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朱门》 第一章 廉国府 连着几天的大雨,冲淡了上京的闷气与烦躁,草木卷着嫩芽,吐露着芬芳御朱门。 永贞四年的上京,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这一年,先帝三子忠嘉王爷窜通邻国国君,企图颠覆朝政,不想被皇上察觉,连累个满门抄斩。上京里肃杀一片,不知多少侯门公府牵罪在其中,东街的菜市口每日都要有犯官的家眷被发卖。 不过这些都惊扰不到位于城北的廉国府,魏家出了个好女儿,大姑奶奶年轻的时候只是太子的良娣,及至太子登基,却一连生了两个皇儿,喜得皇上册封她为一品丽妃,仅在皇后与皇贵妃之下。 魏家对皇上的誓死效忠,很快就得到了回报,像今日,皇上亲自替魏家长房嫡孙指婚,配的是内阁大学士孙常在的女儿。 前院爆竹声声,满府上下不是挂红就是贴金,园内各处,金银焕彩,珠宝争辉,鼎里焚着百合之香,瓶中插的是长春之蕊。 众人欢天喜地的往前院去瞧新娘子,全不记得,这廉国府上有个女孩子刚刚经历了丧母之痛。 凝萱坐在绣墩上,手里捧着针线笸箩,有些失神的盯着地面,满府上下,怕只有她一人是全身的缟素,还在为母亲守孝吧。 凝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整整三个月之久,托生的这具身体是廉国府三房庶子的独生女,今年只十岁。 凝萱的母亲在三个月前产子,不想一尸两命,可怜凝萱一转世,就要面对人情冷暖。三个月来,凝萱只在守孝的头七日出过房门,余下的时候,就被紧紧的锁在这狭小的天地里。 她正出神,大门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开门声,一个四十左右的妈妈挤了进来,肘上挂着个掉了漆的食盒。 “姑娘,饿坏了吧!看嬷嬷给你带什么了!” 婆子一边笑望着凝萱,一边打开食盒,念念叨叨的只顾着说自己的话: “姑娘守孝,我特特请厨房里的婆子做了素粥,没敢沾一点荤腥,就是委屈了姑娘吃这些简单的。” 花桌其实并不大,可对比起这三样少的可怜的小菜,倒显得异常的突兀。三只白瓷碟不过巴掌大小,白豆腐,绿油菜,红萝卜,颜色配的甚是悦目,可没一样是热乎的,另有一份菜粥也早冷了。 婆子面色不虞,呆呆的看着这食盒,竟不知不觉掉了眼泪。 凝萱顺势从袖口中抽出一块极素净的帕子给了嬷嬷,淡笑道: “还是宋嬷嬷知道凝萱的心思,这几样都是凝萱最爱的。”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劝慰,反倒叫宋嬷嬷更加的难受。姑娘是自家奶奶的心头肉,他们三房是庶出,就算在魏家不得老太太的喜欢,被大房和四房的少爷、姑娘们排挤着,可宋家的陪嫁银子多,原来的大厨房看在银子的面儿上,也不敢多加克扣。 怎奈人走茶凉,奶奶一去,只苦了她们家姑娘。 宋嬷嬷舍不得用姑娘的帕子,只胡乱的抹了抹脸,恨恨的骂道:“这群天杀的刁奴,分明是早上剩下的冷饭,要不是我去催,只怕就要饿着姑娘一天了!” 凝萱伸出手,将宋嬷嬷放在桌上的那一串钥匙取了过来,细细的打量,上面已经锈迹斑斑,不知原是锁着哪间柴房的,如今竟成了囚禁她的枷锁。 宋嬷嬷不忍看姑娘,径直走到窗前,伸手就要去推,凝萱忙道: “嬷嬷慢动,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别叫我冲撞了!” 宋嬷嬷虎着脸,也不理会凝萱的阻拦,手上一使劲儿,窗户应声而开。 花香顺着凉风充斥在整个闺房里,凝萱猜,或许是园子里粉茶,也或许是老太太廊子上摆着的几株木槿。 凝萱长叹一声,心中的沉郁似乎消散了许多。 宋嬷嬷心疼的看着姑娘: “姑娘何必那样听话,什么管家娘子,不过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瞧着姑娘性儿好欺负,越加的得寸进尺。” 魏家老太爷虽在,可不大理事,管家的是老夫人,她对庶出的儿子本就不上心,要不然也不会给三房娶了个地主家的闺女,光是有钱,却无权无势,怕的就是三房借着岳家兴旺起来。 凝萱想到这里不禁有些黯然,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窗前,呆呆的望着外面的景色。院子里只剩下个耳聋眼花的老婆子在扫地,余下的人都跑到前院看热闹去了,难得宋嬷嬷还惦念着自己,想来她也是自身难保吧! 正愣神,一团软绵绵、香喷喷的东西打在凝萱的额头,瞬间滑落在窗台上。 宋嬷嬷刚想发怒,就听外面一个少年清爽的笑声。 宋嬷嬷脸上扬起大大的笑意:“三少爷!” 凝萱看到这个叫三少爷的公子一蹦一跳的上了游廊,几步跑到窗户前,变戏法似的往外掏东西御朱门。 “五妹妹,你瞧,我带什么来了。这是你上次问的书,《东周史鉴》,还有你往常爱吃的马蹄糕,嘿,就是不大热乎。宋嬷嬷和我说,老祖宗又是叫你绣花,又是叫你抄经,我怕屋子里不够亮,给你寻了两根最好的蜡烛,掌柜的和我说,这东西点起来不冒烟,不呛人,五妹妹的眼睛可受不得委屈。” 每当三少爷说一句,宋嬷嬷便叫一声的阿弥陀佛,喜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连忙将东西收了。 凝萱眼角微微眯了起来,将手上的花团子往前一递,正是刚刚三少爷打她的那个。 “三哥,你又去园子里摘花了?” 三少爷讪笑的挠着头, “顺手,顺手了,不过五妹妹放心,谁也没瞧见,你不是一直想绣个香囊嘛,拿这个做绣样子最好。” 这些都是四房奶奶的宝贝,说是她闺名里带着一个丹字,又喜欢花,所以打嫁进魏家以来,园子里名贵的牡丹一朵赛过一朵的开。 三少爷是二房的长子,和他们家一样,都是老太爷的庶出儿子。凝萱来到这里之后,见到最多的要么就是宋嬷嬷,要么就是这个常偷偷来看她的三哥元辉,三个月的光景,足够凝萱了解这个男孩子,顺便从他的口中知道家族的大况。 凝萱扫了眼宋嬷嬷接过去的包袱,低声说道: “三哥,你的月钱是不是都在这里了?” 元辉摇头晃脑,故作神秘道: “你三哥本事大着呢,根本用不着我花钱,前儿庾信侯家的大公子与我比蹴鞠,我小胜一场,这些东西都是打赌的添头。” 凝萱笑望着元辉的小身板,这个三哥,喜武不喜文,往来交集的都是学里的志同道合者。 元辉头往前探了探,扒着窗台悄声道:“五妹妹,听我娘说,老太太要给三叔续弦,你可要小心了。” 凝萱对元辉的话并无意外,能在三房守孝期间就大张旗鼓的迎亲,魏家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对外面就说圣命难为,皇上指的婚,难道谁还敢推三阻四,对内,魏家巴不得三房奶奶赶紧入土,原本百日的吊唁一下子缩短成了七天。 宋嬷嬷慌得六神无主,看着凝萱没有了主意: “姑娘,这可怎么办?新奶奶进门,这不是要逼着姑娘去庙里守孝嘛!” 东周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但多半出在富贵人家,主母丧,老爷一年后另娶,多半会将守孝的女儿送去庵堂再为亡母祷祝一年,碰上心肠好的填房,或可还能回家,若碰上那恶毒的后母,晾你个七八年也是常事。 再归家时,已经是老姑娘一个了。 凝萱淡淡一笑,压住了宋嬷嬷的手: “嬷嬷别慌,咱们先问问三哥,议亲的是哪一家!” 倒不是凝萱过于淡定,而是她脑筋转的飞快,以她这些日子对老太太的了解,老太太绝不会找一个门第高的贵女嫁进来,换句话说,她那凉薄的父亲也不配什么大家小姐。 老太太为了打压三房,十有**会叫自己日日在新奶奶面前转悠,给新娘子添堵。 元辉皱了皱眉:“这个还真没打听到,五妹妹等着,明日给你消息。” 院子外面鞭炮声已经渐渐消散,元辉知道新娘子该是进了门。 “我得走了,不敢叫人看见,否则又得给妹妹添麻烦,你晚上想想,屋子里还缺什么,明儿一起告诉我!” 元辉正要走,凝萱连忙叫住他,转身从闺房里取出个小布包。 “三哥,这是我以前做的几件东西,劳烦三哥找家铺子寄卖了!” 元辉神色有些暗淡,知道这个月的月银怕是又没送来,他没精打采道: “五妹妹,你等着,哥哥将来做了将军,看谁敢欺负你!” 凝萱和宋嬷嬷眼见三少爷消失在垂花门,这才将窗户严严实实的关上了。 桌上的食盒分外鲜明,宋嬷嬷转身看了看那冷粥,叹道: “姑娘先用点三少爷带来的点心,等晚间我亲自去厨房盯着他们装食盒。” 其实凝萱前世并不爱吃马蹄糕,只是“入乡随俗”,既占了人家的身体,少不得将以往一一改正过来,就比如这刺绣,像是与生俱来的本事似的,重生之后的凝萱可以将针线运用的灵活自如,连她自己也惊叹,一个十岁的小姑娘,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也好在她有了这项本事,若不然……只怕真的是山穷水尽了! **** ps:新书驾到!嘿嘿,虽然只有小小的一章,可是却费劲了惊荷的全部心思,希望大家能像过去一样支持小荷,pk参加不参加还没有想好,这个月大神多多,我怕自己会湮没在诸神之战中,不过《御朱门》会奋勇直前滴!有推荐票的亲们快来啊,救命! 第二章 天阴 都说六月的天,小孩脸,说变就变御朱门。魏家的下人心里犯嘀咕,怎么拜堂的时候天气好好的,刚要宴客,这瓢泼大雨就下来了! 雨水打的院落里刚盛开的几株牡丹花枝乱颤。 大少奶奶的乳娘孙婆子一边关窗户,一边嚼舌: “钦天监的人明明说了,姑娘结婚是大晴天,简直是屁话,亏得老爷那么信他们。” 新娘子孙氏活动活动被凤冠压酸的脖子,看着已经被乳娘放在一旁的凤冠,叹息道: “一辈子,就戴这么一回,生生花掉了爹娘五百两银子。” 奶娘嗔道:“我的好姑娘,谁还巴望着戴她两回?瞧那上面,不是珍珠,就是翠鸟毛,咱们太太是下了血本喽!” 大学士孙常在算得上是个清官,他们家祖上又没什么显赫的勋爵,完全靠他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往上爬。内阁学士的名头听着挺风光的,可在大周,根本管不着实际的差事,就是陪着皇上,偶尔出出主意。所以孙常在能留给女儿的嫁妆银子实在不多,就是这五百两的凤冠,还是他夫人咬了咬牙才狠下的心。 孙氏的陪嫁统共不超过两千两,魏家老祖宗怕委屈了新娘子,特意叫心腹婆子给孙夫人私下送去了一万两。孙夫人即羞恼,又不舍,最终怕委屈了宝贝女儿,将这一万两偷偷的给了孙氏,不敢叫孙常在知道。 魏家要的是大学士的名气,要的是皇上的恩典,可不是什么银子。 这种俗物,廉国府从来不缺。 奶娘绞了帕子,一面帮小姐敷脸,一面闲聊着: “姑娘,你说明儿见亲的时候,若三房那位小姐也在,咱们的礼是送还是不送?” “自然是要送的,五妹妹也是魏家的女儿,是我小姑子,断不能厚此薄彼。” 奶娘为难道:“可是姑娘也听太太说了,咱们这房的三姑娘和五小姐不对付,要是为了偏房的丫头得罪了正经的小姑子……” 孙氏脸一沉,推开了奶娘的手,不悦道: “五妹妹是正经的嫡出小姐,奶娘今后再不可丫头丫头的叫,让外人听见,只会认为咱们孙家的规矩是浪得虚名,连老太太都要小瞧咱们。” 奶娘讪讪的闭了嘴,屋中一时陷入了静谧。 大少爷还在前厅敬酒,新房隐隐能听见吆喝声,恭喜声。孙氏心里一甜,刚刚夫君在喝交杯酒的时候,偷偷塞给了自己一块热糕,也不知夫君自己吃了没有! 孙氏刚听说要嫁给这户人家的时候,心中多少有些不喜。魏家在外面的名声并不好,主要是有了个做妃子的女儿,更有两个皇外孙做依仗,廉国府多少显得嚣张跋扈了些。 可现在看来,丈夫英俊,又温柔体贴,老太太喜欢自己,冲着这两点,孙氏就有信心做个出色的儿媳妇。 只是…… 孙氏望了望窗外发阴的天色,不禁想起母亲的话。 母亲告诉自己,进了魏家万不可提三房的晦气事儿,自己是大婚,若将来有人拿这一喜一丧做话茬,她也只能吃下这暗亏。 孙氏眼神一暗,母亲曾晦涩的指出,有什么坏事儿都可往三房身上推,比如说……子嗣艰难。当然,天底下哪有当娘的不希望女儿早早有孕,母亲只是防患未然,可叫她将这种脏水往已死之人身上泼,孙氏有些犹豫。 三太太是没了,可三房还有老爷,还有位五小姐。 新娘子正愣神,就听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大少奶奶,我是大姑娘身边的雨竹,姑娘叫我过来说几句话。” 孙氏的乳娘忙开了门,一个十五六的大丫鬟就站在面前。 乳娘心中一惊,好个标致的丫头,她当下就有些不喜,听说魏府的大姑娘过年可就十五了,摆这么个活色生香的丫头在屋子里,分明是以后带过去做通房的。她们姑爷和这个大姑娘可是一奶同胞,别有样学样吧! 乳娘藏下了心思,客气的笑笑:“雨竹姑娘,屋里请。” 雨竹进门并不四处打量,只顾着低头说话:“给大少奶奶请安。” 孙氏笑得客气:“雨竹姑娘辛苦了,这个天还劳烦你跑一趟。不知大妹妹何事唤你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雨竹笑道,“明早大少奶奶要拜见各房长辈,大姑娘怕少奶奶不知道,我们家有位五姑娘因事不能出席,大少奶奶也不用专程在老太太面前提,有什么心里话只管往后和大姑娘说就是御朱门。” 孙氏的乳娘当即就沉了脸,不悦的扫着大姑娘这丫头。 雨竹是个机灵的,马上察觉出乳娘的不虞,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讪讪的走了。 乳娘一关门便道:“这个大姑娘,好生的无理,她是妹妹,姑娘是长嫂,哪里轮到她在这儿指手画脚,只当姑娘是傻子了不成,这点小事也用她吩咐!” 孙氏倒是不在意的笑笑:“也是大妹妹的好意,晚间姑爷回来的时候你不可在他面前提。至于五妹妹……嬷嬷亲自送过去,将我的歉意和她讲明。” 乳娘有些不以为然,一个小丫头,值得姑娘去巴结嘛!心里虽这样想,但嘴上还是乖乖的应了。 新房里一片静谧,大厅上却是人声鼎沸,原预备的百桌席面被迫从花园子里挪到了屋中,自然挤的厉害,好在钦天监的人口下留德,没咬死今儿保准晴天,廉国府为以防万一,又在长廊上备下了几十桌,现在正好配上了大用处。 宋嬷嬷挎着小篮子从大厨房出来,走到四下无人的地方,看着前面灯火通明的热闹劲儿,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撑着伞往后面紫藤苑去。 一路上零星几个小丫头对宋嬷嬷都视而不见,宋嬷嬷惦记着还没吃晚饭的凝萱,也不肯多理会,若不然以她的脾气是断不能忍下去的。 宋嬷嬷一手挎篮子,一手打伞,自然没什么灯笼可提,好在今日大喜,府上各处皆是灯火通明。 宋嬷嬷颤巍巍的拿出钥匙。锁头嘎巴嘎巴直响。 凝萱屋中原有三盏大灯笼,可照的屋内通亮,可惜她被关起来之后,下人们便自动自发的忘记添灯油,只剩下一盏小灯。 宋嬷嬷一把夺过凝萱手里的书,板着脸:“姑娘又不听话,若弄坏了眼睛,连哭都来不及。” 书是上午拿来的《大周史鉴》,凝萱看的入神,三哥细心,在里面另附了一张地域图,凝萱这才知,东周临边又有北齐、南梁这两国虎视眈眈,其中北齐最强,东周次之。五十年前一场混战叫三国势力大削,纷纷休养生息,魏家的崛起也得益于那一次的混战。 凝萱由着宋嬷嬷将书抢了去,莞尔一笑,端起宋嬷嬷亲手做的素炒面。 宋嬷嬷有些伤感的说道:“大厨房里兵荒马乱的,嬷嬷只好自己弄,等明儿将姑娘的委屈和老爷说,叫他评评理。” 凝萱握着筷子的手一僵,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对于自己的父亲,三个月来她只见过四次,和自己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凝萱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魏三爷是丧妻忧伤过度,他的父亲是个痴情种子……可惜爱错了人。 “嬷嬷,父亲事务繁忙,咱们也别搅了他的心情,况且三哥不是说了嘛,近来要给父亲说媒,我们低调些总是好的。” 凝萱环视着不慎清晰的空洞房间,外面雷声阵阵,越加显得这狭小的天地冷气森森,她很庆幸,自己身边还有个宋嬷嬷,若不然,只怕自己活活饿死在这紫藤苑里都无人过问。三哥再好,也要避讳着二房婶子,哪能天天顾着自己。 宋嬷嬷的手艺很好,一碗素面叫凝萱吃了大半,老嬷嬷看的心酸:“姑娘爱吃这个,明儿我再做。” 凝萱放下碗筷,转身在自己的奁盒里翻出一对耳坠子递给宋嬷嬷: “前些日子送饭的是个叫笑槐的丫头,我看着很是机灵,难得她娘在大厨房做三等管事,咱们姑且巴结一下,也免得嬷嬷一日三餐的为我担忧。” 宋嬷嬷不肯接,只说自己闲着也是闲着,给姑娘做几顿饭又能如何。 凝萱不由分说的将耳坠子塞给了宋嬷嬷: “嬷嬷心疼我,凝萱都知道,可大厨房里人人势利,嬷嬷又不在那儿当差,做些吃食,一次两次也没什么,时间久了总会叫人说闲话。” 宋嬷嬷生硬的伸出手接了,这耳坠子小巧精致,虽不沉,却是实打实的银子锻造,难得上面五颗米粒大小的红宝石,拼成个梅花形。 “姑娘,这坠子拿出去当了,少说值五两银子,给一个送饭的小丫鬟……” 凝萱俨然一笑:“就是觑着它能打动人心,才选了这个,嬷嬷,咱们将来少不得要借着笑槐的娘打听消息,出手如何能小气!” 