧住他的脸,深深吻了上去…… 次日一早,贺子安过来敲门,不死心的再次拉着她又去了一趟民政局。工作人员看过两人的资料,果真要求他出示初婚证明,登记结婚一事只好暂时放下。 舒珮回到店里忙完,打车去了医院。郭月瑶的情况很稳定,另外她的配型结果已出,由于两人血型不相融,配型也不足三点,不适合捐献。 主治医生解释了下配型需要的几个标准,劝她耐心等待数据库反馈。舒珮略显失落的谢过,闷闷不乐的回了病房。10点的时候,舒传德从家里拎了些汤过来,另外还有熬好的中药。 舒珮原本想劝,又觉得多做一些尝试总好过听天由命。坚持服完一整副从南谷带回的中药,郭月瑶的病情意外稳定下来,就连主治医生都觉得诧异。 舒传德假装不知情,一个劲感谢医生的医术高明,舒珮也配合着隐瞒,还暗自决定抽空再去一趟南谷,把郭月瑶的化验、检查结果都带过去,方便李医生抓药。 进入12月后新港晴天的次数日渐减少,天空每天都阴沉沉的。 然而attendre店里却时时洋溢着甜蜜醉人的空气,新调兑的冬季新品甜腻之余,口感更加顺滑滋补。之前曾对舒珮有好感的一些顾客来了,纷纷跟美亚打听,她是不是在谈恋爱。 美亚和小琪每次都笑着踢皮球,让他们自己找舒珮问。结果舒珮经常不在店里,一来二去的,慢慢也就没什么人对这事感兴趣。 日子在忙碌中,悄然流逝。 接到总院通知说肾源找到的这一天,舒珮同时也接到了面试电话,可谓双喜临门。难掩激动的给贺子安发了条短信,刚收到回复便忍不住立即跑去后厨,将身上的围裙脱下。 “舒姐,心情这么好,是要和子安去约会吗?”美亚见她眉眼带笑,忍不住打趣:“你们这地下工作做得真是滴水不漏,我跟小琪天天这么盯着,愣是没发现你俩有私情。” “小孩子少八卦大人的事。”舒珮娇嗔的笑笑,拿了自己的包和车钥匙,脚步轻快去的取车。 约定见面的地方在市中心,尊创传媒双子楼隔壁大厦的咖啡厅。舒珮停好车子出来,正巧看到通知自己面试那家的公司,巨大的招牌上还挂着红布。 希望明天的面试一切顺利!暗暗给自己打完气,信步进了电梯厅。 咖啡厅在8楼,暖色系的装修风格,很适合情侣小坐。舒珮在侍者的指引下来到窗边的位置,贺子安已经赫然在座,还体贴的点了甜点。 “路上有些堵……”舒珮笑着拉开椅子坐下:“你怎么这么快?” 贺子安放下手机,弯着眉眼用手语解释:“我在陆一飞的公司谈事情。” “你们谈了快半个月,还没出结果?”舒珮吃了一口椰汁布丁,吃吃甜笑:“你以前没那么忙。” 贺子安等她说完,抬头环顾一圈,端着自己的咖啡若无其事的坐过去。他以前当然不忙,那时候有向晨在新派坐镇,鸣安有贺子鸣。现在不一样,跟陆一飞合作筹备的影视公司即将挂牌,需要他亲自处理的事情还很多。 当然,最重要的莫过于,舒珮竟然把简历投到了自己的工作信箱。只是他并没打算现在就告诉她,而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坐到一起免不了要用手机交流,盒子右手搭在舒珮的肩上,左手飞快在手机上打字:我过段时间会抽空去一趟南京,把户口迁回来。这段时间,我们能不能常回家陪爸妈吃饭? 舒珮犹豫了下,打到:常回的频率是多少? 贺子安伸手揉揉她的头顶,笑着继续:一周两次。 舒珮的额头擦过他略带胡茬的下巴,忽然就想歪了,脸上一阵发烧。贺子安哪里知道她心里的心思,只当是自己的要求过分,想了想另外打了几个字:一次也行。 思绪已经歪倒少儿不宜事项上的舒珮,回过神忙不迭的补充:两次就两次,我听你的。 贺子安看着她神色古怪的模样,眼底充满了疑惑:你不舒服?真是要命的问题……舒珮干笑着拍拍自己的脸颊,答:可能是里面太热了…… 热?贺子安摇头失笑,习惯性揉揉她的头顶。 舒珮心虚的笑着,冷不丁听见杭栩宁在自己身后惊呼:“舒小姐,这么你和子安也在这?” 缓缓抬起头循着声音望过去,杭栩宁跟着一名看不出年纪,但是一身昂贵西装的男士,十分亲昵地走过来。舒珮的视线从上到下,徐徐扫了一遍,最后落在她脚上的恨天高上,随意笑答:“好巧。” 杭栩宁笑容得体的点头致意,安排那位男士坐到他们隔壁桌,自己走了回来用手语跟贺子安说:“怪不得中午不肯和我吃午饭,原来是有佳人在等。” 贺子安脸上没什么表情,良久才迟疑举起手:“我不太喜欢和陌生人共进午餐。” “陌生人?”杭栩宁夸张的笑起来,手上的动作继续:“子安,我发觉你越来越幽默了。” “你的男伴似乎受到了冷落。”贺子安飞快比划完,扭头温柔的望着舒珮,那意思仿佛在说:我想离开这里。 舒珮会过意,装模作样的抬起手臂看了下表,不等杭栩宁动手便大方自然的插口:“杭小姐不好意思,我跟子安还要去家具城挑床,先走一步。” 说着跟贺子安一起站起来,十指紧扣的出了咖啡厅。 挑床啊……杭栩宁耸了耸肩,眸光沉沉的回了自己的位置。 舒珮拖着贺子安的手来到楼下,看着距离下午上班时间还早,开车载着他往花岸水榭开去。路上贺子安后背挺直的坐着,手机在两掌之间抛来抛去,似乎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这种时候沉默也许才是最妥当的做法,舒珮佯装专注的开着车,偶尔遇到红灯,也会像平常一样带着温柔的笑容,扭头端详他。 过了二十分钟,车子回到公寓楼下。舒珮解开安全带,手却忽然被贺子安抓住。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明亮,唯独眼底多了点点不安。 舒珮笑着往楼上指了指,说:“我要上厕所……” 贺子安哑然,无奈跟着她下车上楼。进到公寓,舒珮没去厕所,反而还倒了杯水,笑眯眯的喝完。贺子安好气又好笑,搂过她的肩膀,把手机递过去。 舒珮看都没看就丢到一边,逼着他正视自己的眼神,语气严肃的重申自己的态度:“我相信你,所以你无需解释,并且我不介意你跟杭栩宁有工作上的合作。” 贺子安毫不犹豫的伸手抱住她,下巴搭在她颈窝里温柔的蹭着。 舒珮笑着推开他,手舞足蹈的比划:“我投的简历收到面试通知了。” 贺子安笑着竖起大拇指,手刚刚再次环上她的腰,手机有短信进来。拿过来看了下内容,他不得不松开她,脸上写满了不舍。 舒珮开车送他回到尊创楼下,想了想掉头往医院开去。 进到病房和舒传德聊了会天,接到美亚从店里打来的电话,一开口就哭了出来:“舒姐,店里出人命案了……” “你冷静冷静,我十分钟后到。”舒珮说完,耳边却听见一道急促的男性嗓音:“舒小姐,我是片区的民警,有顾客在您的店里饮用玉米汁后出现中毒,请您立刻回来配合调查。” 舒珮捂着手机往外走去:“玉米汁中毒?” 警察简单讲了下经过,便把电话挂了。舒珮回到病房随便找了个借口,匆匆开车返回店里。 第41章 阴魂不散 回到店里,中毒的顾客已被送往医院抢救,美亚脸色发白的瘫在椅子上,看样子吓得不轻。 舒珮和片警打过招呼,冷静询问事发经过。交谈得知,中毒的是位年轻的孕妇,当时喝完玉米汁突然腹痛,并出现流产征兆,她立即多了个心眼,不动声色的观察那位看着有些面生的片警。 由于该名孕妇饮用过的玉米汁,已经被封存准备送去化验,舒珮表示理解,并主动配合将原料和和料理机进行封存。就地做完笔录,前来办案的片警又问店里是否有监控。 舒珮见美亚忽然朝自己摇了下头,心中一凛,淡定的答:“有,不过镜头只对着店门,里面是没有安装的。” “既然如此,请舒小姐配合我们的工作,暂时把硬盘交予我们保管。”片警公事公办的口吻:“我们需要做进一步的研究和调查。” “没有问题。”舒珮说着起身带他去了柜台。 随后忙了大约半个小时,该名片警联合自己的同事,拿走了监控硬盘,并按照程序将attendre暂时查封。舒珮陪着笑,提出自己想带走一些私人物品,得到应允后在他们的监视下,带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有一台平板。 出了店门,她扶着美亚亲眼看到大门被贴上封条,唇角却讥诮扬起。 既是出了人命案,片区的派出所接警后竟然没有通知刑警队,这本身就不合理。再加上在这开店快满三年,片区派出所的警察就算没认全,也差不多都知道样貌。 这种恶意栽赃的桥段如此拙劣,也不知道是哪一个看自己不顺眼,非得要赶尽杀绝。 带着美亚回到自己的车上,她倒好车开出去,这才慢条斯理的安慰:“别怕,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 美亚此时已经平静许多,闻言勉强露出笑容:“你是没在现场,那女的刚倒下都还没人报警呢,片警就来了。” “记得店子刚开那阵,我们不也遇到过这种事吗?看你刚才吓得。”舒珮取笑她:“那警察一说孕妇流产,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所以他要监控我也没拦着。” 美亚长长的吁了口气,辩解道:“说明我演技好嘛,换了小琪在我估摸着她会比我反应更大。” “那么影后小姐,现在你是要回家呢,还是找小男友约会啊?”舒珮顺着她的话打趣一句,正色道:“走之前先跟我去一趟刑警队。” 美亚低头看了看时间,点头:“行。” 到了刑警队办公楼门外,舒珮停好车子,把笔电里的另外一段监控资料备份到u盘,尔后和美亚一起下车,直接去了接警中心报案。 做完笔录并把视频上交之后,两人放心的回到车上,掉头离开。 下午去医院替下舒传德,舒珮趁着郭月瑶睡着,偷摸联系上阎素素,让她和穆文哲帮忙找找人,看看是谁故意整自己。 这头阎素素听她讲完,若有所思的说道:“依我看这事八成是郭晓做的,她妈不是这个月15号公诉吗,对了阿姨好像也要出庭,我几天没得去看她,精神好些没。” “好很多,医生说再观察两三天就可以手术。”舒珮直觉她说的有理,遂又问道:“你说郭晓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她这个时候不忙着去还钱,算计我顶屁用。” “没准人家一箭双雕呢?”阎素素随口开起玩笑,跟着帮她分析:“你上次不是说,她们家的钱都让那男友给骗了吗。郭晓脾气那么臭,那男人没准受不住,又在外面养了另一个。” “不管了,你帮我跟你们家文哲说说,这事抓紧。少一天不开店,我就少赚好多钱。”舒珮说着,见有护士过来给郭月瑶查体温,赶紧结束通话。 呆到4点多舒传德熬好了汤水和中药过来,舒珮下楼又补交了一笔医药费,开车去接贺子安回贺家吃饭。 开车来到尊创楼下,又见杭栩宁意气风发的从大堂走出来,后面还跟着笑容满面的陈恺。舒珮看着这一幕,忽然就起了个坏心眼。少顷,她摸出手机再次给阎素素去电话,让其帮忙问下穆文哲,省文艺频道是不是真的要拍什么聋哑人专题片。 阎素素在电话里取笑她两句,爽快答应晚上再联系。 收起手机,又耐心的等了半个多小时,贺子安和陆一飞也下了楼,意外的是陈瑶和向晨也在。相比杭栩宁和陈恺的开心,他们的脸色只能用一个字形容:臭。 打开车门下去,礼貌的朝陆一飞和向晨点了下头,舒珮走到陈瑶身边,压低嗓音问她:“你们起争执了?” 陈瑶貌似还在生气,倒是陆一飞笑着走过来,说:“我们晚上定了位置去吃鱼,你帮我们说服下子安,一起聚聚。” 舒珮微笑着点头,视线落在贺子安脸上,无声询问:你不想去? 贺子安紧绷的面部神经舒展开来,主动过来牵住她的手,摇头。舒珮目光温柔的凝视他一秒,回头转告陆一飞:“子安同意去。” 一旁的陈瑶回过魂,撒娇地挽住舒珮的胳膊:“嫂子,你去那我也要去。” 舒珮安抚的拍拍她肩,跟陆一飞确定过吃饭的地方,一手一个拉着他们上了车。到了地方大家相继下车,早前先走的杭栩宁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一脸惊喜的要求拼桌。 中午去喝咖啡巧遇她,这会晚饭又巧遇,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舒珮波澜不兴的牵着贺子安的手不放,态度既不热络也不生疏的端着,大方跟她打招呼。 反倒是一旁的陈瑶看不下去,故意揶揄她:“杭栩宁,你再热情也没用啊,我哥嫂都登记了。” “你误会咯……”杭栩宁脸上笑容丝毫不减:“我真的不知道你们也会来这,只是听说这家店的鱼做得非常地道,特意过来尝鲜。” 陈瑶冷笑,丝毫不留情面的揭穿她:“我记得你跟我堂哥说过,你不吃鱼,任何一种鱼都不吃。怎么才几天的工夫,连过敏都不怕了?” 杭栩宁微微楞了下,银铃般的笑声再度响起:“我陪朋友过来的,你这么认真干嘛?” 舒珮懒得看她演戏,拽了下陈瑶,拖着贺子安的手径自往里走。陆一飞来之前已经定好了雅间,自然没有理会杭栩宁拼桌的要求。 大家各自拉开椅子坐下,陆一飞揉了揉太阳穴,低声跟一旁的向晨抱怨:“杭栩宁属狗的吧,走哪都能让她闻见味。” 向晨幸灾乐祸的赏了他一对白眼,嘲笑道:“中午是谁说好久没吃鱼,正好江尾开了一家,准备过来尝鲜的。” 一旁的陈瑶帮腔:“就是,要不是你这个大嘴巴,那心机女才不会以为有机可乘……” 陆一飞被夹攻,非常不服气的小声反驳,三个人很快吵成一团。舒珮听着听他们笑闹,忍不住往贺子安身上靠了靠,温柔对上他的视线。 贺子安伸手搂住她的肩,悄悄把手机递过来,上面写着:我想在阿姨手术前,和你把结婚证领了。 舒珮甜蜜点头,同时又不放心的打出:初婚证明怎么办? 贺子安的眼神亮晶晶的,布满了温柔的笑意,随手抽走了手机转头给贺子鸣发了条短信。 吃完晚饭,陈瑶和向晨一起上了陆一飞的车,贺子安则跟着舒珮去了医院。为了能更好的照顾郭月瑶,舒珮在医院请了护工,不过晚上还是要替舒传德陪夜。 郭月瑶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又见贺子安几次过来探望,愧疚之余不免着急他们结婚的事。话题正中贺子安下怀,于是趁机和舒珮保证发誓,惹来好一顿鄙视。 过了两天,刑警队的调查结果先出来,辖区的片警不得不撤销了的封条,同时郭晓因为蓄意伤害的罪名,被拘留收押。 那位中毒的孕妇,当真如阎素素所说,是郭晓男友的另外一位女友。事不关己,舒珮也就懒得再问,不过还是让舒传德去了一趟郭家。至于郭宝祥接不接受,不在她考虑的范围。 经侦那边最后的通报结果出来,郭月瑶因为重病在身,而且有街坊邻居的证词作证,被免于公诉。张雪秋和另外一个合伙人非法集资的案子,于12月15日在新港法院一号刑事庭,开庭审理。 确定好郭月瑶手术的日子后,舒珮在周一这天,把自己从上到下好好收拾了一番,前去面试。 这家公司据说尚未挂牌,但是看着简介,给人的感觉相当正规又专业。除了有些闹不懂办公地点,为何选在尊创双子楼a座,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做了几次深呼吸后,电梯“叮”的一声在31层停下,她暗自握拳大步走了出去。黑白两色的凹凸方块背景墙上,风范影视四个龙飞凤舞的红色水晶字,格外引人注目。 舒珮扬起自信的笑脸,找到前台告知来意。 年轻的前台抬起眼皮随意打量一番,请她先到会议室等候hr。为了这次面试,舒珮真真费了好些思量,不论服装还是妆容,都认真下过一番工夫,说到底还是心虚感在作祟。 独自坐在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舒珮恍惚回到了大学毕业那年,因为对第一份工作不满意,只好利用闲暇发奋努力,最后接到尊创的面试通知。 彼时身边陪着踌躇满志的方亦然,内心里也对未来从满了美好的憧憬,甚至都没怀疑自己会不会pass掉。今时不同往日,这份工作虽未达到非争取不可的地步,却也一丝不苟的从容准备。 耐心等了约莫5分钟,陆续有其他的应征者随着前台进来。舒珮礼貌瞧着那些青春的面庞,心中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一丝,自己已经年华老去的悲凉。 摸出手机定定看了一两秒,终忍不住给贺子安发了条短信:面试好紧张怎么办? 这头贺子安刚和向晨进入电梯,看完回了个亲亲的表情过去,收起手机朝向晨比划:“今天的面试,让陆一飞的助手出面。” “为什么?”向晨不解的摸了摸下巴:“你担心舒珮怀疑你给他开后门?” 贺子安大方承认,手速极快的补充:“她入职后的前三个月,你、我还有陆一飞,尽量不要让她知道,公司是我们的。” 向晨无语的抬头望向天梯顶,暗想就算自己不说,只要杭栩宁一出现,舒珮指不定发多大火。 第42章 防备 大抵是因为开着店,见过太多形色不一的人。舒珮面试时说起自己捏造的假简历,完全面不改色心不跳,隐约还有点自得。年轻的面试官,时而低头翻看她的简历,时而抬手擦擦额上的汗珠。 办公室里的气温并不高,甚至还略带寒意。舒珮自信陈述完自己的见解,目光狐疑的看着他的动作。 “下午……明天上午过来办理入职手续,您的工作能力和就职经历,都非常符合我们提出的条件。”面试官再次擦了把汗,起身送客。 “明天?”他紧张的样子让舒珮直觉想笑,又隐隐觉得不太对劲。这段时间由于郭月瑶出事,前两天又让郭晓给阴了一把,导致她习惯脑补,暗暗揣测别人的行为举止。 面试官约莫是被她的话吓到,脸色变了变,干笑着给她戴高帽:“风范是新公司,急需像舒小姐这样的专业人士。” 舒珮得体的笑纳他的赞美,欠身出了办公室。门外还有数名紧张等待的应征者,她情绪复杂的一路走过去,手心没来由的出了汗。 回到车上,一颗心还在怦怦怦的跳着,雀跃给贺子安发短信:我面试通过了,晚上请你去我家吃粉蒸排骨! 这头贺子安莞尔一笑,拿着手机走到窗边,心情愉悦的给她回过去:一百万个恭喜送给你,记得等我信息。 舒珮:我先去一趟医院,等时间差不多,我直接到尊创楼下等你。 贺子安:行,听你安排。 舒珮笑着把手机放到副驾座上,倒车出去直接开往武警总院。 进到病房,郭月瑶精神不错的靠在床头玩手机,舒珮搬了椅子过去坐下,试探着开口:“我想这两天就跟子安把结婚证给领了。” “你自己拿主意,但最好尊重一下子安的父母,着急结婚是一回事,不能失了基本的礼貌。还有,女孩子到底要矜持一点,不然会被人看轻。”郭月瑶放下手机,语气真挚:“这段时间难为你们父女俩了。” 舒珮支着下巴趴到病床的护栏上,佯装生气:“你先把病养好了再提这个事吧。” 郭月瑶目光闪躲的避开她的直视,像似询问又像似自言自语:“剪头发时难受不?记得你小时候最讨厌我动你的头发。” “还行吧,剪就剪了也不觉得心疼。”舒珮笑着打哈哈,三言两语搪塞开:“短头发省事省力。” “可是一点都不温柔……”郭月瑶听罢无奈摇头,拿着手机躺回被窝里,又问起张雪秋现在情况如何。 舒珮大致提了下,郭晓如何把家里的钱败光,眼下房子又卖不出去正到处借钱的事,没讲公诉。 郭月瑶默了默,没接话。 少顷,有护士进来送药,舒珮听闻主治医生巡完房已经回了办公室,立即跑了出去。郭月瑶坐起来服完药,想想又不太放心的给舒传德去了个电话。 这头舒传德接通后,半天不吭声。他从一开始就反对她们非法集资放贷,这会一听郭月瑶又让自己去找郭宝祥,心里百般不情愿。挂断电话下楼,无头苍蝇一样,烦躁的在小区里走来走去。 “老舒,我看你都晃半个小时了,是不是郭姐的病情又有变化”说话的是王慧,她手里拎着一副麻将,嗓门很大的从楼道里出来。 舒传德回头,脸上挂着尴尬的笑:“不是这个事……” 王慧也没多问,搭了两句闲话就继续往前走。舒传德等她走远,迟疑进了楼道上楼。郭家没人在,门口不知被谁塞了好多的垃圾,臭气熏天。 舒传德垂头丧气的退到下一层,立即给郭月瑶回电话。 这头郭月瑶正在劝舒珮帮忙,听他说完那边的情况,心里头就是再着急也默默收了声。 舒珮干坐一秒,识趣起身去洗手台洗水果。折回来见她似乎还未死心,当下毫不犹豫的说出郭晓上自己店里闹的幺蛾子。 郭月瑶听完,长长的叹了口气,再没提帮忙的事。 到了中午舒传德送饭过来,舒珮偷偷朝他使了个放心的眼色,下楼拿车去了阎素素店里。闲聊片刻,她忽然说起穆文哲打听到,杭栩宁一直说的那个什么专题片,根本就是没影的事。 “我看她好积极的又是联系场地,又是拉投资,还以为板上钉钉了呢。”舒珮若有所思的喝了口水,告诉她自己的面试顺利通过。 阎素素不怎么感冒这事:“要我说,你还不如去考考公务员,毕竟稳定一些。” “也报名了,不是还没到考试时间嘛。”舒珮得意的挑挑眉,正好手机里有电话进来,随手接通:“您好,请问哪一位。” 电话那头很吵,但就是没人说话。耐心等了几秒钟的时间,忽听一道尖利的女声响起:“舒珮,我是方妈妈。” 舒珮骇了一跳,脊背下意识的变得僵直:“您有什么事吗?” 方母钱新荣顿了顿,语气严厉:“怎么可能没事!我们家亦然的案子后天开庭,你现在马上来机场接我。” “阿姨,您是不是找错了人?方亦然难道没和您说过,我们两年多前就分手了。还有,您如果要进市区麻烦自己打车。”方母太过强势凌厉的语气,令舒珮反感到了极致,话自然不会说得客气:“抱歉,我现在没空,就是有空也不会去。” 说完挂了电话跟阎素素倒苦水,谁知反被取笑:“包子就是包子,招了方亦然一家也就罢了,还让郭晓给捅了一刀子。” 舒珮耸肩:“我哪里包子了,方亦然可是我亲手去举报的。还有郭晓,据说也要判刑。” 阎素素没跟她扯皮这事,而是转开话题,问她跟贺子安进展如何。 舒珮无语的看着她:“老样子,不过年底之前大概会先把证领了。”阎素素恨铁不成钢的抬手戳了下她的脑门,又苦口婆心的劝说一番,见她始终不为所动,这才作罢。 到了下午,舒珮越想杭栩宁的事越不放心,出了阎素素的珠宝店,立刻开车去接了陈瑶一起跑去尊创。路上特意问了下陈瑶,有关杭栩宁那个专题片的事,结果她也不是太清楚内情。 来到尊创楼下,舒珮先给贺子安发短信,确认他就在楼上,这才拉着陈瑶走到附近的麦记,买了吃的和饮料带上去。 没离职之前,舒珮一次都没有上过顶层,只知道大老板经常背着妻子,带不同的女友回来厮混。当然传说总是比较夸张,谁也没亲自遇见尊创的前老板带人回来。 魂游天外之际,电梯在33层停下,舒珮被陈瑶拉着走到外面。回过神只见她从包里拿了张门禁卡,刷开门笑嘻嘻的跑了进去。要不是一早知道陆一飞这一层办公,她险些怀疑是自己进错了地方。 色调清冷的玻璃地面下方,间或有色彩缤纷的小鱼游过。若是夏天看见这副光景,定会觉得清凉舒爽。舒珮偏头望一眼窗外雾蒙蒙的天,下意识的拢了拢外套。 同样采用玻璃做成的精美吧台,陆一飞在坐在外边的吧椅上,向晨则在里面,有模有样的摆着poss调酒,不注意看还以为是请来的调酒师。酒吧中央,贺子安独自坐在一张圆桌旁,正低头不知折腾着什么东西。 舒珮打了声招呼,自顾走到他身边蹲下,用手语问:“你们这是在办公?” 贺子安停下手里的活,拉她坐到自己的身边,笑着比划:“工作已经谈得差不多,我们现在是暂时休息。” 舒珮敛去吃惊的神色,饶有兴致的欣赏着他做了一半的木雕。向晨这时端了几杯鸡尾酒过来,另外还附赠了一瓶,特别迷你的‘佳人有约’给她。 “向晨,你太偏心了。”陈瑶抿了口酒,忽然抢过陆一飞身边的本子翻了翻,跟着大喊:“哇,你们竟然是在偷偷写剧本,说出去还不得被人笑死。” “有什么好笑的,这是我们下一步准备投资的电影,剧本当然要自己写。”陆一飞敲了一记她的脑袋,转过头问舒珮:“舒珮,你要不要帮忙看看?” “我?”舒珮指指自己的鼻子,连连摆手:“请我看电影还差不多,剧本不会看。” 这时向晨吹了口口哨,和陆一飞对视一眼,默契的笑起来。唯独贺子安的脸色有些发红,头也垂得低低的。舒珮直觉他们的笑不怀好意,遂大方握住他的手,狐疑望向陈瑶。 陈瑶摊手:“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话音落地,陆一飞和向晨的笑声更加放肆。贺子安低头看一眼腕表,牵着舒珮的手站起来,似乎一刻都不想多呆。舒珮惊呼着带走向晨送的酒,一直走到电梯厅,还能听见笑声从兼做办公区的酒吧里传来。 舒珮好奇心起,不依不饶的非要他回答,陆一飞和向晨到底在笑什么。贺子安刚抬起手,身后的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貌似有些被吓到的杭栩宁拍着胸口,和陈恺先后走了出来。短短一个照面,舒珮头次感觉到了,从她眼中泄露出来的强烈的敌意。偏头看一眼贺子安,发觉他如平常一般自然,渐渐安心。 佯装友好的朝杭栩宁点点头,舒珮动作亲昵的牵起贺子安的手,心事重重的进入电梯。 晚上吃过晚饭,两人照例去了一趟医院,郭月瑶说什么都不要舒珮陪着,早早催他们回去。舒珮考虑到第二天要去上班,没怎么坚持就带着贺子安回了花岸水榭。 从电梯里出来,两人一起进了舒珮的公寓,关门下了锁走向客厅的沙发。 舒珮拿出向晨送给自己的酒,咕噜灌了一口进嘴里,突然抱住他温柔款款的吻了上去。果汁的清甜加上饮料爽透,还有酒精的轻微刺麻,使得这个吻充满了某种躁动的暗示…… 第43章 不满 暖黄的黯淡光线,自沙发一角的落地灯上迷离散开,浅浅映照着交缠在沙发上的一对人影。 一旁的茶几上,贺子安的手机不断发出振动的嘶鸣,提示灯忽闪忽闪的亮着,执着又恼人。分心移开唇,他温柔而克制的将舒珮固定在自己怀里,拿起手机查看。 短信是贺子鸣发来的,通知说户口回迁的手续比较麻烦,大概还需要些时日方可办妥,助手先带了初婚证明回转。笑容恣意的放下手机,怀里的舒珮却挣扎着挪坐到一旁,神色尴尬的接通了来电。 颇感无奈的对视一秒,十指交缠到一起默契笑开。少顷,贺子安稍稍调整了下坐姿,身体紧贴过去双手圈着她的柔软的腰,手掌灵巧又坚定地揉进她的保暖衣,隔着胸衣找到那对迷恋所在,覆上去。 指尖触碰到她到滑腻的肌肤,热血即呈火山爆发之势将理智烧毁。他半个身子覆上去,下巴搭在她的肩头,喉结快速的滑动着,厚薄适中的性感双唇润泽、渴盼,逐渐变得急促的喘息,灼热拂过舒珮的耳廓。 令人颤栗的酥麻,电流一样瞬间流遍全身。舒珮一只手拿着手机,另外一只手与他的手扣在一起,脑袋晕晕乎乎的,不由自主往他怀里缩去。 贺子安得到默许,嘴角偷偷扬起,包含深情的双眼转瞬完成月牙。大手游走到她的后背,费力解开那几颗磨人又充满了撩拨的扣子,跳脱出来的柔软颤了颤,被他轻易握满手掌。 柔滑而又充满弹性的丰盈,在他的摩挲下渐渐变得挺翘,无声发出邀请。艰难吞下一口口水,抱起她背对着坐到自己腿上,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缠绵缱绻的收紧力道…… 电话是郭月瑶打的,舒珮既不敢挂断,又不能让她发觉贺子安正在自己身上作乱。偏偏心里痒得像似有只爪子在挠,又酥又麻,想推开的同时又想要得更多。 随着他的动作愈加放肆,舒珮饱满光洁的额头上,渐渐渗出一层薄汗。通话还在继续,已经忘记思考的大脑中,全是些匪夷所思的旖旎画面,不断刺激着神经末梢。 贺子安陶醉的嗅着她的发香,手掌贴着她的心脏上方,近乎痴迷地揉着。 舒珮不胖,两条腿生得笔直又修长,即使隔着棕色的裤袜,也能撩得他欲罢不能。大手贴着她的脊背下滑,每移一寸,心跳的频率就快一分。凸起的喉结,不由自主的吞咽数下,炙热的唇落到她柔软的耳垂,舔舐吸吮。 暧昧又旖旎的气氛中,舒珮总算摆脱了双重折磨,结束和郭月瑶的通话。偏过头,额前的碎发隐隐黏到一处,挺直小巧的鼻翼上,微微泛着润泽的光。 贺子安的手收紧,柔软的唇沿着她细滑白皙的颈子,缓缓停在她胸口的位置。滚烫的舌卷起来,略显笨拙的打着圈,着迷的引领着她的情绪。 “唔……”舒珮浑身酥软的瘫进他的怀中,迷离的目光对上那双仿佛萃了火的眸子,心底猛的一颤迟疑伸手环住他的脖子。 贺子安笑意沉沉的望着她的样子,再次缠绵的吻了上去。 兴许是鸡尾酒的后劲上了头,舒珮的回应愈发热烈,一双手情不自禁的伸进他的衬衫,抚上他宽阔又紧实的后背…… 贺子安僵了一秒,额上旋即冒出豆大的汗珠,近乎颤抖的移开唇将她拥紧,跟着力道极大的抱起一步步走进卧室。舒珮埋头在他胸前,难掩羞赧的闭上了眼。 双双跌进床铺的瞬间,丢在客厅的手机再次铃声大作。舒珮假装听不见,可那铃声一直执着的响着,所有的气氛都被破坏殆尽。抱歉的亲了亲贺子安的下巴,她衣衫不整的飞奔回到客厅,看也不看号码就滑开接听键:“您好,请问哪位。” “梳子……你吃枪药了?”这头阎素素不满的揶揄一句,跟着语气忽然变得异常严肃:“你现在马上打开电视,转到新港财经频道,出大事了。” “出什么大事了?”舒珮心里咯噔一下,依言从抽屉里翻出遥控。 由于跑得太急,她连拖鞋都没穿,地板冰凉入骨的寒意从脚底渗透上来。电视里的画面一出,她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险些站立不稳。 “消防和刑警已经抵达案发现场,据目击者称,该名男子是从顶楼一跃而下,当场死亡。”主持人的声音很沉痛:“最新消息,在坠楼现场往左10米,还躺着一名与其年纪相仿的女子,经确认也已死亡。” 舒珮呆呆的看着电视画面上迅速围拢的人群,attendre果绿色的招牌,在镜头里竟莫名的好看又打眼。“啪”的一声,遥控器从手中无声无息的落下去,在与地板亲密接触之后,电池逃脱束缚欢快蹦到一旁,骨碌碌的打着转。 愣怔中身体腾空而起,她木然的望着贺子安,嘴巴张了张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跃丰的老板无力偿还集资欠款,选择跳楼轻生,老板娘约莫是想不开,又或者是同犯也跟着升了天。她才交完明年一整年的房租,十几万就这么打了水漂,连个响都听不着…… 新闻还没播完,主持人不厌其烦的重申着国家的政策法规,痛心疾首的怒诉死者不该轻生。舒珮浑身发抖的抱紧贺子安,什么都不想,也不知该怎么想。 失魂落魄的看完现场直播,舒珮脑袋空空的回房转了一圈,折回客厅径自走到玄关,有条不紊的把鞋柜里的鞋子搬出来,开始埋头擦拭。 贺子安默默去客房搬了张小木椅,安静的给她打下手。 几十双鞋子擦完,时间已经是凌晨,舒珮去浴室洗干净手回来,用手语问站在门外的贺子安:“今晚陪我好不好?” 贺子安心疼的点了下头,双臂徐徐张开,温柔将她抱了个满怀。 各自洗完澡躺到床上,只是温柔的抱着,再无别的心思。舒珮枕着他的胳膊,略带凉意的手掌贴到他的面颊摩挲一阵,安心闭眼睡觉。 贺子安哑然,俯身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尽量眼观鼻鼻观心的望着天花板,迫使翻涌的情潮退去。 第二天一早,舒珮睡醒过来贺子安已经回了隔壁,床头柜上放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阿姨手术的钱你不用担心,店子以后还可以再开,看到字条马上去洗脸刷牙,不然爱心早餐就要凉了。 摸过闹钟看了眼时间,舒珮恍惚忆起自己去要去风范入职的事,瞬间从床上跳起来,风风火火的洗漱、换衣、化妆。 一切弄妥出得门来,笑意吟吟的摁下隔壁的门铃。 贺子安打开门,溢满温柔的眸底闪过一抹惊艳,深情款款的送上拥抱。舒珮笑着捣他两下,欢快的随他进去,换了鞋洗手用餐。 路上给小琪去电话让她照常开门,舒珮送完贺子安,自己去了风范。入职手续办得很顺利,领到自己的办公用品,她随着前台去了分给自己的办公室。 风范的办公区和别处不同,每个部门的开间都特别大,位置想怎么坐怎么坐,气氛很轻松。舒珮没什么事做,随意看了一会资料,转去水房打水。 冲泡好枸杞茶,随着脚步声靠近过来,意外听见一声娇柔的惋惜:“今天四美没来,害我白白带了早餐。” 四美?不会正好是四个长得不错的男人吧?舒珮挑眉,忽然觉得自己相当out。这时耳朵听见另外一道带着笑意的嗓音:“你少做梦吧,四美个个是钻石黄老五,能看上你就怪了。” 