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侵袭》 第一章:安先生 香港,深水埗。 一辆的士驶过脏乱的街道最后停在了一座泛陈破旧的居民楼下,一个年纪稚嫩,看起来像是一个中学都还没毕业的少年背着帆布背包从的士里走了出来。 随手接过司机找来的零钱后,少年抬头看了一眼眼前这不过七层楼高的破旧居民楼,随后又看了看旁边狭窄的楼梯口旁所标示的路牌号,“9502,看来是这里了。”拉了拉肩上的背包带,少年随即便走进了狭窄的楼梯口。 一路沿着楼梯攀爬而上,途中少年几次停步皱眉,这居民楼看起来并没有他之前所想象的那么简单,这里的“朋友”似乎多的有点不同寻常,完全不像是一个充满生气的居民楼,反而感觉和乱葬岗有些相似。 “705,是这家了。”少年来到一户人家门口,伸手按了一下铁栅栏旁边的门铃,‘叮咚~叮咚’门铃声响起,静静的等了一会儿后,铁栅栏后的防盗门里这才姗姗来迟的传来一道充满戒备的询问声:“边个?(你是谁?)” 说话的是一个女人,听得出来是一个心里充满了疲惫与警戒的女人,少年微微一笑,回答道:“你是张女士吧,我是过来做清洁的,我姓安。” 听到少年的回答后,防盗门这才打开,一个穿着泛白的连衣裙,披头散发,眼瞳里满是血丝的中年女人从中露出了身影。 “你就是安先生?”张女士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这个稚嫩的青葱少年,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以及一丝质疑。 “是啊,我就是网上那个专门替人做清洁的安先生。”少年对此见怪不怪,因为年龄而被质疑的事,他之前又不是没少遇过,这并不值得一提。 张女士将信将疑的把铁栅栏的打开,将少年请了进去,而后惴惴不安的迅速关上了铁栅栏和防盗门,仿佛一个不小心就有什么脏东西会跟着走进她的家一样。少年见此并没有多嘴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办法,或许这样对眼前这个张女士来说更有安全感也说不定,尽管他身后并没有什么东西跟着走进来。 房间里不出少年的意外,大部分都空空荡荡的,唯有墙角堆满了家具与杂物,杂物中间只留下了一个能让人蹲坐的空隙,在空隙旁边的地上还有一张散乱的黑布,看得出来,平时张女士应该就蹲在这空隙里面,然后用地上的黑布将自己给遮挡住,似乎只有将自己结结实实的封闭在一个小空间里,才能让自己有那么一丝安全的感觉。 这对少年来说并不奇怪,兼职做清洁的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过当事人形形色色保护自己的方法,尽管这些方法大多没什么卵用,但聊胜于无,总比什么都不做好,至少能给当事人一种心理安慰。 张女士的家虽然空旷但并不大,一眼环视尽收眼底,包括那让张女士紧张不安的“朋友”都一一被少年看在眼里,默然的环视了一下四周后,少年转过身对惴惴不安的张女士开口道:“张女士,这房里的清洁工作我能做,但治标不治本,想要彻底摆脱,你只有搬家。” 一听到搬家,张女士顿时摇头否定道:“我不会搬家!死也不会搬家!!” 张女士语气之坚定让少年一时侧目,这是有多大执念啊,这房子将她折磨成这个样子了都还不搬,不过少年也没打算多问,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他只是过来做清洁的,本质上这就是一笔生意,顾客是上帝,顾客说什么就什么吧,她不愿意搬就不搬呗,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主要工作就是把这房间给清洁一下,其他的,管他屁事。 少年点了点头继续道:“不搬也成,虽然这次清洁只是治标不治本,但是清洁费我们还是要先说好,免得清洁完后又斤斤计较,我算了算这次清洁费总共3000,你觉得有没有问题?” “3000?”张女士面露难色,开口询问道:“能不能少些?” 少年直接摇了摇头:“3000已经是我们这一行的底价了,我也知道你条件不好,所以直接给你报的是底价,但是规矩就是规矩,没得改。” 见少年无动于衷,张女士咬了咬牙,一番思量后,开口道:“3000就3000,但是你一定要帮我把清洁做好,不然我一定去砸你招牌!” 少年点了点头:“如果我收了你的钱没把你的事办好,你可以砸我招牌,也可以报警告我诈骗,还有这是我的名字叫安布,身份证号是s303015(d)另外,先说好,就如同我之前所说的那样,这只是治标不治本,我可以清洁你的家,但是效果能持续多久我不敢保证,说实话,你们这栋楼完全就是一栋鬼楼,除了你家里以外,整栋楼都不干净,所以日后难免有其他‘朋友’会进你的家,当然想要彻底清洁的话,不是没有办法,其中一个就是之前所说的那样,你搬家,当然我知道你不准备搬家,所以还有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给我二十万,我帮你把整栋楼都清洁了。