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维打印之替身年代》 第一章 有这样的送货员吗 一.楔子 我曾经不止一次认为我会带着那段记忆下地狱,就像带走一阵野风,不留下任何痕迹。从此永远不会有人知道那段记忆,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国家的历史中曾经存在过那样一个恐怖的年代——我称其为“替身年代”。 三十年来,我是唯一知道那段历史的人,通过“唯一”这个词,你们可以知道,这三十年来,我不曾与任何人一同回首往事,更不曾对任何人诉说我的苦恼和悔恨。如今我身患癌症,命不久矣,反倒觉得浑身轻松,因为我终于能够摆脱折磨了我三十年之久的痛苦记忆。 然而,随着死亡临近,解脱之路近在眼前,我却开始迷惘。 我真的要带走那段历史吗? 我真的能够抹杀掉那段历史,好像它从来没存在过? 人们难道没有知情的权利吗? 我知道,我说或是不说,历史就在那里,从不曾离去。 我的愧疚和悔恨不是在引导我逃避,而是在促使我说出真相。 是的,真相。 ——我再也不想逃避了。 事情要从2020年冬季里的某一天说起。 我记得那天晚上寒风凛冽,时而呼啸,时而发出短促的鸣叫,洒在地板上的月光泛着清冷的光辉,烘托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氛围。就是在这样一种时刻,有人按响了我家的门铃。 当时我正坐在客厅的旋转皮椅上,佝偻着身子下巴顶在膝盖上玩着一款3d网游,一位戴着面具的神秘女郎正试图勾引我,询问我是否愿意看她脱衣。门铃声响起的不是时候,我皱皱眉头不愿理会,笑眯眯地对女郎说:“求之不得。”送上门来的眼福有哪个男人愿意拒绝?虽然是在游戏里,脱的也是游戏角sè的衣服,我也是愿意花些时间来理她的。事实上,光是“脱衣”这个词已经足以使我浮想联翩了。 女郎嘿嘿笑了,问我是不是应该先看看她的脸。她戴着面具使得她说话的声音显得瓮声瓮气的。 我说不用,直接脱吧。之所以这样说,一是因为我觉即便是在游戏里,女人的身体也永远比脸蛋更迷人,二是因为我对她游戏里的样子并不感兴趣,而且我蛮喜欢她戴着面具的模样,带着点儿野xing和神秘。 门铃声还在响着,催促我去开门。我原本以为对方会识趣地离开呢。 这会儿我当然不可能去开门,就算给我五百万,我也不愿舍弃摆在眼前的这个一饱眼福的机会,当然,我希望这女郎不会让我失望。 她开始脱了。 先是披肩被扔掉,露出里面的吊带长裙,ru沟清晰可见,一片诱人的雪白,那份坚挺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上一把。补充一下:游戏里的女xing角sè设计得实在让人喷鼻血,当然,我也玩过女xing角sè,可以想脱就能让她脱,不过那和现在的情况感觉又不同,因为现在脱衣服的是个女人。光是把“脱衣服”这组动作和一个陌生女人联系在一起,我就已经兴致盎然了。这会儿,她缓缓将长裙向上撩起,显露出笔直诱人的长腿。我盯着那白花花的大腿,心里一个劲儿地催她快点儿。我看到了内裤的颜sè,浅绿sè,正当我想象着她接下来会呈现给我的景致时,门铃声改成了敲门声。 “砰!砰!砰!” 这声音固执而沉稳,就像是对方摆明了要激我开门似的。我几乎要破口大骂,幸而我马上清楚这时我最应该做的就是闭上嘴巴紧盯电脑屏幕。 然而,这时候女郎却停止了动作,我问她怎么了。 “你真的不想先看一看我的脸吗?”她的声音幽幽的。 “这很重要吗?”我尽力让声音充满磁xing。 她叹了口气,“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这语气让我打了个冷战,我忽然想到一个我所熟知的女人,那女人就喜欢用这种含着叹息的语气问我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她那种神经质般的柔弱多情以及会突然爆发的歇斯底里最终导致我和她分了手。 是她吗?是不是因为她故意改变声音,导致我听不出来是她? 拍门的声音越来越大了,然而这会儿我却不觉得门外的人有多么让我反感了,相反,我在这一刻简直把对方当作是我的救星。我急急忙忙地说,我家有客人,听见敲门声了吗?我得去开门。 然后我除下耳麦,跳离皮椅,乐颠颠跑去开门。 不过,当我把门打开的那一瞬,我还是记起了敲门人对我的冒犯之举。 “你这人怎么回事儿?不开门能死啊?”我对着门外站着的小个子男人毫不客气地说。呼啸着的冷风灌进了我的脖颈,促使我只敢把门打开一道缝,然而月sè竟从这道缝挤进来,在我脚下延展成大片锥形光辉。 “你说对了,你要是不开门,我就真的会被冻死了。”小个子男人狠狠地瞪着我说。他冻得瑟瑟发抖。看他那副神sè,居然像是比我还要生气。可是,他凭什么生气呢? 我气势汹汹地把门大敞,丝毫不顾迎面袭来的寒风吹得我打了个寒战。“我说兄台,把门敲得震天响的是你,深更半夜找上门来的也是你,说话如此不客气的还是你,怎么你反而表现得比我还要理直气壮?”我大声质问,摆明了要在嘴皮子上与他一决胜负。 他又瞪了我一眼,说:“你是不是姓谷?” 我说没错,有什么不爽只请放马过来。 他吸了吸鼻子,一溜清鼻涕顺畅地回到了故居。“姓谷就对了——你总该先让我进去吧?”他搓着手,忽然变得嬉皮笑脸了,颇有几分无耻的味道。 我有心想把他拒之门外,但是我还没来得及采取行动,此人就已经把头一低,从我正撑着门框的那条手臂下方钻了进来。在这个过程中,他还用一种忿忿不平的语气说着我不该让他在门外站那么久。 “很明显,我不来开门就是在说明我不想见客。”我冷冷地说。他那双肮脏的灰sè皮鞋踩在我光洁明亮的地板上让我很是嫌恶。 “你可以不见客,但你不能不见我,我不是客人,我是来上门服务的。” “上门服务?”我的声音立马提高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送货的。” “什么货?” 他打了个响指,说:“哎呦,我差点忘了,东西还在门口。”他跑到门口,这时我才发现门口躺着一只箱子。 “你是说,**的就是一个送货的?”我火气很大地问。 “怎么着?瞧不起送货的?”他把箱子搬进屋,看得出,箱子似乎不轻。 我使劲摔上门。“现在的服务业都是这样野蛮吗?”我的语气很不客气,“你是送货的,不是讨债的,可是**居然敲了我的房门十分钟之久,耽误了我看美女脱衣服不说,还用你的破鞋子弄脏我的地板!你真的认为你是一个送货的吗?” 他正弯腰用钥匙锋利的那一端划开箱子上的胶条,听我说完抬起头咧嘴冲我一笑,“我要是你就会先关心一下这里面的东西。”他眨了一下眼睛,显得神神秘秘的,好像箱子里面藏着黄金似的。 “等等——”我这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儿,“我根本没买过什么东西,你不会是送错地方了吧?” “我们公司从来不会搞错用户的地址。要我把购物合同拿出来吗?上面有签名……”他掏了半天,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你看看……谷松宁……是不是你,是不是?” “不是。”我耸耸肩,“那是我家老爷子。” 他看了我一眼,摆摆手说:“那你就该让你家老爷子出来说话。” “他出不来了,一个礼拜前他死了。” “死了……”他皱眉嘟哝着,好像有点儿不满意,“他没有把订货这件事说给你听?” “没有。” “就是说你根本不知道你老爹买了这东西?”他踢了踢箱子问。 “不知道。” 他古怪地皱了一下眉头,继而眉开眼笑,“那也没事,一样的,都是一家人嘛。”他凑近我,神秘兮兮地挤挤眼睛,“不想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我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我问他是什么。他却不说话,只是表情变得更加神秘,几乎给我一种鬼鬼祟祟的感觉。 “到底是什么?”受了他的传染,我也变得有些鬼鬼祟祟了。 他伸出右手食指,轻轻一摇,头部也跟着摆动。“你一定会惊讶的,”他压低了嗓音说,“这里面的东西是当今社会科技发展得如火如荼的最佳见证,这是奇迹,是人类的希望所在,是我们任何人都会为之震惊的华丽存在。等下我就会让你看见它的真身,你可能没见过这东西……但我肯定你一定听说过它。” 我也压低了嗓音,问:“别说废话好不好?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作势要亲自打开箱子,他却拦住我。“你得先付款。” “付款?” “对,你家老爷子当初买下东西时,只预付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当然得你来付。” “多少钱?” “三万八。” “那么多?”我惊叫,“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管这是什么东西,它绝对值得那个价钱。你只需把余款付给我,我就会把这东西给你留下,并且绝对会保密到底。” “保密到底?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还需要保密?” “你付了钱就会知道。” “我总该知道我即将花三万八买到手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吧?何况,在我付款之前,难道我不该有先验货的权利吗?”我毫不掩饰我对此人的鄙视。 “反正不管怎样,这笔钱你是付定了。你家老爷子已经签了购物合同,而我们公司从来不允许退货,这都是在合同上写明了的。所以你就不如先付了钱,再来验货。反正父债子还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这是什么狗屁公司?”我气呼呼地问,“摆明了不拿消费者当上帝,我要投诉你们!” 他嘿嘿一笑,说让我尽管去投诉。我拿起手机才想起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公司。我询问他,他却只是嘿嘿傻笑。并且,他竟然一边傻笑着一边坐到了我的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 ; 第二章 我买了个3D打印机 我瞪了他一眼,问:“是不是我付钱,你就要死缠我到底?” “没错。”他回答。他好像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理亏,竟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 我横下一条心,问:“怎么付钱给你?”老头子倒是真留给我一点儿钱,不过,此时一想,感情他不是留给我的,是留给这台3d打印机的。我真想不付钱,可是,我又不愿觉得老爷子在天之灵会觉得我贪图他的钱财,而辱没他的名声,总之,用老头子自己的钱,用来付余款倒也应该。 “请转到我公司的账户上,账号是……”他放下二郎腿,问我是不是能给他拿来纸笔。 我说不用。我用手指划着手机,登陆手机银行,一边听他说着账号,一边输入手机,没花一分钟就搞定一切。随后他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晃晃手机,示意我钱已经打到了他那边的账户上。 我哼了一声,问:“现在你可以滚出我的家了吧?” “当然可以,不过我们公司是有全套服务的,不但送货到家,还会手把手教会顾客使用这东西。你要是——” 我打断他的话,“你先告诉我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他忽然显露出一丝紧张,身体微微绷直。“我要是说出来你可不能太过激动。” 我示意他别废话,痛快说。 他搓搓手,舔了舔嘴唇,用一种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说:“这东西……是3d打印机。” “什么?”即使对方事先提醒,我还是忍不住发出了惊呼,“你说我买了一台3d打印机?” 他耸耸肩膀,有些同情地看着我。 我低低地说:“天哪,这是违法的。”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不肯同意我提前验货了,因为那样的话我肯定不会付款。 “是的,法律规定买卖打印机者将会被处以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严重者会被直接……”他比了个开枪的手势,接着撇撇嘴,似是在表达对这条法律的不满。“不过你不用担心。”他安慰我,我的确感觉到惶恐。“不会出事的,我保证。我做这行好几年了。贩卖这东西就像贩卖毒品,风险大,利益也大,总会有人铤而走险。只要彼此都小心一些,zd不会发现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贩毒分子还活着了,对不对?” 我相信他说的没错,可是我却不敢相信我那位一丝不苟、遵纪守法的老父亲竟然也会铤而走险。 “用不用我来介绍一下这东西?” 我摇摇头。早在我小时候,家人就曾把关于3d打印机的那段历史说给我听。十几年前,3d打印机经过无数次革新、进步,逐渐覆盖了整个人类市场。在最后阶段,3d打印机造价低廉,打印材料也相当普遍,因此,3d打印机几乎进入了每家每户。人们用3d打印机打印水杯、墙纸、食物、餐具等等,人们不再需要钱来购买这些东西,而只需购买打印材料。人们在享受着便利舒心的生活的同时,旧的市场体系却正在迅速坍塌,一时间,人们失去工作,工厂开始倒闭,股票狂跌不停……后来zhèngfu为了扭转局面,决定让3d打印机退出市场,并要求每家每户上缴打印机。人们不同意,zd就开始强制执行政策,并制定了严格的法律。 小个子男人躬身打开箱子,递给我一本说明书。“按照上面的说明进行cāo作……很简单,一学就会。相比普通打印机,3d打印机其实更加简单易学,只是需要一个3d成像,但这个3d成像完全不需要你动脑筋,只要把你想打印的东西让3d扫描部进行一下扫描生成3d图像就成。主控电脑会自动提取数据并进行打印。当然你要是想自己diy一个新的什么东西,你也可以联网下载或是自己设计3d模型——我说过你的钱花得觉得很值,我可不是在说谎哦。” 我接过说明书,让他让开,好让我仔仔细细看一眼我买到手的宝贝。这当然是宝贝,我早就想弄一台,可是因为害怕触犯法律我没有那么做,如今我稀里糊涂地犯了法,不如索xing就当个不良公民吧。不然还能怎样?还能把我和小个子告发了不成?我可不想坐牢。何况,据我所知,有些买了打印机放在家里的人不堪良心的责骂选择投案自首后,非但没有获得从轻处罚,反而因“明知故犯、延缓自首、罪行严重”而惨遭枪毙。这个国家的法律明确地产生了震慑的作用,却忽略了坦白从宽的重要xing。没办法,自从三巨头统治这个国家之后,人们的ri子虽然比以前金家独霸天下的时候好多了,却还是要面对沉重的税务,以及种种其他方面的不公。不过人们已经很知足了。因为,据老一辈的人描述,金家三代统治这个国家时,都是自比帝王,任何法律到了金家全都不算数,金大总统的话就是法律。那是一个无比黑暗的年代,人们几乎只剩下为金家歌功颂德的权利。那时候,所有人不过是被金家三代捏在手心里的蚂蚁,想捏死谁就捏死谁。 猪被宰之前都要挣扎一番,人当然也不例外。在金家最后一位继承人金三太子当上总统之后,sāo动出现了,为了坐稳江山,金三太子先后处死了四位“扶柩人”。“扶柩人”一共有七位,全都是元老级人物,都曾在上一任已逝总统死后扶过灵柩,这是荣耀,更是一种权利和地位的象征。金三太子先后对五位“扶柩人”的迫害非但没有对坐稳江山产生帮助,反而激起了剩余三位“扶柩人”的反抗意识,最终,金三太子在十八年前遭到暗杀,三巨头迅速上位,相互抗衡,共同成为这个国家新的统治者。 在三人执政初期,人们对三人无比期待,以为会迎来青天白ri,然而,旧的残留体制尚温,犹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三巨头也曾大刀阔斧的改革,却改变不了这个国家腐朽僵化的事实。一个习惯了阿谀奉承、但求自保的民族,在任何改革面前都显得畏首畏尾。更何况,三巨头也只是口号喊得响,麻痹一下人民群众而已,他们又怎么会愿意把紧握在手里的权力放松? 无论如何,怎么都比生活在金家统治时期的年代好。至少现在是法治社会,虽然并不具其实,只具其表,却也多多少少起到了一种忽悠大众的作用,从而实现了国泰民安的假象。 想到这里,我不禁苦笑。继而,我记起自己莫名其妙犯了罪,就更加苦笑不已了。 小个子男人亲自把3d打印机从箱子里搬出来,放到茶几上让我看。我吃了一惊,想不到3d打印机居然这么小巧jing致,像一台笔记本电脑那么大,我还以为至少要和那个箱子差不多大呢,哪知道箱子里的三分之一空间竟是被白sè泡沫占满。我看着这个有着液晶屏幕的东西,问他,这真的是3d打印机么? “如假包换。3d打印机根本不需要多么庞大。”小个子看出了我的质疑,说。他一边寻找电源,一边说着:“不过你看到的并不是全部。这里面囊括了3d扫描部,材料供给部,主控电脑,成像部……”在我的指引下,他接通了电源,随后他按下一个钮,一个两臂支架弹了出来,中间连着一个类似摄像头的东西。这个“摄像头”正在对准茶几上的一只水杯。 “看好了,现在……进行扫描。”他说。不知何时他整个人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并隐约散发出一种专业技术人员的气质。过了一会儿,打印机上方出现一个屏幕,屏幕上显示着扫描的过程,并逐渐出现一个3d水杯。随后,一个动听的女声响起:“请选择打印尺寸。” 小个子没有做出选择。他忽然直勾勾地看着我,那目光有些意味深长。随后他又用那种近乎鬼鬼祟祟的声音问:“你知道zhèngfu为什么会严厉打击买卖打印机的人吗?” 我点点头,刚要开口,他却有些烦躁地摆摆手说:“不是你想的那种原因。” “那是怎么回事儿?”我好奇地问。 他又一次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问:“你知道3d打印机都能打印什么吗?” 我原本以为自己是知道的,可是他这么一问,我就觉得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单纯。“您能不能不绕弯子,直接告诉我?”我这个急xing子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 哪知他竟自问自答,“什么都能打印,这东西什么都能打印,你相信吗?” 我说,我不相信,总有它打印不了的东西吧? “不,它什么都能打印。”他忽然变了脸sè,无比肯定地说,目光里掠过一丝凶狠。说完这句话他犹豫了一会儿,径直朝门口走去。我叫住他,问:“你还没告诉我答案呢。” 他冷冷地说:“你会知道的,小子。不过我会告诉你,知道答案对你来说并没有好处。我不想害你。” 不顾我阻拦,他开门走进了漫天寒风里。 我关上门,想着这人的古怪,有点儿哭笑不得。继而,我想到了老爷子。他究竟为什么要触犯法律买下这台3d打印机?难道他早就看出我的心思所以买来送我?不可能,他可不是那种愿意满足儿子要求的父亲。那么,难道他是买来自己用的吗?用来干什么?打印马桶和他镶的那口牙齿?我不认为他会因为类似原因选择触犯法律。 我苦苦思索,等到我忽然想起那款3d网游,走到电脑旁时,发现那个勾引我的女郎早已经退出游戏。这是好事儿,因为我已经能够肯定她就是那个被我甩掉的女人。分手后,她缠了我很长一段时间,为此我已经对她唯恐避之不及了。 我坐在皮椅上,三百六十度旋转了几圈,从3d打印机想到漫漫长夜,一个念头蹦出脑海:要是能给我打印出一个美女就好了。 ; 第三章 巧遇女助理车祸 老爷子死于急xing心肌梗死。 在他死后两小时,也就是上周二下午三点半左右,我接到了通知。打电话给我的是他的研究助手蒋兰,那是一个容貌整洁、话语简练的中年妇女。我曾一度怀疑她和我父亲有某种不可言明的关系,这种关系可能在我母亲还没死的时候就开始了。我的怀疑并非毫无根据,却也有一多半是源自我那丰富的联想。不过,尽管我擅长联想,并曾经不止一次想像过我父亲的死亡,我却从来没想过他的死法竟然会是这样。 ——太便宜他了,不是么? 当蒋兰对我说,我父亲死的时候几乎没有痛苦时,我就觉得上天真是不公平。当年我妈妈深受疾病缠绕,熬了半年时间痛苦死去,而我的爸爸,在母亲生病后毫不关心、越发投入他的科学研究、从而把我的母亲间接推向痛苦深渊的混蛋,竟然死得这么轻松?! 我恨他,对此我毫无疑问,而他也知道这一点,然而我们毕竟是父子,我毕竟还是要同他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有时候我又爱他,因为我记得有他陪伴在我和妈妈身边的每一个温馨时刻,父亲是中年得子,所以在我的童年里,竟也不乏这种幸福时刻。总之,当他死后,我陷入了一种矛盾的心境里。一方面,我早就暗暗想过要他去死,所以他的死让我默默高兴;另一方面,我虽然从来没有原谅过他,可是他一旦真的死了,我又觉得手足无措,悲伤难以自制。这种悲伤既出自于对父亲残存的爱,也出自于对孤独的惧怕——这个家只剩我了。 前来吊唁的宾客中有父亲的助手。那天,在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驱使下,我抓住她的手腕,问了她一个不该在这种时候问的问题:“你跟我父亲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听到这个问题大吃一惊,好像她根本不明白我为何会这样问似的。我却断定她是在故意做戏。我猜想,她一定早就想到我会有此一问,所以早就策划好该有怎样的反应。对于活到这个年纪、又颇为聪明的女人来说,演戏应该不成问题。 