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废太子胤礽》 第1章 某人站在院子里,很无奈,很无辜,不是谁都可以一觉醒来就可以换个地点换个时空换个身体,他睡前正在上海,醒来的时候已到了数百年前的北京。紫禁城,百年后只开放一部分让游人参观之前一直是皇族的居所。 但对于他现在的身份感到很无奈,好吧,不是谁都可以穿成爱新觉罗·胤礽,不是谁都可以成为曾受千古一帝无限宠爱的太子殿下。但是……他想起来就纠结,让他穿就穿吧,穿成胤礽也就算了,他认了,但为什么正是在康熙一废太子的时候啊…… 就算不是历史专业出身,稍微了解这段历史的人也都知道,这个时候胤礽已与康熙的矛盾上升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容许别人动摇他的权力,哪怕是自己宠起来的儿子,也不允许。这个时候,年富力强的储君和尚健在的帝王在朝中形成两个权力中心,而那些阿哥们也有自己的圈子。 太子被废,诸阿哥开始蠢蠢欲动,开始谋划着上位。而太子殿下,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他揉揉眉心,几个世纪前的北京还没有后世的污染,镶嵌在天空的星星一颗颗很是明亮,看的很是清楚。 他实在是在屋里呆不下去了,心里的烦躁又不能表示出来,毕竟他现在是被圈禁着,周围肯定有康熙的耳目,他要是有不对头的地方会让人疑心的。 北京九月中旬的夜晚已泛着丝丝冷意,只穿着一件夹衣的他只感觉寒意从毛孔里钻进来,周围的人都让他们下去了,他还是有些不习惯身边有人。 他必须想想日后该怎么办了,他可不想和历史上的胤礽一样,在咸安宫里渡过余生,他可是知道,在胤礽被废之后,复立又被废,第二次被立为太子的胤礽只是个政治傀儡,将康熙剩下的父子情分消磨的干干净净。九子夺嫡,康熙朝闹的可是轰轰烈烈,连带着朝政也不稳。 就算天家无父子,也不至于弄到兄弟反目,父子成仇的地步吧…… 习惯于现代思维的他还是很难接受这种事情。 ……………… “爷,”一个年轻的内侍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旁边,打断了他的思路,在他到了咸安宫后,伺候的人都是康熙拨下来的,不是之前毓庆宫的老人,“天晚了,安歇吧。”他手里拿着一件玉色披风,小心翼翼的给胤礽披上。 胤礽一动不动,任他动作,低低应了一声。只是,他还是不困,到底要怎么做,还是不很清楚。 身后的内侍一言不发,低着头,陪着胤礽站着。 过了几天康熙来看这个曾经无比骄傲的儿子,对于这个孩子康熙是复杂的,既心疼,又恨其不争,但康熙还是知道,胤礽的骄奢跋扈都是自己惯出来的。胤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未尝没有自己的原因,当宣布废太子时,他心里不可抑制的想起赫舍里,这是他们的孩子,一直给予重望的孩子,谁知…… 太子被废,储位空虚,剩下的阿哥蠢蠢欲动,让康熙很是头痛,这些兄弟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相处呢,非要斗个你死我活…… 康熙走进咸安宫,便看见胤礽,被废后胤礽大病一场,现在坐在那里眉目间还是有些脆弱的感觉,身子骨消瘦了好些,看见康熙进来,胤礽跪下给康熙行礼。 康熙上前两步把胤礽扶起来,感到手中胳膊,不由皱眉,“这些奴才是怎么伺候的?都瘦成这样?” 胤礽顺着康熙的力道站起来,“皇阿玛,不是他们的错。” 康熙领着胤礽走到屋子里,“身子好点了吗?” “回皇阿玛,儿臣好多了。”胤礽头低着,站在一边。 康熙看向屋里,不由皱眉,他感觉胤礽大病一场后变了很多,身上的衣服也由原来的艳丽变成了素雅的颜色,眉宇间有着若有若无的忧郁,这些是之前没有过的,他这个儿子之前骄傲的很,从没有过忧郁这种感情,而且之前一直感到的那种阴郁也没有了,只不过病了一场,变化也太大了…… 康熙不知要说什么,外面现在胤褆和胤禩结党,而面前站着的这个儿子,曾几次的要他死,然后自己登基,这些儿子,都在算计朕的那把椅子,自己还没死呢。 两人沉默着,胤礽突然跪在康熙面前,康熙讶然,“胤礽,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站起来说。” 这些天胤礽一直在想怎么避免日后的幽禁,想来想去,竟没有完美的办法,想从这里抽身而退,已经晚了,这是个漩涡,只能进,不能出的漩涡,既然在那个位子上,就算自己不争,身边的人也会让他争,不争不行。 “儿臣有个不情之请。”胤礽低下头,不敢看康熙,他知道下面的话一说康熙肯定会震怒,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他还要再在这宫里待下去吗? 康熙看着他,许久才道,“有什么事,说吧。” “皇阿玛,儿臣想离开紫禁城。” 这话一出,康熙不由皱眉,这个儿子在他眼皮底下都闹出这么多事,要是放到远处,会出什么事。“你想去哪里?” 康熙的声音很是平静,但胤礽知道康熙肯定生气了,只怕又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也对,这位太子殿下做过的荒唐事还少吗,当年康熙亲征葛尔丹,他联合索额图断了大军粮草想让康熙活活死在外面,自己登基,甚至j□j宫闱,种种香艳让他都有些脸红。只怕在康熙心里是又爱又恨吧。 只是,他必须为自己找些出路了…… “儿臣只是想,皇阿玛,让二阿哥薨了吧。”平平淡淡的一句话,惊起炸雷。 “你说什么?!”康熙死死盯着他,目光灼灼。 “这么多年儿臣也明白了,就算儿子不争,身边的人也要儿子争,就算儿子被废,那些人还在,现在朝廷上党争不断,儿臣没有为皇阿玛分忧,反而让皇阿玛费心,实在不孝。” “你还知道你不孝!”多年的帝王生涯让康熙涵养极好,但听到这些话还是大为光火,拿起手边的杯子就砸下去,盛着茶得杯子在胤礽身边碎开,碎片茶水溅到跪在那里的胤礽身上,在门外守着的梁有功忙推门进来,又有胤礽的随身内侍跟进来,一行人忙忙碌碌的给胤礽换衣服打扫碎片,好一会儿才消停。 康熙手支着额,方才的火气消下了些,平静的问站在身前的胤礽,“你到底怎么想的?”手边梁有功换了新的杯子,重新沏了茶。 “儿子厌烦了。没了儿子,那些大臣应该安分些,皇阿玛不至于如此操劳。” “废太子还是有可能复立,不如趁早断了他们的念想,也省的日后收拾起来麻烦。” 康熙沉默半响,“你这么想的。” “嗯。” “你都想清楚了?” “回皇阿玛,儿臣想清楚了。” 低着头的胤礽没有看到康熙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康熙长叹一声,起身离开了。 康熙十月十五日,胤祉奏大阿哥利用喇嘛诅咒废太子。 十月十七日,搜出镇魇物。 十月三十日,命拘执皇长子。 十一月初一日,革胤禔爵,幽禁其府。 十一月初五日,刘氏生第五子。 自上次康熙离开后就再也没来过,倒是不时有赏赐赐下来,胤礽在咸安宫也无事可干,每日里除了读书写字,就是考虑怎么说服康熙。 他已经三十五岁了,这个年龄已经不算小,难道他真的要当四十年的太子?从古至今,有个太子当了四十年?除了太子,他还真的什么成绩都没有做出来,放到后世,这正是一个男人的黄金年龄,正应该是感j□j业双丰收的时候,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度过余生。 他不甘啊。 真的不甘。 宫里的内侍是不会让消息从外面传进来的,他也没有动用之前的人脉去打听。他毕竟不是从前的那个当了三十多年的太子,政治嗅觉几乎没有,他真的不适合在宫里生存。他是有私心的,刚刚来到大清朝,就要顶着废太子的名号过一辈子?有谁愿意? 等到康熙再来的时候带来了胤褆被圈禁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胤礽一怔,随即低低应了一声。 “朕真没有想到胤褆会做出这种事,胤礽啊,最近好点没,你还要走吗?” 胤礽点点头,没有说话。 “你真的被魇住了?!”康熙说着说着火气又上来了。之前他可以认为胤礽是被魇住才说出这样的话,可谁知,胤礽还是没有改口。 “皇阿玛,儿子在这宫里,也只会聊此残生罢了,儿子累了。” “你……”康熙看着他,“亏你说的出口。” 胤礽知道,康熙无法接受,他的心里,还是有父子情分存在,但以后,过了不久,这位好父亲就把自己的儿子一圈就是十二年。胤礽,没有办法。 “儿子只是想出去看看这广阔天地,看看这万里河山,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儿子想出去走走。” 康熙看着胤礽,突然发现这个儿子陌生许多,没有了之前咄咄逼人的嚣张,多了抹温润儒雅,与赫舍里极其相似的眉眼让康熙一怔。这是欠她的啊,难怪会怨他,难怪梦里赫舍里泪流满面,“生而克母”,他是怎么说出口的。罢了,就让胤礽再任性一次吧…… “弘皙才十四岁,你舍得?”等待着康熙下一句话得胤礽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抬起头,康熙这样说,基本就是同意了。 “十四也不小了,弘皙也该担起责担了。” “弘皙不小,剩下的呢?”康熙咄咄逼人,“你能将你那些侍妾内侍全部放下?把自己的孩子全抛下?” “儿臣,皇阿玛,也许儿臣走了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康熙没有看胤礽,“你的一个侍妾刚刚生产,孩子生下后就夭折了。” 胤礽愣了一下,从记忆里翻出一个不太说话的女子,他记得刘氏似乎快到生产,只是自己一直没有关注,横竖有福晋管着,他也不缺孩子。 “儿臣……”胤礽张张口,不知要说什么,也不知康熙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室内一片寂静。 “你为什么一定要走的呢……” “儿臣……”薨逝,是最绝的一招,他彻底断了后路,没有了太子的身份,他想做什么也不能做了,还能保全他和康熙的父子情分,大概,康熙是没想到他会如此决绝吧。 “罢了,你想走,就走吧……” “皇阿玛?” ………………………… 康熙四十七年十二月,废太子胤礽突发疾病薨于咸安宫,追封为和硕理亲王,谥曰密。 第2章 就在朝上为废太子的突然离世讨论不休的时候,康熙带着几名侍卫在北京城门送走了一个人,纷纷扬扬的大学如同扯棉絮般,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马车是宫里特制的,生怕路途颠簸,让胤礽受委屈。 从小娇生惯养,就算在咸安宫被圈禁,待遇也只是比太子低些,突然放手让他自己在外面过普通人的日子,也不知能否习惯。 卸下了心中的巨石,胤礽眉宇间也没了忧郁,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不少,相比之下,康熙则疲惫许多,康熙给胤礽理理衣领,如同之前千万次做过的那样,手把手教导大的孩子,到如今,终于要离开他的身边。 “阿玛,儿子又不是第一次出去,阿玛不用担心。”胤礽笑道。 “这次跟从前可不一样。”康熙还像他小时候摸摸他的头,让胤礽失笑,“阿玛,儿子不是小孩子了。” “贫嘴。”康熙终于展露笑颜,“朕还记得,你有次外面下雪,你闹着朕非要出去玩,结果得了风寒,还不吃药,那时候你才这么大。”康熙伸出手比划着。 “阿玛!” “呵呵。” “儿子会给阿玛写信的,阿玛放心,”胤礽停了停,“弘皙又要阿玛费心了。” “还是不让他知道?” “万一让别人知道,怕是会被利用。” “嗯。” 父子两人相对无言,身边的侍卫大气不敢出,沉默在周围弥漫。 许久,胤礽下定决心,“阿玛,儿臣走了。” 康熙没有说话,点点头,伸手拂去胤礽肩上的雪,看着胤礽进入马车。胤礽这次带走的护卫是康熙特地给他的,全是康熙的心腹,没有一个是胤礽熟悉的。康熙不可能真的把他扔在外面不管不问,而且不会放任他在外面为所欲为,毕竟胤礽可是有不少前科。 马车在重重护卫下驶离,康熙依然站着,雪在黑色大氅上落了厚厚一层。 过了许久,久到已经看不到官道上胤礽的马车,康熙才道,“回宫。” 早有侍卫上前掀起厚厚的帘子,里面的热气立马冒出来,康熙扶着侍卫的手踏上马车,里面放着火盆,燃着红红的炭,手炉脚炉早已备好,康熙坐下,马车稳稳的向前驶去。 这次,他在玉蝶上真正失去了这个儿子。 胤礽这次一个侍妾都没有带,都留在宫里,毕竟废太子胤礽已经死了,那些侍妾自然要安置,不能随意带出。况且,他也不想带那些女人。 内务府特制的马车果然舒服之极,康熙为了不让胤礽受委屈,特命内务府按照最好的规矩来,但又不能太过露富,只能奉行“低调的华丽”。据胤礽感觉,这驾马车某些地方都快赶上康熙御用的车驾,大概是康熙吩咐的吧,料内务府没有这个胆子。 马车四角里放着火盆,为了防止空气不流通,还有通气口,四周的软垫是上好的丝锦,可供人起卧。但从外面看不出丝毫端倪,就是普通的马车。 胤礽手里抱着手炉,向后靠在垫子上,在想到了江南怎么办。 他没想到康熙会同意他去江南,他真的没想到,他没想到康熙会对胤礽的感情这样深,而现在,他这个外来人占了康熙最爱儿子的身体,又要利用康熙对他的感情,自己还真是卑鄙…… 他们这一行人共有五十人,四辆马车,外面的侍卫全是高手中的高手,大概是康熙秘密训练的帝王护卫,只怕这些人也担负着监视他的命令,一旦他有不轨行为,只怕会就地格杀,反正爱新觉罗·胤礽已经去世,皇令昭告天下,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外面大雪纷纷扬扬,马车走的很慢,马上的侍卫穿着厚厚的大氅,带着帽子,官道上几乎没有人烟,倒是时不时看着官差骑马飞驰而过,瞧那个速度,大概是八百里加急。 胤礽抱着手炉,他这一走,江南官场怕是乱了吧,还有朝廷,太子党,没了太子,哪来的太子党,没了太子党,老八又被斥,胤褆已经被圈禁,现在,只有胤禛了吧……胤祯,只是个幌子而已。 但他已经走了,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 不知原来的太子殿下为什么对那个位子那么执着,大概是因为从一开始他就被摆在储君这个位子上,一直作为储君来教育着,一直固执的认为那个位子属于他,而在当了那么多年的太子之后,终于忍不住了。父子,兄弟,哪有情分可言,爱新觉罗·胤礽,倒是个可怜人呐。 退一步海阔天空,他现在,有无数条路可走。 胤礽留下的那些侍妾和儿女在胤礽灵堂里几乎哭晕过去,在得知胤礽去世的消息时,太子妃瓜尔佳氏当场晕过去,李佳氏及一干侍妾哭哭啼啼,谁都没想到胤礽说没了就没了,而且胤礽正当壮年,她们都还年轻,突然没了丈夫,整个天都塌了,放声大哭不知在哭胤礽还是在哭自己可以预见的悲惨未来。 有孩子的还好,而那些没有生育的,只能老死宫中,她们,没有别的出路。 弘皙双眼红红的,肿的如同核桃,身为长子,他要担负起属于他的责任,他跪在灵前,低着头,紧咬着唇,双腿长时间跪着已没了知觉,但他还是一动不动。 胤礽突然离世,弘皙仿佛长大了不少,虽然十四岁的年纪在皇家不算小,但由于康熙和胤礽的溺爱,弘皙还是有点孩子气,只是一夕之间,遭逢巨变,逼得他不得不长大。 废太子,他从此以后要顶着废太子长子的名号活着,从古至今,废太子是一个多么侮辱的称号,成为废太子的人下场没有一个好的,刘荣、刘据、李建成、李承乾……到现在,他的阿玛…… 他握紧拳头,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长时间生活在宫里,他早已习惯在脸上带着面具,这宫里的人,哪个不是以面具示人,谁也不例外…… 他是知道现在朝廷上是一个怎样的情况,是怎样的混乱,那些叔叔们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就算他的阿玛怎样受康熙宠爱,也是个臣子,即使儿子,也是臣子,谁知会不会是因为某些原因而让他的阿玛…… 弘皙的指甲深深刺进手掌里。 康熙来的时候众人都在灵堂里,康熙进来后众人站起来给康熙行礼,康熙走到低着头的弘皙面前,拍拍他的肩,没有说话。 “皇玛法……”开口说话的弘皙因为哭泣声音嘶哑,叫了一声就不知说什么,重又低下头,不发一言。 看到一屋子不管是不是难过都带着哀伤表情的脸,康熙在心里骂死胤礽,好端端的弄出这些事,自己跑了,让他来收拾,从小到大,他好像一直在给胤礽收拾烂摊子,到现在还没消停。 只是看到弘皙这样,他又心生不忍,摸摸弘皙的头,叹了口气,神情更加疲惫。 “皇阿玛节哀。”胤禛上前,在康熙身边低声道。 康熙这些天本来身体就不好,又要担心胤礽,又要给胤礽收拾烂摊子,这一下子又病了,还要在病中坚持来胤礽的灵堂,在别人眼里,这却成了康熙对于废太子荣宠不减的样子。 康熙转身,看着胤禛,这倒是个稳重的,只是不知…… 罢了,还是罢了吧…… 第3章 他这次离开,是不能光明正大的回来的,就算是之前是太子久居宫中,但满朝文武可都认识他,一旦被人认出来,只怕会造成无法控制的后果。 废皇太子爱新觉罗·胤礽,大清历史上首位皇太子,就这样从时间长河里消失。 他们这次从北京去江南用了近四个月的时间,毕竟是冬天,又下着雪,天寒地冻本不是赶路的时节,再加上南方虽然没有下雪,但是却下着冻雨,就跟后世曾席卷南方的冰雪灾害一样,路上结了厚厚一层冰,马走在上面非常不稳,只能慢行。 老实说,虽然胤礽非常想离开紫禁城,他也不想在天寒地冻北风呼啸中赶路,现在的北京没有后世的列车没有飞机没有汽车,除了水路的船只能靠马车,京杭大运河开通后就一直是贯穿南北的重要交通线,要是在四五月里,走大运河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况且,从那里走还走的快。 但是他没办法,为了彻底断绝康熙的心思,为了离开这个漩涡,也为了防止变数,他只能尽快离开。 …………………… 江南,有无数名人雅士曾赞誉过的地方,同时也是最大的文人聚集地,也是资本主义萌芽的发源地,同时又是胤礽及一干兄弟、宗室王爷的钱财来源地。 江南的富硕是有目共睹的,其繁华程度超过胤礽的想象,当年北宋张择端画的《清明上河图》画的便是商业繁华的汴京,宋朝的繁华没有一个朝代能够比的上,就算是封建王朝最后一个大清王朝也没有到这种程度。 但即使这样,也让胤礽吓一跳。 有些事情只有身临其境亲身体验才会知道, 对于胤礽来说,《清明上河图》只是一幅画而已,只是一幅画了当年汴梁的画,除此以外,没有什么意义,但他到了江南才发现,他完全错了。 街上的商贩行人来来往往,在这严寒的冬日里也十分热闹,让温度凭空上升了许多。胤礽一行人在一家宅子前停下来,宅子不大,典型的南方水乡风格,与北京那种高宅大院相比显得精致许多。 早有人提前来布置,来购买宅子,准备佣人,将宅子上上下下都打点好,以便让胤礽来的时候马上入住。这次来的人是康熙的人,没有一个是胤礽自己的,甚至贴身伺候的仆人都不是原来的人。 这样也好,要是胤礽与从前改变许多的话,会引起别人怀疑的,况且是一直贴身伺候的老人。 对于胤礽康熙可是煞费苦心,精挑细选伺候的人,宅子什么一应俱全,知道和硕密里亲王还活着的人越少越好,因此,除了侍卫知道外,那些找来伺候的人都以为是个宗室子弟,但因为江南还有些不安定因素,比如天地会之类的反清机构,一个宗室出现在江南还是很危险,于是对外称高官子弟。 在这个朝代,没有后台可是寸步难行,更何况这位天之骄子,当年除康熙外最尊贵的人,真的能受得了普通人的生活吗? 胤礽扶着人走下马车,长时间的坐马车让他分外不舒服,更不用说一直骑马的侍卫,宅子门口站着等待胤礽的仆人,一行人走进大门。 早有人备下热水和换洗衣服,胤礽泡进热水里,舒口气,才感觉舒服些,两名侍女在给胤礽洗头,长长的辫子洗一次真的很费事,胤礽努力忽视不舒服的感觉,闭着眼,不去看那头手感不错的黑发因为长时间的辫在一起而成了波浪卷,一个接一个的小卷。 整理完毕后胤礽散着头发等着头发干,披着件披风拿着一本书倚在榻上,屋子里烧着地龙,很是暖和,胤礽看了一会就感觉懒懒的,把书放在一边开始发呆。 这座宅子的上上下下自有人打理,那位老管家贴上胡子还挺像模像样的,嗯,看样子这还是康熙特意拨过来的,只是……为毛找个太监啊!就算贴上胡子声音压低他还是个太监啊!弄个太监来是不是来说这位不是普通人啊! 其实内宅的种种这位都不清楚,之前毓庆宫有他的嫡福晋,在往前,他的那个时代可是没有这样大的宅子,再说男人,本来就对内宅打理不在意,全然不知如何下手,这次还是要感谢康熙…… 胤礽把书放在一边,闭着眼睡过去,准备开始他的“养老退休”生活。 ……………………………… 弘皙本已到了大婚的年龄,只是胤礽这样一走,他的婚事只能耽搁。胤礽那些妻妾等胤礽下葬后搬进和硕理亲王府,康熙给胤礽的那些人找了所不错的宅子,又赐下两个庄子,本来她们就有份例,再加上胤礽的“灰色收入”——虽然这些“灰色收入”让胤礽带走了大半,但下辈子那些人是不愁吃穿了,再说胤礽这样一走,一下子冷清下来,来往的什么也都减少,嫡福晋瓜尔佳氏已不求什么,只要安安稳稳的过下去就行。 胤礽的那些孩子除了弘皙就还有个弘晋,其余的都是女孩子,都还小,还需要人照看,生了五子的侍妾因为产后身体虚弱再加上胤礽去世,刺激过大,不久也去了。 弘皙还是被康熙留在宫里,跟在康熙身边,还是少年的弘皙像极了当年的胤礽,不管是眉眼还是那种气质,都与胤礽及其相似。不知康熙把弘皙带在身边是为了什么,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康熙留弘皙在身边是为了安抚废太子一派。 康熙后来的十六阿哥比弘皙还要小两岁,因此弘皙出了上书房后胤禄还要在上书房继续念书。 这天弘皙从外面回来,走到乾清宫正好看到胤禩出来,弘皙本来就有些不待见他这位八叔,整天笑眯眯的像只狐狸,且虽然笑着但背地里的手段也够狠,一不小心就阴到你,说句话明着暗着有无数个坑,坑你没商量,倒是不知别人是怎样得出为人贤和的好名声。弘皙仔细看看,好吧,与他别的叔叔相比,他的八叔确实挺平易近人的…… “给八叔请安。”待两人走到近处,弘皙给胤禩打个千儿。 胤禩还是笑眯眯的,嘴角挂着如沐春风的笑,让人看上去是挺舒服的,但在弘皙眼里,这就是一只老狐狸。 “弘皙这是刚从外面回来?” “回八叔,是。” 两人又说了几句,胤禩便告辞出宫,弘皙继续往乾清宫走。等到了乾清宫才知道之前被降为闲散宗室的胤禩被复封为贝勒,听说在乾清宫里呆了很长时间,不知跟康熙说了什么。 弘皙走进去的时候康熙正在看折子,炕桌上放着好几摞的折子,康熙带着眼镜在看手里拿着的一封。 “弘皙来了啊。”康熙放下折子,招呼弘皙到他身边。弘皙请过安,走到康熙身边坐在康熙脚踏上,就跟当初他的阿玛年少时与康熙相处时一样。康熙摸摸弘皙因为丧中没有剃发而显得毛茸茸的头,叹一口气。 他现在真的感觉自己已经老了,儿子的孙子都已这样大,而胤礽十四岁时,康熙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而现在,看奏折时间一长就开始头晕。 弘皙虽然住在宫里但也时不时回府看看,这次刚刚去给自己额娘请安,顺便看看自己的弟弟妹妹。 没了胤礽,这个家一下子冷清许多,之前最受胤礽宠爱的李佳氏,弘皙的生母,一下子清减不少,但弘皙见过瓜尔佳氏之后大吃一惊。在弘皙的印象里,他这位嫡母一直是波澜不惊将内宅的事打理的井井有条很少见到失态的时候,但弘皙去给她请安的时候几乎认不出来,那个躺在床上憔悴不堪的女子真的是曾经风华绝代的太子妃? 弘皙只是给瓜尔佳氏请过安就出来了,虽说皇家无情,他的阿玛又是个私生活不检点的主,但他隐隐感觉到瓜尔佳氏大概是胤礽的那些侍妾里对他感情最深的一个,就算她是后来的,就算胤礽大婚之前已有了侧福晋和侍妾她对他的感情依然深。 他知道的,他的额娘对胤礽大概爱的只是胤礽所处的地位,那些人也都是一样。 经历过了阿玛的丧事,也经历过别人的势利,弘皙深深明白,之前的那些人,巴结胤礽是因为胤礽是储君,胤礽能给他们带来利益,所以才来巴结。而现在,没了胤礽,没了太子储君的名号,也没有人来巴结。 要是没了康熙的宠爱,他还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人都是这样,对他有利时他来巴结,而一旦有难,则躲得远远的。 在弘皙眼里,康熙对他好是因为愧疚,但是,他也知道,康熙所作所为未尝没有朝廷上的原因,在康熙身边,他没有看到他对他的阿玛的离开有多大的悲伤,亏得别人一直说他的阿玛是最受宠爱的皇子,现在看看,还不知是怎样。 康熙的这些孙子里,除了弘皙外几乎没有见过多少,就算逢年过节命妇带着孩子前去祝贺也不一定全能够记住。儿子多,孙子自然也多,次子的长子都比幼子大,更不用说长孙了。 康熙现在其实是心力交瘁,胤礽一走,他倒不必再担心太子党,但胤礽的离开将原本就混乱的朝堂搅得更乱,上面的储君已经没了,就算是废太子,也有再复立的时候,况且胤礽一直深受康熙的宠爱,这很有可能发生,只是胤礽带着废太子的名号去世,让下面的人心思立马动了起来。 身为一个帝王,康熙做的确实不错,只是到了晚年,颇有些力不从心,他答应让胤礽离开,也是有自己的私心在里面,只是脱离了皇家,胤礽与他颇有些像普通人家父子的感觉,时不时胤礽的来信让他不觉笑出声来,康熙也感觉到,他与那些儿子相处,臣的味道多于子,只是没法改。 除了中央集权与议政王大臣的矛盾外还有一点,就是康熙很生气,朕还没死呢,你们就惦记上朕的这把椅子,斗得你死我火,是不是期盼自己早死? 第4章 完全抛下一切的胤礽过的真是“退休养老”的生活,生活的无比悠闲,悠闲的让在紫禁城里的康熙暗自嫉妒不已,但胤礽还是有事没事去刺激一下康熙。 在胤礽的宅子里虽然只有他一个主子,但阖府上上下下共有百十口人,虽然也不少,但与之前伺候他的人相比,已经少了不少。这些人虽然是康熙拨下来的,但能否拿捏住就看胤礽的,康熙完全不担心这一点,毕竟胤礽在紫禁城里生活了大半辈子,这点事还做不好? 这几天还是下着大雪,胤礽窝在榻上,怀里抱着一个暖炉,披着一件大毛衣服,旁边小几上暖着一壶暖酒,胤礽保养良好的白皙纤细手指里握着一本书,时不时的翻两页,外面的大雪下的纷纷扬扬,在窗户上映出光。 胤礽其实还是有些迷茫,如他所愿,他已经离开了权力中心,以最决绝的方式,他可以在江南安享“晚年”,完全不用管九子夺嫡。他是知道康熙的,只怕康熙一死,知道他还在世的就没人了,而且就算自己活着也做不了什么。但在这里还不知要做什么事,怎样打发时间。 手里的书是他从书架上随手抽出来的,算是零零碎碎的江南游记,胤礽只是瞄两眼,没有细看。只是翻到一页写西湖的游记时,他停下来,突然想去西湖看看。 既是管家也算是贴身太监的秦飞听到召唤走进来,躬着身。胤礽淡淡道,“把酒撤了,沏壶茶来。” “嗻。爷还要用些点心吗,厨房里倒是备着一些。” “嗯。清淡些,别太油。” “前些日子他们进了些鲜藕,厨房做了些藕粉点心,爷尝尝。” “嗯。” 秦飞退下后,自有人为胤礽张罗,很快点心什么便端上来,胤礽随手拿一块尝尝,入口即化,甜而不腻,确实不错。 “这到是新鲜,用了蜂蜜?” “是。” 秦飞躬身。 胤礽突然道,“是西湖的藕?”秦飞一愣,“奴婢不知。” “说了多少次,既然不在宫里就不要自称奴婢,生怕别人不知爷是谁啊。” “小的这不是一时半会改不了了吗。” “爷可不想再听到。” “是。” 胤礽又吃了块点心,翻了一页书,“去西湖的官道没被雪封住吧?” “这倒是没有。” “那就好,爷打算去西湖住几日。” 胤礽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我记得杭州那边的宅子刚刚收拾出来了吧。” 被那一眼看的背后一凉的管家连忙点头,“已经收拾出来了。” “那就好,”胤礽的手指划过书页,“这边的宅子留下几个妥当的人,那些店铺庄子一定要管好了,跟他们说,要是弄不好没肉吃。” 秦飞黑线。 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具绝。是日更定,余拿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见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饮。余强饮三大白而别,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当年读张岱的《陶庵梦忆》时他最喜欢《湖心亭看雪》,甚至也曾在大雪时去过西湖,只是,后世的杭州西湖很少能下大雪,而且,那时的西湖已经没有了从前的感觉。 坐在马车上的胤礽忆起从前,不由苦笑,当年的自己,当了那么多年的背包客,手里一有几个钱便去旅行,天南海北的走,但去的最多的地方便是西湖。 在西湖边上有很多青年旅舍,离西湖也近,很受背包客的欢迎,他的大学时代几乎将四眼井附近的青旅住遍。而现在,他还不知西湖是怎样。 但无论怎样,他都已经回不去了,不管是作为太子胤礽,还是更早之前,他都回不去了。 这些人的效率还是蛮高的,胤礽现在坐在一直想去的湖心亭里,抱着暖炉,旁边温着酒,亭外是一连下了数天大雪的西湖。 天地茫茫之间,没有一个人,只有他自己。 他的记忆与胤礽的混在一起,分不清到底谁是谁,当年站在胤礽旁边指着这天下说这以后天下是你的,那个人,是康熙,下令圈禁胤礽的,也是康熙,当年站在华山顶看日出,看云海,在凌晨,天地一片浓墨般的黑,山顶上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等待着日出到来,除此以外,没有一个人。 他低下头,茫然若失。 不管是胤礽还是他,都是可怜人呐…… 胤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回到府里的胤礽不出意外的感冒了,坐在亭子里喝了大壶酒,吹了半天风,再加上心思郁结,一回去就开始发热。一群人忙得团团转。以往胤礽生病自有太医且是顶尖的太医来,现在,府里竟没有个通医术的,连忙骑上马到城里找大夫,他们也是知道,万一这位爷出点事,上面的那位绝对饶不了。 等到大夫找来,看他们的打扮谈吐自知不是常人,不敢怠慢,诊过脉,开方子,道不妨事,不是什么严重的病症,再加上这位爷底子不错,最近又修身养性,很快就会好。 听到“修身养性”,秦飞一下子想到什么,这位爷好像自从来到江南竟没找人侍寝,真不符合他的风格,之前在宫里时私底下听说这位爷是位来者不拒,男女不忌的主。来这里后他也隐晦的问过,但胤礽好像有些生气,他也没再说什么,现在想想,这位爷不会真的要修身养j□j…… 秦飞连忙招呼人去抓药,将大夫送回去,自是有人去煎药。 胤礽很不舒服,醉酒加伤寒,让他迷迷糊糊,头痛欲裂,然后一直做梦。爱新觉罗·胤礽一直没有真正爱过什么人,一直是一个人,在记忆里也没有什么爱人,就算是颇受宠爱的李佳氏,也不算爱人。而他呢,与这位太子爷相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漫长的一夜过去,胤礽出了汗,醒了酒,感觉清爽不少,但冬天余下的日子他是不能出去了,秦飞及一干侍从都用一种哀求的眼神看他,让他很快败下阵来,再说他也不想去什么地方,于是就窝在西湖边的庄子里,每天发呆看书写东西。 南方这边天气暖的也早,不知不觉积雪就融化了,露出下面绿油油的草地,很快就换上夹衣,收起大毛衣服。 然后在一个春暖气清,惠风和畅的日子,胤礽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的出门踏青。 天气转暖西湖边自是聚集了不少人,莺莺燕燕,附庸风雅,吟诗作对,胤礽顺着湖边漫步,无意识发呆想事情,然后前面传来哀求和殴打辱骂声。好奇心过于强大的某同学上前去察看,连带着身后的一群人,浩浩荡荡。 到了近前看见一个身着布衣的少年,正在被穿着家丁服饰的人殴打,少年咬着牙,护着自己的头,胳膊上已经见血。 第5章 少年也就十三四岁,洗漱完毕换上新衣的少年让人眼前一亮,有些局促的站着,刚才他去洗漱时就有人教育了他一顿,无非是能伺候爷是你的福分,要好生伺候,可怜这孩子之前也是良家出身,对于这些话只感觉不舒服,现在眼里含着泪,将落未落。 胤礽手里端着杯茶,好吧,他要是不荒唐还真是没人会信,眼前的少年倒是挺对他胃口,他抿一口茶,道,“过来。” 少年走过来,站在胤礽面前。 在胤礽带他回来时已经有人去查这个少年,不多时便将他的祖宗十八代查的清清楚楚,这少年也是良家子,也读过书,祖上做过官,只是家道中落,请不起先生,父亲去世的早,只留下孤儿寡母,而今,母亲也去了,因他长的眉清目秀,倒是被人看上,死活不从,这才被胤礽撞见。 他们也是怕这少年与那些乱党有联系,因此查了又查,细细理了数遍,才确认没有威胁。私下里也都知这位爷是好男色的,只是这些日子里来也没见这位爷有什么动静,现在看到这个少年,暧昧一笑。 胤礽仔细看看少年,漫不经心道:“可读过书?” 少年点点头:“读过。” 胤礽又问了些别的,才道,“我书房里缺个人伺候,你可愿意?” 聪明人都会同意,自然这个少年也不例外。胤礽点点头,方道,“你叫什么名字?”他自己暗笑,问了半天连名字都没问,真是可笑。 “小人莫逸。”莫逸也是个聪明的,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平常人,一些规矩也摆在那里,忙换了自称。 “这倒是个好名字,”胤礽赞了一句,“秦飞,让人好好教他规矩,以后就留下吧。” “是。” 莫逸就这样在胤礽身边留下来,胤礽这样做完全是一时兴起,没有想多少,也没有想到莫逸日后会如何。 康熙收到胤礽身边的人对胤礽的奏报,说胤礽收了个书童,康熙也没在意,只要不出什么大事他这个儿子怎么折腾也没事。他只是在想要不要把胤礽还活着的事告诉弘皙,弘皙的落寞康熙看在眼里,有些心疼却又怕弘皙知道后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他叹口气,先放放吧。 胤礽离开,胤褆还是被圈禁,胤祉被弃,胤禩恢复了原来的差事做的倒是不错,只是这些儿子还是四处蹦跶没一个消停的,康熙只是看着他们蹦跶。 朝堂上波涛汹涌,所有人还是在抓着太子这个位子,还在观望,前明有过皇长孙即位的先例,即建文帝,虽然登基后不久就被他的叔叔夺了天下,但他是作为长孙即位,因此还有人将脑筋动到弘皙上面,弘皙烦不胜烦。 弘皙办完差事,想回府看看额娘,还有那些弟妹,虽然弘皙对那些弟妹没有多少感情,但在阿玛去世后的现在,他这个长子要撑起这一整个家,和硕里密亲王府,总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府里离皇宫也不远,他没有骑马,带着一帮侍从在街上慢慢走着。以前他的阿玛偶尔会带他出宫玩,那时他还小,他的阿玛对他还不错,不像之后孩子多了也就不在乎。 虽然一大堆人在这街上很是瞩目,只是在这四九城里,贵人遍地,出门都带着一堆护卫,身着有些素雅的弘皙反而不是很显眼。只是偏偏有不长眼的,惹到弘皙的眼前来。 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手里摇着扇子,一副风流才子的样子,看到站在那里想事情的弘皙一下子眼都直了。 “美人啊,美人,这才是真正的美人,那些号称美人的人简直就是庸脂俗粉、俗不可耐……”他盯着弘皙,嘴里念叨着。 他看美人看到眼直了,他那些侍从眼可没瞎,那个人一看就是惹不起的,身边跟着的人一看就是高手,而那个人身上的贵气也是从没见过的,贵气逼人。 那个少年一下子跑到弘皙跟前,笑了又笑,“前面有个酒楼,这位美人有兴趣一起喝一杯吗?” 弘皙冷冷的扫过来,从牙缝里挤着道,“你说什么?!” 偏偏这位看到美色就没脑子了的人就是看不到危机来临,“美人请吧,那里的特色菜是整个四九城里独一无二的,美人……” 弘皙忍无可忍,没叫侍卫动手,直接一脚踹出去,把他踢在地上直哼哼,那些护卫连忙上来拉他的主子,嘴里还在嚷嚷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你……竟敢打人!?不去就算了还动手?!……你爹妈是怎么教你的?!……” 最后一句说出口那些侍卫对那个少年默哀,完了,扯上刚去的那位你还有活路吗,就算爷把你打死上面那位是绝对不会追究的,他们似乎看到少年悲惨的未来。 弘皙笑的冷冷的,“不好意思,在下的阿玛从未教过在下如何调戏人,”他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去,把他扔进刑部大牢,跟刑部尚书说声,罪名知道吧。” “嗻。” 说罢,不再理会那群人,弘皙往府里走去。这时少年才看到身后跟着的大群侍卫,傻眼了,但那些人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抓起来,卸了下巴,就往刑部大牢方向去,也不管那些人在一边叫。那些侍卫可都是宫里的,心高气傲,本来就没把那群人放在眼里,这下更不管了。 弘皙回到府里,先给嫡福晋瓜尔佳氏请安,才去看他的额娘,瓜尔佳氏身子越发不好,弘皙远远看着,都觉得大概只剩下皮包骨头,也撑不了多久。 只是万一嫡福晋没了,府里缺个主事的,弘皙大婚后自是不会留在王府,他也管不到那些庶母的后院事,这府里还要个嫡福晋。只怕那些人背地里不知怎样争。 弘皙走到李佳氏的院子,一进去就有嬷嬷迎出来,打起帘子让弘皙进去,李佳氏正在做刺绣,穿着素色的袍子,没有戴多余的首饰,看见弘皙进来,连忙伸手拉过。 “我的儿,瘦了。” “额娘可好?”弘皙心下烦闷,但没法与李佳氏说,他的阿玛没了,那些兄弟与他不亲,到头来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坐了一会,跟李佳氏说了会闲话,看到李佳氏有些倦了,告辞出来,他的额娘一共生了四个孩子,只活了他一个,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寂寞,只是他的额娘因为频繁生育身子骨不好,还不知会如何。 弘皙回到自己的屋里,命人拿出酒来,坐在窗下自斟自饮,一醉方休。 第6章 弘皙将人送到刑部大牢就抛之脑后,胆敢辱骂皇亲,还是刚刚去的和硕里密亲王,这绝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但偏偏有人借此发难。 有人弹劾和硕里密亲王世子仗势欺人,说的言辞那叫一恳切,说那人不知怎么得罪了世子,现在人还在刑部大牢里。弘皙看到那份折子时,低下头,什么都没说。 折子被康熙留中不发,知道的没有几个,康熙看着弘皙,问,“弘皙可有话说?” 折子上隐晦的提到当年废太子便是如此张扬跋扈,而今他的儿子也不能幸免。大概是来探路。 弘皙张张口,什么也没说。他不信康熙不知道给那个人安上的罪名是什么,只是为何要来问他,他没把那人整死已经不错了,龙子龙孙岂是那等人能欺辱的? 康熙叹口气,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弘皙一离开就让人查是谁递的折子,弯弯曲曲查下来肯定是他某一个叔叔干的,康熙也没有再提再立太子,但是下面那些人还不知在想什么,上面的太子之位空缺,下面的人绝对不安分,拥立之功,多么大的功劳啊。 四阿哥府里聚集了胤禛的心腹,给胤禛细细分析当前的局势和日后的棋,这些人如此尽心尽力也不过是为了日后的荣华富贵,可谁知,他们的好主子,好四爷在登基后便处理了当年府里的谋士——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他们,知道的太多了。 但是现在还有用到他们的时候,因此,他们还是要构划蓝图。 戴铎可以说是胤禛智囊团的首领,他的智谋与手腕给了胤禛极大的帮助。胤礽这次完全放手,江南官场一片败退,借胤礽的死胤禛把胤禩拉下马,在江南江南官场也安下几个门人。 “四爷,现在的情形对您十分有利啊,”四阿哥府里的书房,围着一群人,“现在八阿哥虽然恢复爵位,但也失了圣宠,而皇上对他又有那样评价,只怕与大位无缘。” “话不能这样说,爷的那位兄弟没被皇阿玛骂过。”胤禛喝着茶,似乎忘了被康熙骂到生母骂及出身的只有胤禩一个。 “四爷,如今朝堂之中,除了八爷党,最看好的,就是四爷您了,四爷,现在,该动手了。” 胤禛用杯盖抿着茶,没有说话。 轰轰烈烈的倒太子运动结束后现在又拉开新一*戏,八爷党与四爷党正式走上了夺嫡的舞台。 在江南过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的胤礽终于收到堪比八百里加急的信件,接到信时胤礽正在给他种的梅树剪枝,胤礽把剪刀放下,洗过手,慢条斯理的擦干,这才接过缎子包裹的信。 没有写多少,这次康熙只给他寥寥数语,除了些零星小事外,就是说了下弘皙日渐憔悴,最后,康熙来了一句,快过年了,你还是回来看看吧。 康熙似乎也不愿胤礽在外面太过逍遥,颇有些我这么累你怎么闲着的味道,这次胤礽进京也是有康熙的暗示在里面,本来胤礽这些日子逍遥惯了,谁知康熙还给他派下差事,让他多多体察民情,与那些官员相比,还是儿子值得信任。 他上次离开时并没有打算回京,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就那样一走了之肯定要回来看看,如果他是康熙,一个儿子闹出那么多事后突然说要改过自新离开京城他肯定不放心。他自从从北京离开后身边大大小小的密探就没少过,只是没有放在心上罢了。 上次走的时候满城飞雪,而现在,一路的秋草枯黄。 胤礽伸手撩起帘子的一边,看着外面单调风景。他其实还是高估自己,本以为离了京离了权力中心他会自由些,谁知也不自由,但转念一想,他现在算是不错了,他自己是知道自己的,就算有太子的记忆,他也不是他,他完全没有政治天赋,有可能他会比历史上的那位还惨,连带着一群人下场凄惨。 还有,弘皙…… 乾隆四年弘皙逆案,让弘皙最终老死郑家庄,和硕理亲王的爵位只传了一代,后面就没有了,废太子胤礽,永远的废太子,让他的后人都带着废太子后人的帽子,输了,就是输了…… 北京城里一派热热闹闹的过年气氛,比一路上冷冷清清好多了,他没有带着莫逸,虽然这个孩子很合他的心,聪明,懂得进退,是个好苗子。那个孩子至今还不知道他是谁,这样也好,知道他的身份后只怕也没命了,他没有那么冷血,再说莫逸以后对他还有用,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日后会有大用。 这是他的人,不是太子的原先人马,之前的那些他放不下心。 紫禁城现在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宗亲阿哥们带着命妇孩子浩浩荡荡的进宫朝拜,之前带领着他们的是他和他的太子妃,记忆里永远雍容文雅的女子,一派大气华贵,女人里面天生的皇后,只可惜,没有皇后的命。 太子对于太子妃没有多少感情,他最宠爱的人是他的侧福晋李佳氏,进宫早,资历深,长子长女以及现在的嫡长孙弘皙皆由她所生,但四个孩子里只是活了一个,其余的,全都夭折。 宫里的阴暗是超乎后世人想象的,哪怕有那么多的宫斗剧,但还是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作为男子,知道的也有限,因为他们都是有虚荣心,那么多的女人为他们争锋吃醋,他们乐得在一边享受齐人之福。 ……………………………………………………………………………………………………… 胤礽一行人没有进入紫禁城,就连大街上也没有正大光明的出现,认识他的人太多,一旦现身,除了死而复生、怪力乱神之外就是冒充皇室宗亲————于是他只能等待康熙的安排。 康熙只是告诉他让他见见弘皙,一直瞒着那孩子太残忍,只是说这话的时候康熙完全没有提王府里形销骨立的嫡福晋,而康熙似乎没有意识到不告诉瓜尔佳氏残忍,对于康熙来说,弘皙是他的孙子,而瓜尔佳氏,哪怕是他儿子的嫡福晋,也是个外人。 铁血,冷情,冷心冷血————天生的帝王。 本来事事都站在第一的弘皙今年还是站在第一,领着一群弘字辈,哪怕现在胤礽已经不在,哪怕他也不是太子的长子,但嫡长孙的帽子还在他的头上,康熙对他倍加宠爱————这两条,就让他挤下大阿哥的孩子,站在最前面。 当然,后面的那些眼神弘皙全都无视之。 弘皙随着众位宗室请了安,诸事既毕本想休息,哪知康熙却传召让他去畅春园,于是只喝了碗茶得弘皙忙赶往畅春园。 门口站着梁有功,看见弘皙过来连忙行礼,弘皙走进去,里面没有一个太监宫女,桌子旁坐着两个人。 “弘皙,看看谁来了。”康熙笑眯眯的,显然心情很好,只是看到那个人时弘皙早就愣住,那么熟悉的背影,一直想都不敢想的人……那个人…… 等到胤礽转过身来时,弘皙已说不出话。 胤礽放下手里的杯子,开口笑道,“弘皙。” 弘皙被这一唤回过神,“阿玛!!!” 弘皙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反应,就算在怎么成熟,他还是一个突然没了父亲的孩子,而现在,突然看到应该死去的人,弘皙不知所措。 “胤礽啊,看你把弘皙吓得。”康熙站起来,胤礽也随着康熙站起来,康熙走到弘皙旁边,摸摸他的头,“你们父子俩有话慢慢说。”说着就走出去。 “儿子恭送阿玛。”胤礽在后面行礼,而弘皙只傻愣愣的站着,瞪着大眼,还没反应过来。 胤礽有些好笑,他一直听康熙说这孩子怎样想他,只是怎么他来了这孩子就吓成这样了,“弘皙。”胤礽拍拍他的头, “阿玛!呜呜呜……”弘皙一下子抱住胤礽,扑在胤礽的怀里,放声大哭。 就算平时怎样成熟他还是个孩子,还是个承欢膝下、受父母长辈疼爱的孩子,胤礽的突然离去让他感觉天都塌了,他要撑起这个家,那些叔叔的不怀好意,府里后院那些庶母勾心斗角,还要提防着不要惹怒康熙……种种种种,满腹的委屈终于爆发出来。 胤礽抱着他,不停的安慰着,只是弘皙一时也停不下来,就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等到弘皙好不容易停下来时,已过了很久,眼肿的如同核桃,一如当年在胤礽灵堂上。 “弘皙都快大婚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胤礽拿着帕子给弘皙擦脸,他的衣服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一大片水迹。 弘皙有些不好意思,接过帕子自己擦,“谁说的,我就是孩子。” “呵呵。”胤礽笑笑,让弘皙又红了眼圈。 “好了,”胤礽拍拍他的头,“阿玛知道你委屈,阿玛现在回来了,不哭啊。” 动作语气让弘皙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年哄小狗时似乎也是同样动作。“阿玛!”弘皙怒气冲冲的瞪着胤礽,小孩子似的动作让胤礽又笑了,他有多久没看到弘皙这么孩子气,生在皇家必须比别人早熟,好像从五六岁时弘皙就没有这样的动作。 胤礽叹口气,把他搂在怀里,抱抱。 “阿玛……”弘皙在胤礽怀里,叫了声,却又不知要说什么, 他委屈,但现在他的阿玛回来了…… 两人静静的抱着,过了许久,弘皙才反应过来,“阿玛……你没有……” 胤礽笑笑,“怎么,你才意识到?” “不过阿玛,你为什么?” “弘皙,如果阿玛还留在这里,会是什么下场?在咸安宫一直圈禁着过一辈子?你看你大伯胤褆,他有出来的意向吗?不还是圈着?”胤礽声音淡淡的,没有一丝情绪,“再说,这样也好,没了威胁,就只是普通父子而已,对你,也有好处。” 弘皙也不是孩子,稍微想想,他还是明白。 “阿玛……”但就算明白,他还是有些怨,自己阿玛说跑就跑,都不告诉自己,让自己伤心了那么久。 “怎么?阿玛回来不高兴?”弘皙红红的眼眶哀怨的眼神让胤礽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弘皙用力点点头,高兴,当然高兴,怎么会不高兴? 