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 1、PART 1 “定窑花卉梅瓶,钧窑盘,官窑花口盘,龙泉窑的魂瓶……这、这是……青花鬼谷下山罐!天呐,那是——!” 甘愿泪流满面,这真是文艺穷三代,考古毁一生啊! 上个月她刚闭关不久,professor zhao就给她发了一封e-mail,是关于伦敦一场私人收藏陶瓷展的信息。甘愿不屑地撇嘴,私人收藏,最多一两件珍品,况且她没见过的陶瓷也没几件,何必大费周折从朴茨茅斯赶去伦敦呢。眼下这个巡回展览到了家门口,甘愿却又傲娇了,连朴茨茅斯这种小城市都来巡展,可见这个展览一定没啥好东西。 于是她抱着“顺便出门散散步,晒晒太阳吧”的傲娇态度出了门。如今真是悔、不、当、初、啊!别说是三观,连她那快要完工的论文都要被颠覆了! 全球七十九件汝窑瓷器中,除国内留存的四十四件外,其余分布在各国的博物馆和私人收藏家手中,而她如果没有数错的话,这里竟然就有二十余件之多! 她单手扶墙,颤颤地抖开她攥在手里还没来得及看一眼的宣传单,没想到这个把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天价瓷器一一买下来并且全球巡展的不知名收藏家还是她的同胞呢!真是个根正苗红的爱国楷模啊!甘愿很大方地在脑海里给他勾勒了一副国字脸卧蚕眉龙睛虎眼的正义模样。 立好三脚架,扭开镜头盖,屈膝对焦……她的指尖刚按下快门,随之而来的却不是那清晰的一声“咔嚓”,而是急促的警铃声,“零零零零零……” 警铃大响引得看展览的人都惊慌地四下张望,甘愿也怔在那里一头雾水,莫非她的快门键连接到了警报器上? 不过那一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保镖,就让她幡然醒悟了,考古啊陶瓷啊……真是害死人了! 夹起相机撒脚就跑,以他精明严谨的作风,所有的安全出口必定是走不通的,那么唯一的希望只有…… 推开女洗手间里的杂物间,利索地踩上拖地的水桶,推开跳窗,费力地把自己还算娇小的上半身挤出去……然后,她就听见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你以为一招鲜,吃遍天?” 甘愿顿时就僵化了,颤颤巍巍地抬头,对上一张正勾着冷笑的英俊脸庞。 “嗨,小姑妈。”英俊的年轻男人,轻声向她打招呼。 “嗨……”她舔了下干涩的嘴唇开口,虽然尴尬,但如果不开口,应该会更尴尬吧。 “这么巧啊……你也来看展览啊?这个展览里面的东西确实很不错呢……” “多谢夸奖。”顾双城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见她一脸茫然的傻瓜相好心地给她理了一下逻辑,“因为这个展览馆里面的东西,都是我的。”他说着微眯了一下双眼,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也包括你。” “……”很显然,最后一句话杀伤力很大,她赶紧扭动身躯向外挣扎,妄图扭转逆境,“我马上就可以出来了!嘿咻嘿咻……” “你觉得我开这个展览就是为了让你来做逃生训练的么?”顾双城笑容不改,越发灿烂。 “……”她立刻呆掉了,她就知道,宅到生霉都不应该出门晒太阳! 看她懊恼得一脸痛心疾首,他挑了下眉头,“哟,干嘛那么不情不愿,像我是要绑架你一样……” “难道不是!”她愤愤地看去,只怪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如今沦为阶下囚,难不成还要她承认是心甘情愿?! 他显得格外开明大度,“哎呀,那可不行,你可是我小姑妈呢,我怎么能逼你呢……”他说着轻咳了一声,站在一旁的李特助轻拍了一下手,未等片刻,就有人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只元青花递到他面前。他微蹙了一下眉头,李特助赶忙递上崭新的白手套,他慢慢套上手套,才接过东西,冲着悬在半空中的某人摇了摇,“小姑妈,你看……要不你下来,要不它下去,这样就是公平交易,不算强迫了吧!” “……”甘愿抽搐了一下,他应该……在开玩笑吧?这可是元青花呢! 看她的表情略有怀疑,他勾起一抹笑,指尖一松…… “哐——当——!” 她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时,只见一地碎片,连带着她的心都成了碎渣渣,无力捧起。 正当时某人已经又接过一只哥窑圆盘,冲她含情一笑。 “哐——当——!” “你——!”这下连碎渣渣都没了,满地是泪。两年不见,他顾二爷的变态程度只增不减,还是呈平方式的递增啊! 倔强的小姑妈依旧没松口,变态的二侄子就不高兴了,眉头一皱一只汝窑圆洗立刻被敬献了上来。 小姑妈目瞪口呆,二侄子洋洋得意,“我真是糊涂了,怎么忘了这些灰不溜秋的才是小姑妈的最爱呢……” “这……才不是灰不溜秋呢……”她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话来。 顾双城随意翻转了一圈手中淡天青色的圆洗,故作吃惊,“咦,不是么?我记得汝窑是香灰胎啊,那看来得要敲开检验一下了啊……” 他抬起手臂,修长的指尖微动,暖色的斜曛在润泽的釉面上折射出一道莹亮的光晕。 “顾双城——算你狠!” **** 加长幻影转进一条小巷,便停了下来,车内的隔屏落下,坐在副驾驶的李特助转过脸为难地说,“二少爷,前面开不进去了。” “哼,早就说了开不进去的。”甘愿斜了他一眼,看着顾二爷吃瘪,她有种小人得志的窃喜感。 落下车窗,顾双城向外瞥了一眼,满眼黑棕色皮肤,不禁皱起了眉头,“你住的这是哪?” “ghetto.”甘愿忍着笑开门下车,看着洁癖顾二爷黑了半截的脸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呐,这间公寓一共三层,住六户,我住在一楼b。”她引路走进院子,拾起暴力邮递丢在门口的信,一边拿出钥匙打开公共的大门。 楼梯上摇晃着走下二楼的酒鬼邻居fred,看见甘愿笑热情地打招呼,“hey,suki!”一转脸,就看见铁着一张脸等李特助擦干净门框才小心翼翼侧身走进来的顾双城,想也没想迈步上前,“you musther boyfriend!haha~”他黑乎乎的手掌爽朗在顾二爷笔挺的西装上重重了拍了几下,嘴里飘散出□□和酒精混合的气息,顾双城简直可以清晰的看见他牙缝里还卡着几丝培根肉! “hemy boy,notboyfriend.”甘愿一边开房门,一边笑着回道。 “oh, good!”fred惊呼一声,大手下移在顾双城紧俏有型的臀部上捏了一把,对甘愿贼笑了一声,“i like your boy.” 没等某人从僵化中回过神来发飙,fred幸运的推门而出,顾双城从牙缝里狠狠地挤出几个字,“你就住这种地方和这种人做邻居?!” 甘愿耸肩作无所谓状,心中暗爽某人被揩油的窘态,“so what?is gay,i’msafe.” 尾音未收,她的下巴就被狠狠捏住,霸道地扭了过去,额头抵上他俊挺的鼻尖,眼前是唇线明晰的薄唇,气息呵在她睫毛上,一点点暖暖地痒到了心窝里,想挠却挠不着。 他的话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你大概没搞清楚,不是奶奶要我来抓你。抓你的人,只是我。”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那果真是判断失误了…… 2、PART 2 到达伦敦savoy hotel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原本甘愿是热情好客地邀请顾双城一行在自己那15平的小房间里留宿一夜,无奈对门的房东又在和她男友吵架,叮叮咚咚地砸东西,连地板都震动了。此外他们那一行人还真不少,15平的房间撇去床衣柜和书桌,估计大家站着过夜那还得有几个人得叠罗汉。 于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大义凛然地说,“你们去住宾馆吧,我在这里打包,明天一早,我带你们去吃早餐啊!吃‘仰望星空’如何?” 顾双城笑眯眯地点头,“嗯,那咱们何不现在就去仰望伦敦的星空呢!”利索地一挥手,她的所有物品就被迅速打包成箱。接着温文尔雅的顾二爷,礼貌又客气地付给房东一笔临时退房的补贴金,极具欺骗性的笑容引得房东又多白了自己男友几眼。 royal suite有两间卧室,甘愿迅速抱着自己随身的行李钻进其中一间砰地一声关上房门。顾二爷皱起了眉头,送来房卡的李特助茫然不解,“二少爷,这已经是最好的套房了。” “李特助。”顾双城眯缝着双眼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最近公司业绩翻番了吗?” “没有。”李特助摇头。 “那股票大涨了吗?” “没有。” 某人转过脸来,正气凛然,“那我因私出游,怎么能这么铺张浪费呢?”。 甘愿抽动了一下嘴角,抱着行李站在junior suite客厅中央,透过敞开的卧室门可以看见某人得意洋洋地扯开领带,抛出一条优美的曲线落在仅有一张的king size大床上。 “你哪天这么节省过!”她丢包掀桌了。 顾双城挑着下巴看她歇斯底里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说,“嗯,买完那么多瓷器,我确实手头有点紧。” “……” 浴室里水声潺潺,表示着里面的人已经从浴盆里出来淋浴了。甘愿失落地关上窗户,这么高,跳下去肯定残废!而且最重要的是——即使她摔残废了,顾双城这个变态也会把她连着石膏送回去,没准还会说一句,“小姑妈,你都把自己打包好了啊!” 屋外是一群忠心耿耿的保镖,誓死护着他们的二少爷。拜托!她也是顾家大小姐好吧! “咔嗒!”浴室门开,氤氲的雾气里走出只围了条浴巾的顾双城。微卷的头发还湿润着,发梢垂着水珠,他用毛巾擦拭了几下,水珠便抖落滑到颈后,他顺势擦了几下,锁骨上一条细链被蹭到一边,他抬头看了一眼窗边红着脸的甘愿。 “帮我把链子弄一下。” 他的声音听起来不仅无害还很温柔,但甘愿知道,那都是假象!不信她大可以试着去挑战一下,“不要!” “你自己来,还是我过去?” “……”看,没错吧,她就知道! 精细的项链看起来很短,紧贴着他好看的锁骨,勾勒出诱人的起伏轮廓,甘愿极小心地撩起,可还是触碰到他湿热的皮肤,心跳陡然差了一拍,“现在还戴,小心崩断了……”她急忙开口为自己的慌乱打掩护。 “怎么可能?”他继续搓着头发,轻哼了一声。 “怎么不可能!”她低着头搓手,想让指尖沾上的水珠加速挥发,“这个项链这么细!” “哦……”他扯下毛巾一丢,俯身凑到她耳边呵道,“原来你喜欢粗的啊。” “!!!”她真想有朝一日找到一个万人空巷的场合,一把撕下他那张儒雅斯文的假面具,然后放在脚下狠狠地踩!踹!碾! 她愤愤地抬手把链子扯了半圈,在他白皙的颈间勒出一到粉色的瘀痕。 顾双城“嘶”的一声,吃痛回身来逮她,她早有防备,飞快地收了手就要跑,可他人高手长,轻松一捞就把她拽了过去。 刚冲过热水的手指滚烫地捏着她的腰,烫得她心头都是一热,他抬手一拽她便直直栽了过去,脸颊摔上他肌肉结实的胸膛,“啪”的一声好响,她的一声“哎呀”尾音未完,他的唇已经压了下来。 薄薄的唇线优美地勾着势在必行的弧度。甘愿再无犹豫,冲他大口呵气,浓重的奶香味扑向他口鼻,那蒸得红润的双颊立刻褪了色。 “哈哈哈哈……”她立刻仰天大笑,看吧,上帝是公平的,强若顾双城这样的人,也有致命的软肋。 他不甘心又无可奈何,愤愤地撒手,“你哪里来的奶糖?!” 她乐不开支地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把,“嘿嘿,这种防身武器,我是随身必备的!没有一天不带着!” 顾双城原本一脸的怒气,瞬间就转怒为喜,抿嘴笑了笑去吹头发了。 甘愿又剥开一个糖丢进嘴里,这家伙没事吧,忽怒忽喜,莫非还在倒时差? **** 顾双城的乳白蛋白过敏史至今已有二十六年,因过敏而引发的哮喘症就更是严重了,轻则胸闷气促,重则喘息休克。 所以为了确保人身安全,甘愿叫了客房服务,泡了个牛奶浴,浴室门一打开时,浓烈的奶味刺激着顾双城的嗅觉,他揽起被子盖过头不去看她。 她昂首阔步地走到了窗边的欧式贵妃榻上,团身一蜷,正好够睡。london eye亮起的灯光投射在窗户玻璃上,五彩的斑点像是洒落在夜幕的彩虹糖,嗯,真是他说的仰望星空啊! “你分到的遗产……”床上的顾双城突然开口,他的声音不高,但屋里一片寂静,显得格外清晰,“你知道吗?” “嗯?不知道。”卧榻上的小东西摇了摇头,借着窗外的亮光,他能看见她蜷成一团的轮廓线,那么小小的一团,真想塞进被子里暖床。 收起了坏心思,他干咳了一声说,“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算是很大的份额了。” 甘愿沉默了一会,往被子里钻了钻,只露出眉眼,有些含糊不清地说,“哦,我知道了。”豪门里的感情似乎都是用金钱来做单位衡量,可是她想,自己和母亲都不是喜欢这个计算方式的人。 顾双城不知何时起身走到了床榻前,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因为有时候真心太难看透,所以我们选择用钱来衡量,你不屑一顾这方式,可他终究是走了,他对你的感情也只用这样的方式留下,你要是还矫情,叫我们其他人可怎么活?” 她闷不吭声,眼角有些湿凉,他的手掌放柔了动作,极耐心地一点点安抚她,连日在各地奔波,他的神经一直紧绷着,这会儿得以放松就越发困乏了,可小姑妈还不知好歹,竟啜泣得连肩头都微微抽动起来了,他扶额揉了一下跳动的太阳穴,幽幽地吐字,“你要是再不睡,我就把你丢到床上慢慢安慰好了……” 小软团陡然一惊,立刻蒙头就睡,他满意地笑了笑,转身回床,“晚安……” 被子里的甘愿低低地说一声,晚安,唔……很久没说这个话了呢。 甘愿的母亲甘霖是一位陶艺家,早年在伦敦留学后就做起了自由艺术家,可惜作品特立独行,得不到认可,生活穷困潦倒,一直单身到了三十好几。二十五年前,她的一件代售作品,在一次拍卖会结束后,放进一堆不入流的陶罐中被打包拍卖,不想被即将离场的顾怀山看中,价格被哄抬到了一千五百镑。虽不能和那些名家的瓷器比价值,可这笔钱对于几乎就要露宿街头的甘霖来说,真算是一笔巨款了。 在拍卖行里,甘霖见到了这位慧眼识珠的顾先生,两人一见如故。短暂的激情后,是冰冷的现实,面对这些,甘霖选择了离开。顾怀山走后,她才发现自己有了孩子,可是豪门的生活既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她想给孩子的,所以十年来她都从未联系过顾怀山。 十四年前,甘霖的母亲去世,她带着女儿回国料理后事,准备再回伦敦的时候,机场大巴在高速发生了车祸,就此结束了她短暂的生命。顾怀山辗转找到这个孩子,把她领进了顾家。 或许是想要弥补,或许是心疼她没有母亲,顾怀山对甘愿格外宠溺。 大宅里有妻子沈艳秋的存在,顾怀山生怕她被欺负,所以安排她住去别院。没有给她属于大小姐必须承受的压力和束缚,没有改名字,也没有对外宣布,她得以自由自在的成长,就像甘霖所希望的那样。 别院在j市西面,和大宅的距离几乎跨越了整个城市,足够的避世和僻静。偌大的宅子里的主人只有两位,顾双城和甘愿。 在她尚未进门前,顾双城一直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从毫无记忆的襁褓到十二岁那年生日过完,他才被允许住进大宅。 可是甘愿的出现,却让他主动提出搬回别院,理由是住习惯了,在大宅里睡不着。他自小不能喝乳制品,身体较为虚弱,如果再加上失眠,也确实是个大问题。再者如他这样的私生子,大宅里也未必有多少人想见到他。 要说有什么是顾怀山没有替宝贝女儿想到的呢,那就是他忽略了顾双城这个比小姑妈还年长两岁的小侄子的存在。 3、PART 3 “小姑妈,我的作业还没写完,你怎么可以玩呢?”六年级的顾双城正在准备升学考试,功课自然要比才上四年级的甘愿多得多。她正开心地把作业本收拾进书包,打算去看动画片,今天可是有她最喜欢的美少女战士呢! 而顾双城的一句话,立刻就把甘愿的美梦给打碎了。 “可是我、我的作业写完了啊……”她可怜巴巴地说道,为了看动画片,她都是很积极的用下课时间写作业的呢!回家连点心都没顾着吃,因为爸爸规定要写完作业才可以看动画片的。 “小姑妈……”顾双城十分严肃而认真地说道,“你可是我的长辈,你的侄子还在写作业,你这个做长辈的却去看动画片,这是一个长辈应该做的榜样吗?你难道没有想过,你这样的行为,会对我的学习造成很坏的影响吗?” “……”二侄子一席话,小姑妈泪流满面,深深地忏悔自己的恶劣行径,陪着侄子写完作业直到深夜。 到了顾双城升学考试结束后,甘愿还在准备期末考试。房间里叮叮咚咚都是二少爷在打游戏的声音,他不仅打游戏,还在甘愿的书房里打游戏。 “双城……”甘愿撇了撇嘴,小声叫了他一句,“我后天就期末考试了呢……” 可是她的可怜兮兮却只换来某人一句死命令,“好好复习!考砸了你就死定了。”暑假他可是打算出去度假的,要是这个小白痴因为考试没考好而不能去,那他一个人得多无聊啊。 怯懦的小姑妈攒足了勇气大胆提醒,“你在我房间打游戏,我怎么复习啊……” “小姑妈!”变态的二侄子一脸痛心疾首,扶着她的肩膀大力地摇了几下,“你真是太不懂我的用心良苦了,伟大领袖□□,还特意去城门口读书,来锻炼自己看书的专心致志,我这样做,都是为你好!” “……”被他那么一摇,本来脑筋就不太好使的小姑妈认真地想了想,好像这个逻辑还真是对的呢! **** 枕下的手机嗡嗡震动,把甘愿从睡梦中惊醒,她悄悄伸手按掉震动的闹铃,微微扯开窗帘一条缝,借着月光确定了一下某人熟睡无疑,才小心翼翼地掀开毯子,蹑手蹑脚翻身下榻。 她会这么容易束手就擒,被抓回国?做梦吧!这里可不是他顾双城能只手遮天的地方,这里是有人权的!是有国际法的! “呼……”凌晨的伦敦夜雾弥漫,秋风瑟瑟,甘愿扣起了风衣的纽扣,去布里斯托尔找ada?不、还是干脆买张机票去法兰克福比较保险吧! 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地铁到了机场,甘愿忍着饿先买了早班机票,决定先上飞机再说。 换登机牌,过安检,她抬手看看手表,六点还差一刻。一会进了安检,买一杯热巧克力加个甜甜圈吃吧,想到这里小姑妈觉得前景一片大好啊! “suki gun?”安检员看着她的护照突然皱起了眉头,叫了她一声。 “yes?”甘愿抬头,不解地回应。 安检员反复确认了一下电脑系统后对甘愿说道,“we havetalk with you.” “sorry?” **** 临近中午,甘愿饿得眼冒金星无力再解释的时候,顾二爷就优雅地现身了,“小姑妈,你怎么看起来那么憔悴啊……” “顾双城……”一见是他,甘愿就恍然大悟了,她咬牙切齿地指着她怒吼,“你故意的!” 顾二爷无辜状地摊手,一脸的惋惜,“我哪里知道小姑妈你这么不了解我呢,我想以我俩这么多年来共同生活的经验,你对我的行事作风应该相当了解。哎,你可太让我失望了。” 太无耻了!小姑妈张牙舞爪地就要扑上去打他,却被他一个侧身避开顺势打横抱起,再往肩头一撂,任她在自己背后手舞足蹈,径直就往登机桥上走,顺道给李特助下达指令,“告诉乘务长,我早餐吃得有点多了,一会飞机上就送晚餐吧。” 十三小时漫长的飞行,是甘愿最讨厌的一件事了。两年来她好几次萌生偷偷回去看看的念头都是因此破灭的。 一小时后尾骨发麻,三小时后百无聊赖睡觉,五小时后醒来后睡不着吃不下,七小时后腿肿腰酸胳膊疼,九小时候后抓狂,十一小时候彻底绝望的看着飞行轨道一点点移动,直到飞机降落。 不过很显然,这一次她是不会那么无聊的,因为她有顾二爷啊!那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的亲、侄、子啊! 首先,饿得两眼发花的她,尾骨发麻就愈发难忍了,只能不断变换坐姿好让自己舒服一点。顾二爷书也不看就在那看她左扭右动,不怀好意地坏笑着说,“你是在表演给我看你的腰有多灵活吗?” 接着饿得不行就晕晕入睡,睡了没多久又生生饿醒,一睁眼却发现周围黢黑一片已经熄灯了,黑暗里无比安静,只有小姑妈咕噜噜的肚子叫唤声格外响亮。 “晚饭呢?”她泪流满面地摇了摇身边的人。 旁边戴着眼罩假寐的某人无奈接过话,“看小姑妈你睡得太香,我想你昨天一夜折腾肯定没睡好,实在不忍心打扰你,就一个人孤独又寂寞的吃完了晚饭……” “顾双城!我是你小姑妈!姑妈!长辈!你懂么!”没到九小时,她就提前抓狂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哦?”他摘下眼罩,诚恳又真挚地问道,“那小姑妈你要住去长辈住去的地方吗?” “……”小姑妈深深地思索一下这个问题,然后悲怆地发现,志气和尊严这种东西,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衣穿,只能狗腿地说,“我能住到你那里吗?” “那可不行。”他无耻地昂起帅气的下巴,“你可是我长辈,我那里哪能委屈您呢?” “我错了……”她真是肠子都要悔青了,刚才怎么会想着吼他呢?要知道,如果贱可以用单位衡量,他顾二爷一定是测量单位! 似乎挺满意她认错的态度,顾二爷勉强点了点头,“那好吧,谁叫我是你亲侄子呢。” 软骨头的小姑妈立刻趁机讨好,“那、那能给我吃饭了么?” **** 因为自小在别院长大,日子又过得自由自在,甘愿基本没有形成千金大小姐的教养和气度。虽然也不是毫无礼教可言,但肯定是入不了沈艳秋的法眼。 顾怀山去世后,她就被安排住进大宅给沈艳秋作伴。偌大的宅邸里,就剩下顾怀山的遗孀沈艳秋和私生女甘愿二人。 沈艳秋信佛食素,日常生活并不奢华。长达数米的紫檀餐桌上只有简单清淡的早餐。两人各坐一头,甘愿遥望了一眼,堪比大臣朝拜皇帝,默默低头吃饭。 白粥熬的恰到好处,粥米饱满初绽,粥油白亮润泽,左边两碟点心,右边是四碟佐粥的小菜,桂花藕片,花生豆干,红油笋丁和素烧鸡。虽然菜式简单,但是看起来颇有食欲。 自从顾怀山病重到如今过了五七,她许久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乌木镶银的筷子比一般的筷子要沉许多,她毫无防备地拿起,啪嗒一声就滑落到桌上,对面的沈艳秋就微微蹙起了眉头。 十几年来,甘愿见她的次数十个手指都能数过来,这会紧张得脊背都冒汗了。想来她也是自己的大妈,她们都失去了亲人悲痛万分,一定得和她交流交流感情,才能互相扶持一起走出阴影。 “那个……大……妈,您信佛是吧?” 沈艳秋举起的筷子微顿了一下,应了一句,“嗯。” “我一直有个关于素斋的疑问。”虽说是鼓足勇气,可沈艳秋真的应声时,她还是全身一紧,颤颤巍巍地在脑海里迅速搜索出一个投其所好的问题,“比如这个素烧鸡,是素食却做成荤菜,看起来吃起来都像荤菜一样。信佛的人不吃荤是为了不杀生,不应该是一种心理上的放下么。如果内心又想要吃荤,却要安慰自己这是素食,那追根究底,万物皆有生命。与其这么繁琐,那还不如像济公那样酒肉穿肠过……” “啪!”沈艳秋的筷子落下,打断了甘愿的话,她眉心紧蹙,“我不太舒服,先回房了。” “啊,我是不是说错……”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不对,甘愿急忙站起身,追上她的脚步,却被扑面而来的檀香味狠狠地刺激了一下,纵使极力忍耐,还是憋不住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阿嚏——!” 甘愿呆掉了,她的鼻炎……又发了…… 事后顾双城是这么评价的,“我原来以为吧,小姑妈你的情商已经够接地气的了,没想到你还接到地窖里去了!问这种问题,不是摆明了说奶奶虚伪么,不喷她一脸口水,你还尚有一线生机,现在真是毫无生还的可能了。” “……”甘愿抹泪,拥有一个不能见光的私生女身份,一个焚香诵经又不待见自己的大妈,一个总是教训她的侄子,她想,自己的人生真是够精彩的了! 4、PART 4 到达他的住所时,甘愿忍不住好奇地问,“这两年你中了□□么,有钱买那么多瓷器,还买了这么大的房子!” “□□还不够买一只罐子,中了有什么用……”顾双城不屑一顾地说道。 甘愿狠狠白了他一眼,“没人性的资本家!” 房子面积对于顾双城这样的单身人士来说,真是足够大到他在屋子里可以前滚翻后滚翻外加自由体操了……甘愿脑补了一下顾二爷前滚翻后滚翻的形象,顿时觉得自己真是跑了两年,胆儿爆肥了——竟敢亵渎顾二爷! 室内格局很简单,卧室,书房,客厅,厨卫……她稍微扫了一圈,就把随身的双肩包往床上一抛,包还未落上床,突然就被人凌空一掌,“啪!”地打落在地。 “不许把这么脏的包丢到我床上!”顾二爷冷眼低吼,还嫌弃地用脚尖把背包翻滚状的踢出他的卧室。 甘愿一把扑倒,拎起自己背包,怒视着他,“你什么人呐……到现在还这么洁癖!难道你带女朋友来你家,也不给碰你的床?!” 顾双城弯腰细细捋平了床单上的褶皱,挑眉回道,“人可以上我的床,东西不行,尤其是你这个……”说罢鄙夷地扫了一眼她怀里的背包,“你这个包肯定有一个月没洗了!” “……”甘愿抬头望了望天花板,嗯,这包吧,她从买回来就没有洗过呢!当然不是说她是肮脏星人,主要是这种装货一样的背包,需要洗那么干净么……她又不把这个包穿在身上…… 她的歪理顾二爷才懒得听,抨击完包,就继续抨击人,“你也一样,半大夜跑出去,又是坐地铁又是在候机大厅里转悠,立刻去洗澡换衣服!” “切……”她翻了一记白眼,“我又不睡你的床,你嫌弃个什么劲啊!” 顾二爷非常温柔地低眉浅笑,“小姑妈你觉得这屋里还有其他卧室吗?” “!!!”她急忙数了一圈,客厅,书房,厨卫,卧室……还真是只有一个! “小姑妈,我这床还没有别人睡过呢?你可是第一个呢……”他说着就踱步走近,欺身压过来,把她一步步逼到了墙角。 “我一点也不想睡……”她紧紧把背包抱在胸前当盾牌,一边思考着逃窜路线,“所以你可以邀请别人来睡。” 他修长的手臂撑住墙,把她怀在臂弯里动弹不得,继续说道,“让我邀请别人来,小姑妈你是想看现场小电影吗?” “不想看!不想看”她拨浪鼓似地摇头,顾二爷的小电影那哪是她这等小民斗胆敢看的呢!看了……一定会不瞎也要青光眼! “哦……”他拖长了尾音,坏笑着用手勾起她的下巴,把俊脸贴了上去,“让我邀请人,你又不想看,那你的意思是,让我邀请你?” “……”甘愿扼腕,被逼到了这份上她也只能豁出去了,“你是在报复我没和你说一声就跑了吗?”这几天来她都快被折磨得不成个人样了,太、太惨了!索性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要杀要剐随便吧! 他微微眯眼,目光如寒风凛冽,看得她打了个哆嗦,“你也知道自己没说一声就跑了啊。那你知不知道如果我要惩罚你,就该把你剥光了丢到床上去么?”说罢就撸起了袖子,真有几分要剥了她生吞的架势。 “厄……双城,你、你还是这么幽默呢,呵呵……”虽然小姑妈努力想用一种欢乐的语气来打破这个□□的对话,但是很明显,她的演技着实不好,不要说欢乐的语气了,连语句流畅都做不到。 他的弯腰凑近,棱角分明的薄唇几乎就贴在她的鼻下,他轻轻地吐字,却字字惊心,“你觉得我把你抓回来就是为了幽默么,小姑妈,那你可真天真……” 是啊,她可不是天真,天然呆真蠢! “不过……”他撒开手,嫌弃地瞥了她一眼,“你今天太脏了,洗干净了再考虑……” 顾二爷因为乳白蛋白过敏症的原因,格外讲究个人卫生,当然其实他的过敏症和卫生之间没什么关系,真只是一个说辞罢了,当然,顾二爷有洁癖,也根本不需要说辞…… 因为甘愿觉得,所谓的洁癖者,应该是不能容忍任何一点点的不干净,而他的洁癖与众不同!只针对他自己,他的衣服,他的床,他的卧室,还有他的小姑妈。至于其他的么…… 呵呵,那些东西关顾二爷什么事? 她清早伸了个懒腰从书房开门走出,啪叽就踩到了一堆垃圾,废纸,包装袋,还有细碎的灰尘。 卧室里传来吸尘器的嗡嗡声,没错呢,洁癖二少爷在打扫卫生! 以前在别院的时候,仆人们都夸二少爷平易近人,从来都是自己打扫卫生,一点不麻烦别人,到了如今,他依旧是如此光荣的卫生楷模!顾二爷相信,别人打扫的都没他自己干净,每一个墙角的缝隙,每一个抽屉的边沿,每一个玻璃上的指纹,都要清洁得一尘不染,就和凶手清理犯罪现场一样变态。甘愿一直相信,美剧里那种完美犯罪就是顾二爷这样的人才干得出来的! 相比那些不修边幅不讲卫生的臭男人,顾双城可就是万千少女幻想中纤尘不染的王子大人啊! 首先,相貌英俊乃是第一硬件,然后家世可观,自身也足够优秀,事业有成,此外还能洁身自好,不但不乱搞男女关系,而且极其讲究个人卫生,简直就是集提款机、保姆、情人于一身的钻石级好男人啊! 但,这都是假象…… 哪个居家好男人,会只打扫自己的卧室!然后把垃圾丢到门外后,就好像和自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你把垃圾扫到我门口了!”甘愿叉腰站在他卧房门口,虽然她气势汹汹,却也没有闯进正在清洁中的卧房的勇气,那个下场……是很惨的。她记得有一次顾一鸣擅闯后第二天清早醒来,就发现他竟然睡在了一堆垃圾里——虽然没人知道真相,但是甘愿知道,那就是擅闯的后果! 正在用吸尘器清理床下灰尘的顾二爷直起身子,缓缓地转脸,一脸的理所应当,“除了我卧室以外的地方,都是垃圾桶。” “……”没理由的,甘愿也成为了垃圾的一份子。 今天是周日,他的清洁活动恐怕还要持续好一会。甘愿讪讪地把门口的垃圾清扫装包,谁叫她现在身无分文也只能寄人篱下。昨天临时叫李特助送来一张床,搭在书房里才勉强住下。书房虽然空荡,放一张床也不觉得有多凌乱,但总也不像个卧室,她也撸起袖子,准备好好整理一下,再看看缺些什么也好给自己添几样家具。 书架上整齐地罗列着二少爷的藏书,涉猎颇广,还有不少和陶瓷相关的书刊,不过她都看过了……等等,她看过了?!甘愿抽出几本,这书页边的贴标,这空白处的备注,这、这……不都是她以前的书吗? 退两步纵观一下全局,这完全就是别院里他俩以前的所有藏书啊! “你怎么把我的东西都拿到这里来了?”她从门里探出脑袋,对着卧房喊了一嗓子。 “你不都被我拿来了么?”他的回答简明扼要,立刻让她哑口无言,讪讪而归。 她以前看的小说,杂志,甚至是日记本,都被他搜刮齐全!甘愿再一次肯定了此人的变态恶趣味。竟然偷看天真少女的日记,她自己都要忘记写过什么了。 抽出一本翻开,一张照片滑落在地。她弯腰拾起,那是很旧很旧的一张照片,也是仅有的一张照片。独身在外时,她曾经无数次想起这张照片,懊悔自己没有带出来,可当时那样的情形,她能带走的,也只有自己。 照片上女人有着和她惊人相似的外貌,让人无法去怀疑她们之间至亲的血缘关系。由此也可以看出她母亲甘霖的那股小霸气,可以带着女儿甘愿十年不去找顾怀山,还可以用自己强大的基因让甘愿长得一点也不像自己的父亲。 可这种小霸气,却没遗传给她,甘愿是个十足软柿子。两年前顾怀山去世没多久,沈艳秋就对外宣布了她的身份,一想到以后的“名媛生活”,以及要进入“上流社交圈”,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公子“谈婚论嫁”,她立刻吓得落荒而逃,留下一个聚集了全j市名流贵族却独缺主角的舞会。 如果说当日的逃跑也算是一种霸气的话,那么今时今日吓尿了不敢回大宅的她,差不多算是给那份霸气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无论怎么看,她既然选择了逃跑,就应该跑得远远的,再回来,一定死的很惨! 顾二爷友情补充:你早就死惨了,现在回来,得是鞭尸了…… 5、PART 5 沈艳秋会不会把她鞭尸,那还是后话,眼下她就已经就要被顾双城鞭尸了。 首先,除了顾二爷的卧室以外,她得把其他屋子打扫干净。虽然他声称除了卧室以外都是垃圾桶,但他又声称他的垃圾桶也要比别人的卧室干净。 接着,顾二爷表达了一下自己对一日三餐的简单要求——三菜一汤,荤素搭配合理,一周内不重样,如果有一道川菜就要搭配一道清热去火的汤,总之就是嘴巴满意,身体也要健康。 这一点甘愿就不乐意了,她好歹也是高知识人群,怎么就沦为厨娘了呢! “你学的知识又不是我让你的学的,现在我只是叫你做饭给我吃,今天简单些,吃西餐就好了。”顾二爷把吸尘器帅气地收起来,“我去泡澡,出来就要吃饭。” 西餐?他要吃西餐?!有没有人性啊!她在国外两年,最讨厌的就是那些牛排面包土豆条了,尤其是英国厨子伟大的烹饪技术,基本就让西餐和噩梦画上了等号啊。所以两年来她都是自己下厨做中餐,别说她不会西餐了,她就是会也不要做! 她已经忍受了恶心的长途飞行回国了,冲进超市买一瓶老干妈拌饭那都是天堂级的美食啊! 没错,她要去买菜,她要去买所有吃不着想得死去活来的东西! 顾二爷泡了热水澡,又整理一会最近的工作,打了几通电话。听见外面锅碗瓢盆的声音由高变低,估摸着饭是快好了。 推门出来,却闻着厨房里飘出的气味不太对,甘愿听见了声响,头也不回在灶台前忙活,“马上就好,你先去饭桌那边坐下。” 顾双城虽有几分疑惑,但料想这家伙不能翻了天,也就乖乖坐到桌前等了起来。 不出一会,她果真是端着饭菜出来了,盘子一落桌,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我不是说要吃西餐吗?” “这不是吗?”甘愿义正言辞地介绍道,“特调泰式酸辣汁h猪柳配时蔬,陈年俄罗斯酸汤加小辣椒煮江|青鱼,意式蒜蓉煎珍珠白菜,主食是朝鲜秘制浓酱拌面,配汤是法国卷心菜微甜浓汤……鱼肉蔬菜面食,营养很均衡啊!” “以为我是瞎子么!”顾二爷丢碗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这是鱼香肉丝,酸汤鱼,炒白菜,炸酱面和青菜汤吗?!” “……”甘愿狗腿地递上筷子,“要不你吃一口?” “不吃!”他一把拽过她地手腕,“你是不是觉得做这些不应该?那我就把你剥光了丢到床上来抵消你的罪孽!” “那我可以吃了饭再抵消罪孽么?”她厚颜无耻地争取利益。 顾双城撒开手,看着某人毫无廉耻之心的大快朵颐,刺溜刺溜地吸着面条,肚子就咕噜噜一阵翻腾了。他为什么不吃,就是要剥光了她,也要有力气啊!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送进嘴里,甘愿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别的不敢说,在国外练就的厨艺,她还是很有自信的。 鱼香肉丝的酸甜感正正好,芡汁也恰好好处,肉丝滑嫩,笋丝爽口,确实……很合他的胃口。但是顾二爷味蕾被征服,舌头也不愿意承认,“咳,还算马马虎虎,今天看你刚回来倒时差,就算了……” “那明天吃西餐吗?”她嘴唇辣的又红又肿,咕嘟咕嘟地灌着白水。 他低头夹菜,淡淡地回道,“最近疯牛病严重,还是吃中餐吧。” 她撇撇嘴吃菜,他的傲娇脾气,还真是一点没变呢! 其实甘愿也说不来自己和顾双城是怎么样一个扭曲且复杂的关系,这种关系里包含有姑侄情,兄妹情,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情感。 他嘴上嚷嚷得凶,其实也不会真的怎样,他这样的别扭脾气,说白了就是个霸道小傲娇而已嘛…… 小傲娇抬头刺溜吸了一口面条,“对了,奶奶叫你明天回去一趟。” 哐当一下,甘愿觉得世界都黑了。 **** 回顾家大宅是第二天,因为是工作日,所以到了天擦黑的时候,人才一一到齐。甘愿早在午后三点就到了大宅,可是沈艳秋在佛堂里一直没出来,她隐约能听见一声声轻微的木鱼声,又或许只是她的臆想。两年来,屋内的陈设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多了顾怀山的灵位和遗像。 甘愿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她住进福利院的第三周。别的孩子们玩作一团,只有她傻傻地站在铁门口,看着外面来来回回的行人和车辆。她绞尽脑汁想回忆起什么,可最后都只是空白一片,身体里那些下意识的动作,在脑海里却捕捉不到一丝痕迹,这种丧失记忆的空虚感几乎要把她吞噬。 一辆轿车在门口停下,甘愿努力地昂起头,才能见来者的面孔。隔着福利院斑驳的铁门栏杆,他看着仰起脸的小女孩,懵懂的眼神就和她母亲当初在拍卖行第一眼看到自己时一样。甘霖的眼神里有惊喜,有惶恐,有紧张,还有期待,她说,“您……真的要买我的陶罐?” 他弯下身子,把手探进栏杆,触到她粉嫩的脸蛋,女孩儿眼神一惊,却没有退缩,她的五官也像极了甘霖,那样的眉眼,那样微翘的鼻尖,仿佛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你叫甘愿?” 她似乎更吃惊了,小嘴圈成了o型,“你认识我?” 他扬起嘴角浅笑了起来,这样的笑容甘愿从来没有见过,即便她忘记了过去,但她确信这样的感觉她未有过,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这样的一个笑容。 过了很久,她才明白,这种感觉她怎么会有过呢?因为这种感觉,叫父亲。 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人,他即使再忙再累,进了家门也会把你高高举过头顶,对你说,“我的小宝贝,在家想爸爸吗?” 那时候他已年逾花甲,在一旁的方叔急忙阻止,“老爷,老爷!大小姐可不轻,小心闪着腰……” 他却不以为然,举起她转着圈,“闪到腰也要抱我的乖女儿……愿愿,好玩吗?” 她也配合地张开双手,“好高啊!好好玩!” 最后他还是闪到了腰,毕竟上了年纪,甘愿笨拙地替他捶背,小拳头没有力气,只能靠速度取胜,一下一下,憋着气使劲,圆圆的脸蛋也涨得通红。 他心疼地拉过她捶红的小拳头,“好了,好了,不捶了,爸爸不疼了……” 可她还是倔强地不肯停手,也许她还没有那么了解自己的身份,但她隐约中明白,自己这样的孩子,能有人关爱,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她应该知道感恩,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做一个这样卑微的私生女。 在顾家的这些年,磕磕碰碰也算过的衣食无忧,认可或是不认可,她也做了这么多年的顾家大小姐,总好过做一个无亲无故的孤儿。但顾怀山去世,让她第一次彻底感觉到了那种生离死别,孤独无依的伤痛,从那天起,顾家就再没有让她留下的任何理由了。 起码,没有正当理由…… ***** 大侄子顾一鸣还是老样子,带着顾家长孙的傲气还有放荡不羁。他算计不过腹黑的顾双城,时常吃瘪,但兄弟关系还不错。 顾怀山持有顾氏百分之七十五的股份,遗产分给妻子沈艳秋百分之十五,儿子顾宏杰百分之十五,两个孙子顾一鸣和顾双城各百分之十,而甘愿却有百分之二十五。 乍一眼这样的分配简直就是给甘愿拉仇恨的,不过她却明白,这百分之二十五里,只有百分之十是属于甘愿的,剩下的那百分之十五属于妻子的份额是给予她母亲的,一样的份额的股份,就是顾怀山能给予她母亲身份地位的唯一方式了。 “小姑妈,两年不见,韵味倍增啊……”顾一鸣解开外衣递给仆人,就大喇喇地往沙发上一靠,相比甘愿的正襟危坐,更显出他在这个家里举足轻重的地位。 甘愿讪讪地赔笑,“你又和我开玩笑呢……” “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你可要成为全j市数一数二的单身女贵族了。”顾一鸣啧啧称赞,不忘打趣地提醒,“可千万别被小白脸忽悠,把钱骗了去。” 她正尴尬着,顾宏杰进门接过话来,“这话你还是留给你自己吧,你上周给那个女星王琳琳买豪宅,出手大方的很呐。” 顾一鸣立刻缄口不言。跟在顾宏杰身后的唐莉护子心切,对着丈夫哼了一句,“那还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顾宏杰剜了她一眼,奈何甘愿在场,只能忍着怒火,勉强笑了一下,“小妹已经到了啊,今天路上车有些堵。” 甘愿连忙起身和他们打招呼,“哥哥,嫂子。我也刚到没多久。” 6、PART 6 也许是她自己想得太过可怕,又或许她从来就没有那么重要的地位。胆战心惊的会面并没有如她想得那么样剑拔弩张,沈艳秋在人来齐了以后走出佛堂,十分平静地说,“明天就去办遗产继承,然后安排进公司。” 顾宏杰和妻子面面相觑,显然对于甘愿可以进顾氏做什么很茫然。别说他们俩了,她自己都很茫然,扭头去看顾双城,他这会正卖力装老实,一脸敦厚模样。 “小姑妈那个专业,最对口的就是工程队了吧……”顾一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正好双城在负责城西那块地的招标么?” 顾宏杰没好气地乜了他一眼,然后侧目问道,“对了双城,城西的那块地怎么样了?”j市自从韩复周出事后,牵连了一大波官员的人事变动,天要变,地自然也跟着变,大兴土木也必须要有地可兴。城西一片地原本政府一直扣留,新上任的领导班子却拿出来招标出售。顾宏杰很好看这块地,早早就下了决定要拿下来。 顾双城浅浅一笑,只是用简单的六个字概括了一切,“尽人事,听天命。” 顾宏杰似乎很满意他这样的回答,赞许地点了点头。说真话,在旁人眼里,顾双城那真是足够的成熟稳重,他那副卑鄙无耻的模样,估计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没等丈夫开口,唐莉就抢先接了话,“那小妹,你就去双城那里吧,不过你的股份在那里……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位置吧。” 一直以来,甘愿和他们的关系都是这样不远不近,但是这一次她能明显感觉到那种想把她推开的抗拒感。不论是顾一鸣话语中提及那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还是嫂子唐莉眼底微微的焦虑,都让她觉得自己显得那么多余。 顾双城的房子在j市中心的一栋公寓楼的顶层,入夜以后可以依靠在窗边看着这个城市的霓虹闪烁,如潮的车流引出一道流星般的长尾通向夜幕之中,甘愿记得那条路一直开到尽头,就是她住了十多年的别院。 “白天天气好的时候,能看见一点。”顾双城的拖鞋踩在地毯上,没有一点声音他就走到了她背后。 甘愿被他吓得一惊,“吓死人了,你怎么没声啊。” 他习惯性地勾起嘴角,打量着她哀愁的小模样,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你是在顾影自怜自己好像更不受欢迎了吗?” “厄……”每当这种时候,她都会忍不住怀疑顾双城是不是给自己下了什么蛊毒啊,总能看出她想什么,不过顾二爷是这么解释的,“我一点也不想窥伺你的内心世界,可是你吧总是白痴的把想法写在脸上我要是看不出来,那我就得去医院看眼科了。” “想知道原因吗?”他走到窗边,微眯着双眼俯瞰着这个浮华的城市,语气里带着深藏不露的勾引,毫无意外地让她傻傻追问,“为什么?” 他转过脸来狡黠地笑道,眼神里藏不住的贼心思,“告诉你的话,你给我有什么好处呢?” “……”甘愿思忖了一下,自己总是这样白白被他占了便宜,于是难得聪明了一回,“如果没好处你肯定不会千里迢迢把我抓回来,如果你告诉我,我也许会乖乖的配合你也不一定啊。” 她沾沾自喜自己的聪明之时,往往就是最白痴的时候,因为顾二爷是这么回答的,“小姑妈,我是因为想你才抓你回来的啊!难道你看不到我对你的关心和爱么?!你难道不都想我么!我可是您的亲侄子呢!” “……”好吧,她就不该自作聪明。 “难道你不想我吗?”她个子矮自己一大截,顾双城可以看见她头顶小小的漩涡,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暖暖的手掌摩挲着她细软的头发,如果再有阳光晒进来,简直就会忍不住打个哈欠蜷成一团睡觉了呢! 打住——现在可不是被摸头睡觉的时候! 她小心的把脑袋收回来,随意抓了抓头发,低头嘟囔道,“想啊,我是你姑妈怎么会不想……” 顾双城本来继续逗她,不过见她一脸的沉郁,想来这小东西就喜欢胡思乱想,不告诉她的话她能整夜不睡,所以还是算了吧,养足了精神的小姑妈才比较好玩! “算了,就告诉你吧,继承法规定,继承纠纷起诉时效为两年,自继承人知道或者应当知道其权利被侵犯之日起计算。你跑了以后奶奶他们就提出了对你这部分遗产的诉讼,以你下落不明不能承认义务为由要求将股份归结到他们名下。你这个傻瓜虽然不知道你分得的遗产,但也该记得下个月五号是爷爷的忌日吧。下个月你再不回来,那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就真不是你的了。” 他的话让甘愿恍然大悟了,难怪大哥和大嫂并不是那么开心见到她回来,沈艳秋见了她只提遗产,丝毫不问她这两年的去向,在他们看来,自己这个时候回来,就是为了遗产而来的。 而顾双城的算盘也很简单,属于她的股份反正落不到他头上,那不如给甘愿,起码在其他人看来,他俩一直都是一国的了。 顾宏杰再对顾一鸣有微词那也是恨铁不成钢,毕竟他才是自己的嫡子,有沈艳秋和唐莉做护法,撇去自己这个私生女的份额不算,顾氏以后的继承人应该就是顾一鸣无疑了。同样是私生子,顾怀山好歹爱甘霖爱屋及乌也会对甘愿好,而顾双城就没那么幸运了,在这场利益地位的游戏里,他没有队友,更没有优先权,他只有足够的优秀才可能获得出场资格。 不过眼下甘愿也失去了依靠,他俩也只能是一国的了! 国是一国,人也是亲人,可明显战斗值太悬殊,“你……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 “早告诉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会白痴到说放弃遗产吗?”他不屑地撇嘴,“你在这个家要地位没地位,要关爱没关爱了,再不留点遗产,你还剩什么啊……”说罢鄙夷地扫了她一眼。 虽然被嘲讽,她却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她一直觉得顾双城无耻又阴险,可她却不得不承认,放眼整个顾家,她的心思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而她的下落,也只有他一个人关心。 看着白痴小姑妈被教训了还傻呵呵地笑,顾二爷长叹一声,前路漫漫,不仅不能指望小姑妈,没准还得背着小姑妈一起走,自己得有多犯贱,才会那样挖空心思劳民伤财把她抓回来啊!这太不符合商人的原则,他必须得赚点什么回来,才能弥补损失。 **** 进顾氏,尤其是由顾双城安排,甘愿从夜里就预感到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次日一进公司,被他领进了办公室,她的预感就灵验了。“为什么我的办公室和你的办公室是一个门进出?” “啊……”某人一副要我解释这样的问题真是浪费时间的表情懒懒地开口,头都没抬一下,“因为那间本来是我的休息间啊。” “我好歹也是大股东吧……”甘愿抗议,“我应该有个独立办公室啊!” “哦……”他终于抬起了头,“那你想想,你的独立办公室里要配备什么呢?你的工作又什么呢?” 做什么,这是一个大问题,甘愿对经济,金融,或者直白点说,对赚钱这种事一窍不通,她占股份,就和大爷大妈把钱存银行换取利息一样。 “那……没我什么事,我还是继续做我的研究好了,不如我回家?回学校?回英国?” 顾双城微微仰头看着她,一脸无辜,“抓你回来的是我,叫你来上班的,又不是我……” 甘愿想了想,做私生女已经很叫正室讨厌了,再做一个不听话的私生女,罪孽太深重了。“那要不双城……我把我的那部分股份……” “转让?”他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挑眉看着她接过话来。 “嗯嗯!”甘愿连连点头,谄媚地讨好,“转给你好了……”这是什么世道啊,送人钱都要低三下四! “小姑妈……”他低头微叹了一口气说,“你以为我真那么大方买那么多汝窑啊元青花啊?” “你的意思是……”她怎么有点没撸出头绪呢? “你的股份早就是我的了。”他抬头认真地说道。 “啊啊啊!!!”一听到这个消息,甘愿顿时两眼发亮,仿佛被希瑞赐予了力量一样,立刻虎躯一震,“你是说罐子是我的!是用我的钱买的!都是我的么?!” 他淡定地颔首,搁笔拿出手机按了一串数字,递到手舞足蹈的某人眼前,“不过,你还欠我一点钱……” 精神抖擞的甘愿看了一下长长的数位,顿时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顶凉到了脚尖,“这、这叫一点?” “和大钱相比,这就是零头。”他的眼神看起来诚恳极了,“不过没事的,小姑妈,你的股份每年有分红的,再加上你这个不干活的闲职我就算你是助理好了,咱们顾氏待遇好,算你工资五千吧,你干到退休的时候,工资加分红,就可以把钱还我,带着你的汝窑啊元青花啊逍遥自在了……” “……”甘愿泪流,亏她昨晚还感动了一下他对自己的关心,纯属幻觉!幻觉! 7、PART 7 说到幻觉,这倒是甘愿的某个习惯。她时常幻想很多事,比如小时候希望某一天有人告诉她,其实她妈妈没有去世,只是车祸毁容没有被认出来而已;比如后来,她幻想父亲也没有去世,只是得了疾病在重症监护,突然有一天医学发达了,顾怀山就醒来了;再比如此时,她多希望刚才一瞬间温热的感觉,也是一场幻觉…… 挪开臀部,扭头一看,她就知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既然到了这个蛋疼的办公室,就应该想到蛋疼的事必然一件接一件。 连着转椅移动到了门口,她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我有助理么?” “你不就是一个正好没事的助理么?”顾二爷头都没抬就回道。 “那……借你的助理用一下。”她谄媚地笑道。 某人抬眼,上上下下扫了她一圈,夹紧的双腿,不自然的表情,额角的薄汗,潮红的脸颊,“你想怎么用?” “……”甘愿看着他诡异的表情,觉察不对,“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他起身踱步走来,他单手扶门,一手就去解领扣,“小姑妈,虽然你看起来幼稚白目,发育不全,但是没想到也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啊。” “你要干嘛?”她觉察不对,立刻警惕了起来。 “你真是没有经济头脑呢,找什么助理啊,还要多付加班工资,当然是咱们自家人内部消化了,所谓小富由俭,大富由天,巨富全靠不花钱……” “我是来大姨妈了!”她双手环胸做抵死反抗状,“你这个色魔!” 顾二爷极诚恳地眨巴了一下双眼,“你以为我要干嘛,我是说你要有什么事需要助理跑腿,我就帮帮你好了……”他说着笑眯眯地把俊脸凑近,看着她面色绯红,“难道小姑妈你以为我要干嘛?” 甘愿大窘,“那、那现在你知道我要助理干嘛了吧!” “你确定要我的助理帮忙?”他勾起嘴角不怀好意地一笑,“他可是男的,他要去买这个,肯定要和别人解释,要是解释出来顾家大小姐第一天上班就……咳,真是鸿运当头的吉兆呢!” “双城,求你帮个忙……”她泪眼婆娑地抱大腿。 他挑了一下眉梢,努嘴示意甘愿去拉开身后的双门立柜。她拖着椅子移动过去,拉开柜门,这一间本是顾双城的休息间,他偶尔通宵就住在这里,柜子里存放着几件换洗的衣服,以及……一大包的卫生棉?! 她颤颤抱在怀里,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他,“你……你……你竟然……” “嗯……”顾二爷慢条斯理地扣起扣子,等待着小姑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对自己的未卜先知和体贴入微感动得哭天抢地。 小姑妈真是感动了,鞠了一把热泪说道,“我再也不说你是没人性的资本家了……你这些年来,也不容易。” 能容易么,他只能靠自己,还得顾着她这个小白痴,顾二爷暗爽,知道自己的伟大还算她有良心。 甘愿一把举起卫生棉,“你一定是加班太忙没空上厕所,可是双成!这不是成年纸尿裤!这个流量不行的!” “……”虽然他有时候颇为享受她的白痴,但有些时候,他也有想把她脑子敲开重新排列一下脑神经分布的冲动。他紧抿嘴唇,微黑着脸说,“那真是谢谢你、体、谅、我、啊!” “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要客气了。”甘愿心满意足地拿着卫生棉窜进了卫生间,这还是她最喜欢的牌子呢! 门外的顾双成松开了握紧的拳头,算了,看她今天身体不舒服就放过她好了,况且买卫生棉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了。 还记得当初甘愿第一次大姨妈造访的时候,正赶上除夕夜。顾怀山和往年一样,在年夜饭后赶来别院和他们吃一些饭后甜点,然后又匆匆离开。仆人们在老爷离开后也各自回家吃一顿略迟的团圆饭,别院里留着顾双城和甘愿守岁,冷清也已是习惯的事了。 不过联欢晚会看到半截去上厕所就再也没回来的甘愿,顿时把冷清的气氛翻了倍。他忍不住去敲门,“我要打电话叫人来捕捞么?” “双城,你能给我拿一张创口贴么?”她的声音有些微颤,似乎惊吓不小,不过她胆子一向不大,所以顾双城绝对相信她或者真的只是割破了手指。 一张创口贴从门缝里塞进去,的一阵,她又开口了,“能再给我两张吗?” “你在厕所里摔伤了?”顾双城脑补了一下场景,估算了一下她需要三张创口贴的伤口大小,觉得只有一个可能,坐久了站起来脚发麻,往前狗刨式摔倒。 “厄……是的吧。”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摔伤的,但肯定是摔伤了!还是内伤! 几张创口贴塞进去,又是一阵,她似乎有些绝望了,“有医用纱布和绷带么?” 发觉情况不对,他叩门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你到底怎么了?要去医院缝针吗?” “不用不用……”甘愿急忙反驳,缝针?缝哪里?怎么缝?! “那你出来给我看看。”顾二爷下达指令。 “不要……”小姑妈竟然小小的抗议了一下。 “你不出来,我就拿钥匙开门了!”他语调微提,心下有些紧张,这个白痴时常小题大做但偶尔也会神经大条。 低头看了看自己,坐在马桶上可不是一个好形象,她还是选择起身,微微开了一道门缝,小鼻子皱皱的,撇了撇嘴低声说,“双城,我屁股好像裂成两瓣了……” 接下来的故事,就是顾双城在除夕夜出门,一家一家找没有关门的超市替她去买卫生棉。然后,甘愿傻傻地开始研究该如何使用,在卫生间里一张张撕创口贴,疼得直咧嘴。 她走出来,顾双城说,“小姑妈,你长大了。” 她微红着眼睛,有些害怕。他伸手揽过她,摸了摸她的头顶那个小小的漩涡,甘愿靠在他怀里,过了好一会才嘤嘤地啜泣了起来,她说,“我不想做小姑妈,不想长大……” 他笑了笑,不仅仅是笑她又开始幻想,更带有几分自嘲,“那你想做什么?” “我只想做甘愿……”她说,如果她只是甘愿,如果一切可以简单一些,那么在这个一夜长大的时候,她不会没有母亲的陪伴和安慰,在这个合家团圆的日子里,她不会只有顾双城在身边。一瞬间,她就彻底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以及属于她的命运。 “可是我们都不能。”顾双城的语气很淡然,似乎他早已看透。他自襁褓中被顾宏杰接进门,就再没有见过母亲,她得到一大笔钱就离开了,一切都那么符合露水情缘的原则。从那一天起,他就不再是一个平平常常的男孩,他是顾双城,声名显赫的顾家不太光彩的一个私生子。 甘愿仰头看看他,似乎就明白了什么,他和她只有彼此。从第一眼的相遇,就注定了今后的未来。 刚被领进顾家的时候,她还没从车祸的后怕中回过神来,突然间失去的一切,又突然间拥有一切,对周遭的环境都感到陌生和紧张。 “一鸣少爷,双城少爷,这是你们的小姑妈,叫甘愿。”方叔牵着甘愿走进顾家大门,迎面就碰上在了花园里的两位小少爷。 顾一鸣瞥了额头还缠着绷带的甘愿一眼,哼了一句,“黄毛小丫头。”然后转身就走,“我晚上有约会,不回家吃饭了。” “是。”方叔毕恭毕敬地回道,“不过先生和太太问起来,还请一鸣少爷自己想好怎么回答。” 走了两步的顾一鸣顿时脚步一个踉跄,转过一张又臭又黑的脸,讪讪地往回走。走了几步,却发现自己平时的小尾巴不见了。转脸一看,小尾巴似乎找到了乐子,两只眼睛乌溜溜地直闪光,他挠头想了一下,确实应该让两个小屁孩儿自己玩。他是谁啊,十四岁青春无敌的顾大少,每次约会都拖着一只小尾巴,丢人丢到家了,这下终于摆脱掉了!哈哈! 甘愿仰头看着这个一会傲气一会辶骋换嵊盅鐾反笮Φ男绺纾闷婀职 “嗨……”一只尖细的手指戳了戳她的脸,她才扭过头来,看见了比她高出一个脑袋的小男孩,他清秀的面孔里透出一种小王子般的贵气,一双眼睛澄澈得不带有一丝杂质,他有点羞涩地抿嘴一笑,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说,“小姑妈,你可以陪我玩吗?” 十岁的甘愿其实并不太理解“小姑妈”这三个字的含义,对她来说这只是一个称呼罢了,就像她觉得应该叫比自己大两岁的顾双城为小哥哥一样。 小哥哥,小姑妈,都是“小”字辈嘛! 没等甘愿回答,他就已经伸出手牵住了甘愿,然后用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看着方叔,“方叔,我们可以去玩吗?” 做了顾家十几年管家的方叔,是颇为心疼甘愿这个孩子的,原本他心里还替老爷担心,担心她进了顾家会被排挤,难得双城少爷愿意和她玩,这是再好不过的了。得到方叔的首肯,顾双城拉起甘愿就往后花园跑了,自始至终没给甘愿说“好”或者“不好”的机会。 唐莉从宅邸大门走出来,看见方叔独立立在花园里,便问道,“大小姐到了吗?” “哦,太太。”方叔转过身来,“双城少爷带她去玩了。”说着又问了一句,“夫人怎么样了?” 唐莉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还能怎么样,这种事咱们也只能受着,不过……还好是个丫头吧。”她颇能理解婆婆的心情,她自己也体会过丈夫从外面带回来一个私生子的感觉,虽然这种事在豪门里见怪不怪,但要立刻接受谁也没有那么大的度量。 8、PART 8 顾家大宅占地几百亩,位于j市东南面。一大部分是封闭起来的祖宅和花园。祖上官至翰林大学士,清末开始经商,逐步积累家业。到如今更是家财万贯,富甲一方了。可惜如此家大业大却是七代单传,到了现任继承人顾怀山才得以小小开枝散叶,膝下有了一子两孙。如今年逾花甲,还能寻回一个女儿,自然是喜上眉梢。 只是妻子沈艳秋家世显赫,自小就是专横惯了的大小姐,怎么能允许自己咽下这口气,自然不会那么容易接受甘愿。大概也是因为了解这个情况,甘霖母女也从未打算过进顾家大门。顾怀山自从国外一别后,就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女儿的存在。若不是一场车祸让甘霖丧生,恐怕这个孩子他这辈子是见不着的。 找到了女儿是喜出望外,得知甘霖的死讯却是悲从中来。 “你叫甘愿是吗?”一路拉着她穿过了宅邸,到了僻静无人的后花园,顾双城才停下脚步,扭过头看着乖乖跟着自己身后一脸天真表情的甘愿,那神情简直就和大哥顾一鸣一模一样。 “是的。”甘愿昂着小下巴用劲点头,有一种不明觉厉的自豪感,“我是你的小姑妈。” 顾双城扬起嘴角,眉眼里也带着笑意,伸手托出她的脸,上下左右仔细地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小姑妈。圆溜溜的大眼睛,又翘又圆的小鼻头,粉嫩嫩的嘴唇因为腮帮被托住而嘟了起来,小女孩粉色的皮肤柔和水嫩,散发出淡淡的奶香味,脸颊还带有车祸后的瘀伤,像一只熟透了的水蜜桃,不小心被掐破了皮一样。他微蹙了一下眉头,指尖轻触了一下伤处。 甘愿吃疼,哼哼了一声,声音又嗲又柔弱,很像顾双城养的那只猫咪在撒娇,“小哥哥……疼……” 他收回手指,俯下身子,凑近她的脸,眨巴了一下清澈的眼眸,无比善良无害地问,“那……你知道要怎么做一个小姑妈吗?” 甘愿歪着脑袋思忖了良久,摇了摇头。 顾双城满意地看着她傻乎乎的模样,笑得更灿烂了,“那……我来教你吧!” ***** “方叔!方叔!”男仆脚步踉跄着冲进大宅,语无伦次地惊呼,“出事了!出事了!” 方叔稳重地喝道,“大呼小叫,成什么样子。有话慢慢说,能有多大的事。” “双城少爷过敏了!又咳又喘,现在休克了!” “快!快叫夏医生!老爷!夫人!出事了!出了天大的事了!” 看到顾双城突然猛烈地咳嗽,接着脸色发紫,就咕咚一声栽倒在地,甘愿也吓傻了眼,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嘴里的半颗奶片顺着舌尖滑落,“啪”地落在了他乌紫的脸颊上…… **** 虽说在顾氏上班,可甘愿觉得自己基本就是一个摆设,说难听点,摆设还有装饰作用,而她的作用基本就是把食物转化为化肥。这样狠狠地自己给自己补枪,差不多就算是她唯一可以打发时间的事了。 正巧李特助拿了份文件进来给顾二爷批阅,顾二爷看完后说了一句,“你再去复印一份,一会顾董要看。” 一听这个,甘愿立刻破门而出,举手邀活,“我我我!我替你们去复印吧!” “这……大小姐……”李特助似乎有些为难,大小姐虽说是闲职,那也是大小姐啊。 “没事没事!”她一把夺过文件,撒腿就跑,再不干点活,她全身都要长苔藓了。 甘愿从国外回来,虽然被安排进了顾氏,可还没有一个合适的场合来对外宣布她的身份,放眼整个公司,除了顾家人外,可能也就李特助知道她的身份。 这种感觉……太美好了。 不出一会,她就乐呵呵的捧着一杯咖啡回来了,某人嗅到了气味,抬眼看她,她得意地炫耀,“看!别人请我喝的咖啡!” 午休时,她又酒饱饭足地捧着肚子回来,对着顾双城得瑟,“顾氏的同事真友好,说我是新来的,请我吃了中饭呢!食堂伙食真不错,还有我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呢。” 到了下午下班,顾双城刚整理好东西,她就已经先了一步窜出房间,“我先走啦!同事顺风车载我回家呢!” 她刚扭开办公室门,前脚才抬还没落地,就觉得耳后生风,一只修长的手臂就“嘭!”的一声把门关上。还未回神,她就被拦腰一捞,撂上了办公桌,顾二爷双手撑着桌面,把她圈在臂弯之间,眸色暗沉,语气也不大好,“哪个同事?” “嗯?”甘愿的反射神经显然没有他的动作那么快,这会还在诧异自己怎么上了桌子。 他微眯着眼,看似温柔地重复了一遍,“哪个同事,请你喝了咖啡,吃了午饭,还要顺风车载你回家?” “……”这种笑容是一种预警,她全身打了个激灵,一时瞠目结舌。 他笑眯眯地抬手轻捏起她的脸,凌厉的目光在她脸上一寸一寸地扫过,不算纤细的眉毛和圆溜溜的杏目别有一番浑然天成的纯真,睫毛不算浓密但也根根纤长,透出一种干净的气质,微翘的鼻头小巧圆润,鼻下是粉嘟嘟的肉乎乎的嘴唇,圆圆的唇珠水亮光泽……她就是这样一张无辜又天然呆的脸去认、识、新、同、事、的、吧! “乖……”顾二爷循循善诱,“告诉我,在国外的两年,有没有对别的男人露出这样的表情?” “没、没有……”她下意识地摇头,“我这样的,国外人不喜欢呢,没、没发育全……” “哦……那中国人喜欢是吧。”他继续笑,笑得她毛骨悚然,“比如,顾氏的那些男同事?” “……”她咯噔咽了下口水,“也没有全是男……” 他陡然收了笑容,往前逼近了一分,眼底涌动的暗流向她发出警示,她缩起身子就往后退,整个人一点点蹭上了办公桌,然后机灵地翻身一滚蹭蹭地就往桌子另一边爬。顾双城欣赏了两秒她撅着屁股在他办公桌上爬的美好情形,不急不慢地伸手一捞就握住了她纤细的脚踝,轻松那么一扯,甘愿惨叫一声,整个人像只青蛙一样趴在桌上被他拽了回来。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下手总是重了些,甘愿觉得脚踝都要被他捏碎了,嘴里喊着“疼”,另一只脚下意识地踹过去,他勾着嘴角噙着笑,抬手一挡,趁机把她翻过来正面朝上,自己就站在她大分的两腿中间。 “啧啧……”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从她起伏的身体曲线上扫过,“两年不见,果真不一样了啊。” 他目光那么赤|裸地扫着她因为仰躺而无处躲藏的胸,甘愿当然知道他脑袋里的龌龊念头,急忙撑着要起来,他却已经压了下来,还故意使坏地在她身上碾了几下,火烫坚硬的胸膛压得她……很疼啊!她一个没忍住,竟叫出声来,那声音底气不足,倒像是在娇嗔。 身上压着的人明显精神一振,雨点般的吻密密地落满了后颈,还不忘笑嘻嘻地提醒她,“我没锁门,你叫太响别人闯进来我可不管。” “你……”她咬牙切齿地去掐他,可哪里掐得动他那一身紧实的肌肉,反倒是自己掐疼了手。他任由她撕扯,却一点没落下进度,一路吮着她的颈项来到胸前,在锁骨上齿咬,硌得她酥酥麻麻的痒,手上也没了力气。 见身下的小东西已经瘫软在怀里,他便得寸进尺,细细地啄着她的耳廓,火烫的舌尖滑进她的耳窝,那么湿湿地一搅,亮泽的水声清晰入耳,她无法克制地嘤咛出了声,声音一出,她就彻底羞愤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慌乱里逮住他的肩头狠狠一口咬下去。 顾双城哼了一声,但压根一点痛意都没有,反倒像是爽到了的叹息,而且吮着她耳部最嫩那块肉的力道更重,甘愿疼得松开了嘴巴,不得不向他讨饶。 什么低声下气的话都说了一遍,顾二爷念在到底是公共场合,总算肯放开她。起身俯看着自己还算满意的成果——低至胸前的衬衫领口,白皙的颈项间一朵朵粉红的小花,还有她大口喘着气潮红的小脸蛋。他挑了挑眉,极为大方地大手一挥放人,“去坐顺风车吧!” “顾双城……”她再恼羞成怒,也只能压低了声音宣泄,抓着领口,跳下桌子冲到镜子前哀嚎,“混蛋啊混蛋……” 顾二爷不屑地勾起嘴角,他哪里混蛋了?他要是混蛋刚才能及时收兵么,他要是混蛋能留她到今日? 还不早就吃干抹净了! 她恨恨地瞪了一眼衣冠禽兽,泪流满面地开始拿出遮瑕笔遮盖斑点,可这些都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两年不见,感觉依旧!而且她是很、有、感、觉! “小姑妈……”他幽幽地丢来一句话,“你逃跑的帐我还没算清,你最好乖一点哦……” 9、PART 9 “话说你丫没良心的撒丫子跑了,可是把我急坏了。二侄子呢,两眼喷火冲到我家来要人。我去哪给他人啊!没错,那天是我陪着你的,我不过就转身喝了点酒,然后你就不见了……你说说你,两年音讯全无,说回来就回来,你当谁都和你一样没心没肺啊,接了你电话就要出来,就像我俩昨天刚见面一样么?!什么?吃小馄炖?!好吧,我去接你……” 华侨路上那家柴火小馄饨,是甘愿的心头好,两年没机会吃,早就想得肝肠寸断了,今天一定要吃个够本。 满足地喝完一碗,就觉得精神抖擞,她挥手招呼老板道,“老板!再来一碗!” “你真是够了……”坐在她旁边的林蓁用完了整整一包面巾纸擦凳子后才小心翼翼地坐下,“亏我以为和你久别重逢盛装打扮,结果你就带我来吃小馄饨?!” “啧啧……”等馄饨的空档,她才有空开口说话,白了林蓁一眼,“那你别吃,正好我就不点了!” “来都来了,凭什么不吃。”林蓁哼了一声扯过自己面前的那碗馄炖,“我晚上还要去‘paradise’,这不是怕一身辣油味儿么!” paradise是j市首屈一指的私人会所,属于盛世公司旗下。盛世的董事长唐亦天和顾双城是发小,也算是她的熟人了。甘愿出国那会儿,唐家出了大事,顾双城自然脱不开身,这才让她得空溜掉了。 林蓁和甘愿一样,算是一位不靠谱的“名媛”。她的父亲是达达派艺术家,可想而知,林蓁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怎么也不会变成大家闺秀的。不过她的母亲要求严厉,所以面场上她还是得伪装一下。她的纠结体本质恰如此时一身fendi吃着柴火小馄饨一样。 “今天有什么事啊?”甘愿好奇地问道,按说林蓁和自己一样不喜欢出席宴会,但凡要去,一定是推不掉的事。 “哼!还不是沈瑜吗?”林蓁愤愤地舀了一勺辣油,搅了搅,喝了一勺汤辣得直咂嘴,“她获邀参加克利翁名媛舞会了,crillon ball啊!能不搞个聚会来显摆么?” 听到这个名字,甘愿就默默喝汤了,“那你不去就是了……” 林蓁没好气地翻了她一眼,“谁叫我们是闺蜜呢!再说了,还不是你不争气,你要是当初不落跑,你这个顾家大小姐不比她牛多了。” “……林蓁,虽然我知道你在夸奖我,可是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甘愿汗颜了,“人家也挑长相气质的啊!” 林蓁抬眼上下看看喝馄炖的甘愿,又看了看自己,无奈地承认,“好吧,在摆谱这件事上,我俩还真不如沈瑜。” 可是甘愿怎么也没想到林蓁作为“闺蜜”不得已去参加聚会,而自己也获邀在列。正吃着馄饨就接到了顾双城的电话,“你在哪?我一会接你去paradise。” “为啥我也要去?”她脑子一嗡,一口馄炖差点呛住喉咙,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也?”顾双城对这个字眼有些疑惑,就听到电话那头林蓁的声音,“哎!二侄子!也顺带接我一下吧。” 他对着电话里的甘愿说,“那就正好了,叫林蓁陪你去打扮一下。” “我干嘛要去打扮……”她撇嘴嘀咕了一声,“我又不是主角……” “那我一会来替你打扮,你是觉得脖子上一圈草莓好,还是两圈好?”电话那头的某人语调轻松,十足的黑心肠。 她腾得一下脸红到了脖子,挂上电话就一把抱住林蓁大腿,“快!替我好好打扮吧!” **** 林蓁搁在甘愿眼前可供选择的鞋,只有两种——高跟还有恨天高。 甘愿拎起来看看,一样都不想选,光是看都觉得脚疼,这是何等的高跟啊!她怯怯地丢了鞋,“当初你给我选的那双鞋,简直要了我的命啊!”两年前林蓁给自己挑的那双鞋也是如此,她逃跑的时候恨不能把鞋丢了光脚跑。12cm的高跟,踩上去顿时苦逼值翻倍。 林蓁把鞋重重往她面前一撂,“怪我啊!你怎么不怪你自己不争气,两年都不长个,你要是170的个子,我也给你穿平底鞋啊!” 身高是甘愿的软肋,顿时无言以对,只能默默穿上“苦逼战靴”。 “别那么没自信……”林蓁见她沮丧,好心给她鼓励,指着镜子里的甘愿说,“你看你五官化妆后变化一定很大,保证惊人!” “……我怎么还是没听出来你在夸我啊。”甘愿琢磨了一下,没感觉被表扬了,隐隐还有点被吐槽的感觉。 “没夸你么?”林蓁挠头,“我的意思是你是标准的东方五官,没一点突出的,改造空间杠杠的!” “林蓁……”甘愿脸全黑了,“你才是我的闺蜜吧!!” **** 沈瑜是沈艳秋娘家的侄孙女,一个标准的名门千金。今年获邀从参加克利翁名媛舞会,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炫耀的机会。 宴会上杯觥交错,灯红酒绿。甘愿仿佛看到了两年前的那一天,一样的灯光,一样的曲子,甚至连来宾都那么相似,唯一不同的是,主角是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女。 没有顾双城的陪伴,她连支撑起笑容都觉得那么困难。女盥洗室里,水声潺潺,她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却依旧逃不离那样的命运——她这个临时打造出来的“名媛”注定要沦为这群真正名媛们饭前便后的聊资。 “你们看见了吗?她刚刚和沈瑜你站在一起,完全就是背景了!顾家根本没把她当大小姐培养吧。要不怎么会这么多年都不公开呢……” “私生子怎么可能被当回事呢,更何况她母亲都没进门。” “好像顾家的遗产还没分配呢,我看样子她也分不到多少吧?” “有好过无!像她这样的私生女,原本是什么身份啊,分到那么一丁点也总比以前要好!她母亲当初要不是为了钱,哪里来的她呀!” …… 没有愤怒,也没有难过,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甘愿想,倘若她没有踏进顾家的门,那么她尚且还可以为自己这个不光彩的私生女带上无辜的光环。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对沈艳秋来说,她的存在意味着丈夫的背叛,对她的兄长来说,她的存在意味着父爱的分割。 顾怀山去世后,甘愿才第一次感觉到了那种从未有过的耻辱感,甚至是一种你无论怎么去努力也无法改变,打从一出生就深深烙印在身上的耻辱感。顾家从来都不是她应该存在的地方,也许这才是顾怀山一直没有公开她身份的原因,他的离世,让甘愿再也没有了那份屏障,她发现自己没有那么坚强,她只想躲在别人的身后,享受那一方宁静的小天地。 脚步声渐渐远去,寂静的盥洗室里只剩下她一人,十二点的钟声已经响起,灰姑娘华丽的衣衫也已褪色,她剩下唯一的尊严就是不这样颓废的走出大厅,给别人更多笑柄。推开身后的跳窗,凉风拂面,她就看到了自由。 **** “呐,装壁花的小姐!”林蓁递了一杯酒到她眼前,站在墙边走神的甘愿才回过神来,接过酒杯。 她的五官清秀,算个标准的美人胚子,不过发育迟缓,以往都像个没长大的丫头片子,到了如今才有几分亭亭玉立的娇媚之感。林蓁给她选了一条宝蓝色的鱼尾长裙,衬托出她的凝脂白肤,加上如今蓄起的长发,十足的女人味。 站在墙边没多久,就已经陆续来了几拨青年才俊向她邀舞。可她满脑子想着顾双城啥时候能带她回家,乖乖等他谈完事来接自己,宁可站在这里做壁花。 “男人真不靠谱……”林蓁几杯酒下肚,有了些醉意,“二侄子丢下你不知踪影,我哥这个迟到货还不来,得了得了,我俩自己找男人去吧!” “我不去,你要去自己去。”甘愿双手交叉环胸,做捍卫状。 “你这是什么表情?”林蓁拽人不成,斜了她一眼撇嘴道,“干嘛搞得一副守身如玉的样子,难道二侄子不给你找别的男人跳舞啊?” 甘愿仰头看天,他是没说不给,但……他也从没说过给啊!而且他那句“你最好乖一点哦……”还清晰地在耳畔回荡呢!呜呜呜,她怎么敢去以身试法呢! 看她那副怯懦的模样,酒气上头的林蓁猥琐一笑,“要我说啊,他要不是你侄子,我真的就把你五花大绑丢到他床上了!你俩一个守身如玉,一个情真意切,单说你逃跑这个事,二侄子真是下了血本的找你啊!到哪里找这么好的男人啊……我都想支持你们乱伦得了。” 乱伦?! 甘愿被雷劈了般狠狠哆嗦了一下,“你喝多了吧,我陪你去清醒清醒……” 10、PART 10 甘愿第二次在paradise的盥洗室里镇定情绪,和第一次并没有太大区别,依旧是不适应,依旧是想落跑。不过……她眈了一眼微醉的林蓁,以林蓁的一六八的身高和骨架应该没办法从气窗挤出去吧。 哦,对了,还有依旧是……顾二爷不在。她抬眼看看墙上挂钟的时间,扶着林蓁走出盥洗室,就看见了走廊上浅等着她的沈瑜。 沈瑜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简洁的裙装,像一株典雅的白兰。“好久不见。”见她就优雅地踱步走近,浅笑着开口,“小姑妈。” “啊,小瑜,其实……你可以不用这样叫我的……”一看见她,甘愿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后悔刚才塞也该把林蓁塞出气窗的!“这样叫……我感觉有点受不起呢。” “受不起?”沈瑜抬手掩鼻轻嗤了一声,挑着纤纤柳眉看着她,“我看小姑妈还能回来继承遗产,倒是很受得起呢。” 又是遗产!甘愿真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被刻上了“遗产”两个人,要不怎么人人见了她都是这两个字呢!她心头一堵,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醉醺醺地林蓁瞧见了沈瑜,推开甘愿叉着腰就迎上去,“哎哟!好久不见,沈瑜你胳膊又长长啦,我看你参加舞会的衣服得去改款了吧。” “哦……对,她可是顾家大小姐呢……”沈瑜扬起嘴角浅笑着说,“不过,顾家大小姐又如何?以你这样的身份,会有资格参加crillon ball吗?你呀,也只能落得个跳窗逃走……” 虽然甘愿也为自己这样的身份感到屈辱,她也已经把自己放的足够低,足够谦卑,但是沈瑜这样的话,意思是像她这样的人就该自己挖一个洞把自己埋了么?但是她又能说什么呢。两年前她无话可说,两年后她依旧不能理直气壮。她突然想去质问顾双城把她抓回来干嘛,这样和两年前有什么区别呢——她从来都不适合这个地方。 “沈千金的身份自然不同凡响。”一声爽朗的男声响起,“可是crillon ball已经不再局限于名门贵族之后,沈小姐怎么还那么执着呢?更何况只是收到邀请,真的能不能站在那里,谁又能笃定呢,要知道,被宠坏的孩子可不受欢迎哦。” 甘愿寻声看去,就看见踱步走来的顾双城和唐亦天,还有另一个走在前面的一个陌生人,开口的,是他,不是顾双城。 沈瑜看到了唐亦天,急急地转身就走,林蓁使坏吹了声口哨,“哎!沈小姐刚才不是气焰挺嚣张的么,怎么唐大少爷来了就急着走了,害羞了不成?” 甘愿怔怔地没有回过神来,一只手就探到了她眼前。那是一只很好看的手,手指修长,有不过分纤细,既优雅又有力,非常适合……挖陶瓷。顺着手向上看去,甘愿就看见了林方思。 林方思这个名字她从林蓁的口中听过不下百次,有一个英俊的哥哥总是比有一个傲娇的侄子更加值得炫耀。 “一直听我妹妹说起你,甘小姐。”他扬起嘴角,笑容明快爽朗。 “甘愿,这就是我哥!”林蓁笑眯眯地介绍,在林方思的肩头重重拍了一掌,“我哥帅吧!” “嗯,你好……”甘愿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和他浅浅地握了一下,想抽回时却发现手被人攥住,她有些惊诧地抬头,林方思依旧保持着微笑,“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她的脸蹭得一下红了大半,“我……” “我说哥……”林蓁狠狠拍了他的爪子一掌,打破了这粉色的气氛,“今天你是我的舞伴哎!你迟到了不说,一来就色迷迷地勾搭我的妞,你想作甚!和我跳舞去!” 林方思剜了酒鬼妹妹一眼,极力保持优雅的风度,“小蓁啊,你去找别人跳就是了。宴会里除了你哥哥我,其他男人你都可以一路跳进教堂去……” 甘愿抽手不成,下意识想向顾双城求援,可不知怎的,她突然仰头对着林方思说,“好。” 11、PART 11 林方思爽朗直接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和他说话可以完全放松,简直就是男版的林蓁,甘愿不自觉就和他熟悉了起来。 “今年佳士得伦敦拍卖的那对龙纹元青花是被你父亲买走的啊!我可喜欢那对瓷瓶呢!”说起这个她就火大,顾双城那个无耻的家伙,自打她被骗了回来,她连个汝窑的影子都没见到。一问他,他就摆出一副债主的派头,欠债的小姑妈无力翻身啊! 看她两眼放光,林方思不动声色地就打算把妞骗到家里,“那改天来我家吧,我家还有不少东西呢,我去接你。” 一听有东西看,她自然是乐意的,“那好啊,我哪天约林蓁有空来接我。” “这可是男士的活。”林方思眼眸澄澈含笑,“你不会说不愿意坐我的车吧?” 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也没发现某人已经趁机改了称呼,“小愿,你真可爱……”他说着伸手撩起她的鬓发往耳后一掠,指尖在她的耳轮上扫过,一阵酥麻感窜上心头,她肩头一紧,睁大了圆溜溜的双眼怔怔地看着他。 他扬嘴笑了起来,“you fascinated me.” **** “我说二侄子……”林蓁依靠在墙边嘬着一杯酒,看着舞池两个春风满面的人,她虽然醉了还但不至于糊涂,觉得情况有点不对,“我怎么觉得我变成壁花了啊……” 顾双城显然没有在听林蓁的抱怨,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低眉浅笑的小东西。以前她在顾家深闺无人知晓,刚入社交圈就吓得落跑,如今才去顾氏就引来一群嘴馋的猫,这才不多功夫又勾住了林方思,看来自己上次的提醒还是不够啊,小姑妈显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二侄子?” “嗯?”他侧过脸来,灿烂地一笑,“小姑妈长大了,我真是很欣慰啊……” 林蓁揉揉眼,刚才是她的幻觉么,怎么觉得他目光寒凉刺骨,似乎在盘算着什么。不过……他还能盘算什么呢,反正他们都是铁打的血亲关系啊。 许久没有过夜生活,几杯薄酒下肚,甘愿竟然也有些晕乎乎的,回家就往床上一栽,呼呼地睡了过去,然后就犯下了一个错误。 俗话说的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失败乃成功之母,可是甘愿这个母亲显然一直在难产,而她犯下最大的错误,就是忘记锁房门。 比如这会她口干舌燥地翻了个身,伸手去摸索水杯,却摸到一个软中带硬的东西,疑惑地摸了好几下,那温度、那手感……她一时分不清是梦是醒,昏沉迷惑里只听男声低沉悦耳:“啧啧,小姑妈如此盛情邀请,我就却之不恭了!” 身上重重地压上来一个人,她下意识哼了一声,下一秒就被封住了口。