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镇》 第一章: 撕裂1 第一章  撕裂1(1/3) 午夜刚过,时针偏移到了右侧,进入了6月17日的凌晨。c市大雨瓢泼,沙砾冒雨赶到,浑身湿透。 漆黑的街道已经被封锁,四周的居民被压抑的气氛逼回了暂时安全的住宅,没有人愿意在窗口探头围观。原本应该亮起的路灯可能坏掉了,现场唯一还闪烁的,是红蓝交错的警车灯光。噼里啪啦的雨声在耳边如密密麻麻的蜂鸣,搅得人烦躁不安。黑色的天空,黑色的雨伞,黑色的巷子,现场笼罩着一股黑色的死寂。 时刻警惕的警察拦住了沙砾,“办案现场!退后!” 好在来了个熟人。 小胡警察年纪很轻,因为跟了个好师父,渐渐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他快步走来,拍拍同事的肩膀,点点头,又对沙砾招招手。 “什么情况?” “又死一个,第三个了。”小胡阴沉着脸,连日来频发的案件累得他苦不堪言。 3月到5月,一共失踪了16人。进入6月,失踪者的尸体陆续被发现,连续失踪案转为了连 面一片血污,混杂着雨水流淌着。不断有蛆虫从尸体腹部涌出,在尸体周围蠕动着。 沙砾闻到呕吐物的气味,大概是新手警察初见被吓到了。 “脸上。看看脸上。”小胡的状态也不太好,捂着口鼻,自己不敢上前。 沙砾靠近湿漉漉的尸体,稍微弯下腰看了看,明白了小胡的用意。 死者杂乱的长发遮住了大部分面孔,看不清相貌。仔细观察才发现,他的双眼被细线缝合上了眼皮、两只耳朵孔在闪光,似乎是被融化的金属浇灌填充过、两个木塞堵住了死者的鼻子、一根铁丝则将两片乌青的嘴唇缝得严严实实。 雨夜果然不适合来凶杀现场。 “这是什么意思?” 小胡不答,反而补充道:“尿道口与gang门也被缝上了。” 一股疼痛感直插沙砾心窝。生平头一次,他希望自己尽量少一点同理心。 “身份确认了吗?” “8号失踪者。” 留给沙砾的就这么多。现场已经勘查完毕,即使再怎么努 子,沙砾一开始只能看到他的右脸,称得上英俊。可等到他再微微偏过头来,又不禁让沙砾倒吸了一口冷气。青年的左脸有一道伤疤,自嘴角处往后延伸到耳根,让人想起日本传说中的裂口女。是的,除去那道疤痕,眼前这人眉清目秀,加上白皙的皮肤,真有些女性气质。 青年看了看来人,尤其上下打量了沙砾几眼。 老牛拍着桌子,用纯正而浓郁的方言骂道:“死娃娃,听话嘛!快回去!”他一边吆喝着,一边强拉青年起身,往外推。 两人走出办公室,脚步声渐渐远了。 小胡为沙砾倒了杯茶水,沙砾道谢,喝了口,身体有了一丝暖意。他问道:“刚才那位?” “牛师傅的儿子。哎……一言难尽。” “老牛还有个儿子?”沙砾笑笑,“头回听说。” “没啥出息。”小胡摆摆手,“读书的时候,三天两回打架斗殴。牛师傅是市里的模范警察,偏偏摊上这么个……” 话题不再继续,从青年脸上的疤痕 (本章完) 第二章: 撕裂2 第二章  撕裂2(1/3) “13号发现的4号失踪者,是被人谋杀,对吧?”他看向小胡。 小胡的一大优点便是记忆力超群,当即回答道:“没错。4号失踪者,名叫文军,男,26岁,c市本地人,单身,无业。尸体位于他家的地下室,死因是被斩首断头,断颈处有指甲抓伤,尸体全身**,呈打坐姿势,头颅被捧在怀里。” 沙砾点头,“次日,又发现了在家自杀的5号失踪者。” 小胡再次回忆道:“是的。5号失踪者名叫徐丹凤,女,25岁,单身独居,白领。尸体是在她自己租住的单人房内发现的,也是一丝不挂。死者双手各持一把短刀,全身布满刀割伤痕和指甲抓破皮肤的伤口,死因是失血过多。两把刀具上没有发现别的指纹,屋里也没有外来者痕迹,加上她临终前写下的遗书,应该是自杀没错。” 沙砾还记得自己曾见过的5号的遗书。字迹歪歪扭扭,内容也很单调,既没写自杀原因,也没写死后的财产安排,通篇只有无数的:难受、难受、难受…… 如 头案一般是为了隐藏死者身份,但4号的脑壳就在现场,所以不成立。” “剖腹呢?剖腹的目的又是什么?” 老牛沉吟一阵,慢吞吞说道:“老子干了这么多年,只见过两个类似的案子。一个是家暴案,妻子受不了丈夫的殴打,情急之下拿刀自卫,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割开了丈夫的肚子;还有一个是仇杀案,凶手杀人之后,把死者的心肝掏出来煮了喂狗。”他用指头戳了戳小胡的报告书,“8号的死因是腹部失血过多,心肝内脏都还在,看来是泄愤。” 沙砾与小胡同时陷入了沉思。 良久,沙砾开口道:“单纯的泄愤杀人?凶手怎么会与这三人都有冤仇呢?失踪的16人,彼此并没有交集。” 案件推导下来,答案似乎都指向了“变态杀人狂”的方向。 可老牛不接受这解释。连续作案的“杀人狂”不会有什么详尽的、完备的杀人计划,更不会有三个月的耐心不断制造绑架失踪案。 讨论没有结果,老牛转移了话题。他对沙砾说道:“无论如何 请下车。我还得回家。” “又死人了?”青年这份刨根问底的倔强脾气,倒是和他父亲有一拼。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沙砾越来越不耐烦,话里带着急躁。 “你……是沙砾?” 沙砾苦笑,“从哪儿知道的?” “你老婆,叫……叶秋?” 沙砾真的生气了,猛地把安全带解开,反身窜到后座,用手指着青年的鼻子,“我警告你,随意打探公民隐私,是违法行为!不管你对我的家庭了解多少,请你最好马上忘掉!” 僵持了几秒钟,青年的嘴角反而露出了笑意。因为那道伤疤的缘故,笑容显出一丝可怕的诡异。 “很好笑?”沙砾握紧了拳头。扪心自问,平日里的自己虽然没什么脾气,但每个人终归有逆鳞。 青年从容不迫,不紧不慢说道:“我对你的家庭没有兴趣。我只关心案子。” “那就去找你爸!跪下来求求他,看他能不能想办法把你招到警局里,从辅警干起,干上十来二十年,你就有资格了解这桩案子了。” “我没那 (本章完) 第三章: 撕裂3 第三章  撕裂3(1/3) “……所以?” 青年的笑容里已经有一些轻蔑的意味了,沙砾感觉自己双颊微微发烫。 “一手按住被切的物体,另一手下刀才会更精准、更稳牢。你会切菜做饭吗?如果要割身体其他地方,两把刀反而不方便。” 原来如此!沙砾恍然大悟。难怪自己在查看照片时,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别扭,却说不出口。没错,无论死者生前准备怎样“虐待”自己的身体,也无须使用两把刀具。倒不如说,如果5号追求的是自虐的“快感”,那么,用一把刀慢慢切割,不更加合理么? 他对眼前这位顽劣青年稍有改观,但还是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掺合到案子里来。 青年的回答很简单,也很合理。 “我需要一份工作。” “那你应该去求职所。” “你不是开了一家事务所吗?” 沙砾重新回到驾驶位,“那你得准备一份简历。明天上午十点,过时不候。现在,”他打开车门锁,“下车。” 沙砾的事务所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侦探事务所。虽然他偶尔也帮助一些前来 生,”程离把简历对折,“啪”一声,扔进垃圾桶。“本单位不欢迎没有诚意的求职者。” 青年不理他,走到内间门前,侧耳听里面的动静。 “先生,请你注意自己的举止。”程离再次提醒。 青年确认沙砾在内间屋里,二话不说,拧开了房门。 “喂!”程离大叫一声,想要阻止,却晚了一步。青年进门,顺势把门关上了,程离的鼻梁几乎撞到门上。 内间的棕色办公桌巨大而笨重。桌子外边坐着一位泪眼婆娑的阿婆,另一边则是聚精会神边听边记的沙砾。他身后摆着几个文件柜,透过柜子玻璃,可以看到里面一摞摞文件夹。一株一米来高的绿植种在大花盆里,花盆下的木地板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毛地毯。屋里的沙发尽显富贵雍容,精致的大理石小茶几上有序堆放着白玉般的茶杯。青年的目光被沙发上一件手织的毛线衣吸引,看了又看。 程离推门进来,朝他大声嚷道:“喂!我说你——” 沙砾笑笑,摇摇头,“没关系。就让他在这里。” 程离满不服气,气 ,手里拿着妻子给他编织的毛衣,翻来覆去地看。 “这事您怎么知道?” “算命的时候,有人在旁边听啊。他说姐夫和儿子是相克的命,一个好,另一个就好不了。” “嗯……警察查过算命先生吗?” “查过!可你说怪不怪?事发当天,那浑小子和算命的先生都不在市里。警察说他们绝对没有下手的可能,还说我姐夫肯定是自杀。哎哟,姐姐死后,我就这么一个亲人。姐夫一直照顾我,一想到他就这么没了,我这个心哟……”阿婆扯起嗓子,几乎要嚎出来。 沙砾连忙抽出纸巾,不断安慰阿婆。 青年却突然开口,淡淡说道:“教唆杀人。” 沙砾一愣,阿婆也似受了震惊,生生止住了眼泪。 青年头也不抬,继续说道:“他怕自己不死,儿子会失去最后的财运。查一下儿子和算命先生有没有来往,尤其是死者去世后,儿子有没有给他汇款。有的话,就是故意设局,诱导被害人自杀。” 沙砾还没反应过来,阿婆猛地跳起来,一拍桌子:“难怪!难怪!小 (本章完) 第四章: 撕裂4 第四章  撕裂4(1/3) 他随意翻检着,问道:“去年,c市一位有钱人杀了自己老婆,说是怀孕的情人逼他这样做的。警察找到那个女人之后,对方却说自己没有怀孕,几天后,还到医院做了证明,显示她并未与人发生过关系。” “说谎。”青年不假思索,“如果一个女人从没和人上床,她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强调这一点。一开始说‘没怀孕’,潜台词是‘发生过关系,但是没怀上’。查一下其他医院,看有没有相关的手术记录。” 沙砾抿嘴一笑,“还有一对夫妻,邻居声称他们家庭和睦,丈夫却自杀了。遗书上说是被妻子虐待逼死的,但警方没查出有受虐待的证据。” “妻子的职业?” “公司经理。” “丈夫?” “小职员,工资不高。” “精神虐待吧?妻子是完美主义者,视名声高于一切,明明夫妻关系不好,却要求丈夫配合她的演出,营造完美的夫妻关系。受虐待的一方精神始终高度紧张,查一下死者有没有购买安眠药的记录。” 沙砾深吸 “是。” 沈南默默点头,把衣服放回原处,“问吧。” “你要求多少薪资?” 沈南重新回复了面无表情的脸孔,答道:“管我吃住,别的不用。” 沙砾猛一拍桌,“妈的!早说啊!恭喜,面试通过了。”说着话,他兴奋地拉开门,朝外间的程离喊道:“入职手续免了!社保什么也不用管。从今天开始,他算咱们事务所的编外员工。” 程离翻个白眼,懒懒应了一声。 沙砾搓着手,笑嘻嘻回来,“嘿嘿,又省钱了。小伙子,我特别欣赏你这样有理想的人。今天晚上你就先住在办公室里,放心,有一床毛毯呢!来吧,咱们说说案情。” 众所周知,沙砾是个很抠门的人。 沙砾回家后,笑着对妻子叶秋吐槽了新来的员工。叶秋却对他这抠门的行为不以为然。 他今天将4号和5号的案子与沈南重新推演了一遍,却没得出什么实质性的结论。沈南着急询问8号死者的情况,沙砾却闭口不谈。这小子刚刚入职,说不清是否可靠。 这里?朋友,”他招呼客人,“是不是有人推荐你过来的?” 客人半天说不出话,嘴唇打颤,摇头,又点头。 “什么意思?”沙砾才反应过来,指挥沈南,“给他倒杯水啊。” 沈南很不耐烦,端起茶杯随意放在客人面前。 喝了几口热茶,客人总算平静下来。 “我……我好像记得,有人对我提过。您姓沙,是吗?” “是。” “我记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在一个很温暖的地方。梦里面,有人对我说起您,还不断重复您这里的地址。”客人捂着自己的脑袋,表情纠结,“等到我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一个不认识的地方,什么都没穿。我没地方去,只好……” 沙砾与沈南对视一眼,不解。 “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什么位置?总有些标志性的……建筑之类的?” “有一条河!” 哦,白河。这是c市境内唯一一条河流。 “那你说说自己的姓名和年龄吧。” “是……我叫陈义强,今年32岁。” 沙砾刚 (本章完) 第五章: 撕裂5 第五章  撕裂5(1/3) 两人在外间吸烟,一支接一支。自称是陈义强的客人被他们关在内间,此时已经披上了毛毯入睡。刚才的谈话,沙砾没敢大声声张,生怕刺激了对方。 “怎么办?”沈南开口。 “你问我,我问谁去?妈的,谁料到会遇到这样的事。相貌、身高、名字、年纪……就连发型都他妈一模一样!” “有一种可能性。” “说!”沙砾没好气。 “明天,我带他去酒店住下,你拿他几根头发,去‘新苗’,找一个叫谢思文的,他能帮你。” 新苗研究所是c市近几年开设的一家大型生物研究机构,要测一下dna数据,对他们来说再简单不过。 “人家凭什么帮我?” “他以前是警察,算是老牛的徒弟。” “喂,你能不能对你父亲尊重点。” 沈南不理他,继续说:“除了dna检测,你还得查另一件事……” 沙砾哑然,一时间竟分不清自己和沈南,到底谁是老板? 天很快大亮,依照计划,沈南先去街上买了衣 美,环境宜人。正门通往主楼的大道两侧种满了绿植,风轻云淡,鸟语花香,路过的行人无不驻足,陶醉在大自然的安宁中。 谢思文今年三十三岁,本是被老牛寄予厚望的弟子,无奈本人更热爱生物科学,前几年主动从警队离职,开始从事生物科学的研究。 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永远保持清洁卫生的双手、一尘不染的白大褂……有人说谢思文是老牛这辈子教过的最严肃也最正经的学生。 听说了沙砾与老牛的关系,谢思文爽朗地笑了。对于恩师,他一直满怀敬意。 “你刚才提交的头发毛囊细胞已经在检测中了。对比样本是?” “前天夜里警方送过来的一具尸体。” “哦?和案子有关?那我们义不容辞。”辞职后的谢医生依然保持着对警察工作的重视。“那具尸体,8号,对吧?你在别的地方找到了头发,想看看是不是死者掉落的?” “可以这么说。”沙砾没必要过于坦白。他转而问道:“但还有一种可能……谢医生, 生露出自信的微笑,彷佛重新回到了当刑警的时光。“现场出现了蛆,说明苍蝇是在4个小时之前就在那里产卵了。” “是的。” “而死者的死亡时间,距离警察赶到,不超过3个小时。” “没错。” “那么事情就很简单了。4个小时前,那里必然还有一具尸体!而本案的死者身亡后,蛆虫就爬到了他的身上。” 谢思文的结论让沙砾瞠目结舌。这当然是一个大胆的猜想……如果真是这样,警方还得去查找另一具“失踪的尸体”。 门被推开了,一名中年男人闯进来,穿着和谢医生一模一样的白大褂。“小谢,结果出来了。” 谢思文起身,毕恭毕敬道谢:“劳烦魏医生您跑一趟,应该我过去拿的。” 魏医生摆摆手,把报告单递过去,“不客气。这位是?” “沙砾,沙先生,我的……朋友。也是这次检测的委托人。” 沙砾伸出手去,“魏医生你好。” 魏医生与他握握手,礼貌一笑,说道:“结果显示,你送 (本章完) 第六章: 撕裂6 第六章  撕裂6(1/3) 陈义强捂着胸口,彷佛死的是自己。好一会儿工夫,他捋清了思绪,“沙先生,我的这个……兄弟,先是失踪,然后被人杀害了?那么,我会不会也——”双眼大睁,很惊恐。如果凶手得知还有一个陈义强活在世上…… “这得看你跟失踪案是否有关系。” 一直没说话的沈南开口了:“有。” 陈义强一脸惊恐看向他,“为,为什么?” “死的那个,警方说他是陈义强;你也自称是陈义强。这是为什么?”沈南反问他。 “为什么……”他答不上来。 “两人共用一个名字?”沙砾苦笑,这也太荒诞了。 程离提出奇思妙想:“会不会,死的那个,才是陈义强的兄弟。我有个主意!” 她一边从桌子抽屉里抽出纸和笔,一边解释道:“陈义强既然是名牌大学数学系的学生,那咱们就来做一道数学题。”她刷刷点点在纸上写出了一道高数题目,递给沙砾看:“师兄,这个该难不倒你吧?”程离一向称呼沙砾为师兄。 沙砾一脸木然。 程离睁大眼睛,“很 !本人可是事务所的计算机专家。就算你要查国家档案——” 沙砾骂道:“疯了吧你!” “嘿嘿。”程离不好意思,吐吐舌头。“那我到底要不要查?” “不准!”沙砾命令。 “别管他,查。”沈南很兴奋。 “我干嘛听你的呀!”程离撇嘴。 “算我求你。” “你连工资都没有!拿什么报答我?” 沈南转身朝沙砾伸手,“给我一万。” 沙砾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发烧了?” “不然我就把消息捅出去。” 看着这小子认真的眼睛,沙砾无奈叹息,斜眼瞪了瞪程离,“……查吧。” 搜索结果很快出现了,户籍资料上明明白白显示:陈义强是独生子。 程离大张着嘴,棒棒糖掉在了地板上。 沈南望着屏幕,脸上有了笑意:“有趣……兄弟俩用同一个身份活在世上……” “事到如今……”程离喃喃说道:“只好把他交给警察了吧……” “不行!”出乎三人的意料,陈义强突然高声反对。 三人看着他,陈义强神情慌乱,目光 “我一开始……以为自己是在……在做梦。” “做梦?”沈南捏着自己的下巴,眼珠子转了转,“梦里犯罪?为什么要当真?” “我……我……”陈义强张口结舌,如鲠在喉。 “别浪费我的时间!”暴怒的沈南像是难以控制自己精神状态的病人。 被这一嗓子怒吼,陈义强泣不成声,不知是在对谁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醒过来之后,发现周围和我梦里看到的一模一样,旁边还有个……有个……” “有什么?” “我……我梦到,梦到在割什么东西……我把那东西割开了口子,还……还往口子往两边撕……” “撕?” “醒了之后……我看到……”他双眼圆睁,像极了受到惊吓的幼兽。 “你他妈该不会……”沈南颓然松手。 “他看到了什么?”程离很好奇。 “尸体。”沈南一脸难以置信,“一具被割开肚子的尸体。” 沙砾回家前,留给陈义强一个笔记本,嘱咐他一旦回忆起任何事,都要老老实实记下来。 陈义强没有精神,沙砾安 (本章完) 第七章: 撕裂7 第七章  撕裂7(1/3) 事务所建立后不久,程离便从s市来到c市,到沙砾手下工作,渐渐也习惯了经常到沙师兄家里做客。一开始,她担心叶秋嫂子会否猜疑自己,几番接触后,放了心。叶秋是很大度的女人,或者说,是个很聪明的女人。程离相信,就算真的有别的女人对沙师兄有那方面的意思,师兄也绝不会动心。 一番比较,她竟产生了几分自卑。 晚饭后,四人继续聊起案子。 叶秋是朝九晚六的上班族,目前供职于一家美术设计公司。对于失踪案,她只有过耳闻。 “我记得案子发生了三个月,为什么现在才找到尸体?”叶秋挽起耳边的长发,为客人削苹果。 程离嘴快,“警察办案不力呗!” 沙砾苦笑,“案子不简单。失踪者走失时,几乎全无动静,直到有几家公司发现联系不上自家员工,这才选择报案。” “失踪者有共同特征吗?” 沙砾耸耸肩,“这我就不清楚了。”他用手肘捅了捅沈南,“你呢?从你老爹 沙砾哑口无言,程离也抓抓后脑勺,想不明白。 沈南突然问道:“你们看过童话吗?” 三人一愣。 沙砾笑道:“你还读过童话呢?哟,真瞧不出来。” 沈南微微有些脸红,轻咳一声,“欧洲童话里,有很多巫婆的故事。夫妻没有子女,求助于巫婆。巫婆答应帮忙,却提出在生下双胞胎后,自己要抱走一个。” “算了算了,”沙砾连连摆手,“收起你的奇思妙想。那是欧洲的故事,离我们就更远了。” 叶秋却不这么看,“格林童话里也记载过类似的故事。一位美丽的女孩被国王要求在一夜之间把稻草纺织成黄金,最终在妖精的帮助下成功了。故事最后,国王爱上了女孩,娶她为妻。然而那位妖精曾要求女孩将生下的第一个孩子送给它。”说完,朝沈南投去赞赏的目光。 沙砾皱眉,挖掘着自己童年的阅读记忆,“有点印象。那个妖精叫什么名字来着?” “嗯?你怎么看?” “他是牛警官的儿子,却不姓牛。小胡又说他是个纨绔子弟……可我怎么也没瞧出来。应该说,是个怪人吧。”叶秋莞尔。 “他脑子倒是挺灵活的,赵老板要是见了,一定喜欢。”沙砾整理垃圾袋,慢吞吞说道:“对了,晚上我还得找人查查他的档案。” “怎么,信不过他?”叶秋抿嘴一笑,“那你干脆辞退他啊。” “他又没犯原则性的错误,没理由辞退啊。” “那你何不把他收为正式员工,给他发工资。” “这就是原则性错误之一。” 夫妻俩嬉笑一阵,窗外又下起了蒙蒙细雨。 从梦中惊醒,平复了喘息之后,发现雨还是下个不停。 沈南躺在事务所的沙发上,抬起自己的双手,从指间到手臂,一片血红。 正前方墙壁上是黑色的挂钟,暗灰色的指针以逆时针的方向转动。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物品都开始扭曲形状,似乎正在坠入一个漩涡。 歪着身子从沙发上爬起, (本章完) 第八章: 撕裂8 第八章  撕裂8(1/3) 女孩猛地抱住他,脑袋仰起,就像要断了一样歪斜着,嘴角带笑。“我怀了你的孩子。” 沈南点点头。 女孩问:“我不想要。怎么办?你要怎么赔?” 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两把刀。 沈南一刀一刀开始切割。 红色的伤口,血液喷洒而出。 慢慢地,伤口变成了蓝色。 女孩哈哈大笑,“好舒服……好舒服……” 黑色的虫子混杂着蓝色的血液,在榻榻米上蠕动。 女孩的脑袋渐渐低垂,没了声音。 沈南扔下她不管,回头,继续朝门的方向走。 那边是父亲的呜咽声。 沈南朝他靠近,手里拿着针线。 蓝色的伤口露了出来。 红色的血液不断流出。 白色的声音说着话: “缝起来。缝起来就好了……” 于是沈南开始缝起来。 一针,一针…… 一线,一线…… 他聚精会神,面带微笑。 突然!父亲抬起头,看着他,说道:“你杀了我。” 灯光亮起。周围站满了人。 看不清他 点,我不能呆太久。” “……他目前没起疑心。” “他查过你的身份没?” “不清楚。程离很懂计算机,沙砾不太懂。” 老牛眉头皱成一团,形成几条深深的沟壑。“案子呢?相关的新情况?” “暂时没有。” “真的?” “怀疑我?”沈南面带怒气讥讽道:“8号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为什么不告诉我?” 老牛的一张老脸微微发红,目光也避开了。犹豫半天,才喃喃说道:“我担心你看到8号的死状……会控制不住情绪。” “这次的案子,跟当年……有没有关系?” 老牛摆手,“我认为没有。凶手很可能早就了解过当年那个案子,有样学样,将8号的尸体弄成那副德行……大概也是为了混淆我们的视听吧。你要起了疑心,可就中了他们的圈套了。” 见沈南不吭声,他赶紧转移了话题,“有没有接触到赵老板?” “没有。你为什么这么关注这个人?” 老牛神色凝重,“我们跟赵老板合作了几次,但对于他的 有意避开这话题,“还是说回案子吧,沙砾有什么调查方向?” “受害人的户籍。” “这个?”老牛挑眉,“我们都查过,没什么线索。这16人来自不同省市,根本没有共同点。你呢,”他问,“你有什么看法?” 沈南双手抱胸,双腿交叉坐在沙发上,就像老僧入定。“这三桩案子,一定有共通点。” “比如说?” 沈南仰头看着天花板,目光迷离,似在追寻遥不可及的真相,“三人都是……自杀。” “胡说。4号和8号绝对是他杀。” “不。”沈南摇头,“这两人可能是……请求他人杀死自己。” “啊?”老牛从没想过,“为什么?” “因为……难受。” 5号临死前,确实透露了这样的信息。 “如果真是这样,”沈南继续往下推导,“杀死4号的,该是他的熟人。两人见面,会不会……有所交流?” 老牛对于他的猜想不置可否。一句话:没有证据。 临走时,他吩咐沈南继续打探沙砾的动作,并随时向他 (本章完) 第九章: 撕裂9 第九章  撕裂9(1/3) “我叫陈义强,今年三十二岁了,男性,有点瘦。”看着自己写下的第一段内容,陈义强不禁苦笑,怎么感觉像是小学生的作文?难道自己的文笔一直都这样差吗? 不管吧,继续往下写。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好了。 “我失忆了,想不起以前的事。更麻烦的是,我好像还陷入了一件杀人案。我敢打赌,我绝对不是能去杀人的罪犯,可是……梦里的记忆,却让我觉得挺糊涂。” “不晓得是谁告诉了我沙砾先生的地址,于是我找到了他。他是个好人,答应帮助我。还有,他有两个手下,一个男的,长相很奇怪,脸上有一道疤痕,像是刀疤,很可怕;另外还有个姑娘,很漂亮,总让我觉得有些……熟悉。” 熟悉?自己对程离的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呢? 对了!好像有些印象! “我想起来,自己一定曾喜欢过一个女孩。她跟程离小姐差不多的身高,也长了一副娃娃脸的模样。我是在一个人很多的地方见到她的,一眼就 还一起到这里来。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将这里视为我们的定情场所呢?” 陈义强感觉身体被一股温暖包裹,舒服极了。 “我就只记得这些了。后来,好像也没再见过她了。”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沙砾先生说,我应该还有一个兄弟,似乎也叫陈义强。我和他共用一个名字,他出现的时候,我就藏起来;我出现的时候,他就藏起来。程离小姐也说,我不会计算数学题目,说明我不是念大学的陈义强。可是,他们说的这一切,我丝毫想不起来。” “按理说,如果我真有一个双胞胎兄弟,而且还和他有这样的生活安排,一定是和他朝夕相处的吧?可为什么我一点也记不住这个兄弟呢?相反,却把一个只见过几面的女孩记得那样牢。”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我希望,不管以后能不能恢复记忆,至少,请让我再和那个女孩见一面。” “就写到这里。有人敲门。” 搁了笔,陈义强起身开门。 门外站 沈南,“反正我昨天晚上没在这里过夜。” 沈南轻描淡写,“夜里抽烟,没拿稳。” “你啊你!”沙砾指着他的鼻子,像是教训不懂事的孩子,“你知不知道这里面……”他顿了顿,“这可是我花了二十三块钱买的。你得赔给我。” 这下,连程离也替沙师兄害臊了。 沈南暗暗一笑。 沙砾收拾了屋子,吩咐道:“今天的安排是这样:我下午出门去酒店;程离在事务所接待客人,除非有重要的事,否则一律回绝。咱们现在没那么多空闲时间。至于沈南——”他问:“会开车吗?” “会。” “你开我的车,去西城区的艺术展览馆。叶秋在那儿等着你,她昨天晚上听说了一个消息,可能跟案子有关联。” 沈南点头,“我坐地铁去。” “那不行。” 程离笑眯眯解释道:“你身无分文,沙师兄没钱为你报销交通费。你要是开他的车去呢,燃油费可是有人掏钱的。” 沙砾拍她脑袋,“就你话多。” 程 (本章完) 第十章: 撕裂10 第十章  撕裂10(1/3) 沙砾追到门外,跺着脚大喊:“我跟你讲,我车里没什么油了!回来路上你得给我加油!还有,要是碰坏了,你可得照单全赔!我可没买车险!你慢点!” 西城区的艺术园区占地很广,不仅有展览馆,还配套有各色文化建筑:电影院、剧院、美术馆……正因为此,周边的居民大楼挤满了前来租房的文艺青年,广场上随时有人在弹吉他唱歌。商家嗅到利润的味道,也一拥而上,咖啡厅、琴房、手工屋、青年旅社……无不打着文艺的旗号,就连街角的臭水沟都染上了一股颓废之美。 叶秋早等在了展览馆门口,见沈南下车,迎了上去。 “沙砾打过电话,让我看看你有没有把他的车撞坏。”她笑笑,“走吧,里面人多得很,咱们可别走散了。” 沈南不答话,跟着她往里走。 叶秋的个子不高,比沈南矮了一头,白色的连衣裙在夏日的阳光下显得清新干爽,及腰的长发如柳条般顺滑,腰身纤细而瘦削,清秀的面庞总浮着浅浅的 ;至于他生气……是因为他怕我威胁到你,说明他很爱你。” 叶秋点点头,转换了话题,“这次艺术展,属于我们和日本的文化交流项目。这几天展出的,大多是一些日本近代之前的文物。过几个月还有一场,展出近现代的艺术品。” 沈南对艺术了解不多,对话有些勉强。“很出名吗?” “我倒不想看什么太出名的作品。我本身学的是美术,知名作品,早在念书时候就欣赏过了。不过,听说佐佐木先生的作品也会参展,那才称得上有趣。” 她一边解说,走走停停,不断向沈南介绍着四周的长轴画卷,“这幅浮世绘,讲述了一名女子被恶鬼掳走的故事。你看到恶鬼脸上的胡须了没?那里有一个很不自然的墨印,据说是作者完工后不小心滴上去的。” 沈南随着她的手指看去,点点头,“胡须根部。” 叶秋一笑,又指向另一幅石雕,“这件作品就更有名气了。作品名叫《出猎》,描绘了一位大名率领麾下的武士到山中 样的能力,难道平日里没发觉吗?” 沈南像是被窥破了自己深藏已久的秘密,一下子窘迫起来。 “有时候,能看到……一些奇怪的颜色。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好讲。”叶秋摇头,“我也有一些轻微的通感能力,但远不如你。这就像学音乐的人能分清不同的乐器音色,却比不上那些有‘绝对音感’的天才。电视上的挑战秀,看过吗?有人能用眼睛分辨两杯水的差异,世上的怪事多得很。” 见沈南仍旧郁郁不安,叶秋再度安慰道:“眼睛能看出奇怪的颜色,你不是第一个。国外有个作家叫纳博科夫,他的双眼便能对不同的事物产生不同的颜色反应。据说他坚信绞刑架是蓝色的,情人的吻又是粉红色的。对了,朱自清先生的《荷塘月色》,你总该读过。散文中提到:‘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瞧,这便是将香味(嗅觉),通感变为了歌声(听觉)。只可惜大多数人都将它作为文 (本章完) 第十一章: 撕裂11 第十一章  撕裂11(1/3) 负责人是个老老实实的中年人,叶秋自我介绍后,他当即表示愿意帮忙。 “是与这把刀有关吗?”对方回忆道:“没错,我有印象。这次展览,日本方面很积极,展览品提前三天就送到了。我们只好让工人们把展览品搬卸下来,暂时存放在场馆后面的仓库里。” “每天都点数?” “肯定啊,毕竟是文物。十二号的晚上,负责点数的工人便发现刀不见了。可惜这位工人当天喝了酒,不太负责,以为是自己酒后点乱了。等到他第二天清醒后告诉我,我才着急再到仓库清点。” “刀还在?” “是的。但收纳刀具的盒子明显被人撬开过。” “为什么没报警?” 负责人有些无奈,笑道:“一开始想过要报警,但刀具毕竟还在。我们做过对比检测,发现确是原物,并未被调包。馆长主张隐瞒此事,因为……如果走漏了风声,恐怕会影响到这次活动。” 沈南问道:“负责搬卸的工人,有名单吗?” “这可不太好办。工人 连尸体上的毛孔都看得一清二楚。蛆虫在尸体腹部爬来爬去,享用着这一道天赐的盛宴。 沈南没有一丝怯意,近距离蹲下,仔细查看尸体的细节。 已经稍微平缓下来的沙砾关好了门,坐在角落里,不断抚着心口。 “不一样。”沈南摇头。 “什么?” “十六号晚上那个,全身只有腹部被割伤……这个,胸口、脖子、还有手掌,都有刀割的痕迹。” “你他妈……居然看这么仔细。这说明什么?” “死者生前与人搏斗过。” “别的呢?” “谢思文的推测是错的。和十六号晚上一样,尸体也出现了蛆虫,但——”不必多做解释,酒店的房间是很干净的,根本没有苍蝇。没有苍蝇,哪来的蛆呢? “那,”沙砾哑然,“又该如何解释?” “不知道。凶手故意放上去的吧……监控视频呢?” “你下去找前台要。” “怎么说?” 沙砾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一张卡片,扔给他。 沈南看了看,笑道:“冒 没说几句,黑衣人竟摘下了眼镜与口罩。可惜,因为镜头位于黑衣人身后,并未拍下对方的面孔。 又说了几句话,陈义强迟疑着开了门。黑衣人径直往里闯,陈义强小心翼翼关上门。 沙砾心跳加速,和沈南一同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连沈南也不愿意快进,生怕错过了什么细节。屋里大概已经乱成了一团,但酒店房间的隔音效果不错,加上是深夜,其他客人睡得正香,没有任何人发现这间屋里的异常。 将近一个小时后,门再次被打开。黑衣人侧身从门缝中闪出,瞧瞧四下无人,迅速关上门,离开了。 “啪!”沈南按下暂停键。 “这里,”他指了指黑衣人随身携带的挎包。 沙砾也发现了,相比进门时,挎包竟鼓胀起来,看形状,里面像是装着个足球? 那是什么?黑衣人从屋里带走了什么?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房间里到底遗失了什么?有什么东西,会是那样圆鼓鼓的呢? 沈南望向陈义强被剖开的腹部 (本章完) 第十二章: 撕裂12 第十二章  撕裂12(1/3) “送到新苗?” “不行。”沈南摇头,“谢思文会告诉老牛。” 沙砾朝他冷笑,“老牛不是你的养父吗?干嘛要瞒着他?” 沈南愣住了,眯着眼,“……你查过我?” 事到如今,沙砾不再隐瞒。“昨天晚上,我拜托了s市的同事,查过你的身份。” “为什么不说?” “在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苦衷,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沙砾突然变得有些感伤,“你没问我和赵老板的关系,我何必说破你和老牛的关系。” “现在你知道我是他的养子了。” “是。” “那你和赵老板,到底什么关系?” “想知道?”沙砾脸上浮现出异常的冷笑。 沈南点头。 “那你得先告诉我,为什么摔坏办公室的摄像头?” “老牛来过。”沈南的回答竟没有丝毫的迟疑。 “难怪……”沙砾苦笑着按着太阳穴,“你是他安插到我这里的……间谍?” “原本是,现在不是。” ?”男人哈哈大笑,“小五的电话,我怎么能拒绝。” 沙砾也笑了,“是吗?那你什么时候给我涨工资?”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说正事。陈义强死了。” “哦?”男人既像惊讶,又像惊喜,“有意思。怎么死的?” 沙砾简单讲述了事件的始末。 男人听完后,微微感叹一声,“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沙砾恨恨道:“我知道。他很重要,我却没能保护好他。” “算啦算啦,”男人笑着回应,“c市就你和小七两个人,本来就缺人手。小七又是个刚毕业的姑娘,还不大靠得住。这次我就不扣你的工资了。” 沙砾长舒一口气。 “尸体怎么处理的?” “四级处理。” “廖胖子?他没提其他条件?” “没有,有过几次合作,他心里有数。” “也好。廖胖子的地下冷冻库还算安全。” “至于第二件事,沈南刚才承认了他和老牛的关系。” “ 诉故事的客人;沈南则在他与客人交谈时,躺在沙发上,用杂志盖着脑袋,像是打瞌睡。大厦外是都市的喧闹,和被太阳炙烤的大地。 两人都没再提起之前的问题,彼此相安无事。沈南调查了事发当晚酒店周围的情况,却没找到曾目击过黑衣人的证人。陈义强之死的线索,似乎就这样中断了。 事务所两个男人觉得无聊,偏偏程离这个女孩子却感到高兴。 她还是个喜爱玩乐的女孩子,因此也有普通女生的懒惰。当初接到命令,从s市到c市,成为沙师兄的助手,着实让她开心了几天。c市是国内知名的美食之都,她恨不得把这里每条街巷的小吃都挨个尝一遍。大学期间,自己加入过动漫社团,认识了不少c市的朋友,对她来说,c市原本便不是什么陌生的地方。 这两天,喜爱网络聊天的她,又认识了一位新朋友。两人约好,今天下午要在白河公园见面。正好事务所目前用不上她,能出门休息半 (本章完) 第十三章: 撕裂13 第十三章  撕裂13(1/3) 男人名叫“何志”,今年28岁。他问起程离的年纪,直说程离不像上班族。 “是吗?”程离调皮一笑,“那我像多大?” “顶多,是个高中学生。” “得了吧!别拍我马屁。”程离有些害羞。今天她一身少女装扮,脑后梳起可爱的包包头,显得比实际年纪小了好几岁。 说了没几句,何志聊起最近看过的动漫新番。 程离还没时间观看,便向他请教:“我听朋友说,这部新番很写实,有好多日本战国时期的故事。” “没错。”何志一口答道:“战争场面很多。” “对了对了,日本武士战败之后,是不是都要切腹啊?” 何志不假思索解答道:“是的。原则上来说,战败是一种耻辱,必须以死报国。” “咦!”程离啧啧道:“可怕。”她露出一副娇弱的惊慌模样,“那不是很血腥吗?” “没有办法。”何志不知怎么竟感慨起来,“男子汉嘛,总是要有胸怀和 反过来想想,要是你切开了自己的肚子,痛苦难忍,也会恨不得有人早一点把自己杀死呢。” “嗯,那倒也是。”程离歪着脑袋,想了想。 “所以咯,看似残忍,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仁慈了。因此能够被人委托介错,是一份极大的荣耀。不过,”何志摊手,无奈道:“现在是文明社会,从法律的角度看,介错人只能被归为杀人凶手。哎,”他长叹一句,“这大概就是时代的悲哀吧。” “继续继续,”程离催他。 “好。切腹这件事,发展到战国时代末期,已经大致变了味。切腹者不必真在自己肚子上来一刀。比如说,用扇子,假装在腹部划一下,也是可以的。这时候,介错人便直接在他背后斩首。” “那,”程离提出疑问,“切腹的刀,和砍头的刀,肯定不一样吧?” “当然!切腹要用短刀,砍头就必须用到长刀了。而且,武士们很看重脸面和荣誉,因此用来断头的刀,最好 想出这样的‘美人计’,还真奏效。”接着又按住何志的肩膀,“荣耀的‘介错人’,跟咱们走一趟吧?” 沙砾认为沈南有审问犯人的天赋,尽管方式方法略显粗暴,有待商榷。 挨了沈南几拳,又被沈南像踢沙包一样猛踹几脚后,何志的脸高高肿起,鼻血横流。 沈南呼吸平静,蹲下来,冷冷问道:“最后再问一次:十二号晚上,你偷了刀,去了哪里?” “我……没有……”何志已经失去了力气,但始终不认罪。 “需要提醒吗?十二号当天,你接到文军的电话,他是你认识了五年的朋友。对不对?” 何志的人际关系是程离查到的。他与文军同属东城区动漫同好会的成员,两人来往密切。 “……那又如何?” “文军在电话里要你去一趟,还提出另一个请求。” “没,没有……” 沈南又结结实实给了他一拳,正好击中嘴角,崩掉了一颗牙。 “你们……你们动用 (本章完) 第十四章: 撕裂14 第十四章  撕裂14(1/3) 事情已经暴露,何志没有了反抗的余地,颓然答道:“我们曾……有过约定。如果哪天要死,就要用这法子。他……他是个很悲观的人……我虽然没有正式工作,但为了活下去,还偶尔会去打工。可他……”何志抽了抽鼻子,继续说道:“他父母出了车祸,死了,家里除了房子,什么都没有。他又不愿意去打工,想了好多办法挣钱……好几回,还去卖血……” 见对方已经老实,沙砾把沈南拉开,自己开始询问。这地方是事务所长期租借的小仓库,远离市区,绝对安静。“接到他的电话,你就明白,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是……3月份,他失踪了。我以为他去了外地投靠别的朋友……没想到十二号晚上见到他,才知道他是被人绑走了。” “他为什么想死?” “他说他得了重病,身体很痛苦,很难受……其实,我去之前,他就在屋里找刀,想自行了断。” “怎么个痛苦法?” “好像是……痒,痛……我也不清楚。 甚至出了城继续往北,可以看到无数工厂没日没夜运转着。但市场竞争是残酷的,总有工厂渐渐停产,最终废弃。 程离首先筛选了北城区外所有废弃工厂的地址,接着计算了工厂离c 市的距离。4号文军从工厂一路跑回市区,花了五个多小时。综合下来,符合搜索条件的,只有一个结果。 沈南将何志结结实实捆住,沙砾吩咐程离先不着急报案。 下午四点,车子驶出北城区,迎面而来的是破破烂烂的小路。背后的高楼大厦越来越远,前方已经可以看到成片的农田了。夏季的蝉鸣裹挟着热空气,窜入车内。沙砾反对开空调,理由是费电。 两人点燃了烟,沙砾说道:“4号的案子看来是破了。运气好的话,失踪案估计就要水落石出了。” 沈南不吭声,手指夹着燃烧的香烟,手臂伸出车窗外。 “按理说,你既然是老牛养大的孩子,怎么那么暴力呢?”沙砾目视前方,笑道。 沈南还是不答。 “查完这案子,有什么打 路。” “唯一重要的东西?” “不敢这么说。我结了婚,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庭。非要排序的话,叶秋是第一位的。但除了家庭,总要考虑事业。我不知道你到底要我帮你什么忙,但我猜,对你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事。老实说,我们虽然查过一些机密档案,但对于你的身世,以及你的成长经历,却一无所知。” 沈南默默地听他说。 “我觉得很奇怪的一点是:你的大部分资料,居然被标注为了‘绝密’。到目前为止,我只清楚你好像是个孤儿,被老牛收养。” “为什么不继续查下去?” “我是有这个打算。但……”沙砾面露焦虑,“国家机密档案,即使是我们,也没有权限查阅。赵老板虽然胆子大,但他也有不得不遵守的规则。说这么多,我的意思你该明白。如果真愿意跟着我们干,那么,请你一定要坦白。” 烟已经吸完,沈南这才注意到烟头已经烧到了手指。将烟头扔掉,他喃喃回应道:“坦白?就连我也记不起 (本章完) 第十五章: 撕裂15 第十五章  撕裂15(1/3) 工厂早已废弃,因此人迹罕至。靠得最近的一个村子,走过来也需要大半个小时。 沈南下了车,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工厂的阴影投射到地面,酷暑季节,竟让人觉得后背发凉。牌子残破不堪,风吹雨打之下,只剩下“纺织厂”几个字还依稀可见。门口两根柱子已经有了爬山虎,大门更是锈迹斑驳。不到一年的时间,曾经人流如潮的建筑,就被大自然征服得体无完肤。 空气中有烧焦的气味,沈南紧锁眉头,迈步朝里走去。 “等等,”沙砾在身后喊道。 但沈南的双腿却似被什么力量牵引着,越走越快。 一脚踢开厂房的小铁门,就连自己也能感受到情绪的波动。 十二岁那年,不,或许是更早的时候,就开始练习隐藏自己的情绪。这些年来,几乎从没失败过。渐渐地,从隐藏情绪,到察觉不到情绪的存在。即使有一些特殊的事情会勉强勾起来,也不会激起太大的波澜。只有在暗处、只有在夜里、只有在梦里,才不自觉打开潘多拉的盒子,窥 恍惚,垂着头,闭上了眼睛。 不受控制,双脚迈向入口。 就在要踩空的那一瞬间,身后有人抱住了自己的腰。 于是幻觉消退,静止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取消解构,将所有东西重新组合,世间万物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抱住他的是沙砾。 “怎么回事?”沙砾吓了一跳。原本在前面走着的沈南,突然脚步轻浮,身子歪歪斜斜,像是生了重病。 沈南摇摇头,“有点……发烧。” “中暑了?能坚持吗?”沙砾关切问道。 “没什么。下去吧。” “行,我先。”拍拍沈南肩膀,沙砾拦在他身前,迈步走下了台阶。 刚一下来,沙砾便明显感觉到温度骤然下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地下室的空间挺大,就连说话也有回音。地面没有任何铺设,全是坑坑洼洼的泥土地。 因为角度的关系,阳光无法渗透进来。沙砾掏出手机,点亮了灯光。 稍稍往前照射,他见到了某样东西,吓得一哆嗦,手机没拿稳,掉了下来。 沈南捡起,重新 沙砾惊道:“13?这不就是剩下的失踪人数吗?” 沈南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全尸,摇头,“这个不是。” 沙砾将灯光汇集在死者面部。没错,此人并不在失踪者名单中。死者约莫四十岁左右,男性。 简单检查一番,没有在尸体上发现明显的伤口。 他会是谁?难道是警方没有统计到的失踪者? 可他为什么会被区别对待呢? 沈南提醒道:“墙上。” 沙砾将灯光照射过去,发现了墙壁上的奇怪涂鸦。 和地面不同,地下室的墙壁是用水泥刷过的,上面有粉笔涂画的痕迹。 沙砾立刻被吸引了。 这些涂鸦的笔画,很像是小孩子的随性之作。可细看之下,不同图案间,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绝非小孩的头脑所能构思出来的。 说不上来,这些奇怪的图形代表着什么。有些像是虫子,有些像是触手,但根本不成整体。可画里传递出的阴森诡异,却是实实在在的。 用闪光灯拍下这些奇怪的图案,沙砾重新回到尸体旁。 他掏出随时 (本章完) 第十六章: 撕裂16 第十六章  撕裂16(1/3) 这好像是一篇论文,看了半天,却没有读懂。纸上的字,每个都认识,连在一起,却让他头疼。那是极其专业的生物学术语,完全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你明白吗?基因什么的?”他哂笑着递给沈南,却发现沈南一直注视着手里的吊坠,不发一语。 警方接到程离报案,说是发现了失踪者们的下落。老牛与小胡忙不迭带队前往,沙砾早已等在现场。 老牛气急,埋怨道:“为什么不及时通知我们?” 沙砾耸耸肩,“我总要先确认是不是真的吧。放心,刚到不久,现场完好无损。” 老牛怀疑地打量他几眼,不再说话,带着队伍去了地下室。 过了大半个钟头,老牛与小胡回到地面。这会本已临近黄昏,加上大雨下个不停,天空更是黑得像口锅。 两人不由分说挤进了沙砾的车后座,老牛看看靠在椅背上熟睡的沈南,向沙砾问道:“他怎么了?” “没什么,”沙砾故作轻松,“下午有点中暑,休 ,一位姓梁的老板,在我们那里有案底。” “犯了什么罪?” “假借办厂名义,帮助邪教集团吸收信徒。” “邪教?” 老牛阴沉着脸,“你莫忘了,打击邪教也在我们的任务范围内。姓梁的受他亲戚蛊惑,在家乡加入了一个地方性的教团,为了发展势力,才来这边办厂。上午生产,下午搞邪教宣传,有工人受不了,把他举报了。”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处理的?” “去年。他陷得不深,教育之后就悔过了,所以关了不到一个月。地下室墙上的图案,你们看到没?那就是他们画出来的神神鬼鬼的东西。” “这次的案子会不会跟他有关?” 老牛不回答,小胡答道:“不会。就算有,他本人也不可能参与。” “为什么?” “因为去年获释后,不到一个月,他就在z省老家被人杀害了。” “也是邪教干的?” “不清楚。凶手逃逸,当地警方还在追查。”小胡也叹气不已,“至于第二 神。 好在他坚持上班,打了几个喷嚏后,与沙砾约好了见面时间。 新苗研究所街对面是一家咖啡厅。魏医生一身白衣,秃顶的脑袋在太阳光下闪闪发亮。 沙砾连连鞠躬道谢,魏医生摆摆手,请他落座。 “没想到你对这方面的知识感兴趣……”魏医生一边说,一边擤鼻涕,“不好意思,最近所里有人染上了病毒性感冒,结果传染了一大片。” “没关系,”沙砾单刀直入,“魏医生,基因真的可以改变吗?” “没有你想象的那样乐观。”回到自己的专业领域,魏医生很严肃,“要改变基因,是非常困难的,因为它决定了生命的基本构造。这是基础知识,你该懂的吧?” “是不是说:人类生下的后代有四肢,蚂蚁的后代则是六条腿,就是基因所决定的?” “对。反过来说,假设胎儿的基因出现了变异,那么,产下的婴儿就可能有六条肢体——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畸形’。” 沙砾认真听讲,不断 (本章完) 第十七章: 撕裂17 第十七章  撕裂17(1/3) 沙砾哑然。 “不过,刚才我说过,没有那么乐观。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位科学家可以直接对出生后的人类进行基因改造。” 沙砾表示明白,“我想请教的是:假设,某个机构拥有了这样的技术,并成功改造了一位成年人的基因。譬如说:将b的基因篡改为a的基因,那么,有没有可能,b会越来越像a呢?” “长相确实会越来越像的,包括毛发颜色、细胞状态,都会逐渐趋于一致。” “那么,记忆呢?b的记忆会慢慢变成a的吗?” 魏医生一挥手,“绝不可能。记忆是存储在大脑里的,并不与基因绑定。你想想,同卵双胞胎的基因几乎是一致的,两者难道会共享记忆吗?荒谬!” 听过魏医生的讲解,沙砾大概明白了一些基础知识。 “生物学真是博大精深啊……”他不由得发出感慨。中学时期,他选择了文科,对于生物一门几乎毫无涉猎。“如果未来基因改造技术成熟了,那些畸形儿 简单的生物不断进化而来的。换句话说,我们正是靠着不断修改自己的基因,才成了今天这幅模样。那么,我们能不能变得更高级呢?” “更高级……” “没错。比如,我们的视线只能看到脑袋前方不到180度的范围,甚至还有视线盲点。如果我们能在脑袋两侧和后方进化出眼睛呢?不就能眼观四路了吗?” 沙砾回忆起一本忍者漫画,曾描写过一种360度无死角的“忍者之眼”。 “但,那也太丑了吧……简直就是怪物。” 魏医生轻蔑哼道:“丑陋与否,不也是从目前人类的主流审美中得来的吗?如果全人类都有了十只手、八双眼,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才是丑陋、畸形吧?” 魏医生的话多少有些惊世骇俗,却让沙砾醍醐灌顶,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进化……多么神奇啊…… 再次表示感谢后,沙砾与魏医生道别。 程离的电脑屏幕上,警方的监控视频正不断播放。 沈南与沙 蹲在地上,竟哇哇大哭起来。 几分钟后,一辆没有牌照的小车突然驶来。车门打开,有人从车内朝他挥了挥手,陈义强哆哆嗦嗦从地上爬起,上了车。随后,车子扬长而去。 “怎么看?”沙砾问。 程离抢先回答:“虽然这很不可思议,但事实摆在面前,我想,咱们得思考一下陈义强兄弟是多胞胎的可能性了。” 沈南却摇头,眼睛还盯着屏幕,咬了咬指甲。 沙砾等了半天,没等到他开口,干脆将自己新学来的知识卖弄一番。 程离听得合不拢嘴,惊讶问道:“你是说,有人对陈义强动过基因手术?” “说反了,”沙砾纠正她,“是有人找来了几个和陈义强身高、年龄一致的男人,并对他们进行了手术,使他们变得和陈义强一个样貌。当然,前提是这位‘科学家’——大概就是视频里开车的人——得到了陈义强的基因数据。” “可魏医生不是说,现在还没有这样的技术吗?” “这你就不懂 (本章完) 第十八章: 撕裂18 第十八章  撕裂18(1/3) “他们想继续蹲守新出现的陈义强,但没意义。” “为什么?” “新出现的陈义强c,智力严重低下,等同于三岁孩童。开车接走他的,大概是监管人,绝不会让他再大摇大摆上街。” “那辆车呢?老牛查到没?” “没有。车子没有牌照,很难查。” “有了!”一旁的程离突然惊叫。 两人同时回头。 “你们看,”程离把电脑放在两人面前,“去年的十二月六日,陈义强曾到过市医院,主动做了体检。” 沙砾不明白,“单体体检?” “错!”程离又敲击了几下键盘,“体检内容主要是‘胃镜’检查,尤其检查了是否有‘吞食毒物’的反应。同一天里,全市所有医院中,做过这一检查的,共有……”她简单做了个加法,“800多例。” “800!”沙砾吓得跳起来。 “还没完!”程离很严肃,“我随机搜查了这800人中的二十来人,检查了他们的社交账号,发现了同一 天蜂拥去了医院就诊。” “检查结果呢?”沙砾问。 “很奇怪,医院得出的几百份结果都一模一样:无异常。” “饮料没问题?”沙砾抓着后脑勺,彻底糊涂了。 “这不重要!”程离已经兴奋起来,“重要的是:我们已经找到了16位失踪者的共同点了。” 沙砾还没反应过来,沈南已经点头了,“他们都参加过这个活动。” 程离破天荒拍了拍沈南的头,却被他躲开,“聪明!你记不记得,警方曾调查过,这十六人全都有网络借贷经历?他们经济上有困难,也就难怪会去捡这个大便宜了。” 沙砾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活动主办方呢?” “活动是由两个企业联合主办的。第一个,是饮料的生产商,名字叫……对,叫‘温云’。但我刚刚查过了,元旦之后,这家企业就申请了破产注销。” 沙砾瞠目结舌:“没了?” “所有资料,全部被销毁。” “第二家企业呢?” “这个嘛 蛛。 如今,蛇叔的名字出现在他们面前,挡在了他们查获真相的半路途中。 事务所里的空气凝固,气氛紧张。沉默了半晌,程离才小心翼翼问道:“……查吗?” 沙砾的烟头已经填满了烟灰缸,他心事重重。 “查,”代替他回答的,是沈南。 沙砾看着他的眼睛,彷佛看到了自己年少时的模样。 最终,他下了决心,“查!大不了认识几个奇怪的朋友嘛,”他故作轻松,笑容却有些发颤,“再说了,我们也只是打听情况,又不干涉他们什么……” 程离却嘟嘴道:“怎么查?” 是啊,蛇叔是不出窝的,根本联系不上。至于那家公司的法人代表,一定不会老实交代。 要想获取真相,兴许只有一条路可走。 沈南轻声说道:“花姐。” 花姐是蛇叔的老婆——至少外界是这样传扬的。和蛇叔不同,三十出头的花姐几乎每个月都会出现在c市的媒体画面中。画面里的女人美丽而活泼,不是在 (本章完) 第十九章: 撕裂19 第十九章  撕裂19(1/3) 警方已经彻底束手无策,沙砾事务所也完全没得到新的线索。 受害人的尸体陆续还给了亲属,新闻报导终究见了太阳,一时间,c市居民人心惶惶。因为东城区是案子的重灾区,韩局长除了猛吃头痛药,最近又添加了安眠药,否则根本睡不着。 那位“惊鸿一瞥”的陈义强c再没出现过,不知是死是活。 又是一个日照炎炎的午后,沙砾拉上窗帘,阻隔闷热的阳光。程离在外间无所事事,玩着手机游戏。沈南侧过身子躺在沙发上睡觉。 门被敲开了,进来的人有些面熟。 花姐的管家像是接受过西式家丁培训,腰杆笔直,全身上下一尘不染,就连鞠躬也显得正式而隆重。他今年该有五十来岁,两鬓已有些微白。 客人礼貌笑道:“沙先生,沈先生,你们好,花姐已经回来了。” 沙砾忙不迭问道:“那我们——” 客人的笑容仍然挂在脸上,显得很机械,“不好意思,现在依旧不方便。听说两位到处找她,花姐很过意不去 ,我方并未参与。” 沈南冷笑:“免费服务?” 客人迎合着他的笑,“既然是生意,当然有条件。但花姐向二位保证,这与你们查的案子毫无关系。” “对了,”客人从兜里摸出一张纸,“这是我们在那次活动后找到的东西,好像是温云公司留在现场的资料。”他递给沙砾。 大概已经完成了任务,他退后两步,又一次鞠躬,“好了,话我已经带到,就不打扰了。” 客人走后,沙砾问沈南:“花姐到底什么意思?” “不知道。”沈南也想不出来,“像是在……撇清关系。” “那又为什么要把这东西给我们?”沙砾看了看纸上的内容,“名单?小七!” 程离推门进来,接过名单。 “查一下这些人的身份。” 思索了一阵,沙砾得出结论,对沈南说:“我看,花姐是想警告我们。如果咱们后续查出对她和蛇叔不利的结果,就必须——”他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几天后的傍晚,程离有了收获,甚至称得上是意外 。我们分析过,这是今年的新型流感病毒,传播得很快。” “感染者会发高烧、流鼻涕吗?” “有啊,我上个月不就如此吗?问这个做什么?” “……魏医生家住在哪里,您知道吗?” “知道啊,就在南城区的xx小区。” “麻烦您现在去一趟,我们马上到。” 挂了电话,三人已经有了行动目标。 xx小区,离陈义强c出现的街道不超过一公里。 陈义强c出现在视频里时,鼻涕横流。 接走他的,是一辆没有上牌照的新车。 魏医生的前妻,与“温云”公司有关联。 而魏医生对于基因改造的知识,又是那样熟悉…… 路上,沙砾不停拍打自己脑门。 “我怎么早没想到……那天去检测陈义强b的基因,魏医生说过:‘看来是同卵双胞胎’。他不应该知道的……” “为什么?”程离很好奇。 沈南懒懒解释道:“因为他不该知道沙砾是从哪里找来的头发。” 想了想,程离明白了,“对哦!要 (本章完) 第二十章: 撕裂20 第二十章  撕裂20(1/3) 客厅里,一大片血迹布满了整面墙,魏医生的尸体就倒在墙边。尸体的衣服被撩开到胸口的位置,血液顺着伤口涓涓流出,染红了地板。可见的伤口只有两处,一处是腹部那道竖着被撕裂的大口子,内脏掉落满地;还有一处是插在心脏位置的手术刀。尸体双眼圆瞪,嘴部大张,神情骇人。地面还有打翻的茶杯,和淌出来的茶水。客厅窗户玻璃被打碎,有人刚从窗户逃走。 “这……”谢思文吓得几乎说不出话。 沈南却极其淡定,指指尸体,“检查吧。” 谢思文稳稳心神,强打精神。 “我没带工具,只能靠观察。”他小心翼翼蹲下来,仔细查看尸体,“死因大概是被手术刀插穿了心脏……腹部被利器割开,又经外力拉扯,否则伤口不会裂得这样大……你们看,两侧的皮肉均有外翻。看那里的形状和宽度,像什么?” 这是显而易见的。沙砾回答道:“人类的手指形状。” “不错。可以断定,攻击者一 单。因为喝茶喝了一半,魏医生走远了,凶手趁他不备,用茶杯攻击他!你们看,”谢思文指着死者头上的茶叶,“魏医生被砸中,脑门这里沾上了茶叶。” “接着凶手拿起手术刀,朝他进攻?” “没错,”谢思文很自信,“案件其实很简单。魏医生被杀死时,我们正巧赶到,凶手听到脚步声,慌不择路,选择破窗而逃。” 沈南一边看着文件,一边懒懒说道:“错了。” 三人一愣。谢思文有些急躁:“哪里错了?完全符合逻辑!你倒说说,案件是怎么发生的?” 沈南还是没抬头,轻描淡写说道:“要切割魏医生的腹部,就会划破他的衣服。”三人扭头再看,魏医生的衣服并无破损,而是被翻开到胸口的位置。“衣服是向内翻折的,所以是魏医生自己主动把腹部露出来的。” “那……那又能说明什么?”谢思文隐隐觉得不妥,但嘴上并不服输。 “一个人把衣服翻上去,是想干嘛?” 程离答道 错没错!撕自己的时候,拇指会在上方,小指在下方。” 谢思文大受打击,垂头丧气,“不可能……不可能啊。魏医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实验。”沈南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他们,“这是魏医生的日记,他的前妻因为癌症而死,现在他也染上了同样的病。我不清楚实验内容,但目的大概是为了治疗自己吧。” 谢思文最迫不及待,快速翻阅了魏医生的日记,一边看着,额头冒出冷汗,“这……这简直是……” 沈南又对沙砾说道:“卧室里找到了黑衣服、帽子、口罩、眼镜。” “黑衣人?” 沈南点头。 程离着急发问:“他为什么要杀死——” “别吵!”谢思文突然大叫一声。 他指了指耳朵,示意大家仔细听。 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爬动…… 而那声音,是从死者的躯体内发出的。 是什么? “啪嗒”一声。 死者胸腔内,一个如米粒般大小的东西掉落下来,落 (本章完) 第二十一章: 撕裂21 第二十一章  撕裂21(1/3) “魏医生被凶手杀死后,意识到宿主已经死去,蛆虫钻破了皮肉,被我们看到。”扶了扶眼镜,谢思文感叹道:“反过来分析8号失踪者,我想原理应该是类似的。只不过,8号体内的蛆虫生活在腹腔内,加上他腹部被剖开,很容易让人误以为蛆虫来自外部。现在可以证明一点:8号失踪者,正是魏医生的实验体之一。” 沙砾问道:“8号的腹部,也有撕裂伤吧?” “是的。但8号腹部的撕裂伤,和魏医生相反,拇指在下,因此一定是外力导致的。更何况,死者双手被绑,没办法自行撕扯。” 回到事务所,沙砾问:“通知老牛了吗?” 沈南点头。 “怎么说?” “找到杀死魏医生的凶手,他们就能结案。” 杀死魏医生的人,当然是被他们扑了个空的陈义强c。 “除了日记,你还在书房里找到了什么?” 沈南挑眉,“你怎么知道?” “一个称职的老板总要了解自己的员工吧。” “哼,”沈南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张文 察意义的样本掳走。” “但4号、5号、8号,逃了出来。” “逃是逃了……但这三人的身体还是出现了异常,生不如死,所以才纷纷寻死。对了!”沙砾惊呼:“我知道8号为什么要让人缝上他的七窍了!” 沈南点头。“他们体内有异物在活动。4号出现在脖子处、5号则在全身血管内,因此两人不断挠抓身体,甚至想切开身体,把异物弄出来。” 沙砾顿时想起夏天被蚊虫叮咬后,双手不断抓挠皮肤的痛苦。 沈南继续说道:“这两人的名字是蓝色,说明实验失败,异物并未成形,肉眼不可见。8号不同,他体内已经出现了蛆虫……这些蛆虫大概已经开始从其他地方爬出来,只好缝上身体的出口,再直接剖开最难受的地方,把‘东西’掏出来……” “8号的变异,使他们将陈义强的名字改为了绿色。”沙砾目瞪口呆,忘记了喘气,“这群疯子,太疯狂了……” 沈南沉默不语,陷入了深思。 “在想什么?” “实验目的。谢思文说过 ,手里还握着那个吊坠。” “卧底的事,暴露了?” “大概是吧……我吓昏了过去。但醒后,却被带到了法庭。” “为什么?” “检察官有证据,证明杀死他的凶手……是我。” 沙砾大吃一惊。 “老牛不相信,从头查起。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把我从牢房里救了出来。” “之后,他就收养了你?” “我问过他无数遍,父亲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却不回答。我无心读书,高中没念完,辍学了。我想尽一切办法,要查出真相,但……” 沙砾明白了,“当年的案子,包括你自身在内,都被官方封锁了档案。” “对,一定有隐情。我想着,如果能加入警队,大概能从内部找到当年的资料……” “韩局长让你到我这边,打探我和赵老板?如果有收获,就允许你加入警队?” “是。”沈南很坦诚,“但这段时间以来,我发现,你们的效率很高,跟着你们,应该更容易找出真相。”他看着沙砾的眼睛,“赵老板会帮我吗? (本章完) 第二十二章: 撕裂22 第二十二章  撕裂22(1/3) “别问我。总而言之,花姐与温云公司达成协议,搞出了那场实验。实验结束后,温云公司就彻底消失了。蛇叔出于谨慎,和咱们一样,也开始调查这家公司。但,年后二月,蛇叔就没了音讯。连着这几个月,花姐在全国到处寻找,却一无所获。等她回到c市,才发现咱们也盯上了这件事。她手上只有一份莫名其妙的名单,根本无从查起。那天她让管家来事务所,便是想看看我们的成果。” “她逼我们继续查下去?” “她说话倒挺温柔的,你让我怎么拒绝?”沙砾苦笑,“花姐人脉虽广,但论起查案效率,却远远不及我们。” “下一步呢?打算怎么办?” “先捋清头绪吧。” 沙砾拿出纸笔,坐下来,从头开始复盘。事件整理如下: 1:去年十二月,温云公司与蛇叔的公司合作,开始实验; 2:年底,温云公司注销; 3:二月,蛇叔失踪; 4:三月,根据实验者各自的反应,温云公司开始回收实验样本,失踪 物。看来是查了我的家庭背景,吃定我了。妈的!”他一拳锤在桌上,“我还计划明年要孩子呢!如今这情况,我怎么敢让叶秋怀孕?” 怀孕,意味着他又多了一条软肋。 “什么?”沈南却像是不明白。 “用得着解释吗?如果叶秋怀孕了,那——” “怀孕?”沈南眉头紧锁,像是想起了什么,“怀孕……” 这时候,手机响了,是小胡。 “沙老板!重大发现!” “什么?” “有人目击到那个活着的陈义强!” “抓到了吗?” “没有,只是夜里看到一眼。但是,很奇怪……”小胡有些犹豫。 “到底怎么了?”沙砾很急躁。 “说是……看到他没穿衣服,身上湿漉漉的,在地上……爬。” 沈南像弹簧般从沙发上跃起! “我明白了!” 几天后,沙砾与沈南开车朝城外驶去。 “这世界真复杂,”沙砾望着窗外,摇头苦叹。 “想说什么?” “我念大学那会,遇到过一位女老师,常常对我 一些农具,还养了不少鸡鸭。 “他如此深爱那位姑娘,一定会再来吧。” 但沙砾与沈南看到的,却与陈义强笔记里那个温馨浪漫的雨天大相径庭。 仓库周围满是动物尸体和斑斑血迹,像被疯狗撕咬过。尸体上覆盖着一层透明黏状物,恶臭难闻。 两人站在仓库门前,听到里面不时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像是新生儿轻微而嘶哑的喊叫。 沈南从车子后备箱里取出油桶,沙砾则早已掏出了打火机。 深呼吸。 沙砾笑问:“要不要先抽支烟?” “没那工夫。”说完,沈南踹开了仓库的大门。 仓库里躺着陈义强,躺着无数个陈义强。全都失去了生机,一丝不挂,皮肤白得惊人。 他们的身体上,爬满了蛆虫,密密麻麻,不断蠕动。 所有的尸体,腹部都有一条竖着的裂口,被撕裂开,就这样敞着。 还有活物吗? 上方房梁传来声响,沙砾与沈南抬头看去。 一个还活着的陈义强像蛇一样盘在房梁上,身体极尽扭曲, (本章完) 第二十三章: 撕裂23 第二十三章  撕裂23(1/3) 一团浑圆的白肉从腹内猛地滑出,垂在半空中。肉团被胎衣覆盖,像是白色的水母,一根如脐带般的肉条仍将它与陈义强的腹腔连在一起。 不久,叫声停止。 梁上的陈义强彻底失去了生命,死后的表情,和其他躺着的陈义强一样,瞪着眼、张着嘴。 而垂在半空的“新生者”,慢慢用手指拨开了胎衣,乳白色的**不断滴落。 从胎衣内缓缓探出一个脑袋,微微睁开了眼,看了一眼正前方,凹陷的眼窝里只有两粒如芝麻大小的眼珠子左右晃动。 接着,他用尖锐的指甲割开了脐带,彻底脱离了“宿主”的身体,滚落到地面。 那“新生者”、那长着陈义强的脸的“新生者”、那必然和陈义强的dna完全一致的“新生者”,用双臂撑起上半身,像蛇类动物蜕皮一般,慢慢从胎衣中露出了身体的其他部分。他的后腿尚且黏在一起,没能分开。 他靠着双臂的力量,在地上缓慢爬行! 他盯着眼前的两个 闭上眼睛仔细去听,便能感受到这世界的脉动。当人类身处其间,或宁静,或危险;大自然沉默不语,无善意,无邪念。 晚风忽冷,沙砾感慨道:“我想起秦始皇。” “嗯?” “追求长生不老,真是个荒诞的想法。”他笑笑,“老牛把魏医生的办公室和住处都翻了个底朝天,还真有了意外收获。” “什么?” “实验记录。先前咱们不明白蛆虫和癌症的关系,现在已经有结论了。魏医生一伙,试图改造人体,通过咱们刚才看到的办法,创造‘新生者’。想想,如果他成功了,就会出现一个全新的、健康的魏医生。” “像陈义强这样?” “陈义强当然是失败品了。他体内的‘新生者’虽然成形,但记忆力和智力却大大受损。还记得吗?陈义强b答不出简单的数学题;陈义强c又只有三岁孩童的智商。至于刚才那个……” 刚才那个,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类的自觉,与兽类无异。 “但他记得要来这 呢?” “给了,但不能公开。” “有工资吗?” “有。” 沙砾露出了轻松愉悦的笑容,“那真是太好了,晚上庆祝一下。吃火锅吧?你掏钱哦。” 沈南勾起嘴角。头一回,沙砾觉得他也并不是特别难看。 车子驶向c市城区,晚霞在天边勾勒出恢弘的画卷。 白昼将尽,黑夜将临,循环往复,世界不断新生。 撕裂(完) 附件1:魏医生的部分实验记录。 文件加密等级:c级。 内容: “……合格样本共计16个,已全数捕获……” “……观察中……” “……样本均出现██反应,有样本试图结束生命,表现出攻击欲望……” “……1号、13号失败……” “……8号反应强烈……或失败……” “……4号、5号失败,逃脱……警察注意……小心为上……” “……除15号外,其他样本全部失败……” “……8号逃脱,杀死██……须马上处理所有失败 (本章完) 第二十四章: 注视1 第二十四章  注视1(1/3) “……父亲的目光,伴随我成长。每一个脚印,都有他的见证。他注视着我,或严厉、或慈祥、或温柔、或爱怜,但总带着一丝温暖。我知道,那就是我人生力量的来源,那是对我不懈奋斗的期望!” 沙砾手里拿着一篇中学生作文,名为《父亲的目光》。全文可圈可点,叙事详尽、抒情尤佳,以中学生的标准来评价,够得上拿高分。 文章作者是一位小女孩,此刻正坐在他面前,忐忑不安,睁着天真的大眼睛,期待着他的点评。 沙砾放下作文本,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女孩名叫郭笑,今年初二,个子很小,皮肤有些黑,多看几眼,便显出这个年龄该有的清秀可爱。眼睛像是会说话,害羞也好、开心也罢,一个小小的眼神,便把心事全露了出来。穿着有些显旧却绝对干净的衣服,因为紧张,两只小手时不时整理衣服下摆,嘴唇抿着。 郭笑家庭困难,身世坎坷,母亲去世后,她与智力残障的父亲相依为命。 她不认识沙砾,带她来沙 伟哈哈大笑,“我就说这孩子能干嘛。行!你不是想听故事吗?” 故事的主角正是郭笑的父亲:郭永福。他今年四十五了,和曾伟来自z省同一个小镇,论起来,还算亲戚。 “村后有座山,高得很。山上树木也多,阴森森的,少有人去,”曾伟回忆起家乡风景,收起了嬉皮笑脸,多了些严肃。“大人也不让我们去,说是山里有野兽,还有鬼怪。哎,你知道,都是些吓唬孩子的话。不过,山里有个山洞,这是肯定的。” 故事就与这山洞有关。 曾伟讲故事时,郭笑端端正正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听着。沙砾有些不安,朝曾伟使个眼色。曾伟摇摇头,“没关系,这些事,笑笑也清楚。”他转为问郭笑,“你还记得你阿哑是怎么变傻的吗?”他们家乡话管父亲叫“阿哑”,管母亲叫“阿麦”。 笑笑点头,“阿哑去过那个山洞。” “对,就是这个原因!” 沙砾来了兴致,问道:“去过山洞,就变傻了?这是怎么回事?” “别着急,我慢慢 话。都以为救不活了,没想到,又好了。不过脑子就烧坏了。” “也就是说,他进了山洞,呆了一天,再出来之后,身体就出问题了?” 曾伟轻蔑笑道:“你觉得是妖怪弄的?笑话。依我看啊,就是一宿睡在露天,着了凉,得了重感冒。” “感冒到口吐白沫?” “他晚上没吃东西,饿了,拔了点什么有毒的草吃了。” “那从洞里出来,为什么不直接回家?” 曾伟不愿意纠结这种细枝末节,更何况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他摆摆手,“我对这个不感兴趣。你还要不要听后面的事?” 沙砾示意他继续。 “脑子烧坏之后,老郭就变了。当初的机灵劲没了,连话都不怎么说了。就算开了口,也是结结巴巴的,说不出句整话。书肯定不能念了,只好在家里呆着。等到再大一点,就帮大人干活。可长到二十岁,家里就发愁了——不好结婚啊。这一拖,就拖到三十出头。嗯,大概跟我现在差不多年纪吧,才总算找到一个。”曾伟笑着问郭笑: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注视2 第二十五章  注视2(1/3) 曾伟哈哈一笑:“这是我们老家的说法:傻子心直,分得清好赖。怎么解释呢?”他想了想,“比如说,农村里不经常有人哄小孩玩吗?骗小孩说,你去捅一下马蜂窝,我给你糖吃。恶作剧呗。大多数孩子就缺心眼,真的信了。可老郭自从傻了以后,在这方面反而变精了。你要是怀着坏心眼哄他,他马上就知道,边骂边打,让你滚!可你要真心对他好,他就对你笑嘻嘻,给你作揖鞠躬。是不是,笑笑?” 小姑娘使劲点头:“爸爸就是这样脾气。妈妈说,别看他智力不好,可世上的事,都明白。” “是啊,我妈说过一件事。她刚生了我,抱着我回娘家,顺道路过郭家,便去看看。正好怀里揣着几块糖,心里琢磨着,就给郭家这孩子吃吧。刚到门口,老郭就一脸憨笑,拉着她的手。我妈把糖给他,他接过去,张着嘴,指着她怀里的婴儿——就是我了——咿咿啊啊想说话。我妈问他什么意思,他结巴半天, 动,从此对老郭另眼相看,时不时带钱看望老郭家人。在得知郭家这个女儿聪明好学之后,更是将郭笑当成自己侄女看待。 等到老郭痊愈,曾伟不忍再让他吃苦,托了关系,让老郭去c市某小区当保安,这份工作相对轻松。 老郭感恩戴德,每月发了工资,必留几十块钱在一边,等到曾伟来串门,立马指挥女儿买来酒肉,好好款待客人。他明白这份工作来之不易,因此加倍勤奋,恪尽职守。凡有外人到小区,要是不登记,坚决不开门;小区里规定遛狗须要牵绳,他怕居民不遵守,自己花钱买了漂亮的遛狗绳,送到宠物主人手上;看到主人没及时铲掉宠物的大便,便主动清理。 去年又发生了一件事,让整个小区的住户都对他赞不绝口。 这天他例行巡逻,五楼一户人家的阳台上,一个孩子挂在防护栏上,眼看就要坠楼。 他一个箭步冲到楼下,平举双手。 孩子坠下,正好砸中他的胳膊。他的双手立时脱 似乎开始眷顾他们。生活的曙光总算从地平线上爬起,照射到了角落里的这家人。 沙砾关心的,依然是那个山洞的事。尽管曾伟的分析也有道理,但不搞明白真相,总觉得心里痒痒。 这天下午,沙砾辅导了郭笑的功课。妻子叶秋六点回家,准备做晚饭。没想到笑笑不顾沙砾拦阻,马上去厨房帮忙,落实了“助人为乐”的风评。沙砾有些不好意思,曾伟却很欣慰,厨房里传来叶秋和女孩的谈笑声。 叶秋早在电视里得知了郭家的故事,见了笑笑,很喜欢。 饭桌上,曾伟如夸自家女儿一般,一个劲向沙砾夫妻讲笑笑的优点。 “这孩子虽然家里穷,但从来不嫌弃。你们知道她念的那个中学,有钱人也多。我问她会不会羡慕,她说不羡慕!说是现在穷点没关系,等长大了,要挣大钱,让父亲享福,改变命运!” 叶秋点头赞许,“就是要有这种志气。” “我每回到她家,她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做家务。她 (本章完) 第二十六章: 注视3 第二十六章  注视3(1/3) 陈义强的案子了结后,沙砾暂时失去了查案方向,事务所也变回了故事征集处,回到了原先的工作范畴。沈南并不热衷听故事,一门心思寻找其他的突破口。 这天晚上,他出现在白河下游的四桥街,街头灯火通明,各色酒吧夜店热闹非凡。 路过几处乌烟瘴气的烧烤摊,耳边尽是摇滚乐的轰鸣,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管下,几个醉酒的男女倚靠在白河围栏,衣衫凌乱,正朝河里呕吐。河对面是成群的柳树,墨绿色的枝条在盛夏的夜晚影影绰绰摆动着,仿若阴暗的幽灵。 推开“mega”的店门,门上的风铃被酒吧内嘈杂的喧哗覆盖,在这浑浊的夜里发出轻微的悦耳声响。店里客人太多,门口柜台的服务生已经无暇欢迎他,不停为客人下单。穿着性感的女服务生端着托盘,穿梭于密集而拥挤的桌台,酒杯碰撞声、谈笑声、色子摇晃声如一锅不讲究的大杂烩,混杂在一起,惹人 他妈现在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两年没喝醉过了!” “孩子要生了?” “快了,年底。你有屁快点放,我12点之前必须回去。” 弹头的变化让沈南惊讶,眼前这个男人,怎么也不像是当年那个满脸横肉、横冲直撞的家伙,除了满嘴粗话,他身上几乎没有一丝往昔的风采。 “跟其他人没联系了?” 弹头摇头,“早断了。为这个,老三堵我门口骂了我三天,几乎要动刀子。要不是老大拦着……”说到这里,他露出些许感伤。 “老大……还好吗?” “就那样呗。北城区的酒吧关了,现在做水果生意,听说我老婆怀孕爱吃丑柑,给我拉了一车。我他妈房子又小,哪里装得下。”弹头哈哈笑道:“你呢?没在拳击馆干了?” “辞了。” “也好,”弹头举杯,仰头灌下去,“你比我们都年轻,有前途,人又聪明,去干点正事,总比在道上混日子强。” “我要查 磨半天,突然醒悟,“啊!这十八家门店是连在一起的。你是怀疑门店里有暗门……” “门店后面是什么?” “一个老小区,听说快拆了,已经没人住了。” “拆迁承包商呢?” “……蛇叔。”弹头感觉到一股寒意,“他该不会是……把小区设为了集结点?难怪这小区两年前就说要拆,到现在还没动静。” “酒吧里设暗门的情况,多吗?” 弹头叹气,“老三要是在就好了。他那时候帮老大张罗酒吧生意,最懂行。” “你不懂?” “稍微明白点。这么说吧,要是你开了间酒吧,又想做点别的生意——比如搞个地下赌场,那就最好设个暗门。弄四五个厕所间,锁上一扇门,门上贴个‘维修中’的条子,不让客人用。白天酒吧不营业,没人;下午四五点,赌客到了,由服务员把他们引进去,再把门锁上。等到第二天打完了牌,再开门送客。” “除了赌博呢?” “ (本章完) 第二十七章: 注视4 第二十七章  注视4(1/3) 叫声引来屋里所有人围看,沈南皱皱眉头,不愿理会。没想到男人愈发过分,竟抓起桌上的酒瓶,将女人按倒在地,用瓶子狠狠砸向女人的脸颊。 沈南刚想上前,一个身影从包间里窜出来,推开围观的人群,抬脚把男人踢翻在地。弹头嘴里骂骂咧咧,“他妈的,打女人,真你妈英雄!” 男人的同伴将他扶起,朝弹头发了狠,“关你他妈的什么事!” “就关老子的事!怎么,不服?”弹头拎起啤酒瓶,拍在桌角,碎瓶子闪着阴冷的光,啤酒流了一地。 “你他妈活腻了,知道我是谁吗?”挨打的男人怒不可遏,指着弹头的鼻子骂道。 酒吧里乱成一团,看热闹的众人顿时散开。吧台的领班赶紧上前劝架,却挨了男人一巴掌。 男人趾高气昂,从怀里掏出了刀子! “废了他!” 话音刚落,刀尖已经朝弹头面门袭来。弹头多年不打架,身手早变得生疏,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但眨眼间,男人持刀的右手突然被人架住,一个猛烈的 里面有……” 驾驶摩托车绕过三条街巷,夜风扑打着沈南的脸。女人坐在身后,紧紧抱着他,身体因害怕而不停颤抖。 透过后视镜,沈南看到后方两辆锲而不舍追赶上来的汽车。 叹了口气,他问道:“手机还在身上吗?” 女人不吭声,脑袋擦着他的后背,摇了摇。 妈的……沈南有些无奈。酒吧里常有小偷小摸的事件发生,他见过很多回,也明白这行的规矩。到手之后,小偷会很快把财物转移给同伴,免得被失主抓个现行。今天这位失主像是打了鸡血,死活要追回手机,要是手机还在女人手里,大可扔到路边,也省得被人一直追下去。 想到这里,不由得又抱怨起弹头。这混球说是洗心革面,爱打抱不平的性子却一点没变。 “坐稳了,”沈南加快车速。 身后的汽车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二十分钟后,追着沈南的摩托车驶出了城区。 南城区外全是正在开发的楼盘,建筑工地上还亮着灯光。前方就是高速路口,沈南一个拐弯, 用。” 后方的汽车集体按起喇叭。 女人不耐烦,扭头大骂道:“去你妈的!来啊,弄死老子啊!” 沈南低声道:“少说几句。” “那不行!我被这帮王八羔子欺负惯了,今天豁出去了!妈的,每回受了气,老板娘都劝我忍着。再憋下去,老娘就该跳河了!”她朝汽车吐口水,“今天就算死,我也要痛快一回!” 沈南看看前方漆黑的仓库,松了口气,“放心吧,今天暂时死不了。” 摩托车在仓库门口停下,沈南将吵吵嚷嚷的女人拦腰抱下。 汽车也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下来十来个虎视眈眈的男人。 女人对沈南停车的举动大为不满,冲他发火。 沈南不理他,手指放在口中,吹出一段连续的口哨。 一瞬间,仓库灯光大亮!无数脚步声响起,原本安静的郊外顿时声响大作。 女人吓了一跳,就连追赶者们也吃了一惊,一时忘了上前。 仓库门打开,几十个手持利器的工人一齐涌出。 领头的是个高大却瘦削的男人,他慢悠悠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 注视5 第二十八章  注视5(1/3) “妈的,走!快!”对方吓得赶紧钻回车上,忙不迭倒车,扭头逃跑,可惜晚了一步,车窗玻璃被砸碎,哗啦声不绝于耳。 车子跑远,四哥咧着大嘴,笑个不停;女人也欣喜若狂,拉着沈南的手,止不住雀跃的心情。 沈南的烟已经吸完,拍拍手,“谢啦。改天请你喝酒。” 四哥问道:“不留一晚上?” “不了,”沈南跨上摩托车。 “等会,”四哥想得周到,“别骑这个,免得人家在路上埋伏。那个谁,把车子开出来。” 一辆崭新的奔驰车驶到门口,沈南拍拍车前盖,“车子现在归你管?” “没办法,城里警察抓得严。车子虽然是走私的,但牌照是真的,放心开吧。就一条,路上别违规,查出来就麻烦了。” 沈南上车,四哥又拉开车门,扔给他一张银行卡。 “我用不上。” 四哥笑道:“老子看你这身衣服就晓得你还是个穷鬼。老大一直找你,说你当年帮了他,这是 一年,不熟。” “四十多?”沈南沉思一会,“不是花姐?” “花姐是谁?”女人反问。 “我还以为……”沈南长叹一声,“算了。你住哪里?” “你要送我回去吗?”女人眼睛一亮。 “我像是在兜风吗?” 女人笑了笑,按下车窗,夜风灌进来,长发随风飘扬。沈南转头看去,才发现这浓妆艳抹的女人其实并非混迹夜场的老油条。细看之下不过二十出头,一头大波浪染成淡淡的黄,鼻梁高挺,脸上的妆因为挨揍已经彻底花掉,五颜六色,有些滑稽。 “关上吧。” “为什么?”女人不满,抗议道:“吹吹风,多好。” “香水味太浓。” 女人就像是故意捣乱,凑近身子,眨着眼睛,调皮问道:“你不喜欢?” 沈南无奈答道:“我过敏。” 女人只好关上车窗,闷闷坐了会,又打开,“我偏喜欢吹风!” 沈南摇头,又问:“住哪儿?” “杀牛巷。” 沈南正好认得 到达杀牛巷,车子停下来。女人开门下车,又回头朝沈南笑道:“拜拜,男朋友!哦,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沈南不看她,冷冷道:“关门。” “哎哟,发脾气了?嘿嘿,”女人竟完全不怕,“没关系,我可以去找四哥,就不信你能跑得了!咱们改天再见,晚安!” 车门关上,女人哼着音乐,开开心心回家。 沈南迟迟没有离开,目送她走到一栋二层的破旧楼房,又扭着屁股上了楼。 曾伟的电话来得突然,声音火急火燎。 “老沙!你是不是认识警察?” 这会是正午,沙砾夫妻与前来蹭饭的两位员工正吃着午饭。蹭饭次数多了之后,沈南也变得不客气了。 沙砾瞧了眼桌子对面这位警局“暗探”,问道:“怎么?” “我现在在车上,赶时间。你要是认识,赶紧帮我找几个熟悉的警察,出事了!有人要收拾老郭,这会儿把他家都围了!” “为什么?” “ (本章完) 第二十九章: 注视6 第二十九章  注视6(1/3) “……你晓得他上班的那个小区吗?上过电视的。” 程离插嘴道:“我知道我知道!南城区的‘金色人家’,高档小区,房价可贵了。” 沙砾白她一眼,继续问老牛:“人死在小区里?” “小区门口。一个娃娃在门口耍,大人不在身边,结果被车撞了。” “没及时送医?肇事司机呢?” “司机跑了。娃娃被撞的时间是早上九点,直到九点三十分,才有路过的行人发现了情况,但娃娃已经断气了。” “门口没保安?” 老牛叹道:“所以才跟郭永福扯上关系了。娃娃的母亲买菜回来,马上想到去看小区门口的监控。结果……录像显示,事发当时,郭永福就在门口站岗。确切来说,他站着的地方,离事发点,也就十米距离!” 沙砾急了,“你是说,郭永福从头到尾目击了事件,却没有救小孩?” “对。整整三十分钟,他冷眼旁观,像是啥都没看见!你 福,也没见过郭笑。但她听叶秋提起,很喜欢笑笑这样的女孩。她也曾有过家庭困难的时期,因此郭家出了事,让她深有同感。她与沈南坐在后排,偷眼观察身边这个怪人,发现怪人正看着窗外,咬着指甲。老实说,和沈南相处了两个月,倒不那么讨厌他了。 叶秋突然问丈夫:“你不是喜欢收集这种怪事吗?怎么看?” 沙砾不耐烦拍打着方向盘,盯着前方的红绿灯。事情已经够让人着急,偏偏还碰上堵车。“别问我啊。小南?” 沈南没反应过来,程离却噗嗤一乐,肘击一下,“师兄叫你呢?” 沈南莫名其妙,“干嘛?” “案子,你怎么看?” “……你们对这个郭永福了解多少?”他问。 叶秋答道:“不算多。电视里见过,还听一个朋友提起过。”接着把昨天郭笑到家做客的事说了一遍,“去年,郭永福救下了那个孩子,孩子父母不仅负责了医疗费,还 。” 沙砾嗤之以鼻,“你这人能不能有点人情味。一个傻子,精心策划一场车祸?亏你想得出!” 叶秋插话道:“我倒想起一件事。昨天我与笑笑在厨房聊天,她很健谈,说起父亲,更是停不下来。她那篇作文,叫《父亲的目光》,写郭永福不善言谈,把情绪写在眼神里,对不对?” “那只是比喻,用目光指代父爱罢了。” “我看没那么简单。智力有缺陷的人,往往天真直爽,心情都写在脸上。看一个傻子开不开心,只需看他眼神即可。笑笑对我说,最近父亲的眼神里全是担忧,她很担心。结合今天的事,我想,他会不会与那家人发生了什么矛盾,心情不佳。” 再多的猜测也只是猜测而已。车子开到目的地,喧哗声不断,果然有不少人围堵在路口。 时隔一夜重返杀牛巷,沈南心情复杂。昨晚惹上的麻烦着实不小,他可不愿再跟那女人有什么牵连。 杀牛巷 (本章完) 第三十章: 注视7 第三十章  注视7(1/3) “案情我们已经大致了解了,郭永福确实存在见死不救的情况,但你们也不能动用私刑啊。”他手里拎着根棍子,话里透着怒气,“郭永福已经被你们打得起不来了,满意了吗?” 没想到群众并不满意,又打断了他。“让姓郭的偿命!” 有人带头,就有人跟风,“对!叫他偿命!给死者一个交代!” 一时间人声鼎沸。 这时候,楼上一个女人尖声骂道:“你们这群混蛋!居然打孩子!” 沈南耳朵竖起,眉头立马皱得老高。 女人风尘仆仆下楼,正是他不愿意见面那位。 叶秋眼尖,看到女人牵着郭笑,忙喊道:“笑笑!” 笑笑脸上似乎被人扇了耳光,眼角带泪,不情愿跟在女人身后。见了沙砾与叶秋,脸一下子红了,泪水立刻涌了上来,带着哭腔应道:“沙叔叔……叶阿姨……” 女人不管不顾,朝人群中的领头者冲去,指着对方大骂:“你们刚才闯进郭大叔家里,为什么要打笑笑,”她义愤填膺, ” “那就跟他没关系。至于你,”沈南扭头问小胡,“殴打未成年人,判多久?” 不光小胡与老牛吃了一惊,就连沙砾三人也没想到,沈南居然会挺身而出? 领头人气愤难当,“你他妈谁啊!”伸手便要推沈南,却被沈南一把捏住了手腕。 “痛痛痛!放开!” 沈南松手,冷冷道:“围堵公民住宅,限制公民自由;来了三十多人,搞非法集会;还带了棍棒动私刑,有意图杀人的嫌疑。”他冷笑道,“数罪并罚的话……给家里打个电话吧,你暂时回不去了。” “我们是要……伸张正义!”领头人振臂一呼,彷佛宋江附体。 女人在身后骂道:“放你妈的——” 沈南瞪她一眼,女人有些不好意思,闭了嘴。 沈南又问领头人:“你跟死者什么关系?” “没,没关系。” “刚才我看你在一旁打电话,打给谁的?” 对方脸红了,支支吾吾,不知所云。 老牛这时候走出来,严正声明道:“这个案子,我 公布,请大家监督。” 群众们平息了怒气,变得冷静,彼此看了看,三三两两离开了。 老牛叫过小胡,“让孩子先回屋去。再联系下局里负责媒体工作的同事,沟通一下。” 几分钟的功夫,乱哄哄的杀牛巷重回宁静。被拆穿身份的刘记者闷闷不乐,缩在路口抽烟,等待援军。 方才暴躁不已的女人拍拍沈南肩膀,兴高采烈道:“喂!你好威风啊!” 沈南摆摆手,侧过身去,不愿回应。 女人不罢休,拉过他手臂,“我没看错!你真是个好人!谢谢啦!”说罢,拉着笑笑的手,“笑笑,没事了。有他在,咱们以后也可以安心了。” 她带着孩子上楼,笑个不停,和刚才下楼时的暴怒模样宛若两人。 沙砾上前,疑道:“你跟她……认识?” “一个小偷。” 程离很不满,目光像是要杀人,“哟,堂堂沈警察,跟小偷勾肩搭背,挺熟的嘛。” 沈南向来对程离的讥讽完全免疫,彷佛没听到。 叶秋却在一旁轻 (本章完) 第三十一章: 注视8 第三十一章  注视8(1/3) 良久,叶秋朝笑笑温柔问道:“笑笑,你能问问爸爸,他为什么不救那个孩子吗?” 笑笑泪流满面,涂花了脸蛋,“不知道……我问了……他不说……” 曾伟接过话茬,“没用。我刚才也问了老郭。可怎么问,他都不开口。你们也别逼他,他脑子本就不聪明,这会挨了打,更不晓得该说什么了。关键是把肇事司机找到,他才是凶手嘛!老郭这回,无非是……道德上……哎。” 陪着笑笑的女人哼了一声,“我看就是诬陷!郭大叔是个好人!” 老牛很冷静,“法律上,当然没有什么大碍。问题是,待会记者到了,怎么办?现在时代不同了,舆论这一块,复杂得很嘞。稍有处理不当,可就……” 见提到父亲的责任,郭笑有些着急,她拉着老牛的手,几乎哀求道:“警察叔叔,我爸爸真的很善良。楼下邻居家的猫生了病,他都会哭,还带着猫去看病。他绝对不会见死不救的!绝对不会的!” 说着说着,哭得更厉害了。 “这… 。她坐到父亲身边,趴在父亲耳旁,低声嘱咐了几句。 听了女儿的话,郭永福看着她,半天,缓缓点了点头。 没一会功夫,门被推开了。 进来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冷面如霜,像催债的债主般瞪着屋里的人,看了一圈,朝身后挥挥手。于是,记者、灯光、摄像,鱼贯而入。阵势惊人,就连怒气冲冲的曾伟都忙不迭躲在角落,不敢吱声。 “陈记者,”老牛开门见山。 “牛警官,久仰大名了,连续失踪案就是你办的吧?花了四个多月的时间破案,效率挺高啊。犬子去世,你们抓到凶手了吗?” “如果不是陈记者搞这么一出,我现在已经可以把凶手带到你面前了。” “不好意思。破案是你的工作,我也有我的工作。这件事社会影响恶劣,媒体有责任曝光。这是我们的职业操守。” 老牛闷哼一声,不再答话。 沈南却突然开口嘲讽道:“孩子刚去世,陈记者就亲自上阵。这份作为父亲的操守,值得敬佩。” 陈记者不认 没辙!老牛着急得几乎要薅光头上稀疏的头发。监控镜头拍下了肇事车辆的牌照,然而去车管所锁定车主后,才得知车子已经失窃,车主本人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撞死孩子的凶手自然是盗车的小偷,可这偷车贼目前不知藏在哪里,为破案增加了难度。 韩局长可等不了老牛破案,舆情危机当前,他马上召开了发布会,誓言一定尽快抓获凶手,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同时,在会上,他严厉批评了社会上见死不救的恶劣风气。另外,对于媒体所指部分警员存在包庇现象一事,韩局长表示,身为人民警察,绝不会容忍这类事件发生,会马上进行内部调查,一旦查实,绝不姑息! 与此同时,事发小区的物业部门迅速做出反应,宣布辞退郭永福。市政府宣传部门也声明,从未有过将郭永福列为“年度十佳好人”名单的意图。一时间,社交媒体上出现了“骗子还 (本章完) 第三十二章: 注视9 第三十二章  注视9(1/3) 一个小时后,一辆卡车驶入小院,引来房东的看门狗一阵狂吠。 曾伟停车,郭永福父女怯生生下来,身后还跟着那个偷手机的女人。她抬头看到正在三楼吸烟的沈南,微笑着挥手。 沈南下楼为他们搬行李,住在这里的菜农们开灯,顺着窗户往外看几眼,抱怨几声,又熄灯休息。郭家被安置在二楼,行李不多,两趟下来,大功告成。床铺和衣柜屋里本来就有,唯一的缺憾是屋子闲置过久,房间里全是灰尘,笑笑进门后咳个不停。 曾伟告辞回家,女人却不着急离开。她敲开房东的门,堆满了笑容,好说歹说,从一脸不耐烦的房东手里借来了扫帚与水盆,先仔仔细细把屋里打扫干净,又从院里的自来水管子里打来清水,在房间内洒了一遍。 沈南不吭声,默默帮她干活,偷偷看她,才发现卸妆后的女人完全褪去了昨夜的妖娆,与勤劳朴素的农家女孩没什么两样。劳作完毕,闪亮的指甲沾满了灰 千块,除去自己的开支,勉强能接济他们,可笑笑以后还有学杂费……哎,怎么办呢?” 沈南看着愁眉苦脸的女人,问道:“你跟他们什么关系?” 女人不解,“关系?没什么关系啊,就是邻居。” “为什么帮他们?” 女人瞪眼,“为什么不能帮?你那位朋友——姓沙的,他不是负责了郭大叔的房租吗?做好事嘛,要什么理由?你也帮过我,今天下午还帮了笑笑,你有理由吗?” 沈南似乎从没想过这问题,被她问得噎住了。思考一会儿,低声道:“……也许有,也许没有。我不知道。” “我嘛,就是喜欢笑笑,”女人反而解释道:“她有志气,至少比我强。郭大叔也是好人,从来不轻看我。有些人知道我是上夜班的,总……”她垂下头,说不下去。半天,抬头问沈南:“你呢?你是不是也认为我不可救药?算了,你别说话。我知道,你一定不喜欢我。” 沈南苦笑,“你要总能自己 胡说,你不是有那么多有钱的朋友吗?” “那是人家的钱,”沈南不愿意讨论这个话题。 女人却感叹一句,“靠自己?我之前也这么想。现在……哎,反正都是钱,何必考虑来路呢?谁叫咱们穷呢?” 前方,车子缓缓驶来。 女人认出车牌号,说道:“我走啦。” 车子停在跟前,她迈步上前,又扭头问沈南:“你当真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子规。对不对?” 女人又惊又喜,“你查过?” “我总要知道是谁给我惹了一身麻烦吧。” “行!”女人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放心不下我,嘿嘿,”做个鬼脸,她挥挥手,“明天见。” 和昨夜不同,沈南目送她离开时,心情没那么糟了。 第二天下午,事务所里,曾伟吸着烟,皱眉说道:“昨天问了我妈,她记不起老郭在家乡跟谁闹过矛盾。以老郭的秉性,就算与人不和,也绝不会诅咒对方性命的。” 沙砾 (本章完) 第三十三章: 注视10 第三十三章  注视10(1/3) 程离不大明白,“姥只是个老人,手里又没有权力,别人为什么不敢违抗她呢?” “吓唬呗!拿迷信鬼怪吓唬村民,”曾伟大手一挥,脸上全是厌恶,“跟神汉巫婆似的。村民全没念过书,迷信得很。” 沙砾笑道:“统治者依靠莫须有的‘神权’来威慑臣民,即使在欧洲中世纪也屡见不鲜。既然姥禁止村民欺负郭永福,那他应该不会与人发生争端。” 一无所获。沙砾原希望通过调查郭永福是否与人有过矛盾,来证明老郭有“诅咒他人”的习惯——智力残障人士确有可能因极端恼怒而口出恶语,但曾伟的话让他放弃了这念头。 上午他与沈南通过电话,确认了郭永福的伤势——还好,只是皮外伤,休息几日便可痊愈;中午又接到老牛的电话,得知果然有无数热心肠且闲来无事的百姓再次围堵了杀牛巷,但扑了个空。 群情激愤下,百姓们对于抓住郭永福的诉求,竟远远超过了要求警方追捕真凶的渴望。沙砾摊手,毫无主张 的事,好笑的是,因为弹头的一时冲动,竟害得自己要把这口黑锅一直背下去。 那女人,子规……真的值得自己救吗? “手机在你手里?”受伤的男人又问。 “没,”沈南照实答道。 越是疑神疑鬼的人,越不相信实话。 男人着急了,皱眉喝道:“打!” 十来个壮汉一齐拥上来,将沈南推到墙角,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火辣辣的痛觉刺激着神经,眼睛被击中后,世界挂上幕布,陷入一片漆黑。沉闷的殴打声像沙包碰撞鼓面,震得他脑瓜子嗡嗡作响。他尽量把思想与身体割离,把挨打的自己当成另一个正在受苦的人,脑子里却思考着别的事。 沉重的皮鞋踢中了胸口,嘴里尝到一阵腥甜。他琢磨着对方找上他的原因。 手机?毫无疑问,里面一定有着什么极其重要的信息。但对方为什么认定了手机在他手上? 身体被翻转过来,趴倒在地,无数只脚踩压践踏着背部,肋骨几乎要断裂。后脑勺挨了一下,眼帘上布满 围殴再次袭来,席卷着身体每一寸皮肤。他已经懒得再去思考还要多久才能结束,干脆主动关闭了思维的闸口,希望快一点进入昏迷状态。身体像是着了火,皮肉绽开,骨头兴许已经断了吧,血从喉管里不断往上涌…… 打吧,打吧……打到你们累了为止…… 当年,伤痕累累的父亲,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曾被人无休止地**…… 父亲……沈南回忆着父亲的脸,却发现自己几乎快要忘却他微笑的模样…… 打吧,打吧…… 记忆的电视机屏幕开始飞起雪花片,信号断断续续。 卡擦一声,黑屏。 他终于失去了意识。 再度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出租屋的**。眼睛依然看不清,双手四下摸了摸,确认了地点,稍微安心。 全身的伤痛如潮涌般一瞬间扑向大脑。痛觉神经大概已经红肿,不断刺激着中枢,告知他伤情的严重性。 他无法忍受一直躺在**的折磨,一把掀开被子,咬牙从床头硬撑,坐了起来。 冷风袭来,沈南发 (本章完) 第三十四章: 注视11 第三十四章  注视11(1/3) “一个警察。他把你送去了医院。” “你怎么知道?” “我?我也在医院里。” 这么巧?沈南心里泛起一丝怀疑。 子规继续解释道:“医生说不用住院,正好我知道你住哪里,就把你交给我了。” “你没上班?” “没有啊,”子规有些迟疑,“干嘛?” 沈南没回答,陷入了沉思。 “对了,”她又说道:“医药费可是我垫付的。” 沈南嗯了一声。 “我没指望你还给我,但是,”她站起身,“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免谈。” “喂!你懂不懂知恩图报?” 沈南叹口气,如果没有她,自己怎么会白白挨一顿打。 “放心吧,不是什么坏事。”她挽住沈南的胳膊,“你上过高中吧?能不能帮笑笑辅导功课?” 沈南抽出手臂,光着屁股起身,拎起沙发上的裤子胡乱套上,“我不是教师。” “我又没让你义务劳动,”子规蹲在茶几旁,从药瓶子里倒出药丸,又递来一杯开水,“笑笑 韩局长的脸。 韩局长再次解释了破案不力的缘由,并重申了警方誓要抓住凶手的誓言。一位记者刁难提问:已经搬家“逃窜”的郭永福,会不会与本案的凶手有关联?韩局长擦了擦汗,表示目前还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记者不满,又问:尽管没有证据,但警方也不该放跑郭永福吧? 沈南看得厌烦,关掉了电视。记者的疑问和自己当初的设想有异曲同工之处,但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已完全排除了郭永福雇凶撞人的嫌疑。昨天送郭笑去学校后,他特意到楼下会了会这位从天堂跌入谷底的中年男人。没有错,那份痴傻绝不是装出来的。他不会说谢谢,但对于沈南一行人所给予的帮助,他恨不得跪下来磕头。 唯一无法解释的,是那句“该死”的诅咒。郭永福隐约明白,自己之所以落到今天这地步,正是因为口不择言说了那句话。因此无论沈南如何追问,他都避而不答,再不愿提起那句话,眉目间满是 离一会儿看看沈南,一会儿瞧瞧子规,越想越气。沙砾点着了烟,悠然吸着。 最终还是沙砾打破了沉默,“手机怎么不在服务区了?” “坏了。” “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被人打了。” “严重不?” “医药费不用你付。” 沙砾点头,“那我就放心了。我怕你死外面没人收尸,特意来慰问一下。周末有空吗?” “干嘛?” “有人委托了工作。报酬还挺高,要不要考虑一下?” “谁?” “一个丢了老公的女人。” 沈南抬头,沙砾朝他微微一笑。 “可以。” “行,”沙砾拍拍手,“今天周二,周六我来接你。你尽快买个新手机,方便联系。费用嘛……我酌情给你报销百分之二十。” 两人告辞。从始至终,程离一言不发,板着脸,像是个活阎王。子规似被吓到,手足无措。 洗碗时,子规小心翼翼问道:“刚才那个姑娘……” “同事。” “我是说……她好像很有文化的样子 (本章完) 第三十五章: 注视12 第三十五章  注视12(1/3) “急什么。我不正准备……”其实他正绞尽脑汁回忆自己当年学到的知识,“诗的含义很简单,说的是诗人科考得中之后,心情不错,于是在长安城里,迎着春风,快马加鞭,走马观花。” 应该是这样的吧…… “因为心情好,所以风景也变美了。对不对?”笑笑问。 “对!”总算说到自己明白的地方,沈南忍不住多卖弄几句,“读诗呢,主要是看意境,脑袋里一定要有画面感。你想想,春风拂面,凉爽宜人;鲜花开放,五颜六色。你骑着马,高高兴兴,看着街头的行人,个个欢声笑语。” 笑笑一边听讲,一边做笔记。 沈南扭头,发现监工的教导主任也成了学生,竟听得入迷。 他微微一笑,“你也想象到了?” 子规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两颊泛红。“没有。笑笑说我想象力差,想不出来。” 郭笑抿着嘴唇偷笑,“杜姐姐没学过诗,每次我教她几句,她总不明白意思。” “没学过诗,倒取了这么个名字,”沈南觉得 ,笑笑下楼回家,子规则要去上班。 沈南跟着出门,“有事,顺路。” 公交车到了路口停下,已经接近八点。 两人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的夜色,彼此不说话。 良久,子规问道:“你说,我算不算是好人?” “不算。” “为什么?”她撅起嘴。 “因为你包庇偷手机的人,而且到现在还没把手机送回去。” “你怎么知道?”她一惊。 “打我的人就是那天晚上的客人。你不还手机,他们又找不到你,只能拿我出气。”看着子规略带歉意的脸,沈南严肃问道:“两个问题。第一,对方找不到你,说明你没去那家上班,去哪儿了?” “我……”她偏过脑袋,“我住在朋友家,没上班。” “我清醒后,你为什么没问是谁打了我?” “这……这还不好猜吗?你只得罪了那伙人,肯定是他们嘛!” 沈南叹气,“你果然不是个好人。” “凭什么?”她不服气。 “你是个骗子。” “我哪里骗你了?” “第一,手机没还 上来,瞪着沈南。 “我是没文化,没钱。但我还没你说的那么阴险!你以为我愿意撒谎吗!” 这回是真的下车了,头也不回。 “你是说,这个叫子规的姑娘,是花姐手下的陪酒女?”沙砾对沈南提供的情报很吃惊。 叶秋却很疑惑,“她不是说过,老板娘是个四十岁的女人吗?” “撒谎,”沈南接过叶秋递来的茶杯,“那半条街的酒吧夜店全是花姐和蛇叔的买卖。” 叶秋为子规辩解道:“这没错,但子规只在那里上班,并不清楚背后的大老板是谁。你说她直接效命于花姐,总要有依据。” “打我的人,是彭家兴的儿子。”彭家兴的名字在c市商人圈子中是非常响亮的。“他与蛇叔不对付,前些年闹过矛盾。” 沙砾恍然,“子规既然知晓对方的身份,胆子再大,也不敢去偷他的手机。你认为是花姐指使她——” “但花姐也可以通过老板娘向子规下命令,”叶秋不相信子规是撒谎成性的姑娘,她听闻了子规对笑笑一家的关照 (本章完) 第三十六章: 注视13 第三十六章  注视13(1/3) 沙砾点头,“在事务所放着。” “还记得具体姓名吗?” “大哥,”沙砾很无奈,“八百多个名字,我哪里记得全?再说了,除了失踪的16人,其他人不是毫发无损吗?” “真的忘了?” “骗你是小狗。” 沈南沉吟半天,喃喃道:“……郭笑参加过。” “她怎么——”夫妻二人吓了一跳。 “别急,还有一件事。” “快说!” “去年,郭永福救人,你猜是谁为他捐了款?” “谁?” “花姐。不仅如此,她还曾邀请郭永福父女到家里做客。” 沙砾呆住了,“你是从哪里……查到的?” 沈南却不回答。 程离那边很快有了结论:彭家兴在生意场上是蛇叔的死对头,就在蛇叔失踪后不久,他立马用高价抢夺了几个原本应该落入蛇叔口袋的项目。 花姐的邀约像是一道无法违抗的命令。时间卡得很死,管家要求沙砾与沈南两人在下午两点到三点间来访,过早或过晚 副油画,大厅内陈列着几尊石雕,主题不一,搭配欧式风格的装潢,彷佛置身艺术馆。正前方,左右两道曲线楼梯通往二楼,楼梯中间是花圃围绕的小池子。 管家请两人上楼,花姐已在楼上阳台等待。 上到二楼,迎面一间偌大的起居室,白色的沙发、黑色的电视、大理石茶几上斜放着几本精美的图书,唯一格格不入的是电视旁的儿童玩具,以及一台年轻人热衷的游戏机。沙砾开始怀疑花姐是否有子女…… 起居室左侧是几个房间,想来是卧室;右侧,玻璃门外的阳台上,撑着硕大的遮阳伞,伞下座椅上,一个女人披着薄纱,背影纤细。 花姐不算漂亮,但却很美。在沙砾看来,漂亮一词是用来形容五官的,而美则指气质。有的女人五官精致,却搭配出一股艳俗;有的眉目普通,一言一行却让人着迷。花姐属于后者。 两人仔仔细细观察这幅在电视上见过无数次的脸,默然达成了共识 里,重重捏了捏,“我父亲。” 花姐点头,“节哀。”稍顿一下,她切入正题。“家里丢了些东西,要麻烦二位。” 沙砾一惊,“不是……那件事?” “嗯?”花姐眨眨眼睛,突然醒悟过来,笑了,“哦,两位以为我请你们过来,是商量外子的事吗?不不不,”她轻轻摇头,“那件事我已有了方向,暂不劳烦二位大驾。”见沙砾脸上失望透顶的表情,花姐掩嘴一笑,“咱们今天要谈的,也不是什么小事。沙先生可愿意听听?” 来都来了,还能怎么样?沙砾只是心疼汽油费。 花姐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前些日子我丢了一样首饰,那是家母留给我的遗物。” “什么样的首饰?”沙砾问。 “形状有些可笑,二位莫惊讶。”花姐递上一张照片,“不过是一条大一点的项链。” 两人凑近看了看照片,照片里的项链不算精美,唯一引人注目的是那花朵一般的造型。硕大的花瓣 (本章完) 第三十七章: 注视14 第三十七章  注视14(1/3) 谁知花姐偏偏不正面回答他,只淡淡说道:“具体是什么,恕我不能为二位详细解释。简单来讲,那是事关我夫妻二人一切事业的核心。有了它,一切好说;要是没了……”她陷入长久的沉默,接着冷冷说道:“恐怕连我的命也会葬送掉……” 那会是什么?无数念头在沙砾脑中闪过。存折?金库密码?犯罪证据?可筛选的答案有很多,但无一说得通。 “小偷还拿走了什么?” 没等花姐回答,沈南摇头说道:“不是小偷。这里有摄像头。” 沙砾一愣。他学过安放摄像头的技术,也观察过花姐家里的布置,但进门之后,并未察觉到屋里何处有摄像头。 花姐笑意盈盈问沈南:“你发现了?” 沈南点头,“房子周边的花圃里,除了最外沿的花朵朝向道路,其他都朝向楼房。” “有这事?”沙砾大吃一惊。 “花圃里还开着月见草,”沈南补充道:“那是只在晚上 知道项链里藏着什么。” 花姐再一次对沈南投去赞许的目光,“正是如此。他们要是知晓了这里面的东西,难免不动心。” 沈南继续问道:“如果他们得了手,会怎么做?” “很简单,交给我的敌人。” “比如?” “那可多了去了。”花姐感叹一声,“每个人都不愿意树敌,但穿着锦衣在大街上走路,所有眼红的人都会变成你的敌人。” 沈南看着她的眼睛,冷不防问道:“彭家兴?” “哦?”花姐这次没有看他,转而对沙砾说道:“沙先生,你这位朋友今天可真让我越来越刮目相看了。”她对上沈南,两人的目光如在空气中交锋,“沈先生,劳烦您如实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第一时间想到这个人的?” 沈南居然毫不示弱,“你既然找人偷了他儿子的手机,恐怕已经开始怀疑他了吧?” “沈先生,”花姐那张原本布满了春风的脸上渐渐聚起了寒霜,“…… 出新的抗癌***,届时***问世,我们便可按照参股比例获利;其二……温云公司当时便已经有了阻断癌细胞蔓延的特效药,对于外子的病情,大有裨益。” 沙砾惊得下巴差点掉地上,“蛇叔他……患了癌症?” 花姐痛苦闭眼,“外子年事已高,早年间拼搏事业,没有顾及自己的身体。” “原来如此,”沙砾沉默一阵,又问:“可温云公司只是个饮料生产商,按理说没有医药研发的资质,难道你们就没怀疑?” “干我们这行的,凡事都要抱有三分疑虑。签合同之前,我托人调查了他们。公司注册地在s市,法人代表的身份也是假的。真正控制公司的人,我到今天也没查出来。”花姐露出些许自责,“但真正让我们下定决心的,是……药效。” “蛇叔试过那药?” 沈南突然反对:“不可能。他绝不会轻易吃不清不楚的东西。” 花姐点头,“……为防万一 (本章完) 第三十八章: 注视15 第三十八章  注视15(1/3) 花姐有些吃惊,“你们认识?那好,省得我费口舌了。笑笑一家是我的资助对象,去年十一月底,赶上她生日,我给她买了新衣裳,又把她请到家里。那天她父亲值班,她是单独来的。