不过我知道你条件不好,所以这个办法也不成立,所以现在只能治标不治本的单独清洁你的家而已,现在还有没有问题?” 张女士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最终只能沉默的点了点头道:“没有问题了,就按你说的办吧。” 安布见生意已经谈妥,随即便将背上的背包取了下来,半蹲在地上拉开拉链,悉悉索索的从里面一件一件的拿出工作所需要的工具。 一大瓶盐、一小口袋巧克力、一圈保鲜膜、以及一个弹绷… 这些东西绝大部分都是日常生活中的生活用品以及玩具,并没有印象中的黄符纸,桃木剑之类做法的东西,张女士不由的感到疑惑以及不信任。 大概是猜到一丝张女士的不信任心里,亦或是习惯问题,安布边从包里拿东西边解释道:“通常意义上的鬼,用科学的方法来通俗的诠释就是一段特殊的脑电波,所以要驱逐那些特殊脑电波,就得靠这个!就像用皮鞭赶牛羊那样…”说着就将摆放在一侧的弹绷拿起来在手里掂了掂:“至于那些盐,还有巧克力,保鲜膜都是很有用的器材,一会儿你就明白…咦?想跑?” 不知何故,安布突然将口袋里的巧克力当作弹子夹在了弹绷的塑胶弹片里,左手拿着弹绷的支架,右手拉开弹绷,对着房间里的某个方向,就像打鸟一样,‘咻’的一下就松开了弹绷,巧克力顿时急射而出,‘啪’的一声,巧克力在空旷的空中像是击中了什么东西般瞬间四分五裂,墙上随后也传来‘啪’的一声响动,仿佛有什么重物撞在了墙上一样。 然而实际上,在张女士的眼里除了那在空中突然四分五裂的巧克力外,就只听到两声响动,其余的什么也看不到,但就是因为如此,此刻的张女士反而更加惶恐,不用说,她都知道刚才那安布的举动分明是用弹绷在打鬼! 第二章:原因(1) 安布撇了一眼不远处的“朋友”,见“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后,这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在他印象里,那些“朋友”其实都是人死后所产生的特殊脑电波,并不是什么无法理解,作恶多端的异物,而且每个人死后,多半都会呈现那种状态。所以严格来说,那些“朋友”其实都算是个人,都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和思维,尽管在他看来那些思维多少有些混乱,也没有身体,但好歹也是个‘人’不是,所以,鬼同人一样都需要被尊重,一种人格上的尊重。 之所以刚才会用巧克力打“他”,也并不是真正想伤害“他”,只是想方便谈判而已,没错,由始以来安布清洁的办法就是和那些“朋友”谈判,“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一个地方总是有原因的,没有人和鬼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一个地方,眼下这位“朋友”会出现在张女士家里,多半也有自己的原因,所以接下来的清洁工作相对来说就简单的多了,只需要知道为什么“他”会留下来,然后对症下药就行。 当然,并不是每个“朋友”都如此好说话的,就像人也分好人坏人一样,所以,为了避免遇到一个好歹不分,是非不明或者思维混乱到根本无法沟通的“朋友”,该做的准备工作还是要做的,不然接下来的清洁工作不好做不说,还很可能会发生要人命的意外。 “呐,这个拿去在额头上抹一点,然后站在我身上别乱动也别说话,等我叫你开口你再开口,你明不明白?”安布将一旁的盐罐交给了张女士。 张女士闻言点了点头也不多嘴,直接扭开盐盖将一小坨盐涂抹在了额头上,然后就安静的站在了安布的身后,只是脸上的惶恐依然不减,不过也是那么回事,没有多少人在见鬼过后还能镇定自若的。至少几年清洁工作下来,安布还没遇到过这种胆子大的没心没肺的普通人。 或许是安慰张女士的缘故,安布一边拿起地上的保鲜膜一边解释道:“盐这东西除了是人体生存所需的元素外,其实还是一份很好的清洁的工具。只要将盐涂抹在额头上,就有一定几率避免被鬼上身,当然事无绝对,但就算被鬼上身了,你也别怕,只要我接下来掏出一把盐按进你的嘴里,鬼上身自然而然也就破了,所以你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明不明白?” 当然安布自己对于盐为什么有这种功效,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这防止鬼上身的工具还是以前一个朋友教他的。几次清洁下来还别说,效果真挺不错的。这算是为当事人做的一点保险措施,免得横生枝节出现什么要命的问题,毕竟清洁工作始终带有一定的危险性。 