唇被用力地辗转,重重地咬,轻轻地顶开,火热的舌探进来,霸道地缠住她的,不住地吮,那力道似乎要将她吃下去。甘愿睡得迷迷糊糊,被吻得七荤八素,好久也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要是现实的话,就太可怕了,这小子非礼自己! 要是梦境的话……就更可怕了,她竟然做春梦那小子非礼自己?! 反应过来这一点,她瞬间全醒了,一口咬住他的舌头,也没想到他舌头吃疼却还不松口,反倒狠狠捏住她的手腕,叫她吃疼松开了口,他才不急不慢地抽身离开,临了还在她红肿的唇上吮了一记。 今夜月光不明,屋内昏暗一片,可她还是能清晰看见他目光里闪出攫取的意味,她脑海里下意识就想到林蓁说的那两个字——“乱、伦”。 “你疯了吗?!” 顾双城似乎根本没在意她的反应,垂着头玩着她胸前凌乱的睡衣,忽然邪气地一勾嘴角,一个翻身把她托举而起,跨坐在自己腰间。甘愿被颠得大惊失色,慌忙中手按在他身上维持平衡,就听他闷哼了一声,声调愉悦:“别用抓的好不好?轻点嘛!” 甘愿被烫到似地急忙甩开手,指着他的指尖颤抖不已:“你! 你你你……” 顾双城欣赏着她胸前随之颤抖的两团小羞涩,心情很好地吹了记口哨。 “你想干嘛……”暴露在寒凉中的皮肤战栗的竖起毛孔,涩涩麻麻地磨蹭着他的掌心。他勾起嘴角,似乎很欣赏她惊慌失措的模样。 科学证明,过度惊吓时大声吼叫可以转移注意力,给自己壮胆。甘愿崇尚科学,身体力行,“你要是寂寞难耐!你就自己解决!我可是你小、姑、妈、啊!” 顾二爷似乎也玩够了,不屑地轻嗤了一声,伸手把她托举到一边,挺身坐起,侧过脸看着她,目光凌厉如锋,“我还没有变态到这个程度……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把你抓回来,不是要你给我找小姑父的……” 小姑父?甘愿一时没回过神来,转念一想,莫不是说……林方思?这都哪跟哪啊!他们不过才见面一次,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硬着头皮反驳道,“那你也没资格干涉我的私生活啊!” “我没干涉。”他看着她,那眼神似乎要穿透她似的,一字一顿说,“我、是、在、控、制。” “你凭什么控制……”话未说完,他已经挑起她的下巴,略带挑衅地用指尖扫过她微肿的嘴唇,“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你知道的……” 她知道?她知道什么呀!知道他想乱伦么?! 好吧,她一直都知道,这家伙想乱伦。 12、PART 12 一夜无眠。 甘愿想,她的错误不是忘记锁门,而是公然挑衅了顾双城。她明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也知道后果,为什么还是会和林方思跳舞呢,大概只是心里小小的矫情作祟吧。 在内心深处,她一直幻想,如果两年前的那场宴会他在的话,他一定不会让自己被轻视,也一定不会让自己逃走。她用这个想法支撑着她内心因为逃跑而产生的愧疚,却没想到倒头来真的只是幻想。 开口阻止沈瑜的,不是他,就足以颠覆她的一切念想。 虽然她知道,她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 在理智划清他们姑侄关系的时候,情感上她又那么小小的奢望,他们自小长大,要比一般姑侄……感情更深一些。他们彼此了解,彼此依靠,她已经习惯了有他在身边的那种安心感,在她的内心,除了顾怀山,就是他可以依靠了,甚至没有一个幻想中的良人来取代他的地位,她没有想过——其他人。 这……是不对的。 她翻了个身,对自己说,这是不对的。 甘愿心情低落时一般就会用吃奶糖的方式来补充脑内多巴胺。科学调查显示,吃甜食确实会让人心情愉悦,而选择吃奶糖,大抵是既可以补充多巴胺又可以形成金钟罩铁布衫。 她觉得,这两次城门失守,都是因为没有奶糖傍身,才让他有机可趁!是她大意了啊!这一次,她要全副武装,誓死守卫! 顾双城嗅着满屋子的甜腻奶香味,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推门一看,甘愿桌上的糖纸堆成了小山,糖纸背后趴着一个已经被糖j得腻歪的小人。 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告诉你,从今天起,你休想靠近我一步!休想!” 说道绅士风度,尊重女性,他的表面功夫那是相当过硬的。 当晚,甘愿就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顾双城的车在下班后扬长而去,丢下她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 “小姑妈,既然你这么不想靠近我,我也只能伤心离去了……” “……” 可是作为一个三观端正的小姑妈,她是不会因此而屈服的。她所做的一切,皆乃道德之大义! “我拥有隐私权,我的房间非请勿入!把钥匙交出来!吖?你给我一张纸干嘛?” “小姑妈,你既然想要那间屋子的所有权,那你得签房租租赁合同,交房租啊……”顾双城颇有兴致地和她斗法。 “那我搬出去就是了!”既然要付房租,何必寄人篱下。 他坦然地耸肩,“那您一个人照顾好自己哦……” 甘愿思忖了一下,“能借点房租钱么?” 13、PART 13 **** 冷战耗了三天,直到林蓁的到来才算打破。 t&d是林方思兄妹俩创办的设计公司,接下了顾氏在澳洲连锁酒店的项目设计。原本这种送设计方案的事是不该由林蓁亲自跑腿的,可她颠颠的跑来无非是想看看甘愿小日子过得如何。可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最近奶糖也搞抽奖活动?”林蓁纳闷地问。甘愿时常拿抽奖作为自己许愿灵验的安慰,类似“如果我能中奖我的愿望就一定会实现的”这样。记得顾怀山病重的那会儿,林蓁陪着她整日喝碳酸饮料,听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叨念,“这瓶中奖爸爸的病就会好起来的……”虽然不知道逻辑在哪,不过作为基友还是赔上了整整5斤赘肉。 甘愿从糖纸堆里探头看见了林蓁,转脸又看见了顾双城,于是狠狠的塞了一把糖,扭头不看。 林蓁想,她是真的抑郁了。 按说甘愿这样神经大条的人,是不太容易抑郁的。但凡抑郁了,那一定是钻进了牛角尖。 比如关于扑克牌游戏,她就执念了很久,抓着牌死缠着顾双城发问,“为什么2是最大的?为什么啊?这太反科学了……” 顾二爷认真地说,“因为你啊。” “因为我?”她歪头不解。 “因为有你这样的人,所以二才无穷大啊!” 不过这一次抑郁,倒不难猜。 “应该是因为沈瑜吧……”林蓁一语中的。 “沈瑜?”沈瑜对于顾双城来说并无什么交集,无非就是她暗恋唐亦天暗恋得轰轰烈烈比明恋还招摇,而因为自己和唐亦天的关系,平日里没少见她。她并不多在意顾双城,顾双城也无暇去在意她。那晚林方思开口时,他正和唐亦天说话,根本没听见沈瑜和甘愿在说什么。 林蓁啧啧嘴,目光里稍有鄙夷,“二侄子,我高估你了,你的乱伦资格还有待考证……” 二侄子蹙眉,神情颇为哀愁,“那是一定的,谁叫我们是姑侄呢,况且时光匆匆,小姑妈又岂能记得我们曾经形影相携?终究有一天,我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人也越来越陌生,她会找到另一个人吐露心声,而我纵使想侧耳倾听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二侄子……”林蓁仰头看他,只觉得顾双城侧影寂寂,忍不住鞠了一把同情的泪水,“这不怪你,要怪就怪沈瑜,她呀…… 沈瑜带一票人各种挤兑她,你也知道,在这件事上她一直都没什么底气,所以就撒腿跑了。我是想不通沈瑜怎么想的,甘愿碍着她什么事了呢?又不是把甘愿挤兑走了,她能到顾家做主人,莫名其妙。”林蓁吧啦吧啦一通吐槽,他就彻底明白了。 与其说是沈瑜挤兑甘愿,倒不如说是沈瑜在替沈艳秋挤兑甘愿。而这个傻瓜呢,还真是听话,正中别人的下怀。说到这一点,也是人之常情。当初自己分得的股份和顾一鸣一样时,唐莉未尝不是恨得牙痒痒,无奈她侄子唐亦天和自己关系匪浅,顾一鸣这个大哥与他关系也不错,对顾宏杰来说两个都是儿子,唐莉就成了孤军奋战,自然心有余而力不足。加上在旁人看来顾一鸣继承人的位子还是坐稳了的,唐莉也就放宽了心。 说白了,你只要足够卑微,在这个家里,根本没人会去在意你。 “我看她是要抑郁一阵子了。”林蓁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还好你在,总没给她机会再跑。对了,她暴肥十斤时通知我来围观。” 顾二爷远目,原来是沈瑜啊……本来他根本无暇去管她这样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路人甲,可沈瑜竟然让林方思有机会蹦q了出来——不、可、饶、恕! **** 下班时间一到,甘愿把糖纸一股脑推进了垃圾桶,拎包就走,推门看都没看外间的顾双城一眼。没错,就是要有这种姑妈的气场,散发出长辈的傲气,才能让他意识到自己以下犯上的忤逆行为。 可是很明显,身高决定气场,她自以为英姿飒爽的背影在顾二爷看来不过就是小姑妈傲娇了,在耍脾气呢。 电梯门开,甘愿昂首阔步,一个利索地转身,就看见单手抵门的顾双城。他松开手,一脸嫌弃地抽出手帕擦了擦手掌。 门缓缓关上,她立刻意识到,这又是一个密闭空间!立刻埋头翻包找糖吃,某人乜了她一眼,“小姑妈,你知不知道,越是得不到的东西才会越有吸引力这个道理?” “吖?” “我不能吃乳制品,所以你想啊,你全身奶味十足的站在我面前,我是想把你一口吞下,还是一点点咬进去呢?”他轻描淡写地吐字,却吓得她全身僵硬,含在嘴里的糖吐也不是吃也不是,泪流满面。 好在顾二爷有话要说,真把她吓尿了,这话也说不成了,便开门见山直接问, “林蓁说你是因为沈瑜抑郁了,是么?” 甘愿一愣,她是因为沈瑜吗?好像不是吧,但是如果否认的话,那又该怎么和他解释呢?对啊,是因为他的非礼! 于是她义正言辞,“我是因为你做的事!我可是你的小姑妈!你怎么可以多次非礼我呢!” “哦?”他微拖了尾音,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这是反道德反人类反科学的……虽然我知道,我们俩吧……从小一起长大,那啥,虽然小姑妈我给予了你母爱一样的亲情,但即使是这样,你现在也长大了啊,你看这么高一个大小伙子……”她说着伸手去比划他的身高,却发现自己抬手也未必能碰到他的头顶。 顾双城勾起嘴角,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微微一拎,弯下身子凑近,俊挺的鼻梁就探到了她眼前,他说,“小姑妈,我怎么觉得你是因为我没开口,而是林方思替你解围才抑郁的呢。” 他的双眸犀利得可以洞悉一切,甘愿的小心思一下被看穿却又不愿意承认,拨浪鼓似地摇头,她才不会因为这个抑郁呢,她、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况且顾双城又不是一定要为他出头的人。 “而且……”他眯了眯眼睛,锐利的目光毫不掩饰地从她领口望下去,“你这样的身材,哪里散发出母爱了?” “……” 14、PART 14 竟然敢公然侮辱她的身材!而且是如此如此明、目、张、胆! 她承认自己不能和模特比身材,身高是硬伤,可是她也是等比例缩放,该有的!绝对有!而且她刚买了一件up!up!胸衣,升杯聚拢第一圣器,完全有自信比例超标! 因是初秋微凉又燥热的天气,她内搭了一件紧身吊带,外面一件一粒扣的小西装,被激得一时昏头,她愤怒地伸手就去扯西装领口,试图隔着那层吊带让他瞻仰一下山峦起伏、波涛汹涌——闪瞎他的狗眼! 只可惜顾二爷的羞辱太给力了,因此被激怒的人手劲也很给力,不仅扯到了西装领口还抓住了吊带领口,这么给力悲壮地一扯,不但直接崩开了装饰作用的一粒扣,还把吊带也扯出了一个深v领,那对比例缩放绝对达标的小白兔,如出闸猛虎一般穿着up!up!盔甲弹了出来,傲然冲着顾二爷抖动着白嫩而弹性十足的身躯……顾双城的眼珠真的被闪得快掉出来了。 “啊!!”甘愿惨叫一声背过身子,慌不择路地趴在了墙上,身后顾二爷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淡定又诚恳地给予了她极大的肯定,“好吧,我承认是母爱……” 趁着甘愿埋头整理衣服,顾二爷拨了通电话。“嗯,是我……安排一个事,关于crillon ball……对,沈家小姐沈瑜……嗯,可以,就这么安排吧。” 挂上电话,转过身来,就看见某人散落一地的三观,满地碎渣渣,无力捧起。 “你、你把沈瑜……”她一定是幻听吧,奶糖吃太多,声音哑掉了,耳朵也不灵光了。 “换一个人而已,反正获邀的人也不只二十四个。”他异常轻松地说道,就好像在饭店改一道沽清的菜色一样。 胆敢让顾二爷失去了一次在小姑妈面前表现的机会,这样结果已经够便宜沈瑜了! 甘愿颤颤巍巍伸手指着他,有些语无伦次,“咳……你、你……这两年,我不在,你……”她想了想那些展览馆里闪瞎她狗眼的瓷器,再回味了一下他刚才说话的口气, “你还是……不,还只是顾家的……二少爷么?” 顾双城可比她淡定得多了,他坦然地一笑,“不是么?” “……”甘愿怀疑,深深地怀疑,“我!不!相!信!” “那……”他俯身凑近,“小姑妈的意思是,你不想我做你侄子?” “……”她发现想从他嘴里套出话来,简直比让她做名媛还难。 不过眼下的话题中心并不是这个,顾二爷用一种自信满满地语调对她说,“那现在我算是补偿你了吧。” 甘愿一怔,看着他得意洋洋的笑,报复沈瑜,就算是对自己的补偿吗? “还不满意?”他挑了下眉梢,似乎有点怀疑,这种表情,就好像他可以猜透甘愿的内心,像是圈养一只小猫咪一样,顺了顺毛,她就会乖巧地凑过去蹭蹭他。 自己像小猫咪么?没错,很像,这么多年都像一只被他养的小!猫!咪! “谁……谁要你这么做的!”她比不过沈瑜,自觉输得心服口服,顾双城的一通电话,让她觉得自己不但输面子,连里子也输掉了。 “你不是这个意思?”顾双城反问,在男人看来,女人之间的恩怨纠葛根本就是一团乱麻,他想挥刀斩断,却不想越斩越乱。 “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反正、反正你就是觉得我不如她,只能用这个办法了是吧!”甘愿内心深处那种自卑感,瞬间就无限膨胀,几乎要将她淹没。 电梯停住,门开。她说,“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 15、PART 15 这下甘愿算是彻彻底底地抑郁了。她承认自己钻了牛角尖,她不知道这一次,自己究竟是在气他没帮自己,还是在气他替自己出气的方式,抑或是她在郁闷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在意他的做法,在意他的看法,甚至在意他是否觉得自己不如沈瑜。 “我觉得二侄子干的挺好的啊……”林蓁显然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你至于么,就搬来我家住了。” 甘愿在床上翻了个身,低喃道,“我又没卖身给他,凭什么非要住他那里……” 林蓁歪头思忖了一下,“不过你不是一向挺听二侄子的话么,莫非跑过一次胆儿肥了?” 听顾双城的话,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呢?小时候他总缠着甘愿,就像小男孩霸占着自己的游戏城堡一样,有点蛮横,也有点幼稚。仗着年纪小辈分小,扮演他最拿手的天真撒娇孩童,“不嘛,人家要小姑妈……” 她呢,带着姑妈的使命感,也就一步步被他牵着鼻子走,还自以为自己伟大又无私,能给予这个小侄子浓浓的母爱。 到了后来,他也就索性撕下面具,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 “周末我休息,你要在家,不许出门。” “假期去潜水,快点写作业!” “考去j中,不然你就死定了。” …… 而她呢,觉得这是青春期少年的小傲娇罢了,其实他的内心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脑内的转换器自动翻译语言。 “周末人家不想一个人在家,小姑妈,你陪我吧……” “假期好希望小姑妈可以陪我潜水啊,我都没有家长陪伴。” “考去j中吧,这样我就可以和同学介绍我有一个小姑妈了。” …… 当然事实证明,这纯属幻觉,顾双城权威性,是由甘愿一次又一次的血泪史铸造而成的,要知道,她违背顾二爷,自己做决定的事,大多没有好结果。 比如初一那年暑假,沈艳秋抓着他们三个孩子去杭州山顶一座寺庙里礼佛清修。十几天下来,三个人已经被素斋刮得肚子里一点油水也没有了,尤其是顾一鸣,嚷嚷着要下山吃肉。下山吃肉这种事,不能被沈艳秋知道,自然不能叫司机开车送他们,一条曲折狭窄的山路,都是上山朝拜的信徒和下山化缘的僧侣,来回全靠11路,不通车。 早早吃过了晚饭,他们三个就借口散步,一路徒步下山买肉吃,一来一回要近三个小时。正值大暑,天气燥热一趟走下来全身都被汗浸湿了。 按顾一鸣的说法,刚吃的一顿肉,还没来得及带着入睡,就在路上全耗光了。 到了第三天,甘愿也觉得太热太累,便n吧n去问寺庙的小僧可有什么近途,小僧不吝相告,“你呀,从后山下去,穿过灵隐景区,就只要半小时就到了。” 她如获至宝,立刻去通知他们,顾一鸣一听立刻欣喜若狂,可顾二爷却一副老实憨厚恪守本分的模样,“我还是走老路吧,这样我们分两路,也不会容易被人发现。” 有了顾一鸣的支持,她顿时有了底气翻了他一个白眼,“切,你不相信我是吧,那你就等着一身臭汗吧!” 一路欢喜的走了十几分钟,果真就到灵隐景区。 “小师傅诚不欺我矣!”甘愿抹了抹额角的薄汗,兴奋得和顾一鸣开始盘算这多出来的时间该吃点什么好。“这样可以节省两个小时,我俩去吃顿好的,东坡肉吧!上次说要等一小时呢!” “没错。”顾一鸣赞赏地拍了拍她的肩头,“小姑妈,厉害啊!”说着屁颠颠地就去敲门,许久来了个小僧,奇怪地看着他俩,甘愿谄媚地说,“小师傅,我要从这里下山去。” “现在都六点半,景区已经关闭了,不对外开放了。”小师傅回道。 “可是我们是在上面那个寺庙清修的。”顾一鸣说道,“也不算很外啊!” 小师傅上下打量了他们俩眼,“那你俩没穿僧袍啊。” “对哦!那是不是穿僧袍就可以过了?”甘愿急忙追问,她们眼下又不能搬出沈艳秋叫人来替他俩走后门,只能靠自己。 “不是吧!还要回去换僧袍?”顾一鸣立刻嚷嚷开了,“我都走了一身汗了,你就不能通融一下啊!” 甘愿对着小师傅陪了陪笑,拉过顾一鸣小声说,“我俩就回去呗,反正这一来一回才半小时不到,双城还没走到三分之一,我俩还是比他快,今天就不吃东坡肉了,吃西湖醋鱼呗!” 衡量了一下利弊,顾一鸣决定和她走回去,迅速换掉身上的衣服,套上轻薄的僧服,飞奔到了景区门口,小师傅果然爽快地让他俩通行。 一路健步如飞走到山脚下,直奔饭店,俩人才彻底傻了眼——穿了僧袍!怎么进去吃肉啊! 脱掉吧,就剩下内衣了,这个时代再如何奔放,也不会有饭店给俩暴露狂做饭的。 “小姑妈!你!你!你!”顾一鸣恼羞成怒,已经口不择言了。“我要吃肉!!!” “那我们原路返回,再去找双城?”她颤颤巍巍地提议。 “天呐!杀了我吧!” 讪讪地走回去换了衣服,再从老路下山。大汗淋漓疲惫不堪地走到山脚下,就看见顾双城酒饱饭足地迎了上来,“这都几点了?再不回去要被发现了。” “可我们什么还没吃呢!”顾一鸣抹了把汗,愤愤地看着甘愿,“小姑妈!你对得起我么!” 甘愿抱头,“我真没想到啊……”看着顾双城春风满面的样子,就觉得这家伙在落井下石,“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某人立刻耸肩作无辜状,“大哥都没想到,我哪能想到啊……” 这话对付顾一鸣很受用,他果真就飘飘然了,“那是!还是双城循规蹈矩,哪像你啊,小姑妈!你赔我东坡肉!” 顾二爷干咳一声,丢上来两根火腿肠,“我给你们买了这个,走吧,边走边吃……” 好歹沾了点荤腥,甘愿一路上山小口咂巴着火腿肠,和她并行的顾双城问,“好吃么?” “猪肉好吃。”她认真地点头,他却轻哼了一声,“这年头火腿肠和猪肉有一毛钱关系么?” “……”她抬眼看看顾一鸣已走远,压低声音问道,“你老实说,你真的没有事先想到吗?” “怎么可能没想到。”他得意得步伐都轻快了一些,“谁叫你不听我的安排,这就是代价。” 三伏天里徒步走了三个多小时,就吃着一跟和猪肉基本没关系的火腿肠,甘愿想,代价真大…… 16、PART 16 要说甘愿搬进林家暂住,最开心的人莫过于林方思了。 其实她一直以为林方思跳舞时说的那句“you fascinated me.”只是一句社交用语,类似“nicemeet you.”一样,只是一句随意的客套话,可她没想到的是林方思竟然是认真的。 她正和林蓁说着话,房门就被人轻叩了一下开打,林方思倚着门框一脸失落,“小愿真是不给我去接你的机会啊。” 甘愿还未回话,林蓁就一记白眼抛了过去,“你鼻子倒挺尖,这个月都没见你回过家一次……” 林方思乜了妹妹一眼,不予理睬。对着甘愿招招手示意她跟自己来,“我带你去看好东西啊。” 甘愿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好东西”是什么,但是眼前的林方思显然已经被顾双城在无形中刻上了“小姑父”的烙印,怎么觉得有点不想过去呢……等等,她干嘛总要在意他的话呢! 就算是小姑父,又怎样! **** 林家不愧是艺术名流,家中的藏品相当可观,看得甘愿眼花缭乱,口水直流。按说顾家财力雄厚,祖上也积攒不少奇珍异宝,古董字画,无奈都在祖宅里藏着,甘愿从性别上来说,连顾家祠堂都入不得,更别指望有机会给她大饱眼福了。 “中国山水画,李成的树,范宽的山,马远的水……都不及倪瓒的逸笔草草,萧疏枯淡啊……”甘愿捧着那幅《霜柯竹石图》看得眼珠子都要贴上去了,这、这是真迹啊!不是图片啊!也没有隔着玻璃啊!这样的真迹就被她抓在手里啊! 林方思瞧她那幅认真的模样着实可爱得紧,“你这么喜欢这幅画?” “那是当然!”甘愿啧啧赞叹,越看越喜欢,“宋元名家里,我最喜欢的就是倪瓒了。” “那……”他试探地说了一句,“那这幅画就送给你吧……” 她顿时手一抖,急忙把画轴塞回他手里,“啊,这个太贵重太贵重!”她八成又是幻听了,自己和林方思不过才第二次见面,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被人定义为奸佞邪恶属性的林方思急忙为自己洗白,而证明自己不奸也不盗的唯一方式就是他并非无事献殷勤,“和你比也不算太贵重,作为定情信物如何?” “……”好吧,甘愿顿时彻悟了,有事献殷勤也可能非奸即盗。 林方思反手把画轴往后面的书案上一搁,欺身就把她抵到了摆古架前,俯身凑上前看着她,眉目清朗,含情脉脉,“是我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 甘愿心里一个咯噔,大概是她反射弧太长了吧,她到这会才领悟了林方思那天那句话并非社交语,可林大少爷却已经进行下一阶段了。“太、太快了吧……”她有些结巴地说道。 他轻轻一笑,说不尽的温润儒雅,“我对你一见钟情,为什么要慢慢来呢?” 她想,顾双城的眼神还是比自己好的,他一眼就看穿了林方思想做小姑父的企图…… **** 按说顾双城扣着某人的护照,是不用担心她能蹦q到哪里去的。要说心里的那点小小的不安,也不过是因为甘愿说的那句话。 不是以前的自己……那是不想做小姑妈的意思吗? 他玩味地回忆了一下,那就不做小姑妈呗,反正他不想做侄子很多年了! “二少爷。”李特助敲门走进,往内室瞥了一眼。顾双城开口,“她不在。” “嗯。”李特助行事严谨,压低了声音说,“城西那块地,连凯确实和我们较上劲了,连老本都要出手了……” 顾双城勾起嘴角,似乎一切早在意料之中,“去年投资惨败,他把希望都寄托在‘安仁’的风投上,城西那块地又是合作的条件,他自然会破釜沉舟拼一把。” “顾董的意思呢?”李特助问道。 “大家都较上劲了呗,那就该咱们出手了。”顾双城说道。 “嗯。”李特助应声,转而又说,“对了,t&d那边……” “把下午的行程取消,我亲自去一趟。”他说着起身,侧目扫了一眼内室紧闭的门,大抵这个小东西是跑去林家避难了吧。 17、PART 17 林方思和顾双城是大学同学,私交不多也还算熟悉,他那种梦幻主义的生活方式让顾双城十足不屑,但表面上还是维持着和谐友好。他去年刚从国外回来创办了t&d,就接下了顾氏的设计项目,也算是一炮打响了知名度。 “不过就是设计方案,竟然劳动顾二少亲自来我这里,我可真是不敢当。”林方思对顾双城的到来颇感吃惊。 “这有什么不敢当,林大小姐亲自去送的方案,由我送回来也是理所应当。”他说着话锋一转,“林蓁今天不在公司?” “你找她?”林方思很诧异他竟然关心起了自己的妹妹,这不科学啊,林蓁那丫头不是和顾一鸣……怎么顾双城也参合在里面吗?不不,他转念一想,顿时明白了,“你是在找小愿吧……” “小愿?”顾双城显然不喜欢林方思用的这个称呼,自己叫她小姑妈,他叫她小愿,那他是自己的谁…… “她现在住在我家……”见自己猜中了答案,林方思坦然地说道,“你不知道吗?” 顾双城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客气地说,“那真是麻烦你们照顾她了……” 他一说麻烦,林方思顿时就不好意思了,急忙回道,“不麻烦不麻烦……”可这话一说林方思又觉得更不好意思,这个对话怎么听着像是小愿的娘家人把她托付给自己一样呢。想着就藏不住满心的欢喜,笑容洋溢了满脸。 顾二爷挑眉,表示好奇。 “哎呀,告诉你吧……”林方思性格还是和大学那会一样,满脑子的风花雪月,还有极度乐观主义。估摸着是觉得自己和他也是熟人,他又是甘愿的侄子,丝毫藏不住一点小心思。于是拍了拍某人的肩头,用一种自信里夹杂着羞涩,羞涩中带着炫耀的表情说道,“没准以后你就得叫我小姑父了!” 这下顾二爷连异样的神色都收了起来,笑眯眯地回道,“那我倒是真不知道,倘若真是这样,顾氏和t&d以后合作起来一定更加亲密无间了。” **** 林方思一路超车往家里开,目光瞥着后视镜里后座的一幅水墨画,藏不住的满心欢喜。小愿看到了一定很喜欢吧……他脑补了一下用一颗一颗花生米吸引小松鼠一步步向自己走近的画面,禁不住微微哼起了歌。 可车子才到门口,就见甘愿急匆匆的从大门走出去,后面跟着的林蓁似乎在说什么。他急忙停下车,解开安全带,却见她已经上了另一辆车。等他开门下车,就只能看见车子的疾驰而去的背影了。 “怎么了?” “说是家里有急事。”林蓁的语气有些担心,不过想来有顾双城在,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斜眼一瞥旁边一脸焦躁的哥哥,“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林方思的目光还未收回来,根本没听见她的话。林蓁不爽,狠狠在他手臂上揪了一下,他才吃疼地叫了一声,“呀……” “把你眼珠上捆个火箭,射出去好了……”林蓁啧啧嘴,“你们才见几次啊,你要不要搞得如此难舍难分啊。” “你懂什么叫一见钟情么?”林方思白了她一眼,俨然一副痴情少年的模样。 林蓁被呛得差点没把肺咳出来,“一见钟情?!那请问亲爱的哥哥,你钟情她哪点啊?” “纯真啊……”林大少摸下巴,眯眼回忆甘愿害羞的小模样。 “纯真……”林蓁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这玩意儿我也有啊。” 林方思斜眼,“你那是真蠢……” 不管甘愿是纯真,还是真蠢,当她遇到顾双城的时候,就只剩下蛋疼了。 某人躺在床上,额头上煞有介事地搭着一块湿巾,眼神茫然无助。一边是满面焦急的李特助,“大小姐,你可来了!” “你生病了?”甘愿还是觉得这个消息太突然了,她前脚离开时他顾二爷还精神矍铄,一个电话都能遥控到法国名媛舞会的安排,这还没出四十八小时,怎么就一副……乖狗狗求抱抱的表情了?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眼底泛起水样的光泽,“小姑妈……我好难受啊……” 甘愿抽搐了一下嘴角,这表情……还做得真像! “咳……”李特助干咳一声,“大小姐,二少爷真的生病了,这是病历,这是处方,这是夏医生开的食谱……”他说着把所有东西往甘愿手上一交接,禁不住流露轻松的表情,“那我回公司了!” “等等……”甘愿一把揪住他,“他既然病了,就送去医院住着,专人陪护,24小时问诊,不是更好么!” “小姑妈……”床上的某人鼻头一酸,低声啜泣了一声,“你走吧,反正我从小就没母亲,生病没人照顾这种事我也应该自己习惯了,只怪自己命不好……” “大小姐!”李特助义愤填膺了,“二少爷都这样了!您、您……” “我知道了……”她早就该想到,李特助打电话给自己,能有什么好事呢! 18、PART 18 其实甘愿无论从法律义务还是道德伦理上,都没有来照顾他顾双城的责任,可是接到电话,就脑子一短路想也没想就赶了过来。到了这里,看到他那副厚颜无耻的模样,她才反应过来。 他哪里习惯过生病没人照顾? 是她习惯了照顾人好吧! 习惯,真是要命的东西啊! 而且他们已经公开宣战,这、这会儿是对战期吧。她怎么就听了李特助的话呢,她是在玩两国交战不杀来使么?摔! 她明明义正言辞地表示自己不再是以前那个被他牵着鼻子走的小傻瓜了,可……看看手上的一堆东西,又扭头看看床上哼哼唧唧的人,哎,算了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认命吧。 甘愿听别院里的下人们说起过,顾双城大概四五个月大被送来顾家时,体重就和刚满月的孩子差不多。他那个三流影星的母亲赵青青根本没有一点为人母的自觉,怀孕期间是否注意身体已经不得而知了,可以知道的就是自打顾双城出生,她连抱都没抱过。听说就是丢在剧组里,有一茬没一茬的由没事的工作人员喂点米汤喝。 她仗着自己生下了孩子想要进顾家的门,可别说唐莉了,顾宏杰自己没那打算。和她在一起连逢场作戏都说不上,孩子就更是意外中的意外。筹码失去了价值,她自然就能怎么糟践他就怎么糟践他。后来是顾怀山知道这个事,觉得毕竟是顾家的骨肉,便给影视公司施压,赵青青生活无依,这才松□□出孩子换一笔钱离开。 所以顾双城生来体弱,加上又有过敏症,小时候那会真是大病偶尔,小病不断。后来长大了,体质倒是好了很多。 就算自小体弱,这不过就是感冒发烧而已,他一个二十几岁青春正盛的汉子,至于就卧病在床了么?! 可是不管这科学不科学,合理不合理,顾二爷说自己病了,那就一定是病了,即使没病也要有生病的排场和待遇。 “我要喝粥……”他躺在床上,病恹恹的模样倒是让人有几分心疼,可是一开口,就让人蛋疼。 “你不是才吃过苹果的么?”甘愿端着苹果盘子还没来得及出卧室,他大爷就说要喝粥?! “我是病人啊,风寒感冒呢,吃冰凉冰凉的苹果,胃里不舒服了……”他说着以手掩住胸口作虚弱状。 甘愿抽搐了一下嘴角,愤愤地走出去,你生病是吧,你生病你是大爷是吧!等着! 看她迈步出门,窄小的肩头因为愤怒而耸起,但还是娇小得可以用一只手臂揽住,顾二爷满意地动了动身子,往被子里钻了几分,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嗯,生个小病真是不错呢…… 19、PART 19 但当厨房里弥漫出一种诡异的味道时,顾双城开始怀疑自己低估了甘愿,而且高估了生病的福利。气味越来越浓,伴随而来的是小姑妈步步逼近的脚步声。 “咔哒……”门开,门口站着甘愿,还有她手里一碗腾腾冒着热气,热气里翻滚出阵阵——臭味?没错就是臭味!——的粥? “双城啊……”甘愿笑眯眯地走近,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关切的捧上一碗看起来五颜六色,配料十足的粥(?)。 “这是什么东西?”他随意闻一下,就已经闻到了生姜,大葱,还有一股酸酸的馊味,警觉地挑起了眉头。 她拿着勺子细细地搅动它,气味弥漫得更加凶残了,“这是小姑妈亲自给你煮的,包治风寒感冒的十全粥。”她说过,她已经不是两年前的甘愿了,想要她照顾,那他也得付出代价! 说着她舀起一勺,轻轻吹凉,“你看啊,里面有生姜,大葱,醋,红糖,紫苏叶,金银花,陈皮,山楂,白萝卜,还有豆豉!所有能治疗感冒的偏方,我都放进去了!你吃了一定药到病除!来,张嘴,啊……” 一勺子里五味俱全,五花八门,就这么戳到了顾双城鼻下,浓烈的气味冲上了脑门,他立刻厌恶地扭过头去。 看他这副模样,甘愿就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小样,想和我玩阴的!你小姑妈就是软柿子,那也是有核的品种!“双城啊,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不过你感冒了,鼻子不通,舌苔也重,吃不出味道的,所以咽下去就好了哦!” 他扭过脸来看着她,小姑妈一脸的情真意切,敢情她是来真的了是吧…… 顾二爷深吸一口气,张开嘴,含住勺子一口抿下,狠狠地咽下肚子,然后用一种无比信任的眼神看着甘愿,看到她全身发毛,他楚楚可怜地说,“真的会好,是吗?” “厄……”她结巴了一下,但还是坚定地点头,“没错!” 他乖乖地张嘴,“啊……” 一碗粥吃完,甘愿颤颤巍巍地端碗去厨房,内心百感交集,想到他刚才的表情,简直就是那种信任到可以把生命都交托到自己手上一样……要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啊,看得她好愧疚啊! 惴惴不安地洗完碗,她轻手轻脚地推开卧室门,顾双城难得乖巧地睡着了,这让她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看起来……吃不死人。 他安静地入眠,屋子里之前弥漫的硝烟味也散去,祥和得有几分虚幻。大抵是头痛未散,他的眉头微蹙。她踮脚走近,伸手触上他的眉间,或许是她刚洗完碗的手冰冰凉凉甚是舒服,他竟舒展开了眉头,低喃了一声。她抽手离开,他竟然还不自觉地侧头贴过去。 甘愿许久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了,心跳都禁不住差了一拍,要不要这么可怜兮兮啊…… 顾双城似乎是为了证明给甘愿看他的可怜程度有多深,迷糊地睡了没多久,突然一个猛子起身冲进卫生间,然后是凄惨的呕吐声一片。 甘愿闻声急忙从客厅冲进卧房,就听见洁癖顾二爷在卫生间里地怒吼,“不许进来!”然后就是稀里哗啦的淋浴声。 过了好一会,他全身湿淋淋走出来,脸色煞白如纸,气若游丝地说,“你……到底给我吃了……” 甘愿自知罪孽深重,就差没跪下了,“呜呜呜……我错了……我也不知道那个能不能吃……” “你……”他迈步走近,甘愿急忙抱头蹲下,“我真错了啊……哎哟……”狠话尚未说完,顾二爷已经直溜溜地栽下来,她吃不住他的重量,被他压倒在地毯上。 发梢的水珠滴落在她的颈项间,沐浴液的气味充斥着鼻腔,她挣扎了几下,依旧动弹不得,只能咬牙卯足了劲手足并用地去推他,触到他结实的手臂时心头陡然一惊,好烫! 风寒感冒,乱吃东西,呕吐后又冲澡,能不烫吗? “双城?你没事吧?双城?你醒醒啊,我们去医院吧!顾双城?你别吓我啊!喂!你动一下眼皮也行啊!” 顾双城毕竟是她亲侄子,终于在甘愿快被吓尿的时候给了点反应,把脑袋往她怀里钻了钻,嘟囔道,“小姑妈,冷……抱抱……” 小时候有一次,顾双城也是这样严重的感冒发烧。听说那天时隔多年不见的赵青青突然来顾家要孩子,在大宅闹得挺厉害的。原本方叔还担心双城小少爷会闹着要去见母亲,却不想一场“及时病”让事情立刻变得容易了许多。这个生下他却不能称之为母亲的女人第三天后写下了断绝母子关系的保证书后数着钱停止了这场闹剧,消息传到别院时夏医生正从顾双城的卧房里出来,仆人们在走廊里低声耳语着大宅那边的八卦。 那时候甘愿刚来顾家没多久,完全不知道这混乱背后复杂的故事,只知道自己的小侄子哥哥生病了呢! 她捧着饼干罐敲开他卧房的门,“双城,你生病了吗?”他睁开闭着的双眼,脸色惨白,轻轻地点了点头。她打开饼干罐,拿起一块递到他眼前,“吃饼干吗?” “不要,谢谢。”他生了病,看起来没有往日那么嚣张跋扈了。甘愿看看手里的饼干,放回去好像不太好,就塞进了自己嘴里。拍了拍沾了饼干屑的小手,像个大人那样俯下身子用自己的额头去碰他的额头,“好烫呢……” 他不禁觉得她的样子有些好笑,“谁教你的?” “没人教我,我看爸爸这么摸的……”小姑妈难得有了卖弄智慧的机会,得意洋洋地说,他却眼尖瞥见她脖子上精巧的一根细链,伸手一勾,“这是什么?” 她笑眯眯地把链子从领口拿出来,“我也不知道,我一直都带着。” 他的目光顺着链子在她白皙的颈项间来来回回扫了好几眼,突然开口,“拿下来给我。” “吖?”甘愿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自顾的双手环上她的脖子,解开链扣,取下链子绕上了自己的脖子,“生病礼物。”——顾二爷是这么定义自己的掠夺行为的。 生病……也要礼物? 这么一想,好像是的呢,她上次生病的时候,顾怀山是这么对她说的,“愿愿乖,吃了药爸爸带你出去玩……” “那好吧……”她点了点头,像个尽职的小姑妈一样,“那你得乖乖的好起来,这就是礼物哦。” 细链上似乎还带着她的体温,贴在他锁骨上没有那种陌生的冰凉感,他伸手可怜地撇嘴,“小姑妈,冷……抱抱……” 20、PART 20 顾双城醒来时觉得头痛散去了很多,屋里昏暗一片,他抬手想按下床头数字钟的显示灯,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上压着软软的一团,他伸手一摸,摸到了她热乎乎软绵绵的脸蛋。 用另一只手摸开台灯,温暖而柔和的光线填满了屋子,在被窝里是蜷缩成一团的甘愿,枕着他的手臂,似乎因为热气太足,她的脸被焐得又红又软,布了一层薄汗,像糯糯粘粘的汤圆,咬一口…… 他俯身下去,香香软软的汤圆团子就在眼前,可是……会传染病菌给这个小呆瓜吧!他不爽地叹了口气,第一次有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挫败感。 抬手揉了揉小呆瓜的头发,把她揽紧了几分,她微翘的鼻尖顶着他的胸膛,似乎是觉得有些闷热,她哼哼着扭了扭身子,下巴也不老实的在他胸前蹭来蹭去,发丝也无意识的撩拨着他,终于让顾二爷觉得感冒竟然是一件如此口、干、舌、燥的事情! 她都这样投怀送抱,贴身暖床了,他还需要继续把持吗? 难道他是对小姑妈怀着真挚亲情,从不起歪心思的侄子么?! 最重要的是——被顾二爷传染病菌是多少人求不来的荣耀啊! 果断掀开被子,欺身压了上去,不过顾二爷显然是真的生病了,一时间忘了一些事,比如……甘愿压着他的手臂睡了足足好几个小时呢! 他一个抽身,手臂的酸麻感窜上了全身,一时失重,真的是“压”了上去。睡梦里软软一团的汤圆立刻抗议了,“哎哟……疼……” 因为手臂被压而无法如愿的顾二爷郁闷了,纵使整个生病期间可以享受甘愿24小时贴身照顾,也不能让他开心起来,依旧郁结难舒。 或者换一个词——贼心不死。 “小姑妈,我一个睡好冷啊,被子里一点都不热。”顾双城躺在床上,故意用长腿支着被子,让被窝里的热气散出去求可怜求同情。 那天同床纯属意外,也是甘愿看他昏迷才会掉以轻心,眼下他一脸的兴奋,小姑妈才不会上当,随手就丢过去一只热水袋,“呐,给你取暖。” 顾二爷眯眼捏起热水袋丢到床下,愤愤地裹着被子生闷气。 闷气生了一夜,烧也退了下去,他有了几分精神,继续粘着甘愿不撒手,耍尽了小孩子脾气。嚷嚷着头疼,非要枕着她的腿让他揉着太阳穴,甘愿被缠着没辙,只能就范。 她的力道不轻不重,指腹揉得他的疼痛舒缓了许多,人有了精神,也自然就有了胃口,他在她腿上蹭了蹭,撒娇道,“小姑妈,我要吃水饺……” “水饺?”她手指顿了一下,又继续揉起来,“那我去超市买吗?”这家伙还真是麻烦,早上要吃面,中午要吃水饺,晚上是不是要吃包子啊! “要手擀皮。”他得寸进尺,“你自己包的……” “……”甘愿眯眼,低头看他,某人眨巴着无辜的眼睛回看着她,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心头一咯噔,别过脸去干咳了一声,“咳,那我去买菜……” “我也要去!”他轱辘一个翻身,像极了那种生病康复后闷坏了的小男孩。 21、PART 21 一周后顾双城才彻底痊愈,甘愿这才扎扎实实睡了一个好觉。起床时已经将近中午了,夜里下一场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她哆嗦着套了一件毛衣才从被子里钻出来。 顾双城在客厅里看文件,大病初愈他一连几天都是在家办公。不过今天一旁还站着李特助,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钻回屋里又加了件外套才出来。“喝茶吗?” “不用的,大小姐。”李特助斯文地回道,顿了一下说,“对了,今晚宴会的衣服大小姐选好了吗?” “宴会?”甘愿眨巴了一双眼表示茫然。 “顾氏和‘安仁’宣布合作的宴会。”李特助提醒了一句,“大小姐在公司时我记得你有看到资料的……” 她显然对这些事并不敏感,歪头想了一下,“我记得城西的那块地是我们在和‘百连’竞争,然后‘百连’有意向要和‘安仁’合作……等等?城西的地被我们截下来了?” 李特助点点头,掩不住满脸的喜悦,看起来这次项目的发展前景一片大好。 “那‘百连’呢?”甘愿问道,“百连”是j市老牌百货集团,自她有记忆起逛街首选就是“百连”,“不是风传这几年经营不善么,这次又被你截走了项目,会不会真的经营不下去啊,我还挺喜欢去那里买东西的呢……” “哦?”顾二爷合上文件夹,云淡风轻地说道,“你喜欢‘百连’?那就一块饼三家吃好了,反正我们既不擅长百货,也不更不懂医疗。” “……”她立刻就给跪了,“你既不弄百货又不懂医疗,你把那块地截下来干嘛!” 顾二爷乜了她一眼,满眼的鄙夷,“你以为顾家这么多年是在做中介啊,张三卖牛买米,李四卖米买牛,咱们帮人家俩人牵个线……” “我知道我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她扼腕一声,顾怀山一定没想到自己会有像她这样毫无商业头脑的女儿吧。 他看起来是真的痊愈了,无论是精神还是毒舌都恢复了往日的功力,“你这么说,还真是拉低了‘天赋’的标准啊。” “我还是去找衣服了……”白痴小姑妈怯怯的要求退场,李特助问,“那二少爷,下午四点来接你们可以吗?” “我早一些去,她么……”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继而微笑着说,“我叫林方思来接她好了。” 李特助开门离去,甘愿怔怔地问他,“怎么要叫他来呢?” “如果一定会有那样一个人。”他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那我宁愿他是林方思,你们志趣相投,又一样的天真,总好过家族联姻。”他笑着收回手,“这样你还可能幸福,小姑妈。” 虽然,我觉得全世界除了我,没人能给你幸福,可是既然我给不了,那么我也希望,你可以获得最大的幸福。 “安仁”是东南一带医疗业的巨头,总部在t市,去年在j市新建的医疗机构和鉴定中心上个月才开业,此番又对城西的地兴致盎然,可见是有意向在j市大展拳脚。原本想和“百连”合作,也是想推广医疗器械和产品的门店进驻各大商场和购物中心。 顾氏截了地,顾宏杰本是另作他用,不过顾双城却认为这是和“安仁”合作的大好机会,尤其是针对这些年顾氏重点投资的宾馆业,加上近年来医疗机构病房的宾馆化趋势提出了medicalhotel的企划,得到董事会的一致同意。 顾宏杰和路振声在台上亲切地握手,宣布了顾氏和“安仁”的正式合作,顾一鸣作为公关负责人,在一旁安排宴会和来宾,顾双城在和几个高层谈着项目企划。 而甘愿……就只能参加宴会上女性的专有活动——八卦爆料会。 说到八卦,就一定少不了林蓁那眉飞色舞的表情,“你知道沈瑜今天怎么没来参加宴会?” “吖?”她四下扫了一圈,“是没看见她呢。” “打包滚回马来西亚了!”林蓁说着仰天大笑,“好像真的没能参加克利翁舞会呢……” “噗……”甘愿一口果酒差点要喷出来,林蓁继续说,“是她自己放话出来是说对主办方提供的服装表示不满,我看是她自己怕承认出来丢人吧。二侄子真帅!不过顾家真牛逼,连这种事都能控制,不过也不对啊,要是能控制,你那个大妈怎么不罩着沈瑜呢?哎,二侄子是不是加入了法国什么灰色组织啊……” 她的目光不自然的就飘向那个挺拔英俊的青年,他站在最耀眼的灯光下侃侃而谈,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一切都胜券在握,丝毫不见曾经纤弱少年的模样。十八岁进大学后他就开始在顾氏实习,很快就展露出他天赋异禀的商业才能,新连锁酒店的开发和新建,几笔投资的大获成功,让这位庶出都谈不上的顾家二少爷在顾氏青云直上,再无人胆敢小觑。 顾怀山去世后顾宏杰坐上了顾氏的头把交椅,顾一鸣主人事和公关,而顾双城实际才是手握顾氏的命脉。这一点唐莉急在心头却也无力改变,好在婆婆沈艳秋和丈夫顾宏杰都是站在嫡子顾一鸣这边,从股份上就足以可以捍卫他继承人的绝对地位。 唐莉只能这样宽慰自己,顾氏总是需要用人的,这个人不是顾双城也会是别人,小小的一颗棋子,走得再风生水起,也只是一颗棋子罢了。 在这场家族企业利益的争斗中,甘愿成为了很微妙又关键的存在。当初唐莉并不把她这个“丫头”放在眼里,却不想十几年后,这个丫头竟然占有了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倘若没有她的话,顾双城也根本不会成为唐莉心头的一根刺。 顾双城结束了谈话,侧目一望,就对上了甘愿的目光,她心下一惊,急忙拉过身边的林方思说,“我有点闷,能陪我去花园透透气吗?” 天已经全暗了,这阵子又是宴会正热闹的时候,paradise二楼的花园里一个人也没有,晚风携着秋凉吹来,她狠狠打了个喷嚏。林方思立刻绅士的脱下外套,搭在她肩上,甘愿本想拒绝,却还是伸手把衣服裹紧了几分,像是一个冻坏了的人,明知道不能烤火,却还是忍不住往那温暖里凑近。 “看样子前几天双城生病你操心不少。”林方思说道,“看起来有些没精神呢。” “嗯。”她点了点头,“有点累,不过也可能是不太适应……这样的生活。”这样的宴会,这样的盛装,这样虽没达到勾心斗角却已经要处处提防的日子,好累。 “出去走走吧。”林方思扶住她的肩头,微笑着说,花园里不明不暗的灯光照在他的脸庞上,连轮廓都柔和起来,笑容就融进了这深秋的夜色里,温凉如水。“月底我要去澳洲一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走走。” 去走走吗?好像是不错呢,要不走着走着就不回来了? “小姑妈!”顾一鸣的从天而降,打破了这柔情的气氛,“在幽会啊……” 林方思的心狠狠地滴血,这、这追个小姑妈怎么总有侄子来坏事呢! “哪有……”甘愿顿时就红了脸,顾一鸣揶揄道,“不要害羞么,我可是等着叫小姑父呢!” 顾一鸣的一句话,立刻让捶胸顿足的林方思热泪盈眶了,看嘛,这才是侄子应该有的表现嘛,什么喝了给他4800!那4800还在他车子的后备箱里,不忍直视血淋淋的回忆啊!那——都是反科学反人类的!心下他就扼腕了,大侄子,你放心,顾家的酒店设计我一定呕心沥血,掏心掏肺也在所不惜! 她红着脸扯开话题,“你怎么出来了,不用招呼客人吗?” 顾一鸣四下踱步张望了几眼,扭过脸来,满面□,“我在追逐一只美丽的天鹅……” “……”一见他这副模样,甘愿顿时汗颜了,“你又思春了……” “小姑妈,我就不欣赏你了。”顾一鸣微昂着头俯视着她,痞痞地勾起嘴角,“窈窕淑女,君子 好逑,我怎么就是思春了呢?” “那是你追逐得太勤快了,我怕你跑岔气了。”她撇撇嘴回道。两个侄子,从本质上来说是一路货色,都是满肚子花花肠子,顾双城呢,是深藏不露,可这顾一鸣也太一点不藏了吧!从认识他起,就见他一年四季,四季如春啊。 她一语中的,顾一鸣无话可说,伸手点了点他们,“有了小姑父到底不一样了啊,小姑妈你也敢吐槽我了啊……” 林方思前一波的激动还未平复,顿时又激昂了起来,就差没给顾一鸣一个拥抱了! 不过顾一鸣他似乎看见了什么,瞬间目光都变了样,荡漾得和今晚的月色一样撩人,“不和你们说了,天鹅出现了……” 甘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见通往舞池的旋转楼梯边闪过一个粉色的身影,那侧影有种遥远的熟悉感,她心下一动,问林方思,“你知道那是谁家的小姐吗?” “啊……好像是路家的千金,叫路雅南。” 22、PART 22 舞池里音乐是《春之声》,是一首快节奏的圆舞曲,大概是节奏太过明快,舞池里只有一对人在跳舞,其他人都驻足在侧观看。穿着粉色长裙的少女风似的翩翩起舞,伴随乐曲跳跃回旋;舞姿飘逸优美,舞步轻快流畅,每一次旋转纤细的指尖都划出迷人的弧度,和舞曲悠扬轻快的节奏配合得恰到好处。 一曲终了,舞池边的人都忍不住啧啧称赞,顾一鸣嘴角噙着笑,鼓着掌派头十足地大步走上前搭讪,却不想被人插了一杠。迷人的天鹅寻声看去,让他补了个大空,愤愤地扭脸一看,正是自己的小姑妈,敢情——她还真来关心自己会不会岔气啊?! 甘愿迎上路雅南疑惑的目光,声音因为过于激动而颤抖,“雅南?我、我是甘愿啊!” 甘愿脑海里能够想起的最深处的记忆就是天旋地转的翻滚,那个紧紧抱着自己的人也只留下模糊的影像,瘦小的身体随着汽车猛烈地翻滚一下下被撞击,腿,手臂,后背……然后额头挨了重重的一记,整个身子就轻轻的飘了起来似的,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再醒来的时候,她的耳边是嘈杂的呼喊声,哭泣声,警笛声……额头上流下来什么黏糊糊的东西,糊住了她的双眼,只能看见血红的一片,全身像被碾压过一样,痛到神经已经麻木了。 我是谁? 这是哪里? 我为什么在这里? 到医院急救后她送入病房,看着周围雪白的一片,淡淡的消毒水味弥漫在空气里,让人觉得有一种陌生的冰冷。甘愿的脑海里还停留着这样三个问题。面对前来做笔录的警察,她也只能茫然地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摇摇头。 “头部受到重创,这个孩子失去了记忆。”医生这样说道。 “那还有办法治疗吗?”警官问道,医生为难地摇了摇头,“这个没办法治疗。” “这可麻烦了,车祸里没几个幸存者,总得知道她是谁啊……” “她叫甘愿。”一声清脆稚嫩的童声响起,甘愿扭头,第一次看见了雅南。或者说,丢失了十年记忆的她,以全新的记忆,第一次看见了雅南,那时候,她叫宋雅南,跟甘愿的外婆姓。 她的额头缠着厚厚的纱布,过肩的长发有些凌乱,脸颊上几道擦破的血痕遮挡不住清秀可爱的面孔,相比甘愿的茫然无知,她显得稳重多了,“她叫甘愿,我叫宋雅南。领养我的奶奶是她的外婆,奶奶去世了,阿姨来接我一起走,然后,然后……车子就翻了……”不知是还在后怕那惨烈的车祸,还是身上撞伤的疼痛犹在,她说着说着就啜泣了起来,然后再也抑制不住放声痛哭,泪珠流到脸颊的伤口上,火燎般的疼。 她一哭,甘愿也就糊里糊涂跟着哭了起来,两个小女孩在医院的病房里呜呜的哭了一整天。第二天,眼睛全部肿成了小核桃。 宋雅南自小是孤儿,甘愿的外婆外公晚年孤寂就收养了她,两位老人相继过世,甘霖带着甘愿回国,打算一起带她一起回伦敦,结果大巴在去机场的路上发生了车祸,甘霖丧生。因为联系不到任何亲人,两个小女孩一起被送去了t市的阳光福利院暂住。三周后,甘愿被顾怀山接走,从此就断了和雅南的联系。 **** “真没想到还能遇到你……”路雅南淡然一笑,一如记忆中那个纤弱却又稳重的小女孩。“世界可真小啊。” “是呢,有十二年了吧。”甘愿也笑了起来,他乡遇故知的心情很微妙,有欣喜却又有怅然。 “你爸……”路雅南迟疑了一下问道,“我听说他去世了。” “嗯。”甘愿轻轻点头,“所以啊。”说着耸了耸肩,释然一笑,“我现在和你一样,都是孤儿了。” “哪有……”路雅南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顾家那么多人,你哪算孤儿。” “那你呢?”甘愿转而问她,“这几年在路家如何?” 她笑而不答,只是像一个调皮的公主,微微拎起裙摆,优雅的一个旋转,尔后一个欠身,“你看呢?” 甘愿就咯咯地笑了起来。 雅南,看到你真好,心里都好像不会那么寂寞了呢…… 在甘愿离开福利院后没多久,雅南就被路家领养了。说来颇有戏剧性,路家老夫人病重,得一高人指点说路家男丁旺盛,阳气太重,冲煞了体弱的老夫人,须得从西南面领养一位少失怙恃的女孩,还得是阴历七月中到八月底出生,才阴气重一些,这么一转悠就找到了九月出生的孤儿宋雅南。路老夫人一直希望能有个孙女,如今来了雅南,也不知是心里欢喜还是真有那么几分玄乎,这病倒还真的好起来了。如今一晃也过了十来年依然健在,路老夫人把她捧在手心,比对那几个亲孙子还疼得很,雅南在路家自然过得舒心了。 加上她生性聪慧,随路家从医,此番来j市负责“安仁”新开业的医疗鉴定中心。 这样的久别重逢让甘愿难以抑制心中的欢喜,直到宴会人都散了,才恋恋不舍和她道别。林方思送她到进了家门,看她仍是藏不住的满心欢喜,“小愿,你笑起来真叫人欢喜。” 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脱下外套就要还给他,手却被他一把抓住,又把衣服披到她肩上,小心翼翼地拉紧,“天冷,别受凉,改天见面再还我。”他说着看着她低眉垂目的小模样,心头一个激荡,俯身凑过去,在她粉嫩的脸颊上飞过一吻,“晚安。” 甘愿摸了摸发烫的脸颊,看着他爽朗地同自己挥手作别,她内心所向往的那种平淡的爱恋,是否就是这样的感觉呢,没有那种惊艳时光的激情,却多了一分可以融化寂寞的温柔。 她莞尔一笑,目送他离开,转身从包里拿出钥匙,钥匙才插|进锁眼,她还未使劲,门却哗啦一下向内打开,她一个踉跄栽了进去,鼻头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酸溜溜的疼。 屋内未开灯,窗帘半拉,月光微明,门咣当一声关上,她心里一个咯噔,急忙去摸索开关,身上披着的外套就“唰——”地被人一把抛开,暴露在v领礼服外的肌肤还没来得及感受到寒凉,就被环抱进一个火热的胸膛,怒火中烧的吻就狠狠落了下来,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压下来,丝毫没给她喘息的机会,许是喝了不少酒,他口中醇香的酒气还带着辛辣,刺激着她的口腔,这个吻比以往更狠,他大力吮着她的舌尖,吸得她舌根酸楚,连耳根都生生的疼。 他毫不留情地钳住她反抗的双手,拉高过头顶抵在墙上,好让自己能更贴近他,他火烫的胸膛不断磨蹭着她,几乎要把她也点燃,酒气上头,他的吻愈发狂躁,撞破了她娇嫩的唇瓣却还不松口,仿佛一个抽身她就会消失不见。 “小愿,小愿……”他一边焦躁地齿咬着她一边有些醉醺醺地叫着她的名字,她以为他有了几分意识,奋力地挣扎,声音被堵在口中,只能发出嘤嘤的呻|吟,白嫩柔软的身躯在他怀里扭动磨蹭,噌地一下就点燃了火把,他的眼眸里闪过令人战栗的**。 “刺啦——”领口被一把撕开,几乎撕到腿根。昏暗中她白皙的皮肤透出幽蓝的光泽,像是一汪宁静的山泉,他喉结耸动,身上的那把火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他的手掌抚上那股清泉,心头就像烧得通红的铁淬火一般“呲——!”的一声,他闷哼一声俯身就欺上那两团软雪,大掌霸道地揉捏,她先是惊叫,接着屈辱的求饶都没能让停下来,他火烫的吻一点点燃烧起她的身体,冰凉透心的水也沸腾了起来,两股热浪纠缠在一起,皆是薄汗淋淋。 漆黑长发贴在她湿润的脖颈处,黑白相间,她不是那种性感妩媚的人,那份青涩稚嫩反倒更加香艳撩人,他低吼一声无法抑制在她肩头深深的吮|吸了一口,恨不能留下一世的印记。 冰凉的液体滑落,滴在他的眉尖,像是一滴水落入火堆中,刺的一下就化作了白烟,他心头一动,抬眼看她,满脸的泪痕蜿蜒而下,滚落在她纤细的锁骨上,她的声音嘤嘤无力,眼底的惊恐和绝望让他一下凉彻心扉。 在看她一身狼藉,他懊恼低叹了一声,急忙脱下外衣盖上她,失去了支撑的甘愿顺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他伸手小心地擦拭她的泪水,坐下来紧紧抱住她瑟瑟发抖的身体,喃喃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甘愿渐渐平复,靠在他怀里有些惊魂未定的失神,他周身浓烈的酒气让她蠕动了一□躯,“好熏……”顾双城急忙扯下自己满是酒气的外套,放眼看去,手边就是林方思那件不沾酒气的外衣,他抬手勾起那衣服,远远地抛到角落,起身从卧房里拿过一条毛毯,把她一裹,打横抱上了床,小心的盖好被子,自己像一只犯了错的小狗,乖乖地坐在床边,满眼歉意地看着她。 其实她哭只是因为太过害怕,并没有责怪顾双城,她知道,他一定不是故意的,这些年来,他何曾想过要伤害自己呢。 “怎么喝了那么多酒……”她轻轻的开口问道。 他低下头,抚着额角,揉着酸胀的太阳穴,声音里落寞大于欢喜,“谈了这么大的项目,自然是高兴才喝酒……” “你以前不喝酒。”她笃定地回道,“起码……不喝这么烈的酒。”她的口中还才残留着那酒精的味道,烈得烧人。 他抬起头,勾起一抹悲凉的笑,目光清冷的像天边的星辰,有着亿万光年的遥远距离,“我以为我能做到,其实……我做不到。” “我不想你对着别人笑,不想别人牵着你的手,不想你靠在他的怀里,更不想……另一个人取代我的位置……”他说着声音越来越低,竟有几分哽咽。 在他忍辱负重二十多年的今天,他谈下足以撼动“顾氏”年终利润十个点以上的合作项目,少年得志、意气风发、即将迈上人生另一个高点甚至从此立于不败之地,然而他却哭了。在孤独无依的童年,在母亲上门时卧病在床,在那么多个应该哭可以哭的时候,他都没有哭,然后此时他却像一个无助的孩童一般抓着她的手,哽咽失声。 “不要那么快,不要那么快离开我好不好,求求你,让我慢慢忘记你,再多陪我几年,不、几个月行不行?我只有你……只有你了……”他赢了全世界却发现自己仍然也输不起一个她。 甘愿听见自己心头一个闷声,然后像是薄冰般一点点碎裂,她也想问一问老天,是否时光可以研磨掉这份不该有的感情,如果是,那么她愿意等待它一点点随风消逝,然而答案是否定的,两年都不能,再多一个两年,就可以了吗?她不敢想,也不敢去猜测,如果不能,一个又一个两年,只会让他更加折磨。 她一点点艰难的抽回手,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调轻松,“那是双城你没有遇到那个对的人,也许你可以尝试着去接触别的女孩,或许一切没有那么难……” 他抬眼看着她,她强忍着那抹淡然的笑,他的眸色一点点暗下去,最后暗淡无光,“原来这些年,只有我一个人在煎熬,对你来说,一切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23、PART 23 “小愿?”坐在她对面的林方思正侃侃而谈,甘愿却神游太虚了一圈,嘴里的牛排嚼了太久,味同嚼蜡,她干涩地咽下去,并没有听清林方思在说什么,有些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走神了,刚说到哪了?” “说到我给酒店大堂安排的吊灯设计了……”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好像搬回了别院后你就一直没精打采的,是收拾屋子太累了吗?” “嗯……”她低头喝了一口果汁,其实应该是最近出现的事太多了吧,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快要不能运转了呢。自从那晚争执后,甘愿彻底搬回了别院,下定了决心要去忘记一个人,接受另一个人。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彼此死心。 “不过你住在顾双城那里也确实不合适了。”林方思说道,“最近他和连家小姐同进同出的,打得十分火热呢。” 甘愿低头沉默不语,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不是滋味。这种感觉一定是她没有吃饱饭吧!像她这样头脑简单的人,最怕的就是麻烦事了,从来都避之不及,怎么会因为麻烦走了而矫情呢。如果不是被他逮了回来,这会儿她应该各种逍遥自在呢! “我想吃烤鸭了!”想到这里她把最后一块牛排填进嘴里,一边擦嘴一边说道。 “啊?”林方思一愣,这牛排吃了两份已经叫他很是吃惊了,怎么才刚吃完就想着下一顿要吃什么了呢? 当然,吃着上顿想下顿这样不好,所以甘愿说,“现在就要吃!” 烤得金黄焦脆的烤鸭被推到了桌边,厨师利索地片着鸭肉,酥脆的烤鸭夹着京葱和面皮裹着酱,一口咬下去油汁填满了口腔,十二分的满足。林方思饱着肚子,只吃了一块就搁了筷子,看着甘愿左右开工,一个人吃掉了一整只烤鸭,撑得靠在椅子上直打嗝。 他忍不住啧啧嘴,“小愿,你真是……太好养了。”别的姑娘家要名包名车豪宅,而她呢,只要吃饱就可以如此满足。 好养么……是的,大家都说她好养,顾怀山这么说,顾双城这么说,连她自己也这么觉得,可是她明明这么好养,为什么养她的人,都离开了呢? “对了,我月底去澳洲,你真的不去嘛?”林方思有几分失落,不死心地又问了一次。 她撑得难受,换了个姿势趴在桌上瞥着他的衬衫袖口,不像是顾双城那个变态的袖扣那么笔挺。他的袖口总是紧贴着手腕,他手腕一动,不是捏得她哇哇叫,就是把她紧揽进怀里,勒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把头埋进臂弯里摇了摇头,一个吃货连吃撑了都会感到失落,她一定是生病了才会这么难受。 看吧,顾双城,怎么会只有你一个人煎熬呢?人呐,不是不会爱上另一个人,而是累了,怕了,重新接受一个人的全部,一点点彼此了解,是多么漫长的一个过程。我与你走了十二年,现在要和另一个人开始一个新的十二年,哪里会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 顾氏二少爷和“百连”千金高调约会的新闻几乎霸占了这一个月来j市各类报刊杂志的八卦版面。顾双城自顾氏和“安仁”合作以来,在j市大斩头角,不少人揣测顾氏未来接班人恐有变动,在众人以为顾二少爷会趁胜追击再创辉煌时他突然沉溺女色,倒是让人大跌眼镜。 甘愿抽出一张报纸,今天的八卦头版拍到的是那个叫连乔的小姑娘踮起脚尖,举着一碗冰点喂衣冠楚楚的顾双城,他温柔地俯身品尝,两个人构成一幅极美好又浪漫的画面。 吃冰……现在是吃冰的季节么,风寒刚好,有美人喂冰,就啥都不管了,他还真是绝、世、情、种啊! 记得高中那会学校组织去福利院慰问孤儿,午后两点,是孩子们午睡的时间。整个福利院里寂静一片,只有院子里几声秋蝉的鸣叫,还有甘愿窸窸窣窣忙碌的声音。 因为擅长美术,所以她和林蓁被安排在院子里画黑板报,吃了午饭,饭前无力饭后瘟的林蓁就哈欠连天,几乎要把甘愿也给传染了,她只好让林蓁进去分担哄孩子睡觉的活,虽然孩子没哄睡着林蓁自己先睡着的可能性相当大。 金秋午后的阳光还是很毒,薄薄的t恤被汗水浸湿了一片,粘在后背,她抬头擦了一下汗,灌了几口已经晒得温热的矿泉水,好想吃冰啊…… “傻瓜……” 甘愿闻声回头,顿时眼前一亮。顾双城一身清爽的站在她身后,晃眼的日光照得他的轮廓有些不真实的模糊,唯一清晰可见的就是他手里那支——冰、棍、了! “双城,我好热啊……”白痴小姑妈两眼放光,目光灼热得几乎能把冰棍看融化。 体贴的二侄子立刻关切地说,“哦,是么,那你休息一下,我来帮你吧。”说罢一抬手,就把冰棍递到了她眼前,“拿着。” 小姑妈激动地接过冰棍放在眼前,干裂燥热的嘴唇已经能感觉到那冰冰凉凉的气息而微颤起来。 呜呜呜……还是她最喜欢的桃子味呢,双城真是她的亲侄子! 贝齿微张,还没来得及咬下去,顾二爷冷冷地丢过来一句,“冰棍是我的,叫你帮我拿着而已。” “……”小姑妈僵化了,“双城……” 他扭头脸来,佯装要搁下粉笔,“那要不你还我,我回去了。” “那还是我替你拿着吧……”好歹闻闻味道也不错啊,没骨气的小姑妈死死攥着冰棍,狠狠地嗅了一大口。 “吧唧……” 即便她躲在了树荫下乘凉,地表蒸腾起来的热浪,还是让冰棍表面一点点软化,终于融化了一角,滴落在火烫的地面上,迅速挥发掉了。 “双城,它化了……”小姑妈的心都要碎了,几乎带着哭腔。 他扭头看过来,勾起嘴角邪魅的一笑,“那你帮我舔一口呗。” “哦哦哦……”原来可以舔一口啊!她立刻来了精神,舌尖从冰棍底部舔上去,软软的表层像冰沙一样瞬间就融化在了嘴里,冰冰凉凉爽到心窝里去了!容易满足的小姑妈心里一个声音大吼——太幸福了! “双城,这边也化了……” “唰——” “啊!这边也软了……” “吧唧——” “哎呀,全部都要掉了……” “刺溜——” 十八岁血气方刚的二侄子扭头一看,十六岁天真的小姑妈正在卖力地嗍着冰棍,冰得有些红肿的双唇间含着一根蜜桃粉色的圆柱体,顿时喉结一动。因为冰棍化得厉害,小姑妈上下吮吸,开心得不亦乐乎,两腮随着冰棍的没入一鼓一缩,来不及吞咽下去的汁水溢出嘴角,她伸出丁香小舌,绕着红肿的双唇刺溜扫了一圈。 真好吃! 她低头正要嘬冰棍,手腕却被他一把逮住,张着的樱桃小嘴落了空,抓着冰棍的手被他撩高,举过她的头顶递到他自己嘴边。 他一口咬住冰棍,啊呜一下就去了大半截,“好热……” “啊——”甘愿失声叫出来,她都没舍得这样咬一口,他竟然一口咬掉了这么大!呜呜呜……她也想咬啊! 她仰头看冰棍的脸满是渴求,白皙粉嫩的脸蛋热得嫣红一片,几缕碎发黏在颈脖间,微微地喘着气,双唇泛起水亮的光泽,他嘴里的那团冰都变得火热起来,这冰棍一点不解渴,应该是小姑妈的嘴才更凉爽吧! 他一把揽过她的后颈,大掌压着她的后脑,就俯身吻了上去,两唇相碰的那一刻,甘愿听见自己的脑海里噼里啪啦,然后漫天都是烟火,照得夜空一片通明,亮得睁不开眼。 他急切又略显笨拙地品尝着她的唇瓣,把嘴里那团冰顶进她的口腔,嘴唇是火烧般的烫人,口中却是透心的冰凉,她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抽走了,手腕一软,冰棍掉落在地,很快就化作一滩水渍…… 掉落在地的,又岂止是冰棍呢。还有甘愿和顾双城这些年来的姑侄关系,就像化在地上的冰棍一样,再也回不到那个天真纯洁的曾经了。 唇舌分离时,她清楚的听见那一声湿亮的“啵”声,抬眼是他微垂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淡淡的影,他微喘着粗气,勾起嘴角,像是饥饿许久的猛兽终于填饱了肚子一样,流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小姑妈,好冰呢……” **** “看呆了啊……”路雅南在甘愿眼前摇了摇手,她才回过神来。 路雅南拽过她手里的报纸瞥了一眼,“这就是‘百连’的千金啊……难怪顾家会提出三方合作呢。先是截了‘百连’和我们的合作,然后又要捎上‘百连’,小美人魅力可真不小啊……” 甘愿沉默不语,连乔是“百连”董事连凯的独生女儿,今年才二十岁,正值花样年华大好青春,一脸的楚楚动人,惹人怜惜。 “看来你就快有侄媳妇咯……”路雅南揶揄了一句。 护士敲门而入,捧进一大束的彩虹玫瑰,衬得原本纯白素雅的办公室一片旖旎春光。“路医生,您的花。是……”话未说完,路雅南就摆手示意她出去。 “啧啧啧……”门一关上,甘愿就找到了回敬她的机会,“这么大一束花,你可不要告诉我这是病人送来的……” 路雅南没好气地用笔杆敲了她的脑袋一下,“去你的。” “我可是你姐姐呢!”甘愿摸着脑袋站起来吼道,她俩虽然同年,但是她生日要比路雅南大半年呢。 路雅南歪了头,站起身来,用一米七的高挑个头俯看着她,不言而明地使坏,她一笑起来,露出一颗小虎牙,像极了那种可爱的小恶魔。 甘愿鼓起腮帮表示不爽,伸手就要来掐她,她一个侧身避让,甘愿没刹住脚,脸都摔上了窗户玻璃。却无意中看见了楼下路边一辆拉风的亚光黑色布加迪,车门边倚靠着一个春光满面的英俊青年,瞧见了甘愿,抬手冲她打了个招呼,抛来一个“帮帮忙”的求助眼神。 她抿嘴一笑,转过身来,看着佯装整理衣服的路雅南,嘿嘿地咧开了嘴,“嗯,看来我是快有侄媳妇了……” 24、PART 24 “嗯,好的,我马上下来。”甘愿挂上电话,转而问一旁的路雅南,“林蓁来接我了,你怎么走?”今天是城西那块地动工破土的日子,作为顾家和路家的小姐,她俩都得出席。 路雅南抬手看了看时间,按说她没必要参加剪彩仪式,只需在晚宴时到成她凭什么不甘心呢,人可是她自己亲手推走的,但她不推走,又能如何。 那样怨恨老天的想法,她已深深藏到了心底里去,因为恨也不能改变一切。 **** 不过或许最近流年不利,郁闷的人显然不只她一个,林蓁气势汹汹灌了好几杯酒,路雅南躲着顾一鸣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也不能这样绝对,起码……“百连”的千金连乔正在热恋的蜜罐里甜滋滋的开心着,满脸都是那藏不住的小幸福。 “你一定就是小姑妈吧……”小姑娘怯生生地走近和甘愿打招呼,乖巧的模样煞是可爱。甘愿顿时觉得自己内心的那种酸楚又翻了倍,倘若连乔和沈瑜一样,那她还能做一回恶姑妈,内心阴暗的憎恶几分,可连乔偏偏给她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让她丝毫讨厌不起来。 这样俏生生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也难怪顾双城……会喜欢她了。 “你是连乔吧,长得真可爱。”她发自内心地赞美道,如邻家妹妹般亲切的笑颜,单纯的眼神,还有良好的家世背景。 连乔不好意思地捂着脸颊,“没有啦,小姑妈你也很可爱啊。双城、双城经常说起你呢……” 说起她?说起她什么?她有些好奇地看着连乔,连乔咯咯掩嘴笑,“我说了小姑妈你可不要生气啊……” “嗯?” “双城说了很多你的趣事呢,你俩一起长大,可真好玩。”连乔笑起来眉眼弯弯,竟然让甘愿有一种照镜子的错觉——她笑起来好像自己! 小姑娘嘟着嘴可怜巴巴地继续说,“我家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兄弟姐妹,可无聊了呢,以后我可不可以找小姑妈你一起逛街?双城说你很随和,很好相处呢。” 从连乔口中听到顾双城对自己的评价让她觉得有点恍惚,怎么有一种莫名的距离感呢,那样的友好的评价,多像一句客套话。她宁愿他对别人说,小姑妈是个小白痴,就像她整日嚷嚷顾双城你是个大变态一样。 “嗯嗯,可以啊……”她木木地点了点头,目光不自然地向顾双城那边飘去,连乔和自己某个时刻的神似,难道真的只是她自作多情的幻觉? “小姑妈?”连乔摇了摇她的手臂,甘愿回神收回目光,却见几步外一个来势汹汹的身影已经逼近。一袭红裙耀目扎眼,她手里满满的酒在杯中荡漾,那酒红色的液体几乎要晃出杯沿,甘愿顿时头皮一麻,急忙迈步就挡在了连乔前面。 那醇香中带着辛辣的液体扑面而来,她还未来得及避让,一袭黑色的身影猛地挡在她的身前,“哗——” 那一滴滴红色顺着顾双城的俊脸滴落,勾勒出他深刻而硬朗的侧脸轮廓。他抬手抽出手帕擦拭了几下,丢在一旁,转过脸来,看着咄咄逼人的沈瑜,目光像是舔了血的刀尖。 沈瑜的汹汹气势一下退散,暗暗打了个哆嗦,可嘴上依旧不服软,“哼,英雄救美么……不过顾家这宴会可真是不负责,这地上湿哒哒的,还好我站得稳只是泼了酒,这要是把我滑倒了,这责任可就大了呢!” 沈瑜的目标本就不是连乔,所以顾双成飞身一挡,她自然是毫发无损,甘愿的半边裙子还是免不了红酒沾上,有些狼狈。 顾双城勾起嘴角,笑容是喋血般的吓人,“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就像我上次说的,这宴会上难免泼洒了酒,小瑜你一会走路可得当心……” “顾双城,你敢!”沈瑜心里一惊,咬牙瞪着他,“你有什么资格冲我叫嚣,你别忘了,顾家根本就没你说话的位置!” “顾家有没有我说话的位置还不劳你费心,但倘若有一天沈家都没有了说话的位置,那你该往哪站呢?”他自始至终嘴角带着笑,说得云淡风轻。 沈瑜白了她一眼,“你——胡扯!” 顾双城凑近她耳边慢慢地吐字,“被取消资格的感觉如何?你别忘了,当年唐亦天陪着韩念参加克利翁舞会时是何等的风光,你、永、远、也、比、不、了、她。” 沈瑜像是被人抽了灵魂一样怔在了那里,顾双城冷笑一身,“沈小姐,脸色不太好,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一边的高台上,唐莉叹了口气,助理匆匆走来,“太太,大少爷好像还没到。” “不用管他了,你去把沈小姐扶回来,我们回去吧。”唐莉脸色煞白,内心的不安难以抑制,好像稍一个不留神,她这些年苦心经营的一切就都毁于一旦了。 “可是宴会才刚开始啊。”助理有些疑惑。 她远远瞥了一眼顾双城,那份不安就更加强烈了,“不用担心,顾家有人撑着呢。” 连乔心疼地替顾双城擦着额角的酒渍,他脸色奇差,甘愿知道,洁癖的顾二爷这下是真的火了。 “我家就在旁边,要不要去我家清洗一下?”连乔关切地问道,那种小女友式的体贴入微让甘愿有一种当电灯泡的感觉。 她突然很急切地想要林方思在自己身边,就像是落水的人,即使抓着一根稻草也可以获得一瞬间的满足。 可林方思刚去了澳洲,但……即便他在,又能如何,无非只是撑一个面子罢了,终究不能像他们那样情真意切。 她讪讪地转身打算独自离去,却被连乔拉住了手腕,“小姑妈,你也去我家吧。” 甘愿想要婉拒,却见连乔一脸的真挚诚恳,那张亲切得如同自己妹妹一般的脸庞让她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25、PART 25 连家虽然比不上顾家和路家财力雄厚,但也算是富甲一方,宅邸前的院落打理得别具一格,透出主人家不凡的品味。 连乔颇为自豪地为他们介绍道,“院子里的一花一草,都是妈妈亲自打理的,她特别喜欢摆弄这些花草。” “那你妈妈一定是位贤妻良母了。”陪着甘愿来的林蓁啧啧称赞,“这年头装模作样参加个花艺社就不错了,那些个贵太太们可是娇贵得很,谁真的愿意摆弄泥巴和锄头……” 甘愿看着那院子里飘香的金桂,盛放的秋菊,鱼池里还有碧莲,虽然过了花期,但是枯萎的花枝都已经被清理了,留着还青翠的莲叶,有几分莲叶何田田的韵味。 顾家大宅和别院的花园都比连家大上许多,打理得也更为讲究,却少了几分女主人温情的气息,显得精致而冷漠。 “妈……”刚一推开大门,连乔就像小鸟一样雀跃着扑向正在窗边看书品茶的中年女子,嬉笑着说,“有人来了!” 相比兴奋得像带着同学来自家做客的小孩子一般的连乔,可其他人就没她这么高兴了,毕竟甘愿和顾双城此时的形象并不算好,或者说就是狼狈。 连乔趴在靠椅背上附在母亲耳边大概讲了一下情况,远远的他们看不清连太太的表情,只见连太太有些嗔怪地点了她的额头一下,急忙起身走过来招呼。 “双城,小姑妈,这是我妈妈,妈妈这是双城,这是他的小姑妈甘愿,还有林蓁。”连乔笑眯眯地介绍道,丝毫没注意到顾双城愈发凝重的神色。 甘愿心中暗暗叹息,顾二爷怎么会接受如此狼狈情况下的见家长呢!她心中那份“你不如我了解他”的兴奋感让她倏然一惊,自己、自己怎么会这样想呢v且你这个老学究,啥时候关心过娱乐八卦啊!” 连太太被她认出来也就点头承认了,打趣地回道,“真亏你还能认出我来,我现在就是在脸上贴个标签估计上大街也没几个人能认识呢……” “那哪能啊!”林蓁回道,“我妈还有她的朋友不少都是你的影迷,看着现在的那些电视剧就会说,‘哎呀,当年宋湄演得可真好,现在的演员就是在念台词!’可惜啊,你息影那么早……” 连太太拥着连乔宠溺地说道,“瞧,可不就是因为她,要不我还可以再演几年呢。” “妈……”连乔嘟起了嘴巴娇声反驳,“我后来不是一直让您再去演戏的么,是你自己不肯去!” “我都那么大年纪了,顶着张老脸出来遭人嫌啊。”连太太说着随手抽下了发簪放下居家的盘发,长发垂落肩头,别有一番风韵。 “哎?”林蓁左右看看,发出了今天的第二次惊呼,“连太太,你这样看和……甘愿好像啊!” “嗯?”宋湄抬眼,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位顾家大小姐,这一眼,却着实让她惊了一下,那样的五官和神情,着实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还有…… 林蓁又看了看连乔,“这么看起来,连乔也很像,你们三个撞脸了啊……也许祖上还能是一家呢!”说着拍了甘愿的肩头一下,“我以前怎么都没注意过你长得像宋湄呢!” “可是我妈妈姓宋啊,小姑妈姓甘呢……”连乔歪头想了一下,笑嘻嘻地开玩笑,“妈,你是不是去哪给我生了个姐姐啊……” “你这孩子……”宋湄惊愕的神情稍纵即逝,蹙眉戳了她额头一下,“说话又没分寸了,听说顾小姐的母亲是位艺术家呢,而且也过世了,这种玩笑可不要开了。” “哦……”连乔歉意地低头,“小姑妈,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啊……” “没事。”甘愿摇摇头,林蓁的话再次肯定了她先前的想法并非错觉,她看了一眼懵懂无知的连乔,心头百感交集。 宋湄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顾双城,想来他就是自己的那位乘龙快婿了,不过这会可不是拉闲话的时候,而且……场合也不对。 “哎呀,你看我真是上了年纪就啰嗦,你们是来换衣服的,被我拉着站了这么久,老李,快带顾少爷和小姐去客房。” *** 甘愿只是裙子中招,换了一条连乔的裙子早早的就没事了,出了客房站在走廊上,听着楼下连乔正在忙碌地安排仆人给他们准备茶点……又或许,只是为了顾双城罢了。 她想起他方才飞身而来的飒爽英姿,心中的怦然一动转瞬即逝,又被一种酸楚感所替代,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阴暗了。可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知道嫉妒不好,可还是无法抑制这样的情绪,大抵也算是人性的丑恶吧。 咔嗒一声门开,顾双城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走出客房,就见她背影寂寂地站在那里,全身散发出落寞的气息。 他勾起笑走过去,双手撑着墙壁,把她环在怀抱里,她一惊一个转身,嘴唇正好碰上他俯身凑近的双唇,那种沐浴后淡雅的清香气息,霸道地侵占了她的每一下鼻息,真是要了命的诱惑! “小姑妈,你失落了?”他在她耳畔轻轻吐字,暖暖的气息撩得她又是心头一痒,他的唇若有如无的触上她的耳廓,“吃醋了?” “我吃什么醋……”她咽了下口水,努力想挣扎脱身,却不想他环得更紧了,火烫的胸膛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气,蒸得她的后背也有些湿意。 “真没吃醋?”他抬手别过她的下巴,似乎看透了她的每一丝神情,才会如此的笃定。 “我没有。”她再次肯定地回道,“连乔和你很般配。” 他的神色陡然一变,比刚才面对沈瑜时更吓人,“那为什么盯着我们看……”整场宴会,他都能感觉到她的目光,那样的——让他激动和兴奋! 她挣不开他的手,只能垂目不去看他,“我只觉得连乔是个好姑娘,你不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你不要把她当做替身……”她承认自己是嫉妒连乔,倘若可以,她也希望可以讨厌那个小姑娘,也好过现在这样五味杂陈。 “替身?”他挑了下俊眉,勾起一抹冷冷的笑,“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我把她当作你的替身……”他捏起她的脸,狠狠地看着,那样动人的眉眼,那样可爱的翘鼻,那样的柔嫩双唇,哪里有人可以能取代呢?又哪里有人可以像她一样伤他那么重那么深呢! “如果是我多想了,那就最好了。”她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平静淡然。 可她越是冷静,就越让顾双城恨,恨她怎么可以这样冷心冷血!好像这么多年来的一切,不过是他的自作多情,他更恨自己,她一次又一次的决绝,他依然放不开手。 他甚至想告诉她,今天的他并不是为连乔挡酒,而是为了她,他的目光就从来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可是他终究没说出口,只是松开捏着她的手,轻哼了一声,“小姑妈,你不要以为只有你足够狠心,忘记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在一起,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 “可是你想说爱吗?”他停下步伐,转过脸来,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你若是想数落我对连乔未必有爱,你先想自己和林方思究竟算什么吧。” 