本来计划陪她一天,没想到来了个电话,我便出门了一会儿。等我再回家,才发现她大概偷看过桌上的合作资料了。” “她想参加?” “我是想阻止的。但她很坚决,非要自食其力挣钱。”花姐很感伤,“不瞒你们说,资助过这么多孩子,她是最特殊的一个。每次接过我的钱,她都要认认真真记下来,打算日后再还给我。遇上这样的赚钱机会,她怎能放过?”说罢,花姐又叹口气,“最近她家出了事,我也很难过。昨天还想将她接过来,管家却说他们已经不住在那里了……也好,有你们照看,我想不会有什么大碍。” 听了沙砾和沈南关照郭家的事迹,花姐的态度柔和了许多。她重新开口,“总之,活动开始之后,我们没再参 办法。事情便这样拖下去,直到二月份,外子突然离家出走,再没回来……” “你怀疑蛇叔的病变是那副特效药导致的?” “除此之外,不可能有别的原因。” 沙砾明白了花姐偷窃彭大少爷手机的原因。她大概通过某些渠道,得知了那部手机里藏有重要内容,才出此下策。 “前几个月,我在外地找寻外子,却一无所获。不料我刚回家,彭家兴就来串门,赔礼道歉不说,还保证帮我找回外子。现在想来,项链丢失的时间,与他来访的日期非常接近。” 沙砾提出一个设想,“如果东西真到了他手里,他该有所行动才对。咱们何不调查一下他最近的动作,借此验证呢?” 花姐摇头,苦叹道:“晚了。” “怎么?” “还记得笑笑父亲上周遇到的那件事吗?” “汽车撞死孩子那件事?” “开车的人,就是他!” 又过了一周,程离抓耳挠腮,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沙砾为她泡了杯咖啡,“怎么样? 砾笑道:“这还用你说?问题是,它到底是什么软件的验证码?全世界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新软件上架,你查得过来?” 处处遭遇打击,程离瘫坐在沙发椅上,脑子已经不太够用了。看着铺满了屏幕的字符串,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一无所知的岁月。哎……这世界真复杂。 良久,她喃喃问道:“他呢?” “谁?哦,你说小南?他最近忙得很,给笑笑当家教呢。” “就他?” “怎么?瞧不起人家?” “跟我又没关系,”程离嘟囔着,“我只是……他可好,不务正业,把麻烦事都留给我们。” “不能这么说。”沙砾难得为沈南辩护一回,“你想想,花姐的事、彭家兴的事、郭永福的事,彼此似乎都有牵连。撞死孩子的是彭家兴,郭永福却说孩子该死;彭家兴鼓动花姐与温云公司合作,偏偏笑笑又参加了实验。沈南表面上辅导笑笑的功课,实际上也想通过笑笑打听出一些情报。” 程离咋舌,“啧啧,一个 (本章完) 第三十九章: 注视16 第三十九章  注视16(1/3) 自打搬来此处,郭永福就一直坚持要继续找工作。对于他来说,生活的压力从没在肩头卸下过。从家乡到c市,他在工地卖过苦力,在小区当过保安,除去两次工伤住院,没有一天敢偷闲。工作意味着工资,工资意味着饭菜。一旦失去了工作,即使以他的智商,也明白这是灭顶之灾。 沙砾一开始坚决阻止,他害怕民众仍把他视为心头之恨。但从上周开始,c市市民的目光竟被一条啼笑皆非的新闻吸引,似乎患了健忘症,完全忘却了老郭的存在。程离连续关注了好几天的媒体热搜词条,最终确认:市民们似乎更热衷那个“妙龄女子裸奔跳河自杀”的故事。 沙砾与沈南不再阻拦,郭永福咧开了嘴,眼睛里闪着光,怀抱着希望进城找工作。但每天傍晚回来,都一无所获。曾伟帮他联系了几个包工头,没人愿意接收;沈南找了昔日的几位好友,但除了危险工作,几乎没有空缺;沙砾有心把他安排到自己的事 。至于杜鹃这个名字,是你在别的地方用的假名,直到来花姐这边,才改成了子规。”顿了顿,他又问:“你到底叫什么?” 女人不说话了,双眼无神,盯着烟灰缸,“还有烟吗?” 沈南递给她。 火机点亮,小小的火焰灼烧着烟卷,女人猛吸一口,神情肃穆,像是换了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烟总算吸完。她掐灭烟头,站起身,面无表情走到窗前,拉上了窗帘。 屋里陷入了黑暗。 “我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沈南不说话,听她讲下去。 “模模糊糊,记得自己原本有个名字。可是到了新家,又改了。养父姓郭,我也就姓郭。”她停了停,接着又说:“十三岁那年,养父死了,剩我一个人,只好出来做事……我没读过书,挣钱不多。有时候人家说我吃亏了,应该多拿钱,可是怎么算都算不对,又不敢找老板要。 “笑笑一家是前些年搬来的。有一回,见她一个人蹲在走廊写作业。我随便问她几句 过的话。 “相比之下,郭大叔反而像我养父。虽然他让笑笑念书,但从来没指望笑笑能读大学。哈,他连笑笑的卷子分数都看不懂。笑笑告诉他,考好了,他就笑;告诉他,没考好,他也笑。他就仅仅是看到女儿才笑的。 “我养父也不懂学习,所以小学没念完,就不让我读书了。帮他干农活,从早忙到晚。这么看来,他和郭大叔,大概都是认命的人吧……跟着养父过了这些年,我是不是也成了认命的人呢? “我喜欢笑笑。因为笑笑的眼睛里,有和我不一样的东西。从那天起,我也想着,是不是可以试着改变自己的命运呢? “我确实骗了你。子规这个名字,是我让笑笑帮我改的。她翻了语文书,说有一句诗,叫‘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她把诗句的意思解释给我听,可我听不太懂。为什么杜鹃鸟半夜要叫呢?东风又是什么?诗记住了,意思完全不懂。 “既然她说好听,我也就用了这个 (本章完) 第四十章: 注视17 第四十章  注视17(1/3) “不是,”子规摇头,“跟我相好的那个姐们,去过好几回了。那天偷了手机,我就给了她,由她转交给花姐。”她自嘲一笑,“她比我资历老,跟了花姐好多年。我还只是个新人呢。” 问题问完,沈南大体捋清了头绪。子规与花姐的关系,总算明朗。 “郭笑的新文具和新书包,是你买的?” “嗯。拿了奖金,我就去了商场。笑笑有写日记的习惯,我看她本子不够用了。” “她爸爸要是一直找不到工作……” 子规按着脑门,很是烦恼,“是啊,就连我也看得出。笑笑说得没错,郭大叔的心情都写在眼睛里。当保安那会,人精神,眼睛也有神。可出事之后,总觉得他眼睛又不对劲了。看笑笑,看我,都是忧愁……” “还有一件事,她明年中考,学校要是不发准考证……” “我正头疼呢!笑笑也想到了这件事,你猜她说什么?她说:要是上不了高中,就去打工!这怎么行!我劝她继续读书。‘既然决定 是在笑笑家门口。” “是在她生日前,还是生日后?” “生日前。” “活动结束后,笑笑身体有什么异常吗?” “拉了几天肚子,可把我急坏了,后来好像就没事了。” “引诱?你说仔细点!”沙砾难得在事务所见沈南一面,谁想他一来就提供了这么重要的情报。 “活动方一早就计划将郭笑,或者郭永福吸纳到实验名单里。他们偷偷在郭家门口贴了传单。” “可花姐说是笑笑主动——” 沈南摇头否认,“要么是花姐说谎——别忘了,她也是主办方之一;要么,花姐并不知道内情,郭笑瞒着她。” “也就是说,笑笑发现了活动主办方是花姐的公司,因此在生日当天顺便提出了这个愿望?”沙砾来回踱步,脑子乱成一团,“可温云公司为什么非要笑笑参加实验?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一旁的程离发表意见:“从事后的症状来看,笑笑和其他人一样,只出现过上吐下泻的小症状。温云公司没有绑 会有人唆使孩子上街?” “可是,五六岁的孩子,应该有点警觉心吧?”程离不相信。 沈南冷冷道:“除非是他绝对信任的人。” “郭永福!”这结论连沙砾自己都吓了一跳。 三人马不停蹄赶到郊外小楼,郭永福的门却紧紧关闭着。 沈南看看时间,“下午四点,该是进城找工作了。” “一般什么时候回——”话没问完,沙砾闭了嘴。公交车缓缓停下,郭永福一瘸一拐下车,晃晃悠悠进了小院。 三人迎上去,沙砾关切问道:“腿怎么了?” 郭永福仔仔细细看了看三人的脸,终于认出是自己的恩人,裂开嘴笑了。他来不及解释自己的腿伤,一个劲招呼三人进屋,又崴着脚,费劲为客人们倒了白开水。 程离一阵心酸。 沙砾又问起他腿上的伤情,他这才支支吾吾答道:“工作……找工作……”皱眉,连连摇头,“没法……人家不要……骂我……又打。” 不出所料。沙砾恨恨道:“这帮混蛋,是非不分嘛 (本章完) 第四十一章: 注视18 第四十一章  注视18(1/3) “不认识,”郭永福连连摆手,指着自己,“我,不识字……陈记者写了……要我给娃娃……还说,等李夫人去买菜……再给……”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彻底惊呆了三人。 指使孩子出门上街的,居然是孩子的父亲:陈记者! 沈南留下,沙砾与程离回了事务所。 程离迅速打开电脑。先前谁也没料到死者的父亲会与案件有牵连,如今有了线索,情报很快出现在屏幕上。 沙砾看看结果,叹息道:“这就难怪了。李夫人与陈记者的婚姻是二婚,孩子是她和前夫所生。陈记者对这孩子,恐怕没有感情。” “何止呢!”程离撅着嘴,“我看这个姓陈的,只把孩子当成自己牟利的工具!老郭救下孩子那回,他表面上是为了感谢恩人,实际上只想赚取收视率。要不然孩子死后,他怎么会第一时间想到炮制新闻呢?” 沙砾回忆起陈记者带着大部队闯入老郭家里的兴奋劲,暗自感慨。 “现在事情大致清楚了:陈记者引诱孩子上街,彭家兴开车撞死孩子 出租车就等在路口,沈南搀着她上车。 “去——” 沈南刚开口,她却拍打司机的座椅,“去郊外。”她看看沈南,“你那边。” 车子缓缓前行,把灯红酒绿甩在身后。 后排的两人谁也不说话,子规像是又睡着了,靠在沈南肩头。 沈南双手环胸,像是不会言语的石雕。 许久,子规抓着他的胳膊,轻轻捏着,“我啊,已经找到改变命运的办法了……你同不同意?” 沈南叹口气,“什么办法?” 她仰起头,看着沈南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噗嗤一声,笑了,“不告诉你。” 说完,又垂下头,“得赚钱啊……对不对?不赚钱,怎么活下去呢?笑笑要读书嘛,郭大叔也要活下去嘛……我以后还要经常……还要给你买菜做饭嘛。” “怎么挣啊?” 她猛抬头,“你以为我挣不到?”带着怒气,掀开外套,在内衣里摸索半天。可是突然又停住了,笑道:“嘿嘿……不给你看。” 几分钟后,她开始打呼,低声问了一句:“喂,在你家里洗个澡 嘛看嘛。来。”女人从沈南身上挪开一条胳膊,“看,这个。”那里有一团刺青。 “自己纹的?” “不是。”女人觉得冷,把胳膊收回毛毯里。“我是被拐卖的。听说有些地方,孩子生下来,会在身上刺点印记。大概是我亲生父母给我纹的。” “那你可以靠这个去找啊。” “没必要。我现在活得不挺好吗?你还真觉得我会是什么大富翁的女儿啊?” 女人靠得更近,赤条条的身子紧贴沈南。 “我不喜欢你这里。” “天亮走人。” “哈哈,我不是那个意思。”脑袋靠在沈南胸前,头发在他胸口磨蹭。“你这里好黑。我第一次到这里来,还觉得奇怪。你不是道上的吗,还有那么多人尊敬你,为什么住在这里?我以前就住这种房子——我是说小时候。小时候,一到晚上,天就特别黑,屋里也特别黑,简直像在坐牢。坐牢,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知道。” “真的?你坐过牢?”见沈南不回答,她又开口:“反正,我就想,以后一定要住在大 (本章完) 第四十二章: 注视19 第四十二章  注视19(1/3) 之后,在耳边轻轻说:“我要犯错了。” 沈南感觉自己的内裤被一只手褪下。他着急去拦,却被另一只手握住。 耳边又传来一句,“我说了,干净着呢。” 沈南头回迟到。约好九点碰头,现在已经九点半了。 “你怎么不兴奋?”沙砾问他。 沈南不说话,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脑袋偏向一边,有点羞于见人的尴尬。双手无处安放,一会放在腿边,一会抱在胸口。 “按理说,这件案子绝对能刺激到你的兴奋点啊。” “别说那些……词。” 沙砾靠近他,故意在他脖子处闻了闻,露出恍然大悟的坏笑。 沈南瞪着他,“再不说,我就走了。” “哈哈哈,行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咱们说正事吧。” 案情很简单,但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炸弹爆炸。 现在已经没必要纠结如何让陈记者伏法了,因为他死在了昨天夜里;同时被发现的还有他妻子:李夫人的尸体。 案发时间是昨夜十点左右,地点 卧室,被子没有叠,床头只有一个枕头,摆在正中。沈南拿起枕头,仔细观察,拎起一根黄颜色的长发。 另一间小卧室的墙上,有画报被撕掉的痕迹。床很小,**的枕头和大卧室的一样,被子却叠得很整齐。墙角的置物筐内堆放着许多儿童玩具。 沈南来到床头,蹲下来,四处查看,问道:“找过这里吗?” 小胡摇头:“没有,凶手的鞋印只出现在客厅。”说罢,又递来手机,“这是尸体的照片。” 李夫人是一名短发女子,头发只到肩膀。尸体表情痛苦,穿着平底鞋,蜷缩在地;另一张照片里,陈记者以类似的姿势倒在地上,穿着皮鞋。 小胡指着照片里拍下的清晰鞋印说道:“这是高跟鞋的鞋印。昨天下午六点开始下雨,小区外有一段泥泞路,所以屋里才沾上了鞋印。受害者夫妻穿的都是平底鞋,穿高跟鞋的,肯定是第三者。” “客厅里有别的痕迹吗?” “发现了几根特别长的头发。” ” 沈南不否认。“房间里枕头下的床单,有一条15厘米左右长的划痕。凶器有多长?” 小胡答道:“15厘米。” “呵,”沈南笑道:“把凶器放在枕头下,她想干嘛?” 小胡大吃一惊,“陈太太想杀人?” 沙砾却不意外,“任何人发现丈夫枕头上有别的女人的头发,都想杀人。陈记者有没有律师?” “他这个身份,大概有吧?” 沈南点头,“联系律师,问问陈记者最近有没有离婚的想法。顺便查一下他户头的资金流向。” 沙砾问他:“刚才你在找什么?” “日记本。没了孩子的母亲,多半会写日记。” 一名警员突然冲进来,“胡警官!新情况!我们查到街头的监控录像了。昨晚十点左右,镜头里出现了个熟人。” “谁?” “郭永福。” 郭永福!又是郭永福! 警方未能及时封锁消息,陈记者虽死,刘记者尚在。打着为同事伸张正义的旗号,大义凛然的刘记者开始了新一轮 (本章完) 第四十三章: 注视20 第四十三章  注视20(1/3) 沈南不敢面对她,留给她一个背影,长叹一声,“……不是你父亲。” “爸爸昨天晚上……”郭笑欲言又止。 沈南等她继续说。 “昨天晚上,回来很晚,淋了雨。回来之后,还哭了。” “子规呢?” “杜姐姐一大早就过来了,好像很高兴,还送给我这个。” 沈南这才回头,看到郭笑手腕上的一块手表。 “不过,她眼睛好像受了伤,左边眼眶有点肿。” 沈南示意她不要再说,自己重新坐回沙发,闭上眼,手背压着额头,“你先回去。上课的事……明天再说。” 郭笑想再问,却犹豫着不敢开口。最终收拾书包,离开了。 电话响了,沙砾的号码,然而声音却是叶秋的。 “小南同学,还活着吗?” “说。” “啊,看来还有点精神。那太好了,沙砾怕你接受不了,非让我转告你。” “说!”他很不耐烦。 “小胡查到陈记者的户头确实有一笔大额汇款,流向了一个姓郭的 接她。死者紧握右拳,她左眼有伤。” “那你在犹豫什么?” 自己在犹豫什么?沈南也这样问。 当天夜里,有人敲门。 就像早就知道有人会过来一样,沈南一直守在门口。 拉开门,漆黑的夜里,漆黑的落寞身影。 她盯着沈南,双目无光,嘴里喃喃道:“完了……” 沈南无言以对。 她走近,双手紧紧环抱住他。“完了……郭大叔和笑笑不见了。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 沈南问道:“你犯了错?” “你知道了?那你会原谅我吗?” 沈南摇头。 “你才是个骗子!”泪水涌出,她推开沈南。“我要把笑笑找回来!” 女人跑了,沈南呆呆站着,不知该做些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响了。 沙砾的声音。“刚接到曾伟的电话,郭永福和笑笑失踪了!” “我知道。” “你怎么……算了!依我看,他们要离开这座城市,只可能找花姐帮忙。你立马打车去花姐家, 着笑笑来找我。而我帮他们离开了这座城市?” “不是吗?” “一半一半。” “怎么?” 花姐拈起勺子,往茶杯里放了一颗糖,“送他们离开的,确实是我。但他带孩子出走,并非出于压力。” 她站起身,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看了看c市的夜景。沙砾望着她的背影,眼前的女人彷佛置身于c市上空。月色下,花姐臂膀上娇艳的花朵似乎正在攀爬生长,盛开、怒放。 一时间,不知为何,沙砾想起了古代皇帝君临都城的模样。 花姐转回身,把沙砾从想象中惊醒。 “去年十二月的活动之后,笑笑的身体出了问题。”花姐述说着,眼里尽是悲伤,“她时不时呕血,偶尔陷入昏迷。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她自己、她父亲,以及……”花姐顿了顿,“前天才知道的子规。啊,对了,沈先生,听说你跟子规很熟?” 沈南不否认,也不说话。 “那你对子规又了解多少呢?你是不是觉得, (本章完) 第四十四章: 注视21 第四十四章  注视21(1/3) “老实说,我与外子从未有过犯罪行为,你们自然查不出什么。不过,我们的生意虽不违法,也不怎么道德。这也是为什么我要搞点慈善活动的原因。”花姐笑着,打开文件袋。“这是c市部分……部分人的名单。他们或有钱,或有名,大体来说,算得上是成功人士吧。” 她把文件在沙砾二人面前晃了晃,并不交出去,“人呢,一旦稍有资本,就希望让生活变得更好一些。譬如说,不满意自己的妻子、讨厌自己的丈夫……正好,我手底下的男孩女孩也多。” “每次我们都会用其中一个孩子的银行卡作为公用账户,方便金主们汇款。谁主动将卡交出来,就会多拿点钱。” 沙砾问道:“子规她……” “一周前,我把她们叫来,讲了讲利弊。别误会,我没有强迫她们,跟拉皮条不太一样。你们可以理解为交友俱乐部,呵呵。” 沙砾心里不满,却不敢表露出来。他问道:“子规答应了吗?” “其他女孩脸上都有喜色,唯独子规有 :“……她能拿到多少?” 花姐也不含糊,直接回答道:“如果她肯陪那个男人三年,大约能到手一百来万。钱当然不会一次性结清,定金——如果你们不讨厌这个称呼的话——大概能给到三十万。当天晚上,钱就到卡里了。” “然后呢?” “既然给了钱,自然就要见面了——也就是昨天晚上。” 沙砾担忧的神色写在脸上。“那她昨晚就……” “她?她昨晚确实见到了那个人。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刚收了人家一块手表,又变卦了。对方不满意,揍了她一拳,又打电话朝我抱怨。我再联系她时,她却说,明天,只要等到明天就好。” 沙砾问道:“她见的这个人,不是陈记者吧?” “哈哈,”花姐失笑,“你想哪里去了。见陈记者的那个女孩,早就跟他黏在一起大半年了。要不是因为这女孩是我的人,恐怕两人早私奔了。这次他下定决心要跟老婆离婚,才对我坦白。” “所以陈记者也需要付钱?” “生意嘛,没有例外的 :“陈记者儿子的死?” “是他与彭家兴策划的,”花姐打个哈欠,“这件事你们也不必再查。彭家兴昨天在外地与我通过电话,他受温云公司胁迫,犯下杀人罪,如今却成了弃子,无路可逃,已准备回来自首。” “那条项链?” “项链确是他盗走不假,但怂恿他偷盗的,也是温云的老板。对方抛弃了他,他倒希望我能网开一面了。对了,”花姐从怀里摸出一支手机,“他儿子手机里的密匙,可以访问他的私人数据库。这老小子还晓得留一手,记下了温云公司的犯罪材料,具体内容我已经看过了。” “怎样?”沙砾问道。 “嗯?我想,暂时还没理由借给两位吧?”花姐又恢复了狡猾的微笑。 真相大致如此。花姐说得已经够多,起身准备送客。 沈南坐着不动,问道:“她说要把郭笑找回来。” “谁?”花姐一愣,“你说子规?是的,你们来之前,她已经和我通过电话了。” “你把郭笑的去向告诉她了?” “你恐怕是误 (本章完) 第四十五章: 注视22 第四十五章  注视22(1/3) “被打过,”她指指脑袋,“颅内可能有出血,不能乱动。” 沙砾朝她投去询问的眼色,叶秋绝望地摇摇头。 地上,子规缓缓睁开眼睛,眼内全是血丝,瞳孔已然失焦。 “……他来了?” 叶秋点点头,“来了。” 子规咧嘴笑了,嘴角淤青,颧骨眼眶肿得不成人形,“我知道……喂。” 叶秋起身让开,沈南跪在子规身前,握住她的手。 “我闻到……你的味道了。哈……没想到吧,我也……也会这一招了……” “别说话。” “不行。没时间了……你听我说……”子规有气无力,指头紧紧扣住沈南的手,脸上却是骄傲的笑容,“我啊……我没跟别人睡觉……所以我没犯错哦……” “我知道。” “我……我去找他……要钱……他骂我……哈。我才不是biao子……对不对?” 沈南低垂着脑袋,泪水滑落。 “呸……既然骂了我……我就……我就顺了他东西……然后就跑……哈哈……对不起……明明答应你,不能偷东西的……” 沈南脱下自己 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你……信不信?” “我信。” “好。那你……就不能说我是骗子了……好不好?” “好。” “你呢……你骗过我没有?” “骗过。” “坏……坏蛋。”又咧嘴笑了。“你说……骗了我什么……” “我说你做饭难吃,骗你的……我说不喜欢你,也是骗你的。还有,还有……”沙砾从没见过沈南急得连话都说不清楚。“还有,我说没人抱过我,也是骗你的。” “哈……你就……不怕我吃醋……” “对不起,对不起……可我不想瞒你。” “那……”子规微微抬起手,“你抱我……” 沈南小心翼翼将手垫在子规头下,将她温柔抱起,揽到怀里。 子规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我好想……好想听你讲……你怎么长大……嘴角的伤……好想再跟你……坐一次摩托车……再去见见你的朋友……对他们说,我……我是你的女人……好想……再靠在你背上……” 叶秋已经不忍再听,拉着丈夫远远看着。 大概意识已经变得模糊,子 ,女孩。” 阿婆点头,“有啊。你们找他?” “对。我们是他朋友,找到这里。” “哎呀,你们来晚了,”阿婆摇摇头,“他已经走了啊。” “走了?为什么?” “他闺女死了嘛,就三天前。我们劝他把闺女火化了,结果当天晚上,他就抱着走了。” 两人面面相觑。 “那,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这哪里会知道呢?他夜里走的,什么都没留下。” 两人回到街头,漫无目的。 正午太阳很毒,汗水蒸成热气,口干舌燥,肚子饥饿。找了家面店,好歹吃了点东西。 “要不要再找花姐问问?”沙砾出主意。 沈南摇头,“就算她有给郭永福汇钱,也一定不会有其他联系。吃完了跟我去一趟派出所。” “干嘛?” “看监控。” 民警得知了个大概,非常配合,马上提供了街头的监控录像。很快,二人找到了郭永福的身影。 那无疑是郭永福。他弯着腰,怀里抱着僵硬的孩子,背上还背了好大一个包袱,走路摇摇晃晃。待靠近镜头时,脸上的痛苦神 (本章完) 第四十六章: 注视23 第四十六章  注视23(1/3) 沈南问民警,“周围有河吗?” 民警答道:“河是没有,不过翻过这座山去,有个池塘。” “局里有水鬼吗?”水鬼,指的是负责在水中捞尸的人。 “有,但今晚是联系不上了。着急吗?” 沈南摇头,“不急,能捞起来就好。明天吧。” “这具尸体呢?” “做好处理,我们要带回去。还有,书包给我。” 警察把两人安顿在招待所,彼此约好明天一早会合。 两人根本顾不上吃饭,迫不及待打开了笑笑的书包。 文具、课本,再眼熟不过,沈南眼前又浮现出那个专心听讲的孩子的身影。 叶秋这时候来了电话。 “有收获吗?” 沙砾长叹一声,“……有。笑笑去世了,明天大概能找到郭永福的尸体。” 叶秋不作声,良久,叹道:“也罢。花姐今天送来一个日记本。” “花姐?她亲自来咱家?” “对啊。” “她没——” “你想说什么?”叶秋一笑,“她人挺好的啊。” “没什么,”沙砾稍微放心,“谁的 砾略一沉思,“郭永福让她不要进小区?” “换个思路,会不会是让她‘不要回家’呢?” “你该不会想说,郭永福已经得知了她要杀人的计划,劝她回头是岸吧?” “……为什么不呢?” 一旁听了许久的沈南站起身,“没错。” 沙砾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沈南把笑笑的日记递给他,“念念吧。” x月x日,天气:晴 与曾叔叔一起,见到了沙叔叔和叶阿姨。 沙叔叔给我讲了作文的方法,学到很多。 叶阿姨很好,像妈妈一样。 晚上睡觉,会不会梦到妈妈呢? …… x月x日,天气:阴 杜姐姐回来得很早,笑呵呵的。 问她去了哪里,她说和男朋友去兜风了,又不许我打听。 头一回看她这么开心。 …… x月x日,天气:阴 爸爸出事了。他没有救那个孩子。好多人到家里来,打了他。 我哭了。曾叔叔、沙叔叔、叶阿姨都来了,还有一个沈叔叔。 后来,又来了记者,爸爸居然说:那个孩子该死。 在走廊。 杜姐姐发现了我,把我救醒,知道了我的病情。我让她不要对别人说。 我们下午在房间里聊天,我告诉她,将来挣了钱要买大房子。 爸爸回来,还是没有找到工作。 我说我不读书了,出去打工,杜姐姐反对。 哎,人的命运真的可以改变吗…… …… x月x日,天气:阴 杜姐姐偷偷告诉我,她马上要发财了,让我不准说出去,尤其要对沈叔叔保密。 又带我去街上买了新文具和新书包。 爸爸的情绪还是不好。看我几眼,就会流泪。 …… x月x日,天气:阴 昨天下了雨,杜姐姐很早就在院子里洗衣服,好像是沈叔叔的衣服。 她脸上有伤,说是碰到门上了,一定是撒谎。 不过她很开心,还送了块手表给我,又说,马上就可以买大房子了。 爸爸昨天晚上也回来得很晚,一到家里就哭。从没有见过他哭得这么厉害。 下午上课,沈叔叔心情不好。 电视里说,爸爸以前上班的那个小区又死人了。 沈叔叔让 (本章完) 第四十七章: 注视24 第四十七章  注视24(1/3) 是爸爸! 他在门后,用眼睛盯着我! 那个眼神,好熟悉! 我想起来了! 我见过! 爸爸的目光,有忧伤,还有恐惧。 我不敢回头了。 他一定还在看着我! 我明白了。 我明白爸爸为什么要说那个孩子该死了。 我明白爸爸的目光,到底看到什么了…… 奶奶去世的时候,妈妈去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看着她们的! 现在,他这样看着我…… 爸爸的目光……能看到死亡。 心口(笔尖划过长长的一条线)好难(又一条线,划破了纸张)受。 郭永福的眼睛,能看到死亡? 沙砾站在池塘边,看着捞尸者潜下水去。 他想起曾伟讲过的那件往事。 郭永福小时候,曾经进过一个山洞。出来之后,发起高烧,彻底烧坏了脑子。 那之后,他好像有了特殊的能力,能够预知其他人对他到底是好还是坏…… 他曾经指着还是婴儿的曾伟,说曾伟会发财,是个好人。 到了c市打工,又“碰巧”在夜里发现了小偷。 接着当了保安,“碰巧”救了掉落的孩子。 而两个月后,当孩子出了车祸,他又见死不救,并说孩子该死。 ……原来是这个意思。 两个月前,“不该”死。 两个月后,“该”死。 有了这能力,又亲眼见证了母亲和妻子的亡故,他不得不认命。 可是当他看到最心疼的女儿身上也出现了某种“征兆”之后,是不是试图反抗命运呢? 他跑去小区,劝另一个马上要死的人不要回家。如果这个女人不回家,如果她躲过了死神的镰刀 好放弃。 几天后,沙砾夫妻应邀到花姐家做客。 沙砾第一次见到自己老婆和花姐出现在同一个场景里。原以为性格都挺强势的两个人一定话不投机,没想到有说有笑,最后差点结拜成干姐妹。短发的花姐与长发的叶秋坐在一起,拿着手机自拍,竟真有几分相似。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但喜笑颜开。 至此,花姐开始将沙砾当成自己人,并大方地将温云公司的犯罪记录借给了他。但沙砾对她的所作所为,还有一丝芥蒂。 “彭家兴自首,马上就要判刑,项链我也拿回来了。至于子规的事,你们不必忧心,凶手已被我送到公安局了。如果需要证据,你随时知会我,一定要让他偿命。” 沙砾点头,却不答话。 叶秋捏他一把,笑道:“那就有劳花姐了。” “沈南怎么没来?” “劳烦花姐还记挂他,”叶秋脸上露出鄙夷,“大男人家,气量小了点。再说了,不过是个怪人,何必理他?” “哦?我以为他恨我呢。” “他要是恨花姐你,只能说明他没长脑子。” 说完,两人呵呵直笑。 沙砾看了一眼叶秋,才明白自己老婆圆滑起来原来是这个样子。嘴上虽然缺德,但终归让沈南少得罪了一个人。 沈南在哪儿呢?他请了长假,去了杀牛巷,把子规留下的所有东西搬去了自己那里,接着关上门,好几天没有露面。 沙砾想去探望,被叶秋拦住了。 用过晚饭,夫妻俩告辞,花姐坚持要送到门口。 花姐拉着叶秋的手,让她每月必须至少来一次。见 比你的想法积极了几百倍。” 沙砾刚要开口,又被她打断。“笑笑难道不也是同样的想法吗?至于子规和郭永福。一个为了自己的爱情和友情,明知危险却奋不顾身;一个将毕生的关爱献给了这世上最疼爱的女儿。有了这些,他们最终是成功,或失败,还有什么要紧?与其思考命运是否可以改变,不如想想活着的时候,最宝贵的是什么。那才是生命的意义所在。” 一番话,说得沙砾无言以对。 两人已经走下山坡,马路上的行人多了些。 带着孩子散步的夫妻,手挽手亲热前行的恋人,骑着单车的青年,彼此搀扶相伴的老人。每一张脸上,都布满了笑容。 沙砾释然了。他看到无数的郭大叔,无数的郭笑,以及无数的子规。在这城市里,在这人世间,在这浩瀚宇宙中,正绽放着自己的人生。 而盛夏就快结束,生命从不停止生长。 注视(完) 附件1:彭家兴的私人笔记 文件加密等级:c级 内容: “我开始怀疑教条内容,██有所察觉,严格管控我的出入时间。早知道就不胡乱信教了。昨天他们开始绑架‘合格的实验品’,看他们的意思,值得绑架的人还挺多的。老天保佑别被警察发现我跟他们的关系,否则就全完了。” “绑架持续了三个月,我却没有看到姓郭的小女孩。问██,他却说那是失败品。可与此同时,他又对女孩的父亲产生了兴趣。先前我们查过,郭永福确实是那个到过██的痴呆。他没死,说明已经得到了██的力量。但 (本章完) 第四十八章: 窥探1 第四十八章  窥探1(1/3) 讲述人a: 我,可以开始说了吗? 好的,谢谢。不,不渴,请放在这里吧,我待会再喝。谢谢。 本来没有想来麻烦您的。况且,事情过去快两年了,我也不太想去回忆。不过,最近发生的一件事,让我觉得……怎么说?有个成语……如鲠在喉,对吗? 是的,不得不说了。 上个月发生的那件事,想必您……是呀,全城都知道了…… 如今这个时代,这种事也算不上新奇吧? 无非是……年轻人裸奔嘛,而且还是在夜里。 裸奔的女孩子,在网上被人叫做“小魔仙”。这名字,其实来自两年前一个同样在c市裸奔的女人。 是吗?您已经看出来了吗? 我就是两年前的那个女人。火了一阵,呵呵……网友都叫我“魔仙”。 这名字其实是我直播时使用的id。我做主播那会,人气不高不低,一个月挣得不多,除去生活开销,存不下多少钱。 现在?没做了,早没做了。出事之后,就停播了。 一 非故意模仿,也不是为了当网红而炒作。她这样做……是被迫的。 为什么? 那么,您愿意听听我的故事了? 哦,对了。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听说在您这里讲故事,是可以领钱的,对吗? …… 我十五岁那年离家出走,原因有两个。 第一是学习成绩太差。考不上高中,家里让我读职高,我没兴趣。上学对我来说简直是煎熬。 第二嘛,说来好笑,当时年轻,脑子里总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我想当明星。 那时候,刚进入新世纪没几年,港台流行音乐深深影响了咱们内地人。念初中的孩子,除了书呆子,谁不追星呢?班上的录音机,原本是英语课练习听力的,可老师一走,我们就把音乐磁带放进去了。到后来,一到考试,看到讲台上放着的录音机,脑子里响起的全是流行乐的旋律。 我说我要当明星,被父亲招呼了一耳光。他这人很传统,“父权”——是这词吗?他很看重这个。 我的家 ,拿出同桌借给我的随身听,戴上耳机——只敢戴一只,怕母亲万一闯进来。音乐声响起的时候,我实在是太感动了。不,不是因为歌曲,而是因为身份。青春期的孩子,多害怕被孤立啊…… 我翻来覆去听了好几遍,听到太阳升起,东方发白。 我太喜欢这张专辑了,十首歌,a面五首,b面五首,到现在我依然能全部唱下来。尤其是a面的第二首歌,《饥渴的雨季》,“雨季的河,忧郁的天鹅,不饮不喝,步向死亡的抉择……河底的影,甜美的甘霖,黑暗眼睛,再不呼唤黎明……” 咦,您也听过吗?对对对,sw-an,正是这组合的名字。swan,天鹅,那是我整个中学记得最牢的英语单词。 您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用这个名字吗?因为这是个三人组合,两个男生,一个姓舒,一个姓吴,首字母连在一起,就是sw;担当主唱的女生,英文名叫anne。 呵呵,不好意思,说起青春期的偶像,有 (本章完) 第四十九章: 窥探2 第四十九章  窥探2(1/3) 是不是很过分?一开始我也觉得他过分,但去年他生病去世后,我却觉得这番话也有几分道理。如今回头再看这些年的时光,我一事无成,可不是糊里糊涂做了十多年的梦吗? 那一巴掌把我嘴里打出了血,也把我打出了家门。当晚,我就偷偷跑掉了。这一跑就是两年。 我做过超市收银员,在饭店端过盘子,还在夜市摆过地摊。家里人找过我,但隔着几个省,他们就算知道我的下落,恐怕也没心思真来抓我回家。父亲就是这样,我甚至能想象他跺着脚骂我的样子。“让她死在外面!”大概会这么说吧。 两年后,品尝到了生活的苦,我也快成年了。 临近十八岁生日,我回了家。原以为回去之后会再和他们吵架,没想到进门后,他们很平静,只说了句:回来了?我说:嗯,回来了。 他们不问我这两年怎么过的,也不问我将来的打算。吃饭的时候,我看父亲又要喝酒,便从包里把带给他的特产酒掏出来。他先是有些发呆,接着又舒展开眉头,笑了。那一刻,我明白,他们已经接受了现实,而我在他们眼里,也已 也说:“爸爸,我最恨你的是,当初不许我追求梦想。”话说出口,眼泪就止不住了。 我真恨他吗?其实也谈不上。经过这几年的打拼奋斗,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努力,未来就有无限可能。我不是恨他,而是恨自己。我是为自己放弃了人生的一种可能而悲伤——因为我连尝试都没能做到。 父亲也流泪了,他说他对不起我。“妮啊……咱家没那个钱啊,也没关系啊……你有唱歌的底子,可咱家没有铺钱的底子啊……” 后来才知道,在我离家后,父亲专门托人打听,绕了七八层关系,才接触到一个选秀节目的“老师”。那人开口就要钱,数目挺大,把他吓到了。 那顿饭吃得伤心,也吃得开心。我能赚钱了,父母便可以轻松些了。他们也答应,以后不再管我,由我去发展。我还记得他笑着说:“现在是新时代,我们的脑壳跟不上潮流了,该你们年轻人上场了……” 他在病**躺着的时候,我总回想起那天的场景。那天,他笑得真开心…… 谢谢。没关系,我包里有纸巾。 …… 接着往下说吧。 干了五年 门的世界》,不正讲述了这个道理吗? 前辈色眯眯看着我的胸,笑着说:“男人喜欢看女人的身体,可结婚之后,很快就对妻子的身体失去兴趣了。” 我领悟了大半天,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一下子红了。 这就难倒我了。您看得出,我嘛,就是个“飞机场”,呵呵,长得也不好看,还真没法走那样的路线。算了算了,硬着头皮,继续唱歌吧,手头的钱还能支撑一段时间。 大半年下来,起色不大,但略有收获,好歹积攒了几十个爱听我唱歌的“铁粉”。 可我没想到的是:曾经那个遥不可及的梦,竟又一次来到我面前。 有一天,我照常唱歌,突然看到屏幕上连着飞过去三个“火箭”——这名词您不陌生吧?对,很值钱的礼物。当时我吓得忘记了继续往下唱,双手发抖,确认送礼的观众账号,发现是一个叫“黑池”的人。我赶紧表达谢意,说着说着,情绪激动,眼圈红了,鼻子发酸。我说: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很快,“黑池”在弹幕里回复我:继续唱吧,我喜欢这首歌。 我声带发颤,继续唱下去。唱的是 (本章完) 第五十章: 窥探3 第五十章  窥探3(1/3) 谢谢,真是太感谢您了。我不能多喝茶水,否则就得去洗手间了,呵呵。 继续说吧。 sw-an解散之后,三位成员各自单飞。再没有专辑,再没有签名卡片,再没有海报,作为歌迷的我,彷佛失去了整个世界。那个蓄着胡须、戴着帽子的稳重“大叔”;那个阳光干净、永远穿着白衬衫的清新“少年”;那个将左边头发扎成辫子、眼角下横抹着一截红线条的漂亮“女孩”,就这么不见了。 打工那会,每次去网吧,我总要上歌迷论坛。一年后,论坛关闭,他们留下世上的,大概只有我脑海里永远不会消失的旋律了。 现在您能体会到我再见到那个人的心情了吗? 那天下午,来到咖啡厅,当我见到他,立马呆住了。不到一秒,我就认出了他。肯定不会错,他就是那个曾经阳光干净的“少年”。虽然现在的他已经三十岁,胡子拉碴,眼神也已经失去了光彩,可我就是认得。他向我打招呼时喉头一动,对我微笑时嘴角一扬,完全和当年一模 是去了一些摇滚乐队做配曲的工作,实在不挣钱,干脆干起了餐饮。而当我问到anne的时候,他摇摇头,说是不太清楚。 我有些失望。我以为他们三人的关系应该很铁,就像我和闺蜜们一样,永远都是好朋友。没想到成年人的世界,并不会像青春书籍里那样温馨。我读初一那会,他们已经二十出头,十年过去,岁月摧残了我们,悄无声息。 那一天,我们聊了很多,但到傍晚分开,我也没好意思问他为什么要约我出来。临走时,他说自己也住在这个城市,以后如果有机会,可以经常出来玩。 那之后,我依然在直播间唱歌,他依然在直播间听歌。一开始,我觉得他身上仍有明星一样的光环,不敢约他,倒是他偶尔约我出来;见了两三次后,总算熟了。从那以后,我变得没皮没脸,经常约他了。 三年前,一个夜晚……我跟他上床了。他单身一人,我也没有对象——虽然相过几回亲,但我没遇到有感觉的人。 上床之后,跟他的关系…… 事。 发生关系不到一个月,他对我坦白了一些事。这些事,即使现在回想起来,都让我觉得震惊,难以接受。 说完后,他让我帮他一个忙:帮他复仇。 什么意思?他解释了。 原来,sw-an没解散时,内部有着明确的分工。“大叔”负责谱曲,“少年”负责写词,而演唱部分,则由 “女孩”来完成。 但他的说法与我的记忆不符。印象里,几乎每首歌的歌词,都是“女孩”写的。 他说,那是因为他的歌词被偷走了。 “女孩”对于词曲一窍不通,但却提出要把自己的名字放在词作者当中。因为组合成立初期,提供资金赞助的,是“女孩”的一个亲戚,所以“少年”没法拒绝。 等到录制的歌曲有了一点成绩后,一家小唱片公司决定签下他们。这时候,“少年”想将词作者更改过来。可唱片公司却不答应,他们要炒作的,便是anne的“才女”噱头。老实说,sw-an的歌词,普遍有些阴柔。说是女孩写的,任谁也不会怀疑。 (本章完) 第五十一章: 窥探4 第五十一章  窥探4(1/3) “大叔”死了?怎么会呢?为什么?我如坠冰窟。 我不断摇晃他的胳膊,让他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一定是假的吧! 然而,他却说,第一次见面时,本想告诉我,可是看我当天的心情,又不忍了。 “大叔”是自杀的,是被“女孩”逼死的! 临死前的几天,“大叔”联系上他,说要聚一聚。见面后,两人喝了酒,说了好长时间的话。他才知道,“大叔”和“女孩”,其实有过一段恋爱。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女孩”盗用歌词的时候,“大叔”一声不吭了。 组合解散后,“女孩”没了踪迹。她整了容、换掉了身份、编造了年龄,以另一个虚构的身份出道,进入了某个音乐女团发展。因为经纪公司保密工作做得极好,没有任何人发现她曾是sw-an的女主唱。 但这女子乐团的发展也不太顺利,“女孩”重新回到了“大叔”身边,靠他养活自己。“大叔”心软,没 的歌词,“大叔”没阻拦,自己始终心怀芥蒂。真正让他怒不可遏的,是“女孩”又一次找上了他。 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女孩”知晓了大叔与他的相会。她害怕他会把真相泄露出去,于是先拉拢他,给他好处、让他到女团幕后工作,被他拒绝了;软的不行来硬的,她又开始威胁他、找人阻扰他工作、甚至在他驻唱的酒吧闹事。很快,他连工作都没了。 他问我:换成是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忍气吞声吧? 我点头,问他该怎么做? 他说—— …… 啊,对不起,忘记看时间,已经下午五点了。 我得快点说完,母亲一个人在家,怕她担心。 复仇计划很简单。 他已经摸清了“女孩”的日常安排:住在哪里、平时做什么、在哪里吃饭、下午茶多长时间、晚上几点入睡…… 我要做两件事:第一,以助理的身份,潜伏到她身边,尽量收集她的不利材料;第二,搞清楚“ 们的生活,对不对?做我们这一行的,也一样。粉丝们就是观众。”说着,捏了捏我的脸,“你现在享受的,可是几百万粉丝梦寐以求的生活哦。” 这趾高气扬的态度,实在让我恶心! 几个月下来,我的“卧底计划”没有太大进展。尽管确实偷窥到一些生活隐秘,也探听到几个暧昧电话,但没有十足的证据,根本不可能把她搞臭——她是个做事很小心的人。 “少年”渐渐有些失望。一时间,我竟觉得自己很没用。因为这计划,我不能再直播,做助理赚的钱,也给了“少年”开销。有一个月,我实在拿不出钱,断了给家里的伙食费。父母虽然没问,可我心里难受。 这时候,我遇到了一个……贵人。 怎么说呢?您大概不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事吧?什么?您相信!这……老实说,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原本只期望您将它作为虚构故事来听的,但您既然相信,我也不需要解释太 (本章完) 第五十二章: 窥探5 第五十二章  窥探5(1/3) 他教给我的,是附身到他人身上的能力。 得到这股能力后不久,我和“女孩”赶赴东南沿海一个城市参加活动。当晚,我们住在酒店,同一个房间。 “女孩”每晚十点睡觉。大约十点半,我听到鼾声,便依照贵人所说,开始“施法”。 很快,我晕倒过去,不省人事。清醒了过来之后,一看时间,是十点三十一分。 但,重要的是,醒过来的,不是我,而是“女孩”! 我说明白了吗?从施法开始,到成功,我只花了一分钟。一分钟前,我还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一分钟后,我在“女孩”的身体内醒来了。 看着倒在另一张**的“我”,我难以置信,不知道呆坐了多久。但“贵人”的话突然在脑海里响起:必须尽快完成,时间不多! 我没心情去翻行李箱,那里面不可能有什么线索。唯一值得查找的,是她的手机! 她把生活中的一切都交给我打理,唯独不让我看手机。 我用(她的)指纹解锁手机,逐条翻 天去哪里玩耍,他告诉我去了迪士尼乐园。我们国家只有两个迪士尼乐园,这就大大缩小了排查范围。接着又问:妈妈现在在东南沿海的g市哦,让我考考你,这里离你远吗?孩子放下电话,问身边的老太太,接着回答:“妈妈离我好近啊!”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答案只有一个。 我又试探着问了一句:“妈妈也好想马上见到你,你能来吗?” 电话却被老太太抢了去,愤怒骂道:“你发什么神经!不是你让我们躲在这边的吗?你要是有心,经常给孩子寄点玩具过来,省得他天天嚷着要找你!” 我唯唯诺诺,不敢再多说,挂了电话。接着马上开始翻找她的邮寄记录。 平时给粉丝的邮件、给圈内好友的礼物,都由我负责邮寄。只有给家里人寄东西,由她亲自操办。一番查找,不出所料,寄往那个城市的快递记录,确实有好几条。街道、门牌号,一清二楚! 查到这些后,我重新回到**,按照贵人交代的方法 ,我深感自己并不适合这个圈子。想起父亲当年阻扰我闯荡歌坛,真是太明智了。 然而,有一天,他又打来电话,要见我。听他电话里略带悲伤的语气,我知道,他恐怕是来和我断绝关系的。 我答应了他,和他约在酒店房间里。 呵呵,我真傻,对不对?明知道结局,却还期望着最后的温存…… 夜里十一点多,他来了。见面之后,没有多余的话,和往常一样,把我抱在怀里。那天晚上,他格外温柔,嘘寒问暖,并且一遍遍声明,说他对不起我。 我不想再提那些事,让他把话说明白,然后分道扬镳。 他犹豫不决,又问我:在“女孩”那里,还有没有得知一些别的事? 我摇头。 他却穷追不舍,不断确认。 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我产生了怀疑。难道他还对我隐瞒了什么? 就在这时,我脑袋变得昏昏沉沉的。一股无形的疲倦感从内心某个地方如烟雾般升腾,直冲大脑。 脑海里又传来了“贵人”曾经说过的 (本章完) 第五十三章: 窥探6 第五十三章  窥探6(1/3) 对不起,我没关系。其实这两年来,我已经渐渐忘却这些事了。只不过,真的再回想起来,还是会被吓到。刚才脸色惨白?大概是低血压吧,让您担心了。 总之,当“女孩”的记忆开始扰乱我的大脑时,我失控了。那一瞬间,“清醒的我”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我明显感觉到,“失控的我”已经陷入了癫狂。只有无形的干渴感,挤压着我的神经。 对,口渴!渴得要死! 我从他怀里窜出,衣服都来不及穿,跑去洗手间,拧开水龙头,不断朝喉咙里灌水。 可是,不够!不够啊!身体干燥得彷佛要裂开一道口子。水!我需要水! 我不顾他的阻拦,一把拉开门,光着身子,朝门外跑去。 那一刻,眼睛已经看不见街道,看不见行人,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水!我到处寻找水的存在!前方十米处有一滩水,不够!身边楼房的空调外机在漏水,也不够!天上似乎微微下着小 :“活着就好。”他把外套脱下来,裹住了我的身子。 我大约明白是他救了我,想开口感谢他。 但他一脸冷静,说:“接下来的日子,坚强点吧。” 第二天,当裸奔事件传遍整个c市后,我才知道他的意思。是啊,网络暴力铺天盖地,一时间,我恨不得自杀!但,也正因为他的这句话,我才挺了过来。 这两年,脑子始终有些紊乱,时不时会昏倒,会说胡话,最近还吃着药,稍稍缓解了些。 我的故事就到这里。您看,这次的“小魔仙裸奔事件”,是不是和我的故事有太多相似点呢?确如网友所说,我幸运,她不幸。但我不忍看到她去世之后,还要遭受闲言碎语的攻击。如果您有心的话,请您帮着将这里面的原委查清楚吧。 我?我已经不太在意这背后的真相了。对我来说,那夜的经历,就如一场噩梦,以后也不愿再提起。 您问“少年”在这之后的行踪?我不清楚。那晚之后,我再也没 群挤得差点呕吐,今天刚换的衣服不堪**,变得皱巴巴的,裹夹了不少他和旁人的汗液。人声鼎沸,呼喊声、加油声、起哄声,经久不绝。前面的人挡住了他的脑袋,后面的人压着他的肩膀。每个人都把手臂高高举起,眼珠子似乎要突破眼眶的束缚,恨不得飞到选手身边近距离观看。配合上奇异的歪嘴咧笑,让人禁不住感慨暴力果然是最刺激人类原始神经的东西,难怪罗马人酷爱斗兽场呢。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一条小道,他来到观众席最末排。比赛如火如荼,后排的观众早就拥到前面去了,反而留下了一片净土。 这是一场地下搏击比赛,租用的却是正规的搏击场馆。围观的观众买了彩,希望能在这昏暗的场馆内发上一笔财。灯光集中照射在擂台上,馆内其它地方黑得如同墓地。据沙砾所知,这场馆白天做正规生意,晚上关起门来“打黑拳”,是c市几项连警察都不愿意管的行为之一——另 (本章完) 第五十四章: 窥探7 第五十四章  窥探7(1/3) 五分钟后,他又上台,dies and 乡亲们!”他自以为幽默,可惜只把自己逗笑了。“接下来,让我们用最嗨的掌声、最爆炸的欢呼,请上今晚最后的一组选手!红方——老虎!” 沙砾噗嗤一乐。这名字实在有些土,万一对方选手自称“武松”怎么办? “老虎”戴着红色拳击套,气势汹汹,瞪大了双眼,一个箭步登上擂台。他胸肌发达,肩头耸动,晃晃脑袋,胸口的肌肉也跟着抖了抖。穿着短裤的双腿刚健有力,拳头狠狠砸在自己坚硬的腹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台下欢呼一片。 “白方选手——无名!” 来了。沙砾心里一沉,就等他了。 戴着白色拳击手套的无名没有老虎那样的气势,抓着擂台绳,慢悠悠上台,表情生硬,看都不看自己的对手。 和老虎相比,无名体格瘦小,胸部和腹部的肌肉也没那么发达,但鼓出来部分的依然如铁一般硬。茂密的络腮胡 无名的颧骨处高高鼓起,青肿的伤口触目惊心,眼眶也被砸出了裂口,鲜血顺着眼窝流出。 观众们的神经被拉吊到了半空。站在这里看比赛的人,都是深谙搏击术的老油条。你来我往的过招见得多了,开场就陷入僵局的比赛却实在少见。老虎身材高大,固然要以力量压制对手;没想到无名这样的轻量级选手竟毫不躲避,选择用技术手段终结比赛。 无名这一式“断头铡”,是搏击术中极难掌握的招式。其原理在于用手臂与腿部压迫对方动脉血管,以期使对手缺氧陷入昏迷。一旦成功,对手轻则窒息,重则心肺功能失调,引发猝死。 但这还得考虑对手的身体量级。老虎的身体远非无名所能击倒,此时更是怒吼连连,竟靠着腰部力量,活生生将无名从地上托起! 沙砾聚精会神,忘记了吸烟。 老虎双拳发力,不断捶打着背上这个甩不掉的累赘。无名像是死抱了决心,手脚并用,把他缠 钟?老虎终于力竭,仰着头,眼珠子泛白,鼻血长流,嘴里也呛出几口老血,失去了意识,身子直直朝擂台摔倒!随着他轰然倒地,无名松开了手脚,强撑着从老虎背上翻滚开,躺倒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主持人立马上台宣布结果:“获胜者:白方,无名!” 沙砾松了口气,踩灭了烟头。接下来他要考虑的,是怎么把受了伤的沈南抬回事务所。 …… 沈南的脑袋缠上了绷带,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化名为“老虎”的弹头接过沙砾递来的茶杯,恨恨喝着。廖胖子处理完两人的伤情,打着哈欠告辞了。 “辛苦两位了,”沙砾暗笑。 弹头摆摆手,“下次再有这种事,可别找我。”他不断按摩着胸口的肌肉,气得要死,朝沈南骂道:“干!你他妈还真下死手,再用点劲,老子的骨头非断了不可。” 沈南不理他,喃喃问沙砾:“如何?” 沙砾卷起事务所的窗帘,月光倾泻进来, (本章完) 第五十五章: 窥探8 第五十五章  窥探8(1/3) “那我们折腾了大半个月,就能抓到他的狐狸尾巴了?” 弹头愤愤不平。这也难怪,沈南三番两次堵在他家门口要求他配合,耐不住软磨硬泡,他总算答应,但却没想到这份工作会这么辛苦。他擅长与人搏斗,却不喜欢沈南这个对手。每次过招,自己这位九兄弟总不会手下留情,害得他回家还要对老婆解释半天。对于沈南与沙砾的计划,他不感兴趣,只希望这份工作能早点结束。 沙砾会错了意,“别担心,咱们这回可不是免费打工。只要干得好,酬金多得是。”提到钱,他脸上露出快慰的笑容。 弹头摇头道:“跟钱没关系。我不是那块料,够不上在你这里领工资。”他伸个懒腰,瞥了一眼沈南,“这不是兄弟有难嘛……我啊,还是继续当我的花店小老板吧。”他站起身,“行啦,今天就到这儿,我得回去陪老婆睡觉。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只管说话。” 子拉扯大,再未续弦。 这样一个人,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健身教练威胁,甚至不得不偷偷联系沙砾帮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可事实如此,就连沙砾也不得不接受这个奇怪的委托。何老板在一处隐秘的地下室见到沙砾时,痛苦不堪,直言“若不能摆脱章勇的控制,自己的全部身家,就连这条老命都会赔进去”。 当沙砾问起事情缘由时,他又不断摇头,胡言乱语起来。 “他监视了我全家的一举一动,知道我所有的秘密……”何老板捂着心口,彷佛被章勇连着捅了好几刀。“我没法报警,也不敢找人收拾他。相信我,要是我有任何让他不满意的举动,他都会……都会对犬子下手。” 沙砾早就听闻何蔚溺爱儿子的传说,也深切理解这个痛失爱妻的鳏夫。果然,人人都有把柄,人人都有软肋。 “你打算怎么办呢?”沙砾问他。 何蔚想必早有了计划,当即 里,颠倒日夜。除了缩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屏幕发呆,就是睡大觉,一个月下来,如秋季干枯的树枝,瘦了将近二十斤。事务所一次都没来过,更直接把沙砾的电话号码拉入了黑名单。要不是老牛怒气冲冲一脚踹开了房门,又把他强拉出来吃了顿饭,此刻估计已经饿死。 老牛瞪着牛眼,朝自己这位不争气的养子发脾气。“郭永福一家的事已经结了案,警方也还了他清白;至于那位被……那位姑娘,凶手也已经伏法,你还想怎么样?” 沙砾在一旁充当和事佬,连连插话请两位息怒。沈南一语不发,闷头吞咽,根本不拿正眼看老牛。相反,小胡警察却非常同情沈南,子规的故事触及了他的同情心,私底下默默帮着查起了子规的亲生父母,想为这可怜的姑娘尽一份力。 吃完了饭,沈南用衣袖一抹嘴角,扭头就要回去继续蜗居。老牛无可奈何,喊道:“葵娃子找你有 (本章完) 第五十六章: 窥探9 第五十六章  窥探9(1/3) 沈南端详着章勇的照片,照片里是个五大三粗的蛮汉,方方正正的脸,发达的胸肌,个子不高,看上去像个粗大的邮箱。 “他一没知识,二没技术,唯一的优点就是四肢发达。靠着关系,去了老乡开办的健身馆上班。但程离在网上查过,他那张教练证书,是在四桥街办的假证。此君性格粗鲁,办事不守规矩,曾对女学员动手动脚,被老板开除了。”沙砾苦笑,“看样子,不过是个瘪三。可你说怪不怪?两年前,他被开除后,借钱开了一家小健身房,生意竟越来越好。就在今年,他不仅全款买下了万达商场一整层楼做健身馆,更抢走了先前那位老乡的所有生意,害得人家关门大吉。” “何蔚就在他那里健身?” “何老板这个年纪的人,算得上是咱们的长辈。这辈人,可不懂什么叫健身,更不了解健身行业。儿子劝他去锻炼,他随意打听了一下行市,发现章勇的‘ 说明已经盯上了他一家。他自己不怕死,难道不考虑儿子的安危?”沙砾叹道:“不过,事情还没完。何老板掏了钱,又过了两个月,他与外商谈了笔生意。外商为了避税,在合同里动了手脚。何老板虽然看破,但为了公司利益,选择了隐瞒。” “又被发现了?” “对啊。”沙砾愤愤起身,“我他妈简直想不明白,这种关上门的商务谈判,章勇怎么会知道里面的细节。” “间谍?” “不好说。”沙砾吸着闷烟,“总之,这回何老板又要掏钱平事。但最让他匪夷所思的事,发生在今年二月。二月份,你还记得出过什么事?” 沈南略一思索,答道:“蛇叔失踪?” “记性不错。据花姐说,元旦之后,蛇叔病情加重,举止出格。到了二月,他突然离家出走,没了音讯。你猜怎么着?原来,帮助蛇叔离开本省的,就是何老板。蛇叔偷偷找他借车,还叮嘱他不得把此 同学,”沙砾坏笑,“咱们也算知心朋友了。有什么困难?” 沈南翻个白眼,一脸无奈,“王葵,我妹妹,找我帮忙。” “能麻烦您老人家介绍一下这位妹妹吗?” “……生了我之后,我妈产后抑郁,天天跟父亲吵架。没多久,她就出轨了,和父亲分居后,偷偷生下个女儿。她……恨父亲,也不喜欢我。离婚后,我就只见过她两回。我跟王葵……其实也不熟。但她曾救过我,所以她找我帮忙,我也不好……” “这位葵妹妹怎么会跟这件事有牵连?” “她今年大学毕业,在唱片公司做事,认识了一个歌手。她好像……挺喜欢对方。这人又跟何翔是朋友,听说了何翔的事,也转告了她。” 沙砾抿嘴,笑道:“然后她就想起了你这个聪明的哥哥?也罢,就算是赶鸭子上架吧,咱们把真相查出来。你觉得何老板的主意如何?” 沈南抱着膝盖,低头沉思一阵,“可以 (本章完) 第五十七章: 窥探10 第五十七章  窥探10(1/3) 沈南不答,手上的伤口却清晰可见。 他把沈南仔仔细细打量一番,笑道:“那我就不废话了。当我的保镖,一个月给你十万,如何?” “为什么选我?” “好!是个聪明人。”章勇又表扬一句,“明人不说暗话,我最近惹了事,被几个刺头盯上了。你全天候负责我的安全,只要干得好,保你吃香喝辣。” 沈南朝他冷笑,摇头道:“不干。” 章勇一愣,他从没想过会有人拒绝这样的高薪工作。“你可想好了。一个月十万,年底还有奖金。另外,”他指指沈南脏兮兮的房间,“你也不必住在这种垃圾堆里。市区二环外的房子,你看中哪套,我买给你。” 沈南还是自顾自发笑。 “笑什么?这啥好犹豫的?” “开价越高,越危险。” 章勇嘿嘿一笑,“果然懂行啊……这回要防备的,是市里几个大老板。他们手底下的人不好惹……之所以找你,就因为你是薛老师的弟子。 消。未来三个月,不得与任何陌生人有往来。” 章勇沉思一阵,像是下定了决心。“好!就依你说的!走,咱们去我上班的地方,还有我家里看看。你实地考察一下。” “还有,”沈南起身穿衣,“报酬是一个月二十万。另外,本月内,在市区买一套三居室的现房,重新装修。” 章勇一愣,“三居室?九哥,你有家眷?” 沈南不看他,披上衣服开门往外走,“你管不着。” …… “不思议健身房”宽敞明亮,阳光透过大玻璃窗照射到健身器材上,闪闪发亮。十来个身形健硕、体态优美的教练正分别指导着自己的学员,哨声不断,学员们不停扭动着腰肢,大汗淋漓。 见章勇进来,教练们纷纷朝他鞠躬,口中喊道:“总教练好!”章勇很满意,却不吭声,脑袋高高仰起。 沈南嗤之以鼻,这一套阶级森严的上下级关系,大概是章勇自己制定出来,满足个人自尊心的工具。 马上,马上,”他翻箱倒柜,找出一摞文件夹。“员工方面,你放心,我都考察过。客人嘛,实在太多,三教九流,我也捋不过来。” 沈南不理会,用手机将资料一张张拍照留存。 “馆内有摄像头吗?” “有。”章勇解释道:“健身区域有三个,我这间办公室有两个。还有更衣室,我也装了一个。” 沈南皱眉,“女更衣室也有?” 章勇讪讪笑道:“拍不到更衣间……也就能看到放行李的地方。如今这社会,你要不小心点,知道谁心里有鬼?半个月前,有个杂毛来健身房闹事,要不是发现他挎包里有钢管,还真就着了他的道。” 沈南微微一笑,“这边看完了,去你家。” 章勇唯唯应道,又带着沈南去了他的豪宅。 这是市区内的一套独栋别墅,自带两个全自动车库。颇具艺术气息的房屋里,摆满了招财猫和金蟾,显得俗气了几分。更可笑的是,正厅居然还供着一个神龛 (本章完) 第五十八章: 窥探11 第五十八章  窥探11(1/3) 讲述人b: 你就是沙砾?沈南是我哥哥。 外面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提到沈南的名字,她会那么激动? 哦?她对沈南有好感?切……还真有人喜欢这种男人吗? 算了,别提他了。我时间要紧。 你这里是收集故事的地方?不是侦探事务所吗……嗯?也可以帮我解决麻烦?那好。 至于故事费用就免了,我不缺那几个小钱。 你到底要不要听我讲?想听故事的话,就别一直打听我跟沈南的关系。 该说的,我自然会说。 明白吗? …… 事情发生在我跟一个男人之间。 你不必打听我跟他的关系。唯一能告诉你的:他是我的客户。 我在天辉娱乐上班。嗯?知道?真是的……知道就早说啊。 我们公司除了拍摄影视剧,也为明星提供经纪人服务。简单来说,明星需要经纪人,我们就帮他们介绍,算是中介平台吧。 我就是因此与他认识的。对,他是歌手。 有很多谜团。 对于自己的出身和经历,他很少提及。有时候喝了酒,也只对我说些理想、人生之类的话题。老实说,我手里这三个艺人,他的性格最好。跟他呆在一起,我最舒心。 闲暇时候,他会问起我的家人,还曾在我母亲生日时寄过礼物。我母亲性格乖僻,处理不好人际关系,常与我争吵。可他到家里做客,总能使她开心。到现在,几天不见,母亲反而记挂。 对,我不必隐瞒。母亲大概已经相中他了,希望我与他的关系能更进一步。 母亲与父亲是二婚,曾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在她看来,挑男人,就要选这种会照顾人的伴侣,否则人生会很痛苦。她这套婚恋哲学,从我初中时候就一直朝我灌输。 我不否认,m很会讨女人欢心,也很温柔。但他毕竟与我相差了十岁左右,平心而论,我有些抵触。 但今年二月,事情有些转变。 二月十二日夜里,市里发生过一起坠 绝。我这才明白她平时对我甩脸色的原因。 但m并没直接得罪她。这份仇恨源自她对好友的打抱不平。 简单来说,m曾在八年前与她的一位女性好友恋爱,两人偷食禁果,怀上了孩子。可因为m忙于事业,疏于照料女友,导致女友心理失衡,最终流产。关于此事,我后来质问了m,他承认了。但他的说法更加详细:真正引发悲剧的责任并不在他,而是因为女方趁他出差期间与外人出轨,移情别恋。 我自然调查过,发现实情确如他所说。 但此事想必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负担,他曾为此自责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想到的是,重新鼓起勇气面对生活,再次开始自己的演艺道路后,竟被我手里这位女明星抓住了把柄。 当她认出m之后,就下定决心要替闺蜜“复仇”。大概这位流产的女人,也没敢对她坦白真相吧。 m自认对前女友有愧,竟真的甘心被她威胁。不仅时不时为她 (本章完) 第五十九章: 窥探12 第五十九章  窥探12(1/3) 你们搞侦探工作的人,眼睛是不是都像贼似的?我对沈南说这件事时,他也这么看着我。 行啊,你不是想了解我跟沈南的关系吗?正好,也该他出场了。 我几乎很少叫他“哥”,因为一些原因…… 头一回见到他,我还在念小学。他不知犯了什么浑,气冲冲来我家砸门,却被母亲一耳光扇了出去。那天,他瑟瑟发抖离开时,扭头看了我们一眼。在他眼里,我只看到了憎恨。 关上门,母亲提醒我,平时上下学路上,要是见了他,一定躲着走。 为什么母亲这么讨厌这个儿子?她与沈南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多问题堆积在我心里,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问。但既然母亲这样坚持,我便只能乖乖听话。 之后果然在路上遇到过几回,但他却离我远远的,并不靠近。 直到我上了初中,班上开始有男生给我递纸条。 我没有谈恋爱的心思,一一拒绝了他们,没想到 系。 可你说怪不怪?纵使如此,每当我遇到麻烦,他总能第一时间赶到。 最严重的一次,是我上大一的时候。 刚进大学,我很有些新奇感。渐渐地,也不热心学业了,跟着室友们唱歌、蹦迪,常去夜店喝酒。运气不好,又被流氓盯上了。当时已经很晚,对方要我陪他兜风。我仗着自己练过两年跆拳道,一怒之下动了手,结果被人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沈南又出现了。以他的本事,要对付几个流氓,不在话下。可我在人家手里,他不敢轻举妄动。对方因为被我踢了几脚,面子上过不去,便想用刀毁我的容。沈南提出交换,任由对方在他脸上动刀子…… 现在你晓得他嘴角的伤疤是怎么来的了。 把我救出来后,他没骂我,连句责备都没有。和往常一样,默默把我送回学校。 我还算是个坚强的人,很少哭鼻子。但那天晚上,看着他脸上的伤、一嘴的血,我还是 其他人电话的时候,他还安安静静;一听说对方要对我不利,他却暴怒,像是发了疯的狗。 我没理由不报恩,答应借钱帮他还债。事情结束后,他来找我。大概是想道谢吧,可红了脸,又说不出话。我最后一次让他放弃当时的生活,他摇摇头,长叹一声,离开了。 总之,自那以后,我们虽然偶有联系,但却成了陌路人。我不认同他的人生,他兴许也不喜欢我的固执吧。 但,毕竟有着血缘关系,在我被公司处罚的那段时间,他竟又一次出现在我跟前。这叫什么?心灵感应?我可没把这件事告诉他。 没错,他来找我时,也遇到了m。见到m的第一眼,他就表现出些许敌意。事后,m开玩笑说,我这位哥哥还挺护着妹子的。他到底对m有什么看法,我不清楚。但后来他确实给我发过几次消息,让我离m远一点。 我那会正在气头上,怎么可能听他的话?他让我往东 (本章完) 第六十章: 窥探13 第六十章  窥探13(1/3) 和m恋爱后,我答应母亲搬出去,但并没和他同居,自己租房住。 每到周末,我都会去m的公寓。除了吃饭聊天,我们没有别的……别的活动。 是,我承认,他好几次提出那方面……的要求。但我没答应。那是肯定的吧!我认为在没有结婚之前……喂!你笑什么! 总之!我认为他太过猴急了。你们男人有需求,这我懂;但在我这儿,不行! 渐渐地,他有些灰心丧气,对我的态度也变得有些冷淡。我没谈过恋爱,对这种事并不在行。我咨询了几个有恋爱经验的朋友,她们告诉我说:男人喜欢女人,很多时候是冲着脸孔和身材来的,一旦把对方哄上了床,态度就一百八十度转弯了。同样的,如果男人觉得这个女人很难……得手,也会心灰意冷。 针对我的情况,朋友建议我去找个命理大师,预测一下这段恋情的结果。我本人是不信这些的,但看她兴高采烈,便由着她 在篓子里的一根细小的筷子。 他干枯得几近萎缩的五根黑细手指一动一动地,轻轻捏住了我的手掌。我心里一阵发麻,那感觉就像被蜘蛛触碰到了身体。他或许察觉到了我的不安,却丝毫没有安慰我的意思,喉管里发出低沉的笑声:“嘿嘿……” 我觉得他并没有认真看手相,反而一直盯着我的脸。 朋友没有发觉我的不爽,一直向我介绍贵人的“神奇”之处。她说,她与贵人相识,是在一次去s市出差的旅途当中。那时她父亲生了重病,昏迷不醒,几乎等同于植物人。医生们束手无策,她也很无奈。没想到对方一眼看出了她的忧虑,更“算到”了她的心结所在。很快,在贵人的“神奇法术”的帮助下,她“唤醒”了沉睡已久的父亲。 我知晓她父亲清醒的故事,原以为是医生的功劳,谁知道背后还有那样一段隐情。 贵人似乎没听她说话,满脸微笑盯着我。他收回手臂 得意洋洋的质问,我哑口无言。 “光线中的辐射,不也不可见吗?还有重金属污染、核污染……你怎么解释脑电波呢?”他越说越快,整个人也变得越来越兴奋。 总而言之,他的这一套理论最终的结果是:人的意识是可以通过“某种办法”接触、捕获、解析、影响的。 听到这里我总算明白了,这大概跟网上那一套“如何影响他人”的所谓“成功学”是一回事。言之凿凿貌似“读心术”,其实哪有那么神奇? 我不便戳穿,干脆任他发挥。 接下来,他开始传授我“进入m内心”的方法。说起来并不复杂,睡前一杯温水,水里泡上他提供的茶包,再点燃他给的香料,安心睡觉即可。 我当然会怀疑茶包和香料里装着什么奇怪的东西,但他免费送给我,我也没必要拒绝吧。 说完这些,他推说有事,率先告辞了。朋友开心地祝贺我交了大运,因为她当初为了拯救自己的父亲 (本章完) 第六十一章: 窥探14 第六十一章  窥探14(1/3) 这感觉真的很奇妙…… 那一刻,我成了m,拥有了操控他身体的能力。你实话告诉我,如果你能操控另一个人的身体,你会做什么呢?我想绝大多数人都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窥探被cao控者的隐私吧。 一瞬间,我彷佛回到了童年时代,对一切充满了好奇,想在这间房间里挖掘出所有我不知道的“宝藏”。 我翻找了他的储物柜、他的笔记本、他收藏乐谱的收纳盒,彷佛与他的生活贴得更近了。 人们常说,两个人就算再相爱,也无法达到思想合一的境界。 可我敢保证,在那个时候,我与他的思想,确实合二为一了。 是的,这是特别奇怪的地方:我彷佛能感受到他的灵魂也在他的脑海里,和我一起寄宿在他的头颅中。我们不仅呆在一起,甚至可以向对方传递信息。他能了解我,我也能了解他。 但……就在我准备继续享受这个美梦时,梦里的他突然变得不耐烦起来。 我也突然脸红耳赤……因 会猜到的。没错,这些往事,都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 除了他小学毕业前的资料很难查,别的,都很轻易就查到了。 m的父母去世很早,他也几乎从不对我提及他的家庭。到目前为止,我只了解他在老家有个叔叔为他料理家事。这位叔叔似乎不太在意他的演艺职业发展,在供他念完大学后,就不再干涉他的生活了。 现在,你怎么看?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呢? …… 沈南在你这里能拿到多少工资? 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随便问问。你这里虽然装潢不错,但看茶叶的质量,恐怕生意也不见得好吧? 继续说吧。 在做了那个怪梦之后,我赶紧联系朋友,又一次见到了贵人。 贵人似乎比我更着急。他不断询问m在梦里的表现,搞得我很不好意思。我把朋友支开,单独把梦境告诉了他。听完后,他很兴奋,时不时站起来,又坐下。他摩拳擦掌,彷佛取得了什么重大的胜利。 我问他,这一切到底 到此时,我才第一次坦率地去面对自己的内心。我对m,到底怀着怎样的一种感情? 喜欢?如果单单是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在我青春期成长的过程中,也曾喜欢过几个男孩子;依赖?要说依赖的话,心里浮现的,却是沈南的影子;爱?我不知道……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莫非我真的爱上了他? 那种感觉,那种不愿意放手的感觉,那种一旦放手就非常痛苦的感觉——会是爱吗? 但,有一点我十分肯定。那就是:我现在,对m,对m的内心,对m的过往记忆,充满了好奇。 好奇心战胜了犹豫,我决定再次“走进”他的心。 …… 终于说到最后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还有别的事,那就马上结束吧。 我再次在梦境里与m的内心邂逅,与m的灵魂交谈——如果你不讨厌这种说法的话。 m依旧睡在**。但奇怪的是,和第一次不同,m开始排斥我。 不仅如此,梦境里的m,他的灵魂总是散发着愤怒。那感 (本章完) 第六十二章: 窥探15 第六十二章  窥探15(1/3) 我怕不怕? 老实说,我因为太吃惊,竟然忘记了害怕。 但使我投降的,却是另一样东西。 在照射到镜子的一瞬间,它脑内闪出了一个画面。这画面太过不可思议,竟吓得我立马退出了它的身体。 那是十多年前的一副画面。一间屋子,一个暴风雨的夜晚,一个哭哭啼啼的男孩,还有……一个将死的男人。 那个跪在男人面前的哭鼻子的孩子,我再眼熟不过了。 是沈南。 他面前的这个快死的男人,和他长得很像。 还用我多说什么吗? 这幅画面,当然是他父亲临死前的场景。 可问题是:我为什么会看到十多年前的事? 或者,换个问法:十多年前,是谁在现场,目睹了这一场面,又把它印在了记忆中? …… 让我回答?这不是你的工作吗? 清醒过来后,我吓得再也睡不着觉。 但怪事还没结束。 自那之后,我虽然不再喝那杯茶水,也不再点什么熏香,可一 ,我的梦境断开了,思维像是一条藕丝,被彻底扯断了。 …… 故事大致如此。今早醒来时,我仍把它看为一个梦。 至于那个怪物、十多年前那场凶杀案的画面,就要靠你们去找出真相了。 我为什么要来你这里? 原因很简单。除了沈南让我把故事讲给你听以外,他还让你跟我走一趟。 去哪儿?去我住的地方。我要搬家,一个人不方便。 干苦力?哪有。先前不是说了么?我不要报酬——但你得帮我搬家。 为什么要搬走? 如果你遇上了这种事,第二天一早还发现家门被摇晃地几乎脱离门框,你也会搬家的,对不对? 更别说,走廊上黏黏糊糊的,全是奇怪的**……臭死了…… (讲述人b离开) …… 沈南从章勇的别墅出来,月亮已经升到了半空。 深秋时节,空气愈发清冷,他裹紧衣服,朝街对面走去。 沙砾的车停在街角,已等了他大半个钟头。 刚上 ,却又没法自我排解。 以沈南对女性的粗浅认知,更不可能指望他明白程离的心思。他收起文件夹,还给沙砾。 “章勇威胁他人的方法,找到了吗?”沙砾问。 “没有。这一周我查过他所有的人际关系,并没发现他暗地里有什么帮手。除了家里的佣人——已经被我全部开除了;就剩下几个替他料理钱财的财务会计。这些人出身清白,也绝没胆子违法犯罪。” 沙砾凝眉,“章勇本人可没什么心机,要说他单独犯罪,一个人控制c市那么多人……我不相信。” 沈南却不以为然,“蜘蛛也没有成群结队捕食的,只要有一张网,再多的虫子也能粘住。” “网?”听到这个词,沙砾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蛇叔的名字。“你是说,章勇依靠某种方法,掌控了c市的信息网络?不不不,”他连连甩头,“那太可怕了。这可是国土安全部门才有的东西,章勇何德何能敢和他们谈合作? (本章完) 第六十三章: 窥探16 第六十三章  窥探16(1/3) 沈南不答,双手环抱,斜靠在座椅上,闭目休憩。连续几天的高强度工作,让他有些吃不消。虽说这任务是何蔚提出的计策,但弹头向他传递了最新的消息:真有受害者打算向章勇复仇!目前c市几个较大的地下团伙都收到了赏金,纷纷摩拳擦掌,准备除掉章勇。如果在真相查明之前,章勇便死了,委托沙砾的大老板们绝不会放心。谁知道会不会出现下一个章勇呢? 老牛所在的警方也注意到了地下团伙们的异动,除了加强警备,还特意找沙砾问询。沙砾自然不能和盘托出,只好推说自己也在跟进此事,不了了之。 沈南当机立断,让弹头替他放出话去:如今由他保着章勇,请道上的兄弟们给个薄面,未来三个月内不要乱来。话是放出去了,但有没有效果却不好说。他久不在道上混,名声必然不如当年那般响亮;如果委托人的赏金价格越来越高,谁也不敢担保会不会有人心动。 …… 回到办公室, 谁知沈南一口咬定,“别人都行,这个男人……不行。” “理由呢?” “……感觉。” “哟哟哟,”沙砾怪笑着揶揄他,“咱们的沈警探还学会女人的第六感了?以后怕不是要用感觉来查案了。” 沈南不理他,仍旧翻看着笔记本。 “不过呢,”沙砾掐灭烟头,“你的感觉这次倒也没啥大毛病。这个m,却是很不寻常。”他坐在沙发旁,向沈南解释:“昨天帮你妹妹搬家时,我检查了一遍她屋子的状况。房门确实有被外力拆卸的痕迹,楼道里也确实有一股恶臭。”他拍拍沈南胳膊,“你猜,那味道让我想起什么?” “嗯?” “那次,咱们去郊外的仓库……” 沈南皱眉。他当然立刻记起了那次“撕裂事件”,他与沙砾去仓库,找到了无数个陈义强。那仓库里传出的恶臭气味,他一辈子也忘不掉。 沈南撑起身子,看着沙砾,“你怀疑——” 沙砾指了指笔记本,示意他先看完。 …… 关系,等等……事实证明,她没有在这方面对我隐瞒什么。姓名:丁香;年龄:28周岁;本地人,家住在西南城郊的小县城。初中学历,有过两年的打工经历,还曾开设过网店,做过主播。裸奔事件后,直播平台封闭了她的账号,之后也再没有见过她在别的平台复播。她的父亲在去年去世,现在她和母亲两人一起生活。” 沈南在脑海里搜寻这个曾被自己救下的女子的面容,却一无所获。两年的时间,足够一个人的脸在另一个人的记忆中瓦解。沈南不自觉摸了摸胸前的口袋,那里放着一张他想办法找到的照片,照片里是一个他不愿意忘却的女人。 “接着,是故事里提到的那个十多年前的组合:sw-an。我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但我读中学那会,确实曾听过他们的歌。成员有三位,和丁香的描述一致。组合解散后,三人均没在公共场合露过面。如果丁香的故事属实,那么我们就可以确定:那位名叫 (本章完) 第六十四章: 窥探17 第六十四章  窥探17(1/3) 沈南只看了一眼标题,便立刻聚精会神读起来。 “死了?” “‘祖孙喋血密室,神秘凶手失踪’。死了两个,一个老妇人,一个五岁的孩子。当地警方只查出老人是大陆人,却找不到孩子的户口信息,因此判断这孩子是婚外生育的私生子。但这还不算奇怪。你看案情报告:案发当夜,两位死者一直呆在屋里,孩子哭嚎了一整天,还引来邻居投诉。因为害怕邻居再来敲门,老人干脆把门窗全部反锁,装聋作哑。次日清晨,两人毙命,屋里却没发现第三者闯入的痕迹,门窗亦未被破坏。” “有证据证明她们和anne的关系?” “没有。”沙砾摇头,“但,就在案发的第二天,大陆某个女性偶像团体突然在微博上发表了一篇公告,说是某某成员的母亲去世,为了奔丧,该成员原定的演出需要推迟。”沙砾点开一张图片,“这就是那位女偶像的照片,你再看sw-an的anne的照片。” 沈南仔细比对了照片,“动过刀……应该是同一人。” 沙砾有些惊讶,“你这眼 ,导致死者非常痛恨m。”沙砾靠近沈南,直视他的双眼,“你猜,这位女闺蜜是谁?” 沈南思索一阵,微微张口,“……anne?” “正确!那么问题来了,”沙砾手舞足蹈,兴奋异常,“注意王葵提到的,m和anne恋爱后怀孕的日期。八年前!你想想,八年前,发生了什么?” 沈南的目光重新回到两年前的那篇新闻。 两年前,anne的孩子离奇死亡。那时候,孩子五岁。 也就是说,七年前,孩子出生。 八年前,自然是…… “没错!八年前,正是anne怀上孩子的时候。那个时候,anne的恋人,是w,而不是m!”沙砾下了结论。 沈南一扬手,“等等,王葵说过,在和m恋爱期间,anne曾与别的男人出轨。会不会就是w?” “我当然考虑过。应该说,这正是目前唯一说得通的解释。m发现anne与w出轨,因此痛心分手。分手后,anne怀上了w的孩子,并偷偷生下。w在得知自己被anne欺骗了感情后,因爱生恨,甚至产生了 望去,看到一副可怕的画面。 妹妹王葵穿着洁白的睡衣,正攀爬着阳台的栏杆。夜风吹拂着裙子的下摆,月光映照着她白皙的皮肤,长发飞舞,整个人彷佛一朵盛开的白色花朵,在半空摇摇欲坠。 已经来不及上楼!沈南大骇,一时间竟没办法做出任何反应。 沙砾也吓得不轻,口中疾呼王葵的名字。 然而楼上的少女充耳不闻,身体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一般。身子已经悬在了半空,仅靠着一只手抓着身后的栏杆。 很快,手臂失去了力气,松开了…… 沈南不知何时清醒过来,一个箭步迈向妹妹的坠楼地点。 白净的身躯直直坠下,快到他面前时,他双手自腰间伸出,奋力朝前一推! 妹妹的身体被他击中,改变了方向,朝墙角翻滚过去。 紧接着,沈南快速将妹妹扶起,抱在怀中。沙砾紧随其后,低头看去,发现王葵嘴角喷出血来。 “没死,送医院!”沈南将妹妹稳稳抱起。 …… 急诊室的医生来到走廊,向家属报告伤情。 肋骨骨折,胸腔出血,好在来得及时,医院 (本章完) 第六十五章: 窥探18 第六十五章  窥探18(1/3) 老牛早下班休息了,好在今天值夜班的是小胡。小胡见了来客,笑笑,挥手。 没等二人开口,小胡先说开了:“南哥,事情有点眉目了。”在得知沈南居然比他大了六个月之后,小胡竟改了口。不仅在换了称呼,连对沈南的态度也好了不少。这一方面源自他对沈南与子规的同情,另一方面,也源于他对沈南的佩服。 沈南却一愣,“什么?” 小胡笑道:“先前我不是说过,要帮你查查子规姑娘的父母吗?现在我已经查到,她不是我们本省人,应该是z省人,自小被拐卖到咱们这儿的。” 沙砾来不及阻拦,沈南恼怒问道:“谁允许你查的?” 小胡一惊,瞠目结舌。 沙砾连忙上前打圆场,“算了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说正题,正题。” 沈南试图调整自己的情绪,但被戳中心窝子之后,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干脆闷声不开口。沙砾说明来意,小胡这才唯唯应道:“这简单。 胡点点头,“关于这个,我们询问过死者的朋友和同事。据他们反映,死者有健身运动的习惯,而每次运动结束后,因为肌肉疲劳,总需要长时间的睡眠恢复。换句话说,健身之后,她第二天肯定会睡懒觉。” 沈南心里一动,“她在哪儿健身?” 小胡连忙查找信息,“我看看……嗯……啊,有了。不思议健身馆,这可是本市很有名的一家健身房呢,你们知道吗?” 沙砾与沈南对视一眼。 沈南随手翻看了其他案件的资料,突然开口问道:“这人也是自杀?” 小胡看了看,点头道:“是的。二月底,突然在家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 “动机呢?” “据她家人说,她好像是被无赖男朋友缠上了。因为死者生性懦弱,也很少对家里提起,所以详情并不清楚。” 沈南敲敲桌子,“那她有没有健身?” “有。死者是芭蕾舞团的演员,保持身材是必要的功课。” “也是同一家 … ……好,好! 我叫章勇,你认识我吗?不认识?啊,这也……这也没什么。我在市里开了一家健身房,还……还挺有点名气的。叫不思议健身馆,听说过吗?也没有?这样啊…… 那,干脆我从头说起吧。 我就是本省人,你听得出我的口音吧?对,我是x市人,离c市不远。我们家乡特别好,出了很多人才,有……啊?不用说这些?哦…… 我是想说,我们家乡有个风俗:男娃娃从小就要练武,所以我也不例外。 家里亲戚很多,但我爹妈只生了我一个。有几个堂兄,学习都很好,读书很用功。唯独我,读不进,烦得很。 我就喜欢去寺庙道观看和尚道士练武,天天去,逃课也要去。去的次数多了,人家就认得我了。我求他们收我当徒弟,可是人家不答应,让我好好念书。 哎,念个屁的书!老子要是念得出来,还会挨老师的打吗? 反正呢,到了十二岁,我就打死不想去学 (本章完) 第六十六章: 窥探19 第六十六章  窥探19(1/3) 他说的啥呢?他说:机会和胆识改变命运。 啧啧,说得太好了!机会,晓得啥是机会不?老天爷给你一个机遇,你有胆量抓住了,就能成功! 不瞒你说,就是靠着这个,我才走到了今天。 我刚才看了一圈你这间办公室——哥们你莫生气——不客气说,你这里的产业,加起来,连我现在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嘿嘿,这说明啥?说明我就比你更懂得怎么抓住机遇。 嗯?哦,好好好,我说正题,说正题。你莫生气嘛。 …… 我在保安公司干了几年之后,出了点事。 啥事?哎,我看你也不是才出生社会的人,能想不到? 因为一些江湖上的纠纷,我帮人打群架,结果下手有点狠,捅残了一个杂种。 然后就判刑了嘛。这也不是啥不光彩的事,为哥们两肋插刀,我觉得是情理之中。 坐了几年牢房,再出来,人家就不肯用我了。我也没办法,只好回省,托朋友找关系,才重新换了个工作。 也就是在那个 人一旦懒起来,简直让人恨不得拿鞭子抽!我这才体会到当年老师为啥痛恨我逃课了。真的,明明按照课程坚持三个月,身体就可以改善,他们偏偏来一两周,就不来了! 另外嘛,可能也跟我的性格有关。 你看得出,我是个爽快人,有些时候不太爱给人留情面。因为这个,健身房一些同事就嫉恨我了,开始编造我的谣言。有人说我体罚客户,有人说我对女客户动手动脚……其实呢,都是假的。真的,都是假的。当然,有些女客户害怕我加大她们的运动量,故意使坏报警,这个嘛……极少数啦,极少数。 健身房的老板才不管是非黑白,立马就把我开除了。妈的,现在想起来,老子还恨得不得了。 时间?你说我被开除的时间? 我想想,应该是两年多之前吧。对,不超过三年。 总而言之,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老子还不想干了嘞! 我干脆自己开张,租了个房子,重新办了个小健身房。 当时创业 正为生意上的事发愁呢。他说,可以帮我,但同样的,我也需要帮他的忙。 我当时兜里就几百块钱了,听他说免费帮忙,当然乐意。 他提供了一种方法,可以使健身效果大大增强。更神奇的是,这种方法,不需要客户亲自流汗锻炼。是不是很神奇? 我当时也觉得他在吹牛,但人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什么都要试一试。 这个方法我也如实告诉你,因为你就算晓得了,也没用。 首先,要在白天拿到客户的一根头发——断头发不行,必须是连根拔起的那种;然后,到了晚上,用他提供的茶包,混合头发,泡一壶热茶;之后就躺下睡觉。香料?什么香料?没听说过。你说的这个,是那些骗子的手段吧?那都是假的。 睡着以后呢,就一定会做梦。 在梦里,我就会感觉到,自己好像附身到了客户的身上。 当我发觉自己可以控制客户的身体时,就可以“代替”客户运动了。 在这期间,客户睡得很死,只要 (本章完) 第六十七章: 窥探20 第六十七章  窥探20(1/3) 对了,你是沈九哥的朋友,对吧?那……江湖规矩,你该懂吧?接下来的话,拜托哥们你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这些事,我连沈九哥都没说。他现在害怕,临阵退缩了,不肯保我,我就只有找你帮忙了。 放心!百分百真实,绝不说胡话! 我呢,想出了一个主意,可以快速发家致富! 其实,哥们你扪心自问,要是你有了和我一样的特异功能,你会怎么做? 我打个比方,一间大浴室,左边是男用的,右边是女用的,你听到女人洗澡的声音,难道不会心里痒痒吗?这个时候,你发现,中间那堵墙上,居然有个洞口,你会怎么办? 我?还用说?那当然要参观一下咯。 人之常情嘛。 现在,我有了控制别人身体的能力,难道我不可以看看他们的秘密吗? 违法犯罪?哥们,莫死心眼啊!我刚才反复说什么?胆识!胆识啊!要是畏手畏脚,咋能发财? 所以每晚我操控客户的身体,除了少量的运动,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找寻他们的秘密上了。 因为我自己精力有限,所以只好把客户分为两拨。 多来,我靠着这方法,逼很多有钱人掏了腰包,也让很多女人爬到了我的**。哎,女人嘛,也就是那么回事。有些女客户并不是有钱人,但颇有点姿色,我就主动免费为她们办了vip。女人不比男人,她们的软肋不在于自己的金库,而是藏在心里的秘密……你要是掌握了女人的秘密,就掌握了女人本身啊…… 不过呢,我这个人,有时候容易把事情做得太绝。先前我也提过,是我性格问题。我承认,确实,有那么几回,人家被我逼得太紧,一时想不开,自杀了。这一点,我在神仙面前忏悔过了,你也不必怪我。真要怪,只能怪他们自己心理不强大,对不对? 不过,就在今年二月份,贵人又找到了我…… 接下来要说的,就是重中之重了。老哥你听完了,一定想个法子帮帮我…… …… 贵人说,他的一个朋友,最近遇到了麻烦,被一个女人勒索了。让我……让我替他把这个女人解决掉。 老实说,一开始我还有点犹豫。勒索钱财我不怕,但杀人…… 贵人安慰我,不用我亲自动刀动枪, 话,态度也变得比以前更加蛮横了。 于是,上个月,我又用同样的办法,帮他杀了一个女人…… 这一次……其实,我很……很不舒服。 因为我进入这个女人大脑之后,发现了一件秘密。这个女人……她怀孕了…… 这下,我明白贵人那位朋友为什么会被勒索了。花花肠子,又不想负责任的男人,还算是男人吗?我虽然也喜欢女人,但我至少会给她们花钱啊。 女人跳河之后,我再也不想见到贵人。但他很快给我送来了新的茶包…… 要不说,人啊,贪心不足蛇吞象,欲望总是没有满足的那天…… 就在前几天,贵人又找到我……嗯,又是同样的事…… 这次这个女人,其实很漂亮,我早就想把她也……但很奇怪,我至今也没想通,为什么在别人身上都能成功,偏偏她却免疫…… 对,我试过好几回,但都无法操控这个女人。 这几年来,我只失败过两次。一次是她,还有一次,就是沈九哥。 什么?我为什么要对付沈九哥?其实也不是想对付他嘛……习惯而已。我这些年总想把替我做事的 (本章完) 第六十八章: 窥探21 第六十八章  窥探21(1/3) 完了完了,我怕得要死。如果他打算收拾我,我该怎么办? 我找沈九哥帮忙,可他听了我的故事,不仅不信,反而说什么:不想再跟胡言乱语的疯子有来往。说完这话,他就走了!就这么走了! 我几乎跪在地上求他,天天给他打电话,他才无精打采地把你的地址告诉了我。他说,如果我还指望c市有人能相信我的话,就只有你了。沙先生,沙大哥,只有你了! 具体是什么麻烦?对,麻烦,大麻烦! 那个叫王葵的女人住院后的第二天,健身馆来了个男客人。他是个生客,我从没见过他。但他手里拿着的,却是王葵的健身卡。 你知道,健身房有个规定:如果某位客人不愿意再来了,可以想办法把剩下的健身时间转让给朋友使用。对,这个男人自称是王葵的朋友,他说,王葵住院了,没办法再来锻炼,便把用户卡转给了他。 说这话的时候,他瞪着眼睛看着我,看得 细细观察了半天,才发现这大概是个地下室。 摸索着拉开了电灯,四周的环境却把我吓了一跳。 房间里,靠着四面墙壁,密密麻麻摆满了粗大的玻璃管,管子里装满了水,忽明忽暗,发着光。看起来,就像是理发店门口的灯管…… 玻璃管内还浸泡着一些白色的东西,有大有小。我走近细细一看,几乎被吓晕过去! 大的,样子像是胎儿,有的甚至长出了眼睛和嘴巴;小的,像是肥大的蛆虫。 它们就这样被泡在水里,一动不动。 因为害怕,也因为紧张,我想立马从男人的身体里溜走。 可先前的方法突然失效了! 一旦我想从他的脑袋里逃出去,四周的玻璃管就会发出强烈的光,射得我眼睛都睁不开。那些胎儿、那些蛆,不断在脑海里回荡,就像无数打不开的锁,彻底把我锁在男人的身体里了! 我着急得不得了,急得想杀人! 但我却毫无出路,只有等待…… 因为犯罪者每次都把身份掩饰得很好,所以暂时还没查到我这里。 可我晓得,不会太远了…… 总有一天,我会被抓。而且,到时候,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话。 我晓得,这是报应!我只顾着操控他人的身体,却没想到自己的身体也会被人操弄…… 沙老哥,今天到你这里来,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那个控制我身体的人! 只要找到这个人,我就能以牙还牙,报复回去! 只要解决了这个人,你需要多少钱,我都能满足你!真的! 你需要多久?三天?五天?最多一周!求你了!一定要帮帮我! (讲述人c离开) …… 王葵在医院里躺了将近一周,人却没有清醒。出事当晚,医生判断她只受了轻伤,但王葵的母亲——同样也是沈南的生母,却并不放心。她哭嚎着,哀求着,强烈要求医院为自己的宝贝女儿做个全身检查。 事实证明她的担忧是必要的。尽管沙砾可以证明 (本章完) 第六十九章: 窥探22 第六十九章  窥探22(1/3) 回到事务所,程离马上汇报了工作。她偷看沈南几眼,却发现对方面无表情。 “章勇因为杀人罪,已经被警方逮捕了。牛警官刚刚来了电话,说章勇在审讯的时候提到了你。”她对沙砾说道。 “然后呢?” “章勇说,他已经把真相告诉了你,你可以作为证人替他辩护。” 沙砾不屑哼道:“想得美。你给老牛回个电话,就说章勇确实来过,但我只把他当疯子。还有,”他有些犹豫,“……还是算了。” “怎么?”程离不解。 沈南低声笑道:“你果然在害怕。” 见自己的心思被猜到,沙砾也不否认,“没错。难道你不担心?如今章勇落网,他手里可掌握着那些富豪们的秘密。如果有人想让他立马永远闭嘴……” 程离提出反对:“人已经关起来了,富豪们总不能找杀手去牢里解决他。” 沙砾摇头,“你不明白。既然现在还有另一个人能操控他的身体,那就根本不需要派人去牢房动手。 沈南夺过他手里的笔,在“m”与“贵人”之间画了一条线。 沙砾点头称是,“的确。我们现在必须考虑,m与贵人,彼此早就认识的可能。贵人口中所谓‘被女人纠缠的朋友’,一定是m无疑!再加上咱们又知道,m正是消失已久的w……” 他略一思索,立刻打开文件柜,翻出先前的记事簿。 “在丁香探查到anne的家庭情况后,w与丁香分手,从此销声匿迹。 “随后,anne的母亲与私生子暴毙而亡。 “又过了一年,m出现,加入了天辉娱乐,结识了王葵。但不知因为什么,王葵手里的女艺人竟认出m就是整容之后的w。于是她私心报复,勒索m。 “二月,女艺人被章勇附身,坠楼死亡; “之后,王葵被公司迁怒,停了工作。m趁此机会献殷勤,在四月与王葵成了恋人关系。 “m希望与王葵发生亲密关系,却被王葵拒绝。我们不排除他转移了目标,开始暗中与别的女xin 子的动机?刚才不是说了么,女艺人之死,是因为勒索m的钱财;跳河那个女人,是因为用腹里的胎儿要挟m。” 沈南却缓缓摇头,“不对。” “哪里不对?” 沈南低下头,闭眼沉思,接着慢慢说道:“秘密。她们之所以必须死,是因为发现了m的秘密。贵人先是帮助王葵,后又打算害死她,也是因为这个。” “m的秘密?那是什么?”两人惊讶问道。 沈南长出一口气,无奈叹道:“你先前不是问我,为什么肯定m和w是同一人吗?” “对啊。” “因为我见过他。” “废话,”沙砾不满,白他一眼,“王葵被公司停工那会,你不是和他打过照面吗?” 沈南摇头道:“不是那次。是十三年前。” “那是——”沙砾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沈南的目光却坚定无比,“对。就是我父亲死的那个晚上。” ……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牛暴跳如雷,眼睛珠子鼓起,像真正红 (本章完) 第七十章: 窥探23 第七十章  窥探23(1/3) 三人围过来。 老牛稍微平静了一下心态,指着屏幕里的画面解释道:“如你们所见,这件案子最后被当成了一场普通的杀人案处理。局里的人,包括我,能查到的,也就是这些内容。” 沙砾头一回看到本案较为详细的内容,当即目不转睛浏览起来。 沈南挺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瞪着电脑屏幕,脸色却惨白。 老牛负责讲解案情:“事发当晚,英飞从屋外回到家中。我们在他回家的路上检查到了血迹,因此可以证明他在回家之前就已经受了伤。”说着话,他斜眼看了看沈南,无奈继续往下说道:“那个时候,只有他十岁的儿子在家。他回家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十分,法医判定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一点左右。” 小胡疑道:“那么,就有将近两个小时的空窗期。”他扭头问沈南:“为什么不叫救护车?” 沈南没回答。老牛叹道:“这要是几句话就能说明白,当初也不至于那么头疼了 总低着头。别人喝酒喧哗的时候,他总面无表情……但……每次他的眼睛看到我,我都会害怕……”他面色渐渐凝重,手竟微微抖起来。 “好几回,父亲和其他人在客厅喝酒,我在自己屋里写作业。那个男人……总会开门走进来……他不说话,只看着我……” 小胡一个哆嗦,“他不会是想——” 沈南摇头,“不是,不是那种感觉。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就像猫看到耗子……在他面前,我一动也不敢动,比见到老师还害怕。我还记得,他额头上有一块黑疤——” 话没说完,老牛断然否认:“不可能!英飞做卧底时,结识的几个混混,我都知道。没一个头上有疤痕。而且你说的这几个人,后来都死了。” 沈南泄了气,神色痛苦,“我当然知道!所以后来看了照片,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我明明看到那个男人额头上有黑疤,为什么照片里居然没有!” “因为那是你臆想出来的 ……那个男人,应该是他……他就站在那里,一直看着我……” “可那个男人后来不是死了吗?你为什么说他是m?” 沈南指指自己的额头,“黑疤。w和m的额头上,都有一样的黑疤。” 沙砾哑然,他可看得清清楚楚,这两人脸上绝没有什么奇怪的特征。 沈南哼道:“你也不信?” “我——” 刚要回答,沙砾却记起妻子的话。 …… “有些人的眼睛,总能比普通人看到更多的东西。沈南就是这样的人。” 当时他嗤之以鼻:“人人都有眼睛,每个人的眼睛都一样,我偏不信有人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但很快他就败下阵来,当时电视里正重播着某卫视的“达人挑战秀”。节目中,一位挑战者可以用眼睛区别出一百多杯水的不同。 妻子不忘借机嘲讽他一番,但也阐明了自己的观点:“眼睛的区别,可不仅仅在于视力的高低。既然有人能看出水里的微生物构造, (本章完) 第七十一章: 窥探24 第七十一章  窥探24(1/3) 回过神来,才发现沈南已经打开了车门。 “就这么回去了?” “不然呢?” “m那边……”目前所有的谜团都集中在了m身上,沙砾绝不愿意放过他。 沈南驻足沉思,好一会儿,摇摇头,上了车。 沙砾深感无奈,只好也跟着上车。 正准备启动引擎时,小胡从警局大楼赶出来,连连挥手。 摇下车窗,沙砾问:“怎么了?” 小胡上气不接下气,“我刚想起来。沙老板,你之前不是拜托我查一个歌手的下落吗?” “哦,对。”沙砾也才记起,“sw-an的w。他怎么了?” “我昨天就查到了。两年前,他就死了。” “死了?” “对,跳河自杀。尸体在法医那边放了大半年,才有人来认尸。” “谁?” “w的父母啊。他们说,自己的儿子进入青春期之后,很叛逆,性格大变。后来走上社会,也不怎么与他们联系。所以过了大半年,他们才得知了死讯。” 反正,我晚上还有约会,就先走啦!” “哟,约会。”沙砾打趣道:“跟哪个大帅哥啊?” 程离眨眨眼,“不告诉你。”说着话,眼睛却偷看沈南。 沈南完全没察觉,反而看着纸条上的号码,“打过去吧。” 程离跺跺脚,扭头走了。 电话拨通,传来一声疲惫的“喂”。 …… 讲述人d: ……又见面了,小南。 你果然还记得我。今年二月再次见到你时,看你的眼神,我就猜到了。感到害怕的眼神,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不过那时候,你应该还不完全肯定吧。当然,因为我已经换了一副容貌了。 别这样瞪着我,好吗?今晚来这里,我绝没有任何恶意。相反,正因为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在调查的事,所以来警告你们。善意的警告。 你们查到哪一步了呢? 是吗?嗯,嗯……了解。 那么,你们是怎么看待这一连串的事件的呢?换句话说,引发这些事件的核心,到底是 抛洒在这世上,已经五十多年了。 当我渐渐有了意识之后,我开始思考自己被创造出来的使命。 说得直白一点:“我该做点什么呢?” 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欲望便随之而来了。 …… 那一天,我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装满了**的玻璃管中。 玻璃管外,是一双炙热的眼睛。凭着感觉,我马上明白了,眼前这个注视着我的人,是效忠于造物主的一员。他既是母亲的崇拜者,便同样会崇拜我这个继承了母亲血脉的血裔。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可供支配的手脚,也没有可以说话的嘴。我与他只能靠眼神交流。 很快他就察觉到,我并非一个盲目痴愚的怪物,而是拥有智慧的生物。 他很兴奋,开始像训练小狗一样,从最简单的数字和文字开始教起,一天天指导我学习。 我并不是自夸,但对于自己的学习能力,还是很自信的。 大约两年时间,我就掌握了如今小学 (本章完) 第七十二章: 窥探25 第七十二章  窥探25(1/3) 就这样,又过去了好几年。 有一天,他又一次找到我,说:“阿尔法,如你所愿,我们已经开始准备让你离开这里了。” 我睁开眼睛,用身体的某个部位在玻璃管上比划文字。我问他:“你们打算怎么办?” 他回答说:“你的一位兄弟,贝塔,它正在练习先母的伟大能力。等到它熟练掌握了这项能力,你便可以与人类为伍了。” “那是什么能力?”我头一次听到关于我的兄弟们的消息,产生了好奇。 “贝塔和你不一样,它学习的是‘置换’。” “我知道这个词,但那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他随意给我举了个例子,“你还记得我曾教给你一个名叫‘魔术’的词语吗?把乒乓球a和兵乒球b分别放在两顶帽子下,施展魔术,使a和b交换位置,各自去了对方的帽子里。” “我明白了。但,这和我离开这里有什么关系?” 崇拜者呵呵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真难看。 他说:“阿尔法,在生物课上,我教过你一件事 ”。 我被创造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 很不幸,我的那位贝塔兄弟的进展很慢。我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到了二十多年前,才盼来了好消息。 崇拜者带着难以遏制的喜悦,来到我的面前。 那个时候,我已经长得很大,无法再被收纳在玻璃管内,早被他们安放在了一个巨大的浴缸里。我得到了少许的自由,至少,身体的部分短小的触手可以探出水面,接触到空气了。如果不是因为出口的门被锁死了,我一定早就“逃窜”了。 这二十多年,我学习了中学、大学的所有课程,甚至熟读了古今中外大多数著名作家的著作。如果我的触手能像人类的手一样灵活,我一定会开始写读后感的,呵呵…… 崇拜者欣喜若狂,告诉我:“贝塔的实验已经成功。接下来,我们会寻找一个‘寄托者’,供你使用。” 我问他:“那又是什么意思?” 他耐心为我解释:“寄托者,是承载你的思想的身体。一旦你进入寄托者的大脑,他的身体 能错过这个进入人类社会的好机会。 …… 我的第一任寄托者,是一个中年男人。为了保证初次实验顺利,这个男人也是崇拜者的一份子。当得知自己被选为我的寄托者,他很开心。 但,我们都高估了他的忠诚,也低估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在被崇拜者带到地下室,第一次见到我之后,男人吓得魂不守舍,不断呕吐,几乎晕厥。 他哭喊着,哀求着想要离开,却被同行的崇拜者一棍子打倒在地。 与他们一同来到地下室的,还有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小伙子。他英俊帅气,和书里描写的绅士有着同样的气质。他丝毫不畏惧我的模样,反而来到我身旁,小心翼翼抚摸我的身体。 接下来,他温柔地说道:“初次见面,你还好吗?我的兄弟。” 一瞬间,我立刻明白了他的身份。 他是贝塔,和我一样,是母亲那亿万造物中的一员。但他是这样像人类,简直与真正的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我醒悟过来:他的能力,不就是“置换”吗?原来 (本章完) 第七十三章: 窥探26 第七十三章  窥探26(1/3) 但当我回头看了看自己原本的身体时,突然脑袋里传来一股强烈的晕眩和不适。胃部彷佛被刺激,一个劲往上返酸水。 吐了好一会儿,贝塔和崇拜者把我带离地下室,将我安顿在床榻上。他安慰我说:“这是很正常的反应,不必害怕。” 我不解,问他:“那明明是我先前的身体,我为什么会那么害怕呢?” 他说:“那不是害怕,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他指了指我的新的大脑,说:“人类的大脑组织就像一台电子计算机的硬盘——你知道电子计算机是什么吗?” 我学过电脑课程,当然明白。 他点头,又说:“没错,电脑硬盘。这块硬盘很脆弱,容量也不算大。”他苦笑一声,“虽然在地球上,它的容量是目前所有生物中最大的——但相比起我们,它太小了。人类的大脑很难完全容纳我们的智慧,如果强行塞入我们的思想,就像……就像一块100g容量的硬盘存放了10000g的数据, ,母亲是多么……强大的存在了吧?请在作为人类的这段日子里,忘掉她吧。否则,你活不了多久。” 贝塔离开之后,崇拜者开始向我讲述我的“工作”。 …… 我很快明白了崇拜者们的意图。负责教授我知识的那位,是他们的领袖。他管控着一个庞大的崇拜者组织。 嗯?你们对这组织很感兴趣吗?好的,请别着急,我会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但,老实说,我并非其中一员,所以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我也并不很了解。我只知道,他们的所有行为,目的都只有一个:讨好我的造物主,并渴望得到它的力量。神话故事里,不常有这样的人吗?每日每夜向神明祈祷,并渴望得到神的眷顾……真是可笑。 领袖告诉我,为了讨好“先母”,我们必须找到“祭品”。 很耳熟的词语,对不对? 但当我明白了祭品的含义,却哭笑不得。 你们绝对猜不到,他们会用祭品来做什么。 原来,他们渴望让 ‘超越常人之人’。我们……通过某些手段,得到了实验者的部分名单。你看,这就是我们要改造的那个人的照片。” 他给了我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未满十岁的小男孩。男孩子长得很可爱,被爸爸抱在怀里,羞涩地笑着。 小南,那便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啊…… …… 那时候,为了配合贝塔的研究,崇拜者们在c市大肆绑架人类作为实验品。警察当然坐不住了,于是委派了沈英飞作为卧底潜入了地下帮派。 小南,你还好吗?如果不愿意听下去的话,不如—— ……是吗?你一定要听?那好吧。 沈英飞潜入的这个帮派,正好是崇拜者的下属机构。他以为自己的行动神不知鬼不觉,但他哪里知道,对于每个新进的成员,帮派都会请崇拜者们进行考察。是的,你们该猜到了,考察的方法,正是贝塔的“大脑置换”。 当考察者进入沈英飞的大脑后,很快发觉了他的真实身份。按照原本的安排,他 (本章完) 第七十四章: 窥探27 第七十四章  窥探27(1/3) 不过,这也不能怪我。实际上,在那一年多的时间里,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进入你的头脑。我不知道是谁对你的大脑做过些什么,因为你的头脑彷佛加了一道门锁,让我很难钻进去。连我都这么费劲,普通人的话,更不可能做到吧? 这一点,从侧面证明,你确实与常人不同。当我进入你的大脑后,我发现你的感官神经远远超越普通人。