果然是男的……舒珮握着保温杯的手颤了下,笑着转过身,朝来人点点头,飞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熟悉资料到中午下班,舒珮礼貌跟同事打过招呼,下楼拿车去了店里。 早上又有大批警察过来查看现场,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attendre根本没法开门做生意。冷静听小琪说完,门外陆续出现评估公司的车辆,还有不少的工作人员。 舒珮走去门外取回正在营业的牌子,喉咙瞬间有些发涩:“小琪,你先回家休息几天,工资还是照付,一会我亲自通知美亚。” 小琪垮下脸:“舒姐,咱们的店不会真的要关门吧?我听楼上格子间里的人说,跃丰老板欠了6个亿的集资款。这得是多少钱啊……” “大概是很多很多的钱吧。”舒珮拍拍她的肩膀:“我也不想关门。但是这事我说了不算,得银行和公安机关说了才算。” 小琪叹了口气,弯腰收拾好自己的包,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 舒珮目送她走远,回头取来抹布,仔细把牌子擦干净,端端正正的挂到门后,跟着锁了门开车去医院。 郭月瑶早上突然上吐下泻,还出现轻微的窒息现象,换肾手术不得不推迟到圣诞节之后。舒珮留在医院一直陪着她到下午,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赶回风范上班。 新的工作任务下达,舒珮负责给一部微电影处理杂音,并重新更换背景音乐。 拿着资料回到办公室,随手翻了下,只见扉页上写着微电影《心跳的声音》。舒珮皱眉,暗想这么没爆点,没噱头,普通得就跟隔壁家王二狗似的名字,放到视频网估计也没人看…… 第44章 露陷 晴朗多日的新港,终于迎来冬日里的第一波寒流。 下午4点左右,天空阴沉沉的,间或飘起小雨。杭栩宁从出租车上下来,仪态万方的走进尊创传媒集团双子楼b座。 藕色的大衣修身挺括,正红色的内搭中裙很衬她白皙莹润的肌肤,剪裁贴身的深v领子微微被撑开,隐约露出一条深邃的弧沟。 对着电梯镜子检查完自己的妆容,她拍拍脸颊,摸出手机拍了张自拍照。 少顷,电梯在33层停下,她弯起唇角垂眸瞥一眼手里的点心盒,轻车熟路的刷开门禁卡。既是酒吧又是办公区的大开间,暖气很足。 笑着一一打过招呼,她脱下外套体贴把点心分好,从陆一飞的位置送过去,最后停在贺子安身边。微笑着放下自己亲手做的饼干,杭栩宁趁他歪头的时候,随手解开手机锁,偷偷给他拍了张照片。 埋头工作的贺子安觉察到她的动作,脸上立即浮起不悦。杭栩宁从容把手机收起,指了指桌上的饼干,用手语说:“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再忙。” 贺子安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继续手指如飞的忙碌着。杭栩宁眸光微闪,体贴将装着饼干的心形玻璃盒打开,并亲昵摁下他的笔电屏幕。 “啪……”玻璃碎裂的声音,极大的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贺子安黑着脸,看都不看杭栩宁一眼,径自抱起自己笔电踩过一地的饼干和玻璃屑,移到另外一张桌子。 向晨带着耳机,假装没听见的斜了个眼风给陆一飞。陆一飞盯着手边的耳机,暗自琢磨一秒,装模作样的走过去,关切的问:“杭栩宁,你没事吧?” 杭栩宁佯装无意的拍了下自己的胸口:“没事……子安他干嘛生那么大气?” 陆一飞清了清嗓子,答非所问的牵了牵嘴角:“没事麻烦把门禁卡还回来,再有,以后有事可以提前预约。” 杭栩宁迅速挤出如常的笑意:“我今天其实也是来还卡的,专题片的事你们真的帮了我很多忙,关于这次费用,你们算好了记得给我e-mail。” 一旁的向晨闻言,下意识的挑了下眉,起身走到贺子安身旁笑着打趣:“费用就免了,不过你刚才那一下,可是毁了我们三个一早上的心血。” “对不起……”杭栩宁微微眯眼,颇为懊恼的解释:“我只是想和子安开个玩笑。” 这玩笑开得真是恰到好处……陆一飞腹诽,抬手不耐烦的刮了下自己的鼻尖,语气极为平静插话:“今天就这样,你先回去吧。” 杭栩宁心思百转,还了门禁卡歉意取回自己的外套,姿态婀娜的退了出去。从现身至顺利拿到陆一飞办公室的门禁卡,她没发觉自己在何处出了纰漏。 保持着正常的脸部表情下到一楼大堂,杭栩宁目不斜视的走出去。留下一长串高跟鞋踩过大理石地面时,所发出的“嘚嘚”声。 招手拦下出租,她翻出贺子安的号码,态度诚恳的发了条道歉短信过去,跟着关了手机。 小小的方块状手工饼干,酥脆香甜,每一口都能闻到浓浓的奶香和鸡蛋香。向晨砸吧嘴咬开一块,颇为可惜的抱怨:“陆一飞,你也太不绅士了,怎么说也是同学一场,人家还是你的前女神。” 陆一飞喝了口茶,嗤笑道:“都哪年的老黄历了,你也不嫌馊的慌。” “俗话不是说情人还是老的好吗,我看你和她也挺郎才女貌的。”向晨曲起食指轻敲了几下桌面:“但是,新港电视台影视剧频道的广告代理权招标,好像就在这个月底开标,她的出现人为痕迹未免太重。” 陆一飞耸肩:“你怀疑她?我倒觉得她和这事没关系,完全是冲着子安叙旧情来的。” “杭栩宁对自己的容貌一向自信,不过人可是精明的很,我不认为她会为了子安突然从北京赶回来。”向晨不置可否,扭头望向贺子安,用手语问他:“你怎么看?” 贺子安揉了揉太阳穴,走到原先的办公桌从抽屉里拿了一份资料出来,回头递过去。沉默片刻,向晨将资料转给陆一飞,神色古怪。 陆一飞粗粗扫了一遍了资料,脸上瞬间浮起啼笑皆非的表情:“杭栩宁竟然是李亦儒那个胖子,从北京花高薪请回来的,难道他也对影视剧频道的广告代理感兴趣?” 向晨勾了勾唇角,说出更劲爆的消息:“明天方亦然的案子不公开庭审,穆文哲来的消息说,死者家属已经同意和解,并撤回对总院的诉状。” “这关李亦儒什么事?”陆一飞不解:“我记得方亦然曾经去过瑞扬,还被他给耍了一通。” 贺子安淡定抬手插话:“瑞扬高价买了文广20%的股份,方亦然在尊创多年,手里的资源也算丰富。” 陆一飞沉吟片刻,了然笑开:“所以,这次竞标瑞扬志在必得。李亦儒先把杭栩宁放过来当探子,跟着救出方亦然,想让他们联手来对付我们风范?” “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向晨不以为意地晃了下脑袋,捏起一块饼干放入口中:“这玩意搭配我的岩茶正好,子安改天让舒珮也给做做。” 贺子安白他一眼,拿回资料老实坐回自己的位子。 “这提议真是美极了,子安你记得让舒珮多放些松仁。”陆一飞知道他听不见,故意说得很大声。谁知贺子安突然回头,眼神警告的睨过来。 向晨幸灾乐祸的拍拍他,也转身走开。陆一飞拿了一块饼干嚼着,嘴里不得闲的嘀咕:“切……吃一口她做的饼干怎么了,当初哥要努力起来,没准这会她已经是我女朋友了。” 办公室里瞬间恢复安静,再没人搭理他。 忙到下午快下班时,风范那边的助手心急火燎的冲进来,胆颤心惊的说自己错把贺子安的求婚短片,当成普通片子交给舒珮合成音效。 陆一飞听罢没形象的大笑起来,一旁的向晨憋不住,也跟着别过脸放声大笑。只有贺子安黑着张脸,迅速写了张字条递过去。 助手哆嗦着接过来,看完便如来时一般飞快跑开。 少顷,贺子安收拾好自己的桌面,走去吧台带走了一瓶向晨调的鸡尾酒。下到大堂,舒珮的短信也如约而至:我马上下楼去接你。 贺子安愉悦笑开,告诉她自己已经在楼下。舒珮到了楼下,习惯性牵起他的手一起去拿车。晚上去贺家吃晚饭,陈君萍很正式的问起,他们何时去领结婚证。 舒珮笑着说了他们计划,想起郭月瑶交代的,礼貌提出由她找人给算日子和八字。 陈君萍笑得合不拢嘴:“我们家不讲究什么八字合不合的,只要日子合适,我巴不得子安明天就把你娶回来。” 一旁的贺子鸣插话:“关于彩礼,你们家有要求尽管提,子安和我们都不会计较。” 舒珮一听彩礼,瞬间红了脸:“我妈说了,那些形式上的东西没必要这么讲究,我也不打算要。” “这怎么成?”陈君萍佯装生气地拍了下贺子安:“彩礼一定要给,金器什么的也不能少。” 贺子安点头,笑吟吟的望着舒珮,用手语告诉她:“该有的礼数一样都不能少,不要嫌麻烦。” 舒珮心里暖洋洋的,笑着默认陈君萍的提议。 晚饭吃到一半,贺元坤风尘仆仆的出差归来,听说两个孩子已经在商量登记,高兴得立即就要去舒家提亲。陈君萍嗔怪的拦住他,说挑好了日子直接上医院去谈。 舒珮心里百感交集,掌心里黏黏的握紧贺子安的手,一整晚都幸福得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吃饱喝足又闲聊了约莫半个小时,贺子安借口要送送舒珮,直接跟着她一起回了花岸水榭。进到屋里坐下,两人开了电视,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傻子似的笑起来。 相拥着坐了片刻,贺子安先去洗澡,舒珮假装专注的看着电视,借以掩饰心里的慌乱等待。电视的声音已经调小,哗哗的水声不时从浴室里传出来,听得她耳热心跳,忍不住跑回卧室,动手换上自己最喜欢的床品。 换好出来,贺子安还没洗完,他的手机丢在茶几上,不断闪着光。舒珮硬逼着自己忍住,可是手机一直闪一直闪,特别的执着。 抬眼望向房门紧闭的浴室,她鬼使神差的拿过来,灯光却忽然暗了下去。解锁看到十几通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没有存储姓名的号码,正奇怪,手机里又收到了一条短信。 舒珮点开内容,非常简短的几个字:子安,救命…… 这时浴室门“咔哒”响了下,贺子安穿着宽松的浴袍,边擦头发边走过来,模样性感极了。舒珮浑身发热的移开视线,随手把他的手机递过去。 贺子安看完短信,皱着眉坐过去,毫不避忌的当着她的面,直接在回复栏打出:‘要救命请打120。’随后摁下发送。 舒珮隐约猜到对方是谁,一丝逼问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劝他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关心一下。 贺子安失笑,长长的手臂环过来,点开记事本打到:已经夜里11点了,她要真的出事有110、119、120,随便哪个都比我更合适。 舒珮被他看出心思,不免有些羞赧,脑袋深深埋进他的胸前。 贺子安亲昵的吻了下她的额头,手机再次有信息进来。这次的发件人是陈恺,内容惊心:杭栩宁5分钟前来电话说被人跟踪,她人在跃丰附近,你有空帮我去找找,我马上到。 跟踪……贺子安想起下午的资料,毫不迟疑的回了一条过去:我在弯月湖。 第45章 吃醋 短信发完,贺子安沉思片刻,给贺子鸣也编辑了一条短信过去:方亦然的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不允许有丝毫的徇私。如果李亦儒一定要救人,就让瑞扬暂时关门歇业。 半分钟后,手机里收到肯定的答复,他想了想拿好自己的衣服,起身去了客房。 舒珮异常尴尬的看着他的举动,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坏人,不该没征得允许就动他的手机。想着情绪渐渐低落下去,不知一会该挽留还是解释。 窸窸窣窣的动静响了半分钟左右,贺子安穿戴整齐的出了客房,捉住她的手往外走。这下舒珮心里更是内疚又懊恼,心里明明是信任他的,却做出那样幼稚的举动。 来到楼下,贺子安示意她上车,并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舒珮什么都没问,也不知该怎么问,乖乖打火发动引擎朝着他说的地址开去。丽景苑距离花岸水榭很近,不过5分钟,车子便开到了他说的楼栋底下。 停车上楼,心跳控制不住的变得紊乱,无数的话涌到嘴边却好似被卡住,绵密黏稠的堵在唇齿间,怎么都无法说出口。电梯在17层停下,贺子安牵着她的手来到16-a号门外,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块丝巾,神神秘秘的将她的眼睛蒙上。 难道他不是带自己去找杭栩宁?舒珮身子微僵,骤然变得黑暗的视线,让她不安的同时又隐隐期待。耳边响起密码锁解锁时发出的滴答声,跟着门锁打开,他的手臂也环到自己腰上来,身体不受控制地随着他的脚步前行。 摸索着踏上台阶,又走了约莫十来步,耳边再度传来门锁开启的声音。贺子安停下脚步,双手温柔落到她的脑后,轻轻将丝巾解开。 舒珮紧张的做了个深呼吸,待眼睛适应光线后缓缓睁开。 明亮的暖色灯光下,贴满整个房间的素描,骤然落入眼睑。脚步迟疑的走进去,胸口的位置,瞬间翻起巨浪。所有的画像都是自己,开心的、生气的、沉思的,每一张都那么的栩栩如生,那么的传神。 激动回头,贺子安微笑着靠近过来过来,双手缓慢比划手语:“本来想把这里的所有当结婚礼物送你,不过现在送也一样。” 舒珮定定的望着他的眼睛,一步步朝他走去,所有的话皆化作甜蜜缠绵的热吻,颤抖着落在他的唇上。贺子安环住她的腰,出其不意的将她抱起,大步往外走。 来到隔壁的主卧室,他宝贝一般将她放到床上,神情专注地帮她脱去外套。尔后整个身子沉沉的覆上去,没有一丝迟疑的封住她的唇。 口腔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大脑也仿佛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双手无意识的圈住他的脖子。紧贴在一处的心脏,频率是那般的诱人,甜得想蜜罐一样一点点将她吸入进去。 皮肤接触到冷空气的惊悸,短暂到来不及反应,他炙热的手掌已经贴了上来。逐渐升高的体温,不断烧灼着理智全无的大脑,她无力的环紧他的腰,双腿也不由自主的缠了上去。 贺子安动作微顿,笑意沉沉的移开唇,伸手抱她起来,颤抖着退去她身上的衣服。房里的空调才刚刚开始输送暖风,舒珮俱冷的瑟缩了下,抓起被子将自己盖住,羞赧解释:“我还没洗澡。” “……”贺子安纤长干净的食指放到唇边,轻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抱着她去了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下来,舒珮低着头双眼羞耻闭紧,只能依靠听觉判断,他也脱了衣服,而且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细碎的吻落下那一刻,终忍不住偷偷睁开一条眼缝。贺子安的身材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得多,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丝赘肉。视线下移,隐约瞥见他早已翘挺的昂扬,抖着手意乱情迷地抚上去。 手中炙热的巨物颤了颤,水流戛然而止。下一秒身体再度腾空,有风细细的从耳边掠过,转瞬后背即抵到坚实的床垫。 他的吻又落了下来,微潮的手掌朝圣一般从胸口的位置,轻柔下滑。舒珮羞涩的睁开眼,目光迷离的端详着他的容颜,双腿微微抬高不留一丝缝隙的缠上他的腰…… 隔天苏醒过来天已经大亮,舒珮浑身酸疼的翻了个身,借着窗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细细凝视他安详的睡颜。幸福那么满,好似要溢出来一般,忍不住抬手摩挲他的脸颊。 倏然醒来的贺子安,眸底笑意渐深,身子沉沉的又覆了上来。 舒珮温柔拦住他,艰涩开口:“昨晚没做措施……” 贺子安脸上的笑容渐渐放大,双手从她背后穿过去,再次将她抱紧,大腿有力又坚定的落在她双腿之间,无声询问她的意见。 舒珮脸红红的闭上眼,什么都没说,只是仰起头顽皮的亲了下他的耳垂。 卧室里的温度再次升高,绵软的蚕丝被很快落到实木地板上…… 转眼到了周末,两家的家长经过商议,又找先生算了日子,决定在12月22这天,让舒珮和贺子安前去民政局登记结婚。 舒珮接到舒传德打来的电话时,正在忙着给一部新的电影处理杂音,也没多问。新的工作上手后还挺简单,只是离开职场多年,稍有不适应。 具体怎么不适应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奇怪。上班四天,她就没见过自己的顶头上司,有事基本都是通过邮件联系。问了下新同事,似乎没人遇到这种问题。 中午下班,给郭月瑶去了电话得知她在治疗室做治疗,舒珮下楼给贺子安买好了便当,另外给陆一飞和向晨也买了,兴冲冲走进b座的电梯。 来到33层,不料大门紧闭。抬手摁了下门铃,电子遥控的门上的视频倏然亮起,陆一飞隔着屏幕神色古怪的看她一眼,旋即打开大门。 舒珮心情好,也没怎么在意,迈着轻快的脚步就往里走。 “没事的,就是手臂骨折了而已。”进到工作区,杭栩宁略带撒娇的声音先传过来,跟着看见她苍白着一张脸,姿势亲昵地坐在贺子安身边。 舒珮脸上的笑意僵了僵,目光落在餐桌上。质地精致的三个便当盒,依次摆放,不论是筷子还是羹匙,都能看出主人的用心和讲究。 垂眸看一眼自己手上的一次性饭盒,舒珮镇定自若的扬起笑脸,径自走到贺子安面前。放下饭盒,视若无睹的绕过杭栩宁直接拿走贺子安手里的鼠标。 贺子安楞了下,见是舒珮立即笑着牵起她的手,带上饭盒去了餐区。 杭栩宁不以为意,也笑着跟了上去。陆一飞和向晨悄悄对视一眼,默契的走过去,齐齐去抢贺子安手里的饭盒。 神经再粗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杭栩宁尴尬站了一秒,借口自己还有事,识趣离开。贺子安稍稍有些走神的瞥一眼她的背影,转头用手语问舒珮:“拎那么多饭盒很辛苦吧?” 舒珮摇头,余光见杭栩宁已经出了大门,旋即问向晨:“这爱心午餐是专门给谁准备的?” “我!”陆一飞抢答:“不过我更喜欢你给买的。” 向晨无语的默了下,抽出一次性筷子,慢条斯理的开始吃饭。 舒珮冷眼睨了下陆一飞,笑说:“人家只剩一条胳膊能用还给你送吃的,陆一飞你脸真大。” 陆一飞被嘴里的食物呛了下,支支吾吾的搪塞两句,再没敢吱声。舒珮压下心里的不爽,耐心等着贺子安吃完,便起身要走。 “等等……”向晨放下筷子目光扫过陆一飞,落在贺子安已经抓住舒珮手腕的手上,慎之又慎的说:“她来这里的目的不是子安,而是为了新港影视剧频道的广告代理权。” 舒珮侧过头,无声望向贺子安。见他点头,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恹恹坐回去。 过了十来分钟,他们三个相继吃饱。贺子安筷子一放,便拉着舒珮出了办公区。来到楼下的停车场,司机已经准备好车子,他态度强硬的拖着她的手上了车,摁下回花岸水榭的摁钮。 客厅里很静,彼此的呼吸在空中逐渐纠缠到一起,心跳声也隐约可闻。舒珮双手抱胸,又好气又心疼的看着奋笔疾书的贺子安,大脑似乎还未从他的一系列动作中,回过神。 笔尖落在纸张上的“唰唰”声渐歇,贺子安丢开笔,神色严肃的挪过去,郑重递给她看。 那晚杭栩宁来电话短信,是真的夜归遇见色狼,还在搏斗中摔伤了手臂。这是他打在手机里的解释,而纸上写的却是一份保证书。 保证不对别的女人动心,甚至有丁点的暧昧举动;保证不会再和杭栩宁碰面,保证不吃她做的任何东西;保证……舒珮逐条看完,故意装出面无表情的样子,定定看他。 贺子安迎着她的视线,额头微微有些发潮,情绪紧张极了。 寂静中,舒珮的手机有短信进来。她随意拿到掌中,大致看了一眼匿名人士发来的彩信,忽然忍不住笑了。这一招孟欣插足自己和方亦然时用过,想不到杭栩宁那么聪明的人,也会用如此烂的招数。 一头雾水的贺子安,没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舒珮的身子已然扑过来…… 第46章 意外 舒珮的动作幅度很大,贺子安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下巴一下子磕到她的额头上。 “嘶……”舒珮下意识地抽了口气,小脸皱成一团。 贺子安见她吃痛,顾不得自己的下巴,立即心疼的帮她揉了揉额头。少顷,他迟疑收回手,用手语问她:“怎么了?” “……”舒珮脸上青白交错,紧紧抿着嘴唇。她本想趁机逗他,没想到力度没控制好,反倒成了痛苦的惊吓。尴尬地摸了下鼻子,余光瞥见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指向2点40,赶紧自己找台阶下:“上班时间快到了。” 贺子安偏头望一眼挂钟,笑着拉她站起来。 回到尊创双子楼下,贺子安收到向晨让他回新派的短信,伸手抱了抱舒珮让她先上楼。 目送他的车子离开停车场,舒珮转身走进电梯心情愉悦上到办公室。工作计划早上就已写好,打开电脑埋头开始工作。忙到4点左右,银行方面来消息:因跃丰资不抵债,attendre所在的大厦经评估将暂时查封。 过完今年圣诞,attendre开业正好满三年。舒珮这几天心里或多或少,对这个结果有了些预感,只是毫无预兆的被强制关店,不舍之余难免接受不能。 匆忙结束手头的工作,舒珮将自己已完成的上集电影资料刻盘,亲自送去上司办公室。跟着转去行政那边打了声招呼,急急忙忙下楼拿车。 几天不来店里,跃丰这边好似换了个世界。原先楼上的租户聚集在一起,拉着条幅阻拦银行和评估公司的工作人员进入,并要求妥善处理。 舒珮本能的远离愤怒的人群,结果看到有人浑水摸鱼,试图去撬店门。店里的东西虽不值钱,万一门真被撬开,这些人指不定真会把店子给拆了。 思及此赶紧挤过人群,艰难挪到attendre门前检查门锁。这时人群忽然骚动起来,并听见有人歇斯底里的大叫:“城管来了,大家快逃命。” 喊口号时虽群情激奋,一听城管出现,所有的人都开始惜命的四散狂奔。忙乱中她躲避不及,外套突然被人拽住狠狠地往地上摔。挣扎站起,复又被推到,身体条件反射的蜷成一团,双臂麻木抱住头。尖叫声中,只觉各式各样的鞋子从身上踩踏过去,每一下都疼入骨髓。 “啊!啊……”黑暗袭来的前一秒,她隐约听到几声只能发出单音节的粗哑嚎叫,便再无知觉。 贺子安被人群冲撞着带出好远,火气上来不管不顾的虎着张脸,暴躁的往相反的方向跑。垃圾一地的attendre门前,舒珮浑身脏污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脚步急速的移动过去,下蹲将人抱起,没头没脑的朝着开到不远处的警车撒腿狂奔。寒风夹杂着细雨刮过脸颊,冰凉水滴落进眼眶,视线转瞬变得模糊,分不清是泪水还雨水。 然而他对此毫无察觉,双腿移动的速度调整到最快,视野里全是舒珮倒下的情形,仅依靠着本能支撑自己辨别方向。 下午跟着司机匆忙回到这边,他第一时间发了短信告知她不要过来,结果没有收到回复他直觉以为她很忙,不会突然返回attendre。而且直到他放下望远镜的那一刻,事情都尚未失控,不过去了趟厕所,却错过了她出现的镜头…… 新港市医院的急救室门外,贺子安一遍一遍的扇着自己嘴巴,第一次恨透了自己不能说话。恨自己为何没有及时想起,用手机上装的声音模拟软件,及时给她打电话。 “你去劝劝他吧,再这么打下去,那嘴还要不要了。”向晨几次阻拦无果,只好央求陆一飞出面。 陆一飞眯眼,眼角处明显挑着一抹火气,劈手就往贺子安的手背大力扇了下:“你冷静点!她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刚才我跟廖辉聊了下,他说在现场调查找证据的警察,从监控上看到事发时有个人故意去拽她。” 贺子安惊悸回魂,素来温暖明亮的眸子沉下去,迅速被炽盛的恨意覆盖。少顷,他缓缓抬起手,面无表情的比划:“找到他!” 一旁的向晨见状,起身走过来搭着陆一飞的肩膀,重重点头:“放心,大哥已经派了助手去查,相信很快就会结果。” “谁是病患家属?”急救室的门开了条缝,一名医生神色凝重的探出头来:“谁是踩踏事故中受伤的那位病患家属?” “来了!”陆一飞回头,动作利落的将贺子安拉起来。 轻声交谈片刻之后,急救室的门再度关闭。贺子安和陆一飞在医生的指导下,沉默换上无菌服,一起去了观察室。舒珮还在昏迷,鸡蛋大小的淤青鼓鼓的从额上冒出来,脸色苍白如纸。 “病人的脾脏受外力撞击出现了轻微的出血症状,身上多处皮下组织发现器械性伤害,脑部可见颅内损伤,情况十分严重……”医生拿出舒珮的ct结果,询问的语气:“两位是否需要通知刑警队。” 贺子安攥紧拳头,用眼神示意陆一飞说话。 “专业术语我们也听不懂,您不如说清楚病人的情况到底如何。”陆一飞回给他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冷静开口:“比如她什么时候会醒,这么多伤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最快也得需要两三天,我们没法保证准确的时间,毕竟还要看病人的体质。”医生翻了翻资料夹,说:“家属签字吧,半个小时后先送icu观察。” 贺子安接过医生手里的笔,感觉却有千斤重,迟疑签下自己的名字。 20分钟后,舒传德匆忙赶至,贺元坤夫妇俩也紧跟着出现。陆一飞怕贺子安控制不住情绪,替他简单说了下事情经过,信誓旦旦的表示舒珮没事。 花甲之年,妻子重病在身,女儿突遭横祸。舒传德听完陆一飞的讲述,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浑身发凉地跌进椅子。 “亲家爸,珮珮不会有事的。”陈君萍悄悄扯了下丈夫的衣袖,示意他帮忙安慰。 贺元坤会过意,走过去拍拍舒传德的肩膀,在一旁坐下:“我们一定会尽力救人,珮珮这孩子吉人天相,你别想太多。”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舒传德抬起头嘴唇哆嗦着张了张,别过脸情绪复杂的看向对面的白墙,喃喃说了声谢谢。身体却承受不住的靠向椅背,好似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空了般。 大家焦虑忧心的守在急救室外等了40多分钟,舒珮被推出来便直接送去icu。病床滑轮滚动的咕噜声一路响过去,舒传德眼睁睁看着icu病房的门关上,身子晃了晃再次跌坐回去,埋首在双掌之中压抑的哽咽出声。 不过下午5点半的光景,天空已经墨黑一片,密密实实的雨丝中寒风愈发凛冽。 南苑竹字号雅间,纯中式风格的装饰空间里,暖黄的灯光如流水倾泻。李亦儒姿态闲适的打了个响指,肥硕的身子倒进软榻里,斜眼望向杭栩宁。 “我要回北京。”杭栩宁卸下夹在胳膊上的夹板,一脸不耐烦。 “回吧……”李亦儒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似笑非笑的鼓起掌:“趁着现在新港的房价还不错,你说你爸妈住的那套房能卖到多少?” 杭栩宁恼羞成怒地抓起夹板往他脸上掷去:“无耻……” 李亦儒挥手拂开飞至面门的夹板,跟着更加起劲的鼓掌:“如此温婉秀气的两个字,从你口中说出来,听着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杭栩宁气得说不出话来,目光凌厉的扫过去,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呵”李亦儒意味不明的发出一声轻嗤,起身走到她对面,居高临下的审视她:“再给你一周时间,要么嫁给我,要么拿到尊创的竞标价。” 杭栩宁厌烦的别过脸,真想把恕难从命这四个字甩到那张肥腻的脸上……暗自攥紧拳头的吸了口气,暗想要她嫁给这个胖子,还不如豁出去在贺子安或者陆一飞当中选一个下手。 想到贺子安,杭栩宁回想起刚刚收到的新闻通知,脸色倏然变得更加难看:“跃丰的事是你安排的?” 李亦儒摇头晃脑的笑笑,背着手去拾回被她丢开的夹板,没表态。 杭栩宁何等聪明,从他安排自己刻意接近贺子安,她就该清楚此人做事从不计后果。定定望他两秒,沉下心不再做无谓的抗争,伸手从他掌心抽回夹板,胡乱缠好纱布。 从南苑出来,雨势渐大。杭栩宁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招手拦下出租,吩咐司机往市医院开去。挂了号,又特意去急诊科重新包扎夹板,心怀鬼胎的进了电梯。 舒珮伤势严重,这个时间若是不在icu,也有可能在贺子安的安排下,去了高科病房。电梯在12层停下,她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好脸部表情,迈步出去。 icu外面的休息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杭栩宁不死心的上到16层,挨个病房找了一圈。都不在……低头瞅一眼腕表,她抱着一线希望,再次回到12层。 原先空荡荡的休息区,赫然多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杭栩宁佯装惊诧的拍拍他,举起自己的右手后又放下来,干笑开口:“子安,你怎么会来这。” 贺子安抬头,双手悄然紧握成拳,愤然起身离开。 第47章 手段 杭栩宁心思电转,几乎没有犹豫地抬脚追上去。 电梯还没到,贺子安许是是觉察到她的举动,径自扭头进了消防通道。杭栩宁穿着细细的高跟鞋,一直胳膊绑着夹板吊在脖子上,又喊又叫地跑了几步没追上,立即折回电梯口。 贺子安飞快走到下一层,顿足在楼梯平台上站了两秒,没见杭栩宁追来,遂摸出手机通知向晨,她自己来了市医院。短信发出不到半分钟,收到回复:我和一飞在楼下,正准备好好去会会她。 看罢,下意识握着手机抄进兜里,回头大步上楼。来到12层,路过电梯厅时贺子安抬起眼皮,眸光淡漠的扫了一圈,没见杭栩宁。 脚步沉沉地走到icu门外落坐,双臂支在膝盖撑住下巴,胸口闷得好似呼吸都仿佛停滞了一般。想着舒珮不知何时才苏醒过来,他的手无力的落了下去,渐渐交握成拳。 窗外的天空黑沉沉的,细雨断断续续飘扬,地面上到处都湿哒哒的。 “叮”的一声,电梯停到住院部一楼大堂,杭栩宁随着人流急忙迈步出去,四处寻找贺子安的身影。焦躁中,耳边骤然响起向晨捉摸不透的笑声:“杭栩宁,你和我们还真是有缘。” 僵着脖子回过头,陆一飞修长有力的胳膊搭在向晨肩上,一脸莫测高深的表情:“这么巧,不知道方不方便去吃个宵夜或者晚饭?” 杭栩宁暗自吸了几口气,委婉拒绝:“我已经吃过了,下午不小心有磕到手臂,所以过来做个检查。” “杭栩宁。”陆一飞手臂一抬,硬邦邦拦住她的去路:“十几年的老同学一场,你未嫁我未娶,吃个饭而已你怎么那么心虚?” “心虚?”杭栩宁干笑两声,不动声色的反击回去:“陆一飞,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是个非常有幽默感的男人?” 一旁的向晨恶寒的往后退了一步,佯装什么都没听到。陆一飞眼尾的余光斜过去,心中暗暗骂了句不仗义,回头看杭栩宁不紧不慢的说:“有啊,不过她现在躺在icu里没法开口。” “icu?”杭栩宁心跳有些乱,佯装惊讶的反问:“你的朋友得了什么病这么严重?” 