她看了我一眼,眉头微微蹙起,用一种冷静的声音说:“我们是同事。” 我发出一声冷笑。“仅仅是同事?”问完我便觉得这样问来问去实在有些愚蠢,干嘛不干脆问她是不是我父亲的情妇? 她的回答依然很冷静,“也是朋友。” “别胡扯了,我知道你们的关系——” “那你就没必要问我了。”她打断我,毫不留情地说。“既然你坚持认为我和你父亲有那种关系,我解释也没用。对不对?” 我气呼呼地瞪着她,觉得这个女人真是令人厌恶到了极点,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忍受她的。不过,一转身看见父亲的遗像,我又觉得是自己不对了。在我父亲的葬礼上,在死人为主角的这一天,我竟然在谈论我父亲的私情,这绝对是不尊重父亲的表现。我觉得不论他曾做过什么,至少在这一天我应该对他表示尊重。 我放过了蒋兰。想不到那晚之后,我和她的唯一一次见面居然也是最后一次。 可是就在我买下3d打印机的第二天晚上,我居然接到了她的电话。 我刚接电话她就问我:“你在家吗?” 我回答说是的。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急切起来,“在家等我,我马上就过去,最迟半个小时就会到你家。” 我马上后悔自己回答得那么爽快,想要改口已经不可能,可是我实在不想和她见面。于是我说,我马上就会离开家,因为我有一个约会。我没有时间等她。这个老女人很识趣,她一定会明白我这样说的原因。 可是蒋兰却坚持要我呆在家中,并用一种几乎是命令般的语气说:“我有事情要对你说,你哪儿也不准去,听明白了吗?是关于你父亲的。” 我吃了一惊,搞什么?她凭什么这么对我说话?虽然她和父亲关系亲密,可我却和她不熟,交流的次数屈指可数。她怎么能够毫不客气对我说话呢?她又凭什么命令我? 我还没回答,她就已经挂断了电话,分明不肯给我辩驳的机会。越是这样,我就越是不想留在家中等她来。从小到大,这样对我说过话的除了父亲,还不曾有过其他人,如今父亲死了,她居然想要凭着她和父亲的那点儿关系就对我发号施令?她是不是太过自以为是? 我披上大衣,拿上钱包手机就出了门。 天地间飘扬着鹅毛般的雪花,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并不知道,从路面尚无积雪的情况推测,下雪时间不超过十分钟。我竖起衣领抵挡风雪,紧走几步进入车库,打开灯。 老爷子那辆破旧的大众车依然停在它专属的位置上,不知道是不是没了主人的缘故,这辆车显得孤孤单单的,还伴着一股寒碜劲,让我对它更加鄙夷了。我撇撇嘴,拿出车钥匙走向我的凯雷德escde。这车是我用母亲留给我的钱买的。说来可笑,我们爷俩竟然全都是靠着女人的钱过活的,老爷子曾供职于国家部门,后来为了自己搞研究,选择了辞职,他花掉了自己的储蓄,后面不得已求助于母亲。我母亲倒是不计较这些,她很早就继承了双亲一笔遗产,包括我们所住的这幢郊区的别墅。我呢,在一个二流大学毕业后晃荡了好几年,工作换了四五次,钱没赚到倒是先花掉了不少。用老爷子的话说,这辈子注定要这么浪荡一生。我并不这么想,在我看来,找工作就和找女友没两样,你得不断去尝试,去体验,才知道哪个更加适合你。而一旦有了适合的,人生就定会有所不同。不过很遗憾,无论是工作还是女友,我都还没有找到合适的。 但不管我怎样想,怎样辩解,事实却是——母亲留下来的钱即将被我们父子二人败光,如今父亲一死,我面临的问题就很严重,我不能指望父亲会对我有所帮助了,毫无疑问,我必须自己养活自己。如果我还像从前那样吊儿郎当,别说是养活我自己了,就连别墅维护、清洁方面的支出我都负担不起。 这方面的担忧很是让我头疼,我叹口气,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赶出脑海,开车离开家,行驶在马路上。为了避免在路上被蒋兰逮到,我不敢沿最近的路开车去市中心,而是选择另一条需要兜很大圈子的路。 一想到那女人发现我不在家之后会如何生气,我就会很得意。我把音乐声音放大,和着节拍摇摆,觉得自己真是做了一件最正确的事儿。此时是晚上八点,黑暗像厚重的毛毯包裹着我周围的空间,使我每次看向窗外,都只能看见一片黑黝黝。让人有些心生恐惧。 渐渐的,车灯照亮的前方隐约出现了一座桥的轮廓,一旦靠近,这轮廓却又变得异常模糊,好像和黑暗融为了一体似的。我逐渐减速,好应付那即将出现的道路监控。就在这时,在车灯照亮的范围内,我看到桥的另一侧停着一辆车,白sè,从旁边经过的过程中我发现,这辆车并不是单纯地停在那里,原因其实是车头撞到了桥的护栏,换言之,这是一起车祸。猛然,我记起父亲的女助手开的也是一辆白sè的车——难道是她? 不可能这么巧吧? 不管怎样,碰到这种事情我不应该袖手旁观。我缓缓停车,裹紧大衣几步朝那辆车走去。这时雪已经停了,路面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白雾。不知为何,我心底忽然掠过一丝不安,继而我便笑话起自己来,难道我在为那个女人担心不成?她死了不是正好么,那样老爷子在九泉之下就不会寂寞了。 这是一辆白sè保时捷,车里只坐了一个人。此人的头靠着座椅,歪向车窗方向,从斜斜地垂到窗外的头发长度可以推测,她大略是一个女人。她已经死了吗?车祸是何时发生的?我绕过去,来到车头方向,发现车头和桥护栏一样惨不忍睹,车窗支离破碎。坐在车内的女人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死了,凌乱的头发沾染了血迹,遮住了她的半边脸,不过,虽然只是半边脸,已经足以使我认出,她正是父亲的女助手蒋兰。 一时间我幸灾乐祸,觉得这是她的报应,随后死亡像是个严肃的猎手把我捕获,让我从心底生出一丝恐惧。死亡永远都是这样贴近人类,仿佛只有一纸之隔,而那层纸是那么容易撕碎,转瞬间你就和死亡站在了一起。我的父亲是这样,这个女人也是这样。我没理由不感到恐惧。出于对恐惧的尊重,我下意识地后退两步,然而,好奇和探索的力量又驱使我走上前,朝着破烂的窗户伸出手臂,把手指放到女人的鼻孔下方。 还有呼吸,她没死! ; 第四章 至于这样对付一个女人么 为此我感觉遗憾,但她没死这个事实也让我很高兴。然而她多处受伤,额头、胸口都在流血,很可能撑不了多久。我一边打电话叫救护车,一边暗自希望她能逃过一劫。这倒不是因为我突然间善心大发,而是我实在不喜欢面对死亡。假如老天爷安排她非死不可,那她也应该死在医院里或是去医院的路上。 挂断电话的时候,她忽然动了一下,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我皱着眉头,凑上去告诉她什么都别说,留点儿力气好去医院,怎么也不能死在这儿。 她仍然含糊不清地说着,我仔细听着,觉得她是在念叨一个人的名字,我再仔细一听——天哪,这是我的名字! 我问她,我在这里,你找我有什么事? 她猛然睁开眼睛,看见我时瞳孔放大,一副惊喜交加的表情。看得出,她正期待我的出现。她张了张嘴,身躯痉痉挛了一下,一股鲜血从她嘴里忽然涌出。我闻到浓重的血腥味,这味道让我浑身神经紧绷。 她又一次叫我的名字,“天远……”她眼含期待地看着我,那种目光让我感觉极为不自在。在我的记忆中,只有我的母亲曾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而且也是在濒死的那一刻。 我避开这个老女人的目光,结果却被我注意她胸口上的伤。一开始,我以为是碎裂的玻璃插入了她的胸口导致流血,但我细看之下却发现,那其实是枪伤。 “有人要杀你?”我盯着她,“到底怎么回事儿?”这个时候,我感觉到了黑暗中潜伏着某种可怕的东西。我充满jing惕地看了看四周,紧张和刺激让我的双手开始冒汗。 她吃力地蠕动嘴唇,“你……离开这……这里,马上,带着……”一口鲜血涌上来,打断了她的话。痛苦过后,她垂下眼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盯着我,用眼神示意我看向她的右侧。右侧有什么?我看过去,一时之间无法明白她的用意。 她的右臂也受了枪伤,右手微握,耷拉在座椅上。我忽然明白,她是想让我看她的手。 我试图从车窗探头进去,去抓住她的手,然而残留的玻璃碎片的尖端刮到了我的脸。我想要把门打开,又担心这样会让她的身体向左侧倾倒,从而引起巨大的疼痛。我只好绕到另一侧,打开车门坐进去。 我掰开她的手,看到了一支蓝sè圆珠笔,然后我充满疑惑地看着她。 “带着它……走……快走……”她说,表情开始表的焦急起来。 我把圆珠笔握在手中,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让我离开。 “快……”她又在催促,“有……炸弹……” “炸弹?”我差点跳起来,慌张之下,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从这辆车里钻出去。然而我很快就冷静下来,我知道炸弹一定不会这么快就爆炸,因为那样的话她早就会赶我走了。“你怎么办?”我急切地问。这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像好莱坞电影里的英雄一样争分夺秒地把她救出来。我无意当英雄,可是我又不想见死不救,虽然没人会知道这件事,但以后我自己回想起来一定会深以为耻的。可是,我的腿肚子却在打颤,我的牙关也被咬得紧紧的,我怀疑要是真的有炸弹,会在下一秒就爆炸,我就会尸骨无存我。我想要逃,逃得远远的,可是结果我的脑子一时发热,竟驱使我打开车门冲出去,跑到左边,想要把蒋兰抱出来。 蒋兰咧了咧嘴角,笑得很牵强,可是她眼里的笑意却很明显。“走。”她说,语气无比坚决。“我活不成了。”仿佛是回光返照般,她流畅地说出这句话,然后闭上眼睛,痛苦地隐忍着。她说得很对,她活不成了,我把她抱出来只会牵扯她的伤口使她死得更快。我想。这不是我的借口,这是事实。明白到这一点后,我知道我必须远离她和这辆车,炸弹也许真的会在下一秒爆炸。 “再见。”我默默地在心里说,跑步回到自己车里。在我把车开动,驶出一百米后,我听到身后传来爆炸的声响。 大火熊熊燃烧。 她到底惹了什么样的人物,导致对方竟然会用炸弹来对付她?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犯的着这么大动真格?是不是太过残酷? 我报了jing。 jing车比救护车来得还要快。我向jing察说明了一切情况,但不包括她给我那个圆珠笔的事。这倒不是说我当时就已经察觉到这东西和她的死有关,而是我完全忘记了这个小东西。而且,最初她要我带着这东西走,我只想到她大概是无比珍惜这个东西而已。 直到回到家,我才忽然想到这支jing致的圆珠笔也许正是她死亡的关键。可是我左思右想,翻来覆去地把弄着圆珠笔,也想不出这东西能给我带来什么线索。没办法,如果想知道她的死因,就只能依靠jing察了。那段路上有录像,jing察会通过录像查找到线索,然后一点点抽丝剥茧。 