但因为缺乏指导,所以无穷的潜力还有待开发。 就在那一年里,你是不是常常做噩梦呢?没错,那便是拜我所赐了。但,也许你应该感谢我?注意到了吗?就在那一年之后,你的眼睛开始能看到一些奇怪的颜色了。 关于这一点,我很难详细为你们做出解释。 如果你们的化学和物理知识足够好,应该知道地球上的万事万物都由原子和分子组成的。它们的体积很小,小到若不是大面积集合在一起,人类的肉眼是看不到的。可小南的眼睛应该能稍微注意到它 释手又痛不欲生的东西。 这一年,我影响了你,你也影响了我。 那天夜里,你的情绪波动得特别厉害,连我也忍不住为你感到悲伤。 那是我留在你大脑内的最后一天。为了缓解你的痛苦,我干脆切断了你的意识,稍微抹除了一些记忆。你会怪罪我吗? 第二天,我就明确告诉了崇拜者,我不会再做这份工作了。 不仅如此,我甚至直接抛弃了这个寄托者的身体,使他的大脑变成了无人寄宿的空壳。帮派无奈之下,杀死了这具躯体。 我又重新回到了浴缸中,身心疲惫。我永远记得,自己亏欠了一个孩子…… 崇拜者们很着急,询问我想要什么样的寄托者。我告诉他们,我想要一个无忧无虑的普通人,我想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我没想到,他们很快就又一次满足了我。 …… 这次的寄托者,是一个男青年,一个热爱音乐的男青年。 请允许我稍微解释一下:在这世上,越是感性的人,对文 晦涩难懂?sw-an的歌曲始终无法流行起来,最终乐团被迫解散了。 但好消息是,anne在与s的争执中,两人分了手,并很快和w成为了恋人。 不知道她是赌气还是怎样,分手后不久,anne主动要求和w——也就是我,产生……亲密行为。 我当然没有拒绝。但…… 哎……每次提起这件事,我都无比痛苦。现在回想起来,贝塔兄弟的那番话,果然不无道理。 “当你明白自己的使命后,甚至会产生厌恶。” 和anne发生关系的那晚,当她褪下衣衫之后,我的脑海里闪起一道光。 我总算明白自己的使命了,也明白了自己从造物主那里得到了什么能力。 如果说贝塔得到的是“置换”的能力,那么我获得的,就是“繁衍”的能力。 我是从造物主那个特殊的器官里分裂出来的产物。造物主将我泼洒到人间,就如湿婆创造了恒河水,就如蒲公英飞舞到沙漠…… 我,天然地,就 (本章完) 第七十五章: 窥探28 第七十五章  窥探28(1/3) 看着他兴高采烈的脸,我越发反感。 我喜欢人类,可他们却想毁灭人类…… 但,反过来说,因为我的身份,却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我才是那个异类吧? 我苦苦思索,却始终得不到解答。费了好大的劲,我才又一次联络上贝塔。 他却告诉了我一个让我震惊的事实。 “我们这一批,已经属于混血种了。所以,就算你对人类充满了好奇和同情,也是理所当然的。”说这话的时候,他很淡然,眉目眼角没有丝毫变化。 “那么,我该怎么办呢?”我问他。 “按照自己所想的那样去生活就好了。”他回答我,“至于先母所给予我们的宿命,只有默默承受。除了‘完成任务’的那段时间以外,你就切切实实做一回人类吧。” “你是说——” “做个热爱警察工作的黑帮卧底吧。”他微笑着引用了人类的一部电影里的经典台词,“你想做个好人,但先母却不答应。至少,在审判日到来之前 每回我都重新装上新弦,舍不得抛弃这个老伙伴。 就在我几乎快要忘却过往时,s突然找到了我。 哎……他与anne重逢后,竟被这女人逼得要自杀。 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从他嘴里,我得知了一个让我无比害怕的消息:anne曾生下了一个私生子。 算算日期……没错,那是我的孩子! 这个孩子的存在,几乎摧毁了我的生活。 一想到世界上有这么一个混血种,我就难以冷静。如果他长大了,如果他记得我,如果他也成为了先母宿命藤上的一颗果实…… 想到这些,我再也坐不住了。我希望找到anne,希望找到那个孩子。 要找到他!禁止他长大成人! 后来的事,你们也清楚了。整个过程中,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丁香。 因为我不仅骗了她,还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爱意,使她怀上了另一个混血种。 在她帮我找到孩子之后,我与她见了最后一次面。在那次亲热 。一方面,我没脸继续做一个杀死自己孩子的父亲;另一方面,anne一定知晓其中的内情。 于是,w跳河,终结了自己的生命。而我,又一次更换了身体,找到了新的寄托者:m。 刚进入m身体时,我就窥看了他的记忆。让我哭笑不得的是,他竟也曾和anne有过一段失败的恋情。这就是人类常说的“孽缘”吗? 我加入了天辉娱乐,却遭遇了anne的好友。她开始以此为要挟,不断勒索我。 原本打算重新开始一段人生,没想到出师不利。 我不善于处理这样的事,只好拜托给崇拜者。没想到他三下五除二,轻松解决了。 但,当他得知我杀死了混血种之后,他变得无比愤怒。 他要求我,必须重新寻找目标,重新开始自己的使命。 为此,他甚至以切断寄托者为要挟。 …… 我想,你们应该也明白了:当我长时间留宿在寄托者的大脑里,其脑组织会因为承受不了而变得脆弱 (本章完) 第七十六章: 窥探29 第七十六章  窥探29(1/3) 好在,这是个很有原则的姑娘。她拒绝和我发生关系。 崇拜者们气得几乎发狂,而我却暗自为她喝彩。 只不过,我没想到,他们会那样卑鄙……他们竟找到了小葵,并让小葵主动进入我的思想。这举动不仅危险,而且包含祸心。他们给小葵的那些香料里,有着唤醒她身体冲动的***成分……一旦小葵进入我的思想,就会使我陷入癫狂。 果然,在我不知情时,小葵中了他们的圈套,也唤醒了我的使命…… 之后,为了让小葵明白这件事的可怕,我不惜让她见到了我的本体。不得不说,她不愧是你的妹妹,即使心里也生出了惧怕,却依然坚强着全身而退。后来几天夜里,我潜入她的大脑,不断扭曲她的思想,使她梦到怪物。果然,这孩子是聪明人,很快就搬家了。 崇拜者得知小葵看到我的本体,依旧采用老办法,要害死她。 小南,你曾给过小葵一样东西,还记得吗?正是那东西,保护着她不被人控 和厌倦。造物主失望透顶,总算决定收回自己的种子了。 就在昨天夜里,我又一次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她的样子?抱歉,沙先生,你不可能理解得了。 母亲用她的意念告诉我,是“回家”的时候了。 我是个不中用的儿子,是个没能完成任务的血裔。她既痛恨我亲近人类的举动,又为我体验到了人类的感情而惋惜。打个比方的话,就像小孩子与猫猫狗狗聊天,而他的父母一定会觉得自己的孩子很傻。 但,谁又知道,这孩子是多么喜欢他的“玩伴”啊。尽管这玩伴并不如自己的物种那样高级…… 我永远不会后悔自己的经历,也会永远记住身为人类的精彩。 我已经拜托了公司,明天晚上,会在市里的一个露天酒吧举办一场小型的告别演唱会。我邀请了很多曾喜爱m和w的歌迷,希望和他们见上一面。 你们愿意来吗? (讲述人d离开) …… 次日清晨,小胡打来电话,报告了章勇的死讯。 的异类生物,产下了无数子孙。看样子,并不是所有的子孙都能像阿尔法及贝塔一样顺利长大。但就算这类成功的“血裔”并不多,单挑出一个,就够人类折腾的了。如果不解决掉贝塔,以及可能存在的伽马、德尔塔……天知道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我们不妨整理一下头脑。”沙砾提议,“怎么样?一夜没睡,脑子还好使吗?” 沈南揉揉眼睛,点点头。 “咱们的任务有两个。一是查清楚那个****,找到当年及最近这几年他们犯罪的证据,并揪出包括贵人在内的犯罪头目;二是找出‘先母’的血裔,通过它们找到这个异类生物的藏身之所。我可事先告诉你,这东西如此邪性,不一定是咱们对付得了的。” “打了照面再说。” 沙砾轻轻一哼,笑道:“这个生物的能力如此强大,几乎……对人类有种族碾压的优势。我是不明白,它怎么还不赶紧大驾光临,接管地球。哦,对了,昨天m提到的——1 (本章完) 第七十七章: 窥探30 第七十七章  窥探30(1/3) 来到医院,才得知王葵已经清醒。看到沙砾递过来的礼物,她微微一笑,“沈南给的?” 沙砾发现这个葵妹妹笑起来的时候,还真挺美的。 “他人呢?” 沙砾有些尴尬,指了指楼下。 王葵接过礼物,戴在了脖子上。那是一条并不怎么名贵的项链,吊坠的样式像个精巧的锥形容器。她托在手里,看了看,又笑了,“怎么这么红?里面又装了他的血吗?” 沙砾一惊,问道:“又?” “怎么?他没跟你讲?当初他帮我解围时,嘴角不是受了伤吗?我替他擦了好久,怎么也止不住血,就连我的项链也被染红了。也好,”她伸个懒腰,“反正那条项链丢了。” “丢的那条项链,你一直带在身边?” 王葵眼里又闪过一丝寒意,“大概不归你管吧?” 沙砾怕死了这个蛮横的女人,唯唯诺诺退出病房。 今天没能遇到王葵的母亲,沙砾暗自庆幸。不知为何,这老太太对自己女儿的婚事尤其挂心,上次见 到的东西,几乎从没失手。这世上有些人,打着爱的名义,实际上只想把爱人控制在自己股掌之中。” 沈南瞪他一眼。 “拜托,说点实话而已。她是你妹妹不假,但妹妹就没缺点吗?”沙砾抗议道:“再看章勇,他不就靠着偷窥别人的秘密,来控制他人吗?关键是,超过当事人内心意愿的窥探欲望,终究是不道德的。人虽然是社会动物,但总有自己的隐私空间。当年看《楚门的世界》,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谁愿意百分百暴露在他人的注视之下呢?”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沿着白河,悠闲地朝目的地走去。 “好在,我是有偿收集故事的‘好奇者’。”沙砾自我安慰道:“只要不违法,我想也没什么大碍。世界这么大,谁不想去看看呢?” …… 来到酒吧,演出已经开始了。歌迷来得并不多,角落处还有空位。两人坐下来,随便点了些酒水,专心致志看着台上。 m在歌唱着。他笑容满面,兴致高 。 沙砾第一次听到这样缓慢而忧伤的版本。 “我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发觉,终究,只是在模仿着人类的行为……” “明知如此,仍继续歌唱,永恒的生命……” “即使在我唱得不好的时候,你依然陪伴着我,在我身边鼓励着我……” “痛苦和悲伤的时刻,记忆中浮现出你的笑脸……” “最后道出永别,我也即将沉眠……” “这里就是资源回收之处吧,记忆很快就会一点不剩……” “但有些东西我永远不会忘记,与你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即使我永远无法与人类相比,可是我认为内心传达出的歌声,一定不是没有意义的。” “谢谢你,然后,再见吧!” …… 歌曲终了,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m抬头望着天空,泪水自眼眶滑落。 他身体僵直,一动不动。沙砾与沈南对视一眼,神情复杂,彼此点了点头。 几分钟过去了,当台上的工作人员意识到m已经死亡时,现场顿时乱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 溃烂1 第七十八章  溃烂1(1/3) 冬日降临大地的当天,暴风雪忽如其来,裹挟着天地间的阴霾,将c市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暗影中。 从没这样冷过,沙砾搓着手,披上一件厚厚的棉袄,颤抖着起床为妻子准备早餐。就在这时候,门铃响起,他抱怨着开门,发现门外站着一位不安的中年男人。 沙砾顾不上为自己的打扮而道歉,在他看来,如此恶劣的天气还来登门拜访的客人反而更加失礼。 宾主落座,对方毕恭毕敬,双手递来名片。沙砾接过来,略微看了看,才知道客人是本地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板。 但这位“王大强总经理”实在不像商人,他穿着简朴,身体也没发福,黝黑的面孔像是长年经历风吹日晒的挑夫,眉目间惴惴不安,双手按着膝盖,笔直坐着,像个认真听讲的小学生。 得知对方的来意,沙砾苦笑着摇摇头,“王先生,c市那么多会作画的人,为什么偏偏挑中我老婆了?远的不说,你去一趟艺术学院,比我老婆画得好的人多得是。” 王大强连连摆手 反复确认。 “您希望我能为令爱作一副全身肖像画?令爱今年芳龄几许?” 谈到女儿,王大强舒展了眉头,脸上堆积了幸福,“十六岁啦,就在c市,念高一。年底她就要过生日了,我问她要什么礼物,她说想要一幅画。”他尴尬笑着,摊摊手,“我是个大老粗,不懂这些。问来问去,都说叶老师画得好,所以才来麻烦您。” 沙砾规规矩矩坐在妻子身边,插话问道:“这就奇怪了。别的孩子过生日,不是要手机,就是要衣服。她为什么偏偏——” 话没说完,被妻子狠狠瞪了一眼。沙砾赶紧闭上了嘴。 王大强却照实回答:“原因嘛……我想也很简单,跟她母亲有关啦。”他左思右想,终于还是从大衣内侧取出一个小小的塑料袋,小心翼翼打开,紧紧捏着几张照片,递了过来。 “这是……亡妻在世时的照片。” 叶秋恭恭敬敬接过来。照片里是一位微笑的美人。 “不瞒二位,我爱人在十年前就病逝了。她在世时,也喜欢涂涂画画。 筷子敲他脑袋,“你要是挣得多,我何必去接这些工作?怎么样,你和沈南不是在追查温云公司吗?” 沙砾叹道:“没办法。就是因为这几个月都在忙这个,连事务所都暂时关了。没工作就没收入嘛,”他偷偷看妻子一眼,谄笑道:“请老婆大人多多体谅啦。” “有线索吗?” “有一点。沈南的妹妹——王葵,为我们提供了那个‘贵人’的样貌。这丫头记忆力不是一般的好!花姐那边,发动所有人调查了温云公司的几个法人代表。这群人目前都住在s市,我已拜托赵老板去查。至于曾伟家乡——z省的连田镇,恐怕与这个诡异教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过完年后,我和沈南计划到当地走一遭。” “那个加入过教派的大老板,叫什么来着?他——” 沙砾想了想,“你是说彭家兴吧?判刑了。但首先,老牛那边不相信世上除了人类,还有别的高智慧生物;其次,彭家兴保存在数据库里的内容,不知道被谁涂改过,已经面目全非了。老牛审 (本章完) 第七十九章: 溃烂2 第七十九章  溃烂2(1/3) 当天晚上,叶秋突然给王大强打了个电话,向他询问另外六幅画作的事。 沙砾躺在妻子身后,为她按摩肩背,顺便偷听电话内容。 “是这样的,”叶秋解释道:“我想了想,每个人作画的风格都不一样。既然孩子是因为思念母亲才提出这个要求,也许,如果我能模仿她母亲的画风,会让她更满意吧。” 电话里,王大强十分感激,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用语言表达谢意。 良久,他哽咽答道:“叶老师,您费心啦。这样吧,周末我带孩子过来,顺便把画作的照片送给您。请一定理解,画作太大,不方便带过来。” 就这样说好了,叶秋挂了电话。 “别太重。”她抱怨丈夫用力过猛。 沙砾连连道歉,轻轻捏拿着妻子的肩头。 “怎么样?这几天精神好些了没?”沙砾问道,“你们老板下午又打来电话,催你早点复工。” 叶秋轻哼道:“我原本就请假到下周,他又不是不知道。” 沙砾懒笑道:“咱们是 平了胸口,沙砾坐下来,问道:“大半夜私闯民宅,你想偷什么?” 沈南伸手,“烟呢?” “没了。家里的烟被我老婆全部剿灭了,连烟灰缸都扔了。” “哦?”沈南想了想,露出一丝微笑。 “有屁快放。” “我找到那间地下室了。” 沙砾一愣。 沈南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皱眉道:“忘了?阿尔法的本体熟睡的地方。” 沙砾恍然大悟。 没错,这确实是两人要追查的重点。阿尔法曾坦言,它在与人类进行大脑交换之后,虽然自己的思想进入了寄托者的大脑,但本体却依然留在一间地下室的浴缸内。同时,章勇也提到,自己曾通过大脑交换的办法,到过一间地下室,室内有无数装满了**的玻璃管,还有一个大浴缸。两下一对比,两人所说的,该是同一间地下室。如果能找到地下室的位置,一定能查到邪教团体的蛛丝马迹。 但沙砾从没想过沈南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收获。他着急问道:“这 笑皆非,“我老早就想吐槽,你明明是局里的暗探,却还保持着和黑帮的联系,也不怕老牛生气?” 沈南扭过头去,一脸不乐意。“暗探就是线人,我不和他们联系,又该去哪里找线索?”沉默一阵,他摆摆手,“算了,我也不必继续隐瞒,干脆全部告诉你好了。” 沙砾来了兴致,盘腿坐上沙发,“小南同学,我等这一天,可等了好长时间了。” 沈南苦叹一声,摇摇头,“这会有烟就好了……” …… 故事并不长,但却十分曲折。 沈南辍学之后,一门心思要找到害死父亲的仇人,为父报仇。但那个时候的他,仍是个羸弱少年,要想达成目的,谈何容易? 他深知仇家可能是地下黑帮分子,因此首先想到要练就一身本领,以免将来吃亏。那时候,c市有不少武术家,最知名的、最受人尊敬的,正是一位姓薛的格斗高手。薛老师年岁已高,早就不再收徒。怎奈沈南一心求学,最终打动了薛老师,收他做了 (本章完) 第八十章: 溃烂3 第八十章  溃烂3(1/3) “这位汪大哥,是那个教派的人?”沙砾很惊讶。 “准确来说,是从那个教派逃出来的人。”沈南很淡定。 十三年前,沈英飞去世时,他的儿子沈南才刚刚十岁。那个时候的汪大哥,也不过二十出头。他的出身并不太好,有一个酗酒如命最后死在酒桌上的父亲,也有一个改嫁后不再管他的母亲,勉强熬完了义务教育之后,他来到城市讨生活。 他喜欢“讨生活”这三个字。在他看来,生活不是靠谁施舍来的,而必须用自己的双手去讨、去挣。因为坚信这一点,所以当他加入那个帮派后不久,他很快察觉到了异常。一开始,他以为那只是一个流氓团伙,靠着打砸抢过日子。但很快,团伙的领袖表现出一种癫狂。汪大哥以为他只是个“信教的”,却没想到这人会如此狂热。 领袖要求麾下所有小弟小妹都纹上类似的纹身(已有纹身者,必须洗掉先前的图案);接着,又强迫大伙信仰某个诡异的神 ”。 听了沈南的“堕落史”,沙砾唏嘘不已。 沈南却摇摇头,继续解释道:“他知道我的目的,因此从不让我掺合帮派生意。” 汪大哥的帮派,白天干着合法的买卖,夜里免不了做一些非法的勾当。有人负责走私黑车,有人负责开设地下赌场,还有人专搞酒色交易。但汪大哥绝不允许沈南涉足任何地下活动,无奈沈南年少冲动,少不了跟着弹头到处招惹是非,一旦动起手来,往往难以收场。每每关键时刻,汪大哥只好出面替他擦屁股。 “总的来说,他对我……很不错。”这是沈南的总结。 “关于他的纹身,你没再问?”沙砾疑道。 “问了,他知道的,就那么多。他从没信过那个怪力乱神,只晓得那帮人谋财害命,无恶不作。” “帮派解散后,他也断了和其他人的联系?” 沈南点头:“但他知道帮派原先的据点。要不是他,我不会这么快查到那间地下室。” 原来如此。 沙砾又问 盖了地下室存在的痕迹。要不是汪大哥深谙个中伎俩,沈南断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启那扇隐秘的房门。 “你的意思是,黑帮分子被剿灭之后,残存的邪教徒还在利用他们原本的资产?” 沈南坚定点头,“问题是,c市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据点?” “汪大哥有头绪吗?” “说不准。过去了十几年,他也记不太清了。”说到这里,沈南脸上隐约出现一丝兴奋,“如果能查出他们当年的罪证,顺藤摸瓜,把他们一网打尽。那么……” 沙砾望着他的脸,明白他又想起了枉死的父亲。是啊,如果能将这些家伙一网打尽,不仅能解开诸般谜团,更能代替沈英飞完成他当年未能完成的任务。 夜已深,冬风在窗外呼啸。沙砾从卧室里找出一床被子,扔给了沈南。 …… 沙砾习惯将周末的闹铃延后一个小时,因此夫妻俩并未被闹钟吵醒,而是被敲门声惊碎了美梦。 他披着睡衣,揉着惺忪的睡眼,摇摇晃晃 (本章完) 第八十一章: 溃烂4 第八十一章  溃烂4(1/3) 和先前的约定不同,王大强只带来了五张照片。 没等叶秋发问,他立马解释道:“叶老师,请原谅。那六副画都存放在地下室,保存得……不算太好。昨晚我去拍照的时候,才发现有一副画已经脏得看不出内容啦。我想,有五张照片,应该够了吧?” 叶秋点点头,“没关系,谢谢你。对了,我原先计划是下午开始,怎么——” 王大强又万分抱歉,连连欠身,“实在对不住。我一大早就接到公司的电话,让去工地一趟,加班。哎,没有办法啦,只好把孩子带过来。请放心,晚饭之后,我一定来接她。哦,对!”他从怀里掏出钱包,“能不能让她在这里用餐?放心,钱的话——” 沙砾条件反射伸手去接,被妻子一巴掌拍掉。 “没关系,就让孩子在家里吃吧,添双筷子罢了。” 又絮叨了几分钟,王大强起身告辞。临走时,不断嘱咐女儿:“听叶老师的话,不许不耐烦,知不知道?还有,要懂礼貌,不许给人家添麻烦,好不 叶秋疑道,指着桌上五张照片,“画作里,你都穿着夏天的衣服呢?” 沙砾靠过来,仔细看了看照片。五张照片分别拍下了五张油画,但油画里尚且年幼的嘉音,统统穿着夏天的连衣裙,坐在同样的凉椅上,乐呵呵笑个不停。 嘉音不慌不忙,将照片摊开,解释道:“这是因为,妈妈不是专业的画家。听爸爸说,她年轻的时候,学过一段时间美术,可没有老师指导,总是画不好。所以,每到夏天,她都会先为我拍下照片,然后用半年的时间不断照着相片画。等到了年底,她再挑选其中最好的一副画作,当作我的生日礼物。” 沙砾虽然不懂美术,但听她这么解释,却也觉得合理。“毕竟是油画嘛,很难修改。” “是的,”嘉音笑道,又一张张为两人讲解:“你们瞧,这是第一张。那时候,我出生刚半年时间,还很胖呢!这是第二张,我一岁半的时候……”她指着画作内那张永恒不变的凉椅,“这张椅子,是我外婆生前坐过的。 深感触动。 “我想借这个机会,和妈妈告别。” “告别?”沙砾疑道。 嘉音擦了擦眼泪,缓缓点头,“妈妈去世那会,我刚满五岁,已经记事了。那时候,爸爸也还年轻……好多人给他介绍对象。可我总是耍脾气,害怕自己成了童话里被继母嫌弃的孩子……” 叶秋看了一眼丈夫,沙砾避开她的目光。 “等到我上了中学,其实……”嘉音不知该如何措辞,思索一阵,终于坦然:“老实说,我已经不再反对爸爸再婚了。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和爸爸呆在一起,我都特别心烦。他说什么,我都要顶嘴。久而久之,爸爸在我面前,反而畏首畏尾,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我惹火了。这样一来,他就更不敢再提结婚的事了……” 嘉音环抱双手,一脸忧伤,“我知道,是我不对,是我任性。我也想好好和爸爸相处,好好为他的幸福着想。今年我十六岁,爸爸四十岁。我想,把这幅画当作我和妈妈的告别。等到画完之后,我会对爸爸 (本章完) 第八十二章: 溃烂5 第八十二章  溃烂5(1/3) 叶秋在书房内忙碌了一个下午。空荡荡的客厅让沙砾倍感清冷,只好捡起旧报纸不断翻看。 这堆旧报纸得来不易,是他托关系从c市月报收集而来的。自建国后,c市文宣部门便开始筹备报刊宣发工作。月报集团发展至今,已运营了70多年,可谓市内数一数二的权威报刊媒体。要查本市“旧事”,没有比它更全面的信息源了。 害死沈南父亲的那个地下帮派,早在十二年前就被报纸点名批评,记者们笔耕连连,不断催促上面重视这个“本地祸害”,希望局里能早日为民除害。正因为此,局里派遣刑警沈英飞卧底到帮派内部,做好一网打尽的准备。谁知道两年后,沈英飞竟在一个雨夜惨死。当晚,帮派高层纷纷潜逃。要不是老牛反应及时,不知他们会销毁多少罪证。 沙砾注意到,报纸里并未提及这个帮派的真实名称。老百姓提及它时,往往使用一个简单的代称:“白龙”。这到底是帮派领袖的名字,还是帮派众人崇拜的图腾, 了研究。沈南的名字,大概就在其中。 然而,无论沙砾怎么问,沈南怎么也回忆不起这段往事。 他把自己记事起的回忆一年接一年捋了一遍。从两岁开始,进托儿所、上幼儿园、六岁开始读小学、中途转了两次学校……一件件、一桩桩,沈南记得一清二楚。他既没有参加什么特殊的夏令营,也没加入任何值得怀疑的少年宫。印象里,自己除了和父母呆在一起外,没有任何别的奇怪记忆。 难道是白龙帮搞错了? 可那又该怎么解释阿尔法对沈南头脑的另眼相看呢? …… 下午三点,程离急匆匆到访。 她上气不接下气,连水都顾不上喝,嘴里嚷道:“出事了!” “怎么?” “师兄你不是让我监视那批实验者的动向吗?有了,有了。” 她从包包里掏出一叠厚厚的监测记录,拿出笔划出重点。 “参与去年十二月那场实验的,共计845人。除去绑架案死去的人,以及在这半年内离世的人,还剩820人。我在本市医疗系统 凑不出那么多病床,所以大部分人都只能回家休养,医生也开了药单,让他们按时服药。” “对了!医生怎么说?” “他们怀疑是集体中毒。可是,什么毒药能让人连续两个月都一直失眠呢?哦,卫生系统那边,已经组织了一批特别的医疗队伍,上面下了死命令,必须把病毒源头找到,彻底解决危害老百姓身体健康的罪魁祸首。” 沙砾点头,“半应急措施嘛,理应如此。”话说得轻巧,实际上他心里早已炸开了锅。自今年绑架案开始,他便隐约感觉到去年的那场实验就像一个定时炸弹,迟早会引发一场混乱。这半年下来,虽然自己束手无策,但好歹实验者们的身体状况似乎并无大碍,稍稍让他放下了担忧。没想到,事态会如此迅速恶化…… …… 送走程离时,沙砾嘱咐她继续跟进,接着立马拨通了赵老板的电话。 没想到赵老板比他更了解c市的情况。 “小五,”赵老板仍旧称呼着他的代号,“你去找廖胖子。他知道该怎 (本章完) 第八十三章: 溃烂6 第八十三章  溃烂6(1/3) 王大强忙到夜里十点才赶来接自己的女儿回家。沙砾看得出,妻子强撑着精神陪嘉音看电视,实际上背着孩子连打了十几个哈欠。 他心疼妻子的身体。自上月开始,不知是因为天气变化,还是别的原因,妻子频频感冒,稍有不慎,便要在**躺个两三天。 王大强的到来对夫妻俩都是一种解脱。 送走客人,沙砾立马端来了热气腾腾的洗脚水。叶秋一边擦拭着脚踝,一边问:“下午程离来过?” 沙砾如实坦白。 叶秋蹙眉,又问:“赵老板怎么说?” 沙砾一惊,“这你也听到了?你这耳朵简直比——”刚想说妻子的耳朵比狗耳朵还灵,想了想又觉得这个比喻不太恰当,搞不好会换来一顿爆锤,当即打住。 “他让我问问廖胖子,说不定有解决办法。” “哦?那个医生?” 沙砾脑海中浮现出廖胖子那张敦厚老实但不耐烦的脸。 廖胖子的正经职业是c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年纪虽然挺大了,但在职务级别上一 惑的所在。 “我打算明天去请教他。不说这个,”沙砾话头一转,“今天给嘉音画画时,你问过她没?她手上那道伤疤——” 叶秋点点头,“自然问了。她说是参加学校秋游时,在野外被荆棘割到的。我作画时,仔细观察过那道伤口,确实不深,应该没有大碍。” 沙砾放下心来。 叶秋擦干脚上的水,伸个懒腰,对丈夫笑道:“明天我可能会加班,晚饭就别等我了。” 沙砾耸耸肩,“也好。至少你们老板不会天天打电话来烦我了。” 夫妻俩相视而笑,洗漱后,很快便睡着了。 朦朦胧胧中,沙砾似乎察觉到,妻子抓住了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 廖胖子在电话里和往日一样没有好脾气。他听完了沙砾的情报,只冷冷说了句:“工作日太忙,周末再谈。”接着便挂断了电话。等到沙砾再拨打,电话已经关机了。 程离别过脸去,偷笑;就连沈南也觉得沙砾那副气急败坏的表现可笑,忍俊 悄悄问沈南:“他们夫妻如今真的安贫乐道了?” 沈南点头,又摇头,“我跟他好几年不来往了。这个嫂子,是我离开之后才嫁给他的,我也只见过几面。不过,弹头说,嫂子很不喜欢大哥那些歪门邪道的生意,逼他早日退出。” 程离目不转睛盯着汪大哥的背影,拉拉沈南衣袖,凑到他耳边问:“我看他好像挺年轻的吧?一点也不像是混黑帮的嘛。” 沈南苦笑道:“三十五岁了。你是没见过他生气的模样。” 换好了便装,汪大哥笑着走出来,拍拍沈南肩膀,又与沙砾和程离握了握手,“你就是沙老板?我家小九现在在你那儿上班,对吗?他脑子少根弦,一定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吧。辛苦你们照顾他了。” 沈南不满,撇了撇嘴。 沙砾与程离只好憋住了笑。 “走吧,转角有家咖啡店,咱们去那儿聊。” …… 汪大哥很和气,也很健谈,更爱开玩笑。四人坐下来没谈几句,程离已经被他吸引,眼里放着光,恨不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 溃烂7 第八十四章  溃烂7(1/3) 汪大哥加入白龙帮时,才刚满十七岁。十七岁的孩子,除了小偷小摸,就只能在斗殴时充当炮灰。三天两头打架,尽管让这即将成年的小伙子热血沸腾,却也让他看不清自己的前路。 难道自己就要这样浑浑噩噩过一辈子吗?他多少有些不甘心。身边有不少和他情况相似的年轻同伴,同样在酒精与尼古丁的麻醉下找不到未来。 就在这个时候,白龙的领袖皈依了一个教派。 “他姓白,但不叫白龙。那时候,混江湖的流氓都没啥文化,喜欢在帮派名字里加一些龙啊虎啊的字眼。现在再看,真是傻透了。”汪大哥翘起腿,斜坐在咖啡店里,轻描淡写解答了沙砾心中的疑惑。 这位白老大信教之后,逐渐变得狂热,并时不时请来一些所谓的“牧师”到帮派内部传教。牧师们来自天南海北,口音各不相同。汪大哥印象最深刻的一次,竟有一位来自韩国的牧师亲自为大伙讲解教义。韩国牧师的汉语并不流利,不得已,白大哥还花重金请来了一位翻译。 “教义,大概是些什么内容?”沙砾问。 汪大哥哼笑道:“谁知道呢?每回强迫我们去听讲 。 十六年前发生的事,更让他感觉到白老大的可怕。 事情的起因,是帮派里一个兄弟贪恋女色,竟打起了白老大一个情人的主意。虽然这家伙没能得逞,但丑事毕竟暴露了。白老大怒不可遏,亲自向汪大哥下令,要把这家伙抓回来。 “那时候,我还只是个马仔。他眼睛几乎瞪出了血,死死抓着我的肩膀,说:‘汪子,你他妈去把那个杂种逮回来!老子要剥了他的皮!’我头一回见他气成这样,心里也害怕。” 程离对这些江湖逸事很感兴趣,目不转睛仔细听着,催促道:“然后呢?” 汪大哥甩甩脑袋,那段记忆看起来并不怎么光彩。 对于白老大要剥掉犯事者的皮这件事,大伙都深信不疑。不同的是,在汪大哥看来,这是黑帮处理犯人的手段;而在其他弟兄们看来,这源自教义中的描述。他们手舞足蹈向汪大哥讲述教义中的内容:传说,神会用剥皮之刑惩罚那些判教者。 汪大哥还是不信,只一心听从老大的指示办事。那位犯事者逃得很快,切断了和所有亲朋好友的联系,彻底从本省消失了。等到汪大哥找到他时,已经过去了一 这样。 眼前这位赤身**的兄弟,无论是背部,还是胸膛,包括大腿,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残存的皮肤像是没有剥干净的鸡蛋膜,还勉强覆盖着一部分肉体;其他地方血肉横陈,血液顺着身体流下,肌肉清晰可见,随着心脏的跳动一股一股。更可怕的是,和脸上一样,他的身体也遍布了脓疮,一些疮口已经破裂,看上去就像一个个黑色的小洞穴,不断朝外淌出乳白色的脓液。 最让汪大哥无法忍受的是,这位兄弟胸前的疮口,似乎已经被苍蝇注入了虫卵。几只蛆虫时不时从洞穴中探出恶心的脑袋,啃食着他的身体。 “算了算了,不说他了。”汪大哥拍拍自己脑门,仰望着天花板,长出着气。 程离已经被吓得捂住了嘴,几乎就要吐出来。 沙砾拍拍她的背,让她去洗手间。沈南聚精会神,没有任何表示。 接着,沙砾问道:“患上这种病的人,只有他一个吗?” 汪大哥苦恼摇头,“要只是个例,我又何必害怕白老大?我把这家伙带回c市之后,白老大一刀结果了他,继而不知发了什么狂,警告其他兄弟说:‘这就是判教 (本章完) 第八十五章: 溃烂8 第八十五章  溃烂8(1/3) 几天后的傍晚,天气越发阴冷。沙砾哆哆嗦嗦打开家门,发现妻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拿几张眼熟的照片,不断变换角度,聚精会神看着。 走近才发现,那不正是王大强带来的五张照片么? 沙砾笑道:“原来叶老师这么热爱工作?要不要给您泡杯咖啡?” “不要。”叶秋一口回绝,转而问道:“怎么回来这么晚?” “还不是查十六年前的事。”沙砾瘫倒在沙发上,手臂无力抱住妻子肩膀,“那位汪大哥提供的故事实在诡异,有必要查证。不过,”他打个哈欠,“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好多线索都断了。这几天我和小南到处走访当年的知情者,也只找到两个人。” “那还是挺有收获嘛?” “哪有那么轻松。”他叹口气,习惯性去摸兜里的香烟。手指刚接触到烟盒,想起妻子的话,赶紧缩回来。“这俩都曾在白龙帮呆过,因为没有犯过什么大罪,关了几年就放了。头一个,咬死口,说自己记不起当年发生过什么了;另一 记。 沙砾只看到五副粗糙简陋的画作,并没能从中得到任何不可思议的启迪。在他眼里,王嘉音那位去世十年的亡母,作画的手艺一定不怎么高超,否则也用不着在夏天为女儿拍照,之后再花半年时间不断临摹了。 对于沙砾来说,美术作品的第一个合格标准是要“像”。这一点,照片里的画作勉强达标。图中确实是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小姑娘无疑,与今天嘉音的样貌确有几份相似。但,奇怪的油料颜色偏偏把小姑娘画得脏兮兮的,让人平添了几分不快。 叶秋深深明白自己丈夫的艺术领悟力,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画中的颜色,但从艺术的角度出发,创作者挑选何种颜色作画,自有她的道理。你总该欣赏过毕加索的《哭泣的女人》吧?初看之下,也有一种不协调。”她挥挥手,“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她指着第一幅画作中未满周岁的王嘉音,说道:“你看这张照片。嘉音刚半岁,人虽然很小,但白白胖胖的,倒确实可爱。 的,更何况嘉音那时候正处在童年发育期呢?” “孩子长高长大,这我也能理解,”叶秋始终严谨,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她从不妥协让步。“可你想想,手腕处的黑色痕迹,真有必要添加上去吗?” “你刚才也说过,毕加索创作《哭泣的女人》时,就在人物的脸上涂得乱七八糟的。” “那是为了表现人物心理状态。请问,”叶秋的语气变得强硬,“一个一岁多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复杂的感情?” 沙砾举双手投降,“行行行,我不跟你争。叶老师这么聪明,不妨给我这个大老粗解释一下?” 叶秋哼笑道:“免礼平身。要说可能性,我只想到一个:嘉音的手腕处,确实出现了黑色的印迹。因此她的母亲才忠实地还原了照片里的形象。” “比如,戴了一对黑色的镯子?”沙砾出主意。 叶秋摇头否认,“镯子不是这样画的。我今天琢磨了一下午,始终觉得,这两道痕迹,更像是……伤痕。” 伤痕? 沙砾猛然记起嘉音左手手 (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 溃烂9 第八十六章  溃烂9(1/3) 虐待儿童一类的事件,常常见诸各大媒体头条。稍有良心与人性者,无不对其深恶痛绝,恨不得把施暴者就地正法,以彰公义。 沙砾被妻子的可怕猜疑折磨得几乎睡不着觉。在他的童年记忆里,自己一位小学同窗,就曾被继母虐待,最后打断了双腿,再也无法站立行走。每每提及此事,他总暗自神伤,并为那些在成长期间遭遇不幸的花朵们心疼。 嘉音难道也是其中一员吗?他不敢想象。 好在妻子安慰他说:“一切都只是猜测,连基本的证据都没有,你又何必为一些不着边际的事心酸?”见善良的丈夫露出悲伤的一面,叶秋欣慰地笑了,抱了抱他,又说:“我已打过电话,让王大强本周把那六张照片原件带来。嘉音的母亲既然是临摹照片作画,咱们只需要看看原本的照片中是否也有黑色的印痕,真相不就大白了?如果照片里本身没有印痕,说明嘉音的母亲确实不懂作画技巧,胡乱涂色,对不对?” 沙砾沉默着,点点头。 …… 廖胖子拉起来,“走,下面谈。” “地下室?饶了我吧。你是不知道你那宝贝房间里到底有多冷。” 廖胖子头也不回,“你又不是没穿羽绒服。” 无奈,沙砾跟上他的脚步。 打开廖胖子卧室里的暗门,一道通往地下的阶梯赫然出现。沙砾曾来过三回,每一次都不禁感慨廖胖子巧夺天工的建筑技艺。任谁也不会想到,这外表平平无奇的小屋子底下,会有一个宽阔且科技感十足的钢铁铸就的空间。只看地下室的内部模样,任谁也会以为这是一家设备精良的高端实验室。沙砾总感觉自己到了蝙蝠侠的地下仓库。 打开灯光,钢制墙壁反射出惨白的光线,白得刺眼。墙壁四周有无数细微的孔道,与外界相连,保证屋里能有些许流动的空气。纵使如此,沙砾依然有些窒息。前方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堆堆尸体舱,看上去就像严谨的蜂巢,里面不知盛放了多少逝去的生命。 廖胖子早已习惯自己这间宝贵的地下室,丝毫感觉不到寒冷。他单刀直入 料,摇头道:“一开始,医院想当然认为这是集体中毒。包括……上面的人,也这么看。但,这数百位患者的居住地点、工作单位、血缘基因,都没有特殊的联系。他们既没有在同一个地方用餐,也不曾在任何地方聚集,所以没有中毒的可能。” “会不会是饮用水导致——”话没说完,沙砾便反应过来,这并无可能。c市的饮用水,主要来自白河上游的自来水厂。要是自来水有毛病,中毒的可绝对不止这几百人。 说回往事,廖胖子一脸沉重。 “十六年前的二月,患者开始出现头晕。那会的情况并不严重,大多数患者选择在药房购买头痛药,因此没能引起有关部门的注意。等到了五月份,他们出现了频繁的恶心呕吐,这才惊动了卫生机关,开启了调查。” “有结果吗?” 廖胖子对沙砾的插话相当不满,狠狠白他一眼,“听我说完!没有什么有用的结果。第一人民医院抽查了几个患者,为他们做了全方位的检查,发现他们的呕吐主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 溃烂10 第八十七章  溃烂10(1/3) 沙砾听得出廖胖子声线在颤抖。 “医院当时要求我焚烧这具尸体。”廖胖子手指着尸体讲述道,双眼却不忍多看。“我想了点办法,把它弄出来,一直保存到今天。” 尸体的皮肤已经完全不存在了,原本被皮肤覆盖的肌肉成了身体的第一层,在空气的腐蚀下也变得残破不堪。要不是冷藏室的低温环境,恐怕如今会只剩下骨架吧。尸体上可以发现很多汪大哥曾提到的“黑色洞穴”,它们都呈圆形,大小不一,有的直径约莫三厘米,有的不到一厘米。黑漆漆的洞穴直通身体内部,细看之下,任谁都会产生莫名的恐慌,彷佛内里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注视者的面庞。不知怎么,沙砾想起名著作品中的蜈蚣精,全身遍布着歪歪斜斜的眼珠。 “该查的都查过了,该清理的也都清理了。原本这些洞里,塞满了数不尽的蛆虫。我试过检查这些蛆虫的生理构造,但……”廖胖子不无遗憾叹息道:“十六年前的技术,实在太落后了点。” 沙砾定了定心神,示意廖胖子重新关上尸舱。“当年每一 你还记得吗?” 沙砾点头。 “他的体内不也有蛆虫吗?我也检测了这一批蛆虫的dna结构,你猜怎么着,与十六年前的结果一样。” “但陈义强的身体没有出现穿孔,”沙砾反驳道。 廖胖子坐下来,端起生了锈的陶瓷杯猛喝几口水,“那是他及早把肚子剖开了。要是他不管不顾,你倒看看蛆虫会不会把他肚子咬破。” 这话不无道理。沙砾沉思一阵,问道:“那,这些日子出现的新患者,该怎么——” 廖胖子打断他,“你的职务级别比我高,按说,轮不到我向你下命令。但这次的事,我比你更有经验。这种病,如果不是人为造成的,那么就要考虑‘周期性爆发’的可能了。我需要你查清楚十六年前c市发生的所有怪事,找到它们当中的联系。” 沙砾迟疑道:“如果是人为引发的呢?” 廖胖子眨巴着小眼睛,恨恨道:“那就把罪魁祸首找出来!” …… 回家后,妻子依旧没有做饭。和那天一样,她闷闷不乐,坐在沙发上,不知在思考什么。 见叶秋心情不佳,沙砾强 学教育,没想到晚上回家又要上美术课。 “因为时隔已久,关于他们的事,我只是略有耳闻。听前辈说,这批人渐渐自成一个流派,并自称‘污迹派’。” “污迹?”沙砾脑中浮现出嘉音母亲的画作。 “他们认为,美术的终极目的,不是表现一时一瞬的场景与人物,而应该把事物从生到死的周期完全体现出来。比如说,要绘制一棵树,既要在树枝上画出春天的新芽,也要画出秋天的落叶。同理,若要绘画人物,则既要画出婴儿般的白嫩肌肤,又要画出将死之人的枯萎面容。” “那不是——金大侠笔下的‘枯荣大师’吗?”沙砾年少时遍阅武侠小说,当即反应过来。金先生的著作中,确实曾描写过一位“半边身子细嫩光滑,半边形同枯槁”的高僧。 叶秋微微点头,“差不多是一个意思。总之,正因为在原本美好的事物中添加了丑恶的画笔,所以他们的画作看上去就像染上了脏兮兮的污垢,因此得名。”顿了顿,她继续说道:“污迹派虽不归属于主流美术圈,但在十几年前,确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 溃烂11 第八十八章  溃烂11(1/3) 想到自己好久没和爱人出门约会,沙砾笑着答应了。 “这么说,嘉音的母亲受了污迹派的影响,才会在自己女儿的肖像画里胡乱加工?” 叶秋点头道:“用黑色代表死亡,这在美术作品中非常常见。不过,为什么她会用印痕和条纹作为象征,我一直没想明白。” “印痕和条纹……是不是,就像蛇?”沙砾谨慎发问。 妻子却断然否认。“蛇在西方是死亡的象征没错,但在东方文化里,蛇代表着丰产。造人的女娲就有一条蛇尾巴。哦,对了,”似乎记起什么,叶秋一拍大腿,“今天还发生了一件怪事。” 沙砾来了精神。 “上周我让嘉音带上她的连衣裙,你还记得吗?” “为了让这次的画作与先前的作品保持一致的风格?” “对。今天下午,嘉音就穿上了裙子。结果,我在她身上,又找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叶秋纳闷道:“除了上周在她左手手腕处看到的伤疤之外,我发现,她的一双脚踝处,也有类似的伤疤。” 沙砾一愣,立马惊道:“那不就是第三张照片里的——” “没错!”叶秋从抽屉里找出照片 苦笑。“难道连田镇的人都有预测未来的能力吗?”接着,又自问自答道:“当然不可能。曾伟就不具备这样的恐怖能力……”他问妻子:“那嘉音自己怎么说?她脚上的伤口?” 叶秋叹道:“和上次一样,说是摔了一跤,脚踝碰到了课桌的铁板,割伤的。” 沙砾啧啧称奇,“哪有这么巧的事。” 十分钟后,程离来了电话。 “师兄,王夫人姓秦,是z省连田镇人,和笑笑一家是同乡。”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找不到话说。 许久,沙砾喃喃道:“不如……问问曾伟?既然是同乡,他也许知情呢。” 两人的心情跌入谷底。谁也没想到,嘉音会与沙砾最近调查的事扯上关系。 电话接通,曾伟听完沙砾的话,有些惊讶。 “王大强这人我知道,他也是搞房地产的,对不对?大家都是同行,名字肯定听过。不过他老婆跟我是老乡,这我还是头回听说。对,没有来往,也不认识。姓秦么?我想想……连田镇上,姓什么的都有,但秦家在当地属于大家族。你要着急的话,我抽空帮你问问。” 挂断电话,夫妻俩陷入沉默。 下脚步,指着面前一副作品,“你瞧,这幅画名叫《歇斯底里》,描绘了一位发怒的中年男人。” 沙砾抬头望去,画框内,一位张牙舞爪的男人正手握着一个破碎的酒瓶,朝画面外袭来。男人五官扭曲,脸上青一块白一块,衣衫破裂,露出胸前根根黑毛,一旁翻倒在地的小木桌大概是被男人踢倒的。唯一让他不解的,是男人脑后的一团阴影。那东西的形状就像电影《异形》中的抱脸虫,几只爪子死死抓住了男人的脑袋,似乎在操控这个发狂的怒汉。 叶秋指着那团阴影,说道:“听业内专家说,这幅作品的灵感,源自佐佐木先生幼时的经历。他的父亲曾参与了侵略我国的战争,兵败后逃窜回国,结婚生子。但因为在战场上呆了太长时间,整个人的性格变得非常扭曲,常有家暴行为。佐佐木本人经历了悲惨的童年生活,在长大后,便把记忆中这个疯狂的父亲呈现在了画板上。” 沙砾表示理解。参与过战争的人,往往会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这在临床心理学上是常识。 “正因为此,佐佐木先生从小就厌恨战争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 溃烂12 第八十九章  溃烂12(1/3) 佐佐木森已经是位年过七十的老人家,岁月按下了他的头颅,却拉高了他的脊背,使他只能弯着腰走路。沙砾夫妻的日语水平都很一般,除了几句打招呼的口头语,几乎很难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好在佐佐木老人学过几年汉语,双方勉强能够交流。 彼此做了自我介绍,老人心情不错,主动带着两人参观自己的画作。让沙砾感到意外的是,妻子口中这位“前卫画家”居然很健谈。 “贵国开放之后,我常来拜访,”他面带笑容,脸上的皱纹挤在一块,两条苍白的眉毛长得吓人,垂下来,几乎盖住眼睛。“我深爱贵国的悠久历史,总渴望在贵国的文化中寻找到创作的灵感。早在隋唐时候,我国便将贵国作为老师看待,只是后来……”他摇头叹气。 短短几句话,沙砾便感觉到了这位老人的悔恨之心。 “如叶小姐所说,家父的双手沾满了鲜血,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对于贵国人民来说,他是个罪人;而归国之后,他又将那股莫名其妙的怒气撒在了家母和我的身上,便又成了家庭中的罪人。实际上,我十岁那年,家母早逝,便要归罪于他啊。”老人话里带着怒气与悲伤。 听老人说起家事,两人 画作里,常常出现这样的黑色乌云状物体。其出场的作品中,主题并不一致。刚才那副《歇斯底里》,尚且可解释为人性之丑恶;但,在《童年的梦》中,也有它的身影:伸手拥抱婴儿的那个人,同样被乌云覆盖了身体。这该如何解释呢?” 老人欣慰点头,示意叶秋说下去。 “还有,《山林》和《弈秋》中,也出现了乌云。前者描绘了一处僻静的林子,乌云从地底漫起,吞噬了树干;后者凭空想象了古代围棋大师弈秋下棋的场景,但与弈秋对弈的,却不是某个具体的人,偏偏是这团乌云。”叶秋轻咳一声,“综上所述,我想,先生笔下这位‘常客’,一定有着更深层的含义。” 沙砾注意到,老人的眉头完全舒展开来,几乎以兴奋的口吻催叶秋作答。“那,到底是什么呢?” 但这问题实在过于艰涩,叶秋皱眉思索半天,最终摇头道:“非要说的话,我只能将它称为‘梦魇’或‘恐惧’。这东西……既能控制人的心智,又对人类充满了侵略性,它不仅吞噬大自然,更处处与人争斗,实在可怕。与此同时,它又看不清、摸不透,把自己藏匿在一片乌云当中,几乎没有实体,让人叫不上名号。 工,一共花了我十年时间。因为是心血之作,总害怕它出什么意外。所以尽管挂在了这里,我却拜托工作人员用布帘将它遮住,不愿示人。不过,”他面露赞许,对叶秋说:“看来它是不甘寂寞,一定要让懂它的人看上一眼的。今天,正好遇上了您,哈哈。” 叶秋连连客气,不敢自夸。 佐佐木叫来两位工作人员,分别站在左右两端,手拉绳索,随时准备好拉开布帘。 在开始前,佐佐木老人踌躇一阵,严肃说道:“叶女士,容我啰嗦两句。这幅作品名叫《深渊》,不夸张地说,是我此生最满意的画作。其中的恐惧意味极浓,就连我在绘制完毕后,也吓得心惊胆战,不愿再直视它。您在美术领域的感知力恐怕更胜我一筹,请一定,”他情不自禁牢牢抓住叶秋的双手,“一定要震惊!” 沙砾感到莫名其妙,但叶秋却重重点头。 随着老人一挥手,工作人员徐徐拉开布帘。这幅巨大的油画从阴影中缓缓走出,向观看者展现自己的真容。 随着布帘渐渐拉开,沙砾心里隐隐泛起一阵不安。那毫无规律的作画手笔使他的视觉神经感受到了极其不协调的冲击,如同幼儿胡乱涂鸦般不堪入目的五彩斑斓的 (本章完) 第九十章: 溃烂13 第九十章  溃烂13(1/3) 在沙砾心急火燎送妻子去医院的路上,叶秋幽幽醒转。 见妻子醒过来,他赶忙靠边停车,不断询问:“怎么样?头痛吗?有没有问题?要不要去医院?” 叶秋捂着脑门,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阴郁摇头,有气无力。 随着呼吸渐渐平缓,她终于镇定下来。像是睡了个慵懒而多梦的午觉,她不乏疲惫地问丈夫:“……展览馆那边?” “佐佐木先生吓了一跳,嘱咐我赶紧送你去医院。他也没料到你的反应会那么大。”沙砾松了口气,“说实在的,你到底怎么了?那副画有那么可怕吗?” 叶秋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不断拍着胸口,喉头一个劲紧缩,似乎要吐。 好半天,她紧蹙眉头,喃喃道:“大概是……某种恐惧症吧。人都有一怕……” 见妻子状态不佳,沙砾只好选择开车回家。 路上,望着川流不息的车辆,他不禁思考起一个很少在脑中浮现的问题:人与人之间,差异真的那么大吗? 刚 结果证明,他的视觉感官系统超越了常人,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颜色…… 那么,莫非,自己的妻子也有着某种能力? 越想下去,越觉心烦意乱。他从没想过自己身边的人有一天会成为“超级英雄”那样的存在。对于沙砾来讲,他固然对大千世界的奇异故事充满了好奇,但更希望自己和自己的爱人能活在正常的世界里。 这就好比灾难片的爱好者,沉浸在泰坦尼克沉没的危机画面中的同时,自己却享受着舒舒服服的沙发和爆米花。 …… 一周过去,又是周末。清晨起床,电话声响起。 接通之后,对面传来佐佐木老人礼貌的问好。 沙砾惊讶的是,对方居然会千方百计打听到他的电话号码,只为了向他及妻子道歉。 “先前考虑到沙先生与夫人大概在医院治疗,不敢叨扰。今日是展览最后一天,今晚便要归国,临行前,无论如何也要向沙先生及夫人说一声抱歉。那天是我鲁莽,才导致了那样的后果 尽管问。” “王夫人和您,不是同乡吧?” 王大强老实摇头,“当然不是啦。沙先生该听得出我的口音吧,我是g省人嘛。我老婆是z省人。”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当初我去z省做生意,她也正好在城里的工厂打工。经朋友介绍,就认识咯。”提到过往,王大强面露幸福的笑容。“结婚之后,我就带她来了c市。没过两年,她就生下了女儿。” “也就是说,你们来c市的时间,是在十八年前?” “没有错。” “那么,十六年前,也就是嘉音出生前后……”沙砾犹豫着挑选措辞,“家里可曾发生什么怪事吗?” 王大强脸上明显闪过一丝不安,他结结巴巴反问道:“怪事?沙先生是指……什么?” “您的妻子,王夫人她……可有什么异常吗?” 王大强深吸一口气,身子不由自主后仰,双手抓着沙发边沿,好一阵沉默。 “王先生,不是我危言耸听,”沙砾脑海中浮现出郭笑的可爱面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 溃烂14 第九十一章  溃烂14(1/3) “产后抑郁?” “大概是吧。”王大强无奈道:“沙先生,你和叶老师还没生孩子,不明白我当时的心情。对我来说,自从有了这个女儿,我整个人生都改变了。为了孩子能健康成长,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我把她当宝贝一样宠着,怎么能容许别人那样诅咒她?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她的亲妈?” 沙砾虽然没有做父亲的经验,但他完全能想象到王大强当年的痛苦。 “总而言之,老婆开始怨恨起我们的婚姻。她认为,她当下的所有痛苦,都是我和女儿造成的,是我们拖累了她的人生……”王大强情绪激动,眼圈泛红,“可是,女儿有什么错呢?她为什么那么反感女儿呢?” “后来怎么处理的?” “她抱怨说,和我结婚,阻碍了她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我知道在认识我之前,她一直喜爱画画,所以就建议她把画笔重新捡起来。我以为,只要她找回自己的兴趣爱好,总会重新热爱生活的 的画,几乎快把地下室堆满。我虽然不懂美术,可怎么看,也没觉得她的画作有什么值得夸奖的地方。那些画……脏兮兮的,丑死了。” 沙砾点头表示理解。 “更过分的是:女儿每长大一岁,她便把女儿画得更丑陋。啊,关于这个,叶老师也问过我。沙先生你也注意到了吧——她在女儿身上胡乱涂抹。” 沙砾答道:“这正是我要问的第二个问题。她为什么把嘉音画成那样?” 王大强无奈道:“我也质问过她。但她一点都不在意,轻描淡写回答说:女儿将来总是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什么鬼话!我当时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沙砾凑近身子,压低声音说道:“王先生,这便是我要与你讨论的关键内容。你有没有察觉到,王夫人生前,大概有着某种特殊的能力?” 王大强一愣。 “比如说:她能预感到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王大强长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这……这个嘛,我…… 的预言岂不是也会——” “之后的预言?”沙砾紧张询问。 王大强自知失言,连忙捂嘴。 沙砾强硬问道:“王先生,令夫人之后又说了什么?请你不要隐瞒!” 但恐怕这预言太过可怕,王大强实在难以张口。 在沙砾一遍遍的催促下,他才犹豫不决,慢吞吞说道:“她说……女儿长大成人后,会……会杀了我……” 沙砾哑然。 …… 送走王大强,沙砾没有回家,去了事务所。 沈南和程离坚守岗位,只不过一个在外间,一个在里间,两人之间并无交流。 沙砾偷偷摸摸看了看程离的电脑屏幕,发现她在与别的男人聊天。 “哟,转性了。”他不怀好意笑道。 程离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扣上了笔记本电脑。“师兄,你怎么跟个鬼似的,走路没点声响!吓死我了……” “老实交代,跟谁打情骂俏呢?赵老板多次提醒我,要好好照顾你,不许你走上歧途。” “呸!”程离给他一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 溃烂15 第九十二章  溃烂15(1/3) 夜已深。乌云席卷了天空,月光被笼盖,几近窒息。 沈南倚靠在街角,吸着烟,盯着对面别墅的灯光。 王大强家的独栋别墅并没有太过安保设施,经过将近一周的仔细观察,他基本摸清了房子的结构。应该说,趁着工作日家里没人,他已经偷偷溜进去了两次。 家里除了王大强父女外,还有一位女佣人,以及一位男园丁。女佣负责打扫清洁、买菜做饭;园丁则包揽了别墅屋后和楼顶上两处花园的所有工作。正门与后门处,分别有两条看门狗,种类一致,都是斗牛犬,凶狠无比。除了正厅有两个面朝不同方向的摄像头外,再没别的监控设备。 二楼的灯光相继熄灭,沈南看了看时间,正好是晚上十点。事不宜迟,他踩灭烟头,戴上兜帽,朝别墅走去。 几天前,他在园丁出门遛狗时,在狗屋内埋下了一支微型烟管。烟管的开关就在他手上,靠近50米的范围,便能释放出迷烟,再厉害的狗也只有乖乖倒 电源。 在这之后,沈南才选择进门。 正厅的摄像头已经停止了运转,不再左右扭动。沈南脱下胶鞋,换上布制的脚套,蹑足潜行,不发出一丝声音。 王大强父女住在二楼,佣人与园丁的房间则在一楼。园丁睡得及早,每每吃过晚饭,看会电视,便要洗漱上床;女佣则很难入眠,上床后还会给家人打上半个钟头的电话,喋喋不休。 沈南如猫一般俯下身子,快速向女佣的房间靠近。果不其然,屋内传来低微的电话交谈声。 “怎么办……终究瞒不住啊……好在王先生是男人,不像我们女人这样细致……我?我可是头一个月就发现了……你想,整整一个月,嘉音都没来……哎呀,这可是大丑闻啊,要是传出去的话……早恋可真是害人啊,现在的娃娃,胆子太大啦……我问过她,当然问过了……她非要……哎……” 沈南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不露声色。他从沙砾嘴里得知,王嘉音确有早恋之事,但没想到 。 附耳到王大强寝室门上,屋里只有轻微的和缓呼吸声。沈南不假思索,轻轻扭开了门把。 可问题是:钥匙会在哪儿? 他摸到王大强的裤子,单手插进裤兜,一无所获。另一个口袋里也空无一物。 扫视整个房间,并没看到哪里放着钥匙。难道在抽屉里? 屋里有两个床头柜、一个书桌柜,沈南做好了挨个打开的准备。 然而就在此时,走廊另一边传来了斗牛犬的狂吠!嘉音屋里的狗似乎受了什么惊吓,叫声中夹杂着哀嚎。 沈南一个激灵,手撑地板,一用力,全身顺势滚到窗帘后。他轻轻拉上窗帘,把身形藏匿在帘幕之后。 王大强很快被吵醒,听到狗叫声后,翻身起床,脸上尽是焦急,来不及换衣服,只穿着睡衣睡裤便匆忙赶去。就在他伸手拉门时,却发现门并没有关严。一瞬间,他停下了脚步,缓缓回头,朝屋里四下打量。 沈南屏住了呼吸,透过窗帘,仔细观察对方的举动,却只在王大强脸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 溃烂16 第九十三章  溃烂16(1/3) 地下室的入口已经敞开。一条深邃而漆黑的楼梯笔直往下延伸,阴冷的空气自下而上喷薄而出。 沈南侧耳倾听,王大强的脚步声仍在地下室内回响。 他不再犹豫,缩身下行。 地下空间之大,超乎沈南的想象。他固然听沙砾提到廖胖子家的地下藏尸间,却没想到王大强家的地下室面积更大。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这里居然还分外间与里间,里外隔着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 看得出,地下室一定是匆忙中修建而成的。四面墙壁并无任何装潢,青石板布满了苔藓,脚下更是凹凸不平的泥土地。室内气温低得可怕,沈南努力抑制着身体的颤抖,举目四顾,才发现堆积在墙角的画板。 他小心翼翼,一幅幅检视。一共六幅,没错。前五幅他已在沙砾的手机上看过了,关键是第六幅。 抽出来后,他倒吸一口冷气。 画中的女孩是王嘉音不假,但任谁也看得出,这女孩大概已病入膏肓了。 画面里,不满六岁的小姑娘歪歪斜斜坐在凉椅上,面无表情 趴在门口,仔细倾听门内的声音。 “阿妹……你还好吗……刚才女儿好像有些不对劲,你感觉到了吗……” “我好想你……要是你还听得到,能陪我一会儿吗……” “这一个多月来,你总不吃东西……为什么啊……” “女儿的画就要完成了。那位叶老师画得很快,画得很好……每次见到她,我总想起你呢……刚刚怀上女儿的时候,你就像她一样,喜欢坐在画板前……” “还有一周时间,就到女儿生日了。下周周末,我会用这幅画,来装点女儿的生日宴会,就像你当初做的那样……放心吧,这是她最后一个生日,我一定会让她开开心心地度过……” “阿妹,当初你说,女儿活不过十六岁……我一直以为你在胡说……可最近我在女儿房间发现了那东西,才知道你没有撒谎……” “果然,那和你当初体内掉下的东西一模一样……既然你的大限如期而至,那么,她大概也逃不过吧……” “阿妹,女儿也会变成你现在这幅模样吗?如果你 秋也摇头。“如果她知道的话,不会说出‘与母亲告别’的话。还有,王大强把钥匙藏得那么深,一定不允许除他之外的任何人进地下室。另外,沈南拍下的照片,”叶秋指着手机画面,“嘉音要是去了地下室,见到了这幅画,难道不会质问父亲吗?她既毫无疑问,说明王大强用了一副假画欺骗她。” 沙砾锁眉,“咱们现在绝不能打草惊蛇。本周末嘉音还会再来,到时候,不如把真相全告诉她,由她去戳穿父亲的谎言。至于她的‘大限’,”他站起身,招呼沈南,“咱们在周五之前必须弄明白这词语的意思。” 沈南点头。 “至于你这边,”沙砾吩咐妻子,“嘉音周末来家里之后,一定要委婉问问她的身体情况。她是否真的怀孕了,还有,所谓的‘体内掉出东西’,究竟是什么?” 叶秋不答,只微微颔首。 …… 工作日很快结束,沙砾却一无所获。 调查的方向并不多,王家之事,看上去与十六年前c市的奇怪病症脱不了干系。廖胖子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 溃烂17 第九十四章  溃烂17(1/3) “大限这词,我有印象。当初在白龙帮里传教的家伙,好几次提到它。”汪大哥笑道:“我没想到你们对这个教派感兴趣。白龙帮被剿灭之后,这伙人就消失了,没再听说他们的行踪。” 沙砾着急问道:“当年他们不是招收了一帮信徒吗?这群人也跟着离开了?” 汪大哥摆摆手,示意他冷静。“据我所知,那批兄弟被抓之后,接受了教育,早就改邪归正了。其中一位,我已让小九去请,马上就到。关于什么神啊,大限啊一类的知识,他最了解。等他来了,你直接问他就是。” 沙砾只好暂且按捺住好奇心,焦急等待。 楼下摩托车轰鸣,他抬头朝窗外看去,沈南载着一个矮个子的粗壮男人,两人下车上楼。 见了汪大哥,矮个男人站得笔直,深深鞠躬:“老大。” 汪大哥挥挥手,不说话,指了指沙发,让他坐下。 男人不敢动弹,沈南拉着他坐在汪大哥对面。 沙砾注意到,矮个男人的左手缺了三根指头,看上去像是被利刃切割所致。 汪大 是沿海一带的人。领头的那个,据说是韩国人,说话叽里呱啦的,不晓得说的是啥。” 沙砾朝汪大哥点点头,这一点汪大哥曾提到过。 “教义嘛,其实也很简单。他们说,其他宗教的天堂和地狱,都是假的。天上只有一个大神,大神又生出三个小神。这三个小神各有各的神通,有的能带人去见大神,有的能生出无数力大无比的仙人。” “等一等,”沙砾插嘴,“与神见面?真有这说法?” “有的!”方老二很确信,“传说,大神住在一个黑漆漆的殿堂里。但是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历史上,有些人很幸运,阴差阳错闯进了殿堂,但是因为无法抵抗大神的神威,不是疯了,就是死了。” “照你这么说,和神见面,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咯?这样的邪神,为什么还要信奉它呢?” “不对不对,”方老二连连摇头,“我们不信大神,也不信小神。我们信的是其中一个仙人。” “谁?” “‘先母’。她有大神通,有大智慧。经书上说,先母前知五 却嘲讽道:“幌子罢了。这他妈叫托,亏你也信。” 方老二不无歉意笑道:“要不人都说方老二是个大傻子嘛,呵呵……” “你他妈才不傻啊……”汪大哥话里有话,蔑笑道。 沙砾继续问起“大限”。方老二点头道:“是,是有这个说法。传说远古时期,先母大人有一批忠心耿耿的仆人,侍奉了她千百年。为了表彰他们,先母大人将自己的一部分能力传授给了这群人。从那以后,他们就成了先母大人的‘契族’。契族的男人没有生育能力,但契族女人却可以繁殖——” “哈哈!”汪大哥开怀大笑。 沙砾却莫名严肃,请方老二继续说下去。 “那个……虽然我也不懂为啥契族的女人能生娃娃,但,牧师是这么说的……”惨遭汪大哥嘲笑,方老二脸上有些挂不住,委屈说道:“总之,每当契族的女人怀了胎,她周围的被感染的人就要遭难。” “感染?” “对。契族有义务帮助先母增加仆人。” “遭难是怎么回事?” “比如……有人会脱皮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 溃烂18 第九十五章  溃烂18(1/3) 告别汪大哥,沙砾坐上沈南的摩托,两人朝事务所的方向驶去。 路上,没等沙砾发问,沈南主动解释道:“老二当年做过对不起汪大哥的事,所以没人看得起他。” “难怪,”沙砾点头,总算明白了汪大哥待客恶劣的原因。 回到正题,他问沈南:“如果方老二说的都是真的,十六年前的那场怪病,莫非正是源自嘉音的母亲怀孕?” 沈南目不转睛盯着路面,点头道:“王嘉音如今也……所以市区内才会有人生病。” 沙砾深吸一口气,“看来,去年十二月的那场实验,不单单是为了挑选合适的‘分裂者’,而更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准备。教团早就盯上了嘉音,为她‘培养’了一大批仆从。一旦嘉音有孕在身,这批仆人便会跟着她同化。” 沈南不答。这是显而易见的。 沙砾摇头叹道:“现在我就想弄明白一件事:契族的女性在生育之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大限并不代表 去医院!” 沙砾大惊,“出了什么状况!” “到了再谈!” 沈南调整呼吸,一个急刹车,扭头朝三医院驶去。 …… 赶到医院时,沙砾看到叶秋守在病房,一旁的医生正训斥着她。 “你们怎么当的监护人!孩子身体都成这样了,怎么不安排住院治疗!” 叶秋不发一语,心情很糟糕,甚至懒得解释。 沙砾连忙上前问道:“医生,孩子到底怎么样?严重吗?” “器官衰竭,你说严不严重!具体的病因还没查出来,但目前的状况不容乐观。我们排除了急性中毒的可能,也就是说,从发病开始到现在,至少得有一两个月!……算了,事已至此。我马上去拿x光片,你们等等。” 医生愤愤离开,留下三人相对无言。曾经活泼可爱的嘉音,此时躺在**人事不省,唯有输液管里的**一滴一滴落下。 沙砾轻声询问起妻子事情的始末。 “上午,你出门不久,嘉音就到了。” ,我看到她胸口……” 沙砾将妻子的双手握在掌心,不断安慰。 “她的胸口,那些皮肤,全部都……溃烂了。皮肤没了,那些肉……那些洞眼……” 她不忍再往下说,却不知面前的两个男人已经提前得知了那副画面。 …… 直到医生拿着x光片回来,沙砾也没打通王大强的电话。 “内部溃烂。”医生扶了扶眼镜,表情相当严肃,“换句话说,并非外力所致。” 叶秋一再确认:“不是人为?确定吗?” 医生点头:“不是。稍微观察一下伤口就知道,肌肉层和皮肤的溃烂,是由内而外的。简单来说,”医生拿出纸笔,用钢笔从后往前用力戳破了纸张。“你们看,压力来自内部,所以皮肉溃烂后,它会朝外突出。” 沙砾不想了解太多医学知识,问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溃烂的范围,主要集中在胸部和腹部,所以我们针对这个区域一共拍了三张片子。你们看,这三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 溃烂19 第九十六章  溃烂19(1/3) 医生一脸疑惑,继而怒斥道:“什么叫不行!我告诉你,要是不这样做,她连命都保不住!” 沙砾连忙打圆场解释道:“医生,您误解了。我老婆的意思是,这孩子不是我们的女儿。她父亲现在在外地出差,暂时联系不上。这样的事,我们外人也不好随意做主,对不对?要不,您等等,等我联系上孩子父亲,再做决定?” 医生这才释怀,“这样啊……我说你们看起来挺年轻,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孩子……”他挥挥手,“行啦。既然如此,你们尽快与病人的家属联系,事不宜迟。” “谢谢您!” 送走医生,沙砾拍拍妻子肩膀,他也不懂为什么妻子会这样激动。 三人一番商议,决定让叶秋留下来守候,沙砾与沈南想办法找到王大强。 出了医院大门,两人直奔王家别墅。前来迎接的女佣人摇头,表示不清楚家主的去向:“他只说要回老家一趟,没说啥时候回来。这几天我也 的电话,说明了用意。 电话里,小胡轻松答道:“这简单,高速路上的监控录像是吧?你们等着,我马上找人去查。” 挂了电话,沙砾惊讶道:“你跟他现在这么熟了?” 程离自豪拍拍胸口,“怎么样?厉害吧,嘿嘿。” 沈南面无表情,摇头道:“要小心。” “什么?” “他是局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程离不知发什么邪火,瞪他一眼,“要你管!哼!” 回到事务所里间,沈南疑惑问道:“她干嘛发脾气?” 沙砾摇头苦笑,拍拍沈南胳膊,“小南同学,某些方面,你还嫩着呢。”坐上办公椅,他从抽屉里掏出香烟,“你说,王大强去z省做什么?” “不知道,”沈南接过烟,吞云吐雾。 “换成你呢?明知女儿身体要出状况,却非要去妻子老家,为什么?” “……求救?” 沙砾点头,“跟我想的一样。王夫人既然是契族女性,那么可想而知,王大强的丈 车辆,就是王大强的座驾。车祸发生时间是今天早上八点,车子直接撞上栏杆,整个翻了下去。” “疲劳驾驶?他自己主动撞上去的?” “看上去好像是这样。但小胡询问了当地的交管单位,据调查,驾驶席旁边的饮料里,查出了安眠药成分,不排除是有人故意陷害车主。” “王大强呢?” 程离摊手,“事故调查组赶到时,车子里空空如也。车主好像没死,自己爬出来,离开了现场。” 沈南问道:“后备箱里的——” 程离不看他,没好气答道:“所谓空空如也,就是没找到任何东西——除了那瓶可疑的饮料。” 沈南不明所以,干脆不再说话。 沙砾代他发问:“高速路下方有摄像头吗?拍到他去了哪儿吗?” “没有。当地的调查人员走访了临近的村庄,没人见过他。” 沙砾叹口气,沈南朝他伸手。 沙砾无奈将汽车钥匙交到他手里,“给我省点油!” ……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 溃烂20 第九十七章  溃烂20(1/3) 手术!必须马上开始手术! 这是医生的判断。沙砾带来的消息让他们感到震惊,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当女儿面临生死危机时,唯一的亲人居然出了车祸! 小胡得知详情后,在档案库内检索了王大强的亲属信息,查到如今能联系上的王家亲属,居然只有远在国外的一位表亲。除此之外,能以监护人身份决定是否接受手术的,竟只剩下家里的女佣与园丁。这两位农村出身的老实人,被小胡接来医院,瞠目结舌听完了医生的警示,不由得泪如雨下。 老园丁抹着眼泪,他向来把嘉音看成自己的孙女。“妮子咋就这样了呢?” 但女佣的反应证明了,此事早有征兆。她每天早上都会定时打扫房屋,并多次在嘉音屋里发现奇怪的蝇卵。她一直误会是屋里不太干净,才导致苍蝇盘桓不离,谁也不可能想到,这些东西,竟来自嘉音体内。 负责手术的医生已经完全相信,嘉音体内的病变体,一定 与小胡围过来。 程离面露担忧,“师兄,没事吧?” 沙砾摇摇头,“没事。” “我听到嫂子在……哭?” “大概是心软了吧……今年发生了好多事。笑笑,嘉音,她都很喜欢,但都……”沙砾无奈苦笑,“但愿嘉音能平安吧。那两位呢?”他问小胡。 “回家找医保卡和储蓄卡了,手术费用总得有人承担。” 沙砾木讷点头,“行,你们在这儿等着。我下楼买点饮食。” 小胡看看手表,“手术就要开始了,不如——” 他摇头不答,顺着楼梯,一步步缓缓走了下去。 小胡大惑不解,问程离:“沙老板怎么回事?” 程离同样不知情,歪着脑袋一脸困惑。 …… 两点三十分,沙砾在楼下望着手术室的灯光,一动不动。 他并没有去超市,之所以下楼,只是想清醒一下头脑。 妻子的话非常奇怪,奇怪到让他不安。 自结婚以来,他自认与妻子无所不谈,彼此间绝无秘密。可方才那一番话,他却咂 电系统属于特殊线路分管,考虑到病人的健康、手术的持续性,即使市区安排停电,也断然不会切断对医院的供给。再说了,国家早摆脱了用电困难的时期,印象里,停电是幼时童年的特殊回忆。 嘉音的手术会不会受影响呢?他着急朝楼上赶去。 就在踏上台阶的一刻,楼上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喧哗声四起! 他一愣,听到程离的尖叫! 出事了!沙砾脚下生风,顾不上多想,径直飞速上楼。 嘉音、小胡、程离……还有,最重要的,叶秋! 千万别有事!千万! 刚才的意外让整栋楼躁动不安,不断有护士和病人与他擦肩而过,纷纷下楼。危险时刻,人类的本性使他们更愿意离开黑暗,寻找光亮。沙砾脚下不停,眼睛却朝楼梯间的窗外看去。 街上灯火通明。 也就是说,停电的,只有这所医院! 不祥的念头再次闪过:有人故意切断了医院的电闸! 沙砾冷汗直冒…… 来到五楼,迎面一个矮小的身影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 溃烂21 第九十八章  溃烂21(1/3) “我警告你,立刻投降!”小胡已经掏出了枪。 “滚开!”方老二声线发颤,带着哭腔。 叶秋听到丈夫与程离的脚步声,朝后扬手,示意他们不要靠近。 沙砾不肯罢休,朝方老二喊道:“方先生!我是沙砾!还认得我吗?” 方老二苦笑,脸上的表情却像在哭,他回话道:“沙……沙先生……对不起,对不起!” 叶秋与小胡一愣,完全不晓得沙砾居然认得犯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大限将至!我们不能让你们把孩子打掉!” “‘我们’是谁?除了你,还有谁?” 方老二不回答,一个劲摇头。 “你现在走投无路,不如把嘉音还给我们,好不好?” 仍旧摇头。但这次却说话了:“你们不懂,不懂的……我已经……已经不在乎了!” “可你就算抱着嘉音跳楼,她不也会死吗?大限完成不了,你们的目的也无法达成,对不对?” 方老二却发出了轻蔑的笑,“沙 要来了……” 接下来,让沙砾一行人绝对无法相信的一幕出现了! 随着方老二手掌的移动,嘉音平坦的腹部竟渐渐隆起,一个椭圆形的物体在她下腹部游走着。昏迷中的嘉音痛苦难耐,发出一阵阵呻吟。 很快,藏青色的手术服被染红,那椭圆物体朝下滑落,伴随着嘉音疼痛的嘶吼,一块惨白的肉球跌落在地。 那貌似苦痛不堪的、不断抖动的、试图将肢体分裂开来的怪物,到底是什么啊! 小胡吓得忘记了开枪,程离与沙砾目瞪口呆,叶秋眼前一黑,竟颓然倒地。 方老二在夜风中疯狂笑着。原本乌云密布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暴风雨说来就来。风暴拉扯着云层,撕开了天空的面孔,漆黑的宇宙似乎生出一张狰狞笑脸,注视着这新生命的诞生。 方老二一把将嘉音推开,如捧起珍珠般,小心翼翼抱起了那团肉球。 他跪下来,高举起怀中的宝贝,口中念念有词,眼珠子鼓起,咧着嘴角,几 角埋伏!自己转身朝楼下赶去。 沙砾把昏迷的妻子搂在怀里,不停呼喊妻子的名字。 这时候,医院的电工总算维修完毕,恢复了供电。几位医生赶来顶楼,将奄奄一息的嘉音抱回了手术室。 …… 天蒙蒙亮,叶秋幽幽醒转。程离也带来了好消息:嘉音脱离危险,只要休息一天,便可以开始切除胸腔的病变体了。 “这么快?”叶秋有气无力,靠在丈夫怀里,吞咽着丈夫喂来的热汤,“不能再休养几天吗?” 程离嘟嘴,摇头道:“医生说,病变体越长越大,再不动刀,恐怕来不及了。” 这时,小胡也从门外进来,叹气道:“跑了。妈的……” 沙砾安慰他:“别着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方老二既然这么狂热,说明这个教团依然在c市搞地下活动。你回去告诉老牛,接下来的工作重心,必须放在这帮人身上!” “知道,刚才跟牛师傅通过电话了。哦,对,他问你,沈南去了哪里?啥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 溃烂22 第九十九章  溃烂22(1/3) “嗯,”她轻轻点头,“我梦到了爸爸,还有妈妈……真奇怪,明明,只在小时候,远远瞧见过妈妈的背影,却在梦里看到了她的脸……” “那时候,妈妈总是很忙,总呆在自己房间,很少出来……我哭着要找妈妈的时候,爸爸就从楼上推开一扇窗户。在那里,一个女人背对着我们,画画……” “……不知道为什么,我偏偏觉得,这个女人,不是我的妈妈。” “但我能感受到,妈妈确实在屋里的某个地方……所以,我想,是我任性吧,不愿意认这个女人当妈妈……谁叫她都不来抱抱我呢……” “刚才的梦里,我梦到了妈妈,那是另一张脸呢……” “妈妈有一双翅膀,却不会飞……” “我梦到她终于抱了我,终于亲了我的脸……呵呵……” “终于……我想……我不是那个被妈妈抛弃的孩子了……” “叶老师……你为什么哭了呢?” 叶秋泪如雨下,沙砾沉默不语,一阵阵头痛如 老师,我也梦到你了。你从坏人手里,把我抢过来了,对不对?那个人可真坏,用刀划破了你的手。一定很痛,是不是……”她满脸担忧,喃喃道:“对不起……” 出了病房,沙砾一把抓过妻子的手,果然在她掌心里发现一道伤痕。 “怎么回事?嘉音梦见的……是真的?” 叶秋缩回手,含糊应道:“大概是抢夺的过程中,她恢复了些意识吧。当时我抱着她,那个男人为了让我松手,给了我一刀。” 沙砾埋怨道:“怎么不早说?” 叶秋摇头,“又不是什么大事。” 手术室门前的灯亮起,三个红色的大字分外夺目:“手术中”。 …… 半个钟头后,红字转为绿色,医生着急开门出来,招呼二人去办公室。 “怎么样?” 医生比他们更着急,但半天说不出话。 沙砾一再催问,他这才如实相告。 “怎么说呢……希望你们做好最坏的打算。” 两人心里一凉。 “打开病人胸腔之后, 么功能。” 叶秋想了想,问道:“但,就算没有这个器官,嘉音不也能和常人一样生活吗?那么,切除它,应该不会有大碍吧?” “难就难在这里!”医生叹道:“当我们打开病人胸腔后,发现这个器官已经与其他内脏结结实实粘在了一起。它像长出了无数触手,或是管道,连通了所有脏器。目前来看,我们认为,它可能控制着其他器官的正常运行。一旦我们切除了它,势必造成大出血,而且,谁也不敢保证,其他器官还能继续运作。” “无法切除?” 医生摇头。 “那,任它发展下去的话——” “病人无法存活。”医生起身,“这就是我要对你们交代的事,手术当然会继续下去,但我们绝对不敢担保什么。明白吗?” 两人沉默不语。 医生重新回到了手术室。漫长的等待重新开始了倒计时。 时钟的指针移过了午夜,小胡和程离重新回到医院,得知详情后,也陷入了沉默。 直到凌 (本章完) 第一百章: 溃烂23 第一百章  溃烂23(1/3) 检查结果让沙砾吓了两跳,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一,叶秋体内确实出现了一小团黑影,其形状与嘉音体内的病变体组织几乎一模一样,但只有指尖大小; 第二,最让沙砾感到意外的是:叶秋居然怀孕两个月了! “没……没搞错吧?”他结结巴巴。 一旁的程离代替医生回答:“其实……那天晚上,师兄你下楼之后,我和嫂子去了洗手间。她一直干呕。我问她,她才告诉我……” 难怪……沙砾回想起程离离开前曾嘱咐叶秋保重身体。 “为什么不告诉我?!”沙砾出离愤怒。 程离委屈摇头,“嫂子说,不能告诉你。因为……怕你……” “怕我什么?怕我不要这个孩子?”沙砾猛地一拍桌子,“怎么可能呢!是,婚前我们有过约定,暂时不要小孩。但既然已经怀上了,怎么可能打掉!” 程离望着怒气腾腾的师兄,摇摇头,“师兄……你果然……果然忘了……” “我……忘了什么?”沙砾不解,如潮的头痛又一次侵袭过来。 “不,嫂子说了,不能告诉你。如果由我们告诉你,你一定不肯相信。她说,一定要等你自己记起来,才能治好你的病。” “我的……病?”疼痛感 人变得非常机械。 沙砾深感自己也将患上抑郁症。 直到某天夜里,两人背靠背躺在**,各自沉思。 叶秋突然问他:“要是我死了,你怎么办?” 沙砾的泪水沾湿了枕头。 …… 次日起床,叶秋重新恢复了笑容。沙砾傻站着,看她做饭、洗衣,最后又坐回到画板前。 “这几天,吓到你了吧?”她笑问。 沙砾从背后抱住她。 “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只不过,一想到马上要当母亲,心里总是忐忑。”她揉着丈夫的头发,温柔宽慰道:“我一直以为,我比你更坚强。现在看来,我也是个胆小鬼。” “为什么?” 叶秋却反问:“我被感染了,对吧?” 沙砾默然点头。 “那个组织早就盯上了你和沈南,是不是?” “对。从陈义强的案子开始,他们就有意针对我们。” “你想过没,”叶秋莞尔,“他们看中的,不是你。” “那是谁?” “我。”叶秋轻轻捏着丈夫的手,轻描淡写说道:“从始至终,他们都在等一个机会,一个接近我的机会。” 沙砾摇头否认,“你每天都会出门上班,要接近你,机会多得是。” 叶秋笑道:“不是他们接近我,而是让契族接近我。” “ ……它们长这样?” “因为,”叶秋回头看着丈夫,不无悲凉,“我被感染了。” …… 这天夜里,沙砾接到沈南的电话。 电话里,他对事态的变化丝毫不感觉到意外。 “怀孕?怎么,你才知道吗?” “他妈的!怎么好像就我被蒙在鼓里!” “你老婆不准你在家里吸烟的时候,你就该反应过来吧?”沈南笑道:“算了,说说我这边吧,短时间内不会回去。” “有线索了?” “不少。你们不用等王大强回家了,我已经找到他的尸体了。顺便说一下,尸体旁边有个没手没脚的怪物,已经被我烧了。这东西留不得……王嘉音的尸体你们怎么处理的?” “火葬。” “很好。另外,在王大强的包里,找到了他老丈人的住址。你老婆现在既然已经被感染,要想找到解决的办法,我想只有一条路可走。” “去连田镇?” 沈南默认,最后嘱咐沙砾:“尽快搬走,最好搬去s市。教团盯上了你们,只有赵老板能提供保护。还有,”他沉默一阵,“你还记得吗?咱俩刚认识那会,我调查过你老婆。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我认识她。” “什么时候?” “谁知道呢……”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一章 山林1 第一百零一章 山林1(1/3) “醒醒。” 一阵剧烈的摇晃,沈南下意识抓稳了床沿。睁开眼睛后,吴探员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正盯着他,手里端着一碗稀粥和几个包子。 “昨天睡得很晚吧?”他把早餐放在桌上,拉开窗帘。 晚冬的太阳亮得惊人,白茫茫的大地仿若一面洁白的光镜,将阳光折射得分外耀眼。 沈南的脑袋还没清醒过来,脑浆子犹如一团浆糊,昏昏沉沉。 昨晚…… 他拍拍脑门,总算记起来自己身处何地。 对了,昨天是一月二十三日,距离过年还有一周的时间。自己在昨天下午三点到达了z省的省会:h市,负责接待自己的,便是面前这位吴探员。看他肩膀上的徽章,是个中层干部——三十出头的年纪,能走到这个位置,并不容易。 吴探员是个表面和蔼的人,脸上总带着一副笑眯眯的表情。但***们这一行的,和蔼的面具背后总藏着一张严肃的脸,那张脸名为“怀疑”。和昨天一样,此时他坐在宾馆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点燃 “赶快吃早饭,你要找的人,我已经找到了。”吴探员得意洋洋吸着烟。 这么快?沈南对他的办事效率刮目相看。 他爬起身,稍微洗漱一番,三口两口吃完了早餐。刚准备从怀里掏钱,被吴探员制止了。“算了,都是自己人。”他摆摆手,又露出狡猾的笑,“你平时都起这么晚吗?” 沈南渐渐对他的挑衅免疫,同时对自己的作息时间产生了疑惑。自己向来不会睡懒觉,不管睡得多晚,只要太阳从地平线升起,保证会醒过来。 今天这是怎么了? 两人下了楼,沈南独自去前台结账,却被告知吴探员已经帮他付了钱。 这家伙……真是莫名其妙…… …… 出了酒店,吴探员身边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男人瘦高,胡子拉碴,背着破旧的旅行包,戴着工人帽,手上脏兮兮的做工手套忘了取下来,隔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机油味。 见沈南出来,吴探员指指男人,说道:“许师傅——市里机工厂的工人。要问什么,自 就是小路了,一直走到头,就到了连田镇。”地图上,连田镇像是被上帝抛弃在角落里的孤儿,孤零零伫立在群山中,四周几无村落。老许继续说道:“小路上,只有一个集市,不大。不过,您放心,有住宿。我们过年回乡,要是遇上大雪封路,都住在那里。” 一旁的吴探员不耐烦挥挥手,问沈南:“你车子呢?” 沈南指指酒店后院停车库。 吴探员点点头,指挥老许:“你去后面等着,我还有事跟这位沈同志交待。” 老许唯唯诺诺离开了。 看到他远远走开,吴探员才从怀里掏出几包香烟,塞到沈南怀里:“拿好。那边穷乡僻壤,可不一定买得到这么好的烟。” 沈南大惑不解,“……有事求我?” “我?”吴探员哑然失笑,“我能有什么事求你?” “干嘛给我烟?” 吴探员笑笑,嘴角动了动,良久,答道:“不瞒你。昨天你走后,上面来了电话,让我必须完全配合你的行动。”他连连咋舌,“我不晓得你到底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二章 山林2 第一百零二章 山林2(1/3) 发动车子,吴探员敲开车窗玻璃,最后一次对沈南嘱咐道:“到了镇上,先去找自己人。我已经给那边打过招呼了,他们会配合你的。”接着,又冷冷向老许施压:“我警告你,沈同志的事,不许对任何人说,否则——” 老许一个劲点头,像是被猫玩弄于鼓掌的耗子,“知道,知道。” 车子启动,驶出酒店大院,穿街过巷,大半个钟头后,来到h市外围。登上一座立交桥,很快到了出城的收费站。 z省地势平坦,不像沈南家乡那样遍布崇山峻岭。一眼望去,无垠的地表向地平线蔓延,秋收后颓靡的黄色农田、矮小的青色丘陵、无数黑色的高压电桩,都被白雪染上了一层霜,直到天边,隐约能看到一线大湾区的海水,呈现出异样的蓝。 沈南稍稍打开车窗,清冷但惬意的凉风灌进来,让人不由得精神了几分。 出了城,老许的话稍微多了些。 “沈长官,您是去连田镇执行任务吧?” “别叫我长官。” “是,是……”他呵呵笑道:“我们 的,不是姨娘。就是离我们最近的镇子的人,也听不懂我们的话。加上地方偏远,久而久之,外人都不跟我们来往。” 沈南一边听他讲,一边回想起曾伟的介绍。反正路上无事,不如趁此机会问问看当地的民风。 “听说,国家改革后,你们镇上的人才出来打工?” 老许见沈南乐意开口聊天,兴奋起来,点头道:“是滴,是滴!国家鼓励嘛,沿海省份发展起来啦,好多厂子都要招工。” “之前都没人外出?” “没有,完全没有。”老许不无遗憾,“一点不夸张告诉你说,到今天,好多老一辈的人,都以为走到山边边,就到了世界的尽头了。还有,镇上六个村,每个村里的规矩都严得很。要不是这一代的‘姥’明事理,说不定到现在,我们都还憋在村子里嘞。” 姥。沈南记得沙砾曾对他解释过:那是连田镇各个村子的领袖,也是村子里年纪最大、辈分最高的掌权者。 “进城都做些什么?”沈南问。 “进厂子、做生意、摆地摊,做啥的都 。” “建国前没有?” “没有。”老许的脑袋跟个拨浪鼓似的,“听村里老人说,古时候的娃娃要念书,都得去外地读私塾。我们镇上只出过一个有名气的大官,那还是清朝的事。不过,你说得对,上过学的娃娃,长大以后,就都走了。反正,我晓得的,只要搬出去住的人,没有一个回来的。这个镇子啊,总有一天会人去楼空,垮了的。” “当地没搞建设?” “搞啥建设啊。”老许很郁闷,“就前几年,山洪冲下来,毁了大半个村子。国家批了钱,给咱们建了个新农村。房子是变新了,大家伙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连田镇啊……”他眼巴巴望着道路两旁的农田,像有着极深的感慨,“几千年了,当初是啥样,永远是啥样。” 两人偶尔聊几句,说着话,很快到了下午,太阳在半空中一个转身,朝西边滑落。 下午,天空开始出现了乌云,阴影很快遮蔽了敞亮的大地。气温变低,风也变得极冷。沈南关上车窗,打开车内的空调。 老许搓搓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三章 山林3 第一百零三章 山林3(1/3) 旅店的老板娘热情地说着让沈南难以理解的方言,把米饭和酒菜端进了两人的房间。就着室内如豆般大小的灯泡,老许心事重重倒上两杯酒。他刚要举筷,又一愣,接着把角落里那台破旧的电视机打开,屏幕上泛起雪花片,偶尔窜出一个人影,像是在播报当地的新闻。屋外风雪肆虐,黑漆漆的夜空中,偶有白色的精灵飞舞。 在这略显嘈杂的环境中,老许与沈南碰了杯。 但出乎预料的是,他没有直接进入正题,而率先问起了沈南来连田镇的目的。 “有个朋友,生病了。”沈南不打算完全隐瞒,也没打算完全坦白,“听说连田镇的山洞里有大神能治好她的病。” 老许哈哈大笑,像是这辈子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他囫囵两口,放下筷子,单脚盘在椅子上,斜坐着点烟。烟气升腾,老许左眼眯起,“不是开玩笑吧?” 沈南微微笑着回应他:“那要看你怎么想了。” “沈长官,你不会以为,连田镇 ,村民会集体出动,到镇***易。沈长官,你见了之后就明白,连田镇到底有多落后——到今天,还有很多人选择以物换物。” “镇口有银行吗?” “有信用社。大家多多少少在信用社里存了些钱,但除非碰上婚丧嫁娶的大事,一般不会去动那笔款子。” 沈南听得仔细,也放下了筷子。 “山洞在哪儿?” 老许下笔时,颇有些犯难。他先在这一串圆圈两侧画上高山,接着在最远端的村庄后面画了一个巨大的叉。 沈南拿过笔记本,端详一番,问道:“这不是更像一个……峡谷吗?” 老许默默点头。“听老人说,连田镇早在秦始皇的时候,就有了。具体啥时候成了这么个村落,谁也说不清,历史悠久得很嘞。”他指着那个大大的叉,“山洞就在最里面。那座山也是整个连田镇最高最大的山。” “你该不会想告诉我,这个山洞在秦始皇的时候就有了?” 老许再一次点头。“至少,我是这么听 姓的粮食,又把无数百姓变成了妖怪。这时候,三皇五帝和秦始皇一起,找到了天底下最聪明的两个人。这两位英雄,一个负责占卜,预测到恶鬼会在某年某月来到连田镇;一个负责带领秦国的士兵,埋伏在树林里。到了预言里的时间,恶鬼果然出现了!它身子大得吓人,比山还高。英雄率领士兵发起冲锋,切断了恶鬼的脖子。恶鬼倒下后,因为身体太沉重,把地面都压塌了,形成了一个峡谷。就在大伙以为恶鬼已经被杀死时,它又活动起来,身子往前钻,钻出了一个山洞,缩到地里去了。这时候,地动山摇,恶鬼像是钻地虫一样,把大地搅得翻来覆去。眼看它就要破地而出,好在那位占卜的英雄果断布下了阵法,把恶鬼封印在了高山中。后来,为了看守恶鬼,秦始皇派遣自己的亲信家族在此地安家,他们就成了连田人的祖宗。” 平心而论,沈南觉得老许的这个神话故事绘声绘色,勉强能听。就其宗旨而 (本章完) 第一百零四章 山林4 第一百零四章 山林4(1/3) 老许从他念小学时开始讲起: 那年我八岁,略微懂点事了,但因为从小听长辈讲那些“可怕故事”,所以尚不能明辨是非。现在嘛,当然,你我都知道,那是老年人吓唬孩子的手段。 这些故事里,常常提到后山的山洞。山洞里不是藏着黑夜里出来吓唬调皮孩子的妖精,就是住着盯准了落单行人的猛兽。故事讲完,大人都会加一句:“所以,你们既要听话,也不许私自上山玩。”我敢向你保证,连田镇所有人都听过这些故事。大概每个人小时候,都曾经做过关于那个山洞的噩梦吧。 每个人都知道那个山洞,每个人都讨论那个山洞,但每个人都害怕那个山洞。 顺便说一句,“山洞”是你们的叫法。连田镇的人,管它叫“隧道”。 所谓“隧道”,两头当然必须是通畅的,也就是说,它必须有两个口子:一进一出。但请记住:直到今天,我们也只知道在后山的南面,有一个入口;至于出口在哪里,谁也不清楚 一下,他横穿隧道的故事便流传了出去。好多人与他攀谈,想打听隧道另一头的出口位置。但黑子叔装神弄鬼,说“天机不可泄露”。又过了十多年,遇上国家改革,黑子叔出门打工,在工地上遭了灾,两条腿被压断,没过多久就死了。 第二位是邻村的一个傻子,姓郭。怎么?你知道这人吗?他叫郭永福,比我大十来岁,小时候可机灵了。因为跟同学打赌,一个人闯进了隧道。谁也没见他出来,但却在山另一头发现了他。回家之后就发高烧,把脑子给烧坏了。 我虽然不信这山洞里有什么妖魔鬼怪,但说它是一条两边连通的隧道,这我信! 我给你讲讲这隧道的位置。 隧道就藏在后山的山林中。后山本身并不高,但面积很大,长得坑坑洼洼的,这里陷下去一块,那里耸起一团。据说在战争年代曾被炮弹轰炸过,谁知道呢。 隧道的入口,我刚才说过,就在后山南面。爬上山去,要不了多久,就能在一片林子里 那一年却几乎引发洪灾。印象里,学校接连放假,可把我们这些不喜欢读书的小孩子给高兴坏了。和我们的欣喜相对应的,是镇里的老人们的愁苦。毕竟是农耕地区,庄稼生长时,要的是风调雨顺,一遇上旱灾和洪灾,简直要命。雨水带来的还有数不清的蚊虫,让人不得安宁。 几个村子的姥们一合计,组织了一次烧香拜佛的活动。以往这类宗教活动,全镇男女老少都会参与。娃娃们能出门玩耍,自然兴奋不已。我在家里盼了好久,才等到父母和爷爷奶奶回家,顺便带回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姥说了,”母亲拿毛巾擦了擦被雨淋湿的头发,围上围裙做晚饭,“明天去烧香,三十岁以下的都不许去。” “为啥?”我很纳闷。 没等母亲开口,爷爷点燃烟斗,回了一句:“怕你们这些小崽子淘,不懂规矩,得罪了老天爷。” 当时我已经在学校里念了社会课,反问道:“书上说,十八岁就是成人了。难道十八岁以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五章 山林5 第一百零五章 山林5(1/3) 父亲说:“……老祖宗不会高兴的吧……” 奶奶说:“……雨下这么大,会不会惹怒了……” 爷爷说:“……明天……就知道……” 沈长官,听完这几句话,你能想到什么?要我说,这就是一场封建迷信活动。我们国家的人,总喜欢把天灾归咎于得罪了老天爷、老祖宗。为了平息老祖宗的怒气,烧香保平安,也属正常。 总之,这几句话我虽记下了,但却完全没当回事,转头又躺下睡觉。 第二天,母亲叫我起床吃饭。饭桌上,他们交待,让我独自在家,锁好门,安安静静做作业;他们呢,则集体出发去镇上庙里烧香。至于午饭,母亲已经做好了一份现成的,到时候自己热热吃。 吃了饭,邻家的叔婶就来招呼出发了。我老老实实呆在家里,闷得不得了。好不容易写完了作业,才发现已经到了中午。雨真的停了,好久不见的太阳也赏脸出来露了个面。换成以往,我早就迫不及待出门找朋友玩了。 端起桌上的冷饭,我准备先热热,把肚子填饱。就在这时候,院子里的狗突然叫唤 突然被外面的人敲响的时候。 “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 连续两次,发出四声。老天,即使现在想起来,我还会冒冷汗。 狗叫声越来越响,像是哀嚎。我脑海里不由自主产生了一副臆想出来的画面:院子里大概来了两个人,一个在敲门,另一个在打狗。这样一想,眼泪直接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张嘴想哭喊吧,又发不出声音。 就这样浑身颤抖了大约十来分钟,突然!某一刻,心里的巨石彷佛飞走了一般,变得无比轻松。眼泪止住了,身体也站稳了。再听外面,不知何时,狗也停止了叫唤。 一切彷佛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时间,我有些不知所措,像是为了确认自己还活着,我叫了一声狗的名字。 “汪。”一声回应在院子里响了起来。 我长舒一口气,下定决心开门。为什么突然又放心了?不知道。反正我意识到,院子里已绝对没有旁人了。另外,如果把狗也牵进屋子,至少有个伴,对不对? 门开之后,院子里一切如常。家里的洗衣石板下,就是简陋的狗窝。刚才明明还 当个科学家。但实际上,我连科学家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现在好了,一个活生生的科学家站在我的面前。 “我们有个工作,要去县城。请问,该怎么走啊?” 如果当时我只是告诉他进城的路,这件事或许就会这样结束了。但,一来,我还没有去过县城;二来,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难道是“来客”了? …… 你一定会觉得奇怪,为什么提到“来客”这个词,我会这么严肃吧? 这又涉及到连田镇的规矩了。没错,我们那个镇子,规矩多得很。 我也不晓得是哪位老祖宗设立的,总之,对于连田人来说,“来客”是一件必须严肃对待的事。它不仅仅代表着家里来了客人,而是一种礼仪。 沈长官你已经看过地图,知道连田镇跟外界只有一条想通的路。可万一你不熟悉路线,误打误撞来到连田了,怎么办?一点也不必担心,无论你去哪个村子,连田人都会热情款待你的。供饭和留宿自不必说,主人家还有义务保证客人的安全。 你没听错,是“义务”! 只要双方确立了主客关系,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六章 山林6 第一百零六章 山林6(1/3) 我发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县城,所以想招待他在屋里坐一坐,等父母来了再由大人去交涉。但是,对方的回答,让他成为了“客人”,也让我不得不成为“主人”。 “好啊,谢谢你啊。” 对于连田镇的人来说,邀请,再加上答应,等于契约。 我重新给狗栓上绳子,他跟着我进了屋。几步路而已,狗一直死盯着来客,嘴里不断发出威胁。 我为客人倒水。他赶紧接过来,连连道谢,夸我懂礼貌。我坐在他对面,观察起这位客人。 他约莫三十出头,精壮孔武,不像科学家,却像是干力气活的人。皮肤黝黑,两眼炯炯有神。穿着衬衣和短裤,背着包,胸前口袋上夹着一支笔。 这人开始试着和我聊天,也很快解答了我的疑惑。 “我是搞地质研究的,”他这样介绍自己的工作,难怪看起来像个庄稼汉。“你读几年级,学习地理知识了吗?” “地质?就是挖石油吗?”我努力回想在课堂上接触的地理知识,不好意思地说了一些自己 这样想!可是,村里的大人都说山里有鬼。” 他摇头苦笑,“那是骗你们的。但是呢,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你想想,你要是去了山里,万一迷路了、走丢了,怎么办?再说了,山坡陡峭,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摔跟头。磕着碰着,可要哭鼻子咯。哈哈哈!” “去年我和伙伴去后山探险,什么都没发现。大人总说山里有老妖怪呢!” 他仍旧微笑。 “可是,”我继续说:“那个隧道是真的很吓人,我们谁也不敢进去。就是强子,我们当中年纪最大的那个,都不敢去。” 听我这么一说,他眉毛一挑。“隧道?” “嗯。” “你是说,你们这里有座山,山里有一条隧道?” “对啊,就在后山。” 他来了兴致,“孩子,你确定那座山里有条隧道?” 我老老实实回答,“我们瞒着大人,都走到洞口了,可是不敢进去。” “洞?只是一个洞吗?” “是隧道!”我纠正他。“因为村子里有人走通过。” “那……你们在入口处,能看到 ,对农村里的人来说,电话还是个稀罕物。据我所知,是没有的。 我如实回答,他很失望。但旋即,兴奋又把失望盖了下去。我只听他嘴里嘟囔着:“得看看,得看看……” 我就是再傻,也明白他想进山了,于是赶紧阻拦。原因嘛,一是村子有规定,不让人随意进山;二是我脑子里很清醒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主客契约。说实在的,他要是自己一个人随随便便去山里走一遭,倒也罢了。可要命的是,作为主人,我得保证他的安全。这意味着,我也得跟着去一趟。可我毕竟害怕…… 他下定了决心,一拳锤在自己手掌上。“好,就是这样!”他扭头对我说道:“孩子,谢谢你的招待。我得去山里一趟,要不了多久。你刚才不是让我在家里等你爸爸妈妈回来么?估计等我下山时,他们就该回来了。” 他哪里知道自己提出的这个计划是不妥当的! “别去,真的别去。”我赶紧拉住他的衣服。 他轻轻拍了下我的脑袋,微笑说道:“没关系,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七章 山林7 第一百零七章 山林7(1/3) 从我们那个村子到后山,并不远,走上半个钟头,也就到了。我跟着他,一前一后,有说有笑,倒淡忘了惧怕,彷佛这是又一次愉快的探险。 然而,到了山脚,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一次涌上了我的心头。 什么感觉?就是我刚才说到的那个:被陌生人砸门时,心里的那块石头,又重新压了下来。我想,一个人害怕时,都有这样的反应。 “就是这里吧?来,我们走。”他招呼我一声,径直朝山里走去。 那一瞬间,由于听了太多的可怕故事,我居然产生了幻觉。我彷佛看到山林被撕裂,张开了一张大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所有的树木丛林石块,全部塌陷掉入了嘴里。而那位客人,则平静地朝嘴里走去…… 我害怕极了,腿肚子发颤跟了上去。换成别人,或许已经止步不前了。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连田镇的主客契约有这样大的魔力。它驱使我不要命地跟上去,彷佛身后有人在推我。一想到 截路,客人问道:“孩子,还有多远?” 离我上次探险,过去了已经大半年。凭印象,我回答道:“大概还有几分钟吧。” “好,那我们一鼓作气!”他嘴上这样说,但我察觉出来,他有些气喘吁吁。 连他自己也觉得好笑。“哈哈,”他深呼吸几口,“说来也怪,明明再高的山我也爬过。怎么爬这座山这么累,哈哈……” 几分钟很快就过去了。我记忆力不错,找到了隧道的入口。 洞口就安静地躺在一处斜坡的下面,周围布满了叫不上名字的藤类植物。 “……嗯,这个角度。”他观察半天,点点头。“难怪没人敢进去。根本不像一条平坦的路,而像……” 而像一直往下的井。我们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但都没有说出口。 “但里面肯定是平坦的。”他说道:“不然怎么可能走得通呢?哈哈。” 我突然明白过来:他想进洞去! 这下子,就算胆子再大,我也没办法跟他进去了。我几乎哀求着,希 激动。他抬头看了看我,好半天,挤出一丝笑容,“……我们回去吧。” 路上,我没问他问题,他也没有和我交谈。 两人沉默着下山,直到看到阳光就在前方朝我们招手。 当我们的身子暴露在阳光之下,他晃了晃脑袋,又用手扶住了自己的头,彷佛站不太稳。 “我们在山里,呆了多久?”他突然问我。 我看了看太阳的位置,估算了时间,此刻该是下午三点。 “两个多小时吧,”我答道。 “两个小时?不可能啊……我还以为……”他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面露震惊。我偷看了一眼他手表上的时间,也不禁哑然。那块手表一定坏了,时针还指在正午十二点的位置。 但我没考虑太多,一心只想尽快离开这座山。下山之后,饥饿也被唤醒了,肚子咕咕叫。 很快,回到我家门口,迎接我的是母亲的哭泣声。 毫无疑问,当家里人回来,发现屋里空无一人时,一定以为我出了什么事。但在他们准备对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八章 山林8 第一百零八章 山林8(1/3) 父亲完全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双手环胸。说话的是抽烟的爷爷。 “这么说……你们不仅去了山里,还进了洞?” 客人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但他不忘为我辩护。“不,进洞的是我。孩子没进去。” “洞里……你走了多远?”爷爷问这句话的时候,我能明显感觉到他的不安稳……那情绪,彷佛一个失窃的人刚回家,小心翼翼向警察问起自己的损失。 “我觉得并不算远,但……”客人察觉到了空气中微妙的变化,但他决定实话实说。“但是,我们好像在山里耽搁了几个小时。” “……看到了什么?”爷爷用同样的语调发问,情绪显然有些按捺不住。我也紧张起来,似乎客人的回答,随时会让我们全家人吓个半死。 “什么都没看到。”客人平静下来,又进入了科学家的思考模式。“准确来说,是我看不到任何东西。我想用电筒,但发现背包放在您家里了。所以我只好一边摸着石壁,一边往前走。那些石壁嘛……” 全家人的 时代的原始崇拜呢?” 客人摆摆手,“当然,这都是以它是宗教形象为前提的猜测。我没亲眼看到图案,因此不敢轻言断论。但,不管怎样,我都认为这是一个值得科研考察的地方。老人家,敢问村长住在哪里?我想和他事先沟通一下,也许未来我们能抽出科考队前来勘察?” 听完客人的话,爷爷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在他眼里,坐在对面的这个人,简直像是个疯子!而他这最后一句话,似让爷爷和奶奶受到了莫名的冒犯。爷爷闷哼一声,抖落烟灰,站起身,一声不发,出门去了。奶奶看着自己老头子生气的背影,无奈叹了口气。 我奶奶这个人吧,是典型的传统妇女,平日里不多言多语,对子孙辈说不尽的慈爱。我发誓我第一次看到奶奶的眉头皱得那样高。 客人完全不明白自己哪里犯了错,目光在我们身上扫来扫去,希望能有人给出答案。 许久,奶奶支撑着站起身,说道:“……客人,天也晚了。进城的路可不短,吃了饭就休 “爹,姥叫娃子去干啥?” 我放下碗筷,也回头,一脸不解。 爷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同时,他指了指客人,“客人,你也一起来。” 客人有些犹豫,问道:“是去哪里?”他这话是问我的,因为整个屋里,好像就我对他完全没有敌意。 我只好快速向他解释了一遍“姥”在我们村里的地位。他听完后,恍然大悟。现在,他总算知道,如果自己要在这村子里做成什么事,找村长是没用的。明白了这一点,反而激发了他的信心。 “行,我跟你去,”他站起来。 …… 姥家住在山上——另一座普通的山——从我们家过去,也就十来分钟吧。 此行,我并不害怕。虽然姥是我们村里权力最大的人,但她本人并不威严,也不会给人距离感。当我们这些调皮捣蛋的孩子要挨父母打的时候,她经常像疼自己亲儿孙一样护短;夏天在大院乘凉,见了孩子,姥还拿出一些糖果来。这样的老人,我们自然是喜爱的。可大人们有吩咐,平日里没事不 (本章完) 第一百零九章 山林9 第一百零九章 山林9(1/3) 姥家里跟我们家不一样。大多数村民都住上砖瓦房后,姥居然还住在木头房子里。虽然面积挺大,可遮风挡雨的效果差了不少。正因为是木屋,姥家里似乎从来不点灯火,连蜡烛都找不到一根。