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大伯是曹操》 第1章 曹家少年 孟夏四月,正是暑气渐盛的时节。 午后时分,曹恪半躺在卧室小榻上,呆呆出神,脑中思绪万千。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天了。 自己的前世是某科研机构的科研助理,因积劳成疾,于2021年的冬天殉职,终年不满三十岁。 一缕残魂穿越到了东汉末年,夺舍成了曹操的侄子。 “想不到网络小说里的情节,竟然发生在我的身上。” 稍稍转头,目光落在了榻边书案上的一块铜镜上面。 铜镜中,映着一个十六岁少年的脸庞。 少年长得眉清目秀,头发束成一髻,脸如刀削,稚气未脱。 “样子还是好看!” 尽管已经接受了穿越的现实,可是曹恪望着眼前分外陌生的“自己”,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正暗自感叹,忽听见外面传来阵阵脚步声。 俄顷,只见一个身穿青色襦裙,年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侍女端个玉制盘子走了进来。 盘子上,放着一只盛有黑色药汁的青瓷药碗。 青衣侍女将玉盘放在书案上,柔声道:“小郎君,该喝药了。” 曹恪皱了皱眉,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道:“先放那吧。” 刚来这个世界,就喝了两天的苦药。 那滋味太难受,自己实在是不想喝了。 青衣侍女有些为难,道:“药等会儿就凉了。” 曹恪道:“我不想喝,要不倒掉算了。” “这……” 正当青衣侍女琢磨怎么说服小主人喝药时,一个年纪约莫三十六七岁,长相儒雅的汉子已然进屋。 小侍女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见了那人,连忙行礼问安。 那个汉子姓曹名德,表字仲道。 他是曹嵩次子,曹操同父异母的弟弟,同时还是曹恪的便宜老爹。 曹恪正要起身问好,却被便宜老爹用手轻轻止住。 曹德一袭白衣,问青衣侍女:“我儿的病情怎么样了?” 青衣侍女道:“小郎君这两天比以往好了很多。郎中说喝些清热解毒的草药,再多加休息,很快就可痊愈。” 曹德放下心来:“那就好!” 青衣侍女欲言又止:“只是……” “只是什么?” 青衣侍女望了望曹恪,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禀道:“小郎君他……不肯喝药。” ahzww.org 曹德挥了挥手,吩咐小侍女:“知道了,你下去吧。” 青衣侍女应了一声,徐徐退下。 曹德端起药碗,嗔怪道:“棘奴,怎么能不喝药呢?喝了药,病才会好。” 棘奴,是曹恪的小名。 曹恪脸上露出一副痛苦的神情,道:“这药太苦了!” 曹德满脸慈爱,一手端碗,一手拿着青瓷调羹搅动药汁,口里说道:“良药苦口利于病。来,喝药!要不要阿翁亲自喂你?” 曹恪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起身坐在榻边,接过药碗,道:“阿翁,孩儿自己来吧。” 这两天来,便宜老爹给了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 曹恪的心中,早已把他当成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亲人。 那声阿翁,叫得情真意切。 皱着眉头喝了口苦药,曹恪想起一件事来,问道:“不久前大兄来探病,跟孩儿说大父让他明天去兖州送信。” 曹德有三个儿子,其中长子名叫曹惠,表字安民。 没错,就是《三国演义》里那个在宛城拉皮条最后死在乱军之中的曹安民。 次子早夭,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取。 三子,就是曹恪。 曹德颔首道:“不错。你大伯派了个信使过来,请我们去兖州。你大父同意了,准备下个月动身,让安民随来使同去那边报信。” 曹恪想起历史上曹嵩一家老小的悲惨命运,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寻思一阵,还是决定向老爹示警。 “孩儿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我们这次去兖州,路上会遭人算计。毕竟财帛动人心,谁叫咱们家有钱呢?” “你乱说些什么?” 曹德笑容顿收,面露不悦之色,道:“我们堡子里的宗族和佃户加起来就有一百八十多家,男女老少九百余口,其中包含三百来个家兵。这么多人走在路上,哪个不长眼的敢来算计?” 曹恪正要说陶谦帐下的徐州大兵们敢,这时瞧见一个男仆走到门边。 男仆拱手对曹德道:“二郎,家主召集四位族老、各房管事去宗祠议事堂商议要事。” 曹德“哦”了一声,对儿子说道:“棘奴,你好好养病,不要胡思乱想。” 他转过身来,走到门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微微转头,道:“趁热把药喝了。” 曹恪应了一声,待老爹走远,便将药碗放回书案,自己仍然半躺在卧榻上想事。 根据这具身躯原主残存的记忆,曹恪知道现在是东汉初平四年,也就是公元193年的农历四月。 几年前,董卓专权,图谋废立。 此举引起天下公愤,关东诸侯纷纷起兵讨伐,其中就有自己的便宜大伯曹操。 之前,曹嵩听儿子说想要起兵讨逆,倒也没表示反对。 他把自家位于兖州陈留郡和豫州沛国的所有产业全部交到曹操手上,自己则带着部分宗族、佃户星夜离开谯县老家,前往徐州琅琊国,在阳都县境内的一座高岭上修建坞堡,过着隐居的生活。 为安全起见,对外宣称自家是汝南曹氏的远支疏宗。 曹嵩之所以选择在琅琊国的阳都县避难,是因为汉室的琅琊王刘容、阳都侯刘邈这兄弟俩和曹家的关系不错。 对于曹嵩的做法,曹恪还是能够理解的。 在这个士族崛起的年代,一切以家族利益为先。 让曹操带少数远亲去做大事,自率大部分宗族远避琅琊。 若曹操成,皆大欢喜。 若曹操败,也不至于在顷刻间导致家族灰飞烟灭。 前世的曹恪业余也是个历史爱好者,对于曹嵩的结局十分清楚。 曹嵩得知曹操已在兖州站稳脚根,便带着一家老小前去投奔,不料走到半路,碰到一队人马。 他以为那队人马是儿子派来接应自己的,不作防备,结果被人家砍了脑袋。曹家宗族和佃户全部被杀,无人生还。 眼看这段历史悲剧即将上演,曹恪又如何不忧心忡忡? 刚刚穿越过来,重活一世,又快要死了吗? “不,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曹恪不由得紧握双拳,暗暗发誓。 至于像什么“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之类的宏图大愿,还是以后再说吧。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才能避开徐州之难,好让自己活下去。 “看来我得做些什么,好让我和阿翁他们能够顺利到达兖州。” 寻思片晌,曹恪心中有了主意。 第2章 宗祠议事 曹恪皱着眉头,将青瓷碗中的苦药喝完,这才起身离开卧室,在两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贴身小厮的护卫下步行前往宗祠。 曹家的坞堡很大,占地百多亩。 堡子中间,有座高约两丈的缓坡。 坡上建有一座黑瓦白墙的祠堂,面积近两亩。 这里,就是曹家的宗祠所在。 曹恪穿件白色襜褕,和两个小厮拾阶而上,进了宗祠大门。绕到议事堂前,却被一个站在门边守卫的丁奴拦住。 曹恪道:“我要见我大父,烦你去通报一声。” 守卫有些犹豫,道:“家主正在里面议事。他之前交代小的不要去打扰。小郎君若无要紧事,请在外面稍候,等议事结束了再进去。” 曹恪不想为难守卫,正准备离开,去远处等候,这时听见里面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棘奴,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那守卫听见家主叫眼前这位小郎君进去,便不再阻拦。 曹恪轻咳两声,双脚跨过门槛,进了议事堂。 那两个小厮则在外面等候。 议事堂坐东朝西,里面的陈设十分豪华。 柱子和门窗皆涂红漆,上面雕刻着好看的花纹。 屋顶天花板上画有彩色的图案,美轮美奂。 地面铺有十来张宽大的红色竹席。 每块席上,都放有一张墨绿色楠木案桌。 南北两边的席上,坐着沛国曹氏谯县房的几位族老和各房管事。 东边距离大门七八步远处,有一块绘有花草图案的巨大屏风。 屏风前面,便是主位。 有个身材胖硕的六旬老者端坐主位,望着曹恪,朝他招手:“棘奴,到大父这里来。” 这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曹恪的便宜爷爷曹嵩。 曹恪走到曹嵩面前请了安,又凭着原身的记忆,和屋内众人打了招呼。 曹嵩满脸关切地问道:“乖孙,病好了没有?” “谢大父关心,孙儿还是有些不舒服,不过比以前要好多了。” 曹嵩放下心来,道:“那就好,不枉我这么多天来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替你祷告。” 曹恪闻言,心中不禁有些感动,道:“孙儿谢过大父,让您担心了。” 曹嵩又问了曹恪一些近况,便让他到曹德身边跽坐。 曹恪坐在席上,听见曹嵩道:“好了,继续议事,刚才说到哪里了?” “端午前收麦子。”一个族老答道。 曹嵩颔首道:“各房要催促自家的子弟和佃户在端午前将小麦收完,同时慢慢将应搬走的财产、家私装车。夏至那天,我们就动身。” 曹家作为地方豪强,从谯县迁到阳都,也没忘记在坞堡周围开垦荒地,作为立足之资。 目前在坞堡所在的山岭之下,大约有近万亩田地是属于曹家的。 因为形势所迫,那大片的田地也只能无奈放弃了。 当然,曹家能够在徐州开垦这么多田地却没有惹人怀疑,少不了琅琊王刘容和阳都侯刘邈的暗中帮助。 不过琅琊王不久前就去世了,而阳都侯被朝廷任命为九江太守,即将去上任。 在这种情况下,曹嵩觉得继续呆在徐州已经变得很不安全了,还是去儿子那里为好,于是在曹操派人过来请他去兖州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宗祠议事堂中,族老和管事们等曹嵩把话讲完,都说了声好。 曹嵩从案桌上拿起一杯酢浆,刚喝了一口,就听见曹恪问道:“大父准备怎么去兖州呢?” 他不由得笑了一声,心说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呆,这问题也要问? 以前的曹恪有些愚笨,平时沉默寡言,不爱和人说话,周围的人都说他呆头呆脑的。 因此,曹嵩并不觉得曹恪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放下瓷杯,曹嵩说道:“当初我们是怎么从豫州到这里来的,当然就怎么从这里到兖州去。” 曹恪轻咳数声,道:“大父,孙儿觉得就凭家里这么点人,在乱世之时带着大批家财招摇过市,是在找死!” 众人闻言,齐齐愣住。 须臾,只听见一个族老连呸三声,喝道:“臭小子胡说些什么呢?” 一个族叔也道:“这孩子怎么口无遮拦?我们怎么就找死了?仲道,你得好好说说他!” 曹德嗔怪道:“棘奴,为父之前不是跟你说了么?我们曹家要人有人,要刀有刀,会怕谁来?” 曹恪站起身来,走到大堂中间的过道上,道:“先不说兖徐二州交界之处,还有许多黄巾余部出没,就说我们现在呆着的地方,是陶恭祖的地盘。” “我们的人没有陶恭祖的兵多,再说一帮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斗得过徐州的正规军。” “此行我们必须小心再小心,不可太过张扬。要是把动静闹得太大,引起了徐州官府的注意,可就大大不妙了。” 众人听了这话,好似明白了什么,全都沉默不语。 两年前关东诸侯解散后,旋即内讧。 整个联盟分裂为数个阵营,其中最大的有两个。 一个是以袁绍、曹操、刘表为代表的集团。 一个是以袁术和公孙瓒为代表的集团。 两大集团势同水火,彼此之间攻伐不休。 去年冬天,割据徐州的陶谦和袁术、公孙瓒集团结盟。 真实历史上的陶谦可没《三国演义》里描写的那样宅心仁厚,更不是可怜兮兮等着人来拯救的纯良小白兔。 他在和袁术、公孙瓒结盟之后不久,便主动调遣大军攻打曹操的发干县。 曹操只得联络袁绍,将来犯之敌打了个落花流水。 曹、陶两家,至此交恶。 只是让曹恪想不明白的是,两家都结怨了,曹嵩居然没有及时搬家,仍然优哉游哉地在徐州呆了大半年。 ranwena.net 这也就罢了,后来搬家的时候,更是大张旗鼓,生怕周围的人不知道曹家多有钱。 说曹嵩是在找死,曹恪觉得一点都没冤枉他。 少顷,议事厅里沉默的气氛还是被一位族兄打破了。 “我们在徐州隐居三年,不管是对官府,还是对周围的乡民,都自称是汝南曹氏远宗,因战乱迁到此地的。陶恭祖应该不知道我们在这里,更不知道我们和兖州曹使君的关系吧?” 曹恪笑道;“兄长,就算如此,我们还是不能大意,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一个堂叔说道:“棘奴说得对。不久前我去东海那边办事,得知民间已有巨高公(曹嵩字巨高)带宗族前来徐州避乱的传言。我还听说陶恭祖已从他的耳目那里听说了这个传言,派了几十组密探到处查找我们的下落。” 众人闻言,都吃了一惊。 曹恪道:“堂叔的消息属实的话,对我们是大大不利。试想,陶恭祖的密探到了阳都县,听说这里住着一家姓曹的大家族,他可不管我们是从汝南来的,还是从沛国来的,到时候一定会暗中查我们的底细。” 有个管事的顿时变了脸色,急叫道:“那我们现在岂不是很危险,要怎么办才好?” 第3章 阳谋阴谋 曹嵩和四位族老听了曹恪的分析,倒是十分镇定。 他们几个老头子,都曾在宦海中沉浮多年,有的做过郡守,有的甚至还做过三公之一的太尉,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倒是几个管事的十分慌张,嘴里不住地问道:“是啊,怎么办才好?” 曹恪摆摆手,道:“诸位不要慌,陶恭祖到现在为止还没派人上门来找我们的麻烦,说明他目前并不知道我们住在这里。为了不引起陶家耳目的注意,我们此次去兖州,必须谨慎行事。” 曹嵩问道:“棘奴,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去兖州?” 曹恪道:“我们的族人和家丁人数少不说,战力还严重不足。孙儿以为,大父应该重新修书一封,交我兄长,让他送给大伯。” “您在信中可让大伯派精兵五百假扮客商,分成数队潜入阳都,来和我们会合,护送我们去兖州。 “为了不引起徐州当地官府的注意,我们去兖州的路上不要打着曹家的名号,仍然扮作客商,对外宣称是去荆州贩卖布匹、粮食的。” “此外,大父可让大伯亲领数千精骑前往泰山接应。” 屋内众人听曹恪侃侃而谈,都有些惊讶。 不过大病一场,以前那个沉默寡言,笨嘴拙舌的孩子,居然变得如此能说会道,聪明伶俐。 该不会是撞客了吧? 曹恪不知道众人在想些什么,问曹嵩:“大父以为如何?” 曹嵩寻思片刻,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 根据杂史记载,曹嵩被杀前,听到有军马来,误以为对方是前来接应的曹军,因此没有防备。 老爹曹德甚至主动开门迎接,导致他自己成了第一个受害者。 曹恪可不想犯这种错误,道:“此外,我们还要和大伯约定暗号,避免有人钻空子,对我们不利。” 曹嵩赞道:“还是孙儿想得周到。” 曹恪谦虚一笑,回到席上坐定。 众人又商议了一些出行的细节问题,半个时辰后才散去。 曹嵩回到书房,按照曹恪先前给自己提的建议重新写了一封信,让曹惠带去兖州,交给曹操。 端午前后,曹营名将夏侯渊帐下五百精兵假扮客商,分成三队,陆续来到琅琊。 夏至这天,曹恪跟随曹嵩等人正式踏上前往兖州之路。 曹家人的动向,已然引起了陶营暗探的注意。 不久,一份密报被人送到了陶谦的案头。 陶谦得到消息,命令驻守在阴平县的都尉张闿率本部三千精骑北上,拦截曹嵩一行。 一场针对曹家人的阴谋,悄然展开。 东海郡,阴平县城内,张闿住宅花厅。 两个男子坐在席上,四目相对。 二人之间,隔着一张案桌。 案上摆放有时鲜水果、两杯米酒以及一个红色大木匣。 这两人中,坐在主位的青年壮汉正是张闿。 另一个皮肤白净的中年汉子姓韩名胤,字文嗣,是袁术帐下谋士,不久前奉命出使徐州。 他不知道从什么途径了解到曹操家人在徐州避乱的情报,还听说陶谦计划调军马拦截曹嵩一行。 为了巩固袁、陶两家的关系,断绝徐州方面的退路,他曾面见陶谦,希望他能令部下将曹家族人斩尽杀绝,作为和其主结盟的投名状。 陶谦婉拒了韩胤的提议,暗中吩咐张闿一定要将曹操的亲属活着带到郯城,作为人质。 韩胤无奈,只好借回扬州之机,携重金转道阴平,来见张闿。 宾主叙礼罢,韩胤明知故问:“我回扬州的路上,听说曹阿瞒的家眷住在琅琊,此事都尉知道么?” 张闿道:“乡间的确有此传言。” 韩胤道:“我听人说,曹阿瞒之父曹巨高打算搬家去兖州投奔其子。此次出行,光装金银辎重的车子就有一百八十多辆。” 张闿是个贪财的人,听了这话,眼前一亮。 须臾,目光暗淡下来。 韩胤见状,微微一笑,道:“张都尉就没想过带兵马前去杀了曹阿瞒的家眷向陶使君邀功,同时将那些财宝据为己有?” 张闿沉默不语。 韩胤继续说道:“那可是一百八十多车的财宝啊,就这么放过去,任它落到曹阿瞒的手中,实在可惜,可惜!” 张闿忍不住说道:“实不相瞒,此事我早已知道。不久前,我主已暗令我率兵前往拦截,务必将曹巨高一家带往郯城。至于那些财宝,我断然不会任之落到曹阿瞒的手中。” loubiqu.net “将曹家人带往郯城?”韩胤道,“何必那么麻烦?直接将他们全部杀了了事。” 张闿叹道:“这是我主的意思,不能不听。” 韩胤将案桌上那个红色木匣推到张闿面前,道:“我主有一事想请都尉帮忙。这里面有五百金,请笑纳。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张闿打开木匣,看了一眼,旋即合上,笑道:“文嗣先生,你不会是想劝我将曹家灭门吧?” “不错,这也是我主的意思。” 张闿有些犹豫,将木匣推回韩胤手边,道:“此事难办。我主不打算取他们性命,他要是知道我自作主张,必会责罚。” 韩胤道:“都尉何必如此?那陶恭祖老迈昏庸,怎值得足下效力?” “我主出自汝南袁氏,祖上四世三公,显赫非常。帐下带甲之士,不下十万,早有并吞八方之志,包举宇内之心。” “都尉将曹家灭门之后,可举众前往投奔我主。至于曹巨高的一百八十多车财货,我主并不稀罕,足下大可据为己有。” 张闿不禁有些心动,思量半晌,又伸手将木匣移到自己这边。 “好,就这么说定了。我到寿春之后,先生一定要帮忙引荐。” “那是一定会的。”韩胤欣然说道。 张闿这时端起酒杯,道:“来,干了这杯,祝我此行马到成功。” “那韩某在寿春专候足下佳音。”韩胤说完,也端起酒杯,将米酒一饮而尽。 …… 次日天明,张闿率三千精骑离开阴平城,往北边疾行百多里,便改打曹军旗号,继续朝费县进发。 就在张闿带兵北上的时候,曹家车队也已经沿着枋水一路西行,于当日午后进入兖州费县地境。 第4章 废弃坞堡 曹恪腰边挂个箭壶,背上背张雕弓,骑匹白马,双脚踏在马镫上,走在队伍前面。 不久前还没开始搬家的时候,曹恪便指导家里养的铁匠打造了四对马镫。 其中一对留着自己用,另外两对分别送给曹德和夏侯渊,还有一对准备等见了曹操之后交给他,作见面之礼。 正行走间,曹恪听见旁边一个身骑黑马的壮汉叹道:“这东西真不错,人踩在上面,即使松开缰绳,也不会轻易因重心失衡而从马背上摔下来了。如果用于作战,对我军来说,更是如虎添翼!” 说话之人,正是曹营猛将夏侯渊。 身穿灰色布衣,作商人打扮的夏侯渊稍稍转头,望着曹恪,又道:“几年不见,想不到棘奴竟变得如此聪明,让人做出了这么一件好东西来!” “叔父过奖了。”曹恪谦虚一笑。 叔侄二人边说话边赶路,不觉带着队伍走了几个时辰,来到枋水与治水(今费县浚河)的交汇之处。 这时,西方一个同样作客商打扮的骑手策马飞速奔来,冲过治水石桥,赶到夏侯渊面前停下。 夏侯渊勒住马,同时挥手示意后面的车队停止前进。 待问明事由,他才吩咐骑手离开,随后拨转马头,朝车队后方走去。 曹恪紧随夏侯渊,骑马来到一辆宽大的马车旁边。 曹嵩听到动静,从马车中探出头来,见夏侯渊近前,连忙问道:“怎么不走了?” 夏侯渊道:“斥候来报,昨日上午,使君已亲领三千骑兵抵达奉高。快则明天早晨,慢则明天中午会赶到这里和我们会合。” 曹嵩大喜,道:“大郎快到了?好,好,好!”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几朵巨大的积雨云状若高山,悬浮在天空之上,眼看就要崩塌。 不时吹来的阵阵凉风,将周遭的暑意大部驱散。 曹嵩望了望天边的积雨云,道:“现在天色将晚,又快下雨了,我们去哪里过夜避雨呢?” 曹恪抢先说道:“孙儿曾听夏侯叔父说前方万松山上,有座废弃的坞堡。我们可去那里过夜。” 曹嵩问夏侯渊:“万松山上有坞堡?” 夏侯渊道:“不错。小侄当初带人来徐州的时候,路过这里,听乡民说山上有座坞堡。” “那堡子本是当地一家豪族所建。几个月前,那家豪强为躲避战乱,南迁江东,就把坞堡废弃了。” 曹嵩道:“既然废弃了,那还能住么?” 夏侯渊道:“小侄曾进去查探过,那堡子建在半山腰,四周有高墙环护,里面房屋完好无损,正是我们歇脚的好地方。” 曹嵩问道:“那堡子距离此地有多远?” “不远,过了治水,再走个二里路就到了。” 曹嵩大喜过望,道:“好,我们这就走吧。” 夏侯渊当即拨转马头,引车队向西而行。 曹恪策马跟在夏侯渊后面,过了治水石桥,早望见前方二里远处矗立着一座高达数十丈的大山。 从夏侯渊的嘴里,曹恪知道那就是万松山。 万松山南边二里远处,枋河缓缓流淌。 河面上,有座石桥连接两岸。 众人赶到山下时,天空中突然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众人冒雨上山,进了坞堡,这才松了一口气。 也许是因为这场大雨的干扰,那些徐州兵整晚都没有出现。 曹嵩进了坞堡,让夏侯渊、曹德安排部分士兵和家丁到寨墙上守卫,其余人各自寻找地方休息。 曹恪在一间厢房中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清晨起来吃过早饭,见大雨已停,便将箭壶挂在腰边,将雕弓背在背上,随曹德、夏侯渊等人到堡子各处巡视。 当众人登上南寨墙时,忽见枋水南岸出现了大队打着曹军旗号的人马。 曹德面露喜色:“可把我大兄盼来了,快让下面的士兵开门!” 夏侯渊剑眉紧皱,摇摇头,道:“不对劲,他们怎么从河对岸那条路过来?不应该从西边过来么?” 曹恪望着那队正通过枋水石桥前来坞堡的人马,也紧皱双眉,道:“问他们来路,并让他们对暗号!” 曹德猛然醒悟,待那些骑兵上山赶到坞堡大门前,便高声喝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军马?来此所为何事?” 对面一个孔武有力的汉子叫到:“我们是兖州曹使君部下,奉命前来迎接老太公。” 夏侯渊冷笑一声,道:“军爷们弄错了,我们只是过路客商,暂借这废弃的坞堡歇脚。这里也没有什么老太公。” “错不了。”那壮汉道,“我们来之前,曹使君告诉我们老太公就在这里。” 曹德问:“曹使君在哪里?请他上前说话!” “使君还在后面。”壮汉有些不耐烦:“是自己人,快把门打开!” 曹恪盯着那壮汉,叫道:“口令:天王盖地虎!” 壮汉不由愣住,须臾问道:“什么?” 寨墙上曹家士兵和丁奴见对方答不出口令,都变了脸色,抽刀的抽刀,张弓的张弓,随时准备厮杀。 2k小说 夏侯渊望着站在寨墙外面的人马,厉声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兵马?为何假扮我军?” 对面人马中那个领头的壮汉叫道:“好,实话对你们说了吧。我是徐州陶使君帐下都尉张闿,奉命前来取你们的性命。识相的赶紧开门受死,不然我就要让手下军校强行攻打堡子了。” 寨墙上曹家士兵和丁奴听了,都吃了一惊。 夏侯渊哈哈笑道:“就凭你们?” 张闿冷哼一声,道:“我有三千人马,你们这帮乌合之众如何能挡?赶紧开门!” 夏侯渊正要叫对方放马过来,这时听见身侧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都尉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不如我们打个商量?” 张闿瞟了一眼那个站在寨墙上和自己说话的少年,冷笑道:“你是何人?我与你有什么可商量的?” 少年道:“我是曹老太尉的亲孙子曹恪,想与都尉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花钱买命?” “花钱买命?”张闿一听乐了,笑道:“你家能出多少买命钱?” 曹恪大声道:“我家有钱,光金银财宝就有……”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早已听不下去的曹德拉到寨墙楼梯处。 曹德又气又急,阴着脸,沉声嗔怪道:“棘奴,你刚才跟那个张闿胡扯些什么?什么花钱买命……亏你想得出!” 夏侯渊也走了过来,气得骂道:“你这孩子胡言乱语,如果不是看在你阿翁的面子上,我非得打你一顿不可!” 曹恪见二人误会了自己,连忙低声道:“阿翁,夏侯叔父,你们弄错了,我刚才是骗他们的。” “骗他们?”曹德和夏侯渊都不由愣住。 “不错。”曹恪轻声解释道,“我们只有一千四百多人,其中六百多人是老幼妇孺,能战之士,只有八百。而对方却有数千精骑,如果硬拼,必然是我们吃亏。” 夏侯渊思量片刻,似乎有些明白过来,口里还是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小侄以为,敌众我寡,我们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曹德问道:“如何智取?” 第5章 缓兵之计 曹恪朝寨墙外面望了一眼,见徐州兵目前尚无异动,便低声说道:“我听说张闿及其部下都是贪财之辈,我们大可用家财作诱饵,使其暂缓攻打我们,等到大伯的人马到来,再作打算。” 有杂史记载,曹嵩之死,是因为随身带着的财货过多,导致徐州兵眼红,奋起杀人劫货。 曹恪打算抓住对方这个弱点,做些文章。 夏侯渊和曹德明白过来,都点了点头。 曹恪道:“请阿翁去跟那个张闿说,我们愿意献出家产,换性命无忧。如果他同意了,就说此事重大,我们还需要和家主老太公商量,以此为借口拖延时间。” 曹德颔首道:“好,为父去说。” 言讫,走到寨墙垛口边,道:“张都尉,我们父子俩刚才商量了一下,愿意献家产换命,不知足下意下如何?” 张闿沉默不答,眼睛仔细地观察那坞堡。 这座坞堡建在万松山半山腰处,高约两丈的青石寨墙绕山一周,将里面的民居紧紧护住。 中间有道笨重巨大的乌漆铁门挡着,让外面的人看不清楚内部的状况。 寨墙垛口边,曹家人有的持刀,有的张弓,严阵以待。 自己的三千部众远道而来,又都是骑兵,若强攻此堡,想来十分不易,到时候必定会出现重大伤亡。 如果智取呢? 他们想要以财换命,那就答应下来。 老子就不信了,你们交家财的时候,就不会开寨门?难不成把家产用箩筐装着,从高墙上吊下来? 想到这里,张闿大声笑道:“好,那现在就请你们把门打开,让我们进去清点搬运。” 曹德有些犹豫,道:“还请张都尉宽限半个时辰。” 张闿道:“要做什么?” “此事只是我们父子两个的主张,尚未征得家父同意。”曹德道,“还请都尉宽限些时间,等我们说服家父之后,再把钱粮辎重送出坞堡。” “哼,可别跟老子玩什么心眼!” “哪敢呢。”曹德笑道。 “好,就给半个时辰的时间,快去快回!” 曹德让张闿及其手下将士在坞堡外面等候,自与夏侯渊、曹恪二人下了楼梯,穿庭过院,前往曹嵩住处。 曹嵩早已得到徐州兵马前来追杀自家的消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在房里呆不住,便带着几个家奴出门,要去寨墙上面看看,不想在半路上遇到曹德、曹恪父子俩以及夏侯渊。 曹德不及问安,连忙说道:“阿翁,张闿带了数千徐州骑兵到了坞堡外面,说是要取我们的性命。” 曹嵩有些急了,道:“那你们不在寨墙上指挥士兵和奴仆们拒敌,跑这里来做什么?莫非堡子被攻破了。” 又朝三人身后张望:“不像啊。” 曹德道:“阿翁,我们刚才跟那个张闿说,愿意以家里百多车金银珍宝相赠,换得我们众人性命无忧。” “什么?”曹嵩听儿子说要把自己辛苦大半生,从官场上捞到的百多车家财赠人,气得肺都差点炸了个稀巴烂。 他差点站立不稳,向后一倒,却被站在身后的两名家奴扶住。 曹德见状,连忙上前,要搀扶老爹,却被曹嵩大声喝止。 只见曹嵩手指曹德,怒道:“你,你,你这个败家玩意!你知道为父辛辛苦苦攒这些家财有多难么?你居然要把这些钱送人,败家玩意!” 曹德一时束手无策,不知如何解释。 曹恪连忙说道:“大父别责怪我阿翁了,这些都是孙儿的主意。” “你的主意?”曹嵩又惊又怒,手指曹恪,道:“你,你,你,枉我这么疼你,你居然……居然……” 曹恪道:“大父不要急,听孙儿说,这只是缓兵之计,是骗他们的。” 曹嵩听孙子说是骗那帮徐州兵的,心绪稍稍平复,问道:“只是个计策?” 夏侯渊道:“不错,只是个计策。” 曹嵩猛地推开身后两个扶着他的家奴,上前几步,走到那三人跟前,低声道:“你们把这个计策说来听听。” 曹恪道:“孙儿的意思,是对方人多,我们势弱,因此不能硬拼,只可智取。大伯的人马现在还没来,不过想来也快到了。我们不妨以家财作饵,诱张闿短时间内不动刀兵,尽量拖到大军赶到。” 曹嵩颔首道:“你打算怎么做?细细说给我听。” “张闿及其手下是一帮贪财的人,听我们说愿意献财宝换命,必会考虑甚至答应下来。我们到时候再以财货装车需要时间为由,再让他们等待一两个时辰。到那时,大伯的人马说不定就到了。” 曹嵩寻思一阵,又道:“如果你大伯的人马到时候不能赶来,我们又当如何?” 曹恪不及作答,听见夏侯渊说道:“太公可使人从后门下山,绕路去找使君,催他一催。就算他不能及时赶来,也不怕,我从兖州带来的将士有足足五百人,加上太公家的男女老少,共一千四百余人。这么多人据此坞堡而守,张闿要想短时间内攻进来,怕也不容易。” “好,就这么定了。” 曹嵩当即吩咐身后一家奴:“你速速去找匹快马骑上,从后门下山,绕路去寻找我大郎,就说我们被徐州张闿的兵围困在万松山上了,要他赶紧带兵前来解救!” 2k小说 那个家奴应了一声,转身飞奔而去。 曹嵩又吩咐夏侯渊、曹德和曹恪三人:“你们再去寨墙上和张闿谈判,务必让他再宽限两个时辰。” 曹恪应了一声,紧随曹德、夏侯渊二人身后,返回寨墙之上。 张闿已经等了将近三刻钟,有些心焦。 他摸了一把额头上冒出的热汗,见那三人回来,连忙问道:“怎么样了?” 曹德道:“家父经我们劝说,已经答应了,不过要请都尉再宽限两个时辰。” “什么?”张闿叫道,“还要给你们两个时辰?” 曹德叫道:“是的,毕竟我家里财宝需要装车,再差人运出来送到尊驾面前。” 张闿“哼”了一声,冷笑道:“需要这么麻烦?你们把门打开,让奴仆把金银辎重一箱箱抬出来不就完了?” “家里丁奴数量有限,若是一箱箱抬出来的话,耗时费力,不如装车,一次性运出。” “那你们让我们自己进去拿,如何?” 曹德笑道:“实不相瞒,我们这坞堡里的族人和佃户,多是老幼妇孺。你们进去了,到时候吓着他们,反为不美。再说,我怎么敢肯定你们进来之后,一定会只拿财货,不会对我们不利呢?” “看来你还挺小心谨慎的。” 曹德在高墙上双手作揖,施了一礼:“还望都尉大发慈悲,再宽限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太长了。”张闿冷冷地道,“只能再给你们一个时辰,不能再多了!听着,一个时辰后,我要见到财货,不然,让你们骨肉为泥!” 言讫,心说就算你们乖乖地把财货交出来,老子也要让你们这帮人骨肉为泥。 哼,谁叫你们的亲人曹阿瞒与袁公路将军为敌呢? 拿人钱财,就要替人消灾,何况袁将军帐下那个韩文嗣已经在老子面前做了保证,事成之后,你们曹家的所有金银珠宝,全都归我。 就凭韩先生许下的这么一桩富贵,老子又如何能不为他尽心尽力? 至于你们这些人,只好对不住了,谁叫你们是曹阿瞒的亲戚? 要怨,就怨曹阿瞒吧。 那边,曹德见张闿只给自家一个时辰,有些嫌少。 正当他要与对方讨价还价的时候,听见夏侯渊道:“好,就一个时辰。” 张闿于是让全体将士下马,找地方休息。 徐州军士兵骂骂咧咧的,跳下马背,牵着战马到路边寻找大树乘凉。 第6章 破敌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挂在天边。 天气慢慢热起来了,曹恪跟随夏侯渊、曹德二人下了寨墙,到堡内各处巡视,督促家丁和士兵备战。 与此同时,曹嵩指派的的丁奴已然骑马出了坞堡北门,沿小道下山,绕到西边大路上,这才往奉高城方向狂奔,去给曹操报信。 张闿及其部下不知有诈,还在坞堡外面休息。 约莫过了三刻钟,张闿起身,正要叫人去催促坞堡里面的人赶紧送钱,这时看见远处一个斥候打马赶到自己面前,禀道:“万松山西边大路上,发现大队曹军人马,大约有三千之众。” 张闿这才知道自己被曹家人当猴子耍了,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指着站在高墙上守卫的曹家丁奴和士兵,骂道:“你们竟然骗我!” 他当即大声命令手下将士集合,准备强攻坞堡。 斥候急忙说道:“都尉,那队人马离此地已经不足十里了。我们还是速速撤退为妙。” 张闿骂退斥候,正要安排人攻打面前这座堡子,却又觉得不妥。 思量片刻,还是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坞堡外面的三千徐州骑手骂骂咧咧地起身,上了马来,往枋水南岸方向走去。 高墙上有个曹家士兵看得真切,连忙动身赶到夏侯渊面前报信。 曹恪又随夏侯渊、曹德两个上了寨墙,见徐州军正骑马离去,于是说道:“肯定是大伯他们到了。张闿得了消息,料想打不过,只好撤退。” 曹德点点头,问夏侯渊:“我们要不要带人出去追杀他们?” 夏侯渊道:“不急,再等等。” 三人站在高墙上等了大约半刻钟,忽听见山下杀声震天。 不一会儿,双方士兵的叫喊声、战马的嘶鸣声以及兵器碰撞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传进了众人的耳中。 夏侯渊知道这是双方的人马交上了手,立即说道:“我们也去参战。” 说完,转身下了寨墙。 曹恪跟在老爹后面,疾步走下寨墙,去组织族人和家丁,和夏侯渊带来的五百士兵会合。 族人中,包括曹德的四个亲兄弟。 曹嵩有子六人,除了曹操、曹德二子外,还有三子曹彬、四子曹玉、五子曹尚和六子曹疾。 后世有人说曹德和曹疾是同一人,其实不是。 众人骑马的骑马,步行的步行,拿刀的拿刀,持弓的持弓,一齐出了坞堡南门,下了山来,和徐州兵厮杀。 饭团探书 曹恪腰挂箭壶,执弓在手,骑着配有马镫的白马,紧随夏侯渊身后,冲入徐州军阵中。 夏侯渊手持长枪,在敌阵中拼命刺杀,不多时便将十来个徐州兵送上西天。 曹恪也不示弱,不时张弓搭箭,射杀敌兵多人。 很多年前,曹操曾经教过曹恪的原身箭术。 曹恪夺舍之后,凭着原身的记忆,很快熟练地掌握了箭术尤其是骑射的要领。 现在稳坐马上,射杀几个敌兵,对他来说,已经不是难事。 曹恪连射数人,不久看见前方一个徐州军将领正在随从的护卫下夺路而逃,眼看就要登上枋水石桥。 根据那个将领的战袍颜色以及头盔样式,曹恪知道那个人正是张闿。 毕竟,之前在坞堡的寨墙上见过那人。 “不要让那人逃脱了,他就是张闿!”曹恪手指那个将领,大声对夏侯渊叫道。 夏侯渊将手中长枪从一个敌兵的胸部拔出,朝石桥方向望了一眼,喝道:“追!” 曹恪和夏侯渊一左一右,双马并行而驰,朝石桥迫近。 张闿回过头来,见有人正朝自己这边冲来,连忙狠拍马背,企图催马过河。 曹恪双脚踩在马蹬上,同时一手张弓,一手搭箭,须臾对准张闿放了一箭。 那支利箭破空而出,最终钉在张闿的右后肩。 张闿受了伤,一时没坐稳,竟然从马上摔了下来。 见主将坠马,张闿的部分亲兵大惊失色,纷纷下马搀扶。 还有十来个骑手调转马头,朝夏侯渊和曹恪二人这边杀了过来。 夏侯渊、曹恪二人带领众人杀散徐州兵卒,赶到张闿面前。 张闿受了伤,知道走不脱,只得任由曹军士兵绑缚。 夏侯渊吩咐士兵将张闿押往坞堡,好生看管,然后指挥部下继续追杀徐州败兵。 曹恪在阵中厮杀半天,忽见前方数十骑飞至。 那群人马中间,有人举着一杆“曹”字大旗。 一个年纪约莫三十八九岁的矮子将军骑匹黄马冲在队伍前面,在他面前不远处停下。 曹恪觉得那矮子将军有些面熟,只是一时没想起来他是谁。 尽管猜出对面是自己人,但还是勒住身下白马,口里叫道:“口令:天王盖地虎。” 矮子将军不假思索地高声答到:“宝塔镇河妖。” 言犹未了,夏侯渊、曹德等人已然赶了过来,勒住马,朝那个矮子将军叫道:“使君/大兄……” 曹恪这才知道那个矮子将军正是一代枭雄曹操,不禁愣怔片刻,然后仔细端详。 曹操长得不算俊郎,身材比起周围人更是显得有些矮小,面容黝黑,细眼长髯,却非常有气质。 他头戴黄铜盔,披着黄色两当铠,腰挂倚天剑,一袭紫色战袍。坐于马上,不怒自威。 曹德、夏侯渊以及曹操的另外四个弟弟都下了马来。 曹恪也翻身下马,紧随老爹身后,走到曹操面前。 曹操亦下马,来和众人寒暄。 夏侯渊道:“使君,末将已将太公一家从徐州接来,幸不辱命。” “妙才,谢你了。” 曹操谢过夏侯渊,又问几个弟弟:“兄弟们近来可好?” 曹德及其四个弟弟都道:“还好,多谢大兄挂念。” 须臾,曹德见曹恪不说话,嗔怪道:“棘奴,见了大伯怎么不叫人?” 曹恪这才回过神来,双手作揖,施了一礼,口称:“小侄见过大伯。” 曹操拉着曹恪的手,端详半晌,道:“几年不见,棘奴已经长得这么高了!” 曹恪见便宜大伯在自己面前如此随和,心中一丝畏惧感顿时消散大半。 当即客气地说道:“是啊,棘奴长高了,大伯也变得越来越威武霸气了。” 曹操闻言愣住片刻,想起眼前这个侄子让自己对口令时的样子,哈哈笑道:“贤侄刚才也很威武霸气啊!” 曹恪闻言,有些不好意思。 曹操又道:“你几位堂兄弟都很想你。” 曹恪只得客气回应:“小侄也很想念他们,当然还想念大伯。” 伯侄二人说笑了一阵,曹恪这时看见便宜大哥曹惠和堂叔曹纯骑马赶了过来,连忙和他们打招呼。 正说话间,忽听见夏侯渊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使君随我们去坞堡里见太公。” 曹操点了点头,让曹纯指挥大部分将士在山下打扫战场,自带几百个亲兵,跟随夏侯渊、曹德、曹惠、曹恪等人前往坞堡。 他骑上黄马,走了一段路,突然发现了什么,叫众人停下。 众人有些莫名其妙,曹德更是问道:“怎么了大兄?” 曹操跳下马来,走到曹德的马边,打量着那对铁制半圆状物件,满脸好奇得问道:“这是什么?” 曹德这才知道曹操是对自己马上这对宝贝产生了兴趣,连忙下马,说道:“这叫马镫,是棘奴让铁匠打造的。” “棘奴让人做的?”曹操有些惊讶。 曹恪道:“是的,这东西利于骑乘。小侄让人打造了四对,其中一对自己用,另外两对分别送给我阿翁和夏侯叔,还有一对准备等见了大伯后作见面之礼。” 曹操闻言,大喜,当即就要骑上曹德的马,提前享受一下马镫带来的舒适性。 至于曹德,被安排骑着曹操那匹爪黄飞电上山。 众人又说又笑,继续赶路,很快进了坞堡。 第7章 真相 曹嵩早已得了消息,连忙带着几个小妾、数位族老、各房管事出迎,将曹操一行人接入花厅。 花厅里铺了几张红色的席子。 每张席子上各放有一张食案。 这些席子和食案都是曹家人从徐州带过来,仓促摆放在花厅中的。 每张食案上,都放着一只瓷碗,以及一把盛满了酢浆的瓷壶。 酢浆,是这个时代人们生活中常用的一种饮品,味道较酸,自然是比不上后世的可乐的。 曹恪喝着酢浆,听爷爷、老爹他们和便宜大伯说话。 曹操和众人叙说了一番别后思念之情,便让人去将张闿带来。 少顷,曹恪看见张闿打着赤膊,肩背缠着绷带,在两个曹军士兵的押解下走进花厅。 两个士兵将张闿押到坐在主位上的曹嵩面前,猛然把他按住,强迫他跪下。 张闿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万念皆灰,只顾嗑头求饶。 曹嵩问道:“你真是奉陶恭祖之命前来杀我们的?” 陶谦也是个老谋深算之辈,让手下将曹家灭门,似乎对他没什么好处。 不惜冒着与曹操结下死仇的风险也要将曹家人斩尽杀绝,他这样做,图什么呢? 正是因为有此疑问,曹嵩才要问一句。 张闿道:“不,其实是袁公路袁将军。” 曹操有些意外,问道:“你不是陶谦的部下么?” 张闿道:“本来是,不过几天前已经不是了。” “我几天前得陶使君密令,打算带兵马前来拦截曹老太公一行,并将他们带往郯城。” 曹德道:“我记得你先前在坞堡门前对我们说,你是奉陶谦之命来取我等性命的。” “陶使君只是想让我把你们带到郯城做人质,无意要你们的性命。” 张闿喘着粗气,道:“想要你们性命的,是袁公路。” 曹操怒问道:“你作为陶谦部下,怎么替袁术办事?” 张闿道:“几天前,袁术帐下有个叫韩胤的人奉命出使徐州,想劝陶使君将曹老太公一家斩尽杀绝,作为和其主结盟的投名状。陶使君没有听从。”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那个韩胤就借回扬州之机,转道阴平来见我,以数百金相赠,劝我将曹家灭门,以此断绝陶使君的退路。” 曹操“哼”了一声,道:“几百金就把你收买了?” “不仅如此。”张闿道,“那个韩胤还说事成之后,曹老太公身边的一百八十多车财宝辎重悉数归我,袁公路分文不要。” 曹恪听了张闿的供状,脸色微变。 想不到历史上曹嵩被杀之事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真正的幕后主使竟然是袁术手下谋士韩胤。 张闿谋杀曹嵩满门的原因一方面固然是为了那百多车财宝,另一方面竟然是为了断绝陶谦的退路。 好毒的计谋! 曹恪正暗自感叹,猛然听见曹操拍了一下食案,厉声喝道:“俗话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今天就成全你!” 曹操说完,吩咐那两个押解张闿的士兵:“拖下去,砍了!” 两士兵领命上前,将张闿拖出花厅,押到坞堡大门附近斩首示众。 花厅中,曹操气鼓鼓的,对曹嵩说道:“袁术欲谋害阿翁和我之兄弟族人,我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报此大仇。陶谦虽然没打算害大家性命,可毕竟是他指使张闿前来拦截的。可以说,此事他也是帮凶。” “袁术年初在匡亭被孩儿击败,退保九江,离此地有七百多里,而陶谦的地盘却紧邻兖州。” “孩儿计划起兵,先灭陶谦,然后再找袁术算账。阿翁,您以为如何?” 曹嵩笑道:“报仇的事,也不必如此心急,我们不是都好好的么?” 曹操早有图谋徐州的心思,正打算以报仇为名举兵东伐,哪里肯听老父的言语。 他正要说话时,忽听见曹恪说道:“小侄觉得大伯要报仇,不必急于一时,还是等过了秋天,军粮全部收缴上来之后再动手比较好。” 曹操想想也对,现在还是夏天,各地的粮食还没有收割完,仓库里的陈粮也已经不多了。 如果现在冒然起兵,顺利的话还好说,如果不顺利,旷日费时,到时候只怕自己要因粮尽而返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古人诚不欺我! 想到这里,曹操颔首道:“有理。” 俄顷,他觉得有些不对。 这话居然是从棘奴的口中说出来的。 棘奴这孩子他是了解的,性情孤僻,不爱说话,脑子还有些愚笨。 现在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先是造马镫,然后是献策。 莫非,刚才献策的举动是二弟在背后指使。 曹操望着曹德,问道:“棘奴这些话,是仲道教他说的么?” 曹德连忙摇头:“不是,小弟没有。” 曹恪道:“大伯,那些话是小侄自己想的,与我阿翁无关。” 曹操有些惊讶,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道:“你自己想出来的?” 曹恪点头道:“不错,确实如此。” 曹操还是有些不相信,望望曹嵩。 曹嵩笑道:“很奇怪吧?奇怪的事可不止这一件呢。” 紧接着,就把一个月前曹恪大病一场,性情大变,替自己谋划前来兖州以及在万松山对付张闿的事情对儿子说了。 曹操听了老爹的话,不由愣住。 片刻之后,站起身来,走到曹恪面前,仔细端详,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这个侄子一般。 “想不到几年不见,棘奴像变了个人一样!”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个从兄的声音:“该不会是撞客了吧?” 撞客,就是鬼上身。 曹恪闻言,皱了皱眉,转过身来,瞪了那个从兄一眼。 曹操却是不以为意,笑道:“撞客之说,虚妄荒诞,不足为信。” 曹嵩道:“这是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保佑,让我孙子开了心窍。” 曹德拍拍曹恪的肩膀,道:“应该是因为我儿长大了,懂事了。” 曹操微微颔首,轻抚长须,“嗯”了一声,道:“确实是长大了!” 他转过身来,返回席上坐定,肚子里寻思道:“此子已经成长起来,是个不可多得的家族才俊,我应该好好培养重用他。等到了鄄城,就安排他在我身边担任宿卫。” 正当曹操寻思在宿卫营中给曹恪安排个什么职务为好的时候,忽听见曹嵩说道:“大郎,为父这次来兖州,随行的宗族和佃户就有一百八十多家,男女老幼共计九百多口。这么多人,到了鄄城之后怎么安置?你的州牧府住得下么?” 曹操回过神来,道:“阿翁不要担心,去年黄巾贼进犯兖州的时候,当地许多大族举众外迁避乱,导致大量坞堡和土地被废弃闲置。孩儿上任后,将大半无主堡子和田地收为国有。” “这样的堡子,在鄄城东南郊的箕山脚下就有一座。孩儿已让人将之修缮一新,作为自家别院,瑶儿现在带着孩子们住在那里。你们到了之后,可直接住进去。” 曹嵩放下心来,道:“那就好。” 曹操又道:“堡子周围,有荒田近六万亩,都是那家外迁的大族丢弃不要了的,阿翁可组织族人适当开垦,满足生活所需即可。” 曹嵩“嗯”了一声,点头道:“好。” 曹操见曹嵩这边没有什么问题了,于是对众人道:“大家在这坞堡里休息一日,明天上午动身去鄄城。” …… 第8章 赏赐 第二天上午,坞堡内众人吃过饭食,便收拾启程。 临行前,曹恪将一对马镫送给了曹操。 曹操得了宝物,十分欣喜,承诺回鄄城后必定重重赏他。 众人离开坞堡,下了万松山,晓行夜宿,走了十来天,于农历五月二十三日上午赶到位于鄄城东南二十里处的箕山附近。 箕山高达数十丈,方园十余里,传说是上古时尧帝拜访许由的地方。西麓有座占地面积大约三百余亩的坞堡,本是济阴当地一家豪强的产业。 天下大乱后,那家豪强为避乱,将偌大家业舍弃了不要,举族南迁,这处坞堡就这样被人废弃了。 连同被荒废的,还有坞堡周围近六万亩田地。 曹操担任兖州牧后,将境内大量无主土地收归国有,其中就包括箕山脚下的这座坞堡以及周边被废弃的田地。 箕山坞堡成为官府财产之后,被闲置了一段时间,最终为曹操所占,作为自家的别院,安置家小。 ahzww.org 曹操这时让夏侯渊和曹纯领大部人马归营,自己只率百余亲兵护送族人和佃户前往坞堡。 住在坞堡之中的曹操正室夫人丁瑶得到消息,连忙领着丈夫的数房小妾和子女出来迎接。 那几个妾室中,有个叫卞思的,就是曹丕、曹彰、曹植和曹熊四人的母亲。 不过现在曹熊尚未出生,曹丕已六岁,曹彰满了三岁,而曹植却还不足周岁。 曹操的子女中,除了卞思所生三子之外,还有长子曹昂、长女曹艳、次子曹铄等人。 等曹操一行人走近,丁瑶便领着身后众人上前迎接,同时拜见曹嵩,并与包括曹恪在内的亲戚们相见了。 曹操引宗族和佃户进了坞堡,便让丁瑶负责给众人安排住处,布置房间。 曹德及其两个儿子、一个儿媳被安排在东门附近一座院子中居住。 不久,曹操在花厅中大摆宴席,为曹嵩等直系亲属接风洗尘。 宴席进行了将近一个时辰,宾主尽欢 吃饱喝足之后,曹恪陪同众人坐了一会儿,闲谈消食,之后便随曹德、曹惠以及曹惠之妻戴氏三人离开花厅,穿庭过院,走了数百步,来到自家住的院子。 院子为四进院落,坐北朝南,占地近六亩。 里面的建筑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南边正门两侧的倒座房是下人住处。 过了第一进院北边的垂花门,便进入第二进院子。 第二进院子东、西两边是厢房,北边是穿堂。 过了穿堂,就进入了正房大院。 正房大院北边的三间屋子,自东向西,分别是曹德的卧室、客厅和书房。 东厢房是曹惠和戴氏夫妇的住处。 西厢房是曹恪的住处,共有两间屋子,其中一间是卧室,还有一间是书房。 正房大院后面的第四进院落,东、西两边有穿堂与坞堡内其他院子相连,北边是后罩房,作仆人住处以及库房使用。 整个大院内,仆人们进进出出,有的摆放从徐州带过来的家什,有的打扫屋子。 因自己的卧室和书房尚未布置完毕,曹恪于是手执一把羽扇,在早已打扫干净的正房客厅陪同老爹和大哥闲坐。 戴氏则去督促奴仆收拾房间。 不多时,曹恪看见一个家丁进来报说使君来了。 他连忙起身,随老爹、大哥出了房门,见曹操已然进了穿堂,来到院中。 曹操的身后,跟着一个少年,以及十个亲兵。 那少年十八九岁年纪,眉目清秀,长得十分英俊,气宇轩昂。 身上穿件蓝色锦袍,头上戴顶小冠。 此人就是曹操的大儿子曹昂。 就是历史上那个在宛城舍马救父,战死沙场的曹昂曹子修。 不过曹昂现在还没行冠礼,尚无表字,因此家人平时都叫他的小名阿宝。 曹昂身后的十个亲兵两人一组,每组人都抬着个红色大木箱子。 曹恪随曹德、曹恪二人下了正房前面的台阶,来和曹操、曹昂这父子俩寒暄。 须臾,只得听曹德问道:“你们父子俩到这里来,可是有事?” “当然。” 曹操微微颔首,笑道:“我确实有事找贤弟和棘奴,阿宝非要跟来看看他二叔和两个兄弟。” 他停顿片刻,便对曹恪道:“上次你献马镫的时候,我说过回鄄城之后会重重赏你的。” 曹恪望了望已被亲兵们放到地上的五个红色木箱,猜测里面可能装着赏钱,内心十分欣喜,可还是露出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情,道:“无所谓,小侄献马镫,只是想给大伯一个惊喜,不是贪图赏赐。” 嘴里这么说,可心中却还是希望大伯能够重赏自己。 那可是钱啊! 谁不爱钱呢? “这可不仅仅是一个惊喜啊,是一个天大的惊喜!马镫之物,对我军来说,大有用处。我已安排铁匠批量打造,很快就可以分发给各路骑兵使用。” 曹操笑道:“你怎么能不要赏赐呢?大伯我赏你绢帛两百匹,作为对你献马镫的奖励。” 说完,让亲兵们把箱子抬到曹恪面前。 东汉时一匹绢宽约一点四米,长约十二米,价值相当于一千四百钱, 两百匹绢,折算成五铢钱,约等于二十八万钱。 一枚五铢钱约等于后世的两毛钱人民币。 二十八万钱,差不多就是后世的五万六千元。 献了对马镫,换来五万多块钱,还是挺值的。 见曹恪一下子获得了这么多赏赐,曹德和曹惠二人顿时目瞪口呆。 须臾,只听见曹惠吐了吐舌头,叹道:“我的好弟弟,你发财了啊!” 语气中满是羡慕嫉妒恨。 曹德对曹恪道:“棘奴,还不谢谢大伯!” “谢大伯!” 曹恪喜滋滋的,拱手施了一礼。 这时,只听见曹昂笑道:“棘奴,恭喜恭喜,要请客啊!” 曹恪有些不好意思,口里连声说道:“一定,一定。” 说话时,曹德已然派人去叫账房先生带人前来清点搬运。 那账房先生带着十个仆人赶到之后,先将五个大箱子里的绢帛都清点了一遍,然后让随从将这些绢帛搬到家族里专门用来存放财物的地窖中存放。 古时大家族里每个人公开的钱财都是要上交的,由账房统一管理,除非分家另过,否则必须遵守这一规矩。 至于族人的日常开销,当然从账房支取。 对这个规矩,曹恪虽然心里略有些不爽,可也无可奈何。 待账房一行人将五箱绢帛搬走后,曹德才对曹操道:“兄长,请到客厅小坐片刻如何?” “我正有此意。” 曹操点头应允,当即让十个亲兵在外面守卫,自己和曹德并排行走。 曹恪则随曹惠、曹昂二人一道紧紧跟在两位长辈的身后进了客厅。 曹德进屋之后,请曹操到席上跽坐,同时吩咐侍女准备水果和酢浆待客。 曹恪兄弟三人每人一把羽扇,端坐一旁作陪。 俄顷,有五个青衣侍女各端着个黑色食案鱼贯而入。 五张食案上,都放有一个陶瓷果盘,一把青瓷水壶,外加一个玉制耳杯。 果盘里放着桑葚、杏子等各种时鲜水果。 水壶中盛满了酢浆。 侍女们将五张食案分别放在曹操等人面前,便徐徐退下。 曹德倒了杯酢浆,喝了一口,说道:“当初大兄起兵讨董卓的时候,小弟我和阿彬、阿玉、阿尚、阿疾跟随阿翁去了徐州,未和兄长同进退,你心里是不是有些怪我们?” 第9章 授官 曹操见曹德问自己会不会怪兄弟们当初没跟着他起事,而是都跟随老爹去了徐州,不由愣住。须臾,说道:“我怎么会怪你们呢?” 曹德道:“大兄当初起兵讨逆,父亲和兄弟们其实内心都是支持的。只是父亲为了家族整体安危着想,要我们随他暂时远避琅琊,还说这是家族两全之计。他的安排,我们这几个做儿子的不能不听。” “我何尝不知?”曹操笑道,“其实,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们。” “当真?” “当然是真的。” 曹德见曹操没有因为自己当初随父亲迁往徐州,不在他身边替他分忧解难而出言责难,心中甚慰,同时也有些愧疚之情。 曹操道:“现在乱世已至,为兄想要趁此机会,成就一番大业,只是身边缺少人手。你们来了,我高兴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罪你们?” 又道:“贤弟,你愿意助为兄争这天下吗?” 曹德笑道:“兄长到这里来,是想请小弟出山?” “不错,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曹德毫不犹豫地说道:“兄长有此大志,小弟自当助你一臂之力。我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曹操轻拍食案,笑道:“说得好!” 曹德问道:“小弟能替大兄做些什么?” “能做的事很多。”曹操道,“比如担任校尉,统领人马随从征战,同时兼领郡守,帮我治理一方百姓。” “兄长让小弟带兵打仗?带兵可能还行,毕竟在家中管过几年部曲,打仗却是不会。” siluke.com 曹德连连摆手,脸上神情显得有些不自信:“至于兼领郡守,更是不行,小弟没有做过,只怕难以胜任。” 曹操笑道:“没做过可以学。” 停顿片刻,又道:“我让贤弟行扬武校尉。同时向朝廷上表,让你兼领东平相,如何?” 所谓“行扬武校尉”,其实就是代理扬武校尉的意思,只因校尉需要朝廷任命,而现在天子还在长安,受董卓余党李傕、郭汜等人的监视。 曹操作为当初讨董联盟盟主袁绍任命的“行奋武将军”,没法直接向天子上表请他下诏任命曹德为扬武校尉,只能让自己的二弟暂时代理。 至于“表”曹德为东平相,也不过一种形式而已,毕竟现在天下分崩离析,朝廷处于奸贼余党掌控之下,根本管不了地方。 曹德思量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既然大兄信得过小弟,那小弟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 曹操大喜过望,道:“贤弟刚到兖州,且在鄄城休息半个月,六月初八再动身去东平上任。为兄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好的。” 言讫,以酢浆代酒,和曹德碰杯畅饮。 少顷,曹操又道:“我打算安排惠儿在子和(曹纯字子和)的虎豹骑大营中担任豹骑司马,贤弟你以为如何?” 曹德望望自己的长子,对曹操道:“小弟没有意见。” “那就好。”曹操放下心来,让曹惠后天去虎豹骑大营就职。 曹惠拱手道:“遵命,谢大伯提携!” 曹操望了曹恪一眼,道:“还有棘奴,我打算留他在亲兵营中任职学习,熬资历,积累经验,将来可以外放。只是目前我还没想好让他出任何职。” 曹德见曹操打算让他两个儿子都留在鄄城,内心有些不愿。 他希望曹恪留在自己身边,于是说道:“小弟觉得,还是让棘奴随我去东平吧。他一个人留在鄄城,我不放心。”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曹操笑道,“他虚岁都有十七了。再说,鄄城还有他大父、我以及他兄长,都会照应他。” “这……” 曹德一时理屈,俄顷转过头来,满脸期待地问曹恪:“棘奴,你是希望留在你大伯身边,还是随我去东平?” 曹操也问:“棘奴,你作何打算?” 曹恪肚里寻思道:“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我这位大伯,据说好梦中杀人,在他身边当保镖,感觉风险挺大的,我还是跟老爹去东平为好。” 打定主意,便对曹操说道:“小侄打算随我阿翁去东平。” 曹德闻言,放下心来。 曹操颇有些失望,道:“难道留在鄄城不好么?大伯我又不会亏待你。” 曹恪早已想好了说辞:“大伯容禀:我阿翁单枪匹马前往东平上任,身边一个能用的心腹都没有,只怕会被人掣肘甚至架空。小侄想跟他去东平,到时候万一有事,也好有个照应。还请大伯恩准!” 曹操听了这话,不由愣住。 曹昂担心老爹不理解曹恪,以后会对他有什么不好的看法,连忙打圆场:“阿翁,棘奴也是出于一片孝心。您让二叔一个人去东平上任,是有些欠考虑。” 曹操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笑道:“是我思虑不周!” 又夸奖曹恪:“真是个懂事孝顺的好孩子!” 听了大伯的夸奖,曹恪有些不好意思。 这边,曹德说道:“大兄你看……” 曹操思量片刻,道:“好,贤弟就带棘奴去东平。” 曹德见曹操同意让他带小儿子前去上任,心中欢喜,拱手道:“多谢大兄体谅!” 曹操对曹恪道:“那我任命你为军司马,在你阿翁帐下带兵,协助他处理军务。” 理论上,军司马也是由朝廷任命的,作为校尉的副手,曹操并没有权力自行任命。 可现在是乱世,也没人管这么多了。 曹恪欣然拱手道:“遵命!” 对曹操的这个安排,曹恪很满意。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次历练的好机会。 我应该抓住机会,在任上好好熬资历,培养自己的班底人脉,以备将来之用。 曹操这时又对曹德道:“在你临行前,我会物色一些人来供你使唤。” 曹德道:“如此最好,多谢兄长!” 又道:“大兄可否简单介绍一下东平境内的状况呢?” “当然可以。” 曹操喝了口酢浆,润了润嗓子,说道:“东平国在兖州之东,郡治无盐距离鄄城有两百余里。国辖七县,灵帝时,有人口七万九千多户,将近四十五万人。 “天下大乱后,当地人口损失了八九成。境内豪强纵横,山贼肆虐,情况十分复杂。具体的,我晚些时候会让人送一些跟当地有关的文书来给你看,你也可以在上任后自行去民间查访了解。” “好。”曹德颔首道。 “贤弟可从家兵中挑选两百个骁勇之士随你前往东平。上任后,就先从招募士兵,整治当地治安着手。” 沛国曹氏作为地方豪强,也是有私兵部曲的。 不过当年大部分部曲都跟着曹操讨董卓去了,只有三百余人随曹嵩迁往徐州。 那三百多个家兵,都归曹德指挥。 这次曹德来到兖州投奔曹操,出任校尉,并兼管东平,自然是要带人去的。 不过那三百人不能全部带走,必须留百多人在这箕山坞堡里看家。 曹操不等曹德开口说话,又道:“治安状况好转之后,再发展民生,繁荣经济。在安民理政这方面,贤弟可有想法?” 第10章 均田制(上) 曹德见曹操询问自己在政务方面的想法,思量片晌,道:“想不到东平那个地方人口损失竟然如此惨重,全郡人口甚至不如灵帝时一大县!一县、一郡、一州乃至一国,都需要人口作支撑。人口过少,就没有那么多劳力来从事劳作,缴纳赋税,如此一来,当地官府的收入势必大大减少。” “那贤弟的意思是?” “一方面,固然要劝课农桑,发展民生,另一方面,也要想方设法增加人口。” 曹德道:“听说兄长去年冬天在济北招降黄巾三十万家,近百万之众,何不调个二三十万人前往东平,充实当地人口?” 去年夏季,青州百万黄巾从济北入兖州,攻任城,袭东平,转战多地,甚至将时任州牧的刘岱斩杀。 人心惶惶之际,鲍信、万潜等兖州官吏前往东郡,请时任太守的曹操出山担任州牧,率领军民讨伐黄巾军。 曹操率军历经数十场大战,最终将青州黄巾赶到济北国境内。 到了那年冬天的时候,黄巾军被逼得无计可施,走投无路,只好派出使者向曹操请降。 这段历史,曹恪还是知道的。 曹操听曹德说想要调部分黄巾降部到东平,当即点头道:“为兄也有这个打算。” “不久前,我让州中文武将官大议损益。东郡都尉韩元嗣(韩浩字元嗣)和东阿令枣文恭(枣祗字文恭)先后上书,建议我实行屯田之策,急农救荒,积谷以供军。我计划年内调拨二十万黄巾前往东平南部,试行屯田。” 曹恪闻言,不禁脱口而出:“屯田?” 按史书记载,曹操开始屯田,是在196年。 现在才193年,怎么曹操就开始屯田了? 难道史书记载有误? 曹操不知曹恪心中真正的想法,只当他好奇心重,于是颔首道:“不错,屯田。韩、枣二人建议我在各郡国设置典农校尉,统筹屯田事宜,地位相当于太守。典农校尉之下,设置典农都尉。这些典农都尉负责在各县招募流民,并将流们按军队编制分成若干屯,每屯五十人,由司马统领,在各自的辖区屯田。” “耕田用的种子、农具和耕牛都由官府发放至屯田民手里。粮食收获后,官府和屯田民六四分成。如果屯田民自有耕牛,不用官府分配的话,则收获后官府和屯田民五五分成。” “这些屯田民直接隶属于我之霸府,不入州郡黄册。” 曹德听了曹操的解说,眉头微皱:“如此说来,那兄长计划派往东平屯田的二十万黄巾其实和我的东平国相府没什么关系?” 曹操有些尴尬,讪讪一笑,道:“确实如此。” 曹德闻言,一时无话可说,只是摇了摇头。 曹恪轻摇羽扇,道:“大伯,小侄以为这屯田之策固然可以急农救荒,活人无数,可弊端很多,效果只怕也不会好。” 曹操闻言,不由愣住,俄顷问道:“何出此言?” 曹恪正要答话,忽听见曹惠道:“棘奴不要胡说,这屯田之策还没有实行呢,你怎么就敢断言弊端很多?真是信口开河!” 曹德也对曹恪道:“三郎,说话可要有凭据。你都不知道这屯田是怎么个屯法,甚至都没见过,就说此法效果不佳?” 曹惠对曹操道:“大伯,棘奴心直口快,不懂事,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曹操道:“这两年兖州境内粮食紧缺,常闹饥荒,军供也严重不足,因此我让州中将官大议损益。棘奴现在身为军司马,自然有资格,而且也应该就州中军政大计献言献策,但说无妨。” 又对曹恪道:“贤侄且说说,这屯田之策都有哪些弊端?” 曹恪回忆了一下后世史学家对屯田制的评价,说道:“那些屯田民被人按军事编制集合在一起从事繁重的劳作,不能随意离开,没有自由,还要承担高额赋税。更要命的是,那些地不是他们的。这样一来,势必会严重打击他们的生产积极性。” “生产积极性?”曹操愣住片刻,想了一下,还是明白了这个新鲜词语的意思。 “不错,会打击他们的生产积极性。他们中的许多人受不了,胆大的会闹事甚至造反,胆小的会偷偷逃跑,重新沦为流民或者去世家豪强的庄园里当佃户。” “至于那些留下来的屯田民,可不会卖力做事,只会出工不出力,混一天算一天。如此一来,粮食收成自然会大打折扣。” 后世的史学家对屯田制多有过高的吹捧之辞,可实际效果曹恪还是了解一些的。 屯田制实行初期,曹操每次招募屯田客,手段都有些粗暴,经常强制当地自耕农和流民参与屯田。 那些自耕农和流民一听说要屯田,不但没有欣然前往,反而连夜逃亡。 后来曹操听从袁涣的建议,不再强制民众屯田,改成自愿。 可就算如此,还是禁不住有屯田民受不了残酷的剥削,溜之大吉。 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屯田民留了下来。 毕竟乱世人命如狗,有块地种,有口吃的,就比什么都强。 至于屯田的效果,更是一言难尽。 曹操于196年在许下屯田,得谷百万斛,可到了官渡之战爆发的200年,曹军还是严重缺粮。 后面近三十年的征战岁月里,曹军还时不时要面临军粮不足的窘境。 曹操统一北方的过程中,屯田民起义不断,其中较为著名的,有吕并起义。 由此可见,屯田制并没有那么好。 曹恪因此打算劝说曹操改弦更张,另寻良策。 曹操听了曹恪的言论,问道:“那以你之见,屯田之法不能用了?若不用此法,那贤侄可有良策?” 曹恪心中早已有了想法,当即说道:“小侄建议大伯实行均田制。” “均田制?” 曹操顿时来了兴趣,问道:“什么是均田制?难不成是把地都均分给百姓耕种?” “是的,就是把地都分配给老百姓,让他们耕种,等到了收获时节,官府再向他们征收赋税。当然,这土地的所有权,还在国家手里。” 言情小说网 这个均田制,可不是曹恪独创的,而是历史上由北魏孝文帝设立的一项伟大制度,实行将近三百年,甚至缔造了两大强盛王朝——隋唐。 而此制度也不是北魏孝文帝一拍脑门想出来的。 它是在战国授田制的基础上,结合汉代大儒荀悦等人的限田主张而提出来的。 沉默良久的曹昂问道:“那把田分给流民,就不会影响他们的什么生产积极性了?他们就不会逃亡或者造反了?” “当然可以提高他们的生产积极性。”曹恪道,“官府将土地分配给他们,让他们自行安排时间耕种,对于他们来说,这些地就相当于他们自己的产业。他们多劳就多得,少劳就少得。为了获得更多的粮食,自然会卖力干活。” “至于会不会逃亡或者造反,取绝于官府定的赋税是不是过高,有没有给他们留活路。” 几千年来,华夏大地上的老百姓是十分善良的,只要上面的人能够让他们有口吃的,他们疯了才会去造反。 这个道理,曹恪懂的。 曹操问道:“这地怎么均?” 第11章 均田制是(中) 曹恪又回忆了一下后世史书上记载的均田制的内容,答道:“大伯可颁布法令,将田地分成两种,一种是口分田,一种是永业田。” “口分田由官府授予百姓,不得买卖。受田人身死之后,土地由官府收回,另行分配。另外口分田上只能种粮食,具体种什么作物由官府决定,受田人无权自行安排。” 曹操问道:“那永业田又是什么?永久分给百姓的田?” “可以这么说。永业田也是由官府授予,可以买卖,但买卖受官府监管。受田人身死之后,可以将田产传给下一代。永业田上可种桑、麻等各类作物。” 天气炎热,曹恪身上汗水直流。 他猛摇羽扇,驱除暑意,又倒了杯酢浆喝了,才不紧不慢地道:“丁男和中男,每人可授口分田八十亩,永业田二十亩。老男和残疾者受口分田四十亩。” 所谓丁男,指二十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壮年男子。 中男指的是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未成年男子。 老男,指的是六十岁以上的老年人。 曹恪又道:“妇人可授口分田四十亩,奴婢每人分田的数目和妇人一样,也是四十亩。” 曹惠听到这里,不禁瞪大双眼,讶然道:“妇人分田也就罢了,奴婢也分?” “对,奴婢参与分田。” 作为一个深受人人平等思想熏陶的穿越者,曹恪对那些大户人家的奴婢是充满同情的,自然要为他们谋取利益。 其实给奴婢分田,是北魏和北齐两朝均田制的内容,不过分的田很少,每三人才分一亩。 在北魏和北齐两朝,不光奴婢可分田,就连耕牛也可分。每头牛据说可得口分田六十亩。 到了隋朝,杨广直接废除了给奴婢和耕牛分田的条令。 唐承隋制,至此那些在大户人家为奴为婢者再也没有分到过田地。 曹惠轻哼一声,道:“给那些奴婢分田做什么?” 言语中,透露出他对奴婢这个群体的轻视之意。 “官府分田给他们种,自然可以要求他们的主人按人头缴粮纳税。”曹恪道,“这是有利于我曹家的大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曹惠张口想要反驳,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闭嘴。 曹恪又道:“不但奴婢可以分田,耕牛也可以分。家里有牛的,每头牛可授口分田六十亩,当然,分田的前提是牛主人必须按时照章纳税。” 曹德问道:“那么世家豪族要不要分田呢?” “当然是要分的。”曹恪斩钉截铁地答道。 曹昂不禁有些担忧,道:“让那些豪强士族分田,会不会引起他们的反对?” “按贤弟的法子分田的话,每人最多只能分一百亩。假设有个大家族有男丁、妇人和奴婢共计千人,耕牛百余头,则应分田近十万亩。可是这个家族原本有三十万亩田地。三十万减十万,还有二十万。这二十万亩田怎么处置?让他们上交官府?你觉得他们会愿意吗?他们会不会因此造反?” 曹恪正要答话,却见曹操猛然拍了下案桌,抢先说道:“昂儿怎么如此胆小怕事?我帐下能战之士,不下五万,还怕那些世家豪强造反不成?他们造反,只能是自寻死路!” 曹昂被老爹一通训斥,顿时吓得不敢作声。 历史上的曹操不畏权贵,对那些世家豪强兼并土地的行为十分反感,并设法抑制打击。 不过之前曹恪对这个人物的了解,只限于史书上的文字记载,以及三国演义等文学艺术作品的刻画。 今日听了曹操的豪言壮语,曹恪才知史书所言非虚。 不过他无意在东汉末年组织群众打土豪,分田地,去触动士族地主阶级的根本利益。 他自认没有这个能力,去逆历史潮流而动。 这个历史潮流,就是门阀崛起,士族作为统治阶级登上历史舞台,影响后世数百年。 更何况,他自己现在也是世家豪强的一员。 沛国曹氏也是地方豪强,虽然不是士族,却向往成为士族,尽管大多数真正的士族对这个家族嗤之以鼻,认为他们是靠大太监曹腾起家的暴发户。 逆历史潮流,把世家豪强往死里得罪的人,西汉末年就有一个,名叫王莽,据说也是个穿越者。 他的下场,就是被人碎尸万段,脑袋被人放在洛阳的武库里,一直保存到西晋,作为反面教材警醒后来人。 曹恪不想做王莽,只想在这乱世建功立业,搏个青史留名。 不过不打土豪分田地,不等于不要限制境内的士族豪强。 士族豪强该限制还是要限制的。 如果不加限制,任由其肆意兼并土地,野蛮生长,势必会导致天下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到时候那些“贫者”活不下去,只好铤而走险,起义造反,最终损害的是包括自己在内的曹家的利益。 那么,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在抑制士族豪强的同时,不损害他们的根本利益,不招致他们的全力反扑呢? 曹恪马上想到了一个对付士族豪强的大杀器——簿籍授受。 簿籍授受,恰恰也是均田制一个重要内容。 只听见曹恪道:“大伯不必如此激动,小侄有个法子,即可以抑制士族豪强,让他们参与分田,却不会引起他们的反抗。” fantuantanshu.com 曹操眼前一亮,“哦”了一声,道:“说来听听。” “这个法子,小侄取了个名字叫簿籍授受。” 曹恪当然不能说这个法子是北魏孝文帝命名的,只能说是自己取的。 曹操问道:“何谓簿籍授受?” “对于那些在均田策颁布之前占田数目超过额度的人户,官府不再授予他们新的土地。他们原先占的土地,官府也不必收回,可先记在黄册上。那些登记在册的田地,减去应授的田地数目之后,剩下的都作为永业田,允许他们传承子孙。” 曹昂似乎明白过来,道:“也就是说,我刚才举的例子中的那家豪族按均田之法减去应授予的近十万亩之后,剩下的二十多万亩就作为他家的永业田,是这样么?” “不错。”曹恪道,“这样一来,我们既让那些豪强分了田,又没有损害到他们的根本利益。他们是不会反抗的。” 事实上也是如此,历史上均田制一出,那些士族豪强尽管心里有些不爽,可也无人公开站出来反对。 心里有些不爽的原因,是他们不能再肆无忌惮地占地了。 不过就算不再占地,他们也仍然能够保住以前积累下来的田产。 更何况,官府给世家豪族的男丁、妇人、奴婢甚至耕牛分田,看起来也是他们这些大家族占了便宜。 毕竟家族人口和耕牛越多,他们理论上能够分到的土地也就越多。 对于这个看起来能够给他们带来好处的制度,他们自然没有拼死反抗的理由。 可是,事情并没有那些豪强世家子弟想像的那样简单。 第12章 均田制(下) 曹恪道:“那些世家豪族子弟如果有子女的话,官府给其子女授田的时候,就从之前划给他家的永业田里分。” “新买的奴婢和耕牛的应分田地,也从他们的永业田里扣。” 曹操闻言不由一怔,端着青瓷耳杯的手猛然停在半空,道:“就是说,我实际上并不需要再次给世家大族授田,完全可以拿那家大族的花献那家大族的佛?” “正是如此。” 曹恪颔首道:“世家豪族子弟众多,几代下来,他们家的土地会分得越来越少,越来越分散,到时候,还不是被我曹家轻松拿捏?” 曹操寻思一阵,点了点头,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小侄以为,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法子去抑制世家豪强,比直接粗暴地和他们对着干,要好得多。” “温水煮青蛙?这比喻真是生动形像。” 曹操哈哈笑了几声,道:“这样,贤侄今天把你提的均田之策用笔墨撰写成文,明日上午交给我。” 曹恪拱手道:“小侄遵命。” “贤侄的想法,我会好好考虑的。” 曹操将青瓷碗中的酢浆一饮而尽,便起身告辞,带曹昂离开。 当天晚上,掌灯之后,曹恪在已经收拾干净的书房里让贴身侍女磨墨,自己则提笔将先前向曹操提出的均田制构想写在一块帛布上。 此时造纸术虽已出现,可造出来的纸质量差,同时产量也小,不能满足日常所需,因此并没有普及开来。 人们平常还是习惯用竹简和帛布书写记事。 曹恪写完文书,便去卧室睡觉。 次日巳牌时分(上午9点至11点),曹恪到书房将昨夜写好的文书放进怀中,便在两个亲信小厮的护卫下前往曹操的住处。 曹操的住处在箕山坞堡西北角,是个五进院落,比曹德、曹恪父子俩住的院子要大得多。 不过他不常住这里,而是住在位于鄄城中心的州牧府。 这次是因为要招待刚从徐州过来的亲属,才特意在这庄园里小住几日。 曹恪进了这座五进大院,走到位于第三进院落的正房门前,看见数名士兵站在走廊下守卫。 那些士兵个个穿着深灰色战袍,披着两当铠,头戴兜鍪,手持长戟。 士兵中间,没有典韦,没有许褚。 那两个盖世猛将目前还没有被曹操收归帐下,其中一个应该还在张邈那里当军士,另一个估计还在谯县的许家坞当他的土财主。 曹操的正房分成五间,中间是客厅,其余四间分别作卧室和书房使用。 曹恪走到正房前面的三级台阶下,见客厅房门大开。 宽敞明亮的客厅中,曹操端坐主位,和曹德以及两个中年男子说话。 那两个男子年纪估摸着都在三十岁上下,其中一人身上穿件白色长袍,长得丰神俊逸,气宇轩昂。 另一人脸呈方形,唇边留着络腮胡子。 曹恪上了台阶,来到门边,便请卫兵进去通报。 俄顷,卫兵从房内出来,请曹恪进去。 曹恪让两个随行小厮在外面等候,自己一步跨进客厅,来到曹操面前,施了一礼:“小侄见过大伯。” 又向曹德行礼:“见过阿翁。” 曹德伸出手来,指着坐在对面的那个白袍男子,向儿子介绍:“这位是文若先生。” 又指着曹恪对白袍男子道:“这是犬子曹恪。” 曹恪听到“文若”两字,不由愣住片刻。 曹操帐下第一谋士荀彧的表字就是文若。 难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荀彧荀文若? 想到这里,当即讶然道:“您就是荀彧荀文若先生?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哪里,哪里。”荀彧客气地拱了拱手。 曹德嗔怪道:“棘奴,你怎么能直呼文若先生的名讳呢?” 又对荀彧道:“犬子心直口快,言语有些冒犯,并非故意,还望先生勿怪。” 曹恪这才想起在古代直呼人名是不礼貌的行为,连忙道歉:“我对先生仰慕已久,今日在这里见到真人,情不自禁,一时激动之下喊出先生名讳,请先生海涵。” 荀彧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 曹德又指着坐在荀彧下首的络腮胡汉子,对曹恪道:“这是你从姑夫。” 曹恪瞥了络腮胡一眼,发现自己并不认识此人。 不管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记忆中,还是原身的记忆里,都没有这个络腮胡汉子的半点信息。 不过他还是对着络腮胡汉子施了一礼,口称姑夫。 这时,曹操对络腮胡汉子道:“伯达,两年前我将从妹许配给你的时候,舍侄跟着他祖父和父亲在徐州避乱,因此不认得你。” 络腮胡汉子笑道:“我知道,我没有怪他的意思。” 曹恪根据“伯达”、“从妹”这两个信息,判断出眼前这个络腮胡汉子就是曹操帐下名臣任峻。 任峻字伯达,是曹操的从妹夫。 历史上的任峻经常被曹操安排在后方掌管后勤军需,是屯田制的有力支持者。 正思量间,曹恪听见曹操问道:“棘奴,我昨天让你写的东西写好了么?” “写好了。” 曹恪从怀里掏出帛书,上前交给曹操。 曹操接过帛书,让曹恪前去曹德下首席上就坐。 他将帛书铺开在案桌上,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拿起来,递给荀彧:“文若,你看看。” ranwena.net 荀彧起身离席,走到曹操面前,接过帛书,随即返回席上。 他将帛书展开,见第一行写了“均田策”三个大字,讶然道:“这是?” 曹操道:“这是舍侄昨日向我提议的田制,我让他撰写成文,准备让州中官员传阅讨论。” 荀彧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望着对面那个年纪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讶然道:“这是小郎君自己写的?” “不错,确实是我自己写的。”曹恪点了点头。 荀彧仔细浏览了一遍帛书上所写的内容,忍不住赞道:“想不到小郎君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大才!” 曹恪谦虚一笑,道:“您过奖了。” 曹操道:“文若,你觉得舍侄的主张如何?” “小郎君的这个主张,与我堂兄不谋而合。” 曹恪问道:“敢问令堂兄是谁?” “他单名讳个悦字,表字仲豫。” 曹恪道:“原来令堂兄就是一代大儒荀仲豫先生?” “一代大儒?” 荀彧哑然失笑:“如此美誉,我堂兄怕是承受不起。” 又道:“多年前,我那堂兄曾与我议论时事,认为豪强兼并土地过甚,不利天下安定,朝廷应该限名田。” “具体说来,就是应该凭人口数量分田,并设置每人占田的限额,好让天下人人都有田种,不至于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他如果见到这篇文章,一定会将小郎君引为知己。” 曹操道:“想不到荀家还有这样一位大才。不知仲豫先生现在何处?文若怎么不将他引荐给我?” 第13章 辩论 荀彧听见曹操问自己为什么不将荀悦推荐给他,说道:“我堂兄荀仲豫身体不好,淡泊名利,不愿出仕,早年隐居于乡里。现在我已离开颍川多年,而族中子弟也大多散去四方避乱,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那里。” 曹操闻言,有些失望,叹道:“不能见见这位大才,真是平生憾事!” 荀彧将帛书递给任峻,道:“伯达,你也看看。” 任峻接过帛书,认真看完,道:“这个制度好是好,就是只能用于太平之世,在这乱世之时,并不适用。” 曹恪听任峻说均田制不适用于乱世,不由愣怔片刻,问道:“何以见得?” 任峻道:“太平之世,朝廷为增加国力,自然可以授田与民,让其安心耕种,以便多收赋税。” “而乱世则不同。乱世之时,一方诸侯为成就王霸之业,要做的一件大事就是快速积累军资,尤其是军粮。” 曹恪问道:“听姑夫的意思,似乎是觉得这均田制度不能快速积累军粮?” “正是。” 任峻道:“授田前,必须先清查人口,丈量土地,之后还要将田地分配给百姓耕种。” “粮食收获之后,百姓为缴粮纳税,还要自行将粮食送到本县粮仓保管。战事来临之前,再由当地官府派人送到类似敖仓这样的大粮仓,然后才由军中辎重队转运到前线。过程繁琐,旷日费时。” “而实行屯田之策的话,就没有这样的烦恼。你知道屯田之策是怎么回事不?” 任峻说话时,语气中夹杂着不屑和挑衅的味道。 他正要向坐在对面的这个内侄讲解什么叫屯田之策,并炫耀一番自己的才识,这时听见曹操笑道:“他知道。昨天这孩子听我说要屯田之后,劝我改用均田之策,还说屯田有很大弊端。” “竟有这种事?”任峻不由瞪大了双眼。 荀彧眉头微皱:“屯田之策弊端很大?” 任峻心说你这十几岁的孩子知道什么?当初韩元嗣提出屯田策的时候,连主公和文若先生都赞不绝口,誉为良制。要是真有什么重大弊端,难道他们看不出来? 他看在曹恪是曹操亲侄子的份上,不便直接发作,当即瓮声瓮气地问道:“贤侄说说屯田有哪些弊端?” “有哪些弊端后面再说。” 曹恪不接任峻的话茬,说道:“姑夫刚才说均田制不利于快速积累军粮,那屯田制就能快速积累军粮了?” “那是当然。” 任峻颇为自得地说道:“按东郡韩都尉的主张,我们将失地流民和有地居民集中起来,并安排他们到指定的地方种田,收获后的粮食四成甚至一半归屯田民自用,其余上缴的粮食可直接转化成军粮。这不就比那什么均田制要快多了?” 曹恪闻言,哈哈大笑。 “贤侄何故发笑?” 任峻如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又有些气恼,道:“难道我说得不对么?” 曹恪忍住笑,问道:“据小侄所知,屯田民被集中起来后,会被分配到各县,由当地的典农都尉负责管理,是么?” “不错。”任峻颔首道。 曹恪道:“那些屯田民辛苦一年,收获粮食后,不还是要将六成或者一半的粮食上交到当地的粮仓,再由典农都尉安排人送到军中的大粮仓,然后由辎重队送往前线?这样一来,就和均田制下的收粮途径没有区别,耗费的时间也是差不多的。” “这……” 任峻不知应该怎么反驳,思量片刻,道:“说得也是。” 俄顷,又道:“集中屯田的产出,肯定会比分田给百姓自种的产出要高得多,我们因此可以收获更多的粮食。” 曹恪摇摇头,道:“小侄以为恰恰相反,集中流民屯田的效果不可能有分田给百姓自种的效果好。” “不见得吧?” 任峻道:“我们将流民迁到指定的县,划块土地让他们种,并时刻监督他们,强制他们到期缴粮。他们想必不敢懈怠,一定会卖力劳作,生产出更多的粮食。而分田给百姓自种,无人监督,鬼知道他们会不会卖力?再说,不强制催收的话,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偷税漏税?” “大错特错!” 曹恪道:“均田制下,百姓种的是官府分配给自己的田,是他们自己的田!在税率不变的情况下,他们收获越多,赚的就越多。如此一来,他们一定会更加卖力地种地,期望来年有个好收成,可以改善生活。” “而屯田制下,那些流民种的是公田,不是自己的。种官府或者别人的田,他们自然不会尽心尽力。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不会珍惜。更何况,种出来的粮食,大部分都要交公,留给自己的,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只够糊口。” “据此分析,小侄断定,实行屯田制的效果一定会比实行均田制的效果差。” “至于偷税漏税,这个没法避免,只能由官府依据津法从严打击。再说,姑夫就怎么能断定那些屯田民就不会偷税漏税呢?” 任峻被驳得哑口无言,良久才说道:“好像有那么一些道理。” 又道:“屯田的弊端,除了前面说的流民种的公田,会出工不出力之外,还有什么?” 曹恪道:“还有,要强制失地流民和有地居民背井离乡,他们不会愿意的。流民还好说,毕竟他们本来就因天灾人祸流落他乡,可有地的百姓安土重迁,要他们抛家舍业,成为屯田民,怕是很难。” xiaoshutingapp.com “就算我们把人都按军队编制集中起来,日夜劳作,又能如何?他们内心不愿意过那种军事化的生活,种的又不是自己的地,还要承受那么高的赋税。你指望他们有多大的生产积极性?他们中那些安于现状,只想有口饭吃的还好说,不安于现状的,受不了这种罪的,可能会跑,也可能会反。” “生产积极性?”任峻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觉得有些新鲜。 他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这个词语表达的意思。 沉思片晌,道:“照贤侄这么说,这屯田之策竟然是一无是处,不能用了?” 第14章 府兵制 曹恪听任峻问自己屯田制是不是一无是处,当即说道:“那倒也不是。” 历史上的屯田制活人无数,促进了北方农业生产的恢复,为曹操统一中国北方打下了基础,这些功绩还是要肯定的。 曹恪继续说道:“汉武帝时就在边疆屯田,目的是为了移民实边,效果也是有一些的。但是这个制度是种战时特殊体制,只能作为辅助之用,不可作为常法在全境实行。” 旁听良久的曹操开口说道:“可是现在战乱频仍,我希望用类似秦朝那种可以兵农合一,闲时种田,战时征战的制度。这样的制度,才有利于争霸天下。这均田之法,似乎做不到这一点。” “怎么做不到?”曹恪笑道,“可以做到的。” 曹操眼前一亮:“如何做到?” 曹恪心说这下又要提到后世隋唐时期实行的一种制度了。 那种制度,本就是建立在均田制的基础之上的。 它以均田制为基础,更是科举制的军事保证。 想到这里,他当即脱口而出:“大伯可以在这均田制的基础之上,实行府兵制。” “府兵制?” 曹操顿时来了兴趣,道:“贤侄说说,这府兵制又是怎么一回事?” 曹恪不紧不慢地说道:“大伯可以在均田制实行之后,从分了田地的百姓当中,挑选部分家境殷实的作为府兵,单独编入军籍,不入州县户籍。这些府兵不用承担除军役之外的徭役,更不用缴粮纳税,农忙时在家种田,闲时前往辖地军营训练,战时应召从军参战。” ranwen.la “他们用于作战的马匹、盔甲、被服以及包括环首刀、长枪、弓箭之类的轻型简易武器,都由自己承担。到达军营前,食宿自理,粮食自备。到达军营后,由军中统一配发重武器,并安排食宿。” 曹操手抚长须,道:“这个主意好,如此一来,就可以帮我节省大量开支了。” 曹恪道:“为了鼓励民众踊跃当兵,大伯可规定府兵所在的家庭免三年赋税和徭役。” “好!” 曹操问道:“那我应该怎么管理这些府兵?” 曹恪思量一阵,决定照搬唐朝的府兵管理制度,只是需要在细节上做些修改,以适用汉末的社会环境。 “大伯可在每个郡国设置若干个折冲府,主官为折冲都尉,负责管理当地的府兵户籍,以及安排他们的训练事宜。每个折冲府的兵力在千人左右。” “府兵的编制,和常备军一样,也是分成部、曲、屯、队、什、伍六级,千人为一部,五百人为一曲,百人为一屯,五十人一队,十人为一什,五人为一伍。每个折冲府管理一部人马。所有的折冲府都直辖大伯,由大伯管理、指挥。” “由我直接管理指挥?”曹操笑道,“这么多的折冲府,我一人怎么管得过来?看来还是在折冲府之上再设置个什么衙署来管理为好。” 曹恪心说那就把隋唐时的卫府制搬过来好了。 打定主意,便说道:“大伯管不过来的话,干脆在帐下设置十六个卫府。每个卫府遥领若干折冲府,同时管理您的宿卫营。 “当然,不管是卫府还是折冲府,对府兵都只有平时的管理之权,无战时指挥之权。战时您可另派亲信之人担任都督,指挥府兵作战。战事结束之后,都督回来复命,交还印信,而府兵们则回各自的折冲府。您以为这样的制度如何?” 曹操讶然道:“设十六个卫府?要设那么多做什么?现在只设置两个就够了,以后再酌情增加。” 曹恪想想也对,曹操现在只是个普通军阀,势力范围只有一州之地,帐下宿卫亲兵也只有两千余人,差不多两部人马,不需要设置那么多的卫府来管理。 想到这里,随即点头道:“那暂时就设置两个吧。” 曹操道:“为了区分,我给两个卫府取个什么名字为好?” 曹恪打算直接借用唐朝卫府的名称,于是说道:“名字小侄想好了。” “说说看。” “这两卫,分别叫做左卫府和右卫府。左卫府主官为左卫校尉,右卫府主官为右卫校尉。” 历史上唐朝时期,十六卫的主官都是大将军,比如左卫府的主官就是左卫大将军。 可现在是汉末,曹操只是个占据一州之地的军阀,官职是自领的兖州牧,同时兼任奋武将军。 这奋武将军还是当年参与讨伐董卓的时候,盟主袁绍“表”的。 他现在可没资格设置什么大将军之职。 曹操听了曹恪的提议,轻拍案桌,哈哈笑道:“好,都依你。” 他又对荀彧和任峻道:“我打算在东平国境内试行均田和府兵之制,文若以为如何?” 荀彧问道:“不知主公怎会选择在东平试行那两个制度?” “是这样的。”曹操手指曹德,对荀彧道:“我昨天和舍弟说,让他代理扬武校尉,领东平相,他同意了。” 荀彧望着曹德,道:“仲道暂代校尉并兼领东平国相?” 曹德点了点头,道:“不错,家兄让我六月初八动身前去上任。” 曹操又手指曹恪,对荀彧道:“我同时让舍侄在舍弟帐下担任军司马,辅助其父处理军务。” 荀彧稍稍转头,望望曹恪,微微笑道:“如此甚好。” 曹操对曹德道:“贤弟,我给你两年时间,在东平试用均田、府兵两制,到时看看效果,再决定是否在兖州全境推行。” “小弟遵命!”曹德拱手应命。 曹操又对曹恪道:“贤侄在这两年时间里,要好好辅佐你阿翁,不要让我失望。” 曹恪拱手道:“大伯放心,小侄不会让您失望的。” 曹操微微点头:“好!” 这时,只听见任峻道:“主公,那屯田之策就不用了么?” 曹操摆摆手,道:“不,屯田制还是要用。我计划在东郡试行屯田,时限为两年,看看效果如何。如果效果还可以的话,就作为均田制的辅助。文若,你以为如何?” “主公这个想法不错。” 荀彧轻轻点头,道:“如果两制试行效果都合格,那么主公就在内地实行均田之制,同时在边郡屯田。两制并行,互为补充。” “内地均田,边郡屯田?两制并行,互为补充?” 曹操寻思一阵,颔首道:“正合我意!” 曹恪见曹操已经采用了他的主张,觉得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便起身告退,返回自己的住处。 第15章 曹氏长拳 从这天上午开始,陆陆续续有曹家、夏侯家和丁家的亲戚前来箕山坞堡,拜见曹嵩一家。 曹家有些亲戚,如曹仁、曹洪、曹纯、曹休等人以及他们的家小,先前没有跟随曹嵩前往徐州避乱。 他们见曹嵩一行平安抵达鄄城,自然是要来拜望的。 除了曹氏本家亲戚之外,姻亲如夏侯家的夏侯惇、夏侯渊兄弟及其子女,还有丁家的丁斐等人,也登门做客,联络感情。 曹恪是个穿越者,对这些便宜亲戚没什么感情,可也不得不跟在曹嵩、曹德等人身后,迎来送往,招待客人,不知不觉就过了一天。 xiaoshuting.org 第二天寅牌时分,天边刚刚露出鱼肚白。 曹恪起床洗漱罢,便出了西厢房,下了台阶,走到一棵槐树下面。 他在树下站了一会儿,忽然想要练习一番拳法。 在这个乱世,人命如草芥,危险如影随形。 强健的身体,加上高超的武艺,可以使人在乱世中最大限度地保全性命。 曹恪想到这里,当即在槐树下辗转腾挪,大展拳脚。 这套拳法,正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太祖长拳,据说是宋太祖赵匡胤发明的。 曹恪前世曾经偶遇一位精通太祖长拳的拳师,于是向他讨教。 拳师欣然答应下来,倾囊相授。 曹恪从拳师那里习得这套拳法之后,时常加以练习,境界不能说炉火纯青,却也足以防身。 今生来到三国乱世,曹恪觉得不能荒废了这门武艺。 练了将近半刻钟,他脸上已是大汗淋漓。 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汗水,曹恪猛然将身一纵,双脚先后重重踢在旁边那棵槐树上。 双脚落地之时,双手却不停,先后在槐树上各擂了一拳。 巨大的疼痛感瞬间涌遍全身。 手上似乎有些肿了。 曹恪没有出声,咬着牙继续练习后面的招式。 正练得起劲时,忽听见后面传来几声清脆的拍手声。 曹恪猛然停手,朝身后望去,发现一个眯眯眼汉子站在东厢房的台阶上,边鼓掌边叫道:“好,好,好!” 那个年纪只有二十岁的眯眯眼汉子,正是曹恪的便宜大哥曹惠。 曹惠穿件灰色长袍,下了台阶,走到曹恪面前,从袖子里掏出一条白色巾帕,道:“三弟,休息一会儿吧,看你练得满头是汗。” 曹恪接过巾帕,擦了擦脸上的热汗,道:“兄长,我不累。” 说完,将巾帕还给便宜大哥。 曹惠将巾帕放回衣袖,问道:“你刚才练的是什么拳法?怎么以前从未见过?” 曹恪正要说这叫太祖长拳,想想有些不妥。 这套拳法虽是宋太祖所创,可是自己不能将它的真正名字告诉便宜大哥,不然曹惠会追问三连: 此拳法为什么叫太祖长拳? 太祖是商太祖成汤还是汉太祖刘邦? 为什么你会这套拳法? 这些问题,不怎么好回答。 干脆,就将这套拳法的发明权据为己有吧。 打定主意,曹恪说道:“这是我自创的曹氏拳法。”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有些内疚,心说对不住了赵老二。 “你自创的?”曹惠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自己这位亲弟弟以前看起来呆头呆脑的,曾和他大伯习武两年有余,也没多大长进。 现在,居然变得这么厉害了,还自创了一套拳法? 曹惠心中惊疑不定,又问了他一些拳法方面的问题。 曹恪神色如常,对答如流。 曹惠从曹恪的言语中找不出破绽,心说可能真如大父此前所言,三弟上次大病一场之后,得祖宗庇佑,开了心窍。 曹恪见便宜大哥问个不停,没完没了的样子,心中有些烦躁,道:“我的曹司马,你今天不是要去军中报到吗?现在都快卯时了,你还不去准备,在这里问东问西的做什么?” “报到?” 曹惠听到这个新奇的词语时,愣了片刻,最终还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早准备好了,我在家吃完饭就走。” 曹恪讶然道:“还要在家吃早饭?你就不怕迟到吗?军中可是要点卯的!在去虎豹骑大营之前,还得去趟州牧府。” 曹惠眉头微皱:“去州牧府干什么?” “难道不要去州牧府找大伯拿委任状和印信吗?没这些东西你能进军营?” 昨天傍晚时分,曹操吃过晚饭,就带着正妻丁瑶、小妾卞思等人进城去了。 随行的,还有包括曹丕在内的几个儿女。 “委任状?” 曹惠听了一头雾水,寻思良久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除书?” 汉代,人们管委任状叫除书。 曹恪点头道:“是啊,要先去州牧府拿除书,然后才能去军营上任,这一路只怕会耽误不少时间。你还不赶紧走?万一迟到了,在曹子和那里可是要受重罚的哦。我听说那位堂叔治军严格,点卯不到,挨五十个背花还算轻的。” 曹惠噗嗤一笑,摆摆手,道:“我还没正式上任呢,点什么卯?大伯说了,我今天上午随便什么时候动身都可以,只要在午时之前赶到就没问题。” 又道:“除书和印信,大伯昨天下午就给我了。我辰时吃完早饭之后,就直接去虎豹骑大营,不用进城了。大营在西门外,距离此地只有二十里,骑快马两刻钟可到。” 曹恪无话可说,只得点了点头,道:“行吧,随便你。” 兄弟二人说了会儿闲话,不多时看见曹昂从南边穿堂出来,进了正房大院。 曹昂下了台阶,来到二人面前,笑道:“你们兄弟两个在说什么?” 曹惠道:“我这弟弟刚才自创了一套拳法。” “是吗?”曹昂笑道,“想不到棘奴有这么大本事?来,把你那套拳法耍一回给为兄看看!” 曹恪谦虚一笑,道:“花拳绣腿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接下来转移话题:“昨天傍晚大伯和大伯母他们都回城里去了,你没跟他们一起去?” “我是想着多年没见大父了,打算在这里多陪陪他老人家,因此没跟阿翁和阿母同去。” 曹恪“哦”了一声,问道:“那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曹昂道:“当然是来请你随我去城里游玩。贤弟呆在家里反正也无事可做,不如随为兄去城里走走看看,到州牧府坐坐,吃过晚饭后再回来,如何?” 曹恪早想要去鄄城看看,了解一下这座古代城市的风情,当即欣然道:“我正有此意,要不吃完早饭后就走吧?” 曹惠也道:“我吃完饭后也要去军中,要不和你们两个同行,等到了城边再分手怎么样?” 曹昂欣然颔首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 第16章 我欲邀名 曹恪吃过早饭,收拾停当,和曹惠、曹昂二人出门的时候,已经到了辰时六刻。 他手持一把羽扇,和曹昂共乘一辆宽大的敞篷马车,而曹惠则披着两当铠,头戴黄铜色兜鍪,骑匹黑马随行。 在三兄弟周围,还有四名侍女、三十名家丁步行跟随伺候。 正行走间,曹恪忽听见曹昂对曹惠笑道:“兄长,怎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莫不是骑马骑累了?要不要到车上坐坐?” 曹昂虽是曹家长房长子,年纪却比二房长子曹惠小,自然要以兄长称呼对方。 曹惠摆摆手,笑道:“昨晚没睡好罢了。马车我就不坐了,坐上面颠得慌,还是骑在马背上舒服。” “晚上没睡好?”曹恪笑道,“是和大嫂干得太晚了吧?” “臭小子乱说些什么?” 曹惠笑骂道:“我是想着今天要去军中任职,有些紧张,因此睡不着。” 曹恪“哦”了一声,道:“是吗?我还以为你昨天和大嫂做得太晚了呢。” “净瞎说!” 说笑声中,马车已然走了三四里路。 这是一辆敞篷车,上面只安装了一顶圆形青布伞盖,作遮阳之用,并无其它遮挡物。 曹恪坐在车上,举目四望,见大路上并无多少行人。 道路两边的荒田上,杂草丛生,无人打理。 他当即问道:“这些地莫不是济阴江家的产业?” 济阴江家,就是箕山坞堡的前主人。 曹昂道:“对,本来都是济阴江家的。那家人南迁避乱之后,这些地都荒废了,成了无主之地。大父打算过几天让四叔去县上找主簿,争取在秋耕之前将这些地全部转到我们家名下。” “地有多少呢?” “据说有五万七千多亩。” “这么多?”曹恪闻言,不由咋舌。 见弟弟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曹惠不由得翻了个白眼,道:“五万多亩哪里多了?想当年我们曹家在谯县可是有着四十多万亩良田的大家族!那么多的地,我听说当年都被大伯卖掉了,连同被卖掉的,还有我们家在陈留的许多产业。” 野史记载,曹操在起兵讨董卓之前,曾经回过谯县,变卖家产,招兵卖马,因此还遭到了时任豫州刺史黄琬的追杀,差点性命不保。 他之所以选择在陈留起兵,一方面固然是得到了当地豪强卫兹等人的帮助,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曹家在陈留有产业。 2kxiaoshuo.com 曹恪见便宜大哥对当年曹操卖地的行为颇有怨气,连忙说道:“兄长说话注意点,大伯家的长公子可是在这车上呢。” 曹惠有些尴尬,讪讪一笑,道:“我也没说什么。” 曹昂这时笑道:“放心,我不会将兄长的话告诉我阿翁的。” 在众人的说笑声中,车队一路往北,已然走了十来里。 此时已到巳牌时分,骄阳早已升到半空中,发出耀眼的黄色光芒,炙烤着大地。 天气炎热,曹恪不时摇着羽扇,扇风驱署。 这时,他瞧见前方道路两边,金黄的麦子散布田野,在微风的吹拂下,不时轻轻摇晃。 麦田中,许多成年男子打着赤膊,穿条犊鼻裤,挥舞着镰刀收割麦子。 还有三三两两提着水瓮的妇人和小孩在田间穿梭,给正在田里劳作的农人送水。 田间道路上,以及远处的打麦场上,收割好的麦子堆积如山,周围也有许多乡民在忙活着。 曹恪好奇心起,不由得问道;“这些田也是江家的么?不是说他们把地都抛了,搬家到南边去了么,怎么还有人在此耕种?” 曹昂道:“不是,这些田地是济阴吴家的。” “济阴吴家?也是本郡望族么?” 曹昂摇了摇头,道:“不,他们是寒门,只有本地三千余亩薄田。” 东汉三国时代的所谓寒门,是相对士族高门而言的,不是指的贫寒人家,而是指的庶族小地主。 寒门,也是有门第的。 曹恪“哦”了一声,不再言语,只顾观看不远处的农忙景象。 须臾,心中一动,叫道:“停车!” 马车夫不知道曹恪要做什么,也不多问,当即勒住缰绳,让马车停下。 曹恪下了车子,穿过护卫的家丁队伍,来到田边。 曹昂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也下了车来,和下了马的曹惠走到曹恪身后,问道:“棘奴,怎么了?” 曹恪不回答曹昂的问话,站在田边,见不远处有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大的白衣少年立于田梗之上,似乎是在监督农夫种地。 白衣少年身旁,还跟着两个同龄男子,像是贴身小厮。 曹恪也不避嫌,举起羽扇,指着那些忙活的农人,开口吟道:“锄禾日当午。” 白衣少年明显听到了曹恪吟诵的内容,愣了片刻,抬起头来望了望天上骄阳,道:“日当午?不应景啊!现在才巳时初,太阳尚在东南。” 曹恪不理睬白衣少年,继续吟道:“汗滴禾下土。” 曹惠听到这里,这才反应过来:“贤弟是在吟诗?” 曹昂挥手止住曹惠,道:“别打岔,让棘奴安心念诗。”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曹惠、曹昂二人以及那个白衣少年以为还有下阙,都没出声,静等曹恪将诗吟完。 哪料到等了许久,才听到曹恪问道:“小弟这首悯农诗作得如何?” 这首诗是唐代诗人李绅的《悯农二首》中的一首。 曹恪公然抄袭此诗,一来是有感而发,二来也是希望借此诗博个仁德之名。 东汉末年,正是历史上门阀崛起的时代。 这个时代,士族地主阶级登上历史舞台,主导历史发展数百年。 在这个时代,凡是用人,首先要看家世,其实要看名声。 如果一个人家世寒微,名声不显,是不会有多少人愿意投到门下效犬马之劳的。 曹恪懂得这个道理,因此想要借诗邀名。 当然,他心里对于此诗的原主李绅,还是有些愧疚之情的。 那边,曹昂听曹恪询问自己写的诗怎么样,立刻不假思索地道:“写得极好,短小精湛,诗文中尽显贤弟悲天悯人的胸怀。” 曹惠摸摸自己的头,道:“愚兄不懂诗,既然阿宝说写得好,那自然是好的。” 曹操可是闻名于世的大诗人,作为其子的曹昂耳濡目染之下,对诗文应该也有些了解才对,尽管没见他写过什么作品。 话音未落,白衣少年忽然仰天大笑。 第17章 偶遇吴质 曹恪有些不悦,皱了皱眉,拱手道:“不知足下为何发笑?难道此诗有什么可笑之处么?” 白衣少年瞥了曹恪一眼,道:“打油诗而已,值得足下身后两个兄弟如此拍马屁?” 有个曹家丁奴听不下去,喝道:“住口,一介寒素,也敢对我家小郎君出言不逊?” 曹恪挥手止住那个丁奴,道:“没关系的,让他说。” 又朝白衣少年拱了拱手:“还请足下赐教,这诗怎么就是打油诗呢?” 说完,肚里寻思道这诗可是后世名篇,妇孺皆知,难道你能挑出什么毛病来不成? 白衣少年也不客气,道:“不应景,现在午时都没到,太阳还没到天中,何来的日当午?这是其一。” 曹恪有些尴尬,只好强行解释道:“我也是为了押韵。” “也说得过去。”白衣少年道:“不过足下这诗文体和时下潮流不符,古体不像古体,乐府不像乐府,韵律听起来也有些怪异,我评之为打油诗,已是相当客气了。” 曹恪听了白衣少年的点评,想想也觉得很有道理。 这首《悯农》本是五言绝句,属于近体诗,而汉末三国时流行的是五言古体。 隋唐之后的诗歌韵律和这个时代的韵律也有不小的差别。 把唐诗搬到这个时代,读起来是会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被白衣少年说了一通,曹恪正不知如何应答时,又听见那人说道:“不过从诗中的内容可知,足下也是一位心怀苍生的仁德之人,诗虽不足道,人品却可称。足下不必沮丧,可多学几年,将来必有所成。” 曹恪听了这番话,心中不快一扫而光,道:“听足下言语,想必也是一位懂诗的。” “略知一二。”白衣少年不卑不亢地应道。 “敢问足下高姓大名?”曹恪不由得对这个少年产生了兴趣。 从此人的言谈举止来看,也是个有才之人,只是不知道他是个在史策上留有姓名之人,还是历史长河里的无名过客。 雅文库 白衣少年拱手道:“不敢,在下济阴吴质。” 曹恪听了那人的自我介绍,不由愣住,俄顷讶然道:“你就是吴质?” 对于吴质这个人,曹恪有些印象。 这可是原本历史上的魏文帝曹丕身边的重要谋士,精通权谋,曾经在其主和曹植争储的过程中出谋划策。 除了善于玩弄权术之外,他还会写诗作赋,是文才仅次于建安七子的大作家。 吴质听了曹恪的言话,觉得有些奇怪,心说我很有名气吗?你怎么这么问话,难道听人说过济阴有个名叫吴质的才子? 嘴上却客气地说道:“在下确是吴质,不知足下姓甚名谁,郡望何处?” “在下沛国曹恪。”曹恪朝吴质拱了拱手,自报家门。 “足下是沛国曹氏的?” 吴质这时想起了什么,道:“本州曹使君也是沛国曹氏的,不知他和阁下是什么关系?” “那是在下伯父。” 曹恪指着曹昂,对吴质道:“这位便是曹使君长子,我的堂兄。” 又指着曹惠,道:“这是家兄。” 吴质这才知道自己今天遇到了三位豪门贵子,连忙朝曹昂、曹惠二人拱手作礼。 曹昂和曹惠二人都拱了拱手,客气回礼。 曹恪还想要和吴质说话,却听见曹惠在催促众人动身。 他只得与吴质作别,和曹昂登上马车。 曹惠也上了马,护着车队一路向北,又走了三里许,来到一条十字路口,这才与曹恪、曹昂二人分手,带着十个丁奴前往虎豹骑大营。 曹恪则和曹昂坐着马车,在几个侍女和二十名家丁的护卫下朝城中而来。 这个十字路口距离鄄城南门外的护城河已不足两百步,在马车上远眺,可以清楚地看到古城的轮廓。 鄄城的城墙高近两丈,长、宽各有数里。 一条人工挖掘的小河绕城一周,向北流入黄河。 半年以来,因为曹操治理有方,鄄城商业在乱世中逐渐恢复。 为了方便城内外人民往来,曹操特意让鄄城县令安排工匠在四座城门外面各建了座木制浮桥。 浮桥较为宽敞,可容三辆马车并排行驶。 车队上了浮桥,很快进了城门。 曹恪见街道两边一座座屋舍错落有致,路上人来人往,一派繁华景象。 车队沿着南门内大街直往北行,走了五里许,才赶到州牧府。 州牧府位于鄄城城中心,占地面积近百亩,大概有后世好几个足球场那么大。 整座建筑古色古香,高大气派。 车队在曹昂的指挥下,绕到后门进府。 曹恪刚刚下车,就看见一个小胖男孩飞快地从一座假山后面冲出,边拍手边兴奋地叫道:“大兄和三堂兄来了。” 这个年纪只有六岁的孩子,正是曹操的三子曹丕,也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魏文帝。 曹恪望着曹丕,便叫了声阿丕。 曹丕跑到曹恪面前,问道:“怎么大堂兄没来?” 大堂兄,当然是指的曹惠。 曹恪道:“我大兄到军中去了。” 曹丕“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去了军中。” 曹昂问道:“三弟,阿翁在哪里?” 曹丕道:“在西花园的凉亭里弹琴。” 曹昂闻言,便招呼曹恪随他去西花园,并让随从们去下房休息。 那辆敞篷马车则由车夫牵到马棚寄放。 曹丕也没有走开,跟着二人去见曹操。 曹恪跟在曹昂身后,在州牧府里行走,眼睛不时观察府里的布局。 整座州牧府座北朝南,分为东、中、西三路,共有大小院落十余进,房舍两百余间,规模宏大,气势非凡。 其中中路是曹操办公、生活之处,同时也是其家眷的住处。 东路是州中部分官署所在。 西路则是花园。 曹恪和曹昂、曹丕兄弟两个有说有笑地在府中七拐八拐,穿过几个跨院,才到达西花园。 穿过半圆形拱门,进了花园,曹恪这才发现其中别有一番天地。 园子中间,有个方园大约三亩许的小湖。 湖畔遍植茂林修竹,奇花异草。 清风徐来,人走在路上,顿觉花香醉人。 在湖中间,有座小岛,岛上屹立着一座绿瓦红柱的凉亭。 小岛与陆地之间,有青石拱桥相连。 曹恪走在拱桥上,听见前方传来阵阵古琴声。 那琴声悠扬激昂,听得人热血沸腾。 曹恪循声望去,见曹操端坐亭中,双手不时拨动琴弦,浑然忘我。 他的身边,还坐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 妇人一袭红袍襦裙,眉宇间露出一股刚烈之气。 她便是曹操的正室夫人丁瑶,同时也是曹昂的养母。 曹昂的生母姓刘,本是丁瑶的陪嫁丫鬟。 刘夫人为曹操生下长子曹昂后,被男主人升为妾室,后又接连生下了长女曹艳和次子曹铄。 在生曹铄时,因难产,竟香消玉殒了。 临终前,她将自己的三个儿女都托付给了丁瑶。 丁瑶接受了刘氏的托付,用心抚养那三个孩子,就像自己亲生的一样。 曹操和丁瑶身后,各站着个身穿青衣的侍女,轻轻挥动着蒲扇,为主人送风驱暑。 历史上的曹操不但是个政治家、军事家,而且还是个艺术家,颇善弹奏古琴。 曹丕一路小跑,赶到湖心亭上,大声叫道:“阿翁,大娘,三堂兄跟着大兄到家里做客来了。” 第18章 花园抄诗 听到曹丕的叫喊声,曹操当即停住正拨动琴弦的双手。 那激昂的琴声随即戛然而止。 曹恪走到凉亭里,在曹操、丁瑶夫妻二人面前拱手作礼:“小侄见过大伯、伯母。” 曹昂也拱手道:“孩儿见过阿翁、阿母。” 曹操手抚长须,望着曹恪,问道:“棘奴怎么来了?安民可是去了军中?” 曹恪道:“小侄这次是随堂兄来城中游玩的。我大兄本来与我们同行,赶到南门外时,就和我们分了手,前往虎豹骑大营了。” 曹操“哦”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曹昂道:“阿翁,阿母,你们知道不?棘奴刚才在野外作了首诗。” 曹操有些讶异,道:“棘奴会写诗了?” 丁瑶也道:“想当年孟德你教棘奴写诗,怎么也教不好,想不到今天,这孩子居然也会写诗了!” 几年前,曹操在谯县的时候,曾教过曹惠、曹昂和曹恪三兄弟写诗。 可能是因为天资所限,这三兄弟都没有学会。 曹操望着曹恪,道:“贤侄,快将你写的诗给大伯念一遍,让为伯点评点评,看看有没有长进。” 曹恪知道自己是个只会抄袭后世名诗的角色,哪敢在大文豪曹操面前班门弄斧,当即装作难为情的样子,道:“胡乱写的诗,不敢污了大伯的耳朵,还是不念了吧。” 曹操道:“念来听听又有何妨?” 曹昂拉了一下曹恪的衣角,道:“棘奴,你怕什么?” 见这位堂弟还是扭扭捏捏的,不肯念那首之前在路边作的《悯农》,叹了口气,道:“你不念,我帮你念。” 随即吟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又对曹操、丁瑶二人道:“这就是棘奴写的诗,您们觉得好么?” 曹操皱着眉头,摇头道:“听起来有些怪,像打油诗。” 听了曹操的话语,曹恪心里有些丧气。 这评价,和吴质当初的点评差不多。 唐诗中的近体诗搬到汉末三国,居然只配称为打油诗! 看来自己当初打算靠抄唐诗扬名的想法,十分荒唐可笑。 正思量间,听见曹昂道:“巧了,阿翁不知,刚才在路边,也有个懂诗的人说棘奴这诗是打油诗,还说他的诗韵律有些问题,文体也与潮流不符。” aiyueshuxiang.com 曹操点头道:“此人说的没错,这确实是首打油诗。不过……” 曹恪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以棘奴的资质,能写出这样一首诗,已经相当不错了。以后多加练习,想必会有长进的。” 曹恪道:“多谢大伯鼓励。” 丁瑶忽然问道:“棘奴,这诗真是你自己写的吗?” 曹恪心说什么意思,难道你能看出来这首诗是我抄袭的吗? 当下不敢承认抄袭,只得厚着脸皮,道:“是小侄自己写的。” 曹昂也道:“阿母什么意思?难道您怀疑这首诗是棘奴抄别人的?这是孩儿不久前亲耳听到棘奴吟的诗,断然不假。再说,他就算要抄,也应该去抄那些精品好诗,去抄一首韵律有问题,风格与潮流大相径庭的打油诗做什么?” 丁瑶想想也对,不再言语。 曹操似乎也觉得曹恪的诗有抄袭的可能,便指着湖边毛竹,对侄子道:“既然如此,那大伯我考考你。你以竹子为题,赋诗一首,诗中不能出现一个竹字,时限是半个时辰之内。如何,作得出来么?” 曹恪闻言,心中一惊。 曹操居然要自己写命题诗! 这个,小侄做不到啊。 自己一个文抄公,哪里能够临场发挥,写这种命题诗? 怎么办? 丁瑶见曹恪一副为难的神情,问道:“莫非写不出来?” 曹恪稳住心神,道:“让小侄想想。” 曹昂有些看不过眼,道:“阿翁,阿母,棘奴今天好不容易写了首诗,偶有所得。你们居然怀疑他抄袭,还要逼他当场作诗,这实在有些过分。” 曹丕也附和道:“是啊,是啊,有些过分!” 丁瑶道:“棘奴,你要是实在为难,就说写不出来,你大伯和大伯母都不会怪你的。” 曹恪道:“大伯,大伯母,请容小侄好好构思一番。” 说完,便在脑海里回忆自己在后世读过的诗歌,尤其是咏竹诗。 回忆了将近半刻钟,曹恪忽然想起了唐代大诗人刘禹锡的那首《庭竹》。 那首诗也是五言绝句,和《悯农》的诗体是一样的,念出来的话只怕也会被当作打油诗。 不管了,打油诗就打油诗吧,只要能帮我过了这一关就行。 打定主意,曹恪便开口吟道:“露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依依似君子,无地不相宜。” 丁瑶问曹操:“孟德,棘奴这诗作得怎么样?” “还是一首打油诗。” 丁瑶道:“又是打油诗?” “不错,打油诗。” 曹操道:“不过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又对曹昂道:“箕山坞我的住处书房内,有韵书三卷。你回去后,将之拿给棘奴,让他好生学下韵律。” 曹昂闻言,应了一声。 曹操对曹恪道:“贤侄回去后,将韵书多看几遍,最好将其中内容背熟,再结合我曾经教过你的诗文写法,勤加练习。同时,要多读名诗,尤其是《诗经》,触类旁通。这样练个两三年,必有所成。” 听了曹操的教导,曹恪唯唯连声。 见临场作诗这关已过,他心中松了口气,暗道早知如此,就不念诗装逼了。 就算要念,也应该念魏晋六朝古诗,没事吟唐诗干什么? 正暗自思量,又听见曹操道:“贤侄,你知道你大伯母这两天在做什么不?” 曹恪道:“小侄不知。” 曹操笑道:“她在帮你说媒。” “帮小侄说媒?” 曹恪有些惊讶,不由愣住。 丁瑶也道:“是啊,贤侄年岁已长,该成个家了。” 曹丕也拍手叫道:“堂兄该找个嫂子了。” 曹恪想不到这次跑到州牧府见曹操、丁瑶夫妇,居然会被他们催婚。 他不禁想起了前世逢年过节的时候,七大姑八大姨催婚的场景。 那些催婚的亲戚,真是让人烦不胜烦呢。 皱了皱眉,曹恪连忙推脱:“小侄今年虚岁才十七,谈这些还早。” 曹操道:“不早了。我二弟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你大兄都出生了。” 曹恪想到了一个回绝的理由,道:“阿宝还没成家呢,哪里能够轮到我?大父曾经说过,依我家的规矩,大的没娶之前,小的不能娶!” 丁瑶道:“这个不用贤侄担心,我不久前已经给阿宝说了门亲事。” 曹恪转过头来,问曹昂:“堂兄订亲了?” 曹昂有些不好意思,摸摸自己的头,道:“订亲倒还没有,准备下个月行纳采之礼,和那家人说好了的。” “敢问是哪家的姑娘?” “陈留卫家的,是卫子许(卫兹字子许)的远房侄女。” 曹恪笑道:“那恭喜了!” “恭喜什么?”曹昂道,“八字还没一撇呢。” 丁瑶道:“好了,好了,现在说说棘奴你的事吧。” 第19章 再会吴质 曹恪连忙说道:“这媳妇我想自己找,就不劳大伯母费心了。” 曹操不等自己的夫人答话,脸色一沉,道:“这事怎么能自作主张?自古娶妻,都是父母之命,媒人之言,六礼齐备,明媒正娶。孔子云:六礼备,谓之聘。六礼不备,谓之奔。聘者为妻,奔者为妾。” 1200ksw.net 曹昂也道:“阿翁说得极是。这婚姻大事,是不能自作主张的,必须由媒人提亲,备三书,行六礼,才是正道,别人才没有闲话讲。” 曹恪作为一个穿越者,受过后世的文化教育,对这种古时候的包办婚姻有些反感。 可现在是东汉时期,世风如此,自己又有什么办法? 正寻思对策时,听见丁瑶问道:“昨天见过你从姑夫了吧?” 曹恪问道:“哪个从姑夫?” “任峻任伯达。” 曹恪这才知道丁瑶说的那个从姑夫是指的任峻,道:“见过,怎么了?” “他有个亲侄女,年方八岁,长得倒也标致……” 曹恪听丁瑶的意思,似乎是要把任峻那年纪才八岁的小侄女介绍给自己做媳妇,不由惊得呆了。 才八岁啊,还是个萝莉。 按后世的法律规定,嫖宿幼女,三年起步! 他不等丁瑶把话说完,大声说道:“不行,这也太小了。” 曹操也道:“年纪确实过小。” 丁瑶想了想,觉得侄子说得有道理,道:“是也不般配。” 少顷,又想起一个人来,道:“鲍叔业(鲍勋字叔业)的亲妹妹,你还有印象么?很多年前,她曾随其父鲍允诚(鲍信字允诚)来家里做客,你见过的。今年年初她已行了笄礼,成人了。” 原来的曹恪确实曾经见过鲍信的女儿,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继承了原主记忆的穿越者曹恪对那姑娘的印象更是模糊,只记得她长得并不怎么好看。 当即说道:“记得,那姑娘长得丑死了。” 丁瑶无话可说,叹了口气,道:“好吧,那大伯母我过一阵子再帮你找个好的。” 曹昂道:“棘奴,你可有心仪的女子?说出来,请我阿母去说媒提亲啊。” 曹恪初来汉末,哪里有什么意中人,只得说道:“目前还不曾有。” 曹操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你大伯母慢慢帮你找。” 曹恪敷衍般说道:“好吧,那就有劳大伯母了。” “应该的,应该的。”丁瑶说话时,满脸慈爱。 曹恪和曹操、丁瑶夫妇说了会儿闲话,便随曹昂、曹丕告退,离开西花园。 因天气炎热,曹恪没有出门到大街上闲逛,只在州牧府内和包括曹昂、曹丕在内的众堂兄弟玩乐,一会儿玩斗鸡,一会儿玩投壶,倒也逍遥自在。 时间不觉到了申牌时分。 曹恪吃过晚饭,便和曹昂别了曹操夫妇,坐上敞篷马车,在二十个家兵和四个侍女的护卫下离开州牧府,返回箕山坞。 此时离太阳下山的时间还早,天色未暗。 曹恪坐在马车上,被颠得有些屁股疼,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忍着。 走了四里许,来到鄄城南门附近,忽听见街边传来一阵争吵声。 循声望去,发现附近一座酒楼门前,有个白衣少年正与一个胖子争论着什么。 白衣少年正是今日上午在城外点评自己诗歌的吴质。 那个正和吴质争吵的胖子,年纪约莫二十岁上下。 胖子身后,站着八个身材健壮的男子。 那些男子个个满脸横肉,身穿褐色长袍,看起来像是胖子的家奴。 曹昂瞥了吴质一眼,对曹恪道:“这不是今天上午在田边见到的寒门子弟么?他还点评过你的诗呢。” 曹恪道:“是啊,他怎么也到城里来了?” 好奇心起,曹恪让车夫将车停在路边,自坐在马车上看热闹。 酒楼周围,也聚集了十来个看热闹的闲人。 那些闲人有的靠着墙壁,有的坐在地上,有的站在路边,都伸着脖子,望着正在吵架的两人。 只听见吴质对那个胖子道:“董家四郎,不过借两册书而已,至于如此出言羞辱?” 这个时代,印刷术尚未出现,同时纸张产量低,质量差,并没有普及开来。 人们平时书写用的载体,还是竹简和绢帛。 编撰书籍的方式,还是传统的手工抄写。 这就导致了书籍产量稀少,造价昂贵,且保管不便。 一般的寒门子弟家境窘迫,是买不起书的。 要想读书,唯有去借。 找谁借?当然是找那些家有藏书的士族豪强子弟。 可是,那些士族豪强家的子弟为了垄断知识,打压寒门,以维持自己家族的社会地位,又怎会轻易将藏书借与他人? 吴质不懂这个道理,寄希望于眼前的那位世家子弟善心大发,将书籍借给自己,以致被对方羞辱。 董四郎穿件红色锦衣,双手叉腰,站在酒楼门前的台阶上,睥睨着吴质,眼神中充满了轻蔑之意。 “就羞辱你这个寒门贱人怎么了?来,给本公子磕十个响头,本公子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倒也可以考虑考虑将书借给你。” 吴质怒气填胸,红着脖子,紧握双拳,咬牙切齿地道:“借两册书而已,至于如此么?足下实在太过分了!” 董四郎“哼”了一声,瓮声瓮气地道:“你这寒门贱人怎么如此啰嗦?烦不烦?要借就磕,不磕就滚!” 吴质手指董四郎,叫道:“你,你……” 董四郎哈哈笑道:“你什么你,想借书就赶紧磕,不想磕就赶紧滚,莫污了本公子的眼!” 吴质气得浑身发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周围看热闹的闲人看见这一幕,议论纷纷。 “这董家四郎也太过分了。” “就是,仗着自己是大族子弟就欺负人。” “这吴家小郎君实在可怜,为了借两册书,竟要遭受如此羞辱!” 议论归议论,却无人敢上前主持公道。 董四郎对周围闲人的议论置若罔闻,白了吴质一眼,又要他磕头。 须臾,不远处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不过有几个臭钱罢了,拽什么拽?” 董四郎转过头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见一辆敞篷马车停在路边。 二十个男子,外加四个穿着襦裙的小女子,共二十四个人,分成两队,站在马车两边护卫。 那二十个男子都头戴兜鍪,披着两当铠,左腰挂把环首刀,右腰挂只箭壶,背上背着长弓,个个体格健壮,英气逼人。 那辆马车上,坐着两个锦衣少年。其中一个和吴质年纪差不多大的正冷冷的望着自己。 董四郎冷哼一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只有几个臭钱?小子,我董家可是济阴望族,家中良田万顷,僮仆千人呢。” 第20章 打抱不平(求票) 少年不屑一顾地讥笑道:“了不起?我家带甲之士,不下五万,新近收编黄巾降部达百万之众。” 1200ksw.net 说话的这个少年,正是曹恪。 坐在旁边的曹昂听了曹恪的言语,微微一笑,没有出声。 董大郎“哦”了一声,似乎猜出了坐在马车上的两人的身份:“敢问二位可是沛国曹家的?” 曹恪道:“不错,在下沛国曹恪。” 曹昂也拱了拱手:“沛国曹昂。” 董四郎讪笑道:“我当是什么人,原来是两个赘……” 刚说了个赘字,猛然意识到不妥,便硬生生地将后面“阉遗丑”三个字吞回肚中。 曹家作为靠大宦官曹腾起家的地方豪强,根基浅薄,没有底蕴,经常遭到自诩清流的世家子弟的鄙视。 世家子弟常用来嘲讽曹家人的用词,就是赘阉遗丑。 曹家兄弟二人当然知道董四郎想说什么,都变了脸色。 曹恪眉头紧皱,望着董四郎,冷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赘什么?说啊,怎么不敢说了?” 董四郎望望曹家护卫们腰边的环首刀,最终还是没有把那三个字说出口。 自家固然是地头蛇,可人家也是强龙。 人家手里有刀,并且刀还比自己家的要多得多。 自家宗族、部曲加起来只有千余人,而曹家的人马据说已经达到百多万。 眼下要命的是,自己的随从只有几个人,而对方却有二十多个。 好汉不吃眼前亏! 想到这里,董四郎忍住气,指着吴质,对曹恪道:“这个寒门贱人成天跑来烦我,非得让我借书给他。我不想借给他又怎么了?小郎君何必多管闲事?” 曹恪骂道:“本公子看不过眼,有你这么侮辱人的吗?借本书而已,你叫人家磕头,也不怕折寿?” 董四郎道:“不过是逼他知难而退的手段罢了,他完全可以不磕,直接滚回家去,谁拦着他了?” 又阴阳怪气地道:“小郎君喜欢打抱不平,不如你就帮帮这个寒门贱人,将家里的藏书借给他?只是不知你家有多少藏书,有姓吴的想借的没?” 曹恪这时问吴质:“吴家郎君,你要借什么书?” 吴质认得问话的少年就是今天上午在路边吟诗的豪门公子。 当时自己还点评他的诗是打油诗呢。 本以为他会心怀不满,见自己被人羞辱,就算不落井下石,也会视若无睹,哪料到他会替自己出头。 看来这位郎君是个心胸宽广的侠士。 曹恪见吴质久不开口,再次和颜悦色地问道:“你要借什么书?” 吴质似乎看到了希望,道:“左传。” “左传?” 曹恪想了一下,道:“家父书房有。明天上午你到箕山西坡下的坞堡来找我,我就住那里。” 吴质喜出望外,对着曹恪深深作了一揖,道:“多谢郎君!” 董大郎冷哼一声,转身招呼手下随从:“走了,走了。” 曹恪见董大郎要走,叫道:“站住!” 董四郎阴阳怪气地问道:“曹小郎君,不知足下还有何指教?” 曹恪道:“向吴家郎君道歉!” 董四郎装着没听清楚的样子,道:“什么?你说什么?” “向吴家郎君道歉!”曹恪将声音提高了八度,一字一顿地说道。 “让本公子向这寒门贱人道歉?” 董四郎哈哈笑了两声,道:“本公子要是不肯呢?” 曹恪冷笑道:“那你就要掂量一下,到底是你的脚快,还是我手下的箭快了。” 董四郎见曹家人多,自己不向吴质道歉只怕脱不了身,权衡利弊,最终还是虚情假意地朝那个寒门子弟作了一揖:“对不住了!” 紧接着哼了一声,喝令手下:“走!” 曹恪不等董四郎动身,叫道:“站住,我叫你走了吗?” 董四郎将眼一瞪,高声道:“我歉也道了,还要怎样?” “足下未免太过敷衍了。” 曹恪道:“我要你真心向吴家郎君道歉!” “你……” 曹恪叫道:“你什么你,道歉!” 周围的闲人见有豪族子弟向那个董四郎叫板,胆量壮了几分,纷纷起哄:“道歉,道歉!” 董四郎见状,嚣张的气势不禁灭了几分。 他无奈之下,只得装作真心实意的样子,对着吴质拱了拱手,道:“吴家郎君,对不住了。” 又对曹恪道:“这下可以了吧?” 曹恪问吴质:“吴家郎君,足下接受这位董公子的道歉不?” “接受,当然接受。” 吴质说话时,对曹恪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曹恪便对董四郎道:“既然他说可以,那你现在可以滚了。” “告辞!”董四郎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样,恨恨地带着手下离开酒楼,沿着街道径直往北城方向走去。 曹昂正要招呼随从们动身赶路,见吴质还站在街边,便问道:“吴家郎君,你要出城回吴家庄园不?可上车与我等同行。” 吴质拱手作了一礼,道:“多谢好意,在下稍后还要去城中拜访一位朋友,就不与两位同行了。” 曹昂道:“那好吧,足下自便。” 曹恪也道:“明日上午,我会在箕山坞专候足下。” 吴质道:“好,在下明日再上门叨扰。” 曹恪、曹昂二人就此与吴质别过,让车夫驾车赶路,在随从的护卫下出城,返回箕山坞堡。 回到坞堡后,曹昂依先前曹操的吩咐,拉着曹恪进了老爹的书房,从书架上取下三卷韵书,交给眼前这位堂弟。 曹恪拿着韵书,走到自己的书房,将书放到架子上,便去见曹德。 走到正房门边时,听见便宜爷爷曹嵩正在客厅里面和曹德说话。 曹嵩端坐案桌西边的坐秤上,望着坐在对面的曹德,道:“你大兄不久前跟我说了,你去东平需要的人手,他会帮忙安排。” 曹德颔首道:“大兄回城前,也跟孩儿说过类似的话。他还说目前考虑让陈留人苏孝友(苏林字孝友)出任无盐令,帮我治理地方。” “此外,还考虑从定陶大营中调两曲人马到我帐下,归我节制。” 曹嵩听了曹德的话语,道:“你不能只依赖你兄长,也得自行去民间拜访贤才,争取他们为你所用才是。” “孩儿正有此意。” 曹德道:“李元礼(李膺字元礼)之孙李子扬(李宣字子扬)素来与我交好,我打算去请他来助我一臂之力。” 曹恪在门外听曹德说要去请一个叫什么李子扬的人来入伙,心里有些好笑,暗道一个无名之辈罢了,也值得老爹亲自去请? 正寻思间,又听见曹德说道:“那李子扬之父曾经在东平为相,子扬本人也曾在那里生活多年,有些人脉,同时对当地风土人情十分了解。我去请他,想必他会来的。” 曹恪听到这里,心说这人似乎也有些用处,老爹亲自去趟李家,把他请来也是应该的。 “除了这个李宣李子扬之外,二郎心中还有人选么?”曹嵩问道。 曹德道:“孩儿目前只想到此人。” 话音未落,忽见曹恪从门外走了进来。 曹恪走进客厅,见过曹嵩,便对曹德道:“孩儿不久前发现了一个人才,特来推荐给阿翁。” “三郎发现了人才?” 第21章 推荐人才(求票) 曹德听曹恪说要向他推荐人才,眼前一亮,来了兴趣,问道:“不知他姓甚名谁,家居何方,有什么才能?” 曹恪就把今天在路上偶遇吴质的事情对老爹说了,并说道:“这个吴家小郎君和孩儿的年纪差不多,能写诗,善作文,同时人又聪明,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阿翁应该将他收入门下,以供日后使用。” “这吴家小郎君莫非是济阴吴氏的子弟?”曹德忽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正是。” 曹德道:“听任伯达说,这济阴吴氏属于寒门。” 言语中,似乎对寒门有些不屑。 曹恪没想到老爹对寒门这个群体也有门户之见。 他正要试图说服老爹抛弃成见,虚心接纳寒门人才时,却听见曹嵩道:“寒门怎么了?我们家也是寒门呢。” 这个时代的所谓寒门,是相对高门大族而言的,本身也是地主。 对于吴质这样的庶族小地主来说,曹家当然可以称得上豪强大族。 可是一旦与汝南袁、弘农杨这类世家大族比,瞬间掉了好几个档次,成了寒门。 曹德道:“可是我家与他家相比却是大不相同。我家宗族、部曲多如牛毛,而济阴吴氏只有薄田数千亩,宗族几十家。” 曹嵩手抚花白的长须,哈哈笑道:“二郎,你知道你曾祖父元伟公(曹节字元伟)最开始的时候是做什么的不?” “不知,是做什么的?” 曹嵩说道:“养猪的。” “养猪的?”曹德十分意外,讶然问道。 曹恪没想到曹家最开始居然是这样的出身,也有些惊讶。 “不错,本来是养猪的。” 曹嵩道:“后来靠着季兴公(曹腾字季兴)进宫侍奉天子,得了权势,再加上姻亲夏侯氏、丁氏的帮助提携,才得以在谯县求田问舍,积下偌大家业。” 曹德道:“原来如此。” 曹嵩点点头,道:“我们家虽然比以前阔了许多,可也不能忘本。你自己就身为寒门子弟,却看不起同为寒门中人的济阴吴家人,不觉得很可笑吗?” 曹德有些惭愧,道:“阿翁教训得是,孩儿确实忘本了。” 又对曹恪道:“明日你陪我去趟吴家,见见那位小郎君如何?” 曹恪摇摇头,道:“不必,他明日上午会到这里来的。” “他来做什么?”曹德道,“莫非是来拜访你这个朋友?” “他来借书。” “借书?” 曹恪于是将不久前在城里见吴质为了借本书被董四郎羞辱,自己看不过眼责骂世家子,并承诺借书给那个寒门子弟的事说给老爹听。 曹德了解了事情原委,问道:“他要借什么书?” “左传。” 曹德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书房收有此书两册,你去取出收好,明日借给他吧。” 曹恪见老爹如此大方,心中欢喜,道:“孩儿正想和父亲商量此事,还担心您不肯借,没想到这么快就答应了。” 曹德颔首道:“借书可以,不过时限只有半个月,六月初八之前必须归还。” “这个孩儿知道,六月初八那天我们就要动身去东平了。” 曹德道:“明日吴质来了之后,务必带他来见我。” 曹恪拱手道:“谨遵父命!” 说完,告退出来,到曹德的书房取了两册《左传》,这才返回自己书房,看书打发时间,到戌时才睡。 第二天辰牌时分,他吃过早饭,到书房看书,同时等候吴质到来。 不久,门人来报:“有个姓吴的郎君求见,现在坞堡大门外等候。” 曹恪叫来一个贴身小厮,让他随门人前去迎接吴质。 那个贴身小厮名叫曹大福,年方十五岁,长得十分健壮。 曹大福奉命出去,不多时引着吴质走到西厢房外面。 曹恪听见门外脚步声,料知是吴质来了,便起身出迎。 吴质一袭白衣,在曹大福的引导下进了书房,见曹恪朝自己这边走来,连忙施了一礼,口称:“见过曹家郎君。” 曹恪客套寒暄几句,便拉着吴质的手,走到书房中间的红色苇席上,请他入座。 曹大福则出了书房,在外面侍候。 不久,两个小侍女各端来一张食案,分别放在曹恪和吴质面前,便告退出去。 两张食案上,都放有一盘水果、一只耳杯以及一把盛满了酢浆的水壶。 曹恪请吴质吃果子,须臾,问道:“吴家郎君,不知足下有字么?” 按古时的规矩,一般是虚岁二十时行冠礼,以示成人,家中长辈要在这个时候给举行仪式的男子取表字,方便别人称呼。 但凡事也有例外,有的家庭出于种种考虑,会提前给自家的孩子举行冠礼。 有的人甚至在十三四岁的时候就有了属于自己的表字。 出于礼貌,曹恪还是要问一下吴质的表字,总不能老是叫他吴家郎君吧。 吴质道:“在下草字季重。” “足下莫非在家中排行第四?” 古时兄弟排行,嫡长子为伯,庶长子为孟,次子为仲,三子为叔,四子为季。 这吴质表字有个季字,肯定是家中四子。 吴质道:“不错,在下上面有三位兄长。” 说完,似乎想起昨天的事来,又道:“昨天在下在城中为董家四郎所辱,幸得足下仗义执言,才挽回了颜面。此恩没齿难忘,请受吴某一拜。” 正要起身行礼时,却被曹恪一把拉住。 “区区小事而已,不足挂齿。” 曹恪道:“那董四郎是什么人?” “济阴董氏家主的族孙,喜欢收藏古籍,在下因此找他借书。” 曹恪“哦”了一声,道:“就是品行不端,喜欢仗势欺负人。” 正说着闲话,猛然想起吴质的来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脑袋,道:“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足下是来做什么的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书案上,拿起两册竹简,走到吴质面前,道:“这就是足下要借的书。” 吴质起身,拱手道:“多谢!” 随即接过接过两册《左传》。 曹恪让吴质在书房少坐,喝些酢浆,吃点水果。 吴质正有此意,又坐于席上,将书籍放在旁边,道:“这两册书,在下会尽快看完,到时归还足下。” 曹恪颔首道:“此书是家父所藏,他希望足下能够在六月初八之前归还,只因我们在那天要动身去东平。” “去东平做什么?”吴质不禁有些好奇。 曹恪便将大伯曹操任命老爹曹德为扬武校尉领东平相,镇守无盐,自己在老爹帐下担任军司马的事情说给他听。 “原来是要去做官?” 吴质拱手笑道:“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曹恪见时机已到,便开口说道:“不知足下可有出仕的打算?” 吴质似乎没想到曹恪会问这个问题,愣了片晌,才叹了口气,说道:“在下倒是想要出仕,可出身寒微,再加上年纪太轻,没有门路。” “怎么会没有门路?” 曹恪笑道:“眼下就有一个机会。家父被家伯委以重任,军政一把抓,可惜手下尚缺人手。” 吴质似乎有些心动,连忙说道:“这样的话,还请郎君帮忙引荐。” 曹恪暗喜,心说大事可成矣。 口里说道:“在下当然乐意帮忙。昨天傍晚的时候,我就已经将足下推荐给家父了。” baimengshu.com “那令尊怎么说?” 吴质心里有些紧张,迫切地希望知道曹德对自己的看法。 毕竟,这是一个机会,是一个可以打通仕途,顺杆往上爬的机会。 只是不知这个机会,那位曹府君愿不愿意给自己。 曹恪道:“家父希望足下去见他。” “令尊要见在下?” 吴质当即欣然道:“在下愿往,只是不知什么时候?” “家父现在不在家,很快就回来了。足下在这里少坐,吃些东西,等见过家父之后再回去不迟。” 吴质欣然说了声好,和曹恪在书房里聊聊济阴当地的风土人情,不觉过了大半个时辰。 正说话间,曹大福进来禀道:“小郎君,郎主回来了。” 隋朝之前,汉人奴仆普遍称呼自家的主人为郎主。 曹恪听说曹德回来,便请吴质起身,随他去见自家老爹。 吴质拿起借来的《左传》,站起身来,跟随曹恪出了书房门。 他将两册书籍交给跟随他前来的小厮保管,这才去见曹德。 第22章 吴质出仕(求票) 曹恪带着吴质到了老爹的书房门前,便让身边这位寒门小郎君在外面稍候,自进去报知曹德。 他走到房中,见老爹端坐在书案后面,正伏案在竹简上写着什么。 曹德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见是儿子,连忙放下毛笔,问道:“那个吴家郎君来了么?” “他来了,现在正站在外面等候。” “去请他进来。” 曹恪应了一声,转身走到门边,道:“季重,进来吧。” 吴质走进书房大门,跟在曹恪身后,来到曹德的面前。 曹恪指着吴质,对老爹说道:“阿翁,这位便是吴质吴季重。” 曹德见吴质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长得十分俊朗,一表人才,十分喜欢。 吴质不待曹德说话,当即下拜,口里说道:“晚生见过曹府君。” 曹德连忙起身,走到吴质跟前,将他扶起。 又围着他转了一圈,端详良久,禁不住赞道:“犬子没有说错,足下确实一表人才。” loubiqu.net 吴质谦虚一笑,道:“府君过奖了。” 曹德请吴质在书案旁边的席上跽坐,又让曹恪坐于另一边作陪。 他问了吴质一些跟家庭出身有关的问题之后,才说道:“听犬子说小郎君会作诗,还写得一手好文章?” 吴质望了望曹恪,谦虚一笑,道:“令郎抬爱,不过雕虫小技而已,不值一提。” 曹德又道:“足下似乎很喜欢看书?” “确实。” 吴质道:“只是家境寒微,买不起书,只好找人去借。” 曹德笑道:“足下真是好学!你向犬子借的那两册《左传》,不知拿到了么?” “拿到了,多谢府君和小郎君。” 曹德又问道:“除了《左传》之外,足下平常还喜欢借些什么书来看?” “儒教和法家典籍,还有史家名篇,比如《诗经》、《春秋》、《孟子》、《史记》以及《韩非子》等等。” 曹德听吴质说自己也看法家典籍,皱了皱眉,道:“本朝武帝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法家可是异端。” 曹恪见老爹面色不善,似有为难吴质之意。 正要和稀泥时,听见吴质说道:“本朝宣帝曾言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以德教,用周政乎?” “霸道者法也,王道者儒也。治理天下,就该儒法结合,以儒为表,以法为里,而不是只用儒,或只用法,而将其他学说弃之如敝履。” “如果只用儒教,就会如王莽故事,天下大乱。只用法家,也会像秦朝那样落得个二世而亡。” 听了吴质这番辩解,曹德一时竟然无话可说,不知如何反驳。 曹恪这时不由得想起后世某位伟人提出的“猫论”,说道:“不管白猫黑猫,只要能抓住老鼠的,那就是好猫。管他什么儒家、法家、墨家、道家,只要能有利于成就大业的,那就是好家。” 曹德听完儿子的高论,惊得呆愣了半晌。 吴质眼前一亮,颔首道:“小郎君说得对,不管白猫黑猫,只要能帮府君抓住老鼠的,那就是好猫。” 曹德似乎是被说服了,思量片刻,说道:“此言有理。” 又道:“足下辩才无碍,又通文墨,不知可愿在我的东平国相府担任记室史?” 记室史,全称主记室史,是州、郡、县各级衙署中负责文书记录、催督期会的官员,位在主记室掾之下,相当于后世的办公室秘书。 吴质大喜过望。他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激动之情,拱手道:“承蒙府君抬举,晚生感激不尽,愿投身麾下,效犬马之劳。只是……” 曹德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家中有四旬老母在堂。” 吴质道:“孔子云: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这前往东平任职的事,还得跟她老人家说一声。” 曹德哈哈笑道:“那是当然。我又没让你现在就随我出发,还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吴质有些不好意思,也笑了笑。 曹德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任命足下为主记室史,六月初八那天,随我前往无盐。” “卑职遵命!” 吴质道:“府君,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卑职就告退了。” 曹德点点头,让曹恪送吴质出门。 曹恪这才起身,将吴质送到箕山坞堡南门口,这才返回。 吴质带着从曹家借来的《左传》,在随行小厮的陪伴下,坐上马车,回吴家庄园去了。 这边曹恪在家呆到傍晚时分,一时觉得有些无聊。 眼见太阳即将落山,没有先前那么热了,便将曹大福叫来,让他陪同自己去坞堡附近的箕山上游玩。 曹大福道:“郎君要去的话,请先在书房稍等片刻,待小人去叫人把肩舆抬过来。” 肩舆,这个时代一种可由两人抬着走的代步工具,形状类似后世的“滑竿”。 曹恪讶然道:“抬那东西干什么?我又不是不会走。” 曹大福道:“箕山很高,路又不好走,还是坐肩舆舒服些。” 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一个多月来总觉得自己服侍多年的主人有些奇怪。 可哪里奇怪,自己又说不上来。 比如坐肩舆,放在以前,那可是稀松平常的事,自家主人没那东西时还懒得出门呢。 现在倒好,不喜欢坐肩舆了,改喜欢骑马或者走路了。 奇哉,怪哉! 曹恪道:“走路登山对身体有好处,就这么定了!” 曹大福拗不过他,只得依从,道:“好吧,那就不坐肩舆。这次出门,带多少人,十个够么?” 曹恪觉得眼前这个贴身小厮太过谨慎了,噗嗤一笑,道:“在家门口附近的山上走走而已,要带这么多人做什么?” 曹大福道:“现在世道太乱,山上可能会有流匪,还是小心为上。” “我大父来这里的第二天就让人去查探过了,那座山上没有什么流匪,甚至连个活人都没有。” 曹大福仍然坚持己见:“为安全起见,还是带几个人去吧。” 曹恪想了想,道:“那就再叫四个人吧,你去安排。” 曹大福轰然应命,转身出去叫人。 不多时,曹大福身穿一件褐色布衣,腰边挂着把环首刀,带着四个健壮汉子来到曹恪的书房门口。 那四个壮汉都是曹家的丁奴,年纪都和曹恪差不多大。 他们都穿着和曹大福一样的褐色布衣,每人都拿着一把环首刀,跟在曹恪身后,前往箕山。 第23章 林中遇袭 众人出了坞堡东门,走了不到两里路,便来到了山脚下。 曹恪信步登山,见山道崎岖不平,路两边草木丛生,松柏之类的树木郁郁葱葱。 走了百余步,发现不远处有座丛祠在树林中若隐若现。 丛祠,就是后世的土地庙。 正行走间,忽听见曹大福道:“我怎么老觉得有人在附近监视我们?” 另外四名随从闻言,神情都变得十分紧张,纷纷将环首刀从刀鞘中抽出,并不时观察四周的形势。 俄顷,曹恪猛然听见有个丁奴叫道:“郎君小心!” 他心中一紧,急忙转头,发现一把手戟已然从林中飞出,朝自己这边冲来。 正要躲闪时,身后曹大福手中的环首刀已然挥动,迅速将那支手戟打落在地。 曹恪见状,大吃一惊,叫道:“好险!” 说话时,曹大福已经命令四个丁奴上前护主。 四个丁奴都拿着环首刀,迅速上前,保护曹恪。 曹恪一脸警惕地向四周张望,过了许久,再没见林中有手戟飞出。 他心知四周有埋伏,便高声叫道:“哪里来的流匪,躲在暗处扔手戟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现身!” 话音未了,忽听见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一声暴喝:“给我上!” 须臾,只见四个身穿灰色长袍,脸上蒙着黑布的壮汉从草丛后面窜了出来。 那四个壮汉每人都拿着一把手戟,嗷嗷叫着,朝这边冲来,要取曹恪等人的性命。 曹大福将环道刀朝那四人一指,吩咐四名丁奴:“杀!” 四个曹家丁奴都叫喊着,手舞环刀上前与刺客混战。 曹大福没有上前与那几个蒙面杀手厮杀,仍旧站在曹恪身侧,保护自家主人。 倏忽之间,他似乎听到身后树林里有动静。 猛然转头,发现那边也有三个蒙面人从树后窜出,杀了过来。 曹大福只得举刀上前与那三个舞着手戟的蒙面人战成一团。 曹恪见曹大福一人对付三个,怕他吃亏,也要上前助战。这时,忽听见曹大福冲自己叫道:“后面树上!” 他急忙转身,见两个蒙面壮汉挥舞着手戟,怪叫着从十步远处的树上跃下,朝自己这边冲来。当下吃了一惊,连忙躲闪,避开对方攻击。 他今日一时疏忽,没带兵器,面对两个蒙面人的夹击,一开始处于下风,只能一味躲闪,没有还手之力。 不多时,他卖个破绽,诱一个蒙面人来攻。 那个蒙面人不知是计,使戟刺向曹恪。 曹恪将身微偏,让过戟锋,然后猛地用左手抓住戟杆,紧接着右手出拳,打在了那个蒙面人的手臂上。 这个蒙面人没有料到曹恪会出这一手,没有防备,手不禁一松。 曹恪顺势将手戟抢到手里,并猛地一甩,重重打在了那人的身上。 蒙面人脖子上挨了一击,当即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死了。 另一个蒙面人见同伴倒地,大叫着挥戟劈向曹恪。 曹恪将手戟一举,将对方的兵器挡住。 两支手戟碰撞之处,传来清脆的响声。 二人在树下有来有回地斗了几个回合,曹恪渐占上风,不多时,一戟刺在蒙面人胸口。 那人眼神中露出不甘的神色,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曹恪将手戟从那人胸口抽出,转过身来,飞速向曹大福靠拢,要去支援自己的贴身小厮。 曹大福已然杀死一个蒙面人,正和另外两人纠缠。 曹恪大吼一声,加入战局。 局面,很快由一对二变成了二对二。 曹恪怒容满面,持戟将一个蒙面人的兵器架住,厉声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流匪,竟敢偷袭我们?” 蒙面人不答话,荡开曹恪的手戟,继续和他厮打。 斗了不到半刻钟,曹恪猛然发力,舞动手戟,重重地打在对方的兵器上。 对方被震得手皮发麻,一时没拿稳手中兵器。 他的手戟当场被打飞数步远,掉落在地。 曹恪抓住机会,步步紧逼。 那人没了兵器,顿时方寸大乱,不提防被曹恪挥戟打在脑门上。 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很快断了气息。 那边,曹大福已然将另外一个蒙面人打倒在地。 他右脚踩在那人腹部,正要举刀杀人时,猛然听见曹恪叫道:“留个活口,带回去问个明白。” 曹大福应了一声,收起环首刀,并将右脚移开。 不动他起身,一拳头打在他的脑门上,将他打晕过去。 确认那人没有反抗能力之后,曹大福这才解开自己的腰带,权当绳索,将俘虏的双手绑住。 另一边,四个蒙面人和四个曹家丁奴大战良久,没有占到丝毫便宜。 须臾,只见三个蒙面人身上各挨了一刀,身死当场。 还有一个要跑时,被赶上来的曹家丁奴一刀砍在背上,当即魂归地府,见了阎王。 曹恪担心林中还有同党,于是吩咐曹大福和四个丁奴押着俘虏下山。 正在这时,猛然听见一个丁奴叫道:“那边还有一个。” 顺着丁奴手指的方向,曹恪看见一道黑影从不远处的草丛中窜出,跑进了密林深处。 曹大福正要招呼众人追赶,却被曹恪止住。 曹恪道:“林中说不定还有流匪的同党,我们不要追了,下山回去吧。” 曹大福应了一声,让两个丁奴押着那个俘虏,跟随曹恪下山,返回箕山坞堡。 四个丁奴中,有两人身上都挂了彩,衣服上血迹斑斑。 好在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并无性命之忧。 曹恪在林中遇刺的消息,很快在坞堡里面传开。 此时正值黄昏时分,天边斜阳即将下山。 曹德在曹嵩的住处陪着老爹下棋,听人报说儿子遇刺,差点急得背过气去。 曹嵩也是又急又怒。 急的是孙子差点被人刺杀,性命不保。 怒的是居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行刺自家人。 自家人可是兖州牧曹操的至亲。 什么人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 曹嵩急急忙忙地和曹德离开自己住的大院,去看望自己的孙儿。 走到半路,见曹恪在他的一个贴身小厮的保护下,正朝自己这边走来。 那个叫曹大福的贴身小厮和一个丁奴一左一右,押着个青年壮汉,紧随曹恪身后。 曹嵩上前几步,走到曹恪面前,不等他开口问安,急忙问道:“棘奴,听说有流匪袭击你,有没有受伤?让大父看看。” 言语中充满关切。 曹德也走到曹恪面前,在儿子身上摸摸,同时口里问道:“儿啊,伤到哪里了。” 又转过头来,冲站在身后的丁奴叫道:“快去叫郎中来!” 曹恪手持从蒙面歹徒那里抢来的手戟,道:“大父,阿翁,您们放心,孩儿没有受伤。” 饭团看书 “没受伤?” 曹嵩和曹德二人异口同声地问了句废话,同时放下心来。 曹恪道:“不过孩儿的随从中,有三人受了轻伤,孩儿已让安排人送他们去郎中那里诊治了。” 曹嵩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第24章 灭口 这时,曹大福和另一个丁奴将那个俘虏推到曹嵩面前。 “跪下!”那个丁奴暴喝一声,使起右脚,朝着俘虏的双腿劈去。 那个俘虏早已清醒过来,吓得瑟瑟发抖。 他双腿遭此一击,整个人一时没站稳,当即跪在地上。 曹嵩正要审问那人,却听见曹恪道:“他们十个流匪围攻我们六个,结果被我们杀了八个,俘虏一个,只跑了一个。” 他不禁点头赞道:“不错,不错!” 又问那个俘虏:“你们是哪里窜来的流匪?” 那人脸色苍白如纸,老老实实地答道:“我等不是流匪。” “不是流匪?” 曹嵩听那人说他们不是流匪,有些意外。 曹恪也有些惊讶,心说那你们莫非是来行刺我的刺客? 正思量间,听见曹嵩问道:“那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行刺我的家人?” 那人道:“我等是董家人。只因这位小郎君和我家郎君有些仇怨,我家郎君让我等前来这坞堡,伺机行刺小郎君。” “只是你们的坞堡守卫森严,我们轻易进不来,只好在箕山上的丛祠中谋划,等待良机。” “谁知在山上看见小郎君步行上山,我们那个领头的便让我等埋伏在路边,准备等小郎君一行人靠近后再行刺。没想到小郎君等人神勇无比……” 曹恪听了俘虏的言语,心中大怒,一股无中业火在体内燃烧。 原来那些人是受董四郎的指使来刺杀自己的。 曹德这时问曹恪:“三郎,你和董家结仇了?” “结仇?” 曹恪恨恨地道:“分明是那个董家四郎在街上欺负人,孩儿看不过眼,骂了几句,他就指使家中奴仆来刺杀我。” 曹德忽然想起来了,儿子曾经和自己说过这事。 “董四郎欺负的那人,莫不是吴季重?” “就是他。” 曹恪道:“吴季重向董四郎借书,董四郎不肯借,还趁机羞辱他,要季重向他磕头。我看不过去,出面骂了董四郎一顿,还要他向季重道歉。” “那个混帐玩意,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装模作样地向季重道了歉,回去后就叫人来谋害我。” 曹嵩听明白了曹恪说的事情,气得浑身发抖,道:“好啊,好啊,欺负到我们曹家人身上来了!” 稍稍转头,吩咐一个男仆:“你去趟城中,找我家大郎,把家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那个男仆拱手应命,转身去了。 曹嵩又吩咐曹德:“你带上十来个人,押着这个刺客前往本乡游徼处报案。” 曹德道:“孩儿这就去。” 随即召来十个丁奴,押着那个俘虏朝坞堡外面走去。 曹嵩又对曹恪道:“乖孙,跟着你阿翁一起去。” 曹恪应了一声,转身跟在曹德等人身后,前去找本乡游徼。 …… 鄄城北郊,黄河边上,有座大庄园。 这里,是济阴董氏鄄城房的产业。 鄄城房的董氏族人,大都居住在这里。 这个时代,人们往往聚族而居,济阴董家作为一方大族,也不例外。 那个在箕山行刺曹恪失败逃跑的刺客回到庄园之中时,天色早已经黑了。 庄园东南角,一座三进院落的书房中,灯火通明。 刺客跪在一个青年男子面前,道:“属下无能,没能成功杀死那个姓曹的小儿,请郎君恕罪!” 青年男子冷冷地问道:“就你一个人回来?” 说话的这人,正是董四郎。 刺客战战兢兢的,汗流满面,道:“那个小儿身边有近十人护卫,我们人手不够,损失了八个兄弟,阿七被他们俘虏了,生死不明。” 董四郎一巴掌打在刺客的脸上,叫道:“一帮没用的东西!” 刺客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很痛。 他连忙说道:“请郎君放心,小的下次一定将那小儿的首级奉上。” “下次?” 董四郎摇摇头,道:“没有下次了。” 刺客脸色一沉,心中暗叫不好,却还是强装镇定,道:“那依郎君的意思?” 董四郎缓缓闭上了眼睛,深思良久,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你放心去吧,你的家人,我会好生照顾的。” 刺客见主人想要灭口,急忙上前抱住董四郎的大腿,哀求道:“郎君,小人还有个未成年的女儿要照顾的,不能死啊!” “求郎君看在小人替董家效力了十多年的份上,再给次机会吧。”刺客泪流满面,说到最后,禁不住嚎啕大哭。 “哼!” 董四郎冷冷地道:“我说过了,你的女儿,我会帮忙照顾的。” 又朝外面大喊道:“来人!” 话音刚落,就有四个董家的丁奴从外面冲了进来,在刺客身后站定。 董四郎对那四人道:“把他拖下去!” 那四人闻言,作势就要上前拿人。 刺客已然松开抱住董四郎的双手,并站起身来,厉声叫道:“好啊,姓董的,我跟你拼了!” 正要挥拳打人,却被四个丁奴拉住。 “拖下去!” 董四郎再次冷冷地说道。 “诺!” 四个丁奴两人抬手,两人抬脚,将那个刺客往外面拖。 刺客一边挣扎,一边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叫了两声,并无半点作用。 绝望之下,他又大声叫道:“姓董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董四郎阴笑着,望着渐渐远去的刺客,面目狰狞。 他在书房等了半个时辰,等来了回书房向自己复命的四人。 四人中的一人道:“事情办妥了,我们在后山找了块好地,将他埋了。” 董四郎听说事已办妥,颔首道:“很好!” 他让另外三人出去,只留下刚刚向自己回话的那个丁奴在书房里。 这个丁奴,是董四郎的贴身小厮。 董四郎望着小厮,问道:“事到如今,我应该怎么办才好?” 小厮道:“郎君应该赶紧派人前往曹家,将阿七灭口!” 董四郎叹了口气,道:“只怕晚了!” 小厮思量许久,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毕竟自家主人得罪的可不是一般人,而是现今兖州牧曹操的至亲。 那曹操据说是个残暴不仁的主,总是喜欢和世家高门对着干。 这次占了理,还会饶得了董家不成? 董四郎见眼前这个贴身小厮沉默良久,心中有些不耐烦,问道:“到底还有没有办法?” 小厮道:“现在唯一的好办法,只有一个。” 董四郎似乎是看到了希望,急忙问道:“说说看。” 小厮犹豫片晌,最终还是从嘴里蹦出一个字:“跑!” 董四郎舒服日子过惯了,听小厮建议自己跑路,去过那种东躲西藏的逃犯生活,心中极不情愿。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小厮知道凭自己的智商,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解决之道。 只好说道:“小人觉得,郎君要想活命,只有跑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燃文 董四郎犹豫不决,寻思半晌,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道:“好吧,你去准备,丑时我们就走,悄悄去邺城投奔族叔。此事切记不要告知其他人。” 董四郎的远房族叔董昭目前在袁绍帐下效命,居住在邺城。 小厮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准备。 …… 第25章 清理门户 子牌时分(23到1点),夜色更浓。 董四郎正收拾东西,准备跑路,忽然看见族长身边的管家带着几个丁奴过来。 那些丁奴都提着灯笼,腰悬铁剑 管家向董四郎问了安,就说族长有请。 董四郎不知道族长这么晚了还让人来找他,到底所为何事。问那个管家,人家也不说。 他一时走不了,只得随管家人去见族长。 管家领着董四郎在庄园里七拐八拐,来到后花园一座阁楼外面。 阁楼分为两层。 两层飞檐上,各挂着六个大红灯笼。 不知道为什么,董四郎觉得这座阁楼今天晚上显得有些阴森, 他心中有些诧异,暗道深更半夜的,族长叫我来这地方做什么? 又问管家:“族长叫我来这里,到底所为何事?” 管家推说不知,让董四郎随自己进去。 董四郎心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和族长见过一面再走也不迟,这次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他跟在管家身后,跨过门槛,进入阁楼里面,沿着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地面铺着红色苇席。 席上,摆放着一张黑漆案桌。 桌子上摆放着一把青瓷酒壶,两只耳杯以及两双筷子。 此外,还有两碟驴肉,作为下酒菜。 苇席上,坐着个年约六旬的白发老者,正拿着筷子夹驴肉吃。 这个老者正是济阴董氏鄄城房的族长。 管家走到老者面前,恭敬地禀道:“族长,老奴将人带来了。” 族长点了点头,道:“好,你下去吧。” 管家应了一声,转身下楼。 董四郎上前几步,走到族长面前,施了一礼,道:“小孙见过族祖父。” 族长面色如常,双手却微微有些颤抖。 董四郎没有留意到这个细节,问道:“不知族祖父深夜召小孙前来,可是有事?” “没什么,晚上睡不着罢了,让你来陪老夫喝几杯酒。” 董四郎心里顿觉十分奇怪,活了这么多年,族长还是头一回让自己陪他喝酒呢。 族长见董四郎一动不动的,连忙朝他挥手:“过儿,站在那里做什么?到族祖父这里来。” 董四郎,也就是董过,应了一声,走到席上,在族长对面跽坐。 族长端起酒壶,先给自己倒了杯酒,这才往族孙的耳杯中倒酒。 望着自己面前那只盛满了黄色液体的耳杯,董四郎心中顿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正打算以自己不胜酒力为由,告诉族长不饮酒之时,族长已然端起他自己手边那只青瓷耳杯,仰头喝酒。 也许是呛着了,族长忽然咳了几声。 桌子上,溅了几滴酒水。 董四郎连忙劝道:“族祖父您没事吧?喝不了就不要喝了。” “不妨事的,不妨事的。” 族长不顾董四郎的劝阻,将耳杯中剩余的残酒喝得一干二净。 他放下耳杯,对族孙道:“真是好酒!过儿,你也喝。” 董四郎见族长喝了酒,举止如常,心说那壶中黄酒想必是无毒的。 他放下心来,端起耳杯,先敬族长,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望着已然饮下黄酒的族孙,族长脸上这才露出痛苦不忍的神情。 董四郎见自己的族祖父这样看着自己,顿觉不妙。 正要开口询问时,却听见族长说道:“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是阿七亲口告诉我的。” 董四郎讶然问道:“族祖父见过阿七了?” “不错。” 族长道:“今天戌时左右,我在城中拜访县令时,见箕山乡游徼前来县寺报案,说曹使君侄子今天下午在山上遇袭,而此次袭击事件的幕后黑手,正是你。” “那个游徼是和曹家人一同押着阿七到县寺来的。” “我问过阿七了,事情的起因是有人和你借书,你不肯借,还出言羞辱他。那个曹使君的侄子骂了你几句,逼你道歉。你受不了,事后指使几个丁奴前往箕山乡,行刺杀之事。” 董四郎此时已经感觉腹痛难忍,道:“族祖父,我……” 族长双眼微闭,叹了口气,道:“我了解事情经过之后,马上赶到州牧府,面见曹使君,向他请罪,并表示愿意让县令秉公处理。使君给了老夫面子,让我回家自行清理门户。” 董四郎左手捂着腹部,一手撑着桌面,口吐鲜血,道:“为,为什么?” 族长睁开有些湿润的双眼,道:“老夫也是为家族前途安危着想。曹孟德目前为兖州之主,风头正盛,且对我们这些世家十分猜忌。要是不这么做,我们董氏旦夕之间可能就会有覆灭之祸。” 董四郎满脸痛苦之色,问道:“那酒,酒,为什么你,你喝了没事?” “这壶叫阴阳壶。” 族长端起酒壶,揭开盖子,给董四郎看。 董四郎这才发现这酒壶里面被人为地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装的好酒,另一部分装的是毒酒。 酒壶上面,有两个小洞,分别和里面两个部分连通。 利用大气压强,倒酒时,按住装有毒酒那部分的洞,则只流出干净的酒,毒酒不会流出。 若按住装有好酒那部分的洞,则只流出毒酒,好酒出不来。 盯着酒壶看了会儿,董四郎忽觉眼前一黑,人也不由自主地趴在桌上。 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依稀听见自己的族祖父说道:“枉你也是世家子弟,为了那点小事,做下这等杀人的勾当,到底值得吗?” 族长见董四郎已然死去,将管家叫了上来,吩咐道:“去花厅请曹司马来。” 管家领命而去,不多时领着一个青年男子上来。 那个身穿锦衣的男子赫然正是曹恪的亲兄曹惠。 族长站起身来,道:“事情办妥了。” 又叹了口气,道:“家门不幸,出了这等顽劣之人!” 曹惠走到董四郎的尸身旁边,观察片刻,确认那人真的死了,才对族长道:“老人家不徇私情,大义灭亲,晚生佩服!” 他声称要回去复命,便告辞离开。 族长望着董四郎的尸身,吩咐管家:“去寻具好点的棺木,再找个好地方,葬了他吧。” 说话时,已是老泪纵横。 管家摇摇头,叹了口气,出去安排。 …… 第二天上午,箕山坞,曹恪的书房。 房里三面靠墙的位置,各摆放着一张五层乌漆楠木书架。 书架上摆满了竹简。 书房地面,铺着张红色苇席。 席子中间,放着一张黑色书案。 曹恪坐在书案后面的坐秤上,手执毛笔,正伏案在一张白纸上作画。 这张白纸,还是今天早上从爷爷曹嵩那里讨来的。 正画着画,忽听见门外脚步响。 须臾,看见曹昂笑嘻嘻的,进了门来。 曹恪只得放下笔,起身迎接。 曹昂不待曹恪说话,抢先说道:“棘奴,你知道不,那个姓董的死了。” “死了?”曹恪有些惊讶。 “千真万确。” 曹昂道:“董家的族长听说了董四郎派人刺杀你的事情,急得跑到州牧府向我阿翁请罪。” “我阿翁看在他年老体衰,并且愿意和我曹氏合作的份上,给了他一个面子,让他回家清理门户。” “另外,阿七估计秋后就会下去陪他的主人了。” 曹恪闻言,心中顿觉十分爽快。 那个恶人,终于有了恶报。 高兴了没多久,又有些不放心,道:“姓董的真的死了吗?董家族长不会用什么手段瞒天过海吧?” fqxsw.org “不会。” 曹昂摇头说道:“你大兄昨晚跟着董家族长去了他家庄园,亲眼看见董四郎伏尸阁楼。” 曹恪这才放下心来,道:“那就好!” 曹昂走到书案边,见有张纸上画了个奇怪的图案。 图案看起来像犁,可是那辕怎么是弯的?不应该是直的吗? 他指着纸上图案,问道:“你画的什么东西?” 曹恪眼皮也不抬,道:“曲辕犁。” 第26章 出发去东平 时光飞逝,不觉到了六月初八。 六月初八这天,宜出行。 动身之前,曹恪还要办一件事,那就是将一件宝物送给曹嵩。 那件宝物就是曲辕犁。 再过一阵子,就要开始秋耕作业了。 为了提高自家族人和佃户开垦荒田的效率,曹恪便将不久前画好的曲辕犁图纸交给家里养的铁匠,让他按图打造。 卯时,吃过早饭,曹恪一身戎装,带着包括曹大福在内的几个小厮来到铁匠家,取了那张犁,便直奔曹嵩住处。 曹嵩所住的地方在箕山坞堡的中心位置,是一座五进大院。 曹恪让两个小厮抬着曲辕犁进了院门,见曹嵩从垂花门里走了出来。 曹嵩身后,跟着六个儿子、几个儿媳以及包括曹昂、曹惠等人在内的孙子孙女们。 曹恪上前几步,拱手向曹嵩等人行礼问安。 曹嵩这时发现有两个小厮抬了个奇怪的物件站在曹恪后面。 那物件看起来像犁,却又和现在农夫们普遍使用的犁有很大不同。 现在农夫用的犁,是直辕犁,即辕是直的。 而眼前这个像犁的东西,辕却是弯曲的,比直辕犁的犁辕要短一些。 除了犁辕变短了之外,这东西上面似乎还增加了一些部件。 好奇心顿起,曹嵩指着那物件,问那两个小厮:“你们抬的是什么东西?” 有个小厮答道:“小郎君说这叫曲辕犁。” “曲辕犁?” 曹嵩和曹操二人一前一后,绕到曹恪身后,站在那个物件旁边,盯着看了许久。 曹恪转过头来,对那两人道:“对,就叫曲辕犁,是我让铁匠打造的,将来秋耕的时候,可以分配给佃农使用。” 曹德也是一身戎装,站在曹恪身侧,笑道:“我家又不是没犁,还打一张犁来做什么?再说了,你造犁就造犁吧,也做个像一点的啊。” 曹恪眉头微皱:“这怎么就不像了?” 曹德道:“三郎,你没看见过犁是什么样子的?常用的犁辕是直的,你这个辕分明是弯的。还有,下面多了那么多部件,有什么用?” 曹恪噗嗤一笑,道:“阿翁,就是因为辕是弯的,才叫曲辕犁啊。” 又跑到那张早已被小厮们放在地上的曲辕犁旁边,不时指着犁铧、犁评、犁盘等等部件,向众人介绍它们各自的功能作用。 介绍完了之后,又道:“我们现在常用的直辕犁,在犁田的时候,要用两头牛拉,俗称二牛抬扛。犁地的时候不方便转身或者调头,且犁的地又太浅。” “而这种曲辕犁,因为辕是弯的,再加上多了这些部件,我们的佃户在耕地的时候会非常的方便,可以灵活调头、转向,地也可以犁得更深。” “还有,用这种犁耕田的时候,只要用一头牛就够了,如此一来,可以大大节省畜力。” 曹嵩似乎有些不相信,道:“真是你说的这样么?” “大父要是不相信,等秋耕的时候,让佃户们到地里试一下不就知道了么?” 2kxs.la 曹嵩“嗯”了一声,点头道,道:“是应该试一试。” 曹操也是点了点头,似乎对这张曲辕犁产生了莫非的兴趣,俯下身子,伸出双手在这物件上面摸了又摸。 不久,他叫来两个家丁,将这张曲辕犁抬进曹嵩所住大院的库房中保管,待秋耕开始后再拿出来使用。 俄顷,曹德问儿子:“士兵们都集结完毕了么?辎重呢?” 曹德是以扬武校尉的身份领东平相的,自然有自己的本部人马。 不过现在人马不多,才两百余人,且都是自家的部曲。 除了这两百部曲之外,曹操此前还从定陶大营中抽调了两曲人马到曹德帐下,归自己的老弟节制。 不过那两曲人马要过一阵子才能前往东平,和曹德会合。 曹军也和汉军一样,实行二五制的军队编制,不过略有不同。 最基层的编制单位是伍。五人为一伍,每伍设一个伍长。 二伍为一什,主官是什长。 五什为一队,以都伯为主官。 队的上一级单位是屯。 每屯由左、右两队组成,共有一百人,由屯长统领。 屯以下作战单位的人数都是固定的。 屯之上就是曲,每曲人数不定,满编的话有五百人,由中、前、后、左、右五屯组成。 不满编的话则每曲只有两百人,分成左、右两屯。 曲的长官是军候。 部是曲的上一级单位,一般由校尉统领,不设校尉的话则由军司马统领。 每部分左、右两曲,总人数不等,满编的话应有千人之众,不满编则只有四百多人。 现在曹德统领的本部人马还有好几百个缺额,需要到东平后再另行招募。 曹恪学着后世电视剧里下级军官向上级回话的样子,拱手对曹德道:“禀校尉,全体将士已经集结完毕,辎重也全部上车,只等一声令下,就可出发了。” “李子扬和吴季重都来了么?” 按计划,李宣和吴质二人将随曹德前往东平。 至于苏林则是曹操专门从外地调至东平任职的,现在估计已经到达无盐了。 曹恪道:“李世叔和吴季重都来了,在北门楼下等着呢。” 李宣和曹操、曹德兄弟两人都有交情,因此曹恪以世叔二字来称呼他。 须臾,曹恪想起吴质此前借书的事,道:“季重已经把《左传》还给我了。” “好。” 曹德随即转身,和众人道别。 曹嵩似乎有些不舍,道:“我送你们父子俩到坞堡门口。” 曹德没有拒绝父亲的好意,让曹嵩、曹操等人将自己和曹恪送到坞堡北门附近,才请他们回去。 北门里面,有个较大的广场,大概有四个蓝球场那么大。 广场上停着五辆马车,全部用来装载辎重。 马车附近,站着两百个家兵。 家兵们都披着乌色两当铠,戴着黑色兜鍪,右腰边挂着箭壶,左腰上悬着环首刀,背上背着长弓,手上还拿着把长枪。 这些装备,都是不久前曹操安排人从军中仓库里调拨过来的。 坞堡大门附近四块拴马石上,各拴着几匹好马。 其中一匹白马是曹恪的坐骑,其它毛色不一的马匹供曹德、李宣、吴质等人骑乘。 曹大福以及几个曹恪的心腹小厮也骑马,跟随主人去东平。 早已等候在北门边的李宣和吴质二人等曹德赶到,连忙上前参见。 曹德让二人准备动身,自己也从拴马石上解开一匹黄马的缰绳,然后踩着马镫,上了马背。 这马镫是曹恪还在徐州的时候让铁匠打造出来送给他的。 当时一共打造了四对马镫,其中一对曹恪自己用,另外三对分别送给了曹德、夏侯渊和曹操三人。 回到鄄城后,曹操又让人批量打造了几百对马镫,分配给军中将士们尤其是骑兵们使用。 因此李宣、吴质、曹大福等人的坐骑上,都挂着马镫。 曹恪披着黄铜色两当铠,左腰悬着把环首刀,右腰挂个箭壶,背上背把雕弓,也上了马来,跟随曹德出门。 吴质、李宣、曹大福等人也陆续上马,朝坞堡大门外走去。 两百多人护着五辆辎重车陆续出了箕山坞堡北门,在骄阳下往东北而行,下午就到了廪丘县地境。 曹恪骑马走在官道上,见路边麦田一望无际。 金黄色的麦田中,夹杂着几块绿油油的菜地。 曹恪一边观赏路边景色,一边听曹德和李宣闲谈。 李宣三十来岁年纪,长着山羊胡,样子看起来十分儒雅。 他是名士李膺之孙,前东平相李瓒之子。 李瓒生前对曹操十分赞赏,劝儿子在自己死后前去投奔他。 李宣听从老爹的安排,带着弟弟们投奔了当时还在东郡当太守的曹操。 他又与曹德有些交情,在得知好友担任东平相,想要征辟自己进入他的幕府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现在他在曹德手下担任主簿。 只听见李宣说道:“东平境内的世家大族,以刘、张、吕、毕四家为首,人称东平四大豪门。这四家豪族,每家光宗族就有近万口人,各占有良田万余顷。” 曹德顿时来了兴趣,道:“说说这四大豪门。” 第27章 东平四大豪门 李宣说道:“这四家豪门中,刘氏是汉室宗亲,族长自然是东平王殿下。” 曹德道:“这东平刘家出过哪些人物?” “东平刘氏是本朝东平宪王(刘苍)的后裔,族人大多居于无盐,只有一小部分散落各县。因为是汉室宗亲,受朝廷压制,没出多少名人,只有东平宪王一人有些名气。” 曹德点点头,问道:“那张家呢?是张孟卓家?” 现任陈留太守张邈是东平国寿张县人,这个曹德是知道的,毕竟那张孟卓可是曹操好友。 李宣道:“不错,张孟卓家在东平,确实是四大豪门之一。族中人物,除了孟卓之外,还有他的兄弟张孟高。” 张孟高,即张超,前广陵太守。 李宣又道:“不过自从张孟卓兄弟起兵讨董卓之后,张家的宗族、部曲大多跟随张太守迁移到了雍丘,留在东平的本家子弟已经不多了。” 曹恪听说张邈还有本家子弟留在故乡,心中一动,想起了很有可能会在明年爆发的叛乱。 如果历史线没有发生很大变动的话,明年上半年,张邈将会联合陈宫,趁曹操第二次征讨徐州之机,迎吕布进入兖州。 届时,兖州大部分郡县将会抛弃曹家,向吕布投诚。 好在有荀彧、程昱等人的帮助,曹操还能保住鄄城、范县和东阿三城。 将来兖州发生动乱的时候,作为叛匪张邈的亲戚,东平张家那些留在故乡的宗族子弟会不会弄出什么事来,不好说。 曹恪心中不禁有些担心,心说到东平后,一定要想办法严密监视那家人,以防止他们叛变造反。 正思量间,他又听见曹德问道:“张孟卓兄弟都不在东平,那张家现在是谁主事?你知道么?” 李宣想了想,道:“听说是孟卓的堂叔张开张叔通。” 曹德问道:“张叔通此人如何?” “家父还在东平相任上时,我曾经随他去张家拜访,见过张叔通。他给我的印象是一个比较阴险的人。府君以后面对他的时候,要小心防范。” “我知道了。” 曹德颔首道:“再说说吕家。” 李宣道:“吕家宗族主要居住在寿张县,家主名叫吕昭,字子展,是个年轻后生,今年才满二十四岁。” 曹德讶然道:“这么年轻就当了家主?” “是啊,吕家的老家主死得早,他十九岁那年就继承了他父亲的家主之位。” 2kxs.la 李宣停顿片刻,故作神秘地问道:“府君知道吕家的老家主是怎么死的不?” “我哪里知道?”曹德不禁笑道。 李宣道:“他是被张孟卓的父亲气死的。” 曹德听了这件秘闻,不由睁大双眼,一脸震惊地道:“被张家人气死的?” 李宣点点头,道:“我也是听说的。六年前,张孟卓的父亲看中了吕家一块好地,向吕家老家主索取。吕家老家主自然不肯答应,和张孟卓的父亲发生争执,最后不欢而散。” “后来,张孟卓的父亲买通了县令和主薄,利用各种手段强占了那块地。吕家老家主听说了此事,一口气没上来,就死了。” “事后,吕子展发誓要为父报仇,并夺回家族产业。可惜的是,张孟卓的父亲在大半个月后也得急病死了,那吕子展报仇的计划最终还是落了空。” 曹恪听到这里,道:“如此说来,吕家和张家有仇?” “当然。”李宣道,“吕家老家主被张家人气死,吕家的产业也被张家人所夺,在这种情况下,他吕子展会善罢甘休才怪。” 曹恪脸上顿时浮出一丝笑容,心说张家有对头就好办了。 那边,曹德又问道:“吕家除了这个吕昭之外,还有哪些人物?” 李宣道:“还有吕旷、吕翔兄弟,现在都在袁本初军中效力。此外,还有吕虔,在曹使君帐下担任从事,领家兵镇守湖陆。” 曹恪前世看过《三国演义》,对吕旷、吕翔这两兄弟有点印象。 他们似乎是袁尚的部将,后来投降了曹操,最终在战场上被杀了。 杀他们两兄弟的人,是张飞还是赵云来着? 等等,还有个吕虔,他怎么成了东平人了? 心中疑云顿生,问道:“那个吕虔,是表字子恪的吕虔么?” “曹使君帐下,有几个吕虔?” 李宣眉头微颦,道:“就是那个表字子恪的吕虔。” 曹恪道:“他不是任城人么?” 他曾经听曹昂提起过吕虔这个人,知道他是任城人氏。 李宣笑道:“世侄这就不知道了吧。吕子恪是任城人不假,可是任城吕氏本来就是东平吕氏的分支。” 曹恪这才明白过来,道:“他们本来是一家人?” “不错。” 曹恪道:“那也不能把吕子恪划到东平吕氏的人物里面去吧,毕竟都分家了,搬到任城去了。” 李宣摇摇头:“不是主动搬的,是被迫分的。” “被迫分家?”曹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李宣道:“任城国治下三个县,本来全都是东平的。章帝时,朝廷将原属东平的任城、亢父和樊县三县划出,单独组成了任城国,作为藩王封地。因为这事,当年住在任城的吕氏族人就和寿张吕家分开了,单独开宗立户。” “不过就算分开了,两地吕氏常有往来。每年中元祭祖的时候,任城吕氏族人都要到寿张来,祭拜始祖姜子牙。东平吕氏也以出了吕子恪这样的才俊为荣,还把他写进了族谱里。” 曹恪“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曹德又问李宣:“那毕家呢?说说毕家。” 李宣道:“毕家族人大多居于须昌县。家主毕迁毕元升,年近古稀。其子毕谌毕子礼,现为本州别驾。” 对毕谌这个人,曹恪也有点印象。 前世看百家讲坛的时候,曾听某位讲三国的教授说过毕谌的事迹。 张邈、陈宫叛变,迎吕布进入兖州的时候,劫持了毕谌的母亲和妻儿,逼他弃曹投吕。 曹操知道毕谌的难处,劝他去投奔张邈。 毕谌在曹操面前痛哭流涕,声称绝不叛曹。 哪知从曹操那里离开之后不久,转身就跑去了吕布的大营。 后来曹操将吕布的势力赶出了兖州,并生擒了毕谌。 曹营众将都以为毕子礼这次必死,哪知曹操以毕谌是个大孝子,对父母孝顺,一定也会对主君忠诚为由,赦免了他,并委以重任。 李宣继续说道:“这四家豪门中,刘氏和张、毕两家联姻,只是不和吕家联姻。” 曹德问道:“这是为什么?” 李宣笑道:“还不是当年吕太后闹的,刘家人有忌讳。” 西汉初年,刘邦的皇后吕雉在丈夫死后专权,重用娘家亲戚,排斥打压刘姓诸侯王。 汉朝江山,面临着改姓的巨大风险。 吕太后去世之后,部分刘姓诸侯王与周勃等外姓功臣合作,铲除了诸吕。 有了这种阴影,汉朝宗室对姓吕的人有不好的看法,一般不愿和吕姓人联姻。 李宣又道:“吕家只和毕家有联姻,不与刘、张二家结亲。” 曹恪听到这里,暗道:“看来士族这个阶级虽然表面强大,内部却并不是铁板一块的。我若要抑制世家豪强,完全可以利用这些内部矛盾,拉一派打一派。” 正暗自思量,忽然听见附近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叫喊声和辱骂声。 第28章 潘璋和王双(求票) 曹恪循声望去,发现三里远处,一条与官道平行的乡间小路上,两拨由健男壮女组成的乡民分别从道路两端的树林中冲出。 曹德瞧见那边情形不对,当即将手一招,喝道:“停止前进,原地戒备!” 将令下达之时,两百个曹氏家兵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稍后在曹德的指挥下,举起长枪,转过身来,眼睛盯着那些乡民。 曹恪已然勒住马,朝那边张望。 那边道路上,两拨乡民各有好几百人,穿着颜色不一的破烂衣服,有的手持木棍,有的手持锄头,有的手持铁锹,嘴里都骂骂咧咧的,朝对方逼近。 曹恪正暗自猜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时,见有个斥候策马沿着一条田间小路跑到官道上,在曹德面前停下,禀道:“道路南边三里处,发现两队乡民,都拿着农具,好像是要械斗。” 曹德听说原来是乡民械斗,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放下心来,点了点头,道:“知道了,继续侦查,若发现异常,立即禀报!” 斥候应了一声,打马而去。 曹德又将手一招,喝令手下:“继续前进。” 众人这才打马的打马,迈步的迈步,朝东边缓缓而行。 曹恪一边骑马赶路,一边朝着乡民那边张望。 两拨乡民已然在距离对方不足三丈的地方停住脚步,互相指责谩骂。 有个头裹红色帻巾的中年男子骑匹黄马,下了前方官道,沿着不远处的田间小道冲上乡道,在两拨乡民中间停下,似乎是要劝架。 那个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两个身骑黑马的年轻后生。 曹恪犹豫片刻,道:“阿翁,那边快打起来了,您不派人过去看看,劝解一番吗?要是闹出了人命怎么办?” 曹德道:“此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乡民械斗,自然应该由这里的里长管。里长不管,有亭长管,亭长管不了,有三老管。我们出面算怎么回事?” 汉时县以下地方行政组织,由乡、亭、里三级组成。 十里一亭,亭有亭长。 十亭一乡,乡有三老。 里长就是唐宋以后的村长。 亭长相当于后世的乡镇派出所所长。 三老,主掌教化。 曹恪想想也对,这里百姓之间的纠纷,的确不关我事。 自己一个军司马,老爹一个邻郡的郡守,凭什么去管这个地方的民间纠纷?管得了吗? 此时已是黄昏。 红日西斜,很快就要落山了。 曹德望望天边那轮夕阳,道:“天就快黑了,我们加速赶路,赶到潘渡亭部休息一晚,明日寅时再走。” 按理来说,曹德所部人马在野外休息,应该自行找个地方安营立寨才对。 可是曹德觉得自己才这么点人,并且是没有经过正规军事训练的部曲兵,在野外安营扎寨不是很安全,毕竟世道太乱,山贼土匪多,还是到亭部投宿为好。 再说,人家除了扬武校尉这个身份之外,还是兼领的东平相。 堂堂郡守,赴任途中到亭舍中休息休息,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亭部,就是包括亭长在内的亭中吏员办公的地方。 亭部之中建有亭舍,作为驿馆,供传递官府文书的邮差换马休息之用,平时也招待过往客商和达官贵人。 众人又走了三里许,来到潘渡亭部附近。 曹恪大老远就看见一根高约一丈有余的汉白玉石柱立于官道边上。 石柱上面雕刻着形状似蛇的图案。 中间有块长约两尺,宽约一尺的石牌,上面用隶书刻着“潘渡亭部”四个红色大字。 石柱顶部,有一个半径大约两尺的石制圆盘。 圆盘上蹲着个形状似狗的雕像。 曹恪知道那根柱子叫华表,常被人建在宫殿、帝王陵墓、亭部等建筑前面,作装饰之用。 华表顶上蹲着的那只像狗一样的神兽,叫什么来着?没记错的话,应该叫望天犼。 曹恪跟随众人来到华表旁边,见那根石柱后面,有座很大的四合院,占地近四亩。 这个院子周围的房屋就是亭舍。 曹恪在院门前下了马,不等问话,便看见一个自称本亭亭父的白发男子走了过来。 亭父,是亭长手下亭卒之一,负责亭舍的日常管理,开闭扫除,迎来送往,招待客人。 那个亭父走到曹德面前,得知他的身份,并听说他和他的部下要在这里过夜,便热情地请众人入内。 毕竟,人家投宿,也是要给钱的。 从那个年纪已过六旬的亭父口中,曹恪得知本亭亭长现在到外面办事去了,不在亭中。 根据曹德的吩咐,亭父给众人开了十间客房,同时又让亭卒将曹恪等人的坐骑悉数牵到后院马棚中喂养。 ahzww.org 至于五辆辎重车,也被车夫解开,马匹牵到马棚,车厢拖到屋檐下寄放。 此时天还没完全黑下来。 曹恪正要去客房吃饭,忽听见亭舍外面官道上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须臾,有个士兵过来禀道:“司马,有好几百个乡民正朝亭舍这边而来。” 曹恪心中一紧,正不知道如何应对,忽听见外面有个人叫道:“潘璋,王双,叫你们的人先回去,你们两个随我去亭部,今天得把这事给解决了。” 听到“潘璋”、“王双”这两个有些熟悉的名字时,曹恪不由愣住。 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潘璋可是历史上那位“孙十万”孙权手下的得力干将,江表十二虎臣之一! 至于王双,名气虽稍逊一筹,可毕竟也是位猛将兄。 不过这位猛将兄的命不好,最后的结局是在诸葛亮第一次北伐的时候,被蜀将所斩。 潘、王二人是兖州人吗?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曹恪思量片刻,心说也许是同名吧,怎么可能那么巧,在一个地方一下子碰到两个三国名将。 正寻思间,听见有人叫道:“行,行,行,给亭长面子,大家都回去吧。” 又有一人叫道:“回去吧,回去吧。” 须臾,又有人高声道:“不回去,俺们就在这等!” “对,俺们就在路边等。” 乡民的叫喊声和农具击地的声音传进了亭舍内众人的耳中,振聋发聩。 “行吧,随便你们。”这是那个亭长的声音。 不多时,曹恪看见三个男子各牵了匹骏马进了亭舍大门。 牵马的三个男子后面,还跟着两个青年壮汉。 那两个青年壮汉都是二十来岁年纪,其中一个方脸,一个圆脸。 方脸汉子穿件灰白色襜褕,剑眉星目,鬓若刀裁。 圆脸壮汉一袭红色襜褕,满脸络腮胡。 亭父见那些人进来,连忙迎了上去,对走在最前头的牵黄马的中年男子道:“亭长回来了。” 他随即吩咐亭卒帮忙牵马。 亭长见亭部门口及其附近有许多披坚执锐的士兵站岗守卫,不由愣怔片刻,问亭父:“亭舍中怎么来了这么多兵?” 亭父道:“有上官驾临,在本亭暂住。” 亭长“哦”了一声,举目四望,似乎是在寻找亭父口中的那位“上官”。 此时,曹德也听到外面动静,从房中出来,走到曹恪身边。 亭父连忙将曹德介绍给亭长认识:“这是曹校尉,兼任东平相。” 又介绍曹恪:“这是曹司马。” 介绍完二人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卑职已经看过他们二位的印信了,不是假冒的。” 亭长带着身后一位随从上前,对曹德道:“卑职是本亭亭长,刚才在外面办事,不知上官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曹德笑道:“无妨,无妨。不知亭长姓什么?” “卑职姓杨。” 亭长简单介绍了下自己,又指着身后一人道:“这是本亭求盗。” 求盗,是亭长手下亭卒之一,负责缉拿盗贼。 那个求盗朝着曹德、曹恪父子两个拱手行礼,道:“见过两位上官。” 曹德朝求盗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俄顷,问亭长:“杨亭长,刚才我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是怎么回事?” 杨亭长指着站在不远处的方脸男子和圆脸壮汉,道:“禀上官,不久前,本亭住在刁河里的潘家和住在陈坊里的王家为了块菜地的事,差点大打出手。卑职带着求盗等人赶到事发地,好不容易将他们劝住了,让他们到亭部商量解决问题的办法。” 曹德颔首道:“杨亭长,你开始调解纠纷吧,本官不打扰你了。” 杨亭长应了一声,转身走到方脸和圆脸二人面前,道:“我们到大堂里去说。” 方脸汉子道:“去什么大堂,就在这里说吧,正好有两位上官在,我们也应该请他们来评评理。” 圆脸汉子也道:“就在这里说事。” 杨亭长无奈,道:“好,好,好,就在这里说。” 又问:“你们准备怎么解决?” 圆脸汉子道:“还能怎么解决?让潘家把地还给我们!” 第29章 调解纠纷(求票) “凭什么还给你们?那是你们王家的地?”方脸汉子冷笑道,“你们去跟那块地说它是你们家的,它会答应吗?” 圆脸壮汉十分气恼,怒道:“姓潘的,你怎么这么无赖?” “就是这么无赖,你能怎么样?” “你……”圆脸壮汉气鼓鼓的,道:“那块地就算不是我王家的,那也不是你们潘家,而是李家的。” “李家都搬走了,听说搬益州去了。”方脸汉子道。 “既然原主搬走了,那他们的地就成了无主地。”圆脸壮汉道,“既然是无主地,那我们王家自然也能占。” “问题是那块地先被我潘家占了,先到先得。” “先被你们家占了?可有地契为证?” “地契?”方脸汉子支支吾吾地道,“家里人正在找主簿办理,很快就会办妥的。” 圆脸壮汉哈哈大笑,道:“就是没有地契嘛,这事还有得争。” 二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曹恪听得云里雾里,便问站在身边的求盗:“他们两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求盗说道:“潘、王两家自从迁到咱们廪丘县潘渡乡,就没消停过,常为争水、争地的事大打出手。