第7章 胤礽回来的消息只有弘皙知道,他是不能回紫禁城了,不能回去那个他居住了一辈子的地方,而所有曾与他有关的地方,他都不能去。他只能在回忆里看那些地方,承载了爱新觉罗·胤礽整整一辈子的记忆情感,所有的感情、所有的一切,他的记忆,他的奋斗,他为之所向的一切…… 而今,已成过去。 四九城郊区有一大片庄子,城里各个富贵人家几乎在这里都有庄子,除了种些粮食蔬菜时令瓜果,无事时也会带着家人小住。 胤礽就住在这些庄子里。 在京里康熙不会把他放的太远,也不会放的太近。就算他表现的再怎么对皇位没兴趣,康熙也不会放心。 九子夺嫡进行的轰轰烈烈,他不可能真正的离开这个圈子,离开“他”生活了大半辈子的紫禁城。在他的记忆里,除了紫禁城没有别的地方,他所有的一切都在围着紫禁城转,关于别的,实在是太少。 胤礽住在这里其实也是比较轻松的,轻松的连康熙要给弘皙选嫡福晋都答应着帮忙参谋,只是,他也知道,弘皙的福晋不是他所能决定的,康熙那里自有人选。 康熙是不允许别人违抗他的决定的,身为帝王,身为清朝开创大清盛世的帝王,康熙的魄力决定了这一切。更何况弘皙的身份注定了他嫡福晋的不寻常,他这个阿玛,也只是看看罢了。 住在庄子里虽然没有在江南那里肆意,但也比在紫禁城里强,而他在这里,也保全了与康熙的父子情分。 他现在可以依靠的,除了康熙,没有别人。虽然他现在很想回杭州那所宅子,但现在康熙没有流露出要让他回杭州的意思,他只有在这里呆着。 一个男人到这地步,实在让人憋屈,不过,也比现在还在圈禁中的大阿哥强。 ……………………………………………………………………………………………………………………………………………………………… 弘皙换了便装,只带着几个人甩掉后面的小尾巴,在内城里兜兜转转,到了城门口换辆马车,才向胤礽所在的庄子里去。 跟在他身边的人太多了,小心些为好,而且他的那些叔叔们就算注意力不在他的身上,也不忘在他身边放几个人。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他的阿玛还活着,一旦让人知道,他和他的阿玛只会遭受灭顶之灾,而且只会让人再次验证他皇玛法的偏心。他皇玛法对阿玛的宠爱是朝中人尽皆知的。 就算这庄子是临时居所康熙也派人收拾的整整齐齐,不让胤礽操半点心,人也比在杭州时增加不少,虽然人多了会增加泄漏秘密的几率,但不放些人康熙就不放心了。 弘皙在下人带领下走进院子里的时候胤礽正在一株梨树下坐着看书,旁边几株西府海棠开的灿烂,初春的空气里有着独特的味道,生机勃勃。 胤礽因为这段时间的修身养性看上去年轻不少,再加上保养得当,养尊处优,不像快四十的人,只不过眼中的沧桑泄露他的年龄,阅历经验是随着年岁增加的,年轻的人有着老人所没有的朝气,但也没有老人这么多年下来累积的阅历。 胤礽穿着一件蓝色的掐丝攒金夹袍,初春的天就算温暖不少还是有点冷,胤礽身上还披着一件披风。白皙纤细的手指有着常年练武写字磨出的茧子,手指摩挲着还散发的油墨微的书页,笑道,“弘皙怎么过来了。” 弘皙走到近处给胤礽行了一礼,走过去坐在胤礽旁边的凳子上,胤礽看了他一眼,道,“再去那个垫子来”这话是对下人说的,“现在这天还有点凉,你也不小心点。” “阿玛,”弘皙凑过来,看着胤礽手里的书,“在看什么呢?这好像是新书吧。”胤礽回来后与弘皙的相处显得轻松不少,弘皙也乐意在胤礽面前一副小孩子的模样,当然,弘皙的年龄放到现在就是一个孩子。 “坊间新出的话本,觉得新奇就拿来看看,”胤礽手指又翻过一页,这时拿垫子的人也把垫子拿来了,胤礽把书放下,接过垫子亲自给弘皙铺。让弘皙感到有点受宠若惊。 弘皙重新坐下后又凑到胤礽身边,拿起胤礽放在桌子上的书,翻了翻,就不看了,他来这里可不是看书的,是来看他的阿玛的。 “你要是想看就拿去看。” “还是算了吧,被皇玛法逮到就不好了。”胤礽是知道弘皙的外书房里有不少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还有些坊间传奇之类的,外书房里书不少,这些藏在里面也不会被人轻易找到,只不过这些书算是“j□j”,要是让康熙知道弘皙也讨不了好。 皇子教育是要求很严的,而弘皙又身为嫡长孙,自幼由康熙和胤礽教养,要求格外严,弄那些书也是少年人的好奇心在作怪。 “没事,多看些书很好,你没事可以去宫里藏书阁找找,里面有不少好书。”胤礽是知道的,宫里还有些当年明朝传下来的古籍,这可是真正的古籍,尚未被八国联军洗劫的紫禁城,宝藏随处可见。 “嗯,儿子知道。”弘皙应下来,当然会不会去就不是胤礽能管得到的。 “对了,”看到弘皙,胤礽想起一件事,“你皇玛法要给你选嫡福晋。” 第8章 “嫡福晋?这么早?” “还早?不小了。”胤礽手指轻点,虽然弘皙的年龄放在后世还在中学读书,但是在大清朝,尤其是皇室中,弘皙已经不小了,而且由于要给“胤礽”守孝的缘故,这指婚也放了下来,现在康熙又给提起来。 “有没有喜欢的姑娘?”胤礽笑着道,虽然他也知道他们对于最后的人选做不了主。但开开儿子的玩笑还是可以的,只是,弘皙的面不改色让想看热闹的胤礽有些失望。 弘皙撇撇嘴,“就算有又怎么了?还不是指来哪个就是那个。就算指个八叔家的那种,我能休了她?看八叔还不是把她留在家里。都闹到皇玛法那里去了。” 胤礽微微皱眉,“说什么呢,那是你八叔,说话注意点。”他是知道他们说的话都会传到康熙那里,万一有些事引起康熙的不快,他们父子俩可就是…… 弘皙孩子气的撅起嘴,头扭向一边。 胤礽回来后两人间的相处愈发轻松起来,之前的弘皙就算有胤礽和康熙宠着,但该严的还是严,“严父慈母”,胤礽在其中扮演的自是严父的角色。但是弘皙在经历过阿玛的“死亡”后长大不少,对于“死而复生”的胤礽越发依赖,也更亲密。 胤礽看着弘皙小孩子的举动,笑着摸摸他的头,从记忆深处翻出小时候的弘皙,穿着厚厚的袄包裹的就像一个大团子,圆嘟嘟的小脸,嫩的能掐出水来。胤礽有些感慨,这才过了多久,当年的团子已经要成家了,会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庭。 只是不知…… 胤礽为不可察的叹口气。 胤礽看看天色,拿起身上的怀表看了一下,道,“不早了,我这里要摆饭,你是在这里吃还是回去吃?” “当然是在这里,”弘皙立刻说道,这庄子就算被皇玛法修成南方的精致园子它也是个庄子,而庄子上最不缺的就是新鲜蔬菜瓜果,说不定还有点野味尝尝。 “你呀……”胤礽笑笑,叫来人吩咐下去。 ………… 胤礽吃的也不多,因此摆的也就几个菜加个汤,“在宫里吃了那么多油腻的,来换换口味。”胤礽洗净手,坐在桌前。弘皙等到胤礽拿起筷子才开始动手。 食不言寝不语是自古传统,父子两人不言不语的用完饭,下人将碟碗撤下去,端上茶水和点心。 弘皙漱过口,端起茶喝了口,只觉满口清香,茶是上好的明前龙井,今年刚上贡的新茶,总共那么一点,弘皙也只是分到几两。只是弘皙也知道,这些不是最好的,最好的龙井他们是喝不到的,都被那里的官员们留起来,不上贡,只用来孝敬上面的人。因为产量太少,能喝到的也就是几个人,而且根本不够上贡的。 胤礽拿着杯子,只不过没喝,坐在那里和弘皙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午后的太阳暖洋洋的,已经有蝴蝶在花上停留翩跹,坐在那里让人昏昏欲睡。 弘皙看着半眯着眼的胤礽,识趣的住了嘴。他拿起盖在胤礽身上的披风,往上拉了拉。胤礽抬起头,看看天色,“弘皙什么时候回去。” 弘皙坐回原地,“待会就走,皇玛法应该知道我在这里。” 胤礽“嗯”了一声,不再说话。长长的睫毛在眼上半遮着,说不出的慵懒,带出无法言语的感觉。弘皙有些出神。 胤礽又眯了会儿眼,这才坐起来,“你还是回去吧,万一你皇玛法有事找你。” “嗯。”弘皙点点头,有些不舍。 胤礽给弘皙理理衣领,做的十分自然。两人并肩走到门口,胤礽笑道,“没事再来找阿玛说说话,要是阿玛回杭州只怕又是一年见不到面。” 弘皙点点头,他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分外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每天。 胤礽看着弘皙有点想说什么的样子,疑惑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弘皙犹豫道,“阿玛……大额娘怕是不好了……” 瓜尔佳氏拖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撑不下去了,而胤礽不在,瓜尔佳氏一去,这和硕理密亲王府里需要个主事的人,那些姬妾们便开始蠢蠢欲动了。 只是胤礽什么都做不了了,自他离开那天起,自“废太子胤礽”死去的那天起,他就与这些人没关系了,他总不能出现在那些人面前,泄露他还活着的秘密。再说,瓜尔佳氏是“胤礽”的嫡福晋,不是他的,他做不到对一个陌生人产生多么深刻的感情。 而弘皙……与她们不同。 说胤礽冷情也罢,冷血也罢,在他不能保住“胤礽”一切的现在,不去打扰她们是最好的下场。 弘皙看着胤礽,等着胤礽的回答,哪知胤礽只是淡淡的道,“我知道了。”便没了下文。弘皙有些踌躇,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转身上来接他的马车,“阿玛,那儿子回府了。” 弘皙从马车拉起的帘子里回头看还站在门口的胤礽,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他并没有奢望胤礽会回府去看看,只是,胤礽冷淡的反应犹如一根刺。如果不是皇玛法告诉他阿玛还活着,他是不是就跟那些现在和硕里密亲王府里的人一样,不知道他的阿玛在那里,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在哪里。 知道他的阿玛还在世的人除了他的皇玛法就是他自己,他连自己额娘都没有告诉,他应该庆幸自己还能伴在阿玛身边,不是吗? 他的阿玛是曾经毓庆宫现在和硕里密亲王府的天,天塌了,他们也完了。 胤礽在门口站了一会,看着载着弘皙的马车越驶越远,这才回身。 他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清楚,他不是没有野心,只是他没有相应的能力,他知道,把他放在紫禁城,放在太子的位置上,他会被人啃得渣子都不剩。他毕竟与紫禁城里的人隔了三百年,三百年里会有多大的变化。 三百年前交通工具还是马车,消息传递还是要通过驿站,男人的背后还拖着一条鞭子,而三百年后呢? 三百年后的人们不管是思维还是认识都与古代有太大的不同,只隔了三百年就仿佛隔了一个银河系。 他这个从后世过来的人只是个过客。 就算他有胤礽的记忆,他也无法真正的融入这个世界,更何况,他自己原来的记忆不是说抛弃就抛弃的。 他,只是个过客而已。 所以,他只能赌,赌康熙对他还有父子之情,赌康熙对他的感情可以让他安然离开紫禁城。而一废太子时康熙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既然有对一手培养出来的储君感到失望,又有对于大权可以更好的掌握的放心。一个帝王,一个已经逐渐老去的帝王,他的权力欲是惊人的,尝到权力的好处,在高处呼风唤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不会轻易放下,更何况,他是一个国家的帝王。 后世里哪怕崇尚民主的m国也有总统不愿放下手中大权,不然,每次大选时争取连任是为了什么? 放弃太子之位,而且走的如此决绝,他在康熙心里的位置只怕又高一层,而他地位的提高对弘皙,对站在他一边的人都有好处。人都是感情动物,康熙也不会例外。 第9章 弘皙坐在马车里,心乱如麻。他不知回府后如何去面对根本就是一心求死的瓜尔佳氏,本来还以为三格格能够拖住瓜尔佳氏,哪知现在三格格的婚事还没定下,她就撑不住了。 也是,皇家的公主都是要和亲蒙古,只怕他的三妹也会是嫁往蒙古中宗室的一员。断没有留在京城的理由。三格格毕竟是嫡女,身为嫡子的嫡福晋所出,地位比他们要高。她和亲蒙古自然分量重,他皇玛法是不会将三格格留在京师的。 隔着帘子弘皙望着外面热闹的街道,在他不注意的时候,与八贝勒府上的马车擦肩而过。弘皙只是眼角的余光看到马车,应该是府上的女眷,老实说,八贝勒的福晋实在是京城闻名,而且他也真的不想娶个八福晋那样的,大概很多人都是这样想。毕竟是康熙亲口封的“妒妇”,谁都不想娶一个让家宅不宁的女子。 也不知道安亲王是怎样教导的,会教出这样一个女子。 而且这么多年一直无出,连唯一的孩子还是侍妾所生。这已经是犯了“七出”了,只可惜满族没有汉人那么多的规矩…… 也不知道他的八叔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不过,这都是长辈的事,与他们无关。 ++++++++++++++++++++++++++++++++++++++++++++++++++++++++++++++++++++++++++++++++++++++++++ 马车兜兜转转,在四九城里转来转去才回到和硕理密亲王府。北京城里很是热闹,春天本是生命勃发的日子,连带着人脸上都是笑意。而他的阿玛却只能呆在一个京郊远离城区的庄子上,跟软禁没啥区别。如果阿玛在他身边是要失去自由,还不如让他回杭州,至少那里还肆意点,也只是一点而已。 弘皙走下马车,门口的守卫向他行礼,他大步走进府里,去他额娘的院子里。 自从他阿玛“去世”后,他的额娘看上去愈发淡了,争宠的心也没了,现在只求弘皙能够好好的,就罢了。 弘皙过去的时候李佳氏正在做衣服,都是小孩子的。弘皙有些奇怪,道,“额娘怎么开始做衣服了?” 李佳氏把手中的活放下,拉着弘皙仔细看看才说,“我盘算着你也要指婚了,也快有孩子,给孙子做点衣服,反正我也闲着没事。” 弘皙看了下,只觉得很精致,但他还没想会有孩子,一旦有了孩子,事情什么的又多了。而且,谁知道他的阿玛会不会有了孙子就把儿子抛在脑后?(……) 阿玛好不容易才对他和颜悦色………… ++++++++++++++++++++++++++++++++++++++++++++++++++++++++++++++++++++++++++++++++++++++++++++ 朝廷上立储的风波平息了些,虽然还是有很多人蠢蠢欲动,康熙打压了一部分人,也安静了不少,只是朝廷官员的贪腐问题已经开始慢慢浮现出来,但康熙自诩仁君,实行仁政,对于贪污*的官员没有下狠手。也对,他自是不会去做朱元璋之类的“暴君”…… 前朝依旧是繁忙,而后宫里也不安定———— 良妃病了。 本来良妃身子就不好,一入冬就开始时好时坏,太医只说经年积下来的病,开了方子将养着,谁知,却愈发严重了。 八贝勒日日进宫请安,把差事都放下了,但良妃一日重过一日,最后还是去了。胤禩悲痛欲绝,守灵时晕倒,到最后竟到行走都要人搀扶的地步。 胤礽听闻,只淡淡应了一声。 皇家的亲情实在是少的可怜,胤禩大概是真的伤心,他没必要在这种事上作假。良妃一去,胤禩还有什么?尚在襁褓里的弘旺? 胤礽手指撑着下巴,有些恶劣的猜想,不知这次老八能不能挺下去。 东宫悬空,下一位的继任者毫无疑问会是胤禛,胤礽的记忆里胤禛绝对不简单,惯于韬光隐晦大概也是遗传自德妃的。 但是这个位子一天不决定,他的那些兄弟就觉得自己还有希望,尤其是现在蹦跶的越来越欢快的胤祯…… 胤礽现在完全把这些事当成九子夺嫡现场版,没有丝毫在意,反正废太子已经死了,反正他已经淡出这个圈子,从某一方面来说,他才是胜利者。 第10章 番外 苏传水手里的烟快要燃尽都没有吸一口,烟灰在地上落了一地,烟头在黑暗里忽明忽暗,他深吸一口气,将手里燃尽的烟头扔的远远地,隔着车窗看着在远处亮了一下又熄灭的烟头。黑色的夜晚,可以隐隐约约听到外面的喧闹。 副驾驶上还坐了个人,车里没有开灯,看不见车中人的脸,两人一直沉默着,没有说一句话。副驾驶上那人不知在想什么。 沉默,还是沉默。 苏传水张口,感觉声音嘶哑的不像自己的,“你真的就不能给我个机会?” 副驾驶上那人头都没有转回来,冷冷地道,“给你什么机会?” 苏传水叹口气,苦笑,“你明知我要说什么。”他停了停,“时清……” 叶时清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两人继续沉默着。 苏传水又想吸烟,拿起烟却放在手里没有点。 “我承认,是我太过于鲁莽了,”苏传水抬起头看向叶时清,“不该这么突然地告诉你,但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叶时清的脸藏在黑暗里,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但与他在一起那么多年的苏传水能想象出现在是什么样子的。 他停了停,继续说。 “才开始的时候我还不明白对你的感情是什么,只感觉与别人不一样,本来只是以为一起长大然后是兄弟,但后来才发现,我错了……” “所以,时清……” 叶时清打断他,“所以你说我就要接受?你已经说过一次了,而我的回答不会更改,苏传水,你就对自己这么有信心?” “时清……我……” 叶时清没有理他,打开车门走下车,灰色的风衣在夜色里显得更加单薄。苏传水望着叶时清,看着他越走越远,看着他走出巷口拦了辆出租车,离开。 这样的淡漠的叶时清比打他一巴掌还要让他难受。 苏传水和叶时清很早就认识了,两人的父母是同学,家又住在一个小区,从小由于父母的原因走的很近,苏传水的爸爸曾不止一次的感叹要是生个女儿就可以做儿女亲家,苏爸爸说这句话时叶时清正在玩苏传水的变形金刚。 叶时清拿在手里仔细端详,而苏传水嘴上说着不在乎脸上也十分大方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十分紧张。 这个变形金刚是苏爸爸的朋友从美国带回来的,做工神马的与国内生产的自是不一样,平日里苏传水宝贝的很,连苏妈妈都不让碰,这次十分大度的让叶时清玩。 叶时清也不是反应迟钝的人,看见苏传水这样,就把变形金刚放下。然后看着苏传水以非常快的速度将变形金刚抱在怀里,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让在一遍看着的大人们笑声一片。苏传水在这笑声里红了脸。 后来两人进了同一所小学,平日里在一起写作业,有了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对方,买了新玩具就抱着往对方家跑,然后开开心心的玩。 再后来两人又进了同一所中学,叶爸爸找人将他们两分到同一个班,让他们互相照应着。中学里又多了娱乐项目,青春的骚动也在那时展开,于是两人的中学可以说是过的轰轰烈烈。 身为学校风云人物的苏传水和叶时清进了大学一如既往,不管是做什么还是在一起,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大学毕业。 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哪怕是亲兄弟都不一定有他们的关系好。 毕业后两人子承父业,接过父亲的担子,开始为未来打拼。 当然工作之余两人还是要聚聚,在一起度过点周末。 就跟那句话说的一样,有没有一个人,你可以将一切都托付给他而不会担心他会背叛抛弃你? 对于叶时清而言,苏传水就是那个人。 但苏传水没有那么想,因为那句话讲的是朋友,而他要的,不仅仅是朋友的距离。 叶时清长得十分俊美,家里条件又好,追他的女孩子也有不少,于是毫无疑问的找了个人结婚了。婚礼上苏传水是伴郎,身着礼服站在叶时清旁边及其和谐。 叶时清结婚两年后妻子生了个儿子,一直淡漠的仿佛将整个世界都不放在心上的叶时清这次十分兴奋,一副傻爸爸的样子。 商场的人都说叶时清狠,都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但苏传水知道,叶时清这个人太过于理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要做什么。还有一点,叶时清对于与自己无关的人永远都是一副冷淡的样子。 当年x大发生过一场学生跳楼事件,且就在叶时清面前发生,叶时清离现场最近,那人的血和脑浆溅在叶时清的鞋子和裤子上,叶时清一点反应都没有,不是吓的,而是他u、不认为需要有什么反应。 在别人眼里叶时清很是神秘,但有时从别人听到评价自己的话叶时清总是笑笑。因为他觉得根本不像是在说自己,总感觉他们说的是另一个人。 也对,自己眼里的自己和别人眼中的自己是不一样的。 叶时清的宝宝满月时他的一群狐朋狗友凑在一起给他庆祝,这种聚会自然少不了苏传水,于是一大群人胡吃海喝后打车离去,叶时清和苏传水互相搀扶着 然后就在那一晚上演了一幕小说里写烂了的狗血表白。 叶时清自然是拒绝的。 清醒后的苏传水有些懊恼,因为他没有完全的做好准备,但有些欣喜,因为他终于说出来了。只可惜,结果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自从那次聚会后叶时清开始躲着苏传水,电话不接短信不回生意上的事都是让秘书联系。最后忍无可忍的苏传水终于把叶时清揪了出来,然后出现开头的那幕。 再后来,能怎么发展? 叶时清抛妻弃子跟苏传水私奔双宿双飞了然后他的妻儿成了炮灰从此皆大欢喜?这不可能。叶时清没有那么冲动和不负责,更何况一开始就拒绝怎么会答应?哪怕苏传水说的“试试”也不行。 叶时清其实不讨厌男男,他其实是讨厌苏传水肆意的打乱他的生活,他已经结了婚,有了儿子,然后苏传水突然告诉他暗恋他好多年了。叶时清气的是你说暗恋他那么多年为什么不早说?非要他结婚了儿子有了家庭事业有成才说。 苏传水的回答是因为生活稳定了。因为你有儿子了。再不说只怕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 而叶时清则是要是早点说的话说不定他会接受,会跟他在一起。但十分了解苏传水这个人的叶时清不认为跟苏传水在一起后就没了问题。相反。问题还很多。 感情是有保质期的,人是会变得。 叶时清想要的,不过是能够和他携手走过一生的人,苏传水可以是他的兄弟但不能是情人。如果苏传水早些下手的话说不定叶时清真的会和他在一起。 但抱歉,没有如果。 再说,不是每一份感情都能得到回应。 苏传水一直没有结婚,有女朋友但从不提结婚,在他心里最重要的最想一起携手过一辈子的人是叶时清,不是别人。 套用一句经典的话,“我不是同性恋。只不过我爱的是一个男人。” 苏传水是认真地,叶时清也是认真的,所以,两人是不可能的。 从兄弟转到恋人没有那么快也没有那么容易,苏传水要是没有说出来的话他依然可以和叶时清勾肩搭背喝酒吐槽看j□j。一旦说出来就什么都变了。 叶时清是个接受能力很强的人,也是个很多面的人,他这样的人该说是接受能力强还是迟钝?还是……? 第11章 〔补完〕 一个妃子的死在人数庞大的后宫里不算什么,良妃的死也就是胤禩悲痛。 “温敬寡言曰良,孝弟成性曰良,小心敬畏曰良。”从这个字里也可看出她处事的态度。也可以看出康熙对她的满意。 胤礽的记忆里这也是个及其貌美的女子,平日里久居深宫很少能看见。胤礽身为太子平日里自不用去给他的庶母请安,也因此不常见到良妃,但是逢年过节宫里妃子都会出席的宴会还是能够见到。只是胤礽的注意力不在她上面,再说做儿子的盯着自己父亲的妃子看实在是失礼至极。 但是,从胤禩的表现来看,这也不是个简单的,也对,宫里有哪个女人简单?德妃的三个儿子也是个个优异,哪怕早年夭折的六阿哥胤祚也极得康熙喜爱,不然不会取个“祚”字。 而胤祚也因为“祚”没了命。 但四阿哥成了九龙夺嫡的最后胜利者后来的雍正帝,十四阿哥成了康熙朝后期最受宠爱的皇子,风头直逼当年的胤礽。他本身的才干自不必说。德妃在宫里不显山不露水,也不见得多么的貌美,竟能稳坐后宫四大妃,把持宫务。 而良妃,后世里有人说她为了儿子的前途活活逼死了自己,毕竟她的死实在胤禩被康熙斥责“辛者库贱妇所出”之后。胤礽想,听到这句话胤禩不好受,良妃更不会好受,就因为自己出身辛者库就给儿子带来骂名,那么自己死了之后呢?自己是辛者库贱妇,那么宠幸自己的皇上您又是什么? 就算不说,良妃心里也是怨的。 胤禩病在家里出不了门,康熙干脆免了他的差事,让他在家好好养着,万一八阿哥因为太过于悲痛而一病不起,更加显示出他的纯孝,再引起满朝赞誉,这是康熙所不愿看到的。 +++++++++++++++++++++++++++++++++++++++++++++++++++++++++++++++++++++++++++++++++ 胤礽住的庄子里去了个客人,就在傍晚胤礽准备叫人摆饭的时候。康熙带着人突然去了,事先说都没说,带着几个侍卫出了城。胤礽有些惊讶,这个时候出城过来明天早上还有早朝他回的去吗?虽然这样想胤礽还是起来迎接。 虽然有可能康熙是因为良妃的死而出宫散心,但胤礽不认为康熙对她有多大的感情, 要说康熙真的对某人有真情,大概是胤礽生母赫舍里。那是康熙还算年少,没有后来的帝王冷酷,那时少年夫妻生活甜蜜。赫舍里在康熙的心目中站了很高的地位,只是如果赫舍里还活着的话,康熙就不一定对她有多大的感情。 赫舍里的离开让康熙记忆里全是她的好,全是满满的回忆。就不知康熙是在怀念她还是在怀念他逝去回不来的年少风华。 毫无疑问,胤礽是沾了赫舍里和承祜的光,才有了后来的皇太子,才能在康熙心中占有重要位置。人们总是对逝去的东西抱有深深地还念之情,尤其是男人,心里总会在某个地方藏着一块伤,一碰就会痛的,从未结疤的伤。 当年意气风发,擒鳌拜,平三藩,收台湾,坐拥整个天下,而今却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逝去,却无法挽回。他不是神,哪怕是整个天下至高无上的帝王业阻止不了别人的离开。 屋里点了灯,照在胤礽脸上有种温暖的黄色,康熙外面披着一件披风,胤礽走过去,亲自给康熙脱掉披风。 胤礽笑道,“阿玛来的可真是巧,厨房刚刚弄出个新花样,阿玛吃点新鲜点的。” 康熙也来了好奇心,毕竟在宫里吃的再精致也没有外面庄子上的新鲜,“看你闲的,都有功夫关心厨房了。不过到底是什么,朕尝尝。” “也就是些野味,庄子里出的,阿玛肯定没有吃过。” 菜以很快的速度摆了上来,胤礽口味有些偏淡,且晚上吃些油腻的不好消化,古代的晚上可没有现代那么多的夜生活,他也便养成了早起早睡的良好习惯。 胤礽站起来亲自给康熙布菜,拿起碗给康熙舀了碗汤放到康熙手边。“阿玛尝尝这个,这是用山里的野山菌和鸡崽熬的,里面除了放点枸杞葱和盐什么都没加,喝得就是个‘鲜’字。” “看把你闲的,都有功夫研究做菜了。”康熙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确实很香。 “儿子这也不在忙着吗,儿子侍弄的那盆花长势极好,不出几天就开了。” 康熙笑骂道,“这还不是闲的慌?诚心膈应朕的是不?” 胤礽笑的如同狐狸,没有接话。 吃了宫里绝对不会有的东西,康熙比平常还多吃一碗饭,胤礽早就叫厨房多加点。毕竟外面康熙带来的侍卫还要伺候好。 饭后漱口,康熙到椅子上坐下,“这段日子真有点忙,也没能过来看看你。” 胤礽自是知道康熙在忙什么,他没有傻到什么人都不培养,他要做的是远离这个权力漩涡,而不是傻乎乎的等着被人宰。对于他做的事康熙也是默许了的,毕竟“废太子胤礽”已经死了的,他能翻出多大的花浪来? 况且,胤礽手里要是,没个人他还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这么多年都没把太子教好,这样会让他大失颜面。毕竟胤礽是他手把手带大的,要是胤礽做不好事岂不在说他没把胤礽教好?他能力不行? 开什么玩笑。 “前些日子,”康熙手里端着杯子,拿着杯盖抿着杯里的茶水,“朕得到密报,江南那边又出事了。”言语里是深深的疲惫。 江南属“历史遗留问题。”从清朝入关以来江南就连续的出事,当年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在汉族人民心中留下极重的伤痕。江南还是传统的士林聚集地,从江南出来的学子数不胜数,这一方面固然是前朝所留下来的,另一方面就是江南的富饶。 江南是清朝官场的大染缸,无数的人掉进去被染上别的颜色,但还是有人前仆后继。 “是盐道那边。”康熙叹口气,“这件事朕不想闹大,你回去帮朕查查。” 胤礽点点头,他在这里也很不舒服,很多事情无法处理,再说,这次回去想把弘皙带上,让他见见世面,而不是局限于紫禁城。有些人入了紫禁城就再也没出去过。他不想让弘皙一辈子都局限在这北边一亩三分地里。 就看康熙怎么说,会不会同意了。 但是,胤礽也知道,这个想法很难实现,首先,弘皙只是孙子辈,就算发生什么事也不是要他出马,他上面还有一群叔叔们,而那些叔叔也不是等闲之辈。其次,弘皙要以什么名义去,如果光明正大的去会不会打草惊蛇?毕竟要查的是盐道,很多东西只能暗中动作,弘皙在江南现身肯定会有些东西查不到。 胤礽在考虑怎么跟康熙说,康熙却发话了,“胤礽,这次不要与江宁织造府那边联系,朕感觉,江南能出这么大的事江宁织造府不可能不知道,但送信的人却不是江宁织造府的人,有可能……” 胤礽有些惊讶,担任织造府的都是康熙的心腹,如果连织造府都合伙隐瞒,那么这事在江南到底蔓延到何种地步? “或者没有那么严重呢?毕竟织造府不会去注意一点小事。” “但愿吧……”康熙叹口气。 “阿玛,我想带着弘皙走,他也不小了,也该出去走走。”胤礽斟酌语言向康熙提议。 果然,康熙如炬的目光一下子射过来,“带他干什么?出去走走?你是在怪朕把你禁在紫禁城那么多年?” 胤礽连忙站起来给康熙跪下,这完全是自己下意识的反应,看样子原主经常被康熙训斥然后养成如今的习惯。胤礽在心里唾弃自己,不就是被说了一句,换算不上训斥,自己就感到如芒刺背,果然,帝王的气势旁人是学不来的。 “儿子没有那么想过,儿子从未怨过阿玛。” “没怨过?没怨过你会走?没怨过你还想带着弘皙走?朕都想过将你复立太子你却执意要走?”康熙手里攥着茶杯,语气平静,但胤礽知道下面隐藏着多深的怒火。他也知道不知什么时候康熙手里的杯子会砸下来,康熙从不收敛自己的情绪。 他知道,他都知道。他一直在算计康熙,从帝王的角度分析康熙,但他下意识的似乎没在康熙与胤礽的父子关系上下太多功夫。 就算他不是太子,甚至连二阿哥都不是,他和康熙之间,还是有矛盾。原先的太子党还是有一部分中坚人士,而他们似乎将关注点放在弘皙身上。 这些康熙都知道,他也知道弘皙与胤礽的关系越来越好,但是,康熙还是在担心,本来将胤礽放到江南他自己也弄不出什么事,而且胤礽做的事他都知道,但是加个弘皙呢?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阿玛,”胤礽给康熙跪下去,“儿子向阿玛保证儿子绝无二心,”抬起头眼里闪着泪花直视着康熙,康熙看了他一会,眼中感情不似作伪,便转过头,康熙不知想起什么,手里的杯子最终还是没有扔下来。 “罢了……”康熙一声长叹,起身离开了。 而胤礽在康熙走后很长时间才站起来。 他反复对自己说,这样也好,他如果在一开始穿过来也许会尽力做个好太子,只可惜,没有如果。康熙朝,不管谁是太子,都不会有好下场,太子和皇帝的矛盾,诸子和太子的矛盾,诸子和皇帝的矛盾。本来,满族就是一个奴隶制民族,它进化的也不够完善。想学明朝的立太子制度,但明朝除了太子是重点培养外其余诸子都与政权隔离,而不是像清朝那样,个个阿哥手中都握有一部分权力。也就是说,康熙朝末年混乱局面,兄弟反目,互相倾轧,全是康熙造成的。 内侍进来扶着胤礽,胤礽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然后低眉顺眼的站在一边,胤礽摆摆手,示意更衣。 ++++++++++++++++++++++++++++++++++++++++++++++++++++++++++++++++++++++++++++++++++++++++++++++++ 在康熙走后歇下的胤礽不知道康熙寝宫的灯亮了一夜,胤礽还是不知道康熙找他是为了什么,康熙不会说,就意味着胤礽永远都不会知道。 良妃的死让康熙想起了赫舍里,又想起了胤礽,胤礽从来不知道他和赫舍里有多少相似的地方。画像再怎么画也是失真,从画像上是看不出的,唯一记得清清楚楚的,也只有康熙罢了,他看着胤礽从一个小小婴儿长成少年,又从少年到如今,他全都记得,只是,看样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与这个儿子,生分了…… 第12章 胤禩的府邸和胤禛的挨在一起,只不过胤禛也没有两人是邻居而与他多么要好,平常胤禛很少上门,而一些宴会时院子总是收拾了的,因此胤禛进去的时候只觉得有些冷清。 胤禩因为良妃去世而在家养病,八贝勒府闭门谢客,没有往日繁华热闹,冷清的很。胤禛过来的时候只觉的外面的石狮子都是冷的,大门紧闭,连平常的守卫都不见了。 不用胤禛示意,便有侍卫上前敲门,过了一会儿,才有人打开门。也许是这一阵子都没有多少人来,再加上胤禛平日里几乎不见,开门的看见是胤禛后,睁大眼睛连忙行礼,后面已经有人去叫管家,将消息传进府里。 不一会就见府里的大管家迎出来,给胤禛行礼,胤禛说声“平身”后才起来。管家弓着腰,侧着身子给胤禛领路往外书房走。 虽说胤禩闭门谢客,但兄弟还是要见的,再说,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胤禛,毕竟胤禛都亲自上门。 胤禛在外书房坐下,自有人奉茶,管家退下去,胤禛坐在那里等着胤禩过来。 胤禩没让他等多久,不一会胤禩就出来了。 一身半旧不新的袍子,脸上之前一直带着的笑容也没了踪影。 胤禛看着“一病不起”的胤禩,只觉的他消瘦的厉害,整个人之剩了一把骨头,腰带勒出的腰几乎不堪一握。脸色苍白,带着蜡黄,大概病的真的不轻。 胤禩在一边坐下,道:“四哥怎么过来了?” 胤禛嗯了一声,但发现胤禩从进来就没有与他直视过,不由皱眉。 但还是道,“听说你病了,我这个做哥哥的过来看看。” 胤禩笑笑,笑容里有着胤禛都看出来的勉强,“那多谢四哥了。” 胤禛只觉这笑容有说不出的刺眼。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胤禛本来就是个不常说话的人,再加上他与胤禩也谈不上有多熟悉,更不用提朝廷上“四爷党”“八爷党”斗得厉害。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两人之前一直想互相置对方与死地,能坐在这里,也很难得。 屋子里一时冷了场,外书房里的自鸣钟响了,胤禩看了一眼钟,道,“府里要摆饭,不如四哥也一起用?” 胤禛听到这明显的逐客令,站起来,“还是不麻烦八弟了。八弟还在病中,不用出来送了。”说完不等胤禩反应就直接走出外书房。胤禩在屋里坐着没动,就看着胤禛出门。 胤禩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许久,才叹口气。 方才与胤禛说话的时间谁都不知道他藏在衣袖下的手攥着,指甲刺进手掌,他能感到疼。但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冷静,谁都不知道他到底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克制住自己。他几乎在屋里在胤禛存在的地方呆不下去,差点夺门而逃,但幸好他克制住了。不然,实在是失礼的很…… 他本以为能够平静的面对胤禛,而且在府里呆了那么长时间,他感觉自己应该冷静下来,可谁知……去他/妈的冷静! 不恨不怨?这是菩萨吗? 胤禩头向后靠在椅背上,眼睛毫无焦距的望着天花板的一角,只听见低低的声音道,“四哥……爷的好四哥……果然是‘好’四哥啊……” “呵…………” 回到自己府里的胤禛跟之前出门时没有区别,面容一如既往的冷,府里最受宠的年氏迎上来,聘聘婷婷的行了一礼,“爷。” 胤禛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年氏连忙低下头,服侍着胤禛更衣。换完衣服后,年氏才道,“爷,该用膳了。” 胤禛点点头,没有起身的意思,年氏连忙叫人来,亲手摆饭给胤禛布菜。胤禛没说让她留在那里,年氏布完菜盈盈一礼便下去了,留下胤禛独自用膳。 胤禛平日里很是节俭,菜量不多,也没有大鱼大肉的摆满一桌。他是个信佛的,平日里多食素菜,且从不剩下饭。 不一会儿胤禛饭毕,下人端上茶来将碗筷撤下去,胤禛漱了口,方才慢慢喝茶。 这次从胤禩府上回来总感觉有些地方不一样了,不是指八贝勒府,而是胤禩,胤禛模模糊糊觉得他的八弟跟之前相比有些不一样了,有种莫名的违和感。但哪里变了他又说不出来,只是感觉不对,很不对劲,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不然,一场大病就让人变这么多?太让人不可思议。 但胤禛也没去多想,接连的几件事只怕会让胤禩消停好一阵子,没了胤禩,剩下的几个不足为惧,看着蹦跶的越来越欢快的胤祯,胤禛也不想说什么,皇阿玛大概宠着他罢了,没见他的好二哥胤礽留下的长子是多么得皇阿玛宠? 谁知第二天朝堂上康熙突然下了道圣旨,晋升胤禛为和硕雍亲王,胤禛有些惊讶,但面上不显,恭恭敬敬的出列接旨,康熙又道,胤禩因母丧大悲,仍处病中,其孝心可嘉,因此赐了黄金百两,庄子两座。 孝心可嘉?当时指着胤禩大骂“辛者库贱妇所出”“自幼性奸心妄”“其心可诛”的是您吧?是吧?怎么这时候又说孝心可嘉了?当然这些话没人敢说,他们尤其是在府里的胤禩在接旨时还要说一声“皇上圣明”“谢皇上恩典”。 谁知在退朝的时候康熙又提起弘皙,言道弘皙纯孝,有其父之风范,又说他的叔叔们在在这个年龄已经开始外放办差了,再说如今年光不太好,他也想知道江南到底是怎么一幅情景,但每次南巡实在是劳民伤财,就让弘皙代他巡视。 这些话一出,下面又是一阵骚动,大臣们互相交换着视线,彼此心照不宣。 弘皙有多么的受宠有目共睹,而在胤礽去了以后康熙对弘皙的宠爱更上一层楼。就连当时胤礽被废的时候康熙大怒那么生胤礽的气都没有将怒火蔓延的弘皙身上,而今,竟然要弘皙代替康熙巡视江南? 只怕在康熙的心里,除了弘皙剩下的皇孙都不是孙子了吧。除了弘皙,康熙会记住几个孙子?很多的只怕只知道名字,脸都对不上。再说,弘皙都比他那些小叔叔大那么多,康熙后宫的孩子仍然在增加,康熙儿子都那么多,还用说孙子? 因此,康熙宠弘皙,很让大多数人眼红。但那些老臣,那些看着胤礽从年幼到亡故的老臣是知道的,弘皙与他阿玛年轻时是多么的相像。 那时的胤礽风华绝代,那时的胤礽是康熙最大的骄傲,那时的胤礽是康熙最满意的储君。只是现在康熙对弘皙好到底在怀念什么?是怀念胤礽还是在怀念他曾经的意气风发? 果然,弘皙是沾了他的父亲胤礽的光 +++++++++++++++++++++++++++++++++++++++++++++++++++++++++++++++++++++++++++++++ 弘皙接到康熙的旨意大感意外,替皇玛法巡视江南?这不是他叔叔们的事吗?哪怕他的年龄够但辈分摆在那里,怎么说也轮不到他。 相比四阿哥被晋升为和硕雍亲王,他代替康熙巡视江南在朝臣眼里更是重大。四阿哥在这段时间的表现一直可圈可点,而且在别人眼中一直是个稳重的,办事果断牢靠,战战兢兢不出错。再说他是除了胤礽,唯一在康熙身边养过的皇子,康熙将他封为雍亲王,也在情理之中。 弘皙思量许久,还是决定去跟他的阿玛谈一下,毕竟很多事他看不出来,他阿玛却能。(咳咳,小弘皙,你阿玛现在还真是看不出什么……) 谁知弘皙兜兜转转到达庄子时发现庄子里面众人来来往往收拾东西,胤礽身边的大太监秦飞正指挥着众人,看到弘皙进来了,忙上前请安。 “秦飞这是在做什么?”弘皙微微皱眉,他知道秦飞是他皇玛法派下的,胤礽身边的所有人都是皇玛法的人,之前胤礽的人,一个也没有。因此他没有显露多大的情绪。 秦飞正要说什么,耳边却响起一个声音,让弘皙抬起头。 “弘皙,”胤礽站在廊下,身后跟着几个人。 “阿玛。” “进来说话。”胤礽不等弘皙上来,转身朝里面走去。弘皙马上跟上。 进了屋,胤礽让身边的人退下,有下人端上茶水点心。待人退下后,弘皙问,“皇玛法让儿子代巡江南,阿玛知道吗?” 胤礽点点头,没说什么。 “阿玛?”弘皙疑惑。 “既然是你皇玛法要你去的,你就好好做,知道吗?”胤礽回过神,道。 “可是阿玛,皇玛法为什么要儿子去江南?不是还有叔叔吗?”弘皙道。 “没事。”胤礽不愿多说。 看胤礽不说,弘皙也没再问,即使心里疑惑也不说什么,转而道,“阿玛,我进来的时候看见秦飞在收拾东西。阿玛要走?” “嗯。”胤礽点点头。 弘皙有些不舍,但也没说什么,他也猜的出来,阿玛肯定是要回杭州,那么,让自己去江南巡视只怕也有什么事,但是阿玛不说,他也没办法。 弘皙又坐了一会儿,看着胤礽心不在焉,虽然还是满腹疑问,但也没说什么,又回去了。 胤礽站在门口看着弘皙的马车离开,转身回到府里。 他从未料到康熙会同意弘皙去江南,虽说是代巡,但里面还是有很多空闲的地方,而康熙这么做,无非是因为自己的几句话。 这本来是他的私心。事后想想,他的那些话差不多在打康熙的脸,难怪康熙会怒气冲冲,换了他,只怕会更生气。 康熙到底为胤礽做了多少?而胤礽又为康熙做了多少?他这个陌生人,占了胤礽的身子,占了胤礽的一切,利用康熙的宠爱,肆意的伤害康熙。但即使这样,内心还是有着对胤礽隐隐的嫉妒。 会有哪个父亲能做到康熙那样?有谁能?即使他的亲生父亲也只是奉行着“爱不够、钱来凑。” 他惶恐,深深的惶恐。来这里这几年,他一直小心翼翼,谨慎行事,不让别人看出自己是假冒的,他最怕的就是被康熙认出来,怕康熙知道他是个从远方来的妖孽占了他最爱饿儿子的身子,还理直气壮的欺骗他。 如果是他,如果他的儿子被人占了身子,他能气疯,毕竟,那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当年自己离开的时候儿子才一岁大,才刚刚会喊爸爸,他不敢想象自己儿子没了爸爸,妻子没了丈夫怎样生活下去。也不敢想象,万一有人和他一样,占了自己身子,占了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儿子占了自己的一切,又会如何? 他,想都不敢想。 第13章 无责任番外(补完) 瓶邪番外 我们做这行的一直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再加上最近又是生意的淡季,因此早早的关了店门。 杭州的房价这些年长的越发厉害,跟之前根本没法比。我开着小金杯准备回公寓。这房子还是当年大学毕业后家里给的,现在的价钱可以买当时仨了。小爷我也算个二世祖?或者富二代?反正吴家在长沙那边还真不好说。 我把车开到楼下,停好车,之前小区有个自以为牛逼的人物,把车停在车道上,让他走还不走,问他,他叫嚣道,“老子家里有钱,想把车停哪就停哪。”我撇撇嘴,不就是有辆保时捷吗,拽什么拽,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钱是吧。可是在这个年头,爱显摆的那些特容易招事。结果到了晚上,不知谁把他的车都划花了,放了所有的气。 他去找保安看录像,但就是找不到是谁做的,于是又要辞退人家,闹到物业公司去了。后续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之后再没见他把车停到车道上。也是,几百万的进口车,那车想要修好可是要不少钱的。 不过有钱又怎么了,小哥平日里穿的那么简单可银行卡上至少八位数的存款,这还只是一家银行里的,谁知道在别的地方还有没有。做我们这一行的,就是不能露富,这些钱可真是拿命换来的。 我走到门口,拿钥匙开门,小哥前几天独自下地去了,好吧,还有个黑眼镜,那两人配合起来默契的很,至少遇见粽子之类的也很容易解决。不像小爷,胖子曾说过凡是小爷到的地方都会有粽子出没,还都是特难对付的,碰上都要见点血,这个粽子体质在地下真的不好。我恼怒的很,小爷经历的地方还少吗?当时在巴乃的玉脉里是谁把你们俩拖出来的? 屋子里漆黑一片,小哥还没回来,我把外衣随手挂起,打电话叫外卖。屋子里很冷清,我随手拿起一本书,是清朝的笔记,讲一些鬼怪故事,当年书生手抄的,用的跟我一样是瘦金体。我没事就翻翻看,感觉很不错。 大概外卖在路上耽搁些,看完几十页了还没来,这还是离家比较近的饭店,要是楼外楼今晚都别想吃到。 天色渐暗,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不用说也知道公路上能堵成什么样的。上次去胖子那儿,从机场出去就被堵在路上,之前杭州还算好点,结果不久就布上北京的后尘。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门铃响了,大概是送外卖的,我都快饿死了。 外卖的刚走,就听见门打开的声音,我一抬头,就看见背着登山包,一副登山装备的小哥。 “小哥?” 他一言不发,走进来关上门,把包放在玄关那里,径直走进浴室。我本来想看看他弄回了什么好东西,看包挺沉的,但看了看,走回卧室去找换洗衣服。我敲敲门,浴室里水声停了一下,门开了一条缝,小哥伸出手来。 他光裸的胸膛上麒麟完全显现出来,水珠顺着往下淌,我咽咽口水,把衣服递给他,他接了,又把门关上。 我耸耸肩,转身去收拾他的东西。 登山包沉得很,我两只手拿的十分费力,不知他怎么背的,不过想起他那把黑金古刀,我也就释然。 我一样一样将东西往外掏,在客厅里摆了一地,帐篷工具什么的走了快递,反正他们一副登山的装扮,里面的工具也没有什么特别显眼的,都是市面上常见的东西,走快递就算被查出来也没什么。 黑眼镜惯于用枪,大概是带在身边的,小哥还是那些冷兵器用的顺手。 我把东西掏出来,再往下竟然掏出来还未吃完的压缩饼干,还有好几包。我当时给他收拾的时候还多放了些,就算吃不了也不会剩下这么多。正想着,小哥出来了,拿着毛巾擦着头发,后面浴室里听见洗衣机的声音。 我问,“小哥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压缩饼干?” 小哥抬抬眼,“瞎子的。” 难道说里面还有黑眼镜的一份?那他们这些天吃了什么?大概我想说什么脸上都表现出来,小哥解释道,“我们碰上个登山营地。” 难怪,他们两那副打扮跟那些人也差不多,大概是一起搭伙了吧,两人长成这样还不知道里面的那些女的会怎么看他们,肯定有桃花。 我继续把东西往外掏,小哥走过来,从夹层里拿出一样东西,“给你的。” 我接过一看,是块古玉,只不过在土里呆的时间有点久,土德颜色沁进去,不过不影响品相,雕花精美玉质又好,我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有些疑惑。 “小哥你们这次去的不是个明朝的墓吗?里面还有战国的东西?” 小哥还是没有多说,“应该是墓主的收藏。” 墓主的收藏?我把玉收起来,把剩下的东西分分类,把客厅整理整齐。小哥已经从冰箱里拿出啤酒喝起来,易拉罐上正是一只麒麟,不过他还是面不改色继续喝。 当时他住进来我就在冰箱里填满了这个牌子的啤酒,想看他什么反应,很可惜,你想小哥能给你什么反应? 一罐啤酒喝完,他叫住我,“吴邪,过几天我们再去一个斗。” 我转过身来,“什么斗?”我其实差不多不下地了,只不过负责后面的“销赃”,他这样提议很突然。 “清朝的,在西湖那边。” 我抽抽嘴角,西湖,在旅游胜地动手,万一碰到个在外游荡的游客你说是把他打晕还是把他扔西湖?尤其是西湖晚上游客还一群一群的,全扔下去? 小哥又知道我不知想到哪里去了,不再理我。 +++++++++++++++++++++++++++++++++++++++++++++++++++++++++++++++++++++++++++++++++++++++++++++++++++++++++++++++++++ 第二天我们一起去看地形,他为什么要下个清朝的也没说,不过我相信他不会做多余的事,应该有他的理由。 西湖边上有座宅子,据说是清朝康熙年间一位官员的园子,修建的既有北京风格的大气又有江南的那种水乡的味道,我曾经在大学时画过这里的建筑结构图,里面十分熟悉。那个斗就在宅子附近。 清朝很少会把墓修在离家那么近的地方,如果墓的主人是宅子的主人,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墓地修的离自家宅邸那么近?我满腹疑问,又不知怎么问? 西湖边上游客来来往往,尤其是那些不花钱的景点,人挤人的,一眼望去之间满眼的伞。我和小哥只是在外面走了走,那座宅子一直没有对外开放,当时我们进去还是托了老教授的面子,也不知这座宅子如今在谁的手里。 那座墓保存完好,旁边还有人立了个碑,大概因为是在景区的缘故,没看到盗洞,不过很快的,就会有了。 过了几天,我和小哥准备下地,因为就在西湖那儿,工具只准备了趁手的,再说清朝离现在很近,应该没有粽子之类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拿了黑驴蹄子。 晚上我们扮成游人的样子,背着包,这座墓也没有人守着,我看着四周,小哥已经开始打盗洞,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这个斗。也幸亏小哥能夜视,灯都没开,在这里一开灯等于昭示你在做违法行为。不过,也可以弄点磷,做成鬼火也不错,飘来飘去的吓人效果一流。 小哥很快到了下面,我跟着下去。 我一直以为这里是个官员的墓,哪知一看规制,这明明是清朝王爷的墓,没听说清朝有个王爷埋在江南,而且如果真是康熙朝的王爷,死的死关的关也都是在北京城,怎么会来江南?难道这就是小哥要来这里的原因? 我打开狼眼手电,照出很亮的一个范围,墓道壁上都是精美雕花,我跟着小哥往前走,顺手拿出相机开始拍照,老实说这墓里实在是安静的过分,而且有小哥在,再说,我也没感觉会有什么“不知名”生物出现,我还是相信自己的感觉,这感觉曾救过我无数次。 我们很快进了主墓室,照理说壁画应该是讲述墓主生平的,可我看了半天没看出墓主是谁,讲的是什么,很诡异。 陪葬品不是很多,但胜在精致,有些甚至是古董古瓷,拿这些东西陪葬,肯定是有钱的,有钱且有权,毕竟,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这样,更能说明墓主身份,大清王爷,就是不知是谁了。 小哥围着巨大的棺椁转了一圈,我也随着拍了不少照片,虽说单反带着有些沉,不过胜在清楚,而且我本质上把这次倒斗当成旅行消遣。 棺椁的一侧刻着大大的几个拉丁文字母,aisin gioro,爱新觉罗?这真是清朝宗室的?不过,为什么会是aisin gioro呢?不应该是汉字吗?看来很多要开棺才知道。 小哥已经拿出撬杆准备撬,外面的椁竟是石头做的,我走到一边,两人一起发力,打开后小哥将它推到一边,露出里面的棺材。只一下子,便感到丝丝凉气。我打了个寒颤,小哥拿着撬杆继续工作。 我敲了敲,看纹理感觉应该是紫檀,这样的紫檀在清朝已经不多见了,明朝由于皇帝的喜爱大面积砍伐紫檀,再加上紫檀长的本来就慢,能用的就那一点,剩下的,便做不成大件。清朝乾隆为了修陵偷梁换柱,将明十三陵那里的柱子换到了自己陵里。那时,也就是东南亚还能找到几株紫檀。 小哥把棺盖撬开,我往下一看,倒抽一口气,里面竟然是一口冰棺,散出的冷气让我直打哆嗦。而且那冰棺竟然没有一点融化的痕迹,从清朝康熙年间到现在竟然没有一点点融化,杭州的天可不是东北,当时云顶天宫的冰可以存在很久。可为什么能在这里还不化?并且这冰棺看上去浑然一体,找不到缝隙在哪。 而且,这样的冰棺要怎么开? 我伸手碰了一下,只觉得坚硬无比,小哥伸手敲了敲,放下撬杆,带上羊皮手套,我看到他的架势,连忙站在一边不打扰他。他两只手放在冰棺的一边,一发力,只听咔的一声,棺材裂了条缝,小哥继续推,把棺盖推到一边才罢手。因为,下面还有一层。 我有些傻眼,这到底是谁的墓?这么层层叠叠的,鲁王宫的都没这么多层,而且慈禧墓的棺材也不至于这样,只不过放了几颗夜明珠来防腐罢了。 我连忙拿起撬杆,跟小哥开最后的一层。 我只是觉得这个棺材比平常见到的大出一些,也没多想,只是打开看时,我不知说什么好。 里面是两个人,保存完好,不是夫妻。 小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这里,他悄悄握住我的手。 年龄大一点的男子身着华服安详躺在那里,他身边的人在他一边抱着他,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似乎很是满足的样子。 “小……小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是想叫他。 小哥低低应了声,紧紧握住我的手。 很难想象里面会是这样的情况,那两人长的有七分像,被上好的锦缎包裹着,枕在一个枕头上。看他们的动作,我仿佛能看到当时是怎样的情况。很明显,躺在那里的人是先下葬的,而身边那人则是后来,难道说,那人进棺材的时候还活着?他是抱着什么念头躺进里面的? 小哥在我身边伫立良久,伸手往棺材里摸去。我一下子拦住他,真的不想让人打扰他们的宁静,小哥看了我一眼,解释道,“我只是拿样东西。” 目光诚恳的望着我,我看着他,松开了手。 他伸手进棺材的一边,摸了摸,拿出一块用明黄的锦缎包裹的玉。我看着他,他再无别的动作,准备把棺材复原。 我们一起将棺材回复原状,将打开的棺盖一层一层的放回去,在顺着原路回去。 爬出盗洞,他将土回填回去,又做了掩饰,不让人看出端倪。 他一路上都握着我的手。 走在路上,还能碰到背着包的旅客,也有带着相机拍照的摄影爱好者。我终于忍不住问,“小哥你知道那是谁的墓。”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小哥点点头。语气淡淡的道,“胤礽的。” “胤礽?爱新觉罗·胤礽?”我很是惊讶,“他不是葬在北京吗?怎么会在这里?” 小哥继续道,“里面另一个人是弘皙。” 我在记忆里一下子冒出来这个人,爱新觉罗·弘皙,胤礽的长子,康熙的嫡长孙,历史记载寥寥无几,很少有他的资料。似乎自胤礽被废死后他就从历史上消失一样。 只是,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还是以如此形式葬在一起? 我脑海中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我看向小哥,道,“等到日后,我们只买一个骨灰盒就好。” 小哥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声音带着笑意,“好。” 第14章 弘皙要代康熙巡视江南也有很多的东西要准备,虽然不是康熙亲自去,仪仗什么的也要到位。礼部的人因此加班加点。而这次弘皙又不是普通的皇子皇孙们下江南,他可是顶着代替康熙巡视的名义去的。 礼部忙忙碌碌了近三个月才准备好,弘皙府里也给弘皙准备了不少东西,一应俱全,让弘皙有些无语,尤其是李佳氏拉着弘皙说了半天。但是李佳氏也是个没出过门的,家里的人弘皙最大,他也不是小孩子了。 在弘皙还没有从京里启程的时候,胤礽已经到了杭州。 宅子留下的人还算安分,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胤礽下了马车进了宅子,早有人准备好热水。胤礽泡在里面,这才舒服的松了口气。 一双手伸过来,轻轻的按摩着胤礽的太阳穴。胤礽抬眼,看见莫逸只着中衣,站在那里,看到胤礽莫逸垂下视线。 “谁让你进来的?” 莫逸低声道,“是外面几位姑姑,说莫逸既然要留下,也要做点什么。” 胤礽看了他一眼,“所以,你就进来伺候。” 莫逸点点头。 “你知道进来伺候是什么意思吗?”,胤礽靠在桶壁上,“既然知道怎么还进来?”现在的风气家里养个取乐的戏子娈童什么的,这些在大多数人眼里都是可以接受的,但是,作为被养的那些,则为人所不齿。 “你看你读过书,你可以走科举考取功名,哪怕不能走的多远,但还是可以做个小地方的县令什么的。而且,我也可以帮你。”胤礽抬起莫逸的下巴,“我当时救下你,不是让你做我男宠的。” “爷……”莫逸咬着下唇。“莫逸不想在府里不劳而食,再说,莫逸读书也知道,虽识得几个字但到不了科举的程度。爷,就让莫逸留下吧。” 胤礽叹口气,“你真的想好了,有时候,一些选择决定的可是一辈子的事。”胤礽不知想到了什么,低低叹了口气。 莫逸用力点头。 “如此,今晚留下吧。” 胤礽还记得“太子”是个男女通吃的主,当时毓庆宫里近身伺候的都是清秀俊美的内侍,然后康熙对于“胤礽”的喜好实在是不喜欢,不时发作身边的内侍,处死杖毙不少人。 现在的胤礽只觉的悲凉。 他还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但是,有时候人命还真是不值钱,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 莫逸从那时起便跟在胤礽身边,只是莫逸还是不知道胤礽的身份。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做了男宠,在别人眼中便低了,而且,很多事情碍于身份不能告诉他。 胤礽到了杭州开始查康熙交给的事,盐道出事,为什么织造府不知道,这么大的事,胤礽不认为他们能够瞒下。如此,看来盐道那里,在织造府下一级里被瞒下了吧。 弘皙一路上走的不是很快,沿途有官员送来孝敬,弘皙一律回绝。他还没这个胆子,就算他的阿玛之前有一部分人到了他的手里,他还是比不过那些叔叔。大清有令,不准皇子私下结交外臣,而他这个皇孙,更没这个胆子。要是他跟那些叔叔斗上,会被吃的渣子都不剩。 弘皙走的时候康熙找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告诉他胤礽在杭州的宅子在哪,让弘皙到了之后找他。 这些胤礽都不知道。就算一点头绪都没有,他还有时间悠闲的出去听曲儿。康熙年间还是昆曲,江南那边更是绵软到极致的吴侬软语,听着听着,便叫人昏昏欲睡…… 秦飞眼里胤礽这样还是本性未改,还是原来那样,但没人敢说什么,就算这位爷不是太子了,甚至连二阿哥都不是了,他弄死个人还是很容易。 胤礽是知道康熙不会让他毫无目的的去查,果然,几日后,从京里来的信使到了,信上寥寥数语,但清楚的标出了发生地点————江宁。 从杭州去江宁不远,胤礽想了想,他也不知道弘皙什么时候会到,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弘皙身边人员繁杂,还是不给他写信了。所以,等日后弘皙甩开大部队带着亲信赶到杭州时,胤礽他们已经在江宁呆了很长时间。 ++++++++++++++++++++++++++++++++++++++++++++++++++++++++++++++++++++++++++++++++++++++++ 幸好胤礽不认床,虽然这位主原来娇生惯养,用具都是最好的,但也不是没吃过苦。康熙虽然对胤礽有些溺爱,但也严格要求,在康熙眼里他是储君,要做的自然要比别的兄弟们多。相对的要求也更严。 他是太子,是君,别人都是臣,他要和别人保持距离,来行使“君王”的威严。 得了“胤礽”的记忆,才知道他是个多么孤单的人。康熙处处对他严格要求,以储君的标准来,他想和兄弟亲,但又有几个人真心喊他,听到的都是“太子殿下”。胤禛是在康熙身边养过的,跟他很是亲近,可就是这位好四弟成了夺嫡的最后胜利者。毓庆宫的人都是因为他的地位他的权巴结他,爱情,太过奢侈,他要不起。 与康熙之间的父子之情也渐渐减弱,康熙从一开始是真的对他好,可最后,废了他的也是康熙,给了他希望,又毫不留情的抹杀。 他还记得,从塞外回京时那一路风雪,他那时虽然康熙还没有下令废了他,但也与废太子无异。那时候他在想什么? 模模糊糊的记忆里甚至还有当年册封为太子时的情景,只不过太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胤礽起身,外面伺候的人走进来,他们一行人占据了大半个客栈。毕竟都是从京里出来的,哪怕有几个江南本地的,也不是普通人,更不习惯委屈自己。几个人将屋子重新收拾了一下。胤礽这才进去,伺候的人也不用小二,还是原先宅子里伺候的人。 莫逸也跟着来了,给胤礽更衣,胤礽洗完脸,拿着帕子擦手。 出去打探的人已在外面等候,等着胤礽洗漱完用完早点,这才进来通报。整个还是京城的作风。谁都知道这位爷不是好惹的,当年太子的骄奢跋扈京城闻名,更不用说这些侍卫。而今,他们的主子就是胤礽,哪怕他再怎么粗暴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他们现在在一条船上。 胤礽本不想打草惊蛇的,可这么一群人在江宁实在是显眼,想低调都不行。 他坐在椅子上,玩弄着手上的羊脂玉扳指,眼抬都没抬,淡淡的道,“说吧,都查出什么?” 跪在地上的那人条理十分清楚,也没有多余的话。低着头,将查到的一切说了一遍。 胤礽看上去漫不经心的听着,“你是说,江宁的盐价比别处高出许多?” “是。” 第15章 盐就跟柴米一样都是百姓生活必需之物,用后来的话说是生活必需品,日日顿顿里不能离了盐。因此盐价与粮价都是关乎百姓生计日常生活的,也十分重要。 江宁这边的盐价与别的地方相比高出一些,但百姓还是照常购买,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数量少些罢了。胤礽有些奇怪,待命人细细查访后才发现,江宁这边的盐价一直缓慢上涨。涨的幅度并不是很大,但也架不住积少成多。 胤礽这才明白过来,就跟温水煮蛙一样,慢慢的让人习惯,江宁盐价只怕是从一开始就涨钱,才开始涨几文,等百姓习惯了,再涨几文。慢慢的,这价钱就上去了,不做比较的话,还真的不觉得不对。 不过江宁盐价为什么会上涨?如果只是商家逐利自不会让盐道的事惊动康熙,他也不会过来调查。只不过,他现在感到完全束手无策。 如果是以前,他可以调动官员官兵甚至驻军,他也可以要求查看各种档案机密文书,而现在,哪怕身边有人也做不到如此程度。这就是身份的差异,之前他是太子,是除了康熙之外最尊贵的人可是如今,他不过是一个用着假身份假名字的人。 罢了,一切都过去了,而且现在的局面都是他一手促成的,哪怕在外面,也比在宫里舒服些。京里的局势也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关心的,还是先做完手里康熙交给的事比较重要。 弘皙从京里启程的那天,在家里养了很久病的八贝勒终于回到朝上。弘皙代康熙巡视,他不能不出现,哪怕他真的病的很重也要出来,要不然在康熙眼里就是给他找不痛快。 他其实有点疑惑,一些事情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们的好二哥竟然在一废时就病死在咸安宫, 而且康熙没有保留他的太子席位,依然是“废太子”,不过封了和硕礼亲王,谥曰“密”。跟雍正二年死后雍正给的谥号一样。 这时候的形势比他那个时候还要严峻复杂。毕竟太子已经死了,上面的那个位子总要让人填上去,因此他那些兄弟们都在蠢蠢欲动。 他还是疑惑,到底在康熙三十八年发生了什么,他明明记得他们的二哥后来还又复封为太子,虽然最后还是被废,但也没有这么早就死了。而且,良妃,他的额娘…… 他醒过来的时候是在自己府里,尚不及反应就被福晋一句“额娘去了也不希望你也跟着倒下”给惊得差点跳起来。郭络罗氏眼睛红红的,里面布满血丝,看上去很久不曾休息过。他握着她的手,让她去休息。 后来才知道,他在良妃的灵堂晕倒,被送回府里,而且,现在不是雍正四年,甚至还不是雍正朝。他还是康熙的八阿哥,他还是胤禩,还不是后来的阿其那,所有后来的一切都还没开始。 他在府里呆了很久才回过神,到底什么是真实的,他看着自己的手,还是从前的那双保养得当白皙的手,没有后来在宗人府里那不堪回首永远都洗不干净的感觉。雍正那四年的经历是不是真实的?庄周梦蝶?还是梦蝶庄周? 他撑着自己的额头,后来才意识到良妃已经去了,他再活一趟也没有再见到额娘…… 胤禩除了在府里称病不出也没法做什么。他其实也有些怨的,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不能回到一开始的时候?现在的他想做什么都已经抽身难退,想做什么都有很多不能做。他如果说不想要那个位子,会有人信吗?八爷党的那些人会放过他?小九小十又会如何?很多事,不是自己想做就能做的。更何况,他的对手是胤禛………… 惯于韬光养晦,最后的胜利者。 对上他,该怎么办? 很多事都让他完全一头乱麻,找不到头绪,很多事都只能自己埋在心里,找不到人去说。 过了几个月,他才重新出现。 康熙还没有显出当年的疲态,虽然他们的二哥不在了,但康熙反而对弘皙无比宠爱,就跟胤礽小时候般,只不过弘皙的辈分低了一辈,不至于引起什么。毕竟如果康熙这么的宠他们兄弟中的一个,只怕所有人都跳起来。 +++++++++++++++++++++++++++++++++++++++++++++++++++++++ 胤禩去上朝的时候胤禟和胤誐已经到了,两人站在一起不知在说着什么。没有看见胤祯,胤禩朝他们走过去。 “八哥,”胤禟首先叫起来,胤誐跟在后面,胤禩的出现倒是引得不少人视线投向他,不过等待上朝时候还是不敢做出什么大的动作。胤禩走的一路,倒是有不少人跟他请安。胤禩一一应下。 “小九。”胤禩微笑道,看着胤禟急急的走过来,“小十。” 第16章 “九弟”胤禩微笑道,看着胤禟急急的走过来,“十弟。” 虽然在家里养病的时候胤禟和胤誐时不时的去探望,但站在太和殿的广场上,倒有些说不出的意味来,也不知道是什么,胤禩突然觉得心情很好,嘴角的笑愈发的灿烂起来。只不过这笑落在胤禛的眼里,颇有些讽刺抑或暗嘲…… 不过,这些都与胤禩无关。 殿上弘皙站在那里,低着头,一身朝服显得身量挺拔,用玉树临风来形容绝不为过。跟“弘”字辈的比,还没有哪一个能比的上,站在那里让胤禩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年的太子……或者,曾经自己的年少时光,不可挽回已经逝去的时光。 弘皙跟胤礽太像,看到弘皙,那些老人们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太子。 弘皙今日便要启程,康熙率人送出紫禁城,没有送的太远,毕竟弘皙是“弘”字辈,而“胤”字辈的,还有很多。 胤禩站在后面,想起当年送人出征的时候,他也是站在那里,不过一切都变了,人都不在了。 莫逸给胤礽擦着头发,身边除了他还有几个侍女,是康熙给他的,行动间或言语都与别处大不相同,怕是宫里调教好了的,虽说没有对莫逸做什么,但还是给莫逸一种难堪,让莫逸越发的自卑起来。 他隐隐的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做错了。 胤礽身边不缺人,哪怕在外康熙也绝不会委屈他,因此侍女侍妾都有,他来江宁也顺便带着了。莫逸是一直在他身边伺候的,因此莫逸情绪的变化自然在他的眼里,不过他也没有去做什么。 人总是要不停的经历些才能成长,总是要遭受些什么,而莫逸,年纪还太小。 当年他初入社会时,哪怕有家里明里暗里护着也吃了不少亏,很多人,不会因为你是叶时清就对你另眼相看,就算是名牌大学毕业,就算你的专业好,你觉得自己牛逼,但还是有人比你更牛。 你有关系,有人后台比你更硬,你要做什么,不做什么,不是自己说的算得,他们不缺你这个人,你走了,还会有第二个人来接替你的职位。茫茫人海里,找个人还不简单,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不是有的是吗。 叶时清和苏传水倒是相互扶持着,但也没有帮太多。就跟揠苗助长一样,没有那样高你用外力把他拔出来他还是会死,因为这不是他自己长到的高度。所有叶父当时没有让他去自己家的公司,而是到别的地方,从小职员做起,只有自己的成长的高度,才是自己的。 只不过在社会上浸染的越久,染上的颜色愈发复杂罢了。 莫逸,那种青涩的感觉总是让他不由想起当年的自己,不由自主的护着他点,不过已经把人拉上床的现在,胤礽好像很多话都没法说。 在客栈住了几日便搬到了另一所宅子,一所小宅院,很符合他现在的身份。秦飞本想买下来,但胤礽不同意,毕竟他在江宁住不了多久,而且有可能这次的事情一解决他就再也不会来,为了暂住几日便买座宅院实在是浪费。 况且,要是买下来的话他会不由自主的让一切都按照自己的喜好来,这样一来,他走了后还不知道会留给谁,让他很不舒服。 只不过江宁的盐价让他每次看账本时都感觉刺眼的很,知道别的地方的盐价,也知道江宁之前的价格,府上的人也不少,这样一比较,胤礽只觉得这个数字无比的让人难受。 与江宁织造府相比,他手上没有几个人能用的,不过看康熙的意思,这事要避开江宁织造府,况且,他拿什么身份跟江宁织造府说?他不信任,康熙也不信任。 只是怎样查?怎么查?就凭着他手里的那些人还是说之前他之前在江南的那些个探子? 就算能抓到人也不过是些小鱼小虾,而且,能够想出这样的法子后面藏着的那个人也不是个简单的,他要做的就是将后面的人给揪出来,而不是抓散在外面的虾米。 弘皙到江南肯定会来江宁织造府,而且弘皙带着的除了侍卫御林军便是军队的人,他就不信康熙不给弘皙可以调动守备军的命令。到时候,他查出人来,下手抓的就是弘皙了。 康熙的意思很明显,朕给了你时间给了你人你再将人放跑了,哼哼………… 后面的省略号可以想见。 弘皙的到来未必不会引起江南官场的一些震动,而江南隐藏的东西太多。 江南的这潭水混了才好摸鱼。 +++++++++++++++++++++++++++++++++++++++++++++++++++++++++++++++++++++++++++++++++++++++++++ 胤礽他们在盯着别人,自己也被别人盯上了。 毕竟这样的一行人太过显眼,就算在杭州呆了这几年,说话行动间还是京里的气派,毕竟在北京过了这么多年,很多东西不是说改就能改的,比如口音,比如饮食,比如爱好习惯。 在江宁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消遣的,外出打探有人,照顾府里的事情也有人,他这个做主子的能做的事实在是少。就跟那些个纨绔子弟一样,似乎除了寻欢作乐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干。 当然,他还没有堕落到和四九城里遛鸟扯淡的八旗子弟一样。 毕竟他想在江南打下自己的根基就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且他现在手里的几个庄子铺子都要打理,哪怕是下面人在做,他也不能做完全的甩手掌柜。 这时候还没有京剧,唱的都是昆曲,也出了几个名角,戏班子演新戏的时候可以说是人山人海,人多到无法想象的程度,具体情况可以参考后世里明星的演唱会。 隔着住的宅子几条街,有一个戏台子,比较大,虽然没有四九城里那么的规模,在这处处以精致秀美见长的江南里算是不小的了。 胤礽有时候就带着莫逸出来随便逛逛,也不带几个人,两人在江南那些小巷街上逛来逛去,只是随意的看看。胤礽感到有些新奇,毕竟之前长在紫禁城,从没这样近的接触过。而叶时清,那个时候去哪里体会?那个浮躁的社会里,一派繁荣下的是各种烦躁,没了那样可以慢慢过日子的感觉。 这天他们偶然走过那家戏台子,只见外面挂出了通告,大红纸上黑色毛笔字,胤礽看了一眼,只感觉那字有些不同寻常,或者说是写字的人不一般。字是有感情的,你写字时那时的感情会带进去,而你的字也反映出你这个人。俗话说的“字如其人”便是这个意思,有些人能从一个人的字里看出是什么样的人。 莫逸见胤礽停下了,便跟在后面停下步子,见胤礽看着通告,上前一步道:“爷,可是要听戏?” 胤礽点点头,目光从那幅字上移开,走了进去。 这里唱的是牡丹亭,因为班里新来了一个旦角,便排了这出戏,让那人唱杜丽娘。胤礽和莫逸一进去便被人引着,胤礽看看人还不少,便找了角落坐下,莫逸不敢坐,胤礽扫了他一眼,便乖乖坐下来,只是看上去还是有些忐忑。 胤礽进去的时候一出戏刚刚唱完,中间停一会儿再进行下一场,下一场便是游园,这样唱一天下来,没个好的体力是撑不下来的,也亏了那些人是从小练得。 胤礽叫了壶茶,外加几样点心,他平日里不太吃外面的东西,只是进来了便叫了些。 正等着的时候,只听见厅内轰然叫好声,而后后面的二胡声一起,台子中央的那人一抬眼,四周便刷的静了下来。 那人等着音乐,理理水袖,便开口。一开口又引起一场叫好,胤礽支着下巴,从记忆里翻出一些旦角,在京里有名的几个班子里也排过牡丹亭,也有很多人唱过杜丽娘,其中不乏名角,这个人跟那些人相比也差不到哪里去,难怪会是班里的台柱。 更重要的是他的那双眼,那双眼很是灵动,一抬眼便觉得他在看你,身段扮相自不必说,这个人要是放在四九城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看上他,到最后又是一朵掉在泥里的花。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壁残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眼波画船……”曾经胤礽很喜欢这几句,这也是里面的经典,只是现场细细听来,只感觉那个戏子他就是杜丽娘,他理解杜丽娘,他唱的就是杜丽娘想唱的。胤礽心下感叹,随即认真听戏。 南方的吴侬软语自是与北方不同,听来只觉的软绵绵的舒服的很。胤礽看着台子上的那人,如果是之前的太子,只怕现在早就将他抢回去了。毕竟,戏子在他的眼里,太过低贱。 一折戏听完,台子上的人款款行了一礼,便又下去,而观众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看这架势,似乎是唱的全场。外面的纸上只是写着演出牡丹亭,倒没想到会是全场。后台的杜丽娘和柳梦梅怕是很累了。 胤礽本想听几折戏就出来,哪知却仿佛受了蛊惑般,在那里一直坐着,知道唱完。他坐在那里,只觉的杜丽娘眼熟的很,但也没往深处想,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听戏。 第17章 秦淮河上入夜后一条条船不停地来来回回穿梭,只听着歌声扬琴古筝,好一个十里秦淮,那种繁华香艳让人不禁沉浸在温柔乡里。 一个人从一艘小船上上了停在河中央的一艘船上。这艘船与别的歌女的船相比没有什么区别,就算被人看到也只是会以为是普通的客人罢了。毕竟这样的船,这样的客人在秦淮河上多的是。 那人刚登上船,便有人将他迎进去,两名女子正在抚琴,旁边坐着一位男子,不知说着什么,看他进来,便将手里的都停下了。 “正容,雁秋没跟你一起来?”坐在那里的男子首先发问。 进来的名为正容的男子一撩袍子在椅子上坐下,道:“雁秋唱了一天,感觉嗓子有点不舒服,我让他早点休息。” 如果有人在这里只怕会惊讶,因为这个人就是胤礽听戏时扮柳梦梅的那个,那个在戏台上对着杜丽娘是怎样的一往情深,那双眼里满含的深情让当时在座的人都感觉的到。而在这里,卸下戏装,却是英俊挺拔的男子。端起杯子喝茶的手上带有硬茧,而看他的行动间带出的,却是一位练家子。 那雁秋,自是让胤礽都有些移不开眼的杜丽娘。 “那衍梓你怎么有时间跑来听曲儿?”正容斜睨了许衍梓一眼,拿起一块点心。 “最近有点累了,然后过来找你。”许衍梓没有理会正容,依旧倚在椅子里。 在这艘船里的人都是自己人,说点什么也不用担心别人说出去,更何况他们本身就是蔑视官府一类的人物。 “你不是从徐州过来的吗,徐州又出了什么事?” “徐州也没什么事,还是那样,我们几个在徐州捞了几票,东西都安然出手没被人盯上,钱没在我这里,给了大哥,大哥去上面了。” 正容嗯了一声,没说什么。许衍梓却又开始在怀里掏,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包着的物品,不大,笑着道:“我给雁秋留了个好东西,你回去给他。” 正容接过,“我的呢?”一副嫌弃的样子,“怎么?好东西给雁秋都不给我?嗯?” 许衍梓伸手想抢过去,却被正容躲过了,“我给雁秋亲自送去,不劳您大驾。再说,我就只留了这么一个还是特地给雁秋的,我自己都没留。” 正容听了,将东西塞进自己怀里,继续喝茶。 “苏岩还在等我们呢,希望他这次能拿出点好酒来,上次的竹叶青太好了不知这次是什么。”许衍梓一副酒鬼的样子。 船渐渐脱离那些花船,向另一个方向驶去,在秦淮河上越驶越远,几乎看不见还有别的船只。往后看,只看见满河的灯光。 正容回来的时候戏班里的人在吊嗓子和练功,不大的院子里几个人在比划着,正容看了看,从另一个廊下穿过走到后面的院子里。刚走进就听见“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他在一边站着,看着那人在院子里,没有化妆,只是穿着一件袍子,也没有伴奏,只是自己一个人清唱。 等他将这折戏唱完,站在院子里微微吐气,这才走出来。 “师兄回来了?”雁秋转过身来,看到正容时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不是杜丽娘那样妩媚中带着庄重的笑,是发自内心地真正笑颜。 “嗯,”正容走过去,掏出帕子给雁秋擦着额上细细密密的汗珠,“起来多久了?很早就起来了是吧?” 雁秋任由正容给他擦汗,闻到正容身上的酒味,不由皱眉,“师兄,喝酒伤嗓子,你怎么又去喝酒?” 正容边给他擦着汗边道:“不妨事的,横竖没有多喝,平日里少喝点也不是什么大事。” 雁秋也没再说什么,正容给他擦完汗从怀里拿出样东西,“碰到衍梓,他给你的。” 雁秋接过去,“师兄碰到许先生了?”一边将外面的包裹揭开,之间露出来的是一个雕琢精致的玉佩,没有绳子只是几块玉,大概穿起来的绳子全都不见了。雁秋笑道,“这个我喜欢,下次碰到许先生时帮我谢谢他。” 正容不由微笑,“许衍梓那个人你不用这么客气的叫他许先生,他还没有到‘先生’的程度。” 雁秋低着头研究手里的玉佩,“叫先生就行,不然我能称呼他的名字吗,我又不是师兄。”“他不会介意的。”雁秋手里拿着玉佩,“等我想想怎么串,弄好了给师兄带。” “这可不行,这是许衍梓特地找来给你的,都没有我的分,他吆喝着说自己都没留只给你留了这个,”正容给雁秋理理领子,“你自己留着带吧,我整天舞刀弄剑的万一碎了也不好。” 雁秋点点头,“师兄用过早饭没有?喝了那么多酒肯定没有用对吧?”雁秋瞪了他一眼,不由分说的拉着正容去用膳。 正容任由雁秋拉着,不由心道自己还算是好的,许衍梓那个家伙只怕现在还在睡,那几坛酒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里,还嚷嚷着下次要喝玉泉酒,让苏岩提早准备,结果被苏岩一脚踢了出去。 上次许衍梓悄悄摸到苏岩藏酒的酒窖,将苏岩藏了十年的酒偷了几坛,差点被苏岩拿刀砍死,这还不长记性,苏岩没再拿刀砍就不错了。 因为要唱戏,平日里饮食方面及其注意,忌口的食物颇多,大多以清淡为主,再加上身处江浙一带,食物都是精致的那种,雁秋很是喜欢。 雁秋将一碗汤小心翼翼的端过来,放下便嚷着烫,出去找凉水洗手。正容跟在后面,雁秋洗完手正容便拉过去仔细看。“还好没有起泡。” 雁秋把手抽出来,笑道,“怎么就这样娇贵了,就算起个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是那些娇小姐。” “倒也是。”正容拉着雁秋回去用饭,雁秋一边说着一边跟着他走,“那鱼可是我特地给你留的,你尝尝,很鲜的。” “嗯好。” 正容口中睡死的许衍梓此时正在和苏岩磨。 其实许衍梓能够醒来全凭了苏岩的一盆凉水,就是平日里洗脸用的大铜盆,这样一盆水下去,躺在地上睡得正香的许衍梓立马嚷嚷着,“谁吃饱了撑着敢泼小爷我!!” 一骨碌爬起来后,就看见苏岩手里拿着盆,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嘴角微微一笑,“我。” 许衍梓看到苏岩那样的笑,立马老实了,连脸上的水都没伸手擦,露出狗腿般的笑,“原来是苏大爷啊,多谢苏大爷把小的叫起来,辛苦苏大爷了哈……” 苏岩看了还坐在地上的许衍梓一眼,“正容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许衍梓从地上爬起来,*的衣服让他很不舒服但没说什么,跟在苏岩的后面极其狗腿,“还不是小的舍不得苏大爷您吗?” 苏岩把盆放在架子上,转身对许衍梓道,“如此,你把屋子里收拾一下,收拾干净。”说完苏岩便走了出去。 许衍梓回头看了一眼,顿时觉得压力很大,现在这间屋子用“狼藉”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只是他是在苏岩的屋子里啊,那人可是极其爱干净到让人无语的那种,他要怎么收拾? 许衍梓看了看自己还在滴水的衣服,任命的走过去收拾,心里开始骂提早跑了留下自己收拾残局的正容。 苏岩回到屋子里的时候许衍梓已经收拾好了,只不过看见许衍梓时苏岩脸一下子黑了。“许——衍——梓——” “呃?苏岩你回来了?”许衍梓奔过来,“看看我收拾的如何?跟以前一样是吧是吧?” 苏岩甩开许衍梓的手,“你身上穿的是什么?” 许衍梓低下头看了看,边看还便用手拉,“怎么了?我衣服湿了便拿了你的一件,怎么了?……” 苏岩伸出脚,将许衍梓踹了出去,转身就走,“把自己洗干净了再穿我的衣服!” “苏岩苏岩?” “自己去烧水!” 到最后这澡还是洗了,不过最后又是鸡飞狗跳。但是还是在许衍梓吃完饭之后。 苏岩一手素斋让人及其垂涎,尤其是许衍梓,每日里盼着的除了苏岩的酒就是苏岩的菜,只可惜苏岩下厨给别人做菜的次数少的可怜,给许衍梓做的次数也少的可怜,这次只是看许衍梓可怜才给他做,只是后来才发现,许衍梓根本不需要别人可怜。 许衍梓坐在那里,对面苏岩及其文雅的用膳,许衍梓也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子,一举一动都可以出去冒充文雅书生,也难怪雁秋一直叫他“许先生”。 用完膳后许衍梓很自觉的收拾碗筷,苏岩这里没有下人只有他自己在住,因此收拾东西什么的只有自己动手,许衍梓过来的时候就充当小厮。 饭后许衍梓泡了壶六安瓜片,虽然许衍梓平日里很不着调不过泡茶的手艺是一等一的,连苏岩也不得不佩服。 两人也不说话,面对面的喝茶。半晌,苏岩才道,“你平日里做的事我也不管你,反正你们明朝的也从来不动,不过这次为什么要拿江宁的百姓来赚钱?” 许衍梓叹口气,“这事我也不同意,是大哥他们和盐贩子接上头了,然后里面还有咱的人。从盐户手里收盐还是原来的那些钱,然后每层再加点,这些积累下来是个很客观的数字。他们都同意了,我也不好说什么。” 苏岩冷笑,“平日里你们一个个将大义挂在嘴边上,结果最后干的事实在是让人不齿,一群伪君子。” 许衍梓十分苦恼,“苏岩你别把我骂进去,我也劝了,但他们说为了大义牺牲下也没什么,所以……” “是没什么,反正牺牲的不是自己。”苏岩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这事迟早引起朝廷的注意,你让他们注意点,万一有人下来查可就不好了。” “这我知道,”许衍梓揉揉额头,“京里传来消息,说嫡长孙要代天巡视,大概已经出了直隶了,这次他来只怕江南官场又是一团乱。” 苏岩沉默半响,“这事你跟正容说了没有?” “还没呢,”许衍梓又恢复成嬉皮笑脸的样,“还不是想着你的酒和菜忘了跟他说嘛……” “许——衍——梓——”苏岩又是一脚踹出。 第18章 胤禩回去后重新接管吏部,只不过行事愈发的低调起来,康熙对他也是不冷不热,他也没有说什么,似乎真的是良妃的死给了他极大的刺激,胤禟和胤誐也有些不懂他做的事,只是出于习惯性的信任,没有说什么。 弘皙去了江南他们还是怀有一点微妙的态度。弘皙得康熙宠,除了胤礽还没有人能赶得上,弘皙之所以被康熙宠是因为是胤礽的第一个孩子,而胤礽已经不在了。 只是弘皙的存在总让人感觉胤礽依然无处不在,似乎并没有死的样子。还是能够影响到他们,让人暗地里咬牙。 在江南的官员很多都要给京里的王爷们送孝敬,这次弘皙去江南他们不知道康熙有没有给他密旨查什么,因此活动愈发小心了。哪知胤禟那边竟有消息传过来,说是江宁有官员将盐价调高了,掺和进商人里,问是否会被弘皙南巡影响到。 胤禩不禁皱眉,这样的事真的太不将百姓放在眼里,只是这事没有引起江宁织造府的注意,弘皙应该也不会注意到,便让胤禟跟他说让他先收手,不要再做,以防万一。 谁知日后会引出一大串的事来。 +++++++++++++++++++++++++++++++++++++++++++++++++++++++++++++++++++++++++++++++++++++ 胤礽还是时不时的去听戏,带着莫逸找个角落,似乎找到了新的打发时间的方法。他从别人嘴里知道扮杜丽娘的那个叫雁秋,是个新人。按理说他应该从未见过,只是不知为何,从一开始看到雁秋他就觉得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胤礽在那里听人唱戏,而唱戏的也盯上了他。 说话是纯粹的京腔,衣服也是北方的针线,身边带着的人,只怕不是高官就是宗室子弟。让他们想做一票。 正容他们的这个戏班子天南地北的走,戏班子只是掩盖,背后更是有别的身份。在他们眼里,胤礽就是一只肥羊,这样的隐瞒身份不敢以真实身份示人的人最好掌控,因为一旦出了事,他们不敢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只怕会造成更大的震动。 只不过胤礽手下的人顺藤摸瓜已经摸到了那个戏班子,而胤礽完全不以为意,依然去时不时听戏。 毕竟他还要将参与进去的官员揪出来,况且,他们的成分太过复杂。 弘皙走的不快也不慢,只不过出了直隶地界悄悄的甩了大部队,带着心腹提前走了,但贴身的还是跟着仪仗,至少做出一副人还在的样子。 只是弘皙快马加鞭到了杭州以后才发现那宅子里只留下几个人,他的阿玛根本不在。而问了一下,还是不知道胤礽去了哪里。当时秦飞就想知道他主子爷的人越少越好,知道他主子爷去哪的人也越少越好,于是根本没有对宅子里的人说胤礽去了哪里。只是这样可苦了弘皙,他上哪里去找阿玛?皇玛法告诉他阿玛在杭州,可是现在人呢? 弘皙犯了难,只能先在宅子里住两天,等着人去打探胤礽到底去了哪里。 …………………… 雁秋正在和别人排练新戏,谁知正容从外面走进来,脸色十分不好看,十分了解正容的雁秋一看,忙让人都停了,自己卸完妆换了衣服走过来。 “师兄,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正容坐在那里,阴沉着脸,雁秋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关切的问。 正容揉揉眉心,“也没什么,就是一个伙计被人抓进去了,他跟人吃酒赌钱,输了之后把人给打了,正好碰上官府里巡视的。” “不好把他弄出来吗?” 正容摇摇头,“他打的那人听说抬回去第二天就没气了,再说江宁县最近查的都很严,他扯上人命官司只能一命偿一命。”他叹了口气,“我只怕他将我们的一切都说出来,他说出来应该会判个流放,哪怕是个流放也比砍头强。” “师兄。”雁秋把手放在正容的手上,担忧的望着他。 正容笑了笑,拍拍他的手,“不过你不用担心,会没事的。”看到雁秋还是无比担忧,正容笑笑,把他揽在怀里,“这事你不用担心,你喜欢唱戏,就继续唱就行。” 雁秋在他怀里点点头,正容低下头,在他额上轻吻。 两人在一起温存片刻,谁知外面慌慌张张的喊道,“出事了!大当家,出事了!” 雁秋连忙站起来,正容问推门进来的那人,“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那人气喘吁吁,停了好一会才道,“李二把事全都招了,官兵正在拿人呐!” 正容皱眉,“他招了什么?” “他把平日里跟他有接触的兄弟都招了,说是打家劫舍的劫匪。” 雁秋看着正容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不由暗地皱眉,很多事他是不管的,而且正容也不跟他说,他平日里也不知道,只是什么事情还要比抢劫严重?雁秋想到一个可能性,不由白了脸。 按理说,这些被关进去的人是不会把自己后面的人和事都说出来的,他们大多都十分讲义气,只是义气是没法当饭吃的,所以难免会出事。他们都是将脑袋栓到裤腰带上过活的人,不怕死,但也怕死。 李二被人一用刑,就全都说了,他虽然平日里十分狠,没人敢招惹,但是外强中干,大刑还没上,就吓得裤子湿了。真不知道他怎么打死的人。李二就是被人看中他的凶狠,平日里帮点忙,但核心的事他是不知道的,因此,他虽然连蒙带猜的说出了些东西,但主审还是将信将疑。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去拿人。 正容忙活了好几天加上许衍梓的帮忙才把戏班子完全的脱离出来,只不过他这番明显的动作落在胤礽眼里嫌疑增大了不少,现在胤礽就只等着最后收网。 盗墓贼古今就有,哪怕官府再三禁止还是有人从事这一行业,而且随着时间流逝形成了不小的规模门派。中国一直都是“事死如事生”,讲究厚葬,尤其是古代的帝王陵,诸侯陵,里面藏着的东西养活了无数的盗墓贼。 盗墓也分官盗和贼盗,汉朝末年,曹操直接成立军队专门盗墓,将里面的宝藏充作军饷,他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也不是最后一个。清朝末年,军阀混战,孙殿英可是直接炸开清朝皇陵,将康熙乾隆数位皇帝的陵墓洗劫一空还对遗体进行大肆破坏,暴尸数年才有人来收拾。 而汉朝的那些皇陵更惨,才一下葬后面就有盗墓贼进去做客,而后被官盗,又被人进去“观光”。作为一代霸主的汉武帝,最后竟落到“暴尸”的下场。 到了后世,徐州那边的山坡上据说都快被洛阳铲打成筛子,可以想象到底有多猖狂。 而正容他们,伪装成戏班子,白天唱戏,晚上则下地干活。由于是唱戏的,根骨都极佳,做起活来自是与别的地方的不同。可称的上行云流水,别有一番潇洒。 只不过雁秋一直被正容护着,从未下过地,虽然他知道,平日里也帮衬着,只是不下地。正容也护着,不让他参与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里去。而许衍梓他们,又是另一帮的。 盗墓贼盗墓的原因有各种,正容他们则是为了一项不可能完成的大业——“反清复明”。 从崇祯帝自尽于煤山、明朝覆灭,大清入关开始,那些反清的人士就一直没有消停过,整个大清一直都有各种反清的组织蹦跶。到嘉庆时,可是让白莲教给打进了紫禁城,这无疑是一场壮举。 康熙朝的江南还是不平静,表面平静的下面,是各种势力蠢蠢欲动混乱不堪的场景。康熙朝那些人活跃的十分厉害,有不少杰出的人,只是到最后,他们又得到了什么? 正容他们做的还行,只是人为财死,人一多,各种各样的人都有,里面不乏狠辣之辈,做起事来,只怕是“有违大义,”让人很是不齿。 苏岩最后下了个评价,“一群满口大义的伪君子。” 反正地下的物是死的,人是活着,死物自是比不上活物,只不过你们为什么不去盗明朝的墓?明朝的也是死物,照你们这么说那些死物也应该弄出来为活物做贡献的,毕竟你们做的一切可是为了复明?但为什么独独拿出明朝的来?连清朝刚下葬的都下手,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第19章 弘皙费了半天劲终于跟胤礽接上头,二话不说连忙往江宁赶。 而胤礽他们在盯了这么久之后终于要开始动作,胤礽身边的侍卫拿出康熙给的令牌,去了江宁织造府。就在晚上,带兵围住了戏班子。 曹寅此时任江宁织造,他是康熙心腹,自是认得侍卫手里的令牌,只是对于持有这块令牌的人此时在江宁出现只觉的惶恐不已。虽说同是心腹,那群持有令牌的人才是真正的心腹,除了康熙的命令谁都不会听,而且这群人隐在康熙身边,做一些比较阴私的事,旁人是不知道的。 因此虽然曹寅对于突然来调人有很多疑问不过也不敢说,忙下令调动官兵去拿人。侍卫前去传令的时候胤礽只说了一句话,“里面唱杜丽娘的那人不错,想法保下来吧。” 那夜实在是让人猝不及防。那些人都在睡梦里,被吵起来后还拿出了家伙。正容带着雁秋想让雁秋先走,雁秋死活不肯,也拿着剑站在正容身后。胤礽下的令是捉活口,他还要留着这一群人让大鱼上钩,所以除了几个受伤的人外都进了大牢————除了雁秋。 雁秋被非常忠诚的侍卫给带回了胤礽府里,虽然他实在是很想吐槽。爷啊你也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你还往府里带,难怪一直去听戏还以为爷终于找到消遣哪知是看上人家了,是不是早就想动手把人家带回去。爷啊做您的侍卫还要给您找娈宠有我们这么悲催的侍卫吗…… 当然,会有这样的吐槽纯粹是胤礽平日素行不良的缘故,这位爷当年在京里时抢戏子的事可是没少干,甚至还跟身边的侍卫内侍们做过那啥啥。虽然来江南后好多了可哪知竟又犯了…… 胤礽一直没睡,虽然他知道等他醒了什么事都结束了,人也会到府里,不过他还是等着,他可是知道他的那群侍卫,抓到人后肯定会先把雁秋给送过来,他还是先在这里扮扮恶人比较好。 而且他得到消息,弘皙已经从杭州日夜兼程往这里赶,算算时间差不多就能到,他还是在这里等等吧。对于这个许久不见的儿子他还是有些期待的,毕竟现在跟他最亲近的人就是弘皙。 曹寅对于侍卫要求要带雁秋走有些奇怪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正容一直护着雁秋,让人想下手也不好下。不过侍卫还是尽量完成胤礽的命令。 正容一脚踢开过来的一个官兵,反手一刀砍过去,雁秋跟在他后面,手里的剑也没停下,身上都带了血。 “雁秋你先走,快去找许衍梓!”正容又是一刀,“快去!今晚肯定都出不去了,你快去找许衍梓让他知道!”正容一下子把还要呆在身边的雁秋推出去,“快走,至少要有人活着。” “师兄!”雁秋眼里含泪,退后几步,找到个空隙转身往外走,谁知刚刚好不容易杀出去便被人给捉住了。那人看上去很是无奈,跟身边的人道,“找到爷要的人了,我先给爷送去,你们继续啊。”虽然说着很是轻松,但握着雁秋的手却如钢铁般,让雁秋怎么挣都挣不开。 其余的人笑道,“快给爷送去吧,省的爷到时候发火。” 那人拿出一根绳子,将雁秋的手在后面捆起来,让他趴在马上,随即上马飞奔。雁秋在马上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后面的手腕被绳子磨得生疼,低下头只看见飞速而过的地面。他不敢动,生怕一动就掉下去。 他心急如焚,自己出来了还不知师兄他们怎么样,而且师兄要自己去给许先生报信,自己如今被人给拿了去,师兄他们也不知道,万一许先生不知道出事了,那么谁去救师兄?他虽然会点功夫可也不算什么,平日里从未遭遇过这样的事,这时候差点落下泪来。 门口有人守着,看见两人一马过来连忙迎上去,“怎么才回来?爷一直在等着呢。”那侍卫下马,把雁秋带下来,“这就是爷要的人,那边还没结束。”说了几句,那侍卫便带着雁秋往里走,雁秋也没想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一边踉踉跄跄的走,跟着人左拐右拐,在夜里走的有点艰难,最后走进一个院里,一个小厮把门打开,让几人进去。 