宋嬷嬷听了凝萱的话大笑:“我们姑娘就是聪明,想的也深,比我这个糟老婆子强,今后嬷嬷事事听姑娘的吩咐,给姑娘打下手。” 凝萱伸出娇嫩的小手,覆上了宋嬷嬷满是深痕的手背,两个人在这昏暗的灯光下就如同一对祖孙,全不在乎外面的霹雳雷鸣。 **** ps:小荷还记得在起点刚刚发文时候的感觉,每天恨不得点击三百遍,总是在不停的看那个小小的数值,看看有多少人关注俺,看看自己的名字到了什么位置,天天去打小广告,唯恐被人厌烦。现在这种感觉又来了,寝食难安。大家喜欢小荷的话,天天给个推荐票呗!支持新书蹭蹭往上蹿!每日九点发文,记得呦 第三章 笑槐 黎明,有如利剑,劈开了默默的夜幕,吐出灿烂的晨曦御朱门。一夜的暴雨似乎难消昨日的喜庆,当凝萱推开窗子的时候,外面还能隐隐闻到那股淡淡的硫磺味。 昨日的婚宴必定热闹非凡,魏家终于迎来了第一任嫡长孙媳,凝萱可以想象到老太太得意的笑脸,如今魏家了却了心中一件大事,那紧接着的是什么? 凝萱不难猜想。 尽管自己的父亲几近三十岁,可就相貌来说,是凝萱见过男子中少有的俊美,完全不像这个年纪的人,三房丫鬟们的不安分和这个不无关系。 尽管凝萱不断安慰着宋嬷嬷,可事实上,她明白,事情远比凝萱自己想到要复杂。老太太虽不待见两个庶子,但是对三房尤甚。魏三爷自顾不暇,对凝萱的感情本就不深,哪里会管她是不是会进庵堂。 凝萱琢磨了一夜,为今之计两条路可以走:其一,努力讨好魏家老太太,未进门的三太太就是再厌烦自己,只要老太太肯说句话,自己就能免此一劫,可是,说来容易,做起来却有难度。 凝萱是庶三房的嫡长女,这个身份不尴不尬的,很难融进廉国府这样的家庭。 长房和四房的嫡出小姐们不待见自己,魏家的庶出小姐们又抱团,远远将自己抛在外面,凝萱是举步维艰,想博得老太太的喜爱实在是难如登天。 另外一个法子,也是凝萱迟疑了好久的主意。 她的生母是京郊宋家庄的二小姐,因是农户出身,一直被廉国府里的妯娌们鄙夷,凝萱生母的抑郁乃至无疾而终和这个不无关系。宋氏又因为气愤爹娘将自己嫁进这样的家庭,叫自己出丑,所以十几年来和宋家几乎断了联系。 好在当初的宋家陪了数不清的嫁妆,凝萱母女俩才不至于更悲惨御朱门。 凝萱坐在梳妆台前,轻轻的摩挲着自己的奁盒。 生母一亡故,那笔为数不菲的嫁妆就被自己的父亲牢牢的掌控在了手里。她近来从三哥那里借过《大周疏议》,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主母丧,所陪嫁之物尽归嫡出子女,若无嗣,娘家可名正言顺索回嫁妆的八成,有礼单子为证。 廉国府是名门望族,断不会做出索要而拒不付的事情,可这三个月来,宋家从没派人来吊唁,更别说派个人来瞧自己。 宋嬷嬷常背着自己叹气,嘀咕着太太不该那样绝情,伤了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心。 凝萱反复想了一夜,这两条路都有可行之处,却都困难重重。 正思忖着,就听外面传来开锁的声音。 “五姑娘。” 凝萱暗暗皱眉,这个声音实在刺耳,说话的主人更不是什么善类,她怎么来了? 凝萱忙起身,几步上前笑道:“梁妈妈怎么亲自来了?这个时候外面正忙,哪里少的了你?” 梁妈妈是大房夫人的陪房,在魏家下人里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但是对凝萱总有种淡淡的敌意……或者说是嘲讽。 一个奴婢对主子毫不掩饰的嘲讽。 梁妈妈一指身后跟来的小丫鬟:“姑娘不认得这丫头,叫笑槐,是厨房左柱家的小女儿,如今在厨房做个端茶送水的活儿。” 凝萱故作陌生的打量了两眼,笑道:“倒是个相貌标致的姑娘。” 梁妈妈下意识的将目光从凝萱身上扫到笑槐身上,再从笑槐转回凝萱,不以为意的撇撇嘴。这个五姑娘,打亲娘死后嘴上倒是涂了蜜似的,逢人便说好听的话。笑槐一个小丫头片子,哪里就看出标致了?倒是五姑娘自己…… 虽刚满十岁,但是长的像她亲爹老子,打小是个美人胚子。 梁妈妈便道:“禁不住五姑娘这样抬举她。今儿来是大太太告诉姑娘一声,前几日家里大喜,怕外面惊扰到五姑娘,这才将门落了锁,今日新奶奶也进府了,叫我赶忙给姑娘来赔个不是。” 凝萱嘴上忙说担当不得,可心中却不断冷笑。 梁妈妈满意的瞧着凝萱的诚惶诚恐,这才抿嘴笑道:“前段日子大太太将姑娘身边几个不老实的丫鬟头打发出去了,姑娘没个照料的人也不行,这不,叫我将笑槐送来,往后就跟着五姑娘,也算是她的造化。” 凝萱听罢,上前拉住了笑槐的手,笑槐小小的个子,却挎着个不算小的食盒,确实有些可笑。 凝萱忙和她齐协力将食盒放到了桌上,仔细打量着笑槐。十二三岁的年纪,一身半新不旧的鹅黄夏衫,脸上略带一丝羞涩,绯红的小脸蛋掩饰不住那娇嫩的肌肤。 “给五姑娘请安。” 梁妈妈摆摆手,说道:“笑槐,打今儿起你就是五姑娘的贴身婢女,姑娘叫你做什么,你不可违抗。” 梁妈妈对笑槐的口吻完全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等转向凝萱,又忙笑道:“对不住五姑娘了,前面太太那儿还忙着,你看我……” “知道妈妈是个大忙人,新奶奶进门,少不得妈妈去操持,凝萱因要避讳,只好求妈妈替我送句吉祥话,祝嫂子早生贵子。” 凝萱亲自将梁妈妈送出了院门,直到看不见人影,才折身回来。 笑槐亦步亦趋的跟着,明显感到刚才的五姑娘和现在的五姑娘不大一样,少了几分的和蔼,多了几分的疏离。 凝萱数月不曾踏出房门,今日得赦,怎肯忽略这好风景? 恰昨夜雨停,满院子的紫藤花竞相开放,惹得彩蝶翩翩。 笑槐痴痴的站在院子中看五姑娘,紫藤瀑布下的姑娘有些……哥哥常说那句话是什么来着?对了,是不食人间烟火。 “笑槐!”凝萱笑着招手,“来,我给你戴上!” 凝萱正要摘一簇开的最盛的紫藤花串,吓得笑槐忙扯下凝萱的手,贼兮兮的四下里看。 “姑娘,你要吓死奴婢了。这花是三老爷钟爱的东西,若是有人告到老爷那儿……” 凝萱轻笑着将花束折了下来,揽在自己怀里,“我的院子,难不成连支花也采不得?这紫藤马上要过了最好的时节,咱们不摘,自然就凋谢,落在泥里岂不可惜!” 凝萱不由分说的将小小的一串簪在笑槐的丫髻上,轻移步进了门。空留小丫鬟呆愣愣的望着五姑娘的背影,忽来一阵风,叫笑槐打了个激灵,她这才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忙一把掳下花串儿,塞在袖口中,大步跟了上去。 ***** ps:三更啦,小荷自己写的粉开心,看了粉开心,收到了第一张评价票,谢谢双子座,谢谢大家的点击!喜欢《御朱门》的朋友可以继续加入到《红楼夜话》的读书群,昨天办了一年的腾讯会员,向着五百人的大群迈进!耶! 第四章 问答 凝萱的屋子着实寒酸,连支像样的花瓶也没有,那些好东西早就叫父亲身边的婆子收了去,美名其曰,为母守孝,屋中可不敢太过喜庆御朱门。 凝萱冷笑:仗势欺人的东西近来可没少见,当她不知道,自己箱子里好些小玩意都不见了,就连明面上的瓶瓶罐罐也没少被她们觊觎。 若不是怕不好与上面的人交代,怕这些婆子们连奁盒里那些流苏、金簪、翠镯一个也难放过。 多少还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笑槐进了屋,见凝萱捧着花到处打量,忙从博古架上少的可怜的摆品中拿下一只竹筒。 “姑娘看这个可使得?” 凝萱轻笑一声,看来看去,也就它还能装些水,只可惜了好好一个笔筒竟在自己这里明珠蒙尘。 “就拿这个!” 笑槐欢喜的抓着笔筒出门找水,临出门的时候迟疑的回头: “姑娘,食盒的早饭是我自己做的,怕不合姑娘的胃口,特多准备了几样,姑娘先尝尝!”说完,乐颠颠出了门。 今早不见宋嬷嬷来,凝萱便知自己的坠子起了大用处,她伸手轻轻将食盒打开,上下三层,难怪刚刚笑槐提它的时候如此的吃力。 这一份早餐大约是凝萱重生以来见过最丰盛的一顿了。 状元饼、蝴蝶卷儿、白糖糕……难得的是那碗碧粳粥仍冒着热气,刚好驱走了晨露中的寒气。 凝萱端着碗小心的品尝着精致的早餐,可除了白糖糕略用了两块,余下一样没动。 笑槐捧着笔筒在门槛那儿伫立了良久,才轻声道: “姑娘,是不是我的手艺不好?我,我跟着我娘学的时日尚短,等再过两年一定能叫姑娘满意。” 凝萱放下了只剩一半的粥碗,笑着指了指对面的高凳,示意笑槐坐下。 笑槐迟疑了半晌,还是先将花束插好,才扭扭捏捏的搭了高凳的一个小角儿。 笑槐不敢抬头,三房的五姑娘长得漂亮不是什么秘密,她以前在厨房给娘帮忙的时候,那些丫鬟婆子们嘴巴最碎,没少嘀咕,就是她娘也常叹:可惜了五姑娘这幅好样貌,若是托生在大房太太身上,咱们魏家就又能出位皇子妃了! 只可是……五姑娘的父亲是个庶出。 笑槐当时不以为意,因为从没想过自己会到五姑娘身边伺候。不料三房太太新丧,自己被调去每日给五姑娘送饭,这才见的多了,只是五姑娘性子冷,笑槐又怕被人捉住把柄,所以二人之间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昨晚上宋嬷嬷来找自己的娘,偷偷给娘塞了一对儿耳坠子,笑槐都看在眼里,晚间母亲彻宿没睡,和爹念叨了一夜,笑槐就隔着帘子听的真切,心里也噗通噗通跳的厉害。 娘的忧虑,笑槐都明白。 她是家里的独女,上面只有一个哥哥,娘也不希望自己一辈子在大厨房做个烧火丫头,能跟着小主子们,谁知道将来有什么造化。 可是,不受宠的五姑娘......却叫全家人驻足不前。 笑槐听着,最终还是老父亲叹了口气,就凭着五姑娘那副相貌,将来也能成气候。 今儿一早,母亲就带着四样礼去了梁妈妈那里,不知说了什么话,才将自己调到了紫藤苑。 笑槐心里窃喜,自己今年十二,一下子就成了正经小姐身边的大丫头,唯一的一个大丫头。虽然五姑娘不得宠,但到底是位小姐。 凝萱坐在桌前,看着低头羞涩的笑槐,不知为什么就想到了前世,前世的自己也算是个小有权柄的公务员,给市委书记做秘书,坐在机关里,官职不大,但巴结的人不少。 见过的人形形色色,那些胡搅蛮缠的,多半又是眼神狡黠而唯恐别人不知的。 而那些有求于人的,多半是垂着头,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恰如现在的笑槐。 “笑槐……你愿意到我身边来做事?” 笑槐忙抬起头,颤着音说道:“姑娘,我愿意。”话说的急了,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笑槐满脸羞红的不肯再看凝萱。 凝萱伸手倒了杯水给笑槐。 水是昨晚宋嬷嬷送来的,宋嬷嬷发现自打太太去了之后,姑娘每早都要喝杯温水,只是形势有限,宋嬷嬷只好委屈了姑娘喝这隔夜的御朱门。 壶中空了大半,凝萱倒了满满的一杯给笑槐,小丫头忙双手接了,诚惶诚恐的放下茶盅,从怀中抬出了那对耳坠子。 “姑娘……”一对不甚细腻的手掌,上面因过早的辛劳而开始有了薄薄的茧子。 凝萱并不接,反道:“笑槐今年有十二了吧?” 此时笑槐收回来也不是,递出去也不是,只能尴尬的回着姑娘的问: “姑娘记得准,头三月里满的十二。” 凝萱侧着头,打量着笑槐的耳垂儿,见上面两个耳洞,却只用扫帚棍儿穿了。 笑槐有些躲闪,诺诺的叫了声:“姑娘!” 凝萱拈起笑槐手心里的耳坠子,起身站到她身边,笑槐慌得要站,凝萱一把压住了她,力道出乎笑槐的意料。 “打今儿起,你就是我的丫头,咱们主仆俩不能叫人看不起,更不能叫人有了数落的把柄。三房虽不富裕,却也不短这一项。” 凝萱小心翼翼的为笑槐带上了耳坠子,几颗小小的宝石映着日光熠熠生辉。 笑槐猛的跪倒在地,这一次,凝萱却没去扶。 “姑娘是笑槐的主子,今后笑槐只听姑娘一个人的话,绝不生二心。” 凝萱眼睛不错的盯着地上跪着的丫头,直到笑槐撑不住,开始有些打晃儿,凝萱才轻轻的一搀,引着笑槐坐到椅子上。 凝萱重新将茶盅放到笑槐手里,悄然笑道:“知道为什么选你到我身边来吗?” 笑槐迟疑的看着五姑娘,不大确定心中的想法: “姑娘选我,因为我娘在大厨房当差?” 笑槐见姑娘点头微笑,胆子大了起来,接着笑道: “姑娘是觉得我娘在大厨房做事,连带着我的消息也能灵通,姑娘今后做事就能心想事成!” 笑槐明白,有些时候可以藏拙,有些时候......却不能这样做。 凝萱小小的身板直挺挺的往那儿一坐,身上虽素,却分外的清丽,脸庞被素白色衬得更加皎洁: “那你便说说,如今廉国府谁最受宠,谁最讨老太爷、老太太喜欢,谁最多舌,谁又为下人们信服!” 凝萱这一连串问叫笑槐应接不暇,笑槐不知道凝萱的真实用意,只当姑娘是考校考校自己,少不得要使出全力。 笑槐心里将这几个问掂量了一下,才开口道: “要说最得宠的不是咱们府上的哪位少爷,却是娘娘的七皇子,前年娘娘省亲带了七皇子同来,老太爷和老太太宠的不得了,七皇子又是皇上的最小的儿子,听说在宫里也是说一不二。” 凝萱心中一紧,这事儿自己却不知道,不过听笑槐的话,她心中就有了不安,听三哥说,当今皇后乃是原配,嫡出的大皇子名正言顺,是未来储君呼声最高的人选。七皇子虽小,但是这样纵容下去,保不准皇后有什么想法。 笑槐见凝萱微微点头,忙接道:“至于老太爷最喜欢的……自然是大少爷。大少爷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听所有人说,今年春闱大少爷是必中的。大太太为这个每月初一是必到长春宫去烧香,求的就是大少爷一举夺魁。老太太喜欢的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四少爷,从小就跟着老太太一日也离不了。” 凝萱见过四房的元安,比自己还小了一岁,却霸道的叫人皱眉,那日自己一身孝服去给老太太磕头请安,这小子瞧自己穿的素气,竟叫婆子拦着她,不准自己进屋,说满身的晦气。 老太太笑着免了自己的安,那次之后凝萱便再也没出过紫藤苑。 笑槐兴致勃勃的说道:“咱们下人最敬佩的是大姑娘,大姑娘聪慧,又温柔体贴,从不打罚丫鬟,而且……”笑槐压低声音咯咯笑道:“管事的妈妈们偷偷说,大姑娘是要进宫当皇子妃的。” 笑槐说完,眼巴巴的等着姑娘赞誉。凝萱却道:“你还差着一个人呢,这最多舌的是哪一位?” 笑槐僵着脸,不敢吭声。 凝萱淡然道:“刚才还在我面前指天画地的发誓,怎么,连这屋子都没出,说的话就反悔了?” 笑槐猛摆手:“姑娘,笑槐没那个心思,这最多舌的……最多舌的,却是老太太身边的富妈妈。” 笑槐硬着头皮在背后说富妈妈的坏话,唯恐有人偷听到在富妈妈面前告一状,“府里大事小情,哪一件也瞒不过去,老太太第二日就知道的清清楚楚,或是打或是罚,都是富妈妈出面料理。” ****** ps:神啊,来给长评,来个点击,来个收藏and推荐吧!!!嘿嘿。四章了,小荷又往前迈进一步。 [bookid=1851840,bookname=《红楼夜话》] 第五章 见亲 新婚之夜让原本单纯的少女霍然间变成了一个风姿翩翩的少妇,这里面的感触怕是没有人比新少奶奶孙氏体会的更清楚御朱门。 孙氏坐在梳妆镜前,有着婆婆派来的梳头丫鬟给自己盘髻,她满脸羞红的从镜子里扫着正捧着落红帕子的嬷嬷们,又有些不知所措的回望自己的丈夫。 “嘶!”孙氏只觉得鬓角一疼,几根青丝便被生生的扯了下来。 那梳头的丫鬟吓得忙跪倒在地:“大少奶奶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 孙氏心中虽有火气,但她心知刚刚是自己回身,才叫丫头不防备,何况是婆婆好意,才将自己往日用惯的梳头丫鬟送来,就是为了在今日见亲的时候能大放异彩。 孙氏勉强笑道:“不碍事。起来吧!” 她虽这样说,但是看到丫头手中的几根青丝,依旧心疼的不得了。 魏元堂穿戴整齐,笑着从丫鬟头里接过了妻子的落发,轻轻的打了个结: “我见孙妈妈预备了好些荷包,个个精致华美,不如挑拣出一个给我,将娘子的青丝放在里面,我时时带着岂不好?” 孙氏未成亲前哪里听过这样的甜言蜜语,又是羞涩又是欢喜: “这可使不得,那些荷包都是给几个小姑子准备的,用了好些熏香,夫君如何用的?若是叫你那些同窗见了,只会笑话。夫君若实在喜欢,等明日我专程绣一个送给你。” 元堂笑着点头,将几根青丝交给妻子,挥手遣退了房中下人御朱门。元堂随意坐在一边的小杌子上说道:“今儿是你刚进门的第一天,按照祖宗的规矩,几房的叔叔婶子都要见一见,我怕你心里没底,先和你交代些。” 孙氏忙笑道:“临出门之前,母亲也说过一些,只是到底不详细,还是夫君想的周到。” 魏元堂渐渐收起了笑意,正色道:“咱们魏家祖上靠的是军功,只是宦海沉浮,太祖皇帝逝世不到十年,咱们家就卷进了夺嫡的纷争中,至此大伤元气。直到祖父为官,才勉强喘息过来,及至后来大姑姑进宫生下两位皇子,咱们家在京城里堪堪站住脚跟。” 大少爷说的这些孙氏早就从父亲那里听过,魏家看着鲜亮,其实根基远没有那些世家强盛,父亲看中的也就是丽妃娘娘的两位皇子,等他们长大成人,廉国府才会真正的崛起。 魏元堂见妻子默默的听着,笑道:“不过如今父亲与三位叔叔都有官职,家业待兴也是转眼的事儿。我平日在书院里读书,留下你在家,要多听母亲的话。母亲看着严厉,也最是菩萨心肠,你要多跟着身边学着料理家事,将来也叫母亲早享儿孙的福。” 孙氏正应着,外面小丫鬟就传来消息,叫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去正院见礼。 孙氏慌得看向丈夫,魏元堂拉着娇妻的手,二人沿着游廊往老太太住的欢喜堂去。 