陆一飞上前一步,距离很近的低头打量她略显慌乱的眸子,意味深长的笑了:“太自以为聪明的女人,下场通常不会很好。” 杭栩宁被他看得脸颊蓦然发热,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好一会,才勉强维持住笑脸:“现在走吗?” 陆一飞偏头跟向晨交换了下眼神,率先转身出了住院部大堂,向晨随后跟上。杭栩宁偷偷偷拍了下胸口,趁着前头的两个男人不注意,飞快给陈恺发了条短信。 本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料短信刚发送完毕,就听向晨话里有话的来了一句:“别搬救兵了,没用。”紧跟着陆一飞口中爆出放肆大笑。 杭栩宁默了默,一脸狼狈的上了车。 时钟上的指针指向10点,贺子安困倦的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本能舒展了一下麻木的四肢。休息区空荡荡的,除了他没人会守在这里。起身踱了两个来回,高大的身躯停在窗边站了几秒,又重重坐回去,两道剑眉愈发蹙紧。 身上的伤养养兴许还能养回来,舒珮后脑勺上那么大一个血窟窿,他都不敢往细了想,醒来后会留下怎样的后遗症。枯坐一阵,只觉肩头一沉,扭过头舒传德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倏然在眼前放大。 嘴巴张了张,结果只吐出了一团空气。舒传德理解的拍拍他,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机械在他身旁坐下,也不说话。 贺子安的喉结滑动两下,死死抿紧嘴巴,深沉的无力感悄无声息的从骨子里,排山倒海袭来。面对自己未来的岳父,他连一句简单的安慰没办法说出口。而自己深爱的女人遇险时,他同样提醒不能…… 相对无言的坐了半个小时左右,舒传德叹气起身,又拍了拍贺子安的肩膀,脚步迟缓的转身离开。贺子安怔怔望着他萧瑟的背影,喉咙一阵发紧。 守到凌晨,icu值班医生和护士换班,他上前询问得到结果依然如初。无精打采坐回原先的那张椅子,心里明知舒珮不会这么快醒来,依旧执拗的拢好外套,强打精神守着。 这一守便是三天,舒珮还是没醒,贺子安一脸胡子,整个人好似一夜之间苍老了好几岁。郭月瑶几天不见舒珮难免想念,舒传德一边瞒着她,一边独自两家医院来回跑,终于扛不住病到。 “劳累过度,好好休息一天就没事了。”医生检查完,公式化的语气:“忌烟酒,忌操劳,要有固定的作息时间。” 贺子安点头,俯身将已经醒来的舒传德扶起,眼神求助的望向贺子鸣,缓缓抬起手比划:“怎么办?” 贺子鸣敛眉思索片刻,步履稳健的坐到病床边上的小木椅上:“叔叔,事情既然都这样了,您也别太上火。另外,我们想把舒珮转到更好的医院去,你看行不行?” 舒传德眨了眨眼,眼神浑浊的望着贺子安半晌,口中低低发出几声哽咽,禁不住老泪纵横:“好孩子,难得你对珮珮有这份心……” “叔叔,我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你放宽心,我们一定会把健健康康舒珮带回来。”贺子鸣垂下头,喉咙有些发涩:“作为子安的哥哥,我很感激你们不嫌弃他。” 舒传德长长的叹了口气,颤巍巍地抓住贺子安手,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上海方面的医院早在他们来之前已经联系妥当,征得同意后兄弟俩分头安排,于当天下午便带着还昏迷不醒的舒珮,在几名专业医生的陪同下,离开新港。 attendre关门之事已无回旋之地。贺子安走前,只好拜托向晨代为处理店内的设备,还有结算美亚和小琪的工资,并让贺子鸣安排她们二人到鸣安地产任职。 动车抵达上海之后,贺子安在贺子鸣助手的陪同下,办理妥当住院手续,还就近找了处房子住下。次日做完详细的检查,得知舒珮脑中的淤血未被自体吸收,心情变得愈发沉重。 在上海呆到第三天,舒珮的情况依旧如故。贺子安找到主治医生,提出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将人救回来。医院方面对此非常重视,立即组织了专家会诊,随后决定为其做开颅手术。 同时,新港那边有关竞标的事也有了消息。影视剧频道的广告代理竞标如期败北,瑞扬以高出底价200%的价格夺得为期一年的代理权。 是夜,贺子安留在医院陪护,睡不着的他看完陆一飞发过来的邮件,淡定回复过去:元旦收假后,综艺频道有一档新的真人秀节目开播,有关此节目的所有广告代理,及营销代理的合约已经签署。 发完邮件约莫过了5分钟,陆一飞的电话便打了过来,开口就是一句粗话:“丢……早知道你声东击西,我何苦去跟杭栩宁那娘们周旋。” 贺子安仗着自己什么都听不见,好整以暇的将手机放到书桌上,等着他那边自动挂断。 陆一飞在电话里叽里呱啦半天,猛的意识到自己就算说破天,那边也是听不见的,悻悻挂断改发短信过去:杭栩宁还真是条汉子,我和向晨那么逼她都没逼出一句实话。 贺子安摇头失笑,回复道:你智商这么低,是怎么把hurricane从一家工作室,发展成为新港最大的传媒集团,麻烦传授下经验。 这头陆一飞摸了摸下巴,老神在在的在回复栏里打出:我爹有钱…… 贺子安让他噎得一口气没喘上来,瞬间剧烈的咳嗽起来。少顷,他喘匀了呼吸,发问:舒珮受伤的事查清楚没? 陆一飞看完恍惚想起自己给他打电话的初衷,大致讲了下从陈瑶口中听来的消息,顺便告诉他,方亦然竟然判了个缓刑四年。 缓刑……贺子安烦躁的敲了敲桌面,后牙槽咬得死紧的来回踱步。总院电梯里的摄像镜头,完整又清晰的记录了他撕毁化验报告的过程,这已经是属于蓄意谋杀的范畴,看来这次李亦儒下的本钱可不小。 捋清思绪坐回去,他考虑再三,分别和贺子鸣和陆一飞都发了短信过去。一审之后还有二审,他要趁着李亦儒没发觉自个上当前,再狠狠给他一击。 年底新港财经频道和生活频道合并,并且有可能上星。陆一飞手握新港传媒行业大半的资源,若是将hurricane放弃购买该频道广告代理的消息放出去,不意外的话李亦儒一定会很心动。 寂静中,手机陆续收到短信。贺子安看完贺子鸣和陆一飞发来的,随便抓了件外套套身上,飞奔下楼。舒珮醒了……他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深褐色的风衣在晕黄的街灯下鼓成一面旗,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 一路跑到icu门外,负责等他的护士却轻轻摇了下头:“对不起,病人又昏迷过去了。” 贺子安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发软的双腿支撑不住,身体贴着墙面丝毫提不起劲的滑了下去。不甘心的守了两个小时,终抵不住困意,失魂落魄的回了出租房。 煎熬中又过了三天,舒珮顺利做了开颅手术,被转入高科病房。贺子安抖着手摩挲她剃得光光的脑袋,心中五味杂陈。术后持续昏迷了两天的舒珮。在平安夜早晨幽幽醒转,但整个人变得异常迟钝,甚至不记得自己认识贺子安。 原本盈满胸口的喜悦,转瞬又变成无尽的担忧。搬了张椅子做过去,贺子安颤抖着握住她瘦了整整一圈的手,抑制不住的落下泪来。 第48章 敷衍 舒珮大脑的反应相当迟钝,然而看到贺子安落泪的那一刻,心脏却跟着骤然缩紧。 苍白干涩的唇颤了颤,迎着他深情又温柔的眸子,艰难开口:“你是谁?” 贺子安的心因为她问的这个问题,再度变得抽疼。转瞬高大的身子往前倾了下,怜爱握着她的手,放到嘴边细细的吻着,不舍松开。 舒珮没反对,不管是身体还是思想,似乎一点都不抗拒他的亲密的举动。看似宁静温馨的气氛中,贺子鸣的助手王锐,带着主治医生和两位专家,推门进来。 “病人脑部受到创伤,导致血块压住部分记忆神经的时间过长,所以才会出现暂时性的失忆。”主治医生翻了下手里的资料,又说:“引导得当的话,不日就可恢复。” 贺子安大喜过望,抓紧舒珮的手,忍不住亲了又亲。 医生跟着又说了些注意事项,走到病床边亲切的舒珮,感觉如何。舒珮虽然没有记忆,但是非常依恋贺子安的亲密举动,闻言虚弱一笑:“头还很痛,左手也有点麻,好像没什么知觉。” “脑部手术后的正常反应,记得让你先生多帮着做按摩,并配合我们的治疗方案坚持康复运动,争取早日恢复健康。”医生说着捏了几下舒珮的手臂,仔细问她肢体的感觉,又嘱咐几句,放心出了病房。 王锐自知留下不妥,也识趣的退到病房外。 舒珮目送医生离开,偏头对上贺子安温柔的眸子,牵了牵嘴角:“先生?” 贺子安楞了下,旋即笑着点了点头,拿过手机开始打字:我是你的先生,叫贺子安记住了。 舒珮迷茫的盯着他消瘦的脸看了半晌,疑惑开口:“贺子安?” 贺子安轻轻点了下头,脸上保持着舒展的弧度将她的手捉住,放到自己的掌心温柔摩挲。虽然他在笑,可是舒珮分明看到他眼底的忧愁,情不自禁的抽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贺子安?子安,我是不是昏睡了好久?” 点头复又摇头,贺子安倾□子,心情澎湃的在她额上吻了吻。跟着调高床头的高度,方便她更直观的看到,自己在手机上打的内容:你只是睡了一觉,相信我。 兴许是他的动作太温柔,舒珮的嘴角渐渐向上扬起,面色惨白的笑了下,忽然问:“你为什么不开口跟我说话?” 贺子安浑身一僵,犹豫了很久才艰难打出答案:“我不会说话,耳朵也听不见。” 舒珮看完楞住,莫名涌起的心疼,瞬间袭遍全身。枯瘦苍白的手迟疑覆上他的手背,完全不经过思考的话,突然脱口而出:“我不介意,以前不以后也不。” 话音落地,贺子安脸上的笑意渐渐放大,终忍不住俯□,小心翼翼将她抱了个满怀…… 隔天是圣诞节,舒珮的气色明显变好,贺子安在医院陪她到下午,才依依不舍的寻了空,出门去给她买礼物。错了七夕、错过中秋,这次他总算没再错过。 打车来到老凤祥,他下车进去找到导购说明来意,很快被请入vip室。坐下随意翻了翻杂志,店里的客户经理亲自过来作陪,并告知一个月之前定好样稿的翡翠珠宝套装,已经制作完毕。 贺子安笑笑,拿出随身带着的平板,迅速打出自己此行的目的:“我现在想提前取走。” 经理示意他稍等,起身叫来一名助手,慎之又慎的将珠宝从保险柜里取出来。 项链、耳钉、指环,几乎都是按照他的设计稿精心制作。拿到手中细细观摩一番,想象着她戴到身上的模样,嘴角渐渐浮起温柔笑意,轻放回去示意该经理打好包装。 12月底的上海,天气忽晴忽雨,空气湿冷入骨。而千里之外的新港,却是阳光普照,温暖得有如回到了金秋时节。 杭栩宁穿着一件昂贵的藕色风衣,搭配玫红色的羊绒中裙,足踏10来公分的高跟鞋,一脸不情愿的跟着李亦儒,双双走进王府井百货。 新港电视台影视剧频道的广告代理权,已经稳稳落入瑞扬之手,她只需拿回家里的房产证,便可离开新港回转北京。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李亦儒一句:“你们家的房产证让我给弄丢了。”生生浇灭她所有的希望。 黑口黑面的来到珠宝专柜,李亦儒兴趣颇高的这看看、那瞧瞧,倒也真有几分要买的意思。不过,久居新港的居民们,哪个不知王府井和隔壁的鸣安百货,不管卖什么都是出了名的贵。而他向来以抠门著称,那副举止落在杭栩宁眼中,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挑一个?”这时李亦儒忽然扭过头来,嘴巴咧开,露出满口的大黄牙。 杭栩宁拉回思绪,目光凉薄的扫他一眼,落在他手指着的铂金指环上,冷哼:“谢谢您的美意,我不缺。” “杭栩宁,敬酒不吃吃罚酒可不是一个聪明人该做的事。”李亦儒勾唇,轻描淡写的笑了:“尊创最近入股成立了一家个影视公司,还准备将公司迁去北京,这事你知道吧。” “影视公司?”杭栩宁心里咯噔一下,暗想这个事她真不知道,面上依旧笑着:“你是说那个刚挂牌,实际手上没有任何资源的空壳子?” 李亦儒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神古怪的斜过去:“你在老同学面前露陷了。” 疑问的句式,平铺直述的语气,杭栩宁清楚他的意思,索性故意装傻:“应该不会,省电视台的文艺频道确实立项,准备做这么个专题片,刚好我又是此类题材的导演组成员,还真没看出自己哪露了。” 李亦儒耸了下肩,也没接话,自顾垂眸去看柜台里的珠宝。 杭栩宁在他背后咬了咬后牙槽,假笑道:“李董给个明示可好。” 李亦儒歪起一边唇角,施施然望过来,那意思仿佛在说:赶紧收起你脸上的骄傲,就那点小心思根本不够看。 专柜开间里的空调并不热,但杭栩宁的手心还渗了层薄汗。陆一飞买下尊创之后,一直在进行人事整顿,没见开展任何业务。这次争夺免费频道的广告代理,据说也是临时起意。 大学毕业后又出国两年,算起来她起码有超过10年的时间,不怎么回新港,也甚少跟高中同学联系。所以,她压根就不知道,到底是瑞扬和hurricane结下梁子,是是李亦儒与贺子安或者陆一飞之间有过过节。 此番被逼回新港,简单说无非也是因为一个钱字。一千万不是小数目,她不知道自己的双亲,借这么多钱到底作何用,也不知债主,为何会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李亦儒。 实际上,就算她想知道,也未必有人肯告诉她原因。 闷闷不乐的陪着逛了许久,李亦儒各种挑挑拣拣,横竖就没一样东西合他的意。走出王府井,杭栩宁默不吭声地跟在他后面,一起进了鸣安百货的地下超市。 从入口的图书区,一直到深处的生鲜区,到处可见:圣诞促销,折扣之后还有抽奖。的宣传语。杭栩宁越走越觉得没劲,渐渐和李亦儒拉开距离。 一个人没头没脑的走到另外一个出口,从包里摸出手机抠了电池,逃似的拦下一辆出租车。她猜不到李亦儒接下来的计划,但是可以预见,自己想轻松离开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车子路过数码城,她看着移动、联通、还有电信的各种话费套餐,灵机一动旋即要求停车。走进数码城新办理了张手机卡,她信步往对面的羊肉面馆走去。 浪费精力跟着李亦儒走了大半天,抠门鬼连瓶水都不舍得给自己买,更别提请吃饭。饥肠辘辘的点了一碗面,杭栩宁拿出手机装上新卡,没有犹豫的给贺子安发了条短信。 眼下的境况对她非常不利,与其坐以待毙的被李亦儒利用,不如倒戈相向。至少贺子安的脾气温和,而且心胸宽广,绝不会因为自己利用过他,而见死不救。 发完一条,久等不见回复,杭栩宁的脸色微微变得有些难看,再接再厉的发了第二条、第三条…… 同一时间的上海,被高楼遮得破碎凌乱的天空,渐渐暗了下来。晕黄的灯光,徐徐点亮街道两侧的景观树丛。缤纷的霓虹也渐次亮起,毫无保留的妆点着夜色下的这个大都市。 舒珮失落的从窗口收回视线,无意识的扯住被子将自己身上盖好。 高科病房里虽然开着空调,只是贺子安不在,那种从内心里冒出来的恐惧,沉沉压在心头,让她无端端的感到浑身发冷。进而怕极了他会丢下自己,悄然离开。 动作迟缓的从枕头下摸出新手机,手指哆嗦着触摸了好几下,才找到通讯录里唯一保存的一个号码,习惯性摁下拨出。 接通、挂断,再打,又是挂断,如此反复数次之后,病房的门忽然被人大力撞开。舒珮惊吓莫名的抬起头,见来人是贺子安,顿时悲从中来,“呜呜”开始放声大哭。 贺子安一颗心疼得像似要碎开,几步奔过去,隐忍的将她抱住。 舒珮伏在他胸口哭了一阵,仰起头狐疑看他:“你去了哪里,说好半个小时回来的,竟然让我等了一个半小时。” 贺子安温柔帮她拭去泪水,笑着把手里的巧克力递过去,用手语简单解释:“堵车。” 舒珮看到巧克力,渐渐止住哭声,再次伸手将他抱住又哭又笑的说:“谢谢你子安。” 第49章 私心 贺子安环紧她的腰,怜惜又温柔的将她脸颊上泪珠擦去,深邃的眸底溢满了心疼。 许久,贴在她腰上的手松开,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半支花来。接到她电话的那一刻,焦急又慌乱,好好的玫瑰花楞是让他不小心弄折了。 “送我的?”舒珮一头雾水的从他手中把花接过来,语气里满满的都是疑问:“今天是什么节日,你要送花给我。” 脊背挺直的高大身躯僵了下,旋即舒展。调整好床头的高度,借以减轻她身体的不适,修长白皙的食指落在她色泽苍白的唇上,轻轻点了下,微笑着收回慢慢比划:“不是节日也可以送花给你。” 舒珮奇异的竟看懂了手语的意思,又问:“我们是不是结婚很久了?” 贺子安失笑,明亮深邃的眸子里滑过一抹狡黠,点头。同时空手从外套的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硬挤到小小的病床上,和她躺到一块,速度飞快的打字:“我们结婚很久了……” 那副模样认真又深情,舒珮偏头想了下,大脑里完全没有丝毫的记忆恢复,不免有些丧气地夺过手机,打出:“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 贺子安喉咙里下意识的做了几下吞咽的动作,小心抚摩她的额头,笑容灿烂。 光知道笑却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这算怎么一回事。舒珮不依,手指迟钝的再次打了一行字:“你真的没有骗我?” 贺子安摇头,余光瞥见自己带回来的定制首饰,一双黑眸闪了闪,拿回手机坐直起来,打出自己的答案:“我是你的先生,是受法律保护的合法丈夫,为什么要骗你?” 舒珮慢慢看完他的话,既觉得理解了,又隐隐感到迷惑。才手术完的脑袋,兴许是承受不住这番密集的思考,开始变得疼痛不堪。 皱着脸躺好回去,她犹豫着抓住他的手,声音温柔又无助:“我想睡一会,你别走开。” 贺子安微微颔首,炙热的唇落下去,轻轻在她额上印了下,翻身下去坐到一旁的躺椅上。过了一个小时,王锐在附近的酒店定好晚饭送过来,他搬来餐桌,又将病床上的简易餐桌调整好,心疼的叫醒舒珮。 她目前只能吃一些流食,贺子安打水过来帮她洗脸、洗手完毕,又逼着她把牙刷了。吃完已经是夜里10点,舒珮看了一会新闻,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贺子安等她睡熟,身子倒进床边的躺椅,慢腾腾的点开未读短信。 ‘李亦儒的目的,恐怕不止是新港电视台的影视剧频道的广告代理,他想争取的是省卫视频道。’发件人的号码很陌生,贺子安不用猜也知道,此条短信必定来自杭栩宁。 退回去翻到第二条,内容和上一条差不多,但又有许多不同:我爸妈欠了李亦儒的一千万,我之所以会回来,实在是逼不得已。 目光凉凉的看完,贺子安摁下删除键,转头给舒传德发信息。 郭月瑶的手术日期就定在这一两天,舒珮这边眼见开始好转,他必须及时的把消息反馈回去。发完,困意也随之袭来,他调整了躺椅的枕头,躺平陷入沉思。 杭栩宁突然和自己倒苦水,看来应该是被逼急了,所以才出此下策。 可惜在生意上,他从来就不是个宽容的人。自她出现之初便顾左右而言他,这会被无赖缠上了,才想着跟自己坦白晒委屈,当他傻的吧。 黑暗中,厚薄适中的唇勾了勾,到底没忍住,还是给陆一飞发了条短信过去。 回复来得很快,至于内容就不那么好看了:你岳母的手术改期了,提前到明天早上进行。风范的新计划已经在逐步实施,不过有件事你一定没有想到。 贺子安敛眉揉了下太阳穴,温润、内敛的神色渐渐出现一丝不和谐的的恼怒,手指沉沉落下去,回复道:什么事我没想到。 这一次难得陆一飞没卖关子,大大方方将谜底发过来。 短信里提到的几个人,相互之间的关系有点乱,贺子安捋了半天才堪堪弄清楚。岳璐的妻子是李亦儒的亲妹,在尊创任职的孙怀鸣是李亦儒的表哥,等于说李亦儒在新派以及尊创,都布了眼线。 岳璐被踢走之后,孙怀鸣升职,倒是方亦然落了个牢狱之灾。仔细回想一遍,贺子安忽然而然的想起一个人:从始至终都在被人利用的孟欣。 孙怀鸣这一招够损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从女人身上下手。搞这么多准备工作,李亦儒应该不单单只是看中电视台的广告代理…… 思绪恢复清朗,他翻身从躺椅上下来,径自走到窗边,再次给陆一飞发短信:你是不是在打文广股权的主意。 等待良久,陆一飞的短信悠悠发过来:不是,我只是要把瑞扬也收入囊中。 贺子安看毕,蹙眉站了片刻,转身回到躺椅躺好。 一夜辗转反复,瞌睡虫却不知跑去了哪,眼皮始终闭不上。身边是呼吸均匀的舒珮,只要侧过头,就能看见她清瘦苍白的容颜。 那么安详宁静,只是他的思绪依旧纷杂。 郭月瑶明天手术,舒珮失去了原本记忆,若是告知此事,她必定要求返回新港。凡事只怕个万一……睁着双眼盯了一夜的天花板,到底没想出个两全之策。 天色渐渐大亮,窗外忽然下起小雨。贺子安起身帮舒珮盖好被子,见她没醒,赶紧给贺子鸣发了条短信过去。其实就算他不提,家人今天也一定会在手术室外等候。 舒珮睡醒已经是9点多,王锐给带了早餐,继续充当隐形人。 洗漱完毕,护士过来做例行检查,并给舒珮扎上针。贺子安顶着黝黑的黑眼圈,勉强吃完早餐,魂不守舍的频频看表。 舒珮觉得头有些疼,迷迷糊糊的也没怎么在意,等到发觉他不对劲,眼皮突然也跟着跳个不停。 他第n次晃过床边时,舒珮艰难拉住他的手:“子安,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贺子安眸底一滞,迅速掩去担忧之色,温柔坐下。 舒珮直直望进他的眼底,先前眸子里浓得随时会淌出来的不安,此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无意识的牵了牵嘴角,她抬起手拍拍身边的空位:“陪我躺一下。” 贺子安点头,轻轻脱下外套,轻手轻脚的隔着被子躺好。 舒珮费力的翻了个身,近距离的打量他。清俊的面庞长出许许多多的胡子,给人感觉很艺术家,并且还有那么几分既性感又成熟的况味。 可惜脑海里,依旧没找到任何的熟悉感,有的只是从内心深处涌来的依赖。一念至此,她抬手覆上他的面颊,两只梨涡瞬间若隐若现:“你心里有事?” 贺子安专注望她的眸子闪了闪,既不摇头也不点头。舒珮也不追问,抓着他的手安心补眠。从早上接到贺子鸣说郭月瑶进入手术室的短信,到下午短信再次响起,整整过去了6个小时。 一夜没怎么睡的贺子安,得知郭月瑶手术成功,顿时如释重负。亲自给舒珮洗了些水果,又喂她吃下,近30个小时没合眼的他,最后倒在舒珮身边,侧着高大颀长的身躯,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 原本就很小的病床,骤然挤了两个人,明显有些不够用。 舒珮的左手由于长时间的吊着点滴,又酸又麻,费力的挪了□体,微微靠着床头坐起。垂眸打量他半晌,右手迟疑落到他头上摩挲着,空白许久的脑袋里,隐约浮现些许破碎的画面。 她努力的想抓住那些快速闪过的思绪,可惜却徒劳无功。 贺子安……子安,她的先生。掌心贴着他头顶的碎发,心底不免冒出许多疑问。他们的婚礼是怎样的,结婚三年,他们有没有孩子;他的耳疾是否影响父母对他的印象。 父母?!惊雷一般的二字蹿进脑海之后,九九盘旋。她病成这样,为何不见父母前来探望,为何来来去去就只有贺子安,以及话不怎么多的王锐。 杂念一起,泉涌似的越冒越多。舒珮的头也愈发的疼,唯独记忆的神经干干净净,空白一片。胸口忽而发闷,郁气堵在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 尚未康复的大脑经不得这般焦急思索,疼得仿佛随时会爆开。她无助的蜷起身子,冷汗一颗一颗的从光洁的额头上冒出来,瞬间氲湿了干燥的白色枕头。 难受快要死掉之际,贺子安的大手及时覆上额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道,温暖又恰到好处。 “子安,我想见妈妈。”舒珮舔了下干涩的唇角,目光空洞的望着他的眼眸。 “……”贺子安的喉结动了两下,神色凝重的点头。 舒珮嘴角微微扬起,只是眼底全然不见笑意,反而溢满了苦涩。 一周后,伤口拆线。贺子安在王锐的协助下,办理完出院手续,带着舒珮住进旧上海租界的一处房子。她的记忆断断续续,反复询问郭月瑶怎么不来看自己,好在都被他轻描淡写的隐瞒过去。 其实郭月瑶的康复情况也不错,半点都没有出现排异反应。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她身上的其他病症,开始变得严重。 这种时候,如实告诉舒珮,恐怕只会让她更着急回新港。 由于大脑长时间被淤积的血块压迫,她的四肢活动起来十分不协调,为此贺子安不得不每天给她做按摩,并请了专业的医生来指导她进行康复训练。 这天,阳光晴好,空气里满是暖意。贺子安陪她做完康复训练回来,见她心情不错,于是提议去光大会展中心逛逛。 医生说多带她去一些熟悉的地方,这样才能更好的唤醒她的记忆。其实这段时间舒珮恢复得很快,除了记忆上的缺失,对他则是越来越依赖。 无时无刻被她需要的感觉很妙,贺子安私心里,忽然有些不想她这么快醒来。 第50章 前奏 心里想是一回事,实际上眼下的情况确实不太适合风花雪月。 临出门前,舒传德第一次打来电话,贺子安接通后将手机交给舒珮,自己转身去准备出门需要带的东西。错身而过的间隙,舒珮从他眼底看到了深深的无措情绪,心里陡然一惊,眼眶瞬间发红的哽咽道:“爸爸。” 这头舒传德喜极而泣,却压抑着情绪故意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安慰:“珮珮,爸妈这段时间有些忙,你和子安好好在上海养病,过段时间我们去看你。” 忙……什么事能忙过自己生病?舒珮思绪停顿一秒,嘴里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我妈的手术情况怎么样?” 舒传德以为她的记忆已经恢复,想都不想的全盘托出:“没有出现排异情况,她现在已经可以自己下床。医生说肝部的病变需要慢慢调养,可能还需要再住半个月才能出院。” “我明天回新港。”舒珮本能的说:“我妈一定生气她手术的时候我不在。对了,我店里的情况怎么样,离开这么久也不知道美亚她们有没有偷懒。” 舒传德神色微凛,及时意识到舒珮依然什么都没想起来,慌忙劝阻:“珮珮,你养好身体再回来,这边一切都很好。” “可是我妈她……”舒珮咬着唇,小巧的鼻子紧紧皱成一团,语气严肃的表示无法接受:“我妈生病,而且我现在已经能走能动,为什么不能回去看她!” 舒传德迟疑了下,用手捂住手机的话筒,轻声交代病床上的郭月瑶:“女儿要回来,你劝劝她。” 郭月瑶抹去眼泪,颤抖着将手机接过来,极力平静情绪:“珮珮,你要听医生的话,妈现在好得很。你等过个几天天去复查完了再回来,反正也不差那么一两天的工夫。” “妈……”舒珮喊了一句,瞬间泪如雨下:“对不起。” “傻孩子,什么都别想了,把病养好了快些给我生个外孙。”郭月瑶岔开话题:“我跟你婆婆商量了一下,觉得你和子安年纪都不小了,确实也应该考虑要个孩子。” 舒珮的脸红了下,又聊了好一会才迟疑着将电话挂断。婆婆,要孩子……反复把郭月瑶的话想了一遍,又联想起贺子安说,他们结婚已经很久,心里顿时充满了疑惑和纠结。 正好这时贺子安收拾完毕,眼神温和的走了过来。她丢开手机,拉着他做下,想都没想就问:“我们结婚这么久,为什么还没要小孩?” 贺子安的脸倏然起了一层暗红,难为情的把手机拿过来,开始打字:我不想你受苦。 简单但是充满了怜爱的回答,让舒珮心中悸动了下,回想起这些天两人虽然同睡一张床,他很少跟自己提那方面的要求,不禁一阵心疼。 身体的原因是一部分,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宠爱……心念一转,考虑自己的身体似乎已经可以适当运动,双手旋即无意识圈上他的脖子,颤抖封住他的唇。 贺子安僵了下脊背,双手有力圈紧她的腰,逐步加深了这个吻。不知过了多久,手臂上的力道渐渐放松,他移开唇笑着啄了下她的鼻子,用手语说:“该换衣服出门了。” 舒珮脸上的情潮还未退去,却默契的理解了他意思,又羞又臊的埋头到他胸前…… 元旦假期尚未收假,会展中心正好有个艺术作品、书画展。两人在附近下了出租,顿时被眼前的人潮吓到。贺子安小心攥紧她的手,牵着她慢慢往里走。 舒珮边走边打量周围的建筑,熟悉的感觉一晃而过,继而渐渐生了根。这个地方,她可以肯定自己以前来过,只是那时身边陪着的人好像不是贺子安。 那个人是谁?越靠近会展中心的展厅入口,舒珮的思绪越混乱。一张模糊的男性面庞,隐约浮现,但她就是想不起那人是谁。 甩了甩头,身后忽然传来女人大声的呼喊。她下意识回头,只见一个5-6岁左右的小毛头,举着风车笑容灿烂的快速奔跑过来,眼看就要撞上。 舒珮本能的拉着贺子安闪到一旁,小毛头大笑着冲过去,还回头冲他们做了个鬼脸。相似的画面忽然而然的涌上来,她的脚像似灌满了铅,再也迈不动分毫。 昏迷之前的记忆,一帧帧跳入脑海,像一场默剧反复涌现。分不清是幸福还是感动的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下来,烫烫的滴在手背上,那么疼却又那么的甜蜜。 贺子安觉察到她的异样,手臂自然而然的将她圈在自己胸前,目光里满是疑惑。 “子安,谢谢你……”舒珮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站稳:“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贺子安胸口一滞,一手扶住她的腰抱紧,一手抚上她带了假发的头顶,温柔摩挲。良久,他松开她,小心扶着她走到一旁休息。 特意刮得清爽干净的下巴,温柔搭在她的颈窝上,平静的在平板上打字:我们是夫妻,哪来那么多的客气。 舒珮喉咙发涩,缓缓转过身将他抱住,所有的情绪皆化作热泪再次滚滚而下…… 逛完会展中心,又在外边吃过饭,两人回到住处,已经是晚上8点多。风很大,气温也比白天低了许多,舒珮一进门就缩到床上,不肯去洗澡。 贺子安开好了空调,好笑的拿过平板边上网,边陪着她躺在床上耍赖。到了10点多,舒珮实在是困了,这才拿掉假发,一脸不高兴的央求他去放水泡澡。 上海的冬天不如新港温暖,尤其晚上气温更是低得吓人。浴室里虽然开了浴霸,但舒珮向来俱冷,泡了一会就受不了的从浴缸里出来,胡乱套上家居服滚回床上。 贺子安看她一脸难受的模样,又看看她还光秃秃的脑袋,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 舒珮狐疑一阵,恶作剧的从被子里爬出来,手脚不怎么利索的扑过去,小手冰凉的往他衣服里伸。贺子安这段时间以来,原本就饱受煎熬,眼下被她这么一撩拨,神经瞬间爆开冷不防捉住她作乱的手,覆身上去将她的唇封住。 “……”舒珮没有抗拒,身体甚至还诡异的涌起许多不可言说的期待。 贺子安意犹未尽的吻了一阵,红着脸松开她,转身抓了睡衣跑去浴室。舒珮无意识的扯过被子将自己盖好,想到他可能是担心自己的身体不行,又开心又失落。 三天后,记忆恢复过来的舒珮,肢体协调能力也渐渐恢复。早上去医院复查,医生十分高兴的宣布,只要坚持康复训练,基本不会留下后遗症。 