雁秋一进去就被人压着跪在地上,低着头。 胤礽慢慢喝着茶,茶杯在手里端着,笑道,“你们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弄成这样?” “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回爷的话,小的找到人便就回来了,后面的不知道,不过恐怕差不多就抓完了吧。” “哦”。胤礽应了一声,把杯子放下,“把头抬起来我瞧瞧。” 雁秋还没反应就被人在旁边硬拉着让他抬头,雁秋很不舒服,待看清眼前的人时不由睁大双眼。这人,这人不就是那几天一直去听戏的那个人吗,后面站的人就是一直跟着他的那个,这人……就是正容他们想要做一票的对象,只是,他究竟是什么人? 雁秋脸上满是血污被泪水和汗水冲的一道一道的,胤礽走过去拿出帕子给他仔仔细细把脸擦了一下。雁秋在胤礽过来时就开始挣扎,被人给按住,挣扎不能。 擦完后胤礽将帕子随手一扔,抬起雁秋的下巴,嘴角带笑,“好一个美人,从了爷如何?”雁秋双目喷火,想说什么又生生忍住,胤礽眼里的笑意更大了,“聪明人,爷喜欢。” 胤礽站起身来,“把人带下去好好收拾一下,安排到西厢房里就行,好好看着别让人跑了。” “是。” 从头看到尾的莫逸一直没有说话,他咬着下唇,低着头。他一直跟着胤礽,胤礽去听戏也是带着他,他看的出来爷对雁秋的兴趣。当时知道雁秋的名字时,爷还说:“江涵秋影雁初飞,好名字。”可谁知爷直接把人给弄回来了,而且出乎他的意料。 他一直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虽然有些猜测可也说不准,但现在看他爷竟然可以从官兵手里把要的人给带出来,这人绝对不简单。他又觉得自己做错了,是不是如果自己不是选了当男宠是不是就可以知道一些事? 他知道那些在人下的被养的那些人在别人眼里都有些不堪,可他从未这样想过。是爷救了他,他想报恩,想为他做些什么。但是他能做什么?唯一是他自己的,他自己拥有的只有自己的身体罢了…… 只是为何心里这么难受? 弘皙在第二天早上到了,风尘仆仆。胤礽晚上睡得晚,弘皙到的时候还没有起。秦飞急急忙忙的进去喊胤礽。能让秦飞如此激动的去喊胤礽起床的人除了康熙外便是弘皙了。秦飞可知道,弘皙跟胤礽一样,都是看上去和气实际上一点也不和气的主。 弘皙进去的时候胤礽正在洗漱,莫逸在一边给胤礽递毛巾,看到弘皙进来,胤礽擦完脸才说,“怎么不去梳洗一下?” “阿玛!”弘皙一下子抱过来,就跟个孩子一样从后面抱住胤礽的腰,胤礽失笑:“都多大了你。” 弘皙脸贴着胤礽的后背,嘴里直哼哼,胤礽拍拍弘皙的手,嘴角挂着笑。秦飞一个眼色让莫逸出去,自己接过毛巾站在那里。 “快去梳洗一下,换身衣服,用完膳好好休息休息。”胤礽转过身来,对弘皙道。 弘皙点点头,跟着人出去,秦飞服侍着胤礽将外衣穿好,看着下人将脸盘等物品收拾好,胤礽才道:“昨晚的事办的如何了?” 秦飞躬身:“昨晚戏班子里的人一个都没有出去的,全在大牢里锁着,给他们安上的罪名是私掘古墓。” 胤礽点头,“那就好,就等着大鱼上钩了。” “还有那位雁秋公子……”秦飞欲言又止,胤礽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 “爷您看怎么安排?” 胤礽失笑,“在你们眼里我就是那么急色的人?”秦飞讪笑,没有接话。 “好好伺候着,那人还有用,别怠慢了。” “嗻。” 弘皙舒服的泡了个澡,换完衣服后才知道胤礽在那里等着他一直用膳。早膳是典型的江浙菜,上好的粳米熬得粥,一碟碟的小菜。莫逸本想和往常一样在胤礽身边伺候,谁知被秦飞拉住了,“你下去就行,少爷在这里的几天都不用在爷身边伺候了。”然后秦飞亲自在胤礽和弘皙身边伺候,换来弘皙似笑非笑的眼神。 胤礽亲手给弘皙盛了碗粥,弘皙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接过去。 两人饭毕,坐在亭子那里喝茶。 “在京里那边没出什么事吧?” 弘皙有点不屑,“能出什么事?不就是那些吗?”弘皙凑到胤礽边上,“阿玛在担心有人欺负儿子?” 胤礽摸摸他的头,“这我倒是不用担心,现在谁还欺负你?嗯?” 弘皙坐回座位上,“阿玛你这里太舒服了。” 胤礽笑笑,“舒服你也不能多待,你快去睡一觉吧,好好休息下。” 弘皙点点头,站起来,“阿玛那么我先下去了。” “嗯,”胤礽转向秦飞,“屋子都收拾出来了是吧。” 秦飞躬身,“自是收拾好了的,在爷隔壁的院子里。” 胤礽没说什么,秦飞打了个千就跟着弘皙下去了。 ++++++++++++++++++++++++++++++++++++++++++++++++++++++++++++++++++++++++++++++++++++++++++++++++++++ 胤礽其实就在等着剩下的人现身,他们不是最讲究义气的吗,而且那一整个戏班子的人可不少,这样一群人进了大牢他不信不会有人出来到处奔走。而且他特地把雁秋挪了出来,到时候,除了往大牢打探自会有人找他这里来,他就在这里等着就好。 很多时候你坚持的东西会成为伤害乃至杀害你的利器,因为你在乎所以会受伤。他倒要看看这些一直举着“义气”大旗的人到底会不会做出违背他们宗旨的事来。 义气是他们不会违背的且是一直吸引人加入的,同时也是会被别人拿来伤害的,就像胤礽这次做的那样,不管你救不救,都会有很大的损失。 这次的消息隐瞒的很好,胤礽只是让他们放出消息说抓到了一伙盗墓贼,除此以外什么都没说。 因此许衍梓他们得到消息时已经过了一天,一天已经足够胤礽将一切都布置好。 苏岩的住处,许衍梓焦急的走来走去。 “你别走过来走过去的,”苏岩拉住许衍梓,“你这样能想出什么办法?” 许衍梓被苏岩拉住不由停下来坐在苏岩旁边。“我能不担心吗,正容他们手下的嘴都是很严的,到底是怎么泄露了风声?而且既然这些说出来,那么剩下的……会不会……” 苏岩冷笑道,“平日里做下那种事到如今开始担心了?当时早干什么来着?” “苏岩!” 苏岩冷哼一声,“雁秋怎么办?雁秋可是什么都没做过,这不是白白受那些罪!你说你们把他弄过来说是为他好,可实际上呢?他喜欢唱戏为什么不让他在师傅那里唱非要带他进戏班子!” 许衍梓苦笑,“正容要带他来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他落到卫荷那般下场!” 提到卫荷苏岩不说话了,过了半晌,苏岩才道,“你大哥那边有消息没?” 许衍梓摇摇头,正容他们做的事万一全都查出来只怕会拉出一大群人来,江南只会又起动荡。毕竟,他们暗地里的事一旦被发出来就是砍头的罪。 他也在等,等着大哥那边的消息,毕竟做官的消息来源比他多得多。 许衍梓甚至在想,如果正容他们救不出来,那么他们唯有一条路可走——劫狱。 第20章 许衍梓连夜飞奔回许府,他现在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去找他大哥,只是自从出事以来他大哥一点消息都没有递过来,他只能自己去找。他在许府门口跳下马,将缰绳扔给看到他奔出来的小厮,冲进许府。 自从他父母去世后他就很少回来,在外面置了屋子和地,平日里除了有事才回来,跟个客人无异,但是,许府二少爷的身份摆在那里,下人还是听他的话。 他拉住一个小厮,问许衍亭在哪,大概他太过于凶神恶煞,或者见到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二少爷有些惊讶,那人结结巴巴的说,“大少爷在外书房。”许衍梓把人一放,直接朝外书房奔去。 外书房里许衍亭正在练字,看到许衍梓进来笔没有停,直到将那幅字写完才把笔放下。许衍亭接过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手。“怎么风风火火的,后面有没有没有什么追你。” “许衍亭你!”许衍梓站在那里,仿佛忍了极大的怒气,手握成拳,垂在身子一侧。 许衍亭将帕子放下,小厮接过,弓着身下去。 “怎么?说吧,难得回来一趟是不是又惹了什么事?”许衍亭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那幅字,等着墨干。 “哥……”许衍梓想说什么,说了一个字却又停下了。刚刚出去的小厮再次走进来,端着两杯茶,他将茶放下,行了一礼便再次下去,没有管二少爷和大少爷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大概已经习惯了吧。 许衍亭走到椅子旁坐下,“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他端起一杯茶,拿在手里轻轻抿着。 许衍梓重重的走到他的旁边,坐下。“哥,你有什么办法吗?”他现在实在是没有头绪,也没有办法,他们这些人一旦跟官府扯上关系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只是,不管怎样,他还是要去试一试的。 许衍亭喝了半盏茶方道,“能有什么办法?他们做的事就是个死字,再说江宁由于嫡长孙要来已经全面戒严,他们怕是出不来了。就算嫡长孙不来,他们犯下的事也难逃一死。”他把那杯茶给许衍梓推过去,“这是你最爱的老竹大方,尝尝。” 许衍梓没有动,咬着下唇,“哥,就算正容他们出不来,可雁秋是无辜的,雁秋什么事都没做。” “他无辜?跟反贼扯上关系怎么说无辜?” “哥你连弟弟也要骂?你可是把你自己给骂进去了。” “我可从没说过自己跟那些人有关,”许衍亭抬眼,“衍梓,你也别把自己想的太高,你平日里下地玩玩也就罢了,但若说反贼,还真是与你没有关系,你以为,你做的事,真的就‘反’了吗?” “哥你什么意思,”许衍梓有些不好的预感,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哥你可是知府,知法犯法可是罪加一等。” “我可从没牵扯进去,”看许衍梓不喝,他又拿起另一杯茶,“让他们死在里面也好,本来认识你的也没几个,死了你也可以继续过你的安分日子,” “许衍亭你!”许衍梓大怒,“你弄的那些钱呢?那些钱是不是全进了你的腰包?!他们一死就跟你没了关系是不是!?” 许衍亭站起来,走到许衍梓的面前,捏住他的下颚,慢慢的凑近,让他不禁一颤,“衍梓我想你是不是忘了,要不是你当年认识他们,我至于要牵扯进去吗,衍梓?要不是为了护住你,我至于被人威胁吗?我的好弟弟。” “哥……”许衍梓只感觉嘴里十分干涩,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衍梓,你知道吗,这次抓他们可是江宁织造府动的手,而曹寅是皇上的心腹,你说,后面是不是还有一条大鱼?衍梓,我知道你不喜欢读书,不喜欢四书五经也不想入仕,你想玩我也不逼你,只是如今你也不小了,很多事也应该想明白了吧。衍梓,有些事做了便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许家绝对不能毁在我的手里,衍梓,他们罪有应得。” “哥……” 许衍亭食指顺着他的脸划着,十分暧昧,“衍梓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脾气可不太好,还是说长大了忘性也大了?啧啧,果然还是小时候可爱。” “总比你这个对自己亲弟弟下手的变态强!”许衍梓别过脸,不去看他,但又被转回来。 “还嘴硬?”另一只手已经解开脖颈下的扣子,顺着往下解,手伸进里衣里,摸着许衍梓的肌肤,“衍梓,下面的事你就别管了,在家里好好呆着,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谁知许衍梓突然抱住了许衍亭,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哥,真的就非要死人吗?”看不清许衍梓的脸,只能听见他的声音,许衍亭叹口气,摸着他的头,就像小时候那样。“衍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的讨厌他们,你离家之后跟他们混到一起,那时我就在想是不是不应该把你保护的那么好,我那时就想把你抢回来,把你关起来,只是我的。但你还要长大,衍梓你是我的亲弟弟,是我这世上最后的亲人,我不能那么自私。我当时就想,只要你能高兴就行,我在后面护着你。” “哥……”许衍梓紧紧抱着许衍亭,说不感动是假的,哪怕他嘴上再怎么说讨厌许衍亭,但许衍亭对他的好对他的影响不是一天就形成的,在他心里,许衍亭是最后的港湾,能让他做了错事后去避风的地方,虽然他们的关系有点复杂,但也不影响。毕竟,如果只是许衍亭单方面的相思的话他也没有那么容易得手。 过了半晌,许衍梓才道,“你是不是在计划什么?” “我能做什么?我总不能为了外人把整个许家都丢进去,”他抬起许衍梓的脸,“我想你应该明白的,义气这东西不能当饭吃,衍梓,你那些朋友又有几个真的相信义气了呢?” 许衍梓无言,他不是看不透,只是想让自己先在里面沉迷一下,那种江湖漂泊的生活跟他大少爷的生活没有丝毫的相同之处,他大概只是觉得新奇罢了…… 他闭闭眼,“哥,苏岩……” “你放心。” ………………………… 许衍梓在许府“住下”了,到轮到苏岩开始焦急,平日里他只感觉许衍梓和他大哥关系大概不是很好,而今许衍梓去了许府之后就没了消息,他要做什么完全不知道,谁知,他的小院里竟然去了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胤礽站在池子边喂着那一池锦鲤,手里拿着鱼食往里面撒,看着锦鲤为了抢食而做出的各种动作,身上的鳞片在阳光下反射出五彩的颜色。 胤礽喂了一会儿,将手里最后所有的鱼食全都撒进去,看着争夺的更加激烈的锦鲤,嘴角带起一抹笑。有鱼饵,鱼才会上钩。 弘皙从后面走过来,站在胤礽身边,很是随意的道,“阿玛我刚刚去看了下那个雁秋,人不错哎,”他狭促的笑着,“阿玛真的不是自己留下的?” 胤礽捏捏他的脸,“你小子,连你阿玛都编排上了,皮痒了是不?”他无视弘皙求饶声,“怎么,你看上了?” “阿玛别别,我怎么敢去动您的人呢,给我多少个胆子我也不敢。”弘皙嬉笑着,凑到胤礽身边。 胤礽收回手,看着下面因为没有了鱼饵而安静下来的水面,“要你做的事都做好了?” 弘皙扬起一抹自信的微笑,“这是自然,就等着鱼上钩。螳螂捕蝉,黄雀永远在它后面。” 胤礽笑笑。 ++++++++++++++++ 入了夜总是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尤其是在半夜三更的时候,人睡得正熟,在关押着犯人的大牢那里却燃起熊熊大火。 大牢里由于弘皙要来而进行戒严抓了不少平日里的地痞流氓之类的,被烈火烧的哭天喊地。钥匙在狱卒那里,而为了逃命或者即使有人过来开锁也手忙脚乱开不了几个。在这种情况下,打开牢门冲出去的正容一行人就很是显眼了。 许衍亭虽然说着让他们死在牢里,但还是出面找人去救他们,而商量后拿出的法子就是劫狱,当然,许衍亭的动机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吧。 能去劫狱的人自然都是好手,而正容他们人也不少,为了救那些人,几乎倾巢而出。再加上买通狱卒,在胤礽有意的放纵之下,他们的计划进行的很是顺利。只是,在大牢里的其余人犯就不在他们的关心范围内…… 正容他们刚刚趁着混乱跑出大牢的范围内,就被人给围住了。大牢那边自是有人去救火,只不过肯定会有犯人死在里面,这让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官兵很是愤怒。但即使是这样,他们还是尽职尽责。 那群人在牢里虽然没吃多大的苦头但进去之前可是受了伤,而去救他们的人可是硬生生打进去的,身上也挂了彩,这些人碰上全副武装的官兵就有些不够瞧,哪怕个个身手都不错。 胤礽和弘皙站在侍卫形成的包围里,看着眼前的混乱局面,他知道,经此一役,在江宁活跃的那些危险分子应该能安静一会,他这次能够抓到不少有头有脸的人,那些人自是不会让某些事情伤了自己的脸面。 再说,还有收到的关于反贼详细动向的匿名信,碰到这种情况,能不抓到大鱼吗? ………… 许衍亭本不想来的,以身试险不是他的风格,只是为了看到最终结果为了让筹码更大些他还是亲自去了。他换了衣服,在脸上涂了点东西,天色昏暗即使是熟悉的人也不一定能够认出他,他站在正容旁边,手里握住自己的刀。拼肉搏的话还是刀好用,但他还是希望今晚自己能够逃脱不至于成为别人刀下的冤魂。即使自己失手被捉的话,那封匿名信就是他的砝码。 只是他看到了谁? 习惯性的扫视战场,却在那里看到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他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浑身发抖。他的反常被精力高度集中的正容注意到了,回身问他,“怎么了?你看到了谁?” 许衍亭显然是惊吓过度,嘴里喃喃道,“太子殿下……” 第21章 许衍亭显然是惊吓过度,嘴里喃喃道,“太子殿下……” 正容蓦地愣住了。 他霍然转身,看到在那些人包围圈里的胤礽,摸出之前别人给他的弓弩,举起来,对准。他根本没有思考,他的心里完全被“太子殿下”四个字给占满了,连为什么已经死掉的人还会出现都没有考虑,只想着杀了那个人。前面正在混战,当时给他弓弩的人也没有多想,毕竟弓弩在近身战中用处不大,但现在用处来了。 经过改良的弓弩射程很大,正容就看着那支箭越过人群直朝着那人飞过,一瞬间的事。 胤礽是眼睁睁的看着弓箭射过来的,在紫禁城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对于杀气自是敏感,只是他没有想到杀气的对象会是自己。他看着那支箭射过来,在火把的映衬下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身体的反应还比较快,他往后退了半步,还没完全避开,弘皙一下子冲到他的面前。胤礽听到皮肉被刺进的声音。 “弘皙!?”他抱住弘皙,让弘皙倚在他的怀里,周围的侍卫已经开始行动,没有保护好弘皙是他们的失职,他们绝对不能出任何错误。胤礽拿着帕子想给弘皙止血,看着弘皙胸口插着的那支短箭,他不敢拔,生怕里面有倒钩,只是流出的血却发黑,而弘皙已经开始半昏迷——箭上有毒。 “来人!”胤礽大吼出声,手里还抱着弘皙,手上不敢用力,生怕再弄疼他。 有侍卫带着伤药过来,点起灯给弘皙做简单的止血包扎。不去管那支箭射出以后战火升级的战场。 “爷,”那人急促的说,“快给殿下解毒,虽然给殿下服了药但还是解毒要紧。” 胤礽点点头,抱起弘皙,上了停在一边的马车。车门关上前,里面传来冷冰冰的话语,“一个都不准逃,那个射箭的,给本宫找出来。” 马车随即启程,侍卫上马飞奔,已经有人提前奔回去去找一直跟在身边的太医。胤礽抱着弘皙,一直在耳边喊他,只是弘皙半合着眼,一点反应都没有。胤礽心下着急,“弘皙,撑着弘皙,阿玛在这,弘皙你千万不能睡知道吗,弘皙,撑着……”弘皙嘴动了动。胤礽握着他的手,急切的叫道,“弘皙!?” 弘皙再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让胤礽焦躁不已,他的手在抖,如果不是弘皙,只怕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他自己。这是他的儿子,和他最亲近的人,他绝对不能让他出半点意外。 胤礽提高声音,“快点!” “嗻。”侍卫再次扬起马鞭,让马车走的快点。 一行人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飞奔,不去管这样浩浩荡荡的会惊起多少人。 宅子里早已灯火通明,下人来来往往准备着各种东西,胤礽抱着弘皙急匆匆的往屋里赶。 跟着胤礽来的刘太医是位医科圣手,为了胤礽康熙可是将太医院里水平最好的一位给扔了过来,只不过这位刘太医已近“因公殉职”,换了个身份跟在胤礽身边。此时他已经将用具都准备好。 胤礽将弘皙轻轻的放在床上,一把揪起刘贤敏,“快点给弘皙解毒!” 刘贤敏被他这样弄得有些喘不过气,不过他不敢说什么,连忙去看弘皙。 宫里带出来的丸药自是好的,刘贤敏给弘皙服下解毒的丸药,然后将衣服剪开。看嫡长孙的样子,现在解毒重要。 箭射中了弘皙的右边胸口,两根肋骨下,幸好没伤着肺,而且弓弩射程是有限度的,即使改良过也没有多么远,短小的箭支上往往带毒,以毒来取敌人性命。 箭明晃晃的插在那里让胤礽深觉刺眼,刘贤敏仔细研究过箭支后果断握着箭头准备拔箭。身后的威压让他不禁冒出冷汗,这位爷仿佛将收起来的威压全都放了出来。 箭拔了出来,对着伤口将毒吸出来,直到流出的血变成红色以后才停止。胤礽早在弘皙开始皱眉的时候就冲上去,把弘皙抱在自己怀里,紧紧握住他的手。 刘贤敏给弘皙上完药包扎完,又开了方子让人去熬药,毕竟即使服下了解毒丸还是要将身体里的余毒清出来。只是他也无法保证嫡长孙的命保住了,唯有尽快的研究出解药来才行。宫里的丸药是能够解大部分毒,只是不知对这种毒有没有用,他只能尽力,不想死的话只有保住嫡长孙的命。一旦嫡长孙出了问题他肯定会被陪葬。 胤礽将弘皙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将熬好的药给他喂下去,弘皙昏的厉害,一碗药吐了一半,胤礽又拿起一碗,非要让他喝下去为止。药喝完了胤礽还是不敢大意,仍然抱着他,他怕,他怕一松手弘皙就不见了,只有将他抱在怀里他才安心。 快到天明时弘皙发起高烧,一直在外面候着的刘贤敏又被宣进来,重新开了方子抓了药,只是这次弘皙连吞咽都没法吞咽。胤礽着急,端过药碗喝了一口唇对唇的一口一口的喂,用舌头引着让弘皙咽下去。 胤礽摸着弘皙的额头,拿着凉帕子给弘皙降温,只是弘皙热度一直降不下去。听着弘皙的咳嗽声,胤礽只感觉心里一颤一颤的。但是人还没醒,胤礽不敢松手,一遍一遍的给弘皙换帕子。 他想起当年自己还小,出了天花,康熙一直守在他身边,衣不解带的照顾着,直到自己好了为止。那段记忆太过模糊,后来两人翻脸,似乎将这件事给忘了。而作为叶时清时,自己的儿子三个月发高烧,妻子生完孩子后身体一直在调养着,孩子那时小小的一团,他抱着他坐在椅子上陪他打吊瓶。小小人儿一直呜呜哭着,声音很低,裹在襁褓里身子柔软的很。他小心翼翼的抱着,动作有些僵硬,生怕弄伤孩子。 半夜时分急诊室里还是有不少人来人往,只是他独自带着孩子让不少人侧目。苏传水给他送饭,提着保温桶,他那时是很感激的。孩子半夜发高烧又无法将老人叫起来,他强把妻子留在家,自己带着孩子去了医院,半路上还是给苏传水打了电话。苏传水接了电话二话没说就去了。 他那个时候生怕失去自己的孩子,而今,弘皙躺在这里生死不明,没有抗生素没有碘酒他该怎么熬过去。他紧紧握住弘皙的手,不让它凉下去。 外面怎样他已经不去管了,他只祈望弘皙的热度能降下去,能睁开眼看看,别的,与他无关。 ……………… 秦飞小心翼翼的走过来,站在胤礽身边低声道,“爷,您该歇歇了,至少用点粥饭啊。”胤礽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几时了?” “未时一刻了,爷。” 胤礽动了动,将试试弘皙的额头,感觉热度稍降了些,只是还是在发热。这样一动才感觉胳膊和腿已经没了知觉,身子冷的很,他把弘皙放在枕上,将被子给他盖好。自己起身迈步晃了晃差点摔倒。秦飞连忙赶上去扶住胤礽。 胤礽感到眼前发黑,周围嗡嗡一片,秦飞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了一会才感觉好点。他挥开秦飞站起来,低声道,“让人伺候着,药要按时熬好,有事就告诉我。” 秦飞称是,让弘皙身边伺候的内侍连忙走到弘皙床前,胤礽看了下,走出屋子。自从晚上回来他就没有离开过弘皙,滴水未沾,更别提换衣服,他低头,衣服上沾到的血已变成黑色,当时他着急出了一身的汗身上很不舒服。 他洗了个澡,换身衣服,秦飞已经摆了一些小菜。“我不想吃,撤了吧。”秦飞有些为难,“可是爷,什么都不吃您撑不住啊,大阿哥现在这样,他也不愿您为他伤了身子。” 胤礽叹口气,点点头,端起粥碗,秦飞在一边给他布菜。 胤礽吃了点就不想吃,放下筷子示意撤下去,秦飞没再劝,让人将一切撤了,走到胤礽身边给胤礽按摩太阳穴。胤礽闭着眼,感到身心俱疲,但他还是要将事情都安排好。弘皙出了这么大的事是瞒不过康熙的,要派人跟康熙说清楚。而仪仗差不多快到了江宁,要怎么说?说弘皙提前跑了在江宁遇刺?曹寅这个江宁织造大概不想当了吧。还有那人,他清楚的感觉到那支箭是冲着他去的,不过在江宁地界上能碰到认出他的人这个概率实在是低,到底……那人是谁? 过了一会儿,秦飞道,“昨晚上射箭的那个被抓住了,从牢里出来和去救人的乱党没有一个逃走的,” 胤礽应了一声,“问明白没有,到底他是怎么知道爷的身份的。” “没有,用刑用到现在他一直不松口。” “继续,”胤礽睁开的眼中冰冷一片,“给爷查清楚。” “嗻。”秦飞停了停继续道,“那人是那个戏班子的班主,叫正容,府里关起来的雁秋小的已经让人去问话了。” “问出什么了?” 秦飞摇摇头。胤礽冷笑,“养了一帮子吃闲饭的?”秦飞没敢接话,大阿哥伤成这样这位爷没有去杀人已经很不错了,要是再无进展只怕真的会出人命,不是那些乱党,这帮侍卫也会按上个“护主不力”的罪名。秦飞唯有小心再小心。 胤礽沉吟片刻,方才开口,“跟雁秋说爷的真实身份,看他有什么反应,爷就不信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秦飞想反驳,可实在是问不出什么来,也只有这样了。 第22章 胤礽一直守着弘皙,给他换药擦身全亲自动手,谁都劝不住,只是弘皙仍没有醒来的迹象,让一干人心急如焚。 只是到了第二天,秦飞告诉胤礽雁秋终于松了口。 胤礽从床边的椅子上站起来,没说一句话,秦飞自觉的给胤礽带路。 宅子不是那些监牢,没有那么恐怖的地方,关雁秋的也不过是一间小屋子,找了个还算偏僻的所在。 守在门口的侍卫给胤礽推开门,胤礽走进去,已经有人在里面放了椅子,还铺上坐垫。胤礽坐下,秦飞站在他身后。 那些侍卫里不乏精通审讯的人,没有动多大的刑,就让雁秋筋疲力尽,他跪在那里,身后有人按着他,胤礽看着他,眼中不带丝毫情绪。 “说吧,到底是因为什么。” 雁秋咬着唇,“他们都以为你死了,谁知你还活的好好的,他们都说既然你死了就算了,可谁知……呵呵……报应,这就是报应!”侍卫听到这样的话连忙去捂雁秋的嘴,被胤礽一个眼神老实下来。 “爱新觉罗·胤礽!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一滴又一滴。 “你杀了我哥哥,为什么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 “凭什么!!你凭什么!!!”雁秋嘶声喊,“凭什么我们就那么贱!凭什么!凭什么不把我们当人看!?” 看着雁秋,胤礽从记忆里找出一个模糊的影象,一个小旦,扮相极美,胤礽偶然遇见便将人带了回去,只是带到园子里玩了几天便让那人没了命。 那人叫什么来着?……卫荷……那个时候那人极其坚定的说,“卫荷宁死不从。”宁死不从,最后还是死。那样一个人,处在社会下层里的人,在平常人心目中戏子比女支女还下贱,他对着一国太子明确的表示拒绝,下场可以想见。 胤礽说不出话来。 那个时候那人也是在唱《牡丹亭》,唱着杜丽娘的哀怨,最后甜美的爱情,一举手一投足,风情万种。 雁秋泪流满面,“那是我的哥哥……我的亲哥哥啊!!!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们的命就那么不值钱吗?……为什么……为什么……” 胤礽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卫荷的死与他无关,但他却不能说。他不能说他是叶时清,不能说他不是胤礽,不能说当年杀了卫荷的人已经死了,他不能。作为叶时清的他没有那么冷血,现代社会里的好好公民,杀人什么离他太远。只是胤礽与他生活的是两个世界,中间隔了三百年,三百会发生什么。 他真切的感觉到,他和胤礽真的不是一个人,真的不是。 杀人偿命,从古至今中国人一直信奉的一句话,只是不是所有杀人者最后都偿了命,特权者、有权人,尤其是胤礽现在所处的地方,他的身份。一国太子想让人死太容易了,就是一句话。更不用说康熙,一个帝王掌管着全天下,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而胤礽,只处在康熙下面。真真正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果“杀人偿命”的话,他早就不知要死多少次了。所以一个戏子的死一点波澜也没有。 雁秋仍然在流泪,他心里的恨终于在这里发泄出来,可是还不够,那人还活着,还站在他面前,只是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还连累了正容。 胤礽看着地面,忽然觉得很累,弘皙躺在床上生死不明,而造成这一切的却与他的亲生父亲有关,而自己在里面扮演的角色呢…… 身边站的人大气也不敢出,过了一会儿,胤礽才道,“把他带下去吧,找个大夫给他看看,让人好好看着。” “是。” 胤礽站起来离开这屋子,眼睛逃避似的没有看雁秋一眼。“江涵秋影雁初飞,”秋天到了,大雁也该离开了…… 他回到弘皙那里,弘皙依然还在昏迷着,身上还在发热,他过去的时候正好熬下药来,侍女端着刚要喂。胤礽接过药碗,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小心翼翼的喂给弘皙,弘皙现在可以吞咽,胤礽除了喂药还给他喂米粥和牛乳,拿着帕子沾水一点一点润湿他的唇。 弘皙喝的很慢,秦飞中途接过药碗替胤礽端着,胤礽另一只手还拿着帕子,给弘皙擦着溢出来的药。 他做的是那样的专心,他真的不敢想如果失去弘皙会是什么样子。胤礽的记忆里有不少孩子离开,每次做父亲时他都是高兴的,但接着就是孩子的离开,府里活下来的孩子太少。一直期望能有嫡子,但瓜尔佳氏只给他生了一个女儿,而不是儿子。 虽然说他还有别的孩子,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想跟弘皙亲近。万一弘皙去了也绝对不会出现再有一个孩子那种事。弘皙,是特别的。虽然现在还是模模糊糊的没有深刻意识到。 ………………………………………………………… 由于胤礽的参与,关于正容他们的案件处理的很快,只不过胤礽顾不得了,弘皙在那里生死未卜他实在没心情去注意那些,不过他听下面人说正容被打的奄奄一息,在牢里用了大刑。这件事里里面的弯弯绕绕实在是多,如果弘皙没有受伤他现在应该是和弘皙一起对参与进来的各个势力逐一击破,收着钓上来的大鱼。 康熙已经从京里派了御医,而跟着仪仗走的那些御医也被人快马加鞭接了过来,只是弘皙还是没有醒,胤礽日夜不分的守在他床边,困得不行了就眯一会,几天下来就瘦了一圈,让一群人不得不开始照料这位爷的身体饮食。但是劝又劝不动,别的说什么又不行,毕竟这位爷才是老大。 而知道嫡长孙受伤并且受伤之事还有他的一份子的许衍亭推荐了一个大夫,据说医术及其高明,跟许家有些交情,被请了过来。 胤礽曾抽空见了许衍亭一面。 “小的是康熙三十四年进士,家里还有点家底,因此小的才任了江宁知府,当时在京里时曾见过您一面。”许衍亭跪在下面,用有些惶恐的语调说着。 胤礽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道,“那封匿名信是你写的?” 等了半天等到这样一句话的许衍亭啊了一声道,“是。” “我真想杀了你的,许衍亭。”毫不掩饰的杀气让许衍亭知道胤礽没有说谎。 许衍亭头低的更低,如果自己没有叫破那位爷的身份嫡长孙也不会受伤,他本来计划能在里面大捞一笔,得到利益的最大化,可谁知,会碰到这位爷。他真的没想到那人没死,当时完全是下意识说的,是的,未来那么不确定的事又有谁知道呢? 只是现在跪在他面前,身子在发抖,极力克制还是在抖。 “但我不杀你,许衍亭,你还有用。” 许衍亭连忙谢恩。胤礽挥手让人把他带下去。 江宁官场这次可以进行清洗,各种势力重新洗牌,他需要在里面安插个人,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会为他所用。许衍亭刚刚好。 许衍亭这样的人很聪明,胆子也大,够狠,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他可以参与进“反贼”里得到他们的信任然后再背叛,完美的洗白自己,不会有人知道他曾参与过“谋反”,虽然做的事实在是没法“反”。许家自从他父母去世后没有没落反而更加昌盛,与许衍亭密不可分,反观许衍梓,聪明是聪明,就是没有许衍亭的一份魄力。 胤礽用许衍亭还有一点,许衍亭和许衍梓的关系,两人关系不单纯,许衍梓是许衍亭的弱点,有了弱点就很好办。 ……………………………… 正容他们的案子很快判了下来,盗掘古墓、聚众谋反、刺杀朝廷命官,已经足够让他们死。那天是个艳阳天,秋天里的天很蓝,刑场上红的触目惊心。 雁秋早就知道他们会是这种结果,虽然胤礽告诉他可以离开,名单上没有雁秋的名字,他们也没有供出雁秋的名字,雁秋大可以换个身份,换个不是贱籍的身份。但他没有,他,泪流满面。 那一夜,宅子里响了一夜的《牡丹亭》,凄婉的歌声一直没有停,只是再怎么唱,还是少了柳梦梅,唱来唱去,一直只有杜丽娘,柳梦梅呢?柳梦梅在哪里?柳梦梅怎么可以抛弃杜丽娘?没有了柳梦梅的牡丹亭还是牡丹亭吗? 他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白绫,扔过屋梁,一脚踢开脚下的凳子。 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师兄,我不知道,但等着我,我去找你…… 他闭上眼,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造成这一切的人究竟是谁? 宅里一如往常,秦飞跟胤礽说的时候胤礽眼底厚厚的黑影,不光是他,所有人都极其疲惫,秦飞尤其是。只不过秦飞不敢表现出来,他像往常一样弓着身子,等着胤礽的回答。 胤礽叹口气,道,“把他和正容葬在一起吧,杜丽娘不能离了柳梦梅。” “是。” 当年的卫荷大概一床破席被扔到了乱葬岗,跟那些白骨混在一起,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除了零星几个人,又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存在。而自己呢?不管是胤礽还是叶时清,又有几个人会记得他这个人存在? 胤礽还好,毕竟是一国太子,史书上会有记载,百年后都会有人知道他,而叶时清呢?除了自己父母自己妻子自己的那些朋友,还会有几人知道?以后谁还会记得一个叫叶时清的人? 不得不说,叶时清实在是好命的很,如果他当时醒来的时候是成为了卫荷,碰到太子,他该怎么做? 会不会也是个乱葬岗的下场。 秦飞看着思绪不知飘到哪里的胤礽,依然弓着身,上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接着看见锦袍下摆一动,走回屋里。他跟在胤礽后面,等胤礽进去后才去做胤礽吩咐的事,谁知刚要迈步就听见里面传来声音,“秦飞你这几天歇歇,把一些事放放让他们做,伺候的事让莫逸来吧。” “是。” 第23章 是不是都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因为你太过在乎太过在意结果得到的成果实在是不能让人满意? 胤礽他是害怕的,有自己的例子在前,他怕弘皙醒来的时候已经里面换了个灵魂,而他完全不会发现。他更怕到时那人不再喊他阿玛,不再像现在那样,而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到那个时候他该怎么办?熟悉的陌生人才是最可怕的,不过,万一弘皙醒不过来呢?万一,他真的在害怕万一。 刘贤敏这些日子也在煎熬,瘦的比胤礽还厉害,他的脑袋随时都有掉的可能,他已经做好了陪葬的准备,不过幸好嫡长孙还顽强的活着,他现在还不需要成为墓里冰冷白骨。 胤礽给弘皙理理被子,弘皙被照料的很好,只是还是瘦了,胤礽摸摸他的脸,叹了口气。他转过身刚要做什么,谁知眼角余光看到弘皙的手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 “弘皙?!”胤礽心里石头落了下来,醒了就好,谁知却看见弘皙茫然的眼神,大概有点不明白自己在哪里。胤礽扶着弘皙坐起来,谁知却听见弘皙带着哭腔道,“阿玛,我看不见了。” 胤礽这才注意到,弘皙的眼睛黯淡无光,一片茫然,他握住弘皙的手,弘皙就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回握,“别怕,阿玛在这里,会没事的。”胤礽转身,“快把刘贤敏他们宣进来!” 又是一通兵荒马乱,给弘皙诊完脉又察看了一下后刘贤敏心里又犯了难,明明毒应该是清了,但为什么就是看不见了呢?现在他要是一个搞不好的话真的会被陪葬的,看来自己应该出去拜拜。 刚诊完脉,胤礽焦急的问,“弘皙到底怎么样?”刘贤敏他们一离开床胤礽就靠过去,紧紧握住弘皙的手给他点安全感,弘皙虽然不说话,但手心里的汗和隐隐颤抖说明他的紧张,胤礽更加心疼。 刘贤敏小心翼翼斟酌词句,生怕一句话说错就成了花肥或者鱼的饲料,面前那位爷的脸色极差,大有一句话说错就把你拉出去的架势,他不敢抬头,道,“大阿哥的毒应该是清了,失明有可能是因为长时间高烧和毒的副作用造成的,调养一段时间大概就能看见了。” “真的?”胤礽很是紧张,倒是弘皙沉默的坐在一边。 “关于眼睛老臣师父留下过方子,臣可以研究一下看能不能用。” “要是不能呢?”胤礽看着刘贤敏,有些危险的道。 “臣尽力。”刘贤敏感觉后背被冷汗都浸透了,这位爷真的不愧得了那位的真传,但还是咬咬牙,说道。 胤礽摆摆手,“你下去吧,”转身安慰不发一言的弘皙。刘贤敏弓着身慢慢后退,出了门才松口气。 “弘皙,”胤礽柔声道,“你也听见了,会看见的,会好起来的,到时候阿玛带着你去草原骑马打猎好不好?”弘皙点点头,虽然才开始有些惊慌失措,不过身边有胤礽,他慢慢安定下来,有阿玛为他担心,真好。 “我让厨房给你熬了粥,做了些小菜,还有些汤,你这些日子一直在吃米粥和牛乳,先进点别的行吗?”胤礽摸摸弘皙坐起来后愈发消瘦的脸庞,“怎么就瘦成这样了。” 弘皙低低道,“让阿玛费心了。” “不要紧,弘皙受伤还是因为阿玛,不用自责。” “阿玛有没有受伤?”弘皙想起什么紧张起来,伸手在胤礽身上摸,“阿玛没有事吧?” 胤礽握住他的手,“没事的,你不用担心。”他端起已经摆好的粥,“来,尝尝这个。” 一顿饭就在弘皙有些别扭和高兴的气氛下用完,因为全是胤礽一勺一勺喂给他的,便喂还边给他说着都是些什么做的。记忆里阿玛从来没有这样一口一口给他喂饭,更不用说这样照顾他,就算小时候阿玛对他好,但平时也是奶娘在照顾,哪有这么、这么的……温馨。 弘皙感到自己的眼湿润了,他眨眨眼,不让泪流出来。似乎失明什么都看不到已经可以不用放在心上,就算真的看不见治不好的话他还有阿玛,阿玛会一直陪着他…… 弘皙被自己突然的想法吓了一跳。 ………………………………………………………… 胤礽看着弘皙吃完饭,给他擦完脸,又看着弘皙将药喝完睡下后,这才离开。要是弘皙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只怕担心的人就换成他了,他这些日子里来可没有休息好过,事情太多了。 仪仗再怎么慢也到了江宁,然后弘皙遇刺受伤这件事现在也不好隐瞒,京里的事、江宁官场上的事,很多很多。更何况弘皙一直没有醒,他大半心神全被弘皙给占据,一些事全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倒是让他们忙乱不已。 他现在不知道自己还活着的事能瞒多久,被京里哪个兄弟知道都没有好结果,康熙还在是没什么,但万一康熙去了,新皇登基,只怕也容不下他,哪怕自己已没了威胁。 还有弘皙的眼,他恨不得看不见的人是他,而不是弘皙。弘皙还小,突然世界一片黑暗还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住。眼睛是最不能失去的东西,而让弘皙失明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自责焦虑一直在折磨着他。弘皙的眼睛到底会不会好他完全没有把握,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引起的,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的见。 他洗了把脸,屋子里燃起安神香,他很快在床上闭眼睡去。 · 康熙最近心情很不好,这点不管是身边伺候的人还是朝臣还是那些阿哥全都意识到了,于是全都小心翼翼,只是到底是什么让他心情不好到底是什么引起的思量了半天没有任何头绪,只能更加小心翼翼的行事。 胤禛从乾清宫里走出来,刚走几步就看见胤禩迎面走过来,看到胤禩时胤禩也看到了他,胤禩只感到微微一僵,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待两人走近时,胤禩已经调整好嘴角最完美的弧度,绝对不会让胤禛看出端倪。 “四哥。”胤禩首先开口,没有再说什么,胤禛点点头,二人擦肩而过。胤禩毕竟有前科,跟大阿哥走的太近,而且在废太子时他也插了一脚。重来一次,要与胤禛修复关系,不至于如此剑拔弩张,他不信,胤禛更不会相信,毕竟已经走到如今这样的局面,再遮遮掩掩反而不好。 胤禩走到乾清宫,门口站着梁九功,看见胤禩过来,梁九功给胤禩行礼,胤禩笑笑,虚扶了一下,手里递过去一个荷包,“劳烦公公通报一下。”梁九功不动声色的接过,脸上的笑更灿烂了,转身进去。 不一会儿梁九功出来,“八阿哥请吧。”胤禩点点头,抬步走进去,梁九功没有跟上,去给康熙沏要的西湖龙井。 康熙坐在榻上,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摞奏折,放在手边的杯子里已经没了茶水。康熙看上去有些疲惫,在从窗户里射进来的阳光照耀下身周泛着光。 胤禩低下头,给康熙行礼。 康熙没有抬头,只说了一声“起来吧,”便没有再说什么。 胤禩站起来,等着康熙发话。梁九功从外面进来,手里及其小心的端着方沏好的茶,将茶放在康熙手边再把之前的那杯带走后这才躬身倒退着下去。 康熙端起新沏的那杯茶,慢慢撇着,缓缓开口,“胤禩这一阵子做的还不错。”胤禩有些惊讶,抬起头来。 第24章 (补完) “这是用上好的胭脂米熬得粥,这是西湖醋鱼,这是莼菜汤,这是酱鸭,这是龙井虾仁,这是蜜汁莲藕……”胤礽坐在弘皙身边,一样一样给他介绍着,弘皙即使看不见还是低着头去看,但看到的还是茫然一片。注意到弘皙的情绪的低落,胤礽握住他的手,“怎么了?是不是吃不惯江浙菜?江浙菜有点甜,我还让他们熬了鸡汤,待会儿喝点。” 弘皙摇摇头,“阿玛我没事,”他拿起筷子,但被胤礽按住,“还是我来吧,想吃什么?”胤礽理所当然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口气让弘皙微微脸红,他的阿玛可从来没有这么手把手的喂过他,而且这么大的人被人喂实在是不好意思,尤其身边还有别的人。 眼睛失明带来的不安似乎都被胤礽一直以来的陪伴给压下去了,即使看不见,他还是知道他的阿玛就在他身边,端茶喂水全是阿玛动手。他不是没有自己倒过水,结果被烫着,还洒了一地。胤礽忍不住埋怨,却听见弘皙说万一以后都看不见了该怎么办,当时胤礽想给他一巴掌,但心脏猛的一紧让他说不出话来。胤礽勉强笑道,“会好的,肯定会好的,会看的见的。” 胤礽心里针扎一般的难受,弘皙看不见一直时时刻刻提醒他犯的错误,现在他最亲近的人因他而受伤。 整天关在屋子里胤礽怕把弘皙闷坏了,时不时带他出去走走,弘皙一路上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到杭州又遇到这样的事,他这个始作俑者实在是于心不忍。他本来是想让弘皙出来锻炼锻炼,日后好独当一面,谁知道还什么地方没去呢,就成了这样。要是早知道是如此结果他宁愿弘皙一直呆在四九城里。 但虽说带着弘皙出来转转他也不敢掉以轻心,身边还带着护卫,没有当时只带着莫逸一人出去溜达的清闲。 视觉失去了,但听觉敏感不少,隔着帘子可以听到路上热闹的声音,小贩叫卖,行人来来往往,即使看不见都可以想象的出。 敏锐的感觉到弘皙心情好了点,胤礽握住他的手,“怎么了?” “阿玛?”弘皙嘴角扬起笑,把头转向胤礽,“外面好热闹,和京城一点也不一样。” 胤礽笑笑,“的确是。”他看着弘皙无神的双眼,“眼还难受吗?” 弘皙身子好点后都开始在考虑怎么治疗他的双眼,刘贤敏翻了很多的医术最后研究出一个方子,外敷加内服,只不过外敷时让弘皙痛的死去活来,让胤礽都想停药,但是又怕这药真的对弘皙有用,也就没停。 毕竟,他无法让弘皙失明一辈子。 他在玉蝶上已经是死人了,和硕理亲王府现在就靠着弘皙撑着,下面的孩子都太小,万一弘皙永远失明,那他真真只能做个闲散宗室了,一个失明的人能有什么未来可言。 弘皙摇摇头,“不痛了。” 胤礽伸手摸摸弘皙的头,眼里的忧虑没有让弘皙察觉分毫,弘皙伸手把胤礽的手拿下来,看不见的双眼准确的对着胤礽,弘皙也发现了,每次他这样“看”胤礽,总是让胤礽更加沉默。 弘皙笑道,“阿玛,别担心。” 弘皙的笑容很美好,但是一触及那双无神黯淡的双眼,胤礽心里微微的疼,他为不可察的点点头,“嗯。” 马车上两人沉默着,外面的喧闹更是清晰起来,胤礽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弘皙能够看见的话就知道胤礽眼下的乌黑一片,弘皙这些天不好过,胤礽也不好过,他似乎觉得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 希望和失望一对姐妹,就如同忠诚和背叛一样。 刘贤敏的药一直在用着,但是弘皙的双眼还是看不见,每次摘下纱布前,胤礽都期待着弘皙能够看见他,但是一直没有,即使宫里来的御医也没有好的方法,那一群人都愁眉不展。 马车终于到了目的地,一直行走着的轮子停下来,侍从打起帘子,胤礽扶着弘皙小心翼翼的走下来,什么都看不见让弘皙极其烦躁,尤其是在外面还要让自己阿玛如同照顾小孩子般照顾自己,弘皙感到十分不好意思,脸颊上一抹绯色。 胤礽自是没有看到,他扶着弘皙,低头看着脚下的路。 即使什么都看不到弘皙也不想什么都依靠别人,他但是没办法,不想拿根拐杖走路就只能让别人扶着,什么都看不见的滋味实在是难受的很。只是现在他的阿玛扶着他,一直都无微不至的照顾他,让他心里感到不好意思但同时又在享受着这亲密,十分矛盾。 他们现在停在一座酒楼门口,这里的大厨实在是有名,食客络绎不绝,胤礽想带弘皙出来散散心。平日里弘皙吃的极少,劝劝他也就多吃几口就不吃了,胤礽想带他出来缓缓口味,也许外面做的能让他多吃点。 酒楼里有着酒楼那种特有的热闹,空气里飘荡着酒菜的香味,即使离得很远也闻得到,这就是酒楼,在外时,只要你在某个地方闻到这种混合着酒香菜香还有烟火气息,那肯定的,离你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座酒楼,而且里面肯定很热闹。 