一路上但凡见了丫鬟婆子,无一不恭恭敬敬的给元堂和孙氏见礼。 孙氏暗暗瞧着,怪不得母亲说廉国府规矩大,便是这会儿的功夫就过去了不下二三十个下人,今后叫自己掌管这个家,着实有些棘手。 魏元堂见妻子眉头不松,轻笑道:“你是新妇,母亲少不得教导你两三年,等认熟了这些管事妈妈,一切都好料理。只是和几个婶子、妹妹之间要融洽。” 孙氏轻轻一拉丈夫的袖口:“婶子和妹妹们都是好说话的人吧!” 魏元堂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几位婶子各管各的事儿,二婶这个人有些圆滑,说话恼不得只听一半,四婶是书香门第出身,有点……”魏元堂干笑两声,孙氏心中会意,忙轻笑道:“明白,明白。” “几个妹妹嘛,都是好说话的。大妹妹到了议亲的年纪,老太太爱带着她出门去走亲戚。我还有个嫡亲的三妹妹,和四院的六妹妹最好。” 魏元堂皱了皱眉,提点道:“孩子的性儿,有些疯癫,娘子今后少招惹她们就是。” 孙氏记在心中,看来除去昨晚捎话来的大姑娘,丈夫对余下的几个妹子都不大待见。 廉国府的宅院是开国时皇上封赏的,说是前朝某位郡王的府邸,给了魏家,足见当时的圣宠。这些年历经几代人,宅院不见破损,反倒是年年修缮,从大周各地运来奇石,花木,装点的园子越加生机勃勃。跨过碧波池上的拱桥,远远就望见欢喜堂门前十来个丫鬟婆子翘首企盼。 打前的婆子四十上下,蜂腰削背,颧骨极高,眼神犀利,叫孙氏见一眼便心生不喜。 她见丈夫远远便向此人拱手问好,心知这不是一般的下人,大约就是老太太身边重用的妈妈。 “婉彤,这位是祖母身边的富妈妈,今后你有不懂的事儿要多向富妈妈求教。” 这位富妈妈忙笑着搀扶住孙氏:“昨儿拜堂的时候见了少奶奶一面,只是你推我挤的,竟没看仔细,今日一见才知道,天下间还有这般的美人!” 富妈妈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孙氏的发髻,见上面插着老太太赏赐的那根翡翠颤枝金步摇,满意的笑道: “今早儿我们家那丫头哭着来告罪,说是梳头的时候扯断了大少奶奶的几根青丝,这还了得,叫我重重的罚了。大少奶奶心中解解气,等得了闲再好好收拾那丫头。” 孙氏心一冷,对上了富妈妈闪烁的目光,嘴角露笑:“原来是富妈妈家的闺女,孩子极好,妈妈可万不能委屈了她。” 富妈妈眼睛挑向魏元堂,面有愧色的说道:“乐巧这丫头是老太太提拔起来的,专程送到大少奶奶那儿做事,第一次就出了篓子,大少奶奶就看在老奴的面儿上,多担待些吧!” 魏元堂一拉孙氏的手,笑道:“老太太还等着呢,妈妈今后有话只管丹碧园来找婉彤。” 富妈妈恍然,忙自责道:“该死该死,见了大少奶奶,只顾着说这些没用的,却忘了正经事儿,大少爷快进去吧,满院子人只等你们了。” 满院子的人只等我们! 孙氏强忍着怒火冲富妈妈僵笑了一下,魏元堂忙轻轻捏妻子的手背,等二人进了欢喜堂正门,与门口依旧遥望的富妈妈离得远了,魏元堂才冷笑: “娘子都见识了吧!这些小鬼最是难缠,偏老太太信她们的混账话甚于我们这些儿孙。欢喜堂里一些有头有脸的丫鬟婆子比我那几个堂妹更体面!咱们院子里早间的事儿,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能传到这边。咱们成了亲,今后你统领着丹碧园,可要更加的仔细才是。” 魏元堂对后宅的无奈,点点滴滴都体现在话语里。 ******* ps:点击没有预想中的好,明天周一,小荷要冲击新书榜,到时候大家多多留言,多多点击,叫咱们也风光一次呗!!!兄弟姐妹们,加油啊!推荐票在哪里!周一给了俺啊!么么大家 第六章 抄检 等魏元辉溜到紫藤苑的时候,凝萱正和笑槐在树下乘凉,两人说说笑笑,倒不似刚结成的主仆俩御朱门。 凝萱见三哥满头大汗,脸色阴沉,忙叫笑槐到门口去把风,自己倒了石头桌上的凉茶给元辉。 元辉狠狠的灌了半碗,抹去额头上的汗滴:“总算给你问着了,今日大嫂在欢喜堂见亲,大家正高兴,四叔冷不丁就说到了三叔的亲事,老太太就有些不高兴,连带着大伯母那边看三叔的眼神也有些忌讳。你这几天别出院子,怕三妹妹和六妹妹来找你的麻烦。” 凝萱担心的事儿总算是来了,她蹙了蹙眉: “说没说议亲的是哪家小姐?” “听四叔说,是兵部一个六品主事的庶女,跟老太太娘家沾了点亲。” 元辉不屑的撇撇嘴:“这种身份如何能配得上三叔!” 凝萱知道,在三哥眼中,像他们家这种门第,就算是续弦,也该娶个高门的庶女,而不是一个小小的六品主事。可是三哥也不琢磨琢磨,那些高门如何看大的上庶出的父亲。 凝萱强打起精神,笑问:“三哥瞧着我爹爹可有意动的意思?” 若生父打定主意在一年之后续弦,凝萱就不得不为自己筹划筹划了。 元辉觑着五妹妹的神色,见小姑娘脸绷得紧紧的,偏还要撑出笑的模样,心里越加的感伤。 元辉有些心酸的叹道:“后来乱哄哄的,祖父就发了火,说他看中了吏部右侍郎大人家的三姑娘,已经托人去议了亲事,老太太的脸色登时就不大好,祖父也没理,甩了袖子就去了外院。” 元辉挠着头:“哎呀,这事儿闹腾的,大伯母就盼着嫂子进门,好好的见亲,偏叫四叔弄成这个样子。没准儿到头还得算在三叔的身上。” 凝萱心中苦笑不已,大房时不时的就饿上自己一顿,心胸怎能宽广,偏父亲是成年男子,大伯母就是有气也没法和小叔子们撒,最终多半会落到自己身上,只看自己能不能化解过去。 “三哥,你人脉广,外面的朋友也多,能不能帮着我打听打听这个右侍郎家的三小姐是什么人品!” 魏元辉咧着嘴笑道:“妹妹放心吧,我刚出来的时候就叫小六儿去打听了,这小子鬼机灵,晚间差不多就能回。” 笑槐慌慌张张的跑进了院子, “姑娘,外面来人了,是三老爷身边的温妈妈御朱门。” 元辉一听温妈妈三个字,一蹦三尺高,恨道:“妹妹,可是这个婆子将你身边的东西都收了?等我找她算账去!” 说着就要往外冲,凝萱忙给笑槐使眼色,俩人合伙堪堪拦住了元辉。 “三哥莫恼,这事儿我自有打算,你先从角门出去,等晚间得了信儿早些告诉我,也叫妹妹安心。” 元辉也不是那种真的莽撞之人,听了凝萱的话,略一思忖,就闷声的点了头。 元辉前脚刚出角门,温妈妈后脚就跟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作陪的粗使丫鬟,眼睛贼溜溜的四处扫。 凝萱嘴角闪过一丝不屑,故作好奇的随着温妈妈的眼神张望: “妈妈找什么东西?” “咳……看姑娘说的,妈妈能找什么,不过是刚刚听人说三少爷在这儿,我想着给三少爷见个礼。” “原来为这个,温妈妈却是迟了一步,三哥刚走,往前院去了。” 温妈妈根本不信,若三少爷刚走,自己怎么没碰见?温妈妈瞧凝萱的眼神里就多了几分的冷淡,定在当院沉声说道: “不瞒姑娘,妈妈这番来是为了两件事儿,其一,三老爷唤你去书房交代事情,这其二,老爷交代我们收拾出姑娘的东西,预备着给您搬家。” 搬家? 凝萱一愣,往哪里搬? 温妈妈面有得色,“三少爷来只怕也和你说了,老爷要议亲,这紫藤苑少不得要倒腾出来做大肆修整,侍郎家是高门大户,入秋的时候就要进来丈量尺寸,打制家具,原姑娘跟着三太太住着倒也没什么,只是新娘子进门……姑娘总得避避嫌。” 凝萱往后退了半步,冷冷的看着温妈妈。 温妈妈一把的老骨头,见过多少大风大浪,伺候过的主子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却从没见过这种眼神。不对,是五姑娘身上从没有过这种眼神。 三太太是个乡巴佬,教出来的女儿怎么有这样凛冽的眼神?就是大姑娘也未必有这样的气势。 温妈妈的目光开始左躲右闪,讪笑道:“五姑娘要是不信,大可去问三老爷,是他亲自发的话儿。姑娘犯不着为难我们这些下人。” 两拨人谁也不再说话,原跟着温妈妈来打算大显身手的两个粗使丫鬟讷讷的垂了头,有些不敢直视五姑娘。 凝萱手一点自己的房门,“温妈妈是只抄检我的屋子,还是连着那边一同来?” “姑娘可不敢用抄检这二字,要是叫老太太听见,我们都吃罪不起。” 当年夺嫡之乱的时候,魏家曾被上位者抄过一次家,虽然几年之后大部分返还了,可廉国府就心生了忌惮,再加上老太太是个要脸面的人,“抄家”两个字就成了魏家的大忌。 凝萱却不知道这里面的典故,只是见温妈妈害怕的告饶,才说道: “我这房里有什么,没有什么,温妈妈是一清二楚。当日先母亡故,温妈妈听着我父亲的吩咐,将房里鲜亮的,值钱的东西悉数搬了出去,只剩下一床薄被与我取暖。凝萱不怪妈妈心狠,只是怕我年纪小,守孝期间失了礼数,可妈妈别忘了,我再小,那也是魏家的姑娘,妈妈再老,却也是廉国府的奴才。” 温妈妈面色扭曲的张了张嘴,凝萱却不容她分辨,又道: “若我和老太太说,妈妈私自藏下了我母亲留下的攒珠累丝金凤,你觉得老太太会相信谁?” 温妈妈心中有鬼,她那日收拾东西确实见五姑娘的金凤,上面几颗大珍珠闪闪发光,她不由动了贼心,心想,反正也是没上册的东西,到时候见了三老爷绝口不提,难道五姑娘还能去哭诉不成? 温妈妈正要咬死口不承认,却听五姑娘笑道: “不过,妈妈既然喜欢,我今后决口不提此事,只拜托温妈妈一件事。” 温妈妈一听来了精神,哼,到底还是有事求着我。 温妈妈挑着眼梢,不阴不阳的说道:“姑娘先讲来听听。” “妈妈若能通融这个情面,就等凝萱与父亲说话回来再收拾东西。妈妈若不通情面……” “姑娘想怎样?” 她还不信这个邪了,一个十岁大的小丫头能把自己怎么着! 凝萱低低一笑:“凝萱就只好去请大伯母出面,替三房好好整治整治,免得奴大欺主,传出去叫廉国府颜面尽失!” ****** ps:兄弟姐妹们,点击啊,票票啊,都撒向我吧,不过,收藏才是最最重要地啊!! 感谢enigmayanxi和双子座的蓝色流风的评价票,怯怯的问大家,新书精彩不精彩啊?人物萌不萌啊?嘿嘿 第七章 针锋 温妈妈不怕原先的三太太,却怕管着家中大小事情的大太太御朱门。 大太太和三太太不同,后者是个庄户人家的闺女,可大太太却是苏淮望族的嫡出小姐,祖上做过工部尚书,说话行事都透着精明强干,而且下手狠。 温妈妈记得大太太刚进府那会,因为大爷身边的一个丫鬟起了狐媚子的心思,大太太风轻云淡似的找了个理由杖责四十棍,没等天亮,那丫头就熬不住没了。从此人人惧畏大太太,也就是四太太敢与之抗衡一二。 温妈妈想到这儿,打了个寒颤,忙赔笑道: “五姑娘有要紧的事儿只管和三老爷商量去,我们就在这儿候着,姑娘什么时候忙完了,瞧着我们收拾就好。” 凝萱自然不敢完全相信温妈妈的话,保不准自己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进去乱翻,想了想还是低声吩咐了笑槐:“你在这儿守着,有人胡来你只管大声嚷嚷,万事有大太太给咱们做主。” 声音不大不小,正正好好全落在温妈妈耳朵里,温妈妈浓眉一挑,冲天翻了白白眼,鼻子里小小的喷出了一股浊气,对凝萱这种小心谨慎很是不屑。 “哟!五姑娘不打算叫这丫头跟着啊?那怎么成?咱们国公府里堂堂的小姐出门连个随从都没有?说出去叫人笑话!我看啊......” 温妈妈忽的一怔,恶狠狠的盯着笑槐:“你这小蹄子不是厨房里的吗?什么时候跑到紫藤苑了?好啊,我这可要告诉三爷去,请三爷好好惩治惩治!” 温妈妈以为抓住了凝萱的把柄,得意的看向对面的主仆二人,心里忙算计着三太太那儿还剩下多少金贵的东西留给五姑娘,又有多少能被自己悄悄隐匿下来。 笑槐冲着温妈妈狠狠的啐了一口,骂道:“你这老货,敢在姑娘面前这么说话,谁给你的胆子?我是大太太亲自发话送来的,今后跟着五姑娘,有本事,妈妈找大太太去拿罪我们,犯不着这么指桑骂槐!” 温妈妈被气了个倒仰! 三房虽不显,但凭她温妈妈的名声,那在整个廉国府也是出了名的,哪个小厮、丫头见了自己不恭恭敬敬的喊一声温妈妈。今日被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教训了,温妈妈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可是......温妈妈狐疑的看了看笑槐,难道真是大太太叫人送来的?这样一看,五姑娘是不是要转运? 温妈妈忙否定了这种猜疑,怎么可能,别说大房是嫡,三房是庶,就是老太太那儿也断不会容忍三房的势起。 凝萱前世做公务员的时候,什么人没见识过,什么场面没经历过,温妈妈这种连笑面虎都算不上的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御朱门。 凝萱轻斥着笑槐:“怎么和妈妈说话呢,大太太是看你干活利落才拨你到紫藤苑,不是叫你在这里嚼舌根。还不和温妈妈道歉!” 笑槐年纪小小,演戏的本事却是一流,听姑娘这么一说,忙赔笑道:“温妈妈别气恼,都是我年纪轻不懂事,听我娘说,温妈妈最爱吃厨房里做的红烧鹿筋,晚间就叫人给你送过去,权当是笑槐给你赔了不是!” 凝萱暗暗点点头,对笑槐的机灵劲儿越加满意了几分,看来自己确实没选错人,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能屈能伸! 众人正僵持着,恰好宋嬷嬷来了,温妈妈半嘲讽的看着凝萱:“这回姑娘放心了吧?” 凝萱也不多话,只请嬷嬷看好院子,她和笑槐去去就回。 出了紫藤苑往西走,是一段青石小路,两边古木参森,假山伏叠,又有许多奇花异草,或是牵藤的,或是引蔓的,或垂山巅,或穿石隙,萦砌盘阶。 满眼只有翠绿,却透着几分的森然,怪不得少有人从此通过,宁肯绕个原路。 此路连着凝萱生父三老爷的外书房,地点有些偏僻,平时少有人出没。只有打紫藤苑往东边去,才是廉国府的中心地带,老太太住的欢喜堂。 凝萱和笑槐往前走,两边的景致从身边滑过,她心里对这个所谓的父亲就越加的轻蔑。 怪不得三太太早亡,就算不是难产,也会被心中的郁气折磨死。紫藤苑,外书房......只要细想想就会明白这对夫妻实际上是过着貌合神离的感情生活,府上一个个尖酸刻薄,只顾扫门前雪,对三太太的遭遇只怕是冷眼旁观的多,真正热心的少。 笑槐见凝萱一言不发,心中便惴惴不安,轻声道:“姑娘,是不是笑槐刚刚有些擅自做主了?” 凝萱脚步未停,只是手往后一探,轻轻挽住了笑槐:“你既说,我便问问你,刚才为何那样对温妈妈?你可知道,这温妈妈是父亲身边重用之人,如今你我艰难,得罪了温妈妈,岂不是更叫父亲厌烦?我如今连紫藤苑都保不住,只怕将来小人在背后使坏,连你也不能长久容于我身边。” “不会的,不会的,姑娘。”笑槐紧张的摇头,“这个温妈妈看着拿大,其实也不过是有个儿子在三老爷身边做了差事,她资历又老,便没人肯和她一般见识。我今日扮这个黑脸,就是怕......” “怕什么?”凝萱指尖一挑,便将从身边划过去的一只团翅粉蝶捏在了手中,那粉蝶原本正津津有味的吮吸金丝桃上的花粉,可现在,却懵懂的被凝萱轻轻掐在了手中。 笑槐看呆了,这样的姑娘,这样的气度,就是我国公府里的大小姐,那也是远远不能及的。 凝萱良久未等到笑槐的应答,侧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挑起一丝一笑:“怎么不说了?” 笑槐这才恍然,“哦,奴婢的意思是说,怕有些话您不能说,就叫笑槐来做这个黑脸。我虽是个丫头,但到底是大太太叫人送过来的,温妈妈就算对我有不满,可也只能吃下这个闷亏。姑娘,我是觉得......你性子太好,容易叫她们拿捏住,不如我来做这个恶人,今后打打杀杀的活儿都交给我!” 凝萱险些捧腹,这丫头,难道是武侠小说看多了? 不过听她一席话,倒有些忠心在里面,只是表演的成分居多,还是真心实意居多,凝萱就要好好品味了。 行不多时,前面豁然闪出一道墨绿亮油的小门,左右两边连着的是高大的粉墙,门顶有道并不气派的檐头,一半在门外,一半在门里。 笑槐不用凝萱吩咐,上前轻叩门扉。 “谁呀?”里面传来一声慵懒的女音。 笑槐忙道:“五姑娘来了,快开门!” 里面的人并没因这一声五姑娘便加快脚步,反而磨磨蹭蹭的嘟囔道:“温妈妈去了这么久,才把人叫来,偏叫我们这些人来守门!” 门吱呀一声洞开,里面一个三十上下,穿着葱花绿的一个娘子正挑着白虎眼看凝萱,“呦,姑娘来了,快进来吧!老爷可等急了!” 笑槐赔笑道:“原来是赵姐姐,劳烦你大热的天还在门口守着。” 赵妈哼了急哼,也没多难为凝萱主仆,一侧身,不阴不阳的说道:“姨娘正在正房念经呢,姑娘步子慢点,别惊扰了姨娘,我们就阿弥陀佛了。” 凝萱下意识的回头,粲然而笑:“赵姐姐......”凝萱将眼前之人的相貌牢牢的印在了脑海了,就如同她前世记住上司那些对立的死敌一般,连赵妈嘴角那颗刁钻的痦子也没放过,“赵姐姐放心,我们不会惊扰到姨娘,就是凝萱心里也盼着姨娘能给父亲开枝散叶,佛祖保佑着姨娘早些生下子嗣呢!” 笑槐闷笑着,也不敢看赵妈阴沉的脸色,忙搀凝萱进了书房! ********* ps:人物陆续出场了,一副朱门侯府画卷便开始徐徐展开~~ 嘿嘿,小荷起来晚了,才发文!继续来点收藏呗!!推荐也要哦,最重要的是点击啊点击,你在哪里呢! 第八章 父亲 其实,各房老爷们都有间外书房,不过也只是招待门下清客,或是打秋风的那些不大往来的亲戚用御朱门。唯独三房老爷与众不同,将这个只有七八间房的小院子当成了安身之所。更将连往紫藤苑的小门紧紧锁住,平日从不轻易大开。 凝萱这是第一次来,却在一踏进院门的时候就感到了种种熟悉...... 