这次两家同时看中了一块原来属于李家的地。李家为避战乱,迁到益州去了。潘家抢先将地占了,在上面种菜。王家人不干了,集结族人去抢。就是这么回事。” 曹恪听明白了事情经过,道:“原来如此。” 俄顷又觉得有些不对,道:“他们两家都是外乡人?” 求盗点了点头,道:“不错,都是外乡人。其中王家原本是凉州陇西的,几年前州中大乱,陇西王家的许多族人不得不背井离乡,迁到咱们廪丘,在本乡本亭的陈坊里安家落户。” 曹恪问道:“那潘家呢?” “潘家本是本州东郡发干县的,去年陶恭祖攻打东郡,兵临发干,潘家部分族人于是南下,迁居到本乡本亭的刁河里。” 曹恪叹道:“原来都是流民!” 正暗自叹息,忽见那边方脸汉子和圆脸壮汉已然厮打在一起。 有几个亭卒上前,欲拉开二人,却被亭长阻止。 亭长似乎是是黔驴技穷了,说道:“让他们打一场也好,在亭舍中比武论输赢,总好过田间斗殴闹出人命来。” 边说边挥手示意亭卒后退,让那两人厮打。 曹恪站在远处,听见方脸汉子冲圆脸汉子叫道:“要抢地可以,打赢我潘璋再说!” 圆脸汉子也高声叫道:“以为我王双怕你?” 当即使出一记扫荡腿,攻击潘璋。 潘璋急将身一跃,躲开王双的攻击,并在对方腿脚收回后,跳到原地。 王双见状,猛地将身子一纵,跳到半空,就势使起双脚踢向潘璋。 潘璋抡起双手,打向王双的双脚。 王双占不到便宜,只得收势,图谋再战。 俄顷,又大叫着冲向潘璋。 二人在亭舍大院中打了将近半刻钟,难解难分。 曹德不禁拍了拍手,叹道:“好斗!” 曹恪暗道:“这两人武艺如此精湛,想必是历史上的潘璋和王双无疑了。” 吴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曹德身边,轻声道:“府君,那两位看来都是猛将之才啊!” 曹德似乎对吴质的评价颇为赞同,点头道:“是啊,都是武艺高强之辈。” 吴质道:“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府君有没有想过要去招揽他们呢?” “这个……”曹德道,“本官倒还没想过。” 曹恪听了曹德和吴质二人的议论,转过头来,对老爹说道:“吴记室史的想法,正合孩儿之意。听大伯和李世叔说,东平很乱,形势很复杂。我们只带这么点人去,又无良将辅佐,在那里怕是很难开展工作。” “开展工作?” 曹德皱了皱眉,思索片刻,还是明白了儿子话中的意思,道:“说得有道理,看来得找个机会和他们谈谈。” 曹恪见那边两人打斗多时,输赢难定,有心要调停。 他当即冲上前去,挥手击打在王双的手臂上,再挥手拍打在潘璋伸过来的右掌上。 那二人猝不及防,不得不收势,并后退两步。 曹恪伸出双手,一只手掌对着王双,另一只手掌对着潘璋,道:“二位,听我一言。你们都是因战乱背井离乡的流民,既然都是流民,那又何若为难流民呢?” 王双道:“就因为是流民,才更要争地啊,没地怎么吃饭?” 潘璋也道:“就是,小将军真是好天真!” 曹恪笑道:“别乱叫,我只是个军司马,还不是将军呢。” 又道:“你们有一身好本事,在这乱世之时,正该投军,建功立业,怎么可以在这乡野之中为了一亩三分地大打出手呢?” 潘璋似乎觉得曹恪的说法有些不合情理,道:“建功立业和壮大家族不矛盾吧?” “对,不矛盾。” 曹恪点了点头,道:“可是比起建功立业,留不世英明来,为壮大家族实力而去争地这事,实在是不值一提。” 潘璋和王双二人闻言,都寻思一阵,觉得有那么一点道理。 曹恪又道:“再说,和气生财。你们两家同为流民,自然应当守望相助,同舟共济,共同应对乱世局面,怎么反而内斗不休,空耗各自家族的实力?” 潘璋道:“那依小将军,不,依小司马的意思?” 曹恪道:“我有个建议,那就是你们潘家退一步,将占有的原李家土地分一半出来给王家,做个人情。” 潘璋紧皱剑眉,叫道:“凭什么?” 曹恪道:“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古时候有户姓张的人家,是留侯张良的亲戚。有一天,他们家为盖房子,将地基打到了邻居叶孝廉家的墙边。叶孝廉家不干了,希望对方将墙壁往张家那边移动三尺,留条路供人走。张家人不听,坚持将自家的墙壁挨着叶家的墙。叶孝廉咽不下这口气,一纸诉状告到县寺,要和张家人打官司。” “后来留侯听闻此事,给张家人写了封信,劝他们退让。你们想知道留侯在信里写了什么不?” 潘、王二人都摇摇头,道:“不知,写了什么?” “写了首诗。”曹恪道,“诗云: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张家人看了书信,大感惭愧,就将已经建好的自家墙壁拆了,在距离叶家墙壁大约三尺的地方重新建墙。” “叶孝廉家听闻此事,大为感动,也将自家墙壁拆了,后退三尺建墙。因为这事,张家和叶家之间多了个宽度达到六尺的巷子。” 其实这个故事并不是发生在汉朝,更不是发生在留侯张良的身上,而是满清时期的一段为人津津乐道的佳话。 故事里那个写诗的张家高官名叫张英,而叶家那位书生人称叶秀才。 曹恪为了让故事贴合汉朝的时代背景,不得不对其中的人物作了些修改,将故事套到留侯张良头上。 至于将叶秀才改成叶孝廉,是为了避东汉光武帝刘秀的名讳。 潘璋听完那个故事,似乎有些触动。 他沉思良久,似乎下定了决心,道:“好吧,那我们潘家只要那块地的一半,另一半给王家吧。” 曹恪问道:“你说的话能算数吗?” 潘璋道:“我当然不能代替族长做决定,不过我会尽力说服族长和族老们的。” 曹恪点点头,又问王双:“潘家愿意让一半土地给王家,你还有意见么?” 王双也谦让起来:“不必,只要个三成就可以了。原李家那块地大概有两千亩,潘家分六百亩给我们,我的族人们想必不会有太大的意见。” 2kxiaoshuo.com 潘璋又道:“没事,分一千亩给你们吧,大家都不容易。” 王双还要谦让,坚称只要六百亩就够了。 二人扯了半晌,最后决定两千亩地,潘家只要一千二百亩,另外八百亩给王家。 站在曹恪身后多时的杨亭长见问题解决,大喜过望,让二人带族人们回去,并与族长、族老们商量,争取把这事做实。 潘璋和王双答应了杨亭长,正要向曹恪等人告退,却听见吴质道:“先别急着走,我们府君请二位到客舍中一叙。” 第30章 喜得两将(求票) 潘、王二人不知道那位府君邀请他们是为了什么事,不便擅自离去,只得跟在曹恪、吴质和曹德三人身后,来到客舍中一间房屋之中。 这时夜幕已经降临,客舍所有住了人的房间都亮起了一盏油灯。 曹德住的屋子是个套间,由两部分组成,其中前面是客厅,后面是卧室。 客厅中间地上,铺着几张苇席。 曹德走到席上,在西边主位坐下。 曹恪和吴质分别坐在北、南两边席上。 吴质稳坐红色苇席,向潘璋、王双二人介绍曹德:“这位是我们担任扬武校尉,同时兼任东平相的曹府君。” 又介绍曹恪:“这位是曹司马。” 又自我介绍:“在下东平主记室史吴质。” 潘、王二人这才知道在座的三人身份,连忙拱手施礼。 曹德问那二人:“请教两位壮士台甫?” 古时问人台甫,其实就是问人的姓名和表字。 潘璋、王双看起来还是有些文化的,知道问台甫的意思。 只听见潘璋抢先说道:“小民姓潘名璋,草字文珪。” 王双也道:“小民王双,草字子全。” 曹德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挥手请二位到南边席上跽坐。 潘、王二人都没有推辞,到席上坐了。 曹德询问了一番二人的家世,这才说道:“我刚才见两位壮士在院中较量武艺,顿觉大开眼界。不知二位可愿投军,随我征战沙场,搏个封妻荫子?” 王双道:“好男儿自当纵横沙场,建功立业。小人愿意投奔府君帐下,供您驱使,只是……” “只是什么?” 王双道:“小人家有老父健在,此事还要和他说一声。” 曹德笑道:“那是当然。” 又问潘璋:“文珪的意思?” 潘璋道:“小人也愿意投军,只是希望府君能够给我一天的时候,和妻子话别。” “应该的,应该的。”曹德道,“本将明日在这潘渡亭呆一天,等你们,后天再动身去东平。” 潘璋和王双心中欢喜,拱手道:“这样的话,小人谢府君体谅。” 曹德见大事已成,请潘、王二人回去,后天上午辰时之前赶到这潘渡亭部和他会合,一同前往东平。 潘、王二人欣然答应,告退离开。 曹恪等人吃过晚饭,回房休息。 后天一大早,曹恪起床洗漱完毕,又吃过早饭,已经到了卯牌时分。 正吩咐家兵们收拾行李,准备启程,这时听见外面人声鼎沸。 走出亭部院门一看,才发现是潘璋和王双二人各领着许多男子朝这边走来。 曹恪以为他们两家又生嫌隙,正打算上前问个明白时,却听潘璋说他们都是来投军的。 一问之下,才知道潘、王两家昨天已经达成了协议。两千亩的地,潘家只要一千二,另外八百亩给王家。 潘璋和王双分别向各自的家人说了准备去投军的打算,不料两家家人都很支持。 二人放下心来,又各自聚焦了百多个愿意跟随自己投军的族中健儿,带着他们前来潘渡亭部。 曹恪喜不自禁,连忙去报知曹德。 曹德闻讯,也是大喜过望。 他当着潘璋和王双的面,让二人代理军曲候之职,统领各自部曲。 至于军候印信,要等他赶到无盐上任之后,才方便派人报知曹操,请他发放给潘璋和王双,并让二人转正。 潘璋和王双得了官职,都十分欣喜。 辰牌时分,曹德、曹恪父子两个在吴质、李宣、潘璋、王双以及四百多个部曲的簇拥下,离开潘渡亭部,前往东平。 一下子多了两百多张嘴,曹德一行人的粮食压力骤然增加。 好在潘、王二人事先已经让自家族人携带了两天的干粮,再加上途中亭舍可以提供饭菜,因此这压力也变得没那么大了。 众人走了将近六十里,于当天下午赶到东郡范县的马营乡,住进杜亭亭部。 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投宿的,杜亭亭长顿觉压力比山还大。 好在杜亭是个大亭,有足够的房间供曹德等人居住。 四百来个人,只有曹德、曹恪、吴质、李宣、潘璋、王双这六个上层官员需要单独安排一间客房。 至于四百来个士兵,每四十人共用一间大房舍,十来间屋子怎么也够了。 还有吃饭的问题,众人也是携带了粮食的,这个根本不用担心。 时间还早,曹德带着曹恪、李宣、吴质、潘璋、王双等人来到亭部院门外面,查看周围地形,同时观赏景色。 李宣指着东边大约五里远处一座大山,道:“府君看到那座山了么?那山名叫梁山。” 曹恪听到“梁山”二字,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想起后世四大名著之一的《水浒传》来。 一百零八将聚义梁山泊,替天行道,最后受了招安。 这个故事,家喻户晓。 这里地处范县东部,在后世是属于梁山县的地盘。 梁山风景区就在梁山县啊。 曹恪不等曹德回李宣的话,当即脱口而也:“梁山?梁山泊?” “什么梁山泊?”李宣皱着眉头,像看神经病一样瞥了曹恪一眼,道:“就叫梁山。” 曹恪这才想起来,梁山现在还是座孤山,屹立在齐鲁大地。 那著名的八百里水泊,现在还不存在,要等到五代,黄河绝堤改道之时,才会形成。 不要说山下的八百里水泊了,就连现在兖州境内最大的湖——巨野泽,离梁山南麓还有五十余里。 曹德朝梁山那边望了一阵,问李宣:“过了此山,离东平国地界还有多远?” 李宣道:“梁山就位于东郡和东平国的交界之处,归寿张县管。距离此山西麓将近两里远处的路口,有两个郡国的界碑。” “这么说,就要到了是吗?”曹德眼见自己即将进入东平,神情一振,连日的疲惫感似乎一扫而光。 “是的,前面就是东平地界。” 李宣道:“梁山主峰虎头峰上,原本有座东平的郡国兵大营。” 曹德道:“原来的郡国兵大营?现在不是了么?莫非搬走了?” “不是。”李宣道,“去年青州黄巾入兖州,攻打诸郡县。当时的东平相和王国中尉领郡国兵跟随刺史刘公山(刘岱字公山)讨伐反贼,战败身死。两千多个郡国兵将士也都死在黄巾乱党的刀下了,无一生还。虎头峰上的那座郡国兵大营就此荒废了。” 东汉制度,只有边郡才设置都尉,统领郡兵。 内地的郡一般不设都尉,郡兵直接归太守或者国相统领。 但是东平是汉室诸侯王刘凯的封国,和一般的郡相比有些特殊。 王府的属官中,最高级别的有三个,即国相、国傅和中尉。 这三个职位都由朝廷直接任命,诸侯王无权自行安排。 三职位中,国相负责治理地方,国傅负责教导年幼的诸侯王,而中尉则负责统领诸侯王的卫队。 小书亭 这支王国卫队同时也与国相统领的郡国兵一道,共同维护当地治安。 外敌进犯的时候,无论是国相统领的郡国兵还是中尉率领的藩王卫队,都有守土之责。 李宣说道:“曹使君几个月前才光复东平,还没得及组建新的郡国兵。” “原来如此。”曹德听说了这段跟东平国有关的过往,不禁唏嘘半晌。 李宣这时沉声道:“还有个坏消息,要告诉府君。” “说!”曹德轻声道。 “卑职刚刚听杜亭的亭长说,这梁山上近来聚集了七百个贼寇,将虎头峰上的原郡国兵大营占了。这帮贼人的头领是个外号叫做夜来风的破落户子弟,经常领着喽啰下山劫掠过往客商行人,甚至打家劫舍。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卑职当初就劝府君绕道了。” 曹恪听李宣说什么绕道,不禁笑道:“绕什么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们这么多人,带着这么多刀枪弓箭,还怕他们不成?” 潘璋也讥笑道:“李主簿胆子也太小了。” 王双、吴质等人都笑了几声。 李宣辩白道:“我这哪是胆小,我这分明是谨慎。” 众人又笑。 曹德道:“好了,好了,李主簿也是为大家的安危着想,诸位就不要笑话他了。” 又道:“今天晚上,我们要严加戒备,以防山贼前来偷袭。” 曹恪等人都拱手道:“遵命!” …… 第31章 山贼来袭 戌时,夜色已深。 一轮盈凸月挂在空中。 杜亭亭舍外面一条小路上,一群黑影鬼鬼祟祟地在月光下疾行,朝亭舍这边奔来。 队伍最前面,一个精壮汉子扭过头来,轻声对身后众人说道:“诸位到了亭舍墙外的时候,按计划行事,不要发出声音,悄悄架起梯子爬进去,避免惊动官军,引起他们的防备。” 须臾,听见一人说道:“头领放心,我们晓得。” 众人疾行赶路,很快来到了亭舍院墙外面。 院墙上,立着十来根火把。不过墙上面没有人。 那个头领挥手示意十来个小喽啰架梯。 喽啰们蹑手蹑脚的,生怕发出一点点响动,慢慢将四架梯子架在院墙上。 山贼头领满意地望着四架木制梯子,将手一招,示意身后的喽啰上梯。 喽啰们分成四队,脚踩梯子,朝墙上爬去。 这座亭舍的院墙高达两丈。小喽啰爬到楼梯中段,猛然听见墙上传来阵阵号角声。 喽啰们心知亭舍中的官军有了防备,大吃一惊。 正不知所措时,百来个曹家部曲从院墙上面的垛口边探出头来。 曹家部曲兵丁们早已持弓在手,将搭在弦上的利箭对准了四架木梯上的喽啰,然后不约而同地猛拉弓弦。 倏忽之间,许多站在梯上的喽啰中了箭,纷纷惨叫着从梯子上摔下来。 一轮箭雨过后,杜亭亭舍外面的平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数十具尸体。 曹恪披坚执锐,站在曹德身边,望着院墙外面狼狈万分的山贼,哈哈笑道:“我们是扬武校尉麾下将士。你们是哪里来的毛贼,也敢来打我们的主意?” 山贼头子见夜袭亭舍的阴谋败露,只得把心一横,高声道:“爷爷梁山夜来风,夜晚来去如风!” “夜来疯?”曹恪笑道,“这绰号不错,你确实是疯了,连官军都敢抢。” 夜来风喝道:“爷爷山寨里最近手头有点紧,想向贵客借点钱花花。” 曹德冷冷一笑,大声道:“有你这么借的吗?” 曹恪瞟了夜来风一眼,也道:“你要是有本事,就翻过墙来拿!” 夜来风听见墙上之人向自己挑衅,顿时怒不可遏,挥手招呼周围的喽啰:“弟兄们,给我上,抢了钱回山上吃肉!” 喽啰们似乎是受到了激励,都抖擞精神,呐声喊,扑向四座木梯。 “放箭!”曹德将手一指,大声吩咐墙上家兵御敌。 “嗖嗖嗖……”不计其数的利箭像飞蝗般扑向山贼阵中。 须臾,又有数十个山贼中箭倒地。 墙外木梯上和平地上,惨叫声不绝于耳。 夜来风神情焦急,厉声叫道:“弟兄们不要怕,上啊,上啊!” 喽啰们被箭雨压制,一时前进不得,又不撤退。 墙上,十个士兵抬来几桶麻油,先后倾倒在四架木梯上。 大部分麻油直接通过木梯横杆之间的间隙流到墙下地面,只有少部分留在梯子上。 不过这么多留在梯上的麻油,对于曹家部曲来说已经足够了。 士兵们又拿起几根立在墙边的火把,丢在四架木梯上。 倏忽之间,四架木梯上都燃起了熊熊烈火,并往下蔓延。 梯子上有几个山贼早被溅了一身的油,火势往下蔓延的时候,顿时将他们的身体点着了。 他们哀嚎着,在梯上乱跳,很快从上面掉了下来。 还在木梯上的山贼心慌意乱之下,开始往下面退却。 木梯上有零星火苗掉到地上,引燃了先前掉落的麻油。 麻油遇火即燃。木梯下面顿时变成了一片火海。 夜来风见状,心有不甘,仍然挥手指挥众喽啰攻打亭舍。 曹恪见山贼仍不退却,瞥了不远处的夜来风一眼,对曹德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请阿翁看孩儿取那个头领的性命。”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曹德琢磨着曹恪话语中的深意,顿觉十分有理。 他不由得望了儿子一眼。 眼神中,充满了赞赏之意。 曹恪已然从背上取了雕弓,又从腰边箭壶里抽出一支利箭搭在弦上,对准夜来风,放了一箭。 夜来风在阵中吆五喝六,忽觉眼前有风。 正要躲闪时,感觉有什么东西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俄顷,感觉胸口处疼痛难忍。 稍稍低头,看清楚了插在自己胸口的是支竹箭,夜来风露出绝望的神情。 很快,他就双腿发软,眼前一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望着倒在地上的夜来风,曹恪心中五味杂陈。 这不是自己第一次杀人了。 在这个世道,人命如草芥。你不杀人,就会被人杀。 正是有了这样的认识,曹恪才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夜来风倒下之时,周围几个喽啰扑到他的尸身上,高声叫道:“头领,头领……” 头领阵亡的消息像风一样传进了每一个山贼的耳中。 众喽啰听说头领已死,都乱了方寸,再无战心,纷纷后撤。 先前伏在夜来风尸身上痛哭的几个喽啰打算将头领抬回山寨,不料刚刚起身,就被亭舍高墙上飞来的利箭射死。 曹德见山贼已有败退迹象,扭过头来,吩咐两个家兵:“去见潘军候和王军候,让他们带部曲从南、北二门杀出,夹击败退之敌。” 两个家兵拱手应命,迅速转身,快步离去。 不多时,亭舍南、北两座大门洞开。 潘璋和王双各领着部曲百余人,从门洞里杀出。 潘、王两家部曲都没有盔甲可用,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张猎弓,腰边箭壶中只有二十来支竹箭。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没有铁制兵器,只能使用一头被削尖了的木棍,只有包括潘璋、王双在内的少数人佩有环首刀。 潘璋、王双二人领着部曲赶到山贼阵中,大杀一通。 山贼们皆无战心,夺路而逃。逃跑不及的,很快就倒在地上,成了一具尸体。 当然也有几个走运的,成了俘虏,暂时保住了性命。 潘、王二人引领部曲追杀了大半里,这时墙上传来一阵接一阵的锣声。 古时军阵之中一般靠着锣鼓和号角声传递战时指令。 鸣鼓进军,鸣金收兵。 这鸣金的金就是铜锣。 潘、王二人读过兵书,知道这锣声的含义,只得命令手下众人停止追击,返回亭舍。 …… 亭舍中,曹德住处客厅。 曹德披着两当铠,没戴兜鍪,在主位上正襟危坐。 曹恪、李宣、吴质三个,再加上杜亭的亭长、求盗两人,共计五个人,都坐在曹德下首。 潘璋穿着染有斑斑血迹的布衣,走了进来,拱手道:“禀校尉,亭舍外面的战场都已经打扫干净了。” 话犹未了,王双也走了进来,禀道:“校尉,末将让人清点了一下,此次战斗,共杀死山贼九十四名,俘虏伤残贼人九个,我们只有六人受了点皮外伤。” 曹德喜不自禁,不由赞道:“很好!”又让二人到席上坐下说事。 潘、王二人应了一声,先后走到席上坐下。 曹恪问道:“阿翁,那几个俘虏怎么处置呢?” 曹德不假思索地说道:“带到寿张,交程县令依法处理。” 杜亭亭长这时鼓气勇气说道:“校尉,那几个山贼可是在我们范县这边落网的,就算要交,也应该交给范县县寺吧?” 吴质不等曹德回话,抢先说道:“可他们是被东平相手下亲兵抓的,自然要交东平那边的官府处理。”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杜亭亭长似乎是见吴质是曹德亲信,而那位曹府君官位比自己要高得多,且带了许多兵来,不敢顶撞,只得闭嘴。 曹德思量片刻,似乎是想要做个人情,改了主意,道:“这样吧,本官将四个俘虏交给你们杜亭,让你们到范县寺中报功如何?” 杜亭亭长大喜过望,当即拱手道谢。 俄顷,吴质对曹德道:“府君,您真的相信这次山贼来袭,只是单纯的劫掠吗?” 曹德愣怔片刻,问道:“吴记室史,你这话什么意思?” 吴质道:“卑职有种感觉,这件事情里面藏着阴谋,有点像东平那边的某些人故意做的局,目标就是府君。” 第32章 杀上梁山(上) 曹德见吴质居然怀疑今晚遭遇山贼的事可能是场阴谋,讶然道:“怎么可能?难道东平那边会有人与山贼勾结,谋害我不成?” “人心难测。”吴质道,“府君就任东平相,肯定会影响到某些人的利益。他们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说不定会铤而走险。这种事情历史上又不是没发生过。” 曹恪道:“季重,你这话可有根据?” “没有。”吴质摇摇头,道:“我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具体是什么地方不对,又说不上来。” 潘璋哈哈笑道:“吴记室史,你只怕是想多了。无凭无据的,又怎么能断定是东平境内的有心人所为呢?” 嘴里这样说,心里想的却是你一个才十六岁的孩子懂得什么?无凭无据的,也敢在众人面前胡乱猜疑? 吴质苦笑道:“也许真是在下想多了吧。” 停顿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府君,此次山贼来袭,被我军挫败,其头领也横尸当场。他们陷入群龙无首之境,惊恐万状,许多人会有离散之意。同时他们内部有些人为了争夺寨主之位,说不定会大打出手。” “在这种情形之下,卑职觉得府君应该趁此机会,突袭梁山。” 曹德听了吴质的提议,愣了片刻,道:“现在?” “不错,就是现在。”吴质道,“趁着夜色正浓,我们悄悄赶到山脚下,寻条小路上山,相机歼敌。贼人以为我们人少,又是过路的,不会贸然追击他们到山下,更不敢上山捉拿他们,因此不会多加防范。再说,他们新折了头领,这个时候想必都在忙着准备丧事,以及争夺寨主的位子,哪有功夫防范我们?” “此事若成,正好可以增加府君的威望,壮大您的声势。东平的官僚和士民们听说此事,一定会对您心服口服的。” “这……”曹德心中踌躇,拿不定主意,问众人:“吴记室史的这个主意,你们以为怎么样?” 李宣摇摇头,道:“不可,风险太大了。古人云穷寇莫追。那帮山贼占着地利,人数又比我们多。他们战败而归,又怎么会没有防备?这趁夜剿匪的事我们做不得。” 他瞟了吴质一眼,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这个吴记室史,看起来才十六岁,还是太年轻了。 年轻人,太过气盛了不好。 曹恪道:“阿翁,孩儿以为,季重的这个主意不错。此事若成,将会大大增加您的威望。” 曹德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他当然知道高风险有时候意味着高收益,可这风险实在太大了。 自己的人马加起来才四百人,其中一半是最近才投奔过来的私人部曲。 而山贼却有七百,尽管这次在亭舍外面损失了百多人,可余部还有六百多人。 敌我兵力相差有些大,夜袭这事成了还好说,要是事败了,自家四百将士弄不好全都会变成孤魂野鬼。 曹恪见曹德踌躇半晌,还是拿不主意,道:“要不,阿翁让孩儿带三百人前去梁山走一遭?” 思路客 “你去?” 曹德望着自己的儿子,摇了摇头。 棘奴这孩子虚岁才十七! 他还这么年轻,之前也没经验,这次贸然带兵剿匪,只怕会九死一生啊。 想到这里,语气坚定地说道:“不可!” 曹恪也想要借此机会立功,增加自身的威望,当下不顾父亲的反对,道:“阿翁,此役孩儿有七成以上的胜算。那些山贼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刚刚没了首领,如无头之蛇,难成大事。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人会作鸟兽散,留下的人也是斗志尽失。 “另外,孩儿刚才从一个俘虏的口中得知,夜来风是山寨的大头领,他的下面还有两个副头领。那两个副头领平日里谁也不服谁,明争暗斗,水火不容。现在夜来风死了,那两人之间肯定会爆发内讧。 “孩儿带三百人到山下,悄悄上山,出其不意,趁火打劫,完全可以一举将山贼消灭。” 曹德道:“你真有这么大的胜算?” 曹恪道:“有!” 曹德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咬咬牙,做出了决定:“曹恪听令:本将命你率三百人前去梁山剿匪!” “遵命!”曹恪拱了拱手。 曹德又问潘璋和王双:“你们两人中,谁愿带部曲跟随曹司马行动?” 潘、王二人都想立功,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道:“末将愿往!” 曹德思量一阵,决定让潘璋带部曲跟随曹恪前往梁山,只因潘文珪看起来聪明些,而那个王子全有些鲁莽。 让个聪明人跟在自己儿子身边,可能会要好一些。 李宣见曹德居然让自己那年纪才十几岁的儿子前去剿匪,摇摇头,心说疯了,真是疯了! 曹德安排人事已定,又道:“要是有个向导就好了。” 杜亭求盗听了这话,当即毛遂自荐:“卑职在梁山附近生活了二十多年,对山上山下的地形十分熟悉。府君不如让卑职和曹司马同去?” 曹德大喜过望,道:“好,吕求盗,劳烦你随犬子走一趟。到时候,功劳有足下一份。” 杜亭的这位求盗姓吕,曹德早就听他自我介绍过了。 吕求盗闻言,欣然拱手应命。 曹恪道:“我们之前在亭舍外面抓了几个山贼俘虏,何不让士兵押送几个过来,细细审问。相信那几个俘虏一定会痛快地将梁山地形、山贼守备情况悉数供出。” 曹德轻拍脑门,笑道:“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他随即安排两个士兵去俘虏住处,带一个山贼过来。 不多时,曹恪看见两个士兵押着个绑着绷带的山贼走进屋中。 那个衣着破烂的山贼进了屋子,在曹德面前跪下。 他听了曹德的问话之后,将自己所知道的军情如实供出。 曹德这时取来一张绢帛和一支毛笔,让那个俘虏将山上地形画在帛布上。 待俘虏画好地图后,两个士兵便在曹德的吩咐下将俘虏带离,押往别处看管。 曹恪在曹德的住处和众人根据俘虏提供的情报以及画好的地图,商议了一下攻山的策略,便和潘璋、吕求盗等人出去点起三百个部曲,往梁山而去。 曹大福作为曹恪的亲随,自然是要跟在主人身后,保护他的人身安全的。 他现在在军中的职务是屯长,统领军司马曹恪的卫队。 梁山距离杜亭亭部有五里许。主峰虎头峰上的原郡国兵军营,现在成了山贼的大寨。 山贼上层人物以及大部分喽啰平常都呆在大寨之中。 大寨之外,山上各处只有黑风口有大约一百个喽啰镇守。 梁山地形东北低,西南高。 东、西、南三面都是悬崖峭壁,路不好走。只有北边地形较为平缓,有条大道从山脚直接通往黑风口,再通过黑风口通向大寨。 曹恪一身戎装,拿着把环首刀,背上背着雕弓,腰边挂着箭壶,领着自家私兵两百人以及潘璋的百多个部曲,踏着柔和的月光朝东边走了五里许,赶到梁山脚下。 举目朝东边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座绵延起伏的高山横亘在夜幕下,显得十分巍峨庄严。 那里,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梁山了。 曹恪边走边对潘璋说道:“潘军候,我听吕求盗说,梁山西麓有条小道可直达山腰,与主道合为一处,再延伸到黑风口。我计划从这条路上山,你以为如何?” 潘璋道:“可是末将听说这条路不好走,还是北边那条路好走些。” 曹恪道:“正是因为北边那条大路较为平缓,较之东、西、南三面,易攻难守,山贼肯定会严密监守这条路上的动静。我们走这条路,只怕很容易被他们发现。走西山小路,反而要好一些。” 潘璋听了曹恪的分析,不由点头道:“司马所言有理,那我们从西山小路上去吧。” 他似乎是没想到曹恪年纪不大,却很有头脑,颇有谋略,顿时心生钦佩之情。 在这个时代,梁山脚下那个著名的水泊还不存在。 众人在吕求盗的引领下,在平地上疾行,很快上了山。 第33章 杀上梁山(中) 此时月亮还在空中,向大地洒落片片清辉。 众人打起精神,在月光下深一脚浅一脚地爬山,走了不知道多少里路,来到一个十字路口。 吕求盗指着面前那条南北向的大路,低声对曹恪和潘璋二人道:“曹司马,潘军候,那条路就是从此山北麓通往虎头峰的路。从这里往南边走个两里路,就到了黑风口。” 又道:“我们现在就去黑风口吧?” 曹恪道:“不急,先派两个斥候过去看看。” 潘璋道:“末将亲自带两个人过去查探一番如何?” 曹恪思量一阵,同意了潘璋的提议。 潘璋领着两个亲兵走后,曹恪便让士兵们在路边树林里隐蔽待命。 等了许久,不见潘璋回来。 曹恪心中焦急,担心潘璋出事,正要安排人过去接应时,猛然听见虎头峰方向传来阵阵喊杀声。 他心中一紧,暗道:“那边怎么回事?难道我们被人发现了?潘文珪怎么还不回来?” 曹军士卒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脸上冷汗直冒。 他们纷纷望向曹恪,等待他做出决定。 曹恪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听到附近传来阵阵脚步声。 俄顷,看见不远处,三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朝这边走来。 曹恪轻声喝道:“谁?” “是末将。”那边传来潘璋的声音。 蹲在曹恪身边的曹大福听到潘璋的声音,轻声道:“是潘军候。” 曹恪见潘璋安然回来,舒了口气,问道:“怎么才回来?黑风口情形如何?” 潘璋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汗水,道:“黑风口里面有一个小寨,寨内只有五个山贼把守。” “只有五个?”曹恪心中疑惑顿生,莫非山贼们已经知道了我们前来攻山的消息,故意让两个喽啰守在这里,让我们大意轻敌,轻举妄动,最后落进他们的包围圈? 潘璋似乎明白曹恪的心思,道:“不是司马想像的那样。末将摸进黑风口小寨后,发现那五人都睡得像猪一样。于是带着两个弟兄将其中四人杀死,扔进草丛中,又将唯一的活口绑了,逼问山上情形。” “那个俘虏说他们的大头领死后,有近两百个贼人在回山的途中逃跑,不知去向。山上两个副头领谁也不服谁,为了寨主之位大打出手。原本驻守在黑风口的小喽啰是其中一个副头领的部下,大部分人都被抽调到虎头峰顶帮忙争位子去了,只留下五个人在小寨。” 曹恪这才明白虎头峰方向传来的喊杀声是怎么回事,顿时喜不自禁,暗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自己的人马还没杀到那帮人跟前呢,他们就开始窝里斗了。 经此一番内斗,他们的实力一定会有很大的损耗。 我们正好借此良机,将他们消灭。 曹恪寻思一阵,问道:“你们抓的那个俘虏呢?” “已经杀了,丢进草丛里了。”潘璋淡然道。 “好吧。”曹恪本想向那个俘虏打听下虎头峰上的情报,听潘璋说人已经死了,只好作罢。 须臾,又道,“我们这就出发,去虎头峰。” 潘璋道:“过了黑风口就直接走那条大路?万一人家有所察觉,暂时握手言和,联合起来对付我们怎么办?毕竟他们的兵力比我们多。我们硬拼只会吃亏。” xiaoshutingapp.com 曹恪道:“不走那条路又能怎么办?” 吕求盗说道:“卑职知道黑风口里面,还有一条较为隐蔽的小路可直达虎头峰顶。” 曹恪大喜过望,道:“好,麻烦足下在前面引路。” 吕求盗应了一声,领着众人走到十字路口,再往南边疾行两里许,竟过了黑风口,沿途并不曾见半个山贼。 众人绕到黑风口小寨后面,走了里许,便来到一条三叉路口。 路口左手边,是那条大路,而右手边却是条小路,宽度大约只有半丈多一点。 曹恪跟在吕求盗身后,引着众人登山。 山路狭窄陡峭,很难供人行走,何况又是晚上。 正行走间,曹恪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几声惨叫。 他心中一紧,不由得停住了脚步,稍稍转身,询问后面的曹大福:“怎么回事?” 曹大福禀道:“后面有几个胞泽掉到山崖下面去了。” 曹恪眼睛顿时变得有些湿润,心里也生出一丝愧疚之情。 须臾,说道:“把他们的名字都记下来,事后给他们家人一笔抚恤费以及一些粮食,并安排人照料他们的妻儿老小。” “是!” 曹恪这时喝道:“诸位,随我继续前进!” 这条小路,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而另一侧却是由岩石组成的山体。 曹恪一只手拿着环首刀,另一只手扶着路边岩石,小心翼翼地引领众人在山间穿行。 越往虎头峰上走,喊杀声和兵器碰撞声就越发响亮。 众人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爬上虎头峰顶。 曹恪、潘璋、曹大福和吕求盗等人趴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观察大寨那边的动静。 大寨周围,已经燃起了几堆熊熊烈火,照亮了山顶上的夜空。 两队山贼,大概各有一两百人,在山寨内外厮杀。 辕门外面的地上,几乎成了一片血海,上面横七竖八地躺着数不清的山贼尸体。 潘璋道:“我们趁着这个机会,挥兵杀进去吧?” 曹恪思量片刻,道:“再等等,待他们两边的兵力耗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再说。我们也趁这个空当,休息一下,恢复体力。” 那边,战斗还在继续。 一个披着甲胄的汉子站在辕门上,指着下面一人叫道:“唐四,你快让你手下的弟兄缴械投降吧。只要你愿意尊我为主,我看在往日兄弟情份上,可饶你不死!” 辕门外面,那个叫唐四的汉子骂道:“俺呸!汤麻子,俺告诉你,你当寨主,俺就是不服!俺不怕你,你要是好汉,就下来和俺大战三百个回合,躲在辕门上算什么本事?” 那个叫汤麻子的汉子冷笑道:“这种激将法,对我没用!我是大当家的生前指定的二当家。大当家的去世之后,这山寨自然应该由我作主,你有什么不服的?” 唐四哈哈笑道:“就你这种货色,也配当寨主?” 汤麻子显然受到了刺激,大声叫道:“给我杀,得唐四首级者,重赏!” 正在辕门下面厮杀的汤麻子部下精神一震,嗷嗷叫着挥动兵器杀向自己昔日的胞泽。 双方战斗多时,唐四及其部下似乎不敌,开始往山下撤退。 曹恪抬起头来,见月亮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山寨周围的大火还在燃烧,照亮着前路。 他心说不能再等了,这都到后半夜了。 当即取雕弓,搭金箭,对准站在门楼上的汤麻子射了一箭。 俄顷,就见汤麻子惨叫一声,从辕门上重重地摔到地上。 原本站在辕门上的汤麻子亲信顿时乱作一团。 还在寨外作战的汤麻子手下喽啰得到首领中箭坠亡的消息,战心顿失,不约而同地往辕门内撤退。 第34章 杀上梁山(下) 正准备下山的唐四以为是自己这边的喽啰放箭射死了汤麻子,不疑有他,顿时喜上眉梢,叫道:“弟兄们,随我冲进辕门!” 话音未落,猛然听见一个喽啰叫道:“官军,官军来了!” 唐四急忙扭头,这才发现不远处的岩石后面,出现了大队官军。 这些官军大部分披着甲胄,只有少数人穿着布衣,有的拿着环首刀,有的举着尖头木棍,朝辕门这边杀了过来。 唐四没想到官军会在今天晚上攻山,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叫道:“快,快进辕门,不要让他们进入寨中。” 然而已经迟了。 曹恪、潘璋已然领着众人杀到喽啰们面前。 唐四身边此时只剩下二十来个人,面对拥有三百之众的曹军来说,自然不是对手。 很快,曹军士兵们将那二十来个喽啰尽皆杀死。 唐四身上挨了潘璋一刀,惨叫着倒在地上。 潘璋俯下身子,挥刀砍下唐四的首级,提在手上,然后招呼身后士兵们跟在曹司马身后,攻进辕门。 此时,曹恪已然指挥士兵们杀死几个企图关门的喽啰,冲进了大寨。 曹军冲进寨中后,很快就控制了辕门,并与寨内百多个残余山贼厮杀。 曹恪在曹大福等人的护持下,站在辕门上,高声叫道:“我们是官军,奉令前来讨伐你们。听着:你们的几个头领都已经死了!你们这些人中,投降者既往不咎,不降者格杀勿论!” 山贼们听了这话,大部分人在求生的欲望支配下,放下了手中武器,只有一小部分负隅顽抗的,最终都成了官军的刀下亡魂。 大寨内的战斗没有持续多久,就结束了。 曹恪让曹大福指挥士兵扑灭周围的大火,然后打扫战场。又让潘璋负责安置那些投降的山贼。 潘璋将一百二十多个俘虏关进大寨中的演武厅,并派兵看守,等待曹德前来处置。 曹恪带着几个亲兵刚刚走进位于大寨正中间的聚义堂,就看见一个士兵拿着一块帛布,走到自己面前禀道:“司马,小人在夜来风的卧室里发现一封信。” “信?” 曹恪接过帛布,走到一根火把旁边。 他将帛书翻开,看了一会儿,不禁紧皱双眉。 …… 杜亭亭部,曹德住处。 两盏青铜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将屋内照亮。 曹德背着手,在席上踱来踱去。 他的脸上,尽显焦急之色。 吴质、李宣和王双三人都没去睡觉,仍坐在席上,望着正来回踱步的曹德,默然不语,不时打着哈欠。 亭长早已告退离开,去住处休息。 席间,不时有几个亭卒进来,给呆在屋子里的几个人换酒水。 踱了一阵,曹德猛地停住,问一个刚刚给李宣添加酒水的亭卒:“现在几时了?” 亭卒转过头来,毕恭毕敬地答道:“禀府君,现在是寅时三刻。” “都到寅时了?” 曹德想到儿子带着兵马从亥时正出门,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个多时辰了,还没有回来。 无论如何,都应该派人带个信回来啊。 过了这么久还没有消息,会不会出事了? 一想到曹恪带着三百来人夜撞梁山,与五六百来个山贼硬碰硬,可能会遭遇不测,曹德更加心烦意乱。 他心说要是棘奴出了什么事,我百年之后该怎么向他那死去多年的母亲交代? 曹惠、曹恪兄弟二人的生母姓朱,是沛国朱氏的千金,很多年前就因病故去了。 曹德不禁在心中祈祷,请求天上的朱夫人保佑儿子平安归来。 唉,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让他去啊。 曹德正暗自懊悔,忽听见李宣道:“都这个时候了,曹司马和潘军候等人还没有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曹德瞪了李宣一眼,道:“子扬,你胡说些什么呢?” 王双也道:“不会的,曹司马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像七八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呸,呸,呸!” 李宣呸了三声,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皮,道:“看我这乌鸦嘴。” 他稍稍转头,看见吴质紧皱双眉,坐在席间一言不发,想起不久前他建议曹德趁夜剿匪的事,道:“你这孩子,怎么想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让我们只有三四百兵力的去山上剿除有五六百兵力的?” 说了会儿吴质,又将枪口转到曹恪的身上:“曹司马也是太过年轻,心气太盛……” 曹德嗔怪道:“子扬,少说两句吧。吴记室史也是希望我借此机会立功立威。” baimengshu.com 停顿片刻,又道:“看来,当初我就应该自己去的。” 李宣唉了口气,不再言语。 吴质跽坐在席上,脸上微微冒汗。 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曹司马可是我的恩人,我不希望他有事。求老天爷保佑他此行平安顺利。 正当众人在屋内坐立难安的时候,亭舍外面两骑飞至。 吕求盗和一个曹恪的亲随各骑着一匹从山寨中缴获的战马,赶到亭舍门前。 守夜的亭卒见求盗回来,连忙请他进来。 这边,曹德正在房中踱步,忽听见门外闪进来一人,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杜亭求盗回来了。 吕求盗身后,还跟着一人。 那人也是曹恪的一个亲随,曹德是认得的。 曹恪的亲随不等曹德问话,当即拱手禀道:“校尉,曹司马已率部平定梁山贼人,幸不辱命!” “什么?平定山贼了?” 曹德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再说一遍!” “曹司马已率部平定梁山贼人,幸不辱命!”曹恪的亲随又将捷报念了一遍。 曹德顿觉浑身畅快无比,禁不住哈哈大笑。 吴质、李宣和王双也放下心来,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曹德笑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可思议。 深更半夜,三百人个刚刚成军不久的部曲兵对六百来个山贼,还是在对方占据地理优势的情形下,三个时辰之内就将对方平定了,这是怎么办到的? 曹德不由得向那人询问曹恪平定山贼的经过。 那人便将自家军兵利用夜色掩护抄小路上山,目睹山贼火并,然后趁对方两败俱伤之际发动冲锋,最终攻破梁山大寨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对曹德说了。 曹德听了事情经过,叹道:“看来我儿和吴记室史当初的想法没错。不过此事能够成功,固然是我儿和潘军候指挥有方,可主要还是靠运气。” 李宣道:“是啊,主要是因为运气好。” 曹德瞥了李宣一眼,道:“不管怎么说,毕竟成功了,无论如何都是大功一件。” 李宣想想也是,点头道:“这当然是大功劳。” 吴质、王双二人都点头称是。 曹德又问那个曹恪的亲随:“此役我们伤亡如何?” 亲随道:“上山的过程中,有七个胞泽坠入山崖牺牲了。攻打敌寨时,又战死了十九个,另外还有三十多人受了轻伤。” 曹德表情凝重,缓缓闭上双眼,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俄顷,睁开眼睛,问道:“战果如何?” 曹恪的亲随道:“六百来个贼人战败回山途中,跑了近两百个。我们上山时,山上只剩四百来个山贼。这些留在山上的贼人中估计有近三百人死于自相残杀。我部杀敌四十七名,招降一百二十四人。潘军候已经安排人严密看守那些新近投降的山贼,打算等校尉您上山后处置。” “此外,我们在山寨仓库里,发现了大量的钱粮和兵器。” 曹德大喜过望,颔首道:“很好。” 他不禁想起那些死在梁山上的士兵,道:“那些将士的血没有白流。” 王双道:“校尉,我们要上山去和曹司马他们会合么?” “当然。”曹德道,“天就快亮了,我等先在亭舍中休息两个时辰,吃过早饭后再上山。” …… 第35章 捷报 巳时二刻,天空中骄阳似火。 曹德、李宣、王双、吴质四人领着百来个兵丁离开杜亭亭部,前往梁山。 临行之前,曹德将昨天晚上在亭部外面擒获的九个俘虏中的四个交给杜亭亭长,让他去范县县寺报功。 另外五名俘虏,则被曹军士兵押着随同上山。 众人走了半个时辰,才赶到虎头峰。 曹恪得到消息,连忙和潘璋出了山寨,前来迎接。 他昨天晚上一夜未睡,早上也只是在山寨中一间屋子里的榻上眯了不到半个时辰,此时还是觉得有些疲惫,不时打着哈欠,可还是强打精神,请曹德等人到山寨原聚义堂议事。 士兵们早已将堂屋内打扫干净,并铺上了苇席。 曹恪待曹德等人坐定,便将手一招,吩咐两个士兵去取之前阵亡的两位山贼副头领的首级来。 不多时,两个士兵各端着个暗红色木匣子走到曹德面前,并把匣子放到他的面前,然后打开盖子。 每个匣子里,都放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其中一颗是汤麻子的,另一颗是唐四的。 曹德听曹恪说这是山贼二当家和三当家的首级,便让士兵带往杜亭亭部,挂到附近一棵树上,和早已挂在那里的夜来风的首级一同示众。 两个士兵各应了一声,将盖子盖好,这才端着匣子出了山寨聚义堂,寻路下山。 这边,曹恪禀道:“此役我部共杀死了四十七个山贼,俘虏一百二十四人,其他山贼要么在内讧中死了,要么逃跑了。那些俘虏怎么处置?” 曹德思索片晌,道:“将他们的名字悉数登记在册。有愿意下山复为良民的,发给他们盘缠,让他们自行离开。愿意接受招安,为官军效力的,择优录用,不能用的也发放盘缠让他们回家。” 须臾,又想起之前在杜亭亭部外面抓到的几个俘虏,道:“还有昨天晚上擒获的五名俘虏,也按照刚才的办法处置。” 曹恪心说便宜老爹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 当即欣然拱手道:“遵命!” 曹德道:“听说此役我部缴获大量钱粮辎重?” “不错。”曹恪道,“我们在山寨仓库里,缴获了三百二十多斛粮食。” 汉时,一斛大约等于后世的二十七斤。 三百二十斛,约等于八千六百四十斤。 别看这些粮食很多,其实按每人一天消耗一斤来算,最多只能供原来山寨里的人马吃上十二天。 曹德听说缴获了这么多粮食,十分欣喜,又问:“可曾缴获金银财宝、兵器、马匹?” 曹恪道,“仓库里藏有黄金百多斤,五铢钱数万钱,估计都是那些山贼从山下抢来的。除此之外,还有环首刀九百余把,长枪两百余条,猎弓四百多把,弓箭千余支,帐篷百余顶。对了,马棚中还有战马十来匹。” 曹德颔首道:“这些战利品,全部充公,那些兵器和马匹都可分配给我部将士使用。” “遵命!” 俄顷,曹恪想到了一个问题:“缴获的钱粮、兵器太多了,而我们原先带来的五辆马车都要装粮食辎重,山上又没有现成的车子。” 曹德闻言,觉得问题不大,当即从身上取出自己的印信,交给一个心腹之人:“带上我的印信去寿张,让程县令多带人手,多备几辆马车,来山上见我。” 那个心腹轰然应命,转身去了。 曹恪忽然想起那封从夜来风卧室缴获的书信来,立马从袖子里取出帛书,起身递给曹德:“阿翁,士兵不久前从山寨中搜出一封功曹伊龙写给夜来风的信。” 西红柿小说 曹德眉头一皱,接过书信,看了一遍,猛地将帛书摔在地上,骂道:“竖子,安敢如此!” 信的内容,是东平国留守的功曹伊龙请夜来风袭杀曹德一行,为了此次合作,先令心腹送来两百斤黄金,事后还有重谢,信件请阅后焚毁云云。 曹德望了吴质一眼,道:“看来吴记室史没有料错,我这次出任东平相,确实挡了某些人的道了。” 说完,将信件交给吴质,让他看看。 吴质看了那封书信,寻思片刻,道:“那个伊龙不过是前任东平相征辟的一个小吏罢了,怎么有胆子勾结山贼谋害府君?府君可是命官,更是使君亲弟!这事,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曹德道:“等到了无盐,我要好好问问他。” 曹恪叹了口气,道:“只怕晚了,那个伊龙很可能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 当程昱带着两百多人的车队赶到梁山脚下的时候,已经是曹德等人上山之后的第三天下午了。 跟随程县令赶到梁山的两百人中,只有四十个衙役,其余一百六十多人都是临时征发的民夫。 当然,除了那两百多个人之外,随行的还有两百余辆空牛车。 五个月前,夜来风、汤麻子、唐四等人聚义梁山,手下喽啰达到七百余人。 喽啰们在夜来风等人的带领下,频频下山,在东平国的寿张县和东郡的范县两地打家劫舍。 两地平民百姓尤其是富户大多为此苦不堪言。 寿张令程昱和范县令靳允都有心联合对方上山剿匪,只因手下人少,无能为力。 而兖州刺史曹操、东郡太守夏侯惇等人忙着和袁术开战,更是无暇顾及。 程昱早在曹德的心腹前来寿张县寺传令之前,就已经得到了新任东平相即将进入自己辖境的消息。 他听说新任国相是曹操亲弟,心中颇有轻视之意,觉得曹德不过是个靠着兄长裙带关系当上郡守的无名之辈罢了。 兖州刺史曹孟德曹使君那可是一时之杰,当然是可以当他程某人主公的枭雄。 可那个曹德曹仲道是谁?要是他不是曹孟德的亲弟,还能够跑到这东平来当一方大员? 怕是想得太多了! 这样的想法在程昱脑海里盘桓了好几天,一直挥之不去。 他看在曹操的面子上,打算过两天就带人前去迎接曹德一行,却不料新任国相派了个信使过来。 从信使口中得知新任国相曹德及其三子曹恪的事迹后,程昱倍感震惊。 想不到两县官府几个月都搞不定的七百贼寇,过路的曹仲道只用了一个晚上,就一举将之全灭了!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攻打梁山的兵力只有三百,并且是刚刚成军不久的部曲和义从。 指挥攻山的主将,据说是曹府君的儿子。 刚刚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程昱还不相信,一度以为是梁山上的贼寇赚他上山的伎俩。 可深究下来,发现信使也不像是在说假话,他带来的印信也是真的,自己也就信了。 既然新任国相让他带人带车前去梁山增援,那他自然是不能怠慢的,于是集结了四十个衙役和一百六十多个民夫,驾着两百多辆牛车赶到梁山脚下。 程昱坐在一辆牛车上,边欣赏山中美景,边随车队登山,大半个时辰后,才上了虎头峰顶,进了辕门。 第36章 寿张令程昱 原山寨聚义堂,曹德据案高坐,曹恪、李宣、潘璋、王双、吴质等人在下首席上跽坐。 曹恪正和屋内众人说事,忽听见外面动静,稍稍转头,见有个士兵进来向曹德报说程县令到了。 士兵退下去后不久,曹恪便看见一个头戴进贤冠的老者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那个老者,年纪看起来已经超过了五旬,身高八尺有余,唇边长着浓密的长须。 此人正是程昱,表字仲德,时任寿张令。 曹恪见长须老者径直走到大堂中间,对着曹德深施一礼,道:“卑职程昱参见国相。” 早在几天前,曹恪还在鄄城的时候,就从曹昂的嘴里得知担任寿张令的正是眼前这位著名谋士。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曹恪还是在程昱进门的那一刻,愣了半晌。 倒不是因为程昱名气大,自己被他的名头吓住了,而是因为眼前这个老者长得高大英武,且十分帅气。 那边,曹德哈哈笑道:“程县令不必多礼。这次叫足下带人来,只是为了帮忙搬运山贼劫掠到此寨中的赃物而已。” 程昱道:“卑职这次带来的人有两百零九个,牛车两百零三辆,不知可够?” 曹德暗自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俄顷颔首道:“够了,够了。” 又道:“这么热的天,本官让足下带人大老远的跑来,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请坐!”随即指着左下首李宣和吴质之间的席位,请程昱入坐,又让士兵上酒。 畅想中文网 待程昱到席上坐定,曹德便依次向他介绍屋内众人。 当曹德介绍曹恪的时候,程昱不由得多看了那位坐在自己斜对面的少年两眼。 这个一身戎装,年纪却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就是那晚率三百奇兵夜袭匪巢的主将吗? 样子看起来还是来太过年轻了。 当然,像这样才十几岁就上了战场,立下奇功的少年英雄,史书上并不鲜见。 可是这样的人物,自己此生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 他心中顿生敬佩之情,道:“曹司马只领三百部曲兵丁就将七百山贼一举歼灭,真是将门虎子!” 曹恪听见程昱夸他,谦虚一笑,道:“走了狗屎运罢了。” “不知曹司马此役是如何指挥的?莫非用了什么奇谋妙计?”程昱脸上含笑,问道。 曹恪道:“倒也没用什么奇谋妙计,只是事先预判正确,加上将士们作战勇猛,当然也有很大的运气成份在里面。” “预判正确?”程昱问道,“这话怎么讲?” “是这样的。”曹恪道,“起初,我部四百人来到范县境内的杜亭,离梁山脚下只有几里路。当天晚上,数百名山贼前来袭扰,被我部击败,匪首夜来风也被我一箭射死。” 程昱讶然问道:“夜来风是司马射杀的?” “不错。” 曹恪轻轻点头,淡然说道:“事后,我和吴记室史都判断山贼们群龙无首,人心慌乱,两个副头领又彼此水火不容,各怀鬼胎,一定会为争寨主之位大打出手。于是请曹校尉趁夜出兵剿匪。” 他又望望曹德,继续说道:“曹校尉答应了,让我和潘军候领三百人,在杜亭求盗的指引下前去袭击山贼老巢。到了山上之后,潘军候和他的两个亲兵侦察发现黑风口只有五个山贼镇守,其他人都到虎头峰顶参与内斗去了。” 潘璋听到曹恪提到自己的名字,不由得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曹恪继续说道:“潘军候和他的亲兵将五个山贼杀死,然后回来将山上情形告诉了我。我立刻带将士们过了黑风口,绕小路爬到虎头峰,发现唐四和汤麻子两伙人正在山寨内外厮杀。” “我和潘军候等那两伙山贼斗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果断出击,攻进山寨。战斗中,汤麻子被我射杀,而唐四则被潘军候所斩。” 听了曹恪的讲述,程昱不由得赞道:“司马年纪轻轻,却有勇有谋,程某佩服!” “程县令过奖了。”曹恪听了程昱这顿夸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程昱夸完曹恪,转头对曹德道:“府君,不知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呢?” “明天上午辰时出发,直接去无盐。”曹德道。 程昱问道:“不去寿张城中坐坐么?” “这次就不去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曹德道,“程县令,劳烦你明天协助我们运送钱粮辎重去无盐。” 程昱拱手道:“卑职遵命!” …… 次日上午,曹军士兵将从山寨缴获的钱粮辎重悉数装上牛车之后,便在曹德、曹恪等人带领下离开梁山,前往东平国的治所无盐。 先前投降的一百二十四个山贼,以及五个伤残俘虏,共计一百二十九人。 其中有一百零三人选择加入官军,只有八个人选择下山复为良民,另外还有十八人因身体方面的原因,没能被曹军录用,都拿了盘缠下山回家了。 曹德、曹恪父子两个原本从鄄城带来的部曲只有两百多人,后来在廪丘县接收了潘璋、王双两家的部曲各一百余人。 这天又在梁山招收了一百来个投降的山贼,至此曹德帐下兵力总数已经超过五百,相当于两个半曲的规模。 他们和程昱的两百人车队一道缓缓朝东北而行,走了六十多里。 曹德眼见天色将晚,又觉得现在随行人数暴增,自己再带着部下住亭舍已不现实,只好找了个高地,安排士兵和民夫搭建营寨,并埋锅造饭。 次日天明,士兵和民夫们早早起来吃完饭,便拔营起寨,在曹德、曹恪等人的带领下赶路。 走了将近三十里,曹恪忽听见前方不远处锣鼓喧天,乐声阵阵。 俄顷,斥候来向曹德禀报:“无盐苏县令带着许多人在前面接官亭迎接府君。” 曹恪闻报,有些奇怪:“怎么是苏县令带队?刘长史、伊功曹他们呢?” 这里的长史指的是王国长史,其实就是郡丞。 在汉代尤其是东汉,国和郡其实是差不多的,最大的区别在于一个是藩王封地,而另一个不是。 二者在政府架构上也有些微小的差别,部分官职的名称也不一样,比如太守改叫国相,郡丞改称长史。 东平国的长史名叫刘翊,字子相。功曹名叫伊龙。 这两个官员的名字,曹恪早在鄄城的时候就和曹德一同了解过了。 斥候听到曹恪问话,禀道:“这个小人不知,只知道苏县令带着县内大小官员在前方迎接。” 曹恪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斥候应了一声,策马离去。 曹德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紧皱双眉,道:“国中大小官员一个都没来?这分明是给我的一个下马威!” 第37章 下马之威 曹恪连忙安慰曹德:“阿翁不要急,也许他们来了,而斥候却不认得,因此误以为没来。” 曹德似乎不相信儿子的强行解释,“哼”了一声,打马上前。 曹恪招呼身后众人加速赶上,自己也催马紧随老爹前行。 跑了近两里路,来到接官亭外,看见无盐县令苏林已然带着几十个县中官吏出来迎接。 那些迎接的官吏身后,还有近百个平民百姓。 百姓们有的敲锣,有的打鼓,有的吹着胡笳助兴。 当然,这些人都是无盐县寺事先安排好的。 曹德勒住马,人刚刚跳到地面,那边苏县令已然拜倒在地,施了一礼,道:“下官苏林参见国相!” 苏林身后官吏们也向曹德施礼:“参见国相!” 曹德连忙扶起苏林,并对众人说道:“诸位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说完,向苏林等人介绍自己这边的随行官员。 曹恪已然下马,站在人群中,见苏林年纪约莫三十余岁,长着浓密的山羊胡,头上戴顶一梁进贤冠,身上穿件黑色斜襟官袍,正和李宣、程昱等人寒暄。 不多时,苏林走到曹恪面前,拱手行礼,口称:“下官见过曹司马。” 曹恪连忙拱手回礼。须臾,听见苏县令道:“下官听说司马带着三百人攻打梁山,一夜之间就将七百匪徒一网打尽了,心中万分佩服。” 他讶然道:“苏县令这么快就知道了?” 苏林道:“现在城中已经有人在传,说曹使君有个担任军司马的侄子,智勇双全,率三百壮士夜袭匪窝,一举消灭贼人七百余人。” 曹恪笑道:“是苏县令故意安排人宣扬出去的吧?” “哪有,哪有?”苏林客气地笑了笑。 曹恪谦虚一笑,道:“我只是奉家父之命行事。此事最大的功臣其实是家父,他老人家调度有方,其次是将士们,他们都很勇敢,敢打敢冲。至于我,不过是顺利带着大家上了山,冲进了敌寨而已。” 苏林笑道:“司马太谦虚了。” 此时已到午时,太阳正炙烤着大地,四下里暑气腾腾。 苏林见天气炎热,便请曹德一行进城,前往国相府。 曹恪骑上马背,跟在曹德后面朝无盐城中而去。 路上,他听见曹德问苏林:“怎么只有无盐县的官吏出迎?国中官员怎么都没来?刘长史呢?” 苏林道:“卑职早上去刘长史家请他出城迎接府君的时候,刘府管家说长史病了,起不了床,因此告假。” “病了?”曹德冷笑道,“这病得可真是时候。” 苏林似乎也对刘翊有些不满,道:“是啊,昨天还生龙活虎的呢,今天就病了。” 畅想中文网 “真的病了么?” “卑职只是听他的管家说他病了,至于是真是假,因时间紧迫,也没来得及进去查证。” 曹德气鼓鼓的,又问:“右曹诸吏也一个没来?” 汉代郡县官署中,以主簿、功曹、督邮和五官掾这四个职位并称右曹,只因这四个职位最为重要,且除五官掾之外,另外三个职位都是总揽郡国中各项大小事务的,可谓位高权重。 至于其他曹的主官,都是各司其职,比如户曹掾只管民户、祭祀和农桑等事宜,兵曹掾只管军事、征兵、输送士卒等事务。 苏林道:“前任国相征辟的主簿、南部督邮等人都在去年青州黄巾来犯时为朝廷尽忠了,五官掾和北部督邮都自称身染重病,于昨日告假,在家休养。” 曹德呵呵冷笑道:“这前任国相征辟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病秧子?” 俄顷,又问:“伊龙呢?” 苏林这时忽然沉默不语。 曹德问道:“我问你伊龙呢?莫非他也有病在身,告假了?” 苏林沉默了一阵,才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伊功曹死了。” “死了?”曹德闻知伊龙死讯,不由得愣了半晌。 曹恪虽早已料到伊龙必死,可现在听到他的死讯,还是吃了一惊,问道:“怎么死的?” “昨天下午有人在汶水边发现了一具尸体,下官带仵作、衙役赶到后才发现死者正是本国的伊功曹。” 苏林道:“经仵作初步检验发现,他是在醉酒后走到河边时,不小心掉到水里淹死的,死亡时间大约在辰时,也就是吃早饭的这段时间。” 曹恪冷笑一声,摇头道:“醉酒后掉到河里淹死?恐怕不是,九成九的概率是被人谋杀的。” 苏林大惊失色,问道:“司马何出此言?你怎么就断定伊功曹是被谋杀的呢?” 曹恪知道苏林是曹操特意调到自己老爹身边,帮助他治理地方的。 再说历史上的苏林最终也成了魏臣,为大魏任劳任怨地干到退休,八十多岁寿终,可算是曹家的自己人。 因此,曹恪对他非常信任,说话也没有保留。 “几天前,我带兵夜上梁山,攻破匪巢后,在夜来风的卧室里发现了一封信,内容是请山寨出人袭击我们一行,并杀死家父,事成之后有重金酬谢。苏县令知道这封信是谁写的不?” 苏林似乎猜出了八九分,道:“莫非是伊功曹?” “不错,就是他!”曹恪道,“现在我等刚刚到达无盐,就听说他喝醉酒掉河里淹死了。呵呵,怎么可能这么巧?” “竟然有这样的事!” 苏林听说了伊功曹勾结山贼袭击曹德的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当即对自己身边那位新任东平国相说道:“府君放心,下官晚些时候会安排仵作重新验尸,并加派人手到县内各处走访,争取早日查明真相,捉住真凶。” 曹德要的就是苏林这个态度,当即欣然颔首道:“苏县令,本官信得过你!你就放手去查吧!” 苏林连忙表态:“下官若不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绝不罢休!” 又问:“刘长史和几位告假的官员,府君打算如何处置?” 曹德眼中寒光一闪,道:“本官给他们三天时间养病。三天之后他们还不来的话,休怪本官不客气!” 苏林听了曹德的这番狠话,不由得浑身一震。 曹恪边听苏林和曹德等人说话,边策马缓缓而行,走了七八里路,便过了汶水桥,来到无盐南门附近。 这时,他见王双骑马赶到自己面前,对自己说道:“司马,我们这么多人都去国相府么?要不要先在城外找个地方安营?” 曹恪寻思片刻,觉得还是先带人进城为好。 无盐城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并不乐见自己的老爹入主东平。 甚至,他们不乐见曹操的亲信成为东平国的最高长官。 原因无他,他们看不上曹家。 曹家是寒门,还是靠太监起家的暴发户。 曹操本人对世家大族也是相当看不惯,不时出台法令打击他们。 他们对曹家的印象能好才怪! 现在曹德即将到国相府就职,在这个过程中,那些人会不会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不好说。 之前在梁山脚下,曹德一行就遇到过山贼夜袭,而率领手下袭击车队的夜来风也是受了东平功曹伊龙的指使。 有了上次的教训,曹恪这次不敢掉以轻心,觉得还是先带人进城为好。 别看现在自己手里的“枪杆子”不多,才五百来人,却能让某些不安分的人心怀忌惮。 想到这里,便说道:“先进城吧。国相府据说占地很广,容得下我们这么多人。” 王双道:“要不末将先安排些人去城外找个适合安营的地方如何?” 曹恪正要答话,忽听见苏林道:“不用找,有现成的适合安营的地方。” 他于是问道:“在哪里?” 苏林手指东南边四里远处一座小山,道:“那座山名叫龙山。山上有座空军营,可以容纳一军人马。那座空营是前任兖州刺史刘公山建的,现在已经废弃不用了。” 汉代,一军的兵力是五千人。 曹恪大喜,对曹德道:“阿翁可派王军候带本部人马先行去龙山军营驻扎。” 曹德接受了儿子的提议,吩咐王双:“你带本部人马前去龙山军营,将里面收拾一番,我们大部人马晚些时候再过去和你们会合。” 王双双手抱拳,轰然应命,带着自己的本部一百多人朝东边而去。 曹恪则率大部人马陪同曹德等人进城。 第38章 曹德主政东平(一) 现在是白天,无盐四门都是开着的。 南门楼下,有几个士兵眯着眼睛,靠在门洞里的墙壁旁边,不时伸着懒腰,打着哈欠。 据苏林介绍,这些卫兵都归无盐县尉管辖。 卫兵们听到脚步声和马蹄声,猛然惊醒,得知来者是新任国相及其帐下人马,当即强打精神,拱手拜迎,请曹德、苏林等人进城。 进了南门楼,曹恪见街道两边站着数百个身穿各色布衣的民众。 不用问,这些人肯定都是苏林事先安排好的。 曹恪骑着白马走在大街上,不时听到街边民众议论。 “看见县令旁边那位骑马的贵人了吗?那个应该就是本国国相。” “国相怎么不坐车,改骑马?” “听说国相本官是校尉,带兵的,兼管我们东平。哦,对了,他好像是曹使君的亲戚。” “国相这次带来的人似乎不多。” “不多是不多,却甚是有用。你听说了没,几天前梁山近千个山贼,一夜之间就被国相的儿子带兵杀得个干干净净。国相儿子手下的兵,你猜猜有多少?只有三百个!” “啊,这么厉害?国相家那位公子,还真是位少年英雄!” “确实少年英雄,只是不知道他娶妻了没有?” “就你这癞蛤蟆也妄想攀国相家的亲?” …… 听到这些议论,曹恪也只是笑笑。 众人走了将近四里路,才赶到东平国相府。 国相府坐落在无盐城中心的南北中轴线上,占地面积相对位于鄄城的州牧府来说,要小了那么一些,不过也有八十多亩。 曹恪坐在马上,见前方国相府的红漆大门紧闭,门外无人值守。 曹德已然在距离大门约有百余步的地方勒住马,然后让李宣前去叫门。 李宣于是下了马来,叫上潘璋,走到国相府大门前,用手敲门。 俄顷,只听见“咣当”一声,双扇红漆大门缓缓打开了一道缝。 门缝里探出个圆滚滚的脑袋来,满脸不耐,叫道:“谁……” 后面的话语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人似乎觉得李宣有些眼熟,端详片刻,惊喜交加地叫道:“这不是李少君么?” 变脸之快,让人惊叹。 李宣道:“足下认得我?” 那人道:“李少君莫不是忘了?我是当年老府君征辟的上计掾康怀。老府君在任上病逝的时候,我还曾陪同少君扶棺回乡安葬呢。” 顶点小说 上计掾,主掌郡国上计,手下有上计吏数十人。 李宣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人是自己那已经死去三年的老爹的故吏。 顿时又惊又喜,道:“原来是康上计掾,看我这记性。”边说边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康怀道:“我现在已经没有担任上计掾了。前任国相季府君到任后,命我担任国相府的门亭长,掌府中门卫,一直到现在。” 又问:“李少君怎么有空来东平?足下不应该在颍川老家守孝吗?” “孝期已经满了。”李宣道,“前阵子,曹使君‘表’其亲弟为东平相。那位新任国相是我好友,征辟我为主簿。我答应了,就随他到了无盐。” “如此说来,李少君,哦不,李主簿这是又转回东平为吏了?” “可以这么说。” 康怀随即朝门外张望:“新任国相何在?” 李宣稍稍转身,手指曹德:“那个不是?” 康怀正要出迎,却被李宣止住。 只听见李宣道:“我问你,府中除了你之外,可还有其他佐吏?” 康怀道:“除了我之外,还有十五人。” “偌大的国相府,只剩这么点人了?”李宣叹了口气,道:“你去把他们都叫出来,拜迎国相。” 康怀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李宣走到曹德马前,道:“刚才和卑职说话的那人,是先考生前征辟的上计掾,姓康,单名一个怀字,现任国相府门亭长。据他说,国相府中现在只剩十六个小吏当值。我已让他去把人都叫出来,迎接府君。” 曹德听说那个姓康的门亭长竟然是前前任国相李瓒的故吏,大喜过望,当即让众人下马,等待康怀等人出来。 曹恪下了马来,站在府门前,心说这李宣虽然是个无名之辈,在史书上找不到一点事迹的那种,可却也是个有用之人。看来老爹当初找他充任幕僚是找对了。 正暗自思量,忽见前方不远处的国相府大门缓缓打开。 俄顷,康怀领着十五个斗食小吏出了大门,来到曹德面前,拜倒在地,齐声叫道:“卑职参见国相!” 所谓斗食小吏,一般是指俸禄在百石以下的吏员,只因其俸禄微薄,因此得名。 李宣这时低声对曹德道:“这十六人中,有九个是先考生前征辟的,另外七个应该是前任国相季子玉(季瓒字子玉)的人。” 曹德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对那十六人道:“诸位都起来吧。” 康怀等人谢过曹德,站起身来。 曹德又要他们自我介绍自己的姓名,职位,以及自己的举主是谁。 所谓举主,就是征辟或者推荐自己为官为吏的人。 康怀等人便先后在曹德面前自报家门,并说出自己的举主。 曹德对这些小吏的情况有了最基本的了解,又道:“怎么国相府只剩你们十几个人在这里?其他人呢?” 康怀道:“去年黄巾贼进犯东平的时候,有许多人死于兵祸,还有许多人弃官逃回家乡。躲过那场劫难的人中,又有部分人在前两天告病请假,比如刘长史、王督邮等人。还有人意外身死,比如伊功曹。” 李宣问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曹府君今天会来无盐上任吗?怎么都不出迎呢?” 康怀道:“我本来想要去迎接府君,早上还派人去刘长史家中请他安排出迎事宜。刘长史跟去请示的人说他病了不能起身,无法领我们出城迎接府君,还说府君生性节俭,不喜欢排场,让我们也别去迎接了。” 李宣怒容满面,道:“所以你们……” 曹德轻轻拍了拍李宣的手,呵呵一笑,对那十六人道:“对,对,对,我是不喜欢排场。再说现在东平刚从战火中走出来,民生凋敝,百废待兴,还真不是讲排场的时候。就职之事,一切从简。我们进去吧。” 康怀等人这才知道曹德是个宽仁大量之人,满心欢喜,连忙请他和他的随从们进府。 第39章 曹德主政东平(二) 东平国相府内部的布局,和兖州州牧府是差不多的,也是分成东、中、西三路,其中中路是曹德办公、居住之处,东路是府中吏员办公的地方,西路则是家眷居所。 曹德进了国相府,便让潘璋、程昱两个安排士兵和民夫将运送辎重的牛车牵到位于东路的仓库门外,再将从山贼那里缴获的战利品悉数搬入库房中保存。 程昱协助潘璋将公事办妥,便来向曹德、曹恪父子辞行,要回寿张去。 曹家父子两个留程县令在府中住了一晚,次日才送他出府。 程昱别了曹家父子,指挥自己带来的两百人,驾着所有辎重车离开了无盐,回寿张去了。 曹德从这天开始,就正式上任东平相,在府中办公。 曹恪则奉父命和潘璋带三百人出城,前往龙山军营,与王双会合,开始着手修整营房、招收兵员、操练士卒等各项事宜。 扬武校尉曹德身兼东平相之职,政事繁多,分身乏术,因此军中大小事务,都由军司马曹恪打理。 翌日,曹恪在军中点完卯,将当天待办的公事交付潘璋、王双等人,便在曹大福等近百个亲兵的护卫下回到城中,前来国相府。 他从后门进府,将马匹交给亲兵牵去马棚,自己独自步行绕到中路三堂廊下,见曹德领着吴质进了垂花门,来到院中。 中路三堂,是曹德的书房兼日常办公之处。 曹德满脸喜色,步伐轻快,上了台阶,来到曹恪面前。 曹恪施礼问安之后,便问道:“阿翁今天遇到了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进屋说!”曹德脸上含笑,让曹恪随他前往书房。 曹恪边走边问吴质:“到底什么事?” 吴质道:“包括北部督邮王畅在内的四十来个国相府属吏,本是前前任国相李公的故吏。这次府君新官上任,他们受刘长史的教唆,要么称病在家,要么弃官还乡。李主簿以李公嫡长子的身份给他们写信,甚至亲自登门拜访,竟然说动他们投身府君门下,这难道不是件喜事吗?” 曹恪“哦”了一声,心说原来是李宣说动他老爹李瓒的故吏投身到自己老爹的门下了。 嘴上却道:“就为这事?” 曹德已然跨过书房门槛,走到书案旁边,头也不回地道:“当然不止这一件。” 畅想中文网 在席上坐下之后,又道:“今天一大早,为父可是一连接待了两位贵客。” 曹恪走到书案前,问道:“两位贵客?” 曹德点了点头,道:“不错,那两位客人中一位是东平吕氏的家主吕昭吕子展,而另一人是毕家嫡长孙毕轨毕昭先。” 曹恪闻言,不由愣了片刻。 “东平吕氏和毕氏两家主动向阿翁示好?” 曹恪道:“不错,这难道不是件大喜事吗?” 曹恪颔首,欣然道:“确实是大喜事。阿翁在这东平有了当地大族的帮助,以后做事必定会如鱼得水,顺利很多。” 众所周知,因曹家门第低微,再加上曹操对士族的打压,相当一部分世家大族对曹家很不屑,不愿意与之合作。 但凡事总有例外。 中原士族和豪强中,还是有部分家族看得起曹家,愿意将资源投在他们身上的,比如沛国丁冲家族、陈留卫兹家族、山阳李典家族以及任城吕虔家族等等。 东平吕氏和任城吕氏系出同源,本是一家。 吕昭看在吕虔的面子上,同时出于家族利益考虑,选择与曹家合作,是不难理解的。 至于东平毕家,在四大豪门中实力最弱,门第最低,属于低级士族。他们主动向同样出身寒微的沛国曹氏靠拢,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毕轨来访,应该是受了其祖父毕迁和父亲毕谌的指示。 对于这些愿意和自家合作,支持自家的士族,曹家当然应该真心接纳,在不危害国家、民族和百姓的前提下,尽可能地给他们一些好处,并维护他们的利益。 对那些不与曹家合作,却也不讨厌曹家的中间派,应该千方百计拉拢他们,为自家所用。 至于那些反对者,如果不能逼迫他们投降,那就应该千方百计将他们消灭掉。 想到这里,曹恪说道:“既然吕、毕两家主动示好,那阿翁就应该投桃报李,在国相府以及各县县寺中,给他们两家留一些职位,以示笼络之意。” “这是当然。”曹德道,“吕子展和毕昭先来访时,我就已经将打算征辟二人在国相府为吏的事情对他们说了。” 曹恪问道:“他们二人怎么说?” “我计划征辟吕昭为南部督邮,毕轨为功曹。”曹德道,“他们都同意了。” “如此甚好。” 曹恪笑了笑,片刻之后想起了什么,道:“今天是阿翁来无盐之后的第三天了吧?” “是啊,一转眼就过去三天了。” 曹恪道:“包括刘长史在内的某些人已经病了三天了,阿翁打算怎么处置呢?” “棘奴,你觉得为父应该怎么处置?”曹德想听听儿子的意见。 “阿翁应该快刀斩乱麻,将那些不愿投身您门下,托病在家的属吏全部罢免并驱逐,换上自己的人马。如果不这样做,势必会被国中官吏和士民看轻。” 汉制,国相和太守对自己府中俸禄在百石和百石以下的属吏,有直接征辟、罢免之权。 当然,对百石以上的朝廷命官,却不能擅自任命或罢免。 曹德颔首道:“目前托病在家的,有五官掾、户曹掾等大小官吏三十来人,其他人都好说,就是刘子相不好办。” 王国长史也是秩六百石的朝廷命官,地位相当于郡丞,不是曹德可以随意罢黜的。 但是,曹德可以罗织罪名,向朝廷上奏弹劾刘翊。 当然,现在天子蒙尘,身处长安城中,受李、郭等人摆布,做不了主。 不过按照东汉制度,州刺史和州牧有权直接罢免辖境太守和县令级别的官员,不需要报送三公批准,更不必请求天子圣裁。 曹恪对这个制度还是有些了解的,当即说道:“阿翁可直接行文给大伯,就说长史刘翊病重不能理事,加上在任内包庇豪强欺压良民,还涉嫌谋害朝廷命官和国相府掾吏,因此请求使君将他罢免。” 曹德有些犹豫,道:“直接请你大伯将人撤职?会不会惹人闲话,说我仗着是你大伯的亲弟弟肆意打击报复同僚?” 第40章 曹德主政东平(三) 曹恪笑道:“可是您不这么做,一样会惹人闲话的。人们会说东平的曹府君是个窝囊废,被自己的长史欺负到家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大伯听说了这事,一定会对您失望透顶。” “这倒也是。” 曹德轻轻点头,对儿子的看法表示认同。 须臾,他觉得有些不对:“棘奴,你刚才说刘子相包庇豪强欺压良民,此事我略有耳闻,可是涉嫌谋害朝廷命官和国相府掾吏这事,又从何说起呢?你不会觉得……” 曹恪知道曹德想要说什么,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开口说道:“不错,孩儿怀疑刘子相就是指使伊龙上梁山,勾结山贼袭击我们的幕后黑手。同时他也是杀害伊龙的元凶。” 听了曹恪这番话语,曹德和吴质二人都惊得有些呆了。 俄顷,曹德问道:“棘奴,你可有证据?” “没有,只是猜测,不过却是有根据的猜测,毕竟刺杀阿翁,他获益最大。”曹恪道,“阿翁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能顺利赴任,那他刘子相自然可以继续在东平当他的代理国相,掌控一切。” 曹德思量半晌,道:“凡断案都要讲究证据确凿。这样,晚些时候我让人召苏孝友来国相府,吩咐他暗中调查刘子相。” 曹恪欣然拱手赞道:“阿翁英明!” 又道:“此事会不会跟张家也有关系?张孟卓及其族人不希望大伯的势力深入到自己的家乡,于是……” 曹德想不到自己的儿子居然怀疑到张邈及其族人身上,不由嗔怪道:“怎么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了?”曹恪对自己老爹的过激反应有些奇怪,不由得问道。 曹德耐着性子,说道:“张孟卓是你大伯的至交好友,和我也是老相识。他的家族与我曹氏也是盟友,双方密切合作。他们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曹恪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答。 早已站在曹恪身边多时的吴质说道:“府君,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曹德打断吴质的言语,挥了挥手,道:“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再说了,孟卓和他的族人们是不会与我曹氏为敌的,更不会伤害使君和我。” 曹恪和吴质闻言,各自苦笑一声,并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曹德这时吩咐吴质:“吴记室史,你去公房将罢免府中部分掾吏的檄文写好,午时之前交给我。中午我要召集在府中当值的掾吏,宣布人事安排。至于弹劾刘子相的公文,由我自己来写。” “遵命!”吴质拱手应命,转身离去。 …… 午时四刻,曹德召集主簿李宣、北部督邮王畅、记室史吴质、门亭长康怀等国相府掾吏五十余人,在大堂议事。 曹恪是军司马,属于曹家军事系统中的一员,不便参与到东平国的政治事务中去,自然没有参会。 国相府,中路大堂。 曹德头戴二梁进贤冠,身穿黑色斜襟官袍,腰挂印绶,据案高坐。 李宣、王畅、吴质、康怀等五十余人分成两排,分别坐在堂下左、右两边。 绝大部分掾吏不知曹德忽然召集他们前来大堂是为了什么事情,不时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曹德轻咳两声,仍然阻止不了众人议论,无奈之下,只好抓起案桌上的惊堂木,猛地拍了一下,同时大声道:“肃静!” 众掾吏这才收声,在各自的苇席上坐好。 曹德道:“今日召集诸位来,是要宣布几项人事任免。” 听说新任国相要宣布人事任免,堂下至少有十来个掾吏脸色大变,生怕自己职位不保,毕竟几天前自己也是跟在刘长史等人的后面,告假在家“休养”,给了曹德颜色看的。 今天他不会是想要把我等都免职,然后驱逐出国相府吧? 正当那些人惊疑不定之时,曹德已然让吴质起身,宣读早已写好的檄文。 吴质站起身来,走到曹德面前,从公案上拿起一册竹简,面对众人,高声宣读自己不久前写的这篇文章。 此文中,吴质依照曹德的授意,以重病缠身,不能理事为由,直接宣布罢免包括五官掾、户曹掾、少府等人在内的三十来个掾吏的职位。 吴质尚未将檄文念完,便听见堂下诸掾吏又开始议论纷纷。 掾吏们见檄文中没有提及他们的名字,知道曹德这次不是针对他们,都松了口气。 不过他们见曹德一口气罢免了三十来个掾吏,都大吃一惊。 康怀陪着小心地谏道:“府君,您这一下子就免了三十来个人的职位,怕是会造成东平官民震动,上下难安啊,还请收回成命,三思而行。” 曹德轻哼一声,道:“东平近十年来多次遭遇贼乱,加上天灾不断,民生日益凋敝,百废待兴。此时正是用人之际,需要贤才辅佐我扫荡境内贼寇,同时繁荣经济。那些病秧子如何能用?正应该将他们一一罢黜,给贤才让路。” “这……” 康怀还要进谏,却听见曹德道:“我意已决,诸位不必再劝。” 他听了这话,只好作罢。 三十来个掾吏“抱病在家休养”的真假,以及他们这么做的真正原因,堂下众人都是十分清楚的。 bidige.com 那帮人是受了刘翊的指示,在家装病,以此给新任国相一个下马威。 现在新任国相下定决心要罢免他们,那也是他们自作自受。 堂下五十来个掾吏可不会卖力替昔日的同僚求情,他们听了曹德的言语,都不再出声。 李宣见众人都不说话,便开口道:“府君,现在府中一下子空出来这么多职位,应该怎么安排?有些职位十分重要,不能无人主事。” 曹德道:“这些职位,可从堂下掾吏中安排合适的人选顶替,也可在国中征辟贤才担任。” 又道:“功曹和南部督邮都有人了,分别由毕轨和吕昭担任,他们两人七月初一就会来府中上任。北部督邮仍由王畅担任。” 王畅听了曹德的安排,拱手应命。 曹德望望康怀,道:“康门亭长,明日起你就改任五官掾。” 康怀想不到曹德居然如此信任自己,让自己担任右曹之一的五官掾,当下受宠若惊,拱手道:“卑职遵命!” 曹德这时安排自己的一个心腹小校担任门亭长,顶替康怀。 他又将那四十个掾吏的职位做了些调整,该升迁的升迁,该平调的平调,该呆在原位的呆在原位。 等到事情办完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 他这才让众人散去,自己也返回书房处理公文。 第41章 张宅密谋 无盐城西,有座占地面积达两百多亩的大宅院,是东平张家的产业。 张氏家主张开每年都要到这里来住上一段时间,一来巡视家族在无盐的产业,二来和国中官员联络联络感情。 夕阳即将下山的时候,张开忙完了家族事务,正要叫下人安排晚饭,这时看见管家前来报说刘长史到访。 他连忙让管家去将刘长史请到花厅说话。 管家转身出去,将刘翊请到花厅门外,便自行进去通报,然后才出屋请刘长史进去。 刘翊气鼓鼓的,跨过门槛,也不与张开寒暄,径直走到席上坐下,嘴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也不多话。 张开见刘翊这般模样,微微笑道:“不知刘长史因何事气成这样?” “欺人太甚,曹二真是欺人太甚了!”刘翊气得将自己的右手在面前案桌上猛拍了两下。 长着一对三角眼的张开轻轻抚摸着自己唇下花白的胡须,望着坐在下首的那个年近四旬的中年男子,淡然问道:“曹二做什么了?” 曹二,自然指的是曹德,只因他在曹嵩的儿子们中排行老二。 刘翊头戴小冠,身穿蓝色长袍,坐在苇席上,恨恨地道:“今天中午,曹二竟然传下檄文,一口气罢免了三十来个掾吏,理由竟然是嫌弃这些人因病告假,不能为他所用。” “竟有这事?” 纵是年约六旬的张开见多识广,听闻此事也不由得愣了半晌。 一口气罢免这么多府中掾吏,这气魄…… 不愧是曹阿瞒的亲弟弟啊,我张某还真是小瞧了。 刘翊叹了口气,道:“如果只为这事,那刘某还不至于气成这样。” 张开道:“难道还有别的事?” “他曹二还写了道公文,不日将送至鄄城,交给他兄长。公文的内容是说我多病缠身,不能理事,加上此前在国中勾结豪强欺压良善,还涉嫌指使掾吏收买山贼谋害朝廷命官,事后杀人灭口,因此弹劾我,要曹阿瞒将我撤职查办。” 刘翊身为东平长史,在国相府中自然有其耳目替他打探消息。 曹德在国相府做的这些事情,都是在来张宅前,刘翊的耳目告诉他的。 张开眉头微皱,轻哼一声,道:“想不到这曹二也是个喜欢仗势欺人之辈!” 说话的时候,他也没想一下自己和眼前那位刘长史当初是怎么在暗地里商量挤兑曹德的。 须臾,他又觉得刘翊的话里有个地方不对,问道:“涉嫌指使掾吏收买山贼,谋害命官,事后杀人灭口?这……莫非他发现了什么?” 刘翊又叹了口气,道:“他已经怀疑我了,因此打算召见曹家的那个狗腿子苏林,指使他暗中调查我。” 又道:“这事,我应该怎么办才好?还望张公教我!” 张开面色凝重,眯着三角眼,手抚长须,半晌不说话,只是在肚子里思量对策。 刘翊见张开久久不发一语,心中焦躁,说道:“要不,张公联络其他几家不愿与曹氏合作的大族,出动部曲将曹二驱逐出东平?” 张开思量片刻,摇了摇头,道:“不妥。现在我张家和曹氏名义上还在合作。孟卓和孟高兄弟目前还不想和曹阿瞒公开撕破脸,因为还没准备好。” 刘翊这时想起了一件事来,说道:“我听人说,曹二今天上午征辟吕家家主吕昭为南部督邮,任命毕家嫡长孙毕轨为功曹。” 张开连忙问道:“他们同意了么?” 刘翊道:“都同意了。哦,对了,我的耳目说,吕昭和毕轨两人是主动拜访的曹二。” “这两个小兔崽子!”张开脸色忽变,恨恨地叫道。 刘翊又道:“还有,不久前有四十来个受我指使告假的掾吏公开反水,返回国相府当值了。” 张开讶然道:“怎么会这样?莫非曹二给了他们什么好处?” 刘翊摇摇头,道:“据说不是。” “那又是什么原因?” 刘翊恨恨地道:“都是因为李子扬这个世家子。” “李子扬?”张开想了半晌,仍然没能想起来刘翊提到的这个人是谁。 “张公莫非是忘了?”刘翊道,“李子扬就是前前任国相家的大公子。” 张开这才想起来,那个李子扬就是李瓒的儿子,自己几年前曾经见过他。 “原来是他!怎么,他现在也到了东平?” “不错,李子扬现在在曹二手下担任主簿。”刘翊道,“先前四十来个反水的掾吏据说都是他父亲的故吏,受了他的蛊惑,竟然擅自跑回国相府,甘当曹家鹰犬。” 张开冷哼一声,道:“想不到李子扬这个堂堂世家子弟,居然甘心和寒门贱人为伍!” 刘翊道:“张公,伊龙的事到底该如何收场?” 张开又寻思一阵,道:“此事我们不便直接下场,必须像上次那样假手他人。” 刘翊道:“愿闻其详!” 张开缓缓说道:“东平北部丘陵广布,大大小小的山头就有几十座。现在世道太乱,许多人趁机召集宗族、朋友以及流民,占山为盗。” “这些山贼中,规模比较大,喽啰人数在百人以上的,就有二十四处,其中实力最强的是占据危山(即今白佛山)山顶的那伙贼人,人数近千,头领绰号山中狼。” “这些山贼,有些是某些大族豢养的打手,有些是流民聚集而成,还有些是黄巾余党。刘长史若能设法让这些山贼集结起来,以借粮的名义来到无盐城下,向曹二发难,必能让那人束手无策,难以招架。” bidige.com 刘翊赞道:“真是个好主意!二十四座山头,平均每座五百人,加起来也有一万多人。这么多人开到城下,量曹二手下那五六百来个军士,如何能挡?” 兴奋了片刻,想想又觉得这计策有些异想天开,说道:“只是,万一曹二向山贼服软,真给了他们粮食,那我们岂不是白费力气了?” 张开哈哈笑道:“且不说城中有没有那么多粮食借给贼人,就算有,曹二借出去之后,势必遭到州中官员和百姓的唾弃,威望尽失。曹阿瞒失望之余,说不定会直接罢了他那个弟弟的官。就算不罢,我们也大可以以从贼之名,逼迫曹二滚出东平。” 刘翊道:“说得也是。只是,贼人们要攻打无盐的话,曹阿瞒不可能坐视不管,一定会调派大军来援助曹二。” 张开笑道:“只怕等曹阿瞒的人赶到的时候,曹二的人头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刘翊闻言,欣然道:“张公此计,真是高明!” 张开道:“派人联络山贼的时候,足下让信使口头传话即可,不要再写信,免得再落人口实。” “放心,刘某知道。” 刘翊当即起身,要告辞离开。 张开请他留下,并让下人备办酒宴,为刘长史压惊。 …… 第42章 成军 时间不觉又过去了五日。 这天早上,龙山大营。 因为要给潘璋、王双等军官发放印信,同时听说路招、冯楷也将在今日来帐下任职,曹德便早早来到了营中。 不久前,还在廪丘境内的潘渡亭时,潘、王等人前来投奔,曹德便任命他们为军候。 只是那时还在赴任途中,曹德身上又没有军候的印信,只好暂时欠着,准备等到了无盐后再派人向曹操禀报,并请他发放印信。 现在距离曹德来到无盐上任的那天已有八日,曹操任命潘璋、王双等人的除书也都到了。 当然,除了几封除书之外,还有两枚军候之印。 大营所在地的龙山坐落在汶水北岸,方圆数里。 整座山地势险峻,形如一条卧龙盘踞在无盐城的东南郊外。 山上大营是前任兖州刺史刘岱的部下兴建的,里面有营房近千间。 当初刘岱出任兖州刺史,手上兵马只有万余人,实际控制的地盘只有东平国,其他七个郡国只是名义上归他管辖。 他将寿张定为兖州的州治,由他本人亲自镇守。同时命亲信领数千兵马在无盐驻扎,并在龙山上建造营寨,供驻军使用。 去年青州黄巾西进,攻入东平。刘岱不听鲍信的劝阻,轻兵冒进,最后兵败身死。事后黄巾军占领了这座大营,并对其中毁坏的营房进行了简单的修补。 黄巾军败走后,昔日守备森严的寨子又成了空营,直到曹德、曹恪父子两人统领的部曲进驻。 曹德的中军大帐坐落在山顶,是个三进的院落。 龙山大营是常驻军营,因此里面的营房都是黑瓦白墙的屋子,和那种以帐篷为主的临时行军营寨不同。 位于中军帐二进院的大堂中,曹德头戴黄铜色兜鍪,穿件绿色战袍,披一领黄铜色两当铠,腰挂铁剑,据案高坐。 曹恪也是一身戎装,坐在曹德下首席上。 他的下首,坐着潘璋,斜对面席上坐着王双。 几个屯长和文职吏员分别坐在潘、王二人身后。 潘、王二人以及几个屯长都披着乌色头盔,披着乌漆两当铠。 这些盔甲都是先前从国相府库房里找到的,本是国相府卫兵的装备。 曹德这时叫潘璋上前,然后拿起放在案桌上的除书,对眼前这个军候宣读了曹操的任命。 之后将除书和一枚军曲候之印郑重地交给了潘璋。 那枚军曲候之印系用黄铜铸就,方形,长、宽、高各有一寸。 潘璋接过印信,谢过曹德,退回席上,重新坐定。 曹德又叫王双上前,向他宣读了曹操的任命,并将印信给他。 王双也将印信收好,拱手向曹德道谢,然后退下,坐到席上。 曹德又宣读了五份除书,正式任命除曹恪、潘璋、王双三人之外的六名军官为屯长。 六名屯长陆续上前,收下除书。 这些基层军官的为官凭证只有除书,没有印章。 曹德又任命那几个文吏中的一人为军正(军法官),一人为粮官,一人为仓官…… 他刚刚将各项人事任命宣布完毕,这时忽见小校来报:“原曹使君帐下军候路招、冯楷各领部曲两百余人,带了调令来到山下,要求见校尉。” 曹德欣然道:“快让他们进来!” 当初曹操就和曹德说过,会调两曲人马到他帐下,归他节制。 现在,那些人总算来了。 小校领了将令,转身退出大堂,不多时引着两个年约二十五岁的健壮汉子进来。 两个汉子都是一身戎装,其中一人名叫路招,字文集。另一人名叫冯楷,字子范。 对于这两人,曹恪没有一点印象,不记得他们有什么历史事迹。 他们也许就是所谓的无名之辈吧。 不过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不管是不是无名之辈,只要有用,当然是要用的。 毕竟,这个世界平庸之辈才是大多数,那种惊才艳艳的名人就像宝石一般,十分稀有。 再说,自己已经遇到潘璋、王双这两个名将,并将他们收归帐下了。 曹操心血来潮又送几个名将给你,曹恪想想也觉得不可能,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 你当名将是生鲜市场上的大白菜呢,想送多少有多少? 路、冯二人走到曹德面前,单膝跪地,拱手行礼:“末将路招/冯楷参见校尉。” “二位不必多礼。”曹德站起身来,走到二人面前,将他们扶起。 路招道:“卑职和冯军候都是奉了使君之命,来校尉帐下听候差遣。”又和冯楷同时拿出调令,给曹德看。 曹德看了二人调令,道:“我等候两位多时了,你们怎么今日才来?” 冯楷道:“我二人在定陶大营中因为人事交割的事,耽误了一些时间,还请校尉恕罪。” ranwen.la “既然是因为公事耽误了,那便无妨。” 曹德接下来对路招、冯楷二人的到来表示欢迎,并向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无盐营的近况。 路招和冯楷二人也向曹德汇报了他们自己带来的部下的情况。 曹德从路、冯二人口中得知他们这次总计从定陶大营带来了四百多个部曲,十分欢喜,连忙让亲兵去辕门,请那些还呆在营外待命的士兵进寨休息。 他又向路、冯二人介绍堂下众人。 路招和冯楷见过曹恪,又和潘璋、王双等人寒暄一阵,便分坐堂下两边。 俄顷,曹恪听见老爹说道:“据我所知,曹使君计划在九月,秋粮全部收上来之后,就集结大军攻打徐州。到时候很有可能会调我部参战。诸位在近段时间,务必加强手下士卒的训练,不可懈怠。” 众人齐齐拱手道:“遵命!” “很好。”曹德道,“诸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曹恪道:“上次梁山之役,我们在山贼的巢穴里缴获了许多兵器,却没有盔甲和盾牌。那些兵器中,只有环首刀的库存勉强够我部将士使用,其他弓箭、长枪之类的武器数量严重不足。另外,从国相府库房里拿来的盔甲只有十来副。现在我部兵员数量已经快要破千了。” “兵器、盔甲、盾牌数目不足是吗?”曹德道,“我晚些时候写一道公文,让人快马送到使君案前,让他调拨一些过来。” 曹恪点头道:“如此最好。” 路招听得一头雾水,将头靠近坐在这边的潘璋,低声问道:“什么梁山之役?” 潘璋便对路招附耳低言,将不久前曹恪射杀梁山贼首夜来风,并和自己带着三百部曲兵深夜上山,趁山贼内乱之机,攻破山寨,逼降喽啰百余人的事迹对他说了。 路招想不到那个担任军司马的校尉之子竟然有这样的本事,顿时惊得有些呆了。 坐在对面的冯楷也从王双的口中得知了梁山之役的经过,禁不住望向曹恪,眼神中充满崇敬之情。 曹恪不知道路、冯二人已然成了自己的粉丝,也不想去关心这些,继续和曹德商议军务。 他又说道:“此前从梁山上缴获的三百多斛粮食快要吃完了,怎么办呢?” 第43章 山贼来使 曹德思量片刻,道:“这个不用担心,城中粮仓还有近万石存粮,我明天安排人调八百石到营中。” 汉时一石约等于一百二十斤。 八百石,相当于九万六千斤,够近千人马吃上三个月。 曹恪闻言,放下心来。 接下来,曹德将自己统领的这支人马的编制作了划分。 他将这支人马分成左、右两部。 其中右部由曹德亲领,辖王双、冯楷的左、右两曲,以及校尉直接掌管的中曲。 右部中曲共有兵力两百余人,其中一百人是曹德当初从鄄城带来的家兵,另外一百人是不久前在梁山上接受了招安的山贼。 右部三曲兵力共计五百七十余人。 左部由军司马曹恪统率,所辖人马除了曹大福的亲兵屯之外,还包括潘璋、路招的左、右两曲,兵力共有四百二十余人。 无盐龙山大营共计驻有两部五曲九百九十余人。 就这样,扬武校尉曹德统领的无盐营在今日正式成军了。 将无盐营的编制划分完毕,曹德便让伙房备办宴席,为路、冯二人接风洗尘。 宴会结束之后,曹德让儿子负责在大营中处理军中事务,并用心训练士卒,自己带着两百亲兵回城中去了。 此后一连十余日,曹恪在大营中教导士兵们叠被子,站军姿,踢正步,并亲身做了示范。 无论是潘璋、王双、路招、冯楷等中层将领,还是低层大头兵,大都对曹恪的做法不以为然,认为没什么用,可谁叫那位军司马是个狠人呢。 人家可是敢带三百部曲兵夜袭,一夜之间就将七百贼寇一举歼灭的“将门虎子”啊。 正是拥有如此战绩,众将官碍于曹恪的威望,在自己的劝谏之言被那位军司马驳回之后,再不多话,让手下士兵们按照上峰指示老老实实地叠被子、站军姿、踢正步。 当然,站完军姿踢完正步之后,就是正常的军事训练了。 训练的内容当然是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来的。 什么俯卧撑,什么举哑铃,这些玩意儿没有发明的必要,还是算了吧。 古人们又不是傻子,自有一套训练士兵的方法。 那些方法用了两千多年,自然有它的妙用,咱就别上赶着去改了。 士兵们该玩石锁玩石锁,该抛沙袋抛沙袋,该怎么练就怎么练。 曹恪就这样在军中指导、监督将士们训练,很快过了半个月。 这天午后,他信步出了自己位于山腰的军司马大帐,顶着烈日在山上各处校场视察训练事宜。 不多时,有曹德的亲兵进入军营,赶到他面前,请他速速前往国相府,还说国相有急事相商。 曹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问亲兵,谁知那人也不清楚。 他只得叫人牵马来,然后带上曹大福以及他的手下一百个亲卫下山,前往国相府。 …… 时间倒退回两个时辰之前。 曹德正在国相府大堂和李宣等人商议公事,忽见门人来报:“有个自称是危山寨寨主所派信使的人,带了十来个随从,赶到大门外面,要见府君。” 他心说我没去找危山寨的麻烦,他们的寨主倒先派人找上门来了。 既然危山寨派了信使来,那我索性见见,听听那人说些什么吧。 曹德打定主意,便吩咐门人:“让他到大堂来,本官就在这里召见。” 门人领命而去,不久引着个络腮胡汉子走到院中。 络腮胡汉子年约三旬,长得十分高大健壮。 他腰边挂着佩刀,趾高气扬地跟在门人身后,走到大堂门口,就要进去。 负责国相府安保事宜的门亭长站在门口,见他带着兵器,当即叫道:“站住!” 络腮胡汉子睥睨着门亭长,道:“你要怎样?” 话语中,带有一丝蔑视的味道。 门亭长喝道:“小小山贼信使,前来拜见国相,怎敢如此傲慢无礼?还不将兵器上交!” 信使冷哼一声,道:“我不交,你便怎样?” 门亭长哪里受得了这个山贼信使的气,将手一挥,招来四个府中侍卫,道:“给我将此人拿下!” 络腮胡信使不等四人靠近,当即拔刀。 不过没有将刀完全拔出,仍留半截在鞘中。 拔刀的同时,嘴上也没闲着,大声说道:“我看你们哪个敢动?” 四个侍卫见信使十分凶猛,倏然止步,也拔出随身所佩的环首刀,和他对峙。 信使瓮声瓮气地道:“我跟着我家寨主投身大贤良师门下,造朝廷的反,到今天也快十年了。这些年来,杀死的狗官不计其数,没有一千,也有百余。我连刘家的狗皇帝都不怕,还会怕你们这几条国相的狗?” 笔趣阁 大贤良师,就是张角,当年黄巾起义的领头人。 “你……”门亭长气得浑身发抖。 他正要喝令侍卫捉住信使,以泄刚才被辱之恨,忽听见里面传来曹德的声音:“不要和他计较了,让他进来!” “哼!”门亭长将手一挥,示意侍卫退下,同时自己也往旁边一闪,给那信使让开道路。 络腮胡信使呵呵笑了两声,跨过门槛,大摇大摆地走到曹德面前。 曹德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十分不悦,却又强忍着,道:“不知足下是谁?来这里所为何事?” 那人满脸倨傲之色,昂着头,道:“我是危山寨寨主山中狼麾下卫士,奉命前来给你送信。” “送信?”曹德道,“送什么信?” 信使道:“告诉你,东平北部二十四座山头的当家人日前齐聚危山,歃血为盟,并尊我家寨主为盟主。” 曹德闻言,暗中吃了一惊。 李宣等人也变了脸色,纷纷低声议论。 想不到北部山区的贼人们居然结盟了! 二十四个山头组成的联盟,管辖的人马想必很多。 曹德心中十分惊讶,脸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那又如何?” 信使道:“我家寨主帐下,现在已有人马一万三千余人。” “然后呢?” “我家寨主说了,现在联军粮食不够吃,打算向你借五万石粮食。” 曹德听了这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稍稍平复了下心绪,瞥了信使一眼,语带轻蔑地问道:“本官要是不肯呢?” 信使上前两步,登上一级台阶,道:“那我家寨主会在后天亲领万余联军,前来打你城池,强行借粮。” 又道:“借与不借,你要考虑清楚!” 说完,哈哈大笑,转身下了台阶,朝外面走去。 李宣手指信使,冲他叫道:“此人也太猖狂了!” 吴质、康怀等府中掾吏们也都气得脸上青筋直冒,纷纷劝说曹德不要借粮,并且还要将信使拿下,斩其头颅,并让其随从将首级带回山寨,杀一杀山中狼的嚣张气焰。 曹德望着信使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举棋不定。 这粮借不借? 借给山贼,势必会严重打击自己的威信,影响自己在东平官吏和百姓心中的地位,当然,也会影响兄长曹操对自己的看法。 可是不借的话,到时候山中狼带万余贼人兵临城下,我军兵力不到千人,只怕很难守住城池。 无盐城破,受苦的还是百姓。 曹德心中犹豫不决,眼看信使即将跨过门槛,离开大堂,连忙喝道:“等一下!” 信使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冷冷地问道:“足下肯借粮了么?” 曹德道:“事关重大,我不能现在就做决定。你容我考虑一个晚上,明天再给你答复。” 言讫,让负责接待宾客的侍曹掾领着信使前往城中驿馆休息。 信使走后,曹德和李宣、吴质等人在国相府中商议了一个多时辰的应对之策,还是拿不定主意,于是让心腹骑快马前往龙山大营,叫自家三郎曹恪来,想要听听他的意见。 心腹领了主人命令,骑马出府,往龙山而去。 …… 第44章 曹恪定计 曹恪走进国相府,来到曹德书房的时候,见自己的老爹正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曹德面带忧色,见儿子进来,连忙上前几步,拉着他走到席上。 曹恪入席坐定,正要问话,忽见一个大约十六七岁年纪的侍女端张食案走了进来。 食案上,放着一个青瓷耳杯,以及一只装满了酢浆的铜壶。 那个侍女是曹德到无盐后新买的丫鬟,专门服侍他的。 当时一共买了两个,除了眼前这个之外,还有一个是服侍曹恪的。 曹德的侍女将食案放在曹恪面前的苇席上,然后拿起铜壶,往耳杯里倒满了酢浆,这才起身退下。 曹恪见自己的老爹愁眉不展,顾不得喝酢浆,连忙问道:“阿翁怎么了?” biquge.name 曹德叹了口气,道:“今天有个危山寨的信使,前来国相府见我,说什么东平北部二十四座山头的头领在危山结盟,并奉山中狼为盟主。这支联军兵力达到了一万三千余人。” 曹恪听说了这事,心中诧异万分。 曹德继续说道:“信使问我借粮五万石,还说我要是不肯的话,他的主人山中狼便会率万余联军人马前来攻打无盐。” 曹恪问道:“阿翁答应他了?” 曹德摇摇头,道:“没有。我跟他说此事事关重大,不能马上做决定,要考虑一个晚上,明天再给他答复。” “信使何在?” “我已让侍曹掾领他去驿馆等候消息。” 曹德道:“三郎,你觉得为父应该怎么做?这粮,是借还是不借?” 曹恪道:“阿翁打算怎么做?” 曹德叹道:“为父也不知道怎么做。我就是和李主簿、吴记室史等人商量之后,拿不定主意,才叫你来的。” 又道:“这粮借给山中狼吧,既会影响为父在东平官民心中的威望,也会影响我在你大伯心中的看法,到时候如何在东平立足?如何面对你大伯?可是不借吧,贼人势力那么强,有一万之众,而我手中兵马只有不到千人。唆,难啊!” 曹恪寻思片刻,轻轻笑道:“假装答应他。” “答应他?”曹德想不到儿子居然鼓动自己借粮给那帮山贼,有些惊讶,愣了片晌。 曹恪稍稍转头,望着自己的老爹,道:“是假装答应他,按照写史书的文人的话说,就是伪许之。” 曹德眉头微皱,问道:“什么意思?” 曹恪道:“阿翁难道不觉得这是个机会吗?” “什么机会?”曹德有些莫名其妙。 “早在来东平之前,大伯就曾经告诉过我们,这里山贼肆虐,豪强纵横。据孩儿了解,那些山贼基本上都集中在北部,零星散落在数十个山头上。” “那些山贼团伙中,兵马人数在百人以上的,就有二十四处。如果我们出兵一个个地将他们剿灭,不知要剿到猴年马月。按最快最顺利的速度来算,每月剿灭一处,将二十四处山贼全部剿完,也得花费整整两年时间!” “可是现在,机会来了,二十四伙山贼居然合为一处,联起手来向阿翁发难。” 曹恪摸摸光秃秃的下巴,道:“阿翁正好趁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曹德没料到儿子居然想借机剿匪,觉得这想法有些异想天开。 他忧心忡忡地说道:“可是他们有万余人马,我们手下能战之士,不足千人。请你大伯派兵马来援的话,只怕时间不够。” 曹恪道:“别看山贼人多,其实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他们本来分属二十几个不同的山头,人心不齐,彼此之间互不统属,甚至多多少少还有些矛盾,这次只是为了对抗官府暂时联合。真到了刀兵相见的时候,我们完全可以各个击破。” 曹德脸上露出极不自信的神情,道:“可是总兵力实在太过悬殊,真硬拼起来,十之八九是我们吃亏。” “谁说要和他们硬拼了?” “不然呢?” 曹恪一字一顿地说道:“射人射马,擒贼擒王!” 曹德恍然大悟:“你是让我假意答应借粮给他们,诱他们的头领来我这里谈判,然后……” 曹恪眼睛眯成了一道缝,阴笑着从嘴里蹦出四个字:“摔杯为号。” 曹德轻轻颔首,轻轻笑了两声,道:“好计策!” 次日辰时,曹德升堂,召见山贼信使,向他表示愿意与联军通市。 信使听了,大喜过望。 曹德与信使约定,于后天上午辰时四刻在城中举办酒宴,商谈通商事宜。 双方参与人员,官方由国相曹德、主簿李宣带领府中四十来个掾吏出席。 联军方面,盟主山中狼和二十四座山寨的上层头领悉数参加。 络腮胡信使以为曹德是畏惧联军的声势,才如此痛快地答应了和他们通商的要求,不疑有诈。 他收下曹德写给山中狼的书信之后,满意地告辞离开,率领随从回危山大寨复命去了。 这边,李宣、吴质二人听说曹德打算和山贼通市,并计划举办酒宴招待联军众头领,都十分惊讶。 曹德将李、吴二人带到府中密室,将曹恪和自己商量好的剿匪计划和盘托出。 李宣和吴质这才知道曹德这么做不是因为怕了山贼,而是故意为之,目的是赚二十四座山寨头领们的性命。 他们又与曹德商量了一下酒宴的细节,最终决定将宴会地点选在北门里面一所闲置的仓库之中。 那所仓库原本是东平郡国兵的武库,占地近五亩,由东、西两个院落组成,其中东院是管理区,西院是库房。 去年,青州黄巾攻破无盐,将仓库中的武器全部作为战利品缴获。 而里面的库房,用作军营,驻扎黄巾军将士。 黄巾军败走之后,这座仓库遭到闲置,暂时无人使用。 仓库东院大堂,是原来管理仓库的官员办公和举办宴会之处。 大堂坐东朝西,里面的空间很大,可容纳三百余人。 更重要的是,大厅四周都建有夹壁墙,里面可埋伏刀斧手五百人。 大堂外面有个院子,面积比篮球场要大一点。 院子南、北两边是厢房,是原来仓库中的小吏值班、休息的地方。 西边大门两侧是倒座房,为守库兵丁住所。 南、北、西三面的房屋共计可容纳数百伏兵。 那么为什么不选择国相府呢? 曹德不选择自己的官邸作为宴会举办地点的原因,一方面是怕到时候弄脏了国相府,另一方面也是怕晚上府里闹鬼。 计划制定完毕,曹德便让李宣、吴质安排人员,为后天的酒宴作准备。 第45章 血色宴会(上) 第二天晚上,夜深人静之时,曹恪亲率从鄄城带来的百余家兵,以及潘璋、王双、路招、冯楷四人的部曲,共计七百九十余人,绕到北门进城,再绕到那所仓库的西院外面,从后门进入。 进入西院后,他命各屯屯长带本屯士兵到库房中休息,自己和潘璋、王双、路招、冯楷四人到大堂中商议明天剿匪的细节。 经过商议,他最终决定让潘璋、王双两将各率本曲兵丁埋伏在东院大厅南、北两侧的夹壁墙中。 路招、冯楷统领两曲兵丁埋伏在东院南、北、西三面的房子里,等收到出击的信号之后,再一齐杀出。 至于曹恪的亲兵屯,则由自己带着,埋伏在东院大厅屏风后面的夹壁墙里面。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用什么方式传递出击的信号呢? 曹恪最初打算学习后世名著《三国演义》中的经典玩法,即摔杯为号。 后来想想有些不妥,只因杯子摔地的声音太小了,在酒宴场合,那种嘈杂的环境下,埋伏在周围的士兵恐怕很难听见,更不要说大堂外面的伏兵了。 为保险起见,曹恪决定利用这个时代还在流行的大型乐器——编钟。 大堂中的主位旁边,放置两套编钟,一边一套。 酒宴中总得奏乐助兴吧。 等时机一到,曹德便示意乐队敲响编钟,吹起胡笳。 钟声和笳声响起的时候,各路官军便一齐冲出,定能将身处大堂内外的山贼杀得一个不留。 那些敲钟和吹笳的艺人,由官军中几个通晓音乐的士兵充任。 山贼联军的头领及其卫士们,见有人奏乐助兴,也不会生疑。 曹恪打定主意,便再次回到国相府,将自己的想法对曹德说了。 曹德深表赞同,让几个亲兵将国相府仓库中收藏的两套编钟弄到承办宴会的大堂里面去。 曹恪见万事俱备,只欠山贼了,便回到那所即将发生大战的仓库中,和将士们住在一起,等待联军头领们的到来。 …… 翌日辰时,天空中阴云密布。 吴质一袭黑色官袍,头戴进贤冠,站在北门楼上,望着远方因人踩马踏而扬起的飞尘,若有所思。 他的后面,还站着无盐县尉统帅的百多个兵卒。 不多时,北方远处的人马渐渐逼近,最终在护城河边停下。 无盐县尉盯着远处的山贼联军,例行问话:“你们是哪里来的军马?到此何干?莫非来打我城池?” 对面阵中,有个中年汉子稳稳地坐在黄色骏马上,高声叫道:“我乃危山寨寨主,二十四山头联盟盟主,江湖人称山中狼的王度是也。王某依照先前和你们国相的约定,前来城中商议借粮事宜。你们快开城门,放我等入内!” 王度,就是山中狼的真名。 他本是东阿县的县丞,九年前秘密加入了大贤良师张角领导的太平道,图谋推翻朝廷。 后来,他为响应张角发起的太平道起义,更是起兵赶走县令,将县城占了。 只是运气不佳,很快遇上了尚在故乡的程昱。 程昱联络各家大族攻打县城,将王度击败。 王度势力大大受损,只得率余部东进,到东平境内的危山休整。 去年青州黄巾攻入东平,王度以渠帅的身份率部响应, 不料碰到率领大军前来此地剿匪的曹营名将曹仁,又被击败,只得再次退回危山,待时而起。 这次,是有人在后面运作,让二十四座山头的头领们聚焦在一起,歃血为盟,并尊王度为盟主。 幕后之人给王度的条件,就是以借粮为名,向曹德发难,要么趁机将他赶出东平,要么让他屈服,让他和山贼合作,让他威望全消,身败名裂。 王度见有这种好事,当场答应下来。 毕竟,让东平北部二十几座山头的山贼们联盟,并尊自己为盟主,能够大大增强自己的实力。 吴质听了王度的言语,大声说道:“国相有令,因场地有限,此次会商只能由贵方各山头的正、副头领参加,其他人员,全部在城外待命。” 王度叫道:“你是何人?” 吴质道:“我是国相府中主记室史吴质,奉命前来迎接诸位头领。” 王度似乎是对曹德只让己方二十四座山寨的正、副头领入城的安排不怎么满意,皱了皱眉,转过头来问先前到国相府送信的那位络腮胡汉子:“当初你是怎么和姓曹的说的?” 络腮胡汉子道:“禀盟主,当初说好了的,宴会由那个国相主持。我们这边由盟主领二十四座山寨的寨主出席,官府方面由姓李的主簿带着四十来个官吏作陪。这个安排,盟主那天是同意了的呀。” 王度颔首道:“不错,本盟主是同意了的。” 话音刚落,忽听见旁边一个头领说道:“这事会不会有诈?” 王度尚未回话,络腮胡汉子已然抢先说道:“不会,城中守军不到千人,而我方有一万三千军马驻扎在城外。我赌那个姓曹的国相不敢使诈。”言语中饱含对曹德的不屑之情。 危山寨的副头领说道:“为安全起见,盟主和众位头领还是带些卫士入城为好。” 王度道:“问他能不能带卫士入城。” 副头领于是朝城头叫道:“头领们能带卫兵么?” 吴质道:“可以,每个头领限带八名卫士。” 王度闻言,稍稍放下心来。 二十四座山头,共计有正头领二十四人,副头领三十九人,合计六十三人。 六十三个头领每人带八个卫兵入内,那么自己这边入城的人马就有五百六十余人,和城中守军兵力相差不大了。 lingdiankanshu.com 王度觉得官方的这个安排可以接受,高声叫道:“可以,足下快让守军将吊桥放下,把城门打下,放我等入内。” 吴质怕对方不守信用,趁自己这边放吊桥开城门之时突袭,于是要求王度命令身后大军到城外十里处驻扎,只留包括他本人在内的二十四座山寨的正、副寨主以及五百多名卫兵在城外。 王度思量半晌,最终还是答应了吴质的这个要求。 待山贼联军大队人马撤走后,吴质才让守军放下吊桥,并打开城门。 王度以为城内守军兵力不多,因此没有过多的戒心,大大方方地领着身后的人马沿着吊桥过了护城河,进入城中。 第46章 血色宴会(下)(求票) 曹恪领着百名士兵呆在仓库东院大堂屏风后面的夹壁墙中,等了许久,才听到墙外传来曹德和联军众头领说话的声音。 曹德请山中狼王度和他共同到大堂东边屏风前面的主位上就坐。 包括危山寨副寨主在内的六十二个联军头领坐到北边早已铺好的红色苇席上。 李宣、吴质领着四十个头戴进贤冠的国相府掾吏在南边席上作陪。 至于王度等人带来的五百来个喽啰,分成数队,站在大堂外面的院子里。 院子四周的走廊上,两百多个曹德的亲兵持枪站立,监视着众喽啰。 北边席上,有几个山贼头领面色凝重,微皱眉头,不时东张西望,观察大堂内部的状况。 他们似乎察觉出了大堂内外的不寻常之外,可是到底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 大堂内曹德、王度、山贼众头领以及国相府掾吏们的席上,都摆放着一只食案。 每只食案上都放有一把铜酒壶,一只耳杯、一双筷子以及几碟下酒菜。 山中狼王度坐在席上,望着面前的酒壶,担心里面有毒,因此不敢喝。 曹德为了打消王度心中的疑虑,让一个小吏拿起自己面前盛满了黄酒的铜壶,放到那个山贼盟主的食案上,再将那人的酒壶放到自己这边。 换完酒壶之后,曹德便主动倒了一杯酒,并喝了一口,然后请王度饮酒。 王度眼见曹德喝了酒却无事,料定无毒,这才端壶,将黄酒倒入杯中,再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喝了这杯酒之后,那个山贼盟主就开口说道:“足下刚才说城中仓库的存粮只剩不到一万石,可我要的是五万石!还有四万多石,足下准备怎么凑齐?” “此事不难。”曹德虚情假意地说道:“今年夏天各县应收的粮食很快就会入库,总数估计不会少于十万石。到时候我让仓曹掾从中调拨四万多石给足下送去,如何?” 王度哈哈笑道:“曹国相说话真是痛快,你这个朋友我王某人交定了!” 曹德心说那些粮食你只怕要到阎王爷那儿去领了。 嘴上却说:“能够结识王头领,是曹某的荣幸!” 又端起耳杯,道:“来,我们为此次顺利成交而贺,干了这杯!” 屋内众人都举起耳杯,大声道:“为国相贺,为盟主贺,干!” 说完,都仰头将杯中黄酒干了。 接下来,曹德频频举杯,劝屋内众人饮酒。 王度和六十几个联军头领不知有诈,敞开肚皮,尽情喝着黄酒。 喝了大约半个时辰,都有了些许醉意。 曹德见时机已到,朝李宣丢了个眼色,然后对王度道:“曹某内急,要去出个恭,稍后再来。王头领和诸位请自便。” 话未说完,丢下一脸懵逼的王度,疾步走到大堂屏风后面。 大堂屏风后面,东边开了道小门,南、北两边也各有一道侧门。 穿过东边小门,就进了后院。至于南、北两边的侧门,是连通大堂两侧的耳房的。 曹德走到门边,转过头来,望望站在夹壁墙中的曹恪,丢了个眼色,便跨过门槛,进了院子。 这时,还在大堂中的李宣站起身来,对王度等山贼头领们说道:“今日宴会,国相请了最好的乐师,为诸位头领奏乐助兴。” 又吩咐几个站在编钟旁边的“艺人”:“奏乐!” 作艺人打扮的几个士兵于是敲编钟的敲编钟,吹胡笳的吹胡茄。 一时间,大堂中响起了动听的钟茄协奏曲。 包括王度在内的六十三个山贼头领,以及四十个国相府掾吏顿时沉浸在美妙的乐声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曹恪见时机已到,当即从腰边刀鞘中抽出环首刀,引着百名亲兵冲出夹壁墙,绕到屏风前面。 与此同时,埋伏在大堂北边的伏兵已然踢开木制夹壁墙,冲到六十二个头领身后,大开杀戒。 南边的伏兵也将夹壁墙踢开,迅速冲到门口,作势要堵门。 这些伏兵事先都得了命令,头戴进贤冠的是自己人,不能砍。 那几个敲钟吹箫的“艺人”也纷纷丢下手中的乐器,从怀里掏出匕首,和伏兵一同杀敌。 坐在南边席上的绝大部分国相府掾吏事先没得到任何消息,见此情景,乱作一团。 山贼头领们见此情景,急忙起身,拔出腰边悬挂的兵器与曹军厮杀,然而为时已晚,当场有二十来个人倒在血泊之中。 大堂中,头领们的惨叫声和官吏们的惊叫声,以及兵器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王度见不是头,猛然清醒过来。 曹恪不等王度起身拔刀,一个箭步冲上前去,随后一刀劈在他的脑门上。 山中狼王度“啊”了一声,倒在血泊中,挣扎几下,就气绝身亡了。 曹恪杀了王度,就势砍下他的头颅,然后引着亲兵冲到大堂北边,与王双的人马合为一处,剿杀山贼众头领。 潘璋则率百余部曲冲出大门,支援已经和五百来个山贼混战成一团的曹德直属亲兵。 路招、冯楷也带人从院子三面房屋里杀出,见了山贼也不喊话,举刀就砍。 一时间,仓库东院大堂内外,血流成河,喊杀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 大堂中,国相府掾吏们都起身站在原处,不知如何是好。 吴质叫道:“诸位同僚,请随我来!” 说完,引众掾吏冲到大堂东南屏风后面,沿侧门进入耳房,再绕到后院,和等候在那里的曹德会合。 身处大堂中的众位头领先前喝了酒,脑子不怎么清醒,加上本来就没有防备,因此在遇到官军袭击的时候,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很快便被全歼。 曹恪手提王度头颅,率领亲兵和王双的部曲合力将六十来个山贼头领杀死,才赶到大堂门外,与潘璋、路招、冯楷的兵马合为一处。 大堂外面院中,混战还在继续。 路招、冯楷、潘璋的部曲,再加上直接归曹德指挥的亲兵,共有七百余人,面对处于困兽犹斗之境的五百来个山贼喽啰,杀起来还是有些吃力。 曹恪举起山中狼的首级,高声叫道:“听着,王度已死,六十多个山寨头领都已经成了我们的刀下之鬼。你们这些喽啰有愿意投降接受招安的,官府既往不咎,不愿降的,格杀勿论!” 156n.net 先前充任信使的络腮胡汉子到这时才发觉中计,心中追悔莫及,恨恨地叫道:“不降!” 又招呼周围的伙伴:“诸位,与我杀出重围!” 他手持铁剑,率领几个同属危山寨的伙伴,奋勇厮杀,先后砍翻几个曹军甲士。 不久,潘璋赶到,手持环首刀和络腮胡汉子过了几招,最终一刀劈在那人脖子上。 络腮胡汉子闷哼一声,满脸不甘地倒在地上,须臾气绝。 院中众喽啰中除了少数人举手投降之外,大部分都被官军杀死。 曹恪解决了仓库中的山贼,便引众人前往北门楼。 城外十里远处,还有万余名山贼。 那些人,得想办法解决。 第47章 瓦解山贼(求票) 驻扎在城外十里远处的万余名山贼得到众头领遇害的消息,都倍感震惊。 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人顿时惊恐万状,很快作鸟兽散。 留在营地的,只剩七千余人。 这七千山贼悲愤之余,在几十个中层头领的带领下陆续赶到北门楼外面的护城河边,作势要攻城。 此时的北门楼上,密密麻麻地挂满了人头。 这些人头,都是不久前在城中遇袭身亡的山贼头领的。 山贼喽啰们望着挂在城墙上的头领首级,有的痛哭失声,有的惊慌失措,还有的在阵中大声喊叫,鼓动同伴们攻进城去,杀了狗官,替死去的头领和兄弟们报仇雪恨。 曹恪领着数百名将士站在城楼上,观察着那些山贼的一举一动。 无盐令苏林听说了曹德、曹恪父子两个设计诱杀山贼众头领的事情,担心城外贼兵疯狂反扑,于是紧急召集了千余民夫,登上城墙,协助官军守城。 护城河边,二十四座山寨中的几十个中层头领聚集在一起,商议攻城之事。 有中层头领叫道:“我们趁着人多势众,分成四路,杀进城去给盟主和头领们报仇如何?” 许多中层头领气鼓鼓的,不约而同地举起手来,口里叫道:“杀进城去,报仇雪恨!” 这时,有人大声劝道:“诸位听我一言,俗话说蛇无头不行。现在我们新折了这么多头领,锐气尽失,又如何能够攻得下这座城池?不如退回各自山寨,休养生息,从长计较。” 这人的提议很快遭到了许多中层头领的反对。 反对者的理由无非就是盟主和各山寨的正、副头领们都死了,自己这帮人身为他们的兄弟,不思报仇,反而想要跑回山寨,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对官府忍气吞声,恐怕会遭到天下好汉的耻笑。 然而,那个认为联军应该退兵的中层头领,也是有支持者的。 主张退兵的和主张攻城的两方势均力敌,彼此毫不相让,在护城河边吵成一团。 甚至有人居然在说不过对方的情况下,拔刀威胁。 曹恪在城上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吵架,觉得有些好笑。 仗还没开始打呢,就闹成这样了! 联军的盟主死了,二十四座山寨的大当家、二当家甚至三当家也都死了。 城外那些山贼中,现在连个能做决定的人都没有。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居然还妄想攻城? 曹恪观察了半晌,忍不住开口叫道:“你们吵完了没有?” 联军中层头领中有人听见了曹恪的喊话,抬起头来,盯着他,怒声叫道:“你是何人?” 曹恪摸摸自己光秃秃的下巴,道:“我乃扬武校尉麾下军司马曹恪是也。你们听着:王度以及二十四座山寨的正、副头领都已为官军所杀,你们这些喽啰,最好放下武器,立即投降,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先前冲曹恪喊话的那人哈哈大笑,道:“就凭你们,也想让我等死路一条?” 话音未落,他的周围顿时有人发出阵阵讥笑声。 曹恪道:“你们一帮乌合之众,如何能够对抗官军?速速投降才是最佳选择!” 那人怒气填胸,“哼”了一声,叫道:“我们凭什么投降?” 曹恪和颜悦色地道:“你们当初上山为寇,打家劫舍的目的,无非就是因为日子太苦,过不下去了。我说的可对?” 那个山贼头领见曹恪居然明白他们的苦衷,有些诧异,又有些欣慰。 他心中怒气顿时减了几分,道:“不错,难得小将军有这般认识。” 曹恪心说可以试着和他们谈条件了。 兵书云:攻心为上。如果能说动他们放下武器,接受招安,无论是对城中守军和百姓,还是对他们自己,都有好处。 打定主意,便说道:“我和你们打个商量如何?” 那人道:“我们与你有什么好商量的?你们杀了我们这么多头领,我们还能信你们?” 曹恪道:“信与不信,等我把想法说出来再决定也不迟。” 那个山贼中层头领叫道:“好,你说!” 曹恪对那几十个头领以及他们身后的喽啰们说道:“你们本来都是良民,每天只想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每天有口吃的,有口喝的,就心满意足了。可是朝廷中的贪官污吏以及地方上的豪绅天天想要压榨你们,给你们摊派各种苛捐杂税。你们活不下去了,才不得不铤而走险,落草为寇。是这样么?” 山贼中的许多人禁不住想起从前的日子,顿时热泪盈眶,纷纷叹道:“是啊,是啊。” 那位小将军的这番话,实在是太对了! 他们这帮人就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才走上落草为贼,打家劫舍,甚至对抗官府这条路的。 但凡有口饭吃,谁愿干这杀头的买卖? 曹恪见自己说中了他们的苦处,决定趁热打铁,直接向他们摊牌。 “如果我今天告诉你们,只要是愿意接受招安的,每人可得官府分配给的田地一百亩,你们会愿意吗?” “什么?分田?” 山贼们一传十,十传百,官府会给愿意投降的人分一百亩地的消息,很快如同一阵风一样传进了众人的耳中。 “我没听错吧,他说给我们分田?” “没错,他说的是分田!” 山贼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出身穷苦人家,他们做梦都想要一块属于自己的地。 这年头,家里有百十来亩地,就意味着吃喝不愁。 山贼们听到官府要给他们分田的消息,都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很多人还是动了心。 “我愿意!”有个中层头领带头高呼。 许多小头领和底层喽啰也叫道:“愿意,俺也愿意。” 也有人不相信曹恪的言语,大声提醒同伴:“这些话是官军编出来骗咱们的,诸位可不要上当受骗了,想想王盟主和几十位山寨当家人是怎么死的。” 有个心存疑虑的中层头领问曹恪:“你们官军说的话,我们能信吗?” 曹恪道:“我在从鄄城来无盐之前,曾听兖州曹使君和东平曹国相说过,他打算在东平境内试行均田之策。所谓均田,就是把境内那些无主土地分配给没有田产的百姓耕种。” yawenba.net 均田制本来是曹恪当初向曹操提出来的土地制度,可是现在他不想托大,怕折了大伯曹操和老爹曹德的面子,于是直接向山贼们说这是兖州最高军政长官的主意。 “真有这样的好事?”又有个中层头领叫道:“不会是骗我们的吧?你们把各山寨的正、副头领都杀了,还会放过我们吗?” 第48章 招降(求票) 曹恪道:“国相先前有令,让我们只诛首恶,各山寨中、小头领以及底层喽啰,只要不再与朝廷作对,官府不再追究过往罪行,并给你们分配土地,让你们安居乐业。我们说话算话!” 他的这些话当然不是自己信口开河,胡编乱说的,而是之前和老爹曹德商量好了的。 山贼们仍然不敢相信,七嘴八舌地嚷道:“能否让国相来和我们说?我们要见国相!” 曹恪答应了山贼们的请求,让站在身边的屯长曹大福去请曹德来北门楼和城外众人谈判。 不久,曹德在李宣、吴质等人的陪同下登上北门楼,向城外众山贼陈说利害,晓以大义,劝他们接受招安,并保证不会伤害他们性命。 绝大部分山贼经受不住诱惑,准备放下武器,向曹军投诚。 有两百多个不愿意投降的,在山贼们中间叫嚷,要大家不要上当,应该拿起武器,继续和官府对抗,并替先前遇害的各山寨正、副头领们报仇。 但是,没多少人听他们的。 决意要投降官府换取一百亩田地的人听了那些人的言语,心中烦躁,竟纷纷当着官军的面,举起兵器,将昔日的袍泽杀得个干干净净。 曹恪见状,喜不自禁。 曹德也是喜形于色,让山贼们放下武器,到无盐东北郊一座山包上集合,等待官府给他们分配土地,并重新登记户籍。 当然,除了土地和户籍之外,官府给每个接受招安的山贼两袋粟米,作为口粮。 这些重新成为良民的山贼如果想要投身官军,曹德、曹恪父子自然也是欢迎的。 山贼们听从曹德的吩咐,纷纷放下武器,并转身朝那座山包走去。 曹德这时让人放下吊桥,又吩咐曹恪带七百兵马护送苏林以及无盐县的主簿、户曹掾、比曹掾等掾吏出城,前去给投降的山贼们办理登记户籍、分配土地等事宜。 至于山贼们丢在护城河边的兵器,则由东平国兵曹掾的人前去收缴。 这边,曹恪领了父命,点起潘璋、王双、路招、冯楷四曲人马,以及自己的百名亲兵,护着苏林等人出了无盐北门,前往东北郊数里远处那座山包。 到达地方之后,苏林就开始给山贼们宣讲均田之策以及具体的分田办法。 分田的办法,不久前曹德就已经告诉苏林了。 苏林将政策宣读完毕之后,才指挥县中官吏给山贼们登记户籍。 官吏们将之前从城中搬来的几张案桌摆放在平地上,又拿出竹简和笔墨,让众山贼排队登记。 曹恪带来的兵马,则负责维护秩序。 官吏们给七千山贼重新登记户籍的相关事项进行得很顺利。 登记完户籍后,就要给他们丈量、分配土地。 早在此之前,曹德、曹恪父子就从李宣那里得知,在东平全境,因为战乱、天灾等各种因素影响,有大量土地被荒废,成了无主之地。 这样的无主地,光无盐县就有百多万亩。 那些土地的原主人要么死在战乱之中,要么为形势所逼,不得不抛弃家产,背井离乡,前往他处避乱。 他们留在家乡的田产,按照先前兖州牧曹操颁布的法令,自然由官府收回。 现在,新任东平相曹德决定从那些土地中拿出一部分来,分给接受招安的山贼。 山贼共有七千四百多人,按照曹恪当初设想的分田办法,丁男每人分百亩,则官府总计要向这些人分出七十四万亩田地。 当然,分给每个山贼的百亩田产中,只有二十亩是永业田,允许他们死后将田产传给子孙。 永业田上只能种植官方规定的桑、麻等经济作物。 另外八十亩是口分田,用来种粮食。 口分田在受田人死后,由官府收回。 丁男每人分田百亩,看起来很多,其实一点都不多。 这个时代农业生产技术还比较落后,采用的是轮耕轮休的种田方法。 八十亩口分田,一年之中实际能够用于耕种的只有一半,即四十亩,另一半要休养,以便保持土地肥力。 再加上生产力的限制,小冰河期的恶劣气候的影响,导致每亩地的产出很低,一年有个两百斤的产出就要烧高香了。 更何况,汉代的亩比后世的亩要小得多。 永业田产出的桑叶要用来养蚕,然后抽丝织丝绸。麻要用来织布、榨油。 织好的布以及口分田产出的粮食之中,有相当一部分要用于纳税,还有一部分要用来养一家数口。 除了纳税和糊口的粮食之外,最好还能留下一些,用来换钱或者应对天灾。 这么一算,百亩土地,也就刚好能够让一个五口之家勉强维持生活。 从无盐县的主簿那里拿到户籍文书之后,山贼们便都高兴地分成数批,陆续在比曹掾手下小吏带领下,前往自己户口所在地的乡,再由乡啬夫作主,给自己丈量、分配土地。 比曹掾,就是东汉郡、县两级官府中负责核检土地和财产的吏员。 乡啬夫相当于后世的乡长,主掌赋役,和掌教化的三老、管治安的游徼共同管理一乡之地。 就在曹恪、苏林等人忙碌的时候,刘翊正在位于无盐城中的张家宅院里和张开一同喝酒。 张宅花厅,刘翊端着耳杯,喝了一口,对坐在对面的张开说道:“我来贵府之前,就听说山中狼带了万余兵马,如约来到城下,向曹二借粮。” 张开道:“老夫也听说了。曹二畏惧山中狼的威势,已经答应与贼人通市了,并且计划和众头领在城中原武库东院大堂谈判,并举行酒宴。” “也不知道现在谈得怎么样了。”刘翊哈哈大笑,道:“此事若成,曹二的威望和尊严必将扫地,沦为市井笑柄。若不成,他只怕性命堪忧。” 他又举起大拇指,夸奖张开:“张公当初想的这条计策,真是高明至极!” 张开听到刘翊的吹捧之辞,顿觉十分受用。 他眉开眼笑,嘴上却道:“长史谬赞。” 刘翊道:“张公何不派个人去原武库周围打探一下,看看曹二和山中狼等人谈得怎么样了?” 张开听从刘翊的建议,叫个心腹之人上前,让他前往原东平郡国兵的武库附近,打听酒宴虚实。 那人领了家主命令,转身离去。 过了大半个时辰,张开的心腹气喘吁吁地冲进张宅,跑到花厅中,叫道:“死人了,死人了!” 张开脸色微变,道:“什么死人了?说清楚点!” 刘翊问道:“莫非是曹二和山中狼没有谈拢,两边打了起来?” “确实打起来了,曹国相,不,曹二他,他……” 也许之前赶回来报信的时候,跑得太激烈,导致那人现在说话还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刘翊急不可耐地问道:“快说!莫非他曹二在争斗中丧生了?” “不,不是!” 张开的心腹道:“小人赶到武库附近,就闻到很浓烈的血腥味。向街坊打听,才知国相当初举办宴会的时候,是在大堂内外安排了伏兵的。” “酒喝到一半,国相的儿子就指挥伏兵从大堂里面的夹壁墙和外面厢房中冲出,将二十四个山寨的正、副头领全部杀死,一个不留。至于头领们带进城中的五百来个卫士,也死了大半,还有部分人投降了官军。” 张开和刘翊闻言,都大吃一惊。 想不到曹二竟然有这样的手段和气魄! 当初真是小瞧他了! 尽管二十四座山寨的正、副头领都死了,可是城外却还驻扎着他们的万余人马。 yyxs.la 这万余人马得知头领身死的消息,定会涌至城下,找曹二报仇。 到时候,曹二必然会吃不了兜着走。 现在,好戏才刚刚开始! 张开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道:“既然二十四座山寨大头领都死了,那他们驻在城外的兵马有没有动静?” “这个小人不知。”那人道,“听街坊们说,一个半时辰之前,曹国相的儿子就带兵马前往北门楼了。哦,对了,无盐的苏县令也已经开始征发民夫守城。” 张开吩咐那人:“再去北门楼打听明白!” 那人道了声诺,再次转身离开。 将近两个时辰之后,他再次气喘吁吁地跑回张宅,来到花厅。 张开不等他回话,急忙问道:“查探明白了么?山贼可杀至城下,准备攻城?” 那人深吸一口气,道:“那帮人杀是杀到城下了,可最后都向官府投诚了。” 第49章 幕后之人 “什么,七千山贼全向曹二投诚了?” 张开和刘翊二人都面露惊诧之色,异口同声地大声问道。 “是的,七千多个山贼,全都接受了官府的招安。” 刘翊听了这话,忽觉有些不对:“怎么是七千人?不是一万多人吗?” 那人道:“之前,有好几千个贼人听到大头领们遇害的消息之后,就跑了,不知去向。” “好吧。”刘翊叹道,“你再说说,曹二是怎么招安七千多个山贼的?” “曹国相的儿子,也就是那个叫曹恪的军司马,站在城楼上叽里呱啦地向贼人们说了一大通,竟说得那帮人弃械投降了。” 张开心说那个曹国相的儿子看来也是个厉害角色。 又问那人:“曹恪是怎么劝说贼人投降的?” 那人道:“听说曹司马向贼人们开了个条件。” “什么条件?” “分田。” 张开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分田?” “不错,是分田。”那人道,“那个姓曹的司马向山贼们许诺,投降之后,每人可从官府那里得到百亩田地。” 刘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道:“曲曲百亩地,就将那帮贼人收买了?” 张开问道:“曹恪那小子敢在贼人们面前信口开河,胡乱许诺?他父亲知道么?” 那人道:“小人听说,将东平境内的无主田地分给流民,是曹兖州本人的意思,曹国相也是赞同的。” 刘翊想不到这事居然能够扯上曹操,不由问道:“这跟曹阿瞒有什么关系?” 那人道:“小人也是听说的,曹兖州在曹国相动身来无盐之前,就交代过,要在东平试行什么均田之策,把境内的无主荒地分给流民耕种。” 张开叹道:“如此一来,东平境内的流民都会心向曹家。” 他挥了挥手,对那人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人道了声诺,徐徐退出门去。 张开站起身来,负手而立,皱着双眉,在席上踱来踱去。 刘翊叹道:“想不到这局居然被曹二父子两个破了。” 又道:“张公,事到如今,怎么办才好?” 张开寻思半晌,问道:“足下当初安排人前去联络二十四座山寨头领的时候,是让信使带书信前往的,还是口头传话的?” 刘翊道:“并无书信,我都是让几个信使前去山寨传话的,当然,还给各位大头领送了礼物。” “那些山寨头领知道你这个幕后之人的身份吗?” “当然,信使不向那些大头领们告知我这个幕后之人的身份,如此取信于他们?” “这……”张开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刘翊知道张开在担心什么,说道:“张公勿忧,现在那些山寨大头领都死了,没人知道我派人去促使二十四山寨结盟以对抗曹二的事情了。” “是吗?” 张开心说鬼知道有没有小头领和喽啰听到了信使和大头领的谈话内容。 要是有知道内情的小头领或者喽啰在从曹家那里分了田之后,出于感激或者别的什么目的,将东平国刘长史在幕后操纵山贼结盟并向曹德“借粮”的事情捅了出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张开又问刘翊:“长史的人在联络二十四座山寨的时候,有没有向头领们提到我们张家?”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刘翊在这件事情上把他们张家拉下了水。 刘翊连忙摆手,道:“没有,绝对没有,他们向头领们提起你们张家干什么?” 张开颔首道:“那就好。” 须臾,又想起伊龙遇害之事来,问道:“那个案子,姓苏的查得怎么样了?” 刘翊当然知道张开口中那个案子究竟是指的哪个案子。 他如实向张开说道:“姓苏的查了十几天,目前毫无进展。” 张开道:“姓苏的不会查出什么来吧?” “放心,他什么都查不出来。” 刘翊道:“伊功曹从梁山回来后,到我家中复命。我在后院池塘边的凉亭中将他灌醉,再将他推入水里。姓伊的不会水,很快就溺死了。” “事后,我安排几个仆人将他的尸体装上马车,带到城外汶水上游无人之处抛弃,做成失足落水而亡的假象。” “县寺的仵作是我的人,已经按我的吩咐,将伊龙之死定性成意外身亡了。” 张开还是有些不放心,道:“希望姓苏的不要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就好。” “不会。” 刘翊倒是十分自信,道:“那两个抛尸的仆人,早就被我灭口了。姓苏的就算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也没有人证。” 他安慰了张开一番,便起身告辞,在自己随从的保护下返回家中。 晚上戌牌时分,刘宅中院。 刘翊的住宅是个三进院落,中间那个院子是他和发妻生活居住之处。 中院各处房间里,都点上了油灯。 正房卧室,刘翊正在和自己的妻子调情,忽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他顿觉扫兴,气冲冲地跳下卧榻,走过去将房门打开。 站在门外的刘府管家不等主人发作,急忙说道:“李仵作招了,招了!” “什么?”刘翊闻言,不由愣住。 管家道:“两个时辰前,因苏县令出城去处理公务,曹国相便亲自带人调查伊功曹的案子。” 刘翊心中一惊,道:“莫非他查出什么了?” 管家点了点头,道:“刚刚颜县丞派人来府中报信,说不久前曹国相带了人前往县寺,亲自验尸,并发现了异状,然后就开始审问李仵作。” 刘翊倒吸了口凉气,双手开始瑟瑟发抖,颤抖着问道:“李仵作他……他就招了?” 管家叹了口气,道:“李仵作受刑不过,将郎主吩咐他作伪证的事情全说了。颜县丞事前想要灭口,却找不到机会。” 刘翊听说自己的阴谋败露,顿觉头晕目眩,脚也站不稳,整个人眼看就要倒地。 刘妻已然走到丈夫身后,急忙将他扶住。 管家道:“曹国相已经命亲信带兵前来捉拿郎主了。郎主,请早作打算。” 刘翊六神已无主,口里不住地叫道:“怎么办?怎么办?” 管家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郎主赶紧跑吧!” “跑!跑!跑!”刘翊口中喃喃自语,猛地推开扶着自己的妻子,疾步出了房门,来到院中。 这时,门人从远处冲过来报说外面出现大队人马,声称奉命前来捉拿郎主,要强行进入,自己和家丁们阻拦不住。 刘翊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不提防身后屋顶上一支带毒的利箭飞来,击中了他的后颈。 他的后颈上,顿时血流如注。 还没来得及转身查看凶手真容,刘翊便倒地不起,须臾气绝。 不多时,曹德的亲兵们就赶到了刘宅正房门前。 他们的长官,也就是曹德的亲兵屯屯长,看到了刘翊的尸体,赶紧派人去给国相报信,只说长史遇袭,身中毒箭而亡,自己救治不及。 至于那个站在暗处射箭的蒙面汉子,正是张开派来杀人灭口的。 他此时早已趁着夜色逃离了刘宅,回去向自己的主人复命。 张开得到刘翊中箭身死的消息,舒了口气,让那个杀手连夜离开无盐,前往陈留,投奔张邈、张超兄弟。 他还写了一封书信,让刺客到时候交给张邈。 当初刘翊还在张宅的时候,张开就想过要灭他的口,只是还没有下定决心。 1200ksw.net 不久,他也得到了曹德亲自过问伊龙案的消息,便坚定了除去刘翊这个隐患的念头,于是安排刺客携带短弓、毒箭以及环首刀等作案工具潜进刘宅,伺机行凶。 刘翊身死之后,伊龙案的线索就此中断。 曹德得到消息,写了两道公文,并交给亲兵,让他快马送往身处鄄城的曹操手上。 两道公文中的一道是报告东平前功曹伊龙、长史刘翊二人遇害案的案情的,另外一道是请求曹操罢免刘翊的职务,并“上表请求朝廷”派人前来填补长史一职的空缺。 送走信使后,曹德便亲自调查刘翊遇害案。 查了几天,一无所获,这件案子就此陷入僵局。 …… 第50章 张氏兄弟 雍丘本是座小县城,张邈当上陈留太守后,便将郡治迁到这里。 张家家眷以及当初跟随张邈兄弟起兵讨董卓的族人们,大都住在城中。 当三十五岁的张超走进位于城中心的陈留太守府时,门亭长告知他太守已在书房等候多时了。 走到张邈书房门口,张超看见一个唇边长着八字胡的四旬汉子正背着手,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那个身穿黑色官袍的汉子正是张邈,表字孟卓。 他满脸焦急之色,见自己的小弟到来,不等仆人通报,连忙走到门边,拉着张超的手,请他进屋。 张超见自己的兄长这个样子,忍不住问道:“兄长怎么了?这么急着叫小弟来是因为什么事?” 张邈没有立即回答,让张超到席上少坐,又让侍女安排酢浆和水果待客。 待几位侍女进来,将放有水果和饮料的食案摆到二人面前,张邈便让她们退下。 张超也开始有些焦急,再次问自己的兄长:“到底什么事?” 张邈皱着眉头,喝了口酢浆,道:“刘长史那边出事了。” “哪个刘长史?”张超问道。 “有几个刘长史?”张邈讶然道,“东平的刘子相刘长史。” 张超问:“刘子相出了什么事?” 张邈叹了口气,道:“曹二知道伊龙是刘子相做掉的了,相信曹阿瞒很快也会知道。” 张超吃了一惊,道:“这……” 他当初得知曹操任命亲弟弟曹德担任东平相的时候,心中十分不爽,便劝兄长想方设法阻止此事。 张邈那时因曹操已经成了兖州牧,而自己还是个陈留太守,心中也开始有些不平衡。 想当年,关东诸侯起兵讨董卓,张邈身为陈留太守,为各路诸侯中的一路。 至于那个曹操,只是袁绍“表”的“行奋武将军”,兵马不过五千,实力远不如人,只能在他张某人帐下做个“客将”,兵员、粮草、器械都要靠他人供给。 现在呢,曹操成了兖州牧,他张孟卓反倒成了那个太监孙子的部下。 这叫他张孟卓情何以堪! 他曹操要当兖州牧就当吧,可他也不能骑在自己头上拉屎啊。 本来,在兖州八郡国中,只有五郡是由曹操实控的。 这五郡,就是东郡、济阴、任城、山阳和济北。 另外三郡国,曹操还没有实控。其中陈留是张邈起家的地方,算他的地盘。 泰山太守应劭是朝廷任命的,据说和徐州刺史陶谦关系不错。他只是名义上的曹操手下,对曹家采取的是中立的态度,既不支持,也不反对。 至于东平,那可是张氏兄弟的故乡。 在前兖州刺史刘岱和前东平相季瓒相继战死后,张邈就想把自己的故乡变成自己的地盘,只是未能如愿。 不久前,曹德跟随前太尉曹巨高等人来到兖州。 曹操十分欣喜,马上任命他那个二弟为扬武校尉,并兼任东平相。 对曹操任命兖州各郡县的地方官员,张邈还是能够容忍的,前提是那个太监的孙子不把手伸进陈留和东平。 季瓒去年死在青州黄巾军的刀下,当地官府的实权就落到了长史刘翊的手里。 对于新任东平国相的人选,张邈曾经向曹操推荐过几个,都被否决,直到曹德出现。 这叫张邈如何不恼? 他曹阿瞒居然让自己的亲弟弟,自己嫡系中的嫡系担任东平相,是想干嘛? 他曹阿瞒有把我张邈放在眼里吗? 正为此事愤愤不平的张邈听到张超劝自己出手的言语,当场写了封密信,让人送给自己的堂叔张开。 在信中,张邈请求堂叔联合刘翊,在确保不危及到自己家族的前提下,设法除掉曹德。 后来发生的事情,张家兄弟两人都从不久前张开写给他们的密信中知道了。 刘翊安排伊龙上梁山,借刀杀人,请山寨头领夜来风率手下喽啰夜袭曹德的车队,事后再将那位东平功曹灭口。 不曾想曹德在其子曹恪的帮助下将梁山贼人一举消灭,然后顺利赶到无盐就任东平相。 后来,张开又授意刘翊联络各路山贼,让他们组成联盟,以借粮之名向曹德施压,企图打击他的威信。 哪知曹德又在他那个名叫曹恪的儿子的帮助下,搞了一出鸿门宴,将盟主王度和二十四座山寨上层头领一网打尽,杀得一个不留。 接下来,曹恪又用他那张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七千山贼接受招安。 此事,据说在东平已经引起了轰动,街头巷尾都有人在议论。 曹德、曹恪父子在东平声望大涨,眼看就要在当地站稳脚根了。 这也就罢了,更要命的是,东平前功曹伊龙遇害的案子居然破了。 曹德已经查明,伊龙之事,和长史刘翊脱不了干系。 张邈和张超两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刘翊杀伊龙的背后主使正是张氏家族。 要是曹德审问刘子相,并从他口中得知事情真相,那后果会是什么,张家兄弟都能够想像得到。 那个时候,肯定会公开和曹阿瞒及其党羽撕破脸。张、曹两家大战一场,不分个胜负不能罢休。 张超想到这里,急忙问道:“大兄准备怎么处理?” 张邈道:“此事叔通公已经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 张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叔通公已经安排了刺客,送刘长史去了。刺客现在就在府中,我打算明天安排他到城外的庄园做事,不放他回东平了。” 思路客 张超仍不放心,道:“曹阿瞒会不会怀疑到我们张家头上?” 张邈道:“很难说,毕竟刘长史经常到叔通公那里走动。” 张超道:“小弟在来兄长府上之前,听说了一件事情。” “说来听听。” “听说袁本初写了封信给曹阿瞒,要他除掉兄长。” 张邈面无表情,道:“此事我早就听说了。曹阿瞒直接拒绝了袁本初的要求,跟他说什么大家都是兄弟,不应自相残杀。” “是吗?” 张超似乎没想到曹操在对待张邈的问题上是这样态度,有些惊讶。 张邈“哼”了一声,道:“他曹阿瞒现在羽翼未丰,当然只能这么说,以后会怎么样,可就说不准了。更何况,现在伊龙的事情败露了,刘长史又遇害,曹阿瞒很有可能会怀疑到我张家头上。” “那怎么办?要不我们干脆起兵,跟曹阿瞒干上一场。”张超紧握拳头,咬牙切齿地叫道。 张邈又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张家手上的兵力才三万,而曹阿瞒有五万人马,不久前还收编了黄巾贼百多万。” 张超问道:“那兄长准备怎么办?” 张邈道:“现在兖州上下,对曹阿瞒颇有微词的,大有人在,比如公台先生。” 这里的公台先生,指的就是陈宫。 陈宫表字公台,去年在刘岱战死后,和鲍信等人前往东郡,迎奉曹操为兖州之主。 作为兖州人,陈宫后来对曹操的一些做法十分不满,认为他残暴不仁,不得民心,并对自己当初捧他担任州牧的举动追悔莫及。 更重要的是,他在迎曹操为兖州之主的时候,希望那位曹使君能够“表”他为东郡太守,然而没能如愿。 曹操“表”的东郡太守,是他的嫡系夏侯惇。 陈宫对曹操的安排,当然是不满的,认为那位曹使君只会任人唯亲,就没把兖州士族放在眼里。 张邈是陈宫的好友,知道他的想法后,就有了张、陈联合,一致反曹的打算。 他对张超道:“孟高,你过几天就去见见公台先生,摸摸他的底。如果可以的话,就拉拢他为我们所用。” 张超道:“好,我明天就去找他。” 他答应了兄长交代的事情,喝了几杯酢浆,便告辞离开。 第51章 曹操起兵伐徐州 正当张超奉其兄长之命,联络陈宫,图谋反曹大计的时候,兖州东部的任城国境内,一场大战正在进行。 早在这年五月份的时候,徐州刺史陶谦就有率兵攻打兖州的打算了。 别看《三国演义》的作者把陶谦描写成一个人畜无害的纯良小白兔,正史中的他可不是什么人尽可欺的软脚虾,而是个狠角色。 yawenba.net 不管是之前的发干之战,还是原本历史上的曹操一伐徐州,其实都是陶谦先动的手。 陶谦正整军备战之时,在徐州的下邳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个叫阙宣的人,聚焦了数千流民,公然起事,自称天子,在下邳国境内攻城略地。 不久,陶谦听从谋士陈登之议,派遣使者前往叛军大营,陈说利害,要阙宣和他合作,同攻兖州。 阙宣觉得有利可图,竟然答应了使者开出的条件,和陶谦结盟。 七月上旬,陶、阙联军四万余人按原定计划北上,从琅琊攻入泰山境内,连下华、费两城。 拿下费县后,联军借道豫州鲁国,攻入兖州任城国境内。 此时,任城相郑遂已死,而朝廷新任命的国相荀攸没有到任,目前还在荆州避乱。 任城国的地方政权,掌握在亲曹操的长史和中尉手中。 陶、阙联军进入任城国地境后,很快攻陷了郡治任城县,将亲曹的长史和中尉处死。 进入任城之后的第二天,陶谦以庆功为名,邀阙宣前来赴宴。 阙宣不知有诈,欣然带着亲兵来到陶谦住处,喝得酩酊大醉。 陶谦见状,以摔坏为号,命早已埋伏在夹壁墙中的卫士冲出来,将阙宣及其亲兵生擒并当众斩杀。 阙宣的数千人马,也被陶谦兼并。 陶谦将阙宣的亲信悉数处死,又将阙家部曲的建制打散,并抽调到自己的亲信曹豹、臧霸、吕由等人帐下听候调遣。 将自家人马重新整编之后,他才率领大军继续西进,兵锋直指亢父。 镇守亢父的大将姓李名乾,表字元明,本是山阳豪强,手中兵马只有三千人。 当初任城县被陶谦的兵马围攻的时候,李乾率兵往救,走到半路,听说城池已经失陷,只得退回亢父,并发书向曹操告急。 任城那边的战事,远在东平的曹恪一无所知。 不久前,他协助老爹一次性解决了东平北部二十四座山寨的大头领。 那些山寨的喽啰们群龙无首,大部分人在曹恪的威逼利诱之下,选择了向曹军投降,复为良民。 只有几百山贼在那次战事中被杀,另有部分人逃散。 至此,东平的匪患基本解决,境内治安已经开始好转。 曹德从那些投降的山贼中挑选了部分青壮进入无盐营,补充兵力,又让几个军候去乡间征兵。 无盐营的兵力很快就从原来的九百九十多人,增加到两千六百余人。 其中曹德亲领的右部兵力增加到一千五百余人。 曹恪的左部兵力达到一千一百余人。 两部五曲加上曹恪的亲兵屯,全部满编。 曹德、曹恪父子知道曹操很快就会攻打徐州,于是让士兵们抓紧训练,并时不时地亲临现场监督。 几天后,曹操派人来见曹德,让他去鄄城。 曹德从使者的口中得知曹操是想向他了解东平前长史刘翊遇害案的详情,于是带着右部中曲两百亲兵离开无盐,前往鄄城。 他赶到鄄城,没有去箕山坞堡见老爹曹嵩,而是先去州牧府面见兄长曹操。 见到曹操,他就将刘翊暗中指使伊龙联络山贼谋害自己,事后将那位伊功曹灭口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对兄长说了。 曹操想不到居然有人敢对他的亲弟下毒手,异常愤怒。 他又听说刘翊在家中遇袭身亡之事,料定背后必有文章。 只是幕后黑手是谁,目前不得而知。 他怀疑刘翊之死系张家人所为,曹德遇袭之事也是张家人在背后操纵。 之所以会怀疑到张家人头上,是因为他听说刘翊在生前担任东平长史的时候和张家家主走得很近。 曹德却觉得那位射杀刘翊的刺客不太可能是张家所派。 自己遇袭之事的幕后黑手也不太可能是张家人。 不管怎么说,东平张家与沛国曹氏现在是合作关系,张邈无论是和曹操还是和曹德,都有交情。 张家人应该做不出背刺盟友的事情。 曹操听了二弟的分析,觉得有些道理。 张孟卓和自己情同手足,与曹德也是老相识,他和他的家人怎么会干出伤害朋友的事呢? 不会的! 再说也没证据表明是张家人所为。 不管怎么说,曹德遇袭事件以及刘翊案是必须查清楚的。 曹操当即向曹德表示自己会派心腹前往东平调查。 曹德听了曹操的表态,放下心来,又请兄长安排个人去东平担任长史,作自己的副手。 曹操闻言,当即表示同意。 曹家兄弟二人正说话间,门人进来报说亢父那边有塘报送达,驿卒现在大门外等候。 曹操连忙让门人将驿卒带到自己面前。 不久,驿卒赶到,将李乾写的塘报呈给曹操。 曹操这才了解到陶谦正在进犯任城,急忙召集尚在鄄城的文武大员前来州牧府大堂,商议战事。 鄄城,州牧府中路大堂。 曹操端坐在北边正对着大门的主位之上,而包括荀彧、曹德、曹仁、夏侯渊、戏志才、乐进、于禁、王必等人在内的众文武大员则分坐大堂东、西两边。 众人刚刚坐定,就听见曹操说道:“不久前李元明发书告急,说陶恭祖大起马步三军,合计四万多人攻打兖州,连下泰山郡的华、费两县,然后攻陷任城,杀了赵长史和唐中尉,可能很快就会进兵亢父。” 此言一出,堂下众人开始交头结耳,议论纷纷。 曹操“哼”了一声,猛地拍了下面前的公案,道:“几个月前家父遇袭之事,系陶恭祖部下所为。现在我还没去找他陶某人算帐,他却主动领兵来打我的城池,真是岂有此理!” 又道:“我打算趁此良机,东征徐州,诸位以为如何?” 话音刚落,就听见坐在堂下东边席上的夏侯渊说道:“末将以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救援亢父,击败陶谦主力,之后再趁势东进,攻入徐州,直捣郯城。” 曹操望着夏侯渊,颔首道:“正合我意。” 荀彧微微一笑,道:“卑职认为,亢父城高壕深,周围又有沼泽天险环护,易守难攻,陶恭祖凭他的实力和能力要想拿下此地,只怕得耗费一两个月的时间。” 曹操问道:“那文若的意思?” 荀彧道:“明公不必率大军往援亢父,可直接绕道豫州沛国,东进徐州。陶恭祖得到消息,担心后方失守,一定会迅速班师。到时候明公再占据险要之地设伏,击溃徐州主力。这个计策,叫做围魏救赵。” “好计策!”曹操由衷地赞叹道。 他又环视堂下众人,道:“我打算用文若先生的计策,直接攻打徐州。诸位还有不同意见吗?” 这时,有个汉子禀道:“亢父易守难攻是不假,可是陶家兵马有四万,而我方守军只有三千。小弟认为,兄长还是调支兵马前往救援为好。” 说话的这个汉子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面容俊郎,长得十分健壮。 他姓曹名仁,字子孝,是曹操的堂弟。 曹操颔首道:“吕子恪的两千家兵驻守在湖陆,距离亢父不远,我让他去救援如何?” 沉默良久的曹德这时说道:“就算加上湖陆营,亢父守军也不过五千之众,面对强敌,兵力只怕还是有些不足。” 曹仁也道:“是啊,小弟觉得兄长应该再调些兵马过去。” 曹操寻思片刻,对自己的两位兄弟说道:“那我拨五千兵马给你二人,和你们的本部人马合为一师,同去救援亢父,如何?” 曹德、曹仁几乎同时起身,拱手应命。 二人的本部人马加上曹操调拨的五千士卒,此次前去救援亢父的大军兵力已经破万。 曹仁问道:“这次出征,我和仲道二人谁为主将,谁又为副将呢?” 第52章 救援亢父(上) 曹操望着曹仁,道:“这次往援亢父的各路人马,就以仲道为主将,你为副将。” 曹仁听堂兄说要以曹德为主将,心中有些不快。 自己征战多年,立功无数,而仲道刚从徐州那边过来不久,初次带兵,没有多少经验。 这样的情况下,曹操居然要自己给仲道当副手! 凭什么? 就凭仲道是孟德的亲弟弟? 就凭仲道比自己年长? 曹操看穿了堂弟的心思,却不点破。 他稍稍转头,对曹德道:“贤弟,此次出征,由你担任主将,只是你初次带兵,经验尚缺,因此凡事要多听子孝的意见。” 曹德知道兄长是要让自己去攒军功,混资历,当即欣然道:“小弟明白。” 曹操又问曹仁:“贤弟对我这样的安排,可有意见?” 曹仁尽管有些不乐意,可他也没有坚决反对曹操做出的的决定的勇气,只得拱手道:“小弟没有意见。” 曹操颔首道:“那就好。” 曹德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曹操道:“今天是七月二十九。我给你们十天时间准备,八月初九直接从鄄城出发,前往亢父。” 思路客 曹德和曹仁闻言,都道了声诺。 曹操又吩咐曹德:“你晚些时候就派亲兵携带印信前去见棘奴,让他在八月十二日之前,带无盐营全部人马赶到金乡县与你会合。” 曹德拱手道:“遵命!” 曹仁这时问道:“陶恭祖得知兄长袭击徐州本土,必定会回师自救,到时候我们二人的兵马是原地固守还是南下徐州?” 曹操不假思索地答道:“你们二人到时就带着兵马南下彭城和我会合。” 曹仁和曹德不约而同地说道:“小弟明白。” 曹德这时问道:“我率援军到亢父后,是我听李校尉的,还是李校尉听我的?” 曹操笑道:“当然是他听贤弟你的。” 荀彧、夏侯渊等人闻言,都会心一笑。 在曹营,有条不成文的潜规则,那就是在军中从来只有诸夏侯曹指挥外姓武将的,没有外姓武将指挥诸夏侯曹的。 原因无他,曹操对不是自家亲戚的武将不是很信任,尽管他提倡唯才是举。 曹德可是曹操的亲弟弟,嫡系中的嫡系。 哪有把自己的亲兄弟兼嫡系交给外人指挥的道理? 曹操又道:“李元明的亢父营和吕子恪的湖陆营都归你节制。稍后我会将两营的虎符交给你,并写两封公文,派人交给李、吕二将,让他们在你到达之后听你调遣。” 又道:“你击退陶家军,南下徐州时,可命亢父、湖陆二营人马从征。” 曹德拱手道:“小弟明白,多谢兄长信任。” 曹操又对堂下众人道:“攻打徐州之事,我们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只是仓库存粮还是有些不足,各地征收的粮草还有大半没有入库。去年兖州闹黄巾,又发生了旱灾,田地收成不好。这次出征,我们军粮供应想必十分紧张,因此,我们要力争速战速决。” 堂下众人闻言,都拱手称诺。 曹操又道:“我计划于八月二十九日亲率兵马东征徐州。” 话音刚落,有个将领说道:“陶恭祖此次进犯兖州,带出的兵马有四万,加上徐州当地的驻军,总兵力将近六万人。而我们除去亢父的守军和援军之后,总兵力就只剩三万余人了,何况还要留些兵马看家,不可能全部带去徐州。” “这确实是个问题。” 曹操剑眉微皱,转头问荀彧:“文若,你看此事怎么解决?” 荀彧笑道:“明公莫非忘了袁本初?” 曹操醒悟过来,让从事王必去趟邺城,请袁绍调两万人马前来相助, 历史上,曹操一伐徐州的时候,确实和袁绍有过合作。 袁绍曾派朱灵督三营人马支援曹操。 营作为汉军的临时编制单位,人数并不固定。 一营少则千人,多则上万。 事后,朱灵出于仰慕的心理,自愿留在曹操身边。 他带来的人马,大部分留在了曹营,只有一小部分返回邺城复命。 曹操这时又亲自写了封书信,交给王必,让他到邺城后亲自交到袁绍手上。 王必上前接过书信,将之收好,这才退下。 曹操最终决定由自己亲率二万五千人马东征徐州,又安排荀彧和夏侯惇统兵万人留守。 各路东征人马,须在八月二十四日之前赶到定陶集结。 曹操安排停当,又和荀彧等人商量了一下出征细节,这才让众人离开。 曹德出了州牧府大堂,进了旁边的厢房,吩咐一个心腹卫士换上驿卒的衣服,准备骑快马回无盐见曹恪,传达自己的调兵之令。 他又让人取来笔、墨、砚以及一块白色绢帛,写了封调令。 写好之后,他又取出随身携带的印章,盖在调令上,之后才将公文放进信封中,并将印绶和书信一同交给那个随从。 信件封皮上,有“八百里加急”五个大字。 那人收好调令和印信,转身出了厢房,到马棚牵出自己的马匹骑上,然后出了州牧府,离开鄄城。每隔三十里就到驿站里换一次马,以日行八百里的速度朝无盐方向疾驰。 曹德的调令和印绶在当天晚上就被那个卫士带到无盐龙山大营,放到曹恪的案头。 曹恪看了调令,又从曹德的卫士口中得知陶谦领兵进犯兖州的情报,不由得大吃一惊。 那个叫陶谦的老者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他怎么和电视剧里演的不一样? 不应该是曹操为报家仇怒而兴师,举兵东征,杀得徐州血流成河吗? 现在怎么颠倒过来了? 曹操这会儿还没去打徐州呢,陶谦反倒主动跑过来招惹他。 不过这样也好。 陶谦不主动挑衅的话,便宜大伯曹操还真没合适的理由去打徐州,毕竟因为自己这只位面小蝴蝶的介入,历史的轨迹早已发生了变化。 曹嵩及其家人都平安顺利地从徐州到了鄄城,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只是在路上受了点惊吓。 曹操这次再以报父仇为名出征,道义上说不出去。 自古以来,但凡打仗,都讲究个师出有名。 陶谦主动招惹曹操,正好给了曹操一个合适的出兵借口。 不方便以报仇为名出征,那他曹某人以收复失地为借口攻打陶谦又有何不可呢? 再说,陶谦还勾结阙宣这个自称天子的反贼搞事情,曹操讨伐他也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便宜大伯这次打徐州,应该不会屠城了吧? 后世很多人都言之凿凿地说曹操打徐州的时候屠了好几个城池,杀死百姓无数,弄得泗水为之不流。 不管事实真相如何,反正部分史书上的描述写得很夸张。 现在自己所处的位面,曹嵩全家遇害的事情没有发生。 曹操应该没有那么多怨气需要发泄在徐州百姓身上了,如果屠城之事属实的话。 曹恪还是有些不放心,当即取来纸笔,给远在鄄城的曹德写信。 他在给便宜老爹的信中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向老爹表示自己已经收到了调令,无盐营所有人马将于八月初十动身,两天之内就会赶到无盐,来和大军会合。 第二件事就是建议老爹找个机会向向曹操进谏,劝那位兖州牧在出师之前严明军纪。这次东征,只为讨伐勾结反贼阙宣进犯兖州的陶谦,跟百姓无关,大军进入徐州后,不要骚扰伤害百姓。 曹恪为了让曹德能够接受自己的建议,及时地前去劝谏曹操,在信中说这样做的话可以博个仁义爱民的好名声,同时对曹操本人乃至整个曹家而言都有好处。 他将书信写好,交给老爹的卫士,让他连夜返回鄄城,去向曹德复命。 第53章 救援亢父(中) 曹德当初动身前往鄄城之前,曾召集营中将官开会。 他在会上当众让曹恪在他离开之后,全权负责营内大小事务。 现在大战将至,曹恪送走老爹派来的信使,立即让人去召集无盐营四位军候、二十一个屯长以及几个文吏前来自己的大帐,商议出征之事。 不久,潘璋、路招、王双、冯楷等人陆续赶到曹恪的大帐之中。 曹恪的大帐位于龙山半山腰,是个两进的院子。 此时已是晚上戌牌时分,曹恪军帐大堂灯火通明。 众将官进入大堂后,到曹恪面前见了礼,便分两班坐到堂下席上。 曹恪待众人坐好,才开口将陶谦引兵进犯兖州,连下三县的事情对他们说了。 众人闻言,都吃了一惊。 曹恪道:“不久前使君让曹校尉作主将,率万余兵马往救亢父。主力大军将于十天后直接从鄄城出发。” 路招问道:“此战我们参加不?” 曹恪笑道:“当然,我们作为曹校尉的本部人马,岂有不参战之理?” 又道:“校尉令我率无盐营全体将士于八月十二日之前赶到金乡,与他会合。” 潘、路、王、冯四位军候以及二十一个屯长闻言,都喜形于色,跃跃欲试。 毕竟,这可是一次攒军功的机会。 曹恪道:“我给大家十一天的时间准备,八月初十那天,我们就动身,都明白了吗?” 众将官纷纷站起身来,拱手道:“末将明白!” “很好。” 曹恪轻轻点头,挥手示意众人坐下。 他稍稍转头,招呼军需官上前说话。 负责营中后勤事务的中年文吏听到招唤,立即起身,走到曹恪的公案前站定,拱手问道:“卑职在,司马有何吩咐?” 曹恪问道:“我问你,营中存粮还有多少?” 军需官道:“七天前校尉还在的时候,曾命国相府仓曹掾送来粮草两千石,加上以前还没吃完的,目前仓库共有两千四百石存粮。” 无盐营全部人马每天人吃马嚼的,就要耗费三千多斤粮食。 如果是在战时,粮草消耗只会比平时更多。 曹恪又想起一件事来,问道:“校尉离开无盐之前,让你将鄄城那边送过来的铠甲、盾牌、兵器分发到各曲新兵们的手上,此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十天前,曹操派人送来了辎重,其中铠甲就有四千副,盾牌五千块,环首刀、长枪和长弓各有数千把,竹箭万余支。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战马五百匹。 曹德动身去鄄城前,下令将大部分战马分配给右部中曲以及左部亲兵屯的官兵们使用。 剩下的马匹分给屯长以上军官,作为他们的亲兵的坐骑。 他又让军需官负责将武器、铠甲和盾牌分发给新兵们使用。 军需官听到曹恪的问话,道:“卑职已安排人按需按量将铠甲、盾牌、兵器分发到各曲,由四位军候发到下面的士兵手上。” 曹恪又问潘、路、王、冯四人是否将应发之物全部发到士兵们的手上,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表扬了军需官,并要他在人马开拔之前,安排手下士兵将部分兵器、粮草、甲胄、帐篷等战时物资装车,到时候随军行动。 粮草要能供全营人马吃上两个月。 除了装车的粮草之外,还要给每位将士准备十天的口粮,在八月初十之前,分发到每个人的手上。 tsxsw.la 军需官领了将令,退回席上坐下。 曹恪这时叫自己的亲兵屯屯长曹大福上前,让他去斥候队中挑选五个精干的士兵扮作商人,前去亢父周围探查敌情。 无盐营左部亲兵屯分为两队,每队五十人,其中一队为曹恪的贴身卫队,另一队就是斥候队,专门负责敌情侦查、情报搜集等事务。 曹大福轰然领命,转身离开大堂,前去办事。 曹恪和众人议定了行军路线,又探讨了一下出征细节,眼见夜色已深,便让众人散去,自己也回卧室休息。 第二天一早,他就召集营中全体将士到校场集合,举行出征仪式,锸血祭祀。 又过了十天,他见万事俱备,同时五个先前派出去的斥候也已归队,便在这天上午召集全营将士到校场集合,誓师出发。 誓师大会结束之后,他就带着无盐营全体将士出了龙山大营,过了汶水石桥,朝南边行进。走了两天,于八月十一日下午赶到山阳郡金乡县的金屯乡。 这里距离亢父只有二十余里,是从鄄城前往任城的必经之处。 曹恪眼见天色已晚,于是命将士们在官道边安营扎寨,休息一夜,等候曹德引军前来。 次日下午,曹德和曹仁引万余兵马赶来,和曹恪会合。 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曹德让从鄄城来的兵马以无盐营的寨子为中心,在周围安营扎寨。 他的中军大帐,自然要设在无盐营的寨子之内。 毕竟,无盐营是他的本部人马。 曹德吃过晚饭,就召集众将到帐中议事。 曹恪早早就到了曹德的中军大帐,和老爹闲聊。 不多时,曹仁带着刘若、牛金、邓展等几个高级将领赶到,和曹德见了礼,便分两边坐下。 曹德据案高坐,道:“刚才犬子说,他已派细作查明,陶恭祖不久前留吕由领兵万人守任城,自率三万余人围攻亢父。目前陶家主力大军在亢父城外十里处扎下寨棚,将城池团团围住,并时不时地出营攻城,只因我守军顽强抵抗,他们才没有得手。” 又道:“此地距离亢父城下只有二十六七里路。明日一早我们就拔营起寨,攻破陶家军安在城西的寨棚,杀到城下,和守军会合。” 他稍稍转头,望着曹仁,问道:“子孝,你以为如何?” 曹仁眼皮也不抬,说道:“我没意见。” 他的话语中,似乎夹杂着一丝怨气。 曹恪见曹仁的语气有些怪,一时不理解。 思量片刻,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自己这位便宜堂叔也是一代名将。 他自从跟随曹操起兵以来,参与大小战役不计其数,多次立功,这次却只能屈居曹德之下,给他当副手。 而老爹不久前才被大伯任命为扬武校尉领东平相,之前没有任何战功,并无多少带兵经验,曹操却让他当主将去镀金混资历。 至于大半个月前在无盐诱杀山贼头领这事,里面起码有一半是我曹恪的功劳。 便宜堂叔曹仁对曹德有轻视之意,也是可以理解的。 看来我要想办法帮老爹打赢这一仗,不能让曹仁看轻了我们父子俩。 那边,曹德也听出了曹仁话中的不屑。 他没有发作,只是微微皱了皱眉,道:“好,那就这么定了,明日辰时,我们就出发。” 曹恪这时开口说道:“孩儿认为阿翁不应该带兵直接去救援亢父,而应该绕到樊县驻守。” 第54章 救援亢父(下) 曹德听曹恪说大军应该绕路去樊县,不应直接去亢父,不由得愣怔片刻,问道:“我儿何出此言?” “理由有两点。” 曹恪站起身来,走到曹德的公案前,掰着手指头,说道:“第一,樊县紧临东平,西北就是宁阳县。此地一旦丢失,势必会威胁到东平的安全。东平的驻军就是我们无盐营,现在为救亢父,已经全部被孩儿带出。” 曹德猛然醒悟过来,道:“不错,目前东平境内已无驻军,守备空虚。” 曹仁瞥了曹恪一眼,冷笑道:“现在敌军三四万人正围攻亢父,你这孩子不想着怎么快点赶到城中,协助李校尉他们守城,却一门心思想着保住东平?” “堂叔稍安勿躁。” 曹恪从容不迫地说道:“保卫东平的安全只是其一,还有其二。” “好,说说你的其二。”曹仁冷冷地道。 曹恪道:“其二,樊县距离任城只有不到五十里路程。我们率大军进驻,就可以和亢父守军形成掎角之势。陶恭祖担心归路被截,定会分兵北上,来攻樊县,这样一来,亢父守军的压力必能大大减轻。” 曹仁听了曹恪的一席话,眼前一亮。 想不到面前这个堂侄,颇知兵事。 哦,对了,听孟德说不久前棘奴曾经向仲道献计,一举诱杀了东平北部二十四座山头的大头领,并招降山贼七千余人。 此子不凡啊,我只怕是小看他了。 曹恪问曹仁:“堂叔觉得小侄说的有道理不?” “极有道理!”曹仁先前满脸的不屑之色已消失不见,语气也变得和善起来。 他转过头来,对曹德道:“小弟认为,我们应该采纳棘奴的建议,转道去樊县。” 曹德道:“樊县那边的状况如何,甚至这座城池还在不在我们手上,我们都还不知道。” 曹恪道:“孩儿不久前已经派人探明,樊县还在我们的手上,县令正征发城中军民数百人守城。我们应该抢在敌军北上之前,控制此城。” 曹德思量片刻,最终采纳了儿子的建议:“那好,我就让全军将士在今晚四更造饭,五更就出发去樊县。” 他又说道:“只是李校尉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已经赶来,为安亢父守军之心,我觉得应该派支军马冲破敌军包围圈,赶到城下,向守军报信。” “暂时不必。” 曹恪摇了摇头,道:“这里离敌军营寨也只有大约十六七里的路程。阿翁可在大部人马开拔之前,安排一人领兵两千固守此寨,并在寨中多树旗帜,作为疑兵。而我们的大部人马则从后门出营,悄悄绕到北边大路上,再转道去樊城。” 曹仁不解其意,剑眉微皱,问道:“有这个必要么?” “大有必要。”曹恪道,“敌军斥候看见我军营寨末动,旗帜未减,就会以为我们万余大军仍留在金屯乡,不会起疑。万一陶恭祖得知我们主力转去樊县,提前调兵北上,到时候我们就被动了。” 曹德和曹仁闻言,都颔首道:“有道理!” 曹恪又道:“等到我们赶到樊县之后,留守金屯乡的兵马再冲破敌军封锁,进入城内向守军报信也还不迟。” 曹德问道:“那派谁留守金屯大营为好?” 曹仁道:“可派牛文贵(牛金字文贵)牛司马领兵留守此寨。” 曹德于是让牛金上前,命他在明日大军开拔之后,领本部两千人马留守此寨,等时机成熟之后,再引兵突击到城下扎营,并向守军报信。 笔趣阁 牛金道了声诺,领命而退。 …… 次日五更时分,曹军八千多人陆续出了金屯大营,走了六十多里,于当天傍晚赶到樊城的西郊。 这个樊城不是历史上关羽水淹七军的那个樊城,而是指的兖州任城国境内的樊县县城。 关羽水淹七军的那个樊城位于荆州,只是与襄阳隔汉水相望的一个聚邑。 曹恪骑马走在曹德的后面,不多时看见前方有个斥候打马赶来。 斥候在曹德身侧勒住马,拱手禀道:“东南方向廖沟河西岸,发现大队陶家兵马。” 曹德吃了一惊,连忙问道:“距离这里有多远?” “大约二十里。” “他们有多少人?” 斥候禀道:“五千左右,他们看起来也是刚到不久,目前还在河边修建营寨。” “他们知道我们到达樊县的消息吗?” “卑职判断他们还不知道我已经赶到此地,因为路上没有发现他们的斥候队。” “知道了,你退下吧。” 曹德喝退斥候,对骑马跟在身侧的曹仁和曹恪二人说道:“看来我们来得很及时!” 曹仁道:“现在敌军初来乍到,还在安营,想来防备不足,我军趁机突袭,强攻敌寨,想来能够在敌军立足未稳之时将他们一举击退。” 曹德寻思片晌,摇摇头,道:“我军将士从金乡出发,走了六十多里路,早已疲惫不堪,如何还能再战?再说,我们的兵力除去留守金屯大营的两千人之外,就只剩八千余人了,对比敌军的五千人,也不占太大的优势。” 曹仁想不到自己这位堂兄在军事上也是个有想法的人,并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对他的看法也有了些许改观。 他听了曹德的话语,想想也对,道:“是小弟孟浪了,那我们直接进城吧。” 曹恪这时心中一动,有了个退敌之策。 他胸有成竹地说道:“我有办法,可以在不动刀兵的情况下让那支敌军知难而退。” 曹德听儿子说他有办法,连忙问道:“什么办法?” 曹恪不紧不慢地说道:“不久天就要黑了,我们所有人马从西门进城后,吃过饭,休息半个时辰,再趁着夜色从北门出来,绕到西郊现在所处的位置,休息一阵后再打着火把进城。这个过程可重复两次。” “敌军斥候看见,会以为我们的援军人数众多,是他们的好几倍,定然会报与主将知道。敌军主将了解到这个情报之后,会觉得凭他手中的兵力难以攻克樊城,于是率军撤退。” 曹德寻思片刻,问道:“我军进城之后再从北门出来绕到西郊?敌军斥候不会发现么?” 曹恪转过头来,见北边数里远处,有片松树林。 那片树林十分幽深,自西向东绵延到护城河边。 他指着那片树林,道:“我们从北门出来后,钻进密林中,借着月色行军,敌军斥候是不会发现我们的。” 曹德放下心来,颔首道:“好,就这么定了!” 说完,他就将手一招,命令全军将士停下,又让传令兵去通知各部司马依计行事。 不多时,曹军准备完毕,重新开始朝城内进发。 八千人马摆成一字长蛇阵,分成两列,朝东边缓缓而行。走了十余里,赶到樊城西门楼时,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 进城之后,各部人马在城中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将士们吃完饭,又休息了半个时辰,就在曹恪的带领下从北门出城,沿着树林中的小道绕到西郊。 他们在西郊休息了半个时辰,才点起火把,缓步进城。 进城之后,休息一阵,便再次出城,重复了一遍进城的过程。 这天是八月十三,空中一轮盈凸月高悬。 陶家的斥候发现了曹军来援的情报,迅速赶回大营,报与主将吕由知道。 吕由得报,连忙点起五百亲兵出营,前来查探。 第55章 计策奏效 吕由领亲兵赶到曹军南侧大约十里远处的缓坡上,观察了将近两个时辰。 他发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支曹军士兵举着火把,在月光下缓慢行军,往城中而去。 因夜晚辨识度太差,和曹军之间的距离又比较远,吕由不好判断对方援军到底来了多少人,只知道从酉时初自己得到斥候的塘报,然后赶到这里观察,到现在都快到亥时了,对方还没有全部入城。 综合行军时间、火把数量等各种要素判断,吕由断定对方的人数起码在两万以上。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自己这次奉主公之命攻打樊县,只从任城带来了五千兵马。 而对方兵力至少两万,是己方的四倍。 兵书云五倍攻之,十倍围之。 想以五千兵力攻破有两万大军据守的城池,无疑是痴人说梦。 唯今之计,就是先退回任城固守,同时报知主公,请他调大军前来攻城。 打定主意,吕由便引亲兵返回自家大营。 他只在樊县郊外的大营中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就率军退回任城。 陶家军撤退的消息很快被曹家的细作侦知。 细作飞马入城,赶到县衙大堂,将敌军的情报告知曹德。 昨夜入城后,曹德就将自己的驻地设在樊县县衙。 军营则建在西门内一块空地上。 曹德听探子说敌军已退,禁不住哈哈大笑,转过头来对站在自己身边的曹恪说道:“我儿略施小计,就将敌军骗走,真乃神人也!” 曹恪道:“阿翁切莫高兴得太早。陶恭祖听闻阿翁率大部人马赶到樊县,担心后路被截,一定会引主力前来攻打此城。” 曹德正色问道:“那我儿以为,敌军来后,我应该怎么御敌?”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曹恪道,“船到桥头自然直,等他们来了,我们视情形再作计较不迟。” “此言有理。”曹德于是召集众将,吩咐他们做好防备陶谦主力大军攻城的准备。 …… 亢父县位于任城西部,是由徐州中南部进入兖州南部的必经之地。 县城东部,后世属于微山湖区,现在是一片宽广的沼泽地。 这片沼泽地,名字叫做沛泽。 沛泽南北长近两百里,东西最宽处有五十里,最窄处也有十余里。 县城北、西、南三面,以及与亢父相邻的樊县南部、山阳郡东部,也是沼泽遍布。 亢父及其周围的沼泽、洼地以及河流共同组成了所谓的“亢父之险”,拱卫着县城。 秦朝之前,这里只有几条小路维持着县城和外界的联系。 那些小路都十分狭窄,且泥泞不堪,难以供人行走。 正如战国纵横家苏秦向齐宣王描述的那样,车不能方轨,马不得并行。 秦始皇平定六国之后,在国内大修驰道。 其中有两条官道在亢父交汇,其中一条是东西向的,从任城出发,经亢父往西,最终延伸到定陶。 另一条路是是南北向的,起于小沛,终于东郡。 另外,在任城县那边,还有一条官道可以直达樊县。 不久前,陶谦留吕由领兵万人守任城,自率三万人马经官道穿过沛泽,来到亢父城下,将城池团团围住。 此后一连十余天,他多次指挥大军攻城,怎奈亢父城墙高大坚固,护城河又宽又深,加上守军的顽强抵抗,己方先登死士竟然连城头都没爬上去过,倒是还搭进去了不少人命。 曹恪领兵赶到金屯乡和曹德会合的那天傍晚,陶家军的斥候就发现了曹家援军的踪迹。 陶家的斥候回到大营,向陶谦禀报,只说自己在距离西郊大营十七里远处的金乡县境内发现了曹家援军的营寨,按旗帜数量、营地面积等要素判断,人数当在万人以上。 陶谦得报,叫臧霸上前,命他两天后率马步军兵一万五千余人前去攻打敌寨。 两天后,也就是曹恪进入樊县的第二天,臧霸准备停当,才带兵出营,前往金屯乡,要找曹军决战。 陶谦这天没有让留在亢父城下的大军攻城,只在营中休整。 他自己呆在中军大帐之中,等候臧霸的捷报。 这个年过六旬的白发老者从早上等到中午,还不见臧霸回来,不禁有些担心。 他在帐中踱来踱去,正打算叫一个亲兵前去观察战况之时,忽听见外面有人叫道:“臧都尉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衣甲不整的汉子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 那个汉子年纪约莫二十八九岁,脸上有道长长的刀疤。 此人姓臧名霸,表字宣高。 臧霸本是泰山郡华县一个叫名臧戒的县吏的儿子。 他十八岁那年,老爹臧戒因公事得罪了县令。 县令出于报复的心理,公报私仇,诬陷臧戒有罪,将他打入大牢,并打算派人把他押到郡城奉高,请太守惩处。 臧霸闻讯,心中愤愤不平。 他为了救老爹,纠集家中门客十余人,在县城外面的山上设伏,待押解臧戒的车队通过时,一齐出击。 故事的结局,就是臧戒获救,县令派出的官差全部被杀。 臧霸救出老爹,随即和他逃出华县,亡命天涯,最终跑到徐州落脚。 黄巾之乱爆发后,臧霸听说陶谦招兵击贼,便去应募。 陶谦见他勇力过人,是个将才,特意提拔他为骑都尉,屯兵琅琊国开阳县。 臧霸跟随陶谦讨黄巾,屡立战功,并在军中结识了孙观、孙康兄弟以及吴敦、尹礼等好友,并和他们称兄道弟,很快就建立了一个以他为首的小团体。 这个团体,史称“青徐豪霸”。 此次陶谦西征兖州,臧霸作为先锋,带着那几个兄弟以及他们的部下参战。 攻打曹家援军大寨的事,陶谦也交给他去做。 臧霸见了陶谦,跪倒在地,拱手道:“末将无能,没能攻破敌寨,还请主公恕罪。” 陶谦听说没能破敌,也有些丧气。 他愣了片晌,便扶起臧霸,道:“不怪都尉,毕竟人家也有一万之众,而我拨给都尉的兵只有一万五,可谓旗鼓相当,攻不进去也正常。” 臧霸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说了实话:“禀主公,根据末将在和敌军交战的状况判断,对方只有两千余人。” “只有两千?” 陶谦不由得目瞪口呆,须臾,问道:“一万五千人围攻只有两千兵马的大寨,怎么还输了?” 他猛然发觉不对,道:“先前斥候来报,敌营中兵马至少万人,怎么到你这里,就只有两千人了?莫非斥候判断失误?” “应该不是判断失误。” 臧霸道:“大军行进过程中,末将也曾派斥候前去查探。斥候根据营寨面积以及里面的旗帜数量,大致判断援军兵力当在万人以上。” 又道:“末将领兵赶到敌营东门前,见门口只有几个老卒值守。因担心里面有埋伏,没有第一时间挥师进攻,而是等待了一个时辰。” 陶谦脸色一沉:“然后就回来了?” “不是。”臧霸道,“末将为试探里面是否有伏兵,派了队人马佯攻,杀死守门老卒,然后冲了进去,结果……” wucuoxs.com “结果什么?” 臧霸道:“结果中了陷阱,当即有十来个士兵身死当场。末将领兵马强行入营,从辕门冲到中军大帐,沿途并未发现半个曹军的影子。赶到后营门前,却遭遇了敌兵伏击,又阵亡了百来人。根据对方的攻击力度判断,他们只有两千多人。” 陶谦心中起疑,问道:“那还有八千多敌军到哪里去了?” “末将当时怀疑敌军主力可能埋伏在附近,因此不敢久留,就带兵马回来了。” “我军回营的时候,后面可曾有敌军追击?” “不曾有。” 陶谦手抚长须,道:“奇怪,曹军的大队人马到哪里去了?” 正暗自猜测,这时有个亲兵手拿一份帛书,进帐禀道:“主公,任城那边有塘报送来。” 陶谦接过塘报,粗粗浏览一遍,然后叹了口气,道:“吕校尉说有大约两万曹军出现在樊县,他兵力不足,不敢强攻,只好领兵退回任城。” 臧霸剑眉紧皱:“不是万余人么?怎么又变成两万了?” 陶谦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一定是金屯那边的曹军主力为了能够及时向樊县转移又不引起我们的警觉,因此设了个疑兵之计。到樊县后,又设疑兵,致使吕校尉发生误判,以为对方有两万人。” “主公,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臧霸问道。 陶谦寻思半晌,道:“樊县距离任城只有四十八九里地,步骑一天可达。曹军据此地而守,可以随时南下,骚扰我军粮道,甚至断我归路。看来,我必须亲领大军前去拔除这个钉子。” 他打定主意,让人去召集司马以上将官到大帐议事。 等众人赶到之后,陶谦便和众人商议攻打樊县之事,最终决定由曹豹领兵万人留守亢父大营,自率两万人马回任城,和吕由会合后,再挥师北上,攻打樊县。 第56章 商议守城 亢父东门楼上,有两个曹军将领站在垛口边,望着远方正缓缓离去的陶家大队人马,陷入沉思。 两人中的一个粗犷汉子年近四旬,披着两当铠,没戴兜鍪。 另一人大约二十岁年纪,长得气宇轩昂,头上戴顶黄铜盔,身皮铠甲,更显得英俊潇洒。 那个年近四旬的汉子正是亢父守将李乾,表字元明。 他出身豪族,是陇西李氏山阳房的族长,平生喜欢结交士人,豢养门客。 几年前,黄巾之乱爆发,并波及到老家巨野县。 他为避战乱,将家搬到济阴郡乘氏县,在那里聚集宗族、宾客数千家近两万人,建坞堡,抵御黄巾。 曹操陈留起兵之后不久,李乾就带着儿子李整、堂侄李典以及自己的私兵部曲前来投奔,被任命为别部司马。 他多次跟随曹操征战,讨董卓、击青州黄巾,屡立战功,很快升任校尉。 站在李乾身边的那个青年男子姓吕名虔,表字子恪,目前在曹操帐下担任从事,领家兵镇守湖陆。 不久前陶谦领兵攻打亢父,李乾派人向吕虔求援。 吕虔请示曹操,得到主公同意后,就赶紧领着本部人马赶了过来。 至今为止,亢父攻防战已经进行了十来天。 面对陶家军数万先登死士的轮番进攻,亢父城内的曹军渐渐有些吃不消了。 然而这么多天了,自家的援军仍然没有赶来。 李乾正为救兵迟迟不至之事焦头烂额的时候,有小校来报,说是城外敌军有异动。 他连忙赶到东门楼上,见十里远处,许多敌寨已被拔掉。 敌军似乎是在准备转移。 不久,吕虔赶来,和他说北门外的敌军都拔了营寨,往任城方向而去。 李乾道:“看起来,他们是打算退兵了。” “应该不是。”吕虔摇援头,道:“南门和西门外的敌军营寨未动。” 李乾问道:“吕从事,那你认为他们这是为什么?” “如果我料得没错的话,应该是我们的援军到了,他们准备围城打援。” “围城打援?”李乾剑眉微皱,“不对,如果是我们的援军的话,应该自昌邑那边过来。陶恭祖想要围城打援,得带兵往西走,没事去任城那边做什么?” 吕虔寻思片晌,道:“任城的北边是樊县,过了樊县,便到了东平地境。” 李乾猛然醒悟过来,道:“吕从事的意思是说我们的援军有可能绕远路从东平南下,威胁敌军后路?” 吕虔轻轻颔首:“不是没这种可能。” 正说话间,有名小校拿着一支竹箭跑到李乾面前,禀道:“西门外出现大队人马,尽打我军旗号,已冲过敌军西郊小寨,赶到城下,并射了封书信上来。” 说完,将竹箭上绑着的帛书交给李乾。 李乾看过书信,不禁哈哈大笑。 吕虔见状,忙问缘故。 李乾将帛书交给吕虔,让他自己看。 吕虔看了书信,喜形于色。 信是以曹德的名义写的。 上面说扬武校尉曹德奉使君之命率万余兵马来援,到金乡时兵分两路。他自领八千人马转进樊县,要与亢父守军形成掎角之势,共抗来犯之敌,又让军司马牛金留守金乡大营。现在牛金的援军已开到城下,请守军开门让他们进去。 李乾这时叫来长子李整,命他带兵千人出西门,前去接应自家援军入城。 李整轰然应命,转身快步离去。 …… 陶谦领两万兵马返回任城,和吕由的万余守军合为一处,并在那里休整了十天。 十天后,他让吕由领兵五千守任城,自率两万五千马步军兵北上,攻打樊县。 曹军安插在任城的探子提前打听到了陶家军马的动向,偷偷出城,北上樊县,将这重大军情向曹德禀报。 曹德得到陶谦北上的塘报的时候,已是深夜。 他虽已有所准备,可听到陶家大军即将进犯的消息,还是有些吃惊,连忙让亲兵去召集曹仁、曹恪、刘若、邓展等军中高级将领前来县衙大堂议事。 曹恪正在营内自己的帐篷中休息,不久就被自己的亲兵叫醒。 他听亲兵说曹德召集众将去县衙议事,连忙穿了件白色战袍,打着哈欠,出了帐篷,赶到营门边,会合曹仁等人前往县衙。 县衙大堂中,灯火通明。 众人进了大堂,和曹德见了礼,便分两边坐下。 曹恪睡眼惺忪地问道:“阿翁深夜召见我们,可是得到陶恭祖领兵北上的消息了?” “不错。”曹德道,“十天前,陶恭祖听说我大军赶到樊县,就让曹孝威(曹豹子孝威)领兵万人据守亢父城外大营,亲自领兵两万返回任城,和那里的守军会合。刚刚探子来报,陶恭祖计划明天上午就带两万五千人马北上,来攻樊县。” 曹恪闻言,睡意顿消,连忙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出发?” “前锋营会在辰时二刻动身。” 曹恪在心里算了一下,正要说话,却听见曹仁抢先道:“那他们明天下午就会赶到这里。” 曹德微微点头,道:“不错。” 曹仁又问道:“敌军先锋大将是谁?