不过,jing察的办案能力倒是值得商榷,谁都清楚这些jing察是靠什么混饭吃的,不是能力,不是技术水平,更不是办案技巧,他们靠的不过是人际关系,以及应付差事的本事。近年来,科技的进步为刑侦方面提供了很大帮助,但是破案率却没有什么提高。 已经很晚了,我洗了个澡去睡觉。 第二天是星期四,但我不用去上班,在父亲死了之后,我向公司请了半个月的假期,理由嘛,自然是丧父之痛无法承受需要时间来调整心态,我那位严肃漂亮的女上司虽然平ri里对待下属颇为严苛,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关键时候却也显露了一次女xing的柔情,她不但放我的假,还特别温柔地对我说,一切都会过去的,悲痛永远都是暂时的。 其实在她说出这样的话之前,我的悲痛就已经过去了,之所以请假是因为我已经计划好要辞职,而这半个月的假期是我本就有的,无论如何不能便宜了公司。这份工作我已经做了一年之久,要不是女上司漂亮又迷人,我恐怕早就像以前一样换另一份工作了。只是,女上司对我一向忽冷忽热,使我摸不透她的心思,而且,纵使我百般殷勤,阿谀奉承,她也从没答应过和我约会。我有些泄气,想过要放弃,不过每次一想到辞职,这个漂亮女人就像发现了我的意图似的,忽然间对我温柔有加。这就让我又燃起了希望,有希望自然就不想辞职了。反复这样几次,我才明白,原来这位女上司不仅漂亮,还很聪明,她就是想要把我留在身边,享受着被人喜欢的荣宠,却又不肯给我丝毫甜头。老实说,我并不喜欢这样的女人,因此明白这一点之后,我对她的热情逐渐变冷,已经想着等我休假回去就递出辞职申请。 接下来我就要考虑找一份能够让我稳定下来的工作了,我不但需要钱,也需要稳定。 对于父亲之死,悲痛那么快就过去这让我自己都大吃一惊,后来我分析,这大概是因为我们在母亲死后就不怎么交流的缘故,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我们更多时候却像是两个陌生人。我拒绝和他谈心,他也从来不和我说他工作上的那些事,我们之间变得越来越沉默,母亲活着时那种和谐温馨的家庭氛围一去不复返。而且,他总是很忙,我把这种繁忙和他的女助手联系在一起,越发不能原谅他。有时发现他想要同我交流,我就会找个借口冷冷地走开。 总之,我并没有那么悲伤,起初那份难以自制的悲痛只是短暂地在我心头盘踞了一会儿,随后就像一朵云一样飘走了。在我之后度过的这一周里,这种悲痛再也没有出现,只是偶尔会感到一种小小的惆怅,以及当我们失去了什么东西后会有的那种淡淡的怀念。 ; 第五章 什么?是意外事故? 回到星期四。 早上七点多,我接到了我的朋友孙志轩的电话。 被人从美梦中惊醒是一件很让人恼火的事,于是我不等他开口就劈头盖脸地骂了他一顿。他倒也不生气,反而乐呵呵地在我住嘴之后问我,“感情我惊扰了你的chun梦?” “去你妈的!” “要不就是你正搂了个美人xx?” “我搂你妈!” “行了行了,消消气,喝口水,完了问问我,到底找你有什么事儿。” 我已经彻底醒了,拿起放在床头的杯子,把昨晚喝剩下的水一口气喝干,顿时火气降了不少。“找我干嘛?” 孙志轩嘿嘿一笑,“好事儿,绝对是好事儿!你一定没看今天的早间新闻吧?” “**的能在梦里看电视啊?” “那你就听我慢慢说。” “别墨迹,快说。” “是这样……那个谁死了。是你一直讨厌的那个家伙。”他故意吊我胃口,不先说出名字。 可是我没那么傻,我立即想到昨晚的事,难道他已经知道了?我问他:“你说的不会是蒋兰吧?” 他大吃一惊,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我冷笑一声,“昨晚我就在现场!” “别开玩笑。” “这种事情我干嘛要开玩笑?” “得了吧。”他一副对我爱理不理的口吻。 我有些生气,“你凭什么不相信我?” “我在现场可没看见你。”他说得那么肯定,好像他昨晚真的也在现场似的。 我哼了一声,说:“开玩笑的是你吧?” 他竟然急了,“我说谷天远,你就别耍我了,那么大的电视屏幕,你要是在里面我还能看不见,再说就你那副德行,哪怕你就站在犄角旮旯我也能一眼看到你!你是不是做梦上电视来着?” “等等——新闻里播了昨晚的出事经过吗?” “播啦,要不我能那么肯定你没在吗?那是监控录像拍到的。得,我知道了,你就是在故意耍我,对不对?”他怒气哼哼地说。 我当然不可能相信他。因为既然是监控拍到的,怎么可能会拍不到我?“你肯定看到的是全部经过?从她被枪击到她的车子爆炸?你看到了凶手吗?是谁?”我问。 他那边顿了一下,我差点以为通讯中断。“你说什么?”他问我,语气惊讶不已。 我以为他没听清,就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他明显生气了。“哥们,别睁着俩眼说瞎话,我知道你在忽悠我,不过在你面前,我的智商还是够用的。要我说,你真该起床,在网络上调出早间新闻看看,或者直接看别人上传的视频。这样你就知道你这种忽悠手段有多么白痴了。” 他没等我回答就挂了电话。 他的生气不像是假的,这让我满头雾水,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难道我听错他说的名字,实际上我们是在说两个完全不同的女人?不管怎样,听他的话看看视频就知道了。我趿拉着拖鞋,裹上睡袍走出卧房,来到客厅的电脑前面,调出了早间新闻。我拖拽着进度条,直到听到优美端庄的女声说着“现在播报一起交通事故——” 交通事故?明明是凶杀! 应该不是关于父亲的女助手之死的,看来我和孙志轩说的的确不是同一个人。我耸耸肩,坐下来想要看看这个可怜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真是凑巧,我居然看到新闻画面切换到了那座大桥,继而,我看到了一辆白sè汽车异常迅猛地撞上大桥护栏,护栏被撞穿,车子掉了下去。显然,这是路边监控拍摄到的画面,整个过程又被回放了一遍。原来这个女人也是在这个地方出事。这种巧合让我产生了兴趣,继续看下去。 镜头从护栏逐渐移到了桥下,一辆白sè汽车躺在那里,整个车身损毁极为严重,看情形,应该是从桥上直接冲了下去。难道是昨晚出事后,有人开车到那里时发生车祸,导致此人从桥上冲了下去而死?可是jing方难道没有封锁那里吗?那里是案发现场啊! 随后我的视线停在那辆白sè汽车上——怎么会这么巧?镜头在那些忙碌的jing务人员身上徘徊,最后终于定格在肇事女司机的脸上。她坐在驾驶座上,脸上满是依然凝固的血迹,眼睛微张,一缕头发垂下来,和她的血一起粘在她的鼻梁上。 我的心砰然跳动了一下,随即停止。 竟然是她! 她是父亲的女助手,是我昨晚看到的那个遭受枪伤和车祸的女人,是我眼睁睁看着车子爆炸、而她就坐在车中的那个女人!难道她不应该和车子一起消失在熊熊火焰之中吗?难道她还能让我们看到她的完整尸身吗?这可能吗? 我感到万分惊愕,一时间竟忘记了如何思考,等到我冷静下来,开始思索整个事情时,一个念头蹦出脑海:难道昨晚我看到的一切是我做的一个梦?还是我昨晚喝了酒产生了错觉?我拍打着脑袋,思来想去,始终记不起自己昨晚喝过酒。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记忆力,也许我连喝酒这件事都忘了。可是,如果那一切不是真的,为何我的记忆却如此清晰?为何我连当时的感受都记得一清二楚?我还记得她给了我什么东西,对,那个圆珠笔! 我激动万分地寻找圆珠笔,担心自己找不到它,假如是这样,那么我就会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幸好我在沙发那里发现了它,它被我胡乱抛到了沙发角落。我握着圆珠笔,确信自己的记忆没有错,那么,一切是怎么回事? 我来回踱步,脑筋转得飞快,很久没有什么事情能让我的大脑如此投入了。最后我断定,一切有多种可能。 一,电视台在做假。谁也不能肯定电台会不会播报一些假新闻,但这种可能xing的确存在。而假如需要造假,电视台可以非常容易地就做到,就像拍一部电影,有演员、有场景、有导演就能成。自然,还制作了假的监控录像。 二,jing方在撒谎。出于某种原因,jing方不想让公众知道女助手的死亡真相,他们编造了新的说辞,并伪造了现场,制作假的监控录像。 三,昨晚我见到的可能是假jing察,他们其实是杀害女助手的真凶。因为不想被jing方怀疑,他们伪装成jing察并伪造了案发现场,随后真正的jing察才赶到。也就是说,我昨晚是在和一群凶手打交道。不过,昨晚出现的jing察有我认识的人,这一点足以说明那些人不是假jing察。 可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事情的关键却是:他们怎么弄出另一个女助手的?毫无疑问,她必然会死无全尸,可是我在视频上看到的她非但尸身完整,而且和她一模一样,完全排除另一个女人冒充她的可能xing。除非她有一个双胞胎姐妹,四十多年来从来没和她相见过,如今突然出现就来冒充她的死尸——这情节也太狗血了吧?现在的电影都不喜欢这么拍了! 我实在想不通,给孙志轩挂了个电话。 对方接到我电话后很是得意,一副口吻得意得就跟忽然间从我孙子变成了爷爷似的。“怎么样,你都看到了吧?” “孙子,”我深吸一口气,极其严肃地对他说,“我有事情要对你说,电话里说不清,你马上给我过来。” “kao,什么事情这么紧张?我还得去工作。” “工作个p呀!谁不知道你三天两头就翘班?” “那我也去不了,没车。” “车呢?” “我老妈开车去西城做脸去了。” “一大早就去?”对于他那个爱俏的老妈,我真是有些无语。 他叹了口气,“还不是她想去就去?这个家谁能管的了她?谁又敢管她?我说远远,你既然那么急,就开车来接我好了,我在家等你。快点儿啊!” “拜托你不要再叫我远远——”远远是我小时候妈妈对我的爱称,自从这件事被孙志轩知道后,就一直遭到他不同程度的嘲笑,导致我如今一听到“远远”两个字就上火。估计我老妈活过来这样叫我都不能让我重新喜欢上这俩字了。 “那你也别喊我孙子!切……对了,记得开你家老爷子那辆车来!”孙志轩叮嘱我,不等我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我知道他希望我低调些,这不是为我,是为了他的爸爸。他的爸爸是一名高官,为了避免被人怀疑贪污或是留下把柄,他们一家人从来不买奢侈品,从来不买高档车,也不住高档小区,就连孙志轩的工作,他的爸爸也只是给他安排了一个小小的公务员职位。不过别人不知道,我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和我相比,孙志轩才是真正的富二代,人家是藏而不露。 不过,我每次都会故意开我那辆凯雷德escde去他家小区门口接他,并高调地把喇叭按得全小区的人都能听到。每当孙志轩在众人不怀好意的注视中钻进我的车,他就会劈头盖脸地对我一顿骂。