她怔怔地愣在那里,低喃了一句,“那你可以不恨我么,双城……” 倘若一切可以回到曾经,她多想回到懵懂无知的岁月里,那个时候她和他两小无猜,以为牵着手就可以开心一辈子,那时候的他们以为喜欢就是喜欢,却没有想过有一种喜欢,也能成为罪过。 如果注定了不能爱,那么可以不恨么,她无法想象,无法面对,顾双城对自己的恨,自己爱着的人,却恨自己,她没那么坚强。 她承认,这份禁忌的感情,是爱。 26、PART 26 “可以不恨我么,双城……” 她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他瞬间暴怒了,他猛地一个转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拎起她狠狠摔向房门,紧实的手臂抵着她的下巴,眼底的暴戾之色几乎能把她一口吞下,“你不要太过分了……” 捏着她纤细腰肢的手无法克制地攥紧,她吃疼蹙起了眉头,嘤咛了一声,粉唇微张,舌尖在贝齿间若隐若现。 他全身一紧,她腰后的手摸索着扭开房门,她背后一空就被他推进房里,他反手将门一锁,毫不怜香惜玉地把甘愿往床上一甩,她被床垫刚一弹起,又被他猛地压住,丝毫动弹不得。他钳住她的双手压在他的心上,一手抵着床支起上身恶狠狠地盯着她。 “你觉得你自己是神吗,你让我做你的侄子我也做了,你让我找一个人尝试我也找了,你凭什么还要求我不恨你?!我为什么不恨你!你一句话不说就跑了两年,你又知不知道这两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你才不会知道,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心!” 顾双城眼神里汹涌的情绪翻腾着,是那样痛彻心扉的恨,还有求之不得的爱。手上暴起青筋,几乎要把她纤细的手腕捏碎,甘愿颤抖着喘息,“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你不是这么狠心,还是你不是这样想的?可结果都一样!”他感觉到血液直往脑子里冲,额角的筋一下一下的抽搐,一把撩起她长裙的下摆,捞起她白嫩的长腿就一溜滑到了腰间,那滑腻的触感一下就点燃了他眼底那块寒夜里的冰。 “你想我不恨你,那你就把欠我的,通通还回来!” 单薄的长裙在他粗暴的动作下几乎被扯碎,他结实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腋下顶着她的后背将她推向自己,每一寸每一分都是他的领土,他像是主宰一切的帝王,在自己的领土上肆意妄为,他每一下的揉捏吮吸都毫不留情,似乎在宣泄着所有的怒火,没错,这一切本就是他应得的! 即便是下地狱,这个女人也应该陪着自己! 他宁愿这世间有因果轮回,那么他可以将下辈子,下下辈子,甚至更多更多的一切当做牺牲,换取这辈子的罪孽深重,只要有她! 下辈子的自己,喝了那碗孟婆汤,便会忘了她,忘了她就不会再有不甘,做牛做马又如何……也好过如今忘不掉、爱不能、恨不得的爱别离苦, 她的唇舌被捻转齿咬得几乎无法喘息,在他身下瘫软无力,他捏住她噙着泪的脸颊,恨不能把她捏碎,一口口吃下去,“你这样的表情,是在扮无辜吗?” 她有什么资格装无辜,她如果真无辜,当初就不要来招惹像他这样的人……他这样的人,一无所有,所以什么都想要! 她若是真无辜,那他遭受的一切折磨都是罪有应得吗?! “不是……”她全身战栗,颤抖的连话也说不完整,“这样……你就不恨我了吗?”她看着他,眼神里除了无助,还有那样坚定不移的相信。 顾双城方才还狠厉决然,那抑制不住狂躁的怒火瞬间被她一句话熄灭,喷薄而出的怒气翻腾着无处发泄,太阳穴的抽痛让他几乎要晕厥,忍住,忍住! 他攥紧拳头,把自己的骨节勒得喀拉响,他真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就会把她掐死,掐死她——来成全她这份该死的无、私、和、伟、大! 她的每一分无私都让他心寒,他那么多的自私都是因为爱,她那样的豁然自然是因为不爱…… 她没有一次动摇过,而他没有一次可以狠下心。他恨自己又一次对她的不舍,他终究无法拉着她一起下地狱。 也许甘愿不是对他没有感情,只是一定没有他爱她那样多…… 他抽身站起,转过身不去看她,语调清冷决绝。没错,这一次,轮到他决绝离开。“不要再多看我一眼,也不要对我流露出这样的眼神,如果你真的想要我不恨你,就不要靠近我,让我忘了你。” 门开门关,那重重的一声,震在她心上,甘愿心头一酸,泪水就涌了出来,她害怕自己哭出声来,用手捂着嘴,声音低沉呜咽。 不要再靠近我了,小愿,不,小姑妈,我越是爱你,就越是恨你,我不想恨你,求你离开我,让我带着那份爱还有曾经那份天真的奢望离开,让它留在我那黯淡无光的后半生里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想起它来,聊以慰藉,不要再残忍的连它也摧毁了…… **** 宋湄到顾氏见顾双城的那天,甘愿正躲在路雅南那里不在顾氏,她回避顾双城很久了。 李特助敲门领着宋湄进来的时候,老成持重的顾双城也略感吃惊,连乔和自己表面上是热恋的情侣,可眼下还没到要见家长的程度,上次也纯属意外。况且……就是要见家长,也不应该是宋湄上门来找他,还是独身一人。 不过虽是奇怪,他也并未表露出来,只是随意地问,“连太太今天怎么会来顾氏呢?” “哦,我今天参加了茶道社回来路过这里,就想上来和你打声招呼。”她浅笑着坐下,语调平和,“因为连乔这孩子……经常说起你来。她年纪小,有时候不懂事,还是那种一门心思谈恋爱的小女生,我怕她……” “连太太是担心我和令千金在一起是为了顾氏和‘百连’的合作,害怕连乔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无意间惹了我,就牵连了‘百连’?”顾双城后靠在沙发上挑着眉梢浅笑着说,墨黑的双眸锐利地眯起。 宋湄微微一怔,继而笑了起来,“难怪都说顾家的二少爷不简单,看来真是如此啊。” 顾双城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淡然一笑,“连太太可以放心,我保证我和令千金的事绝不会影响到顾氏和‘百连’的合作,毕竟……”他顿了一下坦白地说道,“我和连先生都是商人,商人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只要顾氏和‘百连’同奔着一个目标,那自然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宋湄点头,目光游离,似乎还有别话要说。 顾双城也不追问,静静地等她开口,宋湄低头喝茶,似乎在酝酿语言。他有些不耐,伸手扶着后颈晃动了一下坐了一上午有些僵硬的颈脖。 宋湄似乎是想好了,抬头去搁茶杯,却倏然瞥见他颈项间那条被指尖勾起的细链,端着茶杯的手一滑,杯底和杯盘碰撞清脆的一声“哐当——”茶水也泼出了一滩在洁白的茶几上。 这样失礼的行为让她极为尴尬,连忙起身找纸巾,“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顾双城唤了一声李特助来收拾。宋湄许是尴尬,又或许是有李特助在场,她的话不那么方便开口,便索性告辞,“那我今天就先走了,那天你们来的太匆忙,我也没做准备,改天有空,想请你……还有顾小姐来家里做客。” “一定。”顾双城礼节性的应承道,心想只怕那位顾小姐,现在是不敢和自己照面的吧。 出了顾氏,宋湄长吁一口气,司机见她出来,急忙下车拉开后座车门,宋湄坐进车内却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脸色有些难看。 “太太,是回家吗?”司机问道。 她思忖了一下,“不,去花艺社吧。” “是找赵小姐吗?”司机没有察言观色的本事,还笑呵呵地说道,“太太和赵小姐还真是几十年的好朋友呢。” 几十年……这一晃可不是过了几十年,她做了连家太太,而赵青青,依旧是赵小姐。 **** 李特助收起了杯盘,递出了办公室,关起门有些好奇地说,“连太太来的可真奇怪。” “可不是奇怪么。”顾双城若有所思盯着她方才坐着的那个位子,回忆了一下她方才的惊慌失措,“你去查查宋湄。” “可她……”李特助有些迟疑,可她毕竟是连凯的妻子,不是一个普通人,倘若有什么秘密,也未必那么容易查得到。 顾二爷勾起嘴角,幽幽地吐字,“可她毕竟只是连凯的妻子。” 李特助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跟随二少爷多年,以往二少爷一直深藏不露韬光养晦,如今气场全开,真是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对了,沈家那边如何了?”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宋湄匆匆的走出顾氏大楼上车离开。 李特助皱眉,“二少爷你刚才不是说商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么,沈家……”沈家和我们还是有共同利益的啊! 顾双城眯眼看着那车子越开越远最后转弯消失不见,才缓缓转过身来,“谁叫她坏了我的利益,永远的利益,说的是我的利益要永远……” 李特助狠狠打了个激灵,好像大小姐不在,二少爷就会特别吓人呢! 27、PART 27 “干杯!” n是这话,她能说么? 肯定不能啊! 且不虚情假意地说这样会伤连乔的心,就是她想做一个坦诚的人,那也得有理有据,她拿什么做证据?她胸前前几天被他吮咬的还没消的印记么?! “这个……”她咽了下口水,“我也不知道……” “啊?”连乔更忧郁了,“连小姑妈你也不知道?” “是啊,是啊……”甘愿紧张得舌头都要打结了,“因为他以前就是小孩子,长大后嘛……我不是出国留学的么,就不清楚他现在是怎样了。不过你应该是他的初恋吧,初恋么,比较慎重、慎重一些!” 女孩子一听到初恋这种词,自然是觉得浪漫得不行,顿时就原地满血复活了,“对哦,我是初恋呢……” 路雅南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是呀,初恋,那可是让人到死都忘不了呢……” 不知为何一句话说得全桌除了连乔外的女人都有些感触伤怀,尤其是甘愿觉得心头一声闷响,起身说要去洗手间。 初恋的话,应该是连乔吧。她和他,怎么能算是恋呢,那个字是如此的美好——“心上亦有你”。一个人的爱不是恋,两个人的相爱,才是恋。 他们连爱都不能有,谈何恋? 不过慎重什么的,还是算了吧……说起顾双城色|欲熏心,真是令人发指啊!如果非要说他们之间那份荒诞的感情也是恋的话,那恋字真就是“变态”的组合体了!因为顾二爷,就是那么变态! 他高考前那阵子,彻夜复习备考。甘愿虽是心疼,可也不能代劳,只能送上默默的祝福。不过顾二爷怎么会接受所谓的“默默的祝福”呢? 他要的祝福,那一定得直白,赤|裸,或者说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福利!比如,深夜陪读什么的…… 六月的夏夜,明月高挂,繁星璀璨,寂静的别院里偶闻几声夏虫的鸣叫,二楼屋内亮着灯,灯下是为了高考拼搏的莘莘学子……的小姑妈。 “双城……”甘愿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要不我给你煮杯咖啡吧。”一个人复习是很辛苦,可是她实在困得不行了,与其留她这么一个瞌睡虫在身边还不如泡一杯浓浓的咖啡管用呢。 “不用。”顾二爷揉了揉额角,看起来确实有些乏了,“你在这里就能提神了。” 甘愿仰头不解,提神……是说她长得太恐怖的意思么!那贴一张钟馗的画像不是更好么! 顾二爷看她一脸白痴,搁笔给她做示范。先盯着她全身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那么仔细的扫了一圈,然后久久地深吸一口气,一脸的精神抖擞,转过脸就奋笔疾书,就和打了兴奋剂似的。 小姑妈就更加费解了,这、这……算是什么?她难道有什么地方惊悚到如此地步!低头看看自己,吊带+短裤,这不就是普通的居家服么,有什么问题么! 顾双城却当真被提了神,洋洋洒洒地就解了一道函数大题,转脸又眯眼盯着她□裸地看,看得她全身发毛,这、这简直就是视觉强|暴嘛! “你到底在看什么啊……”怯懦的小姑妈忍不住回头看了自己背后几眼,确定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可还是吓得颤颤巍巍。 “小姑妈,你的想法不科学,我这个是科学的。”顾双城间歇休息,活动了一下腰肢语调轻松地说道。 “你这个科学在哪!”白痴小姑妈一点也没发现这里面的科学性!虽然她是文科生,可基本科学常识还是有的! 然而事实证明,她的自然科学常识很足,生理科学常识很弱…… 变态二侄子是这么解释的,“小姑妈,你夏天穿吊带,是不穿内衣的……” “!!!”小姑妈大惊,低头就看自己的吊带领口,果真是真空一片,扭头再一看二侄子的胯间——果真是小帐篷高耸! “啊啊啊——!顾双城,你这个变态!” 次日,小姑妈雄纠纠气昂昂穿了一套严密的睡衣迈步走进书房,得意洋洋地叉腰看着顾二爷,“哼,今天我可不能提神了吧!留着我也没啥用,不如放我回去睡觉吧!”她都一周没睡好觉了呢,呜呜呜…… “不会啊。”顾二爷挑眉,“你能不能给我提神,和你穿啥没关系……” “我不信!”甘愿瞪圆了眼睛扭头不屑,男人不就是那点花花肠子么! “哦……”他说着昂起下巴看着她,一秒,两秒,三秒…… 小姑妈小心翼翼朝那里瞥了一眼,节操立刻碎一地!这可是她最保守的睡衣啊!长袖长裤啊!上面还印着可爱的小奶牛啊!他居然看了一眼就能慢慢地…… 即兴表演的顾二爷特别淡定,起身举着小帐篷就进了自己的卧房。 “你去哪?”小姑妈满地捡节操,见他进卧室急忙追问,莫非是今早可以早点睡觉?! 他侧脸看她,露出一脸奸邪的坏笑,“你说呢?”迈步进了卫生间,咔哒关上门。 卧房外间的小姑妈刚刚捧起的节操咔咔咔碎成了粉末,夏夜的凉风带着花草的气息,唰唰地吹得半点不留…… 半天顾双城才一脸畅快地走出来,手里甩着手机,“哎,又要换手机了。” 僵化的小姑妈机械般地扭头,木讷地问,“怎么了?” “弄湿了。”他有点无可奈何又依依不舍地把手机“咚”丢进垃圾桶,小姑妈好奇心作祟,探头望了一眼,就一眼啊!恨不得自插双目,叫你好奇!叫你犯贱!叫你看! 依旧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她趴在书桌边熟睡的照片,朱唇微启,领口大开,在那一道隐约可见的事业线上,真是湿、了、一、大、片、啊! “顾双城!你竟然用我的照片……”小姑妈的世界观都崩塌了! “那要不你借我真人?”二侄子毫无廉耻地坏笑,十足的禽兽。 “……” 亏得林蓁说他是柳下惠!谁见过对着两节式长袖睡衣撑帐篷的柳下惠么?! 甘愿从洗手间走回来,就见顾一鸣黑着脸和她擦肩而过,她叫了他一声,他也没应。她不解地讪讪走回去一看,方才气氛还好好的一桌这会凝重得结了冰似的。 路雅南一脸的无可奈何,林蓁红着脸灌酒,连乔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求助。 “怎么了?”甘愿小声问道。 连乔压低声音说,“刚才双城的大哥来请雅南姐姐喝酒,还送她东西,雅南姐姐不要,林蓁姐姐就和他吵起来了……好吓人啊!” 甘愿看看这边虽然气氛凝重但一圈姑娘总也不会出什么事,可方才顾一鸣的样子……着实吓人!她对连乔说,“那你看着她们,我去去就来。” 28、PART 28 追到停车场时,顾一鸣还未开车离开,只是铁青着脸坐在车上。车内气氛幽暗极了,甘愿敲了下车窗,他抬眼看去,开了保险锁。 她拉开门坐了进去,“怎么了,一鸣?” 顾一鸣看起来是真的恼了,愤愤地捶了一下方向盘撒气,“我哪里惹了林蓁了,她最近卯足了劲和我对着干!” “这个……”甘愿也有点诧异林蓁的反应,纵使她发散思维,大胆猜测林蓁因为喜欢顾一鸣因而吃醋,可那也不合理啊。因为顾一鸣追求姑娘,就和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样寻常,倘若林蓁要吃醋,也不至于到今天啊。 “我要不是看在小时候她跟在我屁股后面叫哥哥的情分上,我就真要发火了!”顾一鸣恨恨地咬着牙。那丫头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先是仗着和甘愿玩得好,就没大没小整日叫他“大侄子”,如今竟当着路雅南的面细数自己的风流史,说他是“全j市最靠不住的男人”! 林家和顾家交情不错,小时候林蓁时常被母亲带着去顾家。大宅里唯一的孩子顾一鸣就自然要担负起陪小客人玩的活儿,他比林蓁大四岁,替她系鞋带梳辫子这种事都没少干!一晃多少年过去了,林蓁不似小时候的乖巧可人,完全一个——纯爷们!这已经够让顾一鸣大跌眼镜了,她还继续刷新下限,坏他好事! “其实……”甘愿酝酿了一下台词,“大侄子你就是太过多情林蓁才会这样说的,你看你,前些日子还在和那个王琳琳好着,这也不至于看了路雅南就立刻丢了魂。” “小姑妈……”顾一鸣扶住她的肩头,眼眸澄澈得似乎可以一眼看到他的心里去,这样的眼神甘愿从未在顾一鸣的眼中看过,他的眼里总是那样的春意盎然,繁花似锦?从未有过这样的——宁静。 是择一城终老,守一人白头的决心,是一个风流多年的浪子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尘埃落定。 他说,“我是认真的。” 甘愿脑子像被打了一闷棍一样,生生的疼,她想到了路雅南的决绝,想到了林蓁的反常,一瞬间就想通了所有的一切。 爱而不得,竟不只是她一个人的苦。 “小姑妈,你要帮我啊!”顾一鸣一把攥住她的手,看起来碰了一鼻子灰也没让这位高傲的顾家大少爷死心,如果说林蓁卯足了劲要破坏,那顾一鸣就是卯足了劲要攻下路雅南。 甘愿心里一咯噔,稀里糊涂就点了点头。布加迪扬长而去后,她怔怔地站在停车场良久才回过神来,帮他?那林蓁怎么办?路雅南的态度又那么坚决,她要怎么帮?! 没理由的,她就想到了顾双城,这种难题除了他,现在还有谁能帮她出主意? 她甩了甩脑袋,刚迈出步子,一辆漆黑的幻影就开进了停车场,在她身边停下,不知情的李特助放下车窗同她打招呼,“大小姐!” “啊,你们……你也来啦,真巧。”甘愿有些尴尬地同他打招呼。 “是啊,二少爷来接连小姐。”李特助说道,还热情邀请她上车,“大小姐也要回去么,一起上车走吧。” “不用不用……”她急忙摆手。后窗落下,是顾双城的冷峻的侧脸,“送你吧,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吵架呢,小姑妈。”他说着转头看向她,一张笑脸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 再回去时,林蓁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路雅南已经先一步离开了。连乔扶着她上了车,甘愿想倘若顾双城不送她,她还真弄不动林蓁。 林蓁醉醺醺地嚷嚷,“顾一鸣,你个王八蛋,你玩玩就玩玩呗,你怎么还当真了呢……你怎么能当真呢……”这些年她都不在乎他怎么玩,她想着他总有玩腻的时候,或许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会发现,她林蓁和那些女人是多么的不一样。可、可他怎么能对路雅南认真呢,他认真的话,她怎么办? 连乔并没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林蓁姐姐这么讨厌他啊……” “厄……”甘愿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扶着林蓁安抚她。 连乔天真地笑起来,身子前倾,撒娇地把脑袋搁在坐去副驾驶的顾双城的肩头,“反正我喜欢双城,喜欢是最幸福的事了!” 甘愿内心泛起的酸楚一分分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恨不能和林蓁灵魂互换一下,倘若像林蓁这样醉得不省人事,大概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感受着蚀骨般的痛。 车子停在了连家门口,连乔许是今晚也沾了酒,有点小兴奋。下了车却赖着不走,非把一张红扑扑的粉嫩小脸凑到顾双城鼻下,“亲我一下,我才走……” 顾双城皱眉,斜了后座的甘愿和林蓁一眼,示意有人在。 连乔却横下心非要他亲一口不可,“小姑妈又不是外人!而且她们都说你一直不亲我,是不对的!虽然我是你的初恋,你有点小心翼翼,可我已经长大了,没关系的!” 他方才只是斜了后座一眼,这会恨不能剜后座一眼,这些女人都给连乔灌输了什么啊!连乔不依不饶,顾双城无奈,只能飞快地碰了一下,那个瞬间甘愿在后座看得清清楚楚。 她从未看过他亲吻的瞬间,竟有一种灵魂出窍的错觉,曾经……他都是这样亲自己的吗?他那薄唇那样微微一动,真好看,好看得让人心碎。 连乔满心欢喜,雀跃着跑进了家门,那样的欢畅与幸福。 车子停在林家门口,甘愿扶着林蓁下车,“我今天住这里陪她。”她转身走了几步,想想又折了回来,顾双城的车还留在原地,她一回头就对上了他的眼,墨色的眼眸像是数千尺的深渊,藏住了那最深处的波涛汹涌。 “咳,连乔很喜欢你,你对她好一些吧。”能够喜欢一个人,是多么幸福的事,倘若这份喜欢得不到回报,又是多么痛苦的事啊,那样天真可爱的孩子,应该一直开开心心地笑着,多美好。 顾双城收回了目光,淡淡地说,“我对她不好吗?你觉得怎样才叫好?我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天真了,不计代价不求回报地奋不顾身对一个人好了。到最后那个人只会把一切当做应该,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那些好也只能沦为最廉价的习惯,像是清晨的一杯茶,有是最好,没有也无所谓。我处处高傲却在感情里最卑贱,以为看透世态炎凉却发现人心最凉。” 车子缓缓驶动,甘愿站在黑夜里,搭在肩头的林蓁嘟囔了一句,“我们都是傻瓜……” **** 虽说小姑妈应允了要帮自己,可顾一鸣的怒气还是未消,进了家门就直冲冲上楼。客厅里的顾宏杰厉声叫住他,“你最近都在忙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动工仪式也不到场!” “没什么。”顾一鸣心里压着事,根本没心思和父亲解释。 “你这是什么态度!”顾宏杰的怒火一直引而不发,本来是想他要是给出个合理解释也就罢了,却不想他竟敢用这样的态度敷衍自己。 顾一鸣到底还是忌惮他的,焦躁地轻吼了一声,扭头走过来往客厅沙发上一靠,铁青着脸不说话,等着顾宏杰发落。 “我听说你最近跟在路家那个小丫头屁股后面直溜溜的转,人家也没给一个好脸色。你好歹也是顾家的嫡孙,将来是要继承顾氏的。你整日这样不务正业,对公司还不如双城上心呢!”顾宏杰虽是数落,可那语气却是爱之深责之切的苦口良言。 顾一鸣没好气地反驳,“我本来就不喜欢经商啊,我当初想学医你们准了吗!” “你这小子!”顾宏杰的一点耐心立刻就烟消云散,到底是男人脾气火爆,看这架势这爷俩是非要大吵一架不可的。 唐莉这些年一心要把儿子扶上顾氏继承人的位子,虽然严苛但也极溺爱,那种望子成龙的心,几乎已经算是亲情绑架了。 “一鸣追求路家小姐也没什么不好,怎么就不是正事了!眼下咱们正和路家合作,路家也与咱们门当户对。况且双城不也在追连家小姐,他无非是比不过咱们一鸣,想追求路小姐也没那身份!连家的丫头配他绰绰有余了,人家好歹也是连太太生下来的嫡女,可不是那种不入流的□生下来的野种……” “妈,你怎么这么说……”顾一鸣向来没有嫡庶之分,见母亲这样说自己的弟弟,觉得言语过于狠毒了。 以往唐莉虽不喜欢顾双城,倒也努力维持她贵妇人的高贵气量。许是最近顾双城的风头太足,让她按捺不住了。这些年积压在心头的隐患,终究还是浮出了水面,让她终日惶惶不安。 “我这么说又没错。你这孩子就是缺心眼,别被人坑了都不知道……”她说着看了一眼顾宏杰提醒道,“那种野种许他进门还分走了股份都是我大度了。” 对顾宏杰来说,和赵青青的那段往事算是比较不光彩的丑闻,所以他对顾双城这个意外并没有上过心。可时间长了他偶尔也会觉得毕竟都是他的儿子,他没有唐莉那样强烈的抵触情绪,在忧虑顾一鸣难当大任时,他的脑海里就会想到顾双城的头角峥嵘。 “那小妹进门,妈不也没说什么……” “哼……”唐莉今个似乎是打算打开天窗床说亮话了,“你以为妈就不气?无非是那丫头死了娘,妈当初觉得她进了门也不会影响到你。要说爸可真是老糊涂了,当初咱们谁不都没想到她一个丫头能分到那么多遗产!咱们一鸣才是顾家的长房嫡孙,现在倒好,叫我整日提心吊胆,总觉得不踏实。顾双城可不是小妹那样省油的灯,更何况……他那个不省事的妈,可还活得好好的呢!” “你提她做什么,她这些年也没来过,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顾宏杰有些恼火,语气也不怎么好。 唐莉白了他一眼,“谁知道呢,反正我告诉你,顾双城就是再能干再有本事,为顾氏掏心掏肺,也休想和一鸣平起平坐。” 顾宏杰别过脸不看她。顾一鸣对这些话题一点兴趣也没有,只觉得他们吵得自己脑子嗡嗡地疼,不耐地回道,“要是双城感兴趣就让双城管呗,反正我没那兴趣,我一个人也不可能撑起顾氏。” “你这孩子……”唐莉正要教育他,顾一鸣已经扬长而去。顾宏杰默不作声,唐莉无的放矢,恨恨地把茶杯一丢,转身上楼去了。 29、PART 29 “宋湄,五十二岁。二十二岁从电影学院毕业后签约进了星梦电影公司。可惜一直在三线徘徊,从未大红过。三十岁那年接拍了一部小成本制作的电视剧,因为是新导演新编剧请不起名演员,却不想这部电视剧收视率奇高,是那年同档期电视剧收视率的冠军。 宋湄也水涨船高,跻身为一线女星,接着担纲了年度大戏的主角,大红大紫。没多久就嫁给了现在的丈夫连凯,据说两人是因为宋湄替‘百连’拍了广告而认识的。婚后第二年就生下了女儿连乔,宋湄宣布息影。当时引起不小的轰动,不少影迷伤心欲绝,在星梦电影公司门口堵截宋湄希望她可以复出,不过宋湄态度坚决,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这些年她相夫教子,完全淡出了影视圈。” 李特助认真地念着宋湄的资料,顾双城耐着性子听下来,毫无斩获,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李特助捏了把冷汗,幸好自己早有准备,知道仅仅是这些的话,一定会死惨惨的!急忙狗腿地补充,“二少爷,除此之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啊!” 顾二爷抬头,一脸的不爽,表情里写着——“那你干嘛不挑重点的先说!” 李特助讪笑了一下,“要压轴,压轴啊……”说着顿了一下,清了下嗓子,“咳,宋湄从艺前的名字,叫甘泉。” 甘泉…… 顾双城眯眼,似乎隐约联想到了什么,挑了下眉头示意他继续。 李特助继续说道,“没错,她有个同胞姐姐,正是大小姐的母亲甘霖。因为甘家是书香门第,当初甘泉考电影学院就遭到了全家的反对,所以她自上大学起就和家人断绝了关系,一直没有往来,连自己父母和姐姐的葬礼都没来参加。不过也可能是太多年失去联系,并不知道这个事也未可知。” 原来是亲姨妈啊,长得相像,也就不奇怪了。 “不过……”李特助又补充道,“我还调查了当时连小姐出生的医院,以及给连太太接生的医生……”他说着陡然一顿,急忙解释道,“二少爷,我可不是变态啊,我这是尽职,尽职!” 顾二爷勾了勾嘴角,示意没事。当然,有他这个变态祖师爷在此,李特助何足为惧? “那个医生告诉我,连太太生连乔小姐,并不是第一胎,但是她是结婚后第二年就生下了连乔小姐,哪里有时间去生第一胎呢?虽说女明星有点情史也不奇怪,可即便有孩子也不应该留下,这真要是留下了,那孩子呢?” **** “妈!”一清早,连乔就光着脚跳下了床,蹦跳着从楼梯上跑下,一把扑倒正在插花的宋湄身后,“我也要学插花!” “你这小丫头,以前嚷嚷着插花无聊,现在怎么突然来了兴趣?”宋湄正在摆弄着一盆桔梗,蓝紫的颜色很出挑,她插了半天都没满意。 连乔两只光脚丫你踩我我踩你,羞涩地说,“人家长大了啊,要做像妈妈一样成熟的女人,不能以后嫁了人,什么都不会,一点女人味也没有……” “哎哟……”宋湄嗔怪了她一眼,“你们现在这些孩子啊,真是不知羞。这哪有大姑娘自己说结婚啊,嫁人啊什么的,好像等不及似的!” “那你们呢,嘴上不说结婚嫁人,那心里想还不是一样的,口是心非,偷偷摸摸有什么意思……”连乔撇嘴。 宋湄插花的手一抖,一枝花茎被她一扭折断了。 没错啊,即使嘴上不说,心里想还不是一样,她曾经便是这样按捺住自己的想法,等待着那一个开口的人,可是那个人一直不说,一直不说,她等啊等啊,最后等到绝望……他留给自己的,只是一个不应该出生的生命,差一点就要毁掉她的全部人生。 “那我去换衣服,今天我也要去花艺社!”连乔没注意到母亲脸色的变化,笑嘻嘻地就跑回了房。双城亲了她呢,她应该更加努力才是! “哎,穿鞋啊,连乔!” ***** 花艺社开在城南山脚下一片私人园地里,独立的仿古式小楼后是一大片的花园还有温房。是宋湄和友人合开的,请了一些专业的插花老师,时常还有花艺大师授课,参加的人几乎都是j市的名流太太小姐们,算是个私人俱乐部的性质。 参加花艺社的,还有唐莉和沈瑜。虽有生意往来,但是宋湄平日和唐莉也只是见面招呼一声,并没有特别的熟络。 今天连乔跟了来,她想着唐莉和沈瑜都是顾家的人,就没道理地凑了过去,非要和她们坐在一起。 宋湄无奈,只能和唐莉客套了几句。 从花艺社出来,上了车,沈瑜收了笑脸不屑地说,“婶婶,你看连家小姐那得意劲,好像马上就要嫁进顾家做女主人似的!她也不想想,顾家的主人都不是顾双城,她做哪门子的女主人。” “连家毕竟和我们有生意往来。”唐莉倒没她那么过激的反应,“不过我们一鸣要是能和路家小姐在一起,那才叫郎才女貌。” “切……”沈瑜没好气地撇嘴,“那路家小姐和甘愿好得很,听一鸣说她们以前是在福利院认识的。这个路小姐根本不是路振声的女儿,是路家领养的。说是老太太的救星什么的,这些年是把她当女儿养着,可不是就是不是,难道路家以后还能她说了算不成?养着呗,反正路家也养得起。” 唐莉倒是不知道这个情况的,一听说路雅南并非货真价实的路家小姐,脸色唰地变了色。“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 “我以为亦柔以前告诉过您呢,怎么她都没说过?”沈瑜撇嘴道。 “亦柔……”提到这个名字让唐莉心头那么一揪,像是触及到了一个深得剥皮见骨的伤疤,“她不是喜欢说这些的孩子。” 沈瑜似乎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小声嘀咕了一句,“所以我说唐亦天干嘛还想着韩念……” “好了。”唐莉打断了这个话题,“要是这样说来,那连家小姐还真算是给顾双城捡到了便宜!” “太太……”开车的助理突然接了话,“最近李特助都不在二少爷身边,整日的往外跑,不知道在搞什么。” 沈瑜冷笑一声,“替他跑腿给连乔献殷勤啊!” 唐莉到底姜是老的辣,隐约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尤其是顾双城最近风头劲得很,她不能不留心。上个月的股东大会竟然有人提出二少爷才是把持顾氏的不二人选! “找个人盯着他,看看他们又要搞什么。” **** 甘愿接到顾一鸣的求救电话时,正和林蓁在拍卖行里看东西。她小心避开林蓁别进墙角接了电话,一按通话键,那头就是顾一鸣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小姑妈!江湖救急啊!” 她急忙捂着手机跑进了卫生间,“你叫那么大声干嘛……吓死我了!” “小姑妈……我妈把我关起来了,你快替我订花给路雅南送去,记得写卡片,你最会模仿字体了!” “……”甘愿擦汗,“嫂子为什么关你?还有,你都被关禁闭了,你还记得送花?!”这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我妈不知道怎么打听到路雅南不是路家亲生的是领养的,就不许我和她来往,我就和我妈吵了一架,结果就是这样……”顾一鸣显得不在意细节,而更关注重点,“我每天都给路雅南送花的!要是今天不送怎么办?!” 甘愿望天想了想路雅南对那些花的态度……真想告诉他,你不送,其实也不会怎样……但是这样太伤人了吧。 “厄,其实一鸣啊,你还是要说服嫂子才行啊。不然你送了花,到最后也没个结果,这、这不是白忙活么……” “我妈是说不通的。”顾一鸣似乎早有彻悟,“我也不打算和她说,反正这种事你情我愿才是关键。大不了我就不当顾家大少爷呗,又不是没手没脚不能养活自己。小姑妈你也知道,我当初要学医他们的反应,我已经够顺她的意思了,我总不能什么事都如她所愿吧!” 顾一鸣那句“大不了就不当顾家大少爷”甘愿就彻底了解他的认真程度了,尤其是他这些年一直都很听唐莉的话,这次胆敢忤逆,也恐怕是真的不愿意放弃。 当初顾一鸣在医学方面天赋极高,却生生被唐莉逼去学商科。那会她还在上初中,悲悯之余也有些庆幸顾怀山没有强求自己做什么。 那时候她暗暗想,自己的理想和爱情是断然要自己做决定的,其他一切都可以让步和妥协。她那样笃定的信念,现如今看来却甚是嘲讽,理想还算坚持着,爱情呢,不是让步也不是妥协,而是不得已的放弃。 “对了,小姑妈!”顾一鸣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呼一声,简直可以想象出电话那头他激动得一拍掌的模样,“你后天来救我吧……” “啊?”小姑妈抽搐了一下嘴角,“怎么救?” “后天我听说奶奶要去庙里清修,我妈要送她去,爸在公司,家里就剩方叔管事,小姑妈你假意来看我,然后就……嘿嘿嘿……” 30、PART 30 顾双城来见宋湄那天,是花艺社活动的休息日,她独自一人来整理温房。秋雨绵绵,随风斜飘,顾双城从小楼出来走到温房之间短短几十步,就落了一身细密的雨滴,凝结在他全羊毛的西服表面,一粒粒针尖般的晶莹剔透。 氤氲的雾气蒸腾在暖暖的温房里,宋湄拿着小花铲听见开门的声响,转过身来就看见那个清冷俊朗的青年已然走近。 细雨打在玻璃花房的屋顶和墙上,天地间都是模糊一片,那青年侧脸轻轻掸去肩头的水珠,剑眉星目,那般的纤尘不染,她一个恍惚脱口而出,“青睿……” “连太太。”青年开口,拽回了她飘零的思绪,不知不觉间竟湿了眼角。她侧脸轻拭了一下,舒展开柔和的笑容,“是顾少爷啊,怎么找来了这里……” 顾双城走近,抬手牵起一枝刚刚打理好的木芙蓉轻嗅了一下,“连太太真是个爱花的人。” 宋湄不知他来访的目的,隐隐有些不安,但还是定了定神,平静地说,“是的,我平日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就爱这些花花草草,不比顾太太能干。” 他勾起笑看着她,那笑容却比外面的秋雨还冷,还未近身就让她感到那样彻骨的寒凉……和恐惧。 “这些花草可娇贵得很,比起那些养个猫儿狗儿的人,连太太可算是极有耐心的人了。”他淡淡地夸奖了一句。 宋湄客气道,“到了我这把年纪,也只剩耐心了。” “那怎么会呢?”顾二爷挑眉表示不信,“像您这样能成大事者,除了耐心外,还得有那份狠劲。抛弃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能二十多年安枕无忧地做贵太太,这份狠心可不是人人都有的,也难怪您当年能大红大紫了。连太太,哦、不,甘女士,您说是吗?” “哐——”宋湄手中的小花铲掉落地,弹起打在她光洁的脚背上,砸出一块淤青,她也毫无知觉,只是木讷地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她话一说完就后悔了,本应该矢口否认才是,这么会这么轻而易举就上了他的套呢。 大概,是因为他的目光太过锐利了吧,一眼看过来,就好像把自己看透了似的。 顾双城弯腰,替她拾起了小花铲,搁在架子上。指尖沾了些许泥土,他微蹙了眉头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继续绕回了正题。 “你在未成名前,有过一个孩子,交给你姐姐抚养对吗?” “姐姐……”宋湄轻声念了一下那个称呼,有一种遥远的陌生感。她也是前不久见了甘愿才打听到这位顾小姐的母亲,正是自己自十八岁离家起就再未见过的姐姐甘霖,年少时的冲动,等来的却是不到黄泉终不见。 “你大概是怕这孩子影响你的事业,加上孩子的父亲也没有娶你的打算,趁着没出名你把她丢给了你姐姐。本以为事情天衣无缝,却不想阴差阳错这个孩子被我爷爷误认为是他的女儿,因为她长得太像甘霖了,但是你们姐妹俩,本来就极其相似,她像的,其实是你……” 宋湄一时眼前炫白一片,几乎站不稳,扶着花架,失魂落魄。二十多年来,这个秘密她深藏心底,在无数个夜晚想起都撕心裂肺辗转难眠。因为愧疚,她害怕自己多看一眼那个孩子就会心软,而她走到今天这一步,注定了无法回头,也更不能动摇。所以这些年,再多的思念,再多的懊悔,她都默默承受。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早已淡忘,可那伤疤还是在被顾双城揭开的瞬间,鲜血淋淋,宛如昨日。 她抬眼看着顾双城,他淡然而笃定笑着,宋湄、或者说甘泉就知道,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不是来询问自己,他也不需要一个所谓的答案,他早已认定了真相,来找自己,不过是出于礼节的通知一声。 那样高高在上,那样俾睨众生,真像他啊,曾经他也是这样看着她说“我从来都没说过我喜欢你。”就决然离开,再无然后…… 他们的眉眼,是那样的相似。 藏匿在心底多年的秘密被他揭穿,她回过神来,反倒释然地一笑,掠起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你说对了大部分,但……不是姐姐。我离家那么多年,都没有想过回去,那孩子出生后,我也没想过要回去。当时我躺在一家小诊所里,耳边是孩子哇哇的哭声。我找不到孩子的父亲,一个朋友一直在照顾我。她说我不能留着这个孩子,那会毁了我的一生。那位朋友抱走了孩子,送去给我的父母,据说他们……” 她说着有些哽咽,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才继续说下去,“他们看了一眼,说确实、确实是甘家的女儿,长得那么像,就收下了她。我一直都没有回去看过,我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被姐姐带走的,更没想过会是现在这样。” “所以你连自己父母和姐姐的葬礼也没参加,是吗?”顾双城冷笑了一声,打从内心深处鄙夷了名为甘泉如此美好,却实际狠毒如斯的女人,“你还真是够狠心……” 宋湄默不作声,隔了良久才开口,“一定是那天我打翻了茶杯才让你怀疑的吧。其实那天我并不是因为甘愿才找上门的,我只是想到你是青青的儿子,因为赵青青她就是曾经照顾我的那位朋友。我只是来替她看你一眼,倘若你说我狠心,那么你呢?” 赵青青这三个字,刻在顾双城的心上很多年,是一道早已愈合的伤疤,他并不怕被触及。关于她,他下的定义是这样——生下他为了换钱的那个女人。 所以顾双城连愣都没愣一下就嗤笑了一声,墨黑的眼眸锐利地眯起,语调清冷,“那倒真不奇怪她能替你送走甘愿了,她连送走自己的孩子都毫无留念,更何况是别人的孩子。她那样的人,哪能算是母亲呢?” 他挑着眉头看着她,宋湄哑口无言,他缓缓地吐字,每个字都像是刀尖刺在她心头一样鲜血直涌。 “倒是你的父母,一句话都不问就替你背起了你丢弃的包袱,你和赵青青,都是一样冷心冷血的女人,你们有什么资格说别人狠心,别人再狠,也比不过你们没有心……” 最后一句话,彻底压垮了宋湄仅存的那点支撑。她脚下一软,就瘫在了地上。顾双城抽出手帕,细细擦拭了自己方才沾了泥土的指尖,“我本是想你是她的母亲,现在却发现你根本不配……” 他傲然地转身离去,宋湄再也无法克制地嚎啕大哭起来…… **** “二少爷,现在去哪?”驾驶座的李特助扭头问道。 “去接小姑妈。”顾二爷说完抿着嘴补充了一句,“哦,对了,她不是我小姑妈。”。 “嗯。”李特助应了一声。 车子开出去么多久,后座的顾二爷又开口了,“她不是我小姑妈了,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厄,我知道。”李特助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二少爷,那嘴角怎么忍也忍不住地向两边扯去,满脸是藏不住的笑,“是甘小姐。” 又开了五分钟…… “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甘小姐吧?” “……”李特助擦汗,“二少爷,资料都是我调查的,我当然知道……” “李特助。”顾二爷收了笑容冷冷地开口,“你跟了我几年了?” “有四年了,二少爷。”李特助一看他脸色变了,陡然一惊,连忙毕恭毕敬地回道。 “那你就不能恭喜我一下吗?!”傲娇的顾二爷终于忍不住发火了,那俊脸都皱成了一团,恨恨地瞪着李特助。 李特助泪流满面,“二少爷,恭喜你……” “嗯……”小傲娇满意地笑了起来,那笑容里的欢喜,那欢喜哪里有词可以形容呢…… 车子到了别院,顾双城傲慢地让李特助去叫甘愿出来,却不想李特助空手而归,“小姐不在,陈嫂说她好像去大宅了。” “大宅?”顾双城不解,“她去大宅做什么?” “这个……”李特助为难地说,“我就不知道了。” “去大宅。”顾二爷不爽了,这种激动人心的时刻,竟然找不到人,要是让他知道是谁叫她去的大宅——杀无赦! 甘愿如约到了大宅,蹑手蹑脚走到大门前,贴在门上一听,里面果真安静得很呐。她抬手刚要敲门,手机就滴滴地响起,她掏出来一看,是顾一鸣的电话,想来他肯定是急了,之前一路上就没少接到他催促的电话。 “喂,我到了啊……”她说着又敲了大门一下。 那头的顾一鸣却不是催她,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惊慌失措,“小姑妈,你别来!她们没走!她们说——” 她还没回过神来,大门咔嗒一声打开,开门的,不是方叔,而是沈瑜。 电话里顾一鸣的声音还在继续,她却脑子嗡地一声闷响,还未回过神来,沈瑜就扬起手,一个响亮的巴掌夹着风袭来,清脆的一声“啪!”,这一巴掌打得着实狠,似乎宣泄出了沈瑜憋闷许久的怨气,打得甘愿眼前一黑,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沈瑜挑着柳眉瞪着她,那妩媚妖冶的红唇里吐出最恶毒的字眼。 “野种!” 31、PART 31 顾双城赶到大宅的时,甘愿一个人站在空寂的前院里。雨点渐密,她的身上湿了一大片,长长的睫毛也落着晶莹的水珠,她一眨眼,那水珠就滑落,沿着她的脸颊蜿蜒成细细的小河,她抬起头看着顾双城,“她们说的……是真的吗?” 顾双城脱下西装,披在她身上,“先回去再说。” 甘愿抬眼看他,微红的眼圈里的双瞳像浓墨化不开般的黑,她看着顾双城,像盲人乞求眼前能有一丝光明一样乞求着他给她一个答案。 他无力隐瞒,只能点点头,“是的,我也是刚知道……” 甘愿脚下一软,几欲摔倒,被他一把揽住扶着上了车。李特助急忙递上车里备着的干毛巾,顾双城拿过毛巾一点点替她擦拭湿透的长发,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极耐心地说,“我们先回去,洗个热水澡,再喝点姜汤,好吗?” “她们说,是连太太是吗?”她根本没在听他的话,兀自地低喃,许是刚才淋雨冻着了,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难怪我和连乔那么像,难怪我也像她……爸爸领我回来,并没有做亲子鉴定,是因为我长得太像妈妈了是么?他怎么那么傻,那么傻呢……” 当初甘霖出车祸的机场大巴,是隶属于顾氏的运输子公司。顾怀山是在看到车祸死亡名单时,才看到了甘霖的名字。他当即就派人去打听消息,找到甘愿后二话没说就把她领进了顾家,宣布了她的身份。 “好了。”他没有接她的话,继续擦着头发,替她脱下潮湿的外衣,再披上自己的西装,“先回去好吗?” “你去找过连太太对不对,她为什么不要我……” “你先别想这些了。”见她脸色惨白,连双唇都毫无血色,顾双城心里是刀割般的心疼。他本想由自己亲口来说会好一些,他想了好几种可以让她不那么受伤害的方式,可却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顾双城!你叫我怎么不去想!”她一把甩掉他的西装,“你叫我怎么不去想!回去!我回哪里去!哪里是我家!我是谁!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她像一头绝望无助的小兽,拼劲了全力嘶吼,发了疯似地就去开正在行驶的车门。车门上了锁,她一下下硬掰,最后无力地搁下。然后是歇斯底里地痛哭,那哭声像是小鹿的悲鸣,揪人心弦…… 他揽过她靠在自己的肩头,摸着她还湿着的头发,她喑哑着说,“带我去见她……” **** “双城他长得……像哥哥啊,那一定很好看。”小楼的顶层有个小小的阳光房,可以看见屋后成片的花园,窗前的一个女人背对着宋湄而坐,盖着一条厚实的羊绒毯,依稀可见后背嶙峋的瘦骨。 “你真的不去见他吗?”宋湄问道。 那个女人摇了摇头,“我知道就行了。人都说外甥像舅舅,看来是真的如此。好在我记得的也是哥哥年轻时的模样,所以想象他的样子,一点也不难……” 那女人话语中的“哥哥”让宋湄有几分不自在,便扯开了话题,“还有,这个世界真是小啊,那个被你抱走的孩子竟然成了他的姑妈……” “你后悔了吗?”她猛然打断了宋湄的话,“你是不是心软了,想着时隔多年,觉得亏欠她,想和她相认?” 她的问题让宋湄猝不及防,或者说是一语中的,一时间哑口无言。 “别妄想了,我们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回头的。当你献出灵魂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善良的人了,你若是心软,我就是那代价……”她转过脸一笑,逆光中只能看见那森森的白牙和有些狰狞的笑容,在幽暗的小阁楼里阴森得吓人。 宋湄觉得,冬天是真的快来了,她觉得骨头都冷得打颤,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 宋湄锁上小楼的大门,转身支起伞,白色碎花的伞竖起,她就看见了倚着顾双城走来的甘愿。她收了雨伞,对他们说,“跟我来吧。” 温房里有个小炉,天冷的时候宋湄时常在里面修剪花草,煮上一壶茶,偷得浮生半日闲。今天她拉开茶柜的门,却遍寻不获姜茶。转念一想是连乔讨厌喝姜茶,她便没有买过。只能打开一罐锡兰红茶,配了淡奶,给她煮了一壶浓浓的奶茶。 米黄色的液体注入杯中,白蒙蒙的烟袅袅散入空气中,香醇的味道飘散开。甘愿接杯子的手微微颤抖,顾双城替她接下让她捧在手里,自己拒绝了这种含奶的饮料。 甘愿看着那个优雅虑着茶渣的女人,从第一次见到时就涌上心头的亲切感再次如浪涛汹涌而来。她觉得自己应该恨的,她应该去质问这个女人为什么要抛弃自己,她应该用一个冷冷的语调来开场。 可是一开口,那声音却还是藏不住的激动,而那激动里,欣喜大于仇恨。 “你……”她颤抖地开口,可说完这个字,她又怔住了,觉得这个称呼不合适,可脑海深处那个字,她又怎么样都说不出。 宋湄看出了她的紧张和无措,淡淡地说,“你还是叫我连太太吧……”她把茶渣倒进一个小巧的垃圾桶里,轻嗑着桶沿儿,一点点把滤网里的茶渣倒得干干净净。 连太太…… 甘愿眼底那点光瞬间就熄灭了,在唐莉把一叠资料甩在她脸上时,在沈瑜给她一个耳光叫她“野种”时,在沈艳秋冲着她大骂“滚出顾家,滚回去找你那个不知羞耻的母亲去!”时,她心底唯一亮起的像烛光般那样点点的光就是——她有母亲?她还有母亲! 然而一句“连太太”就一下把那点仅存的温暖也抽走了。 “可是……”甘愿颤颤地抬头看着她,那乌溜溜的眼珠里噙着泪花,是这阴雨绵绵的天气里唯一闪亮的东西,一如她刚出生时那般澄澈透亮…… 赵青青抱走孩子的时候,宋湄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再、再给我看一眼……” 赵青青无奈地扯开小毯,那孩子也不哭也不闹,就睁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着她,那眼神织成了一张网,勒在她的心上,一点点收紧,把她的心割成无数的小块。 那血涌起,涌上头,涌进全身,她突然发狂似地掀开被子跳下了床,扑向那个在她身体里孕育了十个月的小生命。赵青青连连后退,她狠狠地摔在地上,所有的筋骨像被碾压过般的疼,“把她留下吧……” “不可能的,宋湄。”赵青青说着把孩子递到她眼前,“她不是你的孩子,是你人生的污点,事业的终结,还有……嫁入豪门的绊脚石。” 她伸出手,在距离那孩子的脸颊还有一寸的位置停了下来,“走吧。”然后那双如夜般的墨色双眼,就在她视线里一点点远去,再也没有出现过…… 从往事中回过神来的宋湄侧过头避开和甘愿目光的对视,语调冰冷,“没有可是,二十二年前我不要你,现在,我一样也不会要……” 顾双城轰然站起,怒瞪着她,“你说什么!” “顾二少爷,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这样做是狠心,可也不是没有道理。我现在是连太太,没人知道我有这么一个女儿。我认了她,你想她可能进得了连家大门吗?我们连家虽不比顾家,但也在j市有头有脸,她算什么,我这个连太太未过门前和别的野男人生的野种吗?她能有好日子过吗?” 她淡漠地别过脸看着甘愿,“我抛弃你,是我对不起你,你就念在我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的这份恩情,放过我们家吧。连乔那么小,她没办法接受这些的,你看在她是你亲妹妹的份上,让她开心地长大吧……” 她用最无私的母爱做幌子,提出了最自私的要求。她给予一个女儿爱,却让另一个女儿失去了拥有爱的资格。 甘愿久久没回过神来,一杯暖手的奶茶焐到冰凉刺骨,她搁下杯子,小心地拿出那条她从顾双城脖子上取下的细链,“这个……是你给我戴上的吗?” 那条让自己方寸大乱的链子宋湄怎么会不记得呢。这条链子当初自己缠了他好久,他才肯买的,她想既然这个孩子也要离开,她就应该和所有的过去告别。“是的。” “原来真的是你啊……”她举起链子,那样细巧的一根颈链,寄托了她这些年无数的念想。在福利院的许多个深夜,她偷偷地抹泪,最后又摸着这条链子入睡,告诉自己,这一定是妈妈给她的,虽然她不记得妈妈了…… 那时候的她,以为妈妈是甘霖,可是甘霖也好,宋湄也罢,它的意义在于这是妈妈给的,就足够了。 “谢谢你。”甘愿小心的把链子环上自己的颈项,“曾经给了我这个留作纪念,倘若不是它,或许我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秘密。”她说着站起来,许是坐久了,膝盖酸麻,一时没站稳,抓着顾双城才没摔倒。她的脸颊上还带着斑驳的泪痕,但是嘴角却是轻轻地扬起,浅浅的一笑,梨涡荡漾。 “你放心,我不会去打扰你的生活。还有连乔,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有一个姐姐,一切都会和以前一样,连、连太太。” 她仰着头生怕眼泪流下,对顾双城说,“走吧,我想喝姜茶了。” **** 走到门口时,宋湄突然叫住了她,甘愿心头一动,有些激动地转过身来。 那个生下她就狠心抛弃了她的女人,那个不能被称作母亲却又确确实实赐予了她生命的女人,曾经芳华绝代,至今也依旧风韵犹存,却在那一瞬间憔悴了容颜。 这个叫宋湄又叫甘泉的女人,在二十多年前一定不会想到让她背负良心谴责也要心心念念嫁进的豪门会让她如此疲惫。在她当初的那个梦里,一定不会有这二十年来的噩梦连连,更不会有如今的胆战心惊。她努力支撑和维持的这个家,耗尽了她的全部。 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要用那仅存的一点力气,来对这个抛弃的女儿做最后的恳求,哪怕是那样自私,她也在所不惜,“希望你能做到,甘小姐,谢谢。” 甘愿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过脸来,泪水滑落。她突然觉得有一种前所有未的释怀,也许这真是最好的结局,她可以不用再去适应一个新的家庭,她的所有心结都解开了,再也没有了虎视眈眈她遗产的人,没有了做名媛的压力,没有了面和心不和的大妈,一切的一切都结束了。 只是这结束来得太突然,她觉得好空,在左边胸口那里,空荡荡的一片,好像吹过萧瑟的风,一阵阵的冷…… 32、PART 32 刚进福利院的时候,甘愿的车祸后遗症颇为严重,每到夜里总是做噩梦,动静很大。同屋的小朋友都被她吵醒了,免不了嗔怪她几句。她心里委屈,却又觉得自己确实做错了事。熄了灯黑黢黢的屋子就像车祸时那样天昏地暗什么也看不清,她心里害怕那漆黑一片,却又不敢打扰别人,只能一个人蒙着头偷偷啜泣。 宋雅南掀开她的被子,冲她微微一笑,伸手把她拉进了自己的被窝,两个小丫头头靠着头,脚贴着脚,一会儿被窝就暖和了起来。 “你做了什么梦?”她小声地问甘愿。 甘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老是记得一个人,可是我又看不清她的样子,她是我妈妈吗?” 宋雅南像个小大人似的搂着她,“你想妈妈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想……”甘愿越说越迷糊,“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她笨笨地用小拳头捶自己的脑袋,“我真是笨蛋,只有我一个人什么也不记得吗?” “不是的……”宋雅南拽住她的手,紧紧牵在手里,“我也不记得我的爸爸妈妈,我和你是一样的…… “可是你能记得我妈妈的样子,如果我也能知道你妈妈的样子就好了……”甘愿有点愧疚地说,“这样才能作为交换。” “没关系的。”她搂紧了甘愿,“睡吧,也许一觉醒来你就记得了……” **** 甘愿想,难怪她那么多年每天入睡前都期待自己可以一觉醒来想起从前,却依旧什么也记不起。她当然不会记得,因为即便她能够记起那个人,那也不是她的母亲。 曾经凄楚无依的那个自己一定不会想到,如今的她会比年少时更加凄惨。那个时候的她起码可以这样相信,她有一个虽然去世却留下了爱的母亲,不仅如此,这个母亲还给了她一个对自己宠爱有加的父亲。 而如今,父亲不是她的父亲,母亲……连念想也不准她有。 孩童时丧母的痛苦已经与记忆一同流逝,她并没有真切地感受过那样的无助。而如今才算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从拥有到失去的过程,叫人如坠深渊般的绝望,奋力挣扎也抓不住任何东西。 过往的一切都比如今更加美好,把心里那些暖暖的回忆也变成了一个又一个噩梦,一个不经意想起就叫人心如刀割。 她不敢想起自己第一次怯怯地开口叫顾怀山“爸爸”的时候,那天他笑得有多开心,开心得好像得到了奇珍异宝一般。他抱着自己对着方叔说,“哈哈,我顾怀山也有掌上明珠了!” 她不敢想起顾怀山给她母亲照片时眼底的柔情,他说,“我也只有这张照片,既然你想记得妈妈,那就送给你吧,好好保存啊,这可是爸爸最爱的女人。” 她不敢想起太多太多,太多的幸福,太多的拥有,太多的不舍,连回忆里那些生离死别的痛楚都变成了无稽之谈,让人贻笑大方…… 第一次想记得却记不得,第二次她能记得却得忘记。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是一场闹剧,而她就是一个卖力演出的小丑,在台上翻滚跳跃就以为自己可以真得像小丑一样永远微笑,可摘下面具却依旧潸然泪下,只会让人徒增笑料罢了。 她问顾双城,“你……知道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笑,蠢透了?” 他沉默了几秒开口,“那你觉得我可笑吗?” “……”甘愿本是问他问题,却被他反问一句,微微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那就是了。”他语调低沉,却给此时心乱如麻的她一种安心的感觉,“命运是否可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人生还没有结束,而你……也一样。” “写墓志铭什么的还太早了吧。”他打开房门扶着她走进去,低头看着她凄楚的小模样淡淡地一笑,“你如今觉得蠢到家的过去,却是曾经的你拼劲了全力做出的努力,所以不要觉得可笑,也不要觉得后悔。” 她抬眼看着他,从未有一刻像如今这样觉得,有他在,真好…… 他扬起嘴角暖暖地笑起,一开口却是贱到家的语气,“不用拿狗狗样的感激眼神看着我了,我知道我的存在有多么伟大。哎,没有我你可怎么活啊,小姑妈……” “噗……”甘愿莫名就被他逗乐了,破涕为笑。最后笑得有些喘不上气来,眼泪流进嘴里,舌尖尝到那苦涩,她突然觉得一切都甘之如饴。 是的,因为有他在,就再无不甘。 ***** 暖暖的姜茶飘着甜甜的香味,甘愿捧在手里,时不时嘬上一口,胃里就暖了起来。 “快点喝!”顾双城催促道,替她裹紧了身上的毛毯,拿着电吹风呜呜地替她吹着湿发。 “太烫了……”她娇嗔了一句,仰头看他,电吹风呼呼的热气吹得她睁不开眼,那睫毛忽闪忽闪像蝴蝶的翅膀。 顾二爷在她小脑袋上轻钉了一记毛栗子,“当然要烫着喝,冷了再喝有什么用。” 她乖乖低头喝了一大口,烫得直吐舌头。 “白痴啊,烫坏了喉咙怎么办!”顾二爷又怒了,一把夺过杯子,递到嘴边大口吹气,再塞回她手里,“呐,喝吧。” 甘愿捧着杯子,也吹了一口,那琥珀色的液体荡起了小波纹,一圈一圈,像顾二爷生起气来一点点瞪大的眼睛,她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头发吹干,顾二爷关了电吹风,侧脸看她,“笑什么?” 她仰起杯子咕嘟咕嘟几口一饮而尽,举起空杯子递给他,卷紧了毛毯,像一条没骨头的蚕宝宝似得往他怀里一靠,“不告诉你……” “哼……”顾二爷心头一动,却摆出一副高姿态的拽样,“我上次说了,别靠我那么近。” 甘愿后仰着脑袋,额头抵着他的下巴,“靠了怎样?”况且是他来找自己的好吧,这个小傲娇要不要这么耍别扭啊。 他抽身站起,她咕咚一下栽倒在床,翘着嘴巴看着他得意洋洋的表情,“你不是说最卑贱不过感情,最薄凉不过人心么……”小姑妈有了几分精神,胆敢找顾二爷的茬了,“那你还来管我?” 顾二爷咂摸出了这小家伙的心思,可偏不叫她得偿所愿,免得这些年都是他一人剃头担子一头热,好像她就可以坐享其成似的。 于是他哼了一声,“我只不过秉着八卦主义精神去好奇了一下,你以为我是专门去调查你啊……” “只是没想到真那么凑巧,我今天是顺便想去看看大哥怎么不在公司的,我哪知道你在大宅啊……” “我带你回来不过是看你可怜,你忘了,我以前也捡过路边的小猫呢……” 小姑妈噙着笑,看着小傲娇细数所有的巧合,嘴硬得像一只特别骄傲的小鸭子,最后是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胆敢嘲笑他,这可是对顾二爷大大的不敬。他立刻不爽了,拎起小姑妈就瞪大了眼睛,甘愿想起刚才杯里的姜茶,笑得更开心了。 顾双城绷着脸,可看她笑成那样,终是憋不住破了功,也笑了起来。 甘愿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垂目乖巧地小声说,“如果不是因为爱你,我一定不能像现在这样……坦然接受一切。” 倘若不是因为爱着他,她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现实,明明失去了一切,却觉得可以换来一个他,也是幸福的。 顾二爷那贱贱的笑突然凝结了,墨色的眼眸像是夜空里璀璨的繁星般亮起,“你……说什么?” 那个镇定自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顾二爷,竟然傻、掉、了!见她没回答,急切地又问了一遍,“你说因为什么?” 她柔柔地看着他,伸出双手求抱抱,他扭捏了几下傲娇表情,最终还是伸手把她抱进怀里。 顾二爷的怀抱可比毯子暖和多了呢,她纤细的小指在他硬硬的胸膛上戳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说我爱你啊……” 如果那不是爱,是什么呢?!难道是小姑妈在思春发情么! 可甘愿的告白却没能换来一声深情的回应,她琢磨了一下,一定是自己之前太多次冷漠的态度让他伤心了,要知道小傲娇可是要哄的! “谢谢你双城,这些年一直陪着我,照顾我……” “还有啊,明明我都让你那么伤心了,你还是为了做了这么多……”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是我已经告白了,你就原谅我吧……” “双城?” “顾、双、城!你、在、干、嘛!” 涨红了脸的小姑妈看着自己宽大的睡裙胸前撑鼓了一大片,羞愤地一把掀开睡裙。可钻进她睡衣里的人还在埋头苦干,丝毫不予理睬,专心致志舌尖上的工程。 她使劲把他的脑袋从自己胸前推开,果真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顾二爷如此“精心播种”,自然是“硕果累累”,白嫩的胸前是密密麻麻的小草莓。被推开的他是满脸的不悦,他还有脸不高心?! “我在和你告白啊!你在干嘛?!”小姑妈可是怀春少女一枚,像告白这种激动人心的时刻,不是应该像春风拂柳,夏日扑萤,秋夜赏月,冬日看雪一样浪漫么! 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淫、靡、腐、化! 顾二爷双眼死死盯着她胸前的软玉,墨色的瞳黑得发亮,他相当理直气壮地说,“我也在告白啊!” “……”小姑妈愤愤地扯过毯子裹在胸前,“你这是告哪门子白!” 他狡黠一笑,拽走毯子一抛,就厚颜无耻地爬上了床,把她压在身下,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说,“小姑妈,我是在告诉你,什么叫做|爱啊……” 33、PART 34 甘愿口干舌燥地醒来,去摸索床头的水杯,却发现胳膊打软,连杯子也拿不住。哐当一声玻璃杯掉落在地,压在她身上的人翻动了一下,碾得她骨头都要碎了。 他长臂一伸,就按下了床头的闹钟,幽蓝的数字显示此时正是午夜时分,他舔了一下嘴唇,馋兮兮地就又凑了过来,“嘿嘿,现在是你喜欢的晚上呢……” 甘愿虽然四肢不能动弹,可眼睛还是瞪得溜圆,“不、不是吧……” 他腆着脸在她胸前拱来拱去,像贪吃的小猪一样,哼哼唧唧地讨食吃,墨色的瞳在深夜里越发晶亮,“可是我饿了……” 说着甘愿就感觉到身下什么硬硬的东西已经戳到了她,头皮陡然一麻,下意识地想逃。可是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才挪了几下就被他大手轻松一捞,又拽了回去。他坏笑着挺腰,一下一下轻撞得她惊叫连连,“小姑妈,人家饿了啊……” 小姑妈红着脸结巴着说,“怎么还叫我小姑妈啊?”感觉好变态是怎么一回事啊…… “小姑妈……”他玩味地又叫了一声,“这样有情调啊,不是很有感觉么……”他说着一只手已经滑了下去,然后咬着她的耳骨低喃,“看,你不也有感觉了么,嗯?小姑妈?” 甘愿羞愤地捂脸,这、这家伙太重口了!太不要脸了! 他的舌尖滑后颈一溜,勾起嘴角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什么,羞得她面红耳赤,软若无力的捶了他几下,“我、不、知、道!” “那你要不知道,我就问别人了……”他贼兮兮地笑着,腰下一个猛动,她倒抽一口凉气,硬着头皮在他耳边吐了几个让她无地自容的字,“这、这下可以了吧?” 顾二爷满意地一笑,“那我也告诉你一个让你开心的事吧。” “嗯?”甘愿思忖了一下,还真没想到有什么事适合在这个场合下说,傻傻地看着他。 他嘿嘿一笑,“那就是……你上次其实没有被安全栓那啥……” “!!!”小姑妈被雷劈了一样,全身粉化,“你、你还记得这个……” 顾二爷深邃地眯眼,严肃又认真地说,“这种事当然要记得,谁敢抢在我前面……杀、无、赦!” 说罢用结实有力的手臂环着她,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低喃道,“可我真的饿了。” “那……我起来给你做饭?”小姑妈此时没有别的想法,为求下床累死累活也在所不惜! 他轻轻戳了戳她酸软无力的后腰,一个翻身下了床,“我做饭给你吃吧!” “嗯?!”顾二爷位她做饭?!甘愿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殊荣深感惶恐啊,这、这不会是什么末日前兆吧! 没等她继续吃惊,他已经利索地套上了睡衣,一副顽皮的小孩长大了懂事了的模样迈步就出了卧房。 甘愿全身酸痛着实不想动弹,可看了看落地的水杯,本想叫他一声,却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去倒水。 况且……她也好奇,顾二爷会做饭?! 不过顾二爷却果真让她大跌眼镜,看他系着围裙,有模有样地洗菜切菜,从咚咚咚的节奏声听来,刀工还不错呢! 自己在的时候,他肚子饿了都是打发她去做饭,而且都特别理直气壮。 “小姑妈,不是我不想做,主要是我节省下做饭的时间就可以创造出更多的人生价值,而小姑妈你不做饭那会也是在发呆……” 什么叫发呆!那是她辛苦学习后宝贵的休息时间好不好! 她倒了一杯水,咕嘟嘟灌下,这才稍稍从方才的一室缱绻中清醒了几分。看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她狗胆包天地嚷了一句,“动作麻溜儿的,别磨蹭!” 顾二爷回头,一脸的难以置信。她叉着腰昂着俏下巴,他竟也没火,反倒哄着她说,“急什么,慢工出细活。” 甘愿抿着嘴笑,她倒要看看他能出什么细活,索性也不去睡了,裹着毯子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午夜场也没什么节目,她看了一部家长里短的电视剧,没看一会又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盹。过了好一会,顾双城才摇醒了她,“小白痴,吃饭咯……” 她迷糊地揉了揉眼,嗅到了一阵葱花的香味,睁开一看,是一碗热腾腾的汤面。细细葱花洒在煎得边儿脆脆的荷包蛋上,下面是翠绿的小唐菜叶,还有薄薄的香肠片儿,汤头浓香四溢。她端起来喝了一口,顿时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面条煮得刚刚好,q弹有嚼劲。她刺溜一口连着汤汁咻进嘴里,滚烫的一团嘴里直搅舌头却也没吐出来,“好烫……” 他笑眯眯地拿出杀手锏往她眼前一晃,小姑妈就欢呼雀跃了,“辣油!” “不过你有点着凉,少吃一点。”他说着只舀了一小勺,红红的辣油在乳白色的汤里飘开,简直就是幸福的一瞬间啊! “好吃吧?”顾二爷捧着脸凑到她眼前求表扬。 甘愿眼珠提溜一转,心想自己也不能便宜了他,便吸着一根面条含糊不清地说,“也不过就是面条而已,面条哪里有难吃的呢!” “!!!”顾二爷剑眉一挑,满脸的不高兴,“当然有难吃的!你想想,六年前,你给我煮的那碗面,难吃不难吃!” 小姑妈猛地把面条吸进嘴里,动作幅度太大汤汁甩到了嘴角她也没顾上擦,歪头一想,好像还真是有过那么一碗很难吃的面条。 有多难吃呢,面条煮过了头,软乎乎的泡在汤里,香肠切成滚刀块,小唐菜还是生的,闷在汤汁里。 不过即便如此,这碗面还是被吃了个精光。他吃完的时候小姑妈眼睛都瞪圆了,看着喝完最后一口汤的顾二爷惊叹道,“你吃完了?” 顾二爷恨恨地一抹嘴,把碗一推,抬眼看着她,看得小姑妈都要吓尿了,他说,“这就是最底线,以后胆敢再有比这个还难吃的东西出现在我眼前,你就完蛋了……” 那是顾双城十八岁生日那天的长寿面。那一年的那一天偏巧是唐莉选的给顾一鸣办二十岁成年礼的好日子,整个顾家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甘愿趁着没人管她溜进厨房里,笨手笨脚地第一次下厨煮了面,然后烫得两手通红端进他的房间。“嘿嘿,生日快乐!吃了面要长寿哦!” “嗯嗯嗯……”甘愿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这么说起来,这碗是好吃一点……” “……”顾二爷凌厉地眯了眼。 “好吃多了……”小姑妈拖起一根菜叶叼在嘴里说道。 “……”顾二爷用舌尖挑衅地舔了一下嘴唇。 “好吃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此面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吃一回!啊,汤面……你是大海,包容万物,你是太阳,普度光明……” 顾二爷冷冷地开口,“它是太阳,那我是谁?” “……”小姑妈僵掉了!完蛋!竟然敢让汤面骑到顾二爷的头上去了!罪无可恕啊!“你、你是……” 她越是着急,顾二爷的眼神就越吓人,好像稍有不慎就会被他生吞活剥,小姑妈横下心,想要活命只有一条路——卖萌! “你是我的爱人啊!太阳……算什么!” 这招相当受用,顾二爷转怒为喜,抿着嘴憋着笑故作淡定地低头吃面,把自己碗里的煎蛋夹出来,埋进甘愿的热汤里。这是他们俩长久以来吃面的习惯,顾双城不吃鸡蛋,但每每都会多煎一个,夹给甘愿吃双份。 果真……卖萌是王道啊!小姑妈吃着双份煎蛋热泪盈眶,好像看到了一条无比光明的康庄大道! **** “你今天是不是没拖地啊?” “啊,双城,人家不好意思忘记了,你最好了……” “你昨晚淋浴完为什么不打扫浴室!” “哎哟,人家昨天太累了,对不起啦……爱你爱你,原谅我吧!” “你竟然没洗澡就睡在我的床上?!小、姑、妈!” “双城,不要这么凶嘛,睡一下又怎样……么么哒!” 顾二爷眯眼,看着在他床上一边翻滚一边还嘎嘣嘎嘣吃着果干的——“肮脏”小姑妈,看起来这家伙是以为卖萌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了是么?! 他利索地走过去,刷地一把扯掉被她卷得不成样子的被子,连着床单呼啦一卷,小姑妈,杂志,果干都被一齐兜起,被他扛进了浴室,“小姑妈,卖萌是吧?” “嗯?”她怎么觉得情况有点不太对呢。 “你真是体贴呢!”顾二爷笑着拍了肩上小人翘起的圆臀一掌,“那你一定知道,我觉得小姑妈你最萌的样子是什么样的吧?” “我……不知道……”小姑妈嗅到一丝阴谋的气息。 某人哗啦一把抖掉床单,三下五除二就剥掉她的居家服,那笑容里满是正中下怀的得意,“就是小姑妈你光溜溜的样子呢!来吧!小姑妈你不是爱我么,么么哒什么的,那就来个鸳鸯浴吧!” 34、PART 35 热水哗哗地注满了偌大的浴缸,蒸腾起的白雾袅袅。甘愿的额角沁出细密的薄汗,长发打湿,曲卷着粘在光洁白皙的后背上。 顾双城手里打出密实的泡沫,细细地替她洗着手,每一个纤纤玉指都洗得白嫩嫩的。用大掌搓着她的小手,手背手心都是滑腻的泡沫,他刚一搓,她的小手就像鱼儿一样溜走了。 顾二爷伸手一逮,小姑妈就故意一缩,咯咯地笑。 热水泡得她满面潮红,圆鼓鼓的脸蛋像是染了桃花那样的媚色,眉眼弯弯像是藏着云后的月牙儿,柔柔地亮着。 顾双城长吁一口气,低头专心给她洗手,这小丫头怎么那么不爱干净呢!“以后再不干净,就把你吊起来打一顿……” 甘愿还在玩着“你追我躲”的游戏,哼哼着说,“反正我就不干净,你嫌脏就你替我洗。” 姑娘家有了男朋友就该有这样的福利——你嫌我房间乱,那你就替我收拾;你嫌我穿的不好看,那你就替我打扮;你嫌我不是女神,那你就把我捧上天,让我成为别人羡慕的公主。反正你爱着的我,就是这样的不完美,想要满足就得自己动手! 顾二爷没辙,谁叫他年少轻狂爱得太早,光看到小姑妈的天真烂漫,却没看到她背后抠脚大汉的属性!一想到刚才满床的干果碎,他胃都抽得疼,狠狠地挤出一坨沐浴露唰唰地给小姑妈搓背! 甘愿怕痒,他修长的指尖无意识地碰到腋下她就像条滑溜溜的小蛇扭动了起来,“哈哈,痒~不要弄了……哈哈,啊……” “别动!”顾二爷额角暴出了青筋,低吼了一声。 小姑妈背对着她坐着,看不到他极力隐忍的神情,还继续不知死活地闹腾,“痒死啦~嗯,啊啊……” 为了躲痒,她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蠕动,“不洗了不洗了……”那沾着泡沫的后背黏腻地在他胸口蹭着,他低头一看,就能看见她胸前那微颤的起伏,那平滑的小腹,还有水下白皙的双腿,以及那不明不暗的…… “你再动一下试试……”他浅咬了她的耳垂下了最后通牒。 小姑妈却还继续蹭了几下,“就动又怎样!” 顾二爷勾起嘴角就笑了,看吧,这绝对不是他霸王硬上弓什么的了!眼下摆明是了小姑妈自寻死路,他已经隐忍到现在了,真是业界良心啊! 于是双手伸到腋下那么一抬,就把她拎了起来,然后稳稳地落下,才堪堪过半,小姑妈就惊叫了起来,“啊——!”虽然是她招惹的顾二爷,可她也万万没有想到他、他竟然敢在这里…… 色胆包天的顾二爷停了手,把她这样悬在空中,坏笑着说,“既然你不听话,那就把你钉住就不会乱动了。” “我保证不动了!”小姑妈涨红着脸颤颤地扭过头来看着他,“我保证……” 他扬起嘴角,连眉眼里都是笑,沾着水汽的俊脸更加英气逼人,带着邪魅的诱惑,他说,“太晚了呢,小姑妈,你就原谅我吧,么么哒……” 扶着腰的手那么一松,那一瞬间的充实感几乎将她撑裂,吃疼地叫出声来,扭着腰就往上溜,却被他一把掐住那小腰,慢慢扶着她落下,哄小孩似的啄着她的肩头,安抚着她不再挣扎。 小姑妈抽泣着靠在他怀里才渐渐不再挣扎,他却不安分地借着温水做润滑一下一下挺身,本想就这样一点点给她适应,可那蚀骨般的**感已经从后腰蔓延上了头脑,把脑袋住着的理智小孩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 顾二爷,wins! 他再无顾忌便索性每一下都是全部抽出又彻底没入,久泡的身体烫得吓人,裹着热水一起推进那娇嫩中,一下下的收紧感绞得他挺身的速度加快。 热气蒸腾得甘愿早有几分晕眩,又被他这番剧烈地摆弄,彻底吃不住,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像是条小船在风浪里随风颠簸起伏,连娇嗔都有些无力。 他怕她真的晕过去,捞起她泡得粉嫩温热的身子,让她撑靠着大理石台面站起,自己则扶着她纤软的腰身,湿漉漉的身体拍打碰撞,那啪啪啪淫|糜声一片,反倒刺激得顾二爷觉得有配乐什么真有情调啊。 那声音把晕乎乎的小姑妈吵醒了,半睁眼一看,自己正对着浴室里偌大的一面镜子。虽然镜面被雾气蒙住不甚清晰,可还是能看见那贴在一起的赤|裸身躯,那她羞得惊叹了一声,急忙使劲去用手去推开那台面,却反倒和身后的人贴得更紧。 顾二爷“嘶嘶”倒吸了一口凉气,正疑惑小姑妈的热情迎合,瞥眼一看就瞧见了她突然这么大反应的原因。 他坏笑着抬手扯过一条浴巾,小姑妈心头一动,顾双城到底是明白她的意思,知道这里不合适了!不过她的感激之情才上心头便瞬间灰飞烟灭。 因为变态的顾二爷并没有拿浴巾给她擦身子,而是利索地擦起来镜子! “要看……就看请清楚点啊。”他把浴巾一丢,笑得愈发邪恶了。 “谁、谁要看啊!”羞愤的小姑妈抬手捂脸,太、太无耻了! 他得意地笑着,拽下她的手,“我要看啊,我在后面看不到小姑妈你的表情呢……” “有、有什么表情!”甘愿彻底无地自容了,别过脸去。 “当然有……”他的声音低沉嘶哑,一只扶腰的手向上游走,覆上她出水后有些冰凉的小羞涩,捏得它们坚|挺地翘首,揉得甘愿娇喘连连。 亮堂又清晰的大镜子映出她的满面潮红,半眯的醉眼里流转着浓郁的媚色,粉唇嘟着喘气,那呵出的气都是撩人般的热,他低头吻住慢慢地吮吸。大掌下滑,身后是一下不落地撞着她,身前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弄得她站也站不住了像是没了骨头似得软下去。 他只能好好扶着她靠在自己怀里,啄着她的肩头问,“小愿,喜欢我吗?” 喜欢啊,怎么会不喜欢呢。如果不是喜欢,如果没有刻在心上,她怎么会嫉妒连乔呢,怎么会那样心酸呢,怎么会在此时幸福得忘记那些刻骨的伤痛呢…… “嗯……喜欢……” 她的话给了顾二爷莫大的力量,顿时就让小姑妈后悔了自己说的话,这种时候……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这简直就是找死啊! 顾二爷精神抖擞地来了劲,索性把她撂上了台面,托着她圆润的翘臀往自己腰上推,那一下下的充实激得她收拢了腿,夹着他健硕的腰身,连足尖都蜷了起来。 他看她咬着下唇憋着劲不让自己叫出声来,虽然这样子看起来可爱极了,可顾二爷却有着变态的重口味,他松开手更猛烈地撞着她,埋头在她胸前轻咬吮吸一边问,“小姑妈……小姑妈,舒服吗?” 她一下缴械投降,那一声抑制不住的娇嗔和微微的痉挛把他也推上了极乐的顶峰,抵着她撞上后面的镜子。 冰凉的镜子贴在她后背上,她抽了口凉气瑟瑟地哆嗦了一下。他心疼地把她揽进怀里给她取暖,急急地几个抽身享受完那至极**的一刻后靠在她的肩头微喘着气。再一看甘愿,早已无力的晕了过去,像只无尾熊挂在他身上。 顾双城轻啄了一下她的额头,把她横抱着进了淋浴房,细细地给她冲洗了干净,又用浴袍把她裹得像只蚕宝宝放在卧房的贵妃榻上,铺上了新床单,才把她放上去,又在背后塞了只枕头靠住,拿着电吹风呼呼地给她吹干头发。 那暖暖的风吹在头上,甘愿蜷了蜷身子,就睡了过去。 顾双城耐心地理着她的长卷发,看着她沉沉的睡脸,有几分无奈地笑了,小姑妈,这可怎么办,我连你的脏都可以容忍,那是不是这辈子都无法离开你了呢…… **** 嗡嗡地手机震动声响起,他急忙起身去客厅接电话,打电话来的是顾宏杰。甘愿的身世被知晓后,她就一直躲在自己这里不见任何人,以她那胆小怕事的属性,估摸着是想一躲了之,再也不去面对那些人那些事,就好像可以当做没有发生一样,一如两年前。 虽然顾双城早已有了替她去收拾着烂摊子的觉悟了,但是这一次恐怕他有心代劳,也无力帮忙,“好的,明天下午两点,‘安仁’见。” 挂上电话,他长吁一声,揉了揉酸楚的太阳穴。小姑妈的身世,对于顾氏来说是一个不光彩的丑闻,所以沈艳秋和顾宏杰都认为要秘而不宣。但是倘若是原来也就算了,眼下她却刚刚继承了那么一大笔遗产,虽然身份可以不公开宣布,但是那股份是一定要她交出来的。虽然一切事实都足以证明她就是宋湄当年生下的那个孩子,可律师还是需要确凿的亲子鉴定才能进行股份转移。 所以明天下午,她不得不再一次验证这个残忍的真相。 35、PART 36 留着过肩直发的小女孩紧紧牵着母亲的手,一步一摇走在一条宽阔的林道上,四下张望,“妈妈,爸爸的家好大啊……” 穿着棉格长裙的女子简单的束着长发,未施粉黛的脸庞看起来有些憔悴,她的表情没有女儿那样欣喜,浓重的心事压在她心头——自己这样贸然来找他究竟是对还是错。十年来她都没想过再找他,但……这次刚好带着孩子回国,应该让孩子见一眼父亲,只是见一眼,让孩子有一个念想。她回去就去买明天的机票,这一面之后,再无其他。 女孩没有注意到母亲的心事,还在自顾地说话,“爸爸会和我们一起回家吗?爸爸长得帅吗?gina说她爸爸长得像tomcruise,alan说我是黑头发,我爸爸会长得像jackiechan。我爸爸长得像jackiechan吗?” “是的,他很成熟,也很优雅迷人……” 然而庭院深深,小女孩没能如愿看到她期盼中的父亲,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俯看着她。她想友好地笑一笑,却发现自己在那样的目光下动弹不得,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喘不过气来。 “把孩子养这么大才找来,你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啊……” **** “路医生。”护士捧着一大束蓝色妖姬推门而入,路雅南从午后的小憩中醒来,被那扎眼蓝色刺得别过脸去。 “不是说过有花你们就直接拿去分了吗?” 小护士僵在门口,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路雅南揉了揉眉心,摆了摆手,“下次别忘了。”揉了几下松开手,扭头一看,那蓝色还戳到了她眼前,“怎么……”她皱着眉头一抬眼,就看见那花后扬着嘴角的顾一鸣。 “这么不喜欢花?”他嬉笑着说,丝毫不在意路雅南的冷漠,“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呢,我可以送别的。” 