胤礽一行人刚刚走进去就有小二迎出来,几名下人围在胤礽弘皙身边。 “几位客官,可是要雅座?”招呼客人来回上菜自然在衣服上沾上油污,身上带着油烟的味道,不是像店里大厨,而是跑堂特有的那种味道。 胤礽点点头,随着小二向二楼走去。没有注意一楼一群人,自是没有听到一楼的议论。 “看扶着的那个,真真绝色啊。” “啧啧,林兄,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 “话不可这么说,就算有主就不能让人看吗?不过见此佳人当浮一大白。” “干。” ………… 弘皙生这一场病清减不少,被胤礽扶着自是有点娇弱的感觉,本来他就长得极美,再这样一来更是带着柔弱。 眼睛看不见了,但是听觉更敏感了,那两人的说话声胤礽没听到但他听到了,他最恨别人说他漂亮,那次在京城里被人调戏他可没手软,只是现在他不想让胤礽知道。但是那两人他可记上了……哼! “怎么了?”胤礽在弘皙耳边悄声问。 热气喷在弘皙耳上,让弘皙心情好了不少,“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在这里的达官贵人自是比不上四九城,那里一块砖扔出去就能砸到好几个,运气不好还能砸到白龙鱼服的宫里各位,这里读书人倒是不少,还有闲来无事的市民。只不过跑堂的都练出了一双毒辣的眼睛,而现在这位小二自然眼力也不错。虽然只是说了几句话但话里可是浓浓的京片子味道,而且身上穿的锦袍,带出来的气度,让人可以猜出一二分。都知道现在嫡长孙带着一群人来了江宁,说不定就是里面的人呢,那些人他们可惹不起…… 南方这边南风很浓,养面首啥的很正常,不过看这两人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过这都是客人*,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胤礽扶着弘皙进了雅座,下人已经进去整理好,弘皙坐下后胤礽才坐下,小二弓着身子等着吩咐。 茶是自己带来的茶,热水倒进去带起一阵水汽,不一会儿满是茶香。这个时候碧螺春还没有出名,还没有作为贡品,还被人唤作“吓煞人香”尚未有“碧螺春”这样雅致的名字,他带来的是明前龙井。 “把你们的特色菜上几道,要清淡点的,对了,上碗莼菜汤。” “好嘞。”小二记下,出去传菜。 屋子里除了弘皙和胤礽再没有别人,弘皙仔细听了听,开始伸手摸索着桌子上的东西,筷子已经摆放好,勺子什么都在。即使看不见仍能感觉的到茶壶发出的热气,手不自觉的避开那边,让胤礽不禁微笑。 菜上的还行,胤礽净了手,跟进来的侍从开始布菜,不过布完菜胤礽就示意他出去。胤礽一样样的说着菜名,说到哪道菜便用筷子轻敲一下,最后笑着问,“弘皙要吃什么?” 这些应该让下人做的事在弘皙眼盲后一直是胤礽在做,并且甘之如饴,让弘皙很是感动,在他记忆里的阿玛何时有过这样的温柔,他的阿玛从来没有这么对待过他,在宫里生活的人必须小心翼翼遵守着种种规矩。 你生在皇室宫廷,享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一切你就要付出代价,不管这代价是什么。 弘皙拿起筷子,朝着自己印象里的菜肴伸过去,也幸好满族的服饰是长袍马褂,袖子窄,如果是汉服那种宽袖只怕早已带起星星点点的汤水。胤礽一直注视着弘皙,他知道弘皙要强,经历过康熙地狱般“一百二十遍学习法”的人没一个不要强,更何况弘皙还经历过“阿玛早亡”这种事,就算他不想也必须坚强起来。 皇室里的人,都比较早熟。 胤礽给弘皙盛了碗汤,放在弘皙手边,将勺子都放好。他现在这个身份做这一切十分自然没有半点不适。虽然之前不管是“胤礽”还是叶时清都没有过这样照顾人的经历,但是他上手很快。因为,这是弘皙。他的儿子。弘皙。 第25章 (倒v) 用完饭后又在外面逛了一会儿,弘皙还一时兴起买了一支竹笛,顺便买了一些点心小吃。坐上马车时弘皙还有点意犹未尽,兴致一直很高,让胤礽开始盘算多带他几次出来玩。回到府里的时候天色已晚,夕阳斜斜照进院子里,泛着金红的光,院墙在地上投着长长的影子。 一进去秦飞就迎出来,“爷,京里来的信使到了,”胤礽点点头,“叫他过来吧。”转头看向已露出倦色的弘皙,“要不要先去休息,”弘皙点点头,随即便让下人引着他往自己房间走去。 “还有呢?让你派去找大夫的人回来没有?” “嗯,都回来了,在下面候着呢。” “待会让他进来。” “嗻。” 胤礽洗了把脸换了身外衣才见京里的信使。 信使进来的时候胤礽喝着茶,闭着双眼似乎在养神,秦飞不由低声提醒,“爷。” 胤礽睁开眼,接过递过来的还未拆的信,只不过那白皙的没有一点伤痕的手指随即把信递给了秦飞让他拆。 秦飞小心翼翼的接过,拿起小刀开始拆信。 信使一直跪在下面,就算眼前这人早已在玉牒上死了,就算已经昭告天下,连太子之位都失去,这个人依然是他们的主子,他现在的地位十分超然。胤礽现在的情况用通俗的话来讲就是“在档案上确认死亡实际上依然活的好好的,而所谓的档案不过几张纸而已。” 就是这样。这样,而已。 他在看信,秦飞和那个信使一直在等待着,只是胤礽看完信后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半晌才听他道,“你先下去休息一下吧,去洗个热水澡。” “嗻。”信使站起来,动动早已麻木不已的腿,弓着身退下去。 胤礽把信对折收起来,“那个去找大夫的人呢?” 弘皙的眼睛一直都没有丝毫起色,即使有刘贤敏和一干御医还是不行。胤礽知道这种事情不能着急,但是他没办法,这是他的儿子,他能不着急吗? 有时候医生不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明明知道已经没救了还要要求继续治疗,大把大把的钱砸进去,到最后还是进了太平间。这样的事恐怕只有作为病人的家属才能理解吧,总不能什么都不做让他眼睁睁的去死…… 而弘皙,他一定要找到办法治好他的眼睛,肯定会有办法的,肯定会有。 康熙的意思是要他带着弘皙回京里,那里有上好的药材还有太医院里的一群太医,总比在这里强。只是太医院里那些人早已学会了明哲保身,而且回到京里人多口杂,还不知出什么事。他现在在找那些在民间比较出名的大夫,那些人的水平说不定要比太医院里的人高,能把弘皙的眼睛治好。 弘皙睁开眼,眼前依然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天有没有亮,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坐起来,动作间的悉悉索索声让外面一直听着室内动静的下人捕捉到,推门进去。 “爷。” 弘皙在他推门的时候就听到了,坐在那里等他过来。“现在什么时辰了?” “还有半个时辰天就亮了,爷要不要再睡会儿?” 弘皙点点头,“好。”他接过温着的茶水,慢慢的喝了几口,又回到床上躺下。 早餐时弘皙没有看到胤礽的身影,让弘皙感到莫名的失落,用完后还是没有见到胤礽。弘皙不禁遣人去问。 “什么?阿玛你说什么?”弘皙眨着眼,长长的睫毛如同扇子般,只不过下面的眼睛里依然黯淡无光。 “我们回杭州,那里有个大夫,让他给你看看,”胤礽握住他的肩,“阿玛一定要治好你的眼。” 弘皙低下头,眼里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只是眼盲了也好,至少别人无法从你眼里看出你的情绪。听了胤礽的话弘皙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想说别再治了,看不见也挺好的,要不回京城。但他说不出口,弘皙知道胤礽有多么的内疚,是多么的想治好他的眼,更何况,他的失明是胤礽间接造成的。但弘皙不后悔,比起让胤礽失明他宁愿自己来承受这一切。 不然,当初他为何去挡那一箭。 但他心里还是怕的,怕自己的眼好不了,终其一生都要活在黑暗里,而他阿玛也烦了,不再像现在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他,那他该怎么办?是不是就那样被所有人遗忘,孤独终老。 东西收拾起来很快,第三天的时候他们已经坐上了到杭州的马车。弘皙闭着眼靠着靠垫,想睡但睡不着。如果之前的话他还可以在车上看点书,做点别的,但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于是只有睡觉,只不过睡觉也睡不着。 弘皙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听见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小心翼翼的动了一下,动作很小,他想知道阿玛有没有盖衣服,他想知道阿玛有没有休息好,但他除了伸手去摸没有别的方法。他害怕他一动阿玛就醒了。 马车车厢很是舒服,柔软的靠垫,铺着上好锦缎的卧榻,弘皙靠过去,伸手从卧榻下面开始摸。弘皙动作很小心,带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小心,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在这个阳光灿烂的下午突然萌发出一股酸涩感。 外面的阳光很好,他看不见也能感觉的到,这个时候是午睡的好时候,他一点也不想把正在休息的阿玛吵起来。他知道阿玛累,除了处理皇玛法交给他的事还有几个商队要处理。他还记得当时他知道的时候阿玛说的话,“就算我死了没了太子的身份但底子还在那里,这么多年盖得楼不是那么容易就倒了的。一个男人,总要做些什么。” 他还记得当时阿玛说这句话时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一句露出的表情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也不知道为何在这个时候想起这些东西,只是最后一句他听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男人,总是要做些什么。”也对,抛弃了所有的身份,最后留下的也只有这一个了吧。 他的手放在了榻上,再往上就是他的阿玛,手在上面移动着,柔软的卧榻被压下去一块,一点一点的完成整个探索,然后他从角落里拿起一件披风,把阿玛鞋子脱了后给他盖上。最后完成后他缩回自己的那个窝里,把披风拽过来盖到自己下巴。 但是还是了无睡意。 胤礽这一觉睡到傍晚,他醒来的时候看见弘皙缩成一团睡的正香,盖着的披风落到胸口那里,他不禁伸出手把它往上拉了拉,盖到下巴那儿。 但他盖完后弘皙就睁开了眼,茫然的看着他,拉起的马车帘子里外面的夕阳照进来,在他黑色的瞳孔里照出一片泛着金红色的光。连睫毛都看着好像更长了些。刚睡醒的眼里还带着丝丝水汽,朦胧一片。 “阿玛?”弘皙声音很低。 “嗯……”胤礽又不自禁的摸上他的头,“下车吃点东西,我们到客栈了。” “好。” 弘皙被胤礽扶着走下马车,刚睡醒还是感觉头昏沉沉的,身子没有多少力气。他中的毒很是霸道,现在身子做点什么很容易累,想他当年骑马射箭比赛都没有多少感觉,怎么就这样成了个病秧子? 也幸好他的底子好,即使中了毒也没有多大的损伤,但是刘贤敏说现在不显,等到老了就出来了,到时候还不知道是怎样的情况。 用完晚饭弘皙便去休息,他好像还没醒过来似的,或者说意识上醒了,身体还处于沉睡状态。一沾到枕头边睡着了,没有时间让他去想有的没的。 杭州离江宁也不是多远的路,马车走的也不慢很快就到了。宅子里自是早有人前去收拾整理,而跟着弘皙从京里来的那群人除了留下几个外全被胤礽打发回去,随着那群人去京里的还有曹寅的请罪书,毕竟嫡长孙是在自己地盘上出的事,而那群乱党也是由于他的失误。 胤礽这次去杭州没有带多少人,除了刘贤敏大部分太医被留在了江宁,将人事重新整理一番后才回来。只是他不知道,他还活着的消息被传回到京里,或者说,即使他知道了也不会有多大的在意,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弘皙身上。 · 四九城里一如往昔,早起的店铺开始整理货架擦拭门脸,将东西一件一件的摆出来,每天都在重复同样的动作,将货物摆的整整齐齐。地上也有人来打扫着,昨天晚上留下的各种垃圾现在一点一点消失,最后出现的又是一条干净整齐的街道。 今天和往常没有区别,紫禁城里各位大臣已经开始朝会,大殿上康熙也穿戴整齐精神饱满的坐在最高处,听着下面各种事件以及各种处理。 今天又是个艳阳天,今天和平日里没有什么区别。 第26章 (倒v) 昨天的时候从江宁回来的仪仗都到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安插在里面的人带来的各种消息,毕竟这次的顺风车不搭白不搭。 朝堂上的四阿哥不,应该说雍亲王眼下青黑一片,大概又是熬夜了,毕竟户部的事情多而且这位做事又认真。 在一边站着的八贝勒站在那里,一如往常。已到年龄的阿哥们都在,除了被圈禁的大阿哥和已死的和硕理亲王,但就算他们都在这里已早已不是他们的天下,四阿哥和八阿哥各自占领优势地位,带领着手下互相开火。 胤禛昨天收到消息的时候完全失态,他有多久没有如此失态过了,自从被斥责“喜怒不定”他就开始收敛自己的情绪,而且自己冷着一张脸也有很多好处,只是不知道为何一直冷着一张脸的自己会对这个消息惊讶到这种地步。 回来给他复命的那人说了一句很简单的话,但是这句很简单的话竟然让他打翻茶杯。 “和硕理亲王还活着。” 胤禛霍的站起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人没有抬头,只是低低的,将那句话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的重新说了一遍。 “和硕理亲王还活着。” 和硕理亲王,或者说和硕里密亲王、废太子、二阿哥、爱新觉罗·胤礽,不管怎么多的称呼,都是指一个人,而这个人他是亲眼看着下葬的。甚至这个人被废他还在里面掺了一脚,不仅仅是他,已经被圈禁的大阿哥、现在的三阿哥、八阿哥全都参与过,虽然平日里他们这些做兄弟的多有不合,在对付太子殿下这一点上出奇的统一,不管用什么,先把他拉下来再说。 他们也算成功了,太子被废,被圈禁,最后一病不起,他们上面也没了太子这尊大佛,要知道这样一尊大佛压在头上是很累人的,尤其是一压就是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一朝解放,却发现争得更厉害了。 但事实呢?那位还在外面好好的活着,甚至活的比他们都要滋润。胤禛感觉他从一开始就被胤礽给耍了,他们什么都比不上他,太子之位他说不要就不要,自己到手的一切说放就放,连皇子的身份都扔下,而他们呢?还在追逐着他不要的东西,还是生生的被他压一头。 可笑又可怜。 胤禛一夜没睡,他想去问他的皇阿玛,他们这些人除了胤礽是不是都不算是儿子,只有胤礽,从来都是胤礽得到最好的,甚至比康熙都要好,甚至现在都得到所有人可望而不可即,只敢在梦里想想的自由。 凭什么呢?这到底是凭什么呢? 身份?出身?还是别的?他不知道,他们也不知道。 只是和硕理亲王还活着的消息终究没有流传出去,甚至人缘极佳的八阿哥都不知道,若说没有安插人是不可能的,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只有雍亲王知道? 这里面的圈圈绕绕又有谁能说的通? 胤禩最近安静的可以,当然这个安静是他自己感觉的,与上辈子这个时候相比他确实安静不少。他现在也想明白了,这皇位不是他的,他现在回来也不想争皇位,但是能在最大限度里给胤禛添堵是他最想做的一件事。 他不是圣人,没有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这种癖好,更何况胤禛也不是卖了他,胤禛做的一切真的想让他好好磨完牙后去咬他一顿,而且既然又回来了为什么不回到更早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可以趁着年纪小不懂事狠狠揍胤禛(至于小孩子身板能不能揍得了已被八爷无视了)…… 所以说到了第二天早朝,除了知道胤礽还活着甚至还活的好好的无比滋润的胤禛外,所有人都感觉和往常一样,而康熙,暗地里却在咬牙。他让弘皙回来治眼谁知道那个臭小子竟不听他的旨意带着弘皙去了杭州,说什么京里的太医太过保守不一定能够治好听说杭州的那个大夫出身医药世家但就是不入仕,先祖做到明朝就不再做太医,哼,又是一块臭石头,朕又不是不关心弘皙,弘皙除了是你的儿子外还是朕的孙子! 还有,和硕理亲王府里的阿哥不是你儿子了?强词夺理的臭小子。 胤礽现在完全不去管京里的风波,他现在就是想把弘皙的眼睛治好,在弘皙不知道的时候他也曾把自己的眼睛蒙上尝试着去做一些动作。但是眼前的黑暗没有尽头,仿佛看不尽的深渊,看不尽东西他什么都做不了,他蒙着眼本想一天试试,谁知只有半天就受不了了,在摘下布子看见光明的时候他有种重生的错觉。 他作为一个成年人尚且如此,那么弘皙呢?弘皙怎么承受的了? 那个大夫开的药铺店面不大,甚至没有隔壁卖种子的店大,但是来看病买药的人不少。这个大夫在这一带名声不错,祖上更是医药世家,祖上一直做太医,只不过改朝换代祖上有训不能去给鞑子当奴才,才没有入仕。但他的水平比太医院里的那一帮人高出一大截,这样的大隐隐于市的人被胤礽找到实在是费了一番功夫。 到杭州的第三天胤礽就带着弘皙去找那个大夫,这么多天的补药吃下了按理说弘皙的身子应该渐渐好起来才对,谁知道却一点一点的虚弱下去,而这弘皙好像没有察觉,胤礽暗自着急,脑海里转过无数的猜测,什么想法都有,他也不敢让弘皙知道。 那人一给弘皙诊脉眉头就开始皱起来,两只手都诊了后又看了别的,道,“这位小哥之前可是中过毒?” 胤礽点头称是,要不是那毒弘皙现在也不至于看不见。 那大夫想了一会儿,“这就是了,余毒未清,一直留在身体里身子也会渐渐虚弱下去,而那些补药越吃反而加快速度。” 胤礽握着弘皙的肩,“先生可有法子?犬子从中毒到现在一直在用药,能否根治?” 大夫道,“根治我不敢夸口,我先开个方子把余毒清了,余毒清了眼睛应该自然就能够看见,不过这也无法保证,眼睛可是重中之重,我这里还有个治眼的方子。” 胤礽喜道,“那多谢了。” 熬出来的药还没有端到弘皙面前弘皙就闻到苦味,不仅仅是哭,还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但是弘皙眉头皱都没皱,端起来直接喝掉,让在一边感叹药这么苦要是换了自己都不一定能个的下去的胤礽赞叹不已。弘皙喝完药,碗被人接过去,随即端过来一杯清水和一碟蜜饯。 不用想也知道现在手里拿着蜜饯的人是他的阿玛,弘皙喝完水,摸索着拿起一块蜜饯放在嘴里把苦味压下去。 但一块蜜饯是压不下去中药的那种苦味的,尤其是一碗比寻常中药还不知加了什么据说很有效果的中药。苦味蔓延的口腔里,呼上来的气都感觉一股子药的味道,弘皙又拿起一块蜜饯,这次他吃完这块便坚决不吃,哪怕嘴里的苦味依然在。 男人嘛,应该坚强,他现在也算是个男人了。 上面传来闷笑声,弘皙自然不知道胤礽在笑什么,他抬起头,刚要开口问,就被胤礽递过来的蜜饯堵住了嘴。 杭州在下雨,淅淅沥沥淋淋漓漓下个不停,但胤礽还是带着弘皙去找那个大夫,胤礽站在门口,看着雨水汇成的帘子从屋檐上落下来,连成一条线。门口的青石台阶很是光滑,上面被雨滴滴出来的一个个小洞很是清晰,里面积了水,满了又流出去。 药铺里现在只有他们三个人,车夫在外面照看着马车,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药材的味道,中药店里特有的味道,在这个雨天里显得有些潮湿闷的感觉。 平心而论,他还是挺喜欢这个大夫,毕竟后世里那些比较厉害的中医都没有几个,而且中药那些药材的生长都不知道在里面加了什么,中药在一步步的被西药蚕食。只是西药那种“依照人体生物学原理”的东西连一个不吃饭想呕吐都治不好。 因为查不出来,所以就不算是病,但偏偏就是吃不下饭,吃了就想吐,甚至影响到脑部供血,在一个星期里都处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最后中医里说,这是胃部湿热,开了几服药就好了。 中医与西医在后世争论的厉害,谁都不服谁,但无法否认都有优缺点。 弘皙已经喝了五副药,效果也慢慢出来了,看样子这药大概还要在继续喝,胤礽心情好了不少,终于找到一个能有效的大夫。那个大夫把了脉,又重新开了药方,这又是五副。 照他说的,五副药喝完后应该能好点,不过中医讲究循序渐进,不能急,要慢慢来。 弘皙是十分高兴的,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他自然能感觉的出身体的变化,而且,他不敢再失望了,他现在只能祈祷自己的眼会看见。 只有失明的人才知道光明是多么的宝贵,只有经历过失去才会知道得到的东西是多么的珍惜,人就是这样,从来都是这样。 胤礽是不信佛的,也不信基督,典型的社会主义马克思主义唯物论教育的产物,但在这里他不得不信,能够带点寄托的也就只有佛教了吧。 他去灵隐寺烧了一次香,带回来一串开过光的佛珠给弘皙带上。 他曾无数次的来过杭州,后世里的杭州是全国闻名的旅游城市,一年四季都可以见到背包客,四眼井那里全是各具特色的青年旅舍。他还记得印象最深的那次杭州之行,他和苏传水两人在半夜里下了火车,夜里很冷,穿着单薄从温暖的火车上一下来就开始打哆嗦。 两人背着包,想来想去还是去早已订好的青旅那里去,他们可不想在杭州火车站呆剩下的大半夜。很意外的,在出租车那里还有两个女生也要去四眼井,于是四人刚好一辆车。四个人四个包,明明之前都是陌生人,却很自然的聊起来。 半夜的山路不好走,幸好没拖箱子都是背着包,两个女生先找到自己的旅馆说了再见,剩下他们两个继续走。等到了前台却被告知订的床位满了,中间有人续订,于是说话很客气的前台mm重新给两人开了一间二人间,洗完澡后沾着枕头就睡。 坐火车就是累人,哪怕现在一点点改进从小绿皮成了新空调硬座又有了动车高铁,但不可否认的出行还是累人,哪怕你在火车上已经睡了半个旅途。 到底为什么印象深刻?是因为那是第一次去还是那次去的是苏传水? 去杭州自然要去灵隐寺,灵隐寺的门口木栅栏已经褪色,人很多,杭州这个地方没有明显的淡旺季区分,即使在对于南方小镇来说是淡季的冬天杭州也有人,断桥残雪也是名景。 当时他就在想,之前的灵隐寺是什么样子?那个时候的人们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这里的?只是如今,他终于体会到了。回首往事,只感觉像做梦一般。 往事如烟。 …………其实后面还应该有一句——不堪回首。 往事如烟,不堪回首。 第27章 (倒v) 那串佛珠被弘皙带到了左手腕上,皇室里很多人信佛,用各种各样材质制成的佛珠有不少,弘皙那里也有,他还记得他的四叔手上一直带着一串佛珠,抄佛经,茹素,但到底他的四叔是怎么想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信佛还是说是做出样子来他都不知道的。但胤礽知道,后世里雍正帝手抄的佛经数量可是不少。 人这一辈子,总是要相信点什么才行。 弘皙很是喜欢,带上就没有离过身,虽然佛珠上没有什么精美雕刻也没有刻上点金刚经,但材料已经胜过一切——那是上好的小叶紫檀。 也不知道是药的作用还是别的,弘皙早晨睁开眼,眼前不再是往常一片黑,而是有着朦朦胧胧的影子。 伺候他洗漱的小太监端着脸盆,看着弘皙一系列的动作感觉哪里不一样了,虽然疑惑但是没有说出口,谁知弘皙慢条斯理的擦着手,带着笑意道,“小李子你是不是穿着蓝色的衣服?” “奴才是穿着蓝色的……”小李子说着睁大双眼,“爷您能看见了!?” 弘皙点点头。 小李子连忙爬起来,还记着把手里的脸盆放下,然后快速的奔出去报信,留在后面的弘皙一阵好笑。 很快胤礽过来了,手用力的捏住他的肩仔细的看他的眼睛。 “阿玛,”弘皙抬头看真胤礽,虽然模模糊糊看不清,但他知道这就是他的阿玛,隔了这么多天终于能够看见他的阿玛。 用完早餐胤礽拉着弘皙就上了早已吩咐套好的马车去找那个大夫,相比高兴甚至有些激动的父子俩,那个大夫淡定的很,还是像往常一样给弘皙把脉,把完脉后又重新开药方。这次还有对眼的外敷药,只是胤礽一看有外敷有些犹豫,当时刘贤敏弄得外敷让弘皙那么疼,这次的会不会也…… 胤礽跟大夫表达了一下人他的想法,哪知那人笑眯眯的说,“疼才有效果的,不过不会疼的太厉害,最多有些痒。” 胤礽不说话了,毕竟这几天下来都说明这人的药有效,作为病人家属自然是要听医生的话。尤其是弘皙没有发表反对意见。 马车驶离那条街,弘皙忽然道,“阿玛,等我眼睛好了要去灵隐寺还愿。”后面还想说阿玛能陪我一起去吗……但是没有说,他知道他的阿玛会一直陪着他,不用他开口。 果然,就听见胤礽说道,“好,阿玛陪你去。” 弘皙的心里就像一个小泡泡涨了起来,满足不已,只是这种感情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呢?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弘皙不知道,他感到很茫然。 这种就像是从水底浮上来的泡泡,一串接一传,但最后到水面上就破了,脆弱不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药一天天分两次喝着,眼睛也是一天两次外敷,弘皙一天天好起来,眼前的景象也从才开始的白茫茫变得清晰起来。老实说他还没有仔细看过杭州这个院子,上次来的时候只是匆匆呆了两天就去了江宁,什么都没有好好看,而现在终于让他能够仔细的看一下他的阿玛在外面生活了两年的地方。 江南那边的建筑和北京是不一样的,北京那边的庄严带着北方特有的厚重,江南这边则是带着江南特有的水乡味道,轻巧纤细。 各位有没有去过苏州园林呢,去过苏州园林的话再回到北方看紫禁城有什么感觉呢?那是多么强烈鲜明的对比。 书房窗户外那几株老梅是胤礽亲手植的,再往那边还有几株山茶花,虽然不到山茶花开的时候但依然被人照料的很好,院子里的小池塘里养着几位锦鲤,上面飘着睡莲圆圆的叶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了……我有罪……我对不起编辑对不起读者对不起我自己对不起任课老师……逃课码字都没有完成任务……我有罪tat…… 第28章 (倒v) 这里是胤礽自己布置的,不像是毓庆宫从一开始便是康熙为他建的。 弘皙坐在廊下,手里拿着鱼饵逗鱼玩,手指一点一点的不知在想什么。一件披风披在他的肩上,“怎么不多穿点衣服,”胤礽给他理理衣领,温暖的手指碰到弘皙的手,触感让弘皙心里感到莫名的悸动。 “阿玛,我不冷。” 胤礽很不赞同,“身子还没养好,还是注意点比较好。现在年轻时不注意,等你老了有你受的。” “阿玛。”弘皙哭笑不得,但还是感到很窝心。 胤礽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弘皙的底子还是比较好的,至少从小开始的骑射非常好的锻炼了他的身体,但胤礽还是不放心,吃饭时一定要盯着他,还让厨房特地做了药膳。是药三分毒,这道理胤礽还是知道的,身子一时半会儿还是靠饮食慢慢调养。 于是江南事了,弘皙也好的差不多,给弘皙说媳妇这件事又被胤礽提上议程。甚至写信到京里要名册画像,又问康熙中意的人选。一个男人成家了才算是真正成人,做父母的都想要孩子过得好,盼着抱孙子,胤礽也没有例外。 但是弘皙心里却觉得很不舒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不想回北京,不想娶嫡福晋,想留在这里和他阿玛在一块儿。但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皇玛法能放他阿玛走已是最大的让步,他不能也抛下一切走。 胤礽最后还是决定和弘皙回去,康熙的信里也三番五次的提到要弘皙回去好好检查检查,顺便大婚。 弘皙住的地方在胤礽的隔壁院子里,是这府里最好的地方之二,弘皙看了会书上床睡觉。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开始做噩梦。漫天白幡铺天盖地,长长的车队不知去向何方。弘皙低着头,眼睛哭得红红的,棺材里躺的人是他的阿玛,身着丧服的男女都在哭,哀乐一直想。 弘皙的手在颤抖,他已经经历过一次胤礽的葬礼,但梦里的景象跟那次不一样,那种哀伤绝望就好像……就好像……胤礽真的离开一样…… 到底……是什么…… 弘皙一下子坐起来,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弘皙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手里*的一片,哀乐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弘皙掀开被子,抓起外袍就往外走,门口拿着灯准备进去点灯的小太监愣了一下,连忙行礼,弘皙大步往外走。 胤礽住的院子走不远就到了,弘皙也没有理一直想和他说什么的人,大步往里走。他现在就想去见他的阿玛,去确认一下,但确认什么他不知道。 哪知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低泣声,床晃动的声音,一个男声低低啜泣,呻吟声隐不住。 “爷……哈啊……轻点……” “爷……唔嗯……” “……唔……爷” 弘皙一下子愣住了,停在那里一动不动,门口守着的小厮苦着脸,想劝弘皙走。也是,哪有做儿子的来自己爹门口听这个,实在是于理不合。弘皙转身,感到胸口闷闷的,仿佛堵着一口气,大步走回自己屋子里,翻身上床。 自己怎么就那么难受,他不知道,在门口那一幕一直在自己脑海里回放,弘皙一直翻过来覆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过去。 也不知道过来多久,弘皙睁开眼,看见身下躺着个人,而自己正俯在他的身上制造痕迹,那人身子在扭动,伸手推拒弘皙,自己伸手把他的双手压到头顶,吻他的唇。味道出乎意料的甜美,分开的时候撤出暧昧的银丝,弘皙咬他的脖颈,一路向下,伸出手指掐胸前已经挺立的两点。 弘皙感到他那物已经半硬,颤颤巍巍的立起来,弘皙伸手顺着后背脊柱往下,食指按进一个温暖紧致的所在。 弘皙慢慢伸进三根手指,身下那人已经动情,口里发出低低的呻吟,弘皙把手指拿出来一挺身,发出满足的叹息。 紧致超乎想象,弘皙开始用力,耳边是那人被撞的断断续续呻吟声,弘皙只觉得无比满足。白光闪现时,他终于看清了身下人的脸。 这次,他完全清醒。 外面天已经亮了,门口有人敲门,弘皙应了声让他们进来伺候,亵裤里*的让他难受,而梦里的内容更让他震惊。他一言不发洗漱完毕,换了衣服去胤礽院子里请安。 门口守着的还是昨晚的那个,看见弘皙过来连忙进去。 “老爷昨儿个睡得有些晚,刚起来,让少爷您进去。” 弘皙点点头,往里走。 胤礽还穿着白色亵衣,屋子里透着旖旎的味道,一个同样穿着亵衣脸上透着一股春色的少年在他身边帮他洗漱。 弘皙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那人名叫莫逸,是胤礽的贴身小厮,当然贴身小厮的另一个职能大家都心知肚明。弘皙过来后就没有怎么见到莫逸,好像在宅子里消失一样,哪知又在这里出现。 也对,自己怎么能拦着阿玛呢?做儿子的哪有干涉阿玛的权利…… 弘皙低着头,脑海里胡思乱想,又想起早晨做的那个梦,梦里那人的触感仿佛还留在自己手心,而最后的那种感觉十分清晰。 “阿玛我出去了。”弘皙低着头没有看胤礽。 胤礽正在擦脸,擦完后道,“嗯好,现在外面等着吧。” 弘皙点点头,看了莫逸一眼,转身走出去。 等胤礽完全整理好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弘皙坐在那里等着开饭,满脸茫然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胤礽在他身边坐下,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还烧不烧?” 胤礽的手碰到他的额头让弘皙的身子猛地一颤,随即掩饰的笑笑,“阿玛,我没事了。”胤礽看了他一会才转移视线。 “过几天收拾东西会北京,”胤礽手里端着一杯茶,“弘皙你身子没什么大问题吧。” 弘皙差点跳起来,“回北京?为什么?” “你皇玛法要给你娶嫡福晋。”胤礽抿了口,只觉满口茶香,妙不可言,欣慰道,“终于长大了,弘皙,阿玛等着抱孙子呢。” 晴天霹雳,大概能非常恰当的形容弘皙现在的心情,老天果然看他不顺眼,弘皙想,刚刚才发现自己对阿玛的感情却又从阿玛嘴里冒出想“抱孙子”这个词,还有谁比自己更悲催? 他是不能够违背阿玛的意愿的,而且不光是阿玛的意思,上面还有皇玛法,还有自己的额娘,只怕都在等着。 弘皙咬着唇,点点头,“我知道了。” “怎么了?弘皙不想这么快娶妻?”胤礽看着弘皙,问道,“弘皙你现在也不小了,要不是因为我的事情耽搁了你只怕现在儿子都会走路了吧。” 弘皙努力笑笑,不去看眼前在诱惑他的唇,“那阿玛一定要给我找个漂亮的。” “这是自然。” 好吧,也许娶妻能让他把念头掐断,但是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 “对了,你上次不是说要去灵隐寺还愿吗,明天去吧?” “嗯,好。” 刚下过一场小雨,地上很湿,胤礽带着弘皙往里走,往日里弘皙都会在胤礽后面半步那里,今天弘皙离得稍远了些,就是不敢去看胤礽,偏偏还用眼角的余光去追随。 弘皙进了大殿上香,胤礽在外面上了炷香,莫逸跟在他身后,随他看卖佛珠等零零碎碎小玩意。胤礽挑了串珠子,看了看,拉过莫逸的左手腕就要给他戴。 莫逸低着头,耳朵都红了,“我……我自己来……” “没事的,跟了我这么久也没给你什么东西。”胤礽给他戴上才松手,早有下人掏出钱付了。弘皙走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胤礽拉着莫逸的手给他往上带佛珠。弘皙感到心里很不爽,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弘皙大步走过去。 “爹。”弘皙笑着叫道,看到莫逸时冷哼一声。莫逸后退,耳朵还是发红,弘皙看着他手腕上的佛珠感觉更不爽。 “完事了?”胤礽笑道。 “嗯。”弘皙点点头。 “要不要留下来吃素斋,这里的斋菜很不错。”胤礽提议道。 “好。” 胤礽很满意这顿午饭,不管是斋菜还是粥还是最后的茶,都十分的满意,尤其是那茶,用早晨打的山上的泉水泡的。茶除了茶叶好坏外更重要的是水的好坏,水不好能毁了那一壶好茶。 弘皙吃完后不知跑哪里去了,胤礽乐得清闲,坐在那里喝茶。 莫逸站在他身后,一直低着头,胤礽转回头来,看着他忽然笑道,“莫逸要不要尝尝这茶?”莫逸有些惊讶,抬起头来看着胤礽,哦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 “你在想什么呢这是……”胤礽伸手拿茶壶倒了一杯茶,八分满,推给莫逸。 莫逸受宠若惊的双手端起来,手晃个不停,好不容易端到嘴边,胤礽看他那样哧的一声笑了,这一笑让莫逸更加窘迫,脸更红了。 莫逸很快喝完,把杯子放下,连什么味道都没有尝出来,胤礽嘴角的笑容更大了。 过了一会儿,看莫逸的脸不那么红了胤礽道,“莫逸你想过以后做什么呢?”胤礽说的时候没有看他,莫逸抬起头,有些惊讶。 “你不可能跟在我身边一辈子,”胤礽声音忽然低下来,“跟在我身边很危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命了,我救了你不是让你去送命的。” “爷……”莫逸的声音在发抖。 “再说你也不欠我什么,我救你就只是一句话的功夫,我没有出多大的力,趁着年轻你还是去做点事吧。” 莫逸一下子跪下,“爷,莫逸不走。” “总有一天你会恨我的,”胤礽喃喃道,不知想到了什么,“总有一天弘皙会恨我……” “呵…………”胤礽低嘲。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不下去了啊……为毛写新文重生的存稿写的那么顺溜,这篇写不下去……tat…… 第29章 (倒v) 弘皙过来的时候胤礽已恢复平常模样,笑盈盈的看着弘皙过来,莫逸站在一边仿佛不存在般。 胤禩下了朝,左右无事,换了衣服带着人在外面街道上逛来逛去。他是想去塞外好好的纵马狂驰一番,去看看外面自由的天空,只是可惜,重来一遭他还是在这紫禁城里。 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的很,胤禩站在太阳下面,有种忽然活过来的感觉。不像是从前,一直在梦里,旁边的人都触摸不到。他现在真真正正的活着,虽然他自己不知道为何又重来一次,但是既然重新来过那就好好活下去。 “八弟,”正出神中的胤禩被声音唤过神,转头一看,“五哥?” 胤祺笑得如沐春风,“八弟怎么有心思出来走走。” “这不是忙里偷闲吗,五哥这是新淘的雀儿?”胤禩看见后面下人手里提着鸟笼。 “可不是,”胤祺接过来,“看这雀儿,我实在是喜欢的紧,好说歹说才弄到手,八弟你看看。” 笼子里的鸟,叽叽唧唧叫个不停,在横杆上蹦来蹦去,羽毛鲜艳,光滑油亮,确实不错。胤禩看着嘴上虽带着笑夸了几声,但实际上心里却沉下来。死在宗人府那狭小幽禁的房间里他对于关在笼里的东西总是感到莫名的厌恶,似乎关在里面的都是自己。 两人没有再说什么胤祺就告辞离开了,胤禩在街上走了一会儿进了个酒楼。谁想在笼子里关着呢?现在的紫禁城是个大牢笼,北京是个大牢笼,不管他走到哪里身上的枷锁都存在,怎么也逃不了。 家里的鸟儿虽然看着不舒服他也不能全都放了,突然做些出格的事实在是很容易留下话柄。谁的府上没有几个别人的眼线,他的府里人少,女人也少,也就比别的地方好点,但是,眼线还是要有,即使查出来也还是要留几个。 胤禩挑了几个菜略动动筷子,还没吃多少,就听见外面恭敬的声音道,“九爷。”胤禟没听完就推门进来,坐在胤禩旁边。 “八哥,”胤禟笑嘻嘻道,那双桃花眼很是艳丽,胤禩不动声色的抽抽嘴角,道,“你怎么过来了,用过膳了?” “还没呢,”胤禟回答道,“听见八哥你在这我就过来了。” 胤禩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你门下的?我都忘了”他放下筷子,“再加几个菜,一起用吧。”下人已经添上一副碗筷,胤禟又说了几个菜,小二记下,去厨房了。 胤禟献宝似的拿出一壶酒,笑道,“八哥,来尝尝这个,藏了四十年的女儿红,刚到手。” 胤禩兴趣一下子起来,“你这是从哪里弄得?” 胤禟笑得痞痞的,“不告诉你,告诉你了你就抢没了……哼哼……” 胤禩:“……” 胤禩伸手在他脑门上一弹,“小九,皮痒了是吧。” 菜来的很快,胤禟拿着酒壶给胤禩倒酒,“这里的狮子头不错,八哥你尝尝。”胤禟拿着筷子给胤禩夹菜,胤禩看着碗里全是肉菜,按住胤禟的手,道,“我不想吃荤,清淡点。” 胤禟诧异道,“八哥你怎么吃起素来了?”他拿起胤禩的袖子,“没有佛珠啊,八哥你没信佛吧……” “小九……”胤禩把手抽出来,“我吃素不一定就信佛吧,荤菜腻死了,吃点清淡的。你也是,别整天吃肉。” 胤禟老老实实坐回去,“哦。” 酒确实不错,胤禩多喝了点,虽说他和胤禟走的很近但这一阵子忙得也没见几面,能忙里偷闲在这里喝酒很是难得,一不小心就喝多了点。虽说酒量早已练了出来,但还是喝红了脸。两人走的时候互相扶着,胤禩头发晕,看着晃。 自他过来后一直殚精竭虑,每日里睡不安稳吃饭也吃不了多少,再加上前一阵子一场大病还是留下了点病根,因此这些酒喝下去感觉有点吃不消。那一壶酒喝完后胤禟又要了壶,兄弟两个这次可真是好好的喝了一场,就是不知道两人胡言乱语了什么出来。 下人在后面小心的护着,门口已经有马车等着,胤禟一看,把胤禩松开,下人连忙上前去扶着各自主子,胤禟爬上一辆马车,道,“八哥我先回去了啊,八哥小心啊,八哥慢点走,改天再找你喝酒。” 胤禩呵呵笑,“小九快走吧,回去多喝醒酒汤。” 马车走了下人却苦着脸,两位爷,九爷坐的可是八爷府里的马车,八爷您还记得要喝醒酒汤啊,但您怎么不记得要少喝点酒,这让我们怎么把您带回去…… 胤禩看着胤禟走了定定神,“走,我们走。”他挥挥手,“不要那辆马车,走回去,据府里又不远。” 不远才怪! 他们一行人堵在门口,但是因为一看上去便知非富即贵,而且四九城里达官显贵遍地是,没人上前去招惹。正在犯愁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这是怎么了?” 胤禩听到声音怔了一下,看着眼前的来人,随即笑起来,“四哥也来这里用饭?这里的素菜不错狮子头不错酒也很不错……” 胤禛一看胤禩无比灿烂的笑脸不由皱眉,刚要说什么胤禩却走了过来,拉着胤禛的袖子就往里面走,“四哥,走,吃饭去。” 胤禛看着下人一个个苦着脸就知道这人喝醉了,也是,不喝醉会在这里这么亲热的叫四哥,还要一起吃饭,只怕早就跑的远远的。 胤禛拉住胤禩,“八弟,该回府了。”再不走还不知会有什么流言传出来,这里人越聚越多谁知道里面会有什么人。 面前的马车竟然是胤禟府上的,可以想象胤禟坐的谁的马车走的,胤禛拉着胤禩让他上马车,谁知道胤禩就是不上,道,“这不是小九的马车吗,小九坐什么走?” “爷,九爷已经走了,您回府要紧。” 胤禩伸手揉揉额头,“哦,好像是。”说罢摇摇晃晃上去,手里还拉着胤禛,“走,四哥,到府里请你和女儿红。” 胤禛眉头皱的死紧,下人都想去劝明显已经喝多了的胤禩,您不是和四爷是死对头吗,这可都是京里人都知道的事,您怎么想起来要和他一起喝酒呢……八爷您真的是喝多了吧。 胤禛无法,跟着死不撒手的胤禩上了马车,两府的下人傻眼,心道那两位爷该不会在车里打起来吧。看着车掉头,两府里的人连忙跟上去。 在城里马车走的也不快,胤禛在胤禩身边一坐下胤禩就把身子倚了过来,胤禛再次皱眉,想把他拉开,谁知道胤禩一手抱着胤禛的腰,死不撒手,边抱着边说“四哥你腰好细。” 胤禛:“……” 胤禛腹诽,腰细的应该是你吧,身上也没有多少肉软的跟个女人似的。当然这话要是说出来胤禩肯定会跟他拼命。 胤禩抱着他的腰胤禛忍了,但抱归抱别摸好不好,不知道男人腰不能乱摸吗!胤禩的手在胤禛背后上上下下动来动去,胤禛把他的手拉开,他又抱过来。 胤禩的眼亮晶晶的,看着胤禩,呵呵笑道,“四哥。”嘴里呼出的酒气喷在胤禛脖子里,胤禛想避开,谁知胤禩又贴上来。 胤禛咬牙切齿,“胤禩你是故意的吧!” 胤禩还是呵呵笑,脸颊红红的,丹凤眼眼角翘起,带出一丝艳丽,风情万种,艳丽不可方物。胤禩本来就长的像良妃,良妃的样貌又是宫里数一数二的,除了随康熙的丹凤眼几乎就是良妃的翻版。这幅喝醉酒的样子实在是…… 胤禛忍无可忍,看着胤禩眼里透出的一丝狡黠,一掌切在他的后颈。 胤禩只感到脖子一疼,昏过去时想的一句话是:“爱新觉罗·胤禛,你个小心眼的混蛋!” 胤禩这一下子倒是睡到半夜,本来打那一下子也昏不了了多久,但后来酒劲上来,睡了过去。看胤禩醒了贴身伺候的连忙端过茶来,胤禩接了漱过口,接着才是喝的茶。 “这是什么时辰了?”胤禩揉揉额头,后颈被胤禛打的那一下现在抽抽的疼。 “爷,亥时三刻了。”那人端着茶,道,“爷还要用点点心吗?” “不了,有莲子羹吗?” “厨房里备下了。” “那好。” 不一会儿便端来一碗温着的银耳莲子羹,里面加了冰糖,胤禩端着,方才道,“爷是被四爷送进来的?” “对。”那人点头。 具体说来,胤禛到胤禩府里的时候他还没醒,胤禛瞅瞅下面的人,一伸手,来了个经典动作——公主抱,要是被抱的是名女子一定能够喜极而涕,但胤禩是男的,一个大男人被人公主包而且还是被他的死对头抱,可以想象。 胤禩的脸黑了。 当时府门口可是有两府的人,赶车的还是胤禟府上的,迎出来的八爷府里的人也不少,这就意味着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见他被胤禛公主抱。 胤禛你真够小心眼的。 第30章 胤禩喝完羹漱过口便歇下了,再睡一会就要起来去上朝,胤禩睡得多了迷迷糊糊过了才睡着,然后又被叫起来。 郭络罗氏还在睡,胤禩换上朝服,打着呵欠,头微微的疼。 他到太和殿的时候胤禟已经到了,精神奕奕看不出喝醉酒,胤禩想,也就他能够弄到这幅样子。胤禟正和胤誐说着说什么胤禩刚要往那边走,谁知道胤禛却走了过来。 胤禛面带关切,“八弟昨儿喝酒喝多了现在好点了,” 胤禩看见胤禛就想起被这人打晕还被公主抱,心里一下子就来气,而且照流言的传播速度只怕现在大半数大臣都知道了,别以为爷没看见你们偷偷往这里看的眼神。 胤禩笑笑,“多谢四哥关心,”胤禩随即讶然道,“四哥可是昨夜累的紧了?眼下怎么乌青一片呢,胤禩倒是认识一个杏林妙手,说不定可以治好。” 胤禛颔首,“八弟的心意四哥心领了,倒是八弟先把自己身子养好吧,只喝点酒就晕实在是不像话啊,八弟我记得你小时候骑射可是很不错怎么现在身子弱到这种地步。” 胤禩继续微笑,“呵呵,还是四哥厉害,胤禩哪里比的上您呢,当年秋狩四哥可是射死过老虎,胤禩可没射过。” “所以八弟要勤加锻炼才好,毕竟八弟也上过战场杀过敌,咱们满人可是马背上得天下,八弟身子差了还是好好养养。” “四哥最近是不是很忙,忙到连练习骑射的时间都没有了,”胤禩理了理袖子,“就算四哥底子好也不是这样糟蹋的,也不知四嫂和小四嫂是怎么照顾的。” 胤禛点点头,“八弟倒是辛苦了,要忙那么多事,只是可惜府里太过冷清让八弟过于劳神。” 胤禟和胤誐在一边听着嘴角抽搐,这俩人凑一块果然没有好事,以前觉得胤禛不是很会说话啊,怎么现在能跟八哥针锋相对上。这人是深藏不漏吧…… 到了时辰,胤禩和胤禛都停了下来,胤禩和胤禛对视一眼,谁都没有理谁,马上移开视线,胤禩走到胤禟那里,胤禛回头去找胤祥。 康熙看上去精神不错,虽然奏折很多也没有胤禛眼下的乌青重,胤禛就好像一直睡眠不够,也是,户部的事情一直比较多,胤禛也认真,且他在户部这么多年把户部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别人想插进手是想都别想的,留下的眼线也只有康熙派过来的。 康熙最近一直在给弘皙选嫡福晋,也催着胤礽快把弘皙带回京里,弘皙现在不小了,而且他不成亲他下面的兄弟也没法成亲,比如弘晋。 康熙儿子多孙子也多,但这么多的儿孙里占据最多康熙关注的只有胤礽父子俩,别人嫉妒的不行,但是也没办法。胤礽已经带着“废太子”的名号去了,虽说不是太子,但中宫嫡子的分位还是占着,弘皙是从小养在康熙身边的,当时康熙对胤礽失望的时候弘皙的聪慧给了康熙安慰。 还是那句话,弘皙和胤礽太像了。 杭州那边的宅子里又开始大扫除,这次胤礽要和弘皙一块走,这一走还不知要多久才会回来。康熙那边弘皙的嫡福晋还没有定下来,要弘皙回去才能公布,而且内务府要准备婚礼,日子要算出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一来一回没个一年多搞不定。再说就算胤礽不想掺和进现在的“七龙夺嫡”里,他也想回去陪陪康熙,康熙现在毕竟年纪大了。 但弘皙那里给他出状况了。 “爱新觉罗·弘皙,你什么意思,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胤礽死死盯着弘皙,因为弘皙跟他说不想娶嫡福晋。 不娶嫡福晋?这叫什么话,男人要成家立业,要娶妻生子,弘皙竟然说不娶嫡福晋? “阿玛,弘皙真的不想娶。”弘皙站在那里,眼神倔强。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想娶你皇玛法定的还是不想娶妻,你给我说清楚。”