他说他老爸早晚都会栽在我手里,我说不可能,他老爸那么大的官,根本没人敢动他。 半个小时后,我们碰了面。 ; 第六章 隐形高富帅的泡妹逻辑 孙志轩不但是个富二代,还是个帅哥,是那种浓眉大眼而非nǎi油小生的帅,他的祖母是意大利人,因此他多少有些混血,有一双电力十足的大眼,和轮廓分明的五官。他肩宽体阔,身材高大,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一种男子气概,他不需故意耍帅摆酷就足够吸引几乎任何从他面前经过的美女。此外,他还拥有极为温厚宽容的笑容,那笑容会让你不由自主地想去信任他,就像信任自己的父辈兄弟一样。很多女人往往就是因为他的笑容才会上当,上了这家伙的贼船,被骗sè骗感情不说,这个混蛋有时还会哄得女人乐颠颠地为他花钱,甚至有那么两三个还为他花光了存款——这种卑鄙行为也就他孙志轩能干得出来。 不过,面对我的指责,孙志轩从来都是振振有词。他说男人和女人都是各有所需,他满足对方,对方当然也要满足他什么。再说,那些女人还不是看他帅气才喜欢他,贪图他的外表而不是他真实的内在本身就是一种令人唾弃的行为,就像女人贪图男人的钱财而和男人在一起是一个道理。他这样说的时候,还会对着我露出温和的笑容,一副他绝对值得我去相信的模样。 简直就是歪理邪说,每次他这么说,我都会骂他无耻。我觉得女人喜欢有钱的男人并没有错,因为钱能给人安全感,不只是女人,连男人都是这样感觉的,所以,有钱的男人自然更加讨女人喜欢。而女人喜欢帅气的男人就更没错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男人还不是都喜欢漂亮女人么? 孙志轩说,我是有钱人,所以才会这么想,假如我是个穷光蛋,我就一定能深刻理解他的想法。 他说得好像他是一个穷光蛋似的。他还不知道,现在的我倒是成了彻头彻尾的穷光蛋了。 现在,这个假穷光蛋正钻进我的车,嬉皮笑脸地问我吃过早饭没有。 我说没有。我很奇怪,他今天为什么没有因为我狂按喇叭而生气。 他显然没注意到这一点,只顾对我说:“那就去益州路,那儿有一家煎饼铺子,卖的煎饼特别好吃,我请你。” 我瞪眼看着他,“你要请我吃煎饼?” “别瞧不起煎饼,煎饼这东西也是能屈能伸的,屈起来可以叫卷饼,伸直了可以叫大饼,你要是吃不惯也可以像吃西餐一样抹些nǎi油番茄酱啥的,还是不行就切成一条条的回家拿锅炒一下,那就是炒饼了。” “我没有心情听你胡扯,也没有心情吃饭。” “可是我有啊,我现在饿坏了,老妈出去的早,没人弄早饭,不过她就算在家也不会弄早饭的,我家里已经一个月都没开过火了,摊上这样的老妈可真是倒了我八辈子血霉。喂,快开车,别磨磨蹭蹭的。” 我摇摇头,开车朝益州路方向驶去。“有妈就不错了,你就知足吧,我才是真的倒霉,认识了你这种混蛋——你居然都不问问我找你有什么事儿?” 他恍然大悟似的扭头看着我,问:“对,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我恨不得踹他一脚。拉下脸来没说话。 他竟然也不再次问一问,反而悠闲自在地哼着小曲看着窗外,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到了地方,他让我在车里等他,独自跑去煎饼铺前面。那是一个很小的铺子,不过买煎饼的人着实不少,队伍排成了长长的一条。孙志轩加入到队伍中。但我看得出,他对于煎饼的兴趣似乎不是很大,因为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引颈看向前方的煎饼铺,而是时不时地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什么人的样子。 忽然,他双眼放光,那种光芒我再熟悉不过,每次有令他心动的女人出现,他眼里就会出现这种光芒。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一个长发飘飘、挎着绛紫sè包包的女孩正脚步匆匆地走着,很快就走到队伍后面,加入排队者的行列。在此期间,她抬腕看了一下手表,显得有些焦急。在她偶然向后一瞥时,我看到了她的脸。模样还不错,只是有些太瘦,现在的女孩子不知道为什么都喜欢把自己弄得像一根竹竿。 忽然,女孩子看见了孙志轩,她立刻喜笑颜开,隔着几个人冲着他打招呼。孙志轩微微点头,故作姿态地露出长者般那种睿智宽厚的微笑。要是我在旁边,一定会忍不住损他几句的。不过老实说,有些女孩子也有些太过愚蠢,帅哥一个微笑就能让她们心里乐开花,冲这点,孙志轩也许并不那么值得鄙视。说到底那其实也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谁让那些女孩子不学得聪明一点儿呢? 两人越聊越热乎,竟然干脆离开了队伍,站到一边聊起来。别看孙志轩在我面前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一旦到了他所追求的女人面前,他是要温柔有温柔,要斯文有斯文,他还会根据对象的不同来决定自己是该做一个憨厚的有着长者风范的男人,还是做一个时尚风趣的个xingcháo男。总之,对于泡女人,孙志轩有着自己的一套独特手段。 我看出孙志轩并没有买煎饼的意思,他不过是为了这个女孩子而来,为此我有些恼火。下了车,我径直朝两人走去。我有一种想要揭穿孙志轩企图的yu望,好报复他刚刚对我的愚弄。 孙志轩早早就看到了我,他不断示意我别过去,可是我冷笑着,还是走了过去,并用充满鄙夷的口吻说:“我说孙子,你家爷爷等急了,还不去买煎饼?” 他急忙把我拉到一边,低三下四地说:“我不对,我有错,那你也不能来捣乱啊,回车上再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能和她有个约会了。” 我决定给他一次机会,“好吧,但我只给你五分钟。” “行,你先回去。” 我刚要走,肚子忽然叫了一声。“能不能一边排队一边聊?”我问,“我饿了,给我买个煎饼。” 他满口答应。等我回到车上时,他果然已经拉着那女孩站到了队伍后面。看排队的情形看,估计我要等不止五分钟了。估计孙志轩巴不得这样呢。 十五分钟后,他回到车上,喜滋滋地对我宣布了好消息——他晚上要和这女孩约会。随后他递给我一个煎饼。 我一口咬下去,味道还真不错,于是我三下五除二地吃掉煎饼,发动车子。 孙志轩一边吃煎饼一边和我说着那女孩。“她在附近一座办公楼里上班,每天早上都吃这一家的煎饼,碰巧我那天路过这里时没吃早餐,就下车去买煎饼,结果她就排队在我后面。跟你说,从她那眼神里你就能看出,她有多么喜欢我,简直就是在犯花痴!估计这辈子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帅的帅哥吧。唔,我猜呀,要是我好好表现一下,今晚好事儿就能成。” “你一天到晚除了搞女人还能做什么?” “我看你是妒忌我吧?人家看见你可没两眼放光呢。”他一脸的鄙视,“你一天到晚又在做什么?除去玩游戏,你还不是在想女人。” “我和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一样有两个蛋一根火腿?你不会想告诉我,你那根火腿早就罢工了吧?” 我破口大骂,他撇撇嘴,得意地笑起来。 “话说你找我到底什么事情啊?”他终于知道主动问我了。 我告诉他,“回去了在说。” 一回到家,我就把我所经历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包括我的推测。 起初,孙志轩这混蛋居然以为我是在编故事逗他玩,在我多次保证并险些发火之后,他才愿意相信我。“可是,”他转动着那支圆珠笔,“她干嘛给你这支笔呢?看起来不过是一支普通的圆珠笔……咦,这支笔怎么拧不开?”他用两手用力拧,那支笔还是原样。他哼了一声,用了大力,那架势好像要把这支笔捏碎似的。不过即便这样,他还是没能把笔拧动。他气急败坏地把笔摔倒桌子上。“你瞧,还是一支破笔,那个老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苦笑,“总之这支笔可能会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不管怎样,我觉得她不会无缘无故给我这么一个东西的。她虽然让我讨厌,可我还是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我父亲也是这么评价她的。” “那你倒是说说这支笔能让你想到什么?”他摆出一副信不过我的模样。 “至少能让我确认昨晚发生的事是真的。” 孙志轩忽然无比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说:“整件事太诡异了,照你所说,她和车子都应该消失在这个世界,可是凡是看过早间新闻的人都能证实她和车子的存在,以你的理解,你认为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吗?这分明是科幻小说里的情节。远远,我不想再怀疑你,也不想惹你不高兴,但是,要是让我知道你在耍我,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我发誓我没撒谎,可是我也没法证明我说的是真的,就算我带你到案发现场,那里也应该早就被清理了。如果是jing方说谎,他们势必会把现场布置得就和新闻中描述的一样。如果是电视台说谎,也不会留下昨晚真实的证据,好让别人有机会揭穿他们的。” “案发现场?”他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你今天去过那里吗?” “没有。” 他微微一笑,抚过头顶jing短的头发,帅气的脸向上一扬。“不去看一下怎么能知道是不是留下了一些线索呢?” ; 第七章 哪来的完整尸体? 我恍然大悟,不错,我居然忘了这件事,看来把孙志轩找来还真是一件正确的事。说起来,我的狐朋狗友虽然不少,但真正让我信任并热爱的如今只剩孙志轩。 那些在我生命中曾经无比重要的哥们,都已经因为种种原因而变得生疏,这很正常,我已经二十七岁,早就看明白了这些事,从不责怪任何人。只是,我会更加珍惜身边的朋友,比如孙志轩。而他也没有让我失望,比如现在,他就不但帮我分担了烦恼,还在帮我出谋划策。 不过,我找来他的初衷其实很简单,我只是不想整件事只有自己知道而已,因为这样的话,我真怕有一天一觉醒来,我会怀疑整件事的真实xing。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会把我逼疯的,真相会不复存在。因此,我必须说给其他人听,我必须让第二个人知道这件事,这样我才能留住真相。另外,整件事太过离奇,我不能让我一人独享。要知道,孙志轩对于这类事件最感兴趣,为此,他还曾经做过两年jing察,后来辞职不干了,原因是当jing察太无聊。