路雅南下意识的把椅子往后移了几分,拉开了和他的距离,“顾大少爷怎么来了?” “送花啊!”他非常理直气壮地说道。 路雅南显然对这样直来直往的方式很头疼,好像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一根肠子通到底,完全不给别人喘气的机会。“顾少爷,我想我说的很清楚,我不喜欢你。” “啊……”路雅南这样极其不留情面的拒绝不是第一次了,可依旧叫顾一鸣受挫的不行,“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根本都不了解彼此。”路雅南觉得他一米八的高个子这样俯看着自己让她很有压力,便索性站了起来。她个子高又踩着高跟鞋气势上就和顾一鸣旗鼓相当了,“所以你完全是一时兴起罢了,而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是真的认真的,你们怎么都不相信呢……”顾一鸣这些更受挫了,“小姑妈告诉你没有,我都被关禁闭了。” “那你怎么出来的?”路雅南斜了他一眼,这花花公子嘴里的话漏洞百出,叫她怎么信。 “因为今天来做亲子鉴定啊!”顾一鸣脱口而出完又傻了眼,这事顾家是打算保密的,他却一不留神说出了口,不过一想对方是路雅南也是瞒不住的。 “这、这个事是这样的,要给小姑妈来做亲子鉴定,然后……哎哟!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一会我家老头子肯定会和你们说好的,你就保密就行了。” 路雅南脸色微变,急忙就往外走,“来安仁做亲子鉴定?你怎么不早说。” “哎!你也没给我机会啊……”顾一鸣追着她,还不忘继续说自己,“你看我没骗你吧,我是真的因为你都关禁闭了!我……” 路雅南突然停住脚,跟着她的顾一鸣没刹住,一下撞到了她急忙要道歉。她却先开了口,“顾一鸣,我离过婚。” 简单的几个字,像是晴天霹雳一样击中了顾一鸣,他怔了几秒,回过神来,“不、不对啊,你才……” “我才二十二岁,不过我二十岁那年就结婚了,今年刚刚离婚,所以我说你根本不了解我。”路雅南接过他的话,一口气说完,转身利索地离开,高跟鞋敲在大理石地砖上清脆果断。 **** 路雅南到了贵宾接待室时,李博士已经在他们谈流程了,她打了个招呼后默默坐到甘愿身边,压低了声音问她,“怎么回事?” 甘愿寥寥几语和她说了个大概,路雅南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李博士都说清楚了吧,顾老爷去世了,眼下可以和甘愿做亲子鉴定的只有顾先生,做是否为亲兄妹的dna鉴定。”路雅南说道,“还有什么疑问吗?” 顾双城陪着甘愿,能感觉到她在瑟瑟发抖,于是站起来说,“能和我做吗?” “不行。”一旁的唐莉表示反对,若有若无地说了一句,“谁知道两个野种会不会是一家的……” 甘愿低头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只觉得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乎就要忍不住。之前她那点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底气全被甘泉的一番话打破,现下她确实是这样一个没人要的……野种。 这样的话,即便是路雅南这个外人听起来也是异常的刺耳,她当即皱了眉头,只觉得厌恶透了,“不能,亲自鉴定只有父母和子女,以及亲兄妹之前。姑侄,叔侄,表亲之类都无法直接做鉴定,也只能是迂回鉴定。不过看起来你们还有话要说,那就说完了我们再安排。”说罢便和李博士关门离开。 门咔哒关上,接待室就只剩下除了顾一鸣以外的顾家所有人了。 “野种野种的叫到现在……还觉得不够吗?”以往在面对唐莉都沉默寡言的顾双城突然站起来冷笑了一声开口,“我好像记得我这个野种您可是亲自安排人给我做了亲自鉴定的,我要是野种,把就该从上一辈就不是顾家的种了吧?” 他挑着眉梢,那锐利的目光森森地扫着站在他对面那些他忍耐已久的面孔,“她即便不是爷爷的女儿,也是别人的孩子,要是这么算野种,那大家都一样。” “双城!”顾宏杰虽觉得唐莉的话有些过分,但毕竟还是站在她这边的,低声喝住自己的小儿子。 “这就是你和那个不要脸的婊|子生下的好儿子,真是有爹生没娘教的东西!”唐莉从未想过顾双城会有一天敢这样和自己说话,那根扎在她心里已久的刺终究是冒了出来,她早就该想到、早就该想到他不会安分守己! “怎么了,你要替她说话,你别以为你在这几年在顾氏站稳了脚,唬得那些董事们觉得你有几分本事。可是你最好搞清楚,在这个家里,你是什么地位!她那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交出来以后,你们俩算什么东西!” “呵……”顾二爷似乎忍了很久了,那天若不是看到她在雨里哭急着想带他走,有些话他早已憋不住想说了,所以想来今天也算是个难得能把人凑齐了的好机会。 “那么你以为你算是什么,顾氏董事长夫人?顾氏在你眼里是天,在我顾双城看来,不过是一个可以打打掩护好让我休息的地方罢了。你以为顾氏除了你们持有的那些股份外的股份在谁手里?为了安仁的合作,爸换取注资转让出的股份你觉得现在在谁手里?你心心念念的那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对我来说很重要吗?” “你……”不仅仅是唐莉,连顾宏杰都被他这番话怔住了。唐莉本想大笑着骂他异想天开,信口雌黄,可迎着他那没有一丝波澜的双眼,她顿时如鲠在喉,一个字也说不出。 “哈……”一直坐着的沈艳秋突然冷笑了起来,直直地看着顾双城,“你怎么敢……你这样对得起顾家么?” “对得起?”顾双城勾起嘴角就笑了起来,“我若不是想着要对得起你们,怎么会忍到今天呢?” “放肆!”顾宏杰是真的恼了,“双城!你怎么敢这样和奶奶说话!” “奶奶会叫自己的孙子野种?”顾双城昂着下巴故作不解地反问,“大家何必继续隔着那层窗户纸不捅破继续扮演亲密无间的一家人呢,爷爷已经走了,你们的戏也不用再演了。” “奶奶因为甘愿记恨爷爷那么多年,大可不必假装一心向佛不问世事了,真要是心无杂念今天怎么还会来呢?要是问我怎么敢,倒不如说我好歹还是顾家子孙,奶奶您趁着这次合作注资的机会替沈家洗黑钱,就不怕顾家的列祖列宗也来问您怎么敢么?”这两年沈瑜一直待在j市几乎扎根,偏偏和安仁合作时借故回了趟马来西亚,他当即就觉得可没那么巧合。 “公关部上半年大哥撕开了一道划子,我上个月才补了一半,顾太太,您看要不您亲自为他解决一下?董事们都不是傻子,谁执掌顾氏可以让他们获得更大的利益,他们才会倾向谁,我可懒得去收拢人心,追逐利益是所有人都懂的道理” 唐莉脸色煞白如纸,失去了方才咄咄逼人的气势。 “爷爷把顾氏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局面没那么容易,容易得好像你们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坐收渔利。你们要是真把一切想得那么简单,我大可以把股份转让给你们。我之所以一直隐忍到如今,不过是感谢你们曾经赏给我这个野种一个挡风避雨的地方让我长大,而如今我自觉不再亏欠你们一分一毫!同样的,你们也没有资格再对我……还有甘愿评价任何一句!” “从今天起,我顾双城站在她前面,谁敢污蔑她一句话,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他的目光凌厉得像黑夜里能折出耀目白光的利刃,叫在场的人都是心头一惊。 那个一时曾经弱弱地靠在她怀里瑟瑟发抖,一时用一张天真的脸骗得她团团转叫她小姑妈,一时又理直气壮的占她便宜吃她豆腐的少年,此时宛如神明一般挡在在她身前,为她撑起一片宁静的小天地——她这样胆小怕事的人最想要的那片小天地…… 在那里,她可以不好意思地挠头说,“对不起,我真没用。”然后呢,那个人摸着她的小脑袋说,“你不需要有用啊,你只需要我就可以了……” 36、PART 37 从安仁出来后,甘愿蜷在车座椅上突然想起了什么,“吖!为什么你说从今天起你站在我前面,不应该是站在我身后么?”电视剧的男主角不都是站在女主背后坐后盾的么…… “哦……”顾双城听了她的问题,想都没想就回了话,“我站在后面那得是前面那个人不会哭鼻子好吧,你这种就只能我站在前面,挡住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丑样……” “切……”甘愿撇嘴不屑,心里却是暗暗欢喜着。因为今天的事是顾家**,所以顾双城自己开了车,她歪着头看着他漂亮的下颚线,然后是喉结,然后是锁骨,啊……要入冬了呢。“啊,前面‘百连’到了,丢我下来吧。” “你要干嘛?”顾二爷皱起了眉头,难得他今天休息,应该回家吃肉才是,她怎么能跑了呢! “我约了林蓁逛街呢!”她嘿嘿一笑。 “那我呢?”小傲娇表示不满,他都憋了二十多年了,她才陪他几天啊!林蓁……应该让他们兄妹俩一起去澳洲才对! 车子靠边停下,她拉开车门蹦下去,“明天陪你!我们明天去世空寺吧!” “去哪里干嘛?”小傲娇继续皱眉,他要吃肉,去寺庙干嘛! “我要去还愿。”她笑得眉眼弯弯,小梨涡也荡漾了起来,冲他摆了摆手就转身蹦跳着走了。 “多大了……还和小丫头一样。”顾双城坐在车里看她一蹦一跳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直到她安全过了马路进商场才发动车子离开。 甘愿本以为林蓁还在因为顾一鸣的事而心情低落,却不想她一脸“男人是啥老娘不要”的抖擞精神,豪迈挽起甘愿就说要去吃蛋糕。 见她恢复了精神,甘愿也觉得安心了几分,眼下就不知道顾一鸣和路雅南如何了,不过好像自己也没有过问这个事的资格了。 “对了,你最近在忙什么啊?我那天去顾氏都没看到你和二侄子。”林蓁咬一大口蛋糕,奶油都沾到了鼻尖上,甘愿拿纸巾替她擦掉,思来想去这个事还是应该告诉林蓁的。 可是真把话说完,她就后悔了,因为林蓁看起来受到的冲击比自己还大!整个人完全呆掉,勺子里的蛋糕早已吃完还在咔咔咔地咬,差点把勺子都要嚼下去了。甘愿急忙把勺拽出来,却见林蓁哈着嘴下巴都合不拢的样子在蛋糕店里着实不雅,还是把勺子塞了回去。 “这事要保密啊……” 林蓁机械般地点头,“好……”尾音未收就拍案而起,“什——么——!你说你不是顾家大小姐!!!!” 甘愿想,好嘛,她真不应该说的…… ***** 亲子鉴定七到十个工作日后出结果,其实结果对甘愿来说已经毫不重要了。只是觉得出了结果后还有一堆麻烦事要处理略有头疼,好在有顾二爷冲锋陷阵,她也就彻底放宽了心。 晚饭后甘愿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就把今天告诉了林蓁的事和他说了一声。顾双城对她告诉林蓁真相是没有意见的,只是……“你有没有告诉林蓁,我们的事?” “我们的事?”甘愿叼着一根巧克力棒歪头问道。 顾双城不爽地皱起了眉头,“当然是,你不再是我小姑妈的事,以及我们俩在一起的事啊!” “啊……”小姑妈反应了过来,摇了摇头,“没有。” “那为什么不说重点!”顾二爷彻底不爽了,丢下手里的文件,拎起小姑妈搁到自己腿上坐下。 “我们的事怎么算是重点呢……”她就想不明白了,当然是自己并非顾怀山女儿这件事才是重点吧。 顾双城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他们的事对别人来说不是重点,但是对林蓁来说才是重点啊!“她哥是谁?”他忍不住提醒道。 “哦!”甘愿回了神,一脸的措手不及,“怎么办?我有林方思,你有连乔!这、这可怎么办!”到了这会才发现问题的小姑妈俨然一副“被小三”的模样,惊慌失措还无地自容。 显然贱人顾二爷就丝毫不觉得这是个问题,首先,男未婚女未嫁,又不违法;其次,这年头结婚还有离婚的,况且他和连乔,甘愿和林方思,那都只是刚接触,最多算个恋人未满吧。“难道你答应了林方思要和他厮守终生?” “没有啊……”她觉得自己和林方思,距离那一步还有相当大的差距呢! “那不就行了。”顾二爷惬意地往沙发上一靠,毫无没有半点羞耻。小姑妈虽然觉得道理没错,但总觉得有点不近人情。她觉得林方思倒还好,连乔怎么说也是她妹妹,她又那么小,看起来又是真的喜欢顾双城,这样对她,真的好吗? 顾双城对连乔的一点同情和怜悯,早在宋湄狠狠刺伤甘愿的那个午后烟消云散了。见小姑妈还在纠结,顾二爷也懒得和她争辩,索性压着小姑妈就狠狠地吻下去,对于这种小白痴,说什么道理啊,吻到晕头转向的时候,自然就有道理了! 次日一早,顾二爷睡得正想,就被小姑妈拎了起来,“不是说好了去世空寺的吗?” “你竟敢——!”被人猛地掀开被子,顾二爷冻得一个激灵翻身坐起就要发怒,竟然敢掀他的被子,催他起床?小姑妈真是不想混了! 不过他才怒视一眼,就乖乖地收回了目光。农奴翻身的小姑妈是这么说的,“从现在开始,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搬去书房!” 顾二爷想了想,就像当初的甘愿一样,面子啊尊严啊,又不能换肉吃又不能暖床,要了干嘛!于是像个大男孩一样挠了挠头,乖乖下了床。 世空寺并不是j市香火旺盛的大寺,不过就在东郊的公墓边,靠着每年清明节扫墓赚点香油钱。顾双城并不知道甘愿什么时候在这样一座小寺里许了愿,更不知道她又怎么如愿以偿要来还愿了呢。 今早下了点小雨,又不是什么节日,所有原本就没什么人去的世空寺更是冷清得一个人也没有。 顾二爷的下床气还未消,有点不乐意地跟在她后面,显然没什么兴趣。甘愿也不理睬他,径自就到了大殿念念有词地跪拜。 两年前顾怀山“七七”的那天,她独自一人来到这里,父亲不在了,自己再也没有了挡在她身前为她遮风挡雨的那个人了。她祈求着菩萨保佑,能赐予她一个像顾怀山一样呵护她的良人,再贪心一点的话,她希望那个人能长得像顾双城一点,也好让她不至于太难接受。 如今,她的愿望完全是超标实现啊!她不来还愿,对得起菩萨么! 她默默还了愿,一旁的顾双城突然开口,“你求个签呗……” “嗯?”甘愿一看,旁边果真有个签筒,求签她是没求过的,其实许愿也就那么一次,无非是觉得算个心里念想没人诉说就和菩萨说说。在她看来,求签多少是有点迷信色彩的,不过想好既然自己也不会放在心上,那么求一个也无妨。 摇了几下签筒,“啪”掉出一根,她拾起来一看,眼睛都瞪圆了,“是上上签啊!”说着得意地对着顾二爷摇了几下,“双城,你看!” 他嘴角含着笑,用难得的温柔眼神看着小姑妈,神态像极了顾怀山宠溺她时的样子,“去解签吧。” 小姑妈乐呵呵地拿着签就去解签,世空寺真是没什么人,方才这边还有个解签的小师傅,这会人也不知道去哪了. 甘愿出了大殿左右看看也没人,索性就把钱投进了桌上的功德箱,走到那挂着一个个签文小纸袋的架子前自己找了起来,“第十一签……啊,有了!” 小心地拿下第十一签的小纸袋,只觉得入手有点沉。她以前虽求过签,但想着签文也就这么回事,自己看看也能懂,便打开袋子去抽那签文纸,黄色的签文纸抽出来,还抽掉了什么东西,叮当一声清脆地落地。 她急忙低头去看,却见什么东西小小地闪着白光,一瞬间呼吸都慢了一拍,有些难以置信地弯腰去捡。 是一枚戒指,六爪镶嵌的经典款式,钻石并没有极致夸张的大,简洁素雅,很适合个头娇小的甘愿。她捏着戒指,心也像那戒指似得被轻轻拎起,有一种飘忽云端,轻飘飘的虚幻感。 她有些紧张地转过脸来,“双城……这里面有个戒指。” 那个俊朗的青年没有像往日那样如大树般挺拔地立在她背后,而是屈膝半蹲在她眼前,微微昂起头,甘愿一下就怔住了,好像有什么东西穿心而过,深深地钉在了骨头上。 他们之间,一直都是她仰望着他,而他总是高高在上的表情,或逗趣,或霸道,或冷漠,或邪恶。 她却没有发现顾双城会有这样的眼神,双眸澄澈得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在跪拜自己的神明一般。 “小愿,嫁给我吧……” 甘愿只觉得眼睛一湿,那凉凉的液体就滑落,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夕阳下古寺的晚钟,浑厚悠长,一声声叩在她心上。 嫁给我吧…… 嫁给我吧…… 她有点激动和不解地举起戒指,看着那个总是能猜中她所有心思的人,“你、你怎么知道我会抽到十一签?” 他仰着头看着她,牵起一抹温柔到她心田里的微笑,“我不知道。” “嗯?” “所以每个装签文的袋子里都有一个戒指。”他轻声说,“所以你抽什么签都一样。” 世界上哪里真的有什么读心术呢,真的爱一个人,就会在意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来猜测她的心意,希望能把最好的一切给她,希望能传达出自己的感情,那样无所不晓的读心术,不过是无微不至的爱罢了。 这么多年顾双城都是这样坚定着自己的原则,做百分之两百的准备,等待百分之一百的成功。 甘愿转过身来,捏了捏其他袋子,果真都有那硬硬的小东西,她转过脸来,就忍不住笑了,那小小的梨涡在他的眼眸里漾起,他也就跟着笑了,“你的回答呢?” 她拿起戒指,递到他眼前,同时递过去的还有自己的手,“既然我抽哪只签都一样,我哪里有其他选择呢?” 顾二爷替她套上戒指,起身揽住她,深深地吻下去,然后得意地笑了,“你要是不抽签也没事,我连平安符那里都放满了戒指……” “!!!!”小姑妈深深地,深深地泪流了,顾二爷,这样浪费真的好么?要不咱们搞个集体求婚吧! 37、PART 38 且说求婚后,顾二爷照常去工作,小姑妈窝在家里偷偷织着那天和林蓁一起买的毛线。下个月是他生日呢,织一条围巾做礼物应该不错吧!到时候围着出去约会一定很暖和。 啦啦啦啦…… 小姑妈快活地哼起了小曲,突然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僵在那里。等等……约会? 他们俩都不没有约会过! 没有约会过却已经求婚了! 这个过程不对啊! 于是当晚晚饭时,甘愿义正言辞地提出要求,“我要约会。” “约会干嘛?”顾二爷丢出一个问题。 “就是两个人见面一起吃饭聊天待上一天啊。”甘愿认真地解释道,“然后增进感情,为下一步发展做铺垫。” 他听着像模像样地点头,末了摊手看她,“那么……你认为我们现在在干嘛?” 甘愿歪头想了一下,吃饭同居,床单也滚了,这么看来确实没有什么需要进展地下一阶段了…… 不对!小姑妈掀桌了! “那我亏大了!”到了今天小姑妈才发现自己折了本,做了个亏本买卖。自己竟然都没享受到约会做女王的快乐,就已经把自己给卖掉了!她应该约会时被各种捧在手心,像个傲慢的小公主一样一点点考验对方的真心,以此作为是否答应求婚的参考值才对啊! 虽然顾二爷不能算是无本万利,但也算是一本万利了,毕竟他付出的不少,得到了也很给力啊,直接一步到位,就差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后解除关系去登记领本了。 为了表示对顾二爷坑蒙拐骗行为的抗议,小姑妈抱着被子就要去书房分居。“明天没有晚饭,自己吃了回来!这样就不算整天待在一起了,就可以约会了吧!” 看她咚地关上房门,顾双城长吁一口气蹙起了眉头。 该怎么说呢,他其实没有想到那天在安仁会一时冲动就把自己暴露了出来,按说本就是早晚都要做的事,但他并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在medicalhotel这个企划案正在审议的此时。 他这一步本该走得更稳妥些,像他以往那样稳扎稳打。虽说从股份上自己已经占有了绝对优势,可沈艳秋和唐莉这些年在顾氏毕竟有些盘根错节的势力,给他造成不小的压力。唐莉还亲自去找自己的侄子唐亦天施压,要求盛世也要表明支持顾一鸣的立场,唐亦天在电话里是这么说自己的,“这真不像你做事的风格。” 是啊,他做每一件事都要去仔细衡量付出与回报,仔细考虑利润的大小,步步为营,精心筹谋。唯独对甘愿这件事,他却报着宁可没有结果,也要付出的真心一步步走到今天,更何况如今有了回报,他自然会不顾一切了。 陪她去了世空寺之后接下来的几天,他在顾氏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在她还赖床时就早早去了公司,盼着能把一天的工作尽快结束晚上赶回家同她吃晚饭,根本没有空闲时间。 可是如果告诉她事实,她一定会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想来她这个小呆瓜最近已经被接二连三的事折磨得脸都瘦了一圈,若是再知道这事,恐怕连胸都要瘦没了。 本来就不大,再瘦一点,他哪里还有肉可吃啊! 顾二爷怅然地抱着枕头,独自一人睡觉去了。看来明后天两天得加个班,不约会就得饿肚子睡觉啊,可真不爽! **** 这厢甘愿是约不着会生气,那厢的路雅南却是被人求约会求到头疼!她想自己那天和顾一鸣也算说得够清楚直白了,连自己离婚这等**都暴露了,想来打发掉这个花花公子应该是不在话下了。可她着实没想到顾一鸣还真是下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竟然和她说,即便她离过婚也没关系,就是生过娃,他也不在乎。 路雅南思来想去,只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顾一鸣是疯子! 当她把这个观点向甘愿求证时,甘愿也懵了,只能怯怯地问,“你真的对他一点好感也没有?”甘愿也明白感情这种事不能强求,可顾一鸣看起来也怪可怜的。 路雅南也认真地和甘愿摊了底牌,“谁都可以,就是他不行。” 今天顾双城又说要加班,不能回家吃晚饭。甘愿一个人无聊,又生气顾双城不肯约会的事,就打了电话想约林蓁和她们一起吃饭。 电话一通,就听见林蓁在那头嚷嚷着一些醉话,甘愿正要问她是不是喝多了,电话就被另一个人接了过去,是顾一鸣,他说,“林蓁喝醉了,你快来帮忙。” 路雅南耸肩,“那你去吧,我没法陪你。” **** 两个人把林蓁从酒吧里架上了车,送到了林家,顾一鸣便开车再送甘愿回去。想来她上一次见顾一鸣时两人还是姑侄,如今短短几日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她隐隐觉得有几分尴尬,默默坐在车上不吱声。 顾一鸣看出她沉默与尴尬,打破了僵局。“甘愿……”他是这么叫她的,这个称呼陌生极了,他一开口,自己也觉得有些别扭,禁不住笑了起来,“哎哟,叫起来真不习惯。” 甘愿本想说你要是不习惯就还是叫我小姑妈吧,转念一想,这不是占他便宜么!于是只能讪讪地赔笑,“是有点不习惯呢……” “不过,我很羡慕你。”顾一鸣突然说道,他的目光幽深晦暗,像是深夜的海,表面是寂静的蓝,下面是看不见的波澜起伏。 “嗯?” “可以不用做顾家的大小姐了。”他牵起一抹勉强的笑,那笑里压着许多无奈,“做自己想做的事,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特别是……做自己真好。” 甘愿想起他这些年的诸多妥协和让步,她发现自己真的没有认真地了解过顾一鸣,她想了想开口,“其实……一鸣,你不是真的爱沾花惹草吧?” 他侧脸微笑了一下,转而问甘愿,“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路雅南吗?” 她摇摇头,她其实特别想不通为什么顾一鸣会对路雅南如此上心,那种死心塌地的感觉,真的让她有点想接受路雅南关于“顾一鸣是疯子”的结论了。 “因为她让我看到了一种不一样的东西,这种东西我想要却得不到。”顾一鸣说着脸上就泛起了笑意,那笑像是日出,一点点给深蓝的海撒上金光,“是独立。” 路雅南的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特质,她虽是路家小姐,却又身份特殊。她虽然和顾一鸣接触不多,但他却能感觉到路雅南身上那种傲然独立的气质。她有自己的想法,而且个性强烈,她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不会因为其他外因影响到自己,不是说她自私自负,而是她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她很清楚地记得它们并且捍卫它们。 而顾一鸣的原则和底线,早就被唐莉消磨殆尽了,或许是他还想着自己未完成的理想,才会觉得学医的路雅南更让他憧憬了。 路雅南,是顾一鸣想要成为却没能成为的人,她过着顾一鸣想要却没能得到的生活。 他被她吸引,像是飞蛾看见了火,即使粉身碎骨也会不由自主地靠过去,趋着那暖,那光明……仿佛看着就有了希望。在他觉得了无生趣,混着日子的时候,亮起了曙光。 “你能离开,真好……” 甘愿思忖了一下,还是开了口,“那么林蓁呢,她……” “她代表了过去。”顾一鸣淡淡地开了口,“今天她喝多了,在酒吧里和我表白了,我也很吃惊,但是不行……” 林蓁到底还是憋不住了,看来那天她和自己说没事也只是强撑罢了。 “我们一起长大,她陪伴着我的所有过去,她接受的那个我,是连我自己都厌恶的那个我。”顾一鸣说道,“所以我宁可路雅南拒绝我,她拒绝证明她和我一样厌恶着那样没骨气的自己,我不能爱现在的自己,我只有厌恶他,才能改变一切。” 甘愿一下愣住了,她没有想到在玩世不恭表面下的顾一鸣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良久她突然问,“双城是不是知道你的想法?”她一直很好奇,按说有唐莉那样强势的态度,顾一鸣和顾双城的关系却不坏着实很不容易啊。 “嗯。”他点了点头,“双城和我一样,他想要的东西妈和奶奶不想给他,我想要的东西,她们也不给我。”说着自嘲地笑了一声,“顾家哪里有外人想的那么好呢。爷爷在的时候还好一些,如今……你可能不知道,这些年我爸连续几次投资失利,公司损失很大,爷爷病重时几次病危都是因为这个,所以双城可以做得更好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一鸣……” 车子停在了甘愿家门口,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了,“哈……这么说好像很无私的样子,其实我也没那么伟大。我可没打算交出股份啊,我还要靠它过活呢!我啊,只是觉得让有能力的人做他可以做好的事不好么。当然我的能力也很不错的,比如我这些年泡妹子,就可以看出我很有技术含量的,没准可以出一本追妹宝典什么的。” 甘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路雅南算是你的终结者么?” “哎!”顾一鸣扼腕,“所以一定要把她攻下,我才能去发展副业啊!” 一鸣……甘愿想,这个名字承载了顾宏杰和唐莉多少希望,可她却觉得今天的顾一鸣,才是真的一鸣惊人。 **** 她下车,目送着顾一鸣的车开远,才转身走进大楼。刚要伸手去按电子门密码,就见残疾人车道上一个不甚清楚的黑影,静静地停在车道中央,不上不下。 “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你吗?”她走近了几步问道。 那黑影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狰狞的面孔!惊得她脚步一个迟疑,差点踩到自己。一道长疤从右额角划至左耳后,贯穿全脸。面部的肌肉因为这半指宽的疤痕而僵硬扭曲,加上原本就消瘦憔悴,就显得更加阴森吓人。 甘愿倒吸了一口气,想来这会也没到深夜,旁边也有物业保安巡逻,才镇定下来又问了一句,“你还好么?”她瞅着那女人约莫五十多岁,又坐着轮椅,脸上那样惨烈的一道疤痕估摸着是个意外受伤的残疾人,许是有什么不便,才会停在这半道上。 那女人开了口,声音却不像她的样子那么吓人,“你知道这楼里住着的一位顾先生吗?” 顾先生?甘愿想姓顾的先生可真不少,这楼里没准还真有好多个,不过她确实是认识一位,便下意识地回道,“顾双城?” 那女人原本有些黯淡无神的双眼一下亮了起来。见她是来找双城的,甘愿就赶紧往前走了几步。虽是夜晚,但是大楼的路灯十分亮堂,甘愿一走近,那女人瞧见了她的脸,脸色刷地一变,还未等她近身,就急急转着轮椅后退,那惊讶程度不亚于甘愿方才。 “哎哎?”甘愿被她的态度搞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没来记得叫住她,她就已经匆匆上了马路。 38、PART 39 回了家,顾双城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俨然一副“我比你早回来我很了不起”的模样。 甘愿白了他一眼,扭头就要进房间。见她还在生气,顾二爷赶忙不装逼了,伸手把她一拽,扯进自己怀里就吻下去,他可是连续加班三天了啊!每天早上出门时她还在睡觉,晚上回来她又睡了,别说吃肉了,连亲没亲一口,可是憋坏了他啊! 他确实是憋急了,亲得又深又急,甘愿几乎要喘不上气来。而顾双城似乎就打着这小算盘——把小姑妈吻晕了不就可以拖上床了么?!所以他更加卖力,两手顺腰而下,结实的手臂一把拦腰抱起,托着她的翘臀坐在自己的手臂上仰着头吮着她红肿的唇瓣。 甘愿被他亲得晕晕乎乎,突然一个失重落下,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他压上了床。 “顾双城!你耍流氓!” 顾二爷已经把她的衣服脱了大半,只留着一件打底衫,看起来不仅是耍流氓,还很有技术含量呢。“小姑妈,你情我愿,怎么叫耍流氓?” “我不情愿!”甘愿急忙起身,推着他埋在自己胸前的脑袋,拍打着他宽厚的肩膀。 “你都这样了,还不情愿?”他坏笑着说,一抬手bra已经被他勾在指尖上,他一甩,就飞到了床下。 “你、你、你这是趁机!我还在生气呢!即便是结了婚!也有婚内强|奸!”小姑妈义正言辞,态度很坚决,没约会,就不给吃肉! 顾二爷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本想来个霸王硬上弓,但是想想还是算了,毕竟还没真到手,还是得哄啊。哼哼,等到了以后,那就等着看他顾二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吧! “明天和你约会啊。” “嗯?”甘愿一怔,身下压着的人更加肆无忌惮,已经把她剥了个精光。 小姑妈就不爽了,他、他这是什么态度!和她约会那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事,他却一副迫不得已拿约会换肉吃的样子! “你和我在一起就是为了这个啊!”小姑妈终于不能免俗地吼了一句女孩们时常憋闷在心里的问题。 顾二爷抬起头,手里正捏着一团真正的“小”娇羞,“小姑妈,你这样的身材,我觉得应该不会担心这个问题吧……”他肯洁身自好这么多年就为了吃这样的肉,那可是天地动容的真爱啊! “那你不要碰我啊!”小姑妈炸毛了,手脚并用地就去踹他。 顾双城被踹下床,撇撇嘴表示无奈,“你们女人啊……真是的。总觉得男人爱你们就应该只爱你们的灵魂,只要想爬床就是爱得不纯洁,其实我们是因为爱你们才会想把你们吃掉啊!” 小姑妈扯过被子把自己裹紧,反驳道,“那你说说,这和嫖|妓有什么区别!爬床就是爱么!” 顾二爷思路敏捷,想都没想就说,“当然有区别,真爱不花钱啊!” “!!!!”小姑妈瞬间暴怒了,伸手拽起一个枕头就去抽他。 他大手一拽,连着她光溜溜的人一起团进了怀里,她左右挣扎反倒被勒得更紧。他的唇啄着她的耳廓,连低沉的声音都变得酥酥麻麻得撩人,“其实要付出更多啊,即便是用金钱就可以解决的生理需要,却宁可付出更大更多的代价,也希望得到那份爱。” 他暖暖的大掌覆着她圆润小巧的肩头,把她掰正靠在自己怀里,微翘的小鼻尖贴在他起伏的胸膛上,她可以清晰听见他那一声声律动沉稳的心跳。 倏地一下,那节奏陡然变快,他说,“小愿,我爱你。” 她感觉到他胸膛的火热沿着她的鼻尖一点点蔓延上了脸颊,烧得耳垂也有些发烫。他俯身吻住她,那薄唇也燎人,一路探进燃起她的舌尖与他纠缠。 带着薄茧的指腹一寸寸摸着她滑腻的肌肤,一路游走向下,撩拨着早已意乱情迷的甘愿,“小姑妈,这是爱吧……” 小姑妈已经昏昏乎乎了,只能哼哼唧唧着应声,顾二爷就得意地笑了。本来就是嘛,爱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吃进肚子里摔跤都跌不出来,才是检验真爱是否存在的唯一标准啊! **** 吃饱喝足,顾二爷满意地揽着小姑妈就要入睡,甘愿却觉得好像被他一番折腾忘记了什么事,拍了下脑门才想起来,急忙把今晚再楼下碰到奇怪女人的事说了一通。 顾双城想来最近是真的累了,听了这种事以他的心思缜密怎么着也该好好琢磨研究一番,却不想他接连打了两个哈欠,“现在无聊的人很多,别多想了……”说着就把她的小脑瓜按进自己怀里,轻摸了摸脑袋,她果真就呼呼地睡了过去。 听见她的微鼾声,顾双城才睁开假寐闭着的双眼。屋里熄了灯,厚重的窗帘遮挡住窗外的所有夜光,像墨汁融进了空气里一样黑得叫人有种窒息般的绝望。 顾双城当然知道那个人是谁,或者说,会是谁。 他自嘲地哼了一声,他本以为那道伤疤已经彻底愈合消失,却不想戳一下还是会疼。人真是脆弱的东西,表面再如何坚强,一旦到了夜深人静黑暗笼罩时,所有的弱点就全部暴露了出来。那身刀枪不入的盔甲,只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像冰一样的凉,贴着皮肤,冷进骨髓里。 他抱紧了怀里又暖又软的小姑妈,把脑子里那些杂念驱逐出境,他不在乎那个伤疤有多疼,疼就随它疼吧,。 ***** 一早醒来,甘愿就发现了某人的阴险狡诈,他一面答应自己去约会,却折腾得她腰酸腿疼,翻身下床都没力气。再看他躲在被窝里半露着笑颜,“小姑妈,这么累,我们在床上约会吧!” “你做梦!”她愤然起身,把一张密密麻麻的约会流程单甩到他脸上。如果说顾二爷是憋了多年才吃上肉的可怜人,那她也是一个二十二年没开张过的寂寞女青年啊! 顾二爷抬手扯下脸上的长单,目光一瞥就瞧见第一条——吃冰! “小姑妈……”他坐起身来,线条紧实的上身被焐得潮红,多了一份慵懒的诱惑感。甘愿不大自然地别过脸去,却又忍不住瞥看了几眼。 “现在吃冰……不是季节吧?”他摇了摇手里的纸条,这小姑妈平时看着虽然白目但行为也不算幼稚,都要立冬了还吃冰,这不是那些十几岁小女孩干的事么? “不是季节,我也要吃!”甘愿的态度异常坚决,他懂什么,她可是想吃冰想了很、久、很、久、了! **** 距离j市近郊附属温泉镇的温泉脉是中温温泉,甘愿在私人汤屋里泡了没多一会,就热得全身冒汗,盘起的长发也有几分松散,碎发贴在耳后,浸透了汗水。 顾双城极无奈地看着泡在淡乳白色汤里小姑妈,递上一桶冰淇淋,“呐,现在吃吧。” 她嘿嘿笑着接过来,“馋死我了。” “少吃点。”顾二爷看着她孩子气的模样,有一种爸爸管闺女的心境。小姑妈不知道怎么了,非要吃冰,这大冷天冻坏了怎么办,思来想去只有带她来泡温泉才可行。他说着解开浴衣,也坐进了池子里,微烫的温泉汤裹上了身体,舒服得让他长吁了一口气。 连日的加班加上昨晚的大体力消耗,泡温泉真是个聪明的主意啊。 小姑妈趴在池边,欢天喜地吃着冰淇淋,一缕发束松落,勾着优美的弧度,从后颈坠至光洁的后背,最后末梢落在水面上,牵引着顾双城的视线看向那不甚清晰的水下世界。 小愿吃得很开心嘛…… 他把肩头也沉了下去,悄无声息地就游到了她背后,手臂一环就把她圈进了怀里,甘愿咬着勺子一惊,他轻啄着后颈,声音许是因为热了带着几分沙哑,“你吃你的,别管我……” 甘愿呜咽了一声,表示怎么可能不管。那气息里带着甜丝丝的味道,连空气都变得又热又甜,他听着心里十分熨帖,约会真是件不错的事呢…… **** 出了温泉,甘愿垂头丧气,顾二爷却是精神抖擞,嚷嚷着运动太累,要赶紧吃饭。换好了衣服走到大厅里,原本大步往前的顾双城突然停下了脚步,紧跟其后的甘愿一下撞到了鼻子,眼泪都被撞了出来,揉着酸楚的鼻头正要发火,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也一下怔住了。 是宋湄和连乔,还有一个坐着轮椅的女人。 连乔许久没见到顾双城,又不知道发生的事情,自然是一脸的欣喜,兴冲冲地就跑过来,极自然地挽起他的手臂。 “双城!你不是一直加班么,怎么今天有空也不找我啊!我都无聊死了,只能和妈妈一起来泡温泉了!” 顾双城不动声色地撸下她的手,小姑娘却丝毫没觉得有异样,转过脸来又拉起甘愿,“小姑妈,也来啦!” 甘愿顿时心头一揪,莫名的负罪感油然而生,眼瞅着顾双城就要开口坦白,她抢先一步拉起了连乔的手,“是啊,这么巧!”就算她没出息好了,她真没有那勇气亲眼面对连乔惊愕失措甚至伤心欲绝的模样,毕竟,连乔是她亲妹妹。 顾双城见她这个态度,也一时迟疑了。就见宋湄推着轮椅走上前来,“原来是顾二少爷和大小姐,我们正要进去,你们……” “我们正准备出去。”顾双城有些生理厌恶宋湄这个女人,目光并未与她接触,但碍于面子也不好往高处看显得不礼貌,只能垂眼往低处看,这一看就看见了轮椅上那个披着厚实毛毯的女人,目光陡然一惊。 让一向镇定的顾二爷惊了一下的,倒不是这个陌生女人狰狞的容貌,而是这个女人看自己的眼神。 那样死死地盯着他,仿佛从碰面的那一刹起目光就停留在自己身上从未离开过。 他剑眉一蹙,那女人急忙收了目光。宋湄打了圆场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一个好姐妹,今天一起来泡温泉。” 连乔笑嘻嘻地向甘愿介绍,“小姑妈,你别被青青阿姨吓着了,她以前出过车祸样子有些吓人,其实她很和蔼的!” 甘愿顺势一看,那不正是那天在他们住所楼下碰到的那个女人吗? 被连乔称作青青阿姨的那个女人和宋湄年纪相当,因为毁了容,面容有些骇人。她似乎是想笑了一下,可肌肉牵动,却是一副极不自然的表情,“你、你们好,我是……” 她的话尚未说完,顾双城一把抓住甘愿的手腕往前一拽,他的目光高高掠过坐在轮椅上的女人,甚至也没有看宋湄,兀自地径直走开,“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 39、PART 40 那个女人不会是赵青青吧。 甘愿想,一路上顾双城沉着脸一言不发,她就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那个女人就是赵青青了。 “那个……”她刚开口,话就被顾双城打断了。 “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约会。” 他是这么说的,言外之意是说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所以不要谈其他的,不要影响我的心情…… “哦。”小姑妈默默点头,看着顾二爷冷毅的侧脸,他真的不想说这个话题吗?她怎么觉得他好像满肚子都是话呢! 入了冬,天色已暗,高速公路两边橙色的路灯绵延着伸向看不见的远方,星星点点的暖光把一眼望不到头的深黑也点亮了几分,不再显得那么未知而可怕。 她靠在座椅上,数着那点点的橙光,泡汤后身心放松这会儿困意就一下上来了。眼见着就要眯上眼睛,车子却突然向右边急转,冲向路肩,然后猛地一刹,轮胎与路面剧烈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急刹声。 迷糊中的甘愿猛然往前那么一冲,惊得瞪圆了眼睛脸色惨白,手也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对不起。”他一时失控,竟忘了甘愿有车祸后遗症,急忙伸手揽过她,轻拍了几下。好在她并未真睡着,车子也只是急刹一下,她镇定了一会就平静了下来。 见她无恙,顾双城松了手,调低了座椅,仰躺着用手臂挡在额上,看起来像是有些疲劳需要短暂的休憩一下。甘愿想起他接连几天都加班,是该累了,便不去打扰他,也放低了自己的座椅,解开安全带,歪靠在副驾驶上,握着他另一只手,感觉到那肌肉紧绷着,硬得像铁一般。 他突然开口,语调故作轻松却满是讥讽的自嘲,“她倒是活得挺好,她怎么还有脸活着……” “双城,别这样……”甘愿知道这样狠毒的话语并非他的本心,他有无数个理由去憎恨赵青青,但她却不希望他这样说,毕竟赵青青是他的生母,这样说,难免折了他的福报。 他重重地捶了一下方向盘,额头的青筋暴起,似乎那怒气已经压得太久太多,再也无法控制了,“你知道吗?当初就是她把你抱走的!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她自己抛弃孩子,还撺掇别人也抛弃孩子!”他想不在乎那个女人,却还是无法做到,肩头大肆地起伏着喘着粗气。 顾双城隐忍着不去在意的那道伤疤,在见到赵青青的一瞬间就被无情地撕开,纵使他老成持重,也在极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却还是无法克制二十四年来第一次见到生母时内心怨恨交加的波澜起伏。 甘愿扶着他的肩头,这种心情她可以理解,只是不同的是,她是带着希冀去见宋湄然后失望而归,而顾双城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过希望。 母亲在他看来,是那样绝望的一个代名词,让他恨到骨子里,每想起她一次,都会恨自己不争气。 恨着赵青青,是顾双城用来忘记她的方式。 “你不想见她吗?”甘愿轻声问道。 “我不想,我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碰见她。”他紧咬着牙关冷冷地挤出这几个字,侧身一把抱住甘愿,狠狠地往身体里勒。 她被勒得生疼,却还是默默忍着,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找到依托,他的下巴死死抵在她的颈窝,硌得她骨头都要碎了,他低喃道,“我只要你就够了,小愿,我爱你,我爱你……” 他反反复复重复着那三个字,像是在给自己施咒一般。 他爱她,他拥有了她,他得到了全世界,他应该开心、快乐、满足,他不应有一丝一毫的不快和痛苦。 可是他还是恨,还是痛,不是不甘,而是无可奈何。 感觉到他的肩头微微抖动,甘愿揽紧了他几分,摸着他的后脑,像是哄着受惊啼哭的孩童一样,“我在,没事,没事啊……” 他扬起脸来,深邃的眼眸染上了雾色,像是清晨的露珠那样脆弱无助,“小愿,你爱我吗?会离开我吗?” “爱你啊……”甘愿温柔地笑了起来,轻啄了一下他皱成一团的眉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顾双城一下压上来,深深地吻住她,她轻哼了一声,声音被封在口腔内。炙热的舌头探进,勾起她的舌尖一路纠缠,时而捻转吮吸,时而轻咬慢啄,像是在和她一点点倾诉内心的彷徨不安。 甘愿的手抵在他胸前,清晰地感受到他那急促而有力的心跳,那里有太多的情绪在翻腾,好像稍有不慎,那些暗潮涌动就会将他吞噬。 她生涩地迎合他,希望可以安抚他狂躁的内心,白嫩的小手滑向他的后颈刚想顺顺毛,就被他伸手一扯,按到了自己身下。甘愿的手被那又烫又硬的东西灼了一下,急忙缩回去却又被他逮回来霸道地按住,还色胆包天地抓着她的手揉了几下。 “顾双城,你不要趁火打劫啊!”小姑妈涨红了脸,慌乱地抽手,那一挣扎反倒叫他更得意了,“我没有打劫啊,我只是在定期收税而已。” **** 入冬后,夜晚总是格外的黑,甘愿小心地翻身下床。顾双城是真的累了,睡得很沉,呼吸声沉稳有力。 摸到客厅里,她才敢开灯,偷偷打开顾二爷的手机,迅速抄下了李特助的号码。 她想起很多年前,她拿着甘霖的照片给顾双城看,他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亮光,然后不屑地说,“真是小丫头,还天天看妈妈……” 妈妈,这两个字……与他俩都无缘,但是他不一样,赵青青起码主动来找过他。她应该是有什么话要说吧。虽然她现在的面容阴森吓人,可在看到顾双城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神里带着那么多的激动和欣喜,她的双唇颤抖着开口,却没能说完那句话。 赵青青和宋湄都不是合格的母亲,但即便如此,甘愿依旧会想去见一面,哪怕心碎而归,也不曾后悔过那天去见宋湄。 甘愿想,双城,也应该是想的吧。 **** “我放弃了。”宿醉后隔了几天约见甘愿的林蓁是这么定义自己现下的状态的,她趴在咖啡店的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拌着咖啡,已经往里面丢了近半杯的砂糖。最近经常宿醉,她气色大不如前,素着脸,有点像高中时的模样,给人一种时光错乱的感觉。 “我和他告白了,可他还是拒绝了我。”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像往日那么元气满满,但也没有很沮丧,有一种释然的平静。“一点希望也没有的拒绝了。” 甘愿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默默地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 平时那个总是大声嚷嚷,骂骂咧咧的林蓁难得这样安静,让人有点不知所措。“他说我喜欢的那个他,连他自己都厌恶。可是我知道,那不是真的他啊……大概他是真的从来都没在意过我吧,在他看来,我不过就是个傻乎乎的丫头,比不上路雅南那样知性冷艳,可是我也懂他啊。哎,我真傻,光想着要与众不同,却也没想想他喜欢什么样的与众不同。” “林蓁……”甘愿替她把鬓发别到耳后,她抿着嘴笑了笑,“我没事了……”她一边说着,眼角却涌起了泪珠,一颗晶莹透亮,她伸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抹掉,坐直了身子长吁一口气,“陪我去剪头发吧!” “好,不过我待会还约了人,估计不能和你吃晚饭了。”甘愿抬手看了下时间,“走吧,不过失恋就剪头发是不是太老套了?” 林蓁哼了一声,“我可以剃光,不就不老套了么!” **** 傍晚时分,甘愿抬手看了看手表,差不多是到了约定的时间了,她目光不自觉地向门口看去,不出一会,李特助果真如约到了。 他进门时,神色紧张,有一种卖主求荣的慌张感。顶着毛线帽,戴着大口罩,压低了墨镜才在原本灯光就幽暗的清吧里找到甘愿。 “大小姐……”他一开口,甘愿一口长岛冰茶就喷了出来。 “你变声干嘛!”他以往明明是中气十足的声音,这会儿却突然变成了娘炮般的嗲声,叫甘愿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他急忙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警觉地四下查看了一圈,确定没有熟人,才变回了原来的声音。 “不是啊,大小姐,我太紧张了。这、这要是让二少爷知道了……”要是让二少爷知道,他的事业、前途、人生都毁了! “你也说了,我是大小姐啊,你怕啥?”她急忙安抚李特助,“没事没事,他把你开除了我给你介绍工作。” 李特助含泪,“大小姐,你能给我介绍什么工作啊,去博物馆打扫卫生么!”他甚至都能想象到交往了三年就要结婚的女友甩自己一个耳光决然离去的场景了! “……”甘愿眯眼,“李柯!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没办法开除你了?你别忘了,我……” “我错了。”李特助无奈地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资料。算了吧,像他这样的人才,即便被开除,也可以去做私家侦探了! “赵青青,五十二岁。二十二岁从电影学院毕业后签约进了星梦电影公司,可惜一直在三线徘徊,从未大红过……”李特助刚念了一句,突然停住了,“哎哟!这词怎么感觉我说过一次啊。” “不要打岔!”甘愿听得认真,瞪了他一眼。 李特助讪笑着继续抖开文件给甘愿看,“她和宋湄早年就是圈内的好姐妹,两人一样都混迹三线。在宋湄成名前,赵青青无意间碰到了顾董,接下来的事就是大小姐你也知道的了。二少爷十二岁那年是她最后一次来顾家要钱,据说她后来也不拍戏了,毕竟上了年纪又一直没混出头。除了顾家给她钱之外,宋湄也贴补了她不少。十年前,她出了车祸,开车的司机当场毙命,她自己撞断了一条腿也毁了容,后来就一直跟着宋湄打理花艺社。” “车祸后,她倒也没来过顾家呢。”她插了一句嘴。 李特助也表示赞同,“是的,照她以往的品行,出了车祸肯定会来顾家大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写了断绝母子关系的保证书啊。” “那个司机是谁?”甘愿突然问道。 “啊,是她的丈夫。”李特助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据说出事前几天两人刚领过结婚证,还没通知亲朋好友办酒,就出了车祸。” 照片上的男子看起来一脸的敦厚老实,虽不像是什么有钱人,但确实适合四十岁还飘泊无依的赵青青安定下来。 “现在她一个人就住在花艺社那栋小楼里,深居简出,知道她的人不多。”李特助说道,“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具体的东西我就都交给你了。”说罢把文件夹往甘愿手里一塞,起身就要走。 “哎,李特助,不吃饭吗?”见他要走,甘愿赶忙叫住他,怎么说他也帮了自己大忙,请客吃饭还是要的。 她这么一嗓子嚷嚷开,吓得李特助脚步一个踉跄,撒腿就跑了出去。 40、PART 41 甘愿没有到花艺社去见赵青青,怕碰上宋湄。自己既然答应了不会去影响她的生活,就应该言出必行。 按李特助的小道消息,赵青青大多数时间都在花艺社,不过到了每周三,她都会去花市里采购种子。依她的习惯,早市结束会在附近一家咖啡店里吃一份简餐喝一杯咖啡再回去。 周三甘愿起了个大早,生怕迟了错过时间。到了中午十一点的时候,赵青青果真到了咖啡店,一直守着门的甘愿冲她挥了挥手。她一愣,甘愿已然走近,推着她的轮椅坐到了临窗的一桌。 今天是工作日,咖啡店里人不多。服务员走上前来,见了赵青青这个常客就笑着说,“还是老习惯吗?”赵青青点了下头,服务员转脸看向甘愿,她笑着说,“我也一样好了。” 服务员走远,赵青青才局促不安地开口,“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啊,我想我不用自我介绍了对吧。”甘愿也笑得有几分尴尬。 “嗯。”赵青青点头,“你长得和她以前特别像。”怕刺激到甘愿,赵青青只用一个“她”来指代宋湄。 “你和她认识很久了啊……”甘愿转着桌上倒着白水的玻璃杯,玻璃杯上投射出自己的影子,轻晃了一下杯子,那影像就模糊了。 “是的。”赵青青说,“就在你这个年纪时,就认识了。”她说着用贪恋的目光看着甘愿正值青春的脸庞,饱满的脸颊,粉嫩的双唇,眼眸澄澈明亮,哪里是自己如今这般狰狞吓人呢。关于那个美好年纪的回忆,就像一场梦,宛如昨日历历在目,却又永远也回不去了。 “她很照顾你,这么多年了,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姐妹。”甘愿的语调平和,却还是压不住那酸楚的口气。 赵青青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你来找我是想……” “和她无关。”甘愿打断了赵青青的猜测,“我是为了顾双城而来的。” 听到这个名字,赵青青表情一变,显得有些激动,“他、他让你来的?” 甘愿摇摇头,她的眼神就瞬间黯淡了下去,有些自嘲地笑了,“对啊,怎么可能。像我们这样的人,当初做选择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 “听说你十年前出的车祸?”甘愿看了看她轮椅上盖着的毛毯,下面只露出一只鞋。 赵青青这些年来看起来是很寂寞的,那些压在她心头的往事无人倾诉。压久了她也就麻木了,觉得也没什么好提的。但是甘愿这么一问,她却发现,自己还是……那么想和人说一说的。 “那真是个叫人想起来都会发抖的回忆……”除了**的极度疼痛和不可磨灭的终生残疾外,更多的是心灵上的重创,像是一把巨大的锤子,一下子,你的世界轰然倒塌。 新婚的丈夫死在自己的身边,那样的场面她一闭眼就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怎能忘记? ***** “那一年,我二十二岁,在星梦电影公司认识了宋湄。那时候,我们俩都是新人,八十年代可不像现在有这么多娱乐节目,网络媒体,也自然没有现在这么多抛头露面的机会。如果接不到戏,我们就注定默默无闻。 一连四年,我们俩最好的一部戏也不过就是能演一个女配角,甚至还不是第一女配角。我和宋湄都不甘心,不甘心一些不如我们的演员因为家里有背景或是傍上了富豪而得到好角色。年纪越大,我们就越焦急,这个圈子就是一个巨大的染缸,你不跳进去,你就只能在外面绕圈子。 你想要洁身自好,就只能籍籍无名。所以在我二十七岁那年,我决定走进这个染缸。我想拼一把,要么红,要么消失。在那年公司举行的一次活动上,我看见那个被众星捧月的男人,他们说他是顾家太子爷,我知道,那个就是我要的目标。 也许你会不屑我这样的行为,那是因为你没有尝试过那样的日子。因为接不到戏没有收入,又要维持衣服化妆的开销,有时候我和宋湄一整天下来两个人只能分食一份盒饭。我们可以不吃饭,但却不能不买新衣服,因为一旦我们放弃了追逐美丽的心,就会在这个圈子里沉沦到最底层。 曾经我们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吃得好穿得暖。可是为了这条路,我们都离开家,不混出头来,实在没脸回去。所以我下定决心,我要傍上那个男人,我要进豪门,我要让所有曾经践踏在我身上的人被我践踏。 我做到了,可是我却没有想到结果会是那样。顾家……不是我想进就能进得了的,是我太天真了。我拼尽全力,却只多出了一个累赘,我恨这个孩子,他不仅没能让我进豪门,还让我被更多人嘲笑讥讽,所以我连抱都不想抱他,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那时候的宋湄不知是看到我的下场怯懦了,还是她早在我所不知道时候就已经死了心。有一天,在剧组里她替我喂孩子米汤,她和我说,‘青青,我有点想回家了呢。’ 可我不甘心,我可以不进豪门,但我却不能白白遭这样一份罪,孩子的父亲让我受罪,我就要让他的孩子受罪!那些日子我整日带着孩子去顾家闹,拿到了钱就挥霍一空,后来孩子进了顾家以后,我还是不肯消停。 那些日子,我就和一个疯子一样,没日没夜地想着如何利用这个孩子换钱。我已经完全不顾曾经为之付出一切也想要换取到的事业,也没有顾及过我身边的亲人还有朋友…… 终于有一天,宋湄怀孕了。在她想要离开这个大染缸,回到自己父母身边的时候,她怀孕了,孩子没有父亲。你和顾双城不同,我们没办法用你去换取任何东西,你只能毁了她的一生。我知道我们的行为太卑劣,但是我们真的是怕了,也太累了,太过于渴望一夜成名,衣锦还乡……” 她说着顿了一下,低头看着旧木桌上斑驳的木纹,“说来也惭愧,当初是我亲手抱走的你。” “我知道。”甘愿说,“双城和我说过。” “他恨我吧。”赵青青垂目,忽略那道伤疤和她衰老的容颜,依稀可以想象出她年轻时的迷人风采,尤其是那深邃眉眼,完全遗传给了顾双城。 “嗯。”甘愿老实地点了点头。 “双城应该恨我的。”赵青青神色悲伤,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现实。“只是当我想弥补到时候,却发现我既然选择了走那条路,就应该一路走到底,这辈子都不可能做什么善良的人了,和孩子相认,太可笑了。”她掀开毛毯,左腿齐根截断,空空的一截裤管平摊在轮椅上。 “我觉得这就是报应吧。十年前那天,我遇到了他。”她说着原本黯淡的眼底泛起柔和的光,甘愿想,大抵这个他就是她在车祸中去世的丈夫吧。 “他是个很好的人,愿意我把双城接过来一起生活。因为他不能生育,所以很希望能有个孩子,也不介意双城的身世。我打电话给了顾宏杰,提出我想要回双城,但遭到了回绝。于是那天我们开车想去顾家接走双城,我想,我想双城是会愿意回到我这个母亲身边的。但是……” 她说着有些说不下去了,正巧服务员送来了餐点,她有些颤抖捧起热咖啡喝了一口,才镇定下来,“接下来的事,你大概也知道了。路上发生了车祸,他去世了,我也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所以我就认命了。” “我那天只是忍不住想去远远地看一眼,却不巧碰到了你。”赵青青搁下杯子,看起来平静了不少。 甘愿思忖了一下,歪着头猜测道,“你不想认他,是因为觉得现在的自己不仅帮不了他,也会给他丢脸吧。” 赵青青一愣,身子往前一倾,把那狰狞的面孔探到了甘愿眼前,“我没那么无私和伟大,我只是害怕了,有些事做了就要认命,想回头,也只能落得如此下场。” 她的目光灼灼,有点吓人。见甘愿脸色微变,她坐直了身子,俯身就从包里拿出口罩,“我这样子吓到你了吧。” “没有没有。”甘愿急忙摆手,“其实我觉得,双城他是想见你。就像我会想见她一面一样。你和她不同,你现在孤身一人,双城和你见面,不会影响任何人的生活。” “你为什么要帮我呢?”赵青青思忖了一下问道,他们母子俩倒是一样的聪明机敏,“毕竟是我劝你母亲把你丢掉的。” “我也没那么无私和伟大……”甘愿笑了起来,“只是觉得,想要谢谢你。” “嗯?”赵青青有些惊愕。甘愿调转了话题,“哪里有人真的能忘掉自己的母亲呢。没那么多恨的,只要你还挂念着他,原谅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 甘愿没有急着和顾双城谈赵青青的事,因为他显然还没从那天的情绪里走出来。虽然表面上好像已经完全不在意了,可那脆弱的一根神经还是紧绷着的。她想想还是等等再说,等他这阵子忙完了公司的事,他俩得空去休假时提这个话题比较好。 可她却没想到,李特助还真是抖m体质,没出三天,就吓得主动招认了自己“背叛”顾二爷的罪行。 她正在家里织着围巾,顾双城突然破门而入,她急忙把围巾往屁股下一塞,还没来得及用靠枕遮盖一下,他就气势汹汹地冲到了她面前,“你现在倒是挺有本事的啊。” “吖?”甘愿做一个大多数人被人发现罪行时的第一反应——装呆。“你说什么?” 这招对顾二爷行不通,他把那叠关于赵青青资料的文件丢到了茶几上,“啪!”得一声极响,他铁着脸,俨然是恼怒至极的模样。 没错,李特助真是抖m,连资料都上交了! 于是甘愿只能做出第二反应——故作镇定。“啊,这个啊……你也看到了啊。” “你别给我装傻!”他压低了声音吼道,似乎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甘愿想得没错,在这件事上,他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禁不起一点刺激。 “我只是看一下资料罢了,好奇心作祟。”甘愿进入第三|反应——尽可能死不承认,如果不能,只承认已知部分。 他伸手一把拽过她,手劲很大,捏得她手臂有些发麻,俯身狠狠盯着她的双眼。他的眼底充了血,吓人得红,不知是因为最近加班的疲惫,还是内心无处宣泄的怒火。 “不要挑战我的耐性。”他收紧了手,甘愿疼得哼了一声。他才稍稍控制了一下情绪,松开了手。白嫩的手臂上勒出一片血痕,她皱着眉头揉了揉。 “你去见她了。”顾双城的质问向来不用问句,不是笃定,他是绝对不会来问的。所以他也不需要甘愿的回答,“你凭什么去见她?替我去见她吗?还是和她商量着如何让我去接受她?不管是哪一种,我都可以告诉你答案——不可能。” “可是……” “不要和我说她现在很可怜,那都是她应得的。如果每个人犯了错,因为可怜就可以被同情,那么谁还会忌惮犯错呢?我为什么要宽恕她,宽恕她那么我被抛弃就是理所应当么!她就是下了地狱,也是罪、有、应、得!” 他的额头青筋直冒,声音都因为强压着怒火而有些颤抖,“即便是你,也不要插手这件事。我不想和你吵架,所以不要碰这个底线。” **** 双城,是真的生气了。 甘愿歪在床上,他早早睡下,和自己隔了老远,全身都散发出“不要靠近我”的气息,就像是进入陌生世界的小兽一样,有一种傲然又无助的抗拒感。 她伸手轻戳了他的后背一下,顾二爷不耐地往外又挪了一寸避开,冷冷地说,“你不认错,就别碰我。” 认错么,甘愿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于是撇撇嘴卷着被子睡到了另一边,即便是她也不能触碰的底线是么,那要是就碰了,会怎样? 不就是冷战么,她又不是没冷过。再说了,这一次,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这一次冷战,甘愿断然不会用奶糖那么没有杀伤力的武器了。那样损人八百,自伤一千,她要让顾二爷自己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清早醒来,顾双城就听见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他支着小帐篷走进去一看。甘愿围着条浴巾,正在浴缸边放着水,浴巾几乎是松的,她用手掩住胸口,可纤细的脚踝到白皙的大腿根都是裸|露在空气里。她轻快地哼着小曲,往热腾腾的水里撒花瓣,浴缸里面一角没撒着,她便直起身子去够,浴巾滑落,那柔美的曲线从后背蜿蜒到圆润的翘臀,那样的……诱人! 他感觉到身下又胀又疼,可那罪魁祸首却转过脸来一脸的嬉笑,“你起来啦,我准备洗个澡呢。麻烦你出去好吗?” 迎着顾二爷又黑又臭的脸,小姑妈娇媚一笑,“我还没道歉呢,可不能碰你。” 他愤愤地转身去了外间的客用卫生间,重重地摔上门。甘愿乐呵呵下了池子,芳香四溢的温水泡软了身体,她捧着热水洗了把脸,神清气爽地迎接清晨。 顾二爷生气了呢,开心的一天就要开始啦…… 41、PART 42 到了晚上,小姑妈极尽人道主义精神,依旧为二侄子奉上丰盛的晚餐。 蒜蓉生蚝,韭菜炒虾仁,干切驴肉,蛇片粥,外加一盅乳鸽汤。顾二爷想来她还是忌惮自己的,起码晚餐还是乖乖地做了,于是心里窃喜了几分,表面依旧不露声色。 入了冬天气冷,这样的热粥热汤是最好不过的了,他一连吃了好几碗。 不过甘愿却不提认错,顾双城便也硬着头皮不去理她,晚饭后独自在客厅看书。到了九点的时候,他隐约觉得全身有些燥热不安。按说他不过昨天一天没吃上肉,也不至于饥渴到如此程度啊! 他倒了一杯凉水咕嘟嘟地灌下去,调低了暖气温度,定了定神继续看书。可没看几页,那燥热感却愈发强烈,只觉得咽喉发干,四肢发烫,胸口像是腾腾燃起了一团火,灼得他全身都疼。 他不会是吃坏了东西吧?不会啊,小姑妈也好好的,等等……他吃了什么?! 顾二爷在脑子里飞快地回忆了一下今天晚餐,生蚝,虾,韭菜,驴肉,蛇,乳鸽……这、这简直就是壮阳大补餐啊!难怪她佯装说要减肥,只喝了一碗汤就去啃黄瓜了。 原来是早有预谋! 他握着拳头走进卧房,却见那使坏的小东西已经钻进被窝熄了灯装睡,那么小小的一团,真想一口吞下去。 他还未走近,甘愿就听见了那急促的呼吸声。她冷冷地开口,那话像给全身都烧红的顾二爷泼了一盆冷水一样,“刺啦——”一声白烟四起,乌黑一片。 “咱们还在冷战呢,我先睡了。不要吵我啊……” 顾双城愤愤地开灯,一把掀掉她的被子,“甘愿,你故意的!” 她缩成一团,扯过被子,眨巴着澄澈的双眸,眼底干净得像雨后的天空,“我怎么啦?” 顾双城攥紧了拳头,扯过被子和枕头一个人跑去书房! 床上的甘愿勾起嘴角,耶,顾二爷要孤枕难眠,辗转反侧了呢! ***** 第二天一早,顾二爷果真顶着黑眼圈出了书房,拒绝食用甘愿的大补早餐,就去了公司。小姑妈估摸着他今天也不会回来吃晚饭,正好落了个清闲。 晚上顾双城在公司吃了简餐,到了八点才回家。刚进门就听见屋里的音乐声,从玄关走到客厅一看,小姑妈竟然在跳操! 屋里暖气十足,她只穿了一运动短背心和短裤,布料浸了汗水,紧贴在她身上。束起了长发露出优雅的肩颈线条,剧烈运动后的身体透出诱人的粉红色。 见他回来,她喘着气打了声招呼,那声音在顾二爷听来,完全就是娇嗔! 这节是跳跃运动,她像一只小白兔一样灵活地跳动,每一下都带着那两团娇羞和翘臀一颤,明晃晃、白花花地在顾二爷眼前抖动。 像极了她坐在自己身上时的模样…… 该死!他发觉情况不妙,即便今天吃了最简单的饭菜,昨天的大补套餐还是威力十足。他就像是易燃品浇上了汽油一般,一丁点火星都能把他点燃,更何况是眼前这样的……扭腰晃臀! 小姑妈摆明了是故意使坏,跳得更加认真了,还跟着节奏一起大声喘息起来,“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双城,要不你先洗澡,我跳完了再洗。”她喘着气说道,声音又酥又麻,像是拿着羽毛在他全身那么轻扫了一圈似的。 跳完了再洗……跳完了再洗…… 他无法抑制地看向她玲珑有致的身体,剥开了这浸湿了汗水的衣服,那下面的娇躯是如何的粉嫩红烫。软而无力的身子,淋着热水,那樱桃小口娇喘连连,是怎样一幅叫人血脉膨胀的光景啊。 “我说了不要逼我!”他恨死现在的自己,明知道她在故意诱惑自己,却还是会义无反顾地上钩! “嗯?”跳操的甘愿转过身来看着他,满眼的无辜,“我没有逼你啊……” “你……!”他眼底像是要喷出火来一般,看着她都是全身一热。不过小姑妈十分镇定地抹了下汗,“我跳操也不行啊?” 她说着扯过一条毛巾,顺着肩颈擦汗,最后停在胸前,攥着那毛巾的一角,探进贴身的背心里,沿着那挺巧的圆润那么撩了一把,顾双城隐约间就看见那白雪红梅在他眼前闪了一下,然后又被背心包裹住,只能隔着布料看见那小小的凸起,看得他狠狠咬紧了牙关。 顾双城向来是把别人吃死的,如今小姑妈反将一军,他却毫无还手之力,这叫他更加烦躁了。那样翻云覆雨的顾二爷,独独抵挡不住这个小女人的攻势,她一个眼神就能叫他上天堂下地狱。 他内心的最深处藏着一个僻静的空间,锁着沉重的大锁,他以为那里无人可以进出,是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侵犯的底线,然而甘愿却在那里来去自如,丝毫不受阻碍。 她无论对自己多么绝情,他都放不开手,她勾一勾手指,他就会不顾一切的来到她身边。甚至连他内心那块禁地,她都可以肆意的闯入,在里面指手画脚。即便如此,顾双城也没法真的对她发火。 他意识到了这可怕的一点,眼前这女人甚至可以执掌他的生死,或是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然而,他只能缴械投降,连反抗的斗志都没有。 ***** “好吧,你赢了。”他长叹一口气,无奈地坐到了沙发上。 获得胜利的小姑妈欢呼雀跃,一把扑上来抱住他,整个人贴在他火烫的后背上,“那你肯听我的话了?” “我只是去见她一面而已。”他吐字短促有力,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甘愿想这就够了,能见面就是好事。 他无奈地把双手插|进头发里抓了几下,转过脸来看着下巴支在他肩头的甘愿,勾起一抹认命的浅笑,“我真是败给你了……” 小姑妈嘿嘿地笑了,“我就知道这招一定有用。” “那你知道给我吃了那么些东西后又这么刺激我,今晚你要怎么过?”他眯起黑眸,看得她全身一抖,“应该……没那么严重吧?” “那咱们试试?” “!!!” ***** 拦腰扛起热腾腾的小姑妈就丢进了卫生间,洗刷干净后,顾二爷看了看光溜溜的小姑妈,忽地解下自己脖子上的领带,利索地一绕就把小姑妈的手腕给捆住了。 “你干嘛?!”甘愿预感到这不是一个好苗头,机警地就要去挣脱,他弯腰一抱,小姑妈就横在了他怀里。 他坏笑着说,“这样省得你反抗……” “我干嘛要反抗?”她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顾二爷抱着她却没有放上床,而是抖开浴巾铺上了梳妆台,把束着手的小姑妈轻轻放上去。在卧房里暖色的灯光下,她白皙的皮肤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坐这里干嘛……” “我答应了你的要求,现在就得我说了算。” 甘愿低下头,长发垂落到胸前,垂眸看着他松开的衬衣纽扣,隐约可以看见那结实的胸膛,一时有些烧红了脸。 感觉到她羞涩的目光,他勾着笑佯装就要去解皮带,小姑妈惊呼一声,急忙拿手去遮脸。顾二爷食指勾着领带一提,欧式雕花边框的梳妆镜上有个橄榄形的尖顶。他把系着手腕的领带往上一挂,小姑妈的手就被吊过了头顶,固定着动弹不得。 见小姑妈无处可逃,顾二爷才不急不慢地用指尖绕着她胸前的粉嫩打着圈儿,轻轻地摩挲着,看着它们一点点在他指间挺立起来,“你刚才不是还害羞么,怎么害羞还有反应?” 酥麻的触感蔓延向全身,她轻吟了一声,忍不住挺了一下腰,把身体往前送了一寸,“讨厌……” “你讨厌的方式,可真特别呢……”他笑着加大了捏住她柔软的手劲,那雪白的一团似乎都要从他的指缝里溢出来。他探出舌头在那粉尖上轻轻扫过,然后张口含住,细细地吸吮舔咬,时而用牙齿轻夹住那小小的硬挺,轻咬着上提,直到她的柔软微微红肿在暖气十足的卧房内俏生生地耸立着。 甘愿倒抽一口气,向后仰起脖子,却还是挣不开双手,只能任由他的舌从胸前一路向上,扫过每一寸肌肤,吮吸出点点红梅。 “小姑妈……喜欢吗?”他在她耳畔低喃,伸手托着她的小脑袋,让她的唇舌和自己紧密的纠缠。她咬着牙不回答,他便埋下头,轻啄着她小巧的肚脐,一圈又一圈绕着打转。甘愿只觉得头皮微微一麻,全身像是被电击了一样,只觉得一阵热流从小腹中涌出,想忍已经太晚。 他坏笑着问,“还不理我?” 她两颊绯红,眼眸里似乎还闪着隐忍的泪光,朱唇微启,轻轻地喘着气。 见她依旧嘴硬,他两手一掰,就轻松地分开她搁在梳妆台上的双腿。 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在那里流连,甘愿急忙就要夹紧双腿,可惜他的手还是快了一步,不仅以绝对的力道隔开两腿,还极其无耻地用食指在她双腿间来回轻掠,她一下就彻底软掉了,无力反抗他的肆意妄为。 见她不反抗了,顾二爷邪恶地探进一指,轻轻拨弄,“小姑妈,看来你不理我没事,有人理我呢……” 甘愿羞涩地闭紧双眼把脸别向一边,可身体还是随着他指尖的频率一阵娇颤,小腹也是一阵抽搐。他灵活的指尖时快时慢,诱惑煽情,那让人无地自容的亮泽水声一声声传进她耳里,“双城,求你……” “求我什么呢?”他嘴角噙着笑问道,手上又加快了几分。 “别弄了……”她低声哀求,极尽屈辱。 “好!”顾二爷却出人意料得爽快,立刻就撤了手。转过身开始解自己的衣扣,一颗一颗,不急不慢,还把脱下的衬衣一丝不苟地叠好。 小姑妈突然就被晾在了一边,有些疑惑不解,“怎……怎么了?” “洗澡啊!”他转过脸来,一脸的严肃正经,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不是你说让我别弄了么?” “你……”甘愿瞪大眼睛看着贱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境界的顾二爷,这、这……难道要她自己承认,所谓的“不要”是等于“要”吗! 可是某人俨然一副“你来求我呀”的无耻表情,用昨天自己对他说话时的口气无辜地说,“我怎么啦?” 她咬了咬下唇,别过脸去。虽然被弄得全身火热难耐,但是——士可杀不可辱! 顾二爷见她嘴硬,轻哼了一声,用一贯得意的模样看着她,还使坏地又在她身下撩了一下,粘腻的指尖在她挺巧的浑圆上抹了抹,“小姑妈,你现在能体会我昨天的感觉了吧!” “顾双城!”甘愿挣不开那领带,只能坐在梳妆台上伸腿去踢他,他抬手一挡,嬉笑着就进了浴室,留下饥渴难耐的小姑妈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42、PART 43 不过到了睡觉的时候,顾二爷思忖了一下,觉得有点不对。他好像是整到了她,可他自己却也没捞着一点好处,没肉吃还是没肉吃! 想来不太划算,他两只手不安分地伸长,摸索到了睡梦中的小姑妈身上。热乎乎软绵绵的一团,一臂就能揽住那小腰,手臂一收紧,她就被他火热的胸怀裹了进去。 “小姑妈……”他在她耳边轻叫了一声,甘愿其实醒着,但是不想理睬他,便故意装睡不答应。 见她没反应,顾二爷忙不迭往被子里一钻,伸手就抓住了她纤细的脚踝,舌尖如一条温热的小蛇,从她的小腿开始,一寸寸地向上游走。 甘愿下意识想去踹他,转念一想自己可不能中了他的计,咬紧牙关死活不松口。他若是见自己没反应,也会扫兴而归吧。不要以为她不记仇,他方才怎么对自己,自己这会就要报复回去! 顾二爷的兴致却好得很,这样乖巧听话的小姑妈多好啊,他身子一沉,就掰开了她的双腿,把头埋了下去。 甘愿的声音就在嗓子眼里徘徊,一不留神就会破功而出,她着实不愿意叫出声来,只能握紧拳头,咬住下嘴唇,犹如上刑场一般悲壮。不一会,额头因为忍耐而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默默给自己催眠:再忍一下,再忍一下,他就以为我叫不醒,叫不醒…… 她哪里能想到顾双城压根就没打算叫醒她呢,他巴不得小姑妈睡得昏昏沉沉,这样吃完了都可以不承认,岂不是一举两得! 他伸手托住她的圆翘的臀,就把自己的腰顶了上去,毫不迟疑地一下贯穿到底,甘愿这下是怎么也憋不住了,“啊……顾双城!你这、这是强、奸!” “你醒了啊?”他在她耳边嬉笑着说,怕她略有不适,还是放慢了动作,细细地磨蹭,那**蚀骨的酥麻感便从结合处一点点蔓延开,甘愿的怒吼也只能化作一声声的娇嗔,“你、你……混……蛋……” 他抬手扶着她的腰,不给她挣脱,一面加快了速度。甘愿使劲想掰开他的手臂,指甲都掐进了他的皮肉里。可顾二爷正爽着,哪里会觉得疼,她这样欲拒还迎的反抗,反倒让他更加激动,每一下都叫她抑制不住地惊呼起来。 “双城,双城……” 可即便是惊呼,那声音却还是软哝哝的,整个人像一只听话的玩偶任他摆弄。他撩起她光洁滑腻的双腿,举到自己的肩上一搭,纤腰和后背就都悬了空。整个人如蔓藤缠绕在大树上一样,每一条枝蔓都紧紧环绕着他,把全部的一切都交付给他,他向上生长,她便攀援而上,他俯身休憩,她便静静陪伴。 她的声音转为沙哑的哽咽,最后是嘤嘤的求饶。最后看她确实支撑不住了,顾二爷为了下半场考虑,决定中场休息一下,急急地动了几下,然后重重地压在了她的身上。 ***** 到了第二天中午,甘愿才迷迷糊糊地醒来,顾双城已经去了公司。她扶着墙走出卧房,就看见餐桌上放着做好的早餐。 一旁贴着便签,上面是顾二爷飒爽的几个大字——多吃点补补! 补补!补什么补!补完了还不是要被吃掉!小姑妈顿时就有了猪一样的心情,太悲愤了! 她刚吃了几口,就接到了路雅南的电话,说好久没见她了。甘愿想了想路雅南行事向来比自己稳妥,正好可以就赵青青的事来问问她的意见,该怎样安排见面才比较好,便爽快地说自己今天下午就去。 天气降温得很快,到了起风的日子不少人都已经戴上了围巾,甘愿想着自己也要加快动作了,眼见着顾双城的生日也就要近了,便带着织了一半的围巾去了安仁,好歹聊天时手活还是能干的。 刚走到五楼,还没进路雅南的办公室,突然有人在她背后拍了一下,甘愿转头一看,竟然是顾一鸣。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裤,胸前挂着身份牌,她低头一看,赫然两个大字——义工! 他一身白衣,头发也没有以往那般精心打理,看起来像个初入社会的大男孩。他扬起嘴角一笑,那笑容也不像往日那么玩世不恭,一脸的真挚,让她一时间有些恍惚,都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人是顾一鸣了。 “我在这里做义工。”他坦白地和甘愿交代,“我和我妈闹翻了,从家里搬了出来。我还是想学医,所以一边看书一边来这里做义工。” “可是……”甘愿有些惊诧他真的做了这样的决定。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年纪大了些吧,不过我想如果我现在还不做,以后只会年纪更大。我一辈子做着自己不想做的事,一辈子都会活在后悔里,那么我宁可现在重新选择,即便艰难,也是心里喜欢的事。”见甘愿眼神意有所指,他急忙解释道,“其实不全是为了路雅南吧,只是她让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更快地下了我犹豫了很久的决心。” 甘愿那天听到顾一鸣的话就已经很吃惊了,而他竟然这么快就付诸行动,就更叫她震惊不已了。放弃原本的优越生活,铺好道路的人生,一切从头开始,这样大的决心,需要怀揣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到呢。 甘愿仰望了一眼顾一鸣,只觉得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好了,你去找路雅南吧,我去忙了。”他挥了挥手,推走了旁边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大爷。 ***** 敲开路雅南的办公室门,偏巧她正在接电话,甘愿便自己往沙发上一坐。她匆匆挂掉电话,“来啦。” “嗯。”甘愿瞥见她办公桌上摞着小山一样高的文件资料,“最近忙吗?” “还行。”路雅南给她倒了一杯热茶,“你呢,顾家那边如何?” “哦。他们没找过我,就一鸣和我见了一次。”她接过茶,焐在手里。 路雅南扬嘴笑了起来,看起来心情不错,“那你可以去找他们啊……” “找他们干嘛……”甘愿低头轻声回道。 “你这个货真价实的顾家大小姐,为什么不能去?”她看着甘愿,笑容暖暖的,却让甘愿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你、你说什么?” 路雅南从办公桌上抽过一份报告递到她手上,“正想约顾先生明天来拿报告呢,正好你在,你就先看吧。” 甘愿放下水杯,手腕有些僵硬地接过她递过来的报告,翻开一页,是复杂的位点数值表格,然后是位点图谱,还有一页密密麻麻的结论。她觉得头有些晕眩,眼前那些字都模糊了起来,定了定神,还是看不清,“你、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吗?” 路雅南熟练地说了一堆术语,甘愿都没听进去,她只听见一句话,“百分之百确定亲兄妹关系。” ***** 甘愿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安仁的,她只记得自己漫步在初冬的街道,冷风一阵阵地吹,鼻头和嘴唇都冻得通红麻木了,她觉得自己应该伤痛欲绝,可眼里一点湿润的都没有,好像已经忘记了该如何哭泣。 满街的人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有的欢喜,有的悲伤,甘愿却觉得一切都离自己那么遥远,她说不上该欢喜自己还是顾怀山的女儿,不是没人要的孤儿,还是该悲伤命运给她和顾双城开了这样一个天大的玩笑。 所有的情感都在此时被抽空了,没有任何的情绪波澜,都已经无所谓了。 她胃里一阵翻腾,踉跄了几步扶着路边的大树就干呕起来,现在的自己,让她都觉得恶心透了。 是肮脏…… 手机响起,她背靠着树干,摸索出包里的手机,却抖掉了塞在包里的那条织了一半的围巾。灰蓝色的格子图案,是甘愿对着编织书学了半天才学会的花纹,此时落在有些萧条肃杀的冬日街头,显得那么的融洽。她毅然转身走开,接通了电话。 “顾双城,我是爸爸的亲生女儿……” **** 顾双城赶回家时,甘愿正在收拾东西。胡乱地塞了一箱子,有秋天的衬衫,有笔记本电脑,有睡衣,还有电吹风,乱七八糟堆在一起。 她木讷地坐在箱子旁边,怔怔地失神。 顾双城走过去,拉起她的手臂,“地上冷……” 她一点一点抽回自己的手,环臂抱着膝盖,低眉垂目不去看他,只是极轻微地说,“别碰我,脏……” 她的话像利剑狠狠地刺进他的心窝,还毫不留情地拧了一圈,绞得血肉模糊。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未尝不是重重的一击,但他知道甘愿这下是真的崩溃了,那么他就一定要强撑着精神。“小愿,你别这样。” “叫我小姑妈吧。”她说,声音一点力气也没有,飘散在空气里,像是袅袅的烟雾一般抓不住。 “这个结果,一定有问题吧……”顾双城非常努力地压着声音,怕惊着她,可那语调里波澜起伏的情绪还是抑不住,有些声嘶力竭的沙哑。 她轻摇了一下头,“我和大哥是亲兄妹,你以前是做过亲子鉴定的吧,我们真的是姑侄呢……” “那宋湄的孩子,那个孩子是谁?!”顾双城忍不住提高了语调,有些失控。 “是路雅南……”甘愿回道,“路雅南是被外婆收养的那个孩子,她才是宋湄的女儿……” 他猛地一拳捶上了茶几,那厚实的玻璃台面轰然碎裂,支离破碎地掉在地上,那声音脆生生得动听,而场面是却一地狼藉不堪。 人生的很多时候,似乎都是这样的讽刺,美好与噩梦交织在一起,你笑得很开心时却是悲伤的开始。拥有的那一刻就埋下了失去的伏笔。 “我不相信!”他紧握的拳头鲜血淋淋,触目惊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甘愿看着那刺眼的红,想心疼,却发现心已经麻木到不会痛了。