见张女士如此听话,安布不由的感到一阵轻松,做他这种清洁工作的,最怕遇到两种人,一种就是好奇心大的离谱的人,通常这类人是不作死就不舒服的类型,什么都想去尝试,什么都敢去尝试,也不考虑一下后果的严重性,另外一种就是天老二我老大,不听人劝的那种,明明什么话都交代清楚了,还我行我素的,通常只要遇到这两种人,清洁工作的难度就会呈几何倍数上升,毕竟不是有这么一句话来着,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比起那些“朋友”的杀伤力,当事人作死的能力有时候会更高一筹。 只要当事人途中不闹出问题,接下来的工作就相对简单了,安布来到门口将手中的保鲜膜拉开,由上而下自左及右的将门给死死封住,保鲜膜里含有一种硝酸氧化硫可以封闭能量因子,脑电波本质上可以也算是一种能量,所以用保鲜膜就可以将鬼捉住让“他”逃无可逃,当然这只是一种清洁手段而非清洁目的,如果等会跟那个“朋友”能沟通且能通过沟通解决问题的话,这些手段自然而然就用不上了,现在所做的一切防范于未然而已。 保鲜膜布置妥当后,接下来就是清洁工作的最后环节了,最轻松也是最难的一个环节,那就是和眼前这位“朋友”沟通,搞清楚“他”为什么呆在张女士的家里不肯离去,弄清楚问题所在才能更好解决问题。 “朋友,我叫安布,也是这位张女士的委托人,按照圈子里的职业称呼,我是一位灵媒,专门过来解决你们这种纠纷的,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呆在这里吗?” 安布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这是他清洁工作最有力的武器,没错,就是微笑,因为微笑可以一定程度上减少一个人的防备心理,是沟通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只要那位“朋友”的思维还没混乱到无法理解的程度,相信“他”一定能感受这份诚意。 “但愿是一个能沟通的朋友。” 心中暗暗祈祷的安布展开双臂,迎面向那位“朋友”走去,中途还转了一个圈以示自己很无害,身上并没有带什么可以“伤害”他的工具,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明面上的动作,私下里在安布的腰间还隐藏着一根特制的金属棒,这根金属棒上有一个按钮,只要按下这个按钮,这根金属棒就会产生一个强力磁场,驱散摧毁一定范围内的所有电波,有点emp武器的感觉,而那些“朋友”一旦遇到这股强力磁场,绝大多数会直接被驱散,通俗点来讲,就是直接魂飞魄散,所以一般情况下,安布都不会使用这根金属棒,只有他或者当事人生命受到威胁时才会使用,算是一个定位于自卫反击的武器,也有一点保留底牌的意味。 此时,在安布眼里,站在客厅一角的那位“朋友”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自从刚才被他用弹绷打了过后就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透过那位“朋友”身上缭绕的黑雾,隐约间,安布看到的是一双充满戒备的眼神。 【眼神里有情绪波动,看来这位朋友十有八九能够沟通。】 似乎一切都按照安布所希望的那样在发展,在沟通这个环节上,安布最怕遇到那种思维彻底混乱,只留下本能的“朋友”,这类朋友通常都是执念太甚,除了思维里的那个念头,其他一切都不想,一切都不做,打个比方说,比如把报仇杀人那种念头当做执念的“朋友”,“他们”在真正意义上已经可以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鬼,留在世上除了杀人还是杀人,就算报完仇这股执念都不会消散,依然会促使“他们”杀戮下去,但凡有人来到“他们”的领地,他们就会杀,而且杀的毫不手软,也不管这个误闯他们领地的人是不是他们的仇人,也不会管这个人的是善是恶,只要见到生人,结果就一个字,杀! 所以,一旦安布遇到这种类型的“朋友”,通常都会选择使用腰间的电击棒,因为这属于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勾当,当然收费也比平时这种普通case贵的多,而且在工作前就要收费,不管结果如何,这笔钱都不会退还。毕竟说难听点,按道上的话来说,这属于安家费,生死不定的工作没什么人愿意去做。 慢慢的,安布来到了那位“朋友”的近前,彼此间留下了一米左右足够安全的空位,此时安布可以清晰的看见那位“朋友”戒备的眼神,只见安布嘴唇翻动,一阵迷迷糊糊的低声细语响起,站在安布身后亦步亦趋的张女士侧耳倾听却什么也听不清楚,尽管她非常想知道眼前这位安先生在跟那位“朋友”谈些什么。 安布之所以用这种特殊的低声细语来跟眼前那位“朋友”交谈,就是因为不想让身后的张女士知道他在问什么,因为在他的印象里,那些“朋友”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出现在一个生人的家里,万事总有个因果,眼下,这位“朋友”之所以留在张女士家里,不是因为张女士家里有“他”在意的东西,就是有“他”在意的人! 