这个理由让我啼笑皆非,做jing察都无聊,不知道还有什么工作能够不无聊的。 其实我完全能理解他的想法。他对我说过:起初他以为jing察是那种揣着枪、正义凛然、惩恶扬善的光辉角sè;当了jing察后,他就发现原来jing察不过是和常人一样吃吃喝喝、表面风光内里卑微、自私又自立的正常人,耀眼光环不过是人们一厢情愿加上去的,更可恨的是那些没完没了的偷摸拐骗之类的案件,简直让你觉得英雄永远没有用武之地。总之,孙志轩就是那种把小说和现实混淆,傻傻分不清楚的那类人,永远在寻求刺激,永远觉得生活无趣。 他曾经有两年去地下拳馆打黑拳,这么做自然不是为了那少得可怜的奖金,他不缺这个,也不需要这个,他去地下拳馆完全是为了寻求刺激。我跟他混过半年,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的低谷,因为对父亲的仇视,我和他彻底闹翻,差一点断绝父子关系。心情的抑郁促使我想要发泄,于是我便去了地下拳馆,不是为了揍别人,而是为了挨揍。每次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回家,我就感觉到轻松的喜悦。这种状态因为一个女人的出现而宣告结束。 我开车带着孙志轩来到案发现场。 现场还拉着jing戒线,但没见到一个jing察。看到桥护栏的第一眼,我就明白,我的猜想是对的。一切都被做了改动,昨晚车撞到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很大的豁口,新闻里车子就是从这个豁口掉下桥的。我指给谷天远看。“就是这儿,看,昨晚这儿的护栏绝对没有缺口,有人做了手脚,监控录像也一定是有人故意做假。” 他点点头,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每当他认真起来时,他浑身散发的男子气概就会更加浓郁,我相信此时要是有女孩在场,一定会在此刻萌发要为他付出一切的心思的。他带头越过jing戒线。站在大桥豁口边缘向下看,然后指给我看。“下面有被清理过的痕迹,就是说,这里真的发生过一起车祸,电视台没有说谎,那些赶来的新闻记者也只是真实地报道了他们所看见的事实。”他看着我,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我有些气恼,“难道你还在怀疑我编了故事来骗你?” 他翘起一侧嘴角,咧嘴笑着,“我也不过是在说出事实罢了,你急什么?放心,我不信任你还有谁能信任你?我看我们还是好好观察一下,也许能发现什么线索。” 他说得对。我想他可能要发挥他当jing察时的那点儿侦查能力了,果然,孙志轩忽然兴高采烈地招呼我,让我到他那里去看看。 我走过去,他正弯着腰,伸手拨开一颗小石子。“你看到了什么?”他问我。 这会儿,他表现得就像是一个老刑jing在教导我如何查案似的,一脸考验我的表情。我不屑地哼了哼,决定给他自我表现的机会。“我什么都没看到,怎么了?”我故意这样问。 “马路很干净,对不对?”他蹲下来,得意洋洋地说,“假如这里曾经燃过熊熊大火,那么,一定有人扑灭了大火,清走了尸体及汽车残骸,随后冲刷了马路。对不对?” “没错。” 他得意洋洋地继续向下说,“但他们忘记了桥护栏。在这之后,他们安排了一辆车冲下桥,护栏被撞穿、崩坏,这粒石子就这样崩了出来——行了别装了,我知道你早就看出来了,这样玩我有意思吗?” 我嘿嘿一笑,“要不要我夸奖你,你很适合当jing察?” “不用,被你夸奖有什么出息?当年打拳时,你简直把我当祖师爷一样捧上了天,我也没觉得有什么荣幸的。” “别不知好歹!我可没夸过你,我没损你就不错了!” “话说那会儿幸亏你不打拳了,不然现在可能已经躺在医院里,残了,要我说,你那点儿本事碰上小偷也别去追,不然你可是会闪了腰的……那多划不来啊。” “**的少损我两句能让你折寿?” “哎哎,一说起打拳那会儿我就想起来那个云朵朵,话说当初幸亏有她逼得你不能去打拳,你可要好好感谢她呢!” “那你要感谢谁?”他在两年前也结束了打拳生涯。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因为我当然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才这么做的。两年前,我们一位共同的朋友出车祸死了,我们都很伤心,孙志轩最为痛苦,他一连几天jing神恍惚,唉声叹气。等到他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就宣布,他要告别拳坛,好好享受人生。从那之后,他生活的重心便转移到了女人身上,而在此之前,他是很少和女人接触的。就因为我们这位共同的朋友之死,他华丽转身变成一个花花公子。然而这并不代表他忘记了那位朋友,事实上,每次提到那位朋友,他都会表现出痛苦。 此时,孙志轩皱了一下眉头,没说话,神sè间隐约现出一丝烦忧。我当然也不会逼他回答。为了摆脱我口不择言带来的尴尬,我提到了云朵朵,“嗨,你都不知道,云朵朵前天晚上还找到我了,开口就问我,愿不愿意看她脱衣服。” “靠!”孙志轩立马抬起头,瞪眼看着我,“然后呢?” “你猜呢?”我笑眯眯地说。 他露出无耻的坏笑,拿手指点着我,一副不出他所料的神情。 “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啊?”我给了他一拳,“那是在游戏里,就算不是在游戏里,我也不会碰她的,我跟你说过,这女人是个疯子,我可不想再招惹她。其实我也不能肯定那个女人是她,因为她没道理知道我的游戏id……我说孙子,不会是你告诉她的吧?” “胡说八道!我和她可没有联系!我从来不联系兄弟的女人,曾经的女人也不行!再说你都不能肯定那是她,怎么就能把过错往我身上推!” 我也只是随便问问,不过他回答得那么庄重,反而让我起了疑心。但目前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我在他身旁蹲下,从他手里拿过小石子端详着。 “这黑乎乎的小石子就是证据,是这里曾经燃起了大火的证据。”他在一旁说,“不过这也不能证明你昨晚所说的一切属实,因为这里很可能早就发生过类似事情。” 我拍拍他的肩,站起来,“行了,我看我们用不着找什么线索了,既然你信任我,就没这个必要。如果想通过任何线索来揭穿今天早上的假新闻,那么我们就更是白费力气了,因为我们就算找到证据,也没人会相信我们。而且胳膊扭不过大腿,就算有人相信我们,也不可能站在我们这边。”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也站了起来。 “反正我也不喜欢那个蒋兰,死了就死了吧,我不会去查凶手,而且事情明摆着,这是一件严重的事情,我可不想被卷进去。还不知道这女人惹恼的是哪一方的重要人物呢,我们还是远远避开为妙。昨晚我目睹了事实,可能已经对我有所不利了。没准哪天会出来个人杀我灭口呢。” “可是难道你不好奇吗?”孙志轩盯着我,“那具完整的尸体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要给你一支笔?你说过她曾经给你打过电话,说是有事情对你说,你不想知道那是什么事吗?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她的死同你也有关?” 我可担当不起这么重的责任。“胡扯,怎么可能跟我有关?我遵纪守法,彬彬有礼,从没有过仇人——” “没错,就连最恨你的那位心理医师也不算是你的仇人。” 我听出这小子是在故意嘲笑我。“别什么事儿都扯上云朵朵。” “是你先提到她的,可不是我。”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想再理他。他却主动把话题转到了正经事儿上。“要不要我打给我那些同事,询问一下案情进展或是提出看一看那具尸体?我怎么都想不出jing察是怎么弄出这具尸体的。” “亏你想得出,你就不怕jing方把你杀了灭口?明摆着是jing方做了这一切,你还自投罗网。我看你还是假装什么都不关心的好。谁知道背后隐藏着多么庞大的力量呢?” “是吗?”他指了指监控,“都已经拍下来了,我们——包括你——恐怕难逃一劫哦。” “闭上你的乌鸦嘴。”我掏出钥匙走向我的凯雷德,孙志轩紧跟在我身后,怂恿我继续调查下去,我懒得理他。 ; 第八章 前女友来访(一)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天晚上八点多,云朵朵来到了我家。 云朵朵就是那位一直纠缠着我的心理医师。说是一直纠缠并不确切,因为她已经有两年多没在我面前出现了,两年前,我费了很长时间才将她彻底摆脱。本以为能够高枕无忧,哪知道隔了两年多,她居然再次找上门来了。 乍见她我一时难以置信,呆了片刻才确定,站在我面前的的确是我唯恐避之不及的瘟神云朵朵。 她变了,较之以前更为漂亮迷人,顺直的披肩发变成了慵懒的长卷发,每一个弧度都勾勒出她如今的成熟与妩媚。以前她的脸蛋微微有些婴儿肥,那让年纪轻轻就成为心理医师的她看上去有些稚嫩。如今婴儿肥不见了,轮廓分明的面部让她看起来更多了一丝成熟女人的韵味。她那双大眼睛还是像那样清澈迷离,只是看着我时没了那种含情脉脉,而且眼睛上似乎还罩上了一层雾霭,使得我无法像从前一样,透过她的双眸把她整个人看清楚。 她站在那里,盈盈浅笑,不知道的人一定会觉得这是位亲切迷人的天使,那些到她那里寻求jing神上的帮助的人一定会乐于信任她。但只有我知道,她其实是个魔鬼。 我杵在那里,半天没吭声。一来老情人见面让我感到有些尴尬,二来我的脑子正快速转动着,思索能把她拒之门外的理由。当然,如果我足够狠心,我不需理由就可以把她赶走。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她淡淡地微笑着。 “这个……好像有些不方便,我……”我耸耸肩,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我女朋友在里面。”我已经准备好要面对云朵朵哀怨的眼神,或是她骤然的哭泣了。要知道,以前的她就是这样。 哪知她却只是咯咯笑着,用一种不以为然的语气说,“女朋友?哈,那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这样说,好像我对你有所企图似的,我不过是作为你的老朋友前来探望一下你而已。” 我审视着她,看不出她是否在撒谎,就连那双总是出卖她心情的眼睛里,我也没看出什么异常,她也许真的只是前来探望老朋友,两年的时间足够她把我遗忘。要是我坚持说她还喜欢我,恐怕就会被人理解为一种自恋了。可是,不管怎样我还是不想再和她有什么牵连,所以我说:“时间有些太晚,不如我改天去看你,怎么样?” “担心你女朋友误会你?放心,我会和她解释的。”