这里和紫藤苑的布局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凭空小了许多,院子里到处盛开了的紫藤花串儿,看的出主人是精心打理过,那些娇花更延伸了曾经短暂的生命期。 台阶上有是七八岁的小厮,见了凝萱,脸先是一红,窘迫的低着头,蚊子似的轻哼:“给姑娘请安。” 笑槐笑眯眯的说道:“小元宝,这阵子怎么不见你去大厨房找你娘?” 那叫小元宝的小厮脸更红,此次却是憋的:“笑槐姐,都说别叫我元宝了,三老爷早给我取了新名叫枣官,况且,这元宝两个字犯了少爷们的名讳,再叫不得!” 说完,枣官费力的掀开竹帘,将凝萱两个迎了进去。 笑槐一进屋,脸便沉了下来,压低声音道:“姑娘不知道,这个小元宝是佟姨娘的亲侄儿,姑娘守孝这段期间刚提拔进来的,小元宝的娘在大厨房做个三等管事,管着各院各房的茶水,我娘说,她和采买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凝萱听笑槐说道“佟姨娘”三个字,眼中寒光一闪,轻笑道:“这事儿咱们回去再细说。” “是,姑娘。” 凝萱站在书房和外厅连着的朗阔大门前朗声问道:“父亲,我是凝萱,可否进来?” 珠帘内传来一个男子的清冷声音:“进来吧!”凝萱示意笑槐留在此地,自己孤身一人进了书房。 这书房是三老爷日常休息最多的地方,余下的一处也绝非妻子宋氏的卧房,而是佟姨娘的香闺。凝萱冷眼瞧去,不由得承认她这个爹的品味还算使得。当地放着一张紫檀木的大桌案,案上累着各家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内,笔如林海。 那边设着一只墨烟冻石鼎,窗边一张长榻,榻上放着雕漆几,上面齐整整的摆着各色茶具,也有梅花式的,也有荷叶式的,也有葵花式的...... 魏家三房老爷正耐心的将壶中的茶水一一斟满,茶香四溢,填满了整个房间。 这个身体见没见过大世面,凝萱不知道,可就前世的自己来看,眼前的这茶绝对是上品中的上品。 “父亲!”凝萱低眉顺目的站在了长榻前,恭恭敬敬的样子叫人挑不出一点差错。 魏清冼不紧不慢的一指雕漆几对面的蒲团:“坐吧!”随即将那只梅花式的茶盅放到凝萱面前。 凝萱借着吃茶的空档,仔细的留心着今日魏清冼的面目表情,试图找出他的心思御朱门。尽管与这个便宜爹见过的次数不多,但魏清冼在凝萱心中的印象却是极为深刻的。 这个男人长相有些阴柔,却又不失男子本色,尤其是一双黑色的眸子,凝萱就觉得,他对自己总是闪着一种近乎嘲讽的寒光。 父亲对女儿的寒光......凝萱心中暗暗警醒,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就在黛玉心思翻江倒海的时候,对面的魏清冼也在暗暗打量凝萱。他对这个女儿没有什么感情,或者说,只要是和宋氏有关的人,自己都没什么兴趣知道。 宋氏......魏清冼端着茶盅的手一紧,这个女人就是自己心头的一根刺,一根老太太活生生扎进来的刺。 他虽然只是庶子,但到底是国公府里的少爷,要不是当年欢喜堂里那老婆子从中作梗,也不会叫自己娶一个庄户人家的丫头,从此叫自己沦为京城中的笑柄。 魏清冼也曾告诫自己,既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不如就一心一意的善待宋氏,那个可怜的女人也不过是老太婆手里的棋子,自己何苦难为她?可那个女人偏生不知趣,屡次三番碰到自己的逆鳞,也就别怪他后来的狠心。 魏清冼看着长女,也是唯一的子嗣,心中长叹:也许宋氏的死也是一种解脱。 “萱儿,想必温妈妈过去已经将去意说明了,为父知道你不舍,可日子总要往下过,老太太发话,将紫藤苑空出来做几天的道场,然后预备着重新粉刷,只好委屈你去和几个姐姐同住。” 凝萱怯生生的抬起头,光洁白皙的额头下面是一双泫然欲滴的亮眸:“父亲,一定要在紫藤苑嘛?不是女儿心中舍不得,而是......而是那里毕竟是母亲升天的地方,若是新夫人进门,知道了会怎么想?” 魏清冼果然脸色一沉,正中凝萱下怀。 看来,这个爹也不是那么情愿搬进紫藤苑,这种世家豪门,怎么可能连个多余的轩馆都没有,非要将红事安排在刚刚举行了白事的紫藤苑。廉国府的老太君啊,你这分明就是要臊一臊新嫁娘! 凝萱想到这里,心中反而踏实了不少。 魏清冼冷哼两声:“长辈发下来的话,焉能有你多舌的地方?” 凝萱诚惶诚恐的应着:“父亲教导的是,女儿再不敢妄言!” 魏清冼见这丫头唯唯诺诺的样子,反倒添了几分的喜欢,到底是自己的血脉,魏清冼放低了声音,说道:“小桃坞虽然挤了点,但是姊妹多,在一处读书也热闹些,千万别像你娘亲似的,斗大的字也不识得一个!” 魏清冼厌弃的皱皱眉,想到了往昔不开心的事儿。他从雕漆几旁边拿出一只红木匣子,做工并不精致,甚至有几分的土气和脱漆。 魏清冼轻轻挑开上面的暗扣,凝萱不自觉的跟着低头。匣子里是两只银锁,一大一小,一雄一雌,一新一旧。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叫做同心锁,说要留着给你做嫁妆,权且当作一个念想。今后你见着此物,便如同见到了生母。” 同心.....同命,一个女人明知自己的婚姻是不幸福的,又怎么会将这场婚姻的见证再传给自己的女儿,延续这样的不幸?魏清冼只说同心锁是遗物,却全然不提宋嬷嬷口中那笔巨额嫁妆,凝萱心里就明白了几分。 她伸手接过了红木匣子,在魏清冼的注视下,不断摩挲着匣子里的两只银锁。 银锁做工很精致,十足的纯银锻造,沉甸甸的砸手,那只大些的足有二两沉,上面刻着灵猴仙桃的样子,那只小的满满堆砌着石榴果儿,饱满浑圆。 这两只锁最大的区别却不是沉重样式,而是颜色的新旧之分。石榴果的这一只锁应该是被人当作宝贝似的精心爱护着,银子特有的亮色尽显,或许是主人常常抚摸缘故,石榴的叶子更有些模糊不清。反观大的那一只,又发乌,又发黄,叫人看了就生厌。 凝萱心中已经有了判断,轻轻将匣子的锁头一落,“咔嚓”一声,似乎也落定了这段父女情谊的最后希望。 凝萱笑道:“父亲放心,我到了小桃坞定与姊妹们好好相处。只是......”话音一转,果见魏清冼面色有些沉郁,凝萱心中冷笑,话语却甚是恭敬:“只是我屋子小,也没什么东西,便不劳烦温妈妈帮着收拾了,大太太那里给我送了个丫头叫笑槐,我们俩加上宋嬷嬷足矣。” 魏清冼的脸上浮现了几分恼羞,也有几分的尴尬,他狐疑的看了看凝萱,试图从凝萱的脸上找出什么迹象。一个十岁的丫头,难道也敢嘲讽自己? 可魏清冼看来看去,只觉得凝萱的眼睛里全是真心实意,暗道自己多疑。这样一想,对凝萱就有了几分的和蔼:“你也别怪父亲心狠,宋嬷嬷老糊涂了,哪里知道咱们房里的事儿,你母亲当初是陪嫁来不少东西,可家里吃吃喝喝哪一样不需要钱?这十来年也花的差不多了,她倒是余下了些首饰,我原本怕你年纪小,不懂事,在孝期做出错事,可现在看来,我的萱儿是个好孩子。” 魏清冼下了长榻,径直走到博古架前,从上面的一个楞格里拿下一只方盒:“这是你母亲惯用的东西,如今我也给了你,免得将来你继母过门,你心里落下什么埋怨。 ***** ps:能否在今日突破三百收藏呢?好期待啊 [bookid=1851840,bookname=《红楼夜话》] 第九章 同心锁 凝萱心中波澜不惊,谁都知道钱是好东西,可有些钱明明该归自己,却不能开口要,开了口就是要送命御朱门! 凝萱一反刚才的常态,这一只匣子却没动手打开,而是乖巧的和魏清冼道谢。 魏清冼僵硬的抬起手,轻轻摸着凝萱的小脑袋:“有什么委屈只管来找佟姨娘,屋里短了什么也别轻易和大房那边开口,咱们三房要有自己的骨气。” 凝萱要不是养成了良好的心性,只怕听了魏清冼的话会嗤笑出声来。 三房的骨气! 三房的骨气就是对女儿不管不顾,三房发骨气就是差点叫亲生的女儿饿死,三房的骨气就是不知羞耻的霸占了亡妻的嫁妆...... 凝萱低眉顺目的捧着两个匣子,心中却暗道:这个父亲真是天真,难道以为宋氏的钱财会轻松进他的腰包?不分点肉出去,剩下的三家会甘心?而她要做的,就是趁着继室填房没过门之前将这笔钱料理明白,怎么浑水摸鱼,才能叫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而又不深受其害呢? 凝萱冲着父亲淡淡一笑:有一种方法叫做借刀杀人御朱门。她虽不会叫人见血,可也得叫这个父亲的心里见点红。 “父亲,那我先回去收拾了,还是叫温妈妈在书房伺候父亲吧!” 魏清冼随意的摆摆手,为第二壶清茶而做准备。 笑槐忙掀了珠帘,也不敢大声说话,忙接过了凝萱怀里的两只匣子,脸上的喜色难掩,冲着凝萱挤眼睛。 主仆二人出了外书房,枣官早就不见了,替他守门的小厮显然年纪稍大些,更加老成。 凝萱笑道:“重阳,今日是你当值?枣官呢?刚才还在这儿。” 叫重阳的小厮显然一愣,没料到五姑娘会记得自己,他上次见五姑娘还是三月前,太太刚没的时候吧。重阳见凝萱盯着自己回话,脸一红,结结巴巴的说道:“回禀姑娘,姨娘那里新得了果子,叫枣官去吃了,我便在这儿替他守着。” 凝萱了然的点点头,叹道:“枣官年纪小,什么也不懂,重阳,今后父亲身边你得多上心,一个人当着两个人用才好!” 重阳怔怔的望着远去的凝萱,心里不是滋味。 “重阳哥,我回来了!”枣官蹦蹦跳跳的从游廊上跑了回来,手里还拎着装着糕点的油纸包,“给,大厨房新拿来的千层酥,姨娘没舍得吃,都给了我,分你一块。” 重阳不叫人发觉的皱皱眉,“枣官自己吃吧,我外面还有差事,你在这里好生当值,有人来了就回禀老爷!” 枣官冲着重阳的背影直跺脚,这人,真是,他还想叫重阳哥帮自己多守一会儿,自己去大厨房找娘呢! 凝萱主仆俩沿着那条幽僻的小路往回走,笑槐忍不住问道:“姑娘,咱们还真让地方啊?小桃坞可是二姑娘和四姑娘的地盘,咱们去了能好吗?” 二姑娘和四姑娘都是庶出小姐,母亲也有当姨娘的,也有当通房的,因同病相怜,所以虽不是亲姐妹,可感情最好。 凝萱曾经旁敲侧击的问过宋嬷嬷一些,但唯恐惹得她起疑,所以了解的并不多。现在有了笑槐,事情就好办多了。 凝萱长长叹了口气:“不去又能怎样?难道真等温妈妈毫不留情的把咱们清出去?到时候三房可真就闹出大笑话了。” 笑槐杏眼一瞪:“她敢!”可到底底气不足。 前面就是紫藤苑,凝萱忙趁机说道:“我与二姐姐、四姐姐都不熟,晚间的时候你与我细细的说说她们的为人品性。咱们去了也好对症下药。” 一进院门,就见温妈妈坐在台阶上磕着瓜子,那两个粗使丫头正殷勤的一左一右扇风,嘴里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见凝萱主仆二人回来,便在哪里咯咯的浪笑。 温妈妈也不起身,笑道:“五姑娘可回来啦!呦!快来我抱!”她一见笑槐抱着的两个匣子,这才慌慌张张的往前来,手上的瓜子随意往地上一扔,伸手就要接那两只匣子。 笑槐忙躲到凝萱身后,将两个匣子死死的搂住,温妈妈嗔道:“五姑娘,看笑槐这死丫头,和我还见外呢!” 温妈妈见东西不到手,心里痒痒,便越加的想知道里面是个什么玩意儿,她却没掂量掂量,这些东西是打哪里来的! “温妈妈!”凝萱捏着帕子的手挡住了温妈妈的蠢蠢欲动,“实在不是我们和你见外,而是我说的迟了一句,父亲那里有重要的事儿离不得妈妈,叫我们捎话回来,劳烦你过去瞧瞧。” 温妈妈一双死鱼珠子似的眼睛浑浊的盯着凝萱,对她的话半信半疑,可见她又满脸的诚恳,温妈妈自己也吃不准了。三爷那个性子,要真是发起了火,就算有佟姨娘给自己撑腰,怕也难辞其咎。 温妈妈狠狠的瞪了一眼笑槐,对笑槐的不识趣很是恼怒。 她僵笑着给凝萱欠了欠身:“姑娘既然这么说,我就先回去了,不过这两个粗使的丫头肯定得留下来,”温妈妈脸一变,冲身后那二人说道:“你们俩听好了,姑娘的东西要一件一件查点清楚,我回来是要亲自过问的,姑娘要是告了你们的状,仔细你们的皮。” 那二人对温妈妈是言听计从,更显得唯唯诺诺。 温妈妈扭着水桶腰出了紫藤苑,凝萱一直见她消失在垂花门,这才领着众人往房中走。 还没踏进闺房,就见宋嬷嬷板着脸镇守在门槛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 ps:昨天没有写新书,心里很内疚,就好像小荷嚷着要减肥,可却大口吃肉的感觉一样,玩的时候很过瘾,等发文的时候就很悲催,现在新文旧文的债一起来了,我要开始拼命了,下午码字,把昨天的债全都补回来!马上就到周五啦,可乐大人会不会给小荷一个强有力的推荐呢!好期待啊,希望下周的成绩会更好,收藏有望在今日突破三百哦!大家快来收了小人吧!俺的老书《红楼夜话》持续更新中。 [bookid=1851840,bookname=《红楼夜话》] 第十章 香脂 “姑娘可回来了御朱门。”宋嬷嬷长舒一口气,坠着的心才稍稍落地。“老爷怎么说?” 宋嬷嬷打五姑娘一出门,这右眼皮就猛跳,连带着心也扑通扑通没个安稳,此刻见凝萱毫发无损的回来,忙上前询问。 凝萱安抚的将宋嬷嬷扶到花桌前坐在,笑槐也已经将两只不算轻的匣子放妥当,转身就见温妈妈的两个跟班正要往屋子里进,笑槐眼珠圆瞪,忙厉喝道:“没张眼睛的东西。五姑娘的屋子也是你们能进来的,还不出去。” 笑槐插着腰往门口一站,挡住了那二人的去路御朱门。其中一人已经有半只脚进了门槛里,另外一人胆子小些,听了笑槐的话连忙收回了欲往前踏的脚。 前面那人涎着脸冲凝萱笑道:“好姑娘,我们都是听人话吃碗饭,温妈妈叫做什么自然不敢含糊,都是当奴婢的,你也别难为我们,咱们收拾妥当也好早早往小桃坞去,大家相安无事才好。” 笑槐得了凝萱的暗示,知道此刻绝不能叫温妈妈的人过手东西,便骂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咱们廉国府历来的规矩,三等仆妇没主子应允不能进内宅,你们俩可倒好,姑娘没说叫你们进来,你们却蹬鼻子上脸了?既这样,咱们就去找能做主的人评评理,是不是国公府的规矩也得改一改了?走,找三老爷去,找大太太去!” 有时候,凝萱真心以为,大太太的名号救了自己好多次。至少此时此刻,这两个粗使丫头是怕了。 别看笑槐年纪小,可在大厨房历练的,性子也泼辣,劲头也不小,前面那人好容易甩开笑槐的手,连忙退出到了门槛之外。揉着手腕委屈道:“五姑娘都没说话呢,你一个小丫头倒难为我们。” “笑槐!”凝萱嗔道,徐徐走到三人近前,“你们也别在意,笑槐性子耿直,说话就喜欢直来直往。” 凝萱说话间就探出五根葱尖似细腻的指头,轻轻搭在一个丫头的手背上,却猛然惊呼一声,痛的连退数步。吓得笑槐以为那粗使丫头诡诈,耍出了什么下作的手段要伤害姑娘,笑槐一边查看着凝萱的伤势,一边恨恨骂道:“黑心肝的东西,我们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笑槐保证和你们没完。” 那二人在凝萱惊呼的时候早就吓得瘫软在地,不管什么缘故,伤了国公府上的小姐,那就是死路一条。 她二人是吃了猪油蒙了心肝,怎么就听信了温妈妈的话,以为五姑娘没娘没势,她们跟着温妈妈能在紫藤苑里发上一笔横财,可现下看,这哪里是横财?分明就是天降横祸。 和凝萱五指相碰的人哭道:“五姑娘,我真的什么也没做,真不是我要害你。” 凝萱缓了缓,才轻声安抚道:“你别怕,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都是笑槐乱嚷嚷,我没事的。” 笑槐可不答应:“姑娘怎么会没事,你都痛叫出声了,难道还包庇这二人?我看就该请梁妈妈来好好行家法。” 二人一听梁妈妈的名讳,筛子似的抖个不停。 凝萱忙道:“别听笑槐胡说,我只是刚刚划伤了手指。”那二人果然抬头细看五姑娘的指尖,就见纤细的五指散发着珍珠一般的光泽,比鲜花还娇嫩,然而.......指尖上面几道细微的划口清晰可见。 凝萱叹着气说道:“你们俩将手掌翻过来。”二人面面相觑,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照着五姑娘的话做了。当掌心上翻的时候,神情甚是扭捏。 她们俩不过是后门小院里的浆洗丫头,轻易不准进内宅,一年四季不论春夏秋冬,一双手总是泡在井水中,夏日还好些,一到隆冬,那水就跟针扎了似的,几年下来,手上的皮蜕了一层又一层,冻疮遍布,早没了少女的娇嫩,别说和五姑娘相提并论,就是那上了年纪的大娘大婶,只怕也比她们俩强百倍。 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等着五姑娘发落吧! 怎知凝萱反倒再次附上了这二人的手心,她俩只觉得五姑娘的手柔若无骨,像府上发的白面团子,不,就是白面团子也远不能及。 凝萱紧锁眉头,忧心忡忡的说道:“这手到了冬日可怎么办?只怕浸水就跟针刺了似的。笑槐,我桌案上有罐子茉莉香脂,你去给她们俩拿来。” 笑槐找了找,终见梳妆台的角落里摆着一个甜白瓷的小瓶儿,打开嗅一嗅,果然是茉莉香。笑槐不情愿的将东西一递,凝萱笑道:“我一直道这香脂太过油腻,只用了几次,不过东西确实是好东西,里面杏仁、桃仁应有尽有,你们俩别嫌弃,每日勤涂抹,也能化解不少。” 那二人早听说内宅姑娘、奶奶们的胭脂都是有份例的,就是用不完,第二个月也照样发,如此就便宜了身边伺候的大丫鬟。外面的香脂哪里能和国公府小姐们的擦用相提并论。她俩迫不及待的想要试一试。 凝萱见火候已足,才示意笑槐。 