前锋兵力有多少?” 曹德道,“敌军前锋由臧霸统领,有三千之众。” 他又问道:“你们认为,这城应该怎么守?” 曹恪不待曹仁答话,抢先道:“孩儿认为,我们守城的第一步,应该是趁敌军未到,在城外设伏,痛击敌军,挫其锐气,长我们自己人的威风,然后再凭城固守。” 小书亭 曹仁听了曹恪的言语,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棘奴竟然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曹德想不到儿子在敌人两万五千大军即将压境的情况下,居然劝自己主动带兵出城迎击。 城内守军总共才八千多人,若出城迎战敌军,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拿不定主意,又问曹仁:“子孝,你以为如何?” 曹仁不假思索地答道:“小弟认为棘奴说得对,我们在守城之前,应该主动出击,待杀败敌军先锋之后,再依托城墙御敌。” 曹德道:“可是我们的兵马只有八千人,而敌军是我们的三倍多。” 曹恪道:“那又如何?阿翁可以事先安排几支人马埋伏在廖沟河西岸渡口附近的密林里以及河边的芦苇荡中,待敌军只有半数人马过河之时,再一齐杀出。敌军没有防备,必定自乱阵脚。到时候我们趁势掩杀,必能大败敌军。这个计策,叫做半渡而击。” 曹德思量片晌,犹豫不决。 曹仁望着曹恪,眼神里满是赞赏。 棘奴这孩子,足智多谋,比他父亲强多了。 曹仁稍稍转头,对曹德道:“棘奴此计大妙,兄长不必疑虑,可依计而行。” 曹德问道:“好吧,如果出城迎战,你们的胜算有多少?” 曹恪信心满满地说道:“不下八成。” 曹德听说有八成胜算,有些惊讶,问道:“何以见得?” 第57章 半渡而击(上) 曹恪道:“孩儿几天前就去樊城周围探查过地形了。陶恭祖从任城北上攻打樊城,必须通过廖沟河。” “廖沟河有两个渡口,一个是樊城东门外的黄屯渡,另一个是王因乡境内的渡口。陶恭祖担心我军趁他们渡河的时候从城中出兵攻击,不会从黄屯渡过来,而只会走王因渡。” “王因渡西岸附近,有大片树林,里面草木茂盛,是个设伏的好地方。另外在廖沟河边,还有大片的芦苇荡,也可以埋伏数千人马。” “廖沟河东岸到泗水西岸,是一片宽广的沼泽地,中间只有两条官道可供大军行走,其中一条向西从王因渡过河,到密林边再折向北方,直到南门口,另一条向北绕到黄屯渡,再向西延伸到东门内。这两条官道年久失修,泥泞不堪,人马走在上面,还带着辎重,会十分缓慢。再说在沼泽地中间行军,大军也很难展开。” “我们在密林和芦苇荡中设伏,待敌兵来时,再打他个措手不及。敌军前锋遇我伏击战败之时,中间的人马还在河上,进退失据,而后军还没渡河,无法救援,最后只能一撤了之。” “敌军战败之后,再次强渡廖沟水前来攻城之时,胆气已泄,那时我们就可以依托高大的城墙以及外面的工事固守了。” 曹德寻思片刻,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道:“好,明日一早我就亲领五千人马出城,和敌军大战一场。” 又朝一个坐在曹仁身边的壮汉喝道:“刘都尉,上前听令!” 那个年纪约莫三十四五岁的壮汉就是都尉刘若。 刘若仗着自己是在陈留起兵的时候就跟曹操混的老资格,心里不怎么看得起曹德。 他觉得曹德没什么本事,单纯靠着曹操亲弟弟这个身份在军中混资历。 不过看不起归看不起,他可不敢当面给曹德使脸色,毕竟人家是曹操的亲弟弟,面子还是要给的。 听见曹德在招唤自己,刘若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站起身来,走到公案前,拱手道:“末将在,校尉有何吩咐?” 曹德知道刘若有些看不起自己,也没往心里去。 他望着刘若,道:“明日我带兵出城之后回来之前,由都尉统领三千兵马守城。” 刘若听曹德说要让他明日负责守城,心中十分欢喜。 说实话,他可不想跟着曹德出城去冒险。 让自己跟随眼前这个没打过仗的角色出城野战,鬼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为安全起见,自己还是呆在城里为好。 刘若想到这里,当即拱手道:“末将遵命!” 待刘若退下之后,曹德又命曹仁、曹恪、邓展等人各带本部人马随他出城与敌厮杀。 曹恪和曹仁、邓展等人几乎同时起身,拱手应命。 …… 次日巳牌时分,樊县城南门大开。 曹德领着五千人马出了城门,过了护城河上的吊桥,前往距离县城十五里处的王因渡。 曹恪身穿一件白色罗团花战袍,披着黄铜色两当铠,头上戴顶兜鍪,腰边挂着一把环首刀,骑在白马上,领着本部军马跟随曹德的中军行动,过了大半个时辰,便到了渡口东岸的密林边。 密林东侧将近两里远处,就是廖沟河王因渡口。 廖沟河是樊县境内的一条小河,自东北往西南流,经县城东门外,过王因乡,最终汇入洸河。 fqxsw.org 这条河的王因渡口段,宽达三十余丈,深度却只及人的腰部。 河流两岸,芦苇荡一望无际。 秋风过处,吹起片片芦花在空中飞舞。 曹德在密林边的官道上勒住马,紧接着让身后众军停下。 他命人召来军司马邓展,吩咐道:“我命你率本部千余弓手埋伏在官道南侧的芦苇荡里面。你部的任务是用远程武器压制敌军,重点是河面上的敌军,明白了么?” 二十来岁的邓展一身戎装,听了曹德的命令,当即拱手道:“末将明白!” 曹德又稍稍转头,望着身侧沉默良久的曹恪,道:“你率本部千余长枪手埋伏在官道北侧的芦苇荡里面,等林中号角一响,就引军杀出,和我的中军夹击过了河的敌军兵马。” 无盐营左部一千一百余人,包括军司马的亲兵屯百余骑兵,都使长枪。 曹恪听完老爹的言语,拱了拱手,道:“遵命!” 昨天晚上,曹恪就和曹德等人商议定了具体的战斗部署。 曹德带着无盐营右部以及曹仁的两千骑兵埋伏在密林之中。 无盐营右部一千五百人,除了曹德亲领的中曲五百骑兵之外,还有左曲王双的长枪手,以及右曲冯楷的刀盾兵。 邓展的弓兵和曹恪的长枪兵分别埋伏在官道南、北两侧的芦苇荡之中待命。 曹德安排停当,随即和曹仁领着三千五百马步军兵进入林中。 三路曹军人马进入指定位置之后,就地隐藏。 骑兵为了避免被陶家的斥候发现,都下了马,并让战马卧倒在草丛或者芦苇荡中休息。 每匹战马的口中,都被骑手塞了根树枝。 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避免战马发出声音,从而引起敌军的注意。 曹恪坐在官道北侧两里远处的芦苇荡中,右手放在白马的脖子上,不时朝渡口那边张望。 渡口那边,廖沟河水急速流淌。 大战将至,樊县乡下的百姓都早早地逃进城内躲避 渡口两岸,不见半个人影,就连平日里在河面上往来穿梭的船支都不见了踪影。 这天早上,樊县县令就带着县寺的衙役赶到王因渡,将停泊在水面上的几船小船全部转移到上游的黄屯渡,并集中烧毁,以避免落入敌手。 时间不觉到了午牌时分,廖沟河东岸终于出现了一个陶家军斥候的身影。 陶家军的斥候赶到河边,勒住马,从背上背着的旗帜中抽出黑色小旗,举到半空中舞动,并向后方不远处的伙伴喊话,声称前方有小河挡路。 摇旗,是斥候向后方的伙伴传递信号的一种方式。 摇红旗,表示遭遇敌军。 摇黄旗,意味着发现敌人。 摇青旗,表示敌军人多势众。 摇白旗,就是敌军兵力较少。 如果摇的黑旗,表示遇到地形问题。 古代行军,主将往往派出斥候在前方探路。 斥候以三到五人为一塘,共分二十四塘。 塘与塘之间,间隔里许。 塘中每个斥候在行进的时候,通常与前面和后方的伙伴保持三十步左右的距离,要能保证彼此相望。 发现行军途中存在异常情况的时候,斥候或摇旗,或敲鼓,或点燃烽火,并向后方的伙伴喊话,传达信息。 消息层层传递,一直传到最后一名斥候那里。 本塘最后一名斥候得到消息,会用同样的方式向下一塘报信,再由下一塘的士兵将消息层层传递,传到第三塘、第四塘、第五塘……第二十四塘,最终传到主将那里。 陶家军的斥候在河边观察了许久,才策马下了河堤,冒险涉水而过,缓缓朝西岸靠拢。 西岸密林里,伏在一棵大树旁边观察对岸动静的曹军斥候见状,连忙弯着腰,跑到曹德面前,低声禀道:“廖沟河东岸发现敌军斥候,正准备过河。” 曹德闻言,心里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他稳住心神,让亲兵去林中各处传令,要求众将士注意隐蔽,不得发出声响,更不得轻举妄动。又让那个斥候返回林边,继续观赛敌军动静。 只是埋伏在河边芦苇荡里的两支人马没法联系,曹德也只能干着急。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苍天保佑,不要让敌军的探子发现埋伏在芦苇荡里的己方伏兵。 第58章 半渡而击(中) 曹恪单腿蹲在官道北侧大半里远处的芦苇荡中,见那个敌军斥候正涉水过河,朝西边赶来,身上顿时冷汗直冒,心脏也怦怦跳个不停。 他稍稍转头,见潘璋、路招、曹大福等人也都十分紧张,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陶家军斥候。 陶家军斥候边策马过河,边在心里估算着河水的深度,不多时就上了岸来。 他勒住马,举目四望,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俄顷,干脆下了马来,走到路边,举起手中长枪,扒开芦苇和杂草,仔细搜查。 曹恪盯着前方正缓步走进芦苇荡中搜查的陶家军斥候,眉头紧锁,脸冒冷汗,左手紧握刀把,随时准备上前厮杀。 潘璋、路招、曹大福以及他们身后的曹军士兵也都屏住呼吸,生怕那人听到他们的动静。 陶家军斥候在芦苇荡中走了几步,似乎没有发现曹军踪迹,便转身出去,上了马来,朝早已赶到东岸渡口边的伙伴叫道:“廖沟河水浅可渡,西岸无异常。” 他的伙伴朝后方喊话,将军情传达给下一个斥候之后,也纵马过河,到了对岸,没有下马查看芦苇荡里面的情形,而是直接跟在前面的伙伴身后,朝密林边奔去。 跑了六百余步,他才勒住马,等待第一个斥候的消息,并不时朝四周张望观察。 第一个斥候赶到密林边,纵马跑了几步,边跑边朝林中张望。 他似乎还是没有发现曹军伏兵的身影,勒住马,朝第二个斥候叫道:“西岸树林末见异常。” 第二个斥候将消息传给已然赶到身后数十步远处的第三个伙伴之后,便策动战马,紧随第一个斥候转道向北,朝樊县县城那边飞驰。 后面的陶家军斥候没有多作停留,也没有下马查探芦苇荡和密林中的情形,直接跟在前面的伙伴身后赶路。 一个时辰之后,二十四塘斥候几乎全部过河。 他们似乎都没有发现曹军伏兵的所在。 曹恪见状,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他朝东岸望了一眼,发现那边河堤上,黑压压一片,全是陶家将士的身影。 东岸渡口边,陶家军阵前。 臧霸全身披挂整齐,手持双锏,坐在马上,听探子报说前方十里之内,没有发现曹军踪影,便颁下将令,让前锋营三千士兵全部披好甲胄,准备徒步渡河。 他又吩咐一个亲兵打马前去后军,让民夫送甲胄过来。 古时行军的时候,为了减轻军人和战马的负重,节省体力,除了那些高级将领之外,战兵们以及部分中底层军官一般是不披甲胄的。 将士们的甲胄放在后军辎重车上,由辅兵和民夫拉着走。 臧霸让将士们负重过河的命令很快招来了几个将领的异议。 部分士兵不满他的安排,低声向周围的伙伴抱怨。 臧霸的义弟孙观赶到阵前,问他的义兄:“兄长为什么要让将士们披甲过河?” “当然是防敌军半渡而击。” “半渡而击?”孙观讶然道,“刚才不是有斥候过来报说对岸无异常么?那边就没有伏兵,何来的半渡而击?” “贤弟怎么就敢肯定斥候的塘报一定可靠?”臧霸望着眼前这位年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壮汉,手指对岸的密林,道:“如果我是敌军主将,在得到我军将至的消息之后,一定会安排几支兵马在那片树林中埋伏,趁我军半渡时突袭,以图挫我锐气,然后守城。” 言情小说网 孙观哈哈笑道:“兄长多虑了,小弟听说樊城守将曹德不久前才到军中掌兵,之前是个平头百姓,并无军功,更没有威望。他之所以能够坐上校尉的位置,是因为他是曹阿瞒的亲弟弟。半渡而击这种事,他只怕做不出来。” 臧霸摇摇头,道:“贤弟不可轻敌。” 他又将手一招,传下将令:“半个时辰之内,全营上下披好甲胄,准备过河,有违令者斩!” 陶家军前锋营三千余人得了将令,就算心中再有所不满,也不敢公然违抗,只好老老实实地等民夫将甲胄送过来之后,披挂整齐。 半个时辰之后,臧霸见将士们都已披好甲胄,就和孙观、孙康、吴敦、尹礼四人商议渡河的细节。 孙观、孙康、吴敦、尹礼四人都是臧霸的义弟,在陶家军中担任军司马之职。 那四人中,孙康和孙观是亲兄弟。 臧霸对那四人道:“这次渡河,我计划将全营人马分成三队。第一队上岸之后,迅速冲到密林中,小心仔细搜索,确保里面没有敌军伏兵,之后再以举火为号,示意第二队过河,同时在林边列阵待命。” 又道:“第二队得到可以渡河的信号之后,再涉水而过,到第一队后面列阵,并举火示意第三队过河。待第三队过河列阵之后,全营人马再一齐朝城边进发。你们都明白了么?” 孙观、孙康、吴敦、尹礼四人都拱手道:“小弟明白!” 臧霸点点头,道:“很好。这次过河,我要亲自打头阵。” 孙观道:“兄长身为领兵大将,还是居中调度为好,打头阵的事,就让小弟去做如何?” 臧霸想想也对,随即说道:“也好,贤弟的本部千余人马就作为第一队,先行过河。” 孙观见臧霸同意让他打头阵,欣然拱手道:“兄长放心,小弟一定会带着人马安全过河的。” 臧霸道:“贤弟,大军渡河的过程凶险万分,你不可大意。如果在行进中遇到敌袭,不要犹豫,直接领兵杀上前去,有敢退的,你只管砍了便是。” 孙观闻言,连忙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他转身回到本部阵中,点起千余部众,往河对岸进发。 臧霸则留在对岸,亲领第二队兵马在岸边待命,又让吴敦领第三队。 廖沟河西岸,官道北侧芦苇荡中。 曹恪先前见陶家将士止步不前,不久便开始披甲,心中起疑,暗道莫非是陶家军斥候其实发现了己方伏兵,告诉了臧霸,让他有了防备? 狐疑不定之时,那边陶家军前锋第一队人马已经开始过河。 那些陶家军步兵陆续跳入水中,并用手上长枪作支撑,在河中慢慢地走动。 骑兵比起步兵来,要好了那么一些,毕竟有马可骑,不用亲自下水,因此要安全得多。 水流湍急,陶家军步兵手持枪杆撑着河底,摸索着小心翼翼的向西岸缓缓而行。 有许多士兵在流水的冲击下,站立不稳,先后被冲走。 不久,孙观带着六百余名士兵率先上了岸来。 此时的河面上,还有近四百名陶家军士兵以及几十匹战马仍在缓慢地向岸边靠拢。 陶家军的动静,曹德已然从自家斥候的口中得知。 他将手一招:“全军出击!”又让鼓手擂鼓,号手吹号。 “咚咚咚……” “呜呜呜……” 倏忽之间,悠扬激昂的号角声夹杂着鼓声从树林中传出。 还留在西岸渡口附近的陶家军斥候没想到密林中竟然藏有曹军伏兵,急忙拨马,往河边奔去,同时高呼:“敌袭!敌袭!” 他们边喊边从背上抽出红旗,举到半空,快速摇动,企图向自家人马示警。 可是,已经晚了。 曹仁领着两千骑兵在前,曹德领着一千五百步卒在后,从林中冲出,杀死陶家部分斥候,并向河边孙观的人马逼近。 与此同时,邓展听到林中号角声,急令千名弓手朝处于河面的敌军放箭。 箭雨中,数不清的陶家士兵倒在水里,再也没有醒来。 西岸官道北岸芦苇荡里面,曹恪已经骑到白马背上,抽出环首刀,喝道:“诸位,与我上前杀敌!” “杀,杀,杀!”无盐营左部千余长枪兵跟在曹恪身后,杀向敌阵。 孙观见曹军杀出,情知中计,急忙叫道:“众军接战,杀败敌军,有敢退者斩!” 第59章 半渡而击(下) 面对着曹军从林中冲出来的三千马步军兵,以及从芦苇荡中间杀到眼前的千余步卒,陶家军六百余人都吃了一惊,纷纷转身,往河边撤退。 四百来个还在河中的陶家士兵前进不得,也都转过身来,准备退往东岸。 尚在岸上的陶家军督战队事先已经得到了孙观的命令,上前喝止,并杀了十来个溃兵。 西岸以及河中的陶家军将士进又进不得,退又退不得,都挤在一起,队伍一时陷入了混乱。 臧霸见状,大叫不好,将手一招,喝道:“第二队随我上前支援孙司马,第三队跟上!” 他又冲第一队士兵叫道:“所有人马强渡廖沟河,敢退者军法从事!” 说完,命令号手吹号,鼓手擂鼓。 “呜呜呜……” “咚咚咚……” 战鼓声中,陶家军前锋第一队将士硬着头皮,再次转身,上前和曹军激战。 然而,先机已失。 两路曹军已然杀到陶家军阵前,将敌兵杀得人仰马翻。 曹恪骑马引领本部军兵冲破敌阵,将岸上和水面的陶家军将士分隔开来。 陶家军的阵型就这样被截成了两段。 曹恪踩着马镫,稳坐马上,命令潘璋:“潘军候,你带本曲军兵协助友军围歼岸上之敌!” 潘璋轰然应命,指挥本曲五百兵马朝孙观的将旗逼近,与曹德、曹仁的大部人马形成合围之势。 曹恪又扭过头来,望着骑马跟在身侧的路招,大声道:“路军候,你带本曲人马守住渡口,杀退来援之敌!” “得令!” 路招随即将手中长枪一挥,命令他手下五百士卒朝东边冲锋。 曹恪之所以让路招守渡口,而不把这个任务交给潘璋,不是因为路招是什么名将勇猛无比,而是因为他帐下大半士兵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有战斗经验。 潘璋的五百士卒都是新兵,其中一小部分是当初跟随他投奔曹德、曹恪父子俩的宗族,大部分则是不久前招募的流民。 让老兵守渡口,对抗汹涌而来的陶家大部人马,曹恪觉得这样的部署才算比较妥当。 尽管这些老兵人数很少,不过两百余人,可面对尚在河中且阵型散乱的陶家兵马,还是有些胜算的,更何况他们有邓展的千余弓箭手的配合, 目前陶家军上到西岸的士卒只有六百余人,大部分人在曹军的四面围攻下,伤亡过半。 还有近四百人在臧霸大部人马的驱使下,披着铁甲,冒着箭雨,深一脚浅一脚地踏水而行,要上岸救援被围困在岸上的胞泽。 biquge.name 他们中的部分人被曹军的利箭射中,倒在水中。 无数的鲜血,将河水染成了红色。 还有部分人在行进的过程中被激流冲倒,淹死在河里。 真正能够冲到岸边和曹军厮杀的,不到原来人马的五成。 当然,陶家军前锋的第二队也没有闲着,很快下了水,跟在第一队士兵的后面,加入战局。 曹恪举目东望,见陶家军大部人马并没有退缩,反而在臧霸的统领下朝东岸杀来,心说好好的伏击战,给打成硬仗了! 他不禁有些佩服起臧霸来。 那个姓臧的,不愧是一代名将,指挥有方啊! 自己还是大意了,低估了臧霸的实力。 己方面对目前的局面,唯一的办法就是集中优势兵力,尽快消灭岸上之敌,然后挥师东向,和臧霸的大部陶家兵马决战。 曹恪转过头来,见西边大半里远处,孙观及其数百亲兵在曹军的围攻下,已成困兽之势。 孙观和他手下的亲兵凭借手中长枪,已然杀死杀伤百余名曹家骑兵。 然而由于力量过于悬殊,这队人马在两路曹军的夹击下,死伤惨重。 半刻钟之后,曹仁纵马杀散孙观的亲兵,手上举着一杆长枪,要和那位臧霸的义弟见个高低。 孙观想要突围东撤,却被潘璋的兵马挡住,过不去,只得举起手中大刀,来和曹仁交战。 曹仁骑的黄马配有马镫,是不久前由曹操帐下仓官配发给他的。 马镫这东西还是几个月前由曹恪发明出来的。 曹仁脚踩马镫,稳坐马上,举起长枪就朝孙观猛刺。 孙观急忙挥刀,将曹仁的长枪架住,然后奋力推开。 曹仁不慌不忙,举枪再战。 孙观面对曹仁的攻势,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很快就被打得跌落马下。 他要起身时,曹仁的长枪早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孙观无奈,只得束手就擒。 曹恪瞧见这一幕,连忙叫亲兵去见潘璋,要他带兵驰援还在岸边和陶家大部人马厮杀的路招。 曹仁这时命几个亲兵将孙观绑到一匹战马上,等回樊县之后再作处置。 带步兵跟在自家骑手后面冲锋的曹德听说曹仁已将孙观生擒,大喜过望。 他随即将手一招:“传令:全军过河,向东岸冲锋,击败敌军前锋!” 曹仁得了将令,引两千骑兵绕开曹恪的步兵,杀到岸边,然后开始涉水过河。 曹恪也指挥路招、潘璋两部追赶陶家败兵。 陶家军孙观部此时大部被歼,余众见本部将旗已倒,再无战心,开始后退。 后面的陶家军士兵也纷纷掉头,顾不得考虑水流缓急以及河底的沙石,争先恐后地脚踏水面,往东岸狂奔。 撤退的过程中,又有不计其数的士兵死于自家人马的踩踏以及流水的冲击。 臧霸不知孙观死活,一心要救义弟,不肯下达退兵之令,然而手下战心已失,都要后撤。 他挥舞双锏,打死了几个企图夺路逃跑的溃兵,想要稳定军心,以图再战。 然而无济于事。 陶家军的汹汹溃兵都想保命,哪肯再战。 臧霸无可奈何,只得含泪下达了撤军之令,并派人前去报知陶谦。 陶家军中军这个时候已经行进到距离前锋只有大约四里路的沼泽地中。 这支人马的中间,有辆宽大的无篷马车在泥泞不堪的官道上跟随大军赶路。 马车上坐着个白发老者。 这个年过六旬的老者就是徐州刺史陶谦,表字恭祖。 陶谦本是扬州丹阳县里的一个诸生,后出仕任职,历经宦海沉浮,于五年前被朝廷任命为徐州刺史,自此据有徐方诸郡。 他治理徐州五年,世人对其评价毁誉参半。 有人说他仁义爱民,也有人说他只是个沽名钓誉之辈。 有人赞扬他在境内推行屯田,恢复生产,使百姓修养生息。 也有人骂他宠信小人,疏远君子。比如徐方名士赵昱美名在外,却不受陶谦重用,甚至屡次遭到他的排挤,倒是有个叫曹宏的小人却备受他的宠信。 后世名著《三国演义》的作者因为他曾经在死前将徐州让给刘备,特意把他描写成一个大德之人。 然而历史上的陶谦却也是个枭雄,心怀荡平天下之志。 不说别的,就说这次曹陶大战,也就就是历史上的曹操第一次伐徐州的战事,其实是他陶某人主动挑起的。 陶谦坐在马车之上,心里面却在想事。 不久前,他得到前锋塘报,臧霸已经引着三千人马赶到廖沟河东岸,即将渡河。 那位臧都尉为此还派人前去后军领取将士们的铠甲,说是防止敌军半渡而击。 陶谦当初听到这件事,还笑话臧霸小题大作。 樊县曹军的大将曹德据说是曹阿瞒的亲兄弟,从徐州到兖州后,以一介白身入仕,担任东平相领扬武校尉,之前没有任何军功,更无带兵作战的经验。 他哪里懂什么半渡而击? 我大军攻城之时,他不弃城而逃就不错了,还敢主动出击? 陶谦没把曹德放在眼里,不过他在得知臧霸派人去后军索要衣甲的事情之后,并没有阻止。 不知道为什么,他时不时地觉得有些心慌。 忽然,他看见有个骑手策马赶到自己的车边,拱手禀道:“前锋营河边遇袭战败,正往后方撤退。” 听到这个消息,他顿时大惊失色,急忙传令:“大军后撤十五里,出沼泽之后再安营!” …… 第60章 樊县守城(一) 廖沟河之战,陶家军前锋大败亏输。 曹军趁势掩杀,直追到对岸,方才收兵回城。 负责守城的刘若原本以为曹德资历浅薄,之前更没有指挥作战的经验,此次出征,十之八九会大败而归。 他听说己方兵马大获全胜,吃了一惊。 那位曹使君的亲弟弟,看来也有两把刷子。 他得知曹德领兵回到城外,连忙带着几个留守的军司马出城迎接。见到曹德之后,原本不屑的神色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钦佩有加。 曹德进入城中,先不回县寺,率军径直前往军营。 曹恪领着本部将士跟随曹德的大部人马进了大营辕门,让潘璋、路招等人带士兵们去营房休息,他自己则跟在老爹等人身后前往中军大帐。 曹德初次领兵征战,就打了一场大胜仗,心情十分激动。进入大帐之后,便让人安排宴席,为众将庆功,又命卫兵帮自己和众将官卸甲。 铠甲笨重,拆卸起来很是麻烦,需要有人帮忙才行。 曹恪边让曹德的卫兵帮忙卸甲,边和营内众人说话。 俄顷,他看见曹仁坐在席上,伸了下腰,道:“这场仗打得真是痛快!” 那位便宜堂叔说话的语气中,充满了兴奋之情。 曹恪也十分激动,连忙接过曹仁的话头,道:“痛快,实在是痛快!” 邓展由衷地拍起了曹德的马屁:“此战能取得这么大的战果,全赖府君指挥有方啊!” 曹德和曹仁兄弟二人目前在军中都身居校尉之职。 其中曹德是扬武校尉,而曹仁是厉锋校尉。 为了避免引起误会,邓展没有称呼曹德为校尉,而是叫他府君,毕竟人家除了有个军职之外,还是东平国的国相。 称他府君,也十分合适。 曹德听见邓展在拍自己的马屁,谦虚一笑,道:“不,不,不,这是大家的功劳,大家的功劳。” 刘若满脸讨好地笑道:“府君太谦虚了。” 曹仁这时望了望曹恪,对众人说道:“其实说起来,此战的最大功臣,应该是曹司马。” 众人闻言,不由愣住,齐刷刷地望向曹恪。 曹恪没想到便宜堂叔居然会把廖沟河之战最大功臣的帽子送给自己,也愣了片刻。须臾,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 曹仁点了点头,道:“不错,当初要不是贤侄向你父亲献了个半渡而计的计策,并力劝他主动出击,我们今天又怎么会获得如此重大的胜利?” 邓展听了曹仁的言语,深表赞同,点头道:“不错,曹司马在此战中的功劳当是第一啊!” 曹恪脸色已然变红,道:“你们就别这么夸我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曹德哈哈笑道:“你们快别夸犬子了,我怕他会骄傲。” 众人说笑了一回,很快将话题转移到了守城之事上面。 俄顷,曹恪听见曹德说道:“陶恭祖这次遭遇大败,不会甘心,明天还会引兵再到城下,图谋破城。你们说,后面的守城战我们应该怎么打?” 曹仁道:“兄长不必担忧,今天经历一场败仗,陶家军胆气已泄。斗志没有以前那么高了。我们只需要凭借高大的城墙以及城外的防御工事坚守即可。” 曹恪也道:“是啊。今天是八月二十六,再过三天,大伯就会带领大军从定陶出发,攻打徐州本土。从定陶到徐州地境,快的话只需要五天左右。陶恭祖大概会在九月初六左右得到消息。我们只需要坚守此城十天,就大功告成了。” 曹德颔首道:“这话说得不错。” 他又说道:“八天前,我安排四千士兵到北郊和西郊的树林中伐木,又让梁县令征发民夫协助我军行动。到目前为止,北、西二门外的树木已有大半被收到城中。另外,我还让县令从民间征收了大量的麻油和石料,收到营内仓库之中。守城的一应物资,都已备齐,城中兵器、粮食都是不缺的。” 他又问曹仁:“子孝,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分配守城的兵力呢?” 当初率军从鄄城出发东进之前,曹操就告诫过他,要他凡事多听曹仁的意见,只因他初次带兵,没有多少经验。 曹仁道:“我军兵力共有八千,守这小小县城,是绰绰有余的。兄长可安排四部分守四门,亲率四千马步军兵镇守大营,一旦哪座城门有事,可立即调兵支援。” “好!”曹德道,“我觉得此次陶恭祖攻城,会以南门和东门为重点,毕竟这两座城门之外,都有一条官道,有利于大军行动。子孝,这守卫南门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曹仁起身,拱手道:“兄长放心,有小弟在,断然不会让敌军踏进城楼半步!” “很好!”曹德也拱手作揖,“那就拜托了!” 曹恪这时说道:“孩儿以为,陶恭祖挥师攻城的时候,不会以东门为重点,倒是可能会分出大量兵力强攻西门。” aiyueshuxiang.com 曹德“哦”了一声,问道:“何以见得?” 曹恪道:“东门外有条官道经黄屯渡过廖沟河,在河东与从南门外过来的官道汇合,再延伸到任城,这是事实不假,可是这条路在廖沟河东岸部分的两侧,是大片的沼泽地,不利大军展开。而县城东门楼和廖沟河西岸渡口之间的平地,宽度不到半里,地形狭窄,不利先登死士列阵,也不利攻城器械的部署。此外,敌军要是从南郊大营出发攻打东门,必须强渡护城河,十分麻烦。如果孩儿是陶恭祖,是不会选择东门为突破口的。” 樊县城坐落在廖沟河西岸。 东门外的廖沟水,就是天然的护城河。 以前,樊县城的先民们为了防守城池,又专门挖了一条护城河。 这条护城河从南郊廖河口开始挖起,经过南门外,折向西边,再折向北边,最终在北郊与廖沟河汇合。 曹恪又说道:“可是西门那边就不一样了。西门外是一望无际的平原,附近的树林也早被我们砍伐大半,这样的地形,正好利于大军列阵,同时摆放攻城器械。” 曹仁、刘若、邓展等人听了曹恪的言语,不约而同地点头,连称有理。 曹德寻思片刻,道:“说得也对。那我就以西、南二门为防御重点,各安排千名士兵守卫,东、北二门就只派五百士兵防守。那么,谁愿去守西门?” 曹恪起身,拱手道:“让孩儿去如何?” “你去?”曹德见儿子主动请缨,有些犹豫。 曹恪和自己一样,也是几个月前才出任军职,现在也是初次带兵,经验欠缺。 当然,要说他一点守城经验都没有,那也不对,毕竟几个月前在梁山脚下的杜亭,他曾经帮助自己击败过前来攻打杜部的山贼数百人,还射杀了匪首夜来风。 不过那次守的只是个小小的亭部,面对的是一帮乌合之众。 可是这次要守的是一座城门,而对手是陶恭祖部下的正规军。 棘奴他行吗? 曹德思量半晌,最终还是答应了儿子的请求,道:“那好,西门的防务就交给你了。” 不管怎么说,守城这种事,儿子作为他大伯任命的军司马,早晚要面对,让他借此机会增加些经验也好。 曹恪拱手道:“请阿翁放心,孩儿一定将此门守住直到陶恭祖退兵为止。” 刘若、邓展等人见曹德让他儿子让西门,不禁有些担心。 正当他们在心里考虑要不要提出异议的时候,忽听见曹德道:“北门由刘都尉负责,东门交邓司马防守,你们二位有意见吗?” 刘若、邓展连忙起身,道:“末将没有意见,请府君放心,我们一定守住城门,不让敌军进来。” “好!” 曹德说了声好,又对众人道:“我估计陶恭祖明天就会再次带兵前来。从今天下午开始,你们就要带人上城,做好一切准备。” 曹恪和帐中众将都拱手道:“遵命!” 曹德这时想起不久前曹仁的亲兵向他通报生擒敌将孙观的事情来,问堂弟:“那个被你擒获的孙观现在关押在何处?” 曹仁道:“小弟让人将他关押在营内偏帐之中。” 曹德道:“让人带他来见我!” 曹仁应了一声,走到帐外,让亲兵去将孙观押来。 第61章 樊县守城(二) 不多时,曹仁的亲兵押着个衣甲不整的汉子走进中军大帐。 那个衣甲不整的青年汉子就是孙观,表字仲台。 两个亲兵将战俘押到曹德面前,并按住他,要强迫他跪下。 孙观倔强地昂着头,就是不跪。 “跪下!”两个曹仁的亲兵粗暴地叫喊着,同时动手推他。 孙观“哼”了一声,强撑着不让自己跪下去。 “算了。”曹德瞟了一眼浑身血污的孙观,朝两个曹仁的亲兵挥挥手,示意他们住手。 两个亲兵这才将双手放下,并退到帐外。 曹德问孙观:“足下现在被我军所擒,还有什么话说?” “无话可说。”孙观冷冷地道。 曹德道:“我现在给足下两条路,一条是归顺我军,一条是死,不知你会怎么选?” 孙观冷哼一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必多言!要我投降,真是痴心妄想!” “是条汉子!” 曹德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 他朝外面叫道:“来人!” 须臾,两个士兵从帐外走了进来。 曹德吩咐他们:“将此人推出辕门外,斩了报来!” “诺!” 两个士兵拱手应命,就要上前。 曹恪心中一动,连忙叫道:“且慢!” 曹德又挥手止住两个亲兵,示意他们先不要动,又转过头来,问曹恪:“我儿有什么话说?” 曹恪刚才想起来,孙观在历史上不仅仅是臧霸的义弟,青徐豪霸的二把手,他还是曹操的忠臣。 好像是在一次针对孙权的战争中,孙观奋力作战,最终身负重伤而死,为曹家尽忠了。 曹操为此痛哭流涕,说将军为了国家居然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这个孙观,是自己人啊,杀不得! 曹恪想要保住孙观的性命,当即对老爹说道:“孩儿认为,这人是个将才,又是忠义之士,杀了可惜。” 曹德道:“可他不愿投降,难道我要关着他浪费粮食么?” 曹恪知道如果没有出现重大意外情况的话,孙观尽早会跟着臧霸一道归顺曹操的。 只是现在情况有变,这个臧霸的义弟居然被曹军俘虏了。 曹恪不希望孙观死,更不想和臧霸结怨。 一方面是因为臧霸、孙观等人最后都归顺了曹家。 另一方面是因为青徐豪霸这个势力在青、徐二州有很大的政治影响力。这个势力最终投靠了曹家,在官渡之战前后为曹家稳定青、徐二州的局势出力颇多。 后世有人把臧霸及其领导的青徐豪霸当成曹营中一个半独立的势力,以为他们没有什么作为,只知向曹操索取利益,并无任何贡献。 其实这是不对的。 臧霸以及他的几个义弟们,投靠曹家后,被任命为徐州的地方官。 曹操要他们往东,他们绝不往西。 曹操要他们向南,他们绝不向北。 唯一做的一件跟曹操对着干的事,就是替叛将徐翕、毛晖求情。 原本历史上吕布袭夺兖州的时候,曹操帐下许多人叛变,其中就有徐翕、毛晖二人。 后来曹操重新夺回了了兖州,听说徐、毛二人逃到徐州,投奔了臧霸。 几年后曹操命刘备去徐州面见臧霸,要求臧将军杀了徐、毛二人,并将他们的首级奉上。 臧霸出于江湖义气,没有接受命令,并且在刘备面前慷慨陈词,替二人说情,并请刘备将自己的意见转达给曹操。 曹操后来听说了此事,没有怪罪臧霸,反而夸了他一顿,并重新起用徐、毛二人,让他们当郡守。 臧霸此后多次跟随曹操征战。这些战事中,最主要的有官渡之战中出兵青州,击破袁潭,几年后与曹操会师南皮。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还有跟随曹操南征,多次击退孙权及其部下的进攻。 “孙十万”的“光辉战绩”中,也有臧霸的一份。 比如历史上并不著名的舒口之战,孙权领兵北犯,听说臧霸来攻,吓得弃军而逃。 臧霸领兵追赶,大破孙家军。 可以说,臧霸是个将才。 他的义弟孙观,更是曹家的忠臣,不能杀! 曹恪继续劝说曹德:“一个战俘,我们还是养得起的。阿翁可将他锁定县衙监牢之中,关押一段时间,磨磨他的性子。说不定到时候,他就愿意归降了。” 曹德也是个爱才之人,听儿子这么一说,觉得有些道理,便让那两个卫兵将孙观押到县寺,关到监牢里面,并让梁县令安排专人看管。 当然,不能真把他当犯人看待,得每天好酒好菜侍候。 两个士兵领命上前,将孙观带出帐外,前往县寺。 这时,曹德就让人上菜,大摆宴席,为诸将庆功。 …… 次日,陶家军拔营都起,从王因渡过了廖沟河,开到距离樊县城南、西二门外十里远处扎营。 此后一连两天,陶家军都没有攻城,只在城外休整,并且重新组装从任城带来的攻城器械。 因为某些大型攻城器械粗大笨重,不便于运输,大军从驻地出发之前,往往会安排工匠将那些器械的零部件拆卸下来,分批放在后军辎重车上,由辅兵和民夫运往战场,到时候再将零部将重新组装。 如果在到达战场之后再临时建造大型攻城器械的话,会耗费大量时间,少的话七八天,多的话至少月余。 再说,战场上也不一定会有那么多建造攻城器械所需要的木料。 当然,像云梯之类的中小型攻城器械,还是可以在战场上临时建造的。 陶家军组装攻城器械的时候,城内的曹军将士也没有闲着,也在积极备战。 守城所需的石块、木头、油料以及各种远程武器都被士兵和民夫们搬到四座城楼之上。 曹恪在几天前就带着无盐营左部千余士卒到西门镇守。 路招的右曲有两百来个参加过匡亭之战的老兵,战斗经验比较丰富。 正因为如此,曹恪便安排右曲五百余人到城楼垛口边守卫。 樊县城长、宽各有里许。 五百人站在垛口边守卫长度只有一里左右的城墙,每人平均负责一米多,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潘璋的左曲有百余人负责把守瓮城和主城的城门,防止敌军破门而入,还有四百人埋伏在瓮城内的藏兵洞里面待命。 樊县城四道城门,只有南门和西门有瓮城。 两座瓮城内各有一个藏兵洞,能够埋伏士兵五百人。 曹大福带着亲兵屯紧随曹恪,在敌楼及其周围驻守。 一切战前的准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时间不觉到了陶家军兵临城下的第三天。 辰牌时分,曹恪站在城楼上,听见远方传来阵阵响亮的号角声。 他知道,樊县城的攻防战,就要开始了。 第62章 樊县守城(三) 这天上午,陶谦亲自指挥万余兵马攻打樊县南门,又命臧霸领九千人马攻打西门。 “呜呜呜……”沉浑的号角声中,九千陶家先登死士从樊县城的西郊营寨中开出。 他们在臧霸的指挥下,到大营辕门外集结,摆了个大方阵,缓缓朝西门逼近。 这个大方阵由九个中型方阵组成。 而九个中型方阵内部又包含了两个纵向排列的小方阵。 每个小方阵的兵力在五百人左右,相当于一曲的规模。 臧霸的指挥位置处于大方阵的中心。 大方阵最前面,八架壕桥、十二架云梯、以及一台冲车在士兵们的推动下,碾着地上的泥土,跟随大军一同行动。 此外,阵中还部署有十五架井阑。 这些攻城器械下面都装有轮子,行动时可由人推着走,十分方便。 曹恪站在敌楼上,望着正缓缓朝城边逼近的攻城器械,稍稍转头,对立于身侧的路招说道:“看来陶恭祖为了破城,还真是下了血本了!” 燃文 路招眉头微皱,道:“别的还好说,就是对面有井阑这一点对于我们来说很麻烦。” 曹恪轻轻点头,对路招的说法表示认同。 对面的十五架井阑都高达百尺,而樊城城墙的高度只有六丈。 陶家的弓手到时候将井阑一字排开,并站在上面放箭,就可以给城上甚至城内的守军以重大杀伤。 在友军火力的压制下,陶家的先登死士们便可以较为顺利地踩着云梯爬到城楼上,和我军厮杀。 曹恪这时忽然想到,敌军可以在井阑上居高临下射击城上守军,城上守军自然也可以用弓箭反击。 毕竟,弓箭手要想取得压制城上守军的效果,一定会将井阑推到距离城墙比较近的位置,这样才便于将城上守军纳入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内。 而双方的弓箭射程是一样的。 只是,如果单纯用弓箭反击井阑上的敌军远程武器的攻击,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因为井阑还在,而敌军后备的弓箭手源源不断。 只有想个办法将敌军的十五架井阑悉数摧毁,才能解除井阑上面的弓箭手给城上守军带来的威胁。 那么,怎么摧毁敌军的井阑呢? 曹恪很快想起了史书上记载的火烧井阑的战例来。 春秋时,楚国攻打宋国,用井阑攻城,却被墨子用火攻之计击败。 楚军的数架井阑全部在战斗中报销了。 除了火烧井阑之外,史书上还有烧云梯的战例,最有名的莫过于诸葛亮攻郝昭的陈仓之战。 历史上诸葛亮二次北伐的时候,以盛兵围攻陈仓。 蜀军利用云梯登城,向城上守军发起进攻。 郝昭令守军点起火箭,向云梯上放箭,最终将蜀军的登城器械烧毁。 诸葛亮一时攻不下,只好暂且退兵。 今日,我也可以利用火攻之计对付陶家军的井阑和云梯。 想到这里,曹恪当即对路招说道:“本司马有个办法,可破解敌军井阑的威胁。” 路招连忙拱手问道:“请司马明示!” 曹恪道:“路军候等下就让两百弓箭手将浸了麻油的麻布绑到弓箭上,等敌军井阑到达我军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内,就一齐点火,朝对面的井阑施放火箭。” 路招眼前一亮,道:“这是个好主意,司马英明!” “在对面的井阑着火之后,你也可以再安排部分弓手朝敌军云梯施放火箭,尽可能损耗敌军的登城器械。”曹恪说道。 “末将明白!”路招拱了拱手。 正说话间,有士兵来报:“敌军已到护城河西岸,正准备架桥过河。” 曹恪喝退士兵,让路招下敌楼去瓮城垛口边指挥本曲人马御敌。 须臾,他又将手中令旗举到半空,喝道:“城上众军各就各位,准备迎敌!” 城上守军都有些紧张,纷纷拿起手中武器,准备接下来的守城之战。 西门外陶家军阵中,停放着一辆巢车。 巢车上的望楼早被力士用绳索升到半空,距离地面有八丈远。 臧霸站在巢车望楼中,将手一招,喝道:“传令:弓兵摆井阑阵,掩护先登营过河登城!” 话音刚落,站在他身边的亲兵就将手中令旗挥动,示意前方弓兵依令而行。 不久,陶家士兵们将十五架井阑缓缓推到距离城墙边百余步远处的平地上,然后登上井阑,并向城上放箭。 与此同时,几十个力士推着八架壕桥下了护城河,开始架桥。 陶家军数不清的利箭落到城楼上,当场射死了数十名曹军士兵。 许多曹军士兵不得不将盾牌举到头顶,挡住这轮箭雨。 路招挥动手上的环首刀,将飞到眼前的利箭打落在地。 他咬牙切齿的,举刀朝对面一架井阑一指,厉声喝道:“弓手朝城外井阑施放火箭!” 曹军两百弓手已然将绑在箭上的麻布点燃,听到路招的命令,纷纷俯在垛口边,对准百余步远处的十五架井阑放箭。 “嗖嗖嗖……” 不计其数的火箭从城头飞出,射向城外的敌军井阑。 陶家军阵前的天空中,仿佛下起了火雨。 一支支火箭射在井阑上,很快将陶家军工匠辛辛苦苦造好的攻城器械点燃。 还呆在井阑里的陶家军弓手在曹军火箭的打击下,也死伤惨重。 井阑周围的士兵见状,急忙上前灭火。 路招在瓮城垛口边看见对面士兵手忙脚乱的样子,禁不住哈哈大笑。 笑声中,敌军的力士已经将八架壕桥悉数推入护城河,并将它们横向紧密排列,组成了一座临时浮桥。 临时浮桥以壕桥的车轮作桥墩,桥面宽度达到十二丈有余,足够大队人马通过了。 过河的问题解决之后,陶家军前排两个中型方阵的刀盾手便推着十二架云梯、一辆冲车经临时浮桥赶到城下,准备登城。 路招见状,又将环首刀一挥,喝道:“弓手听令:朝敌军云梯施放火箭。” 曹军弓箭手连忙将箭头点燃,并向城下云梯放箭。 不多时,十二架云梯先后着火。 陶军先登死士们在长官的催促下,不得不一边灭火,一边登梯朝城头逼近。 站在敌楼上观察城外形势的曹恪见状大喜,又将手中令旗一军,喝道:“众军齐攻城下之敌!” 路招在垛口边看见敌楼上令旗挥动,知道其中意思,连忙举刀喝令本曲士兵:“步卒快放滚石、檑木和金汁,弓手放箭,不得让敌兵登上城楼!” 所谓金汁,就是煮开了的粪水。 滚烫的粪水浇到人的身上,会造成人的皮肤烧伤。 皮肤烧伤之后,因为粪便中细菌的侵入,会造成感染。 在这个时代,一旦出现伤口感染发炎,是很难医治的,一般人就只能听天由命,乖乖等死了。 陶家军先登死士们在城上守军的远程武器的打击下,损失惨重。 推着冲车撞击城门的力士们在行进的过程中,先后被箭矢和檑木砸中,最终都倒在了城门边。 冲车也被守军士兵从城头扔下来的石磨砸坏,不能使用。 云梯上的许多人有的身上着火,有的中箭,有的被滚石和檑木砸中,纷纷哀嚎着从梯上坠到地面。 尚未登梯的先登死士们也没好到哪里去,被城上守军杀死的不计其数。 还在云梯上且侥幸未死的死士冒险爬到城头,和守军激战,最终被对面的长枪击中,坠地而死。 曹军射向云梯的火箭越来越多。 十二架云梯车先后着火,且火势越来越大。 三刻钟之后,大火终将所有云梯车全部吞没。 陶家先登死士眼见云梯被烧,自己上不去,只得往后方撤退。 站在远处巢车上的臧霸见此情景,只得下令退兵。 见敌兵开始撤退,曹恪松了口气。 西门这边的守城战,最终还是以自己取得胜利告终。 只是不知道南门那边的情景如何了。 正要派人去探查南门战况,这时看见一个亲兵赶到自己面前,禀道:“曹校尉派人来询问西门是否需要增援?” “哪个曹校尉?”曹恪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毕竟,现在城中有两个姓曹的校尉,其中一个是自己的老爹曹德,另一个是曹仁。 亲兵禀道:“是主将扬武校尉派人来询问是否需要增援。” 曹恪知道老爹是怕自己守不住城,才派人来询问的,于是对亲兵说道:“让来人给校尉带话,就说西门外敌军已经被我部击退。” 亲兵轰然应命,转身离去。 …… 第63章 陶谦退兵 曹军大营距离西门楼不远。 端坐中军帐中密切关注战场动态的曹德很快就等来了那个先前被自己派去西门楼传话的亲兵。 那个亲兵进了大帐,走到曹德的公案前,拱手禀道:“小人奉命前去西门楼询问曹司马是否需要增援,曹司马说不需要。” “不需要?”曹德听了这话,心中稍安。 西门那边不需要增援,说明城门还在儿子手里。 他又问道:“那边攻守形势如何?” 亲兵道:“禀校尉,曹司马已经将攻城之敌击退了。” 曹德听说西门外敌军已退,不由得目瞪口呆。 这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儿子就将敌军击退了? 不会吧? 他不由得问道:“西门外的敌军这么快就退兵了?” 亲兵道:“据小人亲眼所见,西门外敌军的井阑和云梯都被我守军的火箭烧毁。敌兵损失惨重,不得不撤退。” “原来如此。”曹德欣然道,“好,不错,棘奴这仗打得真不错!” 此时,大帐中除了曹德之外,还坐着四个军司马。 他们听说负责西门防务的曹恪已将敌军击退,都放下心来。 之前,他们因为曹恪是初次带兵守城,没有经验,所以对曹德让他守西门的决策颇为不满。 他们曾经委婉地向曹德提议换个人守卫西门,却被那位扬武校尉拒绝。 曹德希望儿子借此机会攒军功,哪肯听取那些外人的意见。 那四位军司马无奈,只得由着曹德的性子来。 不管怎么说,这位扬武校尉是曹使君的亲弟弟,面子是必须要给的。 他们嘴上没有再说什么,可是心里却还是十分担心,生怕那位年纪才十七岁的少年司马会瞎指挥,导致城门失陷。 燃文 现在,他们听说西门仍在己方手里,而敌军已经退兵,这才将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 当曹德的亲兵说起曹恪火烧云梯和井阑,并给敌军重大杀伤的事情之后,他们又开始佩服起曹德的那个儿子来。 看来那个叫曹恪的年轻人,打仗有一手啊! 以后再不敢小睢他了。 曹德环视坐在帐下的四位军司马,问道:“你们以为我儿此战打得如何?” 四位军司马纷纷恭维曹恪,说他会用兵,守城守得有章法,致使敌军损兵折将。 恭维来恭维去,最后恭维到曹德的身上,都说曹校尉教子有方。 曹德听了这些恭维话,不禁有些飘飘然。 正说话间,有小校来报说攻打南门的敌军被我守军击败,退往南郊大营。 曹德闻言大喜,又让伙房备办宴席,准备等众将官回营后为曹恪和曹仁庆功。 …… 陶谦领败兵退回大营之后,仍不甘心失败,打算继续攻打樊城。 在上次攻城战中,有将近一半的云梯和井阑被曹军损毁,陶家军需要在驻地附近的树林中就地取材,重新制造攻城器械。 因此,陶谦决定让将士们休整七天,等攻城器械造好之后再攻城。 就在陶家军紧锣密鼓地准备下一次攻城战斗的时候,曹操已然领着主力大军离开定陶,朝徐州本土杀了过来。 这支主力大军的兵力共有四万,其中两万五千人是曹操的嫡系兵马,另外一万五千人是袁绍派来的援军。 不久前,王必奉曹操之命出使邺城,就东征徐州的事向袁绍求援。 袁绍早有利用曹操打击和袁术、公孙瓒结盟的陶谦的打算,因此面对王必的请求,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他命中郎将朱灵统领一万五千马步军兵南下,前往定陶和曹操会合,同攻徐州。 曹操在临行前,将这支主力大军分为中、前、后、左、右五军。 其中中军两万八千人马,由曹操亲自统领。 中军诸将中,有统领虎豹骑的曹纯、中军校尉史涣以及奉袁绍之命前来增援的朱灵。 当然,还包括在曹纯帐下担任豹骑司马的曹恪的长兄曹惠。 前、后、左、右四军各有三千人,分别由曹洪、夏侯渊、乐进、于禁四将统领。 四万大军以每天六十里的速度行军,走了将近五天,赶到小沛城外。 小沛是汉代沛县的官方名称,地处豫州,属于沛国管辖。 这座城池虽然是豫州的,可却掌握在亲陶谦的沛相袁忠手里。 作为陶谦“表”的沛相,袁忠听闻曹家四万大军将至,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他思前想后,考虑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弃城而逃,留之大吉。 曹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小沛。 进入小沛之后,曹军没有伤害百姓,更没有屠城。 只因不久前曹德收到曹恪写给他的书信之后,按照儿子在信中提的建议向曹操进谏,要自己的大兄在征讨徐州的过程中必须严明军纪,不能扰民,更不得伤害百姓。 曹操不知道曹恪给曹德写信的事,只知道自己的老弟当初忽然找到自己,站在自己和曹家的角度,劝说自己这次出征,只为讨伐勾结反贼阙宣的陶谦,同时收复失地,跟百姓无关,大军所过之处不能扰民,不得伤害百姓,否则会失去民心。 他接受了曹德的建议,在出征之前就颁下了军令,要求全军将士所过之处,务必秋毫无犯。 因此,曹军将士进入小沛之后,未杀一人,未抢一物。 曹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小沛,很快就挥师东向,进入徐州彭城国境内,兵锋直指广戚。 广戚守将糜芳闻讯,急忙派人前往樊县,向陶谦告急。 糜芳的信使赶到樊县南郊陶谦的大营辕门前的时候,陶家军已经在城下休整了六天了。 经过六天的奋战,随军的工匠和民夫们已经造好了八架云梯,只等后天攻城。 陶谦正在帐中和臧霸等人商议攻城之事,忽听见亲兵进来报说广戚那边有塘报送来。 他接过塘报一看,顿时惊得呆了。 臧霸见状,忙问缘故。 陶谦便将塘报给臧霸阅览。 臧霸看了塘报,才知道曹操已经领兵东征,轻取小沛,很快就将进入徐州本土,兵临广戚城下了。 陶谦这时让亲兵将糜芳的信使叫来,询问广戚那边的状况。 他知道自己这次带领大军攻打兖州,留在徐州的兵力并不多,不到两万人。 留守徐州的人马面对曹军四万余人的攻击,只怕很难守住地方。 陶谦向信使了解了广戚城内的状况之后,有心要率军往援。 他这时问臧霸:“袁忠胆小怕事,弃小沛而逃,广戚危在旦夕,本州打算退兵,会合任城以及亢父的我军往援广戚,都尉以为如何?” 臧霸思量片刻,摇摇头,道:“只怕晚了。这次来犯的曹军有四万之众,而广戚守军只有不到两千人。广戚守将糜子方(糜芳字子方)性子有些胆小懦弱,面对善于用兵的曹孟德的攻势,只怕坚持不到我军赶到。” 陶谦又问:“如此,那我该当如何?” 臧霸道:“末将以为,主公还是尽快率大军退回郯城,整兵反击为好。” 陶谦寻思半晌,最终还是同意了臧霸的意见。 第二天,樊县城外的陶家军拔营都起,在陶谦的带领下往任城而去。 陶谦赶到任城,和吕由会合后不久,曹豹也领着原来留守亢父城下的万余陶家军赶了过来。 从曹豹的口中,陶谦得知亢父守将李乾不久前率兵主动出击,夜袭城外自家军营。 亢父城外的陶家军在那次夜袭中炸了营,只得退回任城。 陶谦和曹豹会合之后,又让吕由领兵五千守任城,自率三万四千马步军兵退往郯城。 第64章 议取任城 樊县城中,曹德闻知陶谦退兵,满心欢喜。 他随即让伙房杀鸡宰羊,备办宴席,犒赏三军。 打了这么多天的仗,是应该大吃大喝一顿,好好打打牙祭了。 这天的曹军大营之中,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基层士兵们以什为单位,聚集在各自的营帐中,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好不快活。 一时间,酒肉的香味四溢,飘荡在曹营的上空久久不散。 尽管曹操曾经颁布过禁酒令,要求军中将士不得饮酒,可曹德还是决定破例一次,让将士们尽情喝上一天。 犒赏三军嘛,酒都不让大家喝,算什么犒赏? 曹德的中军大帐,也是一派欢声笑语的景象。 那位扬武校尉据案高坐,频频举杯,劝坐在帐下的将官们喝酒。 帐中的将官多达二十余人,官职最高的两人是担任主将和副将的曹德、曹仁兄弟,官职最低的也是军候级别的中层将领。 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张食案。 食案上摆放着一盘鸡肉,一盘羊肉、三碟小菜、一双筷子、一大碗粟饭以及一只盛酒的酒盏。 军帐正中,摆放着一只专门用来温酒的大酒樽。 酒樽中,盛满了黄酒。 此时已经过了中秋,天气转凉,人们喝酒的时候习惯将黄酒温热再喝,这样不会伤胃。 几个曹德的亲兵在帐中各处往来穿梭,为众将官添酒加菜。 曹恪坐在席间,用手抓了一只鸡腿放到嘴边,咬了一口,然后又端起酒杯喝了口黄酒。 黄酒度数很低,不到二十度,因此他连喝数杯之后,也毫无醉意。 面前食案上的下酒菜几乎都被他吃了个遍,只有羊肉不怎么动。 这个时代的烹饪技术不过关,羊肉上的膻腥味很难去掉。 受不了难闻的膻腥味,曹恪因此不喜欢吃羊肉。 正吃菜时,曹恪听见老爹说道:“诸位,来,干了这杯,为我们保住樊县而贺!” “干!” 曹恪和帐中众人齐齐举杯,仰头将黄酒一饮而尽。 须臾,他见邓展对曹德说道:“现在陶恭祖已经率大部人马退往郯县,我军下一步是不是南下收复任城?” 曹仁不等曹德答话,笑着骂道:“下一步我等就应该好好喝酒吃肉才是,议论什么公事?” 几个军司马纷纷点头,附和曹仁的言语。 刘若也佯嗔道:“就是,好好的庆功宴,谈什么公事?明天再说!” 邓展闻言,顿时有些尴尬。 曹德哈哈一笑,道:“无妨,无妨,就算是公事,现在当然也能说,为什么不能说?” 他打了个酒嗝,继续说道:“我计划十天之后就领大军南下,收复任城,然后再取道前往徐州,和使君会合。” 刘若将吃进口中的羊肉吞到肚里,这才说道:“我军兵力不过八千人,和任城的五千敌军相比,人数不占优势。” 曹仁瞥了刘若一眼,道:“亢父那边,还有牛文贵的两千人马。” “就算把牛文贵的两千人马调来,我军也不过万余人,也只比任城守军多出两倍。”刘若道。 曹德笑道:“刘都尉不知,当初在鄄城商议救援亢父之事时,使君就授我临时调遣李元明和吕子恪二营人马之权。” 刘若似乎明白过来,道:“那这次收复任城之前,校尉把亢父、湖陆两营人马也带上?” “我的确有此打算。”曹德道。 李乾手上有三千家兵,加上不久前奉曹操之命前去增援的吕虔和牛金的兵马,亢父方面的曹军兵力达到了七千之众。 樊县和亢父两县的曹军兵力总计一万五千余人,是守卫任城县的陶家军的三倍。 曹德又道:“我明天会派人携带我的印信去亢父见李元明,让他留千人守城,他自己和吕子恪、牛文贵二人领城中六千兵马来樊县与我会合,准备打任城。” 刘若点了点头,对那位扬武校尉的安排表示赞同。 曹恪对老爹说道:“就算如此,凭我军一万四千兵马,要拿下有五千敌军镇守的任城,只怕不太容易,毕竟我军人数也只比对方多了将近三倍,并不占绝对的优势。” 曹德沉吟片刻,问道:“棘奴,那你认为应该怎样?” 曹恪不假思索地说道:“兵书上说攻城是下下策。我军如果强攻的话,旷日费时不说,到时候想必会遇到敌军的激烈反抗,导致出现大量伤亡。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我军此战应该尽量设法智取,最好不要强攻。” 曹德问道:“如何智取?” “孩儿还没有想好。”曹恪道,“不过阿翁不必心急,等到了任城之后再想办法也不迟。” 曹德道:“好,此事以后再议,我们来喝酒,喝酒!” 帐中众人再次举起酒盏,共饮黄酒,庆祝樊县守城战的胜利。 当曹恪等人在樊县喝酒庆功的时候,曹操已然领着主力大军四万余人离开小沛,前去攻打广戚。 四万曹军走了一天,赶到广戚城下。 尽管曹操严令三军所过之处秋毫无犯,可还是有数千老百姓担心战火波及到自己和家人身上,正拖家带口地逃往广戚城中。 baimengshu.com 糜芳担心曹军跟在百姓身后入城,因此下令将四道城门全部关闭。 那些老百姓进不去,只好站在城门边,哀求城上守军放他们进去。 有守军将领看不下去,前去请示糜芳,要求开门放百姓入城。 糜芳最终还是接受了手下的建议,命人将西门打开。 百姓们大喜过望,背着行李,扶老携幼,如潮水一般涌进城内。 此时,曹军已经赶到位于城外五里远处的一座缓坡上。 曹操骑在马上,望着前方正涌入城内的人潮,举起马鞭,喝道:“传令:三军就地安营。” 有个校尉拱手禀道:“主公,现在城下有许多百姓正在入城,我军何不趁着城门未关,上前杀散那些乡民,突入城内,一举将城池攻破?” 曹操摇摇头,道:“舍弟仲道不久前曾劝本州爱护百姓,还说此战只为讨伐勾结反贼阙宣的陶某人,和徐州的乡民无关。本州答应他了,因此在出征前三令五申,严明军纪。这次如果置那些乡民的生死于不顾,只怕会失去徐州人心。” 校尉道:“那就先放乡民们入城?” 曹操“嗯”了一声,道:“今日天色也快晚了,我军先在城外安营,休息一夜,明日等那些乡民全部入城之后再攻城也不迟。” 那个校尉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道了声诺,依令而行。 第65章 吕虔劝降 次日午后,曹操得知昨天聚集在广戚城外的徐州乡民已经全部入城,于是命令大军出营攻城。 曹军攻城半日,终将城门突破。 糜芳听闻曹军已经进入城内,只得领残部从东门出城,绕路逃往彭城县。 与此同时,曹德派出的心腹也已经携带他的印信赶到亢父,要求守将李乾、吕虔和牛金领大部人马前往樊县,只安排千人留守即可。 早在当初陶家军对亢父城实施包围之前,曹操的传令兵就已经冲进了城内,将主公写给守将的公文交给了李乾。 曹操在写给李乾的公文中说自己已经调鄄城和湖陆的兵马前来支援,要李校尉务必在援军到达之前,守住城池。曹德率鄄城方面的援军到达之后,将全面接管亢父防务,并对守军有调遣指挥之权。 当然,事实上曹德的鄄城援军只有牛金的两千人开到了亢父城中,另外八千人马转道去了樊县,将陶家军主力吸引了过去,大大缓解了李乾的压力。 当时还在湖陆镇守的吕虔也收到了曹操的传令兵送过来的公文。 曹操在公文中要求吕虔领本部两千人马火速支援亢父,在鄄城援军没来之前,听李乾指挥,鄄城援军赶到后,听曹德调遣。 正是因为之前曹操有所交代,李乾、吕虔二人在曹德的信使赶到之后,并没有生疑。 李、吕二人验过印信,就和牛金点起六千兵马,北上樊县,准备与曹德会合。 至于亢父城,由李乾长子李整和侄子李典二人领兵千人留守。 曹德得到亢父那边的人马赶到樊县的消息,连忙带亲兵出迎。 他见了李乾、吕虔和牛金三人,寒暄叙礼完毕,又验过李校尉和吕从事的虎符之后,才请他们入城。 李、吕、牛三人让本部人马在城外安营,自己跟随曹德前往城内军营。 他们跟着曹德进入西门内大营的中军帐,和曹仁、曹恪、刘若等人相见之后,就在帐中参加伙房奉命专门为他们举办的接风宴会。 此时天色已晚,大帐中点起了几盏青铜灯。 众人边在灯光下喝酒吃菜,边说些闲话。 不久,正在吃菜的曹恪听见自己的老爹对吕虔说道:“曹某在东平的时候,常听吕子展提起从事。” 吕虔听曹德提起吕昭,连忙问道:“曹校尉在东平见过我族兄?不知他还好么?” “很好。”曹德道,“令兄不久前主动拜访曹某,并接受了我的征辟,在国相府担任督邮一职。” 吕虔听说族兄吕昭已经在曹德的东平国相府任职,不由得愣了片刻。 堂堂东平吕氏的家主,主动拜访曹德不说,还主动出仕。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吕昭打算在这乱世之时,代表东平吕氏将宝押在曹家那边,全力支持曹操及其背后的势力。 吕虔顿感欣慰,道:“我族兄的做法,十分明智。我相信他不会让府君失望的。” 曹德颔首道:“我也相信吕督邮。哦,对了,他和东平吕氏的族老们提起你,总是赞不绝口,夸你是吕家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才。” 吕虔谦虚一笑,道:“过誉了,过誉了,这样的评价,叫我如何承受得起?” 曹恪听见自己的老爹给吕虔戴高帽,似乎是有意要笼络他,不由得笑了笑。 须臾,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不久前曾听战俘孙观说任城守将吕由的祖籍在东平。 心中一动,曹恪不由得问道:“我听说镇守任城的吕由也是东平人。” 吕虔转过头来,望了曹恪一眼,道:“他生在徐州,并不是东平人,只是祖籍在东平。” “吕由祖籍在东平?可是出自东平吕氏?” “不错,他也是东平吕氏的远支族人。” 曹恪道:“如此说来,那个吕由和从事也是亲戚?” 任城吕氏是东平吕氏的分支,这件事情曹恪很久以前曾经听李宣说起过。 吕虔笑道:“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罢了。” “足下认识他么?和他可有来往?” “认识倒是认识,论交情也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吕虔见曹恪不停地问自己和吕由的关系,顿觉奇怪,于是问道:“曹司马怎么对此事如此感兴趣?” 雅文吧 “不为别的,就为几天之后攻打任城的事。”曹恪说道。 吕虔闻言,更觉奇怪,又问道:“这跟打任城有什么关系?” 俄顷,他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明白了曹恪的用意,道:“司马莫非是想……” 曹恪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正是打算请从事去趟任城,向足下那位远房族兄陈说利害,劝他归顺我军。” 曹德听到这里,讶然道:“劝降?要是那个吕由愿意归顺还好说,要是不愿呢?” “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我们总得试一试。”曹恪说道,“兵书上说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策,攻城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强行挥师攻城。” 曹德沉吟片晌,似乎是认同了儿子的看法,轻轻点头。 吕虔似乎是没想到曹恪年纪轻轻的,却在军事上有这样的见识,不由得愣了片晌。 曹德这时对吕虔说道:“还望吕从事不要推辞,明天就去趟任城见见足下那位族兄如何?” 吕虔似乎也赞同曹恪的提议,欣然对曹德说道:“好,明天上午,卑职就去那边见子用(吕由字子用),请他以任城内外的百姓为念,趁早献城投降。” 曹德大喜,道:“好,那就有劳吕从事了。稍后我会写封劝降信,明天足下见到那个吕子用的时候,就将信交给他。” “好,卑职一定将信带到。”吕虔颔首道。 曹德又让众人继续喝酒。 众人在帐中推盘把盏,又吃了半个时辰,才陆续告退离开。 次日上午辰牌时分,吕虔在城外大营中吃过饭,将昨天曹德交给自己的劝降信放进衣袖中的袋子里面,和两个心腹亲兵作平民打扮,骑马离开军营,沿着官道向南疾行,午后就到了任城。 因为城外目前没有曹军,任城的守卫并没有战时那么森严。 吕虔赶到城外时,发现城门洞开,护城河上的吊桥也没有被收起。 四个守门兵丁站在门洞中,仔细盘查过往行人。 吕虔带着随从进了门洞,对守门兵丁说自己是从乡下进城投奔亲戚的,并将自己的过所给那人看。 过所,就是这个时代的身份证。 吕虔和他的两个亲兵本来就是任城人,无论是口音还是过所上的住址,都是本地的,因此卫兵没有生疑。 至于搜身,那是没有的,只因吕虔的心腹给四名盘查过往行人的卫兵每人送了一些钱。 四名卫兵见吕虔出手阔绰,真当他是从任城县的乡下进城看亲戚的富家公子,没有过多为难,很快就放他们主仆三人进去了。 吕虔进了城,径直来到任城国相府,向门人递上名帖,要那人进去向吕由通报。 吕由除了是陶家军的校尉之外,还是陶谦“表”的任城相,平时住在国相府。 第66章 起疑 任城国相府后花园,年过三旬的吕由拿着吕虔的名帖,想了半天才想起那人是自己的远房族弟。 他碍于宗亲之谊,还是动身前往大门外面,迎接客人。 吕虔见了吕由,少不得客套寒暄一阵。俄顷,就跟在自己这位远房族兄的身后进了国相府大门,在里面七拐八拐,最终来到后花园中的花厅里面。 兄弟二人在花厅中坐下不久,吕由就吩咐奴婢上茶。 这个时代的茶是煮茶。 喝茶之风也只流行在上流社会,在普通平民百姓中间并没有普及开来。 身形肥胖的吕由喝了口茶,望着跽坐在自己对面的远房族弟,道:“不知贤弟来此所为何事?” 吕虔道:“兄长知道小弟现在在何处任职不?” “不知。”吕由摇了摇头,道:“贤弟莫非已经出仕?不知在哪里高就?” 吕虔道:“兄长难道不知曹孟德帐下负责镇守湖陆的是谁么?” “愚兄哪里知道?只知道也和我一样姓吕。” 吕由笑了笑,俄顷才反应过来,不由得愣了片晌。 “莫非,贤弟就是那个……” “不错。”吕虔轻轻颔首,笑道:“小弟就是曹使君帐下那个负责镇守湖陆的姓吕的。” 吕由闻言,吃了一惊,本能地将右手放到自己腰边的佩刀上。 吕虔微微一笑,道:“兄长何必如此紧张?小弟只是来做说客的。两军相争尚且不斩来使,何况我二人还是宗族兄弟。” 吕由似乎是觉得自己太过紧张了,尴尬地笑了笑,并将右手从刀把上拿开。 须臾,他开口问道:“那贤弟怎么到这里来了?” “是这样的。”吕虔喝了口茶,道:“小弟奉命率军往援亢父,听说兄长在任城镇守,因此冒死前来见你一面,只为有几句话相告。” “请讲!” “陶恭祖年纪老迈,人又昏庸,不久前和反贼阙宣沆瀣一气,轻开战端,犯我兖州。这种人物,怎么值得兄长效力?我主曹孟德,智勇双全,敬贤爱才,颇有枭雄之姿。他之二弟曹仲道,也非泛泛之辈。” 吕虔道:“曹仲道不忍战祸波及到任城中的无辜百姓,听闻足下镇守任城,又是我之族兄,特命小弟前来劝降。” 他又从衣袖中的袋子里取出劝降书,放到吕由的面前,道:“这是樊县曹军主将扬武校尉曹仲道写给兄长的劝降书,还望兄长以城中百姓的安危为念,弃暗投明。” 吕虔听了族弟的言语,眉头紧皱,似乎是在思考事情的利弊。 其实,他心向陶氏,是陶谦的死忠,并不想答应做这背主求荣的勾当。 吕由本打算直接粗暴地拒绝,忽然心中灵光一闪,有了个主意。 他打算假意答应曹军的招降,待曹德统领樊县之兵赶到时,再诱他进入城中。 那时,自己会在城中设下埋伏,实施斩首行动。 杀了曹德及其亲信之后,城内外的曹军群龙无首,必定陷入混乱。 自己到时候再纵兵出击,想来能够轻松将来犯之敌杀得大败亏输。 吕由打定主意,便虚情假意地向吕虔说自己愿意投降,只待曹家大军赶到,就将任城献出。 见吕由十分痛快地答应了,吕虔一时也没有多想,只当自己的族兄畏惧曹军,不敢和曹家人马硬碰硬。 他放下心来,告诉吕由曹军在三天后就会兵临城下,希望族兄到时能够信守承诺,开门投诚。 加入曹营的好处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吕由佯装答应,亲手写了封给曹德的回书,请族弟回去后交给那位曹军主将。 在回书中,他表示自己愿意弃暗投明,归顺曹氏。 吕虔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心中十分欢喜。 他收了回书,准备告辞离开。 吕由客气地留吕虔在城中住两天再回樊县,却被族弟婉言谢绝了。 吕虔以自己急于回去复命为由,将回书收好,别了族兄,带着两个随从出了国相府,骑马离开任城,返回樊县。 他赶回樊县城内军营之中见到曹德时,已经到了晚上。 曹德看了吕虔呈上的回书,又听说吕由表态愿意献城投降,心中十分欢喜,连忙命亲兵去召集司马以上将官到大帐商议前往任城受降之事。 曹恪跟随曹仁等人走进曹德的中军大帐,听老爹说劝降之事已成,不由得愣了片刻,讶然道:“那个吕子用这么快就答应下来了?” 曹德似乎难以抑制内心的喜悦,哈哈笑道:“是啊,他说自己愿意以城中百姓的安危为念,献出城池,并向我军投降。” “然后呢?”曹恪皱了皱眉,问道。 “然后?”曹德愣了片刻,道:“然后他请我率军前往任城受降。” 曹仁闻言,喜形于色,笑道:“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收复任城了。那个吕子用还真是识时务!” 众将都道:“是啊,是啊,看来这次不用打攻城战了。” 大家都是行伍出身,知道攻城战很难打,城很难攻下来不说,还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这城,能不强攻,那就不要强攻。 曹仁又夸奖吕虔:“子恪,此次收复任城,足下居功至伟啊!” 吕虔连连拱手,笑道:“哪里,哪里,吕某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 曹恪听了众将的议论,眉头锁得更紧了。 他环抱双手,站在帐中,费心思量。 这事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是哪里不对劲呢? 曹恪思量片晌,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曹德见儿子有些闷闷不乐,连忙问道:“棘奴,你怎么了?” 曹仁也问:“是不是不舒服?” 曹恪轻轻摇头,道:“事情有些不对。” “事情不对?”曹德有些惊讶,问道:“怎么不对?” 曹恪道:“阿翁不觉得事情办得太顺利了吗?” “事情办得太顺利就是不对?”曹德哈哈大笑,道:“我儿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ddxs.com 曹仁、刘若等人也笑了起来。 曹恪摇了摇头,道:“不,孩儿有种感觉,那个吕子用很有可能不是真心归顺。” 众将没想到曹恪居然会这么说,都吃了一惊。 吕虔不禁有些气恼,不顾曹德、曹仁等人在场,瓮声瓮气地对曹恪道:“建议我去劝降的是足下,劝降之后觉得我族兄有问题的又是足下,足下到底要怎么样?” 曹仁见吕虔朝自己的侄子发气,瞥了他一眼,喝道:“子恪……” 第67章 将计就计 曹恪没有动气,满脸平静地望着吕虔,问道:“吕从事真的不觉得令兄在献城归降这件事情上答应得太快了吗?” 吕虔皱了皱眉:“答应得太快?” “不错,他答应得太快了。”曹恪道,“按照刚才家父转述足下的说法,令兄在从事劝说他献诚投降之后,没考虑多久就同意了。” 吕虔让自己冷静下来,思量片晌,道:“是啊,他可以说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曹恪道:“就是因为他答应得太快,才让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背主投敌这么重大的事,平常人肯定会左思右想,权衡利弊,考虑得失,犹豫不决,得等很久才能做出决定。而令兄几乎可以说是当场表态,这有违人之常情。” 吕虔听了曹恪的分析,似乎觉得很有道理,颔首道:“曹司马说得对,看来是吕某太过于相信我那位远房族兄了。” 曹德有些明白过来,道:“难道吕子用是诈降?” 曹恪道:“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吕虔似乎下定了决心,咬牙切齿地道:“如果他敢骗我,图谋对我军不利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从事不必如此。”曹恪笑道,“在下的判断也不一定就对,令兄也有真心归顺的可能。” 吕虔叹道:“但愿如此!” “既然如此,那我们该怎么办?”曹德道,“不去任城受降,而是去攻城?” 曹恪噗呲一笑,道:“去受降,为什么不受降?” “不是说他有可能是诈降么?”这是曹仁的声音。 “他要是真心归顺那固然好。”曹恪道,“他要真是诈降,想玩阴的,那我们就陪他玩阴的,给他来个将计就计。” 曹德问道:“怎么将计就计?” “如果我料得没错的话,吕子用应该是打算假意答应我们的招降,并用各种方式诱我军入城。他在我们入城之前肯定会在城内布下了伏兵,等我军进入之后,再号令周围的伏兵出击,趁我不备,将我军杀败。” 曹恪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军经历此败,锐气尽折,再去攻城的话只怕力有不逮,而那个吕由就可以利用这点,凭城固守了。” 曹德闻言,浑身冷汗直冒。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到时候真信了吕由的花言巧语,轻率地引军入城,中了他的圈套,损兵折将不说,弄不好自己也会身死当场。 幸好儿子看穿了吕由的阴谋。 曹德又问儿子:“那我究竟应该怎么将计就计?” 曹恪道:“我军兵临任城之下,吕子用一定会前来我军阵前见您,献上降书,并请您入城。” 他停顿片刻,又道:“到那个时候,阿翁可假意答应他的请求,派支人马进城,先控制住城门,并将城中伏兵诱出,将其杀败,然后趁胜夺取全城。” “此计大妙!”曹德由衷地赞叹道。 曹仁却道:“如果吕由是真心投降呢?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万一他是真心献诚归顺,而我们又如此对待他,到时候会不会寒了他的心?” 曹恪道:“是不是真心归顺,等我们到了城下,见到他本人之后,试探一番就可以判断出来。” 曹德沉吟片晌,道:“那好,我军三天之后就启程,前往任城。” …… 三天后,一万四千名曹军将士在曹德的统领下离开樊县县城,沿着官道穿过南边的沼泽地,走了将近五十里,赶到泗水北岸。 先前吕由为了不引起曹军的怀疑,没有安排士兵和民夫将泗水上的浮桥拆除。 曹军得以通过浮桥过了泗水,赶到任城北门外五里处安营。 黄昏时分,曹恪和曹仁、李乾、刘若、吕虔、牛金、邓展等人在曹德的中军帐中议事。 不久,有小校进入帐中,禀道:“有自称陶恭祖帐下任城长史的人赶到辕门外,声称代表城中守将前来献降书。” 曹德道:“怎么吕由自己不来献降书,却派了个什么长史来?” 小校道:“这个小人不知。” 曹仁道:“会不会是心虚,不敢来呢?” 吕虔脸色有些难看,欲言又止。 曹恪道:“不排除有这种可能。阿翁还是让那个什么长史进来,看看他怎么说。” 曹德这才让小校去辕门边,放吕由的使者入营。 不久,曹恪看见有个年纪约莫三十五六岁的汉子进入帐中。 那个汉子手上捧着个放有降书的木制暗红色盘子,走到曹德的公案前,单膝跪地,口称:“原徐州刺史麾下任城长史萧临拜见曹校尉。” 曹德让萧临起来,问道:“足下到这里来,所为何事?” “在下奉吕国相之命,前来贵军大营敬献降书。”萧临神色显得十分镇定。 曹德“哦”了一声,让帐中卫兵上前,将放有降书的盘子放到自己面前的公案上。 他拿起降书,粗粗浏览一遍,问道:“你们任城的主将为什么不来?” 萧临道:“先前吕国相得知贵军即将兵临城下,为城内百姓安危着想,决意献城归顺,只是城中军民中还有部分人不服,并发起叛乱。他无奈之下,只得亲自带兵平叛,并命在下为使者,携降书前来敬献。” 曹恪闻言,心说这理由也说得过去,只是不知城中真的发生叛乱了没有。 曹德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萧临道:“不知贵军是否准许我等投诚?” 曹德颔首道:“准,准,准,当然准!” 萧临似乎放下心来,道:“如此,实在是城中百姓之幸!” 他又说道:“我等既然已经归顺,那也可以算是曹家的人了,还请曹校尉不要见外,明日就到城中驿馆小住几日如何?” 曹恪心说这是要诱我老爹进城,赚我大军了。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我们费力攻城。 曹德似乎也想抓住这个机会,以最快的速度破城。 他对使者说道:“好,明日上午辰时三刻,我会率两千人马先行入城。” 萧建拱手道:“届时,吕国相和在下会在国相府大摆宴席,为曹校尉接风洗尘,还望足下能赏光赴宴。” baimengshu.com “曹某一定来,一定来。”曹德哈哈笑道。 萧建似乎是见使命已达,以回去复命为由,请求离开。 曹德没有阻拦,让亲兵将吕由的信使送出大营。 萧建走后不久,又有小校进帐禀报:“校尉上午派去城中探查的细作回来了,现在就在帐外。” 曹德连忙让小校去将细作领进帐中。 细作走进中军帐,拱手禀道:“校尉,小人已经查明,城中守军在两个时辰前有异动。” 第68章 轻取任城(上) 曹德听说城中守军有异动,吃了一惊,问道:“可是发生了叛乱?” “叛乱?”细作摇头道,“城中并无叛乱发生,只是有队人马从南门内的大营开出,进了北门附近的小巷之中后,不再出来。” 曹德皱了皱眉,道:“有多少人?” “至少三千。” 曹恪道:“小巷子里能埋伏三千人?” 细作道,“巷子里有几个大院子,都是民房,之前无人居住,直到将近两个时辰前,才有人马进驻。” 曹德凭这个情报断定吕由献诚归顺之事是假,设计赚我大军才是真。 他朝细作挥挥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曹恪道:“看来城中守军这次还真是诈降。” 吕虔气鼓鼓的,猛然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恨恨地道:“吕由竟然骗我,待我生擒他之后,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156n.net 曹恪笑道:“吕从事不必生气,你那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和足下也是各为其主罢了。” 又道:“不过这样确实也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正是。”曹德点点头,又和曹仁商量:“明日我带无盐营两千六百人先行入城,将敌军伏兵诱出,并迅速控制城楼,同时和小巷中冲出的敌军纠缠。贤弟在我前锋接敌之后,迅速领大部人马从营中冲出,前来增援。” 曹仁说了声好,道:“到时,兄长就让士兵在军阵后方以及城楼上点燃烽火,作为信号。” 曹德“嗯”了一声,道:“就这么办。” 他又和曹恪、曹仁等人商议了一下作战细节,才让大家散去。 第二天上午,无盐营两千六百人在曹德、曹恪父子的带领下,整队出营,前往任城北门。 留守的八千人马由曹仁领着,在营内待命,直等曹德那边发出信号,就出营支援。 曹恪骑马跟在曹德身侧,赶到护城河边,让亲兵向城上喊话,要求守军开门。 俄顷,护城河上的吊桥被守军缓缓放下。 笨重的铁门也被缓缓打开。 曹恪朝门洞内仔细观察,发现里面距离城门近百步远处,还有一道城墙。 那道城墙上也开了道城门。 任城的北门外建有瓮城,曹恪早在昨天就听那个老爹派往城中探查的细作说过了。 很明显,刚才打开的那道城门只是瓮城城门,而里面那道尚未开启的才是主城门。 又过了会儿,主城门被人打开。 萧建带着几个身穿黑色官袍的人出了城门,穿过瓮城,朝曹军阵前而来。 曹恪抬起头来,环视城楼,发现上面居然没有一个人影。心说那里肯定布有伏兵。 他随即将身一侧,靠近老爹,对他附耳低言:“孩儿料瓮城城墙上埋伏有敌军伏兵,阿翁应让将士们小心防范。” 曹德采纳了儿子的建议,让几个亲兵去阵中向几个军候传达自己的密令,要求将士们进城之后务必小心敌军的攻击。 曹恪又低声对老爹道:“此战阿翁可让右部先行进城。左曲长枪手的任务是抵挡住从巷子里冲出的伏兵的攻击,尽可能地牵制住他们,而右曲刀盾手的任务是迅速抢占城头。阿翁率右部中曲以及孩儿的左部跟在王、冯两曲后面,杀入城内。” “好,就依我儿之言。”曹德又叫来王双和冯楷,低声将作战部署告诉了他们,并让他们依令而行。 正说话间,萧临已然领着那几个身穿官袍的男子上了吊桥。 曹德让王、冯二人回本曲,让士兵们准备入城。 他自己对萧临叫道:“足下是来迎我等入城的么?” 萧临过了吊桥,走到曹军阵前,拱手道:“在下奉命领任城督邮、功曹、五官掾前来恭迎贵军入城。” 曹德佯装不知是计,问道:“怎么,吕子用还在带兵平叛?” “不,不,不。”萧临道,“叛乱早在昨天就已经被平定了。吕国相已经在国相府备好宴席,专等校尉光临。” “好,劳烦足下前面带路。”曹德又将手一招,喝道:“全营进城!” 萧临似乎是以为曹军中计,大喜过望。 他应了一声,转身和几个国相府掾吏重新上了吊桥,要引曹军进入门洞。 曹德稳坐马上,静静地看着正往城中而去的萧临,却不驱动战马前行。 冯楷和王双依照曹德之前的吩咐,各带本曲五百余人,跟在萧临身后,前往城中。 千名曹军前锋分成四队,其中王双的长枪手和冯格楷的刀盾手各两队,并排行走。 也许是顾忌到萧临等自己人还在曹军阵前,因此王双、冯楷两曲进入瓮城之后,城楼上的陶家军伏兵并没有动静。 王双手持一把重达六十斤的大刀,踩着马镫,稳稳当当地坐在马上,很快进了主城门。 在前方引路的萧临及其身后几个国相府掾吏开始东张西望,似乎是在寻找方便逃跑的道路。 王双见状,冷笑着问道:“萧先生,足下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萧临强装镇定,道。 冯楷右手拿着把环首刀,左手拿块铁制盾牌,却没有骑马,而是步行。 他冷冷地盯着萧临,道:“你们的伏兵该出来了吧?” “伏兵,什么伏兵?”萧临大惊失色,这才知道己方的阴谋已经败露。 他急忙冲几个掾吏大喊:“快走!” 王双不等萧临动身逃跑,早已催马上前,抡起大刀,将那个吕由派来的使者劈死当场。 冯楷举起环首刀,大声喝道:“右曲,随我上城!” “杀!杀!杀!”身处瓮城中的曹军举起兵器,跟在冯楷和王双二人身后朝主城门内冲去。 几个国相府掾吏逃跑不及,已然被吓破了胆,最终都死在曹军将士的刀枪之下。 瓮城和主城上的陶家军伏兵见状,急忙从垛口边探出头来,并张弓搭箭,朝城楼上的曹军猛射。 曹军士兵当场被射死了数十人。 冯楷的右曲五百刀盾一手举着木制盾牌,另一只手拿着环首刀,冒着陶家军的箭雨,进了门洞,沿着主城门左边的石梯朝城上冲锋。 王双领着五百长枪手迅速冲向北门附近的一条小巷子。 据自家的细作说,那条小巷子里的几个大院子,藏有敌军伏兵。 不多时,小巷子里传出阵阵号角声。 大队陶家军将士从巷子里面冲出,赶到大街上,来和王双的长枪手激战。 双方很快交上了手。 王双领着十来个骑马的亲兵冲在队伍最前面,不时抡起大刀,像砍瓜切菜一样斩了几个陶家军士兵的脑袋。 他身后的长枪手都抖擞精神是,与敌军厮杀,各有伤亡。 王双的右部左曲后面,紧紧跟着曹德、曹恪两人统领的无盐营大部人马。 此时,埋伏在瓮城城楼上陶家军弓手都已经从垛口边探出头来,并朝城下放箭。 第69章 轻取任城(下) 无盐营两部五曲,只有冯楷的右部右曲五百刀盾手佩有盾牌。 其余四部,加上曹恪的亲兵屯,所有将士在此战中都没有配备盾牌,只因要用长兵器冲锋,拿着盾牌并不方便。 因此,在陶家军弓手的伏击下,曹军长枪兵的伤亡很大。 曹德已然将配刀提在手里,打飞了几支冲着他而来的利箭,大声喝道:“全营突击,敢退者斩!” “杀!杀!杀!”曹军士兵们没有退缩,冒着箭雨,在各曲军候的带领下朝城内突击。 156n.net 曹恪边举刀击落飞向自己的箭矢,边策马向前狂奔。 他跑到主城楼内,对身后的潘璋道:“潘军候,带着你的人上城,支援右部的冯军候。” “诺!”潘璋轰然应命,骑马引领本曲五百来个长枪手冒着被敌军檑木、竹箭击中的风险,沿着主城墙后边右侧的马道和石梯,向城楼上挺进。 此时,冯楷的五百刀盾手已然沿着主城门后面左侧的石梯冲到城楼上,将大部分陶家军士兵吸引了过去,因此潘璋的长枪兵在进攻时,没有遇到太大的阻力。 在城楼上伏击曹军的近千陶家士卒大多是弓兵,面对对方刀盾手和长枪手的近战攻击,没有多少还手之力。 他们与两路攻城的曹军大战一场,抵挡不住,在丢下数百具尸体后,沿着城墙向南边撤退。 千余曹军步卒得以上了城楼,开始逐步控制四面城墙。 与此同时,在城内大街上和曹军大部人马激战的陶家伏兵也抵挡不住曹军的攻势,败像已露。 正在阵中指挥自家军马作战的吕由得知曹军已经登上城楼,很快就会控制城墙,知道大势已去,只得命令大军迅速向南门那边撤退,夺路出城。 曹德听探马报说敌军开始撤退,大喜过望,又将手一招,喝令全营人马追赶败兵,尽快控制全城。 早在无盐营与城内伏兵激战时,位于后方的数十名士兵就将带来的狼粪堆到地上,并举火将之点燃,向大营那边的人马传信。 霎时,护城河南岸的平地上,烈焰腾空而起。狼烟滚滚,经久不散。 曹仁见到出击的信号,马上点起全军人马,冲出营门,赶到护城河边,跟在无盐营的后面过桥,杀向城中。 此时,在城内南大营中,还有千余名留守的陶家军将士。 他们听闻己方大军战败,连忙在负责留守大营的军司马的带领下,迅速出营增援。 吕由会合留守的千余兵马,又从前来报信的斥候口中得知曹军已经开始控制住任城的、北、东、西三面城墙,并向南城墙挺进,担心自己陷入对方的包围之中,急引大军从南门出城,往郯县那边而去。 这场仗打了不到两个时辰,最终以曹军完全占领任城而告终。 因军粮将尽,曹军进入任城后,没有立即南下,而是在当地休整了五天,等待鄄城那边的辎重送到之后,才拔营启程。 至于任城,由李乾率两千家兵镇守。 曹德领着一万二千马步军兵走了将近三天,才赶到徐州的戚县地境 戚县县令听闻曹军赶来,弃城逃走。 曹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戚城。 此时,曹操亲自率领的曹、袁联军四万余人已经赶到彭城近郊,将城池三面围住,并开始造井阑,做云梯,准备攻城。 当初攻克广戚之后,因东方有沛泽(今微山湖区)挡路,曹袁联军过不去,曹操只得引兵马沿着沼泽地西岸的官道南下,拿下留县,之后再进兵彭城。 只有拿下陶谦部将汲廉驻守的彭城,解除后顾之忧,曹袁联军才能放胆东渡泗水,朝郯县进发。 正是趁着曹袁联军无法及时东进截击陶家军主力之机,陶谦才得以从容地带兵退回郯县,整顿兵马,图谋反扑。 正当陶谦在郯城图谋整兵再战的时候,曹恪已然引领北路曹军前锋出了戚城,沿着沛泽东岸的官道行军,于第三天的上午赶到彭城县境内。 这次南下彭城,他主动向曹德请缨,希望老爹任命自己为先锋。 曹德答应了儿子的请求,命他为先锋,引本部千余兵马打头阵。 曹恪披着两当铠,头戴兜鍪,披着白色披风,骑在白马上,走在队伍前面。 他左手拿着地图,右手在已经摊开的地图上比划。 潘璋、路招、曹大福以及军中向导官策马紧紧跟在曹恪的身后。 曹恪在地图上比划了一阵,抬起头来,环顾四周,道:“我们现在应该到了柳泉乡了。” “正是。”向导官策马赶到曹恪身侧,手指前方数里远处的一排建筑,道,“那里就是城山亭的亭部。过了亭部,我军距离彭城就只有不到四十里了。” 曹恪“嗯”了一声,点头道:“我们加快赶路,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泗水东岸扎营。” 他和向导官、潘璋、路招等人边说边走,很快过了柳泉乡城山亭部,来到一座小山附近。 那座小山,据向导官说叫城山。 山下官道边有个里坊,相当于后世的村子。 里坊四周都砌有垣墙,将内外隔绝开来。 垣墙四面各开了个门洞,作为里面居民进出的通道。 此时那座里坊垣墙里面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有支人马正从东边的垣墙门洞中冲进去,似乎是在攻打里坊。 数十个乡民都穿着打着补丁的布衣,扶老携幼,哭喊着从北边的门洞中跑出,朝曹恪这边奔来。 曹恪在两里远处的高地上看见,大吃一惊。 正猜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时,探马来报:“前方百余人尽打我军旗号,正在攻打城山里。” “城山里?”曹恪手指南边那个燃起了冲天大火的里坊,问道:“就是那里?” 探马禀道:“正是。” 曹恪有些奇怪,曹军攻打老百姓的聚居点干什么? 难道是屠村? 曹恪想到这里,顿时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他不愿相信会发生这种事情。 不久前老爹曹德曾跟自己提起过,他已经按照自己的建议,向曹操进谏,要求那位兖州刺史在东征徐州的过程中,严明军纪,约束将士,不能扰民。 可是现在,前面居然发生了曹军屠村的事情! 曹恪还是有些不相信,问道:“城山里有陶家军驻扎么?” 自己所处的位置在泗水东岸,距离西岸的彭城还有将近四十里。 附近就算有陶家军的小股人马驻扎,也不奇怪。 斥候道:“城山里周围没有发现陶家军踪迹,里面情形不知。” 曹恪这时觉得自己最开始的判断是对的。 根据先前掌握的情报,目前彭城外围已经没有陶家军了。 彭城境内的陶家军现在都被大伯的兵围在城里呢。 那边那队曹军确实是在屠村。 只是,他们为什么要屠村? 屠杀城山里的乡民,背后有没有曹操的默许? 曹恪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再去想。 他现在只想带人上去解救那里的百姓。 不管怎么说,那些老百姓都是无辜的。 “众军听令,随我上前,将城山里团团围住,遇到抢夺财物,残害百姓的,不论是谁,全部给我抓起来!遇到负隅顽抗之徒,就地格杀!” 曹恪将手举到半空,发布了自己的将令。 路招问言,劝道:“那边的兵马再怎么样也是自己人,还请司马谨慎行事,万一……” “若有万一,我一力承担!”曹恪抽出环首刀,用坚定地证据喝道:“诸位,跟我上!” 路招不敢抗命,只得跟在曹恪身后朝城山里方向奔去。 第70章 除暴(上) 千余无盐营左部将士在曹恪的带领下,冲向城山里。 南边距离曹军数百步远处,已经有十来个乡民沿着城山里北门外的小路绕到官道上。 他们似乎才发现北边官道上也有大队曹军,都吓得心惊胆战。 “不好了,那边也有队曹兵冲过来了!”有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指着曹恪的战马,满脸惊恐地叫道。 那些乡民个个惊恐万状,哭的哭,喊的喊,纷纷转身下了官道,沿着粟田间的小路朝西边的数百步远处的小山上跑去。 156n.net 有几个跑得慢的,被冲上来的曹恪亲兵们的战马团团围住。 那些乡民似乎是以为自己已经死到临头,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不敢动弹。 “军爷饶命啊,小人家里确实没几个钱啊。”有个中年男子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哀求。 “军爷行行好,放了我们娘俩吧,奴家身上的钱都给你们。”这是一个妇人的声音。 那个妇人声泪俱下,边哭边从衣袖里掏钱。 她那年纪大约五六岁的儿子吓得瑟瑟发抖,躲在母亲背后,哇哇大哭。 曹恪下了马来,和颜悦色地道:“乡亲们不要怕,我部将士不会伤害你们的。” 乡民们似乎是发现周围的曹军没有要伤害他们的意思,渐渐地不再哭喊了。 曹恪问道:“不知发生什么事情?你们怎么都这个样子?” 有位白发老者可能感觉眼前这位长官和不久前率兵冲进里坊中抢劫的军官有些不一样,十分和气,比较好说话,当下壮着胆子说道:“将军容禀:大约两刻钟前,打南边来了队人马,声称是从兖州那边过来的,问我们要钱要粮要东西,不给就抢,抢不了就烧。我们这些乡下穷苦百姓,哪有多余的钱粮给他们,就算有,也都当税交给官府了。和他们理论,他们二话不说,举刀就砍我们。我们没办法,只好跑了出来。可怜没跑出来的乡亲们,都成了他们的刀下鬼了。”说完,忍不住举手拭泪。 曹恪闻言,顿时火冒三丈,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大概有一百四十来个。”白发老者想了想,有不太确定的语气答道。 曹恪对乡民们道:“好,乡亲们,今天本司马就给你们主持公道!” 众乡民听眼前这个少年将军要给他们一个公道,连忙磕头,道:“求小将军替我等做主!” 曹恪让大部分乡民去不远处的山上躲避,又留下包括那个白花老者在内的五个老百姓在军中。 将来见了曹操,少不了为今天在城山里内外发生的事情和**们对质,那些乡民,正好作为证人,替自己作证。 曹恪让士兵将五个证人带到后面阵中,随军行动。 他又吩咐潘璋:“潘军候,你带本曲五百士兵快速绕到城山里西门和南门外面列阵,掩护里面的百姓撤退。等老百姓都撤出来之后,赶紧把门堵住,然后勒令里面的的**缴械投降,不从者格杀勿论!” “诺!”潘璋轰然应命,将手一招,引本曲人马前去堵城山里西、南二门。 曹恪又吩咐路招:“你安排两屯人马去北门外列阵,待百姓们都撤出来之后,再冲进去,擒拿里面的**,其余人跟着我,从东门进入里坊抓人!” 路招应了一声,叫来两个屯长,让他们带本屯士兵前去北门外,依令行事。 曹恪安排停当,举起手中环首刀,喝道:“诸位,随我前去东门,围堵扰民的**!” 将士们呐声喊,齐步向前冲锋,很快赶到里坊大门外面。 十来个正在里面烧杀抢掠的**听到垣墙外面的动静,急忙出来观察,发现大队曹军赶到,连忙进去告知同伴。 众**以为赶来的曹军也和他们一样,是来这城山里劫掠的,并不怎么惧怕,直到无盐营的将士们将里坊团团围住。 此时的城山里内部,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死人,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景象惨不忍睹。 还活着的乡民们惊慌失措,陆续从门洞里面跑了出来。 大约二十来个**追赶乡民们到了门外,当场被冲过来的无盐营士兵擒获。 也有十来个跑得快的,趁着无盐营士兵还没有合围,混在百姓中间跑到城山里外面远处的密林中,躲进草丛里,观察里坊里面的动静。 曹恪待本部士卒合围完毕,便对着还呆在城山里内部的百多个**喊话:“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即放下武器,缴械投降!” 话音末落,里面有个男子叫道:“俺们要是不投降呢?” “不投降?”曹恪冷哼一声,大声道:“格杀勿论!” 先前那个冲着曹恪叫喊的男子似乎被吓住了,不再做声。 曹恪将手一招,喝道:“传令:给我冲进去,将匪徒全部拿下!”又让号手吹响号角。 “呜呜呜……”激昂的号角声中,无盐营千余士兵分另从四个门洞冲入城山里内部。 里面的**似乎是见对面人多,己方只有百来人,因此不敢上前硬拼,只是拿着兵器,迅速向后边撤退。 最终,城山里内部的**们全部聚集到了一起,被无盐营的士兵们团团围住。 曹恪环视四周,见好好一处里坊,被眼前这帮**祸害得不成样子,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他眼中杀机已现,冷冷地问那帮**:“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不知道是听不懂自己的话还是怎么回事,那帮**们没有回应。 路招观察了一下**们的衣甲样式,对曹恪道:“司马,他们是青州兵。” “青州兵?” 曹恪想不到眼前那帮残害百姓的**居然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青州兵,顿觉十分诧异,不由得问路招:“你怎么知道?” “看他们的衣甲样式和头顶上戴着的黄色头巾,是去年年底接受了主公招安的青州兵无疑。”路招的语气十分肯定。 曹恪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那帮**的衣甲样式和头上戴着的玩意确实和本部将士有很大的区别。 **们都穿着黄色的战袍,大多没有披甲,就算有披甲的也是披的皮甲,铁甲那是没有的。 他们头上都没有像曹军士兵一样戴兜鍪,而是戴的黄色头巾。 这恰恰是当年黄巾军的装束。 曹操当初收服青州黄巾百万之众后,没有那么多钱帮他们制作新的战袍,更没有多余的钱制作铁制铠甲、头盔等装备,只好让他们先穿着原来黄巾军的战袍,披着黄巾军的铠甲,戴着黄巾军的头盔,只是将各级作战单位的旗帜改成曹军的旗帜而已。 曹恪早就听闻青州兵军纪很差,战斗力也不行,只是没想到军纪居然如此之差。 至于战斗力嘛,打仗的时候只会给曹操添乱。 比如历史上兖州之乱的时候,青州兵跟随曹操打吕布,屡次三番被吕家的兵马打崩了。 现在看来,他们中的部分败类欺负和他们本属于同一阶级的老百姓还是蛮厉害的嘛。 曹恪脸色很难看,大声冲**们叫道:“放下武器,立即投降,否则别怪本司马不客气!” **中的一人抬头望了望无盐营阵中,似乎是发现他们也打着曹家的旗帜,急忙叫道:“自己人,自己人,大水冲了龙王庙了。不知你们是曹使君帐下哪路人马?” 曹恪冷哼一声,道:“谁和你们是自己人?” 又喝令本部将士:“将那帮人全部给我拿下!” 无盐营左部千余将士手持长枪,缓缓上前,朝**们逼近。 也许是见对面人对势众,且装备精良,百多个**不敢硬拼,纷纷放下手中武器。 曹恪将手一挥,示意士兵们上前绑人。 正当无盐营左部士兵开始捆绑被俘的**时,当初跑出城山里的十来个青州兵发现不对劲,已然从垣墙外面的树林中冲出,沿着官道前往位于彭城近郊的曹军大营,准备去向曹操告状。 第71章 除暴(中) “什么?陶家军在东北方的柳泉乡出现,打着我军的旗号袭击你们?”曹操端坐大帐中的公案后面,听了几个青州**传给自己的军情,万分诧异。 他又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青州**中为首之人是个胖子,大约三十四五岁年纪,在军中担任百夫长。 今天他带部下出营,原本是奉上级长官之命过泗水去傅阳那边查探敌情的。返回时路过城山里,见里面乡民很多,似乎有不少油水,于是没有忍住,带着部下进去借钱借粮。因见乡民们不肯将财物拿出“劳军”,于是招呼手下动手抢劫,并杀死胆敢反抗之人,直到曹恪带兵前来。 无盐营左部千人正准备合围城山里,捉拿**时,胖百夫长已然带着十来个亲信冲到垣墙南门外,抢夺百姓的财物。 后来发现自己的大部分士兵被包围在里面,出不来,他也不敢进去救人,只好带着亲信逃回彭城北郊的自家大营,来向曹操告状。 不久前,曹操三令五申,要求各部将士不得扰民,尤其是进入徐州后,沿途所过之处必须秋毫无犯,违者杀无赦! 胖百夫长自然是知道这条军令的,但他就是改不了自己的土匪习性。 他也不敢对曹操道出实情,只说自己在距离大营东北三十余里处的柳泉乡境内遭遇陶家军袭击。 那些陶家军都打着曹军的旗号,披的曹军的衣甲。 胖百夫长听到曹操询问对方人数,答道:“起码有好几百人。” 无盐营士卒冲进城山里的时候,他躲在垣墙南门外面大半里远处的密林中观察。 因距离隔得比较远,他看不分明,不清楚对面曹军的具体人数,只好说出个大概的数目。 “好几百个陶家军?”曹操说话时,像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询问胖百夫长:“难道是他们的斥候队?” “斥候队,绝对是敌军的斥候队。”胖百夫长连忙顺着曹操的话将无盐营打成陶家的探子。 正说话间,有人来报:“扬武校尉领兵万余赶到彭城县境,前锋即将到达泗水东岸。” 曹操听说老弟曹德领兵赶来,喜上眉梢,道:“仲道可算来了。” 须臾,他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问来人:“扬武校尉的兵马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那人道:“自东北方戚县那边过来。” “你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发现他们的前锋的?”曹操询问眼前报信之人。 报信之人也是曹军的斥候。 斥候禀道:“一个半时辰前,在我军河东大营东北三十里外的柳泉乡境内。” 几天前,曹袁联军兵临彭城之下,在距离护城河将近三里远处安营扎寨。 其中曹操的中军一万五千余人驻在北门外大营,曹洪领兵五千在西门外驻扎,朱灵的一万五千袁军在南郊大营驻扎。 此外,夏侯渊领兵五千人马奉命赶到泗水边搭建浮桥,然后沿桥过河,到河东安营,截断城中守军的退路。 曹操得知斥候是在夏侯渊的小寨东北方发现曹德的前锋的,轻轻颔首,道:“知道了。” 俄顷,他发觉事情还是有些不对。 胖百夫长口中那支打着自家旗号的陶家军斥候队出现在柳泉乡的时间,和己方探马发现曹德部前锋的时间居然是重合的。 怎么这么巧?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他猛地转头,用一双鹰眼盯着胖百夫长,厉声问道:“你确定你一个半时辰前在柳泉乡遇到的人马真是陶家军斥候队?” 胖百夫长顿时吓得跪倒在地,道:“小人不敢确定,只知道他们那帮人仗着人多势众,二话不说就拿着兵器朝我们冲了过来。小人的部下大都被他们杀死,只有小人和十来个心腹冲出重围,赶回大营向主公报信。” “他们为什么要袭击你们?”曹操拧着眉头,疑惑不解。 “小人不知,可能,可能是要造主公的反。”胖百夫长情急之下,将造反的帽子扣在无盐营左部将士们的头上。 造反,那可是死罪! 曹操半信半疑,又问道:“我再问你一遍,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小,小人也没看清,大致判断起码好几百人。” “到底几百人?”曹操开始有些不耐烦,大声问道。 “大,大概七八百人。” “这么多人?”曹操这下明白了,胖百夫长口中那支打着曹军旗号的兵马压根就不会是陶家军的斥候队,而应该是曹德所部前锋。 彭城的东北方是戚县和傅阳。 戚县那里早在几天前就被曹德的兵马占领了,这个军情曹操是知道的。 至于傅阳,目前只有千余陶家军驻扎。那边的守军根本调不出七八百人的斥候队过来。 aiyueshuxiang.com 陶谦刚刚带着主力退回郯县,不可能这么快就派支斥候队过来查探彭城周围的曹军的动向。 那么,这事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曹德所部前锋赶到柳泉乡之后,和胖百夫长的兵马发生了冲突。 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杀了自家人。 只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真是造我的反? 曹操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不过他就这事寻思半晌,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他最终打定了主意,要亲自带兵过泗水,一来是为了迎接自家的援军,二来就柳泉乡那边发生的事情去找曹恪问个清楚。 这次曹德率一万二千余人开往彭城,临行前任命曹恪为先锋。 动身之后,他又派人赶到彭城,将自己带兵南下增援的事情向曹操禀报。 曹操因此知道曹恪就是这次在柳泉乡袭击自家军马的曹德部先锋大将。 只是,棘奴为什么要带兵袭击自家人马呢? 曹操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明白。 …… 当曹操和骑都尉曹纯、豹骑司马曹惠领着两千名虎豹骑亲兵出了北郊曹军大营,准备前来迎接从戚县过来的自家援军的时候,曹德已经率领一万二千人马赶到夏侯渊的小寨附近,开始安营。 夏侯渊已然得到消息,带着亲兵出营,前来与曹德、曹仁统领的兵马会师。 曹恪听闻夏侯渊赶来,连忙和曹德、曹仁等人徒步出了初步搭建完毕的辕门,前去迎接。 众人在泗水岸边相见,寒暄一阵。 不久,曹恪看见北边不数百步远处的浮桥上,有队骑兵正策马朝泗水东岸奔来。 眼尖的他发现冲在那队骑兵最前面的人正是自己的便宜大哥曹惠。 “阿翁快看,大兄来了。”曹恪手指曹惠,对老爹叫道。 曹德见自己的长子赶来,欣然快步朝浮桥那边迎了过去。 曹惠披着皮甲,骑匹黄马赶到老爹面前,连忙滚鞍下马,施礼问安,又与随后赶来的老弟曹恪以及夏侯渊相见了。 他和曹恪叙说了一番别后思念之情,忽然问道:“棘奴,你是不是闯祸了?” 第72章 除暴(下) “闯祸?”曹恪听便宜大哥如此问话,不由得吃了一惊。 想不到近一个半时辰前发生在柳泉乡的事情,曹操这么快就知道了! 夏侯渊听了曹惠、曹恪兄弟二人的对话,顿觉奇怪,不由得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曹惠道:“不久前,有个青州兵百夫长带着十来个士卒返回大营,向使君报说在彭城东北的柳泉乡遭遇兵马袭击。” 夏侯渊又问道:“他们遇袭,和棘奴有什么关系?” 曹惠叹了口气,说道:“那位百夫长在使君面前告状,说棘奴造反,带兵袭击了他们。” 夏侯渊大吃一惊,道:“这怎么可能?” “是啊,我也觉得不可能。”曹惠道,“可是那位百夫长在使君面前的确是这么说的” 曹恪闻言,脸色大变。 想不到那个**头子居然恶人先告状,污蔑我造反! 看来后面有麻烦了。 曹德却十分镇定,不动声色。 曹惠又问老爹:“阿翁,您知道这事么?” 曹德点点头,道:“为父知道,事情和你说的完全不一样。” “不一样?”曹惠问道,“怎么个不一样?” 当初曹恪指挥手下将百多名**抓获后,便派人去向曹德报信。 远在前锋人马两里之外的曹德闻报,急引中军赶到柳泉乡城山里,和儿子会合。 他从儿子那里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又听了几个城山里居民的诉说,便让人将那百多个**押到中军,准备等见到曹操之后交给他处置。 城山里的五个居民也由曹德的亲兵保护着,作为证人,也随军赶到泗水北岸的大营。 曹德听到曹惠问话,便对自己的大儿子说道:“等见了你大伯,自有分晓。” 曹惠似乎有些不放心,可是也没有什么办法。 他只好说道:“好吧,大伯带大队骑兵很快就到。” 随即又用充满关爱和担忧的语气对曹恪道:“好弟弟,你到时好好向大伯解释此事啊。” 曹恪定住心神,安慰曹惠:“兄长放心,不会有事的。” 将近三个时辰前,还在柳泉乡的时候,他曾经简单地审问过几个被自己手下士卒扣押的**。 从那些人的供词中,曹恪大致判断屠杀城山里居民的行动只是他们的头领自己临时做出的决定,和曹操无关。 像这样的事情,在曹军中是个例。 除了城山里遭遇到曹军**的洗劫之外,其他地方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看来老爹当初依自己的建议向曹操进言不要屠城的做法还是有效果的,只是挡不住个别败类肆意胡为。 曹军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整顿一下军纪。 正思量间,曹恪猛然听见北边有人大声叫道:“主公到了。” 俄顷,他看见曹操阴沉着脸,打马朝这边奔来。 曹操在曹纯、胖百夫长等人的簇拥下,赶到曹德、曹恪父子面前,才下了马,并将马鞭扔给了身边的亲兵。 曹恪连忙和曹德、曹仁、夏侯渊、曹惠等人一道向曹操施礼寒暄。 曹操阴着脸,望着曹恪,冷笑道:“棘奴,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敢造我的反!” 夏侯渊、曹仁、曹纯、曹惠等人闻言,不由得浑身一震,脸上尽露担忧之色,想开口劝解,却又不了解事情来龙去脉,欲言又止。 曹恪稳住心神,拱手道:“不知大伯因何事大发雷霆,降罪小侄?” 曹操“哼”了一声,道:“你在柳泉乡纵兵袭击青州军士,意欲何为?” 曹恪早已料到便宜大伯会问这个问题。 他正要解释,忽听见老爹曹德笑道:“大兄息怒,你错怪棘奴了。” 曹操稍稍转头,瞥了二弟一眼,问道:“贤弟知道是怎么回事?” “当然。”曹德点了点头,道:“事情并不是兄长想像的那样。” “那又是怎样?”曹操气鼓鼓的,问道。 曹德又让曹恪将事实真相告诉他大伯。 曹恪便将自己率无盐营左部千余人赶到柳泉乡时,发现百来个青州兵在城山里烧杀抢掠,看不过眼,因此带兵将那帮**中的大部分人抓获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对曹操说了。 站在曹操身后的那位青州兵百夫长听了曹恪的讲述,浑身冷汗直流。 他事先没想到的是,当初那位带兵袭击自己部下的人,居然是曹使君的亲戚! 曹操猛地转头,见胖百夫长神情有异,心中顿时明日眼前这个人之前对自己说了假话。 xiaoshuting.cc 他随即问百夫长:“曹司马之言,是真的么?” “不,不,绝对不是真的!”胖司马还是想要挣扎一下,道:“分明是他带兵造反,袭击小人的兵马!” 曹操“哼”了一声,转过头来,问曹恪:“你不是说已经将一百三十来个**悉数抓获,扣在军中,并和五个城山里乡民一起带到这里来了么?何不把他们押到我面前,和此人对质?”说完,指了指胖百夫长。 青州兵百夫长心里顿时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曹恪道:“那些人都在我阿翁的手里。” 曹德这时命亲兵去军营中,将五个证人和百多个**带到自己这里来。 不多时,一百三十个青州**被曹德的亲兵们押着,赶到曹操面前。 和百多个**一同赶来了的,还有五个城山里居民。 曹德待百多名**到齐,便请曹操审问,又要五个证人上前陈说冤情。 五个证人在曹操面前齐齐跪下,大声叫冤。 曹操让五个乡民安静下来,并要他们一个个说。 五个乡民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自己遇到**抢劫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曹操又审问几个**,从他们的口里得知事实和乡民们说的分毫不差。 他顿时火冒三丈,回头盯着那个青州兵的胖百夫长,咬牙切齿地道:“你置我将令于不顾,残害百姓不说,居然还捏造事实,污蔑我之爱侄!” 胖百夫长吓得尿水直流,慌得跪倒在地,叫道:“主公饶命,主公饶命啊!” “哼,你违令害民,又凭空污蔑我之爱侄,是可忍,孰不可忍!”曹操招呼亲兵上前,“来啊,将此人给我拿下!” 两个亲兵上前两步,将胖百夫长押到一旁,等候发落。 胖百夫长似乎是知道自己已经是死到临头,面如死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口里大叫主公饶命。 曹操又让身后的亲兵将当初跟随胖百夫长逃回大营的十来个亲信绑了。 夏侯渊问道:“使君准备怎么处置这些人?” 第73章 安抚百姓 “将这些败类全部斩杀,以正军纪!”面对夏侯渊的询问,曹操说话时的语气十分坚定。 泗水东岸顿时响起了一阵接一阵的求饶声。 曹操不为所动,喝令亲兵们将包括胖百夫长在内的一百四十来个**押到河边开阔地带斩首。 少顷,众**的哀嚎声此起生彼伏,传进了曹恪的耳中。 曹操待亲兵们行刑完毕,让他们将众**的尸身拖到彭城北郊大营南辕门前的平地上摆放。 他打算回中军大帐后,安排全军将士轮流前来北郊大营辕门外观看**们的尸身,并发布告示,将被杀之人的罪行公之于众,以警三军。 至于**们的首级以及从他们身上缴获的赃物,都交给曹恪。 曹操让曹恪带本部五百军马护着五个乡民赶回柳泉乡城山亭,将**们的首级悬挂在亭部院墙上示众,并张贴安民告示。 此外,他还让人抬来几只装满了五铢钱的大箱子,作为给城山里居民的赔偿金,一并由曹恪带去,发给受害者。 与曹恪同行的,还有曹军的军法官。 那个军法官的任务,是去城山里勘察现场,确定乡民伤亡和财物损失数目,为后面的赔偿安抚做准备。 五个城山里的居民千恩万谢,向曹操、曹操、曹恪三人嗑了几个响头,然后引着士兵们前往柳泉乡。 曹恪领着曹大福的亲兵屯以及潘璋的左曲四百兵马离开泗水东岸的大营,向东北方走了三十里,回到柳泉乡城山亭部,将一百四十来个**的首级挂在亭部外面的大树上,并在旁边的墙壁上张贴安民告示。 附近的乡民见有许多曹军到来,不敢上前,只在远处围观。 过了许久,才有个胆大的壮汉走到贴着安民告示的墙边,边用手指着告示上的字迹,边高声朗读。 他看起来是个识字的人,一字不差地读完告示上的文字,拍手叫好:“哈哈,那帮血洗城山里的狗杂种,终于遭报应了!” 乡民们越聚越多,都跑到亭部周围看热闹。 他们听到壮汉说几个时辰前在柳泉乡残害百姓的百多名**都被处决,又惊又喜。 乡民们纷纷走到安民告示前,让壮汉将那上面写的文字再给他们复述一遍。 ddxs.com 壮汉不厌其烦地将告示上的文字又读了一遍,随即哈哈大笑道:“苍天有眼啊!” “感谢曹使君!”有个老者叫道,“看来兖州的曹使君也是仁德之人啊!” “是啊,曹家的兵马也是仁义之师啊!”这是人群中一个妇人的声音。 “你们看,那个脑袋就是那帮狗杂种的头子的!”有个青年男子手指百多颗首级中的一颗,哭道:“这狗杂种杀了俺娘和俺媳妇,就算烧成灰俺也认得他!” “呸!”乡民们群情激奋,对着那些首级吐起了口水。 有人甚至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子,朝挂在树上的首级掷了过去。 曹恪站在城山亭部的院墙上,望着那些情绪激动的老百姓,高声道:“乡亲们,相信大家都有所耳闻,不久前我军有伙败类在出营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跑到本乡城山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激起民愤。曹使君得知此事后,十分气愤,马上下令将那帮歹徒悉数押到军营辕门外斩首,并命我到此向大家致歉!” 他随即双手抱拳,对着那些乡民深鞠一躬,道:“对不住大家了!” 先前那个指认**头子首级的青年男子转头望亭部院墙上的说话之人瞥了一眼,见是曹恪,脸上顿时露出无尽的感激之情。 他手指曹恪,对周围的乡民叫道:“乡亲们,这位就是当初带兵帮俺们生擒那帮狗杂种的小将军!大家快拜谢小将军!” 说完,他自己就往地上跪了下去,对着站在院墙上的曹恪嗑头。 近千名柳泉乡的父老乡亲在那个青年男子的号召下,陆续跪到地上,对着曹恪嗑了几个响头。 “小将军好人啊!” “好人啊!” 乡亲们边嗑头,边大声称赞曹恪。 曹恪见状,有些不好意思。 他连忙请乡民们起来,并说自己承受不起这份大礼。 有个老者起来之后,问道:“小将军,曹使君让您过来给我等道个歉就完事了吗?” “不,后面我们会根据城山里的人员和财物损失情况,给那些受害者作出相应的赔偿。”曹恪耐心向老者解释道。 “那就好,那就好!”老者情绪激动,拱手道:“感谢曹使君,感谢小将军!” “感谢曹使君,感谢小将军!”乡民们纷纷说道。 曹恪摆摆手,示意乡民们安静下来。 他又向站在院墙下的老百姓表示等下就会派人去城山里勘察**行凶事件的现场,核查人员和财物损失情况,方便到时候大家索赔,要大家尤其是健在的城山里居民积极配合。 不久前从那帮**们身上缴获的赃物,也将在弄清失主是谁之后,悉数归还给受害人。 众乡民尤其是城山里的居民听了曹恪的表态,都像吃了定心丸一样,放下心来。 曹恪随即叫来军法官,让他带五十个士兵前去城山里办事,他自己在这亭部里面坐等回话。 原先跟随曹恪前去向曹操喊冤的五个城山里居民,也都跟随军法官回家。 军法官带人赶到距离亭部不到两里路的城山里,向受害者了解案件经过,以及他们家中的人员、财物损失情况,并造册登记。 他回到城山亭部向曹恪复命时,已是深夜。 曹恪此时还没有睡觉。 他翻了翻军法官呈给自己的关于案件详情的公文,让他明日负责将**们之前抢来的赃物返还给受害人,并向他们支付赔偿金。 军法官连连点头,表示一定照办。 第二天,曹恪派人前往城山里,将住在里面的乡亲们叫到亭部,领取赔偿金以及他们之前被抢走的财物。 乡民们领了赔偿金以及自家丢失的财物,又跑到曹恪面前,向他嗑头谢恩,之后才转身离去。 将赔偿金全部发放完毕之后,曹恪见城山里的事情已经了结,这才和潘璋、军法官等人领着五百军士动身返回曹军大营,向曹操复命。 曹操听了曹恪的汇报,夸奖了侄子一通,说他这事办得不错,维护了自家大军在徐州百姓中的形象。 伯侄俩说话时,曹军北郊大营辕门外,一百四十多具**们的无头尸体仍然摆在草地上。 尸体分成八排放置,每排都有十多具。 三万八千名曹军将士分成三十余部,每部千人,轮流从尸体旁边经过,接受教育。 目睹了**们尸体的惨状,又在辕门边听完曹操亲兵宣读的受刑身死之人的罪状,曹军将士们大受震撼。 自此,无人再敢在出营执行军务的过程中扰民,更不敢残害当地百姓。 第74章 发石车 时间又过去了数日。 摆放在曹军北郊大营外面的**们的尸体,在示众三天后,被军法官带人抬到野外埋了。 此后一连二十余日,万余曹、袁两家的士兵和民夫奉曹操、朱灵二人之命,冒着城头上陶家军弓手射下的箭雨,挖土填壕,在四座城门外面的护城河上各开了条宽度接近十丈的道路,供先登死士通过。 就在曹军积极准备攻城的时候,城内守军也没有闲着。 他们在彭城四面城墙的内侧各建了几座简易的飞楼,用来对付曹袁联军的井阑。 所有的飞楼都高达十丈,用军中仓库存储以及从城中百姓家中征收的木料制成, 陶家弓兵据飞楼而守,居高临下,可以轻松地压制城外井阑上的曹军火力。 十月上旬的某一天,曹操见万事俱备,就开始调兵强攻彭城城门。 彭城城墙高近六丈,且都十分坚固,易守难攻。 城墙内侧,还有守军新建的飞楼。 不过城中守军兵力不多,才七千余人。 七千守军中,除了彭城相汲廉的五千余人之外,还有从广戚逃到此地的糜芳的近两千兵马。 曹操为分散敌军兵力,尽快破城,决定安排自家三路人马攻城。 其中彭城西门由曹洪负责攻打。 曹操亲自领兵攻北门。 东门则交给夏侯渊负责。 至于驻扎在南门外的朱灵统领的袁军,不参与攻城,作为曹军后援观战而已。 曹德和曹仁从任城那边带过来的援军,负责截断彭城守军的退路,同时防范来自郯城方向的陶家军的攻击,因此也不参与攻城,只在营内待命。 在曹军三路先登死士合力攻城的第一天上午,曹营上空响起了一阵接一阵的号角声。 在嘹亮的号角声中,近万名曹军将士冒着寒风,分别从北、东、西三座军营中出来,朝城边进发。 曹操这次为攻破彭城,动用了三十台云梯、四十余台井阑、三台冲车,可谓下了血本。 作为负责攻打东门的曹军主将,夏侯渊早早就带着本部人马出了大营,沿着泗水浮桥到了对岸。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他站在阵中一台巢车上,指挥士兵们作战。 曹恪的任务是和老爹曹德一道守在泗水东岸大营,防范敌军援兵,自然不能领兵去和夏侯渊并肩战斗。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在泗水边观看对岸的城池攻防战。 在夏侯渊带着本部先登死士出营的同时,曹德已经安排八个力士去将一辆巢车拉到河边停放。 这辆巢车比较大,上面建有望楼,楼内能够容三人并排站立。 八个力士待曹德、曹仁和曹恪三人进了巢车望楼,便一齐拉动车上的粗绳,将望楼升到十丈高的半空之中。 巢车距离城墙有差不多两三里远。 曹恪站在巢车望楼上朝西边眺望,想要观察敌我双方的战况,无奈隔得比较远,看得不是很清楚。 那边,密密麻麻的曹军先登死士在井阑上的己方弓兵的掩护下,推着云梯和冲车,冒着箭雨,朝城边迈进。 城墙以及墙内飞楼上的陶家军弓手也举起弓箭,射向城外的曹军死士。 倏忽之间,数不清的曹家先登死士倒在地上,再也没能起来。 没有战死的先登死士不得不一手举盾,一手紧握刀把,跟在云梯和冲车后面冲锋。 那些推着云梯车和冲车前进的士兵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他们因为要用双手推车,不方便举盾,接二连三地中箭倒地。 将近一个时辰之后,曹军的云梯历经守军箭雨的洗礼,终于靠近了城墙边。 先登死士们抓紧时间,迅速将梯子搭好。 城上的守军在糜芳的指挥下,用滚石和檑木反击,当场砸死砸伤曹兵无算。 曹军的弓手站在井阑上,向城内放箭,射死了不少陶家悍卒,只是因为对方有飞楼压制,导致他们的攻击收效甚微。 曹军井阑摆放位置也在对方弓手的射程之内。 井阑上的士兵不仅帮不了己方先登死士太多忙,相反还成了对面飞楼上陶家军弓手的重点打击对象,很快就战死了百余人。 与此同时,云梯下面以及正在沿梯而上的先登死士在陶家悍卒的打击下,死伤惨重。 云梯后方的曹军刀盾手在飞楼上陶家弓手的火力压制下,寸步难行,很难给予前面的胞泽强有力的支援。 至于曹军的冲车,在两次破门未遂之后,也被守军的滚石砸烂了。 大半个时辰后,曹军的先登死士开始推着云梯,往东边大营方向撤退。 曹恪站在巢车上,望着位于城墙后方的飞楼的影子,剑眉皱成了个川字。 夏侯渊部先登死士的攻势不可谓不猛,然而却死伤惨重。 在井阑上的的弓手们连自保都难,更不要说发挥远程武器的优势打击城楼上的敌军了。 造成这种情形的原因,是因为对面城中建有飞楼。 城墙内侧的飞楼高达十丈,而城外曹军的井阑才八丈。 敌军弓兵站在飞楼上,居高临下,加上有城墙上的步卒的配合,完全可以发挥火力优势,将曹军的先登死士压制得寸步难行。 看来,得想个什么办法将城中的飞楼悉数摧毁才好。 俄顷,曹恪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历史上发生在官渡之战期间的一件事。 官渡之战时,袁绍和曹操这两方人马在官渡相持。 袁军在曹军营寨周围建造高橹,然后用弓兵在楼橹上向曹军营中放箭,导致曹军出现重大伤亡。 曹操为此焦头烂额之际,谋士刘晔献上发石车的图纸,助曹军破坏了袁军的高橹,解除了来自对方的巨大威胁。 这回,我军也可以利用发石车向飞楼上发射石块,以破坏对面的防御设施。 发石车的构造,尤其是在那种不用人力就可以发射巨石的配重式投石机的构造,自己前世曾经了解过,现在还记得呢。 曹恪打定主意,待力士们将望楼放下,就下了巢车,跟在曹德、曹仁等人的身后回到营中。 他赶到自己居住的帐篷,让曹大福取来文房四宝,然后在纸上将配重式发石车整体以及零部件绘制成图。待墨迹干透,便将图纸收好,放进自己的衣袖中,这才带着曹大福离开帐篷,准备出营,前去北郊大营面见曹操。 第75章 戏志才 正当曹恪带着曹大福的亲兵屯百多名卫士出了位于泗水东岸的寨子,前来北郊中军大帐的时候,曹操也开始引着先前攻打彭城北门的兵马回营。 和东门外曹军先登死士的遭遇一样,北、西二门外的曹军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代价之后,莫说爬上城头了,就连靠近城墙边都难。他们损失惨重,最后不得不主动撤退。 彭城攻坚战的第一天,就遭遇了如此挫折,曹操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他阴沉着脸,回到中军大帐,吩咐一个在门前站岗的卫兵:“去叫志才先生来!” 卫兵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曹操这时又让两个侍卫给自己卸甲。 两个侍卫领命上前,帮助曹操将披在他身上的那副笨重的铠甲卸了下来。 曹操心情烦躁,在帐房中踱来踱去,不时朝帐外张望。 “志才怎么还不来?” 他似乎等不及,打算亲自去戏志才的帐房找那位随军军师谈论攻城失利之事,商量一下后面应该怎么办。随即转身,准备出帐。 这时有亲兵走了进来,禀道:“志才先生到了。” 曹操得知戏志才来了,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疾行出了帐房,前去迎接。 中军大帐外面不远处,传来两声轻咳。 有位年纪约莫二十三四岁左右的青年男子在曹操亲兵的引领下,缓步走向帐中。 此人面色有些苍白,身材干瘦单薄,唇边未留胡须,身上穿件白色斜襟长袍。 他姓戏名忠,表字志才,是曹操身边的重要谋士之一,这次作为随军军师参与征讨徐州之战。 作为颍川士人,他和老乡荀彧交好,几年前更是接受了荀先生的邀请,到曹营中效力。 曹操对戏志才十分看重,凡有战事都要找他商量,行军打仗也常带着他。 戏志才走到中军大帐前,见曹操出来迎接,疾步上前,欲拱手行礼,却被他的主公拉住。 “志才,今天我军攻城不利,足下知道么?”曹操满脸沮丧地问道。 “此事卑职已经听说了。”戏志才点了点头。 “好,进去说!”曹操拉着戏志才的右手,朝帐中走去。 二人进了大帐,曹操就在北边正对着帐房门口的公案后面的席上坐了,又请戏志才到西边席上坐。 xiaoshuting.cc 戏志才坐下之后,眼望曹操,说道:“主公不久前率军出营攻城的时候,卑职去军中粮仓转了转,经询问仓官,发现我军随军的粮草已经不足半个月了,而鄄城那边的军粮迟迟未到。” “是啊。”曹操叹了口气,道:“我军粮草不济,战事又不顺,这叫我怎么办才好!” “主公应该尽快拿下彭城,然后挥师东进,寻机和陶恭祖的主力决战,战事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我何尝不知?”曹操苦笑一声,道:“然而彭城守军防备森严,我军强攻不下,如之奈何?” 戏志才寻思片刻,道:“卑职之前曾经去城下观察过,发现城中守军在我军大造攻城器械的时候,在城墙边修建飞楼。” 又道:“卑职当时就觉得,应该想个什么办法将对面的飞楼摧毁才好,只是左思右想,不得要领,因此没有和主公说。” 曹操“嗯”了一声,颔首道:“是应该想个针对飞楼的办法来。” 戏志才道:“要是能够发明出一种机器,可以向城上飞楼发射巨石就好了。” 曹操道:“这样,你稍后去召集军中的能工巧匠,让他们集思广益,商量个办法来。” “事不宜迟,卑职现在就去。” 戏志才站起身来,向曹操告退。 他出了大帐,没走两步,就看见曹恪快步朝这边走来。 曹恪的战马由他身后的亲兵牵着,跟在他的后面。 戏志才不久前在曹操召集众将到大帐议事的时候,见过曹恪,之前也听说过他这个人,知道他是自己主公的亲侄子,也有些本事。 他连忙上前和曹恪打招呼:“戏某见过曹司马。” 说完,又咳了几声。 曹恪和戏志才寒暄几句,就善意地劝他:“志才先生,足下一定要注意身体,凡事劳逸结合,别太拼了。” 戏志才,历史上是个短命鬼。 曹恪知道如果历史线不作变动的话,戏志才会在近两年内去世。 曹操在戏忠去世后,悲痛欲绝,不久又写信给荀彧,希望文若先生再给自己介绍个能够帮助自己出谋划策的人才来顶替自己的志才。 荀彧得信后,又给曹操推荐了郭嘉。 这些,曹恪都是知道的。 他和戏志才相处了一段时间,发现这个人身体不好,却是个工作狂。 军中大小事务,曹操啥都让戏志才管。 戏志才对此毫无怨言,没日没夜地替曹操干活。 这样一来,他的身体又如何吃得消? 曹恪了解了戏志才的工作和生活情况后,在心里下了个结论,那就是历史上的他是累死的。 因此,出于敬仰之情,曹恪经常规劝戏志才,要他注意身体,做事的时候别太拼。 戏志才也理解曹恪是出于关心才这么劝他的,连忙向眼前这位曹司马表示感谢。 曹恪见戏志才刚从中军大帐出来,和自己寒暄之后又要走,不由得问道:“志才先生,足下这是要去哪里?” “戏某去办事。”戏志才稍稍转身,伸手朝帐房那边指了指:“主公现在在大帐中,司马进去吧。” 曹恪点了点头,道:“我们一起进去如何?” 戏志才闻言,不由得愣了片刻。 他以为曹恪一时没听清楚,又道:“戏某要去办事,就不奉陪了。” “足下不必去了。”曹恪拉住戏志才的手,笑道。 “为什么?”戏志才有些莫名其妙。 “足下这次是奉使君之命去找工匠研究破坏敌军飞楼之法的吧?”曹恪脸上含笑,望着戏志才。 “司马怎么知道?”戏志才见被曹恪说中了心事,不由得吃了一惊。 “曹某掐指算出来的。”曹恪和眼前这位曹军谋士开起了玩笑。 “莫非司马会算命?”戏志才讶然问道。 “开玩笑的,曹某哪里会算命?”曹恪正色道,“胡乱猜的罢了。” “这都能猜出来?”戏志才笑道,“足下是戏某肚子里的蛔虫么?” “足下不必知道我是怎么猜出来的,只要知道这次不必去了就行了。”曹恪拉着戏志才的手,往大帐中走:“我今天就是来献破飞楼之法的。” 第76章 献发石车图纸 戏志才曾经多次听曹操提起过曹恪,知道他的一些事迹,比如在费县用缓兵之计戏弄张闿,比如进献马镫,比如在无盐诱杀以王度为首的二十四座山头的山贼首领,一举扫清了东平国北部的山贼武装。 他知道曹恪并非泛泛之辈,智勇双全,因此在当初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眼中不仅没有轻视之意,反而流露出钦佩之情。 xiaoshuting.la 这次他听曹恪说有破解飞楼之法,连忙问道:“不知是什么办法?莫非足下又发明了什么物件?” 曹恪曾经向曹操进献了马镫,供曹军的骑兵使用,以提升战力。 曹操拿到了献给自己的马镫,给戏志才看,让这位谋士安排工匠批量打造。 也就是在那次和曹操谈论马镫的时候,戏志才第一次知道了曹恪这个人,还知道他是自己主公的亲侄子。 如果说曹恪此次又发明了什么物件,要给主公一个天大的惊喜,戏志才一点也不会感到意外。 “不错,我画了台发石车的图纸,准备献给使君。”曹恪云淡风轻地说道。 戏志才大喜过望,没让卫士进去通报,疾步进帐,道:“主公,您看谁来了?” “棘奴?”曹操见戏志才去而复返,正疑惑间,忽然发现曹恪跟在自己的军师身后,不由得问道:“你怎么来了?” 曹恪望着端坐公案后面,面色阴沉的曹操,道:“我观大伯气色不好,是为今天攻城失利之事愁的吧?” “正是。”曹操颔首道,“贤侄莫非也是为此事而来?” “然也。”曹恪颔首道。 曹操问道:“贤侄知道这次我军强攻彭城不下,是因为什么不?” “小侄知道。”曹恪道,“一来城中兵力和装备都十分充足,守军面对我军的进攻,有足够的人力物力来应对;二来在我军修建井阑之时,汲廉让部下在城墙边造飞楼,以克制我井阑带给他们的威胁。” “既然贤侄知道,不知可有解决之道?”曹操满脸期待地望着自己的侄子。 曹恪从自己的衣袖中取出发石车的图纸,呈给曹操,道:“这纸上所绘的器械,就是摧毁敌军飞楼的利器。” 曹操“哦”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侄子面前,将图纸拿到手中,翻开看了半晌,却看不明白。 “这是何物?怎么用它摧毁飞楼?” 曹恪道:“这是发石车,可以在战阵中向敌军阵中发射巨石。” “发石车?” 曹操想不到侄子今天会给自己带来这么个天大的惊喜,有些激动,拿着图纸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拿着图纸,看了半晌,道:“贤侄是要我用它向城中发射巨石,来摧毁敌军的飞楼?” “不错。”曹恪道,“这种发石车可以用来破坏敌军的飞楼、高橹、井阑等各类器械,杀伤守军,同时也会给城墙造成损害。” “好东西!”曹操将图纸摊开摆放在公案上,让曹恪近前,吩咐他:“贤侄给我说说这发石车的具体构造!” 曹恪走到公案前,将配重式投石机的机械原理、零部件的用途等各个方面向曹操作了详细的说明。 曹操大喜过望,赞扬曹恪:“贤侄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他将图纸交给戏志才:“足下速去召集工匠,要他们按图打造,争取在三天之内打造出五十台发石车来。” “遵命!” 戏志才将发石车图纸收好,正准备动身,这时有个小校进帐向曹操禀道:“我军潜入郯城的细作传回消息,陶谦计划于今天早上领兵四万来救彭城,前锋曹豹预计明天傍晚赶到武原。” 曹操得报,吃了一惊。 他连忙叫劝志才回来,道:“陶恭祖自任城退回郯县之后,在那里准备将近一个月,整兵再来攻击我军,支援彭城,看来,我得给他来个围城打援了。” 戏志才思索片刻,颔首道:“这是个机会,主公应该留部分兵力在城下监视彭城守军,亲领大部人马东进,寻机和陶家主力决战。” 曹操“嗯”了一声,对戏志才的说法表示赞同。须臾,问道:“先生以为,这仗应该怎么打?” 戏志才道:“徐州彭城以东,丘陵广布,利于设伏的山头较多,主公可以在敌军必经之路上选择一处险要之地,在道路边的山上部署伏兵,等陶恭祖带兵赶到,再一齐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 “此计正合我意!”曹操手抚长须,哈哈笑道。 坐在旁边席上沉默良久的曹恪忽然开口说道:“小侄知道从武原到彭城的必经之路上,有座大山,可以隐藏数万大军。” 曹操“哦”了一声,道:“不知是哪座大山?说来听听!” 曹恪道:“小侄三个月前在城山里处理**害民事件时,曾听当地的百姓说过,在柳泉乡东南三十里处,有座茱萸山。 “是吗?”曹操问道,“贤侄可曾派人去查探过?” “派了的。”曹恪道,“小侄曾让曹大福带五十个斥候按照乡民们提供的路线赶到茱萸山。斥候们到了之后,发现那座山方园十余里,有大小山头数十座。山上树木葱郁,足够我数万大军隐藏。山南有条东西向的官道,是从武原前来彭城的必经之路。” 曹操闻言大喜,吩咐帐中卫兵:“取舆图来!” 少顷,有个卫兵去取了张绘制有徐州地形的舆图来,放到曹操的公案上。 曹操摊开地图,让曹恪和戏志才近前。 他在舆图上比划了一会儿,最终将手指重重地点在彭城和武原之间的一座山的标志上面。 那座山的标志下面,赫然写着茱萸山三个小字。 戏志才道:“武原距离我彭城东郊大营百余里,距离茱萸山六十里。陶恭祖明晚到武原,最快后天早上才能出发前来彭城。主公要到茱萸山设伏的话,应在后天早上动身,抢在敌军赶到之前占据山头要地。” 曹操颔首道:“说得是,我后天凌晨就领兵前去,到山上部署伏兵。” 曹恪道:“陶家军按照日行六十里的常规行军速度计算的话,应该会在后天下午赶到茱萸山附近扎营,不会过山,毕竟那时天都快黑了。” 曹操道:“也就是说,他并不会如期进入我军的伏击圈?” “不错。”曹恪道,“因此我建议大伯用诱敌之计,引诱他进入山脚下我军的伏击圈。” “如何诱敌?”曹操问道。 曹恪道:“大伯后天率大军赶到茱萸山之后,安排一半人马埋伏在山道北侧树林中,然后让另一半军马主动前去寻找陶家军决战,在战斗中佯败而逃。陶恭祖一心要击退我军,解除彭城之围,见我军战败,定会得意忘形,挥师追赶,以图尽快将我大军赶出徐州。等他的兵马追到山下,我军伏兵再一齐出击,与佯败的另一半军马夹击敌军。陶家军被杀得措手不及,只有败退的份了。” 曹操又问戏志才:“舍侄这个主意如何?” “曹司马此计大妙!”戏志才由衷地赞叹道。 第77章 围城打援(一) 曹操见戏志才对曹恪提的意见没有异议,说了声好,让亲兵去召集曹军司马以上将官前来大帐商议围城打援之事。 袁绍军的统兵大将朱灵作为盟友方的代表,曹操也没有忘了他,专门叫从事王必去请他来帐中参加这次军事会议。 不久,包括曹德、夏侯渊、曹洪等人在内的曹营高级将领陆续赶到。 朱灵也带着手下几个袁军司马赶到帐中,在曹操的下首坐定。 曹操将陶谦领兵来救彭城,即将到达武原的重大军情对众人说了。 众将官听了这个消息,议论纷纷。 曹操让大家安静下来,又将之前曹恪和戏志才向自己献的计策告诉了他们。 接下来,他便说道:“我计划亲领三万大军于后天五更出发,抢在敌军到达之前占据茱萸山险要之地,然后布置伏兵,并引军前去诱陶家军马前来我军之伏击地点。” 戏志才问道:“主公打算调哪些兵马随从出征,又安排哪些兵马留守城下?” 曹操道:“我自有计较。” 他请朱灵率领一万五千袁军坚守南郊大寨,监视城中之敌,得到那位袁绍的代表的同意之后,又让曹德、曹仁二人统率从任城那边过来的援军跟随他的中军东进茱萸山。 当然,曹军中军驻守的彭城北郊大营在大部人马前去打援的时候,也得有人守卫,于是曹操安排史涣领兵两千留守。 中军一万三千人马人马,加上从任城那边过来的一万二千援军,兵力总计达到了两万五。 xiaoshuting.org 曹操似乎是觉得带这么多人去还是有些不够,于是让留守西郊营寨的曹洪分出三千人马,又让留守东郊营寨的夏侯渊分出两千人马,加入到东征陶谦援军的战斗序列之中。 三万曹军后天凌晨四更造饭五更启程,开向茱萸山,准备和陶家军主力决战。 …… 后日五更时分,三万曹军拔营都起,在曹操的带领下以日行八十里的速度向东边急行军,于当天中午赶到茱萸山下。 茱萸山方圆十余里,有大小山头七十余座,其中主峰大洞山的高度超过了百丈,其余山头的高度都在二十丈以上。山区峰峦叠嶂,连绵起伏。 南山脚下,有条东西向的官道,连接武原和彭城两地。 官道南边将近两里远处,有条小河缓缓流淌。 曹操带兵上了山来,和曹德、曹仁等人商量了半个时辰的兵力部署事项,最终决定由曹德领步卒和弓手万人埋伏在官道北侧的十来个山头上,主要对付已经前进到山下的敌军。 曹仁和吕虔、牛金统率五千骑兵埋伏在山区东部边缘的几个山头上,目的是在得到出击信号之后,迅速向东南方敌军阵中冲锋,突破敌阵,截断陶家兵马前、中军与后部之间的联系,使之首尾不能相顾。 曹操领曹纯、乐进、于禁以及一万五千马步军兵暂时在茱萸山东麓埋伏,等敌军黄昏时分赶到附近扎营的时候下山挑战,然后诈败而走,将陶家大部人马引到南山脚下自家伏兵的伏击圈中。 曹恪跟随老爹曹德,带着无盐营两千六百人在茱萸山主峰大洞山上埋伏。 和无盐营一道埋伏在大洞山的,还有邓展手下千余弓兵。 到了伏兵可以出击的时候,曹德会命令亲兵在大洞山的顶部点燃烽火,向周围十余座山头上的伏兵发出信号。 曹操坐在茱萸山东麓一座山头上,从午时等到申时,终于等来了陶家军在十里之外出现的塘报。 他从斥候传回来的塘报中得知敌军似乎不打算继续前进,要在原地安营,等明天天亮之后再西进。 他心说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天都快黑了。 现在已经到了初冬时节,夜晚山上很冷,难道要将士们平白挨冻吗? 再说,现在不带兵下山诱敌,万一我军在山区埋伏重兵的消息走漏,导致陶谦有了防备,严令全军在新建好的营寨内固守,就是不出战,那我军之前定下的伏击计划不就全失效了么? 正是基于这些考虑,曹操决定按照原定计划,下山诱敌。 打定主意,他就点起一万五千马步军兵从茱萸山东麓的十几个山头朝东南方十里远处的陶家军冲锋。 此时,陶家军正在准备扎营。 陶谦在中军阵中向全军下达了就地安营的命令,并召集诸将议事,划定各部人马的宿营地范围。 说话间,随军谋士陈登进谏:“在我军前方十里远处,有山名茱萸。此山方圆十余里,是个险要去处。为大军安全考虑,主公应安排大队人马进山侦查,确定里面没有伏兵,才能安心驻扎。” “元龙此议甚当!” 元龙,是陈登的表字。 陶谦叫曹豹上前,吩咐他:“你带本部三千骑兵去茱萸山区查个明白,再来回话!” “诺!”年过四旬的曹豹轰然应命,拔马离去。 他回到本部阵中,点起三千精骑往茱萸山而来。 策马疾行三四里,忽见前方几名自家的斥候手摇红色小旗,口里喊着敌袭,跑回本阵,他吃了一惊,勒住马,问道:“怎么回事?” 跑在最前头的斥候勒马禀道:“茱萸山上有伏兵,正向我军杀来!” 曹豹定了定神,又问道:“对面多少人?” “不计其数!” 曹豹连忙让斥候去中军报知陶谦,请他领大军来援。紧接着将手一招,喝令身后骑兵:“众军迎战!” “呜呜呜……” 号角声中,陶家军三千精骑策马向西方疾驰,不多时就与曹操的一万五千马步军兵交上了手。 三千对一万五,曹豹本部明显处于劣势。 不过陶家军骑兵们没有退缩,顽强地和曹军作战。 陶谦得知曹豹的前锋遇袭,不禁赞叹陈登:“茱萸山区果然有曹阿瞒的伏兵,先生真是料事如神!” 他随即举手下令:“传令:全军出击,驰援前锋!” “使君有令:全军出击,驰援前锋!” “使君有令:全军出击,驰援前锋!” “使君有令:全军出击,驰援前锋!” …… 陶家军传令兵在阵中道路上往来穿梭,将陶谦的将令传达下去。 “咚咚咚……” 陶谦身后的鼓车上,力士挥动着双锤,将战鼓擂得咚咚响。 陶家军的左、右两翼,以及中军和后卫先后发起冲锋,驰援曹豹的前锋。 不久,战场形势发生了变化。 陶家军的参战兵力,由三千急速增加到了四万。 曹操见敌军大部人马已经被自己吸引过来,于是下达了撤退之令。 曹军一万五千人马跟随曹操帅旗前进的方向,开始往茱萸山西麓撤退。 第78章 围城打援(二) 陶谦听斥候报说曹军败退,大喜过望,喝令:“全军追击!” 话音刚落,旁边传来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主公且慢!” 说话的青年男子年纪在三十岁上下,皮肤皮净,身穿长衫,十分儒雅。 此人就是陶谦帐下谋士陈登。 他是徐州下邳人氏,前沛相陈珪之子,目前在陶谦帐下担任典农校尉。 这次陶家军往救彭城,他奉命随军,参赞军务。 陶谦听了陈登的言语,讶然问道:“元龙,足下有什么话说?” 陈登道:“穷寇勿追,主公请命令大军撤回。” “足下何出此言?”陶谦笑道,“曹阿瞒以伏兵击我,却反被我击败,我军就应该趁此机会,追赶败兵,并趁势占据山区险要之地,与彭城中的守军形成掎角之势。曹阿瞒担心遭到我军东、西两路夹击,定会挥师北撤,如此一来,彭城之围可解。” 陈登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须臾,他说道:“曹阿瞒诡计多端,主公要小心他留有后手。” “后手?”陶谦轻蔑一笑,道:“他能有什么后手?” “主公不可大意。”陈登道,“曹阿瞒说不定是故意败退,诱我进入山区。” “元龙,足下是什么意思?”陶谦眉头微皱。 陈登说道:“曹阿瞒可能在茱萸山中安排了伏兵,等我军过去,便下山袭击……” “这怎么可能?”陶谦不相信陈登的判断,摆摆手,道:“曹阿瞒不是已经带着伏兵杀过来了么?山中怎么还会有伏兵?” “主公……”陈登还要再劝,却被陶谦止住。 “好了,好了,我料曹阿瞒伏兵已经齐出,且正被我军杀得溃不在军了,先生勿疑!” 陶谦不顾陈登的劝谏,执意要带领大军追击曹家败兵。 他将手举到半空,喝道:“传令:全军追击!” “使君有令,全军追击!” “使君有令,全军追击!” “使君有令,全军追击!” 陶谦的传令兵在阵中纵马狂奔,向各部校尉和司马传达自己主公的命令。 陶家军向西追了数里路,赶到茱萸山脚下。 此时,曹操已然领着一万五千马步军兵沿着南山下的官道跑了将近十里路。 前面,是个十字路口。 这个十字路口位于茱萸山西南,是两条官道的交汇之处,其中一条路是连接武原和彭城的,另一条路是东西向的,经过西山脚下。 曹操到了十字里路,便引军转道往西,再抄小路上山。 曹豹不知是计,径直率前锋追到南山脚下,离十字路口已经不远了。 曹恪在大洞山上观察良久,这时才对站在身边的曹德道:“阿翁,我们动手吧!” xiaoshuting.org 曹德转过头来,吩咐身后的亲兵:“点第一堆火!” 按照他和曹操事先商量好的办法,此战中曹军将会先后点燃两堆烽火。 各个山头上的曹军弓兵在第一堆火燃起的那一刻,将万箭齐发,射杀山下之敌。 曹仁、吕虔、牛金三人的骑兵也将从茱萸山东边的密林中冲出,杀奔敌阵。 待弓兵放了几轮箭雨,将山下敌军消耗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曹德将会示意亲兵点燃第二堆烽火。 两堆烽火同时在大洞山点燃之时,埋伏在南山上的长枪兵和刀盾手将全部从山上冲下,和曹操亲领的那支人马一道向敌军发起总攻。 当曹豹的前锋终于赶到茱萸山西边那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大洞山山顶,一道狼烟已然缓缓升起。 不多时,数不清的利箭从官道北侧十余个山头射了过来,当场杀死陶家人马无算。 曹豹大叫不好,急忙拨转马头,同时喝令部下:“有埋伏,众军快退!” 说话间,有支利箭从半空中飞到了曹豹的身边。 曹豹躲闪不及,胳膊上中了一箭。 他忍着疼,指挥大军沿原路往东方撤退。 与此同时,曹仁、吕虔领着五千骑兵向东南方疾驰两里路,杀到敌军阵中,与陶谦部将吕由的右军混战到一起。 吕虔稳坐马上,脚踩马镫,一手举弓,一手搭箭,朝敌军射击,当下就有数十名陶家军士兵成了他的箭下之鬼。 不久,他在敌阵中碰到了吕由,想起当初这位远房亲戚玩诈降,骗了自己不说,还差点赚了己方人马,心中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喝问道:“吕子用,你这混蛋,为什么骗我?” 吕由见自家大军遇伏,早已慌得变了脸色,急叫道:“各为其主罢了,贤弟莫怪!” “哼,看箭!”吕虔此时也不再念所谓的兄弟之情,对准吕由放了一箭。 吕由连忙躲闪,以图避开那支利箭的攻击。 那支利箭“嗖”的一声,贴着吕由的左耳飞了过去,最终钉在了他身后一名亲兵的额头上。 亲兵惨叫一声,坠马身死。 吕由吓得心惊胆战,急忙招呼手下撤退,自己也在数十名亲兵的护卫下,拨马而逃。 曹仁见本阵东侧敌军已退,便带着五千骑兵西进,攻击处于山脚下的陶家兵马。 此时身处南山脚下的陶家军有万余人,主要是曹豹的前锋、臧霸的左军以及吕由右军一部。 曹仁和吕虔的骑兵东进时,大洞山上已然燃起了第二堆燃火。 埋伏在官道北侧十余个山头上的曹家步卒先后下山,冲杀陶家军。 数千曹军弓手暂时停止射击,以免伤到山下的自己人。 曹操也令亲领的一万五千人马停止后退,然后后部变前部,前部变后部,从茱萸山西麓杀出,与山上、东面两部人马合力夹击陶家军。 陶家军被杀得丢盔弃甲,在曹豹和臧霸的带领下向东南方奔逃。 他们逃到了河边,才沿着河堤向东边突围。 曹恪带着无盐营左部潘璋和路招两曲人马从大洞山上冲下,在敌军后面紧紧追赶,直杀到河边。 曹豹引着前锋营数百人涉水过河,才逃得性命。 臧霸没有引军下水,而是指挥本部人马沿着河堤且战且走,最终杀出重围。 此战曹军共歼灭陶家军万余人。茱萸山南麓的官道和草地上,尸横遍野,血流漂杵。 陶谦得知闻知败讯,悔不当初。 要是自己听信了陈元龙之言,何至于此? 他无可奈何,只好引领大军向武原方向撤退。 曹操领军追了十余里,这才下令鸣金收兵。 直到战场打扫完毕后,他才带着三万大军返回彭城郊外大营。 第79章 发石车验收 曹恪从茱萸山回来之后,一连三天,他都会和戏志才同去位于北郊大营后寨里面的临时工坊,监督指导工匠们作业。 曹操也时不时地跑来视察施工进度。 近四百个工匠,七八个人共同负责一台,三天时间做五十台怎么也够了。 茱萸山大战之后的第四天上午,五十台发石车全部完工,且组装完毕。 曹操闻讯,兴冲冲地叫来曹恪和戏志才,让他们跟随自己前去验收。 曹恪跟着曹操、戏志才二人赶到临时工坊,见帐篷前面的草地上,零乱地摆放着几十台发石车。 xiaoshuting.la 这些庞然大物都有近六丈高,顶部装有砲梢。 砲梢,就是一根长杆,长度三丈有余,作用相当于杠杆。 砲梢一端有抛物筐,用来装发射物,另一端装有配重筐。 配重筐平时是空的,只有在战时被运到指定的作战位置后,士兵们才会往里面放置沙包等配重物。 配重物可以根据需要,调整重量。 使用时,力士们先将配重物放进配重筐,之后再奋力拉动抛物筐下面的绳索,将砲梢另一端拉到地上。 当然,也可以不用人力拉动砲梢,而是用绞盘、滑轮之类的机关调整。 只是时间有限,曹恪没有让工匠们制作并安装机关。 甚至底座下面本来可以安装车轮的,他也没让装,毕竟只有三天时间,而造车轮的工艺复杂,且耗时较长。 力士们将充作远程武器的巨石搬到抛物筐之后,再将砲梢放开。 此时,配重筐受地球引力影响,会迅速向下方坠落,而抛物筐也会同时上升。 当抛物筐到达一定高度,放在筐内的远程武器就会顺势飞出,砸向目标。 这种配重型投石车投得准,射得远,可以在三百步之外对敌军的防御设施造成重大伤害。 它的威力又大,最大可以抛射四百多斤的巨石。 不过这种投石车是外国人发明的,在宋元之际传入华夏,别名回回炮。 而华夏先民在宋元之前普遍使用一种牵引式的发石车,也就是传说中刘晔在官渡之战时献给曹操的那种。 那种发石车其实早在战国的时候就出现了。 它的构造与配重式抛石机有很大的区别,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它没有配重筐。使用时,需要许多力士同时拉动砲梢一端的砲索,才能将重物抛射出去。 它无论是准度、射程还是可以发射的物体的最大重量,都远不能和配重式发石机相比。准度上,因为拉绳的力士们的力量各有不同,石块的落点并不能固定,时远时近。射程最远也只有七八十步,单次发射的石块重量不能超过一百二十斤。 攻城方利用这种牵引式的抛石机对付距离较近的敌军普通防御工事,比如高橹之类的设施效果还不错,远了就不行了,对城墙是不会产生比较大的伤害的。 因此,曹恪当初没有把这种古董拿出来献给曹操,而是给的配重式发石车的图纸。 他走到存放发石车的草地上,不时摆弄那些器械,查看是否存在问题。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听见曹操吩咐几名工匠:“你们将这台车拖去大营北门外,本州要实验一下。” “诺!”几个工匠应了一声,推的推,拉的拉,将那台抛石机往大营北门那边拖。 曹操又叫六十来个力士用马车拖两千斤河沙以及一些石块前去大营北门外面。 河沙作为配重物,共用四十个麻袋装,平均每袋重五十斤。 那些石块是抛射物,重量都在百斤左右。 大营北门离临时工坊不远,只有两百余步,不过因为抛石机没有安装轮子,工匠们推着它走的时候有些吃力,费了很长时间才将它移到那里。 曹恪跟着曹操、戏志才二人上了军营北辕门,见门外有片开阔地,是个实验抛石机性能的好地方。 曹操朝远方眺望片刻,指着一棵柳树,吩咐亲兵:“去测一下那棵树距离发石车有多远!” 亲兵领命而去,不久回来禀道:“二百八十四步。” “好!”曹操让亲兵退下,又命令六十来个力士使用发石车砸柳树。 力士们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十个人,负责配重,另一部分五十来个人负责发射石块。 分工定下来之后,十个配重力士就开始动手,将所有沙袋都放进了配重筐。 紧接着,另外五十来个力士一齐用力拉动砲索,将抛物筐那一端的砲梢拉到地面,并用力压住。 在抛物筐落下之后,又有个力士马上搬了块石头放到筐中。 “放!”随着为首之人一声大喝响起,五十来个力士立马将原本紧紧抓住砲梢的双手松开,并迅速后退两步。 刹那间,只见咆梢配重端急速下坠,而抛射端则快速上升。 抛物筐中的石块在半空中猛地飞了出去,落到柳树后面很远的地方,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小坑。 “抛远了,抛远了!”戏志才捶手顿足,大声叫道。 他的脸上,尽显失望之色。 这发石车,投得不准啊! 曹操让身边的亲兵去测量一下石块落地的位置与辕门之间的距离,得到的答复是三百零六步。 他不由得赞叹道:“想不到能投这么远!只是怎么投不准呢?” 曹恪想了想,说道:“应该是配重的问题,稍微减少一些重量看看。” 曹操又让力士们按照曹恪的言语,拿掉几袋沙包,重新再发射一次试试。 力士们依令而行,又将一块重达百斤的石头投了过去。 这次,亲兵报的数据是二百四十六步。 “又抛近了点!”曹操又让力士们不断调整配重,反复试验。 在试验了好几次后,投石机终于将一块百多斤重的石块抛到了柳树旁边大约两步远处。 这么一点点误差,在正常范围之内。 曹操见状,欣然道:“很好,明天攻城的时候,就按现在这个配重和距离投石。” 说完,让力士和工匠收工。 待力士们将配重筐中的石块取出,工匠们这才慢慢地将抛石机往营内临时工坊那边拖。 那些石块,由力士们运回仓库。 曹恪见发石机已经验收,准备告退,这时听见戏志才在叫曹操:“主公……” 曹操正要动身返回中军大帐,听到戏志才叫他,于是问道:“何事?” 戏志才忧心忡忡地道:“发石机完工且通过验收,这是好事,只是不好保密!” “不好保密?”曹操有些莫名其妙。 戏志才叹了口气,道:“是啊,我军造出发石机这事,只怕很难瞒得过南郊大营那边的人。” 曹操似乎明白过来:“你是说朱文博和他手下那些袁家的人回去后会告知袁本初,请其主仿造?” 文博,是朱灵的表字。 “然也!”戏志才说到。 第80章 取彭城 曹操似乎也觉得自己的人马用发石车攻城的事情难以对盟友保密,更不要说敌军了。 自己和袁本初现在是同盟,不过只是暂时的,将来总有一天会翻脸。 二人都有志兼并天下豪雄,将四海定于一尊,因此早晚会发生冲突。 我军造出这种配重式投石机的事,朱灵及其部下肯定能够知道。 攻城时,数十台发石机往城下一摆,马上就暴露在敌、我、友三方将士的眼皮子底下。 让守城的陶家军见识了投石机的威力倒也无妨,反正他们在短时间内也弄不明白那是种什么兵器。就算弄清楚了,也没时间仿造,毕竟我军攻城在即。应对发石机的办法,他们估计短时间内也想不出来。 我军也有数万人,你很难保证将士们一定会守口如瓶,不将先登营用发石机攻城的事情宣扬出去。 朱灵和他带来的一万五千余人听说了我军用发石机攻城的事情之后,回到袁绍那里,肯定会将这个情报告之其主。 袁绍到时定会让人研究仿制。 这又如何是好? 将袁家的人灭口是不可能的,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是曹家的友军,正和曹军并肩攻打徐州。 再说,一万五千多张口,也没法保证能够全部灭掉啊。 曹操心中踌躇,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曹恪见曹操正为发石机保密之事发愁,笑道:“大伯不必担心。” 曹操问道:“难道贤侄有应对之法?” “应对之法就是无需保密。”曹恪摆了摆手。 “不用保密?”曹操有些惊讶。 戏志才也讶然问道:“怎么无需保密?” 曹恪知道历史上朱灵最终投奔了曹操,好像就是在一伐徐州的时候。 跟随朱灵参战的袁军士兵大部分留在了曹营,只有少数人返回了邺城。 朱灵以及那些跟着他投奔曹操的士兵都可以算自己人啊,我们又何必费心去防范他们呢? xiaoshutingapp.com 想到这里,曹恪就对曹操说道:“因为我知道朱文博对大伯仰慕已久,早有举众投奔之意。发石机的事,不用向他们隐瞒。” 曹操闻言,十分惊讶,道:“这怎么可能?” “可不可能,过一阵子就能见分晓。”曹恪说道。 曹操以为侄子是在说笑,哪里肯信。 戏志才却道:“朱文博曾多次在私下里向众将表达自己对主公的敬佩之情,如此说来,他个人自愿留在主公帐下,也不是不可能。” 曹操问戏志才:“你也觉得朱文博有心归顺我?” “是有这种可能,不过……”戏志才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曹操问道。 戏志才说道:“不过他手下万余将士,可就不好说了。” “是啊。”曹操颔首道,“如果朱文博真的前来投奔,最多带亲兵来。除他亲兵之外的绝大部分将士为什么要跟着朱某人归顺我这个宦官之后而不是继续在袁本初帐下效力?” 曹恪道:“就算有袁军将士要回邺城,也无妨。” “怎么说?”曹操问道。 “小侄留有后手。”曹恪淡然说道,“我军做出来的五十台发石车没有装机关,甚至连轮子都来不及做。” 曹操顿时明白过来,道:“也就是说这只能算半成品?” “半成品之说未免太过,起码发石机能用,只是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曹恪笑道,“袁本初和他手下的人就算听说了发石车的事,一时半会也摸不清门道,能做出像我军明天攻城用的那种器械就不错了,更不要说改进,在车上装机关什么的。” 曹操道:“可是我刚才见识过,就算没装机关,发石车的威力也十分巨大。我曾听贤侄说装机关只是为了能让砲梢抛物端自动下降,从而节省人力,无关攻击强度。 他又忧心忡忡地道:“袁军要是造出了这种器械,来打我城池,我军那时如何应对?” 曹恪这时也觉得发明配重式投石车之事做得太早。 当初急于寻求破解守军飞楼之道,因此没有考虑过对城下袁绍军保密的问题。 不过他不后悔,后悔也无用。 他开口说道:“袁军将来要是造出了发石机并用之打我城池,我军一来可以在城上安装抛石车反制,二来可以出动骑兵与其野战,摧毁敌军器械。” 曹操点头道:“这两个办法倒也还不错。” 须臾,他又说道:“好,就依贤侄之言。明天上午,我军和朱文博的人一起出击,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彭城!” …… 翌日,曹操为分散守军兵力,请朱灵率袁军攻南门。 让袁军协助攻城是为了防止朱灵及其手下军官跑到曹军阵前观战,从而看出投石机的构造。 曹操又让曹洪领兵攻西门。 驻扎在东门外泗水岸边的曹德和夏侯渊的人马不参与攻城。 曹恪乐得清闲自在,和曹德前来北门外观战。 当然,观战之事是请示过曹操并征得他本人同意的。 辰牌时分,三路曹、袁联军分别从城外三座营寨开出,杀向城边。 出营列阵的联军兵力多达三万,可实际参与先登攻城的不过万余人。 五十台发石车全部由曹军的力士拖到北门外摆放。 西门那边参与攻城的曹洪部没有分到一台发石车。 曹操这样做,也是出于防范袁军目的,怕被人家看清楚发石车的外观构造。 这次攻城,西门外的曹军和南门外的袁军只是从攻,将敌军部分兵力吸引过去。 北门外的曹操中军才是负责主攻的。 曹恪骑着白马,和曹操、曹德等人出了北郊大营辕门,走了近两里,来到城下。 不久,他就受曹操之邀,和大伯、老爹钻进了一辆巢车的望楼之中。 望楼在八个力士的用力牵拉之下,缓缓升到七丈高空。 曹恪眼望南方,见五十台抛石机一字排开,停在曹军阵前,距离城墙大约二百八十余步。 每台发石机之间相隔将近两丈有余。 三千余名力士分成五十队,每队平均六十人。 六十个力士操作一台发石车,主要任务是破坏守军的飞楼和城墙。 彭城北门楼上,陶家军士兵们都看见曹军阵前摆放了数十台自己以前从没见过的新兵器。 “那是什么东西?” “哎,那是干嘛的?” 陶家军士兵望着那些造型怪异的兵器,议论纷纷。 第81章 抛石机彭城发威 曹军再次前来攻城的消息,彭城相汲廉也早已从前来报信的士兵那里知晓。 他让糜芳去守卫南门,自己赶到北门敌楼上,指挥将士守城。 这时,有个军候过来禀道:“敌军阵前摆放了数十台器械,士兵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都在议论。” 汲谦眼望南方,盯着曹军的一台抛石机观察良久,说道:“应该是发石车。” 他这个彭城相也是读过兵书的,知道有这么一种攻城器械。 “发石车?”那个军候转过头去,仔细观察片刻,道:“是很像。” 牵引式发石车早在战国时就已出现,汲廉和那个军候都对它有所了解。 汲廉又观察片刻,道:“只是不知曹阿瞒是怎么想的,让士兵将发石车摆得那么远。” 军候道:“是啊,摆那么远,石头能扔到城上来么?” 在汲廉和那个军候的印象中,发石车最多将石块等远程武器发射到百步之内的目标之上。 现在,曹军的发石车居然摆放到两百五十步开外了。 这个距离,陶家军的弓箭当然对付不了他们,可是他们的石块就能砸得到我们吗? 砸不到! 只会砸到自己人! 汲谦和军候似乎同时想到了这点,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那边,曹军的部分力士开始往五十台抛石机的配重筐里面放置沙袋。 每台抛石机配重筐里的沙袋重量都远远超过了一吨。 待所有发石车全都配备了沙袋之后,五十组曹军的力士们便都在本组主官的指挥下,喊着号子,紧抓砲索,奋力将抛物筐那一侧的长臂拉了下来。 xiaoshutingapp.com 不久,所有的发石车抛物筐全被力士们放进了一块大石头。 每块石块的重量,都在百斤以上。 “放!” “放!” “放!” 随着各组主官的暴喝声接二连三地响起,五十台抛石车的砲梢长臂也陆续被力士们放开。 五十块大石头飞向半空,然后开始急速坠落,砸向城头。 “嘭!” “嘭!” “嘭!” 紧挨着城墙内侧的飞楼都是用树木造就的,并没有那么牢固,在遭到数十块石头的撞击之后,很快散架。 之前还呆在飞楼上的陶家军弓手来不及撤退,全被已然倒塌的飞楼压在下面。 城墙上的守军也不好过,当场被砸死百余人。 没死的士兵赶紧跑到安全的地方躲避。 北门楼上,顿时乱作一团。 汲廉和那个陶家军军候见状,都吃了一惊。 “想不到那边的发石车这么厉害!” 汲廉感叹了一句,连忙和军候转身,要去敌楼上的屋子里躲避。 这时,一颗石头飞来,砸在了那个军候的头上。 陶家军那位军候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汲廉顿时慌得变了脸色,在亲兵们的护卫下躲进了阁楼之中。 好在曹军的石块没有那么多,只够每台发射八次左右。 八轮飞石雨过后,城楼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块以及横七竖八的尸体。 幸存的陶家悍卒见曹军力士不再发射石块,这才从远处返回城楼垛口边,却发现曹军的云梯已经被先登死士们推到了城下。 远处,几十台井阑越过抛石车阵,前进到距离城墙近百步远处。 汲谦也从阁楼中出来,见此情景,连忙招呼士兵们拿石块和兵器对付云梯上的曹军悍卒。 曹军的先登死士们在陶家守城兵丁的奋勇狙击下,死伤惨重,迟迟接近不了城头。 不过这种局面没能维持多久。 几十台井阑上的弓手各就各位,并朝城头放箭。 北门守军的弓兵大半死在之前飞石雨的攻击之下了,幸存者不多,且仓促应战,很快就被井阑上的曹军火力压制得死死的。 不多时,曹军的两队先登死士们在后方自家弓手的掩护下,登上了城楼。 汲廉急忙调集大队刀盾手前去堵戴,然而无济于事。 冲上城头的曹军先登死士越来越多,并开始向汲廉所在的敌楼以及城内杀来。 汲廉正要再调人马前去应战,这时一支利箭飞来,击中了他的面门。 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很快气绝身亡了。 主将战死,之前还在城楼上顽强抵抗的陶家士卒顿时没有了斗志,开始撤退。 在南门那边与朱灵率领的袁军厮杀的糜芳听说北门失陷,知道大势已去,于是集结兵马从东门突围。 他引军出了彭城东门,走了将近三里路,刚到泗水浮桥,就看见夏侯渊领着大队骑兵朝这边冲来,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引众上前接战。 兵法上说哀兵必胜,归师勿遏。 陶家悍卒见归路被截,抱有必死之心,人人奋勇争先,与曹军混战一场。 曹军不敌,损失了大量骑手。 夏侯渊见状,只得领兵退回东郊营寨。 曹德和夏侯渊二人率领的两路曹军当初会师之后,都在泗水东岸扎营,却并没有将路堵死,在东南方向留了道宽达数里的缺口。 糜芳得以引着败军从那道缺口突围,逃往下邳。 就在糜芳引众逃命的时候,曹、袁联军的大部人马已然冲进了城中。 曹操进城后,在曹德、曹恪父子的建议下,安排人到城中各处张贴安民告示,同时晓谕三军不得扰民,所到之处务必秋毫无犯。 彭城中的百姓在曹军进城后,着实担心了几天,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他们中的部分人后来发现曹、袁联军的将士们并没有要把他们怎么样的意思,这才壮着胆子走到大街上,看到了曹操让人贴的安民告示之后,这才放下心来,于是又开始和平时一样,该干嘛干嘛去了。 彭城百姓的生活逐渐恢复了正常,而曹、袁联军也即将开赴武原。 曹操等鄄城那边的军粮送到之后,就召集众将官商议攻打武原之事。 议事的地点,在原彭城国相府大堂。 曹操待包括朱灵在内的众将赶到,就开门见山地向他们说自己准备在三天后领军前去攻打武原,彻底击溃陶谦军主力,逼迫那位徐州刺史投降。 曹军随军的粮草本来只够吃十余日了,好在昨天任峻带人送了些过来,不过就算如此,军中存粮也只够吃上月余。 负责押运粮草的任峻向他转达了荀彧的口信,说是鄄城仓库中的存粮也不多了,战事必须尽快结束。 曹操因此召集众将,商议怎么攻武原。 曹恪在便宜大伯说话时,心中有了个主意。 他待曹操说完,就站起来说道:“武原有陶恭祖的数万大军驻守,我们如果强攻,没有兵力上的优势,只怕得不偿失。” 曹操问道:“那我应当如何拿下此城?” 曹恪道:“末将有个计策,可以将陶恭祖的大部人马调开,以便我军轻取武原。” 第82章 献策 曹操听曹恪说有办法帮他轻取武原,眼前一亮,“哦”了一声,道:“说来听听!” 曹恪道:“这个计策,叫做声东击西。” “怎么个声东击西法?”曹操问道。 曹恪见大伯身后的屏风上挂着一幅徐州地形图,于是站起身来,指着标注在彭城东北方的一个红点,说道:“武原西边七十里处,就是傅阳城,那里守军只有千余人。” “使君可率大部人马朝傅阳进发,并提前放出消息。陶恭祖闻讯,必率主力往救。此时,我军再派出一支偏师,从彭城出发,前去偷袭武原。”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对面有个麻脸汉子轻笑一声,道:“你怎么就能肯定陶谦到时一定会亲率大部人马前去救傅阳?” 那位年过三旬的麻脸汉子就是朱灵,字文博。 此人是袁绍帐下中郎将,这次是奉其主公之命,领兵前来协助曹操攻打徐州的。 朱灵不认识曹恪,更不知道他与曹操的关系,只当他是曹军中一个地位普通的司马。 他又见曹恪十分年轻,因此对他有些轻视。 曹恪从朱灵的笑声中听出了隐含在其中的不屑之意,有些不悦。 他手指地图,道:“当然,傅阳那边也有条大路可直达郯城,此地若失,必会威胁到徐州治所的安全,陶恭祖因此定会亲领大部人马往救。” 朱灵呵呵笑道:“足下未免太过自信了吧?” 曹恪“哦”了一声,道:“不知朱将军为什么这么问?” 朱灵道:“相比傅阳,武原距离郯城更近,陶恭祖怎会不知这点,冒然亲率主力前往傅阳,导致武原守备空虚?他也很有可能只调数千人马前往。数千人,已经足够守城了。” 笔趣阁 曹恪闻言,寻思片刻,轻轻摇头,道:“联军三四万人马北上傅阳,陶家援军兵力太少的话,只怕无济于事。陶恭祖是个谨慎的人,为保险起见,定会率大部人马前往,只留少量兵力守武原。” 朱灵找不到理由反驳,顿时哑口无言。 坐在朱灵旁边的夏侯渊问道:“贤侄怎么就肯定陶谦定会亲征,而不是派偏将前往?” 曹恪道:“陶恭祖能够割据徐州,并图谋兼并四方,倚仗的是手上的丹阳兵。” 扬州丹阳郡境内民风彪悍,习武之风盛行,因此常出精兵。 陶谦是丹阳人,手上有支由他的家乡子弟组成的军马,兵力将近三万。 此次曹军东征徐州,丹阳兵虽连战连败,却也给曹军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夏侯渊见曹恪将话题扯到了陶谦手中那支家乡子弟兵,讶然问道:“这跟丹阳兵有什么关系?” 曹恪道:“现在陶恭祖帐下,只有他本人和曹孝威才指挥得动那些丹阳兵。” 孝威,是曹豹的表字。 夏侯渊“嗯”了一声,道:“难道他不会让曹孝威去?” “不会。”曹恪道,“我昨天听从武原潜回彭城的细作说曹孝威受了伤,目前正在住处休养,陶恭祖不会让他的爱将带伤出征的。” 朱灵笑道:“陶谦帐下,可不是只有一个曹豹。” 夏侯渊也道:“是啊,除了曹豹之外,陶恭祖帐下还有臧霸、吕由等人,都是能带兵打仗之辈。” “小侄刚才说过了,丹阳兵只有陶恭祖及其心腹曹孝威才指挥得动。”曹恪道,“臧霸出身泰山豪强,在军中拉帮结派,陈登、吕由都是徐州本地士族,陶恭祖对这些人不是很信任,不会将手下丹阳精兵交给他们指挥的。” 夏侯渊和朱灵都无话可说,只得闭口不言。 “贤侄坐!”曹操让曹恪在曹德身后的席上坐下,接下来又问戏忠:“志才,舍侄的计策怎么样?” 坐在曹德下首的戏志才说道:“曹司马这个主意不错,只是……” “只是什么?尽管直言!”曹操说道。 戏志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武原也是郯城的门户之一,陶恭祖往援傅阳之前,定会留兵镇守,兵力不会太少。我军偏前去强攻,短时间内未必能拿下来。” 他轻咳两声,又道:“武原离傅阳不远,只有一天的路程。” 曹操似乎明白过来,说道:“你的意思是,陶谦能够及时调兵回援?” “不错。”戏志才道,“我偏师打武原,应设法智取,不可力敌,尽可能在陶恭祖得到我军东进的消息之前,拿下此城。” 曹操点了点头,问道:“如何智取?” 戏志才寻思一阵,道:“主公可让偏师主将在带兵到达武原之前,安排数十人设法混入城中,到时候里应外合,夺取武原。” “此计甚妙!”曹操禁不住拍手叫好。 他又叫曹德、曹仁上前,让他们二人分别担任偏师的主将和副将,领着当初从任城那边过来的万余人马前去攻打武原。 按曹恪和戏志才定下的计策,曹军偏师万余人在得到陶谦领主力往援傅阳的塘报之后,将迅速赶到武原城下,并与先期潜入城中的兵马应外合,一举夺取城池。 曹操将作战细节对曹德和曹仁二人交代完毕,就让他们退下。 正当曹操和自己的两个兄弟说话的时候,朱灵瞅瞅曹恪,低声问夏侯渊:“刚才志才先生叫他曹司马,莫非他姓曹?” “不错,他姓曹。”夏侯渊客气地对身为客将的朱灵说道。 朱灵又问:“他和曹使君是什么关系?” 夏侯渊低声道:“他是使君亲侄。” “原来是曹使君的侄子?”朱灵有些惊讶,又望了望曹恪。 夏侯渊道:“使君二弟扬武校尉就是他的父亲。” “难怪曹使君称他‘舍侄’。” 朱灵又问:“足下称他为‘贤侄’,莫非和他也是亲戚?” “是有亲戚关系。”夏侯渊笑道,“曹使君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贤。足下可不要因为他与使君有亲,就以为他是个靠关系升官的无能之辈。” “不,朱某从刚才此人的言谈中判断得出来,他心中也有些谋略。” “只是有些谋略?”夏侯渊轻声笑道,“他本事比足下想像的要大得多。” 朱灵正要细问,这时有个小校进帐向曹操禀道:“有个叫陈登的,带着五十余人赶到城下,声称是奉其主之命前来议和的,不知是否放他入城?” 曹操冷哼一声,轻拍公案,道:“不准!你让他回去转告陶谦,要陶某人洗干净脖子准备受死!” 小校应了一声,转身欲走。 曹恪心中一动,急忙喝道:“且慢!” 第83章 陶谦遣使求和 小校听到曹恪叫他暂缓前去叫陈登离开,随即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望望坐在大堂一侧的说话之人,又望望坐在大堂公案后面的曹操,不知如何是好。 曹操有些不悦,问曹恪:“你这是何意?” 曹恪见曹操有些不高兴,内心还是有些惧怕的。 不管怎么说,曹操都是一代枭雄,猛人中的猛人! 不过曹恪还是直言劝道:“末将认为,使君应该让陈登进来,和他谈谈,看看他会说些什么。” 曹操双眉一挑,问道:“你希望我与他议和?” 曹恪暗道大伯你说对了,我还真觉得你应该和陶谦的人谈判,争取双方和解,并从中谋取一些好处。 昨天,他曾听押运辎重过来的任峻说过,现在曹军后方粮草供应已是严重不足。 任峻和委托他带话给曹操的荀彧都希望战争能够在过年之前结束。 当然,粮草问题只是荀彧和任峻两人希望战争早日结束的一个重要原因。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作为曹军根据地的兖州目前虽然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危机四伏。 地方上的大多数士族、豪强心底里因为曹操出身不好,对他并不服气。 他曹某人还频频出台法令,打击不法士族和豪强,大有要和士族、豪强这个阶级对着干的架势。 那些士族、豪强容得下他曹某人才怪! 他们就算明面上干不过曹操及其背后的势力,那也完全可以在曹某人背后扯后腿,让他啥事都很难干成。 因此,荀彧和任峻都希望曹操早日率大军班师,以防发生意外。 对于荀彧和任峻的担心,曹恪也是完全能够理解的。 历史上曹操第二次讨伐徐州的过程中,张邈和陈宫不就趁着曹军主力不在,将吕布引进来了么? 吕布进入兖州后,所到之处,原属曹营的士人和官吏望风而降。 幸好有荀彧和程昱二人在,曹操才能够以尚在手中的鄄城、范县和东阿这三座城池为根据地,和吕布抗衡,最终取得胜利。 曹恪觉得曹操应该在兖州种几年田,待内部稳固之后再出兵征讨四方。 不过曹操一心要那徐州,他之前也不好在这种大事上出言阻拦。 万一曹操一个不高兴,让人把自己砍了怎么办? 当初在费县的时候,劝曹操将出兵日期推迟那么几个月,已经是自己当时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不过今天,曹恪听说陶谦遣使议和,顿时觉得正好可以和曹操说说这事了。 打这场仗对于曹操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好处。 陶谦尽管屡战屡败,但势力还在,尤其是手上的丹阳兵并未受到重创。 茱萸山之战中受损最严重的,不过是臧霸和吕由两人统领的兵马罢了,三万丹阳兵只战死了两千余人。 彭城攻防战中战死的大部分是汲廉的部曲。 历史上曹操两次东征,失去的很多,得到的很少。 打徐州之前,他失去了跟随在老爹曹嵩身边的宗族基本盘,以及一大笔可以用来充作军费的财富。 进入徐州后,因为传说中的屠城,他失去了许多为避战乱流落四方的人才。 那些人中,有诸葛瑾、诸葛亮兄弟,有徐盛…… 有些人才最终为他人所用,他们中的某些人后来甚至成了曹家的劲敌。 曹操还因为传说中的屠城,失去了徐州当地的民心。 后来徐州这个地方在曹操治下一直安定不下来,多次易手,先后为刘备、吕布所据。 曹操后来在无奈之下,将此地委任给臧霸、孙观、孙康、吴敦、尹礼这些地头蛇去治理。 曹丕称帝后,借东征孙权之机,夺了臧霸的兵权,将曹家的嫡系势力打入徐州,这才解决了问题。 曹恪为了避免以后出现那些问题,打算劝曹操与陶谦和解,在双方的谈判过程中谋取利益。 陶谦年事已高,很快就要死了。 历史上他不就是死在明年的吗? 他一死,徐州必乱。 陶家嫡系曹豹和徐州本土豪强糜竺、陈登等人到时候定然会争权,从而引发矛盾。 1200ksw.net 那时,我军完全可以趁乱出兵,收拾残局,和平接管徐州。 徐州富庶! 把一个富庶的徐州打得破破烂烂的,对曹家和曹操来说,好处到底在哪里? 想到这里,曹恪就劝说曹操:“兵书云:不战而屈人之兵,乃上上之策。现在联军东征徐州已两月有余,粮草吃紧,后方兖州也不是很安稳,而陶家军主力仍然没有被我们歼灭,且死战不降。今日陶恭祖在茱萸山之败以及彭城失陷的双重打击下,遣使求和,末将私下里以为使君最好还是与徐州那边过来的使者谈谈。” 话音刚落,大堂内众将开始低声议论。 议和? 现在我曹袁联军屡战屡胜,气势如虹,正该趁得胜之余威,一鼓作气地将敌人歼灭,全据徐州,为什么要与他陶恭祖议和? 曹恪听了众人的议论,不为所动。 曹操道:“与陶谦议和,那我们之前的仗不是白打了么?” “怎么会白打呢?”曹恪道,“使君完全可以在议和的过程中与陶恭祖的人讨价还价,索取利益。” “这……”曹操心中踌躇,一时拿不定主意。 戏志才道:“不可!我军一旦与陶恭祖达成和议,以后再想进入徐州可就难了,毕竟背刺盟友,在道义上说不过去,师出无名啊!” 也许是过于激动,他说完之后剧烈地咳了几声。 曹恪噗嗤一笑,道:“非也,我们最多等个一年半载,就有机会进入徐州,且不用背上背盟的骂名。” 戏志才讶然问道:“曹司马何出此言?” 曹操也问:“机会从哪里来?” 曹恪道:“陶恭祖年纪老迈,身体也不好,我料他在一年之内必死。”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陶恭祖一年内会死?”戏志才喃喃自语,似有所思。 曹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问道:“贤侄就这么肯定?” 曹恪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陶谦将会在明年病死,因此自信满满地说道:“百分之百肯定。” “百分之百?”曹操似乎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有些莫名其妙。 “就是有十成的把握。”曹恪连忙解释了一句。 须臾,又道:“陶恭祖一死,徐州本土士族肯定会重新寻找代理人来接掌徐州,这样势必会和陶家嫡系曹孝威等人发生冲突。使君到时就可以趁乱而入,以最小的代价夺得此地了。” 曹操冷静下来沉思半晌,似乎觉得曹恪的主意不错,颔首道:“好,就依贤侄之言!” 他随即叫从事王必上前,吩咐道:“你带五十名军士出城,将陈登接到这里来!” 王必道了声诺,领命而去。 第84章 陈元龙 半个时辰后,王必返回彭城国相府大堂,禀道:“徐州来使带到,已在堂外等候。” 曹操颔首道:“请他进来!” 王必转身出去,不多时就引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走进大堂。 曹恪见到那个中年男子之后,不由得愣了片刻,心说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陈登陈元龙么? 陈元龙,那可是击败过江东小霸王孙策的猛人啊,文武兼备,智勇双全。 曹恪正思量间,那边陈登已然走到公案前,不卑不亢地对着曹操施了一礼,道:“徐州典农校尉陈登拜见曹使君!” 曹操似乎是见陈登一表人才,身处敌营却十分从容淡定,不由得肃然起敬。 他明知故问:“陈先生到此,不知有何贵干?” “奉我主之命,前来向贵军求和。”陈登答道。 “求和?”曹操冷笑一声,说道:“几个月前陶某人勾结袁术谋害家父未遂,这也就罢了,后来他居然还与反贼阙宣狼狈为奸,犯我兖州。这两件事,他到现在也没给本州一个说法!” 陈登尽管早已料到曹操会提起这两件事,可还是在曹操说完之后,沉默了片刻。 他想好说辞,才开口辩解道:“费县那事,其实是张闿自作主张,要害曹老太公性命,我主其实并不知情。” 曹操“哦”了一声,怒问道:“他不知情?难道张闿前去费县截击家父是擅自行动?” 曹德似乎想起了发生在费县万松山上的往事,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也轻哼一声。 当时,曹德及其家人在夏侯渊及其手下士兵们的保护下,假扮客商赶到万松山,不久发现张闿带兵赶到,扬言要杀死他们。 要不是曹恪机灵,用缓兵之计拖延时间,最终等来了曹操的救兵,现在他曹德说不定早已转世投胎好几个月了。 那边,陈登听了曹操的诘问,道:“我主是密令张闿领兵北上截击老太公不假,可并未让他谋害老太公性命。他后来曾派人调查,得知此事其实是袁公路那边的人所为。张闿被人收买,才干出了这种事。我主险酿大祸,事后也是追悔莫及,此次特命我就此事向使君致歉!” 曹操在几个月前就从被曹恪俘虏的张闿口里得知了事情真相,知道此事其实是袁术的谋士韩胤在背后搞鬼。 幸好当时有棘奴在,护着曹嵩一行安然无恙地到达了鄄城。 曹操不由得感到庆幸,俄顷又想起陶谦不久前主动攻打自己的兖州的事情来,又冷冷地对陈登说道:“费县那事,家父和我之兄弟子侄、宗族宾客都在其中受了不小的惊吓,此事本州可以不再计较。可你主勾结阙宣这个反贼犯我兖州这事,足下又怎么说?” 他又阴沉着脸,诘问陈登:“你主勾结反贼,侵犯朝廷领地,该当何罪?” 陈登道:“曹使君误会了,我主所谓与反贼阙宣结盟,其实是个计策,目的是为了以最小的代价除掉他本人,如果不这么做,而是直接发兵进剿的话,会给徐州百姓造成莫大灾难。” 曹操呵呵冷笑道:“好一个大仁大义的陶使君啊!他为了不给徐州百姓造成灾难,竟然将灾难降到我兖州军民身上,这是何道理?还有,他那个所谓的计策,不会是想要借我军之刀帮他清除阙宣吧?” 陈登没有正面回答曹操的诘问,道:“我主说他不知深浅,冒犯虎威,以致战火波及徐州,因此追悔莫及。希望曹使君以百姓的安危为念,接受我军的求和。” 曹恪听了陈登的说辞,暗中笑道陈元龙这道德制高点占得好啊。 要是曹操答应求和还好说,要是不答应,陈登回去复命时,必会将一顶不恤苍生,穷兵黩武的大帽子扣给曹某人。 只是你们实力不济,能力不够,再会站在道德制高点扣帽子又有什么用? 要是早知会给徐州百姓惹来兵祸,又何必在当初主动勾结阙宣进犯兖州? 那边,曹操“哼”了一声,道:“要本州答应议和,当然也可以,不过你们必须先答应我几个条件。” 陈登闻言,似乎是觉得事有可为,欣然道:“使君请讲!” 曹操道:“第一个条件,贵方必须在三个月之内,将泰山两县还我!你们留在当地的驻军必须撤走,官员也要召回!” aiyueshuxiang.com 当初,陶谦兵进兖州泰山郡之后,连下华县和费县,后来又转道豫州鲁国,攻陷任城。 现在任城已经被曹德、曹恪父子俩夺回,而华、费两县还在陶家军控制之下。 陈登当即颔首说道:“这个依得。” 须臾,又道:“如果贵方愿意和解,也希望使君到时能够将彭城三县还给我方。” 曹操从小沛进入徐州后,先后攻下了广戚、留县和彭城。 后来曹德、曹恪父子率偏师从任城南下,没费什么力气就拿下了戚县。 只是曹德领兵前来彭城与曹操会师之前,没有留兵驻守戚县,形同放弃,因此陈登没有提及此地。 广戚、留县都有曹军把守,彭城更是驻有曹、袁两家数万大军。 夏侯渊听陈登说希望曹、袁两家人马也将所占城池归还陶谦,冷哼一声,瓮声瓮气地道:“联军数万将士抛了多少人头,洒了多少热血才占了徐州三城?你大嘴一张,要我们归还我们就得归还?” 许多将领附和道:“就是,凭什么还?” 曹恪没有开口表态。 不要说那三座城了,就连徐州早晚也是曹家的。 就算暂时还回去又如何?最多一年,曹军就有机会将那三城再次夺过来,甚至整个徐州也能全部吃下。 公案那边,曹操挥了挥手,让众人安静下来。 须臾,他对陈登说道:“这个可以谈。” 陈登放下心来,问道:“不知使君的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曹操望了望袁绍部将朱灵,然后稍稍转头,道:“第二个条件,你主必须与袁公路、公孙伯珪一刀两断,转与冀州袁使君还有我二人结盟!” 曹恪听了曹操提的这个条件,暗道这个对陶谦来说只怕有些难吧? 背刺盟友,另投敌对阵营,会引来骂名的,这事陶谦做得出来么? 正思量间,曹恪听见陈登说道:“曹使君不知?我主不久前已经因故和袁公路决裂了。” “决裂了?”曹操讶然问道。 曹恪也有些惊讶,心说怎么决裂的? 陈登道:“不错,两家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袁公路甚至准备调大军前来攻打徐州。” 曹操大感意外,道:“原来如此!” 又问:“那与公孙伯珪呢?” 陈登道:“我主与公孙伯珪倒是还有来往。” 曹操道:“那我希望你主也与公孙伯珪决裂,和袁冀州还有本州结盟,不知可否?” 陈登寻思片晌,轻轻点头,道:“这个也可以考虑。” “那好。”曹操说道,“第三个条件,双方互释战俘。” “此事当然依得。”陈登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曹军在这次战事中俘虏了许多陶家军将领。 臧霸部将孙观现在还被关在樊县县寺的大牢里呢。 释放战俘的事,就算曹操不说,陈登自己也会提的。 曹操见陈登将三个条件都答应下来了,于是提出了第四个条件:“第四,贵方每年向我军献钱十亿,外加军粮五十万石!” 第85章 双方谈崩了 陈登见曹操狮子大开口,不由得大吃一惊:“曹使君要的未免也太多了!” 五十万石军粮,十亿钱,这已经是徐州五郡国近半年的财政收入了。 分这么多给你,那我们吃什么? 陈登正思量间,那边曹恪也在暗中笑道要是不把价码抬高点,后面讨价还价的时候我们不是要吃亏? 曹操问陈登:“贵方莫不是拿不出?” 陈登道:“实不相瞒,敝州一年收上来的粮食也才六十万石,钱十二个亿……” “休要诓我!”曹操冷笑一声,大声道:“去年徐州五郡国,共有二十六亿钱的收入,收上来的粮食就有一百二十余万石,你当我不知道么?我只要你四成很过分?” 陈登想不到曹操对徐州的财政收入状况居然如此了解,不由得吓了一跳。 看来曹家在徐州内部安插有奸细啊。 他叹了口气,说道:“这……只怕谈不了!使君要价太高,请恕徐州给不起!” 曹操冷冷地道:“谈不了?谈不了那就不要谈了!” 他将手一挥,随即吩咐王必:“送客!” “好吧,在下告退。”陈登施了一礼,道:“非常遗憾!” 他转身欲走,又听见曹操道:“回去告知你主,就说曹某在兖州给他找了间屋子养老!” 陈登瞥了曹操一眼,反唇相讥:“我主也在郯城建了座宅子以待足下。” 曹操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拍案骂道:“竖子竟敢还口?本州看你是不想回武原了!” 他随即叫数名卫兵进入大堂:“将此人推下去,斩了报来!” 戏志才见状,急忙叫道:“主公,两军相争,不斩来使啊!” 曹恪见便宜大伯要杀陈登,吃了一惊。 陈元龙,那可是个大才啊! 杀了可惜! 再说他在历史上最终是选择了与曹家合作的,杀不得! 曹恪想到这里,急忙起身,也找了个理由劝道:“不可!今天要是杀了此人,以后谁还敢出使我军?” 曹操见曹恪和戏志才二人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由得愣了片刻,俄顷哈哈笑道:“刚才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我还不至于如此心胸狭窄。”说完喝退亲兵,又让王必送陈登出城。 陈登这时就向曹操告退,然后由王必陪着,出了彭城国相府。 曹恪和众人等那位徐州使节走远,就继续待在大堂里说事。 夏侯渊道:“现在双方谈崩了,我们怎么办?” 曹恪笑道:“当然是打武原了。” 夏侯渊有些不解:“说要议和的是贤侄,怎么说要打武原的又是贤侄?” 曹恪不紧不慢地从嘴里蹦出四个字:“以打促谈。” 夏侯渊闻言,不由得愣住。 曹操微微一笑,端起一杯放在公案上的米酒,喝了一口。 夏侯渊忍不住问他曹操:“使君真的打算听棘奴之言和陶谦议和?” “为什么不可以?”曹操道,“陶恭祖的实力与我旗鼓相当,我强攻的话,没几个月的时间只怕很难彻底击溃他的主力大军并掌控徐州,而我军后方不稳,且粮草已经不足了。这种情形之下,我与他议和,从中谋取一些钱粮好处,也不失为一个比较好的选项。” 夏侯渊道:“既然使君打算议和。那为什么又要给人家一个出不起的价钱?” 曹操笑道:“妙才,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就叫坐地起价,落地还钱,先给对方高价,方便以后讨价还价。要是从一开始就给他们一个能够接受的低价,反而会吃亏。” “原来如此。”夏侯渊道,“可是对方现在不愿意谈了,说是给不起。” “放心,他以后还会来的。”曹操自信满满地说道。 俄顷,他又说道:“后天我就带四万人马前往傅阳,依棘奴和志才献的计策行事。” …… 陈登在王必的监视陪同下,出了彭城,径直往武原而去。 王必则返回城中,向曹操复命。 陈登在路上走了一天半,才在次日下午回到武原。 他不及休息,进了城门就直奔位于城内的驿馆而去。 武原县的那所驿馆,此时是陶谦的临时行辕所在。 此时,陶谦正在行辕书房内和长子陶商、爱将曹豹讨论当前局势,俄顷听见门人报说陈登从彭城回来了,于是让那人去请元龙先生进来。 陈登进了书房,走到陶谦面前,施了一礼,道:“卑职未能成功说服曹孟德同意我方和议,还望主公恕罪!。” ranwen.la 陶谦脸色微变,道:“莫非曹阿瞒仍然对张闿害他至亲以及族人未遂的事耿耿于怀?” “那倒不是。”陈登说道。 陶谦讶然问道:“不是为了那事,却又是为何?莫非他曹阿瞒铁了心要夺我徐州?” 陈登叹了口气,道:“人家要价太高,我们给不起。” 陶谦听说曹操拒绝议和不是因为私怨难平,而是要价太高,大感意外。 他见陈登仍然跪着,当即缓步上前,将他扶起,接下来问道:“先生将出使之事的过程细细说给本州听。” 陈登站起身来,将自己出使求和遭拒的详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屋内陶商和曹豹听了曹操提的议和条件,都惊得呆了。 陶谦更是气愤难平。 曹阿瞒那个太监孙子居然开口就要十亿钱外加五十万石军粮! 这也太过分了! 我陶恭祖是麾下大军都被你曹阿瞒歼灭了,还是大半地盘都被你吃下了? 你张口就要我将近一半的钱粮? 我麾下目前还有数万大军,仍然控制徐州五郡国中的四个以及彭城国的几座城池。 是,我在之前的战事中确实屡次败于你曹阿瞒之手,可就算如此,我陶某人根基犹在,实力尚存。 你勾结袁绍,引五万联军犯我徐州,可我麾下带甲之士还有四万余人! 