胤礽真的怒了。 “不是。” “不是什么?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以后收房就行,大不了让她做侧福晋,这种事你想不明白?”胤礽感到十分无力,弘皙一直挺聪明的怎么现在在幻想起“一生一代一双人”来? “阿玛,我……”弘皙咬咬唇,心里满是苦涩。他是有爱人,但他却无法说出口,他能怎么办,他爱的那人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触摸都触摸不到。 “弘皙,你给我说清楚。”胤礽一字一句道。 弘皙一下子抬起头,仿佛做了决定,大声道,“阿玛,我爱您,我爱的人是您!” 胤礽怔了一下,随即伸出手,狠狠的给了弘皙一耳光,弘皙的半边脸瞬时红了。他的拇指上带着扳指,这一下又用了力,把弘皙打的头昏脑胀,眼前冒星,耳朵嗡嗡的。 弘皙跪在地上,看见黑色的靴子从他面前走过,随即响起一声,“来人。” 胤礽想,幸好外面守着的人是秦飞,至少秦飞能够做事仔细。他站在门口,不去管在屋里跪着的弘皙。 “秦飞,跟在爷身边也不短了吧。”胤礽低声道。 秦飞低着头躬身,“从杭州算起已有两年了。” “两年时间也不算短了。”胤礽低低叹了声。“想你也是个明白人。” 胤礽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天空,道,“找间屋子把弘皙关起来,一日三餐只给馒头清水,没我吩咐不准把他放出来。” 秦飞腰更弯,道,“嗻。” 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说什么,秦飞领着人去把弘皙带下去。胤礽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宅子里该收拾的还是继续收拾,胤礽经过这次事更加坚定了要把弘皙带回京城的想法,娶了嫡福晋,他马上就走,弘皙有了妻子儿子注意也就转移了。 他没想到弘皙对他竟然是这种感情,他现在想也许原因在他自己,自己做的事有可能让弘皙误会,再加上弘皙正好处于青春期,青春期时的少年经常出各种问题,他也许把这种感情搞混了……吧…… 弘皙的脸第二天肿了起来,胤礽那一巴掌怒极用了全力,拇指上的扳指打在脸上疼的很。秦飞看不过去,偷偷拿了药膏,弘皙私下里问秦飞阿玛是不是还要回京里,得到肯定的回答。 秦飞没那个胆子给弘皙加餐,一日三餐全是馒头清水,只不过让厨子在馒头上下功夫,但多了也不敢。就算胤礽这两年看上去和善点,但之前他的行事手段摆在那里,而且看上去是动了真怒,谁知道违背他的下场是什么。 弘皙这几天迅速的消瘦下去,胤礽也没有说要放他出来,就关着,还吩咐下人加快收拾速度,他要尽快启程。 又过了几天,秦飞进来告诉弘皙,“二爷要见您。” 胤礽神态冷冷的,看着一进门就跪下的弘皙,秦飞很是机灵的关上门出去,弘皙低着头,不敢抬头看胤礽。他这几天憔悴的很,衣服也没有换,身心俱疲,但他不后悔。 过了一会胤礽才道,“你今晚好好收拾一下,明儿就启程回京。” 弘皙一下子抬起头,“阿玛!” “这嫡福晋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胤礽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慢慢道。 “弘皙,你虽然是我的儿子,但别忘了,我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 弘皙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 他看胤礽的眼里含着泪光,“阿玛,” “弘皙,你真的分得清爱情和亲情吗?你是我儿子,这一点我不否认,而且是我最喜欢的儿子。因为你最年长,皇阿玛又喜欢的紧,所以你在宫里的地位才高,但是弘皙,我们宠你是因为你占了长子的位份,就算换了人我们照样宠,我们宠的不是你爱新觉罗·弘皙这个人。”胤礽看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的道,“你明白了吗?” “阿玛……” “弘皙你还小。” “我是你的阿玛。”你可以养戏子,养面首,养小倌,就是不能把脑筋动到你的阿玛身上。 “这是*。” 弘皙说不出话来。 “明白了?明白了就下去梳洗好好休息,明天就启程进京,”胤礽站起身来,从弘皙身边走过,“不要拿你自己的未来开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编辑电脑抽了抽了我抽了什么都抽了 第31章 自从启程回京城弘皙就没有再见到过胤礽,胤礽的马车在前面,他坐的则是在后面,两人分开很远,休息时也见不到,每次他去求见都被人挡回来。弘皙心里针扎般的难受。本来他们可以坐一辆马车,本来可以呆在他身边,本来可以享受他的宠溺,但是自己却将一切毁了。 但是弘皙无法忍受自己呆在他身边却隐瞒自己对他的感情,就算是阿玛又如何,就算*又如何,他们之间差的岁数太大,弘皙不敢保证他阿玛能活得很长,他能把这份感情埋在心里一辈子都不说出口吗, 弘皙心情低落的很。 这次胤礽一直在吩咐加快速度,好像有多么希望能早日进京般,弘皙知道这是为什么,心里更是难受。 他们之间,难道真的就不可能吗,阿玛又不厌男色,为什么就不能接受自己…… 弘皙缩在马车里,动都不想动,胤礽的那句“你是我的儿子,但我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彻底让他伤透心,而且胤礽现在对他不理不睬,见都不想见,就好像之前他病中胤礽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是场幻觉。 他的阿玛现在正当壮年,而且身边也不缺女人,万一再有个弟弟出来,他是不是就不算什么了?他大婚后胤礽肯定会离开,到时候陪在胤礽身边的人不会是他,而且,只怕连封信都不会有。 弘皙不想这样。 但弘皙不知道,胤礽走了后再无子女出生,就算身边有个莫逸但是也有女子,只不过侍完寝后都会被人灌下药,胤礽不想要孩子,他现在的身份对孩子十分尴尬。留在京里的那些阿哥格格还有个比较光明的未来可言,而他现在出生的孩子的未来在哪里?他给不了,也无法保证他能够一直护着,而那些孩子长大后知道自己身世会不会怨恨自己的兄弟姐妹,这些胤礽都不知道。 不是弄来一个孩子说生父是谁就是谁,说上玉牒就上玉牒,皇家对于宗室这一块管理的相当严谨,不可能说这个孩子是个什么身份就是什么身份,而且一旦暴露势必会泄露胤礽还活着这个事实。 到时候还不知又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弘皙把手里握了半天一字都没看的书扔到一边,向后倒在软绵绵的榻上。 弘皙在那里纠结难过胤礽也不好受,自己的儿子对自己说爱自己,明明是父子,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情? 到底哪里出了错?胤礽对弘皙是真心的对他好,弘皙说的话无形的给了他一巴掌,冷落着弘皙是让弘皙冷静冷静想清楚,同时也是让自己冷静冷静。自己的身边全是康熙的人,如果康熙知道弘皙竟然有如此背德的念头,他会怎么对待弘皙胤礽无法想象。 当年毓庆宫里被杖毙被处死的内侍不少,当时“胤礽”暗中养的小倌也没有多么好的下场,他已经亲身体会到康熙对男色是有多么的厌恶,处死他们不仅仅是对太子的失望,更是因为他本来就厌恶男色。 康熙的后宫里美女如云可从没听说过他曾对某个男的感兴趣,但是……想起纳兰容若,胤礽的思路诡异的拐了个弯。 清朝前期受明朝的影响很深,不管是制度还是文化上,尤其是清朝禁止官员*,于是南风馆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士人以小倌取乐,在某一定程度上统治者是乐见其成的,因此,南风在士林中不以为俗反以为雅,这是大大受明朝的影响。 当然康熙默许并不代表自己就是个弯。 他和弘皙,可是父子啊…… 赶路总是无聊的,胤礽不愿见弘皙,弘皙只有窝在自己马车上看书想事情,而胤礽也在反思如何要对待弘皙,至少不能向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么亲密。 一队人行在官道上,已到了中午时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胤礽一时兴起想吃野味,大队人马停下来准备休息,早有侍卫照出弓来去打猎,也有人去翻找调味料,毕竟烧烤这种东西没有盐还真是不好吃。 权力就是好,想做什么只用一句话就有人去做,胤礽坐在铺了皮子的地上,看着不远处正在点火准备烧烤的侍卫。 康熙给他的这批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在军队里上过战场,处理点野味完全不在话下,打来的东西还不少,就着干粮,一群人开始野餐。 很快第一批考好,小太监细心的处理好,给胤礽拿过来,胤礽尝了尝,觉得味道不错。兴致来了起身走过去想自己烤。那些人也不敢去拦,胤礽挽了袖子,净过手,拿起已经处理好的肉。 他们这一行人虽然胤礽一直催着紧要快点走,但是东西都是带着的,面前的简易烤炉上刷了油的兔肉滋滋的响,旁边还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穿起来的肉串。胤礽拿了几串刷了油放在火上烤,不得不说准备的人细心,连胡椒这种东西都准备了,胤礽一边刷着油一边翻着肉串,顺手撒胡椒粉。 这时候的兔肉比21世纪好多了,既鲜又嫩,不过胤礽素日里养尊处优惯了,烤的肉串有些焦,胤礽看了看,分出一些递给秦飞,秦飞会意,马上拿去给没精打采的弘皙。 弘皙坐的远远的,不想看正玩的不亦乐乎的胤礽,他这边的烤肉略略用了点,没吃多少,正在啃野果。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汁多味美,很甜,就是很小,里面的核很大,侍卫摘了一兜,弘皙叫人拿过来些,觉得不错。 看见秦飞拿着几串肉串过来,弘皙讶然。 秦飞躬身:“这是二爷亲手烤的,让小的给爷拿过来。” 弘皙默然,伸手接过来,从身边抓了一把野果塞给秦飞,“给阿玛尝尝。”便不说话了。 秦飞双手捧着野果,回去复命了。 弘皙看看手里的几串肉,吃的干干净净。 等都用完午膳,又休息了一会儿,大队人马才启程,胤礽也没有再催,回到马车上午休。 一行人行到山东,胤礽内心很想去看看日后无比风行、随处可见、传说中住着夏雨荷的大明湖,毕竟,那句“皇上,您还记得当年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可是在中国流行了十年不等,只不过日后全是讽刺的话语。 天涯里对这句话接的是,“朕记得朕付过钱了。” ————“皇上,您还记得当年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朕记得朕付过钱了。” 啧啧,一下子含义就不一样了。 · 车队经由德州进河北境内,当年胤礽在德州养了一个多月的病,康熙命索额图留下,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胤礽只觉得已经记不清。 “九达天衢,神京门户,”说的就是德州,现在的德州火车站出口那里还立着块牌坊,上面四个大字——“九达天衢”。k970每到一个地方就开始作介绍,对德州的介绍是,“德州位于山东河北交界处,自古属兵家必争之地……经济发达,在环渤海工业区里……是董子故里,东方朔在这里出生……”说的让人想狠狠吐槽一顿。 快进京的时候就分成两队,弘皙带着人进宫面圣,胤礽则去那个庄子里。弘皙站在胤礽面前,胤礽摸摸他的脸,听见弘皙低声道,“阿玛要我娶嫡福晋,我会娶。” 胤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想明白了就好。” 弘皙的眼泪都快掉下来,“阿玛……弘皙还是您的儿子吗?” “是,是我最爱的儿子。”胤礽看着弘皙,无比温柔的说道。 弘皙点点头,“阿玛,弘皙走了。” “嗯。” 胤礽看着弘皙进了马车才转身,两队人马慢慢的向不同的方向走去。 康熙是天生的王者,就算不是,从八岁起在这把椅子上磨砺了这么多年其心智手段是别人无法企及的。而生身为康熙嫡子,手把手教出来的胤礽会继承康熙多少东西可以想象。要不是胤礽当了这么多年太子实在是忍不下去,身边的索额图等人一直在灌输“干掉康熙你就是皇帝”的思想,而且和兄弟之间的关系极差,弄到最后还不知会如何。 康熙的儿子太过优秀,且野心越来越大,都在盯着康熙的那把椅子,果然放养出来的狼不是动物园里出来的。 胤礽要断掉弘皙对他的感情就一定要做到,当然也不用他亲自动手,康熙那边自会有安排。赐女人,给弘皙看画像,足以让还没开始恋爱就失恋的弘皙头疼。不接受,康熙问原因,难道说心里有人?然后康熙马上就会问是哪家的女儿?说来听听,身份恰当就当嫡福晋,身份低的话就做妾,大不了以后封个侧福晋,已婚的话就多塞给弘皙几个女人让他忘了。 看,这就是处理事情的一贯思维。 但接受的话弘皙心里更难受。 弘皙回宫见了下康熙就回府休息,休整好了才回去重新拜见康熙。康熙在东暖阁批奏折,弘皙进去康熙拉着他上上下下的看个遍。 “瘦了。” 康熙说了这一句话就让弘皙红了眼眶,他低声道,“让皇玛法担心了。” 康熙握着他的肩,“这出去一趟就闹得惊天动地,真不知胤礽这是教了你什么。”他接着道,“朕让太医在那里候着,待会让他看看,”康熙仔仔细细看弘皙的眼,“眼睛没问题吧?” “多谢皇玛法关心,没事了。” “那个大夫看样子医术倒是不错,朕的太医院应该多些那样的人,”康熙想起什么,“弘皙有没有去谢谢人家?” 弘皙忙道,“阿玛给他送了礼,他也不想入仕,便罢了,阿玛说让他在那里造福一方百姓也是不错的。” 康熙点点头,“这样也好。” 康熙叫进太医为弘皙仔细检查了一下,箭伤在左胸口,弘皙脱了外衣,亵衣脱了一半。伤口已经结痂,伤疤在一边白皙的肌肤衬托下无比狰狞。 这是弘皙第一次受伤,在康熙的意识里,弘皙还小,不像他的那些叔叔曾上过战场,弘皙可一直是娇生惯养。身上几乎没有多少伤,就算平日里联系骑射,出去打猎也不会伤到那里。康熙伸出手指摸摸,弘皙下意识一躲,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后弘皙尴尬的摸摸鼻子,“皇玛法,伤口正发痒。”所以我不是故意要躲的。 康熙无比自然的把手收回去,咳了一下,走到一边。太医退下去,弘皙在内侍的帮助下穿好衣服,过来的时候案上已经换了次茶,康熙坐在那里,端着杯子喝茶。 看着弘皙过来,康熙点点头,“来,坐。” 现在天下敢跟康熙坐在一个榻上的也就只有弘皙的好阿玛胤礽,除了他弘皙还没有见过他别的叔叔敢跟康熙平起平坐。他看过胤礽和康熙平日里的相处,似乎自“废太子”亡了后那两人之间的相处就像是普通人家里的父子般,很是亲密。 弘皙走过去坐在康熙的脚踏上,康熙顺手摸摸他的头,叹道,“这么一瞬间弘皙也长大了,朕还记得当年你阿玛也是坐在这里跟朕说话,那时候他比你还小……”康熙不知想起了什么,微微叹气。 弘皙依然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他阿玛的早期的回忆他是说不上什么话的,而且自己的辈分小,身为孙子辈能得到皇玛法的注意实在是不容易。 康熙回过神,低下头问弘皙,“你怎么惹你阿玛生气了,一路上对你不理不睬的,嗯?” 弘皙不好意思的抬头,道,“孙儿做错了事,让阿玛生气了。” “哦?”康熙也没问到底是什么原因,他总是对自己的儿子们有种盲目的信心。 康熙没有和弘皙说多久的话,有官员求见,弘皙便出来了,在宫里漫无目的的走。他想去见胤礽,但不知道胤礽愿不愿意见他。 问题一旦想通了就会霍然开朗,他呼出一口气,对胤礽是怎样的感情他自己知道,但是,现在嫡福晋必须要娶,他必须成人,但是他不会放弃,总有一天他会让胤礽接受他。 弘皙回到府里,下人给他一瓶药,弘皙有些奇怪,问道是谁送来的,下人回答说是那位爷送来的。 弘皙打开瓶子,一看才知道是上好的珍珠粉做的去疤药,一阵暖流瞬间袭来,果然,自己阿玛不会不管自己。 胤礽本来也想早点弄这药,但是手头没有好点的珍珠,回到京里才淘换到,连忙命人磨成粉,给弘皙送去。虽然说自己也认为“伤疤是男人的勋章”,但不想让那些伤疤留在弘皙身上,更何况,那是弘皙为了他受的伤。 作者有话要说:弘皙就是个腹黑,再次申明,本文父子年下。 第32章 弘皙去的时候胤礽还是一句“不见”,秦飞抽抽嘴角,躬身过去,道,“爷还是见见大阿哥吧,大阿哥往这里走您不见会让人怀疑的,再说,爷别一直不见啊……” 胤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爷做错了,” 秦飞连忙下跪,“小的不敢。” 胤礽道,“你再贫嘴,让他进来吧。” “嗻。 秦飞连忙起来倒退着出去,这两位爷谁都不能得罪,夹在中间真让人为难。 弘皙在门口等着,看着一直没有动静的大门失望的很,看了阿玛还是不原谅他,他刚要转身,秦飞赶了出来。 “大阿哥,爷要见您。” 弘皙一愣,连忙迈步往里走。秦飞跟在身后,弘皙走的很快,让后面的下人快步跟着。弘皙转过走廊,秦飞忙道,“爷在书房里。”弘皙点点头,抬步向那里走。 胤礽正在窗下写着一幅字,听见弘皙进来头都没抬,秦飞一看便出去关上门,弘皙站在那里,等着胤礽把这幅字写完。 ……你之前秦飞在的时候不是没有写吗,这是说是故意在那里写字晾着弘皙?嗯? 弘皙等了一会儿,走过去挽起袖子给胤礽磨墨,砚是端砚,墨是徽墨,也不知胤礽是从哪里弄来的,看上去大概是宫里的藏品。弘皙在那里磨墨胤礽也不管,提笔蘸墨,最后两字一气呵成,提笔收尾。胤礽看了看,放在那里晾干,洗完手后拿起帕子擦干。 胤礽现在把弘皙晾在一边,走到椅子上坐下,弘皙跟过去,叫了声,“阿玛,”便不再说话。 胤礽没有抬头,只是淡淡的说,“皇阿玛给你指了嫡福晋,是喀喇沁乌梁海济尔默氏,噶尔臧的女儿。过几天就下旨。” 弘皙看着自己越来越想念的人,回答道,“好,我知道了。 没有再多说什么,而且弘皙也知道多说无益,胤礽没有再听到别的回答,抬起头来,谁知道弘皙一把把他狠狠抱住,紧紧的箍在怀里。 “弘皙!”胤礽气急败坏,伸手想推开,哪知弘皙的力道大的惊人,“阿玛,让我抱抱你,就抱一小会儿。” 听到声音里的哭腔,胤礽叹口气,心里一软,没有再推,哪知弘皙却吻过来,胤礽这次勃然大怒,一下子把弘皙推开,又是狠狠的一巴掌。 “你就一点也不长记性,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胤礽声音冰冷,望着弘皙。 弘皙苦笑,“阿玛,我……” 弘皙慢慢站起来,“我知道阿玛不会一直陪在我身边,我知道我不该对阿玛产生这样的感情,不过以后不会了,我会娶妻、生子。这种背德的爱恋不该存于世。” 胤礽看着弘皙被自己打了一巴掌的脸,叹口气,从架子上拿下药膏,给弘皙抹。 弘皙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胤礽抹了薄薄药膏的手指触在脸上,很凉,他苦笑,这两次脸真的没法见人了,不过,很值。 如果是别人再三的挑衅自己,只怕早就被自己狠狠收拾了,但这次他没办法,这是弘皙,除了是他儿子也是自己现在占据很大分量的人。打,舍不得,骂,他又不听,这两巴掌虽说打在弘皙脸上,但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胤礽把药抹好,放回原地,弘皙拉住他的袖子,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这种仿佛受伤小动物般的眼神让胤礽心中蓦地一软,道,“今天留下用晚饭吧,” 弘皙一下子笑了,点头道,“好。” 有了留下用晚饭,自然会有留宿,从这里回府很远,而且用完饭天也快黑了,弘皙稍稍一磨,胤礽便同意让他留下。 看着胤礽的态度弘皙心里有了底,这么大自然不能再和阿玛同床共枕,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在这里他的阿玛有闲心去做那啥啥,于是…… 胤礽睡得正香的时候被吵醒,一睁眼弘皙趴在他的床头,眼睛红红的,把胤礽吓了一跳,弘皙往胤礽房里冲那些外面伺候的人也不敢拦,因此倒是让弘皙顺利的到达胤礽的床边。 “怎么了这是?”胤礽坐起来,挥手让进来的人出去,拍着弘皙的肩,问。 “阿玛……”弘皙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抬手想抱胤礽又不敢抱,手落在半空里,看上去很可怜。“我梦见你不要我了。” 胤礽:“……” 胤礽失笑,“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大概是因为这一阵子他的表现让弘皙害怕,所以做噩梦。“梦见什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弘皙还是哭,“我梦见出殡……” 胤礽一下子想起来自己是“死过”一次的,而且那次出殡他没有去看,但是弘皙是亲身经历过父亲去世的,那个时候只怕弘皙感觉天都要塌了吧。哎…… 就算弘皙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其实一直在害怕,加上胤礽最近一直在躲着他不理不睬,胤礽叹口气,“没事的,你那是做梦,不是真的。” “阿玛……”弘皙可怜兮兮。 “你怎么穿的这么少?”胤礽皱眉,看着弘皙只穿了件单衣,手冻得冰凉。想了想,说,“上来吧。” 弘皙点点头,脱了鞋爬上去,胤礽把被子拉开,让他进去。 胤礽给弘皙盖好被子,看着缩成一团的弘皙,安慰道,“没事了,睡吧。” 弘皙点点头,虽然眼里还是布满水汽但内心的小人在欢呼。 ——————所以说弘皙是个芝麻陷的。 早晨弘皙醒来的时候胤礽已经不在床上,被窝的另一面已经凉透了,弘皙睁开眼,感觉头昏昏沉沉的,一只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凉凉的很是舒服,弘皙蹭蹭,闭上眼沉沉睡去。 不一会弘皙听见有人叫他,“……弘皙,醒醒,起来喝药……”弘皙动动,脑后有只手把他扶起来,一碗药放在唇边。 弘皙迷迷糊糊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张嘴喝,嘴里很苦,药也很苦,弘皙一点一点喝了,接着又是一杯水。 “怎么开始发烧了呢,先睡会吧。”胤礽看着躺在床上的弘皙,叹口气,大夫说是因为寒气侵体,再加上心绪不宁,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前一阵子受伤上了身子。胤礽伸手想把睡梦皱着的眉抚平,他是被热起来的,弘皙浑身发烫,皱着眉往他怀里靠,身子缩成一团。胤礽伸手一摸,热度烫的吓人。立马起来叫大夫。 去公理喊太医是不现实的,这庄子里幸好还是有大夫常驻,忙把他叫起来,开了方子抓药熬药,又是一通忙乱。 弘皙闭上眼之后就一直在做梦,梦里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他看不明白,然后突然静下来。他站在那里,但来来往往的人都看不见他。 一个包成团子的小娃娃在前面摇摇晃晃的走,大红的袄穿在身上喜庆的很,头上戴着虎头帽,跟着的奶娘想把他抱起来,小娃娃就是不愿意,固执的自己走。 刚下过雪,地上积得厚厚一层,一片琉璃世界,地上的雪已经清扫干净,一个小孩晃晃悠悠的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串下人。不知道看见什么,小娃娃开始拔腿跑,后面的奶娘心提到嗓子眼,生怕出什么事。人小腿短,小孩子跑的还快,一不小心摔倒,唬得奶娘连忙上前抱起来,谁知道被小娃娃推到一边,细声细气的喊道,“我要自己走!” 那人很快走过来,很是年轻,也就二十多岁,眉眼俊朗,玉树临风,身着太子常服,在外面披了大氅。看见那小娃娃,连忙走过去抱起来。 弘皙站在一边,贪婪的看着眼前这人,他从没见过阿玛这幅意气风发的模样,小时候的事已经记不清了,后面的,宫里事情越来越多,阿玛行事越来越暴虐,弄得毓庆宫里人心惶惶。 胤礽抱着那个被包成团子的小娃娃,很紧张的道,“有没有摔倒哪里?弘皙你怎么不要别人抱。”接着又训斥看他过来全都跪下的下人,“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照顾的?” 下人一个劲的磕头,被抱在怀里的小娃娃可怜兮兮的说,“阿玛,手疼。” 胤礽也不再训斥,连忙看小娃娃的手,“怎么了?哪里疼?给阿玛看看。” 小娃娃的手红红的,被碰了起了点皮,胤礽心疼的放在手里揉,“走,阿玛给你上药。”小娃娃点点头,往胤礽怀里钻。胤礽抱着他,带着人回屋里。 弘皙一直跟在胤礽身边,看着胤礽无比熟练的抱小娃娃的动作,虽然知道那是自己,心里还是有些吃味,他看着一边走一边和怀里那个小孩子说话的胤礽,伸出手去。 但是他触摸不到,无论如何他都触摸不到,虽然他能够看见能够听见但是就触摸不到,就好像他们是在两个世界。 站在那里,弘皙看着那人远去,雪又开始下,雪花从他的身体穿过去落在地上,他抬头,看灰蒙蒙的天空。 毓庆宫自从胤礽离开后就被封了,太子没有立,胤礽那一大家子搬出宫,没人能在里面住着。弘皙已经好久没有进去过,自从阿玛被关到咸安宫后就再也没见过。 这个时候的毓庆宫感觉好不一样,这个时候的胤礽还是一国储君,刚做上父亲,和康熙父子和睦,和那些兄弟就算面上还算和睦也没到后来剑拔弩张的地步,这个时候一切还没有开始。 弘皙低下头,一滴泪滑过空气,落在地上。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阿玛产生那样的感情的?小时候明明还是父慈子孝,不过记忆里好像一直不愿意离开阿玛,阿玛对他也很好。 他记起康熙说的话,就这么一瞬间的事,坐在康熙脚踏上的人从少年的胤礽变成了他,皇玛法果然是老了。那他和阿玛呢?两人之间隔的时间太长,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阿玛的生活他没有参与进去……君生我未生……呵…… 横在他们面前的,除了伦理、时间、阅历还有很多很多,这些东西摆在面前自己还要继续吗? “废太子”已经死了,埋在那里的人不是自己阿玛。万一日后阿玛死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脏字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自己该怎么办?是不是住在王府里,会有妻子孩子,然后呢? 作者有话要说:本子从昨天晚上开始收拾,今天又是一上午,看样子今下午又要搭进去……啧啧,这点击量,嗯嗯,让我有码新文的动力了…… 第33章 胤禛做了个梦。 梦里他身着龙袍,坐在龙椅上,距离下面的人远远的,官员都模糊不清,他坐在哪里,接受着百官朝拜。 明明应该是高兴的,自己终于在最后赢了,但是为何感到茫然,下面的官员里有一个人出列,抬起头时胤禛看到他的脸,那是胤禩,比现在要大几岁的胤禩。胤禛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看见他的唇分分合合,然后画面一转,自己正站在咸安宫里,面前曾经的太子殿下如今头发斑白,曾经的意气风发曾经的张扬跋扈都已消失不见。他坐在院子里,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 冬天的院子里很冷,他好像不在意般,看见胤禛也没有动作,依然坐在那里,看着胤禛过来,嘴角勾起一抹笑。从这笑里胤禛仿佛看到曾经的太子殿下的影子。 “皇上可是闲了?有空来这里?” “二哥……” 胤礽笑盈盈的,“这可当不起,皇上陛下还是换个称呼比较好。” 胤禛走到他身边一撩袍子坐下,胤礽还是毫无反应,依然坐在那里,两人沉默。 …… “……反正我也活够了,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胤禛,你是不会把我放出去的,对不对?” “不仅如此,你还会把胤禩胤禟胤祯全都圈起来,反正你现在是皇上,反正最后的胜利者是你……呵……” “争了大半辈子,又有谁想到是这个结局呢?” …… 最后的最后,胤礽那一抹笑渐渐的淡去,迅速的离他而去。 胤禛醒的时候恍然还在梦里,他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分不清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境。把他叫起来的小太监战战兢兢跪在那里,胤禛回过神,心想是上朝的时间了。小太监跪着托着脸盆,胤禛洗完脸用帕子擦脸。虽然做的那个梦时间不长,但那种感觉,那种坐在皇位上,那种君临天下的感觉,真实的很,就好像他真的登上皇位坐在那里一样。 他看着脸盆里映出来的人影,心里下了个决定。 早朝时分胤禩看着胤禛眼下更重的乌青,摸摸下巴,幸灾乐祸的想老四日后该不会是累死的吧,看现在这还是没当上皇帝呢,就这样忙,日后当皇帝只怕更忙。 只不过他这个累死比自己因呕病而亡也没有好多少,胤禩从没有忘记当时在宗人府里那绝望的日子,被人非人的对待。 而这一切都拜胤禛所赐。 胤禛下了朝,换了衣服,又让人找了辆比较朴素的马车,往胤礽庄子上走。马车出了城,行到一半时胤禛又犹豫了,他不知道这样贸然前去会不会引起别人怀疑,而且,这后面他皇阿玛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他也不清楚。 但是,他想去见见。 马车在门口停下来,身着布衣的小厮去敲门。 胤礽听到胤禛来的时候吃了一惊,但也没有说什么,他微微颦眉,手指轻轻敲桌子,身边内侍躬身等待着,过了一会胤礽方道,“让他进来吧。” 胤禛被人引着走进去,刚转过弯,就看见那人立在廊下,看见自己,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转身进屋。 胤禛抬步往里走,胤礽倒了杯茶,说,“坐。” 胤禛走过去坐下,打量着胤礽,神色复杂。他最后见到胤礽的时候是胤礽被废被圈禁,而接着,胤礽离世的消息传来,他当时还感叹,胤礽劳碌大半辈子竟是这个结局,哪知道胤礽还在外面活的好好的。 “二哥……”胤禛踌躇许久,叫了声二哥就不知要说什么。 胤礽抬头,“没想到四弟会过来,四弟这些年过的可好?” 他该说什么呢?说自己这几年快累死,上面没了太子皇阿玛也没有要再立的预兆,胤禩到处用隐秘的手段给他添堵,府里的女人整天斗来斗去都闹到他面前。而胤礽当时沦落到被废被圈禁自己也在里面掺了一脚。天家无父子,亦无兄弟。 他现在还能听见胤礽叫他声“四弟,”是不是该庆幸? “很累?”胤禛一愣,胤礽抬首示意胤禛眼下浓重的乌青,“还是注意休息比较好。” “多谢二哥,会注意的。” 一时冷场。 胤禛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之前他算是半个太子党,但自从太子倒台,他也有了自己的班底,四爷党渐渐成型。就算幼时胤礽曾对他有过照顾,但康熙一直教育他君臣有别,太子又傲的很,两人的关系也不是很好。而如今,在“爱新觉罗·胤礽”已经死了的现在,要说什么呢? “我记得小时候你和胤禩关系还算不错,怎么现在闹成这样?”过了半天,端着杯子喝茶的胤礽忽然说道,让胤禛微讶,他还以为胤礽会说什么,谁知道竟然提起胤禩,他当时记得,胤礽十分看不起胤禩。胤禩当时养在惠妃名下,而太子又跟大阿哥一直不对盘,太子会给胤禩好眼色? “不记得了。”胤禛回答的云淡风轻。 “呵……”胤礽低笑,没有说话。 胤禩比胤禛小三岁,他还记得当时胤禛背着还是个团子的胤禩,在雪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身后跟着的人小心翼翼的照看着,但胤禛就是不愿意松手,还是固执的背着,胤禩在胤禛背后也是着急。 胤礽那个时候心里是有些嫉妒的,没有一个兄弟能和他这样亲密,没有人这样背过他,皇阿玛抱过她,但那不是兄弟。 然后呢?大阿哥自然会去“教育”胤禩让他和太子党的胤禛离远点,而胤禛这边也会被教育。再然后,胤禛和胤禩分道扬镳,水火不容。 他这些兄弟里面,关系好的也就是胤禛胤祥,胤禩胤禟胤誐,他,孤家寡人一个。 “你怎么想起要过来?”胤礽道。 “过来看看二哥。”胤禛还是滴水不漏。 “哦。” 胤禛现在有些后悔贸然过来,他出现这里会暴露出很多问题,比如,他是怎么知道胤礽还活着,又是怎么知道胤礽住在这里,这些都要给康熙一个交代。而这些只怕会暴露自己的一部分眼线,自己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要过来。 胤礽用杯盖拨着茶,慢慢的道,“我还在想,我这里现在能有几个兄弟过来,”他嘴角勾起,“当年一个个都恨不得我死,就算知道我还活着还有几个人来呢?” 胤禛看着这人笑起来时眼角聚在一起的皱纹,不做声了。 胤礽已经不算年轻,他自己,他下面的那些弟弟,还在府里关着的大哥胤褆,都已经不算年轻。但他皇阿玛还在皇位上,他们还不知要等多久。 “不说这些,”胤礽又拿了个杯子倒了杯茶,先前的那杯胤禛没有动,已经凉透了,“尝尝这茶怎么样,是从江南那里带过来的,就是这水不如虎跑好。” 茶水在杯子里清澈明亮,色泽翠绿带紫,隐隐有着兰花的香气。 胤禛接过去,慢慢喝了一口,胤礽把手里的盖碗茶放下,拿起一个紫砂茶杯,给自己倒了杯。一旁的小炉子上正在煮着水,就算不是虎跑泉的水大概也是哪里的活水,他这个二哥一向会享受。但是看现在悠然煮茶的样子,胤禛却生出丝丝羡慕来。 就好像胤礽真的将一切都放下了,什么都不管。 “紫笋?”胤禛这次细细品了一下,唇齿留香,确实是好茶。 胤礽点点头,接着说道,“要不要在这里用膳,都是庄子里出的,尝尝鲜?” 胤禛点点头。 晚膳的时候康熙却出乎意料的过来了,胤禛有些惊讶,心里紧张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胤礽半点表示都没有,下人不用吩咐就加了一副碗筷。 康熙进屋脱去披风,胤礽接过,随手递给下人,“听说你这里又弄了些野味,朕过来尝尝鲜。” “只是可惜了,厨房还不知备下多少,阿玛要是来晚了说不定就没得吃了。” “你是不想让朕抢了你的野味是不。”康熙佯怒,道。 胤礽笑笑,“儿子可没那么大的胆子,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呵呵……”康熙笑着摇摇头,走到首位上坐下。胤禛自康熙进门时就从座位上站起来,叫了声“皇阿玛”后行礼,康熙只是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让他起来,便没有再说什么。康熙没有让他坐下他也不敢,胤礽倒是跟着过去,坐在下首。 胤禛还站着,康熙道,“胤禛坐,别站着。”说着转向胤礽,“来,跟朕说说,这次又有什么好吃的。” “阿玛这次可没有什么新花样,倒是那汤不错,那汤厨子可是在火上熬了半天了,”胤礽笑着道,“儿子今早吩咐的,他弄了一个下午,这滋味肯定不用说的。” 康熙兴趣一下子上来了,“做的什么汤?” “鱼羊双鲜,用羊腿肉和鲫鱼做的,这汤就是一个‘鲜’字,阿玛待会尝尝。” “那怎么还不上菜,就知道在这里馋朕。”康熙转向下人,“快点传膳,朕饿了。” 看着康熙和平常不一样的举动,胤禛在一边惊讶的睁大双眼,但是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康熙吃的很满意,尤其是鱼羊双鲜,喝了两碗,方才放下汤勺。相较于康熙的好胃口,胤禛却有些食不下咽,明明食物都很美味但在他嘴里却仿佛一点味道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我憋了一星期就憋出了这点……但是为毛那一部我就存了两万了咛?各位抱歉,日后更新会有各种数字们冷cp奉上,敬请期待,可以点播哦~~~亲 第34章 胤禛做的实在是冒险,坐在康熙的车架上,他低着头,内心里狠狠的反省自己一时冲动而跑去找胤礽。在自己皇阿玛心里他们的二哥处在一个什么位置这些兄弟都明白,胤礽到底是怎么离开和剩下的那些事自己根本没有搞明白就过去,实在是冲动的很。 而且……还有个虎视眈眈的胤禩。 胤禩的手段好像自从良妃去世后高端了不少,不再像是从前那样,就连脸上一直带着的笑都有了不同,好像在那笑容后面隐藏了什么。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够看清胤禩,但实际上,这个人站在这里就像是隔了一层薄雾,怎么也看不清楚。 “胤禛啊,怎么想起去看你二哥来着,”康熙突然说道,让胤禛吓了一跳,也没敢抬头看康熙的表情。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只是想去看看二哥,也不知道他在外面过的怎么样。” “哦。”康熙也没有再说什么,父子两人沉默了一路。 没有提胤礽为什么还活着,没有提胤禛是怎么知道胤礽活着还住在哪里,康熙就像出去吃了顿饭,顺便在那里遇到自己另一个儿子一样。 胤禛对于康熙的偏心早已深有体会,在康熙心里,就好像只有胤礽是他的儿子,其他所有人都是陪衬,就算胤礽后来做出那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康熙最后还是原谅了他,胤禛无意识的攥住佛珠。 不得不说,康熙体贴起来的时候还算是个好父亲,车驾走到雍亲王府的时候停下来,康熙让胤禛下去,门口的奴才看到一直跟在后面的那辆马车就传回府里,出来迎自己的主子。本来胤禛应该先送自己阿玛回宫再回来,但可惜这不是自己的马车,赶车的也不会听自己的命令,于是只能听从康熙的吩咐。 胤禛下了马车后康熙也没有多停,车夫扬起鞭子,一行人往宫里走去。胤禛目送马车走远后才转过身,他不动,府里的下人也不敢动,胤禛迈着大步往府里走,“走吧,”他接着又道,“戴先生睡了吗?” 旁边的人急忙道,“戴先生还没睡,正在等着爷。” 胤禛点点头,去找戴铎。 他现在需要一个旁观者清的人给他分析一下,有时候正在下棋处于棋局中的人是不如在一旁看得人清楚的。 戴铎住的院子里还亮着灯,胤禛前面有人打着灯笼,夜里的风有些凉,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院子里的树木花草在灯下影影绰绰,白日里熟悉的风景在夜里看上去陌生的紧。 身为胤禛府里的幕僚,戴铎的待遇好像是最好的一个,这不怪胤禛厚此薄彼,戴铎还是有真才实学的,而且在胤禛夺嫡的过程里戴铎起了不小的作用。 胤禛走进屋里的时候戴铎正在灯下翻看着一本《战国策》,看胤禛进来忙站起行礼,胤禛过去扶起来,“先生不必多礼。”戴铎顺着他的力道起来,两人又坐回椅子上。 下面的人奉了茶,又弓着身子快步退出去。 胤禛端起杯子,手拿着杯盖抿着茶水,没有说话。 “爷这次可是确认……?”戴铎等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开口,就算自己是府里说得上话的幕僚,本质上还是雍亲王名下的奴才。 胤禛点点头,过了一会才说,“这次实在是太过冒险了些,没想到最后皇阿玛还去了,虽然没说什么但明天一定会要解释的,而且,我担心……” “嗯?” “不,没什么。”胤禛站起来,“先生早点歇息吧,晚上夜凉。” 戴铎点点头,出门送胤禛出去。 谁的手下没有几个人呢,各个阿哥自从开府后就有了自己的班底,康熙也都清楚,因此胤禛知道胤礽的事在意料之中,但会造成什么结果就不知道了。毕竟胤礽的死遁应该做的十分隐蔽,而自己不仅仅知道胤礽还活着,还去找了胤礽,皇阿玛会怎么想?只怕追究起来自己的人手会有损失。 胤禛回到自己的房中,在自己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虽然皇阿玛没有说什么但自己心里七上八下的还不知道明天会怎样。 不知过了多久自己还是睡不着,索性披衣起身点灯抽了本佛经开始看,檀木做的佛珠由于自己不时摩挲变得分外温润,在烛火下泛着光。 佛经一页页翻过去,等到小厮敲门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已经到了上朝的时候,胤禛这才回神,只是在那之前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就好像在一个浮光的梦里,经过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胤禛开始洁面漱口,不用看镜子也知道眼下的乌青又加重了。穿上朝服戴上朝珠,自己确认一下没有遗漏的地方便去上朝。 *** 乌拉那拉氏听着外面下人进出的声音,就算隔着帐子屋门也能隐隐约约听到。自己嫁过来这么多年府里的声音应该早就已经习惯,但今天外面一有动静自己就醒了。她躺在床上,把被子紧了紧,翻了个身,再睡怎么也睡不着,明明距离自己起身的时间还早。 昨儿晚上爷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而且一回来就去找戴铎,打发人去问是否睡了自己才安歇,一些事情自己也不是不知道,来往送礼都是要自己来打点,内宅里的事情她也是能听到些。她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恪守身为福晋的本分,就算有什么委屈的也说不出口。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嬷嬷说自己思虑过重,应该放开心思,可她也知道,不是说放就能放的。 隔壁是八阿哥的府邸,对于八福晋她有时候还能生出丝丝羡慕,不是哪个女人都能和八福晋那样不让自己丈夫纳妾。哪个女人不奢望“一生一代一双人”呢,但有哪个能说出口。那拉氏低低叹了口气,她早已没了那份心,只求胤禛能够平平安安的,自己把府里的事情安排好就行了,这才是她这个福晋应该做的。 那拉氏闭着眼躺了一会,等到平日里起床的时常才叫人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未完……而且,我写不下去了,对于停了这么久实在是非常抱歉,再次鞠躬。 第35章 那拉氏闭着眼躺了一会,昨儿刚刚洗过的一头青丝没有束,斜斜在枕上落了大片,如同墨云般。又过了一会儿,她伸手在枕下摸出一块金壳的小怀表,打开盖子看了下时间,坐起身来。 端着脸盆各种用品的丫鬟很快走进屋里,隔起屏风,帮她穿好衣服。 乌拉那拉的发质极好,握在手中像一大把丝线,也因此洗过之后不太好梳,只能提早起来装扮。被人伺候着洗完脸漱了口,那拉氏坐在镜子前让人给她梳起发髻。头油抹上去,插好簪子,那拉氏对着镜子转转头看了看,不太满意。 “这簪子换一下,换那支点翠的吧。” 丫鬟很快知道说的是哪一支,从首饰盒里拿出来给她插上,那拉氏这才点点头。 在为福晋梳头的时候脸盆什么的已经撤了下去,只留下专门负责头饰的那几个丫鬟,几个人把福晋上上下下都确认无误,这才由着福晋身边第一个得力人扶着福晋出卧房。 虽说雍亲王府算是京城王府中人少的一个,但阖府上下大大小小的事情也不少,管家这一块事都要落到自己身上。男主外女主内,总不能让胤禛还要为府里的小事操心,而且胤禛他也不会在意,只要府里不拖他后腿,不让他分心就行。 照规矩,那些侧福晋和侍妾格格都要给福晋请安,那拉氏到的时候已经去了一半多,还有几个还没到。那拉氏到主位坐下,扫了一眼,“看了今儿个是我来早了,几位妹妹还有没有到的。” 下面的人低声赔笑,眼里却带着看好戏的情绪,作为侧福晋,哪怕爷再宠,哪怕就跟嫡福晋差了一个字,还是个妾,更不用说那些格格。那拉氏在后院,拥有绝对权威。 皇家的媳妇不是那么好当的。 人都来齐了后,那拉氏也没有再说什么,脸上依然带着笑,却转头对自己右手下边的人道,“妹妹今天戴的这支簪子可真是漂亮,前阵子没见妹妹戴还以为妹妹不喜欢呢。” 那人掩口笑道,“爷赏的怎敢不喜欢,只是前一阵子觉得衣服没有合适的,才新做了衣裳,今天方带出来,倒让姐姐见笑了。” 那拉氏笑的温婉,“这怎么,妹妹要是再不带出来爷可真的以为妹妹不喜欢了,”那拉氏环视了下面一群人,“府里这些年也多了几个妹妹,咱们这些年长的占了个姐姐的名分也该照拂些,只是别忘了自己的本分。” 一群莺莺燕燕很快散去,那拉氏还有别的事情要忙,也没有多说什么,后院女人的战场,比官场也不见轻松多少。那拉氏伸手端起杯子喝口茶,带着指套的手指保养的极好,手腕处露出一个玉镯,品相极佳,身为嫡福晋那拉氏所用所带的自然都是极好的,胤禛就算再宠后院那些莺莺燕燕也不会不给她体面。 “再过一阵子就是弘皙要成亲,府里的贺礼都备下了是吧?”那拉氏一边翻看着账簿,一边问道。 “回福晋的话,都备下了。” “嗯,把礼单给爷看看,看还要添什么。” “是。” 就算现在弘皙没了阿玛身后没了靠山,他还是弘字辈的第一人,而且,为了显示做叔叔的关心,送过去的礼自然分量都很重。 府里发生的事就算胤禛不管但他不会什么都不知道,一个连自己后院都照顾不好控制不好的人他的能力值得怀疑。 这后院交给那拉氏他很放心,这个女人是知分寸的,不会做不自量力的事。后院里的很多女人都往往看不清,聪明的人才让人喜欢。 第36章 胤礽在后世里曾数次来过故宫,那时的故宫已经成了全世闻名的旅游景点,每天都有游客来来往往,很多人不远万里前来就是为了看曾经生活过两代皇室的宫室一眼。后世的故宫已经失去了他的主人,就算怎么大修怎么复原也不是曾经的样子。这座华美精湛的宫殿到最后也不过是一个景点。 十一长假时在高处看,全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小点,人挤人,人挨人,到底来看的是人还是景, 故宫里一直都有闹鬼的传说,在这座宫殿里,生活的不仅仅是明清两代皇族,还有不知具体数量的宫女太监,无数人死在这座宫里,能够出来的没有多少,他们默默的在这里存在着,不知在哪一天死去。他们的记忆、感情、经历的一切都消失无踪,没人会记得。寿终正寝的不多,很多人因为上位者的一句话便被杖毙处死,紫禁城是他们的坟场。 紫禁城囚禁的,不仅仅是那些宫女太监,还有后宫嫔妃,更有处在高处的帝王。 康乾盛世,再怎么繁荣也只是这个王朝最后的兴盛。 *** 就算弘皙再怎么不愿意,他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对于婚事一副期待的样子,别的兄弟取笑他的时候他也一副看不起的样子,说他们早晚要经历这一点。是,世上哪人不成亲呢更何况他们这些宗室子弟,府里总少不了后院的女主人。后院的事交给她自然是放心的,她会做好一切,将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她会为你生儿育女,你的血脉将由她延续下去。 就算再怎么流连花丛,万花丛中过,能采八千朵,还是免不了成亲。成家立业,只有这样才算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就算婚事由内务府办理,李佳氏也在忙碌着。瓜尔佳氏终于没有熬过冬天,那个伴随着胤礽多年为他打理毓庆宫事物的温婉女子,终于没有熬到春天。她一直念着,守着的那人,即使到她死也没有出现。在接到瓜尔佳氏病重大概熬不过去的信件时,胤礽一点去看她的意愿都没有,一切照常。 大概是心虚,他已经不是她的丈夫,她的丈夫只怕在被废时一场大病消失无踪,算算时日应该过了奈何桥一碗孟婆汤下去前尘尽忘了,去投一个万事如意的好胎,不再如太子时那么不尽人意。