这屋里尽是些不符合时代气息的物件,彷佛脱离尘世,自成一方天地。后来念初中,学了陶渊明的文章,我觉得可以这样类比:如果说连田镇隔绝了自己,成为天下的一处“桃花源”;那姥家就又成了连田镇的“桃花源”。 但屋里唯独有一样东西,显得与她家的环境格格不入。 那是一方座钟。 座钟体积算不上大,跟个中等大小的箱子似的,方方正正。上面雕了好些花纹,我那会可叫不上名字。直到进城打工,见了老板家类似的装潢,我才晓得,那叫欧式。 你说怪不怪?最传统、最守旧的姥家里,居然有欧式造型的座钟。不光我,好多去过姥家的孩子,都见过这个座钟——它就摆在姥家堂屋的大桌子上。 不,姥和 问了问客人的来历。客人并不讳言,如实相告。 姥点了点头,接着站起身,招呼我:“娃,走,跟姥上里屋。”又说:“你们先坐着。” 我没去过里屋,但知道姥不会害我,而且肯定有重要的事要单独对我讲,所以并不害怕。 经过李爷爷身边时,我侧眼看了看他。和传言一样,他一点不眨眼,盯着座钟。 里屋没有窗户,比外屋更黑,我只能依稀看到姥的轮廓。她领我走到一处,手在我肩上微微用力按了按,我顺势坐下去,才明白自己坐在了床铺上。姥也坐下了,坐在了我对面的椅子上。 “娃,你把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一遍。” 我只好把爬山的经过全说了一遍。 姥听完之后,没有说话,有些沉默。 我试探性问道:“姥,这个事很……严重吗?去年我和村里的娃子也去山里了,大人要打我们,您不也拦着吗?还说没关系。” 姥叹了口气,“你们进去,没关系。就算是去洞里,只要走得不远,都 ,老祖宗来找替身了……” 我听不懂她说的这些话,只觉得每一个字都渗出诡异和惊悚。脑袋里存有的理性让我觉得她只是在说一些封建迷信的鬼话,但当时当地,却怕得不行。 “敲完门之后呢?又发生什么了?” 我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停止了咳嗽,告诉她我开门之后的事。 “你打开门……狗也不叫了……地上还有水……对了,对了。”姥连连点头,松开我的手。“没错,没错。是老祖宗来了……” 她自言自语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不敢说话。 末了,她站起身,示意我出去,“把你爷爷叫进来。” “那个客人呢?”我问。 “让他再等一会。” 我应了一声,赶紧逃离了这漆黑的里屋。 爷爷进去后,我没有擅自离开。在经历了那些恐惧之后,我实在不敢一个人踏上回家的路。 客人跟我一样忧心忡忡。设身处地来想,如果我是他,我会觉得这帮人是在针对我搞什么密谋。 爷爷很快就出来了,和姥一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章 山林10 第一百一十章 山林10(1/3) “如果,那些秘密被揭开之后,反而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呢?比如说,是……” 客人打断了她的话,笑道:“您是想说鬼神吗?对不起,恕我直言,我们搞科研工作的人,向来是不信这些的。正所谓,与天斗,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些久远,于是立刻换了说法。“总而言之,在科学面前,鬼神是不存在的。即使是普通人难以理解的事物,我们也一定可以用科学去解释。” 姥点点头。出乎我的意料,她似乎对这个答案感到很满意。 像是最后一次确认般,她问:“也就是说,客人你是不信鬼神的了?” “当然。”客人斩钉截铁。 姥又点头,笑了,“现在是新时代了。你别看我这老婆子没进过城,好歹也知道要讲科学,搞四化。我们都落后了,没办法。客人,这么说吧,如果村里所有人都同意这样搞,我不会有反对意见。” “这么说——”客人眼里放光。 姥还没说完呢。“但 站起身,说:“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姥还是一脸微笑,请他讲。 “我要把自己的包带上,顺便,请给我一件大衣。晚上的山洞气温实在太低了。” “可以。随意准备吧,”姥的笑声让我很不舒服,“直到你满意为止。” 回家后,客人麻烦我母亲把剩饭热了热,饱餐一顿补充体力,为晚上做准备。吃完饭后,天已经全黑了。晴朗的夜空透着一股幽蓝,银河与星星闪闪发光,漂亮极了。 客人试了试手电筒,又找我父亲要了两截电池,便与我们告辞。 全家人,除了爷爷,都目送他朝后山的方向走去。 爷爷在哪儿呢?爷爷蹲在洗衣板边给狗喂食呢。等客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才站起身,对奶奶说:“进屋来,有话跟你说。” 过了几个钟头,约莫九点左右吧,我躺在**,实在困了,迷迷糊糊间,失去了意识。 过了不知多久,突然一个激灵,又醒了。 我偶有起夜的毛病,以往 让他得罪老祖宗了呢?”接着,似乎又在宽慰奶奶。“没事,吓不死。总之就是把他吓到不敢再去就行了。” 奶奶叹气的声音:“也是。与其说是吓他,不如说是救他……” 父亲的声音:“没事的,娘。咱们赶紧走吧。” 母亲有些迟疑:“那,这客人出了啥事的话,可不能怪到咱家头上吧。” 几个人的脚步声已经离开了屋子,门也被关了起来,从外面锁上了。 我隐约听到爷爷的最后一句话是:“他已经不是客人了……” …… 故事讲到这里,老许停了下来,眼睛里带着悔恨,捏着酒杯的手微微发抖。 “然后呢?”沈南问。 老许闭眼,神情肃穆,用力摇摇头,“他的死,我有责任。” “果然死了?” “……死了。” “怎么死的?” 老许仰头,猛灌自己一杯酒,把烟头狠狠按灭在烟灰缸里,又使劲拧了拧烟蒂。“听了我的故事,你就该明白,当然不是什么鬼神!是我的同乡们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 山林11 第一百一十一章 山林11(1/3) “这么严重?” “他像是失去了行走能力,两只手扒着地面,一寸寸朝前挪动,口吐白沫,眼睛张得像死鱼眼一样。一边爬,嘴里一边念叨着:‘怪物……一群怪物……’” “没把他扶起来?” “大伙都有些害怕。我个人是这么理解的……”老许想了想,“夜里,全村的大人一起扮鬼把他吓疯了。但他们的目的只是吓吓他,没想过谋财害命,因此,在确认对方确实被吓到后,便离开了。第二天,当所有人看到自己昨夜的‘杰作’后,都他妈的给唬懵了。” 这说法当然合理。沈南脑海中浮现出这位客人四肢伏地爬行的画面。 “当客人爬到我跟前时,他居然抬头了,似乎还认出了我。他……朝我咧嘴笑了,然后说……” “说了什么?”沈南心里一紧,这句话确实非常重要。 老许惨笑道:“他说:‘都是活的……那些石像……我摸到的……都是活的……’接着……他就咽了气。” 故事讲完,屋里一片沉默。沈南也好 说,他像是做了噩梦,表情痛苦。被摇醒时,手脚并用,差点把老许一脚踹躺下。 但沈南自己却不记得梦到过什么。看看时间,已经将近十点,他忙不迭起床,招呼老许一起上路。 老许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因为挨了一脚,态度比昨天更显卑微。他谄媚笑道:“今天一大早,我就开窗看了天气,挺好!咱们开快点,中午时候,保管能到!” 车子启动,越往前走,小路越显颠簸。车子行驶在起起伏伏的路面上,车上的两人屁股很不舒服。路面越来越窄,几乎很难容得下两辆车并行,两侧的树林愈发密集,树荫遮挡了光亮,前路一团黯淡。 昨夜的积雪大概不少,道路上脏兮兮的雪堆厚厚一层,融化出的雪水浸湿了路边的土壤。 远远的,一道笔直高耸的斜坡出现在沈南眼前。老许指着路边一截难以察觉的栏杆,栏杆上挂着生了锈的铁路牌,上写着两个平平无奇的大字:连田。 驶上斜坡,就连车子都生出一些疲惫,用尽了全 两人来到办公室,沈南问:“局里有几个人?” “两个。除了我,还有老唐——是我的领导。昨天就接到市区吴长官的电话,说您要来,我俩巴巴等了一宿。等到夜里两三点,想是您路上遇了风雪,耽误了。我还好,年轻,身子骨硬实,没关系。老唐都快满五十岁了,经不住熬夜,这不,染了风寒,今天只好回家卧床。”小马很健谈,别人问一句,他能答一串。 沈南皱眉,他可不太喜欢这样的人。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镇上居然只有两位同事。 “两个人……”他左右四顾,“用这么大的办公楼?” 小马哈哈笑道:“沈长官有所不知,咱们这个镇,别的没有,地皮多得是。房子嘛,修的时候也没考虑那么多。镇上说修大一点,万一将来要增添人力呢?” 闲谈了几句,总算聊到沈南此行的目的。 小马拍拍胸口,“没问题,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就是。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不忙?” “一点都不忙!”小马又乐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 山林12 第一百一十二章 山林12(1/3) “连田人有几处忌讳,其中之一就是敲门的时间。”小马仔细为沈南讲解道:“首先,一日三餐,吃饭时,绝对不要去打扰他们;其次,就算有天大的事,夜里十二点,严禁敲门。” “为什么?” “不知道,”小马无奈的苦笑看上去有几分滑稽。“有一回,镇上要开会,让我去村里找人。我火急火燎下乡,没注意时间点,正好在人家吃中午饭时闯了进去。结果差点被当家人打了一顿。”小马撩开衣袖,手腕一处乌青,“连田当地的村民很有集体意识,惹怒了一家,就等于得罪了整个村子。” “真有急事怎么办?” “站在门外喊,或者提前联系当地的姥。哦,这也是连田镇的规矩,姥是——” 沈南打断他,表示自己明白姥的地位。 “行,你要知道这个,那就万事顺利了。一般来说,这六个村子的姥,都会积极配合咱们的工作。遇上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给她 呼。一直嘻嘻哈哈的小马立刻如弹簧般起身,脸上的微笑也如被风吹走般消失不见了,严肃无比为沈南介绍道:“这位是老唐,是咱们局里的——” 老唐瞪他一眼,吓得小马不敢继续往下吹捧。沈南微微欠身,还他一个招呼。 小马忙不迭端茶倒水,老唐落座,就像沈南不存在似的,自顾自戴上眼镜,翻阅起报纸来。他吸烟的样子总让沈南想起自己的养父老牛,大概全天下所有的老干部都是这个模样吧。 三人沉默半天。老唐突然开口,眼睛却依然看着报纸,“不是说昨天到吗?” 沈南还没说话,小马笑着替他解释:“昨天风雪太大,所以——” 老唐冷冷看他一眼,“问你了?” 小马只好尴尬地咽回下半句。 放下报纸,老唐注视着沈南,眉头高高皱起,“你不是本省人吧?” 沈南一笑,“你也不是吧?” “从哪儿看出来的?” “动作。” 不仅小马不明 份报纸皱褶明显,大概已经被你翻来覆去看过十几遍了吧,连侧边的字都看不太清了。” 老唐的笑意更加明显了。 “另外,给我甩脸色也并非出自你本意。你眼角的皱纹很明显,那是长年微笑的人才有的。”沈南想起养父老牛那张脸,皱纹全在额头上。“刚才进门前,你见了院子里的汽车,一定知道来人了。为了确认车牌号,你一定会给市里的吴探员打电话吧?那,到底是谁让你给我来个下马威,还用说吗?” 老唐满意地笑出了声,“哈哈!不错不错,小伙子,猜得一点不错。我跟吴探员认识好几年了,有交情。他非让我杀杀你的气势,这不,我也是没办法啊。”为了缓和气氛,他郑重其事递给沈南一支烟,“我不是连田人,小马也不是。这间办公室里,就咱们三位自己人。说说吧,你来连田镇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沈南不语,思索一阵。 老唐看他似乎仍不放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 山林13 第一百一十三章 山林13(1/3) 老唐回忆起二十多年前的故事,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刚进局里的新手,就跟今天的小马差不多。 之所以被分配到连田镇,是因为他的家乡离这里最近。说是近,但放在二十多年前那个几乎没有民用汽车的时代,回家一趟怎么也得走上一两天。连田镇没有公交车,村民当中刚刚兴起了打工热潮,但要想进城,必须徒步走到一百多公里以外的市集——也就是沈南与老许昨天歇脚的地方——在那里,能等到一天一趟的进城班车。 所以,当小唐被“发配”到此,第一次从班车上走下来,被告知还有一百多公里的路要走时,他几乎想马上坐车返回县城。天灰蒙蒙的,好像要下雨,市集上的人听说他要去连田镇,一个个都幸灾乐祸。最过分的是旅店的老板娘(不知道是不是招待沈南的那一位),吓唬他说:半夜山道中有狼群,专门蹲在路上吃人。对,那时候,从市集到连田镇,连一条能走的路都没有,泥泞的山道更像是被连田人用脚踩 现在此地等候,自己要先去市集卖了米,再来接他一起走。小唐连声说不要紧,请他自行其事。估算了时间,只要天黑前能赶到,就没问题。 老汉走后,老板娘请小唐去屋里坐,给他倒了杯热水,又顺便教了他些听懂连田话的窍门。末了,还安慰他说:“不要怕啦,连田话初听怪得很,等你去那边呆上大半个月,自然就听懂了。我家三妹妹就嫁去了连田,你猜怎么着,现在回家省亲,居然也叽里呱啦说上连田话了。” 小唐憨憨笑了,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总算稍稍安稳。 不过,老板娘又补充一句:“你去了连田,凡事都得长个心眼。连田人一个个的,诡得很。” 小唐误会了,听成了“鬼得很”,还以为老板娘说连田人很精明,喜欢耍小聪明。老板娘却解释道:“不是‘鬼’,是‘诡’。就是……”她大概没念过多少书,在脑袋里搜索了半天形容词,最后说道:“怪!怪的意思。” “连田人很怪?怎么个怪法?”小唐有了兴 。 没想到老汉狡猾笑道:“阿说笑,阿洽一的。”说着,不顾小唐反对,硬是解开布包,掏出一盒廉价的香烟,递给小唐一支。 小唐对他的明察秋毫很感兴趣,只好学着连田话问道:“老伯怎么知道我会吸烟的?” 老汉却不正面回答,呵呵直笑。笑完了,指指自己的脑袋,又指指小唐的脑袋,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阿想啥,我都知。莫哄林天人。” 一瞬间,小唐竟生出一丝惧怕,面前这位老人彷佛成了会读心术的神汉。 牛车继续前行,天色也渐渐暗下来。 小唐再次记起老板娘的话,不禁担心路上真窜出几匹野狼。 再看老汉,却一副悠闲模样,手拿鞭子时不时在牛屁股上轻轻抽上几下。 两人都吸了烟,老汉的话匣子渐渐打开了。小唐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勉勉强强成功与对方交流上了。 老汉询问了小唐来此地的原因,得知他便是新来的治安官,先是点头,后又苦笑摇头。 “怎么?”小唐把这当成自己初步了解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四章 山林14 第一百一十四章 山林14(1/3) 高老汉的警告在小唐看来纯属封建迷信,他把这理解为农村老人的通病,并丝毫不放在心上。好在高老汉也没打算继续就这个话题唠下去,两人很快换了话头。渐渐地,小唐慢慢熟悉起连田话的发音,并在心里重新燃起了对工作的热情。 到了场镇,高老汉一路将小唐送到分局门口。负责接待的同事早就等着他,小唐从牛车上一跃而下,不停对高老汉表达着由衷的感谢。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同事却表现得很冷淡,只挥挥手,让高老汉早点回家。老汉也不以为意,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愤懑,彷佛这就是连田镇该有的生活状态。 老汉离开后,同事才对小唐展露出笑容。 那时候的连田分局,除去新来的小唐,局里还有十来位同僚。分局领导姓李,长得高高大大,人很热情,也很爽朗,与下属们打成一片,彼此关系很好;二把手姓秦,黑黑瘦瘦的,跟个猴子似的。秦副局是局里唯一的连田人,并没有受过专门的职业教育,之所以能坐到二把手的位置,原因有两个:一,他是局 可爱,喜欢开玩笑,可能是局里话最多的一个人。会上,正是她主动将同事们逐一介绍给小唐认识。她口齿伶俐,谈吐幽默,很快使小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坐在小唐身边的男同事,正是在门口迎接他的魏晋。小唐没来之前,他是局里最年轻的干员。和年纪不符的是他那张老成的脸,以及不怎么说话的沉闷性格。欢迎会上,大家刚落座,他条件反射般起身为大伙倒茶水,却被李局叫住:“停停停,我看你是没搞懂规矩嘛。现在既然来了新人,这种事就该交给小唐了。”李局转而笑着对小唐说:“小伙子,以后这些事可就归你咯?哈哈!”万姐趁机笑道:“对对对,咱们局里每个人都是从新人干起的。”她拍拍小唐肩膀,“喂,新来的,可别闹意见哦。” 小唐当即起身,要从魏晋手上接过热水瓶。没想到魏晋只淡淡一笑,摇摇头,轻声道:“还是我来吧。” 欢迎会就这样开始了。会上,李局做了幽默而重要的发言。他首先总结了前段时间的工作情况,接着分配了下个 淡…… 李局仍在发言,谈话内容集中在一点上:打击农村犯罪,防止犯罪分子拉帮结派,严防“村霸”的出现。 他这样吩咐道:“我与老秦坐镇指挥,至于你们,原先负责哪个村,还是照旧。小唐和魏晋,你俩最年轻,就负责一村吧。发现任何新情况,都及时回来汇报。咱们局里人手不多,真要抓人的话,光靠一两个人可对付不下来。” 李局大手一挥,散会。大家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出会议室时,万姐从背后一拍小唐,偷偷塞给他一个小盒子,“拿好了,新人。欢迎礼物。”说完,笑着离开了。 负责人事安排的何大哥这时过来,让魏晋带小唐去宿舍放行李。局里专有自己的宿舍,不与镇上大院在一起。可惜的是,连田镇上的木匠干的是老手艺活,效率很低,到现在还没做好新床,只能委屈小唐暂时和魏晋挤一挤。“房子是有的,”何大哥略带歉意笑道,“钥匙就在我这儿。哪天床到了,哪天你就搬新家,好不好?”小唐赶忙鞠躬道谢。 魏晋一马当先,扛起小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 山林15 第一百一十五章 山林15(1/3) 连田镇的六个村子,好像从来都没有各自的名字。根据各自与后山的距离,由远到近,分别叫一村、二村、三村……国家改革后,在上山的口子处修建了场镇,因为下山就是一村,所以行政规划上,场镇也属于一村的一部分。李局把魏晋和小唐安排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不得不说有照顾新人的考虑。 那个年月,连田镇的治安真如李局所说,有恶化的趋势。场镇上的人尚且老实,但乡下农民则不怎么服管。这大概要归罪于连田镇的“长老制度”,几千年来的潜移默化,使村民们更愿意相信“姥”的权威,而绝不屈服于外人的管治。 万姐吞下一个肉丸子,咂吧着嘴,说道:“我劝你们还是得跟一村的姥搞好关系。说白了,姥是群众领袖,也是民意代表。要跟她们闹僵了,对咱们的工作可有百害而无一例。” 小唐对万姐的“高见”很是信服,连连点头。一个多月下来,他已和同事们熟络,彼此成了朋友。他、魏晋,连同万姐三人,成了局里的年轻派,很快交了心,就连在食堂吃饭也坐同一桌。 见小唐支持自己的观点,万姐很开心,笑笑,又揶揄魏晋:“你看,小唐跟我的看 们不要群众基础了?” 两人的争论很快引来其他同事的聆听,大伙喜笑颜开,都想听听二位的见解。 “非也非也,”何大哥拿出他那副斯文样,摇头晃脑,“换在别的地方,我坚决赞成大伙与群众打成一片。可咱们这里,啧啧,难道闺女你自己心里没个数?地方主义、宗族主义,那是根深蒂固的。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啊……我国历史上,‘宗贼’作乱的教训还不够多吗?” 这番话既有道理,又有水平,赢得其他同事附和。 万姐学历水平不高,但她认死理,也明白在实践中学习的道理。她反驳道:“就拿上礼拜说,我在二村遇上个偷窃案。原本指望挨家挨户询问,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因为高老四被咱们抓了,二村的‘樊姥’来局里要了好几回的人,吃了闭门羹。人家一回去,就集合了全村老年人开了内部会,不许再配合我们的工作。这下可好!我走到谁家门口,谁就立刻把门关得死死的,搞得我倒像个瘟神!” “哦?那照你的意思,应该把高老四放了,给樊姥一个面子咯?”何大哥轻蔑笑道。 “我可没这么说,你不许诬陷。”万姐笑着给他一拳,“我是说,遇上这种 心让娃娃吃苦,发了指示,必须早点修出一座新桥。修桥前,专门把六个村子的姥们请到镇上,打了招呼。结果呢?” 何大哥频频点头,不少同事也深以为然。 只有小唐一人不明白后续发生了什么,魏晋偷偷在他耳边说道:“三村的林姥非说新桥选址不利风水,集合了一众村民阻拦施工。到现在,桥也没修好。” “所以啊,同志们,”李局苦口婆心做了总结,“不揪掉这些地方势力,行吗?以后在工作中,也要注意自己的执法权威。否则,别说局里,就是镇上的机构,也都干不了事,干脆统统解散!” 饭后,万姐难得郁闷了好久。李局虽然没有点名批评她,但话里话外都把她的观点批驳得体无完肤,害她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但更让小唐惊讶的是,当天下午,秦副局居然把万姐叫去办公室,安慰了好久。 针对小唐的疑惑,魏晋这样解答:“局里看似融洽,其实一直有两派。” “办公室政治?” 魏晋摇头,“你说的办公室政治,那是争权夺利的勾当。咱们这儿嘛……”他沉思片刻,“纯粹是办事方略的分歧。以李局和何大哥为首的一派,认为要保证执法权威,不能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 山林16 第一百一十六章 山林16(1/3) 所谓第三派,魏晋说,就是“实干派”。他这人的性格一贯如此,不乐意掺合领导的纠纷。说他胸无大志也好,说他安分守已也罢,总之,领导怎么安排工作,他就怎么做事。 但小唐却觉得,魏晋心里跟明镜一样,什么都懂,也有自己的一套主张,只是不轻易说出来。 一个月后,因为一起案件,小唐第一次见识到了魏晋的另一面。 …… 那是那一年的夏天,和z省其他地方不同,连田镇的夏天并没有那么热。非要在夜里开电扇的话,那就只好把被子盖上了。小唐相当怕热,因此从魏晋房间把电扇搬了过来。大方出借的魏晋一点意见都没有,“你也知道我怕冷,用不上这玩意儿。” 小唐当然知道。在两人挤在一张**睡觉时,魏晋向来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被子盖得厚实不说,睡衣睡裤更把全身上下遮了个遍。 就在他享受了三天电风扇的晚上,局里值班的何大哥突然打通了他寝室里的电话,说有重要 的龙头瞪圆了眼睛,看得小唐心里发毛。 不用交谈,两人都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魏晋在后悔不该被小唐看到;小唐在疑惑魏晋是如何混进局里的。按规矩,军队也好,治安系统也罢,统一拒招纹身公民。别说魏晋身上这样大面积的纹身,就是简简单单在手腕上刻个字,也不可能浑水摸鱼进入系统内部。 眼前这个男人,到底什么来头……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小唐为了避免尴尬,撂下一句“局里有事,我在外面等你”,便走了出去。 屋里,魏晋心事重重换衣服;屋外,小唐望着漫天繁星,情绪复杂。 在他来连田镇这两个多月,同龄的魏晋给予了他很多帮助。毫不夸张说,短短两个月,两人已经成了好朋友。加上万姐,三人可谓无话不说,无所不谈。这一点上,小唐和刚刚出身社会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对人情世故依旧抱有美妙的憧憬,满以为职场上的朋友可以和青春期的至交一样单纯。是自己太幼稚了 无意见,问道:“什么情况?” “还能有啥?二村的刺头不就是高家兄弟吗?高老四被抓之后,眼看关押日期要到了,下个月就该回家了。谁想到,高家几个在城里打工的侄儿休假回家,得知叔父被抓了,嚷着要来镇上救人。年轻人火气旺,就连樊姥都劝不住。这会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我已经通知其他同事起床待命了,你俩立马去拦人!” 情况确实紧急,谁也不知道高家弟兄会找来多少村里的年轻人闹事。小唐急得不得了,连腿肚子都有些发软。要说单单维持日常治安,局里这十来位,完全可以办到;可一旦闹出了群体事件,面对上百人的围攻,他们简直是在找死。 下乡的路并不好走,从场镇下坡后,接下来一片全是泥巴路。这些日子以来,小唐最远只到达过一村的尽头,看到连片的田地,就没兴趣再往前走了。他本身生在农村,对千篇一律的农村风景毫无兴趣。 赶路途中,魏晋蹲下系鞋带,开口问道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 山林17 第一百一十七章 山林17(1/3) 电筒的光亮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借着星河的照射,小唐只看到十几个人影朝自己这边扑了过来。 然而没等他做好挨揍的准备,耳边传来几声划破空气的尖啸,扑上来的人群挨个倒地不起,一个个捂着眼睛,叫苦连天。 “娘的,咋回事!”高家弟兄吓得不轻,连忙重新捡起电筒。 没等他们摁开,魏晋早已先发制人,冲了上去。小唐第一次见识到魏晋的擒拿术,佩服得五体投地。高家几兄弟大概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脖子上已经分别结结实实吃了一记肘击。喉头被击中,痛得几人连连咳嗽,几乎要把胃液呕出来。 魏晋以极快的速度解决了高家弟兄,再一个背摔,制服了领头那位。他半跪在地,膝盖狠狠压着对方的脖颈,淡然说道:“还来吗?” 擒贼先擒王,高家弟兄缓过神来,见堂兄在魏晋手里,没人敢冒险上前。 “下个月八号,高老四出监。在此之前,谁再敢闹事,我他娘的抓你们全家!”魏晋恶狠狠威胁道:“听 事……” “放心吧。我没打算说出去。” “今年秋天,我就要走了。” “为什么?” “组织上有安排。” “哪个组织?” “我家乡那边的组织。”魏晋忍俊不禁,“想什么呢?你以为我是黑帮混进局里的卧底吗?哪个黑帮这么不长眼,把卧底安插在连田镇?” 小唐长长出了口气,也笑了,“你他娘的……果然还是自己人啊……吓死我了。” “抱歉,我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包括真实姓名。” “没关系,”小唐朝他胸口轻轻来了一拳,“我还有个小名,土得很,这辈子都不会告诉你的。” 两人一阵笑。 “至于我来连田镇的目的——” 小唐摇头,“不想说的话,可以不用说。” “不,告诉你的话,也没关系。相反,如果你知道的话,对我来说,反而比较方便。” “洗耳恭听。” 接下来,魏晋将自己手头的秘密任务简单转告了小唐。 在家乡受训后,魏晋被安排卧底到当地的黑帮组织,调查一起连续诱拐 是连田人?哪个村的?” “如果档案没出问题,他应该是六村的人。” 六村,离场镇最远,却离后山最近的村子。小唐只在同事们口中听过那个村子的一些情况。那是连田镇最穷的一个村,也是最古怪的一个村。六村的人别说进城,就是来场镇赶集都懒得走。他们的子弟也从不来镇上念书,不管学校老师如何做工作。他们深居简出,说着连田镇口音最重的方言,就连其他几个村子的人也不愿意和他们过多来往。 最让小唐匪夷所思的是,听说六村的村民,从不和外界通婚。也就是说,这成百上千年来,六村的住户,大概全是近亲结婚的后代。建国后,婚姻法禁止近亲通婚,可六村的居民丝毫不理会。他们的婚姻全是事实婚姻,根本不会到镇上来领结婚证。 于是,恶毒却不乏科学的传言甚嚣尘上。听人说,六村有不少畸形儿…… “六村的档案……靠得住吗?”小唐不相信六村村民会配合户籍调查。 魏晋叹口气,“所以我现在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 山林18 第一百一十八章 山林18(1/3) 高家弟兄抢人一事被魏晋迅速处理后,局里给了魏晋一次表彰。 在得知魏晋的处理手法后,李局笑得合不拢嘴。在他看来,魏晋完全遵守了他的工作方针,强硬地对付地方守旧势力,成功地在本镇居民心中树立了执法权威,深得他心。 另一边,秦副局默不吭声亲自下乡去了二村,逐一拜访了被魏晋用石头打伤眼睛的年轻人,并送上了从城里买来的止痛药膏,苦口婆心对他们进行了法制教育,避免了受伤者再次聚众闹事的可能。 小唐得知秦副局的举动后,偷偷告诉了魏晋。 魏晋耸肩,面无表情,“这主意是我出的。” 小唐一惊,“你建议秦副局去慰问?他没反对?” 魏晋轻松一笑,“为什么要反对?药膏是我买的。他正愁不知如何给村民一个交代呢。” 小唐想起魏晋提到过的“路线纷争”,大体明白了秦副局这样做的理由。 接着,他又替魏晋担忧起来:“李局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怪你?” “我又没违规 黑哥家里很穷,他死的时候,家里没钱给他竖碑,用的棺材也很简陋。咱俩一人一条铲子,用不了多久就能把棺材挖出来。撬开之后,看看里面有人没人。” 听上去并不复杂,那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六村的村民赶集日不会上街吧?就算咱们避开了前五个村子,六村怎么办?” 魏晋狡猾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拖到明天才行动?” “为什么?” “明天是镇上发‘红布’的日子。六村的年轻人为了领红布,一定会出门。剩下的全是老人,就算发现我们了,也不会有啥麻烦。” 小唐恍然大悟。 他听万姐提到过“发红布”的民俗。 在连田镇,每年都有一场祭祀祖宗的大型活动。在活动前一个月,各村的姥会聚在一起,为每家每户发放一块红布。说是红布,其实是白色的。村民们按人头领了布头回家,自己想办法把布料染红,是为红布。到了祭祀那天,全镇居民都会将红布裹在头上,集体出发奔向六村的后山— 察,他也没发现魏晋对万姐有那方面的意思。 所以,他把这场约定,看成是一次加深与万姐关系的机会。 谁想到,魏晋竟偏偏挑中了这个日子。 小唐的一大优点就是:只要答应过朋友帮忙,就绝不会轻易推翻承诺。为此,当天下午,他找到万姐,很不好意思毁了约。 万姐没精打采,很是失望,“什么嘛。一开始我找魏晋,他也说没空;还以为你能搭个伴,没想到……哎,算了算了,忙你的去吧。” 小唐一愣,心凉了不少。 原来,万姐优先邀请的是魏晋吗? …… 第二天早上八点,魏晋敲门,叫醒了小唐。 “出发。” “铲子呢?”小唐看他两手空空,大惑不解。 “上个月我就把铲子埋在后山了。咱俩总不能大白天扛着铲子上路吧?” “两把?” “对。” 小唐无奈,实在琢磨不透魏晋的心思。“也就是说,你早就计划好了要拉我下水吧?” 魏晋眉毛一挑,“不高兴?” 是不高兴,但不是因为这个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 山林19 第一百一十九章 山林19(1/3) “不是为了祭祀祖先吗?” “问题是,”魏晋提出了合理的质疑,“连田镇的人并非同一个姓氏,哪来的集体祖先?” 这还真把小唐难住了。这些日子以来,他查阅过连田镇居民户口册,除去“秦家”、“卢家”、“蒙家”三个较大的族群,其余姓氏家庭的人数皆不超过二十人。 魏晋的观点很鲜明,“这说明,连田镇是一个不断有人迁徙进出的镇子,绝非我们想象的那样封闭。他们不可能有某个共同的祖先,所谓祭祖,恐怕是一场骗局。” “那你考证过吗?” 魏晋摇头,“没有调查方向,很难下手。” 单靠两人的猜测,绝对商量不出个结果。好在此事并不在二人工作范围内,无须费神。 说着话,不觉已走到六村的村口。 拦在二人面前的是一条窄小的河流,水源自远方山脉流下,灌溉了连田镇的田地,同时作为五村和六村的界线,划分了两个村子的生活用地。 魏晋突然说起笑话,“连田镇有句俗话,把这条河称为‘阴阳河’。河西人吃饭,河东人喂鬼。” 小唐不懂这句话的意 择了这种鸟不拉屎的路径,小唐一点也不担心会被六村的看门狗察觉。 又走了大半个钟头,魏晋总算停下了脚步。他微微喘气,扶着大树,指着前方,“到了。” 小唐抬头看去,从树木间的缝隙中,隐约看到了一座山。 说是山,不如说它是一片稍高的丘陵。 唯一让它与周围的山野区分开的,是山上那一片色彩奇异的密林。 小唐没有学过植物学的知识,但也看得出:后山山上的树林,与周围所有树木都不一样。不知道是否人为故意栽种的结果,全村只有后山这片林子呈现出一股异样的墨黑色,和周围的碧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好像晴朗的湛蓝天空,突然飘来了一朵乌云。 不知怎么,小唐有些心绪不宁,不愿再多看后山一眼。总感觉,盯着时间长了,会不自主生出一阵阵眩晕。 魏晋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用脚踩了踩周边的土地,总算找到了一处松软的土壤。 “来,帮把手,把铲子弄出来。” 小唐抱怨道:“这地方根本不会有人来,你就算把铲子扔在这儿,也没问题吧?” 魏晋偷 围环境不一样,导致飞禽走兽都不敢涉足。兴许是这个原因吧……”魏晋也不确定。 联想到连田镇的祭祖活动,小唐总感觉这里面藏着极深的秘密。 但当务之急是赶紧挖出黑哥的坟墓,不管结论如何,反正他是不愿意在这山里继续呆下去了。 黑哥的坟墓离山脚不远,因为没有墓碑,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土堆。经历过二十五年的风吹雨打,土堆渐渐平坦,很难看出这里还埋着一口棺材。 “开工吧!”小唐根本没有休息的心思,手握铲子开始挖掘。 见他着急,魏晋也加入其中。 两人你一铲,我一铲,大片大片的土地很快被挖开,地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坑洞。 小唐这才发觉,后山也并非没有动物。只不过,都是些生活在土壤深处的叫不上名字的虫子,看上去像是蚯蚓。 但任谁也看得出,那些被他们挖出来的虫子绝非蚯蚓。它们软绵绵的身体混杂在土壤当中,偶有倒霉蛋正好被铲子铲成两截,自断裂的身体中分泌出墨黑色的汁液。小唐从小就会挖蚯蚓钓鱼,他明白,蚯蚓的体液可不是这个颜色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章 山林20 第一百二十章 山林20(1/3) 老唐回忆道:“真要形容的话,它更像是昆虫变态发育之后,留下的空蛹。” 一旁的小马早被吓得目瞪口呆,“我以为是……人皮?” 老唐摇头,“不,人皮不是透明的。硬要说是人皮,不如说是人皮最表层的一部分。”他举例说明,“你们都看过蛇蜕皮吧?蛇会把表面那一层死皮剥落下来,形成‘蛇蜕’。蛇蜕就是透明的。我们那天看到的,就像是一具蛇蜕。” “你刚才说,这东西的腹部有一道裂口?”沈南严肃问道。这当然会让他想起去年在c市的那一番遭遇。 “很大一道口子。可惜我们当时没有料想到这个场面,否则一定会带相机。” “后来怎么处理的?保存下来了吗?” 老唐苦笑,继续讲起后来发生的故事。 …… 那具像极了蛇蜕的躯壳,竟十分脆弱! 它之所以在棺材里保存了二十五年而安然无恙,大概是因为棺材中的空气并不流通。如今棺材被魏晋与小唐撬开, 端! …… 两人刚到场镇,就撞上了万姐。 平日里温柔的万姐难得皱眉,把两人好一通埋怨。 “真是的!你们去哪儿了!正要用人的时候!” 小唐不明所以,红了脸。魏晋当即问道:“怎么回事?” 万姐详细解释了一番。 原来,今天六个村子的姥们都汇集在场镇,为大伙发放红布。局里安排了四个同事在现场维持秩序,根据往年的经验,料想不会出什么差错。 没想到,到了十点多,一辆汽车驶入了人潮拥挤的街头。车门推开,下来七八个外乡人。这群人穿着清一色的黑皮衣,衣服敞开,露出胸前的奇怪吊坠。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明显来者不善。为首那个年轻不轻,领着这伙人推开人群,直朝姥们奔去。 局里的同事及时拦住了他们。为首那人自称是六村的村民,长久在外打工,今年赶在领红布的日子回来。另外,他还声称,自己是六村蒙姥的家里人。 执勤的同事将信将疑, 。 万姐担忧问道:“怎么了?” 小唐用试探的目光看向魏晋,魏晋表情严肃点点头。 “长什么样子?” 万姐想了想,“皮肤很黑,干瘦干瘦的,眼窝陷得很深。” “眼角这里有没有——”魏晋指了指自己左眼角。 “对对对!”万姐答道:“那里有颗好大的痣!” “他现在在哪儿!”魏晋着急,几乎是在怒吼。 万姐吓得不轻,愣了半天。 小唐连忙解释:“这是一个通缉犯,我们必须把他绳之以法。别的先别问,总之,现在他人在哪里?” 万姐眨眨眼睛,晃晃脑袋,这才明白事情并不简单。她一把抓起魏晋的手,“走,我带你去!” 小唐心里又涌起一阵醋意。 “这个叫黑子的人,不仅阻拦姥们发红布,还强行要求领了红布的村民把布头交出来。”万姐一边走,一边讲述后来发生的事。 “凭什么?”小唐问。 “黑子说,用红布祭祀祖宗,没用。大伙今年必须按他的办法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 山林21 第一百二十一章 山林21(1/3) 但三人终究晚了一步。 当他们赶到镇上办公楼时,领导告知,姥们和黑子,早已离开了。 万姐着急询问,今年的祭祀要怎么弄? 领导笑得很轻松,“民间活动,咱们就不要插手了嘛。哈哈。” 在领导看来,连田镇每年的祭祖,本就是民间自发形成的一场民俗活动,官方不必干涉。至于这场活动到底要不要用红布,镇上更没有理由管控。本来嘛,使用红布的风俗,就是连田人自己兴起的。今天黑子声称要改革这一风俗习惯,只要姥们和村民们不反对,镇上何必掺合呢? 领导们唯一关心的问题,是“起死回生”的迷信说法。他们当然不相信眼前这位黑子,是二十五年前因工伤去世的同叫“黑子”的村民。因此他们一再要求姥们不许在村里搞迷信宣传。姥们面面相觑,但终于都点了头。 事情貌似圆满解决,领导们便放了人。至于局里大张被打一事,黑子当时便垫付了医疗费用。 魏晋咬着牙,默默接受了这 直到魏晋讲完,没人吭声。 何大哥扶了扶眼镜,问道:“……你的意思是,那位黑哥,就是今天在场镇上闹事的黑子?” “肯定是他。” “可是,这人不是在二十五年前就死了吗?” “假死。”魏晋朝小唐递了个眼色,“为了验明正身,我挖过他的坟。棺材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小唐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隐瞒那具诡异躯壳,但也并未戳穿。 李局接过话头,“这更证明了所谓的‘起死回生’,就是一场骗局。总而言之,二十五年前,村民黑子制造了一次假死事件,然后离开连田,去了魏晋同志的家乡,参加了黑帮组织。他们诱拐绑架了不少市民,犯下了滔天大罪。那个帮会虽然已经被铲除,但黑子却逃掉了。哼!天网恢恢,他绝对想不到,魏晋同志会一路追到连田镇来。今天他大摇大摆露面,正好给了我们一个机会。接下来的工作——” 李局刚要分配工作任务,秦副局却突然插话问道:“要抓人 求子孙们将他也埋在后山。同时,每隔一个甲子,他就会挑选一位后人转生。重点是,”他拍拍桌子,“被挑选的这个人,一定会先死一次。等到死者复活之后,他就成了祖先的转生童子,并拥有了祖先的法力。” 故事讲完,会议室内一片沉默。李局轻蔑地发出一声闷哼。 何大哥说道:“原来如此。迷信的姥们一定把黑子认定为转世童子了,对吧?” 秦副局假装没看到李局的愤懑,答道:“在祖先面前,姥们也只有言听计从的份。大家想想,如果我们要公开逮捕黑子,会造成什么后果?” 谁都没有开口,但谁都知道这是多么困难的一件工作。 李局终于忍不住开口呛道:“依秦大哥的意思,我们只能干瞪眼咯?” 秦副局不与他争吵,慢条斯理摇头道:“我的意思是,此事只能悄悄进行。黑子今天敢当众耀武扬威,一定仗着姥们的保护。更何况,他还带来了自己的人手,甚至可能随身携带了枪支弹药。咱们大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 山林22 第一百二十二章 山林22(1/3) 一周后的深夜,局里所有人聚在会议室,等待最后一位客人的到来。 除了小唐和他的同事们,会议室里还坐着四位年过花甲的老人。二村的樊姥患了痛风症,万姐用厚厚的毛毯帮他盖在腿上;三村的林姥闷不吭声吸着烟,老太太去年丧了夫,为了排遣寂寞,烟瘾越来越大;四村的徐姥正好相反,每天睡得极早,这会已经不自觉打起了瞌睡;五村的卢姥大概是这里年纪最长的人,却偏偏精神奕奕,很好说话,是个和蔼可亲的人。 六村的蒙姥是怎么也请不来的。准确来说,经过这一周的动荡,六村如今已经与镇上“势不两立”了。黑子的手下没日没夜在村口站岗放哨,禁止一切外人——包括其他村子的村民——靠近。 今天的会议主题,正是商量如何处理蒙姥及通缉犯黑子的问题。 小唐紧张不安,右手时不时碰一碰腰间的配枪。今天下午,李局终于开了金口,要求局里所有同事都随时配枪,以防不测。但枪支带来的不是安心,而是窒息感 都知道,这一周来,黑子的黄包车不断在镇上进进出出。晚上天一黑,车子就离开镇子;到了白天,又回到六村。每次回来,车厢两边的窗户,都用窗帘遮得严严实实。根据车辆来回的时间考虑,我们推断,车子驶向的目的地,应该是县城。也就是说,这七天时间里,黄包车一直从县城往六村运送什么东西。” 李局拿出最后一张照片,“这是关键证据,请看。” 照片里,天刚蒙蒙亮,黄包车正缓缓驶入六村。和之前的照片不同的是,这张照片里的车厢窗帘,被拉开了一道口子,明显看得出,车厢内坐满了人,有男有女,一个小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车外。 “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些运送到六村的人,都是黑子从外地诱拐到县城的受害者!”李局下了结论,“七天时间,他至少运送了约50人到村子。问题是,他的目的是什么?” 说完,李局的目光在五位姥们脸上扫来扫去。 姥们还是不说话,有的愁眉苦脸,有的面无表情,只有卢 面对他的诘问,秦姥一点也不慌张,微微一笑,“我早说过,村里的事,你们不必插手。有我们六位在,绝对不可能出什么大麻烦。” 又是地方宗族那一套。 李局语带恼怒,“这还不算大麻烦吗!老人家们,我干脆实话实说,今天请您五位来,是希望你们配合工作,而不是来指导工作的!”他越说越急,小唐忍不住捏了把汗。“我们今晚一定要去六村抓人,只求你们给蒙姥带个口信,让他撤去村里所有武装,绝对不许阻拦我们的工作!如果五位肯出面,我想,蒙姥总不会拒绝。” 听完这话,秦姥不怒反笑,“原来如此啊……我听人说,局里是请我来主持大局的……”他回头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要去六村抓人,那又何必大半夜把我叫醒呢?”说着,他站起身,要往外走。 会议眼看就要不欢而散。 没想到,五村的卢姥却叫住了他。 老太太还是乐呵呵温柔说道:“秦太公,脾气莫那么大。现在是新时代了,咱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 山林23 第一百二十三章 山林23(1/3) “什么?当时他真的死了?!”魏晋第一个开口,一脸震惊。 但卢姥一扬手,打断了他,示意在场的人不许说话。 这温柔的老太太发起威来,竟有一种让人不得不服从的力量。 只见她也强撑着站起身,和秦姥面对面,一点不落下风,“黑子起死回生这件事,我信。但我怀疑的,是灵童转世这个说法。” 秦姥气得吹胡子瞪眼,就连其他三位姥也吓得目瞪口呆。谁也想不到,卢姥居然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好啊,好啊!”秦姥近乎绝望般仰天大笑,“连田镇六个村子,从始皇帝传到今天,居然出了个叛徒!而且还是个领头羊!好啊!祖宗泉下有知,一定开心得很吧!” “莫说那些阴阳怪气的话,”卢姥毫不畏惧,“秦太公,我问你,灵童转世这个说法,是从啥时候开始兴起的?” “啥时候?自打祖先镇压了凶兽——” “呸!”卢姥啐了一口,“我看你 “秦太公,既然提到了祖宗法度,那我来问你们:六个村子的姥,分别都负责些什么?” 秦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那不是好多代以前的事了吗?现在嘛……大家啥都管,并非只负责一样。” 卢姥来了劲头,“好家伙!果然,是你们把祖宗定下的规矩忘得一干二净了啊!”她一指二村的樊姥,“老樊头,依着规矩,你们二村是干嘛的?” 樊姥结结巴巴,脸上更增几分痛苦,似乎痛风加剧。“二村,二村……修墙,阻拦凶兽……” 卢姥又问:“林妹子,你们三村呢?” 林姥把烟杆握在手里,已经没心思再抽烟,“……挖掘陷坑,坑杀幼兽。” “徐姥,四村呢?” 徐姥一脸委屈,“我的好卢姐姐,你就别问下去了。这不是祖先的秘密吗?何必说给外人听呢?” “我问你话呢!” “四村……四村……”徐姥不情不愿,“改换天地,上第二道锁……” 卢姥满 传了几十辈,这才是真正由祖先留下的规矩!” 姥们面对祖宗遗训,不敢抬头,彼此嘴里小声念叨着什么。 秦副局又一次插嘴问道:“这么说的话,黑子当年穿过了山洞,难不成得了祖宗妙法?” 卢姥重新坐下来,笑道:“妙不妙,我不知道。但你们一个个脑子都出了问题,我看哪,这法力还真是够强的。” 一旁的李局长终于无法忍受自己的办公场所变成封建迷信大会堂,强行说回了正题:“几位,要讨论什么祖宗妙法,请择日再叙。马上就要到抓捕时间了,我们必须去六村一趟。至于你们同不同意——” 卢姥看他一眼,“我们同意。” 李局大喜过望,竟没反应过来。“啊?真的?” 卢姥点头,“真的。但是,”她话锋一转,“话说在前头,蒙老头那边,我们帮不了你。他食古不化,看样子,是一定要和黑子站在一起了。别说我们五个,就是天王老子下凡,也说不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 山林24 第一百二十四章 山林24(1/3)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夜里的战斗,虽然激烈,但持续时间并不太长。 二十多年过去了,老唐很少去回忆当夜的经过。渐渐地,某些细节,也已经变得模糊。 只记得,在魏晋和大张悄悄撂倒了六村放哨的小喽啰后,队伍很顺利进入了村寨。 在那之后,怪事就发生了。 他们挨家挨户搜寻黑子和受害者的落脚点,却一无所获。不,确切来说,每踹开一扇门,门里都空无一人。六村的村民们,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 漆黑的夜,漆黑的树林,漆黑的房屋,无一不让众人心惊胆战。 整个村子里,只有远处蒙姥的屋子,还闪着一线诡异的烛光。 李局使个眼色,大张和魏晋迅速埋伏在蒙姥房门左右,何大哥收起枪,装模作样上前敲门。 他叫了半天,屋里光影闪烁,却始终没人应门。 正在大伙准备强行闯入时,屋里竟传出一声凄厉的嘶鸣! 那绝对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小唐看着蒙姥房间的窗户,烛光下,有个人影似乎站立起来。黑色的人影似乎痛苦至极,抓着脑袋,不断在屋里晃来晃去。 嘶鸣声不断,渐渐化为低吼。 突然!小唐观察到,那影子的脑袋竟掉了下来 辈子的噩梦! 屋子里,躺满了六村的村民。他们显然已经命归黄泉,一具具尸体如肥料袋般叠在一起,堆满了整个房屋。 粗看之下,小唐并不明白村民们的死因。尸体们全都面目狰狞,翻着大大的白眼,张大了嘴,仰天躺着。 但屋里至少还有一个活物:那个在烛光下断了头颅的“东西”。 魏晋刚要去侧屋,却被大张拦下。 大张愤愤不平,平日里,数他和何大哥的关系最好。此时他怒火攻心,无法忍耐。他拦住魏晋,低吼道:“年轻人靠后!我先上!” 就这样,大张率先冲入了侧屋。 紧接着,正当大伙准备前去支援时,大张发出一声极为痛苦的闷哼。 不等大家反应过来,大张的身体似乎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击中,背对着反弹了出来! 身躯猛地撞上了墙壁,颓然倒下。众人再看,却发现大张已经没有了脑袋。 李局大骇,嘴里蹦出脏话,“撤!” 谁也没想到这场抓捕行动开始没多久,局里就损失了两个人,一死一疯! 李局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撤回场镇。 但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就在他们准备踏出院门时,门却被封死了。 大伙没了退路。 而正前方,蒙姥的家门还敞开着 崩溃。他没注意到的是,随着几声枪响,身后几个忍受不了折磨的同事,已经纷纷自杀。 就在小唐也不禁将枪口对准了自己时,有人捏住了他的喉管。 这一捏,让他重新找回了求生欲! 恢复些许理智后,他抬头看去,魏晋正一脸担忧盯着他。 “怎……怎么办?”他惊慌失措。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几声枪响。 很快,院门打开。秦副局与万姐喘着粗气。 秦副局来不及多说,“走!快点!” 院内还活着的四个人立马逃了出去! 不知跑了多久,众人总算筋疲力尽,坐下休息。 魏晋缓过神来,左右扫视一周,开口道:“不对……” 李局大口喘气,问道:“怎么?” “这不是回场镇的路。这是……去后山的路!” 众人不明所以,看向秦副局和万姐。 秦副局摇头,解释道:“村口那边……黑子的帮手来了。我们……” 万姐比他镇静,替他把话说完:“安顿好五位姥之后,我们怕你们人手不足,很快赶了过来。赶到五村时,来了好几辆车!车里全是黑子的人手。我们知道事情肯定不妙,只好偷偷跟在车后。那群人下车之后,一部分赶去了蒙姥的小院,一部分去了后山。我们听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 山林25 第一百二十五章 山林25(1/3) 多亏秦副局和万姐带来的枪支弹药,仅剩的六人重新武装起来。 在李局的安排下,他和老秦,以及刘大哥组成一支三人小队;魏晋与小唐、万姐三个年轻人组成一队。两队各有分工,中年队冲锋在前,只管击杀黑子及其帮凶;青年队趁机解救受害者。 秦副局有十足的把握,黑子一定把受害者们关在后山那个山洞中。 商议已定,六人摸黑上山。这个冰冷的季节,太阳久久不露面,山林中一片死寂。 但越是安静,越让六人不安。 渐渐靠近山洞时,远处传来一阵火光。 那是火把照射的光亮。六人走近山洞,发现洞口左右插着两支火把。 不知是密林遮挡了光线,还是晨曦时分的光亮折射,火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幽蓝。 黑漆漆的山洞敞开着大口,等待着“猎物”闯入。 “没人看守?”刘大哥很吃惊。 秦副局也觉不妙,“大概都在洞里吧。” 李局当机立断,“进去!” 刘大哥与秦副局 魏晋很快明白了秦副局的意思,“黑子那帮人,不会和受害者呆在一起。一定是他挖出两条路,一边准备仪式,一边关押受害者。” 李局叹道:“这我也知道。问题是,哪边是黑子,哪边是受害者?” 魏晋二话不说,从刘大哥手里接过火把。他先往左边洞口走了十来步,又折返,去右边洞口走上十来步。 “左边是受害者,右边是黑子的人。” “你怎么知道?”万姐疑道。 “左边空气稀薄,火焰变小;右边空气还充足。说明左边的人多,右边人少。黑子的人,最多不过二十个;受害者可超过五十人。” 大家恍然。万姐笑得开心,拍拍魏晋肩膀,“好小子,不愧是——” 不愧是什么,她却没有说下去。 小唐这才发觉,进洞之后,万姐一直拉着魏晋的手。 “好,那就分头行动。”李局下令,“我们去右边,对付黑子;你们去左边救人。”分手时,他不忘叮嘱:“魏晋,他俩我可交给你 息而死。 小唐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 “注意脚下,”魏晋在前方喊道。 小唐低头看去,脚下竟出现了向下的阶梯。这个黑子,难道还有心思在山洞里搞装修吗?挖个洞而已,何必修这么好? 又过去一阵漫长的时间,眼看前方依然是深不可测的漫漫长路,小唐愈发感觉不妙。他觉得,自己一行人,怎么说也走了至少一个多小时了。怕是早就过了六点了吧? 完了!一个念头猛地窜出! 不止是他,魏晋与万姐也想到了。 “走!回头!” 三人同时反应过来,先前的想法,错了! 黑子确实原计划在六点举行仪式,但连田分局的同事们在蒙姥家闹出了意外,难道不会逼得黑子改换主意吗?他的手下已经发觉李局一行人闯入了六村,自然会去向黑子报信。 如果黑子打算提前进行仪式,那么…… 他们势必会把受害者们拉到另一个洞里! 也就是说……李局三人,现在要面临的,恐怕是二十个暴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六章 山林26 第一百二十六章 山林26(1/3) “不可能!”小马情绪激动,“你们随身没带任何食品,三个月,一定早就饿死了。” 老唐哼笑道:“怪就怪在这里。那三个月,我们从没感到饥饿,也没有要上厕所的需求。” 小马目瞪口呆。 老唐转而问沈南,“你呢?你怎么看?” 沈南沉思一会儿,开口道:“两个可能。一,你们出现了集体幻觉;二,那个山洞里……”他突然反问道:“你刚才是不是说,进洞之后,你的手表就坏了?” 老唐欣慰笑道:“好,好。不愧是……” 他突然止住了话头,重新讲起故事。 “三个月里,万姐受不了折磨,终于疯了。一开始,她不再说话,对我和魏晋的话,就像完全听不到一样;渐渐地,她开始自言自语,说些神啊鬼啊的东西;再后来,她精神失常,开始打骂我和魏晋……其实,何止是她,就连我也几乎崩溃。一想到可能此生都要被困在洞中,恨不得死了算了。有一天,我终于无法忍受,准备举枪把可怜的万姐杀死,再自杀。没想到,扣下扳机后,枪里竟没有子弹。原来,是魏晋早早察觉到情况不妙,偷偷将我们的子弹卸掉了。” “魏晋情况如何?”沈南问。 “他比我们镇静。这家伙,呵,真是天生干这行的。”老唐朝沈南笑道,“他始终相信,一定有办法离开山洞。” “后来呢?” “后来,还真让他找到出去的办 。这一下,我俩同时冷静下来,重新找回了理智!我们开始不断试验,终于,得出了结论!” “……什么?” “我们发现,魏晋的那件原本揣着玉佩的衣服,比我们的衣服都要脏、都要烂!明白了吗?也就是说,但凡是这块玉佩紧贴着的东西,是绝不受洞内时间影响的!”老唐彷佛当年一样兴奋,“那么,接下来该做什么,还用我说吗?我们撕烂了衬衣,编成一条绳子,把三个人的手绑在一起。这三只手,共同握着那块玉佩。这一下,三人便都能触碰到玉佩了。这回,我们继续往外走。原本疯疯癫癫的万姐似乎也明白我们找到了出洞的办法,变得很安静。” “走出来了吗?”小马问。 “废话!”老唐给他一拳,“没走出来,我能坐在这儿吗!” 沈南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出洞时,是几月几号?” 老唐再次朝他竖起大拇指,“问得好。我们出洞之后,很快回了场镇。看看电视日期,才发现,当天正是我们开始行动的日子。也就是说,对于我们来讲,在洞里呆了三个月,可对于外人来说,我们只是进去了一会儿,很快就出来了。” “另外三个人呢?” “别急啊。”老唐苦笑,“一件件说。出来之后,我们很快向上级打了报告,但却迟迟没有收到回音。我们重新回到六村,才发现不知怎么回事,那天晚上,蒙姥家里的尸体 当然。黑子逃脱,他有责任追凶。临走时,他花了好长时间,不断劝告万姐。万姐可能真的……爱着他吧,只听他的话。他告诉万姐,自己会离开好长时间,在这期间,由我代替照顾她。他这样说过之后,万姐居然哭了。可自那之后,她便真的对我言听计从。但我知道……她只是在履行自己对魏晋的承诺罢了。直到今天,我和她生活在一起。每天下午,她都会坐在阳台上,默默地看着镇口那条路。她在等他啊……”老唐泪如雨下。 “他回来过吗?” “没有,他一次也没回来过,也再不会回来了。”老唐仰头,擦着眼泪。“其实,离开那天,他就告诉我,他对不起万姐,也对不起我。他隐瞒了自己已婚的事实。那一年,他家乡的妻子已经怀孕,等着他回家。他做不到再次面对我们,因此拜托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万姐。” 故事讲完,老唐红着眼圈,强颜欢笑。他站起身,泡了杯茶,感慨道:“连田镇的山林,果然还埋藏着好多秘密。那天晚上,我们看到的黑色虫子,到底是什么?黑子的人祭仪式,又是为了什么?还有,黑子究竟去了哪里?” 没人能回答。 “自那之后,连田镇便只剩下我一个人驻守。上级似乎把我们的遭遇压了下来,这我理解。但一想到将来我去世后,没人接班,就忍不住苦恼。好在,小马两年前终于来了,我也算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 诡镇1 第一百二十七章 诡镇1(1/3) 今天沈南是被沙砾的电话吵醒的。电话响了五次,终于在第六次将他唤醒。 “你昨天晚上是去偷牛了吗?”镇上的信号极差,但听得出,沙砾的声音火急火燎。 沈南当然有些愧疚,但更多的是疑惑。自从来到z省后,自己的瞌睡越来越多,起床的时间也越来越晚,生物钟不知为何被彻底打乱。更让他难以理解的,是连续几天的梦境。梦里总出现一张神秘莫测的女性脸庞,低着头,喃喃自语,说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情况怎么样?”沙砾回归正题。 “昨天到的连田,听说了一些事。”沈南将这两天的收获简短说了一遍。 沙砾听完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连田镇的那个山洞,果然有问题。你肯定好几天没上网了吧?” “没兴趣。”众所周知,沈南几乎没有任何网络账号。在他看来,现实世界都复杂得让他喘不过气,网络世界就更让他束手无策了。 “这几天,网上有个帖子,挺火的。” 原来, 第一次提到“隧道”,也就是那个山洞。没想到,这个词语一出现,立刻引爆了连田人的讨论热情。 网友“幻象未明”回复道:“老乡点赞。我也和你一样,离开家乡好久了。大概每个连田人都记得家乡那些吓人的老故事吧。” 网友“无辜且困的双眼皮”这样说:“同连田镇人,三年前大学毕业,再没回去过。不是不爱家,一个字:怕。” 网友“章鱼丸子不发烧”则说:“哇!举手举手!刚刚确认了一下,我奶奶就是连田人,饥荒时搬走的。难怪小时候奶奶总给我讲鬼故事!吓吓(流汗)……” 而网友“阳光下的暗影君”则回复称:“本县人,听过好多传闻。我常常在想,那个什么科学的栏目,应该去当地调查走访,绝对精彩!本人理科生,不信鬼神,但也认同世界上还有很多科学暂时无法解释的问题。希望有生之年得知真相!” 这些讨论因为牵扯到神秘故事,很快吸引了其他网友的围观。 沙砾这 怎么样?”沈南很关切,他也明白彭家兴的口供非常重要。 “不怎么样。”沙砾泄气道:“除了对局里交代过的那些事,他一个字都不肯多说。我问得急了,他反而让我去找花姐。” “花姐?”沈南恍然大悟,“她封了口?” “十有***吧。彭家兴的公司现在已经由他儿子继承了——对,就是那个为了拿回手机把你揍了一顿的家伙。这人接手公司之后,马上宣布与花姐的企业合并,公司也沦为了花姐手里的附庸。” 花姐这一手可谓高明至极:不仅将竞争对手送进了监狱,更完全掌握了对方的股份,吞并了彭家的产业。如今,儿子在对方手里,狱中的彭家兴投鼠忌器,绝不敢轻易公布真相。 “那你找过花姐没?” “还用说?问题是,花姐先前之所以和我们合作,是想依靠我们找到蛇叔的下落。如今她似乎找到了调查方向,对我不理不睬。” 这也在情理之中。花姐若真全权委托沙砾调查,多半会把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 诡镇2 第一百二十八章 诡镇2(1/3) “昨晚睡得好吗?”路上,老唐问道。 沈南摇头不语。他知道老唐为他安排的宿舍,正是自己父亲年轻时住过的房间。但印象里,父亲从未对他提起过在连田镇工作的往事。这也正常,卧底工作不好做,坚守秘密才是他的本分。 “你是xx年出生的,对吧?”老唐故作轻松,像和自己的侄辈叙着家常。 “不是。还要再晚两年。”见老唐很吃惊,沈南解释道:“我母亲……流过一次产,我是第二胎。” “这样啊,那她一定很辛苦。魏晋,啊,不,英飞去世之后,她一个人过吗?” 沈南明显有些不耐烦,“改嫁了。” “哦……”见沈南不愿多聊,老唐沉默了。 今天他要带沈南去见几个人,第一位便是苦盼魏晋二十多年的万姐。 自从局里遭遇大变故之后,老唐为了不刺激万姐的神经,抛弃了那栋宿舍楼,搬入了镇上民宅,以租房的形式住了二十几年。 这期间,万姐的精神状况时好时 对。” “村里有人报案的话,怎么办?” “六村出事后,除了失踪的蒙姥,另外五位姥分担了村上的工作。也对,连田镇没设分局之前,这些事本来就是他们负责的嘛。”老唐不禁苦笑,“你说可笑不?李局一心想把执法权从姥们手里夺过来,临了,却还是没能如愿。” “六村现在已经没人了?” “还有的。”老唐解释道:“那晚之后,我们才知道,六村的部分村民,当晚被蒙姥指派去了县城办事,躲过一劫。事发之后,他们重新回到六村居住,还选出了新的姥。不过,前两年,连田发了山洪,毁了不少六村的房屋。镇上响应政策,找县城要了一笔款子,在一村和二村旁边为他们修了新房。大部分六村村民,都搬到了新房。如今,除了几个不愿意搬家的老人,六村旧址几乎便要荒废了。” “蒙姥指派他们去县城?做什么?”沈南很感兴趣。 “体力活。大概是黑子的人手不够吧,蒙姥才 料。门两边的春联斑驳稀碎,看不清上面的字。楼道里结满了蛛网,潮湿味扑面而来。 推开门,沈南见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女人白发苍苍,脸上的皮肤被时光摧残得沟壑四起,皱巴巴的眼眶里,一对无神的眼珠子失了焦,盯着地面,嘴里喃喃自语。 “她的腿脚越来越不好,已经很难起身走动了。”老唐不无悲伤叹道。 但沈南却压根没听到他的话。此时此刻,他的震惊难以言表。 眼前这位万姐,这位父亲的老同事,这位失了神智的可怜老人,不正是出现在自己梦中的那个女人吗! 他小心翼翼上前,想听明白万姐在念叨着什么。在梦中,他始终听不明白。 直觉告诉他,这些话,或许很重要! 但,当他蹲下来那一瞬,万姐却不说话了。她茫然注视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看了又看。 老唐在她身边坐下,抓着她的手,指着沈南,温柔说道:“万姐,还认得吗?你等了二十多年的那个人,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九章 诡镇3 第一百二十九章 诡镇3(1/3) 接下来,不管老唐与沈南说什么,万姐都不再理会。她一味嚷着,“这里好可怕,好可怕……”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尖锐,几乎难以制止。 老唐朝沈南递个眼色,示意他先出去。 沈南出门下楼,等了半天,楼上的尖叫声才渐渐平息。 奇怪的是,楼下的房主似乎早已习惯,丝毫不为所动。 沈南左右看看街道两边,这才注意到不协调的气氛。明明已临近春节,换在其他地方,街上早已人满为患,家家贴春联,处处放鞭炮了,可连田镇却静悄悄毫无动静。 老唐下楼,一脸抱歉,“不好意思……她突然……” “没关系。”沈南摇头。 “午饭干脆去街上吃吧,”老唐无奈笑道,“还打算请你在家里坐一坐呢。” 沈南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哦,你说这个?”老唐一边带头去饭馆,一边解释道:“连田人也过春节,但他们的过节日期跟咱们不一样。咱们把春季的正月初一作为新年的开头,连田人却只过冬季的十月初一。” “为什么?” “这……”老唐 你家二叔今天在家吗?” 店主笑道:“瞧你说的,二叔他除了在院子里遛弯,还能走多远?” 两人笑笑,店主去厨房炒菜,老唐对沈南解释道:“开店这家人,姓秦,正是当年秦副局的小堂弟。秦家在一村是大户——” 小马抢过话头,“这我知道。一村一共一百多户,姓秦的占了近一半。”他装模作样朝沈南挤挤眼睛,笑道:“南哥,你一定很惊讶,为什么秦老板说话没口音吧?其实呢,进入新时代之后,进城务工的村民,数一村最多。他们在外地学了普通话,多少变了口音。” 老唐不满瞪他一眼,“话太多了。” 小马脸红,嘿嘿一笑。 沈南接着问道:“出事之后,秦姥他?” “死了。”老唐回忆道:“秦姥年岁已高,听说儿子出了事,没熬多久,就撑不住了。现任的一村秦姥,是他的二兄弟,也就是这家店主的二叔。你昨天不是说,要找一个叫‘秦华能’的人吗?这人我认识,正好是秦姥的表侄,现在和儿子住一起呢。” “他还有个儿子?” …… 用过午饭,小马与两人告别,回局里值班。 老唐领着沈南去秦姥家。 如今的秦姥住在一所大宅子里,他的几个儿子可谓闯荡都市的急先锋,经过十多年的打拼,在县城有了自己的事业。为了贯彻孝道,儿子们凑钱为秦姥修了个大院,还在门口挂了个牌匾,上书四个大字:秦氏大院。左右两边是硬木雕刻的对联,上联是:扫六合虎视何雄;下联是:归一心龙威几许。 老唐指着对联,朝沈南笑道:“他们大概真把自己当成了秦始皇的子孙了。” 沈南不置可否,不说话。 进了院子,白胡子的秦姥正坐在长椅上晒着太阳,一旁是玩耍打闹的孙子孙女。家里一片和睦气氛。 见老唐光临,秦姥只点点头,摆摆手,又朝屋里喊一声:“凳子。” 秦姥的夫人很快殷勤端来几张凳子,又泡上茶水。 老唐毕恭毕敬,先问候秦姥一家身体康健,接着唠起了家常。 没想到秦姥挺健谈,话虽说得慢,却怎么也刹不住车。 他也不问沈南的来历,自顾自说话。被晾在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章 诡镇4 第一百三十章 诡镇4(1/3) 秦姥回身,重新打量沈南一番,从头到脚,仔仔细细。 随后,他将孙儿们赶回正房,扭头去了侧屋,“跟我来。” 这老年人无论如何也要端住自己的架子。 老唐埋怨沈南几句,沈南却只笑。 侧屋的光照效果并不好,秦姥小心翼翼关上门窗,又拉上窗帘,屋里一团暗。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沈南今天似乎非要跟这位老人家对着干,一点也没有要好好谈话的意思。他反问道:“果然有吗?契族。” 两人对视半天,这边目光凌厉,那边毫不退让。 终于,秦姥软下来,颓然坐倒。 “还以为能守住这个秘密……” 他颤颤巍巍,在屋里翻检着什么。费了一番工夫,才从墙角锁得严严实实的箱子里拿出一本起了卷的古书。黄皮黑字的书册不知被多少人翻阅了一遍又一遍,如今就连装订的书线也松动滑落。 “这是我兄长死之前传给我的,我爹传给他,我爷爷传给我爹……一代又一代。”他大概已经看不太清 神疾病医院,后又承担起照料万姐的责任,还肩负了连田分局的工作。根据他的回忆,李局、秦副局、刘大哥三人仍被困在六村后山的洞穴中,且因为时间线的变动,这三位领导再也不可能出来。 他怀着内疚、悲伤的心情,向当时的秦姥——也就是秦副局的父亲,报告了这一噩耗。 去的路上,他还惴惴不安,担心老人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怎么一个人进了洞,就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人,再也出不来了呢? 可没想到,他话还没说完,秦姥便老泪纵横,让他不必再往下讲。 “我明白,明白了……”他无声哭泣着,“怪我,怪我啊……” 小唐当年自然不懂秦姥为什么要责怪自己。如今回想起来,他恍然大悟。也许,秦姥早就从古书中得知了后山洞穴中的异常:它能使深入洞穴中的人被困于某个时间点。但,正因为这是连田镇的大秘密,所以除了六位姥,绝不能将此事告知第七人,包括他的亲生儿子:秦副局。 按照死者的遗训,着手安排下一步的工作。 首先,他要拜访自己的侄辈:秦华能。 华能与他算是隔房的亲戚,非要梳理家谱的话,会发现,两人的共同祖先,可以追溯到清朝初期。因为连田镇的闭塞,村民们才保留了辈分用字。排下来一看,华能差了他整整一辈,理应称呼他一句“二叔”。 二叔的到访使这个农村家庭蓬荜生辉,老实巴交的秦华能夫妇又是欣喜,又是紧张。 “华能,中午家里吃点啥?”秦姥很不客气。 两口子哑然,同时感到一阵羞愧。他们没料到二叔会来,家里可什么都没准备。 秦姥摆摆手,自己从兜里掏出钱,“让你老婆去场镇买点肉,买点酒。中午咱俩喝几杯?” 华能媳妇喜不自胜,千恩万谢接过钱,忙不迭出门赶集去了。 秦姥的目的,便是支走她。 “华能,明人不说暗话,你老婆是不是也姓秦?是咱本家的闺女吗?” 华能一愣,“是啊……这还是当初大爷活着时,给张罗的。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 诡镇5 第一百三十一章 诡镇5(1/3) 这词语用得粗鄙不堪,但却合适之极。 秦姥又问:“远的咱不说,就你丈母娘这边,你跟她家有来往吗?” “有,她老人家虽然已经过世了,但我岳父还活着,过节时候,总要串门。” “那我问你:你丈母娘生了几个?” “仨。两个儿子,一个闺女。” “你那两个舅子,结婚了没?” “结了,但又都离了。” “为啥?” “哎,还能有啥原因,”华能像是吐露家丑般羞红了脸,“结了好几年,就是生不出娃啊。” 秦姥蔑笑道:“你们都以为是媳妇的问题吧?我告诉你,人家小媳妇身子正常得很!出问题的,是你那两个舅子!” 华能挠着下巴,讪讪笑道:“我猜也是这么回事。两兄弟都没有生养,太巧了嘛。” “你以为是巧劲?错了!”秦姥这才吐露真言,“那是因为,你老婆这一支的后人里,只有女娃能生养;男娃,别想了!” 华能大吃一惊,几乎从板凳上摔下来。“二叔,我的好二叔,你老人家可别吓我!” 秦姥知道他为何如此担忧。华能有一儿一女,女儿名叫秦春 法,契女黑羊。” 华能自然听不懂这些奇奇怪怪的文字。秦姥叹口气,说道:“你也晓得,我大侄子进了后山洞,现在还没出来。如今我要把他找回来,就只有靠你老婆了。” “她?她能做啥嘛?” 秦姥很不耐烦,“后山那个洞,凶险得很!你我这等凡人,进去就出不来!但你老婆不一样……她就能进!” 华能一脸不可思议。 但无论如何,二叔是本家的当家人,也是一村的姥。他的命令,华能怎么也不敢违抗。 于是,午饭酒足饭饱后,秦姥正式向华能媳妇:秦洪玉,公布了自己的计划。 和丈夫的惊讶不同,洪玉表现得很冷静。 “小时候,就听我妈提过,咱家女人比一般的连田人能干。” 秦姥点头,“那就对了。你听二叔的话,到洞里走一遭,把我大侄子带回来。其实,说起来,也不是外人嘛。他是我哥哥的儿子,你们和他平辈,理应叫他一声表哥。自家人救自家人,天经地义。” “要准备些啥?”洪玉不愧女中豪杰,拍拍胸脯,应承了。 “香蜡纸钱是少不了的,还有嘛,就 边,秦姥花了大价钱,从三村某户人家手里买来了一头通体纯黑的山羊。完成交易的当天下午,他动用自己手上的权力,把另外五位姥请到了家里。 事情讲完,五位老人默不作声。 秦姥着急解释:“这是我哥哥生前最牵挂的事……我这做弟兄的,总要完成兄长的遗愿吧。” 半晌,三村的林姥歇下手中的烟杆,咳嗽几声,缓缓开口说道:“秦大侄子在镇上当差时,对我们都很照顾,我们自然也希望他能平安回来。但这件事先放下不提,我想问问,秦太公临终前,是怎么交代的?如果大侄子回来了,该由谁来做一村的姥?” 这话问得秦姥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兄长去世前,虽明确说过,由儿子继承自己的位置;可如今做了一段时间的姥,他已不愿意再把这位置让出去。再说了,那句遗言,只有他兄弟二人知晓。只要他自己不说…… 秦姥干咳几声,“兄长说了,他这个孩子既然已经入了公门,就没必要掺合咱镇上的家事了。所以……” 林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笑道:“既是这样,那么,那本《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二章 诡镇6 第一百三十二章 诡镇6(1/3) 秦姥至今不明白五位姥当天为什么不配合他的行动。 他把这理解为是五人对他权威的挑战。也难怪,自从兄长接替了父亲的位置后,这几十年来,全镇各个村子,都对“秦太公”秦姥敬畏有加。相反,他这个“秦老二”的名声,实在不怎么样,年轻时因为好吃懒做,还得了个败家子的名头。 但这次,秦姥准备展现出自己能干的一面。 只要能把大侄子救出来……且不说他捏造了兄长的遗言,就是大侄子本人,也断然不会提出异议。到时候,屁股底下的位置不仅坐得安稳,还能落下个英勇救人的名声,可谓一箭双雕。 行动日期很快到了。这一天傍晚,洪玉沐浴梳洗,换上一件漂亮衣服,脸上擦了厚厚一层粉,把自己打扮得就像是祭祀祖宗的祭品。天黑后,夫妻二人赶往六村,二叔牵着山羊,已在村口等候许久。 黑色的山羊一直咩咩叫着,夜幕下,它与夜色浑然一体,只有两只小眼睛闪闪发着光。 “走,赶紧的!” 三人并行,朝后山走去。 到了山脚下,那只羊死活不愿 。 看着自己老婆的背影渐渐被黑暗吞噬,华能心跳加速,几乎难以呼吸。 两人不知等了多久,相对无语。 半晌,华能盯着漆黑的洞窟,喃喃说道:“我老婆她,今天对我说……” “啥?”秦姥也受不了这死寂,干脆与他搭话。 “她说,万一……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 “说那些有的没的做啥嘛。”秦姥觉得晦气。 “万一……她让我,好好待咱的子女。她唉声叹气,总觉得这回子,要出点啥事。她把家里的东西翻了一遍,就连……”华能心酸,两眼泛红,“就连给子女的财产,都分好了。” “屁话!”秦姥呵斥道。“你放一百个心,我保你老婆没事。” 话虽这样说,可一个钟头过去,又一个钟头过去了,洪玉依然没能从洞里出来。 华能已经改了哭腔,抹起了眼泪,“二叔……要是我老婆她……出了事。我也活不成啦!”说完,哇哇大哭。 “瞧你那德行!”秦姥气不打一处来。 不知是华能的哭泣起了作用,还是别的原因,洞窟内突然传出一阵异响! 洞里, 。洪玉的衣服碎成一条一条,耷拉挂在身前。胸口像是挨了刀砍般,一条肥硕的山羊前腿直插其间。白玉般的胸口下方,没有了人类的光洁腹部,改换成了山羊毛茸茸的躯体。两条山羊后腿支撑着扭曲的身躯,屁股后方拖拽着洪玉的两条大白腿。洪玉脸色惨白,嘴唇大张,翻着白眼,眼眶内不断朝外涌出鲜血。 “他爹,是我……是我……我来了……” 声音竟不是从洪玉嘴中发出的!那东西颤颤巍巍,摇摇晃晃转过了身子。两人这才发现,洪玉的后背,不知怎么完全没了皮肉,血淋淋的脊椎骨赫然醒目。在骨头上插着一只山羊的脑袋,山羊半张着嘴,叫喊着:“他爹,是我……是我啊……” 华能再也支撑不住,轰一声跪倒在地,目光愣愣瞧着眼前的怪物发呆。 秦姥吓得摔了一屁股,又哭又喊。 两人无论如何也没力气逃跑了。 怪物俯下身子,山羊脑袋靠近了华能的脸。在外人看来,就好像是洪玉背朝丈夫,身子往后倾倒,如动物般四肢伏地。 山羊伸出舌头,不断舔舐华能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 诡镇7 第一百三十三章 诡镇7(1/3) 最先醒过来的是华能,他是被噩梦惊醒的。 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卢姥家中,他的精神状态极差,神智依然不太正常。 天已经大亮,卢姥吩咐蒙姥去一村将华能的儿子接来。 见到儿子后,痴傻的华能把他抱在怀里,在儿子的小脸蛋上摸了又摸,亲了又亲,总算冷静下来。卢姥把他儿子支走,单独与他呆在屋里,问起他昨晚的事。 他不记得自己老婆最后变成了什么模样。在他的记忆里,从与二叔和老婆上山,到老婆抱着山羊走进山洞后,戛然而止。 “对!我老婆!玉啊!”他嚎啕大哭,“回不来了,出事了!被二叔害了!” 尽管,此时的记忆里,老婆还被困在山洞中,也许有生还的可能。但潜意识告诉他,洪玉已经回不来了。 而这一切,都是该死的二叔害的! 他不顾卢姥阻拦,顾不上穿鞋,光着脚独自跑到二叔家,大闹了一场。 秦姥早就醒了,他虽心有余悸, 于众;而卢姥只提了一个要求:洪玉的脑袋还在,必须由秦姥亲自为之下葬。 这事很简单,秦姥唯唯诺诺,满口答应。 解决完此事后,秦姥又犯了难。 洪玉是村里唯一靠得住的契族,她这一死,便只剩下那个十八岁的黄毛丫头:秦春凤。这小丫头虽已成年,但秦姥对她却没多少印象。要不是自己小儿子提了个醒:春凤与他是小学同学,秦姥几乎就要忘掉。 “她如今在干嘛?” “县城,打工呢。”小儿子端着大碗,咂吧嘴,吃着面条。 “这人咋样?” “啥?我没咋跟她来往。她闷得很,读书也不用功,天天在作业本上画画。” 看着和春凤年纪相当的小儿子,秦姥心下一动。紧接着,马上否定了这个可怕的念头。他虽有三个儿子,但却不嫌多。若真让小儿子娶了春凤,固然能修补他与华能之间的关系,但小儿子这一支未来可便要绝嗣。现在,他体会到了列祖列宗从不 竟大胆到把男人领回家。 一开始,华能是不满意的。在他那个不开窍的旧脑筋里,自家闺女的婚事,应该由他这个当父亲的一手操办才是,哪里容得下女儿胡来。 比华能更着急的,是秦姥。他考虑的是,一旦春凤嫁给了外地人,那么契族的血脉就要流失!听春凤说,她打算结婚之后,和这男人搬到城里住。 秦姥对契族的理解固然仍停留在一知半解的程度,但他始终坚信,契族对他老秦家来说,很重要。说不定,对整个连田镇,都有莫名重大的意义! 于是他不得不亲自出马,劝告华能,一定不能同意这桩婚事! 可他没料到,自己这番登门,反而坏了事。 一看到他的脸,华能就想起自己老婆的悲苦往事。在华能看来,什么狗屁契族,全是主家编造出的词!说白了,秦姥只是想利用自己的老婆罢了。就算世上真有什么契族,他也不忍心再让女儿受人摆布! 于是,华能不仅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四章 诡镇8 第一百三十四章 诡镇8(1/3) 听完秦姥的往事,老唐惊得合不拢嘴。他哪里晓得,自秦副局迷失在洞窟后,竟有过这样一场惊心动魄的营救行动。 沈南回想起方老二曾交代的细节,却发现与秦家的故事不符。 他问:“契族女子在生育之后,身体不会出现变化吗?” “你指什么?”秦姥不解。 “蜕皮?像蛇那样?” 听到这个词,老唐首先吓了一跳。他又回想起自己和魏晋撬开黑子棺材的场景。 但秦姥嗤之以鼻,“没有的事!要真是这样,那不早传开了!春凤她娘,生了两个,一点事都没有;她外婆生了三个,也没听说出了啥怪事。” “胎儿生下来,也没异常吗?”沈南想起沙砾的描述,自嘉音腹中脱落的那个东西,完全是个非人的肉球。 “没有!”秦姥一口否认,“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娃子!” 这让沈南陷入了沉思。 秦姥讲完了故事,不准备再留客。把客人送到门口时,他一把拉住老唐,“这件事……” 老唐哭笑不得,他彷佛 信,老婆进了洞,再也没有出来。 华能吸着旱烟,额头上沟壑丛生,像嚼着苦瓜一般回忆起往事。 “出不来了,哎……”他眼珠一斜,看了看自己儿子,“现在想来,二叔说的话,确实不假。洪玉这一支的女子,到底与其他人不一样。” 武军生就了一张和父亲一模一样的脸,也继承了父亲逆来顺受的性子。他接过话头,替父亲解释道:“我是十年前才晓得娘亲和姐姐是契族的。那年姐姐离世,为了给家里冲喜,爹给我安排了一门亲事。” “是三村谢家的闺女吧?”老唐有点印象。 “是。”武军点头,“结婚那天,爹把我叫到里屋,一五一十把娘亲当年的故事告诉了我。他还说,契族女人生的儿子,都没有生育能力……一开始我还不信,可结了婚,过了整整三年,媳妇还是没怀上……” 院内,四人都不再说话。 但沈南不得不把噩耗带到。 听说女婿和外孙女也遭了难,华能嘴角**,埋着头,拿衣袖擦拭泪 强为什么会出车祸?”沈南很关心这一点。先前,当地的同事只查到车里有一瓶可疑的饮料,并在饮料里查出了安眠药的成分。 武军摇摇头,“这都是梦,当不得真。就算我梦到的都是真的,也没法做证据。” “你只管说,其他的事交给我们。”老唐鼓励他说出来。 “其实……车祸前三个小时,姐夫在一个休息站吃了顿饭。在那里,他遇到了一个熟人,给他买了瓶饮料……” 果然如此!沈南开始惊诧于契族的神奇之处。他固然在杂志和电视上听闻了不少所谓“亲族间的心灵感应”的奇妙故事,却没想到契族亲属间的心灵感知能达到这样强烈的程度。 华能这时点头附和儿子的说法:“没有错,洪玉在世时,也能梦到她娘亲和兄弟的事。”他回想起几十年前的往事,“她娘亲离世前几天,洪玉就心惊胆战,老睡不踏实。她跟我说,娘要出事,我还不信。葬礼当天,我才晓得,她那两个哥哥,也做了相同的梦……”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 诡镇9 第一百三十五章 诡镇9(1/3) 到了姐夫家,武军头回见到这么有钱的房子,下巴差点合不上。 刚坐完月子的姐姐身体还很虚弱,但强打精神起床等候着弟弟的到来。姐弟俩见面,都只微笑,没有太多言谈。武军十九岁,仍未摆脱少年时的羞涩,都不敢正眼看姐姐。现在回想起来,姐姐那时候总有气无力,面色苍白。 随意和家里人吃了顿午饭,长途跋涉的武军一觉睡到傍晚。 正是晚餐开始时,楼下传来喧哗声。 武军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犹犹豫豫下了楼。 楼下,是成群结队的陌生人。在武军眼里,他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穿着奇装异服。武军虽在老家县城打过工,但却没见过这样的穿着打扮。姐夫将他引荐给众人,他低着头,红了脸。经姐夫介绍,他才得知,这些人大多是姐姐在c市结交的新朋友。 姐夫递给他一杯餐前红酒,笑道:“你姐姐不是爱画画么?她这几年重新把画笔捡起来,交了好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咧。”姐夫的笑容里 ”,就像小说里的军师,辅佐一位姓白的老板,而与他同来的连田人,皆是他的下属。武军瞬间感到一阵开心,彷佛英先生的荣耀,也成了他的骄傲。这大概便是同乡人自然产生的共情吧。 及至姐夫介绍说,英先生居然还会算卦,便更让武军刮目相看了。 “我与你姐姐结婚三年,一直没怀上孩子。直到两年前在c市遇上了英先生这位贵人,为你姐姐调制了一副草药,才顺利怀上呢!要不然,不晓得我们会瞎折腾多长时间,哈哈!”姐夫丝毫不顾及武军的羞涩,公然大声讨论起夫妻私房话题。 英先生摆摆手,他的手指纤细,呈现出一种和肤色不太一样的嫩白。“诶,都是同乡,何必客气呢?”他有意无意间,总瞥向武军的脸,嘴角是淡淡的笑。 武军不知该说些什么。姐夫道谢,他也跟着点头。 晚宴终于开始,姐夫请来的厨子们从后厨不断端上美味而丰盛的佳肴,饭厅内热气腾腾,香味扑鼻。分宾主落座 老远的一个烫了卷发的中年男人说道:“春凤这个选题很合适。如今你出了月子,身体已然恢复,不如尽早动笔。人生多舛,不晓得会遇上怎样的意外。你们都知道,我那位最佳拍档,去年因得了奇疾,身体溃烂,死掉了。临终前,我为他画了最后一幅画,可谓佳作!大家有空的话,欢迎来我画室欣赏交流。” “可不是么,”有人附和道:“去年c市不知出了什么奇怪的传染病,我听说好多人都不治身亡了呢。” 感同身受的人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眼看话题就要收不住,姐夫猛然敲敲桌子,“诸位,难得相聚,咱们再来一杯!” 宴会总算回到了正轨。武军看到,英先生一行人始终微微笑着。 晚餐持续了一个多钟头,大伙酒足饭饱,那些自诩为艺术家的家伙比旁人更加放纵,喝得东倒西歪,陆续告辞回家。慢慢地,家里的客人只剩下英先生和另外几位连田老乡。 姐姐如今成了贵妇人,自然不会帮后厨打扫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六章 诡镇10 第一百三十六章 诡镇10(1/3) “我清楚记得,娘亲死的那天,我没在家,对不对?”姐姐严肃问道。 武军被姐姐狰狞的面孔吓到,吞吞吐吐答道:“对啊……当时我……我在家。可是那天,爹娘让我早睡……等到第二天天亮,六村的蒙姥把我唤醒,带我去五村见爹。” “问题就在这里!爹告诉你说,他到镇口送娘出门。为什么第二天早上,他偏偏躺在五村卢姥家里?还有,二爷爷到底有什么事,非要娘大半夜去县城?”提到二爷爷三个字,姐姐咬紧了牙齿。 这些问题,武军一个也答不上来。潜意识里,那年十岁的他,是曾怀疑过的。但在家里,爹就是天,爹总不会骗自己吧?有了这个理由,这九年来,他没再细究。 姐姐愤愤不平,指着英先生对武军说:“要不是英先生知道真相,你我如今还会被蒙在鼓里呢!那天晚上,二爷爷和爹,哄骗娘亲进了后山的山洞!你知道那地方有多邪门,他们居然——” 姐姐红了眼圈,喉头哽咽。 英先生连忙 。” “我?”武军哑然,看向姐姐。姐姐朝他重重点头。 “武军,你如今已经成年,难道没发现自己和旁人有何异常么?”英先生转而问他。 异常?武军不明白。 “比如说,自己梦里,老出现一些奇怪的画面?有没有梦到自己的亲人呢?” 这话一出,武军立马羞愧地低下了头。他压根没想到,自己多年来的秘密,竟会在这样的场合被戳穿。 让他脸红的是,自己自从进入青春期后,常常梦到姐姐。娘亲去世那年,姐姐便去了城里打工。按理说,姐弟两人自此再无过多的交集。没想到,小学毕业后,生理上的冲动天然被唤醒,自己竟常常在梦里见到姐姐解衣睡觉的模样。乃至姐姐与姐夫成亲后,他竟能梦到两人过夫妻生活的场景……这让武军极其难堪,充满了罪恶感。 而姐姐握了握他的手,似乎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她是早就知情的。 “这不怪你,”英先生笑道,“这是你们家族特有的能力。” 武军怯怯问道: 色的山羊?”长久沉默的姐夫突然插话问道。 英先生哈哈大笑,“王老板,你这想法,和秦姥当年的理解不谋而合。正因为他大错特错,因此导致你那位丈母娘,再也没能从洞里出来。” 武军觉得姐夫虽然信赖英先生,但对于这一套神秘兮兮的说法并不怎么感兴趣。姐夫是大都市来的人,恐怕不会相信这些乡土里发芽的怪力乱神。他的配合,大概只是为了让姐姐高兴吧。 “黑羊到底是什么?”英先生自问自答。“说实话,到今天为止,我还没能亲眼见到这些圣灵。”他用圣灵来称呼这类东西,“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黑羊与先母同出一源,乃是宇宙间至高级的生灵。即使是我,是你们,”他指着武军姐弟,“在黑羊面前,也必须匍匐下跪。它是万千子嗣,是森林中的灵童,是肩负圣母繁衍义务的先驱!某种意义上,可以说,他们是先母的兄弟姐妹。虽然,因为失去了神性,无法与先母并驾齐驱,亦无法与沉眠于深海的远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诡镇11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诡镇11(1/3) 施法前,英先生用红布绑住了武军的双眼,并要求武军脱得一丝不挂。他礼貌地恳请姐姐离开房间,但姐姐对此事很重视,坚持不肯。 接下来的事,武军完全没有视觉记忆。他能记得的,全是当时的感受。 英先生让他喝下某种像茶一样的东西,又让他躺在沙发上。 他只听到英先生口中念念有词,那声音太过低微,武军实在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紧接着,英先生那双貌似女人的纤细手掌开始抚摸他的身体,自腹部到胸口,一遍又一遍。 那双手似乎有着神奇的魔力,武军感到自己腹内器官也随着它的运动而不断往上拥挤。他回忆起小时候肚子疼时,娘亲好像也曾这样用手按摩他的腹部。在娘亲的按压下,他的五脏在腹内运动着,重新调整着位置,最后在某个合适而舒服的地方停下,消解了他的疼痛。 但英先生的手只让他觉得厌恶和恶心。 他渐渐感觉到,自己的肠胃似乎正往胸腔内挤。分离胸腔与腹腔的横膈膜露出了一个极大的口子,腹部的器官一股 经,喉头的瘙痒让他无论如何也想起身冲去厕所。可英先生的手掌是有力的,武军难以动弹,只能任由那东西在喉头处停留。 武军越是难受,英先生越是欣喜。他难以抑制自己的欢喜,颤抖着不停祈祷:“出来,出来吧!圣母之孙,先母之子……离开这个男孩,赐我血裔之力,赐我大门的钥匙,赐我通往先母圣殿的令牌……” 他一遍遍朝武军,不,朝武军喉管里的“东西”说话。随着他的呼唤,那东西就像受了引诱与惊吓的小猫,时不时朝武军口腔移动一寸,又缩回半寸。 英先生的腔调变得越来越温柔,越来越耐心。任谁听起来,都像是母亲呼唤孩子般柔软。 武军明显察觉到,那东西总算全数进入了他的口腔。 接着,英先生大喝一声:“张嘴!” 武军早就按捺不住,上下唇猛地张开,一瞬间,一股冲力自口内喷涌而出! “啊!”他没想到,最先听到的,反而是姐姐的尖叫。接着,按压他双腿的姐夫也吓个不轻,双手不自主松开了。 他们看到了什 已逝的亲人们吧……辈分越高,他们站得越远。渐渐地,已看不清彼端的人脸,她们与深处的黑暗融为了一体。 但武军不明白,为什么娘亲没有出现在这里? 他已顾不上这些,此时此刻,为了活命,他必须向自己的先人们求救。 武军在黑暗中伸出手,痛苦喊道:“救……救我……” 外婆与两位舅舅温柔笑着,同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臂。 突然,一瞬间,所有亲人集体开口喊道:“回来!” 振聋发聩! 武军不自觉重新张开了嘴! 那个本已离开他身体的东西,又像灵活的小猫般,钻入了他的口腔。这一次,它不再犹豫,全速冲刺,自他胸口突围,穿破了横膈膜,进入腹腔的同时,将肠胃也重新带回了腹部。它在腹内一阵碰撞,真如娘亲那双灵巧的手,重新调整了五脏的位置。最后,来到他xiati处,回到了一开始的巢穴…… 屋里总算恢复了安静。 …… 老唐与沈南聚精会神听秦武军讲述自己的奇遇。一旁,武军的父亲华能默默吸着旱烟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诡镇12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诡镇12(1/3) 十六年前的夏天过去后,武军准备踏上返乡的旅途。 姐夫假装在楼上睡觉,没有下楼送他。 自从那次失败的施法后,姐夫总对他冷言冷语。一开始,他以为姐夫在怨恨他没有配合好英先生的工作。但某天夜里他起床撒尿时,路过姐姐的卧室,听到房间里传来姐夫斥责姐姐的声音。 “我真是受够了!你们这家人到底有什么毛病!先是你生不出孩子,现在军子身体里又长出那样可怕的东西……我连着好几天吃不下饭!还有,我求求你,能不能别把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招到家里来?你自己好好想想,自从结实了这帮家伙,你都变成了什么样啊!还说什么要拿孩子当模特!就你们画的那些鬼玩意儿,看着都恶心!” 姐姐小声啜泣。武军不敢再听,转身回了房间。 脆弱的自尊心让他下决心第二天就离开,但却被姐姐拦住了。 “你要这么走了,我该怎么给爹交代?再说了,以后你多半会留在家乡为爹养老,咱们还能再见几次呢 伤,像是最后一次抱他。武军想起小时候,姐姐背着吵闹不休的自己,去田埂上找爹娘的场景。 “照顾好爹,照顾好自己。娘亲会保佑咱们的……”说完这些,姐姐擦了擦眼泪,强颜欢笑,拍拍他的肩,“已经是大小伙子了,稳重点!” 他点头答应,接着进了车站。 六年后,收到姐夫托人带来的口信,武军得知了姐姐的死讯。 他一直在想,莫非那天告别时,姐姐就预感到了死亡的阴影? 重新回到c市,姐姐已然火化。姐夫对他的态度变好了不少,但丧妻之痛让这个男人打不起精神。两位亲属默默无语,按照程序举办了葬礼。 葬礼上,武军没有看到一个面熟的人。那些自称是姐姐朋友的人,以及英先生,都没在被邀请的名单中。 葬礼结束后,回到家,武军问姐夫:“那位英先生,怎么没来?” 姐夫凄然一笑,“他把你姐姐害成那样……我怎么可能邀请他?” “姐姐的死——” “与他无关。我是指别的……哎, 测出来。至今,它还好端端呆在武军的小腹处,既延续着武军的生命,又阻碍他生育。 武军没有再把这东西取出来的打算,作为外人,老唐与沈南也没资格要求他什么。 话已带到,秦华能父子俩能提供的信息,也就这么多。该告辞了。 听说女婿和外孙女去世的消息,华能已无力起身送客。武军将两位客人送出院门,临别时,他突然说道:“对了,我想起一件事。大概跟你们调查的案子有关。” 老唐期待着看着他。 “那位英先生不是自称是咱们连田人么?十六年前,我回乡之后,有意识去各个村子打听过。他能耐那么大,又在城里赚了大钱,我想,一定是哪个村子的名人吧。可是,我问遍了一村到五村,没人认识他。” “他在撒谎?”老唐有些惊讶。 “说是撒谎,也不尽然。等我问到六村时,才晓得,有人见过和他长相一致的人。” “六村?”这话唤醒了老唐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我娘亲进洞的前半年,六村不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 诡镇13 第一百三十九章 诡镇13(1/3) 黑子还活着! 回去路上,老唐双手发抖,嘴唇颤动,说不出话。 这件事并非出乎他意料,而完全印证了他的猜想。只不过,二十五年的企盼总算被证实后,那一刻的激动实在让他无法抑制。就如封闭了二十多年的山泉终于冲破了地表的石块,他兴奋地想大喊,想大跳,想一路冲回家抱住万姐,把这“喜讯”告诉她! 太好了!咱们有机会复仇了! 复仇这个词,老唐总刻意将它抛在一边,转而用职业责任取代它在自己心里的地位。他一遍遍骗自己,之所以想将黑子绳之以法,只单纯为了给人民一个交代。如今有了明确而清晰的调查方向,他才恍然醒悟,自己心里憋了二十多年的那口气释放出来后,通篇都是复仇二字! 复仇!为六村惨死的村民复仇、为局里牺牲的同事们复仇、为神智不清的万姐复仇、为辛辛苦苦孤独坚守了二十五年的自己复仇! 如果能抓住黑子,让他偿命……那么,自己此生的遗憾,大概会通通消解吧。 看了一眼身旁好友的儿子,从来对 …六村的田彦泽,来——” “报案!”姓田的青年一口气接道。“而且你们这位小同志,一点也没有为民服务的态度!” 他似乎很生气,怒视小马。 小马无奈为自己辩护道:“我拜托你,至少把案情说清楚吧。你自己数数,从三个月前到今天,你来局里多少次了?每回都说有人想害你,又没有任何证据。咱们总不能因为你脑子里的臆想就随意出警吧。” “发生了什么——”沈南刚开口,却被老唐拦住。 老唐摇摇头,“小马能处理。咱们还有正事,至关紧要!”他看得出沈南有干这一行的天赋,但现在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小事上。说完,他招招手,让沈南跟他去后屋。 昨天刚到局里,沈南就注意到那条深邃的走廊。走廊两侧满是空置的房间,幽静地让人胆寒。尽头处,是一扇紧紧上锁的门。看样子,大概是当初局里人多时,用作开会的场所。 两人的皮鞋在木制地板上行走,不时踩出吱呀声。老唐一边走,一边介绍道:“这两边的房间,是当 的精彩。照片里,分局的同事们依次坐成两排,一个个精神抖擞,满面皆是自信而灿烂的微笑。 老唐将相框稳稳当当放在桌上,这才拉着沈南坐下。 他指着照片里的一位年轻人,笑而问道:“认得出来吗?” 那是张和沈南极像的脸,那人与年轻时候的小唐并肩而坐,露出不易察觉的腼腆笑容。 “他……也年轻过吗?”沈南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神情复杂,半天说出这么一句。 他从没见过自己父亲年轻时的照片。自记事起,父亲的嘴唇与下巴处已蓄起了浓黑的胡须,眉头老是高高皱起,不怒自威。因为常年在外忙碌的缘故,父亲全身被晒成了古铜色,肌肉鼓起,是个完完全全的精壮汉子。 没想到,他也曾这样年轻过…… 其实,世上好多人,都很难察觉到这一点:自己的父母,也曾是年轻人啊。 老唐欣慰笑道:“是啊。那时候,他可是咱们局里公认的奶油小生呢。你跟他长得很像,要是……”他指了指沈南嘴角,“没有这道疤的话,就更像了。” 接着,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章 诡镇14 第一百四十章 诡镇14(1/3) 沈南终于明白为什么吴探员对连田人有那么强烈的恨意了。 “他要过来?” “处理完手头的事,就会来。另外,他还许诺,会把此事报告给省里。” 老唐眉目间充满了希望,但沈南却并不乐观。对于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所谓“承诺”、“许诺”,他从来视而不见,除非对方真的出现;另一方面,二十五年前,上面便把连田分局的变故压了下来,可见官方并不愿意将此事公诸于众。你不能指望z省举全力调查一桩时隔多年的无头案。 不知怎么,沈南脑中竟浮现出老牛敷衍他时的模样。那时候他一心要找出父亲死亡真相,但老牛却从不告诉他任何有价值的情报。 老唐不清楚沈南在想什么,反而拿出工作笔记本,“咱们不妨来推导一下黑子的行踪。” 他埋头认真写字的热情模样,倒有几分像沙砾。 “首先,二十八年前,黑子在c市组建了一个犯罪团伙。在犯罪过程中,被c市分局盯上。沈英飞被局 板就是帮会领袖。至于‘军师’,实际上是‘牧师’。他已然用邪教思想控制了白龙帮。”老唐恍然,点头道:“这样啊……这时候,他应该有67岁。” “就在今年一月,他——” 沈南打断老唐的话,顺手接过老唐手里的笔。“没那么快,还有些事也要算在他头上。” 这是老唐所不知情的案子。他只好耐着性子听沈南讲起c市发生过的怪事。 “时间往后推,到了十三年前。这一年,黑子至少70岁。”沈南毫不犹豫在本子上写上自己父亲的姓名,又在名字上画上一个大大的叉。“重新卧底到白龙帮的沈英飞被他们察觉,并被设计害死。” 老唐微微吃了一惊,“英飞之死,竟真与黑子有关?” 沈南不答,脑中浮现出阿尔法的身影…… 他继续往下说:“白龙帮被剿灭后,他又一次成功逃窜。再过了十一年,也就是两年前,81岁的他借机蛊惑了c市几位失意的市民,传授他们‘寄托之术’,使他 被串联在一起,黑子的行动轨迹逐渐清晰。 “唯一的问题是,他竟又牵扯到了王大强的车祸案。根据秦武军的说法,为王大强递上饮料的黑子,竟和十六年前长得一模一样,一点儿也没有衰老的痕迹。要知道,此时的他,已经快84岁了。一个84岁的老人,怎么可能长得和67岁那年一般无二呢?” 这是最大的难题。老唐摇头叹息,问:“你认为呢?” “如果要在以往的案子中找寻答案,我能想到的,只有两个可能。”沈南放下笔,神情凝重点燃了香烟,“第一,不管是你也好,秦武军也好,所见到的,并不是同一个人。时间跨度如此之大,他总不能整整二十八年前都保持同一副样貌。秦武军的口述尤其值得打个问号。他是从六村蒙姥口中推断那人是黑子,并无直接证据。” 老唐一拍桌子,震得灰尘扬起:“没错。二十五年前,我们同样是听前任蒙姥指认他是黑子,并没有完全查实他的身份。”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 诡镇15 第一百四十一章 诡镇15(1/3) “黑子的儿子?”这倒是个新的方向! “他在老家没有婚配,不代表他在外地没有妻室儿女。要说世上相貌一致的人,非父母与子女莫属了。如果黑子的计划足够长远,他就必须考虑到自己的身后事。一旦自己因故离世,谁来继续完成他的事业呢?”沈南又一次回忆起父亲的脸。 “不,”老唐提出异议,“我们的目的是要将‘犯罪的黑子’绳之以法。这名字只是个代号,管他是黑子本人,还是他的儿子,都无所谓!刚才你说有两个可能性,这一个暂且放在一边,还有一个是什么?” “第二个嘛……”沈南狡猾笑道:“就得看咱们信与不信了。” 老唐苦笑,“见过那么多怪事之后,再古怪刁钻的可能性我也能接受。你尽管说。” 沈南指着本子上的记录,“刚才我提到c市发生了一起连续绑架案,其中一位受害者从他们的囚禁点逃了出来。这人名叫陈义强,自从他逃出生天 强体内的寄生虫,不是一码事吧?” “这可说不准。”沈南认真分析道:“你们见到虫子的时间,是在二十五年前。兴许那会,黑子对寄生虫的研究并不完备。二十五年后,他终于集合了一大批专业的生物学家,在实验室里培育出了更加完美的样品?” “你是说,如果二十五年前,那批虫子已然完美的话,那么,从蒙姥和村民们体内蹦出来的,就不是虫子,而是……和他们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了?”老唐一阵阵反胃,难以想象那样的画面。 “也许,但,只是也许。”沈南没法下定论。“另外,我们在郭永福的大脑内,也取出了虫子。这件事说来很奇怪,如大拇指一般粗细的蛆虫,居然在他脑内存活了几十年。问题在于……他的脑袋没有丝毫开过颅的迹象,虫子是怎么钻进去的呢?” 两人陷入沉默,但想法却完全一致。唯一的可能性,只能是郭永福在洞窟中误食了某种东西,而 一种?”老唐自认年老,已放弃思考,一味听沈南解释。 “他的情况最特殊。你和沈英飞在二十五年前,不是撬过他的棺材吗?” “啊!你说那个东西!” 薄如蝉蜕的透明躯壳…… “那副躯壳,到底是什么?如今看来,至少在逻辑上,它有了存在的意义。它的出现,或许能印证这个推论,那就是:黑子穿越洞窟后,与郭永福一样,也获得了某种神奇的能力。郭永福能够看穿时间,而黑子则……能不断新生。” 老唐深呼吸一口,死死按压自己的额头。 沈南却不以为然,这些推论,早在昨晚听过老唐的故事后,他心里便有了谱。“我记得,昨晚你还提到,连田镇有几句所谓的‘真言’?” “啊,对……那是姥们口口相传的俗语。” “求福之人,必招灾厄……下一句是什么?” “穿洞之人,必有福报。”老唐一跃而起,“原来如此!这两句话的意思是:那些想从神明处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 诡镇16 第一百四十二章 诡镇16(1/3) 黑子的人祭到底意味着什么,现在没人弄得清。 但经过分析后,老唐与沈南至少得出了一个结论:黑子这些年来,一直在s省与z省间流窜作案。其麾下除了地下帮派势力外,还可能拥有一个正规的、发达的生物研究机构。要支撑起这样庞大的组织,没钱是办不到的。所以他实际控制的,不仅仅是一个温云公司,还有不少如c市富商彭家兴一般的人物。 他如同深海里的巨大章鱼,隐藏在最黑暗的深渊,其触手自阴影中伸出,不知何时便会显露出来。 “如何?有办法找到他吗?”老唐期待地看着沈南。 “他是不会轻易露面的。对于这种人,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 “设局,诱他出洞。但,”沈南捏了捏手里的打火机,“得先找到诱饵。” “他感兴趣的东西?” 最好如此。可是,黑子到底对什么感兴趣呢? 两人沉思时,小马突然闯了进来。 刚踏进来,他惊叹道:“这里面原来这么大?我还是头一 道:“你们猜这个雷显勇是谁?” 两人摇头。 “他就是黑子那个入赘到外省的侄子!换句话说,他可能是黑子目前唯一在世的亲人!” 沈南低头一笑。这大概算得上是个诱饵。 …… 经过一夜休整,第二天,老唐带领沈南朝五村走去。 和前三日一样,沈南又一次晚起。他已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物钟,并对此毫无头绪。 不过,昨夜梦里,万姐的身影没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干瘦的男人,他始终背对着沈南,漆黑的长袍遮住了身躯,周身散发出诡异的气息。 这人会是谁?沈南不明所以。 老唐突然开口:“昨天晚上,我和小马又查了查这位田彦泽的资料。雷显勇到外地结婚之后,始终没有生育。后来,夫妻俩去孤儿院收养了一个六岁的孩子,并让他随了妻子姓田。雷显勇确实在去年初春便亡故了,那时候,养子田彦泽还在学校里念大四。等到他大学毕业回家,才知道养父去世的消息。据他自己说,养 老唐心情不错,指着前方的田埂,说道:“跨过前面的小山坡,就到五村了。” 沈南点头,在心里默默记下几个村子的地理环境。 一开始,他以为连田镇的六个村子连成一片,难分彼此。如今亲自下乡走了一遭,才明白并非如此。六个村子彼此有着明确的区域划分:一村和二村中间,有一片面积不小的池塘;二村和三村中间,有一座高山,要想翻过山岭,得花上二十多分钟;三村地形最低,要往上攀爬一段山路,才能到达四村;而四村地形最复杂,田地的形状也特别奇怪,椭圆、三角、五角……不知道当初是如何分配土地的。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田地间,扭曲的小路很难行走,想要一边注意脚下,一边分清方位,实在太困难了。 现在,横在两人面前的,是五村的门户:一座小山坡。 登上山坡,沈南见到一方石碑。年深日久,碑文早已看不太清。那些扭来扭去的字体,不知是哪个朝代的文字。 老唐见他在意,解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 诡镇17 第一百四十三章 诡镇17(1/3) 不多一会儿工夫,他重新清醒过来。老唐将他扶在一边坐下,一脸关切。 “没吃早饭的原因?” 沈南摇头。他没有低血糖的病史,也常常几天不吃饭,但从没晕得这样厉害过。 “这些年来,你们到五村,没人晕倒过?”他反问道。 老唐稍一回忆,摇头否认,“从没听说过。” “我父……沈英飞呢?” “也没有过。他常年下乡,从没听说过啥怪事。” “那就不是基因的原因……”沈南喃喃自语,皱眉沉思。 “能走吗?”老唐问。他看看手表,“按计划,咱们得快点赶过去。” 看到老唐手腕上的手表,沈南灵机一动。“现在几点?” “11点20分。” “把表给我。” “什么?” “快。” 老唐疑惑不解,摘下自己的手表,递给沈南。 沈南掏出自己的手机,转而递给老唐。 “你把手机放在石碑左边。” 