人生的最大绝望,不过就是哀莫大于心死。 “双城,我已经不恨老天了,因为一切本就如此,是我自己不认命,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顾双城抬眼看她,她的眼底里不带一丝尘杂,仿佛已经看透了这世间的一切,再无抱怨,再无不甘。 她仰起头看着他,那声音轻柔极了,却像是千斤的重锤,一下下打在顾双城心上,震得他脑子嗡声一片。就像是很多年前,他刚明白他和甘愿是姑侄,这辈子也不可能在一起时一样。 他有下地狱的决心,可没有叫她陪自己也下地狱的狠心。 他宁愿一辈子煎熬,却不忍叫她也陪自己煎熬一辈子。 她说,“这命运,我向它低头。” 43、PART 44 下了飞机,拖着行李箱走到出口,看到冲自己热情挥手的林方思时,甘愿就忽地松了一口气,压在心头的担子一下子轰然落地,倏然的轻松感却叫她几乎有点站不稳。 林方思急忙从出口疾步跑来,扶住了脚步有些踉跄的甘愿。她脸色苍白,比自己走的时候瘦了一大圈,看得他心疼极了,“怎么瘦这么多……” “我不喜欢长途飞行。”她随口搪塞了一句没逻辑的话,大概是也没听清林方思说的是什么。 她知道自己有些卑劣,不像路雅南那么光明磊落,坚决不给不爱的人一丝希望。但她太累了,真的太累了,她急切地需要一个人能陪伴,逃离那些她想要逃离的东西。 而那个人最好她不爱,不爱才可能轻松自在。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真心相爱又能在一起的人呢,不爱不是没有感情,不爱也可以结婚生子,不爱也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爱而不得,是多么寻常的一件事啊! 人世间那样惊心动魄的感情她已经尝够了,每一次欢笑后都是撕心裂肺的苦楚,既然这样痛苦,那不如就不爱好了。 ***** **** 相比j市冬日的寒冷,南半球的澳洲是夏日炎炎,仿佛让她可以彻底忘掉那些回忆,就好像一切还停留顾双城还没有抓到自己时的夏天。 在那个夏天,她是无忧无虑的小姑妈,她不会从天堂掉入地狱,她不会背负乱|伦的包袱,一切都没有发生。 车子行驶在高速公路上,一旁就是碧海蓝天,白浪滔滔。 “我想去海边了。”她没头没脑地突然说,侧目看着那无尽的蓝天白云,一脸的神往。 “好啊。”林方思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我明天请假,带你去海边,不过现在你要去宾馆好好睡一觉,倒了时差再好好吃一顿饭!” 绵延数公里的海岸线上是硬朗的峭壁和柔和的沙滩,邦迪海滩上白浪逐沙,明媚的阳光照着碧蓝的海,洁白的浪花交相辉映,美丽绝伦。 甘愿长衣长裤蹲坐在沙滩上,看着海面上冲浪的俊男美女,古铜色的肌肤在金灿灿的阳光下又健康又漂亮,真叫人羡慕啊。 初三那年暑假,他们三个小家伙去海边度假。顾一鸣和顾双城到底是男孩子,冲浪潜水都学得很快,一连几天甘愿却连个狗刨式都没学会。 十五岁的少女已经发育出亭亭玉立的身形,看着海滩上那些身材姣好的比基尼美女,哪能不羡慕呢。觉得那小麦色的肌肤配上火辣的身材,简直美爆了。 于是甘愿想了想,学游泳干嘛呢,当然是去晒日光浴啊! 可她满心欢喜地晒了一天,却不想自己皮肤薄,又是敏感肌,小麦色没晒出来,反倒脱了一层皮,全身又红又肿。 顾二爷是这么形容的,“小姑妈,那你就像被烤了半焦的烤鸭一样,五分熟。” 小姑娘家多要面子,又觉得自己确实晒得丑得吓人,要是以后都变不回来了该怎么办?越想越伤心,撒腿就哭着跑了出去。 到了天黑的时候甘愿也没回来,顾双城这才意识到小姑妈好像不见了。 靠在沙发上的顾一鸣对于这个情况一点也不紧张,“饿了就会回来的……”然后侧身和一旁刚认识的火辣美女打了个啵问道,“附近哪里有儿童餐馆?”美女笑着表示没有,他就更加笃定了,“饿了一定会回来的。” 顾双城可就没他这么淡定了,小姑妈按说是个儿童身材,今天又晒成了烤鸭状,基本没有被劫色的可能,但是…… 难保她不会白痴的迷路啊!她又不会游泳!又没带一分钱! 宾馆,没有…… 餐厅,没有…… 海滩,没有…… 找了一圈无果,顾二爷这时才切切实实地意识到不妙了——他把小姑妈弄丢了! 这种感觉是什么呢,就好像你从小养大一头猪,给她好吃好喝,一点也不含糊,顿顿管饱,到了腊月的时候,她竟然破圈而出,跑了! 不、不对,不是这个。顾二爷想,小姑妈和他是并行的火车,他一转脸就能看见她,感觉她就在自己身边。可是有一天,她突然逆行了,他拼了命去追,却发现两个人越行越远。 这种感觉,真叫人害怕。 他站在夜晚空寂的海滩边,浪花拍打在沙滩上,一声一声,打在他愈发不安的心头。顾双城第一次发现,他是那么害怕失去甘愿。 因为他以前不曾拥有过什么,所以也不在乎失去。可人心总是这样不满足,有过曾经的拥有,就会在意失去的怅然。 他开始懊悔自己为什么要调侃她,要知道,即便是烤鸭,她也是最可口的一只啊。顾二爷后悔了自己的嘴贱,更后悔她当时跑出去自己也没去追她一下。 理智告诉他应该不会出大事,但他却抑制不住那焦虑的心绪,好像哪怕她只是受了一点委屈或是一点伤害,他都会失去理智。 “小——姑——妈——!”他有些懊恼地大吼一声,似乎是想借此给自己镇定一下情绪,却不想背后传来了一句轻柔地回应。 “双城……” 他猛地转身一看,晒得通红的小姑妈傻愣愣地站在不远处。他疾步上前,一把拽过她勒进怀里,“小姑妈……” “嗯。” “对不起……” “嗯嗯?!双城你在和我道歉?” “嗯。” “那你可以不可以替我瓶冰汽水啊,我好渴。” “……” “双城,你听见我说的话吗?” “你以后再乱跑,我就不替你买饮料!” “那……现在可以买了吗?” 想来那时候的顾二爷一点也不精明,饮料早喝下了肚子,那些许诺又有什么用呢。 看,如今她不是又乱跑了吗? ***** 冰凉的罐装饮料贴上她晒得通红的脸颊,她一转脸,是笑眯眯的林方思,“热了吧。” “嗯。”她接过饮料,却没有打开。林方思以为她没手劲,便替她打开又递到了她手里。 他在她身边坐下,灌了一口冰凉沁爽的饮料笑着说,“让你和我一起来,你不肯,这会是不是想我想得不行了?” “嗯。”甘愿依旧是点头。是啊,应该是吧,她是因为想那份安静详和,想那种平淡如水才会来找他的。 林方思趁着她发呆,凑过来在她脸颊啵了一下,笑得像一个吃糖的孩子。甘愿倏然一阵酸楚,她无法抑制的就想到了顾双城,想到了那个无依无靠的少年,他把自己当做唯一,但她却连那唯一也给不了他。 他曾经无助地向她乞求,不要离开我…… 她也曾经那样答应过他,可她却总是食言。 她用最冰冷的语气对他说,“让我走吧,双城,我好累……” 然后那个一世高傲的青年环抱着她的腰,埋首在她怀里放声痛哭,她紧紧抱着他,这一次,换她为他遮挡住那最狼狈的一面。 第二次,他为她哭泣,她摸着他的头说,“双城,看吧,我们在一起,总是要这么伤心呢。不要、不要再有第三次了……” “我们放手吧……” 每一次,她都把那些无法面对的现实丢给他,像个不负责的胆小鬼一样离开,用最懦弱的方式来逃避一切。 她只想着自己怎样忘记,怎样重新开始,却没有想过顾双城要如何面对,如何独自煎熬。 **** “我想回去了……”她突然说道,烈日下脸色惨白一片。 “小愿,你怎么了?”林方思关切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是生病了吗?” 她神色恍惚,喃喃地重复,“我想回去了,想回去了……” “那我们回宾馆吧。”林方思被她的样子吓到了,急忙扶着她站起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不……”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可抓着他的手臂的小手却紧紧得有力,“我想回j市了……” “到底怎么了?”林方思心下大乱,一把把她抱住拥入怀里,“小愿,你别吓我……” 她靠在他怀里,哇地一声嚎啕大哭,怎么样也控制不住,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衣,冰冰凉凉贴在他心上,林方思说,“好,我送你回去。” **** 排队进安检的时候,甘愿迟疑了一下,转身走回到目送她入关的林方思面前,“对不起,我……” 她说了一半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完这句话。林方思却释然一笑,“我知道的,我能感觉到……” “我是个很糟糕的人吧……”她有些惭愧地低下头。 “嗯。”林方思点了点头,“但是我想,再糟糕的人,也会是另一个人的心头宝。一定有那样一个人,也在你的心尖上住着,但不是我。” “谢谢你一直照顾我。”她发自内心地感谢,这份感谢里更包含了她诸多的歉意。 “不用感谢我。谁都有蠢到不计回报付出的时候,只要是发自内心的,那就是自愿的。是我自愿照顾你,所以你不用感谢我。”他笑着说道,那样子就像甘愿第一次看见他时那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上了飞机,再关机前的一分钟,她发出一条短信。 “我答应过你,不会离开你。” 她知道他们这辈子也不能在一起了,但是她还是想陪在他身边,哪怕只是默默看着,就像她当初说的那样,彼此祝福,彼此依靠。 她总得言而有信一次吧。 她可是长辈呢,他说过,小姑妈,你得给我做个好榜样! 44、PART 45 甘愿刚下飞机,走到出口,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顾双城。他负手而立,虽站在人群后面,但因为身材高大挺拔,所以格外扎眼。 她听见自己跟随着脚步节奏的心跳声,咚咚地响,她每走近一步,那声音就更响一分,渐渐的耳边似乎什么喧杂声都听不见了。 她看见那个人微微动了薄唇,对她说,“谢谢。” 她走上前,踮起脚费力地环上他的肩颈,抱住他,“是我自愿这么做,所以不用说谢谢。”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反复低喃着,“谢谢,谢谢你,小……姑妈……” 自打收到她信息后,他便一直在这里等着,生怕一个不留神,她就又不见了。他从天黑等到天亮,终于等到了他的阳光。 当那娇小的身躯走出来,出现在他视野里的一霎那,顾双城感觉到有些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涌出,但他硬生生忍了回去。 她说过,他们在一起总是痛苦呢,所以他不能哭,他应该笑。 这样小姑妈才会开心,才会不那么难过。 她没有离开自己,她回来了,他难道不应该笑吗?他扬起嘴角,摸了摸她的脑袋,“小白痴,欢迎回来。” 甘愿也笑了,嘴角漾起甜甜的梨涡,“嗯!” ***** 甘愿离开的几天顾双城明显消瘦了许多,眼底的血丝表明他许久没有睡好。 “怎么没叫李特助开车?”见他自己上了驾驶座,甘愿有些担心他的精神状态并不适合驾驶。 “他今天有事。”顾双城插上了车钥匙,解开了车门锁。 “什么时候换车了?”甘愿看着陌生的车有些好奇,拉门坐了进去。 顾双城先俯身给她扣上安全带,又扣起了自己安全带,“车子去保养了,叫小刘给我临时准备的车。” “那不熟悉的车,你就开慢点吧。”甘愿说道,为了避免他犯困,她打开了广播,正好是本市的财经新闻。 “近日,顾氏召开股东大会,停盘两日后首日开盘即被大量卖单封至跌停,直至收市,股价收于31.89元,尾盘仍堆积了逾37万手卖单,全天换手率仅有1.87%……” 甘愿虽不懂公司业务,但也知道顾氏自和安仁合作后,股票形势一片大好,怎么会…… “公司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顾双城语调轻松地回道,似乎她回来才是一等一的大事,“我只是在股东大会上公布了沈家那120亿的黑户注资罢了……” “那……”甘愿无法想象,却也可以努力去想象一下沈艳秋和唐莉的反应该有多吓人。 “别担心。”顾双城相当的镇定自如,“大概会继续跌两三天,但不会超过一周,下一周就会有新的资金注入,到时候你的股份不会缩水的……” “我哪里是担心我的股份啊!”小姑妈黑了脸,“对我来说,那就是一个数字而已。” “那就说具体点好了,比如,你现在少了10个罐子,等到下个礼拜,就能回来了。”因为甘愿回来,他心情是极好的,但依旧藏不住眼底的疲惫不堪。 “我记得叫小刘放了提神含片在车上,替我找一下。”他皱了皱眉头,算是活动了一下酸胀的眉眼。甘愿四下看看,从车门上摸出一罐含片,“你要不休息一下?” “我先吃一颗,前面就是服务区了。”他说着张开嘴,甘愿倒出一颗替他放进嘴里。 她有些自责地看着他一脸的倦容,“对不起,早知道我不发信息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好了。” 他扬起嘴角笑笑表示没关系,“你不告诉我,我那一晚也未必会睡。”她走了以后,他也没睡过几天。 薄荷脑的气味充斥了口腔,刺激得他恢复了一些精神,可那刺激感却一路攀升,倏然让他觉得有些胸闷气短。 “小姑妈……”他的脸上浮起憋气般的暗红色,觉得咽喉像被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透不过起气来。 “嗯?”甘愿刚拿起一颗含片要丢进嘴里,却见他脸色不对,急忙丢下来,“双城,你怎么了?” 顾双城急忙吐掉含片,却为时已晚,剧烈地咳嗽起来。甘愿对于他这个症状再熟悉不过了,急忙就去找药,“你的喷雾呢?放哪里了?” “咳咳……没有……”他说话开始断断续续,胸口猛烈地上下起伏,大口喘息却有依旧喘不上气来。平喘喷雾还丢在他以前的车上,今天是急匆匆出门,自然没有记得带上。 况且,这本就不是一个意外。 这颗提神含片里,添加了足以诱发他过敏性哮喘含量的乳白蛋白。但此时他根本没法和甘愿解释,那种濒死的窒息感一点点逼近,他额角绷着青筋,硬撑着自己残存的意识回转方向盘,踩下刹车想停靠在应急车道上。 可方向盘却失了控,abs系统也完全不起作用。 那一瞬间,顾双城就更加笃定自己是被人下了套了,而这个下套的人,没有留给他一丝生还的机会。 股东大会后,他想过很多种被人视为眼中钉而惨遭报复的情况,却独独没有想过,是这样的方式——置于死地。 车子猛烈地向前冲出去,然后像玩具模型一样侧翻,冲向另一股车道上疾行而过的货车,他不顾一切地向右边扑上去,拼尽全力挡在她身前…… 轰地一下,他清晰地听见甘愿的尖叫声还有那一切都碎裂的声音。 像是一只晶莹透亮的水晶杯掉落在大理石地面上,一点点,碎成了粉末,亮晶晶地撒了一地…… ***** 甘愿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还是十岁的时候,那天她过生日。奶奶给她煮一碗鸡蛋面,还给她买了奶油蛋糕。她吃完了一大碗面,小肚子已经鼓鼓地挺了起来,却还是眼馋地看着奶油蛋糕。 奶奶笑眯眯地把蛋糕捧上了桌,有替她点起五颜六色的生日蜡烛。但奶奶不会唱生日歌,她只能自己给自己唱。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她的声音又甜又嗲,奶奶在一旁替她拍着手,一曲终了,她默默许愿:要让奶奶身体健健康康的,一直陪着她;还要这次考试考一百分,奶奶说考一百分就可以去坐碰碰车;还要班上的李老师天天都开心,一直喜欢自己,今年六一儿童节,李老师带她去买班里装饰用的纸花,文具店的阿姨说她长得很像李老师,她们俩看起来就像一对母女呢…… 她认真地许完愿,深吸一大口气,鼓着腮帮“呼——”地吹灭了蜡烛。 大概是她吹得太用力了,细细的蜡烛被她吹倒了一根,正好砸在蛋糕那朵粉红色的小花上,她皱起了小眉头,撒娇地叫了一声,“奶奶,你看……” 可坐在对面的奶奶却不见了,她低头一看,两鬓斑白的老人不知何时栽倒在地。她哇地一声扑上去叫老人,可奶奶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吓坏了,急忙去敲邻居家的门,“叔叔!叔叔!!我奶奶晕倒了!!!” 那一年的生日,她在冰冷的医院走廊坐了一夜。 邻居叔叔替她扶起了奶奶,也以最快的速度打了120急救电话,可奶奶是脑溢血,根本来不及送到医院就已经咽了气,甚至没给她留下一句话。 邻居叔叔扶着她瘦小的肩膀安慰,“奶奶是笑着离开的,她一点也不痛苦呢。” 是啊,她唱歌的时候,奶奶笑得很开心,她吹蜡烛时,奶奶也笑得开心。 明明大家很开心啊,为什么就会这样呢?开心和难过,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吗? 她仰头问,“叔叔,我现在是不是真的是孤儿了?” 她知道,自己是孤儿的。原本上学前她是不知道的,她以为自己和奶奶在一起,就是一个完整的家。 但是后来她发现,周围的小朋友们都用特别同情的眼神看着她。她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好像她就应该难过,应该伤心才对,而她开心,幸福,却是不正常的事。 可她有奶奶啊,奶奶对自己那么好,又疼她,她很幸福啊,为什么要难过? 后来她才知道,因为她是孤儿啊。爸爸妈妈不要她了,是奶奶收养了她。但她觉得自己也不是无依无靠,为什么不能开心呢。 奶奶总说,她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所以她总是笑,她一笑起来,奶奶也就会跟着笑了。 ***** 社区和周围的老邻居为老人操办了丧事,在家里设了简单的灵堂。 她知道,奶奶不喜欢她哭。奶奶总说,是那些缠着妈妈长不大的孩子才会哭,她没有妈妈,所以她不哭,她要长大,才能照顾好奶奶。 可是她已经不哭了啊,为什么还是长得那么慢,连奶奶都等不了她? 在国外的甘霖接到通知,第一时间就赶回了国。 撤灵堂的时候,邻居拉住甘霖,指了指那个小小的穿着白衣的孩子,“那孩子,怕是要憋坏了,这都几天了,一声都没吭。” 甘霖走上前,轻轻把那小小的身躯揽进怀里说,“雅南,雅南,你哭吧……奶奶不会怪你的……” 她小小的鼻翼忽地张了几下抽着气,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对,她叫雅南,宋雅南。 名字是甘霖阿姨给她起的,以前奶奶都管她叫小丫。她快上学了,那年甘霖阿姨来了,是奶奶的女儿,听说在国外做各种各样的罐子,还送了她一只好看的小花瓶。 她往里面插了一支郁金香,黄色的,漂亮极了。 甘霖阿姨说,“不能上了学也叫小丫吧。不如……叫雅南好了,以雅以南,以龠不僭。” 她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好奇地问,“雅南是什么意思啊?” 甘霖阿姨摸着她的小脑袋说,“雅南,是指美丽的音乐声……就想小丫唱歌一样。” “啊……”她恍然大悟,“雅南,雅南就是小丫在唱歌是吗?真好听,那我就叫雅南啦!” 甘霖阿姨笑着说,“阿姨也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儿,以后有机会,让你们一起玩。” “真的吗?”她开心地问,“她叫什么名字?” “她啊,叫甘愿。” “她和我一样高么?”她抬手比划着问。 “差不多。” “她是长头发吗?”她拎起自己的小辫又问。 “嗯,她和雅南长得还有点像呢……” 奶奶在一旁呵呵地笑,“只有一个小孩子啊,总是寂寞,当初我就想让你有个伴,哪里想到……” “妈——”甘霖阻止了母亲的话,“孩子在呢。” “哎,我是老糊涂了。”老人叹了一口气,“你爸走了,我就越发老糊涂咯。” “我就说把你们一起接过去不好吗?”甘霖说着转脸问雅南,“雅南,和阿姨一起出国好吗?有小姐姐陪你玩哦!” 雅南有些期待地看了看奶奶,奶奶却说,“我在这里陪着你爸。”于是她也摇了摇头,“奶奶在这里陪爷爷,我在这里陪奶奶。”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甘霖阿姨都没有回来,说是很忙,她一心盼着有一天可以见到那个叫甘愿的小姐姐,却一直也没见到。 直到,奶奶去世。 45、PART 46 奶奶下葬后,甘霖阿姨说,要带她一起出国去。她有些害怕,有些惶惶不安,甘愿拉起她的手说,“别怕,我陪着你呢。” 甘愿就像是甘霖阿姨说的那样,和自己一样高,和自己一样的长头发,长得也有那么一点像,大概是小孩子本就五官柔和,两个人穿一样的裙子,真叫人有点分不清呢。 去机场的大巴开得稳稳当当的,两个小孩靠在一起说悄悄话。甘愿问,“我是一月出生的,是摩羯座,你是什么星座?” “我是巨蟹座。”雅南回道,“那你会说英语吗?我不会说怎么办?” “我可以教你啊。”甘愿自信地说道,“你和我上一个班,我带着你玩,你就不会害怕了。” “你真好。”雅南有些难过地低下头来,甘愿比自己聪明,又比自己幸福,“你有妈妈,你真好,我连奶奶也没有了……” 甘愿沉默了一会,凑到她耳边说,“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我也很羡慕你的,无依无靠也好过被人抛弃……” “被抛弃?”雅南瞪圆了眼睛,看起来很吃惊。 “嗯。”甘愿点了点头,“我爸爸不要我了,所以我也只有妈妈,我可以把妈妈分给你。” “真的吗?”雅南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呢,“你把妈妈分给我?那……那奶奶虽然走了,但是我也可以把心里的奶奶分给你,这样就扯平了。” “你是笨蛋哦。”甘愿撇了撇嘴看着她这个小白痴,“你的奶奶本来就是我外婆,我为什么要你分啊,所以啊,还是你欠我的,懂吗?” “哦……” 车子开了好一会,甘愿有些累了,歪靠在座椅上睡着了。雅南却因为内心太多的紧张和不安而睡不着,隔着过道并排而坐的甘霖冲她挥了挥手。她便扶着椅子走过去,坐到了阿姨旁边的空位上。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七月的盛夏,大巴的冷气开得有点太足了,甘霖给她套上了一件薄外套,随口问道。 “嗯,是甘愿告诉我一个小秘密。”雅南老实地回答,“但是阿姨我不能告诉你什么秘密,奶奶说过,做人要讲信用。” “嗯,阿姨不问。”甘霖笑了起来,“那阿姨也告诉雅南一个秘密好不好?” “哇……”她乌溜溜的眼睛亮了起来,低低地惊呼了一声,“大家都有秘密啊,那我也要告诉阿姨一个!” “那阿姨先说吧。”甘霖抬手替她把鬓发别到耳后,“雅南啊,其实你的妈妈就是我的妹妹,她因为有事所以去了很远的地方不能来看你,所以才把雅南交给了奶奶的。” “我有妈妈?!那妈妈的事情忙完了,就会来接我吗?”小孩子家突然听到这样激动的消息,全身就来了劲,忙不迭地抓住甘霖的手急切地追问。 “也许会的。”甘霖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所以,以后不要叫我阿姨了,叫我姨妈吧,我是你的姨妈呢……” “姨妈……”她轻念了一声,有一个妈妈的“妈”字呢!她扭头看看熟睡的甘愿,这下她真的分走了甘愿一半的妈妈呢,甘愿没骗自己呢! “好了。雅南也睡一会吧。”甘霖揽过她靠在自己怀里,小孩子到底是单纯的,开心过后困意一下就上来了,她迷糊中想,自己还有秘密没告诉姨妈呢,她想说,姨妈,你真好,我有点贪心怎么办,我想你做我的妈妈呢…… ***** 她猛地从冗长里的梦中惊醒,睁眼却是白花花的一片,和刺鼻的消毒水味。 她挣扎着动了一下,却发现全身骨头都想碎了一样的疼,坐在床边的林蓁一下扑过来,“甘愿!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甘愿?她愣了一下,现实和旧梦混合在一起,她一下理不清了头绪了 路雅南正端着两杯咖啡从门口走进来,见她醒了,也是满脸的欢喜,“你终于醒啦。” 她抬手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号服,动了一下眼皮,却觉得隐隐地疼,伸手一摸,额头上缠着纱布。 “你真是命大,只是微微撞破了脑袋,身上也只是淤青和擦伤,很快就会好了。”路雅南说着把咖啡递给了林蓁一杯,抬手看了看时间,“这才12小时不到,你就醒了呢。” 她扭头看看窗外,天是黑的,那么她是睡了一个白天吗?对,她出了车祸,睡了一天。 车祸?她突然惊坐了起来,疼得直咧嘴,“双城呢?双城呢!” 林蓁搁下杯子,急忙扶住她,“没事没事,你们俩都是命大的。他拼了命挡着你,反倒也救了他自己,正好是驾驶位撞上了货车,副驾驶室只是撞上了路边的栏杆。不过他上半身躲过一劫,下半身却不太走运……” 林蓁的话,说得甘愿心头一震,差点又要晕过去。路雅南急忙打断林蓁的话,“你别吓唬她啊……甘愿,你别担心,顾双城没有生命危险,那么严重的车祸,只是左腿的髌骨和踝骨碎裂真是万分的走运了。他已经做完了手术,只是后脑震荡有些严重,所以还没清醒。” 她一颗揪起的心轰然落地,没有生命危险就好,她可以接受一切最坏的打算,却独独不能接受他就那样离开自己。 回过神来,已是满手心的冷汗。 路雅南见她定了神,也就安心了几分,“那我去叫医生来看一下。” “等等——”她叫住路雅南,“让林蓁去吧。” “嗯?”林蓁有些奇怪,“她去我去有区别吗?” “你穿着平底鞋,走路快啊。”甘愿胡乱地夸了一句,“而且你向来做事利索啊。” 林蓁倒也真信了,嘿嘿地就起身要走,她急忙补充一句,“我想吃蛋糕,能顺便给我买吗?我现在感觉还好,不用医生急着来的。” “行,你等着!”林蓁一拍胸,嘚吧嘚吧地就出了病房。 路雅南给她调节了一下点滴的速度,“事出突然,本想给你们转院去安仁,这样我平时就能多照应你了。不过你没什么大问题,过两天也就能出院了,顾双城我看了一下情况也还算稳定,回头观察一周左右,也只要回家休养就行,所以就不折腾你们了。” 许是昏迷得久了,她有点口干舌燥,动了动干裂起皮的双唇,似乎想说什么。 路雅南给她倒了一杯水,坐在她的床尾,“你真是好运气,两次车祸,都没有出大事。” 她咕嘟嘟地喝光了一杯水,路雅南问,“还要吗?”她摇了摇头,把空杯子搁到床头的柜子上。 她开了口,声音有些重创后的无力感,“甘、甘愿……你才是甘愿吧……” 路雅南一怔,杏目眨了一下,溜过一丝惊慌,又迅速平静下来,“你在说什么?” “甘愿……”她这么叫着自己用了十几年的名字,第一次觉得从自己口中念出来这两个字,既别扭,又陌生,“我想起来了,我不是甘愿,我是雅南……宋雅南……奶奶,姨妈,还有你,我都想起来了……” “是吗……”路雅南见甘愿一脸的肯定,和小时候一样乌黑的眼眸里闪着带着期盼的光,顿时就觉得自己没办法继续对着这双眼睛撒谎。 病房里的暖气开得并不高,路雅南却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她推开半扇窗户,迎着夜风长吁了一口气,转念一想怕那冷风吹着甘愿,便关上了窗户,又踱步走回了床边。 “你还是叫我路雅南吧,那个名字,我已经快要忘记了。” “那么……雅南你是知道的吧,你知道……不,当初关于我的一切,都是你告诉我的。”甘愿扶着额头,觉得脑子一乱就牵动着伤口,一抽一抽地疼。她想不明白,当初的甘愿,如今的路雅南,为什么要那么做。 做了十二年的小姑妈,又忽地一夜不是小姑妈,然后又是小姑妈,她已经彻底被这反反复复的肯定与否定绕晕了。而这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十二年前那样意外造成的。如果她没有失忆,她就不会变成小姑妈,也就不会有之后所有的身份错乱了。 “我的dna鉴定,是你做了手脚吧……”甘愿想起,dna鉴定是在安仁做的,安仁的医疗鉴定中心又是由路雅南负责的,她做手脚并不是一件难事,虽然这是不应该的。 路雅南点了点头,倒是很坦白地承认了,“是的。”眼下她不承认也没有办法了,甘愿找回了记忆,这场长达十几年的骗局就结束了。 “你为什么要骗我?”她这样直言不讳地承认,反叫甘愿有些接受不了了,心中原本已经猜测出了答案,可答案真的到了眼前,却依旧会难以相信。 “是因为我蠢吗?因为我很好骗,小时候你说什么我都信,所以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的骗我?!你知不知道,你骗了我十二年!我一直被蒙在鼓里,像一个傻子,扮演着你给我安排的角色!小姑妈……可笑不可笑?我就这么蠢?蠢到你觉得的我连知道自己是谁的资格都没有吗?” “甘愿,你不要激动……”路雅南见她情绪激动急忙拉住她胡乱挥舞的手臂,她左手的点滴已经回血,那鲜红色的液体充斥了半截软管,手背的静脉浮肿了起来,青紫一片。 “你们每个人都叫我不要激动,事到如今,我还会听你们的话吗?”她竭力嘶吼起来,有种歇斯底里的绝望,她内心憋了太多的东西,她一直在努力抑制,终于在这一刻全部汹涌而出。 “连太太……说她二十年前不要我,现在也不会要我。还让我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我是谁,我是现任连太太结婚前和别人的男人生的野种!” “你骗了我全部的人生,我做了十二年的顾家小姐,最后被人扫地出门,然后你还叫我不要激动,我应该很平静吗?!那不好意思,是我没能控制情绪。我对不起你们!” “是不是我对不起你们所有人,所以你们才会这样对我!那我现在还够了吗?还不够的话,我要怎么还,你们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还!” 路雅南紧紧抱住甘愿,任由她使劲捶打着自己的后背发泄情绪,她声嘶力竭地哭吼着,最后渐渐没了力气,把下巴抵在路雅南的肩头,微微地颤抖啜泣。 “对不起,对不起……”路雅南轻拍着甘愿,犹如年少时哄她入眠时一般,只是此时,无人能入眠。 46、PART 47 佛堂里,唐莉双手合住一对茭杯,俯身参拜之后,正要松手,却被沈艳秋冷冷的话语打断,“向神明请示一件事最多掷筊三次,你已经丢了三次了,难道是问另一件事?” 唐莉心下迟疑,她并没有打算问另一件事,只是前三次,她掷出来的都是阴杯,她着实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见她沉默了,沈艳秋走过去,抽走她攥在手里的茭杯,放到案台上。“既然不是,就不要问了,折煞了你自己。” “表婶,你别怕,小刘都说了事情安排得好好的,况且他也辞职走了,这事没人知道的。”一旁的沈瑜安慰着有些惊慌失措的唐莉。唐莉并非遇事就慌乱的小户人家妇女,她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只是这性命攸关的事……她却真是头一回。 原本她以为把甘愿扫地出门,那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就能由顾一鸣继承,却不想这个丫头还真是公公的女儿。他们和甘愿撕破了脸,再加上顾双城在安仁说的那番话,唐莉就害怕了,她害怕顾一鸣的继承人之位,真的会保不住。 但她却也没想到顾双城知道了甘愿被沈瑜打了一个耳光的事后,竟在股东大会上公开宣布了沈氏的黑户注资。一时间,沈氏和顾氏的股票接连暴跌,尤其是沈氏,这些年本就是个空壳高楼,如今更是接连传来股东撤资的消息,顿时就岌岌可危了。 唐莉一下就慌了神,沈氏的股票……她可是替顾一鸣买了不少啊! 连丈夫顾宏杰都有些无奈地对她说,“看来这次我也阻止不了双城了……” 阻止不了吗?她傻了眼,难道自己这么多年付出的心血都要白费吗?如果继承人不是顾一鸣,而是顾双城的话,她该怎么办? 唐莉彻底崩溃了,在沈瑜的撺掇下,她一时冲动竟然想到了——杀死他!杀死他!顾氏的继承人就只能是她的儿子顾一鸣了! 她做了最完全的打算,不留一丝机会给顾双城,可当她听说顾双城是开车去接甘愿时,她就隐隐有些不安了。久久等不到张助理传回的消息,她便一连掷了三次茭,想问能否事成,可都是代表着不顺的阴杯。 难道……真的不能成事? “小刘辞职又如何?”唐莉斜了沈瑜一眼,“顾双城如果没事,会找不到他吗?” “那你要这么想,谁也没办法……”沈瑜虽然撺掇了表婶,但实际并不想和这事扯上干系,这是他们顾家的事,她只要和姑奶奶一起让沈家平安无事就好。 见沈瑜和婆婆是这样的态度,唐莉面露愠色,她不便质问婆婆,只能质问沈瑜,“你说这话是什么态度?你的意思是,你和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 “表婶,我不是这个意思……”沈瑜可不想这节骨眼和唐莉闹翻,毕竟这事还没结果呢,真要是事成了,她还需要唐莉继续合作呢。 “我告诉你……”唐莉狠狠地撂下话,“这件事成则已,不成的话,谁也别想逃掉干系!” ********* 路雅南已经很久没有去回忆起自己还被叫作“甘愿”的那段日子了。 她努力把记忆封存,希望一切就这样过下去。这样她就可以忘记那个不愿意见自己一面的父亲,忘记母亲的意外身亡,忘记自己身上私生女这个不堪的烙印。 外婆去世,是她第一次回国。丧事办完后,母亲答应要带她去见父亲。她从前一天知道消息起就激动得一夜未眠。 母亲对她说,“爸爸很忙很忙,我们只能看他一眼,小愿答应妈妈不可以去缠着他好吗?” “嗯。”她点点头,“那我可以和爸爸拍照吗?拍了照片的话,回家了也能看见爸爸,好吗?” “好,爸爸会答应小愿的。”甘霖点了点头,牵起女儿的小手。甘霖虽不知道自己这样贸然前来是否合适,却从未怀疑过顾怀山对自己的那份感情,她们母女俩不想破坏他的家庭,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只是看一眼,让孩子以后有个念想罢了,所以她丝毫没有想到顾怀山会伤到孩子。 “那雅南好可怜啊……”她想了想,有点同情地开了口,“这样我不仅有妈妈,还有爸爸,可她什么也没有……” “那小愿以后多陪着雅南好吗?”甘霖说道,“等我们回家了,小愿把自己的芭比娃娃送给雅南一个好吗?” “好!”她点头,“我可以把妈妈也分给她,但是爸爸啊……是我一个人的爸爸!” 可当她为即将见到父亲而激动不已时,等待她的,却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美好。她没能见到自己的父亲,反而是一个看起来比自己的母亲年长许多的陌生女人来见的她们母女。 仆人们叫那个女人——“夫人”。 她不喜欢这位夫人的眼神,那么高高在上,似乎看都不屑于看她一眼,她想起母亲教过自己要懂礼貌,于是她扬起嘴角想友好地笑一笑,却发现自己被那种窒息般的压迫感压得无力动弹,怎么也笑不出来。 夫人说,“把孩子养这么大才找来,你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啊……” 她不知道为什么,母亲的脸色特别难看,紧咬着下唇,声音也有些颤抖,“我只是想给孩子看一眼父亲,我知道我们的身份,我从没想过要进顾家的门。” “说得真好听,男人是不是都特别吃你们这一套?不想进顾家,你把孩子生下来干嘛?像你们这种表面柔弱实则贪心的女人我见多了,你绝不是第一个。” 那时候的她并不太懂这些话的意思,只知道母亲委屈极了,是因为自己总是缠着要爸爸吗?她一把扑上出拽住那个夫人的手,“不许你欺负我妈妈,我是来看爸爸的,你叫我爸爸出来,我看完就走!” 那位高贵的夫人毫不留情地一挥手,她就被重重地甩到地上,今天为了见爸爸而特意穿的新裙子沾上了一大片的泥土。而那夫人自始至终都没看她一眼,就好像她就犹如地上的泥土一般肮脏不堪。 “别碰我!谁是你爸爸?他根本就不要你,他要是要你,会一直不去见你吗?” “妈妈……”她呜咽着站起来,“爸爸是不是真的不要我?” 甘霖替女儿掸了掸身上的泥土,“小愿,我们走吧。” “要想我看得起你,就践行你说的话——你根本不想进顾家。出了这个门,就不要再回来,否则……就别怪我叫你们不要脸的狐狸精和恬不知耻的野种。” ****** 那时候的她不知道野种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一定是比孤儿还要惨的东西。 所以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想到,如果她可以不做野种,她如果只是一个孤儿,会不会就不再有这些痛苦和烦恼。 因为孤儿原本就什么都没有,没有过拥有的幸福,就不会有失去的痛苦。 于是在懵懂无知的年纪里,她犯下了这样一个错误,在警察询问宋雅南身份时,她开了口,“她、她叫甘愿……” 她想,雅南,我分了一半妈妈给你,你不是欠我吗?那你就让我来当当几天的你作为交换吧。 那时候的她,并不知道宋雅南是自己的表妹,她只知道,宋雅南是孤儿,但她是私生子。 ***** “其实我没想过能隐瞒这么久。”路雅南娓娓道出一切缘由,“时间越长,我就越安心,就把这些都抛之脑后,我开心地做一个从一无所有到拥有一切的孤儿,这种感觉推着我将秘密一直隐瞒下去。直到顾家来做亲子鉴定……” “所以你不愿意秘密被揭穿,于是继续让我活在你编织的谎言里是吗?”这意外的一场车祸,让甘愿找回了失去多年的记忆,她不是顾家的大小姐,她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是,她在一个十岁小女孩的谎言里活到二十二岁,却发现她的命运比之前更加可笑荒诞。 路雅南生怕她再次激动,急忙上前抽了纸巾替她擦拭止不住涌出的泪水,“一切都是我的自私造成的。其实在我和你重逢的时候,我想过要告诉你真相,但是后来我却发现我不能说。顾家人虎视眈眈你的遗产,一旦你的身份被揭穿,那些股份一定会落入他们囊中!我曾经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踏进顾家的大门,我不能代替你夺回那笔遗产,我咽不下这口气。” “尤其是你来做鉴定的那天,我亲眼见识到了她们的丑恶嘴脸。我恨顾家的每一个人,我恨她们当初对我和妈妈的谩骂羞辱。我甚至想过,如果顾怀山肯来见妈妈一面,会不会我们就不会坐第二天的飞机,那么就不会遇上车祸,妈妈也不会离开我……所以我决定做手脚用自己的血样替代你的血样,我要让你继续把持顾氏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叫他们彻底绝望。” “我知道,顾一鸣没有支撑起顾氏的能力,而顾双城如果有了你的支持,拿下顾氏是毫不费力的。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当他们发现顾氏被他们所看不起的私生子掌控时的样子,那模样是不是像我和妈妈当年一样狼、狈、不、堪!” 相比甘愿的泪如雨下,回忆起悲痛往事的路雅南只是浅浅地湿了眼角。在甘愿的记忆里,她一向是如此坚强镇定的。 甘愿想,路雅南这份超出同龄人的坚毅,大概是遗传了母亲甘霖吧。她是那样一个独立飒爽的女人,不像甘泉,也不像赵青青。她不依附于男人和富贵,她爱时轰轰烈烈,她发现不能爱时干脆离开。她爱顾怀山便愿意不顾自己未婚的身份生下一个他的女儿,做一个辛苦的单亲妈妈,她不求用这个女儿来获得财富,她只求爱而不悔,心甘情愿。 “所以我确实不是顾家的孩子吧。”到这个时候,甘愿真的只想知道一个真实而确切的答案了,那些复杂的过程,她实在是太累了,累得不想去理解,不想去想通了。 路雅南点头,“嗯,我私下给你做过,只是结果只有我知道。” “谢谢。”甘愿点了点头,这就够了。“我想去看看双城了。”她不知道现在该如何面对路雅南,她想去见双城,去见那个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让她安下心来的那个人。 47、PART 48 直到深夜,张助理才匆匆赶到大宅,脸色惨白,“二少爷……和大小姐,都没事……” 唐莉的心神不宁,顾宏杰自晚饭起就觉得异常了,问她她也不说是什么事。张助理的一句话叫原本在烹花茶的唐莉猛然手抖,滚烫的茶水泼了自己一身。 “怎么回事?”顾宏杰合上手里的书,起身就问张助理,他目光灼灼,叫人无处躲藏。张助理替唐莉办这事本就心慌不已,如今被董事长这么一盯,顿时就慌了神,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开口。 唐莉自知只要顾双城还活着,自己就已经输了精光,她已然不在乎顾宏杰知道与否了。 “什么事?我想弄死那两个野种,结果失败了呗。”她语调冷冷,满脸的不屑,尤其是说“野种”二字时,像是把那两个字在口中反复嚼碎又唾出来一般嫌恶。 “说什么胡话!”明明唐莉在坦白,但顾宏杰显然不信她说出的话,逼着张助理把事情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唐莉看他脸上的愠怒一点点攀升,然后抬手狠狠地挥了她一巴掌,这个过程是那么的自然,她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只是那一巴掌打得可真狠,唐莉第一次体会到眼冒金星的感觉,她像是一只纸鸢,轻轻地飘起,然后摔落在地。 “唐莉,你真是个疯子!你在杀人你知道吗?!你这是在犯罪?!” “杀人?”她捂着一点点烫起来的脸颊,呵呵地冷笑了起来,“犯罪?疯子?没错,我早就疯了!当你把那个婊|子生的野种领进家门时我就疯了!我凭什么要做一个宽容大度的妻子!我为什么要对他好,生他的□勾引我的丈夫,他来抢我儿子的财产,从他进门的那天起我就恨不得掐死他!我犯罪?如果我是犯罪,那么你们这些男人呢?你们在外面沾花惹草为什么就不是犯罪?!” “你……”顾宏杰勃然大怒,“你不要扯开话题!别以为这样就能为你的行为脱罪!我告诉你,这件事你自己做你自己担!双城要是查到了是你,你也别指望谁会去替你求情!” “我才不稀罕求他放过我呢。”唐莉扶着沙发站起来,“他有证据吗?就算他有证据,把我这个顾氏董事长夫人送进监狱又如何?哈哈哈……你们顾家也会跟着丢人现眼,我要让你们都丢尽颜面!”她俨然一副歇斯底里的疯癫模样,反正她数十年的心血已经毁于一旦!那个婊|子没有进门,却让那个野种把顾家翻了天!她还在乎什么呢? **** 二楼的佛堂里依稀可以听见楼下的争执声,但沈艳秋还在平静地敲着木鱼。一旁的沈瑜却心慌意乱,她想起顾双城对自己说过的话——“但倘若有一天沈家都没有了说话的位置,那你该往哪站呢?” 对啊,如果沈家从此落败,那她……那她这个沈家的千金大小姐怎么办?变成曾经的甘愿吗? 她有些焦躁不安,轻拽了一下沈艳秋,“姑奶奶,姑奶奶……他们没死!他们没死怎么办?” 沈艳秋被她扯住手臂不得不停下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呢?唐莉做事实在不够利索,可自己毕竟已经老了,还能做什么呢。岁月是最无情的坚石,把一切利刃都磨得钝不可用,如果现在还是自己年轻的时候,她沈艳秋绝对不会像唐莉那样做得如此不干不净。 她是堂堂东南亚沈家的千金,祖父是早期革命党,后为民主派人士,解放前迁居马来西亚。那时沈家在华侨中声望极高,加上财力雄厚,几乎可以称霸东南亚。沈艳秋的祖父早期参加革命时受到顾家的大力资助,两家祖辈便给她和顾怀山结了娃娃亲。沈家前任继承人沈观华是沈艳秋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若不是哥哥去世得早,几个侄子都不成气,她何至于过了花甲之年还要为娘家的事耗尽心力。 若不是为了沈家,她早就不会咽下甘霖母女那口气,几十年前她就会和顾怀山离婚,顾家的家产很了不得吗?她沈家千金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她根本不屑于同那种不入流的女人争抢男人。可是她不能,家族的使命感迫使着沈艳秋维持这样一段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 她出身自名门望族,想要维持自己身份的高贵,她就必须要让沈家永、不、落、败。 沈瑜依旧在那里愤愤不平,“他们为什么死不掉!姑奶奶,我们再想想办法啊,沈家、沈家不能就这样了啊……” 沈艳秋看了一眼沈瑜,语调里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你若是有本事抓住唐亦天,或许盛世还能帮沈家一把。可如今……你倒还不如甘愿和路雅南呢……” 这话无疑戳伤了沈瑜一直以来的痛处,“凭什么!她们哪点比我强!韩念就算了,路雅南也罢了,甘愿、甘愿她算个什么东西!”沈瑜狠咬着嘴唇,嫣红的下唇几欲被咬破,她就是要掉落悬崖,也要找一个垫背的,比她死得还惨! 沈艳秋笑了笑,“她算是个什么东西,别人还真不知道呢……只有你知道,又能如何?” ***** 虽然林蓁和路雅南已经提前告知了甘愿关于顾双城的情况,可真的亲眼见到他时,甘愿的心头还是止不住地一颤。他头上的纱布比自己要多得多,左臂厚实的纱布里还能透出隐隐的暗红色。 他极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覆着的被子翘起一角,露出裹着坚硬石膏的左脚。因为车祸和手术失血过多,他此时正在输血。那触目惊心的红色液体一点点流进他的身体里,可脸色依旧苍白如纸。 病房里对的沙发离床太远,她拽过一张椅子,坐在他的床边。拉起他冰凉的手,贴到了自己脸颊上,她歪头趴在他的床边,低声同昏迷中的顾双城说话,“你才是白痴、傻瓜、大笨蛋……”都已经哮喘发作了,还记得要挡在自己身前。 当真是践行了他那天在安仁说过的话——“从今天起,我顾双城站在她前面……” “你真当自己是神啊。”知道他此时听不见,她还是自顾地喃喃着,“我欠你这么多,该怎么还呢?双城,你知道吗,原来我不是我呢,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可笑呢。原来我才是雅南,雅南是我,那时候我失忆了,她就和我互换了身份……” “幸好啊,幸好我不是你的小姑妈,这样我欠你的就能还得清了……不然,下辈子,我还得继续还。双城,我好累啊,我已经不想要下辈子了……下辈子我就想是一朵花,一棵树,一条河,一片云,不想爱,也不想恨了……所以啊,这辈子我把欠你的,都慢慢还给你,下辈子你就让我活得自由自在,好吗?” “不好!”男人低沉而浑厚的声音响起,吓得甘愿打了个激灵,一抬头就看见了瞪大眼睛看着她的顾二爷——一脸的不爽。 “吖?”小姑妈惊叫起来,“你醒了?”路雅南不是说他做了大手术还在昏迷么!按说她都睡了那么久,他做完手术应该比自己睡得更久一些吧。 “你当然能睡那么久……”顾二爷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我做了手术,麻药散了,我想睡也睡不着啊!”麻药散去后是彻骨钻心的疼,他觉得屋里的灯光刺眼极了,所以才一直闭着眼。 “啊啊啊……那你是一直醒着吗?”小姑妈红着脸问道,“那你为什么一直闭眼装睡!” “疼得不想睁眼……”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嘶嘶地抽着凉气,“不过被你气得不行,不得不睁眼。” “我哪里气你了……”她低下头替他捋平被子,说话声音不高,明显的底气不足。 “下辈子叫我放你自由?做梦吧!”顾二爷挑着剑眉一口回绝,“我这辈子都够坎坷了,下辈子我一定要好好享受!起码要比现在早几年就把你吃进肚子里!” “你听到我说的话啦?”甘愿觉得心声什么被人听到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即使是重伤卧床,顾二爷也丝毫不减气势,反手一捏,就揪起了她的小下巴,“当然!这种话你就是站在医院大门口说,我也能听见!” “……”甘愿眯眼,起身,往外走。 “你干嘛?” “去医院大门啊。”小姑妈一脸的正经严肃,“我不信你能听见!” “你、给、我、回、来!”顾二爷恼羞成怒了,竟敢挑衅他的权威,小姑妈真是胆大欠调|教了啊! 小姑妈嘿嘿地跑回来,“那我下辈子还是被你折磨,可得多惨啊……” “笨啊,下辈子可以换你来折磨我呗。”他显得格外大方,只要和她在一起,谁折磨谁,一点也不重要。 甘愿看看他现在惨兮兮的模样,有点不舍,“算了吧,你现在已经够惨的了。” 见她心疼自己,顾双城就别提多爽了,想来小姑妈还是非常在乎自己的,要不也不会去而复返,不过竟反倒连累了她跟着自己一起受了惊吓。看到她手臂和额头的伤,顾二爷十二分的不爽,不,是一百二十分的不爽! 他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如犯我,灭他全家。 甘愿掀开被子,见他整条左腿都打了石膏,知道他伤得不轻,但也没法为他分担痛苦,“现在疼得好点了吗?” 其实她陪着自己的这会,比刚才一个人的时候好多了。那会是钻心的疼,还有钻心的思念。 不过逮着这种可以肆意撒娇的机会,他一定是各种卖力不会错失良机的,“小姑妈,人家好难受,疼得想死了……” “那该怎么办啊?”甘愿心疼极了,想来自己只是蹭破了皮都疼,何况他是髌骨开裂动了手术呢!“我去叫医生来看看啊!” 顾二爷急忙拽住她,愈发虚弱地哼哼起来,“主要是精神太集中,总是想着疼,要是能分散一下注意力,就会不那么疼了……”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她歪头想了个主意。 顾二爷摇头表示不好,“我又不是小孩子,大人是不听故事,只办事的……” “办事?”白痴小姑妈傻掉了,他都躺在床上这副光景了,还有什么事要办啊? 顾二爷意有所指地把目光往自己腰下看了看,又眨巴着眼睛看着小姑妈。甘愿顺势一看,顿时涨红了脸,“顾双城,你个色魔!” 48、PART 49 甘愿的伤本就不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顾双城要住满一周才能回家自行静养。日理万机的顾二爷突然清闲了下来,着实有点百无聊赖。 思来想去,还是不能放小姑妈回家,得叫她陪夜。说到陪夜,甘愿就不乐意了,她虽是没有伤筋动骨,可也磕碰得青一块紫一块,这适合陪夜吗? 顾二爷表示毫无问题,“小姑妈,我又不需要你照顾我。我、我只是睡不惯医院的床,气味又好陌生,人家整晚整晚都睡不着呢,医生说像我这么重的伤,一定要好好休息,不然以后会有后遗症的……小姑妈,你忍心让我有后遗症吗?我才二十四岁啊,我今后还有那么漫长的人生道路……” “……”甘愿知道,如果自己不陪夜,一定会被他烦死,还不如住进来,堵上他的嘴。 顾双城住是特殊单间,又专门给甘愿加了一张陪护的床,住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晚饭后甘愿早早洗了澡,护工也给二爷擦完身,两人便靠在各自的床上看电视剧。 小姑妈看得津津有味,顾二爷就不开心了。他好不容易把小姑妈骗来陪夜,可不是为了和她一起看电视剧的! “小姑妈,我冷……”他开始没事找事了。 “啊,把我把暖气调高一些。”甘愿看得专心致志,听了他的话头都没侧一下伸手就去摸墙上的空调开关。 “暖气温度太高会上火……”找完事顾二爷就开始找茬。 甘愿转脸瞥了他一眼,“那我给你加一床被子?” “腿上缠着石膏,盖多少被子都不暖和……”找完茬他就开始找骂。 “……”小姑妈眯眼,“你到底要干嘛!” 小傲娇面露羞涩,用完好无损的右手利索地掀开自己被子的一角,“你给帮我焐焐……” 想起他那天刚做完手术后就色|欲熏心的模样,甘愿果断觉得自己过去一定没好事!这、这可是她多年来总结出的丰富经验啊!“我才不过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歪心思!” “我还能有什么歪心思啊……”小傲娇一脸的天真无辜,“你看,我现在左腿左手都不能动,我还能把你怎么样啊,无非就是想靠在你怀里暖和暖和而已啊。”他把“而已”两个字咬得特别重,愈发显得楚楚可怜了。 甘愿被他的思维一牵着走,就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了!他这个状态基本有心也无力啊,又见他一脸可怜兮兮,实在是无力抵抗。她便下了自己的床,挤上了他床的右边,伸手揽住“凄楚苦逼”的顾二爷靠进自己“宽阔厚实”的胸怀里,然后掖好被子,继续看电视。 顾双城先是乖乖地靠在她怀里一动不动,获得了甘愿的初步信任。抱着这家伙确实比自己一个人坐着暖和多了,她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把他揽紧了几分,她胸前又软又暖的肉肉就贴在了顾二爷的脸上。 他埋头嗅着淡淡的香味,又顺势蹭了几下,又弹又软的肉肉挤在他眼前,就像两只小包子在他面前跳来跳去——“来吧!来吃掉我吧!我又软又热,里面还有香喷喷的肉团子呢!” 二爷眯眼,看吧,每次都是小姑妈勾引他,他真是无辜啊…… 于是贼溜溜的爪子不动声色地先环上她的细腰,放稳不动,要稳扎稳打站住脚跟,不能打草惊蛇,悄悄抬眼看一眼小姑妈,嗯,她没发现,很好! 食指先动,中指紧跟,小指断后,耶!探进衣服里了!摸到光滑的肉肉了!千万不要激动,深呼吸,深呼吸……镇定啊! 顾二爷决定暂时把小腹作为中转站,先在那里休养生息一下,用指尖轻抚几下,一边小心地仰头观察小姑妈的反应,她眉头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感觉到他的触摸,但是并没反抗,只觉得他是在暖手罢了。 见此他继续假意暖了暖手,小姑妈似乎渐渐接纳了他那不安分守己的手。顾二爷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下滑,还没等甘愿反应过来,指尖就已经触到了那柔软的湿地,他轻轻一撩拨,她嗓子里的怒声就瞬间转为了嘤咛,“你……干嘛呀……” 他倒也不装傻,坦白承认,“小姑妈你走了好几天了,我实在想你了,难道你不想我么?” “不想!”甘愿一脸正气地回绝他,“所以你把手给我从哪来回哪去!” 顾二爷掰歪理那是水准杠杠滴,“既然你不想,那你一定也没感觉,那我摸那里就和摸你的手一样,那你就当我在摸手好了……” “!!!!”小姑妈瞪圆了眼睛,“你不要强词夺理!”说着伸手探下去想把他的咸猪手给揪出来,却不想他大掌一翻,反倒抓住她的手按下去,叫她自己也触到了那浓烈的湿意,“小姑妈,你摸到了吧……” “摸、摸到什么啦!”甘愿羞愤地哇哇大叫。 他挺腰仰头,薄唇就侵上了她白皙的颈项,一路啄下来,重伤后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愈发磁性,那话语里也是满满的调戏,“摸到感觉啊……” 他低喃地说着绵绵情话,一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弄得她羞涩不已,忙不迭把手抽出来。 顾双城也不阻拦,只是逮住她柔软的小手,就往自己那激情最勃发的地方按去。甘愿的手贴上那灼人般烫手的东西,惊得她面红耳赤,急急就往回缩。顾双城即便是“半身不遂”却依旧天赋异禀,继续把握着主导权,硬拽着她的手就上下套|弄,直到她小小的手掌再也圈不住那硕大。 他在她耳边轻咬了一句不怀好意的话,甘愿拨浪鼓似得摇头,趁他耍贱之际,一个利落地翻身,就从床上跳了下去,涨红着脸整理好自己的睡衣。 “你做梦吧!我才不会替你……那个……呢!” 顾二爷不想自己一时松懈,竟叫她逃了开。要知道,这个情况对他可是极为不妙,趁火打劫和霸王硬上弓已然宣告破产,眼下唯一可行的,就只剩下不要脸了!没错!人前叱咤风云又如何,对着小姑妈撒娇又如何,两者矛盾吗?不矛盾啊! “小姑妈……我好难受……” “那是你自找的。” “呜呜……好胀……” “关我什么事……” “小姑妈,帮帮人家嘛……” “我、不、要!” 见小姑妈依旧不为所动,凤眼一眯,二爷幽幽地开了口,“小学五年级你那次数学考了81分,是谁替你模仿的家长签字?” “……” “初三时你化学不好,考试前是谁替你补习的?” “……” “你高考忘带准考证,一路堵车是谁跑步给你送去的?” “……二爷,我错了,您有什么吩咐?” 他勾起嘴角,满意地笑了,“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人呐,平时多抓点别人的把柄,到了关键时候,肯定可以敲一笔竹杠!” “……”小姑妈泪流,二爷,你的逻辑太强了! 顾二爷迫不及待地掀开被子,特别自豪地挺起病号服撑出的小帐篷,“小姑妈,大不大……” “……”甘愿无语了,他这种小孩子一样幼稚到极点的自豪感究竟是哪里来的?!可他俨然就是这么幼稚又无聊,非要她回答不可。“大……” 虽不愿意,但却被人抓着把柄,甘愿也只能别过脸去,羞涩地伸手,胡乱地探进去,像是抓着一块烧烫的铁,每碰一下,就缩回一次,再碰一下,再缩回去。她的手心肉乎乎,软绵绵的,即便是这样一碰一缩,依旧叫顾二爷舒服不已,有种飘飘然的感觉,偶尔来一下这样的亲密接触,也是别有一番情趣啊。 按说甘愿肯这样,他应该满足了,可他偏是贪心,勾勾手指叫甘愿俯□来,在她耳边嬉皮笑脸地说,“小姑妈,想不想吃棒棒糖……” “顾双城!你到底脸皮有多厚啊!”她杏目圆瞪,抬手就去捶他,他倒也会耍无赖,硬说自己被捶伤了,嚷嚷着欠债还钱,肉债肉偿。 甘愿生怕他再嚷嚷下去全病区的人都能听见他的满口胡话了,只得慢慢弯□子,凑了过去。光是看着她粉嫩的娇唇一点点逼近,他就已经狠狠倒抽了一口凉气,热腾腾的血就冲上了脑子。他费力地挺腰,在她犹豫之时就顶上了她的软唇,她下意识地用舌头去吐,却不想那丁香小舌一碰上去,就让他打了鸡血一般的舒服给力,又一个挺身就没入她的樱桃小口里。 只是堪堪过半,已经撑得她脸颊圆鼓鼓的,嘤嘤地发不出声音来,她极力想退缩,他却不给,大掌覆上她的后脑,一点点教会她如何上下吞吐。她毕竟是第一次,坚硬的贝齿时不时就磕疼他几下,可他反倒更兴奋了,竟不自觉地加快了右手的幅度,撞得她小手乱拍着挣扎,嗯嗯呜呜地几欲哭出来。 他想忍住放慢速度,但那**的快感逼得他无法停止,她奋力地想吐出他的巨大,却反倒绕着它一圈圈地舔,那拒绝比主动更叫他爽到了极致。 “呜呜呜……”她闷哼着呻|吟,他低头一看就瞧见她涨红的小脸以及被撑到极致的小嘴里来回抽|插的…… 他终是忍不住了,一种无法自制的冲动涌上脑门,他急叫她一声,“小愿……”她却没明白那意思,只觉得口中的巨物瞬间又撑大了几分,嘴角有些撕裂般的疼。倏然一股火烫的东西冲进咽喉里,她才回过神来,赶紧松口,却不想他还未结束,脸颊紧跟着湿烫一片,怔怔地愣在哪里,傻傻地呆掉了。 顾双城本已享受完那极致到上天般的**感,可低眉一看,却见呆萌的小姑妈粉嫩的双唇嫣红一片,肿得翘嘟嘟的,绯红的脸颊和嘴角是湿漉漉的一片…… 他喉结一动,咽了下口水,“小姑妈……我又想要了……” 一夜过后,甘愿更加确定了顾二爷的属性——衣冠、禽兽! 49、PART 50 顾二爷昨个睡得晚了,今早临近中午才醒来。李特助就送来了关于车祸的调查文件,似乎是为了弥补他之前背叛主人的罪过,这次办事效率极高,自车祸至今尚未过72小时。 顾双城原本就猜到了会是谁做的,但是这样的大事显然不能单凭一个推论而已。他在手术后疼得犹如凌迟一般时想过各种各样的报复手段,可如今拿到了这份对他来说足以将对手置于死地的证据时,他却有些犹豫了。遭此大罪后的怒气在这两三天里一点点散去,理智的顾二爷还是需要冷静地思考一些问题。 解决掉唐莉,真的是他想要做的事吗? **** 正想着,病房门开,筒骨汤的味道香气扑鼻,顿时就勾起了顾二爷肚子里的馋虫。他立刻拽过餐桌,拿起床头的碗筷,一副饿极了等饭吃的模样。拎着保温桶的甘愿笑盈盈地走进来,“吃饭啦……” “饿死了呢……”顾二爷正撇嘴撒娇,却不想甘愿侧身一让,他就看见了跟在她身后的赵青青。 二爷手里的筷子啪地落下,剑眉一蹙,还未开口,已经杀气逼人,全身进入一级戒备状态,一副生人勿近的暴躁模样。 见此情况,赵青青胆怯地拽了一下甘愿的衣角,表示他既然不想看到自己,她还是离开的好。甘愿倒不害怕,不急不慢地走过去搁下保温桶,对着暴躁的二爷说,“你答应过我的,你可别忘了……” 顾二爷一愣,好像还真有这么一回事,便只能无奈地撇了撇嘴,但他好像还记得自己只说见一面,又没答应要原谅赵青青或是给她什么好脸色,于是允许她来却死活不去看她一眼。 甘愿给赵青青使了个“别紧张”的眼神,然后打开保温桶给二爷盛汤端饭,一面轻松地拉家常,“我想着你腿骨受伤应该是炖点骨头汤补补,可我现在腰酸背疼,实在是干不了这个活,只好麻烦赵阿姨代劳了,这茶树菇筒骨汤炖得可真好。”她说着把碗搁到顾双城面前,又推了别扭的小傲娇一下,叫他收起那张臭脸快点吃饭。 眼前一碗热腾腾的筒骨汤,砂锅慢熬,汤头乳白,香味醇厚的茶树菇吸收了筒骨汤的油腻,吐纳出自己的清香,两者恰到好处地融合为一碗叫人看着就心头暖暖的好汤。 那汤汁白得像乳汁似的,是距离顾双城最最遥远的东西,他虽不能碰,却也没有人哺育过他,襁褓中的他甚至连喝一口诱发过敏的机会都没有。 他觉得喉咙有些酸涩,默默喝完了那碗汤,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和赵青青说。但对于赵青青而言,似乎已经很满足了,她极开心地说,“那我先回去了,晚上再来送饭可以吗?” 顾双城没吭声,甘愿替他应承了一下来,“嗯,好的!” **** 收了餐桌,甘愿扶他躺下,盖好被子,有些嗔怪地说,“说一句话会掉一块肉吗,至于一句话都不说么。”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顾双城回道,又反问了甘愿一句,“那你呢,难道你觉得你可以原谅宋湄?” 甘愿的动作明显一顿,侧身坐到床边,“我说不上来,因为她没有给我机会。但我想,如果我有机会的话,大概我会接受她,原谅她也不是什么难事。” 其实她说的没错,原谅一个人有什么难的呢?尤其是赵青青,对于现在的顾双城来说,原谅她他没有任何损失,反而还能落得个宽宏大度的美名。 可是他不能。 “小愿,我不能原谅她。”他叹了一口气,“即便她得到了报应,即便她曾经想找回我,即便她如今做了这一切,但是我依旧不能。不是我狠心,也不是我还记恨着她,当然我不可能立刻不去恨她,只是那并不是全部。” “我虽然口口声声说,我从此不欠顾家一分一毫,但是其实,我是亏欠的。无论如何,赵青青曾经是那个第三者,所以无论唐莉做了什么,我都觉得不算过分,因为唐莉只是在拼命维护自己的孩子罢了。是我抢夺了原本如果没有我就属于大哥的一切,即便他不想要,那也是他的东西。我虽不说人品高尚,但也求一个问心无愧,我原谅了赵青青,就是给小三树了牌坊,即便她是我的母亲,即便唐莉想杀了我,我也知道,她是第三者,而我是一个私生子。” “她和宋湄不一样,你原谅宋湄与否只是你们俩之间的事,而我不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呼出,“所以,我不想毁掉自己的三观,虽然你总说我不要脸,其实……我顾双城,比谁都要脸。因为有毫无脸面的出身,所以才想让自己尽可能活得干净一些。” “可她现在……” “可能只是我想不通罢了。”他说着显得有些头疼,抬手揉着太阳穴,甘愿拽下他的手,自己替他揉了起来。 其实顾双城的想法甘愿怎么会不懂呢,在她曾经认为甘霖是自己母亲的时候,她未尝不是这样谦卑地活着,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总觉得自己怎么活都无法理直气壮。 “你这么想,也是对的。只是你接不接受她,和认不认为她是对的,这两者并非是对等的。你接受她,或者原谅她,并不是你认为她曾经做的对,只是因为她是你的母亲,如今她孤苦无依,你作为子女,有义务去照顾她。其实她现在这样,一辈子都在为曾经赎罪了,你又何必折磨她,又折磨自己呢?”见他不为所动,甘愿继续打了个比方, “难道我们以后就不会犯错误吗?倘若我们以后犯了错,那我们的子女就要因此次离开我们吗?他们可以说服教育我们啊……” “嗯……小姑妈,你连替我生孩子都想好了啊!”顾二爷被揉得舒服极了,眉头舒展,就贼兮兮地笑了起来。 “说正经的呢!”她狠狠加重了手劲,疼得他嗷嗷叫起来。 “我知道了,我在想嘛……”他装可怜地撇了撇嘴,“二十四年了,你总得给我时间啊……” “嗯,乖。”她奖励般地俯身在他额头吻了一下,“睡一会吧。” ***** 顾双城这一觉睡得很踏实,大概是前几天都沉浸在术后的疼痛中,他都没好好睡过一觉,到了今天疼痛才缓解了许多,自然就睡沉了下去。 醒来时,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床边坐着甘愿、赵青青和顾一鸣。 见他醒来,赵青青和甘愿便端着饭菜离开病房,说去公共茶水间替他热一下晚饭,留给他们兄弟俩说话的空间。 顾家会让顾一鸣来做这件事的说客,顾双城一点也不意外。从他出事到如今,父亲都没来探望过自己,顾双城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这件事关乎顾家的颜面,不应声张,所以顾宏杰也不便出面来看自己。 离家出走后被紧急召回的顾一鸣对于是不是母亲做了这件事,是半信半疑的,信的是唐莉这些年来望子成龙的心,疑的是这毕竟人命关天。所以即便父亲叫他来做说客,他都始终难以确信。 顾双城和顾一鸣一样有疑惑,但他和顾一鸣怀疑的点不一样,他怀疑的是,唐莉只是被人当了枪使。 她的急切,她的疯狂,正中了别人的下怀。但不幸的是,顾双城也抓不住那个人的把柄。 但顾一鸣来问自己答案时,顾双城也只能坦然相告确是唐莉所为,“已经找到了小刘,今天去做车辆事故鉴定了。”说着把今早才拿到手的文件递了过去。 顾一鸣心中的问题总算是得到答案了,但接过文件袋却久久没有打开,厚实的牛皮纸都被他沁了薄汗的手指捏得有些湿软,他长叹一口气,“她终究是以为这样就是为了我好……” “大哥,你觉得该怎么办?”顾双城也不多言,直接单刀切入主题。 顾一鸣这些日子显然也是过得跌宕起伏,此时一脸倦容更添憔悴,“双城,按说你我有嫡庶之分,但是这些年,我虽说不上是做了大哥的好榜样,可也绝没有欺负过你一分……” “大哥对我的好,我从没忘过。”那时候顾双城得幸能去大宅的时候,顾一鸣从未排挤过这个弟弟分毫,即便是唐莉不允,他私下也偷偷带着双城一起出去玩。 顾双城是这样的一个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黑白分明。 “那么大哥就过分地要求你一次,能不能……”顾一鸣说着抬手把那份文件放了回去,他知道,双城做事一定是切实可靠的,这份文件他看与不看都无所谓了。 顾双城自然是知道顾一鸣的意思,自己原本也是做了这样的打算,顾家……毕竟丢不起这个人。他虽然不喜欢那些人,却也明白要维护顾家的脸面,这个家里的人虽不能一心,却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明白,但我有两个要求。”顾双城点了下头,表示同意了顾一鸣的请求,但却提出了交换条件。 “你说。”顾一鸣见他肯答应,自然也愿意接受条件。 “第一,我不会放过沈家,这一点你怎么求情都没用;第二,我要保路雅南。” 在顾一鸣的印象里,弟弟和路雅南几乎是没有交集的两个人,自己提出要双城放过母亲唐莉,他向自己提出两个交换条件必然是价值相当的,对付沈家算是一个,可保路雅南是什么意思,路雅南有什么事是需要顾双城来为她做担保的吗? 这事早晚要公开,顾双城并未打算做任何隐瞒,而且隐瞒的话……他和小姑妈怎么办啊! “路雅南在甘愿的dna鉴定上做了手脚,其实甘愿,确实是宋湄的女儿……”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顾一鸣感到十二分的惊奇,怎么想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为了帮甘愿夺遗产?可甘愿也不像是为了遗产不择手段的人啊!难道……路雅南是为了正义?! 顾双城知道顾一鸣这些日子轰轰烈烈追求路雅南的事,也知道他决定再学医并且去安仁做义工的事,可有些话,不说不代表就可以不伤害。 “路雅南,才是我们的小姑妈。” 50、PART 51 晚上八点,病区里安静一片。住院部的病人大多早早吃完了晚饭,有些早睡老年人,这会都已经熄了灯。甘愿和赵青青估摸着顾一鸣和顾双城要说的话不少,所以并没有急着热饭,而是在茶水间里闲聊了几句。 赵青青做的晚餐依旧是四菜一汤,反复问着甘愿今天中午顾双城是否满意,担心自己的手艺会不对他的胃口。 甘愿安慰她道,“双城现在还有些抵触你,但是之后应该会好的。” “谢谢你。”赵青青感激地说,又急忙补充,“不光是感谢你为了我做的事,也感谢你为双城做的这些,你看他出了事,顾家今天才来一个顾一鸣,你曾经做他的小姑妈,一定很照顾他……” “哪里……”想来赵青青还并不知道自己和顾双城那“复杂”的姑侄感情,她正想着要解释一下,增加几分“婆媳”情谊,却听见走廊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在地砖上的声音,响亮而有力,来者应当是个女人,而且情绪不太好。 赵青青推着轮椅探出茶水间一看,却只见一个匆匆而过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心神不宁,对甘愿说,“你看着饭菜,我去看看啊。” **** 顾一鸣沉浸在巨大的冲击中尚未回神,不过这件事论谁听了都会震惊不已,一个十岁小女孩的谎言,竟然阴差阳错瞒天过海到如今,弄得顾家鸡犬不宁,遗产风波至今未平。 尤其是这个小女孩,正是顾一鸣心中认定的那个真命天女。 “路……雅南……是我们的亲姑妈?” “是的。”顾双城又一次肯定地回答道。 “双城,这、这不可能,这不应该啊……” “我告诉你这件事,就是想让你回去告诉爸一声,叫他重新去做dna鉴定吧。路雅南那次是一时糊涂做了手脚,可眼下她已经承认了,我想应该不会再弄什么花样。如果你们还是不放心,大可以不去安仁做。但是记得我说的条件,路雅南谁都不能动。” 顾双城提出保路雅南,是出于几点考量:第一自然是防止唐莉沈艳秋借机死咬着她不放,毕竟她是自己真正的姑妈,拖路雅南下水,对他来说百害而无一利;第二是因为顾氏和安仁的合作,他们放过了路雅南,路家既然那么宠她自然也不会白白叫顾家吃闷亏;这第三嘛……他想着甘愿也应该会认同自己的安排的。 顾一鸣重重地抓了几下头发捶了捶脑袋,整个人显得焦躁不安,像是失去了罗盘在大海中漂泊的小船,费劲了力气东摇西晃却始终找到不方向,他惶恐、焦虑、还有茫然。 “这不可能啊……”他反反复复就好像只有这一句话可说了,他知道顾双城告诉自己的事一定是没错的,但是他又实在无法说服自己相信。 “我知道你对路雅南……”顾双城尽力去让他接受这个不太容易接受的现实,“其实你能想明白的,为什么路雅南一直那么坚决地回绝你,因为只有她知道你们是不可能的。” 顾双城的一句话,叫他醍醐灌顶,然后无力地瘫在椅子上,“对、对……你说的没错,她一直说,除了我谁都可以,就是我不行……原来是这个意思……” “所以……”顾双城抬手想拍拍他的肩头,毕竟自己获得了甘愿的同时,顾一鸣就是失去了爱路雅南的资格。虽然他不曾得到过路雅南的任何回应,但是爱一个人,往往并不在乎回报,真正的失去也不是得不到爱,而是没有资格爱。没有资格去爱你所爱的人,这种感觉顾双城曾经比谁都深刻地体会过,所以知道顾一鸣此时的痛苦有多大。 只是顾双城的话未说完,病房的门一下被推开,他以为是甘愿和赵青青热饭回来了,却不想竟是唐莉。 许久没见,她此时素着脸,一改往日雍容华贵的模样,整张脸憔悴不堪。她似乎是卯足了劲要冲过来找顾双城一较高低,却不想顾一鸣竟然也在病房,她的眼底明显地闪现出一抹迟疑。 顾一鸣抬头看见了母亲,也有几分吃惊,“妈,你怎么来了?”父亲找自己时是告诉他母亲情绪不太对,暂时叫仆人们看着她不许她出门的。 “一鸣,你怎么来了?”唐莉尖着嗓子问自己的儿子,她的眼神飘忽不定,看起来精神的确不太稳定,顾双城下意识有了几分警觉。 “我来找双城谈车祸的事。”顾一鸣也看出母亲神色不安,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慢慢走近唐莉,“妈,你别担心,双城答应了不会告你的……” “我不需要他同情!”说到这件事,唐莉就像是被锥子扎了一下,大声惊叫了起来,“我只是恨自己没做得更好,没把他杀死!”她说着发了疯地伸手去扯开拎包,颤抖地掏出一瓶液体,“所以,我今天要把我没做完的事做完!” 顾一鸣虽不能肯定那液体是什么,但心里也猜到了八|九分,急忙就伸手去夺,唐莉不知从哪里爆发出的力量,一把将顾一鸣推向屋内的茶几,玻璃茶几被他那么大个头一压,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你让开!我要杀了他,然后我去坐牢!你放心,你还是顾氏的继承人,这一点谁也别想改变!” 顾双城此时无法动弹,他想起身避让,却发现徒劳无功,猛按护士铃却也为时已晚。唐莉的脸上扬起狰狞的笑,她笑得很开心,在她颤抖着双手举着的那个瓶子里,在那摇曳的透明液体里,她看见了未来,看见了她这么多年来梦想中的未来: 在那个未来里顾一鸣继承了顾氏,给她娶了一位门当户对的媳妇,就像她当初以唐家大小姐的身份嫁给顾宏杰一样,那么的般配登对,然后夫妻俩再为她生下一个聪明机灵的孙子,就像她当初生下一鸣一样,她说,“这个孩子叫一鸣,一鸣惊人的一鸣……” 她说,“顾双城,是你逼我杀你的!” 工业硫酸的刺鼻气味在拧开瓶盖的一瞬间飘散出来,她抬手一扬,却突然背后被人猛地一扑,她下意识地把手中的瓶子向后一泼,顿时一股白烟腾起,夹杂着皮肉和衣服被灼烧的焦糊味。轮椅上的赵青青全然不顾身上的剧痛,从轮椅上扑下来压住唐莉,与她扭打作一团,那液体泼洒了一地,两人就在地上翻滚撕扯。 作为母亲,赵青青私下里没少打听过顾双城的事,加上连乔又总是在自己面前说起他,说双城多么有本事,看来顾氏是要大变样了。 赵青青当年那番闹腾都没能进得了顾家,自然是知道唐莉的本事,所以得知顾双城车祸的事她心下也猜到了,这事十之□是唐莉做的。 她恨自己无能为力,只能做一日三餐来照顾儿子,但眼下唐莉却要当着她的面下狠手置双城于死地,她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顾双城俨然没有想到不顾一切冲上来的人会是赵青青,她们扭打中那一地的液体腐蚀着她们的衣物,一点点渗进了皮肉里,腐蚀皮肤散发出浓烈的二氧化硫的气味,窒息般的难闻。 他想过唐莉会为顾一鸣不顾一切,却没想过有一天也会有一个人这样奋不顾身来救自己。 扶着墙站起来的顾一鸣被玻璃划得双手鲜血淋漓,又被眼前扭打作一团的两人惊呆了,他急忙伸手想拉开她们,可手一触到她们身上沾染的液体却是蚀骨钻心的疼,根本无从下手。 “快!快去叫人!”顾双城坐在床上无能为力,只能催促顾一鸣立刻去叫人。顾一鸣回神冲出门去,却被一大群不知从何来涌进病房的人推了回来。 “真的是顾氏董事长夫人!” “二少爷!听说你是被董事长夫人下黑手才会出车祸的吗?” “快看,顾太太是真的来泼硫酸的!” “快!快拍下来!” 顾一鸣急忙去推阻他们,可这些难得有机会拍到这样劲爆的豪门丑闻的狗仔岂会有什么职业素养,只顾着一通猛拍,生怕自己比别人少拍一张。 床上的顾双城怒吼一声,“你们谁再拍一张,我就叫你们的公司就从j市消失,我顾双城今天敢放出这样的话,就有能做到的本事。”他的眼底充了血几乎要染红那深邃的眼眸,一眼看过来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他的话像一根根钉子,钉在铁板上,肯定得叫人不敢忤逆。 “你们要是不信,就试试看!” 这些狗仔是在晚上接到匿名举报电话才赶来医院的,本就不是什么正规媒体人,也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小杂志报纸公司,如今听顾双城这么说,一下都慌了神,纷纷放下了相机和摄影机,有些胆小的,直接丢了底片离开了。 “快去叫医生!” 51、PART 52 此时正值冬季,唐莉和赵青青都穿着厚实的冬衣,所以并未造成过于严重的伤害。但工业硫酸的腐蚀性极强,所以还是烧烂了她们衣服灼伤了皮肤。两人的手臂大腿皆有大面积轻度烧伤,尤其是赵青青刚扑倒唐莉时,被她反手一泼,少量硫酸直接将赵青青的右耳垂烧毁。 所以唐莉处理完伤口时,赵青青还未出手术室。 经过一番闹腾撕扯后,唐莉的情绪反倒稳定了,不像之前那样歇斯底里。顾双城知道,唐莉是真的恨自己恨到骨子里了,如果那一瓶工业硫酸泼到不能动弹的自己身上,他绝没有活命的可能。工业硫酸不同于普通硫酸,只要入口就有生命危险,加上他又只穿了单薄的病号服,大面积严重的烧伤就也足以要了他的命。 第二次经历死里逃生,顾双城比第一次镇定多了,但一身病号服依旧被冷汗浸透,凉凉地贴在后背上。甘愿在等做手术的赵青青,眼下也没人替他换衣服,他只能继续凉飕飕地穿着。 顾一鸣的双手做了简单的包扎,唐莉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在轮椅上一言不发。到了这番不可收拾的场面,顾宏杰也不得不出面了。 顾双城自然知道父亲出面的目的,极平静地说,“你们不用害怕我反悔,我不会追究任何的,条件还是和之前一样。” 相比顾双城的冷静,顾一鸣反倒有些失控了,他看着抚养了自己二十六年的母亲,却像是在看一个无比陌生的人,不仅陌生还叫他害怕,他不知道她在宠溺自己的背后竟然有这样凶残的一面。 “现在你觉得够了吗?这样你觉得可以结束了吗?” 唐莉默不作声,顾一鸣不依不饶,看来他是真的恼了。“你觉得这就是你为我好的方式?那么我告诉你,你不是想双城死吗?你不是想他死了我来做继承人吗?那么我去死好了,是不是我死了,你就可以死了这条心?!” “啪!”唐莉忍着剧痛抬手狠狠给了顾一鸣一记耳光,“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一掌打完,自己疼得脸色惨白,冷汗直流。 “那你把我养这么大,就是为了让我痛苦,让我折磨,让我活在你的幻想中吗?”顾一鸣丝毫不觉得这一巴掌算什么,唐莉的行为早已给了他无数个巴掌,每一下都比这一掌来得重多了。 “你是不是觉得你儿子就这么没本事,无能到要我的母亲去杀了我的弟弟我才能出头!我不继承顾家,是不是就让你觉得那么丢脸!既然我活着也只能给你丢人现眼,那我不去死干嘛!” 顾宏杰看大儿子情绪失控,隐约听见走廊上有护士在细细议论,上前低声喝住他,“这些话回家以后再说吧。” “我不会回去的。”顾一鸣自嘲地冷笑了一声,“反正我已经什么都没了,路雅南没有了,母亲……也没有了……”他说着极狼狈地推门而出,顾宏杰显然不放心地跟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唐莉和顾双城。 她扫了安然无恙的他一眼,用鼻子轻嗤了一声,“你倒真是命大,每次都能让你躲过去。现在你如愿了吧,一鸣彻底放弃了呢!顾氏是你的了!” “我从来都不觉得得到顾氏就能让我如愿。不过你我都没如愿,而是别人如愿了。”顾双城不想和她这样的疯子吵架,只是冷冷地提醒她,“你想想,为什么你刚泼了硫酸,就有那么一群狗仔正好出现在医院?如果我们没能阻止,明天的报纸上会是怎样的消息你想过没有?你大概根本什么都没想就脑子一热冲来了吧。顾氏陷入如此之大的丑闻,我在医院有心无力,大哥离家出走,爸肯定要为了你的事焦头烂额应付媒体,那么顾氏会落入谁的手中?” “你不要再被人当枪使了。”他的一句话叫唐莉从心凉到了全身,目光都有些怔怔地失神。 ***** 赵青青出了手术室,原本就面目可憎的容貌现在就更加吓人了。见到手术室外等待已久的甘愿时,她有些惴惴不安地问,“我现在是不是更难看了,双城看见我会不会嫌恶心啊……” 甘愿鼻头一酸,浅笑了起来,“才不会呢……双城啊,也许觉得今天的你特别不一样,他啊,也一定不会忘记今天的。” 今天,他才真正意义上,有了母亲。 母亲不是生下了一个孩子,就可以被称之为母亲的。对于孩子而言,哺育的意义大于生养。不仅如此,还需要拥有那份无微不至,为自己孩子奋不顾身的母爱,才能算是母亲啊。 赵青青在人生逾半的时候,才第一次做了一个母亲该做的事。 送走了赵青青,甘愿回到病房,顾双城靠坐在床上,闭着眼看起来有几分疲惫。替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看了看时间,此时已是深夜了。想来他也不会有什么好胃口,甘愿就给他热了一口汤。 喝了一碗,他惨白发青的脸才恢复了一点红润,握着她的手抵在额头上,眉心紧蹙着。 “小姑妈,你说的对……这辈子,咱们都太累了。” 她轻柔地给他按了按眉心,把那“川”字一点点捋平,“还好你没事……” 他抬手把她揽进怀里,“刚才我真是吓到了,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要离开你了。可是我才开始幸福啊,怎么就能结束呢?我真的很害怕,我害怕这辈子就这么不甘心地结束了。自私地说,在车祸时,我还没想过这么多……” “你那时候是不是觉得我和你既然不能在一起,那么殉情也不错?”甘愿打趣地问道。 “可能吧。”他抿着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所以我想,现在死,我太亏了……” “你对我可真是真爱啊!”甘愿有点哭笑不得,话锋一转,“对了,赵阿姨最近可能做不了饭了,你想吃什么?” 他沉默了良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收拢了手臂,把她揽得更紧了几分,“我想……你说的对,接受一个人,和认可一个人并不矛盾。就像唐莉一样,她无论做错多少,都是为了大哥。