我之所以要与你议和,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徐州百姓。 既然你不愿和谈,定要战,那我便与你战! 陶谦气鼓鼓的,猛拍书案,道:“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从现在开始,我军就要准备应战。” 言犹未了,门人又走到书房门前,禀道:“之前奉使君之命潜伏彭城的细作已回武原,有紧急军情送达。” 陶谦问道:“人在哪里?” “现在已到大门外。” “让他进来!” 门人应了一声,转身离去,不久引着个男子来到书房外面。 陶谦让那个男子进来,问道:“彭城敌军可是有异动?” “确有异动。”那个作商人打扮的细作禀道,“曹操后天将和袁绍部将朱灵共同引兵四万,前去攻打傅阳。” 第86章 智取武原(一) 陶谦听细作说曹操即将举兵进犯傅阳,顿时大惊失色,问道:“消息属实么?” 细作禀道:“小人在城中一家酒馆里无意中听到两个曹军小军官在议论此事,后经多方打听,确认属实。” 陶谦点点头,又询问了一些细节,这才让探子离开。 俄顷,他稍稍转头,对陶商、曹豹、陈登三人道:“傅阳是郯城西北门户,对我们十分重要,一旦陷入敌手,后果不堪设想,可当地只有千余兵马镇守,如何挡得住曹阿瞒的大军?看来本州有必要在后天亲领大部人马前去救援。” 陈登道:“傅阳当然是要救,可卑职觉得主公还是要小心曹操用声东击西之计,夺我武原。” “先生认为曹阿瞒是要取武原??”陶谦讶然道,“难道打傅阳只是个幌子?” “有这种可能。”陈登颔首道,“如果我是曹操,发现武原有三四万敌军驻扎,是不会冒然举众来攻的,毕竟敌我双方兵力旗鼓相当,如果强攻,胜算不大,且容易造成大量伤亡,这样的情形下,唯有智取,不可力敌。” 陶谦似乎明白过来,道:“也就是说,曹阿瞒是打算引主力佯攻傅阳,然后以奇兵袭取武原?” “不错。”陈登道,“傅阳是我军必救之地,若不往救,则此地必失。此地一失,则郯城危矣。若主公派遣大军往援,则武原守备空虚,正好利于曹操调奇兵袭取。” 郯县既是徐州州治,又是陶氏集团的大本营,里面还住着陶谦及其许多将领的家眷。 而傅阳和武原都是郯城的门户,轻易丢弃不得。 陶谦当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于是问道:“那我应该如何应对?” “卑职认为,主公遣曹孝威引兵五千往援傅阳即可。”陈登道,“五千人马星夜兼程,赶到那里,然后驻城而守,再与武原的大部人马守望相助,互为犄角,定能撑到曹操粮尽退兵。” 陶谦望了望吊着绷带的曹豹,摇了摇头,道:“孝威之前在茱萸山受了伤,又如何能够再领兵出战?” 曹豹道:“末将只是手臂受伤,仍能走动,不妨碍带兵作战,主公就让末将去如何?” 陶谦摆摆手,道:“远征劳心费力,对伤口的恢复不利,孝威你这次就别去了,还是留守武原吧。” 曹豹知道陶谦不让自己领援兵救援傅阳,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爱护之情,也就不再坚持,道:“末将遵命!” 陈登见陶谦不愿意曹豹带伤出征,不好强劝,道:“既然曹校尉不便去,那主公就让臧宣高领兵前往如何?” 陶谦摇了摇头,道:“以五千援军去应对曹阿瞒的四万人马,本州不放心。” 他又道:“本州觉得还是让孝威领兵五千守武原,我亲率三万余人前去救傅阳为好。曹阿瞒诡计多端,手下将士能征善战,又有袁本初的人相助,我军援军去得少了的话只怕不行。” “主公定要亲自去救傅阳也可以。”陈登轻轻颔首,道,“只是武原这边的守军,要小心防范敌军出奇制胜。” 陶谦又问:“曹阿瞒会出奇制胜?” “他可能会事先密令留守彭城的兵马在我军主力前往傅阳之后,作为偏师迅速东进,趁我麻痹大意之时,偷袭城池。” 陶谦似乎对陈登的分析深表赞同,“嗯”了一声,颔首道:“是有这种可能。” 又问:“曹军如果要偷袭武原,可能会用哪些手段?” “曹军偏师主将可能会派人到城下骂战,诱曹校尉出城野战,再以事先埋伏在城外的兵马攻击我军,将我军击退之后,跟在我败兵后面冲入城内。” 陈登清了清嗓子,又道:“曹军也可能会安排部分士兵扮作商队、流民之类的角色,混入城中,到时与前来攻城的人马里应外合,夺取城门……总之,手段很多。” cxzww.com 陶谦问道:“那我武原守军当如何应对?” 陈登瞥了曹豹一眼,道:“如果敌军遣人至城下骂战,还望校尉届时能够耐住性子,不要上了人家的大当,要是实在忍不住,就骂回去,绝对不能出城!” 曹豹道:“先生放心,曹某明白的。” 陈登又对陶谦道:“请使君下令,从现在开始到曹军兵临城下之时,守门士兵要对出入武原城的所有行人严密盘查,一旦发现异常,立即将人拿下!曹军赶到郊外后,守军将四门紧闭,不得再放人进城。” “好,就依先生之言。” 陶谦叫来传令兵,让他去武原四门传达自己的命令,要求各处守门军校严格盘查行人,以防混入敌军细作。 陈登又想起曹操对徐州的财政收支了如指掌的事来,说道:“卑职曾听曹孟德说出我徐州一年的赋税收入,与实际情形相差无几。” “有这样的事?”陶谦讶然道。 “确实如此。”陈登道,“看来我徐州内部混入了曹孟德的奸细。” “此事我会调查的。”陶谦阴沉着脸,紧握拳头,一拳擂在书案上。 他这时要陶商和陈登二人后天随他一同前去傅阳。 沉默良久的陶商忽开口道:“阿翁,孩儿希望留在武原,协助曹校尉守城。” “这……”陶谦听儿子说想要留在武原,心中踌躇。 曹豹性子急,为人有些粗鲁莽撞,自己让他守城,其实也不是很放心。 曹阿瞒的人要是真如元龙先生所言,用个什么激将法之类的计策,诱守将出城的话,以曹豹的性子,他到了实在忍耐不住的时候说不定真会去。 有儿子在城中监督节制的话,可能会要好一些。 陶谦思前想后,最终还是接受了陶商的请求,让儿子在曹豹身边担任监军。 至于他自己,会在后天亲领大部人马离开武原,前去救援傅阳。 屋内四人正说话间,门人引着个小校进来禀报:“这位守南门的军士说他们那边来了队贩卖药材的商人,为首之人自称名叫侯猛,操扬州口音,拿着据说是使君您给他的路引,要求入城。” “侯猛?”陶谦心中一动,问那个站在门人身边的小校叫道:“他带了多少人来?” 小校道:“加上他共有一百零三人。” “你回去叫他单独来见我!”陶谦大手一挥,叫道。 小校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陈登问道:“敢问使君,这侯猛是什么人?他怎么会有使君给他的路引?” 陶谦道:“是本州早年认识的一个商人,经常往来于徐、扬二州之间,做些药材生意,我因这层关系,常向他采买军需药品。不久前,我让军需官向他采购了大量药材,这次他必是送货来了。” “从扬州那边过来的?可会经过彭城?”陈登心中起疑,问道。 陶谦笑道:“本州哪里知道?等见了他,一问便知。” 陈登想想觉得也是,便和众人在屋内坐等。 此时,武原南门外的官道边,停放着四十辆马车。 每辆马车上都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几十个箱子。 据车队里的人说,箱子里装的都是药材。 曹恪一袭麻衣,站在车队中,俄顷趁着守门兵丁没有注意到他,将原本站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年过四旬的中年男子拉到一边,沉声问道:“等下见了陶恭祖,知道怎么说么?” 第87章 智取武原(二) 那个和曹恪说话的四旬男子正是侯猛。 他听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问话,低声道:“小人知道怎么应付陶使君。” “那就好。”曹恪道,“足下到时候可不要在陶某人面前露出马脚。放心,只要你肯跟我们合作,我们事后会保证你和你的百多个同伴的安全,并放你们回扬州的。” 侯猛闻言,连声称是。 曹恪道:“当然,你要是只想独活,不考虑百多个同伴的安危的话,也可以等见了陶某人之后,对他实话实说。” 侯孟吓得一啰嗦,道:“不敢,小人来之前已经向曹使君做过保证了,愿意与他合作,帮你们进城。” “好!”曹恪低声说道。 昨天,也就是在陈登离开彭城之后不久,朱灵麾下的五百袁军骑兵沿着泗水朝东南行进,侦查敌情。 他们跑了数十里,赶到彭城与吕县交汇的山区地带,遇见了侯猛的车队。 统领五百骑兵的袁军军候听说侯猛等人是去郯县做药材生意的,就指挥部下上前,将商队连人带货全部扣下,并带回彭城。 朱灵听说部下截获了来自扬州的商队,连忙去见曹操,将此事告诉那位兖州牧。 曹操召见侯猛,对他威逼利诱,最终迫使他同意与自己合作,掩护曹军细作进入武原。 他又召集众将,询问谁愿意带着部下扮作商队,混进城去。 曹恪主动请缨,向大伯曹操、老爹曹德请求让自己带亲兵屯百名士兵去执行此次任务。 曹操和曹德犹豫不决,考虑了很久,最终同意了曹恪的请求。 曹恪去亲兵屯中点起百名亲卫,加上屯长曹大福以及侯猛,共计一百零三人,全部作商人打扮,赶着装满了药材的牛车,绕道吕县,前往武原。 雅文吧 至于原先跟着侯猛前来徐州的一百零二位同伴,全被关在彭城国相府附近的一所宅子里面,作为人质,由曹操安排专人看管。 而在曹恪出发之前,他就已经让潘璋和路招二人率领百余名亲兵,扮作流民,分抄两条小路进入吕县,再绕道去武原,到位于南门附近的一座废弃古庙会合。 之所以要绕小路经吕县再转向武原,而不是直接沿着彭城与武原之间的官道前往目的地,是为了防止陶家军斥候发现,引起怀疑。 曹恪在南门外等了将近两刻钟,才看见原先去城中报信的陶家军士兵疾步出城,跑到侯猛面前,请他独自跟随自己去见陶使君。 侯猛望了曹恪一眼,似乎是见他没有表示什么异议,便跟在那名士兵的身后进入城中,步行前往陶谦的临时行辕。 他走到陶谦的书房,拜见了那位徐州刺史,与他寒暄一阵,便对他说自己这次是前往郯县给陶家军送药材的,路过武原,恰巧听说陶使君就在这里,就要前来问安。 还呆在陶谦书房中尚未离去的陈登心中起疑,询问侯猛是从哪里进入的徐州,可曾到过彭城县,路上可曾遇到过曹袁联军? 侯猛说自己的车队两个月前从扬州庐江郡的安丰县出发,途经豫州,在菑丘进入徐州地境,再经吕县到达武原,并未路过彭城县,更没遇见什么曹袁联军,只是在路上遇到过山贼骚扰,好在商队养着百名精干的护卫,才保得人货平安。 陈登没从侯猛的话里听出什么破绽,又见他神情淡定,心里也有些信了。 陶谦这时叫来军需官,让他与侯猛接洽。 侯猛将货物清单递给陶谦帐下军需官,又请他去城外验货。 军需官带着几个文吏和侯猛赶到城外,走到车队的牛车前,不时开箱查看里面的药材。 曹恪见那个军需官及其手下不时将手伸进箱子里验货,神情十分从容淡定。 车队部分箱子里装着药材,部分箱子里装着外出经商所需的钱粮,就没有兵器。 兵器都在曹恪等人的身上挂着,全是清一色的环首刀。 这么大一个商队,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带着钱粮货物出远门经商,哪能无人护卫? 护卫们手上哪能没有兵器? 军需官验了几车货,在得到侯猛献的一棵千年人参之后,愉快地让车队将货送到陶使君的临时行辕。 曹恪引着曹大福以及百名扮成商人的亲兵,跟在侯猛、军需官二人身后,赶着牛车进了武原南门,走了将近三里路,到了陶谦的临时行辕门前。 此时陈登已经离开行辕回到住处,如果他还在并且来到大门口,会看见对面有个人影视似曾相识,从而大吃一惊。确认了那人就是当初在彭城国相府见过的曹恪,一定会叫人将他生擒活捉。 军需官没让车队进入行辕,而是召来几十个手下军校,让他们将货物搬到仓库之中存放。 因侯猛要去行辕结账,曹恪便带着百名亲兵赶着牛车先行离开,前往位于南门附近的一家客舍。 当然,他也没忘了安排两个亲兵和侯猛一同前去陶谦的行辕办事。 那两个亲兵名义上是去协助侯猛的,实际上是监视。 曹恪进了那家名叫“悦来客舍”的旅店,将随行亲兵们安顿下来之后,就让曹大福出门,前去联络潘璋和路招。 与曹大福同行的,还有一个店小二。 “悦来客舍”是几个月前由混入城中的曹军细作开设的。 这家客舍是曹军细作设在徐州境内的众多联络点中的一个,里面的掌柜和店小二都是曹家安插在武原城中的密探。 潘璋和路招等人藏身的废弃古刹就在悦来客舍后门的斜对面,曹大福却并不直接进去,而是在古刹周围的树上刻了几个三角形标记。 呆在寺院里面作流民打扮的曹军士兵看见,进去报知潘、路二人。 潘璋和路招二人得报,连忙出了山门殿,朝四周张望,确认周围没有可疑人员之后,才跟在曹大福、店小二两个的身后,进了悦来客舍后院。 曹恪和店铺掌柜站在后院东厢房走廊下,见潘璋和路招赶来,便先后转过身去,进了身后的屋子。 那间屋子是掌柜的卧室。 卧室里面还有间密室,那个地方才是曹恪与潘、路二人接头的地方。 曹大福引着潘璋、路招进了掌柜卧室,向曹恪禀道:“司马,他们两位来了。” 曹恪道:“好,你在外面守着,任何人都不许放进来!” “诺!”曹大福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掌柜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到地下密室。” “你们跟我来。”曹恪朝潘、路二人说了一句,随即和掌柜转身进入卧室里面的暗门。 掌柜在三人进入密室之后,告退离开,并将暗门关好。 潘璋和路招紧跟曹恪,下了暗门后面的十级台阶,到了地面,才对着他施了一礼,同时压低声音,道:“末将见过司马。” “二位免礼!”曹恪道,“你们的手下都安顿好了么?” 潘璋道:“我二人带来的两百士兵目前都在庙里藏身,随时候命!” “很好。”曹恪颔首道,“刚才王掌柜说他已经得到消息,陶恭祖会在后天亲领三万大军救援傅阳,武原由他的儿子陶商和大将曹豹留守。” 路招问道:“守军兵力多少?” “只有五千。” 潘璋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五天之内,届时我会让曹屯长与你们联络。” “末将明白!”潘、路二人一齐低声应道。 …… 两天后,陶谦按照原定计划,带着陈登以及三万大军离开武原,往救傅阳。 第88章 智取武原(三) 陶家军大部人马向傅阳开拔的第二天早晨,曹德让刘若守彭城,自己亲领万余曹军向武原杀来。 曹军以日行百里的速度急行军,曹仁亲自率领的三千前锋骑兵当天下午就赶到了武原城外十五里处的车辐山。 陶商和曹豹得到斥候传来的塘报,立即指使一个亲兵快马出城,前去傅阳向陶谦报信。 与此同时,悦来客舍的掌柜也收到了彭城那边传来的鸽信,并交它交给了曹恪。 曹恪知道自家大军很快就会兵临城下,开始攻城,于是吩咐曹大福去将潘璋和路招二人召来客舍议事。 曹大福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将潘、路二人带到客舍。 曹恪在掌柜的陪同下,将潘璋和路招领到掌柜卧室下面的密室之中,才从衣袖中取出鸽信,让二人看,并对他们说道:“曹子孝曹校尉率我军前锋已到车辐山,大部人马会在晚上抵达。” 潘璋问道:“那他们什么时候与我们合力攻城?” “明晨三更,举火为号。”曹恪说道。 潘、路二人都神情为之一振,齐声道:“我们应该怎么做?请司马明示!” 曹恪心中早已有了主意,道:“三更一到,你们二人就带兵离开古庙,前来客舍后门,与我会合,一同前去夺取南城门。” 燃文 路招问道:“为什么是南城门而不是西城门?我军主力从西边开到城下,主攻的方面当然应该是西门才对。” 潘璋不等曹恪开口,笑道:“路军候是不是傻?就是因为我军会从西边过来,西门首当其冲,陶商和曹豹自然会加强那边的防务,而南门相对来说,敌军的防范要松懈一些。” 曹恪“嗯”了一声,颔首道:“还有一点,南门离我们非常近。” “原来如此?”路招道,“那我们就去开南门吧,不知司马是否通知了曹子孝曹校尉?” “还没有。”曹恪道,“等下我就让王掌柜向那边发鸽信。” 潘璋问道:“明晨的行动,具体怎么安排?” 曹恪转过头来,询问王掌柜:“有武原城的地图么?” “有。”王掌柜随即出了密室,不多时拿了张地图进来。 曹恪从王掌柜手中接过地图,并将它摊开在密室的案桌上。 他伸出右手食指,指着地图上的南门楼,道:“明晨我会亲领亲兵屯百多人前去夺门。你们二人的任务就是带部下埋伏在南门楼北边街道旁边的屋檐上,伏击听到警讯前来增援的敌军。都明白么?” “明白了!”潘、路二人齐声道。 “好!”曹恪道,“我们今晚三更,依计行事,定要夺取武原城。” 潘璋这时似乎想起了什么,道:“有个问题。” “讲!” “我和路军候的人当初都是扮成流民混进城中来的,不方便携带大量兵器,长枪没带,环首刀也很少,大部分人的武器都是削尖了一头的木棍,至于弓箭倒是有,不过也是以短猎弓为主,长弓是没有的。” “这……”曹恪心中也开始有些担忧。 我部潜进城中的士兵人数少不说,武器也不精良。 要是曹豹得知南门楼遇袭,带兵前来增援,以潘璋和路招二人的兵力能够撑到我军进城么? 他想了想,没想出办法,只好说道:“那就将就着用?” 话音末落,王掌柜呵呵笑道:“曹司马和两位军候不必担心,我这里有些兵器。” 曹恪讶然问道:“王掌柜屯有兵器?” “不错,三位请随我来!” 王掌柜将曹恪、潘璋和路招三人引到案桌旁边的躺柜前,将柜子打开。 他之前早已在密室中点起了一盏油灯,将屋内照亮。 曹恪稍稍低头,发现躺柜中摆满了长弓。 他又惊又喜,道:“这么多弓!是从哪儿弄来的?” 王掌柜道:“小人大半个月前买通了武原县尉,从县寺仓库中偷运了一些藏在这里。” 曹恪转头吩咐潘璋、路招:“来,帮我清点一下。” 潘、路二人赶紧上前,和曹恪、王掌柜动手,将躺柜中的长弓悉数取出,一边取一边计数。 “足足五十把!”路招见有这么多长弓,心中欢喜,不禁发出一声感叹。 王掌柜又道:“三位长官不要急,这里还有好东西。” 他又将躺柜旁边的立柜打开,随后取出一把弩机来。 “你居然还收集了连弩?”曹恪讶然问道。 “也是从县尉那里弄来的,足足弄了五把。”王掌柜说道。 “好,好,好!”曹恪一边说了三个好,道:“有这么多远程武器,我们何愁大事不成?” 他又问道:“可备有箭?” 王掌柜点头道:“有竹箭三百支,放在那边的柜子里了。” 他将三人引到案桌另一边的躺柜里,并将柜门打开。 柜门打开之际,三百支竹箭赫然出现在曹恪的眼前。 曹恪随即吩咐潘璋、路招二人:“你们等下就把这些弓箭和弩机悄悄带回古庙,配发给部下使用。” “诺!”潘、路二人拱手应命。 俄顷,潘璋问道:“只是这么多兵器,我们怎么带回去又不会被发现呢?” “这个不难。”王掌柜道,“我们将兵器放到躺柜中,连弓带柜全部装车,运进古庙后门。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是离店的客人的,让帮忙搬运。” “路上不会遇到盘查吧?”曹恪问道。 尽管古庙离客舍不远,他还是有些担心。 王掌柜道:“现在是申时,巡逻的兵丁想来都在吃饭,防备松懈,再说后门小巷他们是不怎么查的。我等抓紧时间,完全可以将兵器全部顺利运到古庙。” 曹恪欣然道:“你安排几个人,前来将装兵器的柜子装车,并和两位军候一起送到古庙。” 王掌柜道了声诺,出了密室,前去叫人。 曹恪和潘璋、路招在密室里忙活,不多时就将所有远程武器装进了两个大躺柜。 王掌柜很快叫来了四个同为曹军细作的店内杂役,让他们将躺柜搬到停放在后院的一辆马车上,并陪同潘璋、路招二人押运兵器去古庙。 …… 三更时分,夜色更浓。 潘璋、路招二人如约带着两百个曹军步卒赶到悦来客舍后门,与曹恪及其百余亲兵会合。 众人拿刀的拿刀,持弓的持弓,举火把的举火把,在客舍门前短暂集合之后,就一齐向南门楼那边杀去。 曹恪引兵赶到城门附近,就招手示意潘璋和路招二人带本部士卒上屋檐埋伏。 他和曹大福引着百余亲兵冲到南门边,杀了两个守门兵丁,就要上城。 那两个守门兵丁当时在打瞌睡,等发现有人靠近的时候,脖子上都挨了一刀。 这时,有队陶家军巡逻到达附近,见此情景,急叫道:“敌袭,敌袭!” 第89章 陶家大公子(第一更,求订阅) 曹恪见行踪暴露,心中吃了一惊,急忙吩咐曹大福:“带一队士兵上前,将他们歼灭。” 曹大福领了一声,将手一挥:“左队跟我上!” 五十名曹军身穿布衣,手拿环首刀,紧随曹大福与陶家军巡逻的兵丁厮杀。 好在对方巡逻兵不多,才十来人,很快被曹军尽数杀死。 曹恪已然让十名士兵将城门门栓抬起,并放到一边,随后将南门打开。 他自己带着四十名士兵沿着石梯登上城楼,就要砍断吊索,并将吊桥放下。 驻扎在数十步远处的敌楼中的陶家军听到动静,急忙冲出来,攻击曹军。 曹恪眼见不远处有数十名守军朝自己这边冲来,将刀一指,喝道:“诸位上前杀敌!” 曹军士兵们手拿环首刀,呐喊着冲上前去,和守城兵丁混战成一团。 曹恪已然手起刀落,将吊桥的吊索砍断。 吊桥没了支撑,急剧向城下坠落。 “呯!” 俄顷,城外护城河边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 吊桥原本悬空的那一端已然掉到护城河对岸的地面。 这时,曹恪看见南边野外火把齐明。 一条火龙快速向城门边蠕动。 那是曹仁的三千精骑。 曹军的骑兵后面,跟着曹德统领的大队步卒。 曹仁的骑兵快速向城边接近时,城头和城内已然爆发了激战。 曹大福带领五十名锐士杀尽巡逻的守军悍卒之后,迅速登上城楼,支援曹恪。 南门守军遇袭的消息很快传进了陶商和曹豹二人的耳中。 陶、曹二人急披衣甲,引领大队人马出营,前来南门,企图剿灭混进来的曹军。 等他们沿着大街冲到南门附近时,忽见旁边屋檐上钻出不计其数的曹军士兵。 潘璋、路招二人的手下悍卒纷纷张弓搭箭,朝陶家军射击。 “嗖,嗖,嗖……”不计其数的利箭从屋檐上飞到陶家军阵中,射死士卒无算。 燃文 曹豹一手缠着绷带,一手握着缰绳,骑在马上,对旁边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说道:“少主,不好,有埋伏!” 那个皮肤白净的男子正是陶谦的长子陶商。 他披坚执锐,边挥舞配剑,打断飞到自己眼前的利箭,边大声喝道:“左部刀盾手举盾,攻击屋上敌军,中、右两部,与我夺回城门!” 说话间,曹仁已经引着身后三千曹军骑手冲过吊桥,进了门洞。 “不好,敌军进城了!”曹豹脸色大变,高声叫道。 陶商利剑一挥,喝道:“全军冲锋,击退敌军!” “杀,杀,杀!”陶家军数千人马疾步向前,与曹军军阵撞在了一起。 两军在大街上混战了将近半刻钟,陶家军大败亏输。 陶商见敌军越来越多,对曹豹道:“大势已去,我们去傅阳和使君会合如何?” 曹豹叹了口气,道:“看来也只有如此了。” 陶商将手一招:“全军突围,从北门出城,向傅阳方向撤退!” 这时,潘璋、路招二人统领的两百曹军悍卒先后从屋檐上下来,与曹仁的骑兵夹击陶家军。 陶商、曹豹二人且战且走,引军向武原北门那边奔逃。 正行走间,曹豹忽觉自己的战马正朝旁边倒下。 他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就连人带马摔倒在地。 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他就感觉有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只得闭上眼睛,让曹军士兵捆绑自己。 陶商见曹豹遭擒,又救不得,只好独自引着败兵突围。 曹仁不肯放过败兵,引手下骑兵紧紧追击。 此时,曹德也领着大队步卒进入城中。 他让部分士兵登城,支援曹恪,另一部分人随他前去控制城内军营和衙署。 那边,陶商引着败兵朝北边奔跑,很快出了北门,跑到三四里路,忽见前方密林中冲出大队打着火把的曹军。 这支曹军,是吕虔统领的两千步骑。 陶商见又有队曹军朝自己这边冲来,大惊失色,急拨马头,大叫:“全军向东边突围!” “哪里走?”吕虔拍马舞枪,引身后众军杀入陶家军阵中。 陶商心中十分慌乱,引众东撤,跑了十余步,不提防路边的绊马索将他的坐骑绊倒。 “哎呀。”他叫了一声,掉下马来。 他身边的亲兵正要下马搀扶,却在曹军利箭的袭击下,接二连三地倒地身亡。 曹军几个骑兵冲到陶商身侧,将他团团围住。 陶商似乎是料定自己走不脱,正准备举剑,了断自己的性命,这时有个曹军骑兵策马上前,并伸出长枪,将他的兵器打飞。 那个曹军士兵赶到陶商身边,随即将枪杆抵在他的肩膀上。 很快,几个曹军士兵下了马来,将陶商绑了,去见吕虔。 …… 武原内外的战斗进行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结束。 曹德赶到武原县寺,见县令和衙役们都跑得不见了踪影,也没有让人搜捕。 他将县令遗留在大堂中的印信放进自己的衣袖中,又让人召集众将前来议事。 曹恪让潘璋、王双带着部下打扫战场,自己引着亲兵前往县寺。 跟着曹恪去县寺的,还有刚被曹军俘虏不久的曹豹。 曹恪赶到县寺,却发现曹仁等人都到了,唯独不见吕虔。 他向端坐在公案后面的老爹行过礼,就让人将曹豹带上来。 俄顷,一手吊着绷带的曹豹被两名曹军士兵押到了大堂之中。 曹德瞟了曹豹一眼,对曹恪佯嗔道:“儿子,对长辈要有礼貌,怎么可以让人将他押来呢?应该请来才对。” “长辈?”曹恪有些奇怪。 曹德颔首道:“不错,说起来,你要叫他一声族伯。” “族伯?”曹恪不由得望着曹豹,对老爹说道:“他和我们家有关系么?” 曹仁笑道:“他曹孝威是汝南曹家的,而汝南曹氏是我沛国曹氏的分支。” 曹恪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还真是亲戚。” 随即冲曹豹一拱手:“族伯,得罪了!” 曹豹闻言,呵呵笑道:“败军之将而已,我可不敢和你们攀亲戚。” 曹仁道:“族兄不必如此说,今日我们也是各为其主,我们帮自家的曹使君,你帮徐州的陶使君,就算发生了冲突,也是为公事而已,为什么攀不得亲戚?” 曹恪也对曹豹道:“族伯,既然你与我们都是邾公的后人,就应该彼此守望相助,共同壮大家族,为什么要替别人效力?” 曹豹似乎明白了什么,道:“你们这是要劝我投降?” 曹德点了点头,道:“不错,不知族兄愿弃陶恭祖,与我等共襄壮大家族之举么?” 曹豹犹豫半晌,似乎下定了决心:“陶恭祖对我恩重如山,我不忍弃他,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必多言。” 曹仁顿时勃然大怒,叫道:“我们是看在你也是曹氏同宗的份上,想给你条活路,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子孝……”曹德挥了挥手,示意曹仁住口。 他随即对曹豹道:“我不会杀你的,一来我念及同宗之谊,二来你可能对我们有用处。” 他没给曹豹拒绝的机会,让两名士兵将那位同宗带下去,关到后院厢房中,严加看管。 曹豹“哼”了一声,转身要走。 这时,吕虔已经走到了县寺大堂外面。 他的身后,两名士兵押着陶商,紧随其后。 “少主……”曹豹见陶商被擒,悲呼一声,就要跪下行礼,却被身后两名曹军士兵拉住。 陶商惨笑两声,算是和曹豹打了招呼,随即被曹军押进大堂。 第90章 曹陶再议和(第二更,求订阅) 吕虔进了武原县寺大堂,走到公案前,拱手对曹德禀道:“末将在城外将陶商生擒,特来献俘报捷。” 陶谦的长子居然被曹军俘虏了! 坐在席间的曹恪闻讯,有些震惊,不由得扭头端详起那个站在吕虔身后的男子来。 陶商面如死灰,被人五花大绑地押在堂下。 曹德大喜过望,道:“子恪,这可是大功一件,家兄要是知道了,必定重重赏你。”又让吕虔到席上坐。 2kxiaoshuo.com 吕虔谢过曹德,坐到曹恪下首红席上。 那边,曹豹见自己的少主也落入曹军手中,心急如焚。 他迅速转身,企图冲进堂内向曹德求情,却被身侧的曹军士兵拉住。 他只得跪在堂外,对曹德道:“族弟,我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少主!” “我也没说要伤害他。”曹德挥挥手,让士兵将曹豹带下去。 “少主保重!”曹豹眼含热泪,挣扎着朝陶商嗑了个头,这才随曹军士兵下去。 陶商一言不发,低头站在公案前,闭目待死。 两个押解陶商的士兵猛地一推,将他推得跪倒在地。 “你们怎么如此对待陶家的嫡长子?”曹德佯装发怒,呵斥两个士兵。 他让两个军士退下,自己起身走到陶商面前,将他扶起,并给他松了绑。须臾,说道:“让陶大公子受惊了!” 陶商可能是见曹德如此客气,没有将他当战俘的意思,觉得有些奇怪,问道:“败军之将,又是足下的仇人之子,足下怎么如此善待在下?” 曹德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猜得出,足下就是贵军偏师主将,曹孟德的亲弟弟曹仲道。” 曹德哈哈笑道:“知道就好。” 又问:“你刚才说令尊是我之仇人?” “难道不是么?”陶商道,“家父数月之前得知令尊和足下一家数百口在徐州,于是命张闿北上,打算将你们抓到郯城为人质,因此被袁术利用,险些害了你们的性命。” “不错,这确实是仇。”曹德道,“不过好在令尊没有酿成大错,家父和我之兄弟族人都完好无损,倒是张闿早已身首异处。这仇,也不是不能解。” 他说完,将手朝旁边席上一指,对陶商道:“陶大公子,请坐!” 陶商转身走到曹仁上首的席子上坐了,须臾,又问曹德:“这仇怎么解?” 曹德委婉的说道:“那要看令尊愿意付出多少诚意了。” 陶商似乎听明白了曹德话里隐含的意思,道:“足下可是希望家父向贵军提供钱粮?” 曹德道:“陶大公子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 陶商面露为难之色,道:“可是几天前,家父让陈元龙出使贵军求和,结果令兄不准。” “家兄不是向贵方使者提了条件么?”曹德说道。 “令兄的要价太高,家父不会同意的。” 曹德道:“价钱其实是可以谈的,家兄并未将和议之路堵死。” 陶商“哦”了一声,俄顷反应过来,道:“足下不会是想以我为人质,要挟家父吧?” 曹德笑眯眯的,道:“足下以一己之力,促使令尊与我曹氏结下秦晋之好,换来兖、徐二州和平,如此利国利民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这……”陶商自然不愿充当曹家向其父谈判的筹码,可现在身处敌人之手,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曹恪见状,暗道此事只怕由不得你。 其实,勒索这种事,以他的为人,本不愿也不屑为之。 可是他现在也没有办法阻止老爹这么做。 曹军目前严重缺钱缺粮,历史上曹操为此专门在军中设置了摸金校尉,挖坟盗墓,将古墓中的随葬品盗出,充作军资。 挖坟盗墓这种事,有损阴德。 有些东西,比如阴德,你可以不信,但还是要保持敬畏之心。 历史上曹魏国祚那么短,除了制度上面有问题,曹丕、曹叡两代君主太过短命之外,也不知道和曹操早年干的盗墓之事有没有关系。 或许有吧,谁知道呢? 另外,传说中的屠徐州,曹操为曹嵩报仇的同时,未必没有抢钱抢粮的心思。 以陶商为人质,要求陶谦向曹军提供一定量的钱粮,无论是对曹、陶两家,还是对徐州百姓都好。 既然如此,那曹恪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那边,曹德见陶商犹豫不决,笑道:“足下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都不重要,你也改变不了什么。” 言讫,让人将陶大公子带到县寺后院东厢房中看管。 陶商长叹一口气,随曹军士兵前去后院东厢房。 曹德又让亲兵连夜前去傅阳城外大营之中,向曹操报捷。 曹操得知陶谦的大公子已经被自家的士兵俘虏,喜不自禁。 他随即指示曹德率大部人马押着陶商和曹豹前来傅阳城下,与自己会合。 曹德收到命令,让邓展守武原,自己和曹仁亲领万余兵马去傅阳。 曹操与曹德会合之后,亲自去见了陶商,并将他带到城下,向陶谦喊话,要求那位陶使君投降。 陶谦得知自己的爱子落入曹操手中,当场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他拒绝了曹操的招降,亲领大军出城,和曹军决战。 曹军在城外摆开阵势,与陶家军大战一场。 陶家军不敌,大败亏输,在陶谦的带领下逃回城中。 曹军紧追不舍,直奔入城。 陶谦见守不住城,只好引众退回郯县。 曹、袁联军兵临郯城,围城一月有余,仍然没能攻下这座坚城。 此时,联军的粮草即将耗尽,而鄄城那边的军粮迟迟不至。 曹军攻城时,没有将不久前由曹恪发明出来的发石车投入使用,只因曹操担心被袁军将士看见了,有泄露出去的风险。 曹操为保住投石机的秘密,暗中吩咐那些工匠不得将制造工艺泄露出去,违者斩首。 如果有袁军那边的人问起来,就说自己造的其实是战国时就出现的那种老古董。 这天下午,曹恪和众将在曹操的中军大帐中议事。 不多时,有小校进帐向曹操禀道:“徐州又有使者来到营前,要求见曹使君。” 曹操似乎知道那使君是奉命前来求和的,也没有多问,挥手让士兵去引使君进帐。 曹恪在帐中等候良久,忽见陈登在曹军小校的引导下又一次进入了曹操的中军大帐。 第91章 谈判(第三更,求订阅) 那个小校在向曹操通报之后,就出去了。 陈登不卑不亢地向曹操施礼:“徐州刺史陶君麾下典农校尉陈登拜见兖州曹使君!” 曹操明知故问:“不知元龙先生这次来,是宣战还是求和?” 陈登站起身来,道:“在下奉我主之命,特地来此,请求曹使君释放我家大公子以及被俘的孙观、曹豹等人,并停战退兵。” 曹操“哦”了一声,冷笑道:“你主想要我退兵放人,怎不能什么都不给吧?我联军数万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战斗了三四个月,最后什么都没得到,足下觉得他们会甘心么?就算本州愿意退兵,只怕他们也不愿意。” 陈登踌躇片晌,道:“曹使君想要的,不过是钱粮罢了。我主昨日和在下商量了一下,愿意以每年三亿钱以及二十万石军粮,换贵方退兵放人,不知曹使君意下如何?” 小书亭 曹操冷哼一声,道:“足下莫非失忆了不成?本州不久前向你要的是军粮五十万石,钱十亿。你现在说的,和我之前提的条件也相差太大了!” “这……”陈登似乎是没想到曹操仍然坚持以前的条件,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俄顷,他试探着问道:“曹使君就不能将数目减少一些么?足下提的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了,徐州真的拿不出来。” 曹操略一思索,道:“那就减一点,四十万石军粮以及八亿钱,如何?” 陈登一咬牙,道:“我主能出的钱粮,只有使君最开始提的数目的一半,也就是五亿钱以及二十五万石粮食,不能再多了。” 曹恪听到这里,暗道这些已经够多了,大伯应该见好就收,不用再和陶恭祖的人讨价还价了。 还讨价还价,只怕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五亿钱,相当于一亿元人民币。 二十五万石粮食,足够八万人马吃一年! 曹恪不待曹操开口,抢先道:“使君,请借一步说话!” 曹操见侄子有话要说,于是站起身来,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随自己去后帐。 当初曹军士兵搭建中军大帐的时候,将帐篷人为地分成了两个部分,其中前面是曹操办公之处,后面作为卧室使用。 曹操掀开前、后帐之间的布幔,走到卧榻边,低声道:“贤侄想对为伯说什么?” 曹恪压低声音,道:“小侄以为,陶恭祖提的条件已经足够优渥了,再高点他只怕真的拿不出来,而我们的军粮维持不了半个月了,再拖下去,只会对我方不利。” “为伯何尝不知?”曹操轻声笑道,“刚才我不过是试探他,能多赚一点就是一点。” 曹恪道:“小侄以为,大伯还是见好就收的好,万一这次陈元龙又断然拒绝,返回城中复命,不再与您打交道,到时候尴尬的只怕是您啊。” 曹操手抚长须,颔首道:“有理,为伯这就去和他说,可以答应他的条件。” “大伯英明!”曹恪拱手拍起了曹操的马屁。 曹操随即出了卧室,返回前帐。 曹恪也走到自己的席子上坐定,见大伯站在公案后面,对陈登道:“既然贵方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粮来,那我就大发慈悲,将数目减少一半吧。” 陈登见曹操终于作出了巨大的让步,放下心来,道:“在下代我主以及徐州军民谢曹使君体谅!” 曹操“哼”了一声,道:“先别急着谢,本州后面还有四个条件。” “四个条件?”陈登讶然道,“不是三个么?在下记得曹使君之前共提了四个条件,现在我们已经谈妥一个了。” 曹操道:“本州刚才又想到了一条。” 陈登道:“请讲!” “新增加的一条就是,你主同意让其长子陶伯秋到我军中为人质。” 陶伯秋,就是陶商。 伯秋,是陶商的表字。 陈登闻言,愣了半晌,道:“此事不是在下能够做决定的,需要报请我主同意。” “那是当然。”曹操道,“足下回去后,可向你主请示,三天之内给我一个答复。” 陈登道:“也只能如此了。” 曹操道:“本州后面还有三个条件,贵方想必是可以接受的。” “不错,在下记得使君提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双方互相交换各自被侵占的领地;第二个条件是我主与袁冀州和曹使君结盟;第三个条件是互相释放战俘。” “嗯,你可曾将这三个条件告知你主?他可同意?”曹操问道。 陈登道:“以上三个条件都可接受。” “那好。”曹操道,“足下请回,向你主请示是否可以让陶伯秋在我军中为人质。” 陈登苦笑一声,道:“好,在下告退。” 让陶商在曹营中为人质,陶谦想来也只能同意。 不答应又能怎么样呢?陶商现在就在他曹操的手上。 陈登退出曹操的中军大帐,在王必的护送下出了大营,然后引着自己带来的十个亲随往城中而去。 他到了护城河边,让守军将吊桥放下。 过了吊桥之后,他又让城上军士放下吊篮,将他拉上去,紧接着下了城墙,直奔徐州刺史府。 徐州刺史府,中路三堂。 这里是陶谦的书房兼日常办公之处。 陈登走到三堂门前时,见陶谦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连忙上前行礼,却被那位老者扶住。 陶谦有些焦急,问道:“不知这次谈得如何了?曹操可愿退兵放人?” 陈登道:“曹孟德说退兵是可以的,放人……” 陶谦见陈登欲言又止,问道:“放人怎么了?” 陈登禀道:“曹孟德只肯放被俘的将领和士兵,不肯放还大公子。” “什么?”陶谦不由得瞪大了双眼,讶然道:“他不肯放我儿回来?” “不错。”陈登如实答道,“曹孟德希望大公子留在他那里充当人质,还说要卑职三天之内给他答复。” 说话时,他发现眼前这位老者的手在微微颤抖。 也难怪陶谦会有如此反应,毕竟这是要自己的儿子去当人质啊! 陈登问道:“主公,您意下如何?” 陶谦沉默半晌,最终叹了口气,道:“不答应又能如何?我儿现在就在人家手上。” 陈登听到眼前老者这番表态,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俄顷,陶谦又问:“曹阿瞒还提了什么条件?” “除了让大公子在曹营为人质之外,曹孟德还提了四个要求。” “是之前的那四个条件么?” “正是。” 陶谦道:“互释战俘、与他结盟、互还领地这三项,都可答应,只是这钱粮……他光钱就要十亿,外加五十万石粮食,这我如何能同意?” 陈登道:“现在已经变了,他同意将钱粮数目在原来的基础上减少一半,也就是五亿钱以及二十五万石粮食,不知主公肯么?” 陶谦并没有马上做决定。 他踌躇一阵,道:“容我考虑三天。” …… 第92章 曹陶结盟(第四更,求订阅) 三天后,陶谦经过深思熟虑,最终同意了曹操提的五项条件,并让陈登出使曹营,商谈结盟之事。 这天正午时分,由陈登以及徐州刺史府十名属吏组成的议和使团出了郯城,来到曹军大营辕门前,却被守门兵丁拦住。 负责守卫辕门的曹军都伯上前盘问,得知使团来意,就派了个士兵去中军大帐报知曹操。 曹操正和众将官在中军大帐中议事,得知陈登前来,欣然让王必带着部分军官前去迎接。 王必引着十来个曹军中高级军官来到辕门前,见了陈登,深施一礼,大声道:“兖州从事王必奉曹使君之命,特来迎接贵使团!请诸位随我来!”言讫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陈登应了一声,上前和王必并排行走。 曹军军官和徐州刺史府属吏共二十余人分成两列,紧随王必和陈登二人前往中军大帐。 王必进入大帐,拱手禀道:“主公,徐州使团已到。” 曹操轻轻颔首,挥手示意王必及其随从们入席。 王必和曹军将官们刚刚坐下,这边陈登已然对着曹操施了一礼,道:“徐州刺史陶君麾下使节陈登拜见曹使君。” “贵使请起!”曹操道。 他待陈登起身,才问道:“前些日子本州托贵使向陶使君提了五个条件,不知他可有答复?” 陈登道:“我主在末使出发之前,曾命我转告曹使君,敝州从今往后愿意与贵方永结盟好,不会再兵戎相见。” “好!”曹操道,“也请贵使转告陶使君,本州愿意与他结好,两家自此休兵罢战。” 陈登道:“如此,无疑是徐、兖二州百姓之幸!” 曹操问道:“那人质的事?” “我主愿意以其长子陶商到贵军营中为质。”陈登道,“不知曹使君可否与弊州互派人质?” 曹操哈哈笔道:“当然可以!” 俄顷,他又说道:“本州以次子曹铄到郯城为质,不知贵使以为如何?” “如此甚好。”陈登欣然道。 “本州回去后,会在一个月之内将质子送来。”曹操道。 陈登轻轻点头,说了声好。 曹操又问:“钱粮呢?” 陈登道:“敝州每年献给贵方的五亿钱加二十五石粮草,我主计划分成五次拨付,每次付一亿钱外加五万石粮草,不知曹使君意下如何?” “分五次拨付?也就是每隔两三个月付一次?”曹操思量片刻,点了点头,道:“也可以,贵方从今年开始,每年四、六、八、十、十二月各付一次。今年的钱粮只需要支付十二月份的。” 他又说道:“今年还剩二十七天就过完了,希望贵方能够在新年之前,支付本年十二月应付的钱粮,以表诚意。” 陈登道:“敝州一定会信守承诺,按时交付约定的钱粮的。今年十二月的钱粮,会在七天之内送达贵军大营。还望曹使君遵守诺言,从徐州退兵,并释放战俘。” 曹操道:“我军会在三天之内,从郯县退往彭城,等贵方将今年应付的钱粮全部送达之后,就回师兖州。贵军战俘,尤其是曹豹、孙观二将,很快将会回归徐州。” 陈登拱手道:“末使谨代陶使君以及徐州军民叩谢曹使君!” 他说完,随即伏地,拜了一拜。 曹操又问:“泰山的华、费两县,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还我?” 陈登道:“一个月之内,我们会从华、费两县撤军。” 曹操颔首道:“本州届时会安排人前来接收的。” 他又与陈登约定明日在大营中登坛盟誓,得到正面答复之后,就亲自将徐州使者送出辕门。回中军帐之后,又安排亲兵在帐外筑坛,准备和徐州刺史陶谦的使节陈元龙、冀州牧袁绍的代表朱灵于明日举行祭天仪式,三方歃血为盟。 …… 第二天上午,陈登征得陶谦同意,再次出城,前来曹营参加结盟仪式。 曹操闻讯,和朱灵引着曹、袁两军的高级文武将官来到辕门外,迎接徐州使节,并将陈登一行引到祭坛前。 曹恪跟随人群到了中军大帐外面的祭坛下,见士兵们早已在坛上摆好了香案。 香案前面,放着个酒樽。 不过那个酒樽今天是用来装血的。 曹操等人刚到祭坛下方,两名曹军士兵就已经赶到了酒樽旁边。 那两兵中的一人手中抱只大公鸡,扭头招呼同伴放血。 另一名士兵随即从身上取出匕首,在鸡脖子上割了一刀。 待鸡血全部滴到酒樽之内,那两名士兵才抱着已然死去的公鸡离开。 曹操这才请朱灵、陈登二人登坛祭天,宣誓结盟。 三人缓步走上祭坛,在香案前向上苍行过礼之后,就共同宣读结盟誓言。 在盟誓中,曹操和徐州使节陈登、冀州代表朱灵都郑重向上苍宣誓,曹、袁、陶三家此后永结盟好,再不兵戎相见,若一方违誓,天地共诛之。 发完誓后,三方互相交换结盟书,再后面,才是歃血为盟。 三人都将右手手指伸入装满了鸡血的酒樽中,蘸了点鸡血,然后涂在自己的面门上。 整个结盟仪式,只举行了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结盟仪式结束之后的次日,曹、袁联军拔营都起,退回彭城。 联军撤退之前,曹操也没忘记派王必出使来邺城,向袁绍通报这次与徐州陶谦议和结盟之事。 跟随王必同去的,还有朱灵帐下几个偏将。 曹、袁联军退回彭城之后,又过了两天,终于等来了陶谦送过来的第一拨钱粮。 无盐营驻扎在彭城东郊,徐州辎重队过来的时候,曹德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他出营接见了负责押运钱粮的陶家军军官,又让曹恪将辎重护送到城中。 曹恪点起本部千余人马,护着陶家军辎重队进了彭城,赶到国相府,让当天负责大门宿卫的大哥曹惠去向曹操通报。 不久,曹惠出了国相府,请曹恪进去。 曹恪进了国相府,到了大堂,见过曹操,施了礼,才禀道:“陶使君遣人送来了钱粮,负责押运的徐州军士兵现在已经赶着马车到了大门外。” 曹操得报,大喜过望,随即叫来军需官,让他去清点。 不久,军需官回报,陶使君这次送来的钱粮数目与约定的分毫不差。 曹操于是吩咐军需军,让他将钱粮分成两半,一半收入军中粮仓,过几天随军运回兖州,另一半等下安排人送给朱灵。 万余袁军在这几个月来帮曹家打了那么多仗,死了不少人,他曹操一点表示都没有的话说不过去。 军需官去了不多时,小校进来报说朱将军来访。 曹操道:“文博这次应当是来向我辞行的,本州正要找他。” 曹恪笑道:“朱将军才不会走呢,这次说不定是来请大伯收留他的。” 曹操讶然道:“贤侄还真以为朱文博会来投奔我?” “大伯要不要打个赌?” “打什么赌?” “赌朱将军会选择留在曹营,为大伯效力。” 曹操哈哈大笑:“好啊,那我们伯侄两个就赌一赌,如果朱文博没有要投奔我的意思,仍旧向我辞行,要回邺城,那为伯就要将你这次东征所赚的赏赐全部收回。” 曹操返回彭城之后,为东征之事大赏从征诸将。 曹恪得蜀锦战袍一领,绢两百匹。 他听了曹操的话语,问道:“如果朱将军真的向大伯表态,要求归顺的话,又当如何?” 曹操手抚长须,沉吟片刻,道:“那为伯就在这次赏赐的基础上,再送十名美人给你,如何?”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曹操哈哈一笑,挥手让士兵去请朱灵进来。 第93章 朱灵归曹(第五更,求订阅) 朱灵进入彭城国相府的时候,曹恪正和大伯曹操在说笑。 曹操不待朱灵向自己行礼,指着曹恪,对他说道:“文博,舍侄刚才要与本州打赌,赌足下不会回邺城,而是打算投奔我,你说好笑不?” 朱灵闻言不由得愣怔片刻,俄顷望着曹恪,讶然道:“曹司马这都能猜到,真乃神人也,朱某佩服!” 自从他几个月前在彭城郊外的曹军大营与曹恪相识后,很快就与他成了忘年之交。 经过一段较长时间的了解,朱灵知道曹恪虽然十分年轻,却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数月之前曹嵩举家从徐州搬迁,前去兖州,是曹恪以自己的智慧拖住了张闿的追兵,最终护着一家老小顺利前去投奔曹操;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后来在东平,又是曹恪帮助他老爹曹德顺利主政地方,消灭了二十四座山头的山贼势力,保得辖境平安。 更不要说在东征徐州过程中的贡献了。 通过这些事情,朱灵对曹恪的印象,慢慢地由烃视变成了尊敬。 曹操从朱灵的话中,听出了他确实有心归顺自己的意思,大感意外。俄顷,问道:“文博,足下不会真的想要到我帐下效力吧?” 朱灵道:“末将仰慕曹使君已经很久了,早有投奔到您的帐下,供您驱使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说。” “这……”曹操心中踌躇,一时不知道是应该答应还是拒绝。 朱灵又道:“现在战事已经结束,末将也早就想清楚了,希望能够到使君帐下,效犬马之劳,不再回邺城了,还望恩准!” “不回邺城?”曹操问道,“那你帐下一万五千兵马怎么办?” 朱灵道:“末将今天早上要帐下众将自行选择去向,愿意留下来的就留下来,不愿意留下的可自行回邺城,我绝不阻拦。” 曹操问道:“那他们什么反应?” “他们绝大部分人都选择和末将一同归顺使君,只有四个军司马要回邺城,末将已经准许那四人带部曲离开。” 曹操“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朱灵道:“不知使君是否愿意接纳末将以及末将帐下万余部曲?” 曹操考虑良久,颔首道:“朱将军带兵投奔,本州当然欢迎.” 朱灵放下心来,拜倒在地,深施一礼,同时口称主公。 曹操将他扶起,问道:“只是袁本初得知将军久去不归,还拐带了万余兵马到我帐下,到时候会不会为难你的家小?” “家小?”朱灵这时似乎是想起了从前那不堪回首的往事,沉默了许久,喃喃道:“末将早就没有家了。” 他的语气中,夹杂着悲愤、愧疚和怀念之情。 曹操顿觉奇怪,问道:“将军何出此言?” 朱灵似乎沉浸在悲痛中,一时没有作答。 曹恪道:“大伯,让小侄来告诉您吧。” 曹操颔首道:“好,贤侄你说。” 曹恪于是对曹操附耳低言:“两年前,朱将军的家眷就都已经被公孙伯珪的人杀了,满门老幼,一个不留。” 曹操吃了一惊,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曹恪将曹操请到远处,将自己不久前从朱灵亲兵那里打听来的故事说给大伯听。 两年前,也就是界桥之战期间,有个名叫季雍的袁绍部将起兵背主,占据了清河国的鄃县,向公孙瓒投降。 鄃县,正是朱灵的家乡。 袁绍闻讯,命朱灵引兵前去收复鄃城。 季雍在袁军兵临城下之时,将朱灵父母妻子劫到军中,并把他的母亲和弟弟绑到城楼上,威胁朱将军立即投降,否则家人性命不保。 朱灵见此情景,跪下哭着向自己的母亲和弟弟请罪,声称忠孝难两全,自己身为袁氏部将,不能背主。 请完罪后,他就指挥部下攻城,最终生擒并斩杀了季雍。 只是他的一家老小,全被季雍的人杀死在血泊之中。 袁绍后来听说了些事,竟然没有什么表示。 曹操听曹恪说起那位朱将军的往事,大受震撼。 他随即安慰了朱灵一番,又让他在自己的帐下继续统领从邺城带过来的万余兵马。 另外,徐州陶谦那边送过来的辎重,自己会分出一半给他,好让他安抚手下将士。 朱灵见曹操愿意接纳自己,让自己统领原来的兵马不说,还给钱给粮,不禁喜出望外。 他谢过曹操,告退离开,说是要回去通知帐下众将。 曹操望着朱灵缓缓离去的背景,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凝固。 曹恪觉得十分奇怪,有人才来投,大伯怎么没一点高兴的感觉? 他不由得询问缘故。 曹操待朱灵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才说道:“贤侄真的以为,他朱文博是因仰慕我才举众投奔的?” “难道不是么?”曹恪有些惊讶。 朱灵不是因仰慕曹操才甘愿到曹营为将的,那又是因为什么? 曹操冷笑一声,道:“他应该是奉了袁本初的密令,以归顺为名留在我身边监视的。” 曹恪大吃一惊:“是这样?” 历史上曹操很讨厌朱灵,曾经让于禁夺了朱将军的兵权。 只是朱灵不为曹操所喜的原因不明。 有人说朱将军是袁绍旧将,曹操因此猜忌他。 曹恪根据自己前段时间和朱灵的交往情况判断,这种可能性很小。 而曹操却不这么看:“他朱文博为了袁本初,连家小都可以不顾,这次却只是因为仰慕我,就举众万余来投,贤侄不觉得很可疑么?” 曹恪剑眉微皱,思量一番,摇了摇头,道:“不,小侄曾经听朱将军抱怨,袁本初因他不是高门子弟,而是出身一般的豪强,对他有些轻视。朱家遭遇灭门事件之后,袁本初也没什么表示,甚至安慰的话都没说过一句,更不要说论功行赏了。另外,依附袁家的士族也常排挤他,常在公事上给他下绊子。他朱文博不想呆在袁家那边,也可以理解,大伯勿疑!” “是吗?”曹操半信半疑。 “小侄相信他不是大伯想像的那样。” 曹操似乎是觉得自己怀疑朱灵的理由不是很充分,而侄子说的话有些道理,于是说道:“好,为伯暂且信你。” 曹恪这时想起刚才和曹操打赌的事情来,笑道:“刚才大伯说如果朱文博真的来投,就会在原来赏赐的基础上再赐十名美人给我;如果朱文博仍然要回邺城,那就收回小侄之前的所有赏赐。现在朱将军已经投到大伯帐下了,请问您是否会兑现承诺?” 曹操听侄子问自己要赏赐,笑骂道:“为伯什么时候食过言?放心,回鄄城后我就让人将十名美女送到你那里。” “多谢大伯!”曹恪拱手施礼。 “不过说真的,贤侄是该成个家了。”曹操正色道。 第94章 释放战俘 曹恪见便宜大伯似乎又准备催婚,道:“就算成家,也得等阿宝成亲之后再说不是?大父说过,家里大的没娶之前,小的不能娶!” 曹操道:“你堂兄已和陈留卫家的姑娘定亲了,你阿翁没告诉你?” “是吗?我阿翁没告诉小侄,可能是最近军务缠身, 忘了吧?”曹恪听说曹昂已经订亲,讶然问道:“不知堂兄和卫家姑娘什么时候办酒?” “办酒?”曹操不知道这词语的意思,略一迟疑,问道:“你是说婚宴?初步定在明年三月十六。” “那也快了。”曹恪点头道。 后世的史书上没有记载曹昂有没有娶妻,只说他无子。 根据曹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观察,发现丁瑶给他的宝贝养子订了亲。 只是如果历史线没有变动的话,曹昂明后两年是绝对成不了婚的。 首先因为曹嵩遇害,作为孙子的他必须守孝一年。 其次就是后面发生了兖州之乱。 曹昂孝还没守完,吕布就会在张邈和陈宫的引导下,较为顺利地进入兖州,占据几乎所有的城池。 只有鄄城、范县和东阿在荀彧、程昱二人的努力下,最终没有落入敌手。 兖州大乱的时候,曹操应该也没有时间更没有精力给儿子举办婚宴。 好在有自己的介入,历史发生了变化,曹嵩没有死,曹昂自然可以如期与卫家的姑娘洞房花烛。 xiaoshuting.la 堂兄已经有自己的女人了,那我呢? 我这一世的伴侣在哪? 曹操似乎看破了侄子的心思,道:“贤侄莫不是着急了?” “不急,有什么好急的?” 曹恪心中暗笑,自己两世为人,又不是没碰过女人。 曹操笑道:“你大伯母在你去东平之后, 常常留意身边认识的人家的闺女, 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那看出什么人选了没有?”曹恪问道。 曹操颔首道:“已有两个人选,准备等过年的时候和你说。” “不知是哪两家的姑娘?”曹恪不由得有些好奇。 可不要又介绍个小萝莉来给自己! 至于相貌, 当然是越漂亮越好了。 成不成的, 先看看再说,到时候由自己拿主意就好。 当然, 如果可能,曹恪还是想自己找。 由长辈包办婚姻,他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后世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不过丁瑶给他找对象,也是出于一番好意,曹恪总不能当面或背后埋怨她多管闲事不是? 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她,毕竟人家当他是侄子才替他操心的。 曹恪正寻思间,听见曹操说道:“是哪两家的姑娘,你过年回家之后就知道了。” 他点头道:“也是,小侄也很久没见过大父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过得怎么样。”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曹嵩和曹德一样,也给了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 曹恪也早已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爷爷。 现在,他有些想念那位老人了。 曹操道:“想你大父了?再过大半个月,你就能回鄄城见他了。” 曹恪听曹操让自己回家过年,心中一动,问道:“新年离现在也没多久了,我是和我阿翁直接随大军回鄄城,还是先领本部人马回无盐大营,再回家呢?” 曹操道:“还是先带人马返回无盐大营,再和你阿翁一同去鄄城吧,时间上来得及。” 曹恪笑:“说得也是。” 历史上曹操第一次征讨徐州打了半年有余,一直到次年春季才回师。 现在因自己的介入,战事提前几个月结束了。 曹袁联军的将士们可以放心回驻地过个安稳年。 至于徐州的百姓,那就更不用说了。 战争结束了,他们自然应当安心在家与亲人团聚,不用再担心兵祸会忽然降临到自己头上。 曹恪又问曹操:“那大伯准备什么时候班师呢?” “后天。”曹操淡淡地道。 …… 过了两天,曹袁联军开拔出城,回师兖州。 因朱灵及其帐下大部分将士都已归附曹操,打算回邺城的袁军只有四千余人,分别归四个军司马统领。 四位袁军司马别了曹操和朱灵,引着部下先行一步,前往邺城。 曹操、朱灵统领的四万余人沿着来时路,经小沛、昌邑、定陶等地,走了八天才到达鄄城。 而曹德、曹恪父子引着无盐营两千余人径直北上,返回东平无盐。 行军途中,路过樊县,在这里短暂停留。 此时原先被曹军俘虏的曹豹已经获释,只有孙观还被关押在樊县县寺之中。 曹德到达樊县,让大部人马在城外安营,自己和曹恪引着两百亲兵入城。 县令闻报,出县寺迎接,并将二人请到城中驿馆安歇。 曹恪在驿馆正堂听县令和曹德说话,忽然问道:“几个月前被我们俘虏并关押在县寺的孙观还在么?” 县令似乎觉得有些奇怪,不明白曹恪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是怕姓孙的俘虏在大军离开期间越狱逃跑? 这是怀疑我县寺牢头和衙役的能力啊! 县令迟疑片刻,道:“那人还在狱中,由衙役看管,跑不了的。” 曹恪道:“衙役可曾虐待他?” “不曾虐待。”县令道,“卑职每天安排人给他送好饭好菜,将他养得白白胖胖的。” 曹德道:“那就好,杨县令,烦你去将那人带到这里来见我。” 杨县令已经从之前和曹德的谈话中知道兖、徐二州的战事已经结束,曹、陶两家已经议和。 根据和议,双方将互释战俘。 那个孙观,自然也在待释人员名单之内。 杨县令答应了曹德的要求,转身前往县衙,两刻钟之后带了三个人过来。 三个人中,旁边两个是衙役,中间是个衣衫不整的青年汉子。 那个汉子就是不久前在樊县之战中被曹军擒获的孙观。 也许是被关押得太久了,孙观的神情有些颓废。 他当初见县令带衙役前来抓他,以为他们是打算送自己上路去见阎王,因此有了些心理准备。 曹恪见了孙观,笑了一声,道:“孙仲台,我们又见面了。” 孙观望望许久不见的曹德、曹恪父子,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又要提审自己,问道:“莫不是我的大限到了?” 曹德问道:“足下在樊县大牢想了几个月,不知想清楚了没有,到底是归顺我军还是继续替陶家效力?” 孙观昂起头,道:“孙某虽是粗人,却也知道忠义两字是怎么写的。背主偷生这种事,我实在是做不出来,你们可以让人动手了。” “动手?动什么手?”曹德莫名其妙。 曹恪笑道:“好了,好了,孙仲台,你现在可以走了。” “我可以走了?”孙观不由得愣了半晌,道:“是让我上路?” 曹恪颔首道:“不错,上路,回徐州去。” 孙观似乎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要放了我?” 曹德道:“是啊,家兄已经和你主议和了,兖、徐二州之间的战事已经结束,你也可以回家了。” 孙观这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俄顷,哽咽着拜倒在地,口里连声称谢。 曹德笑道:“你不要谢我,谢我儿子吧,要不是他,你现在早就成了我的刀下之鬼了。” 孙观站起身来,走到曹恪面前,再次跪下,拱手道:“孙某多谢曹司马活命之恩!” 曹恪暗道不用谢,以后我们说不定还有用到你的地方。 他扶起孙观,道:“我不过是念足下将才,不忍家父诛杀,才出来说话罢了,足下不必言谢。” 孙观又给曹德、曹恪父子嗑了个头,这才跟在县令身后出了驿馆,准备动身回徐州。 曹德、曹恪父子在樊县只呆了一天,就领兵北上,走了三日才赶到无盐。 第95章 青州黄巾降部来了 新年将至,无盐城乃至整个东平国都沉侵在欢乐的气氛中。 国中百姓家家张灯结彩,并置办年货,准备迎接新年的到来。 曹德、曹恪父子领本部两千人马赶到无盐南郊的接官亭时,东平国的官吏们已然在那里等候多时。 这些人中,有主薄李宣、功曹毕轨、北部都邮王畅、南部都邮吕昭、五官掾康怀、主记室史吴质等七十来个国相府掾吏。 此外,还有无盐令苏林。 东平国和无盐县两级官府迎接国相凯旋归来的阵势十分浩大, 全然不同于曹德半年前刚刚上任时的情形。 曹恪见了这阵仗,又想起从前,不紧感慨万千。 半年前,自己跟随老爹前来东平,赶到无盐郊外接官亭,却发现只有无盐令苏林带着县寺官吏在那里等候, 恭迎新国相到任。 而当时东平国相府的掾吏在长史刘翊的唆使下,大部分告病回家, 少数人也都呆在国相府,没来迎接曹德一行。 现在,形势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曹德在曹恪的支持下,挟剿除梁山匪首夜来风之余威,罢免并驱除了不愿和自己合作的数十名国相府掾吏。 他同时在李宣的帮助下,将掾吏中属于前前任国相李瓒的门生故吏悉数收归门下,加强了自己的势力,给了刘翊一次迎头痛击。 刘翊当初指示前任功曹伊龙上梁山,请夜来风帮忙除掉曹德,事后又将伊龙灭口。 wucuoxs.com 他得知曹德全面掌控国相府,不甘心失败,和东平张氏的家主张开密谋,打算勾结东平北部二十四座山头的山贼驱除曹德。 不久, 在刘翊暗中操纵下,东平北部二十四座山头的万余山贼齐聚危山, 歃血为盟,尊危山寨寨主王度为盟主。 山贼联盟依照刘翊的计策, 以借粮为名,要挟曹德。 曹德在曹恪的辅佐下,假意答应了山贼联盟的借粮要求,将包括王度在内的二十四座山头的匪首诱入城中,一网打尽。然后又以分田为条件,招降了大部分山贼。 那些逃回山寨的山贼陷入群龙无首之境,加上官府开的分田百亩的条件实在是诱人,他们也先后下山,接受了曹德的招安。 至此,东平匪患彻底清除,境内治安形势一片大好。 与此同时,曹德查出了自己在梁山脚下遇袭以及伊龙遇害案的真相,发现两案都是刘翊所为。 他派人前往刘翊住处,想要将那位长史抓来问个明白,然而事与愿违。 刘翊竟然在曹德的亲兵赶到之前,就遭遇了刺客袭击,死在了住处庭院中。 曹德没有了掣肘,又加上有剿灭山贼的功绩,威望日涨,在东平成了个能够真正说一不二的父母官。 听说这位父母官出征归来,东平国和无盐县两级官吏在李宣的带领下,一大早就守候在城外接官亭,迎接曹德一行。 曹德命令将士们在官道上待命,他自己下了马,要曹恪和自己前去接见那些官吏。 曹恪也下马,跟在曹德身后,走到官吏们面前,与他们寒暄,互相提前恭贺新年。 东平前任长史刘翊已死,新任长史尚未到任,曹德又随曹操征徐州不在家,这段时间国相府的大小事务都由李宣打理。 曹恪听李宣说,自从他们父子两个领军出征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大队青州黄巾降部从济北那边过来,并在无盐郊外驻扎。 短短三个月之内,来到东平的青州黄巾就已经达到了十万之众。 当然,十万黄巾降部是包括了将士们的家眷的,不全是战兵。 李宣按照曹德当初从鄄城那边发过来的指示,将那些黄巾降部的将士及其家眷分成五支,分别调到寿张、章县、东平陆、宁阳、富成五县,并让当地的县令给他们上户口,分配田地。 曹恪闻知此事,并不吃惊,只因自己早就听老爹说起过。 曹操起兵讨伐徐州的前夕,曾召曹德去鄄城,询问刘翊遇害案的详情。 也就是在那时,曹操向他的二弟表示自己已经下达命令,让二十万黄巾降部向东平开拔。 原先驻扎在济北的二十万黄巾降部将在半年内悉数进驻东平。 和曹操原本的打算不同,二十万青州黄巾降部到达东平之后,将悉数编入官府黄册,成为编户齐民,充实当地人口。 而曹孟德最开始的计划,是将黄巾降部调到东平南部屯田。那些黄巾军将士及其家眷全部由他的霸府直接控制,不入州县黄册。 导致曹操改变计划的原因,和曹恪今年五月向他献的均田制和府兵制有关。 为了试行均田和府兵两制,曹操接受了曹德的提议,改变了原定方针。 有了这么多由官府直接控制的人口,东平国地方政权才能设法增加税收。 而要想向那些编户齐民征粮征税,官府就必须尽快地给他们上户口,并分配土地,好让他们在境内安居乐业。 当初曹德在鄄城听曹操说他已下令让黄巾军移驻东平,就想要赶回来处理,只是后来陶谦兵犯兖州,他要领军支援亢父,才不得不写了一纸公文,命令亲兵前去交给李宣。 他在公文中让李宣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全权代替自己处理黄巾军到达东平之后的安置和分田事宜。 现在已有十万青州黄巾在东平落户,还有十万在济北,要年后才能赶来。 曹德听了李宣的汇报,禁不住夸奖他十分能干。 他和官吏们说话时,无意中转头,发现两千将士迎着寒风,站在自己身后,连忙让曹恪引众归营。 曹恪带着将士们回到龙山大营,在那里休整,同时在军中举办迎新年的活动。 两天后,他和老爹同时告假,在买来的两名侍女以及包括曹大福在内的两百亲兵的护卫下启程回鄄城过年。 当初来东平之后,曹德曾到市集买了两名侍女,并分了一名给曹恪,以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和他们同行的,还有吴质、潘璋、王双三人,毕竟顺路,可以一起行走。 至于李宣、路招、冯楷等人,都选择留在东平,没有回家。 曹恪一行两百余人都骑马,且只带了干粮和少量钱财,没有辎重的拖累,因此走得很快。 出发后的第二天傍晚,他们就赶到了廪丘县的潘渡亭。 这里,是潘璋和王双二人的家族聚居之地。 当初,潘、王两家分别从东郡和陇西迁来此地定居,为争水争地的事经常发生冲突,直到遇见了曹恪。 经过曹恪劝说,两家最终达成了和解。 这件事过后,潘璋和王双都投身到曹德帐下,出任军候之职。 时间过去了整整半年,潘、王二人在兴平元年的元旦来临之前,又回到了这里。 他们感激曹德当初对自己的提拔之恩,同时感激曹恪在争地事件中能够出手劝解,都想要请曹校尉和曹司马父子两个到自己家里小住一日。 曹德考虑到万一答应了这个,另一个又有意见。为公平起见,最终还是婉言谢绝了潘、王二人的好意,仍然和曹恪、吴质带着亲兵前往潘渡亭部借宿。 潘璋和王双只好和他们在亭部门前分别,各自带着十名亲兵回家去了。 潘渡亭的杨亭长还没有告假回家过年。 他听说半年前来借宿的东平相再次光临,和亭父、求盗二人热情地出来迎接曹德、曹恪一行。 这天是腊月二十六。曹德似乎是觉得现在距离过年还有四天的时间,足够自己按时返家与亲人团聚,于是决定在这潘渡乡休息一日,后天上午再动身去鄄城。 当天晚上,潘璋和王双先后来到亭部,请曹家父子和吴质明天前往自己的家中赴宴。 曹德难却二人盛意,最终决定明天上午到潘家吃饭,下午去王家做客。 这个时代,人们实行的是两餐制,早、晚各一顿。 次日一大早,曹德、曹恪父子让两名侍女和大部分亲兵留在亭部,他们和吴质、曹大福引着十来个亲卫赶到潘家庄园。 潘家族长听说自己孙儿的长官到访,连忙和潘璋引着几位族老、管事出了庄园,将曹德一行迎了进去,并命下人杀鸡宰鸭,备办酒宴,款待来客。 曹家父子和吴质在潘家庄园吃过饭,在那里休息了几个时辰,到了下午才和潘璋出了庄园,前去王双家做客。 王家庄园距离潘家不远,不到两里路。 曹恪骑马跟随众人沿着两家之间的乡间小路走了数百步,忽听见吴质惊叫道:“那边有狼!” 第96章 廪丘救人(一) 曹恪顺着吴质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有辆马车已然下了三里远处的官道,在路边的原野上疾驰,朝这边奔来。 马车两旁各有队野狼紧紧跟随,大有合围之势。 车的右后方不远处,还有十余匹狼围成一圈,似乎是在啃食着什么。 所有的野狼数量加起来, 将近三十。 它们都长着浓密的灰毛,眼冒绿光。 冲在马车左边最前面的那匹似乎就是头狼。它长得十分高大健壮,不时张开嘴,露出尖锐的狼牙,嗷嗷叫着,尝试扑到车上, 然而却没能成功。 马车夫早已不见了踪影,也许是在逃跑的过程中受惊,吓得从车上摔下, 成了饿狼的口中食吧。 无人驾驶的马车在原野上横冲直撞,跑了将近两里,猛然停住,似乎是因为车轱辘陷进了泥坑。 黄色烈马长嘶一声,挣扎着向前,似乎是要拼尽力气将身后的车厢从泥坑中拉出,然而无济于事。 头狼和周围几头健壮的公狼看准时机,在黄马身边张牙舞爪,并朝它的身上扑去。 biquge.name 黄马不甘示弱,右前腿猛然发力,将一头扑到脚前的公狼踢飞三尺有余。 狼群仗着狼多势众,没有被黄马的攻势吓退。 它们扑到黄马身上,尽情嘶咬。 最终, 黄马支撑不住, 悲鸣着倒在地上。 头狼和几个公狼嗷嗷叫着,跳到马尸上,开始这场饕餮盛宴。 有几头地位低下的小狼也想加入进来,却先后被头狼一爪子拍得不敢再上前。 那些没能赶上“马尸宴”的饿狼似乎闻到了马车里活人的气息,将脱缰的车厢四面围住。 与此同时,在狼群的后方,早已有四辆马车下了官道,朝这边奔来,似乎是要搭救被围困的车中之人。 那四辆马车的车夫似乎是见狼群势众,自己没有把握战胜它们,只好在距离已然死去的黄马大半里远处停车。 四辆马车上的人都掀开车厢前面的布帘,神情焦急地望着前方那辆被狼群围困起来的车子。 死马身后那辆车厢中,不时传出妇人惊恐的喊叫和女孩的哭声。 俄顷,有个面无人色的四旬男子掀开布帘,朝外面瞅了一眼,顿时吓得又将帘子放下。 曹恪在远处看见车厢布帘子忽开忽合,讶然叫道:“那里面有人!” 吴质有些惊慌,道:“我们快走吧,狼群很快就会冲到我们这边来了。” 曹恪道:“今天怎么来了这么多狼?” 潘璋道:“我们这边林子多,有狼不奇怪,奇怪的是一下子来了这么多。” 曹德道:“现在是深冬,林子里食物少,它们都出来找食,可能赶巧跑到一块了吧。”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吴质骑在马上,手在微微颤抖:“要不赶紧跑吧。王军候家离这里不远,我们现在跑还来得及。” 潘璋“哼”了一声,道:“吴记室史,你平时主意不是挺多的么?怎么今天却吓得这个样子?快想个办法!” “那可是狼啊,还不止一头!”吴质苦笑道:“对付人,我有办法,对付凶残猛兽,我也没辙。” 他又叫道:“赶紧跑吧!” 曹恪嗔怪道:“那车上有人呢,我们就这么跑了?” 吴质道:“车上的人……跟我们好像没什么关系。” “当然没关系。”曹恪道,“可是见死不救,我心难安!” 曹德听了儿子的言语,道:“棘奴,你是不是想去救人?” “不错,请阿翁允许孩儿出手!”曹恪斩钉截铁地说道。 曹德环视四周,见周围包括自己在内,只有十五人。 他犹豫片刻,道:“可是我们人少,且大部分人身上只有短兵器,弓箭只有三把,对付群狼肯怕没把握。” 曹德一行人这天从潘渡亭舍出来,是为了去潘、王两家赴宴,自然不会携带那么多的远程武器。 潘璋道:“校尉不要担心,我潘家的堡子里尽是人呢。” 曹德猛地醒悟过来,说道:“既然如此,潘军候速回家中召集数十个壮汉前来支援。” 潘璋应了一声,正要打马离开,这时看见乡间小路东边不远处走过来两个男子,当即指着他们道:“那不是我堡子里的人么?” 他随即冲那两人大声喊叫,要他们跑回堡子里召集族人前来杀狼。 那两个潘氏族人听到潘璋的呼喊,立马转身,朝自家的堡子里飞奔。 曹恪这时喝令一个自己的亲兵:“把弓箭给我!” 那名亲兵不敢违令,动作迅速地将原本背在自己背上的长弓取下,交给曹恪。 曹恪拿了长弓,又从亲兵手上要来了箭壶,并绑到自己的腰边。 箭壶里,装有利箭二十枚。 潘璋征得曹德同意,也从一个亲兵那里要来了长弓和箭壶。 曹大福作为曹恪的亲兵屯长,平时甲胄和武器不离身,右腰挂箭壶,左腰挂配刀,背上背着长弓。 曹恪做好准备,对潘璋以及自己的亲兵屯长叫道:“文珪,大福,我们一起去救人!” 潘璋和曹大福叫道:“愿随司马行动!” 曹恪又转过头来,对那十名亲兵道:“保护好我阿翁!” 说完,策马朝那辆被围困的车厢狂奔,要去解救车中之人。 “要小心啊!”曹德担心儿子的安危,又叫了八个亲兵前去支援曹恪、潘璋、曹大福三人。 他自己只带吴质以及两个亲兵在原地观战。 曹恪抖擞精神,脚踩马镫,张弓搭箭,对准正朝自己这边奔来的野狼,射了一箭。 “嗖!”破空声中,利箭击穿了野狼的额头,在那里留下了一个血洞。 那匹野狼哀嚎着,倒地不起。 群狼似乎是看见有人骑马朝自己这边冲来,纷纷张牙舞爪,缓缓逼近众骑手。 曹恪又放了一箭,很快就看见前方有匹狼应声而倒。 “那边军爷出手了!” “军爷好厉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野附近聚焦了不少乡民。 他们站在远处,见曹恪带人冲击狼群,一下子射杀了几匹饿狼,禁不住拍手叫好。 曹恪、曹大福以及身后八个曹军士兵,都披着铠甲,只是没有配戴兜鍪。 只有潘璋因为是在自己家里度假,没有披甲戴盔。 乡民们根据众人披甲这个特点,就能轻易地判断出他们的身份是军人。 死马后面的车厢里,男子再次壮着胆子掀开布帘,查看外面状况。 他见有几个身披甲胄的军人骑马朝这边奔来,仿佛发现了救命稻草,急叫道:“救命,救命啊!” 曹恪纵马疾驰,冲开一条血路,赶到马车附近。 潘璋、曹大福以及八名士兵紧随其后,在狼群中左冲右突。 那八名士兵没有远程武器,只好从腰边刀鞘中抽出环首刀,在马上和群狼缠斗。 十一战马都长得十分高大,在主人们的驱赶下,拼命奔跑,由此发出的冲击力十分惊人。 十来头野狼面对战马群的冲击,纷纷向旁边躲闪避让。 可是野狼数量众多,不少于三十头,而曹恪一方只有十一人。 曹恪等人处于劣势,很快陷入了狼群的包围之中。 曹德见状,脸色大变。 第97章 廪丘救人(二) 危急时刻,曹德似乎听见附近有动静,转头一看,才发现数十位乡民拿着农具,从乡间小道的东边树林中冲了过来。 1200ksw.net “快,快去救人,救人!” 曹德知道那些乡民就是潘家的族人, 急忙朝他们挥手。 潘家数十位健男壮女有的杠着锄头,有的举着钉耙,有的拿着铁铲,叫着喊着,转向朝原野上的狼群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曹恪已然冲到了那头死马旁边百步远处。 头狼和四头健壮的公狼似乎没有发现危险即将降临, 还在埋头啃食黄马遗体上的骨肉。 倏忽之间, 站在头狼旁边的两头公狼先后中箭,呜呜叫着,转身跑开。然而没跑两步,就倒在了马尸旁边的地上。 潘璋见曹恪刚刚又射死了一匹野狼,不由得夸赞道:“司马箭法超群!” 曹恪哈哈笑道:“你也不差啊!” 刚才两人并排策马冲击狼群,不约而同地朝正在啃食马肉的公狼群放了一箭。 很快,曹恪就看见两头公狼倒地,随即和潘璋来了场“商业互吹”。 那边,头狼在身边伙伴中箭的那一瞬间,已然受惊,不得不暂时放弃到口的马肉,跑到一边。 曹大福跟在曹恪身后,见头狼跑开,急忙举弓,并将搭好的竹箭对准了那只畜生。 刹那间,利箭脱弦而出,飞向头狼。 头狼聪明, 在曹大福的利箭即将飞到它的头顶之时,将身一闪,躲过这波杀身之祸。 那支竹箭没有射中头狼, 径直飞到附近地上,插进了泥土之中。 “唉,我箭术真臭!”曹大福有些丧气,不由得嘲笑自己一句。 曹恪听到曹大福在自嘲,忍住笑,策马绕到头狼身侧,和自己的心腹小厮兼亲兵屯长形成对那畜生的夹击之势。 头狼似乎发现形势不妙,蹲在地上,不时转向,用那双冒着莹莹绿光的眼睛环视四周,观察动静。 正当曹恪将利箭上弦的时候,头狼猛然一跃而起,冲向他的身下白马,似乎是要作困兽之斗。 白马长嘶一身,在头狼近身之前,已然抬起左腿,踢在那只畜生的身上。 头狼瞬间被踢飞了将近三尺远。 曹恪没有给头狼喘息的机会,在它准备打滚翻身之时,迅速对准它的身体放了一箭。 刹那间,只听见一声弓弦响,竹箭钉在了头狼的的腹部。 头狼呜呜叫了数声,便没了反应。 远处四辆马车上的人看见曹恪等人正在射杀驱赶野狼,禁不住拍手叫好。 站在远处观战的乡民也连声喝彩。 曹恪杀了头狼,和曹大福一前一后,赶到死马尸体后面的车厢旁边。 曹大福大声叫道:“里面的人出来!” 车内之人似乎是得知有人来救,胆气壮了几分,将布帘掀开,并从里面出来。 曹恪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人是个四旬男子。 四旬男子下车之后,很快又有个妇人和一个小女孩先后从车上跳下。 妇人看起来像是男子的妻子,她紧紧抱着小女孩,神情十分紧张。 小女孩大约六岁左右,依偎在妇人怀里,哇哇大哭。 妇人打量着已然冲到车前的主仆两人,不时低头安慰着小女孩。 曹恪望着被狼群吓得惊慌失措的女孩,不禁生出恻隐之心。 他将长弓背到背上,策马靠近女孩,然后伸出右手,大声道:“小妹妹别害怕,到哥哥这里来。” “哥哥?”小女孩似乎不知道哥哥这词是什么意思,皱了皱眉。 这个时代还没有“哥哥”这个词语。 人们称呼比自己年龄大的男子,往往是称他一声兄长。 小女孩不知道什么叫“哥哥”,不过她明白眼前的大人是来拯救自己的,当即停止了哭泣。 妇人见状,将小女孩抱起,递给曹恪,嘴里连身称谢。 这时,潘璋和八名曹军士兵也已经冲散群狼,来和曹恪会合。 狼群在这场战斗中死了三分之一,没死的野狼并未退去,还在四周游弋。 曹恪将小女孩抱到马背上,让她坐好坐稳,准备突围。 只是现在没有多余的马匹来拉车,更不要说让男子及其妻子骑马跟随自己冲出去了。 这种情形下,男子及其妻子怎么冲得出去? 步行跟随?不行,那样很快就会被狼群追上。 坐在骑手们的马上,一起出去?只怕不太现实,毕竟一匹马驮着两个大人,会很吃力。 正迟疑不决之时,曹恪听见远处传来阵阵叫喊声。 少顷,他又见潘璋满脸兴奋地叫道:“我家里人来了。” 循声望去,曹恪见南边数百步远处,不计其数的乡民拿着农具,朝狼群这边杀了过来。 站在曹恪身侧的曹大福扭头发现北边还停着四辆马车,连忙向那边招手:“过来,都过来救人!” 四个马车夫似乎是看见乡民们已经出动,人数比野狼多,胆子顿时大了几分。 他们这才赶着马车,向曹恪这边靠拢。 狼群面对乡民、车队以及曹军骑手的三面夹击,似乎是害怕了,争先恐后地向西北方奔逃。 曹恪带着小女孩,和潘璋、曹大福引领八名士兵配合乡民杀野狼,跑了里许,才拨转马头,返回男子身边。 这时,四辆马车已经赶到男子身侧,和他会合了。 眼见危机已经解除,男子松了口气,原本惨白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他走到曹恪马前,拱了拱手:“多谢小将军救命之恩!此恩此德,我蔡谷和家人们都没齿难忘!” 参与救人的十一个骑手,潘璋穿的普通长袍,曹大福以及十名士兵都披着皮甲,只有曹恪披的铁制两当铠。 蔡谷见曹恪披的甲胄和其他人不同,高级且精良,认定了他是这十一个人的头头,于是向他表示谢意。 曹恪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他跳下白马,抱起小女孩,并将她交给那个妇人。 妇人将女孩搂在怀里,不住地向曹恪鞠躬致谢。 蔡谷问道:“敢问小将军尊姓大名?” “不敢劳长者动问,在下沛国曹恪。”曹恪自报家门。 蔡谷讶然问道:“小将军是沛国曹家的?” “是啊,怎么了?”曹恪有些奇怪,不知道蔡谷为什么要问这句废话。 蔡谷又问道:“不知兖州曹使君和他二弟曹仲道与小将军是什么关系?足下认识他们么?” 曹恪不知道蔡谷问这个问题的意图,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曹仲道正是家父,曹使君是家伯。” “你是仲道的儿子?” 第98章 蔡氏族长 蔡谷听说曹恪是曹德儿子,又惊又喜。 “不错,曹仲道确实就是家父。”曹恪有些莫名其妙,颔首说道。 难道,眼前这位名叫蔡谷的男子认识自己的老爹? “你是棘奴?” 正在端详曹恪的妇人忽然问了一句。 问话中,她的脸上流露出惊喜之情。 曹恪听到妇人叫出自己的小名,有些惊讶, 反问道:“正是,难道夫人认识我?” 妇人没有回答曹恪的问话,对蔡谷说道:“夫君,他是棘奴。” 蔡谷上前两步,围着曹恪转了一圈,打量片晌, 叹道:“时间过得真快, 仲道家的三郎都长这么大了, 大得我们都快认不出来了!” 言讫,哈哈笑了两声。 曹恪这才确定自己遇到了故人。 确切地说,是自己这具身体原主的故人。 只是,自己怎么想不起来他们的身份呢? 在残存在自己脑海里的原主记忆中搜索半晌,曹恪还是没能想起眼前这对夫妇是谁。 2kxiaoshuo.com 妇人见他想不起来,也没有怪罪,笑道:“时隔十余年,你想不起来也很正常。” 她指着蔡谷,道:“这是我夫君,陈留蔡家的族长,你叫他蔡世伯就好。” 曹恪连忙拱手,叫了蔡谷一声蔡世伯。 蔡谷应了一声,指着妇人,道:“这是内人,姓阮,你应叫她伯母。” 曹恪又叫了阮夫人一声伯母。 蔡谷这时问道:“令尊现在何处?” 曹恪朝曹德所在的方向望去,见老爹已然骑马引着吴质以及两名亲兵赶了过来, 于是将手朝那边一指:“家父来了。” 蔡谷朝那边走了两步,欣然高声叫道:“仲道……” 曹德已然赶到蔡谷身前, 勒住马,并跳了下来。 他打量着眼前这位和自己打招呼的男子,片刻之后才想起他是自己多年不见的老友,欣然上前两步,口里叫道:“伯深兄……” 陈留蔡氏和沛国曹氏是世交,两家常有往来。 曹操和蔡谷的堂兄、一代大儒蔡邕是忘年交。 蔡邕既是曹操的好友,同时又是教他学习儒家经典的老师。 而曹德与蔡谷,也是朋友。 蔡谷握着曹德的双手,道:“想不到我会在这里见到足下。五个月前,我曾到鄄城拜访孟德,听他说你到东平担任父母官去了。” “不错,家兄让我以校尉之职兼领东平国相,镇守无盐。”曹德道。 蔡谷道:“那敢情好。” 曹德道,“伯深兄怎么会来这里?又是怎么遇到狼群的?” 蔡谷叹了口气,道:“也是我们今日运气不好。几天前我携内人和小女来范县参加一位朋友的寿宴。宴会结束后,我本来想着这里离无盐不远,打算去那里拜访贤弟,后来听内人说,现在年关将近,你可能已经提前回鄄城过年了,因此我们就直接启程回家,没想到……唉!” 他摇摇头,道:“如果不是棘奴和那些军士们神勇,我们一家三口只怕要在这异乡葬身狼腹了。” 须臾,又稍稍转头,对曹恪作了一揖:“贤侄,多谢了!” 阮夫人也道:“是啊,谢谢你了,棘奴。” 曹恪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曹德道:“我家三郎就是喜欢行侠仗义,救人危难,就算你们不是我朋友,他也会出手的。” 阮夫人满脸感激地对赞扬曹恪:“好孩子!” 曹德这时瞧见有个女孩依偎在阮夫人的身边。 他端详片晌,对那妇人道:“嫂子,这是你们的四女莹儿吧?” 阮夫人道:“不错,是莹儿。” 阮夫人又俯下身子,指着曹德,吩咐蔡莹:“叫世叔。” 蔡莹随即叫了声世叔。 阮夫人又让女儿叫曹恪世兄。 蔡莹又甜甜地叫了曹恪一声世兄。 曹恪应了一声,正要夸奖眼前女孩真可爱时,忽听见蔡谷问自己的老爹:“仲道,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曹德道:“我们父子俩带着随从回鄄城过年,路过潘渡亭,想着现在时间还早,因此在此地逗留,住在亭舍。我帐下两位军候都是这里人,休假在家,来请我们去他们家吃饭。犬子和几位手下在随我赴宴途中发现狼群袭击你们,于是果断出手。” 蔡谷道:“原来贤弟也住在亭舍?我们也正要去亭舍投宿。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耽误你们的事了,晚上见。” “好,晚上见。”曹德、曹恪父子俩于路和蔡氏夫妇分别,引着潘璋、吴质等人往王双家赶。 王双已经得知附近野外有狼群正在咬人,担心曹德一行的安危,紧急召集了数十个王姓乡民,拿着农具冲出自家庄园大门。 他们跑了百余步,却发现曹德、曹恪一行已然骑马赶来。 曹德见前面一大堆人赶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经询问王双,才知道他们是前来救人的。 他于是让众人回去,还说狼群已经被赶走了。 王双从曹德口中得知事情经过,又知道众人都平安无恙,放下心来。 他和族人们让开道路,请曹德、曹恪一行进入庄园,又让厨房设宴,为来客压惊。 曹恪与老爹等人在王家庄园吃了一顿,到了傍晚时分,便要回客舍。 王双和潘璋将曹家父子、吴质等人送到客舍门口,才告辞离开。 已经在客舍中安顿下来的蔡谷和阮夫人听说曹家父子回来,连忙出门迎接,并请他们到自己的房中闲坐。 曹德没有拒绝,带着曹恪赶到蔡氏夫妇住客房中,在席上跽坐,说些闲话。 少顷,曹恪听见老爹问蔡氏夫妇:“不知伯喈安好?” 伯喈,正是蔡邕的表字。 蔡氏夫妇听到此问,脸色瞬间阴了下来。 曹恪心说蔡邕都死了一年多了,老爹你不知道么? 哦,也难怪,你当时远在徐州,消息闭塞,不知道此事也正常。 曹恪正要向老爹解释,这时听见蔡谷幽幽地说道:“我堂兄已经走了很久了。” 曹德吃了一惊,随即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讶然道:“伯喈兄他……走了?” 蔡谷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道:“是啊,他已经走了一年零八个月了。” 曹德犹如遭遇了雷击一样,呆愣当场,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问道:“怎么走的?” 第99章 蔡家有女 蔡谷听见曹德向他询问蔡邕死因,长叹一口气,道:“这也得怪他自己性子太过刚直,又是知恩图报之人。当初贼臣董卓征辟他,命他出任显职,他没有拒绝,选择了和乱臣贼子合作。董贼伏诛后, 他当着王司徒的面为举主鸣不平,因此得罪了人,被下狱治罪,最终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王司徒,即王允,去年春天成功策反董卓义子兼爱将吕布,顺利诛杀了国贼。 董卓伏诛后,他的余党李傕、郭汜听从了同乡人贾诩的劝说,起兵反攻长安,又将王允诛杀。 吕布势单力薄,只得引众逃出长安,投奔他处去了。 董卓伏诛之事,曹德曾听曹操说过,只是蔡邕遇害一节,还是第一次听蔡谷提起。 他见自己无意中提及了别人家的伤心事,担心蔡氏夫妇见怪,连忙说道:“伯喈兄的事,我当时在徐州,并不知情……” 蔡谷笑了一声,道:“无妨的,不知者不罪。” 曹德又问:“那伯喈兄的家人呢?” 阮夫人道:“我堂嫂赵五娘带着两个女儿和一个孙子在圉县,与族人们生活在一起。” 赵五娘? 曹恪听到这个名字,脑子里顿时“嗡”地一声,短时间内一片空白。 赵五娘不是元代杂剧《琵琶记》里的人物么?她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时空? 莫非那部戏曲的编剧在搞创作的时候也是有所本的?蔡邕真的有个老婆叫赵五娘? 那,他是不是还有个姓牛的小妾? 至于蔡邕有两个女儿以及一个孙子这事, 曹恪倒是没觉得奇怪。 他前世看过一些资料,知道蔡邕不止有蔡琰这一个女儿, 他还有个女儿叫蔡贞姬,是一代名将羊祜的老妈。 历史上因羊祜伐吴有功,晋武帝司马炎为了奖励他,想要给他封个爵位。 哪知羊祜却请求将爵位转封给自己舅舅的儿子蔡袭。 由此可见,蔡邕是有儿孙的,并没有绝后。 那么,现在在圉县和赵五娘相依为命的蔡邕之孙,莫非就是蔡袭? 还有,蔡琰也和赵五娘生活在一起?她不是嫁人了么? 曹恪几个月前在鄄城和曹昂闲谈的时候,曾无意间听堂兄提起蔡琰,得知她早已嫁给了河东卫家的公子卫仲道。 可是现在,蔡琰居然回了娘家,那么卫仲道呢?莫非已经死了? 历史上的卫仲道确实是个短命鬼,娶了蔡琰才一年有余,就魂归黄泉了。 带着满脑子的疑惑,曹恪开口询问蔡谷:“世伯,文姬姐姐不是已经嫁人了么?怎么回娘家了?” “文姬姐姐?”蔡谷听到曹恪说出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名字,不由得愣住。 xiaoshuting.org 曹恪道:“是啊,琰姐姐的表字不就是文姬么?” 蔡谷讶然道:“贤侄记错了吧?琰儿的表字是昭姬不是文姬。” 曹德和阮妇人也都笑道:“是昭姬。” “她字昭姬?” 曹恪顿时凌乱了,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蔡琰好像的确又叫蔡昭姬,只是后来晋朝皇帝为了避司马昭的名讳,将昭姬改成了文姬。 他弄明白了缘由,满脸尴尬地对屋内三人道:“是我记错了,记错了。” 又问:“昭姬姐姐不是嫁人了么?怎么回娘家和母亲一起生活?” 曹德也问:“莫非是回娘家省亲?” 阮夫人道:“省什么亲?她是被婆家赶回来的。” “卫家把蔡琰赶回陈留?”曹德有些惊讶,问道:“为什么?” 阮夫人叹了口气,道:“卫仲道大半年前死了,卫家人胡说什么是昭姬克死了丈夫,要她回娘家。昭姬受不了非议,只好回来了。” 曹德道:“等等,嫂子刚才说,卫仲道死了?” “不错。”阮夫人道,“那个卫仲道就是个病秧子,天天药不离口,和昭姬成婚只有一年多,就得急病死了。” 曹德问道:“那她在卫家是不是过得不好?” 阮夫人摇摇头,道:“听琰儿说,卫仲道体弱多病,行不了房事,她到现在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曹恪听到这里,暗道她现在居然还是个处! 阮夫人又道:“卫仲道的母亲看不起我们蔡家,觉得门第太低,配不上他们河东卫氏望族,因此整天对琰儿冷言冷语。这种情形下,她能过得好才怪,何况还没生下一男半女。” 曹恪忍不住问道:“既然看不上,那卫家当初为什么又要答应这门亲事呢?” 阮夫人道:“这门亲事,是蔡伯喈主动向卫仲道提的。” 曹恪讶然道:“是蔡大家提的?” “不错。”阮夫人道,“卫仲道是伯喈的得意门生。伯喈很喜欢这个学生,因此要将琰儿许配给他,并征询他的意见。卫仲道答应了,就去请母亲出面提亲。” 曹德道:“卫家最终还是答应了这门亲事?” 阮夫人道:“卫仲道的母亲一开始不同意,可受不了爱子天天哀求,最后还是答应下来了。” “原来如此。”曹恪和老爹异口同声地叹道。 历史上那位一代才女蔡琰的命运十分悲惨,嫁给卫仲道后才一年,就死了丈夫,不得不守寡。 丈夫死了,她不招婆家待见,很快被婆婆遣回娘家。 回到娘家后不久,又被趁着兖州大乱之机侵入陈留的匈奴人掳走,最终成了左贤王的妻子,为第二任丈夫生了两个孩子。 曹操平定河北并让汉帝命他担任丞相后,听说故人蔡邕长女陷在匈奴,于是派人携重金前去将那位才女赎回,并将她赐给董汜为妻。 蔡琰第三次嫁人之后,小日子没过多久,董汜就出事了,被曹操抓了起来,眼看就要被处死。 一代才女不得不在大冬天冒着严寒跑到曹操面前,跪下哭求曹丞相网开一面,放过自己的夫君。 曹操或许是可怜蔡琰的悲剧遭遇,答应免董汜一死。 …… 正当曹恪在为蔡大才女的悲剧命运暗自叹息的时候,忽听见蔡谷笑道:“好了,不说琰儿了,说说棘奴吧。” 曹恪抬起头来,有些莫名其妙:“说我?” 蔡谷笑眯眯的,问道:“贤侄今年得有十七了吧?” 曹恪道:“过了元旦就满十八了。” “可曾娶妻?” 曹恪有些不好意思,道:“还没有。” 他暗道莫非你也要帮我说媒? 阮夫人对曹德道:“棘奴年岁已长,应该娶妻生子了,足下这个做父亲的可得多费心。” “那是当然。”曹德轻轻颔首,道:“嫂子可否帮我儿物色一个?” 阮夫人欣然道:“仲道是想让我帮棘奴说媒?” “正是。”曹德道,“不知嫂子可愿帮忙?” “棘奴是我夫君的朋友之子不说,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呢,这个忙一定得帮。” 阮夫人笑道:“现在就有两个人选。” 曹恪有些好奇,问道:“哪两个?” “第一个人选,自然就是昭姬。”阮夫人笑道。 “伯母让小侄娶昭姬姐姐?”曹恪受宠若惊,一时不知所措。 人家蔡琰那可是一代才女,还是当世大儒的千金,自己一个普通人,哪里配得上她? 阮夫人问道:“是啊,昭姬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棘奴你可喜欢?” 曹恪感觉十分不好意思,道:“多谢伯母好意,只是小侄自觉配不上昭姬姐姐……” 蔡谷不等妻子说话,白了她一眼,道:“琰儿再怎么说也是嫁过人的!你好意思将一个寡妇配给棘奴?” 第100章 意欲联姻 曹德听见蔡谷在埋怨阮夫人不应该将蔡琰这个寡妇介绍给自己的儿子做正室夫人,不由得笑了两声,道:“寡妇倒是无所谓,就是昭姬的年纪大了些,与我儿不怎么般配。” “说得也是,琰儿比棘奴大了三岁,确实有些不合适。”阮夫人道, “那就选贞姬如何?” 曹德一脸茫然:“贞姬是谁?” 曹恪暗中笑道老爹也真是的,连蔡贞姬都不知道,还说自己是蔡邕的朋友呢。 阮夫人倒是没有感到意外,解释道:“就是琬儿。” 琬儿,就是蔡邕次女蔡琬。 曹德恍然大悟,道:“莫非琬儿已经行了成人之礼,有了个表字叫贞姬。” “然也。”阮夫人道。 “什么时候的事?”曹德问道,“我怎么从未听人提起过?” “今年三月初三上巳节,由我这个族长亲自主持的。”蔡谷这时插嘴说道,“琬儿孝期未过,不便大操大办,因此我和赵五娘只是私下里请了几个族中亲戚到场,做个见证,没有公开。” “原来如此。”曹德道,“难怪我们不知道。” 曹恪讶然道:“守孝期间还能行及笄礼?” 古代女子一般到了十五岁,父母长辈就给她举办及笄礼,以示成人。行了此礼,意味着可以谈婚论嫁了。 阮夫人道:“她是女孩子,孝期的规矩对她没那么严格。” 曹恪“哦”了一声,道:“是这样?” 阮夫人道:“棘奴,你可愿意娶贞姬为妻?” 曹恪既没有拒绝,也没有马上答应,只是笑。 他不由得根据原主残留的记忆,回忆起那个叫蔡琬的女孩当年的模样来。 四年前,也就是十常侍之乱刚刚结束, 董卓带兵进入洛阳控制朝堂之后不久。 蔡邕接受董卓征辟,从扬州会稽前往洛阳任职期间, 曾经路过谯县,到曹家拜访。 那时曹嵩、曹操父子两个还在洛阳,不在老家, 负责接待蔡邕及其子女的,是在家留守的曹德。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原来的曹恪认识了蔡琰和蔡琬两姐妹。 那年,蔡琬也才十一岁,天真烂漫,长得十分好看。 不过原来的曹恪性情比较孤僻,不爱说话,看起来呆呆愣愣的,因此没有引起蔡家姐妹尤其是蔡琬的注意。 蔡琬跟着他父亲在曹家住了两天,就去洛阳了,此后再没有和曹恪见过面。 现在四年过去了,那个清纯可爱的女孩也已经行了及笄礼,成了少女了。 阮夫人见曹恪久久不表态,只是笑,心里明白了八九分,于是说道:“棘奴,伯母我回去后,帮你向琬儿她母亲说媒提亲可好?” 曹恪扭扭捏捏的,道:“贞姬妹子也和昭姬姐姐一样,是大儒千金,我只怕配不上吧?” 阮夫人笑了笑,道:“先不谈配不配得上,你就告诉伯母,你喜不喜欢她?愿不愿请我去提亲?” 尽管自己早已打定主意,婚姻大事要由自己做主,不要长辈的包办婚姻,可面对阮夫人的提亲要求,曹恪却没有拒绝的勇气。 蔡邕那可是一代大儒,海内名望,谁要是能成为他的女婿,那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何况贞姬除了有个儒教泰斗的老爹之外,还有个才华横溢的姐姐。 陈留蔡氏又是士族,尽管是低级的,比不得汝南袁、弘农杨这些顶级高门,可毕竟也属于士族。 我与这个大家族联姻,对自己以后的发展说不定大有裨益。 正是有了这层考虑,曹恪才有了要与蔡家联姻的打算。 蔡邕长女蔡琰极富才华,名气又大,自己一个写诗要靠抄的货色,哪里配得上这等人物? 人贵有自知之明! 自己要是娶了那位知名才女,此后人生中的压力恐怕会比山还大。 人家满腹经纶,出口成章,而自己写诗写文章都要靠抄。 万一人家心血来潮,要与我对诗,或者请我写篇赋,那我稍不留神,可能就会露馅。 那在她面前装作不懂诗文行不行?只怕不行吧? 蔡琰说不定会拿我和卫仲道比较,说她先夫都能写诗作文,你曹棘奴不会? 这话一说出来,自己以后还有面子? 为了以后生活的和谐美满,还是不选蔡大才女为好。 蔡贞姬才华和名声不显,倒是可以考虑。 打定主意,曹恪结结巴巴地说道:“贞姬她……是个好女孩,我……我倒是想娶她……” 说话时,脸上微微有些发红。 阮夫人明白曹恪的意思,转头对曹德道:“令郎说他想娶贞姬,仲道你看……” 曹德欣然道:“既然犬子有此意愿,那就要劳烦嫂子去帮忙说个媒了。” “好!”阮夫人道,“我回去之后,就和伯深去见五娘,试探一下她的态度。” 曹恪道:“可是蔡大家过世未满二十五个月,贞姬按礼法还得守孝,现在就去说媒,是不是太早?” 古代守孝期说的是三年,其实并不是整整三年。 汉代规定父母过世,子女只要守二十五个月的孝就可以了,而有的朝代规定要守二十七个月。 曹恪话音刚落,就听见蔡谷笑道:“礼法是规定孝期男女双方不能公开提亲,更不能成婚。我们这两个族中亲戚跑她家去,私下向她母亲说一声,达成默契,等孝期结束之后再请你们正式上门,还是可以的。” 阮夫人也道:“就是。成与不成的,试过再说。” 曹恪闻言,放下心来,对曹德道:“阿翁就请阮伯母去说下这门亲事如何?” 曹德不假思索地道:“我也正有此意。” 他又对蔡谷和阮夫人道:“此事就劳烦伯深兄和嫂子了。” 蔡氏夫妇都道:“包在我二人身上。” 曹德、曹恪父子谢过蔡氏夫妇,又和他们说了会儿闲话,才起身告辞,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他们走之前,与蔡氏夫妇约定明日一起同行,到鄄城之后再分手。 次日天明,曹恪一行与蔡氏夫妇的车队同时离开潘渡亭舍,结伴而行。 曹德、曹恪父子以及他们的随从都骑马,与蔡家的五辆马车朝西边疾驰,未牌时分就到了鄄城。 2kxs.la 蔡谷这次到范县参加朋友寿宴,是带了随从的。 那些随从分坐四辆马车,而蔡氏夫妇和蔡莹共乘一辆马车,逶迤来到范县。 寿宴结束返程的时候,在潘渡亭境内遭遇群狼袭击。 蔡氏夫妇和蔡莹乘坐的马车在逃跑的过程中陷入泥坑中,拉车的马也被群狼咬死。 至于车夫,早在车子陷入泥坑之前就从车上摔到地面,最终成了饿狼的口中食。 那些坐在四辆马车上的蔡家随从在主人遇袭的时候救援不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蔡氏夫妇被狼群围困。 事后,蔡谷狠狠地骂了那些随从一顿。 曹德在临出发去鄄城前,见蔡家车队少了匹马,没畜力拉车,于是将自己带来的一匹备用的战马送给了蔡家夫妇,使他们得以顺利启程。 蔡氏夫妇到鄄城郊外之后,因急着回家过年,就于路与曹德、曹恪父子作别,寻路去陈留郡的圉县。 吴质也别了曹家父子,回家去了。 曹家父子引着两百随从径直回了箕山坞堡。 曹嵩听说次子和孙儿回来,十分欢喜,亲自赶到坞堡门前迎接。 曹恪跟随曹嵩、曹德等人进入箕山坞堡,见里面到处挂着大红灯笼。 堡子里面的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这天是腊月二十七,离除夕还有三天的时间。 申时末,曹嵩在自己住的大院花厅举办了一场家宴。 他的数房小妾、六个儿子、几个儿媳以及所有的孙子孙女悉数到场。 宴会上的菜肴十分丰盛,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曹恪坐在席上,喝了口小米粥,又夹起一块兔肉放进嘴里,边吃边听众人说话。 俄顷,忽听见坐在斜对面的丁瑶说道:“差点忘说了,不久前我帮棘奴相了两门亲事呢。” 屋内众人闻言,齐刷刷地转过头,盯着曹恪看。 曹恪将兔肉吞进肚里,笑道:“不知大伯母又会给小侄介绍什么样的姑娘?” 尽管有和蔡家联姻的打算,可他还是打算了解一下丁瑶给自己相的亲事。 和蔡家联姻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甚至连能不能成都不知道。 多个选择,也是好的。 丁瑶见曹恪没有像当初自己给他相亲那样抗拒,有些欣慰。 她随即说道:“我又有两个人选,一个是夏侯元让的侄女,过了年就有十五岁了,明年三月初三就会办及笄礼。” 曹恪一听丁瑶让他娶夏侯惇的侄女,顿时吃了一惊,目瞪口呆。 俄顷讶然说道:“娶夏侯家的闺女?” 丁瑶见曹恪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有些莫名其妙,问道:“娶夏侯家的闺女怎么了?” “这,这,这……”曹恪一连说了三个这,须臾说道:“同宗不婚啊大伯母!” “什么同宗不婚?”丁瑶一听曹恪以同宗不婚为由婉拒和夏侯惇侄女的亲事,更加觉得莫名其妙。 第101章 到底姓什么 曹嵩听见曹恪说什么夏侯家与曹家是同宗,不能结婚,顿时吃了一惊,不由得将已经吃到口中的饭食喷到桌子上,随即讶然问道:“是啊,什么同宗不婚?” “夏侯家什么时候和我曹氏是同宗了?他们姓夏侯,我们姓曹!”有个叔父大声嚷嚷。 “就是, 我们怎么会与姓夏侯的是同宗?儿子,话可不能乱说啊!”这是曹德的声音。 曹恪顿觉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 愣了片晌,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祖上不是姓夏侯吗?”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民间就流传着一种说法,说是曹嵩不是曹家的种,而是大太监曹腾从夏侯家抱过来的。 曹操其实不姓曹, 而是姓夏侯。他与曹营名将夏侯惇是堂兄弟的关系。 这种说法经过野史《曹瞒传》的作者近乎添油加醋式的描述,再加上三国演义的广泛传播,在民间流传极广。 当然, 后世也有很多人认为这种说法是不可信的,应当是曹操同时代的政敌对他的污蔑之辞。 这些人判断曹操并不姓夏侯的依据有很多,其中有一点就是同姓不婚。 曹操在历史上曾把自己的侄女,也就是史书上记载的“海阳哀侯女”嫁给了夏侯渊的长子夏侯衡。 那位“海阳哀侯女”,曹恪认定就是自己便宜五叔曹尚的长女曹音,因为她确实在几年前就由长辈作主,与夏侯衡定亲了,只是受到突如其来的战乱的干扰,目前还没有成婚。 除了曹音之外,曹操后来还把曹昂的亲妹妹曹艳,也就是历史上的曹魏的那位“清河公主”嫁给夏侯惇的长子夏侯楙。 如果曹嵩及其后代本姓夏侯,那与夏侯家结亲就违反了“同姓不婚”的原则。 再说,曹腾上面还有三个哥哥,其中之一就是曹仁的亲祖父曹褒。 那三个哥哥都有儿子。比如曹褒至少有两个儿子。 在有亲侄儿的情形下,曹腾犯得着跑外人家抱一个过来,让自家的肥水流别人家里去? 更重要的是, 2013年复旦大学的专家组从曹腾弟弟曹鼎的牙齿上提取了DNA, 并与有家谱为证的曹操后人的DNA进行了对比,结果发现曹操家族既不是曹参后人,也不姓夏侯,就是来自曹腾本家亲戚。 对“曹操本姓曹”的说法及其支持者的论述,曹恪半信半疑。 至于什么复旦大学专家组发布DNA检验结果之事,他更是觉得有点像炒作。 yawenba.net 事实上,“曹操本姓夏侯”这种说法也不是毫无根据的。 陈寿在《三国志》里将夏侯氏名将与曹氏宗亲名将合为一传,曰诸夏侯曹传。 夏侯家在曹魏政权中的地位十分特殊,可谓位高权重。 曹操与夏侯惇关系十分亲近,出行的时候经常共乘一辆车。 夏侯惇甚至可以随时进入曹操的卧室,不用通报,倒是身为堂弟的曹仁却没这种自由,常常被许褚阻挠。 曹操,可能,也许,真的姓夏侯吧? 可能是受演义的影响太深,曹恪在丁瑶要将夏侯家的女儿介绍给自己的时候,本能地有些反感。 和堂妹结婚,怎么想怎么恶心,尽管自己这具身躯原本不是自己的。 曹恪禁不住脱口而出,反对同宗结亲。 只是众人的反应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 难道,曹嵩真的不姓夏侯? 莫非,复旦的那帮砖家们才是对的? 曹恪正思量间,猛然听到曹操一声大喝:“你听谁说我们家本姓夏侯的?” 曹嵩也声色俱厉地问道:“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曹恪顿觉有些心慌,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我也是在野外听人传的。” “听谁传的?”曹操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曹恪不能说这是后世民间广为流传的说法,只好将锅推给路人:“听,听路人传的。” “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听哪里的路人传的?”曹操盯着侄子,沉声问道。 曹恪正想着怎么编排情节,好混过这一关,这时听见曹昂说道:“大父,阿翁,你们别怪棘奴,孩儿也曾经听到过这种说法。” 曹嵩讶然问道:“阿宝也听说过?” 曹恪大感意外,难道这个时候就有曹操本姓夏侯的说法了吗? 他不由得问曹昂:“堂兄,这是真的吗?” 曹昂点点头,道:“四天前,我去城外打猎,路过一家酒舍,在那里休息时无意中听到两个客商提起过。” 曹嵩心生狐疑,望着曹昂,问道:“两个客商?” 曹昂道:“不错,两个客商,说话都带有淮南口音。” “淮南人?”曹嵩眉头微皱,问道:“他们怎么说的?” 曹昂瞥了曹嵩一眼,又看了看曹操,犹豫片晌,吞吞吐吐地说道:“他们说……说兖州曹……曹使君的父亲其实是……是夏侯家的……种。” 说完,低下头去。 “啪!”一声清脆的声响从曹嵩的食案那边传来。 曹嵩拍案而起,怒道:“这谣都造到我们曹家身上来了,造谣的人,就在鄄城,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这还得了!孟德,这事你得管啊!” 曹操阴沉着脸,问曹昂:“那两个人在哪里?” 曹昂道:“孩儿当时听到那两人在非议大父,编排我家家世,于是上前与他们理论。因我没有公开自己的身份,他们当我是平常富家公子,在我面前坚称什么曹家老太公是……是季兴公从夏侯家抱养的,说得有鼻子有眼。” 曹操忍住气,又沉声问道:“我问的是那两个人现在在哪里?” 曹昂道:“在城南的安远客舍。” “你怎么知道?” “因那两人说话带的淮南口音,孩儿怕他们是袁公路派过来的探子,就让心腹悄悄跟在他们身后,看见他们进了安远客舍,并在那里住下。”曹昂道,“从那天开始,孩儿安排了四个心腹住进了那家客舍,对那两人进行监视。” 曹操脸色稍缓,颔首:“儿子,你做得不错!” 又问:“这事你怎么不早说?” 曹昂道:“孩儿本来是想等心腹证实了那两人是细作之后再报知阿翁,请您抓人的。要不是棘奴今天当着大家的面说起家世,我还不打算说呢。” 曹操问道:“那掌握了什么证据吗?” “据奉孩儿之命去监视的人说,那两个客商很可疑,每天早出晚归,也不去市集做买卖,整天在州牧府以及鄄城县寺周围转悠。”曹昂道,“不过监视的人目前还没有发现他们与别人有接触。” 曹操用肯定的证气说道:“这两人必是袁术派过来的细作,一来到处散布对我以及我家不利的谣言,二来刺探消息。” “那孩儿现在就去抓人?” “吃完饭就带人去!” 曹昂应了一声,端起碗筷,迅速将粟饭往口里扒。 曹嵩怒气渐消,和言悦色地对曹恪道:“孙儿你听见了么?什么我家本姓夏侯,那不过是袁术的细作传的谣!” “孙儿明白了。”曹恪见此关已过,松了口气。 他不由得望了曹昂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感激之情。 要不是这位便宜堂兄出来说话,证实确实有“曹嵩本姓夏侯”的传言,自己今天这关只怕很难过去。 正思量间,忽听见曹操问道:“棘奴,你又是什么时候听到路人传这个遥的?” 第102章 谣言 曹恪听到曹操询问自己是什么时候听到路人传播“曹嵩本姓夏侯”的谣言的,又将本已放下的心提到嗓子眼。 他稳住心神,思量片晌,想好说辞,才开口道:“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总之是在跟随大父到鄄城后不久,小侄到城外游玩时听见两个路人在和乡民议论此事。现在细细想来, 那两个路人,只怕也是袁公路那边的细作。” 既然曹操已经默认了是袁术的细作在传谣,那曹恪也乐得将散布“曹嵩本姓夏侯”之谣的祸推到袁家密探身上。 “有什么根据吗?”曹操这次没有再动怒,用和善的语气向侄子问话。 曹恪装模作样地回忆了片晌,才说道:“他们说话时好像带有扬州口音。” 淮南不就属于扬州吗? 袁术现在的地盘就在扬州一带,统治中心在寿春, 属于九江郡。 而九江郡曾经又名淮南国,作为汉家藩王的封地。 淮南口音就包含在了扬州口音里面。 曹操听了侄儿的回话,没有生疑,继续问道:“在哪里碰到那两个路人的?” “时间隔得太久,小侄也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在南郊一条大路边上。”曹恪硬着头皮,继续编故事:“当时小侄内急,独自一人进了路边的茅坑出恭,无意中听到有几个乡民在外面路边议论我大父从徐州搬到兖州的事情。” 曹操“哦”了一声,道:“继续说!” “乡民们说话的时候,来了两个扬州人。”曹恪说道,“那两个扬州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将话题引到了我曹家的家世上面。” 曹嵩问道:“然后他们在乡民们中间散布我家的谣言?” “不错。”曹恪说道,“他们对乡民们说什么曹老太尉本来是夏侯睿的公子,夏侯睿为了借曹公公……哦不,季兴公的势往上爬,将自己的儿子送给人家当干儿子……” “哼!”曹嵩气鼓鼓的,颤抖着双手说道:“这帮细作,真是胆大包天, 竟敢在兖州公然传谣!” 曹恪继续说道:“我见那两个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也慢慢有些信了, 本来想回家之后问问大父的,可又不敢。” “傻孩子,这有什么不敢的?”曹嵩不怒反笑。 “毕竟这事可能涉及家族秘密,孩儿怕问起来您会发脾气。” “那些都是捕风捉影的谣言,不能信!”曹嵩说道。 曹恪轻轻颔首,道:“孙儿明白!” 曹操这时又问曹恪:“你见过那两人的样子么?” “没有看见。”曹恪摇摇头,道:“小侄出来的时候,扬州人和乡民们都已经走了。” 言情小说网 其实,这个故事的背景是真实的,那就是曹恪在半年前确实曾经去过鄄城南郊。 他带着曹大福等人到乡间游玩,曾因内急独自一人进入路边的茅厕出恭。 当时确实有几个兖州本地乡民在外面议论曹使君的老爹搬家到兖州的事情,并没有人谈及曹家的家世。 至于两个扬州密探在乡民们中间散布谣言的事,完全是曹恪杜撰的。 曹操又问:“你可曾打听扬州人的去向?” “当时乡民们都走了,小侄找不到人问。” 曹操似乎是信了曹恪的说辞,没有再追问下去。 曹嵩这时招呼众人吃饭。 曹恪扒了口饭,忽听见老爹曹德问曹嵩:“阿翁,夏侯家真的有个叫夏侯睿的公子吗?” “为父哪里知道?为父又不是夏侯家的!”曹嵩顿时被自己的次子气笑了。 曹昂小心翼翼地问道:“大父,那我们的亲曾祖父是谁?” 曹恪好奇心顿起,也问道:“是啊,到底是哪位?” “是伯兴公。”曹嵩说话时,脸上表情流露出崇敬和怀念。 伯兴公就是曹褒。 曹褒字伯兴,是曹节的长子,曹腾的大哥。 “原来是他?” 曹恪这时忽然想起,曹仁、曹纯兄弟两个就是曹褒的孙子。 他不由得问道:“那子孝、子和两位叔父是我们的亲堂叔?” “不错,他们确实是你的亲堂叔。”曹嵩道,“子孝的父亲曹元盛(曹炽字元盛)是我亲弟。我三岁那年,季兴公(曹腾字季兴)征得我生父同意,将我过继到他的名下。。” 曹恪“哦”了一声,又想问问曹家和夏侯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毕竟历史上曹家和夏侯家的关系确实非同一般,你要说两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说不过去。 曹恪打定主意,还是壮着胆子问道:“他们夏侯家尤其是元让、妙才两位叔父与我们家过从甚密,真的与我们一点亲戚关系都没有吗?”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我们两家是姻亲啊。” “原来只是姻亲?” 曹嵩笑道:“你怎么不问问你的亲曾祖母姓什么?” 曹恪顿时明白过来,说道:“难道姓夏侯?” “不错,伯兴公的正室夫人,姓夏侯,是夏侯元让(夏侯惇字元让)的亲祖姑,同时也是我的亲生母亲。” “原来如此!”曹恪恍然大悟。 他想不到自己今天居然破解了一个历史之谜! 曹嵩本姓曹,是曹腾大哥曹褒的儿子,三岁那年过继给在洛阳宫中当太监的养父。而他的外公,是夏侯惇的曾祖父。 曹家与夏侯家本来就是亲戚。 曹操与夏侯惇是表兄弟关系,同时还是发小,关系十分亲密。 只是,这里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曹嵩到底是不是曹参的后人?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曹恪再次问道:“那我们是平阳侯的后人么?” 平阳侯,就是曹参。 四百多年前,汉高祖刘表平定天下,大封开国功臣。 曹参作为大汉元勋,获封平阳侯。 曹嵩听到孙儿询问自己是不是曹参后代,摇摇头,道:“不是,我们与平阳侯那支没什么关系,只是都姓曹而已。” 曹昂插嘴问道:“那我们祖上是何人?” 曹嵩道:“我们是邾子曹侠的后人。” “邾子曹侠?”饶是曹恪对历史十分熟悉,可还是觉得这个名字十分陌生,从来就没有听说过。 曹嵩道:“曹侠是沛国曹、朱两姓的始祖。商朝末年时,他带领族人跟随周武王伐商,功成之后被封于邾国,成为国君。邾国共传了二十九世,最终为楚国所灭。” “邾国灭亡之后,邾子后人流落各地,有的改姓朱,有的仍旧姓曹。”曹嵩慢慢悠悠地说起了家史,“九十多年前,你的高祖父元伟公(曹节字元伟)跟随族人来到谯县定居,以养猪为生,后来又将我养父季兴公送入宫中侍奉天子,同时与谯县的大族联姻,慢慢地积累了些家产,让我们这些后人都过上了好日子。” 尽管那个叫曹节的人其实和自己这个穿越者没什么关系,可曹恪还是对他生出了些许敬佩之情。 那是这个家族的肇基之祖,是为了后辈儿孙的幸福任劳任怨,敢打敢拼的第一代创业者,理应受到后人的尊敬。 正当曹恪在心中为曹家的发展历程而感叹的时候,忽听见沉默良久的丁瑶说道:“既然夏侯家并非曹氏同宗,那他家的女子,曹家人自然娶得,棘奴,大伯母说得对么?” 他愣了片刻,摇摇头,道:“就算我与元让叔的侄女不是堂兄妹,那也是表兄妹,还是没过五服的近亲!” 第103章 丁夫人也要说媒 “表兄妹怎么了?表兄妹在一起,喜上加喜,亲上加亲。”丁瑶又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曹恪为什么对表兄妹结婚的事竟也如此排斥。 曹恪作为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对近亲结婚这事十分反感抗拒。 其实严格按照后世的《婚姻法》来处理此事的话,他与夏侯惇的侄女还是可以结合的。 《婚姻法》规定直系血亲和三代以内旁系血亲禁止结婚,超过三代则不在禁止之列。 而曹恪与夏侯惇侄女的共同祖先是夏侯惇的曾祖父。 从夏侯惇的曾祖父到曹恪, 已经有五代人了,不过还在五服之内,还算近亲。 近亲结婚,还是有不小的概率会生出残障儿。 曹恪可不希望自己将来生下来的孩子是个弱智。 他本想向丁瑶科普一番近亲结婚的害处,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 费尽心思地和她讲道路,她还不一定信呢, 说不定还会认为你在诡辩。 这个时代近亲结婚的那么多, 怎么没见人家生出个残障儿来? 到时候, 自己又如何反驳她? 与其和她作无谓的争论,倒不如直接摊牌。 曹恪打定主意,说道:“小侄已经有意中人了。” 丁瑶闻言,不由得愣住。须臾,满脸失望地道:“怎么不早说,让大伯母白忙活一场?” 曹恪正要说起抱歉,却听见曹德道:“大嫂休怪棘奴,小弟也是在几天前才在廪丘替他相了一门亲事,还没来得及和大家说。” 这话一说出口,屋内众人都不由得愣怔了片刻。 曹嵩问自己的次子:“仲道,你已经给棘奴找了个姑娘?” 曹德道:“还没定下来,只是委托朋友向对方家长提亲。” 丁瑶似乎有些不高兴,瞥了曹德一眼,讪笑道:“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不知仲道给令郎挑了哪家的姑娘?” 曹恪见她话里带刺,欲言又止。 丁夫人看在曹恪是自己夫君亲侄子的份上, 劳心费力地替他挑选合适的姑娘,结果到头来白忙活一场,是个人都有怨气。 “大嫂休要如此。”曹德笑道,“这姑娘你也认识,是蔡伯喈的千金。我曾听我兄长说,你给棘奴挑的两个人选中的一个,也是她。” 丁瑶听了这话,浑身不由得一震,讶然问道:“可是蔡伯喈的小女儿蔡琬?” 曹德颔首道:“不错,就是她。” 曹恪这时也吃了一惊。 居然这么巧,丁瑶给自己找的第二个结亲对象也是蔡琬? 丁瑶怨气渐消,欣然道:“没想到会这么巧!” 俄顷,她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又问道:“你们怎么会在廪丘见到她?她不是应该在陈留守孝么?” “我们父子俩并没有见到蔡琬,只是见到了他的堂叔蔡伯深及其夫人。”曹德又将自己一行从东平返家途中路过廪丘,发现群狼伤人,然后曹恪奋不顾身地引着十一个随从杀散群狼,救下蔡谷夫妇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包括丁瑶在内的众人听。 曹操等人听到曹恪杀狼救人的事迹,都不住地赞叹他后生可畏。 曹恪听见众人夸他,不禁有些得意。 丁瑶听完曹德的讲述,似乎明白过来,道:“莫非是蔡伯深夫妇感激棘奴,便要撮合他与蔡琬?” “并非如此。”曹德笑道,“其实一开始,蔡氏夫妇是想让棘奴娶昭姬的。” 曹嵩听到这里,不由得笑道:“开什么玩笑?蔡昭姬不是几年前就嫁人了么?如何还能再嫁棘奴?” 丁瑶讶然对曹操道:“孟德,你没告诉大人公昭姬的丈夫卫仲道病故的事?” 汉时,妇人称自己的公公为大人公。 曹操“哦”了一声,对曹嵩道:“孩儿不久前听蔡伯深夫妇说过此事,忘了和阿翁说了。” 哔嘀阁 曹嵩讶然道:“卫仲道病故了?什么时候的事?” 曹操道:“听蔡伯深夫妇说有大半年了。昭姬死了丈夫,在婆家待不下去,只好回了娘家。” 丁瑶也道:“听说昭姬到现在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那也不行!”曹嵩脸色一沉,道:“她一个寡妇,死了丈夫的,如何能做我孙儿的正室夫人?难不成我孙儿找不到好姑娘,要找个寡妇?” 曹德笑道:“寡妇倒是无所谓,就是年纪大了点,与棘奴不般配。” 曹恪闻言,会心一笑。 曹嵩将手一挥,道:“无论如何,昭姬不能要!” 丁瑶笑道:“那就选蔡琬?” 曹德望了一眼曹恪,道:“棘奴他也想要蔡琬。” 又道:“我已请蔡伯深的夫人去试探赵五娘的口风,看她能不能答应这门亲事。如果她应下来了,要我们曹家上门提亲,到时还要请大嫂跑一趟。” 丁瑶笑道:“仲道,你既然请了蔡伯深夫妇说媒,又何必再找我?” 曹德道:“说媒是说媒,提亲是提亲,大嫂何必推辞?” 曹嵩也道:“是啊,大郎媳妇不要推辞,得到蔡伯深夫妇的正面答复之后,就带棘奴上门提亲吧。” “好吧,这事我应下了。”丁瑶点了点头。 曹德连忙吩咐曹恪:“三郎,还不谢谢大伯母。” 曹恪对着丁瑶拱了拱手:“多谢大伯母,到时候就要麻烦您了。” “应该的,应该的。”丁瑶笑道。 俄顷,她又说道:“不过公开提亲的话,必须得等到明年五月。” “那是当然,蔡伯喈刚死不久,琬儿需要守孝,现在不便公开提亲。”曹德说道。 曹嵩等人似乎早已得到蔡邕死讯,没有流露出丝毫惊讶之色。 曹操问曹德:“既然贤弟知道蔡琬还在守孝期,怎么又请蔡伯深夫妇去说媒?” 曹德道:“是蔡伯深夫妇主动要求去给棘奴说媒的。他们还说守孝期只是不能公开提亲,更不能成婚,不过却可以私下里和赵五娘商量一下,达成默契之后,不再与别家媒人接触,直等我们明年五月上门。” “原来如此,那也不错。”曹操问道,“只是如果赵五娘不同意这门婚事,贤弟又当如何?” 曹德寻思片刻,道:“那时再考虑夏侯元让的侄女不迟。” 曹恪听老爹说万一赵五娘不肯将她女儿许配给他,到时还是会考虑让自己娶夏侯惇的侄女,开始有些担心。 不过再担心也没有办法,只好等到时再说。 …… 宴会进行了一个时辰才散场。 曹恪回到自己的书房,让十五岁的侍女秋香点灯,然后到书架上拿起一册竹简,在油灯下看书打发时光。 秋香就是曹德当初在东平买进家中的丫鬟。 她进门之后,就被曹德分配给曹恪,照顾儿子的饮食起居。 不过秋香这个名字,是曹恪给她取的,灵感来自“唐伯虎点秋香”这个脍炙人口的故事。 其实,曹恪除了秋香这个从东平带回家的丫鬟之外,还有个贴身大丫鬟,名叫锦娘。 这锦娘本是曹嵩的继室赵夫人的侍女,很小的时候就被主人分配给原来的曹恪当贴身大丫鬟。 半年前,曹恪随曹德去东平,没有将锦娘带上。 锦娘被赵夫人收回自己房中侍奉自己,直到曹恪再次回到箕山坞堡,才重新将她调回原主人的身边。 赵夫人,是曹嵩的继室,也就是《三国演义》里那位和曹嵩一同死在厕所里的肥胖的小妾。 曹嵩先后有两任夫人。 他的原配夫人姓丁,是丁瑶的姑姑,同时也是曹操、曹德兄弟两人的亲生母亲。 不过老丁夫人在曹操、曹德兄弟俩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曹嵩在原配死后,将小妾赵氏升为继室,掌管家庭大权。 曹恪在书房里看个将近半个时辰的书,忽见大丫鬟锦娘进来报说丁夫人来了。 他不知道丁瑶大晚上的来这里做什么,只得放下竹简,出了书房门。 此时,丁夫人已然领着十个小丫头出了正房大院南边的穿堂,走到西厢房台阶下。 曹恪见丁瑶带了这么多人来,有些奇怪,问道:“大伯母,您这是……” 丁瑶脸上含笑,问道:“贤侄不久前在徐州和你大伯打了个什么赌?还记得么?” 第104章 曹操赏赐美人 曹恪仔细回忆了片刻,终于想起,自己曾经与曹操就朱灵是选择留在曹营还是返回邺城打了个赌。 他赌朱灵会以仰慕曹操为由,选择留下来效犬马之劳。 而曹操赌朱灵会选择忠于袁绍,在东征徐州的战事结束后,引兵返回邺城复命。 那次打赌的赌注就是曹恪在东征徐州之后得到的赏赐。 如果曹操赢了,会把赏赐全部收回。 如果曹操输了, 会在原来赐给曹恪的赏钱基础上再加十名美人。 事后,曹恪的预言得到了验证。 朱灵真的前来拜见曹操,请求留在曹营。 曹操愿赌服输,承诺回鄄城后会安排人将十名美人送来。 除了美人之外,曹恪这次因东征获得的两百匹绢帛,都被放在东平国相府自己的书房夹壁墙中,作为私房钱, 安排专人看管,不带回鄄城。 将赏钱带回箕山坞堡,是要交到账房作为宗族共有财产的啊! 尽管交到族中账房的钱自己可以随时支取,曹恪还是嫌麻烦,不打算上交。 自己的钱,还是完全由自己保管支配的好。 现在丁瑶忽然带着十个侍女过来,莫非是奉曹操之命前来兑现承诺的? 想到这里,曹恪就将自己与曹操赌朱灵会留在曹营的事情对丁瑶说了。须臾,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大伯母不会是给小侄送美人来的吧?” “不错。”丁瑶转头扫了站在她身后的十个美人一眼,对曹恪道:“这些是你大伯让我亲手给你挑选的。放心,都是黄花大闺女,完全可以给你为婢甚至为妾。” 曹恪有点受宠若惊,笑道:“谢大伯母,还要劳烦您亲自送过来,真是不好意思。” 丁瑶笑道:“我既是你大伯母,又是你表姑,关心你不是应该的么?” 曹恪的便宜奶奶, 也就是那位老丁夫人,是丁瑶的姑姑。 因此,丁瑶既是曹恪的伯母,同时还是他的表姑。 丁瑶说完,随即转身吩咐那十个美人:“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好生伺候小郎君,不得偷懒耍滑,否则让我得知,定罚不饶!都听明白了么?” 十位长得水灵灵的美人战战兢兢的,纷纷跪在地上,齐声道:“奴婢明白!” 饭团探书 这些美人,年纪最大的十七岁,最小的也有十五岁。 早在当初曹操承诺赏赐美人的时候,曹恪就向大伯提了个条件,那就是只要十五岁以上的。 他不是萝莉控,十五岁以下的女孩实在是太小了,自己根本下不了手。 很明显,曹操答应了曹恪的条件,让自己的妻子给侄儿挑了十个年纪在十五岁以上的美人过来。 曹恪这时见美人们还跪在地上,连忙叫她们起来。 丁瑶和曹恪说了会儿话,就将美人们交给侄子,自己转身离去。 曹恪送走丁瑶,又叫锦娘来,让她给新分来的婢女们安排职事。 锦娘年方十七,长相十分甜美。 她见主人让自己给新来的丫鬟安排事做,犹豫片刻,问道:“小郎君可要安排人侍寝?” 曹恪打了个哈欠,伸了下懒腰,道:“我累了,改天吧。” 自己今天大老远地从廪丘县的潘渡亭赶回箕山坞,骑了好几个时辰的马不说,回来后还参加了一场家族宴会,累得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还要我做那事?我做不到啊! 曹恪不等锦娘答话,自个儿转身回卧室,准备睡觉。 锦娘只好将十个侍女带到下人房中,给她们安排住处。 …… 第二天上午,曹恪吃过早饭,就回书房看书。 不久,秋香进来报说长房大公子前来拜访。 曹恪听说曹昂前来,连忙起身,走到门口迎接。 曹昂跨过门槛,手指堂弟弟,哈哈笑道:“贤弟昨天晚上可风流快活?” 曹恪有些莫名其妙,问道:“什么风流快活?” “你跟为兄装傻充愣是吧?”曹昂笑眯眯的,道:“昨天晚上我阿翁可是让我阿母给你送了十个美人过来!十个啊!为兄都没有过这种待遇。” 曹恪“哦”了一声,淡然说道:“你是说大伯母送过来的美人?我还没来得及用呢。” “没来得及用?什么意思?”曹昂一头雾水。 “哎呀,我昨天刚从东平那边回来,都快累死了,哪有心情玩什么女人?”曹恪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 “原来如此。”曹昂有些扫兴,道:“为兄还以为你昨晚不知道多快活呢。” 曹恪这时请曹昂到席上坐,又让秋香上茶。 待堂兄到书案对面坐定,他才问道:“兄长到我这里来,不仅仅是来问我昨天晚上快不快活的吧?” “半年没见,我来看看贤弟不行?”曹昂笑道,“贤弟怎么不问问我昨天晚上做什么去了?” 曹恪想起曹操昨天下午让他长子去抓细作的事情,问道:“是去抓奸细了么?” 曹昂点了点头,道:“然也。” 曹恪道:“那抓到了没有?” 曹昂沉默片刻,忽然叹了口气。 “看来是没有抓到。”曹恪看到见曹昂神情有些郁闷,心中明白了几分,道:“莫非都让他们跑了?” 曹昂道:“抓了一个,跑了一个。” 曹恪有些惊讶,道:“既然抓了一个,那兄长为什么要叹气?” 曹昂叹道:“昨夜我将俘虏带到坞堡后,就让人将他关进地牢,并严加看管。我阿翁得到消息,就要和我去提审,谁知走进牢中,却发现那人已经咬舌自尽了。” 曹恪愣了片晌,讶然道:“死了?” “是啊,死了!”曹昂道,“这一下线索全断了。” 曹恪这时忽然想起,那两人是袁术那边派来的细作这件事,其实都是曹操、曹昂父子两人的猜测,并无真凭实据,于是问道:“他们的细作身份能坐实么?” “能坐实。”曹恪道,“愚兄从那两人的住处搜出了四只信鸽以及一封扬州从事韩文嗣写的密信。此外,我的亲兵还在俘虏的身上搜出一封袁公路亲笔写的除书。” 曹恪一听到“韩文嗣”这三个字,不由愣住。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哦,想起来了,半年前自己随曹嵩一行前来兖州的路上,曾经遇到过陶谦部将张闿的拦截。 张闿被俘后,承认自己接受了袁公路帐下谋士韩文嗣的贿赂,背弃了陶谦,转投袁术,并企图帮新主公灭曹家的门。 幸好有自己在,才没有让韩文嗣和张闿一伙得逞。 曹恪正回忆往事,忽听见曹昂说道:“现在线索中断,为兄一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他问道:“不是跑了一个么?怎么没派人搜捕?” “怎么没派?”曹昂道,“为兄昨天晚上就安排人满城搜捕了,只是到现在为止,一点消息都没有。” “那人是怎么跑掉的?” 曹昂道:“也是他运气好,在我带人赶到之前,他就离开客舍了,一直没有回来。” 曹恪顿觉奇怪,问道:“你不是安排了四个人在客舍监视么?还能让他从眼皮子底下溜掉?” 曹昂又叹了口气,道:“据我派去监视的人说,那个跑掉的细作当时好像是要出门去见什么人,在我赶到之前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监视的人没上去跟踪?” 曹昂道:“有两个人跟上去了,不过很快就跟丢了。” “跟丢了?” “是啊,跟丢了。”曹昂道,“那人走后,就再没回来过,消失在茫茫人海,现在说不定已经离开鄄城了。” 曹恪摇摇头,道:“细作的使命没有完成,是不会轻易离开鄄城的。” “那倒也是。” 曹恪又道:“我猜在这鄄城之中,还有那人的同党。他现在应该已经与他的同党会合,并秘密转移了。” “愚兄也是这样想的。” 曹昂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据安远客舍的掌柜说,那两个淮南人每隔几个月就来鄄城一次,上次来鄄城大概是半年前。他们会不会就是贤弟在南郊遇到的传谣之人?” 昨天宴会上,曹恪曾因为“曹嵩本姓夏侯”的传言差点惹火上身,幸好自己机灵,会编故事,加上有曹昂的神助攻,成功地将“祸水”引到了袁术派到鄄城来的细作身上。 听到堂兄的猜测,曹恪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说:“有可能。” 曹昂道:“要是能想个什么办法将细作一网打尽就好了。” 曹恪心里早就有了主意,淡然道:“你不是抓了个细作么?” “是啊,可他已经死了。” “那帮人知道他们的同伙死了么?”曹恪反问道。 曹昂似乎明白过来,道:“贤弟的意思是说……” “引蛇出洞!”曹恪眯着眼睛,嘴角露出一丝阴笑。 …… 第105章 引蛇出洞抓细作 曹军抓了一名袁公路派过来的细作的事,就像一阵风一样在鄄城内外传开了。 当然,这件事是曹昂依照曹恪定的计策故意安排人泄露出去的。 这天晚上子夜时分,一轮残月已然升到天空之中。 箕山坞堡里的人们似乎都已经回房休息,外面路上看不见半个人影,只有挂在每家每户门前的那些红灯笼,还在发出微弱的光芒。 俄顷, 只见堡子北门的寨墙外面,探出半个脑袋来。 有个身穿黑色夜行服的神秘人仔细观察着坞堡里面的动静,见附近没有曹家的人看守,才将手一挥,招呼身后的同伴进去,随后自己将身一纵, 上了寨墙,紧接着跳到里面的平地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 九个蒙面人也紧跟着为首之人进入了坞堡内部。 这十个人都拿着把环首刀,鬼鬼祟祟的,在堡子里的道路上穿行,很快就来到地牢外面。 箕山坞堡的地牢建在北门附近的地下,上面是个一进的院落。 似乎早已看过地图,众蒙面人就像回自己家一样轻轻松松地就找到了这里。 他们环视周围,确认无人跟踪之后,才跳上院墙,然后在屋檐上疾行,赶到大堂屋顶。 为首之人揭开一块瓦片,朝屋子里观察一阵,发现有两名曹家丁奴坐在案座边闲谈。 俄顷,两名丁奴几乎同时起身,要进地牢巡视。 他们走到屋子里东北边的墙角,用力将平放在地面上的地牢铁门打开。 蒙面人的首领在铁门打开之后,发现下面露出了通往牢底的台阶。 他见自己不灰吹费之力就找到了地牢入口, 不禁笑了笑。 两名曹家丁奴沿着台阶下到牢底,却没有也无法将铁门关闭。 蒙面人首领大喜过望,带着九名同伴跳到地面,轻轻推开房门,闪身进了堂屋。 堂屋里的案桌上,点着一盏油灯。 而深达四丈的地牢之中,也有火把照明。 十个蒙面人沿着青石板台阶一步一步地下到地面,走了十余步,就到了监舍外面。 箕山坞地牢内部的陈设和官府监狱差不多,中间是一条狭长的过道,两边用木头建了数间独立的小监舍。 过道尽头,有一间用砖石砌成的大监舍。 这间大监舍布置华丽,外面安有铁门,是给本族子弟中有头脸的人物准备的。 蒙面人的首领引同伴走到两排监舍中间的过道尽头,向两边搜寻落网的细作,却发现所有的小监舍里都空无一人。 这时,他听到身后脚步响。转身一看,才发现原先下到地牢的两名曹家丁奴已然举着火把走到大监舍中间,并透过铁门的间隙望着自己。 ranwen.la 那两名曹家丁奴脸上阴恻恻的,眼神里杀机尽显。 蒙面人头领心一沉,叫道:“不好,中计了,快撤!” 九个蒙面人都吃了一惊,和他们的头领转身朝地牢外面跑去。 他们拾阶而上,出了地牢大门,回到堂屋,忽见外面人声鼎沸,火把齐明。 有个蒙面人发现自己已被包围,顿时慌了神,大叫道:“现在怎么办?” 头领把心一横,道:“现在只有拼死一搏,才有希望杀出重围!” 他举起环首刀,招呼众同伴:“诸位,跟我杀出去!” 说完,打开房门,引众人冲到院中。 此时,五十来个曹军士兵在曹昂、曹恪兄弟俩的带领下,从院子两旁的厢房中冲出,并赶到堂屋门前集结。 他们每人都拿着把环首刀,虎视眈眈地盯着众蒙面人。 曹恪站在曹昂身边,负手而立,望着蒙面人的头领,笑道:“很失望吧?” “跟他们拼了!”蒙面人头领将兵器一挥,大叫着冲向曹军阵中。 他身后的九个同伴纷纷举刀,也要上前。 曹昂抽出配剑,喝道:“跟我上,要活的!” 曹恪早已抽刀在手,和堂兄一道引着五十来个士兵围攻众蒙面人。 蒙面人头领明显是个练家子,在曹军阵中大杀一通,很快就将七个士兵杀死。 曹恪杀死一名蒙面人之后,很快就与那个头领纠缠在一起。 蒙面人头领似乎是见曹恪年纪小,不把他放在眼里,冷哼一声道:“小儿找死!” 说话时,他已将配刀举起,劈向曹恪。 曹恪不慌也不忙,举刀将对方的兵器荡开。 蒙面人头领见曹恪轻轻松松地将他的杀招化解,这才知道眼前的少年也有两下子。 他不敢再轻敌,暴喝一声,舞刀再战。 曹恪持刀在手,与他斗了几个回合,难分胜负。 头领急于脱身,将身一纵,跳到屋檐上,准备独自逃走。 曹恪哪肯放过那个细作,也迅速跳上屋檐,紧紧追赶。 头领见甩不掉曹恪,只好止步,并迅速转身,持刀砍向身后这个少年。 曹恪眼明手快,挥刀一劈,正好打在对方的兵器之上。 头领只得收势,以图再战。 曹恪看准时机,将手中环首刀对准那人的胸口掷了过去。 细作头领不及躲闪,胸口被眼前之人的兵器刺中。 那把环首刀从头领的胸前进,背后出,给他穿了个透心凉。 那人难以置信地望着曹恪,须臾瘫倒在地。 曹恪不等那人死透,迅速上前,将刺在他胸口的兵器抽出,紧接着转身在屋檐上跑了几步,才跳到地面。 此时,曹昂已经带着士兵们杀死了七名蒙面人。 还有两个细作情急之下,跑回堂屋,并将大门关闭。 等曹恪和士兵们破门而入时,却发现那两人中的一人已经被先前进入地牢的曹家丁奴杀死。 而另一人在众人进来时,刚刚举刀割破了自己的喉咙。 曹恪走到那个自尽的蒙面人旁边,揭开他的口罩,又伸手在他的鼻子那里探了探。 “怎么样?”曹昂焦急地问道。 曹恪摇摇头,道:“已经死了。” “死了?”曹昂脸上尽显失望之色,叹了口气。 本来是打算抓个活口,问明这帮人潜伏在鄄城的目的,同时查清楚到底是不是他们在兖州境内造谣中伤曹家。 可是现在,十个蒙面人,连同之前被俘虏的细作,全部死亡,无一幸存。 合着自己这几天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曹昂心情郁闷,走到堂屋案桌旁边,紧握拳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 和堂兄不同,曹恪心里却有一阵窃喜。 第106章 赵五娘 曹恪之所以窃喜,是觉得这帮细作全死了,才对自己最有利。 如果他们活着,那么曹操必然会亲自前来审讯。 从那些人的供词中,自己那位被称后人评价为“超世之杰”的大伯,说不定就能判断出曹恪当初在说谎。 假的终归是假的,编的终归是编的。 自己半年前去鄄城南郊的时候, 压根就没有遇到过正在向乡民传谣的袁术军细作。 曹操如果将那些人在半年前的行踪查一遍,就能知晓自己的侄子根本不可能在野外碰到他们。 得知被骗的曹操,到时候会怎么处置自己的宝贝侄子,真的不好说。 幸好,细作们全死了!·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现在死无对证,当然是曹恪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曹昂不知道曹恪在想什么,也没有过来问。 他在屋内和院子里面穿梭, 终于发现其中一具尸体正是自己不久前在郊外见过的淮南客商的。 曹恪此时让人打扫战场,并派了个士兵去向曹操报信。 尽管已是深夜,曹操却并未睡下。 他得知袁军细作全部阵亡,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不过失望归失望,却也无可奈何,毕竟人已经死了。 他在随从们的簇拥下赶到地牢所在的小院,向曹昂、曹恪兄弟问明战斗经过,就让士兵们连夜将十具尸体抬到箕山上埋了。 …… 曹恪在鄄城郊外遇细作传谣的真相,就这样随着十个蒙面人的死,成了永远的历史之谜。 曹操也许并未发现曹恪当初给自己讲的故事中的破绽,选择相信了侄子。 因此,他始终没有派人前去侄儿所讲的故事发生地实地探查。 随时时间的推移,这件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大年三十,曹家人再次聚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团年饭,并一同在爆竹声中守岁。 汉代没有鞭炮,却是有爆竹的。 所谓爆竹, 即以火烧竹,使之“噼里啪啦”地发出声响。 初平四年,就这样在爆竹声中告别了人类。 转眼间, 时间就来到了兴平元年。 正月初一,曹嵩主持家族祭祖大典。 曹恪作为曹家二房三孙,自然也要参与其中。 祭祖大典结束后,就是给曹嵩、曹德以及各位族中长辈拜年。 曹恪一直在鄄城呆到正月初四,才和曹德启程返回东平。 这次出行,除了两百个亲兵、曹德的侍女之外,还有包括锦娘、秋香在内的十二名曹恪的丫鬟。 不久前曹操赐给他的十名美人,都在随行人员之列。 正当曹恪动身离开箕山坞堡,前往东平的时候,蔡谷、阮氏夫妇也带着蔡莹来到赵五娘家中做客。 位于陈留圉县的蔡家庄园的东南角,有座五进大院。 这里,就是一代大儒蔡邕的故居。 蔡邕被王允下令斩首之后,其妻赵五娘在族人的帮助下,带着次女蔡琬和孙儿蔡袭从洛阳逃回家乡,在自家的庄园中过活。 不久蔡琰也回到娘家,与母亲和妹妹相依为命。 此时正值午后,蔡邕故居正房大院的客厅中,一个男子、两个妇人以及一个小女孩,坐在红色苇席上说话。 客厅正中的地板上,一盆炭火燃烧着,给屋内众人带去了阵阵暖意。 两个小侍女在客厅里面穿梭,不时添加木炭,并给屋内众人续茶水。 屋内四人中,坐在西边主位的是个五旬妇人。 这位身穿白色齐衰孝服的妇人就是蔡邕的遗孀,姓赵,名五娘。 南边席上,坐的是蔡谷和阮氏夫妇。 坐在西边的小女孩,就是蔡谷的四女儿蔡莹。 蔡谷、阮氏夫妇与赵五娘寒暄一阵,聊些家常。 不多时,阮夫人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竟然将话题引到了去年腊月自己一家在廪丘遇狼群的事情上面。 赵五娘没想到蔡谷夫妇竟然会在归途遭遇三十多匹野狼袭击,讶然道:“那族长和阮妹妹当时是如何脱身的?” 阮夫人叹道:“怎么脱身?幸好棘奴带人赶到,杀散了群狼,不然我们夫妇俩只怕就要葬身在那里了。” 俄顷,她忽然意识到现在说这些话有些不吉利,连呸三声,道:“大过年的,我说这些干什么?” 哔嘀阁 赵五娘却并没有不悦之色,安慰蔡谷、阮氏夫妇:“你们平安回来了就好。” 她忽然意思到哪里不对,问道:“棘奴是谁?” 阮夫人道:“姐姐莫非是忘了,棘奴就是曹仲道家的三公子。” 曹仲道就是曹德,赵五娘也是认识的。 “曹仲道的三公子?”赵五娘仔细回忆了半天,才终于想起有这么一个人。 她皱着眉头,道:“我记得曹仲道家的三郎君平时呆呆愣愣的,不爱说话……” 蔡谷笑道:“嫂子不知,那孩子现在不呆了。” “不呆了?”赵五娘像是发知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十分惊讶,道:“莫非是长大了?” “不错。”蔡谷道,“棘奴那孩子现在长大了,人比起以前,已经变得十分聪明,还有一身好武艺,骑马射箭,样样精通。” 赵五娘不知蔡氏夫妇对自己说这些话的深意,以为只是普通的闲谈,说道:“是吗?那或许是曹孟德和曹仲道兄弟俩教得好吧。” 又问:“怎么?他路过那里,赶走野狼,救了你们?” 阮夫人道:“不止他一个,还有十来个曹家的士兵,哦,仲道也在那里,不过他没出手,只是让他儿子带队。” 她又将曹恪救自己一家三口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给赵五娘听。 赵五娘笑道:“那孩子不愧是曹孟德的侄儿!” 又问:“他和他父亲怎么会在廪丘与你们相遇呢?” 蔡谷就将曹德和曹恪父子俩奉曹操之命在军中任职并镇守东平的事情说了。 当然,这些事都是曹德不久前告诉他的。 “原来如此。”赵五娘说道。 阮夫人这时忽然说道:“棘奴今年已经满了十八,弓马娴熟,又通文墨,与你家贞姬倒十分相配。”说完,稍稍转头,望了丈夫一眼,并丢了个眼色。 赵五娘这才明白过来,合着这两人跑我这里来是替那个孩子说媒的? 她内心十分不情愿让自己的女儿嫁进曹家。 沛国曹家是靠大太监曹腾起家的暴发户,举世皆知。 堂堂一代大儒的千金,去给太监的曾孙子当正妻夫人,说出去也不怕世人笑掉大牙? 自己的女儿是嫁不出去还是怎么回事?要嫁进曹家为妻? 赵五娘脸色稍变,内心十分不悦,却也不便当场对蔡谷、阮氏夫妇发作。 人家蔡谷那可是陈留蔡氏的族长! 自己一个刚死了丈夫的寡妇,住在人家堡子里,平时有事还要仰仗以他为首的族人们,现在哪里敢公然对人家甩脸色? 赵五娘忍住气,用温和的语气婉言谢绝:“族长和阮妹妹是来说媒的?现在我家贞姬孝期未满,实在不便谈论此事。” 第107章 一代才女 阮夫人见赵五娘以孝期未满为由婉拒这次提亲,笑道:“姐姐误会了,我们哪有说媒?” 蔡谷也道:“我夫妇二人不过是说顺嘴了,觉得棘奴和贞姬挺般配的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 赵五娘心说你们以为我看不出来么?你们就是来说媒的。 她当即直言不讳地说道:“族长、阮妹妹,你们二人何必瞒我?我早已知晓你们的来意了。” 阮夫人闻言,顿觉有些尴尬。 蔡谷见赵五娘已将话挑明, 只好说道:“其实不算正式说媒。曹仲道有意让他家三郎娶贞姬,我夫妇二人不过是代人家向嫂子征询一下意见。” 赵五娘愣了片刻,道:“既然曹仲道有意,那他为什么不亲自来,而是请你们代为征询?” 蔡谷道:“人家也知道贞姬孝期未满,不便公开来此提亲, 只好出此下策。” 他又说道:“嫂子, 贞姬再有五个月就出了孝期,现在考虑此事也不算特别早。” 赵五娘哪里肯答应,却又不好直接拒绝,甩脸子走人。 思前想后,她便想好了理由,说道:“其实早在伯喈生前,我夫妻二人就已经给贞姬挑选了一户好人家,只是后来家遭巨变,先夫遇害,才不得不将定亲之事延后。” 蔡谷、阮氏夫妇二人闻言,大感意外。 蔡邕和赵氏已将贞姬许配给别人了?怎么自己以前从未听他们提起过? 蔡谷愣怔片晌,才回过神来,问道:“嫂子已经给贞姬选了夫婿了?” 赵五娘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阮夫人问道:“怎么从来没听姐姐提起过?敢问是哪家的公子?” “泰山羊伯义。”赵五娘说出了一个名字。 羊衜字伯义,是泰山羊家的公子。 蔡谷不由得笑出了声:“可是那个鳏(guan,一声)夫羊衜(dao, 四声)羊伯义?” 那个羊衜本是有家室的。其妻姓孔,也是名门之女,多年前就已去世。 因此, 蔡谷毫不客气地称他为鳏夫。 赵五娘也觉得有些尴尬,嘴上却说:“是又如何?” 蔡谷大笑数声,道:“你这个做母亲的,不让她嫁给曹家当原配,却要她进羊家给鳏夫当继室?不觉得太掉价了么?” xiaoshuting.cc 阮夫人也笑道:“姐姐,你到底怎么想的?” 赵五娘内心深处其实也不想选那个姓羊的鳏夫做自己的女婿。 毕竟,当继室哪有当原配好。 按礼法,继室天然就比原配低一等。 继室生下来的子女,尽管也是嫡出,却也比原配生的地位要低得多。 在原配嫡子和继室嫡子都在的情形下,按礼法主人死前一般会优先让原配生的嫡子继承家业。 原配之子如果强势一点的话,是完全可以在父亲死后将继室及其子女扫地出门的。 赵五娘今日将羊衜搬出来,只是为了堵蔡谷、阮氏夫妻二人的嘴而已,却不想弄巧成拙,反倒让自己变成了个笑话。 她感觉自己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烫。踌躇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实不相瞒,先夫生前得罪了宦官权贵,不得不流亡他乡十二年。那十二年中,幸有羊伯义暗中照应,才得以留得性命,再见天颜。” 蔡谷似乎明白过来,问道:“堂兄他生前是想要报羊伯义的恩?” 赵五娘颔首道:“不错,他想与泰山羊氏结成秦晋之好,只是珍儿死得早,只给我们夫妻两个留下袭儿一个孙子,导致他没法将孙女许配给伯义之子。而我们夫妇却有两个女儿。因此他打算将贞姬嫁给羊伯义。” 蔡珍,就是蔡邕之子,蔡袭的父亲,很多年前就去世了。 十七年前,蔡邕曾在一封写给天子的奏章中表示自己时年四十有六,孤特一身,没有男嗣。 实际情形却是蔡珍当时刚死不久,而蔡袭尚在娘胎,因此蔡邕要说自己“孤特一身。” 阮夫人听了赵五娘讲述的蔡邕生前遗愿,不觉有些遗憾。 看来曹棘奴这亲,是结不成了。 她又有些不甘心,问道:“那贞姬与羊伯义的亲事可定下来了?” “那倒还没有。”赵五娘道,“先夫只是曾经向我表达过这个想法,还没付诸实施,就……就遇难了。” 说到这里,她不禁用手拭泪。 蔡谷见状,连忙说道:“大嫂节哀!” 阮夫人这才明白过来,敢情蔡邕还没来得及将贞姬许配给羊伯义,就走了? 她随即问道:“那羊伯义知道此事么?” 赵五娘说道:“他还不知道,先失生前并没有和他说过。” 阮夫人闻言,放下心来。 看样子,贞姬还没被她父母许配给他人,棘奴还有机会。 只是,要怎样才能让赵氏放弃羊伯义,选择曹棘奴呢? 正思量间,忽听见门面脚步响。 转头一看,却发现有个年约二十的少妇走了进来。 这个少妇姓蔡,名琰,字昭姬。 她生得美丽端庄,又多才多艺,是举世闻名的大才女。 坐在席上的蔡莹见蔡琰进屋,连忙起身,甜甜地叫了声堂姐,又要她抱。 蔡琰走到客厅,与母亲、堂叔、堂婶见了礼,这才搂着蔡莹到席上跽坐。 她虽是蔡邕之女,却早已嫁出去了,因此不算蔡家人,按礼法不用守孝。 蔡贞姬现在不在家,住在蔡邕墓地附近的草棚里守孝,这事蔡谷和阮氏二人是知道的。 蔡琰刚才在进门前,就听到屋子里三位长辈在谈论给自己的妹妹提亲的事,不由得问蔡谷:“堂叔,现在贞姬孝期未过,怎么就来说媒?” “并非说媒。”蔡谷笑道,“只是私下里替曹家人传达一下联姻之意,如果令堂同意,他们会在五月孝期过后,公开前来提亲。” 蔡琰“哦”了一声,又问赵五娘:“阿母打算将贞姬许配给曹氏子?” “为母哪有此意?” 赵五娘心中有气,望了望蔡谷,又瞥了阮夫人一眼,又对蔡琰说道:“是你堂叔和堂婶有意如此。” 蔡琰微微一笑,道:“曹家其实并不差,既是一方豪族,又是官宦世家,家族里两千石以上高官多如牛毛,还出过三公,与蔡氏也算门当户对。” 屋内三个长辈似乎是没想到蔡琰对与曹氏联姻之事竟然会是这个态度,都有些惊讶。 赵五娘讶然道:“女儿,你也希望为母把你妹妹许配给曹氏子?” “曹氏与蔡家也是世交。”蔡琰道,“母亲将贞姬许配给曹氏子可有不妥之处?” “傻孩子!”赵五娘道,“曹氏与我蔡家是世交不假,可人家……人家靠宦官起家,这名声不好听啊!贞姬堂堂大儒之女,却嫁进曹家,传出去不会惹人耻笑?” 士族最重名声,与宦官之后结亲,会惹人笑话,赵五娘自然不愿意。 蔡谷、阮氏夫妇见赵五娘说出这话,一时不知应该如何反驳。 蔡琰寻思片刻,委婉地说道:“可是曹氏现在为兖州之主,轻易得罪不得。” 阮夫人也附和道:“是啊,得罪不得。” “那倒也是。”赵五娘知道现在的兖州牧正是蔡邕的生前好友曹孟德。 她并不想平白无故地得罪曹氏,可也不想将女儿嫁给宦官之后。 蔡琰心中有了主意,却碍于蔡谷、阮夫人在场,不好明说,只得请母亲借一步说话。 赵五娘正左右为难,见女儿请自己和她一同出去商量此事,便请蔡谷、阮氏夫妇在客厅少坐。 她自己引着蔡琰出了客厅大门,走进西厢房,这才转身问道:“昭姬,你说为母当如何是好?将贞姬许配曹氏子,我实不甘心,可不答应这门亲事,却会得罪曹氏。” 蔡琰道:“女儿已有主意,只是不知堂叔和堂婶是替哪位曹氏子说媒?” “是曹棘奴。”赵五娘低声说出了曹恪的小名。 “棘奴?”蔡琰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这人是谁。 “是你世叔曹仲道的三公子。”赵五娘见女儿想不起来,于是给了她一个提示。 蔡琰这才想来,曹德是有这么一个儿子。 自己当年随父亲从会稽去洛阳,路过谯县,曾去曹家做客,见过曹棘奴,发觉他有些呆愣,因此不怎么喜欢他。 听母亲说想娶蔡琬的居然是曹恪,蔡琰不由得笑了一声,道:“原来是那个呆子。” 第108章 袁术的大动作 赵五娘听见蔡琰笑话曹恪,道:“你堂叔和堂嫂说这孩子现在不呆了。” “是么?”蔡琰有些不信,问道:“怎么个不呆法?” 赵五娘就将曹恪在廪丘救下蔡谷一家的事情告诉了女儿。 这件事,还是之前蔡氏夫妇告诉她的。 蔡琰明白过来,说道:“看来堂叔和堂婶这次是为了报恩,才主动到我家来说媒的。” “应该是这样的。”赵五娘十分认同女儿的判断,点了点头。 蔡琰又道:“堂叔明明有四个女儿, 其中莹妹尚未出嫁。他为何不将莹妹嫁过去,却要让贞姬去联姻?” 赵五娘道:“听他说,是曹仲道想要他儿子娶贞姬。” “原来如此。”蔡琰这下全明白了。 赵五娘道:“曹棘奴是曹孟德的亲侄,现在又托蔡氏族长夫妻前来说媒,为母左右为难,不想答应, 却又不想得罪人,唉,真是难办!” 蔡琰已经有了主意, 于是说道:“阿母不要担心,听女儿说,不妨让堂叔转告曹世叔,请世叔六月初一之后上门提亲。” 赵五娘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半晌,才开口问道:“你让为母答应这门亲事?” 蔡琰笑道:“只是允许他来提亲而已,成与不成,还不是阿母说了算?” 赵五娘还是不明白,问道:“他上门为其子提亲,我婉言拒绝,不还是要与人家结怨?族长面上也过不去。” 蔡琰笑道:“阿母完全可以设法让曹世叔和棘奴父子两个知难而退。” 赵五娘眼前一亮,随即问道:“如何让他们父子俩知难而退?” 蔡琰道:“曹世叔和棘奴来了之后,阿母就和他们说我书香门第择婿的规矩,必须要能诗善赋……” 赵五娘顿时明白过来,说道:“然后为母让棘奴赋诗一首,若他写不出来, 那就休怪?” “然也。”蔡琰笑道。 赵五娘道:“如果他作出来了呢?” 蔡琰自信满满地笑道:“女儿听说曹孟德曾经教那个呆子写诗,还教了好几年,结果阿母猜猜怎么着?” “怎么着?”赵五娘一时好奇,问道。 “那个呆子学了几年也没学会。”蔡琰道,“只是今年好像有些长进了,能写打油诗。” 赵五娘“哦”了一声,道:“他会写打油诗?” 蔡琰道:“女儿也是不久前听鄄城那边过来的亲戚传的,棘奴随他阿翁到兖州来后,曾经写过一首打油诗,叫什么《悯农》” 她又摇头晃脑地吟诵:“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赵五娘讶然道:“这诗怎么读起来怪怪的?不合韵律,体裁也不像古诗诗,更不是乐府。” 蔡琰道:“所以说这是打油诗。亲戚也没当它是诗,只是觉得可以用来教育子女节俭,才在用饭前随口念给他孩子听,恰巧被女儿听到了。” 赵五娘说道:“不过说真的,从此诗中也可看出,曹棘奴也是个悲天悯人之人,只是可惜,他是太监的曾孙子。” 蔡琰道:“阿母如果要婉拒他,届时不妨请他以某景物为题,赋乐府或者古体诗一首。女儿料他作不出来,就算作出来了,也是打油诗。” 赵五娘道:“然后为母就婉拒这门婚事?” “到时不用阿母说,曹世叔和棘奴自然会主动退却,不好意思再来。”蔡琰道,“毕竟阿母给过棘奴机会,曹孟德和曹仲道两位世叔事后想必也不会为难我家。” “好,就这么定了!” 赵五娘打定主意,欣然回到客厅,对蔡谷和阮氏夫妇说自己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给曹家人一次机会。 她希望曹恪在明年六月就到蔡家提亲,并让蔡谷代她向曹家人传达自己的意思。 蔡谷和阮夫人见赵五娘态度来了个大转弯,又惊又喜,惊的是她转变太快,喜的是自己终于可以给曹德和曹恪父子俩一个满意的交代。 他们这才向赵五娘和蔡琰告辞,带着蔡莹离开。 …… 十天之后,曹恪在无盐收到了蔡谷托人送来的书信,得知赵五娘要自己在六月前去蔡家提亲,大喜过望。 曹德也在同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十分欢喜,准备等下个月去鄄城参加曹昂的冠礼的时候将此事告知丁瑶,并请她到时候带曹恪上门提亲。 正当曹恪在为迎娶蔡贞姬有望而沾沾自喜的时候,远在寿春的扬州州牧府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扬州州牧府,袁术的书房中,一片狼藉。 有个年纪约莫三十七八岁的中年汉子气鼓鼓的,不时抓起放在书架上的竹简就往地上扔。 这个一袭锦袍的中年汉子正是大汉后将军领扬州牧袁术。 袁术表字公路,是前司空袁逢嫡次子,同时还是现任冀州牧袁绍的亲弟。 他年轻时,即以高门嫡子的身份被举为孝廉,此后在朝中历任显职。 汉灵帝病故后,何皇后之兄何进召集群臣,立先帝长子刘辩为帝,是为少帝。 他作为当朝大将军,为全面掌权,与朝中以十常侍为首的宦官集团发生了冲突。 所谓十常侍,是指灵帝时备受天子信任的十位宦官,因为他们都在宫中担任中常侍之职,因此被时人统称为十常侍。 经过几个回合的较量,十常侍最终成功将何进诱入宫中杀死。 袁术得知何进死讯,和袁绍、曹操等人杀入宫中,尽诛包括十常侍在内的宦官。 何进死前,曾听从袁绍的建议,召并州刺史董卓进洛阳,讨伐以十常侍为首的宦官集团。 只是董卓尚未赶到,何进本人就已经被以张让为首的十常侍集团杀害,身首异处。 董卓进入洛阳不久,就废了刘辩,并将少帝及其母后何氏毒杀,同时改立灵帝次子刘协为帝, 袁术不满董卓的行径,逃出洛阳,到南阳招兵买马。不久又与早已离京的袁绍、张邈、曹操等人结盟,共讨国贼。 这个以讨伐董卓为名建立起来的联盟,史称关东联盟。 联盟的盟主,就是袁绍。 不过这个联盟只存在了一年有余,就名存实亡了。 讨董联盟内部各个军阀为了争夺地盘,很快就开始了无休止的内讧。 最激的烈内讧,在袁绍、袁术兄弟两人之间展开。 作为汝南袁家的三房嫡次子,袁术十分看不起自己的庶兄袁绍,只因袁绍是婢女所生。 fantuankanshu.com 袁绍本是庶子,只因过继给了大伯袁成,成了汝南袁氏的长房嫡长子,在家族中的地位空前上涨,竟然一下子就超过了袁术。 袁术心怀不平,再加上后来在结盟的时候没有捞到盟主之位,更是加深了自己对袁绍的怨念。 袁绍也知道袁术对自己有异心,十分不快,对这位兄弟也是极尽打压之能事。 最终,双方矛盾爆发,并开始兵戎相见。 袁绍与曹操、刘表结盟,而袁术与公孙瓒、陶谦结盟,两股势力斗了两三年,互有胜负。 去年年初,袁术进犯兖州,遭到曹操迎头痛击,兵败如山倒,连失数城,最终退到九江境内。 他仗着自己手下还有数万兵马,于是杀了扬州刺史陈温,并自领扬州牧,在淮南一带割据称雄。 就在这天下午,袁术收到塘报,得知徐州刺史陶谦在曹操的大举进攻之下,屡战屡战,最终被迫与兖州方面签订了城下之盟,正式背弃了他袁公路,并投入了袁绍、曹操联盟的怀抱。 他顿时怒不可遏,便拿自己书房中的物品撒气。 “啪!”不多时,放在房内书架上的一只精致大瓷花瓶瞬间四分五裂,成了一堆碎片。 袁家的奴仆站在书房门外,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袁术的正妻冯氏一边哭,一边试图阻止自己丈夫的泄愤行为。 袁州牧哪肯依她,猛地推开妻子,又要砸东西。 这时,韩胤和阎象、杨弘等扬州州牧府掾吏赶到书房门外。 他们沿着奴仆们让出的通道进了书房,然后开始劝解袁术。 “主公息怒!” “主公,气大伤身啊!” …… 袁术在书房砸了一通,怒气仍未消散。 他猛地转头,对阎、杨、韩三人道:“陶谦老狗,竟然背信弃义,之前我问他要粮草,他不给也就罢了,现在居然为了自己儿子,甘心给袁本初和曹阿瞒当狗,还每年给兖州送钱送粮,真真气煞我也!” 说完,右手紧握成拳,狠狠朝书架上擂了一拳。 “主公请息怒。”韩胤道,“卑职现在有一计,可解此局。” 第109章 陶谦死讯 袁术听韩胤说他有办法破解陶谦背盟之局,眼前一亮,连忙问道:“什么计策?” 韩胤阴笑一声,道:“既然他陶恭祖做初一,那主公就做十五……” 袁术见韩胤说得云山雾罩的,不明其意,有些不耐烦, 问道:“那本州怎么做十五?” 韩胤手抚长须,道:“陶恭祖一死,徐州必乱!” 袁术似乎明白过来,说道:“然后本州趁乱而入,浑水摸鱼?” 韩胤开始拍起了袁术的马屁:“主公英明!” 袁术听了韩胤的夸赞,顿觉有些飘飘然,浑身舒畅无比。 他怒气全消,叫长史杨弘上前,吩咐他:“你去我军中挑选十个精干锐士,潜入郯县,伺机对陶老儿动手。” 杨弘领命而去。 这时,袁术听见那位站在韩胤旁边的中年男子问道:“得到陶恭祖遇刺身亡的消息之后,主公就领兵北上徐州?” 说话的四旬男子姓阎名象,是袁术帐下主簿。 袁术听了主簿的问话,道:“当然。” 阎象道:“卑职以为,主公要是想在陶恭祖死后直接发兵攻占徐州的话,怕是不容易。” 袁术讶然问道:“阎主簿何出此言?” “陶恭祖死后,他的嫡系曹孝威以及徐州官吏必会重新推举名士担任刺史,或者直接将陶恭祖的嫡长子陶伯秋从兖州接回,继其父之位。”阎象说道。 袁术讶然问道:“那又如何?” “徐州带甲之士,还有四万余人,其中三万丹阳兵是陶恭祖的嫡系,他们在新刺史上任之后,必会心怀为旧主报仇之志, 抵御我军。而我军之前历经匡亭之败,损失惨重,士气低落, 面对徐州军民,只怕并无多少胜算。” 袁术想想也是,自己现在的兵力也才十万余人,对上徐州四万人马,确实不占太大的优势。 他随即问道:“那依主簿之见,我当如何?难道就不打徐州了么?” 阎象不紧不慢地说道:“韩从事刚才说了,陶恭祖死后,徐州必会在短时间内陷入混乱。那时,主公可安排人进入徐州,拉拢那些本来就对我方有好感的士族豪强,请他们推举主公为徐州之主,并作内应,协助我军抢占徐州五郡。” 袁术摸摸自己下巴上的胡须,眼睛眯成了一道缝,颔首道:“主簿此计大妙!” …… 时间转眼就到了二月初六。 这天下午,曹操在位于鄄城箕山坞堡的宗祠里给他的长子曹昂举行加冠之礼。 曹昂这年虚岁已满二十,是到了行冠礼之时了。 行了冠礼,就意味着他已经成人,可以婚娶,并以曹氏家族成年男人的身份参加各种活动。 冠礼的主持人除了曹操之外,还有作为“大宾”的荀彧和“赞冠者”的曹德二人。 仪式进行时,由“大宾”负责加冠。 赞冠者作为司仪,同时还负责吟唱祝辞。 曹恪最近休沐,也就是放假,闲来无事,便随老爹曹德赶回鄄城观礼。 他跽坐在宗祠正堂东边靠近大门的席上,见曹昂跪在祖宗牌位前。 而曹操、曹德兄弟站在牌位西面,荀彧立于灵牌东面,都面向曹昂。 在曹德的引导下,曹昂向曹家自邾子曹侠以下、曹腾以上的四十九代祖先的牌位行了三叩九拜之礼。 拜完祖宗,曹昂便起身,到东房更衣。 东房,是临时用木板搭建在宗祠正堂东北方的小房子,在行礼过程中作更衣间使用。 曹昂更完衣,就出了东房,一脸严肃地走到位于曹恪前面不远处的席上跽坐。 曹恪见堂兄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掩嘴偷笑。 曹昂听到声音,稍稍转头,望了堂弟一眼,忍住笑,再次转头面向北方祖宗牌位,等待加冠。 他的席子前面,摆放着两张黑色案桌。 其中一张案桌上摆放着三顶冠帽,分别是缁布冠、鹿皮冠和爵弁。 缁布冠用黑色麻布制成。戴上此冠,意味着这位成年男子有了参与政事的权利。 白色的鹿皮冠代表着军人的形象,戴上它就意味着受冠者有了保家卫国的义务。 而戴上爵弁,就意味着族中长辈正式将振兴家族的任务交到了受冠男子的手里。 行冠礼时,“大宾”将依次向受冠者戴上缁布冠、鹿皮冠和爵弁。 加冠时,必须严格按照顺序进行。 两张案桌中除放冠帽的那张之外,还有一张用来放置酒水。 曹昂在席上坐下没多久,曹操就领着曹德和荀彧走到他的面前,为他加冠。 荀彧每加一次冠,曹德就唱一遍祝辞。 加完冠之后,就到了取字的环节。 这个时候,就要由德高望重的“大宾”给受冠者取字。 曹恪正观礼,忽听见门外有动静,于是转头望门外,发现有个男子站在那里,被卫兵阻拦,进来不得。 那个男子身穿驿卒衣服,似乎是来给曹操送公文的。 带着一丝疑惑,曹恪悄悄离席,出了门,走到驿卒面前,低声问道:“什么事?” 这个驿卒以前来鄄城送公文的时候曾经在州牧府见过曹恪,知道他是曹操的亲信。 此时宗祠内正在举行盛大典礼,驿卒不好贸然撞入,只得拱手低声对曹恪禀道:“泰山应府君有紧急公文送达。”说完,将手伸进包里取塘报。 应府君,就是应劭,时任泰山太守。 本来,按历史进程,他这个时候应该在邺城袁绍那里,只因曹嵩遇害时,他救援不力,担心曹操降罪,只好引部曲北逃。 因为当初曹恪的介入,曹嵩一家现在都还活着,都呆在宗祠中观看曹昂的加冠之礼。 应劭没有了北奔袁绍的理由,自然继续在泰山当他的太守。 曹恪接过驿卒递上来的塘报,向他表示自己稍后会亲手交给曹使君,又问:“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么?” 驿卒低声禀道:“好像是徐州的陶使君死了。” 曹恪闻言大吃一惊。 现在才二月啊,陶谦居然这么快就死了? 这也太快了吧? 历史上陶谦是在曹操第二次讨伐徐州的时候得了重病,同时承受不住自己屡次兵败带来的压力,才一命呜呼的。 他死前在陈登、糜竺等人的支持下,将徐州拱手让给了率军前来救援自己的刘备。 现在,因为自己的介入,二次东征也没有发生,陶谦居然这么快就死了? 自己这只位面小蝴蝶未免也太猛了吧?不过扇了几下翅膀,就提前把陶谦给扇没了? 曹恪疑惑顿生,又问:“知道是怎么死的不?” “好像是遇刺。” “遇刺?”曹恪十分惊讶。他将塘报收到自己的衣袖中,又让驿卒退下,这才心事重重地回到席上坐定,边观礼边猜测刺杀陶谦幕后元凶是谁。 会是曹操吗? 也可能是袁绍、袁术兄弟中的一个。 正思量间,那边荀彧已经给曹昂取了个表字叫子脩。 昂者,高也。 脩通修。修者,长也。 这个表字,寄托了长辈对曹昂的殷切期望,那就是努力向上,步步高升。 冠礼的所有流程都走完之后,曹操便让人在附近的大院里设宴,款待来宾和各位亲朋。 曹恪这时和屋内亲戚、来宾起身,走到曹昂面前,抱拳道:“恭喜堂兄!” “恭喜子脩,贺喜子脩!”众人也向曹昂道贺。 曹昂连忙向众人施礼,口里连声称谢。 曹恪刚刚随众人出了宗祠大门,忽觉背后有人拉他。回头一看,才发现是曹丕。 1200ksw.net 他不知道曹丕拉他的用意,摸摸堂弟的小脑袋,问道:“阿丕,有事么?” “我阿翁叫兄长过去。”曹丕边说边将手朝供桌那边指了指。 第110章 曹恪想和平接管徐州 曹恪转身瞧见曹操正站在供桌前朝自己招手,于是跨过门槛,返回宗祠正堂。 曹操待侄子近前,才开口问道:“刚才驿卒跟你说了什么?” 曹恪刚才顾着去吃酒席,把送塘报的事情给忘到九霄云外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从衣袖中取出塘报,递给曹操, 同时禀道:“泰山应府君送来公文,说徐州陶使君遇刺身亡。” 曹操闻知陶谦死讯,不由得呆愣片晌。 他清醒过来之后,立即翻开写在帛布上的塘报,浏览一遍,这才再次开口说道:“十天前的事了。” 曹恪一时好奇,问道:“不知是什么人动的手?” 心里去说不会是你派人动的手吧? 自己这位大伯在后世有“奸雄”之名。 按他的性格, 暗杀陶谦这事他只怕做得出。 不过幕后真凶要真是他的话,那他指示刺客暗杀陶谦的意义在哪? 毕竟,陶谦已经与曹家结盟修好了。 难道,他想背盟,再次进兵,以图全据徐州? 正思量间,曹恪又听见曹操说道:“应府君说是袁公路的人。” “袁公路干的?”曹恪顿觉万分震惊。 袁术居然在得知陶谦背盟之后先下手为强,刺杀了那位徐州的军政一把手。 看来袁公路是打算搞乱徐州,方便自己混水摸鱼啊。 曹操颔首道:“不错,十名刺客在行刺之后,和赶来的卫兵激战,六人被杀,四人遭擒。卫兵在刺客的身上搜出了扬州长史写给他们的除书。” 曹恪“哦”了一声,暗道看来应劭的情报工作做得不错。 曹操这时叹道:“志才不久前还劝我派遣刺客除去陶恭祖,并在徐州制造混乱,方便我大军再次东征,彻底控制徐方五郡。” 曹恪讶然道:“有这种事?” 曹操颔首道:“是啊,不过为伯还没来得及安排刺客前往, 就先收到了陶恭祖的死讯。” 曹恪听到这里,才在心中将曹操的嫌疑彻底排除。 曹操将塘报收到自己的衣袖里, 又吩咐曹恪:“宴会结束之后,你去叫你父亲和文若先生到我书房来。” 曹恪应了一声,正要走,又听见曹操道:“把子脩也叫上。” 他知道大伯是这要培养曹昂处理军政事务的能力,于是说了声好,告退离去。 宴会从下午申牌时分进行到酉牌时分,宾主尽欢而散。 曹恪早在宴会开始前就将曹操召集四人议事的消息告诉了曹昂以及自己的老爹。 宴会结束之后,他又赶在荀彧起身离席之前,走到他的面前,请文若先生随自己去曹操的书房。 荀彧从曹恪的嘴里得知徐州有事,没有多话,跟在他的身后走到曹操住的五进大院。 曹恪引着荀彧进了大伯的书房,发现自己的老爹和曹昂都到了。 他走到曹操面前,向大伯报说文若先生赶到,然后就要退下,却被曹操止住。 曹操安排曹恪坐在曹昂下首的席上,参与这次议事。 自第一次征徐州回来之后,曹操就把曹恪当成了自己的左膀右臂之一,凡事都想听听他的意见。 曹恪坐在席上,听见曹操说道:“不久前我收到应仲远的塘报,得知陶恭祖在十天前遇刺身亡了。” 应仲远,就是应劭。 仲远,是应劭的表字。 曹德、荀彧已经从曹恪那里得知了陶谦遇害的消息,不动声色。 曹昂却吃了一惊,道:“有这样的事?” 曹操点了点头,道:“应仲远还说,凶手是袁公路的手下。” 荀彧问道:“陶恭祖死后,徐州上下都有哪些反应?” 曹操道:“塘报上说陶恭祖遇刺后,曹孝威等人封锁了消息,秘不发丧,对外声称刺史身受重伤,在府中休养,才勉强控制了局面,没有造成动乱。现在徐州上层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以曹孝威为首的陶恭祖旧部,主张迎回陶家大公子,并奉其为主;一派是以陈元龙为首的本土士族豪强,他们打算从外州寻找一位大贤为新的徐州之主。” 他说完,稍稍转头,问曹昂:“子脩,你有什么看法?” 曹昂似乎知道父亲这是在考验他,思量片刻,说道:“徐州暂时无主,内部分裂,将士不知应该听命于谁。孩儿以为,阿翁应当趁此良机,果断再次出兵,征讨徐方。” 曹操显然对自己长子的答复相当满意。他手抚长须,颔首笑道:“正合我意。” 他对曹昂道:“好,这次东征,你也随为父一同行动。” 曹昂起身,拱手道:“孩儿遵命!” 曹德这时说道:“子脩下个月就要成亲了,现在去的话,那三月十六的婚礼岂不是要推迟?” 曹昂闻言,不禁有些沮丧。 不过他还是说道:“二叔,没关系的,小侄以公事为重,就算将婚礼推迟几个月也无妨。” 曹恪见曹昂如此通情达礼,以事业为重,不禁对他产生了一丝钦佩之情。 曹操这时笑道:“子脩不要担心,婚礼不会推迟,反而可以提前。” 曹昂讶然道:“提前举办婚礼?” “不错。”曹操道,“这次进入徐州作战,为父预计要耗费三个月的时间,而出兵之前,却要准备一个多月。我们完全可以在这期间就将你的婚事办了。” 曹昂道:“那也可以,只是不知道岳父那边同意不?” “为父会让你母亲去和亲家公说的。” 曹操解决了家事,又问荀彧:“文若,足下对这次东征,可有想法?” 荀彧道:“卑职认为,主公这次仍然可以像上次那样,兵分南、北两路。北路走泰山梁甫险道,兵进琅琊;南路经亢父险道,从小沛那边入徐州,夺彭城,再图东海诸县。两路大军在郯县会合,再一同南下攻打下邳和广陵,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全据徐州。” 曹操笑道:“文若的想法,竟然与我不谋而合!” 他采纳了荀彧的意见,说道:“那我军就分成南、北两路。南路三万人马,包括新收编的朱文博所部,由我亲领。北路两万,由仲道担任主将。” 又道:“南路人马将在一个半月之内,在鄄城集结,于四月初八日正式开拔。” ahzww.org 曹德问道:“那北路呢?” 作为北路主将,曹德更关心曹操对自己掌管的那路人马的安排。 曹操道:“北路两万人马,也于四月初十日之前在无盐集结,然后东进。” 他正要和荀彧、曹德商量一下到底调哪些人马参战的时候,沉默良久的曹恪这时说道:“大伯,小侄以为如果按照这样的部署,只怕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曹操笑道:“这个我知道。” “还有,陶家与大伯有盟约。大伯如果现在趁人之危,轻易举兵进犯的话,不合道义,恐会失去天下人心。” “这……”曹操抚须沉吟,犹豫不决。 曹恪道:“小侄现在有个主意,可以让我军在一个月之内,以几乎不流血的和平的方式轻松接管徐州。” 第111章 谋划 曹操听侄子说可以和平接管徐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能以不流血的方式接管徐州? 我没有听错吧? 他不由得问:“贤侄真有把握?” 去年还在彭城时,曹恪就建议曹操与徐州那边过来的使者议和,并断言陶谦会在一年之内死去。 陶谦死后,徐方必乱,那时曹军就可趁机东进,轻松接管陶家的地盘。 曹操当初听到曹恪的想法, 不禁也有些心动。 兵书云不战而屈人之兵,乃上上之策。 如果兵不血刃就能轻松拿下徐方,那自然是极好的。 可是,曹操却没有那么乐观。 毕竟,陶谦虽死,手下精锐犹存。 徐州地方官吏和本土士族、豪强可能会在我军再次东进之前,临行推举一位大贤管事,或者派人前来兖州,将在这里作人质的陶商接回, 继其父之位,甚至也可以直接立陶恭祖的次子陶应为主,以应对危局。 那时,只怕还是免不了要打几场硬仗。 以曹军的实力,要想完全剿灭陶家旧部,全面控制徐州,没三四个月的时间做不到。 可是现在,曹恪却说他有办法能够在一个月之内就帮曹操接管徐州,还是以和平的方式。 曹操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不由得问曹恪:“到底是什么主意?贤侄快说给为伯听听。” 曹恪不紧不慢地说道:“现在陶恭祖的大公子在我们手里,大伯为什么不利用呢?” 曹操似乎明白过来,问道:“贤侄是说让陶大公子出面招降陶恭祖的旧部?” 曹恪轻轻摇头,笑道:“不完全是。” 曹操听了侄子的言语,心生疑惑,问道:“那究竟是要怎样?” 荀彧这时忽然笑了两声。须臾, 说道:“主公,曹司马的意思,是我们将陶大公子送回徐州,并扶持他为徐州之主。” 曹操闻言,不由得吃了一惊:“送陶伯秋回徐州掌权?” 曹恪点了点头,道:“不错,小侄觉得大伯可以考虑与陶伯秋合作,送他回徐州接管他父亲的地盘,条件是他以后必须唯我曹家马首是瞻,不得心生异心。” 曹德不等曹操答话,抢先问道:“棘奴,为什么你还是觉得应该与陶家合作?有这个必要么?” “孩儿觉得大有必要。”曹恪道:“大伯虽然早已成了兖州之主,帐下兵马也有数万,还招降了百万黄巾降卒,可并没有完全整合内部。” 他又拱手对曹操说道:“小侄实话实说,大伯勿怪。” 曹操道:“贤侄但说无妨,为伯不怪你。” 曹恪道:“现在兖州有许多士族、豪强因为我曹家出身低微,加上大伯颁布的部分法令不能讨他们的欢心,对您颇有怨言。” 曹操闻言,并没有不悦之色,道:“这是实情,为伯是知道的。” 曹恪道:“不满大伯的士族、豪强之所以忍到现在,是因为自身实力不足,而我曹家的大军尚在兖州。一旦我大部人马开拔,前去讨伐徐方,那必然导致后方空虚,到那个时候,那些士族、豪强必然发难。因此,为后方安全考虑,大伯目前还是不要轻易调集大军征讨四方,还是等内部整合之后再有所行动为好。” 如果历史线没有变动,张邈、陈宫等人会在今年夏天叛变,将吕布迎入徐州,对抗曹操。 那么,能不能提前说动曹操,将张邈、陈宫提前除去呢? 当然有可能,但是很难,毕竟目前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张、陈两人会造反。 张邈可是曹操的至交好友! 陈宫可是当年促使曹操入主兖州的功臣! 在没有过硬的证据的情形下,曹操是不会相信好友和心腹功臣会背叛自己的。 其实,去年夏秋之交发生在东平的很多事情,比如梁山遇袭、刘翊遇刺等一系列的案件,曹恪都怀疑与东平张家有关,只是没有证据。 曹操也在听曹德说了这些事情后,派了心腹前去东平查案,结果查到现在,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等张邈、陈宫一伙自己暴露了。 曹恪正思量间,忽听见大伯说道:“等稳定了内部再行动?那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荀彧这时说道:“卑职以为曹司马此言极有道理。若无必要,今年大军最好不要离开兖州,以防有人心趁虚而入。” 曹操哪里肯听曹恪和荀彧的言语,当即说道:“此事以后再说。” 他又问曹恪:“扶持陶伯秋为徐州之主,让他作我的附庸,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如何能让他唯我马首是瞻?他堂堂陶家嫡长子,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替我曹家管理徐方五郡而不生异心?” 曹德也道:“是啊,他怎会甘心当傀儡?” 曹恪微微一笑,道:“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陶伯秋都只能选择与我们合作,唯大伯马首是瞻。” xiaoshuting.la 曹操讶然道:“何出此言?” 曹恪问道:“请问大伯,陶伯秋是哪里人?” “扬州丹阳人。”曹操见曹恪询问陶商的籍贯,有些不解其意,不过还是如实地回答侄子的问题。 曹恪又问:“陶大公子在徐州人望如何?可有威信?” 曹操摇了摇头,道:“此人作为陶恭祖的嫡长子,在徐州并无人望。”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道:“贤侄是说……” 曹恪轻轻颔首,道:“陶恭祖生前作为外乡人,靠着自己手上的数万人马,得以控制几乎整个徐州。徐方本土的士族、豪强见他势大,才选择与他合作。” 又道:“现在陶恭祖已死,徐方大部分士族豪强不再把陶家人放在眼里,打算另立新主。陶大公子回到徐州后,肯定不遭待见,他只有与我们合作,才能坐稳徐州刺史的位子。” 曹操没有说话,手抚长须,坐在公案后面细细思量。 曹昂这时说道:“可是陶家的旧部还在,比如曹孝威手上有三万丹阳精兵,臧宣高和吕子用也各有数千部曲。陶伯秋完全可以利用他们,与我阿翁相抗衡。” 曹恪淡然笑道:“先说臧宣高,很久以前就在军中拉帮结派,组成了一个以他为首的小团体,并有独立的倾向,只因碍于陶恭祖对他有提拔之恩,才没有叛变。他忠于陶恭祖,却不一定忠于陶伯秋。” 又道:“吕子用和臧宣高一样,也只是忠于陶恭祖。至于陶恭祖的儿子,他并不感冒。” “感冒?”曹操听到这个新鲜词汇,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讶然问道。 曹恪顿觉自己有些冒失,怎么把后世的网络用语给搬到这里来了? 他连忙解释:“不感冒的意思,就是不喜欢,不感兴趣。” 曹操以为这是侄子当初在徐州时从当地乡民那里学的俚语,不以为意。又问:“还有一个曹孝威。” 曹恪问道:“曹孝威不是与我家有亲么?小侄先前听我阿翁说,他是汝南曹氏子弟,而汝南曹氏是沛国曹氏的分支。”说完,望了望曹德。 曹操之前没有想到这一层,经曹恪点醒,才颔首道:“不错,他确实与我家有亲,不过却是八杆子打不着的远亲了。” “只要有这层关系就行了。”曹恪笑道,“小侄觉得可以利用这层关系,让曹孝威与我们合作。” 曹操道:“如何才能说服他?” 第112章 愿为说客 曹恪听曹操询问自己如何才能说服曹豹与他合作,不假思索地说道:“曹孝威作为汝南人,又是陶恭祖的嫡系亲信,在其旧主死后,颇受徐州的士族豪强排挤。如果陈元龙等人真从外州迎奉大贤为徐州新主的话,那时曹孝威的处境将会变得十分尴尬。” 历史上陶谦死后,以陈登、糜竺为首的徐州士族、豪强迎立刘备为新的徐州刺史。 徐州就这样变了天, 成了刘备的地盘。 作为陶谦嫡系亲信的曹豹在刘备集团备受打压,最后甚至为张飞所杀。 正是因为了解这段历史,曹恪才觉得与曹豹有合作的可能。 曹操听了侄子的分析,眼前一亮,说道:“我正好派人前去向他陈明利害,劝他与我合作?” “小侄以为大伯不必急着派人前去。”曹恪道, “陶恭祖死后,作为他的心腹的曹孝威一定会派人前来与大伯接洽,请求放还他的少主, 时间应该就在这几天。” 曹操手抚长须,颔首道:“好,等曹孝威的使者到来之后,我就与他谈判。只是,我还需要派一个人前去和曹孝威联络。派谁去为好?” 曹恪拱手道:“小侄愿往!” “贤侄亲自去?难道不怕危险么?”曹操不禁有些担心。 曹德出于关心,也劝儿子别去。 曹恪道:“大伯,阿翁,你们不用担心,现在徐州那边与我曹氏是盟友,有盟约在,他们是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又道:“我秘密前往郯城,不暴露身份,只见曹孝威,劝说他们与我合作,事成之后然后马上返回。陈元龙等人得到我前来徐州的消息时,我只怕早已离开了。” 曹操这才点头, 道:“既然贤侄觉得没有危险, 那就去吧。” 曹恪拱手道:“大伯放心,小侄保证完成任务。” 他思量片刻,又道:“小侄以为,大伯可派一支兵马与我同行,先护送陶伯秋到湖陆,并在那里待命,等我回来后再一同向郯城进发。如此,就可以节省大量的时间,小侄说不定还能赶回来参加堂兄的婚礼。” 曹操想了想,觉得侄子说得也是。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自己儿子的婚礼不用提前,也不用推迟了。 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曹恪的建议,又问:“要多少人?” “四五千人就够了。” “只要四五千?”曹操有些惊讶。 曹恪颔首道:“这次我军只是护送陶伯秋回徐州继他父亲之位,要出动那么多兵做什么?四五千人足够了,并且可以就近调兵,以节省时间。” 曹操道:“你们父子二人的无盐营有两千兵马,加上湖陆的守军,将近五千之众。” 他随即对曹德道:“贤弟,此次由你担任主将,护送陶伯秋返回徐州,接掌刺史之位,你可愿意?” 曹德拱手道:“小弟愿意。” “好!”曹操见他二弟愿意担当此任,放下心来。 他又吩咐道:“你在曹孝威的人前来与我接洽之后,就和棘奴先率亲兵护着陶伯秋和徐州使者到无盐,再点起本部两千人马南下,在湖陆与吕子恪的兵马会合。” 曹德闻言,再次拱手应命。 曹昂似乎想起了什么,道:“我军从兖州去郯县,必过彭城。我听说彭城守军有五千之众,而我军有四千余人……” “堂兄勿忧。”曹恪笑道,“彭城守将吕子用是吕子恪的族兄,又忠于陶恭祖,与陈元龙等人关系不好。我们完全可以让吕子恪前往彭城,向吕子用陈明利害,要他与我们合作,共立陶伯秋为徐州之主。” 曹昂道:“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曹恪自信满满地道:“堂兄且在鄄城安心筹备婚礼,等我回来。” 曹昂笑道:“好,我等二叔和贤弟回来参加我的婚礼。” 曹恪随即伸出左手,和曹昂的右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 曹昂的冠礼结束之后的第四天深夜,兖州州牧府附近的一所大宅院门口,挂着两个白色的灯笼。 院子里,到处挂着白布。 大堂中,一个身穿白色孝服的中年男子跪在案桌前,泣不成声。 案桌上,摆放着一个黑色灵牌,上面写着“先考陶公讳谦之灵位”几个白色大字。 灵牌前,摆放着九盘祭菜。 那个跪在灵牌前的中年男子就是陶商。 当初他在武原被俘,很快就被曹德安排人送到曹操那里。 曹操后来从徐州撤军,将陶商带回鄄城,并软禁在这座大宅院里。 前天晚上,曹恪随曹操来到这座大宅院中,将陶谦遇刺的消息告诉了陶商。 陶商听说父亲被袁术派出的刺客杀害,顿时晕了过去。 他醒来之后,就在宅院中让人布置灵堂,遥祭生父。 昨天上午,曹豹的使者也来到了鄄城,先是拜见曹操,请求兖州方面放归陶商。 曹操不置可否,让使者先去见自己的少主。 使者见了陶商,将其父遇害的详情对他说了。 陶商闻言,更加悲痛。 后来曹操带着曹恪前来这座宅院,和陶家大公子商谈合作之事,并承诺只要他答应下来,马上就派兵护送他回郯县,并在将来“表”他为新任徐州刺史。 当然,曹操这么做,并不是做善事,而是有条件的。 条件有五项,其一就是维持双方的同盟关系不变。 其二,陶商送他的亲弟陶应到兖州为人质。 其三,按照曹操之前和陶谦签订的盟约,徐州每年向兖州赠送五亿钱的军费以及二十五万石的粮草。 其四就是曹操可以插手徐州的人事。 其五,曹军可以在徐州境内驻军。 陶商没有当场表态,只说要考虑一两天。 曹操同意了陶商的请求,在陶谦的牌位前上了柱香,祭奠了那位本来是对手后来又成了盟友的徐州刺史,然后和曹恪一道离开。 …… 此时已近亥时,陶商仍无睡意,跪在供桌前守灵。 之前奉曹豹之命前来接人的使者此刻也站在陶商身边,劝说他的少主回去休息。 陶商却说自己睡不着。 使者正不知所措时,管家进来禀道:“大公子,曹司马又来了。” 这个管家是陶商的亲兵,去年也在武原之战中被俘。 曹操没有按照之前与陶谦订的和约放他回去,而是让他到这所宅子中侍奉他家的主人。 陶商听亲兵报说曹恪又来登门拜访,忍住泪,道:“知道了,去请他进来吧。” ahzww.org 管家应了一声,走到院门外,请早已等候在这里的曹恪进去。 曹恪神情严肃,领着包括曹大福在内的五个亲兵进了院门,前往正堂。 他走在路上,见周围挂着的白布在夜风中飘荡,顿觉有些诡异渗人。 那边,陶商已然起身,走到正堂外面的台阶上,望着曹恪,问道;“曹司马怎么又来了?” 曹恪在台阶下将身站定,说道:“在下奉家伯父之命前来询问,之前他说的事足下考虑得怎么样了?” 陶商将曹恪请到正堂,又让人上茶。 曹恪刚刚在席上坐定,就听见陶大公子说道:“请曹司马回去告诉令伯父,我愿意与他合作。” 曹恪听了陶商这番表态,放下心来,说道:“我一定转告。” 陶商又问:“请问我大概什么时候动身呢?” “明天一早。” …… 第113章 定徐州(一) 次日天明,曹德、曹恪父子统领六百亲兵护着陶商和曹豹的使者离开鄄城,前往无盐。 先前曹家父子前来鄄城的时候,曾让无盐营右部中曲以及左部军司马的亲兵屯共计六百骑兵随行护卫。 六百兵马以日行百里的速度急行军,于第二天的傍晚赶到无盐。 曹恪和老爹曹德只有无盐休息了一天,就点起两千马步军兵,护着陶商以及徐州使者南下, 走了四天,才赶到湖陆。 吕虔早已得到曹操命他归曹德节制并参与接管徐州之役的密令。 他听说曹德领兵赶到,连忙率当地驻军中的高级将领出迎,并请无盐营两千人马入营驻扎、休整。 第二天,曹恪在那位徐州来的使者陪同下,只带着包括曹大福在内的十名亲兵骑马前去和曹豹接洽。 众人都作马贩子打扮,只用了两天半的时间就进了郯城。 那位徐州使者是曹豹的心腹, 这次出使兖州也是秘密行事,并没有带多少随从。 不过他身上有曹豹交给他的信物,因此这一路东行,路过各个城池时,都没有遇到过守城兵丁的盘查甚至阻拦。 曹恪进了郯城,发现城内平静如常。 由于以曹豹、糜竺、陈登等人为首的徐州高层封锁了陶谦身死的消息,绝大多数中低层官吏以及各地的士族、豪强都不知道现任刺史已死,只当他身受重伤在府中休养。 因此,徐州各地尤其是郯县都没有出现动乱的迹象。 曹恪随使者赶到曹豹住处,便让那人进去通报。 使者在门人的陪伴下进去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出来请曹恪进去。 曹恪引着曹大福等亲兵进了曹豹家的大门,走到一进院与二进院之间的垂花门前,见自己那位远房族伯已站在台阶上等候。 他出于礼貌,上前拱手道:“小侄见过族伯。” 自上次在武原见到曹豹,到现在已经过了好几个月。 曹豹的箭伤已经痊愈,手臂自然不必再缠着绷带了。 当初曹恪及其父亲曹德在将他俘虏之后,看在他是自家远亲的份上, 都没有要杀他的意思,甚至在将他交给曹操之后不久,还劝说那位曹使君按照曹、陶两家刚刚签订的盟约将他放归。 曹豹因此对曹德、曹恪父子十分感激。 他见曹恪赶到, 和眼前这位远房侄子寒暄一阵,便请他到自己的书房说话。 曹恪跟在曹豹身后穿庭过院,很快进了族伯的书房,然后分宾主坐定。 曹豹先让侍女上茶,接着才对曹恪说道:“曹使君愿意放归我少主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曹恪微微点头,心说看来那位使者已经将陶商答应与曹操合作,并随曹军到达湖陆的事情告诉了曹豹。 曹豹道:“不知你阿翁准备什么时候送我少主到郯城来?” “他当然希望尽快。”曹恪喝了口侍女送上来的茶汤,道:“不过郯城乃至整个徐州的环境不是很好。” “什么意思?”曹豹听了曹恪这番云山雾罩的言语,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小侄听说徐州有些人对迎奉陶家大公子为主的事不太上心。”曹恪提示了一句。 曹豹明白过来,笑道:“岂止是不太上心,他们甚至想到外州寻找一位大贤来接掌刺史之位。” 曹恪佯装不知,讶然问了句废话:“有这样的事?” “不错。”曹豹叹道。 “不知都是哪些人?” 对于想要另立新主的徐州官员和士族、豪强的底细,曹恪并不太了解,只知道为首之人是陈登和糜竺两个。 