第三章:原因(2) 房间里忽然阴风习习,就连温度都感觉下降了三分,张女士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本就惊慌失措的她此时抬了抬脚步紧挨在安布身后,一只手也自然而然的拉住了安布的衣角,似乎这样更能让她有点安全感。 安布察觉到身后的异样,转过头见张女士一脸惶恐,微微一笑安慰道:“没事的,我正在跟那位‘朋友’聊天,‘他’不会伤害你的。”说罢便转过头紧紧盯着眼前那位“朋友”,戒备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怎么也没想到就问了那位“朋友”一句,这间房里是由“他”在意的东西,还是有“他”在意的人,会引得那位“朋友”的情绪如此翻涌,就连身上缭绕的阴气都忍不住失去了控制。 果然,这间房子里绝对有那位“朋友”的执念!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人,还是一件物品… 若是物品的话还好说,等会只需要带走那件物品将之埋葬在那位“朋友”的墓旁就万事大吉了,但若是人的话…只怕今天这清洁工作会很不好做。 【但愿是一件物品吧…】安布心中暗暗祈祷,他很不想听到眼前那位“朋友”告诉他之所以会滞留在这里是因为一个人,因为无论这个人是张女士这位当事人也好,还是其他人也罢。都会横生枝节,引起一系列的麻烦,而做他这种清洁工作的,最讨厌的便是麻烦,因为麻烦往往会带来更多麻烦。 良久,眼前那位“朋友”的情绪才渐渐恢复了安宁,身上翻涌肆虐的阴气也再度复归平静,那位“朋友”莫名的叹了一口气,这一声叹息好似石子落入了平静的湖面,在静悄悄的房间里骤然响起,这一突发的声响,吓得张女士一脸苍白,浑身瑟瑟发抖,不用想都知道,那是盘踞在她家的那个鬼的声音。 安布轻轻拍了拍身后张女士那紧紧拽住他衣角,因为用力而卡白的手,他嘴唇翻动,低声细语的问道:“朋友,你在意的是我身后的那位张女士吗?” 根据墨菲定律,越怕什么就会越来什么,从来不认为自己运气很好的安布直接将他最怕发生的一个可能问了出来,然而对面那位“朋友”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 【是又不是吗?】安布被那位“朋友”的回答给弄懵了,这算什么回答?是张女士又不是张女士,难不成张女士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其他东西或者人? 想到这里,安布突然有了一个很恶意的猜想,是不是张女士伙同其他人将眼前那位“朋友”杀害,所以那位“朋友”才会滞留在这里想报仇?而之所以之前没动手杀害张女士只是以吓唬为主,是想让张女士把其他同伙给引出来? 逻辑上似乎很合理… 然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今天的这份清洁工作看来真的是危险重重了,眼前那位“朋友”固然是危险的其中之一,而身后那位症瑟瑟发抖的张女士却更加危险! 如果张女士发现自己知道了她的秘密的话,那她为了保密,绝对会杀人灭口的! 细细一想,安布顿时冷汗直流,他不动神色的挪了挪脚步,尽可能的将自己和身后的张女士空出一些距离,以免猜想成真,那张女士突然暴起痛下杀手,而他却因为靠的太近没能反应过来,那岂不是死的比窦娥还冤? ****这行的,警惕心比什么都重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有时候,人心比恶鬼能加恐怖,容不得安布敢有一点马虎! 然而事实上真是如此吗?安布没敢肯定,这只是他的猜想而已,答案还要等眼前那位“朋友”才能给出。 低声细语中,安布问道:“朋友,张女士是不是跟你有仇?” 那位“朋友”闻言赶忙点了点头,正当安布暗骂‘艹蛋’时,那位朋友却又突然摇了摇头。 安布顿时便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怎么又是点头摇头的,难道那位“朋友”思维混乱到只能点头摇头?可是不像啊,那厮眼神里的情绪波动,明明显示“他”思维情况不是很混乱,更够思考沟通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就在这时,一股断断续续的声音仿佛从远方飘来,朦胧不清,让人听不真切,但又好似有人在耳边说话,震耳欲聋,如同贯脑魔音。 挣扎在这种矛盾感官中的安布恍惚中听到了一句断断续续的话…“房子…她…仇…去…没…”当这句断断续续的话说完,安布感觉整个矛盾感官顿时一空,一切仿佛南柯一梦,无始无终。 【房子、她、仇、去、没?】