笑槐殷勤的打开香脂罐子,一人沤了一点,这才说道:“两位姐姐,不是笑槐拦着你们,其实我这都是为了你二人好,怕你们闯下大祸。” 笑槐见二人一脸的迷糊,便开导解疑道:“我们姑娘的衣裳都是绫罗绸缎,却最容易抽丝,两位姐姐这手.......要是出了岔子,你说姑娘是找温妈妈来描赔,还是找你二位描赔?” 她俩吓得忙晃脑袋:“姑娘,我们在浆洗房也不过是洗些粗布衣裳,主子们的东西哪里能轮到我们,若是有一点毛病,就是卖了我俩也难赔上。” 一直没吭声的宋嬷嬷笑道:“若不然这样,你二位先替五姑娘走一趟小桃坞,毕竟去的匆忙,也不知道小桃坞腾出地方没有,我们什么时候搬,需要带些什么,都请两位姑娘问个明白。” 有了台阶,她二人自然忙不迭的往下踩,头也不回的出了紫藤苑。凝萱主仆三等她们前脚一走,后脚就开始翻箱倒柜收拾家什,将能带走的几乎悉数装进的箱笼。 ******* ps:终于在昨日突破了三百收场,小荷心里好有满足感啊,希望下周的点击会更多一些,么么 第十一章 小桃坞 说来说去,也不过两只箱子便足够了,真正的绫罗绸缎已经被温妈妈扫荡过一次,要不是怕凝萱没几件体面的衣裳出去见老太太,温妈妈绝不会手下留情御朱门。好在那老货也不是真的傻子。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凝萱才对温妈妈心生毒刺。 她那时候“初来乍到”,又刚经历“大悲之痛”,怎敢轻易说话,更别提与人争夺一说,只能由着温妈妈肆意妄为。 不过......凝萱心中冷笑,有些东西,迟早是要还的。 宋嬷嬷觑着忙碌不已的笑槐,附在凝萱耳边悄声问道:“姑娘看过匣子里的东西了?你自己可留个心眼儿。” 凝萱忙冲宋嬷嬷摇头,示意她别再说下去,反身招呼了笑槐,三人团坐在花桌前。 “笑槐,我也不拿你当外人,今后咱们主仆同心,将来自然有我们的造化,可要是你生了二心......” 笑槐不等凝萱说完,凛然道:“姑娘放心,笑槐在佛祖面前发誓,要是对姑娘有了二心,叫奴婢万箭穿心,不得善终。” 世人迷信,按照常理推算,笑槐发此重誓几乎可见其决心。不过凝萱是什么人,她原来所处的又是什么环境,怎么会因为几句话便将自己的身家财产交付到对方手中? 不是凝萱对神佛不敬,而是人心不古,世事难料御朱门。 凝萱嫣然一笑,两颊笑涡霞光荡漾:“你有心,就是不说什么,我也是看在心里的,今日当着宋嬷嬷的面,我这个当姑娘的也和你交代交代底细,咱们屋子里该抄检的,温妈妈几乎一样没落下,我除了几支必带的珠钗和手镯,也没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要不是父亲今日给了我这只匣子,我还不晓得到了小桃坞该怎么上下打点。” 凝萱轻轻拨开了小锁,三人目不转睛的往里看。只见匣子里错落有致的摆满了首饰珠钗,也有鸳鸯镯、团花簪、玳瑁钗,也有碧钿、翠钿、宝钿,还有金步摇、九枝花、蛾儿闹......金光闪闪,富贵逼人。 三人心思各异,笑槐结结巴巴的说道:“姑娘,这些,这些都是三爷给咱们的?怕能值上几百两吧!” 笑槐痴痴的想,姑娘今后就是不依靠府里的一针一线,就是用这一匣子的首饰,将来也不愁吃喝。她越想越觉得前途光明,跟着姑娘果然好运频频。 宋嬷嬷却是另一番的心思,这匣子她认得,确实是太太当初陪嫁之物,可匣子里的东西只有一半属于宋家,另有一半......都是粗银制成的下等货色,还比不上姑娘给笑槐的那只耳坠子。宋嬷嬷心里冰冰凉,奶奶当初交给三爷的东西可不止这一点儿,别看宋家是庄户人家,可也是远近闻名的大地主,光给小女儿陪嫁的首饰就有六抬,如今怎么可能就剩下这一匣子? 还是好坏参半? 宋嬷嬷心里的怒火像是热泉喷发似的,堵得难受。 凝萱淡淡扫了一眼,和笑槐快速的将所有的粗银锻造的首饰挑拣了出来,一共三十六件,单独用碎花的小布包包了,叫笑槐紧紧缠在腰间。宋嬷嬷讷讷的问道:“姑娘,你这是?”宋嬷嬷瞧的分毫不差,姑娘几乎将自己看到的那些下等货都摘了出去。 凝萱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剩下的三十四件依旧摆放在匣子中,严严实实的挤在满箱子的衣物中。不多时,那两个粗使丫头就打小桃坞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穿着打扮与寻常人不同,通身的藕荷色夏衫,花容玉立,明眸善睐。 她一见凝萱便笑盈盈的问好:“尺素给五姑娘请安,我们二姑娘这两日犯了旧疾,不得来看你,还请五姑娘多多包涵。” 凝萱听三哥说过,他那个庶出的妹子一向不多话,在府里更像是透明一般的存在,可当时凝萱听了,却并不敢苟同三哥的见识。能在廉国府做到透明般的存在,本身就是项大本事,至少凝萱现在想要独善其身,躲个清静,却没这般好命。 凝萱笑着将尺素让进了屋,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有些赧然:“连个落座的地方都没有,倒叫尺素姐姐看笑话了。” 尺素环视了一圈,这才正色道:“看五姑娘说的,要是知道五姑娘这边早就忙活上了,我一得消息便会往这儿赶,只是二姑娘那儿服药,我就耽搁了半晌。” 凝萱忙问:“二姐姐到底是个什么病?可请了大夫?” 尺素的年纪约有十五六,说话老练已经不是笑槐能比拟的,再加上老宅子里混迹这些年,俨然是二姑娘魏诗琪面前的一等得意之人。尺素不慌不忙的答着:“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症状,就是天一热便冒虚汗,太医来瞧过,开了几副药,如今正吃着呢!” 凝萱就如负释重的舒了口气:“阿弥佗佛,保佑二姐姐早点康健才好。” 尺素听了凝萱的话,脸上的笑意更重,便说道:“五姑娘,我这次带着人手来的,小桃坞一早得了富妈妈的话,已经收拾妥当了五姑娘的新居,被褥、床榻都是尺素亲自去了库房叫人搬的,五姑娘只需带着惯用之物便好。” 尺素有意无意的瞄着**已经捆包好的被褥卷,凝萱脸一红,嗫嚅道:“这被子是太太前冬的时候亲手制的,我打的下手,所以......” 尺素笑容一僵,忙道:“原来这样,那可要好好装点,五姑娘放心,这被子啊尺素亲自抱着,不叫外人过手。” 尺素冲着外面招呼了两声,紧跟着进来三四个个粗使的婆子,凝萱的香闺顿时挤作一团。尺素指挥淡定,丝毫没有怯场的意思,笑槐暗暗将这些看在眼中,记在心中。 从紫藤苑到小桃坞要走半柱香的功夫,按照尺素平日的脚程,甚至能更快一些。如今身后带着五姑娘这些东西,尺素也不敢走的太猛,要知道廉国府上水路最多,小桥最多,万一路过哪处将五姑娘的箱笼翻进去,尺素有多少条命也不够赔。 尺素一边吆喝着粗使婆子们再小心些,一边打量着五姑娘凝萱,心思百转:这个五姑娘生的可真是好,就是性子懦了些,不过这样也好,反正二姑娘也发了话,将来各屋过各屋的,少往来就是,今日要不是老太太身边的富妈妈亲自来发话,尺素也不会巴巴儿的来做这个人情。 话说回来,富妈妈平日可是轻易不露面的人,这种事儿大可叫个婆子或是丫鬟做了,这里面莫非有什么内情? 尺素这一思虑,前面小桃坞的粉墙便尽显眼前,尺素喜道:“五姑娘瞧,咱们可到了!” 就见檐头下一张黑底真金字匾,上面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小桃坞”赫然高悬...... ****** ps:下周有推荐,小荷可能会多更新一些,会提前告诉大家的。每存稿了,赶紧码字。 第十二章 姊妹 小桃坞在整个廉国府中算得是精致上佳的一处,尤其是到了春分时节,后面几百株的粉桃、白桃竞相绽放,醇香四溢,落英缤纷,小桃坞也就历来都是未出阁姑娘们的住所御朱门。不过此地也有一弊,便是三面环水,一推窗户就能看见碧幽幽的池塘,盛夏还好些,能去热消夏,可一旦到了隆冬时节,这塘子还没结冰的时候,满屋子的潮气几乎是扑面而来,往往晚间上床睡觉的时候,摸着被子都觉得湿黏黏的。 凝萱此时还不知,只望见牌匾出神,尺素笑道:“匾额是那年老太爷寿宴,二姑娘历时三个月绣了一幅猛虎下山图,老太爷喜欢的不得了,便将小桃坞赏给了二姑娘住,这匾额也是太爷提的字御朱门。” 尺素有意无意的说这些话,倒也没承望才满十岁的凝萱能听懂,果然见这个五姑娘一脸的艳羡,尺素暗笑自己多疑,也没再说什么,领了一行人进了大门。 这小桃坞前门并不甚宽敞,从大门口到屋子前的长廊也不过百十来步,再进一道小门才是别有洞天,弓字形的抄手游廊曲曲折折,三面有屋,东、北、南,另外的一面环着碧水,对岸却是座高耸的山坡,并非假山叠石,而是实实在在的登高之地,上面还有只消夏的凉亭。凝萱看见,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的喜欢,脸上便带着几分的向往。 尺素指着远处的亭子笑道:“五姑娘现在看的那个叫素香亭,能正半个廉国府尽收眼底,我们二姑娘最喜欢在此地消夏,不过天一冷可上不得,那台阶上都是薄薄的一层冰,没个留神就得摔下来。四姑娘原本有个丫头,就是贪玩,大冷的天去捡风筝,结果摔断了一条腿,在家养了一冬天,她老娘进来好几回,求着四姑娘让那孩子回来。” 尺素话音一转,引着凝萱到了南面的四间大房:“这边是我们姑娘住着,北面的几间是四姑娘。”尺素冲着里面高喊道:“姑娘,五姑娘到了。” 从里面迎出来两个十一二岁的女娃娃,凝萱在灵堂的时候见过其中一个,知道那是四房的庶女雅静,显然,与她比肩而站却稍显冷漠的,就应该是尺素口中的二姑娘。 凝萱三人见了礼,雅静笑道:“都盼着五妹妹来呢,今后咱们这小桃坞可热闹了,你缺什么今后只管来找二姐或是我,我那屋子就紧挨着你。” 魏家的女孩子相貌都不差,尤其是庶出的几位。这是宋嬷嬷的原话,凝萱今日才领略到其中的含义。四姑娘雅静穿着一身的鹅黄,笑意总是挂在脸上,两靥的酒窝极深,二姑娘诗琪截然相反,表情不多,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老成。 凝萱要真的只是个十岁的娃娃,在经历了丧母之痛,或许会被雅静的热心和关怀所感动,可惜,她不是。 诗琪见雅静口若悬河的介绍着小桃坞的一切,不耐的低咳了一声,正好比灵丹妙药,四姑娘雅静的话音戛然而止,讪讪的看着二姐。 诗琪淡然说道:“五妹妹也累了,叫尺素领着她过去看看新居,今后咱们姊妹时常见面,也不在这一时半刻的。” 四姑娘脸上就带了几分的赧然,怯怯的觑着二姐,小心翼翼的说道:“二姐姐,我和尺素一起过去吧,我还有好多东西给五妹妹看呢!” 二姑娘随意的摆摆手,对凝萱称身子不适,便不去打扰了,改日再聚。 凝萱早就察觉到了小桃坞里两姐妹之间的不对劲儿,四姑娘显然对二姑娘心生敬畏,一言一行都是看着对方行事,可凝萱记得没错的话,雅静才是嫡四房的小姐,怎么倒像是处处矮了二房一截? 出了南四间,雅静就像是脱了缰绳的小马驹,欢快的拉着凝萱,游走在宽阔的长廊里,又问凝萱这些日子读了什么书,做了几块帕子,老太太叫她抄的佛经抄写的如何了。 凝萱挽着雅静,几乎是有问必答,而且叫人听起来透着几分的苦恼:“妹妹比不得四姐姐,书念的少,如今想静下心来读几篇,却也不知何为佳作。” “嗐,原来是为了这个,早知道你就该叫丫头来找我,我那里书虽然不多,可也有几本的精品,稍后我叫丫鬟送来。”雅静早就听下人们说,三伯房里的温妈妈抄了五姑娘的东西,可怜一个嫡出的小姐,还比不上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丫鬟强。雅静在小桃坞里一向被二姐压住半头,所以听富妈妈说五姑娘今后就住在这儿,雅静是举双手欢迎。 尺素缀在二人身后,怀里还抱着凝萱的被子,听了雅静的话,忙紧走几步,抢道:“五姑娘,我们姑娘的书也是不少,你要喜欢,改天我领你去看看?连教书的先生都说,我们姑娘的学问是顶好的。” 雅静有些不悦,深深的酒窝散了形,慢慢消失在靥间,再开口说话时,声音便波澜不惊,少了热乎劲儿:“二姐姐爱书如命,三两日就要置办一次,那小书房简直比得上祖父的大书房,我可比不了。”雅静憨笑的看着凝萱,悄声道:“如今咱们这些女儿中,只有大姐姐和二姐姐才能进祖父的书房借书,这是多大的颜面,竟是你我羡慕不来的。好妹子,你到了书院读书的时候也使把劲儿,叫先生夸赞夸赞,将来得了祖父的赏识,一起带着我去外书房见见世面。” 凝萱瞥了眼尺素,果然,那丫头脸色发黑,自己的被子被捏的发皱,凝萱心中长叹了一声:果然个个都不是傻子。看来今后在小桃坞也不一定就会有消停的日子过,只盼着二姑娘和四姑娘别把自己挡箭牌,凝萱可没那个兴致应付这样无聊的小把戏。 走不多时,便到了凝萱新居的正门。这东面一带共五间房,比两位姑娘都多一间,原来只是厢房,并没人居住,不过由两个婆子日日打扫,如今挪腾给凝萱,二姑娘和四姑娘倒也没说什么。 门外早就站了四人,尺素将被子交给笑槐,这才与凝萱引荐道:“五姑娘,她们四个是拨给姑娘使唤的下人,两个粗使妈妈,专管屋子里打扫抬水,两个小丫鬟,端茶倒水,今后也就是她们的活儿,笑槐姑娘是梁妈妈送过去的,自然是你身边的一等大丫鬟,至于下缺的名额,富妈妈也说,将来老太太自然会有定夺。” 尺素吃不准凝萱的脾性,所以不敢有得罪,唯恐凝萱以为是二姑娘苛待了她,所以忙将大小事务交代的清清楚楚。 ***** ps:下周上班了,好舍不得休息的日子啊~~ [bookid=1851840,bookname=《红楼夜话》] 第十三章 新居 宋嬷嬷一进屋,两只眼睛直放光,先把里里外外扫了一遍,才有不是滋味的撇撇嘴御朱门。尺素见了,便明白五姑娘身边这位妈妈已经看清了门道,心里便有些羞臊,忙陪笑道:“这里一间做了五姑娘的闺房,一间待客的花厅,余下都是下人们住着。五姑娘这几间大房的风景最好,前面一推窗便是池塘,后屋是满院子的桃树,等三月间才是最美的时候,不过现在也已经挂了果儿。前两日管家娘子还领着不少人来后面摘桃子,说给老太太尝个鲜。” 尺素专门挑拣着好听的说,只当凝萱是个孩子,爱玩的心思不浅,说了这些,五姑娘对这屋子就会满意。 四姑娘就附在凝萱的耳边,悄声说道:“妹妹可别吃那桃子,一个个都是青的,又酸又涩,老太太哪里会尝这个鲜,都是管家娘子她们拿去做果酒了御朱门。就算再等两个月,那果子彻底熟透了,也不过核桃粒儿大小,谁耐烦吃它,咱们用的都是采买从蒙阴进回来的。” 四姑娘的比拟虽有些夸张,但当初建重新修缮小桃坞的时候,魏家特地买了一种叫蔟花桃的树种子,这样的桃花无论是白桃也好,粉桃也罢,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便是开花极多,香味极浓,可缺点也有......那便是果实结的小,青涩难以下咽。 老太爷虽是个武将,可也是个附庸风雅的人,当即拍了板,就定下了这种蔟花桃,更夸赞了大管事眼光独到。二姑娘、四姑娘没住进来之前,每年开春,老太爷都会领着一帮得力干将到此处吃酒,京城里的四大戏班都会轮番来唱堂会,小桃坞也有过一段风光的时候。 如今有了两位小姐,老太爷自然是挪到了别处去宴乐,好在廉国府出了名儿的好去处不止此间。 凝萱并不知晓这些,等她后来慢慢了解到内情,却也几乎就是离开小桃坞的时候了。这是后话,自可不提。 眼前尺素将该交代的都说与了笑槐和宋嬷嬷,凝萱知道二姑娘那边不耐烦与自己深交,所以也不多留尺素。凝萱挽住了尺素,亲热的将人送到门口,袖口中就滑出了一根细细的簪子,不动声色的交到了尺素手中。 “尺素姐姐,宋嬷嬷年纪大了,笑槐又万事不懂,今后少不得要你劳烦些,凝萱在这里感激不尽。” 尺素心中一动,先扭头看了看南边的动静,这才笑道:“五姑娘放心,二姑娘是个随和的,别看今日没四姑娘那样热络,可知道你来,早就预备下了见面的礼,只是怕四姑娘见了面子薄,没敢当着她的面儿给。我们姑娘面冷心热,还特地嘱咐我去大厨房叫一桌的素斋,都是给五姑娘接风用的。” 凝萱眼圈便泛了红,声音有些哽咽:“我身上还有孝,也不说什么宴请姐妹的话了,尺素姐姐就多帮我在二姐姐面前说些好话便是了。” 尺素替自己的主子长了脸面,得意的去了。凝萱望着尺素的背影,却惊见那个口称身体不好的二姐姐正站在花窗内与自己对望。凝萱笑盈盈的冲诗琪欠了个身,二姑娘冷冷的扫了自己一眼,扭身消失在窗口。 凝萱心中淡笑,也没多理会。屋内四姑娘正坐在花凳上指挥着小丫鬟和笑槐铺床,雪白素洁的被褥都是崭新的,宋嬷嬷难掩笑意,拉着凝萱悄声道:“嬷嬷去瞧了,老太太这回还真没委屈咱们姑娘。十床大被子,入夏的衣裳也给了四套,以后的东西咱们慢慢置办就好。不过,姑娘你说,老太太猛然间就对咱们这样好,是不是有什么说道?” 凝萱摇摇头,表示不解。 凝萱不是有意怀疑这位善良的老嬷嬷,而是近来她惊觉,宋嬷嬷对自己的依赖程度明显加深,凝萱不过十岁大,而且看样子以前也未必就聪明到哪里,要是自己猛然间改变很多,宋嬷嬷迟早有一天会察觉出不对劲儿。 宋嬷嬷见凝萱一脸懵懂的样子,心里便暗暗自责,自己这是怎么了,姑娘这么小,应该是她这个老婆子来挡风遮雨。宋嬷嬷跟自己较上了劲儿,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保护幼崽的决心,脚下的步子也越发的坚实。 凝萱灵动的大眼睛打量着新居,屋子不大,却处处透着精致秀气,看得出这里的家具都是上了年纪的古物,岁月斑斑的痕迹深深烙在它们暗黄的外皮上,只有那些蜜粉色的纱蔓,藕荷色的帐子,天青色的纱窗......