从医院出来,又在指导医生的安排下,做了常规的康复训练。快中午的时候,舒珮掐着时间给舒传德去电话,得知郭月瑶的病情得到有效控制,顿时开心不已。 通话结束,她看着天气不错,拉着贺子安一道去逛了趟城隍庙,又去明珠塔上的旋转餐厅吃饭。大概是心情变好的缘故,舒珮玩得特别开心。 下午玩累了的两个人返回住处,舒珮不等贺子安开空调,直接拿了衣服去洗澡。洗完出来见贺子安似乎在忙工作,她悄悄扬起唇角,悄无声息的从背后将他抱住。 淡淡的百合花香味,若有若无的从身后飘过来,迅速钻进鼻腔。贺子安手上的动作顿了下,伸出修长的手臂,轻松将她捞到腿上,目标精准的吻上她的唇。 舒珮身上柔软宽松的家居服里,什么都没穿。他炙热的手掌覆上来那一刻,身体不由自主的变得绵软,体温也不受控制的逐步升高。 家居服的扣子,在他的动作下一颗颗崩开,雪白的肌肤接触到冷空气,本能瑟缩。贺子安笑意沉沉的移开唇,抱着她一起跌进宽大的床里,扯过蚕丝被密密实实地将两人盖住,跟着埋头到她胸前,情难自禁的捉住一团颤颤的雪白,张口含住那抹粉红。 一场病让她消瘦了许多,原先一只手堪堪能握住的柔软,如今正好可以完全包裹在掌心。炙热的唇齿碾压、吸吮着朝思暮想的粉红,脑海里只剩一个清晰到不能在清晰的念头…… 然而心里清楚,她这个时候不适合受孕,流连不舍的她身上留满属于自己的印记,艰难抽离。 舒珮觉察到他的意图,身子缠上去,双手再次勾住他的脖子不放:“你是不是没准备那个……” 贺子安点头,呼吸急促的扯过被子将自己和她隔开,双臂却有力的将她抱紧。 “那就体外……”舒珮仰头在他额上亲了下,主动拿开被子。 贺子安狂喜,激动又克制地掀开蓝色条纹蚕丝被,颤抖着继续刚才动作。很快两人的衣服从被子里飞出来,肌肤相贴的那一刻,舒珮鬼死神差的想到了他们的第一次。 脸红得仿佛随时会滴血,她微微瞌上眼,不敢去看他淬了火眸子,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将他缠得更紧。 暖黄的灯光下,贺子安的脸也被涌动在四肢百骸的情潮,烧得通红,额头全是豆大的汗珠。他覆在她的身上,滚烫的吻,一寸寸印过去,最终落在那一丛幽林之外,辗转试探。 异样的羞耻感让舒珮禁不住瑟缩一下,再次走神。阎素素说,男人要真把一个女人疼到骨子里,最直接的体现便是在床上,反之亦然。 疼他……舒珮迷蒙睁开眼,脑子一热伸手推了推他,自己翻身趴上去。学着他的样子,把他胸口上上下下舔了一遍,迟疑停到那一柱充了血的昂扬旁边。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观赏这玩意,脑子里想象着吞下去的感觉,小口一张毫无预兆的就含了上去。 “唔……”贺子安口中发出一声愉悦又低沉的轻哼,覆在她背上的手,力道倏然有些加重。 舒珮心中一动,小嘴更加快速的吸吮着,身下的床单也渐渐晕开湿痕。过了一阵,她心满意足的舔了舔唇,动作笨拙的垮骑上去,另一张嘴不留丝毫缝隙的含住小子安。 胀满的感觉带着十足刺激的感官体验,烈火一般烧灼着全身的神经末梢。舒珮顽皮的动了下几下,双手捏住他胸口的两粒凸起,稍稍使力撩拨。 “唔……”又一声轻哼传来,愉悦过了头的贺子安猛的坐起,伸手托住她的臀,惩罚似的大进大出…… 窗外黄昏已过,夜色逐渐笼罩大地。旖旎无边的卧室中,春光醉人。 隔天一大早,贺子安神清气爽的起床准备好早餐,叫醒舒珮后先去书房上网。 风范挂牌后用hurricane的名义投资的第一部电影,即将在北京召开开机发布会,陆一飞和向晨已经提前出发前往北京。贺子安看罢邮箱里收到的邮件,唇角隐约浮起得意的笑,动作熟稔的把手机拿过来,给舒传德发了条短信。 原本计划先回新港,随后赶赴北京。眼下向晨已经将场地布置好,不过多拖一天的时间,他必须要先带着舒珮上北京。收到舒传德的回复后,贺子安找到王锐,让他订了去北京的机票。 从上海到北京,气温的下降让舒珮极端不适应。幸好贺子安事无巨细,早早给她准备了新的羽绒服,以及加绒的羊皮靴子、手套、耳罩等等。 走下舷梯,才下过大雪的北京首都国际机场,入眼皆是一片白茫茫的雪景。贺子安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极尽呵护。待王锐取来行李,三个人一起坐上陆一飞派过来的车子,出发去市区。 舒珮只知贺子安此番来是为了工作,没怎么多问,倒是临上飞机前,特意给风范的行政部主管打了个电话,解释自己突然消失的原因。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非但没有责怪,还让她务必把病养好了再回去上班。算起来她和行政部的主管就没见过几面,但是这份温暖和关怀,比三月的春风还让她沉醉。 车里的暖气很足,捂着大羽绒服的舒珮,后背渐渐出了层薄汗。不适的动了□子,贺子安的视线还停在平板上,一只手习惯性的拿了干燥的毛巾,轻柔伸进衣服里帮她擦汗。 本是极平常的举动,偏偏舒珮的思绪跑得有些偏,脸颊瞬间烫得通红。 “咳……”副驾座的王锐低头看过腕表,清了清嗓子转过头来,示意舒珮提醒贺子安后,改用手语比划:“贺总,酒店定的是两居室豪华套房,您不满意的话我马上换。” “可以了……”舒珮拦下贺子安举到半空的手,笑着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王锐。” 王锐憨笑着摸了摸鼻子:“舒姐您言重了,这是我分内的事。要说辛苦,贺总可比我辛苦多了。” 舒珮浅笑点头,又客气两句掉头去看贺子安。 他脊背挺得溜直,眉眼带笑的回望过来,还停在自己后背的手,渐渐变得有些不老实。舒珮无措的咳了下,暗想自己之前怎么没发觉,看似无害的他私底下竟有这么闷骚的一面。 小巧的鼻子无意识皱了下,贺子安淡定的微笑着,徐徐撤回自己的手。滑到她腰际的一瞬,顿了顿,灵巧探到她的肚脐食指轻浅的画起圈圈。 无声又暧昧的挑逗,令舒珮控制不住的再次咳了下,慌忙拿了瓶水拧开,借以掩饰自己澎湃的情思。 所幸车子很快在北京丽苑公寓酒店门前停下。舒珮面色绯红的下了车,又被贺子安拥在怀里,去前台换了房卡,乘电梯上了16层。 两居室的套房比她在新港的公寓还要大,脱了靴子踩在松软的地毯上转了一圈,微笑着去牵贺子安的手。贺子安宠溺的揉揉她的头顶,侧身站到一边,示意服务生帮忙把行李搬进屋内。 片刻之后,服务生摆放好行李,高高兴兴的拿着小费离开。房门关上下锁,贺子安的唇角扬得高高的,打横将她抱到沙发坐下,拿出手机打字:休息一下,下午有个发布会要带你去。 “发布会?”舒珮坐在他的腿上,目光熠熠的盯着他唇:“我光着脑袋去会吓坏别人的。” 贺子安哑然,圈着她身体的胳膊紧了紧,迅速打出:借口。你不去,就不怕我被别人拐走?” “怕……”舒珮歪头枕着他的肩膀蹭了蹭,小猫一样伸出爪子,轻轻摩挲他的脸颊。 贺子安偏头啄了下她的唇,短信通知向晨晚些时候再安排造型团队过来。 丽苑公寓距离景山、故宫和北海都很近,可惜这次时间太短,不能带她一一前去游览。简单吃过午饭,起身将她抱回卧室,修长有力的臂膀环上去,搂着她一起补眠。 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向晨安排的造型团队准时过来敲门。贺子安收到短信去开门,并用平板说了下自己的要求,便将舒珮放心的交给他们。 大概4点半左右,做完造型的舒珮客房里出来,褐色的中长卷发衬得她的白皙脸只有巴掌大小,精致的五官妆容恰到好处,黑色的小礼服裙很好的包裹着她的身体,芊芊柳腰不盈一握,小v领的款式浅浅露出一丝弧线,只一眼便让人止不住的心痒痒。 贺子安喉咙干涩的吞了口口水,起身迎上去,眼底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艳。 舒珮让他看的有些难为情,忍不住小声问:“不认识我了?” 贺子安笑着摇了下头,双手慢慢比划:“你今天好美……” 舒珮回头见一干造型师俱是一头雾水的模样,忍不住玩性大起的跟着比划:“难道我以前不美?” 贺子安被自己口水呛住,干咳两下直接揽她入怀,淡定走向房门。 发布会在国贸大酒店举行,车子上路后不巧遇到拥堵,抵达时发布会已经开始。贺子安找到提前过来的王锐,用手语简短交谈一番,带着舒珮坐到媒体区的椅子上。 电影是以hurricane的名义投资拍摄的,陆一飞身为hurricane董事局主席,在男主角缺席外形又比男主角帅的情况下,自然而然成了媒体争相采访的焦点。 在北京每天都有数不清的电影开机、关机,举行着无数的发布会,然而能上映的却不多。这次hurricane投资的电影男、女主名气都不是很大,曾在尊创任过职的舒珮,猜出其中猫腻,不免有些担忧贺子安。 趁着陆一飞侃侃而谈的工夫,她转过头挨进他的肩膀,悄悄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这部电影的拍摄期多久? 贺子安凝视她片刻,笑着拥住她,食指落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答:大概三个月,明天早上在太庙拍重头戏,我带你去看。 舒珮点头,没多问。发布会开到6点多,陆一飞宣布宴请所有前来采访的记者,此举立刻博得无数好感,甚至有记者提议,由陆一飞出演男主角。 贺子安没听见记者的提议,见向晨招手,遂小心搀着舒珮上前与他们汇合。镁光灯再次闪起,光彩照人的三男一女悉数入镜,身为电影女主角的演员反而受了冷落。 舒珮好气又好笑,闹不懂贺子安此举的用意。 晚宴结束,三个大男人聚在酒店大堂吧,沉默的用手语交谈。行云流水的手势,配着或笑或沉思的表情,格外的引人注目。 舒珮淡定坐在一旁,偶尔也会插上一两句,眉眼弯弯的望着贺子安。比起外形条件,陆一飞和向晨稍稍出挑,浑身上下都透着儒雅又绅士的味道。贺子安胜在亲和力够强,笑容温暖,那双眸子望过来时,眼底的柔情仿佛随时会溢出来。 想起来之前,贺子安问的话,舒珮脸红了红悄悄抓住他的手。 很细小的一个动作,不想却被陆一飞看了去。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来,没头没脑的说:“舒珮,老实说我挺后悔没追到你,不过我现在绝对是输得心服口服。” “问题是,就算你追我也未必答应。”舒珮扬起笑脸,望一眼贺子安才转过头直视他的眼睛:“感情的事勉强不来,谢谢你曾经对我的好。” 陆一飞叹气,感觉到贺子安投过来的视线很不友善,嬉皮笑脸的岔开话题:“我约了个大美妞,先走一步。” 话音落地,又听向晨附和:“我也约了人,不打扰你们了。” 贺子安得意的挑了下眉,牵起舒珮的手,也跟着起身大步往外走。 第51章 求婚 回到丽苑公寓,舒珮觉得肚子有些饿,随口问贺子安要不要吃宵夜。 贺子安从她唇上艰难移开视线,一只手臂支在沙发背上托着下巴,歪头浅笑,熠熠发亮的眸子里布满了某种强烈的暗示。 大胆又直白的窥视令舒珮下意识的羞红了脸,脚步挪到厨房的方向顿住,双手迟疑比划:“你到底要不要吃?” 贺子安眼底的情愫变得愈发浓烈,动作优雅又有风度的起身走过来,绕到她身后,下巴搭到她颈窝里流连的蹭着。舒珮只觉耳朵热得发烫,那双好看又干净的手从她腋下穿过来,徐徐比划:“我想先吃了你……” 白皙的脸颊顷刻烧得通红,她娇嗔的用手肘撞了□后坚硬如铁的胸膛,转过来很认真的问:“到底要不要吃?” 贺子安灿若星河的双眸眨了眨,笑容恣意的颔首窥她。从他的眼睛的高度望下去,正好看清包裹在小礼服裙里的那一条深沟。 舒珮后知后觉,直到发现他的喉结动了几下,才迟钝的反应过来。又羞又臊地擂了他一下,转身给客房部打电话,要了一包挂面,还有调味品以及四只鸡蛋和一些葱上来。 这一个月,几乎都是贺子安在照顾自己,而她只能用一顿简陋的夜宵表示感谢,好在忙碌起来心情格外愉快。 北京的葱和新港的比起来,那个头简直牛高马大,而且香味也淡。舒珮清洗完,忍不住偷偷挑剔一番,烧水下面。等待的间隙,鸡蛋打散待用,出了厨房往卧室走去。 房间里的暖气很足,刚才那几下忙碌,身上出了不少的汗,黏黏的有些不舒服。贺子安怕是担心被打扰,独自抱着笔电去了客房忙碌。 舒珮换上家居服出来,透过客房的门缝,瞅见他专注的盯着电脑屏幕,失笑转去厨房。 过了大约20分钟,两碗鸡蛋面煮好,舒珮将面端到餐厅放下,跟着走到客房门前,习惯性敲门进去。轻手轻脚的走到他身后站定,见他似乎没有发现自己,遂忍不住顽皮的蒙住他的双眼。 贺子安早在她进门就已经察觉,故意等她带着凉意的小手覆上来,才捉住她的手腕带到自己胸前,跟着打横抱起大步往外走。 舒珮小猫一般乖巧窝在他的怀里,暗想幸好他不会说话,也不像陆一飞那般清俊逼人。否则这股子甜到腻人的温柔劲,不知能勾来多少小姑娘的魂。 正想着,屁股挨到了座椅,紧跟着贺子安清冽的气息喷到脸上。舒珮嘴巴微张,不想却给了某人趁虚而入的机会。许久,贺子安心满意足的吃够餐前小食,流连着移开唇,乖乖坐到对面的位置。 舒珮迷蒙的呆了一秒,赶紧收回遐思,示意他快些吃面。舒家历来都是舒传德掌厨,她平时也很少自己开火,厨艺相较于贺子安的专业精致,几乎可以用惨绝人寰的来形容。 满心期待的等他吃下第一口,舒珮旋即问道:“味道好不好?” 贺子安忍着皱眉的冲动,脸上笑容如常的竖起大拇指。舒珮心中一喜,把自己的那碗挪过来,筷子挑起几根面条,忙不迭的往嘴里送。 “噗……”狠狠吐掉没一丝盐味的面,慌忙起身跑回厨房,拎着一壶酱油出来。 往各自的碗里添了些酱油,舒珮又尝了一筷,这才心满意足的坐下来,难为情的埋怨:“不好吃就是不好吃,干嘛骗我。” 贺子安放下筷子,笑意融融的比划:“我觉得好吃。” 舒珮心底软得能挤出水来,主动起身绕到他身边,紧挨着他开始动筷。 吃完窗外忽然下起雪来,舒珮收拾干净厨房,忍不住趴到窗边一脸兴奋的往外看。夜幕下的北京城五光十色,纷纷扬扬的雪花如梦如幻的飘落下来,远处的灯影朦胧又迷离。 上一次看见下雪,还是大学一年级那年,寒假跟着阎素素跑了一趟哈尔滨。玩得倒是挺尽兴,可惜一回到新港,两只耳朵马上起了冻疮,手背上也有。 自那以后,她几乎不会在冬天来北方,生怕悲剧重演。 胡思乱想中,单薄的肩头一沉,结实如铁的胸膛旋即贴了上来。舒珮瞬间弯起眉眼,悄悄和他扣紧食指。贺子安俯□,双唇贴着她的耳垂亲了亲,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到窗外。 这场雪来得有些意外,如果明天早上去太庙之前不停,他精心准备的计划兴许会泡汤。忧心忡忡地站了一会,贺子安抽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示意她快去洗澡睡觉。 舒珮低头看了一眼时间,瞬间面红耳赤的转身去拿睡衣。 贺子安笑着看她把浴室门关上,丢开身上的睡袍,拿着手机躺到床上给贺子鸣发短信:机票先定着,看看明天的天气如何,实在不行就先来这边住上一天。 回复来得很快:别担心,不管天气怎么变,看好老婆才是最重要的。 太过活泼的语气,让贺子安直觉不对劲,忍不住又发了一条:你恋爱了? 发出后等了将近一分钟,贺子鸣才悠悠回复过来:还不算是,晚安。 还不算是……贺子安想起自己追舒珮的经历,理解的勾了勾唇,随手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等着舒珮洗完出来,目光忽而变得火热,大手下意识掀开被,拍拍身边的位置笑着端详她。 舒珮脸上红潮尚未褪去,让他这么一打量更觉羞赧。顺手关了灯爬上去,头枕着他的胳膊躺平,黑暗中,胸口的位置被他的手覆住,跟着隐隐听见喉咙吞咽的声音。 好笑的翻过身背对他,左手假装无意识地摸进枕头底下,果然碰到一只方方正正的盒子。安了心但却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任由嚣张如铁的小子安,隔着衣料缠绵敲门。 正得意,大手再次从身后覆过来,极尽诱惑地轻揉软捏。酥麻的感觉一浪高过一浪,他灼热的呼吸忽而贴着颈窝喷了几下,湿漉的舌头故意打着圈圈一路舔舐,最后停在她的腰窝。 舒珮几乎把持不住,可贺子安却不让她翻身,反而力道略大的托起她的腰让她半跪在床上。羞耻的姿势令舒珮感觉非常不好,然而当他的舌吻上来时,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第二天早上9点半,雪后初霁的太庙威严肃穆。全副武装的舒珮跟着贺子安从车上下来,远远看见拍摄地停有道具车、保姆车、还有部分群演。 看这阵仗还挺像模像样。舒珮抿了下唇,松开贺子安的手,独自在一旁的雪地里留脚印。雪地靴是专卖店的店员早晨送过来的,她穿着还不是很顺脚,好在很暖和。 百无聊赖的踩出一个小五环,忽听正在紧张准备拍摄的导演骂娘。场务、道具师、化妆师、杂七杂八的一堆人围拢过去,言辞十分激烈的争吵着。 舒珮伸脖望了一眼,见贺子安已经从人群里挤出来,这才开开心心的迎上去:“出什么事了?” 贺子安笑着低下头亲了亲她冻得发青的额头,拥着她上了其中一辆保姆车,手机也随之递过来:“电影的男女配在路上被堵住了,今天的这场戏估计没法拍。” “为什么要先拍男女配的戏份?”舒珮不解:“不会是男女主角也堵车了吧?” 不说是男女配,你指定不会配合……贺子安在心里答了一句,淡定的再次把手机递过去,上面打着:男女主还在其他的剧组赶戏。 舒珮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陆一飞突然出现在车外,脸色黑得吓人的使劲敲着车门。伸手将车窗放下,只听他说:“导演说演员再不来,今天就得收工了,舒珮你能不能帮个忙。” “我?”舒珮指指自己的鼻子,忍不住笑起来:“陆一飞,你让我当群演还差不多。” 一旁的贺子安看罢他们的对话,拉开门下去。 按照事先计划好的步骤,这时导演和剧务还有化妆师什么的,统统围了过来。舒珮听完导演半是恼火,半是请求的提议,又见陆一飞和向晨目露期盼,心惊肉跳的将目光移到贺子安脸上,犹豫:“我不太合适吧?” “合适,舒小姐的脸小,五官又立体真的特别的适合上镜。”副导演插了一句,马上安排:“带舒小姐去化妆,换上道具服,20分钟后正式开拍。” 被赶鸭子上架的舒珮,在众人殷殷期盼的目光里,硬着头皮跟化妆师去了另外一辆车。贺子安等她走远,悄悄朝大家竖起大拇指,上车换上正式的礼服。 这次太庙求婚的点子是他想的,陆一飞写的剧本,向晨提供的音乐。他本来的计划是租一天太庙,把两家的父母和两人的亲朋都请过来,见证求婚仪式。 结果计划书被陆一飞看到,非要插一脚,明说是报当时被舒珮甩的仇。向晨纯粹凑热闹,唯恐天下不乱,很小的一个计划愣是让他们两个,折腾成现在这个样子。 电影是真的要拍,求婚也是真的。贺子安原想先把结婚证拿了再求婚,转念一想这样太委屈舒珮,于是坚持先求婚后领证。 冬天拍求婚的戏,场地不是在海南而是在北京,真的不是一件太浪漫的事。穿戴整齐的贺子安从车里出来,瞬间被冻得呼吸不畅。 很快舒珮换好服装也下了车,贺子安镇定自若的走过去,亲手给她带上自己设计的珠宝。 经过阎素素孜孜不倦的普及,就算舒珮眼力劲再差,也能看出带着自己脖子上的翡翠,是货真价实的上等货。剧组有钱她知道,不过这么有钱就太扯了。 等着贺子安帮自己带上耳钉,她拽他过来,一脸认真的问:“珠宝是真的吧。” “嘘……”贺子安示意她别吱声,自己却忍不住笑开,双手温柔比划:“你不喜欢我送的礼物?” 舒珮哭笑不得,摇着头依偎进他怀里,不争气的红了眼眶。 “你们俩过来对下台词,时间紧迫大家都速度一些。”剧务过来打了声招呼,并塞了剧本过来。 舒珮跟贺子安对视一眼,默默拿了剧本开看。台词简单得简直匪夷所思,男配一句话都不用说,只需要举着婚戒下跪。女配笑着将他拉起,台词就一句:我嫁。 不屑归不屑,半点表演基础都没的人,猛地一下子被好几台机器围着,多少有些不自在。光是站位就来了两遍,舒珮又囧又不耐烦,不等贺子安靠近,马上大声回答:我愿意。 导演没有喊停,贺子安目光温柔的笑着,一步一步走过去用手语问:“我什么都没说,你愿意什么?” 舒珮望着从苍茫白雪里,笑容满面的朝自己慢慢靠近过来的贺子安,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乱跳着,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愿意嫁给贺子安……” 她的声音很大,隐隐带着一丝激动过度的颤抖破音,一身红色轻薄冬装,在到处白茫茫一片的雪地里,看着格外的楚楚动人。围观的人闻言无不动容,鉴于导演尚未喊停,谁也不敢私自出声破坏气氛。 拍摄还在继续,身姿挺拔贺子安走到舒珮面前站定,认真而慎重的拿出婚戒,单脚跪了下去。舒珮颤抖的捂住嘴巴,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下来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在演戏,只是本能将他拉起来,猛扑进他的怀里。 “法式热吻来一个……”掌声四起,有人大声起哄。舒珮偷偷抬起头,探出他的胳膊往远处看去,却见舒传德推着轮椅上的郭月瑶,身边是陈君萍和贺元坤,步伐平稳的走来。 “爸!妈……”舒珮推开贺子安,没头没脑的朝着双方的父母奔过去。激动、欣喜、幸福……各种各样的情绪齐齐涌上来,视线再度变得模糊不堪。 贺子安笑着朝导演摆了下手,示意他可以停止拍摄,抬腿追上舒珮,姿态爱护的拥着她一起给双方家长鞠躬。 这一场只属于他们二人的戏份拍完,真正的电影男女配从保姆车上下来,紧张投入工作。贺子安偷空跟贺子鸣击了一下掌,叫上陆一飞和向晨,陆续上车离开太庙,转去贺家在北京购下的别墅。 郭月瑶久病初愈,脸色略显苍白,一路使劲抓着舒珮的手不放。一旁的舒传德见状,禁不住鼻子发酸,心中百感交集。 舒珮起先没怎么注意到舒传德的异样,直到车子抵达贺家的别墅后,才发觉他的神色和上车前大相径庭。趁着人多事杂,她俯□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狐疑问道:“爸,你好像非常不开心。” “珮珮,爸爸没事就是心里舍不得你。”舒传德幽幽叹了口气:“前头还牵着你的小手去买娃娃,转眼你就要嫁出了……” 舒珮吸了吸鼻子,笑中带泪的安慰:“就算嫁了也还在新港,说得好像永生不见似的。” 舒传德让她一说,瞬间有些恼火:“真要选个十万八千里外的,我绝对不会同意!” “哎呦,你小声点!”舒珮拍拍他的后背,忍着笑打趣:“我这不是没找吗,你说你气个什么劲哪!” “你要真找了,我就跟你爸陪着你一起嫁过去!”一旁的郭月瑶侧过头来,不咸不淡的插话。 舒珮头疼欲裂,来回看着他们一眼,默了。 在北京停留了一天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转新港。下了飞机之后,两家人一起吃过晚饭,舒珮随着舒传德回了新华小区。贺子安想跟去,结果被贺子鸣一顿嘲笑,不甘作罢。 隔天正巧是周一,贺子安一大早起来把自己收拾干净,带上户口本和身份证,让司机开车去接舒珮。原本计划12月22号领证,一场意外拖了差不多将近一个月,年都垮过去了怎叫他不急。 晚上在医院陪着郭月瑶差不多到凌晨才回家,之后又和舒传德聊天,舒珮被短信吵醒过来,见是贺子安发来的,嘀咕一句又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盖在身上的被子被人抽走,舒珮眯着眼蜷缩成团,继续呼呼大睡。 贺子安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几经思考之后,复又心疼的帮她盖好被子。早几个小时或晚几个小时没多大差别,只要最终事情办成就行。 舒珮这一睡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起床得知贺子安来接自己去登记,瞬间懊恼到不行。匆忙洗漱完换好衣服,舒珮回房找到上次去登记时带着的资料,仔细复核一遍,旋即拉着贺子安的手飞跑出门。 手牵着手甜蜜走出电梯,冷不丁被人拦住。舒珮抬头见挡住去路的人是钱新荣,楞了一秒,语气十分不客气:“阿姨,麻烦你让开。” “把我们家亦然害成那样,你竟然还有脸叫我让开!”钱新荣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扬手就往她脸上甩过去。 第52章 糟心 距离下班还有50分钟的时间,区民政局婚姻登记处的办公柜台外面,宽敞的休息区里,坐着一对登记结婚的情侣,还有一对办理离婚的夫妻,气氛颇为微妙。 “哒哒哒”的杂乱脚步声从大门的方向传来,迫切的气息,引得休息区里的人纷纷好奇转头。随着脚步声的靠近,跑得满头大汗的贺子安和舒珮,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 牵着手走到办公柜台,两双含情脉脉的眸子相视一笑,一起把办理结婚证需要的材料放上柜台。 手续办理的过程很快,签字拍照一通忙下来,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从楼里出来,舒珮迫不及待的要看,谁知贺子安大手一挥,直接把两人的结婚证都藏进外套的口袋。 舒珮不依,非要看一眼才肯罢休。正生着气,贺子安的手机递了过来,上面打出的内容是:我本人可比照片好看多了,一会去了荷塘你想怎么看,我就给你怎么看。 歪头做深思状思索一秒,舒珮一脸狡黠的笑起来:“我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贺子安饥肠辘辘的点头,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上车摁了新华小区的摁钮。舒珮啼笑皆非,越来越觉得他孩子气。 车子回到新华小区,两人下了车,不期然看到钱新荣尚未离去。舒珮目不斜视,假装看不见的越过去,不想钱新荣再次谩骂出声:“舒珮,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我儿子要不是为了给你买房,怎么可能会做违法的事!” 舒珮顿住脚步,眼看刚下班回来的邻居围拢过来看热闹,心里的火气怎么都压不住:“合着你儿子不管做错什么,都是被别人害的对吧?说到钱,阿姨我不怕告诉你,你儿子方亦然还欠我8万块呢,不信你可以去看守所问他。” “不可能!我们家亦然从来不花女人钱!”钱新荣一脸骄傲,见围观的人多了忽然坐到地上掩面大哭:“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却让你害得判了15年,你让我们今后怎么活啊。” 舒珮冷哼一声:“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想要钱也简单,你拿得出借条我分分钟还你。拿不出,别怪我报警处理。” 钱新荣一听要报警,不免有些心虚的打感情牌:“男女朋友交往,怎么可能有借条。我们家亦然当初可是上你们家提过亲的,这街坊邻居都知道。” “这位大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只见王慧拎着一副麻将,不屑的挤到钱新荣面前蹲下:“这小区里住的,谁不认识老舒家的闺女?人家三年前就跟男朋友分了,您该不会以为提了亲,就不会分手吧!结了婚的照样大把人离,您的理由找得忒薄弱。” “就是!” “就是!” 有人跟着附和,钱新荣见感情牌无效,索性耍起泼来。结果没等舒珮开口,王慧招呼一声,几个平时一起凑桌的牌搭子,二话不说就把钱新荣架到了小区外面。 舒珮客气道谢:“刚才多谢你帮忙。” 王慧晃了晃手里的麻将,笑道:“唉,你妈不在家,害得我天天得拎着麻将找人凑桌。” “她过几天就能出院了,到时候欢迎你来家里陪她打。”舒珮笑着接话:“别赢我妈太多就行。” 王慧大笑,目光炯炯地打量贺子安一番,拎着麻将走了。 舒珮目送她走远,紧了紧手上的力道,拉着贺子安进电梯上楼。入户门一开,豉汁蒸排骨的浓郁香气立刻飘了过来。舒传德从厨房探出头,招呼他们洗手吃饭。 今天是女儿登记的日子,他特意烧了很多菜,又给贺子安炖了羊肉汤,还打起小边炉。 舒珮洗手给他们爷俩盛上饭,胃口不错的每个菜都试了一遍,边吃边问舒传德菜的烧法,还有炖汤的讲究。她真的就是随口问问,完全没想到舒传德会误会她要当家庭主妇,招来好一顿说教,搞得她哭笑不得。 吃完又去医院陪了下郭月瑶,两人回到荷塘已经下午。冬天里的荷塘比夏天多了丝萧瑟意味,不过养在池子里的鱼,却正是肥美好吃之时。 将军哼哧哼哧咬着尾巴穿过回廊,跑过来打了转,颠颠在前面带路。舒珮抬头望去,远远看见李叔拎着鱼篓子进了别墅门廊,赶紧三步并两步跑到前头将贺子安拦住,本能的咽了下口水:“晚上有没有烤鱼吃?” 贺子安故作深沉的摇了下头,满脸痛惜之色,比划道:“医生嘱咐服药期间,必须要忌口。” 舒珮的脸垮下去,转瞬不怀好意的逼近过来,飞快在他掌心写道:医生还说短期内最好不要同房……写完收回手,脚步轻快的去追将军。 贺子安站在原地仔细领会了一番,慢慢回过味来,无意识地挑了下眉:晚上非得让她见识一下自己真正的手段! 新挖出来的藕,还有茨菰炖了排骨汤,差不多三斤沉的鲤鱼让李叔做了烤鱼,三条一斤左右的黄蜂鱼清蒸,一盘子凉拌菜,半只白切鸡,舒珮看着全是自己喜欢的菜式,顿觉幸福满溢。 饭后贺子安支开李叔和陈姨,和舒珮一起上了楼。主卧收拾得相当干净,床品也换上了喜庆的正红色,关上房门彼此凝视片刻,情不自禁的吻到一处。 正是情意浓烈之时,房门被人拍的震天响,旖旎温馨的气氛全数被几位不速之客打破。绯红着脸一起来到客厅,一向冷清的荷塘热闹得简直有些过分。 陆一飞和向晨自然是不能少的,阎素素和穆文哲夫妻俩同样是座上宾,陈瑶、陈恺这对堂兄妹就更不用说了。舒珮唯一没想通,杭栩宁她来干嘛。 恭贺自己大难不死?抑或是想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变痴呆,好寻着机会叙旧情撬墙角?心思电转间,她望向杭栩宁的眼神,不免多了一丝审视的意味。 “梳子,人家都挑衅上门了,你千万别忍。”阎素素皮笑肉不笑的瞥一眼对面沙发上的杭栩宁,目光落在别处,压低嗓音小声劝道:“要不你让子安立个保证书,旧情人相见,这暧昧一旦过界就会引发大火。” “我同意素素姐的观点。”陈瑶嬉皮笑脸的插话:“心机女一听说我哥说要来,马上要求跟着,我觉得她肯定没安好心。” 舒珮揉揉太阳穴,一手一个把身边的两个女人搂住:“既来之则安之,谢谢姐妹们关心,我相信子安的人品。” “哎呦,这肉麻的。刚才在楼上,该不会是着急造人吧……”阎素素打趣一句,当真拉着陈瑶去参观别墅了。 已婚妇女说话果然没遮没拦,舒珮摇头,不想视线却跟杭栩宁撞了个正着。沉默对望了一两秒,杭栩宁优雅起身,意味深长的娇笑出声:“舒珮,我们可以谈一谈吗?” 舒珮抬了抬眼皮,没动:“谈?杭小姐你的用词搞错了吧?” 杭栩宁似乎没料到舒珮会扣字眼,迅速掩去眼底的不屑,换上更加温柔的表情,再次开腔:“有几句话想和你私下聊聊,不知你是否愿意赏这个脸。”