安布在脑海里咀嚼着方才那位“朋友”对他所说的话,尽管这句话断断续续含糊不清,让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对于安布来说已经有了足够的线索,首先开头的‘房子’看来是那位“朋友”执念中的重中之重,不然在思维有些混乱的情况下,也不会张口就来,其次就是‘她’,这个‘她’不可能是别人,只能是张女士,至于‘仇’… 【仇、去、没?】想到此处,安布忽然会心一笑,他已经大致明白了那位“朋友”的意思,事实上并没有他之前所恶意猜想的那么不堪,无非就是张女士只要离开房子就跟‘他’没仇,如果还继续居住在这,那就跟‘他’有仇,他还是会不间断的骚扰张女士,直到张女士离开为止。 【果然,房子才是重点吗?】安布四下环视了一眼这间房子,最后将目光停在了张女士身上,如果想要完成这次清洁工作,少不得要张女士的配合,只是一想到张女士之前信誓旦旦誓死都不搬家的模样,安布就满是头疼,那位“朋友”已经给出了条件,然而答案在之前就已经得到,张女士不会搬家,那位“朋友”想来也不会就这么不甘离去。 麻烦!真真的麻烦! 但问题最终还是需要解决,不然这次清洁工作完不成不说,还会砸了招牌,不想被砸招牌的安布沉吟了一会儿,开口向张女士问道:“恕我冒昧,张女士,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肯搬家吗?” 张女士见安布之前一个人对着墙壁嘀嘀咕咕半天,现在突然一反常态问自己为什么不肯搬家,心中顿时警觉起来,一股不好的感觉爬上心头,她压抑着自己的愤怒,清冷的回答道:“安先生,这跟你的清洁工作有关系吗?” 安布点了点头承认道:“确实有关系,而且很重要,我希望张女士能告诉我不想搬家的原因,这样我才有办法完成接下来的清洁工作,不然的话,这工作没法进行下去。我想你也不希望一天到晚在家里都担惊受怕吧。” 张女士盯着安布的眼睛久久没有说话,她不知道眼前这位安先生为什么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但是如果想让她就此搬家的话,想也别想! “我在等一个人,那个人没回来,我哪也不去,更不会搬家!死都不会!”张女士盯着安布,声音低沉而清冷,充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决绝的眼神。 【是吗?死都不会搬家吗?】安布被张女士那种把命都不当回事的决绝震撼在了当场。 看的出来,张女士要等的那个人对她来说很重要! 比她的命都还重要! 第四章:帮忙 “那可真是个真是个幸福的人啊…”安布由衷感慨,能被一个人看得比命还重要,无论他是谁,无论他是干什么的,最后人生结局如何,无疑…至少他是幸福的,幸运的人。 张女士闻言一阵伤感,自嘲的苦笑道:“那又怎么样,他还是没有回来,一直没有回来…” “你口中的他是你的先生吗?”安布琢磨着张女士口中的那个他的身份,一个年到中旬女人还苦苦在家等候归家的人,多半是她那个不经常回家的男人,或许早就出轨了也说不定?生活中这样的事实在是发生的太多了。 然而,事实上张女士摇头否定了安布的猜测,她面带悲伤,似陷入了回忆,喃喃开口道:“他不是我的先生,我的先生在早年就亡故了…” 【难道是她的新相好?】安布心中暗自猜测,不过这也不奇怪,就算他猜测成真,张女士早年丧夫,后来另寻配偶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他…是我的儿子,算算年纪,今年也该二十一了,自从…自从…”说到此处,张女士早已泪不成声,变成了一个哭人。 “你说的他是你的儿子?”安布顿时恍然大悟,能让一个女人如此不要命的,除了爱人外,也就只有自己的儿女了,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但却在他的意料的之外,他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一股惭愧的心理油然而生,只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明明是动人的亲情,却被他想象的如此不堪,当真是思想不入流。 “sorry…”惭愧不已的安布下意识的道了一声歉。 “没事,都是陈年往事了…”张女士渐渐平复了情绪,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双眼红肿的盯着安布,语气平静的开口道:“安先生,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搬家了吧,我怕我儿子万一哪天回来却找不到我,所以,我宁愿死在这里也不会搬家。” 安布默然的点了点头,对此,他无言以对,私下里更是感触不断… 良久,安布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决定,不管是因为自己的这份清洁工作,还是为了张女士苦等儿子回家的那份执念,安布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帮助眼前这位可怜的女人,不为了那微不足道的三千港币,只是单纯的为了张女士此时此刻带给他的那份遗失已久的感动! 