却无一不是崭新。梳头桌子上放着象牙镶嵌的豆柏楠减妆一个,明晃晃的宝镜端详在正中,靠着雪墙的一面是悬着月白百蝶湖罗帐子的拔步床,**铺了一领绝细的席子,放了一个长藤枕,两眼花丝细的单被。 博古架上零星摆了几件玩器,倒是书桌上那支斗大的花囊,插了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似的白茉莉。 二姑娘没呆上多长时间,她屋子里的丫头便来催,说四太太那边的妈妈来说话,雅静哪里敢耽搁,匆匆拜别了凝萱往北四间去。闲杂人都散了,这才留下真正的主仆七人,凝萱坐在高绣墩上,笑望着那四位:“今后大家便是一家人了,宋嬷嬷年长,还请两位妈妈多多的辅助一二,笑槐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两个小丫头今后便跟着你们笑槐姐姐做事。我这人好说话,可也不爱惹是生非,小桃坞里的两位姑娘都是热心肠的人,难免要对我礼让三分,若是叫我知道谁在背后说三道四,坏了我们姊妹的情分,可就别怪大家扯破脸皮。” 两个妈妈一个姓孔,一个姓汤,看着就知道是老实木讷的人,凝萱心中放心了几分,这样的人要是有什么花花肠子,也不会一直屈就在此,怕早寻门路奔好前程去了。倒是那两个年纪小的,眉眼有些脱跳,总是偷偷的打量自己,并不是稳重的样子。 凝萱吩咐了几句,便叫笑槐带着人去抬水,想来可悲,这段日子吃喝都成问题,洗澡沐浴更是件极为奢侈的享受,凝萱早就想痛痛快快的淋一场,今日也总算能心想事成了。 屋中只剩下了凝萱和宋嬷嬷两个,老嬷嬷见凝萱心情上佳的收拾被褥,嗔道:“姑娘也太精细了些,我瞧老太太给的足有十床大被子,咱们巴巴儿的将旧的从紫藤苑里搬过来,不明情况的只当姑娘小家子气呢!姑娘年纪小,嬷嬷就怕那些势力的东西欺负姑娘,咱们住的这个东五间,听着比其它两处都大,可位置也最不好,等冬天北风一吹,后院的桃树林根本遮挡不住什么,亏得那个尺素净挑拣好听的说,什么前窗望水,后窗是桃林啊,要是这地方真那样好,当初她们姑娘怎么不选?” “嬷嬷听凝萱一言!” 凝萱打断了宋嬷嬷的抱怨,拉着老嬷嬷坐在绣墩上,缓缓开了口...... ***** ps:电脑程序出了点小意外,上午去维修,这会儿刚到!新的一周,不知道成绩会不会更好! 第十四章 噩梦 凝萱很清楚,别看宋嬷嬷忠心耿耿,但是心思却单纯,说话也直白,不懂得去揣摩别人的心意,要不然也不会被自己套取了那么多话御朱门。死去的宋氏也好,心疼自己的宋嬷嬷也罢,都只是庄子里长大的平凡人,根本学不会朱门侯府里那些肮脏龌龊的手段,所以对方一出手,便只能束手就擒。凝萱今后要在这宅邸里生存下去,就一定要仰仗笑槐甚于嬷嬷,为了不叫宋嬷嬷心中失落,凝萱便只能说一些善意的谎言。 “嬷嬷,你看,是这里好,还是冷冰冰的紫藤苑好?” 宋嬷嬷被问的哽住,想了想才小声说道:“要是咱们太太在,自然是紫藤苑里舒坦,可如今咱们是巴不得从里面搬出来。” 凝萱忙趁势给嬷嬷倒了桌上的茶水,笑道:“瞧,到了小桃坞,连水都是现成的,又有姊妹们相伴,想必过了百日之后祖母也能叫我去学里念书,凝萱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咱们说到底是外来户,二姐姐或是四姐姐中的哪一个要是真将住的屋子挪给我,难道咱们娘俩敢住进去?” 宋嬷嬷听凝萱说“娘俩”二字,心头喜滋滋的,比吃了糖水还甜,她这辈子没嫁人,是望门寡,宋家老太爷开恩收留了自己和一个年幼的兄弟,跟着太太嫁进国公府的时候,宋嬷嬷其实才三十多岁,如今也成了半个老太太御朱门。五姑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宋嬷嬷心里已经将凝萱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女,如今听了这话,一颗心更是死心塌地的对凝萱好。 宋嬷嬷咧嘴笑道:“老婆子说的都是气话,姑娘要是不警醒我,恐怕我还做糊涂梦呢!”宋嬷嬷压低了嗓门,唯恐被外面的人听了去:“二姑娘摆明了不愿意和咱们深交,四姑娘看着亲热,其实也不过是墙头草,风向使劲儿往南四间刮呢!咱们主仆几个今后只管安生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别去惹二姑娘就是。” 凝萱故作不解的问道:“嬷嬷,我刚才还奇怪呢,四姐姐好像很怕二姐姐,可转眼出了南四间,跟尺素又有些针锋相对,看的我好生糊涂!” 宋嬷嬷一边拆凝萱的辫子,预备着稍后沐浴,一边回着:“姑娘怎么忘了,二姑娘和四姑娘虽然都是庶出,可一个养在主母名下,一个却是通房丫头的孩子,身份摆着呢,况且,二房那个姨娘得宠,连二太太都得礼让三分,南四间的姑娘自然是水涨船高,跟着生母享福了。四姑娘让着二姑娘不过是让着身份的高低,尺素不过是个丫头,四姑娘又何必给她面子。” 凝萱暗惊,怪不得三哥从来不在自己面前提到庶出的妹妹,也幸好自己没多问,要不然露馅不说,还可能叫三哥心里生个疙瘩。 三哥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思最缜密,要不然哪里会将宋嬷嬷的话一一放在心上,怕自己眼睛疼,找来那样好的蜡烛,怕自己憋闷,有一点新奇的好玩意儿也要送到紫藤苑去。在这个人人自扫门前雪的廉国府里,三哥元辉的所作所为,无疑为凝萱点亮了一盏灯火。 凝萱像个小孩子似的恹恹的说道:“那.......今后三哥来找我是不是就更不方便了?二姐姐看见心里不一定会怎么想呢!” 宋嬷嬷用桃木梳子一下一下通着凝萱的长发,姑娘这头发随了宋家老太太,又黑又浓密,半根叉不分,梳子插上去都挂不住。嬷嬷看抬水的人还没回来,便用一条丝带子先将长发拢了起来,才笑道:“这也不怕,二太太把持的紧,这些年也没叫那个姨娘再生下半个子嗣,如今眼见年岁大了,越加不可能添丁,二姑娘想要顺顺当当的一辈子,还不是得靠着嫡母和长兄?嬷嬷以为啊......三少爷来的勤,那两位小姐才能越加的尊敬姑娘!” “姑娘,水来了!”笑槐的声音像百灵鸟似的清脆,后面跟着七八个人,抬木桶的,抬热水的,有条不紊的依次进入内室。 孔妈和汤妈两个力气不小,已经将空浴桶摆在了屋当间,另有几个婆子分别倒进热水、凉水。笑槐在凝萱身边小声说道:“咱们后院便专门有烧水的地方,小桃坞里姑娘多,所以伺候的粗使婆子也不少,那几个都是。她们知道姑娘要沐浴,可管事那里没拨来新木桶,又怕姑娘嫌弃,就先借了四姑娘以前一个旧的,不过姑娘别担心,笑槐亲自里里外外都刷了好几遍,滚烫的水也冲过,和新的也是一般不差。” 笑槐小嘴张张合合,说的极快,偏又使劲儿压低声音,所以口型就小,远远看着,就好像偷吃了什么东西似的蠕动着。凝萱撑不住伏在笑槐身上闷笑,唬的笑槐尴尬的站在那儿,动也不敢动。 孔妈和汤妈领着人提着空桶出去,那两个小丫头还想在此伺候,宋嬷嬷沉着脸,一手提一个往外屋去了。笑槐紧紧落了门栓,又合上了窗户,将左右藕荷色的纱蔓放了下来,正好挡在浴桶的前面。笑槐将满盘子的茉莉花都洒到了水桶中,一颗颗玲珑娇小的浮在水面上。 凝萱扶着笑槐的手进了浴桶,被热水浸泡着,舒舒服服的嘤咛了一声,浑身的毛孔都疏散开了,别提有多惬意。笑槐听了娇笑连连,却不多话的用布巾子使劲儿擦着凝萱白皙嫩滑的小胳膊。 凝萱闭目养神,还抽空嘱咐笑槐用些力擦,她这小身板,不过十岁,能有什么旖旎的风光,自然也就不怕笑槐看,反正半斤八两,都比太平公主也差不了多少。凝萱好久没这样放松过自己紧绷的心弦了,虽然胳膊给擦的一痛一痛的,可思绪却飘的老远。 前世的自己生长在一个单亲家庭,没有母亲,只有父亲含辛茹苦的将自己抚养长大,凝萱打小儿就学会了什么叫看人眼色,知道什么是来之不易,凝萱原来的顶头上司书记大人是自己的远房姑父,也是一个野心极重的人,家族怕扶持个白眼狼,不知怎么就找上了刚刚大学毕业的凝萱,其实就是要她替家族看住这个贵婿。 凝萱进市委大院的第一天,人人都当自己是个花瓶,没有安排工作,没有人敢抱怨,到点下班,绝不要求加班......可别以为上司只有一个秘书,除去自己,余下三位都是官场的老姜,整日忙的陀螺似的转。凝萱不动声色,用了一年的时间博得几位同僚的信任,又耗时三年,终于摆脱了花瓶的称号,成为远房姑父身边的得力干将。显然,她那个远的不能再远的姑妈更信任自己,明里暗里叫自己看牢她的丈夫。 凝萱前世的死亡是一次车祸,高架桥上的数车连撞,痛是她脑海中的最后意识, 凝萱猛然坐直,激荡起的水花迸溅到了桶外,正拿桂花澡豆往凝萱身上涂抹的笑槐忙轻声问:“姑娘......做噩梦了吧!” 噩梦? 凝萱徐徐的重新坐回去,任由水湮没到自己的颈部,笑望着笑槐:“是啊......只是做了个梦!” ********* ps:姐妹们,来点收藏啊,点击啊~~推荐票的味道也是美好的 [bookid=1851840,bookname=《红楼夜话》]我的旧书 第十五章 素斋 日影西沉,凝萱拖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镂空的小窗前,慵懒而又盎然的看着园中的景色御朱门。果然就像尺素说的,东五间的风景极佳,不用出屋,凝萱几乎可以闻到酸桃子的青涩味道,想想便流口水,如果每天都能这样惬意,不用去想以后的日子该有多好,凝萱甩甩湿漉的头发,暗道自己越发小孩子脾气了,总想些不切实际的事儿。 笑槐捧了干净的白纱棉,正给凝萱绞头发,见她甩头,笑道:“姑娘的头发也太滑了些,我都拢不住了!”她们姑娘的发髻就是不戴一枝花,也胜过旁人插金戴银。 两边侍立的小丫头忙奉承道:“笑槐姐姐说到我们心坎里去了,何曾见过哪位主子有这样乌顺的头发,真叫人羡慕御朱门。” 凝萱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缠丝珐琅铜花镜,端详着镜中的自己,透反射出来的光晕,迅速与笑槐交还了一个眼神,继而问道:“你们两个跟在笑槐姐姐身边可习惯?她看着严厉了些,不过心肠却最好。刚才四姑娘在,我也没来得及问,你们两个可是家生子?” 两个丫头比笑槐少不了几岁,都是心思精怪的主儿,一早得了小道消息,说五姑娘身边的笑槐也只是刚跟着姑娘,脚跟还没站稳,更别提什么信赖倚重了,两人暗自窃喜,根本没把笑槐一个烧火丫头当成回事儿,这个时候,谁有本事谁往上爬。 哪承想五姑娘对笑槐不但倚重,还口口声声让她们叫姐姐,二人心里怎能不酸。 这两丫头一个叫青雪,一个叫青梅,都是府上的家生子,刚进门,一直在嬷嬷身边学规矩,算是那种半吊子的学生,眼力不高,好争风吃醋,要不然也不会打发到凝萱这儿,多少有点给凝萱添堵的意思。 青雪抢在了青梅前面:“姑娘说的是,我跟青梅的根基都在府上,我爹是大老爷的车夫,我娘领着浆洗的差事。青梅如今只有个哥哥在府上的铺子里做事,她爹娘老子都在南边庄户上。” 青雪一口气说完,等着五姑娘高看自己一眼,她这番说辞可有讲究,娘教导过,夸赞自己的时候总要找个作陪的托一托,青梅身边没一个亲人在,五姑娘将来也借不上力,怎能比得上她爹在府里的体面。 凝萱果然放下了铜花镜,扭头看了看胸脯高抬的青雪:“你们名字里都带着个青字,莫非都是一起进府的?” 青梅唯恐再被青雪抢了先,忙道:“回姑娘,同时进府的一共十五个姐妹,八个是外面买来的,余下都是家生子,我们的名字是金嬷嬷取的。” 凝萱将这三个字又读了一边:“金嬷嬷......” 笑槐绞干了湿发,任由它们随意飘洒,又怕凝萱坐在窗户前吹到风,便将姑娘拉到了书案前坐下:“金嬷嬷是专门管培训小丫头的内院管事,同时也料理着咱们府上的针线房,听说一手刺绣的绝活儿深得老太太喜欢。不过这人深居简出,没有大事儿从不露面,姑娘不认得也正常。” 凝萱暗笑,她要是认识就不正常了! 听笑槐说的,这个金嬷嬷应该就是老太太的心腹,不过分量肯定不及富妈妈。要说老太太这人也真有趣,身边陪侍的人个个“阔绰”,不是姓金,就是姓富。 笑槐觑着凝萱的面色,这才问道:“你们这十五个人,可有到其它姑娘房里当差的?” 青梅少了点心眼,想也不想的便脱口道:“青橘姐姐去了大姑娘那里,青兰姐姐在六姑娘那儿,剩下的都分到了各房太太身边做事。” 大姑娘是长房嫡出,府中最有望成为皇子妃的人,六姑娘是四太太的心头肉,看来那位富妈妈倒是“不偏不倚”。 青梅迟疑道:“不过,姑娘,我刚才和姐姐们催水的时候在二姑娘那里见到了青杏,她说自己原本给了二房的姨娘,姨娘怕二姑娘这儿不够使唤,便拨了她过来伺候。” 凝萱果然引起了兴趣,笑问道:“这个青杏相貌如何?”“是一等一的好,在我们那十五个人里也是出挑的,可惜手笨口拙,金嬷嬷顶讨厌那丫头。不过青杏的爹是二爷身边的长随,要不然金嬷嬷才不会留着她。” 看来每一房之中的关系都是盘根错节,凝萱现在了解的不过是皮毛,三哥的日子未必就像表面上的那样,他每次来看自己,报喜不报忧,也很少说到二房的内中事,凝萱不问,可不代表不关心。 宋嬷嬷正领着几个提食盒的妈妈进来,对打头的那人甚是客气,笑槐在里面一听声音,惊喜不已:“姑娘,是我娘。想必这会儿是来送晚饭的。” 凝萱看重笑槐,自然不会怠慢笑槐的娘,只穿着件薄薄的夏衫就来到花厅。笑槐娘眼睛一亮,先看到的是五姑娘,再来才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见过五姑娘。” 凝萱忙虚扶一把,“青梅,快给妈妈看座。” 笑槐娘知道这是五姑娘给自己女儿体面,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原本还有顾忌,笑槐跟着三房的人能不能有出息的一天,要不是孩子爹狠心,笑槐娘也下不来这个决心,也是他们家妮子福大运气旺,刚分派到紫藤苑,就跟着五姑娘到小桃坞来享福了。 笑槐给自己在大厨房里长了体面,看谁还看说三道四的,叫她们家妮儿是烧火丫头,如今妮儿也是嫡出小姐身边的一等大丫头了,拿的月钱和自己一般齐。 笑槐娘赔笑道:“尺素姑娘今儿来说,要置办一桌上好的素斋,我心里一琢磨就知道是给五姑娘预备的,所以跟厨房大管事说,不如叫我走这一趟,也好当面谢谢姑娘。”笑槐娘忙叫人将食盒打开,一一铺展在花桌上。 佛手笋、罗汉斋、八珍和合、银丝草菇、翡翠球、素炒蟹粉......四凉四热,更有百果核桃、枣泥秋叶、玫瑰牡丹、蜜枣油丝这样精致玲珑的小点心,瞬间挤满了花桌,再放不下一个盘子。 看着眼前的琳琅满目,宋嬷嬷不断的咋舌:“乖乖,要不是笑槐娘是个老实的,我绝不敢相信这些是素斋。” 笑槐已经净了手,端着精致小瓷碟,举止得体的为凝萱布菜,斟茶,看的笑槐娘一阵阵心酸...... ******** ps:来点幸福的票票吧!推荐啊!点击啊!收藏啊!小荷申请的呼唤你们! 第十六章 帮衬 笑槐也和青梅这些小丫头一样,当初进府的时候在金嬷嬷手下学习,不敢说技压群芳,可在那些人里,笑槐应该位列前三甲,笑槐娘留了个心眼儿,叫笑槐少动炊具,多做绣活儿,只有这样,将来才能分配到几位姑娘身边,运气好,给少爷们做个丫头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儿御朱门。 偏偏就阴差阳错,金嬷嬷的远房侄女和笑槐娘争利未果,金嬷嬷一动怒便将笑槐打回了原形,继续在大厨房里做烧火的下等活儿。笑槐娘知道妮儿心有不甘,可又能怎么样,看着笑槐每晚回家还不死心的一遍遍温习在金嬷嬷那儿学的规矩,笑槐娘就觉得心酸。 不过苦尽甘来,如今女儿能在五姑娘身边当差,看一言一行,都透着利落的劲儿,笑槐娘就知道女儿的规矩没白学。 “五姑娘,笑槐这孩子打小就能干,不怕吃苦,你有什么活儿只管交给她去做,该打该罚都是主子的恩典,我们只有感激的份儿。” 凝萱当初选了笑槐,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满足饱腹的**,还因为厨房是整个府里最杂乱的地方,这里干活的女人气力最大,劳动程度最强,当然......抱怨的声音最多御朱门。哪位主子今儿心情不好了,哪个院子来了外客,哪位爷歇在了姨娘的屋里,这些统统逃不过厨娘们的眼睛。 主子心情不好,吃的自然就少;各房来了客人,通常会叫小丫头嘱咐两句,糕点一定要做的精致;姨娘爱炫耀,得了宠爱之后多半会要求厨房炖些滋补的燕窝、银耳。 凝萱如今少的就是一双眼睛,宋嬷嬷说的虽然简单,可凝萱以为自己将来见三哥的机会一定会减少,大事小情不能总叫三哥去打听,像这回,要不是三哥告诉自己老太太要给父亲续弦的事儿,凝萱根本不知道大周还会叫嫡女出家守孝。 满桌子的菜,凝萱略动了几样,便遣散青雪等人,屋内只留笑槐母女和宋嬷嬷说话。 青雪和青梅不大情愿的出了门,按照五姑娘的吩咐还要将门关严。青雪捅了捅心不在焉的青梅:“你说,姑娘会和笑槐的娘说什么?” 青梅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还有,你又忘了,要叫笑槐姐姐。” 青雪嗤笑一声:“她也配!不过是命好了些,告诉你吧,咱们谁能得五姑娘喜欢还未必呢,府里规矩,姑娘身边通常是四个大丫头,笑槐占了一份,还有仨呢,我青雪可是稳拿把掐的,你到时候可别脱我的后腿。” 青梅作势轻拍了对方两下,骂道:“作死了,你不牵连我才好。”二人说完,在门口咯咯低笑,良久,青梅望着南四间通明的灯火,进进出出的丫鬟婆子,有些艳羡的说道:“不过......