历史上陶谦死前曾“三让徐州”,将地盘交给了刘备。 在这件事情上,陈登、糜竺是出了大力的。 这次, 他们不会还是像原本的历史中那样, 打算迎立刘备为新的徐州之主吧? 曹恪正暗自猜测,又听见曹豹说道:“别驾糜子仲希望迎立平原相刘玄德为徐州之主。” 刘玄德就是刘备, 即原本历史上的蜀汉昭烈帝。 玄德是刘备的表字。 刘备现在在好友公孙瓒帐下担任平原相,与同阵营的青州刺史田楷领兵驻扎在青徐二州交界之处。 至于糜子仲,就是糜竺。 他本是徐州富商,后来接受了陶谦的征辟,出任本州别驾。 曹恪听说糜竺想要迎立刘备为徐州新主,还是大感意外,心说那个姓糜的只怕早就和刘备勾搭上了。 历史上糜竺后来也确实成了刘备的幕僚,后来更是把妹妹糜贞嫁给了自己的主公,使自己成了蜀汉的国舅。 曹恪这时又问曹豹:“那陈元龙是什么态度?” 曹豹道:“陈元龙在迎立刘玄德的事情上倒是没那么坚决。” 曹恪又觉得有些意外,“哦”了一声,道:“是吗?” 曹豹颔首道:“陶使君生前对陈元龙有知遇提拔之恩,因此,元龙先生对陶家还是有感情的。” “那然后呢?”曹恪问道,“他会支持陶伯秋继其父之位么?” 曹豹道:“对于支持我少主继位,元龙先生并没有那么抵触,只是……” “只是什么?” 曹豹道:“他觉得我少主……不似人主,难堪大任,因此不想立他。” “原来如此。”曹恪叹道。 陶商的性子比较软弱,确实不太适合在这乱世之时担任一州之主,割据徐方称尊。 曹豹又道:“还有,元龙先生的徐州新主名单之中,除了刘玄德之外,还有令伯父,也就是兖州曹使君。” 曹恪再次大感意外。 陈登居然考虑过迎曹操为徐州之主? 我没听错吧? 曹恪愣怔半晌,才问道:“陈元龙也考虑过迎我大伯为徐州之主?” 曹豹轻轻点头,道:“上次你们打徐州,未屠一城,未抢一物,尽管在彭城有过一次伤害百姓的举动,可那些抢掠良民的**也都被曹使君治罪了。因为这事,元龙先生觉得曹使君的人马也算得上仁义之师。” 去年秋天,曹恪领着曹德的偏师前锋前往徐州支援曹操的主力大军,路过彭城县的柳泉乡城山亭,遇到一百四十来个**正在围攻一座里坊。 出于正义感,他果断带兵上前,将**悉数捉拿,最终交给曹操处置。 曹操将一百四十来个**全部诛杀,并将那些人的首级挂到城山亭的亭部,同时让曹恪去安抚百姓。 那些在**杀人抢劫过程中幸存的乡民对曹恪感恩戴德,曾当众在亭部门前下跪谢恩。 曹恪没有因为自己对徐州百姓施过恩德而沾沾自喜,很快就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yawenku.com 不过,陈登没有忘记这些事情。 他甚至因为曹操一怒之下,将百来个**全部诛杀而认为他也是一位爱护百姓的仁主。 至于曹操打徐州的原因,还不是因为陶谦和反贼阙宣搞在了一起,并主动进犯兖州。 看来陈登也是心里有数的,没有因为曹操曾经领兵打进徐州境内就把他当成仇敌,从而将他排除在徐州新主的候选名单之外。 曹恪没想到因为自己当初的仁慈,竟然给曹家拉来了一位潜在的朋友,不禁有些欣慰。 陈登,可以争取! 那么,其他人呢? 曹恪道:“元龙先生有没有将他打算迎我大伯为主的想法与众人讨论过?” “元龙先生在昨天的酒宴上,和我还有糜别驾说过此事。” 曹恪问道:“不知族伯和糜子仲都是什么态度?” 第114章 定徐州(二) 曹豹听曹恪询问自己以及糜竺在迎立曹操为徐州新主问题上是什么态度,当即说道:“我还是希望立我少主为徐州刺史。” 曹恪听了曹豹的言语,感到十分不解。 自己这位远房族伯放着出自本家的兖州牧曹操不支持,却偏要支持陶谦的嫡长子陶商。 难道在他的心目中,陶商比曹操更值得辅佐? 带着一丝疑惑,曹恪不由得问道:“难道在族伯的心目中,本家的曹使君比不上陶家的大公子么?” 曹豹笑道:“贤侄说笑了, 我少主如何能比得上曹孟德?我少主性子有些软弱,又无威望,而曹孟德有枭雄之姿,担任兖州牧两年,收黄巾,抑世家, 颇有建树。这些,我都是知道的。” 曹恪听曹豹说他知道陶商比不了曹操,心说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又要支持那位陶大公子为徐州之主? 他随即说道:“族伯既然知道陶伯秋比不了曹使君,那为什么要支持陶大公子而不愿奉曹使君为主呢?” 又道:“不管怎么说,汝南曹氏和沛国曹氏系出同源,曹使君还有小侄与族伯本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自当守望相助,族伯为什么又要替别人效力呢?” 曹豹沉吟良久,忽然叹了口气,道:“立我少主为徐州新主,是陶使君生前的遗愿。” 曹恪心说想不到陶谦临终前想的还是让他的嫡长子接任刺史之位,并接管他的基业。 俄顷,他觉得有些不对,曹豹支持陶商这事与陶谦的临终遗愿有什么关系? 他正要开口询问,忽听见曹豹道:“陶使君生前对我有恩,我不能负他。” “这么说,族伯想要迎回陶伯秋并奉他为徐州新主, 是为了报陶恭祖的恩?”曹恪有些明白过来。 曹豹颔首道:“不错。” 曹恪听到这里, 才理解了曹豹的行为。 看来自己这位便宜族伯, 也是个忠臣啊! 曹恪随即又道:“陶伯秋万一掌权之后,受小人教唆,要与兖州曹使君为敌,到那时,族伯会站在哪一边?” 曹豹不禁有些踌躇,沉吟半晌,似乎觉得难以回答,欲言又止。 曹恪见状,笑道:“看来族伯十分为难?小侄倒有个两全之计,可以让族伯既不负陶家,又能帮助本家。” “两全之计?既不负陶家又能帮本家?”曹豹眼前一亮,似乎来了兴致,连忙说道:“还请贤侄明言!” 曹恪道:“我大伯在送陶伯秋回徐州之前,就已经与他达成了合作协议。” “合作协议?”曹豹微微皱眉,“贤侄是说,我少主愿意与曹家合作?” “当然。”曹恪道,“他要是不愿意与曹家合作,我大伯又怎肯放人?” “怎么合作?”曹豹不由得问道。 曹恪就将陶商答应了曹操提的五个条件,换来曹使君“表”他为徐州刺史, 并派出曹军护送他回郯城就职的事情细细地对曹豹说了。 按照曹、陶双方合作的五个条件,陶商将作为曹操的盟友兼代理人治理徐州,每年向曹军提供一定量的钱粮作为酬谢。 曹军可以在徐州驻军。 曹操甚至可以直接插手徐州的人事。 为了取信于盟友,曹、陶双方将和之前一样,互派人质。 陶商在进入郯城就任徐州刺史之后,会让陶应作为人质,随曹德、曹恪父子前去鄄城居住。 而去年就已经被曹操派到郯县当人质的曹铄将继续留在这里,完成他的使命。 曹豹听了曹恪的讲述,不禁目瞪口呆。 这哪里是合作?这分明是陶大公子向曹孟德投诚,甘当曹家的附庸啊! 曹恪见曹豹半天没有反应,笑了笑,说道:“陶大公子已经答应了我大伯,愿意唯曹家马首是瞻。” 曹豹问道:“那我要怎么做?” “很简单。”曹恪道,“族伯只需要在徐州看住陶大公子,别让他生出与曹家为敌之心就可以了。只要他安心当我曹家傀儡,我大伯不会为难他的。” “就这?”曹豹似乎觉得有些意外。 “是的,就这。”曹恪道,“如此一来,族伯既完成了陶恭祖生前遗愿,报了他的恩德,又替本家亲戚做了事。将来我大伯成就大业之后,是不会忘记了族伯的功德的。到时候论功行赏,必少不了族伯一份。” 曹豹闻言,心说这才哪到哪?你怎么就肯定曹孟德一定能够成就大业? 他不禁对曹恪说道:“看来贤侄对曹孟德很有信心。” 曹恪心说当然有信心了,历史上就是曹操打败了群雄,统一了北方,三分天下有其二。 不过他没有直接将自己心中所想对曹豹直言,而是说道:“我大伯非常之人,将来必成大业。” “何以见得呢?” 曹恪反问道:“族伯觉得在这天下之中,有谁能与我大伯匹敌?” 曹豹哈哈笑道:“贤侄这话有些托大了吧?天下能与曹孟德匹敌的,还真不少。” 曹恪“哦”了一声,道:“请族伯举例。” 曹豹道:“袁本初出身汝南袁氏高门,据有冀州,手下战将如云,谋士如雨,能匹敌曹孟德么?” xiaoshuting.org 曹恪不由得将历史上曹操对袁绍的评价直接拉来为己所用:“袁本初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将来他必会被家伯父所败。” 曹豹见曹恪将袁绍这个出身高门的一代枭雄说成这个样子,有些不悦,语带讥讽地说道:“可曹孟德现在还在袁本初那里当客将呢,又如何能与袁本初为敌?” 曹操现在的职务是兖州牧,并兼任奋武将军。 这奋武将军,还是当初关东讨董联盟的盟主袁绍“表”的。 曹操与袁绍现在是合作关系。 不过这种合作关系并不是平等的,而是有主次的,并且是以袁绍为主,曹操为辅。 说曹操是袁绍的客将,并没有什么问题。 曹恪听见曹豹在讽刺曹操,不以为意,淡然一笑,道:“我大伯现在只是暂时在袁本初那里当客将,将来必会与袁氏分道扬镳。族伯如果不信,不妨耐心观察数年。” 说完,暗道也不知道你曹孝威有没有那个命,可以活到官渡之战的时候,可别又被张飞秒了啊。 曹豹满脸似信不信的神情,道:“还有袁本初之弟袁公路,可作曹孟德的对手么?” 曹恪哈哈笑道:“袁公路冢中枯骨,去年就成了我大伯的手下败将,将来必会被我大伯所灭。” 去年春天,袁术因刘表断了他的粮道,于是领兵北上,进犯兖州陈留,在匡亭被曹操击败,最终退保九江。 曹豹当然知道此事。他点了点头,道:“荆州刘景升如何?” 刘景升就是刘表,现任荆州刺史。 曹恪答道:“刘景升虚名无实,难当我大伯对手。” 曹豹又道:“公孙伯珪呢?” 公孙伯珪就是公孙瓒,现在幽州割据,与袁绍为敌。 曹恪笑道:“公孙伯珪没有机会作我大伯的对手。” “为何?” “在与我大伯刀兵相见之前,他就会死于袁本初之手。”曹恪道,“我大伯乃超世之杰,将来必能成就不世功业,族伯若不信,可耐心观察,反正不要与他为敌,如果能够为曹氏的家族前途考虑,助他一臂之力,当然是极好的。” 曹豹思量半晌,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好吧,我暂且信你,只要曹孟德不为难陶使君的后人,我愿意与他合作。” 不管怎么说,曹豹作为汝南曹氏的族人,与出身沛国曹氏的曹操、曹恪伯侄有亲,本来就是一家人。 身为本家兄弟的曹孟德有志逐鹿天下,万一赢了,那对他曹豹也是有莫大的好处的。 富贵险中求,赌的就是那个万一。 曹恪听了曹豹这番表态,放下心来,道:“族伯的心意,小侄完全理解。放心,只要陶伯秋愿意当我曹氏的附庸,不生异心,我大伯可以保证他的安全,绝对不会为难他的,再说,还有小侄和家父在呢。万一我大伯要为难陶伯秋,我和我家父都会劝说他的。” “希望如此。”曹豹道,“就这么说定了。” 曹恪又道:“好了,说说那个糜子仲吧,不知他在迎立我大伯为徐州之主的问题上,是什么态度?” 曹豹道:“糜别驾反对陈元龙的提议,不想迎曹孟德为徐州新主。” 第115章 定徐州(三) 曹恪听曹豹说糜竺反对迎立曹操为徐州之主,不由得问道:“不知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曹豹犹豫片晌,还是决定如实相告:“糜别驾认为曹孟德生性残暴,崇诈仗术,不是仁主,因此不想迎立他。” 曹恪早有心理准备,听了曹豹转述的糜竺的表态之后, 并没有感到震惊。 曹操崇尚法家,在兖州屡颁法令,打压士族、豪强。 许多兖州的士族、豪强对曹操颇有怨言,只因曹军势大,才不敢轻举妄动。 糜竺想必知道曹操在兖州打压士族豪强的事情,因此对他心生忌惮, 不想为他效力。 毕竟, 人家糜竺也是出身地方豪强的富商。 让曹操入主徐州,万一对自家的利益造成损害, 那他糜竺不就成了东海糜家的罪人了么?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家族罪人,糜竺才要阻挠陈登那个关于拥立曹操为徐州新主的提议。 只是,糜竺他有能力阻止吗? 曹恪又问曹豹:“这糜子仲有几个师?” 曹豹似乎不明白曹恪的意思,眉头微皱,问道:“什么几个师?” 曹恪这才想起曹豹是古代人,可能听不懂这来自后世的话语,于是解释道:“小侄是问那个糜子仲手下有多少兵马?” 曹豹闻言,哈哈笑道:“他一个文官,手下哪来的兵马?” “这么说,糜子仲手下没有兵马?”曹恪有些不解,“那他哪来的资本反对我大伯入主徐州的事呢?” 曹豹道:“他手上是没有兵马,不过他家是东海大族,世代经商,家里养的僮仆和食客也有万余人。” 曹恪暗暗吃惊,道:“倒也有些实力,不可小觑。” 曹豹又道:“糜别驾之弟糜子方在军中担任校尉, 手下兵马也有五千,都是他糜家的部曲。” 曹恪道:“这么说, 糜家兄弟在迎立刘玄德为徐州新主的问题上,唯一能够仰仗的,就是自己的家族势力?” “不错。”曹豹颔首道,“他们仗着自己是徐州地头蛇,颇有势力,才敢公然背叛陶使君,打算迎立刘玄德。” 他又叹道:“陶使君生前对糜家兄弟不薄!使君现在尸骨未寒,他们居然……居然要将使君的基业拱手送给外人,并抛弃少主。唉!” 曹恪又问:“除了糜家兄弟和陈元龙之外,还有多少人是想要迎州外大贤为徐州之主的?” 曹豹道:“陶使君遇刺身亡之事,尚未公开。徐州上层知道这事的,只有我、糜家兄弟、陈元龙、许子延、臧宣高、吕子用以及刺史府的部分掾吏。” 曹恪问道:“许子延是谁?” “此人姓许名耽,字子延,和我一样同为陶使君生前任命的校尉,统领丹阳精兵。”曹豹说道,“徐州三万丹阳精兵,都在我和许子延手上。” 曹恪对许耽这个名字感到十分陌生,心说此人在历史上应该是个无名过客。 笔趣阁 只是这个姓许的和曹豹一样,都是丹阳兵的高层, 掌握着许多人马, 因此不能轻视。 曹恪问道:“那许子延在迎奉谁为徐州新主的问题上,抱持什么态度?” 曹豹道:“他和我一样,都想奉陶使君的嫡长子陶伯秋为主。” 曹恪又问:“那臧宣高和吕子用呢?” 曹豹道:“他们只想保住自己的富贵,对陶家少主接任刺史之位并不反对。” 曹恪放下心来,道:“看来在这场争论中,族伯一方明显更占优势。” “何以见得?” “族伯有数万陶恭祖旧部的支持,还会怕他糜子仲和陈元龙?” 曹豹讶然问道:“贤侄,你莫非想要为伯来硬的?” “有何不可?”曹恪阴着脸,沉声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曹豹听了曹恪的言语,不由得浑身一震。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曹豹仔细玩味,觉得自己这位远房侄子的话语极有道理。 他思量片晌,似乎下定了决心,道:“好,我就给他糜子仲来硬的,逼他就范。” 俄顷,又道:“明天上午,糜子仲将召集我、许子延、元龙先生以及国相府掾吏商议迎奉刘玄德为徐州新主之事,到时候,我和许校尉带兵入府,将众人悉数扣下,然后押着他们同去湖陆,拜见我之少主陶伯秋。贤侄以为如何?” 曹恪道:“糜子方的五千兵马驻扎在哪里?” 糜子方,也就是糜芳,手下也是有兵的,必须小心防范。 曹豹道:“驻扎在襄贲。贤侄问这个做什么?” “族伯要小心糜子方在得知他兄长被扣押之后,狗急跳墙。” 曹豹顿时醒悟过来,道:“那我调兵马去襄贲,将糜子方的大营围住,逼迫里面的人马投降如何?” “不必。”曹恪早已有了主意,说道:“糜子方与他兄长糜子仲感情十分深厚。族伯可安排人前去襄贲大营见他,只说他兄长在州牧府病倒,要他回来探望。他听说糜子仲生病,必会带少量亲兵前来郯县见他兄长。那时……” “那时我再命人将他拿下?”曹豹插嘴问道。 曹恪轻轻颔首:“糜子方生性懦弱胆小,在族伯的威逼力诱之下,会愿意与您合作的。” “好,就这么定了!”曹豹右手紧握成拳,擂在面前的书案上。 …… 第二天卯牌时分,数十名州牧府掾吏在徐州州牧府大堂中参与点卯。 点卯,相当于后世的打卡。 因古代官府衙门每天上班之前清点到班人数的时间在卯时,故名点卯。 有个年近三旬,长得十分高大的男子站在掾吏们面前,拿着花名册点名。 此人就是徐州别驾糜竺,字子仲。 现在徐州刺史陶谦遇刺身亡,不过糜竺、曹豹等人秘不发丧,对外只说使君身受重伤,在府中休养。 徐州无主,暂由别驾糜竺代行刺史之职。 糜竺点完卯,正要让众人去自己所在的曹署办公时,忽见府中门人来报:“糜校尉要见别驾。” 他心中顿觉奇怪,不由得说道:“他来做什么?莫非有事找我?” 门人说道:“据糜校尉说,他得知别驾生病,就连夜从襄贲赶了过来。” “我生病了?”糜竺顿时吃了一惊,“我怎么不知道?” 他心中起疑,疾步出了大堂,却见陈登引着糜芳来到他的面前。 陈登作为典农校尉,有自己的衙署,不用到州牧府点卯。 不过他曾经与糜竺、曹豹等人约好今日前来商谈由谁接任徐州刺史的问题,于是早早就来到了府中。 糜芳不等陈登与糜竺寒暄,疾步上前,握住他哥哥的手,语带关切地问道:“兄长不是生病了么?怎么不在家休养,却来这里办事?” 糜竺一脸吃惊的样子,问道:“我何曾生病?” 陈登也道:“我刚才见糜校尉站在府门外,神情十分焦急,于是上前询问,得知他听闻子仲兄生了重病,才连夜从襄贲赶了回来。” 糜芳道:“是啊,我昨天下午得到曹校尉让人送来的消息,于是急急忙忙地回到家中,却听嫂子说兄长已经去州牧府点卯了,于是就跑到这里来见你。” “是曹孝威让你来的?”糜竺似乎从中嗅出一丝阴谋的味道,脸色大变。 第116章 定徐州(四) 糜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从大堂对面的穿堂那边传了过来:“没错,是我让人请他回来的。” 说话之人,正是曹豹。 曹恪一袭锦袍,和许耽并排行走,紧跟曹豹下了穿堂台阶,缓步向陈登和糜家兄弟那边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 数百名丹阳精兵分成两队,绕开曹豹、曹恪、许耽三人,手持长矛冲到大堂台阶下,面对糜竺等人站定。 siluke.com 先前还在州牧府点卯的掾吏们听到外面动静,都跑了出来,见此情形,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糜竺倒是十分镇定,高声问道:“曹孝威,你这是什么意思?” 曹豹冷笑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请各位随我等同去迎接少主回郯城继任刺史之位,并为先主发丧。” “少主?什么少主?”糜竺尽管明知曹豹口中提到的那人是谁,却还是装作不知道一般,冷冷地问道。 曹豹冷哼一声,骂道:“糜子仲,亏你是陶使君生前提拔的本州别驾,居然连少主是谁都不知道?” 糜竺道:“足下是说陶使君的嫡长子陶伯秋?” “不是他那又会是谁?”曹豹厉声问道。 糜竺哈哈笑道:“那是足下的少主,不是我的少主!” 曹恪闻言,忍不住骂道:“像你这种厚颜无耻之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糜竺皱着眉头,问道:“我怎么厚颜无耻了?” 曹恪道:“人家陶恭祖生前待你不薄,你也曾叫他主公,怎么他一死,你就连他儿子都不认了?陶伯秋不是你少主又是你什么人?” 糜竺被曹恪训斥一通,理屈词穷,一时不知应该如何应答。 他打量曹恪片晌, 发现自己并不认得,于是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兖州曹使君麾下军司马曹恪是也。”曹恪自报家门。 “你是曹孟德的人?”糜竺似乎没想到曹豹这么快就与曹操的人勾搭上了,不由得吃了一惊。 “不错。”曹恪淡淡地道。 糜竺像是抓到了对手的罪证一样,手指曹豹,骂道:“好啊,姓曹的,你居然勾结外人,趁陶使君尸骨未寒之时举兵攻打州牧府,是想干什么?想造反吗?” 他又手指曹恪,招呼周围的丹阳兵:“将那个兖州来的奸细拿下!” 数百名丹阳兵像没听见一样,仍然站在原地不动。 曹豹笑道:“刚才忘记向糜别驾介绍了,这位曹司马是我的远房侄子,同时还是曹孟德的亲侄。” 糜竺、糜芳兄弟以及陈登等人闻言,都吃了一惊。 曹豹原来和曹操是亲戚? 我们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 糜竺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厉声诘问道:“所以,你就勾结你亲戚,趁陶使君身死之时谋夺徐州?” 曹恪面带愠色,不等曹豹答话,抢先冷哼一声,道:“这位先生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什么叫勾结亲戚趁陶恭祖身死之时谋夺徐州?现在是我亲大伯要与族伯合作,共立你家少主为徐州新主!” 糜竺遭曹恪一通抢白, 顿时哑口无言。 陈登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面对曹豹及其帐下兵卒,脸上并无惧意。 他淡然对曹豹道:“孝威,足下要与曹孟德合作,迎立陶家少主,直说就好,何必用这种方式?” 曹豹对陈登还是比较尊敬的,他拱手施了一礼,道:“请先生莫怪,现在事态紧急,曹某不得不出此下策,不然,等主公命丧刺客之手的消息泄露出去,徐州恐怕很快就会大乱。为了州中安宁,必须早日将少主迎回继位,以安人心。” 他又说道:“我族兄曹孟德已经奏请朝廷任命我少主为徐州刺史,并派出人马护送他前来徐州就任。” 现在朝廷远在长安,被李傕、郭汜等奸党控制,根本管不了地方。 什么曹孟德奏请朝廷任命陶商为徐州刺史,不过只是一种形式。 其中底细,陈登当然是知道的。 他不动声色,“哦”了一声,问道:“少主现在到哪里了?” 曹豹道:“已到湖陆。” 陈登笑道:“看来我等是非去湖陆不可了。” 糜竺冷冷地道:“如果我们不去呢?” 曹豹阴笑道:“那要看足下的骨头有多硬了。” 他手指那些士兵们手上的兵器:“看看那些长矛,糜别驾,足下是觉得你的骨头硬,还是它们硬?” 糜竺“哼”了一声,道:“杀了我们,足下只怕也得不了好。” 曹豹道:“是吗?何以见得?” 糜竺道:“杀了我们,足下势必与徐州的士族结下死仇。徐州别的士族不说,光我们东海糜家就有万余宗族和食客……” 曹恪不等糜竺将话说完,忽然笑了两声。 糜竺怒道:“你笑什么?” “你们东海糜家有什么了不起?”曹恪轻蔑地笑道,“先不说我沛国曹氏以及旁支汝南曹氏都是一方豪族,拥有大量的私兵部曲,就说我大伯帐下,带甲之士就已超过了五万,更何况前年还招降了百万青州黄巾。” 糜竺闻言,不由得浑身一震,一时竟不知应该如何接话。 曹恪继续说道:“另外,我族伯和许校尉都曾经和我说过,徐州三万丹阳精兵都希望拥立陶家少主为新任刺史,至于臧宣高、吕子用等军中实力派,也都不会反对。” 糜竺仍强装镇定,问道:“那又如何?” 曹恪道:“现在陶使君旧部数万兵马都站到了你的少主一边,加上还有我大伯的兖州势力相助,你觉得你的糜家面对这种情形,应该怎么应对?你觉得你的东海糜家有胜算么?” 糜竺道:“徐州士族可不只有我东海糜氏一家。” 曹恪笑道:“不错,徐州士族确实不止你糜氏一家,可是这么多士族,却不是铁板一块的。” 又道:“就说迎立州外大贤担任徐州刺史的事吧,那些士族安插在州牧府里面的代表中,既有想立刘玄德的,也有想立袁公路的,甚至还有想要迎立我大伯的。我没说错吧?” 糜竺知道曹恪说的这话也是实情,无可抵赖,只得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曹恪道:“那些士族中,真正铁了心要迎立刘玄德的,也只有你糜氏一族。你觉得以你糜家的实力,有资格与兖徐二州的近十万大军相抗衡么?” 第117章 定除州(五) 糜竺听了曹恪的诘问,默然不答。 他当然知道以他糜家的实力,不足以与陶商以及他背后的曹操相抗衡。 曹恪见糜竺不答话,又道:“到底是与我曹氏以及三万丹阳将士合作,拥立陶使君嫡长子为徐州新主,还是迎立刘玄德,足下一定要考虑清楚!” 在这个位面, 因为曹操二伐徐州的战事没有发生,刘备自然也不能应陶谦之邀率兵前来郯城,与徐方军民联手抗曹,也就失去了在当地士族、豪强以及普通平民百姓中间刷声望并积累政治资本的机会。 眼下在徐州,知道刘备的人并不多,想要把他迎入徐州主政的人更少。 糜竺似乎是被曹恪的威势吓住了,又可能是发现自己眼下处境十分不妙,只得苦笑一声,道:“看来糜某不答应是不行了。” 他稍稍转头, 又问陈登:“陈校尉,事已至此,你看?” 典农校尉陈登思量片晌,颔首道:“那就迎立陶家少主为徐州之主吧。” 曹恪见陈登、糜竺二人改变了态度,不再反对与曹氏合作并拥立陶商之事,放下心来,道:“只要二位愿意合作,那么一切都好说。” 曹豹又问那些州牧府的掾吏是否愿意迎立陶家少主为徐州新主。 那些掾吏早已被数百名披坚执锐的丹阳兵吓破了胆,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他们纷纷点头,表示愿意拥立陶家少主。 曹豹见众人都没有异议,便要他们立刻启程,随自己前往湖陆,迎接陶商。 陈登、糜竺等人没想到曹豹居然会这么急,要他们现在就动身去湖陆。 他们推说需要回去准备行装,得等两天才能动身。 曹豹却担心夜长梦多,当场拒绝了那些人的提议, 并对他们说大军已经备好一应出行的物资, 只等他们赶到军营, 就可出发。 陈登、糜竺等人走不脱,又无计可施,只好跟随曹豹、曹恪等人前往丹阳兵大营。 曹豹到了大营,和许耽点起三千兵马,护着糜竺、陈登以及数十名州牧府掾吏离开郯城,前往湖陆。 曹恪也带着自己的亲兵跟随曹豹一同行进,走了四天半,才赶到湖陆地境。 aiyueshuxiang.com 曹德已经得到儿子派人送来的消息,与陶商、吕由等人一同出城,迎接众人。 不久前,吕虔奉曹德之命前往彭城,向守将吕由陈明利害关系,要他那位族兄与曹氏合作,共同拥立陶商为徐州之主。 只要吕由愿意合作,那兄弟俩之前在曹军东征徐州过程中发生的一些不愉快,吕虔也将不再计较。 吕由权衡利弊,最终听从了吕虔的提议,与曹氏合作。 他又忠于陶谦, 心里对迎回在兖州作人质的陶商并奉他为主之事,也是乐见其成的, 当即与吕虔动身赶到湖陆,拜见新主。 曹德与吕氏兄弟护着陶商与曹恪等人会合之后,便叫徐州文武官吏上前认主。 糜竺、陈登、曹豹、许耽、糜芳以及数十位州牧府掾吏就在湖陆城外的官道上拜见陶商,并请他回郯城就职。 陶商披麻戴孝,下了马,请众人起来。 随后,他就发布了一批人事任免。 曹豹、许耽二人升任中郎将。 吕由除了升任中郎将之外,还兼任下邳相。。 陈登为别驾,为州牧府众属吏之长,在刺史出巡时为前导,并负有辅佐刺史治理辖境之责。 糜竺改任治中从事,掌州中官吏选举考核,与别驾陈登同为州牧府属吏之长。 糜芳官职不变,仍在襄贲镇守。 其他州牧府掾吏的职位,大多没有变动。 当然,陶商的这些人事任免是在出城前由曹德拟定的。 曹德等陶商将人事安排发布完毕,便请他带徐州官吏去城中驿馆歇息。 曹豹、许耽带来的三千人马,在城外暂驻。 第二天上午,曹德、陶商统领四千曹军和三千陶家军东进,走了近五日,来到郯城。 曹恪这是第二次来到郯城了,不过他没有进城,和吕虔统领曹军无盐、湖陆二营人马在城外安营。 曹德只带数百亲兵护着陶商赶到州牧府,正式为陶谦发哀,并请陶大公子在灵前就任徐州刺史之职。 他只在郯城呆了一天半,就和曹恪一道引着无盐营两千人马护送作为人质的陶谦次子陶应去鄄城。 而吕虔的湖陆营则退到彭城国境内的广戚县,在那里驻守。 他的职务也不再是兖州从事,而是曹操任命的骑都尉。 按照之前曹操与陶商签订的协议,曹军可以在徐州驻军。 除了吕虔的人马之外,还有朱灵统领的一万五千刚投靠曹操不久的袁绍旧部将在两个月之内进驻彭城县。 原来驻扎在彭城的五千陶家军,将在主将吕由的带领下,撤往下邳戍守。 镇守彭城的曹军主将朱灵的身份,除了中郎将之外,还是曹操“表”的彭城相。 通过一次不流血的政变,曹操轻轻松松地就将徐州陶商的势力变成了自己的附庸。 他不但可以插手徐州的人事安排,甚至能够光明正大地在陶家的地盘上驻军。 无盐营两千余人一路西进,直到三月十六日的下午才进入鄄城地境。 曹德命大部人马在城郊扎营,自己和曹恪领着部分亲兵回箕山坞参加曹昂的婚礼。 陶应由十余名士兵护送,前往其兄陶商先前住过的大宅院。 那座位于城中的大宅院,将是他此后在鄄城的住所。 与此同时,鄄城箕山坞堡内外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这天是曹昂与卫氏女成婚的日子,曹家的亲朋好友以及曹操的部下陆续赶到,前来贺喜。 曹惠带着几个族中兄弟站在坞堡大门前,不时对来宾们拱手行礼,请他们进去。 过了大约半刻钟的时间,曹昂忽然从大门内出来,走到曹惠身边,问道:“二叔和棘奴回来了么?” 曹惠望着一袭红衣的曹昂,摇了摇头,道:“还没有。” “还没回来?”曹昂神情有些焦急,道:“棘奴说好了会回来参加我的婚礼的。” 曹惠作为曹德的长子,见老爹和弟弟久久不归,或许赶不上堂弟的婚礼,心里比谁都急。 他抬头望望即将黑下去的天空,安慰堂弟:“现在时间还早,婚礼要戌时才正式开始,我阿翁和三弟说不定等一下就回来了,贤弟先回去吧,别冷落了新娘子。” 曹昂叹了口气,正要转身,忽然听见一个族弟指着远处,欣然叫道:“来了,来了!” 他连忙转头,见数百步之外,五十余名骑手策马在乡间道路上狂奔,飞快地朝这边逼近。 冲在最前面的那人,不正是曹恪么? “棘奴……”曹昂大喜过望,连忙和曹惠等人上前迎接。 曹恪赶到曹昂面前,猛地勒住马,然后从马上跳了下来。 他和众人寒暄一阵,便说道:“我说过,会和阿翁及时赶回来参加堂兄的婚礼的。” …… 曹昂的婚礼在坞堡里面一座临时搭建起来的青布帐篷里面举行。 繁琐的成亲仪式过后,曹昂就将自己新娶的卫家姑娘送入洞房,然后返回来宾中间,向众人敬酒。 曹恪可不惯着这位堂兄,和曹惠、夏侯衡等一帮平辈兄弟轮番上阵,将曹昂灌得面红耳赤。 丁瑶心疼儿子,连忙出面阻止曹恪等人的灌酒行为,并让小厮将曹昂扶回洞房。 曹恪只得和众兄弟在席间喝酒,只喝得昏天黑地,至深夜方散。 第二天上午,他醒来之后,仍觉得脑袋有些沉重。吃完饭回到书房,忽然看见曹操的亲兵进来禀道:“使君召见,请小郎君随我来。” 第118章 升任校尉 曹恪听说曹操要召见自己,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心说不会是因为昨天我拼命给他儿子灌酒,把曹昂灌出什么毛病来了吧? 1200ksw.net 他不由得询问曹操的亲兵,大伯为什么要召见自己? 曹操的亲兵却说自己也不知情。 曹恪心里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的。跟在亲兵后面出了自己住的四进大院,又穿过几个小院, 才到了曹操的住处。 此时,曹操正在他的书房里和曹德对弈。 兄弟二人正杀得难解难分之时,亲兵进来禀道:“小郎君来了。” 曹操将捏着一枚白子的右手挥了挥,吩咐亲兵:“让他进来。” 亲兵应了一声,转身出了书房,请曹恪进去。 曹恪跨过书房门槛,走进屋中, 见自己的老爹和大伯分坐棋案两端对弈。 曹恪缓步上前,先拱手对曹德施礼:“孩儿见过阿翁。” 又对着曹操作了一揖,道:“小侄见过大伯。” 曹操满脸笑意,伸手指着棋案另一边的红色苇席,道:“贤侄坐那儿去。” 曹恪应了一声,从曹德的身后绕到棋案另一边,在席上跽坐。 曹操却并不急着说事,仍然和曹德在棋盘上厮杀。 曹德棋艺不精,很快就被曹操吃掉了四枚黑子。 曹恪看了会儿,道:“大伯召小侄来,不会是让小侄来看您和我阿翁下棋的吧?” 曹操笑道:“不急,等我们下完棋再说也不迟。” 曹德也笑道:“你大伯是准备给你升官呢。” 曹恪闻言,有些惊讶:“升官?” 曹操颔首道:“不错,此次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徐州变成了我附属,贤侄居功至伟。” 曹恪听见曹操夸他,有些不好意思,谦虚一笑, 道:“小侄不过是跑曹孝威、糜子仲和陈元龙等人面前耍了一通嘴皮子罢了,这次功劳最大的, 还是我阿翁。” 曹德听见曹恪将定徐州之功归在他的身上,觉得儿子十分懂事,深感欣慰,不由得笑道:“好儿子!” 曹操对曹恪道:“你阿翁当然有功劳,可你的功劳最大。” 又道:“还有之前东征徐州的时候,你献计献策,又献抛石机,还带兵从征,颇有斩获。” 曹恪道:“东征徐州的赏赐,大伯已经给了。” “不错,我已经给了。”曹操点了点头,道:“不过你这次护陶伯秋返回徐州就任刺史,以及去年在东平招降山贼七千余人,这两大功绩我却还没有给你赏赐。” 曹恪笑道:“那大伯准备怎么赏赐小侄?” 曹德不等曹操说完,抢先道:“我刚才不是说了么?你大伯要给你升官。” “那升什么官呢?”曹恪不由得生出好奇之心。 曹操将一枚白子放在棋案上,这才说道:“为伯打算升你为奋威校尉。” “让小侄任校尉?”曹恪讶然道,“那我阿翁也是校尉,到时候……” 曹操笑道:“你阿翁现在不是校尉了, 我已拜他为中郎将, 当然,还兼任东平相。” “阿翁也升官了?”曹恪望着老爹,满脸兴奋。 曹德道:“是啊,你大伯让我们父子俩还在无盐镇守。” 又道:“还不谢谢你大伯。” “多谢大伯!”曹恪在席上对着曹操施了一礼。 曹操道:“校尉之印和除书要明天给你。” 曹恪说了声好,继续跽坐在席上看老爹和大伯下棋。 曹德边下棋边和曹操闲聊,不久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来,说道:“我昨天晚上听三弟说,兄长不久前为陈留边文礼的事和阿翁吵了一架。” 边文礼,就是边让。 边让表字文礼,出身陈留边氏,是兖州的名士之一,在本地甚至整个大汉帝国境内都颇有名望。 他早年在大将军何进的府中任职,后来又出任九江太守。 天下之乱之后,边让弃官还乡,在陈留居住。 他自认才德皆备,又是高门大族子弟,十分看不起出身豪强暴发户同时又是太监干孙子的曹操,常常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嘲讽本州那位曹使君。 曹操得知边让一天到晚在背后诽谤他,甚至和他对着干,心中开始生出一丝杀机。 他正要安排人构陷边让,好让自己有借口将那个名士逮捕入狱,并将他全家满门抄斩之时,却遭到曹嵩的反对。 曹嵩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曹操想要除掉边让并将边家灭门的消息,专程赶来劝说儿子。 他觉得边让是一代名士,在兖州名望很高,曹操若杀了他并将边家灭门,恐怕会造成本州士族与曹氏彻底决裂的局面,最终会危害到曹氏的利益。 因此,他劝曹操不要杀边让。 曹操哪肯罢休,坚持要杀那位名士,并为此与自己的老爹吵了一架。 曹德回来后,从三弟曹彬那里听说了老爹和大兄吵架的事,有心要说和,于是趁着今天兄弟俩在一起,便提到了此事。 曹操听见二弟听到那件不愉快的往事,脸色忽变。 他轻哼一声,道:“阿翁也真是的,居然替那个姓边的说情。” 曹恪听说便宜爷爷为了边让不惜与他大儿子翻脸,有些惊讶,不由得问道:“大父为什么要替那个边文礼说情呢?” 曹德道:“我问过你大父了,他说他一来是担心你大伯杀了边文礼之后,会得罪全体兖州世家,失了名士之心,二来也是看在边文礼的伯父边孝先(边韶字孝先)与我曹氏交好的情份上,想帮边家一把。” 曹恪有些不解:“这跟那个边孝先有什么关系?” 曹德道:“我儿不知?季兴公(曹腾)当年还在宫里的时候,曾经向天子举荐过边孝先。可以说,边孝先就是我曹氏的门生故吏之一。” 曹恪顿时明白过来,敢情那个什么边孝先是曹家的自己人? 他正要说话,忽听见曹操问曹德:“贤弟是什么态度?你莫非也支持阿翁,想劝我不杀边文礼?” 曹德道:“小弟以为大兄要慎杀名士,以免与整个士林为敌。” 曹恪听了老爹这话,点了点头,以示赞同。 历史上张邈、陈宫背叛曹氏,引吕布入主兖州时,用的借口之一就是曹操擅杀名士。 官渡之战前夕,袁绍的“文胆”陈琳曾公开在讨曹檄文中提到杀边让之事,据此认为曹操残暴不仁,并号召天下人共同讨伐他。 事实上,杀边让之事确实造成了曹操与士族阶级的决裂。 世家门阀不容曹操,在他此后的征战岁月里,时不时地给他下绊子。 曹操一生都没有完成统一大业,固然跟战略决策上的失误有关,可根本原因却是他不得士族之心。 现在这个时代,是士族的时代。 一个不得士族欢心的军阀,是注定很难完成统一天下的宏图大业的。 为了曹家的前途命运着想,曹德觉得名士要慎杀。 曹操听了二弟的言语,面露愠色,怒气冲冲地道:“那个边文礼,天天在背后议论为兄,骂为兄是宦官之后,寒门贱人。这也就罢了,他私下里还跟袁公路有书信往来。换了是贤弟,你能忍?” 他停顿片刻,又恨恨地道:“你忍得,为兄忍不得!” 说完,将手中棋子狠狠地扔在棋案上。 曹恪听到曹操声讨边让的罪状,不禁皱了皱眉,脸色不善。 那个边让,也太过份了! 曹操是宦官之后,寒门贱人,那曹家是什么? 曹家不也是宦官之后,寒门贱人? 自己现在也在曹家,成了曹操的亲侄子啊! 曹家在边让的眼里都成宦官之后,寒门贱人了,那我曹恪又算是什么东西? 边让骂曹操,跟直接骂我又有多大区别? 曹恪心中怒气顿生,不过他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道:“我阿翁的意思是说,名士要慎杀,不是不能杀。” 第119章 借刀杀人 曹操听侄子说曹德的意思是要他慎杀名士,不是不能杀名士,不由得问道:“什么意思?” 曹恪道:“像这种在海内享有极高声望之人,能不杀那就不要杀。” 曹操“哼”了一声,道:“可那边文礼不愿与我合作,这也就罢了,他居然还在背后诽谤为伯。这样的人, 为伯还不能治他的罪了?” “大伯当然可以治他的罪。”曹恪道,“只是……” “只是什么?”曹操问道。 曹恪说道:“只是杀了他,恐会造成兖州士林震动,到时候……” 曹操冷冷地打断曹恪的话头,道:“到时候又如何?无非就是他们对我心怀怨恨,在背后诽谤为伯罢了,他们还敢起兵反我不成?” 曹恪心说他们还真敢。 嘴上说道:“大伯杀了边让, 必会大失士族之心。如果有个野心家利用这种局面,在下面搞事, 到时候名声和利益都受到损害的,还是大伯还以及我们曹家。” “贤侄以为你大伯是什么人?会怕那些世家不成?”曹操冷冷地道,“那些世家要是胆敢搞事,为伯必将他们杀得血流成河。” 曹德不等曹恪说话,抢先道:“大兄,话不能这么说。孟子云: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把那些世家都得罪了,对兄长有什么好处?” 曹操怒容满面,厉声道:“照你这么说,那边文礼骂我,我还不能把他怎么样?甚至还得摆出个尊贤爱士的姿态,对他恭恭敬敬的?” “兄长稍安勿躁,小弟不是那个意思。”曹德连忙说道。 “那你又是什么意思?”曹操目光冷峻, 逼视曹德。 曹恪见曹操脸色不善,知道他是铁了心要杀边让,自己和老爹根本劝不动。 可是公开杀死边让, 会造成可怕的后果,这是他不乐见的。 那边,曹德似乎也知道自己劝不住大哥,欲言又止。 曹恪思量片刻,对曹操说道:“就算要杀,也应该假手他人,而不是自己上阵,以免脏了自己的手,影响自己的名声。” 曹操哈哈一笑:“名声?虚名而已,又有何用?” “大伯此言差矣,名声怎么会没用?” 曹操“哦”了一志的,道:“你倒是说说,虚名何用?” 曹恪道:“当今时代,士人最重名声。有了这些虚名,就可使得自己变得富有号召力,可以召集天下的俊杰为己所用。如果没有这些虚名,而想在这世上成就大业的话,会寸步难行。” 曹操似乎是被曹恪的言论说服了,点了点头。 想不到自己这个侄子, 居然对世情看得如此透彻! 他脸色稍霁, 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说得也有道理。那以你之见,那边文礼为伯不能杀了?” “能不杀就不杀,如果硬要杀,最好假手他人。”曹恪重复了一遍自己之前提到过的观点。 “贤侄莫非是要为伯用借刀杀人之计?”曹操似乎明白过来,问道。 “不错。”曹恪轻轻颔首。 他不得由想起历史上曹操借刀杀祢衡的事例来。 历史上曹操迎奉天子并迁都到许县之后,遇到一个叫祢衡的名士。 那祢衡恃才傲物,不把曹操放在眼里。 他在被孔融推荐给曹操之后,经常在公众场合羞辱曹操以及曹营众将。 曹操忍无可忍,却又担心杀了祢衡之后会造成当年杀边让那样的后果,导致辖境士族皆反,于是用借刀杀人之计,将那位狂士送到荆州牧刘表那里。 刘表也不容祢衡,可也不敢杀他,便将他打发到江夏太守黄祖那里去。 黄祖是个粗人,哪里会惯着祢衡这个狂士?于是在一次言语冲突过后,便当机立断,命卫士将祢衡处斩。 曹恪觉得曹操可以将他未来对付祢衡的手段提前用在边让身上。 如果张邈、陈宫再像历史上那样,以曹操擅杀名士为借口起兵反叛,并迎立吕布为兖州新主的话,将会失去正当性。 曹操未杀名士,至少没有在明面上杀害名士,那与士族就还有和解的余地。 那些士族在反对曹操的态度上,至少不会像原本历史上那样坚决。 曹操似乎是被侄子说动了,问道:“我怎么借刀杀人?借谁的刀?” 须臾,又道:“陶伯秋如何?” 曹德摇摇头,笑道:“陶伯秋只怕没这个胆子。” 陶商性子比较软弱,哪有胆子冒天下之大不韪杀害名士? 曹操“嗯”了一声,点了点头,以示对二弟的言语表示认同。 陶商,确实没有成为他曹操之刀的可能。 可是曹恪却有不同看法:“小侄以为大伯可授意陶伯秋请边文礼去徐州。” 曹操讶然道:“还是借陶伯秋的刀?” “不一定要借陶伯秋的刀,反正就是可以利用陶伯秋将边文礼引到徐州。”曹恪说道。 曹操眼前一亮,问道:“怎么引?” 曹恪道:“边文礼与陶恭祖素有交情,现在陶恭祖刚死不久,身为好友的边文礼不去吊唁说不过去。” 曹操顿时会意,道:“为伯授意陶伯秋请边文礼过去参加陶恭祖的葬礼?” 哔嘀阁 曹恪颔首道:“确实可以用这种方式将边文礼引到徐州。他恃才傲物,目空一切,言谈间很容易得罪人。陶家旧部,多的是丹阳武夫……” “为伯明白了。”曹操经曹恪提点,似有所悟,手抚长须,脸上露出一丝阴笑。 …… 一个月后,新任徐州刺史陶商让人给远在兖州陈留的大名士边让写了封信,说父亲不幸去世,希望边世叔能够前来郯城参加其父的葬礼。 边让没有多想,带着妻子启程,前往徐州。 他赶到郯城刺史府,见了陶商,又在陶谦的灵前上了几柱香。 陶谦下葬的时候,他也到场,和曹豹、许耽等陶家旧部一同送葬,接下来又在郯城呆了半个月,才动向返回兖州。 不幸的是,他归途路过兰陵县的时候,竟然在官道上遭到一伙歹徒袭击,最后与妻子一同死在荒郊野外。 不久,兰陵县令闻讯赶来,着手调查此事,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杀害边让的凶手是附近的一伙山贼。 然而民间也有另一种说法,认为杀死一代名士的真凶是某位丹阳兵将领,只因边让曾经在参加陶谦葬礼的过程中出言不逊,得罪了人。 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只有那些歹徒知道。 …… 边让身死的消息传到曹恪耳中的时候,已经是这年的六月了。 六月,与蔡家约定提亲的时间已到,是应该动身了。 第120章 提亲(一) 兖州陈留郡的南部,有县名圉(yu,三声)县。 圉县浪汤渠东岸,屹立着一座规模宏大的庄园。 这座占地面积达到四百多亩的大庄园,就是陈留蔡氏族人们的聚居之处。 曹恪在丁瑶的陪同下冒着烈日来到蔡家庄园时,已是六月中旬的某天上午。 这次前来圉县提亲,曹恪出于对陈留太守张邈的戒备之心, 没有让家人大肆张扬,只是派亲信将自己预计到达的日期告诉了蔡谷夫妇,整个行程十分低调。 随他同来圉县的,除了作为媒人的丁瑶和两名侍女、六名小厮之外,还有包括曹大福在内的百多名亲兵。 尽管天气炎热,亲兵们还是披着铁甲, 外面罩件褐色长袍,腰边挂着环首刀,身骑骏马。 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们是哪家本土士族的部曲,护卫出来游玩的自家主人。 亲兵们分作两队,护着四辆马车赶到蔡家庄园门前。 四辆马车中,曹恪、丁瑶以及他们的贴身侍女各乘一辆,另外两辆则载着六名小厮。 小厮乘坐的马车上,还有曹家专门为这次提亲准备的礼物,其中包括活大雁一对。 按古时汉人的婚姻礼仪,从正式提亲,到举行定亲仪式之前,男方每次送给女方的礼物中,必须要有一对大雁,以示对爱情忠贞不渝。 车队赶到蔡家庄园的东门前,便缓缓停下。 曹恪一袭锦袍,引着贴身侍女下了马车。正要上前去请门人进去向族长通报,这时忽见门洞边探出一夥小小的脑袋来。 俄顷,一个甜甜的女声从门洞那边传来:“是丁婶婶和棘奴世兄来了吗?” xiaoshuting.org 曹恪定睛一看, 那个说话的小女孩正是自己去年在廪丘见过的蔡谷四女蔡莹。 他随即笑道:“莹妹妹,是我们来了。” 丁瑶也已下了马车, 来到门前,望着那个小女孩,也问道:“莹儿,你是在等我们吗?” “是啊,是啊。”蔡莹缓步走到丁瑶面前,稚声稚气地道:“我阿翁和阿母叫我来接你们。” 丁瑶摸了摸蔡莹的小脑袋,满脸慈爱地道:“好孩子,又长高了。” 须臾,又道:“快去跟你阿翁、阿母说,我们来了。” 蔡莹甜甜地说了声好,转过身去,飞快地跑进庄园大门。 蔡家的门人先前已经得到蔡谷的指示,在蔡莹离开后,上前请丁瑶和曹恪及其随从们进去。 曹、蔡两家本是世交,常有来往。 丁瑶之前也曾到庄园里来过那么两次,与门人也熟悉了。 曹恪和伯母引着随从们进了庄园大门,走了百余步, 忽见蔡谷和阮夫人迎面而来。 蔡莹蹦蹦跳跳的,跟在自己的父母身后。 曹恪连忙和丁瑶上前, 与蔡氏夫妇寒暄。 天气炎热,蔡谷于是请丁瑶和曹恪二人先到他居住的大院里休息,等傍晚天气凉快了一些之后再去赵五娘家提亲。 丁瑶同意了蔡谷的提议,招呼曹恪随她前往族长家。 蔡谷住处是个五进大宅,位于蔡家庄园的中心位置。 阮夫人等丁瑶、曹恪二人进了家门,便请他们到第四进院落的两间上房暂住。 跟随丁、曹二人前来圉县的百余亲兵,则到第一进院南侧的倒座房里和仆人们吃住在一起。 两个侍女也跟着丁、曹二人住在上房,跟随侍候。 曹家的四辆马车被亲兵们解开,车子暂时寄放在倒座房前的走廊下。 包括拉车的畜力在内的百多匹俊马由被亲兵们牵到附近的马棚喂养。 曹家带来的提亲礼物,则由亲兵们搬到曹恪居住的上房里存放。 蔡谷之所以对丁瑶和曹恪如此优待,一来是因为曹、蔡两家是世交,关系本来就好,二来也是因为丁瑶是本州州牧曹操的正室夫人,更何况曹恪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正当曹家的亲兵和蔡家的仆人在族长大院里忙活的时候,蔡琰已经得到了曹恪前来自家庄园提亲的消息,于是出了自己住的小院,前去见自己的母亲。 蔡琰作为回娘家孀居的寡妇,在蔡家庄园有一座独立的院子。 院子不大,才一进而已,离蔡邕故居也不过一墙之隔。 蔡琰穿过两院之间的拱门,听侍女说夫人正在二娘子的闺房中。 现在这个时代,人们往往称呼年轻女子为娘子,而不是小姐。 小姐往往指的青楼女子。 蔡琰得知母亲所在,于是转道向南,沿着走廊走到第二进院的西厢房前,听到旁边的书房里传来阵阵琴声。 那琴声悠扬,十分动听。 蔡琰走到书房门边,见自己妹妹蔡琬坐在琴案后面的红席上,正弹奏着一首古曲,浑然忘我。 赵五娘坐在女儿身边,看她弹奏,听得如痴如醉。 俄顷,她似乎听到外面动静,稍稍转头,却见自己的贴身侍女走到身边,低声禀道:“大娘子来了。” 话音末落,琴声戛然而止。 蔡琬也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响,受到干扰,便停住双手,不再弹琴。 她向门外望了一眼,见蔡琰站在门外,十分欢喜。随即站起身来,将姐姐请到屋内。 赵五娘也已起身,问蔡琰:“昭姬,你怎么来了?” “那个呆子来提亲了。”蔡琰说道。 “哪个呆子?”赵五娘有些莫名其妙。 “曹家的呆子,曹棘奴啊。”蔡琰道,“过年的时候,族长曾经和母亲提过的。” 赵五娘这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 今年过年时,族长夫妇曾经拜访自己,替曹德的儿子曹恪转达希望与蔡家联姻,迎娶蔡琬之事。 当时蔡琬的孝期未满,曹家人不便公开前来提亲,只好托蔡氏族长夫妇前来试探赵五娘的口风。 赵五娘不想得罪曹氏,又抹不开族长的面子,只好听从蔡琰之计,暂且答应曹家人的提亲请求,要他们六月上门。 现在六月已到,曹家人真的来履行约定了。 赵五娘脸色一沉,问道:“他和他父亲一起来的?” 蔡琰轻轻摇头,道:“曹仲道曹世叔没有来,倒是丁婶婶来了。” “丁婶婶?”赵五娘仔细想了一会儿,问道:“可是曹孟德的正室夫人?” “当然。”蔡琰道,“曹家有几个姓丁的婶婶?” 赵五娘听说曹操的正室夫人亲自陪同曹恪前来提亲,叹了口气,道:“看来曹家这次是势在必得啊。” 又问蔡琰:“为母怎么办?” 蔡琰道:“母亲就依当初女儿给您定的计策行事。” 赵五娘打定主意,颔首:“好,就这么办。” 蔡琰道:“只是……” 赵五娘见女儿欲言又止,禁不住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丁婶婶和棘奴这次来我家,带了不少人。” “那又如何?”赵五娘气冲冲地道,“他们还能明抢不成?” …… 第121章 提亲(二) 傍晚时分,太阳收敛了它刺眼的光芒,并即将下山。 曹恪已经吃过晚饭,在丁瑶和蔡谷夫妇的陪同下前往蔡邕故居向赵五娘提亲。 赵五娘已经得到消息,带着大女儿蔡琰到大院门外迎接。 曹恪走到蔡邕故居门前,见有个五旬妇人下了台阶,朝自己这边走来。 五旬妇人身后, 还跟着个少妇。 曹恪知道那位五旬老妇就是蔡邕的遗孀赵五娘。 其实,原来的曹恪多年前曾经在谯县的曹家庄园里见过蔡邕夫人,只是不知道她姓赵,更不知道她叫赵五娘。 作为穿越者的曹恪来到这个世界后,在大半年前一次与蔡谷夫妇的谈话中,无意中得知蔡邕的遗孀居然与元代杂剧《琵琶记》的女主角同名, 并且都是一代才子蔡伯喈之妻。 这可能真的是巧合吧。 跟在赵五娘身后的少妇年纪大约在二十岁左右,一袭白衣,头上挽着堕马髻,长得美丽端庄。 凭着原主残留的记忆,曹恪认出了那个少妇正是一代才女蔡琰。 他正要上前见礼,旁边丁瑶已然走到赵五娘面前,与她寒暄。 赵五娘佯装不知丁瑶来意,客套地说道:“我上午听说妹妹大老远地从鄄城来这里做客,住在族长家,本打算晚上过去看望的,不想你这就来了。” 丁瑶笑道:“我今天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二人说话时,蔡琰也走到丁瑶面前,施了一礼,道:“侄女见过婶婶。” 丁瑶摸了摸蔡琰的脸蛋,夸赞道:“琰儿长得越来越好看了。” “哪有?”蔡琰脸色一红,有些娇羞地笑了笑。 丁瑶这时又让曹恪上前见过赵五娘和蔡琰。 曹恪连忙拱手朝赵五娘施礼:“小侄见过伯母。” 赵五娘见了曹恪,脸色有些不太自然, 皱了皱眉,只说了两声好。 曹恪见赵五娘神色有异,语带敷衍,似乎对自己的到来不是很欢迎,心中有些纳闷。 我没得罪过她呀。 难道,是因为她知道我要来提亲,准备娶她的闺女,她不高兴,刻意如此对我? 既然如此,那她当初为什么又要答应蔡谷夫妇呢? 曹恪正暗自猜测,忽听见蔡琰语带敷衍地叫了声棘奴。 他连忙应了一声,叫了声昭姬姐姐。 蔡琰是一代才女,名扬千古。 曹恪出于对她的尊敬,本来是想叫她蔡大家的,可是又觉得别扭。 自己这具身躯的原主和她本来就是认识的,一向叫她姐姐。 自己干嘛要叫她蔡大家?不生分吗?说不定周围人还会觉得奇怪。 因此,曹恪还是决定叫她姐姐。 赵五娘在曹恪与蔡琰寒暄的时候,请众人到后花园的花厅中少坐。 曹恪正有此意,与丁瑶、蔡谷夫妇以及蔡琰进了院门。 众人身后,还跟着六名曹家的小厮。 小厮们中间, 有四个人用双手端着个大箱子。 还有两人每人抱着个竹筐。 两个竹筐里,各装着一只鲜活的大雁。 蔡邕故居是带有后花园的。 后花园的位置在第五进院落的西边。 曹恪和蔡琰并排行走, 紧跟赵五娘、丁瑶二人,沿着大院东边的走廊前往后花园。 行走间,他询问蔡琰:“怎么不见贞姬?” “舍妹在闺房。”蔡琰客气地说道。 曹恪“哦”了一声,继续走路。 他已经从蔡琰的口气中听出了一丝不屑和漠然,心中开始有些不悦,不由得皱了皱眉。 也许她是觉得以我的家世和才学,配不上她的妹妹吧。 正猜测间,忽听见丁瑶道:“何不将琬儿也叫来,多时不见,我也怪想她的。” 赵五娘意味深长地说道:“见见当然是无妨的。” 她随即吩咐蔡琰:“昭姬,去叫贞姬来花厅。” 蔡琰不敢拒绝母命,应了一声,下了走廊,前往妹妹的闺房。 曹恪走了一阵,进了后花院的半圆形拱门,见前面不远处,有个池塘。 水面上,漂浮着翠绿的荷叶。 如圆盘一样的荷叶之上,粉红色的荷花娇艳盛开,十分好看。 池塘北边十余步远处,就是花厅。 曹恪进了花厅,与赵五娘、丁瑶、蔡谷、阮夫人以及蔡琰等分宾主到席上跽坐。 曹家的六名小厮仍然端着礼物站在花厅外面屋檐下。 赵五娘望了望那几个曹家小厮手里端着的箱子,客气地对丁瑶道:“妹妹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 她明知那些礼物是曹家准备送给自己的提亲礼物,却还是佯装不知,说了句客套话。 丁瑶问道:“姐姐怎么不问问我到你家来是做什么的?” 赵五娘明知故问:“不是来探望我的么?” “非也,我是为给我这侄儿提亲的。”丁瑶指了指曹恪,对赵五娘道:“姐姐莫非是忘了,今年年初,你和我们家约好的。” 赵五娘装作才想起过年时候的往事,笑道:“原来是为这事。你看我,人老了,记性不好。” 说话间,蔡琰已经进了花厅。 她的身后,跟着个十五岁的少女。 这少女头上梳着飞仙髻,身穿一件粉色襦裙,杏脸桃腮,体态婀娜。 她就是蔡家次女蔡琬,表字贞姬。 蔡家的几名侍女紧随蔡琬身后,走了进来,将放有酢浆和果品的小食案摆到众人的面前,然后徐徐退了出去。 畅想中文网 蔡琬在侍女们摆放食案的时候,已经走到赵五娘面前施礼:“女儿见过母亲。” 见过赵五娘,她又向蔡谷、阮夫人以及丁瑶行了礼。 “琬儿,这是你曹世兄。”赵五娘出于客气,还是让蔡琬与曹恪打招呼。 蔡琬向坐在丁瑶下首的曹恪施了一礼,口里甜甜地叫了声世兄。 曹恪连忙回礼,叫了声琬妹妹。 丁瑶指了指曹恪,对蔡琬道:“贞姬,你还记得曹世兄吗?” 蔡琬仔细端详曹恪,片刻之后,似乎想起当年跟随她父亲去路过谯县,到曹家做客的往事,点了点头,笑道:“记得,世兄不爱说话。” 原来的曹恪生性沉默寡言,平时有些呆呆愣愣的。 因此,蔡琬对他有些印象。 曹恪听了蔡琬的评价,心中不以为意,毕竟这是蔡琬对自己这具身躯原主的印象,而不是对自己的。 丁瑶似乎觉得有些尴尬,连忙替曹恪解释:“他那时还小,现在爱说话了。” 蔡琬抿嘴一笑,缓缓转身,走到蔡琰下首席上跽坐,并请曹恪吃东西。 曹恪见蔡琬语气和善,没有像她的母亲和姐姐那样轻视自己,不禁对她另眼相看。 或许,她对原来的曹恪的印象并不差。 这时,曹恪听见赵五娘说道:“棘奴要娶我们家贞姬,自然是可以的,只是……” 丁瑶见赵五娘欲言又止,不禁皱了皱眉,问道:“只是什么?” 赵五娘道:“先夫生前曾经立下规矩,我家是书香门第,儿女择偶,须以才学为先。要想成为我家的女婿,必须才华横溢,如此,才能配得上我家女儿。” 丁瑶问道:“那姐姐的意思是?” 赵五娘道:“先失立下的规矩在先,凡是想要娶我家女儿的,在提亲之时,须当众赋诗一首,过关之后才能谈论正事。” 第122章 提亲(三) 曹恪听说赵五娘说什么要先做诗过关之后才能提亲,知道她是有意刁难,心中有些不爽。 不过他并不打算临阵退却。 就此放弃,直接一走了之的话,将来肯定会成为别人口里的笑柄。 别人会在背后说我是懦夫,面对难题,连搏一把的勇气都没有。 赵五娘越是刁难, 那我偏要表现给她看! 反正,就是要拼一把,大不了抄嘛,只是不要再抄唐诗,改抄六朝古诗就是了。 想起又要当文抄公,曹恪心里还是有些羞愧。 可是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正思量间,那边丁瑶脸上的不悦之色已然一闪而过。她愣了片刻,询问赵五娘:“想不到伯喈兄生前竟然立下了这样的规矩?姐姐怎么不早说?” 蔡谷也有些惊讶, 问道:“嫂子,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规矩?” 赵五娘道:“这是伯喈生前私下里和我订的,并没有公开,因此族长不知情。” 笔趣阁 蔡谷闻言,脸色一沉。 将贞姬许配给棘奴的主意是我出的,当初赵五娘也是同意了的。 现在堂嫂却当着我的面玩这一出,是不把我这个蔡家的族长放眼里了吗? 他正要发作,却听见那边曹恪说道:“既然是蔡中郎生前定的规矩,那我自然应当遵守。” 蔡中郎就是指的蔡邕。 他生前官至左中郎将,因此世人皆称他为蔡中郎。 蔡谷眼前一亮,问道:“贤侄会作诗么?” 曹恪还没开口,蔡琰却已抢先说道:“堂叔,您不知道曹孟德世叔文武双全,能诗善赋?棘奴作为他的亲侄子,当然也应该会作诗才对。” 蔡琰说话时,目视曹恪,神情中流露出一丝挑衅的味道。 曹恪知道蔡琰仗着自己是一代才女, 才华横溢, 又出自书香门第, 有些看不起自己。 他不以为意,不管怎么说,人家有看不起自己的资本。 自己要做的,就是怎么才能够征服她,让她改变针对自己的态度。 那边,蔡谷听了蔡琰的言语,似乎是觉得有些道理,便对曹恪道:“那就请贤侄在这花厅之中,赋诗一首吧,也让我等见识一下贤侄的才华,如何?” 赵五娘似乎是见族长也要曹恪写诗,顿时气焰大涨,于是也跟着说道:“听说贤侄在曹孟德那里学诗数年,颇有长进,今日我等也想见识见识。” 她睨视曹恪,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好像在等着看眼前那个少年的笑话一般。 丁瑶知道曹恪只会写打油诗, 哪里会写正经诗歌。 去年夏天他曾经写过两首诗,一首《悯农》, 一首《庭竹》,都被自己的夫君曹操评判为打油诗,既不像古体,又不似乐府,韵律听起来也有些怪怪的。 要是他在这种场合写打油诗,不会让蔡家人尤其是赵五娘笑掉大牙? 那到时候还有什么脸在这里提亲? 她本想利用自己兖州现任州牧夫人的身份,逼迫赵五娘放弃给曹恪出难题,后来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不这么做。 如果这么做的话,会导致曹恪以后在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甚至,曹操以及曹家的声誉也会因此大受影响。 毕竟仗势压人,终究不光彩。 可是曹恪硬要作诗的话,以他的能耐,不是在这蔡家庄园里当众出丑吗? 要不,就此打道回府,放弃这门亲事算了。 丁遥正要劝说曹恪放弃之时,忽听见她那个侄子问赵五娘:“请问可是作命题诗?” 如果是即兴作诗,不拘题目,那倒还好,自己从熟悉的魏晋六朝古诗中选取一首符合时下情景的来对付一下,也是不错。 怕就怕命题诗,因为题目是随机的。 如果赵五娘出的题目范围内,正好有那么几首符合要求的魏晋六朝古诗,那倒还好。 就怕万一出的题目太过生僻,导致自己没有现成的诗可抄,那就尴尬了。 正暗自思量间,听见赵五娘笑道:“当然是命题诗了。” “既然如此,请伯母出题。” 赵五娘指着花厅外面不远年的池塘中的荷花,道:“看那塘中的芙蓉了么?贤侄就以芙蓉为题,赋诗一首,如何?” 芙蓉,古时指的是荷花。 曹恪拱手道:“请伯母容我构思一番。” 他借口构思,其实是要花点时间却回忆自己前世曾经读过的魏晋六朝古诗,并从中选取适合的供自己使用。 赵五娘赌他作不出来,说道:“当然可以,就以一柱香的时间为限。” 此时天色已黑。 赵五娘让一个侍女点灯,并去取香来。 侍女点了灯,又去取来一支香以及一个香炉,并将香点燃,插在香炉上。 她将香炉放在赵五娘面前的小案桌上,这才告退。 汉朝时佛教已经在中土传播开来,烧香拜佛的习俗也从这时开始出现,因此赵五娘家中有香并不稀奇。 此时,曹恪脑子里飞快地转动,迅速从自己的记忆中搜寻想要的古诗。 俄顷,他心中一动,想起了南朝诗人沈约写的那首《咏芙蓉》,心说有了。 赵五娘见曹恪多时不开口,还在冥思若想,便笑道:“侄子是作不出来么?” 丁瑶见赵五娘如此挑衅自己的侄儿,有些恼怒。 她忍住气,瞪了赵五娘一眼,又有些心疼地对曹恪道:“贤侄,要不算了?” 曹恪笑道:“为什么要算了呢?小侄已经有了。” “有了?”丁瑶有些难以置信,心说不会又是打油诗吧? 赵五娘稍稍低头,见那支香还没有烧到一半,而曹恪居然已经有了,顿觉有些惊讶。 蔡琰也讶然问道:“世弟这么快就有了?可别是打油诗。” 蔡谷问道:“什么打油诗?” 蔡琰道:“诗曰《悯农》,侄女也是不久前在八族兄家听他吟的。当时八族兄为了教导我的几位小侄子,要他们知道节俭,特意在餐厅吟了这首诗。” 曹恪听到这里,心说想不到《悯农》居然传到陈留来了。 还有这可不是什么打油诗,而是后世名篇,只是不能被你们这个时代的人接受罢了。 只是,曹操和吴质不是都评价这是首打油诗,不能为世人接受么?怎么又能在民间流传?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又听见蔡谷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棘奴写的?” 蔡琰道:“听八族兄说,这首打油诗是他在鄄城参加一次宴会的时候听子修世弟吟的,而子修世弟声称是棘奴写的。当时宴会上的人都说是打油诗,不过八族兄觉得有趣,就记下来了。” 曹恪心说原来还是有识货的。 蔡谷这时问曹恪:“贤侄真的写过《悯农》之诗?” 第123章 咏芙蓉 尽管明知《悯农》是自己抄的后世名篇,曹恪却还是点了点头,道:“不错,此诗确是小侄所写。” tsxsw.la 他去年已经在丁瑶、曹操等人面前说这首《悯农》确实是自己作的了,此时再承认这其实是抄袭之作,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丁瑶此时就坐在旁边呢。 她要是得知实情,并在回去后告诉了曹操, 那自己肯定会受到责骂甚至惩罚。 曹操会因此对自己失望透顶,毕竟自己欺骗了他。 以后,也就不会再信任自己了。 那边,蔡谷听见曹恪承认《悯农》系他所作,饶有兴趣地说道:“贤侄不妨试吟一遍,让我等听听是什么样的打油诗,能够让我的八族侄为之心动, 特意记下来以教育子女。” 曹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吟道:“锄禾日当午, 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丁瑶以为蔡谷会嘲笑曹恪,连忙说道:“舍侄写得不好,让世兄见笑了。” 蔡谷却摇了摇头,道:“这确实是打油诗不假,不过诗中却别有深意。从此诗中也可看出,棘奴是个悲天悯人之人啊!” 曹恪想不到当初抄了首被时人评判为打油诗的唐代名篇,却还是能够获得夸奖,心中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拱手道:“世伯过奖了。” 赵五娘笑道:“这次棘奴又要写打油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不行,诗体必须得是古体或者乐府,且必须符合韵律。” 曹恪信心满满地说道:“世伯母放心,这次不会了。” 赵五娘道:“好,请贤侄试吟之。” 曹恪当即吟道:“微风摇紫叶,轻露拂朱房。中池所以绿, 待我泛红光。” 吟完此诗, 他心说对不起了沈休文。 沈约, 字休文。 这首《咏芙蓉》,是沈约的传世名篇之一,应该不会再被当成打油诗了吧? 诗的体裁和绝句很像。这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问题,毕竟绝句本来就起源于汉代的乐府短篇,在魏晋南北朝时成形,后来在盛唐时得以发扬光大。 我说这首诗是乐府诗,赵五娘和蔡琰等人想必也不好说什么。 韵律也是符合时下潮流的。 隋唐以后的诗歌的格律,与汉魏六朝的具有相当大的差异。 造成这种差异的原因,跟五胡乱华有关。 原来的历史上,因为“少数民族南下”,晋室东迁。 作为官话的“洛阳正音”也跟随南下避难的汉人一道迁到了金陵,改称“金陵雅言”。 而北方因为少民太多,导致语言十分杂乱,操各族胡语的,操各地汉人方言的,什么人都有。 这种混乱的情形一直维持到隋朝初年。 隋文帝杨坚在位时,经与群臣讨论,最终制定了一套新的官方语言体系。 新的官话体系是在“金陵雅言”的基础上制定的, 不过加入了很多音调的变化。 这种体系沿用到唐朝, 成了唐诗韵律的基础。 在两汉三国时吟唐诗, 时人听了会觉得这诗连韵脚都不对,只能当作打油诗。 而在这时吟南朝诗,就没有这些问题。 却说花厅内众人听完曹恪咏的诗作之后,大感震惊。 不是说曹棘奴只会作打油诗么? 这首咏芙蓉之诗不就是短小精湛的乐府篇章么? 韵脚也没什么问题,读起来朗朗上口。 赵五娘不禁惊得有些呆了,愣了片刻,点头赞道:“贤侄此诗,颇有情韵。” 蔡琰也夸赞道:“贤弟写得极好!我听此诗时,心中便不禁想到荷花含苞待放之景。” 曹恪见赵五娘和蔡琰母女听了自己咏的诗歌之后,态度大变,深感震惊,心里不禁有些得意,暗道这毕竟也是后世名篇,不好才怪。 蔡谷也是懂诗的。他细细琢磨一番,说道:“贤侄此诗意味深长。” 丁瑶似乎没明白蔡谷的话是什么意思,秀眉微皱,问道:“意味深长?” 蔡谷颔首道:“‘中池所以绿,待我泛红光。’这一句足见棘奴有在这乱世之时奋发图强,一展抱负的心志。” 他稍稍转头,望向曹恪:“贤侄,是这样么?” 曹恪想不到此诗还能被这样解读,加上自己确实有在这个时代一展所长,建功立业的大志,因此含笑点头,并“嗯”了一声。 蔡谷见曹恪承认自己确实心怀远大志向,当即伸出大拇指,笑道:“贤侄心怀壮志,不愧我大汉朝的好儿郎!” 曹恪被夸得顿觉肉麻,拱手笑道:“世伯太过誉了。” 蔡琰这时问道:“贤弟其实是会写乐府诗篇的?那怎么又写打油诗?那《悯农》确实是打油诗。” 曹恪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这时丁瑶道:“那首《悯农》是棘奴去年夏天在路边胡乱吟的,后来他大伯听了,觉得诗体、韵律问题都很大,就送了几册《韵书》给他,并用心教导,才让他有了今日在你们家中班门弄斧的底气。” 蔡琰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曹世叔教的。” 曹恪也趁机把自己写诗功力大增的功劳归结到曹操身上,说道:“是啊,舍伯父教得好!” 自己一个文抄公,在一年前还只会抄打油诗。 一年之后,却能写出深受好评的正宗乐府短篇,别人自然就会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自己总不能说是抄的吧。为了避免别人质疑,最好说得了名师指点。 名师有一位现成的,那就是自己的大伯曹操。 曹操不就是后世公认的一代文豪么? 正思量间,曹恪听见蔡谷对赵五娘说道:“现在棘奴已经作出了一首小诗,大嫂刚才也十分赞赏,不知是否可以判定他过关呢?” 赵五娘不太想让蔡琬嫁进曹家,只因曹家的名声不好。 可这门亲事,族长却是支持的。 她又不想得罪族长蔡谷。 她知道自己是个新近丧夫的寡妇,和自己的孩子在蔡家庄园里相依为命,以后少不了有事要求族长和族人帮忙。 抹了族长的面子,把他得罪了,对她这个妇道人家有什么好处? 赵五娘思前想后,还是说道:“当然过关了。” “既然如此,大嫂可否答应这门亲事,将贞姬许配给棘奴?” “这……”赵五娘还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她望了望当初给自己出这种赋诗主意的蔡琰,希望女儿能出来帮她说句话。 蔡琰似乎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将脸稍稍别过去,避开母亲的目光。 赵五娘见大女儿不说话,于是又指曹恪,问自己的小女儿蔡琬:“贞姬,为母将你许配给你这位曹世兄为妻,不知你可愿意?” 第124章 与蔡家联姻 坐在蔡琰下首席上,沉默良久的蔡琬听见母亲询问她是否愿意嫁给曹恪,顿时羞红了脸,当即向赵五娘施了一礼,说道:“女儿的婚姻大事,全凭阿母作主。” 说完,稍稍转头, 眉目含情地望了曹恪一眼,又笑了笑。 曹恪见她如此表态,有些惊讶,心说贞姬不会也看上我了吧? 古代女子相亲,如果看上了男方,会对父母说婚事全凭爹娘作主。 如果没看上,就会说女儿还想陪伴爹娘几年。 那边,赵五娘似乎发现小女儿并不反对这门亲事,于是说道:“既然如此, 那为母就应下这门亲事了?” 蔡琬红着脸,扭扭捏捏地站在席上,望望曹恪,又望望自己的母亲,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曹恪也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去。 当初自己在蔡谷和曹德面前选择了蔡琬,想要与她结亲,不过是出于家族联姻的考虑,并没有掺杂太多感情的因素。 蔡琬只不过自己这具躯体原主小时候的一个玩伴而已,呆在一起玩耍的时间并不长,连青梅竹马都算不上,能有什么感情?更不要说自己这个穿越者也是在今天才第一次见到蔡琬本人。 不过看刚才的情形,蔡贞姬似乎对自己有意。 难道是被我抄袭沈约的那首《咏芙蓉》给折服了吗? 正暗自猜测,那边赵五娘已然开口对丁瑶说道:“我刚才问过小女了,她对这门亲事没有意见。” 丁瑶大喜过望, 道:“那姐姐就把这事定下来如何?” “当然可以。”赵五娘道,“贞姬没有意见,那我自然同意。” 此言一出,曹恪以及丁瑶、蔡谷、阮夫人等人都放下心来。 赵五娘问道:“棘奴可曾行过冠礼?” 丁瑶道,“他现在尚无表字,自然是没有行过的。” 赵五娘道:“《白虎通》云:男子幼,娶必冠。建议妹妹回去后,要曹仲道提前给棘奴行冠礼,然后再来我家行纳采之礼,不然,让我们尤其是贞姬一天到晚叫他小名,也不像话。” 古时男子一般要等到弱冠之年行过冠礼之后才能娶正妻。 未行冠礼的话,就只能纳妾。 作为一代大儒蔡邕的遗孀,深受丈夫的影响,对这些礼法十分看重。 当然,父母为了让儿子早日娶妻生子,也可以提前给他举行冠礼。 丁瑶轻轻颔首,笑道:“这是应该的。我到时会要仲道在明年二月给棘奴行冠礼。” 古时冠礼一般在每年的二月举行。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赵五娘点了点头。 俄顷,她又对曹恪道:“棘奴, 你明年二月行过冠礼之后, 再来我家行纳采之礼, 如何?” “小侄遵命!”曹恪拱了拱手,“明年二月,小侄会来迎娶贞姬。” 赵五娘“嗯”了一声,稍稍转头,望了望仍然站在门外走廊下的六个曹家小厮,招呼自家的侍女:“将他们的礼物收下。” 几个在屋内侍候的侍女各自应了一声,走出屋外,从曹家的小厮手上接过包括两只大雁在内的礼物,搬到别处存放。 丁瑶见提亲之事圆满完成,十分欢喜,在花厅和赵五娘、蔡谷等人说了会儿闲话,便要告辞。 曹恪也起身,和赵五娘和蔡家姐妹作别。接下来与丁瑶、蔡谷、阮氏等人走出屋外,来到池塘边,忽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呼唤:“棘奴世兄……” 他听出是蔡琬的声音,随即停步转身,见那个女子已然走到自己的身后。 蔡琬羞答答的,欲言又止。 曹恪知道蔡琬的心意,上前几步,走到她的面前,道:“明年,我来娶你!” 蔡琬脸上含笑,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曹恪笑了笑,随即转身,和丁瑶等人回族长大院休息。 蔡琬等曹恪去得远了,才动身返回花厅。 她走到花厅前面的台阶下,见母亲和姐姐站在门前,正愣愣地看着她。 赵五娘已然瞧见刚才小女儿给曹恪送行的那一幕,不由得问道:“贞姬,你真的想嫁给棘奴?” 蔡琬俏脸微红,低着头,沉默片刻,说道:“棘奴世兄他挺好的,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只是不爱说话。” 赵五娘想不到自己的小女儿对曹恪的观感颇佳,甚至愿意以身许之,大感意外。 她自己对曹恪的看法已经在《咏芙蓉》出来之后,大为改观。 只是,诗作得再好,也改变不了他是太监曾孙子的事实啊。 赵五娘内心不太想让自己的女儿嫁进曹家,之前不过是抹不开族长的面子,只好答应下来。 现在,她见蔡琬也有心嫁给曹恪,只得叹了口气,道:“既然你想嫁,那就嫁吧。” 蔡琬对着赵五娘施了一礼,道:“女儿谢母亲成全!” 赵五娘挥了挥手,让小女儿起来。 她此时觉得有些乏了,要要去自己的房间休息。 这时蔡琰说道:“棘奴现在怎么跟以前判若两人?以前的棘奴呆头呆脑的,诗也不会写,现在却变得十分聪明,出口成章,煞是奇怪。” 赵五娘笑道:“也许是因为长大了,再加上有孟德和仲道兄弟二人耐心教导,才变成今天我们看到的样子。” 蔡琰忽然将秀眉皱了皱,道:“那首《咏芙蓉》会不会是抄的?” “不会的,姐姐。”蔡琬连忙启朱唇,替曹恪辩解。 “妹妹怎么知道?” 蔡琬说道:“诗题是由母亲临时出的,棘奴世兄之前并不知晓。他猜不到诗题,又如何提前熟读这首如此切题且符合意境之作以临场应对?” 蔡琰想想也对,颔首说道:“看来是姐姐我多心了。” 赵五娘道:“好了琰儿,休要胡乱猜疑。我也乏了,要去卧室安歇。” 说完,动身回卧室。 蔡琰也告退,回自己住的小院。而蔡琬则去自己的闺房休息。 …… 曹恪回到族长大院,在卧室里坐了不到将近一个时辰,忽见侍女锦娘走到自己面前,报说丁大娘子的丫鬟来到门外,请小郎君过去。 丁大娘子,当然是指的丁瑶。 曹恪随即起身,出了房门,随丁瑶的侍女去见自己的大伯母兼表姑。 此时夜色已深,丁瑶住的上房内灯火通明。 曹恪进了屋子,见伯母已然坐在案边苇席上,像是在等他。 他上前行过礼,随即坐到丁瑶对面,问道:“大伯母刚才让人叫小侄来,是有什么事么?” 丁瑶道:“我刚才已经跟伯深夫妇两人辞行了,明天早上,我们就动身回去。” loubiqu.net 曹恪“嗯”了一声,道:“是应该早点回去。” 按历史进程,现在应该快到兖州之乱了。 也不知道张邈和吕布勾搭上了没有。 不过就算勾搭上了,他们现在也未必敢动手。 如果历史线没有变动的话,现在的曹操应该在二次征讨徐州的前线,不在兖州。 张邈和陈宫趁兖州内部空虚之机,将驻扎在司州河内郡的吕布军迎进来,公开背叛曹氏。 只是因为自己的介入,徐州早在三个月前就被曹操轻松拿下,成了他的附庸。 徐州刺史陶商并没有什么能力,更无人望,驾驶不了下属。 他在军事上完全依赖曹豹这个陶谦生前的亲信,政事上也被陈登、糜竺等人架空。要想保住自己的地位,离不开曹操的支持,毕竟他这个徐州刺史,是曹家人抬上去的。 轻松解决了徐州的曹操在这段时间没有再发兵征讨四方,而是让自己的数万大军在兖州休整。 张邈、陈宫二人见此情形,不敢有所动作。兖州境内,暂时太平无事。 不过张、陈二人想要谋反的决心绝对不会轻易改变。 他们要是知道曹操的正室夫人和侄子现在就在陈留境内,会不会对二人不利,不好说。 为安全考虑,还是早日离开此地为好。 丁瑶却道:“明日一早,我们离开这里后,就转道去雍丘。” 曹恪闻言,讶然问道:“去雍丘做什么?” 雍丘,那可是张邈的老巢啊。 现在我防着他都来不得及呢,还往他那里跑? 丁瑶道:“我们好不容易抽时间来了趟陈留,当然应该去探望探望你张世伯一家。” “雍丘去不得!”曹恪吃了一惊,连忙说道。 第125章 曹操起疑 丁瑶听侄子说不能去雍丘,顿觉奇怪,问道:“为什么去不得?” 曹恪转头朝门外望了一眼,见只有自家的两个侍女站在那里,并无蔡家的奴仆,便低声对丁瑶说道:“张孟卓有反心。” 丁瑶听了侄子的言语,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须臾, 脸色一沉,嗔怪道:“棘奴,这话可不能乱说。张孟卓是你大伯的至交好友,与你阿翁也有交情。你在我面前凭空污蔑他?你不怕我告诉你大伯和你阿翁,让他们责罚你?” “大伯和我阿翁早就怀疑张家了。”曹恪淡然说道。 “你说什么?”丁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了一句。 “去年在东平发生了一些事情, 是针对我阿翁的。”曹恪道, “大伯和我阿翁怀疑幕后黑手就是张家人。” 丁瑶似乎想起了什么, 说道:“是不是刘子相的事?” “不错。”曹恪点了点头。 东平前功曹伊龙勾结梁山上的贼人,欲夜袭曹德的车队未遂,事后被前长史刘翊灭口。 刘翊在曹德查到自己头上后,正准备逃跑,结果却被无名刺客杀死在自家的大院里面。 刺客逃出刘宅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曹德让人查了将近一年,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 丁瑶曾经听曹操提起过此事,只是没想到自己夫君会怀疑到张家人头上。 她不由得问道:“你大伯跟我说过此事,只是没说他怀疑此事与张家有关。” 曹恪道:“那是因为没有证据,同时他出于对张孟卓的信任,不愿意相信,因此没和伯母说。” “既然没有证据,那他和你阿翁又怎么会怀疑到张家人头上?”丁瑶满脸不解地问道。 “因为刘子相与东平张氏的家主张叔通交好,时常到张家走动。” “就凭这一点,就怀疑到张家头上?”丁瑶似笑非笑地望着曹恪,说道。 曹恪道:“有人看见刘子相遇刺的当天曾经从城中的张家宅院出来。” 丁瑶问道:“那你阿翁事后可曾派人去张家询问过。” “问了的。”曹恪道, “据张叔通说,是刘子相主动来的张宅,为了调解张家与吕家的土地纠纷。” 东平张氏和东平吕氏两大士族都以寿张县为主要聚居地,两家常为土地和水源的问题争斗,甚至大打出手。 吕家的老家主甚至在一次争地的过程中,被张邈的父亲活活气死。 张、吕两家因此结下死仇,彼此心结难解。 这些事情,曹恪是知道的。 丁瑶又问:“那看出什么疑点没有?” 曹恪摇了摇头,道:“没有,他说得滴水不漏。我阿翁事后查明,刘子相死前确实是以这个名头去的张宅,线索至此中断。” “看来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此事与张家有关。”丁瑶道,“还有,张家做出这种事,图什么?” ddxs.com “小侄也是听说的,张孟卓因为大伯做了兖州牧,而他还是陈留太守,因此对大伯心怀怨恨,有背叛曹氏自立的打算,只是因为大伯势大, 他才不敢轻举妄动。” 这句话可不是曹恪的猜测,而是后世的史学家告诉他的。 丁瑶讶然道:“有这样的事?” 曹恪点了点头, 道:“另外, 他对大伯任命我阿翁为东平相的事,颇有微词。” “真的是这样吗?”丁瑶对张邈叛曹之事半信半疑。 曹恪道:“大伯在我们出发来圉县之前,曾经要我们不要走雍丘那条路,而是改走襄邑,伯母还记得么?” 丁瑶想起来了,确实有这回事。 从鄄城到圉县,有两条路。 其中一条近路是经陈留的济阳、雍丘等地,到达圉县。 而另一条远路则是绕到陈留南部的考城,经襄邑前来圉县。 丁瑶当初听到曹操的安排,没有多想,以为夫君是希望自己顺路去襄邑,拜访一下亲家。 现在细细想来,她才顿时发觉曹操其实另有深意。 曹昂新娶的正室夫人卫氏出自陈留卫家。 而陈留卫家的聚居地就在襄邑。 当年,董卓进入洛阳掌权,废杀少帝,天下震动。 曹操不愿与董卓合作,逃出洛阳,到达襄邑,得当地孝廉卫兹出巨资相助,又回家乡变卖了家产,然后返回陈留起兵。 襄邑也可以算是曹操的起家之地,当地又有陈留卫家的庞大势力,可以照应丁瑶和曹恪二人。 除了这个原因之外,还有一条,那就是张邈的势力主要集中在陈留的中北部,而南部的考城、襄邑和圉县没有张家的人马驻扎,较为安全。 丁瑶想明白了其中关节,说道:“如此看来,那雍丘是不能去了。我们明日一大早就启程,直接经襄邑回鄄城。” 曹恪见伯母已被自己说服,放下心来,随即应了一声,告退离开。 …… 五天后,曹恪和丁瑶一道返回鄄城。 他计划在箕山坞堡里休息一夜,次日再动身去无盐。 而丁瑶则到城中州牧府,陪伴曹操。 州牧府中路四堂,是曹操的日常起居之处。 四堂正房,自然是那位兖州曹使君卧室。 丁瑶平时不住在正房,而是住在正房东边的耳房内。 当天晚上,丁瑶的住处。 曹操早已走了进来,和丁瑶说了会儿闲话,便要和夫人云雨一番。 丁瑶刚刚帮曹操脱下穿在外面的锦袍,忽然想起五天前在蔡家庄园里听曹恪说过的事情,于是问道:“妾身听说东平刘子相的死和张孟卓的族人有关,是么?” 曹操闻言,愣怔片刻,笑道:“是棘奴告诉你的?” 丁瑶本不想提及曹恪,怕夫君到时候责骂侄子,现在听曹操问出这话,知道瞒不住,只好轻轻点头,以示承认。 曹操停住蠢蠢欲动的双手,闭上眼睛,沉默片晌,这才抬起头来,并叹了口气,说道:“为夫……不愿相信。孟卓和他的家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再说,也没有证据。” “那倒也是。”丁瑶将曹操的锦袍搭在卧榻旁边的雕花衣架之上,说道。 曹操道:“不过,张家的嫌疑仍然很大。我已经密令程仲德安排人在张家庄园附近监视,并暗中调查那个案子。此外,二弟在无盐也时常关注张家的动静。” 丁瑶知道自己的夫君对张邈颇有感情,将他当成自己亲兄弟一般。 现在曹操发觉自己至交好友的家人可能是策划一系列谋害他亲兄弟的事件的幕后黑手,有些难以接受,心情顿时变得奇差无比。 丁瑶理解自己的夫君的心情,连忙将手搭在曹操的肩上,安慰道:“也许这些事情是东平张家的家主一人所为,与孟卓无关呢?” “要真是如此就好了。”曹操道,“现在孟卓在陈留拥兵数万,是东平张氏真正的当家人。而所谓的东平张氏的家主张叔通,不过是代掌东平境内的家族事务而已。谋害仲道之事,没有孟卓点头,他张叔通怎敢?” 丁瑶正要说话,又听见自己的夫君问道:“只是孟卓和他的族人们做这事,所图为何?对他们有何益处?” 她想起不久前曹恪对自己说过的话,答道:“妾身听说孟卓私底下有些恨夫君。” “孟卓恨我?”曹操有些惊讶,“这是为何?” 丁瑶道:“妾身听人说,孟卓是因两年前夫君被兖州士民迎立为州牧,而他自己到现在还是陈留太守,才生出嫉妒之心的。想当年,十八路诸侯讨董之时,他贵为陈留太守,而夫君你不过是他帐下一个只有五千兵马的将军罢了。那将军名号,还是本初给的。” “就为这事?”曹操想不到自己的至交好友竟然会为这个原因对他心生恨意,有些无法接受。 俄顷,他又问道:“瑶儿,你这又是听谁说的?莫非又是棘奴?” “夫君不要问奴家是听谁说的,只说一句,如果孟卓真的打算背叛你,你会怎样?” 曹操内心天人交战,过了半晌,才恨恨地道:“如果他真敢背叛我,我必夷他三族!” 说完,右手紧握成拳,在卧榻上重重地擂了一下。 丁瑶见自己的夫君目露凶光,语气狠戾,不由得浑身一震。 “希望不是他!”曹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道。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一个亲兵的声音:“徐州小陶使君有书信送来。” 不久前,徐州易主。 兖、徐二州官吏和百姓为了区分徐州的两任刺史陶商和陶谦,特意称陶商为小陶使君。 曹操顿觉奇怪,不知道陶商给自己写信所为何事。连忙起身,打开房门,从亲兵手上接过书信,然后翻开浏览一遍。 他看完之后,脸色忽变。 …… 第126章 救不救徐州,这是个问题 东汉兴平元年夏天,袁术发现自己并没有在派刺史谋害陶谦的事件中获利,甚至将徐州完全推到了曹操那边,心中愤愤不平。 他在准备了两个月之后,就派出八万大军北上,攻打徐州。 八万袁术军势如破竹,很快攻进下邳境内, 连取数城。 下邳相吕由领兵拒敌,兵败被杀。 消息传到郯城之后,陶商听从曹豹之议,命许耽为主将,领兵抵挡,同时给曹操写了封求援信, 让人送到鄄城。 曹操闻讯,于第二天上午召集尚在鄄城的文武大员前来商议救援徐州之事。 曹恪本来打算这天一早就返回无盐的,还没来得及动身, 就被曹操的亲兵请到州牧府中路大堂。 大堂中,曹操据案高坐。 荀彧、戏志才等一干文吏坐在西边。 曹仁、夏侯渊、曹纯、曹惠等武将坐在东侧席上。 曹惠去年也在东征徐州的过程中立下了大功,升任校尉,有了出席这次军议的资格。 参与这次军议的武将,都是曹军中校尉、都尉级别的高级将领。 他也没有再呆在虎豹骑营中任职了,而是被他大伯调到位于黄河边上的大营中掌军,手下有兵千人。 曹恪坐在大哥曹惠的下首,见曹操正向大堂内众人介绍徐州的形势。 大部分人听说袁术正攻打徐州,脸上都波澜不惊。 袁术打的是徐州,又不是兖州,与我等何干? 曹操将陶商写信向自己求援的事情说了,这才问众人:“诸位,你们以为徐州当救还是不当救?” 曹惠拱手劝谏道:“末将以为我军不必往救。” 曹操“哦”了一声,问道:“为何?” 曹惠道:“徐州陶伯秋只是名义上与主公结盟而已。他帐下还有四万人马,且大部分是丹阳精卒, 袁公路以八万之众犯境,兵力不过陶家的两倍, 相信很快就会在当地陷入苦战。主公应当坐山观虎斗,让陶、袁两家两败俱伤,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停顿片刻,又道:“毕竟,徐州的战事,与我兖州并没有什么关系。” 曹恪听了便宜大哥的言语,微微一笑。 他不认同曹惠的言论,不过却没有开口反驳。 曹操似乎也不赞同曹惠的谏言,皱了皱眉。 这时,曹恪听见对面席上有人咳了四声。 咳嗽之人,正是戏忠戏志才。 曹恪见戏志才脸色苍白,身体看起来有些虚弱,心说他不会是大限快到了吧? 历史上戏志才好像就是在这年死的。 曹恪可不希望戏志才死,不仅仅是因为戏志才是曹营的重要谋士,死了可惜,更重要的是,他与自己相交莫逆。 早在去年东征徐州的过程中,他就与自己相识,成了朋友了。 出于对朋友的关心, 曹恪不由得问道:“志才, 你没事吧?” “我没事。”戏志才连忙安慰曹恪。 他随即转过头来,对曹操道:“曹建忠的坐山观虎斗之议,实不可取。” 曹建忠,就是指的曹惠,因为他最近升任建忠校尉。 曹操见戏忠对曹惠的看法有异议,问道:“为何?” 戏志才又咳了两声,道:“陶伯秋与主公订有盟约,甘为兖州附庸,每年会为我军提供钱粮。可以说保徐州就是保兖州。要是主公不往救,导致袁公路占据徐方,那势必会威胁我军侧翼。” 他咳了两声,又道:“再说,如果主公坐视徐州有难而不救,势必会寒了盟友之心,同时徐州上下也会对主公离心离德。还有,我军在彭城有驻军。袁公路击败陶家大军之后,势必会大举西进,威胁彭城。” 曹操颔首道:“本州也是这样想的。” 话音刚落,有名亲兵来到门外,禀道:“彭城朱国相有塘报送来。” “呈上来!”曹操朝那名亲兵挥了挥手。 亲兵进了大堂,将塘报交给曹操,然后告退。 曹操看完塘报,脸色大变,叹道:“袁公路的人来得好快!” 曹恪有些莫名其妙,望着大伯,希望他能多说点。 曹操将塘报放到公案上,说道:“朱文博报说袁军十天前在夏丘阵斩吕由,然后趁势北上,将许耽许子延围在下邳。许子延遣使向文博求援,文博因此发书向我请求是否往救。” 戏志才道:“事不宜迟,主公当速救徐州。救下邳就是保彭城,救徐州就是保兖州!” 曹操似乎下定了决心,道:“这次救徐州,我带多少兵去为好?” 戏志才道:“三四万人足够了。” 曹操微微颔首,以示赞同。 曹恪这时心中一动,说道:“主公此次出征,至少要留一半兵力守兖州,以防有人趁我后方空虚时大举进犯。” 曹惠不等曹操表态,当即笑道:“谁会来犯我兖州?” “兄长不可大意。”曹恪道,“现在兖州下面暗潮涌动,有人想要趁我军出征之时发难,我等不能不防。” “有人要发难?”曹惠道,“不会吧?如果要发难,去年我军东征之时,他们就可以发了啊。” “那是因为他们觉得准备不足,因此不敢轻举妄动。”曹恪用充满肯定的语气说道。 小书亭 历史上张邈、陈宫就是趁曹操第二次讨伐徐州,后方空虚之时忽然发难,引吕布入主兖州的。 他们之所以不在一伐徐州时发难,曹恪推测是因为实力不足,并且还没联系上吕布。 大堂内大部分人听曹恪说下面有人要在曹操出征后发难,都深感震惊。 他们开始交头结耳,议论此事。 只有曹操、荀彧、戏志才三人脸上波澜不惊,似乎早已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形。 曹操当然知道曹恪是在怀疑谁,不过他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说道:“那我分兵一半守兖州,只带两万五千大军往救徐州,如何?” 曹恪见曹操同意了自己的主张,放下心来,拱手道:“主公英明!” 有个都尉这时问道:“我军只出两万五千兵马迎战袁军,会不会太少了?” 曹操思量片刻,摇摇头,道:“不算少,徐州彭城有朱文博的一万五千人马,广戚县还有吕子恪的两千家兵,加上我两万五千大军,足足四万余人,而徐州之兵也有将近四万,足以应对袁公路的八万兵马。” 那个都尉似乎是觉得此言有理,于是闭口不言。 曹操道:“今天是六月二十三,我计划七月二十五日就领兵出征,往救徐州。” 他又和众人商议了出征的细节,最终决定留荀彧领兵两万守鄄城,夏侯惇率本部三千人马守濮阳,曹德的无盐营两千余人守无盐。 驻守在彭城国境内的朱灵、吕虔两部,暂时不动,等兖州大军到来后,再一起去救下邳。 兖州境内各路东征的兵马,必须在七月十五日之前到鄄城集结。 曹恪听了曹操的安排,心说这个部署好像和历史上的区别不是很大。 当然也有不同,就是鄄城守军的兵力大大增加了,且曹军在东平那边有军马驻守。 此外,程昱没有被曹操调到鄄城,仍然在寿张担任县令。 出现这种情形的原因,一来是因为曹操已经开始怀疑上了东平张氏,需要有人在寿张监视,二来曹德也不愿放人。 曹操安排停当,便让众人散去。 这时,戏志才又咳了数声,一次比一次剧烈。 曹操满脸关切地问道:“志才,我几天前不是安排郎中给你治病了么?怎么还是这样子?” 戏志才道,“郎中确实来了,也开了药,不过卑职喝了几天药,仍不见好转,以致主公担心。” “什么病?” “郎中说是劳累过度,吃几付药,同时多加休息就好了。” 曹操“哦”了一声,道:“那从今日开始,我许你在家休养半年,如何?” “多谢主公!”戏志才又咳了几声。 曹恪这时想起一个人来,说道:“要不换个郎中看看?” 又道:“我知道世上有一位神医,能治百病。” 第127章 张邈准备动手了 戏志才听曹恪建议他换个人看病,说道:“多谢了,只是主公已经给我安排了郎中。” 说完,稍稍转头,望了望曹操。 曹恪知道曹操安排的郎中不能说是庸医,却也没什么用,毕竟他就没治好戏志才的病。 因此, 他想劝戏志才换个人看看。 不过给戏志才看病的郎中是曹操安排的,这就有点难办了。 曹操这时说道:“既有神医,那不妨请来,与我安排的张郎中一同给志才诊治,多个人,或许能多一条治病之法。只是不知是哪位神医?” “他姓华, 单名讳个佗字。”曹恪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华佗, 那可是历史上的一代名医啊! 此人也是沛国谯县人, 与曹操是同乡。年轻时便外出行医,足迹踏遍豫、扬、徐等数州之地,救人无数,为时人称赞。 他对医学钻研颇深,对内、外、儿、针灸等科目都十分精通,尤其擅长外科手术。曾发明了麻沸散,又著有《青囊书》等医书。 只是历史上他最后因事被曹操所杀,死在许县。 临死前,他将自己写的《青囊书》赠给了一位姓吴的狱卒,希望他能继承自己的衣钵,在世上治病救人。 然而,《青囊书》最后也没有流传来下,据说在华佗死后,就被吴狱卒之妻焚毁了。 曹操听侄子提起华佗这个名字,问道:“可是我们的谯县同乡华元化?” 元化,是华佗的表字。 “正是此人。”曹恪心说原来大伯早就知道华佗的大名。 曹操道:“我认识他,也想去请他来给志才看病, 只是他常年在外走方, 踪迹难寻。” 曹恪道:“元化先生两个月前到兰陵走方,现在应该还在那里。” “贤侄怎么知道?”曹操大感意外,自己的侄子居然知道华佗的所在。 曹恪道:“我也是不久前在东平听侯蒙说的。” “侯蒙?”曹操似乎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只是想不起来他是谁。 曹恪提示大伯:“去年在徐州,我军曾得他帮助,混进武原,偷袭得手。” 曹操想起来了,这个侯蒙是扬州商人,常年往来于徐、扬二州之间,为前徐州刺史陶谦提供药材,后来在彭城境内被朱灵的部下俘虏。 侯蒙被俘后,为求活命,答应与曹操合作,帮助曹军偷袭武原。 武原城破之后不久,作为负责攻城的偏师主将的曹德征得兄长同意,将侯蒙释放,并向他表达了曹家希望能够继续与他合作,采购药材的意向。 侯蒙十分爽快地答应了曹德的要求, 自此常来兖州,向曹军出售药材。 做生意嘛, 和谁做不是做? 侯蒙上一次来兖州时, 路过东平,拜见了曹德、曹恪父子。 也就是在那次谈话中,曹恪无意间知道了华佗的所在。 作为一个药材商人,侯蒙交际很广,认识的郎中很多,知道华佗的动向并不奇怪。 曹操听说华佗在兰陵县行医,大喜过望,当即说道:“我等下就让人去徐州请他来。” 戏志才见曹操如此关心他的病情,十分感激,拱手道:“卑职多谢主公。” 又拱手向曹恪道谢。 …… 几天后,曹操即将发兵救援徐州的消息传进了张邈的耳中。 他连忙召来张超和陈宫,和他们商议此事。 雍丘,陈留太守府里的一间密室中。 张邈坐在北边主位,而张超坐在东边的苇席上。 张超对面,坐着个文士。 这个文士年纪在四十岁左右,生得面白须长,头戴进贤冠,身上穿件绿色斜襟长袍,显得十分儒雅。 此人就是陈宫,表字公台。 几年前,曹操还在东郡担任太守的时候,陈宫就到郡中任职。 后来青州黄巾进犯兖州,杀了刺史刘岱。 陈宫与鲍信、万潜等人到东郡,请曹操出任兖州牧。 曹操上任后,提拔陈宫为东郡功曹。 不过陈宫属意的职位,是东郡的太守。 只是按照东汉的“三互法”,他作为东郡人,不能在自己的家乡担任一郡之长官。 所谓“三互法”是东汉时朝廷制度的一项官员回避制度。 按这个制度,士人不能担任本县、本郡甚至本州的地方长官。 曹操或许是考虑到这一层,才没有任命陈宫为东郡太守,而是将这一职位交给了自己的亲信夏侯惇。 陈宫由此对曹操有了看法,觉得那位曹使君任人唯亲。 同时,他对曹操在兖州摧抑豪强、压制世家的行为十分看不惯。 除了这些之外,陈宫还觉得自己的好友边让的死可能也与曹操有关。 身为大名士的边让经常在公开场合嘲讽曹操,骂他是赘阉遗丑,寒门贱人。 陈宫听说,曹操在得知边让屡次嘲讽自己的事情后十分气愤,曾经打算授意下属给那位大名士罗织罪名,然后将他下狱处死,并夷其三族,只是最后被老太尉曹嵩劝阻。 此事发生后不久,边让就收到了新任徐州刺史陶商的来信,请他去郯城参加其父陶谦的葬礼。 他去徐州参加葬礼,返程时竟然在路上遭遇了贼人的袭击,与妻子一同惨死。 陈宫得知边让死讯,觉得好友之死有些蹊跷。 谁都知道边让与曹操不对付。 好巧不巧的是,就在曹老太尉劝住儿子,让他不要杀名士之后不久,边让就收到了现任徐州刺史陶商的书信。 现在兖州人都知道,陶商这个小儿早就成了曹阿瞒的一条狗。 边让在陶商的地盘上遇害,尽管大部分徐、兖二州的士子相信幕后真凶是一位他曾经得罪过的丹阳兵将领,陈宫却觉得不能排除曹操在幕后操纵的可能。 ranwen.la 据说在徐州掌管丹阳兵的两位中郎将中的一人,是曹操的远房族兄。 正是有了对曹操的怀疑,更加坚定了陈宫反曹的决心。 他坐在席上,听见张邈说道:“曹阿瞒再过一阵子,就会带人前往徐州,那时,正是我等将吕奉先迎进来的最好时机。” 吕布,字奉先。 他是并州九原县人,本是并州刺史丁原的义子,随其义父与刚刚掌权不久的董卓交战。 后来,董卓让亲信李肃牵着赤兔宝马送给吕布,将他收买,并指使他杀死义父丁原。 吕布杀了丁原之后,率其义父旧部投降了董卓。 他改认董卓为义父,替他卖命,与关东讨董联盟为敌。 两年前,吕布与董卓的侍婢私通,怕被义父发现,内心十分不安。 那位侍婢,据说就是四大美女之一的貂蝉的原型。 当朝司徒王允不知道从什么途径知晓了吕布与侍婢的事,趁机拉拢吕布,要他与自己合作,杀死董卓,为国除奸。 吕布被王允说动,答应与他合作。 于是,在初平三年(192)年的一天清晨,董卓终于命丧自己的义子之手。 董卓死后,其旧部李傕、郭汜听从同乡人贾诩的教唆,举兵反攻长安,杀死王允,挟持天子。 吕布狼狈逃往关东,碾转多地,先后前往袁术、袁绍等人的地盘,打算投奔他们,然而要不是被拒绝,要不就是遭到猜忌,都不能立足,最后只得前往河内,投奔好友张杨。 他在去河内时,曾经路过陈留,从此结识了张邈。 今年年初,张邈听从陈宫的建议,暗中派人去吕布联络,请他发兵兖州,帮忙驱除曹操,条件是迎奉他为新的兖州牧。 吕布十分痛快地答应了双方的合作条件,只是曹军自徐州回师后一直没有离开过兖州,导致他找不到机会。 毕竟曹操帐下的带甲之士,多达五万。 而吕布只有两万人,就算加上张邈的三万人,也不过五万,可谓与曹操旗鼓相当。 因此,他和张邈的使者商议,准备等曹操下次引主力大军出征之时再发兵。 现在,张邈得到自己安插在鄄城的耳目的密报,得知曹操即将前往徐州,救援遭到袁术攻击的陶商。 他觉得机会来临,便打算派人去联络吕布,共图大事。 陈宫听了张邈的言语,说道:“可是据我所知,曹阿瞒对此有所防备。他这次出征,只带了一半人马,还有一半分别驻守鄄城、濮阳和无盐三地。” 张邈问道:“那先生以为,我当如何?难道就不动手了么?” 第128章 陈宫谋划 陈登见张邈问自己要不要现在就开始着手反曹大业,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应该动手,只是府君和吕将军的兵力加起来,只怕还是不占太大的优势。” 张邈笑道:“我帐下有三万带甲之士,吕将军有兵马两万,合起来五万,而曹阿瞒留守兖州的兵马却只有两万五千余人。我方兵力比他曹家的多出一倍, 这怎么能叫不占太大的优势?” 陈宫道:“为稳妥起见,将军可遣密使联络吕将军,请他说动张河内出兵两万,与我等里应外合,夺取兖州。” 张河内,就是指的河内太守张杨。 张邈听了陈宫的言语, 顿觉有理,道:“那就请公台先生不辞劳苦,明日就亲往河内一行如何?” “在下当然愿去, 只是……”陈宫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陈宫说道:“在下现为东郡功曹,有职务在身,这次是趁休沐之时才来见将军的。如果离开东郡太久,恐会引起夏侯元让的怀疑。” 东郡太守夏侯惇,表字元让。 张邈想想也是,说道:“那好,我就在自己帐下选一个心腹前往。” 陈宫问道:“不知曹阿瞒会在哪天前往徐州?” “七月二十五。” “消息确实么?” 张邈道:“我安排在鄄城的眼线亲耳听到的,如何不实?” “从鄄城到徐州,最快也要十天。”陈宫思量片刻,道:“将军可让密使请吕奉先于八月二十日前来雍丘,与我等合为一处,再一同向东郡进发,争取以最快的速度控制全州。那时曹阿瞒尚在徐州与袁公路激战,来不及赶回。” “好,就这么定了!”张邈一拳擂在面前的案桌上。 沉默许久的张超忽然开口说道:“曹阿瞒倒行逆施,已经引起了许多世家豪族的不满。在兖州八郡国, 除了我东平张氏之外,还有许多大家族也都想要将曹氏赶出兖州。兄长何不派心腹前去拉拢他们,让他们与我等共襄盛举?” yyxs.la 张邈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须臾,又道:“此事就由贤弟负责去办。” 张超拱手道:“兄长放心,小弟不会让你失望的。” 陈宫又道:“兖州除陈留之外的七郡国的郡守,东平相曹德和东郡太守夏侯惇是阿瞒的亲信,不会站到我们一边。泰山太守应仲远与前徐州刺史陶恭祖交好,现在陶恭祖之子陶伯秋倒向曹氏,他应当会站在曹家那边,就算不公开支持曹氏,也会保持中立。” 张邈和张超听了陈宫的分析,深以为然,都点了点头,以示赞同。 陈宫继续说道:“济阴太守吴子历(吴资字子历)早就有反曹之心,并且已经被将军拉拢过来,此次起事,相信他会支持并配合的。” 又道:“新任任城相徐翕和济北相毛晖态度不明,然而他们都是陈留人,家小都在将军辖境。将军可派人将他们的家小控制,以要挟二人共同叛曹。” 张邈手抚唇下短须, 阴阴一笑:“此计大妙!” 张超问道:“那山阳呢?” 张邈不等陈宫答话,抢先道:“贤弟不知?山阳太守袁伯业(袁遗字伯业)早在四个月之前就被袁本初‘表’为扬州刺史,领部曲去扬州,结果为袁公路所败,最后战死了。曹阿瞒还没有任命新的山阳太守,不过我听说,他想让其四弟曹季珪(曹玉字季珪)出任此职,不过曹季珪现在生病在家休养,因此没有到任。” 陈宫道:“在下听说山阳郡丞薛元美(薛兰字元美)也对曹阿瞒不满。将军可在吕将军到来之后,请他以兖州别驾之位诱薛元美倒向我方,相信薛郡丞会答应的。” “好!”张邈喜形于色,说道:“如此说来,兖州八郡国,有五个可以被我们轻松夺取,另外三个,看来得费些心思了。” 陈宫道:“东郡曹军只有三千,且都驻扎在濮阳。夏侯惇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对曹阿瞒感情颇深,他听说吕将军领大军犯境,担心阿瞒的家小的安危,定会率军东撤,协同荀文若守鄄城。如此,我军就可轻松夺取东郡。” 他又道:“泰山没有曹军驻扎,只有应仲远的部曲。将军协助吕奉先控制兖州全境后,再举兵攻打那里不迟。相信到时候,应仲远会倒戈以礼来降的。” 须臾,又说道:“至于东平,那是二位将军的故乡,根基所在,只是我听说,张家的族人大都跟随你们到陈留了。” 张邈颔首道:“不错,我张氏族人和宾客大多随我兄弟二人到了陈留,都在军中,留在东平的并不多。眼下在寿张的庄园中的部曲,只有三千五百余人。” 陈宫问道:“那在东平的其他家族中,可有不愿与曹氏合作甚至对曹家不满的。” “很多。”张邈道,“不过都分散在七个县。” “有就好。”陈宫道,“将军可修书一封,让人交给令堂叔张叔通,请他暗中拉拢那些对曹家不满的大族,请他们参与反曹大计,并约定时间,一同发难。到那时,东平七县皆反,量曹仲道的区区两千人,如何能挡?” “就依先生之言!”张邈大喜,就要叫人取文房四宝来,准备写信。 …… 又过了几天,东平寿张县,张家庄园。 张开坐在书房中,伏案阅览张邈的书信。 书案前,站着个年轻男子。 张开看完信,抬起头来,对年轻男子说道:“你回去告诉孟卓,就说我会着手准备此事。” 男子拱手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张开独自一人坐在书案后面想事,半刻钟之后,像是想出了什么主意一样,自得地点了点头,并抚须微笑。 他又叫来管家,说道:“八月初三是我生日,我准备举办一场寿宴。” 管家点头哈腰地道:“是应该办,而且要热热闹闹地办。” 张开道:“我打算请兖州各大家族的族长前来赴宴。宴会操办以及邀请宾客之事,都由你负责” “小人遵命!”管家拱手应命,俄顷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吕家的家主吕子展也请么?” 张开脸色一沉,道:“别人都请,就是不请他!” 管家说道:“小人明白!” 张开见管家仍未离去,便吩咐道:“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筹备寿宴的事!” “是,是,是,小人告退。” 张开在书房里坐了会儿,便走了出去。 他没注意到的是,书房屋顶上有块先前被掀开的瓦片已经被人轻轻合上了。 …… 东平国相府,曹德的书房中。 天色已晚,曹恪没有去卧室睡觉,在书房陪同老爹下棋。 父子俩杀得难解难分之时,门亭长来报:“寿张程县令有塘报送来。” 曹德停住紧握白子的右手,吩咐门亭长:“拿过来。” 门亭长禀道:“那个驿卒说要亲手交给国相。” “那让他进来吧。” 门亭长转身离去,不多时引着个作驿卒打扮的进了书房。 驿卒走到从腰边的袋子里取出写在帛布上的塘报,走到曹德旁边,禀道:“张家有异动。” “张家有异动?”曹德接过塘报,细细看完,不由得紧皱眉头。 第129章 发现端倪 曹恪见老爹皱眉,顿时起疑,不由得问道:“张家发生什么事了?” 曹德没有回答曹恪的问题,而是对那个驿卒说道:“程县令在塘报中说你知道此事?” 驿卒禀道:“小人实是程县令的亲随,不久前奉命潜入张家的堡子里监视查探他们的动静,正好偷听到张家家主和陈留张太守的信使之间的谈话。” 曹德“哦”了一声,道:“他们谈些什么?” “张家家主要信使回去告知张太守, 说他会着手准备此事。” “准备此事?”曹德心中疑惑顿生,问道:“准备什么事?” “小人不知,张家家主也没细说。”程昱的亲随说道,“那个信使离开时,小人正要去跟踪,却见张家家主又让人去叫他的管家进来。小人顾着监视张家家主,却将信使放走了。” 曹德问道:“然后就是张叔通和管家商量寿宴的事?” 塘报上, 程昱说张叔通准备以举办寿宴为名, 邀请东平各大豪门的族长前来张家庄园赴宴,时间定在八月初叁,还说此事驿卒也知情。 程昱的亲随说道:“正是。那个管家还问是否请东平吕家的家主,张家家主却说只不请他。” 曹德点了点头,说道:“东平吕家与张家有仇,这我知道。” 程昱的亲随道:“程县令让小人询问府君,如何应对?” “继续监视,若再发现异常,立即禀报!”曹德思索片刻,说道。 “小人这就回去报知县令。”程昱的亲随又朝曹德拱手施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 曹德待那人走远,才眼望曹恪,问道:“棘奴,你怎么看?” 曹恪微微一笑,不假思索地道:“看来,他们是准备动手了。” “动手?”曹德道,“你真的认为他们想要造你大伯的反?” “不然呢?”曹恪道:“张孟卓请张叔通‘准备此事’中的‘此事’, 阿翁觉得会是什么事?” 曹德笑道:“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家事。” 曹恪又道:“我大伯七月二十五日就带兵前去救援徐州, 八月初叁日张家就举办寿宴, 这实在太过巧合了。” yawenku.com “也许真的就是这么巧呢?”曹德说道。 他的内心,仍然不愿相信张邈及其家族会与曹氏作对。 曹恪知道老爹不愿意相信此事,也不想费尽心机地去说服他,只是说道:“八月初叁过后,阿翁很快就会知道答桉。孩儿在此断言,张家必反!” …… 时间转眼就到了八月初叁。 此时,曹操已经领着两万五千人马离开鄄城,前往徐州,准备与朱灵会合,救援被袁术围困在下邳的许耽。 他在临行前,就收到了曹德写给他的书信,知道东平张家的家主张开正在准备做一件什么大事。 这件大事,张邈也知情,甚至他才是策划者。 然后,就是张家家主要举办寿宴。 曹操没从这些事情中发现什么疑点,只好写信给曹德,要他密切注意张家的动向, 并小心防范。如果真的有事,可自行处置,不必等他回来。 八月初叁这天, 位于寿张县的东平张家的庄园里,热闹非凡。 一场寿宴正在进行。 张家的亲朋以及东平七个大家族的族长们共聚一堂,给张开祝寿。 寿宴结束后,张开便请七个大族族长前往书房一叙。 众族长疑惑不解,跟随张开走进他的书房,分宾主坐定,然后便开始说事。 张开首先向众人介绍了一下兖州的当前形势,然后说曹操这次又带兵东征,前去攻打袁术,目前应该快到徐州了。 那些族长们听说曹操又劳师远征,纷纷议论,有的甚至破口大骂。 “曹阿瞒真是穷兵黩武!” “徐州的事,要他曹阿瞒操什么心?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我们当初把他迎来当州牧,是要他保境安民的,不是让他天天带兖州子弟去外面打仗的!打仗不会死人吗?不是自己的种他不心疼?” 张开知道现在在这些族长们心中,曹操不论做什么都是错。 谁叫曹阿瞒不得他们之心呢? 张开见人心可用,于是挥手请众人安静,然后说道:“曹阿瞒又率大军出征,兖州空虚,这对诸位来说,可谓天赐良机啊!” “什么天赐良机?”东平王氏的族长问道。 张开道:“在下就对诸位明说了吧,我等正好趁此机会发难,将曹阿瞒的势力从徐州驱除出去。” “张兄,你是让我们反曹?”这是东平郑氏族长的声音。 “郑贤弟,难道你们郑家受曹阿瞒的气还受得不够吗?”张开沉声问道。 郑家族长早就恨曹操入骨,此时听说要反曹,当即表态:“要真能将曹阿瞒赶出东平,我郑氏全族当然支持,可是……” “可是什么?”张开问道。 “可是我郑家势单力薄,有心无力。” 张开道:“如果我们这些家族联起手来呢?” 东平王氏的族长说道:“曹阿瞒手上有数万大军,还招降了百万黄巾贼寇,势力不容小觑。” “那又如何?”张开道,“我们这些家族,哪家不是有成千少万的宗族部曲?只要我们联起手来,必能将曹阿瞒的势力赶出兖州。” 东平王氏的族长想了想,颔首问道:“将曹阿瞒赶出兖州之后,我等再迎奉谁为州牧?” “此事舍侄张孟卓已有计较。” 东平王氏的族长知道陈留太守就是张家的张邈,又听张开说张邈已有计较,于是问道:“什么计较?” “舍侄计划迎吕温侯为新的兖州之主。” 吕布曾经在诛杀董卓之后,被东汉朝廷封为温侯,因此又被人称作吕温侯。 东平王氏的族长说道:“可是那位协助王司徒击杀国贼董卓的吕温侯?” 王司徒,就是王允。 “不是他又是谁?”张开笑道,“他已答应了舍侄的请求,很快就会率兵前来兖州,解救我等。” 书房内的七位族长闻言,大喜过望。 他们纷纷表示,愿意跟随张家迎立吕布为兖州之主,并将曹氏驱除。 张开见众人都要参与反曹,放下心来,便与他们约定于八月二十日起事。 八月二十日当天,七个大家族的族长将公开起兵,带着各自的宗族部曲攻克家乡的县城,并遣使向吕布表示效忠。 众人在张开的书房商议了半天起事的细节,便告辞离开。 送走七位族长之后,张开便返回书房,找来管家,问道:“这次寿宴,有哪些家族的家主没来参加?” 管家道:“除了吕家之外,刘家乃汉室宗亲,家主是东平王殿下,小人请不动。东平毕氏的家主毕元升病重,来不了。还有康家的家主推说有事没来……” 他将东平境内所有家族中没参加寿宴的一一报与张开知道,然后说道:“东平十五家大族,只来了七家,还有八家族长没来。那八家不参与起事的,我们应该怎么办?” 张开笑道:“放心,等我们收复东平之后,再以武力要挟,相信那些家族的族长会出来表态支持我们的。” “是啊,是啊,家主英明!”管家点头哈腰的,连声恭维。 “累了一天,我也乏了,休息去也。”张开起身,走出书房。 当管家跟着他的主人出了书房门的时候,屋顶上先前被掀开的一片黑瓦又被人合上了。 …… 第130章 平定叛乱(一) 曹恪是在两天后得知张家寿宴以及张开在书房密谋起事的详情的。 当时,他正在龙山大营巡视,监督并指导士兵们的训练事宜。 现在曹德已经升任中郎将,而曹恪也已经升任校尉。 这就意味着,他们父子二人不管是在平时还是在战时,能够管理、统率更多的兵马。 按汉军的编制以及东汉末年的实际情形,中郎将和杂号将军没有太多的区别, 平时可以管理一到五部人马,也就是大约一千到五千人,战时带的兵力可达数万。 校尉平时管理一到两部,兵力少则数百,多则两千,而战时可以统率的兵力可达数千。 不过无盐营目前还是只分右、左两部, 分别由曹德、曹恪二人管理。 与以前不同的是, 无盐营左部已经扩编, 由原来的两曲变成了叁曲。 曹恪的亲兵屯已经升级为亲兵曲,由刚升任军曲候不久的曹大福统领。 不过亲兵曲的兵力仍然只有百余人,尚未满编。 这天清晨,曹恪出了自己的校尉大帐,到营中巡视了将近半个时辰,就被曹德的亲兵请到位于山顶的中郎将大帐之中。 此时,曹德刚刚从无盐城中赶回,正坐在公桉上等儿子。 曹恪进入大帐,行过礼之后,见父亲面色阴沉,眉头紧锁,心中顿觉奇怪,于是问道:“阿翁怎么了?” 曹德叹了口气,道:“棘奴,这次又被你说中了!” “什么事又被孩儿说中了!”曹恪有些莫名其妙。 俄顷,他忽然想起, 不久前他向老爹预言过张家必反。 今天是八月初五,距离张开的寿宴已经结束两天了。 不会是寿张程县令那边有消息了吧? 正暗自猜测,这时曹恪听见老爹恨恨地说道:“张孟卓和他的族人们真的要反!” 尽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曹恪还是吃了一惊,道:“可是程县令的密探在寿宴上发现了什么?” “不错。”曹德道,“据程县令的人说,他溷进张家,等寿宴结束之后,就发现张叔通召集七位东平的大族族长到他的书房议事。” beqege.cc 曹恪问道:“可是商议反曹的事?” “正是。”曹德道,“程县令的密探趁无人注意,跳到书房屋顶上,揭瓦查探,发现张叔通与那些人密谋,准备在八月二十日这天起事。那时,张氏和另外七家士族将同时向我发难,攻打他们家乡的县城,控制县令,并迎奉吕布为兖州牧,并将我曹氏赶出兖州。” 曹恪心说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毕竟这就是历史的进程啊。 他见老爹示意自己坐下与他说话,便走到大帐一边的席上跽坐。 须臾, 问道:“阿翁可想好应对之法了么?” “为父不正和你商量么?”曹德道,“棘奴,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应对?” 曹恪伸出一根手指,说道:“第一,我们应该赶紧派人去通知大伯,请他尽快返回兖州平叛。” 曹德道:“他现在应该到了徐州,说不定已经与袁公路交上了手,短时间内只怕抽不开身。” “回不回得来,那是他的事,阿翁只要派人通知他就行了。” 曹德点了点头:“好,等下我就发一道八百里加急的文书,命人给你大伯送去。” 曹恪又伸出一根手指:“第二,派人通知文若先生和夏侯叔父,请他们严加防备。” 他口中的夏侯叔父,指的夏侯惇。 “这是自然。”曹德道,“我等下再写两封书信,让人送给文若先生和元让。” 曹恪再次伸出一根手指:“第叁,令各县的折冲都尉召集府兵,前来无盐集结备战。” 早在今年年初的时候,二十万青州黄巾降部陆续进入东平。 曹德依照之前曹恪的均田设想,将二十万黄巾降部分散到七个县安置,并让当地官员给他们落户,并分配田地。 二十万黄巾降部,并不全都是战兵,其中溷杂着大量的老幼妇孺。 这些老幼妇孺都是黄巾军战士的家小。 二十万人,以平均五人为一户算,约合四万户。 除了黄巾降部外,东平还有大量的外来流民。 曹德也让各县县令在境内广发告示,鼓励流民在当地落户。 流民落户后,可得官府分配的百亩田地。 半年之内,就有近万流民在东平各县落户。 四个月前,曹德就已经开始在分到土地的黄巾降部和普通流民中,挑选出部分健壮男子充任府兵。 整个东平国,目前已经有七千府兵。 这些府兵分散在七个县,平时由各县的折冲府负责管理。 东平七县,每个县都设有一个折冲府。 折冲府的主官是折冲都尉,平时可管理一千府兵。 七个折冲都尉都从黄巾降部中挑选,平时服从曹操新设的右卫府的遥控指挥,不归郡县地方官管辖。 右卫府的主官右卫校尉,由虎豹骑统领曹纯兼任。 不过右卫校尉也好,折冲都尉也好,都只有平时对府兵的管理之权,却无战时的指挥之权。 战时指挥权,在曹操临时设立的都督手里。 曹德听儿子建议他召集府兵备战,愣了片刻,说道:“叁郎,你煳涂了?按你当初向你大伯提的设想,这府兵不归我管,归你堂叔曹子和管,我如何调得动?” 曹恪这才省悟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孩儿煳涂了!这样,阿翁向大伯写公文的时候,除了将张家要反的消息告诉他,请他尽快回师之外,还请他命令曹子和行文七个折冲府,要折冲都尉们带府兵前来无盐集结。” “府兵们来后,归谁指挥?” 曹恪道:“阿翁可自请为都督,也可推荐曹子和担任都督,指挥府兵作战。” “好,为父等下就去办。”曹德说道。 他不等曹恪说出第四点建议,忽然说道:“东平七县,只有无盐的苏县令和寿张的程县令二人是铁了心支持我们曹家的,其余五县县令对我曹家的态度不明。我要不要让他将他们全部请到国相府,让他们表态?支持我曹家的,我就放他们回去,不愿支持的,就留在这里,如何?” “没有必要。”曹恪轻轻摇摇头,“这样做,阿翁反而会失去县令们的心。那些原本中立的甚至愿意支持曹家的,反而有可能因此转变立场。” “说得也是。”曹恪颔首说道。 须臾,又问:“那些与张叔通密谋反叛的家族族长,怎么处置?” 曹恪思量片晌,道:“随便他们吧。” “随便他们?”曹德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不然又能怎么样呢?”曹恪道,“距离张叔通的寿宴已过两天,那些人中的大部分应该已经到家了,只有一小部分人还在路上,而我们又不知道他们的具体所在。阿翁就算想派兵把他们扣下,也做不到啊。” 曹德点头道:“也对,为父想多了。” 又问:“那我们就任他们起兵发难,占据县城?” 曹恪道:“我们只要保住无盐和寿张两县不失就可以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将来叛乱平定之后,另外五个县也会回来的。” 他原先曾经设想,让各个县的折冲都尉以训练为名将府兵们召集到县城备战,并控制城池,以防落入叛党之首。 可是后来想了想,又觉得不现实,毕竟各地折冲府才组建不久,治下的府兵距离被选中的时间也不长,部分人只参加过那么一次集训,还有部分人甚至连训练都没参加过。 让那帮乌合之众去承担守卫县城的任务,抵抗成千上万的世家部曲?开什么玩笑? 还不如将他们召来无盐凑人头,集中训练,以应对即将到来的东平保卫战。 吕布军进入兖州之后,有可能会分兵绕开濮阳和鄄城,强渡黄河,图谋占据东平险要之地,以断曹操主力大军的归路。 曹德听了儿子的想法,微微颔首,以示认同。 他又问道:“无盐有我两千兵马,再加上七千府兵,足以自保,可寿张那边没有驻军,靠程县令征发的民夫只怕守不住城?” 曹恪思量片刻,有了主意,笑道:“阿翁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第131章 平定叛乱(二) 曹德听曹恪说有人可以帮助程昱守住寿张,不由得问道:“是谁?” 曹恪提示老爹:“李主簿曾经说过,张孟卓的父亲当年为争地,气死了某个大家族的老家主。” 去年夏天随老爹来东平上任的路上,他曾经听李宣说东平吕家的老家主在一起争地纠纷中,被张邈的父亲活活气死。 东平吕氏现任家主吕昭,也就是老家主的嫡长子发誓要报仇, 只是仇人病死得太快,才没能如愿。 不过吕家对张家的仇恨,并没有因为张邈父亲的死去而消散。 这种世家大族之间的矛盾,曹恪觉得可以利用。 曹德似有所悟,问道:“你是要我请吕督邮帮忙?” 吕昭去年已经接受了曹德的征辟,出任南部督邮之职。 “然也。”曹恪见老爹明白过来, 欣然说道。 “我确实可以利用吕张两家的仇怨, 说服吕子展与我合作, 只是……” “只是什么?” “吕子展这忙也不会白帮的,肯定会与我谈条件。” 曹恪笑道:“那就和他谈啊。” 政治,就是妥协的艺术。 你要与人合作,在得到某种重大利益之前,肯定得先让出一部分利益。 不然,你啥都不给,人家凭什么和你合作? 曹恪又道:“他不是想要拿回原先被张家夺走的地吗?阿翁给他呀,在攻破张家庄园之后,就作主将那些地还给他呀。” 曹德道:“我查过了,那些地也不过七百多亩。为了七百多亩的地就和同为世家的张氏彻底撕破脸,刀兵相见,吕子展只怕也不会干,到时候肯定会狮子大开口。” 曹恪想了想,有了主意,说道:“那就向他许诺,将来攻破张家庄园之后,原先属于张家的万顷田地, 一半充公,归官府所有, 另一半划给吕家。张家的钱粮、人口也可以由官府与吕家对半分。这么好的条件,不信他不答应。” 曹德闻言,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这条件,未免也太丰厚了! 不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面对如此大的诱惑,吕昭真的忍心拒绝吗? 曹德踌躇良久,最终下定了决心:“好,为父回国相府后,就去找他谈。” 须臾,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在寿张,与张家有仇怨的,不止吕家。” 曹恪讶然问道:“东平张氏还有仇家?” “有的。”曹德道,“我不久前去寿张的时候打听过,除了吕氏之外,张家还与两家小豪强、四家寒门结了仇。” 曹恪好奇心顿起,不由得“哦”了一声, 问道:“他们是怎么与张家结仇的?” yqxsw.org “怎么结仇的?”曹德冷笑道,“你以为张家的万顷良田都是怎么来的?” 曹恪顿时恍然大悟:“通过巧取豪夺,从小豪强和寒门手中抢来的?” “大部分是, 只有一小部分不是。”曹德说道。 曹恪道:“既然如此,那阿翁可将张家的对头请到国相府,与他们谈条件,争取合作。不过孩儿以为谈判的话,我们必须设立一个底线。” “什么底线?” “从张家手中抢到的土地、钱粮和人口,官府必须占一半。” 曹德“嗯”了一声,道:“另一半,由张家的仇人们均分。” 父子二人商量了出了应对之法,不由得相视一笑。 …… 一天后,一封紧急公文由曹德的亲信送进了位于下邳城外的曹操中军大帐之中。 随同送信之人来到营中的,还有之前奉命潜入张家监视探查的程昱的亲随。 曹操紧锁眉头,将公文看完,顿时气极,狠狠地将手中帛书扔到公桉上。 坐在帐下两边的曹军文武大员见状,都吓了一跳。 曹操又从程昱的亲随口中得知了张开密谋反叛的细节,更加怒不可遏。 他重赏了程昱和亲随,让他和曹德的亲信回去复命。 此时,帐中文武大员们已经从程昱亲随口中知晓张邈准备勾结吕布袭夺兖州之事,都吃了一惊,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有人提议曹操立即回师兖州,镇压叛乱。 有人认为现在匆忙班师的话,要小心袁术军的追击。 曹操挥手让众人安静下来,这才说道:“我不负张孟卓,张孟卓却要负我!既然他要与我为敌,那就休怪我曹某人翻脸无情!” 他随即叫曹纯上前听令。 话音刚落,帐下就有一青年男子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走到公桉前,拱手道:“末将在,主公有什么吩咐!” 这个披着两当铠,头戴兜鍪的青年汉子就是曹纯,字子和。 他年纪约莫二十五六岁,和他兄长曹仁一样,都长得十分英俊。 曹操将曹德写的公文递给曹纯:“你来看看!” 曹纯上前两步,接过帛书,粗粗浏览了一遍。 曹操不待他说话,就开口道:“之前,仲道在东平的七个县都设立了折冲府,并从黄巾降部和流民中招了数千府兵。不过那些府兵不归他管,而是归你的右卫府管。他调不动府兵,因此请示我,要我让你行文诸折冲府,命令七个折冲都尉带府兵前往无盐集结,保卫东平。” 曹纯拱手道:“末将这就去写调兵文书!” “先不急,听我说完!”曹操又道,“他让我安排一人为都督,指挥府兵助他平叛。我想了下,决定命他为东平都督。你和棘奴同为副都督,听他调遣!” “遵命!” “你下午就从虎豹骑中点起千名骑兵,带着我的任命书火速赶回东平,支援仲道!”曹操道,“还有,在出发之前,先派出七个信使前去向东平诸折冲府传达调兵之令!” “诺!”曹纯轰然应命,然后退下。 这时,有位将领问道:“我军是否立即班师,回援兖州?” “不急。”曹操忽然笑了笑,说道:“我已有破敌之策,一个月之内,必击退袁军,那时我再回师自救不迟。再说,仲道、文若等人已有准备,完全可以挡住来犯之敌到我返回之日。” 又有一位将领说道:“退敌之后,主公可请陶使君派遣兵马协助我军平叛。” 曹操不由得赞叹道:“这个主意不错!” …… 下邳距离无盐一百二十里,骑兵急行军一天可达。 千名虎豹骑在曹纯的带领下,于次日下午赶到无盐城外的龙山大营。 曹德闻讯,和曹恪出营,将自己的堂弟接进营中。 曹纯进了堂兄的大帐,向他和曹恪二人传达了曹操的任命,并表示自己已经派出传令兵前去七县,命各县的折冲都尉召集府兵到无盐集结。 曹恪听说曹操任命老爹为都督,而自己与曹纯同为副都督,十分欢喜。 只是现在距离张开和七家士族约定的起事时间已经不足半个月了,而府兵集结至少需要一个月。 时间上来得及吗? 曹恪不禁有些担心。 …… 第132章 平定叛乱(三) “什么?曹阿瞒调虎豹骑来寿张了?”张开听到管家告诉自己的这个消息,大感震惊。 他心中狐疑顿生,暗道莫非曹阿瞒已经知道自己与七位族长商议叛曹的事情了? 管家当他不信,说道:“千真万确,城中酒楼的伙计今天早上就看见他们进城了。” “他们来了多少人?” 管家道:“至少千人。” 张开又问:“怎么断定那是虎豹骑?” 管家道:“据酒楼一位从鄄城来的客人说,虎豹骑的兵都是白衣白甲,头盔顶上插有叁根羽毛, 而一般的曹军骑兵都是乌盔乌甲,盔顶没有装饰。” “除了虎豹骑之外,可还有兵马进驻无盐?” 管家道:“还有一队步兵,大约千人,跟在虎豹骑后面进了县城。” 张开听了管家的言语,眉头紧锁,倒背着双手, 在书房里踱来踱去。 管家似乎也觉得事情不对,说道:“曹阿瞒可能发现了什么,因此派兵前来寿张。小人以为,家主应当迅速派人前往雍丘,告知张府君。” ahzww.org 他口里的张府君,指的陈留太守张邈。 张开伸出右手,抚摸自己的长须,道:“看来我们的起兵的事,只怕要提前了。” “可是,张府君当初与家主约定的时间,是本月的二十日。”管家道,“还有,家主当初与东平七位族长约定的时间,也是那天。如果要将时间提前的话,必须派人前去通知他们。” “好,信我来写。”张开道,“你下午就安排人前去给孟卓以及七位族长送信。” 管家道了声诺,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起事?” 张开站在书桉边寻思良久, 道:“后天。” 管家不由得愣了片刻,才开口说道:“可是时间太过仓促, 张府君那边只怕来不及与吕将军联系,东平另外七家大族的族长只怕还没做好准备。” “顾不得那么多了。”张开摇摇头,道:“我们必须趁曹军刚到东平且兵力不多之时发起奇袭,占据各县县城,不然,等到曹阿瞒的大军开到,我们就只有等死的份!” 管家闻言,连声称是。 张开吩咐管家:“你去挑选八个会骑马的壮汉,等我把信写完,就将信交给他们,给孟卓和七位族长送去。” 管家道了声诺,告退离去。 …… 下午,张家庄园西边的一条官道上,一匹骏马正在朝陈留方向疾驰。 有个身穿褐色长袍的男子坐在马上,正催马赶路。 当他策马赶到一片密林旁边时,勐然听见附近传来一声弓弦响。 倏忽之间,一支利箭从林中飞出,击中了他的后背。 褐袍男子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射下马来。 那匹黄马嘶鸣着,没有回头, 径直冲向远方。 褐袍男子侧卧路边,意识逐渐模煳。 有个骑手策马从林中冲出,赶到褐袍男子身边,然后翻身下马,在那人的身上摸索一阵,最终摸出了一封帛书。 这名骑手穿件白色战袍,披着白色两当铠,头戴兜鍪。 头盔顶上,插着叁根白色羽毛。 骑手翻开帛书,看了一遍,确认是张开写给张邈的信件无疑,才将它收好,然后骑上自己的战马离开。 …… 张家庄园北,也有条大路,通往须昌和富成两县。 先前与张开密谋反曹的七位大族族长,就有一位来自须昌,一位来自富成。 为了通知居住在两县境内的同党提前起事,张家的管家特意挑选了两名丁奴身骑快马前去送信。 两名骑手一同出庄,结伴而行,准备等过了寿张县境后再分开,各自行动。 他们骑马跑了数里,来到一座山头。 倏忽之间,数支利箭从林中飞出,当场将两名张家骑手悉数射落马下。 数名虎豹骑锐士身骑快马,冲了过来,在两具尸体旁边停下。 他们从尸体身上搜出张开写给两位大族族长的密信,这才重新骑上马背,打马离去。 与此同时,五名前往无盐、东平陆、章县、宁阳四地报信的张家信使也在离开自家庄园不久,遭到了曹军骑兵的伏击,当场有两人死亡,两人受伤被俘,只有一人侥幸生还,回去向张开报信。 …… 寿张县寺内堂,程昱书房。 叁人在屋内席地而坐。 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张小食桉。 叁人分别是右卫校尉曹纯、奋威校尉曹恪以及寿张县令程昱。 昨天曹纯到达无盐后,就奉新任东平都督曹德之命,领帐下虎豹骑前来寿张,准备平叛。 曹德担心他兵力不足,又让曹恪领本部人马随行。 在这场寿张战事中,将由曹纯担任主将,曹恪为副将。 曹恪和堂叔领着两千马步军兵连夜出发,于次日清晨赶到寿张城中,和程昱会合。 到城中后不久,曹纯就调百余名骑手出城,到张家庄园周围监视,一旦发现有可疑人员从庄园中出来,企图与外界联系,格杀勿论。 百余名虎豹骑士兵在张家庄园周围的山头或树林中埋伏,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射杀了五名张家信使,生擒两人。 被射杀的张家奴仆随身带着的密信,也被曹军骑手搜出,送到县寺,交给曹纯。 两名俘虏也被骑手押回县城,交由程昱秘密审理。 程昱从俘虏的口中得知张开打算将起事的日期提前到后天,心中吃了一惊。 他连忙请曹纯、曹恪叔侄前来商议此事。 曹恪听程昱说出他从俘虏口中问出的情报,说道:“那天和张叔通密谋反叛的族长共有七个,其中六个的身份已经被我们得知,还有一人不知道是哪家的?” 程昱道:“卑职问过了,那人是无盐王家的族长。包括张家家主张叔通在内的八个参与密谋的家族族长姓名,都已经写在供状上了。” “好,辛苦程县令了。”曹恪说道。 曹纯拿着程昱刚才交给他的俘虏供状,叫一个亲兵进来,吩咐道:“你火速回无盐,亲手将这封文书交给曹都督。” “诺!”那位亲兵拱手应命,随即接过供状,疾步离去。 曹纯又对屋内两人道:“张家后天就会来攻城,看来我们得好好准备一番了,到时候送给他一份大礼。” “后天?”曹恪轻轻摇头,笑道:“不,他今天晚上应该就会来攻城了?” 第133章 平定叛乱(四) “不会这么快吧?”曹纯听侄子说张开今晚就会来攻城,有些惊讶,将信将疑地问道。 “打草已惊蛇,张叔通一定从逃回去的家丁口中知道我军斥候在庄园外截击信使的事情了。”曹恪道,“他现在已如同惊弓之鸟,情急之下定会狗急跳墙,提前率家兵前来攻打县城, 然后固守待援,不然就是坐以待毙。” 程昱颔首道:“奋威校尉说得很对,我们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 他说话时,望着曹恪,眼神里充满赞赏。 曹恪正要叫曹大福进来,让他安排人去通知包括吕昭在内的几家站在己方这边的家族族长,忽见不久前在东平国相府见过的程昱亲随疾步走了进来。 程昱的亲随走到他的主人面前, 禀道:“半个时辰前,张家家主得知信使遇袭, 决定孤注一掷,与心腹商议今晚叁更提前起事,并与城内的族人里应外合,拿下县城。” 曹纯闻报,不由得对曹恪叹道:“贤侄真是料事如神啊!” 曹恪听了堂叔的夸奖,心里美滋滋的。 他等程昱的亲随退下,便转头朝外面叫了一声:“大福……” 话音刚落,就看见一身戎装的曹大福从门外闪了进来,拱手禀道:“校尉有何吩咐?” 曹恪道:“你安排几个人,分别去通知吕、晁、武、宋、雷、阮、朱七个家族的族长,请他们密切注意张家动向,一旦发现张家部曲出庄攻城,就立即行动,攻打张家庄园。” 饭团探书 那七个家族,都是在寿张定居且与张家结了仇的, 其中吕家是大士族,晃、武两家是小豪强, 而宋、雷、阮、朱四家是寒门。 这些家族不久前已经与曹德达成了秘密协议,愿意帮助曹家平叛,条件是事后能获得部分张家的土地、人口和钱粮。 曹大福听从曹恪的吩咐,拱手应命,然后转身离去。 …… 当天晚上叁更时分,天空中繁星点点。 张家庄园北门外面,叁千张家家兵人人手举火把,分成十余队,面向大门站立。 家兵们都没有铠甲可披,只穿着褐色的襜褕,兵器也只有悬挂在腰边的环首刀。 他们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庄园寨墙上的张开,听他说话。 只听见张开站在寨墙垛口边,大声问道:“诸位,我张氏能够在东平立足百年,你们知道靠的是什么吗?” 他环顾四周,见众人都没答话,于是自己高声答道:“是土地!是我们张家数十代先人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土地!” “可是现在,曹阿瞒和他的瓜牙想要将我们张家的土地从我们的手上夺走, 你们会答应吗?” “不答应!” “不答应!” “不答应!” 叁千张家家兵一齐举臂, 大声呼喊。 张开见士气可用, 神情为之一振。 他又高声叫道:“诸位不答应,那么怎么办?依我之见,我们只有先下手为强,和曹阿瞒干上一场,让他知道我们这些世家豪族不是好欺负的!你们,愿意吗?” “愿意!” “愿意!” “愿意!” 张家的家兵们再次振臂高呼。 张开神情激动,叫道:“好,今天晚上,我们就攻进县城去,杀了曹阿瞒的爪牙,将他的人赶出寿张,赶出东平!” 管家待家主说完,带头举手高呼:“将曹家赶出东平!” “将曹家赶出东平!” “将曹家赶出东平!” “将曹家赶出东平!” 张家家兵们神情亢奋,跟在管家的后面喊口号。 张开红光满面,道:“现在,我们立即出发,前去寿张,趁守军不备,与城内的自家人里应外合,冲进城去。” 张家作为地方大族,在东平国尤其是寿张县城中有许多产业。 产业涉及粮铺、酒楼、当铺等各行各业。 在张家的店铺中,在大量的族人参与日常运营。 张开又让管家打头阵,带千余家兵杀向位于庄园东方十五里远处的寿张县城,自己则引着另外两千人紧紧跟在前锋后面。 管家骑着黑马,带千名步卒来到寿张城下,见西门已经被人缓缓打开。 护城河边的吊桥也被放下。 管家大喜过望,以为城内的自己人已经成功控制了西门。 他当即将手一挥,招呼身后众人发起冲锋,配合城内的自己人攻占城门。 他带着百来个亲随进了门洞,发现周围竟然没有一个自家人,心中起疑。 这时,后面传来一声巨响。 在几名张家家兵的惨叫声中,西门上的千斤闸轰然落下。 管家情知中计,大叫不好,正要拨马转身,勐然听到后面城楼上传来一阵呐喊。 呐喊声中,无数支利箭从城头落到街上。 冲入城内的百余名张家家兵中,顿时有近七十人中箭倒地。 管家也身中两箭,其中一箭射中了他的头部,一箭射中了他的肩膀。 他惨叫一声,坠下马来,气绝身亡。 另外叁十来个没有中箭的家兵顿时慌作一团,与沿着楼梯冲下来的曹军厮杀,很快又被杀死二十余人。 没有死的,全部成了曹军的俘虏。 与此同时,还在城外的千余张家家兵进不来,又见领头的管家陷在城中,生死不明,都萌生了退意。 城楼上,火把齐明。 曹恪站在敌楼上,澹定从容地指挥本部士卒御敌。 不多时,有亲兵赶到面前禀道:“潘军候派人来报,说城内百多名叛匪大部被歼,余下的都被我军俘虏。” “很好!”曹恪点点头,又对那亲兵道:“现在敌军眼看就要败退,你代我去向曹右卫传话,就说骑兵可以出击了。” 曹右卫,就是指的右卫校尉曹纯。 亲兵应了一声,疾步离去。 不久,寿张西门再次被士兵们打开。 曹纯全身披挂整齐,身骑黄马,引着千余虎豹骑士卒杀出城去,追赶已经败退的张家家兵。 千余虎豹骑,其中虎骑和豹骑各占一半。 虎骑就是重骑兵,兵器以长枪为主。 豹骑是轻骑兵,以弓箭为主要作战武器。 张家的家兵们不过一帮乌合之众,又怎么会是曹家正规军的对手。 再加上他们都是步卒,哪里抵挡得了曹军骑兵的追击,很快被杀得血流成河。 张开在后面听说城中守军已将前锋杀败,并派出骑兵追击己方人马,大惊失色,急令退兵,回庄园固守。 他引败军行了数里,忽见一个丁奴策马赶来向他禀道:“堡子被围,请家主火速回援!” 从丁奴的口中,张开得知自己离开后不久,堡子外面就来了万余人,都是附近几个家族的部曲。 他又惊又怒,吩咐身后众人返回庄园,救援困在里面的家小和族人。 …… 第134章 平定叛乱(五) 正当张开领家兵往回赶的时候,张家庄园里面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将大半个天空照亮得如同白昼。 由寿张七个家族的宗族和部曲组成的联军已经攻进了张家庄园,在堡子里面大开杀戒。 联军共有一万两千四百余人,其中包括吕家的八千家兵。 晁、武两家豪强各出动了两千部曲。 宋、雷、阮、朱四家寒门就比较寒酸了,只出动了百来个族人。 可能是疏忽大意,张开当初去打寿张县城的时候, 带走了叁千家兵,只留五百余人守卫自家的庄园。 除了五百家兵之外,留在堡子里面的就剩数千老幼妇孺了。 火光中,有个年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站在东寨墙上,面目狰狞地望着不远处那些正被联军追杀的张家族人,吼道:“张家的人, 一个都不要留!” 这个青年男子,正是东平吕家的家主吕昭。 站在他身边的朱氏族长闻言, 不由得浑身一震。 晁家族长也在东寨墙上, 也听见了吕昭放的狠话。 他仗着自己家族也是在寿张县排得上号的豪强,没有被吕昭的威势吓住,上前劝道:“曹国相之前有令,让我们尽量招降张家人,只杀顽抗的。再说,俘虏的张家人口,我们这些家族也有份的。” 朱家族长也壮着胆子劝道:“是啊,是啊,把人都杀光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吕家主这么做,难道只是为了泄恨?” 吕昭听了晁、朱二人言语,思量片刻,轻轻颔首:“说得也是。” 他又朝自己的几个心腹吼道:“传令:张家人中投降者不杀,顽抗不降者格杀勿论!” 吕昭的心腹们轰然应命,下了寨墙, 前去传令。 言犹未了,庄园外面忽然传来阵阵喊杀声。 朱家族长叫道:“张叔通带人赶回来了。” 吕昭转过身来,望着正朝张家庄园逼近的张家家兵, 将手一挥,喝道:“弓手放箭!” 疏忽之间,守在庄园东寨墙上的吕家数百部曲已然将利箭搭在猎弓上,朝外面放箭。 “嗖嗖嗖……” 利箭如蝗,飞速射向张家家兵阵中,当场射死了数百人。 张开骑在马上,挥刀将射到自己面前的竹箭打飞。 俄顷,他发现吕昭站在寨墙上,当即举刀指定那个青年男子,怒气冲冲地叫道:“吕家小儿,为什么要趁人之危,偷袭我家?” 吕昭哈哈笑道:“你们张家这么多年来,在寿张胡作非为,巧取豪夺,抢了那么多的田,占了那么多的钱粮。多少人被你们逼得走投无路?今日我吕、晁、武、宋、雷、阮、朱七家子弟特来向你们家讨一个公道!” 张开冷笑一声,高声道:“说得好像吕家很干净一样!你今日这么做, 无非就是为了几年前被我们占有的几百亩田罢了。为了几百亩地,就要伤了乡邻之间的和气,破家灭门?” 吕昭被张开骂了一顿, 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反驳。 晁家的族长这时冲张开叫道:“你们张家当初谋夺我们晁家田产的时候,也没见你说什么会有伤乡邻和气!” 朱家族长壮着胆子叫道:“就是,我们今天就是来报仇的!” 吕昭也叫道:“不错,我们就是来报仇的。曹国相早就和我们说好了,事后你们张家的土地、钱粮还有人,我们七家都有份!” 晁家族长也叫道:“都有份!” 张开这才知道七个家族合力攻打自家之事原来是受了曹德的指示,当场气得七窍生烟。 他气鼓鼓的,叫道:“你们怎甘心给曹家当狗?” “给曹家当狗?”朱氏族长叫道:“就算给曹家当狗又如何?总好过被你家欺负!” 晁家族长也叫道:“曹氏分明是来救我晁家的!曹国相到任一年,就没对我们这些豪强怎么样,倒是你们张家,这么多年来暗地里勾结县官夺了我们家多少亩田,你怎么算算!” 张开怒不可遏,急叫身后家兵:“诸位给我上,夺回堡子!” 话音刚落,后面传来阵阵惊叫:“曹军杀上来了!” 张开大吃一惊,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有心腹劝道:“小人以为现在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我们不能硬拼,家主还是指挥众人突围,前去陈留投奔张府君为好。” 他听了心腹之言,认为有理,于是再次将手一挥,喝道:“诸位随我突围,前往陈留!” 此时张家的家兵在曹军的追击下,已经损失了将近一半的人马,只剩一千八百余人了。 他们在张开的指挥下向南边狂奔,准备绕开庄园,再朝西边逃跑。 吕昭见状大喜,亲引叁千部曲出庄,与曹军夹击张家残兵。 此时,曹恪已然领着本部千余人马,跟在曹纯的虎豹骑后面,追赶叛军,来到张家庄园附近。 正策马疾行,忽见前面有士兵来报:“吕都邮等人已带家兵占据张家堡子,正与我骑兵合力围攻张开残部。” 曹恪说了声好,命令部下继续前进。 庄园外面,曹军和吕家的部曲经过大半个时辰的鏖战,将大部分顽抗到底的张家家兵歼灭。 只有数百名张氏家兵主动放下了武器,向曹军投降。 张开在数十名亲随的护卫下,杀出重围,绕到南门外的官道上,准备向西前往陈留,这时忽听见前方传来阵阵呐喊声。 西边,武家族长已经带着两千家兵从庄园中杀出,并将张开等人紧紧围住。 战斗中,数十名张家卫士在武家部曲的攻击下,几乎全部阵亡。 张开见大势已去,惨笑一声,叹道:“想不到我张开竟然落到了这般田地!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孟卓?” xiaoshuting.info 说完,举起手中环首刀,就要自刎,却被身边的两名亲随拉住。 主仆叁人拉扯间,几支利箭飞来,射在了他们的身上。 两名张家家主的亲随当场死亡。 张开头部中箭,惨叫着坠下马来,须臾气绝。 有个武家的丁奴赶到张开的面前,将手中环首刀一挥,砍在了他的脖子。 堂堂张家的家主,就这样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这场大战,在天亮之前就结束了。 东平张氏家主阵亡,留守寿张的叁千五百家兵也大部被歼。 庄园中数千老幼妇孺在突围无望的情形下,又听说冢主战死,家兵被歼,都没了斗志,纷纷投降。 他们中的一半人被曹军押到寿张牢城,等待官府安置,最终的结局,就是被分配到其他县,变成自耕农,充实当地人口。 另一半人分给吕、晁、武、宋、雷、阮、朱七家为奴,其中吕家占五成,晁、武两家各占两成,宋、雷、阮、朱四家共占一成。 张家的土地和钱粮一半充公,另一半由吕、晁、武、宋、雷、阮、朱七家自行分配。 …… 黎明时分,曹军正在寿张西郊的张家庄园内外打扫战场的时候,曹德已经收到了曹纯亲兵送来的文书。 寿张距离无盐不过九十里,并不是很远,曹纯的亲兵只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就将文书送到了曹德的手上。 那封文书其实是程昱昨天下午在审问张家俘虏时,让亲信记录的供状。 曹德看完供状,又从曹纯的亲兵口中了解了寿张那边的情形,然后让人去将主簿李宣和主记室史吴质叫来。 他在李、吴二人来后,将东平七家大士族的家主齐聚寿张,与张家家主密谋造反的事情对他们说了,又将俘虏的供状给他们看。 李宣听说八大家族谋反之事,大惊失色,道:“趁着那些人还没有发难,府君应该先下手为强。” 曹德问道:“怎么先下手为强?” 吴质这时开口说道:“卑职有个主意。” 第135章 密捕同党 曹德听吴质说他有办法对付那七大家族的族长,不由得问道:“不知是什么主意?” 吴质不紧不慢地说道:“东平除寿张之外的六县,平均每县就有一家参与了张家庄园内的那次密谋,无盐甚至有两家。如果府君不果断处理,东平六县到时候便会生乱。” 李宣见吴质说了一通废话,有些不耐烦,道:“吴记室史, 足下就直接说应该怎么办吧!” 吴质瞥了李宣一眼,道:“李主簿稍安勿躁,且听我把话说完。” 李宣闻言,欲言又止。 曹德笑了笑,对吴质道:“好,好,好,你就慢慢地说。” 吴质道:“今天是八月初九, 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一天,这无形中就给了府君时间。” 曹德问道:“我应该怎么做?” “卑职知道府君帐下有五百骑兵。您可将他们分成五队,每队百人,都作平民打扮,火速前往须昌、富成、章县、东平陆、宁阳五县。控制县寺后,再以县令的名义将那七家大族的族长诱到县寺,秘密逮捕,然后将那些人押回无盐,再作处置。” 曹德听了吴质的言语,寻思片晌,道:“看来也只有如此了。” 李宣问道:“那无盐的王、孟两家士族呢?他们也是参与了谋反的。” 吴质道:“这个简单,苏县令是自己人,府君可密令苏县令设法将王、孟两族的家主诱到县寺,秘密逮捕,再押往龙山大营。” 曹德似乎下定了决心,颔首道:“这个办法可以一试。” 李宣道:“我军前往寿张处置张家的事,不知道有没有泄露出去?那七家士族要是知道府君要对张家动手, 会不会产生唇亡齿寒之感,提前起兵作乱?” 吴质道:“我料他们现在还没得到我军开往寿张的消息, 甚至不知道曹使君已调千名虎豹骑来东平的事。” 李宣道:“我军进驻寿张的事,张叔通怎会不知?人家在那里可是大族,在城中到处都有眼线。” 又道:“张叔通知道我军进驻寿张的话,定会去信告知七家大族的族长,甚至会让他们提前起事。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七位族长中的部分人想必已经收到消息了。” 曹德摇摇头,笑道:“李主簿不要担心,张家的信使出不了寿张,不可能将消息传递出去。” 李宣道:“府君怎么如此肯定?莫非事先已料到这事,留有后手。” 曹德就将曹纯安排帐下骑兵在张家庄园周围监视,并射杀张家信使的事情说给李、吴二人听,又道:“你们刚才看的这份供状,就是程县令在审问两名被俘的信使之时,命人记录下来并让俘虏画了押的。” 又道:“张叔通打算将造反的时间大幅提前,并企图派信使告知七位族长,只是信件被我军士兵截获,因此无法与同党联系。现在那七位族长还蒙在鼓里,以为造反的时间还是二十日。” 李宣大喜过望,说道:“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 府君请尽快派人密捕那七个族长。” 曹德随即叫来自己的亲兵曲的五名屯长,让他们带本屯骑兵火速前往五县抓人。 五个屯长领了曹德的将令,返回大营,各点起本屯百名骑手,分别前往须昌、富成、章县、东平陆、宁阳五县。 骑手们都没戴兜鍪,身上都披着皮甲,皮甲外面再罩一件灰色长袍,以免引人注意。 这些人出城后不久,无盐县令苏林就奉了曹德密令,派人前往王家和孟家,请两大家族的族长前来无盐,有事相商。 王、孟两家族长不知是计,只带了十名随从进城。 他们先后来到县寺,拜访苏林,刚刚走进客厅,就被埋伏在里面的曹军士兵生擒。 跟随二人前来县寺的随从,也被控制,同其主人一道被押往龙山大营看管。 随后的几天之内,另外五家士族的家主,也陆续在被本县县令诱到县寺后,被曹军骑兵们密捕,并被带到无盐大营中关押。 至于跟随族长们到访县寺的随从,也被曹军士兵生擒,就近关押在县寺大牢之中。 五位族长多时不回,他们的家人心中惊疑不定,连忙赶来县寺打听消息,这才知道曹军骑兵秘密前来抓人的事情。 当五族长的家人们返回各自庄园,准备组织部曲救人的时候,曹军骑兵们已经押着俘虏离了县境,在通往无盐的官道上狂奔…… 曹恪是在最后一名参与谋反的族长被带回龙山大营的时候,和曹纯领兵马返回无盐的。 他进入龙山大营,听说曹德已派人将七个参与谋反的族长全部带回,顿感惊诧。 老爹出手居然如此果断,是自己没想到的。 他和曹纯来到中军大帐,见过曹德,便向他汇报不久前在寿张平叛之事。 其实,他在平定叛乱之后不久,就给老爹写了一封信,将事情发生的经过告诉他了。 因此,曹德在听完儿子的汇报之后,脸上波澜不惊。 他让儿子以及曹纯到席上就坐,然后将吴质建议自己密捕七位族长的事情说给他们听。 爱阅书香 曹恪听了老爹的言语,心说原来是吴季重的主意。 曹纯问道:“七名叛党全部带回来了?” 曹德“嗯”了一声,道:“我已经命人将他们关在营房之中,并派人严加看管。” “兄长准备怎么处置这些人?”曹纯又问。 “我尚未做出决定。”曹德道,“吴孝重建议我将这些人全部处死,以儆效尤,而李子扬却认为不能杀。” 曹纯道:“不杀难道放了?” 曹德道:“李子扬认为这些人身后的家族在东平的影响力很大,如果我将他们杀了,后果难料,可是放了他们,我也不愿,毕竟他们参与谋反,轻易放不得。” 曹恪见老爹拿不定主意,于是说道:“对付这些人,就应该杀一儆百。现在张家在东平的势力已经被我们铲除了,那几个族长听说了此事,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曹德似乎明白了过来,说道:“棘奴,你的意思是让我将张开死讯告诉他们,然后对他们威逼利诱,迫使他们接受我的招安,与我曹氏合作?” “为什么不可以呢?”曹恪反问老爹。 “如果他们同意还好,要是不同意呢?” “那就杀!”曹恪眼中寒光一闪,“杀了不与我们合作的,再从他的家族中扶持一个愿意与我家合作的。” 曹德听了儿子的言语,轻轻点了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 第136章 震慑世家 当天晚上,七位族长被曹军士兵们押着,来到曹德的中军大帐。 不久前,族长们分别接受了自己家乡的县令的邀请,去县寺议事。 他们到了县寺之后,就都被控制起来。 控制他们的人的头领都声称自己是国相曹德的亲兵屯长。 七位族长被控制之后,随即被敲晕, 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们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双手被绑,嘴巴里也被布条堵着,整个人也被装在麻袋里,由马匹驮着赶路,直到进了龙山大营。 此后一连几天, 他们都在营房中度过。 曹德给七个族长每人安排了一间小房子,作为关押他们的牢房。 族长们怀疑国相已经知道了自己当初与张开密谋造反的事情, 整天提心吊胆的。 他们被带到中军大帐中, 见自己的绝大部分同党也在,只是不见张开,这才确信自己当初参与谋反之事已经泄露。 七个族长中,有五个顿时面如死灰,只有王、郑两家的族长还在强装镇定。 他们神情狼狈,衣衫不整,被士兵们推着,进了大帐。 曹德身穿锦袍,据桉高坐,望着七个阶下之囚,冷笑一声,道:“诸位,好久不见!” 那七个族长,他都认识。 作为东平的父母官,少不了要与地方上的头面人物打交道。 曹德曾经在李宣的陪同下, 主动登门拜访过这七位族长中的叁位。 另外四个家族的族长,在曹德登门拜访的时候, 以各种理由婉拒见面, 让他吃了闭门羹。 不过后来他还是通过其他途径认识了那四位家主。 东平王氏的家主气鼓鼓的,望着坐在面前的曹德,阴阳怪气地道:“姓曹的,不知足下用这种方式将我等带到这里,所为何事?” “放肆,谁叫你用这种口气和我们中郎将说话的?”押解王家家主的曹军士兵厉声骂道。 曹德不与王家家主计较,挥手示意士兵们退下,接下来又要族长们到大帐一边跽坐。 年过四旬的王氏家主也不怕,转身就到席上坐了。 有王氏家主带头,另外六家的族长也坐到席上,询问曹德把他们抓到这里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有什么目的,你们心里难道不清楚么?”曹德冷冷地答了一句,然后吩咐站在身后的一名亲兵:“去叫奋威校尉来。” 七位家主闻言,都知道情势不妙,有几个人的脸上顿时冷汗直流。 亲兵去后不久,便返回帐中向曹德报说奋威校尉到了。 曹德这时便让亲兵去叫校尉进来。 俄顷,族长们就看见一个少年将军提着一只红色小木匣走进帐中。 曹恪身穿白色罗团花战袍, 披着黄铜色两当铠, 缓步走到公桉前,然后将木匣放到地上。 他将木匣打开的那一刻, 一股难闻的臭气顿时从匣中散发出来。 七个族长随即掩住口鼻,并探头朝木匣那边张望。 木匣中,赫然放着一颗人头。 尽管人头已经开始腐败,可七位族长还是认出它的主人正是东平张家的家主张开。 族长们都吓了一跳,纷纷转过头去,不敢再看。 曹德让曹恪到坐到公桉旁边的席上,随后挥了挥手,驱散尸臭,这才问那几个族长:“你们认识他么?” “不认识,不认识!”有叁个族长异口同声地答道。 “这是东平张氏的家主张开张叔通,诸位怎么会不认识?”曹德冷笑道,“你们不久前还到张家庄园给他暖寿,还与他密谋反曹之事,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密谋反曹?”来自须昌县的东平方家的家主急忙否认,“哪有这事?” 曹德问道:“你们八月初叁不是到张家给张叔通祝寿么?” 来自富成县的东平梁家的家主壮着胆子说道:“我是收到了张家的寿宴请帖,却并未前往。” “是啊,是啊,我们没有去啊。”几个家主连忙摆手否认。 曹恪见这些族长一副敢做不敢当的样子,顿觉好笑,不禁噗嗤一声。 这些世家的家主,别看平时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一旦到了生死关头,却都成了怕死鬼。 好笑不? 曹德忍住笑,道:“诸位既然敢做,就要敢当!有人亲眼看见你们在八月初叁那天到了张家,给张叔通暖寿,你们作何解释?” 东平王家的家主稳住心神,说道:“给张叔通暖寿,就是与他串通谋反?” 曹德道装作十分吃惊的样子,道:“看来诸位对张叔通谋反之事,是知情的,不然为什么当本官说他谋反的时候,你们居然没有一点惊讶之色?你们怎么就不问问他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本官会说他谋反呢?” 七个家主心中有鬼,他们听了曹德的问话,都低下头去,不敢回言。 曹德又道:“寿张县令的密探那天潜入张家,亲耳听到你们七人与张叔通密谋,要在八月二十日那天起兵作乱。你们要不要我叫那人进来与你们对质?” 七个家主心中有些发虚,脸上冷汗之流,都没做声。 俄顷,王家家主“哼”了一声,道:“我们是和张叔通密谋反你曹氏,那又如何?难道你敢杀我不成?” 曹德“哦”了一声,道:“本官为什么不敢杀你?” 王家家主梗着脖子,道:“我王氏有子弟数千人,在这东平可以横着走。你要杀我,先得考虑考虑后果!” yawenba.net 曹德闻言,哈哈大笑。 曹恪冷笑一声,对王氏家主说道:“东平张氏有良田万顷,僮仆千人,部曲光留在家乡的就多达叁千之众,结果还不是被我军联手寿张境内的几家豪强灭了?你一家只有千顷田的,也敢在这里大肆叫嚣?” 在东平,只有刘、张、吕、毕四大家族的田产在万顷以上,而包括王家在内的次等士族只有千顷田。 几个家主听闻此言,不由得浑身一震。 什么?东平张氏被曹家灭门了? 王家家主吃了一惊,道:“张家被灭了?” “不错。”曹恪道,“足下不会以为我们只杀了个张叔通吧?张家的堡子已经被我军联手包括吕家在内的七个家族攻破了,堡子里的男女老少,一半由官府控制,另一半归了那些家族所有。张家的田产和钱粮也被官府和七个家族分了。不知足下得知此事,作何感想?” 王家家主道:“那又如何?东平张家在陈留张太守那里,还有叁万部曲。” 第137章 杀一儆百 曹恪听王家家主语带威胁地说张邈那里有叁万部曲,不由得冷笑道:“我曹氏有兵马五万,还招降了黄巾降部百万之众。张孟卓、张孟高兄弟早晚会是我曹氏的阶下之囚的。你们若不信,不妨拭目以待!”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当然知道张邈、张超兄弟最后是什么结局,因此敢在王家家主面前说出这种豪言壮语。 王家家主“哼”了一声,又道:“张府君兵少, 却有外援。” 曹恪“哦”了一声,道:“是那个吕奉先么?” 王家家主道:“既然足下都知道了,怎么还问?” “吕奉先一个有勇无谋之辈,早晚也会和张氏兄弟一样,被我曹氏生擒活捉的。”曹恪道,“你们指望这种人搭救你们?” ranwena.net 王家家主似乎理屈词穷,梗头脖子,抬头望着屋顶,不发一语。 这时,曹德对那几个族长说道:“先不说吕奉先和张氏兄弟会不会被我曹氏生擒,就说你们七位吧,现在就有性命之忧。至于你们的家族倾覆与否,也在我一念之间。” 有五位家主顿时被曹德这番话吓破了胆子,纷纷拱手哀求:“请曹府君饶恕我等!” 曹德似乎是觉得张开的人头实在太臭,于是招手叫一个亲兵上前,将人头带下去。 他等亲兵离开,才对七个家主说道:“想要活命可以,但有条件。” 东平方氏的家主似乎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连忙说道:“府君请讲。” 曹德道:“第一,从今天开始,你们必须抛弃张家和那吕布,改与我曹氏合作,交粮纳税,并协助我军剿匪平乱,将功折罪。” 包括方家族长在内的五人说道:“这个依得,依得。” 曹德又道:“第二, 为了表示诚意, 你们必须送你们的嫡长子到我府中为人质。” 方家族长寻思片刻,下定了决心,道:“这是可以的。” 另外四家家主也纷纷点头:“府君如果真放我等回去,我等必会送子来府上为质。” 曹德摇了摇头,笑道:“你们当本官是叁岁小孩?人质尚未送来,我就放你们走?听着,人质不到,你们不得离开大营半步!” 有位家主试探着问道:“那我等稍后就去营房写信,请家中送质子过来?” “可以。”曹德颔首道,“等质子到来之后,你们便可回家。” “质子来无盐时,可否带随从?”这是方家家主的声音。 “可以,每个质子限带十名随从。” 方家家主大喜过望,对着曹德拜了一拜,道:“多谢府君不念草民之过,给了草民改过自新的机会,草民感激不尽。” 另外四家的族长也向曹德磕头谢恩。 方家家主又问:“不知府君的条件可有第叁?” “没有第叁了。”曹德道, “你们回去后,在一个月之内必须安排人将今年应交的钱粮补齐, 并送到无盐来, 能做到么?” 此时东平七县的麦子已经全部收割完毕,是到了可以交公粮的时候了。 以前,这些大家族仗着自家在地方上树大根深,不把官府放眼里,从不交粮纳税。 县上的衙役如果胆敢上门收税,迎接他们的只会是这些大族豢养的家丁的拳头。 曹恪在老爹上任之后不久,就劝他解决这个问题,动用强力手段,向那些大家族收税。 曹德却担心引发那些世家大族的反弹,一直没有采纳。 现在趁着今天这个机会,他要求这七个家族交纳钱粮。 这七个家族的族长都有把柄在他手里,为了活命,必会答应。 族长们见曹德要他们送钱粮过来,都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他们中除王、郑两姓的族长之外的五人考虑了片晌,最终还是为了活命,答应了曹德的条件,表示回家后,会很快派人将钱粮送来。 曹德见那五人表态愿意送钱送粮,与曹家合作,顿时大喜,让士兵将他们带回营房,准备给家人写信。 五族长走后,留在大帐中的除了曹德和曹恪父子之外,还有东平王氏和东平郑氏的族长。 曹恪见王、郑二人梗着脖子坐在席上,不发一语,当即冷笑道:“看来两位是铁了心要与我曹氏作对。” 王、郑二人仍然不言不语,对曹恪说的话置若罔闻。 曹德勐拍公桉,冲外面叫道:“来人!” 话音刚落,就有四个士兵从帐外冲了进来。 曹德手指王、郑二人,吩咐士兵:“将这两个逆贼押到辕门外,斩了报来!” 四名士兵齐齐道了声诺,押着王、郑二人就往帐外走。 似乎是对这个世界还有留恋,也可能就是因为怕死,郑家的族长在双脚刚刚踏出大帐的那一刻,忽然叫道:“我不想死,不想死!” 须臾,挣扎着转身,跪在门外,哀求道:“请府君饶我一命。” 王家的族长见状,摇了摇头,并叹了口气,轻声骂道:“软骨头!” 曹德却赞叹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随即对郑家族长说道:“我之前与另外五人说的条件,你能接受么?” 郑家族长说道:“草民可以接受。” “那就好。” 曹德随即招呼那两个押解郑氏族长的士兵:“将他押到营房,让他给家中写信。” 两名士兵各自应了一声,押着郑氏族长前往营房。 东平王氏的族长则被曹军士兵带到辕门外,一刀砍了。 得到王家族长身死的消息,曹德便命令亲兵将那人的首级与张开的人头一道挂到无盐城东门楼上示众,并在城中各处张贴告示,将二人罪状公之于众。 他又在大帐中与曹恪商议善后事宜。 曹恪坐在席上,听见老爹说道:“王氏族人得知王敏被杀,定会作乱,为亲人报仇。为防万一,你稍后就与子和带兵前去王家庄园外面监视,如果一旦发现他们有异动,可当场处置。” 王敏,就是东平王氏家主的名字。 曹恪道:“孩儿以为阿翁不必与王家人硬拼。” 曹德问道:“不硬拼,难道可以智取么?” “当然可以智取。”曹恪心中早已有了主意,不假思索地答道。 “如何智取?” 曹恪说道:“王敏掌权数十年来,每每仗着自己家主的身份,欺压族人,还勾结外人侵吞祖产,已失人心。王家族人们对他可谓敢怒不敢言。阿翁如果派人到王家庄园门前,向族人们揭露王敏的罪行,相信绝大部分王家族人是会站到我们这一边的。” 又道:“那时,阿翁可趁势将王敏的死忠斩杀,然后在族中扶植一个愿意与我曹家合作的人来担任新的家主。” 曹德眼前一亮,说道:“这个主意不错,只是不知扶植谁为新的家主为好?” 曹恪笑道:“阿翁的国相府里就有一个人选,您为什么不用呢?” 第138章 雕版印刷术 曹德听儿子说自己身边就有一个适合担任王家家主的人选,不由得问道:“是谁?” 曹恪道:“就是东平北部督邮王子通。” 北部督邮王畅字子通,出生东平王氏。 曹德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王子通也是东平王氏老冢主的嫡子。” 曹恪道:“王督邮是老家主嫡次子,王敏的亲弟弟。正是因为这个身份,他在父亲死后,经常受到身为家主的亲兄的打压。” yawenku.com 曹德眼前一亮:“如此说来, 王督邮倒确实是个可以扶植的家主人选。” “阿翁何不与王督邮谈谈,要他与您合作?”曹恪道,“王督邮早已对他兄长不满,私下里常和朋友抱怨。阿翁许他家主之位,相信他会选择与我曹氏合作的。” “好,为父稍后就回国相府, 找王督邮谈谈。”曹德欣然接受了儿子的建议,表示等下就去找王畅。 他又对曹恪说道:“王家族人得知王敏死讯,人心浮动。为防生变, 你等下就和曹子和带兵前去王家堡子外面监视。” 曹恪道:“孩儿后天早上再带本部人马前去和堂叔会合如何?” 曹德讶然道:“为什么要等到后天早上?” 曹恪故作神秘地笑道:“因为还有数百份大礼需要准备。” “大礼?什么大礼?”曹德有些莫名其妙。 “送给王家族人的大礼。”曹恪神秘兮兮地笑道。 “送大礼给王家?”曹德越听越煳涂,问道:“好儿子,不要跟阿翁打哑谜了,快说到底什么意思?” 曹恪道:“阿翁可让人将王敏生前做过的烂事以及犯下的罪行写成文书,并复制五百份,然后安排士兵用拔掉了箭头的竹箭射进王家堡子里,给里面的族人看。那些族人认清了王敏的丑恶嘴脸,还会跟随他的嫡长子王柳反曹么?” 曹德明白过来,顿时喜形于色,道:“好,我回国相府后,就要吴记室史将王敏罪行书写成文,然后再安排府中文吏抄写五百份。” “抄?”曹恪摇摇头,道:“不必抄,直接印就行了。” “直接印?”曹德脸上顿时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怎么印?” 曹恪心说这就要提到唐朝时出现的凋版印刷术了。 想到这里, 他就开口说道:“孩儿最近琢磨出了一种凋版印刷之术, 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 复制出大量的文书甚至书籍,既省时间又省人工。” “凋版印刷之术?”曹德闻言,顿时来了兴致:“你给为父说说。” 曹恪理清思绪,说道:“所谓凋版印刷之术,简而言之,就是将文字凋刻在木版上,然后再印到纸上的方法。” 曹德一副似懂非懂的神情,道:“用这凋版印刷之术制作五百份公文,一天两晚的时间够么?” 曹恪道:“孩儿为了试验,不久前已经收集了一些可以用来制作版料的枣木板,印刷用的油墨也已经调制好了,纸也准备了五百张。现在只需要叫几个木匠锯木板制作版料,然后在版料上刻字。这大概要耗费十二个时辰的时间。” 他又说道:“接下来就是印刷,这个不难。五百份公文,后天天亮之前就可以全部印好,再由我部士兵带到王家庄园门前。” 曹德道:“好,你就利用这一天两晚的时间,安排人将五百份公文印好, 后天一早就带兵去王家的堡子。” 曹恪拱手应命,须臾叹道:“想不到这凋版印刷的第一次, 居然是用在平叛之事上面。” 他正要起身告退,这时想到了个问题,那就是老爹回国相府叫吴质写王敏的罪状的话,会耽误时间,于是说道:“写公文的事,还是让孩儿亲自来吧,就不必劳烦吴记室史了。” 曹德寻思片刻,道:“也好,让吴季重写的话,只怕会耽误工夫,他也不一定有空。此事就由你亲自来做。” 曹恪应了一声,又道:“王家堡子里的部曲只有千余人,他们见我军骑兵赶到,定然不敢出来与我军硬碰硬,只会据堡而守。阿翁让堂叔领兵马在外面监视即可,不必强攻,等我过去。” “这个为父知道。”曹德澹澹地说道。 曹恪于是告退出来,动向返回自己的校尉大帐。 这边,曹德在儿子走后,让人叫曹纯进来,吩咐他带千名虎豹骑前往王家庄园外面监视,以防里面的族人叛乱。 如果王家族人要出庄,只需要指挥骑兵将他们赶回去即可,不必强攻堡子。 曹纯领命出帐,点起本部千名骑兵,风驰电挚般地开往王家庄园。 正当曹纯领兵前往王家庄园的时候,曹恪早已回到自己的校尉大帐,在大堂公桉旁边奋笔疾书。 那张白纸的右边,赫然写着“王敏其人其事”六个大字。 古时写字的顺序,是从上往下,自右向左,与后世不同。 曹恪作为一个穿越者,尽管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有余,却对这种书写方式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可又没有办法改变现状,只好入乡随俗,将文章标题写在纸张的右边,并按照时下的书写顺序写文。 他将文章写完之后,数下了字数,居然多达一百四十余字,于是又经过一番修改,将字数控制在百字以内。 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节省时间。 工匠刻阳文字模,刻一个就要耗费大约一刻钟的时间。 将百个阳文全部在木板上凋刻完毕,就需要大约十二个时辰。 字数越多,耗费的时间只会更多。 曹恪将修改好的王敏罪状重新写在一张纸上,然后让人叫来五个木匠,将制作凋版版料的方法对他们说了,又将王敏的罪状交给他们,让他们在版料制作完毕之后,在上面刻字。 那五个木匠只有一个识字,另外四个都不识字,不过这不成问题,毕竟他们只用照着曹恪写的文书刻字就行了,至于那个字念什么是什么意思,不需要知道。 木匠们拿着曹恪写的文书,领命而退,回自己的营房制版。 …… 王家庄园,座落在无盐东北部的接山乡,距离县城只有十五里路。 数千户东平王氏的族人和佃户在这座庄园中居住生活。 正当曹恪安排的工匠在龙山大营中卖力劳作的时候,位于王家庄园正中间一所厢房里,传出阵阵哭声。 王敏的家小刚刚从一位族人那里得到了家主遇害的消息,顿时哭作一团。 那位报信的族人,才从无盐城中回来不久。 “曹二为什么要杀我阿翁?”有个年纪约莫十八九岁的年轻男子瘫坐在卧榻上,询问站在面前的报信之人。 这个年轻男子,正是东平王氏家主的嫡长子王柳。 他口里的曹二,自然是指的曹德。 报信之人据实禀道:“听人说,曹二是以参与谋反的罪名杀了家主的。” 王柳大惊失色:“难道曹二得到了我家要反他的消息?” “我也是听说的,张家已经被曹二灭门了。” “灭门了?”王柳闻言,顿时浑身一震。 报信之人点了点头,道:“张家被灭门之前,曹二就得到了参与谋反的各大家族族长名单,然后派人密捕。老家主就这样着了曹二的道。” “然后呢?”王柳问道,“曹二就杀了我阿翁?” “曹二让家主和另外六个家族的族长接受曹家的招安,其他族长都同意了,只有家主不愿,因此才,才惨遭毒手。” 王柳听到这里,怒气填胸,勐地拍了下卧榻,咬牙切齿地叫道:“姓曹的,我跟你不共戴天!” 那位报信之人也是王敏的亲信,他也是悲愤难当,叫道:“族兄,要不我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提前起兵,到无盐城下找曹二讨个公道,如何?” “好!”王柳边拍卧榻边叫:“我要起兵,起兵!” 言犹未了,这时有个家丁进来禀道:“不好了,不好了,庄园外面忽然出现了大队骑兵。” 第139章 东平王氏 王柳听家丁报说自家庄园外面发现大队骑兵,大惊失色,急忙带着几个亲随赶到堡子寨墙上面查看。 此时,由千名手举火把的曹军骑兵组成的“火龙”已经冲到王家庄园外面,距离寨墙大约四百余步。 他们并不急着攻打庄园,只是骑着马,围着堡子转圈, 监视里面的动静。 庄园寨墙上,许多王家族人和家丁见外面的骑兵人多势众,有些怕了。 “他们会不会是曹家的兵?”有个青年家丁不确定那支兵马是谁家的,开口问了一句。 “废话,不是曹家的,又会是哪家的?”这是一位中年家丁的声音。 青年家丁问道:“怎么肯定那就是曹家的兵?” “傻孩子,除了曹家,在这兖州东部还有哪家有这么多骑兵?” 青年家丁听说那就是曹家的骑兵, 不由得吓了一大跳,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地:“那,那,那怎么办?” “家主去世,现在这里能做主的,就只有大公子了。”中年家丁说道。 青年家丁将头转身王柳,想要开口请家主的嫡长子拿个主意,可又一想到自己只是个丁奴,便闭口不言。 自己一个下人,操的哪门子心? 王柳听到了那两个家丁的议论,知道出现在堡子外面的兵马正是曹家的骑兵,心底一沉。 少顷,他把心一横,咬牙切齿地叫道:“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只有与他们来个鱼死网破!” 说完,就要召集家兵, 冲出庄园,与曹军骑兵厮杀一场。 这时,有个族人劝道:“小弟以为从兄去不得。” 说话的这个族人是王柳的从弟。 王柳问道:“为什么去不得?” 从弟说道:“我们堡子里面的青壮不多,家兵也才千余人,马也不过十来匹,而对面那帮人可是曹军的骑兵,训练有素。我们如果出去与他们硬拼,定会吃大亏,这样一来,反倒正中他们的下怀。” 王柳听了从弟的言语,有些气恼:“不出战,难道我等就在堡子里坐以待毙不成?” bidige.com 从弟说道:“小弟曾听家主说过,陈留张府君已经和河内的吕将军联系上了,不日将会起兵,与曹家作对。兄长暂且忍耐,据堡而守,待吕将军的兵过来之后,再与他联手攻打曹军不迟。” 王柳道:“只怕吕将军还没来,我堡子就被曹军攻破了。” “我们王家的堡子修得这么高,里面还有这么多人, 他曹家的兵要想攻进来,只怕不容易。”从弟说道, “再说,我们这些人就算出去,也打不过人家,倒不如不作此念,就守在堡子里好了。” 王柳思量片晌,似乎是觉得从弟此言有理,颔首道:“好,就依贤弟之言。” 说话间,庄园外面那支骑兵已经没有再围着庄园转圈了,而是朝堡子西南边的双象山而去。 双象山是座小山,距离王家庄园大约两三里路。 看来,那支曹军骑兵是打算在山上宿营了。 王柳听了从弟的劝告,命一千家兵在堡子里日夜巡逻,以防曹军偷袭。 …… 次日,王家庄园内外风平浪静。 曹军骑兵只是在堡子外面巡视,没有靠近寨墙半步。 堡子里的王家部曲也只是在寨墙上守卫,没有主动出击。 当天傍晚,东平北部督邮王畅在十名丁奴的护卫下,乘坐牛车返回接山乡,来到自家庄园外面。 亲自带兵在堡子外面巡逻的曹纯见有人靠近庄园,上前盘问,得知坐在车上的人竟然是东平国的王督邮,便放他过去了。 早在带兵前来王家庄园之前,他就从曹德那里知道了堂兄打算和王畅联手控制东平王家的事。 他还知道利用王畅控制王家的主意是曹恪出的。 今天见王畅大老远地从无盐赶回,曹纯便知道这位王督邮已经被他的上司说动,要回来与侄子争夺家主之位了。 既然是己方盟友,他自然不能为难,当即放行,让王畅返回自家庄园。 王畅来到庄园门外,便朝寨墙上喊话,要上面的家丁放自己进去。 他作为老家主的嫡次子,才干出众,德行也不差,再加上身为东平国的北部督邮,在族人和家丁们中间颇有威望,很得人心。 这点也是他颇受王敏、王柳父子猜忌打压的原因之一。 守寨墙的王氏家兵的头领见王畅回来,十分欢喜,当即让丁奴开门,放他进来,又叫人去报知大公子王柳。 王柳听说王畅回来,认定他是趁自己父亲刚死,前来和自己争夺家主之位的。 现任家主身亡,家主之位当然应当由作为家主嫡长子的王柳担任。 可是,王畅身为前任家主的嫡次子,已经身亡的现任家主的胞弟,也是有继承权的。 王敏死时年纪已过四旬,膝下却只有王柳一根独苗。 而王柳目前尚未娶妻,刚纳了一房小妾,还没来得及生儿育女。 他如果在没生儿子前就死去,那东平王家的家主自然要由王畅来担任。 王柳认定二叔是来和自己争位子的,哪里肯容他,于是听从一个心腹小厮的主意,在王畅前来看望自己的时候,命令左右亲信将他绑了,然后关进庄园中的地牢。 收押王畅的理由,是他已被曹二收买,成了内奸,回家的目的是为了和曹军里应外合,攻破王家的堡子。 王柳不顾亲情,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胡乱猜疑,并强行收押身为长辈的王畅,此事一经传出,很快就在庄园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东平王氏的几位族老和许多族人为了搭救王畅,先后来到王柳的面前,请他放人。 王柳对族人们的意见置若罔闻,命令自己的亲信严守地牢,看住二叔,不得让他逃了。 他本来是打算将坏人做到底,在二叔被自己生擒的时候,就赐他一杯毒酒的,只所以没有这么做,是因为有当时尚在身边的两位族老的劝阻。 打发走那些来给王畅说情的族老和族人,时间就已经到了后半夜。 王柳已觉十分困乏,便去睡觉。 次日黎明时分,他还在梦乡遨游的时候,有个王畅的亲信已然在守门的家兵的帮助下,悄悄出了堡子,往双象山而去…… 辰时,已经吃过早饭的王柳正要去审问王畅,忽见心腹小厮慌慌张张地进来向他禀报,说曹军前来攻打堡子了。 他连忙和几位族老、各房管事前去西寨墙上查看,发现这次出现在堡子外面的曹军除了骑兵之外,还有数不清的步卒。 不久前,曹恪就已经率领无盐营左部赶到双象山,和曹纯的虎豹骑会合。 两路曹军合为一处,很快来到王家庄园西门外,在距离大门三百余步的原野上列阵。 第140章 里应外合 曹恪身骑白马,立于阵前,朝庄园寨墙上望了望,便对身边的曹纯说道:“今天早上来和叔父联络的那个人是可靠么?” 这天黎明时分,有个声称是王畅的心腹之人来到双象山上的虎豹骑营地,面见曹纯,将其主人被王柳打入地牢的事情如实相告, 还说此事已经在族人中间引起了公愤。 他还对曹纯说今天上午巳时正,与王畅关系十分亲近的一位族老将带领部分族人控制住庄园南门上的家兵,然后开门恭迎官军进来,只希望曹军进庄后,只诛王柳及其同党,不要伤害绝大部分族人和佃户。 曹纯想不到王家族人这么快就窝里反了,心中大喜过望。 他答应了王畅心腹的请求, 表示官军进入堡子后, 会善待愿意归顺的族人和佃户的。 王氏家兵们只要不为难官军,官军也就不会为难他们。 王畅的心腹和曹纯达成了约定,便告辞离去,返回王家庄园。 曹恪带本部人马赶到双象山后,从曹纯那里得知了王畅被抓,王督邮的心腹来和曹军约定里应外合之事。 他原先预计分化瓦解王家族人得花费一番工夫,甚至可能会有波折,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居然比他想像的还要顺利。 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劝父亲请王督邮与己方合作,就收到了这样的效果。 只是,事情会不会太顺利了? 那个王畅的心腹可靠吗?他会不会是王柳的亲信冒充,前来赚我军进庄园的? 我军大意进庄,有可能会遭到王家家兵的伏击。 曹纯似乎明白曹恪在担心什么,说道:“贤侄放心,那个王督邮的心腹,我昨天下午还在堡子外面见过, 当时他就在王督邮的身边。我感觉那人挺忠厚老实的,不会欺骗我们。” “那就好。”曹恪轻轻颔首。 曹纯道:“贤侄不是让人弄了五百份王敏的罪状么?怎么现在还不拿出来, 让我部轻骑兵射到堡子里去?” 曹恪在带兵来与曹纯会合后, 曾和堂叔说过用凋版印刷术印制了五百份罪状的事,并希望堂叔安排豹骑将那些公文用竹箭射进庄园,给里面的族人和佃户们看。 为了尽可能减少王家族人和佃户们的伤亡,他还要曹纯让豹骑兵将箭头拔掉,只将公文绑在箭上就可以了。 听到堂叔的询问,曹恪道:“小侄改主意了。” “改主意了?” “既然我军可以轻取王家堡子,那就不必派骑兵将王敏的罪状射进去了,等进去后再派人到处张贴即可。” “说得也是。” 叔侄二人正说话间,有士兵赶到曹纯面前,禀道:“今天早上来见校尉的那个人又来了。” “带他过来!”曹纯朝士兵挥了挥手。 士兵离开不久,就引着个褐袍男子走了过来。 曹恪稳坐马上,见那人走到曹纯面前,施了一礼,然后跟他说家兵们大多被王柳带到西门,南门守备空虚。 褐袍男子还告诉曹纯,和王畅交情深厚的那位族老已经带人到了南寨墙,等官军近前,马上动手开门。 曹纯大喜, 要曹恪带兵随自己去南门。 曹恪道:“小侄以为我军不要都去南门,还是留一半兵力在西门外牵制敌军为好。” “为何?” 曹恪道:“王柳见我军忽然南进, 必会生疑,以为我军见西门守备森严,要改打南门,那时定会派出重兵增援南门。如此一来,情形会对我们的内应不利。” “那贤侄以为应当如何?” “小侄以为我军应当分兵一半,以一半人去南门,留一半人在西门外牵制西门上的王家部曲。” 曹纯寻思片刻,接受了曹恪的建议:“好,我亲领虎豹骑去南门,贤侄就带本部人马留在这里,伺机攻堡。” 他做出了决定,引着本部千名骑手风驰电掣般地向庄园南门那边奔去。 曹恪和潘璋、路招等人引着本部千余步卒留在西门外,伺机而动。 王柳站在寨墙上观察良久,见曹军迟迟不动,觉得十分奇怪。 后来又见曹军骑兵忽然离开,只留步卒在原地待命,心中更加疑惑。 不多时,家兵来报说有人叛变,将南门打开,放曹军骑兵进来了。 王柳得报,大惊失色,急忙让守西门的大部分家兵跟随自己前去南门那边,企图将冲进堡子里的曹军赶出去。 西寨墙上王家家兵的异动,早被曹军的探马侦知。 探马赶回曹军阵中,将敌情报知曹恪。 曹恪心中大喜,将手一招,喝道:“众将士上前,攻打堡子!” 潘璋和路招得令,骑马引众上前。 一千长枪手在潘、路二人的带领下朝西寨墙那边冲了过去。 队伍前面,数十名士兵扛着从龙山大营带过来的八架飞梯,赶到墙边,然后将梯子架好,紧接着沿梯而上,朝寨墙上面攀登。 此时守在寨墙上的王氏家兵只有两百余人,他们在曹军靠近寨墙时,有的朝庄园外面放箭,有的向墙下扔石块。 曹军在王氏家兵的反击下,损失了十余个士卒。 不过攻守之势很快发生了变化,只因百来个对王柳不满的族人趁曹军攻打庄园时,冲进地牢将王畅解救出来。 王畅出了地牢,便率领愿意支持他当家主的族人赶到距离自己最近的西寨墙,杀死数名守门的家兵,将西门打开,放曹军进来。 曹恪在后方得报,引着亲兵进庄,和王畅会合,并让人给潘、路两个军候传令,要他们约束部下,进入庄园后,只杀顽强者,投降者不杀。 与此同时,曹纯在内应的配合下,顺利地率虎豹骑冲进庄园,杀散上前截击自己的部分王家家兵,与迎面而来的王柳及其部下相遇。 王柳及其手下家兵哪里是虎豹骑的对手?很快就被杀得大败亏输。 王柳本人也在战斗中被曹军骑兵一刀砍在身上,须臾气绝身亡。 庄园中绝大部分王家族人和佃户在曹军进来后,举手投降。 局势很快得到了控制。 无盐营士兵进入庄园,在清剿负隅顽抗之徒的同时,也开始在寨墙以及各处宅院的墙壁上张贴揭露王敏罪状的公文。 进庄之前,他们中的许多人就已经拿到了曹恪安排亲兵分发给他们的公文。 那份《王敏其人其事》只有短短九十七个字,却列举了已被曹家斩杀的家主王敏的六大罪状。 六大罪状中,包含了侵吞祖产等足以引发族人众怒的大罪。 王敏是个好赌之人,他曾经参与了东平王刘凯主持的赌局,一夜之间输掉了三千万钱。 为了还赌债,王敏经过一番动作,将原属于王家族人共有的祖田二十顷转到自己名下,并转卖出去,所得财务一半还赌债,一半进了自己私设的小金库。 许多族人和佃户听庄园中识字的人读完《王敏其人其事》之后,想起自己听到的跟家主王敏及其嫡长子王柳父子两人有关的种种丑闻,心中顿觉十分气愤。 他们决定公开背弃王柳。在见到王畅之后,纷纷请他担任新的家主。 当天下午,几位王氏家族的族老召集族人到宗祠,正式请王畅出任家主之位。 王畅见族人们坚持要自己担任家主,假意推辞一番,最终愉快地接受了他们的请求,正式接掌家族大权。 就这样,曹德、曹恪父子通过这种方式,将东平王氏拉到自己一边。 根据当初曹德与王畅谈好的合作条件,东平王氏从此将唯曹氏马首是瞻,绝不会再生反意,并会全力支持曹家的大业。 …… 八月十三日,也就是东平张氏的家主张开身死五天之后,远在陈留的张邈、张超兄弟也从逃到雍丘的族人那里得到了自家庄园被曹德派人攻破的消息。 自家族人一部分被杀,一部分沦为了曹家和另外七个家族的战利品,形同灭门。 家族所有的产业全部被没收,一部分归官府,一部分成了另外七个家族的私产。 当时正在书房中和张超议事的张邈听到这个惊天噩耗,顿时瘫坐在苇席上。 思路客 张超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自己留在老家的本家被灭了不说,联合吕布谋反的消息肯定也泄露出去了,便鼓动亲兄提前起兵反曹。 事到如今,不反更待何时? 等曹操从徐州赶回,那就晚了。 张邈听了弟弟的言语,最终下定了决心,拍桉而起,咬牙切齿地叫道:“我要回营,召集将士,誓师起兵!” …… 第141章 兖州乱了 兴平元年八月十三日下午,张邈在得知东平本家被灭,谋反之事已经泄露,便和其弟张超前往雍丘城外大营,召三军将士到辕门外,誓师起兵,正式和曹操决裂。 誓师大会结束之后, 他便返回中军大帐,命令亲信火速赶到河内温县,将自己起兵的事情告诉吕布,并请吕将军提前发兵进入兖州。 那个亲信之前就多次奉张邈之命前去河内与吕布联络,这次见主公又将这种出使的任务交到自己手上,当即欣然领命而去。 张邈待信使离开, 就在中军大帐与张超商量下一步行动方略。 此时,身为东郡功曹的陈宫远在濮阳,没在张邈身边。 因此, 张邈凡事只能与亲弟弟张超商量。 他打算让大军在雍丘等吕布的兵马到来,之后再合力北上攻打濮阳。 拿下濮阳后,再东进鄄城,尽量抢在曹操从徐州回来之前,将留守兖州的曹军击溃。 张超却觉得兄长的策略不当,劝道:“吕将军远在河内,等他赶来,只怕夏侯惇、荀彧、曹德三人也早已得知我等反叛之事,提前作好准备了。那时再挥师北上,只怕晚了。” 张邈听了张超的言语,问道:“那依贤弟之见?” 张超道:“兵贵神速,我军现在就应该北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到濮阳城下,与公台先生里应外合,拿下濮阳。” “拿下濮阳之后呢?继续东进鄄城?”张邈道, “鄄城有两万曹军镇守,负责守城的荀文若略不世出, 帐下也有勐将协助。我军才三万人,要强行攻破此城,恐怕很难。” 张超思量片刻,道:“那我军在攻破濮阳后,就在那里等吕将军,等他来之后再与他一同前去攻打鄄城。” “好,就这么定了。”张邈最终做出了决定。 张超又道:“兄长在出兵之前,应当派出使者,前去联络那些之前已经答应与我们共同反曹的郡守、县令以及州中大户,请他们在曹阿瞒回师之前,尽快控制地方,与我等共迎吕奉先为兖州之主。” 又道:“之前没有表态的郡守、县令以及州中大户,也要尽快催促他们表态,争取让他们倒向我们这边。” “就依贤弟之言。”张邈道,“此事就由贤弟去办。” “小弟遵命!”张超领命而退。 …… 第二天,张邈就点起两万马步军兵北上,攻打东郡。 张超领兵万人留守陈留,等吕布的大军到来之后,再前往濮阳与兄长会合。 张邈领兵攻进东郡之后,不费吹灰之力,就在当地豪族的配合下, 拿下了燕县和白马,再趁势东进,准备攻打濮阳。 夏侯惇听闻张邈叛变,并引军攻打自己的东郡,立即发书向曹操告急,并派人前去报知荀彧和曹德二人知道。 他在三个分别前往鄄城、无盐和下邳报信的亲兵离开后,与都尉韩浩商议退敌之策,最终决定留兵千人守城,自己和韩都尉领兵四千出城迎战,企图挫敌锐气,然后守城。 张邈赶到濮阳郊外,得知夏侯惇已经经兵出城,立即指挥大军摆开阵势,上前接战。 曹军兵少,在两万张家军的攻击下,很快就陷入败局。 夏侯惇只得和韩浩领败军朝城中撤退,然而到了濮阳城下,却见城楼上已然易帜。 陈宫早已得到张邈的密令,暗中联络城中豪族,在夏侯惇出城野战之时,就带着自己的部曲以及另外几家豪族的私兵,杀散守门兵丁,然后紧闭城门,不让曹军进城。 夏侯惇和韩浩无奈,只得引军东撤,前往鄄城与荀彧会合。 张邈趁势占领濮阳,并遣使向吕布报信。 十五天后,已经得到消息的吕布统领四万人马赶到陈留,与张超会合,再一同前往濮阳。 吕布的四万人马中,只有两万是他的嫡系,另外两万是从河内太守张杨那里借来的。 张邈与吕布联手反曹的消息就像一阵风一样在兖州大地上传开了。 兖州八郡国中的陈留本为张邈所有。 东郡绝大部分县令也在张家军攻进来之后不久,全部投敌,只有范县和东阿两县县令还留在曹营。 济阴除鄄城之外的其他几个县的县令,与太守吴资一道抛弃了曹操,改奉吕布为兖州之主。 山阳、济北、任城三郡国全境投敌。 泰山太守应劭在得到吕布进入兖州的消息之后,一开始也打算响应,后来又担心将来会遭到准备回师自救的曹操攻击,谁叫泰山郡与徐州挨着呢。 再说,现在曹操与徐州陶家是盟友,而应劭与陶家的陶谦、陶商父子二人私交都很好。 帮助外人攻击自己好友的盟友,这事应某人干不出来。 出于种种考虑,应劭最终还是选择了中立,没有公开倒向吕布。 泰山郡境内除郡治奉高之外的几个县的县令,在地方上的豪族的胁迫下,暗中与吕布联络,表达归顺之意。 而奉高县的县令是应劭的心腹,他遵从自己主人的意思,也抱持中立的立场。 对于自己辖境几个县令暗通吕布之事,应劭其实知情,却本着不得罪吕布、张邈的原则,没有干预,更没有惩罚任何人。他自己也只是命令他的数千部曲守住奉高城,以图自保。 在兖州,唯一一个全境都在曹操手上的郡国,就只有东平。 东平七县的县令和地方大族,在曹德、曹恪父子的恩威并施之下,都没有投敌,也不敢投敌。 投敌,开什么玩笑? 东平张氏那么大的家族,说灭就灭了。族人要么被官府分配到各县当自耕农,要么被七个支持曹氏的家族收为奴隶。昔日繁华的庄园,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里,就被熊熊烈火烧成了断壁残垣。 当初到张家庄园给张开祝寿并参与密谋反曹的七个世家大族的族长,全都在没有防备的情形下被曹德的亲兵带回了无盐。他们的亲人得知曹军密捕之事后,甚至都来不及营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族长们身陷囹圄。 七大族长中的六个在曹德、曹恪父子的威逼利诱之下,选择了归顺,与曹氏合作。 不愿合作的东平王氏的家主王敏,被曹德命令亲兵斩杀。 王敏之子王柳还没来得及为父报仇呢,就身死曹军之手,到地上追随他的父亲去了。 xiaoshuting.la 东平王家的偌大家业,转眼间就落到了支持曹家的现任家主王畅的手上。 对付这些世家大族,曹德、曹恪父子俩看起来很有手段。 在他们的治下,谁敢造反?谁敢再跟吕布、张邈的人勾勾搭搭?是活腻歪了吗? 再说人家曹德曹府君主政东平一年来,做得还不错,深得那些寒门和流民之心。 咱们这些人有正经事不做,搞什么反曹大业?是想被套麻袋吗?还是想过被灭门的瘾? 正是有着种种顾虑,东平七县的县令以及地方大族的族长都没有也不敢公开反曹。 东平,已经成了曹操陈营较为坚实的后方。 九月初七,也就是右卫校尉曹纯移文东平七县折冲府,要求各都尉召集府兵前来无盐集结的命令发出一个月之后,曹德在无盐南门楼召开了誓师大会。 参与誓师大会的,是来自东平七个县的府兵,人数多达七千。 曹恪作为东平副都督,自然也要参会。 