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大,引得偏厅里的男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舒珮皱着眉点了下头,起身往外走。将军就趴在门厅外的立柱下,见有人出来,随即屁颠屁颠的围在脚边转着圈圈。 杭栩宁有些惧怕黑乎乎的将军,纤细的脖子转了一圈,及时打消进门时那个疯狂的念头。清了清嗓子,冷静开口:“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请你帮个忙,只要你肯帮我,我保证立刻从新港消失。” 舒珮把她的话琢磨了一遍,不疾不徐的反问:“你走不走跟我有什么关系?” 杭栩宁咬牙,回头望一眼客厅见没人出来,胆子倏然变大:“有关系,你大概不知道,我是子安的初恋吧。” “初恋?”舒珮忍不住笑了:“能当饭吃还是能当信用卡刷?你这么有自信,不如直接去找我的爱人,看看他愿不愿意帮你这个初恋的忙。” 嘲讽的话说完,舒珮的声线挑高,变得有些尖细的冷笑:“我一直以为杭栩宁你很聪明,原来智商如此捉急。” “不愿帮忙就算了,何必这么尖酸刻薄。”杭栩宁没沉住气:“子安的小腹有一块拇指大小的褐色疤痕,当然如果你们没有同房,你肯定不知道。” 舒珮眸光微闪,面上依旧波澜不兴:“那又如何?难不成睡了你就得一辈子负责,开什么国际玩笑。” 说罢恶作剧的把将军叫过来,指着杭栩宁打了三个响指,悠哉悠哉的推门进了客厅。大门关闭的那一刻,杭栩宁来不及多想,也迈步跟上去。 只踏出一步,将军的身子已经敏捷蹿到门前,呲着牙瞪她。 杭栩宁吓得魂飞魄散,顾不上形象尖声惊叫起来。舒珮进门的工夫,已经顺便开启了隔音系统,所以就算她喊破喉咙,里面的人都不能听见一丝动静。 若不是后来几个男人聊完,陈恺出去透气,杭栩宁估计一整晚都得在外边站着。贺子安慵懒抬起眼皮,扫一眼满脸狼狈的杭栩宁,视线落在舒珮脸上,心里霎时升腾起某种念头,恨不得把一屋子闲杂人等都丢出去。 偏偏这些人好似故意一般,吃完了烤鱼,又吵着要打麻将,闹到大半夜才醉意朦胧的离开。贺子安抱着累极了的舒珮回到楼上,暗想领证都这般闹腾,到了婚礼那天可怎么办。 舒珮自手术后就比较贪睡,通常晚上10点前就困了,亏得她坚持了一晚上。小心将她放上床,他转身去开了衣柜,找出一套性感撩人的睡裙给她换上。 小心帮她盖好被子,贺子安站在床边凝视她片刻,拿起自己的睡袍去了浴室。 荷塘的夜很静,浴室里不断传出的“哗哗”水声,听在耳中格外清晰。舒珮迷蒙睁开眼,回味着杭栩宁说贺子安小腹上有疤痕的事,心里极端的不舒服,冷静下来一想那女人八成是气疯了,竟会觉得这样就能挑拨自己的婚姻。 别说小腹上了,这会就是有人告诉她小子安头上有痣,她也不带眨下眼。正想得起劲,身边的床垫忽然陷了下去,贺子安还残留着水珠的手,敏捷伸进睡衣。 舒珮睁大双眼,双手圈着他的脖子,贼兮兮的笑出声:“你要听医生的话。” 贺子安眨着眼,偏头吻了下她的手臂,笑意沉沉的覆身下去,用行动表示强烈抗议…… 元旦过完,接下来马上就是农历春节。舒珮休息了两天,换上新的假发,精神抖擞的回风范上班。工作的内容照旧不多,不过公司里的八卦可不少。 去水房打水时,听同事说上次自己合成音效的短片,放到网络后点击疯了一样,一天就好几百万。打好水回来,舒珮见上司的办公室门还是紧闭,遂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搜到那部微电影——致最亲爱的你,我的爱人。 文艺到蛋疼的片名,怎么会有这么多点击。舒珮抿唇,带上耳机开了视频。清新怀旧的画面,配上她特意挑选的背影音乐,不论视觉还是听觉,都很让人很期待后面的内容。 正片开始,上海会展中心出现在画面中。一名年轻的男孩与女孩擦肩而过,身上的毛衣被女孩背包上挂着的风铃勾住,男孩趁着女孩解开风铃的瞬间,注意到风铃上有女孩的名字。 跟着画面切到另外一个场景,女孩费力的从三轮车上将装修用的材料搬下来,红扑扑的脸蛋上满是自信而开朗的笑。男孩躲在街角,既兴奋又失落…… 这个故事说的不就是自己跟贺子安吗?舒珮握着鼠标的手僵住,温热的液体从眼眶里止不住的往下落,目光渐渐聚焦在字幕上:我不会说动听的情话,但是请相信,我会一直牵着你的手不放。 舒珮伏在办公桌上情绪复杂的哭了一阵,收起眼泪,急切的给贺子安发短信:谢谢你的礼物。 手机寂静了两秒,短信铃音随即响起,舒珮点开内容,瞬间弯起眉眼。他说:再和我说谢谢,晚上你自己一个人睡。 下午下班后,舒珮去b座等贺子安忙完,一起回了贺家吃饭。她原想都领证了,贺子安真让她改口,她也不会反对。结果一晚上嘴巴都跟被糖糊住了一般,就是喊不出口。 吃完出了大门,公公婆婆眼巴巴的上演十八相送,舒珮攥紧贺子安的手,憋足了勇气开口:“爸妈,不用送了,你们也早些休息。” “乖孩子……”陈君萍笑中带泪的跟上来,从身后给拿了个利是包,还有一只珠宝盒:“这是妈给你的一点心意。” 舒珮侧头望一眼贺子安,没敢接:“子安给我的已经太多,我不能要。” “他给的跟我可没关系。”陈君萍佯装不悦:“快收下,不然妈可生气了。” 贺子安笑着拍拍她的肩,示意她收下。舒珮默了下,受之有愧的接过来:“谢谢妈。” “哎……”陈君萍喜笑颜开的打量他们片刻,催促道:“快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才晚上8点半,也没多晚啊。舒珮刚想回话,贺子安的手机举到眼皮底下,上面写着:我妈着急抱孙子,所以你任务艰巨。 舒珮耳热心跳的窥他一眼,佯装不懂的跟陈君萍还有贺元坤亲热告辞。 转过天中午下班,贺子安来信息说还有工作没忙完,让她中午自己回家吃饭。舒珮想起上司发来的挑错邮件,带上自己的笔电,又电话定好了饭,下楼搭电梯去找他。 其实也不是太严重的错误,不过上司措辞严厉,多少让她觉得丢脸。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没被当面斥责。走出33层电梯,在包里翻了一阵找到他给自己的门禁卡,刷开密码锁进去。 贺子安没在工作,而是带着副眼镜一脸闲适的趴在吧台,视线落在酒吧中央。 舒珮顿住脚步,透过吧台的玻璃反射,隐约看见一些疑似电视剧的画面。清了清嗓子,顺手摁下墙上的提示按钮,一脸郁闷地走到吧台外:“我也要加班不能回去。” 贺子安眸光闪了闪,想起自己发给她的邮件,故作不解的比划:“什么工作这么急,需要你加班。” “不急啊,不过出了点纰漏,被上司严厉纠正。”舒珮略略自嘲的放下自己的笔电,正巧定的饭也送到了门外,出去把酒店的服务生迎进来,顺便付钱给小费。 贺子安从吧台后方出来,顺手关了液晶屏上的电影半成品。简单吃完午饭,舒珮收拾了下,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开始忙碌。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哒哒响着。舒珮重新弄了一遍音效,顺便把画面上穿帮的地方修掉,但依然不是很满意。 从她进门,贺子安的心思没法安定,这会见她一会皱眉,一会咬笔帽忍不住带上平板走过去,好笑的打出一行字:遇到难题你可以找我的。 舒珮回头望他一眼,不太信任的表情:你都听不见,怎么知道音效好坏? 贺子安沉了沉眸子,动手把她的笔电挪过来,在局域网找了个文件点开,再把她处理过的文件放进去,不消5分钟的时间,音效评分出现:4分。 “太扯了,我不信你这个。”舒珮倍受打击,拿过耳机自己听了一遍,又对照软件给出的修改意见,顿时无话可说。 贺子安大笑,伸手搭到她的肩上,另一只手覆到她握着鼠标的手,先开了软件修整画面,跟着调整音效。舒珮惊得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停手回头看他:“子安,你真是全才。” 颇为受用的贺子安干咳两声,黑眸得意的闪了闪,手上的力道骤然收紧。低下头温柔在她额上亲了下,另一只手也没闲着,迅速在平板上打字:你本科的专业不是这个吧。 舒珮难为情的扯了扯唇角,脑袋渐渐垂下去。又羞又窘的模样,看得贺子安心神微荡,下意识的再次圈紧她的腰。 第53章 极品 距离农历新年越近,大大小小的聚会也越来越多。 舒珮开店之后社会关系比较简单,一般接到的邀请多是同学联谊。打着大伤初愈的借口推了几回,耳根渐渐清净。 她这边消停了,贺子安却是各种请帖短信不断,只是他始终坚持能推则推的原则,基本不出面。公司业务上往来的尚可丢给向晨出面,同学聚会可没人愿意代劳。 发来通知的是高中的班长,说完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安排,后面附加了一句不可带家属。贺子安仔细把短信内容看上三遍,删了。 转过天,跟向晨打听得知,这次聚会的发起人果然是杭栩宁,心底不禁暗自庆幸自己英明。一千万现金于李亦儒而言,也就能值北京的三分之一套别墅,不过照他的性子,得不到人自然是还钱的。 可是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杭栩宁若真是为了借钱,大可低声下气去求陆一飞,或者向晨,犯不着一而再再而三的借故接近。上次在荷塘,她私下找舒珮到别墅外谈话,挑拨离间的模样不要太难看。 虽然不知道她如何得知,自己的小腹上有褐色的疤,但这种女人他素来是能离多远离多远。发短信回绝了班长的邀请,结束手头的工作,提前下楼接了舒珮回家吃饭。 晚饭很丰盛,陈君萍坐在舒珮身边,一个劲给她布菜,生怕她吃不饱。舒珮从小就被郭月瑶高压管束,这会遇着脾气温和优雅的婆婆,相处得别提多愉快。 吃饱去客厅小坐,陈君萍说了下婚礼的事,笑问:“先生算了日子,一个是年前一个是年后7月,你们怎么看。” 贺子安喝了口茶,笑着看舒珮一眼,比划道:“年前太赶了,而且岳母还在医院。7月就7月,到时候正好带着岳父母一起去旅游。” “珮珮,你有意见也可以提。”陈君萍的视线扫过贺子安的脸,落到舒珮身上:“明天我就跟子安他爸上医院去,好好跟你爸妈谈下这事。” 舒珮偏头想了一会,笑说:“妈,这事我跟子安商量过,听他的就行。反正半年的时间又不长,很快就到了。” 陈君萍笑着点头,说到婚房的问题,问舒珮婚后想住哪里。舒珮想起回来时贺子安交代的,大大方方表示,婚后继续住市区里的小公寓就好,等怀孕了就回弯月湖这边养胎。 “你现在好像还在服药,这事不着急。”听舒珮说要备孕,陈君萍心里自然是十分高兴。只是一看贺子安,心里的不安就涌了上来。 舒珮面露赧色的点头:“妈你放心,我们会注意的。” 贺元坤和贺子鸣晚上有应酬,贺子安没法走开,只好耐着性子陪陈君萍和舒珮聊天。母女的话题又快又多,他插不上话索性拿了手机上网。点开许久没登陆的聊天软件,一下子刷出来几十条消息。 看了下好友备注,消息的内容都没看就默默退了出来。百无聊赖的陪到9点左右,见陈君萍还没半点聊够的意思,不得不硬着头皮打断她们,拉着舒珮告辞离开。 “怎么,我陪你妈妈聊天你不高兴了?”舒珮坐进车里,双手捧着他的脸故意打趣:“还是你吃醋了?” 贺子安浅浅的勾了下唇,出其不意的倾□子歪头枕上她的肩,什么都没说。舒珮见他似乎很疲惫,收起心思温柔摩挲他的手背。 车子没回市区,出了贺家别墅就往荷塘开去。路上贺子安接到向晨的短信,通知说受3d贺岁片《作死的猴子》制片方邀请,请他出席13号在京举行的电影首映礼。 贺子安看完短信,坐直起来揽住舒珮的肩膀,示意她也看一下。 “你想让我和你一起去?”舒珮歪头靠到他胸前,笑着打出:“可是妈妈这两天就要出院,我估计没法走开。” 贺子安脸上浮起一抹失落,宠溺的亲了亲她的脸颊,接着打字:“要和你分开两天呢,还要自己睡。” 舒珮心里甜得比喝了蜜还开心,脸上却一副嫌弃的表情,偏头窥他:“才两天而已,有那么夸张吗。” 贺子安笑笑,收了手机双手暗暗使劲将她抱紧。 这几天天气一直不错,阳光晴好,温度适宜。舒珮一大早睡醒过来,洗漱完厌烦的坐回梳妆台,对着假发发呆。新的头发还没怎么长,假发一带就是一天,头皮热得出了许多的疹子,又痒又刺。 无精打采的对着镜子比划一番,最后恹恹的选了一顶短发的带上。贺子安晚上临睡前又接到向晨的短信,加班到半夜才睡,醒来就见她一副很不开心的模样,旋即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后。 舒珮从镜中望他一眼,心疼转过头:“怎么不多睡一会?” 没形象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干净修长的双手狐疑比划:“你好像很不开心。” “你中午就要去北京,听说那边的漂亮姑娘海了去了。”舒珮嘟囔一番,伸手环住他的腰仰起头:“怕你被人勾走。” 贺子安才不信她的鬼话,明明就是天气热了不愿意带假发,偏要拿自己当借口掩饰。好笑的揉揉她的头顶,俯身拿过梳妆台的手机,抱着她坐到自己腿上,慢慢打字:要不,你和我一起去。 舒珮心头的阴霾因为他的询问,转瞬消失于无形。捂着嘴吃吃笑了一气,她伸出食指慢慢的点出一行字:才不要,好容易能自由一两天。 贺子安失笑,大手在她腿上拍了拍,起身去洗漱。 由于是周末,天气又比较好,舒珮化完妆见他半天不出来,略一思付又把假发取下来,轻手轻脚的推开浴室的门。斑驳的光线从百叶窗的缝隙洒落到地面,照得浴室明亮非常。贺子安安静的躺在浴缸里,好似又睡了过去。 想着反正没什么事,舒珮退出去通知陈姨晚些准备早餐,随后再次晃进浴室。 贺子安还在睡,整个人大剌剌的躺在浴缸里,健康的白色皮肤让温水泡得有些发红。舒珮吞了吞口水,从洗手台下把小凳子搬出来,坐到他脑后的位置,垂眸端详他。 兴许是睡得不沉,贺子安觉察到她的气息,笑着睁开眼。 舒珮囧了下:“累的话就回房睡一会,中午12点半的飞机,你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休息,不急。” 贺子安琢磨了下她的话,意味深长的望进她的眸子,唇角愉悦扬起。起身跨出浴缸,拿过浴巾随意擦了擦身上的水珠,他捉住她的手腕一起回到卧室。 舒珮的视线掠过他挺翘的臀部,再次禁不住咽了下口水,乖乖在床边坐下,等他枕着自己的腿躺好盖上被子,立即动作熟稔的给他按摩头部穴位。 贺子安舒舒服服的享受一阵,再次闭上眼睡了过去。舒珮好笑又好气,挪开他的头,窸窸窣窣的钻进被子,也闭上眼假寐。 再次醒来已经日上三竿,趁着时间还够用,免不了一番缠绵相抵,你中有我我中你有你。欢愉结束,穿戴好下了楼,陈姨已经准备好早餐。 各自去洗了手坐下甜蜜吃完,舒珮忽然接到舒传德的电话,让她马上回去。 “家里出什么事了?”舒珮一边抽纸巾擦嘴,一边朝贺子安递眼色:“我半个小时后到家。” 这头舒传德烦躁的在客厅里踱来踱去:“郭晓在看守所自杀了,现在人已经送去三院抢救。” 舒珮皱眉:“她自杀又不是我逼的。” “珮珮,我知道你也委屈,可是你郭叔一家往上找找关系,和你妈也算是本家。”舒传德顿了下:“就算不提这个,你张姨之前帮我们家不少忙,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舒珮的眉头拧得更紧:“回去再说。” 贺子安大致猜到是什么事,留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自己上楼简单收拾了下行李。 车子进到市区后,舒珮吩咐司机送贺子安去机场,自己下车拦了出租回新华小区。上到楼上,不等她拿出家门钥匙,家里的入户门忽然打开,舒传德黑着张脸朝里吼道:“请你们马上离开!” 舒珮心中一凛,伸脖往里看。钱新荣夫妇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死不要脸的赖在客厅,看那架势好像打算长住。暗自咬了咬后牙槽,轻声安抚舒传德两句,转头拿出手机打110报警。 客厅里的钱新荣一听见舒珮的声音,立即疯了一样冲过来抢夺电话。舒传德原就怒不可遏,自然不会让她靠近舒珮,虎着张脸硬生生将她拦下:“你想做什么!” “还钱,你们给20万,我们马上走。”钱新荣被他脸上的怒气吓到,虚张声势的叫骂:“我儿子没少为她花钱,这笔账他没法来算,我替他算。” “开玩笑!”舒传德生平第一次觉得,舒珮没和方亦然走到最后,是不幸中的大幸:“你怎么不问问你儿子,从舒珮手里骗了多少钱。” 舒珮打完电话,凑到舒传德耳边讲了两句,目露不屑的越过钱新荣进门。 比起钱新荣的不要脸,方父方敏中实在懦弱得不像话。他局促的坐在沙发上,见舒珮进来,慌忙起身站到一边,眼神闪躲的盯着自己的脚面。 舒珮也懒得和他客套,坐下便不客气的说:“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们无凭无据的上我家里闹,别怪我不客气。” 钱新荣一心只想从舒珮身上捞点养老钱,方才听她真的报了警,这会又撂狠话心里愈发的不痛快。恨恨冲过来,从一堆行李里面翻找出一本日记,“啪”的一下甩到茶几上:“你不是说我们无凭无据吗!睁开你的眼好好看看,这里边记着的,一笔一笔都是亦然在你身上花掉的钱。” 唇角嘲弄勾起,回头招呼舒传德:“爸,你先进来,警察马上就到了。”说完,轻蔑的从茶几的抽匣里拿出一本账册甩过去,声都懒得吱。 静默良久,钱新荣迟疑拿过账册翻看。正巧舒珮的手机有电话进来,见是孟欣的号码,蹙着眉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接通:“您好,请问哪位。” 这头孟欣郁猝的咬了下唇:“方亦然的父母是不是上你家闹去了?” “你指使的?”舒珮冷笑:“不然你怎么会这么清楚。” “舒珮,我现在不想和你吵。”孟欣无力极了:“这对极品昨天上公司搅黄了我的工作,我恨不得他们立刻死。” 舒珮沉吟片刻,忽然笑了:“所以你借刀杀人,把他们支到我这里来?” 孟欣忿忿:“我没有。给你打电话只是想提醒你,方亦然的父亲有精神病史,你自己小心。” “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舒珮嗤笑一声,踱步走到窗前,目光没有焦距的望向远处:“还是你有求于我。” 饶是孟欣再无脑,被人揭穿心思总归有些下不来台:“我给风范投了简历,争取一个很简单的职位。” 舒珮没吱声,等着她把话说完。 手机那头静了一两秒,再次响起孟欣近乎哀求的声音:“听说风范是你男友跟人合资开的,我家里现在出了点事,非常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好跟银行贷款。” 舒珮语气骤然变冷:“怎么,不开口闭口的说我丈夫是哑巴了?”说罢毫不犹豫的挂了电话。开门出去,见舒传德正跟钱新荣夫妇剑拔弩张的对峙,方敏中的双眼黑沉沉的,隐隐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回味着孟欣的话,心底寒了寒,舒珮换上温和的笑脸:“钱阿姨,你总这么闹换谁都不会舒服。” 话音落地,余光瞥见方敏中眼底的戾气疑似散去,松了口气继续说:“这样吧,你说个合理的数,毕竟我跟方亦然好过一场,只要不太离谱我愿意赔偿。” 舒传德心有不甘的插话:“珮珮,不能由着他们这么欺负人。” “爸,人心都是肉长的,钱阿姨就方亦然这么个儿子,我们不能袖手旁观。”舒珮说着给舒传德递了个眼色,亲热坐到钱新荣身旁:“你看,我爸早上都没准备什么菜,你们来新港也好长时间了,不介意的话中午我们一起到外面吃个便饭。” 钱新荣听她这么说,心下欢喜的站起来,拉着丈夫方敏中往外走。舒珮低头看了看腕表,故意拉着舒传德走在后面,等着他们夫妇出了门,旋即光速将门锁上,脸色发白的又打了一遍110。 舒传德一头雾水,沉声问怎么回事。 “爸,方亦然的爸爸有精神病史,刚才他看你的样子像似要杀人一般,幸好我及时发现。”舒珮喘匀呼吸,隐约听见楼下传来刺耳的警笛声,顿时如释重负的跌坐到鞋凳上。 钱新荣夫妇被带走,舒珮不想惹麻烦,又请警察进门把他们带来的行李全数搬出。处理完这个事,心有余悸的给阎素素去了个电话,问她如何把这事圆满的平了,否者今后家无宁日。 阎素素给出办法简单又直接,当着警察的面给他们五万块,声明不是赔偿,而是出于道义的援助。并且要求他们今后不得再骚扰。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从来就不是问题,舒珮明白这个理,就是心里的坎过不去。被狗咬了一口就罢了,回头还得给狗爸狗妈送狗粮,天下哪有这个理。 但是一想到方敏中随时会发病的样子,不免惊悸。跟阎素素谈完,想起舒传德叫自己回来的事,更觉闹心。枯坐许久,眼看午饭的时间已到,赶紧拉了舒传德出发去医院给郭月瑶送饭。 小心照顾郭月瑶吃完,舒珮洗干净饭盒,又帮着把香蕉剥好,试探着提了郭晓的事,问她有什么看法。 “你张姨的判决结果大概什么时候出?”郭月瑶的气色越来越好,脾气比起病前明显温和了许多:“你要是觉得不能帮,妈也不勉强你。” 这段时间又是受伤住院,又要忙着别的杂事,舒珮还真没在意张雪秋的案子。尴尬的抿了下唇,低头拿手机上网查询。 打开新港政务网,头条新闻便是扰乱金融秩序案判决结果已出。张雪秋与另外两位从犯判处有期徒刑5年,缓刑3年。主犯判处无期徒刑,并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小心念出自己查到的结果,舒珮打量着郭月瑶的神情,沉默。 “缓刑就跟没被判一样,郭晓那孩子没理由想不开要自杀。”郭月瑶嘀咕一番,难为情的望着舒珮:“要不,你替我去三院看望她一下?” 舒珮没得拒绝,眼见到了午休时间,情绪复杂的出了病房。下到住院部楼下,估摸着贺子安已经在北京落地,一股脑把早上的事打出来,给他发了过去。 兴许是北京的活动比较忙,贺子安的短信回过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他的看法跟阎素素一致,真遇到神经病,远远躲着才是上策,而不是不要命的激怒对方。 至于郭晓的事,他没怎么讲,就一句放心略过。 舒珮收了手机回到车上,致电郭宝祥问清郭晓所在的病房,心不在焉的发动引擎离开总院停车场。 郭晓在看守所自杀,竟然是用别头发用的发卡割脉。舒珮在病房外厅郭宝祥说完,安抚的拍拍他,转身去办理探望手续。郭晓还没醒,苍白的脸掩在大片的白色床上,看着更加了无生气。走近床头看毕才送来的化验单,舒珮眸光闪了闪,挪了张椅子过来坐下。 说不上是同情还是怜悯,舒珮端详她半晌,莫名觉得自己残忍。attendre就算没有郭晓闹的那一出,也逃不过关门的厄运,只是她没有料到郭晓自杀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多大的恨,才会促使她不惜放弃自己的生命,从而达到放弃孩子的目的。而那个男人,依旧拿着他们家的钱,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走神中,郭晓满含怒气的嗓音,激动响起:“谁允许你进来的!” 舒珮收起自己的情绪,答非所问:“你的案子还没公审,而且据我所知你男友又换女友了。” 第54章 婆婆 郭晓一动不动,冷若寒冰的眸子从舒珮脸上扫过去,死死咬住下唇。 舒珮此来也不是为了秀优越感。实际上,她只见过郭晓男友一面,之后再无交集。方才那句话其实是故意说的,言下之意:为了这种男人不要命非常愚蠢。 郭晓脸色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唯独唇齿间慢慢渗出的血丝,泄露了她心底的愤恨。沉默良久,舒珮起身像似说给她听,又像似自言自语的嘀咕:“你妈妈大概能在除夕前离开看守所。” “你来就为了和我说这个?”郭晓张开嘴,不忿的咽下口中的腥甜:“惺惺作态。” 舒珮听她讽刺自己,反而笑了:“郭晓,我没欠你的更没欠你们家半点恩情。如果不是你故意设局上我店里闹事,说不定我还会多借些钱给你爸爸周转。” 语毕,转过身淡定往外走。两百万对于张雪秋欠下的集资款,确实是杯水车薪,只是若没自己授意舒传德去找王慧,请她牵头给张雪做保证,哪来的缓刑判决结果。 至于郭晓怎么想,那是她自己的事,舒珮管不着,却也不会特意把这事放到台面上讲。套用舒传德说的,两家往根上数数,还能扯个本家的亲戚关系,点到为止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 开车回到家里,舒传德还在医院没回,舒珮给自己倒了杯水,坐下没两分钟派出所那边来电话,说是需要补录一份笔录,还说钱新荣一定要见自己。 纵然再不情愿,她还是带上银行卡,乖乖开车去附近的银行网点,取了五万的现金带过去。不知是警察的教育起了作用,还是钱新荣真的意识到,自己的做法不妥,总之见面之后她一直很安静。 然而对于舒珮来说,她倒宁愿钱新荣破口大骂,撒泼打滚。相对无言的坐了近20分钟,那位一直埋头写材料的警察放下笔,清了清嗓子:“舒珮是吧,我们看了这位女士给的笔记本,也看过您提供的账本。从法律上讲,你们之间不存在债务关系,至于人道主义的援助或者安抚,我们无权干涉。” “谢谢。”舒珮冲警察感激一笑,转回头打量一直默不吭声的钱新荣,说:“阿姨,眼下马上就春节了,不是我绝情,而是我家的条件真不好。不瞒您说我妈现在还在医院里住着,一天的医药费就好几千,真没钱。” 钱新荣的嘴唇颤了颤,好半天才硬邦邦的说:“亦然一进去就是15年,他爸头两年出车祸后精神一直不大正常,我们那点退休金根本不够花。” 舒珮敛眉,暗想你们退休金不够花关我屁事,转念一想毕竟是自己去举报了方亦然,遂不耐烦的掩去眼底嫌恶,顿了顿又说:“这样吧,我手上只有三万,再多也拿不出来。”说完,从包里把才取出来的钱递过去。 钱新荣面无表情地接过钱,一张一张当着舒珮的面数了起来,一脸拿你的是看得起你的表情。 舒珮的嘴角抽了抽,起身走到警察的办公桌边上,压低嗓音问他还要补什么笔录。警察回头看一眼钱新荣,摇头:“没有了,谢谢舒小姐配合我们的工作。” 土匪行径!舒珮腹诽一句,垮上包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漫无目的开着车在街上转了一圈,掉头往阎素素的珠宝店开去。自几天前在荷塘认识,陈瑶那小妮子没事就往珠宝店跑。她进去时,隔老远就听见她银铃般的笑声。 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舒珮推门进去,好笑的问:“聊什么呢?站马路上都能听见你们在笑。” “嫂子你来得正好。”陈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跑过来拽着她坐进沙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杭栩宁同意跟李胖子订婚了。” 舒珮抬眼望向笑得形象尽毁的阎素素,不置可否的牵了牵唇角:“确实值得恭喜。” 阎素素止住笑,狐疑回望:“梳子,你不觉得好笑啊?她从出现就把目标瞄准了你们家子安,据说早上她本来打算偷偷跟去北京,结果在机场被李亦儒截住,寻死觅活的闹了个大笑话。” 舒珮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依着杭栩宁的性子,不大可能。遂奇怪的问:“你们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陈瑶下巴一抬,笑眯眯的邀功:“我知道二哥要去北京,早早埋伏在机场准备跟去,谁知竟然遇到了杭栩宁。我想着不能让她和二哥单独在一起,于是电话通知陈恺联系李胖子。” 舒珮直觉自己的理解有误:“那是谁寻死觅活?” 陈瑶大笑:“李胖子的弟弟李小胖子。他把杭栩宁的风流情史数了一遍,深情款款的表示不介意,结果挨了一个耳光。我正等着看热闹呢,死胖子又说杭栩宁为他堕过胎,所以坚持不离不弃。” “遇到这种无赖还真倒霉。”舒珮随口一说,半点同情都不带:“不过看杭栩宁玩暧昧的手段,真的不是一般的高。” 阎素素接话:“所以我们才觉得好笑。你都不知道,她先是勾搭了陈恺,半夜又故意发错短信给向晨。我猜她肯定也给子安发过短信,幸好几个男人一早知道她动机不纯,没当回事。” 舒珮想到杭栩宁或许真的给贺子安发过短信,心里莫名泛酸,嘴上却打趣道:“她学的不是传媒,是特工专业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瑶一听到特工,巴拉巴拉的把李亦儒安排杭栩宁窥探广告代理的事说了,另外提到她父母之所以会欠李亦儒的钱,完全是她自己作出来的。 舒珮来了兴致,催她快讲。陈瑶受到鼓励,唾沫横飞的把来龙去脉给捋了一遍。说来说去,无非是自持美貌,把别人当二百五耍。 杭栩宁大学本科是在南京念的,和贺子安本科同校。大学期间的寒暑假,她回了新港去瑞扬的子公司做兼职,跟李亦儒的弟弟暧昧上之后,套来钱给父母买了房,又买了车还带父母去国外转了几圈。 李亦儒的弟弟一心把她当女友看,花钱从来不带眨眼的,基本有求必应。结果大学一毕业,她偷摸出国去追随真爱,半点音讯不留。 白花了一大笔钱不说,美人的腰还没抱到。李亦儒的弟弟心里不忿,利用杭父爱赌的嗜好,设了个局拿走杭家的房产证,又让杭父装病把杭栩宁骗回来,由李亦儒出面逼其还钱。 舒珮听罢暗叹,有脸蛋又有智商,怪不得起初的时候,贺子安他们几个对她如此礼遇。转念一想又觉庆幸,庆幸贺子安对自己的真心。若是换做个三心二意的,初恋上门频繁勾搭,不动摇就怪了。 杭栩宁有没有钱还,谁也不知道,但是从她回新港伊始,就没安分过这一点大家都清楚。关于她的话题还在继续,闲着八卦一阵,阎素素看店里暂时没什么生意,提议去喝下午茶。贺子安没在,舒珮下午也没什么事,不假思索的点头同意。 陈瑶求之不得,迭声说自己饿死了。 阎素素弯着眉眼打电话去茶楼定位,随后拉着她们一起出了办公室,轻声跟自己的店员交代工作。舒珮心里压了一堆的事,正想借此机会倒苦水,不想刚出门就接到了陈君萍的电话。 略显无措的抿了下唇,她走到一旁滑开接听键:“妈……” 这头陈君萍笑容和煦:“珮珮,妈想和你商量个事。” “您说。”舒珮笑着应了声,转身朝陈瑶挥手,示意她们先走:“是不是婚礼的事?” 陈君萍叹了口气,颇有些为难的说:“不是,过两天腊月十五我想去安福寺给外婆祈福上香。偏巧你爸和大哥都很忙,子安又去了北京。” “坪山的那座安福寺?”舒珮松了口气:“正好这两天我没什么工作,可以陪您过去。” 陈君萍大喜过望:“对,这事不耽误你的工作吧?” 耽误工作也得去啊……舒珮紧张的笑了下:“放心吧,一点都不耽误。腊月十五是周二吧,我明天跟上司请个假,你把时间定好了通知我就行。” 陈君萍大致说了下碰头的时间,高兴的挂了电话。舒珮苦着脸去取了车,出发去跟阎素素她们汇合。 茶楼离珠宝店不远,是一家专门为女性服务的花草美颜茶楼。舒珮停好车子上楼,走到阎素素定的雅间门外,直接撩开帘子进去,屁股刚挨着凳子,就迫不及待向她取经,如何跟婆婆愉快相处。 突然跳转的话题,让阎素素忍不住“噗嗤”一笑,侃侃而谈。一旁的陈瑶也来了兴趣,竖着耳朵,一双明亮美丽的眸子做沉思状,听得津津有味。 她说的那些经验,舒珮自然是信的。