云朵朵语气诚恳地说。“我知道你是在害怕我,我也知道以前是我有些过火,不过人是会改变的,我这次还真不是来找你麻烦的,相反,我可能还给你带来了一些消息,对你非常有用的消息,难道你不想听吗?” “什么消息?”我问。 “你不会这么狠心,让我一直站在门外说话吧?”她笑眯眯地问。 我犹豫着,思索着这样做可能会导致的后果。老实说,她那副坦然自若、云淡风轻的样子让我感到心安,也许她是真的变了,我不该再像以前一样那么不客气地对待她。谁不会变呢?我又怎能自以为是地认为她还喜欢我呢? 那个游戏里的女郎可能并不是她,是我自己多疑罢了。 于是我请她进来。 她踩着轻盈的步伐走进屋里,环视着整个房间,用一种清幽飘渺的声音问:“你女朋友呢?在卧房?” 我点点头。问她是不是要喝点儿什么。 “柠檬汁。”她回答。我走向冰箱去为她拿柠檬汁的时候,她有些漫不经心地问我:“你呢?还是那么喜欢喝咖啡?” “已经不了。” “厉害,我记得那时你喝咖啡都上瘾了,要是手边没有咖啡简直就什么事情都做不成,是吧?没想到你居然能把这个习惯戒掉,不过这样也好,咖啡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嘛,容易失眠心慌哦。”她的话越来越多了,不过,她的口吻的确是老朋友的口吻,没有作为前女友的失意和不甘,也没有找上门来故意找茬的尖酸。仿佛就是分别已久的老友在闲叙往事。 “你也改变了不少。”我说,犹豫着是不是该给她一个赞赏的笑容,最终我认为还是严肃一点好,因为我不想让她认为我有多么欢迎她的到来。万一她这次从我这里感觉到了温暖,下一次又来怎么办?三番五次导致她再次喜欢上我怎么办?我可不能冒这个危险。 “人都是会变的嘛。”她感慨着。“对了,我听说你父亲去世了……你没事的吧?” 我把柠檬汁递到她手中,“你看我像有事吗?” 她微微一笑,当她这样笑的时候,我就会从她脸上捕捉到一种我以前从未见到过的风情。“的确不像,老爷子才死没几天你就已经金屋藏娇了,估计老爷子恨不得从棺材里蹦出来——不是要打你,是要奖赏你,因为他不必担心你们谷家无后了。”她笑着说,带着点讥诮的意味。 “我怎么听着像是你在损我呢?” “有吗?”她看着我的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温柔到极致的笑容。 最初打动我时,她依靠的就是这种温柔的美。 我有些恍惚,依稀觉得自己又看见了三年前的她。与她见面的前一天,我刚挨了揍,情绪非常高昂,然而我的坏心情总是在我情绪高昂的时候突然而至。我知道我的生活状态需要改变,我必须走出我人生的低谷,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我去看心理医生。正是因为这样,我认识了云朵朵。 我记得当时的她坐在办公桌后面,双手搁在桌子上,对着我盈盈浅笑,笑容里的温柔让我莫名其妙地对她产生了信任。那一天,我还记得她穿了一件得体的深sè套装,把她显得小巧干练,却又不失女xing的柔情,而她那头黑sè长发像瀑布一样垂下来,黑亮的眼睛则像夜空里的星星一样迷人。 我记得我坐在她面前时说出的第一句话是:“真的会有这么年轻漂亮的心理医生吗?” 云朵朵的回答是温柔到极致的笑容,以及梦幻般动听的声音:“如假包换。” 就是那笑容让我爱上了她,直到如今我仍记得当初那一刻的怦然心动,就像是心底有一颗种子忽然破土而出,开始生根发芽。再也不曾有人使我产生过这种感觉,可以说,我对她一见倾心。幸运的是,她也爱上了我,在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后,我们就开始了频繁约会。然而,我只是没想到,那么美妙的开始,竟会有那么糟糕的结局。 我们有过一段美丽的快乐时光。因为她,我和父亲的关系虽然没有实质xing的缓和,却终究不再互相仇视;同样是因为她,我走出了人生的低谷期,开始振作向上,积极昂扬。 我曾经觉得,她就是我在茫茫人海中苦苦寻找的那个女人,是我的另一半,是我这辈子都不能割舍的至爱。但ri久天长,她真实的自我就逐渐暴露在我面前。我发现,她敏感、脆弱、多疑,总是调查我的行踪,有时温柔如水,有时又暴躁得像是一头刚刚失去幼子的母狮子,我的一句话会让她胡思乱想好几天,一个表情就会让她突然间发狂。身为一名心理医生,她最该医治的人其实是她自己。 我明白了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落差,明白了之前的美好不过是表象,她并不适合我,我还没有找到我为之苦苦寻觅的那个人生伴侣。对于云朵朵,我已经无法忍受每天胆战心惊的生活,也无法忍受每次说话都要经过仔细权衡——我相信没有男人愿意忍受这样的女人。最终我提出分手。云朵朵当时没有表示出任何不舍,她那种鄙视和仇恨交织的表情让我觉得,她其实早就厌弃我了。 哪知,当晚我就接到她家人的电话,说是她割腕自杀了。当然没死成,我去医院看她,她却把我赶出了病房。我以为我们之间就这样结束了,心里虽然有些愧疚,却也觉得轻松很多。然而天不遂人愿,她刚出院就找到我,说要和我重新开始。我不同意,她便开始了对我的纠缠。哭诉、乞求、托人帮忙之类的事她都做过,那段时间她变得异常温柔,总是想尽办法讨好我。然而,我丝毫没有心软,对于她,我表现出了让我自己都大为吃惊的绝情,这大概是因为我始终觉得我和她永远修不成正果。既然如此,何必浪费时间和感情? 又经过一段时间,我终于彻底摆脱她。我应该为此感到愧疚,因为我对她太过残忍,然而,我深深知道,有些女人,你对她好,就是对自己残忍,我不会折磨我自己,所以我只能折磨她。 一想到那段可怕的ri子,我仍心有余悸,忍不住看了一下时间,想着还是早点打发她离开的好。 ; 第八章 前女友来访(二) “对了,你究竟给我带来了什么消息?”我问云朵朵。 “这么急着赶我走?”她看出了我的心思,“我还以为能和你多叙叙家常,不过也是,有美女在楼上等着,你哪有心思和老朋友叙旧?” 她盈盈浅笑,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气恼,更听不出醋意,也许她是真的不再喜欢我了。换了以前,她恐怕早就已经暴跳如雷了。此刻,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现于她的嘴角,淡淡的风情现于她的眉梢,眼睛里的光芒迷离而深邃。我不由自主地心动了一下,忆起了曾经和她在一起时的美丽过往。在我回忆时,和她的爱情越发显得美丽动人,我甚至感觉到了那股驱使我想要重来一次的yu望。但是我很清楚,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任何方式的挽留都不会把美好重新带给我,我能够做的只有铭记和怅惘。 我把视线挪开,不想被面前漂亮的脸蛋再次吸引。见我不回答她的话,她先开了口。“算了,反正我这次来也不是为了要和你叙旧,我是为了正经事来的。”她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其实我时间也不多,咱们就长话短说——你记得周明吗?” “记得,那家伙一直追求你嘛,怎么,他现在是你男朋友?” “还不是。”云朵朵淡淡地说,“你知道那家伙口无遮拦,还是个jing察,对不对?” 我点点头。 云朵朵继续向下说,“要是喝了酒,就更加了不得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朵朵笑了笑,低声开始讲述,“有一次我们一起吃饭,他喝多了,说出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我听出了一丝端倪,想要他继续说下去,他却发现了错误及时管住了嘴巴。后来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就再也不喝酒了。虽然我也努力想从他嘴里套出些什么,可是……”她有些歉疚地看着我,语气真诚无比,“真是抱歉,以前那么对你,一定给你留下了心理yin影吧?你知道吗?后来我心里很是内疚,总觉得想做些什么来补救,我并不是想要你原谅我,好和我重修旧好,我只是单纯地想要让自己心里好过些。那段时间真不知是怎么了,就跟个疯子似的,为这,我请了很长时间的假期来调整自己,不然,我实在不够资格去开导别人……不说这个,还是说说我给你带来的消息吧。” 我诧异于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倒是她撒泼、无理取闹、大发脾气我还能有心理准备。看来我真是误会了她这次来找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重要的消息?”我问。 “是关于你父亲的……”她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总之他提到了你父亲正在搞的研究,也提到了zhèngfu,从他口吻里,我推测,zhèngfu曾经监视过你父亲,而且,你父亲的死并非那么简单。” 我的眼皮剧烈地跳了一下,“你说真的?” 云朵朵点头,“虽然他说得含糊不清,可是我认为我理解得没有错,因为假如不是这么回事,那么他又何必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呢?很明显,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当我追问时,他几乎不假思索就把话题岔开了。我注意到,当时他的手都在发抖。” 我相信云朵朵的话,在观察人这方面,云朵朵一向细致入微,而且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对此事没有一定把握是不会说给我听的,她的蛮不讲理、无理取闹只发生在爱情里,这大概是因为女人总是容易把爱情看做生命的全部吧。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我喃喃着,“zhèngfu为什么要监视我父亲?我父亲究竟在研究些什么?” “你都不知道?”她惊讶地问。 我苦笑,“他不会和我说他工作上的事,何况他就算想说,我也不会想听,最近两年,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淡漠得就像是路人。而他死前那段时间又非常忙,我们有时好几天都见不到一面。我曾想过问他到底在忙什么,可是……其实我并不关心。你说他的死可能和zhèngfu有关,那么……你的意思是在说我父亲可能不是正常死亡?” “我不能断定,目前为止,我只能说,不排除有这种可能。”她垂下头去,忽然变得有些不安,“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你,因为你可能并不想知道,毕竟……毕竟你和你父亲……你是不是在怪我多管闲事?”