大哥今天是在气头上离开了,日后还是会原谅她的,毕竟……是母亲。” “只是……让我慢慢来吧。” ***** 路雅南和甘愿的身份总算一清二楚了,但路雅南坚持自己曾经的誓言,坚决不进顾家大门,那份遗产一下就空置在了那里。家里接连出事,顾氏又一下少了顾双城,顾宏杰根本是手忙脚乱,暂时也就无暇去顾及遗产的事了。 好在新的资金如顾双城所言及时注入,拉升起了顾氏的股票,只是沈家在黑户资金丑闻之下,风雨飘零。 赶上一个空闲的早晨,甘愿约了路雅南去东郊公墓,看顾怀山。虽然路雅南不愿意进顾家,却没有反对扫墓这件事。 轻轻在墓碑前放上一束花,路雅南看着墓碑上相片中那个人,熟悉又陌生。她一辈子都没有见过他,他活着的时候她只能看照片,他去世了以后,她依旧看照片。她说,“我不是一个好女儿,但我也不后悔那么做,因为我还是无法原谅你。你不曾给过我爱,所以我也不可能爱你。” 在这一点上路雅南和顾双城的想法很一致,他们都现实与理智,你爱我,我回应,你不爱我,我也不会爱你。 甘愿再来到顾怀山的坟前,内心的滋味相当复杂,她没有他们那么理智,她也没有他们有出息,在这种时候,她只会没出息地掉眼泪。 “谢谢你,爸爸,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爱,也许你想给那个人并不是我,但请你原谅我还是自私收下了它们……” 她无法忘记顾怀山给予自己的每一份关怀,当她发现那些并不是给予自己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像一个窃贼,偷窃了本不属于她的那份幸福,她知道不应该,却怎样也舍不得放开手。那是她活在整个骗局里十二年,可以用来说服自己原谅路雅南的理由之一。 路雅南抬手搭在她的肩上,揽着她靠在自己身上,“不,也许他想给的人就是你。他为什么不去做亲子鉴定,大概是觉得不在乎吧,不在乎你是谁的女儿吧。所以遗产也好,曾经的爱也好,只是他感谢你陪伴他,给予他快乐日子的回礼罢了。” 甘愿抹了一眼角,浅笑了起来,“他是真的……爱着姨妈啊。” “是吧,所以妈妈才会起这个名字吧。”路雅南也扬起了嘴角,“他们都甘愿,甘愿天各一方也深爱着彼此。” ***** 虽然顾双城摞了狠话,那些狗仔们都没敢报道关于唐莉泼硫酸的事件,但是顾二爷车祸受伤的事,还是传了出去。 甘愿和路雅南去扫墓,顾二爷躺在医院,正百无聊赖,发信息叫小姑妈快点回来,连乔和宋湄就来拜访了。 想来小姑妈已经把林方思解决掉了,顾双城想,自己今天也得把连乔给解决掉。顾二爷虽洁身自好,却也有意无意地勾了人家少女的芳心,连乔没什么心眼,小姑娘单纯天真,按道理说顾二爷是应该和和气气地对人家,心平气和谈分手。 但连乔并不知道顾二爷虽不讨厌她,却极厌恶她的母亲宋湄。今天她提出要来看顾双城,父亲连凯考虑到连家和顾家生意场上的关系,便让妻子宋湄与她一同前来彰显连家的重视。 连家的重视度顾二爷感受到了,他本想简单地打发了连乔,一见到宋湄,那么……他就得好好重视了! 52、PART 53 见到自己的心上人成了眼下这副模样,二十岁的小姑娘除了哭得梨花带雨还能如何呢?按说小美人哭起来还算我见犹怜,偏顾二爷本就因为小姑妈不在而心情不好,连乔一嘤嘤,他就皱起眉头有些微微的嫌恶。 明明都是哭,怎么就觉得小姑妈哭起来特别惹人怜爱,而连乔哭着就叫他觉得心烦意乱。 大概是他觉得甘愿有资格哭吧,连乔这样……与他们不同的人,有父爱有母爱,被人捧在手心遮风挡雨,哭起来就让他只有两个字形容——矫情! 于是顾二爷拈起她衣服的一角,把小姑娘从自己身上拽开,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全抹在他今早刚换的被单上了,一会小姑妈回来了,赶紧叫她给自己换掉!洁癖顾二爷觉得已经做了相当大的忍让,就这样他都没一脚把她踹出门去,说明他还是怜香惜玉的。 “好了,连乔……”他有些不耐地打断她无止境的哭泣。 “双城,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也不早告诉我啊!我还是看了报纸才知道的!还有……你最近为什么都不找我啊,她们说……她们说你是要和我分手了?我想我也没做错什么啊,对不对?”连乔的表现非常符合她名门千金行事的风格,面对恋人的冷淡,她们内心彷徨,却又不愿意放□段主动联系,既要摆出矜持的高姿态,却又害怕恋人真的离开自己。 顾二爷还是那两个字——矫情! 看看他的小姑妈,就是矫情,也矫得叫他浑身舒服!任由连乔在那里叨叨念,他抬眼看了一旁的宋湄,她并没关心连乔和自己的对话,而是显得有几分局促不安,时不时就向病房门口看几眼。 其实顾双城一出事,赵青青就告诉了她,她一直没告诉女儿,就是担心在医院与她们碰面。连乔知道的事太少了,甚至都不知道赵青青是顾双城的亲生母亲,更别说宋湄和甘愿之间的关系了。 宋湄对连乔呵护备至,在她自私的内心世界里,甚至不希望赵青青和顾双城相认,如果连乔真的喜欢顾双城,以后两人结婚,一旦顾双城认了赵青青,那赵青青就是自己女儿的婆婆,这也太不体面了!她渴望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连乔,不允许女儿的人生有任何的污点。 她许是病态了,她自己有太多不堪的过去,她越是在意往事,就越想让连乔一生幸福。她将自己无法实现的完美人生寄希望于女儿,好像连乔得到了,她也就能得到了。 顾双城看出了宋湄的担忧,其实他也不想小姑妈碰见宋湄,看见宋湄只会叫甘愿不开心,小姑妈不开心这个理由足够充分到让他决定尽快结束这一切。 他利落地推开又扑过来的连乔,十分严肃而肯定的说,“连乔,其实我没有说过要和你交往对吧。” “嗯?”连乔一愣,显然没有想到他们俩到了如今的关系,却还要回答这样最初始的问题,“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要和你交往。”他又一次重复了一遍,“所以,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其实一开始,顾双城是有那么几分赌气的性质和连乔接触,但他虽然赌气,却也不会真的盲目冲动许下什么誓言。他承认这件事做得有几分不那么君子,他也想过该如何不去伤害连乔,可是宋湄,泯灭掉了顾二爷的全部同情心和愧疚之情。 “可是……”她急忙抹掉眼泪申辩,“可是你带着我出席宴会,还有约会,还有……”她细数着过往的一件件事,用解数学题的方式来解决爱情问题,好像条件只要足够多,就可以推导出她想要的结论——到底还是个孩子。 “那是因为顾家和连家的合作罢了。”他毫不留情打断她的话,轻而易举就折损了一个少女粉色的梦,透过那个破碎的幻影,顾二爷看见宋湄震惊到不能言语的表情,他就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缓缓地吐字,“我从来都没说过我喜欢你。” 一句话,捏碎了宋湄和连乔母女俩的全部美梦。 连乔伤心得夺门而出,宋湄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似乎有些不相信这瞬间的巨变,“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顾二爷双手环胸,墨色的眼眸里波澜不惊,他目光直直地看着宋湄,把她脸上每一分惊慌、不解、愤怒都看在眼里,反复回味。 “连乔是无辜的!”宋湄一下就想明白了顾双城这样的态度是何原因,她只是没想到,他真的会这样对连乔,毕竟他们不是一直在交往么?难道一切真的如他所言——他从没喜欢过连乔?! “那甘愿就是罪有应得吗?”顾双城冷笑一声,“你不是一心要护着连乔不惜伤害别人吗?那么我告诉你,你为了这个女儿伤害别人,别人一样能伤害你的女儿。你看,这样不是很公平吗?” 宋湄瑟瑟发抖,这么多年来,甚至在做三线演员时,她都有着铮铮傲骨,不甘卑贱,却独独在这两个男人面前,她从未抬起过头,他们高高在上,她无力抵挡。 前一次,她为自己渴求一份爱;后一次,她为女儿渴求一份爱。 他们的爱,就那么高贵吗?!非要她卑躬屈膝才能求到?! 顾双城说,“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偏就喜欢甘愿,所以真是谢谢你把她送到我身边。” ******* 这个周末是顾二爷的生日,本来他要下周一才能出院,因为小傲娇不肯在医院里过生日,甘愿就只好替他提早一天办了出院手续。 因为顾双城行动不便,加上甘愿想了一圈子,也没想到几个有心情有空闲来参加他生日派对的人,所以一切从简,就在家吃个家常便饭好了。 忙完出院的手续,回到家已经两点多了,甘愿匆匆去菜场买菜。今早温度降到了零下,到了下午有些闷沉沉的,她从菜场出来时就飘起了小雪。路边不少商铺在张灯结彩,五彩缤纷的节日装饰,在下雪的冬日里格外应景。 甘愿一想,是圣诞将至了。回头这几天得发一封邮件给导师祝贺一下节日呢。professorzhao是甘霖在国外的故友,甘愿逃出国时碰巧在大学里遇到了他,他说甘愿长得极像甘霖,所以上前一问,果真是故友的女儿。 他是大学里陶瓷鉴定这门课题的研究生导师,于是考研时甘愿就考进了他的课题组。本想着今年就可以毕业了,却不想被顾双城一闹,她只能申请延期。她想回头这边的事稳定下来,她还是得赶紧回去一趟,毕业了再说。 只是不知道导师知道她如今这诡异的身世,会不会吓得说不上话来呢? 甘愿在厨房里准备晚餐,顾双城斜靠在客厅的沙发塌上,享受着这份难能可贵的温馨。他正翻着一本黄历,细细地查看这日子,得找个好日子和小姑妈赶紧领了本先啊。 本来明天就是个好日子,可甘愿和路雅南重做的dna鉴定还没出报告。虽然他们都看到了那份被路雅南私藏证明甘愿和顾宏杰百分之一百排除亲兄妹关系的鉴定报告,可鉴定名字写的是路雅南,所以还得重做报告小姑妈户口才能迁出来。顾二爷很不高兴,错过了明天,这个月都没有好日子了! 他讨厌路雅南啊!即便她是他小姑妈也不行! 晚餐时才来了一位客人,或者也不能算是客人。 赵青青捧着蛋糕进来时,耳后包着纱布,身上的伤隔着厚实的冬衣看不见。她有些羞于被顾双城看到自己如今更丑陋的面孔,戴着一只白口罩,进了门也没有摘下。 顾双城假意继续看黄历,其实已经偷偷抬眼瞄了好多次,目光来来回回都在赵青青耳后的白纱布上扫来扫去,终于憋不住干咳了一声开口,“进门就摘了口罩吧,不闷吗?” 赵青青一怔,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鼻头有些酸楚,有些激动地连声回道,“好,好……我摘,我马上摘……” 在赵青青摘下口罩的一瞬间,她想起自己曾经那么坚决地和宋湄说过不会见顾双城,而如今……她像一个谦卑的仆人,小心翼翼地应对主人的每一个反应,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让他反感,从此失去见到他的机会。 她一度认为她们这样的人再也不会有回头的机会,她忘不掉那场车祸,她无法直面镜子自己那张扭曲的面孔。但是当她看到顾双城的那一刻时,她就发现自己错了。 她竟不在乎是否会再一次得到所谓的报应,也希望能够见儿子一面。 她和宋湄终究是不同,宋湄有家庭,有子女,而她到了年过半百的年纪,本以为自己的一生就只能这样孤独地画上句号,却不想还能找回自己的孩子。所以即便是有报应,她也宁愿做一闪而过的烟花,也好过人生永远黯淡无光, 起码在最后的时候,还能在黑暗里亮起,就足够了。 ****** 晚饭的时候,赵青青一点不漏地记着顾双城的所有小习惯,像一个孜孜不倦的学生,认真地探索着未知的世界。 顾二爷被她看得全身不自在,想说句别看了,却又敌不住她那样的眼神,于是只能埋头吃饭。甘愿忍不住偷笑了起来,其实他就是这样的别扭小傲娇,好像脾气很大很坏,其实心比谁都软。别人对他好一分,他就会掏心掏肺地去回报。 到了吹完了蜡烛的时候,赵青青拿出自己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一条手织的羊毛围巾,灰蓝色的格子图案,正是甘愿也觉得适合顾二爷的款式。 顾双城拿在手里,羊毛又软又厚实,他动了动嘴,憋了半天才说了一句,“我最近又出不了门,等出门的时候,都开春了……” 甘愿没好气地拧了他这个嘴硬的小傲娇一下,“现在才十二月,你下个月就拆石膏了,开哪门子春啊……” “我又没说不戴!”他涨红着脸低吼了一句,把围巾放在腿上,伸手去索要甘愿的礼物,“你的呢?” “没有。”甘愿哼地回了他一句,她原本不也打算织围巾的么,可惜织了一半的给弄丢了,后来再织也来不及了。既然赵青青已经送了她想送的礼物,那她还送什么。 顾二爷一听这话,脸就黑透了——小姑妈竟然不送他礼物! 她、想、造、反、吗?! 一直到吃完蛋糕,顾二爷都心情不爽,一言不发地绷着脸。 赵青青离开时,他才惜字如金地开了口,“等你耳朵好了,就……就去国外做个手术吧,脸那样不好……” “啊,还是吓着你了吗?”赵青青急忙歉意地说,又不敢抬眼去看他,深深地把头埋在怀里。 “不是。”他急急打断她的话,“是……做了手术会好看,像以前那样。” 他难得说这样没头没脑又没逻辑的话,赵青青却像是听懂了,眼底泛了湿,她急忙以手掩嘴,似乎是怕自己哭出声来叫他不高兴了。甘愿递给她几张纸巾,推着她的轮椅送她坐电梯下楼。 甘愿跺着脚在路边拦出租,寒风猎猎,赵青青夹着风问了一句,“甘愿,你和双城是不是……”一辆出租车急停在她们面前,轮胎和路面摩擦出一声长长的“叽——”声,盖住了赵青青的后半句话。 甘愿急忙扶着她上了车,又和司机打了招呼,收好了轮椅,冲车里的赵青青挥手作别,“你刚才问我什么?” “啊,没什么。”赵青青笑了笑。如果是她和顾双城在一起的话……也没什么不好的。 53、PART 54 甘愿一回家,就感觉到了顾二爷幽暗阴沉的气息弥漫着整个屋子,方才赵青青在,他还收敛了几分。这会儿家里只剩下他们俩,他就彻底肆无忌惮了。 “你竟然不给我准备礼物!”小傲娇根本等不到甘愿来问他为什么生气,就自个嚷嚷开了。他不开心!这算什么生日,他不能吃蛋糕就算了,连礼物也没有! “有的啦……”甘愿知道,自己要是不拿出礼物来,今晚就别想睡安稳觉了。只是她的礼物么,不太适合刚才当着赵青青面拿出来…… 顾二爷看着甘愿递上来的礼物,生生地被震惊得不能言语了。赵青青给他织的围巾虽不说精工细作,也好歹是一条正常合格的围巾。而小姑妈这个……算是个正常合格的……内裤么? 毛线内裤?! 谁会穿毛线内裤! 还是和围巾同一色系的配套毛线内裤吗?! “其实是这样的……”甘愿急忙解释,“我本来也想织围巾的,这不是出了点意外,就来不及了,我就想随便织点什么小东西,袜子手套又太难了,这个就织两个三角就行了……”正好上次剩下的一团线,正好织了这条内裤,只是她没想到赵青青和选了这个颜色的线,一不留神就凑成了套。 顾二爷举起这条旷世难得的奇葩内裤,已经找不到任何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了。 他说不上来该感动于手工编织的温暖贴心,还是毛线内裤的创意好惊喜,抑或是——小姑妈,你想糊弄我啊! “我二十四岁的生日礼物啊!你就送我这个!”顾二爷终于理顺了情绪,一点也不复杂,不过就是愤怒!无比的愤怒!难以言表的愤怒! “那你今年也没送我生日礼物啊!”甘愿知道自己在强词夺理,七月的时候他还没抓到自己呢,但她眼下也只能靠耍无赖蒙混过关了。 “我要是有礼物怎么办?”顾二爷抬眼看着她,晶亮亮的眼里满满的傲气,甘愿心里咯噔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那我就补你一份生日礼物。” 顾二爷从不打诳语,他说有,那还真是有。 指挥着甘愿打开他衣橱最上面的柜子,里面赫然放着两份包装好的生日礼物。小姑妈被感动的同时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反正你没问……那就留到明年和后年用……” “……”顾二爷,你求婚时奢侈浪费的霸气被狗吃了吗?! 顾双城可不管这些,反正他眼下有理,自然是得理不饶人的,“你看怎么办?” 甘愿无奈地问,“那你要我补什么礼物?” 顾二爷如愿以偿,乐呵呵地开始非分之想,“吃肉肉!” “你这样了,吃哪门子肉……” “那摸摸……” “摸什么摸,我还要收拾碗筷呢,都几点啦!” “那……擦个身总行了吧。” “嗯……这个可以。”甘愿点头,回家了也没护工,不是她擦身是谁擦呢?本就是分内的事,答应一下也无妨。 屋里暖气开得热烘烘的,收拾完屋子又收拾好自己的小姑妈准备给顾双城擦身了。 一盆热水才端到了床边,顾二爷以已经利索地剥光了自己上半身。甘愿替他褪下长裤,然后开始拧毛巾。在医院时她见过护工给他擦上半身,瞅着很简单的样子,可到了自己这儿,就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原因并不是甘愿手笨活拙,而是顾二爷……你被擦的方式不对啊!你用这么兴奋的眼神看着她干嘛!擦一下嫌汤你就说啊,你哼哼什么! 小姑妈没辙,重新湿了洗脸的毛巾稀里哗啦给他抹了把脸,糊了二爷一脸水,逼得他不得不闭上眼。湿润的毛巾滑过优雅的肩颈线,是顾双城宽厚的肩膀,甘愿还记得他以前那瘦弱的模样,不知是什么时候,这肩变得如此宽厚可靠。因为坚持健身,顾二爷的身形结实,胸腹的肌肉擦起来硬邦邦的,宽肩窄腰衬出叫人面红耳赤的倒三角身材,平时穿着衬衣西装倒看不出他有这么精壮。 甘愿突然有种小女生偷看学长打篮球换衣服时的羞涩感,眼珠溜溜转,看哪都觉得不好意思,暗暗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还是忍不住脑补了一堆神展开。 匆匆擦完上身,她直接跳过中间段,给他去擦右腿了,“哎,双城,你还是希腊脚呢……” “什么希腊脚?”顾二爷不爽,急着想看小姑妈如何为自己擦身,这样的场面一定爽翻了,他怎么能睁不开眼呢! 她伸手点了点他的脚趾,“就是第二根脚趾比大拇指长,这样容易出美人呢……” “那是……”夸奖顾二爷总是没错的,他顿时就通体舒畅了,“所以啊,小姑妈你找到我,真是捡到大便宜了。” “那真是为难你收容我这个资质平平的人啊!”甘愿没好气地堵了他一句。 这种话对顾二爷一点攻击力也没有,“你知道我为难就好……” 见他闭着眼还能一脸臭屁,甘愿像是搓衣服一样蹭蹭在他腿上结结实实地搓了几下,搓得他大腿通红一片,顾二爷嗷嗷叫起来,“你使那么大劲干嘛!” “快点擦完免得你感冒。”她利索地回道,毛巾一丢,转身就走,“擦好了啊!” “等等!”顾二爷急忙叫住她,这个擦澡的方式不对啊!他为啥要提出用这个作为生日礼物,难道是要小姑妈给自己擦个上半截和下半截的么?!中间呢!中间去哪里了?“你这就擦完了?” “要不还要怎样?”她丢了块干毛巾给他擦了把脸,“我看护工不都这么擦的么。” “那中间呢!”顾二爷愤愤地指着自己的腰下,“你这边就不擦了?” 小姑妈不自然地把目光往天花板上瞥了几眼,“那我给你拧条毛巾,你自己擦一下呗……” “不行!”顾二爷一口回绝,“这是生日礼物!” “你这算哪门子生日礼物?!”甘愿羞愤地说,“你就是打着歪心思呢!” “你都可以送我毛线内裤做礼物,我为什么不能要擦身做礼物!我才没有歪心思,有也是小姑妈你自己想歪了!”说到口舌之争,那顾二爷是一把好手,她自然是争不过他的,只能咬牙切齿地说,“你等着!” 虽然早就看光了顾双城,可亲自为他宽衣解带剥内裤,却还头一遭,甘愿难免有点微微地紧张,指甲无意地刮到他精健的腰身,酥酥麻麻地撩得他眉头一动,胯|下明显一点点凸出。 甘愿一点也不惊异于他这样的反应,打从一开始,他不就等着这个么! 褪下平角裤,她由衷地感慨了一句,“你这一个月估计都要擦身,还不如不穿内裤好了……脱来脱去好麻烦。” 洁癖顾二爷可不是懒鬼小姑妈,当然表示不同意,“那……那我那个碰到腿上的石膏,多脏啊!” “啊……”话题一歪,小姑妈却突然来了兴趣,“它平时垂下来吗?会摇晃吗?” “我不动的话,它自己是不会摇晃的。”顾二爷见小姑妈来了兴致,自然亲切地讲解,丝毫没发现事情的走向不太对。 小姑妈星星眼状比划了一下长度,“那你坐马桶时会掉进水里么?” “小姑妈,它现在比较兴奋,并不代表它一直这么兴奋,尤其是坐马桶值得兴奋吗?”就是兴奋那方向也不对啊! “哦……”她转而拎脱下来的内裤左看右看,“不对啊,你内裤不像外裤,没有拉链啊,那你嘘嘘时怎么拿出来的?!” “我不会脱么?”二爷扶额,开始回想话题怎么会扯到这些问题上来呢? “那你现在是平躺着,那如果你侧卧睡觉的话,不会把它压扁么……”小姑妈不仅好学,还很博爱众生。 顾二爷看着甘愿一脸的期待,完全不能理解女生对这些问题这么期待是怎么一回事啊!“小姑妈,这一点我没法解释,换作一个大波妹子,就能理解了。所以我就不解释感觉了……” 可即便顾二爷给她插了一刀,小姑妈也丝毫不觉得沮丧,好像突然打开了一扇知识的大门,完全不在乎细节问题,“那它兴奋的原因是什么呢?看到美女就兴奋吗?” 顾二爷终于没耐心了,抬手捞住小姑妈的后颈一压,堵上那张叽叽喳喳不停歇的小嘴,不给她喘气的机会,见她终于安静了下来,才撒开手,扯着她的小手下移,“它只因为你兴奋……” “色、狼……” 他动情地看着她,眼眸像两汪清澈的潭水,几乎要将她溺毙其中。温柔地抚上她的眉眼,用可怜巴巴地语气说,“色狼今天过生日呢,一点也不开心……” “那要怎样才开心……”小姑妈被他吻得有些昏头转向,方才如孩童一般雀跃的神情转为了少女的柔情,眼底有些羞涩的情|欲在流转。 四目相对,燥热的空气中夹杂着两人愈发急促的呼吸声,“小姑妈,你就能让我开心……”他沙哑地说道,抬手一抱就把她放到了自己的腰间,甘愿一惊,生怕压着他受伤的腿,急忙往前挪了挪,翘着臀跪坐着。 他勾起嘴角笑了,“姿势很对嘛……” 她红着脸就要捶他,却被他逮住手一拽,整个人摔上他厚实的胸膛,胸前的柔软抵上他又烫又硬的胸膛,她吃疼嘤咛了一声,他侧脸咬着她的白嫩的后颈,大手扶着她的腰,神不知鬼不觉就把小姑妈也剥了个精光,待她反应过来时,已经骑虎难下了。 真的是,骑虎难下啊!属虎的顾二爷,可不就是一只顿顿要肉吃的老虎么! 他慢慢推着她的腰向下压去,一点点推开那极致的紧实,然后舒服地长吁了一声,“这才是过生日嘛……” 顾二爷如今不能动弹,只能由甘愿来做主导,这事可是头一遭,她捂着脸不肯。他反反复复哄了好一会,她才极笨拙地来回提腰回落,可才没一会,她的腿就又酸又胀抬不动了。 主动这事可太累人,小姑妈真好奇他平时哪来的那么多精力!她哼哼着伏在他身上喘气,任他再怎么哄也不肯动一下,顾二爷没辙,只能自己抬手,托着她的圆臀上下套|弄。 甘愿趴在他怀里,看着自给自足的顾二爷颇为费力地一下下举着自己,额头都布了细密的汗,她贼笑着使坏往下赖,重得叫平躺着的顾二爷举不动,她就在上面轻轻柔柔地蹭,一面细碎地舔他,折磨折磨得他百爪挠心。 他不是要生日礼物吗?他上次也不这么折磨她的么!她要回敬回来! 顾双城看着她像只小坏猫似的弓着腰在自己身上使坏的小模样,即便此时心痒难耐却也觉得很欢喜。情爱这件事也变得不再仅仅是**这么直接赤|裸了,它更像是爱人之间互动的小游戏一般俏皮可爱,这场游戏叫做——爱你。 她玩累了,看他一身的薄汗,有些小孩子犯错误后歉疚,乖乖地来回提臀,结结实实地给他一个干脆,“生日快乐啊……” “嗯……生、日、快、乐!”他一面加快了托着她的速度一面还不忘加重这几个字的发音,十足地厚颜无耻。 甘愿被他撞得灵魂出窍般的沉迷,也无力去骂他的无耻,任由他几下狠狠地托举后深深地一个挺腰,享受到了真正的快乐。 那一刻的**后,顾双城依旧搂着躺在身上的小人,贪恋着温存后的拥抱,摩挲着她的发丝,轻啄着她的头顶,觉得这一刻的安逸和平和再幸福不过了。最近连接发生的事换作以前,定是叫他忙得脱不开身,现下受了伤,他索性便撒手不管了。其实在机场接到小姑妈的时候他就想,他一定要休个长假,好好陪着她,如今也算得偿所愿了,只是过程有点太过惨烈。 公事也好,私事也罢,他都决定暂时搁下,任由他们发展去吧,追名逐利哪能和爱情的甜蜜相较呢? 休息了好一会的甘愿坐起身来,看着两人凌乱的模样泪流满面,“是不是又要擦身了?” “好像是的,不过你也可以选择不擦,等会一起擦……”他笑得颇有暗示,甘愿腾地翻身下床,“现在就擦!擦完睡觉!” 54、PART 55 有时候爱情就像吃水果糖,你不知道下一颗会是什么味道,这个说法相当俗套,可却再也没有比这个更贴切的了。当别人吃到甜蜜的时候,你心向往之,却可能得到只是满嘴的酸涩。 但即便如此,它依旧叫人飞蛾扑火般地前赴后继也不甘就此放弃不去追逐。每个人都期待着,能收获一份幸福,得到一个爱人,度过一世人生。 “林蓁姐姐,呜呜呜……”连乔哭得眼睛又红又肿,拉着林蓁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你说我哪里不好了……” 林蓁心想自己最近真是够背的了,她不过就是趁着周末加班晚上来酒吧里喝一杯,竟然就能碰到失恋的连乔拉自己作陪,还逼问她这种问题。她也失恋的好不好啊!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好啊!她要是知道她会失恋么!真是的! 可小姑娘哭成这样,她也着实不放心丢下,只能一杯接一杯的灌酒,本来都走出阴影了,又莫名就成了失恋二人组。 “对了,我看到双城和甘愿一起泡温泉,他是不是喜欢甘愿啊,但是不对啊,她是小姑妈啊……”连乔哭得愈发伤心了,毕竟是初恋,莫名其妙就被人甩了,总想问出一个理由来。 “这个嘛,比较复杂,但是绝对没问题……”二侄子和甘愿在一起这件事,林蓁是一点也不奇怪的,因为她早就发现两人眼神不对了!果真不是姑侄就滚到一起去了! 虽然连乔哭得那是真可怜,林方思也是她亲哥,但她依旧觉得——二侄子和甘愿在一起,多好啊!伪**什么的!简直比言情小说还精彩!太狗血了!而且么……她自私地想,她和甘愿才是真闺蜜啊,连乔么……闺蜜吧。 “那我哪里不好了……”连乔翻来覆去还是那个问题,听得林蓁头皮都发麻了,表示自己去一下洗手间再来。 短暂地甩开连乔,林蓁翻了一圈手机联系人也不知道该找谁来接走这小姑娘,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忽然肩膀被人一拍,她扭头一看,是酒吧里一个还算认识的服务员小妹。 “哎,我就看着像你,你怎么剪了这么短的头发啊。”小妹有些惊诧地看着林蓁一头利落的板寸,有些难以置信。 “天冷带帽子方便!”林蓁随口就编了个扯淡的理由,“今天你上班啊,早知道我坐你的位子了。”这个小妹比较本分,林蓁他们一群朋友时常照顾她的位子和包间。 “没事。”小妹爽快地回道,“我今天有客人的,不过我刚看见顾大少爷了,被梅梅她们几个拉到了她的包间,我看他情绪不怎么好,你知道的,梅梅她们偶尔会给心情不好的客人……一点货……” 小妹知道顾大少爷和林蓁是朋友,她来和林蓁说这话无非是卖个顺水人情顺便排挤一下自己看不惯的同僚罢了。林蓁本来听到顾一鸣,下意识就想要避开,但是一听到“货”这个词,她还是不免倒抽了一口气,但还是嘴硬地反驳道,“那、那我也管不着啊……” “啊?”小妹有点吃惊,“你不是经常叫他大侄子么?” “叫叫而已。”林蓁撇撇嘴,心里是叮叮咚咚地乱成一团,表面还是故作镇定。 “不过顾大少爷来我们这儿从没沾过这个,真的不要紧吗?”小妹见她不屑一顾,有些自讨没趣,但为了给自己下台阶,还是丢了这么一个不疼不痒的问句。 这一句,反倒叫林蓁脸色一变,“哎哟,烦死了!怎么都这些烦人事!我去看看吧!正好那边也有一个梨花娘娘,两个人一起打个包送走得了!” **** “大少爷,这一支,保管叫你快活似神仙……”穿着爆乳装的酒吧妹软绵绵地贴在醉醺醺的顾一鸣身上,递给他一只加了料的烟。 顾一鸣自然是知道这一支是什么的,他刚一犹豫,又觉得自己的犹豫太可笑。他现在都这样了,还有什么理由不享受一下快活似神仙的感觉呢?于是抬手就接了过来,叼在唇上,凑过头让梅梅给他点火。 嚓——火苗腾出,吐出橙黄色的火舌,他鼻息一呼,那火舌晃动,他觉得后悔了。 梅梅刚把火对上烟,突然打火机就被人一把夺过,然后就冲着她如花似玉的脸蛋招呼来,她侧身避让,那火苗蹭地烧焦了一缕漂染的红发,她惊叫一声拍打着焦发,一抬眼就看见绷着脸立在她眼前的林蓁。 林蓁个子高,长相清爽明快,她剪了板寸后不太适合女性的装扮,穿着一件墨绿格子大衣,颇有几分小男生的清俊模样,但她皱着眉头,目光凌厉,倒像是个不好惹的小子。 她勾起嘴角哼了一声,把打火机往梅梅的胸上一丢,冷冷地说,“给、我、滚……” 几个酒吧妹慌不择路地窜出包间,不知道是撞上了哪路的小爷,反正顾大少爷都敢惹的人,她们肯定是惹不起的。 顾一鸣此时酒精上头,神智并不大清楚,只瞅着眼前来了个俊俏的小子,虽然她打断的事他本也不想做了,但还是有些不爽地问道,“你谁啊?” “我是你姑奶奶!”林蓁没好气地吼道,一把拽掉他嘴上的烟,“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顾一鸣定睛一看,才看出是林蓁,冷笑了一声,“是你啊,怎么剪了这头发,失恋的吗?那你现在可以来看我笑话了,我也失恋了……” 林蓁被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气到肺疼,揪起他的衣襟,把瘫在沙发上的顾一鸣一把拎起,“你少给我放屁!姑奶奶我才没失恋4到女儿如此肝肠寸断,宋湄就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匕首一点点凌迟着全身的血肉,她疼,她为女儿的伤心而疼。她的家庭,她的丈夫,她的女儿,是她的全部,全部的一生。 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她的家庭,让她的女儿不开心,不幸福,她紧紧抱住连乔许诺,“连乔,乖……妈妈会帮你的,我会让他们永远也不能在一起。” 55、PART 56 出院后的顾二爷恢复得挺快,现在甘愿只消一早扶着顾二爷从床上坐起来,递上拐杖就没什么麻烦事了。他可以支着拐杖自己走路,可以歪靠在沙发上看看电视,只要左腿有足够撑直的空间就行了。这下他自己不求人也舒服,甘愿也自然轻松多了。 林方思从澳洲回来,例行公事去了顾氏一趟,得知顾双城出了车祸在疗养。他既然知道了,就没有不来看望的道理。林蓁跟着哥哥一起,一路上就把甘愿的事做了个简单的交代。林方思听完,这俨然是一部自己做炮灰的狗血小说,听得一阵揪心。 作为被甩失恋兄妹二人组一员,林方思本以为自己会得到情真意切的致歉以及对他宽宏大度的夸奖,然后事实并非如此。 首先,支着拐杖开门的顾二爷就让林方思感觉到了不善的气息。 一见顾双城拄着拐杖亲自来开门,林蓁和林方思都有些不好意思,“哎,你都这样了,怎么还来开门啊。” 顾二爷是这么说的,“小愿,还在床上休息,你也知道,她最近照顾我很辛苦。” 明明听起来很正常的一句话,但是配上顾双城那得意中带着贱的表情,就让林方思倒抽了一口凉气,这、这是明晃晃地炫耀吧!不要以为他真呆! 甘愿从厨房出来,没好气地瞪了幼稚的小傲娇一眼,“听他胡说,我知道你们要来能睡到现在啊,我在泡茶呢……” 撒谎被揭穿的顾二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昂首挺胸领着林家兄妹进了客厅坐下。 甘愿端着茶出来,一一给他们倒上,林方思瞅着自己看中的妹子成了别人的□,一时辛酸苦楚都涌上心头,难免有些伤怀,“哎,真没想到……真没想到会是这样。” 甘愿正想说点什么宽慰一下他,却被顾双城抢了先,“林大少爷不是学艺术的么,思维敏捷又开阔,这种事你应该比谁都接受得更快才是啊……” “噗——”林蓁一口茶呛在嘴里,拍着胸口顺气,忍不住为自己哥哥说句公道话,“二侄子,我哥当初差点就做了你小姑父,你现在不用叫姑父,也应该知足了。” 说到小姑父,顾双城就更加不爽了,竟然差点白白叫他占了自己的便宜,还知足?!“小姑父?安全栓还差不多!” “咳——”这些换甘愿被呛到了,“你、你提什么安全栓啊!” “没错啊,都是未遂嘛……”顾二爷相当有理由,傲气地小下巴挺得高高的,不过想来林方思也没占到啥便宜,基本都是赔本买卖,也就决定放他一马了。 “对了,正好你们来,我想和你们商量个事。”顾二爷说着从一旁拿过一叠文件递给林方思。 林方思打开一看,眼睛都直了,“这、这是沈氏……” “没错,我打算强行收购沈氏。”顾二爷一脸的平静,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的。 林蓁之前虽有些不爽顾二爷欺负自己哥哥,可这下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了,“二侄子,你真是干的漂亮!回头你心情不好就打我电话,我把我哥送来给你奚落奚落。” “但是这事我不能出面,你也知道沈家和顾家的关系,我若是这么做,对顾氏的企业形象造成的影响可不好。当然我并不是都这么对待合作伙伴的,只是顺便报一下私仇罢了。可是不知道的人难免造谣生事,所以我想,能不能由t&d来做,资金方面我来解决,只是需要一个出头人。”顾双城虽然足不出户,但早已运筹帷幄,他这些日子也就忙了这一件事,不把沈家解决了,难解他心头之恨! “那没事啊!咱们啥关系啊!”林蓁拍着胸脯就应承了下来,“别人出钱给我林蓁出风头,多爽啊!我早就想踩沈瑜几脚了!不过她最近是不是自知沈氏不保,倒是低调得很,以往什么聚会都要参加,最近我都没看见过她了。” 沈瑜低调向来不会有好事,但是顾双成料她也不能如何,只待沈氏解决,就天下太平了。 ****** 赵青青对着镜子换了药,又包好了伤口。她思忖着好几天没去看双城了,今天煲个汤去看看他。刚准备出门,就迎上了推门而入的宋湄。 宋湄沉着脸,看起来心头压着凝重的心事。 赵青青沉浸在母子重逢的喜悦中,并未多在意身边的人和事,她显然不知道宋湄此时沉郁脸色所为何事。“你怎么了?看起来气色不太好?” “又要去见你的宝贝儿子了?”宋湄冷笑一声,昂着头瞥看着轮椅上的赵青青,“你倒是厉害,一面叫我不要回头,一面自己倒跑得比谁都快!” “我……”赵青青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宋湄谈谈,和甘愿接触下来,她内心的愧疚就愈发强烈,总想着有没有机会让她们母女化解一下误会。但最近她着实没找到机会,也没碰到宋湄。 幸福来得太快,反倒叫人隐隐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赵青青内心惶惶已久,今天看到这样的宋湄,反倒有些期盼。或许宋湄同自己吵一架,斥责一下自己的摇摆不定,就能打破眼下这样一帆风顺带来的不安感。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阵不顺的风,会是这样的大。 宋湄说,“赵青青,你不会忘了,那个孩子是我和谁生的吧?” 风吹起泛黄的日历,赵青青记得那一天,她摇着宋湄的肩膀,质问哭傻了的她,“这个孩子是谁的?是我哥的吗?是吗?” 宋湄只是哭,“现在怎么办,我月事一向不准,现在都要引产了,而且我们也没结婚,怎么去医院做手术?”八十年代的风气那般严谨,没有结婚证明,任何一家医院都不会给宋湄做流产手术。 赵青青咬牙,“那就只能生下来了。你倒是告诉我,孩子的父亲是谁?” “我……不知道。” **** 赵青青看着眼前的宋湄,问道,“你当初不是说不知道吗?” “青睿是在十月走的,孩子是第二年七月生的,你觉得他能逃掉干系吗?”宋湄说着竟流露出几丝诡异的笑,叫赵青青有些不寒而栗。 “你的意思是,这孩子是我哥的?”二十多年前的旧事重提,让赵青青觉得有些理不出头绪了。“那你现在说这个,又是为了什么呢?” “你知道的,连乔喜欢顾双城,但是顾双城却中了邪和甘愿在一起。”宋湄走到沙发前坐下,优雅地翘起腿,一副轻松随意的口吻,“而甘愿就是我和赵青睿的孩子,你懂我的意思吧……”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表兄妹?”赵青青一下怔住了,“可是你能肯定吗?” “那你能排除吗?”宋湄笑着反问道,“而且赵青青,你不要忘了,当初要不是和你吵架,青睿未必会走,他要是不走,我宋湄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吗?!你以为我愿意嫁给连凯吗?你以为我过的幸福吗!这么多年,我还一直照顾着你,你就没觉得亏欠过我?!”她越说越激动,像是在冲着赵青青发泄着接连几次顾双城对自己的羞辱。 面对她咄咄逼人的质问,赵青青只能默不作声,宋湄喘了口气,恢复了她贵太太的端庄模样,继续说道,“你再好想想吧,甘愿现在是什么身份,她已经被顾家扫地出门了,我是不会认她的,她就个无依无靠的私生子。而连乔不同,连乔可是连家的独苗,谁娶了她,百连就是陪嫁。你够对不起你那宝贝儿子了,总不至于到了如今连前程都不替他考虑吧……” ****** 这几天紧急降温,温度一度跌到了零下七八,算是近几年来入冬最早的一年了。小雨不断,空气里湿度增加就更显得阴冷了。 晚饭过后,甘愿在电脑前给导师写邮件贺圣诞。顾双城接了通电话突然走过来,用电脑搜了某个视频,然后脸色一变,又去打电话了。 甘愿点开一看,竟是那天唐莉在医院和赵青青扭打成一团的视频,不知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狗仔竟然po上了网路,视频清晰极了,评论里不少人认出了唐莉,但却没人认出毁容后的赵青青。毕竟年代久远,又是豪门封锁消息不愿张扬的丑闻,如今知道赵青青的人都不多,自然没人认出她来。 顾双城挂了电话,甘愿便问他情况。大概是某个狗仔无意给朋友看到了这段视频,朋友趁他不注意就po上了网,传了一两天后被人认出其中一人正是顾氏董事长夫人唐莉,视频一下就火了。虽然顾氏公关已经联系了各家视频网站全力删除,唐莉还是被新闻媒体盯上,今天一群记者围堵了顾家大宅。唐莉本就情绪不稳,又和记者破口大骂,一时哄闹一片。顾宏杰没辙,只能把唐莉暂时送往疗养院静心。 澳洲的连锁酒店有了点用地纠纷,眼下顾双城不在,这几天顾宏杰就要亲自去一趟。顾双城打了电话,劝服顾一鸣暂时回顾氏,撑起大局。顾一鸣似乎不像先前那么消沉了,虽然反复表示自己只能撑个几天,却还是颇有些几分担当的。 “冷吗?”甘愿摸了摸他的手,有几分冰凉。 “还好。”他反握住她的手回道,“就是下雨,伤口有点痒,但是又抓不着。”他轻敲了石膏一下,有点无奈地说。 甘愿笑了起来,扶着他靠在贵妃榻上,转身去了一趟厨房,举着一根竹筷子乐呵呵地回来,“这样替你挠挠……”纤细的筷子从大腿那里石膏的开始处探进去,就轻触到了他的膝盖。 痒这种东西很奇妙,挠不着的时候苦不堪言,恨不能饮鸩止渴,总觉得轻碰那么一下就可以化解一切难耐苦楚,可是一挠起来却一发不可收拾,总也觉得不够。 甘愿伏在他胸膛上,侧着脸一点点轻轻替他挠痒,却挠得他百爪挠心。她的侧脸极好看,脸颊饱鼓鼓的,他抬手捏了一把还觉得不过瘾,于是扭过她的脸啃啃地咬了一口。 那痒……就像是小姑妈。 得不到的时候,他总觉得她能在自己身边就够了,到了如今,却觉得这样都不够。昨天甘愿拿到了dna检验报告,就从顾家迁出了户口,落户在了这套公寓房里。他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我们去领证吧,下周一?” “急的你,你不是说没好日子么?”甘愿红着脸说道。 “领证不办酒呗,拿到本子才安心。”顾双城回道,“我很急……” “有多急啊……” “急得想把一辈子都这样过完,不想有任何其他事了,这样的一生,多圆满。” 56、PART 57 周末的夜里竟下一夜的大雪,清早甘愿就被扎眼的白光刺醒了,拉开窗帘是一片通明澄澈。 “下雪了呢!”一看到白茫茫的一片,她莫名就觉得一天都会是好心情,“我去买菜,今天吃火锅吧!” “好。”坐起来的顾双城穿好了衣服,看甘愿一副小妻子的贴心模样,心里别提多得意了。他的小姑妈,怎么看都是好。 “天冷了,你加一件衣服吧。”甘愿说着给他在衣柜里翻找,顾双城笑了笑说,“那把你织的毛线内裤给我穿上呗!” “啊?”她转过脸来,难以置信地问,“你真穿啊?” “穿上护着腰,最近运动量有点大,好像拉伤了。”他坏笑着说,甘愿腾地把毛线内裤丢到他脸上,“要穿你自己穿!” 顾二爷扯下内裤,佯装恼火的样子,“你竟然把内裤丢我头上,多不吉利啊!” “我是你小姑妈!我可以丢!”甘愿叉腰说道,下巴翘得高高的,他便也跟着笑了。 甘愿给他穿好衣服,自己也穿戴整齐,“今天这么大雪,咱们也不能去领证了……你就乖乖在家等我吧。” “啊……”顾二爷明显不开心了。 甘愿俯身亲了他一口,“你看,别人照结婚照都漂漂亮亮,干嘛咱们缺胳膊断腿的,多难看啊,反正户口本都给你了,你还怕什么。” 她刚出门没十几分钟,家里门铃就响了,顾双城想肯定是迷糊的小姑妈忘记带钱包了,支着拐杖走过去,屋内视频里一看,竟然是赵青青。 外面应该是蛮冷的,赵青青冻得脸色发青,顾双城行动不便,就让她自己倒了茶水。屋里只有他们母子俩,气氛有些凝重。他干咳了一声,“甘愿去买菜了,我、我们吃火锅……” 他其实没想留赵青青吃饭,但是如果不留的话,小姑妈回头知道了,肯定要教训自己,所以小傲娇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汇报了一下自家的菜谱。 赵青青知道,他做到这一步已是不易了,猛然太多密切的接触,她自己也会觉得无从下手的。“我不吃饭,我和你说点事就走。” “哦。”他点了点头,“那你说吧。”他很紧张,很局促不安,只有他和赵青青两个人,顾双城特别迫切地希望她把话快点说完。 “嗯。”赵青青点了点头,放下手里一直握着的杯子,冰冷的手回暖了几分,似乎也有了一些力量。“好,我想说的是你小时候的一件事。已经过了很多年了,我知道说这段事,你未必想听,但是还是得告诉你。” **** “我在二十四年前的冬天把你生了下来……在你四个月的时候,也就是第二年的春天,我的哥哥赵青睿从国外回来了。他一直在国外工作,我和宋湄很像,都是为了做演员离开了家,所以我和家人的感情很淡。哥哥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回国,不过看起来心情不好。那时候我一心想进顾家,隔三差五就带着你去顾家闹事,根本无暇管哥哥的事,我就把他丢给了宋湄照顾。” “说来也巧,宋湄对哥哥一见钟情,两个人的关系究竟到什么地步,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只是单纯地听她说罢了。因为你的事哥哥和我争执不断,最后也有一部分他的原因我才会同意把你交给了顾家。” 听到这里,顾双城隐约就觉得有些不对了,“这个赵青睿,和甘愿有关系?” “你听我说完吧。”赵青青自己也没有肯定的答案,她只能把自己所知道的告诉顾双城,至于如何判断,她也拿不准。 “但是即便把你交了出去,我也没停止闹腾,其实我想说的是,关于哥哥和宋湄的事,我那会真的没有太过于关心过。他们看起来关系不错,我不知道哥哥的态度,但是宋湄是真的很喜欢他,因为她甚至想退出演艺圈回家去。我觉得她会这么想,是因为想做一个配得上我哥哥的女人。哥哥是高知型的,宋湄总觉得自己这样的三流演员配不上他。” “这个情况一直持续到了那一年的十月,我因为顾家给的钱被我挥霍一空后我又去了顾家,哥哥和我大吵了一架,我嫌他烦,就说要和他断绝兄妹关系,叫他不要再管我了。没想到哥哥真的就走了,他走了,把我丢下了,把宋湄也丢下了……” “那时我们俩心情都很差,我和宋湄都去酒吧里买醉,过了三四个月的时候,宋湄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月事不太准,加上人又瘦,那阵子我们心情不好熬夜暴饮暴食,她也没往怀孕这方面想,等到发现的时候,就只能生下来了。”赵青青说着补充了一句,“不过甘愿是在七月生的,算日子,确实是在哥哥走的那个月才有的。” “你怀疑甘愿是宋湄和赵青睿生的孩子?我们是表兄妹?”顾双城的语调偏高,显然情绪不是特别好。他刚和甘愿稳定下来,这边又出状况,心情自然不会好。 赵青青摇头,“我以前问她她没说,只说找不到孩子的父亲。可是那天她来找我,却说孩子是和哥哥生的。” 顾双城十指交叉,思忖了一下,“你觉得宋湄撒谎的可能性多大?你知道,她因为连乔的事,完全可能撒这个谎。” 其实顾双城的想法,赵青青自然是想过的,只是她想得太多了,她不能仅仅去想宋湄撒谎,她还要想宋湄这些年对自己的照顾,她更要想双城的未来。 只是顾双城看着自己,这个被她抛弃了二十四年的儿子这样看着自己,她觉得原本毫不犹豫的立场就偏移了。 “我不知道……虽然我们在酒吧里买醉,但是那些年即便在演艺圈里鱼龙混杂,宋湄都一直洁身自好,她接触过的异性,也只有哥哥一个人。”她咬了咬牙说道,“所以,可能性很大。” 人生的很多事都是这样的可能性,并没有多少事是绝对的一百,和绝对的零。他拨了一通电话路雅南,询问眼下的情况该如何做鉴定,可得到的答案和当初做亲子鉴定时一样。 表兄妹之间是无法直接做亲子鉴定判断表兄妹关系的,只有各自和父母鉴定亲子关系,再由有兄妹关系的两位家长做亲兄妹鉴定才可以,就像当初甘愿不能和顾双城做姑侄鉴定一样。 “也就是说,必须鉴定出这个赵青睿和甘愿是不是亲生父女。”路雅南的回答很肯定,“没有赵青睿,是无法鉴定的。” **** 顾双城捏了捏酸胀的鼻梁,问赵青青,“现在怎样可以找到赵青睿?” “自从哥哥走了以后,我们就没有了任何联系。”赵青青坦白,“其实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顾双城打断她的话,显得焦躁不耐,“你犯的错也不只这一个,你只能去弥补,懂吗?” 赵青青被他训斥得低下头去,“我弥补了……宋湄和我说了以后,我想方设法联系到以前的亲戚朋友,但都说哥哥一直在国外没有回来。他可能,还改了名字……” 太过完美,毫无破绽,反倒让顾双城更加肯定,这是宋湄的把戏了。“看来她也是做了万全的调查才会敢这么说,她知道我们都找不到赵青睿了,她的谎言就永远不会被揭穿了……” “那怎么办?” “我干嘛要理睬一个疯子!”顾双城狠狠地吐字,“她发疯就要全世界都发疯吗?!我才不会信她!” “可是……万一呢?”赵青青到底是他的母亲,她的想法很简单,她不懂顾双城和甘愿之前的感情,她只知道这种事……不能有万一。 万一是真的,顾双城和甘愿一辈子都会有阴影。 万一是真的,他们结婚后甚至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万一是真的,她甚至可以想象到宋湄会如何公开他们的身份,说他们违背道德,让他们受人唾骂。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甘愿。”顾双城叮嘱她道,“我会继续派人去找,告诉她,她只会担心,一点用也没有。” 见儿子如此关心甘愿,赵青青心头有几分酸楚,她低声说,“其实连乔也不错,毕竟是百连的千金,甘愿现在,什么也没有……”她说不上来自己为何会说这样的话,可能下意识里,她一直都是那个自我为中心的赵青青,只是现在,她的中心里还包括了她的儿子。 “赵青青!”顾双城第一次叫她,直呼其名。她一愣抬起头来,对上他鹰一样的锐眼,“你能像今天这样走进我顾双城的家门是谁的功劳,你但凡有一丝感恩,就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我还没有认你。”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对于我来说,你只是赵青青,而她,是我付出一切都心甘情愿的那个人。” ***** 顾氏。 “大少爷。”助理敲开顾一鸣办公室的门,“这份文件要签字。” 顾一鸣接过来一看,是关于一笔资金的投资项目,他在顾氏从未管过这种实质性的事,多多少少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个董事长走的时候怎么没签?” “董事长签过了。”助理用手指了一下签字页,上面赫然是父亲顾宏杰的签名,顾一鸣就松了口气。助理补充说,“今天是来做确定的,所以需要您再签一次。” 见父亲签过字,上面还有沈艳秋以及顾氏其他几位高层的签名,他也就没细看项目的内容,大笔一挥,就签了顾一鸣三个大字。 57、PART 58 甘愿在厨房里忙活,一面嗔怪顾双城竟然没留赵青青吃饭。 火锅汤底煮得咕嘟嘟的翻滚,餐桌前缭绕着白雾,空气里都带着暖暖的香气,顾双城隔着那雾色看着她的背影,心底有种不着边际的慌张。虽然他嘴上说着不相信宋湄,其实心里未尝没有一点不安。 倘若,真是那个万一……他也有些不敢想。 端着菜出来的甘愿见他在发愣,戳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我想圣诞节快到了,你要不要去买点节日的东西,今年也只能在家过圣诞了。”他抬眼笑着说,眼底的忧愁全部藏匿起来,只有暖暖的柔情。 “那我明天去买吧。”甘愿说道,“你啊,真是麻烦得很!” “麻烦你也没其他选择了。”他夹起肉卷下锅涮了涮。事到如今,他们还能有别的选择吗,即便今生不能在一起,也无法去选择另一个人。 甘愿哼了一声,拨了土豆片下锅,“对了,我今天收到导师的回信了,他说他趁着圣诞节假期要回国,正好来j市办事,我想如果凑巧的话,就约他一起过圣诞好了。” 顾双城听甘愿说起过这位甘霖的故友,他此时心事浓厚也没细问她什么,有怕她看出端倪,便埋头吃菜不说话。 ***** 次日甘愿约了林蓁去逛街采购,留顾双城一个人在家她也不放心,就叫了李特助来做临时护工。甘愿刚走,顾双城就指挥着李特助送他出门,他约了宋湄,时间很仓促,他需要在甘愿回来前先赶回来。 宋湄对于顾双城的约见是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她想来那个不可一世的顾双城来约自己,想必是真的没辙了,她就知道,他一定会和自己低头的。 顾双城约宋湄,确实有几分低头的意思,但却不是宋湄想到的那样,他单纯性地让步,是想用其他条件作为交换。 “我知道你在撒谎,要不然你没必要这个时候才说。所以,我们就打开天窗床说亮话吧,你想要什么条件?” “你怎么能肯定是谎言呢?”宋湄笑了起来,她今天画着明艳的妆容,盘着精巧的发型,全然是当年红透大江南北时的气势。 顾双城笑了起来,直言不讳,“因为连太太你,向来是一个坏女人。” 宋湄一愣,继而也跟着笑了起来,“顾二少爷倒是爽快,是的,我宋湄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女人,但是我起码得做连乔的好母亲。你不是问我条件吗?连乔喜欢你,我要你回到她身边,这就是条件。” “这不可能。”顾双城一口回绝,“我甚至可以告诉你,我连假装回到连乔身边,骗取你一句真话都做不到。我爱甘愿,我不会和任何人她以外的女人有过度密切的关系。” 宋湄柳眉挑起,“你爱她又如何?找不到赵青睿做亲子鉴定,你们一辈子心里都有一根刺,一直扎着你们!我会宣布你们的身份,让全世界的人都鄙夷你们这对**的表兄妹!”她狠咬着烈烈红唇,给他们种下最恶毒的诅咒。 “你敢公开甘愿的身份?”顾双城语调微扬,十足不信这个自私的女人会这么做,毕竟她为了维护那个家庭已经极尽疯狂了。 “如果连乔不开心,我就愿意做。”宋湄见他不信,加重了语调回道,“你别以为我不敢。” 顾双城见她言之凿凿,便点了点头,“好,我信。那么你就没有其他条件可以商量了吗?” 宋湄坚定地摇了摇头,话锋一转,“其实你何必抵触连乔呢?她比甘愿哪里差了,她年轻,漂亮,哦,即便是你喜欢甘愿的长相也没关系,连乔和甘愿正好也相像得很,你忘掉甘愿接受连乔也不是一件难事。” “噗——”顾双城忍不住轻嗤了一声,他十指交叉的手抵在眉骨上,宋湄看不见他的眉眼,只能看见他嘴角勾起的那抹不屑的笑容。“连太太,你真不愧是做演员的,一部戏一个角色,你以为生活也是如此吗?随随便便找一个人,就能做另一个人的替身?” 他半开玩笑地说道,“莫非你试过?” 宋湄明艳的容颜顿时扭曲了起来,像是被人揭开了一道伤疤一般,她抬手就把一杯水泼向了顾双城的脸,丝毫不顾自己贵妇人的优雅气度。 “只要我的女儿不幸福,我就要你们陪葬!你们谁也别想过好日子!” 顾双城抬手拿过纸巾,把自己脸上的水一点点擦干净,挑眉抬眼,反倒笑了,“看来,真的试过啊。那连太太,你自己最知道,这滋味如何了,何必还叫自己女儿再试一次呢?还是你以为,做替身也是幸福?” “顾双城,你不要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即便他坐在轮椅上,宋湄是站着俯看他,可她依旧觉得自己矮了一大截,这个男人有着和他舅舅一样逼人的气势,叫她无力抵挡。“现在是你求我,而不是我求你!” “是吗?”顾双城丝毫不差地把那团纸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我今天来是和你商量,你不和我商量,那么下一次,就是你求我了。” ****** 回家没多久,甘愿就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林蓁和路雅南,三个姑娘拎着大包小包满载而归,原来是明天林家办了个慈善拍卖宴会,她们一起逛街挑衣服去了。 林蓁推着甘愿进了房间试衣服,坐在客厅里的路雅南问起了之前电话里的事。 “暂时都别告诉甘愿。”顾双城低声叮嘱了一句,没空细谈。 路雅南虽不知道原因,但想来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便点了点头。 被林蓁从房里推出来的甘愿穿着一条纯白色的礼服裙,可爱的抹胸款式,下摆是层叠的蓬纱,像一个娇俏的小公主。林蓁得意洋洋地炫耀,“怎么样,二侄子,把她教给我打扮还是可以放心的吧!” 其实顾双城心里琢磨着小姑妈人可爱穿啥好看,但是表面还是赞赏了一下林蓁,“不错,很适合。” “这衣服倒有点像婚纱呢。”路雅南揶揄了一句。甘愿急忙反驳,“哪有,婚纱要有长长的拖尾,还得有头纱,而且我喜欢一字肩的婚纱……” “啧啧啧……”林蓁见她滔滔不绝,咂嘴道,“怎么瞅着你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啊,二侄子啊,你看她急的,你赶紧把她收了吧!” 顾双城无奈地耸肩,指了指自己打了石膏的腿,“我这样,可背不了她上楼啊。” “我替你背啊!”林蓁一拍胸脯,她剪了板寸,也没打算穿小礼服,索性买了身男装西服,穿起来英姿飒爽,“明天我就是甘愿的男伴!” “那我怎么办?”落单的路雅南提出抗议,“你俩组队了,我一个人啊!” “我哥借你啊!”林蓁在这种事上特别大方,好姐妹,借哥哥,一句话的事! “你还是把你哥借给甘愿吧,好歹熟悉点。”路雅南扯过林蓁的胳膊,“我俩合适,你看,身高也差不多,扮拉拉都像。” 林蓁给路雅南这么一忽悠,觉得还真是那么回事,果断又把甘愿抛弃了,“扮拉拉,一定好玩!甘愿啊,那你就将就一下我哥吧,反正你也将就那么久了。” 甘愿红着脸看了看顾双城,他扬眉笑笑,表示不介意。她拎起小裙子,转了个圈给他看,真有几分像个小小新娘。 顾双城柔柔地看着她笑,“很好看。” ****** 次日林方思来接甘愿时,俨然一副“今天可以报仇”的得意模样,极绅士地挽起甘愿,“走吧,我的公主。” 甘愿总觉得把顾双城一个人丢在家里颇为不放心,但他表示只是一个晚上肯定没事。林方思得了翻身机会,自然不会放过,“我看双城精神不错,没啥好担心的。”说着笑眯眯地咸猪手就揽上甘愿的纤腰,“其实小愿啊,选男人不光是考虑外表性格这些东西,还得考虑这个人运气如何,有些比较特异的体质,总是有奇怪的事啊,这些都值得你思考啊……” “林方思。”顾二爷打断他的话,笑着冲他勾了勾手,“你跟我来一下。” 林方思眯眼,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轮椅上的顾双城,估摸了一下两人目前各自的战斗值,然后才点了点头,“去干嘛?” 顾二爷领着林方思就进了洗手间,这叫外面的甘愿觉得相当诡异,两个大男人去卫生间做什么? 不出一分钟,林方思垂头丧气地走出来,牵着甘愿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顾二爷笑得春光灿烂,“玩得开心点啊!” 甘愿怎么想也没想通这短短的几十秒,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上了车,林方思才泪流满面地说出真相,“呜呜呜,小愿,他连内裤都是你亲手织的,我输得连渣渣都不剩了……” “……”于是,甘愿想,幼稚的顾二爷是去炫耀内裤了吗?! 58、PART 59 甘愿头一次参加这样的慈善拍卖,包里虽揣着顾二爷的卡,却一直不敢下手。她总觉得这个卡就是紧急备用的,仅限于她今天出门不慎砸坏了别人的东西,被人要求索赔时不至于身无分文。所以她揣着卡,却只对着看上眼的东西流口水,一样没买。 一旁的路雅南瞅着她的样子有些奇怪,“你这个表情,究竟是看上眼了,还是没看上眼呢?” “当然是看得恨不得眼珠子都贴上去了啊!”甘愿咬牙切齿地说,“刚才那张钱松喦的画,真好,真好……” “那你不买么!”路雅南更奇怪了。 “我没钱啊!”甘愿相当的坦白,她现在完全穷逼一个好么! 林蓁一把扯过她的手袋,就掏出了顾二爷的卡,“哎哟,你装个啥!二侄子的钱不就是你的钱么!” 没等甘愿反应过来,林蓁就蹭蹭地替她举牌,飒爽的气势浑然天成。 这么一路举下来,甘愿竟然成了当晚的拍下最多藏品的慈善家,被拉上台又是表彰又是献花,弄得她面红耳赤,话都说不全了。 台下的人纷纷议论着顾家到底家大业大,这位“顾家千金”出手可真阔绰,听见八卦的林蓁和路雅南笑歪了,再想想顾二爷在家一条条收银行消费记录信息时的模样,就更乐了。 甘愿拿着花红着脸跺脚,“回头双城可得骂死我了!” “哎哟,这还没结婚呢,就知道替他省钱啦。”林蓁揶揄道,“回头堵门的时候啊,我和路雅南也不玩那套要红包的把戏,红票票数得手累,支票兑得麻烦,咱们啊,就弄个pos机来,要多少刷多少,二侄子没诚意,就休想把你抢走。” 路雅南深表赞同,腹黑地补充了一句,“浪漫点,搞个电子门,输入的密码就是pos刷卡金额……” “高端洋气!”林蓁立刻竖起大拇指,“回头咱俩也换个幻影当坐骑……” **** 几个人说说笑笑就去吃东西了,甘愿心里总是放心不下顾双城,吃得有点急,想早溜,却不想她今晚风头正盛,总有不认识的人来敬酒,一口一个“顾千金”,叫得她心虚极了。 看来顾宏杰从澳洲回来,还是得商量着如何恰当地公布一下她的身世,要不她真是没脸见人了。 一时跑神,一口酱汁沾到了嘴角,一旁的林方思温柔地抬手替她去擦,甘愿有些不好意思地抽了纸巾自己低头擦拭。 “顾小姐?甘小姐?林太太?还是顾太太啊?” 这熟悉的声音一传来,甘愿就知道来者不善了,只是她好奇林蓁不是说沈瑜最近低调得很,都不怎么参加这种宴会吗?况且沈氏…… 不过她转过脸的一刹那就明白了,沈瑜亲密地挽着一旁的连乔,剧情真的朝着恶俗的方向发展了。她听林蓁说起连乔已经知道自己和顾双城的事了,便料得姐妹之间必然有了间隙。她想去弥补,却怎么也想不出办法,宋湄和她的关系夹在中间,怎么开口都不合适。 她知道这是自己的性格缺陷,遇到麻烦事往往就逃避,一拖再拖,就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顾千金?别人叫你的时候你不觉得臊得慌吗?”沈瑜笑起来,“还是你这种出身的人本就妄想做千金,别人这么叫你,你再高兴不过了!” “沈小姐。”甘愿放下杯子,推开身边想替她出头的林方思,迎了上去,“我不想和你在这种场合里吵架,你这个沈家千金不嫌丢人,我这种出身的人还嫌难看呢。” “哟……”沈瑜绕着她踱了一圈,啧啧嘴,“到底是有了靠山,可是不一样了。你是不是觉得沈家快不行了,你就得意了?你别妄想了!你这样的人,一辈子也休想做什么千金贵太太,你的烙印洗也洗不掉!” 甘愿发现,世界上总有一种人,可以消磨掉你的全部同情和宽容,仔细想来其实也是不坏的,起码这样你就可以彻底心安了,做什么都不会有愧疚了。 “沈小姐,那么你觉得所谓出身名门望族的你,比别人高贵在哪里呢?事业?成就?还是礼教?” 林蓁和路雅南已然踱步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瑜,两人踩了高跟,皆有一八〇的架势,沈瑜架不住这强烈的压迫,一时语塞。她身边的连乔一直沉默寡言,只是目光冷冷地看着甘愿,这会替沈瑜接了话。 “我们高贵在不会干抢别人男友,表兄妹乱|伦的事,够吗?” **** 顾双城靠在沙发上看杂志,手机又滴滴响起,他想来是小姑妈又刷卡了吧,不过这个点了,不是该回家了吗?他拿过来一看,竟然是宋湄发来的信息: “你觉得,知道事情的甘愿会如何呢?” 顾双城,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小心谨慎地叮嘱身边的人隐瞒住甘愿,并不是怕她担心,怕她会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难过,他怕的是甘愿再一次离开。他总想着她能继续陪在自己身边,他来找赵青睿,他来解决一切,他来做那个站在她身前的人。 宋湄的信息,像一个炸弹,轰然就摧毁了顾双城捍守的堡垒,堡垒之上,是他的公主,他的生命,他的全部希望。 如果堡垒不复存在,守卫的将士又该何去何从? 门铃声炸响在安静的屋子里,他慌乱地从沙发上站起,支起拐杖就走,脚下一个不稳,狠狠地摔倒在地,左膝一磕,痛入骨髓。 在这段爱情里,他好像一直都是高高在上把握着主导权,把小姑妈吃得死死的。其实不然,他一直都是那个最卑微的人,像一个乞讨者,乞求着一份像是奢望的爱,他用所有的霸道自信来伪装他的不安和卑微。 门铃声止,空寂的房间里静得吓人,他狠咬着后牙,撑起身子,还是疼得几乎晕过去,冷汗沿着额角流到了下颚,却始终站不起来。 是不是人的一生一定会有这样的一刻,他拼了全力,忍住蚀骨的疼痛却也无能为力。 是不是,这命运,他也该低头? 钥匙插|进锁眼,咔哒一声,门推开,门口站着甘愿,白裙子外面披着厚实的红色羊绒外套,裹得她像是圣诞老人的小孙女似的,脸颊冻得微红,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嘿嘿,我以为我没带钥匙,结果我带了。” 他的心轰然落下,脚下一软,又栽了下去,“啊——” **** “真是个傻瓜。”甘愿扶着他上床躺下,脱掉外衣和裙子换上了居家服,“我就觉得你一个人在家要出点事吧,还真是的!幸好没摔伤,不然二次手术,疼死你得了。” “小愿……” “顾双城。”她侧身坐在床边,捧起他疼得煞白的脸,知道他为什么会摔伤,也知道他想问什么。这一次,她主动说,“我没那么傻,也没那么狠心。她摆明了想骗人,无非是想叫我们不得安心罢了,我才不会上了她的当……” “那你就没担心过万一?”他拉住她的手,冰冰凉凉的,估计是冻坏了,急忙就塞进自己的怀里,替她暖手。冰凉的手贴上他的胸口,他反倒觉得更暖和了。 她也不缩手,就在他怀里取暖,“我想过,可是我想,我从澳洲回来的时候,不就是这么想的吗?无非就是守着一个人一辈子,那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看着他,笑了起来,梨涡浅浅地浮起,“我甘愿。” 顾双城觉得咽喉一涩,有种湿润的感觉充斥了眼眶,他急忙抱住她,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脸,死死按着她的后脑抵在他的颈窝处。从一开始的落荒而逃,到后来的去而复返,再到如今的不离不弃,顾双城觉得自己像是个守着花盆的孩子,种下了种子,一天一天地盼着,盼着他的小花……终于开放了。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除夕,他蹑手蹑脚地摸进小姑妈的卧房,爬上她的小床。她抱着被子看着他,乌亮的眼珠在黑夜里闪着光,“双城,你干嘛?” 他利索地躺下,又拽着她也躺下,“我就是想抱抱你,不干嘛……” “那为什么要抱抱我呢?” “因为一个人,太寂寞了……” “哦,抱抱就不寂寞了啊。” 如今他也是这样乖乖地抱着她,抱着她就足够了,没有亲密的基础,这样宁静的纯洁也是那样的美好。 “这样抱着,真暖和。”甘愿往他怀里钻了钻,“双城,只是这样抱着,算不算违背道德,算不算犯罪?”她虽然有坚定的信念,却依旧免不了有小女儿家的纠结心思。 他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一点点摩挲着那头顶的涡旋,“不算。” “哦。”她点了点头,“那就好。” “你怕吗?”他问,怕吗?怕和他一起下地狱吗?怕一生活在阴影里吗?怕这一辈子都要背负风言风语和指指点点吗? 她思忖了下,还是点了点头,“我怕,但是我没有别的选择。”她抬手扬起无名指的戒指,“因为你没给我其他选择。” “这个赵青睿,一定会找得到的。”她靠着他静静地说,“命运,不该如此苛责我们……” ***** 清早吵醒一夜絮语到天擦亮才入睡的两人的是林方思的电话。 “沈氏突然有了一笔强有力的资金注入,眼下我们如果强制收购,只会两败俱伤,毫无意义。” “哪来的资金?”顾双城狠眨了几下朦胧的睡眼提神,按说沈氏自黑户资金后一直惨遭撤资,他又借林方思的公司高调收购,眼下谁会公然注资沈氏和林家作对呢? 林方思沉默了一会开了口,“是顾氏。” 顾双城彻底醒了,身旁的甘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他表情凝重,像是挺严重的样子,她轻扯了一下他的手腕,“怎么了?” “没事,你继续睡吧,我要回一趟顾家。”顾双城说的顾家,是顾家大宅,他总是分得很清,别院是他们的地方,大宅是顾家,就好像他是个外人一样。 甘愿想着顾家大宅的,就肯定不会和赵青睿有关,那么其他的事和她也没什么关系,便乖乖地睡了下去。不过双城在腿脚如此不方便时都要赶回大宅,也应该是不小的事。“那你小心点。” 他起身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睡吧。” 59、PART 60 顾双城到了顾家大宅的时候,顾宏杰也回来了,顾氏一笔可移动资金不翼而飞,顾一鸣傻了眼,公司下周就要交付澳洲的工程款,账户上却所剩无几,天大的烂摊子铺了一地。 顾宏杰勃然大怒,递来水杯被他狠狠地砸向了茶几,顾双城来的时候,一地狼藉。 顾一鸣挠着头,自责里还有不解,“我看到你签名的啊……” “我走之前有交代你这笔资金吗?!”顾宏杰盛怒之下难免口不择言,“我从来都知道你不是那块料,我会不和你交代吗?双城一不在公司,你就给我捅这么大的篓子,你妈还妄想你来继承顾氏!她可真是妄想!” “我本来也没想啊……”顾一鸣被骂得有几分冤枉,但也不敢反驳。 顾双城轻咳了一声,顾宏杰转身看见他,长吁一口气,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顾双城看了看大哥,顾一鸣瞥了一眼父亲没看自己,才一点点移动到弟弟身边,“是奶奶啊,竟然模仿了爸的签名……” 沈艳秋,果真是沈艳秋,顾双城一点也不吃惊和意外。以她的本事,拉拢几个股东合伙干这事太容易了,顾宏杰是她的亲生儿子,即便知道她伪造签名,也无法真的去起诉她,她摆明了……倚老卖老。 **** 此时的沈艳秋在公墓,顾怀山死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例行公事的跟着所有人一起来这里,她从未单独来看过他,甚至不愿意去想起他。仿佛想起他,都是对自己的一种凌|辱。 对,是凌|辱。 新婚之夜他喝得酩酊大醉,那是建国后第二年的春天,一切都朝气蓬勃。因为她是从马来西亚远嫁过的,所以她有一件那个年代罕见的婚纱,纯白的颜色,蓬纱的裙摆,她烫着时髦的卷发,带着华丽的首饰,引得所有人都驻足观看这位与众不同的美丽新娘。 而她的丈夫却不愿意看一眼,就醉倒在床上。沈艳秋也不喜欢这段婚姻,但是她默默接受了,而顾怀山却带着抗议接受了。 他们一直都是如此,她忍受,他反抗,但是婚姻继续。 “你一定想不到我会这么做吧?”她用枯槁的双手摸了摸墓碑,手上的玉镯敲在青石上,尖锐的碰撞声里夹杂着玉石俱焚的气势。这只手镯是顾怀山的母亲在她敬茶时送给她的,顾怀山接了过来,却不为她戴上,最后未免尴尬,还是她自己给自己套上了这只玉镯。 其实在那一刻,她给自己套上的,还有这场不幸婚姻的枷锁,她接受这场婚姻,并且要把它扮演得很美好,所以从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我这么做还是为了沈家呢。”以前很多次,她一直用顾氏来帮沈家,顾怀山从一开始的不闻不问,到后来的颇有微词,再后来大力撤资,若是他去世后沈艳秋压着顾宏杰来维持顾氏和沈氏的合作,她简直不敢去想那个结局。 而如今,她明知不可为,依旧为之。她想顾宏杰这会儿,顾氏这会儿,怕是天下大乱了吧。 她终究是为了沈家可以付出一切的,在她一生不幸的婚姻里,她用帮助沈家来作为唯一的支撑。 家族使命感大于一切,或者说,因为这段婚姻太过不幸,她的一生都了无希望,不拿家族使命支撑,她该如何活下去? 她可以牺牲儿子的公司,也要坚守她的使命,这个使命存在的意义,已经是一种精神的力量了,沈家在,沈家千金就在,沈家败,她的一切尊严都烟消云散。 她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为他生下儿子,她想日久生情,却发现他另有真爱,他为另一个女人付出了全部感情,而她连求得一份不爱的亲情都得不到。凭什么两个人同时是家族联姻的不幸者,他却可以找到真爱得到精神的寄托,而她却只能一辈子空寂地活着,她想要抓一份寄托,却找不到,她最后只能把家族使命,作为寄托。 一个女人,只能用这个做寄托,多可笑,多可悲。 她想相濡以沫,可她的丈夫却和另一个人相忘于江湖,他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她就输了。 她输得毫无颜面,她没有办法直面那个找上门来的女人,那个女人牵着孩子,来找自己的爱人,这种感觉是不是很幸福?沈艳秋不知道,因为她从未体会过,跋山涉水来找寻爱人,两个人相视一眼,然后继续彼此思念,这种感觉是不是浪漫? 这所有的一切,她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能胜过那个女人的,只剩下头衔了,她是顾太太,是沈家的千金,她的高贵,她的尊严,都在这两个称呼里活着。 她必须捍卫住它们,至死方休。 她说,“不是我狠心,而是你绝情。顾怀山,两个人的游戏,你没资格出局。” **** 沈艳秋这样极端的方式,也算是暂时保住了沈氏。这些年她有意无意地挑唆着护子心切的唐莉,指挥着嚣张跋扈的侄孙女沈瑜,来完成她的使命,看似如愿以偿,其实也未必如此。 作为儿子,顾宏杰没办法对沈艳秋做什么法律控诉,他只能就此剥夺了她所持有的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但是眼下这个洞,还是太大了,补是可以补上,只是时间太过仓促。 “我来想办法吧。”顾双城说,“时间虽然急,可也不能就这么放弃了。”他打算把自己在盛世的股份急抽出来,放弃了他原本想做一个国外投资,这笔钱挪进了顾氏的话,应该可以解了燃眉之急。 如果说沈艳秋有所谓的家族使命感,他何尝没有呢。顾氏,他早就可以离开了,他不离开,不过是觉得那是一份责任罢了。 可悲的是,沈艳秋太恨顾怀山了,所以她也恨像极了顾怀山的顾双城,即便她知道他是个出色的孙子,她也无法去夸奖他一句,自然也不会注意到,他们之间的相似之处。 自己被沈艳秋这样恨着多年,甘愿一点也不意外。沈艳秋的恨是那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只是眼下甘愿从这个牢笼里逃了出来,不用再承担这份恨意了。只是牢笼一个出,一个进,她始终在里面挣扎。 “其实沈艳秋,也过的不幸福的。”甘愿的小脑袋耷在桌上,搅拌着杯里的热可可,“大家都不幸福,人生都没希望咯……” 路雅南看着她,勾起嘴角,有点女王范儿地笑了,“突然这么感慨干嘛?” “那你觉得幸福是什么?”甘愿歪头问她。 路雅南斜了丢给自己难题的人一眼,却没觉得棘手,而是利落地拿起她一口没喝的热可可,仰着脖子咕嘟咕嘟几口喝完,在她惊诧得眼珠都要掉出来的时候,把空杯子推倒她面前,突然问道,“你现在幸福吗?” “不幸福!”甘愿拨浪鼓似的摇头,她一口还没喝呢!在外面冻得鼻子都酥了,她就指着热可可温下来时一口气喝下去呢!满满的一杯,又甜又暖和! “那么反过来,就是幸福了。”路雅南笑了起来,“其实你刚才捧着杯子等它凉,不也没喝着么,但是你为什么就觉得幸福呢?” “因为我知道我可以喝啊!但是现在没有了啊!”甘愿瞪眼,她又不是傻瓜。 “对,其实我们都不知道结局是什么,就好像你猜不到这杯热可可会被我一口喝掉一样。但在等待的那个过程,我们已经获得了幸福,结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想着我能喝到它,而不是喝完的那个瞬间。” 路雅南说完又大口喝一口自己的清茶,漱了一下满嘴甜腻的味道,对着甘愿做了个鬼脸,“我喝你的热可可,我也不幸福,因为那不是我想要的,是你想要的,别人再说好的东西,你不想要,都与你无关,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啧啧……”甘愿咂嘴,论飒爽,论不服命运,舍路雅南其谁啊!“你现在都找到了真理之路了,走得如何呢?” “路永远在,只是走的人知道与否。但知道与不知道,其实都是一样在摸索,只是前者勇往直前,后者踯躅难行罢了。其实知道的更加不幸,因为走得太快,得到结局的时候,才会明白过程才是最重要的,可走得太急,甚至没有太多的回忆来留恋,所以倒不如走得慢的人。”她说着抬手叫来服务员,“加一杯热可可。” “我要加大杯!”甘愿补充着叫了一句,“这样,幸福多一点。” **** 也许幸福就像路雅南说的那样,带着希望,就是美好的。就像她和顾双城,眼下的等待,也未必就是痛苦的,真的到了人生尽头生离死别之时才会发现,这些即便不够完美的回忆也是那么的珍贵难得。 甘愿知道关于赵青睿的事不可能那么容易解决,相比寻找赵青睿,她更担心赵青睿会不会遭遇什么意外,比如像姨妈甘霖…… 但是她想得再多,也无能为力,她能做的,只是默默守在顾双城身边。 砂锅里慢炖着白粥,一边是切好片的牛肉和蔬菜,甘愿端着凳子坐在厨房门口一边看书一边看着火,心想这次绝对不会溢了一地粥黏糊糊的了。可她看着看着还是入了迷,瞬间就把做饭的事忘到了脑后,顾二爷支着拐杖走过来,她才仰头问,“你来厨房干嘛?要喝水吗?” 顾二爷无奈地冲着灶台努了努嘴,她回头一看,白粥已经顺着灶台流了一地。“哎呀!”她慌乱地直接伸手去端,忘记了砂锅烧得火烫,刺啦一声烫得手指瞬间起了两个大水泡,呜呜呜地就疼哭了。 顾双城替她擦了药,她还是疼得止不住,“双城啊,我现在能理解炮烙之刑了,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烧红的砂锅杀伤力比开水什么的牛逼多了,疼痛度自然也是翻倍的。上完了药,他又拿了冰袋给她捏着,缓和一下烧灼感。“我看啊,还是请个保姆吧,你啊,饭是会做,麻烦也不小,不是切到手,就是烫出泡……” 甘愿知道他是在心疼自己,她嘿嘿地笑了起来,“心疼我啊?” 别扭的二爷总是心口不一的,“我心疼我的粥,你这么煮下去,我都要破产了,还不如请个保姆呢……” “切……”甘愿撇嘴,“我失误率很小的好吧。” 他拎起她烫红的小手,“这样的失误,概率再小也不行。” “可是双城……”一离开冰袋,烫红的地方就又刺痛起来,她急忙把手指捏上冰袋降温,“我想做饭啊,做饭给你吃,让我很开心……”她心里是有不安的,做饭是眼下她觉得唯一像是作为他妻子做的事,她可不想被人抢了去。 看穿了她的心思,顾双城抬手摸摸她的小脑袋,“傻瓜,你要是愿意,大不了以后请你做保姆,一辈子给我做饭好了……” “你少做梦了!”甘愿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我才不做保姆呢!” “不好吗?”他笑了起来,眉眼里闪动着如水般的柔情,“一辈子做饭,一辈子陪着我,一辈子……我养着你。” 她飞快地眨巴了几下眼睛,鼻子吸了口气,撇了撇嘴,“那我的工资得开五千……” “行。” “那只能有我一个保姆。” “我还请不起那么多呢。” “那女主人……欺负我怎么办?” “我家里没有女主人,保姆说了算。” “那我考虑考虑……” 60、PART 61 小姑妈答应了保姆之职后,顾二爷相当爽快地就给她开了工资——五千! 甘愿用烫伤未愈的手点了点红票子,觉得相当满足。其实她对于钱这种东西的概念很奇怪,抓到手上的就知道多和少,卡里的一串数字就毫无感觉。 比如那天慈善拍卖花了多少钱,比如她买的礼服花了多少钱,又比如顾双城替她买下的那些陶瓷花了多少钱,在甘愿看来,都没有此时手上的这沓票子有存在感。 她对钱不敏锐,是打小起就形成的性格,不过长大后她才肯认清现实,小时候那会儿她觉得自己可是相当会理财的呢! 情况是顾怀山有一次摸着她的头说,“愿愿啊,你以后可得像爸爸,顾氏这么大的公司,你也要学着去管理啊。” “那我管理什么?”五年级的甘愿好奇地问道。 “嗯……”顾怀山思考了一下,“你是女孩子,心细,你来管账如何?” “帐怎么管?”她继续提问。 “帐嘛……”顾怀山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一个十一岁的小孩解释账务问题,思忖了一下,想了一个直白的说法,“就是咱们要把小钱省下来,聚到一起,做大事。” “就是存钱做大事啊!”甘愿立刻领悟了,得意地拍了拍胸脯,“爸爸,你放心,存钱这个事我做的最在行了!” 存钱嘛,抠门不花不就行了么!她每个月都有零花钱的,攒攒就可以做大事了! 可计划很美好,破灭得也很快。甘愿发现了一个严重阻碍她存钱大计的家伙——顾双城。顾家三个孩子上的都是连读式的学校,甘愿在小学部时,顾双城在初中部。赶得巧了,两个班还能一起在操场上体育课。 顾双城习惯在体育课打篮球,穿着运动背心和短裤口袋里不方便带钱,碰巧遇到了甘愿上课,他就会过来拿她的钱去买饮料解渴。以往甘愿对这事是不计较的,可是现在不行了,她在进行存钱大计呢。所以周一那天顾双城用了她四块钱,竟然到了周二还没还! 甘愿是不敢向顾二爷讨债的,可是那可不是五毛钱啊,是足足四个硬币啊!他真是太浪费了,难道不能喝一块五的矿泉水么!非要喝运动饮料,贱人!就是矫情! 到了周四,又赶上了体育课,顾双城又理所应当地跑来问她拿钱,甘愿扭捏地从口袋里抠硬币,一个一个搁到他手里,“双城,你周一喝的什么啊?” “我哪记得了。”顾二爷一身汗,正渴着,没工夫搭理她。 甘愿的一次提醒不成,继续提醒,“我这个礼拜有五十块钱零花钱,现在只剩四十六了……” “关我什么事?”顾二爷急得很,小姑妈今天不知道那根筋搭错了,抠了这半天,才抠了两个硬币出来。 “喝矿泉水吧。”甘愿友善地建议道,“人在饥渴时补纯水最好……顺便说一下,四块加两块,等于六块……” 顾二爷掂了掂手里叮当响的硬币,琢磨出小姑妈的意思了,“你在问我要债?” “不不不……”甘愿急忙摆手,“我们是一家人,不算是债,不过你确实欠我六块钱……” 他锐利地眯起双眼,凑近看了看她,“小姑妈,你是不是中暑啦?你哪天学过省钱了!” “这是为了以后需要。”甘愿一本正经地,“再说,省钱也是好事啊。” 顾二爷啧啧嘴,“小姑妈,那你知不知道一个词叫‘开源节流’啊?” 甘愿摇摇头,开源节流是什么东西?她怎么没在课本里学过呢。顾双城坐到她旁边,悉心讲解,“开源节流的意思是,你要先增加收入,再顺便节约开支。小姑妈,你想理财哪能光靠抠门呢!你得增大收入啊!从你亲侄子身上克扣这三两块钱有什么用,钱是赚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顾氏这么大,爷爷要是不开源,光节流也不可行啊。” 他说着把手摊到她眼前,“这个开销是日常必需的,就和家里的柴米油盐一样,固定资产早晚也要一一消耗的,所以单方面节流根本不可行!” 听了顾双城一席话,小姑妈茅塞顿开,利索地掏了五块钱出来,“双城,你说的太对了!我得赚钱!” 豪言壮志很不错,只是小学五年级的甘愿,有什么赚钱的技能呢?思来想去,都是一个零。 放学后她背着书包往家走,数着口袋里还剩下的三十九块钱,可是愁坏了。她哀叹了一声,沿着街道四下张望,她现在能怎么赚钱呢? 餐厅服务员?不行! 商场售货员?更是开玩笑! 公共厕所收费?哎、哎、哎!这个好! 顾双城放学比甘愿晚多了,他刚进家门就觉得情况不对,下人们都在低低议论着什么,还在互相掏口袋数钱。他疑惑地上了楼进了自己房间,放下书包想上厕所,咔咔扭了几下,卫生间的门竟然上了锁,“谁在里面?”洁癖顾二爷可没有和别人公用卫生间的习惯。 “双——城——!”房门外探出甘愿的小脑袋,笑眯眯地摇了摇手上的钥匙,“钥匙在我这里!” “你拿我卫生间钥匙干嘛?”顾二爷不耐,小姑妈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我听了你的话,决定赚钱了!”她得意地昂起头。 “你用我的卫生间做生意!”他显然是被这个逻辑吓到了,“你要在里面开餐馆啊!” “锵锵锵!”小姑妈利索地抱出一个木箱子,上书两行大红字——“小解一元,大解两元。” “这是什么东西?”顾双城抽搐了一下嘴角,“你做什么生意?” “看、厕、所!”