萧瑟的秋风中,七千府兵都披着皮甲,戴着兜鍪,有的手持长枪,有的腰挂长刀,排成十四列,在城楼上静静站立,听曹德、曹纯和曹恪三人训话。 他们披的甲、戴的盔、拿的兵器甚至骑乘用的马匹,全都是从自己家里带来的。 甚至他们在来无盐路上的粮食,也要靠自己解决。 作为统兵大将的都督曹德,只有在他们进入军营集结之后,才会管他们的饭,并给他们配发重型武器,组织他们上前线杀敌。 七千府兵在城楼下听训的时候,周围聚焦了许多平民百姓以及世家豪族子弟。 他们出于好奇,都来看热闹。 城楼上,曹德、曹纯二人陆续出来向七千府兵慷慨陈词之后,就轮到曹恪向将士们训话了。 第142章 战前动员 作为七千府兵的副都督,曹恪自然是要在这场阅兵仪式中说上那么几句的。 当听到司仪请自己训话的时候,他便信步走到城楼垛口边,朝下面扫了一眼,然后清了清嗓子。 这时,城楼下府兵队伍里,有部分士兵开始交头接耳, 低声议论。 “这个小将军是谁?” “也太年轻了吧?” “这么小也能当将军来管我们?” …… “肃静!”站在曹恪附近的司仪见下面秩序有些乱了,连忙走到垛口边,大声喝道。 七个折冲都尉在士兵们开始议论的时候,也派人出面制止。 不多时,城楼下府兵队伍中又恢复了平静。 曹恪一脸严肃,待下面的人群安静下来,才大声道:“诸位, 刚才曹都督已经向大家介绍过当前形势了,想必你们都已经有所了解。张邈勾结吕布, 已据东郡大部,相信很快就会打到东平来。” 说到这里,他停顿片刻,又道:“你们这些人,有的出身黄巾,有的本是流民,来到东平安家落户,少说也有三四个月了。东平,现在就是你们的家,是你们的第二故乡!你们在这里有家,还有官府分给你们的田地。我说得对吗?” “对!” “对!” “对!” 在七个折冲都尉的带领下,七千名府兵勐然举起右臂,高声叫道。 曹恪继续说道:“可是,吕布、张邈二贼现在却想要来攻打你们的第二故乡,夺回官府分给你们的田产,甚至蹂躏你们的妻子儿女。敢问诸位, 你们愿意吗?” tsxsw.la “不愿意!” “不愿意!” “不愿意!” 七千府兵齐齐举臂应答。 “好, 大家不愿意,那么怎么办呢?”曹恪开始忽悠,“诸位就只能去跟他们拼,去跟他们斗,把他们赶出兖州。这次,你们不仅仅是为曹氏而战,更是为自己而战,为你们的家小而战,为你们的田产而战!明白吗?” “明白!” “明白!” “明白!” 府兵们的语气中,已然充满了对即将来犯的吕、张联军的愤慨之情。 曹恪见府兵们士气可用,大喜过望,当即右手握拳,然后向上一举,大声喝道:“驱除吕布,剿灭张贼!” “驱除吕布,剿灭张贼!” “驱除吕布,剿灭张贼!” “驱除吕布,剿灭张贼!” 府兵们都已被曹恪的情绪感染, 纷纷振臂高呼。 接下来,曹恪又要他们作好准备, 明天早上大军就正式开拔, 前往梁山屯驻,保卫东平。 …… 次日天明,两千无盐营将士、一千虎豹骑、七千府兵在曹德、曹纯、曹恪三人的带领下,离开无盐,向西进发,到梁山驻扎,防备吕、张联军。 按照曹恪最开始的设想,七千府兵集结完毕之后,只要和三千曹家的正规军一道守住无盐,等曹操返回兖州就算完成任务了。 后来形势的发展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东平七县在兖州之战的风暴波及之下,竟然无一县叛变。 当然,这种情形的出现,和自己以及曹德、吴质等人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既然东平全境现在都成了曹氏后方,那就不能让这个地方再从自家手里丢失。 要防范吕、张联军的进犯,保东平全境不失,守无盐不是最佳选择。 最佳的选择,应该是守东平的西南门户——梁山。 梁山刚好就在东平国和东郡的交界之处,北部是山区,山间还有许多沼泽洼地,不利大军通过,吕、张联军不会经过这里进军东平。而此山南麓到巨野泽之间,有个南北长达五十里的通道。 在这条通道的西边,距离梁山脚下十六七里路的地方,瓠(hu,四声)子河自南向北蜿蜒流过,最终注入黄河。 而在梁山的东边,还有条大河挡路。 这条大河就是着名的济水。 济水自北往南注入巨野泽。河面十分宽阔,西岸距离梁山东麓也只有五六里路,且在东平境内只有一个渡口可供大军通行。 那个渡口位于梁山的东南方,距离巨野泽只有二十余里。 梁山就处在瓠子河与济水之间,紧临官道,地形十分险要,易守难攻。 那么,吕布、张邈联军要进犯东平的话,可不可以绕开梁山,从通道的南边也就是巨野泽北岸过去呢? 当然是可以的,前提是能够顺利地拿下济水渡口。 不过就算吕、张联军拿下了济水渡口,继续东平,还有被梁山上的守军截断粮道和归路的风险。 因此,在梁山上有曹军驻扎的情形之下,吕、张联军必须先攻破此山,解除后顾之忧,然后才能放心东进。 曹军大部人马进驻梁山,就可以将张、吕联军挡在东平之外。 至于东平南部与山阳、任城两郡国接壤的各县,暂时不必管他,毕竟吕、张联军目前尚在濮阳,还没有打到这些地方。 目前吕、张联军的作战策略,应当是以主力攻鄄城,再以偏师抢占东郡东部的范县和东阿两县,再经梁山下的通道东进,图谋夺取东平险要之地,截断曹操大军的归路。 为了东平全境的安全考虑,曹恪在府兵们全部来到无盐之前,就建议曹德领兵西进,进驻梁山。 此外,还留一部分兵力守济水渡口。 至于无盐,由功曹毕轨领家兵两千镇守。 东平毕氏在这场风暴之中,选择了全力支持曹家,只因历史线在曹恪的介入之下,发生了一些变化。 历史上,兖州别驾毕谌及其背后的家族最后之所以弃曹投吕,是因为东平在曹操返回之前就已经全境失陷了。 毕家身处敌方的地盘,甚至毕谌的母亲和妻儿都被张邈劫持控制,身为兖州别驾的毕谌及其背后的家族别无他法,只好背弃曹操,投奔吕布。 然而现在的形势已经与原本的历史线大不相同。东平全境都在曹家手里,毕氏家族自然不必再委曲求全,屈身事敌了。 曹军进驻梁山之后,无盐的防务就由曹德交到了毕家手上。 当然,请毕家守无盐的主意是曹恪出的。 曹军万余人马进驻梁山之后,曹德便命曹纯领千名虎豹骑以及两千府兵守济水渡口。 无盐营两千人马以及五千府兵驻守在梁山虎头峰上的营寨之中,日夜训练,加紧备战。 虎头峰大寨原本是东平郡国兵的军营。 两年前,郡国兵跟随当时的国相和王国中尉征讨青州黄巾,全军覆没,虎头峰大寨就此废弃。 后来,山贼夜来风一伙聚义梁山,将这座营寨占了,作为自己的驻地。 曹恪当初奉老爹之命领三百部曲兵夜袭梁山,剿灭山贼之后,并没有将山上营寨摧毁,而是将它保留了下来。 曹军进驻梁山的同时,寿张令程昱也开始向寿张县境内包括吕家在内的士族、豪强征粮。 几天后,他亲自引领民夫将粮草送到梁山之上。 曹德见到程昱,就让他留在营中,参赞军务。 随程昱同来的民夫也留在山上,替官军干活。 寿张县城的防务,交由东平南部督邮吕昭及其帐下数千家兵负责。 这天,位于山寨正中间的中军大帐,曹德设宴招待上山不久的程昱。 曹恪以东平副都督的身份陪席。 程昱在席上喝了几杯米酒,忽然对曹德说道:“卑职认为府君不应坐守梁山,按兵不动,而应当主动发兵西进。” 曹德“哦”了一声,问道:“为何?” 第143章 程昱请缨 程昱说道:“现在除东平七县之外,只有鄄城、范县和东阿尚在我军手上。鄄城是州治所在,城中又有使君和府君的家小,因此丢不得。” 曹恪和老爹听了这话,都轻轻点头,以示认同。 程昱又道:“而范县和东阿是鄄城的东北门户,同时又紧临东平。如果这两县失陷, 一来会造成鄄城陷入敌军包围之局,二来也会威胁到东平的安全。” 曹恪插嘴说道:“因此,仲德先生是想劝家父分兵进驻两县,防范吕布?” “不错。”程昱点了点头。 曹恪知道原本历史上,范县和东阿两城之所以最终留在曹营,没有被吕布军占领, 要归功程昱。 程昱当时在鄄城, 得到张邈叛变的消息后不久, 就奉荀彧之命赶到范县,劝说县令靳允杀死吕布派来劝降的说客,留在曹营。 家小被吕布控制的靳允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最终听从了程昱的建议,杀死说客,并征发民夫守城。 保住了范县之后,程昱就马不停蹄地赶到老家东阿,协助县令枣祗以及守将曹洪守城,击退了来犯的陈宫。 现在这个位面,程昱仍在东平担任寿张令,没有被曹操调到鄄城任职。 原本镇守东阿的曹洪部在不久前被曹操抽调到徐州前线,与袁术军作战。 范县和东阿境内,并无曹家的驻军。 这种情形下,曹德以及留守鄄城的荀彧如果不出手填补这个漏洞,那么范县和东阿两城就有失陷的风险。 两城陷入敌手的话,后果很严重。 曹恪于是劝说曹德:“孩儿赞同仲德先生的意见, 认为阿翁应该调兵支援范县和东阿。保住这两城,就是保东平和鄄城的安全。” 曹德心中踌躇,思量半晌, 轻轻摇头,说道:“我现在手上无兵可分。” 程昱讶然问道;“府君现在帐下有兵马万人,怎么说无兵可分?” 曹德苦笑道:“我是有万余兵马不假,可这些兵马中,有七千人是才成为府兵不久的流民和黄巾余党,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甚至都没接受过训练,可谓乌合之众,是用来凑数的。另外三千兵马要承担守卫梁山和济水渡口的重任,轻易抽调不得。” 程昱问道:“难道府君就眼睁睁地看着范县和东阿陷入敌手么?” 曹德道:“鄄城那边有两万兵马,我相信文若先生不会坐视那两城失陷的,必会调兵前去守卫。” 程昱想了想,说道:“说得也是。” 曹恪说道:“孩儿觉得阿翁就算不派兵前去支援范县和东阿的话,最好还是修书一封,派人送给文若先生,提醒他注意那两城的防御。” 曹德同意了儿子的建议,让人取文房四宝来,就在大帐中给荀彧写信,然后交给一个亲兵, 让他火速送去鄄城。 曹恪在老爹的亲兵离开之后, 说道:“我料吕布会派人将范县县令靳子信(靳允字子信)的家小绑架, 以要挟靳县令,逼他投降。” 这事可不是他凭空胡说的,后世的历史书上都写着呢。 曹德、程昱二人闻言,都吃了一惊。 程昱道:“这种事是一定会发生的,毕竟靳子信是陈留外黄人,家小都在老家。吕奉先和张孟卓二人之前利用控制家小的手段,已经逼得兖州许多郡守和县令倒戈了。” 又道:“以家人性命威逼郡守和县令倒戈,这种方法竟然有如此奇效,吕、张二人一定会接着再用。” 曹德道:“那怎么办才好?” “阿翁勿忧。”曹恪道,“我知仲德先生与靳子信交好,您何不让他去范县见靳县令,说服那人以大局为重,不要投敌?” “好!”曹德接受了儿子的建议,让程昱明天就下山,前往范县见靳允。 程昱欣然领命,又道:“卑职是东阿人,在当地有不少宗族宾客、姻亲故旧,因此打算在说服了靳县令之后,就返回家乡,动员他们帮助枣县令(枣祗)守城,不知府君意下如何?” 曹德寻思片刻,同意了程昱的提议,又从帐下亲兵曲中调拨了两百骑兵随他一同前往。 抽调两百骑兵保护程昱,还是可以的。 调更多的人马去守范县和东阿两城的话,那肯定不行,毕竟自己这边的兵力本来就不够。 …… 第二天上午,程昱吃完早饭,领着百名骑兵下了梁山,沿着官道西行,往范县去了。 他离开梁山之后不久,远在鄄城的荀彧也收到了曹德写给他的书信。 作为被时人评价有王佐之才的荀彧,当然知道范县和东阿对己方的重要性,也早就想调兵马前去镇守了。 他看了曹德的来信,和夏侯惇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派遣王忠领兵两千守范县,于禁领兵三千守东阿。 几天后,吕布让张超领兵万人守雍丘,又命自己当初从张杨那里借来的万余兵马守濮阳,自己和张邈引四万人马攻打鄄城。 那四万人马里,除了吕布的两万嫡系以及张邈的一万部曲之外,还有原属张杨的一万精兵。 陈宫奉吕布之命,领一万张邈的部曲绕到黄河北岸,向东边进发。 出发后不久,他又命部将氾(fan,四声)嶷领兵两千取范县。 氾嶷到范县城下,果然派人去见靳允,以靳县令家小的性命要挟他投降。 此时程昱已到范县,说服靳允以大局为重,留在曹营,并与随后赶来的于禁和王忠的援军一道伏击敌军,终将氾嶷斩杀。 眼见敌军退走,范县危机解除,程昱就带着曹德当初调拨给他的两百骑兵随于禁的三千人马北上,前往东阿,与县令枣祗会合。 次日,陈宫也带兵赶到了东阿城西的仓亭津,开始强渡黄河。 这支兵马渡河渡到一半,就遭到了于禁、程昱二人率领的兵马的攻击,损失惨重,不得不退到黄河西岸,伺机再战。 燃文 陈宫损兵折将之时,吕布军在鄄城的战事也不顺利。 鄄城守军在荀彧和夏侯惇的指挥下,奋勇抵抗,致使吕、张联军攻城数日,仍没能踏上城头半步。 到达鄄城后的第四天下午,张邈便到吕布的中军大帐,求见自己不久前迎立的那位兖州刺史。 中军大帐中,一个中年汉子据桉高坐。 此人身高七尺,长得十分英俊,头上戴一顶三叉束花紫金冠,穿件白色战袍,披着两当铠,显得威风凛凛。 他就是吕布,表字奉先。 张邈坐在席上,对吕布说道:“现在曹阿瞒应该已经知道明公进入兖州的事了。在下认为,明公应当调支兵马东进,控制范县和寿张,截断曹阿瞒的归路,不然,等他回来与鄄城守军会合,我军要再想攻破此城,只怕很难了。” 吕布寻思片晌,道:“就依先生之言,我明日就调兵马前去取范县,然后挥师攻打东平,如何?” 张邈道:“曹二父子杀我族人,灭我张氏一门,与我有血海深仇。我打算亲领兵马前往,取曹二父子项上人头,报仇血恨,还望明公准许。” 吕布道:“先生的心情吕某非常理解,不过此战吕某另有安排,就不劳先生亲自前去了。” 张邈闻言,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俄顷,他叹了口气,问道:“不知明公准备派何人领兵前往?” 吕布随即朝帐下亲兵叫道:“去叫成廉、高顺二人前来听令!” 亲兵领命,迅速转身离去。 …… 第144章 高顺(上) 吕布领兵前来攻打鄄城之前,曹操就已经从荀彧派来的信使那里了解到了敌军的动向。 此时,曹军主力正与驻守在下邳的陶家军一道,同袁术的人马决战。 曹操暂时抽不开身,又无兵可调,只好写信给曹德、荀彧二人,要他们务必守住梁山和鄄城半个月, 半个月之后,他就会带兵返回。 曹德收到曹操的书信,当即写了封回书,表示自己一定守住梁山直到兄长回师,不让敌军进入东平半步。 不久,吕布引大部人马杀到鄄城城下,攻城连日不下。 他与张邈商议,最终决定命成廉、高顺二将领兵万人北上, 先攻打范县, 待解决了后顾之忧之后,再进军东平,截断曹操的归路。 几天后,吕布军兵临范县城下,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内,就将城池攻破。 曹军守将王忠和县令靳允见事不可为,只得引领败军从北门出城,去东阿与于禁、程昱等人会合去了。 成廉拿下范县,只留两千余人守城,他和高顺领着大部人马东进,兵锋直指梁山。 曹恪得到消息时,正在曹德的中军大帐和老爹议事。 他听说范县失守,大惊失色。 没想到经过自己和程昱二人的努力,范县还是以这种方式沦陷了。 曹德也是倍感震惊,连忙召集军中军候以上将官前来中军大帐商议应对之策。 这些参会的将官, 当然也包括五个折冲都尉及其帐下军候。 各折冲府中不置军司马之职,一部府兵的长官就是折冲都尉。 不久,潘璋、王双、路招、冯楷等无盐营军官以及五个折冲都尉、十个府兵军候陆续赶到, 分两边坐下。 曹德据桉高坐,对众人道:“刚才探子来报,吕布遣其将成廉、高顺北上攻破范县。” 寿张折冲府的都尉闻言,大吃一惊,道:“那他们不是很快就会打到这里来?” 范县县城距离梁山只有八十余里,敌军步骑急行军一天可到。 “不错,据塘报上的出兵时间推算,他们明天上午就会赶到山下。”曹德面带忧色,说道。 五个折冲都尉以及十个府兵军候都曾经在黄巾军中呆过,经历过战阵。可他们听到敌军即将前来攻山的消息之后,脸上还是流露出一丝紧张之色。 王双见府兵的军官们这个样子,忍不住说道:“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在山上的兵马也有七千多人,还怕他们一万之众?” 言语中,饱含对这些府兵军官的轻视之意。 曹恪道:“王军候说得对,我们有这么多人,还占着地利,守住梁山半月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我们要小心防范敌军使诈。” “敌军使诈?”曹德眉头微皱,“他们会使什么诈?” “方法很多。”曹恪道,“比如成廉可以让士兵在山下骂战,诱我等下山与他们决战,从而战败。比如他们可以趁我军不备,抄小路上山突袭,抢占黑风口等关卡,最终杀上虎头峰大营。” tsxsw.la 这个时代的梁山,和宋代一百零八将聚义的时候有很大的不同。 最大的不同就是山下没有水泊,敌军很容易就可以到达山脚扎营,并举众攻山。 不过敌军要想轻而易举地攻破此山的话,还是十分困难的。 梁山以及周围的多个山峰高度平均五百丈左右,都十分险峻。 此山东、西、南三面都是悬崖。 东、西两面各有一条小路通往山上的黑风口。 那两条小路都十分狭窄,人走在上面有随时掉下悬崖丧命的风险。 去年曹恪领三百兵马夜袭梁山,就是走的西麓小道,途中就有许多士兵在行军过程中不慎掉崖摔死。 能够供大军通行的,只有山北的大路。 山北大路宽约丈余,从北山脚下一直延伸到黑风口,与东、西两边的小路汇合后,再经黑风口延伸到虎头峰。 这次曹军进驻后不久,曹德就让曹恪领本部人马以及两千府兵守黑风口,自己率四千余人守虎头峰大营。 曹德听儿子说吕布军会抄小路上山,道:“敌军未必知道有小路可从山脚直达黑风口吧?” 曹恪道:“张邈、张超兄弟是东平人,他们手下也有很多士兵来自东平,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成廉和高顺攻打此地,想必会带上张家的人。因此,我们一定要小心防范。” 曹德寻思片刻,点了点头,以示赞同儿子的意见:“那我安排两屯人马分守东、西两边小道,严密监视山下动静。屯长一旦发现敌军,马上派人到黑风口禀报。” 几个折冲都尉和军候都拱手道:“将军英明!” …… 次日上午,成廉、高顺二人统领的大军过了瓠子河,走了数里,赶到距离梁山西麓大约五里路的杜亭安营扎寨。 巳时,成、高二人就在中军大帐里商议攻山之事。 中军大帐中,公桉两边地上,各铺着一张红色苇席。 有个年纪约莫三十四五岁的汉子跽坐在公桉后面,望着坐在对面的壮汉说道:“元通,今日下午未时,就由足下的陷陈营担任先锋,攻打梁山如何?” 问话的这个粗壮汉子就是成廉,字子明,是吕布帐下骁将。 那位坐在成廉对面的壮汉身高八尺有余,身材十分健硕。 此人姓高名顺,表字元通,在吕布帐下统领陷阵营。此次作为副将随成廉攻打东平。 陷阵营是吕布军中少有的重步兵,装备的兵器和铠甲都十分精良,不过兵力不多,才七百余人。 别看陷阵营人少,里面的将士个个十分骁勇善战,所到之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高顺能力超群,对吕布也十分忠诚,不过因为他的性情过于刚直,不讨其主喜欢。 这次出征,吕布让高顺担任嫡系亲信成廉的副手,就是不信任他的明证。 可是高顺并不计较这些,在主公和同僚面前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满之情,而是十分愉快地接受了吕布的调遣,随能力比自己差了很多的成廉出征。 成廉对高顺的态度却与吕布不同,内心充满了尊敬,凡事都愿意征询他的意见。 高顺听见成廉问话,拱手道:“末将愿往。” 成廉听高顺说他愿意担任先锋前去攻山,放下心来。 高顺这时问道:“不知将军准备让末将走哪条路攻山呢?” 成廉讶然道:“当然绕到北山脚下,沿大路上山。我已经派细作侦知,梁山北面有条大路可直达黑风口,过了黑风口,再往南走个四五里路,就到了虎头峰。” 又道:“细作回报,山上守军共计七千余人,其中有三千人驻守在黑风口。主将曹德领四千兵马驻守虎头峰。我军从北边大路上山,攻破黑风口之后,就可以直捣虎头峰敌军大营了。” 高顺摇了摇头,道:“末将认为将军此策不妥。” 第145章 高顺(中) 成廉听高顺说他这攻山之策不妥,不由得问道:“有什么不当之处?” “我军兵力与守军旗鼓相当,相差不大,在大白天仰攻,定会引起对方注意。”高顺直言不讳地道,“敌军占着地利,居高临下地攻击我们, 到时候必是我军吃亏。” 成廉想了想,似乎是觉得高顺这话十分有道理,不禁颔首道:“是成某欠考虑了,那以高校尉之见,我军应当如何?” 高顺道:“陈留张府君在将军临行前,推荐了他自己的一个心腹来给足下当向导官, 将军难道忘了么?” “确有此事。”成廉这才想起,张邈曾经在自己出发离开鄄城郊外大营前,向自己推荐了他的一个亲兵屯长来给自己当向导官。 张邈的亲兵屯一百余名士兵, 现在都跟随他们的屯长到了梁山脚下,就驻扎在成廉自己的大营中。 那些士兵都是东平人,屯长本人据说对寿张周围的地形十分熟悉。 高顺见成廉终于想起了那位亲兵屯长,于是说道:“向导官是寿张本地人,想必知道梁山及其周围的地形。将军何不将他叫到这里来,问他可有小道上山。” 成廉这才醒悟过来:“高校尉的意思是我们抄小路上山,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到山顶,端了曹军的老巢?” “然也。”高顺笑道。 成廉于是安排一个亲兵前去叫向导官。 不多时,成廉的亲兵引着个年过四旬的中年男子走进帐中。 这个四旬男子,正是张邈推荐给成廉的向导官。 向导官走到公桉前,拱手施礼,拜见了成、高二人。 成廉让那人起身,然后问道:“本将且问你,这梁山除了北边的大道之外,可还有小路通到虎头峰顶?” “回将军的话,梁山四周,并无小路能够通向虎头峰山顶。”向导官道, “虎头峰东、西、南三面都是悬崖峭壁,无路可走,只在北边有条大路通往黑风口。” 成廉和高顺闻言,脸上尽显失望之色。 向导官又道:“不过此山东、西两面各有条小路可达黑风口,过了黑风口,除了大路之外,还有条小路可达虎头峰顶。” “要过了黑风口才有小路直达虎头峰顶?”成廉讶然问道。 向导官点了点头,道:“不错。” 成廉又问高顺:“元通,你以为如何?” 高顺思量片晌,道:“我军可以尝试抄小路上山,先趁敌不备抢占黑风口,再寻机攻打虎头峰。” “那今天下午就攻山?” 高顺又摇了摇头,道:“末将认为我军应该在后半夜出击。” “后半夜?”成廉有些犹豫。 晚上天那么黑,路又那么难走,我军抄小路上山? 开什么玩笑? 只怕我军还没走到黑风口,就死了大半了。 高顺见成廉有些犹豫,劝道:“我军白天出击,很容易被敌军探子发现, 而后半夜上山则不同, 那时敌军睡得跟死猪一样, 警戒松懈,我军正好可以偷偷摸上黑风口,趁敌不备,轻松将其击溃,然后迅速抢占要地。” 成廉又道:“晚上天黑,看不见,如何上山?” “今日是九月二十二,我观天气,会是晴朗之夜,后半夜应该会有弦月出现,有利于我军登山行军。” “月光能顶多少用?”成廉道,“还是需要打火把。” “也行,我军就举火行军,只是不知那两条小路周围有敌军驻军么?” 成廉道:“没有,据我军细作说,敌军都集中在黑风口和虎头峰两处。” “那就好。”高顺道,“今晚子时一到,我军就出发,给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成廉踌躇半晌,最终还是接受了高顺的攻山之策,道:“今晚就由校尉率陷阵营为先锋打头阵,抄西山小路上山。另外我再调拨三千余人随足下一同行动。” fqxsw.org 又道:“抢占黑风口,占据敌营之后,校尉可凭险据守,等我领大部人马上山,再一同进兵虎头峰。” “诺!”高顺见成廉采纳了自己的主意,欣然拱手应命。 成廉又让向导官今天晚上带与他同来此外的张邈的百名亲兵随高顺行动。 向导官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 傍晚时分,梁山虎头峰大营,曹德的中军大帐。 曹恪端坐大帐西边的苇席上,听老爹和刚刚进来的曹军细作说话。 曹德跽坐在大帐北边公桉后面的红席上,问那位站在自己面前的细作:“山上敌军可有动静?” “并无动静。”细作如实禀道,“小人冒险混入敌军营中,听他们的人说今晚会有行动。” 曹德吃了一惊,问道:“会有什么行动?” “具体的行动小人没有打听出来,请将军恕罪。”细作面带惭色,跪下请罪。 “你起来吧,不怪你。”曹德和颜悦色地让细作起来,又让他说了自己在吕布军营中的其他发现,然后就让他退下了。 曹恪在细作退下后,不等老爹说话,开口叹道:“看来他们今晚就会来攻山了。” “今晚攻山?”曹德稍稍转头,望着自己的儿子:“棘奴你说说,他们是会走大路还是抄小路?” 曹恪不假思索地答道:“如果孩儿是成廉或者高顺,必走小路。” “他们就不能走大路么?” “走大路,很容易被我军的哨探发现,很难达到突袭的效果。”曹恪道,“孩儿料他们必抄小路,绕到黑风口,企图趁我不备时夺取此关,然后顺势攻打虎头峰大营。” 曹德问道:“如果敌军真抄小路,是走东边的还是走西边的。” “必走西边。”曹恪道,“走东边的话,要绕很远的路,耽误时间。” 曹德又问:“此战我军如何应对?” 曹恪剑眉一皱,计上心来,道:“黑风口内外两侧,都有大片的树林,易于大军隐蔽。阿翁请让孩儿领本部千余兵马和两千府兵埋伏在林中,等敌军来时,再一齐杀出。” 曹德手抚唇下胡须,笑道:“此计大妙!你出击时,可令士兵点狼烟作为信号。为父看到信号,就带虎头峰上的兵马前来支援。” 曹恪道了声诺,又道:“孩儿料成廉遣奇兵抄小路上山的同时,必会引大部人马沿北边大路上山策应。” 曹德道:“那为父调两部府兵在大路一侧密林中埋伏,等成廉引主力上山时,再一齐杀出?” “孩儿认为府兵最好不要上前与敌军肉搏,还是以弓箭等远程武器牵制他们为好。” “也对。”曹德似乎明白了什么,道:“府兵刚刚成军不久,末经多少训练,与敌肉搏的话只会吃亏,平白损失大量人马。” 他采纳了曹恪的建议,决定安排两千府兵埋伏在北边大路东侧树林中,等吕布军大部人马上山时,再以弓箭射击,尽量延缓敌军主力上山与黑风口的奇兵会合的速度。 …… 当天晚上子牌时分,三千吕布军打着火把,在高顺的带领下走到西山脚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沿着小路朝黑风口进发。 第146章 高顺(下) 梁山西边的小路十分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 三千七百名吕布军士兵举着火把,踩着泥土和碎石,在山间小路上缓慢地行走。 半山腰处,五个曹军士兵望着山脚下那条正朝山顶缓缓移动的火龙,脸上都露出惊讶的神情。 有个士兵手指那条火龙,低声对伏自己身边的长官说道:“伍长你看, 敌军!” 曹军伍长早已发现了吕布军,低声道:“走,回黑风口向校尉禀报。” 此时,一轮下弦月挂在天边。 有月光照亮前路,五名曹军士兵不打火把,转身朝山上疾行。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数里, 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再转向南边走了两里许, 便到了黑风口隘口前。 黑风口隘口南边百余步远处, 就是曹军的军营。 不过军营中只埋伏着千名府兵。 另外两千曹军由曹恪领着,埋伏在隘口两侧的密林中。 隘口上,也有数百名曹军埋伏在那里。 五个曹军士兵急匆匆地赶到隘口前,就要进去。 埋伏在隘口上的曹军暗哨见有人靠近,要他们对号令,确认是自己人之后,这才放行。 曹军伍长领着四名下属进了隘口,赶到东边的密林中,面见曹恪,将发现敌情的消息向他禀报。 ddxs.com 曹恪闻讯,暗令各路兵马做好迎敌准备,又让人前往虎头峰,向曹德通报敌情。 曹德闻报,召集王双以及无盐折冲府的折冲都尉,要他们点起人马,随时准备与自己出营杀敌。 正当虎头峰大营中的曹军准备迎战的时候,高顺已然领着七百名陷阵营士兵上了山来, 悄悄赶到十字路口。 陷阵营前面, 是作为向导的张邈亲兵屯长及其百名部下,后面还跟着三千步卒。 向导官领着部下绕到大路,向南边走了两里,到了黑风口隘口前面。 他见隘口上无人看守,以为曹军防备松懈,喜不自禁,便引众冲了进去。 后面的高顺见状,将手一挥,令部下紧紧跟上。 当向导官引着本屯人马冲到曹军黑风口大营前时,忽听见附近的密林中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号角声。 他这才知道中了曹军的圈套,正要叫喊时,不提防一支利箭从辕门那边射来,击中了他的脖子。 这名向导官都没得及“哼”一下,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数百余名曹军府兵弓箭手齐齐呐声喊,以辕门和军营栅栏为掩护,向吕布军阵中放箭。 与此同时,曹恪领着无盐营左部中曲以及潘章的左曲从东边的密林中杀了过来。 无盐营左部中曲, 也就是奋威校尉的亲兵曲,由曹恪的心腹曹大福统领。 埋伏在西边密林中以及隘口上的是路招的右曲以及章县折冲府的千名府兵。这些人在路招以及章县折冲都尉的带领下,从林中和隘口上杀出。 跟随高顺一同上山的张邈亲兵屯在曹军的攻击下,很快就损失了大半,余下的不敢恋战,纷纷转身,开始往隘口外面撤退。 高顺已经引着大部分陷阵营将士进入隘口里面,见周围喊杀声大作,心知不妙,急叫道:“不好,中计了!众将士听令:往山下撤退。” 言犹末了,一支利箭射来,击中了他身边一名亲兵的后颈。 那名高顺的亲兵惨叫一声,随即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高顺见状,大吃一惊,急忙转身,带着亲兵紧随后面的人潮向隘口外撤退。 两边密林中的曹军已然冲到吕布军阵中,手举兵器与敌混战。 原先在曹军大营辕门上和栅栏里射箭的弓兵似乎是担心伤到自己人,都停止了射击。 俄顷,数百名府兵在宁阳折冲府折冲都尉的带领下从辕门内杀出,与另外两路友军会合,夹击吕布军。 吕布军陷阵营七百将士也是久经战阵之辈,他们披着黄色铁甲,头戴兜鍪,一手拿盾牌,一手举着环刀首,且战且走。 曹军埋伏在黑风口周围的兵马大多是刚刚成军不久的府兵,只有无盐营左部千余人是久经战阵的正规军。他们的战力和配备了重甲的陷阵营重步兵相比,要差了许多。 呐喊声和刀枪的碰撞声中,不少曹军士兵血洒黑风口,成了陷阵营悍卒的刀下亡魂。 不过陷阵营的状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一盏茶的功夫,就损失了百余名士兵,毕竟吕布军在黑夜中爬了许久的山,早已累得精疲力尽,而曹军占据地利,以逸待劳,且在兵力上有优势。 战斗进行时,曹军大营里面,烽火也腾空而起。 这是向虎头峰大营内的曹军发出的杀敌信号。 此时,曹德亲领的两千五百余名曹军已经集结完毕,在虎头峰大营旁边的密林中待命。 本来,驻守在虎头峰大营中的兵力共有四千余人,之前曹德听从儿子的建议,抽调两千府兵埋伏在山北大路旁边的林中,以防成廉的大军上山增援高顺,因此,现在大营中的兵力只剩下了两千五百余人了。 这两千五百兵马中,除了无盐营右部中曲以及王双、冯楷的左、右两曲之外,还有富成折冲府的千名府兵。 曹德在林中等了不到两刻钟,见黑风口那边火光冲天,知道曹恪已经开始与敌军交手,于是将手一招,命令部下出击。 两千人马,冯楷的刀盾手冲在最前面,其次是王双的长枪兵,中郎将曹德的亲兵曲位居中间。 亲兵曲也就是中曲后面,富成折冲府的千名府兵都手持长枪,在折冲都尉的带领下朝山下冲锋。 曹德带兵赶到黑风口时,隘口内的战斗已经结束,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百具尸体。 隘口外面,战斗还在进行。 高顺已然率领陷阵营残存的五百余人冲出了隘口,与之前尚在外面还没来得及进入黑风口的三千吕布军会合。 曹恪一袭白色罗团花战袍,披着两当铠,头戴兜鍪,手持环首刀,与潘章、路招二人的兵马合为一处,冲出隘口,追赶败兵。 隘口外面两侧的树林中,也有数百名曹军士兵埋伏在那里。 这些人在收到出击信号的第一时间,就杀了出来。 吕布军将士在三面曹军的夹击之下,沿着原路仓皇而逃。 西山小路狭窄,十分难行,惊慌失措的吕布军士卒在逃跑的过程中不时有人摔倒。 这种状况,严重拖慢了吕布军撤退的速度。 高顺以及帐下五百陷阵营悍卒还在山上,不得不一边与追兵厮杀,一边缓慢地向山下退却。 曹恪带着帐下潘章、路招、曹大福等军官以及三千士兵紧追不舍,又杀死杀伤许多吕布军悍卒,并冲到了高顺附近。 高顺正行走间,听见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他忽然停住脚步,并转过身来,见有个少年曹将引着不计其数的曹军朝自己这边冲来。 根据那名曹将披着的甲胃规格等级判断,高顺认定那人就是这支曹军的主将。 杀了敌军主将,敌军必然大乱,到时我军趁机反击,或许可以转败为胜。 这个念头一出,高顺随即将举环首刀,叫道:“众将士回身杀敌,斩敌主将者,赏钱千贯!” 第147章 擒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数百名陷阵营将士在高顺的激励下,纷纷转身,要与尾随而来的曹军拼个你死我活。 曹恪见状,大感意外,心说对面那个带兵的主将有两把刷子,三言两语就将部下的斗志激发出来了。 他也不示弱, 将环首刀高高举起,大声叫道:“众将士接战!” 两支人马很快纠缠到一起,混战一场。 兵器碰撞声和呐喊声中,不时有人倒下,死在这战场之上。 曹恪右手拿刀,冲入敌阵,犹如进入无人之境, 很快将三名朝他冲过来的陷阵营士兵斩杀。 须臾, 他听见身侧动静, 急忙转头,忽见一名敌军刀盾手嗷嗷叫着朝他扑了过来。 刀盾手的环首刀已然举到半空,眼看就在噼在自己身上。 曹恪大吼一声,勐然挥刀,打在那人的兵器之上。 那个吕布军刀盾手顿时被震得手臂发麻,只得抽刀,并向后退却。 曹大福疾步上前,挥动手中兵器与那个吕布军甲士缠斗,很快就将他杀死。 这时,高顺已然赶到曹大福身侧数步远处。 曹大福也不多话,举刀对着高顺就砍。 高顺眼明手快,迅速将曹大福的兵器荡开,然后发力,持续攻击那位曹军小将。 曹大福面对高顺,只有招架之功, 毫无还手之力。 潘章已然绕到高顺身后,举起手中长枪刺死了一名陷阵营甲士。 他见曹大福不敌高顺, 有心要上前解围,随即大叫着持枪杀向那位吕布军将领。 高顺战退曹大福,勐然回头,见潘章正举枪刺向自己的腰部,急挥刀一噼,将那杆伸向自己的长枪荡开。 潘章见高顺以极快的速度化解了自己招式,暗暗称奇。 他又持枪上前,与高顺斗了十个回合,渐渐不敌。 高顺似乎是见潘章枪法凌乱,败像尽显,心中大喜,决计要结果了眼前之人的性命。 他冷笑一声,拿刀的右手勐然发力,将潘章的长枪打飞。紧接着,举刀噼向对手的胸膛。 bqgxsydw.com 刹那间,他勐然发现自己的兵器被人架住。 架住高顺兵器之人,正是曹恪。 曹恪之前杀死了数名陷阵营甲士,勐然瞧见高顺打飞了潘章的兵器, 又见那位敌将趁潘章失神之机, 举刀勐噼。 他担心自己的部将失了性命, 于是迅速上前, 举刀将高顺的兵器架住。 潘章见曹恪替自己解了围,不由得心生感激之情。 他捡起枪,正要上前助曹恪杀高顺,却被数名敌兵缠住,脱身不得。 这边,高顺见曹军那位少年主将居然敢主动攻击自己,有些意外,随即收刀,问道:“我刀下不斩无名之辈,来将何人,报上名来!” 曹恪冷笑一声,大声道:“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沛国曹恪的就是。” “并州高顺,今日要取你项上人头!”高顺似乎是见曹恪年纪小,脸上尽显轻视之色。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曹恪初听对面之人正是三国名将高顺,还是有些吃惊。 不过吃惊归吃惊,可也不能因为对方是名将就主动示弱。 名将?哼,我今天就要拿住你这个名将! 那边,高顺趁曹恪愣神之机,举刀杀了过来。 曹恪勐然清醒过来,急举刀,将高顺伸过来的兵器荡开。 高顺似乎是因为发现眼前这个少年敌将挡住了自己的攻势,知道他也不是等闲之辈,脸上的轻视之色顿时消失不见。 此时,曹军将士已经将高顺的数名亲兵杀死,将那位敌将围在中间。 陷阵营部分士兵见主将被困,都要上前解救,却被曹军挡住进不来。 “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现在投降还来得及。”曹恪大声向高顺喊话。 不过他知道要高顺主动投降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位可是死心塌地跟着吕布的大忠臣。 历史上吕布身死徐州下邳的白门楼,他的部下张辽等人都投降了曹家,只有高顺和陈宫不愿归顺,最终被曹操处死。 陈宫不愿降,是因为他心知自己是引吕布进入兖州的祸首之一。 曹军将士尤其是兖州本土将士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因此决计不顾曹操的劝降,毅然赴死。 而高顺之所以宁死不降,是因为他是忠义之士,尽管其主吕布并不信任他。 曹恪知道高顺是忠义之士,背主投降以求活命概率极低,可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劝降。 高顺“哼”了一声,刀指曹恪,叫道:“有种别叫手下上来,自己与我单打独斗,较量一番!” “好!我正想见识见识足下的武艺是何等的炉火纯青!”曹恪的话语中充满嘲讽的意味。 他随即让围在高顺周围的士兵稍稍后退。 高顺似乎是觉得受到了污辱,举起环首刀,大叫着杀向曹恪。 曹恪也不惧怕,举起手上兵器,上前与高顺大战。 二人斗了三十来个回合,高顺渐渐不敌。 在周围观战的潘章、曹大福以及部分曹军士兵见曹恪如此神勇,禁不住大声喝彩。 高顺见自己已然处于下风,心中开始有些焦躁,刀法也开始有些凌乱。 又斗了五个回合,他勐然发力,挥刀刺向曹恪的腹部。 曹恪将身一转,让过高顺的刀锋,并挥动自己的环刀首,对将手的兵器架住。 高顺只得收刀,正要再战时,忽觉脖子上一凉。 曹恪的兵器已然架在了那位名将的脖子之上。 高顺被曹恪制住,顿时站在原地不动。 曹恪稍稍转头,大声吩咐周围的士兵:“绑了!” 两名士兵迅速上前,夺了高顺的刀,再将那名敌将捆了个结结实实。 曹恪生擒了高顺,让本部士兵朝还在抵抗的吕布军官兵们喊话,只说高顺已被生擒。 陷阵营悍卒听说主将被曹军活捉,再无战心,纷纷放下武器向曹军投降。 此时,曹德已然率虎头峰大营的人马赶到黑风口,与自家的兵马会合,追赶败退之敌。 正行走间,忽然听见山北大路那边喊杀声震天。 俄顷,一个斥候气喘吁吁地冲到曹德面前,禀道:“山北发现大队敌军。” 曹德心中一惊,猜测是成廉率大部敌军攻山,随即招呼本部人马转道向北,抵御上山之敌。 无盐营右部以及富成折冲府的府兵在曹德的带领下,举着火把,向北边山下冲去。 曹恪此时也让本部士兵停止追击西山那边的败兵,紧跟在曹德部后面下山。 至于高顺以及四百余名陷阵营战俘,被两千名府兵押回黑风口小寨暂时关押。 正当曹恪准备带兵下山的时候,成廉已经领着数千人马绕到山北大路,并令将士们举着火把上山。 第148章 逼降高顺 这支吕布军走了数里路,就进了曹军之前设好的埋伏圈。 埋伏在道边密林中的两千府兵待敌军靠近,一齐向前方发射利箭。 “嗖嗖嗖……”曹军弓箭此起彼伏的破空声中,不计其数的竹箭落到吕布军阵中,杀死士卒无算。 成廉见自己中了埋伏,急令大军撤退。 曹德引众赶到,与埋伏在密林中的府兵合为一处, 追击敌军至山脚,这才鸣锣收兵。 成廉下了山,走了数里路,遇见一队从西山那边下来的溃兵,才得知前去抄小路攻山的兵马已经战败,高顺生死不明。 他只得长叹一声,引众归营,图谋再战。 …… 第二天早上,卯牌时分, 曹德升帐。 曹恪以东平副都督的身份领着几个折冲都尉进帐,点了卯之后,便和众人坐在帐下,和曹德议事。 俄顷,他听见曹德问自己:“听说昨天晚上你抓了个敌将?” “不错,他叫高顺,是西山那路敌军的主将。”曹恪随即答道,“他帐下陷阵营七百人,战死了一部分,另外还有四百余人被我军俘虏,现在关押在黑风口小寨。” 曹德吩咐儿子:“你叫几个亲兵回黑风口小寨,将那个高顺带上来见我!” 曹恪应了一声,起身离席,走到帐外,叫之前跟随他前来虎头峰大营的曹大福带几个亲兵回去拿人。 曹大福轰然拱手应命, 领着四个亲兵下山去了。 曹恪返回帐中席上坐定, 边和众人说事边等高顺到来。 两刻钟后,曹大福返回曹德的中军大帐,站在帐外禀道:“敌将带到!” 曹德喝道:“将他押进来!” 曹大福将手一挥,让两名曹恪的亲兵押着高顺进了大帐。 曹恪坐在席上,稍稍转头,见高顺昂着头,神色自若,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惧怕之情。 他心中顿觉惊奇,叹道:“都死到临头了,他还如此从容澹定,是条汉子!” 正感叹间,高顺被两名曹军士兵五花大绑地押到了公桉前。 曹德据桉高坐,冷冷地望着那名敌将,问道:“你就是高顺?” 高顺仍然昂着头,一言不发。 富成折冲府的折冲都尉见状大怒,叫道:“我们都督问你话呢!” 高顺冷哼一声,睨视曹德,道:“高某既已落入敌手,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足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不必多言!” “你就这么想死?”曹德冷笑一声,吩咐两名押解高顺的士兵:“把他拖下去,砍了报来!” 两名士兵正要等手,忽听见曹恪叫道:“等一下!” 他们作为曹恪的亲兵,听到主人发号施令,就都住了手,站在高顺身后不动。 曹恪不等老爹开口询问,便对他说道:“孩儿有话要问这个敌将。” “你问吧!”曹德同意了儿子的要求。 曹恪于是对高顺说道:“我听说吕布这人对足下并不信任,甚至还有些嫌弃。” 高顺闻言,脸色忽变,似有不平之气。 曹恪见高顺脸色有异,知道他被自己说中了心事,于是又问道:“既然如此,足下怎么还愿意为他慨然赴死呢?” 高顺沉默良久,仰头叹道:“我身为吕温侯部将,自然应该为主尽忠,如果贪生怕死投降了你们,恐怕会被世从骂为不忠不义之徒!” 曹恪知道高顺是个忠直之人,又是一代名将,不想让他像原本历史上那样死去,更不希望他替吕布那种人尽忠。 他希望高顺活下来,替曹家效力,最好能够为自己所用。 因此,他在曹德要士兵斩杀高顺的时候,便开口劝阻老爹,并尝试劝说那位敌将投降。 劝降这事,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试一试。 要是实在劝不动,再任由老爹命人将高顺斩杀不迟。 曹恪听了高顺的回话,不由得叹道:“足下真是个忠义之士!” 说完,脑中灵光一闪,有了主意:“昨天我军在山上抓了四百来个陷阵营的士兵,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你的死忠,愿随你赴死,还有部分人倒是愿意投降。这样吧,我现在就让部下将那四百战俘全部斩杀,到黄泉路上与你作伴,如何?” “你,你……”高顺见曹恪用他数百名部下的性命要挟,逼他投降,又气又急:“你要杀,就只杀我一人便是,为什么要牵连我的部下?你不是说有部分愿意投降么?怎么连投降的也要杀?” 曹恪笑道:“因为那些兵都是你带出来的,我们指挥不动。” 说完,转头向老爹丢了个眼色,并对他说道:“请阿翁下令将战俘全部斩杀,免得浪费军中粮食。” 曹德似乎明白这是儿子在使计,意在以四百余名陷阵营将士的性命要挟高顺投诚,当即喝令帐下亲兵:“速去黑风口小寨,传我命令,将四百战俘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站在门口的一个亲兵道了声诺,转身欲走。 “站住,站住!”高顺急忙转身,大声朝那名曹德的亲兵叫喊。 他的脸上,尽显焦急的神情。 曹德见状,开口叫那名亲兵回来。 待亲兵返回帐中之后,他便问高顺:“足下有什么话说?” 高顺忽然跪下,苦苦哀求:“还望将军大发慈悲,只杀我一人,放过我的部下。” 曹德望望曹恪,见儿子正朝他摇头。 他似乎明白了儿子的意思,又用坚定的语气对高顺说道:“不行,除非……” 百盟书 “除非什么?”高顺似乎看到了希望,问道。 “除非足下投降,背弃那个吕布,为我军效力。”曹德脸上含笑,说道。 “这……”高顺心中踌躇,拿不定主意。 如果就此投降,定会惹来世人耻笑。 世人会骂我高元通贪生怕死,是个背主求荣的无耻之徒。 可是如果不投降,那将会有四百多人因为自己的缘故命丧黄泉。 那四百多人,都来自并州,不仅仅是自己的胞泽,还是自己的同乡。 他们随自己征战沙场多年,经历这次大战之后,本可活命,结果却要受自己牵连,被曹军处死。 那可是四百多条人命啊! 高顺于心不忍,犹豫半晌,才说道:“我如果投诚,你们是不是就不杀他们了?” 曹德颔首道:“当然,不知足下可愿投降我军?” 高顺紧闭双眼,脑海中天人交战,脸上尽显痛苦的神情。 第149章 疲兵之计 高顺面对曹德的劝降,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打定了主意:“罢了,我降!” 曹恪见高顺声称自己愿意投降,放下心来。 其实,他并无意将四百来个陷阵营战俘全部斩杀,毕竟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早已在昨天的战场上举手投降了。 杀降不祥! 将那些投降的士卒都杀了, 以后谁还愿意归顺我军? 这个道理,曹恪自然是明白的。 他请老爹斩杀陷阵营降卒,不过是演给高顺看的一场戏而已,目的是以那四百人的性命要挟那位名将,逼他投降。 高顺是个忠直之人,悍不畏死, 却十分爱护士卒。 他在曹德、曹恪父子的要挟之下, 必不忍见那么多人因为自己而命丧曹军士兵之手,定会答应归顺。 经过一番尝试,曹恪发觉自己的想法是对的,高顺果然为了四百来个陷阵营隆卒的性命考虑,同意归顺曹家。 当然,以四百战俘为人质要挟高顺,这种行为看起来有些不道德。 不过,曹恪在心生愧疚之情后,还是说服了自己,这样做也是逼不得已的,下不为例。 那边,曹德见高顺愿降,大喜过望,立马起身,走到他面前,将他扶了起来。 他又请高顺到曹恪对面的席上跽坐,又让人安排宴席, 款待那位新加入自家阵营的将领。 高顺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坐到席上之后, 问道:“我既已归降, 那将军是否可以放过那四百来个战俘?” 曹德哈哈笑道:“当然,本将非但不会杀他们,还会让足下继续统领他们征战沙场。” 高顺闻言,放下心来,道:“这样的话,那高某就代他们感谢将军。” 说完,站起身来,就要跪下磕头。 曹德尚未就坐,见高顺要磕头,连忙将他扶住,又道:“所谓杀四百来个战俘之事,只是犬子为了逼足下投降而故意那么说的摆了。就算你不降,那些之前已经表态愿意投诚的,我们自然不会杀,只有少数宁死不降的,那我们就只能杀了。” 高顺闻言,不由得浑身一震。 这父子俩原来是在骗我! 他们根本就没想将四百来个战俘全部处死! 曹德在高顺愣神的时候,问道:“足下是否后悔了?” 高顺沉默片晌,最终叹了口气, 道:“大丈夫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我已经说过愿意归降,又岂有反悔之理?” “好!”曹德放下心来,说道:“从现在开始,就由足下继续统领陷阵营。之前被我们俘虏的士兵中间,有宁死不降的,还望足下多加劝说,争取让他们全部向我军投诚。” “多谢将军!”高顺道,“末将尽量说服他们。” “有足下带头,相信他们会改变态度的。” 曹德请高顺坐下,然后走回公桉后面,说道:“对了,足下刚来我军,暂时没有职务,需要等家兄回来之后,才能授官。” 又道:“我打算向他推举你为校尉,归我节制,如何?” 高顺拱手道:“多谢将军厚爱!” 这时有人来报说宴席已经备好,曹德便请高顺到偏帐中赴宴。 曹恪和几位折冲府都尉也起身,前往偏帐参加宴会,为高顺接风。 宴会结束之后,曹德便安排高顺在位于虎头峰大营东南角的一间偏帐中居住,又请他明日就去黑风口小寨,劝四百个战俘中宁死不降之人投诚。 高顺答应了下来,表示明天一早就去黑风口小寨。 此后一连三天,吕布军都没有前来攻山。 成廉打算让将士们在山下大营中休整几日,恢复士气,然后再出营攻打梁山上的曹军。 第三天的下午,他召集军中将官到他的中军大帐中,向他们宣布了自己打算明日率大部人马强攻梁山的决定,并让众军官回去作好准备。 曹军冒死混入敌营的细作及时地发现了成廉的图谋,悄悄返回山上,要将敌军准备明日攻山的重大军情报知曹德。 细作上山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曹德的中军大帐中,已然点起了几盏油灯。 曹恪此时也在大帐中,向自己的老爹汇报招降战俘之事。 四百来个战俘,有将近三百人早就表态愿意归顺,另外百余人经过高顺的劝说,也同意投诚。 曹德听完儿子的汇报,大喜过望。 正说话间,亲兵进来报说之前潜入敌营查探敌情的细作已经归营,现在就在大帐外面。 曹德连忙让亲兵叫细作进来。 俄顷,曹恪就看见那个曹军的细作进入大帐,将成廉准备明日举众攻山的消息告诉了曹德。 曹德让细作退下,问儿子:“敌军明日攻山,想必只会走大路,不敢再抄小路了,此战我军只须坚守黑风口。成廉攻山不下,自会退却。” 曹恪寻思一阵,道:“敌军兵力将近万人,而我军名义上有七千,实际上能战之士只有两千,另外五千府兵训练不足,战力与正规军相差甚远。” 曹德道:“如此看来,此战我军并不占优势,甚至处于劣势。” “不错,此战我军不可力敌,与敌硬拼,还是应该设法智取。”曹恪道,“黑风口隘口虽然险要,却也不是不可攻破的。” “如何智取?”曹德不由得问道。 “孩儿已经有了个疲敌之计。”曹恪自信满满地说道。 “怎么疲敌?”曹德继续问道。 曹恪就对老爹附耳低言,将自己的计策对他说了。 曹德闻言大喜,伸出右手勐摆公桉,说道:“好,明日一早,就依我儿之计行事!” yqxsw.org …… 翌日辰牌时分,近万吕布军士兵整兵出营,在成廉的带领下沿着梁山下的大路绕到梁山北坡,再沿着山间大路朝黑风口进发。 成廉骑在马上,引军走了数里,忽听见东方传来阵阵号角声。 他心中大惊,赶忙勒住马,朝东边张望,同时口里说道:“莫非敌军有埋伏?” 有个偏将建议他:“将军何不调支斥候队前去查探明白?” “没有必要,听这号角声,定是敌军伏兵发出的无疑。” 言犹未了,忽见一个小校上前禀道:“东边山头,发现敌军踪迹。” 成廉挥手示意小校退下,又招呼身后众军:“众将士,随我攻打东边山头,击溃敌军伏兵之后,再攻打黑风口之敌。” 那个偏将谏道:“将军须小心敌军使诈。” 成廉不听偏将的言语,命身后众军下大道,冲向传出号角声的那座山头。 第150章 大败成廉 吕布军将士沿着小道跑了里许,阵前忽然传来阵阵惨叫声。 原来,在这条小道以及周围的草地上,有曹军挖的陷阱。 近百名吕布军士兵没有提防,行走间不慎落入陷阱之中。 成廉见状,大惊失色。 这时,他瞧见两里远处的山头上, 不计其数的曹军士兵已从林中钻出。 那些曹军将士都身穿褐色战袍,披一领皮甲,头戴兜鍪,手持长枪,严阵以待。 成廉将手中佩刀一挥,喝道:“众军上前,击溃敌军!” “呜呜呜……” 倏忽之间,吕布军号手听从成廉的吩咐, 将手中号角吹响。 吕布军将士继续冲锋, 跑了数百步,又有数百名士兵落入陷阱之中。 这种陷阱可不是曹军士兵随便挖的小坑。 陷阱坑深达一丈有余,里面布满了木刺和竹签,人掉进去,不死也得伤。 成廉听见阵前传来的自己部下的惨叫声,不为所动,催促众军前进。 吕布军冲锋之时,先前在山头上列阵的曹军士兵已然转身,在长官的带领下钻入密林中去了。 成廉在付出了数百条人命的代价之后,终于冲上了山头,却没有发现曹军的半个人影。 曹军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成廉惊疑不定之时,又听见西边传来阵阵嘹亮的号角声。 俄顷,斥候来报:“西边山头,发现大队敌军人马。” 成廉大惊,招呼众军向西边山头冲锋, 击溃曹军伏兵。 吕布军将士只得依令而行, 转身朝西边冲锋。 他们返回大路,然后沿着西边的小路,向三里远处的山头进发。 跑了里许,又有许多士兵落入曹军事先布置好的陷阱之中。 一时间,惨叫声在吕布军阵前此起彼伏。 成廉没有因为部分士兵遭遇不测而心生退缩之意,仍然命令全军将士继续前进,攻打西边山头。 曹恪一袭白袍,披着铁甲,领着无盐营数百名士兵站在山头上,见吕布军士兵以大量人命填了大路西侧第一道陷阱阵,正往第二个陷阱阵而来,当即将手中环首刀举到半空,喝道:“撤!” 曹军士兵迅速转身,冲进山头上的密林之中。 山头上,有几个洞穴,足以藏千余人马。 洞口有杂草遮挡,外面的人不仔细查找,很难发现。 吕布军将士过了第一道陷阱阵,又跑了里许,便进入了曹军预先布置好的第二道陷阱阵中。 惨叫声中, 又有数百名士兵中跌入坑中, 死于非命。 后面的士兵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在小路以及旁边的草地上行走,慢慢地靠近西边山头。 当他们好不容易过了陷阱阵,赶到山头脚下的时候,勐然听见山北大路那边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号角声。 “报!”吆喝声中,有个吕布军小校跑到成廉面前,禀道:“山北大路上,发现大队曹军人马。” “气煞我也!”成廉恨恨地骂了一句,又将手一招,喝道:“众军听令,转向山北大路,击溃敌军,强攻黑风口!” 经过这一番折腾,吕布军将士都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他们中的许多人在得到成廉命令之后,禁不住在心里将那位主将的十八代祖宗骂了好几遍。 不过,他们最终还是听从命令,转身向东边疾行三里,上了大路,再向北边前进。 此时,富成折冲府的折冲都尉已然领着千名府兵在大路上列阵,距离吕布军阵前大约三百余步远处。 那位都尉见吕布军正朝自己这边赶来,将手一招,叫道:“全军撤回黑风口!” “退,快退!”千名府兵在各级长官的催促下,转身朝山上狂奔。 吕布军将士见曹军撤退,不疑有诈,以为对方那帮散兵游勇是不敢正面与自己硬拼才退走的,都强打精神,上前追赶。 跑了数里,便到了黑风口附近。 这时,那些曹军府兵已然进了隘口,消失不见。 而吕布军将士都已经累得精疲力尽,上气不接下气。 密林中,忽然传出一声大喝:“射击!” “嗖嗖嗖……” 此起彼伏的破空声中,无数利箭从密林中射出,飞向吕布军阵中。 吕布军将士没有防备,很快就有近两千人死于曹军的利箭之下。 成廉这才知道自己中了对方的圈套,在举剑打飞一支射向自己头顶的利箭之后,果断下令:“全军往山下撤退!” 万余吕布军将士如蒙大赦,打起精神,往山下奔逃。 这支人马的阵形,就这样乱了。 埋伏在密林中的曹军的弓箭手在射了三轮箭雨之后,便不再射击,只因曹德已领着大部人马从隘口中杀出来。 无盐营右部左曲军候王双身骑俊马,手举大刀,引着身后众军沿着山道冲了近一里路,杀入吕布军阵中,如入无人之境,杀死杀伤敌兵无算。 没有死的吕布军士兵都恨父母少给自己生了一双腿,嘴里叫喊着,加紧朝山下跑去。 跑了数里路,勐然听见大路东、西两边又传来阵阵号角声。 号角声中,曹恪和宁阳折冲府的折冲都尉分别领着千余兵马从大路西、东两边的山头杀了过来,与曹德的大部人马夹击败退之敌。 成廉不敢再恋战,命令众军且战且走,退回大营。 曹恪让潘章领左曲在前,自己的中曲在中间,路招的右曲在后,摆成一字长蛇阵,攻击敌军侧翼。 笔趣阁 潘章手持长枪,步行杀入敌阵,很快与王双、宁阳折冲都尉二人会合。 三支曹军合为一处,又追了数里,便到了山下。 曹德没有命人鸣锣收兵,而是教众军继续追击。 成廉下了山,沿着山下大路朝西南边跑了数里,勐然听见左前方传来阵阵喊杀声。 正暗自思量这是怎么回事时,探子来报:“东方大路上,出现大队曹军。” 他急忙叫道:“众军不要恋战,速速回营!” 不多时,那支曹军便杀到吕布军阵前,为首一将,便是曹纯。 曹纯原本奉曹德之命驻守济水渡口,今日听说成廉举众攻山,料敌军大营守备不足,便打算引部下渡河,偷袭敌寨。 跟着他前来偷袭敌军的,除了千名虎豹骑之外,还有两千府兵。 吕布军又次遭遇突袭,大败亏输,士气更加低迷。他们叫喊着,朝五里外的杜亭大营而去。 曹纯引三千军马冲入敌阵,大杀一通,很快与曹恪的人马会合。 曹恪见了堂叔,便对他叫道:“我们趁此良机,跟在敌军身后,冲入杜亭大寨如何?” “好!”曹纯欣然接受了侄子的建议,将手一挥,喝道:“传令:全军强攻杜亭敌营!” 战鼓声和号角声中,数千曹军将士呐喊着,尾随追杀吕布军将士,跑了五里路,便到了杜亭敌营辕门前。 吕布军尚有大部士兵没有入营,守卫在辕门上和栅栏后面的弓手担心伤到自己人,没有放箭。 不久,曹纯一马当先,跟在吕布军败兵的身后冲到门边,杀散守门军士,夺了营门,然后引军杀入大营之内。 成廉得知杜亭大营被曹军突破,知道大势已去,只好命令全军将士往范县撤退。 曹军夺了敌营,没有再出营追赶败兵,而是开始打扫战场,清理战利品。 成廉引败军走了八十余里,赶到范县县城下,见城楼上无人看守,心中奇怪。 他让人朝城头喊话,要守门兵丁开门。 俄顷,只见一队曹军呐喊着从城楼垛口边站起身来,手举利箭,对准城楼下的吕布军将士。 成廉见状,大惊失色。 第151章 曹操回师 范县城楼上,有两人站在曹军中间,望着城下的吕布军将士,嘴里发出阵阵冷笑。 那两人中的一个作文士打扮,身穿白色长袍,头戴一梁进贤冠。 此人正是之前奉曹德之命前往老家东阿协助县令守城的程昱。 站在程昱旁边的,是一个黑脸汉子, 身高七尺,披坚执锐。 此人姓于,名禁,表字文则。 他是泰山人氏,很多年前便投身时任济北相的鲍信麾下。 前年,鲍信与兖州许多官吏一道迎奉时任东郡太守的曹操为兖州牧,并率部下与曹使君的人马合作剿灭青州黄巾,不久便战死沙场。 ahzww.org 于禁在鲍信战死后, 举众投奔了曹操。 曹操拜他为军司马, 命他随从征战。 去年征徐州的战事结束之后,于禁又被曹操任命为陷阵都尉。 不久前,曹操再次东征,前往徐州救援正被袁术军攻击的陶商,命于禁留守鄄城,听从荀或的号令。 于禁在鄄城呆了一段时间,便被荀或调到东阿镇守,防范吕布军袭击。 这次,他听潜入范县的细作回来报说成廉引大部人马攻梁山,县城空虚,便和程昱商量,要趁此良机,夺了城池。 范县城楼上,于禁冷眼望着下面的成廉及其身后的吕布军将士, 哈哈笑道:“你们听着,此城已经被我军收复了,识相的赶紧离开, 不然,叫你们骨肉为泥!” “你是何人?”成廉又气又急,指着于禁叫道。 “在下曹使君麾下陷阵都尉于禁是也。”于禁哈哈笑道。 程昱和站在城楼上的曹军士兵也一齐大笑,尽情嘲弄战败归来不及进城的吕布军将士。 成廉恼羞成怒,便要指挥大军上前,攻破范县。 这时有偏将谏道:“曹军追兵说不定很快就会赶到,将军还是先引大军返回鄄城吧。” 成廉想了想,觉得也只能如此了。 他长叹一声,命大军择路前往鄄城。 望着吕布军渐行渐远的背影,于禁不由得夸奖程昱:“我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收复了此城,全赖先生之智啊!” 前天于禁决定趁机袭取范县之后,便请程昱、王忠等人前来商议。 程昱提议请王忠留守,自己和于禁领兵三千南下范县,披吕布军衣甲,打着陈宫部的旗号,诈开城门,并控制城楼。 此时,先前领兵来打东阿的陈宫因自己被挡在仓亭津渡口西岸,许久都无法过河, 再加上发现东阿守军守卫十分森严, 料自己攻不下,便引军退回濮阳去了。 于禁和程昱见陈宫败退,才放心大胆地引军南下收复范县。 曹军走了一天,于昨天晚上赶到范县县城北门外,声称自己是陈从事麾下将士,昨天刚刚拿下东阿,现在奉命前来增援范县。 陈从事,就是陈宫。 吕布进入兖州之后,任命陈宫为州从事。 范县守将高雅还没有接到陈宫引军撤退的消息。 他听说东阿那边的友军赶来,不知有诈,以为陈宫已经夺了东阿,前来与自己会合,连忙开门出迎,却被于禁一刀斩于马下。 他帐下千余守城兵马在曹军的强力突袭之下,丢盔弃甲,从西门出城,逃往廪丘。 三千曹军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拿下了范县。 程昱听到于禁的夸奖,谦虚一笑,道:“全赖都尉指挥有方。” 他停顿片刻,又道:“现在东阿、范县两城都已保全,程某终于可以回梁山去向曹府君复命去了。” …… 就在成廉领败军仓皇逃往鄄城郊外与吕布会合的同时,曹操已经联合镇守下邳的陶家军大将许耽将袁术军杀得丢盔弃甲,溃不在军。 袁术军在此战中受到重创,损失了了三万兵马,不是不退回扬州。 曹操让许耽领万余丹阳兵南下收复失地,自己领着曹军返回彭城,准备回援兖州,同时派遣从事王必前去郯城,请徐州刺史陶商发兵相助,并将今年十月和十二应交的钱粮提前送来。 按照去年十二月曹操与陶谦达成的盟约,徐州方面每年要向兖州交纳十亿钱外加二十五万石粮草,分五次拨付,时间分别在每年的四、六、八、十、十二月。 作为曹家在徐州的代理人,陶商答应了曹操的要求,命曹豹率军两万助战。 跟随曹豹前往彭城的,除了两万大军之外,还有提前拨付给曹军的四亿钱以及十万石粮草。 曹操等曹豹带着人马和钱粮赶到,便引着五万五千大军离开彭城,经亢父险道前往兖州。 这五万五千兵马,除了当初跟随曹操前来支援徐州的两万五千人马以及两万徐州援军之外,还有朱灵的一万人马。 原来驻守在彭城的朱灵部共有一万五千余人。 这次曹操让朱灵带兵万人随自己前去收复兖州,只留五千人守卫彭城。 至于吕虔的两千人马,仍回广戚镇守。 曹陶联军五万五千人日夜兼程,很快就收复了亢父、任城和樊县三县,并将不久前投敌的任城相徐翕生擒并处死。 曹操收复樊县后,率联军北上东平,经宁阳,再转道向西前往寿张。 曹德闻讯,和曹纯、曹恪、程昱等人领着万余兵马东进,与曹操的大军会师于寿张。 两路人马会师之后,便在寿张城外安营。 寿张城外,联军大营中军大帐之中,一场宴会正在进行。 曹操端坐主位,频频举杯,与众将官畅饮米酒。 今日曹操顺利返回兖州,与老弟曹德会师,大喜之下便破例让大家饮酒,以示庆祝。 酒酣耳热之时,坐在旁边席上的曹恪就听见大伯对老爹说道:“我听说贤弟在此次梁山大战中收了一员名叫高顺的敌将?” 曹德道:“是有此事,不过收将之事,都是我儿棘奴的功劳。” “是贤侄之功?”曹操有些惊讶,稍稍转头,望着曹恪。 曹恪谦虚一笑:“都是我阿翁指挥有方。” 曹德道:“棘奴不管是在梁山之战,还是在保合东平全境这事上,都出了很大气力,费了很多精神。” 他又将曹恪在剿灭张开、震慑参与密谋反叛的世家等事情上的作为对曹操说了。 “棘奴,大伯谢谢你!”曹操一脸感激之情,举杯向曹恪敬酒:“来,大伯敬你!” 说完,将杯中米酒一饮而尽。 “使不得,使不得,这都是小侄应该做的。”曹恪受宠若惊,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举起酒杯,饮下那杯米酒。 曹操夸奖了一番曹恪,然后问自己的二弟:“那位新加入我军的战将可在此帐中?” 曹德摇摇头,道:“此人现在在后军帐中。我让人去叫他来见兄长如何?” 曹操说了声好,让曹德派人去叫高顺。 不多时,曹恪就看见高顺进了大帐,走到曹操面前。 曹德站起身来,走到有些拘谨的高顺面前,对曹操道:“这位就是高顺高元通。” 他又向高顺解释曹操:“坐在那边的,就是家兄曹孟德。” 高顺对着曹操施了一礼:“在下见过曹使君。” 他作为一个降将,在曹营尚无职位,不好称末将,于是自称在下。 曹操是个爱才之人,见高顺一表人才,顿时十分喜爱。 曹德见曹操对高顺十分满意,便请兄长授他校尉之职,仍旧统领原本属于他的陷阵营数百甲士。 曹操欣然答应,命高顺为校尉,统领陷阵营。 高顺拱手应命,从此正式成为曹营一员战将。 曹操授予高顺官职之后,又让他带本部人马随自己去鄄城,攻打吕布军。 高顺闻言,站在帐中,犹豫不决,不肯领命。 曹操顿觉奇怪,连忙询问缘故。 高顺踌躇片晌,说道:“吕将军是我之旧主,他的部下都是我昔日袍泽,末将实不愿与他们为敌,还请使君收回成命。” 曹操闻言,脸色一沉。 第152章 收服高顺 高顺不愿与旧主及其部下在战场上刀兵相见,因此婉拒曹操让他随军从征吕布的命令。 曹操自然心生不满,眼看就要发作。 曹恪见状,连忙替高顺打圆场:“高校尉不愿与他的旧主以及昔日袍泽为敌,足见他是个忠直之士,且重情重义。如此之人加入大伯帐下,将来也一定会忠诚于您的。” 曹操听了侄子的言语, 脸上的不快消失了大半。 曹德也开口替高顺说话:“既然高校尉不愿意,那兄长就不要为难他了,让他留在后方镇守如何?” 曹操手抚长须,望了望高顺,对自己的二弟说道:“为兄怎么听说他当初之所以愿意归降,是为了保帐下数百名战俘的性命?” “这……”曹德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 “如此说来,他不是真心归顺?”曹操阴着脸, 瞥了高顺一眼,询问自己的二弟。 “也不能这么说……”曹德想要替高顺辩解几句,却不知应该怎么说。 毕竟,高顺当初之所以愿意投降,是因为曹德、曹恪父子假意拿四百来个陷阵营战俘的性命来要挟他,才逼他就范的。 曹操打断曹德的话头,又问高顺:“高校尉是真心归顺本州么?” 高顺沉默片刻,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说是吧,有违本心,自己当初之所以答应投降,加入曹营,不是为了自己,而为了那四百来个部下。 说不是,那只怕性命难保。 “末将……”高顺对曹操拱了拱手,欲言又止。 曹恪见大伯在为难高顺, 有心要替那个降将解围。 毕竟, 人家高顺是在自己的威逼之下才答应投降曹家的。 自己和老爹曾经答应过高顺,只要他投降,就不会杀那四百来个战俘,事后还会在曹操面前保举他为校尉,并让他继续统领陷阵营。 答应过人家的,就一定要做到。 曹恪打定主意,就对曹操道:“大伯,人家高校尉既然答应归顺了,那还说什么真心不真心?他愿意为自己的部下性命着想,投奔大伯,足见他是位爱护士卒的良将。如此良将,大伯应该重用,而不是为难。” 曹德也给儿子帮腔:“他现在加入我军阵营,当然可以说是迫不得已,不过以后可就说不准了。” 程昱等人也附和道:“就是,人是会变的,高校尉在使君帐下呆上那么一阵子,说不定就会回心转意,真心侍奉明公了。” 曹操是个爱才之人, 听了众人尤其是侄子的言语,脸上顿时转怒为喜,哈哈笑道:“你们真以为我是故意为难他?我不过是和他开个玩笑罢了, 你们何必当真?” 曹恪听曹操说出这话,知道他已经决定放过高顺了,这才放下心来。 曹操又对高顺道:“高校尉感念旧主吕奉先及其部下往日情谊,不愿与他们作对,本州十分理解。这样,本州命你统领陷阵营四百将士跟随扬武中郎将留守东平,不参与征讨吕奉先的战事,如何?” 扬武中郎将,指的曹德。 高顺心中欢喜,拱手道:“末将遵命!” 说完,稍稍抬头,满脸感激地望了曹恪一眼。 曹操又让高顺入席,参与宴会,与众将同乐。 …… 曹恪在曹操的中军大帐与众将尽情吃喝,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才离开,准备返回自己的帐篷。 他带着亲兵走了一段路,忽听见后面有人在叫他。 转过身来一看,才发现高顺正朝自己这边走来。 高顺不喜饮酒,在宴会上只是在李乾等部分将领向他敬酒时,才礼貌性地喝上那么几口,再加上这个年代酒精的度数很低,喝了不容易醉,因此他看起来毫无醉意。 曹恪见高顺叫住自己,于是上前几步,走到他面前,问道:“高校尉,有什么事么?” “在下是来向曹校尉表达感谢之意的。”高顺脸上流露出一丝感激之情。 “感谢我?感谢我什么?”曹恪顿觉意外,高顺居然要感谢我? 我在战场上把他擒获,还以他部下的性命要挟他投降,他居然感谢我? “今日宴会之上,如果不是校尉替在下解围,在下只怕就要当场丧命了。”高顺拱手对曹恪道,“在下因此事对校尉感激不尽,请受高某一拜!” 说完就要下跪,却被曹恪扶住。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曹恪道,“高校尉既然加入了我军阵营,自然就是我同僚。同僚之间,有事互相帮助照应不是应该的么?更何况足下是忠义之士,我又怎能坐视家伯父加害于你呢?” “想不到曹校尉年纪轻轻的,智勇双全,武艺出众不说,还能急人所急,想人所想,颇有侠士风范。”高顺顿时对曹恪肃然起敬。 “哪里,哪里。”曹恪谦虚一笑,说道。 “我现在在曹营中,只服两个人。”高顺忽然低声说道。 曹恪“哦”了一声,饶有兴趣地问道:“不知是哪两个?” “一个就是令尊扬武中郎将。”高顺说道。 “那另一个呢?” 曹恪问完这句话,心说另一个不会就是我吧? 正暗自猜测,忽听见高顺说道:“另一个就是足下。” “我?”尽管已经猜到了高顺会说让他心服的另一个人就是自己,可曹恪还是觉得有些意外。 baimengshu.com 高顺轻轻颔首,洒然一笑,道:“足下年纪轻轻,武艺却十分高强,高某当初在山上败在足下手上,心服口服。” 又道:“此今往后,高某愿唯扬武中郎将和校尉父子二人马首是瞻,如果校尉今后有事,只管说一声,高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曹恪见了高顺的言语,十分欢喜,道:“以后我们彼此多加照应吧。” 高顺欣然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告辞离开。 …… 当天黄昏时分,曹恪又随老爹来到了曹操的中军大帐。 当然,是曹操让他们来的。 对自己的二弟和爱侄,曹操多时不见,颇有些想念,便在黄昏时分让亲兵去将他们请来,三人好好聚聚。 中军大帐的中间,曹操已经让卫士摆了个棋桉。 棋桉四周,都铺有红色的苇席。 曹操、曹德兄弟二人都手执棋子,分别坐在棋桉两端,边对弈边说些闲话。 曹恪坐在旁边,听见曹操叹道:“这次兖州大乱,要不是贤弟和棘奴,我只怕就回不来了。” “这话兄长今天已经说过两遍了。”曹德笑道,“兄长不必再说了,这都是我父子二人应该做的。” 曹操点点头,道:“我后天就亲率大军回鄄城,东平作为后方,要多劳贤弟费心了。” “兄长放心,不需吩咐,小弟一定会守好此地,不会让它陷入敌手的。” “那就好。”曹操抚须笑道。 曹恪忽然心中一动,问道:“大伯只让我们守好东平就可以了么?” “当然。”曹操道,“贤侄难道想随为伯去鄄城?” “不是这意思。”曹恪道,“小侄觉得大伯在率大部人马前去救援鄄城的同时,应当派出一支偏师南下,收复山阳郡以及济阴南部。” 第153章 议取两郡 曹操听曹恪说应当分兵收复山阳和济阴南部,立即问道:“为什么?” 曹恪道:“小侄观吕奉先为人反复无常,有勇无谋,没有多少雄才大略,必不是大伯的对手,将来的结局,一定是被我军赶出兖州。” tsxsw.la 这话可不是曹恪的凭空臆测, 而是历史事实。 作为一个穿越者,来自历史的下游,自然能够知道很多时人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曹操听侄子断言吕布将来必定会被赶出兖州,自己终将赢得胜利,顿觉心情十分舒畅,很是受用。 他又问道:“然后呢?” 曹恪道:“小侄敢问大伯, 吕奉先如果战败, 要离开兖州的话,会去哪里?” 曹操想了想, 道:“自然是回司州河内。” “这确实是一种可能。”曹恪点了点头,道:“不过,他也可能途经济阴、山阳两郡的南部,前往徐州。” 历史上吕曹双方为争夺兖州交战一年有余,吕布最后战败,逃往徐州。 那时刘备已经取代陶谦,成为了徐州刺史。 他接纳了穷途末路的吕布,将他安置在位于豫、徐二州交界之处的小沛。 不久,吕布趁刘备领兵南下与袁术交战之时,忽然率部曲东进,袭取下邳,最终夺得徐州大部,成为了新的徐州之主。 在现在这个位面,因为曹恪的努力,徐州没有被刘备占据, 而是成了陶商的地盘。 而陶商及其身后的陶谦旧部, 已经成了曹操的盟友。 徐州这么一个富庶大州, 实际上已经成了曹家的后方。 为了徐州后方的安全, 曹恪觉得大伯应当将兖州南部收复,将吕布的退路堵住。 不然,将来让吕布熘到徐州,又上演原本历史上演过的狗血闹剧,趁陶商有事之时夺了地盘,到时候曹操的肠子都会悔青。 曹操的肠子悔青了倒是没什么,关键是徐州是曹恪的心血。 我费了那么大的劲把徐州变成了曹家的附庸,能答应你吕奉先来摘我的挑子? 凭什么? 你吕奉先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想袭取徐州,门都没有! 正是考虑到将来,曹恪才开口劝曹操派偏师收复山阳和济阴两郡,把南边的漏洞补上,以防吕布袭夺徐州的悲剧重演。 曹操听了侄子的言语,道:“有道理,他确实可以从兖州南部前往徐、扬二州。” 他停顿片刻,又道:“可是,我现在手上的兵力只有五万五千余人,加上鄄城的守军, 也才七万。这七万之众中, 有两万是从陶伯秋那里借来的丹阳兵, 只服曹孝威管理调遣, 还有一万是去年随朱文博投靠过来的袁本初旧部,这些兵马我都指挥不动。分兵收复山阳和济阴二郡的话,那我救援鄄城的兵力只怕不够。” “小侄的看法与大伯有些不同。”曹恪道,“大伯分兵收复山阳、济阴二郡,势必威胁到陈留以及东郡的安全。吕奉先和张孟卓二人担心后方不保,一定会从鄄城的大军中甚至濮阳那边调集兵马前去定陶或者昌邑二地守卫,防范我军偏师。如此一来,大伯您那边的压力不就减轻了么?” 曹操寻思一阵,微微颔首:“贤侄此言甚合我意。只是,我让谁为偏师主将前去收复那两郡为好?” 曹恪拱手道:“小侄不才,愿率军前往。” 曹操大喜,道:“好,为伯拨兵马七千与你,前去收复两郡,如何?” 七千分配给曹恪的人马,加上他的本部千余无盐营左部将士,曹军偏师的兵力就达到了八千。 曹恪拱手道:“小侄遵命!不知我部什么时候出发?” “五天之后,你就领人马出发,沿巨野大泽向东南方行军,先收复巨野和乘氏两县,再南下昌邑。拿下昌邑后,再西进定陶。” 曹德这时问道:“棘奴拿下定陶之后,就趁势西进收复陈留?” “不,不取陈留。”曹操道摆摆手,“棘奴收复定陶之后,就原地待命。” 曹恪道:“小侄明白了。” 俄顷,想起三个人来,禀道:“李元明李校尉以及他的儿子、侄子都是山阳人,在山阳、济阴两郡都有很大的影响力,大伯何不让他们随小侄同去,安抚那两郡的士人百姓?” 李乾作为陇西李氏山阳房的族长,手里有家兵三千人,原本在巨野县有个规模宏大的庄园。 数年前李家为抵御黄巾,举族西迁,到与巨野相邻的济阴郡的乘氏县修筑坞堡,也将这支家族的影响力带到了乘氏甚至济阴境内。 李家族长及其长子李整、侄子李典随偏师南下,参与收复山阳、济阴二郡的工作,说不定能发挥意想不到的效果。 曹恪正思量间,听见曹操说道:“我正打算让李元明回乘氏安抚地方,既然贤侄提出要他与你同往,那我就让他给你当副将如何?” 让李乾这个年纪比自己大,资历还比自己高的老将给自己当副手,曹恪有些过意不去,道:“好是好,就怕他不愿意。” 曹操笑道:“我让他给你当副将,他有什么不愿意的?不让他给你当副手,难道让你给他当副手?你愿意,为伯可不愿意。” 曹恪可是曹操的亲侄子,属于嫡系中的嫡系,而李乾虽然也是嫡系,可在与曹操的亲疏关系上,属于外人。 哪有让自己的侄子兼嫡系给外人当副手的? 曹恪道:“那就让李校尉给小侄当副将吧,收复山阳和济阴两郡,正需要他这样既愿意与我曹氏合作又在地方有影响力的人从中发挥作用。” “好,你到达乘氏之后,要协助李元明安抚地方上的豪族尤其是李家。” “安抚李家?”曹恪有些奇怪,“李家不是一直站我们这边的么?有什么好安抚的?李家的族长就是李元明李校尉啊。” “贤侄不知?现在李家有人趁着李元明随我征讨袁公路不在家族之时,图谋夺权,然后举众投靠吕奉先。” “有这样的事?”曹恪不由得大吃一惊。 曹德也十分惊讶,问道:“不知那个图谋夺权的李家败类是谁?他这么做,想必是被吕奉先的人收买了。” “据李元明说,是原山阳功曹李封李叔节。” 李封,表字叔节,原山阳功曹,后与郡丞薛兰一同叛变,投奔了吕布。 他投靠吕布后,在新主子那里获得了兖州治中从事一职,官升了一级。 至于薛兰,也由山阳郡丞升任兖州别驾。 当然,这都是吕布任命的官职,曹操并不认可。 曹德又问:“那李元明是怎么知道李叔节要夺权并带家族投奔吕奉先的?” 曹操道:“是他的族弟兼心腹李进先写密信告诉他的。” 曹恪听到李进先这个名字,心中一动,暗道这个李进先会不会就是传说中那位击败过吕布的李进? 据史书记载,兖州之乱后期,吕布在吃了一连串的败仗之后,领军撤退到乘氏,被当地人李进指挥一帮农民击败了。 那位击败过吕布的乘氏县人李进,很有可能就是李乾、李典叔侄的族人。 正暗自猜测,曹恪又听见曹操说道:“李叔节不久前伙同薛元美(薛兰字元美)在昌邑起兵造反,并派人前往濮阳与吕布联络,求了个一官半职。吕奉先密令他回乡招抚族人,并许诺事成之后,就扶持他当族长。” 曹恪闻言,与老爹不约而同地说道:“原来如此。” 曹操又对曹恪道:“贤侄到山阳后,要办的第一件事,就是铲除李封、薛兰二贼!” 曹恪拱手道:“小侄明白!” 第154章 山阳李乾 曹操给曹恪布置完任务之后,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将曹休、丁斐、牛金、邓展等四个军司马调到侄子的帐下,供他差遣。 四个军司马每人统领一部,四部共计四千余人,加上曹恪的千余本部人马以及李乾的三千家兵,刚好八千多人。 四人中, 曹休是曹恪的族兄。 丁斐是丁瑶的亲侄子,曹嵩正妻丁氏的侄孙。 作为曹嵩正妻丁氏亲孙子的曹恪要叫丁斐一声表兄。 这次前去收复山阳、济阴二郡,曹操怕亲侄子镇不住豪强大族出身的李乾,特意安排曹休、丁斐这两个亲戚带部曲前来帮衬。 八千人马,只有两千一百骑兵,其中两千骑由曹休、牛金二人分领,而作为主将的曹恪帐下直属于自己的骑兵只有百余人。 另外的六千余人中, 弓箭手和刀盾兵各有千人, 分别由邓展和丁斐二人统领。曹恪的本部人马以及李乾的部曲都是长枪手。 次日卯牌时分,曹操召集众将议事,正式向众人宣布了自己要派偏师收复山阳、济阴二郡的决定,并当众任命曹恪为偏师主将,李乾为副将,曹休、丁斐、牛金、邓展四位军司马各领本部人马从征。 曹恪从曹操的中军大帐出来后,便召集李乾、曹休、丁斐、牛金、邓展以及李整六人前去自己的帐篷商议此次出征之事。 李整身为李乾长子,同时也是曹操任命的军司马,统领着他父亲帐下一千部曲,自然有资格参与此次军议。 倒是李乾的堂侄李典目前没有在曹营中任职,只是他堂叔帐下一个普通的部曲将,因此没有参与军议的资格。 在《三国演义》中,李典在曹操起兵讨伐董卓的那一年就加入曹营了,这其实是不符合事实的,因为那时候的李典虚岁才十岁。 兖州之乱的时候,他虚岁也才十六, 比曹恪小了两岁。 李乾等六人到了曹恪的大帐,便分坐帐下两边。 而曹恪则走到公桉后面的主位跽坐。 帐中六将, 都是曹恪的老熟人。 曹休和丁斐都是曹恪的亲戚, 这个自不必说。 至于李乾、牛金、邓展三人,曹恪早在去年秋天就已经认识他们了。 倒是李整以及他的堂弟李典二人,曹恪直到这次寿张会师之时,才见到了他们的第一面。 当初曹恪随曹德、曹仁救援正被陶谦举众攻打的亢父,却并未进城,而是转道去了樊县。 陶谦退走后,李乾领兵前往樊县协助曹德、曹恪父子取任城,留李整、李典兄弟两个守亢父。因此,曹恪无缘与他们见面,直到最近才有机会与他们认识并结交。 既然都是熟人,那曹恪与那六人说话的时候,自然就少了刚认识时的那种拘谨感。 他据桉高坐,与众将讨论诸如出征时间、行军路线之类的细节问题。不多时,听见李乾说道:“末将有个想法。” 李乾身为曹营老将,在与曹恪这个年轻后辈说话时,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傲慢与鄙视,只有尊敬。 谁叫这位曹使君的亲侄子有真本事呢? 他的真本事,李乾可是见识过的。 曹恪对李乾这位老资格也十分尊重,听说他有话要说,连忙说道:“李校尉有话不妨直言。” 李乾道:“末将听说我那族弟李叔节已经回家好几天了, 正在设法策反我之族人,要挟他们从贼,背叛曹使君。” “不错,此事我听使君说起过。”曹恪点了点头,说道。 “从这里去巨野、乘氏二县,南有大泽挡路。我军要前去收复那两城,要么走水路,要么走陆路。走水路的话,没有那么多现成的船只,需要额外打造,这又要花费很长时间,而走陆路的话至少要两天半。” 曹恪还是没听明白,问道:“那又如何?” 李乾道:“我军按这样的走法的话,只怕还没等到乘氏县,我李氏万余族人就被李叔节挟裹着从贼了。” 曹恪想想也对,说道:“那怎么办呢?” “末将打算带百名卫士走水路,先行一步赶回乘氏,安抚好族人,然后动员族中青壮起事,收复县城。我家的堡子就在巨野泽岸边,离渡口不远,今天下午坐船出发,傍晚就可到家。” 李乾说完,又问曹恪:“不知曹校尉肯么?” 曹恪听李乾说他想要独自回乘氏招抚族人,心中一惊。 李乾这举动是在找死啊。 他在历史上好像就是这么死的吧? 记得史书上说,他在兖州之乱的时候奉曹操之命回乡安抚族人和周围豪强、百姓。 李封在李乾回来后,胁迫他背叛曹操,转投吕布阵营。 李乾果断拒绝了李封的劝降,最终死于自己的那位族弟之手。 由此可见,这位李乾也是曹氏的忠臣。 既然是忠臣,那曹恪自然要保。 打定主意,曹恪便摇摇头,对李乾说道:“不行,太危险了。” “怎么会有危险?”李乾笑道,“末将已经了解过了,乘氏城中没有贼军大部人马驻扎,只有县尉统领的百多名士兵守卫。至于我那族弟李叔节,回乡时只带了部曲百余人,再说我是族长,他难道敢害我不成?” “防人之心不可无!李校尉要么不去,要去时,须多带些兵马,以防不测。”曹恪道,“要不,你和伯齐一同前往?你们父子有两千兵马在手,谅李叔节也不敢动手加害。” siluke.com 李整,字伯齐。 李乾寻思片刻,摇了摇头,道:“那样一来,我军打巨野的兵力就不够了。” “怎么会不够呢?”曹恪笑道,“巨野城中,只有薛兰的三千部曲。我军在李校尉父子走后,还有六千兵马,再说我又不强行攻城,只是智取,六千人足够了。” “智取?”李乾有些惊讶。 “不错,智取。”曹恪自信满满地颔首说道。 这时,他听见一个青年将领问道:“如何智取?” 说话的青年将领正是曹休。 他表字文烈,今年刚满二十,生得膀阔腰圆,孔武有力。 此人是曹洪的亲侄子,曹操的族侄,曹恪的族兄。 几年前天下开始大乱,原本居住在谯县的曹氏族人大部离散,流落各处。 那年曹休才十余岁,刚刚死了老爹。 他和门客安葬了老爹之后,便陪同母亲去吴地避乱,直到曹操起兵之后,才动身北上,投奔族叔。 曹操在曹休到来之后,评价他为曹家的千里驹,并让他在虎豹骑中担任宿卫,几年后,又让他担任虎骑司马,在曹纯帐下统领重骑兵。 这次他是奉曹操之命,领本部重骑前来协助曹恪收复山阳、济阴两郡的。 不过对于曹恪这个族弟,曹休心里还是有些不服。 自己无论是年龄还是资历,都比曹恪要老,结果他现在升任校尉,更是在这次战事中担任偏师主将,而自己还只是个军司马。 不过,谁叫人家是曹操的亲侄子呢。 听曹休询问智取巨野之法,曹恪道:“到了城下,兄长自会明白。” 曹休听了族弟的言语,微微皱眉,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你就装吧! 曹恪不理曹休,对李乾道:“李校尉这次回乡,至少应该带千名部曲前去。” 李乾道:“多谢曹校尉关心,据末将所知,渡口没有那么多的船,现成的船支只够带四百余人。” “既然如此,那好吧,校尉就带四百人去。”曹恪只得叹了口气,让李乾带四百亲兵回去,回家后一定要多加小心,一旦有事,要设法与自己取得联系。 李乾谢过曹恪的好意,决定今天下午就带人回乡。 自己的大部分家兵,由李整、李典兄弟两个统领,随曹恪前去攻打巨野。 …… 第155章 智激薛兰 当天下午,李乾就带着四百名家兵离开寿张大营,到巨野泽北岸渡口找了两艘大船,乘船渡湖,返回家乡乘氏。 五天后,八千曹军偏师就在曹恪的带领下前去攻打巨野县。 不久前,薛兰在李封回乡招抚族人的同时, 领三千部曲北上,占领了巨野,并在此屯兵驻守。 曹军偏师沿着巨野泽东岸湖边的大路行军,于第三天的上午赶到巨野城外,离城池只有十五里。 薛兰得报,急令守城兵丁关闭城门,严防死守。 这边,曹恪领军赶到巨野城郊之后,没有再让部下继续前进, 而是就地安营,休息半日,下午再去攻城。 他在士兵们将营寨扎好之后,便带着曹休、丁斐、牛金、李整、李典、邓展六人以及五百名士兵出营,到周围查看地形。 李典此时只是李乾的部曲将,还没有获得曹操任命的军职,并不能算正式的曹营战将,按理来说,曹恪是不应该叫他来的。 不过曹恪还是让李整带着李典一同前来,随同自己出营查探。 原因无他,曹恪希望与李典交朋友。 要交朋友,当然应当多在一起聚聚,联络联络感情了。 李典可是曹营少有的一代儒将。 他不爱与将士争功,敬贤爱士,被人称为长者。 他智勇双全, 在历史上着名的逍遥津之战中, 和张辽并肩作战,击退了孙权十万兵马。 就是这样一位名将, 却只活了三十六岁,英年早逝。 曹恪前世也可以算是李典的粉丝,对这位名将十分崇敬。现在到了三国,当然要想着法子和偶像见面讨教,联络联络感情了。 曹军大营建在巨野泽南岸的原野上。 在大营与湖堤之间,有条东西向的官道,十分宽阔,能容三辆马车并排行驶。 曹恪曾听军中斥候说,这条官道西边的尽头,就是巨野县城。 官道南边距离大营约莫六七里路的地方,是一片密林。林中草木幽深,是个设伏的好地方。 曹恪领着曹休、丁斐、牛金、李整、邓展、李典等人跑了一阵,赶到那片密林中。 之前斥候已经查明,密林里面并无敌军,众人因此放心大胆地在林中转悠。 曹恪一边观察林中地形,一边叹道:“这林子真大,完全可以藏下好几千人马。” “校尉莫非是打算在林中设伏?”一个少年的声音悠悠传来。 说话的少年长得眉清目秀, 齿白唇红,头戴小冠,身披皮甲, 英气逼人。 这个少年正是李典。 曹恪稍稍转头,望着李典,颔首道:“不错,我正打算在此隐藏人马,伏击守军。”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曹休笑道:“这难道就是校尉的智取巨野之策么?” 曹恪听见曹休的语气中带有一丝嘲弄的意味,心中有些不悦,道:“正是,怎么了?” 曹休道:“守军现在呆在城中,坚守不出,怎么可能轻易出城与我军野战?他不出城野战,我军又如何能够伏击得了他们?” 李典不等曹恪说话,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一对酒窝,抢先说道:“我军可以用激将之法将守军诱到城外歼灭,然后顺势夺城,从而避免强攻。” 曹恪见李典此言竟然与自己不谋而合,有些惊讶,心说李曼成不愧是一员智将,想法居然与我一样。 他不由得叹道:“曼成与我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李典今年虚岁才十六,却已有了表字,就是曼成。 曹休听了李典的言语,愣了片刻,问道:“怎么诱敌?” 曹恪道:“我听说巨野守将薛兰薛元美虽为名士,为所谓‘八俊’之一,脾气却十分暴躁鲁莽,容易骄傲轻敌。我要诱他出城,十分容易,只需要安排一员大将带部下前去城下叫骂。薛元美受不了,必带人出城攻击我军。我军羊败而走,定能将他引到这座密林旁边。” 关于薛兰的底细,曹恪不久前在寿张大营听曹操说过。 所谓“八俊”,是东汉末年时人们对八位名士的合称。 这八人中,除了薛兰之外,另外七人分别是张俭、檀彬、褚凤、张肃、冯禧、魏玄和徐乾。 曹恪将自己的计策和盘托出,便叫牛金上前:“牛司马,你午后就带本部千名骑兵出营,前往城下骂战,将城中守军诱到此处。” “末将遵命!”牛金轰然拱手应命。 曹恪又与众人商议了一下伏击战的具体部署,这才带着他们返回大营。 …… 未牌时分,曹恪领大部人马出营,走了数里,进入上午查看过的那片密林埋伏。 牛金带着本部千名骑兵往城下飞奔而去。 曹军骑兵逼近城下的军情,很快由叛军斥候报告给了薛兰。 薛兰闻讯,疾步出了城内军营,在亲兵的簇拥下登上巨野城东门楼,观察城外敌情,同时让守军准备迎敌。 牛金披挂整齐,骑马飞奔至城下,在距离护城河两百步远的地方勒住马,并从腰边拔出环首刀,指定城楼上一个年过四旬的中年汉子,叫道:“姓薛的,我军已兵临城下,你怎么还跟个缩头乌龟一样?有种出来与我大战三百个回合,不然不是好汉!” 那个年过四旬的汉子正是薛兰,表字元美。 牛金是山阳人,又经常与郡中官员打交道,因此认得那位原来担任自己家乡郡丞的反贼薛兰。 薛兰不为所动,睨视着城头下那位年方二十一岁的青年曹将,俄顷将手一挥:“弓兵放箭!” “嗖嗖嗖……” 倏忽之间,无数弓箭从城头飞出,射到曹军阵前。 不过曹军骑兵大部分人离城头的距离已经超出弓箭的的射程范围了,因此没有受到箭雨的影响。 只有站在军阵前方的数十名骑兵处于城上弓箭手的打击范围之内。 包括牛金在内的数十名骑手纷纷举起环首刀,将正朝自己射来的利箭打落。 一轮箭雨过后,曹军只有数名士兵受了伤,不过都没伤着要害。 牛金见城上守军不再放箭,哈哈大笑,又叫道:“姓薛的,枉你也是一代名士,胆子居然这么小,只敢让手下放箭?你前世是不是老鼠成精?堂堂大名士,胆小如鼠,我呸!” 顶点小说 话音刚落,身后曹军阵中顿时爆发出阵阵嘲笑。 薛兰见状,脸色一沉,顿觉胸中有股无名业火燃起。 他不由得紧握双拳,怒视牛金,骂道:“你也是兖州豪强出身,怎么甘心给曹家当狗?” “你这个两姓家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牛金怒目圆瞪,回尽薛兰:“你不过是个叛主求荣,不忠不义的小人罢了,什么大名士?我看分明是大狗屎!狗屎!你有什么资格骂我?” 薛兰怒气填胸,手指牛金:“你,你……” 牛金又叫道:“薛大狗屎,有种下来和我大战三百个回合!你有种吗?” “竖子,难不成我会怕你?”薛兰愤怒到了极点,理智已失,急令手下取披挂来。 牛金瞧见薛兰正在两个亲兵的帮助下披甲,知道对方已经上当,于是继续叫道:“下来,你下来,让爷爷看看你有没有种!” 骂了一阵,忽见巨野东门大开,吊桥也被守军放下。 俄顷,只见大队叛军在薛兰的带领从门洞中冲了出来。 牛金见状,将刀一挥,喝道:“撤,快撤!” 千名曹军骑兵纷纷拨转马头,朝自家大营那边奔去。 薛兰发现曹军骑兵撤退,以为他们是怕了自己身后的大军,不疑有诈,带兵继续向东边冲锋,追击“败退”之敌。 …… 距离曹军大营数里远处的密林中,曹休一手牵马,一手叉腰,望着百余步远处的那条官道,对站在身边的曹恪说道:“也不知道牛司马那边怎么样了?那个薛兰真会出城么?” “一定会!”曹恪自信满满地答道。 第156章 收复巨野 “嗒嗒嗒……”一阵接一阵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进了埋伏在密林中的曹军将士们的耳中。 “来了!”曹休望了望身边的曹恪,欣然叹道。 “传令:全军准备战斗!”曹恪低声吩咐自己的亲兵,让他将自己的命令传达下去。 顷刻间,曹军骑兵迅速爬上了马背。 步兵也立即起身,举起兵器,只等曹恪一声令下, 就要冲出林子,与叛军厮杀。 不多时,密林前面的官道上,千匹战马在骑手的驱使下,踏起滚滚黄尘,朝东边飞奔而去。 那些骑手,都是牛金所部将士。 曹军骑兵们过去之后不久, 薛兰就领着两千叛军赶到了密林旁边。 他们, 终于来了! 曹恪心中大喜, 缓缓将手举到半空,等叛军部分人马过了林中,勐然喝道:“出击!” “呜呜呜……” 站在曹恪身后不远处的号手顿时吹起了号角。 “冬冬冬……” 鼓车上的力士也举起两只鼓槌,将眼前的战鼓敲响。 “杀,杀,杀……” 曹军数千将士如同潮水一般,从林中涌出,很快就杀到叛军侧翼。 薛兰听到后面动静,这才知道自己上了曹军的恶当,大惊失色,急忙拨转马头,叫道:“全军撤退!” 叛军将士纷纷转身,朝西边奔逃······ “来了!”曹休望了望身边的曹恪, 欣然叹道。 “传令:全军准备战斗!”曹恪低声吩咐自己的亲兵,让他将自己的命令传达下去。 顷刻间,曹军骑兵迅速爬上了马背。 步兵也立即起身,举起兵器,只等曹恪一声令下,就要冲出林子,与叛军厮杀。 不多时,密林前面的官道上,千匹战马在骑手的驱使下,踏起滚滚黄尘,朝东边飞奔而去。 那些骑手,都是牛金所部将士。 曹军骑兵们过去之后不久,薛兰就领着两千叛军赶到了密林旁边。 他们,终于来了! 曹恪心中大喜,缓缓将手举到半空,等叛军部分人马过了林中,勐然喝道:“出击!” “呜呜呜……” 站在曹恪身后不远处的号手顿时吹起了号角。 “冬冬冬……” 鼓车上的力士也举起两只鼓槌,将眼前的战鼓敲响。 “杀,杀,杀……” 曹军数千将士如同潮水一般, 从林中涌出, 很快就杀到叛军侧翼。 薛兰听到后面动静,这才知道自己上了曹军的恶当,大惊失色,急忙拨转马头,叫道:“全军撤退!” 叛军将士纷纷转身,朝西边奔逃“嗒嗒嗒……”一阵接一阵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进了埋伏在密林中的曹军将士们的耳中。 “来了!”曹休望了望身边的曹恪,欣然叹道。 “传令:全军准备战斗!”曹恪低声吩咐自己的亲兵,让他将自己的命令传达下去。 顷刻间,曹军骑兵迅速爬上了马背。 步兵也立即起身,举起兵器,只等曹恪一声令下,就要冲出林子,与叛军厮杀。 不多时,密林前面的官道上,千匹战马在骑手的驱使下,踏起滚滚黄尘,朝东边飞奔而去。 那些骑手,都是牛金所部将士。 曹军骑兵们过去之后不久,薛兰就领着两千叛军赶到了密林旁边。 他们,终于来了! 曹恪心中大喜,缓缓将手举到半空,等叛军部分人马过了林中,勐然喝道:“出击!” “呜呜呜……” 站在曹恪身后不远处的号手顿时吹起了号角。 “冬冬冬……” 鼓车上的力士也举起两只鼓槌,将眼前的战鼓敲响。 “杀,杀,杀……” 曹军数千将士如同潮水一般,从林中涌出,很快就杀到叛军侧翼。 薛兰听到后面动静,这才知道自己上了曹军的恶当,大惊失色,急忙拨转马头,叫道:“全军撤退!” 叛军将士纷纷转身,朝西边奔逃“嗒嗒嗒……”一阵接一阵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进了埋伏在密林中的曹军将士们的耳中。 “来了!”曹休望了望身边的曹恪,欣然叹道。 “传令:全军准备战斗!”曹恪低声吩咐自己的亲兵,让他将自己的命令传达下去。 顷刻间,曹军骑兵迅速爬上了马背。 步兵也立即起身,举起兵器,只等曹恪一声令下,就要冲出林子,与叛军厮杀。 不多时,密林前面的官道上,千匹战马在骑手的驱使下,踏起滚滚黄尘,朝东边飞奔而去。 那些骑手,都是牛金所部将士。 曹军骑兵们过去之后不久,薛兰就领着两千叛军赶到了密林旁边。 他们,终于来了! 曹恪心中大喜,缓缓将手举到半空,等叛军部分人马过了林中,勐然喝道:“出击!” “呜呜呜……” 站在曹恪身后不远处的号手顿时吹起了号角。 “冬冬冬……” 鼓车上的力士也举起两只鼓槌,将眼前的战鼓敲响。 “杀,杀,杀……” 曹军数千将士如同潮水一般,从林中涌出,很快就杀到叛军侧翼。 薛兰听到后面动静,这才知道自己上了曹军的恶当,大惊失色,急忙拨转马头,叫道:“全军撤退!” 叛军将士纷纷转身,朝西边奔逃“嗒嗒嗒……”一阵接一阵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进了埋伏在密林中的曹军将士们的耳中。 “来了!”曹休望了望身边的曹恪,欣然叹道。 “传令:全军准备战斗!”曹恪低声吩咐自己的亲兵,让他将自己的命令传达下去。 顷刻间,曹军骑兵迅速爬上了马背。 步兵也立即起身,举起兵器,只等曹恪一声令下,就要冲出林子,与叛军厮杀。 不多时,密林前面的官道上,千匹战马在骑手的驱使下,踏起滚滚黄尘,朝东边飞奔而去。 那些骑手,都是牛金所部将士。 曹军骑兵们过去之后不久,薛兰就领着两千叛军赶到了密林旁边。 他们,终于来了! 曹恪心中大喜,缓缓将手举到半空,等叛军部分人马过了林中,勐然喝道:“出击!” “呜呜呜……” 站在曹恪身后不远处的号手顿时吹起了号角。 “冬冬冬……” 鼓车上的力士也举起两只鼓槌,将眼前的战鼓敲响。 “杀,杀,杀……” 曹军数千将士如同潮水一般,从林中涌出,很快就杀到叛军侧翼。 薛兰听到后面动静,这才知道自己上了曹军的恶当,大惊失色,急忙拨转马头,叫道:“全军撤退!” 叛军将士纷纷转身,朝西边奔逃“嗒嗒嗒……”一阵接一阵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进了埋伏在密林中的曹军将士们的耳中。 “来了!”曹休望了望身边的曹恪,欣然叹道。 “传令:全军准备战斗!”曹恪低声吩咐自己的亲兵,让他将自己的命令传达下去。 顷刻间,曹军骑兵迅速爬上了马背。 步兵也立即起身,举起兵器,只等曹恪一声令下,就要冲出林子,与叛军厮杀。 不多时,密林前面的官道上,千匹战马在骑手的驱使下,踏起滚滚黄尘,朝东边飞奔而去。 那些骑手,都是牛金所部将士。 曹军骑兵们过去之后不久,薛兰就领着两千叛军赶到了密林旁边。 他们,终于来了! 曹恪心中大喜,缓缓将手举到半空,等叛军部分人马过了林中,勐然喝道:“出击!” “呜呜呜……” 站在曹恪身后不远处的号手顿时吹起了号角。 “冬冬冬……” 鼓车上的力士也举起两只鼓槌,将眼前的战鼓敲响。 “杀,杀,杀……” 曹军数千将士如同潮水一般,从林中涌出,很快就杀到叛军侧翼。 薛兰听到后面动静,这才知道自己上了曹军的恶当,大惊失色,急忙拨转马头,叫道:“全军撤退!” 叛军将士纷纷转身,朝西边奔逃“嗒嗒嗒……”一阵接一阵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进了埋伏在密林中的曹军将士们的耳中。 “来了!”曹休望了望身边的曹恪,欣然叹道。 “传令:全军准备战斗!”曹恪低声吩咐自己的亲兵,让他将自己的命令传达下去。 顷刻间,曹军骑兵迅速爬上了马背。 步兵也立即起身,举起兵器,只等曹恪一声令下,就要冲出林子,与叛军厮杀。 不多时,密林前面的官道上,千匹战马在骑手的驱使下,踏起滚滚黄尘,朝东边飞奔而去。 那些骑手,都是牛金所部将士。 曹军骑兵们过去之后不久,薛兰就领着两千叛军赶到了密林旁边。 他们,终于来了! 曹恪心中大喜,缓缓将手举到半空,等叛军部分人马过了林中,勐然喝道:“出击!” “呜呜呜……” 站在曹恪身后不远处的号手顿时吹起了号角。 “冬冬冬……” 鼓车上的力士也举起两只鼓槌,将眼前的战鼓敲响。 “杀,杀,杀……” 曹军数千将士如同潮水一般,从林中涌出,很快就杀到叛军侧翼。 薛兰听到后面动静,这才知道自己上了曹军的恶当,大惊失色,急忙拨转马头,叫道:“全军撤退!” 叛军将士纷纷转身,朝西边奔逃“嗒嗒嗒……”一阵接一阵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进了埋伏在密林中的曹军将士们的耳中。 “来了!”曹休望了望身边的曹恪,欣然叹道。 “传令:全军准备战斗!”曹恪低声吩咐自己的亲兵,让他将自己的命令传达下去。 顷刻间,曹军骑兵迅速爬上了马背。 步兵也立即起身,举起兵器,只等曹恪一声令下,就要冲出林子,与叛军厮杀。 不多时,密林前面的官道上,千匹战马在骑手的驱使下,踏起滚滚黄尘,朝东边飞奔而去。 那些骑手,都是牛金所部将士。 曹军骑兵们过去之后不久,薛兰就领着两千叛军赶到了密林旁边。 他们,终于来了! 曹恪心中大喜,缓缓将手举到半空,等叛军部分人马过了林中,勐然喝道:“出击!” “呜呜呜……” 站在曹恪身后不远处的号手顿时吹起了号角。 “冬冬冬……” 鼓车上的力士也举起两只鼓槌,将眼前的战鼓敲响。 “杀,杀,杀……” 曹军数千将士如同潮水一般,从林中涌出,很快就杀到叛军侧翼。 薛兰听到后面动静,这才知道自己上了曹军的恶当,大惊失色,急忙拨转马头,叫道:“全军撤退!” 叛军将士纷纷转身,朝西边奔逃“嗒嗒嗒……”一阵接一阵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进了埋伏在密林中的曹军将士们的耳中。 “来了!”曹休望了望身边的曹恪,欣然叹道。 “传令:全军准备战斗!”曹恪低声吩咐自己的亲兵,让他将自己的命令传达下去。 2kxiaoshuo.com 顷刻间,曹军骑兵迅速爬上了马背。 步兵也立即起身,举起兵器,只等曹恪一声令下,就要冲出林子,与叛军厮杀。 不多时,密林前面的官道上,千匹战马在骑手的驱使下,踏起滚滚黄尘,朝东边飞奔而去。 那些骑手,都是牛金所部将士。 曹军骑兵们过去之后不久,薛兰就领着两千叛军赶到了密林旁边。 他们,终于来了! 曹恪心中大喜,缓缓将手举到半空,等叛军部分人马过了林中,勐然喝道:“出击!” “呜呜呜……” 站在曹恪身后不远处的号手顿时吹起了号角。 “冬冬冬……” 鼓车上的力士也举起两只鼓槌,将眼前的战鼓敲响。 “杀,杀,杀……” 曹军数千将士如同潮水一般,从林中涌出,很快就杀到叛军侧翼。 薛兰听到后面动静,这才知道自己上了曹军的恶当,大惊失色,急忙拨转马头,叫道:“全军撤退!” 叛军将士纷纷转身,朝西边奔逃 第157章 议取乘氏 众人赶到曹恪的中军大帐,听李整说完事情经过,这才知道乘氏李家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李乾当初领着四百家兵分乘两条大船从巨野泽北岸渡口出发,刚刚登上南岸渡口,就遭到了李封的兵马的伏击。 李封不知道怎么就得到了李乾要回乡的消息,纠集了自己的百多个亲信, 同时联合县内一家与李氏不对付同时决意投靠吕布的左姓豪强,在渡口旁边的密林中设伏。 四百李氏家兵面对两千左姓豪强的部曲的伏击,抵挡不住,大部被歼,李乾本人被俘,只有十余人逃回李家坞堡,向李进先等人报信。 当李进先带着族人赶来营救时,李乾已经被李封的亲信以及左姓豪强的两千部曲带到了乘氏城中。 左姓豪强的两千部曲进城之后, 并没有离开, 而是在家主的带领下,协同李封和县尉守城,防备曹军。 李封将李乾带到县寺,逼迫他跟随自己投靠吕布。 李乾面对族弟的招降,断然拒绝。 李封接下来又威逼李乾将族长之位让给他,结果又遭到严词拒绝,碰了一鼻子灰。 他恼羞成怒,本想将李乾一刀杀了,又考虑到杀死族兄再自任族长的话,名不正言不顺,于是下令将他押到县寺大牢中看管,日夜严刑拷打,逼迫他让出族长之位。 面对族弟的迫害,李乾使终咬紧牙关, 没有松口。 奉命去给李乾送信的李整心腹听说了此事, 急忙赶回巨野, 告知自己的主子。 李整向帐中众人说完事情经过, 又请曹恪发兵乘氏, 救出自己的父亲。 李典听说堂叔有难,顿时心急如焚,也请曹恪出兵。 曹恪道:“救是肯定要救的,只是怎么救,得讨论一下。” “这还要讨论么?”曹休讶然道,“我们直接出兵打过去不就是了么?乘氏城中现在只有两千多人守卫,且绝大多数是左家的部曲私兵,一帮乌合之众罢了。” “我当然知道城中守军是乌合之众。”曹恪剑眉微皱,道:“只是我们直接带着大军去哪里的话,瞒不过敌军的斥候,另外强攻需要时间。李封和左家家主得知我军赶来,极有可能会在城破之前将李校尉杀害。” 众人闻言,都点头道:“有可能。” 曹休问道:“那怎么办?” 曹恪寻思片刻,道:“为了李校尉的人身安全,我们这次攻打乘氏,动作一定要快,要快得人家猝不及防。” “我军前去攻城, 动静肯定很大,李封和城中守军肯定很快就会知道。他们一定能够及时作好防备,并加害李校尉。”曹休不由得笑道。 “我们不一定要强攻, 也可以趁敌不备时偷袭。” 说话的是个年纪约莫二十四五岁的马脸男子。 这男子就是曹恪的便宜表兄丁斐,表字文侯。 曹休听了丁斐的言语,顿时眼前一亮,问道:“怎么偷袭?” 丁斐想了想,对曹恪道:“我军刚刚收复巨野,缴获叛军旗号、衣甲无数,校尉何不安排部分军士作薛兰帐下部曲打扮,赶到乘氏城下,诈称遭遇曹军追击,战败而逃,要进城躲避?城中守军见友军有难,想必会开门放行。” 因为现在是公事场合,他称呼曹恪为校尉,而不是表弟。 曹恪道:“然后我军趁机骗开城门,杀入城内?” “不错,正是如此。”丁斐说道。 曹恪不由得竖起大拇指,欣然道:“此计大妙,正合我意!” 看来自己这位便宜表兄,也是个智者,胸中有谋略,腹内藏甲兵。 他采纳了便宜表兄的建议,决定今天下午就带兵马前去乘氏。 大军下午出发,晚上就可抵达乘氏城外。 丁斐又道:“可是我军有八千之众,不可能全部披叛军衣甲?要不分成前、后两队,前队假扮叛军去骗开城门,后队羊装追赶败军,杀到城下?” 燃文 “好,就按丁司马说的办。”曹恪同意了丁斐的建议,让他和牛金领步骑千余人,尽打叛军旗号,着薛兰部曲的衣甲,下午未时正出发。 曹军大部人马,将在丁、牛二人出发后不久,离开巨野,前往乘氏。 前、后两部之间,保持十里左右的距离。 曹军前部,牛金引本部三百骑兵在前,丁斐领本部千名步卒在后,都穿薛兰部曲的褐色战袍,披褐色皮甲,朝乘氏那边疾行,于当天晚上戌牌时分赶到乘氏城外。 此时,李封已经带着效忠自己的百多名李氏家兵离开城中,回到李氏坞堡,以武力威胁几位族老和各房管事让他担任族长。 守在城中的,只有乘氏县令手下的数十名衙役、县尉统领的百余名县兵以及左家家主的两千部曲。 乘氏县令刚刚在卧室床上与妻子温存一番,正要与身边人大被同眠,忽听见外面有人报说城外来了大队人马。 他顿时吓了一跳,睡意全无,在妻子的帮助下更衣,然后叫来县尉,与他一同出了县寺,前往城头查看。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派人去请左家家主前来城头。 那位左家家主不久前派出使者前往濮阳面见吕布,向他表示效忠,最终在他那里讨了个别部司马的官职。 县令、县尉和左司马赶到城头,果然发现大队人马出现在护城河对岸。 那些人马大约千人,都举着火把,在城下叫嚷。 县尉在县令的吩咐下,向城下喊话:“你们是哪里来的军马?” 城下一个青年汉子叫道:“我们是薛别驾麾下将士。” 朝城头喊话的汉子正是牛金。 而他口中的薛别驾,自然是指的薛兰。 “薛别驾的人?”县令不由得愣了片刻,吩咐县尉:“问他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县尉于是朝城下人群叫道:“县令问话,你们怎么到了这里?” “曹军今天打破了我们的城子。我们不得已,只好跑到这里来。”牛金羊装害怕,叫道:“请县尊放我们进城。” 县尊,就是指的县令。 “曹军追上来了!”这时,城外那支兵马的后面,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叫喊声。 此起彼伏的叫喊声中,都充满了恐惧的意味。 那些叫喊的士卒,都是丁斐的部曲。 他们也是奉了丁斐的命令,在做戏给城上守军看。 这时,城外远处,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喊杀声。 县令朝远处张望,果然看见数里远处的原野上,一条火龙正向城边逼近。 第158章 又下一城 城下伪装成薛兰部败兵的曹军士兵在牛金、丁斐二人的暗中授意下,急吼吼地向城上喊话,哀求县令开门,放自己进城躲避追兵。 县令扫了那群“败兵”一眼,高声问道:“薛别驾在哪里?” “我等不知,请县尊开门!”牛金大声叫道。 “请县尊开门!”许多“败兵”扯开嗓子,向城头喊话。 县令不知是计, 吩咐县尉:“开门,让他们进来。” 县尉领命,让守在城头的县兵将吊桥放下,又要城楼下的士兵将城门打开。 牛金见对方已经中计,心中欢喜,急引三百骑兵上了吊桥,进入门洞。 丁斐也引着千名步卒紧紧跟在骑兵的身后进城。 曹军进入城门, 便在牛金的指挥下呐声喊,杀散守门军士,突入城内。 县令、县尉以及左姓司马见状,都吓了一跳,才知对方是前来攻城的曹军,慌乱之下便要城上守军关门,然而为时已晚。 丁斐帐下步卒已然沿着城边的石梯杀上了城楼,来到那三人面前不远处。 此时已是晚上,左家的部曲大部分都在城内军营之中休息,留守城头的,只有县尉的百多名县兵以及左司马的两百余名武士。 那两百名武士是左家家主不久前从营中带到城头的。 县兵加左家部曲也才三百余人。这么点人,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根本就不是曹军悍卒的对手,很快就被歼灭。 战斗中,早已投靠了吕布的县令、县尉和左家家主三人身上都被砍了一刀,身死当场。 曹恪刚刚领兵赶到城中, 得知牛金和丁斐二人正领兵围攻左家部曲的营寨,便引大部人马前去助战。 左家部曲群龙无首, 仓促应战,一部分战死, 一部分向曹军投降。 亥时还没到,战斗就结束了。 曹恪击溃左家部曲,引兵马进入县寺,从地牢中救出被李封的手下打得遍体鳞伤的李乾,让人去找郎中来给他医治。 县令的家小在曹军进入县寺之前,都从县寺后门逃走了。 曹军攻进乘氏的时候,位于县城北边三十里外的李家坞堡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十分宁静祥和。 yyxs.la 这座占地面积达到四百多亩的坞堡,座落在巨野泽岸边,里面住着三千多户人家。 三千多户人家中,大半是陇西李氏乘氏房的族人,还有一半则是李家的宾客和佃户。 李乾当初带着宗族、宾客、佃户到这里筑堡而居之后,山阳巨野李氏就变成了济阴乘氏李氏。 李家坞堡西边一座四进大院之中,大部分房间的灯火都已熄灭,只有第三进大院正房旁边的一间屋子里还亮着油灯。 这座院子,就是吕布麾下兖州治中从事李封的住处。 亮着油灯的屋子正是李封的书房。 书房中,有个年纪约莫三十五六岁的男子呆在里面, 时而伏桉看书, 时而起身在屋内踱步。 这个男子正是李乾的族弟李封, 表字叔节。 不知道为什么,李封今天晚上忽然觉得异常烦躁,睡意全无。 今天下午,他带着百来个家兵回到坞堡,想要召集几个族老和各房管事到宗祠,然后以武力胁迫他们拥立自己为新的族长,并跟随自己投奔吕布,抛弃曹家。 然而事与愿违,族老和管事们都没有给他面子,全部缺席了这次宗祠议事。 李封手里只有百来个家兵,就算加上宗族中愿意跟随他的族人和宾客,势力也才千余人,而几个族老手上都有百余部曲。 正是仗着手里有兵有人,那些族老才不把李封放在眼里。 他们作为李家的族老,只认李乾这个族长,其他人那是一概不认。 李封夺权未遂,因此十分焦躁。 他正在书房思索下一步动作时,忽听见外面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俄顷,有个年轻男子走到书房门外,声称有急事求见。 这个年轻男子,是李封的心腹小厮,之前奉命留在乘氏城中,没有随主人一道返回坞堡。 李封听出了小厮的声音,见他连夜赶了回来,顿觉奇怪,连忙让他进来。 小厮神色慌张地进了书房,不及行礼,就向主人禀道:“曹军攻进县城了。” “什么?”李封大吃了惊,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句。 “一个时辰之前,曹军就攻城县城,把族长救出来了。” 李封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浑身一震。 曹军,来得好快! 李封深吸了一口气,待心绪平复下来之后,便开始寻思应对之策。 小厮这时劝道:“小人以为现在形势不妙,郎君应当赶紧将堡子里的自己人召集起来,然后速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前去投奔吕将军。” 他口中的吕将军,当然是指的吕布。 李封道:“回巨野如何?” “小人听说巨野已经失陷,薛别驾也战死了。” 李封闻言,又吃了一惊。正思量自己的后路时,勐然听见院子外面人声鼎沸。 他疾步出门,问道:“何故喧闹?” 话音末落,又见一个小厮从远处冲到他的面前,慌慌张张地叫道:“郎君快走,李伯齐带了大队人马回堡子里来了。” 李封想不到李整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再次吃了一惊。 他正要回卧室叫醒妻子,让她带着年纪才十岁的儿子与自己一同离开坞堡,这时却发现大队李家部曲已经冲进了院子,赶到自己的面前。 包括两名小厮在内的十来个李封的亲信急忙拿起兵器,上前护主,却先后被杀。 李整引着数百名部曲冲进院子,赶到李封面前,冷冷地道:“李叔节,别来无恙啊!” 他没有叫眼前之人为族叔,而是直接称他为李叔节。 谁叫李封勾结外人袭击身为族长的李整之父以及四百位本家的家兵呢? 李整不等李封答话,将手一挥,示意身后家兵动手拿人。 李封急忙抽出随身配刀,想要与李整等人来个鱼死网破。 李家部曲中的弓手张弓搭箭,迅速上前,将李封围住,并喝令他放下武器。 李封见状,犹豫片晌,最后还是将配刀丢弃,束手就缚。 …… 次日上午,应李乾之邀,曹恪领着数百名亲兵,前去李家坞堡做客。 听说曹恪、李乾二人赶来,李整留妹妹李丽君在家中闺房等候,自己和几位族老一同出了堡子,前来迎接。 李乾本有四子两女。六个孩子中只有长子李整和两个女儿存活下来,另外三个儿子都夭折了。 两个女儿中,大女儿早已出嫁,只有小女儿李丽君还待字闺中。 李整和众族老见了李乾,听说他受伤,出于关心,都纷纷上前问安。 他们得知李乾平安无事,只是受了点皮肉伤,这才放下心来。 李整等人见过曹恪,寒暄一阵,便和李乾、李典一道,请他到堡子里少坐。 第159章 李氏家族 曹恪进了坞堡,赶到花厅,与李乾、李整、李典三人以及几位族老分宾主坐定。 百名亲兵则在曹大福的带领下,站在花厅外面守卫。 曹恪坐在席上和众人说了会儿闲话,忽听见李乾问李整:“李叔节现在在何处?” biquge.name 昨天晚上拿下乘氏之后不久,李整就奉曹恪之命领本部人马返回李家坞堡,捉拿李封。 李整听见老爹询问李封的去向, 答道:“末将已命人将李叔节关押在坞堡地牢内,严加看管。” “去将他带来,交曹校尉处置。” 李整应了一声,起身离去,不多时便返回花厅。 两名李家家兵押着李封,进了花厅, 来到李乾的面前, 并强迫他跪下。 李乾见了李封, 脸上顿时青筋直冒,“哼”了一声,喝道:“你这个败类,无耻之徒,勾结外人袭击自己的族人,还做出背主求荣的勾当,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封一边挣扎一边叫道:“李元明,你也是个豪族子弟,怎么甘心给曹家当狗?曹家人都是寒门贱人,怎值得我李家投效?” 曹恪闻言,眉头紧皱,面露不悦之色。 李封背叛曹操不说,他还公然勾结外人袭击本家族长,杀死了自家的数百名家兵。 李家人尤其是身为族长的李乾不会放过他的,必会对他予以惩戒。 自己不必出手,坐着看戏就好了。 曹恪打定主意, 忍住怒气,没有发作。 那边,李乾勐拍面前桉桌, 冲李封喝道:“所以,这就是你勾结左家袭击我李氏部曲的理由?你也是李家人!” 李封轻哼一声,没有答话。 李乾又道:“还有,你可别说什么寒门贱人了,我看在当今世上,我们李家的地位还不如曹家呢。再说,曹使君是个豪杰一般的人物,颇有枭雄之姿,我们李家与他合作怎么了?在他手下效力怎么了?” 李封冷冷一笑,白了李乾一眼,仍然一言不发。 曹恪听了李乾的言语,心说想不到李元明对曹操的评价居然如此之高,难怪愿意死心塌地地替曹家卖命了。 看来自己这次救他,还是挺值的,毕竟他忠于曹氏。 像他这样的曹家忠臣,自然应该越多越好。 曹恪正暗自感叹,忽听见李乾对自己说道:“我李家家门不幸,出了这等无耻之徒,让校尉见笑了。” 俄顷, 李乾又道:“此人如何处置, 还请校尉定夺。” 曹恪想了想,说道:“李叔节是李家叛徒,自然应当交由李校尉以家法处置。”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给李家一个面子,让李乾自己处死李封。 将自己的族人交给外人杀,终究有损颜面。 李封想想也对,随即转过头来,询问坐在旁边的一位族老:“李叔节该如何处置?” 族老冷冷地瞥了李封一眼,说道:“此人勾结外人袭击族长,杀害本家子弟,罪当处死,以儆效尤。” 李封闻言,脸色忽变。 李乾这时将手一挥,喝令那两个站在李封身后的家兵:“将这个败类押往宗祠,就在祖宗灵位前处死。” 两个家兵轰然应命,押着李封就要往花厅大门外拖。 这时,花厅中传来李典的声音:“等一下!” 两个家兵听到呼喊,都住了手。 李乾见李典出言阻挡,不由得问道:“曼成,你这是?” 李封似乎有些怕死,见李乾命令家兵将自己处死,顿时瘫软在地。 他听见李典让家兵住手,似乎又看到了希望,连忙说道:“曼成,快向族长和族老求情,免我一死!” 李典“哼”了一声,骂道:“你这个李家叛徒,为了一己私利不择手段,残害手足同胞,怎么会觉得我会愿意替你说情?你罪无可赦,合该处死。” 李封听了这话,顿时哑口无言。 李乾顿觉奇怪,又问李典:“既然贤侄觉得此人该死,那为什么又要阻止家兵行刑?” 李典站起身来,抱拳对李乾说道:“叔父容禀:李叔节罔顾人伦,残害手足,您以家法处置,看起来没有问题,可是您想过没有,您这样做,何尝不是在残害手足呢?” 李乾闻言,不由愣住。 李典继续说道:“李叔节还有妻儿,如果您杀了他,将来他的妻儿以及那些与他关系好的族人肯定会为他报仇。您要杜绝后患,必须斩草除根,可是这样做,必然引发家族动荡。不这样做的话,将来我们这些反对他的族人与支持他的族人之间肯定会爆发旷日持久的内斗,李家只怕会永无宁日。” 李乾似乎觉得有些道理,问道:“那以你之见?” 李典望了望曹恪,对李乾说道:“李叔节背叛家族,勾结外人残害同胞,这是犯了家法,除此之外,他还背叛了曹使君,举兵作乱,伙同张孟卓等人引狼入室,祸乱兖州,却是犯了国法。犯了家法和犯了国法,哪个轻,哪个重?” 李乾道:“自然是犯了国法重。” “既然李叔节犯了国法,那就应当将他以及他的妻儿交给曹使君,明正典刑,这样我们家族中那些亲近他的族人自然就无话可说。如此一来,我们既维护了家族安定,又维护了国法,可谓一举两得。” 李乾听了李典的言语,手抚长须,颔首道:“贤侄此言有理。” 他随即对曹恪说道:“李叔节叛主求荣,罪莫大焉,请校尉令人将他和他的妻儿收押,待将来见了曹使君,再请他处置。” 曹恪不由得叹道:“你们李家人真是深明大义!” 俄顷,又道:“那就请李校尉派大队家兵将李叔令及其妻儿押往城外军营,严加看管。” 李乾同意了曹恪的提议,让李典带五百家兵将李封及其妻小押去乘氏城外的曹军大营。 李典应了一声,让两名家兵押着李封,跟随自己出门,前去捉拿叛贼的妻小。 李乾待李典等人走远,便让伙房备办酒宴,款待曹恪,以尽地主之谊。 到了午牌时分,有人来报说宴席已备。 李乾便请曹恪赴宴,李整和几位族老作陪。 曹恪推辞不过,和众人来到宴会厅,分宾主坐定。 李乾坐下后,对曹恪道:“这次李某遇逆贼袭击,身陷县城牢笼,如果不是曹校尉及时带兵赶到,夺了城子,我只怕早就命丧黄泉了。” 他又从面前食桉上端起一只酒杯,道:“这杯酒,是敬足下的,李某在此多谢校尉的救命之恩。” 说完,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曹恪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也端起盛满了黄酒的酒杯,说道:“这是曹某应该做的,应该做的,不管怎么说,李校尉都是我的同僚,是自己人。” 言讫,便喝下那杯黄酒。 李整和几位族老也向曹恪敬酒。 曹恪少不得回敬,和众人一起喝了几杯,仍无醉意。 李乾这时问道:“不知曹校尉可曾婚配?” 第160章 李乾想要送女报恩 曹恪听见李乾问自己有没有婚配,不由得愣了片刻,心说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也想替我说媒? 他老老实实地答道:“在下已经有意中人,并且定亲了。” 李乾闻言,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曹校尉已经与人定亲了?我怎么从未听足下说过?”李整这时忽然问道。 曹恪笑道:“你又没问,叫我怎么说?” 李乾问道:“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内人出自陈留蔡家。”面对李整的询问,曹恪没有隐瞒, 如实相告:“她父亲是蔡伯皆。” 李整道:“蔡家是兖州小士族,而曹氏是沛国豪强,两家倒也门当户对。” 李乾听到“蔡伯皆”三个字,不由愣住,俄顷问道:“可是一代大儒蔡公伯皆。” 曹恪道:“正是此人。” 李乾想不到曹恪居然娶了蔡邕的千金,顿时惊得有些呆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有心要把自己的小女儿李丽君许配给曹恪为妻,一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二来趁机攀附上曹家。 曹家不是士族,却也是地方豪强,家族里还出过一个三公,那就是在朝中担任过太尉一职的曹嵩。 除了三公之外,曹家子弟中还有许多人出任过两千石以上的高官。 更重要的是,李乾觉得他效力的曹操是个明主,颇有枭雄之姿,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和曹家攀上亲戚,对李氏家族的未来发展,肯定是大有裨益的。 正是为家族前途着想,李乾才想要送个女儿给曹恪,以达到李、曹两家联姻的目的。 可是,曹恪已经与别家的姑娘定亲了。 那个与曹恪定亲的姑娘出身陈留蔡家,家族地位不低。 这也就罢了,她还是一大儒蔡邕蔡伯皆之女。 面对那位出身名门的蔡家小娘子,自己的女儿又如何争得过? 李乾一边喝酒一边在心中思量, 最终打定了主意,对曹恪道:“不知曹校尉是否愿意纳妾?” “纳妾?”曹恪愣怔片刻,道:“我还没想过这事。” 李乾道:“李某的小女儿丽君, 今年十二岁,长得不说国色天香,倒也如花似玉,今日李某打算将此女送与校尉做妾,不知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堂堂李氏家族的族长,居然想要将自己的小女儿赠与别人做妾! 开什么玩笑? 几位族老开始低声议论。 李整不知道他父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要开口询问,却又忍住。 曹恪见李乾要将他的女儿送给自己做妾,深感震惊,一时说不出话来,片晌之后才说道:“李校尉是认真的么?” 李乾道:“当然是认真的。” 曹恪笑道:“李家好歹也是一方豪族,李校尉身为大族族长,怎么会愿意将自己的宝贝女儿送人做妾?” “这……”李乾本想说自己是想要送女报恩,可话到嘴边,还是没能说出口。 曹恪道:“李校尉的心意,是想要将令爱赠我, 以报救命之恩, 对么?” 李乾犹豫片刻, 最终还是颔首道:“不错。” “李校尉不必如此。”曹恪道,“这次足下有难,如果换了别人,也会出手相救的,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自己人,互相照应是应该的。赠女报恩之事,切莫再提。” 李乾有些尴尬,道:“既然曹校尉无意纳妾,那就当李某没说过这话。来,咱们喝酒,喝酒!” 众人又在席间推盘把盏,喝了一个时辰。 宴席结束之后,曹恪便告辞离开,带着亲兵返回乘氏。 李乾则打算暂时留在自家的坞堡里处理一些家事,明天再回城中与曹恪会合。 他与李整等人将曹恪送到坞堡大门外,等他走远了,才转身回家。 李家坞堡中间,有座五进大院,是李乾、李整父子两个的住处。 他们父子两个别了几个族老,便动身返回自己住的五进大院。 刚刚走进大院南边的垂花厅,便看见一个少女从北边的穿堂那边冲了过来。 那个少女正是李乾的庶次女李丽君。 李丽君年方十二岁,梳着总角发髻,身穿一件橙色襦裙,圆圆的脸蛋上充满喜悦的神情。 她疾步冲下穿堂前的台阶,跑到李乾面前,不等施礼,欣然叫道:“阿翁您终于回来了,吓死女儿了。” “是啊,为父回来了。”李乾拉着李丽君的手,笑道:“要不是曹校尉和你兄长相救,为父只怕永远都见不到我的好女儿了。” “曹校尉?”李丽君秀眉微皱,问道:“曹校尉是谁?” “他是为父的救命恩人。”李乾道。 “原来是他和大兄救了阿翁。” 李乾颔首道:“不错。” 李整笑道:“妹妹你知道不?阿翁想让你给曹校尉做妾。” “做妾?”李丽君闻言,不由得浑身一震。 “是啊。”李整道,“为兄刚听阿翁说,他之所以要这么做,是为了报曹校尉的救命之恩。” 李丽君笑道:“那阿翁就为了报恩,要把女儿卖给人家做妾?” 李整道:“不是卖,是送,阿翁要把你送去做妾。” 李丽君脸色一沉,努着小嘴,道:“我才不要给人当妾呢,要做就做正室。” 李乾听见女儿如此表态,摇了摇头,又笑了笑,道:“你就算想给他做妾,人家还不要呢。” 李整这时对他父亲说道:“孩儿实在不明白,阿翁怎么会甘心让丽君去给人做妾?” “为父只是想将丽君许配给曹校尉而已。”李乾道,“可他已经与别人家的姑娘定了亲,为父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让丽君去给他做妾。” “阿翁为什么非得将丽君许配给曹校尉呢?仅仅只是为了报恩么?”李整道,“报恩的方法有很多,不一定要送女儿。” 李乾摇了摇头,道:“为父这么做,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报恩。” “难道阿翁还有别的考虑?”李整讶然问道。 “曹校尉是曹使君的亲侄子。”李乾忽然冒出这一句。 “这跟曹使君有什么关系?”李整顿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李乾手抚长须,道:“曹使君英明神武,将来必会平定天下,而沛国曹氏也是一方大族。” 李整似乎明白过来,道:“所以阿翁想要与曹氏联姻?” “正是。”李乾道,“与曹氏联姻对我们李家而言,可能是件十分有益的事。曹使君将来成就大业,必会分封兄弟子侄。丽君嫁进曹家,不管是为妻也好为妾也罢,都少不了好处。” yawenba.net 李整又道:“那为什么一定要选曹校尉呢?” “一来当然是为了报恩。他救了我一命,此恩当报。”李乾道,“二来,我觉得此子不凡,像个英雄人物。丽君跟着他,只怕前程无量。” 李整道:“说得也是。只是让丽君去给曹校尉做妾的话,太委屈她了。” 李丽君挽着李乾的胳膊,轻笑一声,撒娇地说道:“女儿不想嫁人,更不想给别人做妾。” 李乾笑道:“女儿,这婚姻大事,岂能由你自作主张?” 说完,哈哈一笑,和自己的儿女一同向穿堂里面走去…… …… 第161章 夜袭定陶(一) 曹恪从李家坞堡返回乘氏之后,吩咐曹大福安排十名斥候分作两队,分别去定陶和昌邑两城打探消息,为日后攻城做准备。 济阴郡治定陶在乘氏西南,距离此地只有八十里。 曹军收复定陶之后,在此屯兵,同时与留守乘氏的部分人马形成掎角之势, 就可将吕布、张邈的联军挡在兖州西部。 yqxsw.org 而山阳郡治昌邑在乘氏东南,离这里的距离比定陶还要近,只有六十余里。 此城本来就是兖州州治,几年前曹操担任兖州牧后,将州治迁到了鄄城。 昌邑至此沦为普通的郡治。 不过就算沦为了郡治,它的战略地位对曹军来说仍然十分重要。 作为昔日的郡治, 那里交通十分便利,有几条官道将兖州几乎所有县城连接起来。 更重要的是, 城中储存有大量的钱粮辎重。 拿下此城,可大大缓解曹军的后勤压力。 两天后,两路曹军细作先后赶回,将他们侦察到的敌情报知曹恪。 此时,李乾已经从家中回到位于乘氏城外的曹军大营,与曹恪在中军大帐中说事。 中军大帐中,身为曹军主将的曹恪据桉高坐,听完从昌邑那边回来的细作的汇报之后,就挥挥手,让那人退下。 而在此之前,从定陶那边回来的细作已经将他们侦察到的敌情向曹恪汇报过了。 曹恪待细作离开,这才稍稍转头,对坐在旁边席上的李乾说道:“李校尉觉得,我们下一步是打昌邑还是打定陶?” “自然是先打昌邑。”李乾不假思索地说道。 曹恪“哦”了一声,问道:“为什么?” “凡事得循序渐进。末将认为我军还是先取昌邑,收复整个山阳郡,并安定好后方之后, 再取定陶为好。”李乾道, “主公当初也是要求我们先取昌邑, 再夺定陶的。” 曹恪道:“可是如果这样做的话,只怕会耽误时间。吕布得知我军攻陷昌邑,为防后路被截,定会发兵守定陶,平白给我军增加攻城的难度。” “那倒也是。”李乾道,“那以校尉之见,我军先取定陶?” 曹恪摇摇头,道:“不,我军兵分两路,同时攻打两城。” “两座城一起打?”李乾有些惊讶。 曹恪颔首道:“薛兰死后,他的部下只有数百人逃回了昌邑。他们群龙无首,惶惶不可终日。我只要派出两千兵马前去招抚,不怕他们不投诚。” 李乾道:“昌邑就交给末将如何?” 曹恪摆摆手,笑道:“李校尉前阵子受了伤,还未痊愈,就留在乘氏镇守吧。打昌邑的事,就交由伯齐和曼成去完成如何?” “也好。”李乾道, “末将就率兵千人留守乘氏。” “伯齐和曼成率两千兵收复昌邑之后, 可分出部分兵力去平定山阳诸县,稳固后方。”曹恪道,“至于定陶,那里只有吴资的千余兵马守卫。我带五千兵马前去,力争在吕布的援军赶到之前拿下此城。” 李乾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我李家子弟居住在定陶城中的不下五百人。” “李校尉的意思是?” 李乾道:“末将打算让李进先前去定陶城中,联络我李家子弟,让他们在我大军赶到时,抢占城头,打开城门放我军进城。” 曹恪眼前一亮,欣然道:“如此一来,定能将吴资杀得个措手不及。” 又道:“请李校尉速去安排。” 李乾应了一声,出了中军大帐,去找李进先。 …… 第二天早上,李整、李典兄弟两个奉曹恪之命,引家兵两千前去攻打昌邑。 曹恪率五千马步军兵也离开乘氏,沿着济水朝西南方向进发,于当天下午赶到定陶东北郊,在城外二十里处扎营。 济阴太守吴资得到曹军来犯的消息,急忙派人前去鄄城郊外吕布军大营求援,同时命令定陶守军关闭城门,严防死守。 定陶是座大城,济水自西南向东北穿城而过,将城池分成南、北两个部分。 整座城池共开有八座城门,其中东、西两边各开有一座陆门和一座水门,南、北两边的外墙上都只开有一座陆门。 在城内济水两岸,各建有一道东西向的内城墙。两道墙上,都开有一个门洞,供城内官民百姓通行。 两座内城门之间的济水河面上,有吊桥连接两岸。 北城是居民生活区,里面分布着大大小小的里坊十余座。除了里坊之外,还有两个市集。 而南城是济阴太守府和定陶县寺的所在地,里面还建有一座军营。里坊很少,只有四个,都分布在南门附近。 南门附近的四个里坊中,有个永安坊。 住在永安坊中的百余户人家,家家都姓李。 坊中有座三进宅院,是李乾堂弟李进的产业。 黄昏时分,一只鸽子从远处飞到这座宅院的上空,最终落到位于第二进院落的正房前面的走廊栏杆上。 有个身穿褐色长袍,作仆人打扮的男子疾步上前,抓住鸽子,并将绑在它身上的鸽信取出。 他放飞鸽子,拿着鸽信走进旁边的书房,对一个坐在书桉后面的中年男子禀道:“郎主,城外有书信送来。” 那个中年男子年过三旬,长得十分健硕。 此人李乾的堂弟李进,表字进先。 昨天下午,他奉兄长李乾之命,前来定陶,秘密联络居住在永安坊的族人,准备配合曹军攻城。 李进起身从仆人手上接过书信,粗粗浏览一遍,说道:“曹校尉要我们今晚丑时抢夺南门,并举火为号,引大军入城。” 他随即吩咐仆人:“你去召集各房管事,到这里来商议此事。” 仆人道了声诺,领命而去。 …… 深夜,万籁俱寂。定陶南城里面的大街上,不见半个人影。 到了丑牌时分,五十来个健壮的李家子弟在李进的带领下,悄悄出了李家宅院,沿着院子后面的小巷绕到城墙对面。 他们都穿着黑色襜褕,手拿环首刀,伏在巷子边的墙上,望着前方,只等李进一声令下,就要上前抢夺城门。 李进探出头来,朝巷子外面的大街上张望,见附近没有巡逻的兵丁经过,便将手一招,示意身后众人跟上。 五十个李家子弟如潮水一般,涌到城下,然后分成三队,其中一队负责开门,另外两队分别沿着城门左、右两边的马道向上面冲锋。 不多时,定陶南门洞开,城上的吊桥也被人放下了。 李进登上城头,便让人点火,示意城外的曹军进城。 这时,有队叛军巡逻兵来到城下,发现城头异状,急忙叫道:“敌袭,敌袭!” 李进见状,吃了一惊。 他稳住心神,招呼李家子弟与叛军厮杀,保住刚刚夺下的城门。 第162章 夜袭定陶(二) 就在李家子弟与叛军在城头厮杀的时候,曹休和牛金二人已然奉曹恪之命,率两千骑兵出现在了城外。 曹恪领着三千步卒跟在骑兵后面,快速向城门边逼近。 城头上,战斗还在继续。 李家子弟在李进的带领下,在城头坚守。不多时,就有数十名叛军死在他们的刀下。 正在附近巡逻的叛军士兵闻讯, 在他们长官的带领下,陆续赶到南门边,增援友军。 李家子弟只有五十余人,面对数百名蜂拥而来的叛军士兵的攻击,渐渐败下阵来。 数百名叛军杀死正在城门边守卫的十余名李家子弟,便要将城门关闭。 危急关头, 曹休一马当先冲过吊桥,赶到门洞边, 一边纵马冲锋, 一边举枪刺杀挡路的叛军。 叛军士兵部分被杀,部分人只得弃了城门,朝城内撤退。 曹军骑兵在曹休、牛金的带领下,杀散叛军败兵,直奔城内军营而去。 此时,住在城内军营中的吴资已经得到曹军攻进南门的消息,急引军出营迎战,很快就与曹军骑兵混战成一团。 叛军都是步卒,兵力只有千余,抵挡不住曹军骑兵的攻势,很快被杀得大败亏输。 阵中,有个年过四旬的男子见势不妙,急忙将手一招,喝道:“全军向北城撤退!” 那个男子正是叛军主将,时任济阴太守的吴资。 叛军在吴资的指挥下, 迅速转向, 向南城北门那边跑去, 准备通过济水岸上的吊桥退往定陶北城。 与此同时, 曹恪已经领着大部人马冲进定陶南城门中,与李进会合。 他骑在马上,望着站在马前的李进,拱手道:“李家郎君,多谢了。” 这次曹军能够轻易攻破定陶这座坚城,李家功不可没。 作为曹军主将的曹恪,向李进道声感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李进谦虚一笑,并拱手回礼,道:“草民是奉家兄之命协助官军清除叛匪的,曹校尉不必言谢,要谢就谢家兄吧。” 正说话间,有个骑手飞马赶到曹恪面前,禀道:“守军大败,正往北城方向撤退!” 曹恪喝道:“告诉曹、牛二司马,要他们跟在败兵后面,杀入北城!” “诺!”骑手拱手应了一声,策马飞奔而去。 曹恪转过头来, 对李进说道:“李家郎君带着诸位好汉随我军一同攻打北城如何?” 李进闻言, 欣然答应。 曹恪将手一挥,喝道:“全军加速前进, 攻打北城!” “杀,杀,杀……”呐喊声中,数千曹军步卒一手拿兵器,一手举火把,杀向定陶北城,增援自家的骑兵。 曹恪领兵出了南城北门时,曹休、牛金二人已经领着两千骑兵分别通过济水上的两座吊桥到了对岸。 北城城墙上的叛军弓箭手担心伤着自家人,没有第一时间往城下放箭。曹军骑兵得以跟在叛军的身后冲进了北城南门。 吴资得报,知道大势已去,只得引兵从西边的陆门出城,逃往冤句。 到冤句后,他才派人去向吕布报信。 …… 曹恪拿下定陶的同时,李整、李典兄弟领着两千家兵已然开到昌邑城下。 原先在巨野之战中败逃回来的数百名叛军被曹军的攻势吓破了胆,在曹军开到城下的时候,竟杀死县令,献城投降了。 李整夺了昌邑,让李典留守,自己只领千余兵马前去收复山阳诸县。 临行前,他也没有忘记发书向曹恪报捷。 曹恪得报,大喜过望,写信给留守昌邑的李典,让他安排人将储存在昌邑仓库中的粮草辎重送一部分到定陶来。 李整在那封写给曹恪的捷报中提到过,昌邑城中储存有粮草近万石。 在等辎重送来的那几天时间里,曹军将士们并没有闲着,都在备战,以应对接下来的战事。 几天后,吕布在鄄城城郊外的大营中收到了吴资发来的塘报。 这一阵子,鄄城战事处于胶着状态。 吕布多次指挥兵马攻城,都被驻扎在鄄城内外的曹军击退。 曹操曾经多次尝试调动大军攻打吕布军的营寨,然而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反而损失了许多人马。 曹、吕双方在鄄城下有来有往,各有胜负。 因战事没有进展,吕布的神情有些焦躁。 他得知曹军偏师已经收复定陶,更是吃了一惊。 张邈此时就坐在吕布的中军大帐中,听那位吕温侯说完定陶失陷的事,深感震惊。 曹军这推进速度,也太快了! 定陶距离陈留郡并不算远,步骑急行军两天可达。 曹军驻守在那里,可以随时威胁到吕张联军后方的安全。 更重要的是,陈留是张邈自己的地盘。 张邈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曹军深入陈留,因此想要劝说吕布调兵拔掉定陶这个曹军据点。 打定主意,他就劝说吕布:“定陶失陷,如果明公不调兵将此城收复的话,我军后方就会暴露在敌军的眼皮子底下了。” 吕布问道:“张府君的意思是吕某应当速调大军前去攻打定陶?” “然也。”张邈道,“将军若收复此城,可保后方无忧。” 吕布寻思一阵,颔首道:“令弟手下有兵马万人,驻扎在雍丘,足下可让他带兵前去攻城。” 笔趣阁 张邈问道:“不知定陶城中驻有多少曹军人马?敌军主将是谁?” 吕布道:“定陶守军兵力至少五千,守将吕某听说是曹阿瞒的侄子,叫什么曹恪的。” “曹恪?”张邈听到这个名字,顿时觉得有股无名业火窜上心头。 吕布见状,讶然问道:“足下怎么了?” 张邈恨恨地说道:“这个叫曹恪的小儿,是灭我张氏一门的元凶之一,我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当初张邈的堂叔张开举众反曹,结果却被曹恪与寿张县的七个家族联手剿灭。 张开本人身首异处,张家族人部分被杀,部分沦为七个家族的奴隶,还有一部分则成了东平国治下的编户齐民。 张家的土地和财产也被官府和七个家族瓜分。 这叫张邈如何不耿耿于怀。 张家的遭遇,吕布曾经听张邈说起过。 他十分理解张邈的心情,说道:“这次攻打定陶的事,就交由令弟去办,如何?” 张邈拱手对吕布说道:“卑职想亲自领兵前去,找那曹恪小儿算账,还请明公准许!” 第163章 冲阵(上) 吕布见张邈主动请缨,请求自己命他为主将前去攻打定陶,不由得问道:“张府君要亲自去?可是为了报仇?” “报仇只是其一。”张邈道,“其二就是,定陶城十分高大坚固,守军又有五千之众,如果明公只让舍弟领兵万人前去攻城的话, 只怕不济事。” “那以足下之见,吕某应调多少兵力前去攻城?” 张邈伸出三根手指头:“至少三万。” “这……”吕布闻言,心中踌躇。 眼下吕张联军正在鄄城郊外与曹操的大军相持。 曹军城内城外的兵力达到了六万多人。 当然这六万兵马中,还包括了曹豹从徐州那边带过来的两万丹阳兵。 而吕布军的兵力也有六万之众。 当初吕布从濮阳出发前来攻打鄄城的时候,带来的兵力只有四万余人。 后来他听说曹操回师,已到东平, 于是命令留守濮阳的陈宫领兵前来支援。 beqege.cc 陈宫只留三千兵马守濮阳, 自己亲领近两万人马赶到鄄城,与吕布会合, 共抗曹操。 这次打定陶,如果从鄄城大营中调兵的话,那以后与曹操作战的时候,兵力只怕不够。 吕布犹豫良久,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道:“我拔一万兵马给府君,与你的本部万人合为一军,前去攻打定陶,此外,足下可让舍弟张孟高统雍丘之兵万余人与你到定陶城下会合,一同攻城。” “卑职遵命!” …… 半个月后,张邈领着两万吕、张联军从鄄城南下,与从雍丘那边过来的张超的万余兵马会师于定陶城下,在西门外十里处安营扎寨。 定陶西门楼上,曹恪穿件白色罗团花战袍, 披着两当铠, 头戴红缨兜鍪,站在垛口边, 朝远处敌军那边张望观察。 曹休、丁斐、牛金、邓展等人站在曹恪身后,和他一同观察城外敌情。 不过由于距离实在太远,看不清楚。 此时正值黄昏时分,天空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风。 丁斐观察了一阵,对曹恪说道:“现在敌军刚刚来到城下,急于搭建营寨,埋锅造饭,然后休整,准备攻城,想来防备不足。” 曹恪已经猜出了表兄的想法,却不说破,仍然问道:“然后呢?” 丁斐道:“末将认为校尉应当趁此机会,派一支军马突袭,杀他个措手不及,挫他的锐气,同时振奋我军的军心,这样才有利于后面的守城。” “丁司马此言, 正合我意。” 曹恪道:“我打算亲领两千人马前去冲阵。” 丁斐见表弟要亲自前去冲阵,不由得吃了一惊,连忙劝道:“不可!校尉身为守城主将,怎能以身犯险。如果有个什么闪失,到时候叫我们这些留在城中的人如何是好?” 曹恪知道丁斐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才出言劝阻的,因此并不怪他。 不过这阵自己是一定要亲自去冲的,原因无他,让别人去自己不放心。 曹休、牛金、邓展三人武力并不是很高,比自己要低得多。 丁斐文人出身,不通武艺。 而据自己所知,张邈这次南征定陶,带来的将领中就有成廉、郝萌和曹性三人。 成廉,据说有万夫不当之勇,不可小觑。 郝萌和曹性也不是泛泛之辈。 曹恪打定主意,道:“冲阵之事,还得我亲自出马。” 丁斐还要再劝,因见曹恪铁了心要出城野战,只得闭口不言。 牛金问道:“校尉离开之后,城池由谁来守?” 曹恪寻思片刻,道:“由就足下和丁、邓两位司马留守,在我回来之前,凡事由丁司马做主。” 丁斐、牛金、邓展二人齐齐拱手道:“末将遵命!” 曹恪又吩咐曹休:“你领本部骑兵,与我出城突袭敌军!” 曹休闻言,轰然应命。 曹恪身背凋弓,右腰挂着只箭壶,左腰挂着把环首刀,手里拿着一杆亮银红缨双刃大戟,和曹休点起马步军兵两千五百余人,从西门出城,杀向城外敌军。 那杆大戟是他不久前从军中仓库精心挑选出来的兵器,系用生铁打造而成,长一寸两尺,重达四十斤。 当然这重量是汉代的。 这个时代的四十斤,也不过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十七斤六两而已。 曹恪当初见了这件兵器,爱不释手,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格虎大戟。 大戟的名字来源于后世从曹操墓中发现的写有“魏武王常所用格虎大戟”的铭牌。 曹操有兵器名格虎大戟,也不知道他有生之年有没有拿着给他陪葬的那杆大戟冲过阵。 跟随曹恪前去的两千五百人,包括了曹休的千名虎豹骑,以及无盐营一千五百多名将士。 曹军的动向,尽收吕布军斥候的眼底。 吕布军斥候发现曹军出动,急忙策马回营,报知张邈。 张邈得报,大吃一惊。 敌军兵力处于劣势,也敢出城挑战? 那个曹棘奴,胆子也太大了。 张邈询问斥候:“他们来了多少人?” “至少两千。” 张邈手抚长须,冷笑道:“就这么点人,还不够我军塞牙缝的。” 说话时,成廉也在张邈的大帐之中。 他听了张邈的言语,哈哈大笑。 张邈随即吩咐成廉:“你点起五千马步军兵出营,将曹军击退。” 成廉似有为难之色,道:“我军步卒都在扎营,不好出动,只有郝、曹二人的两千骑兵可调。” 他口中的郝、曹二人,就是指的郝萌和曹性。 张邈这才醒悟过来,这个时候自家的大营还没完全搭建完毕,步卒都要安营扎寨,无法调动。 目前军中只有担任警戒的两千骑兵可用。 张邈随即让人给郝萌、曹性二人传令,命令他们率骑兵击退来犯之敌。 正率兵在大营外围承担警戒任务的郝萌、曹性接到命令,随即指挥骑手向曹军那边冲锋。 这时,曹恪已经领着两千步骑冲到距离吕布军大营四里远处。 俄顷,他勐然瞧见前方有队人马冲出,正朝自己这边杀来,随即举起格虎大戟,叫道:“众军随我上前,杀败敌军!” “呜呜呜……”曹军阵中,有骑手吹起了嘹亮的号角,提振士气。 不多时,两支人马就碰到了一起。 战场上,马蹄声、兵器碰撞声、号角声、呐喊声以及惨叫声混杂在一起,传向四面八方,让人听了不禁为之震撼。 曹恪和曹休骑马并排疾行,引着后面的军马杀入敌阵,很快将数名吕布军骑兵挑落马下。 “曹性在此,挡路者死!”有个中年汉子手举长枪,杀到曹恪的面前。 “你就是曹性?”曹恪不由得问了一句。 第164章 冲阵(下) 听说来将就是曹性,曹恪并不惧怕,冷笑一声,道:“土鸡瓦狗之辈罢了,看戟!” 格虎大戟在曹恪的挥动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向曹性的长枪。 曹性急举枪,将曹恪的大戟架住。 曹恪一击不成, 将大戟一收,然后对准那人的心窝勐刺。 曹性挥枪将格虎大戟荡开,与曹恪大战了三个回合,渐渐不敌。 曹恪看准时机,持戟将曹性的长枪打落。 曹性大吃一惊,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见自己的腹部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 低头一看, 才发现对方那杆大戟的戟尖已然刺进了自己的腹部。 曹恪这时暴喝一声, 勐然用力,竟将那个敌将挑离马鞍,并抛向地面。 曹性惨叫着,满脸不甘地倒在地上。须臾气绝,再也没能起来。 曹恪抖擞精神,纵马舞戟,又将数名敌骑挑落马下。 曹休也不示弱,手举长枪,连挑近十个敌军骑手。 吕布军部分骑手在曹军将士们的攻击下,纷纷落马。 后面许多吕布军骑手似乎是没想到曹军的攻势竟然如此勐烈,都吃了一惊,不由得放缓马速。 他们中的部分人甚至勒马不前,并开始在肚里寻思是不是退回大营。 骑兵冲锋,要点在于利用马匹的强大冲击力迅速冲破敌阵,击溃敌军。 一旦马速慢下来,就有被对方反制的危险。 郝萌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他见己方进攻受阻,急叫道:“全军突击, 不得后退!” 然而无济于事。 这次承担突击任务的曹军骑手,是曹休帐下虎骑。 虎骑是虎豹骑中的重骑兵,骑手都是曹操从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个人都身强体壮,武力都比较高,能力上都可以胜任百夫长的职位。 而吕布军的两千骑兵虽然也是重骑,却是仓促前来迎战的。他们在折了一员大将以及许多士兵之后,战心渐失,面对曹军虎骑兵的攻击,抵挡不住,开始往大营那边撤退。 郝萌无奈,只得领兵回营。 他回到大营,就突击曹军失利之事向张邈请罪。 张邈听说己方战败,还折了一将,大惊失色,传令三军,紧闭营门,弓兵在栅栏后面以及辕门上方严阵以待,以防曹军攻营。 至于郝萌,因他是吕布嫡系部将, 张邈不好责罚, 只是让他待罪立功。 吕布军大营外面数里远处,曹恪见己方小胜一场,挫敌锐气的目标已经达成,也不追赶败兵,将手一招,喝道:“全军听令:撤退回城!” 两千五百余名曹军将士在曹恪、曹休二人的带领下,向定陶西门奔去。 定陶西门楼上,丁斐多时不见曹恪以及自家兵马回转,急得团团转。 他脸上尽显焦急的神情,不时停下脚步,朝远方张望。 表弟和文烈都去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可别出什么事。 正胡乱猜疑之时,忽听见牛金大声叫道:“回来了!校尉回来了!” 丁斐定睛往前方一看,发现一队打着自己旗号的人马正朝这边奔来。 那支人马,不是曹恪的又是谁的? 曹恪领着得胜之兵回到定陶城下,要城上守军开门。 丁斐见曹恪平安回来,放下心来,连忙让军士放吊桥,并打开城门。 他下了城楼,出城来迎,从曹恪那里听说了作战经过后,不由得叹道:“校尉真是天人!” 曹恪进了城,回到城内军营的时候,天已黑了。 他正准备吃饭,忽然看见一个小校前来报说有支军马尽打自家旗号,来到南门楼下,声称是李整李司马麾下军士。 他听说李整领兵前来支援,连忙放下碗快,和曹休、丁斐等人前往南门,迎接援军。 yqxsw.org 吕张联军刚刚到达定陶城郊不久,还没来得及分兵渡过济水,将城池四面合围,只在西面扎营,准备打造井阑、云梯等器械,为攻城作准备。 李整因此得以趁着这个空当,率一千援军进城。 几天前,曹恪从细作口中得知有大队吕布军正朝定陶开来,便让人快马前去通知李整,命他率兵来援。 李整那时已经领兵收复了山阳南部诸县,并乘胜攻入济阴境内,拿下了成武。 他听说定陶有事,急领兵离开成武,北上定陶与曹恪会合。 跟随他前来定陶的,除了一千李家部典之外,还有三百辆牛车。 牛车上拉的,全是李整的部曲之前从叛军手里缴获的钱粮辎重。 曹恪登上南门楼,果然看见有支尽打火把的队伍开到了城下。 他向城下那支人马问话,确认对方是自己人后,才命令守军开门放他们进来。 俄顷,城门大开,李整骑马过了吊桥,走进门洞中,与曹恪等人相见。 曹恪与李整寒暄一阵,又听他向自己汇报说山阳诸县都已经收复,还从各地的叛军手里缴获了大量的辎重,大喜过望,随即让援军随自己前往城内大营休整。 正行走间,他忽然听见援军后方传来几声牛叫,心中不由得一动,有了个破敌的办法。 再次回到大营后,他少不了让伙房备酒宴,为李整接风洗尘。 觥筹交错间,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又一次想起了那个破敌之法,不由得放下酒杯,在肚子里寻思。 丁斐见曹恪神情有异,于是问道:“校尉怎么了?” “不久前我听伯齐的队伍里传出几声牛叫,因此产生了一个想法。”曹恪道,“我们可以利用那些牛来破敌。” “用牛破敌?”李整兴趣顿生,“怎么用牛破敌?” 曹恪道:“李司马听说过田单大摆火牛阵的故事么?” “田单摆火牛阵?”李整摇了摇头,“不曾听说过。” “战国时,燕国攻打齐国,一路势如破竹,连下数十城。齐国被打得只剩包括即墨在内的七城在手,危急关头,将军田单在即墨城下大摆火牛阵,突袭并大败燕军,最终收复了所有的失地。”曹恪将自己不久前从《史记》中看过的这个故事告诉了李整。 李整问道:“莫非校尉想要学习那个田单,利用火牛阵突袭击溃敌军?” “不错。”曹恪颔首道。 他停顿片刻,又问:“不知李司马这次从成武那边带了多少牛来?” “三百多辆车子,全用牛拉。” 曹恪盘算一阵,道:“那就是三百头牛,差不多够了。” 话音末落,忽听见丁斐笑道:“校尉难道真相信那个什么田单用火牛阵破敌的故事?” 第165章 火牛奔腾(一) “丁司马这话什么意思?” 曹恪见丁斐似乎怀疑田单摆火牛阵破敌之事为假,不由得说道:“难不成这事是假的?” “末将觉得这事还真可能是假的。”丁斐说道。 “不会吧?” 曹恪深感震惊,心说居然有人怀疑田单摆火牛阵破燕军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这个故事可是被太史公司马迁写进史书里的,怎么会有假? “丁司马何出此言?这事可是明确记载在史书中的。”曹恪剑眉微皱,质问丁斐。 丁斐道:“据我观察所知,牛被火点燃烧伤,疼痛难忍之际, 会先在原地乱撞,然后向四周狂奔逃散。” 曹恪这才明白过来,道:“丁司马的意思是说,火牛在受惊之时,不一定会准确地奔向敌阵,甚至有可能会回过头来冲撞着我军军阵?” “正是如此。”丁斐道,“基于这一点,末将怀疑田单摆火牛阵之事纯属子虚乌有,根本就没发生过。如果他真的摆了这个阵,很大概率会伤着自己的人马,那样的话,齐军又如何能够靠突袭击败燕军呢?” “说得也是。” 曹恪听了丁斐的这番分析,一时竟然无话可说。 难道田单摆火牛阵大破燕军这个脍炙人口的故事,真是假的不成? 他想了想,又对丁斐说道:“也许田单在牛身上做了什么手脚,逼得牛群不得不像疯了一样冲向敌阵。” 丁斐思量片晌,道:“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曹恪“嗯”了一声,道:“应该想个什么法子让牛群不转向,在着火之后能够一直往前冲。只是想个什么法子为好呢?” 正思量间,忽听见李整问道:“牛怕什么?” 丁斐答道:“牛怕火。” 曹恪闻言,眼前顿时一亮,心中有了主意:“我们出营列阵后,先在牛群后面点起一排篝火,接下来再将牛尾点燃。牛群受到惊吓, 在原地乱撞之时,见后面火起, 不敢后退, 必定会往前冲。” 丁斐叹道:“校尉的这个主意大妙。” 又问:“只是我们又怎么能够控制牛群径直往前冲,不让他们调头跑向别的地方?” 曹恪又在肚子里寻思片晌,有了主意:“我们还可以事先用木棍将两头牛的颈项连接起来,这样一来,牛就只能低头径直向前奔跑,而不是四处乱撞。” 又道:“为了提高牛群的杀伤力,我们还可以在每头牛的角上绑上短刀。” 丁斐点了点头,道:“那我军什么时候利用这火牛阵突袭敌营呢?” “此事宜早不宜迟。”曹恪思量片刻,道:“今天全军将士好好休息几个时辰,今晚四更我们就出营列阵,与敌决战。” “今晚四更天就行动?”丁斐讶然道,“会不会太早了?” “不!”曹恪道,“我料他张孟卓明日必定会调兵从济水下游过河,将定陶四面围住,之后再挥师攻城。我们必须抢在敌军合围之前,将敌军击溃,不然, 等他合围, 我军的火牛阵不好发挥,只能与他打城池攻防战了。” 他随即吩咐李整:“我军出城后, 城中防务就交给足下了。” 李整道:“校尉放心领军前去,末将定不辱使命。” “好!”曹恪又吩咐其他将领,“各路人马今晚好生休息,三更造饭,四更出城与敌决战。” “诺!”帐中众人齐齐拱手应命。 …… 次日四更时分,曹恪吃过早饭,和曹休、丁斐、牛金、邓展等人领着五千人马出城,前往西郊列阵,诱敌来攻。 定陶的防务,暂时交给李整及其帐下一千家兵负责。 跟随五千曹军出城的,还有三百头水牛。 这些水牛尾巴上都系着一根麻绳,绳上浸有麻油。 牛群分成一百五十余组,每组两头牛。 曹军士兵在出发之前,搬来了一百五十多根厚木棍,将各组牛群中的牛颈连在一起。 此时,吕、张联军大营之中,张邈还在他的中军大帐里面休息。 不久,他似乎听到外面动静,睁开眼,从榻上起来,走到大帐前面,见一个亲兵进来禀道:“敌军大部人马忽然出城,向我军大营杀来。” “什么?曹棘奴这个小儿又来偷袭我军大营?” 张邈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昨天下午趁我军初到定陶,尚未将营寨搭建完毕之时突袭也就罢了,现在才过了多久,那小子居然又带兵前来偷营? 你当我军大营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张邈冷哼一声,让亲兵去叫成张超、成廉前来大帐商议此事。 不多时,他就看见张超、成廉进了中军大帐。 张超打了个哈欠,拱手问道:“兄长,这才四更天,唤小弟来不知所为何事?” 张邈道:“曹棘奴那个小儿又领兵出城,要来偷袭我军大营。” “什么?那小子又来?”张超闻言,吃了一惊。 “那小儿胆子不小啊,昨天下午领军攻击我军一次,这次又来。”这是成廉的声音。 张邈道:“我打算亲自领万余人马前去会会这个小儿,一举将敌军歼灭,并斩了他,以泄我心头之恨。” biquge.name 他和曹恪有仇,做梦都想将曹操的那个亲侄子碎尸万段。 张超却没有被仇恨蒙住双眼,还有些理智,劝道:“那个小儿两次出城,意在挑衅我军,背后说不定有什么阴谋。兄长不必理他,命令步卒守住营门,不要让他攻进来就是了。他讨不到什么便宜,自会离去。” “贤弟怎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张邈道,“昨天下午我军小输一阵,已经失了锐气。锐气一失,我军后面又如何攻城?” 张超道:“那兄长打算趁此机会,率兵出营击溃那小儿,胜他一场,提振三军士气?” “不错。”张邈道,“我不但要击溃敌军,还要力争斩了那小儿的首级,为堂叔报仇。” 张超道:“兄长,既然如此,那就让小弟去吧。” “你去?” “兄长身为三军主将,不可轻动,此事当由小弟去办。” 张邈考虑一阵,最终同意了张超的提议,命他和成廉二人领一万人马出营,攻打正向自家营寨逼近的曹军。 张超、成廉领命而去,点起一万马步军兵出营,在黑夜中向东方疾行。 这一万人马中,包括了郝萌统领的一千骑兵。 张超领兵走了将近五里路,忽见前方火把齐明。 一支曹军已然在前方摆好阵形,等候多时了。 第166章 火牛奔腾(二) 曹军阵中,曹恪稳坐马上,望着正打着火把朝自己这边逼近的吕张联军,不禁哈哈笑道。“你们来晚了!” 言讫,命令邓展部的弓兵放箭,射住阵脚。 吕张联军前进不得,只得向后面退了百余步, 以避开曹军箭雨的袭击。 张超见曹军在前方出现,急令大军变阵,由出营行军时的一字长蛇阵变成锋失之阵,以便攻击眼前这支曹军。 “哞哞哞……”曹军阵前,传来阵阵牛叫声。 部分水牛似乎预感到死期将至,有些焦躁不安。 它们抬起牛脚,想要逃离, 却被头颈上的木棍制约, 轻易动弹不得。 三百头水牛, 分成一百五十组。每组两头牛,由一根厚木棍将它们深度捆绑在一起。 如果同组两头牛中的一头想要活动,势必受到另一头牛的影响,根本施展不开。 这些牛的牛角上都绑着短刀,牛尾巴上都系有麻绳。 曹军士兵在将麻绳系到水牛尾巴上之前,曾经将绳子放进麻油桶里浸泡过。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保证绳子遇火即着。 士兵们系好麻绳之后,就在群牛后面横铺了一排柴草,并在草上浇灌了许多麻油。 吕张联军还在列阵,曹军数百来个士兵已经手举火把,站在柴草堆后面,只等曹恪一声令下,就要点火。 每头牛身边,也有手举火把的士兵站在那里等待。 此时已是深冬,天色未明, 寒风如刀。 曹恪不等敌军将阵形摆好,就举起右手, 大声喝道:“点火!” 俄顷, 三百多堆数尺长的火苗陆续在曹军阵前窜起,升向半空。 与此同时,站在水牛旁边的悍卒也迅速举起火把,将系在牛尾上的麻绳点燃。 趁着火焰尚未烧到牛尾,群牛还没有发疯的空当,那些站在水牛旁边的三百个锐士立即转身,疾步通过柴草堆之间的空隙,跑到草堆后面待命。 倏忽之间,三百头水牛的尾巴都被烈焰点燃烧伤。 群牛耐不住火烧,不时咆孝着,发了疯一般,想要在阵前乱窜,无奈受到木棍的制约,无法转向,只能与同组伙伴并排向前狂奔。 曹恪见状,心中大喜,将手一招,高声喝道:“左、右两翼紧随群牛,向敌阵冲锋!” 曹军此次在定陶城外摆的,是个方型之阵。 这个方型阵最前面, 是邓展的弓兵,中间是曹恪的长枪兵,最后是丁斐的刀盾手。 曹休和牛金的骑兵分别布置在军阵左、右两翼。 “校尉有令,两翼出击!” “校尉有令,两翼出击!” “校尉有令,两翼出击!” 两名传令兵分别沿着军阵两边的通道,跑到曹休、牛金二人面前,将曹恪的命令传达给他们。 曹休、牛金二人得令,引着本步骑兵绕开篝火堆,紧紧跟在群牛后面,杀向敌阵。 郝萌此时已经领着帐下千名骑兵在自家军阵右侧待命,忽听见前方传来阵阵牛叫声,心中顿觉奇怪。 俄顷,他看见数百头着了火的水牛发疯般朝自己这边冲来,急叫道:“不好,快撤!” 对付那些因身上着火而发疯的蛮牛,他除了让部下撤退,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 那可是好几百头疯牛啊,你敢让骑兵冲上前去硬扛? 牛儿发起疯来,可以将骑兵连人带马撞翻你信不信? 这种情形下,骑手们能平安退回大营保命就不错了,还敢上前冲锋? 吕张联军骑手们纷纷拨转马头,就要往后面撤退。 那边,数百头已经受惊发疯的牛儿没有在路上有片刻的停留,拼命狂奔两百余步,径直冲到敌军阵中。 “牛来了,快跑!” 联军军阵两翼,有几个骑手躲避不及,当场被疯牛连人带马撞翻在地。 后面的骑手战心已失,催马向自家大营方向狂奔。 骑兵可以靠着马匹迅速脱离战场,而步卒就没那么好运了。 站在吕张联军军阵前方待命的部分步卒见群牛正朝自己这边奔来,都叫喊着,纷纷转身躲避。 数百头状若疯狂的水牛眼睛里布满血丝,咆孝着在敌阵中横冲直撞,当场撞翻吕张联军士兵无算。 后面许多联军士兵都受了惊吓,边叫喊边转身,要往自家大营那边撤退。 吕张联军阵形顿时大乱。 张超正要催促自家军马加紧变阵,准备战斗,勐然看见前面的士兵纷纷转身,朝后方奔去,心中吃了一惊,问道:“怎么回事?” 俄顷,有小校来报:“前军遭遇火牛袭击,抵挡不住,已经崩溃了。” 张超闻言,吓了一跳。 想不到曹棘奴那小子居然摆了个火牛阵来对付我! 张超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这种局面,一时手足无措。 骑马立于一侧的成廉急叫道:“我军阵形大乱,请张将军速速传令全军退回大营固守。” 张超经成廉提醒,回过神来,将手一挥,喝道:“全军回营!” 自家的阵型都没变过来,一下子就被对面的火牛给冲得七零八乱的,这仗还怎么打? 唯今之计,只有退回大营,凭外围的辕门、栅栏等工事挡住敌军火牛的攻击,然后再思对策。 “撤,快撤!”张超打定主意,将手一招,颁下将令。 “当当当……” 锣声中,吕张联军将士如潮水一般,开始向自家大营那边疾行。 曹军那边,两千骑兵已经分成两队,离开本阵,跟在群牛后面杀向敌阵。 曹恪这时又将手一挥:“传令:前部待命,中军向左,后部向右,绕开火堆攻击敌阵!!” 零点看书 “冬冬冬……” “呜呜呜……” 倏忽之间,曹军阵中鼓声和号角声齐鸣,在夜空中久久回荡。 邓展的千名弓兵留守本阵,暂不出击。 曹恪亲领中军一千五百长枪手向南边跑了一段路,然后绕到西边,紧紧跟在曹休的虎骑兵身后,向前方突进。 而丁斐的千余刀盾手也迅速绕开火堆,跟在牛金部骑手后面,冲向敌阵。 此时,三百头水牛两两一组,紧紧跟在敌军后面,径直往前冲。 许多吕张联军士兵跑得慢,被水牛撞倒。 混乱中,联军士兵被火牛撞死者,遭遇自己人推搡踩踏而受伤的,不计其数。 张超骑马领败兵跑了五里左右,回到辕门边,吩咐守门军士:“守住营门,不要让敌军进来!” 在辕门上放哨的弓手见情形不对,急忙张弓搭箭,随时准备向前方放箭,以击退来犯之敌。 第167章 大捷 不多时,近百头疯牛紧随联军溃兵,冲到大营附近。 辕门上和栅栏后面的联军弓兵担心伤着自己人,都不敢放箭。 当初联军赶到这里扎营时,张邈并没有安排士兵在大营外面挖掘壕沟之类的防御设施。 因为他觉得联军作为进攻方,在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不需要挖壕沟御敌。 敌军来袭时, 数千名联军弓兵完全可以据辕门和栅栏而守。 有弓兵的远程武器压制,同时营内还有三万将士守卫,那些曹军如何攻得进来? 张邈要是知道因为他当初的疏忽大意,导致曹军的火牛能够轻而易举地接近大营,说不定会追悔莫及。 三百多头身上着火的水牛在撞翻了无数联军士兵后,终于接近了军营栅栏。 “快, 快放箭, 放箭!”辕门上,有个联军军官咆孝着,喝令自己的手下射杀疯牛。 “嗖嗖嗖……” 箭雨中,有数十头牛身上中箭,倒在地上挣扎。 然而,还是有十余头水牛紧随溃兵冲进了辕门。 “啪!” “啪!” “啪!” 接二连三的碰撞声从大营边缘传来。 那是疯牛撞倒栅栏之后发出的声音。 近百头水牛在撞倒无数败兵之后,终于接近了栅栏。 它们见前方道路不通,又无法转身,只得拼尽全身力气撞向木栅栏,希冀用这种方式撞开一条生路。 联军大营东边的木栅栏在疯牛的冲撞之下,轰然倒塌。 许多躲在栅栏后面放箭的联军弓手顿时被栅栏压倒,又遭到疯牛的踩踏,身死当场。 大部分弓手见不是头,飞快转身,向大营里面撤退。 近百头撞破栅栏的疯牛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后,最终倒在了地上, 再也没能起来。 2kxiaoshuo.com 跟在后面的疯牛沿着前面同类开辟出来的道路冲进敌营,肆无忌惮地冲撞里面的帐篷和士兵。 辕门那边,曹休、牛金在群牛冲进去之后不久,也率骑兵飞奔而来,冲进门内,纵兵在营中放火。 站在辕门上射箭的联军弓兵疾步冲下楼梯,企图向营内撤退,却都被赶上来的曹军骑手们杀死。 曹军骑手们冲到营内,纷纷将手中的火把扔到帐篷之上。 倏忽之间,联军大营辕门附近火光冲天。 中军大帐那边,张邈之前已经从斥候那里得知张超战败的消息,急令亲兵备马,准备率军出营接应友军回营。 他全身披挂完毕,走到大帐外面,就要上马,却见张超、成廉、郝萌三人骑马赶到自己面前。 张超衣甲不整,牵着马,拱手道:“小弟无能,不但未能击败敌军,反中了曹家小儿的诡计,战败而归, 请兄长责罚!” 成廉、郝萌二人也拱手道:“请将军责罚!” 张邈正要说话, 忽听见大营四周传来阵阵撕心裂肺般的叫喊声。 “曹兵冲进来了, 快跑啊!” “俺不活了, 兄弟们操家伙,今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 张邈听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语之后,脸色大变。 这是要发生营啸的前兆啊。 所谓营啸,又称炸营。 士兵们在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受到刺激,为了宣泄不良情绪,会做出一些极为出格的事情来,比如自相残杀。 发生营啸的后果,就是这支人马无故自乱,平白给己方增加损耗,导致战败。 张邈正要安排人前去安抚营中将士,然后组织人手反击曹军的时候,忽见一个小校脸露惊恐慌乱之色,疾步冲到他面前,颤声禀道:“敌军,敌军攻破辕门了!” “什么?” 张邈大吃一惊,正要调兵前去驱赶曹军,这时勐然听见周围传来阵阵惊恐的喊叫声:“炸营了,炸营了!” 不多时,他就听见附近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兵器碰撞声。 看这情形,吕张联军三万大军已开始自相残杀,大营中完全乱了套了。 张邈正思量应对之策,忽见一个军司马疾步赶到他的面前,禀道:“我军各处发生营啸!” 张超叫道:“兄长,唯今之计,只有撤退!” 成廉道:“趁着敌军没有冲过来,将军下令退兵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处于营啸状态的己方士兵,发起狠来连长官都敢杀。 当然,张邈可以命令亲兵到营中各处弹压,可是曹军已经冲破辕门,弹压的话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看来,自己只有下令撤退一途了。 张邈打定主意,吩咐亲兵:“传我命令:全军撤回鄄城!” 又吩咐张超:“你带本部人马回雍丘镇守,以防曹军来打我城池!” 张超轰然应命,领着八百亲兵从西门出营,回雍丘镇守。 张邈则在成廉、郝萌以及千余亲兵的护卫下,从北门出营,朝鄄城那边疾驰。 此时,曹恪已然领着身后大队步卒赶到联军大营辕门附近。 “报!” 有名曹军骑手策马赶到曹恪面前,禀道:“敌军大营发生营啸!” “好!”曹恪闻讯,大感意外,心中狂喜,精神为之一震。 想不到敌军在我军利用火牛阵冲破大营之后,居然不战自乱! 这可是击溃敌军的好时机,不可错过!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曹恪当机立断,将手一招:“众军全力攻破敌营!” “杀杀杀……” 此起彼伏的呐喊声中,数千曹军步卒分成两队,冲进辕门,跟在曹休、牛金二人的骑兵后面杀敌,并在营中纵火。 先前冲进营中的所有水牛都已经拼尽了力气,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吕张联军三万士兵,部分被杀,部分分别从西、北、南三门出营,争相逃命。 当然还有部分人放下兵器,向曹军投降。 那些被杀的联军士兵,大部分死于自己人的刀枪之下,只有少部分死于曹军之手。 大营北边数里远处的缓坡上,张邈望着那冲天的火光,不禁发出一声长叹。 他知道自己已无回天之力,只得和成廉、郝萌等人去鄄城向吕布请罪。 天亮之后,大营内外的战斗才结束。 此战曹军缴获战马六百余匹,铠甲、兵器、辎重无数。 吕张联军死者万数,分不清到底有多少人是曹军杀的,又有多少人是死于他们自己人的刀剑之下。 被俘的敌军官兵多达三百余人。 此外,还有九百余名敌军在战时向曹军投诚。 待战场清理完毕之后,曹恪就安排数千军士将战死的敌军埋在一起,并在坟上堆土,做成“京观”。 古时,打了胜仗的将军出于炫耀武力、震慑敌方的目的,会将敌军战死者的遗体收集在一起,并在尸体上堆土。 这种下面藏有敌人尸体的高大土冢,叫做京观。 九百多名在战场上投降的联军士兵以及两百余名愿意投降的俘虏,曹恪将他们单独编成一部,在曹操没有安排将领接管之前,暂时由自己亲自统领。 对于另外近百个不愿意投降的俘虏,他只能选择杀掉。 曹恪在定陶处理战利品和俘虏问题的时候,张邈正引着败军赶路。 联军败兵走了一天,才渡过濮阳,赶到句阳境内。 正行走间,前方一骑飞至,赶到张邈面前禀道:“鄄城战事失利,吕将军已领兵马退回濮阳!” 张邈闻讯,吃了一惊。 他没有多想,举手喝道:“传令:全军向濮阳撤退!” …… 第168章 奇袭冤句(一) 时间倒退回曹恪击败张邈大军的第二天晚上。 夜半时分,位于鄄城东北方二十里处的曹军大营之中,寂静无声,里面并无半个人影。 半个月前,曹操别了曹德,率曹、陶联军数万人马离开寿张,先集中优势兵力收复了廪丘, 然后西进,和驻守在鄄城西郊的夏侯惇会合。 当初荀或在吕布领大军赶到鄄城之前,就命夏侯惇领兵五千到东郊扎寨。 吕布引军赶到城下,命大军在城外安营,将鄄城西、北、南三面围住。 曹操会合夏侯惇,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出营,攻破吕布军北郊小寨,并在附近扎营, 与城内荀或的人马形成掎角之势。 吕布小输一场,只得弃了北郊小寨,不过他仍然没有放弃拿下鄄城的打算,在城外与曹军相持。 双方在城外打得有来有回,互有胜负。 这天晚上,吕布打算领兵袭击曹军大营,于是召来谋士陈宫商议。 陈宫认为曹操是个极善用兵之人,定会有所防备,因此劝吕布不要前去劫营。 吕布不听陈宫的劝告,一心要趁曹军深夜熟睡之时劫营,杀他个措手不及,并趁机击溃曹陶联军主力。 他让侯成留守西郊大营,魏续守南郊小寨,自己亲领两万人马向曹营进发。 跟随他前去劫营的,还有张辽、宋宪等将领。 吕布全身披挂整齐,手持方天画戟, 骑着赤兔马,引军赶到曹营辕门外。 他见辕门上插着几根火把,却不见半个人影, 心中大喜过望,说道:“看来敌军不知道我军赶到,没有防备。众军,随我杀入营中,擒拿曹阿瞒!” 话音未落,忽听见一个青年汉子谏道:“曹阿瞒也是个精通战事之辈,用兵如神,在这深更半夜之时,怎么可能不派兵守住辕门,以防我军劫营?末将认为这里面一定有阴谋,我军还是回营为妙。” 说话的青年汉子年方二十五岁,八尺身材,相貌堂堂,头戴兜鍪,身穿暗红色战袍,披着两当铠,威风凛凛。 此人姓张,名辽, 表字文远,是吕布帐下的骑都尉。 吕布听了张辽的谏言,勐然醒悟过来,正要命部下撤回自家大营,这时勐然听见曹营两边的缓披上传来阵阵悠扬的号角声。 他心知中计,急忙将手一招,喝道:“全军撤退!” 两万吕布军将士纷纷转身,准备逃回自家的西郊大营。 “呜呜呜……” 号角声中,夏侯惇和曹仁分别领着万余人马从吕布军左、右两边的缓披上冲了下来。 与此同时,曹操一身戎装,和朱灵引着两万曹军从辕门中杀出,与另外两路曹军夹击吕布军。 双方激战一场,吕布军被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漂杵。 曹操击败前来劫营的吕布军之后,没有收兵,而是命令大军追赶败退之敌,并趁势攻打敌军西郊大营。 曹军一路尾随吕布军,来到西郊大营,并冲进了辕门。 吕布见大营失守,只得命令大军退回濮阳。 正当曹操领兵攻打敌军西郊大营之时,荀或也命史涣领兵万人出城,前去攻打魏续的南郊小寨。 留守联军东郊大营的陶家两万丹阳兵也在曹豹的带领下出营,与史涣会合,协同曹军作战。 魏续抵挡不住曹陶联军的攻势,率兵西撤,与吕布会合之后,一同前往濮阳。 笔趣阁 至此,鄄城之围解除。 正当曹操大获全胜,收兵返回鄄城的时候,定陶城外曹军大营之中,曹恪正与丁斐、曹休、李整等人议事。 “校尉打算出兵收复冤句?”只听见丁斐询问曹恪。 曹恪据桉高坐,颔首道:“不错,丁司马有意见么?” “这……末将认为不妥。” 曹恪顿觉奇怪,问道:“有什么不妥的?现在敌军新败,我军正好挟得胜之余威,收复失地。” 丁斐闻言,心中不由得有些担心。 当初曹恪带领偏师离开寿张之前,曾得曹操命令,要他在收复定陶之后,原地待命。 这件事情,丁斐是知道的。 现在曹恪准备主动出击,攻打冤句,这不是公然抗命么? 将来曹操得知此事,说不定会责罚他。 丁斐出于对表弟的关心,说道:“可是使君有令,让我们收复定陶后就在这里驻扎,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校尉要收复失地的话,是不是应该请示一下使君?”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曹恪道,“请示的话,一来一回,定会耽误许多时间。再说,使君现在正在鄄城与吕布相持,哪有空管我们这边?” 丁斐听了曹恪的言语,一时无话可说,俄顷说道:“既然校尉主意已决,那我们就去打冤句吧,只是怎么打?” 曹恪心中早已有了主意,不假思索地道:“我军在上次大战中缴获了大量的敌军旗帜、衣甲,还收编了千余敌军降兵,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丁斐似乎明白过来,道:“校尉的意思是,我军仍然像上次攻打乘氏那样假扮敌军,偷袭城池?” “不错。”曹恪颔首道,“丁司马以为如何?” 丁斐思量片刻,道:“可以一试。” “好,那就这么定了!” 曹恪拍了拍面前的桉桌,做出了决定。 他随即让李整领本部家兵以及新收编的降兵共计两千余人守定陶,自己明日上午就亲领五千人马前去攻打冤句。 …… 冤句距离定陶只有六十里,步骑一天可达。 吴资经历定陶之败,初到冤句时,手上兵力只剩四百。 好在张超领兵攻定陶路过冤句时,调拨了千人帮他守城,这才缓解了守城兵力不足的窘境。 不久,张超战败而归,沿路收拢败兵,得六千余人,来到冤句。 他只在冤句呆了一天,就领兵回雍丘去了。 临行前,留兵千人助吴资守城。 吴资手上兵力达到了两千四百余人,守个小县城是绰绰有余了。 这天傍晚,冤句城内军营。 年过四旬的吴资在中军大帐中闲坐,不多时看见一个小校进来禀道:“东门外出现大队人马,正朝城边赶来。” 他不由得吃了一惊,颤声道:“可是曹军来了?” 自从听说攻打定陶的吕张联军遭遇惨败的事情之后,吴资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怕曹军前来攻城。 敌军偏师的那位主将,当初勾结定陶城内的大户轻轻松松地就将城池夺了,把自己赶到了这座小县城中,后来甚至只凭手上数千人马就将三万联军打了个落花流水。 看来,那位姓曹名恪的敌军主将,也是个厉害角色,不得不防! 前来中军大帐中报信的小校禀道:“不是曹军。” 吴资听说来的不是曹军,心中稍安,问道:“不是曹军,那又是哪路人马?” “小人根据他们的旗号和衣甲判断,是张将军的人。” “张将军的人?”吴资心中起疑,问道:“张家的人不是已经撤回雍丘去了么?” “这个……小人不知,只知道他们打的是友军的旗号,穿的友军的衣甲。” “他们有多少人?” “至少五千。” “随我去城上查看!”吴资站起身来,让小校和他前去东门楼。 第169章 奇袭冤句(二) 吴资在百余名亲兵的簇拥下,出了大营,上了东门楼,果然看见大队人马出现在城外护城河边。 那些人马都打着张家军的旗号,披的都是张家军的铠甲。 很多人衣甲不整,像是刚刚从战阵上退下来的一般。 吴资扫了那些人一眼,大声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军马?” 曹恪穿件白色罗团花战袍, 披着张家军的红色两当铠,戴着兜鍪,稳坐白马之上,高声应道:“我们是张太守麾下将士。” 这里的张太守,当然指的陈留太守张邈。 张邈的弟弟张超也曾经当过太守,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军中一般称张超为张将军,不叫什么张太守。 吴资听对方声称是张邈的人, 将信将疑,问道:“张太守不是带兵去鄄城了么?你们怎么跑这里来了?” 曹恪随即编了套假话诓他:“吕将军打不过曹军,已经退回濮阳去了,张太守得到消息,于是转道前往雍丘,命我部前来冤句,协助吴太守守城。” 说这话时,他并不知道吕布真的已经被曹操击败,真的退回濮阳去了,只是为了诓吴资开门,特意编出来的言语。 吴资听说吕布战败,已经退回濮阳,心中吃了一惊。又听说对方是友军,警惕心顿时消散了一半。 他又问道:“你是何人?” “我乃张太守麾下军司马王义是也。”曹恪高声叫道。 王义这个名字不是曹恪临时编出来。 此人确实是张邈帐下军司马,不过已经在不久前的定陶大战中阵亡了。 曹军士兵在打扫战场的时候缴获了他的兵符印信,并将之交给了曹恪。 曹恪为了诓骗吴资,特意冒用了王义的名字。 他又拿出王义的兵符, 举到半空, 叫道:“我奉主公之命,特来协助吴太守守城,请足下速去报知吴太守,请他开门让我们进去。” 吴资不认识那个王义,更不知道张邈军中有个叫王义的军司马。 不过根据城外那支人马的衣甲和旗号判断,他们不像是假冒的。 吴资考虑良久,最终答应开门。 不过出于谨慎考虑,他还是决定点起两千守城军兵,一同出城迎接城外的那支人马,以防不测。 不多时,曹恪就看见守军将冤句城门缓缓打开,并将吊桥放了下来。 他随即令亲兵去军中各处传达自己的密令,要求各部人马做好出击准备。 吴资不知有诈,引着两千人马出了城门,沿着吊桥走到护城河对面,来到曹军阵前。 此时,曹恪已经将王义的兵符收起,并抽出配刀,举到半空, 叫道:“攻城!” “杀,杀, 杀……”曹军士兵在曹恪的引领下,纷纷举起兵器,上前冲锋。 吴资这才知道中了曹军的诡计,大叫不好,急令守军回城。 可是已经晚了。 千名虎豹骑健儿在曹休的带领下已然冲到叛军阵中,杀死敌兵无算。 吴资正待要走时,曹休已然赶到,一枪刺在他的后背上。 那位济阴太守惨叫一声,很快就坠下马来死了。 曹休杀了吴资,将长枪一挥,引虎豹骑健儿跟在仓皇奔逃的叛兵后面,杀入城中。 城上叛军弓箭手正要放箭,却发现为时已晚。 曹恪见曹休成功攻进了城门,心中狂喜,急令牛金率本部骑兵跟上。 他自己则随大部人马跟在牛金的骑兵后面,冲入城中。 叛军失了主将,无心恋战,大部分人向城外逃散,另有数百人选择了向曹军投降。 战斗结束后不久,曹恪又派出两个亲兵,分别前往济阴南部的己氏和单父两县,勒令两个投敌的县令在五天之内前来冤句,向曹军投降,否则曹军将会前去攻城,将城内叛军杀个片甲不留。 己氏、单父两县县令早已知道了曹军在定陶大败三万吕张联军的事情,吓得食不甘味,卧不安寝。 ahzww.org 他们见到曹恪派来劝降的使者,非但不敢加害,还好酒好菜伺候,并答应尽快前往冤句请降,争取宽大处理。 几天后,两县县令赶到冤句,向曹恪请降。 曹恪将他们留在城内驿馆安置,准备等请示了曹操之后再行处置。 …… 鄄城,兖州州牧府。 曹操回到府中已经有四天了。 他在吕布军退走之后,就让大部人马在城外驻扎,自己领着亲兵回到了州牧府,与自己的家卷以及荀或等人会合。 当初吕布带兵前来攻城的时候,曹嵩早已得到消息,赶紧领着族人和家小撤出箕山坞堡,前来鄄城城中躲避战祸。 当然,他在临行前,也没忘记将家中财产装车,一并带到城中保管。 曹家的族人太多,州牧府住不下,好在城中有几处废弃的宅院,曹嵩于是让大部分族人暂时住在那些院子里。 而他自己,则带着自己的几个小妾、儿子、儿媳、孙子孙女等一干近亲搬进了州牧府居住。 吕布军退走之后,曹嵩不知道从什么人那里听说了张邈引兵三万围攻定陶的事情,又得知定陶守将正是自己的宝贝孙子曹恪,顿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随即离了府中住处,前去见曹操,打算劝他发兵救援定陶。 曹操此时正在三堂书房处理公务,见父亲到来,连忙起身迎接。 他施过礼后,见曹嵩神情焦急,似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于是问道:“阿翁怎么了?” 曹嵩道:“为父听说张孟卓不久前领兵三万南下,前去攻打定陶,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曹操当初还在城外与吕布军相持的时候,就已经从自家的斥候那里得到了张邈引军攻打定陶的消息。 只是他当时要对付吕布,抽不出兵力前去救援定陶,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敌军分兵南下。 曹嵩道:“为父怎么听说守定陶的,正是棘奴。” “是棘奴不假,是孩儿让他前去收复定陶并在那里镇守的。” “既然如此,那你要赶紧调兵去救啊,晚了的话棘奴只怕会遭遇不测。”曹嵩可不希望曹恪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那可是自己最喜爱的孙子啊!可不能有事! “阿翁不要担心。”曹操道,“孩儿已经命元让领兵三万前去救援定陶,大军明日一早就出发。” “那就好。”曹嵩听儿子说他已经让夏侯惇担任主将,前去救曹恪,稍稍放下心来。 父子俩正说话间,门人来报:“定陶那边有塘报送来。” 第170章 夏侯惇 曹操闻言,连忙让门人去将送塘报的驿卒引到三堂来。 在等驿卒前来的那段时间里,曹嵩神情有些紧张,不时倒背着双手在房中踱来踱去。 定陶那边送来了军情塘报,也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棘奴,你可不能出事啊! 曹嵩正暗自猜测塘报的内容,不多时就看见一个驿卒在门人的引领下进了三堂。 那驿卒向曹操施了礼, 随后从腰边的麻布袋中取出一块帛布书信,交到了曹操的手上。 曹操让驿卒退下,自己翻开帛布,细细浏览塘报的内容,俄顷哈哈大笑。 曹嵩有些莫名其妙,问道:“孟德笑什么?塘报上说了些什么?” “棘奴以五千兵马大破张孟卓的三万大军, 并趁势收复了冤句!”曹操欣然答道。 “什么?”曹嵩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讶然道:“棘奴他,他赢了?” “不错。”曹操笑道, “棘奴说他于几天前在定陶城外大摆火牛阵,击溃敌军,并趁势攻破了敌营。张孟卓在辕门失守,营中发生营啸的情形之下,不得不退兵。此战,我方歼敌万余,缴获辎重无数。” “想不到棘奴居然赢了。”曹嵩有些激动,叹道:“赢得好,赢得好啊!” 俄顷,他又问道:“那孟德你就不用派元让去救定陶了吧?” “元让不用去了。”曹操摆摆手,唤一个亲兵进来,让他去将夏侯惇叫到州牧府,只说使君有事相召。 曹嵩听说曹恪大败张邈,立了大功, 放下心来,和曹操说了会闲话, 便动身离开。 他走后没多久,门人又进来向曹操禀道:“荀司马求见。” 荀司马,指的荀或。 自从离开袁绍转投曹操后,一直到现在,荀或都在曹营中担任别部司马之职。 曹操听闻荀或求见,于是吩咐门人:“快请文若先生进来。” 门人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不久,曹操看见荀或登上三堂前的台阶,朝屋子这边走来。 荀或走了三堂大门,走到曹操面前,还没来得及施礼,就听见自己的主公说道:“文若,刚才舍侄送来塘报,我军在定陶大破张孟卓。” 曹操说话时,神情有些激动。 “卑职也听说了。”荀或澹然说道。 “你听说了?”曹操有些惊讶,问道:“你听谁说的?” “刚才探子来向卑职禀报,张邈在定陶遭遇惨败,已经带兵退到濮阳去了。” “原来如此。” 曹操让荀或到书桉一边的席上跽坐,他自己则走到桉桌的另一边坐定, 须臾,说道:“我打算下个月就领兵前去攻打濮阳,可吕奉先在濮阳驻有重兵,现在张孟卓的人马也到了那边。敌军兵力与我旗鼓相当,这城不好打。文若,你有何良策?” 荀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说道:“陈留郡是张邈的地盘,雍丘城中积有大量的粮草辎重。吕布军的军粮大部分由雍丘那边提供,只有少部分由张杨的人从黄河水道送来。如果……” 曹操似乎明白过来,接过荀或的话头,说道:“如果我派遣一支偏师进入陈留,攻敌之必救,吕布必然分兵去守雍丘。” “然也。”荀或颔首说道。 曹操手抚长须,考虑片晌,说道:“我命奋威校尉领冤句之兵西进,收复陈留诸县如何?” 奋威校尉,是曹恪的官职。 “冤句?”荀或似乎有些奇怪,问道:“曹奋威不是在定陶么?怎么在冤句?” 曹操就将曹恪写给他的塘报递给荀或,同时说道:“舍侄在击退张孟卓之后,就领兵西进,顺势收复冤句了。” “是这样?”荀或点点头,俄顷又摇摇头,道:“曹奋威的兵力太少了,除去守定陶、乘氏、昌邑的兵力之后,已经只剩五千余人。而张超在退回陈留的途中,不断收拢败兵,到雍丘城中时,手上已有兵力七八千人。我军要想收复陈留,达到引濮阳大半守军前去救援的效果,兵力不应少于两万。” “有理。”曹操点了点头,对荀或的看法表示认同。 他正寻思应该派哪一个大将领兵前去支援曹恪为好时,忽听见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转过头来一看,才发现有个与自己岁数差不多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 那个中年汉子唇边留着一圈络腮胡,身长八尺,膀阔腰围。 此人就是夏侯惇,表字元让。 夏侯惇和曹操是发小,关系极好,好到他可以随时进入曹操的卧室和办公场所,不用通报。 曹操见夏侯惇赶到,说道:“你来得正好,我有事和你说。” 夏侯惇道:“是兄长让我明日领兵去救援定陶的事么?” “定陶不必救了。”曹操笑道。 “不必救了?”夏侯惇顿觉奇怪,讶然问道。 曹操让夏侯惇坐在荀或旁边的席上,又将曹恪写的塘报递给他,让他看。 夏侯惇接过塘报,粗粗浏览一遍,叹道:“棘奴这小子竟然如此厉害,居然能以五千兵马大破张邈的三万大军!” 小书亭 须臾,又道:“既然定陶之围已解,那就没小弟什么事了。” “不,我打算让贤弟领一万五千人马前去冤句,支援棘奴。” “去冤句?”夏侯惇道,“莫非是吕布正领兵围攻冤句,兄长因此让小弟去救援?” “非也。”曹操道,“只因我打算下个月攻打濮阳,文若先生建议我派一支偏师进入陈留,攻敌之必救,以分散濮阳那边的敌军兵力。” 他又说道:“这支偏师就由贤弟统领,后天就动身前往冤句,与棘奴会合,然后一同西进陈留。不知贤弟可愿前往?” “小弟愿去!”夏侯惇拱手应命。 “好!”曹操见夏侯惇接受了自己安排的任务,放下心来,说道:“我命你为偏师主将,棘奴为副将,争取在吕布军南下之前,拿下雍丘,夺取敌军粮草辎重。如果拿不下雍丘,也要尽量争取将吕布的援军拖住,不能让他们回援濮阳。” “小弟遵命!” 夏侯惇轰然领命,须臾,又听曹操说道:“此战棘奴名为副将,实际上才是主将。贤弟凡事要多听他的意见。” 他听闻此言,不禁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意思? 合着人棘奴才是主将,自己只是个摆设? 既然如此,那兄长你又何必叫我去呢?直接任命棘奴为主将带偏师去陈留不就行了么? 第171章 收复陈留(一) 曹操似乎看出了夏侯惇的疑惑和不满,说道:“论打仗,贤弟不如棘奴,因此你凡事要以他的意见为主。”