这样问的时候,她猛然抬头直视着我,某个瞬间,我觉得我在她眼里看到了某种熟悉的情愫。然而我想要仔细捕捉时,却什么都看不到了。她只是像老朋友一样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说什么呢?不管怎样,我们毕竟是父子呀。我很感激你能来告诉我这些,现在,你能不能说说你对我父亲的死有什么看法?”我也变得诚恳起来,就像对待一位老朋友。 “听说他是患了急xing心肌梗死——” “你连这个都知道?” “我稍稍调查了一下。”她微微一笑,“造成急xing心肌梗死的诱因有很多,劳累、情绪、天气、饮食、烟酒等等,除了这些,还有一些人为方法能达到目的,不管医学水平发展得如何迅猛,在这个世界,想杀一个人,永远比救一个人要容易。对不对?”她缓缓道来,一副优雅成熟的样子。她的确变了很多,不但xing格和从前不同,就连说起话来都变得尖锐、犀利。我觉得面前的人是她,也不是她,这既让我感觉新鲜,又让我感觉怅惘,新鲜的理由不必解释,怅惘的理由则是——她不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她了。 我摇摇头,把这种感觉驱逐出大脑,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儿多愁善感。假如我真的想要悲伤,那也不该是因为她,而应该因为我的父亲。假如我能相信云朵朵,那么她的推测对于我来说很重要。早在我父亲死亡的那天,我的脑海里就曾闪现过对父亲之死的怀疑,因为父亲一向懂得照顾自己的身体,他常对人说的话就是:你怎么对待身体,身体就会怎么回报你。 可是,我的怀疑只是一闪而过,因为当时的我毕竟没想到,会有人想要故意杀害父亲。而现在,我已经想要肯定了。不过这一切都建立在云朵朵没有对我撒谎的情况下。她变了,她还像以前一样值得我去信任吗?她会不会有可能编造了整件事?只是,她有什么理由那么做?报复我? 我看向她,与她那双真诚的眸子相对的刹那,我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多疑——就算她想报复我,也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啊! 忽然间,我浑身一颤,由父亲的死联想到了父亲女助手的死,我意识到这两者之间一定暗藏着某种关系。弄明白父亲的死因就能够解释女助手死后一系列离奇之事,反过来亦可,总之,两人被卷进了同样一件事中,这件事导致父亲和女助手先后被杀害。 我觉得,不管我愿不愿意,如今我已经跌进了一张神秘的大网,一个谜题尚未解开,另一个谜题又接踵而至。我要是聪明点儿,就该远离这张大网。 这时候云朵朵站起来,表示时间已经晚了,她应该走了。随后,她落落大方地走到门口。“其实,我并不是想让你去调查你父亲的死,我只是想把我知道的说给你听,我觉得你有知情的权利。这件事……我认为我们都是这样,仅仅知道就好,对吗?不必说给其他人听,也不必为此烦恼。”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随后便和我说了再见。 她没有任何其他表示,好像她真的已经忘记了我曾经是她最爱的人似的。这样一来反而让我感觉怪怪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忍不住猜想自己是不是还喜欢她——怎么可能?一想到她当初的歇斯底里,我就连连摇头,觉得自己实在不该胡思乱想。 ; 第九章 古怪的黑衣女人 我参加了蒋兰的葬礼。 说来我也对她的确有几分同情,不过还没到那种要来参加她葬礼的地步,我也不想对她或者父亲的死进行调查,因为我说过,我不想惹麻烦。都说血浓于水,但很遗憾,在面对父亲之死的谜团时,我没有那种想要迫切揭开的yu望。我的这种冷漠态度让我自己都感觉惊讶。云朵朵是不是知道我会这样呢?不然,她怎么会说出“不让我调查”那样的话?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故意给我找了一个台阶下。 那么,为什么我要来参加女助手的葬礼呢?原因就是——我想看一看她的尸体。无论如何,我都不愿相信世界上会有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我提出看她一眼的要求时,她的家人(她有一个弟弟)有些惊讶,因为我是提出这个要求的第一人。他问我是不是确定这样做。 我肯定地点头,便请他打开棺材。其实,这具尸体一点儿都不可怕。我仔细审视着她,她生前我都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地看过她。她的脸经过细致的休整、美容,虽有些苍白,看起来却反而显得比她生前更平易近人。她的头发被梳得光滑平整,额头有被撞凹的迹象,眼睛闭合着。经过尸体美容师的手一鼓弄,不仔细看都看不出这个女人是遭遇车祸而死的。我又一次仔细看她的模样,觉得自己根本挑不出任何纰漏——她就是她,不会是另外一个女人,即使这事实多么不可能,这也的确是事实。 在我即将离开时,我注意到了一个漂亮的黑衣女人。 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她。 在我父亲的葬礼上,她也曾出现过。那晚,在前来吊唁的人中,她显得最为引人注意。她穿着一袭黑衣,身高足有一米七,五官标致冷艳,葬礼为她的面庞蒙上了一层肃穆,这让她看起来更加不容易接近。 她是谁? 在场的人我几乎都认识,唯独不认识她,而且我断定在我逝去的二十七年里不曾见过这个女人。毕竟她那么漂亮,只要见过一面,我肯定就会记住她的。她是我们的远房亲戚还是父亲认识的故人之女?我觉得我应该对她打声招呼,这是一种礼貌,不过,也可以理解为我另有居心。请原谅我在我父亲的葬礼上,又一次选择了对他的不尊重,毕竟我需要活下去,而想要活下去就一定会有所需要,而父亲死了,他什么需求都不会有,他会和大地、和天空融为一体,成为自然的附属物,成为尘埃、空气,成为过去。 我正朝她走过去的时候,她抬眼看到了我。视线相对的那一刻,我察觉到她的眉头皱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冷酷的光泽。随后她转身就朝与我相反的方向走。走得那么快,好像要故意避开我。 我紧走几步,想要追上她,却被一个熟悉的人拉住,询问我一些关于今后打算的问题。就这样,我和这个女人第一次擦肩而过。 现在,在女助手的葬礼上,我又一次朝她走去,只是这次是偷偷的,经历过上一次,我感觉到她在避着我,所以这一次我要来个出其不意。 哪知她竟然令人出乎意料地jing觉,没等我靠近就已经注意到了我的举动。结果她掉头就走,快得就像逃离瘟疫似的,盘在脑后的发髻都因为她走得过快而颤动不停。我朝她追去,出了殡仪馆正好看见她坐进了一辆黑sè雪佛兰里,很快,雪佛兰奔驰而去。就这样,我和这个女人第二次擦肩而过。 我询问女助手的弟弟,问他是否认识这个女人。我对于这个女人的外貌描述让他很快记起了她,可是他告诉我,他也不认识她,他也从来不知道他的姐姐认识这样一个漂亮女人。 这个奇怪的女人! 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女助手的葬礼上?为什么见到我就跑? 答案在她那里,可是我让她走掉了。其实我原本可以开车去追她,但是我知道这样做恐怕会被她认为我对她企图不轨。尽管让她就这样走掉让我心里很是不甘,可是我有一种直觉,那就是——我和她的交集才刚刚开始。 驾车离开殡仪馆之后,我径直回家。 因为还没有吃过饭,我便为自己冲了一杯速溶咖啡,随后打开冰箱去拿吃的,结果却发现冰箱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我一拍脑袋,记起我早就在前一晚吃光了最后一块面包。这时我便想起老爷子在世时的好处来,至少补充冰箱里的食物这件事不用我cāo心,虽然他很忙,可是他会嘱咐来家里做清洁的小时工补充ri常所需。如今我形单影只,竟然没落到会有饿着肚子的时候。 怎么办?出去采购吧,我又不想动,一来因为想到老头子的好,觉得心头有些酸酸的,二来我就是懒劲上来了。 这时我想起了3d打印机。 第一晚,我最先用这东西打印了一个钥匙扣。我原本以为会花费很长时间,结果却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当时我觉得很是新鲜,继续打印了一只水杯、一个烟灰缸以及一支烟,真是奇了,打印出来的那只烟居然还能抽。第二天便出了那件诡异的事儿,让我几乎忘记了打印机的存在。现在,这东西躺在厨房后面的单间里,正等着我来把它记起呢。 这一次,我决定打印一块牛排试试。 因为手边没有样本,没法通过3d扫描的形式输入三维立体模型,于是我就联网下载了一个现成的3d牛排模型,之后再进行打印输出。 我一边等待,一边想着打印出的牛排能不能吃。 既然那个送货的人说什么都能打印,那么食物也就一定能打印,不过,能不能吃他可是没说。 随后我想起,如果这牛排能吃,那么不知道这牛排是几分熟。 胡思乱想间,有人砰砰敲门。 不用问就知道,能够这样毫不客气地敲门的除了那位送货的,就只有孙志轩了。我一边暗暗祈祷他找我来不是为了那女人的死,一边走过去开门。 他看上去疲惫不堪,一句话也不说就往沙发上一坐,拿起我的水杯就咕咚咕咚喝下去,随后一抹嘴,问我有什么好吃的。 我没好气地回答他:“我也挨着饿呢。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我今天跑了很多地方,询问了两个女记者,一位女法医,一位女护士……”他又喝了口水,有些不满地瞪了我一眼,“给点儿面子好不好?别一副没有兴趣的模样,难道你真的不想知道这几人怎么说吗?” 我双臂交叉,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客气地对他说:“我说过我不想被卷进去,我恐怕已经在危险中了。” “得了吧,要是真像你所说,你早就不可能站在这里了。” 就在这时,我们都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闷响,声音不大,却足够使我们听到。“糟糕!”孙志轩嚷起来,“我怎么听着像是汽车爆胎的声音。” 我们出去后,发现他的汽车轮胎果然瘪了一个。他骂咧咧地踢了车身一下,气呼呼地围着车子转了一圈。“无缘无故的怎么会爆胎?真是奇了怪了。幸好我车上有备胎。”说完他摇摇头回了房里。 我没有这么快就进屋,而是沿着绕院子耸立的高大树篱看了一圈,因为在孙志轩骂咧咧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了周围有什么动静。只是,我走了一圈后没发现什么异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