老唐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听从他的吩咐,将手机放在了石碑左边——靠近四村的方向。 沈南把手表放在石碑右边——靠 意浪费时间为他人解答。“简单说,经过这块石碑后,五村的时间和外面不一致。” “什么叫不一致?” “二十五年前,你们在山洞里,不是遭遇了时间暂停吗?现在,你可以理解为,五村的时间流速,比外面来得慢。手机在四村,所以它的秒针是正常移动的。手表在五村,它的秒针转得慢。当手机已经到了21分时,手表还在20分内。” “可我明明一秒一秒数着,你的手机秒针绝对没问题!”老唐有些着急。 “和你一样,我也一秒一秒数着你的手表秒针,也没问题。” “这说明……什么?” “答案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你不是专门读过物理书么?时间的本质,是人类感知物体运动过程的变量。刚才,我们同时观察了秒针的运动。虽然在我们的感知里,秒针和平时一样,每转动一下,间隔时间是一致的。但因为五村的时间流速太慢,所以实际上我的感知比你的感知慢了半拍。” 这话或许太绕,沈南无奈重新举例。 “人类之所以能感知时 时感知的时间。而这两根树枝,是你我的体感尺子。” 他将两根“体感尺”并在一起,贴在直线上。 “你看,当你度过一个小时时,我也度过一个小时。咱们的时间是一致的。但是——” 他又重新画出一条更长的直线,标注序号。这一次,数字间的区间更长了。 “这是五村的时间,它的每一个小时,比外界来得更久。” 他重新找到一条更长的树枝。 “我进入五村之后,体感尺也变成了这样。因此——” 他把老唐的“短尺”贴在“短线”上,正好贴合在0和1当中;又把自己的“长尺”贴在“长线”上,正好对应了长线的0和1的距离。 “由于我俩靠得很近,所以可以明显发觉到异常。” 他把两根手指分别放在两条线上的0处。 接着,开始朝1运动。 “现在,你快要度过一个小时了。” 短线上的那根手指很快滑到了终点,停在1处。 而长线上的手指却只走了四分之三的路程,离1还远着。 老唐似有所悟,“一旦任何人、任何物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四章 诡镇18 第一百四十四章 诡镇18(1/3) 拜访五村,对沈南来说,是一举多得的事。 五村的卢姥,既是老许口中那位曾“策划害死地质学家”的犯罪者,又是曾“用一块玉佩救下沈英飞三人”的恩人。她既敢当面顶撞一村上一任的秦姥,又出现在了秦华能妻子异变的现场。这几天来,沈南听说了太多有关她的奇妙故事,早就想见见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老妪。 但两人到了村口,第一个见到的,却是熟人:老许。 老许回家几天,改换了穿着,一下子从工人变成了农民。冬春之交,连田镇和其他地方一样,属于农闲时候。老许悠闲地吸着烟杆,和老乡们坐在树下石凳上拉家常。几个大老爷们端着硕大的饭碗,说几句,又扒拉几口饭。 他信守承诺,没有向外传说自己与沈南的关系,见了老唐二人,他也只点头示意,不多说话。 反倒是另一位年纪较长的老汉起身主动打招呼:“唐局长,怎么有空下乡?” 老唐笑呵呵上前与他握手,“章支书,好久不见 十八岁。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家,把全村管得服服帖帖,很不容易啊。今年她九十多了,在这位置上坐了七十多年,没点真能耐,那是不可能的。” “她要是死了,谁来接这位置?” “这个嘛,我们还真不好插手。但根据村里的规矩,如果一位姥有后人,就由后人来接替;没有的话,就得考虑配偶,或是兄弟姐妹了。秦姥死后,不就把位置传给了他兄弟么?”老唐带头爬上山坡,气喘吁吁,“但卢姥既没有子女,也没有兄弟姐妹,唯独一个丈夫,还是个怪人。她要去世了,这位置恐怕要悬。” “不能指定继承人?” “这种情况也有过,不多。要挑选继承人,必须及早安排。我印象里,二村的樊姥,便是由上一任姥从小教管培养出来的。你可以理解为是一种‘师徒关系’。所以这些姥们,虽说是代代相传,但并非完全是一家人。” 爬上小山坡,老唐弯腰长出几口气。太阳虽然出来了,气温还很低,喘出的粗气 ?你这张脸我是看腻了。我问的是他。”她指着沈南。 老唐一惊,“您,认识他?” 卢姥白他一眼,“是我糊涂了,还是你变傻了?这不是你们局里的小魏吗?” 老唐连忙介绍:“卢姥,您老人家认错啦。这不是魏晋,是……他儿子。”老唐没打算隐瞒。 听了这话,卢姥一把将沈南拉到身边,眯着眼睛,仔仔细细从头到脚把他看了一遍。 “难怪……我说怎么这么像。”卢姥松手,将拐杖不客气往地上一杵,“年轻人,你爹当年欠我一样东西,他有让你捎回来吗?” 沈南马上反应过来,“玉佩?” “你说那个?”卢姥哈哈大笑,爽朗地简直像个年轻人,“那玩意儿又不值什么。” 沈南疑惑看向老唐,老唐自然也不明白。 “卢姥,您别打哑谜。魏晋当年还欠了你啥?” “啥?还好意思问?他、你,还有那个姓万的闺女,你们仨,都欠我老人家一条命!” “这……” 这倒没错。要不是靠着卢姥那块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 诡镇19 第一百四十五章 诡镇19(1/3) 进屋后,沈南惊讶于屋里的摆设,以及那位坐在桌前,盯着闹钟的老头。 这一幕,老许早在他的故事中提及。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故事里的画面似乎一成不变,宛若定格了时间。 想到时间,沈南在心里略微整理了下思绪。要向卢姥询问的事有很多,且必须问个明明白白! 卢姥看都没看自己丈夫,也让客人们不要理会。“他早该死了,你们别管。进里屋来,咱们得抓紧时间,尽早把事说完。” 路过李爷身旁时,沈南有意看了看老头子的脸庞。那双眼睛似乎真的从没有眨一下,目光死死盯着闹钟的指针,像个木雕。他还注意到,闹钟其实早就坏掉了,三根指针一动不动。 因为是白天,卢姥的房间多少有些光亮,一点儿也不像老许故事里那样漆黑可怕。 房间里除了床和衣柜,就只剩下一个木架子,摆放着洗漱用的瓷盆,盆里耷拉着一条毛巾。 卢姥从床下搬出两张小椅子,递给客人,自己往**一坐,将拐杖靠在床边。 “有啥要问的,问吧。我老人家不比你们年轻 “山洞里那个东西……把时间变慢了?” “大错特错。”卢姥呵呵笑道,“它要有这能力,何必到今天还躲在山里不出来?” 沈南反复咀嚼卢姥这番话,眉头高高皱起。 “怎么样?想通了吗?” 突然,如灵光乍现,沈南恍然大悟。 “……是你们做的。” “我们是谁?” “五村历代的姥。”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锁死那个山洞。” 卢姥大笑,兴奋地拍起手,“我没看错,没看错啊。是你!应该是你!” 卢姥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两人都摸不着头脑。但她并不解释,反而讲起了故事。 “听完这个,你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 七十多年前,卢姥十八岁。 当时五村的姥,与她并无血缘关系。当时的她,也不晓得自己会成为姥。这位卢家的姑娘,和其他人家的女孩一样,在家里绣着手绢、织着毛衣,盼着家里人能为自己挑选一户好人家,免得出嫁之后受穷。 乞巧节那天,她和村里同龄的未出嫁的闺女们一起坐在大院里,望着天空的星 可没见过你这样的,年纪轻轻,敢直接问长辈这种事。你可得记住,按辈分排下来,你得管我爹叫声爷爷。” “哎哟,还真想当我姑奶奶了?占便宜没够?” “这可不是我非要占便宜。你滚回家问问,看看你爹管我叫啥?” 小伙自知理亏,哼了一声,不答话了。 这时候,周姥慢悠悠来到大院。大伙尽都起身打招呼,周姥摆摆手,微笑着让大家坐下。 周姥今年八十多了,是村里年纪最大的老太太。她喜欢村里所有的年轻人,年轻人们也尊重她。闷热的夏夜,她总爱和大伙凑在一起,听年轻人拌嘴,是她生活中一大乐趣。 小伙不再开口,秀芳却不依不饶,嘴里上了瘾。 “我告诉你,你再这么嚼舌头,小心你爹娘出门接鸟屎。” 接鸟屎是连田镇的一句俗语,意思是出门被鸟在脑袋上撒了一泡屎,倒霉极了。 这自然不是好话,小伙子红了脸,“你放屁!我看你爹才像是接鸟屎的人。天天接,接个没够!” 秀芳坐下来,笑道:“你还别不信。昨儿我做梦,恰好梦到你全家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六章 诡镇20 第一百四十六章 诡镇20(1/3) 周姥为什么单单把秀芳带到一边说话,大院里的人都不清楚,包括秀芳自己。 但转念一想,自己到了要出嫁的年纪,且周姥平日里又特别喜欢自己,莫非,是要亲自为她做主挑女婿了? 秀芳并不害怕嫁人。和其他闺女不同,她盼望着早日结婚,省得天天在家里受父母的气。因为自己嘴贱,每天不知道会被父母骂几回,烦死了。 所以,当她得知了周姥的真实目的,喜悦的心情顿时被浇灭,变得闷闷不乐。 “帮我个忙,”周姥说道:“替我接生。” 周姥是村里的老接生婆,这大伙都知道。因为手艺不错,就连其他几个村子的大肚子老婆,也愿意请她来接生。这些年来,由她负责接生的娃娃,不知有多少。 但,周姥毕竟年纪大了。 秀芳那双大眼珠子一转,起了别的心思,“可以是可以。但,您得把这手艺传给我。” 周姥瞪她一眼,又笑了,“你呀你,胆子可不小。咱村这么多人,就你敢跟姥提条件。”说着,叹口气,“也罢,只要你能学到家 黑,见不到人影了。可今天有些怪异,远远的,秀芳便瞧见一团团火光,像是有人举着火把,围在一起。 确实如此。两人走近后,火把光焰更亮,闹闹嚷嚷的喧哗声不断。秀芳听到有人破口大骂,难听极了。 她死死抓着周姥的手,不敢远离。 听到脚步声,有人回过头来。 秀芳吓得差点晕过去。六村人普遍有些畸形,但她没想到,夜里看到他们的样貌,竟是这样可怕。有的缺了半边鼻子,有的下巴垂吊露出鲜红的舌头,还有的眼斜嘴歪没个人样。他们极其警惕,脸上满是敌意。 有人认出了周姥,通知了六村的蒙姥。 蒙姥年事已高,身子骨却还硬朗。他皱眉上前,“周姥,你来这里做什么?” 周姥不甘示弱,白他一眼,“做啥?我还能做啥?我来接生!” “咱村里可没大肚子。” “现在没有,马上就要有了!让开!”周姥一挥拐杖。 蒙姥却坚决不退让,“周姥,明天再来吧。今天咱们要处理村里的私事,不麻烦您老人家参观。” “我看 钻出一个瞎了一只眼的小伙子,愤愤不平道:“这是咱自家的事,轮不到外人管!” 他的样子实在可怕,吓得秀芳缩到周姥身后,不敢多看一眼。 谁知道,小伙子发脾气,周姥脾气比他更大。拐棍一下子杵到对方胸口,把他推出去好几丈远,“村姥说话,轮到你插嘴了?!哪来的小杂种,敢口出狂言!” 蒙姥当起了和事佬,劝道:“周姥,您老人家也莫生气。他话糙理不糙。咱们虽然是一村之长,可这家务事,还真不好插手。” “家务事不好插手,那你带个什么头?滚开!今天这事,我管定了。” 秀芳在一旁暗暗吃惊,说了半天,没听见这村里有啥孕妇。明明自己二人是来接生的,为啥周姥又管起了别的事? 这时,有人从远处跑来,气喘吁吁道:“不好,不好了!应家媳妇又跑了!” 应小二一听便急了眼,“又跑了?啥意思?” “宫老六赔了钱,不肯再掺合这事,也不打算收留她。她没了主意,又从宫家跑出去了。” “去了哪儿?”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 诡镇21 第一百四十七章 诡镇21(1/3) 秀芳不明白,为什么周姥要让她进山洞。 六村那群怒气冲冲的村民既在山脚下找寻,也上后山搜查,但无一例外,他们绝不敢进山洞。可周姥认定,应家媳妇一定进了洞。 “你进洞子里去,把她找出来。”周姥这样吩咐,说完,还塞给她一块玉佩。“找到人之后,不要马上出洞。到了洞口附近,先看看外边天亮没。等到天亮再出来。” “这玉佩——” “玉佩可千万不能丢了。否则,”周姥阴森森的表情特别吓人,“你就别想出来了。” “那,您呢?” “我?我不能进去。我要是进去了,就……总之,我会在外面等你,放心吧。” 秀芳犹犹豫豫,从懂事开始,她就晓得这山洞的厉害。村里人都说,洞里住着神仙,绝不能轻易靠近。 “我要是在里面有个三长两短……”秀芳委屈得差点哭出来,平日里凶神恶煞的父母又变得温柔可亲了。一想到自己可能有进无出,恨不得拔腿往家里跑。她不怕死,怕的是自己无声无息就这样没了,父母该多伤心! “你到底要不要进 村,不许造谣说我胆子小。” 小伙子苦笑,“好啦我的姑奶奶,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山洞。 洞里气温很低,阴寒可怖。 秀芳只穿了一件碎花布衣,冷得直打哆嗦。这时,身后一双手拍了拍她。 “喂!你干嘛!吓死我了!” “还说自己胆大呢?”小伙子竟脱了自己的外衣,递给她,“披上吧,别给冻死了。” “谁要你的臭衣服!”嘴上这么说,却一把将衣服夺过来,披上了。 小伙子无奈一笑。 又走了一截路,里面越来越暗。好在洞里空间变大了些,两人并排走在一起,小伙子掏出打火机,走一截,按一下。 “你跟了我们多久?”秀芳问。 “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你说,”秀芳语调变得和缓了些,“姥为啥非要找到这个女人?” “那我哪知道。她总有她的理由,咱们当小辈的,照办就是了。” “所以说你死脑筋!”秀芳白他一眼,“凡事都要问个为什么,知道吗?” “哦。那你这么聪明,你倒说说看?” “我想嘛……这女人多半是怀上 两人同时惊叫一声,吓倒在地。 “你你你……”秀芳牙关打颤,语不成声。 “你……是谁?”小伙子毕竟比她更有勇气,问出了句整话。 男人却如雕像般,直勾勾看着他俩,不说话。 他们绝想不到洞里竟还有这样的人。 不认识,从没见过。别说这人的相貌生疏,就是这样的打扮,他们也是头一回见到。 男人的皮肤白得可怕,像是得了白癜风,眼窝很深,眼珠子凹下去,像是瞎子。黑色的长袍下,没有头发的脑袋尤其渗人。看不出他的年纪,脸上竟没有一丝纹路。 看着男人的眼睛,秀芳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在她眼里,男人的眼眶旋转起来,越来越大,从豆子般大小,变成米缸,又变成深井、月亮、太阳……一瞬间,她彷佛在男人眼中看到了无数星斗。 自己彷佛融入了男人的眼睛,黑白分明的战争开始了,秀芳听到一阵阵厮杀、呐喊、金属碰撞、鲜血淋漓……接着,她又见到一块块巨石,身边无数奇装异服的人们搬起石块,修建起了房屋。随着日月穿梭,房屋变得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八章 诡镇22 第一百四十八章 诡镇22(1/3) 玉佩落地的声音同样吸引了男人的注意。 他松开手,秀芳跌落在地。小伙子连忙爬过来,两人不约而同抱在一团,瑟瑟发抖。 男人蹲下身子,捡起玉佩,看了又看。 良久,他那白得透明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他重新回头,看着两个已经吓得失魂落魄的年轻人。 这一次,他不再攻击,反而温柔地将玉佩递到秀芳手里。 他又指了指身后,山洞深处。接着,如影子般消失了。 “我们……”好半天,秀芳才回过神来,“见鬼了吗?” “说不定……”小伙子满头大汗,擦了擦,说道:“是神仙呢?” “神仙也会杀人吗?” 不明白,两人一头雾水。看样子,刚才那人在看过玉佩后,已经化敌为友了。 秀芳挣扎着站起来,朝四面八方作了个揖,“神仙保佑,小女子二人没有恶意,只为来救人。保佑保佑,罪过罪过。” 她不会念经,只能胡咧咧几句。 两人休息一阵,继续朝深处走去。 隐约间,秀芳慢慢明白了,刚才那个指路人,正把他们引向目的地。周姥要救的女人,大 脑袋,“傻丫头,那是咱们祖宗。就算没有这东西,他迟早也会发现你的身份。不过,也好,”周姥满意笑道,“这说明,祖宗认你了。” “认我?啥意思?” “回去吧,回去之后,全都告诉你。” 但周姥却并未兑现自己的承诺。 秀芳和小伙子将女人背到周姥家中后,两人便被周姥撵回家去。“回去休息,好好等信!” 两人莫名其妙回了家,不知该等待些什么。 几天后,两人才知道,由周姥做主,安排他们结婚。 秀芳第一个不乐意,怒气冲冲找周姥讨个说法。 周姥轻描淡写答道:“你是真傻吗?你以为他那天晚上为什么要跟过来?” “看我出洋相呗!” “那是因为他喜欢你啊。” “可是……”秀芳脸一红,争辩道:“他老跟我过不去!每回在大院里,总要跟我吵!” “这不更证明他喜欢你吗?你以为他为啥厚着脸皮去问你爹,想知道你爹打算把你许配给哪家人。” 是这样吗?秀芳这才醒悟过来。 “可是,可是……” 可是了半天,也没说出句整话。 “怎 吧?” “宫老六?他也配!”周姥洋洋得意,“实话告诉你们,这是神仙的孩子!” “啊?”两人大吃一惊。 “好了,情况就是这样。小李先出去,我跟你老婆说几句。” 秀芳羞红了脸,“什么老婆?我们还没……” “你们年轻人性子急,瞒得了别人,还想瞒我?这几天到了晚上,你俩去树林干嘛了?” 小李连连摆手,面红耳赤,“别别别,姥,我们错了。我出去就是了,您可别说出去。” 小李走后,周姥重新改换了平日里那副温柔的模样,把秀芳拉到身边坐下。 她握着秀芳的手,轻声说道:“秀儿,你晓得姥为啥让你去山洞?” “不晓得。”秀芳如实相告。 “那天在洞里,你不是从老祖宗的眼睛里,看到好多历史吗?” 是有这么一回事,但秀芳一直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跟姥说说,这段时间,你可看到了什么?” “我……”回想起来,自己确实常常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就拿昨天来说,她一个走神,竟看到爹爹手上有一道伤疤。她知道,爹爹几年前曾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 诡镇23 第一百四十九章 诡镇23(1/3) 沈南并没有因此惊呼,反倒是老唐惊得忘记了呼吸。 根据某些物理定律,要实现比旁人“先一步”或“后一步”观察到某件事,理论上是可行的。自郭永福事件后,他与沙砾查过无数资料,试图从科学的角度来解释郭永福的特殊能力,最终找到了只言片语。但,理论是理论,实现起来又是另一回事。沙砾托关系找到某位物理学家,对方给出的解答是:“看看未来能不能实现吧。至少,人类目前不具备这样的科技实力。” 那么,卢姥获得的能力,就极为可疑了。 是谁给了她这能力?那位山洞中的“老祖宗”又是谁? 卢姥突然朝着老唐开口了:“有这个必要吗?” 老唐一愣,“什么?” 卢姥笑了,“我在回答你的问题。” “可是,我什么都没问啊。” “你本来是会问的。你问我:‘卢姥,能展示一下这个能力吗?’” 老唐大惊,“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沈南微微一笑,“因为在某个时间点,你已经问过了,而她也听到了。你不是想让她展示吗?她回答了你,‘有必要吗?’……也就是说,她已经展示了。” 这里面 。” “死了?” “对。那几个月来,她一直昏迷不醒,茶饭不进。我怀疑,她大概早就死了,只靠着体内胎儿支撑起了一口气。胎儿出世,她完成了任务,也就没必要活下去了。” 老唐插嘴问道:“后来呢?孩子交给谁了?” “我把这件事告知其他几位姥,他们都同意交还给应家。但,应家绝不可能收养这孩子。想来想去,蒙姥把孩子托付给了他一个亲戚,也就是黑子长大的那个家庭。蒙姥为了让他们宽心,撒了个谎,说这孩子胸口的对足,是有福气的象征。六村的人绝对不会怀疑他们的姥,所以听从吩咐,对外谎称是自家的孩子。” “不对,”沈南提出异议,“他的岁数有问题。如果是70多年前发生的,那么现在的他不会超过80岁。可是,28年前,他就已经55岁了。今年,他83岁。” “改了户口?”老唐问。 卢姥点头,“没法不改。他长得比一般人快。” 这又是什么意思? “十岁那年,他已经比十八岁的小伙子还高了。他家养父母为了让他能及早出门打工,修改了户口。” “吃得好?”老唐问。 卢姥却 没想过把位置让给他。所以传给他的书不全,只有半本。他靠着对书里内容的一知半解,妄想用契女黑羊将大侄子带出来,简直是痴心妄想!” 卢姥翻开书页,一股陈旧的气味登时填满了整个房间。 “以下的内容,我只说一次,你们,尤其是你,”她严肃看着沈南,“给我好好记清楚了。首先,后山的山洞里藏着的,不止一个东西;其次,那些被历代姥们误以为是神仙的东西,乃是为害人间的恶鬼!他们长久以来被镇压在后山下,一旦释放,这世界就要遭大祸!好在当年连田人布下的机关还起作用,因此直到如今,天底下还算太平。” “黑子是恶鬼的后代?” “对。这群恶鬼供奉着某个它们信奉的神,并希望某天能打开封印,将神明释放出来。为此,它们必须想办法,从外部突破封印。” “但它们本身就在封印之内。” “所以才需要选中一个小媳妇,借用她的肚子,带出一个后人。”卢姥长叹,“因为周姥判断失误,我与老李当年背出来的,正是这世上最大的祸害。黑子成长过程中,一切正常。可自从他误打误撞进了山洞……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 旧事1 第一百五十章  旧事1(1/3) 和卢姥的谈话过去了大半个月。 这些日子来,沈南几乎走遍了连田镇各村的每个角落,除了后山。他只在后山脚下抬头看了看那片极不自然的墨绿山林。严冬就快过去,而春风尚未袭来,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这片山林的绿意,彷佛千万年未曾变过一丝一毫。 看得久了,他感到一阵阵头痛,眼眶发酸,眼珠子似要鼓出血来,只好强迫自己闭眼。 如今的六村完全不像个村子,三三两两破旧的泥土屋,一眼望去彷佛回到了旧社会的灾荒年代。自那场山洪后,镇里向上级申请了款项,重新在别处修建了新房,大多数村民早已搬迁,剩下一些老弱病残和安土重迁者留居。 沈南很少见到六村的村民出门,即使是白天。只有门前那一只只尽忠职守的看门狗的狂吠,提醒着路人此处尚有主人驻守。这让他觉得奇怪,据他观察,六村户户养狗,但说实话,他看不出这些贫穷的家庭有什么失窃的风险。 狗们也极凶狠,一见到他,绿油油的眼珠子就变得阴冷,上唇的肉外翻,露出尖锐的牙齿,全身肌肉鼓起,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扑过来。 六村的田地大多已荒废,杂草丛生,几近没膝。听老唐说,村民们更愿意花点小钱,委托其他村的人帮忙耕田。帮忙者自然不可能尽心尽力,因此一到秋季,能收获的粮食大抵只能过冬,而再无盈余。 镇上已把他们列入了贫困户的单子,并按月补贴一笔帮扶经费。 和别村一样,六村也有一个大院。院内空旷无人,只有几根横挂的木杆上挂着几件破破烂烂的衣衫,在寒风中上下翻飞,彷佛有鬼魂经过。 迎面而来的是六十多岁的蒙姥。他是上一任蒙姥唯一的儿子,二十五年前,父亲惨死那晚,他尚值壮年,压根没想到父亲会突然离开人世。幸运的是,他听从父亲的安排,去了县城,躲过一劫。 他说不清父亲和其他丧命的村民们到底被黑子动了什么手脚,才会从身体里钻出那样奇奇怪怪的东西。包括 父亲派遣他去县城的理由,如今想来也极诡异。父亲说,黑子的仪式需要一些物件,让他们去取。可到了县城后,众人不仅没见到什么物件,反而被软禁了一整晚。 蒙姥逐渐明白,那天夜里,父亲并非让他为黑子的仪式帮忙,而可能是在保护他们。 想明白这一点后,蒙姥变得坚强,并继承了父亲的头衔,成为了六村又一任姥。 他是猎户出身,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如今头发胡子虽已花白,脊梁骨却一点也没有弯曲的征兆。听老唐说,前任蒙姥也是一样,这大概源自家族基因的魔力。 沈南曾拜访过他,但他对于往事不愿多提,只在秦华能妻子丧命一事上,多说了几句。 “我与卢姥并非同去,而只在路上遇见。她预知当晚后山会出事,而我只是碰巧。” 老唐对这番说辞很不满意,问道:“碰巧?莫非你每晚都会去后山?” 望着老唐质疑的目光,蒙姥不动声色,“村里人少,安静得很,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把狗惊醒。我听到狗叫,才出门的。” 这理由倒说得通。蒙姥家离后山不远,若当晚秦姥与华能夫妇三人举着火把上山,势必会惊动他家的看门狗。 “从洞里出来的,真是华能的媳妇洪玉吗?” 蒙姥摇头,“它确实穿着洪玉的衣服,但已称不上是洪玉了。” “怎么说?” “因为她得了瘟病。” “瘟病?” 这又是一个新的词语、新的线索。 “六村的人常年去深山打猎,只要是有经验的猎户,都明白瘟病的可怕。”蒙姥看着自家院内的狗,神情复杂,“一旦遇到瘟气,必须马上调头回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前些年,喻家老三上山,他家的狗就染上了瘟气,变得六亲不认。” 这事老唐听过传闻。“喻老三被自家狗咬了,对吧?” “何止。喻老三被咬之后,立刻送了手里的绳子,那狗便跑去了后山。又过一个多月,喻老三整晚都听见自家狗在门外叫唤。” “他没开门?” “按规矩,他不能开门!” “这也有规矩?” “除非他不想活了。” “后来呢?” “后来,狗叫声越来越近,竟像是从他床底下发出的声音。” “……怎么处理的?” “根据书里写的,”蒙姥指了指自己家衣柜的抽屉,那里想必放着他从父亲手里继承过来的古书,“我找人一起把他家床搬开,又用铲子往下挖。挖了大约两丈深,哼……” 蒙姥的笑容轻蔑无比,彷佛歼灭了一个恶敌,完成了一件伟业。 “有东西?”老唐着急催问。 “那畜生就在地下,还活着,一个劲叫唤。” “不可能!”老唐觉得自己受了欺骗,当场反驳,“一定是有人故意将狗埋在地下。可这也说不通!地下是封闭的,几乎没有空气,狗怎么可能活那么久?” “那是我没说清楚。地下并非密封。” “可你明明说,是你们一铲子一铲子挖出来的,如果没有密封——” 沈南却突然明白过来。他看着蒙姥的眼睛,问道:“有一条隧道吧?” 蒙姥大感惊诧,“你怎么知道?” “上面没有通风口,那就一定是在下面了。那条狗不是被人埋在下面的,而是它自己在挖一条隧道。” 蒙姥满意笑了,“正是如此。那畜生不知从哪里钻入了地下,一路往主人家的方向挖过来。要不是喻老三及时报告我,恐怕再过两三天,它就能从床底下钻出来,咬死喻老三了。” “一条狗而已!怎么会挖洞?”老唐还是不敢相信。世人大概都见过犬类刨坑,但没人会相信狗还能像穿山甲一样挖洞。 “你要是见过那畜生的样子,就不会问这种愚蠢的问题了。”蒙姥恨恨道:“得了瘟病后,那畜生的前爪变得只剩下两根比刀还锋利的骨头,上下两瓣嘴从中间裂开成了四瓣,舌头像是被刀割过,成了上下两层,两只眼睛挤到一边,眼珠子垂下来,哼……就像灯泡一样。” “那是……什么东西?” “谁知道呢?我们发现它时,它胸口左右裂开,一条大舌头探出来,还舔食着洞里的虫子呢。”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一章: 旧事2 第一百五十一章  旧事2(1/3) “这就是瘟病?” “书里是这么写的,信不信由你们。” 老唐迟疑不决,他不相信蒙姥会撒这样一个弥天大谎,但对于这故事,他始终抱有怀疑。 沈南直接问道:“地下那个隧道,通往哪里?” “不知道,反正挺长。我跳下去看过,洞子很小很窄,除非趴下来,否则根本没法前进。” “没试过往前爬?” 面对沈南的质问,蒙姥不屑一笑,“年轻人,好奇心太强,并非什么好事。” 眼看两人有了些火药味,老唐连忙打圆场,“那条狗呢?怎么处理的?” “还用说?自然是杀了,烧了。” 老唐很失望,若尸体还保存着,他真想亲眼看看这奇迹般的生物。 “狗得了瘟病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人呢?”蒙姥感慨道:“洪玉从洞里出来那一刻,我与卢姥正好赶到。看那样子,我便晓得这大概是瘟病,只是第一次见到,毕竟有些惊讶。卢姥摇醒了我,让我立刻救人。” 后面发生的事老唐与沈南已然知晓。蒙姥那柄长戟立了大功,刺穿了“洪玉”的脑袋。他用力一拔,又硬生生扯断了“洪玉”的颈椎。得了瘟病的“洪玉”叫痛不已,又重新朝山洞内跑去。 “瘟气是什么样?”沈南不死心,非要问个明白。 “你不会想见到的。” “如果我见到了呢?” “那就已经晚了。” 扔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蒙姥故意打个哈欠。这是送客的意思,老唐不便再多停留,拉着沈南离开。 看得出,蒙姥对沈南的印象并不好。 所以今天两人碰见,彼此只点了点头,并无半句招呼。 相反,主动对沈南打招呼的,是另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 “你好!嘿!”那人在身后叫他,一口标准的官话。 沈南回头,看到来人的模样,才想起他的名字。 田彦泽,雷显勇的养子,刚毕业的大学生,那个常常来镇上报案的人。 黑子有几个兄弟,这几位兄弟又生下两个孩子。大儿子雷显明死得早,没留下后代;小儿子雷显勇入赘去了外省,却也没有生育,这才领养了彦泽,并随了母亲姓田。 雷显勇该叫黑子一声叔父,那么论起来,田彦泽和黑子便是爷孙关系。 但两人并无 血缘上的联系。且不说彦泽是从孤儿院领养过来的孩子,就说黑子本人,也并非雷家子嗣。卢姥有言在先,黑子的母亲在后山洞内遭遇了“恶鬼”,因此怀孕,产下了黑子。 这段往事,除了几位仍在世的姥,全镇各村,无人知晓。恐怕,雷显勇也一直认为黑子是自己的亲叔父。 而田彦泽呢?他又是否察觉到这真相呢? 田彦泽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累得够呛。 “我认得你,你是镇上局里的,对不对?”他扶正眼镜,欣喜问道。 沈南不便否认,“有什么事?” “我要报案。” 沈南苦笑,这家伙莫非是报案成瘾吗? “要报案,去镇上。” “喂!你们怎么这样啊!为老百姓排忧解难,不是你们的职责所在吗?”他人还年轻,多少带有一些天真。 沈南不愿再理他,扭头就走。 没想到他锲而不舍,偏要一直跟过来,在身后絮絮叨叨:“我原以为你们不是连田人,自然不会相信那些胡扯的鬼话。没想到……哎,可事情已经发生,我又怎能置之不理?喻家床下那条隧道,我已基本查明了,如果再不——” 沈南立刻停下脚步,“你说什么?” “我说,gan你们这一行的,应该为老百姓——” “后面那句!喻家的隧道,你知道些什么?!” 见沈南来了兴趣,田彦泽洋洋得意,反倒吊起胃口来,“怎么样?我就说自己的调查不是没有意义的吧。课本上说得好,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如果不是我日日夜夜到处勘查,怎么会有这么多发现呢。” 沈南向来不喜欢听人絮叨,一把扯住他衣领,猛地一拉,“我没时间听你废话。要知道什么,就赶紧说。” 田彦泽似乎一点不害怕,扶了扶眼镜,“这么说,你答应接受我报案了?” “……只要有依据。” “那可太多了。你今天有空没,到我家里坐坐?” 沈南自然有空。说起来,这些日子,他除了拜访卢姥和老许外,找不到任何方向。且不说黑子在村镇里留下的线索太少,就是普通人家见了他这样的陌生人,无比退避三舍。事到如今,他才明白小马当初的告诫多么高明。连田人不愿意与外界有太多 沟通,想要查案真是难比登天。 现在面前有这样一个勉强能称为连田人的家伙主动邀请他上门做客,岂不是一件好事?更何况,他还和黑子有亲属关系。 见沈南同意,田彦泽喜出望外。 “那可太好了。老实跟你讲,这大半年来,我可闷得受不了,几乎要自杀!”他喜笑颜开,彷佛交了个好朋友,态度亲和了不少。“你知道的,连田人怪得很,就连打招呼,都不理你。” 沈南暗自发笑,看来田彦泽在此住了大半年,没人真把他当连田人看待。 “跟我来,我家就在那边山后。”田彦泽一边带路,一边继续抱怨,“来之前,我没想到这边会如此偏僻。我听了父亲的遗言,首先拜访了蒙姥。他老人家人挺和善,但话里话外,都好像在赶我走。” “不许你住下?” “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地方村霸,想把我赶走,霸占我家的房产。等到我把家里的东西收捡了一遍,才晓得他未必不是好心。总体而言,那些东西实在有些不祥。” “那你怎么没走?” 田彦泽那股倔强而固执的书生气又显露出来,“那是别人!搞清楚,我可是接受过现代教育的知识分子。所谓不祥,不过是农村人迷信的观点。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个而放弃对真理的探索呢?” “那你探索出什么了?” “说得太专业了,我想你也不一定能听明白。首先,我提个问题:在你看来,这世上有妖魔邪祟吗?” “我没见过。” “很好!”田彦泽赞许笑道:“我喜欢你这个回答。这是科学的精神!对于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绝不能一概肯定或否认。第二个问题:如果出现了科学不能解释,甚至违背科学常识的事物,你会怎么想?” “与我无关。” “no!”他蹦出一句英语,“这可不是科学家应有的态度。” “我不是科学家,也不想当科学家。” “那可太遗憾了。”田彦泽的目光带着怜悯,彷佛救世主看待愚昧的羔羊,“难道你从没思考过,人生、世界、宇宙的奥秘吗?” “这东西能填饱肚子吗?” 面对沈南丝毫不客气的诘问,田彦泽微微一笑,“人的身体会饿肚子,精神也会。”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二章: 旧事3 第一百五十二章  旧事3(1/3) 眼前这人好奇心旺盛的样子,沈南自叹弗如。他觉得,如果此时沙砾在场,恐怕能与田彦泽产生许多共同语言。 凭良心说,沈南并不喜欢这些让他难以理解的事物。尽管自己的思维还算活跃,也总能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推断出事情的真面目。但,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离这些事远一点。对他来说,如果身边一切太平,他更乐意每天看看书,吃点泡面过日子。 他感觉命运真的伸出了一只手,自10岁那年,将他不断往前推,以至如今。 不,也许更早一点。 早到那一年,他参加了一场奇怪的夏令营。在那里,他见到一名和他同龄的女孩。 因为时间过得太久,他已逐渐淡忘了女孩的模样,只记得女孩左手手腕处有一道疤痕。 而这道疤痕,他又在沙砾妻子的手上见到了。 原来是她…… 如今回想起来,他应该早一点反应过来的。叶秋和他的相遇,或许是巧合,但两人一旦碰面,事情便已经变得不简单。 而到现在,他还没搞明白那场夏令营到底意味着什么。是谁组织的?又是谁把他带去的?主办方的目的是什么?最终又有了怎样的结果? 刚出生没几年,他的父母便分了居,沈南跟着父亲长大,很少见到自己的母亲。如果父亲还在世,他兴许能从父亲口中得知真相。毕竟,为人父母者,谁也不可能忘掉孩子成长过程中的点滴往事。那个夏令营,会是父亲将自己送去的吗…… “到了,欢迎!”田彦泽的话打断了沈南的思绪。 眼前的大房子,正是六村雷家的祖产。 沈南曾远远见过这五间连在一起的房子,并惊讶于雷家的富有。 三间正房紧靠在一起,中间是堂屋,两边是寝室。两侧还连着两间小瓦房,一个用作厨房,一个原本是养猪用的牲口圈,如今已然废弃,成了储放柴火的杂物室。 听老唐介绍过,雷家在六村算得上是少有的富农。他家虽然称不上地主,但早年间土地极多,偶尔也聘请农民到自家帮忙,多 少带了些地主性质。 如今这个家虽然已经分崩离析,再无亲生子嗣,可房子依旧昂然伫立,彰显着昔日的辉煌。 田彦泽真有个主人样,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端来的旧瓷杯里,是清澈可口的冰凉井水。他很有礼貌地向客人道歉:“不好意思,我翻遍了这个家,也没找到烧水的水壶。” 沈南正好口渴,也不在意,猛喝几口。 “后院就是我家那口井。别说,”田彦泽也喝了几口,“水质是真的好。我在城市里念书那些年,从没喝过这样纯净的水。” 介绍完自家那口骄傲的水井,他又说起屋后山脚的深窑。“我国农村很少有冰箱,更不要说连田镇了。为了储蓄粮食,农民们开动脑筋,在山坡或山脚处挖了窑。窑内温度很低,适合保存农作物。我小的时候,常听父亲说起雷家这口窑。他年轻那会,最大的乐趣,就是和伙伴们在窑洞里躲猫猫。” “能说点正事吗?”沈南无心听他叙旧。 “别急。事情要一点一点说,这才是科学的办事态度。”田彦泽彷佛加入了名为科学的邪教,张嘴闭嘴离不开这两个字。“我要报的案子,就和这口窑有关。” 沈南看了看时间,还早,不妨耐下性子听听他能说出些什么。 “我回家之后,很快找到了这口窑。因为家里好多年没人住,窑自然也废弃了。父亲离家时,将它锁起来。后来,钥匙也不知丢在哪里,至今没有找到。” “你没进去过?” “就算我能进去,我也不想这么做。” “为什么?” “不明智。从科学的角度出发,做任何事之前,都要预先判断后果,对不对?” “有危险?” “要是没危险,我会报案吗?” 田彦泽放下水杯,从怀里掏出香烟。 “你也吸烟?”沈南看不出来。 田彦泽美美吸上一口,“以前我是不吸烟的。但去年来这里之后,晚上总睡不着,又没有消夜的书籍,只好学着吸烟。” “我还没问过你,你来连田镇的目的是什么?” “父亲死 前,让我回来将祖产变卖。”田彦泽的理由和小马所说的一致,看起来不像是撒谎。 “为什么又住下来了?” “因为这里吸引了我。”田彦泽苦笑,“你大概感觉出来了,我是个很专心于学术的人。要不是父亲去世,母亲一人孤苦无依,急需要我回家撑起家业,恐怕现在我已经是研究生了。”说到自己的学业,田彦泽的目光里闪出一丝遗憾。“看到我回了家,母亲也就放心了。她不在乎我在连田镇呆多久,只要能顺利变卖房产就行。结果,我也没料到,来这里住了没几天,那股只在读书期间燃起的学术火焰,又重新被点燃了。” 田彦泽说话略有些文绉绉的,让人忍不住怀疑他念的不是地质专业,而是汉语言文学。 “有什么异常?” “难道你没感觉到?”田彦泽反问,“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念过大学,但看样子,一定不愚昧。我问你,指南针为什么永远指向南面?” “磁场。” “没错。地球本身是一个大磁场,它能吸收磁铁,让磁针能大约对准极点。可是,”田彦泽从衣服内侧兜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掀开盒盖。 那是一枚指南针,而让沈南惊讶的是,磁针竟转个不停,完全失去了辨别方位的功能。 “这是我毕业时,地质学教授送给我的礼物。他很照顾我,并对我抱有很大的期望。可惜……”田彦泽又将指南针收回衣兜,“我到这里的第三天,才想起把它拿出来。结果……你看到了。” “一直如此?” “一开始还没这么严重。最近这段时间,它转得越来越快,简直像是风扇扇叶。尤其是晚上。” “昼夜不同?” “不,”田彦泽又修正了自己的说法,“大概与昼夜无关,而与屋后山脚下那个窑洞有关。” 沈南不明白。 “每到深夜,窑洞里总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那声音一旦出现,磁针就跟疯了似的转个不停。” “何不把窑洞撬开?” “不,我想我现在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三章: 旧事4 第一百五十三章  旧事4(1/3) 田彦泽回忆起他在六村遭遇的怪事,一肚子委屈。 “六个村子都很排外,这你知道。但六村又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我清楚记得,刚到的那天,村口那个小屁孩朝我吐口水!” 沈南也有过相同遭遇,不禁莞尔,“那个瞎了一只眼的男孩?” “对。他家姓崔,好像就这么一个孩子,长得眼歪嘴斜的!”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田彦泽茫然,“我连他们家门都不敢进,哪里敢打听这些。” “你父亲也没对你说过六村的事?” “很少。” “吐口水的小孩叫崔宝生,今年六岁,确实是独生子。他的父亲叫崔永年,母亲叫崔小翠。” “父母一个姓,还真是少见,”田彦泽笑道。紧接着,他一个激灵,“该不会是——” “没错,这两人是堂兄妹。” “可是,可是……法律不是规定——” “哪儿的法律?他们没有结婚,也领不了结婚证。近亲结合后,生下残疾婴儿的概率很大。崔宝生就是这样的产物,除了瞎了一只眼,他也没有语言能力。听人说,因为这个,他在学校受了欺负,很快不再去上学。如今见了陌生人,他当然没有好感。”沈南如实相告,“不仅崔家,六村大部分人都是近亲结婚的后代。就拿你父亲来说——” “我父亲也是吗?不不不,他从来没对我提过爷爷奶奶。” “你爷爷和你奶奶是远亲,但论起来,也算是表兄妹。他无法生育这件事,或许也与此有关吧。” 田彦泽被领养时,已经五六岁了,自然明白父母无法生育的事实。 “这么说的话,倒合理了。我说六村怎么这么多怪人呢!”田彦泽回到正题,从旅行包里拿出笔记本,“我记录了这些日子遇到的怪事,你听听看。” 田彦泽遇到的怪事,除了屋后窑洞的怪声、此地不正常的磁场,还有他在后山附近找到的一个小木屋。 根据他的判断,木屋搭建了至少几十年,如今早 已残破不堪。 “木屋修在山坡上,不是后山,而是隔壁的一座小山坡。我问过很多人,是谁曾在屋里居住,但没人肯回答我。” “他们不知道?” “相反!他们应该都知道,但就是不愿意告诉我。尤其是蒙姥!他听我提起那个木屋,立刻就把我哄了出来!” 沈南记起,自己似乎见过那木屋,但因为年久无人居住,他并没挂在心上。连田镇六个村子,如今也有部分人家选择住在木屋里,算不上什么离奇的事。 但田彦泽明显比他更在意此事。 “我偷偷翻进去,在里面发现了一些日用品。”田彦泽拉开旅行包,小心翼翼将他的战利品摆放到桌上。 脏兮兮的袜子、积满了灰尘的烤瓷杯、被撕成布条的毛巾、断裂开的筷子。 这其中,毛巾布条尤其吸引了沈南的目光。 虽然年深日久,他的双眼依然能看到上面的血迹。 田彦泽没有那样精妙的眼睛,但他得出了和沈南一样的答案。 “我猜,这是血迹。当时一定有人受伤,因此情急之下撕开毛巾做绷带用。” “这就是你报案的原因?” “我当然明白,即使真有案件发生,时隔多年,也早就没法勘查。所以,为了找到真相,我漫山遍野搜寻,又找到了一些东西。” 那个大旅行包里不知装了多少田彦泽搜捡来的物品,这一次,他从掏出一本残破的旧课本、一包早已成粉末的粉笔、几个写满了弯弯扭扭字迹的作业本。 “看到这些,你想到了什么?” “学校。” “我是在六村的山上发现的。” “可连田镇的学校在镇上。” 田彦泽满意点头,“正是这样。如果把它理解为是调皮的学生遗落在山上的东西,明显不太合理。那些山林,孩子们是很害怕的,我从没见过谁家孩子往山上跑。而综合那木屋修建的年月,我有了一个设想。” 沈南洗耳恭听。 “木屋的修建时间,恐怕是在上世纪60到70年代 ,距今已有六十多年。那个年代,你可知道发生过什么事?” “知识分子下乡?” “完全正确!”田彦泽变得兴奋,“所以,木屋里住的,会不会是某个知识分子呢?只有这样的人,才可能带着书本。再说这粉笔,你觉得它意味着什么?” “这人是个教师?” “很对很对!”田彦泽似乎很欣赏沈南的推理能力。“这大概是最合理的答案,我也这样想。为了验证这个推想,我专门去了一趟县城,查找了当年的下乡人员名单。” 沈南无奈叹气,这办法很蠢,无异于大海捞针。且不说县城里是否保留了当年的历史资料,就算真有,田彦泽又该如何从冗长的名单里找到那位目标人物呢? 但科学的力量是伟大的,科学的精神也是值得让人钦佩的。 “真让我找到了!” 沈南不禁对他肃然起敬。 “首先,我排除了那些在70年代完成历练后顺利返乡的人。你看,这里有日常用品,也有书本,这些东西,在那个年代,是稀缺的。如果这人真的顺利返乡,他没理由把东西留在六村。” 沈南同意他的判断。 “其次,我排除了被分配到前面五个村子的知识分子。他们每天劳累,住在当地农户家中,不可能在这里修木屋。” 这也说得通。 “最后,在驻扎六村的名单里,我找到了三个人的名字。这三人,因为种种原因,都没能回到自己的故乡,而长眠于此。” “一个是男性大学生,死的那年,才21岁。他是在伐木时不小心被树木压断了背脊,意外而死。此人当然可以排除;第二个是一名18岁的女生,下乡那年还在念高中。她来自城市,人比较娇气,生活上很挑剔,因为长时间没有肉食,最终发了疯,跑到山里被野兽咬断了喉咙。我们要找的很可能是她,但,后来我还是将她排除了。” “为什么?” “因为第三位的出现,证明了,她才是我要找的人!”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 旧事5 第一百五十四章  旧事5(1/3) 田彦泽将窑洞内的怪声与数十年前的往事联系在一起。沈南不予置评,他关心的是那个故事。 “这位女性如果还活着,今年该有80岁了吧。她名叫谢春瑛,来自s市。” 即使是在那样困难而特殊的年代,s市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繁华都市。可想而知,一位s市的年轻女性来到连田镇这样的贫困村落,该是怎样窘迫的场面。 “我在县里查到的资料显示,她当时正好住在蒙姥家——当然,是前一任蒙姥。那时候,蒙姥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她教蒙姥读书认字,很受蒙家欢迎。” 谢春瑛及其他年轻知识分子的到来,对于连田镇来说,如一场春风滋润了干涸的田地。在这之前,连田镇没有学校,整个镇子上千人,识字的不超过二十人。除了六个村子的姥,就只剩下一些负责公文书写的文秘,而他们,几乎全靠长辈教管,才能勉强识得几个字。 可以说,这群充满了朝气的年轻人,头一回让连田人认识到了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广阔。 这是一场新与旧的碰撞,但结局不甚美好。当外来者认识到此地的残酷现实后,不少人破灭了改天换地的理想,并重新在梦里回忆起自己的家乡,憧憬着那个美好而遥不可及的未来。 他们想要回家。 根据县里的统计,这一时期,偷偷溜走返乡的,至少有20人左右。而其中真正能靠着沿途乞讨返回故乡的,不超过八人。剩下的,均没了下落,大概不是饿死或被兽类咬死,就是隐姓埋名,逃避当时严苛的纪律惩罚。 谢春瑛就是其中之一。 她是幸运的。她靠着坚韧的毅力,一路要饭,返回了s市,躲在自己家中,苟且偷生活到了新时代的到来。 没人再追究她的过错,她如同得了新生与赦免,又一次见到了阳光。 此时,她已经30岁,在家人眼里,她是个很难出嫁的老姑娘。 家里人不停为她介绍对象,但人家在得知她家情况——尤其是她个人经历后,往往退避三舍。是的,他们怕麻烦,怕组织上追责。至少,在那个年代,一个曾“临阵脱逃”的人,浑身上下沾满了污迹。 就在这时,她遭遇了一位男子。 说起来,此人也并非完全陌生。谢春瑛记得,自己曾在下乡期间与他见过一面。 小伙子名叫王世勇,来自另一个省份的农村。因为家里曾是地主,出身不太好,被剥夺了学习资格,下放到连田四村劳动。 但初见时,谢春瑛没从他脸上看出半点沮丧与失落,相反,王世勇是生产队里出了名的勤快小伙。他与同伴们相处融洽,常常谈天论地;与农民朋友也合得来,没事老见他在田里帮人干活。提起他,无人不竖起大拇指。 春瑛写了信,赶去镇上给家人寄去,回六村途中,与他有了一面之缘。 但,不知为何,很快,王世勇便消失了。有人说,他违反纪律,偷吃了生产队的粮食;也有人说,他与四村一位女孩恋爱,迈过了红线;还有人说,因为他表现优异,组织上特意提拔他作为候补生,参加培训教育,将来要继续为广大农村发光发热。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春瑛与他并非熟识,此事发酵了几天后,渐渐再无人议论,她便也忘了。 却没想到,十年过去,两人竟又在s市相遇。 “等等,”沈南打断田彦泽的讲述,“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一本日记。” “谢春瑛写的?为什么在你手里?” “这是我从县里借来的。我谎称自己是个小说家,要收集历史素材,他们很客气。” “那他们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谢春瑛后来,又回到了连田镇。” 不管沈南如何惊讶,田彦泽十分确信,自己手里的日记,不仅能证明谢春瑛与王世勇两人确实曾返回连田,更能揭开连田镇隐藏了数十年的命案真相! 在日记里,谢春瑛这样写道:“与世勇同志的再次相见,或许是命运的安排。与他谈心后,我才知道,他如今也是单身一人。这让我大感惊奇,以他的相貌、人品,绝不可能找不到合适的对象。但,我最终明白,他背负了三十多年的屈辱,如今还是没有离开。是的,世勇怎么也洗刷不掉地主成分,怎么也不可能得到他人的信任与认可。我向他询问十年前离开连田镇的原 因,他回答说:有人见他群众基础牢靠,起了坏心,捏造了罪名举报他,逼得上级将不得不将他调走。现如今,他早已失去了最后的亲人,沦落到工厂,成了一名普通的工人。可是,看看我,难道我比他更高贵吗?我虽不知锦衣玉食到底是何滋味,但毕竟享受着父母的余荫,简直像是一只可鄙的寄生虫。扪心自问,换成是我,又该如何面对世勇那样的生活,那样的人生?” 谢春瑛感慨且钦佩王世勇的人生态度,并好心询问对方接下来的打算。 没想到,王世勇这样回答她:“这些年,我没有忘记文化的重要,一直努力自学文化课。虽然没有通过国家考试,但我自信,自己的水平并不比一线的教师们差。如果有机会,我还愿意回到连田,回到农村,为祖国培养下一代人才!” 这番慷慨陈词,不仅打动了谢春瑛的女儿心,更让她燃起了那团已经熄灭十年的火焰。 这十年来,她羞于见人,更不敢面对自我。每次照镜子,她都在内心深处深深咒骂镜中的自己。她看到的不是一个青春昂扬的女子,而是一个落跑的胆小鬼! 如果,自己和世勇一样,能够回到农村,也许,那纠缠了她十年的噩梦,将彻底云消雨散。 她下定决心,不再逃避。自那之后,她视王世勇为自己的精神伙伴,两人常常通信,互相鼓励。久而久之,信中的文字变得愈发炙热,在理想的树干中,长出了名为爱情的枝丫。 一开始,谢春瑛的父母对于女儿有了通信对象感到高兴。他们没有过多询问男方的身份,并由衷期盼着女儿能找到合适的伴侣。可,在王世勇正式拜访她家后,父母俩明确对这段恋爱表示了反对。 他们是城市人,一生清清白白,除了女儿落跑这一污点外,再无其他可供人诟病之处。他们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儿要下嫁给一位曾经饱受争议、如今并无积蓄、未来更看不到希望的男人。 这让两个年轻人陷入了痛苦。经过一段时间的深思熟虑,世勇主动向春瑛提出了分手。 但春瑛的选择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走,咱们去连田!”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五章: 旧事6 第一百五十五章  旧事6(1/3) 世勇和春瑛在70年代末期重新回到连田镇。 尽管已经迎来了新时代,但这类似于“私奔”的行为依然让春瑛的父母愤怒不已。他们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儿为了一个穷小子而背叛父母、家庭、以及那个生养她的社会环境。他们自然也理解不了,一个为了理想而狂热的人,怎么会那么义无反顾。 春瑛上路后的第二天,他们发现了女儿留在卧室里的告别信。看完后,两位老人家一声不吭,把信纸撕得粉碎,从此闭口不再提春瑛的名字。 与父母一样决绝的春瑛,并非郁郁寡欢,她很快从离家的忧郁中走出来,与世勇手挽手,畅想起未来的生活。 凹凸不平的泥土路,颠簸不停的大汽车,两个已不再年轻的人,看着窗外往后飞驰的蓝天绿水,眼睛里闪着别样的光。 “我们去六村吧,”春瑛怀念起六村的人,“那里最穷,那里的孩子最需要我们。” 世勇同意这观点,但他对六村并无好感。在连田插队的日子,他总听说六村的奇怪传闻。在他的印象里,六村的村民穷凶极恶,近亲同居,说话颠三倒四,行为举止不端。 “哪有那么可怕!他们也是人啊。”春瑛的话排解了他的担忧,“再说了,其他五个村子地少人多,哪还有地方给我们安家啊。” 这话说到了世勇的痛处。他允诺了春瑛一个美好的未来,但如果连基本的衣食住行都无法保证,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爱人。 如今,两人并非由组织安排到老乡家借住,这场移居,本身是纯粹的个人行为。如春瑛所说,连田镇六个村子,只有最靠近后山的六村还有一些荒弃的无主之地供他们搭建属于自己的家园。世勇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塑料袋子,那里面装着自己这些年攒下的钱,以及春瑛从家里顺出来的小部分资金。靠着这些钱,该足够他们购买木材,再请来几位村民帮忙,搭出一个小木屋,并买下一些日用器具。 想到这里,世勇反而轻松了。广阔天地大有可为,他又记起了组织当年的号召 。对呀,世界这么大,自己二人怎可能没有用武之地? 汽车缓缓停在了县城,两人下车后,需要另换交通工具。那个时代,县城还没有直达乡镇的班车。 因为天色已晚,两人选择在县城暂住一宿。由于要省吃俭用,两人假冒了夫妻身份,只要了一间房,好在招待所前台的服务员并未要求他们出示结婚证。 那个夜晚,两人终于结合在一起,成为了事实上的夫妻。 新的生活篇章就此开启。天亮后,两人如偷吃了禁果的亚当与夏娃,红着脸,走出伊甸园,向连田镇出发。 他们选择了老乡的拖拉机。开拖拉机的师傅并非连田人,要去的地方也不是连田镇,只不过为了运粮食,会途经镇口小路。春瑛和世勇手拉手,挤在一大堆蛇皮口袋中间,彼此时不时对视一眼,羞涩笑了。 一路上,师傅和两人聊着天。在得知二人去连田镇的目的后,竖起了大拇指。 “那是出了名的穷地方啊,”师傅呵呵笑道,“我佩服你们!” 时隔十年,世勇向师傅打听连田镇的现状。 “我去得少。听说,镇上现在变了样,官家的这部门、那部门都齐全了。供销社也有,不愁买不到吃食。” “有学校吗?” “这倒没有。连田镇的娃,要念书,都得来县城。县里考虑到他们的困难,还专门在城里为这些娃子安排了住宿呢!” “为什么不在当地修个小学校呢?” “哎,有钱谁不愿意修呢?都心疼自家的娃嘛。但,就算修好了,也没用!哪个老师愿意去连田教书啊?所以我说你们两位,了不起,真了不起!要是多一点你们这样的人,连田镇以后肯定会变好的。” 听了师傅的夸奖,两人心里喜滋滋的。 走了三个多小时,中途师傅又加了两桶油,拖拉机终于到达目的地,停在镇口小路。 师傅与他们挥手道别,“接下来的路就得靠你们自己走了。天还亮着,走快点,一定能到。” 拖拉机离开后,两人面对着连田镇的方向,看着小路左右郁郁葱葱的树林,百感交集。 世勇叹息一声,“当年,我就是从这里,一个人背着行李离开的。” 春瑛有些脸红,她当年逃离连田镇,可不敢光明正大走这条主路。她是从林子里窜出来的,每当听到脚步声,她都吓得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忙慌着又躲进树林。 “你知道当初是谁陷害你吗?”春瑛问。 “不清楚。那时候,和我关系好的人虽然不多,但确有那么几个。他们当中,无论是谁陷害我,我都不意外。” 两人并肩走着,聊着过往。 “捏造的罪名,虽然不算重,但传扬出去,实在有损我个人和组织的形象,也会让老乡无法接受。” 春瑛还没听他具体谈过这事。 “他们说我在夜间扒墙,偷看村里的大姑娘洗澡。”世勇苦笑,“你知道,我在咱们那批插队青年当中,身份本就特殊,平日里更不敢有什么违规动作。那时候,我父母还没摘帽子,我要再出点事,他们恐怕连命都会搭进去。我怎么敢犯错呢?” “当真没有?”春瑛戏弄他,坏笑着掐他一把。 “向组织保证!”世勇却很认真,“我绝对没干过偷鸡摸狗看姑娘洗澡的坏事!” “好啦好啦,逗你玩呢。看过又怎么样?我不在乎这些。” 世勇感激地看着她,“你不知道,我这些年到底有多害怕。组织上虽然不一定相信举报人的话,但万一他们在我档案里记下一笔,让我后半生如何做人呢?” “到了镇上,咱们先找当地的领导吧。说明情况后,他们应该会欢迎我们。” “这你放心,”世勇一口答道:“我已经想好了。还记得当年我们四村有个叫‘薛晨’的吗?” “好像听过。他怎么了?” “他跟我关系最好,我俩晚上睡一个铺。我走那天,就他一个人送了我,送了好几里路。我没想到,他小子现在居然还在连田。” “没走?” “没呢!扎下根了。政策改变之前,他就已经成了村委会的成员。听说,接受县城培训教育后,他现在直接升迁,在镇上当了个小领导。咱们去拜托他,准不会错!”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六章: 旧事7 第一百五十六章  旧事7(1/3) 薛晨的热情盖过了惊讶,“今天就到了?你看你,信里说要来,又不说个时间。早知道你们昨天到的县城,我一定亲自接你们。” 春瑛这才知道世勇提前联系过薛晨。 “快坐,我给你们倒水。”薛晨笑道:“这位是谢春瑛同志吧?我该怎么称呼?是不是……该叫嫂子啦?哈哈。” 两人不约而同红了脸,但世勇很快岔开了话题。 “阿晨,我们这次来,是准备长住的。你也知道,连田的孩子们念书不容易,我们愿意义务为他们教学。这愿望,可能实现吗?” 薛晨拍拍他肩膀,“看完你的信,我立马向镇上领导汇报了。他们很重视,又让我去县城找教育局的领导谈。这件事,你放一百个心。县里那样亮堂的水泥教室我给不了你,别的像是课本、作业本、铅笔,一应俱全!” “那太好了!” “除此之外,你俩打算在哪里安家?” 春瑛一口答道:“我们打算去六村。” “好!”没想到薛晨竟很兴奋,“老实说,一开始我们打算让你们直接住在镇上。可是镇上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别说你们,就是我,也暂时只能租老乡的房子住。镇上的宿舍楼不知啥时候能修好,咱们镇啊,穷着呢!考虑到你俩是夫妻关系,我们有个计划,在六村后边建一间木屋,暂时居住,如何?放心,钱由我们出,保证给你们修得冬暖夏凉,遮风挡雨更不在话下!” “这……太感谢了!”世勇有些脸红,找不到合适的话语表达自己的心情。 “客气啥。不说咱俩的交情,就是冲着你们甘愿奉献的精神,镇上也欢迎至极啊!嗯……新时代知识分子再下乡,好标题!明天我得写篇文章发给县城的日报社。” “别!我们这次是——”春瑛有些着急,她不愿意自己二人的身份被公诸于众。 “哈哈,开个玩笑。我哪够资格给日报社投稿呀,就我那水平,世勇再了解不过了。” 薛晨打个哈哈,世勇和他握握手,准备告辞去六村 。 “可以,你俩今天先去六村蒙姥家暂住。我听说春瑛同志以前就住在他家,对吗?那正好,熟门熟路,也方便。明天我下乡,咱们再谈谈房子的选址问题。” 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两人兴高采烈出来,直奔六村。 到了六村村口,太阳已快落山。这一路没碰上什么熟人,十年过去,路过四村时,世勇虽见到几张面熟的脸孔,却已叫不上名字。村民们见了他们,也只敢远远看着,不知道这两位陌生人到底是何身份。 “没关系,咱们还得长住呢!和以前一样,熟了,就好沟通了。” 春瑛很乐观,她还期盼着能见到蒙姥一家人呢。她深信,蒙姥不会忘了她。 但,到了蒙姥家,她才得知,蒙姥早在三年前就去世了。如今接过他位置的,是当年春瑛教过的那个十来岁的孩子。 新一任蒙姥如今二十出头,早已长成了健壮高大的汉子。蒙家代代子孙的身高都很惊人,与六村其他村民形成鲜明的对比。见了春瑛,他揉揉眼睛,惊讶不已,“谢……老师?” 两人都已成年,不便互相拥抱,简单握握手,寒暄几句,蒙姥请他们进屋坐。 谈到父亲的死,蒙姥不仅不伤心,反而有些自豪。 “他是为了救雷家的羊而死的。那晚暴风雨,雷家羊圈松了口,羊子们漫山遍野疯跑。他是村里的姥,必须去帮忙。羊是找回来了,可他在山上踩空了,掉下来,摔死了。” 春瑛不禁为之唏嘘。她虽是成长在新社会的知识分子,但并不怎么反感连田镇各村的“长老制度”。在连田镇生活的那两年,她充分认识到,在这个贫苦而朴素的农村里,姥们的存在,不仅解决了各村的管理问题,更起到了领头羊的作用。姥们算不得是剥削者,村民们也并未被他们剥削。相反,一旦村民们遇到了灾害,冲锋在前的,是姥们一家。 “如今担子甩在我肩上,我才晓得爹当年多辛苦。不过,没啥,”年轻的蒙姥拍拍自己粗壮的臂膀,“咱有的 是力气,担得起!” 春瑛感慨于自己当年教过的学生,如今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这样想着,就连她也忍不住为自己喝彩了。莫非这里也有自己的功劳么? 听完两人来此的目的,蒙姥很高兴。 “难怪镇上的薛先生要把五村的瓦房空出来,原来是做这个用的。”见两人一头雾水,蒙姥解释道:“五村姓苏那一家,年轻人都搬走了,剩下苏老头独居。去年,苏老头也死了,房子就没人住了。前些日子,薛先生找人把房子又收拾了一遍。看起来,就是给你二位当教室用啦。” 春瑛对薛晨又增添了一份好感。 “今晚就在咱家吃饭!我让媳妇把里间屋打扫打扫。” 农村的饭点很早,吃过饭后,两人准备沿着田埂散散步。 六村的田地不多,山林占据了大部分土地。两人看着渐渐落山的夕阳,听着田里的蛙声、四周的虫鸣,不知不觉走到了后山山脚,这才发现周围已被黑暗包围。 春瑛有些害怕,紧紧抱着世勇的胳膊。 世勇一笑,“怎么?你也听过后山的传闻?” 春瑛掐他一把,“人家故意不去回想,你偏偏要提。” “哈哈!”世勇很洒脱,“咱们可是要当老师的人了,绝不能把这些封建迷信挂在嘴上。相反,要是听到孩子们议论,咱们更要加以教育!” “我可不信你这辈子从没怕过鬼神。” “这得两说。小时候不懂事,爹娘说什么就信什么,总不能怪我吧?学了知识文化,理应对这些东西敬而远之。” “明天选位置,绝对要离后山远一点!” “你看你,还越说越来劲了。这样子怎么培养下一代?”说是下一代,世勇却故意使坏,摸了摸春瑛的肚子。 春瑛反应过来,臊红了脸,一拳打在世勇背上,“臭流氓!我打死你!” 两人嘻嘻哈哈,一个跑,一个追。 突然,身后林子里传出一阵诡异的笑声! 两人一惊,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一个黑影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他们。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七章: 旧事8 第一百五十七章  旧事8(1/3) 两人吓得几乎丢了魂,只听见自己心跳声响动,不断加速,血液直往脑袋冲。 那黑影明显是个人,但大晚上的,谁会和他们一样有出门遛弯的兴致呢?印象里,村民们只会聚在各村的大院,扇着扇子乘凉。 黑影又发出一阵让人不寒而栗的笑,接着起身,往林子里跑去了。 好半天,世勇才大起胆子,“那是……谁?” 他以为春瑛认得,但春瑛却摇头。 “个子这么高,难道是蒙姥家的亲戚?” 没有答案,两人的腿都不怎么好使,彼此搀扶着,哆哆嗦嗦回到蒙姥家,路上无话。 蒙姥听完他们的描述,笑道:“我知道!那是雷家的小儿子嘛。” “雷家?丢了羊的雷家?” “对,就是他们家。你们莫怕,他就是那样子。”蒙姥关上房间的门,留自己三人独处。“这话我就讲给你们听,切莫出去张扬。这件事,就六个村的姥知道。” 接着,蒙姥讲起了黑子的来历。 但,父亲死时,并未告诉他黑子究竟是谁的孩子。他只知道,黑子并非雷家亲生,乃是有人偷偷送养到雷家的。 “他有个大名,但现在谁也记不起,见他皮肤黑黝黝的,都管他叫黑子。他跟雷家兄弟不一样,天生长得又高又大。你们看他今年二十多了,跟我差不多高吧?实际上,他十岁那年,就已经有这身材了。” “十年前,我怎么没见过这人?”春瑛很疑惑。若是六村有这样的人,她一定有印象。 “这就得说他小时候得的那场病了。他三岁那年,突然瘫了,走不动道。” “骨头坏了?” “对,但这病怪得很。他骨头一没断,二没折,偏偏往里歪。”蒙姥紧紧闭合自己双腿,“就像这样,贴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走路是走不了了,天天躺家里,吃喝拉撒都靠爹娘照顾。那时候,听我爹说,考虑到他家的特殊情况,便没安排知识分子住他家。村里人不提这事,你 们当然不晓得还有这么个人。” “后来怎么治的?” “三年前吧,不晓得他家去哪里拿了药,吃了段时间,居然好了。生病这十多年,他舒舒服服躺着,又不干活,自然长得快。病好之后,就要帮家里务农啦。谁晓得,这臭小子,懒得很!家里人在田里忙,他跟个没事人似的,到处跑。这就不提了,关键是,跟自己家里人也处不来,连爹娘都打。” “啊?”春瑛无法理解。 世勇提出自己的看法,“会不会是……他知道了自己不是雷家亲生的?或者,有人告诉他?” “那不太可能。知道这事的,除了我和其他五位姥,就只剩下雷家两口子。这老两口老实巴交,不会狠心把实话告诉他。总之,现在没人管得了他,任他自己野去!他呀,就喜欢躲在林子里吓唬人玩,你们别怕。以后见了,就装作没看到,走你们自己的路。” 两人这才放心。 这时候,蒙姥媳妇进来,已将里屋床铺收拾好。两人道了晚安,回屋休息。 睡觉前,春瑛突然想起一件事,“糟糕!” “怎么?” “我可忘了,农村没有电啊。” 那个年代,农村哪里什么电力。世勇记得,即使在镇上,薛晨用的也只是一台在县城购买的小台灯,那还是装电池才能照明的玩意儿。 “咱们得买一盏煤油灯。”春瑛建议,“以后开了学,得备课吧?孩子考了试,得批改吧。” 薛晨同意。 但他不知道,春瑛有自己的私心。这些年来,因为被父母关在家里难以出门,春瑛早形成了写日记的习惯。在春瑛看来,日记是私密的,这份私密甚至带着一种不可侵犯的神圣。她可以向世勇展示自己的理想、爱情、身体,却唯独不愿意分享自己的日记。她总觉得,人与人之所以彼此独立,是因为每个人的脑袋里,总有一些不容被触碰侵犯的地方。 怀抱遗憾,春瑛钻进被窝。十年了,她又一次 回到了这个地方,为当年那个逃跑的年轻女子,重新捡回尊严和自信。 屋外一片寂静,连田镇和她一起安眠。 …… 次日天明,世勇与春瑛起个大早。两人一个帮着蒙姥下田劳作,一个帮着蒙姥媳妇在厨房忙活。到了中午饭点,薛晨总算风尘仆仆赶到。 来不及坐下吃饭,薛晨把世勇叫出来,单独聊了会。 春瑛有些疑惑,她不明白这两人有什么话需要背着她。 好在两人很快谈完,再进门,薛晨依旧一脸兴奋,世勇却有些愁眉不展。 吃了饭,薛晨去了茅房,春瑛问世勇:“怎么了?开学的事不顺利?还是咱们的房子……” 世勇摇头,疲惫一笑,“想哪儿去了。世勇说,他今天早上接待了几位县里来的同志,人家问他,我俩到底是不是夫妻关系?” “县里怎么会知道我们?难道是我爸妈——” “不是。”世勇摇头,“跟你没关系,是我这边。” 春瑛恍然大悟,“档案?” “对。爹娘去世之后,我就搬去了s市,还办了居住证明。前段时间,当地调查常住人口,发现我不见了。联想到咱们曾在这里插队,就一路查到了这里。” “我也——” “能查到我,怎么可能找不到你。不过你放心,”世勇温柔地握住春瑛的手,“没啥大事,就是要确认我没给社会捣乱。薛晨把话说开了,人家也就理解了。” 世勇没再往下说,春瑛也没再继续问。可心里,总隐约有些不安。世勇说,他档案中的最大的问题,就是当年被诬陷的污点。如今看来,这污点不仅没有洗清,反而让上级很重视。否则,人家怎么会因为一个人离开s市,就非要一路查过来呢? 薛晨方便完,一脸轻松从茅房出来,“走,咱们看看地方!” 因为涉及到土地使用问题,蒙姥义不容辞,跟着三人一起出了门。 春瑛没想到,她与世勇的新房选址,竟离后山如此近。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八章: 旧事9 第一百五十八章  旧事9(1/3) “镇上结合六村的实际情况,选在这里建造,你们两位的意见呢?” 没等春瑛开口,薛晨又补充道:“当然,从这里到五村的教室,是远了些。为此,镇上准备多为二位批一些教学经费。” 世勇与春瑛的态度截然不同,他欣然接受了这个结果。 蒙姥没有表态,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 “那好,咱们明天就动工。木匠我都安排好了,不出三天,你俩就能搬进新家。对了,世勇,”薛晨又拉住世勇的手,“后天你得来趟镇上,床单被褥什么的,我给你俩在县城订做了一套全新的,自己抱回来,我可没空啊。” “那敢情好。不过我们搬家是喜事,你啥时候有空,啥时候来,我们得请你喝酒!” “好说,好说!” 两人哈哈大笑,事情就这样敲定了。 下山后,春瑛又回头看了看山坡。 选址点倒是平坦,下山的路也并不陡峭,若真住在这里,无论是做饭还是取水,都方便。唯一让她有些膈应的,是右边的后山。那座被密林遮盖得严严实实的禁忌之地,无论怎么看,都让人不舒服。 两天后,世勇去了镇上。春瑛原本想跟着,却被他拦住。 “被褥而已,能有多少,你放心,我一个人怎么也能弄回来。” “我在想,薛晨帮了咱们那么多,要不要——” “什么?钱?没必要。他跟我什么关系?谈钱太俗。” 世勇自信满满出门,春瑛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头的隐忧感更甚了。这些天,她与世勇呆在一起,渐渐在他身上发觉了一些让她并不舒服的地方。世勇有些固执,在形成观点之后,他很不乐意被人反驳;同时,他还有些急躁,一旦事情并未按照他的预想发展,他便气得火冒三丈。这股火倒不会冲着春瑛来,但春瑛总不喜欢见到他闷闷不乐的模样。 不过,人非圣贤,总有缺点。春瑛安慰自己,至少,世勇没有大毛病。这大概就是婚姻的难处,两人总需要磨合。 世勇回来时,果然背了好大一捆被褥。 摊开被褥一看,好家伙!薛晨太热情了 。除了铺的盖的,连日用品都考虑到了。让春瑛欣喜的是,薛晨竟为二人购买了装电池的台灯!这下好了,她能在晚间写日记了。 木屋的修建工作很顺利,第二天下午,两人正式搬进新房,过起了二人世界。 晚上躺在柔软舒适的被窝里,两人畅想起下一步的工作。 “薛晨已经找人通知了各村的学龄儿童,再过十天,咱们就能开学。” “课本呢?” “过几天就到。我想好了,”世勇一个翻身,手肘撑着脑袋,笑道:“我教数学,你教语文。” “就这两个科目?” “当然不止。你不是会唱歌吗?咱们也教教孩子们唱歌。你发现没,连田镇几乎没有山歌,这很奇怪。当年插队时,咱们知识分子拉歌,听得村民们如痴如醉。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们第一次明白什么叫音乐。” 春瑛在脑海里搜寻自己掌握的为数不多的歌曲,“行!” “还有嘛,就是科学课。那天你说起后山,倒真提醒了我。你想想,连田镇为什么穷?为什么落后?” “缺乏教育?” “对,但不准确。教育的本质是什么呢?”世勇发表起自己的长篇大论,“是科学,是认识世界的科学观!咱们虽然教不了孩子们物理和化学,但可以教给他们一些基本的科学观念。地球是围着太阳转的吧?太阳处于银河系吧?把孩子们的眼界打开,擦掉那些灰尘,他们自然会向往学习。” 这才是自己敬佩的那个世勇,春瑛忍不住抱住了他。 “哦,对了,”世勇坏笑着,“薛晨还帮我们买了这个。” “什么?” 世勇从兜里掏出一个神秘的东西,让春瑛自己摸。 春瑛一摸之下,顿时醒悟,羞得直往他怀里钻。 “你不想要小孩?” “想要,但今年恐怕不行。至少,等咱把日子过安稳了。” “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都行。” “我不信。你不想传宗接代?” “传什么宗?咱就普通人家。” “我想要个儿子。” “为啥?” 春瑛畅想着,“要是个儿子,让他也扎根在这片土 地上。娶妻、生子、悠闲过完一生。” “那该多好啊……” 两人相拥而眠。 谁也不知道,屋外,黑子站在夜空下,盯着房门,流着口水,吃吃笑着。 …… 开学的日子到了,和预想中不同,前来报道的学生,连10个也没有。 这是连田镇历史上第一所学堂,它既带来了新潮,又带来了困惑。 英明些的家长,大多住在一村和二村,他们愿意送孩子去学校,也早已将孩子送到了县城念书。除此之外,三村开头,一直到六村,几乎无人认为念书是一件有用的事。十年前,插队的知识分子的到来,虽在短时间内让他们感到新鲜,但这些年轻人一到干活时节,就暴露自己的缺点。这为村民们提供了无数笑料,同时也留下了“书生无用”的坏印象。一句话:在农村,最重要的,是务农,而不是其他事。读书一事,本就艰辛,更不可能在学成之日立马换来大富大贵,读书有什么用呢? 薛晨做了好多工作,才换来这八个家庭的信任,勉强答应将孩子送来。这里面,三村来了4个,四村来了2个,五村来了2个。六村?还是别指望了。蒙姥为了帮忙,劝说自己亲戚将小孩送来,却失败了。 春瑛略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有总好过没有。她坚信,一旦这些孩子念了书,识了字,很快便会影响到其他孩子。到时候,只会有越来越多的学生主动来上学。 世勇和她的观点基本一致,两人打起十二分精神,上了第一课。 由于孩子们没有基础,他们从小学一年级的内容开始教。世勇安排的课表里,语文两节、数学两节,下午是科学与音乐。 但,第一天,就出了岔子。 到了午饭饭点,孩子们收拾课本,准备回家。 春瑛怎么也拦不住。他们的理由是:下午还得帮着家里干农活,家长交代过,只许“玩”半天。 春瑛哭笑不得。她明白,现在还不能为这事激怒家长。没奈何,两人让孩子们放学。 世勇多少有些心灰意冷,半天不说话,闷闷不乐回家,烧起了饭。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 旧事10 第一百五十九章  旧事10(1/3) 接下来的日子,情况有好有坏。 有的学生也许天生不愿意被束缚在教室里,他们更爱外面的广阔天地,所以上了几天课,来得就很少了。春瑛不愿意制定每天必须来上课的规矩,她害怕规矩出台,反而更引发孩子们的厌烦。 但,这里面,唯独有一位小女孩,特别好学。她名叫唐小灵,是五村的孩子。听说,这名字,是五村的卢姥给取的,只因她那双灵气十足的大眼睛。来上学,也是卢姥要求的,原本她父母并无此打算。 春瑛对小灵有了好感,也对那位几乎没怎么见过面的卢姥增添了几分敬意。 印象里,卢姥是个中年妇人,有自己的丈夫,但却没有子女。 春瑛曾问过小灵:“是卢姥逼你来上学的,还是自己愿意呢?” 小灵这样回答:“我喜欢读书。读书能认好多字。上个月,哥哥写的信,我已经能念了。” 春瑛这才知晓小灵家的情况。 她除去父母,就只剩下一个哥哥。哥哥已经成年,早去了县城打工,勉强学了些字,每月都会往家里寄信、寄钱。换在以往,全家人不识字,信件只能交由卢姥,由她念给一家人听,也由她代为回信。如今,小灵在学习上进步神速,识字数量已经远超自己的兄长。唐家父母自然欣慰,便再不阻拦女儿念书。 学生有心气,春瑛更不能气馁。她开始将小灵视为自己要培养的目标,而顾不上其他不好学的孩子。她倾尽所有,只要小灵跟得上她的教学节奏,她就不断加快灌输知识的步伐。 到了年末,教室里的孩子只剩下两三个了,春瑛的精神头却更高昂了。 这将近半年的时间,世勇教会了小灵三年级数学,春瑛让小灵的读写水平达到了五年级的标准。 春瑛部分找到了生活的意义,但除此之外,有两件事让她心神不宁。 第一,她注意到,世勇这个月来,精神不振。除了授课,世勇很少出现在教室里;上完了数学课,他立马就回家,或找个借口去镇上与薛晨喝酒;更有甚者,他懒得去学校,干脆让春瑛代替他。 这让春 瑛百思不得其解。在她看来,世勇莫非失去了教学的热情?甚至,难道他对如今的生活,充满了厌倦? 那,他会不会厌倦自己呢? 这问题无比严肃,无比严重!因为这关系到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她怀孕了。 身为女性,春瑛第一次产生了如此奇妙的责任感。这份责任感是如此复杂,以至于让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喜悦、兴奋、烦恼、忧伤、恐惧……无数种情绪如浪潮般一波一波扑面而来,激荡着她的心怀始终无法平静。 正因为此,她对于世勇目前的状态,才更加担心。 如今两人虽然已在连田生活了半年,日子还算安稳。可事业上,世勇恐怕并不满意。此时再把这消息告诉他,他会怎么想呢?孩子在他眼里,究竟是幸福的象征,还是烦恼的累赘? 一天天,春瑛这样纠结着。 她没想到,竟连小灵都看了出来。 面对孩子,春瑛不敢明说,只能委婉表达:“老师这几天……遇上一些烦心事。没关系,小灵不必担心哦。” 小灵松了口气,接着灿烂笑了,“这样的话,为什么不去找卢姥呢?” 卢姥?春瑛不明白她的意思。 “在我们村,只要遇到烦恼,都可以找卢姥哦。她总能教我们该怎么做。” 春瑛没想到,卢姥除了管理村子里的大小事务,还能帮人排解心事,不禁笑了出来。不过,自己和丈夫到五村办学,从没去卢姥家“拜码头”,实在说不过去。加上小灵来念书的事,春瑛觉得自己有必要去看望一下这位妇人。 卢姥虽没有子女,但好歹是结婚多年的过来人,兴许,真能帮到她呢? 卢姥对她的到访一点儿也不惊讶,卢姥的丈夫李叔(村里人都这样叫他)也很热情。 宾主落座,卢姥首先对春瑛表达了感谢。 “村里认字的人不多,我也没指望这帮挖黄土的家伙能学成什么本事。”卢姥对本村村民一点也不客气,“但唯独小灵这孩子,拜托你好好教教她。” 春瑛心下一动,问:“您当年是怎么学的认字呢?” 卢姥自嘲一笑,“我认得的 ,都是些古字。好在字体变化不大,新字我也勉强能辨识。”她并没有正面回答春瑛的问题,反而迅速转移了话题,“你今天来,是要问什么事?” 春瑛大感惊讶,卢姥为何知道自己是来求助的? 没等她开口,卢姥又笑道:“不必吃惊。到我这里来的人,很少是闲聊天的。”她看看春瑛的肚子,“几个月了?” “这您也知道?”春瑛的惊讶愈发升级,眼前的卢姥早不是那个农村中年妇人的形象,变得神秘起来。 “我没生过孩子,但我大概能看出来。你想问的问题,跟孩子有关吧?” “是……”春瑛有些难以启齿。 “嗯,孤零零一个孕妇跑来找我,丈夫没陪着……原来如此。”卢姥叹口气,“你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丈夫,对不对?怎么,他对你不好?” 卢姥接连猜中她的心思,不得不让春瑛佩服。 话已至此,她干脆一股脑把心中烦恼尽数吐露。 听完她的诉说,卢姥接连点头。 “这事确实麻烦。但麻烦并不在你丈夫,而在于你自己。” 春瑛不明白。 这时候,李叔煮好了鸡蛋,盛在碗里,递给春瑛,“来,吃两个。” 春瑛还没说话,卢姥轻描淡写挑出一个扔到李叔手里,“这个你自己吃吧。糖心的,她不爱吃。” 春瑛如被雷霆击中,脑海中闪过无数可怕的念头。 她本人确实从小就不爱吃糖心蛋,但这件事,除了她与父母,没有第四个人知道。难道说,自己离家出走后,父母不放心,托人找到卢姥,并让卢姥代为监视吗? 她看向卢姥的目光,已经充满了惊恐。 李叔忽然笑了,“别怕。我家这黄脸婆,向来如此。”他转而对卢姥说:“何必吓着人家年轻人?” 卢姥哼笑一声,“我这辈子最烦的就是拐弯抹角。丫头,我若告诉你,我会未卜先知,你信吗?” 这问题是如此难以回答。最后,谢春瑛选择了最巧妙的答案:“此时此刻,我宁愿相信。” “那就好。我问你一句:时至今日,你后悔跟随王世勇来连田镇的决定吗?” “我……”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章: 旧事11 第一百六十章  旧事11(1/3) 卢姥的问题让春瑛难以回答。内心深处隐约觉得,自己并不后悔来到连田,但对于自己和世勇的这段婚姻,她渐渐失去了信心。 不,不能说是失去了信心,只是不如当初那样坚定了。换句话说,如果父母此时出现在面前,要求她回家,她恐怕是会动摇的。 “我现在只想安安心心把孩子生下来。”犹豫半天,她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那你就别想了。”卢姥斩钉截铁。 “为什么?”春瑛如五雷轰顶,激动地站起身质问。 “因为生不下来。” 卢姥的语调像是在讨论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这让春瑛无法接受。 “我不信!我这些日子很注意饮食。” 李叔把两人劝开,“丫头,你莫急。我家黄脸婆不是故意咒你,她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李叔指着自己一高一低的肩膀,“三年前,我去山上采药,摔到骨头了。等到我回家,才发现她已经把治骨头的药准备好了。” 春瑛觉得不可思议,“那她为什么不阻止你进山?” 卢姥哼笑道:“要能阻止,还用你说?” “难道这一切都无法改变?” “可以。不过,变了一样东西,整个镇子的走向也会变。”卢姥眉头紧锁,“我还不打算改变最后的结果。” “什么结果?” “那可多了去了。目前最要紧的,是我三年后就会死。” “死?” 春瑛感到震惊,她难以想象一个人在讨论自己的死亡时,会这样若无其事。 “我要是死了,谁来接替我的位置呢?” “你是想让——” “对!小灵这闺女,是五村最合适的人选。我之所以送她来念书,是希望你能尽快教她识字。再过三年,至少,在我死之前,她必须学会如何做一个称职的姥。” “可她今年才八岁!三年后,也不过才十一啊。” “你也太小看连田人了。在这几千年的时间里,有几位姥继任时,年纪比她还小。” 卢姥的话让春瑛的脑袋嗡嗡作响。在她对未来的憧憬里,她希望 小灵能走出大山,念完中学和大学,到新社会里做一个幸福的人。这不正是自己来连田教书育人的目的么? 但,当务之急,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相比起学生,春瑛更在意自己的孩子。 就算这是人性的自私,她也认了! “有没有办法,让孩子顺利降生?”她单刀直入,目光炯炯。 “有。”卢姥压根没想过隐瞒。 春瑛明白,对方如此坦诚,说明改变命运的代价会非常大。但无论如何,她必须试试。 “请您告诉我!”她已完全信服卢姥的特殊能力,诚诚恳恳向卢姥鞠躬。 卢姥撇嘴,无奈叹气,“所以我刚才说,这件事,难不在你丈夫,而在于你。你现在是死了心要保孩子了?” 春瑛决绝点头。 “孩子大概是明年夏天出世吧?” “是。” “两件事,记好了。第一,明年春天,六村有个家伙会发疯。如果你在听到这消息后置之不理,那么……”卢姥诡异一笑,“他多半会找上门来。到时候,你肚子里的孩子可就保不住咯。” “他会……怎么对我?” “任你想象。我可不想说那些血哩呼啦的事。第二,这件事过后,你丈夫会进后山的山洞。只要你拦得住他,那么一切好说。” “这又和孩子有什么关系?” “我话已经说得够多了。” 见卢姥要送客,春瑛坚持把话问完。 “可是,他为什么要去后山?我一个女子,又如何拦得住他呢?” 李叔看她可怜,帮她劝卢姥:“咱们话别说一半。你要知道该怎么做,就都告诉她。” 卢姥狠狠瞪自己丈夫一眼,骂道:“要你多嘴!你知道我帮她这一回,会惹多大祸?” 望着两人可怜巴巴的样子,卢姥不耐烦,又多说了一句:“六村雷家的窑洞!自己抽空去一趟就知道了。” “不会有危险吧?”李叔有些担心。“雷家那小子……” “滚一边去!”卢姥没好气,怒气冲冲回房间了。 春瑛无奈,告辞回家。李叔不放心,送 她到六村。 路上,李叔安慰春瑛:“你别看我家黄脸婆凶巴巴的,实际上,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对人好着呢。你只管放心,真要有危险,你来找我。大叔我这辈子还没怕过啥。” 春瑛心事重重,甚至忘了说谢谢。 她低着头,往家的方向走,没注意到前方有人。 两人撞了个满怀,春瑛抬头,发现黑子朝她嘿嘿直笑。 春瑛吓了一跳,连忙避开。这大半年来,虽说也见过黑子几次,但因为蒙姥的那番话,让她对黑子避如蛇蝎。此人游手好闲,常在六村各处转悠,很少见他出村。有人曾看到他长时间坐在后山,望着山洞的方向,嘿嘿发笑。不少人怀疑他得了精神病。 春瑛闪过身子,刚准备继续朝家里走,突然想起,黑子不就是雷家的人吗? 下意识间,她扭头喊道:“喂。” 黑子慢慢转身,笑呵呵答道:“啊?” “你姓雷,对吧?”春瑛不愿意长时间直视黑子的眼睛,但话已出口,干脆问个透彻。 “大概……是吧,”黑子的回答莫名其妙。他前后左右转了转脑袋,脖子发出咔咔声。 那样子,简直像是蛇类伸展头部。 春瑛忍住恶心,继续问:“你家屋后有窑洞吗?” “有啊。” “里面……”春瑛不知该如何述说自己的烦恼,总不能让黑子领她去窑洞吧? 没想到,黑子反而说道:“我就住在里面啊。” “你……住在窑洞里?” “里面凉快着呢。” “你为什么不和……家里人一起住?” “我不喜欢他们。” “你每晚都在吗?” “这可说不准。要高兴了,就出去玩。你要来玩吗?”黑子扯动嘴角,露出白得透明的牙齿。 春瑛感到疑惑,连田镇很少有人用牙刷,就是他和世勇,也只能靠清水漱口。大伙的牙齿普遍偏黄,为什么黑子的牙齿如此白净? “没,没什么。谢谢。”春瑛不愿再与他多聊,转身往家的方向跑。 身后,黑子朝她挥手,“欢迎哦……”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一章: 旧事12 第一百六十一章  旧事12(1/3) 到家时,丈夫世勇正斜躺在**呼呼大睡。 屋里酒气扑鼻,椅子被踢倒,桌布被揉成一团扔在角落。春瑛料想,他一定是在镇上和薛晨喝了一整天的酒。不用说,今天下午的课,他恐怕也没去上。 春瑛皱眉,收拾家务。这几天来,她愈发对世勇的**而不满。 她怀着满肚子气做饭,饭菜下锅,火焰撩烧着她的心。因为一味顾及肚里的孩子,不小心烫伤了手。 等到饭菜的香味飘满了整个木屋,世勇才昏昏沉沉起床。 春瑛由得他起床洗脸,一声不吭。 世勇坐下来,看了看妻子,笑了。 “怎么,对我不满意了?” “与你无关。是生活。” “你后悔来这儿了?” “后悔的,好像不是我吧。” 世勇放下筷子,双手枕着脑袋,长叹一声。 “你知道吗?这些日子,我甚至开始怀念起下乡的时候。” “那有什么好怀念的。” “下乡那会,虽然苦点,累点,但能看到希望。”世勇伸手数手指头。“比方说,每天要做多少公分,做完就可以休息。一个月忙上二十多天,就有两天假期,能去城里玩。只要有个头,你能看到方向,就算再辛苦,也扛下来了。可如今呢?” “如今怎么了?” “我看不到方向……”世勇泄了气,“今天去镇上,薛晨跟我说,当初跟我们一起在四村插队的一个同学,也和咱们做了同样的选择。” “也来连田?” “哪能啊,人家可比咱们会挑地方。东南沿海,一个小渔村!听说没,那地方,再过些日子,就会变成特区。特区,啥概念?那可是要跟国际接轨的。在那里当老师,且不说福利待遇会溜溜往上涨,就是教书育人,培养出来的人才,也是为了国家未来搞建设而服务的。两下一对比,这差距!哎……” “你心动了?” “我不知道。”世勇摇头,把衣服撩到胸口,表情痛苦极了。“换成半年前,我可以拍着胸 口告诉你,我一点儿也不羡慕别人。现在……我可以说,我依然保有理想,但已看不到理想实现的那天。我让薛晨把全镇的户籍给我看了,你知道镇上一共有多少没念过书的孩子?两百多,两百多啊……要是他们都来念书,咱们能给这个国家、这个社会培养多少有用的苗子?可是,你也看到了……呵呵,”世勇傻笑,“这就是连田,这就是现实,何等悲凉的现实。” 看着丈夫哀叹的模样,春瑛又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她安慰道:“孩子少也不要紧。就算最后只有一两个成才,说不定也能引起一番震动呢?谁敢肯定,这一两个人,就不能为连田镇改天换地?” “是的,你是乐观的。”世勇直勾勾看着妻子的眼睛,“如果我也有你这样的乐观,那该多好。” 两人笑了,气氛重新变得融洽。 春瑛趁机提出自己的问题。 “假如说,我是说假如……咱们有了孩子,你会高兴吗?” 世勇想了想,“我当然会高兴。不过,之前不是说过吗?现在还不是要孩子的时候。” 春瑛想要的,不是这样的回答。 “怎么?”世勇似乎察觉到什么。 “不,没,没什么。我今天看到孩子,突发奇想罢了。” 随便找了个理由应付过去,世勇也没再纠缠。 吃过饭后,两人关掉台灯,屋里一片黑暗。 躺在**,世勇开始微微打呼。 春瑛把手臂放在他胸膛,问:“你说实话,有没有想过,要去后山的洞里?” 世勇朦朦胧胧间,拉开她的手,含糊答道:“我去洞里……干嘛?” 春瑛稍微放了心。 一天就这样过去。那个时候,春瑛还不知道,自己经历了这一生最重要的转折。 …… 几天后,给孩子们上完了课,春瑛着急赶去卢姥家。 出乎她意料,卢姥竟不在家,出门了。 李叔正打扫院子,见春瑛来,笑道:“原来如此。我说我家那口子今天非要一个人去镇上 赶集,还不许我跟着。看来她是料到你会来啊。” 春瑛已经不再为卢姥的未卜先知而惊叹,她有正事。 “我已经打听到,黑子住在他家窑洞里。卢姥让我去窑洞,莫非是去找他?” 李叔断然摇头,否认了她的猜测。“听叔一句话,这几个村子里的人,你谁都能惹,就是不要招惹黑子。那小子……罢了,”李叔一摆手,“旧事不提,咱们只说当前。卢姥绝不是让你去找黑子,这我可以肯定。” “那会是什么意思?” “这还不简单。她让你去窑洞,说明窑洞里有能帮到你的东西。这样吧,咱们想个主意,把黑子引开。然后,再进去,如何?” “引开他?他连父母的话都不听。” “这你就不知道了。黑子跋扈不假,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害怕的人。” “谁?” “蒙姥!” 春瑛很惊讶。李叔告诉她,就在去年,因为黑子殴打父母,蒙姥二话不说,一个人冲进了雷家,把黑子狠狠揍了一顿。黑子人虽然高,但实在干瘦,跟常年上山打猎、下田务农的蒙姥比起来,他还不够个。蒙姥把他揍得鼻青脸肿,牙齿打掉了几颗。自那之后,黑子见了蒙姥,总要绕道走。 “你放心,今天这位蒙姥,可是我跟卢姥看着长大的。有我们的话,他一定会配合。” 李叔胸有成竹,春瑛稍稍安心。 两人商议后,把日子定在了腊月二十八。 连田人虽然不过农历春年,但腊月二十八晚上,家家户户还是要吃个小团圆饭的。黑子不愿意和自家人过,但蒙姥完全有理由找个借口把他带到家里去帮忙。他前脚一走,李叔后脚就能带着春瑛进窑洞。 “他会不会把洞口锁起来?” “雷家一定有钥匙。放心吧,你以为李叔我是吃素的?”李叔哈哈大笑,“开门撬锁这种事,我虽好多年没干过了,但手艺还在。” 春瑛勉强笑了笑。她对卢姥夫妻两人的印象越来越改观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二章: 旧事13 第一百六十二章  旧事13(1/3) 日子一天天熬过去,气温一天天降低。 腊月二十八这天,天降小雪。雪花轻柔触地,覆盖了大部分道路。白茫茫的树林下,黑漆漆的草地,整个连田镇黑白分明。 这天下午,春瑛穿着厚厚的绒衣,双脚在雪地里踏出黑色的脚印。她一路向卢姥家走去。到了这会,她的肚子已经微微鼓起,所幸世勇并没看出来。 学校早已停了课,今天一早,世勇便去了镇上和薛晨吃饭。他打了招呼,要是太晚,就不回来了。 这一个月来,世勇和薛晨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奇怪的是,每次都是世勇去镇上,薛晨很少下乡。上次春瑛见到他,还是两个多月前,那会,薛晨下乡收税。 这段时间来,困扰春瑛的事情又增加了一件:工资。 薛晨曾对世勇保证过,县里和镇里支持他们的工作,会从财政款项中抽出一部分作为两人的生活补贴。刚来的那段时间,每到月初,世勇都会去镇上领取几十元的工资。有了这个,两人才能买米买菜,得以维持生计。 但,最近这两个月,世勇带回来的钱明显变少了。他解释说,镇上看到上学的孩子并不多,因此从按劳分配的角度出发,扣掉了一部分钱。对此,春瑛既愤怒,又怀疑。生气的是,镇上克扣二人的工资;怀疑的是,世勇是不是在撒谎?他与薛晨聚会较多,总不能每次吃饭,都是薛晨付钱吧? 一想到丈夫很可能拿着二人本就不多的工资在外面胡吃海喝,春瑛感到一阵阵心酸。 这场婚姻究竟会走到一个怎样的结局,春瑛不敢断言。现在,她也顾不上追究检讨丈夫的责任。到夏天之前,她有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李叔热情将她迎进门。屋里,卢姥正烤着火。 春瑛刚想提醒卢姥,在木屋里烤火很危险,转念一想,要真会出事,卢姥也早就知道,自嘲一笑,干脆闭嘴。 卢姥确实知道很多事。 她头也不回,说:“晚点再去。钥匙在雷家屋后的柴堆里。” 李叔不乐意了,拉她一把,“你要知道窑洞里有啥,干脆直接说了,省得我俩跑一趟。这天气,不得冻着?” “有些事,”卢姥不 紧不慢说道,像是喃喃自语,“还是自己亲眼看到为好。” 李叔不理会她,拉着春瑛往外走。“走,咱们先吃饭去。” “那卢姥——” “不管她!一时半会还死不了。”李叔赌气,愤愤出门。 李叔带春瑛去的,是他堂兄家。 自从他与卢姥结了婚,两人从李家大院搬出来,住在了当年周姥住过的木屋里。李家的长辈们纷纷离世,家产自然留给了最大的孩子。李叔闲来无事时,也乐意到堂兄家凑个热闹,吹吹牛,聊聊天,不亦乐乎。 唯一让他不满意的,是妻子。自从周姥去世,妻子接过了这一重要位置。打那之后,她便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活泼,但火爆的脾气还是没改。别说到处串门走亲戚,就是夏天夜里,大伙都集合在大院里乘凉,她也懒得出门。 有人说,卢姥年纪虽不大,却开始活得像是个老太婆,简直是周姥在世! 为此,李叔和她吵过一架。 但卢姥只淡淡回答说:“要是你也能看到未来的模样,就会理解我了。” 这话,李叔转述给了春瑛听。 李叔把它当成笑话,但春瑛却对卢姥的观点深以为然。 她也曾无数次思考过,如果自己能看穿时间,提前了解到这世界的变化,以及,自己的生死。那么,活下去这件事,本身就没了意义。 这就像重新读一本老书、重新看一副老画。无论你如何认真去看、去想,生活都没有一丝变化。 换成是自己,恐怕早就想着怎样去改变生活了吧? 可卢姥说过,她看到了未来的结局,而她不愿意改变那个结局。 究竟是什么原因,恐怕只有卢姥自己能回答。 当下,春瑛还想不了那么远。 …… 李叔家的亲戚都很热情,对春瑛的做客表示了极大的欢迎。 除去在蒙姥家借住了几天,这是春瑛第一次到村民家吃饭。李叔和他的堂兄在席间提到春瑛和世勇在连田镇的工作,都深表遗憾。李家堂兄叹道:“要是我家儿子还小,我一定送他去念书。可惜啊,他今年都该娶媳妇了。” 众人笑一阵,喝酒吃饭。李叔坚决不喝,他知道轻重,不愿意在窑洞里留下酒味,免 得让黑子发觉。 酒足饭饱,太阳也渐渐西移。李叔与亲戚们道别,领着春瑛赶去六村。 冬天的白昼如此短暂,黑夜如扑食的猛虎,一下子笼罩了天地。 耳边只有流水的簌簌声,春瑛不仅觉得冷,还觉得怕。 李叔只好放慢脚步,不敢把她甩在身后。 他好心安慰春瑛,说起了自己与卢姥年轻时候的往事。 “那会,我中意她,她却对我没啥感觉。”李叔哈哈大笑。 “后来呢?”春瑛不介意和李叔聊天。应该说,她希望话题永远不要断,继续说下去。 “后来嘛,我英雄救美。呸呸呸,什么美,英雄救丑还差不多。” 春瑛噗嗤一笑,她以前从没想过,农村人也是有爱情的。而世间的爱情,本没有高低;内里的滋味,也全都一样。 “卢姥年轻时,一定很多男人追求吧?” “还好,她最大的毛病,就是那臭脾气!我也是贱,偏偏就喜欢这脾气。” “为什么你们不要小孩呢?” “哎……”这大概触碰到了李叔的伤心处,他苦叹一声。“最开始,我以为是我俩的毛病。后来,周姥临终前告诉我,不管是谁,一旦当了五村的姥,就不会再生育了。” “那,你会不会……后悔?”春瑛对孩子的话题很**。相比起已经怀孕的自己,她很想听听李叔的意见。李叔和卢姥,注定不会再有小孩,他们,是怎么想的呢? “不后悔。”李叔很坚定,“我跟这死老婆子过了大半辈子了,习惯了!只要她还活着,我就啥事没有,日子过得也舒坦!” 春瑛不敢再往下说。 两人都沉默了。因为两人都明白,三年后,卢姥便可能去世。到了那天,李叔该如何自处呢? 耳边只剩下脚步声,雷家就在前方不远处,煤油灯的光把窗户纸染成一片黄。 “你看!”李叔指着前方一个人影,小声对春瑛说。 春瑛顺势看去,那高高瘦瘦的影子,必是黑子无疑。 黑子吊儿郎当,走走停停,向蒙姥家走去。 他偶尔回头。 一瞬间,春瑛还以为他看到了自己二人。 但,还好,终于,黑子还是走远了。 “走!现在就是机会!”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三章: 旧事14 第一百六十三章  旧事14(1/3) 雷家没有养狗。听人说,雷家的狗从黑子进入这个家门后,就对他不善。只要见了他,总要汪汪叫个不停。后来,黑子一怒之下,棒杀家犬,炖了吃肉。从此,雷家便不再养狗了。 春瑛跟随李叔绕到雷家屋后,没有惊动任何人。 雷家的柴堆果然堆积在屋后。李叔来到柴堆前,一番摸索,找到了钥匙。 “快!” 两人直往雷家柴山方向奔去。好在路途并不远,几分钟后,偌大而醒目的木板门出现在两人眼前。 李叔蹲下身子,将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扭。咔擦,门锁应声而开。 窑洞内的寒气顺风袭来,春瑛不禁打了个哆嗦。 李叔也很疑惑:“见了鬼了。窑洞里该是冬暖夏凉才对,怎么会这么冷?” 春瑛虽然没怎么学过物理知识,但也明白李叔的怀疑很有道理。窑洞的原理,是依靠土地的遮掩,将洞内气温保持在一个恒温水平。夏天时,外面热,洞内自然凉爽;到了冬天,外面变冷,洞内反而温暖。 春瑛甚至怀疑黑子在撒谎。这样寒冷的环境,怎么可能生活得下去? 门后是下窑的泥土阶梯,李叔叮嘱春瑛注意脚下。 两人裹紧了衣服,一步步下窑。 等到眼睛稍微适应了洞里的光线,两人果然看到了一张木板床和一张木桌子,角落里还有一个木柜。桌上,放着煤油灯。 李叔找到火柴,点燃灯具,屋里总算明亮起来。 “找找,看看有啥特别的东西。” 两人借着灯光,四下搜寻。 但结果并不如意。除了在黑子床下找到一本旧书、两根蜡烛、一卷厕纸外,别的一无所获。 李叔沉思一番,说:“我不相信老婆子让我们找的是这些东西。” 春瑛对那本书很感兴趣,翻开看了看。 “书里全是些……我不认识的字。” 李叔稍微瞟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吓得他几乎要跳起来。 “他怎么会有这个!” 春瑛不明白这本书的意义,但李叔却再眼熟不过。 他曾无数次看到过这本书。因为,这正是周姥临终前,亲手交付给卢 姥的古书。书籍饱经岁月沧桑,早已残破不堪,但上面的文字模样,李叔却记得一清二楚。 他一把夺过书,快速翻阅。 “没错,没错……”李叔忘了寒冷,豆大的汗水不断从额头滑落。“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只是,”他捏了捏书本的厚度,“只有半册。” “还要厚?” “对!”李叔比划一下,“至少有手臂这么粗!问题是,这半册,他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蒙姥家里?”春瑛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在她看来,书当然是黑子偷来的。而最近的目标,自然是六村的蒙姥。 “不会。蒙姥人很老实,从不藏着掖着。他要是丢了书,一定会来我家借。以他的倔脾气,就是拿纸重新抄一遍,他也乐意。” “卢姥的那本书,不会——” “不可能。我们家这几十年来,就没丢过任何东西。谁敢偷啊?” 也是,春瑛点头。 想来想去,只可能是前四个村子的某位姥丢了书。 但到底是谁,李叔没有头绪。 “问题是,”春瑛提出一个疑问,“黑子偷这本书,目的是什么?他从没上过学,大字不识一个,把书给他,他也不会念啊。” “糟了……”李叔经她提醒,不觉一惊! “怎么?” “你知道吧?黑子不是雷家的儿子。” “嗯,听蒙姥说过。” “知道这件事的,有雷家父母、我、以及六位姥。而认识书上字的,只有六位姥。除去我家那口子不算,剩下的五位姥,会不会……教了黑子认这些古字?”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哎,你不知道。到今天,有几位姥,还认为,黑子是神仙的儿子。” “神仙?”春瑛瞠目结舌。她本人可以接受卢姥的特殊能力,却断然不相信世上有神仙。 “我家那口子已经想通了。她认为,神仙一说,完全是某些不理解书里内容的姥的误解。这世上没有神仙,就算有,也是祸害人间的大魔头。” 春瑛不想在这种虚无缥缈的问题上浪费时间,她问:“就算黑子是神仙的儿子,姥们又为何要帮助 他识字呢?” “大概是贪念吧。要是黑子以后真成了个半仙,指不定会给他们什么好处……我不知道。” “那这本书?” 李叔想了想,把所有东西放回原位。“不要打草惊蛇,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对付他。” 这时,一阵嚷嚷声钻入两人耳朵。 两人当即回头! 那里只有个柜子。 但,隐隐的,柜子后面,竟传来几丝光亮。 “后面有通道!”春瑛不觉喊出了声。 李叔立马捂住了她的嘴。 “嘘,通道里可能有人。过来,咱们听听。” 两人靠近柜子,蹲下来,贴耳上前。 果然是说话的声音。说话的一共有三人。 “……黑子今天来不了?” “……谁知道他?听说蒙姥找他有事。” “……那咱们该怎么办?” “……老规矩,先来一圈。” 接着,响起了色子声。 “搞什么,在地底下赌钱?”李叔有些生气。 回头一看,春瑛的脸早已惨白。 “怎么了?”他以为春瑛冻僵了。 春瑛一脸难以置信,瑟瑟发抖,指着柜子后面,“他……世勇,他……” “什么?”李叔也吃了一惊。“你丈夫在里面?” 春瑛点头,眼泪直直掉落。“还有,还有薛……” 原来如此!难怪这些日子来,世勇带回家的钱变少了。他不是请薛晨吃饭,而是和薛晨一起搞起了赌博! 这是春瑛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事!自小,她就见过因赌博而倾家荡产的人。如今自己和世勇的生活,只能勉强糊口,换成任何有责任担当的男人,也绝不可能碰这些东西。可世勇明显深陷其中,还对她大肆撒谎! 她的第一反应,是推开柜子,闯进去和世勇大吵一架! 但李叔拦住了她。 “丫头,别冲动!你想想,卢姥让你来的目的,会不会就是这个?” “可是……”春瑛急得直掉眼泪。“就算知道了这件事,我又能做什么?” 春瑛不觉得这件事能帮到她什么。 “咱们先冷静,继续听下去。我想,他们不是头一天来这里了。只要听下去,一定有发现!”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四章: 旧事15 第一百六十四章  旧事15(1/3) 打牌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三个男人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肆无忌惮。 在地道里,再微小的声音也可以传得很远,很清晰。 春瑛强忍内心的怒火,和李叔安静窥听。 “还有半年吧?黑子是这么说的吧?” “对。半年以后,见分晓。” “这么慢吗?”春瑛听出来,这是丈夫的声音。 薛晨答道:“这事不能急。咱们先把杨家的事处理了,后面的一切好说。” 世勇说:“话虽如此,可杨老七绝非善茬。他可是六村数一数二的老猎户。” 陌生男人啐了一口,“任他再英雄,见了……也得疯。” 这里,春瑛听到了一个陌生的词。她这三十年来,从没在书本上或别人口中听到过这个词,所以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理解。事后,她回忆起来,在日记里用拼音代替了这个词。 她写下的是:xueyi。 那是什么意思?至少,这个时候,她还不明白。 世勇接着说:“杨老七家的洞一旦挖通,就算大功告成了吧?” 薛晨答道:“当然。七星归位,是破解这阵法的最佳办法。一旦六村的阵眼漏了,其他村的阵型就会崩。这可是书上写的。” “那咱们岂不是……哈哈。”世勇笑得很放肆。 “否则呢?要不是为了后山洞里的财宝,我干嘛让你来连田。只是对不起你那位城市户口的夫人咯。” “她?这大概算是个意外吧。” “那就别让意外再发生!”薛晨恶狠狠骂道:“老子叫你单独来,结果你还多带了一个人。这事早就说好了,财宝分四份,只能咱们四人知道。要再节外生枝,别怪我翻脸!” “好啦好啦,明白。”世勇不以为意,懒洋洋答道。 接下来的对话无关紧要,全是些男人间的荤笑话。 春瑛无心再听,悲愤如洪水冲击着她的心,让她再也无法忍耐,扭头跑出了窑洞。 李叔赶紧追出去,又把窑洞门锁上。 春瑛不知道该去哪里,但大脑却命令双腿不断朝前跑。 骗子!骗子! 什么理 想,什么未来!全是骗人的!全是假的! 她想扑倒在这雪地里,想仰天大吼,想与这冻人的寒冬死在一起! 终于,还是跑累了,脚下一软,硬生生倒在了地上。 身后的李叔气喘吁吁追上来,一把将她拉起。 “好家伙,我才晓得……啊,女人家,也能跑这么快。”李叔拍拍她身上脏兮兮的雪水,“丫头,别哭。咱们先回去,听听我家老婆子的意见。” 春瑛跑累了,也哭累了。她感觉自己刚才这一摔,已把所有感情全部摔到了雪地里,再起身的,只是一个没有情绪的木头人。她任由李叔拖拽,一步步朝五村卢姥家走去。 李叔推开门,卢姥早已备好了毯子。两人扶春瑛坐下,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屋里火焰升腾,暖意袭来,春瑛身体渐渐有了知觉,但眼泪也不再流了。 卢姥看看她的眼睛,露出了高深莫测的微笑。 “看来,你是注定要踏上这条路了。” 春瑛淡淡回应:“你已经知道了?” “一个钟头前吧。你们进窑洞时,我就知道了。”卢姥笑眯眯地,一点儿也没有平日里的傲慢和暴躁。“我得感谢你。至少……你改变了一些东西,而这,是我这二十年来都不敢做的事。” “你眼里的明天?” “对,已经完全变了。” “我的孩子?”春瑛摸摸肚子。 卢姥摇头,“让我先问你一句。事到如今,你还愿意生下这孩子吗?只要你摇头,我就有一百种法子让你肚子重新变小。” 春瑛拒绝,“他是无罪的。” “谁是有罪的?” “那个男人。” “你只恨那一个人?”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将他们全部绳之以法。” “哦?你是这么理解的?”卢姥一愣。 李叔问道:“怎么理解?” 卢姥咳嗽一声,对丈夫解释:“这丫头恨丈夫,所以想用偷盗文物的罪名把他抓起来。” “文物?”