只是心里仍然担心周二的上香一行,结果刚把这事说出来,陈瑶立即窃笑接话,表示自己也要跟着去。 想着多个人也好多些话题,舒珮感激的给陈瑶倒了杯茶:“小姑子,嫂子的幸福可全靠你了。” “嫂子你别那么怂好不好,我姑妈可好说话了。”陈瑶笑嘻嘻的揶揄她:“拿出上次你在荷塘修理杭栩宁的勇气,把我姑妈收服吧。” 阎素素也跟着附和,几个女人很快笑做一团。 呆到下午饭点之前,舒珮开心跟她们告辞,开车去医院陪郭月瑶。 在她去上海做脑部手术期间,贺子鸣根据贺子安提供的地址,又差人拿着郭月瑶术后的检查结果,去南谷找李医生开了两服药,所以郭月瑶的康复情况非常不错。 陪到晚上9点,舒珮想到周二要陪陈君萍去上香,直接回了花岸水榭。 洗完澡看着时间还早,她开了电脑躺到床上,边刷娱乐新闻边等贺子安的短信。首映礼很盛大,看得出出品方和制片方都很重视这部电影的宣传。 视频画面里只看见向晨,贺子安一个镜头都没有。舒珮闷闷的看了一会,关闭窗口,另外找了部电视剧打发时间。困极的看了一会,不见他的短信过来,关了电脑沉沉睡去。 贺子安的短信是半夜发来的,舒珮睡得迷迷糊糊,习惯性回拨了过去。结果她说完话,电话那头竟然传来一道陌生男性嗓音,吓得她立刻从床上弹起来,后背冷汗淋漓。 拧开台灯看了下时间,半夜3点。拍了拍怦怦直跳的胸口,她试探着又问了一句:“你是谁,为什么会拿着我爱人的手机。” 等了大约10来秒,那道嗓音再次响起:“小野猫是我,我开了软件。” “你吓死我了!”舒珮吼完,火大的挂了电话,改给他发短信:贺子安,大半夜的你想吓死我不成。 这头贺子安的酒意有些上头,笑着回复过去:向晨刚刚升级了软件,你说话我这边能转成文字,同理我打字也能转成声音,传输给你。 舒珮情绪平静下来,有点无法接受:我不习惯陌生的嗓音跟我说话,我宁愿你一直跟我发文字。 贺子安迟疑了下,小心解释:对外的很多工作一直是向晨在做,我觉得不能老是这样躲在幕后。 舒珮叹气:你跟别人可以用软件,和我就不要用了好不好? 贺子安:行,一切以老婆的命令为准。 舒珮:小样。对了,你妈让我周二陪她去上香,我正想着明天怎么跟上司请假。 贺子安:就说你要陪婆婆,你上司一定会答应的。 舒珮看罢这一条,正欲问他怎么知道上司的想法,恍惚忆起中午孟欣说,风范有他的股份。仔细把从自己入职到现在的事过了一遍,电光火石间意识到自己的直属上司,就是贺子安没跑。 思及此情绪骤然变得复杂,也不是故意,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去证实。 过了一两分钟,贺子安大概是等得急,又来了一条短信:小野猫你睡过去了? 舒珮深吸一口气,索性开门见山的问:我的上司是不是你。 这次贺子安没有及时回复,约莫是在想措辞或者借口。舒珮又气又想笑的躺回被窝里,又补了一条:你越来越能耐了,竟然敢骗我。 贺子安的回复隔了一分钟才发过来:老婆我错了!要是一开始就告诉你,你肯定不会接受。 舒珮的自信心很快被打击成渣渣,半是生气半是委屈的回:你还真了解我。 贺子安回了个得意的表情,又说自己累了,让她早些休息。 大半夜被惊吓醒来,舒珮哪里还睡得着。睁着眼躺到天亮,起床开开电脑先上网看了下安福寺的活动,跟着开始跳肚皮舞,前后跳了将近40分钟,出了一身汗之后,感觉浑身都轻松不少。 转眼到了周二,舒珮早上还没醒就接到陈瑶的电话,问她到了哪。跟陈君萍约定的时间是早上7点出发,她一看时间已经6点20分,瞬间吓得一激灵。 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下楼拿了车,心急火燎的开出小区。好在一路上都没遇着拥堵,舒珮到达高速入口,时间正好6点50分,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10分钟。 拧开矿泉水灌了一口下去,远远看到贺家的车子平稳开过来。放下车窗开心的朝陈瑶招了招手,发动引擎跟上去。 经过20分钟左右的行驶,两辆车徐徐开到距离新港30公里的坪山脚下。安福寺依山而建,气势恢宏环境幽静,寺门正对着湍湍而过的影翠江。 将车开到寺门外的停车坪,舒珮带上头天买好的贡品,下车去跟陈君萍打招呼,顺便问她要不要尝尝寺里的斋饭。 “我要吃!”陈瑶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挽着陈君萍的胳膊撒娇:“姑妈,我早餐都没吃呢。” 陈君萍慈爱的望她一眼,目光转向舒珮:“珮珮,你吃过没有?” “吃过了,我们先去上香,等上完了再下来尝斋菜也不迟。”舒珮略路有些紧张:“陈瑶你说呢。” 陈瑶一副我没问题的模样,点头微笑:“嫂子的提议很好,姑妈,我们快点进去上香吧。” 陈君萍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拢了拢围巾,迈步跨进寺门。舒珮随后跟上,悄悄和陈瑶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能懂的眼神。 结果两人都不知道,上香的步骤原来如此繁琐。既要净手,又要听早课,末了还要每尊菩萨都拜一遍。寺里一共供了十八尊菩萨,而且全部都在山上。 全部拜完回到正殿,舒珮站着都能感觉自己的腿在抖,胃里更是饿得咕噜直叫。陈瑶的情况也没见多好,而且看起来,比舒珮还要惨。 三个人当中就陈君萍没事人一样,笑眯眯的出了大殿,脚步轻快的往山下走去。 陈瑶气喘吁吁的跟上舒珮,小声嘀咕:“嫂子,我琢磨着姑妈是在试探你呢。” 舒珮回给她一个苦笑,心里当然清楚婆婆的用意,幸好自己这一趟基本没耍半点骄纵脾气。双腿发颤的来到山底的斋食楼,陈君萍已经点好了斋食,笑着催促她们快去洗手。 又累又饿的两个人洗完手回来,看着没有半点荤腥的斋食,竟诡异的食指大动。 陈君萍吃相优雅,每一样都是浅尝辄止,吃完放下筷子笑容和蔼的关心道:“你俩累坏了吧?” “还好,不累的。”舒珮抢先作答:“我平时也有运动。” 陈瑶嘴里满是食物,含糊道:“我也不累,姑妈你呢。” 陈君萍笑笑,拿纸巾擦了下嘴,又说:“你们慢慢吃,我去江边的古树挂只长寿灯。” 陈瑶赶紧点头:“好的。” 舒珮目送陈君萍走远,一直笔挺的后背瞬间垮了下来:“你姑妈的试探好别出心裁。” “她大概是在试你的耐性。”陈瑶呼噜吞了一口凉拌豆腐:“二哥不能说话,要是你没点耐心,将来有了孩子的话,不光是她我们都会觉得担忧。” 舒珮闻言瞬间莞尔:“想这么远做什么。” 陈瑶顽皮的吐了舌头,小声哼唱:“婆婆的心思你别猜……” 舒珮忍不住乐了,等她吃饱,一起去江边看热闹。正走着,忽听江边的方向传来阵阵喧哗,继而有人大叫“谁家的小孩掉江里了!” 舒珮心里咯噔一下,拔腿就往江边猛跑。 作者有话要说:文文很快就要完结了,三素化身码字能手,大家为毛不给点个赞~~~~~~~~~委屈脸!! 第55章 幸福 陈瑶见状,脸色变了变,一想到陈君萍向来热心肠,旋即飞快跟上。 高高的江堤上围着不少前来上香的香客,靠近江边的古树根下,数位上香的女客在大声呼救,其中一个小身影正拿着竹篙跳到竹排上,试图下水救人。视线前移,水流平缓的江面上,已经有人下水,看着水性不大好的样子。 看清竹排上的人是陈君萍,舒珮当即吓得失声惊叫,惊恐的让她别动。酸麻到发抖的两条腿,这时浑然不觉得疼,蹭蹭蹭从江堤的台阶上往下跑。 兴许是江边风太大,古树根下的人说话,江堤上的人能听着,上面的人怎么喊,下边好似只隐约听个声。舒珮越跑越急,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陈君萍往江里跳。 半分钟的时间不到,舒珮跑完了十几米长的江堤冲到江边,焦急的叫陈君萍回来。所幸最近一直晴天,江边的水位不算太深,那位水性一般的雷锋大哥,已经救起落水的小孩,正托着慢慢往岸边走来。 江水幽清见底,大块夸张、锋利尖锐的礁石,在水底下隐约可见。江面上吹来的冷风寒意极重,舒珮走上临时码头的竹桥,迎着冷风慢慢前行,后背的衣服不知何时早已汗湿。 冷静走到竹桥的尽头,她一手握紧用来固定桥身的木桩,半蹲□子朝陈君萍伸出手:“妈,落水的孩子得救了,江边风大,您快些上来。 陈君萍约莫是当时太急,中跟的鞋子踩在有些腐朽的竹排,哪还有半分之前的稳当。然而越急,竹排晃得就越厉害,舒珮急得不行,高声叫来身后的陈瑶帮忙。 两人一个在桥上,一个拿着长长的竹篙伸到陈君萍手边,徐徐往回拉。过了片刻,竹排终于横到桥头,舒珮赶紧抓住陈君萍手拉她上桥,一张嘴话都说不利索:“妈,你要不要紧,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微微颤抖的声线,听在陈君萍耳中,就跟小孩撒娇似的软糯,让她没来由的心疼了下:“我也是一时情急,没想太多。” “我知道……”舒珮吁出一口气,跟着陈瑶一起扶她下桥。 落水的小孩没什么危险,就是江水太凉约莫受了惊,任由他爸妈怎么呼喊就是不吭声。不哭不闹的坐着,嘴唇冻得乌紫。 要不是围观的人催着送医院,那对父母没准还在坐在地上大哭不止。舒珮看得心有余悸,赶紧搀稳陈君萍的胳膊,往江堤上走去。 原本说好上完香就回新港,结果陈君萍从长居安福寺的居士口中,得知祈福法事即将开始,于是又要留下来。舒珮特意请了一天的假陪她,哪里好意思开口说不。 求助的目光望向陈瑶,后者心领神会,三言两语就把陈君萍的念头给劝退了。因为她说:“我早上听陈恺说,奶奶昨晚没怎么吃饭。” 陈君萍一听当即给陈恺的爸爸打电话,得知老太太今天早上非但没吃还吐了,转瞬拉着陈瑶回到车上,即刻回转市区。 老太太每年冬天都会不舒服一阵子,陈瑶好心想帮舒珮,结果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一路跟着。先去郊区的老房看望老太太,跟着帮忙收拾东西,送老太太去住院,马不停蹄的忙下来,天都要黑了。 从新港第三甲级综合医院出来,她扭头看一眼累惨的舒珮,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放心吧,我觉得自己还能承受得来。”舒珮趁着陈君萍先上了车,咬着陈瑶的耳朵嘀咕:“今天真谢谢你,亏得你姑妈没掉江里,否则我就是个罪人。” 陈瑶摇头苦笑,自嘲的说自己简直是画蛇添足。舒珮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而且心情看起来不错,谈笑中手机有电话进来,见是舒传德的号码,激动接通。 其实她之前答应了陈君萍,晚上一起回贺家吃饭。只是贺子安不在家,舒珮自己过去难免不自在,这会舒传德电话一来,她瞬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通话结束去找了陈君萍解释,跟着别过陈瑶,驾车返回新华小区。进入市区后遇到拥堵,没辙只好改道从尊创那边走,路过尊创楼下时,不巧还遇到了红灯。 舒珮疲惫的倒到椅背上,随意扭过头。 自伤愈后回到新港,她就一直没怎么关注的隔壁楼栋一楼,有家正在装修的店子外面,站着一个特别像美亚的女孩。由于距离太远看不真切,正想细看偏偏绿灯亮了起来,舒珮匆忙收回视线,赶紧开车。 回到新华小区的自家楼下,她停车摸出手机给美亚去了个电话,关心的问她最近找了什么工作。之前贺子安曾说,店子的事他代为处理一下,从上海回来就忙忙乎乎的,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这头美亚正忙着指挥工人,将新买的家具搬进店里,为了不泄露秘密,拿着手机走远几步笑说:“在子安哥哥的公司上班,舒姐你好一些没有?” 舒珮放心的笑出声:“除了脑袋成了秃瓢,一切和以前一样。” “秃瓢……”美亚重复一句,忽然大笑:“正好晚上那什么的时候,灯都不用开。” “取笑我啊?”舒珮佯装不悦:“小琪呢,她也还好吧。” “很好,你放心吧。”美亚羡慕嫉妒恨:“倒是你,这么久都不和我们联系,有了子安就不管我们了。” 舒珮直觉冤枉:“我哪有啊,等过两天闲下来,我请你们吃饭好不好。” 美亚笑得贼兮兮的:“成,那我不和你多说了,在加班呢这边有些忙。” 舒珮笑着挂了电话,锁车上楼。陪舒传德吃过晚饭,照例给贺子安发短信,把白天去安福寺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告诉他,顺便问他何时回来。 这头贺子安已经在去往机场的路上,回短信时却不告诉她,只是让她晚上回花岸水榭。 舒珮也没多想,随手打出:我在家陪我爸呢,白天爬了一天的山,两条腿酸得都抬不起来,实在不想动。 贺子安:我有个文件存在笔电里,急着要用,你就委屈一下,去帮我回去找找好不好? 舒珮一看是工作的事,不情愿的同意帮忙。短信发送完毕,她随口问舒传德今日郭月瑶的ct结果,得知最迟小年前能出院,心情立刻由阴转晴。 呆到晚上10点多,眼见舒传德已经有了些许困意,她强打精神,下楼拿了车开回花岸水榭。开门进了隔壁,在他电脑里找到那份资料,拷贝下来带回自己的公寓,上网登陆邮箱给传了过去。 去洗澡的时候,舒珮才发现两条腿,真的酸得蹲都蹲不下来,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洗完躺床上发了会呆,迷迷糊糊睡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鼻腔里闻到一抹熟悉的气息,跟着身旁的床垫往下陷去。舒珮以为自己在做梦,闭着眼翻了个身,不想却碰到了一堵坚实的人墙。 “谁!”惊叫一声醒来,贺子安笑意沉沉的脸,在昏暗的光线里倏然放大。舒珮又怕又气,伸手捏着他胳膊上的软肉,就大力的拧了一下:“再让你吓几次,我迟早会被你吓死。” “嘘……”贺子安伸出食指压到她的唇上,手脚麻利的掀开被子躺进去。 舒珮睡意全无,脑袋枕着他的胳膊,不依不饶的要他坦白,杭栩宁是不是真的私下给他发过短信。贺子安一点否认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大力的搂紧她,拿过手机飞快在记事本上打字:发过几条,明里暗里的跟我借钱。 说到借钱,舒珮心里禁不住再次泛酸,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他的眼睛,挖苦道:“怕是先借了钱,然后再借个种,最后带着包子回来借人吧。” “……”贺子安没想到舒珮醋意这么大,默了一两秒,心中窃喜的打趣:那怎么成,我有你就够了,除了我妈以外,别的女人都是浮云。 “难道瑶瑶也是浮云……”舒珮笑得奸诈:“说实话,杭栩宁回来后,你到底有没有动过心。” 贺子安举起双手投降,尔后慢条斯理的垂下来,拿回手机回答:动心倒是没有,就是上次外婆做寿突然看见她,有些意外。 舒珮看完,惊见时间已是夜里两点,随即决定先放过他:“这趟去北京你肯定累坏了,早点睡吧。” 贺子安点头,随手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跟着将床头灯的亮度调到最暗。舒珮刚会过意,手就被他带着,碰到了那跟坚硬如铁的玩意。 佯装不懂的缩回手,舒珮又羞又臊的红着脸睨他:“你到底要不要睡了。” 贺子安没回话,而是轻柔的覆身上去,捉住他心心念念的柔软,张嘴含住那颗小小的粉红,心醉神驰的的吸吮起来…… 隔天两人都没能按时起床,索性继续补眠。睡到快中午,舒珮饿醒过来,柔情似水的给了贺子安一个吻,先行去下床去洗漱,顺便准备吃的。 弄完都差不多12点,舒珮解□上的围裙,走去卧室叫醒贺子安。 一起吃了些东西垫肚子,贺子安神秘兮兮的比划手语,问舒珮下午不上班的话,要去哪里。 舒珮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去医院陪我妈,然后去一趟派出所,看看方亦然的父母走没走。” 贺子安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再次比划:“我陪你一起。” 舒珮狐疑端详他几秒,打趣道:“干嘛?怕我偷吃啊。” 贺子安笑着摇头,放下筷子回房换衣服。舒珮无奈失笑,暗想贺子安怎么越来越像个小孩,偏偏她还爱死了他这个样子。 收拾妥当来到楼下,舒珮坚持自己开车,贺子安见说服不了,只好乖乖坐到副驾座。 到了武警总院,郭月瑶的精神特别好,不停拉着贺子安问长问短。舒珮安静坐在一边,含着笑看他们鸡同鸭讲,偶尔实在看不下去才帮着翻译。 哪知郭月瑶说到一半,忽然转过头,小心翼翼的问舒珮:“手语不难学吧?等你们要了孩子,我肯定会帮你们带,只是老跟子安这没法交流太闹心了。” 舒珮心中一动,喉咙顿时变得有些发紧:不难,回头我让子安整理下视频资料,等你出院了就跟我爸一起,慢慢看着学。” 郭月瑶微笑同意:“你这几天是不是已经停药了?要是停了记得找医生问问,大概多久可以要孩子。” “哎呦,我的妈!哪有你这么急的。”舒珮囧死:“婚礼都没办呢,急什么要孩子。” 郭月瑶笑着看了一眼贺子安,说话的分贝渐低:“什么年代了,谁还兴说没婚礼就不算结婚的。有法律保护才是正经事。” 舒珮抿唇,心里其实也很想要个宝宝,不过这才手术完没多久,而且辅助治疗的药也刚停,要孩子的事真的急不得。怕再呆下去,这个话题扯没完,胡乱找理由离开。 回到车上给派出所去了个电话,听闻方亦然的父母,昨天下午就在警察的护送下离开了新港,舒珮轻松之余,又觉不忿。 随手把手机放到一旁,她扭过头勉强扬起起笑脸:“我的事忙完了,你有没有要忙的。” “我……”贺子安抿唇指了下自己的鼻子,笑嘻嘻的把手机递过去,只见上面打着:我想去一趟尊创。 舒珮神色认真的和他对视半晌,发动引擎,打着方向盘倒车离开总院的停车场。片刻之后车子开进尊创楼下的停车场,贺子安等她锁好车子,却不急着进电梯,而是拉着她走步行的通道,上了地面。 就在舒珮以为他要进大堂,手却被攥着,直直往隔壁的楼栋走去。昨天开车路过是看到的那家店,貌似已经装修完毕,果绿色的门脸在一片灰白色中,显得格外打眼。 走至门头下方,冷风吹来,舒珮拢紧身上的外套,下意识抬头望去。掩在红布下的法语单词attendre,崭新又刺目。 愣怔中,店子的遥控卷闸门徐徐升起,舒珮浑身的血液一下子从上头顶,本能的迈步进去。和原来在跃丰时一模一样的格局,不同的是所有的家具都是新的,每一样器皿上,都印着attendre的logo。 眼眶倏然变得湿润,她不顾才装修完尚未散去的刺鼻甲醛味,傻子一样在店里又哭又笑。贺子安单手抄在裤兜里,一脸闲适的跟进去,站定。 舒珮回头看他,眼泪流得更加汹涌的奔到他身边,双手紧紧环上他的腰。 贺子安心满意足的让她抱一会,抬手轻轻帮她将眼泪擦掉,跟着慢慢比划:喜欢吗? 何止是喜欢……舒珮激动的踮起脚,不管不顾的吻上他的唇。 贺子安双臂下垂到她腰上,收紧力道,逐步加深了这个吻…… 过不两天就到了周末,陆一飞一大早从香港飞回来,通知贺子安和向晨,立即去尊创讨论风范上市的事。舒珮赖在床上不想动,最后抵不住贺子安作乱,闹了好一阵才无精打采的陪他一起过去。 三个大男人坐在酒吧中央的圆形沙发上,激烈却又无声的讨论着。舒珮独自坐在吧台,恨恨咬着吸管,不时吸一口豆浆,仔细翻看贺子安随手给自己的资料。 资料的内容是风范来年的投资计划,目前已经开拍,或即将开拍的电影有四部部。其中一部的男女主演,还是国内当红的俊男靓女,票房前景看好。 另外正在洽淡的剧本多达上百部,然而其中电影只占了三成,余下的都是电视剧。舒珮不大理解hurricane原来就是上市公司,陆一飞为何还要重新成立一家,专门做电影后期、发行、投资的股份制子公司。 疑惑归疑惑,舒珮倒是没过问过公司的任何事,也没有要插话的兴趣,安静等在一旁。讨论持续了大概三个小时,陆一飞低头看过腕表,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请大家中午去南苑吃饭。 “陆一飞,我想叫陈瑶一起,你不介意吧?”舒珮闷了一早上,想到吃饭还要继续闷着,心里非常的不痛快。 陆一飞偏头望过去,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两秒,笑答:“行啊,我女朋友也会来,希望你们能玩得愉快。” “女朋友!” “女朋友!” 向晨和舒珮几乎是同时惊呼,两人皆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陆一飞神秘莫测的扶了下鼻子上的眼镜:“其实你也认识的。” 舒珮一听自己也认识,下意识的想到一个人:“该不会是杭栩宁吧!”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有个好大的bug,~(^_^)~文大概月底之前完结,非常感谢一路追文的妹子们,三素爱你们~~~~~~~~ 第56章 揭穿 陆一飞但笑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惹得得舒珮跟向晨更加好奇。 从尊创去南苑的路上,舒珮给陈瑶去了个电话,之后一直琢磨着陆一飞的女友到底是谁。想到那个人有可能是杭栩宁,心里就抑制不住的冒酸气。 照旧是视野最好,格调最优雅的梅字号雅间。一行人坐下没多会,陈瑶风风火火的赶到,直接坐到舒珮身边的位置。根据各自口味点了菜,又泡好了茶慢慢喝着,陆一飞口中说的女朋友,依然没有出现。 吃饭时不谈工作,这是贺子安的规矩,显然陆一飞和向晨都很清楚,落座后说的多是春节去哪旅游,新港那家红酒坊的酒正宗,或者新港那一家的主题餐厅,有意境菜色又不错。 舒珮插不上话也不想插话,垂着脑袋跟陈瑶耳语:“陆一飞有女朋友了,听说一会要来。” 陈瑶笑得牲畜无害,整齐露出来的八颗牙闪闪发亮:“女朋友?他老人家做梦去追的吧。” “他还说我也认识。”舒珮数着手指头,挨个分析:“我认识的女性朋友里,美亚、小琪都有男友,不说别的光长相就不是陆一飞的菜,阎素素和另外的几位同学,不是已婚就是在准备已婚的路上,还真想不出这个人是谁。” “有没有可能是杭栩宁?”陈瑶故意说的比较大声,方便身边隔了一个位子的陆一飞听见:“嫂子我跟你说,陆一飞高中的时候,跟杭栩宁告白过。” 果然,陆一飞听见杭栩宁的名字,不自在的干咳一声:“咳……” 舒珮狐疑的看着陆一飞,视线慢慢转到陈瑶脸上,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陆一飞你女朋友该不会是陈瑶吧?” “……” “嫂子,不带你这么乱拉红线的。” 一个欲言又止,一个此地无银,舒珮越看越觉得有这种可能,当下识趣的闭了嘴。 陈瑶件舒珮的眼神变了,顿时气哼哼的瞪一眼陆一飞:“陆一飞你嗓子痒就多喝茶,女人聊天你听个什么劲啊?” 她不说还好,一说陆一飞果断挪了下位子,嬉皮笑脸的靠过来:“女人聊天为什么听不得!我就喜欢听你们八卦。” 陈瑶气极,转过头意有所指的跟舒珮说:“嫂子你说,杭栩宁万一真的跟李亦儒的弟弟成了,陆一飞算不算男小三。” 陆一飞被自己的口水噎到,纤长的手指摩挲着下巴,眼神里满是警告的意味:“我就是上你家门口吊死,也不会对杭栩宁有感觉。” “噗……”舒珮忍不住失笑,更加证实自己心里的猜测,扯了别的话题继续闲聊。 午饭吃完又吃了些水果,陆一飞传说中的女友一直没出现,舒珮心中了然却又故作失望的打趣几句,接到舒传德的电话提前离开。 年底将至,各种各样的事都多了起来,好似永远忙不完一样。attendre重新开业的日子选在农历小年,刚好郭月瑶头一天也出了院,两家人借着这个由头,欢欢喜喜的聚到一起吃团圆饭。 郭月瑶大病一场,数次在鬼门关徘徊的经历,让她的火爆脾气收敛不少,性情也愈发的温和有礼。若是以往,舒珮要出嫁,挑日子、彩礼、婚房等等这些俗事、俗礼,她肯定是要指手画脚一番。 然而她只是象征性的提了下,表示自己不过问,一切安排以孩子们的意见为主。贺子安趁此机会,笑着把自己关于婚礼的计划告知。说是征求意见,实际上他已经做了决定,除了舒珮,任何人都不能左右。 陈君萍对小儿子贺子安原就溺爱有加,加上舒珮性格稳当,郭月瑶都没反对,她自然不会有别的意见。结婚虽说是大事,不过商量来去还全是家里的女人做主,贺元坤和舒传德乐得逍遥。贺子鸣身为长子,年纪不过比贺子安虚长一两岁,连恋爱都没谈过,就算有想法也不会被采纳。 岳母这边没问题,婚礼一事就算是正式敲定。贺子安找到丽景苑的物业,经过一番交涉后得到允许,请了装修公司量房,当做婚房重新装修。 这边没什么贵重物品,家具也不是很多,贺子安收走自己的宝贝,一两天的功夫,装修工人就进场按照新画的平面布置图凿墙。 除夕越近天气反倒越坏,到了腊月廿七这天,大早上就下起冻雨。贺子安短信通知向晨给新派这边的员工,发放年终奖、年货,还有利是包,搂着舒珮赖床不起。 attendre小年开业后只营业了两天,便开始放年假,风范那边又有贺子安给她顶着,舒珮巴不得不用出门。可惜想法再美好都是虚的,迷迷糊糊躺了不到半个小时,接到陈君萍来的电话,说是老太太方才在院子里摔了一跤,情况非常严重。 打仗似的爬起来穿好衣服,早饭都没顾上吃,两人洗漱完立即出发赶去新港三院。 比起郭月瑶抢救时的冷清,老太太这一摔,整个陈家的子子孙孙,几乎都挤在了抢救室外的等候区。舒珮触景生情,陪着贺子安在人群里站一会,留下他和家里的长辈守着,自己踱步走到走廊的另一头透气。 其实郭月瑶和舒传德俩人的兄弟姐妹合一起,人还是蛮多的,关系也一直不错。可惜集资一事爆发后,这些个亲到不能再亲的人,没人帮忙也就罢了,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要回属于他们的钱。 舒珮没有埋怨之意,只是当时在那样的情况下,心中难免有世态炎凉之感。 “嫂子,你看谁来了?”正发着呆,不知何时跟过来的陈瑶扯了下她的外套,口气轻蔑:“姓杭的上辈子一定是小强,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说服了李亦儒的弟弟,不用结婚也不用还钱。” 舒珮淡笑回头,远远望一眼杭栩宁无懈可击的神色,想起昨晚贺子安跟自己说的事,忽然觉得她可悲又可怜:“人各有志,她再怎么献殷勤,在那几个男人眼里,都是改变不了她是个笑话的事实。” 陈瑶抿了下唇,余光瞥见杭栩宁正往这边走来,遂好整以暇的双手抱胸,目光审视。 “在聊什么?”杭栩宁脚步款款的走到近前,停在舒珮身侧,丝毫不把她和陈瑶的不屑看在眼里:“老太太这次怕是要受罪了。” 陈瑶从十几岁就开始不待见她,这段时间又再次见识她的厚脸皮,怒气可想而知:“我们在聊你的脸皮是用什么做的,不单厚还难看得人神共愤。” 杭栩宁并未把陈瑶的讽刺当回事,而是佯装随意的望着舒珮的眼睛,红唇微张:“对了舒珮,今天是子安的生日,我猜你一定不知道。” 拨得一手好乱子,舒珮非但没有生气,脸上更是堆起感激的虚假笑容:“多谢杭小姐这么惦记我老公,看来陪李亦儒的弟弟同居一个月,换一千万真金白银的房产很值得。” 舒珮的声线干净清透,吐字清晰又利落,已经走到杭栩宁身后的陈恺,一字不漏的听了个清清楚楚。眼中没有失落,而是浓得藏都藏不住的藐视。 “杭栩宁,我说过这里不欢迎你来,麻烦你自重。”陈恺的口气很冷,转向舒珮时却满脸歉意:“弟妹你别介意,我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奶奶入院的消息。” 舒珮敛去嘲弄,回给陈恺一个发自真心的微笑,看都不看杭栩宁一眼。 被陈恺当众拆台,杭栩宁脸上挂不住,灰溜溜的走了。陈瑶不等她走远,故意大声告诉舒珮,贺子安的生日不是今天。 一个是亲表妹,一个不过是丈夫年少时喜欢过的旧人,舒珮完全不用费脑子就选择相信陈瑶。 将近三个小时的等待结束,急救室的大门吱呀洞开,手术完成的老太太在儿子儿媳的陪伴下,由医生和护士一起送出来,紧跟着转去隔壁的icu。 守了一早上的陈家子孙,听闻老太太是因为骨折疼到晕厥过去的,全都松了口气。陈恺的父亲身为长子,主动出面安排一干的亲戚、兄弟姐妹、晚辈等的到酒店用餐。 舒珮回到贺子安身边,紧紧抓着他的手,模样温顺又乖巧。 贺子安也紧了紧手掌,唇角上扬的弧度骤然收了些许。杭栩宁突然跑来的事他也知道,只是不知,她今天到底跟舒珮说了什么。倒也不是说舒珮平时不温柔,而是她温柔得有些反常。 午饭时人很多,贺子安跟舒珮如此亲密且不避嫌,自然引起其他亲戚的注意。陈君萍架不住一个个过来问,索性主动说出,他们的婚礼在春节后举行。 聚餐的气氛很热闹,陈君萍的话,无疑是在这份热闹上,给在座的人都打了鸡血。谈笑间,不时有人打着道贺的名义,从别的桌子绕过来,特意上前看一眼准新娘子。 舒珮囧得要死,奈何事情是婆婆主动开口说的,只得打起12万分的精神,挨个再认一次人。 上次老太太做寿,她是以贺子安女朋友的身份去的,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她摇身一变成了贺家儿媳。别说是陈家的亲戚诧异,舒珮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回头望一眼始终微笑不变的贺子安,心底瞬间被幸福填满。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5朵小红花,身为强迫症患者的三素决定把晚上把文全部放存稿箱,明天开始早上9点更新,一直到6.1。 第57章 过年 转眼到了除夕这天,虽寒风萧瑟冷雨淅沥,火红的灯笼依然挂满了新港的大街小巷。远远望去,还真有几分春天时,花满枝头的娇艳之感。 为照顾腿骨骨折的陈家老太太,舒珮中午陪着贺子安及公婆、大哥,提前在三院旁边的酒店吃了一顿团圆饭。陈瑶、陈恺堂兄妹俩自是不能缺席,但硬生生挤进个陆一飞,这顿饭就变得有意思多了。 席间贺子安不时拿着手机打字,悄悄八卦陆一飞为何会吃窝边草,顺便告诉舒珮,陈瑶嫌他品味太差,一直没松口答应和他交往。 关于品位差这个事,陈瑶新近提过一二,并非介意陆一飞向杭栩宁表白过,而是陆一飞竟然骗她出镜,拍了一段除去男主的歌声,一切都相当唯美的mv。鉴于贺子安也做过类似的事,舒珮干脆左耳进右耳出,不劝不开解,权当她俩是在打情骂俏。 吃过团年午饭,临走陆一飞交给贺子安一份资料,让他带回家慢慢看。舒珮想着下午还有一顿团年饭,电话舒传德询问郭月瑶的情况,得知她一切安好,随即驾车载着贺子安去了荷塘。 从小到大,过了二十几个新年,家里的年货一直都是舒传德负责采购,根本不需要她和郭月瑶插手,今年也是如此。反倒是荷塘这边,因为位置距离超市有些远,李叔和陈姨也告了假,就算不买人吃的,也得给将军备些口粮。 将车停到弯月湖最大的连锁超市楼下,舒珮扭头拍了下正在翻看资料的贺子安,笑问:“你和我上去,还是在车里把资料看完。” 贺子安笑着收了资料,用行动代替回答。 过了年货采购高峰期的超市里,人迹寥寥。舒珮拿了辆推车,才推出两步就被贺子安接过去,她乐得自在的弯了眉眼,喜欢极了他体贴入微的照顾。 超市一层主要经营服装、电器、还有日化,两人推着车,悠闲自在的穿过去,乘电梯上了二楼去给将军买口粮,跟着转去零食区,挑了些彼此都爱吃的零食。 大约是超市里的暖气太足,舒珮身上的羽绒服保暖性又比较好,才逛没多会就热得出了一身薄汗。扭头环顾一周,发觉超市里的人真的很少,飞快解开拉链,把外套脱了交给贺子安。 