要是当初咱们被金嬷嬷送到二姑娘身边当差就好了。谁不知道小桃坞里是二姑娘当家!要是能当上二姑娘的大丫鬟.......” 青梅觉得自己要是心想事成了,恐怕在梦里都能笑醒。 青雪心中翻了个白眼,对青梅的不切实际感到嘲讽,二姑娘身边一个个都厉害着呢,就她们两个过去,能近身伺候都是怪事。 青雪刚要开口,就看见南四间里出来一个人,走路的样子像是......“青梅,你看,那个是不是青杏?” 青梅一听,赶紧随着青雪的目光去瞧,看那人走路妖妖娆娆的样子,小脚如莲花,可不就是青杏那死丫头:“就是她。” 南四间的人要想出小桃坞,必定要从东边这条长廊经过,天色渐昏,青杏却也没提灯笼,看见青雪、青梅,步子有些迟疑,可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赔笑:“原来是两位妹妹,怎么,五姑娘没叫你们进屋伺候?” 青雪暗骂这个青杏果真是脑子里缺了根弦,专门挑那些叫人心里发堵的话说,青雪显得有些冷淡:“哦,姑娘正用饭呢,不用人伺候。青杏你这是去那儿?” 青杏在这拨进府的女孩子里年岁最大,如今已经有十四了,照理说,他们家要是艰难,就早该让孩子进来做工贴补家计,若是不艰难,这个岁数也该好好预备,求了主子的恩典在外面婚配。青杏的爹娘却不是,非要等到青杏长到花开一般的年纪才叫她进府。 青杏落落大方的说道:“我今日才来,还有些东西在碧草居姨娘那里,尺素姐姐允了我回去拿,两位妹妹,这日头偏西了,我得快去快回。” 青杏像只翩翩起舞的粉蝶,裙角掀起了一道美丽的弧线,青杏二人瞪了几眼,转瞬便将此事抛到了脑后,根本没在意。 屋子内的凝萱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她正低声询问着笑槐娘:“二姐姐叫人给我置办了一桌的斋宴,我不还礼说不过去,就想请问妈妈,还席又该花销多少,我心里也能有个底。” “这样呀!”笑槐娘踌躇了片刻,“尺素姑娘拿来的一共是五百钱,因为是素斋,所以花不了多少,管厨房的是静妈妈,她又有意卖这个人情给尺素,所以贴补了不少。嗨,这事儿在我大灶上也是常事儿。不过姑娘要还席,全素斋可就不好看了,少不得要鸡鸭鱼肉各来几样,那五百钱就......” 凝萱手头上一分银子没有,托三哥给自己寄卖的绣品还没回话,她将耳坠子送给了笑槐,又从刚得的首饰里抽出一根钗给了尺素,凝萱可不准备再随意出手。 笑槐如今也算是知道凝萱家底的人,当即明白了自家姑娘的难处,忙对母亲使眼色。 笑槐娘其实早就有了主意,不过是不清楚凝萱的心意,所以没随便出口。这会儿见女儿如此姿态,忙道:“其实姑娘犯不着大张旗鼓的还席,一来,二姑娘做这个有东道主的意思,二来,不怕姑娘恼,你的好心二姑娘未必会领。” 凝萱眉眼笑的成了一道弯弧,犹如新月,“恐怕妈妈心里已经为凝萱筹谋好了?” 笑槐娘露出了一种老辣稳重的笑:“二姑娘这人吧,不爱说话,可最喜欢吃甜品,我记得有一道北地来的生果清润甜汤是她极爱,如今厨房里能这个做的地道的人不多,可巧笑槐擅长,五姑娘要是觉得成,不如叫她明早来大厨房,亲自做了,就拿此物当成谢礼,姑娘意下如何?” 省下了银子,还能叫笑槐在五姑娘面前多露脸。 笑槐娘觉得自己这主意简直奇谋。她看的可明白,门外的青梅和青雪心里都不服自家闺女呢! 笑槐暗暗冲她娘眨眼睛,归根到底,这个时候能想到自己的,还是她亲娘呦! ******* ps:小荷的就是 [bookid=1851840,bookname=《红楼夜话》]多谢大家支持,新书上架十六天,希望成绩会越来越好。 第十七章 思忖 新房子,显然没有那么多齐备的东西做装点,笑槐从金嬷嬷那里学过,小姐们晚间睡觉的时候是要熏香的,当然,这也无论嫡出或是庶出,可笑槐找来找去,都没在东五间里找到任何关于熏香一类的东西,问青梅和青雪,也是一问三不知御朱门。 凝萱忙叫住了满头大汗的笑槐:“我这里可没那么多的讲究,什么熏香不熏香的,我看小桃坞里的花草不少,你这会儿寻些过来,用水瓶子装了,岂不比那些香强百倍!我看着也赏心悦目,还能日日换新花样。” 笑槐抻着脖子往外面望了望,见月色明朗,反正也是到房后空地上寻几朵,耽误不了什么,笑槐就要召唤青雪进屋来陪着姑娘御朱门。凝萱忙摆手:“叫她们做什么,不如你都带了出去帮着点灯笼,免得我担心你磕绊着!” 笑槐重重的应了一声,笑逐颜开的去青雪的屋子叫人。 凝萱穿着月牙白的亵衣,直看着笑槐出了门才仰面躺在大大的拔步**,两条腿高高的抬起,裤子的料子实在是光滑,瞬间露出细腻的小腿,一双小白脚**在空气中,脚趾像珍珠一样剔透,跟着凝萱的好心情在那里动来动去。被子宣软至极,凝萱小小的身子躺在上面仍旧压出了个坑儿,外面素色的灯罩遮挡不住光晕,已经穿过了薄如纸的纱蔓映射了进来,打在凝萱粉腻酥融娇欲滴的童颜上。 凝萱凡翻了个身,蜷缩腿面朝床外。 百日已过,明早就该跟着二姑娘和四姑娘去给老太太请安,魏老太君会见自己吗?凝萱顿时想到那日在欢喜堂跟四少爷魏元安的不愉快。按照笑槐所说,魏元安是老太君的心头宝,他不待见自己,那么老太太会不会爱屋及乌,也用同一种心态来面对自己?三哥那里还没消息,不过凝萱要是那个侍郎家的小姐,也不会希望一进门就有个十岁大的便宜女儿,最好是先把人弄走,笼络住丈夫的心,即便将来继女回来,是圆是扁还不照样由自己拿捏! 如果真发生这样的事儿,侍郎家肯定会在成亲自之前跟廉国府提送走自己的事儿。 凝萱眼睛一亮,对,就是在成亲之前,侍郎府如果提的太早,就会被人说三道四,那位新太太也不会希望还没进门就成为妯娌的闲谈笑柄。 这也就是说,凝萱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来挽回自己上山进庵堂的命运。 凝萱可不会单纯的以为,进了庵堂就能轻轻松松的逃走,从此离开家族的束缚。要真如此,大家闺秀们都奔着这条道去,大周不可能把这项习俗维持如此长久,只有一个解释,庵堂里的生活更加艰难,逃离简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神话。 想要对付新太太,就只能靠一个人,不,应该说是两个人。 一个是老太君,一个就是凝萱自己。 老太太心心念念给庶子娶一个家事不显的媳妇,续弦自然也不会例外,老太太原来相中的那个根本不可能对凝萱的父亲起到什么助力,可侍郎的女儿却不然。 前者是老太太的远方亲戚,后者却是廉国公亲自为庶子挑选的,而且两夫妻为此发生了猛烈的争执....... 这就解释了如今发生的一切,老太太一改前番的态度,给自己挪了地方,给自己分派了丫头。这可能就是自己最大的转机。 笑槐刚好采了鲜花回来,她一进门便满屋子的馨香,凝萱轻轻撩起了纱蔓好奇道:“这是什么花儿,这样好闻。” “是夜来香,只在晚上开放,所以味道也最浓郁,姑娘尽管放心,我和青梅两个仔仔细细挑了花心,没见到有小虫。” 一样是摘花,早上还落魄的要拿只笔筒应付,可到了晚间,五姑娘就一步登天,成了小桃坞里名正言顺的一位主子,多宝格上光花瓶就好几只,笑槐取了其中一只青花缠枝牡丹瓶,又折身出去找水。 天气渐渐闷热,凝萱寻了一把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恍惚间就要进入梦乡,却忽然听的外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而且声音是朝自己窗前来的。 凝萱忙穿了鞋,顺手从椅子上扯一件薄薄的单衣披上往外走,在花厅撞见了过来查看的宋嬷嬷。宋嬷嬷忙道:“姑娘穿的单薄,快进去。” 说话间凝萱已经探了头出去,四姑娘那边离着大门最近,灯火通明,已经有不少丫头婆子站在抄手游廊上看热闹。凝萱定睛一瞧,几道黑乎乎的人影正踏着月色往这里来,似乎......还拖拽着一个人。 笑槐抱着瓶子在站在自家门口,青梅和青雪在她身后。宋嬷嬷轻咳一声,不悦的看着那三人,笑槐忙转身进屋,赔笑的看着宋嬷嬷。 人影到了近前,笑槐忙附到凝萱耳边:“是二姑娘的大丫鬟银笺,就是不知道抬了那个又是哪一位。” 哀号的声音从凝萱的门口一直延伸到南四间,青梅和青雪脸色惨白的进了屋,宋嬷嬷奇道:“你们俩怎么了?” “嬷,嬷嬷,是,是青杏。” 青雪忙将刚才吃完饭的时候,青杏打门前路过的事儿简单扼要的对凝萱说了一遍,凝萱没说话,而是借着去关门的动作再次往南四间方向看了看。人已经没了声音,恐怕是被塞住了嘴巴,南四间门前如临大敌,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站在灯笼下来回的巡视。 凝萱轻轻合紧大门;“都回去睡吧,那是二姐姐房里的事儿,咱们就当没看见的好。” 每个人都对青杏的遭遇感到浓厚的兴趣,可没人敢说。笑槐跟凝萱进了内室,如今只有她一个大丫头,自然也没什么轮番守夜一说,都是她的活儿了。前窗挨着一张大大的香妃榻,这个时候随便搭上些薄被子就能应付一夜,姑娘说了,等冬日天凉时再另寻办法,觉不叫自己受委屈。 笑槐仔细检查了一遍门窗,都严严实实的落了插栓,她这才安心的返回内室,将藕荷色的纱蔓放下,自己在外,五姑娘在里,留下一盏常明的灯火在自己身边,主仆俩劳心劳力的一天,躺在**不大会儿便沉沉的睡去了。 ******** [bookid=1851840,bookname=《红楼夜话》]小荷的旧书。新书争取在今天增加更新一次,嘿嘿 第十八章 二爷 天已经完全热了起来,尽管是夜间,可到底是插门闭户的,凝萱睡不多时就隐隐感到燥热,迷蒙中翻了个身,却听见外间有响动御朱门。 “笑槐,是你吗?” 笑槐已经端着烛台掀开了纱蔓,轻声安抚道:“姑娘别怕,是笑槐,外院的大门好像被打开了,有什么人往这边来,我去瞧瞧。” 这么晚还有人进来?凝萱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书中说王熙凤领人夜抄大观园的事儿,莫非这也是侯府朱门里惯用的手段?凝萱再也坐不住,穿了单衣就往花厅去。 笑槐没敢开门,只是打开了右扇窗户的一条小缝,“噗”的一声熄灭了手中燃着的火烛,她正翘着脚往外看。听到凝萱的脚步声忙冲对方招手,“是二老爷,带着好几个婆子怒气冲冲往南四间去了。” 凝萱诧异的复问道:“二伯?你没看错?” “怎么会看错,他身边好几盏亮晃晃的灯笼,我看的清清楚楚御朱门。”笑槐一顿,侧着耳朵:“姑娘你听,是不是南四间那边有哭声?” 不但有哭声,还有男子毫不留情的咒骂声,此刻,小桃坞里的男人应该只有笑槐说的二老爷,当然,这是在笑槐没看走眼的情况下。宋嬷嬷和青梅几个虽然只是住在隔壁,但想进花厅也必须要从外面门口经过,只怕她们也听见了这等吵闹的声音,凝萱一颗心悬着,嬷嬷可别贸然冲过来,到时候叫二房的人扫了颜面。 凝萱吩咐笑槐:“你将窗户开的大些,偷偷看看四姑娘那边的动静,小心叫人发觉。” 窗户是那种上下翻折的款式,白日里只需支起就可以,笑槐细细的小胳膊用力一抬,看见的视野果然更广了些,笑槐瞪圆了眼睛往北面看:“姑娘,实在太黑,四姑娘那边没什么太大的动静。唉......二老爷出来了,好像还抱着个人。” 笑槐吓得赶紧放下窗户,手忙脚乱的落了插销,一骨碌跌坐在地上,还没忘拉着凝萱一起下蹲,“姑娘别出声。她们过来了。” 凝萱见笑槐个做贼似的,反倒闷笑不已。顷刻间,二老爷已经到了她们房门口,火光打在窗棱上远胜于银色的月辉,凝萱听见一个女孩低低的哭泣声,她那个二伯不知说了些什么安慰的话,女孩儿抑制住了哽咽。一行人在凝萱的屋子前莫名的顿住了脚步,似乎在打量房中情景,笑槐吓得大气不敢出,紧紧拉着凝萱的手,以为外面的人要冲进来。 不多时,二老爷的人已经走了,只留下一盏灯笼还火光摇曳,提着灯笼的人轻轻扣了花厅的门扉,尖细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极其突兀:“我是二老爷房里的向妈妈,敢问五姑娘可睡下了?” 凝萱知道此时必要去回话,要是这么大的动静都听不见,摆明了是装糊涂。 凝萱轻轻推了笑槐,耳语道:“就说我早睡下了。” 笑槐点点头,也没敢点蜡烛,顿了一会儿,才隔着门板为难的说道:“向妈妈,我们姑娘已经睡下了,您老可有事儿?” 向妈妈忙笑道:“没事没事,我们二爷才去二姑娘处说一句要紧的话,怕惊扰到五姑娘,既然五姑娘还在休息,万万别惊扰了她,我这就去了。” 果然见向妈妈彻底走远,笑槐才搀着凝萱,俩人借着月光慢慢挪回内室。笑槐一边掖着被角,一边好奇不已:“二老爷有什么大事儿不能明日再说,就算着急,也可以叫向妈妈来传话,非三更半夜的闯进小桃坞。小桃坞可不光只有二姑娘一位小姐,难道都不顾忌姑娘和四姑娘的名声?” 凝萱冷笑,她这个二伯也是奇葩,连自己亲生女儿的名声也不要了,她和四姑娘不过是侄女,当然就更没顾忌。 宋嬷嬷派青雪过来问话,笑槐打发了她回去睡觉,自己躺在贵妃榻上却辗转反侧,再也没有睡意。凝萱听见她翻身的声音,隔着幔子问她:“怎么还不老实的睡着?” “姑娘,你说......二老爷抱着的会是谁?难不成是二姑娘生了病?”笑槐被刚才听见的哭喊声弄糊涂了,好像是二姑娘,又好像不是。 如果不是,那二老爷厉声喝斥的又是谁? 凝萱小手一扶额头,泄气似的短叹了声,笑槐闻声,小香舌一吐,知道姑娘是嫌弃自己糊话连篇呢,咯咯笑道:“好姑娘,我这不是也没瞧清楚嘛!” “青杏!” 笑槐冷不丁听姑娘说了两个字,根本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道:“姑娘说什么?” 凝萱不厌其烦的又说了句:“你不是问二老爷抱着的是谁吗?是青杏!” 笑槐两只小腿一盘,直挺挺的坐了起来,惊呼道:“是她!”可转念一想,不对......大大的不对,趴窗缝偷看的是自己,姑娘连瞧也没瞧一眼,怎么会知道是青杏?笑槐讪笑的躺了回去,“姑娘不是哄我呢吧!” 凝萱没好气的翻了个身,背冲着笑槐的方向,“自己想吧!”说完就再也不理会笑槐,酣然入梦直到天亮。 次日一早,笑槐顶着两个紫青色的小眼圈伺候凝萱洗脸,这丫头琢磨了一夜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她们家姑娘是哄自己玩呢! 笑槐把铺床的差事交给了青梅,梳头的活计交给了青雪。“姑娘,我先去厨房了,怕二姑娘那边用饭早,我先把甜汤预备出来。” 凝萱又好生的嘱咐了几句才让笑槐出去,宋嬷嬷领着另外两个粗使婆子里里外外将屋中好生的打扫,博古架上的瓶瓶罐罐去灰掸尘,干的干净利索,凝萱在旁边看了,反而对这两个上了年纪的婆子心中喜欢,觉得还算老实。 青雪的手并不巧,第一次给姑娘梳头就慌了手脚,又因为姑娘的发丝光滑,珠花连插了几次都脱落了下来,要不是青雪还算手疾眼快,只怕这好端端的珠花已经跌破在地。 收了梳子,青雪松了口气,羞臊的低着头不敢看凝萱:“姑娘,我保证下回一定梳的更好,绝不给姑娘丢脸。” 凝萱笑着安慰了青雪几句,叫她不用介意,这已经梳的很好了,见青雪慢慢松懈了心房,才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们当初在金嬷嬷那儿学规矩的时候难道没练练梳头的本事?” ***** ps:不想上班!!55555,《御朱门》需要亲友们的关爱和点击啊!来个幸福的票票 [bookid=1851840,bookname=《红楼夜话》] 第十九章 梳头 “金嬷嬷自然教过我们,只是......青雪的手笨,这一项倒是不拿手御朱门。”青雪怕自己被五姑娘看轻,又忙给自己说好话:“不过金嬷嬷曾多次夸赞青雪的绣活儿做的好,因为这个还多赏了青雪一日探亲的假期。姑娘要是不信,可以问青梅,我们俩一个屋子住着,她最清楚。” 青雪一点不怕青梅当着五姑娘的面儿给自己使绊子,她说的尽管有些夸张在里面,不过金嬷嬷给自己假的事儿却是实实在在,当初还叫众多姐妹好生羡慕呢! 凝萱看了一眼青雪的穿着,见她衣襟下摆果然绣着与众不同的花色,一朵宝相睡莲悄然绽放。凝萱自己也奇怪,怎么一见那花就知道叫什么名字,好像她天生对刺绣情有独钟似的。凝萱叫住了正整理书案的宋嬷嬷:“嬷嬷你来瞧,青雪这花儿绣的怎么样?” 宋嬷嬷放下了擦拭到一半儿的砚台,走到近前拉起青雪的衣襟,还算中肯的说道:“是宝相睡莲,针法有些糙,齐针收尾的时候有些大意,刮绒的时候蹭破了皮儿,不过好在及时补救了回来御朱门。花色配的倒是新鲜,还算要得。” 青雪对宋嬷嬷豁然起敬,寥寥数语,就将自己绣花时候的缺点全都指出来了,就像她坐在旁边一直看着似的。宋嬷嬷什么来历?听着竟比金嬷嬷还厉害似的。 青雪和青梅的衣裳是在学规矩的时候就发下来的布料,都是淡青色,不是什么好看的颜色,但好在料子精致,是那十五个丫头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东西。金嬷嬷说,衣裳要由她们自己弄,做好做坏自己担着,将来就穿这身衣裳在主子们身边当差。一听这话,谁不下大功夫去做。 青雪当初为了选个模子是彻夜的苦思,不知和金嬷嬷说了多少的好话,才请得针线房里的姐姐们给自己用炭笔描了这个宝相睡莲的花样子,青雪本来还愁姑娘看不见自己的本事,这可倒好,班门弄斧,在宋嬷嬷面前丢脸了。 凝萱也听出了宋嬷嬷的与众不同,心里一动,大约明白了自己这个身体对刺绣小有研究的原因。 