李叔大感意外,“后山洞里有文物?” 卢姥不置可否,“非要说的,倒也算。罢了,你既选择了 这条路,那么,我也只好祝你一切顺利了。” “孩子呢?”春瑛死抓这个问题不放。 “现如今,什么都有可能了。我得花上不少时间,才能重新看一遍新的走向。你的孩子,当然,可能出生,也可能不会。” “可你先前说过——” “我什么都没承诺过。先前,我告诉你的两件事,都是阻碍你生下孩子的原因。立春之后,杨老七就会疯。他会跑去你家里,将你从**拖下来,一拳一拳,打到你全身是血。自此,你肚里的孩子就命悬一线。而到了立夏,你丈夫会不顾临产的你,执意去后山。为此,你伤心欲绝,情绪激动。这一下,胎儿将彻底不保。现在,好好想想,”卢姥目光如炬,“今天晚上,你们可曾听到有关杨老七的事?” “有!”李叔一口答道,“他们说,要把杨老七家底下挖空。说什么……七星归位,破解阵法?我也听不懂。” 卢姥闷哼一声,“想得美!老祖先的阵法,要真这么容易破解,何至于等到今天?” 李叔一喜,“这么说,他们是徒劳?” “原本是徒劳。”卢姥一屁股坐下来,那股暴躁又显现在了脸上,“现在你们改变了走向,我可摸不透了。” 春瑛突然起身往外走,“我告辞了。” 李叔急忙拉住她,“诶!话还没说完呢。” “不必了。”卢姥摆摆手,“让她走吧。现在,在她心里,除了孩子,就只剩下报复了。” 李叔只好无奈松手。 春瑛慢慢出门,外面的月亮不知何时从云层里钻了出来。雪也停了,幽寒的天地间,一片亮堂。 身后屋里,她还能隐约听到卢姥夫妇间的说话。 李叔问:“走向变了,那你——” 卢姥叹气:“看运气吧。我可不想死你前面……” 春瑛一笑,大踏步回家。 自来到连田,她还从没这么开心过。 丈夫说的一点儿都没错。人的郁闷,恐怕正是因为没有方向。一旦有了方向,整个人便轻松得多。 现在,她只需要静静等待。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五章: 旧事16 第一百六十五章  旧事16(1/3) “日记的内容就这么多,”田彦泽拍拍手里的纸张,“这是我从县里的档案馆借来的影印本。最后一页标注的日期是五十六年前的2月4日。” “后面的呢?”沈南不相信一个坚持每天写日记的人会放弃这一习惯。谢春瑛固然会把自己的复仇心思隐藏起来,但日记肯定会持续记下去。 “问题就在这里,”田彦泽有些遗憾,“据县里的人说,这份日记,乃是谢春瑛出事后,由连田镇的工作人员收集整理并交公的。那间木屋里,除了那些毫无价值的生活物品,不可能留下任何有价值的文字信息。那个日记本,只写了一半,后面大半部分,都是白纸。” 沈南想了想,“还有一个。”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谢春瑛要报复丈夫,所使用的办法是举报。我们都知道,要举报一个人的犯罪事实,必须收集记录他的犯罪证据和日常言行。谢春瑛当然会想到这一点,所以绝对会继续写日记。但,那份隐秘的日记,却没了下落。” “她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官方档案里,她被标注为‘失踪人口’,失踪日期是五十六年前的4月18日。和她一起失踪的,还有丈夫王世勇,以及连田镇干部薛晨。” “不止。” “当然不止。谢春瑛和李叔,在窑洞里,听到了三个男人的谈话。我想,这第三个人,恐怕并非连田人,否则,李叔一定能听出那人的声音。” “黑子呢?” “黑子平安无事。据说,这几人失踪后,县里根据谢春瑛的日记,怀疑过黑子。他们调查了黑子的窑洞,却并未发现洞里有通道。黑子也坚称并不认识王世勇和薛晨。调查草草结束,再没有下文。县里的人把谢春瑛的日记理解为‘孕期妇女的妄想’。” “不可能。李叔的证词呢?” “这就更奇妙了。在这几人出事后,李叔居然傻掉了!你知道吧?五村卢姥的丈夫,现在的样子?” 沈南回忆起李爷呆 傻的模样,点点头。 “根据日记里卢姥的话,我们可以确定一点:4月18日那天,应该就是王世勇一伙人付诸行动的日期。且不说山洞里到底有没有宝藏,至少,他们在那一天,去了后山,还进了山洞。之后,再没有出来。” “真是从山洞进去的?” “那不然呢?”田彦泽疑惑问道。 沈南站起身,指了指屋后。“先前你说,已经明白了窑洞里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对!结合日记,我怀疑,在县里启动调查前,黑子用泥土填堵了通道。而最近,大概又有人将它挖开,重新搞起了地下赌场!我晚上听到的,大概就是他们打牌的声音。” “果然。”沈南不屑一笑,“磁场呢?怎么解释?” “我听说过一种赌钱的方法,会使用磁石。会不会——” 沈南不等他说完,笑笑,转身出门。他不想和一个脑子里充满了不切实际臆想的人多聊。 身后,田彦泽追出来。 “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谢谢你的故事。” “我跟你讲,”田彦泽表起了决心,“这件事,我一定查下去!我要找到谢春瑛的隐秘日记,还有,他们的失踪之谜!” 沈南根本不理会他的雄心壮志。这故事当然精彩,也很有价值,但田彦泽毕竟不是专业人士,根本没找到正确的调查方向。 他迈步走向五村,在那里,他希望能挖掘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 卢姥对他的到访依然毫不惊讶。 这些日子以来,沈南早已习惯了卢姥的说话节奏。他大大咧咧坐下来,自己不开口提问,等着卢姥作答。 卢姥喜欢他这态度。用卢姥自己的话说:“你比你爹更怪,但也更机灵。” “我家死老头子,确实是在五十六年前变傻的。” “还有呢?”沈南非要让她把话说完。 “变傻的原因嘛,我也不知道。” “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能看到的范围有限。要是这世上的事我都一清二楚,我岂不 是成了神仙?” “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谢春瑛的事?” “这事跟你没关系吧?” 沈南微微一笑,“五十六年前的4月18日,谢春瑛尾随他的丈夫出门,去了某个地方吧?” “傻子都能猜到,”卢姥不屑道。 “李爷也去了吧?” “他非要去,我也拦不住。” “所以……”沈南给出自己的推论,“他们去的那个地方,就连你也看不到未来的走向。”他盯着卢姥的眼睛,问:“他们去了哪儿?” “山上。” “不对,他们没上山。”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进过山洞的人,屈指可数。能走出来的,除了黑子、郭永福、你、李爷,就只剩下老唐三人。我不认为李爷会不顾风险,陪着谢春瑛进山洞。另外,如果王世勇这几个人是打算从山洞进去,他们没有必要等到六村的杨老七发疯。” “杨老七为什么会疯?” “这人真的疯了?” “那还用说?”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沈南轻蔑撇嘴,“他家地下被挖通之后,窜出了一个东西。他是被吓疯的。杨老七家地下被打通后,整个六村的地底,恐怕已经有了无数错综复杂的通道。王世勇一行人之所以要等到杨老七发疯之后才行动,是因为他们要从这通道进入后山。你说得不准确,他们没去‘山上’,去的是……‘山里’。” 五十六年前的事件原貌渐渐浮出水面。 谢春瑛在察觉到丈夫即将行动后,将消息转告给了卢姥一家。不放心她单独行动的李爷一定自告奋勇,陪她一同跟踪王世勇。王世勇一行人进入雷家窑洞内的通道,一步步朝山里进发,却不知道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在这之后,两支队伍一定遭遇了某件事。这直接导致了王世勇三人连同谢春瑛失踪,而幸免于难的李爷虽然跑了出来,却因受了巨大的刺激,失去了神智。 现在,沈南最想查清楚的就是:他们遇到的,到底是什么事?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六章: 旧事17 第一百六十六章  旧事17(1/3) 卢姥对沈南的推论不置一词,只轻轻一笑。 她提起另一件事。“之前我让你还我一条命,你考虑好了吗?” 沈南也笑,“我父亲欠你一条命,理应我来还。我可以还给你,但不是现在。” “还有挂心的事?” “我来连田镇的目的,是为了查出黑子涉案的证据,以及黑子如今的下落。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朋友,我希望能帮到她。等到我办完这些事,要杀要剐,随你。” “你一点儿也不怕?” “害怕和让别人害怕,我更喜欢后者。” 不知为何,沈南在面对卢姥时,丝毫没有隐藏自己内心想法的欲望。如果一个人连你接下来会说什么话都能预测到,隐藏又有什么意义呢? “好小子。到了那天,希望你别后悔。” “最后再问一句——” 卢姥不等他说完,答道:“我不知道春瑛去了哪儿。” “还有……” 卢姥突然陷入彷徨,眼神迷离,似被悲伤裹挟,喃喃道:“我也不知道小灵去了哪儿。” 这正是沈南想要的两个回答。他点点头,“走了。有事再来。” 卢姥目送他离开,又回头看看自己的丈夫。 李爷还和这五十六年一样,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不知道。 他呆呆地望着一个坏掉的闹钟,一动不动。 卢姥摸摸他的肩膀,长叹道:“老头子,这些年,辛苦你了。” …… 回到镇上,天已擦黑,老唐却仍在办公室里等待。 “今天情况如何?”见沈南进来,他立马问道。 “水。” 小马赶紧递过水杯,沈南如饥似渴喝了几口。 “饭。” “叫了,马上送过来。”老唐埋怨他,“先说事。” “烟。” “拿去!”老唐把烟砸到他胸口,“别吊胃口。” 沈南一笑,点燃香烟,美美吸上一口。 “你们不必再查田彦泽了,他跟黑子没有来往。” “遇到他了?” 沈南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 老唐摸了摸下巴,“还有这么一回事?六村后山不远处,确实有个废弃的木屋。当初听同事说,那是当地一户人家搬走后留下的。没想到屋主居然是下乡的知识分子……” “你们就没进去看过?” “离后山那么 近,躲还躲不及呢。” “田彦泽在屋里找到带血的布条,我想可能是王世勇对谢春瑛施暴的证据。” 小马一个激灵,“王世勇发现谢春瑛的复仇计划了?” “不太可能。王世勇既然策划了这么久,他绝不会让妻子破坏自己的计划。一旦他发现妻子察觉,多半会下死手。我现在感兴趣的是——” 门外,饭店老板送来了晚餐。 沈南接过来,狼吞虎咽。 “说话别说一半!”老唐已无心吃饭,他只想听听沈南的看法。案子查到现在,他重燃了希望,但也陷入了僵局。他无比怀念当初与魏晋合作的岁月,于是干脆将沈南作为自己的助手,希望眼前的小伙子能帮他拨开时间的迷雾。 “我感兴趣的是,”沈南三两口吃完,擦了擦嘴,“王世勇当年被组织上调走的真实原因。” “不是说他偷看人家洗澡吗?”小马问。 “那当然是哄骗谢春瑛的借口。他被调走这事,凡是在连田镇呆过的青年,都有目共睹,不可能隐瞒。两人再次相遇后,谢春瑛自然一定会问。换成是我,我会找一个不太严重的借口来搪塞。” “你的意思是,王世勇被组织调走,另有一个更严重的理由?” “当然。他自信谢春瑛不可能去翻看他的档案,才敢撒出这样低级的谎。”沈南指指电话,“问问县里,还有王世勇的档案吗?” 老唐二话不说,拨通了电话。 幸好对方还没下班。稍作等待后,对方在电话里把王世勇的生平经历简单告知了老唐。 老唐连连道谢,挂了电话。 他看着沈南,精神大振,“你猜得对!王世勇被调走的原因,是涉嫌参与一起盗墓案!” “谁的墓?” “不知道,档案里没写。举报他的人,是四村的村民。村民说,半夜里看到他与另一个人鬼鬼祟祟扛着铁锹去山里。” “只看到了他的脸?” “对。另一个人到底是谁,王世勇咬了死口,坚决不交代。” 沈南笑了笑,“多半是薛晨了。他俩插队时睡一个屋,王世勇有动静,薛晨不会不知道。” 老唐拍拍大腿,“原来如此……这两人早在插队时期,就不知从哪里得知后山有 财宝,因此起了偷盗的心思。事情暴露后,两人弃车保帅,折了一个王世勇,却保住了一个薛晨。” 小马终于反应过来,激动大喊:“我明白了!难怪薛晨后来再也没有离开连田!” “没错,这是一个历时10年的大计划。王世勇离开后,薛晨一人无力实施,只能蛰伏等待。在这期间,他结识了黑子和另一个男人。三人合谋,再加上王世勇……不对!”老唐情绪激动,但还没失去基本的逻辑分析能力。 沈南看他反应过来,淡淡指出他的逻辑漏洞:“薛晨为什么非要再把王世勇带进来?” “会不会是……哥们情谊?”小马提出自己的观点。 “想多了。一个人要是搞阴谋,就不会在乎情谊。答案只有两个,”沈南仰头,看着天花板,“第一,是王世勇自己强烈要求加入的——” “不可能。”老唐否认,“谢春瑛的日记里提到,薛晨亲口说过,是他主动让王世勇来连田的。” “那就只剩下一个理由:这个计划,非他加入不可。” “为什么?” “不知道。” 老唐瞪他一眼。 沈南装作没看见,又问:“黑子是哪年死的?” “五十二年前。”老唐记得很清楚,黑子的资料,他倒背如流。 “去世那年,他是不是还穿过了山洞?” “对。他还来镇上炫耀过。” “黑子第一次进城打工,是哪一年?” “这我得想想,档案里不会写这个。”老唐回忆一阵,“按理说,他不会一个人出门打工,大概是和雷家兄弟一起去的县城。如果是那样的话……对!没错!是五十六年前!我想起来了,那一年,县里来人调查谢春瑛等人的失踪案,没找到他。打听之后才晓得,他去了县城。” “畏罪潜逃!”小马亢奋起身,“他料到会有人查案,所以逃走了?” 但老唐和沈南接连翻了个白眼。 “要逃就逃远点,何必去县城自投罗网?黑子填堵了窑洞里的通道,说明他有万全的把握不会被查出来。”老唐沉思一阵,问沈南:“他去城里打工的事,很重要吗?” “或许吧……”沈南也不敢肯定,但心里某个地方隐约亮起了光。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七章: 旧事18 第一百六十七章  旧事18(1/3) 第二天,沈南被敲门声吵醒。 打开门,外面站着的却不是老唐,而是脸上带着黑眼圈的田彦泽。 “你果然住在这里!姓马的没骗我!”他很兴奋,“能进去坐坐吗?” “我邀请过你吗?” “昨天你到过我家,礼尚往来嘛。”田彦泽丝毫不客气,挤了进来。“快,坐下来,我有新发现!” 沈南捏捏鼻子,“你昨晚进窑洞了?” “没有,但也差不多!”田彦泽眼睛里带着血丝,整个人像是磕了兴奋剂。“你到底要不要听?这可是头等大事!” “不好意思,我的头等大事是洗脸。” 沈南任他坐在屋里,自己去了洗手间。 洗漱完毕,又蹲了二十分钟的厕所,这才出来。 出来后,发现田彦泽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沈南也不吵他,安静坐下来。 田彦泽并非空手而来,随身带着一只大口袋。那是农民们装粮食用的蛇皮袋,不知道放了些什么东西。 沈南不客气,抄起口袋,解开绳子,看了看。 一把短锹,两根撬棍,一支手电筒,七八节电池,还有一根绳子,大约有二十多米长。 田彦泽似乎在做着什么奇怪的梦,身体一抖,忽然惊醒了。 沈南干脆把短锹摆到桌上,“说说吧,你准备什么时候去盗墓?” 田彦泽打个哈欠,揉揉眼睛,“看到了?” “不想被我看到,下次就别带过来。” 田彦泽嘿嘿一笑,“下次?你是准备入伙咯?” “那得看你出什么价。” “我没有钱,只有旧事真相,你要不要听?” “话说在前头,我不打算跟你一起去挖洞。” “这你也猜到了?好,我没看错人!”田彦泽丝毫不掩饰对沈南的敬佩,以及自己的激动,“昨天你走之后,我想了想,没错,我的思路确实出了错!窑洞里的声音,绝不是什么打牌声。就六村目前的情况,没人有钱上牌桌。” 沈南双手环抱,不发一语,任他往下说。 “我调整了思路,转而想起另一个问题。五十六年前,单凭他们四人,能挖出那么大、那么长的通道吗?六村虽然人口少,占地面积可不小。要想从我家窑洞挖到山里,那是什 么样的工作量?” “你想说什么?” “我认为,帮助他们挖洞的,还有一批人!” “哼。” “怎么样?合理吗?我告诉你,这是科学的思维!那么,结论就很明显啦。他们并不打算从山洞进入山体内,而选择走地下通道!” 看着田彦泽那闪闪发光的眼睛,沈南叹了口气。他没力气跟别人再谈一次自己已经知道的事。 “所以你准备把窑洞里的通道重新挖通?” “那你就太小瞧我了。你以为我昨晚去了哪儿?告诉你,杨家老宅!” “杨老七家?没记错的话,因为山洪,杨家已经搬走了吧?” “所以那里不会有人妨碍我,岂不是更好?” “大半夜去一座没人的旧宅子,你也不怕?” “这世上没有鬼怪!只要你有科学的精神,也可以和我一样百无禁忌的!” 沈南忍不住发笑,他自然从不害怕走夜路,也不相信世上有鬼。他只是没想到,世上真有人只靠着对科学的狂热,便天不怕地不怕了。 “直接说你的计划。” “谢春瑛的日记里提到,杨老七家地下被打通,会钻出一个叫xueyi的东西。咱们先不讨论,这东西是人,还是机械,至少可以证明一点:这些年来,打通地下通道的,就是它!我昨晚去了那所宅子,果不其然,在一张旧床板下面,发现了一个洞口。” “有多大?” “刚够一个人进去。但下面没有光,氧气该也很稀薄。” 沈南拍拍短锹和手电筒,“靠这个?” “你别笑!我说真的。你想想,在那些人失踪后,黑子彻底成了孤家寡人。他一个人把窑洞堵上,我信;可他总不能把地下所有通道都堵上吧?只要我拓宽杨家的洞口,用不了几天,通道内的空气就能流通。有了电筒,我就能往里走!” “想过这件事有多危险吗?” 田彦泽骄傲挺起胸脯,“我要怕危险,现在已经回老家了。” “你确实应该回老家。” “在真相没有查明之前,我绝不会走!”田彦泽愤愤然站起,猛拍桌子。 “轻点。坏了你还得赔。” “这件事,我只告诉你。因为我看得出,你是个聪明人。 要不要参与,随你。” “告诉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田彦泽一愣,“这是,这可是……”他在脑袋里搜刮词汇,欲言又止,纠结了大半天,“收集!记录!研究!这不就是科学本身的意义吗?我不知道里面有啥危险,但就算我遇到不测……”他神情凝重,“至少,我也像谢春瑛一样,把这些信息留给了后人!” 看着眼前这位视死如归的英雄,沈南无言以对。读书期间,他就不擅长与这类人打交道,没想到长大成人后,还能遇上这样热血又幼稚的家伙。 “两个问题,”沈南无奈发问,“第一,你期望在洞里找到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谢春瑛当年和王世勇一样,也进了地下通道。咱们昨天说过,她还有一本隐秘日记。如果她要把王世勇一行人在洞里的所作所为都记下来呢?她会不会随身带着日记本?” “在漆黑的洞里写日记?” “好,这个不提。除此之外,我也想知道,他们究竟挖到了什么地方?地下若真有宝藏,他们会不会早已取得宝藏,从另一个出口离开了呢?如果能找到他们的尸骨,这是最理想的!” 沈南不再纠缠,“第二个问题,先前你报了无数次的案,说是有人害你。那人是谁?” 田彦泽重新坐下来,凝眉沉思一会儿,“六村的……所有人。” “就因为你是外人?” “我不知道。但我有把握,蒙姥一定知道些什么秘密。而这秘密,他不愿意向外人透露。” “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去年,当我发现喻家通道的秘密后。” 沈南记起蒙姥提到的关于瘟病的故事,以及那条裂成两半的奇怪的狗。 “喻家的通道,我曾冒险下去过。当时我就明白,它是向后山的方向延伸的。” “所以你昨天告诉我,你查清了喻家的通道?” “对,只是那会,我还不清楚整个村子底下的情况。昨晚看过杨家的洞口,我才算是彻底弄明白。总之,”田彦泽话锋一转,“我越往下查,蒙姥就盯我越紧。今天,就算是我最后一次报案吧。如果最后我……你千万别忘了今天的话。”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八章: 旧事19 第一百六十八章  旧事19(1/3) 田彦泽的话,沈南并没有特别在意。 他也曾想过,找个机会进通道看看。但,多年来的凶险生活,让他学会了在行动之前优先预测后果。 送走田彦泽,沈南回到局里。出乎意料的是,走到老唐办公室门口,竟听到屋里传来另一个耳熟的声音。 吴探员来了。 相比起一个月前,吴探员对沈南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转弯。他主动递烟,又把水杯递过去,笑道:“你走之后,我专门去了一趟c市。要早知道老牛是你养父,咱们何必闹误会?” 沈南不解,“你认识他?” “十年前,他被评选为全国十佳,来了我省交流指导工作。那时候我刚入职,对他憧憬得很嘞!刚才我听说,”吴探员看看老唐,老唐点头,“你亲生父亲也是干咱们这一行的。这可好了,亲上加亲嘛。” “是恨上加恨吧?” 吴探员笑道,“也可以这么说。我姐姐死在他们手里,你父亲也一样。咱们建立个同盟关系,如何?” 他伸出拳头,沈南抿嘴一笑,与他碰碰拳。 “说正事。这次我过来,主要有两件事。”吴探员收起笑脸,在怀里摸索一阵,拿出一份文件。“第一,你在c市那位姓沙的朋友目前已经去了s市,还给我写了几封信。” “他一个人去的?为什么要写信?” “三个人。还有他老婆,以及一个姓程的姑娘。他怀疑自己的电话被窃听,也不相信我们这边。不得不说,他很谨慎,也很仔细。他查过我的办案记录,知道我在查黑子的案子,因此担心我也被窃听了。” “信上写了什么?” “一是让我转告你,他们目前一切平安;二是,他已经确认,黑子那个犯罪集团的总部,就在s市。” 老唐激动搓手,“为什么不马上抓捕?” “因为没有看到黑子本人。你们看这张照片,是沙先生在s市郊区拍到的。” 两人凑近,看了看照片。 s市虽然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都市,但市区外围,依然有一大片 乡镇。这里人多、荒地多,建筑物老旧而拥挤,房屋间走道逼仄难行,人挤人的路旁,小商小贩摆摊叫卖,不禁让人想起热闹的农贸市场。 沙砾的照片就在此地拍摄。相机对准了一栋破旧的二层小楼,墙面上有一副巨大而斑驳的壁画。 老唐不解,沈南不语。 吴探员收起照片,“沙先生说,沈南看了这些图案,自然明白其中的含义。说实话,我也不太懂。沈兄弟能解释一下吗?” “这是他们组织的符号。十三年前,黑子在c市的组织白龙帮,帮内不少人纹了这样的纹身。” 老唐提出疑问,“那栋房子里是?” “普通住户。查过,没什么问题。房主五年前从别人手里买下房子,那时候,墙上已经有这些画了。”吴探员严肃分析道:“我在意的,是s市的郊区。你们看了照片该知道,这里住户很多,鱼龙混杂,在咱们的认知里,属于治安欠佳的地段,需要重点盯防。黑子一伙人藏在这里,也属正常。” “需要我们帮忙吗?”老唐自告奋勇。 “暂时不用,我明天就会过去和沙先生会和。再说第二件事,这也是为什么要让你们留下来的原因。”吴探员把文件纸依次递给老唐和沈南,“尽管你们没有在连田镇找到黑子,但我们的监控摄像头曾拍到:这一个月来,他至少出现在高速路口处出现了两次。” “两次?”老唐矢口否认,“不可能不可能。来镇上的车子本就不多,别说他开车回来,就是坐着拖拉机回来,我也能看到。” “这我就不清楚了。黑子如果不是要回连田,那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以前的暂且不说,我们怀疑未来他可能还会回连田。你们的任务,是遵守此地,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通知我们。” 吴探员起身,“我不久留,马上就走。对了,”出门时,他回头对沈南说:“差点忘了,沙先生的妻子叶女士让我转告沈兄弟一句话。” 沈南等着这句话。他心跳加速, 似乎料到叶秋的话极其重要。 “她说:她已经记起了大部分事,希望你也尽快想起来。还有这个,”吴探员从兜里掏出一枚胸针,递给沈南,“随信一起寄来的。她说,这东西可能对你有帮助。” 交代完一切,吴探员挥挥手,出门离开。 沈南拿起胸针,前后左右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胸针很小,不到一厘米。正面刻着一只闭上的眼睛,背面的别针早已脱落,刻着一串细小的数字:09502。 “想起什么了?”老唐不敢打扰,屏息问道。 “眼熟……”沈南摇头。印象里,自己确实曾见过这玩意,但是在哪里见到的,始终想不起来。 “算了,收起来吧。咱们说说接下来的工作。黑子出现在高速路口,你怎么看?” “回家。” “我也这么想。可问题是,他并没有出现在连田镇。反过来,你觉得他回家的目的是什么?” “换成是你呢?你为什么要回老家?” 这个思考方向是对的。老唐仔细一琢磨,自己与黑子,真有几分相像。首先,他和黑子一样离家多年,再没回去;其次,他的父母也早就去世。若自己要回家,除非…… “三个理由。第一,我家亲戚希望我回去;第二,我得回去拿个什么东西;第三,我得送东西回家。” 两人谁也没考虑黑子“念旧”这一因素。在他们看来,犯下滔天大罪的黑子,恐怕不会单纯因为念旧而回到故乡。 “二十五年前,他回连田镇的目的,是把诱拐来的人送进山洞。现在,会不会也是同样的原因?” “不像。监控照片里的那辆车,只是普通小汽车,”老唐摇头,“断然装不下许多人。” “那就是另外两个原因。” “亲戚?田彦泽不是他的——” 沈南否认,“他不一定知道自家还有这么个亲戚,田彦泽应该也从没和他联系过。” “那就只剩下一个原因了……他要回家拿东西。” “也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要回来两趟?”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九章: 旧事20 第一百六十九章  旧事20(1/3) 讨论没有结果。沈南建议把查案方向放在黑子“如何进入连田”的问题上。 黑子的汽车在高速路口擦肩而过,并未驶入通往连田镇的小路。但这不代表他没有别的进入连田镇的方法。 沈南心里,已隐隐觉出一丝不安。但在没有证据前,他不愿瞎猜。 和往常一样,吃过早饭,他又去了乡下。 这次,他还带了纸张和铅笔。这一个月来,他对连田镇各村的地形略有了解,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村、二村、三村的地形他已牢记在心,并画在了纸上。从侧面看,这三个村子的水平高度分别呈现出“低——高——极低”的状态,二村以内,简直就像一个小型的盆地。从居住地规划的角度出发,沈南想不通连田人为什么会选在这里安家。 但,真正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四村的地形。 且不说四村的田埂路扭曲复杂,他总觉得,自己每次来四村,有几处道路,似乎总与上一次看到的,不太一样。 他必须把今天看到的模样照实画下来。 从镇上到四村,走了两个多小时。这些日子来,沈南感觉自己大腿肌肉结实了不少。 路过的村民大概也认得他了,只是不晓得这个长期下乡的年轻人到底是干嘛的。 只有老许知道沈南的目的。今天,他正去镇上赶集。 两人彼此回头看看,确认没有外人。 “沈长官,我打听过了,唐小灵一家人,确实早在五十五年前搬走了,只留下一个隔房的三姨还住在五村。您要不说,我都不知道她和唐家有关系。” “她怎么说?” “您所料不差!老人家告诉我,唐小灵在五十六前,卷入了一场失踪案。听说,和她一起失踪的,还有几个人。那天傍晚,小灵不知为什么,非要去看一个姓谢的老师。出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唐家是第二年搬走的?为什么?” “这位三姨说,唐家大儿子在外打工挣了钱,买了房子,把父母接去住了。可是三姨后来去城里找过他们,那地址根本是假的。” 沈 南沉思一会儿,“这几天,你有没有在村里见到生人?” “没有。”老许一口否认,“倒是有两个老乡回村,不过都是知根知底的老实人。” “你听说过瘟病的事吗?” “瘟病?听我父母提过。不过,他们说,那是六村的人才会染上的病。” “没道理。瘟气怎么可能只在六村传染?” “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知道的,五村从没有人染过瘟病。” “行,我知道了。谢谢。” “接下来还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 “帮我打听一下,五村有没有什么洞穴。” “洞穴?后山那样的?” “不一定。只要是能钻进人的洞,都算。” “好,您放心!” 老许答应一声,发现身后来了赶集的村民,连忙低下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走了。 沈南继续在纸上涂画。他很确信,今天看到的四村道路,又和昨天有了些差别。 这件事,他问过老唐和小马,也问过老许。 老唐和小马并未注意到这一点,而老许却断然否认。老许自信满满,认为四村从没变过。他在连田生活了几十年,每条路都如数家珍,在他的记忆里,今天的四村,和他出生那会的四村,没有任何变化。 画完后,沈南收起画纸,朝五村卢姥家赶去。 桌上放了两个饭碗,其中一个是为沈南准备的。 沈南看了看李爷,问道:“他这些年,一口饭都没吃吗?” “用不着。”卢姥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意思却又很明显。 “果然如此,”沈南叹道,“我昨晚回去,想了又想,总算猜到原因了。” “哦?那你可比整个镇子上的人都聪明。” “他是被……定格了时间吧?” “不完全准确。” “部分定格?” 话已说透,卢姥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走到丈夫身后,温柔地摸了摸丈夫的脸,不无悲伤说道:“头发、皮肤、指甲,一切外在的东西,都还继续生长,和我一样,也会老……但是,他的内在,以及这双眼睛,已经停在了五十六年前。” “谁干 的?” “他自己。” “为什么?” “为了……我,还有整个连田。” 沈南仔细咂摸卢姥的这句话,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是在……五村的法阵上,加了一把锁?” 卢姥笑了,“你确实想明白了。”她坐下来,感慨万千,继续说道:“五十六前,我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但他回家后,疯疯癫癫,嘴里说着胡话。我翻遍了那本古书,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支支吾吾,话不成话,让我想办法把他封印在那一天。” “封印了他,又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否则,我哪里还有机会等到你父亲和你呢?” 沈南不语。 “先吃饭吧,”卢姥劝道,“日子还长。后面的事,到了时间,我会对你解释的。” “不急。如果五村的职责是制造时间结界,那我想,我已经明白了四村的职责。” 卢姥放下筷子,等他往下说。 “这些日子,我总觉得四村的地形一直在变,却说不上原因。” “你能看到?” “你不能?” 卢姥摇头,“我办不到。镇上没人能看到那些变化。说白了,我们的眼睛都不如你。” 果然是自己的眼睛帮了自己一把啊……沈南头一回为自己的双眼感到欣喜。 “那你怎么会知道四村在变化的?” “书上写了。四村的地形和道路,是会在每天子时变化的。可是,每到子时,全镇人都会忘了昨天的地形。等到我们再醒过来,只会把今天的地形当成昨天的记忆。” “原来如此。那,四村的职责,恐怕就是……空间迷宫了吧?” 卢姥的笑容高深莫测,“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已经靠着一己之力,知道了许多只有姥才能知道的事?” 沈南不理会她话里的讥讽,继续问道:“黑子的目的,恐怕根本不是为了山里的什么财宝。他要打破的,正是五村和四村的两个结界……李爷这边——” “放心。我死之前,没人动得了他。” “四村呢?谁能保证四村不出意外?” “那就与我无关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章: 旧事21 第一百七十章  旧事21(1/3) 卢姥的回答既在沈南的意料之中,又让沈南感到惊愕。 与老人家接触了大半个月,他已知道了对方的秉性。只是没想到,在面临有关连田镇安危的问题上,她竟如此决绝。这恐怕只能归因为她这大半辈子的劳累。这副重担压得她难受,她已无心再去照顾其他几个村子。 第二天,吵醒沈南的还是田彦泽。相比起昨天,今天他的精神状态显得更差。 他头发杂乱,满是灰尘,衣服裤子沾满了腥臭的泥土,眼镜玻璃片碎了一块,眼内鲜红的血丝更加醒目。 他的身体明显已经超负荷活动了太久,疲累无比。精神上,却恰恰相反,无比振奋。要不是了解他家里的情况,沈南真想把他送到医院,看看这家伙是不是在吸食毒品。 “听我说……我已经挖通了那条地下通道。一整晚,整整,一夜!”他上气不接下气,竖起食指,彷佛那根指头是他荣誉的象征。 沈南很少可怜别人,但此情此景,就连他也忍不住说道:“我劝你还是休息几天吧。就算有发现,也不必天天来找我。” “我也这么想,所以……”他神秘兮兮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本子,“看到没?我想过了,以后每天,我都把笔记记在这上面,免得忘了。”他收起本子,“这几天,我老觉得,自己的记忆力在退步。” “几天时间,就退步了?” “很奇怪吧?我也这么想。我现在,记不起好多人、好多事……今天早上,我想喝水,可我怎么也不记得把水杯放哪儿了。还有昨天夜里,我挖着挖着,累了,坐着休息了一会儿,等到我再起身,铁锹也没了……我待会还得去买个新的。” 沈南没见过一个人在短短几天内能患上如此严重的失忆症。他问:“昨晚上又发现什么了?” 谈到自己的发现,田彦泽笑了。他咧开嘴,口水间或流到衣服上,一点儿也没了当初那个举止得当的大学生的模样。 “事实证明,我的推测是对的!昨天晚上,我挖通 了杨家的地下通道。通道往左右延伸,左边的方向,面对着我家的窑洞;右边,是后山!” “你走的哪边?” “当然是左边!如果往左走,真能连通窑洞,那不就证实了咱们当初的预想吗?” “算你聪明。” 田彦泽挖开杨家洞穴后,又拓宽了洞口。他原计划多等几天,好使通道内的空气得以流通,可一想到地下的秘密,不觉心痒难耐,当即打开手电筒,跳了下去。 很不幸,他低估了通道的深度。跳下去后,左脚脚踝当即扭了一下,痛得他大喊大叫。好在对科学的不懈追求战胜了疼痛,他坐在地上揉了一会儿,又坚强起身,往通道左边走。 通道内部并无岩石遮拦,举目四望,周围全是泥土和植物的根茎。通道还算宽敞,只比城市的下水道稍微窄一点,年深日久,一些不知名的虫子爬来爬去。 每走一步,自己的脚步声便回荡在通道里,可怕极了。 田彦泽战战兢兢,走了老远,才想起一个问题:待会该怎么回到地面? 他在大学期间做实验时,就曾犯过类似的错误,一心只求结果,忘了基本的实验步骤。这次也一样,跳下来才发现忘记在地面埋钉子、栓绳子。手里的铁锹成了他最后的希望,只要前方的道路畅通,挖开后,理应能到达自家窑洞。 他从衣服内兜拿出指南针,一看之下,不觉大吃一惊。 指南针并不像之前那样转来转去,而已经彻底失灵。指针彷佛固定在了一个方向,无论他怎么转身,指针都毫无动静。他故意用力拍打,指针纹丝不动。 怪了…… 田彦泽孤身一人,继续前行。走着走着,脚下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你猜那是什么?”田彦泽对沈南卖起了关子。 “你要愿意说就快说,我没心情猜。” “书包!” “书包?” “对!小学生的书包!还不是咱们读小学那个年代的书包,而是更老旧的单肩款式,书包的颜色、补丁,包里的课本,只让我想到一个人 。” “唐小灵。” “没错!我原打算在洞里找到谢春瑛的日记本,却没想到发现了这样一个书包。如果说哪个小孩子会跟着谢春瑛一起进洞,我只可能想到她。” 田彦泽翻开书包,拿出一个作业本,在封面看到了唐小灵的名字。这是强有力的直接证据,证明小灵当年确实曾与谢春瑛一起进了通道。 “有找到什么吗?” “刚才我不是说了么,有书,还有——” 沈南不耐烦打断他,“有价值的。” “那……没什么。都是些小孩子的功课。但,”田彦泽的发现还不止这个,“更重要的是,我把窑洞挖开了!” “恭喜,”沈南不冷不热嘲讽道。通道连通窑洞这件事,沈南早有预料。黑子当年填堵窑洞,靠他一人之力,最多只能用些泥土简单封堵,田彦泽能挖开,也在预料之中。 “但是,洞里有两样东西,我怎么也没想到!” 沈南点上香烟,悠闲听他说下去。 “第一,是谢春瑛日记里提到的那本,不,半本古书!” 沈南伸手。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当然要留着慢慢研究,怎么可能带出来!书上的字,我确实一个都不认识。但是没关系,我用手机拍了照片,传给了我大学的导师。他对古籍很有研究,也许再过几天、十几天,他就能找到出处。到时候,我一定能把这本书翻译出来!” 田彦泽提到的这本书,沈南并非没有兴趣。就他所知,连田镇至少有六本一模一样的典籍。除去二村到六村的五位姥各有一本,一村的秦姥持有半本,另外一半,正是田彦泽手里这部。 那天听田彦泽讲述谢春瑛的日记,沈南已隐约猜到,当年无论主动帮助黑子也好、还是无意被黑子偷盗也罢,黑子手上的那半本书,一定来自前任秦姥之手。这也是为什么他在临死前,只交付了半本书给自己的兄弟。 “书暂时放一边。另一件事,我相信,即使是你,也一定猜不到!那个窑洞里,还有一条通道!”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一章: 旧事22 第一百七十一章  旧事22(1/3) 窑洞里一共有两条通道。这是沈南目前最感兴趣的线索。 田彦泽在纸上画了个草图。 “最北边,是后山,”他从后山处往南画了一条线,“这条线,就是通向杨家的地下通道。杨家在这儿,也就是我昨天跳下去的位置。继续往南走,”那条线往南延伸一段,田彦泽停下笔,画了一个圈,“就到了我家窑洞。” 沈南点头,聚精会神。 “而那条新的通道,正对着我昨天挖开的洞口。也就是说,它的方向,也是向南的。” 田彦泽在圆圈里重新画出一条线,继续朝南延伸。 “到了哪儿?”沈南问。 “不知道。” “什么意思?你没进去?” “别小看我!我当然进去了。要不是中间横了一块大石头,我一定能走通!” “石头?” 这是沈南没有料到的事。他想了想,转而问道:“这条新通道,依你看,大概是什么时候挖出来的?” “具体的日期我不清楚。但从挖凿痕迹来看,至少有二十多年了。” 沈南心里一动,想起了某件事。 “石头所在的位置呢?” “大约是在……六村的村口。” “石头那边,有声音吗?” “当然有!否则我怎么判断那边是不是空的。”说起这个,田彦泽微微皱起眉头。“先前我说过,通道里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声音。任你再小的声音,只要比虫鸣稍微大点,就会很响亮。我把耳朵贴在石头上,听到了那边的声音。” “人声?” “不对。不是人说话的声音,但,又有点像。” “说清楚点。” 田彦泽想了又想,“这么说吧……你见过动物园的猩猩没?” “我像是会去那种地方的人吗?” “猩猩虽然不会说话,但会发出声音,用‘兽语’交流。昨晚我听到的,很像是几只灵长类动物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声音。” “还有别的动静吗?” “有!但我不确定它们是不是真的发现了我。我之所以肯定那不是人的声音,一是因为我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还有就是……在我偷听时,它们好像朝这边靠近了。然后,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敲打在了石头上,吓 了我好大一跳!” “什么东西?” “我哪知道。听声音,像是金属制的工具。你知道吧,一根铁棍,敲在石头上的砰砰声。” “你觉得,那块石头,会不会是……” “你想说是人工搬运过来的吧?”田彦泽精神大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不瞒你说,石头底部虽然和泥土严丝合缝,但上部有一块明显的细缝!某人——或许就是黑子,将石头搬到这里,经过二十多年后,石头的重量压缩了下面的土壤,却让上面露出了缝隙。” “后来你是怎么出来的?” “当然是踢开窑洞门出来的。那把锁虽然锁得严,可咱们偏偏没想到,窑洞门是木头做的,大半个世纪了,木头早就腐烂了。我踢了几脚,很快就踢出个口子。” 沈南一笑,“这些天,你一口一个黑子,就没想过他是你的亲戚?” 田彦泽一愣,哈哈大笑,“你说什么呢?我与我父亲,本就没有血缘关系;黑子与雷家,更没有关系。再说了,从小到大,我就听我父亲提过他一次。” “怎么说?” “父亲说,这种人死了最好,当初雷家就不该收养他。” “如果后续查明是他导致了谢春瑛一行人的失踪?” “请便。我绝不会袒护这个‘亲戚’。” …… 田彦泽走了,又重新去街上买铁锹。他告诉沈南,这次,他要买一把更好的,争取能把石头周围的土壤都铲掉,绕过石头另开一条出路。 沈南去局里,把田彦泽的发现告知老唐。 老唐觉得莫名其妙,“这件事很重要吗?” “很重要。” “咱们的工作重心,是找到黑子进入连田镇的办法。” “这就是答案。” “啊?”老唐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说……”他猛甩头,“不可能!这太……” “太玄了?但事实或许就是这样。” 沈南坐下来,夺过老唐的笔,在纸上画出连田镇的草图。 “二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你们都不知道黑子用了什么办法逃出了连田。答案,其实不在后山,而在地下。他或许真把人带进了山东,或许压根就把人关在了自家窑洞里。但 无论是哪种情况,他们都能直接进入通道。”沈南快速说明,手中的笔在纸上飞快作画,“田彦泽发现的新通道,其方向是朝南边走。如果这条通道足够长,穿过六村、五村、四村……就可以到达镇上。出了镇,再另开一个出口,他们就能逃之夭夭。而无论你们怎么查,也不可能发现他们的逃生路线。” 沈南的一番说明,让老唐惊得做不出任何反应。 二十五年前,因为听信黑子手下人的谈话,连田分局的人鲁莽闯入了后山山洞。他们不仅没有找到黑子,反而损失了三个人。 如果沈南的分析没有错,在他们被困山洞的时候,黑子早已从地下逃窜! “那这次黑子他出现在高速路口,难道也是——” “如果没猜错,他想用以前逃窜的路线,重新回来。” “可你昨天也说了,他为什么要回来两次?” “昨天,我并不知道通道里有石头。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二十五年前,黑子逃跑时,整个通道恐怕是畅通无阻的。或许连他本人也没预料到,现在通道里,竟多了一块拦路石。他要想回到窑洞、回到六村、回到后山,必须想办法处理这块石头。最近这一个月,他两次进入通道,但都无功而返。所以,运气好的话,只要咱们能把石头移开,便能守株待兔。” “我不明白的是,他费劲挖一条通道,就为了掩盖自己出入连田镇的路线?” “不,还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老唐眼里,沈南的脸,又和当年的魏晋重叠起来。当年,这位已经去世的老伙计总是信心满满。 “他没办法通过四村和五村。” 老唐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先前我们曾发现,五村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还记得吗?” 老唐连连点头。他当然记得。这样的事,一辈子可碰不上几回。 “整个五村,笼罩着一层……膜。这层膜就像一道防护网,将内外两个世界分离开。一开始,我以为它是五村用来抵挡外界的东西。直到昨天,当我发现四村也有一层膜,我才终于明白,它们抵挡的东西并非来自外面,而是里面。”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二章: 旧事23 第一百七十二章  旧事23(1/3) 听完沈南的推测,老唐如大梦初醒。他披上衣服,招呼沈南,“走,咱们马上去地道里看看。” 小马这时候走进来,见老唐要出门,劝道:“外面大暴雨呢,乡下路可不好走。” 两人回过神来,才发现窗外暴雨如注。刚才聊得兴起,居然丝毫没听见雨声。 老唐走到窗前,雨水击打着玻璃,噼里啪啦作响。 小马憨笑:“您注意点身体。上回咱们下乡,遇上这样大的雨,您可连着发了三四天的高烧。” 老唐望雨兴叹,“算了,明天再去吧。” 沈南自小在城市长大,并不清楚农村泥土地在雨后的惨况,“我担心田彦泽今天会把地道挖通。要是黑子就在地道里……” 老唐摇头,“不可能的。他把窑洞门踢破了,这样大的雨,准保淹了窑洞。” 小马帮腔,“对呀,上次大雨,就连四村的水道都冲垮了。”他撇着嘴,向沈南讲述大雨的可怕,“最让人头疼的,还是山洪。那年山洪爆发,把六村的房子冲得不剩几间,好多人都搬走了。” 这件事沈南听过好几次。这两周他下乡,除了在六个村子的地盘转了转,还去看了看六村的新址。新地址选在一村和二村之间,更靠近一村。镇上从县里申请了一笔款项,修建了新房安置这些受难的灾民。 “山洪一般是在夏季吧?” “对,夏季。今年刚开春,居然遇到这么大的雨,见鬼了。”小马坐下来,脱掉湿漉漉的皮鞋。他刚从外面回来,鞋子里进了不少水。他一边擦着头上的雨水,一边自言自语,“但愿别遇上山君……” “什么?” “嗯?我没对你说过吗?‘山君’。”见沈南摇头,小马来了兴致,“那我可得好好跟你讲讲。” 老唐皱眉打断他,“民间传说而已,有什么好说的?你今天的工作做完了?” 小马闭了嘴,沈南却出人意料怂恿他,“没关系。反正今天清闲,我就当故事听。” 小马看向老 唐,老唐拉下脸,不说话。他笑笑,放心了,对沈南说起了“山君”的故事。 所谓山君,实则是各地都有的“山神崇拜”。且不说世上到底有没有山君,就算真有,出现在老百姓面前,又有几人能分辨呢?所以,纵观国内各个有关山君的传奇故事,总结下来,无非两个套路:一,遇上“善良的山君”,主人公得了福佑,不是升官就是发财;二,遇上“不善的山君”,主人公遭了灾祸,往往家毁人亡。 连田镇的山君,似乎属于后者。 小马绘声绘色讲起自己从别处听来的可怕故事。 “十多年前吧。那一年,也是这样大的雨。连田四村的池塘涨水,漫下山去,淹了好多农田。四村的农田边,本来有一条河流灌溉。河水是从山脚下的洞穴里流出来的,如今涨了水,整个河道被倒灌,雨水反而把山洞给淹了。” “四村的山洞?不是六村后山?” “那怎么可能。后山那个洞,在半山腰上,太高了。” “可我在四村没看到山洞。” 老唐接过话茬,“原本是有的。就是故事里那年发大水,后来被村民堵了。” 有了老唐的佐证,小马更得意了,“看吧,我不是瞎吹。总之,大水漫了整个四村,好多房子都泡在水里,几乎泡塌。过了几天,雨总算停了,村里的水也退了不少,但因为空气太过潮湿,又接连起了几天大雾。” 有关山君的部分故事,就发生在这几个大雾天里。 山洞里积水太多,因此当外界大水退潮后,洞里的水自然而然冲了出来。大水带出来的,除了浑浊的污迹,还有一大堆动物的尸体。村民们这才明白,之前家里走丢的家禽都去了哪里。 动物们的尸体早已腐烂发臭,除了天空一群食腐的鸟儿,没人对它们感兴趣。 但,到了第二天晚上,村民们不约而同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来自四村池塘的西面,本就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声音高亢 而凄惨,如野猫嘶鸣,如孩童哭叫。有人以为是同乡在训小孩,有人把它当成怪蛤蟆。直到第二天清晨起床,众人才发现,池塘西边,似乎有某个东西蹲在那里。 说是蹲,也不太准确,但说它是趴在那里,似乎也不恰当。 那东西的体型,足有个半大小伙子一般长短,有一点人形,却长着四五条手臂。说它们是手臂,只因为它们长在身体偏上的位置。手臂前端并没有手指,更像是长长的蛇,肉乎乎的。身体下端,同样有七八条蛇状的肉条,软趴趴的,贴在地面。应该长着脑袋的地方,像盛开的花瓣,裂出八块肉瓣。肉瓣一张一合,合在一起时,形成一个浑圆的球;一旦分开,昨夜里那凄惨的叫声就响彻四村。 有人说,那是妖怪;有人说,那是鬼魂。但没人敢上前查看。在预知危险这一点上,人类和其他动物一样充满了直觉。 有人将四村的徐姥请来,他老人家隔着老远,细细观察一阵后,得出了结论。 “那是山君的孩子。” 徐姥的观点,并非随口胡扯。他有一套可以自洽的逻辑。 徐姥翻开那本祖祖辈辈相传的古书,指着上面的文字,一字一句为不识字的村民们解释。 书里记载了一个非常古远的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里,有许多善良的神仙,他们创造了人类,并保佑人类繁衍生息。人类崇拜他们,称他们为“古神”。而邪恶的外来神觊觎这个世界的财富,发起入侵。这批外来的恶神与古神们展开了激烈的斗争,结果两败俱伤。古神虽然赶走了恶神,但自己也失去了大部分神力,只能依附在山川万物的灵魂中。其中,居住在大山深处的古神,就成了今天大家口中的“山君”。 徐姥的逻辑推导很简单:那玩意儿是从山里被大水冲出来的,那么它自然和山君有关联。看它的大小,似乎并非成体,所以大概便是山君的子嗣吧。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三章: 旧事24 第一百七十三章  旧事24(1/3) “后来呢?”沈南问。 “后来,有人看它叫得可怜,就远远抛了些东西过去给它吃。可它好像并不吃这些东西,叫了两天两夜,死了。” 沈南转头问老唐,“真有这事。” 老唐似乎并不认为这件事可信,他叹口气,说:“大水是有的,山君的传说,也是有的。但我反正没有看到。” “十多年前,那会……局里就你一个人吧?” “对,但没人通知我。事发时,是月初。据村民说,没过几天,那东西就饿死了。等到大雾散去,他们再过去看,却什么都没发现。直到月底,才有人把这事告诉我。” “凭空消失了?” “所以我压根不信。”老唐摊开报纸,“心理学上,有个东西叫‘群体幻觉’,你知道吧?” 沈南听过这词语,但他不认可老唐的观点。所谓群体幻觉,是指原本没有发生过的事,而群体内部所有人都认为它发生过。但,群体幻觉最大的特征,是群体内部每个人的记忆,都会出现差异。 老牛就曾办过一个这样的案子:人群拥挤的超市里,突然闯进来一个抢劫犯。罪犯抢走了收银机里的所有钱后,仓皇逃跑。老牛挨个询问了在场的数十位目击者,每个人都证明,罪犯当时手里持有一把长刀。可细问之下,证人们的证词出现了偏差。有人说那把刀有十厘米,有人说有二十厘米,还有人居然认为那是把关刀!好在,一位户外主播的直播视频录下了抢劫画面。老牛惊讶地发现,抢劫犯手里,只有一把不足三厘米的铅笔刀。 为此,老牛咨询了心理学专家的意见,并得出了“群体幻觉”的结论。人们之所以咬定罪犯持有刀具,根本原因是被记忆和潜意识欺骗了。在影视剧和新闻里,每个抢劫犯,手里几乎都有一把刀。所以,目击者看到的是小刀,却在回忆中虚构出了一把更加凶狠的大刀。 沈南对这案子印象深刻 ,因为那是他第一次在瞒着老牛的情况下尝试破案。最后,也是他首先找到了罪犯,并与之搏斗,将罪犯制服。等老牛赶到时,地上满是血迹,抢劫犯被沈南用绳子捆了个结实,而沈南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淌着鲜血,触目惊心。 但这例子,不足以解释四村的奇遇。 村民们或许会把那怪物的形体记错,但怪物确实存在这一事实,他们绝不会记错。 时隔十几年,老唐不愿纠缠这等旧事,沈南也不便细问。 三人在局里静静坐着,熬过了阴雨绵绵的一天。 本以为第二天会放晴,没想到当沈南醒来时,门外的雨声依然大得可怕。 这几天,他的梦境又有了变化。继万姐和那位黑袍老人后,沈南接连梦到自己在一处奇怪的地方行走。他脚下是看不到头的漫长阶梯,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一会儿左,一会儿右。阶梯很窄,像是黑色的大理石所铸,它漂浮在深邃的夜空中,远方偶尔闪起几粒星点。靠着自己的眼睛,沈南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径,从而避免了坠入虚空。 每一天睡着,自己所处的路径,都和前一天苏醒时的位置一样。他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到底是哪里,只知道不断向前走。偌大的阶梯构成一个奇妙而扭曲的几何体,每当沈南转角,几个阶梯便在空中交换了位置,几何体的形状又发生了改变。 潜意识里,沈南记住了大部分已经走过的路径。他小学时候,就有了极其丰富的空间想象力;到了中学,别的科目一概不及格,唯独在几何上拿过满分。 无事可做,沈南试着给沙砾打电话。然而传入耳朵的,依然是关机提醒。这一个月里,沙砾再也没有开启过之前的电话号码。这让沈南有些忧心。就算手机被窃听,沙砾也可以重新更换才对。为什么他迟迟不联系自己呢? 还有叶秋…… 沈南从口袋里拿出那枚胸针。09502,这 串数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叶秋说,她已经回想起了当年的大部分记忆。可见,自己之前的猜测并非胡思乱想。童年时代,某个时期,他确实与叶秋在某个场合相遇过。那地方,似乎是个实验室。除了他俩,还有好几个人也在实验名单中。 阿尔法曾侵入沈南的大脑深处,了解到这场实验。据他说,这是国家层级的秘密计划。而沈南的眼睛之所以能看到很多常人不可见的颜色,也是拜这场实验所赐。 以上这些,是沈南目前得知的线索。除此之外,他依然一头雾水。 时间一天天过去,一周后,大雨总算停歇。 沈南出门,发现街上变了样。 镇上的干部马不停蹄,从县里请来了抢险救灾的部队。援救灾民的物资一批批装入大卡车,进入连田。老唐和小马也加入了救灾行列,没空搭理他。 老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受灾最严重的是地势最低的三村。昨天我们忙了一夜,目前洪水已经基本退了。这里用不上你,趁着路还能走,你赶紧去一趟六村,看看田彦泽那边的情况。明天要是再下雨,不知道又要耽误多久。” 沈南看着忙碌的人群,不禁回想起童年时经历过的一场水灾。那年,c市遭遇大雨,下水道的污水全漫了出来。一些地势较低的小区排水不利,大水淹没了一层楼。四岁的沈南被困住二楼家里,哭得厉害。关键时刻,父亲穿着救生衣,游了回来。父亲把他放在背上,他紧紧抱住父亲的脖子,父子俩艰难逃生。那是他第一次感受父亲身体的温度,心想着,这个满脸胡渣的男人,居然这样靠得住…… 从那天起,他不再天天嚷着要妈妈。 沈南朝乡下走去,泥水很快在鞋子和裤脚上画满了泥黄色的涂鸦。他深一脚,浅一脚,走上了沈英飞当年的路。 心里头一回对那个已经离开十四年的男人说话:老头,保佑我吧。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四章: 旧事25 第一百七十四章  旧事25(1/3) 田彦泽并不在家。沈南几乎找遍了整个六村,都没发现田彦泽的身影。 蒙姥正安排六村的村民离开,他们要到镇上避难。经过这一周多的暴雨侵袭,六村本就不坚固的房屋再也住不了人。 头一回,他对沈南表示了友善。“我不管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听我一句劝,早点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沈南总觉得这句话有些其他莫名其妙的意味。 “你们呢?” “把他们送到镇上的安置所,我会再回来。” “为什么?” 蒙姥咧嘴笑了,“我向卢姥打听过了,你已经猜到了我们的职责,对不对?” “六村的职责,就是防止‘那东西’从后山跑出来吧?” “果然聪明,嗯……”他重新打量这个小伙子,“卢姥没看错人。不错,我们蒙家,包括所有六村的人,都有义务做连田的第一道防线。但,”他指着六村的老弱病残,对沈南说:“你看到了,这几千年来,六村的人被瘟气折磨成了什么样。现在,我不忍心再让他们当炮灰。” “单靠五村和四村,能抵挡吗?” “说不好。卢姥担心的是,黑子之所以挖地道,就是为了把‘那玩意’放出来。你要愿意帮忙,查查看吧。” “这几天你见到田彦泽没有?” “没有。” “田彦泽说你想害他?” “呵,”蒙姥笑道,“我只希望这个外人早点离开。” 时间不多,蒙姥与沈南告别,继续护送村民上路。 沈南灵机一动,想起了后山那个木屋。 田彦泽会不会在那里呢? 赶到后,沈南才发现木屋已经垮塌。他用尽力气推开沉重的木头,果然有了发现。 在屋里那个已经彻底破烂的柜子里,他找到了一张纸条,还有一个防水的口袋,口袋里装着一堆撕碎的纸张。 纸条上写着:沈兄,为防蒙姥陷害,我已改在此居住。袋子里的纸,是我在地道里找到的,已拼好,果然是谢春瑛后续所写的日记, 你看过便会明白。今晚雨大,但我仍将继续进地道查下去。若我遭遇不测,请代我转告家乡老母。 下方标注的日期,是三天前。这说明,田彦泽至少有三天没有回来。 沈南不假思索,立刻抽出谢春瑛的日记纸。 …… 春瑛明白真相后,破灭了曾经的理想。 对她来说,把孩子生下来,并把那个枕边的坏男人绳之以法,成了她下一步的目标。 她不动声色,继续给小灵上课,继续装成毫不知情的贤妻,和王世勇一起生活。 冬天过去,春天降临,暖意洋洋的连田镇,很快迎来了一个不平凡的四月。 王世勇当然已经知道妻子怀孕的事实,但却丝毫没有感情上的变化。对他来说,妻子的大肚子,带来的只是拖累。 这期间,春瑛有幸偷听到一次丈夫与薛晨的秘密谈话。当时,她假装去厕所,实则躲在一边。 薛晨问王世勇,发财之后,下一步该如何做? 王世勇长叹一声。他坦言,自己对春瑛的爱是真挚的,否则不会一时头脑发热把她带来。可,一旦盗窃了财宝,后半生,或许就要过上颠沛流离的逃难生活。他正为这事而头疼。 心狠的薛晨为他出了一记毒招:盗宝后,干脆一声不响离开。 在薛晨的诱导下,王世勇犹犹豫豫点了头。 这次偷听,让春瑛明白,眼前的男人,是再也靠不住的了。不过,最大的收获,是她掌握了他们的行动日期。四月十八日晚,春瑛把这日期牢牢记在心里。 到了四月五日,和卢姥预言的一样,杨老七家里出现了瘟气,杨老七被吓疯。蒙姥出面制服了他,又叮嘱杨家把这疯子关在家里,不许他出门。对于杨老七到底在家里看到了什么,蒙姥只字不提。 但这与春瑛的计划紧密相连,她干脆直接登门请教。 面对昔日恩师,蒙姥纠结再三,终于说了实话。 “谢老师,我不瞒您。但,您要听了,可不许对外说。” “我听着。” “那东西,我们叫它瘟气,是从后山山洞里飘出来的。凡是沾染上的人,非疯即傻,严重者,甚至会跳河跳崖自杀。杨老七见到的,是被瘟气感染的动物。” “什么动物?” “要我说的话,像是个长了翅膀的猴子。” “猴子怎么会——” 蒙姥打断她,“我也知道这很难理解。不过,染上瘟气的动物,都会变模样。书上说,这叫‘异化’。你第一次来连田时,问过我,为什么六村的人,大多数都是残疾、畸形,还记得吗?当时,我不敢告诉你。其实,除了近亲结婚外,还有瘟气的原因。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六村,喝这里的水,吃地里的粮,早就多少染上了瘟气。” “可我看你——” “很正常吗?谢老师,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其实,我家祖祖辈辈,左眼都是看不见的。为了让村民安心,为了让他们还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姥,我们保守了这个秘密至少几千年。不过,谢老师你不必担心,你在这里生活了没多久,是不会被感染的。” 蒙姥的话让谢春瑛半天张不开嘴。除去五村那个能看破时间的卢老太太,她没想到,连田镇还有这么多超乎人类理解的怪事。 告别蒙姥,春瑛又去了卢姥家。 对于杨老七被关这件事,卢姥已经听说了。 “很好,这说明你的命运确实改变了。早先,杨老七发疯那天,他就会盯上你。” 春瑛松了口气,至少,一个对她不利的因子被排除掉了。 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18号晚上了。她和李爷约定,18号下午在六村碰头。 为了这一天,她做了很多准备。她将自己的第二个日记本贴身藏着,以免被王世勇发现;接着,规划了后续的行动步骤:一旦记录下王世勇一行人的罪证,她便要去镇上联系领导。最好,是能联系上县里的相关部门。 但她没想到的是,这次行动,竟还多了两位同伴。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五章: 旧事26 第一百七十五章  旧事26(1/3) 其中一位,是蒙姥。当春瑛与李爷会和后,竟在去雷家的路上,遇到了蒙姥。 平日里这个时候,蒙姥早已入睡。今晚,他心绪不宁,似乎预感到要发生大事。 李爷干脆把实情告诉了他。蒙姥思考再三,要求一起行动。 “既然是发生在六村的事,我有责任。” 李爷问他:“村子地下的通道,你知道吗?” 蒙姥摇头,“要知道,我一定早就堵起来了。” 稍微合计一番,三人结伴向雷家出发。有了蒙姥在身边,春瑛多了一份勇气。 三人躲在雷家屋后的树林里,很快等来了目标。 王世勇、薛晨、黑子,以及另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了窑洞口。 正式下窑前,黑子说道:“下去之后,守规矩,听我命令,明白吗?惹恼了神仙,你们可担待不起。” 四人打开窑洞门,依次下去。 等到脚步声变轻,春瑛一行人这才出来。 然而,就在三人准备跟着下窑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喊道:“谢老师。” 春瑛一震,回头看去,墙角处,竟站着自己的学生小灵! “你怎么来了?” 小灵跑过来,扑到春瑛怀里,紧紧拉着她的衣角,“谢老师,你别进去!我昨天做了梦,梦到你进去之后,就……” 春瑛突然记起,卢姥曾说过,下一个接替她位置的,正是眼前这个小女孩。 她明白了,唐小灵之所以被选中,是因为在五村所有村民中,她的预感能力最强。 春瑛灵机一动,“那,老师问你,在梦里,老师最后怎么了?” “老师你……你……”唐小灵不敢开口。 李爷在一旁劝道:“乖女,你直说,没关系。” 唐小灵大着胆子,说道:“老师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意思?死了?” 小灵摇头,“就是,刷一下,没了!” 没人听得懂她的话。 谢春瑛拍拍她的脸蛋,“小灵乖,快回家休息。老师答应你,不会变没的。明天,老师还去学校给你上课,好不好?” “不好!我要和老师一起进去!” 蒙姥有些不耐烦,“咱们得快点。” 春瑛难以抉择,看了看李爷。李爷冲她点点头。 春瑛狠下心来,拉起小灵的手,“好!老师会保护你!咱们走!” 就这样,一前一后,两个四人小队,都进入了窑洞内的地道。 …… 后续的文件纸碎得更厉害,沈南只能通过一些显眼的词语来推测她们的遭遇。 谢春瑛四人跟踪黑子四人,一开始倒还顺利。 和春瑛所预想的不同,地下并非只有一条地道,反而充满了错综复杂的岔路,简直像个迷宫。更让人恼火的是,他们作为跟踪者,根本不敢打开手电。 两支队伍相隔很远,听不见脚步声。所幸薛晨是天生的大嗓门,大概他也害怕地道里的黑暗,一路上总说着话。这声音恰好为谢春瑛四人指明了道路。 唐小灵年纪最小,没走多久,脚下已经发软。原本,春瑛牵着她的手,后来干脆背她前行。也就是在这里,谢春瑛想出了撕破日记本的法子。她沿路扔下纸片,方便待会原路返回。 田彦泽找到的,正是这些碎纸片。 后面的字迹渐渐变得潦草,一个眼熟的字眼窜入沈南眼眸。 “时间停止”。 沈南叹了口气。果然,当这几人从地下进入后山的范围后,还是遭遇了怪事。 从谢春瑛焦躁的笔迹中,沈南能体会到这几人的复杂情绪。看样子,他们被困在某个时间点,至少有几天时间。 沈南感兴趣的是,后来,他们又是怎样脱困的? 可日记里并没有写。 最后一个让沈南无比关切的词是:“叛徒”。 难道说,谢春瑛一行人中,出现了叛徒?会是谁呢? 收起纸张,沈南看了看天空。 雨水虽已停歇,阴云却始终遮挡着太阳。这会是下午一点,沈南下定决心,朝雷家窑洞走去。 …… 窑洞门被田彦泽踢得稀烂,破了好大个口子。 沈南钻进窑洞,眨了眨眼睛,很快恢复了视力。他也没料到,自己的眼睛为什么突然如此明亮。当初在c市和沙砾一起办案时,到了地下室,他总要开灯。 或许是,连田镇本身带来的影响? 洞内果然有两条通道。 沈南先去了南边,那里,该有一块石头堵塞了通道。 走了没多远,硕大的巨石果然挡 住了他前进的脚步。他蹲下来看了看,石头一侧果然有田彦泽的挖掘痕迹,但效果并不理想,那条细细的缝隙,根本无法通过。 这大概正是田彦泽放弃的原因。 沈南回头,重新去北边。 和之前田彦泽说的一样,地道里爬满了叫不上名字的虫子。沈南稍微看了看,自己从没见过这样的生物。 这些虫子的身体约有整个手掌那样长,腹部鼓起,两侧细小。身体呈节肢状,像是没长壳的蜈蚣。前端两侧各有一条细长的腿,但和其他虫子不同的是,这腿在中间位置分了叉。非要形容的话,就像人类在后臂的基础上长了两条前臂。 最让沈南惊讶的是,这两条前臂的前端,居然还有和人类手掌类似的爪子。虫子们正是靠着这爪子,在墙壁上不断攀爬。 沈南用手机闪光灯拍下了虫子的照片。闪光灯一亮,虫子们蜂拥逃跑,地道里响起一片窸窸窣窣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地道里果然被水泡过,泥泞难走。此刻洪水退却,露出田彦泽的脚印,方便了沈南追踪。 沈南每走上几分钟,就掏出手机看看时间。 还好,时间一直在前进,他还没进入后山的范围。 从他下窑洞开始计算,他已在地下呆了大半个钟头,顺着田彦泽的脚印,他经过了许多岔道口。如今,他只能期盼田彦泽找到了正确的那条路,免得他在找到人后,又要靠自己的力量去找出通往后山的路。 又往前行走一段,此处的情况明显出现了异样。 首先,地道里的青苔变得越来越多,浓郁的黑绿色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后山那片树林;其次,这里的虫子变得更加奇怪了:除了前端的两条手臂,虫子尾部也出现了分叉,分成了三条;再次,他明显看到空气中飞舞着白得透明的粉尘,那玩意儿像极了植物的孢子。 他抬头看去,头顶上的泥土中,竟长出一簇簇白色的花朵。沈南并不是一个喜欢鲜花的人,眼前这些花朵,更让他觉得恶心。花瓣盛开,内里的花蕊却如章鱼的触手一般,不断扭动着。它们分分合合,像一张怪诞的嘴,不断吐出孢子。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六章: 旧事27 第一百七十六章  旧事27(1/3) 沈南下意识捂住了口鼻。他不清楚这些孢子内是否有毒,但谨慎一点总没错。 再往前,这怪异植物越长越多,从头顶的一点,变成了包裹地道两侧墙壁的一大片。而那些虫子小心翼翼避开花朵的花蕊,在狭窄的通道里爬行着。偶有几只大意,踏上了花瓣,很快被花蕊盯上,花蕊突然伸长,死死缠住虫子的躯体,将它拖进了口中。 沈南注意到,这些虫子尽管知道花蕊的危险,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躯,艰难地朝花朵迈进。他大概明白,这些孢子,恐怕正是吸引虫子掉入陷阱的罪魁祸首。 又走上一段路,沈南听到了一些怪诞的声音。 那绝对是人发出的声音。 沈南快步跑去。 转过一个弯,衣衫不整的田彦泽出现在他眼帘。 田彦泽的眼镜早不知去了哪里,上衣被扒开,袒***膛,全身泥泞。让沈南无法接受的是,田彦泽竟和那些虫子一样,被花朵所吸引。那画面极其可怖:田彦泽站在一朵巨大的白色花朵面前,双手把花瓣往两边拉扯开来,又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花蕊中。触手般的花蕊长度惊人,粗大无比,一根缠住了他的脖子,其它的探入耳朵、鼻孔、嘴巴。田彦泽的双眼上翻,黑色的瞳孔几不可见,眼眶内尽是一片白。他嘿嘿笑着,像是陷入了癫狂。 田彦泽的工具还在脚下放着,沈南二话不说,上前抄起铁锹,狠狠击向花蕊! 全身的力量击打在花蕊上,那诡异的触手吃痛退缩,松开了田彦泽。田彦泽应声倒地! 沈南蹲下来,连续几个重重的耳光抽到田彦泽脸上。 只见田彦泽喉头一阵收缩,吐出不少秽物。他的眼珠子总算回到了原位,稍微恢复了一些理智。 眼前的田彦泽与前几日判若两人。一头乌黑的短发如今已经秃得不剩几根毛,脸上皱纹密布,就连牙齿也没几颗了。沈南拍打他的背部,帮助他呕吐,注意到他的手臂上长满了老年斑。 此时的田彦泽,其身体大概已经急速老化。 沈南看了看那诡异的花朵。花蕊仍试图朝这边延伸,沈南 不由后退几步。 终于重新爬起身的田彦泽大口喘气,“我……我是在……” “还认得我吗?” 田彦泽搭上沈南双肩,凑近仔细看了看沈南的脸,“沈……啊,是你。你也下来了?” “刚才怎么回事?”沈南指了指花朵。 田彦泽回过身,笑道:“对,花。谢谢你,谢谢……” 他竟又要去抓那些花蕊,沈南当即拉住他。 “你要自寻死路,我管不着。死之前,把你发现的线索告诉我。” 田彦泽像是犯了毒瘾,嘿嘿笑着,眼泪鼻涕不断涌出来,“线索?对,线索……我这不正要去找嘛。” “从花里找?” “对,花里。沈兄,你看,”他拉着沈南的衣服,指着花朵,“我现在才明白……这些花,这些神圣的美丽的花,哈哈,简直是神迹!你知道吗?我刚走到这里,空气里全是美妙的光。你看啊,光,光!”他指着那些孢子,疯笑道:“还有这些,五颜六色的花,多漂亮啊……我渴了,饿了,花朵就张开,里面全是美味的佳酿……我喝了,喝了好多。这可是知识的美酒啊……现在我才知道,宇宙中到底有多少奥秘。相比之下,人类简直就是可怜的蚂蚁,蚂蚁!” 沈南愤然推开他,但田彦泽不打算结束自己的疯狂演说。 “你,你们,所有人!都是无知的蝼蚁,都是自以为是的可怜鬼!而我,哈哈哈,”他大笑道:“如今的我,不再是孤儿,不再是任人欺负的书呆子啦!我掌握了宇宙的真理,我看到了行星运动的轨迹,伟大的外地文明在向我挥手!只要我找到‘门之匙’——啊,万物归一者——我就能进入那最宏伟的黑暗殿堂。在那里,潜行的混沌向我下跪,丰穰之女神朝我微笑,而万物之源、万神之神将赐予我最明亮的智慧!” 沈南由得他发疯,“在你掌握宇宙真理的同时,能顺便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词语吗?” “哈!痴愚者!你连记忆都消失了吗?那本书啊,那本书!记得吗,明智的我如何告诉痴傻的你?我拜托了导师,他已将这些古 文成功翻译了出来!” 沈南叹气,笑了,“谢春瑛的事呢?查得怎样了?” “谁?啊,谢春……那个女人吗?愚昧!”田彦泽的脾气越来越大,“在宇宙面前,那个女人算什么?她怎么能和我相提并论!” “既然你这么伟大,不妨说说看,谢春瑛到底去了哪儿?”沈南干脆顺着摸老虎尾巴,不断诱导。 “那太简单了。那女人从先母那里获得了部分能力,带着那小姑娘,转移了位面。” “转移?位面?” “哈哈哈哈!”田彦泽笑得直不起腰,“这可是宇宙间最基本的知识啊,你居然不懂!不过,这也不能怪你,哈哈……地球上,还没人能理解呢。知道吗,有了这些花,你就能和我一样,一探宇宙的究竟了!沈兄弟,你对我不错,至少还愿意陪我说话,我很喜欢你!来,和我一起……” 他扑过来,想抓住沈南衣服。沈南身子一偏,田彦泽摔了个狗吃屎。 他重新爬起来,愤愤道:“好啊……狗咬吕洞宾!你们这些蠢货!滚,快滚!不要妨碍我!” 他推开沈南的手,重新扑到花朵上。 这一次,任沈南怎么拉扯,他像脚下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花蕊重新拉住了他的脖子,又探入他的口鼻与双耳中。 田彦泽又一次发出了嘻嘻哈哈的尖笑。 沈南无奈,重新捡起铁锹。 刚举起,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小孩子的叫喊:“不必!” 沈南一惊,迅速转身。 眼前这个孩子,他竟认识。 但,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对方会出现在这里。 那是六村崔家的孩子:崔宝生,今年六岁。关于崔家,沈南问过老唐。老唐回答他说,崔永年和崔小翠是近亲的表兄妹,两人就这一个孩子。孩子刚降生,身体便与常人不太一样,双眼歪着,嘴巴斜着,是个弱智,连句整话都说不出。 可眼前的崔宝生,一点儿也不像个弱智。他目光炯炯,看着沈南,“不必救他,他已经陷得太深了。” 沈南惊得几乎忘记了说话。 那是一句他家乡的方言,纯正得让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七章: 旧事28 第一百七十七章  旧事28(1/3) 崔宝生似乎不打算解释这一切,这六岁的孩子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步步向沈南走来。 “时间不够了,我们必须马上去母巢。” “母巢?” 崔宝生叹气的样子也像个成年人,他瞥了沈南一眼,“别告诉我你这一个月来什么都没查到。” “你在监视我?”沈南警惕起来。他已确信眼前的小孩并非普通人。 “一个嘴角带疤的男人天天从你家门口路过,你也会在意的。”崔宝生率先往地道深处走,示意沈南跟上,“我看到你常去五村卢姥家,怎么?时间结界的事,你已经查清了?” “先告诉我你是谁?”沈南和他并肩前行,但心中疑窦依然未解。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崔宝生一笑,“只要你运气够好。” “刚才那些花是怎么回事?” “那是被瘟气感染的植物。”崔宝生好像对那东西很了解,“就像猪笼草捕猎蚊子一样,它会发出光亮,引人致幻。人一旦靠近,就会产生幻觉。”他注视着沈南的眼睛,“不过,你看到的,应该不是光。那是什么?” “白色的孢子。你呢?你也能看到?” “我跟你不一样。你的眼睛很厉害,我的法宝在这儿。”崔宝生指指自己的耳朵,“这些花除了在空气里散播白色的孢子,让普通人以为那是光亮以外,还会发出奇怪的声音。这声音会激发出你心里的欲望,你想要什么,它就许诺给你什么。田彦泽这个大傻子,多半听到了来自科学的呼唤吧,呵呵。” 崔宝生的笑声很诡异。对于田彦泽的遭遇,他似乎一点儿怜悯之心也没有,反而充满了鄙夷。 “我怎么没听到声音?” “只要能窥破这些障眼法的一角,它所有的‘法术’也就失灵了。比如,我虽然看到了光,但却听到了真实的声音。所以那些光对我也无效。” “真实的声音?” “对。那根本就是一些细微的窃窃私语,毫无意义。”崔宝生笑 了笑,“我从到连田镇的那天开始,就知道地底下有东西。每天晚上睡觉时,这些声音总吵个不停。” “你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崔宝生叹气,“不必旁敲侧击打听我的身份,那纯属浪费时间。有这工夫,咱们不如综合一下情报。你先说说这一个月来的收获。” “为什么不是你先告诉我?” 沈南的挑衅没有任何作用,只招来崔宝生的白眼。不知怎么,面对这矮小的男孩,沈南竟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只好暂时接受这位神秘的盟友,把自己打探来的线索如实相告。 “……五村的时间结界,加上四村的空间迷宫,原本足以对抗后山里的威胁。方才蒙姥告诉我,六村的村民,似乎也加入了这场对抗。” 崔宝生点头,“六村的人,负责的是第一线的战斗。他们既是看守,也是保安。一旦后山有变,他们就成了第一批牺牲者。” “所谓瘟气,就是后山中喷洒出来的物质吧?” “凝视深渊者,亦被深渊凝视。”崔宝生喃喃自语,这可不是一个六岁孩子能说出的格言,“这两千年来,六村的人已经不知更换了多少批……被感染者往往延续不了三代。” “前面三个村子,又有什么职责呢?”这是沈南没有查清楚的。 “简单。那是物理层面的抵抗,聊胜于无罢了。一村的秦家负责指挥作战,二村筑起了高墙,三村挖出了深坑。你刚才提到十多年前出现在四村的怪物,并非什么‘山君之子’,而是一只‘血裔’。它试图冲破四村的空间迷宫,从地道里跑出来。结果遇上大雨,反而被冲到了四村。四村的空间迷宫高深莫测,绝非常人能理解。咱们看到的四村,似乎没啥异常;但在血裔们眼里,四村的道路、树木、房屋所构成的几何通道极其复杂,任何移动都会导致空间改变。那只血裔之所以蹲在池塘边不敢动,就是因为这个。” “血 裔?谢春瑛在日记里提到过这个词。” “血液的血,后裔的裔。它们产自先母的本体,继承了先母的部分能力。” 沈南突然记起,在调查陈义强的案子时,沙砾曾发现了一个笔记本。那是邪教徒魏医生的实验观察日记,里面提到了先母。 崔宝生闷哼一声,“所谓先母,就是后山深处的怪物。查到现在,你也该明白了。连田镇的古老传说,并非虚构。先母是宇宙间的一种生物,在先秦时期被连田镇的先人封印于此。这几千年来,它一直试图苏醒,却未成功。” “国家一直没发现?” “那我就不清楚了。或许……早发现了。” 崔宝生的话让沈南大感惊讶,却不合逻辑。如果国家早知道连田后山的情况,为何一直没有动作呢? 崔宝生继续说,“按照连田先人的指示,每一代的六位姥都有责任看守先母。可几千年时光流逝,这里的人对于先母的记忆发生了扭曲。因为先人也埋在后山,所以后山不仅不再是恐怖的象征,而且变成了神圣的场所。他们都以为,后山里的东西,是他们的‘祖宗’,因此每年都会敲锣打鼓祭祀。也因为这个,黑子才被五村上一任的周姥误以为是神仙的孩子。” “卢姥看破了黑子的真面目。” “是吗?”崔宝生一笑,“要我说,她也一知半解。” “黑子不是血裔?” “血裔不可能是人形。在先母眼里,人类本就是低级得不能再低级的生物。”他自嘲般笑道:“换成是你,如果要进化,会选择把自己的形态变成蚂蚁一样吗?” “先母的目的是什么?” “这你得当面问它。咱们现在的目的地,就是母巢。” “你早就想去那里?” “对。但我现在这幅身体,要是去了,必死无疑。不过,现在好了,身边有了沈南这样不怕死的人,安全系数总算提高不少。” 这孩子果然不简单,居然连沈南的名字都知道。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八章: 旧事29 第一百七十八章  旧事29(1/3) “到了母巢,又该怎么做?”这问题恐怕是目前最重要的。 “重新封印它。怎么,谢春瑛的日记里没写吗?五十六年前,就是他们几位,误打误撞触动了封印。” 沈南并不知情。 “单靠我们两个人,能做到?” “所以我说情况紧急,只能试试,”说完,崔宝生停下来。“等等,前面,你看得清吗?” 前方的道路分了岔,八个方向不一的洞口横在两人面前。 沈南集中精神,几个洞口在他眼里出现不同的颜色。 “有蓝色、红色、黑色、白色……”沈南问,“你看到的呢?” “我什么也看不到。在我眼里……”崔宝生蹲下来,小心翼翼摸了摸地面,“这里已经是虚空了。” “虚空?” “对。”崔宝生回头,又抬头,“我能看到的,只有满天星辰。我们好像站在……宇宙里。” 这话提醒了沈南,他记起了自己的梦境。 “我知道该怎么走了!”梦里,他确实曾经走上了正确的道路,并把路径记在了脑海里。 沈南刚要迈步,崔宝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拉着我……我不敢再看了。”崔宝生闭上眼,“再多看几眼,我脑袋就要炸开了。” 沈南只好牵着他,一步步缓慢朝洞里走。 他选择了白色的洞口。 “你看到的颜色,大概是连田先人布下的机关。”崔宝生双眼紧闭,说道:“听说过八阵图吗?” “三国时期的那个?” “对,奇门遁甲。有的是生门,有的是死门。常人很难判断生死,就是易学大师,也要推算一番,还不一定准确。”崔宝生笑道:“有你在,果然方便得多。” 两人继续前行,又走一段路,前方却出现了两个白色的洞口。 “两白……”沈南犹豫了。 崔宝生略作思考,指了指左边,“这边。” “为什么?” “别忘了我的耳朵。右边洞里有血裔的声音。” “它们会跑出来吗?” “暂时不会。除非黑子彻底解开巨石机关。” 两人的眼睛与耳朵各司其职,继续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前方的洞穴越来越窄小,黑暗的阴影却越来越浓密。 “先前你说的封印松动,是怎么回事?” “连田镇除了在地面设置了封印,在地下也有一道。但因为地下这道封印的力量并不强大,所以黑子选择了从地下进攻。他首先利用了被瘟气感染的动物,在地下挖掘物理通道,然后依靠血祭,打开另一个维度的门。” 崔宝生的话越来越高深,就连沈南也不得不思考半天。 “另一个维度?” “你不会傻到以为先母仅仅被后山埋着吧?要困住这样的庞然大物,除非用‘维度门’将它放逐到另一个维度,否则它早就破土而出了。” 沈南半天不语,崔宝生叹口气,继续解释:“你平时可曾遇到过一些怪事: 手边的某个东西,突然就找不着了。而过了几个钟头,它又莫名其妙出现了。” “有,”沈南相信,不仅自己,恐怕大多数人都曾遇到过。 “有一种说法,可以解释这种情况:维度碰撞。简单来说,当四维空间与咱们的三维空间相遇时,某些物体可能会进入更高的第四维。而因为我们人类的眼睛看不见第四维层面,所以那些物体在我们眼里就消失了。直到四维空间离开,物体重新回到三维空间,我们才能看到。同理,连田的先人打开了维度门,将先母放逐到了另一个维度,所以,它才无论如何也无法进入我们的世界。” “可你刚才说过,血裔就可以。” “血裔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你可以把维度门想象成一张网,硕大无比的先母就像鲨鱼,进了网,就出不来了。而这条鲨鱼身体上的寄生虫,却可以透过网眼钻出来。黑子挖下的通道,就是为了方便它们在地球上扩散。” “那,五十六年前——” “对!王世勇这帮傻蛋,听信了黑子的蛊惑,以为山里有财宝,跟着黑子进了地道。他们哪里会知道,黑子只把他们当做血祭的材料。你既查到了王世勇和薛晨,就该看看他们的出生年月。这三个笨蛋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他们的生日日期,正好是两千多年前封印先母的日子。” 沈南恍然,难怪薛晨无论如何都要将王世勇叫来连田。 “一次血祭,便能冲破一层机关。薛晨和另一个倒霉蛋,分别打破了地下的时间和空间枷锁,剩下一个王世勇,用来突破维度枷锁。万幸,轮到他时,黑子虽然杀了他,却不小心混入了其他血液。” “其他人的血?” “你还没想明白吗?谢春瑛的出现,坏了他们的大事。等等!”崔宝生突然拉住了沈南,“前面有人。” “人?” 沈南望向前方,那里并没有什么人。 “我能听到,有脚步声,还有……说话声。” 沈南感觉此时的自己是个瞎子。“他们说什么?” “只有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好像在说什么‘靠近’?来了,他过来了!”崔宝生紧紧抓住沈南的双手。 “哪里!”沈南顿时戒备,无比警觉。 “你看不到吗?你仔细看啊!”崔宝生也急了,大喊道。 沈南突然一愣,这句话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某个人……某个时候……某个地方…… 他突然想起了那个画面。 一个中年女人,一个午后,一个实验室。 女人不耐烦,朝五岁的他大喊。 你看不到吗?你仔细看啊! 五岁的自己哇哇大哭,用尽一切力量,双眼如着了火一般滚烫。 睁开眼睛,一个女孩子出现在他眼前。 他指着那女孩,惊讶不已。实验室内,本没有这个女孩的身影。 中年女人笑了,“你看到了,对不对?知 道吗?她一直都在咱们身边啊。” 沈南一惊,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眼睛再度发烫,似要融化瞳孔。 眼前站着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男子皮肤惨白,深深的眼窝下,眼眶内几无一物。 “我看到了……”沈南心跳加速,气息紊乱。 男子与他面对面站着,张开嘴,似在说着什么。 沈南听不见,崔宝生却听到了。 “我知道这声音!它就是我梦里的声音!是它告诉我的,那些花、那些血裔……还有,维度门的事。” “他在说什么?”沈南着急问道。 崔宝生只好暂时替他传声。 “……五十六年前,封印松动……卢秀芳命运更改,三年寿命延长到五十六年……其夫牺牲神智,加固时间封印……蒙姥背叛,投奔孽物,谢春瑛胎儿流失,混杂血液,致维度门不破……卢秀芳将死,封印再解……若无继位者,大难临头……” 随着崔宝生的解说,黑袍男子慢慢走向沈南。 他将双手搭在沈南肩头。 “明目者,望你继位。” 话音一落,黑袍男人的躯体突然化为尘土,席卷到一处,瞬间朝沈南眼睛袭来。 沈南来不及闭眼,沙土般的物质尽数侵入他的眼眸。 一瞬间,数千年的光阴在他眼前闪过! 漫长的历史如阵阵黄沙,每一粒都饱含了沧桑。他看到始皇帝的虎符、高皇帝的长剑、赤壁的大火、南渡的衣冠、涛涛的运河、怛罗斯的鲜血、澶州的盟约、蒙古弯刀的寒光、夜行的锦衣、港湾的坚船…… 一幕幕,一桩桩,一件件,冲入他的脑海。光阴的记忆承载着不知多少信息量,沈南的脑细胞集体跳动,颅内血压猛增,双眼溢出血来! 他跪倒在地,痛苦大叫。 崔宝生不敢正眼,趴到他身上,蒙住他的眼睛。 …… 不知过了多久,地道内恢复了宁静。 沈南喘息着从地上爬起,重新睁开了眼睛。 “我总算明白了。” “什么?”崔宝生问他。 “好多事……我原以为,电影小说里描写的,关于百分百开发人类大脑的故事,都是假的。” “嗯……人类的大脑,到现在,也只开发了不到百分之十。你现在?” 沈南摇头,“没到百分百的程度,但也差不了多少。现在,我总算想起了当年的事。还有,你的身份。” “哦?认出我了?” “准确来说,是看到了你大脑内的记忆。”沈南苦笑,“原来,世界是这个样子的……” “别的呢?” “还有卢姥那句话的意思。她说,我欠她一条命。” “那是什么意思?” “这会,她应该已经死了。现在,”沈南拍拍身上的泥土,“我成了五村的姥。” “和她当年一样?” “对。”沈南重新牵起崔宝生的手,“如你所说,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必须完成。是吧,蛇叔?” (完)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九章: 好龙1 第一百七十九章  好龙1(1/3) 一月底,将近新年的时候,c市飘起了大雪。 沙砾牵着妻子的手,从电梯里走出来。 廖胖子早等在楼下,车子的发动机没有停歇过。 上车后,沙砾把毛毯盖在妻子身上,又问前排的廖胖子:“到了s市,谁来接我们?” “老三。他会一直等在车站,直到你们平安下车。” “路上有人盯着吗?” “放心吧。赵老板已经安排好了,车厢里有至少八个人保护你们。” “行,开车吧。” 廖胖子驱车向火车站驶去。 两人男人谈话时,叶秋靠在丈夫怀里打瞌睡。她怀孕时间并不长,肚子仅微微鼓起,但因为感染的缘故,腹内的胎儿似乎正在快速生长,搞得她早早有了孕期综合症。最近这段时间,她不爱说话,无精打采,饭吃得很少,平均每天呕吐三五回。 距离嘉音去世已有三周,叶秋梦里的画面越来越奇怪。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回收他人记忆的罐子,不断梦到一些从没见过的人和事。 嘉音只在她梦里出现过一次,微笑着朝她挥手,又深深鞠了个躬,一语不发,转身离开了。 第二夜,她又梦到嘉音的母亲。她的身体似乎被烧焦了,朝叶秋点点头,也走了。 直到第三夜、第四夜,叶秋渐渐明白,自己在梦里回溯的,正是契族的传承史。 什么是契族,她到现在还不太明白。隐约掌握的,只是契族的部分特征:她们有着人类的形体,但内里的基因却与人类截然不同。一旦契族的女子怀孕,并依靠某种方法催生了体内的“信息素”,契族女子便会“进化”。 进化是痛苦的,因为她们会失去脑袋和四肢,并长出一对奇怪的短小翅膀,xiati后方,自肠道内探出的器官,不断产下类似蝇卵的东西。而在这个可怕的过程中,新生的契族还会在无意识间向外界扩散信息素。只要是曾经与契族女子建立过某种联系的人(比如去年十二月的那场实验),便会受信息素影响 ,身体出现异状。 当然,症状因人而异。 有的人只出现了头晕呕吐的症状,有的人则如陈义强一般裂开了身体…… 自己呢?叶秋不敢去想这个问题。 陈义强一行人,不过是喝下了奇怪的饮料,便出现那样可怕的症状。自己实实在在被契族刺破皮肉,直接感染。 后果……不堪设想。 在获知了嘉音母亲的部分记忆后,叶秋明白过来:那个曾数次出现在丈夫卷宗中的所谓“贵人”、掌控曾经的白龙帮与彭家兴的神秘人、饲养阿尔法与贝塔的怪人、绑架蛇叔的幕后人,都是同一个人。 来自连田镇的黑子。 此人至少在几十年前便开始谋划一个大yin谋。为了让计划顺利进行,他不断寻找可以利用的棋子。嘉音母女是契族,拥有特殊的血统,被他盯上;阿尔法源自先母本体,血统更加“高贵”,自然也不可能逃过他的手掌心。 而沈南与自己……或许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吧。 丈夫沙砾握住她的手,把她从沉思中唤醒。 “到了。” 叶秋抬头看向窗外,火车站几个红色大字在白茫茫的天地间分外醒目。 推开车门,夫妻俩下车。 廖胖子神色凝重,不再送他们上火车,临走时,他说:“一路平安。无论如何……”他看了看叶秋的肚子,“人别出事。” 沙砾略表感谢,拖着行李箱与妻子朝车站内赶去。 验票后,两人进了车站。暖意覆盖了全身,沙砾长出一口气。他看到长椅上坐着几个眼熟的人,那大概正是负责沿途保护他俩的人。 扶妻子坐下,沙砾本想去买饮料,又不放心妻子一人等候,干脆放弃,并排坐了下来。 刚落座,一个悦耳的声音轻轻在背后响起。 “要走了?” 沙砾一愣,叶秋也很吃惊。 女人继续说道:“别回头,你们也不想惹人注意吧。” 沙砾不明白,花姐怎么会知道他二人的动态。 叶秋没有回头,假装整理自己的衣服,轻声问:“姐, 你来这里做什么?” “呵,妹子要远行,不许我来送送?” “蛇叔最近,有消息吗?” 花姐戴着墨镜,手捧杂志,挡住了自己的脸,笑道:“不愧是我干妹妹,知道疼人。放心吧,我虽不知道他的具体下落,但已有线索了。还是说说你俩的事。这次去s市,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沙砾答道:“孩子平安降生后,我们就——” 花姐一如往常,喜欢打断对方,“生个孩子而已,非要去s市?咱们时间不多,就别拐弯抹角了。叶秋你是被感染了吧?” “姐你已经知道了?”叶秋自嘲笑道,“是的,一个不小心,就成了现在这样。” “这个城市里,能瞒住我的事并不多。言归正传吧,这几天在你们小区周围转悠的人,都让我赶跑了。但你们上了火车,我可就帮不上忙了。” “谢谢,”沙砾由衷说道,“赵老板那边已经提供了人手。” “那就好,有他在,我就放心了。另外,c市这边,你手下那位姓程的小姑娘,我会照看的。去了s市,不管是吃饭,还是出门,都务必小心。这世界很危险,尤其是当有人要害你们的时候。” 这大概是花姐的经验之谈,以她的身份,能平平安安活到今天,也不容易。 “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关于叶秋妹妹肚子里的孩子,如果你们担心……”花姐顿了顿,“可以去找一位黄先生。”她把名片从椅子底下塞到沙砾手里,“他是生物学专家,当年我和外子曾有求于他。” “信得过吗?”沙砾忧心忡忡问。 “要是信不过,我也不会介绍给你了。他人很老实,社会关系也不复杂。年轻时是国家科研所的成员,退休后在家颐养天年。你们见了就知道,他很好相处。” 沙砾与叶秋再次表示了感谢,花姐站起身,准备离开。 走了没多远,又给叶秋发来一条信息。 “每天都要给我打个电话哦。不行的话,两天一次也可以。” 叶秋笑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章: 好龙2 第一百八十章  好龙2(1/3) 火车高速向目的地驶去。从c市到s市,路上至少要花一整天的时间。他们清晨出发,到了s市,该已是夜晚。 刚上火车,坐在夫妻二人前排的男人借着放行李的机会,塞给沙砾一张纸条。 沙砾看看四周,低头打开,上面写着:不要购买任何食物,饿了直接拿我包里的。 男人塞完纸条,一言不发坐到前排。沙砾把纸条揉成一团,朝妻子点点头。 叶秋会意,干脆放倒座椅睡觉。 高铁运行平稳,叶秋很快进入梦乡。 这一次,她梦到一个穿着古代衣裳的女人,被囚禁在一个木笼中。她披头散发,双眼流出鲜血,似乎已经瞎了。 看守她的人聊了起来。 “看到没,果然是怪物。眼睛居然会流血。” “是啊,又没人戳她眼珠子……” 这时,来了第三个人,这人像是个书生。 “今天还流血吗?” 看守答道:“是,已经三天了。” 书生点头道:“那就没错了。先生说她是契女,如今果然应验。你二人不可掉以轻心,一旦被契女引诱,后患无穷。” “遵命!”两位看守答道。 书生走到笼子前,掩住口鼻,似乎闻到了什么气味。 “女子,抬头!”他大喝一声。 眼眶流血的女人微微抬起头,怯怯看着他。 “我知你等契族并非常人,身体亦有不同。你非流血,实则流泪。我说得可有错?” 书生这么一说,契族女人哭得更厉害了。她年纪并不大,看上去并未成年,梨花带雨的面容任谁看了也会心疼。 书生轻咳一声,偏过头去,自言自语般念了几句“邪祟不侵”,又对女子说:“我等奉皇帝之命,清剿连田村寨。但我家先生胸怀悲悯,并未滥杀。就这,你也应该感谢他。后续如何处理,稍安勿躁,静候先生意思。” 说完,他转身要走,似乎又想起什么,回头又说:“对了,先生嘱我转告你,你家父母亦平平安安,此刻正在鬼谷馆内做客。你……不必挂怀。” 这一回,他是真走了。 两位看守抱拳相送,“秦公子慢行。” …… 叶秋惊醒,看着窗外的夕阳,问:“到哪儿了?” “快了。 过了这个省,就到了。”沙砾取下头上的行李包,“有面包和牛奶,吃点吧。” 叶秋点头,接过来,吃了几口,又觉反胃,递还给丈夫,摇摇头,大口喘气。 沙砾一脸担忧。 火车继续前行,窗外早看不见崇山峻岭,目之所及,尽是被夕阳染黄的田野湖泊。 太阳渐渐退落,隐没在天际线下方。归巢的飞鸟最后叫唤几声,黑色的羽毛很快融入夜的黯淡。 前方突然亮了,那是只属于都市的夜。火车毫不犹豫,一头扎进喧嚣的浪潮。 又过半个钟头,火车缓缓停下,车站内的广播里,响起了甜美的报告声。 “旅途愉快,欢迎来到s市。” 沙砾为妻子披上围巾,牵着她的手,下了火车。 车厢里那几位朋友明显警觉起来,簇拥着两人往出站口走去。 就在几人快要走到出站口时,身后楼梯处一个人大喊了一声“哎哟”!接着顺势扑倒下来。 没人觉察到什么异常。大伙都以为这仅仅是粗心的旅客踩空了楼梯。 但沙砾回过头去,看到那人手里闪闪发光的匕首! 护送他们的男人也看到了,大喊一声:“快跑!” 沙砾拥着妻子,快速朝车站外跑去。 摔倒的旅客起身要追,被拦了下来。几人打成一团。 沙砾顾不上找三哥,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就在他拉开车门要扶叶秋上车时,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沙砾猛回头,看到三哥微笑的脸。 三哥轻嘘一声,反而自己拉开车门,两根手指指了指司机,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认得你。不想死的话,趁早滚蛋!” 司机大骇,立马踩油门,扬长而去。 沙砾哑然。 三哥笑笑,“小小的连环计罢了。刚才有个小家伙借口不会取票,让我帮忙,故意把我调走。里面那位又故意吓唬你们,你俩只要慌了神,一定会拦下这辆车。真要上了车,可就神仙难救咯。” 沙砾这才明白过来,心生几分后怕。 “走吧,上了我的车,就什么都不用怕了。三哥我在赵老板那里立了军令状,要是不能把你们平安送到事务所,我就得提头见他。哈哈。” 三哥爽朗笑了,领着 二人上车。 车子朝市区驶去,过眼一片繁华。 沙砾朝车后看去,问:“刚才车站里那家伙——” 三哥吹个口哨,“正好最近赵老板要做人体实验,缺个标本。”他朝沙砾坏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沙砾知道他在开玩笑,微微一笑,又向三哥介绍道:“这是我爱人,叶秋。叶秋,这是咱们事务所的严三哥。” 叶秋礼貌打个招呼,严三哈哈大笑。“得了吧,你以为我没见过她?” “什么时候——” “你可别忘了你家电脑的摄像头是谁寄给你的。” 沙砾一愣,接着脸红,骂道:“你他妈该不会是天天偷窥我们生活吧!” “不不不,三哥我岂是那种庸俗之人?顶多……每两天一次。” “喂!” “别怨我,我这是奉命而行。赵老板对你不放心,要我看看你有没有偷懒。” 沙砾嗤之以鼻,“他拜托你来监视我,才是最大的失策。” “哈哈,还是小五你了解我!来,拿着!”严三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扔给沙砾。 沙砾接着,“这是啥?” “还用问?你俩结婚那天,所有人都去了,就我他妈被老板派到外地出差。欠你的,总要还嘛。” “这,”沙砾憨笑道,“怎么好意思……” “那就还回来!” “没门!” “这就对了嘛!这才是我认识的小五嘛。那年咱俩出差,遇上乞丐,你他妈掏钱包,不小心掉了张十块的到人家碗里,居然有脸捡回来,重新塞给人家一张五块的。啧啧啧,”严三撇着嘴,“就凭这件事,我这辈子都服你!” 沙砾和叶秋笑成一团。 “小七怎么没来?” “c市那边得有个人盯着。” “嗯,”严三摸着下巴,“那可惜了。老四明天生日,就盼着她能来呢。” “为啥?我可没看出她跟程离有多亲近。” “你不知道。老四这段时间已经不着急谈恋爱了,改了兴趣,专爱替人介绍对象了。小七不正好单身吗?” “四姐她——”沙砾哭笑不得,“前几年不跪着求咱们替她找男朋友吗?” “谁知道去。坐稳了,”严三猛踩油门,“老板催命了,咱们得快点!”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一章: 好龙3 第一百八十一章  好龙3(1/3) 赵老板的“麻烦事务所”开设在市区的繁华地段。高大的写字楼有三十多层,事务所只占用了其中一层楼。出来电梯后,墙上与门口没有任何有关事务所的招牌信息,赵老板似乎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里的存在。 麻烦事务所的经营范围,和沙砾在c市开设的“故事征集处”大致相同。相比之下,赵老板更喜欢收集那些让人头疼的故事。至于当事人所面临的麻烦,他只愿意在心情好的时候顺手帮对方处理掉,若是心情欠佳,他便会打个哈欠,以表遗憾。 沙砾领着妻子跟随严三进门,屋里空调高速运转,暖如春天。随着一声清脆的犬吠,一只通体纯白的大狗冲出来,朝沙砾扑去。 沙砾笑着将它搂在怀里,不断揉捏,“小六,好久不见啦。” 这条狗既是赵老板的宠物,又是事务所的六号员工,平日里负责在前台接待客人,不仅能为人端茶倒水,还会使用电脑——虽然仅限于开机。 在与沙砾结婚前,叶秋曾来此地参观过。那是一次短暂的拜访,见到的人并不多。 小六似乎已经忘了叶秋是何许人也,从沙砾怀中跳出来,它警惕地盯着叶秋,围着她周身绕了一圈,鼻子一动一动,嗅探着这位陌生人的体味。它小心翼翼靠近,将鼻子靠在叶秋腹部,闻了闻。 一闻之下,小六迅速退后,露出尖牙,目光锐利,恶狠狠发出一阵低吼。 叶秋与丈夫对视一眼,摇头叹息。都说犬类的鼻子灵敏,莫非连小六也察觉到她腹内的胎儿已经被感染? 严三不乐意了,一脚踢向小六肚子,“死狗,滚一边去!” 小六哀嚎一声,吃痛跑开。 屋里有人大喊:“小五,赶紧给我滚进来!” 沙砾笑了,推开里间门,走进赵老板的办公室。 赵老板的头发很短,永远涂着一层发蜡,透明发亮;高耸的鼻梁下,两撇小胡子修剪得异常整洁,嘴角朝左边稍弯,似乎在微微发笑。沙砾曾怀疑他这辈子从没换过衣服,笔挺的西装将赵 老板修长高大的身躯衬托得异常完美。 此时他正面对电脑,头也不抬,说道:“坐。” 屋里其他人搬来两张板凳,沙砾与众人打招呼。 坐在角落里懒得动弹的女人是四姐,她姓柳,本名不为人所知。今年虽已年满三十,但至今单身。四姐恨嫁,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为了让自己更有女人味,她烫了个大波浪,每天坚持健身锻炼,维持着前凸后翘的身材。但她一直没想明白的是,面容姣好的自己,其恋爱失败的原因恐怕并非外貌身形,而在于脾气。沙砾朝她挥手,她抬了抬眼皮,算是答应,又自顾自吸烟。 殷勤为沙砾夫妻倒水的壮汉是事务所的二哥。二哥姓李,其姓氏和他的外貌一般平凡无奇。二哥是事务所最高大威猛的男人,上臂的肌肉鼓起来,足足有沙砾的脑袋那么大。但外表凶悍的同时,二哥的心思又最细腻。他早早结了婚,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自从得知沙砾妻子怀孕后,他自作主张热心发来了一大堆孕期注意事项,打印出来得有五张纸。 赵老板说李二哥可能是事务所最单纯的人,原因之一就是他的话不多。这一点,他和皮肤黝黑又通体干瘦的话痨严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刚才我与小七聊过了,”赵老板合上电脑,对沙砾说道:“c市那边的事,你就暂时别操心了。”他回头问李二:“房间都打扫好了吗?” 李二点头。 “好,接下来的日子,你俩就住我家。我已联系了本地几家医院,从明天开始,咱们多检查几遍,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赵老板笑了,转而问叶秋:“小叶子,我这边要是招待不周,你可要多担待啊。” 叶秋笑道:“哪里话。该我们感谢您才对。” “别那么客气,我跟小五有交情,咱们是一家人。说正事。”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文件,“十三年前,c市的失踪案卷宗,全在这儿了。小南的父亲当年要查的,就是这个案子。” 沙砾有些惊讶,“这么快就收集 全了?” 严三拍拍沙砾脑袋,“怎么?信不过三哥的手段?” 沙砾释然,笑道:“有你在,当然没有找不到的东西。不过,我曾拜托小七去搜找过,这些资料,在老牛那边,属于机密档案,上面有意隐瞒。” “一开始我也觉得奇怪,”赵老板点头道,“但看过之后,才晓得事关重大,上面也很无奈。小南的父亲名叫沈英飞,当年为了查这案子,卧底到了c市某个有重大嫌疑的地下组织。你看看上面的内容,这组织可不简单。” 沙砾略微过目,只看了一页,便惊道:“还有外国背景?” “没错。你可知道,二战后,日本和韩国民间的邪教势力抬头,这几十年来猖狂得很。” 沙砾对历史颇有研究,深知邪教害人不浅。1995年,日本的某个邪教组织故意于地铁列车内释放毒气,造成多人死伤。韩国的邪教组织更在教会内部实行奴隶制,压迫信众为教会工作,榨取他们的血汗钱。 但沙砾没想到,黑子当年在c市搞的邪教帮派,竟与这些国外组织有联系。 “说白了,他们利用的是老百姓对信仰的朴素追求。只要你能自圆其说,随意编造一个神仙,都会有人相信的。可这位黑子所信仰的神明,却不太一样。” 赵老板挑出其中一页,指给沙砾看,“你看,他们崇拜的神明,名为‘先母’。这一点,你在陈义强的案子中已经查到了,对不对?那么,什么是先母呢?” 沙砾摇头,在他看来,先母或许是一个有着特异功能的人类或其他生物。 “换句话再问,什么是神明呢?” 赵老板的问题过于高深,几乎涉及神学领域,没人能回答。 他挑了挑眉毛,环顾办公室众人,接着问叶秋:“小叶子,你比这几个蠢货加起来都聪明,说说看你的见解?” 叶秋凝眉思考一阵,犹豫着开口:“我想,所谓神明,首先得是超越常人的‘超人’。” “哦?”赵老板一笑,“那你呢?你和小南,也是神明吗?”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二章: 好龙4 第一百八十二章  好龙4(1/3) 叶秋来不及回答,事务所大门口传来门铃声。 接着,小六口里含着一大袋外卖盒子,颠颠跑进来。 柳四姐把烟头掐灭,抱怨道:“有没搞错!我在这儿等了一天,就让我吃这个?” 李二闷不做声解开外卖口袋,为大伙分派晚饭。他递给柳四一盒,柳四别过脸去,不理他。他坚持不懈,继续把盒饭往柳四鼻子上凑。柳四一脸嫌恶,肚子却咕咕叫了一声,她噗嗤一笑,乐了,勉强接过来。 作为小六为大伙带饭的奖励,严三拉开抽屉,奖赏它一份高级狗粮,“外面吃去。来人了叫一声。”小六摇摇尾巴,咬住狗粮袋子,出去了。 众人围在桌前,边吃边谈。 叶秋饭量不大,很快停下筷子,继续回答刚才的问题:“所谓神明,一定要高于自然秩序,并且在某种程度上,主宰自然秩序。人类的原始信仰里,往往充满了各式各样的‘自然神’,他们或掌控雷电,或呼风唤雨。凡人是办不到这种事的,因此才崇拜神明。我和沈南……”她想了想,“充其量只是在感官上比常人更敏锐点。” 赵老板吃完晚饭,一抹嘴巴,又嚼起一片口香糖,感慨道:“人类的大脑真是一个宝库啊……小南的眼睛看到的,大概才是这世界的真相吧?” “不一定,”叶秋摇头,“我曾向他打过一个比方:我们的双眼和他比起来,正如弱视患者与常人的区别。一朵鲜红的玫瑰花,在弱视患者眼中,会呈现出暗灰色;而我们常人则能明确观察到红色。可沈南和我们不同,他对于物体的观察,已经细微到了非常微小的结构,堪比显微镜。去年我们去展览馆,看到了一把长刀。刀身经过清洗,在我们眼里,它已洁白透亮了。可沈南能察觉到依然附着在刀身上的血红细胞,因此在他眼里,刀刃处泛着暗红色。” 柳四插话问道:“我很好奇,他这能力是天生的吗?” 叶秋摇头,“我第一次见到他时, 就觉得这人很眼熟。这段时间,不知为何,我总梦到一些回忆。梦里,我好像与他在某个地方见过,那时候,我们还都只是小孩。” “说了半天,叶子你的能力又是什么?”严三问。 “我嘛……”叶秋自嘲一笑,“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或许,这压根也不算什么超能力。” “说说看。”