贺子安拿好尚留着她体温的外套,脸上笑意融融。和舒珮在一起之前,他来超市的次数屈指可数,没时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不需要亲自来。就算是大学和研究生期间,也几乎都是向晨代劳。 想着垂眸望向还蹲在地上,仔细寻找薯片的身影,嘴角上扬的弧度渐大。 少顷,他收回视线望向推车。大部分的零食,都是自己和她在一起时吃得比较多的,而且全部都是无辣的口味。舒珮平时很少吃辣菜,唯独在零食方面无辣不欢,前段时间因为服药忌口,眼下大过年的,他自然要好好纵容她一次。 打定主意,等她找到平日里爱吃的薯片,贺子安旋即执起她的手,走回先前已经逛过的小食品货架。鸡爪、豆干、红油鱼片、香辣牛肉条……凡是见她吃过的,一一拿下来放进推车。 舒珮一头雾水,眼看他越装越多,赶紧拦住:“干嘛要这么多辣的东西?” 贺子安将手里的抓着的几只袋子丢进推车,脸上是一贯温和的微笑,抬手比划解释:“因为你喜欢。” “喜欢也不是这么买的,我又不是猪。”舒珮心里甜得像喝了蜜,嘴上可是一点都不留情:“你存心想把我养肥了卖吧。” 贺子安歪头,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双手比划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才不会,既然老婆不同意,我就不拿了。”话虽如此,其实心里恨不得把货架上所有带辣味的零食,全都给她搬回去。 买完零食,两人又去生鲜区,随便拿了几样小菜备着,随后结账离开。 贺子安因为有工作要忙,一进到荷塘的别墅便上楼去书房。舒珮将大袋小袋的零食、狗粮归置好,回头招呼将军进了客厅,复又跑去厨房忙碌。 舒珮烧菜不拿手,茶却是泡得极好的。枸杞、红枣片、外加一袋贺子安爱喝的茶包,很快冲出一壶提神又保健的热茶。拿来托盘装好,回头拿出消毒柜里的小瓷碟,精心装了几样零食给送到楼上。 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目光却一下子被电脑屏幕上的文档标题所吸引——风范新年工作执行计划。视线下移,赫然看到搬迁一项,旋即放下手中的茶盘,笑着坐到书桌对面,拿起纸笔写字。 就目前新港的环境而言,确实不太适合风范发展。只是舒珮有点离不开这里,也放心不下郭月瑶和舒传德。刷刷写好自己的担忧,她想了想又删掉重写。 反复折腾了好几遍之后,她看着纸上最终留下的一行字,轻松挑起唇角。下一瞬,手中的a4纸被贺子安拿走,只见他抿了下唇,随手拿了另外一只笔,埋头书写。 宁静的冬日午后,窗外雨声滴答,耳边依稀听到电脑风扇旋转发出的气流声,还有笔尖落在纸张上的声音。舒珮双手托着下巴,眉眼带笑的凝望着对面的男人,觉得心里充实极了。 走神中,写得满满当当的纸张传回来。舒珮只看了一眼,抬头对上他明亮的眸子,不由自主的在他的示意下,起身绕过书桌坐上那双微微并拢的腿。 方才的文档还开着,贺子安熟练的开了一个空白文档,慢慢打字:谢谢你。 舒珮羞愧难当,比起他对自己的好,她所做的让步真的是微不足惜。佯装生气的捏着他的下巴,逼迫他正视自己的眼神:“再客气就不理你了。” 贺子安楞了下随即莞尔,低头亲了下她的脸颊,接着打出:不客气了,到楼下等我一会,马上忙完。 舒珮点头,依依不舍的从他身上起来,下了楼打开电视有一搭没一搭的换着台,看电视剧打发时间。 窗外的雨势越来越大,似乎还起了风。落地窗外的风铃叮叮当当的响着,舒珮扭头望去,忽然就想起了那则告白短片。所有的台词皆出自他的手,就连演员也是他特意从北京请来,辗转两地拍摄完成,又亲力亲为修后期。 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字幕里那句我不会说动听的情话。可是此时此刻回味起来,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有的人舌粲莲花,可口不对心,有的人天生沉默,却给了她这世上最浪漫的温暖。 她唯一可以回报的,便是一整颗鲜活跳动的真心,以及永远不会枯竭汹涌爱恋…… 此时的二楼书房里静悄悄的,从茶壶氤氲出来的白色水雾,使得房中充满了淡淡的茶香。书桌上,精巧瓷碟里的零食依稀见底,茶壶里的茶也消耗了大半。 一旁的笔电屏幕后方,贺子安神情专注的敲着键盘,间或伸手拿起零食羹匙,从瓷碟里拿些吃的放进口中。 当日聚集在attendre门外闹事,并趁机伤了舒珮的人已经抓获。贺子鸣短信传来内容,仿佛一缕劲风,一下子吹散了积郁心底的闷气。 回罢贺子鸣的短信,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一口坐回去,转头给陆一飞发了一条:借你家官场的关系用一用,今晚的年夜饭别让李亦儒在家吃。 陆一飞显然也接到贺子鸣的通知,拉家常似的回了一条过来:小事。对了他弟弟的癫痫又发作了,这年过得比我们可热闹多了。 贺子安敛眉,脑海里出现李亦辰,弥勒佛一样肥胖的身子,硬挤在定制轮椅上的情形,笑了。手指打字的速度,似乎轻快了许多:那就让他们再热闹些,把杭栩宁如何进入卫星台的猫腻抖一抖。 短信发出几秒钟后,陆一飞回复过来:团年饭当然要吃大餐,这些甜点不过开胃的餐前食,不够吃……贺子安挑眉,隔着手机屏幕都能嗅出,他话里迫不及待的气息。 收起手机关上电脑下楼,舒珮歪在沙发上已经睡了过去,旁边是同样在打盹的将军。 神色温柔的笑笑,贺子安打了个响指,脚步轻快的走过去。舒珮睡得很轻,响指打起的瞬间,迷蒙睁开眼。见是贺子安已经忙完,双眼不知觉的溢满了柔情。 时间消逝的速度很快,快到舒珮来及回味,人已经被贺子安拉着,登上香港飞往马尔代夫的航班。飞机起飞的那一刻,舒珮习惯性的捂了一下耳朵,偏头望过去,却见贺子安在笑。 拿开双手,她佯装生气的问:“你不能下水游泳,带我去海边干嘛。”之前他说春节旅游的事由他全权安排,舒珮也就没多问,她想着大概会是去日本或者泰国,没想到会去马尔代夫。 贺子安靠近过来,装作正在思考的样子,迟疑抬起手比划:“这两天拜年看你累得,去那边正好放松放松。” 随着了解加深,舒珮多少能猜到他的心思,看完他的解释,轻松开心的笑意瞬间浮上脸庞。除夕团年饭还只是两家人,而且又都比较熟悉,丁点不适应的感觉都无。 年初一两人躲回荷塘,悠哉悠哉过了一天的二人世界,从年初二到年初六,每天过得用兵荒马乱也不足形容。贺家这边的叔叔伯伯、姑妈家走了一圈,跟着是贺子安的两个舅舅家,回头舒珮自己家的亲戚这边,也被舒传德勒令走了一遍。 走完亲戚,同学好友什么的又来,这还不算,各种名目的饭餐、茶聚,麻将聚,没有一天停过。舒珮都不记得那几天自己说了多少的新年好,恭喜发财。反正一想着睡醒了就全天候在外面跑着,躺到床上就想着末日快些来。 原先没对象没结婚,过年要应付七大姑八大姨的拷问,如今登记了没想到话题也跟着更新,开口闭口什么时候要孩子,打算生几个。 国家的计生政策在那,明明是人人都懂的事,偏要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提醒,生两个好。最好一子一女凑个好字,搞得她哭笑不得。 生孩子又不是卖菜,你说买萝卜就给你来萝卜。但是转念一想,再不几天,她就能开始备孕,心底多少有些欢喜。 她相信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贺子安都会很开心。 第58章 针对 蓝天碧水,干净柔软的沙滩,清风从海面上吹来,凉爽又舒适。 舒珮微瞌着眼帘,惬意的躺在白色的欧式躺椅上,不时睁眼望一望,自打落地就一直处于忙碌状态的贺子安。这两年开店之后,时间和经济都充分有了剩余,每年她都会特意带着郭月瑶和舒传德出外旅游。头年春节,她们一家三口便是在这边过的,所以对于游泳潜水什么的,兴致不是很高。 说白了,主要还是贺子安没时间陪她。 慵懒的发了一下午呆,黄昏时贺子安总算忙完。浑身酸疼的爬起来洗脸洗手,稍后跟着他牵手去酒店的餐厅吃晚饭。晚餐很丰盛,耳边不时传来听不懂的语言,间或也能听到一两句中文,可见此地受欢迎的程度。 吃饱喝足,两人见天色还早,没急着回房间,而是信步往海滩走去。大概是陪在身边的人不同,即使这几天几乎足不出户,舒珮依旧觉得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 走到海边的一处亭子附近,她故意停了下来,笑说自己走不动。贺子安佯装为难的端详她片刻,跟着弯腰打横将她抱起,大步走进亭子里小心将她放下。 舒珮咯咯笑着,抛出一个不是太难回答的问题:“我是不是胖了?” 贺子安一本正经的摇了下头,优雅坐到她的身边,手臂亲昵搭到她的肩上,半拥着的姿势望向大海深处。依偎着吹了一会风,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她徐徐抬起双手比划:胖一点显得健康。 舒珮笑得愈发开心,忍不住伸手戳了下他的胸口:“我的问题有那么难以回答吗?” 这一次贺子安神色认真的点了下头,慢悠悠的解释:女人最怕被人说胖。 说的好像他很了解一样,舒珮哑然,歪头靠到他的胸口,拿着他的手温柔摩挲手背。贺子安的皮肤很白,而且不怕晒,不像她晒的时间一长,整个人都跟换了张皮似的,黑丑黑丑的。 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舒珮心里其实非常在意自己的形象,尤其是自己在贺子安眼中的形象。她一直觉得,不管男人女人,其实都是视觉动物。 尤其相互之间,若是没有第一眼初见的心动,自然也就不会有后续。 天色渐暗,舒珮浑身放松的靠在他怀里,白天怎么都无法安睡的心平静下来,渐渐打起了盹。贺子安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仰头靠到椅背上闭目养神。 “嘶……”宁静中,一阵急促的嘶鸣,隐隐从贺子安的手边传来,跟着手机屏幕亮起。 贺子安偏头拿回手机,蹙眉看过内容,稍稍挪了□子,方便舒珮睡得更舒服一些。逐渐暗淡下来的天空,露出点点璀璨的星光,似一颗颗明珠,散发着幽深又清冷的光。 视线从头顶的苍穹移向海面,唇角隐约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这次马尔代夫之行,说是旅游,其实是为了避开一些麻烦,方便陆一飞布局。若是计划不错,新港此刻怕是已经热闹得翻了天。 瑞扬这些年版图扩张极快,李亦儒这个人他虽接触不多,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此人路子宽,作风也比较凌厉。当初尊创亏损到破产拍卖,决策者无能是其一,李亦儒的推波助澜也功不可没。 大概他唯一没有算计到的,就是陆一飞执掌的hurricane,突然宣布参与收购,并利用家里的关系,险胜瑞扬夺下标头,跨出鲸吞新港传媒业的第一步。 已经进了碗里的肉,被人半路连碗都端走,这口气换谁也不能忍。说起来,若不是方亦然女友送的那两张演奏会的票,他还真没怀疑到孙怀鸣头上。 毕竟他算得上是hurricane的元老级人物。自陆一飞从家族药企退出来,大张旗鼓地进军传媒业伊始,孙怀鸣就是他最得意的左膀右臂。 可惜陆一飞识人不清,导致养虎为患。查清真相后,他因为痛失一位爱将而消沉许久。经过一段时间的冷静思考,他原想顾念旧情,将此事揭过去,谁知李亦儒竟走了步错棋。 杭栩宁漂亮不假,可惜都是经历了些许风雨的成年人,旧时的感情之所以值得缅怀,是因为美好、纯粹。一旦这点值得念想的真情实意,也搀进了不为人知的利益,她就是笑得再纯洁无辜,也仅是徒增笑料。 夜风渐谅,怀里的舒珮似乎受冻的瑟缩了下,本能地往他身上钻。贺子安敛去脸上的严肃表情,温柔将她抱起,脚步从容的返回客房。 农历正月十二,精神焕发的两人从马尔代夫归来,落地新港。 将行李搬上家里派来的车,第一站先去了新华小区,陪着郭月瑶和舒传德吃过午饭,跟着赶去弯月湖。近两年来,政府调控房价的新闻喧嚣尘上,征收房产税的提议,也在两会频繁出现。 弯月湖这一片,贺家手中尚有大片的商业土地未开发,加之头年的新盘销售不甚理想,贺子安一进门就被贺元坤叫去了书房。 这么多年,除去鸣安旗下所有的楼盘宣传,都出自贺子安之手,其他的业务他几乎从不过问。但是这一次,书房里的气氛异常凝重。 向来镇定自若的贺子鸣,亦蹙起剑眉,安静的听着贺元坤分析。去年一年,鸣安在新港市区内的楼盘销售业绩,比前年降低一成,弯月湖这边高端别墅,仅售出百余套。 趁着国家正式的调控政策未出之前,不仅空置地块的申建,需要加快速度。已交房的楼盘,也需尽快处理库存。贺子安看完贺元坤的分析,随即提出一个非常大胆的提议。 新港二号码头建好投入使用已经小半年,房价虽有所拉高,但是大多投资客和刚需,仍无法将市场炒热。如果趁着这个时机,将临近弯月湖的荷县,即将划归新港成立新区的新闻炒起来,再适当降低别墅的单价,或许能借着这股风,售出部分。 “子安的提议不错,市里确实有这个打算,弯月湖跟荷县这边一旦打通,合并成立新区,势必会带热周围的房产。”贺子鸣沉吟片刻,又说:“这个事我回头去打听清楚,只要政府有这个意向,我们就放心大胆去炒。” 贺元坤沉默,许久才轻轻点头:“先这么办,元宵放灯的活动也要组织一下,能卖出一套算一套。另外,今年先不要再拿地,看风向怎么吹。” “行,我跟子安商量一下元宵放灯的事,您先下楼陪我妈去吧。”贺子鸣眉头渐开,表面体贴,实则暗暗赶人:“早上听我妈说,她头有些不舒服。” 知子莫若父,贺元坤自然知道儿子心里想的是什么。叹了口气,背着手慢悠悠的晃了出去。 贺子鸣等着他的脚步声走远,无意识地揉了下额角,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只信封,随手递给对面的贺子安:“你想怎么处理这个事。” 贺子安不明所以的接过来,当着他的面翻开。逐行看完之后,他黑着脸,非常用力的拍下桌面,双手比划得有力又迅速:“舒珮不可能做这种事。” “不是我不信任她,而是向晨追到的ip显示,邮件确实是从她的电脑上发出。”贺子鸣也冷了脸:“你先冷静一下,这事就算你不查,我也会让向晨出面查清楚。” 鸣安地产元宵节放灯活动的细则,包括抽奖环节的奖项控制,居然从风范的电脑网络了流出去。而唯一能够拿到这些资料的人,非舒珮莫属。 如今这些资料已经在网络上传播开来,怕是许多人都已认定,鸣安地产每次新盘开售,所谓的大奖都是虚的。想要补救并趁机反炒,最好的办法就是及时更改细则,将虚设的大奖变实。 原先的大奖是一套弯月湖的别墅,只是奖项里未有说明是否精装修。鸣安别的不多,卖不掉的尾楼、尾房,多的是,别说一套,就是三套毛坯也送得出手。 可见故意设这个圈套的人,用心真是极其险恶。 贺子安平复一阵,情绪渐渐冷静下来,态度坚持的直视贺子鸣,比划道:“稍后我会把新的活动企划给你,至于消息走漏这件事,我敢保证不是舒珮做的。” “调查结果没出之前,我愿意相信你所信任的。”贺子鸣说完话,扭头转向电脑屏幕,无声的下了逐客令。 贺子安知道他在公司的事上愿意较真,遂起身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识趣的退了出去。 窗外夕阳斜沉,橘红色的霞光,从高高的落地窗投射进来,淡淡映出一室暖意。 弯月湖往西三十公里,便是建在郊区的新港监狱。 一辆黑色的高尔夫七代,披着闪闪发亮的霞光,悄无声息的驶进监狱大门。车子在停车场停下,驾驶座上的李亦儒,舔了下因起泡而变得干裂的唇,寒着脸下车。 半个月前方亦然从看守所移送过来,今天正好是每月一次的探视时间。他来之前查到方父精神病发作,方母未能赶来探望,于是找了些关系,以亲属的身份前来。 时间只有半个小时,李亦儒也懒得废话,见着方亦然之后直切主题:“我来也不为别的,就告诉你两件事,你爸精神病发作,又进了医院。你的前女友舒珮,已经嫁给了那个哑巴。” 方亦然淡淡扫他一眼,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窗,冷笑:“黄鼠狼给鸡拜年。” 李亦儒咬了咬后牙槽,脸上浮起嘲弄的笑意:“你难道不想出去?” 方亦然没吭声,视线却像被黏住了一般,浑身发冷的看着李亦儒做完抹脖子的动作。 第59章 离间 两人无声的打量对方,既在猜度心思,也评估彼此的利用价值。 方亦然近三十年顺风顺水的人生走过来,猛的栽了这一下,心底为数不多的孝义慢慢噗涌进胸腔。遂了意李亦儒的意,许是海阔天空,从此用别的身份蝇营狗苟,一辈子受人摆布。 若是拒了,慢慢十几载受不到靡靡之乐,终日铁窗木床,大白馒头伴稀饭。一番思量,不过数秒的时间,活色生香与老父老母凄惨境地不争上下,眼皮终是慢慢瞌下。 许久,眼底渐渐蒙上决绝冷厉的暗光,骨节发白的扣下话筒,起身招呼狱警离去。 李亦儒不置一词,端着来时的架子,从容睨一眼防弹玻璃后方已然变空的位置,站起转身。 心情好,日子过起来无知无觉的,稍不留神一两天的工夫就消失得没影没踪的。正月十四一早,舒珮在荷塘的主卧里惺忪醒来,掌心触到身侧的被子,丝丝凉意蹿上来,针似的扎在胸口引来阵阵抽疼。 贺子安连续两晚没睡,脸上的胡子与皮肤的色泽对比明显,在舒珮面前终日柔情荡漾的眸子,红得令人发憷。天公作美,打年初一就绵密恼人的雨丝逐渐散去,丝丝金色的光线从云层的缝隙投下,透过落地窗的窗棱顽皮洒落实木地板。 起身舒展酸麻的四肢,贺子安随手开了窗,冷空气即时蹿入,冷不丁打了个喷嚏。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倏然变得强烈的风力,令他下意识回头。 舒珮一身简单的家居服,模样娇俏的端着托盘走过来。疲惫的相视一笑,不等他比划,她放下东西就过来拽着胳膊去了浴室。 贺子安垂着手,倦意融融地靠在门框上看着她给自己挤牙膏备毛巾,眼底的狠绝转瞬被丝丝情意覆上。 洗过澡早饭依旧是在书房吃,连熬两夜通宵的身体无力又酸沉,连带着大脑也变得有些混沌。温热的墨鱼粥慢慢落进肚里,身体渐渐起了些暖意,抬头望向对面的舒珮。 家居服的尺码有些宽,陈姨和李叔不在,她愈发的大起胆子,在家时几不穿贴身的衣服。视线从她胸口瞄上去,落在那张让他心醉神迷难以自拔的小脸上。 连续两晚独守空房,嘿嘿的眼仁下方隐约有些发青,估摸着也睡得也不踏实。心疼之意顿起,某些被工作压制下去的旖旎情丝,迫不及待的冒出头来,下一瞬丢了碗直接将她抱回卧室。 凌乱的被褥残留着她方才离去留下的余温,大手扯了下胡乱丢去一旁,身子便沉沉的覆上了。虽是新婚,这年间里也没好好要过她几次,这一触之下愈发不可收拾。 舒珮身子发软,腰被他双手托着,身子掉转过去嘴里不住的哼。知他听不见,那声也就再无顾忌,由低到高的溢出来。 贺子安情意绵稠急迫,攻城略地的劲也狠了些,汗水立时如骤雨急下,身体却是酣畅淋漓。末了战场也不打扫,拥着她同样汗哒哒的身子,沉沉睡过去。 舒珮闭着眼听了一阵,直到他的呼吸逐渐平稳了,方悄悄起来胡乱裹了浴巾,去打来热水帮他擦身。先前只顾欢愉,这会摸着他的头,才觉不对劲。 迅速擦去他身上的汗水,找来体温针夹到他的腋下,托着腮等了5分钟拿出来一看,慌忙去医药箱里找出退烧药。刚欲打开,恍惚忆起陈君萍交代,他发烧时不可乱用药。 心沉了沉,奔回床边叫他。 然床上的人没声没息的,若不是胸口依旧起伏,哪还有半点生气。 掂量一番他的体重,舒珮冷静给他套上衣服,咬牙扶起背到背上。车库离别墅楼有些远,等着舒珮背着他到了车旁,已是浑身虚脱。 所幸弯月湖这一带的配套设施齐全,不消十分钟,车子已经驶进新港一分院的停车场。 化验、检查一通忙下来,神经就跟拧紧的发条,不敢有丝毫松懈。趁着医生给他做ct,摸了手机悄悄给贺子鸣打去。那头有些吵,听说贺子安发烧,话都没说就撂了线。 惶惶不安的转回ct检查室,结果已出,一切正常。 舒珮握着手机头晕晕的晃了下,打起精神配合办理住院手续。 贺子鸣赶到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进了病房不分青红皂白,开口即怒斥:“好端端的一个人跟着你,居然烧糊涂了你也不知情,怎么做人家老婆的。” 舒珮有口难辨,忆起早晨的那一场欢愉,更觉理亏。 贺子鸣的视线扫过去,只当她是觉得委屈,才摆出这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从鼻子里发出嗤的一声又道:“他把你捧在心上,一刻都舍不得松开。你妈欠的债,店子遇到的乌遭事,加上你病了那么一场,他待你如何可你又待他如何。” 舒珮让他这么一通骂,心底多少有些不服气,眨了下眼垂下头去。 贺子鸣更烦,撇下她去找了主治医生了解情况。打听仔细了折回来,一脸乌云罩顶,只差电闪雷鸣台风入境。舒珮更加不安,赶紧拧干用冰水浸润的毛巾,小心翼翼贴上贺子安的额头。 “子安他不同常人,你跟他就要照顾好他。按说你这样的出身,原本不配进入我贺家大门,但是看他喜欢你喜欢得紧,我们都不多说。原以为你会一心一意对他,说到底竟也是为了钱。”贺子鸣的手抬起,伸手欲将她拽离,到了半空却怔住,颓然收回。 舒珮再次被他没头没脑的教训,纵是脾气再好,也难免起了逆反之意。将毛巾换过另一面。她转回头掷地有声:“这些便是你们一家除了子安之外,想要和我说的真心话了吧?” 贺子鸣气她不识好歹,也有替弟弟出头之意,闻言冷哼:“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跟子安交往,心里清楚的很。别一手拿钱拿得不亦乐乎,一边还要无辜又委屈的让人赞你一声有情有义!” 舒珮怒极,“嚯”的一下站起来,视线落在贺子安身上,又丧气坐下。贺子鸣也不多说,拿了手机出外头联系别家医院,准备让贺子安转院。 病房里头,舒珮也拿出手机,怒气冲冲的给阎素素发短信:我不方便电话,上次你说我的翡翠镯子能值一间商铺,能不能帮我找个买家,我要出手。 少顷那边回过来:抵押在我这吧,七百万够不够你还给贺家。 这头舒珮反倒楞了,暗想阎素素怎会知晓自己跟贺子鸣的争执。正分神,短信再次进来,通篇皆是劝解解释。舒珮看完暗暗咬牙,出门没见贺子鸣在,回头摁下床头的呼叫铃叫来护士,旋即离开。 驾车回到荷塘,贺子安的电脑还开着,可惜已经进入屏保状态。舒珮外套都没脱,浑身哆嗦着动了下鼠标。要求提示输入密码,手指悬在键盘上迟疑下,试着输入自己的生日。 不对,管理员账号也不对。只剩一次机会,舒珮烦躁站起来,没头苍蝇一样在房里转了圈,踱去阳台。才垮出一步,头顶的假发被风吹着勾住风铃,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回过神将假发取下,一点点解开缠绕一起的发丝,惊见铃铛上有一行手工刻上去的数字。舒珮心神微动,忙不迭跑回书房,再次键入密码。 顺利进入系统,尚未关闭的对话框直直撞进眼帘。网名叫驴子的人说监控已经看过,当天舒珮的电脑没被人碰过,只是监控少了20秒的画面。 底下是贺子安的回复:20秒够做很多事。仔细查下看看是不是用了代理ip,另外舒珮电脑在她去上海治疗期间,曾经被人动过手脚…… 逐条翻完记录,舒珮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缘由,鼠标点到下面的文档,标题赫然是鸣安地产弯月湖产业区,元宵灯会活动奖项更正。 另外一份文档的内容看着像是企业的财务统计。舒珮静下心自信看过一遍,心里顿觉不安。这份东西绝对不会是新派的,也不可能是风范。 脑子里隐约冒出一家公司的名字,恰巧手机响了起来。舒珮吓得浑身一激灵,耳边传来的嗓音,却再度成功的让她魂飞魄散:“舒珮,我是方亦然。” 舒珮顿了一秒,极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云淡风轻的打招呼:“新年好。” 方亦然在电话那头嗤笑:“我不好,一个即将死去的人,只怕是过清明节更合适。” “都培养出幽默感了,进步真大。”舒珮不理调侃,合上贺子安的电脑带下楼。 “冷嘲热讽就没意思了。”方亦然的声音里猛的蹿起些许恨意:“或者,你巴不得我一辈子都呆在里面不出来?” 舒珮怔了怔,笑着打岔:“对不起我现在很忙。” “有多忙?”方亦然的声音忽远忽近,轻浮的挑逗声透过话筒,一字不落的传过来:“看不出你在床上如此勇猛。” 舒珮慌了慌,瞥见将军正欢快的从沙发那跑过来,方觉安了点心,冷静结束通话。 一路心惊胆战的回到新华小区,舒传德正陪着郭月瑶与人打麻将。舒珮视线扫过去,见张雪秋和王慧都在,微微讶异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放好贺子安的电脑,又觉不妥,从衣柜顶上翻出一只积了许多灰的纸箱子装好,尽量不留一丝痕迹。将纸箱放回原位,出到外边招呼一声,拿了包往医院跑。 贺子安已经转院,护士表示家属要求保密去向。舒珮气得想笑,回到车上编辑好短信准备发过去,才注意到送贺子安去医院时太忙,他的手机竟落在车上。 一声叹气,后背重重抵在椅背上,手指跟僵住一般。 表面越平和越美好的水面,往往底下更加凶险万分。可惜她知道得有些迟,并非所有人都能如贺子安一般,对自己由衷信任。 第60章 搅局 宁城三院抢救室内,心脏复苏起搏器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垂首立于床前的几人,神色各有不同。 压抑的气氛里,死亡的气息如影随行,搅得人更觉不安宁。 “滴……”的一声蜂鸣之后,心脏监测器屏幕上的白色直线缓缓升高,跟着出现平稳的峰度。方亦然额上微潮,神色麻木的从另一张床上坐起来,反观李亦儒却平静得好似于己无关。 负责做抢救工作的医生脱下手套,双眼微眯的窥了李亦儒一下,扭头示意护士将被单盖好。以假乱真的人偶被推出去,转瞬进入icu。 方亦然束手束脚,不多时堪堪套上医生服,带了口罩与李亦儒一块出去。 自由的空气清新又醉人,脚底的车水马龙充满了烟火气的喧嚣味,隔着一层通透的钢化玻璃,痒痒钻进鼻尖。远处浮在空中云层,散了又聚,聚了又散,那么近却又那么遥远。 犹如此刻他失而复得的自由。 身后脚步声渐近,方亦然再无心思观赏美景,转过身的刹那额上的经脉本能一突,手也跟着抖了抖。操!心中暗骂一句,不免又生出几分忌惮法律的惶恐。 “明天下午5点,鸣安地产要在弯月湖搞猜灯谜送别墅的活动。”李亦儒摸出只烟含上,慢条斯理的点着,狠吸一口吐出烟雾:“陆一飞那帮子人一定会乘船游湖,药我给你准备好,今晚你提前过去熟悉环境。” 方亦然盯着他手中烟沉默片刻,耳朵里隐约响起舒珮与贺子安交好的糜音,神色立时变寒:“量足不足?” 李亦儒手上的烟已去半根,拿眼睨他:“不用你操心的事别问。” 说完又觉太过狠戾,咧嘴露出一嘴烟牙笑开:“新的身份正在办理,大概三两天就能成,到时完事你直接来瑞扬任职。” 此刻方亦然心中的恨多过于恐惧,虽感激却不把他的话当真,自有一番自己的思量。 空气倏然沉默,李亦儒抽完烟随手摁灭,叫来自己的助手送方亦然去休息。待他出了门,拿出一直震动的手机,把来电挨个翻了一遍,火气上来直接丢进大班台旁边的鱼缸。 同一时间的瑞扬楼下,孟欣再次面试失败,目光散漫地走过大堂门外。孙怀鸣人模人样的走出去,似未见她,只顾拿着手机与人讲电话。 孟欣乍见之下险些冲上前质问,转念一想即便问了也是徒劳,索性垂下脑袋,悄悄靠近过去顿住脚步,依稀听见他讲:“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个姓孟的不是我女朋友。” 抿成一条直线的唇颤了颤,孟欣侧耳,几步外的孙怀鸣又讲:“您真要听?那我不妨告诉你,我接近她是为了工作,丁点感情都没有。” 孟欣消瘦的身子晃了晃,一双手恨恨攥紧拳头。抬头的瞬间,一辆比亚迪徐徐从地下停车场开出,副驾座上的人轮廓神似方亦然。 视线下意识追逐过去,车速渐快,只来得及看见一个模糊的背影。愣神的功夫,孙怀鸣也上了车,从她眼前绝尘而去。 在职场里混沌了好几年,专业日渐荒废,勾心斗角倒是学了一些皮毛,方才匆匆一瞥内里警觉之心丛生。加之与方亦然同居两年,再傻都不会去怀疑自己的眼神。 打车到了监狱,非探视日不接待来访。孟欣眼睛一眨,大颗大颗眼泪落下来,伤心欲绝的表示自己有了身孕,只想知道孩子的父亲是否安好,不见也行。 值班狱警让她烦得没辙,一个电话打过去来,末了冷冷告知:“4509号犯人自杀未遂,已经送去三医抢救。” 孟欣哭得更加伤心,千恩万谢的退出去,敛去做作悲伤的脸寒得吓人。站在冷风里等了许久,拦到一辆出租直奔三院。 时间正好在下午下午四点,icu允许家属入内探望的时间。孟欣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小心报出方亦然的名字。哪知招来一顿专业讲解,总结出来无非是一句话:他的情况比较严重,要探望得过几天。 当下心里的猜测更甚,扑通一下跪到护士跟前,将自己在监狱的说辞,声声催泪的复述一遍。护士见她哭得凄惨,一时心软,便给放了进去。 片刻之后icu隔离病房里传来一声尖叫,孟欣垂眸盯着床上人偶,冷笑步出。 黄昏来临,红色的残阳从云层里挣扎出来,洒下一地金黄。 舒佩不知所想的发了一下午呆,这会抬手看表,才惊觉时间已经过去数个小时。 窝在车厢太久的四肢酸麻非常,反倒是情绪无比的冷静。今时不同往日,心间再无当初贺子安消失不见的郁猝和慌张,翻出向晨的号码,坚定不移的拨了出去。 不多会车子开至向晨所说的茶肆楼下,对镜理妆锁了车迈步上楼。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这会见了点心饿狼一般,也不避忌对面的人,兀自狼吞虎咽。 想是向晨已经得知贺子安生病一事,眉宇间颇多理解和同情,说话的调子也变得和往日不同。多了丝丝温柔安抚之意,听在耳中倍觉舒心。 贺子安能有如此兄长、如此的好友,实在比她好过太多。囫囵吞下最后一颗鱼丸,抬眸望向对面的向晨,自嘲一笑::“让你看笑话了。” “你不记仇就好,子鸣太过紧张子安的病,这个弟弟从小到大他都不曾舍得欺负分毫,难免会拿别样眼光看你。”向晨摆手:“调查的结果我已经给子鸣发了过去,子安现在在武警总院五官科,21楼21-19号病房。” 都大半天过去,怕是贺子安早已苏醒。舒佩心里想着,略略有些懊恼自己贪嘴,大致说了方亦然给自己电话事,擦了嘴心急火燎的离开。原以为郭月瑶出院,她得好长一段时间不会踏进总院大门,却不曾想年没过完,自己就又再来。 乘着电梯到了21层,不费周折的进了19号病房,不想陈君萍也在。“妈,对不起。”喉咙干涉异常,可声线干净又有力:“都怪我没把子安照顾好。” 陈君萍脸上浮起微笑,招手叫她过去:“你们从国外回来那天,他们兄弟俩因为公司的资料泄露而吵了一架。你大哥对人防备心重,又怕子安感情用事,因此早上的事由我替他向你道歉。” 舒佩默然,心里暗自斟酌一番,旧事重提:“我考虑了很久,我妈的欠款还是我们家来还。”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子鸣他就是根木头,哪里知道找媳妇要找什么样的人。”陈君萍有些恼她放不下那点自尊,又不能直白挑破:“凡事多为子安想想,他一个大男人爱护自己的妻子怎么了,哪有你分这么清的。” 