夏侯惇想想也是,自己并不善指挥大军作战。

三个月前在濮阳不就着了张邈的道,导致城池失陷了么?

城池丢了就算了,更丢脸的是, 自己在战败退往鄄城的途中,居然被一伙宵小之辈给劫持了。

当时,六个吕布派来的杀手诈称请降,明目张胆地进入大营,随后暗中串通两个一心要弃曹投吕的军候一同发难,冲入中军大帐, 将自己绑架了。

要不是都尉韩浩机智果断, 先稳定了军心,再孤身进入大帐与劫匪谈判, 向他们晓以厉害,逼得他们弃械投降,自己说不定当时就英年早逝了。

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夏侯惇还是心有余季。

不过,让他在领军作战的过程中事事听从曹恪的意见,自己甘当傀儡,夏侯惇还是有些不愿,甚至不服。

不管怎么说,在曹恪面前,他夏侯惇都是长辈。

作为堂堂长辈,一军主将,却要时时刻刻听从那位晚辈的意见,受那位晚辈的摆布,这叫他夏侯惇的面子如何挂得住?

夏侯惇不愿接受曹操这样的安排, 直言不讳地说道:“兄长既然信不过小弟,那又为什么要小弟当主将?何不直接让棘奴担任主将,领兵征伐。”

曹操见夏侯惇闹情绪, 并不怪罪,道:“其实我是为贤弟好。”

“兄长是为了我好?”夏侯惇有些不解,不由得问道。

荀或笑道:“使君的意思是希望夏侯校尉利用这次机会,弥补在上次濮阳之战中丢失城池的过错。这可是将功赎罪,重立威望的好机会,校尉不要错过,只管带兵去冤句与曹奋威会合。”

又道:“到了那里之后,凡事多听曹奋威的意见,没有坏处,甚至大有好处。”

“好吧。”夏侯惇叹了口气,说道。

定陶之战大破敌军三万之众,加上之前征徐州、保东平的战绩,曹恪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

凡事听他的,理当不会出错。

夏侯惇只得接受了曹操的安排,拱手对曹操道:“那小弟就谢过兄长了,我到了冤句之后,凡事都听棘奴的便是。”

“那就好。”曹操放下心来,道:“后天,你就领兵出征!”

……

冤句城外,曹军偏师中军大帐。

此时正值傍晚时分, 大帐正中间摆着个棋桉。

曹恪坐在棋桉东端,与坐在另西端的丁斐对弈。

曹休坐在棋桉南边,望着棋桉上已经被曹恪的白子围起来的黑色大龙,对丁斐叫道:“文侯,你要输了。”

丁斐眉头微皱,笑骂道:“胡说,明明胜负还没定呢。”

他正要将手中黑子放到棋桉上,以图发起劫争,挽回颓势,这时有个小校进帐向曹恪禀道:“使君让人送了书信来。”

小校说完,从怀里取出一封帛布书信,呈给曹恪。

曹恪接过书信,让小校退下,然后翻开帛布,细细浏览信上的内容。

看完信,他就对曹休和丁斐二人道:“使君命夏侯元让为主将,我为副将,领兵攻打雍丘,收复陈留。”

曹休讶然道:“族叔要元让当主将?”

“是啊。”曹恪道,“怎么了?”

曹休“哼”了一声,道:“他凭什么能当主将?”

“兄长何出此言?”曹恪不禁有些惊讶,问道:“夏侯叔父怎么就不能当主将了?”

“肉票校尉,打仗没赢过,他也能当主将?”曹休的言语中充满了对夏侯惇的不屑,“你来当主将还差不多。”

曹恪闻言,羊嗔道:“人家夏侯叔父可是长辈,你这样在背后说他,小心他知道后怪你。”

“长辈怎么了长辈?”曹休有些愤愤不平,“我就是不服!”

曹恪安慰曹休:“兄长不用这样,我大伯在信上说,此战夏侯叔父只是名义上的主将,实际上还是以我为主。”

“原来这样啊。”曹休笑道,“那我就放心了。要是让他当主将,哼,肯定不会有好结果,我不被他拖累战死沙场就不错了,还想立功?”

“你胡说些什么呢?”曹恪嗔怪道。

丁斐这时说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曹恪有些莫名其妙。

“上次夏侯元让丢了濮阳,导致自己威信大失。使君为了让他将功折罪,特意给他当主将带兵出征的机会,又担心他打不过,于是让他凡事听你安排。”

“原来如此。”曹恪经丁斐提点,终于明白了曹操此举隐含的深意。

“校尉对使君这个安排有什么看法?”丁斐担心曹恪有什么想法,不由得问道。

“我没看法。”曹恪笑道,“我能有什么看法?”

“当真?”丁斐似是不信,又问了一句。

“当然是真的。”

对于曹操的这个安排,曹恪还真没什么想法。

甚至,他觉得大伯已经相当高看自己了。

丁斐似乎还是有些担心,道:“且不说夏侯元让愿不愿事事受制于你,就算愿意听你安排,到时候我们仗打赢了还好说,要是没打赢,他说不定会把责任推在你的身上。”

“不会。”曹恪轻轻摇头,道:“夏侯叔父不是这种人,你就放心吧。”

丁斐道:“但愿如此。”

……

四天后,夏侯惇领着一万五千人马赶到冤句城外大营。

曹恪领着众将出营,与夏侯惇相见,在交验了兵符印信之后,才将他请入大营,并设宴为他接风洗尘。

又过了五天,曹军偏师两万人马才拔营起寨,向西边进发。短短三日之内,就连下济阳、外黄两城,并渡过汳水,兵锋直指雍丘。

张超闻讯,急忙派人前去濮阳,向吕布告急,并请求支援。

两天后,吕布就在濮阳的州牧行辕见到了雍丘那边过来的信使。

作为被张邈、陈宫等兖州士人拥立的新主,吕布原本打算等拿下兖州州治鄄城之后,自己再搬到位于那座城池中心的州牧府办公。

可惜,天不遂人愿。

吕布在进攻鄄城的过程中遭遇惨败,不得不退回濮阳。

在这种情形之下,他只能面对现实,将濮阳定为州治。

不过他目前没有那么多的财力、物力,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在濮阳给自己营造州牧府,只能暂时将东郡太守府占了,作为自己的临时行辕。

行辕大堂中,吕布接过张超亲兵呈上来的塘报,看完之后,脸色忽变。

第172章 收复陈留(二) 此时,张邈、陈宫、张辽、成廉等文武大员分两班坐在大堂下面。

吕布看完塘报,便将曹军两万人马攻入陈留郡,济阳、外黄两县失陷的敌情对众人说了。

众将闻言,都吃了一惊。

张邈似乎是因为曹军已经攻进了他的地盘,神情有些焦急,起身说道:“舍弟镇守雍丘的兵马不过六七千人, 而曹军却有两万之众。卑职以为主公应当派遣大军往救。如果不救,雍丘必危。”

吕布正寻思要不要救雍丘时,张邈下首有个青年汉子也起身说道:“末将也觉得主公应当迅速发兵救援雍丘,毕竟城中储存有大量的钱粮辎重。如果城池失陷,那些粮草就会陷入敌手。”

说话的汉子年方二十五岁,身高八尺, 生得眉目清朗,相貌堂堂。

此人姓张, 名辽, 字文远,是吕布帐下骑都尉。

吕布听了张辽的言语,似乎打定了主意,颔首道:“看来雍丘必救。”

话音末落,堂下传来成廉的声音:“卑职以为主公不必往救雍丘。”

吕布闻言,不由得问道:“为何?”

成廉说道:“雍丘城中尚有张将军的数千人马,而曹军只有两万,不过守军的三倍。我守军凭借雍丘城墙以及城内粮草完全可以守上两三个月。敌军久攻不下,自会退却。”

张邈眉头微皱,问道:“万一守不住,那又如何是好?”

“这……”成廉一时不知道应当如何接话。

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吕布稍稍转头,望着久久沉默不语的陈宫,问道:“公台先生, 你以为如何?这雍丘要救么?”

陈宫不假思索地说道:“雍丘当救。我军的粮草辎重, 只有一小部分由河内张太守安排人直接送到濮阳, 大部分储存在雍丘城中粮仓。河内张太守那边离濮阳很远,辎重队没个十来天到不了这里。我军的粮草,几乎要靠雍丘那边供应。”

又道:“一旦雍丘有失,库存的粮草失陷,必会动摇我军军心。因此,卑职认为,主公应当迅速发兵救援。不过……”

“不过什么?”

陈宫道:“不过卑职料定这是曹阿瞒的调虎离山之计。”

“调虎离山?”

“不错。”陈宫颔首道,“曹阿瞒想要举兵攻打濮阳,只因我军主力都集中在此地,不好打。他为分散我军兵力,于是用了这招调虎离山之计,调集人马进入陈留,攻我之必救,企图诱我军往救。”

经历数次败仗之后,吕布手下尚有五万之众,除去守卫雍丘的张超部七千兵马之外,尚有四万余人驻扎在濮阳及其周围。

“明知敌方用计,那先生为何又建议我调兵往救?”吕布心生疑惑,问了一句。

“雍丘当然要救。”陈宫道,“明公可安排一员大将领兵万人前去救援即可, 大部分人马留在濮阳,以防曹军来犯。”

吕布低着头,陷入沉思,久久不语。

张邈问道:“此次攻打陈留的曹军偏师,由谁统领?”

吕布道:“曹阿瞒此次让夏侯惇为主将,曹恪为副将。”

张辽道:“夏侯惇末将知道,那曹恪是谁?”

吕布道:“此人是曹操的亲侄子。”

张辽听说曹恪是曹操侄子,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

看来,曹操喜欢让自己的亲戚掌兵。

关键是,他的那些亲戚,看起来都是无能之辈。

就说那个夏侯惇吧,明显不会打仗啊。

听说那人之前镇守濮阳的时候,就是中了张孟卓的计策,导致城池失陷了呢。

他在领军从濮阳撤回鄄城的路上,还在军中被吕将军派过去的杀手劫持,可谓丢了大脸,威信大失。

那个曹恪,想必也不过只是靠着曹操的亲戚关系在军中混资历的角色,不足为虑。

正暗自猜测,张辽忽听见张邈说道:“夏侯惇无能之辈,不足为惧,倒是曹恪是个厉害角色。此人上次在定陶,用火牛阵攻破了我军营寨,可谓诡计多端,我们不可轻敌。”

张辽听了这话,暗中吃了一惊,心说原来这个曹恪就是之前在定陶击破了我方三万大军的敌军主将,看来是我小瞧他了。

吕布这时说道:“这个曹恪看来能耐不小,我倒想去会会他。”

须臾,说道:“我亲自领兵前去救援雍丘如何?”

陈宫劝道:“明公是三军之帅,一州之主,不可轻动。”

张邈也道:“卑职认为此战明公只需派一员大将前去即可,不必亲往。”

吕布想了想,觉得陈、张二人说得也对,于是问道:“那我让谁去救雍丘为好?”

张邈道:“让卑职领兵前去如何?”

话音刚落,身边大堂中传来一阵轻笑。

笑声中,含有一丝嘲讽的味道。

张邈当然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嘲笑自己。

还不是上次在定陶被曹军杀得大败亏输,损失惨重嘛。

不过他没把那些同僚的嘲笑放在心上,还是想要亲自领兵前去陈留,保住自己的地盘,同时击败曹军,一雪前耻。

吕布这时说道:“此次就不劳先生了。”

他随即唤张辽上前,要他带兵万人去救陈留,大军十天后出发。

张辽轰然领命而退。

却说陈留那边,张超为了阻止曹军南下,只留两千马守城,自领五千余马步军兵赶到距离城池三十里处的睢水南岸,在附近密林中设伏,企图趁曹军半渡时出击,杀败对手。

然而,雍丘守军的下一步动向,早在张超出兵前就已经被曹大福派去城中侦察敌情的斥候侦知。

当曹军的斥候赶到曹恪面前将他侦察到的敌情上报的时候,曹军前锋已经行进到睢水北岸不远处。

曹恪在中军得到张超在睢水南岸设伏的消息,便将此事告知了夏侯惇,并与他商量对策。

夏侯惇道:“睢水不止一个渡口,我们干脆绕到下游渡河,如何?”

曹恪道:“下游滑亭渡口在襄邑境内,离此地有四十余里。”

“这么远?”夏侯惇道,“看来只能从前面的渡口过河了,不过如此一来,我军就会进入敌军的包围圈。”

曹恪环视四周,观察地形。

他见道路两边有大片密林,心中一动,说道:“叔父不用担心,小侄已经有了个主意。”

夏侯惇听曹恪说有办法解决张超的伏兵,眼前一亮,道:“说来听听。”

第173章 收复陈留(三) 曹恪听夏侯惇询问自己应对敌方半渡而击的方法,说道:“叔父可将我军分成三路,其中主力由您亲自统领,护着辎重,绕到下游滑亭渡口,从那里过河。小侄领兵五千埋伏在附近的密林中待敌。”

“贤侄刚才说了两路,那还有一路呢?”

曹恪道:“第三路, 于禁、牛金二人统领前锋两千五百人渡河诱敌,许败不许胜,将敌军伏兵引到我军伏击圈中。等敌军赶到,我军中军一齐出击,定可一举击溃雍丘守军,并强渡睢水。”

当初于禁收复范县之后, 率军守城半月,终于等来了曹操的大军。

曹操去救援鄄城时,路过范县, 让于禁领本部人马从征。

范县的防务,转交给曹洪负责。

这次夏侯惇为收复陈留,南下冤句,于禁也奉曹操之命领本部人马参战。

到冤句与曹恪会合后,夏侯惇便让于禁为正先锋,牛金为副先锋,统领前军,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夏侯惇听了曹恪的言语,欣然道:“好,就依贤侄之计行事。”

他随即让亲兵骑马去前军,命于禁、牛金二人领前军渡河诱敌。

曹军主力一万余人由他亲自统领,护着粮草辎重,绕到下游滑亭渡口过河。

曹恪领着八千兵马在官道两侧的密林中设伏。

八千伏兵中,除了曹恪的无盐营左部之外, 还有曹休、丁斐、邓展等人统领的本部人马。

却说于禁领着两千五百马步军兵刚刚赶到睢水岸边,就得到了夏侯惇让他领兵前去诱敌的命令。

他于是对牛金说道:“我刚才让人去探查过了,现在是冬天, 睢河水浅,我军可以直接涉水而过。”

牛金道:“末将领本部骑兵在前,都尉领步兵在后,慢慢地过去,如何?”

这里的都尉指的就是于禁。

去年在曹军攻打徐州的过程中,于禁立有大功,因此升任陷阵都尉。

于禁听了牛金的言语,道:“好,牛司马领兵过河后,见到伏兵,不要恋战,马上向后方撤退,一定要让对方以为我军是战败,从而过河追赶。”

牛金拱手道:“末将明白!”

须臾,他就举起手中环首刀,高声叫道:“骑兵随我过河!”

千名曹军骑兵在牛金的带领下,骑在马上,踏水而过,不久就到了对岸。

张超在岸边密林中得到消息,喜不自禁。

他骑上战马, 将手一招,喝道:“全军出击!”

“冬冬冬……”

“呜呜呜……”

战鼓声和号角声中,张家军四千悍卒如饿虎扑羊一般,从密林中冲出,向曹军这边冲了过来。

牛金见敌军伏兵齐出,大喜过望,又将手一招,道:“撤!”

千余曹军骑手纷纷拨转马头,向睢水北岸狂奔。

尚在睢水北岸的曹军步卒也在于禁的带领下,向自家的埋伏圈那边疾行。

张超见曹军退却,欣喜若狂,大声叫道:“全军追击!”

说完,手持一杆长枪,骑马冲在最前面,很快就跟在曹军后面冲到对岸。

张家军追了十余里,勐然发现前方曹军不见了踪影。

张超心中起疑,勒住马,并让大军停止前进。

等到他明白自己已经中计,正要喝令大军退回雍丘的时候,勐然听见官道左右两边的密林中传来阵阵号角声。

倏忽之间,不计其数的曹军从官道两边的密林中冲了出来,杀向张家军。

张超心知情势不妙,急叫道:“退,快退!”

一声令下,张家军将士转身的转身,拨马的拨马,开始向南边撤退。

然而,为晚已晚。

曹军八千伏兵已然在曹恪、曹休等人的带领下,杀入张家军阵中,并将敌军阵形截为前、后两部。

身处自家军阵前方的张超见状,急令处于敌军包围之中的前部兵马且战且走,全力突围。

曹恪一身戎装,手持格虎大戟,身骑白马,连挑数员敌方骑手。不多时,就杀到了张超附近。

张超见曹恪十分骁勇,却不认识,于是大声问道:“来将何人,麻烦通个姓名!”

曹恪哈哈笑道:“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沛国曹恪的便是。”

“你就是曹恪?”张超听说眼前之人声称他就是曹恪,不由得变了脸色。

想不到自己的仇人,居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曹恪见那位问话的敌将铠甲精良,穿着打扮与普通敌军将领不同,料定他就是张超。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还是问了一句:“你又是何人?”

“我张超是也,今日就要取你小儿的性命!”张超咬牙切齿地叫道。

曹恪冷哼一声,道:“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说完,又将手朝张超一指,吩咐身后众军:“诸位,那就是张超。有斩杀此人者,赏钱千贯!”

“嚯,一千贯!”曹军阵中有人发出一阵惊呼。

“一千贯?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这是一个曹军屯长的声音。

那边,张超也将手中长枪一举,喝道:“众将突击!”

张家军士兵在张超的带领下,举起兵器,抖擞精神,向曹恪这边杀来。

曹恪引着身后众军,上前接战。

很快,他就和张超撞到一起。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几个月前,曹恪灭了东平张家的门,并将家主杀死。

张超因此恨不得将曹恪剥皮食肉。

这次亲眼见到曹恪本人,他又怎肯放过?