或许是因为这几年清洁工作的原因,安布见多了人鬼间的尔虞我诈,恩怨情仇,此时此刻那一种单纯的亲情在安布看来是如此的弥足珍贵,虽然麻烦了点,但也不是没办法,只要张女士的儿子还在香港,就总会找到的,时间长短而已,他拥有的可不是只有那一双与生俱来的阴阳眼,他还拥有着这几年清洁工作下来所收获的人脉,虽然会浪费一些人情债,但总算物有所值不是吗? 打定了主意的安布立时便开口问道:“张女士,你儿子叫什么名字,或许我可以帮帮忙。” 张女士见安布愿意帮她找儿子,顿时便楞在了当场,一时说不出话来,以前是大富人家出生的她,明白想要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人会浪费多少的人力物力,这样找下来,不仅会消耗大量的钱财,说不定还会背下一些人情债,但此时眼前这位安先生却义无反顾的开口说要帮助她找儿子,这几乎就是天上掉馅饼啊! 然而,心中有杆秤的张女士尽管非常愿意眼前这位初识的安先生帮忙,但是却一点也开不了口,已经破产,家道中落的她完全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恩情,她摇了摇头感谢并拒绝了安布的帮忙。 安布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你不想早日找到你的儿子吗?” 张女士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莫不是怕我额外收她钱?】安布眼珠一转,顿时明白了张女士拒绝他帮忙的原因,笑道:“张女士,这只是我清洁工作的一部分而已,你这样不配合,我很难继续接下来的清洁工作。再说,我收你三千块总要帮你做事不是吗?总不能叫我光拿钱不办事吧,再说如果这次清洁做不好,这样可是会砸了我的招牌的。” 语毕,安布笑眯眯的看着张女士,静等答复。 心中有数的张女士当然明白安布所说完全是善意的谎言,无非是想帮她而已,只是…这样真的合适吗?最后思儿心切的张女士神色复杂的开口道:“他叫苏星柏,五年前我的亡夫破产自杀以后,就跟以前公司的员工奀叔出去搵食,前两年还时不时有他的消息,可最近三年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期间奀叔也过世了,现在完全没有他的消息,我…我…”说着说着张女士又忍不住哭泣了起来。 安布拍了拍张女士的肩膀,安慰道:“张女士别太伤心了,只要他人还在香港,我就一定会帮你找到的。” 说罢便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娴熟般的迅速按了一窜号码,并拨打了过去… 嘟…嘟…嘟…… 不一会儿,电话接通,手机里响起一个略显疲惫的男人声音。 “喂,边个?” 安布哈哈一笑回复道:“色魔发,我阿布,最近怎么样?” “细佬布?怎么这么有空,居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你不做生意了吗?还是最近找不到活?想要我给你介绍?先说好,我可要分水的喔!” “我见过我缺生意?我可比你专业多了,请相信市场!请相信专业!色魔发。”安布面对电话里阿发的调侃不由的一笑,插科打诨的嘲讽了一句。 “安拉,安拉,知道你专业,行了吧,细佬布。”电话里阿发明显不想跟安布继续拌嘴,哈哈一笑便直入主题的问道:“你小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没事电话都没一个,这次又有什么事啊,快点说,我还要睡觉呢。” 安布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虽然阿发说他说的不错,但他可不打算就这么服软:“话说你又不是阿雪。我没事给你打什么电话,难道你还想跟我这个男人煲电话粥啊。再说我就算要煲电话粥也跟阿雪煲啊,你说是不是…” 电话那头的阿发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挂了。”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一说起正事,安布立时严肃了起来,他直接开口道:“我想你帮我找一个人!” “找人?大佬,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你找人给我打什么电话啊。我只是一个驱魔人,不是私家侦探!”阿发没好气的想要拒绝安布。 “你不是和坤哥熟吗,所以我想你帮我跟坤哥说说叫他帮帮忙。”安布当然没指望身为驱魔人的色魔发帮自己找到张女士的儿子苏星柏,不过那色魔发有个叫坤哥的朋友听说在道上很有力量,所以,安布寻思着是不是找那位坤哥帮帮忙。 “原来你想找的是坤哥啊。”电话那头的阿发这才恍然大悟过来:“不过你就不能直接给他打电话吗?你又不是没他的手机号…”说着说着,阿发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没好气的继续道:“好啊,你不想欠坤哥人情,就叫我去帮你说,我的人情就那么好欠吗?” 安布嘿嘿一笑,满不在乎道:“反正已经欠你一次了,再欠一次也没什么,欠你一个,总比欠两个人的人情强吧,再说,我跟那坤哥也就见过几次面,没你和他那么熟,万一他推脱,最后还不是要劳驾你,反正最后你都要出面,我还不如直接找你,你说是不是?” “……”电话里阿发一阵无语,似乎被安布那强盗逻辑说的无言以对,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那你以后的三次清洁工作都要算到阿雪头上,不然免谈。” “行行行,你大佬,你说了算。”安布对于将以后三次清洁工作都算到阿雪头上并没有太在意,反正帮一个是帮,帮两个还是帮,都是助人为乐,何乐而不为。 “你说的!那好,你的忙我帮了!你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有没有照片?回头我拿给坤哥看一看…”电话里阿发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先说好,不管坤哥能不能帮你找到那个人,你以后的三次清洁工作必须算到阿雪头上!” 安布见阿发如此郑重其事,相当无语,有些郁闷道:“发哥,细佬我在你心里就那么没有诚信?安拉,不管成不成,我都答应你,这样总行了吧。”翻了个白眼,安布继续道:“我要找的那个人名字叫苏星柏,五年前出去搵食,现在二十一岁,不过已经失踪三年了,至于照片,我先找找,如果有的话,我直接发给你。” “行,那就先这样吧,坤哥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说完,电话那头的阿发便挂掉了电话。 安布收起电话后,看向正目怔怔盯着他的张女士,微笑道:“放心吧,你儿子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ps:本章有2个彩蛋~ 第五章:处理 回头看一了眼身后不远处的那位“朋友”,安布叹了一口气,这次清洁工作看来短时间内是无法结束的了,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先安顿好那位“朋友”吧,免得等会儿自己走后,“他”又去找张女士的麻烦。 “估计张女士的苦衷你也听到了,朋友,怎么样?我们之间能否打个商量?”安布来到那位“朋友”的面前,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那阴气缭绕的眼睛,希望能有个答复,他不可能为了张女士的安全就一直呆在张女士的家里,想要张女士平平安安的度过这几天,最终还是需要那位“朋友”点头。 那位“朋友”身上阴气翻涌,沉默不言的和安布对视着,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良久,一阵断断续续且矛盾感丛生的声音才缓缓回响在安布的耳旁。 “她…走!房子…我的…” 见眼前那位“朋友”如此不上道,安布顿时有点气乐了,他还以为是个能沟通商量,互相理解的“朋友”,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死脑筋,气极而笑的他一边逐渐摸向隐藏在后腰处的那根特制金属棒,一边威胁道:“朋友,是不是我这人太好说话了,以至于你忘了我是一个专门收拾你这种的人,我虽然希望工作能够和和气气的进行,但有时候,我不介意活动一下筋骨,怎么?莫非你想试试?” 说罢,安布右手一甩,一根三尺长,外表酷似防暴棍的金属棒立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此时他的大拇指已经放在了按钮上,一旦眼前那位“朋友”还是拒绝商量,不肯合作,那他不介意动一下手让这位“朋友”知道什么叫清洁工,什么叫魂飞魄散,什么叫连鬼都当不成! 虽然职业操守告诉安布,鬼也是人变的,需要被尊重被善待,但相比一个活人的安全,死人并不是那么重要,说不听那就动手吧!有时候,暴力反而比心平气和的沟通更有说服力! 再说,张女士才是他的顾客,你个死人算什么玩意儿?给脸不要脸! 一时间,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就连一旁的张女士都“闻”到了火药味,变得阵阵不安。 “朋友,你可要想好了!人死了可以变鬼,鬼如果再魂飞魄散了,那可就一切都成空了!”安布阴狠狠的笑了笑,其中威胁的意味儿不言而喻。 