赵老板扬手,很感兴趣。 “我能感知到旁人和其他事物散发出的情绪。” 柳四笑了,“每个人都能做到。” 叶秋解释道:“并非如此。常人判断他人情绪,往往依靠的是他人的表情和动作。凝眉、瞪眼、摔东西,证明这人很生气。我用不着这些。” “有意思,”赵老板拍手叫好,“那咱们不妨做个试验。你猜猜看,屋里这些人,目前都在想些什么,是高兴还是生气?” 叶秋点头,先看向自己丈夫。 沙砾饿极了,还在狼吞虎咽。他小心翼翼直视妻子的眼睛,像一只受惊的猫。 “我与沙砾共同生活了好几年,要猜他的心思,再简单不过。这段时间,我每天都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一股焦躁不安。他所焦躁的,无非是我怀孕一事,以及黑子一案悬而未决,而沈南又迟迟未归。” 沙砾苦笑,这还用说? 接着,叶秋转向李二,“李二哥的情绪也很简单。他虽不爱说话,但却很单纯,散发出来的情绪也只有一种:焦虑。我听说二哥是很稳重的人,这世上唯一能让他焦虑不安的,恐怕只有自己妻子和孩子了。二哥,嫂子和孩子,最近莫非生病了?” 李二哥瞠目结舌,发自内心鼓掌。 “然后是严三哥。三哥虽然机敏,但是个直肠子,他很开心。我想,或许是因为见到了沙砾吧?” 严三哈哈大笑,“不错不错。除此之外,三哥我昨天买彩票中了奖。” “然后是四姐。四姐看似情绪外露,实则很难猜,因为她的情绪并不稳定,也不单纯。” 柳四放下筷子,双手抱胸,后仰坐 着,嘴角挑衅笑道:“哦?那你猜猜看,我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从我们进来,到现在,四姐都在发脾气。她既抱怨我们来得晚了,又抱怨饭菜难吃,可是,这全是伪装出来的。除去表面的怒气,四姐可能根本没有意识到,她散发出来的情绪,是喜悦——比屋里任何人都更开心。要我说,”叶秋迎上她的笑容,“这里面,或许还有一丝看笑话的坏心思。” 四姐一改怒容,仰天大笑,“哈哈哈!不行不行,我装不下去了。”她一拍赵老板后背,“都怨你!非要我考验小叶子。现在满意了吧?人家就是有这个本事。”她朝叶秋挤眼睛,笑道,“这是一个圈套。老板他早知道你有这能力,故意考验你呢?我一开始还怀疑来着,心想着,你要看不出来,可要出糗咯。哈哈!” 沙砾问妻子,“这能力……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叶秋挑眉,“要是告诉你,我岂不是一点儿秘密都没有了?” 沙砾不无埋怨叹道:“你的秘密可真多啊……” 叶秋不理他,转而看向赵老板,“相比之下,赵老板的情绪是最难猜测的。不知为何,我与你见过好几次,但从来感觉不到你的任何情绪波动。你喜欢笑,也爱生气,可无论是大笑还是大怒,你的内心始终非常平静。所以……”叶秋苦笑,“恕我直言,有些时候,我甚至很害怕见到你。” “为什么?”赵老板笑问。 “这样的情况,我只在仿真机器人身上见到过。我很害怕机器人,因为不管它们的脸上是笑是怒,我都无法察觉到它们的情绪,无法有正常的交流代入感。所以我甚至怀疑——” 沙砾打断妻子,“别瞎说。赵老板是真人。” 叶秋白他一眼,“那还用你说?我可没那么丰富的想象力。我只是怀疑,赵老板恐怕接受过一些情绪控制的训练。” “什么人会刻意去做这种训练?”沙砾晒笑道。 “有。比如说……间谍。”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三章: 好龙5 第一百八十三章  好龙5(1/3) 赵老板不说话,只笑。 一直沉默的李二哥摇头,开口道:“老大不是间谍。”他很严肃,眉目皱到一块。 “我知道。”叶秋点头,“所以我才更加疑惑。” 赵老板摆摆手,“好了,今天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必瞒着大家。” 他从西服内侧拿出一枚胸针,放在桌上。“有人见过这个吗?” 胸针不大,比大拇指节还小一点。正面雕刻着银白色的徽记,像是几个变形的字母组合。 严三拿在手里,看了又看,“我去,老大,你真是神秘组织的成员啊?” “神秘个屁!”赵老板夺回胸针,重新收捡到兜里,“咱们这些年的工作,都是为这组织效力。我虽没明说,难道你们的猪脑子就从没猜到过?” “那我还真没猜到,”严三很直爽,“在我看来,老大你就是个有钱没处花的傻财主。住着大别墅,开着豪车,给小六买狗粮一个月花着十几万。明明有那么多钱,不去搞投资买卖,偏偏要收集什么民间趣事。” 赵老板微微一笑,“组织的名称,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但你们既然在我手底下工作,自然也算是其中一员。组织内成员按照各自职权不同,分为abcd四个等级,我是b级,你们嘛,算是c级了。” 柳四不满意,“怎么我们还莫名其妙被你卖了身?再说了,凭什么你是b级,我们才是c?” “因为你们是业务员。”赵老板不客气指出,“你们没发现,平时去查案时,我从不到现场吗?我只能坐镇指挥。” “说白了就是懒吧,哼!”柳四翘起腿,很不满意。 “责任重大啊。你们哪里会懂……”赵老板有些无奈,“就因为这个,我接受了组织的情绪控制训练。小叶子感觉不到我的情绪,这也自然。” 严三抽了张卫生纸擦擦嘴,“可我还是不明白,这原理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脑电波。” 柳四吃惊,“真有这玩意儿?我以为是科幻小说瞎掰呢。” “ 没事少看点明星八卦,多读些有用的。”赵老板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科学杂志,扔到桌上,“看看,前几年的《nature》,西方的著名科学杂志,常刊登一些科研论文和实验报告,都听过吧?” 众人点头。《nature》在自然科学界的地位,堪比《时代杂志》在人文政史界的分量。 “书里一篇论文提到,科学家对脑电波的研究又取得了一些突破。他们发现了脑电波的原理,并做了一场实验。通过电子记录仪收集实验者的大脑信号,再转而为文字,平均错误率最低只有百分之三。” 喜欢摆弄电子设备的严三恍然大悟,“我明白了!现在电子游戏领域正在搞什么‘脑电波操控技术’,不靠手柄和键盘,单纯用大脑发号施令,就能完美游玩。和这道理一样。” “就是这意思。小叶子感知到的情绪,正来自我们大脑的脑电波。换句话说,小叶子好比一台精密的脑电波接收器,当我们的大脑开始运转,不断释放信号时,小叶子就能感觉到。对吗?”赵老板微笑着问叶秋。 叶秋点头。 “这能力恐怕也非天生的,而经过后天的培训吧?你说你幼时曾和小南见过面,对不对?那事情便很简单了。你俩的能力,都是在幼时训练出来的。” “但,奇怪的是,我偏偏不记得这件事。” “别灰心。”赵老板胸有成竹,“只要我愿意去查,就没有查不到的事。据我看,这无非是一种洗脑术,强迫当事人故意忘记部分往事的拙劣手法罢了。” 沙砾终于吃饱,打了个嗝,“可咱们说了这么多……与案子到底有什么关系?” 赵老板打个响指,“很好!小五,我就喜欢你这敬业的精神!别着急,要弄清楚什么是‘先母’,咱们必须把这些‘特异功能’搞明白。”他问大伙,“到今天为止,人类的大脑开发到了什么程度?” 柳四耸肩,翻个白眼,“别问我。我还是对明星八卦更感兴趣。” 李二很 少接触科学领域的知识,只能摇头。 严三答道:“大约……百分之十?一成不到。” “没错!一旦大脑开发到了某个深度,人类便可超越如今的感知能力。小叶子刚才举的例子很好,弱视患者的双眼接收到的信号,通过神经反馈到大脑后,大脑会将信号重新编译处理。但因为他们的大脑在处理时发生了错误,所以编译出来的颜色,就和常人看到的颜色出现了差异。简单来说,‘我们以为自己看到的东西,实际上全是大脑反馈给我们的东西’。它如果想要欺骗你,甚至会反馈给你一些虚假的东西。” “大脑……会欺骗我们?”沙砾哑然。 “这样的例子太多了。最简单的,是魔术师和艺术家们常玩的一手——视觉欺骗。他们在平面上作画,故意制造立体效果。你的双眼看到画面之后,传到大脑,大脑却不管它是否是平面画,直接欺骗你说这是立体结构。这时候,只要你没察觉到真相,就会被它蒙骗。看过网上一个视频没?一个女子明明走在平地上,可因为地上画着一个搭着独木桥的深渊,她怕得不得了。” 柳四嗤笑,“愚蠢。” “愚蠢吗?”赵老板反问她,“在我们看来,被欺骗固然是一件蠢事。可谁又能保证,我们看到的这一切,又都是真相呢?” 这话难倒了大伙。 “正如我刚才所说,咱们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尝到的、触碰到的一系列感觉,都是大脑反馈给我们的。我们固然会认为弱视患者看到的颜色是虚假的,但我们凭什么说自己看到的玫瑰,就一定是鲜红的呢?”赵老板侃侃而谈,“同样一把刀,常人看到的只是白亮的刀刃,小南却可以看到暗红色的血红细胞。他的视觉,是不是才揭示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我还是不明白这一切和先母有什么关系?”沙砾抗议。 赵老板狡黠一笑,“刚才说的这些,既是科学上悬而未决的难题,也是黑子那个邪教蛊惑信众的说辞。”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好龙6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好龙6(1/3) “什么?他们招收信徒的时候,会谈到这么深刻的问题?”沙砾难以置信。 “是的,”赵老板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演讲稿,“前几天我们得到一份他们内部的传教录音,我已把它转为了文档。刚才我说的,就是文档里的内容。别说一般人了,就是你们,听完之后,不也陷入了沉思吗?可见这玩意儿的威力有多大。” 他指着文档里的演讲内容,“根据他们的说法,只要你信奉先母,你的大脑就有可能被深度开发,探知到这个世界的真相。先母的智慧,远超人类所能理解的范畴,只要接触到先母的存在,人类就可以实现自我突破,超凡脱俗。” 严三提出异议,“首先,我不相信人类的大脑开发能速成。就拿叶子和沈南来说,他们经历过训练,但恐怕到今天,他们的大脑开发率也不会超过百分之二十;其次,如果这个什么狗屁先母真的拥有无穷的智慧,人类也断然不能贸然接触它。” “为什么?”赵老板笑问。 “生物学我不懂,可我懂电脑。电脑和人脑一样,本质上是一个存储和运算的机器。打个比方,一台只能存储1个g容量的电脑,强行塞入10个g的内容,并强迫cpu处理这些数据,电脑必然会死机。换成是人类,我想这人的大脑恐怕会立马陷入紊乱,精神失常。” 这比喻,沙砾听得耳熟。想了一会儿,才记起阿尔法也曾这样说过。 严三继续说道:“咱们单拿存储功能来说,你们知道超忆症吗?” 有人听过,有人不知道。 “所谓超忆症,是指患者没有遗忘功能,从记事起,就把一切生活情节全数印入脑中。严重者,甚至在五十岁时,还能记得三岁那年每一天的每一个细节。” 柳四感叹道:“好厉害!” “厉害个屁!”严三闷哼一声,“有人采访过这类患者。他们无不痛苦不堪!对于人类来说,遗忘功能的作用,就在于删除掉一些无用的或不重要的记忆。你 想想,你五岁那年吃了人生第一口冰淇淋,这事很重要吗?如果一个人从来不会遗忘,那么堆积在他们大脑里的信息量就过于巨大了!大脑的运算能力根本难以处理,就像一台被塞进一万张纸的碎纸机,运行起来奇慢无比。所以,”严三得出结论,“我打死也不会去信奉什么先母。它带给人类的,只有灾祸!” 赵老板微微颔首,“说得没错。从这个角度出发,我们称他们为邪教,恐怕也并无不妥。” 严三很得意,“现在我反而怀疑,当年为叶子和沈南搞大脑开发的组织,是不是也是这样的邪教?” 沙砾摇头,“阿尔法曾告诉我,他们当年接受的训练,来自国家层面的机关。” “那就是正经的科学研究了。不过……”严三犹豫不决,“人类对世界的认知,总是循序渐进的。我在想,当年的实验,会不会有些拔苗助长呢?” 赵老板蔑笑道:“那是你不知情。”他指了指桌上的自然杂志,“你以为公布出来的,都是最新的成果?据我们调查,各个有科研实力的国家,暗地里都在做类似的研究。关于人类脑电波的研究成果,虽然是在几年前才公开,但谁知道各国的科研单位究竟取得了怎样的进展?从小叶子的情况来看,她对人类脑电波的接受度虽然还达不到‘读心术’那样神奇,至少也算是成功案例了吧?” 柳四问,“既然取得了进展,为什么要中断呢?” “这我没法回答你。我们国家的科学家普遍遵纪守法,多少还有点人道主义精神。也许……是实验过程中,出现了意外?或是实验证明,继续开发下去,会对当事人的大脑造成损害?都有可能。正规的科学家不会胡来,黑子那伙人可就不敢保证了。” 沙砾脑中浮现出战争时期,法西斯国家的疯狂科学家,又想起陈义强等人的悲惨遭遇,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问,“这些资料,都是从官方的档案库里找到的吗?” 赵老 板把文件纸分为两堆。 “左边这些,全是当年的案子,自然来自c市的机密档案库;右边这一摞,是我们从郊区搜刮来的。”他得意笑道,“你和小七,还有沈南在c市查案,我们可也没闲着。” 他朝严三使个眼色。严三点头,接过话题继续说道:“通过十三年前的失踪者名单,我们查到,部分失踪者的原籍,就在s市的郊区。那里是农村地段,妄信宗教者居多。老板吩咐我们仨去那里蹲点,果然查到了一些线索。” 他拿出一张照片,“这是我半个月前在郊区拍到的照片。照片里的房子早已人去楼空,废弃了好多年。” 沙砾接过照片,看了看。那房子是板楼造型,房间与房间之间完全打通,不像民宅,反而像是一个工厂作坊。 “在这里,我们找到了一堆相当高端的科研工具。我们猜想,就在此地,曾驻扎了一批科研工作者。”他转而问柳四,“那天找到的吊坠呢?” 柳四从怀里掏出一串吊坠,摆到桌上。 “这是我们在现场找到的另一样东西。吊坠的形状,你已经见过了,对吧?和它有牵连的,正好是c市去年那场连续失踪案的幕后主使。我们有理由怀疑,这批科研小组,该正属于黑子麾下。”他问沙砾,“你看这形状,像什么?” 沙砾拿起吊坠,和叶秋一起仔细观察。 关于这吊坠,他和程离做过很多调查,但网上搜索出的结果,却风马牛不相及。吊坠的形状,像是一个拿着勺子的人,可这人的头上,又长了个马脑袋,胸口纹着老虎和一把扇子,背上背了个葫芦,左右肩上分别站着一只禽类。 严三笑道:“想不出来没关系。因为全世界能证明它含义的,只有一幅古画。” “古画?”沙砾没料到这事还能牵连到古人。 “或许是他们借用古人的信仰装饰自己的教义吧,”严三解释道:“这上面的人、马、虎、鸡、鸦,正是老百姓口中常说的‘五显神’的原型!”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五章: 好龙7 第一百八十五章  好龙7(1/3) 五显神信仰在我国民间屡见不鲜,尤其在东南沿海一带,多见五显大帝庙宇。关于这位神仙与五通神的关系,民俗界向来争论不断,但普遍认为,此二位可能有某种继承关系。 追溯到魏晋南北朝时期,五通神尚位于瘟神之列。五位妖鬼分别呈人形、马头、虎头、公鸡头与乌鸦头,各自佩戴法宝,如宝剑、勺子、宝扇、火葫芦等。五兄弟所到之处,瘟疫横行,民不聊生。 到了唐宋时期,五通神的形象稍有变化。人们将它们想象为赏善罚恶的神明,你若诚心供奉,他便不吝赐福;你若忤逆不道,他便降灾讨恶。或许因为它威力无穷,老百姓对它的畏惧之心渐渐转为崇拜,由古代官家亲自出面,封他为五显大帝。加上民间说书人的渲染,他不仅有了名字,还有了不少故事。 时至今日,我国地方俗语还保留了关于他的传说。我们常说的“有三只眼的马王爷”,便是指他。 黑子为何选择马王爷的古旧形象作为其邪教符号,任谁也说不明白。 若非要联系彼此,恐怕只有马王爷那第三只火眼金睛,勉强算得上是黑子口中所说的“大脑开发”的终极效果了。 “总而言之,”严三说,“我们可以确定,这批人曾把s市郊区作为据点,活动了一段时间。这些天,我们三人分别检索了本地所有的生物科学家,排除掉所有绝不可能参与其中的人员后,得到了一份名单。” 严三把两张写满了密密麻麻人名的文件纸递给沙砾。“上面的人,均有一定嫌疑。十三年前,他们大多没有工作,但日子却过得不错。” 沙砾问:“上次拜托你的事,如何?” “哦,你说黑子那个组织的资金来源?查到了。一部分来自外国邪教团体的支援,这个你刚才已经看到了;另一部分,由一些富有的信众提供。你们在c市碰到的那位彭家兴,就是其中之一。还有,你说的那个温云公司,它确属皮包公司不假,但作为一个空壳,它也承载了资金流动的任务。黑子名下并非没有实业产业,我们曾查到有好几个国内鼎鼎大名的公司曾向 温云汇款。” “这些单位也参与了?” “那不一定。兴许只是业务上的往来。你不必操心,这件事交给我了。” 沙砾收起厚厚一摞资料,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凌晨。 众人起身,各回各家。赵老板领着沙砾夫妻回他家住,因为第二天他还有别的事,约好让柳四明天开车送叶秋去医院。 …… 赵老板的别墅占地面积不小,在人多地少的s市显得尤其扎眼。路人都只知道住在这里的是为大老板,但从没人打听到他的真实身份。房子宽敞,却很空旷,在冬天更显萧瑟。月光漂浮在后院的游泳池面,白晃晃就像一碗喝剩下的冰凉稀粥。 沙砾懒得询问他为什么不放水,因为他知道赵老板唯一的毛病就是嫌麻烦。 赵老板至今单身,原因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承认自己对女性依然感兴趣,可提到恋爱与婚姻,他就忍不住皱眉闭眼。 小六这些年承担了陪伴的职责,对比人类年龄计算,它也该有四十好几了。 踏上光洁的玻璃阶梯,赵老板把夫妻二人安顿在客房。 三面实墙包围着客房,一面玻璃墙上,映射出繁华都市的影子。红绿交错的光亮闪烁,在玻璃上显得模糊。远远望去,江水自港湾汇入大海,遥远的海平面与天空融为一体,难分彼此,组成漆黑的夜。 叶秋的瞌睡又来了,沙砾照顾她睡下,自己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他起**了厕所,又冲了个热水澡,觉得有些口渴,出门去冰箱拿饮料。 几年前,那时候他还没结婚,单身一人,为了个人兴趣,在s市打拼。一场偶然的邂逅,他结识了赵老板,从此便在他手下效力至今。这样的选择,对他而言,谈不上是好是坏。扪心自问,生活至少是快乐的,有意义的。 到了客厅,他才发现电视还开着,声音关得很小声,影像跳个不停。 赵老板穿着睡衣,躺在沙发上,似乎睡着了。小六趴在他身旁,闭着眼睛。 听到沙砾的脚步声,小六首先苏醒,摇了摇尾巴。沉睡的赵老板一惊,也醒过来。 “啊……小五啊,怎么没睡?”他打个哈欠。 沙 砾在他身边坐下来,“你呢?怎么不回房间?” “习惯了。”赵老板翻身坐起,睡衣耷拉着,露出结实的胸膛。好在屋里的中央空调暖意浓浓,不会有感冒的风险。 沙砾注视着赵老板的脸,怀疑起他的真实年纪。他曾看过赵老板的身份证,上面显示他今年该有三十二岁。可快满四十的李二哥又称呼他为“老大”,说不定那身份证是张冒牌货。 几年下来,他依然不清楚赵老板的年龄、家世、财富由来,甚至不确定他是否真的姓赵。麻烦事务所名义上要收集各种趣事和谜团,可最大的谜团,不就在身边么? “这次过来……”赵老板点燃雪茄,慢悠悠说道:“除了躲灾,还有别的想法没?” “当然是希望她能平安把孩子生下来。” “就这些?” “最好能把黑子绳之以法。” 赵老板笑了,“那是最理想的结果。不瞒你说,这些年,我遇到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像这样的,还是头一遭。” 沙砾把饮料瓶子捏在手里,看着电视画面发呆。 “我问你,要是孩子保不住,你会不会——” “什么?”沙砾直视他的眼睛。 “……没什么。”赵老板躲开他的目光,“我只是担心你。”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反倒是她,”沙砾看了看客房的方向,“……我总觉得,她有好多事瞒着我。” “这可不太妙。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 “道理谁都懂,可是……”沙砾仰头,猛喝一口饮料。冰凉的**浸润喉管,刺激着胃部。“我相信她有她的理由。” “不打算问明白?” “她要愿意说,迟早会告诉我。” “换句话说,如果小叶子肚里的孩子,已经被感染得……不那么健康了,你愿不愿意舍弃掉?” 沙砾不语。这问题他早该想到,或者说,其实早想到了,但潜意识里,却又一直回避。他不愿意做这样痛苦的抉择。 很多时候,答案只有两个,“是”,或者“否”。当你选择了其中一条道路,或许会发现它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难走。 可最痛苦的,就是抉择的那一刻。 沙砾很害怕。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六章: 好龙8 第一百八十六章  好龙8(1/3) 次日天明,柳四开车送夫妻俩去医院。 “先体检,我们去买早餐。”柳四笑着把叶秋推进体检室,又朝沙砾勾勾手指头。 “怎么样?婚姻生活。”路上,她问。 沙砾笑了,“还不错。你打算什么时候步入殿堂?” “是围城吧?哎,”她叹气,“这事我要自己能做主,何至于等到今天?” 两人来到早餐铺,买了些油条豆浆,勉强填饱了肚子。 “小五,四姐平时对你如何?”柳四突然问道。 “嗯,挺好。除了……脾气有点臭。” 沙砾开着玩笑,预先闪躲柳四的肘击。然而柳四却不像平时那样和他闹腾,反而心事重重。 “怎么了?” 柳四望着天空,停下脚步,想了想,说:“四姐拜托你一件事。” “直说就是。” “这次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要让小叶子打掉孩子。” 沙砾一愣,“……为什么你这么在意这件事?” “你答应我。” “我……你得给我个理由。” “我现在没法说。”柳四继续往医院走,“你只需记住,孩子降生之后,一切好说。可要是他提前流产,对谁都没好处。” 沙砾大感意外,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这件事是他与妻子的私事,与第三者并无关联。 如果事实证明,叶秋腹中的孩子是个……怪物,难道他还要坚守与柳四的约定吗? …… 赵老板提前几天约好了体检,并委托了他信得过的医生。 医生大致清楚叶秋的身体情况,安排了必要的体检项目。 此时,叶秋躺在体检仪上,机器启动,将她推入舱门。这是最新研发的体检仪器,能扫描患者全身上下所有位置。叶秋手上绑着取血器,方便在机器扫描的同时,采录她的血液样本。 医生嘱咐她放松身心,即使小小睡一觉也没关系。 叶秋当真累了。昨晚她睡得虽早,但每隔半个钟头,总会醒一次。醒醒睡睡,到了天亮,脑袋晕沉,几乎要炸掉。 她 很快睡着了。 梦里,又见到那个姓秦的书生。 有人在背后叫他。 “秦公子!公子留步!” 书生回头,看到一个魁梧的男人朝他走来。 “原来是蒙校尉。有何贵干?” 姓蒙的校尉朝他拱手,书生却不答礼。 “秦公子,此刻可得闲?共饮一盏如何?” 这大概不是蒙校尉第一次约他喝酒,他叹口气,“也罢,反正先生那边也没什么要事。麻烦蒙校尉头前引路。” 蒙校尉喜不自胜。 两人行走在市镇街头,一边是客栈酒家,一边是荷塘清池。沿途叫卖的小商贩吆喝不停,街角蹲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路过乞丐身前,秦公子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一些钱,扔到乞丐碗里。乞丐磕头不止,连连道谢。 蒙校尉斜眼看了看,目光里尽是不屑,但很快又转为谄媚的笑。 “吴地荒凉,像这样的小镇,已属不多。秦公子最近住得可还习惯?” “勉强度日。我等奉命来此公干,就不必讲究了吧?” “那是,那是。”蒙校尉咧嘴笑道:“某与公子所见略同,皇帝既下了令,别说吴地,就是百越那样鸟不拉屎的地方,说去,不也得去么。哈哈。” 秦公子不答。 两人来到一处酒家,蒙校尉扬手,“蒙某常来此处消遣,与店家相熟。秦公子,请!” 进了店门,两人挑一处僻静角落坐下,叫了些酒肉,对饮起来。 三杯浊酒下肚,蒙校尉脸上浮出一圈微红。他已年过四十,酒量很大,但总是上脸。有人曾说他在杀人的时候,脸上也会现出这样的红晕。总之,一旦他兴奋起来,便一定会红脸。 蒙校尉吃几口菜,抓抓自己胡须,满是皱纹的嘴角一撇,笑了,“秦公子,还是上次的事,犬子的功名……” 秦公子在心里苦叹一声。他就知道这顿饭没那么好应付。 “其实,令郎身材魁梧,又喜好舞刀弄枪,蒙校尉又何必强求让他改仕文职呢?” 蒙 校尉摇头,“秦公子有所不知。贱内病死后,我本欲续弦,可前些日子接到公文,怕是再难返乡了……我就这一个儿子,若要他也如我一般……” “公文?我怎么没听说?” 蒙校尉略一惊,“公子不知?此乃王先生亲口转告于我,绝无戏言。” “先生?怪了。昨日我到过鬼谷馆,先生如往日一样授我功课,并无提到什么公文啊。” “这……大概是王先生忘却了吧。”蒙校尉又喝一口,叹道:“公子,还请体谅老夫这番心肠。我虽与蒙恬大人有亲,但毕竟出了五服,纵使与他会面,想来他也不一定认得我。这条路是万万走不通的。如今天下一统,皇帝改制,官僚臣属,再无世袭罔替之说。王土已定,眼下已是刀兵入库之时,犬子再入行伍,想来亦不会再有斩获。从今往后,我大概会终老于此,但只要能早日送他回咸阳,寻一可靠师长授业,他便还有机会。” “令郎年方几许?” “二八年纪。” “可会读书认字么?” “学识粗浅,难登大雅之堂啊。” “此事容我与王先生商议。他若点头,一切好办。纵使令郎短期内不能回京,也可在鬼谷馆研学,如何?” “那蒙某可感激万千啦!哈哈,来,公子,请再饮一盏!”蒙校尉舒展眉头,哈哈大笑。 两人举杯,豪饮一番。 蒙校尉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明显,借着酒劲,他问:“公子,蒙某有一事不明,还望公子指点一二。” “但说无妨。” “蒙某听说……这个,哈哈,当然,只是听说,公子不要介意。公子与官家,颇有些……”蒙校尉的手指捏来捏去,暗示着什么。 秦公子脸一沉,“此事……你知道就好,切勿外露。” “这是自然,自然。”蒙校尉连声答应,“只是蒙某没想到,公子竟也与我等同行。换在以往,公子这样的身份,至不济也是个大夫,何必来吴地受罪呢?”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七章: 好龙9 第一百八十七章  好龙9(1/3) “我来吴地,既是受上命所差,也有个人喜好。我自八岁那年结识了王先生,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立誓要追随先生到天涯海角。他来吴地,我自然也要跟着。” “那是……”蒙校尉略一思忖,“扶苏大人的意思,也是这样吗?” 秦公子不耐烦蒙校尉的缠问,答道:“扶苏大人如今已跟随蒙恬将军戍边,避祸不及,哪有心思照顾我?” 见秦公子生气,蒙校尉不敢多言,悻悻憨笑。 两人交杯换盏,很快酒足饭饱。 秦公子问道:“蒙校尉这次带了多少士兵?” “不多,几千人而已。” “几千人可不算少。” “哪里哪里,忆往昔,白起将军率军攻破长平,那才称得上是百万精锐。蒙某区区一介校尉,只能望先人脊背,是远远比不了的。” “但相比起连田村寨的人,总是多的吧?” “那是自然!”提到自己创下的功绩,蒙校尉哈哈大笑,豪爽极了,“不瞒公子说,那三天时间,我等可杀了个痛快!公子若在场,想来亦会为我军之威 子,实话告诉你,小五经你**之后,整个人都变了。你俩结婚前,他的脾气,那叫一个爆!当年我和他,可是并称麻烦事务所火爆双杰的。” 叶秋只笑。 柳四并不是一个口齿伶俐的人,“总之,我的意思是……小五对你很好。不管他……” “得了,”沙砾打断她,“就你这说话水平,还不如李二哥呢。” “呸!我比不上严三,还比不上李二?” “至少二哥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 柳四赌气,干脆闭嘴。 这时候,医生推门进来,“叶秋的家属,来一下。” 沙砾有些紧张,握了握妻子的手,起身跟着医生出门。 到了办公室,医生拿出体检结果,长吁一口气,“结果……不太乐观。你要有心理准备。” “没关系。” “您爱人各项指标都正常,但唯独在子宫拍片的环节,我们发现了问题。您看,这是我们拍下的图像。” 沙砾接过光片。光片里,妻子小腹处,一片漆黑。 “老实说,刚开始,我还以为是机器出 的描述,她的身体实际上已经呈现出某种异常了。如果真要等到出事那天才手术,可能就晚了!” 沙砾别过目光,瞪着自己的双手,怨恨自己的无能。 昨晚与赵老板的夜谈,让他坚定了一个信念:只要叶秋腹中胎儿不会对叶秋自身有危害,他就同意让妻子生产。 但他没想到,医生给出的答案,既不是好,也不是坏,而是“不知道”。 别说什么孩子会不会影响母亲的身体,就连开刀动手术的后果,他们也不知道。 沙砾陷入绝望,感觉一张铺天盖地的黑网覆盖了全身。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谢谢……”说完,沙砾起身,离开了。 来到病房前,沙砾犹豫着要不要进门。 昨天当他得知妻子能感知到自己情绪后,已经有些害怕在妻子面前暴露自我了。 无论如何,她都会察觉到的。干脆,就坦白吧。 沙砾深呼吸一口,进门,将体检结果告知了妻子和柳四。 三人相对无言。 柳四又打起圆场,“不急,哈哈,兴许真是他们的机器出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八章: 好龙10 第一百八十八章  好龙10(1/3) 接下来一两周,沙砾陪着妻子跑遍了s市几乎所有大型医院。 谁家的体检仪器都没有坏,拍出来的黑色阴影,却完全一致。 这时候,沙砾终于想起了花姐给他的那张名片。 他摸出来,又仔细看了一遍。 “黄爱民,生物学家,国家科研所高级研究员”。这大概是黄先生在职时的名片,听花姐说,如今他已退休。 沙砾找到严三,递上名片,“三哥,帮我查个人。看看他住哪儿,近期在s市没。” 严三看了看名字,眼睛一亮,“哦,黄老!不必查,我知道他家地址。” “你知道?” “上次我给了你一份嫌疑人名单,还记得吗?上面全是搞生物科学的。” “他也在里面?”沙砾大惊。 严三笑道,“可见你没认真看。黄老当然不在名单里,他为人正直,怎么可能搞这些阴谋诡计?” “除了他的为人,就没有别的排除因素?” “有。十三年前,黄老还没从科研所退休, ,沙砾把这些日子医院拍下的光片递给黄老。 黄老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皱眉沉思一阵,说道:“情况确实不容乐观,但也并非没有解决办法。” 沙砾与叶秋一喜。 黄老笑道:“好在你两位精神可嘉,没有怨天尤人。这很好嘛,积极应对,才是最好的办法。” 沙砾忍不住问起黄老,“您说的解决办法,是指——” “现在我还不敢打包票,但我可以告诉你们,这样的事,是有先例的。” “真的?”沙砾心情顿时昂扬。世上最难的事,就是摸着石头过河,因为没有先例可循。只要有了先例,不管是经验还是教训,总能为自己提供帮助。 “我这辈子,可从不会骗人啊。你们稍等,”黄老回到书房,翻检一阵,带出来一份旧报纸。“你们看,这是九十年代的一份报导。那时候,有位乡下妇女,为了逃避生育政策,偷偷去医院检查胎儿性别。可她去了好几家医院,遇到的情况,和你 许反而是我们莽撞了。手术那天,我们在她子宫内找到的,只是一具黑色的死胎……她的子宫、卵巢、甚至腹部的消化器官,不知为何,都被染黑了。我们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清除污秽,因此贸然将那具死胎取了出来。没想到……”黄老不忍回忆,长叹道:“胎儿取出后,这位妇女当即大声尖叫。那声音……到今天,我还挂在耳边,再难忘却。随着那一声凄厉的惨叫,妇女也咽了气。” 沙砾哑然。这哪是什么经验,充其量只是个教训,还是一个让他无法接受的教训! 他问:“那,刚才您说,有解决办法……是什么意思?” 黄老调整心情,答道:“事后,我们科研所的同事痛定思痛,专门分配了一个额外的小组,潜心研究这个案例。我有幸成了这个小组的负责人。从那天开始,到如今退休,可以说,我大半辈子的时间,都在关注这件事。研究成果嘛,虽然不算特别明确,但我有信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九章: 好龙11 第一百八十九章  好龙11(1/3) “脐带没有发挥作用?”沙砾夫妇同时一惊,他们丝毫没有料到这种情况。 叶秋提出异议:“可这些天,我明显睡眠不足,好像肚子里的孩子在折腾我。怀孕两个月,若他真早就死了,我该不会有这种感觉吧?” “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黄老笑道:“我们确实没在脐带里找到能量物质,但另有别的发现。那条脐带,似乎并非为传输能量而生,而仅仅连接着母亲与胎儿的意识。” 这又是什么意思?沙砾感觉黄老的话越来越高深莫测。 “你们知道,人类在死亡后,末梢神经或还有反应。这一点,蛇类也是一样。当你砍下一条毒蛇的脑袋后,蛇头还可能会咬你一口。那天,当那位妇女去世后,我们试图剪断脐带。就在手术刀触碰到脐带的一瞬间,那位女性居然动个不停!” 这画面过于惊恐,就连沙砾也不禁脸色惨白。 “明白我的意思吗?那条脐带的作用,仅仅连通了母子双方的意识和神经。当我们对幼体做出动作后,母体居然也能感觉到。事后,我们询问了这位妇女的丈夫,他告诉我们,在妻子怀孕期间,常常梦到自己被关在一个黑屋子里,暗无天日。” “那是……子宫里孩子的梦?” “没错。我们常说母子连心,用在这案例上,再合适不过了。最关键的一点,”黄老严肃指出,“我们检查了那具死胎。结果发现,他在我们手术前一个小时内,还活着!也就是说,胎儿的死亡,或许正是我们的手术造成的。而一旦贸然手术,取出胎儿,不仅孩子保不住,就连母亲也会一同殒命!” 沙砾又是庆幸,又是后怕。庆幸的是,之前自己没有擅自答应医生做手术;后怕的是,这样复杂的情况,又该如何处理? 然而,黄老接下来的话更让夫妻俩坐立难安。 “所以,我有理由怀疑:那位妇女,以及你妻子腹内的孩子,并非你们的后代!它寄生在妇女子宫内,是名副其实的寄生虫!” “不可能!”叶秋猛地站起身,当 场驳斥这说法。她清楚记得自己与丈夫过夫妻生活的时间,也记得自己怀孕的日期,两下一对比,确实合得上。除去被嘉音感染,她一点儿也不记得自己何时被寄生虫叮咬过。 但沙砾比她冷静,他扶妻子坐下,严肃问黄老:“您的推测,有依据吗?” “有!”黄老很坚定,“第一,我们参考了生物界大多数寄生虫的生活特点。比如,当蜗牛被双盘吸虫寄生后,它就会占据蜗牛的身体,并彻底控制蜗牛的行为。这样的蜗牛,俗称‘僵尸蜗牛’,形状异常恐怖。在双盘吸虫的操控下,僵尸蜗牛会不断攀爬到高处,吸引鸟类注意,最终被鸟类啄食。此时,双盘吸虫就会把鸟类作为自己的下一个宿主!那位妇女体内的胎儿,利用脐带连通了母体的感知,若让他继续发育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沙砾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还有吗?” “还有两点。第二,我们参考了飞禽类的‘巢寄生’行为。你们该知道,杜鹃鸟从不自己养育后代,而把卵产在其他鸟类的巢中。破壳而出的杜鹃幼鸟会把原本的鸟卵挤出巢穴,独自霸占养母带回来的食物。由于鸟类智商不高,它的养母也不能分辨这个个头比自己还大的幼鸟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孩子。” 叶秋喃喃道:“rumpelstiltskin……” 沙砾一愣,“什么?” “那个德国童话,记得吗?一种爱捣蛋的小精灵。他们会把自己的孩子和人类的孩子交换,由人类抚养。” 黄老一拍大腿,“很恰当的比方!生物学史上就有人认为,这故事的原型,就来自生物界的‘巢寄生’!我接着说第三点,这是最重要,也是最直接的论据。那位妇女死后,我们征得其家属同意,彻底解剖了那具死婴。事实证明,所谓的婴儿,其基因形态与身体结构,与人类大相径庭!” 黄老领二人来到书房,找到钥匙,打开一个多年没有开封的玻璃柜。他戴上老花镜,从柜子里取出一堆研究文件。 “这些东 西,你们或许看不太明白。但我必须拿出来证明自己绝没有撒谎!请坐。” 黄老的书房挺大,柔软的沙发椅紧致舒适。 “人类的dna信息,虽各有不同,但对比下来,还是相同点居多。例如,凯尔特人多长红发,中非地区的人皮肤黝黑,东南亚人身形较矮……这些,都是基因中的不同点所决定的。但他们的相同点就是:我们一定会长一个脑袋、四条肢体、两个眼睛、一个嘴巴。除非出现基因变异,否则绝不会出现异常。” 这一点,沙砾和叶秋都了然于胸。新闻报导中出现的“双头婴儿”,正是基因突变的结果。 “可是,那具死婴的dna信息,与人类相比,却出现了大量的不吻合。”黄老不无遗憾说道:“我国的dna检测技术,直到新千年之后才成熟,因此这份检验报告,实际上拖了好多年……我给你们念念。” 黄老手中的检测报告,冗长而复杂,他挑选了沙砾夫妇能听明白的部分念了一遍。 “……若该生命体存活,并继续生长,或出现肢体脱落、大脑内陷的情况。经检测,该生命体的dna序列,有多种动物有相似之处。其在成长过程中,或会经历变态发育,甚至出现结蛹现象;成年后,后背或长出一对复翅。” 黄老翻开新的一页,“别急,还有……对实体进行解剖后,发现该实体的皮肤层、肌肉层,均可吸收大部分光源。x光既无法穿透该实体,亦无法反射,因此难以成像。人类肉眼所见的黑色躯体,为该实体吸收大部分光束粒子后,反射到人眼中的形状,恐怕并非该实体的真实颜色与样貌。由此可见,”黄老直接念出结论,“该生物体并非人类,亦非目前学界掌握的任何一种生物。” 他合上文件夹,“从这个结论得出的那天开始,我们便不断寻找这种新生命体。可惜,二十年过去,我们一无所获……” 他看着叶秋,沙砾侧身挡住妻子,问道:“既然它已被确定是寄生虫,又该如何消灭呢?”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章: 好龙12 第一百九十章  好龙12(1/3) “这就得提到我一开始所说的解决办法了!”黄老慷慨陈词,“首先,我们排除了手术去除的方法;其次,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妻子的身体在孕满七月后出现异常。想来想去,我认为,只有一条路可走!” “是什么?” “让这寄生虫,自我消解!” “这……办得到吗?” 黄老微微一笑,“你们以为我这二十多年,就没做点别的?要想追根溯源,就必须把这位妇女感染寄生虫的原因找到。你们看,”他拿出一份人事档案,“这份档案,在我这儿放了二十多年。” 沙砾翻开档案册,看到一张女人的照片。那是一个农村妇女,脸上尽是朴素与温和。 “刘翠萍,这是她的名字。其户口虽然还在老家农村,但她早就和进城务工的丈夫搬到了城里。小两口省吃俭用,买了一套老房子。” “等等!”沙砾突然大吃一惊,“她的原籍是——” 黄老来了兴致,“哦?你们也知道那地方吗?” 那是一个再眼熟不过的地名:连田镇。 “那就好办了,”听完沙砾的讲述,黄老更兴奋了,“不必我再介绍。没错,隔壁省的连田镇,是个经常发生怪事的地方。当我第一次查到刘翠萍的原籍时,我立马想起了这个地方!当年,我有一位同事——他是做地质研究的——路过连田镇,借住了一宿。结果,第二天,他就去世了!我们拜托当地有关部门查探,每一位村民都说,他是进了一个什么山洞,被山洞的鬼怪吓死的。”黄老义愤填膺,“你们说可不可笑?新社会了,居然还有人信什么鬼怪!” 沙砾懒得解释,敷衍道:“山村地区,难免。” “从那之后,我便对这地方尤其**。刘翠萍来自连田,那么,她感染寄生虫的地方,会不会也在连田镇呢?”黄老的逻辑很缜密,“为此,我拜托当地的同行,下乡调查了几次。你们猜怎么着?还真有收获!” 沙砾和叶秋已经数不清今天到底经历了多少次的情绪波动,黄老的话一会儿给他们希望,一会儿又让他们不安。 “ 据那位同行反馈回来的消息,连田镇的妇女在怀孕期间,大多都有过‘母子连心’的际遇。她们会梦到自己成了肚中的孩子,嗷嗷待哺。” “真有这事?”沙砾很惊讶。 “有是有,但我们没办法检查。你刚才说得很对,连田镇是个贫穷山区,很落后,当地人的思想也很老旧保守。我们曾试图劝说几位怀孕的妇女到城里做一个检查,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他们好像很不信任外人。” 这一点,沈南已经在电话里明确告诉了沙砾。 “所以,我们退而求其次,观察起她们的后续情况。很幸运!这些妇女全都顺利生产,而产下的婴儿,都很健康!我们查过连田镇的婚姻登记情况,发现大多数连田人,其父母都是本地居民。这样看来,他们在母亲子宫内时,恐怕也经历了这样的事。” 沙砾转动脑筋,问:“所以你怀疑,连田人的身体,是不是都有异常?就像……那个死婴一样?” “聪明!”黄老欣慰点头,“若我们查出来,连田人与常人无异,岂不证明了,寄生虫并非胎儿本身,而是另有其物?连田镇只有一家卫生所,自然不可能有什么详细的身体检验单。我们挑选了在县城打工的连田人,他们偶尔会去医院。在县城,果真让我们找到了十几份连田人的身体检测单!” “结果呢?” 黄老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就像要发表什么重大的研究成果。他起身关上门,又拉上窗帘,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说道:“结果证明,连田人的身体,真与我们常人有不同之处。” 沙砾不懂他为何突然变得这样诡秘。 黄老继续解释:“这件事,目前为止,知道的人,除了我与几位老同事,接下来,就只有你们两位了。当年,我们做了一份研究报告,递给上面的人。往常,这样的研究报告,往往只要一两天就批复下来。资金一旦到位,下一步的研究可以启动了。可那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足足等了两个月!” “有人阻拦?” “那我不清楚。但,等来的结果,让我们 大失所望。上面不仅拒绝了我们的研究申请,更批复说:‘因涉及国家机密原因,禁止该研究小组继续此课题’。我不明白,一个生物学的发现,究竟会触及怎样的国家机密。”黄老至今愤愤不平,“但你们要知道,做我这一行的,一旦被一个新的领域所吸引,就很难把它抛在脑后了。事后不久,我的那几位同事纷纷离职,转投民间私企。我呢,因为领导再三挽留,便一直干到了退休。可这二十多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挂念着这个课题。” 说起陈年旧事,黄老叹口气,“具体的研究成果,我们没有成文。不,确切来说,曾有过一份文档,后来因为课题取消,文档也不翼而飞了。但关于连田人与常人的不同,我记得清清楚楚。” 夫妻二人洗耳恭听。 “首先,连田人的锁骨与肩胛骨,出现了分裂形态。他们的肩膀与两侧双手的连接,并不稳定;其次,他们的大腿股骨,也出现了分裂形态。连接股骨与大胯髋骨的地方,是几条强韧有力的肉筋;还有,连田人的脑袋很大,可脑容量却比常人要小,颅内有一些多余的空间,不知有何作用;最后,是他们的胸腔。” 为了让沙砾二人准确理解,黄老随手找来一张纸,信笔涂画,“你们知道,胸腔处的骨头,主要是两个部分。一是正中央竖着的那条,名为‘胸骨’;二是两侧呈流水线弧形的‘肋骨’。连田人的这两种骨头,都与常人不同。他们的胸骨中间有一个很大的空洞。” “空洞?”沙砾不解。 “打个比方,如果一个人拿利剑从你胸口正中刺过去,再抽出来,你的胸骨就和连田人差不多了。再说肋骨。常人的肋骨,每一根之间,都有一定宽度的缝隙。医生在做胸腔手术时,手术刀就会穿过这些缝隙,方便操作。而连田人的肋骨粗大无比,骨与骨之间的缝隙极其狭窄。如果非要用手术刀强行插入,多半会被卡住。最极端的一个例子,我看到,某位连田人的肋骨,居然完全闭合成了一整块,就像白色的石板!”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一章: 好龙13 第一百九十一章  好龙13(1/3) “那岂不是说,连田人本身就并非人类?”沙砾提出一个惊世骇俗的疑问。 “不不不,你这结论太过简单,并不严谨。”黄老扶了扶眼镜,“准确来说,连田人,可能是东方的‘尼安德特人’!” 尼安德特人是历史上生活在欧洲地区的人种,距今已有数万年时间。他们与智人(即我们常说的人类)同属灵长目、人科、人族、人属,但因为在身体结构方面,确实与现代智人有不同之处,因此在“种”的分类上,我们被分为了“智人种”,而他们则被分为了“尼安德特人种”。 尼安德特人已经灭亡了两万多年,其灭亡原因,学界各有争议。大多数人的观点认为,导致他们的文明毁灭,并用战争与屠杀消灭剩余人种的,该是从非洲迁徙到欧洲的智人祖先——即今天欧洲人的先祖。 在这批智人征服尼安德特人的文明后,他们抢夺了部分尼安德特人的女性作为奴隶。奴隶主与奴隶结合后,留下了一些还残存着尼安德特基因的后裔。时至今日,某些人在做基因检测时,会发现自己的基因内有部分尼安德特人的特征。 沙砾恍然大悟。从这个角度解释连田人的身体异常,或许更有说服力,也更科学。 黄老点头,“如今这个时代,越来越多的地球上的生物濒临灭绝。但,灭绝这个概念,其实是人类观察得出的结果。我们把超过某个较长时期而无法观测到的动物,称之为灭绝。历史上,也有过一些乌龙事件。每个人都以为某种生物已经灭绝了,而十多年后,该生物又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中。咱们想象一下,如果尼安德特人当年有一支小小的族群存活下来,并在族群内部通婚,残存至今呢?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们拒绝体检,拒绝现代文明进步,以免重蹈被屠杀的覆辙。” 沙砾哂笑道:“不至于吧。” 叶秋白他一眼,摇头叹道:“怎么不至于?法西斯在战争时期的屠杀,距离今天,不足百年。别忘了,人类是这世上最残忍的生物。你是智人,当然可以毫无顾虑说这番话。可连田人如果曾被屠杀,他们怎么可能信得过我们?” “ 正是这样。”黄老欣慰笑道:“结合历史,我认为,连田人之所以不愿意改革、不愿意走出大山,或许与他们在历史上的遭遇有关。而连田妇女腹中的胎儿,因为与我们不属于同一个‘种群’,所以其身体才与常人不同。” “那寄生虫又是怎么回事?”绕来绕去,沙砾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分析完连田人的人种,我们自然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连田镇,本身有问题!我相信,连田人就算再怎么奇怪,他们的胎儿也不会让母亲在七月孕期时出现视网膜脱落的情况。所以,结论只有一个:连田镇的胎儿,既会感染寄生虫,也有某种办法消解寄生虫。” 夫妻俩专心致志。他们知道,接下来的话,无比重要! “我们查探过连田镇的水质、居民食用的食物、当地的空气质量,等等……最终发现了异常。” “是什么?”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是井水。池塘里、河道里的水,大多来自外界,即使检查到部分奇怪的微生物,也不多,不足以对人体产生危害。而连田镇的井水,直接来自地下。我们观察到,连田的井水,内含非常丰富的微生物。而这些微生物,我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大概正是感染源!我们做过实验,在一百摄氏度的高温状态下,这些微生物也很难被杀死。连田人打来井水,烧水入口,恐怕早就吞进了不少。” “有拿微生物对人做过实验吗?” 黄老脸色大变,“这怎么可以!要做人体临床实验,必须经过相关部门批准,且要得到实验者本人的许可,否则违背人道主义!我们只在实验用的老鼠身上试验过。” “结果呢?” “怀孕的母鼠很快被感染,其腹部在x光照射下,也出现了黑色阴影。” 沙砾长出一口气。感染源既然已经确定,想必黄老已经找到了应对之法。 “接下来,我们自然要找到‘解药’。连田妇女既被感染,后续又未出现异常,那么可以证明,她们一定在无意间又吞吃了解药。” 沙砾连连点头,期待的目光像是小学生等待着老师给出答案。 “很遗憾,”黄老摊手,“因为这一步,是在八 年前进行的。到今天,我们也只罗列出一份有可能的单据,而没办法实验排查。” “那是为什么?”沙砾急了。 “首先,七年前,我从科研所退休,已经没权力在触碰那些设备了;其次,当年偷偷帮助我的助手不多,这些年来,他们有的已经病故,有的对此事已经失去了兴趣;再者,最重要的一点——有几份样本,我们可能再也拿不到了。” “都是些什么东西?” 黄老拿出今天最后一份文档,递给沙砾,“自己看吧。” 沙砾与妻子仔细看了一遍,文档里标注的物品繁多,有连田镇特产的某种草药,有某棵巨树的树叶,甚至还有连田家犬的肉。 黄老一一做了说明,尤其提到树叶和草药。 “这种草药,其实并非连田特产。古代医书里,就提到它曾在沿海省份生长,但到了近代,可能只剩下连田镇还能找到了;至于树叶,这只是我们的猜测。连田女子在怀孕后三个月,都会参加一个小小的仪式:她们会摘下连田镇最大的那颗树木的树叶,含在嘴里,不吃不喝两天两夜。但这两样,现在恐怕已经找不到了。” “为什么?” “草药本就不多,集中生长在连田某个村子的山脚下。我听说有一年山洪爆发,已把那座山彻底毁掉。而那颗巨树,说来还真可惜,前些年,因为村里某位学风水的先生断言大树阻碍了连田人的财运,便把它砍伐了。” “狗肉又是怎么回事?” 沙砾看了眼妻子,他深知妻子从不吃狗肉。但事已至此,总要一试。 “这也是猜测。”黄老笑了,老脸一红,“当年我们虽然找不到自愿体检的连田妇女,但要买几只狗,可没那么麻烦。我们发现,怀孕的母犬,其腹内胎儿并未受影响,因此得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连田家犬也饮用过井水,为何没被感染呢?难不成,它们的体内会分泌某种物质,将感染源中和掉了吗?为此,我询问过当地的民俗专家。他们告诉我,连田人虽然没有吃狗肉的习俗,但大多数老死或意外死亡的家犬,最终还是会端上餐桌。尤其是怀孕的妇女,若能吃上一口狗肉,便算是大补了。”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二章: 好龙14 第一百九十二章  好龙14(1/3) 一个漫长的下午终于过去,太阳也将下山。 沙砾与叶秋向黄老告辞,走时万般感谢。 黄老送他们走出院门,临别时说道:“单子上的东西,你们若是有幸到手,切勿着急服用。在没有经过病理学检测之前,一切都可能有风险。”他握了握沙砾的手,“未来,若你妻子身体出现任何异常,请一定告诉我,我自当全力相助!” 总体来说,今天下午收获满满。车上,沙砾拨打了沈南的手机号码。 但语音提示告诉他,对方的手机不在服务区。 连打几个,都没反应。沙砾让叶秋给沈南发短信,结果依然显示发送失败。 “这臭小子,难不成又下乡了?”沙砾在心里计算着沈南去连田的日子,数来数去,该有至少大半个月了。 “他上一次联系你,是什么时候?”叶秋问。 “昨天。给我打电话来着,说是连田遭遇接连不断的大雨,已经成灾。”沙砾哼笑一声,“这家伙,该不会参加抗洪,光荣牺牲了吧?我这儿还指望他能把单子上的东西都带回来呢。” “上次咱们让吴探员带给他的东西,他该收到了吧?” “啊,你说那枚胸针。收到了,他回了电话。” “他可曾记起什么?” “没有。他说他脑袋还是一片浆糊。对了,那枚胸针,到底是什么意思?” 沙砾自然很疑惑。那枚胸针,是赵老板转交给叶秋的。赵老板这几天忙的,正是此事。他调查了这三十年内所有国内的科研机构,得到的消息是:某个当年在c市进行科研工作的组织已经解散,曾参与其中的人员名单也找不到了,唯独留下两枚胸针。 赵老板当然不可能就这样放弃。他这回铁了心要一查到底。 胸针转交给叶秋时,叶秋若有所思。经过一个夜晚的回忆,她似乎记起了什么。可记忆依然有空缺,她不敢完全确信。原以为寄给沈南后,这家伙该能想起点什么,结果沙砾大失所望。 “这枚胸针,该是当年我和他,以及其他几人共同参加实验的证明。”叶秋答道。 这一点,沙砾自然想到了。他要问 的是,关于那次实验,妻子到底记起了些什么。 叶秋点头,“我已明确回想起,沈南确实曾与我一起参与了实验。除去我俩,实验室里还有一男一女两位中学生、一位老爷子、一位中年妇女。这位中年妇女似乎并非实验参与者,而是负责料理我们生活的‘老师’。可是……她给我的感觉,总不太好。” 沙砾故作轻松,笑道:“难不成她虐待小朋友了?” “那倒不是。她很慈祥,我可以感觉到她的情绪,虽有激动,但也很温柔。只是……” “你就直说吧。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可说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笑了。 经过今天下午与黄老的谈话,沙砾心情舒畅不少。他害怕的是未知,但只要有一条明确的道路,自己便有胆量去求索。尽管他明白,妻子还有很多事没有告诉自己,可他相信,只要夫妻俩并肩挺过这一关,将来一切总会大白。 “我说了,你可别害怕。” “我有啥可怕的?除了被赵老板扣工资以外。” 叶秋掩嘴直笑,“我怕你一激动,把油门当刹车踩。” “我?老司机啦!尽管说!” “好吧,”叶秋点点头,“我从那位老师身上,感受到了两个人。” 沙砾一愣,但方向盘没松,脚下也没慌乱。 “两个人?她是双胞胎?” “不是。从始至终,照顾我的,都只有她一人。我所谓两个人,是指她的情绪很不稳定,常常出现两个完全相反的人格。” “可是,人的情绪是复杂的。” “再怎么复杂,也不会是这个样子。”叶秋举例,“实际上,这些年,我接触过人格分裂的患者。他们的共同特点,是当某个人格出现时,另一个人格就会沉睡。因此呈现在我脑海里的,只可能是单人的情绪。打个比方,一个孩子,见到店铺里有蛋糕,自己却没钱买。他又想偷,又害怕被抓,心里虽然会有两个念头,但在我脑海里,只有一个犹豫不决的声音。可那位老师……她每次出现时,我甚至能听到两个声音在我脑袋里对话。一个是和她年纪相当的妇女的声 音,另一个,就像是和我一样大的小孩。” 叶秋的讲述过于诡异,沙砾无言辩驳。 车子很快驶入事务所楼下的车库,两人乘电梯上楼。 进入事务所,小六已经和叶秋熟络起来,不再叫唤,只吐着舌头,摇摇尾巴。 严三开口问道:“如何?今天有收获吗?” 沙砾将今天下午的经过讲了一遍。 赵老板听完,眉毛一扬,“哦?有意思。” 沙砾坐下来,喝了口水,“有意思的不仅于此。我现在反而开始怀疑这位黄先生了。” 赵老板鼓掌,“不愧是咱们的得力干将。说说看。” 沙砾看叶秋一眼,“我想你也该注意到了吧?” 叶秋点头,“当时只顾着询问病情的事,没好意思提。” “不提也好,免得他警觉。” 严三莫名其妙,让他俩别打哑谜。 “很简单,”沙砾拿起笔,在黑板上画出一条时间轴。“你们看,黄爱民先生是在九十年代接手了这个新课题,距今已有二十八年。根据他的说法,他用了几年时间,在dna检测技术成熟后,终于找到了寄生虫与连田镇的关系。这时候,是二十年前。一年后,他与同事们申请了课题专项资金,却没有得到批准。于是,十八年前,知晓这课题的同事们纷纷离职,而他却留了下来。” 黑板上,是黄老的职业生涯。二十八年前,得到新课题;二十年前,查出连田镇;十九年前,申请被驳回;十八年前,同事离职。 沙砾继续说:“而在这之后,他又偷偷重新把课题捡了起来。以至于,到了八年前,他居然还查到了井水的异常,并罗列了一份治疗清单。七年前,他从科研所退休,这才终止了研究。” 沙砾敲敲黑板,在十八年前和八年前中间画了一个问号。 “在被上面驳回计划后,黄老自然不可能再光明正大研究这个课题。那么,问题来了:是谁在暗中帮助他?而这空白的十年,他是否得到了外界的资助?” 严三立马醒悟,他一屁股坐下来,打开电脑。 “稍等,我马上查一下当年和他一起研究这课题的人员!”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三章: 好龙15 第一百九十三章  好龙15(1/3) 接下来的调查并非如沙砾所想。 严三查到,黄老当初的研究小组,一共只有五个人。除他之外的四人确实曾在十八年前从科研所离职,相继加入了私人企业。这其中,除去一位名叫“徐友达”的男同事已经在三年前去世外,其他三人仍然健在。 但这三人,都没有任何嫌疑。他们在离职后,分别去了国内几个城市,以专家的身份,或主办生物学刊物,或被聘为大学教授。严三查询了他们的所有书信及电话短信往来,并未发现他们与邪教组织的联系。 沙砾沉思一阵,问:“徐友达是怎么死的?” “病死的,突发心肌梗塞。” “会不会是被人下毒?” “这里有一份法医报告,排除了被人谋杀的可能。” “他有心脏病史吗?” “好像没有。”严三翻阅手里的资料,“不过,值得注意的是,他和黄老似乎是多年好友,彼此书信通得很勤。双方在信里,除了聊些家常,经常讨论专业课题。徐友达去世后,他的家属将他生前的著作,以及收到的朋友信件,公诸于众,这里面就有黄老寄给他的十来封信。” 沙砾眼睛一亮,“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清楚。他家很穷,兴许,家里人认为此举能让徐友达毕生心血编纂成书,想赚点钱吧。” “黄老的信里,有写什么别的内容吗?” “我全读过一遍,可惜没找到啥问题。” “奇怪……” “哪里有问题?” “如果要出版徐友达的言论,为什么只公布了黄老的回信呢?按理说,他们不是应该找到黄老,让他把徐友达的来信公开出来吗?” 严三反应过来,想了想,说:“你是不是怀疑,徐友达写给黄老的信里,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内容?” “黄老亲口提到,有人偷偷帮助他研究。如果另外三人没有问题,就只剩下这位徐友达了。”沙砾转而问道:“十八年前,他们离职后,徐友达去了哪里工作?” “一直在家。徐友达虽然没有心脏病,但 他腿脚不方便。离职后,除了靠学术论文糊口,他基本上没有上班。” “那他家的经济来源靠的什么?” “他结婚很早,十八年前,他的两个子女已经成人。虽然两人工资不高,但孝敬父母的钱还是有的。” “你说,他写给黄老的信,会不会……还在黄老家里?” “如果黄老没有销毁的话。” 沙砾点头,“是不是应该让她去一趟?” 严三睁大了眼睛,“今天她可在酒吧蹦迪,你确定要打扰她休假?” …… 叶秋早早回到赵老板家中,自己做了些饭菜,勉强吃了几口。 她摸了摸肚子,感受着胎儿的跳动。 她完全不相信自己腹内的胎儿已经死亡,因为除了能感知到周围人的情绪外,她甚至能察觉到腹中孩子的情绪。 偶尔,她似乎能听到孩子正与自己说话。 每次听到孩子叫唤“妈妈”,她的身体就激灵一下,整个变软,就像浸入了大海的海绵。她自诩为新时代的独立女性,却依旧败在了母性的伟大威力下。在孩子面前,再坚强的女人也会缩成一团,甘愿用性命去守护这可爱的小生灵。 腹内的胎儿大概还未成形,因此不可能有太多复杂的情绪。他除了叫唤母亲,就只会表现出非常单纯的诸如“饥饿”、“困倦”、“开心”、“无聊”之类的情绪。 但叶秋相信黄老对脐带的判断。她意识到,每当孩子出现情绪反应时,她也会随之被感染,深陷到相应的情绪当中。有时候,她感觉操控这具身体的,已不再是自己,而是孩子。 吃完饭,孩子又困了。随之而来的,叶秋哈欠连天。 她已好几天没有做梦,这一次,她渴望再次进入梦乡,并见到那几位熟悉的古人。 她如愿了。 梦里,秦公子一把推开门,怒气冲冲闯进一间飘扬着檀香味的别致房间。 “先生!我有一事不明,请赐教!”他恶狠狠喊道。 屋里是一位埋头在竹简上写字的中年男人。他很高大,但却削瘦,头发邋遢垂下,发 簪不知去了哪里,宽大的黑色长袍拖在地上,袍子上画着一堆难以辨认的符号。 他头也不抬,淡淡回应道:“你是来求教的,还是来发脾气的。” 秦公子闷闷不乐,“俱有。” “若是来求教的,坐下来,等我半个时辰。”先生始终温文尔雅。 “若是来发脾气的呢?” “抱歉,那也得等半个时辰。我现在没有时间。”先生一边说着,手里的毛笔快速在竹简上挥舞着。 秦公子脾气再大,也不敢打扰,一屁股坐下来,瞪着先生。 半个时辰过去,先生终于写完了满满一桌的竹简书。放下毛笔,他微笑着感慨道:“蒙将军改良后的笔,确比平常笔支方便多了。” 先生抬起头,叶秋才发现那是一张俊美而温柔的脸。 秦公子怒视先生,“先生和蒙恬将军尚有往来?我怎么不知道?” “我与蒙将军交往甚密,人所皆知。这有什么稀奇呢?”先生笑眯眯答道。 “哦?听闻皇帝陛下近日对蒙将军颇有不满,先生可愿助好友度过难关?” “这你有所不知。我与他早有约定,交情仅限于生活,其余的,互不置喙。” 秦公子闷哼道:“先生瞒着我的,实在不少啊。” “哈哈,”先生轻笑,“公子平日里快人快语,今日偏偏话里有话。王某斗胆请问,是哪里得罪了公子么?” 秦公子叹气,整理衣冠,正襟危坐,“先生,子初跟随您,是因为仰慕您的学识和为人。若非如此,子初早已投身宫廷做个马政官,为皇帝陛下解鞍备马了。子初甘愿得罪自家老小,甚至违背皇帝旨意,也要来吴地,正打算终身侍奉先生,以期学成先生这样经天纬地的能耐。可……先生,您骗了我。” 先生的坐姿相当随意,左腿盘着,右腿踩在地上,单手撑着地面,像是休憩。他微微一笑,“不妨说来我听。” “先生……你为什么允许蒙校尉那群粗鲁人滥杀无辜?在子初眼里,先生明明是连蝼蚁飞蛾都不愿害死的人。”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四章: 好龙16 第一百九十四章  好龙16(1/3) 听完秦公子的控诉,王先生没有说话。 两人沉默半天,秦公子俯身下拜,“请先生告诉子初,我是不是应该回咸阳?” 秦公子痛苦至极,他害怕自己的理想幻灭,害怕自己曾热心追求的一切,都化为愚蠢的虚妄。 好半天,王先生才喃喃问道:“子初,你可知道,皇帝为何让我等来此地?” “吴人**祀,私下妄用巫术。” “皇帝陛下为何偏偏遣我来吴地?” “先生出自鬼谷门下,又是鬼谷子至亲,精通天下方术。若先生来此,当能识破吴人诡计,保我大秦江山。” “那我们又为何偏偏只在连田村寨抓人?” 秦公子对答如流,“先生在连田村寨发现契族妖鬼,他们乃是**祀之始作俑者。” “那么,公子对契族,又了解多少呢?” 秦公子想了想,“在古书中见过……另外,就全从先生口中听来。” “我曾告诉你,契族究竟因何而来?” “上古凶兽所化。先生曾说,古之四凶者:混沌、穷奇、梼杌、饕餮,均为契族。四凶虽已除,但其子嗣众多,且化为人形,藏于市井,以谋大事。” “何谓大事?” “聚水成河,聚沙成丘,以无上之力,唤无上之物。” “何谓无上之力,何谓无上之物?” 秦公子莫名其妙,他感觉先生似乎在考验他平日里的功课修行。 他只好按照自己的理解答道:“无上者,普天之首也,无二也,或遍布于星辰,或沉眠于深海。得无上之力者,可呼星移位,大开方便之门;窥无上之物者,必癫狂失智,身陷苦痛轮回。” “你可知道,今年年初,天上有何异变?” 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因为观仰天象一事,并非常人之所及。 秦公子回忆起年初发生的事,至今心有余悸。 他还记得,那一日天还没亮,自己早早来到还没有修缮完毕的阿房宫处,看着工民们日夜劳碌的身影,想象着宫殿建成之日的恢弘景象。 这时,一个穿着官服的人匆匆忙 忙从他身边经过,径直奔向皇帝寝宫。 他转身大喝道:“放肆!” 官人被他叫住,不敢前行,浑身颤抖。 他这才发现,此人居然是宫里的星政官。 秦公子严肃问道:“何事如此惊慌?就连官帽都忘记戴上。你可知此乃大不敬之罪?” 星政官拱手行礼,声音颤抖莫名,“大……大事不好!天现奇象!大祸临头!” “胡言乱语!我大秦一统天下,如今正是大治之时,国运昌隆,何来灾祸之说!” “卑职……卑职昨日夜观天象,发现……发现……” “再吞吐不语,休怪本公子不客气!”秦公子几乎要拔剑。 “卑职不敢!”星政官扑通一声跪倒,五体投地求饶,“公子休怒!卑职只是据书籍记载,如实汇报。‘荧惑守心’,确属大祸之象!” 秦公子不解,“荧惑守心?此作何解?” “荧惑者,乃距我等最近之星斗,其荧荧似火,飘忽莫定,故称荧惑。荧惑与其余二星连之一线,三星并肩,谓之守心。宋国景公在世时,曾遇荧惑守心,因景公有大德,荧惑退避三度,方才消灾免祸。” 秦公子想了想,“依你所说,荧惑守心之象,只在君王无德时才出现么?好大的胆子!” “卑职不敢!去年皇帝陛下坑杀术士上百人,虽事出非常,但终究杀伐过多,恐触怒上天——” “闭嘴!”秦公子怒气不息。“再说下去,汝项上人头不保!” 星政官不敢再说,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询问:“何事喧哗?” 秦公子回头一看,一惊之下,当即弯腰施礼,“赵官人。” 赵高傲气十足,看了看秦公子,又看了看地上的星政官,冷笑道:“公子近日多得闲,常来走动嘛。” 秦公子羞红了脸。以他的身份,要来阿房宫看看,并非什么违禁的大事。只是过了及冠之年,与他同龄的男子往往都在家研习功课。自己随意走动,多半会落下个飞鹰走狗的浪子名声。 “公子 要看阿房宫,或是拜见陛下,我管不了。但宫里的事,是不是交给我来料理?公子为难一个小小的星政官,意欲何为?”赵高丝毫不客气,“星政官观星言事,是他分内之责,莫非公子打算阻塞言路,欺瞒陛下吗!” 秦公子吓得赶紧跪下来,满头大汗。 “哼……”赵高走到星政官面前,一脚踢到星政官胳膊上,“有事上禀,还不快去?” 星政官唯唯诺诺爬起身,又朝寝宫跑去。 赵高不理秦公子,自顾自走了。直到他走远,秦公子才敢从地上爬起来。 到了当天午后,秦公子在家里得到消息:皇帝陛下震怒! 始皇帝发怒,并非因为今日清晨的小插曲,而是荧惑守心之事。和秦公子猜想的一样,皇帝先把星政官一行人劈头盖脸训了一顿,又问起了解救之法。 可是,星政官们无一能对答。众人皆知秦政过于严酷,但没人敢指出来。 这时候,丞相李斯站出来,将一位姓王的先生推荐到皇帝面前。 “王先生?”听完父亲从宫里带回来的消息,秦公子大惊,“是我认识的那位王先生吗?” 公子父亲叹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可是,去年皇帝坑杀……”他自知失言,咳嗽一声,“为了避祸,王先生不已经离开秦都了吗?” “如今看来,他恐怕一直躲在李丞相府上吧。这并非大事,皇帝怒气一过,也不会再追究。重要的是,如今能破解荧惑守心的,当世之人,首推王先生了。” “他怎么说?”秦公子小心翼翼,好奇问道。 “他说,荧惑守心虽是祸患,但其起因,并不在陛下,而是吴人巫祭**祀。” “那,皇帝怎么说?” “皇帝命他带领一众行伍,明日出发,到吴地捉拿**祀祸首。” 秦公子眼珠子一转,“那……我能跟着去吗?” 父亲瞪他一眼,“不行!今年入秋,你就该进宫侍奉皇帝。” 当着发怒的父亲,秦公子不敢多言,但向来无所畏惧的他,早已做出了抉择。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五章: 好龙17 第一百九十五章  好龙17(1/3) 秦公子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说道:“荧惑守心。正因为吴人连同契族巫祭,才致天现异象。这也是先生与蒙校尉一众来此的原因。” “没错,荧惑守心。”王先生起身,缓缓走到门口。屋外已是傍晚,天空几粒星斗隐隐闪光。“你可知,荧惑守心者,正属无上之力。” 秦公子吃惊,他以为天象之变,纯属上天旨意,实非人力所能左右之事。 他问:“依先生说,莫非契族之巫祭,已获成功?他们已掌握了无上之力,才强拉星位,至于今日?” 王先生长叹一声,无奈点头。 “去年,皇帝陛下坑杀之术士,与我皆是故交……”王先生不无遗憾说道:“若他们尚且存活,集我等全力,或能破局。如今只我一人,实在难以应付。” “可,这也不该是我们滥杀无辜的理由啊!巫祭已成,为时已晚,我们杀几百个契族,无非泄愤而已。” “错。”王先生回身,直视秦公子的眼睛。 ,带到鬼谷馆,想要彻底问个明白。可那做父母的要求我,除非将他们女儿释放,否则绝不开口。” “可你并没有遵守约定!”秦公子不满。 “换成公子,你会遵守吗?契族如此危险,莫说释放,就是存活在世,也会招来大祸。”王先生说,“我假意答应,换来他们的信任。而那女子,我只好将她囚禁在蒙校尉的军营,并嘱托你日日探望,以防士兵加害于她。” “先生这样做……定能有斩获吗?”秦公子收起竹简,冷冷问道。 “我知你看完此物,必对我大失所望。我无意为自己争辩,但,若能拯救天下苍生,我绝不后悔。” 秦公子沉默起身,愤然出门。临走时,他说:“先生好自为之。” …… 沙砾和赵老板一起回到住处,叶秋做好了饭菜,等着他们。 赵老板提鼻子一闻,笑道:“好香啊。是不是,小六?” 脚边的小六汪汪叫着,开心不已,冲进门直蹭叶秋裤腿。 。解放后,便一直没改过来。” “哟,还有点传奇色彩。”沙砾笑道,“不过,四姐的潜行技术实在了得。” “没被发现吧?”叶秋有些担心。 赵老板哈哈大笑,“放心吧。s市的每一个角落,她几乎都去过,可一次都没被抓到过。咱们可没那么傻,非要把信件偷出来。昨天晚上,柳四撬开保险箱,找到了黄爱民与徐友达通信的证据,直接用手机拍下来了。” “信里真有隐秘?” “有,还不少。”赵老板看一眼沙砾,“你来说。我好久没吃一顿家常菜了,得珍惜。” 赵老板大口大口吞咽,沙砾苦笑,转告妻子:“我们查到,黄老的那个儿子,并非他与妻子所生。黄老妻子生前没有生育能力,两口子一直独处。直到二十五年前,才有人将自己的儿子过继给了他。” “徐友达?” “对。徐家家贫,这你知道。他们本就有一儿一女,却又意外怀上一个孩子。一方面,违反生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六章: 好龙18 第一百九十六章  好龙18(1/3) 吃完饭,赵老板打个饱嗝,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舒服!小叶子,等事情办完,你干脆留在s市好了。一个月五十万,我雇你当保姆。” 沙砾啐他一口,“呸!那你不如给我涨工资。” “这不一样。小叶子一顿饭,抵你一年的工作成果。”他哈哈大笑,完后又问沙砾:“小南呢?这几天联系上没?” 沙砾愁眉不展,“没有。从那天起,他再没打过电话。我已经转告吴探员,让他再去连田一趟,势必要把沈南带回来。” “老吴今天不是刚来吗?又要回去?” “对。他拿到我们提供的线索后,马上要回省里汇报给上级单位。这次我看他是信心满满,誓要把幕后黑手揪出来。” 赵老板只一笑,不说话。 “对了,”沙砾转而对妻子说,“昨天,花姐来了电话。” 叶秋挑眉,“哦?她不联系我,反而开始找你了?” “因为这事关蛇叔的下落。” “找到了?” “总算找到了,在一个山区里。遗憾的是,蛇叔不知受了怎样的虐待,整个人神志不清,说话疯言疯语。他不仅认不出花姐,就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叶秋长叹一声。“我要不要给花姐打个电话……算了,”她摇头,“先让她冷静一段时间吧。” 赵老板剔着牙,问道:“你们说的这位蛇叔,是不是姓舒?” 沙砾点头,“对,姓舒,今年四十二岁。反正,身份证上是这么写的,谁知道他有没有造假。老实说,我对他夫妻二人没太多好感。” “如果确实是我认识的那个人的话……”赵老板仰头想了想,“那就不对了。” “哪里不对?” “我所认识的蛇叔,也姓舒,也是个地下势力的头头。问题是,蛇叔的大名,早在五十年前就如雷贯耳了。” 沙砾打断他,“等等,五十年前?那你今年究竟多大年纪?” 赵老板神秘笑道:“擅自打听老板隐私,可是违反公司规章的……总之,五十年前,你们口中的蛇叔还没出世,绝不是我认 识的那人。” 叶秋灵机一动,“蛇叔这个称呼,会不会只是一个头衔呢?” 沙砾一愣,“你是说,赵老板认识的那个蛇叔,并非花姐的丈夫,而是她的公公?” “花姐姓什么?”赵老板问。 “倪。” “那就更不对了!”赵老板起身,“我认识的那位蛇叔,他的妻子也姓倪。总不能说,上一辈夫妻与下一辈夫妻的姓氏一模一样吧?” 沙砾摇头,他也不认可这个说法。他和沈南查过蛇叔夫妻的档案,在资料上,两人的父母虽然俱已去世,但生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花姐曾亲口说过,她与丈夫幼时生活艰辛,靠着不懈打拼,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不谈他们,”沙砾觉得头疼。对他来说,如蛇叔花姐这样的人,浑身上下都是秘密,不可能轻易查个底朝天。“还是说黄老和徐友达的事。” 赵老板同意,问他:“信里没有明说两人的研究课题,你怎么看?” “简单。他们聊得再远,也不可能离开那奇怪的寄生虫。我怀疑,徐友达从黑子那边离职后,一定偷盗了部分实验器材,所以才能继续研究下去。他既与黄老一样,是个科学狂,一定不肯轻易中断自己的实验。” “如果他独自在暗中进行实验的话……” “一定有记录!”沙砾一口答道,“徐友达死后,他的子女整理了他生前的所有研究笔记,并出版发行在期刊上。昨天我和三哥翻遍了期刊,文章内容都很正常,不涉及此案。因此我认为,要不是徐友达的子女没有找到那份实验记录,要么,他便在生前寄给了黄老。” “可柳四昨天没在黄老家里找到任何实验记录。” “烧了?”沙砾提出一个可能。 “或许是,或许不是。” “这样吧,下午我再去找找徐友达的子女,问问看当时的情况。” 沙砾说干就干,很快出门了。 叶秋起身,收拾碗筷。 赵老板摆摆手,“先别动。小叶子,我有件事,必须和你单独谈谈。” 叶秋一愣,她隐约 感觉到,赵老板要说的,绝非家长里短的小事。他似乎刻意避开了沙砾。 “这几天,小五他们在忙黄爱民的事,而我,则在调查你小时候接受过的培训。” 叶秋点头,“有线索吗?” “不仅有线索,而且……还真让我找到了一个当年的参与者。” “是谁?” 赵老板大概觉得头疼,捂着脑袋,“她不仅是参与者,更是那场实验的组织者。早知道是她,我也不必这么辛苦。”他对叶秋说:“还记得吗?你与小五来s市那天晚上,我给你们看过一枚胸针。” “记得。后来,您又找到两枚胸针。那是我们当年接受训练时佩戴的东西,其中一枚是我的,另一枚,我已转交给沈南了。” “没错。看到这两枚胸针时,我大约预感到,那场实验,恐怕是我们内部的某个人策划的。” “可那两枚胸针,与您那枚,并不一样啊。无论是图案,还是材质。” 赵老板摇头,“你有所不知。图案和材质,那是我们迷惑外人的手法。常人见到胸针,最关注的当然是图案和色泽,往往会忽略另一个信息。” 叶秋想了想,“做工?” “聪明,跟你比起来,小五都显得有点笨了。”赵老板笑道,“没错。如果你仔细观察,会发现胸针背面的打磨手艺,用的是同一种方法。其中,背面的三道痕迹,并非与外物摩擦所致,而是我们故意雕刻上去的。看到那些痕迹,我总算确信,组织里有人瞒着我,搞过别的实验。” “找到那人了吗?” “要是没找到,我何必今天告诉你?” 赵老板解开衣服,从内兜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叶秋。 “你看看,认识她吗?” 叶秋一见照片里的女人,顿时大惊失色,“是她!当年照料我的,就是这个人!” “果然如此……”赵老板点头,“那我便没有猜错。” 叶秋着急问道:“她到底是谁?” 赵老板连连咂嘴,“非要说的话,我,以及组织里所有人,都得叫她一声……母亲。”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七章: 好龙19 第一百九十七章  好龙19(1/3) “母亲?她是您的……” “当然不是。”赵老板摇头,“我们这组织,乃是八十年代初,由国家秘密组建的机关。成立的目的,是为了探索人类的未知领域。这四十多年来,经我们查探收集到的所有科学难以解释的事,数不胜数。” “因为我们现在的科研水平,还不够进步?” “正是这样。虽然我们相信万事万物都有办法去解释,可一旦发生怪事,总不能置之不顾。”赵老板**心迹,“所谓麻烦事务所,正是由我牵头的‘收集部门’。这些年来,小五也好、李二严三也罢,收集了不少民间趣事。但我很少有兴趣去琢磨事件背后的所谓真相。一句话,那不是我们部门的工作。” 难怪……叶秋总算明白。 “而照片里这个女人,正是这个秘密机关的创建人。她说服了高层决策者,由她统筹,组建了这个不为人知的单位。事后证明,她很有远见。我们查到,西方几个大国,各自也设立有类似的部门。和我们不一样的是,他们的部门,直接归属于本国的情报机构。相比之下,咱们这机关单位,反而单纯一些。” 叶秋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机关既成立于80年代,那连田镇的异状——”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错,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在我们的编号s001的文件中,第一个关注的,就是连田镇!可是,除此之外,我再也不知道了。” “为什么?” “记得吗?我说过,我只是一名b级员工。虽然比起小五这样的c级职员,我能接触到的文件多不胜数;可相比起我上面的a级,我依然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 叶秋指着照片里的女人,“她就是a级?” “不,她是s级。那是最高级,也只有她一人。” 叶秋越是盯着照片看,脑袋越是发晕。记忆仿佛从中心泄露的湖水,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里,女人朝她微笑。 “总之,”赵老板收起照片,“今天咱们的谈话,务必保密。另外,如果你愿 意,我可以向上申请,看看她是否答应与你见一面。” 叶秋凝眉,情绪复杂。 “她叫什么名字?还是说,她有代号?” “代号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母亲’。她的名字嘛,”赵老板犹豫再三,“因为很普通,我也不必隐瞒。她叫谢春瑛。” …… 沙砾只找到徐友达的女儿,听她说,她的哥哥徐修远卧病在床,已经失去了劳动能力。 徐友达为自己这一对儿女分别取了“修远”、“求索”的名字,由此可见他对事业的热爱。 徐求索已年满四十,早已成家生子。她感叹道:“我们家的人,命运都很坎坷。爸爸在世时,虽然学富五车,但却没能找到用武之地。终其一生,他没为我们做子女的留下什么财富。” “我听说,徐老是心脏病发去世的?” 徐求索点头,苦笑道:“他走得很突然,谁也没料到。说实话,就连我也觉得奇怪,父亲身体虽说不上强健,但一直硬朗,怎么会因为这个就……更让我惊讶的是,去年,哥哥的心脏也突然停止跳动。要不是嫂子是医院里的护士,懂得急救的办法,说不定,他也……” “难道是家族遗传?” “我也这样想过。所以,事后,我强拉着哥哥去医院做了个全方面的体检。很奇怪,什么都没检查出来。” “您强拉他去的?他不乐意去吗?”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压根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总说什么‘没事,没关系,我有数’。可把我给气坏了,性命攸关的大事,他居然说没关系!” “在这之后,再没发过病吗?” “心脏是没闹毛病了,唯独胸口偶尔还会发痛。有时候严重一点,甚至会昏迷。所以我和嫂子劝他干脆不要再继续上班,就留在家里。他也答应了。” 沙砾点头,提出自己来访的目的。“徐老去世后,您和您哥哥整理了他老人家生前的研究资料。如今发表在刊物上的,就是全部内容了吗?” 徐求索回忆一番,皱眉说道:“这件事,主要 是由我哥哥负责。但,至少我看到的东西,都已经发表问世了。如果真有遗漏,要么,是哥哥瞒着我;要么,爸爸可能寄给了黄老。你知道黄老吗?知道?那太好了。爸爸生前与黄老是至交,两人常通信呢。如果黄老那里有爸爸的研究材料,我一点儿也不会惊讶。” “你们没有问过这件事?” “有一年……过年的时候吧,我们全家去黄老家拜年。饭桌上,我们聊到这个。黄老说,爸爸寄给他的信件,他已尽数烧掉了。” “为什么?” “大概是睹物思人吧。爸爸去世后,黄老很伤心。” “您与您哥哥,都没有从事徐老的事业吗?” 徐求索笑道:“我对生物学一点兴趣都没有,现在在小学教数学。哥哥的话,倒还沾点边,他是图书出版社的职员,负责生物学书籍和期刊的编辑印刷。也因为这个,他才想到要把爸爸的心血整理发表出来。” “冒昧问一句,”沙砾准备试探对方,“您父母,确实只有你们两个孩子吗?” “当然。”徐求索一口答道。 “您母亲生前,大概在……二十五年前左右,是否曾流产?” 徐求索皱眉,“问这个做什么?二十五年前……那会我正念中学。哎,这么跟你说吧:从我出生,到我母亲去世,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要是在生下我之后,她又怀过孕,我一定知道。而且,我可以实话告诉你,因为我是二胎,生下我之后,家里不仅被罚了款,母亲还上了环。她绝不可能再怀孕。” 沙砾不好再问下去,起身准备告辞。 这时候,徐求索的手机突然响了。 “喂,啊……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昨天晚上?你怎么现在才发现?他真的已经……好,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到。” 沙砾好奇问道:“有急事?” 徐求索眼圈红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沙先生,你开了车的,对吧?能送我一趟吗?我要去哥哥家。” “您哥哥他——” “对……昨天晚上,突然……去世了。”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八章: 好龙20 第一百九十八章: 好龙20(1/3)(本章未完,请翻页)上1章 返回目录 第一百九十九章: 好龙21 第一百九十九章  好龙21(1/3) “有人敲窗户?”沙砾一惊。 “对!就在去年年底,他老做噩梦。” 徐求索也很惊讶,“真有人盯上咱家了?” 徐修远的妻子摇头,“我看是他疑神疑鬼,我就从没听到过。一开始,我也当了真。所以有几天晚上,我干脆让他先睡觉,自己守在窗口,倒要看看是谁搞恶作剧。真要是小偷,咱也尽快报警,对不对?可我连续守了好几晚,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可是你们说怪不怪,他偏偏在梦里又听到了敲窗户的声音!” “他没去医院看看?”徐求索紧皱眉头。 “你哥哥那个人,你是最了解不过的了。自从去年咱们强拉他去医院检查心脏后,他就闷闷不乐,总说自己没病,再也不想踏进医院大门一步了。” “也因为这个,他把所有的研究笔记都带去单位了?”沙砾问。 “是啊,一张纸都没留下。” 徐求索点点头,又问,“孩子呢?这件事,你跟俊杰说过没?” “还没有……他在北方念大学,要是知道了,指定要回来。我想至少等到暑假,再……” 徐求索理解嫂子的苦心,但不支持她的想法,“话不能这么说。俊杰如今也是个大小伙子了,哥哥这一走,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又不是高考在即,你还怕耽误他学习不成?他有权知道,也有必要回来为父亲料理后事。” 徐修远的妻子沉默不语,半天功夫,点了点头。 沙砾插话说道:“如果要联系孩子的话,顺便问问,他父亲去世前,有没有与他联系过?” 徐求索眼前一亮,“对啊!俊杰学的,不正是生物学专业吗?哥哥的水平我知道,充其量是个半桶水。他要是继续爸爸的课题,恐怕真会找俊杰讨论呢!” 又叙了会家常,约定了葬礼日期,徐求索与沙砾起身告辞。 临出门时,徐求索指着对面门,问嫂子:“谢奶奶现在还——”她指指脑袋,不敢大声询问。 徐修远的妻子叹气点头,“还那样,一天天,脑子越来越不 好使了。好几回,她把我也认错了,在院子里见了我,总拉着我不放,嘴里喊着:‘春瑛,春瑛,你回来啦。’” 徐求索也苦叹一声,“都是可怜人啊……” 两人下楼,出了小区,天空已没了光亮。徐求索不好意思再搭乘沙砾的汽车,转而去地铁站。 “沙先生,谢谢你!”她很有礼貌鞠躬道谢,“如果你查到什么,请第一时间通知我。” “未来几天,你打算怎么办?” “先帮嫂子料理家事吧……俊杰这孩子也会回来,我这做姑姑的,总不能置身事外。” “好,”沙砾点头,“同样的,你这边有什么消息,也请不吝赐教。” 两人挥手告别,沙砾上车,看到徐求索的身影融入了黑夜当中。 他拨通了严三的电话。 “新发现,徐友达生前的研究材料并没有完全公开,有一部分在他儿子手里。”沙砾三言两语把今天的遭遇说了一遍,“……麻烦三哥帮我查查徐修远的工作地址。我想,他的研究笔记,恐怕还在单位放着。方便的话,让四姐再跑一趟。” 电话里,严三笑道:“难怪老大一直夸小五你办事周到仔细,这才几周功夫,你就有新进展了。放心吧,我这边会跟进的;至于老四那边,我可招呼不动她,得你亲自去一趟。” “她在哪儿?” “还能在哪儿?滨河街的夜店呗。” “我哪知道是哪家?” “灯管最亮、声音最响、气氛最嗨的那家!” 严三的话一点儿也不假,只是忘了加一句——“店里吼得最大声的那个人就是柳四。” 沙砾从人堆里费劲往舞池中央挤,明明是午夜,他竟热汗直冒。自从他结婚买车之后,好多年没怎么挤过地铁,如今又找回了上班时段的痛苦。酒精勾兑着香烟,喧哗刺激着耳膜,香水味和女人的发丝撩拨着荷尔蒙,沙砾猛然感觉到有人捏了他屁股一把,回头看去,一个高挑的抹着大红嘴唇的妖精朝他眨眨眼,勾了勾手指头。 沙砾从不去夜 店,除非工作所迫。他是个喜欢安静的人,更不乐意旁人随意触碰他的身体。眼下不好发作,他压抑火气,准备把仇报复到台上甩头晃脑的疯癫女人身上。 柳四很不情愿被他从台上一把拉下来,还扇了他一个耳光。直到醉眼朦胧中分辨出沙砾的面貌,她这才噗嗤一笑,又揉了揉沙砾的脸,“弟弟,不好意思……”说完,喉头一动,她猛地捂住胸口,推开沙砾,朝卫生间冲去。 柳四终于吐完,和沙砾一起来到江边,倚靠着栏杆,伸手朝沙砾要烟。 沙砾没给她烟,反而给了她一根口香糖。柳四不屑一笑,接过来,含嘴里咀嚼。 “你爸妈知道你天天这么疯吗?” “怎么?”柳四瞪他一眼,“学会教训我了?” “我在想,要是我闺女将来也这样,恐怕我不会太高兴。” “那我敢保证,小叶子肚子里的孩子,绝不会喜欢你这个当爹的。”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 “大半夜找我,总不是来训人的吧?” “工作上的事。” “有加班费吗?” “那你得问老大。” “那我不如不问。”柳四背转身,双手撑着栏杆,望着无尽的江水,把口香糖吐到江中。夜风吹起她的头发,露出猩红而燥热的脸颊。 没等沙砾再开口,柳四又问:“我先前说的事,你想得怎么样了?” 沙砾默然,“让叶秋把孩子生下来?” “对。” “我还是没想通,为什么你要提出这样的要求?” 沙砾没有把话说完,在他看来,这是自己与妻子的家事,与柳四、赵老板,甚至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柳四的要求,实属无理取闹。 柳四不答,又伸出两根指头晃了晃。 沙砾无奈,掏出香烟递给她。 柳四点燃烟,深吸一口,彷佛五脏六腑都被烟气洗礼了。她长长伸个懒腰,“我跟你讲过我家的故事没?” 沙砾一笑,“话说在前头,咱们这是老友叙旧,不算生意。你尽管讲,我可不会花钱买你的故事。” (本章完) 第二百章: 好龙22 第二百章  好龙22(1/3) 柳四讲起自己的家事,“我太爷爷是老革命了,但他老人家是个孤儿。” 沙砾不语,听她继续讲。这一点,赵老板提过一嘴。 “他生在江西一个普通农家里,那地方我还去过一回,穷得不得了。父母接连病死时,他还很小,去了米铺当伙计。那会,正值国民革命,旧的帝国被推翻,新的秩序尚未建立,新旧交替间,他遇到了这一生最大的两个恩人。” “恩同再造?” “差不多吧。一男一女,都是接受过新式教育的新人。年纪上,太爷爷和他们相差不过十来岁,但毕竟一边是成人,一边还是孩子。那两人看他可怜,收养他做了自己的儿子。自那之后,太爷爷就跟随养父母走上了革命之路。不过……”柳四一顿,深吸一口气,“孩子,终归还是自家的好,对吧?” “闹了别扭?” “总之,在他养父母有了孩子之后,太爷爷开始察觉到一丝不安。他不愿意成为这个家庭的累赘,不辞而别。” “后来呢?又重逢了吗?” “应该是又见面了。我从自己爷爷那里听来的消息,据说,太爷爷和一位女子成了婚,但在婚后,两人的头一胎,却没能顺利生下来。” 沙砾心下一动,柳四总算要进入正题了。 “据爷爷说,太爷爷心里,始终有个心结。那是关于孩子的心结。在妻子流产之前,他就曾遭遇过一次让他后悔一生的离别。在得知妻子怀孕后,他开心得像个孩子,每天睡不着觉,就算在梦里,也总笑呵呵的。他从根据地老乡家里讨来了竹子,笨手笨脚为孩子编织玩具,又请教乡里的裁缝,如何为孩子做衣裳。他甚至想好了该如何为孩子取名……”柳四面露忧伤,“他打算把自己那位逝去好友的名字送给这位尚未出世的孩子,可……他的妻子,却流产了。” 沙砾闭上了眼。 “毋庸置疑,这对太爷爷来说,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他无心吃饭,无心工作,整个人像是丢了魂的木偶,成天呆呆发 愣。直到组织上将他的养母找到,派她做太爷爷的思想工作,才稍微好一点。” “后来呢?” “后来,太爷爷的妻子又怀孕了。这一次,孩子总算顺利降生,也就是我的爷爷。但太爷爷始终不愿意抱抱自己的孩子,他开始畏惧孩子。据他的养母——也就是我的祖奶奶说,太爷爷每看孩子一眼,心里的伤口都被撕裂开一分。他果断将孩子送给了祖奶奶,并让襁褓中的娃娃随祖奶奶姓柳。” “太爷爷原本姓什么?” “这可说不清。他做地下工作多年,常换姓名。爷爷说,他本来是姓楚的,后来随养父姓丁。可到了爷爷这一辈,我家里人便都姓柳了。” 柳四坐下来,喃喃道:“切断和孩子的关系后,太爷爷和太奶奶很快赶赴前线。1947年,山东,孟良崮,两人再没有回来……为了遵循他老两口的遗志,也遵从祖奶奶的建议,我的爷爷便从小在军营长大。新时代到来,爷爷如长辈所愿,成了军人,和同样是军人的一位女性结了婚。但,”柳四苦笑,“某种诅咒,似乎并没有离开我们家。爷爷和奶奶的第一胎,也没能生下来。” 沙砾挑眉,“哦?” “你说怪不怪?我的父亲,实际上是爷爷奶奶的第二胎。父亲自然也生在军营,成了军人。他年轻时去了边疆驻防,认识了当地一位少数民族的姑娘。两人喜结连理,很快我的妈妈有了身孕。” “该不会……” “没错。我妈妈的头一胎,也流产了。现在,你明白了吧?为什么我的父母对我总不管不顾?为什么我的爷爷对我的父亲也总爱答不理。不是因为他们不爱自己的子女,而是因为在我们出生时,就带着一把刀——一把足以割开父母血淋淋的伤口的尖刀!有一些家庭,在失去孩子后,往往会把加倍的爱投入到其他孩子身上,可我们家里人的性格并非如此。我们是恋旧的,是无法从旧事中走出来的。”柳四泪流满面,“我在家里听到的最多的 一句话是:如果老大还在,现在也该结婚生孩子了……你知道我每次听到这句话,心里到底有多痛苦?我为什么这样着急想结婚?我就是想告诉我的爸妈,我也可以的!我可以结婚!我可以生孩子!这个家并非因为某些人的离开,就变得不完整了!” 她近乎咆哮,沙砾无言拍拍她的肩。 “既然如此,”沙砾问,“你又何必要求我和叶秋一定要生下孩子呢?如你所说,即使我们失去了这一胎,家庭依然完整。” 柳四推开他的手,“因为你——沙砾!你他妈根本和我们家是一路人!你以为现在的你,是真实的自己吗?你以为你在面临孩子去世的悲剧时,能和现在一样镇定自若吗?你错了!错得离谱!” 沙砾反问:“可你又对我了解多少?” “比你想得多得多!”柳四大喊,“去年沈南进入事务所之后,我便一直和他保持着联系!” 沙砾大惊,“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因为小叶子!事到如今,你难道还没记起那件事?因为那件事,你和小叶子差点双双自杀!老大为了你俩的性命,特意让我暗中联络沈南,目的就是监视你们的一举一动。包括严三在你家安装摄像头,你以为他仅仅是为了看你有没有偷懒吗?” 沙砾突然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就要往江水中倒去。 “我……”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算了,”柳四扬手,“有些事,你迟早会明白。但我的要求,你一定放在心上。” “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小叶子不让。” “她还记得?” “哼,她可比你镇定得多。” “我……”沙砾再一次无言以对。 “事到如今,唯一能解开心结的办法,就是尽早把这桩案子查个明白,找到保住孩子的方法。小叶子平安,孩子也平安,你,”柳四白他一眼,“自然也就平安了。” 沙砾颓然坐下。 柳四伸手,“现在,把车钥匙给我。你来找我,不是为了工作吗?”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一章: 好龙23 第二百零一章  好龙23(1/3) 秦公子依旧没有放弃。他清晨醒来,感觉自己像是落入了一个陷阱,一个大坑。坑底,埋着一堆尖刺,那是他对王先生的愤怒所铸就,无时无刻不驱使他躲避,不断往上攀爬,希望能尽早离开这个坑洞,早日回到咸阳;而大坑的出口,却盖着一张巨网,那是他对知识和学问的渴求,如美酒引诱着醉汉,将他彻底束缚在坑洞中,难以自拔。 他矛盾极了。 这天,他又一次闯入了鬼谷馆,顺便扇了拦路家丁一个耳光。 而王先生和平时一样坐在屋里,悠闲自得。 秦公子怒气更盛,他感觉自己这些天的愤怒并未传达到鬼谷馆,自己就像在对着空气挥拳。 他略一行礼,不无讥讽问候道:“先生别来无恙。” 王先生抬头看他一眼,悠悠答道:“公子这几日阳气过重,怒火冲肝,可得小心保重。” “先生,我已打算回咸阳,特来辞别。” “一路平安。” 秦公子脸上红一块青一块,“先生当真不挽留我了?” “公子昔日拜入鄙人门下时,咱们有言在先,我不强收徒,也不强留人。” “那,先生可还有什么指教?” 王先生淡淡一笑,“公子回咸阳,大概会进入宫廷。这倒是小事,公子才堪匹配,一个小小的侍卫长,对于公子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只是,”他顿了顿,“鄙人只求公子一事。” “先生何必客气?” “鄙人与蒙校尉在此地的所作所为,公子切勿惊动圣驾。不,不仅仅是陛下一人,包括李丞相与赵官人在内的我大秦宫廷里任何人,都不得吐露。” 说着,王先生竟俯首下拜。 秦公子哼道:“先生也知自己滥杀之事难以见人?” “非也!”王先生仍不抬头,厉声道:“公子不知,此事事关重大。据鄙人推算,荧惑守心者,乃今年灾祸之始也,再过月余,无上之物随天星临凡,届时,普天之下将再无乐土,生灵必将涂炭!” 秦公子一愣,继而反击道:“先生大才,该有应对之法吧?再者,我若禀告圣驾,不正让陛下有了准备么?难道非要隐瞒,才能保住我大秦的天下?” 王先生叹气,声线不无悲凉,“公子该还记得……去年咸阳的大事。” “坑杀方士么?” “正是。被今上坑杀者,与我大多同道。触怒陛下之因,无外乎借用了古籍经典,褒贬时政。如今荧惑守心,正应了‘天子无德’四字,本已牵连政体。若非李丞相力保,鄙人断然不能为今上所用。若鄙人再谈及无上之力,公子想想,陛下他会作何思想?自皇帝扫六合、归一统后,华夏之鼎、中原之鹿尽归于一人之手。天下独尊,今上如何容许另有外物号称‘无上’?且不说李丞相不便为我辩驳,就是赵官人,恐怕也早动了杀心。” 提起赵高,秦公子心里咯噔一下。他经常入宫面圣,也见过几次李斯丞相,但要说他最怕的人,恐怕还是赵高。这人阴阳怪气,向来与公子扶苏不合。扶苏还在宫廷时,他便敢当面顶撞。要不是此人巧言令色,深受陛下喜爱,又拉拢了胡亥,仗着自己有了靠山,多半早被蒙毅将军杀了。 想到这里,秦公子心里那个原本就不坚定的回咸阳的意愿更加松软了。他顺势俯下身去,抓住王先生白皙透明的手,“先生,若信得过子初,为何不把实情原原本本相告呢?先生须知,子初对先生的敬仰,绝非一朝一夕,为了我大秦天下,为了先生大事,子初纵肝胆粉碎又有何妨?” 王先生缓缓抬头,声音有些沙哑,问道:“……公子当真愿助我一臂之力?” “万死不辞!” “好,好,好……”王先生连说三个好,起身,又将秦公子扶起,“既如此,我大秦江山,或还有救。” 他在屋里转了好几圈,眉头终于舒展开。他扬手,“明日,公子再来,自鬼谷馆后门入。我有一物,必能让公子得 见真相。” …… 叶秋醒来,窗外只有淅沥沥的雨声。 房间里,除了忠实的小六抬起头,朝她摇摇尾巴,别无一人。 叶秋看看手机,丈夫沙砾在几个小时前发来消息,告诉她,今晚要在事务所加班。 客厅里传来电视声,赵老板大概在家。 叶秋起身,换上衣服出门,小六默默跟在她身后。 电视的白光耀眼,照射到赵老板脸上,浮现出一层惨白。听到脚步声,赵老板一个激灵,坐起身。 “啊,是小叶子……”他打个哈欠,“睡不着吗?” “沙砾还在忙?”叶秋坐下来,问。 “嗯,听说今天又找到了新线索。” “沈南呢?” 赵老板摇头,“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吴探员回了话,连田镇的雨势没有停,山洪越来越大,他明天就准备启程去连田。哦,对了,”赵老板拿起桌上一张纸条,“今天傍晚,你睡着之后,花姐没打通你的电话,却联系了我。” 叶秋接过来,纸条上是一串电话号码。 “她那边……” “咱们下午的讨论没有错,”赵老板答道:“如你所料,90年代的那场实验,既是在c市举办,恐怕花姐和蛇叔,不会不知情。他们可是地里的蚯蚓,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知晓。” “可那个时候,他们恐怕还未成年吧?” “所以,咱们的收获反而更大。”见叶秋不解,赵老板苦笑道,“我也没有料到,原来,花姐也和你有着同样的模糊回忆。而且,据她说,她的丈夫蛇叔,也隐隐记得那场实验。” 叶秋全身一震,“那岂不是说,他们——” “没错。”赵老板抿着头发,淡淡答道:“当年参加实验的,不仅有你和小南,还有花姐与蛇叔。还记得吗?你曾说过,除了你和小南,当时还有一男一女两位中学生?” “就是……他们?” “从岁数上来看,也只有这个可能性了。但,和你俩不一样,花姐和蛇叔,本身就并非常人。” (本章完) 第二百零二章: 好龙24 第二百零二章  好龙24(1/3) 赵老板回忆起傍晚那通电话。 “花姐如实告诉我,所谓‘蛇叔’与‘花姐’,并非称谓,而是头衔。如咱们之前所料,这是有着明确继承关系的地下势力的两个头头。如今这位花姐,不过是从上一任花姐手中接过了头衔而已。” 叶秋提出疑问,“可在他俩之前,我们没发现c市之前有什么蛇叔与花姐。” “那是因为在社会开放之前,地下组织的行动更加隐秘。上一任花姐,曾谋划了你们家乡最大的一起人口拐卖案,你该有印象。之后,她便逃去海外,至死没有归国。而上一任蛇叔呢?他似乎没有什么大动作,活了几十年,最终寿终正寝。这都是发生在90年代末的事了。” “现在的花姐与蛇叔,是上一任的子女吗?” “不是,”赵老板摇头,“和别的帮派不同,c市这个盘踞已久的地下组织,有着另类的继承原则。说得直白一点,他们更愿意选贤任能。下午花姐在电话里说过,她之所以被选为继承人,是因为她自身的特殊性。” 叶秋转动眼珠,“那场实验?” 赵老板欣慰点头,“没错。你要知道,上一任花姐逃去海外之后,原打算靠着拐卖人口赚来的钱度过余生,但她终于还是没能善终,被人在饮食中下毒,中毒身亡。有鉴于此,组织内部更愿意推举一个更机敏的人做领袖。” “花姐能辨别毒素?” 赵老板刮了刮自己的鼻梁,“看来她没对你坦白啊……你不知道么?花姐最大的强项,就在于她的鼻子。她能在一百多玫瑰中,嗅到唯一一朵茉莉的花香。花姐继位以来,经历了至少十多次暗杀。可在杀手有所动作之前,她便能嗅到奇怪的味道,继而转危为安。” “这大概,也是拜那场实验所赐吧。” 赵老板摇头,“不对。小叶子,你的思路反了。那场实验并未赐给你们什么东西。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你们天生与众不同,才被挑选成为了实验者。你读过武侠小说没?故事里的大侠,往 往是因为天赋很强,才被高手收为徒弟。那场实验,大概就像师父施展功力,帮助你们打通了任督二脉吧。” 叶秋叹气,“我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这也在情理之中。”赵老板指了指她手里的纸条,“花姐已经确切嗅到了c市地下水的异常,她如今逃难离开了c市,并发誓要把老公找回来。这个号码,是她最新更换的,你要想联系她,就打这个电话。” “我现在有必要联系她吗?”在叶秋心里,当务之急是配合丈夫破案。想到这里,她摸了摸肚子。那里,有一颗小心脏正跳动着。 “恐怕是有必要的。”赵老板不假思索答道,“因为有一个人,迫切需要找到你们。” “我们?” “对。你,小南,花姐,蛇叔……当年参加实验的所有人。” “这人是谁?” “还用得着我回答吗?” 叶秋后背开始出汗,脑子嗡嗡作响,“……谢春瑛?” “除了她,还会有谁?”赵老板起身,“母亲今天下午同样联系了我。当她知道你就在我家时,开心得几乎欢呼起来。” “她现在在哪里?!”叶秋不禁抬高了声线。不用说,她也希望能见到当年那位照料她起居的妇人。关于90年代那场实验,她想知道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北方。她如今年事已高,已很难站立。组织上离不开她,但也只能拜托她在幕后主持大局。” “那她……那我们……”叶秋很少有这样吞吞吐吐思维混乱的时候。 “放心,她不日便要来s市。到了那时,她希望我们能找全当年的实验者,因为……”赵老板干咳几声,“至少在她看来,大祸临头的日子就要到了。而能挽救一切的,只有你们。” …… 柳四姐的工作向来完成得一丝不苟,这次也不例外。 事务所里,窗户紧闭,窗帘拉起,一片昏暗。所有人都看着墙壁上的投影,那是柳四昨夜偷拍下的徐修远留下的研究笔记。 沙砾早已看了好几遍,此时作为会议主持人, 为大家讲解。 “首先,这份笔记并不全。四姐找到的,也就是这些。根据我调查来的消息,徐修远生前并非独自研究这份课题。和他合谋的,至少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儿子:徐俊杰;还有一个,身份暂时不明,咱们姑且称他为x。” “他的儿子?”赵老板发问。 “对。徐俊杰昨天已经得知了父亲的死讯,眼下正从北方坐高铁赶回s市。我拜托徐求索向他打听过。徐俊杰承认,在两个多月前,父亲徐修远确实寄给了他一份奇怪的稿件。” “所以我们只能等着徐俊杰回来了?” 沙砾叹气,“也只能如此。高铁速度很快,明天下午,他就能到家。” 赵老板摆摆手,“继续。” “除此之外,徐俊杰收到的那份稿件,提到了这位神秘的x先生。徐修远在信里说,等到俊杰暑期回家,x先生会主动联系他。到时候,三份稿件合而为一,一切真相便会大白。而这——徐修远在信里这样说——是他留给儿子的救命之法!” 屋里人纷纷打起精神。 “要知道,”沙砾继续说,“徐家的心脏疾病,恐怕是早已有之的。虽然目前的医学技术尚无法检测出来,但徐修远与父亲徐友达同时死于心脏骤停,绝非巧合。根据这一点,徐修远判断自己的儿子将来也会患上心脏病,也属情理之中。若是这样,那么他专研父亲手稿的动机,便不是什么‘了结父亲遗愿’那么简单了,而是——救命!” 沙砾指了指墙壁上投影仪映出的内容,“这些,是徐修远的研究笔记,看起来更像是日记。咱们不妨读一读。我相信,读完之后,大家该对这件事,有一个大致的轮廓了。” 墙壁上的文字,开篇就那样让人触目惊心。 徐修远的文字潦草而忙乱,似乎记述者本人在写下这些文字时,心情激动得难以抑制。 他是这样开头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总算明白了,父亲生前的实验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他害死了母亲!是他!”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三章: 好龙25 第二百零三章  好龙25(1/3) 徐修远的文字多而杂,非生物学专业者读起来难免费劲。至少,事务所众人关注的点,并不在生物学领域。沙砾介绍说,这一大篇笔记内容,跨度长达一年,自去年年初到前几日徐修远去世前,从未间断过哪怕一天。 值得注意的是,徐修远在刚刚记述自己的研究时,仍保有部分理智。他的文笔简练,表意明显,像极了一个严谨的生物学家,颇有些乃父遗风;而到了去年十月,笔记内容显得有些不明所以,晦涩而笼统的词语明显增加,让人摸不着头脑。 沙砾指着前半部分,说:“目前可以认为,在徐修远专研过自己父亲的研究记录后,想明白了一件事——他母亲的死,可能是他父亲的实验造成的。具体是怎么回事,他说得并不够详细。但有一点我们可以肯定,徐修远一定得知了发生在九十年代的那件事——那位死在研究院的孕妇……” 说到这件旧事,沙砾不禁又想起自己妻子。他稳了稳心神,继续说道:“我们知道,在那位妇女不幸离世后,黄爱民黄老,率领研究所部分同事,成立了新的项目组,专门研究这种被他们称为‘寄生虫’的生物。这其中,就包括了徐友达。如果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是不是可以认为——徐友达的秘密实验,正是为了这种寄生虫呢?” 屋里一片安静,没人说得上来。但沙砾胸有成竹。 因为笔记里的内容多少与此沾边。 以下是徐修远的后续记录,沙砾捡其中的重点内容一一做了说明。 “……父亲的实验笔记越发复杂,多超出我的知识领域,惭愧。好在吾儿俊杰目前已在大学专研生物学,颇有建树。我已将相关片段影印邮寄至俊杰处,望他能得出答案。当然,因为事关重大,我暂时不能将一切真相和盘托出。