胤礽手指抚着长满墙垣的蔷薇,混着紫藤长在一起,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大概是江南的风光太好了,他处在这里有种乐不思蜀的感觉,似乎京里的肃杀他一点都没感觉到,就好像他真是一个住在江南养老的官员。但身边人的口音、所用的一切却在提醒着他,他离京城根本就不远。 哪怕就算他逃到海外,逃到大漠西欧,他也离不了这大清,他根本就逃不了。他离了太子之位,放弃了皇阿哥的身份,却依然离不开,放不下。 在这个时空,大清的版图下,他又能到哪儿? 袖子上用银线绣着暗花,下面的人自是知道他不喜太繁杂的东西,便在精致上下功夫,身上的袍子是素了,但上面的种种花样不懂的人是看不出的,繁琐程度怕是比之前更甚。 他不是没上过马,拉过弓,这么多年的骑射练下来手上结了厚厚的茧子,但这才多少日,手上的茧子薄了一半,他低头看着指尖,指甲修剪整齐,手指上的皮肤光滑。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他想要这双手成什么样。如果可能的话他也是想上马杀敌的,就像大阿哥胤禔十四胤祯一样,打个漂漂亮亮的仗,男儿谁不想征战四方,谁愿意困在笼里一言一行都要符合规矩?有谁愿意?毓庆宫修的再漂亮也不过是个镶金嵌玉的笼子。 紫禁城更甚。 和硕理亲王府的白纱没有飘多久,接着便挂上了大红的灯笼,满府的哭音就好像还没有散去,便接上了锣鼓的喧闹。弘皙一身大红的正装,愈发衬着少年俊秀,在门口鞭炮放完后未消散的淡淡蓝烟里愈发眉眼精致,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围观的人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自家有哪个适龄女子的可以送过来。 八人抬的大轿在门口停下,轿夫把轿往前倾,让新娘从轿里下来,弘皙站在轿边,伸手握住喀喇沁乌梁海济尔默氏的手,只感觉那双柔软的小手里面满是汗水。他一笑,扶着她往里走,自然是看不到头纱下面新娘通红的脸庞。弘皙和喀喇沁乌梁海济尔默氏拉着手往里面走,外面伴随着新娘一路的鞭炮依然在放。 不管在哪里是在乡村还是在达官贵人的府里,成亲总是热闹的,乡下的嫁妆少些,没有那么多繁琐的规矩,但也是热闹的,特地盖的新房子,合着地打的新家具,桌子凳子都擦得干干净净,来祝贺的人穿着最好最体面的衣服,而且不管在哪里,司仪喊出的话也是相同的。 “一拜天地!” 弘皙和他的妻向天地跪拜。 “二拜高堂!” 端坐在上面的现在是李佳氏,瓜尔佳氏去了后,康熙给她提了分位,而且就算瓜尔佳氏还在的时候府里大部分的事也是李佳氏在管,瓜尔佳氏实在是没那个精力。弘皙现在成亲李佳氏也是高兴的,穿着正装,脸上的笑容就像当初进毓庆宫第一次见到胤礽那样。 “夫妻对拜!” 弘皙牵着喀喇沁乌梁海济尔默氏,面对面的躬身,喀喇沁乌梁海济尔默氏低头只能看到自己的脚,脸还是红红的,毕竟是成亲,脸上涂了厚厚的白粉,又在上面抹了一层红彤彤的胭脂,唇也是红的,但是自己的脸一直在发烧,耳根都红了,衬着上面的珠子愈发的亮。脚下的花盆底虽然高但自己也是穿惯了的,但今日不知怎么了却总觉得走路不太稳,非要弘皙扶着自己才能顺利走下去。 “礼成!送入洞房!” 弘皙执起她的手,向布置一新的新房走去。 喜娘都已经等在那里,就等着两位新人进去,弘皙和喀喇沁乌梁海济尔默氏坐到床上,床是新床,上好的木材打的,李佳氏很早之前就在盘算着弘皙成亲所需要的,府里剩下的孩子很小,暂时先不用着急。 喜娘端上酒,弘皙笑笑,将两杯酒都接过来,递给喀喇沁乌梁海济尔默氏一杯,她带着指甲套的手接着,抿嘴一笑和弘皙喝起交杯酒。喝完后,她不知道要做什么,手足无措起来,手里绞着帕子,弘皙把杯子放下,执起她的手,将那帕子从她手里拿走,“不用紧张,有我呢。”弘皙凑在她的耳边,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混着脂粉和桂花油的味道。 “爷……妾身……” “你的姓氏叫起来太长了,你看‘喀喇沁乌梁海济尔默氏’这得要多少个字,你闺名可以告诉我了吧?” 喀喇沁乌梁海济尔默氏因为弘皙在她耳边说话,脸更红了,头低着很小声的道,“在家里阿玛额娘都叫我图雅。” “图雅,草原上的月光。好名字。” “夫君……”喀喇沁乌梁海济尔默氏很是尴尬,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弘皙低低笑出了声,她听见后本来就红的脸更红了,“图雅,你我夫妻之间不必拘礼。” 济尔默氏点点头,起身换下礼服,外面的喜宴还没开始,弘皙要和济尔默氏一起出去,陪嫁过来的侍女忙着给她换衣服梳发髻,将礼服换下,穿上一身大红正装,又解开一部分头发拔下几支簪子。济尔默氏在铜镜里看到坐在床上正往她那里看的弘皙,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 侍女做的挺麻利的,也是,不能让外面一大群人等着,陪嫁过来的大丫鬟道,“福晋可是要补补妆?唇上的胭脂掉了些。” 济尔默氏说好,又想起这胭脂是怎样掉的脸又是一红,一个侍女拿起眉笔要给她画眉,弘皙起身接过去,“我来吧。”侍女轻笑道,“是。”声若出谷黄莺。弘皙拿着笔,修长的手指托着济尔默氏的下颌,小心翼翼的为她画眉。济尔默氏看着他,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有种错觉,就好像他看到的全世界都是自己。 “好了。” 济尔默氏也没有看镜子,直接顺着弘皙的手站起来,出去参加喜宴。 外面桌子早已排开,菜也上桌,正在喧闹着,弘皙走到桌前坐下,济尔默氏自是去女眷那处的。弘皙和那帮兄弟们闹成一团,却在手碰到腰上挂着的玉佩时,嘴角的笑微微一顿,接着就抹过去,没人察觉异样。 弘皙大婚那些叔叔们都送了礼,一个小辈成亲他们也不用到场,而弘皙的年龄比康熙的小儿子还要大,下面倒是去了几个。 胤禛备下了礼,胤禩自是也备下了,婚礼当天送了礼就没去。但本该不用到场的胤禩却乘着一架不起眼的小轿停在了理亲王府的后院小门那里,他下轿,跟着等在那里的人往府里走。前院里都在忙碌着婚礼,自是没人来后面比较偏僻的小院,胤禩往里走,竟没有看到一个人。 他之所以来这里也是前一阵子胤禟下了朝带了一卷东西来找他,他们三个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吃饭喝酒,他忙,胤禟胤誐也是忙,忙的连抽个时间吃饭都没有。也是,他们的皇阿玛也不愿意看到他的儿子们整天凑一块算计他的那把椅子。 胤禟来的时候胤禩正在看《搜神记》,搬了一把藤椅坐在天井下面,胤禟大喇喇的走进去,他是八爷府的常客,进府都不要通报的。胤禩已换了常服,胤禟还穿着朝服,手里拎着一小壶酒,迈过门槛走进院子里。 “八哥,尝尝这酒,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我都没有给十弟。” “你啊,”胤禩把书合上,放到一边,却让胤禟瞧到了书名,“《搜神记》?八哥你怎么在看这个?”他皱皱眉,“神志鬼怪的那类东西八哥还是少看为好。” “也没什么,在琉璃厂书肆里淘到的,那里还有不少好书,你有空去看看。” “嗯,不说这个了,”胤禟把酒递给小厮,坐在搬来的椅子上,凑到胤禩身边说,“我发现了点事情,”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卷纸,“八哥看看这个,还是我偶然发现的,上贡来的一部分丝绸茶叶用品流到了江南那一块,基本上都是进了宫直接就运出宫,八哥你说,到底江南有什么人非要用贡品不可?” 胤禩没有答话,问,“这单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内务府?胤禟你什么时候搭上内务府的线,你不知道那是谁的地盘?” “八哥,”胤禟拉拉他的袖子,“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些东西之前都是送到……那里的,是那位一直用的。”胤禟做了个“毓庆宫”的口型。 胤禩皱眉,“你是说,这些东西……” “八哥,你想想,江南能有什么人?” 胤禩没有理胤禟,看着那份单子不知在想什么,他把那份单子攥到手里,“胤禟这是谁给你的?” “是个小太监,他有事求我,给了我这个,说让我看看有没有什么用,八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胤禟这事你别管了,你想想,一个内务府的小太监就能弄到这东西还弄出宫,这怎么可能,而且小九儿,皇阿玛想要做点秘密的事是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既然能够一直悄无声息地往江南运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突然就被你知道了?单子就那样出来了?你想想。” “八哥,你的意思是?” “小九儿,不管这事后面有没有人都别问了,这单子得烧了,就算查起来也查不到你这里。” “好。”胤禟也不十分好奇,看胤禩那样有些严肃的表情也没有再追问,胤禩唤来小厮拿来一个铜盆,把那单子点着了扔到盆里看到完全的烧成灰烬才罢休。胤禟不知道他却知道,胤礽所穿内衣皆由江南特质的棉布所制,他不耐烦丝绸贴身,康熙便费了神为他寻,那布虽由棉花制成但里面还加了别的,看上去犹如丝绸般光亮,但摸上去软的很,贴身穿刚刚好。胤禩还没有看过这种布有送到别的宫里去,整个紫禁城除了胤礽没人用这个,连康熙都不用。康熙自己一直提倡节俭,但对于他的嫡子却一直溺爱,恨不得把整个大清皇宫所有的宝贝全塞到毓庆宫。 他们这些做儿子的都曾羡慕过,然后这羡慕成了嫉妒,成了一定要把他拉下来的决心。 第37章 “不说这个了,八哥,你这里有吃的没,我都给你拿酒来了你就没有好菜招待,”胤禟略有些埋怨道,胤禩却笑了,和胤禟一样的丹凤眼挑起,刹那间艳丽不可方物,“九弟来了我这做哥哥的自是好酒好菜的招待,小九儿,你去厨房那里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八哥,”胤禟抗议,“君子远庖厨,” “胤禟你可是君子,” “……” 长时间的拌嘴下来,胤禟已经完全了解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八阿哥实在是个腹黑至极的,他已经完全理解了这句话,说自己是君子,但那有说自己是君子的?说自己不是那就承认自己是君子的反义词——小人,八哥你可真够狠的…… 兄弟俩个正在说着,却见一个侍女慌慌张张的跑来,到面前停下行礼,“爷,福晋晕倒了。” “什么?!”胤禩豁地站起来,“拿着我的帖子快去请太医!” “是。” 胤禩起身快步往郭络罗氏房里走,进去的时候屋里面乱成一团,郭络罗氏躺在床上还没有醒,他大步走到床前坐下,“福晋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晕了?” 郭络罗氏身边的大丫鬟玉磬躬身行礼,“回爷的话,福晋今天说没胃口,饭也没吃几口,说想吃酸的,进了几颗酸渍梅子,但不知怎么就突然晕了。” 胤禩握住她的手,眉头紧皱,他上辈子对不起很多人,但郭络罗氏一直和他互相扶持,最后她的下场也因为他连累,这重活一次不能对不起郭络罗氏,他的额娘已经去了,毓秀不能再出事。 胤禟跟在胤禩后面一起进了屋子,正在琢磨着这描述,他府里姬妾不少,比胤禩府里多的多,听这症状怎么像是有喜了呢?八嫂进府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动静,倒是纳的那个妾生了弘旺,难道现在八嫂这是有了身孕? “太医怎么还没到?不是要你们去请太医了吗?”胤禩回头向侍女低声吼道。 “已经去请了,大概快到了吧。”正说着,一个小厮从外面匆匆进来,“回爷的话,王太医已经进了二门了。” “快请。” 王太医很快进来,后面跟着一个拿着医箱的小徒弟,走进屋子头只一抬便跪下给胤禩胤禟请安,“快起来吧,给福晋看看到底是怎么了。” 王太医道了一声诺,起来后看到床上郭络罗氏躺在那里又低下头去,玉磬连忙走过去放下帐子,拿帕子掩了露在帐外的手,胤禩站起来,让王太医过去请脉。 郭络罗氏身子一向不错,脉相也很清楚,王太医只诊了一只手一刻钟便退下去,到胤禩身边说,“八爷,福晋这是有喜了,只不过一时气虚昏厥,没什么大事,福晋最近思虑有些重,亏了身子。福晋这已经是一个半月的喜脉,小臣这就去开个方子,福晋愿意喝就喝,不喝就算了,孕期还是少喝药,多是食补。” “麻烦太医了。”胤禟跟着王太医去外面开方子,留下胤禩来照顾郭络罗氏。 玉磬听到帐子里有声音便拉起帐子,把醒过来的福晋扶起来,拿个靠枕放在她的后面。胤禩坐在她身边,温声细语的道,“怎么样?还难受吗?” 郭络罗氏扶着额头,“我这是怎么了?”早有屋子里伺候的人过来,齐声道“恭喜福晋,恭喜八爷。” “怎么了?”郭络罗还是有些不明白。 胤禩握着她的手,道,“太医说你已经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了。” “真的?”郭络罗伸手摸着还没有变化的小腹,“我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 胤禟走进来,正看到他们两个凑在一块说体己话,不由笑道,“看来小弟我来的不是时候啊。” “胤禟。”这次说话的是郭络罗,最后一个音拉的老长,那双眼一抬把个胤禟在那里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胤禟也想起上次他送给八哥一对调教好的姐妹花,八哥说不要,他执意要送,结果便是郭络罗亲自把那对姐妹花送回去,说这是爷吩咐的,府里人已经够多了,还是九爷自己享用吧。直接在他那里坐了三个时辰才走,这个八嫂在那些妯娌中算是个厉害的,偏偏八哥还就是喜欢这种的,两人感情好的很,就是郭络罗一直没动静两人有些着急。 “八嫂好啊,我已经要人去按着方子抓药熬药了,太医也送走了,八嫂这次给我生个小侄子玩吧。” “胤禟。”这次是胤禩,他转过身对郭络罗说,“毓秀你好好休息吧,那药你不愿喝就罢了,太医说孕期药还是少喝,我待会吩咐厨房给你做点补的。” “嗯,”毓秀展颜一笑,却是温柔的,“你去忙吧。” 胤禩便带着胤禟走出院子,又一样一样的吩咐下去要他们好好照顾好福晋,这才和胤禟去弄小菜喝酒。 胤禟把自己带来的酒喝了大半,又打包了些吃食这才走,胤禩站在门口送他,胤禟骑着马刚转过街角,他转身要往府里走,却见一个人走过来低声叫道,“八爷,我家主子有东西要给您。” 胤禩看着他,身边的小厮把东西接过去递给他,却是一块抱在绢子里的玉佩,上面的花纹隐隐约约形成“贰”这个字,胤禩伸手在上面花纹上摸着,脸色一暗,道,“你们主子还说什么吗?” “我家主子说了,如果八爷愿意去的话自是扫榻相迎,如果不去的话便将玉佩毁了即可。” 胤禩把玉佩用绢子盖住,对那人说,“跟你主子说,定会赴约。” 那人一躬身,转身便走。他穿着已经很平常的青衣,混在这条街上的杂役仆人里很快就没了踪影,胤禩脸色如常,拿着玉佩带着人又回到府里进了书房。 玉佩上面却是还有个活扣,使巧劲便能打开,里面却是卷的紧紧的一个纸卷,胤禩费劲把它抽出来,展开看时却是一句诗,上面的笔迹却是娟秀的女子字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只是那两句诗却是反着的: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欧阳修生查子·元夕 胤禩看完便在蜡烛上点着烧了,看着灰烬不语,纸是江南产的绢纸,双丝绢,上面还发着墨香,玉佩上的字都在提醒他。他慢慢在椅子上坐下,手撑着额头,望着摇曳的烛火脸色晦暗不明。 弘皙成亲自然是由钦天监选的好日子,这个王府都在忙着婚礼,后院竟没有几个人,胤禩跟着引路的人往前走,转过几个拐角便看到在廊下荷花池边站着一个人。 那人站在那里,望着那池子不知在想些什么,胤禩一看到他脚步一顿,过了会儿才继续往那走。 胤礽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袍子,手里拿着一把扇子,直到胤禩走到他身边才转过身,嘴角带笑,道,“八弟,好久不见。” 胤禩看着他没有变多少的脸,低声道,“二哥……” 胤礽嗯了一声,手里拿着扇子在把玩,那扇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绢纸做成的扇面已经发黄,上面画着一副山水。檀木做成的扇骨已经发亮,应是前朝的旧物,胤禩看着这把扇子想,就是不知道这位之前的太子殿下怎么突然就把玩起这个来,明明他之前很讨厌前朝。 “八弟过的可好?”胤礽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我怎么觉得比旧时消瘦了些?”胤礽把扇子一合,道,“雍正……” 他看到胤禩的瞳孔一缩,虽然脸上还没有多少变化,才把那句话说完,“他克扣你伙食了?” 胤禩张张口,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二哥,你……”他惨淡一笑,“他克扣伙食就罢了,与他做的别的事相比,克扣伙食算什么?” 胤礽扬眉,做出询问的意思。胤禩站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着眼前的这个园子,繁花似锦,日光明媚,比他死时所居住的屋子不知好上多少。 “成王败寇我也知道,但是就是不甘心啊,二哥,这种心情你也能理解吧,毕竟你可是差点就登基,你走的比我们都远,但谁知道最后是他赢了。”胤禩低低笑着,“造化弄人……果然是造化弄人……” 胤礽轻拍他的肩,“我和八弟你一样,不过是少饮了一碗孟婆汤,过奈何桥时没有遇到孟婆罢了。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喝碗孟婆汤,喝了就一了百了了。” 他透过眼前的垂柳,放佛看到十二月的咸安宫,那时节北京的大雪下个不停,地上屋檐上都积了厚厚一层,放眼望去整个天下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宫里的道上都是一下雪就快速把雪清扫干净将树上的雪抖落下来,但咸安宫这种关着罪人的偏僻地方自是没有人来管的,连续几天的大雪在地上厚厚一层,他站在门口往外看,只觉一片琉璃世界。 他咳嗽着,感觉到肺部撕裂般的疼痛,每次呼吸多觉得下一次呼吸时要喘不过气。这宫里除了把守门口的侍卫便是几个太监,而今,那几个太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咸安宫里没有地龙,取暖靠火盆,但分到他这儿的煤炭都是些劣质煤,每次燃烧时发出的气味烟雾让他的肺雪上加霜。他靠在门边上,自从皇阿玛去了这里的待遇就一日不如一日,眼前又是一个新年,宫里只怕都在忙碌着为新帝准备。他伸出手,在虚空握住,这一切本来是他的,这宫里下一个主人本来是自己,谁知道呢,谁知道会是这个不声不响学问不好齐射不精的四弟登上皇位。 他们所有人都被他骗了,而他这个太子也被那些兄弟坑了,他也知道,那些兄弟都不是好相与的,他倒要看看,一直和老四作对的老八能干出什么事来,毕竟,老四身边可只有一个十三…… 不过他大概是看不到了吧,这宫里的太监都是看人下菜的,他一个早已失势的人凭什么要求别人高看一眼,就拿这病来说,才开始是因受凉造成风寒,脱了几天,再喝药也治不好,他反而觉得每次喝药病反而加重几分,他因此不喝了,那人正乐得轻松,也没人管,由他拖着这病。 不过也因为新帝吩咐了要善待因此不敢做的太过,在范围内欺负一下落难的皇子皇孙是个很让人满意的事情,更何况,这位之前可是太子,大清的太阳底下第二个尊贵的人,哪知会落到如此下场。 他靠在门口,感觉没了力气,缓缓往下坐下去,屋门开着他也不管了,飞扬的雪花落到他的脸上肩上身上他也没去拂,很长时间没剃头的头发长的很长,落到肩部的头发没有束,就那样散着。门槛上很凉,他却感觉不到,整个人就好像处在一个巨大的冰窟里,摸到的都是一片冰冷。 他的阿玛已经去了多久了,他也记不清了,那是他的阿玛,而他却连阿玛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他仿佛看到了阿玛年轻时的样子,那时候自己还是个孩子,每日里下了学就到他宫里给他被学过的诗词。而他的额娘……他的生日是额娘的忌日,每年宫里都不会大办,小时候他不止一次的想,如果他的额娘和承估还在的话就好了,那样他被胤禔欺负的时候会有人来帮他…… 求而不得,他所求的一切都得不到…… 还有他的弘皙,他说了几遍要见他消息都没送出去,问了几次也就罢了,心高气傲的他还是不愿去做那种丢份的事。但弘皙他是真的想去见他一面的,恐怕明天就见不到他了,他大概是撑不下去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包裹的仔仔细细的玉佩,一层一层的打开,手指摩挲着,微微一笑。 玉佩掉到了地上,带有他的体温让它陷到了厚厚的雪里,他坐在门槛上,闭着眼,双手抱着膝,就像他幼时在乾清宫的门槛上等着皇阿玛回来一样,脸上无比安详。 …… “……二哥。” “二哥……” “二哥!” “二哥!!” 胤礽恍惚回神,正看到胤禩有些担忧的望着他,他摇摇头,“没事,只不过突然想起来一些事罢了,八弟担心了。” 胤礽将扇骨一根根阖上,低声道,“我走的时候连弘皙都没见到,我一直想见见他,但没人去理会我的要求……呵……” “弘皙还好,他对他还算是优待的,但弘旺……”他摇摇头,“弘旺那里得罪他了,不过是被我连累罢了,还有毓秀……” “阿奇那”这三个字在嘴里转了几圈终究没有吐出来,那是他最大的耻辱,逐出宗籍、改名、幽禁,乃至最后的死亡,但他们这些败了的人谁去关注?他毕竟是新帝最大的政敌。 “辛者库贱妇所出。” “允禩自绝于天,自绝于祖宗,自绝于朕,断不可留于宗姓之内,为我朝之玷!” 他心里的苦怎么说的出口,哪怕这是他的兄弟,但在他努力学习争取皇阿玛注意力的时候他这位二哥可是过的十分滋润,就算后来被一废二废,但也没有像他那样,那样……他夜里一闭眼仿佛又看到那逼仄的天空,狭小的屋子,外面飘落的秋叶。 与那样的生活相比,他宁愿还是死了的好。 胤禩没有说话,胤礽也没有说,二人沉浸在过去的记忆里,一时无言。胤礽方才看胤禩,知道他要说什么,但“阿奇那”胤禩知道,他知道,但死于雍正二年的胤礽却不知道,他是胤礽却又不是,那是他最大的底牌,一旦掀开就什么都没有了。 即使两人在后院也能听到前面传来的锣鼓喧嚣,鞭炮声响,胤礽道,“弘皙成亲我就满意了,等再过几年就可以抱孙子了。” 胤禩哼了一声,没有答话,反而说道,“二哥果然是个无情的,就这样一走了之连二嫂都不管,你府里的孩子都不管了?”现在京里谁不知道和硕理亲王福晋是因为思念理亲王而去的,而罪魁祸首却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反正我也算死了,她们这样子比以前要好,”胤礽看向胤禩,“听说你福晋有喜了,二哥在这里恭喜。” “有了这个孩子我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 他要保住他的孩子他的妻子他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嘛,反正老四老八互相看不顺眼,任谁遭受和老八一样的境遇都会去恨老四。ps:在本文里胤禩是砒霜中毒死的。 第38章 而且,毓秀之前一直没有消息,一直想要个孩子却没有,而现在却有了,是不是说明他们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而且,“胤礽”现在也算是个死人,大清的继承人位置空了,而皇阿玛也没有表现出来再立一个。一切都不同了,他不想再去宗人府里走一遭。 胤礽手里还是无意识的摩挲着扇子,一下下打开,又拢着扇骨一根根收回去。胤禩却想起了他们这群失败的人,椅子只有一把,皇位只有一个,只有一个人能坐上去,他们这些没能成功的自是没有什么好的下场。 而现在他却回来了,和二哥站在一起,但却不知他们能走到什么地步,大哥现在已经被圈禁,看这个架势似乎是出不来了,而储位空悬,之前也没有这一出,胤禩知道,胤礽是不想再去咸安宫里逛一圈,直接走的干净,而自己呢?自己能做什么? 胤禩叹了口气,“二哥可有什么计划吗?” “弘皙成亲后我就走,离开京城,京里的事我就不管了,”他一摇扇子,“老四可是已经来见过我了,知道了我还活着他会怎么想也不知道,反正我是不记得他之前因为旧日的情分而对我有什么优待。”反而是该下手的时候下狠手。 胤禩在心里道,还不是你后来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一点之前那种风度翩翩高贵优雅也没有,暴虐残忍肆意惩处下人,也难怪他和你离了心。不过也是,中国历史上哪有当了四十年的太子,他的皇阿玛是活的太长了点,自己儿子一个个都大了,人长大了心也长大了。人一老难免会多想心软点,到后来碰上一群如狼似虎的儿子难怪招架不住。 还有朝政,康熙朝的后期朝政可是一团糟,国库几乎是空的,官僚贪墨,朝政腐坏,没个硬气的人根本收拾不了,他承认胤禛的能力,也知道换了自己有可能收拾不过来,但这也并不代表他就要接受胤禛所做的一切。 眼见的日头不早了,胤礽把扇子一收,说道,“这时候也不早了,八弟可饿了?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茶楼不错,要不要去坐坐?” 胤禩颔首,“好。” 后门的轿子还是在那里停着,两人上了轿,一前一后离开,胤礽吩咐了地方,轿夫快步向那边方向走去。 第二天早晨济尔默氏醒的很早,几乎外面一有动静就醒了,她翻过身子看向在身边熟睡的弘皙,眉眼精致,正睡得香。初次承欢的身子有些酸,她从未碰过的地方疼的厉害,昨夜弘皙算是温柔的,但女子初次做那事自是难受的,一下子想起昨晚的情景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过了一会儿,她觉得时间不早了才推推弘皙叫他起来。 今天她作为媳妇要敬茶,敬完茶还要进宫,她还要梳妆换衣服,一些繁琐的事情要做。 弘皙被她推了一下就醒了一睁眼便看到一个上身光/裸眼神羞怯的美人,尤其那美人身上点点痕迹还是自己弄出来的,正常的男人一看到只怕又要起邪火,弘皙却只迷糊了一会儿,便问,“怎么了?” 济尔默氏低声含羞的回答,“爷,该起身了,今天还要进宫。” “哦。”弘皙起身,批了件外衣便喊人进来伺候,侍女端着水盆皂片陆陆续续进来,弘皙转身对拥着被子坐起来的济尔默氏道,“你先梳洗,待会儿我们去见额娘。” “好。”济尔默氏应了,弘皙却去了另一间屋子沐浴净身。 他躺在浴桶里泡着热水感觉浑身都舒服多了,这几天他可真是累坏了,尤其是昨晚,身和心都很累,昨儿喝了好多酒醉醺醺的去洞房,竟还有力气去做。 昨晚,他心里想的想躺在床上被他压在身下的是他的阿玛,不过大概是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了,他的阿玛如此的心高气傲,是不会容忍被自己的儿子强迫做那事的,让他自愿更不可能了。济尔默氏是个贤惠的,她会是个好的女主人。 他整理完自己略进了些吃食,下人把浴桶收走,端上茶,他慢慢饮了这才出门,这府里的水是从玉泉山引下来的,玉泉山的水质极好,泡茶不错。 济尔默氏速度还挺快的,他刚出门就看到济尔默氏已经整理好自己,梳好头发换了进宫的正装,看到弘皙过来对他盈盈一礼,“爷。” 弘皙换上温柔的笑,“好了?来,去见额娘。” “嗯。” 两人一起往李佳氏屋里走,瓜尔佳氏走了后李佳氏算是府里的第一人便搬到了正房,两人后面跟着几个侍女往正院那里走。 李佳氏早就等在那里了,穿着一身很喜庆颜色的衣服坐在那里,济尔默氏亲自泡了茶端过去,“额娘,请用茶。” 李佳氏笑着接过去,抿了一口,慢慢把那一杯喝完,把杯子放下,看着温婉的济尔默氏越看越喜欢。 “弘皙这一成亲我也放心了,图雅你们可要好好相处,我还等着抱孙子。” “额娘。”济尔默氏红了脸,偷眼看弘皙,看到弘皙英俊的脸脸更红了。 “额娘放心,会有孙子的。”弘皙接话到。 李佳氏笑的更欢,却渐渐的脸色黯然,“要是你阿玛还在就好了,你阿玛还在的话看你成亲肯定会高兴的,只可惜……”李佳氏低落了一会儿,又强笑道,“不说这个了,你们快进宫吧,你皇玛法大概还在等着呢。” “嗯,额娘我们走了。”弘皙执起济尔默氏的手,在迈过门槛时轻轻扶了她一下。 在李佳氏提起他阿玛时,他心里一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这个做儿子的对自己阿玛的复杂感情怎么能对别人说出口?他摩挲着腰上带着的玉佩,那光滑的触感似乎磨平了他心里的烦躁。 两人坐在马车上,济尔默氏一直低着头,却用余光偷偷看他,蒙古族的女子感情很是奔放,但这个济尔默氏却有些汉家女子的味道,是贤妻,可他却终究要负了她。 他在心里说,“抱歉,图雅。” 第39章 两人坐在马车上,济尔默氏一直低着头,却用余光偷偷看他,蒙古族的女子感情很是奔放,但这个济尔默氏却有着汉族女子的温婉,也是,新婚妻子自然是害羞的。 弘皙和济尔默氏坐着车去了宫里,去拜见康熙和那些长辈,一个个宫里走下来,一个个的礼行下来也是累得很,弘皙倒是和济尔默氏一同走的,一副新婚放不下妻子的样子,直教人看了都打趣,弘皙倒是笑眯眯的接着话,而济尔默氏则不免红了脸。 济尔默氏年幼时也是过了一段肆意日子,家里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对于女孩子也是娇纵着的,但这样的日子也没有过多久,后来就开始严起来。毕竟她这样的出身是要指给宗室的,家大规矩自然大,即使再怎么不愿意也不能教出来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丢自己脸。但济尔默氏骨子里也是个要强的,行事也大方没那么扭捏,只不过刚刚成亲还是有些羞涩的。 胤礽和胤禩倒是一副哥俩好的的样子一起进了家酒楼,两架轿子一前一后的在店门口停着,带来的几个人让他们自己找地儿吃酒去了,外面的大太阳晒的还是有些热,在外面跟着走了一路,也该歇歇了。 胤礽手里还拿着一直在手里把玩着的扇子,扇子下面拴着一个扇坠,上好的羊脂白玉雕成的,这扇坠本是一块做玉器时裁下来的边角料,被巧手的工匠拿去雕了个小玩意。胤礽那次看见了,觉得喜欢的紧,这东西也只能做个扇坠儿,胤礽便让人用丝线编了,拴在扇子上把玩。 胤禩倒是身上除了玉佩和荷包便空无一物,两人一起进去直接上了二楼,没有要雅间,倒是一间用屏风隔出来的屋子,靠着窗,胤礽先坐了,胤禩接着坐下,小二随即进去问要点什么。 这时候已经过了饭点,楼里人也不是很多,整层楼都弥漫着一股菜香味,胤礽为兄,长幼有别,菜是胤礽点的,说了几样,末了又问胤禩要吃什么,胤禩说了两个,小二记下了,自去跟厨房说。 这楼里的茶还算可以入口,这种地方的茶自是比不上之前进贡到毓庆宫里的茶,胤礽却自己倒了杯,慢慢喝了几口,没有丝毫不适的样子。胤禩注意到,却什么都没说,他想,大概他这个二哥现在也不知道他所用的物品直到现在也是贡品,他这个二哥之前就不关心自己所用的到底是什么,在他的眼里他所享用的都是最好的,都是理所当然的,他是这个国家下一代的主人,自然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 毓庆宫不知比乾清宫奢侈多少,茶要好茶,极好的茶,所穿的衣服,日常所用的用品比康熙的还要好。康熙作为父亲是把所有的东西都堆到了毓庆宫,自己倒不在意了。只不过,当时谁又能想到他们父子俩后来走到这步田地。 大概是没多少人的缘故,菜上的不算慢,胤礽胤禩没等多久,茶也没喝多少,毕竟不够合口,胤礽胤禩只饮了几口便放下杯子。就算胤禩在之前被胤禛往死里打压,衣食比北京城里的普通居民还要差,他好歹也是个皇阿哥,养尊处优,这茶也入不了口。 从开着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北京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说话的声音从窗户里传进来,热闹的很,街上的尘土飞扬起来,在阳光的照射下形成一道道彩虹。这时候的北京城正是战乱后修养生息的时候,经过明末京城瘟疫、“闯王”李自成起义、吴三桂引清兵进关,崇祯皇帝自尽一系列战乱后,北京城又和往日一样了。只不过在街道上行走的人们穿着已不是汉家衣冠,早已换成长袍马褂,拖着脑后的小辫子。 这才过了多少年,四九城就变化了这么多,胤礽看着眼前细嚼慢咽进食的康熙朝八阿哥,无声的叹口气,现在的人们肯定不会想到日后这里会遭到多大的劫难,而大清皇朝也渐渐走向末路。在世界已经开始发展变化的时候,中国在慢慢倒退,而在这段变化的过程中,起了很大作用的便是“千古一帝”康熙。 谁又能知道呢。 但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尽管现在康熙对他是宠爱有加两人关系看上去不错但如果他有丝毫叛逆的念头或者在朝政大事上插手,第一个不放过他的就是康熙。他自己也知道,尽管“爱新觉罗·胤礽”已死,朝中太子党的势力已经瓦解,但如果他真要做什么的话手里还是有人的,康熙不得不防。 做皇帝的儿子难,做康熙的儿子更难。 胤礽拿起筷子,象牙包的银箸,这楼里还算有眼力,四九城达官贵人遍地,他们来时用具自然不是平常的。胤礽胤禩只是坐在那里便是一股气势,常年高高在上的生活能改变很多,就算二人经历多少事,那气质是不会变的。 食不言寝不语,胤禩低下头慢慢吃着,什么话都没说,二人慢慢吃完,漱了口,又叫了壶茶慢慢喝。楼下面的客人来来往往,走南的闯北的,进来吃饭的,吃完饭就离开,除了住在这附近的熟客,又有几人又有多少人能够回来再吃一顿。 不过——“不到园中,又怎知春色如许”? 胤礽只觉得他们都是台上的戏子,那些戏子可以既是杜丽娘又是柳梦梅,既是崔莺莺又是张生,可以唱范蠡又可唱侯方域,上一台戏演的是生死别离,下一场却是个大团圆的结局,世事变化无常,谁又能说下一秒又是什么? 他们身居高位,天之骄子,但与那些戏子却没什么分别,都戴着面具涂着油彩说着一些真真假假的话语,台上的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台下不过一场空,他们再怎么争,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 胤礽思及此,不由缓缓笑了,在嘴角构成一个完美的弧度。 亲王府里的喜宴正热闹着,弘时因为有事耽搁了,现在正匆匆忙忙往那里赶,他骑着马,刚转过一个街口的时候却看到正从酒楼门口并肩走出的那两个人,他刚要过去喊八叔,却在看到身边的那个人时瞳孔一缩,似是不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弘时一惊,但手控着马却不由自主的过去,到胤禩跟前下马来。 弘时惊魂未定,但胤礽却没有理会他,连个眼神也没有施舍,直接坐进抬过来的轿子里,弘时看着轿子走远了才低声对胤禩说话,声音沙哑的厉害,“八叔……那可是……可是……”一个“二”字还没有出口,胤禩看他一眼,弘时便不说话了,但眼里的惊恐还是有的,还未出口的话硬生生的咽回喉咙里。他也是皇家子弟,脑海里已经飞快的转过好几种可能性,却什么都没说。 胤禩却没有安抚他,只留下一句,“你去忙你的吧”便上轿离开,他其实也不明白为何胤礽这样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这街上,总不能都以为认识他的人都忘了他吧,还是说他是真的有恃无恐?弘时可不是他,谁知道弘时会不会传出去,还是说胤禛已经知道了? 胤禩坐在轿子里思量着,胤禛一直和太子走的很近,但后来胤禛已经和太子翻脸,胤礽是怎么觉得胤禛会站在他那边?不,胤礽心高气傲的很,是这些阿哥里面最张扬跋扈容不下人的人,综合自己的经历,他不觉得胤禛会善待胤礽,就算胤禛优待弘皙和胤礽留下的那一大家子是不是也说明胤禛心里有愧,对不起胤礽,他后来说的再好听也只不过是掩饰罢了。 要相信皇家的兄弟情分,实在是天真的很。 弘皙安安分分的成亲让胤礽放下了一些包袱,正准备离京,去过他的“第二春”,哪知却从宫里传来消息,康熙病了,病的很严重,经常一睡便叫不起来睡很长时间,朝会也暂停,太医院的太医全集中于乾清宫,众位阿哥轮流侍疾。 康熙本来是偶感风寒,他本来就自己精通医理,觉得不严重就没服药,是药三分毒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只让御膳房做了药膳,一天用两次。但他却忘了自己年龄已经大了,不复之前的健壮,长期的紧张生活让身子承受不住。 那几个在北京生活的传教士也仿佛受到弥漫在紫禁城上空的紧张气氛,终日里待在自己的宅子里翻译带来的书本,他们之前觉得这个广大辽阔的国家只让一个人治理全大清都掌握在皇帝一人手里很让人敬佩,但现在皇帝一病倒,整个国家顿时群龙无首,群臣不知道该怎样办,却让他们有怀念起自己的国家。 康熙的儿子都长大了,各自手里都握着一部分权力,现在康熙一病倒各个便开始忙碌,不管是不是出自真心,面上都带着真真假假的担心,不过在进出皇宫里的阿哥里,胤禩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他的皇阿玛活的时间够长,当皇帝当得也很久,不会这一场大病就要了他的命。 康熙也有清醒的时候,但不知不觉便又睡过去,不管喝下什么药都没用。再一个傍晚醒过来的时候,康熙却坚持要搬去畅春园,说什么乾清宫里阴森的很,没什么人气,他一直做噩梦,众人劝了又劝,终究坳不过他,还是着人搬去畅春园。 只是不知为何,才搬去畅春园几天康熙身子便渐渐好起来,不至于一直在床上。到这种地步胤禩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不是他了。魇咒、巫蛊,不管在哪个朝代都是统治者的大忌,更何况有胤褆魇咒胤礽在先,胤礽大病一场几乎救不过来也与魇咒有关。 康熙只怕也想到了这一点,身子没好多久,便让人去搜查,他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做噩梦,怕是在乾清宫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能把手伸到乾清宫的人能有几个想想就知道。 康熙一直没有出畅春园,也把几个来看视请安的阿哥赶到了外面,胤禛胤禩胤禟胤誐几次三番求见都无果,畅春园只允许奏折进,奏折出,采买的太监进出也要经过严格检查,是否私自夹带信件物品,全都要经过侍卫检查,搞得紫禁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后宫嫔妃全小心翼翼,生怕惹到明显不高兴的帝王。 朝政还是在运转,但康熙那里还没有动作,众人都摸不着头脑,谁知一天夜里,三阿哥胤祉被侍卫捆着进了畅春园。 胤祉是个关于享受的,他又爱风雅之物,整个宅子修的精致无比。夜晚很安静,谁知有人在门口大力敲门,口中喊着“圣上有旨”,府里的总管连忙穿上衣服去开门,又有人去后院报与胤祉知晓,哪知门刚一开,就有人冲进来。 “府里的人全部拿下,女眷另外关个院子,将诚亲王带到前院来,”领头的人大声喊着,“记住你们要找什么!” “是!”两百名侍卫齐声高喊,立马分散开进府里。总管想拦住,“你们、你们不能进,那是后院是女眷啊……这是诚亲王府!你们眼里有没有诚亲王!?” 穆克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冷笑道,“只怕明天就没了诚亲王了。”他大步往里走,身边人持着明晃晃的火把,“继续,都看清楚,都仔细搜!”他推开总管,总管和几个小太监立马被控制住,捆上绳子扔到了一边。 半夜三更都在安眠,前院的吵扰很快惊醒了后院的人,听到声音急急忙忙穿衣束发,倒没了往日的繁琐,好在从前院到后院还有一段时间,也够她们整理。胤祉却只在亵衣外面批了件袍子,没穿袜子穿着鞋,身后跟着几个内侍。 “报!诚亲王在此!”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喊叫,声音又高又飘,隐隐约约都到了前院。大内侍卫的行动是很快速的,几人很快就到了胤祉面前。 “你们要做什么?!” “圣上有旨,将诚亲王押解进畅春园,”口中喊着的侍卫被火把照的一清二楚,胤祉气的手都在抖,“你……竟然是你!?” 那人却没有理会,“来人,将诚亲王拿下!” 胤祉在挣扎,“爷可是亲王,你们算什么东西竟然要抄爷的家都给爷滚!”那人俯□子说了一句话,“皇上说,诚亲王想想自己都干了什么再喊吧。” 他站起来,“将诚亲王带到前院穆克登大人那里,我们继续搜。” “是!” 胤祉被压着到了穆克登那里,从后院到前院全被火把照的清清楚楚,廊下的灯笼又多点了些,把整个诚亲王府照的如梦似幻,可惜里面的人却没有丝毫感觉,胤祉觉得身上都是汗,没人理他他喊了几句便不说话,低头思量着什么,双手被捆犯人的麻绳来了个五花大绑,让他自觉面子里子都掉了个彻底。 这个时候他是没心思去管自己的福晋侧福晋侍妾格格,后面时不时传来女子的惊叫声,听上去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但大内侍卫跟在康熙身边的都不是那种小人,自是不会发生欺负女眷的事情。胤祉毕竟是皇子,就算是搜查东西那些人也要给他面子。 前院穆克登站在那里,听着回来的侍卫汇报,胤祉被压着过去,穆克登看了他一眼,立马有人搬过一把椅子让胤祉坐下,穆克登却又转过头没再看他。 “大人,内外书房要不要搜?” 穆克登颔首,“当然要搜,你去告诉他们,圣上有旨,要彻查诚亲王府,如发现可疑的地方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是!” 胤祉霍地站起来,“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他又惊又怒,“那是什么地方也是你们能搜的?!” 穆克登似笑非笑,“三爷,担心您书房有什么事还是先担心您自己吧,皇上可是大怒吆………” 胤祉不说话了,脸色变幻不定,慢慢坐回了椅子上,心急如焚的等待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你们一直陪着我,这文写的很辛苦,本来想轻松写的,结果后来看的资料越多越发现根本不轻松,但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写下去。本文如果有要定制的话留下言,如果凑齐的话我会现在开始整理文档找人做封面写番外和把h补起来,这文我现在已经想好后面怎样写,所以不要担心坑掉。 第40章 快天亮时他们才整理完,胤祉只觉得自己的手麻的很都不是自己的,前面搜出来的东西他都没抬头看,穆克登一直站着,看着他们将诚亲王府翻了个底朝天,胤祉却一直低着头,再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穆克登清点了一下物品,带着人收了队压着诚亲王去了畅春园。 天蒙蒙亮,康熙还没从畅春园出来,大朝会自然也暂停了,政务除了递到园子里的便让下面的处理。四九城还没完全的醒来,街上没有多少人走动,穆克登他们骑着马快速的穿过没有人行走的街道,马蹄声在石板街上哒哒而过,震得地面嗡嗡响。 这条路是他们昨夜走过的,那时他们执着火把形成一条火龙。 穆克登进去的时候看到康熙还是坐在那里,就好像从昨晚就没有换过地方,眼底不掩疲惫,看着胤祉被绑着进来连眼皮都没有抬。穆克登行完礼就下去了,留着空荡荡的室内康熙和胤祉父子俩。 康熙不说话胤祉也不敢说,只是低着头,动都不敢动绑的麻木的手,过了许久,康熙疲惫的声音才传来,“胤祉。” “儿臣在。”胤祉抬头,却只看到一个茶杯破空而来,他不敢躲,让那茶杯带着里面的热茶打在他的肩上,瓷片四散飞溅,落在地上。 “朕的好儿子,”康熙缓缓说着,目光凝视着他,“你就那么想当皇帝?魇咒,亏你想的出来。” “皇阿玛,儿臣不服,”胤祉大着胆子抬起头,“大哥圈禁,二哥死了,长子不就是儿臣了,为什么儿臣不能争?” “胤祉,没想到你这么蠢,”康熙还是坐在那炕上,却让胤祉离的很近,那种威压扑面而来,“朕没有那么蠢的儿子。” “来人,”他对着门外喊,“胤祉,你记着,这皇位根本没你的份,你不用再争了。”胤祉一听睁大双眼看着康熙,却在康熙后面的屏风那里看到影影绰绰的站着一个人,屋里灯光不是很亮,那人他看不太清,但从衣服细节上也能看出是谁,一身杏黄的太子常服,头上戴着常服冠,目光里没有丝毫的感情如同死水一般望着他,让他心里发寒。 胤祉的那个“太”就卡在喉咙里,惊骇莫名,他还没有说话外面的侍卫已经进来带胤祉出去,“传朕旨意,着胤祉圈禁宗人府,削除亲王爵,降为闲散宗室。” “嗻。” 屋子里很快没了声音,康熙揉着额头倚在靠垫上闭目养神,接着一双有点凉的手按在他的太阳穴上慢慢按摩着,康熙把手放下来,道,“你怎么过来了,你刚才做了什么让胤祉怕成那样?” 胤礽低低笑着,“没什么,不过是吓吓他而已,阿玛,身子可好些了,要是累的话歇歇吧,毕竟一夜没睡。” 康熙“唔”了一声,仍然闭着眼让胤礽按摩,脸上的疲惫丝毫没有掩饰,“朕的儿子没一个让人省心,胤祉这个不着调的,整天想一些歪门邪道弄一些不入流的手段……他竟然想要朕死,朕自认没有亏待过他,胤禛胤祺胤禩胤禟胤誐也没有亏待过他们,就算胤禩出身低,但如果不是朕和惠妃暗中照顾着,以良妃的性子他们母子俩只怕早就死在这宫里了,良妃还怨朕,怨朕不给他们活路活活把自己逼死,胤禩心里哪有朕的位置……” “阿玛。”胤礽轻声道,“别乱想了,先休息吧,儿子从来没怨过您,他们现在不明白以后也会明白的。” “嗯,”康熙又闭了一会的眼,握着胤礽的手拿下来,转过身看胤礽,“难怪胤祉方才怕成那样,”他看着胤礽身上的衣服,“怎么感觉有些宽,你又瘦了,也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胤礽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是有点,儿子这就去换下来,毕竟很久不穿了有些别扭。” “嗯。” 胤礽转过屏风换了衣服,回来时康熙歪在榻上睡着了,胤礽轻手轻脚的把一件披风盖在他的身上,把靴子脱了放在下面。胤礽又坐了一会,看到康熙睡熟了,这才走。他本来就想走的,谁知被康熙这次病给耽搁了,便又在京里停留了一段时间,胤礽想,他再在这里待下去的话只怕脱不了身。再说,男儿志在四方,他在江南那一块窝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到处走走了。 再说了,说不定他这一走下次回来的时候是康熙驾崩的时候吧。 胤礽坐在外面拿着一杯茶发呆,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康熙在梦里却睡得很不安稳,口里喊着“保成!保成!”胤礽连忙起来去康熙身边,握着他的手,安抚道,“阿玛,儿子在这里,阿玛,没事。” 康熙又叫了几声,额上冒出冷汗,手里紧紧的抓住胤礽的手,慢慢睁开眼,“保成?” “儿子在。” 