舒佩语塞,低眉顺眼的坐过去,心里仍旧闷着一股气,只是没在面上表现出来。 陈君萍絮絮叨叨,又是催促他们快些要孩子,又说了些小儿子的儿时趣事。说着说着提到头年在上海做的手术,语气难掩哽咽。舒佩听得胸口抽疼,心底自是愧疚难安,温言劝她。 高烧褪尽,贺子安的脸色愈显惨白,陈君萍跟舒佩发觉他醒了,立即打住话头,一人抚额一人执手,皆是喜上眉梢。嘘寒问暖一阵,很快有保姆送来温热的白粥。 舒珮从保姆手里把饭盒拿到手中,挪椅靠近过去,深情款款的要喂。 一旁的陈君萍见儿子的视线始终停在儿媳身上,心中难免失落,找了借口外出透气。稍后,陆续有人前来探望,舒珮怕陈君萍挑剔,到底给舒传德发了条短信,告知贺子安生病住院一事,并留了病房号。 在医院住了一天一夜,元宵节早晨8点不到,贺子安醒后直接吩咐管家去办理出院手续,自己和舒佩坐车跟着司机先走。舒佩晚间在医院守了十来个小时,困倦的很,上车就歪在他的肩头打盹。 车子在昏昏沉沉中绕到新华小区,舒佩上楼将电脑带下来,上了车又是小鸡吃米一般不住打盹。 过了许久又好似很短的时间,恍惚睁眼,车子已经开进荷塘。原本清净的院里多了数名保镖,另外还多了一条母的黑背,名字霸气无边:元帅。 舒佩忆起昨日那通电话,心头惶惶然,当下对此安排并无反感。 别墅主楼上上下下都被翻过,陆一飞与向晨黑脸坐在客厅。舒佩当真累极,开了门脚都迈不动,偏巧身后又传来阎素素略关心的话语:“梳子,你们这几天都干什么卖命活了,怎么站着都像在打摆子。” 心知她是明知故问,左右对其中的那一个干字无语。相携进去,阎素素直拉她上了二楼,从包里将支票取出来:“钱还了吧,硬气点别让人以为我们娘家没人。” “母鸡护崽子啊?”舒佩懒懒躺进贺子安特意为她准备的贵妃椅,忍不住打趣。 阎素素笑眯眯的挤上去,心情愉悦的跟她咬耳朵。末了坐直起来,从包里另外还给了两服中药,暧昧难辨的让她务必喝完。 舒佩略略心动,但是这一年往医院跑的次数太频繁,不由得担心:“不会有事吧? 阎素素摇头,侧耳听了一阵楼下的动静,见她似睡非睡又关心道:“你还是陪我去客房歇会吧,灯会下午6点才正式开始,我看你也累得不行。” 舒佩抿嘴笑开,懒洋洋的爬起来,和她一道去了客房,躺下不久便沉沉睡去。 楼下客厅的茶几上,贺子安的电脑开着机,屏幕上自动播放在院外拍到的脚印照片。陆一飞蹙着眉,一声不吭的在房里踱了两圈,复又坐回去。其他人也不说话,目光晦涩难辨的盯着茶几。 过了许久,向晨也站了起来,背着手走到落地窗前,静静凝视窗外不远处的一株杨梅树。荷塘的电子安保系统十分强大,若非专业人士,轻易破解不开。 否则这些年这里早被毛贼搬光了。其次,从别墅外的监控画面上看,将军这几天都很正常,没理由进了外人,一声不吠。分析完了折回去,一拍脑袋进入贺子安电脑系统。 少顷,他将屏幕转向贺子安,冷静用手语问他:“你的电脑怎么没装我给你的那个反偷窥软件。” 贺子安眉头更加皱紧,旋即像似想起什么,直接用手机上网。 一干人皆望着他,下一秒反应过来各自解锁点开网页,接下来是长久的沈默,只是几个男人的脸色渐渐由阴转晴,继而纵声大笑。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李亦儒约莫是最近手背,每颗棋都差些火候,生生将赢面拱手送出。大家笑了一气,神色放松下来,笑闹着逼迫贺子安给大家做晚饭。 时光好似回到了高考结束那年的暑假,贺家家长突然去旅游,整栋别墅都归他们几个所有。男人喜欢的大多是力量型的运动,好胜心又强。彼时年轻不懂事,又都是17-18的毛孩子,无一不觉得男人下厨显得婆妈。 于是几轮网球比赛打下来,输得最多的贺子安被支使去了厨房。保姆有心,全部越疽代苞,哪知被一干损友识破,不得不重新来过。 等他勉强弄好两菜一汤出来,其余人已是吃饱喝足,皆看着他大笑。 下午闹完一场,仍觉不够,晚上接着继续。贺子安看透他们有意捉弄,打起精神迎敌,最终险胜陆一飞。结果可想而知,大家都没能吃上晚饭,后来由他做东,欢快的去了一顿烤生蚝。 今日地方不同,人也不同,新增了一位后加入者穆文哲。好在男人的友谊总是比女人来得迅速,几次碰面早已打成一片。 楼下热热闹闹,楼上酣睡的两个女人幽幽转醒,下了楼刚巧陈瑶挽这个一位年轻男孩进来,大大方方介绍:“嫂子、素姐,我带个朋友一起过来玩。” 舒阎二人对视一眼,默契的称赞:“好帅的小伙子。” 陈瑶低头浅笑,眉宇间满是小女儿的娇态,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只字不提这朋友的名字。餐厅那边,陆一飞已然黑脸,解了围裙几步过来攥住她的手腕:“他是谁!”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陈瑶挣不开手,恼怒得很:“放开我。” 陆一飞气急攻心,垂眸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忽而低头亲上去。 随着陈瑶一起来的男孩大笑,不由的鼓起掌来。在厨房里忙碌的另三个男人听见动静,出来一看禁不住吹起口哨,给他加油助威。 陆一飞吻毕,手臂圈着陈瑶固定在自己胸前,没得开口就听年轻男孩打趣:“你敢占我表姐便宜,死定了!” 话音落地,陆一飞的脸霎时皱起,表情扭曲的松了手。陈瑶用力的擦了下嘴,啐他:“陆一飞你搞清楚,我是不可能会喜欢你的。” 舒珮担心再说下去,没准闹翻脸,递给阎素素一个眼神,合力将陈瑶拉到客厅的沙发坐下。 吃过晚饭,一行人从别墅里鱼贯走出,轻松欢快的往一旁的度假中心走去。 大概是受灯谜赛丰厚的奖品吸引,弯月湖度假中心旁的大型舞台周围,人山人海灯影梭梭。舒珮起先还跟贺子安手牵着手,活动第一波奖品出来后,拥挤的人群变得异常骚动,两人很快被冲散。 舒珮担心贺子安找不见自己焦急,摸到背景板后方跟活动执行总监打了个招呼,跟在上台领奖的人身后,一起上了舞台。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两人一高一低,隔着无数攒动的人头,轻易看见了彼此。 贺子安飞快比划一句:“等我!”跟着往舞台的方向挤过来。 舒珮轻轻朝他点头,满心欢喜的回味着张爱玲的爱情箴言,转头步下舞台。浑然不知,贺子安能在舞台上看到他,角落里另外一双幽深阴冷的眸子,亦同时看到。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最后一章结局章,番外不知道还写不写,唉~~~~~~~~~~ 第61章 尾声 随着舒珮步下舞台,第一个大奖同时开出,礼炮轰鸣人声鼎沸。 主持人极具煽动性的串词,使得现场气氛的嗨度,一路飙升。舒珮回头看一眼大奖的获得者,耳边疑似听见有人在喊,扭头四顾却只见上千只孔明灯,在音乐的烘托下冉冉升空。 走至舞台背景板后方找了空地站好,视线随着升起的孔明灯一点点往上仰望,仿佛看见数月之前荷塘里的漫天流萤。垂下头,眼前落下一大片阴影,并伴随着一道熟悉又轻佻的笑意:“笑这么开心,想必是在等你的丈夫?” 舒珮暗自惊骇,缓了下心跳拿眼看着他:“我在想你既然逃出来,免不了要来算账,与其说我在等子安,不如说我是在等你。” “你倒是聪明得紧。”方亦然意味不明的的嗤笑一句,趁乱攫住她的手臂,大步离开舞台后方。 舒珮神色如常,很配合的加快脚步,并无其他动作。 方亦然原以为她会害怕求饶,哪知脸上并无半点惧意,嘴角甚至隐含笑容,反倒让他且惊且疑。走了三两分钟,树影渐密,前方依稀可见停靠在码头的数艘画舫。 “你就这么恨不得我死?”停下脚步,方亦然怒气冲冲:“蛇蝎心肠!” 手腕被箍得有些发疼,舒珮也不挣扎只是蹙眉看他,半字不提眼前之事:“记不记得莫老师对你评价?他说你这人恃才傲物,可惜目光短浅,工于心计。” 方亦然不为所动:“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 舒珮别过脸,接着往下说:“经历这么多,我始终觉得他对你的评价还不够中肯,应该还加上一句:自卑自负,自私自利!” 方亦然手上劲道加重,面孔也变得异常扭曲:“你找到新的依仗,自然不屑我这个旧人。说来说去,你也不见得有多高尚。” “趋利避害是人性本能,而你如今则是反其道而行之,不觉得可笑吗?”舒珮话音落地,边上的树后传来零星的掌声,跟着响起孟欣讥讽的笑声:“他这种人到死都不会明白,你又何必说这么多。” 方亦然眸光微闪,扭过头狠狠瞪着从树后走出来的孟欣,骂道:“你跟踪我们?” “跟踪?”孟欣再度击掌大笑:“方亦然,你也太把自己当根葱了,今天跟踪你的人,又何止我一个?”说完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猛的加速冲过来,一下子将他撞开。 舒珮趁机收回手,身体被孟欣带着,趔趄摔到草地上。这时数个保镖从暗处冲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方亦然制服在地。 心有余悸的从地上爬起来,舒珮见孟欣似乎摔得不轻,赶紧去扶她。惊魂未定的喘了一阵,冷不防身子又被人拉住,转瞬落入熟悉的怀抱。 抖着手抚上住贺子安的禁锢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一颗心起起伏伏,直至落入实处。 先前散开的同伴从树后依次步出,面色从容又镇定。舒珮靠在贺子安身上,隐约感觉到他的身子在发抖,心中更觉内疚。其实这个计划从始至终,他都在反对,所幸自己没有演砸。 警车无声无息的开过来,方亦然的手被铐住,愤恨回头怒骂:“15年后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15年?方亦然你别太天真了,越狱不是玩笑,而且私藏毒品,怎么也够你在里面呆上一辈子。”说话的人是孟欣,舒珮震惊不已,扭头疑惑看她:“毒品?” 孟欣点头,慢条斯理的拍拍身上的草屑,行至方亦然面前站定,脸上再次浮起讥诮又鄙夷的笑:“你大概不知道,从尊创被收购你就是别人手里的一颗棋。更不会知道,此次人家帮你越狱的真正目的,不过是想找一个又蠢又自以为是的替死鬼。” “你什么意思!”方亦然大怒,然而却被警察制服,无法动弹。 节奏明快的电子舞曲,从舞台的方向清晰传来,冲散了林子里的压抑气氛。负责前来抓捕逃犯的警察,完全不给方亦然继续说话的机会,直接押进警车。 片刻之后,陆续有警察带着警犬,从湖边码头的方向快步走来,领头的那位一脸喜色。 一直没有现身的贺子鸣,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上前与那警察交谈,跟着回头招了下手,带着王锐随警车一道离开。 舒珮安下心,回头跟贺子安说了句话,得到允许后将孟欣请到度假中心的办公室。 房门关上,外间的纷繁热闹统统被隔绝,两人面对面坐下,默不作声。 许久,舒珮笑着把玩自己的手指:“谢谢你刚才又救了我一次,工作的事有着落没?” 孟欣面无表情,似不太愿意示弱。 舒珮也不勉强,毕竟曾经有过那样的过节,突然之间坐到一起心平气和的讲话,多少都会不适应。 就在她以为孟欣不可能会开口,却听她低低的说开:“你肯借钱给我,我非常感激,不过我想我们这辈子大概做不了朋友。” “我没想过和你做朋友。”舒珮轻笑,脸上的表情极其诚挚:“那天若不是你提醒,兴许我现在已经是家破人亡,还有刚才……至于那笔钱,就当是我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别还了。” “财大气粗就是好!”孟欣直觉被人看轻,口气酸得掉牙:“你放心,钱我一定会还。” 舒珮笑着摇头,起身走到门后,忽然又说:“年轻时爱错人没什么大不了,何况你已经报复了他。不过,若是一味活在压抑的情绪里,下一次未必会有人会继续雪中送炭。” 孟欣呼吸一顿,细密的羞耻感迅速在心底蔓延,慢慢垂下头去。 拉开房门,舒珮踏着满地缤纷的光线,直直走向几步外的男人,牵着他手一起观赏璀璨的烟火。 曹公在红楼梦里写王熙凤,说她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而误了卿卿性命。这话套在李亦儒身上,大概也算得上是最好注解。瑞扬的起家原就招摇,但凡收敛一点,对hurricane来说也是个不可轻视的对手,偏偏喜欢自爆其短。 舒珮陪着贺子安从刑警队出来,迎面撞上杭栩宁费力地推着一个人,在雨棚的斜坡上进退两难。再看那轮椅其实是电动的,车上的人只需摁下按钮,要上小小的斜坡,根本不是难事。 贺子安避让一旁,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舒珮紧了紧手上的力道,朝杭栩宁点了下头,迈步走下台阶。走出几步,不免又好奇回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是不知杭栩宁午夜梦回,看着身边的男人,再回想起那位年前被撤职双规的领导,心中可曾有过一丝悔意。 视线落到杭栩宁的后脑勺,又觉自己多事。个人的路都是个人选的,外人看着心酸也罢羡慕也罢,死了照样一把黄土掩埋。 仓促收回视线上了车,心里到底不能平静,越想越觉得男人面熟。过了良久才隐约忆起,自己刚进尊创那年,曾经和对方争过一个婚纱影楼的广告。 可那时的他,分明体态颀长,眉清目秀,端的是帅气英挺,意气风发。不过几年光景,竟像似变了个人,且看着精神也不正常。心中颇多疑惑,却都不是关己之事,种种思绪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渐渐散开。 元宵节一过,这年便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过完。鸣安地产在放灯活动当天,一共送出一套海景房,三套别墅,三套电梯房,无疑是新港有史以来最大手笔的奖项。好在当天的销售量也十分理想,仅一天的金额就占了去年总销售额的四成。 为此,鸣安地产在正月十八这天,趁着企业20周年庆典,特别举行了庆功酒会,舒珮悉心装扮,陪着贺子安一道出席。穆文哲和阎素素也受邀前来,这种事断然也不可能少了陈瑶和她堂哥,还有陆一飞、向晨。 鸣安的员工不少,加之又请了市里的一些领导,以及商界的大佬,会场里衣香鬓影热闹非凡。稍后,市领导与商界大佬被请去贵宾厅,贺子鸣代表管理层亲自开了香槟,酒会算是正式开始。 贵宾厅里的男人们都忙着结交,舒珮连同另外两女人当了片刻花瓶,偷摸躲到角落里吃着点心聊八卦,倒也不觉得无聊。谈笑间,贺子鸣端着一杯香槟过来,恭恭敬敬道歉。 正经八百的样子让舒珮唬了一跳,余光见贺子安正笑着往这边望过来,只得闷头喝完手里的白水,笑说:“子安胡闹,大哥你怎么也跟着他闹。” “那天我确实说得过分。”贺子鸣的语气很淡:“爸妈这边暂时走不开,北京气候不比新港,到时还得麻烦你多用心照顾他。” 舒珮点头:“妈说一家人不讲两家话,我那天脾气也不好,你别往心里去。至于子安,我一定会将他照顾得好好的。” 正说着话,贺子鸣忽然定定望着贵宾厅的大门,眸色黯淡。 舒珮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一名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女孩,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湖蓝色的小礼服,体态婀娜的往里走。女孩五官端正,面相饱满,眉宇间隐约流露一股凌厉之感,自信张扬的气质令人过目不忘。 回头望向贺子鸣,他已经一言不发的迎了上去。舒珮坐回沙发,立即好奇打听。 阎素素和陈瑶都认识,还笑话她自从有了贺子安,就两耳不闻窗外事。舒珮从她们二人交口称赞中,得知此女名宋琪,是鸣安新请的法律顾问,经手的官司只赢不输,在新港司法界名气极大。 表达完自己的钦佩之意,舒珮忽然想起张雪秋开庭公审时,请的好像也是女律师。 再往后想,郭晓自杀后,那位血洒attendre的女孩主动撤诉,承认那天正好是她服用打胎药的第三天。两件事凑到一起,心里顿时起了疑。 一念至此再无心思八卦其他,晚间酒会散了席回到荷塘,不依不饶的抱着贺子安的手臂,打破沙锅问到底。 贺子安让她缠的没办法,简单说了原委。舒珮待他打完字,随手将平板丢到床头柜上,萦绕脑海一整晚的猜测得到证实,身子不由自主的覆上去,脸贴着脸轻声道:“我爱你!” 贺子安双手环住她的腰,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回应:“我更爱你……” 出了正月,天气渐渐回暖,雨季也随之来临。风范迁址、上市一事,再度被提上议程。贺子安的工作日渐忙碌,只是依旧甚少出现在风范,倒是陆一飞和向晨两个常来,一个只要出现必定黑口黑面,另一个则是桃花不断。 公司里八卦再起,未婚适龄的同事讨论那两个男人之余,偶尔也会问舒珮,怎么不见她找男朋友。舒珮一概笑之,丢下一句我已经结婚,堵了众人的嘴,也阻了明里暗里对她表示好感的男同事。 至于attendre店里的事,舒珮几乎全权交予美亚和小琪,只在周末例行盘账。这两人跟了舒珮多年,忠心不说,店里的新品花样,比她自己管时还要多,另外又推出了搭配果汁的糕点饼干,生意红红火火。 再次见到孟欣,是阳历三月中旬,尊创双子楼大堂。舒珮微笑朝她点头致意,落落大方的走向她才出来的电梯,错身而过的间隙,耳边传来一声浅笑:“谢谢你。” 彼此的脚步都没有停,而两天前那个在监狱里上吊自杀的男人,不过前尘旧梦一场。 转眼到了三月底,北京那边的办公室正式启用,舒珮和贺子安告别双方父母,登上去往北京的航班。落地当晚,夫妻双双接到陈瑶的短信,称杭栩宁杀死李亦辰之后,从32层的公寓阳台跳下,当场毙命。 瑞扬树倒猴孙散,李亦儒贩毒一事恰巧就在弟弟死的当天,开庭公审。检方的公诉人由宋琪和新港另两位资深律师组成,一审当庭宣判: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贺子安看罢短信,许久才发出一声叹息,独自起身去了阳台。 舒珮窝在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陈瑶微信,体贴的不去打扰。不知过了多久,贺子安从阳台回来,脸色看不出丝毫的变化,微笑比划手语:“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备孕了?” “……”舒珮愣神,暗叫一声可惜。阎素素怀上双胞胎如今已满三个月,而她在荷塘时送的药,自己一次都没吃,也没带来北京。 贺子安见她不说话,索性将抱起,步伐急迫的回了房…… 到了7月,婚礼按照陈君萍挑的日子如期举行,并在北京和新港分别办了宴席。次年,舒珮生下一子,取名:贺思贤。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结了,三素在这里再次感谢跳坑的妹子们。历时两个月的连载,中间几度想坑文,是妹子们的支持,三素才勉强将文完结。 有很多话想讲,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就这样吧,鞠躬! 2014年5月26日 第62章 番外 贺思贤小朋友9个月会喊爸爸,到了三岁已是小绅士一个,不仅能说会道,在幼儿园里人缘也好得出奇。 而风范在北京经过三年发展,早已成为业内翘楚,每年出品的电影部部高票房。后期制作的业务,打入好莱坞之余还收购了一家久负盛名的工作室,更与国际几大知名电影出品公司,签署了长期合作协议。 事业上的突飞猛进,导致贺子安非常的忙碌,不过只要不出差,他一定陪着舒珮接送爱子贺思贤。周末这天,刚进入小班的就读的贺思贤,接到了老师安排的‘作业’——用海绵纸做饺子等的面食点心。 贺子安和舒珮俩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即使在北京生活了三年,也仅是对吃饺子一事驾轻就熟,至于怎么包,完全抓瞎。 家中虽有保姆和厨师,不过都是从新港带过来的,用面皮做烧卖、饺子还能来几下,一说用纸,直接摇头摊手。舒珮没辙,晚饭后指挥他们父子去准备工具,自己上网搜索制作方法。 看起来也不是太难啊……搜到制作方法,舒珮松了口气:“贺思贤,白色的海绵纸找出来。” 贺思贤从地上拿了张白色海绵纸,颠颠爬起来,两条小腿跑得飞快:“妈妈……不光要做饺子,还有……还有馄饨。” 舒珮记得老师交代的只是做饺子,于是好奇追问:“贤崽你记错了吧,彭老师没说要做混沌。” 贺思贤歪着小脑袋,一双小手背到身后,表情严肃的开始思考。舒珮被他的模样逗笑,朝远处的贺子安比划道:“你儿子似乎遇到了难题。” 贺子安摇头失笑,起身过来蹲到贺思贤身边,慢慢的用手语问他:“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再回答?” 贺思贤兴许是感觉到压力,背着小手悄悄往边上退了退:“还有……还有包子……有小笼包!” 说完他突然很高兴的大笑起来,接着补充:“还有一个叫合子的东西。” “妈妈不喜欢说谎的小孩,贺思贤你们老师确实没安排饺子以外的东西。”舒珮半真半假的板起脸:“这些东西,是不是你主动要求帮同学做的。” 贺思贤抿了下唇,乖乖走回来小小的脑袋往舒珮怀里拱:“我告诉他们,我的妈妈最能干,什么都会做!” “那你可以一开始就和爸爸妈妈说的。”舒珮伸手揉揉他的头顶,用眼神示意贺子安,把工具和电脑搬去楼上的家庭乐园。 问清贺思贤每样食物的数量,舒珮负责上网查做法,贺子安负责裁剪、黏贴,小家伙贺思贤只负责一样:玩。 从晚饭结束一直到临睡前,夫妻俩总算把手工活做完。 把儿子哄睡着回到卧室,贺子安去洗过澡,把平板拿过来,问舒珮贺思贤的游泳课什么时候开始上。 “周六、周日下午,对了,陆一飞说他周末正好有空,可以替你带思贤过去。”舒珮随口说完,忽然回过神:“向晨到时带女友一起,我让瑶瑶陪思贤过去,我在家陪你。” 贺子安若有所思的停顿了下,笑着点头。 陆一飞追了陈瑶三年,到底没追上,还眼睁睁看她和别的男孩谈情说爱。这两年他有事没事的跑过来,不是带贺思贤去学画,就是在家庭乐园一陪一天。 舒珮知他是想借自己的口,打听陈瑶的动静,贺子安也知道,只是总忍不住大吃飞醋。这次陈瑶来北京小住,陆一飞听说贺思贤要去学游泳,于是比谁都积极。 到了周六这天,陆一飞一大早过来蹭吃蹭喝,又兴冲冲的陪着他们一家去机场接陈瑶。 谁知两人一见面,顿时吵得不可开交。舒珮看陈瑶是自己来的,跟陆一飞吵的内容又是少儿不宜,赶紧招呼儿子、老公上车,先行离开机场。 “妈妈,姑姑喜欢陆叔叔。”车子离开机场上了高速,贺思贤突然笑眯眯的说:“陆叔叔告诉我的。” 舒珮失笑,打趣的问他:“那你喜欢谁?” 贺思贤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我谁都喜欢。” “妈妈是问你,你最喜欢你们班哪个同学。”舒珮故意逗他:“我问了彭老师,包子是安排给王甜甜和她妈妈完成的,小笼包是安排给石雨欣,那个合子和馄饨是安排给唐小雨的。” 贺思贤扭过头,笑嘻嘻的答:“我喜欢唐小雨。” 舒珮循循善诱:“为什么?” “因为……因为……”贺思贤嘀咕了好一阵,才悄悄说:“她给我糖吃……” 舒珮大笑,扭头兴高采烈的跟贺子安比划:“你儿子比你有出息。” 贺子安知她是调侃,手臂一伸轻松将她揽过来,重重吻上她的额头。 “我也要亲亲!”坐在儿童座椅上的贺思贤也跟着闹,伸手把舒珮拉过来,照着脸颊就亲了一口。 左手儿子,右手老公,舒珮觉得自己再幸福不过。笑声中正好有电话进来,见是陈瑶赶紧接通:“瑶瑶,贺思贤说他肚子饿了,我看你和陆一飞一时半会吵不完,所以先带他走。” 这头陈瑶被陆一飞拉着,已经坐进他骚包得要死的玛莎拉蒂,听罢委屈撒娇:“你就不怕我掉火坑里。” “才不怕……”舒珮愉悦大笑:“他这么持之以恒,又老老实实地一点桃色绯闻都没有,就算是火坑也很多人等着跳,你不要的话就当面说清嘛。” 陈瑶好气又好笑:“我又失恋了……” 舒珮一听更乐:“嗯,我算算,从我跟你二哥来北京,这三年里你一共失恋了十八次,要不要趁着年底之前,凑个整数?” 要换是头两年,陈瑶听舒珮如此调侃说不定会红脸,可这会只觉得怨气满腹。该死的陆一飞,要不是他暗中作梗,她才不会一次次的被人甩。 闷闷不乐的闲扯两句,挂了电话回头又把陆一飞臭骂一顿。 陆一飞任由她骂完,语气哀怨:“姑奶奶,我在开车,你安静的乖乖的坐好,我还没留后呢,可不想这么早陪你殉情。” “北京城里的漂亮姑娘海了去了,你怎么就死盯着我这个村姑不放呢?说正经的,你到底看上我哪点了?”陈瑶气急:“我改成不成。” 陆一飞没吱声,沉默了大概三分钟才幽幽开口:“以前吧老觉得你这丫头片子没心没肺,直到你上门求我,去帮子安追回舒珮,我又觉得你挺天真。后来你奶奶做寿,你见过我难过自己反倒哭了,我忽然发现你何止没心,简直把这个世界想象得太简单美好。” 顿了顿,他又说:“可能我这人骨子里太阴暗,所以特别的羡慕你的单纯,羡慕到想娶回家,好好护着、爱着,让你一辈子都活在我给予的美好里。” “可是陆一飞,我不爱你。”陈瑶承认自己很感动,心底隐约有松动的迹象。 说起来陆一飞绝对的成功人士,不仅将陆家的药企打理得井井有条,踏足传媒业不过五年便在北京立足,如今更有风生水起之势。 这样的一个男人,身边从不缺乏优秀、漂亮的女孩追求,更别提一脚踏进娱乐圈后,身边的莺莺燕燕有多少,偏他对谁都一副客气有礼的模样,唯独在自己面前从不掩饰爱意。 思及此,陆瑶偏过头,眼神中多了些许意味不明的情绪。 陆一飞觉察到她的视线,温柔笑开:“有句话叫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其实也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比如我。觉得你好,不是因为得不到,而是因为我爱你,即使你不爱我。” 陆瑶听完他的肉麻告白,鸡皮疙瘩瞬间掉满地:“这些装逼兮兮的词,是你们公司准备上映的电影台词吧?” 陆一飞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几下直接默了。 吃过午饭,陆一飞自然而然的提出要带贺思贤去学游泳,陆瑶窥破他的心思,扭头望一眼舒珮笑说:“嫂子,你们家后院就有泳池,你自己教他不就好了。” 舒珮也笑:“我们是这么打算的。”说着望向贺子安,用眼神示意他表态。 陆一飞见他们夫妻眉来眼去的,二话不说,拽着陈瑶的手臂就把她带出了别墅。 贺思贤在一旁翻自己的玩具,见状又说:“陆叔叔加油!” 大家愣了下,旋即大笑。 到了下午,泳池已经清洗干净,而且放好了水。贺子安睡醒先去隔壁看了下贺思贤,折回来把门锁上,叫醒舒珮。 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贺子安拿着一套性感非常的比基尼,跟自己比划,舒珮登时清醒:“你什么时候买的?” 贺子安把泳衣放好,笑意沉沉的比划:“一周前,我觉得很合适你就买了,起来试试。”他才不说,舒珮去年买的泳衣,款式保守又老气。 舒珮望一眼布料少得可怜的泳衣,吞了下口水,磨蹭着拿去浴室换上。 生了贺思贤之后,她的体重一直没怎么降,上围也缩水了不少。这两年就没怎么穿过样式性感的衣服,偶尔陪着贺子安出席活动或者酒会,也都是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扭捏将泳衣穿好,抬眼对上镜中那双炙热的眸子,顿时吓了下了一大跳:“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贺子安眼里跟淬了火似的,几步过去从身后抱住她,大手坚定地揉进泳衣里,呼吸急促。 舒珮身子发软,闭眼歪在他怀里,既觉得刺激又充满了期待…… 没多久就是国庆长假,夫妻俩带着儿子回新港,参加贺子鸣跟宋琪的婚礼。贺思贤见到舒传德和郭月瑶,小嘴甜得跟抹了蜜一样,外公外婆喊个不停。 郭月瑶倍觉欣慰,不时用手语跟贺子安问长问短,比划得最多的,就是问他们何时再生一个。 “妈,你怎么又来了……”舒珮不满插话:“每次见面就说,搞得我们压力好大。” 郭月瑶不理她:“我不催的话,你们一点都不着急。” “谁说我们不急……”舒珮嘀咕一句,偷偷朝贺子安递眼色。 女婿说话果真是比女儿顶用,贺子安随便比划两句,郭月瑶当真不再问这事。 趁着这次回来时间充裕,舒珮隔天约上阎素素和陈瑶去喝茶,不料在茶楼遇上宋琪,大家索性凑了桌麻将,边打边八卦。这一打直打到天黑时分,各家的男人坐不住,纷纷电话催魂。几个女人难得逍遥,一不作二不休,关了手机继续酣战。 打到凌晨从茶楼里出来,宋琪指着不远处的贺子鸣,低声显摆:“看吧,我就说对付男人该横的时候,一定不能温柔。” 陈瑶捂嘴偷笑:“大嫂高见……改天教教我,怎么把陆一飞那小子彻底甩掉。” “别的啊……要我说,你就该吊着他,每天拽得二五八万的,等他受不了自然就会疏远。”宋琪取笑道:“不过万一他是个死心眼的,你还是嫁了吧。” 说笑间,四个人分别被各自的男人被拉开,上了车相继离去。 回到弯月湖,贺思贤已经睡下,舒珮略带歉意的跟贺子安解释了下白天的事,洗完澡拉着他睡下。 次日中午,贺思贤一听说自己要给贺子鸣当花童,立刻变身话篓子。 午睡之前,他抓着舒珮的手不松开,笑眯眯的问:“妈妈,你当过新娘咩?” 舒珮头疼:“你先睡觉,睡起来让爸爸回答你的问题。” 贺思贤摇头:“爸爸不会说话……” 舒珮耐心哄他:“妈妈肯定当过新娘的,不然就不会有你了呀。” “那新郎是谁?”贺思贤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依然撑着:“是大伯吗?” 舒珮皱了皱眉,嗓音不由自主的低了几分:“新郎当然是爸爸了。” “我明天也要做新郎……”小家伙嘟囔完,终于睡了过去。 舒珮给他掖好被角,去了隔壁把他的话原原本本复述给贺子安听,忍不住打趣:“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好奇?” 贺子安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好,埋头在她颈窝嗅了好一阵,才慢慢比划:“好奇啊,可是不会表达,我妈每次都理解错误。” “子安……”舒珮转过身面对面望着他,双手下意识圈住他的脖子:“那时候是不是很难过。” 贺子安摇头,只是圈在她腰间的双手,力道比方才重了些。 “子安,我想给你再生个女儿……”舒珮稍稍俯□,额头贴着他的额头,轻声呢喃。 贺子安脊背僵了下,旋即放松下来,眼眶又湿又潮……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完了……这个题材三素是第一次尝试,难免写得错漏百出。再次感谢跳坑的妹子们宽容,如果还写下一本,三素争取写个好的故事出啦~~~~~~~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