甘愿太佩服自己的生财点子了,“我把家里的厕所钥匙都收了,谁要上厕所,都得找我付钱然后开门!” “小、姑、妈!”顾二爷崩溃了,“你想钱想疯了吧!” “这是开源节流!”甘愿底气特别足,“我现在又没办法赚钱,就只能干这个了。” “把我的钥匙给我!”顾二爷拉下脸,懒得和她争辩哪个正常的女生会想出去看厕所收费赚钱?! 甘愿这次是铁了心要赚钱的,坚定地摇头,“不给!”说着看看顾二爷一脸焦急,怕是急了,“嘿嘿,你是不是很急啊,很急就给钱呗……” 顾二爷黑了脸,低头一看,楼下的仆人们都乐呵呵地看着楼上的少爷小姐斗嘴,他这会没办法用强的,只能掏了口袋丢出一块钱,“呐呐呐,行了吧……” 甘愿小狗一样地扑上去,把一块钱丢进箱子里,乐呵呵地拿钥匙开门,“多谢惠顾!用得开心哦……” 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用得开心?上卫生间有啥开心的!砰地一声重重摔上门,甘愿乐不开支地清点今日收入。 没过好一会,厕所里传来顾二爷的咆哮声,“卫生间的手纸呢?!” “吖!”甘愿隔着门回道,“所有卫生间的手纸都被我收走啦,双城,你不是小解么,小解不需要手纸!以后记得啊,小解一块没有纸,大解两块才发纸哦……” “小、姑、妈、你、找、死、啊!” 于是甘愿人生里第一次的理财大计,就这么破灭了。不过洁癖顾二爷表示,相比她那个不靠谱的计划破产,自己才是比较惨的人好吧! 不管如何,这一次甘愿发现自己又有了执掌财政大权的机会,内心的欢喜难以言表。除了自己的工资外,双城还给了她伙食费日常生活费这些钱,并且把银行卡也郑重地交给她,“你就是这个家说了算的人,这些以后都归你来管。” 甘愿想,她又可以开源节流了! 早饭,白粥,午餐,白粥,晚餐,还是白粥。 顾二爷本以为清早吃白粥是冬日的养身之法,到了中午,他还勉强可以相信是因为最近吃的荤腥太多,要调节一下肠胃,可是到了晚上还是白粥,他就不爽了! “小姑妈,你想饿死我啊!” “双城!”甘愿拿着账本一把扑过来,“你知道吗?这个季节菜有多贵啊!青菜要两块钱一斤啊!” 顾双城一见她这模样就知道小姑妈的毛病又犯了。钱在他手里,她花得毫无知觉,如今红票票到了手,她就一毛不拔了。 “那你之前拿我的钱,还一天吃五顿宵夜另算呢!”顾二爷没好气地说,她总嚷嚷着在国外两年可怜极了,回了国什么都想吃,顿顿大鱼大肉川鲁粤淮轮着上,也没见省过! “那不一样啊……”甘愿星星眼状看着他,“现在钱是我的啦,所以我们要节约过日子!你看最近顾氏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肯定也没办法开源了,我们得节流节流啊!” “你还真是吃别人的狠,吃自己的省啊!”肚子没油水咕咕直叫抗议,顾二爷咬牙切齿地捏起她肉嘟嘟的脸颊,“顾氏要是给你管钱,员工不得饿死啊!” “哇……”甘愿惊叹道,“顾二爷,你都做了资本家,还想做不吸血的资本家,你也未免太天真了吧!” 顾二爷加大了手劲,捏得她哇哇直叫,“你这种自信心是从何而来的啊!” “是你给我的啊……”小姑妈揉着被捏红的脸,“你让我管钱说明……我的能力得到了认可啊!” “……”顾二爷义正言辞地抽走了她手里的账本,“你被剥夺资格了。” “双城,你又要赚钱还得持家,真的好吗?”被夺权的小姑妈贼心不死。 “有什么不好,反正就是多一本小账罢了。”顾二爷认真地在本子上认真地列“明日菜谱”。 小姑妈明白大势已去,她已经无力回天了,于是索性撒泼,“那你就一起持了算了,明天你买菜你做饭,你洗衣服你干活!” 顾二爷哼了一声不理睬她,反正小姑妈软柿子一个,这些以后的事,还怕不能霸王硬上弓? 小姑妈被人晾在一边,颇为不爽。偏巧手机响起,她一接通,立刻惊呼了起来。瞬间就把刚才不爽的心情抛到了脑后,又欢呼雀跃起来了,“双城!导师说他一家已经到了j市,明天约我见面!你说带他们吃什么好?吃汤包吗?不不,还是去吃正餐吧,去哪家好呢?” “小姑妈,其实吃白粥,你也饿坏了吧……”顾双城搁笔停下,挑着眉梢乜了她一眼。 “厄……”被看穿的小姑妈嘿嘿一笑,“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吃汤包?” 61、PART 62 一晚上看菜单看点评,看得半夜肚子饿得咕咕叫,小姑妈又爬起来给自己煮了一碗面,二爷忍不住感叹道,“小姑妈,最近过冬你也不能这样养膘啊!” 甘愿捏了捏肚子上的肉,感到有点压力了,最近好像是有点没节制了,搁了筷子决定不吃了。 顾二爷在床上翻了个身,“再不找到赵青睿,咱们没得运动,能不长膘么!” “……”小姑妈眯眼看他,想骂他一句,却见他可怜巴巴缩在床边,也实在开不了口,憋了半天只能说一句安慰的话,“没准我明天在大街上就撞到了这个赵青睿呢!” 最后甘愿选了一家知名的中餐厅约见导师一家。导师和甘霖年纪相当,大概是艺术家的习惯,他结婚也不算早,孩子比甘愿还小四岁,正准备考大学,是个混血小美人,第一次来中国,拉着甘愿叫她给自己做导游。 甘愿邀请他们明天来自己家过圣诞,过完圣诞节就陪他们在j市好好玩一圈。不过导师答应了她圣诞节的邀请,却对游玩这件事面露难色。 甘愿想起他在邮件里说是有事才回来的,眼下又是全家一起来的,看起来事情不小,便问道,“professor……”她刚开口,就被他笑着接了话,“不是在学校,你还是叫我ryan吧。” ryan和甘霖在国外待得久了,早已习惯了那边的生活方式,甘愿也就顺着他的意思叫了年过五十的他一声ryan,暗自觉得这放在中国可真不礼貌啊。 “你这次回来有事吗?有什么或许我可以帮上忙呢。” ryan的妻子也是学校的老师,也是研究陶瓷的,除了中文发音有些奇怪外,算是个合格的中国通了,“suki,我和ryan来见你,就是觉得你能帮助我们。” “嗯?”甘愿吃惊地问,“什么事?” “我们想让你帮我找个人。”ryan说道,“我知道要去公安系统查询,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我想你在j市肯定能帮到我。” 找人这种事,警察叔叔才是专家,甘愿只是个引路人的活儿,自然不难,立刻点头应承了下来,多嘴地问了一句,“是谁啊?” “ice……”ryan叫了女儿一声,小美女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这是ice在网络上看到的,因为她在学中文,就经常浏览中国的网站,结果她看到了这个视频,这个里面的……这个人,我看着很像我的妹妹……” 甘愿探头一看,这……这不正是唐莉和赵青青在医院里抱团扭打的视频吗? 他妹妹?! “r…ryan,你的中文名是什么?” 在国外的头一年,甘愿和他接触并不多,只是偶尔见面打声招呼。考了研究生,他们才算熟悉,但也就是一般导师和学生的关系,在甘愿的课表上,professorzhao的名字是——ryanzhao。 ryan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回答了她,“赵睿。”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以前不叫这个名字,因为许多外国人叫我的名字别扭,我就省掉了中间的那个字,我以前叫赵青睿。” 甘愿的声音就像是自己从嗓子里窜出来一样,知道这样很失礼,但是她拽不住那汹涌而出的激动,惊叫了出来,“赵青睿?!” ryan一家都很惊诧甘愿这样巨大的反应,通过他们惊讶的神情,甘愿能想象出自己的表情一定是扭曲的不行了,又想哭又想笑,把别人吓得惊慌失措。 她倏然就想到了路雅南的话,这条路谁都不知道结局如何,而沿着路坚定不移的走下去,就是幸福。 ***** 面对甘愿这样腾空冒出来的女儿,赵青睿的表情大概已经不能用吃惊来形容,而是有一种“喜当爹”的错愕。 “你……是我的女儿?”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的妻子amma,amma倒是一脸的淡定,不像中国妻子那么激动,“你结婚前的吗?” 赵青睿一脸“即便你大度我也不能承认”的表情回看着妻子,“我没有啊!” 他的一句极肯定的否定,叫甘愿一颗心彻底落到地,稳稳地扎了根,相比生母宋湄,她……自然更相信导师的人品。 她等不及赵青睿和她去做鉴定,她也等不到赵青睿和赵青青宋湄见面,她急着就打电话给顾双城,电话那头等待接听的嘟声像是被无限放慢,她焦急得转着圈子踱步,几乎要哭出来。 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他语调轻扬的一声,“小姑妈?” 她激动不已要告诉他这个消息,却在听到他声音的一刹那哽咽失语,无法自控地哭了起来,“呜呜……双城……双城……” 当连乔告诉她这个消息的那晚,她犹如晴天霹雳,下意识就又想到逃,但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她逃了,顾双城该怎么办?她不能那么自私,此时的她不仅不能逃,她还要比顾双城更坚强,这样他才能有信心走下去。 无论内心多么彷徨不安,她都咬着牙让自己看起来很坚定,每一个夜晚,她都知道,她和双城都闭着眼假睡,彼此不戳穿,用最笨拙的方式来给对方定心。 其实她很害怕,她害怕他们不能在一起了。但是她不能说,她不能告诉双城她的无助和彷徨。 如今她所有伪装的坚强在这一刻全部瓦解,她终于可以哭了,无论有多少人看着她指指点点点,她也不在乎了。 她也应该哭了,为赵青睿的出现而欣喜,老天果真不会如此苛责他们,同时也为宋湄的骗局而绝望,心里残存的一点念想也终究破灭了…… 在没有见到赵青睿的时候,有那么一刻,甘愿会想,如果宋湄不是骗她的,会不会是因为真的关心她,关心她和顾双城的关系才会来说这些。 可是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即便那谎言是真的,宋湄的出发点也不会是因为关心甘愿——这个宋湄自己都不知道是和谁生的孩子。 甘愿觉得自己真是太傻太天真了。 **** 二十多年过去了,赵青青已经没有想过会再见到哥哥赵青睿,她甚至都没有想过,自己见到哥哥时该说着什么。最初的时候,她还时常做梦,梦见哥哥,在梦里,她拉着他不让他走,说自己知道错了。尤其是在车祸后,她梦得愈发频繁,总在深夜惊醒,一身冷汗贴在身上,凉到心头。 梦里有自己亲手丢弃的孩子,有死在自己身边的丈夫,还有最后摔门离去的哥哥…… 可是时间越长,她反而不会去想重逢的场景了。思念愈增,就愈发不会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所以当她与顾双城重逢时,也显得那么词穷。时间冲不淡思念,却可以冲淡熟悉,再熟悉的人,也会变得陌生起来。 在人生的某个时刻,擦肩而过,却无语凝噎。 她还能记得自己当初歇斯底里的怒吼,“你不要挡我的路,我的人生不用你管,什么哥哥妹妹,蠢不蠢啊!不要老以为你能管我,我们断绝兄妹关系吧!这样你就没资格啰嗦了!” “赵青青,你在走歪路你知道吗?好,你既然这么说,那我也不管你了,到时候你不要哭着来求我说你后悔了!” “我这辈子都不会哭着求你的,我就是混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也用不着你管!”她最后的话,竟一语成籖,她如今真的成了人不像样鬼不像鬼的样子。 曾经的她说,这辈子都不会哭着说后悔,却没能做到。 再见赵青睿的情感不同于见顾双城,赵青青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失声痛哭,到了如今这个年纪,再靠在哥哥的怀抱里,就让她想起了许多的曾经…… 在那些曾经里,没有顾宏杰,没有演艺圈,没有车祸……她只是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跟着在哥哥身后要糖吃,哥哥去哪,她就跟着去哪。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可以跟着哥哥跟一辈子,却没想过日后的时迁事易,沧海桑田。 赵青睿终究还是来找她了,那时的年轻气盛终究在中年时各自退让,他气过妹妹的不懂事,也一直不来找她,可看到视频时的一刹那,赵青睿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是我的妹妹,我唯一的妹妹。 其实一切在重逢的时刻都显得那么不重要了。没人会在意是谁先低的头,是谁先开的口,谁先让步,谁先主动,真的那么重要吗? “哥哥,我错了……” “没事,没事了,知道就好……” 小时候,她犯了什么错,都让哥哥顶包,那时候,赵青睿总是这样摸着她的头说,“没事,没事了,知道就好……” 知道错了就好。 知道回来就好。 知道我们是彼此唯一的兄妹,就好。 **** 顾双城从顾氏赶来的时候,赵青睿明显吓了一跳,这妹妹残疾了他早有了思想准备,这、这外甥怎么也残疾了呢! 甘愿急忙解释,“他这个是意外,下个月就拆石膏了。” “这样啊,那就好……”赵青睿长吁了一口气。大概是上了年纪,他不似当年的意气风发,多了一份中年人的慈爱,眼神和话语都显得格外温柔。 “舅舅。”顾双城叫了他一声,“你还得和我们去见另一个人。” 赵青睿沉默了良久,点了点头,连声说,“好、好……” 他知道那个人是谁,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宋湄,赵青睿错过一时就错过一世的那个人,叫他一辈子空空如也的那个人……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62、PART 63 其实不光是甘愿觉得自己很傻很天真,当宋湄回忆起那段往事时,也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真的是太年轻,太天真了。她以为爱一个人,只要掏心掏肺就一定会有回报,她还以为那个人是爱自己的……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十八岁的甘泉拿到电影学院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宋湄。 她把一切都希冀得那么美好,希望会有一天,有许许多多的人可以看到她这位在水之湄的伊人,她还更奢望地期盼着,除了那些许许多多的人外,还能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人走进她心湖中的小洲…… 然而这毕竟是少女的梦,一晃十年,梦真的只是梦。到了二十九岁的年纪,宋湄不敢去奢求事业还能有转机,爱情在她们这行里又是如此遥不可及,她预感到人生大概也就这样平平碌碌地过去了,不会再有意外了,只是不甘心,可是也无能为力。 然而那一年初春的一天,宋湄见到了她的意外——赵青睿。 挺拔英俊的青年穿着那个年代少见的长风衣,一身学院气息,俊挺的鼻梁上架着金丝框的眼镜,镜片后是墨色的深瞳,一眼就看到了人的心底里。 他浅浅扬起嘴角,向她伸出右手来,“宋小姐,你好,我是赵青青的哥哥,我叫赵青睿。” 宋湄心下一迟疑,赵青睿急忙换了左手,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宋湄那时候虽不当红却心高气傲,鲜少与看不上眼的人交际,但是赵青睿却一下走到了她的心上,因为他那么迅速地换左手…… 大多数人都是右撇子,习惯与人握手时伸出右手,可宋湄是左撇子。赵青睿那么迅速地一换手,绅士的风度一下就打动了宋湄。 在年近三十不该再像少女一样幻想的年纪里,宋湄这么多年,第一次编织起了少女的梦——她喜欢赵青睿! **** 宋湄和赵青青合住在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里,赵青睿来了,宋湄腾出了自己的房间给赵青睿,自己和赵青青以及孩子挤在一间。 赵青睿刚来时,因为妹妹从不照顾孩子的问题和赵青青争吵不休,终于在第二个月,赵青青交出这个体弱多病的孩子给了顾家,拿着钱挥霍去了,基本不回来住。屋子里便只剩下赵青睿和宋湄两人了。 其实宋湄好奇过,赵青青这样的态度,赵青睿却一直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呢?她想了很多种理由,只有一种她最愿意相信,因为她啊,因为她宋湄才留下的啊。 赵青青不在,照顾赵青睿的事就担在了宋湄身上。虽然赵青睿表示他不需要人照顾的,但是宋湄却笑着坚持要替好姐妹照顾她的哥哥。 赵青睿似乎是在国外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所以宋湄问他国外的生活时,他时常会陷入沉思中忘记回答,心事浓重。 宋湄觉得自己是配不上赵青睿的,他那么有才华,又绅士儒雅,而自己不过是一个三流演员,她总是在仰望着赵青睿的。可是她真的喜欢他,她不愿意放弃,那些日子宋湄开始想自己要如何做才能叫他喜欢自己呢。 她小心翼翼地揣摩他的喜好,他的心思,天气一点点变暖,赵青睿的心情也一点点变好。阳光灿烂的时候,宋湄拉着他出门一起买菜,回来做饭,或者骑着单车去公园,他都没拒绝。 宋湄就看到了希望,赵青睿在接受她呢! 因为赵青睿的到来,宋湄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生活,那样的宁静祥和,不同于以往的追名逐利。赵青睿身上有一种傲然的气质,这种气质在某些程度上和宋湄很相似,不同的是,那时候宋湄的傲然只能是一个人的傲然,而赵青睿的傲然,却是可以叫人仰望他的傲然。 日渐熟悉后,他们的交谈也多了。他倒没觉得宋湄这样三流的演员有什么不好的,按赵青睿的说法,他们从事的行业都是艺术,只是宋湄的艺术是视觉艺术,表现的途径和媒介不同…… **** 有一次晚饭时,宋湄试探地问,“国外那么开放,你有过几个女朋友啊?” 他俊脸微红,轻咳了一声,“没有。”说罢他反问一句,“那你们呢,这行也比较开放吧。” “我不一样!”明明是她先扯开的话题,却在被他反问时脸涨得通红,像个小姑娘似的被人误解就急着要辩解,丝毫不符合她那时的年纪。 爱情叫人变得幼稚,一点也不假。 见她着急的样子十分可爱,赵青睿忍不住笑了起来,竟伸出手来捏了她的鼻尖一下,“急什么啊……” 宋湄的脸一下红到了脖子,他自觉有些逾矩,收了手不好意思地转话题说,“吃饭吧。” 她抬手,摸着被捏红的鼻尖,火烫火烫的,她低头吃饭,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捏就捏呗,我又没不给……” “嗯?”赵青睿抬眼看她,她咽了下口水说,“你、你不是说明天要去看展览吗?能带我一起去吗?” “嗯,好啊。” **** 赵青睿不在家的时候,宋湄会打开她的房门,看一看赵青睿是如何住在自己的房间里的,就像看他是如何一点点住进她的心里一样。 赵青睿很小心地住着宋湄的屋子,简单的衣服总是叠得整整齐齐,床铺干净清爽,书桌上是他回国几个月陆续买的一些书,大多是艺术相关的。宋湄虽然看不太懂,却觉得赵青睿的书卷气真是太吸引她了。 宋湄想,自己家也是书香门第,演艺事业又如此不顺,不如她回家好了,然后和赵青睿走一样的路似乎也不错。姐姐大学好像念的就是艺术专业,没准可以叫她给自己辅导辅导……哦,不对,辅导的话……应该叫他给自己辅导。 赵青青偶尔回来一次,就会和赵青睿大吵一架。她摔门离开后,他只能生闷气。宋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就买了几瓶酒回来。 那会立了秋,却还闷热得很,屋里吹着电扇也不凉快。宋湄就把粕能,真的没有喜欢过自己吧。 可能,她真的只是一个不合格的替身吧。 可能,他已经早把自己忘记了,忘记了所有。 然而宋湄所不知道的事,除了这个问题外,还有另一件。如果说赵青睿是她 63、PART 64 赵青睿是在大学的电窑室里见到甘霖的,她时常来借用电窑炉烧自己做的陶胚。那时候赵青睿正在读博,在大学里做助教,兼管电窑室。 甘霖的陶罐总是做得很大,大大的罐身,小小的收口,是她的习惯,她管它们叫“空”。 有一次他问,“你叫它们‘空’是讽刺现代人日趋浮华,虽然看起来很光鲜华丽,实际毫无内涵吗?” 她摇摇头,捧起一只彩绘陶,罐身是华丽的花纹和艳丽的色彩,她笑着说,“是我们的生活看起来丰富多彩,往往走到了尽头时才发现空空如也。”她说着指了指左边的胸口,“这里,空空的,没有理想,没有爱情,只是活着罢了……” 赵青睿一下怔住了。 那一年,学校里暗恋着赵青睿的女生都伤了心,她们的ryan爱上了一位自由艺术家,还是单相思! 没错,赵青睿爱上了甘霖,只是甘霖不止一次拒绝了他,甚至拒绝他的任何帮助。 甘霖空空的内心里,赵青睿却走不进去,被堵在门口,拒之千里。 赵青睿想,那里要是空的话,总该是有人要进去的,他可以排队啊,先来后到的话,只要甘霖肯开门,自己不就排了no.1么? 可是他到底是读书读呆了,有了文人的迂腐,爱情这种事,是按先来后到排列的吗?当然不是! 于是顾怀山站在赵青睿的后面,甘霖却打开了门,让顾怀山走了进去,“砰!”的一声门关,赵青睿被拒之门外。 赵青睿输了,输得好彻底。 他没办法面对甘霖和顾怀山的一见如故亲密无间,他向学校申请了休假,跑回了国,想散散心。可他那年真是流年不利,不仅没散心,反而和妹妹赵青青吵得不可开交。 可即便如此,赵青睿也没能忘记第一眼见到宋湄时的惊喜,她长得真像甘霖啊。只是一个姓甘,一个姓宋,是巧合吧…… 赵青睿再迂腐迟钝不开窍,也知道宋湄是喜欢自己的。接触后,他日渐发现宋湄和甘霖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但他有时候也会想,甘霖那是不喜欢自己,她对着顾怀山时会不会就像宋湄对自己一样呢? 甘霖,宋湄,他愈发分不清了。 当宋湄端上一桌饭菜的时候,赵青睿真的动摇了,暖色的灯光下,宋湄眉眼如画,她笑着的时候嘴角漾起浅浅的梨涡,这是甘霖所没有的,甘霖甚至很少对他笑过。 而宋湄这样甜甜地笑起来,真好看…… 她和自己买菜做饭,他们去逛公园,看展览。她不懂自己的世界,却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她总是问,他就一一讲解。他知道,宋湄想走进他的心里,就像他想走进甘霖的心里一样。 甘霖的大门紧闭着,而赵青睿的门,开了一条缝,宋湄的爱像洪水一样推门而入,充斥了他的心田。 那天晚上,他喝醉了酒,朦胧的月色下,他吻了宋湄,他说,“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他的伊人是甘霖,在水一方遥不可及,而且她也有了良人,他应该放弃了。 然后一通电话动摇了赵青睿刚刚敞开的心,电话是同事打来的,那会大家都拿他单恋甘霖的事作笑话,问了他几句近况后,就扯到了甘霖身上,“我那天看她来学校,挺着个大肚子了,她之前认识的那个有钱人不见了!啧啧,看来有钱人都是不靠谱啊,不过甘霖也活该,好好的你不要,非要攀龙附凤,那豪门是她进得了的吗?” “她不是那样的人!”赵青睿坚定不移地反驳,就好像是甘霖的发言人一样。 “哎哟,你还真是……”同事在电话那头一时语塞,憋了半天吐出几个字,“死心塌地啊!” 赵青睿是了解甘霖的,他知道她不是那样贪慕虚荣的人,只不过那个人偏巧是顾怀山罢了,即便那个人不名一文,她如果爱的话,也一样会奋不顾身。只是顾怀山怎么走了呢?甘霖又怀孕了,她一个人该怎么生活? 他想要回去了。 一通电话就可以叫他心乱如麻,他爱的还是甘霖吧,宋湄……只是个替身罢了。他这样说服着自己,一点点把那扇门关紧。 他抛弃了宋湄,当然也有赵青青的关系,但无论怎样,他终究是在甘霖和宋湄之间选择了前者。人有时候很奇怪,一心想要的东西,即便得不到也觉得是最好的,而放在眼前的东西,就会不那么珍惜,赵青睿也不能免俗。 他回伦敦的时候,甘霖已经身怀六甲了,肚子挺得老大。顾怀山捧了一把后,她的陶罐比以前卖得好多了,但有了孩子,她做陶罐的速度慢了下来,日常开销也大了一些,一个人生活依旧颇有难度。 大概是自己体验过爱恨别离,甘霖对赵青睿的态度缓和了许多,他们的关系反倒比以前更亲密了,也从爱恋变为了友情。 她说,“青睿啊,我的罐子已经满了,即便那个人走了,我也装不下任何了。” “我只是想照顾你罢了。”赵青睿说道,他有点理不清自己混乱的思绪,离开后他时常想起宋湄,宋湄的一颦一笑,想着想着宋湄又和甘霖交织在一起,叫他心乱如麻,他觉得自己需要静一静,彻底地静一静。 甘霖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赵青睿有时候想不通她为什么要生下这个孩子,他知道甘霖什么都没问顾怀山要过。她这样一个独身女人生下一个孩子做个单亲妈妈真的好吗?即便是在国外,可以少了许多指指点点,但生活上的压力依旧是不可避免的。 她总说,我可以的。 赵青睿想,她是在逞能吧,所以他渐渐担负起照顾她们母女的活儿,孩子出生的时候,赵青睿被大夫当成了父亲,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如果他愿意接受这个孩子,甘霖会不会也接受了自己? 有时候甘霖也极歉疚,“青睿,我不应该这样麻烦你的。” “那你一个人怎么办呢?”赵青睿表示并不麻烦,说罢他脑海里就浮现起宋湄最后的哭泣,她说,“赵青睿,你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办?” 他一下就愣住了。 孩子出生后一堆事等着他和甘霖,他们忙得措手不及,他也无暇去想很多事了。日子转眼间就到了第三年的金秋,赵青睿离开宋湄两年了。 那天是甘霖的生日,赵青睿带着礼物来给她庆生。饭后赵青睿和往常一样教小愿画画,甘霖从工作室里拿出一只陶罐出来,递到了他眼前。 有了顾怀山之后,甘霖就再也不做“空”这个系列了,大概是她的心已经填满了吧。 这一只,正是赵青睿初见甘霖时她做的那一只,隔了这么多年,依旧光彩鲜亮。她说,“送给你吧。” “我?”赵青睿有些吃惊,“你现在的罐子可不便宜哦。” “这些年你帮我的,也不只这个罐子了。”甘霖浅笑了一下,抱起了女儿搁在自己腿上。 赵青睿摆弄着罐子笑起来,“那你的意思是,讽刺我现在还是空的?” 她摇了摇头,“青睿,你不是空的,我能看出来,只是你没让她进来罢了,又或许,你不想承认罢了。” 赵青睿想,他和甘霖真的是知己,而不是恋人,她总能戳中自己的心,但那种心有灵犀,不是爱。 他释然地笑了,“你一直都是对的。” 他买了机票飞去了j市,随身的行李箱里,放着那只罐子,包得严严实实,他记得宋湄那时候说过,“啊,我也想要一只陶罐呢,你替我选一个吧!” 他想,不知道她看到这个的时候,会不会很开心呢? 然而一下飞机,赵青睿就觉得情况不对了,他在机场里就看见宋湄。没错,是宋湄,印在机场的偌大广告栏上,她眉目如画的面容下有一行小字——当红影星:宋湄。 他带着激动和不安的心情,回到了那栋房子,毫无意外人去楼空。房东大妈乐呵呵地说,“小伙子,你也是宋湄的影迷吧!我们全家都是!谁都没想过她曾经住在我这里吧!哈哈哈……” 是啊,谁都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那时的他,那时的宋湄,一定都没有想过这一天。 “那你知道她现在住哪里吗?”虽然希望不大,但是赵青睿还是问了一句。 大妈笑得更开心了,“我哪能知道啊,人家现在可不一样了!大明星!嫁了豪门了i他们谁都没说出口,各自放在心里,那样的默契。 64、PART 65 答案就如同所有人想的那样,只是找不到赵青睿终究叫人不安。 甘愿想了想,一切的故事都是在得与失之间不断来回,她被母亲抛弃,却有外婆的关爱,她失去了记忆,却意外得到了顾怀山,她被交换了身份,却遇上了顾双城。 而如今,她得到了安心,却发现亲生父亲大概会一辈子都下落不明,无法找到。 她想了想,也觉得不重要了,如果她真的绞尽脑汁找到那个人的话,大概他也会和赵青睿一样惊慌错愕吧。 每个人的人生已经在这些阴差阳错中步入了轨道,错过的,失去的,也无法改变,命运的无奈不是你无力改变未来,而是你永远也回不到过去。 甘愿很久没有见到宋湄了,短短一个多月,她衰老了许多,鬓角微白,想来这些日子也是辗转难眠的,甘愿这样的年轻人都因此有些筋疲力尽,更何况是绞尽脑汁费尽心力的宋湄呢? 甘愿本不想多说,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到了最后,你都没有想过,我也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吗?” 宋湄的谎言被戳破,她一点也不意外,也不慌张,反而很镇定,勾起嘴角冷冷地回,“我不认你的时候,你不是说的很好听,说你不会破坏我的生活,不会让连乔伤心的吗?可是现在呢,你为什么要抢走她喜欢的人!你的善良和伟大,不过都是嘴上说说罢了!所以,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甘愿怔了一秒,继而就自嘲地笑了起来,“你从来都没有为我想过对吗?你甚至没有觉得亏欠我任何,觉得我就该失去一切是吗?很抱歉,即便你这样说,我也不会放开手的,因为你不值得我为了你放弃他。” “我欠你的,我可以下辈子还你。我没有养过你一天,所以我没有办法爱你。”宋湄深吸了一口气,别过脸不去看她,声音微颤。 甘愿摇了摇头,“下辈子,我不想再遇到你了。这辈子,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了,我是被你抛弃的孩子,我没有义务听你的话,因为你也不是我的母亲。” 宋湄沉默了,甘愿把目光不自然地往上瞥了瞥,压住了眼底泛起的湿意,“曾经我想过,如果有一天你愿意接受我,我大概会毫不犹豫地原谅你曾经抛弃我。可是如今我明白了,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也不会有原谅了。连、连太太,今天过后,我们就是在任何一个场合再遇见,都请你当作不认识我吧。” “好。”宋湄点了下头。 甘愿伸出手,掌心是那条细细的项链,“不过谢谢,还曾经想过给我留下这个作为纪念,现在我不需要了,还给你吧。” 项链盘在她手心,小小的一团,闪着柔和的光,宋湄还记得那天是自己的生日,她缠着赵青睿送自己一件礼物,赵青睿买了这条链子,那时候他一本正经地说:这是你照顾我的回礼哦,没有特殊含义哦! 宋湄接过链子,侧脸看了看一旁的赵青睿,她也伸出手,把链子递给了赵青睿,“还给你吧,它从来都不属于我。” 说罢她已经起身拎包,扬起嘴角,依旧保持她高傲的气势,“你们就在这里合家团圆吧,我先走了。” “宋湄……”赵青睿嗓子一涩,叫住了她,“你后来有没有回过以前那间房子?” 她停住脚步,却没回头,“没有。我已经不记得那个地址了。” “哦……”赵青睿点了点头,收拢手掌,掌心那微硬的一团,凉凉的,特别像那晚初秋的夜风。 ***** “妈妈……”连乔轻推了正在插花的母亲,“那只最大的花瓶,你为什么从不插花呢,总是空空的放在那里,一点也不好看。” “那只花瓶,太大太空了,插什么花都不会好看的。”宋湄浅笑着揽住女儿,“妈妈没用,你现在心里还难过吗?” 连乔摇了摇头,“其实我没有那么爱,只是一时不能接受罢了。妈妈,世界上有那样的爱吗,得不到的话会伤心一辈子,一辈子都忘不掉?” 宋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小傻瓜,得不到的一定就不是你的,哪里会一辈子都耿耿于怀呢,总会有更好的等着你。” 连乔傻傻地笑了起来,往母亲怀里钻了几分。 宋湄的目光飘向那只空放着的陶罐,大大的罐身,小小的收口,上面有斑斓的图案和色彩,不需要任何其他装饰就很美了。 再深的爱,也赢不过有缘无分,天各一方。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罢了,只是她的命里不是今日的因明日的果,而是今日的因昨日的果,那苦果涩到了心底,她已经吃了那么多年了…… **** 元旦前夕 “哎,你都来了,他们人呢!”林蓁不耐地起身迎接路雅南,今晚大家一起约在林家开新年派对。说好了叫甘愿早点来替林蓁帮忙,却不想大家都来齐了,就她和顾二爷迟迟不到。 路雅南搁下拎包也有点奇怪,“赵阿姨是昨天的飞机,还是今天的?”赵青青正好需要去国外做整形手术,就由赵青睿一家陪着她一起去了,也方便照顾她。 “昨天啊!”林蓁斩钉截铁地说,“还是我和我哥亲自开车送去机场的呢!” “那他们去哪了?”路雅南撇嘴,“我可是趁着离职前加班加点给他们出了鉴定报告的!”因为之前一时糊涂做了亲子鉴定的手脚,虽然顾家不追究责任,但是路振声依旧要惩罚女儿,于是路雅南就被停职了,刚做完交接工作,今个开始彻底失业了。 “你今天出的报告?”林蓁问道。 “对啊,下午刚出我就打了电话告诉他们,然后我想着晚上见面直接把报告带给他们呢。”路雅南说着从包里抽出甘愿和赵青睿做的检测报告,递给林蓁。 林蓁摆摆手,“不用看,也不用催了,我知道他俩干啥去了!” **** 林蓁不愧为真闺蜜的典范,果不其然迟迟才来的两人人手一本小红本,烫金的三个字闪瞎了众人。 路雅南啧啧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没出息的甘愿,“这么容易就把自己卖了,你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哪是我啊……”甘愿小声嘟囔,偷瞥了得意洋洋的始作俑者一眼,今天说好了下午出门来林家,不知怎么李特助就把车开到了民政局,然后她就成了已婚妇女。 “你呀你呀……”林蓁戳着甘愿的脑袋数落,“真是够白痴的,你一定是全世界第一个笨死的人!” 甘愿还未反驳,护妻心切的顾二爷伸手拽过娇妻靠在自己怀里,“怎么会呢,你哥不还活得好好的么?” “……”林蓁默然,一旁的林方思掀桌了,“关我什么事!” ***** 有了小红本,顾双城觉得从此再无后顾之忧,什么烦恼都抛到了脑后,一心就想着要和小姑妈甜甜蜜蜜了。 “二侄子,收购沈氏的事怎么说啊?”林蓁可是心心念念这个事,片刻不忘,“现在沈艳秋拿顾氏的钱注资沈氏,你爸又没办法,我们怎么弄?” 顾二爷低头摸小本子,觉得这个外壳不够坚固,回头应该买个保护套,好好护起来。林蓁的话他听进了耳朵,却没入心,“啊,随便吧……” “那沈瑜呢?”林蓁提高了语调,“不会也随便吧……” “管她呢……”二爷继续撸小本,照片照得还不错,虽然没通知小姑妈打扮,但他的小姑妈胜在清水出芙蓉啊。 林蓁一腔热血瞬间凉透,踉跄两步几欲摔倒,“二侄子……你、你不能这样啊!”她虽知道爱情叫人萎靡,却没想到连二侄子都不能免俗,不禁扼腕感慨! 林方思赶紧趁机扳回一局,笑眯眯地拍了拍甘愿的肩头,“小愿啊,你看双城也不过就是凡人了,还有一身臭脾气,你真是太冲动了,怎么能那么容易就领了证呢!” “这个……”甘愿正犹豫,顾二爷冷冷一眼扫过来,一脸嫌弃地看着林家兄妹,“你们懂什么?搞垮沈家也没什么不可能,问题是我们搞垮了,沈艳秋依旧会想方设法去挽救,不仅如此她还会觉得一切都是我们造成的,就沈家现在那样子,倒不如叫他们自己一点点败落,亲眼看到自己一心想挽救的东西无力回天,不得不承认自己无能,无法怨天尤人,这种感觉,才叫人难忘……” 甘愿狠狠打了个激灵,原来顾二爷你口味这么重啊!林蓁不死心,“那沈瑜呢,沈瑜呢!” “我去欺负她,未免显得我没气度了……”二爷勾起嘴角笑起来,“女人为难女人才叫一场好戏,沈瑜……自然有人替我解决她……” 林蓁一把抱住甘愿前后摇摆,“二侄子太可怕了!你真的不后悔么!其实还是我哥比较实在啊!” 顾二爷摇了摇手里的小红本,小姑妈就没出息地凑了过去,“那、那也没办法了啊!” “我不甘心啊!现在我不甘心了!”林蓁捶胸顿足,“我养了十二年的闺蜜啊!就被人拐跑了!还是个黑心肠的家伙啊!” 路雅南在一旁冷眼旁观,末了拉过情绪激动的林蓁,幽幽地一笑,“你不甘心什么,他不过是领了本,能不能娶走老婆那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咱们要叫他领证容易,娶妻难……” 林蓁抬眼看着笑眯眯的路雅南,只觉得比二侄子还恐怖几分,这个姑妈可真不是盖的啊! 65、PART 66 腊月二十三,黄道吉日,宜嫁娶。 穿着婚纱的甘愿乖坐在林蓁的闺房里,因为她没有娘家,便从林家出嫁,认了林方思做干哥哥,负责背新娘出门。 有了绝对的掌控权,林蓁就大展拳脚,院门大门不说,就连一楼上二楼的楼梯上都硬生生给加出了三道门,连路雅南都看得瞠目结舌,“你有啥资格说我狠啊,你可比我狠多了!” “这看都是按照你当初的构思精心设计的啊!”林蓁拍拍了厚实的电子门,“看,密码锁捆绑pos机,这个高端洋气的点子真是叫人着迷啊。” 相比这边战斗力十足的娘家团队,顾双城带来的婆家团队就显得势单力薄了,唯一的战斗力就是作为伴郎的顾一鸣。 “擦!我们本来就人少,为什么林方思还是伴娘团的!”顾一鸣本就深感压力山大,再一见倚在二楼栏杆悠哉地冲他们挥手的林方思就一下爆发了。 “因为他要背大小姐啊。”李特助作为后勤人员耐心答疑,他一路派发着红包,好不容易从林家的院门走进林家大门,就看到了高端洋气的三道电子门,他就知道自己还要兼职刷卡了。 第一道电子门矗立在顾二爷的眼前,二楼的林蓁笑眯眯地提示,“二侄子,第一道门友情价,甘愿的生日,六位数就行了……”说着扭头和路雅南商量,“这个我俩去买衣服和包包用……” 顾二爷一挥手,李特助立刻上前刷卡,输入金额8-8-0-7-1-3,咔哒门开。 一旁的顾一鸣嘀咕了一声,“难道下道门是八位数的生日?” 二楼的林蓁听见了某人的嘀咕,轻嗤了一声,“老是生日多没创意啊!” 林蓁身旁的路雅南冲着侄子温柔地一笑,“我可是把我继承的遗产对半分给了你们俩,作为侄子,你们总得给我这个小姑妈一点回礼吧,密码是你们新房的固话号码哦……” “靠,太狠了!”顾一鸣惊叹一声,“我还指望是1字开头呢!” “你好意思么!”林蓁没好气地啐了顾一鸣一句,“雅南分给你的股份,够你在这个门里来回跑多少次啊!抠门样儿!” “那可都是甘愿的娘家闺蜜私房钱啊!”雅南耸肩,“我们已经很省了!” 顾双城看起来早料到今天娶妻一定是免不了破财的,所以歪头示意李特助继续刷卡,顾一鸣啧啧嘴,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我算是见识到女人的厉害了,我现在看透了,等到我结婚的时候,我就一挥手,叫她自己出来,不出来我就走人,我才不会这么低声下气呢……” “大哥……”顾双城作为一个过来人感慨一句,“不要提早说狠话,免得自扇耳光。”想当初他也信誓旦旦觉得小姑妈要是抛弃自己他就也抛弃小姑妈好了,如今真是啪啪啪好不火烫啊。 表示不屑的不仅是顾一鸣,还有得意洋洋的林蓁,李特助泪流满面刷完卡,为二爷拉开门,二爷安慰道,“别心疼,四千万换来日后看某人把眼珠子抠下来搁地上当玻璃球弹也不算太亏……”他笑得坦荡荡,却叫李特助看得心有戚戚焉,忍不住左右搜寻,究竟是谁要把眼珠子抠出来。 到了第三道门,顾一鸣摸了摸下巴,“你们该不会要搞个十位数吧!” “我们是那种人么!”林蓁乜了他一眼,冲着顾二爷乐呵呵地笑,“这个嘛,比较有创意了!密码是……你和咱们小愿究竟滚了多少次床单啊!” 一旁的路雅南抿嘴浅笑,看来这个主意多半是她出的,真不愧是他嫡亲嫡亲的小姑妈啊! 这个问题李特助没法代劳,只能默默退后,二爷踱步上前,沉默了一下,顾一鸣撺掇道,“随便输一个就是了!还真数啊!” “还真要数!”路雅南一本正经地说,“这个密码是甘愿自己数出来的数字,如果两个数字不一样,可是开不了门哦……” 顾一鸣内心泣血,看来他真是没有看女人的眼光,他当初咋没发现路雅南是这样性格的人呢!她明明……明明是冷艳高贵,贤良淑德啊,怎么会怎么会……一定是林蓁这个抠脚大汉教坏了他的小姑妈! 门里的林蓁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催促道,“快点啊,你不急,我们还急呢!” 顾双城再次核实了一下数字,按下了个三位数,顾一鸣探头一看,掰着手指算了算从知道身世到结婚也不过才三个半月啊!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嘶——好、好体力!” 顾二爷足够坦诚,却不想电子门却不相信他的坦诚,滴滴一声,表示密码错误。 “二侄子,你别不老实啊!”林蓁挑着眉梢坏笑着说,“敢吃就得敢认。” 顾双城蹙眉,莫不是自己算错了?不应该啊,他又默默算了一遍,数字没错啊,难道刚做完手术那种……不算?于是他减掉了不合格的次数,继续按了个数字。 滴滴一声,继续错误。 二爷沉默了,又做个减法题,按了个新数字。 滴滴一声,依旧错误。 “哎!你们该不是耍我们的吧!”顾一鸣替弟弟抱不平,“哪有一直错的!”虽说他也不记得这种事,但是双城不一样啊,以双城的脑子和对甘愿的执念,那次数肯定都是在心里画正字数得精确不比呢!怎么会一直错! 林蓁摇摇头,“二爷,不对啊,你这个数字和甘愿给的始终不对,你究竟是怎么算的,还是说你根本没上过心啊!” 顾双城肯定地说,“不可能!你叫甘愿出来,多半是她那个脑袋自己记错了!压根就给了个错误答案,叫我怎么猜!” 他这么一说,林蓁和路雅南相视一眼,仔细一想,甘愿的记性和顾双城的记性相比的话,还是顾双城的比较可信吧!难道——真的是她这个二货记错了?! **** 被侮辱了智商的新娘愤怒了,他们可以怀疑她的情商不高,偶尔反应不够快,可是二爷吃肉的次数,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每次她都腰酸背疼,这种事怎么会记错?! “顾双城,我记得很清楚的!”甘愿拎着裙摆就冲出了房门,隔着电子门和二爷叫阵。 顾双城顾不得打量自己美丽的新娘,奋力捍卫他二爷的尊严,“你那记性,有等于无!” “你、胡、说!”小姑妈咬牙切齿,“谁知道你是不是和别人乱搞记错了!” “我从头到尾就你一个!我能记错嘛!”二爷也怒了,小姑妈竟然怀疑他的节操?! 这一嗓子吼出来,楼上楼下,门里门外的人都长叹一口气,“啊——原来就一个啊!” 顾二爷被扒了纯情的真相,颇为不爽,怒视小姑妈,“那你说说,昨天你算几次的!” 要当众说这个么?!甘愿的脸蹭地红到了脖子根,“这、这里怎么说?” 周围几个硕大的电灯泡顿时不点自亮,一个个摩拳擦掌,十足的期待。 “哎哟,有什么关系……” “只是个数字而已,又不是细节……” “细节什么的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也没啥不能听的!” 只有林方思一人表示抗议,“你们这群重口的家伙!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女人在八卦面前向来六亲不认,尽管林蓁的板寸至今还未长长,但这并不代表她糙汉子的外表下不是一颗八卦的少女心,于是利索地踹开哥哥,眉头都没皱一下,“你不想听就一边去,不要在这里嗷嗷叫的!” 林方思抱头鼠窜,路雅南虽然好奇,但也觉得这么直白地对数字不太好,于是提出折中的办法,“要不这样,咱们做个见证人,你们俩一起伸手好了!我来数,一、二、三……” 小姑妈和二侄子一齐伸手。 “1!” “3?!” 众人看到这诧异的数字一齐惊呼,这不科学啊!这不过就是昨晚的事啊!左看看顾二爷,右看看小姑妈,大家思忖了一下,都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瞥向了小姑妈。 甘愿……你脑子真的不太好使吧! 看到顾二爷的三根手指,小姑妈也震惊了,“哪里有三次!我明明就记得一次!” 小姑妈这么一吼,顾二爷一下愣住了,怔了半天,恍然大悟,“啊……” “你啊什么啊!”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甘愿极力为自己辩白,“干嘛都不相信我啊!我记得很清楚啊,一次完我累得不行就睡觉了啊!我真的睡觉了啊!” 她一吼完,自己也傻了眼,这下不仅二爷恍然大悟,大家都恍然大悟了。 “啊……原来是甘愿累晕以后,二侄子你自己动手啊……”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是个好精神……” “问题是小姑妈你这睡眠质量也忒好了!” “二侄子当真是心灵手巧啊!看不出来,有一颗纤细而温柔的心啊……” 趁着大家议论纷纷,二爷飞快地做了第四轮计算,咔哒一声,门开了。他长腿一迈,伸手一捞,就把满脸通红地小姑妈一把打横抱起,“一次也好,三次也罢,有什么关系呢!” “那我被欺骗了!”小姑妈杏目瞪圆,“我都不知道!” “那我以后一定写个小纸条告诉你……”二爷笑得春风满面,“或者给你拍个视频做记录如何?” 没给她反驳的机会,他低头就吻住她,堵上她翘得老高生气的小嘴,“今天你这么美,就不要生气啦,笑一个吧!” 甘愿当着众人面被亲吻,羞涩地垂目抿嘴浅笑,二爷揽在她腰间的手挠了她腰上的痒肉一把,小姑妈终是憋不住笑了起来,小梨涡一飘,顾双城也笑了。 “小姑妈,我终于娶到你了。” 甘愿埋首躲进他怀里,不好意思被人瞧见自己没出息哭鼻子的丑样子,小声地说,“知道了啦……” 顾二爷揽紧了几分,让他没出息的小媳妇完全躲进自己的怀里,他昂起头自豪地宣布,“新娘是我的了!” 68PART 67 林蓁和路雅南因为一时的恶趣味,痛失了堵最后一道闺房门的机会,直接把小姑妈放了出来叫二爷趁虚而入了。扼腕不已时,林方思满血复活登场,抬手怒指情敌,“放下,新娘还不是你的!” 顾二爷斜眼一扫,直接无视,抬脚就要走,却被李特助拦住,“二少爷,不对啊,大小姐自己不能走的,要叫哥哥背出家门的!” 他扭头一看,林方思今个有了不一般的地位,顿时精神抖擞了,挑了挑眉头,“今个没有我,你就别想娶到老婆!” “你想怎样?”顾二爷紧抱着小姑妈不撒手,决定谈好条件再交给林方思,多给他碰一秒,顾二爷都不允! 林方思今日可是舅老爷的身份,那可是大宾,婚宴都得坐头席啊,自然得摆点谱。“你叫我一声来听听……” 顾二爷不高兴了,他就说他讨厌这种传统婚礼!就应该领了本直接去度蜜月,看看这群人,都是坏人!都想妨碍他娶老婆!他顾二爷辛苦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娶到了小姑妈,这些人应该抬着小姑妈送到他家才对! 不过此时此刻也无计可施,他只能忍辱负重,叫了一声,“大哥!”本以为已经够让步了,却不想林方思得寸进尺,冲着他摇了摇手指,“nonono~~你想啊,雅南是你姑妈,小愿是雅南的表妹,那么小愿就是你的表姑妈,那么我作为小愿的干哥哥,就是你的叔叔!快、叫、我、林、叔、叔、好!” 林、叔、叔?! 顾二爷一口热血直冲胸膛,“你说什么?!” 林方思知道,换作今天以外任何一个日子,自己都不会有出头之日了,唯独今天,他可以骑在顾二爷头上,好好耀武扬威一把,这种机会怎会错过呢!“哎哟,其实我是没关系啦,主要是这个辈分不对的话,我就没办法背小愿啦,你要是不急咱也不急,反正又不是我娶老婆……” 顾一鸣长叹了一声,扭头对一旁的李特助压低声音说,“明天一早把t&d的项目方案送给我审批,不要送给双城了,免得……他公报私仇。” 李特助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大少爷真有先见之明啊 顾双城此时忍辱负重,心底已经把林方思剜了个千疮百孔,咬牙切齿道,“林……叔叔……” “哎!真乖!”林方思说着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塞进二爷西服口袋里,“叔叔给你的改口费!” 顾二爷抱着小姑妈,没手甩掉屈辱的“改口费”只能两眼喷火,看着林方思得意洋洋地转过身,忍住了一脚把他踹下楼的冲动,极小心地把小姑妈搁到了他的背上,“背好了啊!”别的都可以忍,要是把小姑妈给摔着了,绝对不能忍! 林方思一口怨气终于吐了出来,想当初自己失恋被甩还惨遭顾二爷奚落,如今真是扬眉吐气,脚下生风,蹭蹭就走到了楼下,俨然忘记了自己在替别人背新娘,一路小跑春风得意。 背下了楼,妹妹林蓁忍不住给他泼了盆冷水,“哥,你背新娘的红包忘记要了……” “……”抬脚迈出林家大门,腊月里寒风吹来,他瞬间冻成了冰块,“莫非……我只顾着叫他改口,没要红包?” 林蓁点头,“所以,我和路雅南的钱没你的份……” “蓁蓁!”林方思抹泪,“我可是你的真哥哥啊!” “那又如何?”林蓁挖鼻,“我的钱也是真钱啊!又不是假币!” **** 婚礼是传统的流程,但尽可能精简,接完新娘到了新房,走了个场,大家就哄哄闹闹地去了饭店吃饭。虽是中午,几个男人却都喝高了,尤其是顾二爷,被林蓁灌了几轮,明显感觉头重脚轻了。 李特助有心阻拦却架不住灌酒的除了外人还有自家大少爷,顾一鸣端着酒杯,说话都有些哆嗦了,“双城!哥哥祝福你!你能有今天,你能有甘愿……总之什么都好!” 顾双城和甘愿一路走来的不容易,他们都看在眼里,如今两个人终于可以牵手,感动之余更有一分感慨,一生一世一人一心,这样幸福的事又有几人能够如愿以偿? 一行人最后不分男女,都喝了大醉,仿佛是借着这个机会,宣泄出各自的心绪和苦闷,最后以李特助喝多了的嚎啕大哭收场,“呜呜呜,二少爷,你知道么,你上次扣了我半个月工资,我被我女朋友揪着耳朵训了一个晚上啊,太惨了,太惨了!” **** 从下午睡到半夜,顾双城才头晕脑胀地醒来,伸手一摸,床的另一边竟是空的,他没由地惊了一身汗,“小姑妈?” 卧房门开,漆黑的屋子里照进了刺眼的光,他抬手去挡,又睁眼迎着那光去看,看到甘愿的身影才松了口气,“你怎么没睡?” “估计你酒醒了就该饿了……”甘愿穿着居家服,腰上系着围巾,一脸的清爽看起来酒醒后已经洗了澡,长发盘在脑后,一身贤淑小妻子的标准打扮。 顾二爷看着她这副打扮,心里说不出的自豪和得意,伸手一拽就把她拽进自己怀里就要狠狠地吃几口。这会儿换小姑妈有了洁癖,捂住他的嘴没让他得逞,“你全身都就是酒气,臭死了!洗干净了才准你亲我!” 顾二爷不乐意,表示他即使臭臭的,也一定臭得别具一格,那种是男人味懂么! 不过甘愿有杀手锏,“洗干净了来吃小馄炖……” 一听这个,顾二爷的肚子立刻就咕噜叫了,“还有什么?” “还有煎饺!”甘愿戳了他瘪瘪的肚子一下,拍拍他的肩催促,“好了,快去洗澡吧!” “嗯!”一听有东西吃,二爷立刻跳下床,乖乖地去洗澡了。 **** 冲完热水澡,果真神清气爽,虽还有几分晕,但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他穿着浴袍坐到了餐桌前,甘愿端上热腾腾的小馄炖,喷香的猪油化在热汤上,汤里飘着虾米,紫菜和葱花。煎饺煎得金黄酥脆,一口咬下去油汪汪的汤汁就烫在舌尖上,他裹着舌头咬了几口咽下去,烫得嗓子眼熨帖极了。 他喝了口馄炖汤,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甘愿见他自个在那傻笑,没好气地说,“笑什么啊?” 她一问,顾二爷就笑得更开心了,馄炖汤呛到了喉咙,咳红了俊脸。甘愿急忙伸手替他拍后背,“吃东西还笑,能不呛着么!” 气定咳止,他伸手拽过她的手,贴在自己嘴上轻啄了一下,“有老婆……真好……” 她反手抚上他的脸颊,最近人多事杂,他又伤筋动骨,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最近都瘦了,要给你多吃一点了。” “什么都要多吃!”顾二爷嘿嘿地笑起来,三口并作两口地吃煎饺,“老婆,我酒已经全醒了呢!” 甘愿刚想反驳,又被他抢先说,“今天是新婚之夜!**一刻!谁也不能阻挡我吃肉!” **** 正所谓饱思淫|欲饿思暖,酒饱饭足后,岂能不加餐? 顾二爷卖力挺腰,看着身上小人娇喘连连,薄汗淋漓,他突然想起领证那天的事,于是坏笑着勾起嘴角,“小姑妈,你说你会不会是全世界第一个high死的人啊……” 甘愿自然知道他在嘲笑自己这会神魂颠倒,不过她咬了下嘴唇,看看同样眼神迷离的二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怎么会呢,你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顾双城微微一愣,继而猛地一个挺腰,“是么,那咱们就看看谁是第一个好了!” 小姑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能咬牙争当第二。 情|欲翻涌时,顾二爷咬着她的耳朵说,“小姑妈,你知道吗?我对一切都可以甘之如饴,唯独对你心有不甘。而如今,我再无不甘……” 甘愿倏然泪下,再无不甘,是的,她也再无不甘。 “我……也是。” **** 事实上二爷在婚礼上还信誓旦旦地教育过大哥顾一鸣,话不要说得太满,而他自己此时却忘了个干净,抑或是二爷相信自己并非常人,有绝对自信说这样的话。 不过现实总是很残酷的,它告诉二爷,即便是你,也不能把话说得这么满…… 半个月后,甘愿颤颤巍巍地从卫生间走出来,手里捏着一根验孕棒,明晃晃的两根线,刺得二爷无法直视。 “我不甘心啊!我憋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结婚了!这、这才半个月,你就怀孕了!” “二爷,你不是说再无不甘么?”小姑妈提醒道。 “不甘个头啊!”小傲娇恼羞成怒了,拿起验孕棒狠狠摔进垃圾桶里,“我不许!我不许你这么快怀孕啊!” “那怎么办?”小姑妈撇嘴,摸了摸肚子,其实她也没想过要这么早生孩子,她还想着回去学校毕业呢! 顾二爷怒归怒,理智还是有的,闷怒着坐到沙发上,“还能怎么办,你好好在家安胎呗!” “嘿嘿……”甘愿瞅着他那副模样,着实喜欢得紧,凑过去在他怀里蹭了蹭,“其实当妈妈的感觉不错,你呢?” 顾二爷不高兴,愤愤地看着小姑妈的肚子,即便是他的孩子,他还是不高兴! “要是个女儿就好了。”甘愿靠在他宽厚的臂弯里,“你说如果是女儿跟我姓怎么样?叫甘饴?听起来甜甜的,很可爱啊……” 顾二爷眯眼,想了一下,如果是个女儿的话……像小姑妈小时候那样,留着长长的头发,扎着小辫子,笨笨地跟在自己身后,什么事都要缠着自己,好像也不错的样子!于是不由地扬起嘴角笑了起来,刚一笑,又觉得不符合自己方才愤愤不满的形象,于是又收了笑,绷着脸说,“嗯,要是个女儿就算了,要是个小子,他就完蛋了……” “哪有你这样的……”小姑妈没好气地笑了,“儿子就不是你的啦!” “我讨厌儿子!”顾二爷坚定不移地说,俨然忘记了上一次说话太满的教训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包子同学问世啦~~小包子打滚满地求留言哟~~~ 什么?不留!小包子会一直滚啊滚啊,滚得肠穿肚烂什么的好凄惨啊——(我真的是亲妈作者我发四) 69PART 68 十月怀胎,是异常辛苦的一件事。甘愿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到了五个月的时候,还是叫苦不迭了。她好不容易熬过了妊娠反应强烈的前四个月,刚到五个月却赶上七月盛夏酷暑,一点胃口也没有。 有时候喝点荤汤,就直接吐了个干净。二爷看她可怜,“要是不想吃就算了吧……” 甘愿初为人母,总是希望能给自己孩子最好的一切,她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就特别希望能给予孩子弥补遗憾。“不吃营养又跟不上。”于是又强塞着自己吐完了继续吃。 顾二爷自己吃不着肉就已经不满了,这个孩子还害小姑妈这么可怜,他就更不爽了,好在小姑妈是个圆肚子,二爷想着要是个可爱的女儿,便也下不了狠心怪她了。 午饭和晚饭的间隔,顾双城极耐心地给小姑妈剥葡萄,一颗颗绿莹莹晶亮亮地在盘里堆成了小山,甘愿觉得还有点堵得慌,推说稍后再吃。 正巧林蓁来送给甘愿买的营养品,大热天一进门,大口牛饮了一杯冰饮还不过瘾,又见桌上剥好的葡萄,一颗接一颗丢进嘴里,越吃越好吃,“嘿嘿,这样吃葡萄真好吃,我以前都嫌剥的麻烦……” 甘愿没胃口,见她吃得那么香,觉得更反胃了,连忙把一盘子都推到了她面前,“你喜欢吃就吃吧。” 林蓁自是不客气的,三下五除二就吃了个精光,顾二爷在一边黑透了脸。 “哎,二侄子,你脸怎么那么黑?”林蓁不解,“要不,你也吃个葡萄?哎哟,不过没了……你自己剥几个吧,总不能还叫甘愿剥给你吃啊!” 顾二爷剥的葡萄不仅被林蓁吃了,还被冤枉为吃白食的,没好气地起身甩膀子进了书房。 “他咋了?”林蓁挠头,“怎么你怀孕了,我觉得他脾气越发古怪了……”如果说顾双城之前只是傲娇的话,如今就是彻底的别扭了! 林蓁所言非虚,甘愿自然是知道他的脾气越发古怪了,不过他到底是在意自己的,所以臭脾气都一直憋着,憋着生闷气。 “人家是女人有孕期忧郁症,他个大老爷们,也孕期忧郁?”林蓁不屑地撇嘴,“男人,可都是矫情货!” 她说着话锋一转,“对了,我昨个看见连乔了,啧啧……” 因为宋湄的关系,顾双城彻底踢掉了连家这个游戏伙伴,不仅如此,还多方面打压,不明着搞垮百连,而是像是猫儿抓着老鼠一样,一点点地逗弄着,时而撒手,时而又逮回来。百连早前就因为投资失利面临危机,全靠和顾氏以及安仁的合作才得以恢复生机,如今顾二爷也不需要做什么大动作,只消撤资,就足够连家受一阵子的了。 连乔本就年轻,又被宠坏了,面对这种情况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做个嘤嘤哭泣的大小姐。林蓁虽讨厌宋湄,却也觉得连乔有点可怜,小姑娘家二十岁的时候,谁没点中二病啊,也算情有可原。 林蓁继续说道,“我看她脸色不太好,怕是连家最近日子不太好过了。她听说你怀孕了,还满眼亮起了光,一副期待宝宝的样子,真是个小孩。哎,只怪她妈……” 其实甘愿也说不上来还有没有对宋湄的怨,只觉得一切都淡化了,从此只是陌路人罢了。至于连乔,自己其实有点愧疚之情的,毕竟她后来做的事也事出有因,宋湄的错没必要叫她来承受。 “有机会的话,如果碰到她,也是可以说说话的……”甘愿的话说得并不怎么利落,毕竟对见连乔,她没什么不愿意,可中间夹着宋湄,终究是叫她没办法释怀。 “这种事你就别勉强了。”林蓁拍拍她,“回头你办满月酒,我去问问连乔吧,她若是愿意来,就当个朋友,若是不愿意也就罢了。” “嗯。”甘愿点头,“还有我有你……” “哈哈哈……”一被人夸,林蓁立刻就得意了,“那是那是,我就是妇女之友啊!” 说到妇女之友……甘愿免不了想到了顾一鸣,说起来结婚时大家还玩得好好的,怎么后来好几次约着聚会他都不来呢?“对了,那你最近碰到顾一鸣了吗?” “顾、顾一鸣?”林蓁突然哆嗦一下,话都说不顺溜了,“你干嘛问我他去哪了?他去哪里我怎么知道?!” 甘愿眯眼,“我就问一句,你激动成这样干嘛?”说着压着眉头逼问,“你和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林蓁轰然起身,“我和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我、我都……不,你结婚后我就没见过他了!”说着拎包就走,“我还约了雅南呢,我、我先走了。拜拜,不送不送……” **** 甘愿有心好奇,也无力八卦,况且相比耍脾气的林蓁,自己家里还有个耍脾气的小傲娇呢。她起身推开书房门,顾双城靠在沙发塌上看书,见她来了,转个身,把背后对着她。 “哎哟,小傲娇生气啦……” “生气,生什么气?”他本想耍酷不理睬她,却还是憋不住反驳,“我在看书。” 甘愿坐在沙发边,抬手就挠他的后颈,“不就是吃了葡萄么,那么小气……” “那是我一颗颗剥给你……剥给我女儿吃的!”顾二爷轻拍掉她的手,一副不耐的模样。 甘愿抿嘴笑了笑,“咱们女儿说,她不想吃呢!” “我、不、信!”他继续往里挪了一分。 “不信你来听啊……”她摸了摸肚子,“她在动哦……” 顾二爷扭捏了几分,还是架不住想听宝宝的动静,转过身来,把耳朵贴在甘愿的肚子上,那圆圆的肚子里孕育着一个奇妙的小生命,它每动一下,顾双城就像被蛰了似的一惊,继而又笑起来,“又动了……” 甘愿抬手摸了摸靠在自己肚子上的丈夫,他细碎的额发因为发脾气,有几根不听话地竖起,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影,她一时思绪游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闲在家里无所事事,她这些日子总是会想到很多以前的事,只觉得世事变迁,能有此刻的安宁是多么的幸福。 “双城,我觉得自己好幸福啊……” “我也是,小姑妈。” “……孩子出生了以后你还要这么叫我么?” “生了再改。” “你说孩子这么好动,是不是男孩啊?” “小、姑、妈!你不要开玩笑!”二爷又暴躁了,“你看这个肚子!肯定是女孩!她喜欢动,是、是因为我家闺女有艺术细胞,以后喜欢跳舞……” “哦……”小姑妈抬眼望天,只是这种事真的可以说这么准么? ***** 甘愿的预产期在十一月头,却一直拖到了十一月十号才有了临盆的反应。手术室外顾二爷坐在长椅上,一时翘起腿,一时又放下。一旁捧着笔记本敲打着键盘的路雅南都看不下去了,“我说你要是这么担心,刚才医生说家属可以陪同时你跟进去不就好了。” 二爷斜眼,“我才没担心那个……” “那你担心——哪个?”路雅南不解地问。 顾二爷十指交错,勒得关节咯咯响,“我担心的是……” 话没说完,手术室里传来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路雅南急忙起身合上电脑,“生了啊!”可她的激动却没换来一句回应,扭头一看,左边的二爷是完全僵化了,沉浸在这惊喜的一刻里,右边的林蓁则是两行清泪流下,“呜呜呜,生了……我要做干妈了……” 路雅南左右看看,觉得自己真是别样的坚强,抬起手来一边一个,拎起两人,“起来啦!要去病房了!” 手术室门开,走出来一位小护士,“是甘愿的家属吗?孩子生了,六斤八两,很健康的小伙子!”说罢又转身回了手术室继续做后续工作,只是提前出来通知一声家属情况。 这简单一句话,叫手术外等候的人都激动不已,顾二爷激动完了,挠了挠耳朵,“我最后一句是不是没听清啊?她说……小伙子?” “我听的……也是小伙子!”林蓁思忖了一下,肯定了顾二爷并非一个人。 路雅南更加肯定了这一问题,“没错,是小伙子!” 顾二爷面部的表情明显抽搐了一下,抬手颤颤巍巍指着林蓁,“你当初生下来,医生是不是也管你叫小伙子?”小伙子也可以用来形容糙汉子一样的妹子吧! 林蓁一脸黑线,“去你的!医生抱着我可是正经八百地宣布,我是个千金呢!” 这下顾二爷彻底傻掉了,“怎么会!明明是圆肚子!又不喜欢吃酸!b超不也说很清楚看见是女孩么!还有!预产期也推迟了啊!这、不、可、能!” 他的女儿啊……唯一能治愈二爷受伤心灵的女儿啊……怎么能变成一个小伙子呢!他都买好了花裙子,各种粉红色小衣服,连婴儿床都是hellokitty的啊!为了带女儿出门炫耀,二爷还买一个蕾丝花边的婴儿背带啊! 一个臭小子,有什么资格霸占他的小姑妈十个月害得他不能吃肉!没错,臭、小、子! **** 病房。 “哎,二侄子,你看,孩子长得可真像你!”林蓁只想做干妈,根本不在意是男是女。 顾二爷坐在甘愿的病床的另一侧,远远眈了一眼婴儿床上肉乎乎的一团,“哼,眼睛都没睁,哪里能看出来像我!” “像的!”赵青青肯定了这个说法,“你小时候就长这样,而且尿尿也比别的孩子快,刚生出来就尿了医生一手,才进病房就拉屎了,绿绿一大滩都和你一样!” “……”顾双城拳头握得铁青,他就知道,这个臭小子出来就会和自己一模一样,这样他就不得不面对自己是多么叫人讨厌的这个事实了! 70PART 69 吃人的大型机器人?! 霄麒和哈士奇愣了片刻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转身就跑。那庞大机器的动作却比人类还敏捷,在两人拔腿就跑的瞬间,钢铁的阴影已经将他们笼罩,沾满鲜血的铁掌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抓向两人,却在即将成功的刹那扑了个空。 原来是哈士奇一把抓起霄麒,以敏捷的身手跳上了旁边四米高的平台,继续朝着唯一的出口逃命。而他们身后,机器巨人紧追不舍,巨大的破坏和坍塌声不绝于耳,几乎摧毁了整个内部场地。 但是狼的速度显然更快,当哈士奇以扛粮食的方式带着霄麒跑出大门之后,那台庞然大物竟然没有因此破门追出来。 两人这才停下来看着身后,只见杀人机器的钢铁大脸贴着玻璃门,趴在地上透过对它来说特别细小的门看着两人,但是却不追出来。 霄麒惊异地看看四周,当看到自己的影子时,他恍然道:“哈士奇!这个怪物惧怕天光!我们要趁太阳没有下山之前离开这里。” “那些工作人员都去了哪里?”哈士奇看到整个科技基地内一片寂静,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而远处那棵大树依旧直冲云霄,散发出异样和不祥的气息。 霄麒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出了在学校偷拍的那棵树的照片,比对科技基地的这颗大树,竟然发现两棵树的形状几乎重合,那类似于张开嘴巴的龙一样的树冠和枝桠,恐怕没有第二棵树会长成这样。 这到底代表着什么? “我们快走!”哈士奇提醒霄麒,“离天黑只有不到一小时了。这里一定有回城的方法。我们先离开这个科技基地再说。” 两人于是用步行的方式迅速离开科技基地,偌大的基地果然无论哪里都看不到人影,就连他们通过大门岗哨的时候也见不到人。 整个地带犹如死城。 但是容不得他们多想,他们走上那条血迹斑斑的公路,想着能跑多远是多远,可是,就在他们刚刚踏出岗哨,正对着他们的马路正中出现了一个人影,好似早就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那是一个低着头,穿着污迹斑斑的校服裙的女生,她的一只脚上的鞋子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而在她藏在背后的手里,则握着一把刀。 当这个女生冲着两人缓缓抬起头时,她的脸甚至不能称之为人脸。那是不知道被缝了多少针之后的脸,加上污迹使得她犹如恶鬼,而这个女生显然根本早已不是人类,她的速度和力气让人难以置信——明明看到她时相距有十几米,一眨眼间她便来到了哈士奇的面前,用刀子无情地捅入他的腹部。 撕拉———— 一声衣服被划开的声响响起,但是哈士奇并没有因此肚破肠流,他以本能反应在紧要关头微微后撤了身体,使得刀锋从衣服上划过,因此只划破了衣服。这鬼女并没有因此而停手,相反,她下一刀的速度更快更狠! 哈士奇却也不会任人宰割!他经历过多少次沙场征战,论近身肉搏之术早已炉火纯青,就算这鬼女不是人类,却也难以再讨得便宜——只见哈士奇堪堪躲过刀锋,并反手一拳击向鬼女的面颊,他的力道远远超出凡人,一击就让鬼女的颈骨发出断裂的声音,鬼女的头颅也因此一百八十度后转,并跌飞出去。 可是,鬼女并没有因此而被击倒,她沾地之后立即翻身爬起,脖子卡拉卡拉地调转过来,像个壁虎一样趴在地上,恶狠狠地盯着两人。 这个家伙根本就是傀儡!她根本不知道痛楚,也不会被杀死! “这个鬼东西!”哈士奇感到棘手无比。 而下一刻,鬼女则把目标转向了霄麒,霄麒察觉她的目光,便立刻转身往回跑,鬼女如同蚱蜢一样高跃扑向他,但是在霄麒踏入科技园大门的刹那,鬼女停下了动作。 哈士奇察觉到了鬼女的异常,也立刻趁机返回了科技基地的界限之内。 鬼女果然止步不前,只是在公路的地界上看着他们。 此时,科技园内的路灯齐刷刷的自动亮起,夜晚降临了。 霄麒和哈士奇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 大喵面对的依旧是让人神烦的青春感情纠葛。富家小姐嘉琪在剧院受伤昏倒,之后一度失忆,甚至开始自残,为了能治好女儿,嘉琪的父母只好找到了大喵,要他对嘉琪负责。 而负责的代价就是他从此倒插门进入郝家。如果不是因为嘉琪要死要活,嘉琪的父亲根本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身有残疾的穷书生,他要大喵签下保证书,叫他不许抛弃嘉琪,亦不准许他插手郝家的家业,将来郝家的家业也不会有他的继承权,很显然,大喵在岳父眼中毫无地位。 而如果大喵不答应娶嘉琪为妻的话,这位郝总就威胁说将会对那个叫做周珊的穷女孩施加压力,【因为他们都认为大喵喜欢的是名叫周珊的官配女主】,甚至封杀大喵的工作和事业。 迫于压力,大喵只好答应了郝家的无理要求,躲在暗处偷听的嘉琪破涕为笑。郝家当即自作主张地定下了婚礼的日期,嘉琪甚至要求大喵从今天起就搬到郝家的豪宅来住,接受准新郎的各种培训,虽然郝家不情愿这门婚事,但是毕竟是豪门大户,千金出嫁总要办的风风光光,大喵也要接受一些必要的礼仪训练。 嘉琪虽然有短暂的失忆【只是由于太惊骇忘记了大喵的原形】,但实则一直在装疯卖傻,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她感到心满意足,并得意地开着豪车前往周珊如今所在的馄炖小店——那个传说中的穷苦美丽的姑娘周珊,是个为了一家的生计不得不努力奋斗的平凡女生,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认识了大喵老师,并在大喵老师的资助下开了这家小店。而更让人难以料到的是,嘉琪的哥哥嘉铭竟然也阴差阳错地爱上了周珊,而周珊心里却一直暗恋着温柔的大喵。 这次怂恿嘉琪设计强行将大喵争过来,并在父母耳边吹风的正是嘉铭,这四名年轻人【其中一个还不是人】,正在上演一场轰轰烈烈、无悔青春、缠绵悱恻的感情大戏! 【得了吧,男主他只是个喵而已】 此时夜市刚刚开始,周珊将几张桌子搬出门口,就看见一辆价值不菲的轿车停在自己门口,从车内下来了一身华贵的嘉琪。周珊一愣:“你?!郝小姐,你来做什么?” “做什么?哼,当然是来看看你过的怎么样?你不是曾经很嚣张地警告我,叫我不要骚扰岳老师,所以我今天来还给你当初你给我的耻辱。”嘉琪的红唇一勾,从自己的皮包里抽出一张考究的请柬,塞到了周珊的手里,并笑道:“周日上午十点半,不要迟到哦,还有,穿得好看点,我可不想我的婚礼上出现你这种脏兮兮的贫民扮相。” 周珊感到不妙,她打开请柬,只见上面的名字刺痛着她的眼睛——岳老师竟然要和嘉琪结婚!! 嘉琪满意地看着周珊的脸色变得青白,笑道:“哈哈哈哈!现在你知道了吧,他到底喜欢谁!就凭你?还想和我争?你还早了一万年!下贱!”说着她朝地上呸了一口。 “老板,怎么我们的馄炖还没好?”旁边等着吃夜宵的客人不耐烦了,开始敲碗。 周珊强忍着眼睛里打转的泪珠,强作笑颜道:“马上好。”说着转身去做馄炖,不料嘉琪用高跟鞋一脚踢翻了一张矮桌,叫嚣道:“吃什么吃啊?!这家馄炖一点都不卫生,老板还是个不要脸抢男人的狐狸精!也不怕吃死你们!” “但是这家馄炖真的很有名啊,”一边的客人肥鸟嘀咕道,“大喵推荐我们来的,说是经过他传授的秘法做成的馄炖。” “我看有八卦。”冷净托腮,“现在吃个夜宵都这么刺激。让我拍张照片传个微博。” 重点是,你们两个怎么还在吃?!Σ(°△°|||)︴难道圆子请客的火锅还不够么? “嘉琪,你在做什么?!我不允许你来找周珊的事!”一声怒吼制止了嘉琪的胡闹,嘉琪转过身,看到了自己的哥哥。 “你又护着这个狐狸精!”嘉琪气哼哼道。 “你就是这么说你大嫂的么?”嘉铭快步走上来,一把拉住周珊的手,周珊吓了一跳,连忙甩开他的手,惊道:“什么大嫂!?” “珊珊,别忘了,是谁给你妈妈垫付了医疗费和你弟弟的学费。”嘉铭阴险笑道。 “我会努力赚钱还你的!”周珊痛苦道。 “赚钱?就凭你这个小破摊位?你什么时候能赚够那几十万?那个瘸子只不过帮你开了个摊位,你就这么惦记他,那我呢?我为你做了那么多,难道你还不肯答应我吗!”嘉铭逼迫道,“你也看到了,姓岳的就要和我妹妹结婚了,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不然的话,你妈妈立刻从皇家医院滚出去,自生自灭!” 郝家兄妹离开后,周珊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掩面哭泣。 “真霸道啊。”肥鸟和冷净 71PART 70 小唯一清早天擦亮就醒了,揉了揉水肿的双眼,先骂了一句“爸爸大坏蛋”,然后才乖乖地一件件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蹲在二楼从栏杆的间隙里往下看,大坏蛋爸爸正在客厅里吃早饭呢,还不肯自己吃,非要妈妈喂他! 唯一也想要妈妈喂啊,可是爸爸就是不给,非要让自己吃!看吧,他不在的时候,爸爸就偷偷缠着妈妈要喂饭! 爸爸真是不要脸!羞羞! 吃完饭,顾双城亲了妻子一下,趁着儿子不在,偷叫了一声“小姑妈”,甘愿忙用粉拳捶了他几下。 二楼的唯一握着小拳头替妈妈加油,“妈妈,打爸爸!狠狠打!” 今天是周末,幼稚园休息,爸爸却要去公司。顾一鸣和林蓁婚后,顾双城就把顾氏一些事陆陆续续交给大哥打理,他则是一半顾氏一半盛世,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紧,这才周末都要去加班。 **** 妈妈和韩阿姨约了去逛街,韩阿姨还带着唯一最喜欢的耀灵哥哥,两个年级差不多的小孩就玩到了一起去。妈妈们逛街总是很无聊的,于是就把两个孩子丢在了商场的儿童区里。 妈妈们前脚刚离开,顾唯一就丢了手里的小皮球,缠上了唐耀灵,“耀灵哥哥,你带我去我爸爸公司吧!” 唐耀灵年长顾唯一一岁,刚上了小学一年级,却格外老气横秋,“你要去顾叔叔公司做什么?” 顾唯一把自己想跟踪爸爸找把柄的事一说,唐耀灵顿时嗤笑了起来,“你好幼稚哦……” 顾唯一虽然幼稚,却知道很多不幼稚的人不知道的事呢,他笑眯眯地说,“耀灵哥哥,你不是喜欢安歌吗?你要是帮我的话,我就能帮你……” 唐耀灵想了一下,觉得这笔交易是可行的,商场离盛世很近,他完全记得路,于是答应带唯一去盛世。两个小屁孩佯装去上厕所,就趁机溜出了商场。 **** 盛世的当家人是唐耀灵的父亲唐亦天,顾双城在里面算是二当家,顾唯一一步不离跟着唐耀灵,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盛世呢,顾氏到是经常去。 唐耀灵熟门熟路,就领着顾唯一到了顾二爷所在的办公室门前,“呐,就是这里了。” 门口的秘书小姐认识唐耀灵,笑着弯下腰,“是大少爷来啦,这位是?” “这是顾叔叔的儿子,顾唯一。”唐耀灵介绍道。秘书姐姐立刻笑起来,还顺手捏了唯一的脸蛋一下,“哎呀,真的和顾董看起来很像!” 顾唯一虽然不喜欢被陌生人捏脸蛋,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要是想打探爸爸的秘密,秘书姐姐可是重要的一个人呢,于是他讨好地问,“姐姐,你知道我爸爸干的坏事吗?” “噗——”秘书扑哧笑了,“你爸爸的坏事是什么?” 顾唯一大眼睛一转溜,“比如,他有没有偷看姐姐你啊,因为姐姐你很漂亮啊……” 秘书被他说的脸颊绯红一片,“哎呀,你这个小孩子真是……你爸爸可没有看过我们,听说顾太太很漂亮,顾董可专情了呢!” 顾唯一对爸爸的好事可不感兴趣,他只想抓到爸爸的把柄,替妈妈翻身呢!“这些我不要听,我要听爸爸的坏事!” 唐耀灵看顾唯一这样是难以如愿的,他要是难以如愿,自己也就难如愿了,于是问秘书,“顾叔叔在吗?” “顾董他们都在开会呢,大少爷你们要不要去办公室等?”秘书说,“我给你们去倒果汁喝?” 唐耀灵果断地摇摇头,“不要的,也不要告诉顾叔叔我们来了,他不在我们就回家了,妈妈还在楼下等着我们呢。”说着佯装要走,秘书知道大少爷不会迷路,也就转身去忙自己的事了。见她走远,唐耀灵轻手轻脚扭开了办公室的门。 “哎……耀灵哥哥……”顾唯一才开口就被他捂上了嘴,推进了办公室里,才得以把话说完,“你不是说要走了吗?” “笨啊,当然是骗她的,我们躲在办公室里,才好发现你爸爸的秘密啊!”唐耀灵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亏自己那么敬佩顾叔叔,没想到顾唯一有点遗传他妈妈的智商啊!要不是为了安歌,他才懒得如此耗费心力呢! “哼!”唯一不愿意被人看不起,昂起小下巴反驳道,“那只是因为耀灵哥哥你比我大罢了,等我到了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就聪明了。” 唐耀灵懒得和他争辩,左右看看,两人选择躲进了办公室的休息间里,这会还是上午,顾叔叔是不会来休息的,而且休息间里还有大衣柜可以躲呢。 **** 没过一会,办公室门开,脚步声叠叠,看来不是一个人,唐耀灵把门扭开一条小缝,就看见父亲唐亦天和顾双城叔叔走了进来。 “你的建议我不同意,这个收益看起来不错,但是不值得冒险。”唐亦天开口看起来脸色不好,两人许是在开会时起了冲突,意见不合。 “高风险高回报,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做无聊的事。”顾双城慵懒地往转椅子上一靠,俨然不把有着帝王般霸气的唐亦天搁在眼里。 唐亦天板着脸说,“我不同意,你说得再多也没有,盛世是我说了算!” 顾双城送了送领带结,“哦,那我就不说了。” **** 门内的唐耀灵有点得意地看着顾唯一,眼神里写着满满的自豪。顾唯一有点恼怒,爸爸真是没出息,就会在家当老大,到了外面就输给了唐叔叔,真是太丢人了! 唐亦天难得见他如此大度,竟有几分愧疚,“其实,我也不是用位置压你,只是你的建议……算了,不说这个,那东城的地呢?” “……”顾二爷沉默。 “你找了贺家吗?” “……”顾二爷开始玩手机。 “顾双城,你什么意思?!” “啊?”顾二爷抬头,“不都是你说了算么?” “……”唐亦天黑了脸,他就该想到顾双城没那么好打发。“你这样算什么,咱们不是在商量吗?” 顾二爷耸肩,“你都说了算了,还商量什么?” “……”唐亦天深吸一口气,“好吧,算我刚才气头上说过了,那咱们现在商量。” **** 眼见自己爸爸扳回了局面,顾唯一莫名有了种自豪感,明明自己是想知道爸爸丢人的一面作为把柄的,可是这会却期盼着爸爸可以争口气,叫自己也脸上有光。唐耀灵的脸色微变,但是他知道父亲是盛世的当家人,自然不会听顾叔叔的话,因为他们是兄弟,所以不能拂了面子,才会口气软下来的,他也默默握拳,期待着爸爸霸气逆转。 顾二爷勾起嘴角,冲着唐亦天比划了一个手势,“我能做到这个数,你看呢?” 唐亦天明显双眼都睁大了,倒抽一口气,“你刚才说的不是这个数……” “那是给其他董事看的。”顾双城轻松地说,“咱们都是要养家的人,不多赚点可怎么行!” 这样的高回报,叫唐亦天也动了心,“那你多大把握?” 顾双城没说话,只是笑了,唐亦天太了解他这个表情的意思了,长吁一口气,“好吧,算你狠。” “听我的?”顾二爷向来讨了便宜还要卖乖,得理不饶人。 “听、你、的!”唐亦天咬牙切齿地说,说完自己也无可奈何地笑了,谁叫这小子有本事,自己也不得不让步,“吃饭?” “嗯。”顾二爷起身,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办公室。 **** 休息间里的顾唯一欢呼了起来,“还是我爸爸厉害!你爸爸也要听我爸爸的!” 唐耀灵轻哼了一声,“那是因为我爸爸大度。” 在顾唯一的概念里,大度是什么?大度可以吃吗?当然是谁比较厉害更重要吧! 为了打破尴尬的局面,唐耀灵转移了话题,“你这么高兴,那你为什么还要让你妈妈翻身啊?” “哦,那不一样的……”顾唯一伏在唐耀灵耳边说了几句,一听他的话,唐耀灵也义愤填膺了,“太过分了!顾叔叔太过分了!唯一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 唐耀灵的建议很简单,趁着顾双城不在,办公室外面的人都去吃饭了,他俩应该好好在办公室里翻找证物! “唯一,你看!”唐耀灵个子高一些,够起办公桌上的一张照片,“你什么时候长大啦?” 照片上是两个孩子,男孩呢看起来和顾唯一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却比他大了四五岁的样子,女孩呢…… “啊,是爸爸和妈妈!”顾唯一看出来照片上的人是谁了,得意地告诉唐耀灵,“妈妈说,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爸爸了呢!” “那你爸爸对你妈妈可真好。”唐耀灵撇撇嘴,“那这个可以算证据吗?” 顾唯一摇摇头,“不能吧……” **** 爬上了转椅的顾唯一在爸爸的办公桌上看见了另一张照片,那是爸爸妈妈还有自己的合照,哼,爸爸总是搂着妈妈,都是妈妈抱着自己呢! “耀灵哥哥,你爸爸抱你吗?”他撇嘴提问。 “抱啊。”唐耀灵说道,“爸爸还会把我扛在肩膀上呢!可威风了!” 顾唯一不高兴了,爸爸不仅很少抱他,还一次都没有把他扛在肩膀上过呢!一次都没有! 他愤愤地把这张照片放进了身后的小背包里,“这个!是证据!是他都没有扛过我的证据!” **** “唯一,你看!”唐耀灵伸手一指,拽过办公桌上一本台式日历。 顾双城在日历上标注了这么些日子,“十五号,小屁长家长会……十八号,小屁孩春游……二十二号,小屁孩打针……” “你看,他都叫你小屁孩!”唐耀灵终于找到了机会一雪前耻,自然不会放过,“我爸爸都叫我乖儿子的!” 唯一的小鼻子皱成了一团,爸爸太过分了!就连日历上他都叫自己小屁孩!这被别人看见多丢人啊,他叫顾唯一,不是顾唯二,也不是小屁孩!他抓起日历就塞进了背包里,这是罪状之二! **** “唯一,你看!