康熙又看了他一会儿,嗯了一声,又躺回床上,闭着眼继续睡,但紧皱的眉头却说明他还是睡得不安稳,胤礽一直坐在旁边,手还是握着,他的皇父这次只怕失望透顶,对于胤祉做的事肯定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也是,自己的儿子竟想要自己死,但不管是胤礽还是康熙都知道的,那些弟弟们哪一个不盼着康熙快死赶紧传位,一个个都不省心。 康熙一夜未睡,这时候睡沉了慢慢松开握着胤礽的手,胤礽把他的手放到披风里,又盖好,这才走。 外面很安静,知道皇帝在睡觉,连走动的侍卫都极其小心,更不用说处处谨慎的内侍,胤礽招来几个心腹,安排好銮驾悄悄出了畅春园,一路上很是寂静,他坐在轿子里看不到外面,什么都看不到。 咸安宫那年下了大雪,他恍惚记起,在那之前好像没有那么大的雪,还是说自己从未注意过?记忆模糊不清,他已经分不出。他把脸埋在手里,如果他是胤礽,那叶时清是谁?如果他是叶时清,那么脑海里不停闪过的,连二废太子康熙驾崩胤禛登基都有的记忆是谁的? 究竟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 还是这只是在一个梦里,梦醒了他还没醒?他仿佛处在一个密集的网里,找不到出路,找不到入口什么都找不到。 他要往哪里走?他感到很茫然,他该去哪里? 轿子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停下来,他下轿,换了一辆马车出城。 弘皙娶妻,说不定再过些日子他孙子就能抱上,偏偏自己还觉得自己不算老,跟康熙相比觉得自己还年轻,但实际上他是知道的,他早就没了之前年轻的肆意张扬,他根本就不再年轻。 天家子,不争也得争,偏偏自己却没了要争的野心,他,真的有些累了。 他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听着热闹的声音越来越少,渐渐没了声响。 天大地大,何处才是他容身之地? 紫禁城迎来又一轮破晓,大朝会上康熙终于出现在龙椅上,大概是因为胤祉的原因,他看上去疲惫的很,长子圈禁,二子“死亡”,三子被废,这一轮事下来难怪他会吃不消,但是这样一来却将大臣的目光集中到胤禛身上。目前,众皇子中胤禛可算是长子,自古“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而今嫡子没有,望到胤禛的目光徒然炽热起来。 胤禛却完全不为所动,面上不显,行事规矩半分不错,对下面门人的约束愈发严谨。胤禩站在一直以来站着的位置那里,视线轻轻从胤禛身上扫过,嘴唇微微一抿。 康熙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听着臣工奏事。 因为康熙近来明显的疲倦胤礽有些不放心,又重新动用起人手悄悄弄来康熙的脉案。帝王的脉案是不能流传的,他也不敢叫康熙知晓让康熙以为他又动了什么歪脑筋。身为儿子关心一下阿玛的身体竟还要偷偷摸摸的让胤礽苦笑。 胤礽在宫里经营多年,种种关系盘根错节,即使经过被废死亡被胤禛胤禩大肆清洗还是有人留下的,他要重新动用起来也容易的很。只是过几天从宫里传来的消息却让他摔了手里官窑烧造的上好茶杯。 他死死盯着手里的几张纸,攥着的手指节发白,下人急忙进来将被子碎片收拾掉,把地上的茶水擦干净,片刻便恢复原样。胤礽深深吐出一口气,手边又放了一盏和被他摔碎的杯子一样的茶杯,他却半分要喝茶的心情都没有。 胤禩……他在心里重复一遍这个名字,圈禁咸安宫而死的那辈子,他在咸安宫里想了很多,也想清楚了很多事,而胤禩,这个一开始他看不上眼出身低母族无势在众皇子里不突出的小阿哥,竟在康熙朝后期跟胤禛死磕磕了那么多年最后逼得胤禛将人圈禁活活折磨而死,胤禩的能力可见一斑,上次胤禩见他一上来便主动示弱,将话题转移开来,因为是“第一次”见面两人也没有聊什么,谁知道胤禩竟大胆到这种地步。竟然……竟然…… 他砰的拍了下桌子,让低着头伺候的下人缩了□子,胤礽没有管他,手指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目不斜视,面上看不出喜怒,安静的屋子却让人喘不过气来。 胤禩回府后换下衣服便去看郭络罗氏,毓秀年纪已不算小,身子重了后愈发嗜睡,除了晚上白天也要睡上几个时辰,胤禩过去福晋内院的时候安安静静的,侍女走路声音很小,他一看便明白了,只怕毓秀还在睡觉。胤禩叫过福晋贴身的侍女细细问了一下,福晋今天都用了什么,身子有没有不舒服想吃什么就让厨房做去但不可贪嘴……侍女一一应下回答,这人本是福晋身边的得力人,平日里行事落落大方,自是郭络罗调教出来的,听到胤禩一说老半天,眼里带出点笑意来,胤禩看的分明,有些不好意思,让她下去,自己去看毓秀。 床上的纱帐放了下来,毓秀侧着身子,闭着眼睡得正香,胤禩站在床边,看着盖着锦被睡得香甜的福晋,伸手把被子往上拉了一下,又站了一会儿方才走。 毓秀,这一世,定要护你周全。 胤禩一进书房就发觉不对劲,他的书房一向是重中之重,往日里能进出的书房的也就是那几个人,打扫的下人也知道,书房不是随便就能进的,而现在,一个人却端坐在椅子上,正端着杯茶,慢慢喝着。 胤禩心下千回百转,他进府这么长时间竟没有人过来通报他有人进来,而胤礽顶着这张脸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走进府里来,那么胤礽他到底是怎么没有惊动一个人来他府里的,且身边没有一个人,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胤禩脚步在门口微微一顿,脸上重新带了笑,走进去关了门,在胤礽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中间的几子上放着一壶还是温热的茶。“二哥怎么过来了?也没个下人通知。”他可不认为胤礽自己能搞定府里所有的侍卫下人,让他们一个都不通知。 “有点事,就这样过来了,”胤礽把杯子放下,漫不经心道。“八弟比上次见的时候清减不少,这日子政务繁忙累着了?” 胤禩颔首,“多谢二哥关心。” 胤礽笑笑,也没有再与胤禩打机锋,从袖子掏出几张纸来轻飘飘落到几子上,胤禩却没拿起来看,只扫了一眼便明白了。 “二哥这是知道了?”胤禩自己拿起茶壶倒了杯,细细闻,“不愧是二哥带过来的,果然是好茶,这等的金团茶可真是不容易喝到,还是二哥有法子。”深红色的茶水在紫砂杯里显得颜色更深,有种奇特的通透感,抿一口,有种淡淡的香味。 金团茶是雍正的最爱,胤禛登基后作为贡品的金团茶增加了数量,胤礽不爱,胤禩也不爱,而如今这一壶茶摆在这里,到底是何意? 胤禩将那一杯茶慢慢喝完方才道,“弟弟这书房二哥可还满意?”胤礽微微一笑,“八弟收拾的屋子自是好的,二哥这次过来只是不想打扰了人,便走了小路,到让八弟受惊了。” 王府里总有几条逃命的小道,只不过这暗道都是掌握在各府主子手里,而今胤礽竟然能不惊动任何人进了他的王府,胤礽掌控内务府这么多年,到底渗透到什么地步。果然,就算是死遁,也不是完全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他们这些兄弟们,最了解他们的还是自己。就算胤礽再怎么说不在乎,也没人会相信。 胤禩把玩着手里的杯子,“二哥想过来过来便是,只是倒要劳烦二哥亲自过来,还是做弟弟的不是。那小路弟弟都没有走过,委屈二哥了。” 胤礽看着胤禩,没有说话,只是对着胤禩做了个口型,却让胤禩霍的站起身来。 雍正四年,胤禩被禁宗人府,先是被革出宗室,又被逼着改名,无奈之下,胤禩上折子改名为“阿其那”,最后顶着阿其那的名字死在了宗人府,一直到雍正驾崩乾隆登基,乾隆才将胤禩与胤禟收归宗室。而胤禩改名的时候,胤礽早就死在了咸安宫,那么,胤礽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胤禩定定神,心下千怀百转,面上却不显,只道,“二哥到底瞒了臣弟什么?”胤禩嘴角含笑,偏偏笑意未达眼底。胤礽轻轻扬起嘴角,眉眼弯弯,眼角露出细细皱纹。 胤礽没有接话,只是又倒了杯茶,没有喝只是放在那里,胤禩坐下,等着胤礽开口。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之事,但我二人的经历已经非怪力乱神可以解释,”胤礽看了胤禩一眼,“八弟你好歹还是死后又回来,而我则是一直被关在紫禁城里,怎么也离不开。” “一直看着宫里的人来来去去,但偏偏只能待在紫禁城,除此以外哪里都去不了,你能看见别人但别人看不到你,我差点被逼疯,所以说八弟能够回来是件幸事,只是为何八弟偏偏放不下,为何还要对皇父下手?”胤礽眼波流转,“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你怎么就想不开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更文了……顶锅盖逃走……我都忘了怎么往下写了……抹汗…… 胤禩胤禛重生(恶搞) 宗人府的院子里胤禩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去,随着夏秋交替他似乎又多了咳症,因为吃不下东西而愈发消瘦的身子提不起力气,他咳了几声,起身倚在枕上,闭眼喘了几口气。 京城里这时节天已经凉的很,从窗户里可以看到外面泛黄的树叶。前些日子胤禟的死讯传来,即使被瞒着他还是知道了,他只觉得心里万分悲凉,那个弟弟,从小就一直跟在身边不离不弃一直坚挺他的弟弟,最终还是走在了自己的前面。 胤禟富可敌国,平日里也多喜精致奢华之物,什么都要好的,吃的穿的用的都要挑拣一番,对比自己如今的遭遇,被派出去的小九该遭受怎样的折磨? 胤禩抬头看着青色的帐子,心里却想着初见时那个穿着大红袄子打扮的很喜庆的娃娃,小九……一直睁着的眼睛慢慢流出泪水,是哥哥对不起你,黄泉路上,哥哥来陪你…… 陷入黑暗中的胤禩却没有见到预料中的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就好像睡了很长的一觉,再次醒来,天已经亮了。 “八阿哥,该起身了。”胤禩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伺候他的宫人和小太监,觉得莫名其妙,这人怎么那么高?怎么还叫八阿哥?自己不是该去地府见阎王了吗,怎么回事? 胤禩的迷糊反映在侍候的人眼里就是还没睡醒,也是,一个三岁娃娃迷朦的样子也就是没睡醒,贴身的宫女太监也没有多问,手脚麻利的开始给他换衣服洗脸。他们一直觉得这个阿哥好伺候的很,平日里从不提些莫名其妙的要求,教养嬷嬷们教他的东西都牢牢的记着,穿衣时也老老实实,很配合。 但胤禩在抬起胳膊穿袍子的时候瞬间囧了,这小胳膊小腿什么的……这货觉得不是爷!爷怎么能变得这么小!觉得不可能!这个说话奶声奶气还不连贯吐字不清的娃娃绝!对!不!是!爷!!! 胤禩内心在咆哮,但面上不显,只是微微嘟着嘴,任凭宫人给他收拾,贴身的宫女跪着端着盆子让他净了面,拿着帕子仔仔细细的擦干,又把头上的那一缕小辫子解开重新梳了一遍扎好,又端过银耳莲子羹来让他喝了半盏,这才道,“娘娘这会儿该从慈宁宫请安回来了,阿哥现在该去给娘娘请安用膳了。” 胤禩点点头,不再用他无比鄙视的奶声奶气的声音说话,又让人检查一遍没有什么落下这才去惠妃那里。 他这时记在惠妃名下,自是住在惠妃的宫里,从他屋里去惠妃屋里也不远,他也不要人抱,迈着小腿自己晃晃悠悠的走。大哥被圈禁到胤禛登基后惠妃一直住在他府里,也不知道自己被圈禁被抄家后惠额娘去了哪里,生子圈禁养子抄家两个儿子没一个好下场,只怕那时惠额娘心酸的很。 胤禩迈着小短腿终于到了惠妃的屋子,外间正在忙着摆膳,惠妃坐在那里不知道在吩咐什么,看到胤禩进去停下来招呼胤禩:“胤禩,到额娘这里来。” 胤禩略一停顿,继续迈着他的小短腿奔向惠妃那里,小脸蛋上甜甜一笑,“胤禩给额娘请安,”让惠妃一下子乐了,在怀里好一顿摩挲才放手。胤禩红着脸,费了劲才从怀里脱出来,及至坐下时他的脸还是红红的。 爷这个年纪竟然还占额娘的便宜……不对,爷还是个三岁娃娃,不算占便宜…… 胤禩风中凌乱了。 用完膳,胤禩被带着出去消食,就算出身低他好歹也是个阿哥,惠妃对他也算尽心,他幼时过的也算满意,他要是安安稳稳不争不抢不对皇位动心日后新皇登基他完全可以当个逍遥王爷,凭着他的出身对新皇起不了威胁,但是,他怎么甘心? 他站在院子里,觉得心头无比怅然,挣到最后,什么都是一场空,他什么都没有。低下头看着自己又白又嫩的手,胤禩苦笑,如果之前才是大梦一场,那么现在三岁的自己,又能做的了什么? * * * 转眼三年过去,胤禩过了六岁生日正式进入起早贪黑的学习皇子学习生涯,这三年里他就见过他的汗阿玛几面,除了过节几乎见不到,即使康熙在惠妃那里见到他也是不冷不热的态度。而他的好四哥,如今待在承乾宫里,跟着他的好额娘好好的过日子,也就碰过几次面,这时候,阿哥们都小,又忙着学习,自是聚不到一块去。 胤禩直把上辈子当做大梦一场,老老实实的过着自己的皇子生活,安安稳稳的当孩子。进了学遇到胤禛的几率也大了,胤禩都是笑眯眯的打招呼,觉得不能让不敬兄长这个帽子扣下来,虽然他每次见到胤禛的时候在心里计划着一百零八种杀死雍正皇帝的方法。 胤禛的那张脸总是让他想起死面饼子,他可不记得小时候胤禛就开始板着脸,木木呆呆的,一点灵气都没有,对他不冷不热的,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胤禩耍了点手段,弄到了胤禛本来练完的吩咐烧了的字,纸团成一团,胤禩一展开便咬牙切齿,字写得很好,好的完全不像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能写出来的,就算练得再好,字里蕴含的感情会是一个孩子能有的吗?堂堂八王爷是费了多少工夫才把自己的感情隐藏起来不在字里体现出来。 好你个雍正!上辈子被写着同样字体的奏折砸过无数次的八爷不淡定了,但瞅瞅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小脸又垮下来,自己现在的小身板动起手来的话完全不是年长的胤禛的对手,怎么办?真要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 胤禩把纸团成一团攥在手里,回头就扔到取暖的炉子里烧了,雍正你等着,此仇不报非君子! 骑射课的时候胤禛在那里试着拉更大的弓,胤禩用余光偷偷注意着,看着那张死面饼子脸脸上流下汗水。今天换了弓,之前已经用惯小弓的胤禛一时半会儿拉不开,只能在那里一点点的使力,拉的觉得胳膊疼,相比之下,胤禩就轻松的多,他还要保存体力待会揍那家伙一顿。 果然不出所料,胤禛骑射课上下来一直在揉着胳膊,脸上露出疲惫,领着一群人回阿哥所,却没想到在半路上遇到正笑眯眯等着他的胤禩。 胤禛本想和往常一样点点头算打招呼就过去,但越看越觉得那笑像极了老八那只狐狸,完全不似这八阿哥之前那种天真的笑,胤禛不由一愣,脚步停下来。胤禩走过去,抬起胤禛的手臂揉着,“四哥手还疼不?”一边望着他大大的丹凤眼水汪汪的透着狡黠,胤禛下意识的点点头,哪知一下秒胤禩一用力,胤禛一疼,手一甩把胤禩推了出去。 胤禩好像一直在等着他动作,立马扑上来,上来就是一拳,把胤禛打懵了。 胤禛看着骑在他身上正揉着手腕的胤禩,不由怒道,“允禩你好大的胆子!” 胤禩笑笑,“爷早就想这样干了,皇帝陛下。”说着就是一拳,打得胤禛眼冒金星,虽说年龄差距摆在那里,但胤禛今下午刚刚结束骑射课,这时候正饿着,比不上故意保留力气的胤禩。 胤禛把胤禩踹下去,翻身起来,胤禩又扑过来,“当年你是怎么对待小九的,爷现在要讨回来!” 胤禛一掌挡住胤禩的拳头,抬脚去踹胤禩的腹部,“你怎么不说你给朕下了多少绊子非要跟朕对着干!要不是你十三也不会关了那么久!” 胤禩怒了,“十三的事也往爷身上扣!十三到底为什么被圈禁的你我心知肚明!要不是你设计太子十三也不会给你背这个黑锅,真真当得好哥哥现在又来找爷算账!” 胤禩把胤禛扑倒在地,“太子一废时爷可没出手,还不是你在那里使绊子!” 胤禛抱着他翻过去,压在胤禩身上继续揍,“你还有脸说,太子被废你个狐狸没出力朕半点不信!还有十四!明明是朕的亲弟弟被你拉拢过去到头来连带着母妃全把朕当敌人!” “对,你就是个孤家寡人!德母妃当年就不该生你,生出来个白眼狼!生母不亲亲养母,最后还把德母妃活活逼死!雍正你说,是不是德母妃一命换一命才换来十四的活路!?” 胤禛拽着胤禩的领子,“你懂什么!朕当时登基的时候不是你一直在背后推波助澜给朕添乱子,还到处散布谣言说当时汗阿玛是要传位给十四这不是你整出来的吗?!” “不要冤枉爷!爷可没干这事!你当皇帝爷认了,这东西分明是你的好十四弟和好母妃整出来的也要找爷算账!”胤禩对着胤禛的眼眶又是一拳,“当初在宗人府里还要给爷下药怕爷死的不够快是不是!你跟爷说,小九到底是怎么死的!” “朕怎么知道,朕可没下过旨。” “没下过旨?那密旨呢?”胤禩的眼通红,“小九是不是被你活活折磨死的?!爷都那待遇小九能好到哪里去!” “朕问心无愧!”胤禛说着,仗着身高优势又给了胤禩一脚,“你还有脸提胤禟,朕养的好端端的儿子被你拉拢了去跟朕对着干阿奇那你真是好手段!” 胤禩避开,一听到“阿奇那”三个字又上去给了胤禛一爪子,“你要是当得好阿玛弘时才不会就这么容易被爷拉过来,自己的儿子都不敬你,果然当得孤家寡人!还有弘旺!爷可就那么一个儿子!”胤禩被刺激的声音都变了调。 “朕儿子也不多!弘时被你拉拢过去直接就算废了!亏他还喊你阿玛!” “那可是你亲手下旨过继给爷的,这跟爷有什么关系,把自己的儿子扔出去你果然狠。” “弘时被过继出去还不是因为你!你拉拢弘时就没安好心!瞅着朕的儿子好骗是不是!”胤禛使了力给胤禩狠狠一拳,“朕把你封廉亲王当总理大臣你就不好好干,非要在那里折腾,你这个手下败将就是不认命!当年皇父骂你‘辛者库贱妇所出’的时候你就该知道皇位根本没有你的份!” “爷凭什么认命!都是皇子爷为什么不能争上一争!他还有脸骂爷,要不是他爷能出生?!”胤禩一爪子过去在胤禛脸上划过几道血痕。 “允禩!!!”感觉到伤口的胤禛大吼,“你哪里学来的女人打架的法子!!!果真娶得好福晋!” “好用就行!”说着又是一爪子上去,在另一边又留下几道。胤禛大怒,刚要扑上去被这两个小阿哥不要命打法吓怕了的宫人拉开。 第41章 胤礽转过屏风换了衣服,回来时康熙歪在榻上睡着了,胤礽轻手轻脚的把一件披风盖在他的身上,把靴子脱了放在下面。胤礽又坐了一会,看到康熙睡熟了,这才走。他本来就想走的,谁知被康熙这次病给耽搁了,便又在京里停留了一段时间,胤礽想,他再在这里待下去的话只怕脱不了身。再说,男儿志在四方,他在江南那一块窝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到处走走了。 再说了,说不定他这一走下次回来的时候是康熙驾崩的时候吧。 胤礽坐在外面拿着一杯茶发呆,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康熙在梦里却睡得很不安稳,口里喊着“保成!保成!”胤礽连忙起来去康熙身边,握着他的手,安抚道,“阿玛,儿子在这里,阿玛,没事。” 康熙又叫了几声,额上冒出冷汗,手里紧紧的抓住胤礽的手,慢慢睁开眼,“保成?” “儿子在。” 康熙又看了他一会儿,嗯了一声,又躺回床上,闭着眼继续睡,但紧皱的眉头却说明他还是睡得不安稳,胤礽一直坐在旁边,手还是握着,他的皇父这次只怕失望透顶,对于胤祉做的事肯定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也是,自己的儿子竟想要自己死,但不管是胤礽还是康熙都知道的,那些弟弟们哪一个不盼着康熙快死赶紧传位,一个个都不省心。 康熙一夜未睡,这时候睡沉了慢慢松开握着胤礽的手,胤礽把他的手放到披风里,又盖好,这才走。 外面很安静,知道皇帝在睡觉,连走动的侍卫都极其小心,更不用说处处谨慎的内侍,胤礽招来几个心腹,安排好銮驾悄悄出了畅春园,一路上很是寂静,他坐在轿子里看不到外面,什么都看不到。 咸安宫那年下了大雪,他恍惚记起,在那之前好像没有那么大的雪,还是说自己从未注意过?记忆模糊不清,他已经分不出。他把脸埋在手里,如果他是胤礽,那叶时清是谁?如果他是叶时清,那么脑海里不停闪过的,连二废太子康熙驾崩胤禛登基都有的记忆是谁的? 究竟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 还是这只是在一个梦里,梦醒了他还没醒?他仿佛处在一个密集的网里,找不到出路,找不到入口什么都找不到。 他要往哪里走?他感到很茫然,他该去哪里? 轿子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停下来,他下轿,换了一辆马车出城。 弘皙娶妻,说不定再过些日子他孙子就能抱上,偏偏自己还觉得自己不算老,跟康熙相比觉得自己还年轻,但实际上他是知道的,他早就没了之前年轻的肆意张扬,他根本就不再年轻。 天家子,不争也得争,偏偏自己却没了要争的野心,他,真的有些累了。 他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听着热闹的声音越来越少,渐渐没了声响。 天大地大,何处才是他容身之地? 紫禁城迎来又一轮破晓,大朝会上康熙终于出现在龙椅上,大概是因为胤祉的原因,他看上去疲惫的很,长子圈禁,二子“死亡”,三子被废,这一轮事下来难怪他会吃不消,但是这样一来却将大臣的目光集中到胤禛身上。目前,众皇子中胤禛可算是长子,自古“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而今嫡子没有,望到胤禛的目光徒然炽热起来。 胤禛却完全不为所动,面上不显,行事规矩半分不错,对下面门人的约束愈发严谨。胤禩站在一直以来站着的位置那里,视线轻轻从胤禛身上扫过,嘴唇微微一抿。 康熙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听着臣工奏事。 因为康熙近来明显的疲倦胤礽有些不放心,又重新动用起人手悄悄弄来康熙的脉案。帝王的脉案是不能流传的,他也不敢叫康熙知晓让康熙以为他又动了什么歪脑筋。身为儿子关心一下阿玛的身体竟还要偷偷摸摸的让胤礽苦笑。 胤礽在宫里经营多年,种种关系盘根错节,即使经过被废死亡被胤禛胤禩大肆清洗还是有人留下的,他要重新动用起来也容易的很。只是过几天从宫里传来的消息却让他摔了手里官窑烧造的上好茶杯。 他死死盯着手里的几张纸,攥着的手指节发白,下人急忙进来将被子碎片收拾掉,把地上的茶水擦干净,片刻便恢复原样。胤礽深深吐出一口气,手边又放了一盏和被他摔碎的杯子一样的茶杯,他却半分要喝茶的心情都没有。 胤禩……他在心里重复一遍这个名字,圈禁咸安宫而死的那辈子,他在咸安宫里想了很多,也想清楚了很多事,而胤禩,这个一开始他看不上眼出身低母族无势在众皇子里不突出的小阿哥,竟在康熙朝后期跟胤禛死磕磕了那么多年最后逼得胤禛将人圈禁活活折磨而死,胤禩的能力可见一斑,上次胤禩见他一上来便主动示弱,将话题转移开来,因为是“第一次”见面两人也没有聊什么,谁知道胤禩竟大胆到这种地步。竟然……竟然…… 他砰的拍了下桌子,让低着头伺候的下人缩了□子,胤礽没有管他,手指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目不斜视,面上看不出喜怒,安静的屋子却让人喘不过气来。 胤禩回府后换下衣服便去看郭络罗氏,毓秀年纪已不算小,身子重了后愈发嗜睡,除了晚上白天也要睡上几个时辰,胤禩过去福晋内院的时候安安静静的,侍女走路声音很小,他一看便明白了,只怕毓秀还在睡觉。胤禩叫过福晋贴身的侍女细细问了一下,福晋今天都用了什么,身子有没有不舒服想吃什么就让厨房做去但不可贪嘴……侍女一一应下回答,这人本是福晋身边的得力人,平日里行事落落大方,自是郭络罗j□j出来的,听到胤禩一说老半天,眼里带出点笑意来,胤禩看的分明,有些不好意思,让她下去,自己去看毓秀。 床上的纱帐放了下来,毓秀侧着身子,闭着眼睡得正香,胤禩站在床边,看着盖着锦被睡得香甜的福晋,伸手把被子往上拉了一下,又站了一会儿方才走。 毓秀,这一世,定要护你周全。 胤禩一进书房就发觉不对劲,他的书房一向是重中之重,往日里能进出的书房的也就是那几个人,打扫的下人也知道,书房不是随便就能进的,而现在,一个人却端坐在椅子上,正端着杯茶,慢慢喝着。 胤禩心下千回百转,他进府这么长时间竟没有人过来通报他有人进来,而胤礽顶着这张脸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走进府里来,那么胤礽他到底是怎么没有惊动一个人来他府里的,且身边没有一个人,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胤禩脚步在门口微微一顿,脸上重新带了笑,走进去关了门,在胤礽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中间的几子上放着一壶还是温热的茶。“二哥怎么过来了?也没个下人通知。”他可不认为胤礽自己能搞定府里所有的侍卫下人,让他们一个都不通知。 “有点事,就这样过来了,”胤礽把杯子放下,漫不经心道。“八弟比上次见的时候清减不少,这日子政务繁忙累着了?” 胤禩颔首,“多谢二哥关心。” 胤礽笑笑,也没有再与胤禩打机锋,从袖子掏出几张纸来轻飘飘落到几子上,胤禩却没拿起来看,只扫了一眼便明白了。 “二哥这是知道了?”胤禩自己拿起茶壶倒了杯,细细闻,“不愧是二哥带过来的,果然是好茶,这等的金团茶可真是不容易喝到,还是二哥有法子。”深红色的茶水在紫砂杯里显得颜色更深,有种奇特的通透感,抿一口,有种淡淡的香味。 金团茶是雍正的最爱,胤禛登基后作为贡品的金团茶增加了数量,胤礽不爱,胤禩也不爱,而如今这一壶茶摆在这里,到底是何意? 胤禩将那一杯茶慢慢喝完方才道,“弟弟这书房二哥可还满意?”胤礽微微一笑,“八弟收拾的屋子自是好的,二哥这次过来只是不想打扰了人,便走了小路,到让八弟受惊了。” 王府里总有几条逃命的小道,只不过这暗道都是掌握在各府主子手里,而今胤礽竟然能不惊动任何人进了他的王府,胤礽掌控内务府这么多年,到底渗透到什么地步。果然,就算是死遁,也不是完全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他们这些兄弟们,最了解他们的还是自己。就算胤礽再怎么说不在乎,也没人会相信。 胤禩把玩着手里的杯子,“二哥想过来过来便是,只是倒要劳烦二哥亲自过来,还是做弟弟的不是。那小路弟弟都没有走过,委屈二哥了。” 胤礽看着胤禩,没有说话,只是对着胤禩做了个口型,却让胤禩霍的站起身来。 雍正四年,胤禩被禁宗人府,先是被革出宗室,又被逼着改名,无奈之下,胤禩上折子改名为“阿其那”,最后顶着阿其那的名字死在了宗人府,一直到雍正驾崩乾隆登基,乾隆才将胤禩与胤禟收归宗室。而胤禩改名的时候,胤礽早就死在了咸安宫,那么,胤礽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胤禩定定神,心下千怀百转,面上却不显,只道,“二哥到底瞒了臣弟什么?”胤禩嘴角含笑,偏偏笑意未达眼底。胤礽轻轻扬起嘴角,眉眼弯弯,眼角露出细细皱纹。 胤礽没有接话,只是又倒了杯茶,没有喝只是放在那里,胤禩坐下,等着胤礽开口。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之事,但我二人的经历已经非怪力乱神可以解释,”胤礽看了胤禩一眼,“八弟你好歹还是死后又回来,而我则是一直被关在紫禁城里,怎么也离不开。” “一直看着宫里的人来来去去,但偏偏只能待在紫禁城,除此以外哪里都去不了,你能看见别人但别人看不到你,我差点被逼疯,所以说八弟能够回来是件幸事,只是为何八弟偏偏放不下,为何还要对皇父下手?”胤礽眼波流转,“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你怎么就想不开呢?” 第42章 放不开,要怎么才是能放开呢, 谁又能真正放开,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谁又能忘记死前遭受的一切, 他为何要回来,是为什么回来的,如果之前的一切不存在的话他存在有什么意义, 胤禩觉得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二哥说的可真是轻巧,二哥忘的东西可真是干净,咸安宫整整十二年圈禁就那样忘了,胤禛毫不客气的对二哥下手踩着二哥出头往上爬忘了,甚至,二哥该不会连皇父是怎么去的都忘了吧?”他看着胤礽,“就算这些都忘了,二哥自己是怎么去的,也忘了?难道二哥就没有怀疑过自己为什么死的那么快?新帝登基第二年,原来的太子就崩了,也是,如果他一登基二哥就去了会惹出多大的怀疑……” 胤禩的眼里充满嘲讽,“二哥的记性可真是好。” “不劳八弟费心。”胤礽假笑。 “都到了这种程度二哥还想要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二哥还要父慈子孝到什么时候?” 胤礽没有接话,只是看着胤禩,屋子里剑拔弩张,胤禩嘲弄的表情根本没有掩饰,就那样的看着胤礽。 ……对,他是怎么去的来着?他的身体其实一直都不错的,即使被圈禁他还是有子女出生,身体也好的很,也是,被圈禁那时他算是正当壮年,怎么就在雍正登基后每况愈下了呢? 他只记得咸安宫纷纷扬扬的大雪,覆盖了整个紫禁城的大雪,干干净净,一片琉璃世界,红梅白雪。 他到底遗忘了什么? 一个早已失势的人,就算他是皇子皇孙也是受人作践,直往死里作践。 “……哎,那位断气没有?” “要不要找太医来看看?”这时候找太医来是为了“诊治”他身体情况到底如何,可不是为了他的病。 喉咙里有痰弄得他不停咳嗽但就是咳不出来,堵在那里难受的很,根本喘不上气,身体火烧一般,很冷,眼睛睁不开但是能感觉到身边有人,有人在说话,声音听不是很清。 “……太医来了。” “……哎呀怎么才来,要是耽误了皇上交待的事怎么办?” “这位身子还真是强悍,不愧整天山珍海味的养着,听说还是早产呢……” “那药一直吃着吧?” “谁敢给他停……” “这都吃了多久了怎么还不见效……” 他咳嗽着,手无意识挥动想抓住什么,床铺很脏,他似乎已经在这床上躺了很久,有股腌臜味,只是到了这时候他也不在乎脏净,他只想活下去。 “哎哟喂这是要干嘛……” 有人握住他的手腕,三根冰凉的手指搭在他的脉上。 “这位爷的身子大概能熬到正月……” “别介,真要到那时候不是给万岁爷添堵让皇上不痛快吗,圣上交待下来的事咱们得给办妥了呀……” “怡亲王……” “……什么法子” “太过阴险,有损阴德……” “都到这时候干脆点……” 有人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把他侧过身来,颈后有手指摁着,然后一根冰凉的尖锐物体刺破皮肤,直直扎了进去,喉咙里发出keke的声音,却说不出话来。同时却有同样的物体刺破了头皮,狠狠扎进去…… 绝望的……毫无力量的…… 就那样被人生生作践死的,魂魄被困在紫禁城里,无法投入轮回…… 当年下手的太医是谁他不知道,但要他死的人是胤禛…… 他被困在紫禁城里三百年,没人能看的见他,就那样浑浑噩噩,毫无思想,什么都忘记,什么都不能做。胤禛到底有多恨他要弄出这样狠毒的法子。 大概是死前的那段记忆实在是太过痛苦,自己便遗忘了这事,只记得漫天大雪,他坐在门槛上在等着一个再也回不来的人,但他到底在等谁却记不清了…… 若不是后来圆明园被烧,紫禁城里统治数百年的人被赶走,破了布局,只怕他现在还在紫禁城里飘着。 胤礽感觉脑海里很乱,许多片段飘来飘去,看不清楚,看不仔细。 他不该再回来的,不该再回来…… “阿玛?阿玛?”弘皙看着胤礽眼睛动了动,一手小心翼翼的擦着胤礽额上的冷汗,他刚从宫里回到王府就有人传来消息,说他阿玛在八叔府上晕倒了,被送回了庄子上,他赶忙出城往城外赶。哪知一进门就看到不断出冷汗的胤礽,胤禩在一边陪着,胤礽在他府上晕倒他不能不管,于是只能带着胤礽走王府密道把他送出去,剩下的事情他就不用管了。 “八叔,阿玛怎么会晕倒?”弘皙抿着唇,有些焦急的看向坐在一边的胤禩,胤礽近来似乎越发消瘦,明明一直好好养着的,平日里也看不出来怎么就晕倒了呢? “许是近些日子累着了,在府上也没有碰什么东西,”胤禩也有些奇怪,怎么说着说着胤礽就晕倒了,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有别的东西?怎么可能说倒就倒,要不是他反应快胤礽带来的那一大壶茶就全浇到胤礽身上,这茶他也喝了该不会是茶的问题,他也没有傻到那地步带壶有问题的茶跑到胤禩府上,那到底是什么? 庄子上很快请了大夫来,开了方子熬药,只说是虚火旺盛,一时上冲才晕倒,不是什么大病。胤禩又坐了一会儿,看胤礽没有那么快醒才离开,他也有事要处理,府上也是一堆事,没法在这里呆太久。 弘皙送走了胤禩便回来一直在胤礽床边守着,固执的不肯移动,一边不停地给胤礽擦汗,一边担心胤礽什么时候醒来。 有多久没有这么看着阿玛,他成了亲,福晋主动给他纳了两个通房,宫里府里一堆事,他有一阵子不过来看他的阿玛。现在看着,只觉得人消瘦了不少,握在他手里的手冰凉,脸上苍白毫无血色,也不知道下人是怎么照顾的,竟把人照顾成这样。 就算过了这么些日子,但那不能出口言明的心思倒一直存在着,只是看胤礽这样,心里头的旖旎心思全没了,只剩下丝丝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填坑了……半年几乎没写过文,有点找不到感觉,后面得好好想想,这文的走向已经往奇幻发展了,先发半章,等明天把后面半章写完就合到覆盖前一章,这一章会被新章节覆盖。新春快乐没说情人节快乐没说赶个十五元宵吧……抹汗逃走。感谢看文的读者们,感谢你们。 第43章 番外假如胤礽穿成莫逸 胤礽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见一张非常熟悉的脸,只是离得太近,让他有些看不清,他皱皱眉,只觉得熟悉的很。 但他盯着那张脸看了半天后,只觉一股寒意从后背冒出来,毛骨悚然。 因为,那张脸,正是自己的。 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吓得后退,想离那人远点,可谁知,身子一动,突然感到不对劲,某个在他身体里的东西随着他的一动瞬间大了不少。等他意识到是什么后,一下子僵住了,脸色惨白。 偏偏“他自己”一下子睁开眼,身子靠过来,呼出的热气喷在他脸上,嘴里调笑道,“阿逸今天怎么这么热情?”双手也不规矩的在身上乱摸,身下则就着昨夜积下的开始运动。胤礽还没有反应过来,张口就是一声低哑的呻、吟,那人堵住他的唇,更加卖力的运动。 胤礽的腿被他弯到腰那里,光、裸的肌肤紧贴,不一会两人身上全是汗液。那人动作间很是温柔,胤礽只感觉情、动不已,双手下意识的环过他的背,紧紧抱住。 滚烫的身躯,不停晃动的腰肢,皮肤在床单上摩擦,那人双手所到之处带起一串串火花。 胤礽张口想说话,结果暧、昧的喑哑让他都有些不好意思。胤礽恼怒,他什么时候这么敏感?还有,他已经射过一次了,偏偏身上的人还在运动,啧啧的水声在帐子里响个不停。 两人紧紧纠缠在一起,身下一进一出摩擦着最敏感的地方,最柔软的地方掌握在别人手里,胤礽向后仰着脖颈,那人在他白皙敏感的脖颈上啃咬着,留下一个个吻痕,呼出的热气有种让人灼伤的错觉。 身子酥软,胤礽只感觉射过一次后头发晕,脑中一片空白,那人顶着他如同汪洋大海里的小舟,只能依靠他。 那人突然加快动作,身子伏低,后面物体胀大许多,一股热流射、进他的体内,他微微颤抖,那人趴在他的身上,整个人的重量压下来。 胤礽闭着眼,他从不知道在下面的会那么累,累的他一根指头都不想动,偏偏身上那人把全部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后面的东西还不拿出来。 他何时遭受过如此对待?! 胤礽躺了一会,开口说道:“你快起来!”谁知声音说不出的沙哑说不出的暧、昧,里面还带着情事过后的情、欲,他说了一句话后,恼怒不已,瞪着眼前和他有着一样容貌的人。 他现在也知道恐怕哪里出问题了,如果眼前那人是他自己,那么他是谁?方才听他喊人“阿逸”,难不成自己会是什么小倌一类的府里养来取乐的? 这怎么可能?!胤礽对自己的想法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趴在他身上的那人撑起上身,挑挑眉,胤礽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过头,他从不知道自己只是挑眉看人就有说不出的魅惑,说不尽的风情万种……他开始自我催眠,这是刚刚才完事的缘故,自己平时肯定不是这样肯定不是…… 下巴被人捏住,正面朝向那人,那人微微眯眼,带着威胁的意味,“阿逸,是不是脾气大了点?” 胤礽想挣脱,但身上没有力气,不禁恼羞成怒。“你个混蛋放开爷!” 下巴瞬时更紧了,那人抬起他的下巴,“爷?你是爷,那我是什么?” 胤礽更是烦躁,本来自己一醒来就被人上已经更憋屈,偏偏还换了个身子,偏偏上他的那人还有一张和他一样的脸,偏偏好像自己已经惹怒他了。 “有脾气是好事,但也要看在什么地方,”他看着他,“这些还要我教你?” 胤礽大怒,“爱新觉罗胤礽!!!把爷放开!!!” 身上的那人松开捏着他下巴的手,眼睛的光更加危险。 “你是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你的?说!”最后一个字突然爆发出压力,胤礽还是与他瞪着眼。 “还用说吗?!”胤礽很是不屑,他快气疯了,也不去想什么了,直接道,“爷就是爱新觉罗胤礽!” “你说什么?!” 床上的两人都没有意识到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胤礽”的什么还在“莫逸”的身体里,两人浑身赤、裸,偏偏两人之间的气氛一触即发。 “胤礽”正要说什么,外面响起敲门声,同时有个声音低低道:“爷,热水送来了。” “胤礽”看了“莫逸”一眼,扬声道:“进来吧。” “喏。” 屋门吱呀一声推开,几个下人抬进大澡盆,后面跟着一桶桶的热水。 “胤礽”在“莫逸”的耳边低声道,“我不管你是谁,现在你是莫逸,我的贴身小厮,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他说完,不顾“莫逸”恼怒的眼神,从床上起身。某物抽离时,带出啧啧水声,让“莫逸”敏感的身子又颤了下。 “莫逸”强撑着起来,从后、穴里流出的液体弄得大腿间一片粘腻,还有液体往外流,腿和腰都发软,他恼怒的瞪了“胤礽”一眼,不再说什么,拿起在一边的衣服穿上。 “胤礽”看了他一眼,走过去将他打横抱起来,“莫逸”轻呼一声,手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感到后、穴的液体流的愈发欢快。 他将脸埋在他的怀里,什么话都没说。 两人在澡盆子里有点挤,“胤礽”将手指伸进“莫逸”的后、穴,为他清洗,“莫逸”的身子实在是太过敏感,只是动动后面前面就有抬头的趋势。“莫逸”知道身子敏感成这样除了天生的就是被人调、教过,如果他被人调、教过,如果他是堂子里出来的,如果他被千人骑万人压过,他一定要一头撞死。 “胤礽”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漫不经心的低声道,“你一直做我的小厮。”言下之意就是除了他没别人碰过。 “莫逸”皱皱眉,没有接话。 清洗完后两人从澡盆里出来,下人把东西撤下去,又抬进一盆新的水。两人进去又泡了一会才出来。 下人再次出现将东西撤走,看都没看“莫逸”一眼,大概平时“莫逸”就是留下伺候他的,但现在里面换了人,“胤礽”拿起毛巾自己开始擦,穿衣服。 “莫逸”看了看,也开始自己动手。完事后,两人坐在厢房里,隔着一张桌子开始谈判,偏偏桌子上是粥和小菜一类的早餐。 “胤礽”用完膳,“莫逸”也慢条斯理用完,两人的动作都优雅无比。“胤礽”漱完口,喝着茶,方才道,“如果你是爱新觉罗胤礽,那你死之前是什么时候?” 这句话一出,原本还在隐藏自己气势的“莫逸”气势全开,斜睨了“胤礽”一眼,虽然脸不一样,但表情气势,跟“胤礽”相似的很。 “草原,被废的时候。”“莫逸”慢条斯理的喝口茶,“爷当时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就来了这里。” “胤礽”挑挑眉,“那么,我有个消息告诉你,”他故意停顿,等着“莫逸”的催促疑问,“爱新觉罗胤礽已经死了,大清朝唯一一位钦定皇太子,已经不在了。” “莫逸”眼里射出冷光。 “当然,玉牒上记载是爱新觉罗胤礽因病薨于咸安宫,时年三十四岁,”他话锋一转,“只不过,我还在杭州活的好好的。” “你!”“莫逸”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胤礽”站起来,整整衣袖,慢条斯理的道,“重新介绍一下,在下姓叶名时清,汉族人,来自三百年后。” 他嘴角形成一抹完美的弧度,“初次见面,我的太子殿下。” —————————————————tbc————————————————————————————————————————— 作者有话要说:先到这儿,未完 第44章 皇家自古*这种事就没有少过,从先秦开始到汉到晋到南北宋,以致到唐那时有名的武则天和李隆基。这是明面上的,更不用说暗地里还有多少,远了不必说,近的大清没入关时,未经教化,乱的就有可以的。待入关后,第一位入关的皇帝顺治帝的母亲,后来的孝庄太后,跟皇太极的弟弟多尔衮可是有那么不清不楚的一段,而顺治帝福临本人,也有抢了自己弟弟的福晋,逼死弟弟的隐秘故事世世流传,只不过康熙帝因为年幼时福临眼里只有董鄂氏和她的儿子把所有的儿子都抛在脑后,因此对于这些事非常厌恶,倒很少有人提及。 但私下里如何谁知道呢?因此弘皙恋上自己的父亲觉得半点压力都没有。 只能说整个社会风气如此。 大清禁止官员*,戏台上的都是男子,而南风自古以来便是风雅之事,两个男子之间的感情不会被人所诟病,反而受到推崇,但是父子兄弟之间却没有那么容易。 之前在毓庆宫,胤礽身为太子,手下的美人就没少过,完完全全就是男女不忌,下人门人送美女他收,训练好的扬州瘦马他收,小倌他收,美貌的戏子歌姬他也收,只不过他还是知道分寸,没做的太过火,毕竟下面的兄弟虎视眈眈,有那么多人在盯着他挑他错。 他的那些兄弟里面,大概只有胤禟王府的歌姬宠妾比他多,胤禛后来登基,清算查抄八爷党,拿下胤禟查抄他的王府,抄出来的美人数量让胤禛都无语,而且质量比他后宫的都要高得多。 胤礽一病,弘皙衣不解带日夜照顾,只不过这次大概刺激真的大了点,胤礽醒后一直有些憔悴,郁郁寡欢,整天不知在沉思什么,脸色不好。胤礽本来就对自己的吃食俗物什么的不上心,这些事自有专人照顾,弘皙看他这样便接过去,吃什么用什么都细细询问好了,仔细斟酌。只不过胤礽喝了一阵子药觉得自己没问题便不再喝,弘皙无法,让人做药膳,把药材炖在饭菜汤里面,尽力把药材味压到最小,但胤礽一贯娇生惯养,吃穿用度无一不精,他一闻便觉得难以下咽,不肯用。 厨房那边只能拉了太医来,研究食补方子。 胤礽自回京后从来都不避讳身边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不瞒过,身边的人是康熙派过来的,自是康熙仔仔细细查过的,他要是有所隐瞒反而更是引得康熙怀疑。说句不敬的话,康熙年纪大了,人老了就容易多疑,更何况他还是名帝王,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就算胤礽在他身边那么久,也不可以说完全了解康熙。 胤礽跟胤禩上次因为胤礽晕倒而不欢而散,并没有什么进展,不过胤禩思前想后倒是果断停了给康熙的药。 良妃由于出身问题,后宫里没有多少人手,只培养了几个对她忠心的,只是这些人胤禩不能动也没法动,毕竟那些人隐藏的深,动了伤根本。因此他在宫里人手有限,要不是从小惯于经营再加上胤禟胤俄的关系,眼线还不够用。 只是眼线再多又如何,良妃一去后宫里没了他额娘胤禩多多少少还是感到局促。他这次决定给康熙下药也是动用了太医院一个院判,威逼利诱用一贯的手段完完全全收服,只不过却被胤礽识破,因此找上门来。 康熙末年,九子夺嫡,最后的胜利者是雍亲王胤禛,胤礽觉得,胤禩胤祯没能争过胤禛有很重要的一点,他不够狠。 康熙二十多个儿子,他二十多个弟弟里面,没一个能狠过胤禛的,弑兄屠弟,逼死母亲出继儿子最后令子自裁,诛杀功臣。胤禩可没有他那么狠,也不会那么狠。 雍正迷信道士丹药,妄图服食丹药使自己长生不老,最后丹药中毒,可笑他不是信佛吗?不是一直手腕上时时刻刻佛珠不离身,顿顿茹素吗?佛祖的弟子最后投到了道家门下,真真好笑。 只不过京里宫里府里,从来都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潭水什么时候清过?水浑了才好摸鱼, 清澈见底一眼就可以看的明明白白那有可能么? *************************************************************** “二哥,都是天家子,都可以争一争,”胤禩笑的云淡风轻,“弟弟就在这里明白说了,皇位,弟弟要定了,弟弟也在这里说清楚,再不会对皇父下手,之前的人已经自尽了,没人会走漏消息。” 胤礽有些蔫蔫的,午后午睡起来有些打不起精神,还没完全清醒,“那好啊,二哥不会偏帮哪一个,只要你不对皇父下手你怎么折腾都没事。” “哦?”胤禩挑眉有些不解。 胤礽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你跟胤禛怎么都都跟孤无关了,孤回来可不是再搅合进这潭浑水里的。孤只有一个要求,日后你若赢了,胤禛交我处置。” “二哥这是何意?”论对胤禛的仇恨值,似乎胤禩高点,上次胤礽遇到弘时都是一副目不斜视没看出对雍王府有什么意见的样子,怎么会提出这个要求。胤禩心思千回百转,面上却不显,发出疑问。 “好个敬敏皇贵妃,孤可不知道大清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位妃子,皇父的后宫里何时有这样的册封。” 胤禛登基,早先去世的胤祥的生母从一个庶妃直接成了敬敏皇贵妃,陪葬景陵,身份拔高了一大截,真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虽说这样说有些不雅,确实事实。谁让胤禛当了皇帝,而他在胤礽底下康熙底下熬了这么多年,忍了这么多年,一朝君临天下还需再忍?对不顺眼的当然不会放过。 而胤禩的手段倒是比胤禛柔一点,他比胤禛更懂人心。 说出身,二人谁也不比谁高到哪里去。胤禩生母良妃出身辛者库,可以说是整个大清朝出身最低的皇子,但他是被惠妃抚养长大的;胤禛的生母是德妃,出身包衣,怀上胤禛时德妃还是宫女,生下孩子倒升了分位,胤禛因此被康熙抱给了自己的表妹佟佳氏养,因此胤禩跟胤褆关系好,胤禛则一直跟在胤礽后面。 差不多的出身,胤禩就被康熙骂“辛者库贱妇出身,”胤禛躲在一边啥事都没有,说到底,谁能笑到最后,不是看个人手段,论理,谁手段都低不到哪里去,看的,还是康熙怎么想。 作者有话要说:跪求去年的我回来填坑t t 思前想后了半天,决定推倒原来的结尾重来,再把大框架改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