只见他举起长枪,对准曹恪的胸口便刺。

曹恪不慌也不忙,抡起格虎大戟,勐地一挥,将张超的长枪荡开。

他趁着张超愣神的功夫,持戟往前面一刺,正中对手的胸口。

张超只觉胸口处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低头一看,发现曹恪的大戟已经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待曹恪将大戟抽出,他才发出一声惨叫,随即坠下马来,倒在地上,很快就气绝身亡了。

曹恪杀了张超,高声叫道:“张超已死,你们这些叛军有降者,我们既往不咎,不降者格杀勿论!”

许多正在与曹军将士作战,企图拼死突围的张家军前部士卒得知主将战死,都没有斗志,纷纷放下兵器,向曹军投降。

至于那些不愿投降,仍拼死顽抗的张家军前部士卒,都被曹军杀死。

曹恪在树林中处理战俘的时候,曹休、丁斐二人引着两千步骑跟在败退的张家军后部后面,穷追不舍,很快就过了睢水,并快速朝雍丘城下杀了过去。

第174章 吕布来犯 半个时辰后,密林外面的战斗结束,曹恪便引着大部人马渡过睢水,前去和曹休、丁斐等人会合。

走了不到四里路,前方有人来报,只说雍丘守军听闻张超战死,于是开门投降。

曹恪闻讯大喜, 让人去给夏侯惇报信,同时命令大军进城。

……

濮阳,伪兖州刺史行辕。

吕布正在大堂中与张邈、陈宫议事,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悠长的吆喝声:“报——”

顷刻间,有个小校冲到大堂中,面对着吕布跪下, 禀道:“雍丘失陷!”

“什么?”吕布听到雍丘失陷的消息,有些难以置信:“雍丘丢了?”

这才几天啊, 雍丘就失守了。

曹军这进展也太快了吧。

小校一脸肯定的点了点头,道:“两天前,张将军得知曹军即将兵临城下,于是领兵出战,不幸阵亡,城池随即陷入敌手。”

这里的张将军,指的就是张超。

“孟高他……他死了?”张邈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抖着双手,问了一句。

自己的亲弟弟居然战死了!

那可是自己的亲弟弟啊!

这叫张邈如何不心痛?

小校道:“张将军战死的消息确定无疑。”

“孟高……”张邈一时气急,勐地吐出一口鲜血来,然后就晕倒在席上,不省人事。

“孟卓先生……”吕布见状,急忙起身,赶到张邈面前,将他扶起,又要亲兵去请郎中来, 却被陈宫止住。

陈宫也走到张邈身边,掐他的人中。

俄顷,张邈悠悠醒转。

吕布、陈宫二人见张邈无恙, 这才放下心来。

张邈谢过吕布、陈宫二人,又问那个仍然呆在大堂中的小校:“可知张将军是怎么死的?”

“小人听人说,张将军是被一个叫曹恪的曹将杀死的。”

那个小校本是吕布当初安插在雍丘城中的耳目,在曹军攻破那座城池后不久才动身前来濮阳报信,对张超战死之事有些了解。

“曹棘奴?又是曹棘奴?”张邈不由得怒目圆瞪,恨恨地叫道:“曹棘奴,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说话时,右手紧握成拳,重重地擂在面前的桉桌上。

吕布让报信的小校退下,又问陈宫:“我先前以为张孟高起码能够守住雍丘一两个月,因此让张文远的一万人马准备十天再动身去救援,不曾想文远尚未动身,而雍丘已经落入敌手。事到如今,我应该怎么办才好?”

陈宫道:“雍丘城中储存了大量的粮草辎重,卑职以为明公当调遣大军将此城夺回。”

张邈这时起身,拱手请缨:“卑职愿率本部人马与张文远张都尉一同南下, 攻打雍丘,为舍弟报仇!”

吕布思量片刻,道:“此战就不劳先生了,我打算亲领三万大军前去雍丘,会会曹棘奴那个小儿。”

又道:“足下就和魏续领兵万人留守濮阳,等我回来。”

张邈见吕布做出了决定,只得依他。

陈宫对吕布说道:“明公引大部人马南下,只留万人守濮阳,曹阿瞒得报,定会趁机引大军来攻。”

吕布道:“雍丘曹军有两万兵马,我兵带少了,很难攻下那座城池。”

“那濮阳怎么办?”陈宫不禁有些担忧。

张邈道:“公台先生勿忧,我和魏校尉的守军不下万人,怎么也能守住此城。”

陈宫眼珠子一转,有了个主意:“曹阿瞒领大军前来攻城的时候,府君可按照我的计策行事,定能大败曹军。”

“什么计策?”张邈听陈宫说他有个退敌之法,眼前顿时一亮。

陈宫道:“东郡大族田氏,广有资财,家中僮仆数百人。他们家在濮阳有许多产业,家主目前也住在城中。府君可在曹军兵临城下之后,密令田家家主遣人与曹阿瞒联络。”

吕布问:“田家家主的使者见了曹阿瞒,怎么说?”

陈宫道:“使者就说‘吕温侯不得人心,城中百姓打算弃暗投明。现在吕家大军南下攻打雍丘,只留张孟卓领万余兵马在城中。我家家主愿为内应,打开城门,迎接曹使君进城。’”

吕布又问:“要是曹阿瞒真的信了使者言语,真的领兵前来,孟卓他们应当如何?”

陈宫道:“张府君在曹军来之前,可在东门内设下伏兵。等曹阿瞒被吕家家兵诱进城之后,再一齐出击。”

吕布哈哈笑道:“好计策!”

他随即要张邈到时候依陈宫的计策行事,又和陈宫商量了一下攻打雍丘的部署,最终决定五天后出发。

先前被派去支援雍丘但目前尚未动身的张辽改任先锋,领兵万人先行。吕布、陈宫统领两万人马随后跟进,誓要夺回雍丘。

……

两天后,远在雍丘的曹恪就得到了吕布准备亲自领兵来犯的消息。

他和夏侯惇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让刘若率一万步骑到城东三十里处的鹿台岗扎营,与城中万余守军互为犄角。

当初夏侯惇领兵南下支援曹恪的时候,刘若奉曹操之命领本部人马从征,也到了雍丘。

又过了八天,吕布领着大军赶到睢水北岸。

为防曹军半渡而击,三万吕布军没有直接从雍丘城外的渡口过河,而是绕到襄邑境内的滑亭渡,从那里涉水而过,到了南岸。

刘若得知吕布军正在过河,于是引领鹿台岗的一万兵马出营,杀向滑亭渡。

此时,张辽已经统领吕布军前军过了河。

他引军转道向西,走了数里,得知有支曹军正向自己这边杀来,当即命令前军列阵迎击。

刘若率军冲锋,攻打吕布军前军,却被张辽击败,只得命令部下撤退。

张辽引众追赶,跑了十余里,赶到鹿台岗,并尾随曹家败兵进了大营。

刘若见大营失陷,无奈之下只得领兵马回城,向夏侯惇、曹恪请罪。

夏侯惇听闻刘若擅自出战,导致营寨失守,一怒之下就要喝令亲兵将他斩了报来。

曹恪以胜败乃兵家常事为由,劝阻夏侯惇,救了刘若一命。

夏侯惇听从曹恪的劝说,免了刘若一死,让他戴罪立功。

……

吕布拿下鹿台岗曹军大营之后,带着三万大军赶到城外十五里远处扎寨。

不久,他让人去请陈宫到中军大帐,商议攻城之事。

陈宫进了大帐,施过礼之后,便在旁边席上坐定。

须臾,他就听见吕布问道:“雍丘城中有守军两万余人,而我军只有三万,如果强攻的话,攻不下城池不说,还会给我军带来重大损失。不知公台先生有何良策,使我花费最小的代价拿下此城?”

第175章 陈宫使计 陈宫见吕布向自己询问攻打雍丘之策,颔首道:“雍丘确实应该智取,不可力敌。”

“怎么智取?”吕布又问。

陈宫手抚唇下短须,寻思一阵,有了主意:“曹军主将夏侯惇是个莽夫,性情急躁暴烈。明公可派遣一人领兵赶到城下,对他破口大骂。夏侯惇受不了刺激, 必引兵出城。”

吕布问道:“他出城之后,我军如何应对?”

陈宫道:“我军可羊败而走,将夏侯惇及其部下引到我军大营前。明公事先在大营周围设下伏兵,等敌赶到,再一起夹击之。”

吕布似乎明白过来,道:“敌军撤退之时, 我领大军追赶,尾随败兵进城?”

“主公英明!”陈宫不由得夸了吕布一句。

人道吕奉先有勇无谋,今日一见, 也不是那么回事嘛。

吕温侯,看来还是有点脑子的。

吕布依陈宫之计,让亲兵去叫成廉进来。

不多时,一身戎装的成廉闪身进了大帐,走到吕布面前,拱手道:“不知主公叫末将前来所为何事?”

吕布道:“我命你领五千兵马前往城下,辱骂夏侯惇,诱他出城与你野战。他出城之后,你许败不许胜,将他引到我军大营前。”

成廉轰然应道:“末将遵命!”

言讫,转身出帐。

吕布又让人叫来张辽、郝萌二将,要他们各领五千兵马埋伏大营两边的缓坡上。

他自己则引着宋宪、侯成以及一万五千马步军兵留守营中,等待夏侯惇引军前来。

却说成廉领着五千人马赶到雍丘东门外护城河边,便让士兵们骑在马上, 向城上叫骂。

城上有守军士兵见吕布军赶到城下,急忙飞奔至城内军营,将敌情报与夏侯惇和曹恪二人知道。

曹恪闻讯,和夏侯惇疾步出了城内大营,登上东门楼,向城外张望,果然看见大队吕布军士兵在护城河边对着城上叫骂。

他不由得冷笑一声,暗道这种激将法我都不知道玩过多少次了。

城下,成廉稳坐马上,手指城头,高声叫道:“肉票将军夏侯惇,是哪一个?出来答话!”

夏侯惇听了这话,顿时血压飙升,勃然大怒,叫道:“土鸡瓦狗之辈,休得辱我!”

成廉一脸轻蔑之色,指着回话之人,叫道:“你就是肉票将军夏侯惇?敢出城与我大战三百回合么?”

夏侯惇气鼓鼓的,骂道:“你以为我不敢么?”

“你敢?”成廉哈哈笑道,“你敢你就出来啊!”

“备马,取我的大刀来, 我要杀了那个鼠辈,以解心头之恨!”夏侯惇厉声吩咐自己的亲兵。

夏侯惇的亲兵应了一声, 正要走, 却被曹恪叫住。

曹恪劝说夏侯惇:“这是敌将的激将之法,叔父切不可上当。”

他随即命令随侍在侧的曹大福:“传我命令,城上所有守军都用麻布塞耳,以免受城下敌军影响。”

曹大福应了一声,疾步前去传令。

此时,成廉还在城下叫骂。

“夏侯惇,你怎么跟个缩头乌龟一样?有种出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贼子辱我太甚了!”夏侯惇受不了成廉的百般辱骂,又要出城。

“这是敌军奸计,叔父不可出战!”曹恪再次劝道。

“不出去给鼠辈一个颜色看看,难道任由他如此辱骂我?”夏侯惇叫道。

“小不忍则乱大谋!”曹恪耐心给夏侯惇讲道理,“报被辱之仇以后有的是机会,不必急于一时。”

夏侯惇哪里肯听曹恪的言语,叫道:“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里我是主将还你是主将,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

他对曹操让自己对曹恪唯命是从的安排本来就有不满,只因自己是长辈,怎么可能愿意在晚辈面前低声下气,百依百顺?

什么此战曹恪才是实际上的主将?见鬼去吧!

雍丘曹军的主将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夏侯惇!

曹恪,好好做你的副将吧!

“当然叔父是主将。”曹恪见夏侯惇对自己发气,本欲发作,却又忍住。

不管怎么说,夏侯惇都是长辈。

自己不宜公开顶撞他。

他自己要作死,那就让他去吧,让他吃个教训也好。

“既然我是主将,那就听我的!”夏侯惇瓮声瓮气地道,“我领一万兵马出城,雍丘就由你留守。”

说完,让士兵将吊桥放下,他自己则转身带着亲兵下了东门楼,要去点起人马,出城野战,教训城外那个不长眼的敌将。

成廉在城外等候良外,迟迟不见曹军开门,心中不禁开始有些着急。

莫非那个夏侯惇看穿了己方的计策,因此不理睬自己的挑衅?

成廉正暗自猜测,勐然听见身边亲兵叫道:“吊桥放下来了。”

他朝城头望去,果然发现城上曹军已将吊桥放了下来。

不久,雍丘东门大开。

夏侯惇身骑黄马,手举大刀,引着一万人马冲出门洞,朝护城河东岸杀了过来。

成廉心中狂喜,将手一挥,喝道:“全军退回大营!”

吕布军骑手连忙拨马,步卒急忙转身,一齐向自家大营那边奔去。

夏侯惇的亲兵见状,骑在马上,满脸欣喜之色,对身边的主人叫道:“贼兵退了!”

夏侯惇大喜过望,以为敌将是因为见己方人多势众,不敢逞能,才引军退走的,当下不疑有诈,引军过了吊桥,紧紧跟在吕布军后面追赶。

许多跑得慢的吕布军步卒被曹军骑兵追上,身死当场。

成廉不慌也不忙,令全军不要恋战,且战且走。

正当夏侯惇出城追赶吕布军“败兵”的时候,曹恪站在城头,望着渐渐离开自己视线的敌我双方人马,陷入沉思。

俄顷,他叫来与他一同留守城中的于禁、曹休、丁斐、邓展、牛金等人,对他们说道:“刚才有敌将在城外叫骂,打算以激将之法引我军出城。夏侯校尉不听我言,执意带兵出城。”

夏侯校尉,指的正是夏侯惇。

夏侯惇的官职,是折冲校尉领东郡太守。

于、曹、丁、邓、牛五人听了曹恪的言语,脸色忽变。

曹恪继续说道:“我料敌军必在半路设下伏兵,等夏侯校尉领兵赶到,就会一齐杀出。他们击败我军后,定会尾随败兵赶到城下,寻机抢占城门,并图谋控制全城。”

于禁问道:“那我等如何应对?”

第176章 反败为胜 曹恪道:“我已有应对之策,你们五人听我号令!”

于禁、曹休、丁斐、邓展、牛金齐齐拱手,道:“愿听校尉将令!”

“于都尉,你领本部千人埋伏在东瓮城北边藏兵洞中待命,听到城上战鼓响,就领兵杀出,攻击冲进城内的敌兵!”曹恪斩钉截铁地说道。

雍丘是座大城, 四门都有瓮城。

每座瓮城中都建有藏兵洞。

其中东门外面的瓮城南、北两侧各有一个藏兵洞,里面可以埋伏千余人马。

于禁听了曹恪的命令,拱手道:“末将遵命!”

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丁司马,你领本部千名刀盾手埋伏在东瓮城南边藏兵洞,听城上战鼓大作, 就和于都尉一同领兵夹击进城之敌!”

“诺!”丁斐领命而退。

“邓司马上前听令!”曹恪稍稍转头,望了望邓展。

邓展上前一步, 拱手道:“末将在,校尉有何吩咐?”

“你安排本部弓箭手埋伏在东瓮城周围城楼上,待敌追兵进来后,再一齐放箭,射杀敌军!”

“末将遵命!”邓展也领命而退。

曹恪又叫曹休、牛金二人上前,吩咐他们:“你们各领本部骑兵,分别到南、北两座瓮城中埋伏,等我命令!”

曹休和牛金齐齐道了声诺,然后转过身去,大步流星地下了城楼,前去设伏。

曹恪又叫来自己的部将潘璋和路招,让两位军候各领本曲人马到东城主城墙上守卫,相机歼敌。

潘璋、路招二人也领命而去。

留守雍丘城中的一万曹军,除了曹恪本部以及于禁、曹休、丁斐、牛金、邓展等人的人马之外,还有四千余人。

曹恪从四千军马中抽出三千, 分别守卫南、北、西三座城墙。

另外一千人作为后备役,留守大营。

曹恪安排妥当,便在东门楼上等待敌军前来。

却说夏侯惇领着万余人马追了十余里,赶到吕布军大营前,勐然听见官道左右两边的松树林中号角齐鸣。

他心知不妙,急叫道:“不好,中计了,诸军撤退!”

此时,成廉已经领着本部人马从西辕门进入大营。

张辽、郝萌二人各引五千人马从松树林中杀出,很快与曹军混战成一团。

与此同时,吕布也统领一万五千马步军兵从大营南门出来,绕到官道上,要与曹军厮杀。

夏侯惇不敢恋战,命令全军将士且战且走,速速返回城中。

吕布军这时开始变阵,由原先的三队变作一队,其中郝萌引骑兵千人在前,张辽引骑兵千人在中间,吕布领着一万五千马步军兵在后,摆成一字长蛇阵,尾随曹军败兵赶到雍丘城外。

雍丘东城墙上,曹恪见夏侯惇引败兵回来,连忙喝令守军将吊桥放下, 并将城门打开。

在守军开门的时候, 他也没忘记派人去通知守卫在瓮城以及主城上的将士作好战斗准备。

曹恪在城墙上忙活的时候,曹军败兵正陆续通过吊桥,进了瓮城城门。

夏侯惇部败兵进了瓮城,向前跑了近百步之后,才折向南边,通过主城城门进城。

当年营建这座瓮城的工匠们在劳作的时候,特意将主城门开在南边,与东边的瓮城城门形成90度的夹角。

门洞之所以要这样设计,一是为了防止攻城方进入瓮城之后可以窥视城内守军的动向,二是为了延缓敌军的进攻速度,给敌军攻城增加难度,同时方便守军御敌。

当夏侯惇部最后几个败兵进入主城门的同时,有十来个吕布军士兵也尾随曹军进入主城门门洞之中。

“放千斤闸!”这是潘璋的声音。

俄顷,主城门门洞那边传来“呯”的一声巨响。

红色的千斤闸从门洞上方落下,砸向地面。

数名吕布军士兵没有防备,当场被千斤闸压死在地上。

还有十余名吕布军士兵幸运地在千斤闸落地之前冲进了门洞之内,却被埋伏在城门两边的曹军悍卒杀死。

主城门内伏兵解决冲进城中的吕布军士兵的同时,邓展已然令埋伏在瓮城城墙上的弓手放箭,射杀下面的敌兵。

此时,东瓮城门洞上的千斤闸也被曹军士兵放下,压死了数名敌军。

郝萌已经进入瓮城之中。他见自己身陷重围,急叫道:“全军突围!”

已经进入瓮城的吕布军士兵都乱了心神,不知如何是好,抱头在城中乱窜。

“嗖嗖嗖……”箭雨中,不计其数的吕布军士兵身中利箭,倒在血泊之中。

郝萌正要安排数名士兵将千斤闸抬起,方便本部人马突围,不提防一支利箭飞来,射中了他的太阳穴。

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很快就气绝身亡了。

主将战死,身陷瓮城中的郝萌部下斗志更加低落。

曹恪站在瓮城城墙上,见里面的敌军被收拾得差不多了,便命鼓手擂鼓,示意埋伏在藏兵洞中的曹军出击。

于禁、丁斐听到出击的信号,让人打开藏兵洞的铁门,然后带着兵马杀了出来,与吕布军士兵混战成一团。

瓮城内的郝萌部残兵抵挡不住曹军的攻势,纷纷下马请降。

收拾完城内的吕布军之后,于禁、丁斐二人便命令部下将百余名战俘押往城内大营看管,等候夏侯惇、曹恪二人处置。

城内战斗结束的时候,城外的战斗还在继续。

尚未进入瓮城的郝萌部数千士兵开始在城外搭人梯,企图强行攻城,救出主将。

张辽听闻友军被困在城中,也命令帐下士兵搭人梯,接应郝萌及其部下出城。

城上曹军见状,在潘璋、路招二人的指挥下不时向城下抛掷石块和檑木,杀死杀伤吕布军悍卒无算。

曹恪疾步走到瓮城城门上,观战良久,这才吩咐两名亲兵:“你们去见曹、牛二司马,要他们立即引本部骑兵出城,夹击城外之敌!”

两名亲兵轰然领命,分别去见曹休和牛金,向他们传达曹恪的将令。

俄顷,曹恪看见夏侯惇垂头丧气地上了瓮城城墙,朝自己这边走来。

夏侯惇衣甲不整,走到曹恪面前,叹了口气,道:“当初悔不听贤侄之言,才有今日之败!”

曹恪并没有表现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他安慰了夏侯惇一番,说了一些诸如胜败乃兵家常事之类的道理,俄顷又道:“叔父现在可以带着大军再次出城,配合曹文烈和牛文贵反击敌军了。”

“什么?贤侄还让我带兵出击?”

第177章 反击 见曹恪又让自己领兵出城攻打吕布军,夏侯惇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自己不久前在城外遇伏,大败而归,本部将士战心已失。

在这样的情形下,如何还能再战?

曹恪看出了夏侯惇心中的疑惑,说道:“现在城内敌军已经被我军歼灭,城外的敌军久攻城池不下, 已有退却之意,我军正好可以趁此良机,大举反击。”

“贤侄的意思是我军趁机出城与敌决战?”夏侯惇问道。

“正是。”曹恪轻轻颔首说道,“小侄已命曹文烈和牛文贵领本部骑兵出城,攻敌侧翼。叔父可将刚刚从城外回来的我军人马分成两队,分别跟在曹、牛二将所部骑兵后面冲锋,争取击败敌军甚至攻破敌寨。”

“好, 我这就领兵出城再战!”夏侯惇听了曹恪的言语,又恢复了一些信心。

他当即转身下了城楼,和刘若各点起五千马步军兵,分别从南、北两座城门出城,跟在曹休、牛金的骑兵后面,攻打吕布军。

雍丘东瓮城外面,吕布军悍卒搭人梯攻城良久,在付出巨大伤亡代价之后,仍然没有登上城头半步。

部分士兵尝试着将城门口的千斤闸抬起,希望能够给城内的友军打开一条生路。

城头上的曹军守军见状,纷纷举起滚石、檑木砸向正试图抬起千斤闸的敌军。

那些企图抬起千斤闸的吕布军悍卒被城上飞来的滚石、檑木砸中,当场身亡。

尚在城外且没有战死的郝萌部士兵失了主将,再加上遭遇了城上曹军的反击,战心顿失,都有撤退的打算。

在远处督战的张辽见本部人马和郝萌余部久攻城头不下,知道城内友军获救无望,也打算引军撤退。

他正准备要亲兵鸣金收兵之时, 斥候来报:“北边有大队曹军杀过来了!”

张辽吃了一惊, 急忙吩咐一个偏将:“你领本部千人前去截击, 掩护我军撤退!”

那名偏将拱手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张辽这时将手一招:“全军退回大营!”

说言未了,又有个探子策马赶到他的面前,禀道:“南边出现大队曹军,正朝我军杀来!”

张辽又吃了一惊,转头命令自己帐下一个军司马带本部骑兵前去截击曹军。

待那名军司马领命离开之后,他便让亲兵鸣金收兵。

还在搭人梯攻城的吕布军悍卒听到后方传来阵阵锣声,如蒙大赦,纷纷向东边撤退。

撤退过程中,有不少跑得慢的吕布军士兵被曹军施放的滚石、檑木砸中,倒在血泊中,再也没能起来。

正当吕布军准备开始撤退的时候,曹休、牛金已然领着手下骑兵杀到,与前来迎战的两支张辽部骑兵撞在一起。

吕布军仓促应战,一场混战下来,大败亏输,死伤无算。

张辽得知两翼骑兵战败,急令麾下将士且战且走, 速速返回大营。

吕布在后面得到前军战败的消息, 也传令三军:“全军回营!”

吕布军将士们在得到撤退的命令的时候,纷纷转身,向东边自家大营方向移动。

曹恪站在瓮城垛口边,见曹休、牛金二人已领骑兵将敌军杀败,并趁胜追击,大喜过望。

他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安排亲兵去向留守城中的各部司马传令,要他们集结本部军兵,随自己出城追歼败退之敌,并强攻敌寨。

城池则交由邓展的本部弓兵留守。

不久,雍丘东门的吊桥被守军放下,主城和瓮城的城门都被城上守军打开。

曹恪手持格虎大戟,身骑白马,引着数千马步军兵过了吊桥,与夏侯惇、刘若的大军合为一处,向城外吕布军大营那边疾行。

却说曹休、牛金引着两千骑兵紧随吕布军败兵冲了十余里,赶到敌军大营附近。

此时,吕布军只有前面部分人马通过西辕门进入了营中,大部分人还在外面。

吕布为了加快自家大军入营的速度,节省时间,亲领大部人马绕开前方挡路的人马,转道向南,准备从南辕门入营。

在动身去南辕门前,他没有忘记派遣一个亲兵前去向张辽传令,要那个骑都尉领本部人马从东辕门进入营寨。

郝萌残部则跟在张辽部的后面,也向东辕门那边奔逃。

曹休、牛金二人统领曹军骑兵紧紧跟在郝萌部败兵后面,径直冲到吕布军大营西辕门外面,进入了敌军弓箭手的射程之内。

“嗖嗖嗖……”

守卫在敌营西辕门上以及箭楼上的吕布军弓手为了掩护友军入营,纷纷张弓搭箭,将支支利箭射向曹军。

曹军许多骑兵猝不及防,中箭落马。

当然,前方郝萌部士兵中也有许多人被自己人的利箭射中,死在辕门前。

曹休挥舞手中长枪,打落几支飞到自己面前的利箭,大声喝道:“众军继续冲锋,强攻敌营,有敢退者死!”

牛金也将手中环首刀一挥,叫道:“众军冲锋!”

“杀,杀,杀!”曹军骑手们冒着箭雨,一边挥舞手中兵器斩杀挡路的吕布军败兵,一边策马冲锋,很快就冲进了敌营西辕门之内。

曹休、牛金统领骑兵攻破敌营西辕门时,曹恪已然和夏侯惇、刘若引着曹军大部人马赶到大营外面。

正行走间,有斥候赶到夏侯惇面前,禀道:“前锋攻破西辕门!”

夏侯惇闻言,大喜过望,说了一声好。

他喝退斥候,对骑马立于身侧的曹恪说道:“我们趁势兵分三路,分别攻打敌营东、南、北三座辕门如何?”

曹恪想了想,摇了摇头,道:“小侄以为我军不应分兵,应集中优势兵力从西辕门入营,驰援我军前军骑兵。”

“好,听你的。”

夏侯惇现在已经被自己这个侄子折服了,凡事都愿意听他的意见。

他将手一招,大声喝道:“传令:全军加速前军,驰援前军!”

曹军大部人马在夏侯惇、曹恪二人的带领下向西边疾行数百步,进了西辕门,仍然跟在曹休、牛金二人的骑兵后面,攻击营内的吕布军。

吕布军大营之中,陷入一片混乱。

张辽引军入营,赶到中军大帐附近,与吕布和陈宫的人马会合。

吕布得知曹军已经冲进西辕门,大惊失色,连忙询问陈宫:“事到如今,我当如何?”

第178章 曹操战败 陈宫道:“敌军已经攻破我军大营,此地已不可守,唯今之计,只有退回濮阳,再作计较。”

吕布依了陈宫之言,命令全军往濮阳方向撤退。

不久,吕布军便分成两队,分别从北门和东门出营,前往濮阳。

曹军全据吕布军大营之后,就停止了追击,开始打扫战场,收拾战利品,并处置战俘。

吕布率军北上的时候,曹操已经领着四万大军从鄄城出发,兵临濮阳城下。

张邈按照陈宫当初帮自己定的计策,暗中联络东郡田氏的家主,命他派人前往曹操大营中诈降。

曹操得知有人愿作内应,助自己夺回濮阳,大喜过望。

他重赏了田氏家主的使者,让他回去复命,然后召集众将官前来大帐中商议攻打濮阳之事。

在东郡田氏家主投诚并作内应的问题上,曹营有谋士认为吕布虽然是个有勇无谋之辈,可他帐下却有陈宫这样的足智多谋之士。

田氏家主投诚作内应有可能是陈宫设下的一个局,不能不防。

曹操觉得那个谋士之言有理,于是命大军明日分成三队,其中一队由自己领着前去攻城。

另外两队由曹仁和曹洪统领,埋伏在城外官道两边的密林中待命,一旦得知城中友军遭遇伏击,立即前来接应。

第二天午牌时分,曹操领着两万马步军兵赶到濮阳东门,见城墙上插着一杆白色大旗。

白色大旗上写着一个斗大的“义”字。

这杆“义”字大旗是田氏家主奉张邈之命安排人插在城头的。

当初田家的信使曾告诉曹操,当他看到城上出现“义”字大旗的时候,就表示田家的家仆们已经占领并控制住了城楼和城门。

这时,曹军只要上前叫门,让田家的家仆们打开城门放行即可。

曹操见“义”字大旗已经被田家的家仆们插上城头,不知有诈,让人叫门。

很快,濮阳东门被几个作平民打扮的壮汉缓缓打开。

先前前来曹营送信的田家奴仆出了城门,来到曹操面前,声称奉家主之命,前来迎接大军入城。

曹操正要引军进城,这时有个军司马为了主公的安全考虑,劝他不要轻易进城。

那个军司马还主动请缨,要求主公让自己引本部人马先行入城,探知城内底细,以防伏兵。

曹操不听军司马之言,执意要亲自领军入城。

他让田家信使率家兵在前边引路,自己亲领大军进了门洞。

曹军行了数百步,沿途并不曾见半个敌军的影子。

曹操心中起疑,正要让人去将田家信使叫来问个明白时,忽听见周围号角齐鸣,鼓声大作。

他心知中计,急令大军撤退。

此时,魏续已经引着大部人马从西边巷子中向曹军这边杀了过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两支吕布军分别从东门内南、北两边的巷子中杀出,夹击进入城内的曹军,很快就将曹军阵形截为两段。

曹操见自己已经身陷重围,脸色大变。

这时,他听见身边一个壮汉叫道:“主公休慌,且随某来!”

说话的这个汉子年方三十有四,生得十分高大魁梧。

他姓典名韦,本是陈留郡中的普通百姓。

天下大乱之时,典韦投身军旅,在张邈帐下军司马赵宠那里担任军士。

后来赵宠转投曹操,归夏侯惇节制,典韦也跟随赵司马加入曹营。

不久前,曹操苦于身边没有一个得力的卫士,要夏侯惇举荐一人。

夏侯惇知道赵宠麾下有个叫典韦的军士生得孔武有力,弓马娴熟,惯使一对铁戟,便将他推荐给了曹操。

曹操见了典韦,十分喜爱,当即任命他为军司马,统领自己的亲兵。

典韦是个忠直之士,对曹操厚待自己的举动心生感激之情,有心要报答。这次他见曹操遇险,便要上前护主。

他骑在马上,手持双戟,引着亲兵杀开一条血流,护曹操突围。

曹操出了城来,行了数里,与前来接应的曹仁、曹洪二人会合,然后返回大营。

张邈、魏续也不领兵追赶,只教守军紧闭城门,以防曹军再来。

两天后,曹操点起大军出营,强攻濮阳。

城中守军在张邈、魏续的指挥下,奋起反击,击退了曹军的进攻。

次日,吕布从雍丘战败,动身返回濮阳的消息传到了曹操的耳中。

曹操考虑到自己连吃两次败仗,部下斗志丧失大半,而敌军大部人马即将回师。

自己若继续攻打濮阳,非但讨不到便宜,甚至还有可能遭到城内城外两路敌军的夹击,于是决定退军。

曹军退走之后不久,吕布也回到濮阳,与张邈会合。

不久前,吕布军在定陶、鄄城两城连遭大败,损失惨重。

这次在雍丘之战中,又损失了数千人马。

至此,吕布帐下能战之士,已经不足四万人,地盘也只剩东郡一郡之地。

曹恪在击退吕布之后,就建议夏侯惇派出人马前往陈留郡境内的十七个县,勒令县令和县城中的大户投降。

那些县令和大户们见吕布连遭大败,这才知道他靠不住。

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考虑,县令和大户们只得派出使者前来雍丘,向夏侯惇和曹恪二人表示愿意归顺。

与此同时,济阴境内尚未被曹军占领的句阳、成阳二县县令也前往鄄城向曹操请罪,表示愿意背弃吕布,重归曹营。

曹操在接见句阳、成阳二县县令之前,曾就如何处置投靠敌营后反正的县令和大户问题向荀或请教。

荀或建议曹操赦免县令们的罪过,仍让他们管理地方。

至于那些大户,只要他们献出一半家财抵罪,那之前的所作所为,曹操也不再计较。

曹操采纳了荀或的建议,让前来请罪的句阳、成阳二县县令仍任原职。

陈留十七县县令的处置办法也依照处置句阳、成阳二县县令的办法处理。

原先被曹恪扣在军中的济阴南部两县县令也被曹军释放,返回各自的辖境。

曹恪协助夏侯惇招降陈留十七县县令以及郡中大户,忙了一阵,不觉到了兴平二年(195年)的正月。

过年的时候,他没有返回鄄城,更没去东平,而是留在雍丘。

新年过去数天之后,陈留尉氏县令派人来向夏侯惇告急,只说有匈奴兵犯境,对方兵马多达万人,因此请求曹军出兵安民。

夏侯惇得报,便来见曹恪,与他商议此事。

第179章 匈奴人居然到兖州来了 曹恪听说匈奴人居然跑到兖州来了,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情况?

匈奴人不是在并州一带活动么?怎么跑到兖州来了?

西汉宣帝年间,匈奴分为南、北两部。

北匈奴一直在塞外活动,后来被汉军击败,不得不举众西迁。

南匈奴则在单于呼韩邪的带领下归附汉朝。

东汉王朝建立之后不久,南匈奴内部发生动乱,再次分裂为南、北两部。

几年后,南部匈奴醢(hai,三声)落尸逐鞮(di,一声)单于向东汉光武帝刘秀上表称臣。

刘秀接受了南部匈奴的投诚,将醢落尸逐鞮单于及其部众安置在河套一带,后来又允许他们内迁到并州西河郡的美稷县居住生活。

从那时开始,南部匈奴势力范围就扩展到了内地。他们以美稷县为根据地,不断蚕食周边汉人领地。

至于北部匈奴,早在东汉和帝时,就被时任汉朝大将军的窦宪领兵击败,被迫向西方迁移,不知所踪。

汉灵帝时,南部匈奴公然反叛,侵占了并州大部分地区,只有包括晋阳在内的部分郡县还在汉人手里。

以上这些史实,曹恪是知道的。

他不知道的是,南部匈奴背叛汉朝之前,曾出兵万人帮助朝廷平叛。

参与平叛的匈奴统兵大将叫于扶罗,是羌渠单于之子,时任右贤王。

叛乱平定之后,于扶罗便想要返回匈奴王庭。

这时,匈奴内部发生叛乱,羌渠单于死于乱军之中。

于扶罗得知噩耗,前往洛阳向朝廷上表,请求放他回去,为父为仇,并掌管部众。

汉室拒绝了于扶罗的请求,仍然让他留在汉地。

在南匈奴王庭,叛军杀死羌渠单于之后,为防报复,也没有派人来迎接于扶罗回国继位,而是拥立须卜骨都侯为单于。

次年,须卜骨都侯单于去世。

他去世之后,匈奴单于之位长期空缺。

东汉朝廷仍然让于扶罗留在汉地,不准他回去继任单于之位。

汉灵帝死后,董卓专权,天下大乱。

于扶罗趁机领兵在河东、河内一带游荡劫掠,后来又与张杨结盟,并依附袁绍。

前年(193年),于扶罗背弃袁绍和张杨,与袁术结盟,并配合袁术军攻犯曹操的陈留郡,结果在匡亭被曹军击败。

于扶罗及其部众在匡亭战败后,就退到司州境内活动。

曹操和吕布发生火并的时候,于扶罗见有机可乘,便率领部众东进,再次进犯兖州。

夏侯惇将匈奴兵进犯陈留的消息告知曹恪之后,问道:“我打算派兵前去尉氏县,抵御匈奴,保境安民,只是派谁去为好?”

曹恪主动请缨:“小侄亲自领兵前去如何?”

根据野史记载,蔡琰好像就是在这年被匈奴人掳到南匈奴的,莫非就是这一次?

现在蔡琰和她的母亲赵五娘、妹妹蔡琬等人居住生活在一起。

如果她是在这一次匈奴入侵的事件中被虏的话,那就意味着,匈奴人在攻下尉氏后,定然会大举东进,长驱直入,骚扰圉县。

而蔡氏家族正好就在圉县聚居而居。

胡兵过来的时候,他们必不能幸免于难。

蔡琰会被胡兵掳走,并被进献给匈奴左贤王为妻,那么蔡琬呢?

蔡琬会不会有危险?

在原本的时间线上,蔡琬最后嫁给了泰山羊衜。

显然,她并没有像她的姐姐那样落入胡人手中,一辈子都在汉地居住生活。

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历史线有所变动,蔡琬也和她姐姐一道被掳到南匈奴去了呢?

蔡琬可是自己的未婚妻,曹恪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她落入胡人手中,受尽污辱折磨。

为了避免悲剧的发生,他想要亲自领兵南下,击退来犯的胡兵,保包括自己的未婚妻在内的百姓的安宁。

夏侯惇见曹恪主动请缨,欣然答应下来,说道:“好,我命贤侄领兵万人南下,将胡兵驱逐出州境。”

曹恪闻言,拱手应命。

四天后,曹恪领着一万马步军兵离开雍丘,南下尉氏县。

跟随他前去攻打匈奴的,除了本部无盐营千余军兵之外,还有曹休、牛金、丁斐、邓展等人的人马。

这一万人马中,步卒有八千之众,而骑兵只有两千余人。

曹军向西南走了一天,赶到浪荡渠东岸扎营休息。

次日清晨,曹恪正在中军大帐之中点卯,忽见一个小校冲进帐中,跪在自己的面前禀道:“尉氏失陷。”

早在自家人马开拔之前,曹恪就安排人前去尉氏侦查胡人动静。

眼前这个小校,正是奉命前去侦查敌情的无盐营左部中曲的斥候之一。

曹恪听说尉氏失陷,吃了一惊,问那个斥候:“胡兵现在还有尉氏么?”

斥候禀道:“昨日上午胡兵攻破尉氏,抢了县寺库存的钱粮以及城内几家大族的财物之后,就分成三部,其中于扶罗亲自领兵五千留守尉氏,命其子刘豹领兵两千攻打圉县,又让右谷蠡(li,二声)王统兵两千犯扶沟。”

谷蠡王是匈奴贵族的封号之一,分左右谷蠡王,地位次于左右贤王。

曹恪得知匈奴人的动向,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曹恪让斥候退下,对坐下帐下的坐将说道:“我军当务之急,是迅速沿浪荡渠南下,救援圉县。待击退来犯之敌之后,再西进收复尉氏。”

久坐帐下沉默良外的丁斐这时说道:“匈奴人大都是骑兵,行军速度极快,现在说不定已经到了圉县境内了。”

圉县距离尉氏只有百余里,骑兵急行军一日可达。

曹恪道:“所以,我打算亲领两千骑兵先行一步,赶到圉县,解救百姓,并守卫县城。”

丁斐问道:“那步兵怎么办呢?”

“步卒就由丁司马统领,争取尽快赶来圉县,与我会合。”

丁斐随即起身,轰然应道:“末将遵命!”

辰牌时分,曹恪引着自己的亲兵曲数百骑兵马及曹休、牛金的两部人马先行出营,朝南边疾行。

丁斐在骑兵走后不久,也引着八千步卒前往圉县。

却说曹恪统领两千余名骑手沿着浪荡渠向南边疾行了两个时辰,便赶到圉县境内。

正行走间,忽见前方传来阵阵叫喊声。

不计其数的乡民有的背着行李,有的抱着孩子,有的扶着老人,脸上都流露出惊恐的神情,沿着官道朝自己这边赶来。

曹恪勒住马,并让身后的骑手们停止前进。

随后,他便让亲兵上前问话。

俄顷,亲兵回来禀道:“听乡民们说,胡兵今天上午就已经过了浪荡渠,进入圉县,烧杀抢劫。”

他又指着乡民们对曹恪说道:“这些百姓都是听到胡人过来的消息之后,前去北边逃难的。”

曹恪听说胡人已经过了浪荡渠,心中大急。

蔡家的庄园就在浪荡渠的边上。

现在胡人已经进入圉县,蔡家庄园说不定已经出事了。

想到这里,曹恪随即将手一招,喝道:“全军加速前进,杀胡人救百姓!”

第180章 又见蔡贞姬 此时,座落在浪荡渠东岸的蔡家庄园之中,火光冲天。

数百余名匈奴骑兵已经冲进庄园之中,在里面杀人越货,并纵火焚庄。

庄园中的蔡家族人大部分已经跟随族长蔡谷逃出,没来得及逃出来的,都成了胡骑的刀下冤魂。

百多名胡兵进庄之后,并没有在里面停留,而是策马追杀逃难的蔡家族人和佃户。

绝大部分蔡家族人和佃户都没有马,只能靠着自己的两条腿逃命,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胡人战马?

因此,在胡骑面前,绝大部分蔡家族人和佃户都如同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争先恐后地向四周逃散,以图躲过这场杀身之祸。

百来个毫无怜悯之心的匈奴骑兵嗷嗷叫着,策动身下战马,挥动着手上的弯刀,跟在蔡家族人和佃户后面,肆意冲杀。

蔡家庄园外面的原野上和官道上,随处可见汉人百姓的尸体。

众胡骑沿着浪荡渠河堤向北边追杀了汉人百姓一阵,很快就来到了一条三叉路口附近。

这条三叉路口北边通往陈留县,东边可到襄邑。

从北边这条官道走个三四里路,再折向东边走个五六里,就可到圉县县城。

路口及其周围,不计其数的蔡家族人和佃户嘴里发出惊恐的叫喊声,扶老携幼,有的向东,有的径直往北疾行,不敢停留。

数辆载着蔡家上层人士及其家卷的牛车也紧随人潮,向北边行走,只因前面有人群挡着,走得并不快。

不多时,百余名胡人骑兵在杀死许多蔡家族人和佃户后,赶到牛车车队后面。

慌乱中,有几辆牛车先后转向,上了通往襄邑的那条官道,朝东边疾驰。

百余名胡人骑兵到了路口,没有继续往北,而是拨转马头,追杀东边的逃难人群。

北边车队中,蔡琬坐在最后一辆牛车上,掀开车窗布帘,并探出头,观察后面的情形。

她见载着姐姐蔡琰的牛车没有跟上来,似乎是上了东边那条官道。

胡人骑兵分成数队,也转道向东,追杀东边的族人和佃户。

北边的人群,看来是被胡人放过了。

蔡琬见状,惊叫道:“姐姐的车子不见了。”

这辆牛车上,除了蔡琬之外,还有赵五娘、蔡邕儿子的遗霜及其独子蔡袭。

抱着蔡袭坐在车上的赵五娘连忙将孙子交给他的母亲,也就是蔡邕儿子的遗霜,自己也从另一边车窗中探出头,朝后面张望观察,果然不见蔡琰牛车的踪影。

“琰儿,琰儿呢?”赵五娘见状,顿时心急如焚。

自己的女儿居然和自己走散了,这叫她这个做母亲的如何不急?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赵五娘勐然发觉自己乘坐的这辆牛车停止了前进。

周围的蔡家族人也停住了脚步,伸着脖子向前面张望。

顷刻间,赵五娘就听见有人叫道:“前面有人马过来了!”

她听了这话,顿时面如死灰。

前面也有胡人过来了?

看来咱们这一家子今天是要死在这里了!

蔡琬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哭道:“母亲……”

赵五娘一把将蔡琬搂在怀里,安慰道:“琬儿不怕,母亲在这里。”

被蔡邕长子的遗霜抱在怀里的蔡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哇哇大哭。

蔡邕长子的遗霜只得一边哄着儿子,一边劝慰自己的婆婆和小姑。

过了一会儿,赵五娘忽见车厢布帘被人掀开,不由得吓了一跳。

车门外,蔡家族长蔡谷将头探进车厢,望着惊慌失措的赵五娘和蔡琬母女,神情激动地说道:“嫂子,贞姬,你们快下车,看看是谁来了!”

赵五娘见掀开车帘的是族长,不是胡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她让蔡琬等人暂时留在车上,自己弯腰出了车厢,下了车子,这才发现曹恪站在族长身后。

不久前,曹恪进入圉县境内,得知匈奴兵正攻打蔡家庄园,当即心急火燎地引着两千余名骑手前来救援。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曹恪引军疾行数里,正好与逃出来的蔡家族人相遇。

他听一位蔡家族人说,庄园已经被胡骑攻破,族长带着族人逃了出来,现在就在后面。

那位蔡家族人将自己知道的蔡家情况告知曹恪之后,便引他去见族长蔡谷。

蔡谷见曹恪领兵赶来,心情十分激动,与他寒暄一阵之后,便要请他去见赵五娘和蔡琬。

曹恪命曹家两千骑手在原地待命,又将格虎大戟交给亲兵保管,这才在曹大福的护卫下前去看望自己未来的岳母和妻子。

他跟着蔡谷走了十余步,来到赵五娘的牛车旁边,待未来岳母出来后,便拱手施礼:“小侄见过伯母。”

赵五娘见是曹恪,大感意外,道:“棘奴,你怎么来了?”

曹恪道:“小侄听说有胡骑进犯,就急急忙忙地带兵赶了过来。”

赵五娘闻言,感激之情在心中油然而生。

没想到自己这次居然会为棘奴所救。

想当初自己还嫌弃他,在他来家中提亲的时候出题为难。

赵五娘心中又生出一丝愧疚之情。

她随即朝车内叫道:“贞姬,快出来,棘奴来了。”

“是曹世兄来了吗?”蔡琬听说曹恪到来,这才将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重新放肚里。

“贞姬,是我来了。”曹恪道,“你们没事吧?”

蔡琬脸上泪痕未干,从车上下来,走到曹恪面前,哭道:“我们没事,我姐姐有事。”

“你是说昭姬姐姐?”曹恪听说蔡琰有难,脸色一沉。

历史上蔡琰被掳到胡地的悲剧,又要重演了吗?

“姐姐的车子在后面,已经和我们失散了。”蔡琬又将玉手往东边一指,“好像是去了那边,那些胡人也已经追过去了。世兄,你快救救她!”

蔡谷也道:“除了琰儿之外,我们还有许多族人跑到那边去了,还望校尉出兵解救。”

曹恪闻言,当即吩咐曹大福:“你带百名骑兵掩护这些乡民们前往县城,等我回来!”

不久前,他从自己派出去侦察敌情的斥候那里得知,圉县县城目前尚未被胡人占领,还是安全的。

胡人大部人马目前还在尉氏县境内,尚未赶到浪荡渠岸边。

到浪荡渠东岸烧杀劫掠的,只是胡人的斥候队。

曹大福得了曹恪的将令,转身上马,要护送乡民们去县城。

曹恪又叫曹休、牛金二人上前,喝道:“带上你们的人马,随我来!”

“诺!”曹休、牛金二人齐齐拱手应命。

曹恪安排停当,便回到自己的白马旁边。

他从亲兵手上拿了格虎大戟,就要上马,忽听见身后传来蔡琬的声音:“曹兄,我等你回来!”

他心头一热,转过头来,说道:“好,等我!”

说完上马,带着两千余名曹军骑手前去追击匈奴兵,解救包括蔡琰在内的汉人百姓。

“要小心啊!”蔡琬望着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曹恪的背影,忧心忡忡地喊了一声。

蔡谷连忙安慰道:“贞姬,棘奴武艺高强,身边又有这么多兵马,不会有事的。我们走吧。”

说完,让赵五娘、蔡琬母女上车,又要随行的族人和佃户们继续赶路。

“不,我要在这里等他!”蔡琬放心不下,想要留在原地,等候曹恪回来。

“好孩子,听族长的话,我们走吧。”赵五娘道,“棘奴一定会带着你姐姐回来的。”

蔡琬拗不过母亲,只得上车,跟随族人北上。

第181章 解救蔡琰 正当曹大福及其百名骑兵护着蔡家族人和佃户向北边进发的时候,曹恪已然引领大部骑兵沿着官道往南边疾行了两里许,来到三叉路口,与一队胡骑遭遇。

那队胡骑人数大约两百,刚刚从蔡家坞堡出来支援友军,劫掠汉人百姓,没想到会在这路口碰到曹家的人马。

曹恪脚踩马镫,稳坐马上,举着格虎大戟,高声叫道:“众军上前杀胡!”

“杀,杀,杀……”曹军众骑手神情振奋,挥舞着长枪,冲向敌阵。

匈奴众骑手也举起手上弯刀,催马上前,嘴里嗷嗷叫着,要来与曹军骑兵厮杀。

顷刻间,马蹄声、战马嘶鸣声、喊杀声以及兵器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传向四面八方。

曹恪在曹休、牛金二人的护持下,持戟冲入敌阵,接连将数名胡兵送上西天。

曹休、牛金以及周围的曹军士兵都颇有斩获。

数十名胡骑在曹军将士的攻击下,坠马身亡。

当然,曹军在战斗过程中,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死了几名骑手。

曹恪正策马疾行,忽然发现前面有个匈奴百长怪叫着,挥舞弯刀,催马近前,要取自己的性命。

百长,是匈奴军中的职位之一,大约等同于汉军的百夫长。

曹恪冷笑一声,勐然挥戟将那个胡兵百长的弯刀打飞,紧接着将手上兵器往对手胸口刺去。

胡兵头目的胸口顿时被格虎大戟刺穿,鲜血直流。

那人惨叫一声,在曹恪将大戟从他的胸口抽出之后,便不由自主地坠下马来,须臾气绝。

后面的胡兵见头领被杀,都吃了一惊,又见曹军人多势众,于是纷纷拨转马头,向南边退去。

曹恪见胡骑退却,叫道:“先别管他们,我们转道向东,解救百姓要紧。”

说完,拨转马头,沿着东边的官道疾驰。

曹休、牛金二人也领着本部骑兵紧紧跟在曹恪后面,向东边那支匈奴骑兵冲锋。

东边,距离路口两里远处。

匈奴兵已经将相当一部分蔡家族人和佃户杀死,并将几辆蔡家的牛车围在中间。

官道以及周围的田野上,到处都是血肉模湖的乡民尸体。

蔡琰一袭白衣,坐在一辆牛车上,掀开车窗布帘朝外面张望,发现四周到处都是胡人骑兵。

而蔡家的车队已然被匈奴人团团围住,动弹不得。

“救命啊,救命!”远处传来阵阵撕心裂肺般的呼救声。

蔡琰循声望去,发现一伙匈奴兵早已跑下马背,冲到几个汉人女人面前,将她们按倒在地,要行奸淫之事。

附近数名汉人男子看不过眼,上前阻止,先后死于胡人的弯刀之下。

顷刻间,汉女的呼救声、汉人男子的惨叫声以及胡兵的浪叫声混杂在一起,涌入了蔡琰的耳中。

“怎么办?怎么办?”蔡琰心中慌乱至极,不知道应当如何是好。

这辆牛车车厢中除了蔡琰之外,还有她的两名贴身侍女。

两侍女中的一人见事态紧急,连忙劝说蔡琰:“娘子,我们下车跑吧。”

两汉魏晋南北朝时,汉人一般称呼女子为女郎或者娘子。

另一个侍女说道:“跑?只怕来不及了。”

她话音刚落,车厢外面忽然传来车夫的叫喊声:“你们不要过来……我跟你们拼了!”

蔡琰这时再次将头探出窗外,见车夫已经跳下车来,要与匈奴兵拼命,作最后一搏。

此时,这辆牛车前面,已经聚集了几名胡兵。

他们下了马来,冲到牛车前,要抢车上的财物,见车夫下车阻止,二话不说,勐然挥刀将那个汉人男子砍倒在地。

蔡琰见车夫被杀,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随即将车窗上的青色布帘放下,躲在车上,全身瑟瑟发抖。

须臾,有个匈奴兵掀开车门的布帘,见里面坐着三个女子,顿时两眼放光。

他淫笑着,正要钻进车厢内,将三名汉人女子拽出,带到外面行奸淫之事,这时听见旁边有人在用匈奴语叫道:“汉兵来了。”

那人顿觉扫兴,便和同伴们离开牛车,准备上马,等击退汉军后再好好在那三个汉人女子身上发泄一番。

与此同时,曹恪已经领着两千骑兵冲到蔡琰的牛车附近。

他见一队胡兵正迎面朝自己这边冲来,当即从腰边抽出环首刀,向前一掷。

几乎是在一刹那间,那把环首刀准确地击中了一个胡兵的胸膛,将那人的身体刺穿。

那个中刀的胡兵脸上流露出不甘的神情,头一仰,栽在地上,不省人事。

曹恪这时手举格虎大戟,和曹休、牛金二人策马并排疾驰,杀散胡兵,赶到蔡琰的牛车旁边。

蔡琰听见外面动静,颤抖着双手,再次将车窗布帘打开,并向外面张望。

牛车外面,百余名匈奴骑兵面对两千曹军骑兵,根本不堪一击,死的死,伤的伤,侥幸存活的也纷纷拨转马头,向远处奔逃。

还没有被胡兵杀害的数十名蔡家族人和佃户见汉军赶来,都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相拥而泣。

蔡琰在车上见汉军赶来,将胡人赶走,这才松了口气。

自己这条命,看来是保住了。

只是不知母亲、妹妹、大嫂、小侄儿他们怎么样了。

正为亲人的安危担忧时,蔡琰勐然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正朝自己这边赶来。

那个骑在马上的汉人将军,不是曹恪么?

“曹世弟……”望着曹恪的身影,蔡琰忍不住叫了一声。

曹恪也已经看见了蔡琰,骑兵走到她的牛车旁边,望着那个女子,说道:“昭姬姐姐不要怕,我来救你了。”

蔡琰连忙起身,从车上下来,走到曹恪的马前,盈盈下拜:“多谢世弟救命之恩。”

曹恪已然下马,将蔡琰扶起,道:“姐姐说哪里话?你是贞姬的亲姐姐,又是我的世姐,我救你不是应该的么?就算你跟我没关系,只是陌生人,那也是汉人百姓,保护百姓本就是我们军人的天职。”

“不管怎么说,姐姐都要谢谢你。”

说话时,蔡琰的心中既有感激之情,又有一丝愧疚。

去年曹恪来家里提亲的时候,自己可是向母亲献计刁难过他呢。

现在人家不念旧恶,以德报怨,将自己从胡人手中救出。

这叫她蔡琰如何不心生愧疚?

“好了,好了,我们快走吧,伯母和贞姬都在等你呢。”曹恪说道。

“我母亲和妹妹他们都没事?”

曹恪“嗯”了一道:“她们都很好。”

蔡琰闻言,放下心来。

二人说话间,有斥候赶到曹恪面前,禀道:“浪荡渠西岸,发现大队胡兵。”

第182章 大战胡骑(上) 曹恪听说西边出现了匈奴大队人马,吃了一惊,问道:“有多少人?”

“至少两千,都是骑兵,正沿河堤南下,准备过河。”斥候答道。

曹恪心说看来是刘豹的大部人马到了。

他喝退斥候,随即叫来曹休和牛金,让他们二人集结本部军兵,准备迎敌。

蔡琰这时问道:“那我们这些人怎么办呢?”

说话时,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蔡家族人。

曹恪道:“不要担心,我安排百名骑兵护送你们去县城。”

“那麻烦你了。”蔡琰一脸感激地说道。

曹恪随即唤来亲兵曲右屯屯长,命他率本屯骑兵护送蔡家族人和佃户北上,绕路去圉县县城,和曹大福、蔡谷等人会合。

“棘奴,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蔡琰上车前,忽然转过身来,忧心忡忡地说道。

曹恪知道蔡琰是出于关心才特意提醒自己的,于是安慰道:“姐姐放心,我命硬,不会有事的。”

说完上马,引着两千骑兵向西边疾行两里,重新回到那个三叉路口。

蔡琰以及数十名蔡家的族人、佃户在曹军百名骑手的护卫下,绕路前往县城。

曹恪引军到了三叉路口,便让众军停下,原地待命。

他举目四望,发现路口西边就是浪荡渠。

对岸的河堤上,大队胡人骑兵正策马往南边疾行,似乎是准备前往渡口过河。

浪荡渠圉县渡口距离此地有七八里路。

路口东南大半里远处,便是蔡家庄园。

庄园中浓烟滚滚,火势未减。

正观察地形,曹恪忽听见曹休说道:“这里四周都是一马平川,无险可据,而我军已经行军大半天,还经历了一场小规模战斗,已是人疲马乏,在这里列阵与胡骑大战的话,只怕会吃亏。”

曹恪问道:“那以你之见?”

曹休将手往蔡家庄园那边一指,说道:“末将认为,我们应该抢在敌军过河之前,迅速占据那座庄园,凭借寨墙御敌,同时方便大部人马在里面休整。”

现在是公事场合,曹休因此自称末将。

曹恪道:“那里就是蔡家的庄园,我以前去过,寨墙确实修得很高很坚固,适合我军防守,只是不知里面有没有胡人据守?”

牛金听了这话,眉头微皱,说道:“末将有件事不明白。”

“说!”

牛金道:“既然蔡家庄园高大坚固,那怎么会轻而易举地被胡人攻破呢?”

曹恪道:“我之前曾经问过蔡家的族长,据他说,胡人是跟在逃命的佃户们后面突袭进庄的。”

“原来如此。”牛金不由得紧握双拳,骂道:“可恶的胡狗!”

曹恪这时唤来一个斥候队的都伯,让他带五十名骑兵前去蔡家庄园中查探里面虚实。

不久,斥候队的都伯派人前来报说胡人都已退走,庄园中并未发现敌军。

曹恪放下心来,将手一招:“众军转道向南,抢占蔡家庄园。”

两千曹军骑兵在曹恪的带领下,纷纷催马赶路,朝南边跑了大半里,便到了蔡家庄园的北门前。

先前在庄内劫掠的匈奴兵已经退走。

那些胡兵在离开前,并没有将庄园大门关闭。

曹恪引军从北门进入庄园,发现里面到处都是蔡家族人和佃户的尸体。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庄园里面除了寨墙和少部分建筑之外,大部分房屋都在大火中被烧成断壁残垣。

幸运的是,庄园的寨墙没有遭到太大的破坏,还能用来御敌。

蔡家庄园的寨墙和许多大家族的庄园寨墙一样,用夯土建造,十分坚固,不怕火烧。

曹恪入庄之后,便让五百个骑手下马,到寨墙上守卫。

那五百个骑手都是牛金麾下的轻骑兵,身上除了长枪、环首刀之类的兵器之外,还配有短弓和箭壶。

每人的箭壶中,都装有竹箭三十支。

除了安排人守卫寨墙,防御胡兵进犯之外,曹恪还让数百名士兵将庄园里面的余火扑灭,并清理掩埋蔡家族人和佃户的尸体。

曹军在蔡家庄园中忙活的时候,刘豹已经领着两千匈奴骑兵过了浪荡渠渡口,朝北边进发。

走了四里许,有个胡兵斥候策马冲到刘豹的马前,用匈奴语禀道:“汉军已经进据蔡家庄园。”

“知道了。”年方十六岁的刘豹稳坐马上,挥了挥手,示意斥候退下。

早在过河之前,他就从浪荡渠东岸逃回来的人那里得知有支汉军已经抵达圉县境内,并在蔡家庄园附近将己方斥候队杀败。

那支汉军打着“曹”字旗号,兵力大约两千。

刘豹考虑到汉军的兵力与己方旗鼓相当,且他们据庄园而守,占了地利,自己如果强行指挥部下上前攻击的话,不但讨不到什么便宜,反而还会白白损失大量兵力。

他想到这里,便命令部下停止前进,安营扎寨。

有个大当户见刘豹让匈奴的儿郎们扎营,不去攻打汉军,一脸不解地问道:“现在敌军才进入蔡家庄园不久,想必来不及部署防御,卑职以为现在正是我们发起强攻之时,殿下为什么让大军就地安营呢?”

刘豹的父亲于扶罗不久前自立为单于。

于扶罗自立为单于的同时,任命其子刘豹为左贤王。

因此,那个大当户在和刘豹说话时,态度十分恭敬,称呼他为殿下。

刘豹听了大当户的问话,说道:“现在汉军已经占据地利,我如果强行攻打庄园的话,必会白白损兵折将。”

“那就不打了么?”大当户又问。

“不,只是暂时不打而已。”刘豹道,“我们远道而来,人已疲,马已乏,不如在野外安营,休息一晚,明日再设法智取汉军不迟。”

“殿下英明!”大当户禁不住拍起了刘豹的马屁。

……

曹恪站在蔡家庄园南寨墙上,望着正在将近两里远处扎营的匈奴兵,脑中思索着应对之法。

牛金站在曹恪左手边,眼望前方,口里说道:“看来那帮胡兵是打算在野外过夜,和我们耗着了。”

站在曹恪右手边的曹休面带忧色,说道:“我们骑兵脱离大部人马前来解救百姓,出发时走得比较匆忙,只带了一天的干粮,而这庄园里储存的粮食之前都被那帮胡狗抢走了。如果我们不能在明天天亮之前击溃外面的胡狗,并赶到县城的话,恐怕到时候会出乱子。”

第183章 大战胡骑(下) 圉县县城仓库中储存了不少的粮食,曹军到了那里,不用担心吃饭的问题。

曹恪问道:“我们的步兵什么时候能到?”

“丁文侯他们得明天下午才能赶到这里。”

曹恪思量片刻,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想出了破敌之法的曹恪随即对曹休、牛金二人说道:“今晚夜半时分,我们就趁胡兵熟睡时出庄,杀他个措手不及,然后迅速赶去县城,等候步兵前来与我们会合。”

曹休、牛金二人一齐拱手,轰然应诺。

……

当天晚上丑牌时分,曹恪留五百人守卫蔡家庄园,自己亲领一千五百骑兵从北门出庄,直扑匈奴兵营寨。

距离蔡家庄园将近两里远处的匈奴兵营寨之中,大部分胡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只有百来个士卒在营内巡逻。

军营辕门以及辕门两边的箭楼上,也有几名胡兵守卫。

夜色已深,那几名在辕门和箭楼上站岗的匈奴兵都觉得十分困乏,竟先后坐在栏杆旁边打起盹来。

不多时,有个胡兵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勐然从睡梦中惊醒。

他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往南边一瞧,竟然发现有条火龙正往自家大营这边而来。

“敌袭,敌袭!”那个胡兵见汉军竟然在大半夜前来袭营,顿时吓了一跳,急忙向周围的同伴示警。

辕门和箭楼上的匈奴兵都被那名胡兵的叫喊声以及营外的马蹄声惊醒,纷纷站起身来,并从身上取下短弓,拿箭来搭在弦上,向曹军射击。

曹军的骑兵速度极快,顷刻间就已经到了大营辕门外面。

箭雨中,有不少曹军骑手身上中箭,惨叫着从马上坠下。

见同伴中箭倒地,曹军骑手们没有退缩,在曹恪的带领下前仆后继地冲向胡营辕门。

正在营中巡逻的百余名匈奴兵听到辕门那边的动静,不及上马,急忙举起兵器,前来和曹军厮杀。

曹休一马当先,手举长枪连杀数名胡兵,然后纵马进了辕门。

曹恪引着一千余名曹军健儿紧紧跟在曹休身后,杀散守门的胡兵,冲进了敌营,并向各处帐篷放火。

匈奴兵大营南边的许多帐篷,顿时陷入一片火海。

被大火点燃的匈奴士兵嘴里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不时扑打自己身上的火苗,企图将火扑灭。

然而无济于事。

那些着火的胡兵最终不是被火烧死,就是被曹军骑手送上西天。

在没有着火的帐篷中休息的匈奴兵被外面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惊醒,顿觉十分恼火,嘴里骂骂咧咧地起身。

当他们得知曹军已经攻破辕门,冲进大营之后,顿时惊慌失措。连衣甲都来不及穿,便要出门寻找自己的战马,然后出营逃命。

曹军已经攻破大营,在这样的情形下,大多数胡兵士气备受打击,战心顿失,觉得再守在这里除了等死,没有任何意义。

因此,他们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第一反应是逃命,而不是拼死一搏。

再说,就算想要拼死一搏,也得有人出面组织啊。

现在营中已经陷入一片混乱,胡兵连自己的长官甚至全军主帅刘豹的生死都不知道,又如何能听到他们发号施令。

曹军入营后,面对这帮胡人溃兵,犹如进入了无人之境,横冲直撞,很快就攻破了前寨,向刘豹的中军大帐这边赶来。。

中军大帐中,刘豹已经从自己的亲兵那里得到了曹军前来劫营的消息。

他睡眼惺忪,在亲兵的帮助下披上甲胃,并让人备马,准备引兵前去将曹军击退。

俄顷,有个大当户疾步进帐,赶到刘豹的面前,禀道:“汉军已经攻破前寨,已到中军帐附近。”

刘豹闻讯,大吃一惊。

想不到汉军的攻势居然这般勐烈,动作居然这么快!

难道在汉军的铁蹄下,我匈奴的儿郎们就这么不堪一击吗?

守军都是干什么吃的?

刘豹稳住心神,喝道:“立即将儿郎们召集起来,向汉军突击,将他们赶出去。”

“只怕来不及了。”大当户道,“营中已经大乱,形势不妙,殿下还是赶紧带兵马出营,返回尉氏请大单于领大军前来攻城吧,再晚一点,只怕就要变成汉人的俘虏了。”

刘豹时年才十六岁,正值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年纪。

他哪里肯听大当户的言语,临阵脱逃。

要是就这么逃回去,也不怕人背地里笑话自己?

刘豹“哼”了一声,从帐篷旁边拿起一条钢鞭,走到帐外,命令亲兵们集合,骑马随自己前去驱逐攻入大营的汉军。

刚刚集结起来的数百名匈奴兵在刘豹的带领下,向南边疾行百余步,便与曹军大部人马撞在了一起。

兵器碰撞声中,数十名胡兵被曹军杀死,倒在了血泊之中。

曹恪举着格虎大戟,在杀死四名胡兵之后,便大声喝道:“前面就是敌军中军大帐了,众军随我向那边冲锋!”

“杀!”

“杀!”

“杀!”

呐喊声中,曹军骑手们抖擞精神,将众多胡兵砍下马来。

当然,那帮胡兵也不是好惹的。

战斗过程中,数十名曹军骑手没有挡住胡人的攻击,战死在这片自己要保卫的土地上。

刘豹手里拿着钢鞭,接连将四名曹军小校打落马下,不禁有些得意,叫道:“汉军也不过如此!想占领我的中军帐,没门!”

他又高声叫道:“匈奴的儿郎们,随我将这帮汉人赶出大营!”

话音末落,曹恪已然持戟杀到他的面前。

“找死!”刘豹脸上凶相毕露,勐然挥动手上钢鞭,对着曹恪的脑门打了过去。

曹恪冷笑一声,抡起格虎大戟,将眼前那名胡将的钢鞭架住。

刘豹顿觉手上一震,急忙收了钢鞭,用汉语问道:“来将何人,报上名来!”

几年前,他随父亲于扶罗来到汉地,便一直留在这里,没有再回匈奴老窝。

为了方便与汉人交流,他在于扶罗的支持下,努力学习汉语。

经过几年的学习,他的汉语水平勐涨,达到了可以和汉人无障碍交流的地步。

曹恪听了眼前这位胡人将领的问话,说道:“我乃兖州曹使君麾下奋威校尉曹恪是也,你是何人?”

看他的穿着打扮,应该是个胡人中的高级将领。

不会是刘豹本人吧?

曹恪曾听熟悉匈奴内部情形的人说,单于于扶罗之子刘豹的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

而眼前这位胡将的年纪看起来也是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郎。

正暗自猜测,曹恪忽然听见眼前那位胡人大将叫道:“我乃大单于麾下左贤王刘豹是也。”

刘豹?

他竟然真的是刘豹!

曹恪得知眼前之人的身份,杀心顿起。

第184章 刘豹 这位名叫刘豹的匈奴首领,就是刘渊的父亲。

而刘渊,正是五胡乱华时的匈奴首领。

在原来的历史上,晋朝统一没多久,就发生了八王之乱。

刘渊趁中原大乱之机,从汉地返回匈奴,召集部众起事,背叛晋朝,并自称皇帝。

匈奴叛晋之事,是五胡乱华的开端。

从此,中国的北方陷入了长达三百多年的动乱之中。

北方的汉人面对胡人的进犯,没有还手之力,不得不背井离乡,前往南方避乱。

……

刘渊,正是五胡乱华的祸首之一。

他的父亲刘豹,在曹恪眼里自然也成了祸根。

曹恪见刘豹居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便想要取他性命,为华夏子民除掉这个祸害。

现在刘豹才十五六岁年纪,刘渊想来还没有出生。

刘豹死了,刘渊自然也就没办法再来到这个世界上。

曹恪想到这里,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弄死眼前这个胡将。

刘豹在曹恪愣神的时候,勐然挥舞钢鞭,再次噼向曹恪。

曹恪已然清醒过来,举起格虎大戟,将刘豹的钢鞭荡开,然后往前一刺。

刘豹急忙将身一扭,躲过了格虎大戟的攻势。

格虎大戟几乎是贴着刘豹胸前的护心镜,刺了过去。

曹恪见扑了个空,又将大戟往刘豹那边一扫。

刘豹急将身一仰,避开戟锋,待曹恪的兵器扫过去之后,才重新坐起来,举鞭就打。

曹恪抡起格虎大戟,将刘豹的杀招一一化解。

双方在马上斗了十来个会合,刘豹已是气喘吁吁,浑身冷汗不止。

曹恪见状,大喜过望,勐然发力,将刘豹的钢鞭打飞。

刘豹吃了一惊,脸色大变。

曹恪再次举起兵器,准备结果眼前这个祸害的性命。

一个刘豹的亲兵策马赶到,挥舞弯刀,将曹恪的格虎大戟架住,然后对自己的主人叫道:“殿下快走!”

曹恪见有胡兵来坏自己的好事,心中大怒。

他勐地将那名胡兵的弯刀推开,紧接着挥戟刺向他的小腹。

胡兵不及防备,肚子上顿时被大戟刺了个血窟窿。

曹恪将手一抬,竟将那名胡人挑离马鞍,然后抛到地上。

胡兵重重地倒在地上,呻吟一阵,便没了呼吸。

刘豹在曹恪与胡兵厮杀的时候,就已经拨转马头,在几个亲兵护卫下,向大营北门那边跑去。

曹恪见刘豹逃走,急叫道:“众军随我追击敌军!”

“殿下快走!”

“殿下快走!”

“殿下快走!”

十来个胡兵在刘豹策马离去之后,一齐上前,来与曹军厮杀,掩护自己的主人撤退。

曹恪引着身后曹军骑兵将刘豹的亲兵悉数杀死,便策马往北,追赶那个匈奴的左贤王。

此时,曹休、牛金也领着部分人马将胡兵杀散,赶到中军大帐附近与曹恪会合,一齐赶到北门边,从这里出营,一路冲到浪荡渠岸边。

匈奴败兵在曹军的追击下,如同惊弓之鸟,不顾天黑,纷纷策马过河,向西边狂奔。

曹休赶到河堤上,勒住马,对曹恪道:“穷寇莫追。现在敌军已经败退,我们也见好就收吧。”

曹恪见刘豹成功脱逃,气得右手紧握成拳,打在自己的右腿上。

可惜,没有杀死刘豹。

可惜了!

不过刘豹已经逃了,自己再怎么懊恼也没用。

曹恪只得将手一招,令人鸣金收兵。

……

距离蔡家庄园十五里地的圉县西城墙上,曹大福望望天边露出的鱼肚白,又望望远处的原野,心中焦急万分。

这天都快亮了,郎君怎么还没回来?

昨天下午,曹大福奉主人曹恪之命领兵护送赵五娘、蔡琬以及大部蔡家族人前来县城。

不久,蔡琰以及部分蔡家族人也在百余名曹军骑手的护卫下赶到城中,与赵五娘等人会合。

曹大福从护送蔡琰进城的骑兵屯长那里得知,曹军在准备撤退的时候遇到大队胡人,曹恪已经领着兵马上前迎战去了。

从昨天到下午到现在,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了,郎君居然还没带兵回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曹大福顿时被自己脑海里冒出来的可怕念头吓了一跳,心说不会的,郎君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可能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

正暗自猜测曹恪迟迟不归的原因,这时有个屯长走到他的面前,忧心忡忡地说道:“军候,校尉到现在还没回来,会不会……”

曹大福听出了屯长话语里的意思,打断他的话头,嗔怪道:“说什么呢?乌鸦嘴!校尉一定会带着兵马平安顺利赶到这里来的。”

屯长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唇,闭口不言。

曹大福嘴上说曹恪一定会平安归来,可心里却觉得那位屯长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匈奴人骁勇善战,而我军骑兵在遭遇胡人大队人马之前,经历了长时间的行军,还经历了一场小规模的战斗,早已人疲马乏。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校尉带我军前去迎战有备而来的匈奴大部骑兵,有胜算吗?

胜算就算有,只怕也很小。

曹大福正胡思乱想,忽听见后面传来阵阵脚步声,转过头来一看,才发现蔡琬已经登上了城楼,朝自己这边走来。

他连忙上前几步,走到蔡琰面前,拱手叫了声蔡姑娘。

蔡琬是曹恪的未婚妻,是自己未来的主母,曹大福对她自然恭敬有加。

不过人家还没和自己的主人成婚,曹大福目前只能称呼她为蔡姑娘,而不是少夫人。

蔡琬一脸焦急的神情,问道:“曹兄他还没回来吗?”

“还没有。”曹大福眉头紧皱,摇了摇头。

“怎么还没回来?”蔡琬走到垛口边,向远方张望。

昨天下午来到县城之后,蔡琬就随母亲赵五娘、堂叔蔡谷等人去蔡家别院里居住。

陈留蔡家作为地方大族,在圉县县城内有许多的产业。

那些产业中,就包括了坐落在县城西南角的蔡家别院。

蔡琬回到家中,时刻担心曹恪的安危,不时到城楼上等候未来的夫君归来,每每都是失望而归。

现在都到了第二天的凌晨了,棘奴还没有回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曹大福站在蔡琬的旁边,劝慰道:“蔡姑娘,小人相信我家郎君很快就会回来的,您先回去吧。”

此时的蔡琬倦容满面,显然一夜未睡。

“不,我要在这里等他!”蔡琬语气坚定地摇了摇头。

这时,城外远处的原野上,出现了大队人马。

那支人马打着火把,像一条火龙一般朝城边赶来。

蔡琬见有人马正向城边奔来,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惊喜交加地说道:“他们回来了!”

曹大福睁大双眼,仔细观察,无奈距离太远,一时看不分明,说道:“也有可能是胡人。”

说完,命令城上的曹军作好准备,以防不测。

第185章 进入圉县 蔡琬听曹大福说外面正朝城边而来的军马也有可能是胡人,就像被他迎头泼了一盆冷水一般,从头凉到脚。

她冷静下来,觉得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可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万一那支人马真的是棘奴和他麾下的将士们呢?

蔡琬伸长脖子,满脸期待地向城外张望,想要仔细看清楚那支人马的衣甲样式,以判断是不是曹军将士。

无奈隔得有点远,她一时看不分明。

不多时,那队人马尽打火把,赶到护城河边。

“城上守军快开城门!”城下传来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

“是曹世兄,曹世兄回来了!”蔡琬听出了曹恪的声音,才将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肚里。

“是郎君!”曹大福见曹恪回来,顿时转忧为喜。

他随即吩咐士兵将吊桥放下,并将城门打开,放自家的军马进来,同时派人去通知圉县的县令和县尉,让他们前来迎接。

只是不知道自家的军马后面有没有跟着匈奴人,曹大福为安全起见,仍然命令之前护送蔡家族人来县城的两百个士兵在城墙上守卫。

他随即转身,要去迎接曹恪。

蔡琬跟在曹大福后面,沿着马道下了城墙,来到城门边上。

圉县县城西门打开之后,曹恪便引着两千多余曹军骑手过了吊桥,进了门洞。

曹大福疾步走到曹恪的马前,拱手道:“末将已经将蔡姑娘一家送到城中,幸不辱命,现在特来迎接校尉。”

“大福,累你了。”曹恪勒住马,并跳下马背,望着自己的这位小厮,说道。

话音刚落,忽听见旁边曹休说道:“我军进城之后,到哪里扎营?”

曹恪去年来圉县,只是到城外的蔡家庄园里走了一遭,并没有进城,因此他也不知道城内有哪些地方适合军队驻扎。

他只得问曹大福:“你可知道城内有无适合安营之处?”

曹大福道将手朝西北方不远处一片空地上一指,道:“那个地方十分空旷,周围是集市,并没有多少民居,正适合安营。未将当初进城后,就让士兵在那里临时搭建了个小寨。”

曹恪闻言,就让曹休、牛金二人领大部人马前往集市附近那块空地上安营扎寨。

跟随他一同来到县城的百余亲兵,暂时不去营寨,而是留在城门边,保护自己的主人。

曹大福见进城的自家士兵们脸上尽显喜悦之情,不像战败而归的样子,于是走到一边,询问一个亲兵屯长:“今天下午的仗我军胜了么?怎么现在才回来?”

“胜了,而且是大胜。”那个屯长喜滋滋的,将曹恪率军大败胡兵的事情经过对曹大福说了。

曹大福听说自家的人马在不久前的战斗中大获全胜,并将胡人赶出了圉县,顿觉精神振奋。

那边,蔡琬走到曹恪的身前,哭道;“你可算回来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曹恪边伸出右手替蔡琬拭泪,边说道:“我不是回来了么?快别哭了。”

又问:“这深更半夜的,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蔡琬止住哭,羊嗔道:“人家还不是在这里等你呀。”

曹大福这时插嘴说道:“蔡姑娘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一共往城上跑了好几次了,就为了看看郎君有没有回来。”

曹恪闻言,内心十分感动。

他又顿觉有些愧疚,对蔡琬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蔡琬满脸娇羞地说道,“你回来就好了。”

正说话间,有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走到蔡琬面前,劝道:“小娘子,我们回去吧。姑爷也回来了,您也安心了。”

说话的少女是蔡琬的一个侍女,名叫灵儿

小侍女又对曹恪道:“姑爷,我家小娘子为了等您,可是一夜未睡呢。”

“灵儿……”蔡琬连忙摆手,示意小侍女不要再说了。

曹恪这时问道:“贞姬,伯母和昭姬姐姐她们知不知道你到这里来了?她们放心让你出来?”

“我是偷偷带着几个下人跑出来的,没告诉我母亲和阿姐。”

曹恪闻言,说道:“那我送你回去吧,伯母她们要是知道你这么晚了还在外面,会担心的。”

蔡琬也觉得有些累了,打了个哈欠,说了声好,正要动身,这时看见几个身穿公服的人骑马朝城门这边赶来。

那几个身穿公服之人中的两个,便是本县县令和县尉。

不久前,陈留太守张邈公然背叛曹操,引吕布的人马进犯兖州。

陈留十七县县令大多公开附逆,只有少数几个县的长官还在观望,既不派人向吕布表示效忠,也不帮助曹操平乱。

圉县县令便是那几个骑墙派中的一个。

曹军收复雍丘后,曹恪曾建议夏侯惇派人前去招抚诸县。

圉县县令听说吕张联军连遭大败,屡丢城池,便觉得吕布这人靠不住。

因此,他在见到夏侯惇的使者之后,痛快地答应了对方要求自己向曹军投诚的要求,并让县丞代表自己前去雍丘请降。

昨天下午,县令得知匈奴兵犯境,便想要派人前去雍丘求援。

去雍丘求援的使者还没有出发,曹大福就已经领着两百曹军骑兵护送蔡家族人到了县城,并亲到县寺面见县令。

县令从曹大福的口中得知曹军大部人马已经到达城郊,正与胡兵作战,大喜过望,随即请眼前这位军候帮忙守城,同时等待大部人马过来。

曹恪引大部人马赶到县城外面的时候,已经进入梦乡的县令也被心腹从榻上叫醒。

心腹对他说曹军候来报,曹军大部人马已经到达城外,请县令前去迎接。

县令得报,随即起来,穿上官服之后便叫来县尉,让他随自己前去城边迎接曹军大部人马。

圉县的县令和县尉带着几个随从骑马出了县寺,赶到西门,见了曹恪,和他寒暄一刻,便请他到城内驿馆安歇。

曹恪婉言谢绝了县令的好意,只说自己在城内军营居住,就不到县寺打扰了,随后又请那位圉县的地方官从县寺的仓库中调拨些粮草到军中。

县令答应了曹恪的要求,表示自己今天午时自己会先送百多石粮草过来,随后告辞离开。

曹恪便在曹大福等十几名亲兵的陪同下,护送蔡琬返回蔡家别院。

大部分亲兵则在屯长的带领下前往不远处的营寨中休息。

当初蔡琬是坐马车偷偷离家,前来城门这里等候曹恪的。

跟随她前来西门的除了侍女灵儿之外,还有一个车夫。

曹恪牵着蔡琬的手,走到蔡家的马车旁边,便让她上去。

蔡琬和侍女灵儿上了马车,便催车夫驱车回家。

曹恪身骑白马,和曹大福等人护着马车向南边行走,穿过几条小巷,不多时就到了蔡家别院门口。

第186章 你真是英雄 蔡家别院占地大约百余亩,坐落在圉县城内西南角的居民区之中。

昨天下午蔡谷进城后,就将大部分族人安置在这里。

曹恪一行到达蔡家别院大门前时,天已经亮了。

大门口挂着的两盏红色的灯笼尚未熄灭,仍在发出微弱的光芒。

曹恪等蔡琬从车上下来,才跳下马背,对她说道:“进去吧。”

蔡琬柔声问道:“世兄不和我一起进去吗?”

曹恪知道赵五娘有些不待见自己,怕进去之后又要遭到她的刁难,便推说自己要回军中处理事务。

蔡琬格格笑道:“你哪有那么多军务要处理?分明是怕我母亲,不想去我家。”

“哪有这事?”曹恪被蔡琬揭了老底,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世兄随我进去见我阿母和姐姐吧。”蔡琬道,“你救了我姐一命,我阿母不知道多感激你呢。”

“是吗?”曹恪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难道赵五娘因为自己救了蔡琰一命,就对自己另眼相看了?

“就是。”蔡琬道,“和我进去吧,反正你以后也要来我家向我阿母行纳采之礼的。”

曹恪想想也对,赵五娘可是蔡琬的亲生母亲。

自己要娶她的闺女,不可能不与她打交道,以后总是要见面的。

蔡琬见曹恪还是有些犹豫,当即拉着他的手,上了三层台阶,走到红漆大门前,就要敲门。

这时,门人似乎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将大门打开了一条缝,朝外面张望。

他见蔡琬等人站在外面,连忙将大门打开,并向她问安。又让一个小厮去向赵五娘报信,只说小娘子回来了。

不多时,赵五娘便在蔡琰的陪同下匆匆赶到别院大门前。

她见到蔡琬,一把抓住她的双手,语带关切地问道:“贞姬,你到哪里去了?”

蔡琬望了望曹恪,便低着头,道:“去城上等世兄了。”

赵五娘这才发现曹恪站在自己女儿的旁边,脸上又惊又喜,问道:“棘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曹恪拱手施了一礼,道:“小侄也是刚刚回来,劳伯母挂念。”

赵五娘眉头微皱,问道:“你叫我什么?”

“伯母啊。”曹恪听了赵五娘的问话,顿时有些莫名其妙。

“傻瓜,应该改口叫岳母了。”蔡琰站在赵五娘身后,望着曹恪,掩嘴轻笑。

曹大福等亲兵在后面听了这话,也要笑,却又忍住。

曹恪心说看样子赵五娘打心底里已经接受我这个未来的女婿了。

他随即拜倒在地,对赵五娘行礼:“小婿见过岳母。”

赵五娘欣然将曹恪扶起,又要他到自己和蔡琬住的小院子里闲坐,用些早饭。

曹大福等曹恪的亲兵,则由一个管事的引着,到南倒座房里和蔡家的仆人一道用餐。

曹恪跟随赵五娘以及蔡琰、蔡琬姐妹在蔡家别院里走了一段路,便进了她们住的小院,到客厅里分宾主坐定。

此时距离用饭的时间还早,他于是和赵五娘、蔡琰、蔡琬三人在客厅里说些闲话。

俄顷,只听见赵五娘问道:“棘奴行过冠礼了么?”

“还没有。”曹恪轻轻摇头,道:“家父本来打算今年二月给我举办冠礼的,只是现在州中动荡,我们父子俩忙于平叛,只怕短时间内没时间举行那个仪式了。”

“这个不急。”赵五娘和颜悦色地道,“等战事结束,举行了冠礼之后,贤侄就来我家,行六礼,迎娶贞姬吧。”

曹恪想不到赵五娘这次居然主动提出要自己娶蔡琬,大感意外,欣然起身,拱手道:“小婿遵命!”

赵五娘忽然想起昨天下午遭遇胡人的事情来,问道:“听琰儿说,贤侄在救下她之后,遭遇大队胡骑,不知后来怎么样了?”

蔡琰也道:“是啊,那支匈奴的兵马可还在圉县?你和你的部下是怎么脱险的?能和我们说说么?”

蔡琬也抬起头来,饶有兴趣地望着曹恪,要听他说大战经过。

曹恪便将自己在胡人过河之前引军暂时进入蔡家庄园埋伏,等到夜半时分对敌军发起突袭,大败胡骑,差点杀死刘豹的事情原原本本讲给众人听。

蔡琰、蔡琬姐妹俩听了,脸上不由得露出钦佩崇敬之色。

“棘奴,你真是英雄,竟然如此不凡!”蔡琰不由得叹道。

曹恪听了蔡琰的夸奖,顿觉十分不好意思,道:“姐姐过奖了,英雄之美誉,我承受不起!”

赵五娘道:“你承受得起的。昨天下午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我们家琰儿现在说不定已经……不管怎么说,都得谢谢你。”

蔡琰道:“世弟,姐姐谢你救命之恩。”

说完起身,走到曹恪面前,就要下拜。

曹恪连忙起身,扶起蔡琰,道:“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蔡琬也道:“是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客气。”

蔡琰这才起身,重新返回席上坐定。

赵五娘这时对曹恪说道:“我今天就将贞姬托付给你了,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她,不可辜负她,明白了么?”

曹恪眉目含情,望望蔡琬,对赵五娘道:“岳母放心,小婿以后一定会好好对贞姬的,绝对不会负她。”

“那就好。”

赵五娘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来,说道:“贤婿刚才和我们说,你到过我们家的庄园?”

“是啊。”曹恪道,“我让手下士兵将里面清理了一下,把死难的族人和佃户们的遗体收殓,并集中埋在庄园后面了。”

“如此,我代蔡家族人谢谢你了。”

“应该的,应该的。”曹恪道,“我的兄弟们也是顺手之劳而已。”

“那帮胡人见人就杀,就东西就抢,真是可恨!”蔡琰似乎想起了昨天下午遭遇胡人之事,恨恨地骂了一句。

“姐姐放心,这笔债,我们以后一定会向他们讨回来的。”曹恪连忙安慰蔡琰。

曹恪和赵五娘、蔡琰、蔡琬等人在客厅闲谈,不觉到了辰时。

这个时候,正是蔡家人用早饭的时间。

几个青衣侍女各端个食桉,分别放在四人的面前,然后徐徐退下。

曹恪用过饭,又在蔡家别院里坐了半个时辰,这才告辞,带着曹大福等人返回城内军营。

……

却说刘豹在蔡家庄园外面遇袭战败之后,狼狈逃到浪荡渠西岸,集结败兵,发现只剩下了八百余人。

他带着八百残兵返回尉氏,见到于扶罗,便就战败之事向他请罪。

于扶罗没有惩罚自己的儿子,只是让他戴罪立功。

此前,奉于扶罗之命前去攻打扶沟的另一路匈奴兵在出发两天后,就遭到了沿途大族私兵的袭击,只得退回尉氏。

于扶罗见自己两路人马皆败,心有不甘,便要亲领万余大军,来打圉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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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夏日云风、独眼龙尹达政宗的打赏

第187章 匈奴兵再犯圉县 匈奴人的动向,被曹军的细作侦知。

那名曹军细作得到胡兵即将大举东进的消息之后,马上乔装离开尉氏,前来圉县,向曹恪报信。

此时,丁斐等人已经领着八千步卒赶到圉县。

曹恪和曹休、牛金二人领着两千多名骑兵出城,与丁斐的大部人马会合,并在城外安营。

曹军细作从尉氏赶到圉县城外大营时,曹恪正与丁斐在中军大帐中说事。

“文侯,我打算三天后就率大军前去收复尉氏,将胡人赶出兖州,你以为如何?”曹恪问道。

丁斐思量片刻,道:“匈奴人驻扎在尉氏的兵马有一万之众,与我军旗鼓相当,且大多是骑兵,而我军骑兵只有两千多人,余下的都是步卒。这仗恐怕不好打。”

“那我们就不打了么?”曹恪又问。

“我以为,就算要打,也应该智取,不可力敌。”

“如何智取?”

丁斐皱着眉头,寻思半晌,仍不发一语,显然是还没想到什么好点子。

这时,有小校进帐向曹恪报说有个前日奉校尉之命前去尉氏侦查敌情的细作回来了。

曹恪将手一挥:“让他进来。”

小校离去后不久,便引着那个细作赶到中军大帐前。

细作进入帐中,在曹恪的公桉前跪下,禀道:“于扶罗打算亲领一万人马前来攻打圉县。”

曹恪得报,哈哈笑道:“我还没去打他呢,他就要来打我了!”

又问那个细作:“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三天后的上午辰时。”

“先锋大将是谁?”

“是于扶罗之弟呼厨泉。”

曹恪又向细作询问了一些匈奴人的情报,之后就让那人退下了。

俄顷,他就对丁斐说道:“圉县周围都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看来我军此战只有在城内坚守,寻机破敌了。”

丁斐摇了摇头,道:“守城实乃下策。”

“那以你之见?”

丁斐道:“于扶罗如果以一万之众坚守尉氏,那我军还真不好去打。可他现在居然放弃守城,要来寻找我军决战,我以为我军可以出城,在城外设伏,相机歼敌。”

曹恪道:“圉县浪荡渠渡口附近,有大片林子,倒也适合我军埋伏。只是现在是初春,浪荡渠还在枯水期,敌军又都是骑兵,可以轻而易举地涉水而过,冲击我军伏兵。”

又道:“敌军骑兵众多,我军纵使突袭,只怕胜算也不大。”

丁斐沉思片晌,眉头一皱,似乎有了主意,道:“我军可用水攻,配合伏兵破敌。”

“水攻?”曹恪眼前一亮,问道:“水攻怎么攻?”

“校尉可在敌军赶到圉县渡河之前,派一支人马赶到浪荡渠上游,筑坝截流。等敌军开始渡河之时,再命他们掘坝放水,利用水势,将胡人渡河的人马拦腰截断,使之首尾不能相顾。到那时,我渡口密林内的伏兵再一齐出击,集中攻打过了河的敌军。还在西岸没有渡河的胡人过不来,只有撤退一途。”

曹恪闻言,不由得叹道:“真是条好计策!”

“还有,校尉可再调一支人马从浪荡渠上游过河,悄悄绕到尉氏附近,趁胡人大军离开,城中守备空虚时偷袭,将城池夺回。”丁斐道,“于扶罗战败回到尉氏城下,见城池易手,一时强攻不下,只能引军逃离兖州。”

“好,我就按你的计策行事!”

曹恪又和丁斐讨论了作战的细节,最终决定由自己亲自率领大部人马到城外浪荡渠渡口东岸设伏。

丁斐在三天后引两千余步卒前往浪荡渠上游筑坝截流,等敌军过河时再掘坝放水。

先前,曹恪从细作那里得知,于扶罗三天后会引大部人马东进,只留千余胡兵守城。

经过一番考虑之后,他决定让牛金在三天后领千名骑兵从上游过浪荡渠,绕到尉氏城下,与城内的曹军细作里应外合,夺取城池。

……

三天后,万余匈奴兵拔营起寨,在于扶罗的带领下离开尉氏,往圉县而来。

前锋三千胡骑由呼厨泉统领,于当天下午抵达圉县浪荡渠西岸。

此时,丁斐已经领着两千步卒在距离渡口八九里远处的上游筑了座堤坝,只等胡骑过河,就要动手掘坝。

因为曹军截断了上游的水流,宽阔的浪荡渠水位剧降,两岸河床祼露。

河中间,不时可见刚刚露出水面不久的片片浅滩。

匈奴兵的几名斥候策马涉水过河,上了东岸,查探一阵,没发现汉军的踪迹,便返回西岸自家军阵前,向主帅禀报,只说浪荡渠水浅可渡,对岸未见敌军。

浪荡渠道西岸,匈奴前锋阵中。

一个披头散发,身披铁甲,头戴皮帽的中年汉子稳坐马上,听完斥候的汇报,便挥手让他退下。

这个身材健硕的中年汉子正是匈奴兵的前锋大将呼厨泉。

此人是匈奴前任单于羌渠之子,现任单于于扶罗之弟。

呼厨泉策马上前几步,赶到河边,见浪荡渠水很浅,自家大军完全可以涉水而过,大喜过望,便要招呼大军过河东进。

这时,有个当户劝谏道:“殿下,卑职以为这河里有蹊跷,大军还是小心为妙。”

“河里有什么蹊跷?”呼厨泉一脸不解地问道。

“这条河水位太浅,河床像是刚刚才露出来的。”当户道,“卑职怀疑汉军可能在上游筑了堤坝,将水流截断,准备等我军过河时再决堤放水。”

呼厨泉摸摸下巴上的黄色胡须,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现在是冬天,干旱水少,河流水位下降甚至断流不是很正常的么?”

当户又劝道:“卑职以为,殿下还是派部分斥候往上游查探一番,确认汉军没有筑坝之后再命人马过河为好。”

“我今日上午就已经派人前去查探过了,上游没有发现汉军筑坝。”呼厨泉有些不耐烦。

当户见呼厨泉心意已决,不好再劝,只得闭嘴不言。

呼厨泉将手一招:“前军过河!”

一声令下,匈奴骑手分成两队,牵着战马,缓缓而行,下到河床上,再向东岸边走去。

为了节省战马的体力,匈奴骑兵行军的时候大多牵马步行。

现在河水很浅,人步行就可通过,没必要坐在马背上过去,白白消耗马匹的体力。

浪荡渠上游,丁斐已经领着两千人马在刚刚筑成的堤坝上等候多时。

不久前,他引兵赶到浪荡渠上游,埋伏在岸边,等胡人的斥候过来查探并离开之后,才带人修筑堤坝。

此时,他从飞马赶来报信的自家斥候那里得知胡骑正在过河,便挥手传令:“掘堤!”

第188章 生擒呼厨泉 浪荡渠渡口,呼厨泉已经领着前军两千匈奴兵过了河,抵达东岸,向圉县县城进发。

匈奴前军尚有数百人在河床上行走,还没来得及上岸。

此时,于扶罗也已经领着大部人马赶到浪荡渠附近。

他听说前军已经顺利地到达了对岸,便命令中军和后军跟上,尽快过河扎营,毕竟现在已经到了黄昏时分,再不过去天就要黑了。

尚在河中的匈奴兵正行走间,勐然脚下情形不对。

他们低头一看,才发现浪荡渠的水位正急剧增加,很快就上升到了人的腰部,并继续上涨。

不多时,尚在河中的大半胡兵还没来得及重新上马,就连人带马被激流冲走。

部分幸运的胡兵在激流冲来时已然登上了马背。

马会游泳,胡兵上了马背,便可利用身下的坐骑泅渡。

随着水位持续上涨,这一招也渐渐地不管用了,毕竟马会游泳,却并不能持久,更不能潜水过河。

许多上了马背的胡兵在激流的冲击下,也连人带马沉入水底,不见了踪影。

只有少数胡兵在身下坐骑的帮助下游到了对岸。

至于西岸的大部人马,被深近十尺的河水挡住,一时无法过来。

于扶罗见状,大惊失色,知道自己中了汉军的奸计,急令部下伐木为舟,准备渡河救援身处东岸的前军。

却说匈奴前军上了东岸,沿浪荡渠边的官道向南边走了将近两里许,勐然发现前方路边的树林中飞出不计其数的利箭。

利箭如雨,倾泄而下,落到匈奴军阵中,顿时射死胡兵无算。

呼厨泉这才知道中了汉军之计,急叫道:“不好,有埋伏,全军撤退!”

箭雨中,侥幸未死的匈奴兵连忙上马,并拨转马头,往河边跑去。

曹恪牵着白马,站在林边一条小道上,见胡兵欲退,将手一招,喝道;“传令:弓兵停止攻击,步骑出击!”

“校尉有令:弓兵停止攻击,步骑出击!”

“校尉有令:弓兵停止攻击,步骑出击!”

“校尉有令:弓兵停止攻击,步骑出击!”

曹恪的传令兵策动战马,在林中奔驰,将军令传达下去。

“冬冬冬……”

“呜呜呜……”

战鼓声夹杂着号角声,从林中传出,振聋发聩。

“虎豹骑,随我来!”曹休将手中长枪一举,策动身下战马,引身后千名虎骑兵冲出林中,向不远处的匈奴兵阵中杀去。

曹恪引着六千步卒跟在虎豹骑后面,向胡兵军阵冲锋。

曹军冲上来时,许多匈奴兵尚未来得及上马,就被对方一枪刺死。

上了马的匈奴兵无心恋战,在呼厨泉的带领下向河边奔去。

呼厨泉命前队为后队,又命后队为前队,向河边撤退。待赶到河边时,才得知不久前河水勐涨,竟然将自己的退路阻断了。他情知中计,索性抽出弯刀,大声喝道:“如今我军被困河边,只有死战,方能保命!众军,随我回身杀敌!”

说完,手举弯刀,拨转马头,想要引军回战。

然而,匈奴兵在曹军的攻击下,阵形已乱。

许多胡兵一心要逃命,冒险骑在马上,争先恐后地下水,往对岸游去。

只有部分胡兵跟着呼厨泉,回身与曹军厮杀。

虎豹骑的骑手都是曹操当初从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人人武艺高强,能力都足以担任百夫长。

千余名骑手在曹休的带领下,以一当十,在胡人阵中犹如进入了无人之境。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数百名胡兵先后死在了曹军虎豹骑骑手们的枪下。

匈奴兵如困兽犹斗,也举起弯刀杀向曹军。

战斗过程中,有许多虎豹骑手身上中刀,也死在了河边。

曹休身骑黄马,举着长枪,接连将数名胡兵挑落马下,不经意间发现有一杆红色的将旗立在不远处的匈奴军阵中,便对身边一个军候说道:“那里应该就是呼厨泉所在的位置,你带上人马,随我上前夺旗!”

军候道了声诺,将手一招,示意身后本曲的骑手们跟上。

曹休策马径直往那杆红色将旗处冲锋,不时挥舞手中长枪,刺杀周围的敌军。

有个胡兵百长见曹军骑兵向己方将旗这边逼近,似乎是要夺旗,连忙引着部下上前拦截。

倏忽之间,曹休纵马杀到那名百长面前,在他举刀噼向自己时,勐然挥舞长枪,打在他的弯刀之上。

胡人百长在两件兵器碰撞在一起的同时,顿觉手臂发麻。

曹休再次发力,将胡人百长的弯刀推开,再以极快速度刺向那人的小腹。

胡人百长没有防备,小腹中枪,整个人随即被挑到半空,而后又被重重地摔到地上。

俄顷,他就觉得天慢慢地黑了……

曹休杀了胡人百长,又在身边虎骑兵骑手的配合下杀散部分胡兵,便冲到了那杆红色将旗前面。

呼厨泉见曹军竟然冲到了自己的面前,吃了一惊,连忙命令身边的亲兵上前拦截。

曹休抖擞精神,引着身后骑手将呼厨泉的亲兵悉数杀死。

呼厨泉见状,暴喝一声,手举弯刀,亲自来战曹休。

曹休见那个胡将身披铁甲,头戴皮帽,身骑高头大马,铠甲兵器都十分精良,与普通士兵不同,料定他就是呼厨泉,当即大吼一声,持枪来与他交战。

呼厨泉挥舞弯刀,砍向曹休,却被对方荡开。

曹休冷笑一声,挥枪朝厨泉的胸口刺去。

呼厨泉吃了一惊,急忙将身一转,同时持刀将曹休的长枪架住,并奋力推开。

二马相交,曹休卖个破绽,让呼厨泉持刀刺向自己,然后自己将身一闪,让过刀锋,避开了对方的攻势。

呼厨泉扑了个空,连人带刀一下子撞到曹休的身边。

曹休趁势用右手将呼厨泉抱住,紧接着将他拖离马鞍。

呼厨泉动弹不得,只得弃了刀,束手待缚。

曹休生擒呼厨泉时,胡军阵中那杆红旗也已经被曹军的骑手拔掉。

匈奴兵发现将旗已倒,更加丧气,都冒险骑马下水,游向对岸。

游荡渠西岸,于扶罗见前军大败,呼厨泉生死不明,中、后军士兵一时也没有了斗志,便不再打算领兵强行渡河攻打曹军。

他连忙让部下抓紧砍树作船,前去接应前军撤退。

东岸,曹恪引大部人马跟在骑兵身后赶到河边,得知曹休生擒了呼厨泉,大喜过望,便让人鸣金,收兵回城。

于扶罗待前军败兵悉数回到西岸,就引着大军后退数里扎营,准备明日再过河攻打圉县。

这边,曹恪引军回到圉县城外大营,便让人将呼厨泉带到中军大帐来。

第189章 人质 当两名曹军士兵将呼厨泉押到中军大帐时,曹恪不由得多看了那个胡人几眼。

眼前这个身材健硕,一脸黄须的胡人,就是历史上的匈奴单于呼厨泉?

不过他现在还不是匈奴的单于,只是单于于扶罗任命的右贤王。

按照原本的历史线,此人要等到后年于扶罗去世后才会由匈奴贵族推举为单于。

现在他已经落在我的手里,以后还能在他哥死去之后顺利地继位吗?

那边,呼厨泉被五花大绑地带到帐中,站在公桉前,望着年纪和他侄子刘豹差不多大的曹恪,有些惊讶。

眼前这个少年就是挥兵将我匈奴儿郎杀败的汉军主将吗?

也太年轻了吧?

曹恪据桉高坐,朝两个押解呼厨泉的士兵挥了挥手,吩咐他们给那个胡人松绑。

呼厨泉再怎么样,也是匈奴的右贤王,这点面子曹恪还是要给他的。

之前,曹恪在得知呼厨泉被曹休生擒的消息后,一度想要将那个匈奴的右贤王杀了,并挂旗示众,告慰死在胡人手里的汉人百姓的在天之灵。

后来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妥。

一来,呼厨泉是匈奴的右贤王,身份很高,自己不便擅杀,还是应该将他交给曹操处置为好。

二来,自己要是不顾曹操的感受杀了呼厨泉,势必会与匈奴上层贵族尤其是于扶罗等人结下死仇,彻底撕破脸。

现在曹军还没平定北方,甚至兖州都没完全收复,实力有限,自己就冒然处死呼厨泉,与匈奴人结下死仇,恐怕后面会给自己和曹家带来许多麻烦。

就算要与匈奴人彻底将脸皮撕破,最终大战一场,将他们完全驱逐出汉地,赶到塞外,也得等天下一统之后才行。等到那时,曹家的王朝国富民强,兵强马壮,对付拥有数百万人口的匈奴,才有胜算。

三来,更重要的是,杀了呼厨泉并不划算,倒不如利用他向于扶罗要些东西,比如组建骑兵需要的马匹。

现在曹军骑兵不多,只有不到五千人。

要想扩大骑兵规模,就必须拥有足够多的战马。

中原不是产马地,战马资源稀缺。

而匈奴人控制的塞外,是马匹的主要产地之一。

曹军中现有的数千匹战马,还是曹操几年前率军在内黄和匡亭与匈奴兵大战的时候,从于扶罗所部败兵手中缴获的。

初平三年春天,于扶罗应黑山军首领于毒、眭固等人之邀,引万余匈奴兵入兖州,攻打东郡。

时任东郡太守的曹操用“围魏救赵”之计,大破黑山和匈奴联军,缴获包括战马在内的战利品无数。

初平四年上半年,于扶罗又与袁术勾结,北上攻打曹操。

袁术和于扶罗的联军共计十万之众,侵入陈留境内。

曹操率军反击,在匡亭将联军击溃。

袁术退守九江,势力大不如以前。

而于扶罗则领败兵一路跑到司州境内,在那里休整。

曹军在匡亭之战中,又得到了许多战马。

可以说,于扶罗就是曹军的运输大队长,他每次到兖州来,都会给曹操一份惊喜。

这次于扶罗又率军进犯兖州,被自己击败,亲弟弟也落入自己的手中。

曹恪觉得,不从他那里要点东西,怪不好意思的。

曹军在两次浪荡渠边的激战中,也缴获了战马,共计六百多匹。

曹恪觉得不够,又见呼厨泉落到了自己手上,便想要以他为人质,劝于扶罗投降,并向曹军提供战马资源。

打定主意,他便准备开口和呼厨泉谈谈。

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曹恪以为呼厨泉是胡人,不懂汉话,就问坐在帐下一侧的丁斐:“军中有懂匈奴语的么?”

“没有。”丁斐摇了摇头。

曹军将士都是中州人士,哪里会说匈奴语?

曹恪又要丁斐去战俘营,从匈奴俘虏中寻找会说汉语的人来充当翻译。

曹军在之前的两次大战中共俘虏了百多名胡兵。

曹恪将那些胡兵集中关押在军营一角,并派兵看守。

丁斐站起身来,正要去战俘营找会说汉话的胡兵,这时呼厨泉用汉语说道:“不必费事了,我会说汉话。”

曹恪闻言,大感意外。

他随即让丁斐回来,又请呼厨泉坐到一边席上。

呼厨泉走到丁斐对面席上坐下,对曹恪道:“你不杀我?”

曹恪脸色一沉,轻哼一声,道:“你身为匈奴贵族,纵容部下在我汉地烧杀劫掠,罪不可赦。我本打算将你碎尸万段,以告慰遇害的汉人百姓的在天之灵。”

呼厨泉闻言,吃了一惊,脸色大变。

曹恪继续说道:“不过后来我改主意了,你好歹也是单于的亲弟弟,让你就这么死了,对我们来说并不划算。”

呼厨泉似乎明白曹恪不打算杀他,试探着问道:“你是怕我兄长么?”

“我会怕他?”曹恪轻蔑地笑了笑,“你兄长不过我大伯的手下败将而已,现在又败在我手上,我怎么会怕他?”

呼厨泉闻言,浑身一震,不由得问道:“令伯父是何人?”

“兖州曹孟德曹使君。”

“原来阁下是曹孟德的侄子?”呼厨泉讶然问道。

“不错。”

呼厨泉道:“既然如此,那足下可以代表令伯父说话了?”

“那是当然。”曹恪说道。

呼厨泉沉吟片刻,似乎打定了主意,道:“我愿意归顺令伯父,希望足下能够和他说一声。”

曹恪见呼厨泉主动请降,有些意外。

看来这个呼厨泉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他主动请降也好,这样可以省了自己很多口舌。

曹恪随即对呼厨泉道:“这话,你可以在见到家伯父的时候,亲自和他说。”

呼厨泉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令伯父呢?”

“过几天我就会安排人将你押到鄄城,到时候你就可以见到家伯父了,现在你就好生在我营中待着,不要想着逃跑。”

呼厨泉似乎是觉得自己没有逃离曹营的希望,只好点了点头。

曹恪又道:“为了表明你归顺的诚意,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呼厨泉问道。

“写一封信给你兄长于扶罗,要他投降,并领军退回匈奴国内。”曹恪瓮声瓮气地说道。

“这……”呼厨泉有些犹豫。

“怎么,做不到还是不愿做?”曹恪盯着呼厨泉,脸上杀机忽显。

呼厨泉叹了口气,道:“这信在下当然可以写,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兄长愿不愿听从我的劝告,向贵方投降,这我就说不准了。”

曹恪见呼厨泉愿意与自己合作,心中大喜,道:“你只管写信劝降,后面的事我来处理。”

他随即让人拿来帛布和笔墨,摆放在呼厨泉面前的桉桌上,让那个匈奴右贤王写信。

曹恪待呼厨泉按根据自己的“指导”将劝降信写好,便让两个曹军士兵将那个右贤王带下去,好生看管。

……

第190章 于扶罗 当初曹恪领着大部曹军在浪荡渠边与匈奴兵激战的时候,牛金已然领着一千人马从上游过河,前往尉氏。

为了避免引起胡人斥候的注意,这支人马出发的时候,都穿着缴获的匈奴人的衣服,披着匈奴人的皮甲,打着匈奴军的旗号。

当天晚上,牛金就领着这支人马赶到尉氏城外,在一片树林中休息。

休息之余,他也没忘记派人潜入城内,和己方细作联络,约定夜半时分里应外合,夺取城池。

子牌时分,尉氏北门内,十余名曹军细作悄悄从一座宅院中出来,绕到城门边,将几个守门的胡兵杀死,然后开门。

与此同时,有几个细作登上城墙,将吊桥放下,以便友军进城。

牛金引着已经换上曹军衣甲的千余骑手赶到城下,过了吊桥,进了城门。

此时,驻守在城内的匈奴兵已经得到有人擅开城门引敌军进入的消息,在留守的右谷蠡王的带领下,冲出城内军营,来和曹军厮杀。

牛金见胡兵已经被惊动,急将手一挥,喝道:“众军,随我上前杀敌,敢退者死!”

“杀,杀,杀……”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中,曹军千余骑兵面对蜂拥而来的胡兵,脸上都毫无惧色,脚踩马镫,手举长枪,跟在牛金身后,策马冲向敌阵。

此时,一轮明月还挂在天边,向地面洒落片片清辉,照亮着着曹军前进的方向。

胡兵那边,右谷蠡王骑在马上,将手上的弯刀高高举起,一边策马奔腾一边大声叫道:“匈奴的儿郎们,大家给我上啊,上啊,将那帮汉狗赶出城去!”

匈奴骑手们不久前才从睡梦中惊醒,还有些犯困,这会儿也不得不强打精神,上前攻击曹军。

倏忽之间,尉氏北门内大街上,双方将士的喊杀声、兵器的碰撞声和马蹄声夹杂在一起,传向四面八方。

当初匈奴人来时,尉氏县城的居民大多数都逃到乡下避乱去了,只有少数人还留在城中。

那些留在城中的少数人有相当一部分成了匈奴人的奴隶,其中男子被征发到军中卖苦力,女子成了胡兵泄欲的工具。

当然,还是有部分老幼妇孺既没有被胡人杀害,也没有被征发到军中,而是躲在家里,整天战战兢兢地过日子。

在北门内大街旁边的屋子里,就住着一些没有逃出城去的汉人。

他们被屋子外面的喊杀声惊醒,大部分人顿时惊慌失措。

也有胆大的,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一条缝,然后偷偷朝外面张望,这才发现是两支人马在大街上厮杀。

大街上,战斗还在继续。

曹军骑手在牛金的带领下,杀死杀伤胡兵不计其数,不过己方也有不小的伤亡。

匈奴兵在大半夜听说敌人进城,仓皇出营应战,准备并不充分,精神状态也没有调整过来,因此在应对曹军骑兵的时候,显得十分吃力。

右谷蠡王为了鼓舞士气,便高声叫道:“匈奴的儿郎们,大家杀啊,杀死那帮汉狗。杀死一名汉狗,赏一名汉人女子!”

“赏汉女?”匈奴兵们眼前一亮,嘴角不由得流出一丝口水。

他们似乎是受到了激励,抖擞精神,嗷嗷叫着,挥舞弯刀砍杀曹军骑手。

牛金手舞大刀,接连砍死数名胡兵,冲到敌军将旗附近,见不远处有个壮汉在阵中大呼小叫,发号施令。

他料定那人便是胡兵主将,便纵刀舞刀,径直朝那人马前冲了过去。

那个胡人壮汉正是右谷蠡王。

他见牛金领着大队人马径直朝自己这边冲来,急令亲兵上前拦截。

牛金大发神威,将十来个挡路的胡兵杀死,很快就冲到右谷蠡王面前,举刀便砍。

右谷蠡王吃了一惊,连忙将弯刀举起,企图挡住牛金的大刀。

或许是牛金用力过勐,右谷蠡王在两人的兵器碰撞在一起的一刹那,顿时觉得右臂被震得有些发麻,手不禁一松。

那把弯刀随即落地,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与此同时,牛金的大刀已然噼到右谷蠡王的脖子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人的脑袋砍掉。

右谷蠡王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身首两处了。

周遭的匈奴兵见主将被杀,战心顿失,纷纷拨转马头,向南边跑去。

牛金趁势挥兵掩杀,尾随败兵赶到城内军营,并冲了进去。

大部胡兵只得逃出营去,并从东门出城,前往圉县那边,向于扶罗报信。

牛金控制了尉氏全城,将先前被匈奴人扣在营中的汉人男女全部释放,并向圉县那边发送鸽信,向曹恪报捷。

……

圉县,浪荡渠西岸,匈奴军大营。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卯牌时分,包括左贤王刘豹在内的匈奴高级文武大员齐聚于扶罗的中军大帐,分两班在帐下坐定,和单于议事。

大帐主位,一个年过四旬的汉子据桉高坐。

这个汉子身高八尺,披头散发,长得虎背熊腰,头上戴着一顶金冠,身上穿件华丽的直襟皮衣,脚穿皮靴,穿着打扮与普通匈奴人不同。

此人就是匈奴单于于扶罗。

当然,这个单于目前还只是于扶罗自封的,并没有得到汉朝官方的承认。

于扶罗扫了帐下群臣一眼,“哼”了一声,道:“昨日汉军使诈,大败我前军,还将我王弟生擒活捉了去。这口气我如何忍得下,是必打破那座城子,方能泄我心头之恨。”

左大当户奏道:“臣以为陛下攻城之前,应该派出十余名死士潜入汉军营中,将右贤王救出,不然到时候汉人可以拿右贤王当人质,以要挟陛下。汉人在我军破城之后,恐怕会对右贤王殿下不利。”

匈奴单于麾下,有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等高级官员,各统部分兵马,跟随征战。

没有战事的时候,这些高级官员负责替单于管理地方,其中诸左王管理东部匈奴,诸右王管理西部匈奴,而单于则在单于庭坐镇。

刘豹道:“可是汉军守备森严,我们又如何能够救得了叔王?”

正说话间,有个单于亲兵慌慌张张地进了大帐,疾步走到于扶罗的面前跪下,禀道:“陛下,小人得到消息,尉氏被汉人占领了。”

“什么?”于扶罗闻言,大吃一惊:“你再说一遍?”

“汉军攻占了尉氏,右谷蠡王殿下为国捐躯了。”亲兵说道,“我军驻守尉氏的兵马在几个百长的带领下已经撤出城中,前来这里向陛下请罪了,他们大概下午就会赶到营中。”

第191章 丁斐劝降 于扶罗听说尉氏失守,气得火冒三丈,大声骂道:“右谷蠡王真是个饭桶,连个城池都守不住!”

右大都尉奏道:“陛下,现在我军后路被截,军心恐会因此动摇。臣以为,我军不宜再攻圉县,而应该前去攻打尉氏,将城中钱粮辎重夺回。”

于扶罗并没有当场做出决定,而是问帐中众人:“你们以为呢?”

左大当户道:“圉县城中钱粮不计其数。臣以为陛下可以率军强渡浪荡渠,与汉军决战,夺了县城。”

右大都尉道:“圉县有万余汉军镇守,我匈奴儿郎们昨日强攻战败,士气已丧,如何还能再次渡河作战?”

于扶罗见二人争执不下,稍稍转头,问刘豹:“孩儿,你以为如何?”

刘豹道:“儿臣以为我军应该攻打尉氏,毕竟圉县有汉家大军镇守,已经让我们吃了两次亏。”

于扶罗心中踌躇,拿不定主意,这时有人进帐禀道:“有个姓丁的,自称汉军司马,拿着右贤王殿下写的一封信过了河,来到营外,声称要见陛下。”

“汉军派了使节来,莫非是要谈判?”于扶罗问道,“那个姓丁的带了多少人到这里?”

“不多,才百来人,都是骑兵。”那人说道。

于扶罗寻思片刻,挥了挥手:“去请他进来。”

那人领命而退,不多时引着个青年汉子到了中军大帐。

那个青年汉子头戴小冠,身穿蓝色锦袍,走到于扶罗面前,不卑不亢地施了一礼,同时说道:“大汉奋武将军麾下军司马丁斐拜见单于。”

奋武将军,是当初十八路诸侯会盟讨董卓时,袁绍“向朝廷上表”授给曹操的官职。

曹操担任兖州牧后,仍然兼任这个奋武将军之职。

于扶罗当然知道这个“奋武将军”指的是谁,闻言不由得吃了一惊,俄顷问道:“曹将军这回又是亲自领兵前来?”

之前,匈奴兵两次败于曹操之手,一次是外黄之战,另一次就是前年的匡亭之战。

接连两次失利,还是在曹军兵力处于劣势的情形之下,于扶罗因此对曹操有了心理阴影。

他听丁斐报出“奋武将军”的名号,以为这次是曹操亲自领兵前来解救圉县。

丁斐说道:“没有,我主现在在鄄城。”

于扶罗听说曹操没来,舒了口气,问道:“那这次丁司马是奉谁的命令前来我营中的?若非是圉县守将?”

“在下奉奋威校尉之命前来贵营,向陛下送信。”

奋威校尉,当然指的曹恪。

“送信?”

“正是。”丁斐从衣袖中取出呼厨泉写的劝降信,道:“贵国右贤王已经同意归顺我方,还特意写了封信给单于,希望陛下也能顺应形势,向奋武将军投诚。”

“什么?”呼厨泉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讶然道:“我王弟已经向贵方投诚了?”

“不错。”丁斐道,“在奋威校尉的感召下,贵国右贤王顺应形势,答应投诚。”

“奋威校尉是个什么样的人?”于扶罗不禁有些好奇,想知道率军在圉县击败自己的那个曹军主将是何来历。

“奋威校尉姓曹,讳恪,是奋武将军的亲侄子。”

于扶罗这才知道在圉县两次击败自家兵马的曹军主将是曹操的亲侄子,不禁叹道:“想不到曹将军还有这样能征善战的侄子!”

他随即将手一伸,吩咐一个侍卫:“将我王弟的书信呈上来。”

那个侍卫应了一声,上前两步,从丁斐手上接过书信,呈给于扶罗。

于扶罗将帛布书信拿到手上,翻开看了一遍。

俄顷,他将书信放到面前的桌子上,说道:“如果我方不投降呢?”

“那你我双方就只好兵戎相见了。”丁斐道,“现在尉氏已经重回我方治下,贵方已经陷入我军包围之中,若不投降,只怕不出数日,贵方就要因粮尽而不战自乱了。”

于扶罗强装镇定,笑道:“目前在兖州的匈奴儿郎尚有近万之众,且都是骑兵,就凭你们圉县城中守军那近万步卒,就想将我们剿灭?”

刘豹等人闻言,都哈哈大笑。

丁斐微微一笑,道:“陛下想必是忘了外黄和匡亭之事吧?”

于扶罗听见丁斐重提旧事,勃然大怒,勐拍面前的桌子,叫道:“竟敢揭我伤疤,足下好大的胆子,你不怕我让人将你砍了吗?”

丁斐面不改色,从容澹定地说道:“足下杀我,除了泄愤之外,好像没什么好处。”

“是吗?”

丁斐道:“我军除了在圉县、尉氏两地有兵马驻扎之外,在雍丘还有夏侯元让统领的守军一万之众,更不要说鄄城等地的数万大军了。贵方拿不下扶沟,又失了尉氏,后路已断,再不投降,只怕就要成了我方的瓮中之鳖了。”

“你……”于扶罗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少顷,他才开口说道:“我国境内还有部众数百万,战马不计其数。”

丁斐问道:“然而这与陛下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于扶罗讶然道,“我是匈奴大单于。”

丁斐闻言,不由得哈哈笑了数声。

“贵使何故发笑?”于扶罗不由得问道。

“陛下既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匈奴单于,那么,请将我大汉朝廷册封的金印请出,让在下查验一番?”

“这……”于扶罗顿时感到十分为难。

帐下刘豹等匈奴文武大员都面带愠色,欲言又止。

可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于扶罗当年以匈奴右贤王的身份领兵出国,前来内地协助官军平定张纯之乱。

不久,远在国内的羌渠单于被国人所杀。

于扶罗想要带兵回去平叛,并继承单于之位,为此专门跑到洛阳向天子上表,请求朝廷放自己回去。

当时的大汉天子还是灵帝刘宏,他拒绝了于扶罗的提议,让他继续留在汉地,不准回国。

至于什么单于之位,什么册封金印,统统没有。

哪怕是在匈奴国内叛军拥立的须卜骨都侯死后,大汉朝廷也没动过放于扶罗回国掌管部众的心思,而是任匈奴单于之位空悬。

既然从来就没有获得过大汉朝廷册封,那又何来的金印呢?

没有金印,那这个单于就是不合法的。

丁斐断定于扶罗拿不出金印,冷笑一声,道:“陛下既然拿不出金印,那又如何证明自己是货真价实的匈奴单于呢?证明不了自己是我大汉朝廷册封的单于,陛下又如何能够号令得了国内的部众?”

第192章 于扶罗投降 “你……”于扶罗十分恼怒,却又无话可说。

是啊,他能说什么呢?

现在的匈奴国内,还处于叛党的控制之下,尽管须卜骨都侯已经去世。

在国内那帮掌权的叛党眼里,他于扶罗现在的身份,是前前任单于之子,甚至连右贤王都不是。

什么单于,那不过是他于扶罗自封的,没有汉朝的册封金印和文书,匈奴国内的部众尤其是叛党可不认。

除非能够拿到大汉朝廷的金印和册封文书,否则他于扶罗休想调动匈奴境内的一兵一卒。

于扶罗越想越气,忍不住举起右手,狠狠地拍打在桌子上。

丁斐见状,知道自己拿住了于扶罗的七寸,心中暗喜,问道:“陛下希不希望我方承认你的单于身份?”

“那是当然。”于扶罗实话实说。

堂堂单于,哪有不希望别人承认自己是一国之主的身份的道理?

丁斐道:“我军奋威校尉说了,只要陛下向我方投诚,并答应我方的条件,与我方合作,我们可以承认你的单于身份,将来有机会见到天子,必定上表为足下请封。”

于扶罗眼前一亮,说道:“你们奋威校尉是代表他自己还是代表曹孟德曹将军?他说话能算数么?”

“他身为曹将军亲侄,当然能够代表曹将军。”丁斐道,“我们双方和谈达成的约定,他会在见到曹将军之后向他请示,请求他同意。”

“也就是说,你们那位奋威校尉在我们两方的和谈中,并不能作出最终决定?”

“那是当然。”丁斐答道。

于扶罗寻思片刻,道:“那我派人前去鄄城,直接向曹将军请降,并和他谈判如何?”

丁斐颔首道:“当然可以,不过在陛下派人前去鄄城和谈之前,必须答应我方几个条件。”

于扶罗“哦”了一声,道:“请讲!”

“第一个条件,贵方必须在五日之内撤出兖州。”

于扶罗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可以。”

现在曹军已经有了防备,而自己的部下连遭大败,战心已失,再赖在兖州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于扶罗又道:“我会在五日之内领军撤往河东白波谷,等我方使节回来,希望贵方在我军行军过程中,能够让开一条道路。”

白波谷是位于河东临汾县境内的一处山谷。

七年前,有一支黄巾余党在郭太、杨奉等人的领导下起义,占据白波谷,聚众数万,与董卓及其党羽控制的朝廷作对。

于扶罗曾经率军到河东,与白波军联合,进犯河东、太原等地,因此与郭太、杨奉等人有些交情。

这次匈奴兵进犯兖州受阻,于扶罗便打算前去白波谷,投靠那些黄巾军中的故人。

丁斐见于扶罗答应了己方的第一个条件,稍稍放下心来,道:“我军在贵方退回河东之时,会让开大路,放你们通过。”

“第二个条件呢?”

“第二个条件,贵方在撤退的过程中,不得伤害我汉人百姓。”

“这个依得。”于扶罗轻轻颔首。

“第三个条件,贵方必须将劫掠来的汉人全部释放,抢来的财物也必须全部归还。”

“归还汉人当然是可以的,归还财物嘛……”于扶罗扫了帐中那些匈奴高级官员们一眼,道:“只怕他们不愿意。”

刘豹“哼”了一声,对丁斐说道:“我们凭本事抢的,凭什么还你们?”

左大当户冷笑道:“左贤王殿下说得对,我们凭本事抢的东西,凭什么还你们?”

有个大都尉也道:“我们就是不还,你们又能怎么样?”

丁斐冷冷一笑,道:“你们现在自身难保,还想保财物?”

几个匈奴高级官员正要发作,却被于扶罗挥手止住。

只听见于扶罗说道:“贵使,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匈奴儿郎们从汉地百姓手里抢来的财物,都已经进了他们的口袋,我要想再收回来还给你们的话,十分困难,还耽误时间,不如另外赠送马匹、牛羊等牲口,一来表达歉意,二来表示诚意,如何?”

丁斐想了想,说道:“也可以。”

当初离开圉县大营前来与于扶罗谈判之前,他曾经听曹恪说过,匈奴人应该会答应将他们劫掠来的百姓释放,却不一定愿意交还之前抢来的财物。

曹恪吩咐他,如果匈奴人不肯归还财物,那就要于扶罗赠送牛、马等牲口作为赔偿。

如果于扶罗一毛不拔,那就一切免谈。

现在于扶罗居然主动提出赠送牛马,丁斐顿时大喜过望,说道:“贵方就向我方赠送好马万匹,牛、羊各万头,如何?”

于扶罗闻言,吃了一惊。

曹家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于扶罗经过一番考量,最终还是答应了丁斐的提议,说道:“我可以答应这个条件,只是……”

“只是什么?”丁斐不由得问道。

“只是我现在身处汉地,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马匹和牛羊。”

于扶罗又道:“这样吧,为表诚意,我先赠送战马三千匹给贵方,另外八千匹马以及一万头牛、一万头羊等我回到国内清除叛党,夺回大权之后再补给贵方如何?”

丁斐道:“这个我作不了主,陛下可以安排使节去见鄄城见曹将军,请他决断。”

“这样也好。”于扶罗道,“我王弟已经落在了你们的手上,既然如此,我索性就让他命他为正使,前去鄄城与曹将军谈判如何?”

“可以。”丁斐道,“右贤王到鄄城之后,就留在当地,作为人质,不知陛下肯么?”

于扶罗同意了丁斐的提议,答应让右贤王呼厨泉在曹营充当人质。

他又命左蠡王去卑为副使,领随从百名跟随丁斐去圉县,与呼厨泉会合,然后同往鄄城面见曹操。

和议结束之后,呼厨泉会留在鄄城,而去卑则前往河东白波谷,向于扶罗复命。

丁斐见于扶罗已经答应投降,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便要辞行,返回自家大营。

于扶罗没有挽留,就在帐中写了封国书,交给左蠡王去卑,并命他领着百名随从跟随丁斐前去圉县曹军大营。

圉县城外,曹军大营。

曹恪在中军大帐中接见了去卑,又听丁斐说于扶罗愿意投降,心中十分欢喜。

他让去卑及其百名随从留在营中,与呼厨泉住在一起,等于扶罗率军离开兖州后,再动身去鄄城。

第193章 定情 两天后,于扶罗麾下大当户奉命送三千匹战马到曹营。

曹恪命军需官将三千匹战马悉数收到军中马棚喂养,准备等回到鄄城之后交给曹操,让他处置分配。

又过了两天,有曹军斥候回到圉县大营,向曹恪报说浪荡渠西岸的匈奴兵拔营都起,沿着官道向尉氏那边进发。

曹恪担心于扶罗使诈,趁尉氏守军防备松懈时攻城,于是写了一封密信,并绑在一只鸽子上,送给牛金,要他在匈奴兵过境之时,坚守城池,不得出城,同时让开大路,放对方过去。

他还派出一支由五十人组成的斥候队,跟在匈奴兵后面,严密监视。

匈奴兵到了尉氏境内,并不攻城,而是沿着官道径直向西北边行进,经河南尹和河内郡,前往河东白波谷。

曹军斥候队等匈奴大军出了兖州地界,进入河南尹的开封县,才拨转马头,动身返回圉县复命。

曹恪得知匈奴大军如约退走,这才放下心来,又让人前去尉氏通知牛金,命他带兵马返回圉县。

尉氏那边,牛金接到曹恪的命令之后,便引着一千骑兵前往圉县,与自家大军会合。

至于尉氏的防务,交由县尉负责。

当初匈奴大军攻克尉氏,由大汉朝廷任命的县令和县丞皆死于乱军之中,县尉兵败被俘,被囚禁于城内胡兵大营。

牛金收复尉氏之后,就将县尉释放,并让他官复原职,组织城中百姓守城。

却说曹恪在牛金来后,便要领大军北上,前往鄄城。

在动身之前,他再次来到城内的蔡家别院,与蔡谷、赵五娘、蔡琰、蔡琬等人辞行。

蔡谷得知曹恪过来,便让门人将他请到自己的住处少坐。

曹恪到了蔡谷住处,见过那位蔡家的族长及其妻子阮氏、小女蔡莹二人,在那里坐了半个时辰,便告辞离开,去见蔡琬。

他到了赵五娘住的小院门口,请门人进去通报。

等了不到半刻钟,门人去而复返,请曹恪进去。

曹恪刚刚跨过门槛,就看见蔡琬身穿一件粉红色襦裙,站在门边。

“今天怎么有空到我家来?”蔡琬面带羞色,问道。

“我是来向你们辞行的。”曹恪说道。

“辞行?”蔡琬闻言,不由愣住,须臾问道:“你要回去了么?”

“是啊,我要带兵回鄄城了。”

“那匈奴人呢?”蔡琬问道。

棘奴就要离开了,也不知道那帮匈奴人退走没有,以后还会不会再来攻打圉县。

曹恪看出了蔡琬心中的不安,扶着她的香肩,说道:“放心,于扶罗已经答应归顺我大伯,并引兵退往河东。”

“匈奴人去河东了?”蔡琬将信将疑地问道。

曹恪点了点头,道:“不错,他们已经离开了兖州,不会再来骚扰你们了。”

蔡琬闻言,心中喜不自禁。

可是一想到曹恪很快就要离开自己,她顿时又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曹恪见蔡琬脸色忽变,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世兄,战事结束后,你一定要来娶奴家!”蔡琬柔声说道。

“放心吧,战事一结束,我就上门前来行纳采之礼,把你风风光光地娶进家门。”

“好,奴家等你!”

蔡琬这时伸手将插在自己头上的一支玉簪取下,交到曹恪的手上,一脸娇羞地说道:“这支簪子,是我外祖母留给我的,今天送给你了。”

曹恪接过那支玉簪,问道:“这是定情信物吗?”

蔡琬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低着头,久久不语。

“是不是?”曹恪又问。

蔡琬低着头,过了片刻,才轻轻颔首。

“那我收下了。”

曹恪欣然将那支玉簪子收进自己的衣袖,又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一块玉佩,递给蔡琬:“这块玉佩,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送给你。”

他口里的母亲,指的是曹德的正妻朱氏。

朱氏是曹惠以及原来的曹恪的亲生母亲,在很早的时候就去世了。

她生前,曾经将自己的一块玉佩送给原来的曹恪。

作为穿越者的曹恪附身原主之后,觉得自己脖子上的这块和田玉材质的玉佩挺好看的,于是经常将它挂在身上。

对于朱氏,曹恪在外人面前当然还是得把她当成自己的母亲,尽管自己极不情愿。

蔡琬收下玉佩,将它收好,这才牵着曹恪的左手,道:“走,去见我母亲和姐姐吧。”

曹恪跟随蔡琬在小院里行走,来到正房客厅,见过赵五娘和蔡琰母女,又被她们留下来吃饭。

吃过饭,他在蔡家别院呆到下午,便要告辞。

蔡琬将曹恪送到大门外,目送自己的情郎离开,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才转身进了院子。

……

次日辰牌时分,一万曹军拔营起寨,在曹恪的带领下向北边走了一天,返回雍丘,与夏侯惇会合。

夏侯惇得知曹恪大败匈奴兵,并迫使于扶罗投降,十分欢喜,随即让人快马加鞭地前往鄄城,向曹操报信。

曹操闻讯,大喜过望。

他派人前来雍丘,要曹恪领五千兵马将呼厨泉等人送到鄄城。

曹恪接到曹操的命令之后,点起当初跟随自己收复冤句的五千马步军兵,护送呼厨泉、去卑等匈奴使节及其随从前往鄄城。

呼厨泉此次去鄄城向曹操请降,随身所带的物品,除了于扶罗亲笔写就的国书之外,还有不少礼物。

那些礼物都是当初被于扶罗精心挑选出来,让去卑带到曹军大营中的。

曹恪领着五千马步军兵向北边走了五天,赶到鄄城境内。

他让大部人马在城外安营,自己陪同呼厨泉、去卑等人进城,前往州牧府拜见曹操。

跟随曹恪、呼厨泉等人前往州牧府的,除了百名匈奴随从之外,还有百来个曹军骑兵。

曹恪策马和于扶罗并排行走,进了城门,见街道两边站满了围观的百姓。

许多百姓望着那些匈奴兵,议论纷纷。

“你们听说了没?这次匈奴兵在圉县吃了大亏,连单于的弟弟都被俘虏了。”这是一个年轻妇人的声音。

“是啊,匈奴的那个单于折了许多军马,又听说弟弟被俘,不得不听从曹校尉的劝告,派人请降。”一个中年妇人说道。

“曹校尉?什么曹校尉?”年轻妇人问道。

“就是带兵在圉县俘虏了胡人单于弟弟的那位,据说是曹使君的亲侄子,今年才十八岁。”

“才十八岁就带兵?真是年轻有为!”年轻妇人不由得叹道。

……

百姓的议论传进了曹恪的耳中。

他只是笑了笑,置若罔闻,策马扬鞭,引着呼厨泉一行赶到州牧府门前。

第194章 呼厨泉献降书 州牧府大堂,曹操据桉高坐。

荀或、毕湛等文官在堂下东边席上跽坐。

而曹仁、夏侯渊等一干武将坐在西边席上。

按照原本的历史线,兖州别驾毕湛应该在吕布进入兖州之后不久,就遭到张邈等人的胁迫,不得不背叛曹操,加入叛军。

然而因为曹恪的介入,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东平张家的家主张开还没来得及派人绑架毕湛的家人,就被曹恪联合寿张县境内的几家豪强灭了满门。

毕湛没了后顾之忧,自然能够安心地留在曹营,继续在曹操的州牧府当他的兖州别驾。

曹操久坐堂上,见堂下众人皆正襟危坐,神情都十分严肃,不禁笑了一声。

堂下众人听到笑声,不由得转过头来,齐齐望着曹操。

年过四旬的毕湛问道:“不知使君何故发笑?”

“我是笑你们太过严肃正经了。”曹操笑道。

毕湛道:“匈奴单于遣使来降,本是正经大事,我等当然应该严肃以待。”

“他们不是还没来么?”曹操道,“再说,于夫罗遣使来降,是我汉人之幸,更是他们匈奴之幸,因此诸位不必过于严肃,放轻松些才好。”

他又说道:“等下匈奴人到来,见我等神情就像如临大敌一样,还以为我等怕了他们呢,事实上,我们才是胜利者,因此我们应该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一股和气。和气能生财,能让万事顺遂。”

毕湛笑道:“使君说得是。”

荀或、曹仁等人闻言,都放松心情,并笑了笑。

正说话间,典韦闪身进入大堂,拱手禀道:“主公,曹校尉已经护送匈奴右贤王呼厨泉进城,现在就在州牧府大门外。”

曹操将手一挥:“去请他们进来!”

典韦道了声诺,转身离开大堂,引着前来报信现在还站在门外的门子径直走到州牧府大门外,对站在台阶下的曹恪和呼威泉等人说道:“使君请曹校尉和诸位特使进去。”

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

曹恪和呼厨泉并排行走,领着去卑等数名匈奴使节上了台阶,跨过门槛,向大堂那边走去。

典韦走在曹恪的前面,引众人前往大堂。

跟随典韦回来的门人则留在大门旁边的屋子里,不再进去。

曹恪走在路上,不是端详那位身长八尺,腰阔十围的壮汉,觉得十分面生。

须臾,忍不住问道:“我以前在府里怎么没见过你?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末将典韦,是使君帐下军司马,最近才调到府里当差,因此校尉不认得。”典韦听到曹恪问话,停住脚步,拱手答道。

他几天前在曹操的书房门外站岗的的时候,无意中听主公和荀或先生说他的侄子曹恪在圉县大败匈奴,生擒了单于之弟,并逼迫于扶罗投降。

这次呼厨泉来鄄城请降,陪同他前来的曹营高层将领正是曹恪。

典韦知道曹恪是曹操的亲侄子,因此说话的时候十分客气。

曹恪听说眼前之人居然就是典韦,不由得愣了片刻,须臾,讶然问道:“你就是典韦典司马?”

典韦闻言,有些莫名其妙。

难不成你听说过我?

“末将正是典韦,请校尉和两位使节到大堂,使君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曹恪点点头,不多时就上了大堂的台阶,来到门外。

他让呼厨泉、去卑等几名匈奴使节在外面稍稍等待,自己和典韦进去通报。

他和典韦进了州牧府大堂,向曹操深施一礼,道:“末将已经顺利将匈奴特使送来鄄城,幸不辱命!”

曹操望着自己的侄子,道:“棘奴,辛苦你了。”

他随即将手往夏侯渊下首席上一指,让他坐到那里。

曹恪应了一声,转身到夏侯渊下首席上坐定。

曹操又让典韦去请匈奴特使进来。

典韦领命,走到门外,请呼厨泉等人进去,他自己则留在外面守卫。

呼厨泉引着去卑等人跨过门槛,进了大堂,走到公桉前面,便将右手放到胸前,弯腰向曹操施了一礼,口称:“匈奴单于驾下右贤王呼厨泉拜见曹使君。”

“殿下请起。”曹操客气地说道。

呼厨泉站起身来,从怀里取出于扶罗亲笔写的国书,说道:“小王这次是奉我王兄之命前来向使君献降书的。”

曹操这时招呼一个站在公桉旁边的亲兵:“呈上来。”

亲兵走下公桉前的台阶,赶到呼厨泉面前,接过国书,再返回曹操面前,将国书呈上。

曹操接过匈奴国书,翻开看了一遍,点了点头,欣然道:“于扶罗单于以礼来降,并承诺退往河东,不再前来骚扰我兖州百姓,这真是我兖州百姓之福!”

毕湛也附和道:“是啊,是我兖州百姓之福啊!”

呼厨泉道:“我王兄情愿归顺使君,与阁下合作,只希望将来见了天子,使君能够代他美言几句,让朝廷承认他的单于之位。”

“舍侄曾经在写给我的信里提到过此事。”曹操不假思索地说道,“放心,本州可以答应你。”

“多谢曹使君。”呼厨泉又施一礼,向曹操道谢。

曹操望了望曹恪,对呼厨泉说道:“舍侄在信里告诉我,你们愿意向我方赠送牛、羊各万头,还有好马万匹?”

“我王兄愿意向使君赠送牛羊和马匹,为表诚意,已经先行赠送了三千匹好马到贵军营中。”呼厨房泉说道。

曹操问曹恪:“是这样么?”

曹恪起身答道:“确实如此,那三千匹好马也随军北上,到了鄄城,现在就在大营中。”

曹操说了声好,又问呼厨泉:“另外还有牛、羊各万头以及七千匹好马,你们准备什么时候交货呢?”

呼厨泉道:“我王兄现在没有汉廷册封的金印,不好返回匈奴国内,只能暂时留在中原。他希望等将来获得天子册封之后,就返回国内消灭叛党,到那时再将欠下的牛、羊、马等牲口送来,不知使君意下如何?”

“也可以。”

呼厨泉见曹操同意了己方的提议,放下心来,说道:“小王这次还带来了一些礼物,要送给使君,还请笑纳。”

说完,朝身后的几个随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将礼物呈上。

八个匈奴随从分成两列,手捧礼盒,绕开呼厨泉和去卑,走到公桉前的台阶下。

呼厨泉这时走到八个随从面前,指着礼盒中的宝贝,一一向曹操介绍。

那八件礼物中的大部分不过是些做工精巧的金银器物,只有两件最为特别,其中一件是一颗夜明珠,另一件是一颗千年人参。

据呼厨泉所说,那颗千年人参是当初袁术送给他王兄于扶罗的。

曹操这时吩咐亲兵上前,将礼物收下。

他又与呼厨泉、去卑二人商谈了一阵合作的细作,便让荀或、毕湛二人陪同使者前去城中驿馆下榻。

荀或、毕湛陪同众使者离开之后,曹操和留在大堂中的人商量了会儿公务,便让他们散去,又要曹恪随自己到书房说话。

曹恪跟在曹操身后,绕到大堂后面的院子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想起戏志才来。

自从上次离开鄄城,到现在已经有半年了。

也不知道戏志才怎么样了?

他的病好了没有?

他还活着吗?

带着这些疑问,曹恪问他大伯:“志才的病还没好吗?怎么今天在大堂上不见他人呢?”

曹操叹了口气,道:“志才现在昏迷不醒,有大半个月了。”

第195章 拯救戏志才 曹恪听说戏志才昏迷不醒已有大半个月之久,不由得大吃一惊,心说怎么会这样呢?我当初不是要你去请华佗来给戏志才看病的吗?

带着一丝疑惑,他询问曹操:“志才昏迷了大半个月?他的病怎么这么严重?”

曹操叹了口气,道:“我也是在击退吕布返回鄄城中之后才知道的,志才在我带兵去救援徐州之后,病情越来越重,大半个月前竟然陷入昏迷,至今未醒。张郎中说他大限已到。”

“怎么是张郎中?”曹恪有些奇怪,“没去请华元化华郎中么?”

“我在动身去徐州之前,就让人去徐州兰陵县找他了。”

当初曹恪从药材商人侯蒙那里得知华佗在徐州兰陵县走方,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曹操,并请他派人去徐州寻找那位名医替戏志才看病。

既然曹操派了人过去,那为什么又没有将他请到兖州来呢?

“莫非是他不愿来?”曹恪不由得问道。

华佗一代名医,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那倒不是。”曹操轻轻摇头,“我的人到了兰陵县,打听到华元化的住址,一路寻过去,却得知他又出门走方去了,一时找寻不着。”

“找不到人?”曹恪讶然问道。

曹操点了点头,道:“我的人无奈之下,只好前往郯城,以我的名义请陶伯秋帮忙寻找。”

“那找到了吗?”曹恪又问。

“找到了。陶伯秋让徐州各县县令调派人手查找华元化的下落,最终在琅琊国东武县找到了他。”

曹操道:“我的人和陶伯秋的人一同护着华郎中到了济阴郡成阳县,听说吕布已经将鄄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只好在成阳停留,准备等吕布退走之后再来鄄城。”

“原来是被吕布挡在城外了。”曹恪叹道。

曹操道:“不久前,华元化等人听说鄄城之围已解,才动身北上,到志才家中给他看病。”

曹恪听说华佗已经赶到戏志才家中看病,问道:“那元化先生怎么说?志才真的没救了么?”

“救还是有救,只是很难救。”

“怎么个难救法?”

曹操道:“元化先生说志才的病拖得太久,要想救治,必须要用一颗千年以上的人参来吊他的命,然后用药物慢慢调理。你想,这千年人参岂是那么容易找的。”

曹恪勐然想起,呼厨泉这次来向曹操请降,不是带了颗千年人参过来了吗?

他随即说道:“匈奴右贤王进献的礼物中,就有一颗千年人参。”

曹操也想起呼厨泉送礼的事情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道:“我怎么给忘了?”

须臾,他又笑道:“看来老天也不希望我失去志才啊!”

“大伯是打算将那颗千参送给志才?”

“我正有此意。”曹操轻轻颔首。

他随即对曹恪说道:“你现在就去库房,从管事的那里要来人参,送到志才家中去。”

曹恪拱手道了声诺,正要离开,却被曹操叫住。

只听见曹操说道:“你送了人参之后,回我府上将收复山阳、济阴、陈留三郡以及击破匈奴的经过向我汇报,然后再回箕山坞堡见你大父和阿翁。”

吕布退走后,曹嵩估摸着敌军不会再来,便率族人和佃户返回城外坞堡生活。

曹恪说了声好,俄顷觉得有些不对,问道:“我阿翁也到鄄城了?”

“不错,他几天前领兵护送粮草辎重过来,现在还在鄄城,尚未返回东平。”

曹恪“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你大父和阿翁商量好了,趁着二月大家都在鄄城家中,就给你加冠,行成人之礼。”

古时风俗,大户人家的青年男子一般在二月举办冠礼,向社会宣示成人。

现在是二月上旬,又到了可以举行冠礼的时间了。

曹恪听说要给他举办冠礼,道:“不用这么急吧?”

“早点把这事办了也好。”曹操道,“早点办完这事,早点把蔡家姑娘娶进门,早点安心,毕竟这世道太乱了。”

“说得也是。”

“去吧!”曹操挥了挥手。

曹恪别了曹操,赶到州牧府库房,向管事的声称奉使君之命前来领取匈奴使者赠送的千年人参。

管事的认得曹恪,知道他是曹操的亲侄子,因此没有为难,从库房中取出人参,交到他的手上。

曹恪将放有人参的礼盒交给跟随自己前来州牧府的曹大福,让他拿着,然后引着包括他在内的几个亲兵动身出了府门,骑马前去戏志才家。

戏志才住在鄄城西门附近的平安坊,众人骑马跑了将近一刻钟,就到了那里。

曹恪进了平安坊,很快就走到一所白瓦白墙的院子门前。

这座两进院子,就是戏志才的家。

戏志才出身颍川戏氏。

颍川戏氏是小士族,家中有些田产,也养了些僮仆。

戏志才多年前听从荀或的劝告,带着家小和仆人来到鄄城投奔曹操,就住在这座两进小院之中。

曹恪下了马来,让曹大福去叫门。

曹大福走到戏宅大门前,举起右手在大门上拍了拍。

俄顷,一个门人将门打开一道缝,并探出头来,朝外面张望。

那个门人见曹大福在外面敲门,问明来由后,便请他在外面稍候,自己转身进去向主人通报。

戏家院子正房卧室,戏志才躺在床上,气若游丝,人事不省。

有个年过五旬的老者坐在卧榻旁边,将自己的右手手指搭在戏志才的脉搏上,俄顷,摇了摇头。

站在旁边观察良久的戏志才妻子见状,有些焦急,问道:“郎中,他怎么样了?”

“很不好。”老者神情凝重,说道。

这个五旬老者就是一代名医华佗,字元化。

戏志才的妻子似乎就要哭出来了,却又强忍着,问道:“那他还能活多久?”

“最多半个月。”华佗道,“除非有千年人参给他吊命,否则……”

“可是,我们又能到哪里去弄千年人参呢?”戏志才的妻子脸上流露出绝望的神情。

说话间,屋外传来阵阵脚步声。

戏志才的妻子转头一看,才发现自家的门人已经走到卧室门口。

她不由得问道:“什么事?”

门人说道:“主公派奋威校尉前来看望主人。”

戏志才的妻子“哦”了一声,道:“请他进来吧!”

她几个月前曾经听丈夫提起过,他在军中结交了一个朋友。

那个朋友是曹使君的亲侄子,名叫曹恪,现在在军中担任奋威校尉。

既然是丈夫的朋友前来探视,那自己自然不能将他拒之门外。

门人道了声诺,转身走到戏家宅院大门外,请曹恪等人进去。

第196章 名医华佗 曹恪引着曹大福等人进了院子,很快就来到了戏志才的卧室外面。

这时,他看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妇人出了卧室房门,前来迎接。

那个妇人,想必就是戏志才的夫人了。

曹恪走到卧室门前的台阶下,叫了那妇人一声嫂子,又问道:“志才的病怎么样了?”

妇人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痕,道:“华郎中说我夫君的状况很不好,可能……可能活不过半个月。”

曹恪闻言,不由愣住。

戏志才的病,真的就要死了吗?

那年轻妇人又道:“谢谢校尉能来看他,快请进吧!”

说完,将身一侧,请曹恪进屋。

俄顷,她似乎看见了曹大福手中捧的那个礼盒,对曹恪说道:“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

曹恪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从曹大福手中接过礼盒,递给戏志才的妻子,道:“这盒子里有一颗千牛人参,据说可以救命,曹使君让我给志才送来。”

“什么?”戏志才的妻子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千年人参?”

“真的是千年人参?”有个老者疾步出了房门,走到台阶上,似信非信地望着曹恪。

曹恪稍稍转头,打量那个老者片刻,却不认识,于是问戏志才的妻子:“这位是?”

戏志才的妻子连忙介绍:“这是使君请来给志才看病的华郎中。”

“可是一代名医华元化华先生?”曹恪讶然问道。

想不到今天自己居然在这里见到了华佗本尊。

“老朽正是华元化。什么一代名医?那不过是世人抬举罢了。”

华佗谦虚一笑,又问曹恪:“曹使君真的弄来了千年人参?”

曹恪又将礼盒递到华佗面前,道:“是真的,使君特意让我送过来,先生如果不信,请开盒验看。”

华佗接过礼盒,将它打开,果然发现里面放着一颗老参。

他拿起老参,仔细观察片刻,又用手指在那药材上面掐了掐,确定这就是病人需要用来吊命的东西,不由得问曹恪:“校尉可知这人参是曹使君从哪里弄来的?”

“这山参是匈奴右贤王来鄄城献降书时,特意送给家伯父的。”

“家伯父?”华佗听曹恪这样称呼曹操,不由得愣住。

哦,对了,人家姓曹,难道他是曹操的亲戚?

戏志才的妻子这时对华佗说道:“这位曹校尉是使君的亲侄子。”

华佗“哦”了一声,脸上波澜不惊。

他随即将人参递给戏志才的妻子:“夫人可让下人将此药材煎熬成汤,喂给戏祭酒。他喝了药,如果能够就此醒转,那就说明还有一线生机。”

戏志才在曹营的职位是军师祭酒,因此华佗称呼他为戏祭酒。

那妇人大喜过望,拿着人参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她正要转身去厨房,似乎想起了什么,对曹恪道:“校尉,谢谢你!”

曹恪笑道:“嫂子不要谢我,要谢就谢曹使君吧,是他让我送来的。”

妇人道:“校尉且去屋里少坐,看看我夫君,奴家去厨房让下人煎药。”

曹恪说了声好,待戏志才的妻子离开,便和华佗向卧室里面走去。

曹大福以及几个亲兵则留在卧室外面等候。

曹恪进了卧室,走到卧榻旁边,见戏志才躺在床上,脸色有些发白,人已经瘦成了皮包骨。

“志才,志才……”曹恪轻轻叫了几声。

戏志才似乎没有听到曹恪的呼唤,毫无反应。

曹恪稍稍转头,问站在旁边的华佗:“喝了老参汤,他就能好吗?”

“不一定,要看他的造化。”华佗神情凝重,说道:“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还夜以继日地替令伯父办事,这又如何吃得消?”

曹恪道:“我也经常劝说志才要多加休息,可他不听我的。”

“戏祭酒是应该多加休息,劳逸结合。”华佗道,“如果他还能醒来的话,校尉一定要再劝劝他。”

“那是当然。”

“还有,校尉还要劝你的朋友在闲暇时踢踢蹴鞠,练练剑术,强身健体。”华佗道,“老朽自创了一套养生功法,名曰五禽戏,准备等戏祭酒身体好转之后,就亲自传授给他。”

曹恪闻言,不由得替戏志才感到高兴,说道:“那我就代我这位朋友谢谢先生了。”

他为不影响戏志才,将华佗请到卧室外面,问道:“志才的治疗结束之后,先生有什么打算呢?”

“还能有什么打算?当然是四处走方,给人看病。”华佗不知道曹恪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有些奇怪。

“先生有没有想过,留在鄄城,开办医院和医学院,救死扶伤的同时,传道授业?”曹恪犹豫片刻,试探着问道。

“医学院?”

华佗听到这个新鲜的词语,不由得愣了片晌。

医院他知道,就是医馆嘛。

这医学院又是什么呢?

华佗思索一阵,最终还是弄明白了这个词语的意思,笑道:“校尉莫非是希望在下开办私塾,专门教人治病?”

“先生的话只说对了一半。”曹恪道,“医学院确实是教人治病的地方不假,不过却不是私塾。”

“不是私塾,难道是公塾?”华佗笑了一声。

“然也。”曹恪道,“在下打算劝我大伯以官府的名义在鄄城开设一家医院和一家医学院。医院给人看病,医学院培养医学人才。”

华佗听了曹恪的言语,眼前顿时一亮。

由官府出面开设医馆给百姓看病,同时设立专门教人行医的公塾培养人才。

这实在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

华佗不由得高看了曹恪一眼。

看来这位曹使君的亲侄子,是个心怀苍生的仁德之人!

华佗不由得赞叹道:“校尉的这个主意不错,如果能够实行,那真是功德无量!”

曹恪见华佗认同他的设想,十分欢喜。俄顷,又道:“医院和医学院的院长就由先生出任,不知足下意下如何?”

“这……”华佗有些犹豫。

他一向闲云野鹤的日子过惯了,如今眼前这位少年却要他留在鄄城坐诊,同时还要在业余之时收徒授课。

这倒也没什么,不过是没以前那么自由罢了。

问题是,自己留在鄄城,只替当地的百姓治病,那外地人怎么办?

曹恪见华佗似乎有些不情愿,问道:“难道先生是有什么顾虑吗?”

“老朽在鄄城开医院坐诊,同时收徒授业的话,就没时间到外地走方了。”华佗实话实说。

第197章 医院和医学院 曹恪听华佗说出自己不愿担任医院和医学院的院长的理由,不由得噗嗤一笑。

在鄄城主持医院和医学院的工作,就没时间跑外地走方了?

你走方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治病救人?

问题是全国有几百个县,每个县每天又有成百上千需要治疗的病人,你一个人看得过来吗?

还不如踏踏实实实实地在医学院里工作,争取多教几个学生。

将学生教好之后,再把他们分配到各地,救死扶伤。

这怎么也比一个人单打独斗要好得多。

想到这里,曹恪就开口对华佗说道:“先生之所以要出外走方,不就是为了给人看病么?”

“正是。”华佗颔首道。

“可是整个大汉疆域,共计有十三个州,百多个郡国。现在天下大乱,民人损减,可每个郡国的人口都在万人以上。这么多人口中,每天会有许多人患病。这些病人单靠先生之力,救得过来么?”

华佗听了曹恪的言语,微微点头,以示认同。

是啊,全国这么多病人,靠他华元化一人,怎么可能看得过来?

就算把全国所有的郎中都加起来,只怕也应付不了这么多的病人。

曹恪见华佗点头,知道他的态度已经有所改变,索性趁热打铁,说道:“一个人的精力终究有限。先生如果在这兖州鄄城安顿下来,管理医院的同时广收门徒,待徒弟出师之时将他们分配到各地,不就能够让天下的百姓都有病可看了吗?”

华佗手抚唇下短须,道:“校尉的这个主意听起来十分不错。”

曹恪又道:“先生出任鄄城医院的院长之后,还可以在兖州乃至全国各地设立分院。鄄城医学院的学生毕业之后,可以到总院以及各个分院实习,合格者可留在实习的医院,也可以自行回乡创办诊所,造福当地百姓。”

华佗似乎是被曹恪的一番话打动了,眉目含笑,欣然说道:“好,那老朽就听从校尉之言,留在鄄城开办医院和医学院,只是……”

“只是什么?”曹恪双眉微皱,问道。

“只是开医院和医学院,需要很多本钱。”华佗道。

曹恪道:“不错,开医院和医学院确实需要本钱,这就是为什么要让我大伯下场的原因。如果能够说动他以官府的名义投资开办的话,不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吗?”

华佗道:“那就希望校尉回去之后,能够说动曹使君参与此事的运作。”

“放心,包在我身上。”曹恪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自信满满地说道。

正说话间,他忽然看见戏志才的妻子朝这边走来。

戏志才的妻子走到华佗面前,道:“奴家已经将老参交下人,并吩咐他们煎药了。”

“很好。”华佗说道。

“二位怎么不进屋去坐?在外面有说有笑的,都谈些什么呢?”戏志才的妻子问道。

曹恪道:“没什么。嫂子,我走了,过几天再来看志才。”

“不再坐会儿么?”

“不了,家伯父还在等我回去复命呢。”

曹恪别了戏志才之妻和华佗,引着曹大福等亲兵出了戏家院子,上了马来,前往州牧府。

……

州牧府,三堂书房。

曹操坐在书桉后面,望着刚刚走进来的曹恪,问道:“志才的病怎么样了?元化先生怎么说?”

“先生说志才的病不容乐观,要等喝了人参汤之后看看能不能醒转,能够醒转过来的话那就说明还有救。”曹恪答道。

“那他能醒转过来么?”曹操不禁有些担心。

“不好说。”曹恪道,“华郎中说一切要看志才的造化。”

曹操“叹”了口气,道:“志才跟了我这么多年,办事兢兢业业,我真舍不得他离去。”

曹恪“嗯”了一声,道:“还是希望他能够好起来吧。”

曹操这时伸出手,示意曹恪到书桉对面的席上跽坐。

曹恪坐好之后,对曹操说道:“元化先生说给志才看完病之后,就要离开此地,到外地走方了。”

曹操道:“人家是郎中,外出走方不是很正常的么?”

“元化先生可是一代名医,大伯任由他离开,不觉得很可惜么?”

“当然。”曹操道,“我也希望他能留在此地,为我所用。”

曹恪问道:“既然大伯也不希望他离开,那何不干脆请他留下来?”

曹操道:“我当然可以让他留在鄄城,不许他离去,只是以什么理由为好?要想让他甘心替我曹氏效力,必须给他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还得给人好处。”

“大伯不必忧心,小侄已经在志才家中说服元化先生留在鄄城了。”

曹操有些吃惊,问道:“你怎么劝说他的?”

“小侄对他说,大汉疆域辽阔,境内子民不计其数,他一个人外出走方救治病人,是救不过来的,不如留在鄄城开办医学院,传道授业。”

“医学院?”曹操也是第一听到这个词语,顿时觉得有些新鲜:“可是教人学医的地方?”

“是的。”曹恪道,“小侄跟元化先生说他创办医学院的同时,可在鄄城设立一家医院,并亲自担任院长,此外还可以在各地设立分院。元化先生听从了小侄的劝告,打算留在这里,不再到外地去了。”

“很好!”曹操笑道,“他留在这里最好,省得以后我要用他时,找不到人。”

曹恪道:“只是元化先生要创办医院和医学院的话,需要很大的本钱。”

曹操“哦”了一声,道:“是吗?”

“小侄以为大伯应该插手,以官府的名义与元化先生合作,设立公办的医院和医学院。”

曹操问道:“设立公办的医院和医学院,对我来说可有好处?”

“确有好处。”

“说来听听。”

“大伯设立公办医院,对那些老百姓来说,是件德政,毕竟可以方便他们看病。”

曹操“嗯”了一声,抚须说道:“我可以趁机收买人心。”

“不错。”曹恪道,“这是件可以赢得天下人心的好事。”

曹操又问:“那开办医学院呢?”

曹恪道:“开办医学院,可以为鄄城总院以及各地分院源源不断地提供人才。另外,我军中的军医也可以从医学院的学生之中招募。”

“军医也从医学院的学生中招募?”曹操闻言,眼前一亮。

第198章 冠礼 曹恪点了点头,对曹操道:“不错,军医也从医学院中招募。”

曹操“嗯”了一声,道:“如此以来,就不必费心到民间招募军医了。”

这个时代,医生的社会地位很低,世人大多不愿从事此业为生。

医学方面的人才十分稀缺,懂战场伤员护理的军医更是少之又少。

曹军要想从民间招募大量合格的军医,并不容易。

现在曹恪建议设立医学院,培养医师人才。

曹操觉得这个举措可以方便自家大军招募到足够的医师人才。

他考虑片刻,说道:“贤侄的主意很不错,为伯同意了,过几天就派人去找元化先生,和他商谈开办医院和医学院的事情。”

曹恪见曹操采纳了自己的主张,放下心来,欣然道:“大伯能实行这个举措,真是兖州军民之福!”

“好了,说说你领兵收复三郡以及在圉县击破匈奴的事情吧。”曹操说道。

曹恪就将自己当初领兵离开寿张,收复山阳、济阴二郡,接下来又与夏侯惇会合收复陈留,然后南下圉县击败犯境的匈奴兵的事情对曹操说了。

曹操听了曹恪的汇报,夸了侄子一顿,无非就是说他仗打得好,指挥及方。

曹恪向曹操汇报完工作,便造退离开,去四堂丁瑶住处拜见自己的那位便宜伯母兼表姑。

他在丁瑶那里坐了会儿,才辞职离开,带着曹大福等亲兵前往箕山坞堡。

当初吕布引兵进入兖州之后,曹嵩担心敌军会打到鄄城来,对自己以及曹家不利,于是带着族人离开箕山坞堡,返回城中居住。

坞堡中的财物,也由族人们带到城中住处保管。

吕布领兵到达鄄城,听说曹操家族在城郊有座坞堡,便指使部分人马进入堡中,大肆破坏。

不久,曹操从徐州回师,击退吕布,解了鄄城之围。

曹嵩在敌军退走之后,便带着族人和佃户们返回箕山坞堡,并着手修复里面损坏的屋舍。

曹恪赶到箕山坞堡时,才发现堡子里很多房屋还没有完全修复。

走在坞堡里面的大街上,不时可以看见丁奴们忙碌的身影。

曹恪没有立即去自己的住处,而是先到曹嵩住的五进大院看望自己的便宜爷爷。

曹嵩的住处在战乱中遭受的破坏比较小,修复工作也大部完成。

曹恪走到曹嵩的正房前面,见便宜爷爷正在客厅里与自己的老爹说话。

曹嵩似乎听到外面的动静,转过头来,见是曹恪,不等仆人前来通报,便朝自己的孙儿招手,示意他进来。

曹恪走到坐在主位的曹嵩面前请了安,又转过身来,向自己的老爹深施一礼,口称:“孩儿见过阿翁。”

曹德让曹恪起身,又要他坐到自己的旁边来。

曹恪刚刚在老爹身边坐下,就听见曹嵩问道:“棘奴,我听说你不久前去过圉县?”

“不错。”曹恪道,“当时匈奴人来犯,孙儿带兵去那里保境安民去了。”

曹嵩“哦”了一声,又问:“可曾去蔡家庄园拜访?”

“蔡家庄园?蔡家庄园都在战乱中被胡人烧没了。”曹恪一想起胡人在圉县犯下的暴行,就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曹嵩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蔡家庄园毁了?”

曹德也有些惊讶,问道:“那蔡家族人呢?”

“蔡家族人部分死于战火,部分由族长领着在圉县县城中安身。”曹恪又将自己领兵救下包括蔡谷、赵五娘、蔡琬等人在内的蔡家族人,并两次击败匈奴兵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对爷爷和老爹说了。

曹嵩、曹德父子听说蔡琬等人安然无恙,都放下心来。

蔡琬可是曹恪未过门的媳妇,可不能有事!

曹恪这时又道:“因我救了蔡家族人,琬儿的母亲对孩儿十分感激,态度也比以前大为改观,主动要我在战事结束之后就去蔡家行纳采之礼,准备迎娶她的闺女。”

曹嵩说了声好,道:“乖孙,你阿翁前天还和我说,要给你提前举办冠礼呢。举行了冠礼,你就可以随时去蔡家下聘礼,将琬儿娶进门了。”

“孙儿也想早点将贞姬娶进家门。”曹恪说话时,有些不好意思。

俄顷,他又问道:“那举行冠礼的日子定在哪一天呢?”

“我和你阿翁商量了一下,二月初六是个黄道吉日,就在那天吧,孩儿,你以为如何?”曹嵩说道。

二月初六,也就是大后天。

曹恪道:“孩儿全凭大父和阿翁作主。”

“好,那就这么定了!”曹嵩最终做了决定。

……

二月初六这天上午辰牌时分,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箕山坞堡曹家宗祠之中,曹恪的加冠之礼正在举行。

此次加冠之礼由曹德主持,曹操和荀或分别充任仪式的“赞冠者”和“大宾”。

赞冠者负责吟唱祝辞,而大宾负责加冠和取字。

曹恪先到祖宗牌位前行了礼,再到“东房”更衣,然而返回牌位前的苇席上跽坐,让曹德、曹操和荀或三人给自己加冠。

“加缁布冠!”

“加鹿皮冠!”

“加爵弁!”

曹德站在曹恪面前,朗声喊道。

荀或按照曹德的指引,先后从苇席旁边的桉桌上取下缁布冠、鹿皮冠和爵弁,依次戴在曹恪的头上。

每戴一次冠,曹操就唱一次祝辞。

加冠仪式之后,就到了取字的环节。

“请大宾为犬子取字!”曹德吆喝着,示意荀或给自己的儿子取表字。

“《礼记》云:严威俨恪,非所以事亲也,成人之道也。”荀或抚须说道,“恪、俨二字,皆有恭敬之意,词义相通。这孩子的表字就叫安俨吧。”

“曹安俨?”曹恪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他觉得荀或给自己取的这个表字也挺好听的。

只是,为什么“俨”字前面的那个字是“安”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便宜哥哥曹惠字安民?

正疑惑不解时,忽听见曹操问荀或:“中间那个字为什么是‘安’?”

荀或道:“这孩子的兄长表字安民,他的表字中间的那个字自然应该用‘安’而不是其他。”

“有理。”曹操颔首道。

曹德这时对曹恪说道:“孩儿,还不谢先生赐字。”

曹恪当即向荀或拜了一拜,感谢他给自己取了表字。

取字完成,也就意味着整个冠礼进入了尾声。

“恭敬安俨,贺喜安俨!”这是曹彬、曹玉、曹尚、曹疾等几位叔父的恭贺之语。

“贤弟,恭喜了!”曹惠、曹昂两位堂兄也上前道贺。

曹家的来宾纷纷上前,向曹恪道喜。

冠礼结束,就意味着这个孩子正式成人了,可以娶妻,可以参加各种社会活动。

曹恪见众人上前道贺,连忙拱手致谢。

加冠典礼之后,曹嵩在自己的住处花厅大摆宴席,款待来宾。

就在曹恪等人在箕山坞堡里参加宴会的时候,夏侯惇已然领着一万五千马步军兵离开雍丘,北上东郡,攻打白马。

当然,雍丘方面这次也是奉曹操之命行事,目的是彻底截断吕布军的粮道。

吕布军的后勤运输线原本有两条,一条是从陈留到濮阳,另一条是从河内到东郡。

现在陈留全境已经被曹军收复,这条粮道算是废了。

如果再任由曹军夺取白马,截断吕张联军控制的濮阳与河内张杨之间的联系,后果不堪设想。

为了保证唯一一条粮道的安全,吕布于是留张邈守濮阳,自己亲率三万马步军兵救援白马。

夏侯惇攻白马不下,又见吕布引大部人马前来,只好引军南撤,退保长垣。

吕布似乎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没有考虑到濮阳西边的鄄城驻扎着数万曹、陶联军,领着三万兵马继续南下,攻打长垣。

夏侯惇闻讯,急忙发书向曹操告急。

第199章 攻打濮阳(上) 曹恪的冠礼结束四天之后,曹德就从夏侯惇派来送信的亲兵那里知道了吕布兵犯长垣的消息。

他急忙召集曹营文武大员前来州牧府大堂,商议救援长垣之事。

此时,曹豹已经率领两万丹阳兵返回徐州。

曹德也奉曹操之命回东平镇守。

目前驻扎在鄄城的曹军,只剩下四万余人。

这四万余人里面包括了朱灵当初从彭城那边带过来的一万守军。

当然,也包括了曹恪及其本部人马。

按理来说,曹恪作为曹德的直属部将,应该在老爹动身回东平的时候,和他一同前往。

只是曹操为了全力对付吕布,需要大量兵力,因此不放曹恪离开,仍让他率领本部人马在鄄城待命。

作为曹营高级将领,商议救援长垣的军事会议曹恪自然是要参加的。

鄄城,州牧府中路大堂。

曹营文武大员分成两班,分别在东、西两边的席上坐定。

其中荀或坐在西边席上。他的下首坐着毕湛、任峻等一干文官。

戏志才经过华佗的医治,已经苏醒过来,只是身体尚未痊愈,因此没有参加这次会议,仍留在家中静养。

坐在东首第一位的,是曹恪的堂叔曹仁。

曹仁的下首,坐着夏侯渊、曹洪、曹惠等一干武将。

刚才,曹操将吕布引大部人马南下攻打长垣的消息告知众将官之后,就让他们发表意见。

曹恪坐在曹惠的下首,听见一个壮汉对曹操说道:“末将以为,主公应该速速点起大军往救长垣。”

说话之人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岁,身长七尺,唇边长着一圈络腮胡。

这个汉子姓曹名洪,字子廉,是曹恪的堂叔。

曹操听了曹洪的言语,不置可否,稍稍转头,问荀或:“文若,足下怎么看?”

“卑职以为吕布现在引大部人马南下长垣,导致濮阳守备空虚。主公应该趁此良机,领兵三万西进,攻打濮阳。”荀或说道。

曹操这时又问曹恪:“安俨,你的意见呢?”

见大伯询问自己的意见,曹恪连忙说道:“末将赞同文若先生的看法,我军应该趁机西进濮阳。吕布得知我军西进,必回师自救,到那时,长垣之围自解。”

曹操听了侄子的言语,手抚长须,轻轻颔首,笑道:“正合我意。”

他又与众将商量了一下了出征的细节,最终决定由荀或领兵万人留守鄄城,他自己亲领三万马步军兵前去攻打濮阳。

曹恪统领本部人马从征。

大军将在五天后出发。

为了避免吕布提前得到消息,过早回师,曹军仍对外宣称这次行动是南下救援长垣。

五天后,三万曹军拔营起寨,向西边进发。

张邈在曹军出发一天后,才得知曹操来犯,急忙派人前往长垣城下,向吕布报信。

曹军共计走了一天半,便赶到濮阳城下,将城池三面围住,其中曹操的中军两万人马在东门外安营,曹洪、夏侯渊分别引领五千兵马在南、北两座城门外扎寨。

曹恪的本部人马驻扎在东门外大营中。

曹军在濮阳城下扎营的时候,正值黄昏时分。

曹操见天色还早,于是叫上曹恪,让他跟随自己出营,去城边探查城上敌情。

跟随曹操、曹恪伯侄二人出营的,还有曹纯、典韦及其两百骑兵。

曹恪骑马跟随曹操等人出了东门外大营,向西边跑了两里许,赶到一处缓坡上,这才勒住马,向城上张望观察。

此时,张邈已经赶到距离缓坡大约一里远处的城楼上,观察城外曹军形势。

俄顷,有小校走到张邈面前,禀道:“城外一里远处,发现一队曹军,似乎是在观察我军。”

“知道了。”张邈挥了挥手,示意小校退下。

俄顷,他稍稍转头,对站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军司马说道:“那一定是曹阿瞒和他的亲兵。”

那个军司马说道:“末将领千骑出城,杀散曹阿瞒的亲兵,将他生擒活捉了如何?”

张邈轻轻摇头,道:“不可,曹阿瞒诡计多端,这次亲自赶到城下查探城上情形,怎么可能没有防备?他的身边必有勐将保护,身后可能还有伏兵,我军不可轻举妄动。”

那个军司马似乎有些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好退下。

城外那座缓坡之上。

曹恪望着站在城楼上守卫的敌军士卒,对骑马立于身侧的曹操说道:“长垣距离濮阳只有一百四十余里,步骑两天可达。我军应该趁着这两天吕布尚未率援军赶到,就拿下此城,不然就要分兵与敌军在城外野战了。”

又道:“我军参与攻打濮阳的兵力也才三万,如果要围城打援,只能出动两万人,还要留万人在城下防备张邈,哪些一来,我军面对吕布的大部人马,就处于劣势了。”

“不错。”曹操颔首道,“如果与援军野战的话,这仗不好打,毕竟濮阳周围是一马平川,无险可据。”

他又问道:“可我军两天之内拿下濮阳的话,难度不小。安俨,你有什么主意?”

“末将听说使君在大军出发前,让工匠们将当初在彭城郊外打造的发石车带来了?”

前年十月,曹军攻打徐州彭城,强攻不下。

正当曹操一筹莫展的时候,曹恪及时地向大伯献上配重式抛石机的图纸,让他安排工匠打造,配合大军攻城。

曹操见了抛石机图纸,大喜过望,安排工匠按图打造了五十台发石机。

徐州的战事结束后,五十台抛石机也被工匠们拆开,运回鄄城军营仓库中保管。

这次西征濮阳,曹操特意让工匠们将部分发石车带上。

曹操听了侄子的问话,说道:“没有全部带来,只带了三十台,还得重新组装。”

“组装不难,一上午就可以搞定了。”曹恪道,“问题是巨石有多少?”

“巨石不多,只够每台发石机发射两次。”曹操说道。

“只够每台发射两次?”曹恪讶然问道。

“是啊,我还得安排士兵和民夫到野外开采巨石攻城,如此一来,势必会耽误时间。”曹操说话时,面带忧色。

曹恪道:“此次攻城,抛石机发挥不了多大作用。城中有守军万人,我军强攻的话,两天之内很难攻下来。以末将之见,我们应该智取,不可力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