那位“朋友”似乎没想到安布说翻脸就翻脸,一时间竟楞在了当场。 “我数三下,你如果还不给我答复,那可就就别怪我了!机会反正我给过你,你自己看着办吧!”语毕,安布便伸出左手亮出了食指,并大声的数了一声:“一!” 然而,那位“朋友”还是什么没反应。 “二!” 安布中指亮出时,只见那位“朋友”身上的阴气剧烈的翻涌了起来,整个房间的温度直线下降,就连墙壁上都隐隐的开始结起了薄冰。 【哎,这可是你自己找的。】安布见那位“朋友”似乎准备反抗到底,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不动手的话,他也不想动手,但事实上,情况往往会事与愿违。 不忍见到魂飞魄散的安布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他左手无名指也随之亮了出来,正当他准备喊出“三”时,或许是感受到了致命危机,或许是见安布真准备动手,那位“朋友”先一步认了怂,开了口:“可以…不过…三天…!” “三天?你做梦呢?一个失踪三年的人,你三天去给我找找看!”安布想也不想便摇头拒绝了那位“朋友”的条件,而后指着张女士就开口道:“她什么时候找回儿子,就什么时候搬!” “不可能!”那位“朋友”似乎气急败坏的思维都敞亮了许多,就连说话都变得利索了起来不再那么意简言骇:“这是…我的…房子!” “就算是,那也是你生前的房子!”安布环视了一下四周,忽然笑了笑:“再说,你现在有房产证吗?你这官司别说告到法院,就算告到阴曹地府,也是你输!” 顿了顿,安布收起玩味的笑容指着地下疾言厉色道:“如果要较真,你真正的归属是在那里,而不是在这跟我吆五喝六!能答应你搬家,已经给了你天大的脸面,你别再给脸不要脸!” “算了,别说那么多没用的了,你答应还是不答应?痛快点!就一句话的事!”安布此时不想再跟那位“朋友”苦苦纠缠了,这种民事纠纷,纠缠下去的话,纠缠个三天三夜都有可能,反正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还不如来个快刀斩乱麻,谁拳头大谁话事! “你…你不讲…道理!”那位“朋友”气的当场就想杀了眼前这个可恶的小子,可惜“他”却不敢动手,魂飞魄散的风险,“他”一点都不敢去赌,赌输了,那“他”就真的万事皆空了。 “道理?我可不就是一直在跟你讲道理吗!”安布无所谓的笑了笑,随后有些玩味的说道:“如果我真不跟你讲道理,你以为你现在还有机会在这说我不讲道理?或者说,我来之前你在骚扰张女士的时候,是在跟她讲道理咯?如果按照你的道德标准,我认为我此刻还是很讲道理的,你认为呢?” 在安布玩味的笑容下,那位“朋友”终于感受了之前张女士面对“他”的感受,这种滋味果然非同一般,讲理讲不过,打又打不赢,只有委曲求全,果然是满满的憋屈。 “行…你…大佬…你…话事!”那位“朋友”在安布一番道理讲尽,软硬兼施下,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不敢再坚持己见,不过,最后还是提了一个不算过分的要求:“她…留下来…可以…但是…小房间…她…不能…进…” 说完,那位“朋友”便阴气缭绕的轻飘飘飞向了张女士家里唯一的卧室,没再搭理安布和一旁的张女士。 “砰”的一声,卧室门无风自动,猛的一下关了起来,吓得一旁的张女士立马惊叫了起来,身为一个普通人的她可听不到看不见那位“朋友”的声音,而安布跟那位“朋友”交流时,用的是特殊的口法,普通人听起来朦朦胧胧,完全不知所以然,所以,张女士此刻还不知道谈判已经结束,而突然关上的卧室门确确实实的吓了她一跳,只以为眼前这位安先生跟那个东西谈崩了,开始动手了呢。 安布被张女士突然的尖叫声吓了一跳,只以为那家伙说一套做一套,又跑去骚扰张女士了,结果回头一看,原来是张女士自己吓自己,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一把按住张女士的肩膀,劝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和‘他’谈妥了,‘他’不会再来骚扰你了,所以一切都暂时过去了,在家里你不用再这么提心吊胆了。” 在安布的劝慰说明下,张女士这才将悬着心的放了下来,随手安布又将那位“朋友”的条件告诉了张女士,指着卧室门道:“那位‘朋友’现在就住在里面,你以后别进那个房间就行。” 心有戚戚的张女士听安布说那脏东西现在还在家里,顿时便不干了,没有哪个活人愿意和一个孤魂野鬼住在一起,尽管那脏东西答应了安布不在来找她,可她还是怕啊,万一那脏东西说话不算数怎么办?再说,这是她的家,那脏东西凭什么住在她的卧室里,还不准她进。 就在安布准备解释的时候,裤兜里突然传来一阵铃声,掏出手机一看,原来是发哥给他打过来的。 【怎么那么快就回电话了?】不解的安布接通了手机:“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