是pspe3000!”唐耀灵果真是个好手,又从顾双城的抽屉里翻到了两台崭新的游戏机。 “啊!”顾唯一立刻扑了上来,“爸爸真是坏蛋啊!我求他给我买了好久他都不给我买,竟然自己买了玩!还买了两个!” 唐耀灵都看不下去顾叔叔对甘阿姨和小唯一的虐待了,“唯一,你爸爸真是太坏了!来,转过身来,我把它放到你包里去!” 两人继续搜寻了几样东西,肚子就开始饿了。 唐耀灵尤其卖力,饿得比唯一快,“唯一,你饿了吗?我饿了……” “我也饿了……”唯一摸摸小肚子,也觉得有点饿。 **** 突然办公室外传来脚步声,两人急忙躲回了休息室钻进了衣橱里。 顾双城刚推门进来,突然手机响了,他惊呼一声,“你说什么?好,我马上过来!”丢了电话就冲出办公室。 顾唯一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看样子爸爸是遇到了急事,一时是回不来了,他扭头看看唐耀灵,“我们去找妈妈,带我们吃饭吧。” “嗯。”唐耀灵也表示同意,为了显示他不是因为饿了要偷懒,他颇为义气地拍了拍胸脯,“不过唯一你放心,只要我来盛世,我就帮你盯着顾叔叔,一定要帮甘阿姨报仇!” “耀灵哥哥你真好!”顾唯一万分感动。 唐耀灵笑了起来,“甘阿姨是安歌的姨妈,我帮她报仇,她会帮我说好话吧?” “一定的!”顾唯一伸手,“我们拉钩!” **** 两人手拉手不急不慢地走回商场,商量着中午吃是披萨还是吃牛排。 商场门口拉了一圈的警戒线,所有出入口一齐封锁,门口都是穿着制服拿着对讲机的商场保安人员。 外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不知商场里发生了什么,议论纷纷。 他们俩踮着脚也没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耀灵哥哥,你出什么事啦?” “一定是有小偷了!”唐耀灵一本正经地说,“所以包围了商场,抓小偷。” “那我们怎么办?”顾唯一捂着咕咕叫的小肚子,“我还要吃饭呢!” “没事,我们进去可以,应该是不给出来!”唐耀灵胆大,拉着顾唯一就直接从警戒线里钻了进去,一名保安急忙拦住他们,“小朋友,现在不能进去了。” 顾唯一从爸爸那里搜了一包的东西,下意识有点紧张,急忙抱着自己身后的小背包,“我不是小偷,为、为什么不能进去?” 相比顾唯一,唐耀灵就显得底气十足了,“我妈妈还在里面呢!” “妈妈?”保安眯眼,看了看两个小屁孩,“唐少爷?顾少爷?” 72PART 71 顾唯一和唐耀灵还未回神,一群保安就蹭地在他俩周围围成了人墙。拿着对讲机说个不停。 “找到两个孩子了!” “对,在门口!” “没错,一个六七岁,一个五六岁的样子!” “哎……”顾唯一踮起脚尖也越不过那些高大的保安看到外面的世界,他脖子都要仰翻了,也只能看见头顶蓝蓝的一圈天空,他撇了下小嘴,“耀灵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啊?” 唐耀灵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没空搭理顾唯一,默默盘算着一会要挨训了。 忽地唯一眼中那圆圆的一方天空里出现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他身姿挺拔,一下就越过了那些保安的脑袋,看见了仰着头的顾唯一,他眉头一动,大叫一声,“唯一!” 这是顾唯一好久好久都没听到的称呼了,他忽地鼻头一酸,可是一想到爸爸会骂自己哭鼻子没出息,急忙握着小拳头忍住。 保安们让开,顾双城伸出手臂一拽,就把顾唯一拽到了怀里,高挺的鼻梁就戳到了唯一软软的脸颊上,声音虽然不高,但是震慑力十足,“你跑哪里去了!吓死你妈妈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被爸爸这么一吼,唯一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呜,爸爸好凶!” 他一哭,顾双城也乱了方寸。想来自己是太过激动急凶了,也没仔细问他究竟是怎么走丢的,又经历了些什么,忙不迭地轻拍哄他,“对不起,爸爸太激动了。唯一,不哭了不哭了啊……” **** 顾唯一难得被爸爸哄,很快就乖乖不哭了,抹了抹眼泪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爸爸,只见爸爸满头大汗,他伸出小手摸了摸爸爸湿漉漉的额头,真的是汗呢!“爸爸,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你妈妈说你不见了,我就赶过来了啊,你有没有事?”顾双城起身,把小小的顾唯一一把抱了起来,让他的小屁股稳稳坐在自己的手臂上,顾唯一有些得意地看着一旁靠在唐叔叔腿边的唐耀灵,这下他比耀灵哥哥高了许多啊! 他伸出小手,一把就捧住了平时高高在上的爸爸的脸,“爸爸不是总说我烦吗?那我不见了,你干嘛还要找我啊?” 顾双城刚才因为儿子不见了,焦急万分,如今找到了孩子,就松了口气,语气也比平时温柔了许多,“因为你是爸爸的唯一啊。” “不对,爸爸总是叫我唯二呢。”唯一立刻反驳道。 “你知道为什么叫你唯二吗?”顾双城不急不慢地反问道。 这倒是难住他了,唯一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一定是爸爸不喜欢我。” 顾二爷笑了,“你是妈妈的唯一,可是爸爸不仅要照顾你,还要照顾妈妈,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唯一,所以两个唯一起来,就是唯二啊。” “啊……唯二的意思是唯一和妈妈呀!”顾唯一一听答案原来是这个,顿时就破涕为笑了,“原来爸爸不讨厌我啊!” “小傻瓜。”顾二爷难得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是不是爸爸平时太凶了?那我以后不那么凶了。”他平时都是有口无心,倒没想到小屁孩竟然真的记恨自己了。 “没关系的!”顾唯一突然大度了起来,急急地摇着小肉手,“我喜欢爸爸凶,爸爸凶起来叫唐叔叔也听你的,可真威风!” **** 顾双城此时没空去细问顾唯一是怎么知道自己和唐亦天的对话的,只是抱着他往前走,“我们赶紧去找妈妈吧!” “爸爸……”坐在爸爸怀里本该心满意足的唯一往一旁一瞥,刚才气不过自己比他高的唐耀灵,竟然叫唐亦天把他扛在肩头,一下子又反超了顾唯一。唯一嗫嗫地开口,“你可以不可以像唐叔叔扛着耀灵哥哥一样扛着我啊!” 顾双城一看,怀里的小屁孩满眼的羡慕,那眼神就和小姑妈小时候一模一样,顿时心一软,手一抬,小屁孩就落到了他的肩头上,顾唯一第一次坐得这么高,看得这么远,开心地直叫。 两个大男人各自扛着儿子并行向前走,坐在爸爸肩头的顾唯一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主动向爸爸坦白,“爸爸,我今天去了你的办公室?” “嗯?你去做什么?” “我想找到爸爸的把柄,让妈妈翻身做家里的老大!” “咳咳……然后呢?”顾双城憋着笑问道,想让小姑妈做老大,他是没意见啊,问题是甘愿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呢? “然后,本来有好多把柄呢,现在都没了……”爸爸告诉了他为什么叫他顾唯二,还扛了他,要说还有什么的话就是…… “爸爸,你不许我玩游戏机,为什么自己买了两个丢在办公室里!你好坏啊!” “啊……”顾双城拖长了尾音,扭头看了儿子一眼,“那是给你这次在幼稚园考试得了第一名的礼物啊……” “吖!”小唯一吃惊得张大了嘴巴,“那、那怎么有两个呢?” “我想和你一起玩来着的……”顾二爷压低了声音,不太想让身边的唐家父子听见。 **** 可唐亦天还是把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不过他对顾二爷玩psp不感兴趣,他好奇的问题是,“唯一啊,你为什么要替你妈妈翻身啊,你爸爸欺负妈妈了吗?” 顾唯一没吭声,一来是忌惮爸爸在场,二来是爸爸似乎对自己挺好的,他就不打算告状了。 可是唐耀灵却没这么想,接了话替唯一回答,“唯一说顾叔叔晚上都把甘阿姨压在身下欺负,甘阿姨有时候疼得直哭,所以我和唯一要替甘阿姨报仇!”他还认真地补充了一句,“所以要让甘阿姨翻身,压着顾叔叔才对!” “……”唐亦天瞬间沉默了,顾双城却丝毫不觉得尴尬,挑了下眉头问,“唯一,其实有时候你妈妈也会压在我身上,只是你没看到罢了。” 正因为如此,顾二爷才要坚持让唯一自己一个人睡,之前甘愿舍不得,还时常让小屁孩挤在他们床上,有时候半夜尿急醒了撞见一两次,还以为他迷糊着,没想到还是瞧见了。 “那下次妈妈压你的时候,你可以叫我看吗?”顾唯一瞪大了眼睛,原来妈妈也有翻身的时候啊! “嗯……”顾二爷思忖了一下,“但是不能在家看……” “爸爸,拉钩!”唯一迫不及待地求保证,二爷笑着就和他勾了勾手指,下个月给他周末报一个亲子摔跤课程吧…… **** 晚上,甘愿在唯一的房里哄他睡觉,唯一突然开口,“妈妈,我们还是让爸爸做家里的老大吧。” “哦?”甘愿见他前后态度天壤之别,好奇地问道,“你不是要让妈妈做老大的吗?” “嘿嘿……”他拉着被子偷偷笑了,“因为还是爸爸做老大好,妈妈只能抱我,不能扛着我。爸爸扛着我太威风啦!” 甘愿打趣地说,“你不是说爸爸是大坏蛋吗?” “唔……”他歪着小脑袋思考了一下,“爸爸也不算太坏,我问了秘书姐姐,秘书姐姐说,爸爸没有偷看她!” “噗!”甘愿笑了出来,“那就是不是坏蛋啦?” “嗯!”小唯一累了一天有些乏了,这会眼睛眯着眯着就要闭上了,嘴里却还含糊不清地说,“因为爸爸还记得我春游的日子呢……爸爸说,我和妈妈就是他的唯二……爸爸打游戏好厉害呢……” ***** 顾二爷洗完澡出来,甘愿正在铺被子,他走过去从后面欺身一压,就把妻子压在了身下,“老婆……好累哦,今天……” 甘愿被他压着成了习惯,反抗都懒得反抗了,“那累了就赶紧休息呗。” “不行……”他使坏用下巴上短而硬的胡渣去蹭她的颈窝,扎得她咯咯笑,“我饿了呢……” “我今天吓得魂都没了,我要休息……”孩子不见了,甘愿和韩念都吓得六神无主,这会安了心,就觉得筋疲力尽了。 她说着挣扎一下翻了个身,仰面看着他,“倒是你,平时总那么坏,唯一讨厌你了吧!” “现在不是好了吗?”他说着抬手挑起她的下巴,“倒是你,要不要去公司一趟,看看你老公有多帅,没准会更爱我哦!” 甘愿没好气地戳了他得意洋洋挑起的眉梢,“我才不去,再说了,你就这么没自信啊,非要我去看了才能爱你么?” “快要七年之痒了,我怕老婆你不要我嘛……”二爷耍赖,说着嘴就蹭上了她的前胸,“你都不喜欢我了,看我饿了也不管……” “是快七年了啊……”甘愿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那咱们要不要再要一个孩子来甜蜜一下感情?” “才不要!”顾二爷立刻抬头,“有唯一就够了。” “可是唯一好可怜啊。”甘愿捧着他的俊脸认真地说,“你看,别人家都有两个孩子,就唯一一直是一个人,就和你小时候一样,多无聊啊,生个妹妹给他吧?” “唔……那得等等。”顾二爷含糊不清地搪塞了一句。 “等到什么时候?”小姑妈咬住这个问题并不放。 “等到我不饿的时候,而且饱到可以一年以上都不饿的时候……”没错,起码要一年半啊! “怎、么、可、能!”甘愿宁可相信他想再要一个孩子,也不信他会一年不饿!况且,这绕了一圈,还是不想要啊! “唔……”顾二爷心里是觉得甘愿如果想要,自己也会同意的,只是么,他必须占点便宜啊,“那要不小姑妈你给我点好处?” 自己替他生娃还要给好处,甘愿无奈地点头,“行,但是女孩的话得和我姓才行。” “那不行!”顾双城立刻反驳,“要是女孩就和我姓,把唯一的姓给改了!”他可是想要闺女想要了好久啊…… “……”甘愿擦汗,“你不会以后爱女儿爱得不给她出嫁吧!” “那还真说不准呢。”二爷摸了摸下巴。 小姑妈无语,“那你要的好处是什么啊?” 二爷一听到好处,来了精神,一个翻身就把甘愿抱到了自己身上,笑得无比奸邪,“小姑妈,唯一都说了,总是爸爸压妈妈,那么今天,妈妈来压爸爸吧!” **** 清早的闹铃响起,唯一翻了个身,知道今天要去幼稚园,可是他昨天真的好累哦,现在一点都不想起床呢! 本以为妈妈会向往常一样叫他起床,却没想到闹铃一直在响也没人理睬,他揉了揉眼睛,咦,妈妈不在呢! 难道妈妈昨天也累了,也不想送他去幼稚园了吗? 他嘿嘿地偷笑了一下,小屁股就往被子里钻了几分,可是心里一想,如果不去幼稚园的话,就碰不到安歌了呢,那他要怎么报答耀灵哥哥呢! 于是唯一骨碌下床,套了一件衣服,就去敲爸爸妈妈的房门,可是敲了几下却没反应,他抬手一拧,哎,门竟然没锁! 小唯一轻轻推开房门,屋里虽然不甚明亮,但他还是能瞧见床上那叫他瞪大了眼睛的一幕…… 顾双城昨天讨了不少好处,今早睡得正沉,忽然身上纤细的小人发出一声惊叫,他瞬间惊醒,只见趴在他怀里也睡沉的甘愿疼得皱起了小眉头,在她背上正压着像个炮弹一样冲膛而出蹦上来的顾唯一。 “啊!真的是妈妈压着爸爸啊!我也要压爸爸!我也要!” 甘愿挪开身子,让唯一骑在顾二爷身上耀武扬威,没好气地看着他嗔怪,“你都教了孩子什么呀!” 顾二爷无奈地看着那小子嘿咻嘿咻的骑大马,揉了揉眉心,“你说的对,是该再生一个给他做个伴,省得他总来烦我们……” “生个什么?”唯一听这个更来劲了,“弟弟?妹妹?还是弟弟妹妹都有?像姨妈一样一下子生两个?” 顾二爷坐起身,把唯一拎了起来搁到一边,“那有了弟弟妹妹,你可就不是唯一了啊?” “那就做唯二吧!”唯一很大方地说,有个小弟弟妹妹一定很好玩,他才不管是唯一还是唯二呢! 甘愿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借着夸奖儿子的机会鄙夷了一下小气鬼的丈夫,“你看,唯一你都比你大方,这点可不像你!” 顾二爷向来以傲娇为荣,慵懒地伸了下胳膊,一把揽过妻子,俯身在她耳边呢喃,“那是因为他还没找到自己的唯一,而我……找到了。” 73PART 72 林蓁晕乎乎地醒来时,屋内不仅昏暗,还闷热得叫人全身难受。她挠了挠才堪堪齐耳的短发,把黏在额头上的刘海拨开,用劲眨巴了一下酸涩肿胀的睡眼,还是没能彻底清醒。 喝酒果真不是好事啊,除了头疼,还全身肉疼,可能是出了酒店吹了冷风有点感冒了吧……不过,她是怎么出酒店的呢? 她奋力地回忆甘愿和顾双城结婚的场景,一早堵门,然后中午吃饭,大家一起喝酒……然后……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了! 她一定是喝得酩酊大醉被哥哥扛回家了吧! 还是有个哥哥好啊!林蓁揉了揉额角,翻身下床想找点东西垫肚子,光裸的脚在床边勾了几下,没勾着拖鞋。莫不是哥哥就直接把她丢到床上,鞋都没换? 低头看看自己,林蓁就笑了,哪里啊,哥哥真是好人,还替她脱了衣服呢!没有让她穿着外套就睡觉呢! 只是——这个衣服脱得也太光了吧! 林蓁瞬间表情就抽搐了一下!应该……是找人脱的吧,但是即便是路雅南,也好歹给自己留个内衣啊!这样裸睡,也太豪放了吧! 双脚落地想去找衣服,脚底一触到那扎实的羊毛地毯,林蓁轰地一下脑内一片空白了——她、的、房、间、是、地、板、啊!哪、里、有、地、毯! 猛拍了还有点迷糊的自己两个响亮的大耳光,林蓁咽了下口水,把手伸进热腾腾的被子里掏了两下,抓到一截结实的小臂时,她觉得自己全醒了! 因为不熟悉这个房间,所以摸索了半天才找到电灯开关,按下去的时候林蓁紧闭双眼默默祈祷——是个鸭,是个鸭,是个鸭…… 是个鸭的话,只要给点钱就可以打发了! 灯开,屋亮,床上的人被强烈的灯光刺了眼,皱了皱鼻子,抬手就去挡,嘴里喃喃道:“好刺……” 那玩世不恭的长相,慵懒的动作,赤条条可见的健硕身体,不是顾一鸣是谁! 林蓁觉得五雷轰顶也不过如此,不过雷轰完了,还得清醒过来。她啪地关上灯,生怕惊扰到床上的人,摸黑翻找自己的衣服,内衣,内裤,打底衫…… 蹑手蹑脚……不过她全身腰酸背疼,也没力气弄出大动静来,慢慢扭开房门,林蓁松了口气,这房子是顾一鸣离开顾家自己单独住的地方,除了顾一鸣以外没有其他人,要是在顾家,那可就真是全完了! 继续轻轻地关上大门,屋外竟下了大雪,雪夜里寒风起,和方才屋内的一室旖旎有着天壤之别,林蓁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自己……怎么会和顾一鸣睡到了一起呢?! 她真想刨个雪坑把自己埋进去,那样大概就会清醒了吧!甩甩脑袋,她决定今晚的事,谁也不说! **** 一周后,林蓁确定自己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她都喝得那么醉,顾一鸣肯定也是喝醉了,醒来只要看不到人,也就不会想到什么的。这样,秘密就保住了! 和顾一鸣扯上关系的话……她得把眼珠子抠出来挡玻璃珠弹吧! 林蓁捂眼,她还是很爱自己这双不大不小,炯炯有神的眼睛呢! 不过林蓁只猜对了一半,这一半是顾一鸣一觉醒来没发现人,确实没有想到和林蓁之间发生了什么,秘密自然是没人知道;而她没猜对的另一半是,顾一鸣知道自己睡了个姑娘,虽不知道那姑娘是谁,却能肯定,是个黄花大姑娘啊! 那天清早醒来床上只有他一人,他捏了捏眉间,看来自己最近从良后禁欲太久了,竟然做了场春梦,真是要命。 掀开被子下床,余光一瞥,顾一鸣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没错,一块艳丽的颜色,比熟睡中的灯光还扎眼,赫然留在他的床中央。 顾一鸣喉结一动,狠狠咽了下口水,他好像没有痔疮吧…… **** “于是,你觉得你睡了个大姑娘,但是大姑娘不见了?”顾双城听完顾一鸣的描述后,觉得大哥是做义工做久了,心灵得到了升华,人生追求都高度精神化了,“大哥,你不会告诉我那姑娘是田螺姑娘吧?” “说正经的呢!”顾一鸣暴怒了,“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那、那绝对是个姑娘!” “你确定你没痔疮?”顾二爷不屑地说,“你那天可喝了不少酒……” “我特意去医院做了肛肠检查了都!”顾一鸣一字一顿地重申了自己没有痔疮这件事。 顾双城合上手里的文件,思忖了一下,“大哥你想啊,要是一个姑娘被你睡了,没道理不找你麻烦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啊!”顾一鸣一拍手,说了这半天,就这句话才说到点子上。 “所以……根本不存在这个姑娘。”顾二爷肯定地说,“而且你以前也没少风流,干嘛这次一副处男**的模样?” 顾一鸣囧脸,“不是啊,我不是觉得以前那样不好么……而且、而且我和那些人都是互相逢场作戏的,大家图个你情我愿,可这个、这个是个大姑娘啊!” 顾二爷继续忙活,“那不更简单了,这姑娘被你睡了都不来找你,肯定也是图个你情我愿,既然你情我愿,你又纠结啥呢?” “其实,双城……”顾一鸣咬了咬嘴唇,“她和我睡了却跑了,我有一种我被人强|暴了的感觉……” “……你就是被轮了,你也不吃亏!” **** 这个秘密一直保持了近一个月,甘愿婚后火速怀孕,顾双城休假在家照顾安胎的妻子,顾一鸣暂时接替了顾双城的部分工作。 正好赶上春节假期结束,一堆事等着做,而林蓁作为t&d的负责人也得去顾氏跑腿。 初春j市的天气乍暖还寒,正赶上小年,林蓁晚上约了和甘愿她们一起吃饭,于是穿了条呢子连身裙,她盘算着这个时间正好谈完事还能蹭顾二爷的顺风车呢。 可她一推开办公室的门,一看到顾一鸣,就傻了眼,下意识转身就走。 “哎!”顾一鸣叫住她,“你没走错地方,双城在家陪甘愿呢,我接了他的班。” 林蓁转过身来,很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了顾一鸣一圈,“就你?” “……”顾一鸣虽有自知之明,也勇于自嘲,但是这不代表,他被人嘲笑时还要保持风度,尤其是如此的——明、晃、晃!于是顾一鸣反驳道,“不是我,是你这个卷毛么?” 林蓁一怔,抬手一摸耳朵,她的短发过了耳,围着羊绒围巾,发梢微微上翻,卷出俏皮的弧度。 其实顾一鸣觉得这样还挺可爱的,相比之前不适合林蓁的长发,这样俏皮的短发反倒更有女孩子的味道,只是话题打从一开始就被林蓁引向了敌对的方向,所以他也没理由地反唇相讥,把心底的夸奖硬生生掰成了讥讽。 林蓁是何许人也,堂堂林大女汉子,岂有被人攻击道理。况且她之前对顾一鸣还怀揣着点小心思,难免还会有点矜持,如今窗户纸不仅捅破了,还撕了个稀巴烂,她对顾一鸣早已死心,矜持这种东西自然就进了狗肚子,消化了个干净。 “卷毛?呵呵……真不知道是谁小时候卷毛来着?我想想,小名叫卷卷是么?那是狗的名字吧!” 顾一鸣双目一瞪,这个丫头竟然敢抖他小时候的破事,真是胆大包天!她真以为自己从良了就好欺负了是么!“那你呢,你可别忘了,刚进中学的时候你进女厕所都把女同学吓哭了呢!大家都以为你是男孩!现在还学女孩穿裙子啦……” 小学升初中那年暑假林蓁去学潜水,因为弄不好头发,就索性剪了短发,又晒得黑不溜秋,穿背心和短裤,整个就一个小男孩,结果开学第一天课间上厕所,她迈步走进女厕所,吓得里面的女生惊叫一片,偏巧被高一的顾一鸣撞见了,笑得好不欢脱。 林蓁的黑历史被人揭穿,在脑海里飞快搜索,却也找不到顾一鸣什么死穴,慌不择路她脱口而出,“是谁爱得你死我活,却最后发现人家是你小姑妈了!太搞笑了!” “……”这一刀戳的顾一鸣着实不浅,他一下语塞,说不出话来。林蓁自个说完,也就后悔了,拿这事攻击顾一鸣确实不太好,但是话已经出口,她也收不回来了。 顾一鸣长嘘一口气,倒也没发火,只是干咳一声,“我知道你看我不爽,我不就是那天酒喝多了点吗?”他当然记得自己那天在酒吧喝多了强吻林蓁的事,也知道她事后恼羞成怒,甘愿结婚时她当着人面没发作,如今就他们俩私下碰上,她哪能不发火呢?所以他想,自己就绅士一点,让林蓁就坡下驴好了。 可顾一鸣怎么也没想到,这句话哪里是让林蓁就坡下驴呢,完全是给了林蓁这头倔驴一脚,叫她急速狂奔啊! 原本还有点歉疚的林蓁突然就跳脚了,“你、你说什么酒喝多了!我才没有酒喝多!不!我才没喝酒!谁、谁看你不爽啦!你真是往自己脸上贴金,我看都没看你一眼!”她一口气连珠炮似的通通通扫射了一圈。 变成筛子的顾一鸣挠了挠头,“你……这么激动干嘛?” “我、我激动?!”林蓁怒发冲冠,“我干嘛要激动,我有什么好激动的,我和你又没什么关系!我只是不喜欢被人污蔑我酒喝多了!”她吼完,愤愤地从包里丢出一叠文件,“呐!你拿去慢慢看!看完叫人送来给我!” ***** 林蓁的反应确实过大了,顾一鸣一时被她吼懵住了,过了一会想想觉得有些蹊跷。他打了个电话给林方思,“甘愿结婚那天……林蓁和你一起回家的吗?” 林方思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摸不着头脑,“这都要一个月了,你还要拿甘愿结婚的事刺激我么?” “你快回答我啊!”顾一鸣心里憋着事,哪里有闲工夫去刺激林方思呢。 林方思思忖了良久,“其实……我不记得了,那天我也喝多了啊!” “……林蓁可是你妹妹啊!”顾一鸣吼了起来,“你妹妹晚上回家没有你都不知道?!” “哇!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林蓁来了!”林方思揉了揉被震得生疼的耳朵,“而且她又不是未成年,你看她完全一个糙汉子,有啥好担心的……” 顾一鸣想,他大概知道林蓁是如何一步步变成女汉子的了,她哥哥也太不上心了吧!“那她也是个女孩啊!” “……”林方思想来想去,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只不过……“平时不都是你叫她纯爷们的么?” “……”顾一鸣语塞,只能转移话题,“你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啰嗦啊!难怪小姑妈不要你,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怎么那多话!”他的气场虽不及弟弟顾双城,可唬住林方思还是绰绰有余的。 于是林方思果真被唬住了,“她好像是第二天中午回来的吧,我记得我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外面有人说她回来了……” 电话那头的顾一鸣脑子轰地一声,平地惊雷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如果是林蓁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只是,是林蓁的话,该怎么办? **** 他还清楚地记得小时候的林蓁还挺像个小姑娘的,梳着小辫子,穿着小裙子,只是么……性格比一般小姑娘豪放,胆子也挺大。 那会林蓁才四五岁,第一次来顾家,他带着她在花园里玩,没多久,就见她莲藕般肉嘟嘟的小短腿直蹦跶,跑到了自己面前,得意地举起一只大肥虫,“一鸣哥哥,虫虫!虫虫!” 顾一鸣虽然不怕虫,但着实慎得慌,“快丢掉!” 林蓁不但没丢掉,还特别开心,挥舞着小虫子,“看,虫虫飞飞了,虫虫飞飞了!” 顾一鸣一把逮住她的小手,挥动她的手想丢虫子,她不依,顾一鸣就急了,手上劲一大,软绵绵的大肥虫噗呲一声,被捏爆了,肠穿肚烂沾了顾一鸣一手,顿时他胃里一阵翻腾,恶心得直甩手。 林蓁也傻眼了,看着自己的宝贝虫子被人捏碎了,哇地一声就嚎啕大哭。 顾一鸣强忍着反胃,硬着头皮来哄她,“小蓁,不哭了,不哭了,你要什么,哥哥赔给你……” “我要很多个虫虫!”林蓁一边哭着一边用沾着虫子“残骸”的手去抹鼻子,顾一鸣生怕她把那手顺便放进嘴里嗍几口,连声答应她的要求,“行行,我马上给你去抓虫子……” **** 想当初小时候自己捏爆了一只她的虫子,就活活抓了十几只赔给她才算完事,这如今……他要怎么赔啊! 顾一鸣闭上眼,想到自己今后要为那晚的酒后乱性付出终身的代价,像条狗一样被林蓁牵着脖子走,只要稍有反抗,林大汉子就一脚踹过来,“这是你欠我的!” 风流了这么多年,顾一鸣第一次彻悟,男人啊,看好自己的下半身啊!不然毁的就是下半生了啊! 尽管林蓁没有主动承认,但是顾一鸣觉得自己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即使下半生要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也得承担起责任来,不然真还不如林蓁爷们了呢! 74PART 73 不过这一次,林蓁可没要他翻倍赔偿,甚至连赔偿都没要。她表现出了一个标准女汉子的性格精髓,“这种事很正常,酒后乱性啊,我又没怪你!” “很正常?” “反正谁都没掉一块肉,有什么要赔的!” “没掉一块肉?” “我就当被狗……”林蓁上次被强吻用的是被狗咬了一口,如今想想,这事怕是不能用狗打比方了,一时愣住没说下去。 顾一鸣掀桌了,“林蓁,你还是不是女人啊!你这都是什么话啊!你是第一次啊,这是女孩子的贞操好吧!什么叫一块肉!” 林蓁很少被他吼,向来都是吼他的,一时怔在了那里。顾一鸣的爷们气场全开,林蓁就莫名变得娇弱了起来,小声嘀咕了一句,“那我还能怎么办,让你负责又不可能……” “我会负责的。”顾一鸣一字一顿说道,“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男朋友了。” ***** 林蓁一下就懵住了,可能她还是有点没出息吧,曾经那么期待过听到他说那样的话,所以听到的时候,还是会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现在这样的情况,这样的一句话,俨然不是她曾经梦想中的样子了。 凭什么他一时兴起说要做她男友,她就得接受啊!她可是发过誓,再喜欢他就得把眼珠子抠下来的! 于是林蓁拒绝,“我、不、用、你、负、责!” 可是难得林蓁不想去麻烦顾一鸣了,顾大少爷却一时犯了贱,非要缠着林蓁不可。“你说不用也不行,万一你因为这个没人要了怎么办?”顾一鸣目光长远,考虑得相当周到。 “……”林蓁一口水喷出来,“这都什么年代了!” “那没准你找的那个男人就是如此封建保守呢!”顾一鸣回道。 林蓁拍案而起,“你什么意思,敢情我林蓁就找不到一个愿意包容我的好男人了是吧!我就非得找一个封建又小心眼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顾一鸣不知怎么戳到了林蓁的痛处,她反应如此激烈,“我只是说也许有的人就比较在意这个……” “那我就叫他滚蛋!”林蓁翻了一白眼,“总不能还找个不如你的吧!”他顾一鸣喜欢路雅南的时候,不是都不在乎她离异过吗?难道自己就当真找不到这样死心塌地爱自己的人嘛! 顾一鸣在这事上摆出个年长她四岁的气势,不管林蓁怎么说,都坚决不同意。“这事就这么定了,除非你找到一个不在乎这个又爱你的人,我觉得可靠了我才会撒手,否则林蓁我告诉你,那你要不就乖乖听话,要不我就去告诉所有人,你妈也会揪着你送来我家来的!” 林蓁小咽了下口水,看着高出自己一个脑袋气势逼人的顾一鸣,觉得脸上有些烧红,极不自然的低头嘟囔,“你以为我找不到啊……” **** 事实证明,顾一鸣还真认为林蓁是找不到的。 于是他已经做好了长久做她男友的打算,恪尽职守,体贴周到。 林蓁一下班,他就准时来接,林蓁加班他就在车上等着。可他越体贴,林蓁就越气,气什么呢,一来是气顾一鸣经验太足,俨然一个情场老手;二来是气自己,她怎么活得那么失败,要不是这次意外,换作以前就是拿把刀架着顾一鸣的脖子他也不会对自己这么好。 其实顾一鸣是真冤枉的,他以前是爱玩,可是还真没这样老老实实做过“男友应该做的事”。就算是对路雅南他真上了心,可路雅南也没给过他机会啊!至于他做得如此到位,那是因为……哎,这种事想想不也就那么回事么!他顾大少爷天资聪慧,无师自通啊! 但是一个人看另一个人不爽时,你做什么,都是徒劳。这句话曾经的顾一鸣叫林蓁深刻领教了,而如今林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三八妇女节那天他给林蓁送了一束鲜花,这本是件百分百不会犯错的事,结果还是叫林蓁甩了他一脸,“顾一鸣,你什么个意思啊!敢情我就不是少女了!非得是妇女了是吧!” 顾一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想来自己到底是亏欠林蓁的,便闷不吭声默默挨骂。他不吭声,林蓁反倒更恼了,敢情他就是觉得睡了自己觉得亏欠才默默承受是吧,做她林蓁的男友,就得这么委屈?! 顾一鸣沉默不语,林蓁把花甩了他一脸,一如他曾经甩开她的手一样。 她迈步走得急,脚下一崴,高跟鞋的跟就断了。再没什么比耍脾气后转身离开掉了鞋跟更丢人的事了,她懊恼地甩掉高跟鞋,光着脚就大步往前走,总不能断了鞋跟就输了气势。 她身后的顾一鸣看到这场面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这个丫头,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样的脾气啊!她不同于顾一鸣认识过的任何一个女孩,有时候顾一鸣会想,林蓁太过特别了,自己和她好像没有任何一点共同点,他们的世界像是两条平行线,各自朝着各自的方向行走。 可是终究平行线也撞到了一起。 他长叹了一口气,疾步追上去,不等她反抗,就把她打横抱了起来,林蓁一声惊呼,下意识就用脑袋去撞他,这招她使得多了,顾一鸣闪避及时躲过一劫,笑了笑,俊挺的鼻尖抵上她饱满的额头,“光脚走路的女孩子,可不是淑女!” “我从来就不是!”林蓁哼了一声,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再自称女汉子,却也挣脱不开顾一鸣这个真汉子的怀抱。 “不是也没关系。”顾一鸣笑了,“但是脚走破了怎么办?女汉子也有爱美之心吧!走,带你去买鞋。” 林蓁低头埋在他怀里,不想被路人看见她狼狈的模样,任由他把自己抱进车里,小心安放好,顾一鸣的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她忽地想起顾一鸣第一次抽烟时的模样。 那是在他高考结束填志愿的时候,那天林蓁去找他想问问他报了什么大学,却看见了顾一鸣在学校顶层的天台上点烟,那会的他连拆烟盒都不熟练,拆得猛了,一盒烟撒了一地,他烦闷地捡起一根,胡乱点着,就猛吸了一大口,然后咳得面红耳赤,然后一口接一口,一点点纯熟起来。 林蓁第一次觉得,高中生穿着校服,偷偷抽烟,也不叫她觉得讨厌。即便是他后来流连声色,林蓁都觉得,顾一鸣在她心里,都是那个干净得会替她洗手的小哥哥。 她倏然眼底有些湿润,闭上双眼佯装困乏,她想,顾一鸣啊顾一鸣,为什么你以前不对我这么好呢,为什么,是现在…… *** 其实顾一鸣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就对林蓁好了。全然是责任倒也不可能,他想了许久,觉得还是责任,只是不光是酒后乱性的责任,还有他把林蓁当妹妹的那份责任。 女汉子已经很不好出嫁了,林方思那个哥哥又不上心,看在林蓁从小叫自己哥哥的面子上,他也要负起这个责任啊。 只是顾一鸣越好,林蓁的火气就越大。林蓁越不爽,顾一鸣就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恶性循环到了底。 林蓁知道顾一鸣不吃辣,偏就天天吃川菜,一次比一次辣,吃得顾一鸣面若猪肝,一个劲地灌冰水,饭菜都没吃几口,一肚子水晃荡。 林蓁说,“顾一鸣,看吧,我们俩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其实仔细想想现在这样,她觉得也挺好,原本她虽然下了狠心发誓不再喜欢他,可总是有那么些不甘心,而如今她才愈发明白,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傻,为一个人与众不同,却和他越行越远。 顾一鸣干咳着说,“其实吃辣好,吃辣不怕冷。” 林蓁别过脸不去看他,如今春末夏初,连吃了几天顾一鸣牙龈发炎,半边脸都肿了,还真是打肿脸冲胖子了,她想,倒是看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 小时候被迫赔偿抓完一堆虫子的顾一鸣恶心坏了,恨不能立刻甩手再也不招惹这个小丫头。可是转脸又实在不忍看她穿着蕾丝小裙趴在地上玩虫子,于是他忍不住凑上去劝说她,“小蓁,我们不玩这个,来玩医生看病的游戏好不好?” 林蓁一听这个玩意新鲜,立刻就丢掉了虫子,张着黑乎乎的小手就扑过来,顾一鸣一把抓住她的手,“那……医生是不喜欢病人这么脏的,你得去洗手。”说着牵着她去洗手,白白的泡沫裹着她一根根又短又肥的手指,顾一鸣一边洗一边想,这小肥手洗干净了还是挺可爱的。 “小蓁啊,平时你哥哥不带你玩吗?” “哥哥总是在画画……”林蓁回道,“一鸣哥哥比我哥哥好!” “为什么啊?”顾一鸣替她冲洗掉手上的泡沫问道。 “唔……”她歪头想了一下,“我哥哥不给我抓虫子玩!” 那时候的顾一鸣想,小丫头的想法可真是简单……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林蓁的想法似乎一直都那么简单和纯粹。 她喜欢顾一鸣,不管他喜欢不喜欢自己,她发誓不再喜欢他,就要彻底和他撇清关系。 **** 转眼到了七夕,顾一鸣还真是一路猪狗不如地坚持了下来。林蓁有些害怕了,她怕顾一鸣真的这么一直坚持下去,那么她毫不动摇的心会不会一点点动摇,会不会就把一切当了真,在这样荒诞可笑的“责任”里沉醉一辈子不愿意清醒。 她靠在玻璃窗边,看着楼下停在路边的车,七点,八点,九点……t&d里的人已经全部走光了,唯独她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 林蓁啃掉了办公室里预存的面包,索性加班到了十一点。她精神抖擞地关灯出门,出了公司,她就迈步走过了那辆车,车上的人伏在方向盘上已经睡着了,她走了几步,想了想,又退了回来,敲了敲车窗。 顾一鸣醒来,捏了捏眉心,够手替她打开车门,林蓁站在车外不上车,只是有些好笑地打量着他,“没等够?” “你饿了吧?”顾一鸣抬眼问道,“我们去吃什么?” 林蓁瞧他又饿又累的样子,心头一揪,但还是不屑地说,“我不饿,是你饿了吧?” 顾一鸣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那你不饿就送你回家吧。”他笑起来的样子带着几分倦容,林蓁咬了咬下嘴唇,推上了他打开的车门。 “顾一鸣,你这么勉强做什么呢?我真的说了,我不需要你做什么赔偿。” 顾一鸣开门下车,“怎么了?” “今天七夕,那你顾大少爷在这里等我,真荒谬。”林蓁双手环胸,似乎有点底气不足想给自己加点力量少几分愧疚。 “林蓁。”顾一鸣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林蓁这些日子心情并不好,有时候他也无奈了,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叫她开心起来。“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对?” “顾一鸣,你这么低声下气为了什么呢?”她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这就是你觉得的责任吗?你觉得你这样没有真心没有爱做我的男朋友,就是对我的赔偿,那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这种责任,我林蓁要了都觉得恶心!” “你不要觉得你自己很伟大,你对我的每一分好,都是在勉强,你所有的体贴都是从别的女人那里练习来的,你连告别过去都是因为路雅南,你忘不了她,所以在我这里找存在感是吗?那么我告诉你,我不想再和你扯什么关系了,我林蓁没这么下作,要接受你这样的人。” 她宁愿,顾一鸣不要对自己这么好,她宁愿他还是曾经那个自负自恋的人,他可以拒绝自己,起码那是她林蓁认识的顾一鸣,而不是这个……让她陌生的人。 她认识的顾一鸣,有自己的理想,却很容易心软为别人妥协,他自己的想法,很多时候他藏在心里不说,他即便活得压抑,也会故作轻松偶尔还能臭屁一下,而不是现在这样步步妥协,就为了那个该死的责任! 林蓁知道,自己其实有点过了,毕竟顾一鸣坚持要负责就很男人了,加上他做的很多事,不管是不是勉强,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也确实是认认真真做了的,只是她心里有根刺,怎么拔也拔不掉。 她总会觉得顾一鸣是在勉强,她总会想起路雅南,她更会记得他曾经对自己的决绝。她想,这件事该结束了,哪怕她在顾一鸣的温柔乡里有过那么一丝沉溺,理性都会把她拽回来,醒醒吧林蓁,你只是他的责任。 75PART 74 两人僵持了一周,顾一鸣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丢下林蓁不管,她再不爽自己,他还是得去找她的。 当然这一周,顾大少爷冥思顿悟,女汉子林蓁也没闲着,索性先一步下手,直接挽了个高个子洋帅哥来找他了,“瞧见没!澳洲货!人没那封建腐朽的思想,器大活好,你可以不用纠结了吧!” 顾一鸣一口鲜血喷了满脸,“你速度也太快了吧!” “一见钟情你懂不懂,轰轰烈烈明白不?”林蓁昂着头说,“你不是死缠着就是担心我嫁不掉么,现在你可以不用担心了吧!去你的狗屁责任!” 顾一鸣怔怔地看着林蓁和洋帅哥越走越远,内心没有松一口气,反倒更堵得慌了。其实他很容易就可以开解自己的,本来这就是个开放的年代,本来林蓁就没叫他负责,况且这么久以来他也做得够多了,于公于私都仁至义尽了,只是……他还就是不放心怎么办! **** “所以,你叫我去找甘愿,让甘愿告诉林蓁,那个老外不靠谱?”顾双城听了顾一鸣一通废话,终于理出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顾一鸣点头,“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顾二爷眯眼,“你当我是妇女之友啊!我还兼职帮你泡妹子?!” “我不是泡妹子啊!”顾一鸣辩解道,“我不是和你说了么,我跟踪了他们俩,那个老外完全就是约炮的心态,看着林蓁傻乎乎的,以为很好搞定呢!” “那约成了吗?”顾二爷直接问重点。 “那倒没有。”顾一鸣摇头,“但是万一成了怎么办?” “干卿何事?”顾二爷说着又重复了一遍,“你说说,干卿何事?林蓁又不是你的谁,你只是想负责,现在人家不要你负责,又找到了男人,你在背后比人家妈还上心。你是不是真的做义工做得有点走火入魔,觉得自己有能力拯救世界啊!” “那……”顾一鸣一时语塞,“那……” 顾双城挑了下眉头,“还是不放心?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林蓁了吧……” 顾一鸣刚要反驳,顾二爷抬手阻止,“别,别急着跳脚!”他轻嗤了一声,幽幽地说,“我一直觉得吧,你看路雅南,是在看你自己的理想,或者说,只是想象中的你自己。人会和自己谈恋爱吗?那该多无聊。心有灵犀的是基友,不是恋人。” “如果路雅南并不是医生,或许就只是你走马看花掠过一个人罢了,但是林蓁什么都不是,她和你活在不同的世界里,你真的可以放下她不闻不问吗?”顾二爷丢给他一个问题,“你自己想去吧……” 所以说啊,顾二爷坚持一棵树上吊死的原则就多么的英明神武,瞬间再复杂的感情问题都可以得到简化,小姑妈,小姑妈,反正只有小姑妈…… **** 顾一鸣想起了很久以前,那天他带着林蓁玩游戏。 “现在我是医生了,请问你哪里不舒服啊?” “哎呀,一鸣哥哥,我要是知道,我还找你这个医生做什么?”林蓁撇嘴,表示这个医生太不靠谱了。 “……”顾一鸣绷着脸,“我是医生,我说了算!” “哦。”林蓁倒也豪放,掀起小裙子说,“那你给我检查吧,我也不知道哪里不舒服!” “哎呀!”顾一鸣叫起来,急忙拽下她的裙子,“你这个女孩子怎么这么不知羞啊!哪能当着男孩子的面掀裙子!” “那会怎么样?”林蓁问道。 顾一鸣想了想很严肃地说,“被别人看了裙子下面,就得嫁给这个人了!” 林蓁听了反倒一脸轻松,“那有什么关系,那我就嫁给一鸣哥哥呗,反正我喜欢你。”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啊?”顾一鸣问道。 林蓁很开心地说,“因为我觉得一鸣哥哥做医生一定很帅!” 顾一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我当医生,小蓁做护士吗?” 林蓁摇摇头,“我不喜欢呢,不过一鸣哥哥当医生,我可以给你做漂亮的衣服穿,这样一鸣哥哥就是最帅的医生啦!” “傻瓜,医生只能穿白颜色的衣服啊!” …… ***** 顾双城说的对,真的只是责任吗?如果这个人不是林蓁的话,他会这么在意吗?大概在他心里是认定了林蓁是一个大大咧咧嘴上说没事心里却肯定有事的人,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自己又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林蓁总是见了面就互相斗嘴,再没了小时候那份亲昵;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觉得林蓁是身边一直都有的存在,不需要去想她会离开;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真的喜欢这个丫头了呢…… 而这个丫头,她不是一向死脑筋的吗!她既然说了喜欢自己,那就应该一直喜欢啊!怎么能半途而废,还找了个外国货呢! 她把自己睡了,怎么能甩了他!她林蓁不在乎贞操,他顾一鸣还在乎呢! 林蓁着实没想到顾一鸣还能继续来找自己,他的理由也足够的无聊——“我不是说过,那个人要我觉得可靠了我才会撒手么!” “这货还不可靠吗?”林蓁不解了,“完全符合你当初的要求啊!” “那你就给我鉴定!”顾一鸣一字一顿地说。 “怎么鉴定?”林蓁对他无语了。 顾一鸣昂起头,“你当初不是说总不至于找个不如我的,所以,起码他得超过我!” **** 清早八点,帅哥andy给林蓁一通rningcall,林蓁心里暖暖地起床,打开房门就见顾一鸣在楼下客厅里吆喝道,“起来啦,我给你送早饭来了,豆浆油条还有肉包子!” 林太太笑眯眯地看着女儿说,“一鸣七点就来了,看你睡得这么迟才起。” 林蓁挑刺,“他来了怎么不告诉我呢?” 顾一鸣勾起嘴角,十二分的温柔儒雅,“叫女人起床的男人太不懂风情,要亲自等着她从睡梦中醒来,才叫柔情似水。” 林蓁扶墙,几欲站不稳,这、这家伙脑子被门夹了啊!怎么突然这么来劲了! **** 午饭时间,林蓁和andy在定晚上的约会时间,突然助理打开办公室门,一脸惊悚地告诉她,“林总,外面有人给你送了一桌饭菜……” 林蓁抽搐了一下嘴角,探头看去,白衣厨子,服务员小哥,扛着大圆桌,推着一车饭菜,静候在办公室门外。 她挂了电话就回拨给顾一鸣,“顾一鸣,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吃货啊!” 电话那头的顾一鸣自信十足,俨然恢复了往日的功力,“于是……你不是吗?” “!!!!”林蓁愤怒地挂了电话。 助理问,“林总,怎么处理?” 林蓁探头一看,“拿进来给我吃!” 不吃白不吃,吃了又能如何,吃他顾一鸣的,林蓁才不会有任何愧疚之情呢! **** 到了晚上,林蓁和andy去看电影。andy买了电影票,“蓁,只剩两张了,中间隔了一个位子……” “那没事的。”林蓁笑着说,单独一个人来看电影的人,和他商量一下换个位子就好啦。 但是林蓁怎么也没想到,那单独的一个位子偏偏坐着顾一鸣,不仅如此,偌大的电影院就只有他们三个人! “啊,我闲着无聊来看电影。”顾一鸣慵懒地舒展着胳膊,搭在林蓁和andy的座位上,“我又不喜欢周围有不认识的人,所以就都买了票,来吧,你们俩的位子正好一个在我左边,一个在我右边。” “那你全买了不好么!”林蓁咬牙切齿地说。 “我怕你看不着电影,长夜漫漫多无聊啊。”顾一鸣笑着说,这个andy自己可是找人盯着他呢,像他这种外国男人,见面就想上床的心思他会不知道?要是没电影,那不得约林蓁去宾馆看电影了么! “那都是空的我就随便坐好了!”林蓁愤愤地找个角落坐下来。顾大少爷从怀里抽出厚厚一叠票,“不好意思,林小姐,那个位子,我是用来通风的……” **** 不明情况的andy也知道这两人之间有事,于是选择了及时退场。他一走,林蓁就彻底暴怒了。 “顾、一、鸣!你安得什么心思啊!你不口口声声说是担心我嫁不掉么!你这个节奏,还让不让我嫁!” “我是在帮你鉴定啊。”顾一鸣认真地说,“起码得比我好不是?” “那你觉得人家哪点不如你呢!”林蓁斜了他一眼,“你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 “唔……”顾一鸣踱步想了想,“身高和我差不多,长相略输我几分……” 林蓁抢过话来,“但是人家比你身家清白!” “我哪里不干净了。”顾一鸣反问道,说着就凑近她,“你说啊?” “你……”林蓁看着他的俊脸逼近,没出息得就心跳加速了,“你……你都不是处男!” “咳咳……”顾一鸣笑了起来,“小蓁,作为最后一个睡我的姑娘,你说这个理由不太合适吧!” “那起码人家喜欢我啊!”林蓁退后几步吼道,“你算什么,我的监护人啊!” 顾一鸣喉结一动,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声音不高不低,“那……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呢……” **** 爱情这种事,讲究个你情我愿,顾一鸣没找到合适的时间,即便表白也会被喷一脸。林姑娘是这么回答他的,“我喜欢你的时候你说你不喜欢我,现在你喜欢我了,不好意思,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好走不送!” 其实顾一鸣也知道,碰壁是一定的,再说了一次就成功,那还能体现他锲而不舍的优点呢! 而且,他比那个andy的优势,又岂止是一点点?完全是压倒性的好么! 林蓁加班刚出公司,就瞧见顾一鸣倚在车门上点烟,他微微低头,夏夜里火光忽闪,他修长的手指拢着那火,星星点点燃着了烟丝,淡淡的白雾萦绕着他线条深刻的侧脸轮廓。 林蓁倏然心跳慢了半拍,暗自啐了自己一句没出息,迈步就走,顾一鸣修长的胳膊一拦,就把她拦住了,“小蓁,我送你吧。” “不用。”林蓁瞪了他一眼。 “天都这么黑了,你一个人多危险啊。”顾一鸣扯着她的手臂不放。 林蓁抬起穿着高跟鞋的脚就往顾一鸣的脚上一跺,“我讨厌烟味,熏死我了!” 顾一鸣抱着脚吃疼直跳,愤愤地甩掉嘴上的烟,他就知道林方思卖的小道消息一定不靠谱!说什么林蓁最喜欢看他抽烟的样子了!完全扯淡! **** 林蓁最近习惯了顾一鸣接她下班,早上蹭哥哥的车上班,倒也许久不开车了,这会心情不太好,竟然一不留神刮到了路边的护栏,折腾了半天才回到家。 一进家门就看见顾一鸣先自己一步到了她家……对,到了她家。他这么晚来她家做什么! “一鸣给我们送宵夜来了,这孩子可真懂事。”林太太夸奖道,俨然对顾一鸣做自己家的女婿相当满意。 “大晚上吃宵夜,你真是嫌自己不够圆了。”林蓁没好气地堵了母亲一句,转身就上楼进了自己房间。 这家伙真是脑袋坏了吧!他搞什么啊,想拉拢自己家人做他后盾么! 他不会……真的喜欢自己了吧? 林蓁心头怦怦直跳,又狠狠甩了几下脑袋,他一定是故意要和自己作对的! 她和顾一鸣哪里会有两情相悦呢,最多相爱相杀好了…… **** 林蓁洗完澡,换了睡衣,听得屋外安静了下来,想来顾一鸣是自讨没趣走了。却不想房门咚咚响起,她开门一看,这家伙竟然还没走! “我要睡觉了!”林蓁把他堵在门口不等他开口就直接回绝。 “我进来坐一分钟。”顾一鸣厚颜无耻地就挤了进来。 林蓁双手环胸,“哎!你有点自觉没有啊!我穿着睡衣你就进我房间!” “你不是说你是女汉子的么!”顾一鸣无赖地一笑,“你被我睡了都没掉一块肉,我进你房间,你更不会掉肉啦!” 林蓁被他堵得没话说,就见他兴致盎然地在她屋里打量,“好久没来过了,和以前差不多……” 小的时候,顾一鸣也经常来林家玩,那会林蓁最喜欢玩的游戏是捉迷藏,每次她都躲进自己的被子里,以为顾一鸣就找不到自己了。 那时候顾一鸣明知道她躲在里面也不掀被子,而是跟着钻进去,佯装吃惊,“哎呀,我在这里找到宝贝啦!” 然后她就蒙在被子里咯咯笑。 她怔怔有些失神,忽然手腕被人一扯,眼前一黑,她就被顾一鸣欺身压上了床,他抖开被子往两人身上一罩,他笑着说,“哎呀,我在这里找到宝贝了……” 林蓁一愣,突然他湿热的双唇就封住了她的嘴,她抬手去推反倒手被他抓住,她想蹬腿双腿却也被他蛮横地压在腰身下。 “顾……一……鸣,你找死……”她含糊不清地说,逮着机会狠咬了他一口,顾一鸣才松口,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小蓁,你可真狠啊!” 林蓁不想理他,抬手就要掀被子,却被他手快一步拦住了,他说,“别掀,再一会……” 顾一鸣轻笑了一声,有几分自嘲,“人真是傻,小时候当宝贝的东西,长大了就突然忘记了,然后满世界去找,却一直没有发现就在自己身边。” “我真的错了,错了太多,从最初的时候,就不应该放弃自己的追求,否则也不会一步步变成今天的样子,连自己都觉得厌弃自己。所以,小蓁你没有抛弃我,真的很谢谢你……” “谁、谁没抛弃你啊!”林蓁觉得鼻头有些酸楚,可还是硬着嗓子不客气地回道。 昏暗里顾一鸣笑了笑,拉着她不让她起身,“你说的对,我是比不过别人身家清白,也许会让你心存芥蒂,但我真的喜欢你……” “你……喜欢我什么呢?”林蓁的声音低低的,明显能听出呼吸声有点急促。 “我喜欢你……喜欢我的样子。” “那我现在不喜欢你了……”林蓁回道,隔了好一会,才说后半句,“所以你可以不用喜欢我了……” 顾一鸣哈哈哈大笑,像是猜到了她会这么说似的,笑了好一会他支起胳膊,看着她,“真的?” 林蓁咽了下口水,“你……怎么那么臭屁啊!”她抬手一把掀开被子,“我可没空和你玩这些了……” 顾一鸣还躺在她床上,手臂挡在眉眼前,他说,“小蓁,我要想做医生,你还给我做漂亮的衣服吗?” “笨蛋啊,医生只能穿白色的好么!” “那你掀了裙子给我看,我得娶你啊……” “那你得娶一个排的姑娘了吧!”林蓁丢了个枕头砸过去。 顾一鸣一抬手稳稳接住,“那你也是第一个,要不做个排长?” “顾一鸣,你要脸不要!”林蓁咬着下唇涨红着脸瞪着他,他痞痞地坏笑起来,“林蓁,你信不信,我一定能把你烦到非嫁我不可?” 林蓁当然相信这个家伙干得出来,他现在就已经烦得林蓁要跳脚了。“我说过我再喜欢你我就把眼珠子抠下来的!” 顾一鸣一下翻身站起来,抬手蒙上她的双眼,“抠下来我再给你安回去……” 林蓁伸手去掰他的手指,顾一鸣侧身一搂,抱着她栽倒了床上,还在继续前一个问题,“那你信不信?” “我不信!”林蓁话音刚落,他就俯身亲上去,“哎呀,说信的是吗?” “不信不信!”她连吼两声,顾一鸣就连亲两次,笑得既满足又得意,“还是信啊……” “顾一鸣,你无耻!”林蓁大吼。 “那你信不信,我能无耻成功?” “我不信!” “啵——信了么?” “不信啊不信啊大混球!” “啵啵——你信不信你再叫大声一点林妈妈就要来敲门了?” “妈蛋啊!我信了!” “嗯,我也信!奖励你真聪明,啵~” ***** “信了吧!”顾一鸣和林蓁的婚礼上,顾双城自信满满地向林方思炫耀,“我就说,你那种招是没用的,按我说的,直接扑倒压上床,一个吻下去瞬间就解决了林蓁!要按你的办法,我哥得和你一样单身到现在。” “……”林方思一脸黑线,“那你当初是不是就这么对付小愿的!她那会还是你姑妈吧!你要脸不要?” 顾二爷得意地抱着小唯一冲他炫耀,“要脸能有老婆吗?要脸你也找个姑娘生个儿子啊……” 林方思激动地一把握住二爷的手,“那么,二爷,快给我支个招吧,求解救啊!” 顾双城眯眼一笑,“林叔叔,我可是您的晚辈,不敢当不敢当,您自个努力,我可等着见我婶婶呢……” “……”林方思泪流,“你要记仇到哪年……” 二爷幽幽一笑,“除非你把将来的闺女许给我们家唯一不要一分钱彩礼……” “顾、双、城!你抢了我的妞,连我未来闺女的算盘都要打!”林方思暴怒了,“你有没有人性啊!” 顾二爷笑了,努嘴指了指正在撞门的顾一鸣,“你妹妹都要做□了,你还问我人性?” “哎!”林方思急转枪头,“这一次背妹妹的红包,我绝对不会忘记了!” ***** 补个唯一的悲惨小剧场 有一天,八岁的顾唯一放了学跑回家来,“妈妈,我喜欢雅南姨妈家的妹妹,我以后可以娶她吗?” 甘愿摇摇头,“唯一,雅南姨妈是妈妈的表姐,你不能喜欢她家的妹妹的。” 唯一倒也不恼,转脸来了第二个选择,“那我可以娶林蓁阿姨家的妹妹吧,她的羊角辫好可爱!” 一旁喝茶的顾二爷开口,“不行,一鸣伯伯可是爸爸的哥哥,所以也不行。” 唯一有点小沮丧,但是也没绝望,“那我可以喜欢连乔阿姨家的妹妹了吧!她比较温柔呢!” 甘愿无奈地摸摸儿子,“唯一,连乔阿姨是我妹妹,你更不能喜欢了。” “啊!”唯一皱起了小眉头,“那和我一起玩的小朋友,我可以喜欢谁家的啊!” “唔……”甘愿思考了一下,“你可以喜欢韩念阿姨家的孩子呢!” 唯一泪流,“妈妈,韩念阿姨家的两个都是男孩子好吧!” 76PART 75 两人僵持了一周,顾一鸣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丢下林蓁不管,她再不爽自己,他还是得去找她的。 当然这一周,顾大少爷冥思顿悟,女汉子林蓁也没闲着,索性先一步下手,直接挽了个高个子洋帅哥来找他了,“瞧见没!澳洲货!人没那封建腐朽的思想,器大活好,你可以不用纠结了吧!” 顾一鸣一口鲜血喷了满脸,“你速度也太快了吧!” “一见钟情你懂不懂,轰轰烈烈明白不?”林蓁昂着头说,“你不是死缠着就是担心我嫁不掉么,现在你可以不用担心了吧!去你的狗屁责任!” 顾一鸣怔怔地看着林蓁和洋帅哥越走越远,内心没有松一口气,反倒更堵得慌了。其实他很容易就可以开解自己的,本来这就是个开放的年代,本来林蓁就没叫他负责,况且这么久以来他也做得够多了,于公于私都仁至义尽了,只是……他还就是不放心怎么办! **** “所以,你叫我去找甘愿,让甘愿告诉林蓁,那个老外不靠谱?”顾双城听了顾一鸣一通废话,终于理出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顾一鸣点头,“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顾二爷眯眼,“你当我是妇女之友啊!我还兼职帮你泡妹子?!” “我不是泡妹子啊!”顾一鸣辩解道,“我不是和你说了么,我跟踪了他们俩,那个老外完全就是约炮的心态,看着林蓁傻乎乎的,以为很好搞定呢!” “那约成了吗?”顾二爷直接问重点。 “那倒没有。”顾一鸣摇头,“但是万一成了怎么办?” “干卿何事?”顾二爷说着又重复了一遍,“你说说,干卿何事?林蓁又不是你的谁,你只是想负责,现在人家不要你负责,又找到了男人,你在背后比人家妈还上心。你是不是真的做义工做得有点走火入魔,觉得自己有能力拯救世界啊!” “那……”顾一鸣一时语塞,“那……” 顾双城挑了下眉头,“还是不放心?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林蓁了吧……” 顾一鸣刚要反驳,顾二爷抬手阻止,“别,别急着跳脚!”他轻嗤了一声,幽幽地说,“我一直觉得吧,你看路雅南,是在看你自己的理想,或者说,只是想象中的你自己。人会和自己谈恋爱吗?那该多无聊。心有灵犀的是基友,不是恋人。” “如果路雅南并不是医生,或许就只是你走马看花掠过一个人罢了,但是林蓁什么都不是,她和你活在不同的世界里,你真的可以放下她不闻不问吗?”顾二爷丢给他一个问题,“你自己想去吧……” 所以说啊,顾二爷坚持一棵树上吊死的原则就多么的英明神武,瞬间再复杂的感情问题都可以得到简化,小姑妈,小姑妈,反正只有小姑妈…… **** 顾一鸣想起了很久以前,那天他带着林蓁玩游戏。 “现在我是医生了,请问你哪里不舒服啊?” “哎呀,一鸣哥哥,我要是知道,我还找你这个医生做什么?”林蓁撇嘴,表示这个医生太不靠谱了。 “……”顾一鸣绷着脸,“我是医生,我说了算!” “哦。”林蓁倒也豪放,掀起小裙子说,“那你给我检查吧,我也不知道哪里不舒服!” “哎呀!”顾一鸣叫起来,急忙拽下她的裙子,“你这个女孩子怎么这么不知羞啊!哪能当着男孩子的面掀裙子!” “那会怎么样?”林蓁问道。 顾一鸣想了想很严肃地说,“被别人看了裙子下面,就得嫁给这个人了!” 林蓁听了反倒一脸轻松,“那有什么关系,那我就嫁给一鸣哥哥呗,反正我喜欢你。”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啊?”顾一鸣问道。 林蓁很开心地说,“因为我觉得一鸣哥哥做医生一定很帅!” 顾一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我当医生,小蓁做护士吗?” 林蓁摇摇头,“我不喜欢呢,不过一鸣哥哥当医生,我可以给你做漂亮的衣服穿,这样一鸣哥哥就是最帅的医生啦!” “傻瓜,医生只能穿白颜色的衣服啊!” …… ***** 顾双城说的对,真的只是责任吗?如果这个人不是林蓁的话,他会这么在意吗?大概在他心里是认定了林蓁是一个大大咧咧嘴上说没事心里却肯定有事的人,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自己又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林蓁总是见了面就互相斗嘴,再没了小时候那份亲昵;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觉得林蓁是身边一直都有的存在,不需要去想她会离开;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真的喜欢这个丫头了呢…… 而这个丫头,她不是一向死脑筋的吗!她既然说了喜欢自己,那就应该一直喜欢啊!怎么能半途而废,还找了个外国货呢! 她把自己睡了,怎么能甩了他!她林蓁不在乎贞操,他顾一鸣还在乎呢! 林蓁着实没想到顾一鸣还能继续来找自己,他的理由也足够的无聊——“我不是说过,那个人要我觉得可靠了我才会撒手么!” “这货还不可靠吗?”林蓁不解了,“完全符合你当初的要求啊!” “那你就给我鉴定!”顾一鸣一字一顿地说。 “怎么鉴定?”林蓁对他无语了。 顾一鸣昂起头,“你当初不是说总不至于找个不如我的,所以,起码他得超过我!” **** 清早八点,帅哥andy给林蓁一通morning call,林蓁心里暖暖地起床,打开房门就见顾一鸣在楼下客厅里吆喝道,“起来啦,我给你送早饭来了,豆浆油条还有肉包子!” 林太太笑眯眯地看着女儿说,“一鸣七点就来了,看你睡得这么迟才起。” 林蓁挑刺,“他来了怎么不告诉我呢?” 顾一鸣勾起嘴角,十二分的温柔儒雅,“叫女人起床的男人太不懂风情,要亲自等着她从睡梦中醒来,才叫柔情似水。” 林蓁扶墙,几欲站不稳,这、这家伙脑子被门夹了啊!怎么突然这么来劲了! **** 午饭时间,林蓁和andy在定晚上的约会时间,突然助理打开办公室门,一脸惊悚地告诉她,“林总,外面有人给你送了一桌饭菜……” 林蓁抽搐了一下嘴角,探头看去,白衣厨子,服务员小哥,扛着大圆桌,推着一车饭菜,静候在办公室门外。 她挂了电话就回拨给顾一鸣,“顾一鸣,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吃货啊!” 电话那头的顾一鸣自信十足,俨然恢复了往日的功力,“于是……你不是吗?” “!!!!”林蓁愤怒地挂了电话。 助理问,“林总,怎么处理?” 林蓁探头一看,“拿进来给我吃!” 不吃白不吃,吃了又能如何,吃他顾一鸣的,林蓁才不会有任何愧疚之情呢! **** 到了晚上,林蓁和andy去看电影。andy买了电影票,“蓁,只剩两张了,中间隔了一个位子……” “那没事的。”林蓁笑着说,单独一个人来看电影的人,和他商量一下换个位子就好啦。 但是林蓁怎么也没想到,那单独的一个位子偏偏坐着顾一鸣,不仅如此,偌大的电影院就只有他们三个人! “啊,我闲着无聊来看电影。”顾一鸣慵懒地舒展着胳膊,搭在林蓁和andy的座位上,“我又不喜欢周围有不认识的人,所以就都买了票,来吧,你们俩的位子正好一个在我左边,一个在我右边。” “那你全买了不好么!”林蓁咬牙切齿地说。 “我怕你看不着电影,长夜漫漫多无聊啊。”顾一鸣笑着说,这个andy自己可是找人盯着他呢,像他这种外国男人,见面就想上床的心思他会不知道?要是没电影,那不得约林蓁去宾馆看电影了么! “那都是空的我就随便坐好了!”林蓁愤愤地找个角落坐下来。顾大少爷从怀里抽出厚厚一叠票,“不好意思,林小姐,那个位子,我是用来通风的……” **** 不明情况的andy也知道这两人之间有事,于是选择了及时退场。他一走,林蓁就彻底暴怒了。 “顾、一、鸣!你安得什么心思啊!你不口口声声说是担心我嫁不掉么!你这个节奏,还让不让我嫁!” “我是在帮你鉴定啊。”顾一鸣认真地说,“起码得比我好不是?” “那你觉得人家哪点不如你呢!”林蓁斜了他一眼,“你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 “唔……”顾一鸣踱步想了想,“身高和我差不多,长相略输我几分……” 林蓁抢过话来,“但是人家比你身家清白!” “我哪里不干净了。”顾一鸣反问道,说着就凑近她,“你说啊?” “你……”林蓁看着他的俊脸逼近,没出息得就心跳加速了,“你……你都不是处男!” “咳咳……”顾一鸣笑了起来,“小蓁,作为最后一个睡我的姑娘,你说这个理由不太合适吧!” “那起码人家喜欢我啊!”林蓁退后几步吼道,“你算什么,我的监护人啊!” 顾一鸣喉结一动,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声音不高不低,“那……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呢……” **** 爱情这种事,讲究个你情我愿,顾一鸣没找到合适的时间,即便表白也会被喷一脸。林姑娘是这么回答他的,“我喜欢你的时候你说你不喜欢我,现在你喜欢我了,不好意思,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好走不送!” 其实顾一鸣也知道,碰壁是一定的,再说了一次就成功,那还能体现他锲而不舍的优点呢! 而且,他比那个andy的优势,又岂止是一点点?完全是压倒性的好么! 林蓁加班刚出公司,就瞧见顾一鸣倚在车门上点烟,他微微低头,夏夜里火光忽闪,他修长的手指拢着那火,星星点点燃着了烟丝,淡淡的白雾萦绕着他线条深刻的侧脸轮廓。 林蓁倏然心跳慢了半拍,暗自啐了自己一句没出息,迈步就走,顾一鸣修长的胳膊一拦,就把她拦住了,“小蓁,我送你吧。” “不用。”林蓁瞪了他一眼。 “天都这么黑了,你一个人多危险啊。”顾一鸣扯着她的手臂不放。 林蓁抬起穿着高跟鞋的脚就往顾一鸣的脚上一跺,“我讨厌烟味,熏死我了!” 顾一鸣抱着脚吃疼直跳,愤愤地甩掉嘴上的烟,他就知道林方思卖的小道消息一定不靠谱!说什么林蓁最喜欢看他抽烟的样子了!完全扯淡! **** 林蓁最近习惯了顾一鸣接她下班,早上蹭哥哥的车上班,倒也许久不开车了,这会心情不太好,竟然一不留神刮到了路边的护栏,折腾了半天才回到家。 一进家门就看见顾一鸣先自己一步到了她家……对,到了她家。他这么晚来她家做什么! “一鸣给我们送宵夜来了,这孩子可真懂事。”林太太夸奖道,俨然对顾一鸣做自己家的女婿相当满意。 “大晚上吃宵夜,你真是嫌自己不够圆了。”林蓁没好气地堵了母亲一句,转身就上楼进了自己房间。 这家伙真是脑袋坏了吧!他搞什么啊,想拉拢自己家人做他后盾么! 他不会……真的喜欢自己了吧? 林蓁心头怦怦直跳,又狠狠甩了几下脑袋,他一定是故意要和自己作对的! 她和顾一鸣哪里会有两情相悦呢,最多相爱相杀好了…… **** 林蓁洗完澡,换了睡衣,听得屋外安静了下来,想来顾一鸣是自讨没趣走了。却不想房门咚咚响起,她开门一看,这家伙竟然还没走! “我要睡觉了!”林蓁把他堵在门口不等他开口就直接回绝。 “我进来坐一分钟。”顾一鸣厚颜无耻地就挤了进来。 林蓁双手环胸,“哎!你有点自觉没有啊!我穿着睡衣你就进我房间!” “你不是说你是女汉子的么!”顾一鸣无赖地一笑,“你被我睡了都没掉一块肉,我进你房间,你更不会掉肉啦!” 林蓁被他堵得没话说,就见他兴致盎然地在她屋里打量,“好久没来过了,和以前差不多……” 小的时候,顾一鸣也经常来林家玩,那会林蓁最喜欢玩的游戏是捉迷藏,每次她都躲进自己的被子里,以为顾一鸣就找不到自己了。 那时候顾一鸣明知道她躲在里面也不掀被子,而是跟着钻进去,佯装吃惊,“哎呀,我在这里找到宝贝啦!” 然后她就蒙在被子里咯咯笑。 她怔怔有些失神,忽然手腕被人一扯,眼前一黑,她就被顾一鸣欺身压上了床,他抖开被子往两人身上一罩,他笑着说,“哎呀,我在这里找到宝贝了……” 林蓁一愣,突然他湿热的双唇就封住了她的嘴,她抬手去推反倒手被他抓住,她想蹬腿双腿却也被他蛮横地压在腰身下。 “顾……一……鸣,你找死……”她含糊不清地说,逮着机会狠咬了他一口,顾一鸣才松口,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小蓁,你可真狠啊!” 林蓁不想理他,抬手就要掀被子,却被他手快一步拦住了,他说,“别掀,再一会……” 顾一鸣轻笑了一声,有几分自嘲,“人真是傻,小时候当宝贝的东西,长大了就突然忘记了,然后满世界去找,却一直没有发现就在自己身边。” “我真的错了,错了太多,从最初的时候,就不应该放弃自己的追求,否则也不会一步步变成今天的样子,连自己都觉得厌弃自己。所以,小蓁你没有抛弃我,真的很谢谢你……” “谁、谁没抛弃你啊!”林蓁觉得鼻头有些酸楚,可还是硬着嗓子不客气地回道。 昏暗里顾一鸣笑了笑,拉着她不让她起身,“你说的对,我是比不过别人身家清白,也许会让你心存芥蒂,但我真的喜欢你……” “你……喜欢我什么呢?”林蓁的声音低低的,明显能听出呼吸声有点急促。 “我喜欢你……喜欢我的样子。” “那我现在不喜欢你了……”林蓁回道,隔了好一会,才说后半句,“所以你可以不用喜欢我了……” 顾一鸣哈哈哈大笑,像是猜到了她会这么说似的,笑了好一会他支起胳膊,看着她,“真的?” 林蓁咽了下口水,“你……怎么那么臭屁啊!”她抬手一把掀开被子,“我可没空和你玩这些了……” 顾一鸣还躺在她床上,手臂挡在眉眼前,他说,“小蓁,我要想做医生,你还给我做漂亮的衣服吗?” “笨蛋啊,医生只能穿白色的好么!” “那你掀了裙子给我看,我得娶你啊……” “那你得娶一个排的姑娘了吧!”林蓁丢了个枕头砸过去。 顾一鸣一抬手稳稳接住,“那你也是第一个,要不做个排长?” “顾一鸣,你要脸不要!”林蓁咬着下唇涨红着脸瞪着他,他痞痞地坏笑起来,“林蓁,你信不信,我一定能把你烦到非嫁我不可?” 林蓁当然相信这个家伙干得出来,他现在就已经烦得林蓁要跳脚了。“我说过我再喜欢你我就把眼珠子抠下来的!” 顾一鸣一下翻身站起来,抬手蒙上她的双眼,“抠下来我再给你安回去……” 林蓁伸手去掰他的手指,顾一鸣侧身一搂,抱着她栽倒了床上,还在继续前一个问题,“那你信不信?” “我不信!”林蓁话音刚落,他就俯身亲上去,“哎呀,说信的是吗?” “不信不信!”她连吼两声,顾一鸣就连亲两次,笑得既满足又得意,“还是信啊……” “顾一鸣,你无耻!”林蓁大吼。 “那你信不信,我能无耻成功?” “我不信!” “啵——信了么?” “不信啊不信啊大混球!” “啵啵——你信不信你再叫大声一点林妈妈就要来敲门了?” “妈蛋啊!我信了!” “嗯,我也信!奖励你真聪明,啵~” ***** “信了吧!”顾一鸣和林蓁的婚礼上,顾双城自信满满地向林方思炫耀,“我就说,你那种招是没用的,按我说的,直接扑倒压上床,一个吻下去瞬间就解决了林蓁!要按你的办法,我哥得和你一样单身到现在。” “……”林方思一脸黑线,“那你当初是不是就这么对付小愿的!她那会还是你姑妈吧!你要脸不要?” 顾二爷得意地抱着小唯一冲他炫耀,“要脸能有老婆吗?要脸你也找个姑娘生个儿子啊……” 林方思激动地一把握住二爷的手,“那么,二爷,快给我支个招吧,求解救啊!” 顾双城眯眼一笑,“林叔叔,我可是您的晚辈,不敢当不敢当,您自个努力,我可等着见我婶婶呢……” “……”林方思泪流,“你要记仇到哪年……” 二爷幽幽一笑,“除非你把将来的闺女许给我们家唯一不要一分钱彩礼……” “顾、双、城!你抢了我的妞,连我未来闺女的算盘都要打!”林方思暴怒了,“你有没有人性啊!” 顾二爷笑了,努嘴指了指正在撞门的顾一鸣,“你妹妹都要做人|妻了,你还问我人性?” “哎!”林方思急转枪头,“这一次背妹妹的红包,我绝对不会忘记了!” ***** 补个唯一的悲惨小剧场 有一天,八岁的顾唯一放了学跑回家来,“妈妈,我喜欢雅南姨妈家的妹妹,我以后可以娶她吗?” 甘愿摇摇头,“唯一,雅南姨妈是妈妈的表姐,你不能喜欢她家的妹妹的。” 唯一倒也不恼,转脸来了第二个选择,“那我可以娶林蓁阿姨家的妹妹吧,她的羊角辫好可爱!” 一旁喝茶的顾二爷开口,“不行,一鸣伯伯可是爸爸的哥哥,所以也不行。” 唯一有点小沮丧,但是也没绝望,“那我可以喜欢连乔阿姨家的妹妹了吧!她比较温柔呢!” 甘愿无奈地摸摸儿子,“唯一,连乔阿姨是我妹妹,你更不能喜欢了。” “啊!”唯一皱起了小眉头,“那和我一起玩的小朋友,我可以喜欢谁家的啊!” “唔……”甘愿思考了一下,“你可以喜欢韩念阿姨家的孩子呢!” 唯一泪流,“妈妈,韩念阿姨家的两个都是男孩子好吧!” 75、PART 75 这个小番外的意义在于,就是要回答大家之前问我的一个问题,有人说如果当初路雅南没有和甘愿交换身份,而是由她去了顾家的话,二侄子会不会依旧黏上来引发之后的乱伦呢,那么让我们看一下,如果是雅南的话,故事会变成怎样呢……~\(rq)/~啦啦啦 part 1 刚被领进顾家的时候,她还没从车祸的后怕中回过神来,突然间失去的一切,又突然间拥有一切,对周遭的环境都感到陌生和紧张。 “一鸣少爷,双城少爷,这是你们的小姑妈.”方叔牵着路雅南走进顾家大门,迎面就碰上在花园里的两位小少爷。 顾一鸣瞥了额头还缠着绷带的路雅南一眼,哼了一句,“黄毛小丫头。”然后转身就走,“我晚上有约会,不回家吃饭了。” 路雅南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真是个种马。” “什么!你这个丫头说什么!”顾一鸣立刻炸毛了,转过身来就捏起她粉扑扑的脸蛋,“小姑妈,那你的意思是,要我陪你玩么?”他勾起嘴角,十足的禽兽模样。 路雅南轻嗤了一声,“你知道什么是姑妈吗?我是爸爸的妹妹,你竟然敢对我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给我跪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观众抗议:不对啊!二侄子呢!二爷呢!) “嗨……”一只尖细的手指戳了戳她的脸,她扭过头来,看见了比她高出一个脑袋的小男孩,他清秀的面孔里透出一种小王子般的贵气,一双眼睛澄澈得不带有一丝杂质,他有点羞涩地抿嘴一笑,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说,“小姑妈,你可以陪我玩吗?” 路雅南乜了一眼,卖萌吗?哼,也不看看她是谁,“看你这个面无血色体虚气弱的样子,八成是有过敏哮喘症,我告诉你,我吃着奶糖呢,离我远点!”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part 2 “小姑妈,我的作业还没写完,你怎么可以玩呢?”六年级的顾双城正在准备升学考试,功课自然要比才上四年级的路雅南多得多。她正开心地把作业本收拾进书包,打算去看动画片,今天可是有她最喜欢的美少女战士呢! “小姑妈……”顾双城十分严肃而认真地说道,“你可是我的长辈,你的侄子还在写作业,你这个做长辈的却去看动画片,这是一个长辈应该做的榜样吗?你难道没有想过,你这样的行为,会对我的学习造成很坏的影响吗?” “哼……”霸气的小姑妈挑了一下眉梢,转过脸来一脸痛心疾首状,斜了一眼想阴她的二侄子,“双城,你真是太不懂我的用心良苦了,伟大领袖毛|主|席,还特意去城门口读书,来锻炼自己看书的专心致志,我这样做,都是为你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part 3 小时候有一次,顾双城也是这样严重的感冒发烧。那时候路雅南啊刚来顾家没多久,完全不知道这混乱背后复杂的故事,只知道自己的小侄子生病了! 她捧着饼干罐敲开他卧房的门,“双城,你生病了吗?”他睁开闭着的双眼,脸色惨白,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打开饼干罐,拿起一块咔咔地自顾吃了起来,黄油的香味飘散了满屋子,病床上的顾双城满嘴都是刚才残留的药味,看她吃得那么香忍不住说,“小姑妈,给我也吃一块吧。” “你不能吃。”路雅南一把盖上罐子,断了他的念头,一把拍掉他伸出来的手,“你生病了,只能吃药!” “……”顾双城泪流,“那……小姑妈你给我个生病礼物吧。” “生病礼物?”路雅南俯看着床上脸色惨白如纸的顾双城,“贱人,真是矫情……”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part 4 还记得路雅南第一次大姨妈造访的时候,正赶上除夕夜。顾怀山和往年一样,在年夜饭后赶来别院和他们吃一些饭后甜点,然后又匆匆离开。仆人们在老爷离开后也各自回家吃一顿略迟的团圆饭,别院里留着顾双城和路雅南守岁,冷清也已是习惯的事了。 不过联欢晚会看到半截去上厕所就再也没回来的路雅南,顿时把冷清的气氛翻了倍。他忍不住去敲门,“我要打电话叫人来捕捞么?” “我现在在解决生理问题,男女有别,我不好和你解释,你去超市给我买卫生棉去。”卫生间的小姑妈冷冷地下命令。 二爷挑眉,“我为什么要去给你买卫生棉!” “为什么?”路雅南冷笑一声,“就凭你活在这个家生物链的最底层,我比你高一级别!日后你想翻身还有用得着我的时候,所以最好乖乖听话,要知道生物链最底层的物种没有资格反抗,只有求饶的份……” 二爷泪奔:我不要这个小姑妈,我不要这个小姑妈! 接下来的故事,就是顾双城在除夕夜出门,一家一家找没有关门的超市替她去买卫生棉。然后,路雅南看了卫生棉包装上的使用方法后,利索地换上了卫生棉,走出了卫生间。 顾双城说,“小姑妈,你长大了。” 她说,“我不想做小姑妈……” 他笑了笑,不仅仅是笑她又开始幻想,更带有几分自嘲,“那你想做什么?” “我要做女王,统治全宇宙……” “……”二爷石化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part 5 比如初一那年暑假,沈艳秋抓着他们三个孩子去杭州山顶一座寺庙里礼佛清修。十几天下来已经被素斋刮得肚子里一点油水也没有了,尤其是顾一鸣,嚷嚷着要下山吃肉。下山吃肉这种事,不能被沈艳秋知道,自然不能叫司机开车送他们,一条曲折狭窄的山路,都是上山朝拜的信徒和下山化缘的僧侣,来回全靠11路,不通车。 早早吃过了晚饭,顾一鸣和顾双城就借口散步,一路徒步下山买肉吃,一来一回要近三个小时。正值大暑,天气燥热一趟走下来全身都被汗浸湿了。 按顾一鸣的说法,刚吃的一顿肉,还没来得及带着入睡,就在路上全耗光了。 唯独路雅南,不参与他们这样的长途跋涉,有天兄弟俩酒饱饭足来逗小姑妈,“雅南啊,你每天吃素,受得了吗?干嘛不和我们一起下山吃肉啊……” 路雅南搁下手里的书,瞥了他俩一眼,“真是愚蠢的人类,本女王已经不是依靠肉来维持生存的物种了……” “……”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part 6 初三那年暑假,他们三个小家伙去海边度假。十五岁的少女已经发育出亭亭玉立的身形,看着海滩上那些身材姣好的比基尼美女,哪能不羡慕呢。觉得那小麦色的肌肤配上火辣的身材,简直美爆了。 于是路雅南想了想,学游泳干嘛呢,当然是去晒日光浴啊! 可她满心欢喜地晒了一天,却不想自己皮肤薄,又是敏感肌,小麦色没晒出来,反倒脱了一层皮,全身又红又肿。 顾二爷是这么形容的,“小姑妈,那你就像被烤了半焦的烤鸭一样,五分熟。” 路雅南勾了勾手指,此时已经上大学,身高一八五的顾一鸣毕恭毕敬地走来,“小姑妈,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把他给我拖出去,一丈红……” “是,遵命!” 二爷:擦!我抗议!这个小姑妈不是我的小姑妈! part 7 记得高中那会学校组织去福利院慰问孤儿,午后两点,是孩子们午睡的时间。整个福利院里寂静一片,只有路雅南还在院子里画黑板报, 金秋午后的阳光还是很毒,薄薄的t恤被汗水浸湿了一片,粘在后背,她抬头擦了一下汗,灌了几口已经晒得温热的矿泉水,好想吃冰啊……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路雅南转头一看,顾双城正拿着一支冰棍穿过院子往屋里走。她大吼一声,“顾双城!” “嗯?”听到小姑妈叫自己,顾双城走了过去,“怎么了?” 小姑妈在口袋里掏了掏,丢出一个五毛钱,一把夺过他手里刚撕开一半的冰棍,“冰棍我买了,钱不用找了,你滚吧!” 二爷:不对啊,小姑妈,我的冰棍是两块的,你还差我一块五啊,我不用找啥啊!摔!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part 8 顾双城高考前那阵子,彻夜复习备考。于是拉着小姑妈,深夜陪读…… 六月的夏夜,明月高挂,繁星璀璨,寂静的别院里偶闻几声夏虫的鸣叫,二楼屋内亮着灯,灯下的小姑妈把一张cd放进播放机里,按下了播放键,安静的别院里立刻响起了让人热血沸腾的歌曲——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每次当你悄悄走近我身边,火光照亮了我!” 路雅南得意地拍了拍顾双城的肩头,“这样就可以提神了吧,我去睡觉了,你好好加油!” “小姑妈,这样你也能睡着?!”二爷震惊了。 路雅南打了个哈欠,“啊,这首歌我最喜欢了,是我催眠曲……” 嘹亮的歌声在别院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荡,“你的大眼睛,明亮又闪烁,仿佛天上星,最亮的一颗!你就像那一把火!”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以上,鞠躬,《如果是雅南的话……》小剧场完结~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