如今看来,不光是我,包括吾妹求索,吾妻,俊杰,都并不了解父亲……亲爱的父亲,难道这么多年 来,您在我们面前表现出的慈父形象,都是假的么?” “……俊杰的回信到了,我已通篇阅读了三遍。除了部分问题俊杰给出了详细的说明,其他的,他也难以解答,并已拜托给了同学老师,但愿后续能有人琢磨出个所以然。收到信后,俊杰打来了电话,问我何必用邮寄的落伍方式与他沟通。我亦知当下电话联络更为方便,但却无法说出自己的良苦用心。我告诉他,因为这是他祖父的毕生心血,无意用如此敷衍的方式应付。不知俊杰有没有听到,我在说这番话时,声音正颤抖着。我没办法告诉他,我正产生着强烈的惧怕。至少,从父亲往昔的日记里,我得知了一点——他与黄老众人的实验中断后,他被人盯上了。” “……今天,又一次发现身后有人跟踪。难道我的计划已经暴露?难道我和当年的父亲一样,也陷入了同样的陷阱?我无法理解,这个实验对国家来说到底有怎样的意义。至少在我看来,它仅仅是一个有助于人类理解地球、理解生物多样性的实验。唯一合理的猜测,恐怕只有一个——当年盯梢父亲的人,并非安全部门的员工,而是治安部门的特勤。毫无疑问,父亲的举动,触犯了法律。他被治安部门盯上,也是咎由自取。可让我头疼的是,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为什么也会被盯上呢?” “……俊杰的回信又到了。这时候天已转凉,再过几天,就是国庆长假。往年的国庆假期,他一定会回家。但,今年,俊杰告诉我,他准备留在学校。原因嘛,还得归咎于我。他在信里热情洋溢地告诉我:我所提供的几个难题,引发了几位教授的强烈兴趣。如今,不仅仅是俊杰,就连学校里的研究团体,也愿意争分夺秒早日攻克难题。俊杰在信中问我,是否可以将此项目的所有内容全数公开?我犹豫许久,反对了这一提议。实际上,此时此刻, 我已大致弄明白了父亲留下的悬案,用不上他人帮忙了。相反,此事一旦扩散,对我,对俊杰,有百害而无一利。” “……今天,求索来家看望我,细细询问起我的身体状况。我这位老妹妹,家里的老疙瘩,纵然已出嫁多年,却始终牵挂她的哥哥嫂嫂。我俩坐在一起,不知谁先开口,聊起了过往。我们回忆了年幼时调皮贪玩的恶作剧,都笑了;又说起父母当初的艰辛生活,又都流泪了。求索提到对门谢爷爷一家人,感慨起那个时代的痛苦。谢爷爷的女儿春瑛,与父亲同龄,按理说,我们应该叫她一声婶婶,可自从我与求索记事起,就从未见过这位婶婶。她失踪多年,从未回过家。谢奶奶思念女儿若渴,精神上已出了毛病。我俩叹息一阵,都陷入了沉默。吃过晚饭,求索告辞回家。临走时,她拉着我的手,眼睛里闪烁着恳求与悲哀。她说,父亲和母亲都走了,如果我也走了,她不知会有多伤心。我明白她的意思,她又想劝我去医院。但我还是拒绝了。放心吧,老妹妹,哥哥现在做的,和你想要的,没有分别。医院救不了我,也救不了你,更救不了俊杰。要想将咱们仨从这血缘中的诅咒里解救出来,只有依靠父亲的研究笔记!只要我的计划顺利实施,用不了大半年,我就能痊愈。到了那天,一切就都好了。” “……今天,拜访了黄老。黄老对我的来访有些惊讶。我对他说起,我正专研着父亲留下的手稿。黄老点头,认为我做得对。他打听起手稿中的内容,但被我绕开了话题。我感觉,他似乎在试探我。但他不一定明白,我此行的目的,也是为了试探他。一番对话后,我明白了,黄老并未牵扯到父亲的实验当中。或者说,他仍被蒙住鼓里。到了中午,他接到电话,是他的儿子黄北洛打来的,要接他去外面吃饭。黄老邀请我同去,我答应了。” (本章完) 第二百零四章: 好龙26 第二百零四章  好龙26(1/3) “……这大半个月来,我与黄北洛见了好几次面。从他脸上,我看到了亡母的轮廓。这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测。到了昨天,一切都已大白,我几乎忍不住想要拥抱他,唤他一声:兄弟!可我不能这么做,这对于他,对于黄老,对于我们两个家庭,实在过于残酷。我确信,黄老是知道北洛的真实身份的,但他一定不乐意在二十多年后还将这桩事公诸于众。昨天,北洛邀我去郊外休闲山庄小聚。我惊讶于他的热情,心想,这大概真是冥冥中的启示。我见了他亲热,他也对我很亲热,难道血缘关系竟如此神奇?那山庄是他们公司名下的财产,占地面积很大,既有游乐设施,还有高尔夫球场,这在寸土寸金的s市,实属难得。除了用作公司团建,还方便公司管理层在周末于此地放松身心,简直是南方的避暑山庄。北洛年纪轻轻,便能跻身管理层,真是了不起!通过和他聊天,我看得出,这位小兄弟的头脑,远非我和求索所能与之相比的。听黄老的介绍,北洛在小学五年级时,便已学完了整个中学的知识,并在十二岁那年,私自撰写论文,以匿名的方式投递到美国一所大学,引起了美国教育界一众学者的关注。他在十五岁完成了国外的大学课程,之后走上了自我创业的道路。这番经历,可谓神童,但黄老习惯了低调处事的人生哲学,才将北洛的消息藏了起来。我哪里知道,自己的小兄弟,竟这样鹤立鸡群!北洛目前已经掌握了他们公司的部分股权,公司发展顺利,再过几年,恐怕他的名字会出现在财富榜单上吧?我不禁感慨,要是当初北洛没有去黄家,依旧姓徐,那么,兴许我们徐家几口人,如今的生活会有些变化呢?不过,这毕竟是妄想。我不忍戳穿二十五年前的真相。唯一让我关切的,是北洛提到的一件事。去年冬天,他生了一场病。我着急询问,他苦笑着回答我说:很奇怪,心脏突然停了。看 吧!我说得没错!他就连犯病,都与我一模一样!兄弟,你可知道,坐在你对面的老大哥,正是你的亲哥哥啊!” “……我无法分辨,父亲当初的实验目的,究竟是和黄老一样,想探索寄生虫,还是找到治疗我家疾病的方法。如果是前者,那么他便是误打误撞,找到了办法;如果是后者,那我不得不佩服父亲的深思远虑,同时疑惑于他是怎么想到这两者的联系的。” “……我们常说寄生虫的危害,却忘记了寄生虫的益处。从辩证法的角度出发,万事万物都有其利弊,正如塞翁之马,实难有定论。黄老与父亲当年通过手术,取出了那位妇女腹中的胎儿,并将之定性为寄生虫。可寄生虫之死,导致了这位孕妇的死亡。换句话说,如果寄生虫依旧存活,那么,这位妇女,或许也会存活呢?” “……我已百分百确信,在项目被取消后,父亲瞒着黄老,私下里继续着研究。并且,他取得了很多成果。这些成果,恐怕就连黄老,也难以想象。父亲在手稿里提到,他遇到了某位贵人,对方愿意资助他的研究。一开始,父亲略有些谨慎,他不明白对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对方向他解释说,他也身患奇疾,希望能找到治疗办法。父亲放下心,答应与对方合作。不仅如此,父亲还联络了几个业界的好友,一同加入其中。在我这个学术杂志编辑的眼里,那些名字过于响亮,不便记录。” “……在这样的氛围下,二十五年前,母亲怀孕了。我已无力,同时也不忍将真相写得过于直白。简单来说,如果你的实验里需要一片树叶,你便应该去摘下一片树叶;如果实验需要一只白鼠,你便应该买下一只白鼠;如果实验需要一个孕妇……哎,可怜的母亲。” “……母亲不一定知道父亲使她怀孕的真实目的,但她在感觉到肚子里出现了一个小生命时,一定是欣喜的。欣喜,还带着烦忧。我们家太穷了,她这幸福 的烦恼该如何解决呢?也许,就是在她愁眉不展时,父亲将她带去了一个隐秘的地方。在那里……对不起,写到这里,我已泪流满面——在那里,父亲为她进行了麻醉,并活生生将她腹中胎儿取出!” “……回家后的母亲,怅然若失。我记起来,那时候,我即将从高中毕业,母亲确实生了一场大病。自生病后,她便郁郁寡欢。我问过父亲,母亲到底得了什么病?父亲告诉我,是心理方面的疾病。我没有过多深究。如今想来,母亲恐怕已经知道了父亲的可怕实验,并对父亲不择手段的真面目感到恐惧。她和如今的我一样,开始怀疑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她怀疑自己的婚姻,并对已经过半的人生感到一阵又一阵的绝望。” “……几年后,母亲去世了。她在死前,甚至没有留下半句遗言,就这样突然撒手人寰。我终于想明白,为什么在去世的前一晚,躺在**的她,会用那样无助而怜悯的目光看着我和妹妹。她害怕,害怕父亲又在我们身上做些什么动作。她深知,我与妹妹是无辜的。不,我转念一想,她或许也在害怕我们?她会不会觉得,就连我与求索,也是父亲一早预留下的实验品?等到我与求索长大成人后,父亲便要……太可怕了!” “……根据手稿,我找到了父亲当年致使母亲怀孕的东西。我怎么也没想到,那东西居然就藏在父亲床下的老行李箱里。父亲去世后,我与求索曾打开过那个箱子。里面放着一个密封的铁盒。我用刀撬开过盒子,却只在盒子里发现一团不明所以的球形物质。求索没有放在心上,我也并不怎么在意。后来看到一篇文章,感觉那东西像极了民间谣传的所谓‘太岁’——即肉灵芝。从科学的角度出发,太岁不过是一种真菌聚合物。父亲研究生物学,自然也要考究这类东西。这不奇怪。可我现在才明白,导致已经上环的母亲再次怀孕的,竟是这类似太岁的东西!” (本章完) 第二百零五章: 好龙27 第二百零五章  好龙27(1/3) “……众所周知,避孕环的原理,是通过抑制男性体液进入女性身体并与卵细胞结合来达到避孕目的。换个角度说,如果某种东西可以避开它,通过另一种方法进入子宫,自然也会使女性怀孕。我想,这‘太岁’大概正是靠这原理,才使母亲又一次怀孕的。” “……可我不明白的是,父亲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东西。印象里,父亲几乎很少出远门。在科研所工作时,他每天两点一线,除了上班,就一定在家;离开科研所后,他更少出门,简直像是这个时代所谓的宅男;至于在遇到贵人,并在其资助下继续从事科研工作后,他几乎每晚也必然回家。难道,这东西,是他们从实验室里创造出来的?又或者,这是实验室里其他人找来送给他的?比如,那位贵人?” “……父亲在手稿里,将这玩意儿称为‘天星’。我不知道这个词意味着什么。从字面上看,天星者,天上的星斗也。但只要脑子正常,我想谁也不可能真的把它看成是天上的星星。父亲的研究项目,也以之命名为‘天星计划’。” “……八年前,父亲的研究进度陡然加快了。我回忆了好久,总算想起,那一年,他遭遇了一场重病。那时候,我正在外地出差,求索也在外地,唯独我爱人在伺候他。兴许,正是这场重病,让父亲感到时不我待。毫无疑问,如手稿所说,父亲已经坚信,天星计划只要成功,便能挽救他那脆弱的生命。一如我现在的想法。” 沙砾停下来,顿了顿,说:“接下来的东西,恐怕就有些胡言乱语了。大家权当参考。” 他继续播放幻灯片。 “……啊啊,我忍不住好奇心瘙痒。这东西绝非人类能创造的产物,它或许生于大自然,或许来自别的疯狂的途径。人类在它面前,简直就像是无力的蚂蚁。它或许是细菌,或许是真菌,也可能是别的物质。我撕下其中一小块,喂给了小区里的流浪狗。就在 昨天,这条狗居然在楼下等着我。我试着和它说话,它居然真的全都听懂了!这说明了什么?那东西,带给其他生物的,是智慧!” “……现在,我总算明白,为什么黄北洛会那样聪明了!他简直就是经父亲之手创造出来的伟大造物!他是母亲的儿子,是我和求索的兄弟,但与此同时,他在娘胎时,就与这无上智慧的东西有了交集!他的大脑,大概自出生那天,就比常人更加敏锐,更加聪慧!” “……与其说我对父亲的疯狂实验感到震惊,不如说我对黄北洛的人生感到羡慕!时至今日,我已慢慢熬过中年,步入夕阳,再难有何建树。但,俊杰仍旧年轻,仍有大把的时光可供他使用。若俊杰能与他的叔叔黄北洛一样拥有高智商、高智慧,他的未来,一定可期!” “……我没有吞食那东西。理科生的基本逻辑,我还是有的。在没有得出完整的实验数据之前,绝不能轻易进行下一轮。” “……幸好幸好!我的担忧是对的。今天,小区里传来了臭味,好多人向物业投诉。他们以为那是什么人在小区后面燃烧工业废料。实际上,那是我圈养流浪狗的地方。小区后面的荒地,人迹罕至,少有人涉足。我订做了几个铁笼子,将流浪狗们养在一起。不出我所料,饿极了的流浪狗开始疯狂互咬。这几天下来,已死了不少。但,我喂食过的那条狗,也就是能听懂我说话的那条狗,始终存活,身上几无伤口。换句话说,在每一轮的搏斗中,它都活了下来,并把其他狗撕咬成了碎片。我亲眼看到,它被五条狗同时围攻,却不慌不忙,灵活躲避的同时,不忘发起突袭。它的同类几乎全部丧命于它的利爪之下!但,昨天夜里,情况起了变化。那条狗,还是死了。不是被咬死的,因为笼子里已经只剩下它一条狗了。它是……被自己杀死的。” “……我从没见过这样离奇的画面。它的头部突然膨 胀,然后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狗脑袋居然从中间裂开了!毛发与皮肉裂成两半,鲜血淋漓的头盖骨像是被一股力量往两边撕扯,暴露出内里的脑髓。这一下,我看清了。它的脑髓已经成了某种**,松软而乌黑。恶臭朝我扑来,我不禁捏住了鼻子。更让我匪夷所思的是,那团**中,有一些像是蛆虫一样的东西,正不停翻滚挪移着身躯。它们扭动着,白花花的身体浸泡在黑油油的**中,诡异极了!” “……请注意!流浪狗到现在还没有死去!它瘫倒在地,眼珠子翻起,眼眶内只剩下惨白;舌头伸出来,和身子一起,时不时颤抖一下;喉管里发出一阵阵呜咽,像是临死前的痛苦求饶。慢慢地,它开始干呕,从它嘴里,不断吐出内脏!那是它自己的内脏!我看到胃、肠、肝、肾,一块块、一堆堆、一团团,成群结队从它口中溢出,洒落在地。” “……就在我惊慌失措时,流浪狗终于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它彻底没了生气,躺在地上。而它脑部的黑色**流了一地,那些白色的蛆虫,也顺势活动起来,竟朝我的方向慢慢爬来!我忍不住大叫一声,赶紧脱下衣服,用打火机点燃,扔了过去!” “……虫子被我烧死了,狗的尸体也被点着了。唯独,那团黑色的**,在碰上火焰后,产生了奇怪的化学反应。火并未熄灭,但火势却变小了不少。原本赤红的火光,变得幽蓝,静静燃烧。随之而来的,是我从没闻过的恶臭!难怪小区的邻居们会把它当成工业废料。从昨夜到今天,那幽蓝的火焰燃烧了整整一晚。” “……我不能让俊杰直接吞下这个。想来想去,我打算重新寻找一个稳妥的办法。到了现在,我必须找到那个人,向他摊牌。我决定把稿件一分为三,一份放在我身边,一份寄给俊杰,还有一份,就送给那个人。除非俊杰能活命,能变得聪明,否则,我绝不能交底!” (本章完) 第二百零六章: 好龙28 第二百零六章  好龙28(1/3) 后续的笔记逐渐难以辨认,内容也与实验本身没了直接联系。 看完徐修远的手稿,赵老板发问:“如此说来,徐友达就是在黑子手下工作的科学家之一了?” 沙砾点头,“毫无疑问。那时候,黑子已在c市经营地下帮派,手里的钱恐怕不少。” 严三琢磨一阵,“这么说,徐友达等人在s市的实验,极可能涉及到那场诱拐案!” 柳四摆手,叹道:“他连他老婆都能拿来做实验,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可怜……” 赵老板起身,拍拍手,“很好,小五和小四这次立功了。接下来,咱们就只需要等到徐俊杰回家,看看他父亲到底寄给了他一些什么东西。另外,第三份手稿在一个神秘人手上,三儿——” 严三立马应道:“放心,只要他敢露头,没有我找不到的。” 赵老板很满意,他吩咐严三盯紧一切主动和徐俊杰接触的人,同时要求李二哥和他走一趟。 李二哥对于他的命令,向来是完全执行,从不过问原因的。只有柳四疑惑问道:“去哪儿?” “隔壁省,接一位客人。” “和咱们有关吗?” “那可说不准。” “到底是谁?” 赵老板微微一笑,别过眼神,“到时候就知道了。” 李二哥拿起赵老板的衣服为他披上,两人拉开办公室的门,朝外走去。 “对了,”赵老板又回过头来,“小四,你要是有空,不妨先去一趟连田镇。” 柳四很吃惊,指着自己,“我?我去能干些啥?” “今天早上,吴探员带回消息。他已联系了连田分局的老唐。据老唐说,小南同学自从下乡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但在出发之前,他曾告诉过老唐,要去研究一下连田镇的地下通道。这种事,咱们这群里人,也就你最在行。” 沙砾抿嘴一笑,他还记得柳四姐为了跟踪他人,好几回钻过地下道。 柳四不满,瘪嘴道:“你就不怕我也丢了?” “谁让你当真下去了?到连田之后,把当地的情况调查一遍,发给我们。 若有任何危险,都不得轻举妄动。” 赵老板打个响指,“大家都行动起来。小五,你这几天还是回家里陪陪小叶子。” 沙砾默然点头。 眼看赵老板就要登上电梯,柳四追出去问道:“我什么时候出发?还有,你和二哥去接人,啥时候回来?” “你今天就可以出发。至于我们这边,只要不出意外,明天就能回来。” 柳四回头看看,沙砾并没有跟出来。 她瞪了赵老板一眼,低声问道:“你老实说,这位客人,是不是跟小叶子的病有关系?” 赵老板耸耸肩,眼睛却不看她,“那得等人家来了才知道。” “……要不要,瞒着小五?” “他要是聪明的话,会猜到的。”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赵老板摆摆手,和李二哥踏进电梯。 门又关上,柳四看到赵老板轻松的笑脸,心里却怎么也舒坦不起来。 …… 叶秋又梦到了秦公子。 最近这几天,她的梦绵长而连续。她计算了一下,自己每天会睡上十二个钟头,虽然中途偶尔会醒过来,但一旦入睡,脑中的故事便如重新安装了电池的闹钟,指针又一次转动起来。 这一回,秦公子跟随王先生,来到了鬼谷馆后边的竹林。 鬼谷馆并不大,是他们到了吴地后临时修建的休憩场所。除了王先生在此专研,另有几个家丁照料他的生活外,很少有人会涉足此地。秦公子身为王先生的学徒,才有资格出入其间。至于蒙校尉这样的人,便只能提前通报,约定见面时间了。 秦公子还是第一次来竹林。这里幽静而清凉,不觉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此时天还大亮,王先生却非要提着个灯笼。 直到见到几个全副武装的家丁,秦公子才发现竹林里的秘密:家丁们时刻警惕,围成一个圆,观察着竹林外四面八方的动静,在他们身后,是一方洁白的玉石桌和四张石凳,桌上刻着围棋格子,几十粒黑白分明的棋子组成了一局看似还没下完的棋局。 他隐约猜到,这 棋局里有问题。 王先生上前,几个家丁朝他拱手。先生点点头,示意他们让开,领着秦公子来到桌子面前。只见先生快速移动几颗棋子,突然,石桌下方传来一阵声响,紧接着,石桌似被人推动,缓缓朝一边移开。 秦公子大吃一惊,望着桌子下方那个黑漆漆的洞口,哑然失语。 王先生很淡然,率先从洞口阶梯往下走。一边走,他一边轻声说道:“这是我拜托几个墨家的朋友帮忙修建的。” 跟随先生下来,秦公子知道了灯笼的作用。借着灯光,他看到了一条漫长的走廊,走廊左右两侧是十来间地牢,铁铸的围栏门将地牢锁得严严实实。但牢房内并无犯人,空空荡荡。 脚下的走廊由整齐而白亮的长砖铺就,踩在上面并无不适。秦公子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几次面圣的经历。咸阳的宫殿里,大概也用了这样精美的石砖。 先生在前引路,秦公子不敢怠慢,紧跟几步。 越往里走,阴冷的寒气越发渗人。秦公子不由得双手握拳,靠嘴里哈气维持拳头的温度。他不禁担心起先生,先生穿得不多,怕是要惹风寒。 走到一处巨大的房间里,先生突然停下,对他说:“稍等。” 接着,先生举起灯笼,走到房间一角,取出灯笼里的烛台,用火焰点燃了角落里的石台。 石台上摆放着油脂物,遇上火焰后,瞬间剧烈燃烧起来!房间内顿时明亮如白昼,秦公子看到,石台下方布有无数深长的管道,管道内藏流动的煤油,像是蜘蛛网,遍布整个房间。当石台上的油脂物点燃后,火焰顺着管道,吞噬起煤油,朝四下扩散。 秦公子一惊,王先生却朝他点点头,示意他没有危险。 火焰很快连通了所有管道,屋里彷佛布起了一个燃烧的法阵。 王先生指了指屋子中间,秦公子才发现那里有一张石床。 石**,似乎躺着两个人。秦公子看不见他们的相貌,也分辨不出他们的年纪和性别。因为两人的身体被一张白色的布遮盖着。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七章: 好龙29 第二百零七章  好龙29(1/3) 在王先生的示意下,秦公子靠近石床。冰凉的石床散发着森森寒气,一阵阵涌出,浸透了秦公子的衣衫。秦公子看到,白色的布帷似结了一层白霜,隐约映出下方人脸的轮廓。 那是他曾见过的两张脸。 王先生拈起布帷的一角,轻轻掀开。两具尸体出现在秦公子眼前。 果然是他们!秦公子强压自己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深吸几口气。 他从没见过如此骇人的尸体模样。眼前的两副尸身,死不瞑目,双眼圆瞪,张大了嘴,似在呐喊。尸体整个已被烧焦,呈现出碳样的黑。秦公子想起幼年时曾见过的一场火灾:熊熊燃烧的火焰吞噬着咸阳城一隅的街道,他被母亲抱在胸前,怯怯望向火里哭喊的邻人。那天,咸阳因火灾,死了十二个人。自那天起,他总在梦里见到十二只蝴蝶,或是飞蛾,不断朝火里飞去,扑闪,痛苦,嘶鸣……自那天起,到了夜里,尤其是夏季,他总不悦意点灯。早早吹灭油灯,早早睡下,却总也忘不了那十二具焦黑的尸体。 但他现在看到的这两具焦尸,却更恐怖。 在王先生门下学习多年,他已能分辨尸体身上的燃烧痕迹究竟是生前还是死后造成的。毫无疑问,这样的黑,是死后燃烧导致的。也就是说,两具尸体的惊吓、恐惧,并非因为被焚烧了身体,而是……别的东西。 别的什么呢? 秦公子闭上眼睛,不忍再看。其实,任谁稍微朝尸体的腹部瞥上一眼,都会感觉喉头发痒,忍不住呕吐。 那里就是真相。 王先生看着这两具再熟悉不过的尸体,淡淡说道:“解体之术,源自本门先祖,已流传上百年。本门学徒,学上三年以上,终归是要了解的。” 秦公子觉得王先生似乎在暗示他什么,于是只好强忍恶心,睁开眼睛。 尸体的皮肤已经被烧得剥离,不剩多少了。皮下的肉绽开来,像是被烤熟的山猪。秦公子记起自己第一次遇到蒙校尉的情景:蒙校尉和一群士兵坐在连田村寨的大院里,点燃了篝火,把酒言欢,嬉笑自若,众人嘴里嚼着山猪肉,异香扑鼻。蒙校尉招 呼他也坐下吃点,他咽了咽口水,礼貌回绝了。 假如说,皮肉是人的第一层衣服,那么,在王先生的尖刀下,这两人的衣服便被从中切开,往两边撕扯,**裸暴露出内里的污秽了。 可以想见,尖刀毫不犹豫切断皮肉与骨架的连接;可以想见,双手拉扯皮肉往两侧的分离;可以想见,鲜血流了满地。 尽管秦公子已确信,但他仍发问:“解体时……他们还……” 王先生点头,“还活着。” 可以想见,当他们的皮肉被王先生往两边撕扯时,那凄厉的哀嚎。 “为何不……” 为何不等他们死去之后,再行解体? 王先生摇头答道:“因为我还有好多问题,要当面问他们。” 秦公子怒斥道:“就为了这个,你就能活生生听着他们的叫喊,让他们一边饱受折磨,一边还要回答你的问题?!”言语间,他已失去了对王先生的最后一丝敬意。 “我知道你会生气,”王先生居然笑了,但这笑容更像是自嘲,“所以我早就说过,你并不适合拜在我门下。” 秦公子记起自己初见王先生的那天。那一个下午,他蹲伏在先生身前,眼里闪着光,听先生与李斯丞相谈天论地,从鸿蒙初开,讲到三皇五帝,从夸父逐日,讲到烽火诸侯……天色将晚,他该回家了,但却怎么也挪不动身子。他跪伏下地,用最卑微的姿势,请求先生收他做弟子。可先生笑了,说他并不适合。那是温柔的笑,但当时的秦公子,以为那仅仅是个考验,对他决心的考验。 而今天,才是最终的考验。他大概很难通过了。 先生曾说,他是个很有良心的人,处处不舍。而不舍之人,必然干不了心狠之事。先生问他,譬如高山之巅,有一绳索垂下,你与众人一同沿索攀爬,到了山腰,你才发现,绳索根本无法承受这么多人的重量,已渐渐松散,很快就要崩开。你会如何做呢?秦公子答道:警告众人,一齐退回山脚。先生笑了,说,那样的话,岂不是永世无法再攀上高峰?秦公子又答,那就劝告众人下山,留我一人继续攀爬。先生摇头, 说,人人都愿往上,谁又愿意下跌呢?秦公子深思再三,无法作答。先生这次没有笑,只轻轻说,何不用脚将他们踹下去? 事后很久,秦公子又问先生,先生当真忍心将人从半山腰踹下去么? 先生点头。 那么,秦公子不服气,又问,先生又凭何证明自己是最值得爬上高山的人呢? 先生这次终于又笑了。他说,这才是问题的要义所在。从结果出发,最完满的结果,自然是让最合适上山的人继续攀爬。因此,你要将人踹下去,最直接的办法,是证明自己的能力。 怎么证明呢?秦公子百思不得其解。 先生递给秦公子一把刀,说,只有两点。其一,你要赶在第一个爬上绳索;其二,在半山腰,用这把刀割断绳索。 那是秦公子第一次对王先生感到恐惧。莫非,专研鬼谷之道,到了先生这样的境界,竟已心狠手毒至此? 几年的时间过去了,就在去年,咸阳城发生了异变。那一夜,城内无数方士被捕,紧接着被坑杀。现在回想起来,秦公子还记得屠杀的前一夜,王先生对自己说的话。 先生坐在后院空地上,他也蹲坐在一旁,看着先生拿起一卷卷他看不懂的书,往火堆里扔。 他感到可惜,而先生却不以为然。先生指了指自己脑袋,说,竹简只是死物,其作用无非是承载文字。这一点,和人的脑袋没什么区别。只要一个人能把文字记在脑中,有没有竹简,并无区别。 秦公子疑惑道,我以为人是把记忆存在心里的。 先生笑了,说,相信我,人的心,远不如脑袋重要。 接着,竹简被焚烧殆尽,后院飘起一股焦味。 先生凝视着火焰,叹道,比如现在的我,大概已经没有心了。 秦公子不解。 先生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说,明天,我就要走了。 为什么?秦公子急了。 因为我若不走,他们的牺牲便毫无意义。 那时候,秦公子还不知道,他们是谁?牺牲,又指什么? 直到第二天。 秦公子在得知皇帝陛下坑杀方士之后,猛然醒悟。 原来如此……这一回,先生割断了绳索。 (本章完) 第二百零八章: 好龙30 第二百零八章  好龙30(1/3) 时至今日,秦公子依然没有如王先生一样的割断绳索的勇气。至少,在这两具被活剥皮肉的尸体面前,他的怜悯之心战胜了对知识的渴求。 他做不到。 他不无讽刺问道:“先生从这两个可怜人口中,问出了什么呢?” 先生正色纠正他的说法:“不是人,是契族。” “契族?呵呵……”秦公子已厌恶起面前这张斯文的脸。 先生冷冷问道:“公子昨日答应我,只要能拯救大秦江山,万死不辞。怎么,公子已变了心意?” 这话倒把秦公子难住了。固然,对他来说,大秦的江山无比重要。自祖父起,他全家以国为姓,自小,他便耳濡目染本国历史,对所有本国史上鼎鼎有名的人物如数家珍。秦于他,便如身体发肤般,难以割舍。他既感叹于岁月风云之变迁,又深惧未来时光之无常,陛下自称“始皇帝”时,虽给了他“万万世”的憧憬和希望,却无法抹去他对世事变化之担忧。头一回见到公子扶苏,他稍微踏实了些,盼着将来某一天,扶苏会登上帝位,大秦由苛转松,天下百姓至少能喘口气。可如今,公子他被派遣到边关……说是派遣,不如说是流放…… 直到今年,荧惑守心,王先生查到巫祭之事,秦公子开始感觉到,自己肩上的重量渐渐变大了。如果扶苏公子短时间内无法回到政治中心,无法为大秦贡献自己的力量,那么,我是否应该挺身而出呢? 于是他离家出走,不辞而别,只为了追随先生的脚步。 如今,先生让他接收活体分解的事实,并告诉他,这可以拯救大秦江山。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怒气,问:“契族告诉了先生什么?”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先生指着尸体的胸骨,“鄙人希望公子能抛却怜悯之心,仔细看看这里。” 顺着先生手指的方向,秦公子低头,观察起契族的胸骨。 他曾见过人类的胸骨,方才因为动怒,并未仔细观看,如今细察之下,契族的骨头,果然与人类不太一样。 他们的肋骨间似乎 并无空隙,就连一丝缝隙都没有。非要说的话,倒像是一块完整的玉石板。火焰虽然烧焦了尸体的皮肉,却对这白净坚硬的骨板束手无策。别说将它烧裂,就是一点点黑色的污迹也没办法沾染上去。 “这……真是骨头?” “如假包换。公子可伸手摸摸看。” 秦公子犹豫着,伸出手,小心翼翼触碰骨板。果然,摸起来,和骨头的感觉是一样的。 “这又说明什么呢?” “第一,契族并非人类,这我已多次声明;”王先生叹道,“第二,契族的胸骨,比咱们常人的胸骨,来得更保险一些。” “保险?” 王先生看向他,“我听闻,公子当年曾随令尊去过前线,见过一次战争?那公子该知道,无数兵勇,都曾被利戟刺破胸膛而亡。若人类也有这样的胸骨,任它再尖锐锋利的刀刃,也难以洞穿。” “那依先生的意思,契族的身体,岂非比我等人类的更高等?” “可以这么说。” 秦公子嗤笑,“笑话!人类乃万物之灵长,世间一切生灵,都不如人类。” 王先生一笑,“哦?这番话,公子从何得来的?” “自然是古人典籍。” “所以,是人类自己所写的,对吗?” “那……又如何?” “那,鄙人倒要请教公子了。论游戏江湖,人可比得上鱼儿?” “这……人类当然也会游水……” “论飞翔天际,人可比得上鸟儿?” “……各有所长,这比方并不恰当。” “那,论力大无穷,人可比得上猛虎?” 秦公子厌烦道:“但人懂得穿衣行礼,有老幼尊卑,能修房铺路,动物可不行。” “契族难道不会?”王先生一句话将死了秦公子。 秦公子哑然失语,甚至大汗淋漓。 这番话,他感觉不能再继续下去。谁都听得出,只要继续推演下去,契族可能完全胜过人类,而一旦这理论成立,那么,蒙校尉一行人在连田村寨的屠杀,简直是低等物种对高等物种的愚昧“反叛”! 秦公子听过一则故事,某人独居山林,与世无 争,时间长了,他感到寂寞。于是,这人为了找个伴,开始教深山里的猴子说话,还教猴子们穿衣打扮。猴子自然不肯,百般挣脱。他干脆强行用绳索将衣服捆在猴子身上,还强迫猴子两腿直立行走。猴子穿上衣服后,无论是爬树还是行走,都无比费劲。最终,暴怒的猴群趁夜闯入他的屋子,将他活生生咬死。 这故事和“农夫与蛇”的寓言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教给世人的道理,大概是人与动物的差别。高等物种,切莫以己度人,将自己的一厢情愿加诸于低等物种。 莫非,我们屠杀契族,竟是大错特错?! 秦公子脸上阴晴不定,痛苦极了。 王先生早已捕捉到他思维飘逸的地点,打断他的思考,说道:“公子也不必为此介怀。老实说,任何物种,为了存活,为了延续,做什么,都是无罪的。蝼蚁迁移,路遇猛蛇拦路,蝼蚁自会啃食巨蛇;毒蛇过路,遇上闲人阻拦,也会奋起撕咬。它们难道错了吗?” “听先生这番话,契族之存在,莫非对我等繁衍生息有害?” 王先生相当自然答道:“正是如此。契族巫祭,强拉星位,致荧惑守心,唤无上之物。无上之物若临凡,则天地变色。契族源自无上之物,当能自保。我等凡人,又怎会有好下场?” “如今我等杀尽契族,未来之事,可有改观?” “至少鄙人已想到了解救之法。” “请先生赐教。”秦公子嘴里说着赐教,但心里却依然不平。他只想听听王先生到底会说出什么话来。 “将巫祭倒行一遍!” “何谓倒行?” “正如从水缸倒水,巫祭强拉星位,便如用瓢取水;我等再用同样的水瓢,将水倒回去。” “莫非先生已知晓该如何操控巫祭之术?” “一知半解而已。” 秦公子恨恨道:“那我是不是该感谢先生杀死了两个契族?” “非也。”先生神秘一笑,“这便是鄙人为何要留下一个契族的原因。” 秦公子猛然记起,蒙校尉的军营里,还有一个契族女子。 (本章完) 第二百零九章: 好龙31 第二百零九章  好龙31(1/3) 叶秋醒来,看到丈夫温柔的脸。 她揉揉眼睛,看了看窗外的太阳,问:“几点了?” 沙砾一脸关切,“你应该问,今天是几号。” 叶秋白他一眼,挣扎着起身。几个月过去,她的肚子明显变大变圆。她本就瘦弱,如今下腹部沉甸甸的下坠感拖拽着她很难站立。 “到今天,我才知道怀孕到底有多苦。”她自嘲笑道,“往年我表姐怀孕,天天给我打电话诉苦,我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别的孕妇怎么都熬过来了’,气得她好几个月不想理我。” 沙砾搀扶着她,两人朝客厅走去。 “赵老板呢?”叶秋问。 “说是去接一个客人。可已经走了两天了,还没回来。”沙砾扶她坐下,又为她端来热水,“我打过电话,是李二哥接的,说是老大和客人有要事相商,暂时不能回来。” “客人?他可说了是男是女?” “没说。这有什么要紧?”沙砾不解。 叶秋端起水杯,喝了一小口,“没事。对了,你这边呢?还有沈南?” “我可没想到你一醒过来就有这么多问题。我这边事情不少,还是先说沈南那头吧。”沙砾挨着妻子坐下,一条手臂圈住了妻子的肩,“老大派了四姐去连田,昨天上午,四姐已经赶到了z省,遇上大雨,公交停运,她准备今天自己租车去连田镇。” “雨势很大?” “不仅是z省,长江发了大水,下游好多省份都受了灾。这几天,官方已经忙得够呛,各地都发布了黄色预警。你要打开电视,每个新闻节目都在说这事。我还劝四姐,要是路上实在不方便,干脆回来。她不肯。” “连田镇呢?” “恐怕也不好过,”沙砾瘪嘴,“我查过z省各地的地势高低,连田属于低洼地带。三年前,他们全镇就遭过一次山洪,有个村子活生生被冲垮了。”沙砾捂着脑门,不由得又为沈南担心上了。昨天,老牛又打来电话,询问他是否有沈南的消息。沈南是老牛的养子,基本上可以算作是他的亲生儿子,要是沈南出了事,不知这对养父母会伤心到什么地步。 “再说我这边吧,”沙砾揉了 揉太阳穴,“这大概算得上是唯一的一个好消息。徐修远的儿子徐俊杰,已经回家了。” 他把先前柳四从徐修远那里偷来的研究笔记大致告诉了妻子,又说道:“和我们想的一样,徐俊杰果然带回了一份他父亲的手稿。” “哦?可有什么线索?” “线索不多,充其量只是对第一份的内容做了个补充。”沙砾介绍道:“首先,徐修远坚持认为,他父亲徐友达留在床下铁盒里的东西,是一种能开发生物大脑的‘营养品’。任何生物,包括人类,只要服下这东西,智力会大大提升。” 沙砾想起自己念小学那会,母亲信了电视广告,买了一堆“生命x号”的营养液,非逼着他喝下去。广告里说得很好,又能帮孩子长个子,还能开发孩子的大脑智力。沙砾对这东西没啥感觉,只觉得那营养液还有点甜丝丝的,倒也不抗拒。 他庆幸自己的母亲没有找到徐友达留下的神奇物质,要是他也和那条流浪狗一样吃了那玩意儿,不知会死得有多惨。 “其次,他发现,这东西不能直接服用,而必须用别的法子摄入人体。究竟是什么法子,他可能并不清楚。徐俊杰收到的那一堆手稿里写着,让徐俊杰尽快查实这东西所含的物质。临死之前,徐修远甚至觉得,这里面,可能内含一些地球上没有的物质。” “他儿子怎么看?”叶秋问。 “还能怎么看?徐俊杰是正经象牙塔里的学生,只觉得他老爹走火入魔了。” “那个铁盒呢?” “问题就在这里,铁盒不见了。实际上,我问过徐修远的遗孀,她在丈夫死后,收捡了家里的遗物,却并没有找到什么铁盒。” “徐修远藏起来了?”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把铁盒交给了那位神秘人。他说过,徐俊杰回家之后,那位神秘人自然会找上门。” “来了吗?” “暂时没有。明天,徐家准备办葬礼。到时候,除了徐修远单位上的同事,恐怕还会一些亲朋好友。我也受邀参加,因此明天自然会在现场盯着。” “有怀疑名单吗?” “这可说不准。这一年来,徐修远 专研手稿,大多是在单位上。他要是一时兴起,把这秘密透露给了某位同事,也是有可能的。至于黄老和他的儿子黄北洛,也是重点关注对象。黄北洛已确信是徐友达妻子所生,且感染了那物质。” 叶秋喃喃点头。良久,像是下了决心,开口说道:“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沙砾似乎等了许久,很冷静回道:“好。你说。” “关于我参加的那场实验。你知道,我小的时候……” “有头绪了?” “准确来说,不是我自己记起来的。” 沙砾略一思索,“赵老板?” 叶秋点头,“目前已知的是,那场实验,正是赵老板供职的那个神秘机关策划的。” “为了什么?” “不清楚。我只知道,80年代时,首都曾成立了一个研发人类超能力的机构。你应该记得吧?” 沙砾当然记得。作为一个深挖民间趣闻的人,他还当真深入了解过这件事。80年代时期,在国内某位科学家的建议下,我国把对人体超能力的研发项目提上了日程表。民间闻讯后,各路妖魔鬼怪瞬间涌了出来。什么“甩手疗法”、“鸡血疗法”横行,闹得最轰轰烈烈的,当属气功。我国气功源远流长,不想在这一历史时期披上了科学的外衣,却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干起了鸡鸣狗盗之事。无数民众头顶高压锅,妄想用高压锅扩散脑电波信号,与外太空的神仙取得联系,方便自己延年益寿,着实可笑。到了90年代,这股歪风邪气依然刹不住车,乃至于我国历史上第一部情景喜剧,还专门花了一集篇幅狠狠批判了一番。 国家自然是理性的,因此80年代末期,首都的那个所谓“人体科学机构”,很快就关闭了。领导们认为,当初那位科学家的建议,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在当前的环境下,盲目搞什么人体科学,就像二战时期的德国嚷着要去月球背面避难一样不切实际。步子不能迈得太大,路是需要一步一步走的。 可沙砾没想到,叶秋经历的实验,居然也和这机构有关。 “你确信是同一家机构?” “大致相信。”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章: 好龙32 第二百一十章  好龙32(1/3) “因此,可以断定的是,首都那家机构关闭后,暗中的实验应该并未中止。”叶秋推断,“这里就有了一个问题:机构的负责人,是凭什么让领导相信,他们的研究一定能出成果的?要知道的是,咱们国家的文化本质,这几千年来从没变过。我们是一个推崇实用主义的文明国度。子不语怪力乱神,孔子既不承认神鬼,也不否认,是因为神鬼之说,于世间万物并无半点利害。正因为这个,我国的哲学发展,始终停留在朴素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当中摇摆不定。那些烧香拜佛的人,并不一定是真的信仰神佛,而只是希望神佛能保佑自己。说来说去,还是实用主义。假如,”叶秋喘了口气,“他们的实验得出的最终结果,依然只能停留在理论阶段,无法进入实际运用层,领导们怎么会同意他们继续耗费国家经费呢?” 对于妻子提出的这个问题,沙砾也大惑不解。 他反问:“莫非,80年代的实验,已经有了结果?” 叶秋摇头,“在我看来,最大的可能性,并不是他们在80和90年代里的实验。” “那是什么?” “简单。把思路倒转过来,不是为了追求结果,而是为了证明结果。” 这话说得就更玄妙了。沙砾请妻子好好解释。 “譬如,当世上没有金字塔时,我们强行要修一座金字塔,是不是有些困难呢?我们扪心自问,会觉得金字塔没有用,或担心在修建过程中遇上这样或那样的困境。但,如果,在我们面前,已经出现了一座金字塔,即使是图像或照片,我们也知道,哦,原来金字塔是可以修建成功的。” 沙砾哂笑道:“莫非你真的相信,金字塔不是埃及人修建的,而是外星人教授给他们的?” 叶秋很认真,“为什么不?很多迹象都指出,古埃及文明并不具备精准的测量技术,那他们又如何能切割出几乎完美的砖石的呢?要知道,金字塔的修建时间,比起我国修建长城,还早了2000多年 。咱们长城的砖石,尚且不能做到平整光滑,埃及人的技术难道已如此高超?” 沙砾摆摆手,“且不说金字塔。你的意思是,对于人类来说,一旦事先见到了一个神奇的事物,就有了研究的动力,是吗?” “正是这样!所以我猜测,领导们是见到了某些神奇的结果,因此才下决心支持那个机构继续研究下去。” “会是什么结果呢?” “答案很简单。结果,就是机构负责人本人!” 沙砾略一琢磨,“组织者?” “对。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瞒你。赵老板告诉我,那位组织者是位女性,正是我记忆里曾照管我生活的那位妇女。她的名字,和沈南在连田镇查到的一个人名一模一样!” “是谁?!”沙砾大惊。 “谢春瑛。很奇怪,对不对?”叶秋皱眉,“根据沈南的介绍,谢春瑛是60年代上山下乡的一份子。她为了逃避艰苦的生活,从连田镇偷偷返回了老家s市,后来又为了理想,和一个男子私奔去了连田。在那里,她遭受了丈夫的背叛,并下决心报复丈夫。这之后,沈南和我们失去了联系,关于这位女子的下落,我们也不再知晓了。可万一,她真的离开了连田,并组建了这个神秘机关呢?” 沙砾凝眉不语。 “当真如此的话,事情岂不是更复杂了?”叶秋叹道:“我们都知道,谢春瑛不过是一个知青,还是一个档案上有污点的落跑知青。她回到连田拿起教鞭,教书育人,虽然有将功补过的意味,可也仅仅算是一名普通的支教老师。这样的身份,凭什么说服领导?” “你怀疑……她在连田镇经历了一些事,然后……有了一些神奇的魔力?” “魔力这词,也太不科学了。咱们干脆还是称之为超能力吧,就像郭永福那样。” “国家难道想培养一批她这样的人?”沙砾难以置信笑道,“搞什么?组建一个超级英雄战队?国产版本的xx联盟?” “那倒不至于。你举的例子,是为了获利。国家 要是有了超级英雄,当然有好处。”叶秋也笑道:“可万一是另一个目的呢?你想过没有,为什么这个神秘机关,要委托赵老板到民间成立一个下属的事务所?” 沙砾脑子嗡嗡作响,彷佛有一道光从外面投射到他的大脑里。 妻子的话,彻底点醒了他。 如果不是为了逐利,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避害! 再联系一下,谢春瑛是从哪里来的? 连田。 连田镇地下,埋着什么? 先母。 先母一旦苏醒,会发生什么? 毁灭。 从这个角度出发,一切便都合理了。 沙砾喃喃道:“谢春瑛是想……避免先母的苏醒?” “正是这样。”叶秋见丈夫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点头笑了。 “可……可……”沙砾可是了半天,张口结舌,“90年代的实验,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凭着你和沈南,还有其他几位实验者,难道就能阻止先母的苏醒?这一点儿也说不通!我说这话,你可别不乐意。咱们夫妻几年,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我没觉得你和常人有什么不同。至于沈南,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个怪脾气的坏小子,除了脑袋聪明机灵点,他可没啥超能力。怎么?就凭着眼睛好使、能接收他人的脑电波,就可以干成这样的大事了?”沙砾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我打死也不信。” “我知道这很没道理,但现阶段,我能推测的,也仅限于此。”叶秋打个哈欠,这几天来,她越发容易被疲倦感征服,“你要有空,不妨多给赵老板打几个电话。他这次去接的客人,恐怕正是谢春瑛。” 沙砾更吃惊了,“谢春瑛还活着?70年代末时,她已经30来岁了。如今过了40多年,她怕是已经成了个老太婆了吧。” 叶秋一笑,“老太婆怎么了?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老太婆的。” 说着,她起身返回卧室。 望着妻子的身影,沙砾暗自祈祷。 上天保佑,让叶秋挺过这一关,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地成为一个老太婆吧。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一章: 好龙33 第二百一十一章  好龙33(1/3) 徐家葬礼上,沙砾见到了黄老,以及黄北洛。 和沙砾预想的一样,黄北洛和黄老长得并不相似,相反,眉目间,倒与主持葬礼的徐求索有几分相像。 徐家在小区内搭了个棚子,棚内放满了花圈。除了徐修远单位送来的花圈,其他的多是这个家庭的亲友们送来的。有好几个,似乎还是徐友达那一辈的朋友。 白色的花圈寄托着亲友们的哀思,却让沙砾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徐求索为哥哥披麻戴孝,因为现场人多,她忙得忘记了哭。流泪最多的,是徐修远的妻子,她领着儿子跪倒在丈夫的灵柩前,眼睛几乎哭肿。徐俊杰对于父亲的死,虽然也表现得很悲伤,但终究有些木楞,似乎一时半会间还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沙砾能理解他。沙砾记得自己的一位表哥去世时,他也没有哭。父母红着眼圈把这消息传达给他时,他在玩着宇宙飞船玩具。那是表哥送给他的,并告诉他,好好学习,培养航天爱好,将来长大了,和表哥一样做个宇航员,探索伟大的宇宙。但表哥就这样中途去世了,他本应该乘上下个月的载人火箭,飞向他向往的宇宙。 得知表哥去世后,年幼的沙砾只点了点头,哦了一声。连父母都为他的铁石心肠感到震惊。沙砾并非冷血,他只是没反应过来。这世上有好多事,并不是在得知的那一瞬,就能反应过来其中的意味。那一年的年末,等到家里又要拜年走亲戚时,沙砾跟随父母来到表哥家。他走到表哥卧室门口,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当自己推开门后,房间里再没有一个人朝他温柔微笑了。 那一瞬间,沙砾哭得死去活来。 徐俊杰呢?他又会在一个什么样的夜里,走到父亲的门前,突然想起,父亲已经没有了。那个时候,耳边响起的,不再是父亲的叮咛,只有寂寞的风。 沙砾在心里暗叹一声。 这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头一看,是黄老。 黄老笑道:“没想到你也来了。怎么?查到老 徐这边了?” 沙砾有些不好意思,“听说徐友达先生在生前也曾研究过那个案例,所以……” 黄老点头,示意他不必说下去。“只可惜斯人已去……”他看了看棺材,“没想到,就连老徐的儿子也离开我们了……时间真是太快了。” “黄老,我还有一事不解。”沙砾干脆开门见山问道:“请您原谅,根据我们的调查,自从徐老从研究所离职后,他还接受了外人的资助,继续实验。这一点,难道他没知会于你?” 黄老摇头,“我只以为他在某家私人企业工作,从没问得过多。” “那,他的实验成果呢?” 沙砾故意甩出一记钩子,看看黄老是否会上钩。先前柳四夜闯黄老家宅,并偷拍到一些徐友达寄给黄老的信件,信里内容虽然隐晦,但黄老恐怕难以自证清白。 没想到,黄老竟很坦诚。他四下看看,把沙砾拉到一边。 路上正遇到到处张罗的徐求索,她热情上前,“黄老,你与沙先生认识了么?那太好了。请坐吧。抱歉,我今天实在太忙,照顾不周。” 黄老摆摆手,笑道:“你忙你的,我觉得气闷,和沙先生去小区外走走。” 两人出了小区大门,来到一处街角。黄老开口说道:“刚才你可见到我的儿子了?” “嗯,很年轻,也很精神。” 黄老有些神秘兮兮,脸上却不大好看,他低声说:“这件事,还请你对徐家保密。” 沙砾已猜到他要说什么,但并不点破。 “其实呢……”黄老犹犹豫豫,“我这个儿子,并非我与拙荆亲生。” 沙砾故作惊讶。 “他是徐友达的儿子。当年我夫妻无法生育,友达的爱人偏偏意外怀上了第三胎,因此才把他过继给我。这件事,除了我和我爱人,以及友达夫妇二人,没有第五人知晓。” “是徐老的意思?隐瞒孩子的身份?” “对。其实对于我和我爱人来说,作为新时代的公民,何必隐瞒这种事呢?大大方方承认了,也没什么不妥。只是……友达一 家人的日子过得很苦,他害怕孩子一旦知道了真相,会找回来。这样的话,一方面,他家里的经济情况承受不了;另一方面,他也怕孩子恨他。” “所以今天您一定要把孩子带来?” “对。这是他亲生哥哥的葬礼,他不能缺席。另外,去年以来,修远与他关系也不错,即使看在友情的份上,他也应该来一趟。” “徐修远生前,有没有——” 黄老摇头,“断然不会。修远这孩子我了解,他纵使看出来了,也不会忍心说破。不瞒你说,自从北洛与他接触以来,我还明里暗里试探过北洛。北洛不会知晓此事的。” “对了,”沙砾记起,“徐修远生前,可曾向您探讨过生物学相关的知识?” “有是有过,但天马行空,往往谈得很肤浅。你知道,他整理了他父亲的手稿,发表了很多论文。那些,自然不算是他的功劳。” “除此之外,他是否曾麻烦您……比如说,牵线搭桥,联系别的生物学家呢?” 黄老想了想,“那就没有了。怎么?他还有事瞒着我?” 沙砾连连摇头,“我瞎猜的。” 这时,小区里突然跑出来一个人,喊道:“爸。您在这儿啊,我还找您半天呢。” 是黄北洛。他穿着肃穆的西装,打扮很得体。 黄北洛比沙砾还高个大半头,该有一米八五左右。小伙子年轻帅气,又多金,可想而知一定是很受女性欢迎的。 黄老为两人引荐,“这位沙先生和你年纪相仿,是爸爸新交的朋友。” 黄北洛微笑着伸手,与沙砾握了握。 “沙先生在哪里高就?”他并不敷衍父亲的朋友,相反,显得很亲切。 “不敢,”沙砾答道,“小小的办事员而已。远远不如北洛兄优秀。” “可有名片?”黄北洛的热情似乎有些过头。 沙砾想了想,衣服口袋里好像还真有一张麻烦事务所的名片。他拿出来,递给黄北洛。 黄北洛接到手里,看了看,突然笑而问道:“原来沙先生是赵老板的人,久仰。”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二章: 好龙34 第二百一十二章  好龙34(1/3) 这一下,吃惊的反而是沙砾了。 “北洛兄认得赵老板?” “谈不上认识,只见过几面。赵老板在s市,可是一等一的神秘人物,岂是我能轻易结交的。”黄北洛还是客气地笑,“我们都知道以赵老板的财产,足够在s市排上名号,可偏偏谁也不知道他在经营什么。除了那家事务所,谁也摸不清他的底细。” 黄北洛停下话茬,似乎在等待沙砾说话。 沙砾当然不可能把事务所的底细原原本本说出来。他微微一笑,“那么,或许咱俩对他的了解,是一样的少了。” 黄北洛抿嘴笑了,以他的智慧,不可能不知道这是场面话。 “沙先生方便在葬礼后,赏脸与我坐坐吗?” 沙砾不清楚他的用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听沙先生的口音,大概是c市人吧?前些年因为生意上的缘故,我去过好几回c市,当真是个休闲之都,我特别喜欢。也许,我在c市的几个朋友,沙先生也认识呢。” “这可怪了。”沙砾挑眉,“我与商界的大佬,很少来往的。” “哦?有一位女强人,名叫花姐,沙先生也不认识?” 沙砾心里咯噔一下。 黄北洛仍自顾自往下说,“我听说,花姐和她的丈夫,接连失踪了。沙先生既是赵老板的员工,想必对这样的事很感兴趣了。不瞒你说,我和花姐关系不错,总想着以后还能再合作几次。如今她无缘无故没了影踪,我可愁得很呢。” 沙砾越发感觉黄北洛话里有话。对方邀请他做客,恐怕绝不单纯为了叙旧拉关系吧…… 他只好点头,“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太好了。”黄北洛发自内心笑了,又对父亲说:“爸,待会吃过主人家的饭,您就先行一步回家,如何?我与沙先生找个会所茶馆,聊聊天。” 黄老对自己儿子口若悬河的表现很满意,这至少证明了他的这个便宜儿子是个会来事的人。他当即答应。 正好徐求索出来,招呼大家吃饭。 葬礼的饭菜相 当朴素,响应国家号召,徐家没有大操大办,避免了铺张浪费。面对整桌子的青菜稀粥,徐求索拉着嫂子一起向大家致歉。大伙倒也理解,徐家缺了主心骨,能办起一场葬礼,实属不易了。 唯独黄北洛连着扒拉了好几碗粥,笑着说:“我可好久没吃这么清爽的饭菜了。求索姐,还有粥吗?” 徐求索见有人捧场,当即笑开了,“有的,有的。北洛兄弟爱吃,咱可得管饱,哈哈。” 棚子里有说有笑,冲淡了几分葬礼的忧郁。黄老在一旁低声感慨,“就该如此,就该如此啊……死者虽已去,生者当缅怀自强。日子嘛,终归还是要过下去的。”他用手肘推了推儿子的肩膀,说:“你记得,将来我死了,也就这样简简单单办。另外,不许哭。你不许哭,客人也不许哭。你们要笑着来参加我的葬礼,这样,我也能笑着离开了。” 沙砾注意到黄北洛皱起了眉头。 “爸,咱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提这种话题。三国时期,王粲死了,曹丕因为他喜欢听驴叫,就率领送葬队伍学驴叫。您老人家平生最爱农村的蛐蛐叫唤,莫非还要让我们学蛐蛐叫吗?” 一番话,彻底逗乐了大伙,就连沙砾也忍不住发笑。其他桌的亲友纷纷侧目,议论起这位出口成章的年轻人。沙砾不得不佩服起黄北洛,用自己老家的说法,这人“能出彩、会出色”! 葬礼过后,家属又与众人絮叨一番。有事的人就先告辞离开了,没事的稍微坐了会。沙砾上前,来到徐俊杰身边,问:“俊杰,今天可有人——” 他早于徐俊杰见过一面,说明了事理。徐俊杰知道他在问什么,当即摇头,“没有。” “上次我写给你的电话号码,你还留着的吧?如果有人找你,记得——” 徐俊杰点头。父亲的葬礼上,他很沉默,不好多说什么。 黄老在儿子的搀扶下站起身,与家属拱手作别。徐求索坚持送到小区门口,一再表示感谢。 今天天气不错,太阳 光暖洋洋的。黄北洛把父亲送上出租车,脱下西装外套,朝沙砾招招手,“走吧,沙先生,我把车停在对面商场了。” 两人到了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先后坐上了车。 因为天气还未完全转暖,黄北洛点燃引擎,为车子预热。 他从车厢里抽出一包香烟,递给沙砾。 沙砾刚要摆手拒绝,他笑了,“可别骗我,沙先生。你嘴里的烟气证明你不是个能戒烟的人。” 沙砾只好哂笑一番,老老实实接过来,点燃,美美吸上一口。 他看了看烟盒,知道这是国外的高档烟,自己平生只抽过几回。 “沙先生,关于花姐失踪一事,你怎么看?” “我可是今天才从你口中得知的。” 黄北洛低头又笑了,“沙先生对我,果然还是有几分防备嘛。要是我告诉你,我知道花姐一直在和你,以及你妻子联络呢?” 沙砾夹住香烟的手僵住了。 “黄先生如何得知的呢?”他冷冷问道,口中已经不再称呼对方为“北洛兄”。 “很简单,因为……”黄北洛抬头,微笑着看着他,“花姐其实就在我家。” 沙砾恍然大悟,先前花姐说她已离开c市,去了一个安全地点,原来这地方居然是黄北洛的家。 沙砾放下戒备,如此说来,黄北洛确实没有撒谎。他与花姐一家的关系,果然相当密切。 “她不是要找蛇叔吗?为什么又跑来s市?难道蛇叔在这边?” 黄北洛收起笑容,摇头道:“蛇叔不在这里。确切来说,蛇叔的脑袋不在这里。” 沙砾听不明白。 “也许,当面见见花姐,沙先生会更理解我的意思。” “我能与她见面吗?” “否则我干嘛邀请沙先生做客呢?” 车子启动,驶出地下停车场,白色的阳光扫入车内。 “我还有一位朋友,沙先生可能见过他。” “谁?” “他没有确切的名字,只有一个代号。阿尔法。” 沙砾大惊,看向黄北洛。 阳光覆盖了黄北洛全身,沙砾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三章: 好龙35 第二百一十三章  好龙35(1/3) 赵老板始终没有回来,而沙砾的电话也一直没有再打通。 此事若是发生在以往时候,沙砾一点儿也不担心。赵老板正是那种所谓天马行空而从不告诉你去向的人,他就算连着失踪半年,也会安然无恙回到事务所,彷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可如今情况不同,沙砾不相信赵老板有什么理由会拒接他的电话。 事到如今,他只能寄希望于李二哥的忠心耿耿。 和他一样焦虑的是严三。如果说沙砾打不通电话,还情有可原,那么作为事务所的“监察员”,他竟在几天内接连失去了三位同事的消息,便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了。先是赵老板和李二哥没了下落,接着,赶去连田镇的柳四也不知所踪。这几天愁得严三犯牙疼,止痛药就着米饭吃。 更让沙砾心急如焚的是,妻子叶秋的身体果然开始出现了异状。她的左腿逐渐麻木,除非强撑,否则几乎无法下床。照这趋势发展下去,左腿恐怕有坏死的征兆。他一方面在白天劝慰妻子,到了夜晚,等到妻子入睡,他又起身到楼下流眼泪。 如今赵老板的别墅里,就他和妻子二人,还有小六。他要是继续出门查案,总不能让小六这条狗来替他照顾老婆。 好在第二天,别墅门被敲开,两个熟人出现在他面前:竟是程离和小胡从c市赶了过来! 沙砾大喜过望,一边请二人进屋坐,一边责备程离不事先通知。 程离来不及喝水,辩解道:“太急了,太急了!c市出了事,牛师傅让我们赶过来支援。” 沙砾苦笑,“c市出了事,你们不在c市呆着,偏偏跑来这边做什么?” 小胡解释道:“牛师傅知道幕后黑手在这边。另外,”他看看程离,眼里全是关切,“c市的饮用水如今已被检测出了质量问题,牛师傅说,程离是沙先生和赵老板的手下,出了危险,他付不起这责任,干脆让我送她过来。” “饮用水出了问题?官方怎么解决的?” “很简单,为了不引发恐慌,先封锁了消息,接着关闭了 市内所有自来水厂,直接花大力气从长江上游调水。到今天,市民还没察觉出异常。” “先前感染的人呢?” “还好,不算特别多。目前官方给出的解释,是食物中毒。中毒者出现了高烧呕吐、神智不清的症状,c市的卫生部门已经进入了战时状态,全市所有医院严阵以待。”小胡身为公职人员,很是忧虑,“牛师傅判断,罪魁祸首黑子如今已狗急跳墙,妄想最后一搏。我们单位内部发布了一级通缉令,在全市范围内进行了一次秘密搜捕,把c市翻了个底朝天,所有曾涉嫌参与地下非法活动的人几乎全部被抓了,包括街边的流氓混混,一个不落。目前基本上可以排除黑子还蹲伏在c市的可能,因此牛师傅认为,他只可能在两个地方落脚:一是s市,二是连田镇。” “抓了那么多人?沈南先前那帮哥们呢?” “哦,”小胡记起来,“他们还好。为首那位姓汪的,积极配合我们的工作,将功赎罪,组织上给予了宽大处理。还别说,提供线索最多的,就是他。另外,也是他建议老牛尽早派人去连田镇。看样子,他对沈南很关心。” 沙砾点头,不语。 程离总算平复了呼吸,“还有啊,牛师傅说了,希望我们能在今年秋天之前尽快解决。否则,c市必然崩溃,到了那时候,别说被感染的病人,就是饮用水也撑不了那么久。” 沙砾很无奈,“可我们能有什么法子?不用他说我也知道,黑子准备放手一搏。可他会怎么博?接下来又会做些什么?我们又该如何阻止?全不知道!” 楼上突然传来声音:“我知道。” 三人抬头看去,叶秋扶着楼梯扶手,一步步艰难下楼。 不等沙砾起身,程离高兴地跳起来,冲上前去搀扶住叶秋,“嫂子,这才多久不见,你怎么……”她注意到叶秋行动不便,顿生悲凉。 叶秋朝她温柔微笑,并不回答。她坐下来,拿出手机,递给丈夫。 沙砾看了看手机上的新闻内容,大感疑惑,“天文预警?这 是什么意思?” 程离一把抢过来,看了看,“今年可能有陨石降落地球?嫂子,这件事跟咱们要查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叶秋叹道:“虽然没有证据,但……我确信,黑子的放手一搏,指的,大概就是这件事。” “难不成他和外星人有联系?”喜欢看科幻小说的小胡立马想到这个。 然而叶秋也没笑,反而正色点头道:“有可能。” “怎么会……”程离啼笑皆非。 “在我国历史上,一直把陨石降落视为灾祸的象征。事实上,历史上好几回,每当陨石落下,国家确实都发生了灾难。” 沙砾摇头,“这只是巧合。” “是吗?”叶秋反问,“前些年那场波及全球的流行性病毒,也有学者认为,它可能来自天外,经由陨石携带到地球。如果黑子的目的,是召唤‘外力’呢?” “召唤这个词,我就很不喜欢。”沙砾据理力争,“听上去简直像是西方奇幻小说的魔法。还有,你说的‘外力’,又到底是什么?” “那么,换个词会不会好点?”叶秋丝毫不退让,“打通物理时空的通道,使原本无法进入地球的某种事物突破阻碍,降临地球。” 沙砾不言语。 小胡插嘴道:“从科学的角度来说,这在理论上是可行的。虫洞旅行靠的就是这个。” 程离不解,小胡简单为她做了介绍。 “比如一张纸,你在左边的a点,我在右边的b点。从空间物理学的角度出发,你要来找我,就必须规规矩矩从a点缓慢移动到b点;可是,如果空间发生扭曲,出现虫洞效应,那么,”小胡把纸张卷曲起来,左右贴合,“你看,a点和b点就非常接近了。此时,你再来找我,就用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了。简直就是瞬移嘛!” 程离大致听懂了,顺便白他一眼,“呸,谁要去找你。” 沙砾注意到,程离看向小胡的目光多了一丝娇羞。他不由得暗笑,这丫头毕竟是年轻人,年轻人的感情,总是充满了变数。 叶秋点头,“我要说的,就是这个。”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四章: 好龙36 第二百一十四章  好龙36(1/3) 叶秋继续说道:“如今,我深深怀疑,所谓先母也好、契族也好,都不是地球原生的生物。”她转向丈夫,“先前你嘲笑我关于外星文明的理论,但你也必须承认,在地球生物起源论中,‘外地殖民理论’是有科学基础的。” 程离连连叫停,“稍等稍等,嫂子,我脑袋笨,你可别拽文,细细说。” 叶秋要讲的理论,看上去似乎很高深,实则运用广泛,很常见,甚至影响了很多文艺作品。 简单来说,这理论的核心要义,在于否定“地球原生论”,而趋向于证明地球上的生物,大多来自外星。也就是说,远古时期的地球,是没有生命的“死星”。某个,或某几个外星文明探查到这颗星球,并选择它作为新的“殖民星”。接着,外星文明将生命带到了地球,创造培育了适合在地球生长繁衍的“原始生命体”。后续,原始生命体逐渐进化,一直演化到今天的模样。 著名的外国电影“异形系列”,在它的后续篇章《普罗米修斯》及《契约》中,就将这个理论扩充,创造了“太空骑师”种族。正是这个种族,将生命的dna数据带到了地球,创造了人类。 另外,叶秋前些日子提到的古埃及金字塔一说,也从侧面佐证了这一理论。在埃及人修建金字塔时,远在南美洲的土著文明,居然也修建了形状类似的金字塔。这在远古时期,人类还没掌握航海技术,无法与其他大洲相沟通联络时,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叶秋是个很谨慎的人,她没有把话说死,但其内心至少已经倾向于认同“外星干涉论”。她相信,在地球的发展历史中,外星人或多或少曾干涉过。 “说是外星人,不过是我们地球人把自己的惯性思维加诸于外界文明的产物。对方可能不是‘类人生物’,甚至没能产生文明社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对方的智慧、力量,都远远超过我们。” 小胡听得很认 真,点头道:“没错。时至今日,有好多民俗学家还认为,远古时期我们崇拜的神,或是一些图腾,可能正是外星生物的模样。” 沙砾连连摆手,“越说越玄了。就拿先母来说,我们目前甚至不知道这生物是否真的存在。它就算存在,按照你们刚才的说法,如果是远超人类智慧和力量的外星生物,那么它为什么被会镇压在连田镇的山里?另外,”他提醒大伙,“你们还记得阿尔法曾提到过,1925年2月到4月发生的事吗?根据他的供述,我查过很多冷门资料,最终发现,在1925年的年初,世界上确实发生过多起奇怪的事件:许多文艺家在一夜之间陷入了癫狂。而这期间,一位水手曾在海上遭遇了海难,根据他留下的笔记,他进入了太平洋一个名为‘拉莱耶’的水下废都。在那里,他遭遇了一只巨大的怪物!此人虽然幸免于难,回到了陆地家乡,但从此精神崩溃,变得疑神疑鬼。他在笔记里,称这个怪物来自宇宙某个角落,曾在上古时期支配了地球,后来又被有识之士采用法术将其镇压在海底沉眠。我就纳闷了,”沙砾不屑笑道:“上古时期,哪来的有识之士?人类恐怕还没进化完全,只是类人猿吧?” 对于丈夫不认同自己的观点,叶秋有些气馁。但她与沙砾之间的关系向来如此,各持己见,也不强求对方认可。 要想让对方认同,唯一的办法是拿出证据。 叶秋无比渴望能再一次见到谢春瑛。内心深处,她隐约觉得,只有这个女人出现,才能解释目前所有的问题。 程离和小胡的到来,至少帮助沙砾解决了目前的燃眉之急。沙砾吩咐程离在家照顾叶秋,自己则带着小胡赶往事务所。 路上,沙砾不作任何保留,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全部告知了小胡。 小胡很吃惊,他没料到原来事态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境地。 “这么说,”他问,“沈南和那位柳四 姐,都没了下落?而赵老板和李二哥也音讯全无?” “对。接下来,咱们可能必须去找这两拨人。依你看,咱们去哪一边更合适?” 小胡叹了口气,“其实……这次牛师傅派我过来,也有一点私心。他希望我能去一趟连田镇,把沈南找回来。可是,既然如今的情况已经是这样了……我想,咱们最好从可行性较高的事件入手。赵老板和李二哥虽然很难联系上,但他们去的地方,也许危险并不大。只要咱们能找到他们,对破案也有帮助。” 这一点,沙砾也早想到了。他认同了小胡的建议。 小胡又问:“花姐居然也来了s市?难不成,她早就知道我们会对她的人下手?” 沙砾反倒一惊,“怎么?你们把花姐的人都抓了?” “你还记得先前投案自首的彭家兴吗?前一周,他总算开了口。” “说什么了?” “他说,c市要遭大祸,这一切都要怪罪到花姐和蛇叔身上。如果不是他两人和黑子共谋,黑子也不会将c市作为自己的根据地。” 沙砾在心里略一计算,“不对吧?黑子在c市发展地下势力那会,花姐和蛇叔只是未成年的孩子,怎么可能参与什么阴谋诡计?” “这也是牛师傅头疼的地方。但防范于未然,牛师傅还是坚持先抓人。”小胡想了想,问:“你刚才说,前几天,你在那个黄北洛的家里见到了花姐?她怎么说?” 想起在黄北洛家的遭遇,沙砾深吸一口气。 “接下来我要说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它超乎常人的理解范围。” 小胡拍拍胸口,“这你尽管放心。咱们合作好几年了,什么样的怪事都见过。我还能不相信沙老板你吗?” 沙砾喃喃道:“……那个黄北洛,不是人类。” “不是人类?难道是妖怪?” “没那么简单。”沙砾转动方向盘,车子转了个弯,驶入事务所的停车库。“黄北洛的身份,远超我们的理解范围。”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五章: 好龙37 第二百一十五章  好龙37(1/3) 沙砾去黄北洛家的那天,确实见到了花姐。 但此时的花姐,早已失去了当初在c市那般君临天下的气势,重新变回了一个小女子,畏畏缩缩、提心吊胆坐在黄北洛家里,像只受惊的兔子。 见了沙砾,她猛地起身,紧紧握住沙砾的手,“沙老弟!你总算来了!” 沙砾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害怕。花姐长叹一声,“说来话长……” 这番话确实冗长,事情还得从她和蛇叔认识那年开始讲起。 在80年代末期,念小学的花姐,在学校里结识了一位奇怪的朋友,他就是日后叱咤c市风云的蛇叔。花姐不明白,这位新转学来的小朋友,为什么像个大人一样,从不说话,也从不与人玩耍。他好像没有父母,从来都是一个人背着书包上学,一个人默默回家。 花姐对他产生了兴趣,开始主动接触对方。对方一开始不乐意理会她,但随着她不厌其烦的纠缠,对方总算开口了。从那之后,两人关系渐渐亲密。 这时候,蛇叔告诉花姐,他有着某些特殊的能力,可以听到世间一切声音。花姐大感诧异,同时发誓保守朋友的秘密。 到了90年代,两人进入同一所中学,在那里,他们参加了一次极不寻常的夏令营。这一点,是花姐后来才记起的,因为在夏令营结束之后,两人都不约而同忘记了这段记忆。唯一困扰他们的是,是声音和气味。蛇叔总觉得,那个夏天,他听到过一些奇怪的声音;而花姐则发现,自己的鼻子变得越来越灵巧,能闻到各式各样奇怪的气味。 “想起了夏令营的事,我才想起了叶秋妹子。”花姐不无遗憾说道:“要早知她就是我在实验室里见到的那个小女孩,我与她又何必在这么多年后重新相会呢……” 根据花姐的记忆,当时参加实验的,除了她和蛇叔,还有一个年迈的老头,以及叶秋和沈南。在实验室里,沈南被要求训练自己的双眼,老头被要求训练自己的舌头,自己训练了鼻子,蛇叔训练了耳朵。唯独叶秋的实验项目最不寻常,她被要求训练自己的 大脑。 花姐固然可以证明,在经过一系列奇怪的训练后,她的鼻子以及蛇叔的耳朵得到了“进化”,可她无法理解,小女孩叶秋的大脑究竟变成了什么样。 直到某一天,她见到小女孩突然痛苦倒地,才意识到这一系列的实验,恐怕相当可怕。 那天夜里,初中生的她找到小女孩,询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女孩告诉她,当天下午,她听到了成千上万人说话的声音。 可是,那会,并没有人说话。 小女孩怯怯答道:我听到的是……人们的心声。 感到惊讶的同时,花姐却并不怎么相信。 很快,夏令营结束了。主办方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抹掉了几人的记忆,让他们重新回到了外界继续生活。 又过几年,花姐与蛇叔上了高中。很快,蛇叔便辍学了。 花姐不解,找到蛇叔,才发现了蛇叔最大的秘密。 他并非普通人,而是c市地下势力的“接班人”。更让花姐感到惊讶的是,此时的蛇叔,其实并非十来岁的小伙子,而已经是一个超过七十岁的老人。 “这怎么可能?”沙砾吓了一跳。 “没什么不可能的,只要他有贵人相助。”花姐喃喃道。 没错,又是贵人,又是黑子。 事情颇多复杂之处,非要解释的话,花姐从小交往的蛇叔,其实只是一具“借尸还魂”的躯壳。 原本的蛇叔,出生于建国前,靠着自己的努力,加入了家乡的“哥老会”。建国后,民间黑恶势力遭到重创,渐渐隐入地下。正是在这一时期,蛇叔号召组织改良,从流氓犯罪组织,逐渐向商界过度。凭借他的努力,上一任蛇叔将领导权交给了他。 到了70年代末期,蛇叔步入中年。这几年间,因为政治运动如火如荼,组织内部也不安分,走的走,逃的逃,留下来的,也没存下好心眼,一心要把他扳倒。这期间,蛇叔经历了几次暗杀,最终因为中毒,器官出现衰竭。 强撑几年后,进入80年代,蛇叔无计可施,只好派出得力的心腹干将,去往各省求取偏方。就在此时,他遇到了此生最大 的“贵人”。 黑子来到c市后,看了蛇叔的身体状况,只笑了笑,说:小事一桩。 黑子的治疗方法及其诡异,简直堪比小说里华佗为曹操开颅。他说,蛇叔这具躯体已不堪重负,但大脑却毫无问题。因此,只要将大脑取出,改换到别的身体内,蛇叔便能活动自如,完全康复。 和曹操当年的反应一样,蛇叔认为黑子是又一个前来刺杀他的刺客。 然而,在中了蛇叔几枪之后,黑子竟谈笑自若,丝毫没有中弹身亡的迹象。这会,包括蛇叔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黑子是“仙人”。 既然是仙人,那他必然有办法完成这场诡异的手术。 很快,在黑子授意下,帮派众人找来了一位年幼的孩童。孩童不是外人,正是蛇叔一位贴身保镖的亲生儿子。这位忠心耿耿的保镖为了延续老大的性命,不惜牺牲自己的儿子,简直称得上是易牙转世。 人选已定,黑子开始了自己的计划。他找来了一位得力助手,用某种办法,将两人颅骨内的大脑进行了更替。果然,手术结束后的小男孩,成为了蛇叔。 “现在想来,”花姐叹道,“黑子之所以要求他们挑选孩童,实际上另有野心。” 当蛇叔成为孩童之后,很多事情便很难再插手。孩童的身躯让他在帮派内部的威名立减,当年不敢造反的人纷纷宣布脱离组织。直到蛇叔长大成人,才发现,那些脱离他的部下,几乎全部投靠了黑子。 这,正是黑子在c市建立白龙帮的前因。 “在得知这些事后,我听从他的吩咐,完成了高中和大学的学业,并专攻企业管理和金融学。大学毕业之后,我们很快领了结婚证,成了夫妻。自那之后,他分出帮派内部的一半资金,供我创业。有了他的帮助,我在本省的生意越做越大。为了保全我们的财产,我们联系了国外一家特殊的担保机构,将所有财产全部寄存在国外,以信物为证。信物在,财产就在,信物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沙砾想起,在郭永福事件中,花姐的信物,被人偷过一次。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六章: 好龙38 第二百一十六章  好龙38(1/3) 说完自己的发家史,花姐终于进入了正题。 “其实,在彭家兴与我们联系之前,我们早查清了,那个温云公司,背后就是黑子。他要在c市搞实验,我们当然不愿意和他有所勾结。算来算去,我们与他,总归是恩少仇多。” “那为什么后来又——”沙砾问。 “这就得说到黑子这人的可怕之处了。原来,在80年代进行那场手术时,他早已埋下了伏笔。在交换大脑时,他在孩童的身体里做了手脚。你该还记得,我曾说过,外子之所以答应和他们合作,是因为服用了他们的药水。没错,又是一场交易。黑子曾说过,只要我们答应配合他们,他就保证为外子持续供应药水。实际上,”花姐咬紧了牙关,“这是**裸的胁迫!” 如花姐所说,蛇叔自然不肯受人摆布,万般无奈之际,他孤注一掷,选择逃离c市,另寻他路。正因为他的出走,花姐敏锐察觉到了危险即将降临,果断与温云公司一刀两断。果不其然,几个月后,去年的夏天,c市爆发了连续失踪案。 蛇叔要找的另一条出路也很简单,他想复制当年的手术,重新换一具身体。 而当年主持手术的,是黑子。此人决不可信! 另一位,便是黑子的助手了。 “那是谁?”沙砾问。 花姐不答,看向黄北洛。 黄北洛微微一笑。 “什么?!不可能!”沙砾情绪激动,“黄北洛今年不满26岁,如何在80年代为蛇叔做手术?” 可话刚一出口,沙砾突然反应过来。 “难道——就连他自己也……” 黄北洛笑了,“正是这样。我既能替别人手术,又为何不能为自己手术呢?” 沙砾心里隐隐闪出一个名字、一个代号。在他的笔记本里,能完成这一手术的,只有一个人。 黄北洛递给他一支烟,笑道:“虽然现在才做自我介绍,但我相信还不晚。沙先生,你好,我是贝塔。” 沙砾颓然坐倒,没心情再去点烟。 望着眼前这个谈笑自若的年轻人,他心里发毛。 黄北洛不以为意,继续说道 :“我的那位名为阿尔法的兄弟,你已经见过了,对不对?相比起我们母亲产下的万千子孙,我和他,大概是最特别的两个。”黄北洛似在自嘲,“一个热爱音乐,一个喜爱人情。不过嘛,这也不能怪我们。作为高智慧种群,如果我们没能接触人类社会,或许只会依照母亲的命令行事。谁叫黑子这奴才居然胆敢让我们接触人类呢,呵呵……” 黄北洛的话语中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傲慢,这让沙砾很不舒服。但对方既然并非人类,又掌握着人类无法企及的智慧,他也不敢贸然反驳。 花姐说道:“总之,直到上个月,我才晓得,外子已经找到了黄先生,并请求黄先生为他再动一次手术。” 黄北洛接过话头,“我自然也答应了。我与花姐夫妻有过生意上的往来,帮助他们,对我有利无害。” “那,万一黑子知道了……”沙砾提出担忧。 黄北洛轻蔑一笑,“我刚才说过,在我面前,他只是个奴才。要不是考虑到他是为母亲办事,我又何必听从他的指挥?” “那现在你和他……” “早已断了联系。实话告诉你,在人间生活这么多年,我早已爱上了这样的日子。唤醒母亲,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你们的母亲,到底是……什么生物?”这是困扰沙砾最大的问题。 “那,我也不太清楚了。”黄北洛抖落烟灰,“看来,我有必要告知你,关于我们的‘等级体系’。” 根据黄北洛的说明,宇宙间存在着一个等级法则。这无关乎社会制度,也无关乎阶级高低,只取决于物种优劣。 “这话在你们听来,或许不太舒服,但事实如此,我也不必忌讳。正如你们人类自称地球的万物之灵一样,在你们看来,其他动物,是你们的‘下阶种族’。” 沙砾与花姐对视一眼,彼此脸上都不太好看。 宇宙中只有一个高阶物种,它是单一个体、至高无上的;此物种又经分裂,产出三个形态不一的个体,相比起前者,他们又属于低阶物种;此三位“原神”不断繁衍 ,产下第三阶,名为“支配者”。 支配者们奔赴各个星球,霸占当地,不断扩散子嗣。他们的子嗣,便相当于是第四阶。 黄北洛不加掩饰,指着自己,“我,大概便算得上是第四阶。” 花姐小心翼翼问道:“那,我们……” “你们?人类的话,恐怕已经是第五、第六了吧。不客气说,你们太过弱小了。弱小的物种,自然希望能得到力量。在此基础上,有的物种干脆五体投地,崇拜起我们来。这样的物种,我们称他为‘仆从种族’。” 视他们与支配种族的关系远近而定,仆从种族分为高等与低等两类。高等仆从种族,其本身便已拥有智慧,能体会支配者的意图,并在支配者乐意的情况下,分得支配者的部分力量;而低等仆从种族,在其原本星球上,就属于低阶生物,他们顶多做一些苦力工作,并在支配者的感染下,呈现出支配者的部分样貌。 “这么说,”沙砾问,“黑子是高等仆从了?” “也对,也不对。他的躯体只是一个低等奴才,但因为借用了人类的子宫降生,他又获得了高等仆从的智慧。他一心一意想获得母亲的力量,突破自己的物种局限,演化为高阶生物,哼……”黄北洛阴森说道。 “那,契族又是怎么回事?” “契族嘛,本身是人类。”黄北洛叹道:“按理说,他们应该属于高等仆从。然而,几千年前的一场变故,契族被屠杀殆尽……后来,因为崇拜母亲,她们得到了母亲的部分力量,苟延残喘至今……” 顿了顿,黄北洛总结道:“我想告诉你们的是,宇宙间物种分界相当明显。上阶物种的力量在下阶物种面前,几乎是毁天灭地的;而下阶物种对于上阶物种的了解,更是凤毛麟角。你刚才问我,我的母亲到底是什么?对不起,我只能告诉你,在母亲面前,我也只是一只蚂蚁。这就是为什么,我现在很不愿意让它醒过来。这一点,我与你们别无二致。所以,”他伸出手来,笑道:“咱们不如组建一个联盟,如何?”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七章: 好龙39 第二百一十七章  好龙39(1/3) 事务所里,听完沙砾的讲述,严三沉思良久。他问:“我们真能信得过这个黄北洛?俗话说得好,非我族类……” 沙砾摇头,打断他,“我看他不像是在撒谎。再说了,信不过又能怎样?在人家面前,咱们都是蚂蚁……” 严三头一回看到沙砾这样沮丧。他拍拍了沙砾的肩膀,“问个问题。” “嗯?” “假如,一个什么狗屁高阶生物,许诺让你演化,但代价是和小叶子永远分离,你会答应吗?” “不会。”沙砾不假思索。 严三笑了,“这就对了。咱们是低阶生物没错,但低阶有低阶的生活,有属于我们自己的乐趣。只有疯子和狂人,才会想成为神仙。” 沙砾明白他的好意,叹道:“道理我自然懂。只是……以前,不管遇上怎样危险的麻烦,我们都能处理。这一回……咱们的麻烦,可实在太大了。再说了,叶秋她的身体越来越……” 严三点头,“所以,咱们更不能丢失信心了,对不对?凡事都要搏一把,试过才知好坏。” 小胡也赞同。他问:“花姐为什么不来别墅?” 沙砾摇头,“她之所以不敢和我们单线联系,就是因为已经被黑子盯上了。虽然不晓得为什么,但黑子似乎对她,以及蛇叔,非常戒备。来s市的路上,她遭遇了一次刺杀。现在,唯一能让她有安全感的地方,就是黄北洛家。” 严三拍手,“好啦!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的敌人,也有害怕的东西!一个人但凡有惧怕之物,那说明他就不是无敌的。” 沙砾默默点头,又问:“老大那边呢?” 严三叹口气,“消息倒是有,但不明确。” “怎么?” “我改换了追踪信号的方法,全天候24小时捕捉老大和二哥的手机信号。就在三个小时前,我收到了反馈。李二哥的手机在本市某个地方开过几分钟的机。” 沙砾精神大振,站起身,“那我现在就过去!” 严三摆手,“别急啊。咱们既要出动,就必须保证万无一失。我已让手下几个哥们帮我查探情报。一旦确认他们的藏身处,咱们立刻就赶过去。” “他们既然已经 回了s市,难道还会遇到什么不测?”小胡不解,“这里不是你们的大本营吗?” 严三拿鼻子猛出一口气,“同时也是黑子的根据地。” …… 叶秋的梦境越来越真实,甚至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梦到秦公子终于还是和王先生决裂了,但却没有离开吴地。 秦公子重返连田村寨。就在一个多月前,这里还是一片安宁祥和的村子,如今已成了蒙校尉的军营,散发出一阵阵酒气,训练声和谩骂声此起彼伏,扰人心弦。 见了蒙校尉,双方见礼坐下。 “公子怎么有空来这里?莫非是王先生有什么指示?” 秦公子不点头,也不摇头。沉默半晌,他开口问道:“蒙校尉,令郎如今还在军营么?” 蒙校尉一愣,接着喜出望外,“在,在!公子,莫非上次咱们议论之事,已有眉目?” “眉目倒是有了些,可,”秦公子干咳一声,“先生他最近繁忙,恐怕也帮不上。我思来想去,干脆拜托家父。他如今虽年高,早已辞退了官爵,但毕竟朝中尚有熟识,当能为令郎谋划一二。” “那可太好了!”蒙校尉眉飞色舞,开心地几乎要跳起来。“公子稍候,我这就把犬子唤来!” 蒙校尉出了帐篷,居然哼起了最近新学的吴地山野小调。 不多时,他领着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走进帐篷。 蒙校尉命令自己的儿子向秦公子行跪拜礼,秦公子摆摆手,“何必客气?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蒙超,见过公子。” 秦公子印象里似乎与这小伙子见过几面,当时并不晓得他就是蒙校尉之子。 “如今在军营,负责什么?” “因小人年幼,兼之……”他看了看父亲,“军营同袍们对我照料有加,交给我的都是些清闲活计。除去每日训练,便只是看管那名契族女子。” 秦公子心里一动,脸上却不露声色,“这几日我会在营中叨扰。你依然做本职事务,待有空时,我自会传唤你,可否?” 不等蒙超回答,蒙校尉当即代替儿子开口:“可以,可以!”转而又嘱咐儿子,“跟在公子身边,便要勤学多问,休要丢了我蒙家脸面。 ” 蒙超许诺,退了出去。 接下来,蒙校尉又强留秦公子,在军营内操办了一桌酒席。 到了夜里,秦公子偷偷来到关押地,见到了蒙超。 “公子,”蒙超拱手。 秦公子点头,“平日里都有几人看守?” “回公子,两人或三人。” “不怕她跑了?”秦公子侧目,看着笼子里沉沉睡去的女子。女子面容清秀,算得上是个美人。这几日她已不再哭泣,似乎早已知晓父母身亡的事实。 “不怕,她不过是个弱女子嘛。”蒙超和另一位看守笑道。 秦公子点头,朝蒙超勾勾手指,“你过来,我有话说。” 两人来到僻静处,秦公子问蒙超:“你可愿意回咸阳?” 蒙超抓抓后脑勺,“其实……那是家父心愿,非我所愿。老实说,我还挺乐意在军营生活。” “为什么?” “我自小是祖父带大,祖父当年跟随皇帝陛下南征北战,立下战功。我羡慕祖父的功名,早在心里立下誓愿,只要能保卫我大秦江山,甘愿马革裹尸!” 望着眼前这位激昂慷慨的少年,秦公子彷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他问:“若要你杀人,你也绝不犹豫么?” 蒙超想了想,“只要不是妄杀无辜……” “呵!你们在连田村寨杀了那么多人,现在倒说起这话。” “不!”蒙超慌忙辩解,“公子误会了。首先,这些人是契族,杀之乃是为民除害;其次……”他脸红了,“我也不忍动刀。” “你没杀人?” “没有。” “那好,这件事,恐怕还真要落到你肩上。” “任凭公子吩咐。”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来吴地?” “听家父说,公子是追随王先生,以图学业精进?” “那是借口,”秦公子一扬手,“我是奉了陛下密旨,来此干一件大事!” 蒙超瞠目结舌,“这……公子莫非需要小人帮忙?” “对!这件事,除了你我二人,不得泄露给第三人。事成之后,陛下定会封赏。到了那时候,我想,就连令尊的官衔,也在你之下。” 蒙超眼睛一亮,“公子请讲!” “这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位契族女子偷偷放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八章: 好龙40 第二百一十八章  好龙40(1/3) 营救契族女子的计划相当顺利,甚至让秦公子有些难以置信。 蒙超尽管在行伍中只是个年轻士兵,但因为他的身份,谁都对他毕恭毕敬。在两人商议妥当的当天晚上,蒙超随便找了个借口,遣开了另一名看守卫兵。秦公子早偷来了蒙校尉营寨内的钥匙,“咔擦”一声,铁锁应声落地。 契族女子被这声音惊醒,睁大了眼睛,茫然看着二人。 秦公子不忘施礼,“姑娘,得罪了。”说完,冲着蒙超一挤眼。 蒙超会意,当即将女子从笼中抱出,扛在肩上。 女子受惊,正要呼救,秦公子立马捂住她的嘴。 望着惊慌失措的女子,秦公子小声说道:“勿忧,在下是来救你的。” 女子眼里尽是惶恐,血色的泪水又一次滑落眼角。 她大约明白过来,自己早已是人家案板上的鱼肉,终归是任人宰割的。落到谁手里,下场都不见得会好到哪里去。 至少,如今她总算逃离了那个可恶的笼子。 三人在夜色下偷偷离开了军营。好在今晚的月亮被乌云遮了大半,谁也没能察觉。 秦公子早安排下了撤退路线,在他的带领下,蒙超扛着女子潜入了一大片芦苇沼中。高大的芦苇遮挡了他们的身影,军营内喝酒碰杯的吆喝声渐行渐远。 在芦苇丛中穿行时,秦公子的心跳得很快。他突然想起一个之前未曾考虑过的问题:为什么王先生不把契族女子和她父母一起关押在鬼谷馆呢? 他已查明,这位女子的父母——也就是横陈于鬼谷馆后地下密室中的两具尸体——正是连田村寨的两位族长。自大秦一统天下后,封建制改为了郡县制。唯独连田村寨负隅顽抗,不肯配合。吴地偏远,咸阳的号令往往到了边疆,就少了许多威严。若非皇帝东巡,要求当地官人交出户口表,恐怕连田人还会继续离群索居的生活。 这位女子身为族长之女,大概率是要继承族长之位的。这蛮荒村寨可不理会外界的男尊女卑那一套。 可,如此重要的人,王先 生为何放心把她留在军营?营内的卫兵都是些大老粗,好多人从未娶亲,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女人。他们若狂性大发,将这女子…… 秦公子不敢再想,他只能猜测,王先生把希望寄托在了严于治军的蒙校尉身上。只要蒙校尉威严尚在,凉他手下的士兵不敢乱来。 但,这也成了秦公子另一个心头之患。如果蒙校尉当真治军有方,那一旦他发现自己和蒙超劫走了这女子,势必震怒。到时候,军营里的人全部出动搜查,可对他大大不利。 秦公子目前的计划很简单,在天亮之前赶到吴地官道,花钱雇一辆马车,星夜疾驰奔向咸阳。不过月余工夫,他们就能回到咸阳。到时候,自己再入宫,将连田村寨发生的事禀告皇帝。 以皇帝的性子,秦公子揣测,这位女子恐怕也是活不下来的。但,他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提醒着自己:宁愿让宫内侍卫一刀宰了这女子,也好过让王先生把她剥皮抽筋。 那天地下密室里的王先生,让他不寒而栗,简直像是从阴间地缝里爬出来的恶鬼。 另外,他也不能容忍这天下还有皇帝陛下不知情的事。王先生固然有大神通,可普天之下唯皇帝独尊,王先生也不能有所隐瞒! 穿过大片芦苇丛,三人总算上了小路。蒙超累得够呛,将女子放下来。 女子畏畏缩缩,蹲在地上,全身发颤。 秦公子见她可怜,将自己外衣脱下,要披在她身上。她一个激灵,作势要躲,却被秦公子牢牢按住双肩,只好勉强接受了秦公子的好意。 蒙超喘着气,问:“公子,接下来咱们去哪儿?” 秦公子抬头望去,不远处有一家客栈。 此时东方尚黑,还未天明。根据大秦律法,除非官家有命,否则夜半不得租赁马车。 “先歇息片刻,等到鸡鸣,我们即刻出发。” …… 蒙校尉确实很生气,但并不是因为秦子初劫走了那位女子,而是因为他顺手拐骗了自己的儿子。 蒙校尉来到鬼谷馆,当面问王先生:“先生 ,将来上报此事,还请尊驾手下留情。” 王先生正坐在石桌前赏竹,淡然应道:“校尉安心,我自有分寸。” 蒙校尉并不安心,猛地跺脚,“这秦子初真是肆意妄为!咱们官面上的事,他也敢掺合!” “若不是他,咱们的计划如何能成功?” “他当真没看穿先生的计谋?”蒙校尉皱眉,坐下来。 “子初拜入我门下已有数年,他的性子,我再了解不过。” 蒙校尉笑了,“这傻小子……听说,皇帝坑杀方士那会,他还哭着要闯宫,想讨个公道呢。” 王先生眼中寒光一闪,“蒙校尉觉得此事很好笑吗?” 蒙校尉一惊,连忙低头,“不敢……” “被坑杀者,大多与我相熟,或是我同门师兄弟……还望蒙校尉嘴下留德。” “诺。” “说起来,咱们不过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校尉以为,皇帝能杀我,就不能杀你吗?” 蒙校尉额头出了汗,“这道理,先生早先已提过,蒙某牢记于心。我亦知皇帝陛下对我蒙家早有记恨……若蒙毅蒙恬二位兄长遭了不测,我一小小校尉,恐怕也难免祸患。” “校尉明白就好。皇帝一日尚在,天下便受一日之苦……”王先生捏紧了拳头,“坑我四百同门,几乎断我鬼谷门整个命脉!此仇不报,我又有何面目去九泉之下见先祖?” 蒙校尉不敢言语。 “此事事关重大,还望校尉继续严守机密,切勿外漏。” “属下明白!” “至于子初那边,”王先生不屑笑道:“用不了数月,他就会乖乖回来。到时候,蒙校尉尽管将令郎抓走,而子初和那女子,便交由我处理。” “若一切顺利,当真如先生所说,会天降大祸么?” “怎么?校尉不信?” “不敢……只是,若出了差池,我担心……” “王某以身家性命担保,届时,天象必然大变!皇帝一夕则亡,而一旦扶苏公子得继大位……到了那天,你我只要不声张,便能永保平安。” “可那大祸,又该如何收场?”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九章: 好龙41 第二百一十九章  好龙41(1/3) “说起这个,”王先生问,“日前王某拜托校尉的事,可妥当了?” “先生是说让蒙某在军中挑选四位壮士的事么?先生安心,蒙某已挑中了人选,明日便可送来先生处。但……”蒙校尉有些犹豫,“蒙某始终不明先生意欲何为?还望明示。” “呵,”王先生笑了,“校尉以为王某要杀他们?” “这……”蒙校尉不得不担心这一点。毕竟,在他见过王先生面无表情把活人的皮肉割开之后,心里已经怕得不得了。 “且放宽心,王某并非杀人不眨眼的恶鬼。这四位阳气极盛之人,正是用来镇伏大祸的。” 这类话题,蒙校尉便全然不懂了。他唯唯诺诺点头,告退离开。 竹林间,王先生抬头望着天空,烈日当空,在硕大的太阳身后,似乎有个影子在朝他呼唤。 …… 秦公子很快发现官道已经全部被士兵堵塞了,赶回咸阳的计划,恐怕已经行不通了。直到这会儿,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陷入了一张大网。 这张网越缩越紧,让他喘不过气。但他还没有投降的意思。 他让蒙超在外望风,自己和契族女子共居一室,问:“你可知晓巫祭之事?” 女子没有摇头,但也没点头。这几天来,她已习惯跟着秦公子二人东躲西藏,并对眼前这位温文尔雅的男人产生了一些信任感。 良久,她在确信秦公子没有动怒的前提下,终于开口回答,显得有些吞吞吐吐,“……那是家父和家母……的主意。小奴不敢……插手……” “那,他们做了些什么,你总该知晓吧?” 女子脸红了,“家父将家母……” “如何?”秦公子着急催问。 “家母……与村寨男子……亲近,有了身孕……” 秦公子一惊,“你是说……这件事,是令尊主谋?” 太可怕了!这女子的父亲,实在太可怕了!他竟将自己的妻子,送与别的男人…… “家父说,一旦家母腹中集齐了契族全力,便可诞下一个具备神力的婴儿。 到了那时……便可牵引星位,供主上归来。” 和王先生的说法一致,秦公子点头。但他不明白的是另一个问题:“归来?” “正是。”女子点头,“家父说,在上古时期,主上曾君临大地……那时节,契族首领,自号蚩尤,因尊崇主上有功,得主上神力,能驾猛兽、驱百虫……只可惜,自西而来的轩辕一族,得了本星诸神庇佑,才最终战败……主上也失望而归……” “本星?你是说,大秦的天下,也只是一颗星星?荒谬!”秦公子嗤之以鼻。 女子见他不信,干脆闭口不谈。 秦公子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那,令堂最终产下那婴儿没?” 女子点头,“婴儿降生三年,便长到成人般大小,能说能走……后来,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牵引星位,连通了天上长廊。只可惜……神力耗尽,他也死了。” “这方法到底是谁告知令尊的?”秦公子的怀疑不无道理。若契族早就知晓这办法,何必等到今天? “是一位遮面怪人。五年前,他来到村寨,与家父见了一面,还送给家父一本奇书。有了这本书,家父才想出那样的……主意……” “可曾说过如何破解么?”要紧的是这件事。 “不清楚……我只在暗中偷听到,他们说什么:‘集契族之力,当可牵星;若契女与凡人配种,则可断星’……” 女子可怜巴巴望着秦公子。 秦公子心下一动,琢磨起来。 从字面意思考虑,女子的母亲集合了全契族男子的力量,成功诞下了能牵引星位的“鬼胎”;若要破解,恐怕必须找到一个掺杂了凡人血脉的“人胎”。 如今,眼前的女人已是世上仅存的契族…… 秦公子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声。 …… 三个月过去,蒙校尉哈哈大笑来到鬼谷馆。 “哎呀,先生神机妙算!那秦子初果真领着犬子与那女子回来了。” 王先生微微一笑,“那女子可有了身孕?” “某详加询问,自然有了。” “好。” 王先生点头,“他们如今在哪里?” “就在门外守候,先生要见见吗?” “劳烦校尉请他们进来。” 蒙校尉将秦公子与契族女子带进来,完成任务,嬉笑自若走了。 秦公子一脸怒气瞪着王先生,契族女子手掩肚子,不敢直视。 “公子别来无恙?” “……卑鄙!”秦公子牙缝里蹦出两个字。 “哦?看来公子已经明白这其中的妙处了?”王先生笑了,“不错,事到如今,王某也不必再隐瞒。王某从始至终,就没想过要破解巫祭之术。” “你果然对皇帝坑杀方士一事怀恨在心!” “正是!”王先生居高临下,恶狠狠说道:“李斯荐我来此,也是同样的目的。” “什么?李丞相他居然——” “何必惊讶?他与皇帝有隙,这在朝中并非秘密。我之所以来吴地,与其说是探究巫祭之术,不如说是完成最后一步。” 秦公子恍然大悟,“果然!我一早就怀疑,那位传授巫祭之法的神秘人,就是你!” “公子果然聪慧。五年前,我来此地,传授他们巫祭之术。他们成功牵引了星位,可那无上之物始终没能临凡。现在,只好委屈公子,再让契女受孕一次了。” “这么做对你到底有何好处?” “还请公子体谅。此乃在下保命之法。纵使在下遵从圣旨,破解了巫祭之术,难道皇帝会饶了我吗?公子可知道,为皇帝修筑陵寝的奴隶,皆被赐死了?” 秦公子闷哼一声,“你既与契族合谋,又何必诛杀他们?” “因为王某尽管痛恨皇帝,却始终心怀天下。” “好一个心怀天下!”秦公子一口痰吐到地上,紧接着咳嗽不已。 “公子与契女交he,果然染了重病。”王先生冷笑,“公子可愿告诉王某,在交he一刻,见到了什么?” 秦公子几乎咳出血来。他这些日子总是体虚,眼中总出现幻觉,以至于不敢再抬头仰望苍穹。 他分明看到,血色的天空中,一个巨大无比的阴影从天而降!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章: 好龙42 第二百二十章  好龙42(1/3) 叶秋醒来,得到了赵老板等人平安回到s市的消息。 说是平安,并不准确。赵老板折断了手骨,如今已缠上了绷带;受伤最重的是李二哥,他胸口挨了三枪,肺部被洞穿,已送到医院急救,好在脱离了危险。 唯一没有受伤的,是赵老板接来的客人。现在,她正坐在别墅客厅的沙发上,微笑着看着叶秋。 “谢……奶奶?”叶秋看着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阿婆,不觉产生了几分亲近感。 随着谢春瑛开口,叶秋感觉自己大脑的闸门被打开,外界的记忆洪流瞬间倾泻进入其中。 她终于慢慢回想起当年发生过的事。 “怎么样?想起来了吗?”谢春瑛笑问。 叶秋闭上眼,身体如淋浴般,享受着记忆的冲刷。某些失去的部分重新填补了缺口,她从未觉得如何完满过。 “当初……”她睁开眼,说:“谢奶奶您以自己的大脑为仓储,保存了我们的记忆吧?” “没错,”谢春瑛慈祥点头,“保留那段记忆,对你们有百害而无一利。只可惜,那时候,我的技巧尚不成熟,未能完全抹去你们的记忆。这不,”她歉意笑道,“小南、小花,还有小蛇这三位,就被黑子找到了。” “去年,他们也想尽了办法,找到了我。” “对。上个月,他们也找到了我。”谢春瑛无限感慨,“果然,很多事,是无法逃避的。” 一旁的沙砾沉不住气,问道:“这些年发生的怪事,究竟是因为什么?” 谢春瑛看了看沙砾,笑而对叶秋说道:“这就是你的丈夫?嗯……不错,小伙子很精神。想知道过往发生的事么?别急,怎么也得等我喝口水吧。” 谢春瑛的双腿已无法走动,她接过程离端来的水杯,略微歇息。 赵老板则先讲起了这段时间的遭遇。 原来,在他与李二哥从首都将谢春瑛接到s市的途中,出了意外。 一开始,两人打算坐飞机直接回s市,不料机场安保部门发来急电,声称或许有恐怖分子盯上了他们。机场绝不同意让其他几十位旅客跟着一起冒险。 无奈之下,最终 决定乘坐高铁返程。但,当高铁行驶到隔壁省时,突然遭遇了暴雨。大雨导致铁轨设施恶化,火车只好停下。三人下车后,只能住在当地一家酒店。就在当晚,一群黑衣人闯入其中,将三人绑走。 奇怪的是,在绑架路上,谢春瑛竟神秘失踪了。 “那,你们见到黑子了?”沙砾问。 赵老板点头,叹了口气,“不愧是仆从种族……这家伙今年该有八十多了吧?居然跟四十多似的。皮肤很黑,个子很高,瘦得像个竹竿。” 谢春瑛点头,“没错,就是他。” 赵老板埋怨看她一眼,“母亲,下次要移动位置,请事先告诉我一声。因为你不见了,黑子把怒气全撒在了我们身上。要不是你叫来的救兵来得及时,李二差点被人打死。” 老太太淡淡一笑,“要是你连这种小事都处理不好,也就不必再继续呆在组织里了。” “行行行,算我倒霉。总之,”他对沙砾说:“等到老太太把我们救出来之后,我们不敢轻举妄动联系你们,干脆在s市找了个地方躲起来。这些天,他们一定以为我们返回了首都,怎么也不可能想到我们居然偷偷回来了。” 叶秋明白了,又问:“这么说,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 “没办法不动手,”谢春瑛叹道:“如今他们最大的目的已达成,只差最后一步了。” “什么目的?”沙砾问。 “哎,四十多年前,我就该料到……”谢春瑛问叶秋:“孩子,你现在知道了吗?为什么当初我挑选了五个人进入实验室?” “因为我们……很特殊?” “对,很特殊。但问题是,这些特殊的能力,来自于哪里?” “我们……不是人类?” “不,”谢春瑛摇头,“你理解错了。你们是完完全全的人类,但,相比起常人,你们只不过多了些五感上的特殊技巧。也正因为此,黑子才盯上了你们。以目前地球上的人来说,你们是承载先母转世的最佳容器。” “先母……转世?”程离吓了一跳。 “自秦朝以来,对先母的禁锢进一步加深。黑子先前所做的 一切尝试,都是白费。除了契族这条路,他找不到更好的办法。简而言之,契族怀孕时,确实会引发一系列怪事,怀孕的契女周边的人会受到影响。黑子从契女体内提取了体液,继而感染了c市的水源。这件事,十七年前他干过,如今也并未放弃。” “那与先母转世有什么关系?” “先母要想脱离禁锢,只有一个法子:寻找一个合适的母体,以胎儿的形式重新回到世间。你们先前不是查到了九十年代一位连田镇的女性,和叶秋如今的状况一样么?” 沙砾问:“那也是黑子的阴谋?” “对。只可惜,就算黄爱民他们没有插手,那女人腹中的胎儿也是保不住的。” “为什么?” “因为那位妇女不是合格的母体。我说过,”谢春瑛看着叶秋,“叶秋,你才是最合格的人选。而如今,你已被感染。你腹内的胎儿……注定将是先母的转世之壳。” 根据谢春瑛的讲述,沙砾众人才渐渐知晓这一切关节。 契族女子得到的能力,是帮助先母寻找合格母体的能力。她们在怀孕时,会对周围释放大量的信息素。若周围的母体并不合格,信息素不会有任何反馈;而一旦找到合格的母体,契女便会不由自主亲近对方,并伺机感染对方。这一点,就连契族女子自己也不会意识到。就像当年嘉音不由自主亲热叶秋一般,她并没想到,这是镌刻在她基因深处的本能反应。 90年代时的黑子,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以为,任何一个母体都可以成为先母转世的容器,因此强行让契女感染了那位妇女,最终却功亏一篑。 在找到了沈南一行人后,黑子终于察觉了自己的疏漏之处,并修正了方案。 “那时候,正巧,黄爱民和徐友达接触到了那位妇女。这也让我了解了黑子暗中的阴谋。”谢春瑛说道:“我明白,黑子不会放弃。因此,那个夏天,当我将你们送出实验室之前,我抹除了你们的记忆,以便隐藏你们的踪迹。” “那,实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沙砾迫不及待问。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一章: 好龙43 第二百二十一章  好龙43(1/3) “自然是找到他们几位,并训练开发他们的五感。只要你们五位的五感突破了人类的感官极限,你们便完成了‘进化’。一旦你们的眼睛、鼻子、耳朵、嘴以及大脑,能承载常人无法承载的信息,你们便可以……直面先母。” 赵老板补充道:“小五,你该记得我书架上,有一本影印册子。” 沙砾略一思索,“那本《死灵之书》?” “对。那是我当年去美国旅游时,特意从当地的旧图书馆里借出来的。撰写这本书的人,据说是中世纪时一位疯癫的阿拉伯人。他因为一场奇遇,经历了一段超越时间和空间的旅行。在那次旅行过程中,他遭遇了此生最大的危机。书中说,他甚至到达了宇宙尽头的黑暗宫殿,在一片邪恶笛声中,他转过墙角,目睹了终极的混沌。” “终极混沌?” “那是……名为‘阿撒托斯’的上古恶神。幸运的是,这位阿拉伯人竟没有死,只是发了疯。回到地球,他开始每日每夜记述自己的旅行经历,最终完成了这本书。”赵老板耸耸肩,“我是不明白他的大脑究竟有何特别之处,竟能直面古神,并吸收了古神的大部分智慧。” “先母也是古神吗?”程离问。 “某种程度上,算是。但,准确来说,却要低一级。”谢春瑛答道:“阿撒托斯分离出三柱原神,这三位原神又不断产下名为‘旧日支配者’的怪物。先母正是其中一位。它们前往宇宙各个星球,试图统治当地。当旧日支配者降临某地后,当地的生物因为根本无法与之抗衡,便大多选择了服从。” “仆从种族?”小胡记起沙砾的话。 “对。稍高级一些的仆从,被称为高等仆从种族;低级一点的,自然就是低等仆从种族了。在先母降临地球后,已经进化得差不多的人类,部分选择了投降,成为了高等仆从——这,就是契族的由来。” “黑子不是契族?”叶秋问。 “不是。它压根不是人类。黑子属于低等仆从,他的祖先,乃是地球上曾经横行一时的‘巨 蝇’。巨蝇有人类一半大小,生有双翅,无头,自下腹部产卵。他们孝忠先母后,成为了先母的仆从,并得到了先母的部分能力,得以化形为人形。不过,先母对他们的‘恩赐’,也仅限于此了。”谢春瑛感慨道:“谁也没料到,契族后来会遭遇大屠杀,复活先母的重任,竟要交给黑子这样一个低等仆从身上。” 叶秋想了想,问:“我们要怎样才能阻止先母转世?难不成要……”她不禁看了看自己隆起的腹部。 谢春瑛没有作答,只说:“当务之急,并非阻拦先母转世。而是另一件事。” “什么?”众人齐声问道。 “阻止黄爱民!” …… 沙砾不敢相信,黄老竟是潜伏在幕后的主使之一。这一点,不光是他和叶秋,任何人也没看出来。 当他拨通黄北洛的电话后,黄北洛很是吃惊。 “你的意思是……父亲他居然……全程参与了黑子的阴谋?” “对,但这大概真的出自他对科学的热爱吧。”沙砾驱车前往黄爱民的住宅。“谢春瑛告诉我,90年代时,是她一手阻拦了黄老和徐老继续研究下去的申请。自那之后,两人心灰意冷,很快勾结上了黑子。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黑子将你介绍给了徐友达。” 黄北洛沉默着,听沙砾继续往下说。 “因为按照他们的计划,转世后的你,最终是要过继给黄爱民的。因此,他们向你隐瞒了黄爱民的信息。等到徐友达的妻子怀上胎儿后,你顺利切换了大脑,转世到胎儿身上。当你被他们取出后,很快就送到了黄爱民家中。你以为自己神通广大,瞒着黄爱民;实际上,这二十多年来,一直是黄爱民在监视着你。一旦时机成熟,黄爱民便会摊牌,并用多年的父子情为要挟,要求你帮助他。” “我能……帮助他什么?像蛇叔那样,帮他换个身体?” “我想,他的要求可能更高。你仔细回忆一下,徐修远在发现那些奇怪物质后,第一个想到了什么?” “把儿子变聪明?” “换个词,是‘进化’! 黄爱民作为生物学家,绝不肯屈居于生物链的末端。他既然已经明白,世界上还有更高等的生物,一定想通过进化,获取更高等的智慧和形态。先前我曾以为,蚂蚁和猴子,如果有机会变成人,是会拒绝的。这道理,在蚂蚁和猴子身上,或许没错;可人类不一样。你要知道,我们人类……是最自私的生物。我们的贪欲,是不可遏止的!” “可……我办不到啊。”黄北洛叹道:“我是母亲的子嗣不假,但我继承到的,只是一些特殊的能力。要把一种低等生物进化为高等生物,除非母亲苏醒,否则绝对办不到!” “真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没有!”黄北洛一口咬定,“除非他真的前往连田镇,拜谒母亲。” “这几天,你可曾与他联系?” “……没有。” “这会你在哪里?” “公司。”黄北洛明白了,“我马上过去!” …… 事情的突变出乎沙砾等人的意料。当他们赶到黄爱民家中时,屋里早已空空如也。 黄爱民不仅失踪,所有当年他和徐友达的研究资料,也被一并带走。 询问过邻居,他们才知道,黄爱民临走时,说要去北方开会。 但严三查到了黄爱民的去向:两天前,他已坐上火车,去了z省。 赵老板推断,大概因为黑子拦截谢老太太不利,惊动了黄爱民。这才让他狗急跳墙,着急行动。 在屋里,沙砾与黄北洛找到了徐修远的第三份笔记。原来,徐修远所谓的神秘人,正是黄爱民。 笔记里,徐修远拜托黄爱民,在“进化”之后,帮助他的儿子徐俊杰脱离基因病。 黄北洛长叹一声,“我也察觉到了,目前这具身体,心脏总是不太好。” 而在葬礼那天,黄爱民却没有接触徐俊杰。这之后也没有。 恐怕,他已将好友徐友达的研究成果,占为了己有。 在徐修远的笔记本上,黄爱民批注了这么一条,像是在为自己鼓劲: “叶公好龙,而我,不仅不会惧怕‘龙’的出现;相反,我要变成龙!一定!” (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