凝萱微微仰头笑看着青雪:“当初在金嬷嬷那里学梳头,谁的手艺最好?” “回姑娘,是刚到大姑娘身边当差的青橘姐姐。” 大姑娘自己单独住在离欢喜堂最近的听雨轩,是府里所有小姐里的头一份,据说身边的丫鬟也最多,出行的排场也最大。凝萱轻抚着自己的发梢,淡淡的笑道:“我看这个青橘今后到了大姐姐身边也会被重用,谁不喜欢乖巧伶俐的丫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青雪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又恍惚的抬头瞧瞧姑娘的发髻,若有所思。 廉国府的规矩,老太太身边只留下四少爷元安在身边用早饭,偶尔捎带着大姑娘,其他少爷小姐们都只需在自己园中就好,等卯时刚过,各院子的人才去欢喜堂给老太太请安。陈老太君从不多留少爷们,多半吩咐几句便催着他们去读书,几个孙女才是她说教的重点。据说陈老太君年轻的时候在京中很有些才名,对于当年没能进宫为妃一直耿耿于怀,若不然也不会一门心思的将女儿送进太子府做小,现在又百般教化大孙女,期望廉国府再出一个王妃娘娘,当然,要是能成为将来的皇后娘娘便更好了。 凝萱守孝过了百日,可以脱掉素白的衣衫,况且今日是去给老太太请安,凝萱特地选了一件淡青色的流仙裙,上身是月牙白的散袖矮腰小衣,配上凝萱小巧的脸蛋,说不出的懵懂乖巧。 宋嬷嬷心里还忌惮着那日在欢喜堂门口四少爷对姑娘的羞辱,不断嘱咐着:“姑娘今儿要是在老太太那儿见了四少爷,甭管他说什么风凉话,都别当一回事儿,四少爷就是被老太太娇宠坏了,姑娘可别和这种人一般见识。” 大厨房的人已经送了早饭过来,青梅和青雪正忙着在花厅布菜,凝萱一边拉着宋嬷嬷往前去,一边低声笑道:“嬷嬷放心,吃一堑长一智,四少爷是个什么脾气我大约也是清楚了,咱们只管好话捧着他,万事顺着他,四少爷高兴了,老太太自然也就高兴了。我和嬷嬷不愁没有好日子过。” 宋嬷嬷见姑娘这样明白事理,越加的欢喜,总觉得他们姑娘放佛一夜间长大了似的,太太要是在天之灵能得见,恐怕也会安心的转世投胎。“姑娘当着我的面儿叫四少爷也就罢了,可在欢喜堂一定得叫四弟,要不老太太见你们姐弟分生,肯定也不自在。” 凝萱暗暗松一口气,好险没叫错了,她又不敢明着问宋嬷嬷四少爷的年纪,正想到时候见机行事呢,嬷嬷倒是帮了这个忙。凝萱笑靥甜美,拉着宋嬷嬷就要坐在桌子旁。 “姑娘,这可使不得,你是主子,我们是奴才,哪有同桌的道理?这东五间来来往往的都是人,要是叫二姑娘和四姑娘看见,该笑话姑娘不知礼数了。” 有些人最禁不住念叨,宋嬷嬷正说着,四姑娘雅静已经笑眯眯的进了花厅,身后跟着两个提食盒的丫头。“笑话你家姑娘什么?” 宋嬷嬷脸一红,她说的虽不是坏话,可到底是背着人说,又被正主逮个正着,哪里会不尴尬。 凝萱忙打圆场:“四姐姐用过早饭了?若没有就一道在我这里吃了吧!” “正有此意呢,瞧,我这不叫丫头把我那份儿一起端来了。”四姑娘口中应答着凝萱,可眼睛却犹自打量着宋嬷嬷的身影,等丫鬟摆上了碗筷,屏退了下人才问道:“昨晚二姐姐那里的事儿你可看见了?” 凝萱毫不知情的看着四姑娘,“笑槐晚间起夜,说二叔房里的向妈妈来说了句话,我也没来得及细问。四姐姐莫非知道些什么?我隐约听着是哭闹的声音。” 雅静冲着凝萱神秘的一笑,一半还带着幸灾乐祸的意思,轻轻冲凝萱招招手,附在对方耳畔:“金嬷嬷把一个标致靓丽的丫头分到了二伯母的碧草居,二伯母看也没看就赏给了范姨娘,那范姨娘怕二伯每次去她那儿看中新来的丫头,索性借着二姐姐这儿短人手的借口拨到了咱们小桃坞。谁知那丫头自己是个心性了不得的主儿,昨晚黄昏时分摸回了碧草居,叫二伯看对了眼儿。范姨娘趁二伯没留意赶紧将人送回了咱们小桃坞,二姐姐这叫一个气,把那丫头打了半死,昨儿晚上就是二伯来接人的。听说......二伯要张罗着给那丫头一个名分呢!” 笑槐端着甜汤一进来的时候,恰好将雅静的话听完,手中的汤碗一抖,还来不及多想,忙问:“四姑娘说的那个丫头可是......青杏?” ***** ps:上班了,好痛苦~~ [bookid=1851840,bookname=《红楼夜话》]可爱的书友们来个点击呗,谢谢millyy的平安符,吼吼 第二十章 教训 四姑娘对着笑槐挤眉弄眼,看的笑槐好不自在,她将红漆木盘往桌上一放,从里面端出两碗生果清润甜汤,生果、南北杏、雪耳交错呼应,红是红,黄是黄,看着就叫人食欲大增御朱门。 笑槐盈盈一笑:“四姑娘尝尝我的手艺。” 雅静也没客气的端了一碗,喝了一口,笑容全挂在了脸上:“五妹妹身边这丫头倒是手巧,不过,好妹妹,你怎么还骗我呢!你们明明知道昨晚被带走的是青杏,呀,说不定现在已经是青姨娘了御朱门。” 雅静饶有兴致的拨弄着甜白瓷小碗里的半颗黄杏,“我只当金嬷嬷这次没教出个好徒弟来,没想到啊没想到......她们青字辈里还出了这样一个绝顶的人物。” 笑槐不敢置信的看着凝萱,但见自家姑娘在那里慢条斯理的喝着甜汤,没有被四姑娘的话挑动半分,心中隐隐腾跃起一股敬佩。 姑娘真是神了,她怎么就知道昨夜被抱走的是青杏而不是别人? 四姑娘也不知道打哪里得来的消息,生怕凝萱不知情,“听说今早金嬷嬷亲自去给老太太请罪呢,在外院的地上长跪不起,我瞧,这回她们十几个丫头怕是都要受到连累,老太太最受不得这种狐媚子。二叔也是糊涂人,就算再怎么喜欢那丫头,也不该扫了二姐姐的面子。” 四姑娘想到了什么似的,再看凝萱的眼神就带了几分的幸灾乐祸:“说来说去,我都是不沾边的,倒是五妹妹要小心了......” 凝萱微张小嘴,粉嘟嘟的可爱,眼睛瞪得圆滚滚,痴痴的回应道:“小心什么?” 雅静只比凝萱大了一岁,可自认心智了得,见五丫头这个呆样,果真像别人说的,和她娘一个脾性,人情世故一样不懂。 雅静顿生几分没趣,这就好比下棋,自己技高一筹,有心炫耀一番,可惜对面执黑子儿的愣是没看出自己的高明,真是扫兴,扫兴。 偏偏凝萱未能得到解答,好不泄气,兀自追问着:“好四姐,告诉凝萱吧,我到底要小心什么?” 笑槐却见姑娘锲而不舍的追问,险些没喷笑出来,她跟着姑娘的时间太短,但要说自家姑娘不明白四姑娘的小心思,打死笑槐她都不会相信。姑娘只有十岁,可洞察明辨的本事,笑槐只有佩服的五体投地。 笑槐也算憨性子,她根本没考量考量,凝萱的话是不是碰巧对上,而是从这个时候起,开始一味的信服凝萱。 四姑娘被催问的不耐其烦,心道,五丫头果真是个小孩子,自己三两句话就吓得她脸色大变,不禁笑道:“好好好,四姐就告诉你。不过往后遇见这种事儿你得自己留个心眼。你这边不是还有两个丫鬟也是青字辈的嘛,大姐姐也有一个,好像叫青橘,咱们大姐最是乖巧,等会儿见老太太的时候,定然会先发制人,想尽办法脱身,恼不得要弃卒保车。你多学着点,事事跟大姐姐一般做,不懂也憋着等回来再问我,千万别争着给两个没关系的丫鬟出头,小心惹祸上身。” 门外忽然有杯盘碰撞的声音,宋嬷嬷的低斥声已经传了进来:“青梅,站在这儿干什么?” 四姑娘昂着头看向花厅外,转而笑眯眯的对向凝萱:“五妹妹身边的人该好好收拾收拾了,不过这也怨不得你,谁叫都是一批人出来的呢!好了,我也吃饱了,四妹妹慢用,稍后咱们一起往老太太那儿请安。” 雅静带来的早饭几乎都也没动,只是将笑槐做的那份生果清润甜汤喝了大半,看着凝萱被自己羞红的脸,雅静只觉得早间的好心情是一拨连着一拨。 她一直看着二姐姐的脸色行事,如今撞见这么大一个笑话,看南四间今后还怎么有脸在自己面前讲大道理。 四姑娘出了门,凝萱胃口尽失,“笑槐,你去把青梅和青雪一起叫进来,我有话说。” 两个小丫头其实早就守在廊上,知道姑娘多半不会就这么放过自己,尤其是青梅,二人缩手缩脚的跟着笑槐进了屋,“姑娘......” 看着两个丫头耷拉着脑袋,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凝萱短叹一声:“咱们主仆的一言一行,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走错半点都会叫人笑话。四姑娘的话青梅也听见了。” 青梅已经是盈泪于睫,她打进府以来还没犯下过这样大的错儿,笃定自己是要被赶出去,便抽抽泣泣的哭道:“姑娘,青梅知道错了,认打认罚都由姑娘,只求姑娘别将我撵出去,我爹娘都在南边,家里的嫂子肯定不会叫我回去的。” 青雪生怕自己被牵连,根本没想给青梅说情,可是盯着姑娘如炬般的目光,青雪有站立不安。 凝萱淡淡瞥了一眼局促的青雪,才说道:“将心比心,我若叫笑槐天天防贼似的盯着你们,想必你俩也不会惬意到哪里去,朱门公府,有多少人是因为管不住自己的耳朵才莫名其妙消失的?想来你俩心中也有数。今日的事儿......我就当没发生,不过再叫我抓住有下一次,”凝萱眼中透着和年龄不符合的寒意,“我自然有法子叫你们消失在小桃坞。” 两个丫头抖筛子似的出了花厅,一人一身的大汗。 “姑娘,这样岂不是便宜了青梅两个?我看应该狠狠的整治一番。” 凝萱轻笑道:“没有不吃腥的猫儿,换了青梅,自然还有别的人来,说不定还没这个机灵用心。况且,她们俩到我身边第二天就被斥责一顿,消息肯定会传出去,我难免就落下了刻薄的罪名。这样也好,借着四姐的话茬往下说,青梅就算存了嫌隙,也怪不到我身上。” 南四间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宋嬷嬷已经进屋打断了凝萱的话:“姑娘,二姑娘带了人要去给老太太请安了,咱们也赶紧跟上吧!” 凝萱精神一震! 该来的总归要来。 ******** ps:星期一,上班啦,同时也要重新排榜哈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冲上去呢!今晚最好的成绩,新书周潜力榜第六名!加油~~ 第二十一章 欢喜堂 一夜未见,二姑娘诗琪如大病一场般憔悴御朱门。 姐妹三个并肩而行,二姑娘在中间,左边自然是雅静,右边挨着的是凝萱。 打出了小桃坞往欢喜堂去的这一路上,四姑娘的好心情便难掩,要不是她的丫头翠绿反复叮嘱要矜持,雅静几乎要当着二姐笑出声来。眼瞧着欢喜堂近在眼前,一想到在老太太这儿有场好戏看,四姑娘脚步越加的轻快。 和雅静正相反,诗琪现在是头疼欲裂,昨晚折腾了半宿,哭了半宿,诗琪不用看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和书上说的蓬头鬼也没什么两分别。尺素一早见了自己的鬼样子,吓得几乎惊破了胆,几个丫头又是胭脂又是水粉,将自己的脸层层叠叠的糊住,勉强盖住了青色。 “二姐姐,我扶着你吧!” 诗琪有些木然的感觉到一只小手挽住了自己,头一偏,就看见三叔家的小堂妹满脸的忧虑。 “二姐姐,我这里有窝丝糖,可甜了,你吃一个。” 诗琪见五妹妹费力的从腰间的小荷包里扣出个油纸包,小小的一只,里面四枚窝丝糖红润润,散发着香甜的光泽。再看五妹妹,一脸期盼的瞧着自己,诗琪来不及多想的就伸出了手,等她意识到糖的粘度时,凝萱已经扔了一粒进她自己的嘴里,然后满足的眯着眼睛。 这个五妹妹,真有几分的可爱,倒不像尺素说的那样精明世故。 四姑娘余光扫着凝萱的小纸包,有些吃味的看着里面的玫瑰糖:“五妹妹,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难道只二姐姐有,却忘记了我们的交情?” 凝萱忙晃头,赶紧将手里剩下的窝丝糖都递到雅静面前,“四姐姐,你用御朱门!” 二姑娘诗琪娥眉微蹙,不悦的看着争风吃醋的雅静,用那只没攥糖的手拍拍凝萱的肩膀,轻声道:“五妹妹自己留着吃吧,你四姐姐怕牙疼,很少吃糖的。” 凝萱怯怯的看着四姐雅静的脸色,见对方皮笑肉不笑的撇过头去,才犹犹豫豫的将小纸包重新塞进荷包里。 诗琪趁机打量着这个自己昨日还冷淡相对的凝萱,心里融化了些许暖意:“五妹妹,你以前见老太太的机会少,以后可不一样,记住一点,少说话,多用心听。别耍小孩子脾气,知道了吗?” 凝萱将糖窝丝卷到舌根下,忙含糊不清的应了声,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凝萱心里却长出一口气,小孩子终归是有小孩子的优点,至少扮起稚嫩来别人绝不会怀疑,多智则近妖,凝萱可不希望别人把自己当成个与年岁不符的怪物。 四姑娘忿忿的看着二姐姐对小丫头的关照,她在小桃坞里又是巴结又是讨好,也没见二姐姐怎么得意自己,凝萱这臭丫头不过拿一枚糖果,难道就收下了二姐的心?那也实在是太便宜了五丫头。 雅静因想心事,不觉间落后了半步,等她看到前面俩个小姐妹手牵着手马上要进欢喜堂的时候,这才着了慌,庶出的女儿本就不吃香,在廉国府里地位低下,若她都自暴自弃,岂不是活生生断了前程? 雅静一咬牙,忙换了副脸孔,急匆匆追了上去,也不管她二姐姐喜欢不喜欢,紧紧的抱住了诗琪的手臂,亲热至极。 欢喜堂占地最广,乃是廉国府历代主母安居之所,前院场地朗阔,有东西穿堂,可直奔陈老太君的大方厅。后院有一栋二层阁楼,四周有庑,高爽玲珑,名曰松柏轩,是四少爷魏元安的休憩之所。轩内藻饰精美,人物花卉栩栩如生。欢喜堂遍植花木,春开牡丹,夏有紫薇,秋有菊,冬有柏,山石景观生机盎然。 凝萱三姊妹到的时候,房檐下一溜站着三个人,大房庶出的二哥魏元祥,四房最小的少爷元东,还有正板着脸不肯往这边看的三哥元辉。 二少爷今年十八,他嫡出兄长刚刚成亲,如果没有意外也会在今年传出好消息,偏偏大太太说,低不成高不就的,未必能寻觅到好姻缘,不如等今科中了举人再说。 不管二少爷心里是怎么想的,可他对嫡母,对长兄,对弟妹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伺候二少爷的人都说跟着这样的主子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凝萱没少听宋嬷嬷在自己面前念叨过这个人,当日七日守灵的时候,二少爷曾去祭拜过,不过那会儿他穿的一身素,和现在这个翩翩公子是大相径庭。 “三位妹妹来了!”不等凝萱等人开口问好,二少爷已经先表现出了大家公子的风范,说话之间总叫人如沐春风般舒畅,“听说五妹妹昨儿搬去了小桃坞,我们兄弟几个没来得及去恭贺一下,正好新得了一方新砚,送了妹妹权当个玩物吧!” 凝萱这才注意到元祥身后还有个捧盒的小厮,笑槐忙上前接过,又不声不响的反转到凝萱身后站定。 “谢谢二哥,凝萱也祝二哥今年秋闱能高中提名,不负少年伟志。” 魏元祥没料凝萱会说出这样恭贺的话,心中微微诧异,在他眼中,三房母女俩都是讷于言的人,说的直白些就是胆小谨慎,也不像二婶一样善于讨巧老太太。魏元祥送礼,并没承望五妹妹能回报什么,或许在他眼中,五妹妹能“嗯”一声,然后飞快的低下头就已经不错了。 魏元祥充满兴味的看着个子玲珑的凝萱,还真没看出,五妹妹的声音也和她的相貌有的一拼。 “多谢五妹妹吉言,二哥要是此番能中举,就送你一只通身白毛的小狗,好不好?”有点逗弄小柴狗的意思。 元祥见凝萱大眼睛发亮,小脑袋不停的点着,就知道五妹妹喜欢的不得了。他那几个同窗一旦有求于家中姊妹,多半会找只品相极佳的小猫小狗做礼物,所求之事往往是事半功倍。 四姑娘一听,脸顿时就是一沉,气呼呼的看着二少爷:“二哥,你明明知道我的雪团最怕狗,我连只鸟都不敢养活,你要是送了小狗给五妹妹,我家雪团可怎么活?” 元祥瞥见五妹妹逐渐暗淡的神彩,再看四妹妹不依不饶的嘴脸,不悦的喝斥道:“这是欢喜堂,不是你的北四间,要撒泼只管现在就回去。” 凝萱忙从诗琪的身后绕到雅静旁边,拉着雅静的手低声道:“好四姐,我不要就是,你别生气,咱们姊妹情分难道比不上一只小狗了?” 比得上一只狗,却比不上一只猫。 都说猫是奸臣,狗是忠臣,四姑娘原来身边并没有比对的东西,可一旦叫五妹妹得了小狗,小桃坞里的闲言碎语还能少了? 雅静忙挽住了凝萱:“好妹妹,你说的对,别叫一只狗坏了咱们的情分。” 凝萱强忍着喷笑的冲动,使劲儿低着头,廊上的三少爷和最小的五少爷却没撑住,噗哧一声。 雅静对上二哥阴鸷的目光,暗叫不好,忙甩开凝萱的手,知道自己是无意间得罪了魏元祥。 ***** ps:上班之后时间果然少了呀!求票票,求点击,小荷要从新书榜上掉下去啦 [bookid=1851840,bookname=《红楼夜话》] 第二十二章 得罪 老三元辉今儿是打算称病不想来的,他爹昨晚干的那点龌龊事儿现在传遍了整个府邸,从大厨房到浆洗院,从外书房到马厩,就没有一个下人不再非议的御朱门。元辉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有这样行为无耻的父亲,元辉陡然生出一股离家出走的冲动。 他娘倒是想的开,跟没事儿人似的,照样做她的二太太。 元辉要不是想着今日能见到五妹妹,把她托付的东西卖出去,元辉根本就不会来欢喜堂。 他正心情不悦呢,忽然撞见四妹妹雅静这一番没长脑子就喷出的话,好比被人搔痒似的,从头笑到尾。 四房最小的儿子五少爷元东紧扯元辉的衣襟,不安的说道:“三哥,二哥不会恼火吧?我四姐嘴笨,要是母亲知道她得罪了二哥,肯定又不待见她了!你快想个法子吧!” 元辉哼笑了一声,轻戳元东的光溜溜的小脑门:“我瞧你刚才笑的倒是没心没肺似的,怎么这会儿替你四姐担心?稍早干嘛去了?” 元东委屈的鼓着小嘴,不断扯着三哥的绸缎衣襟:“四姐向来和我们不亲近,总以为我们心中有诈,是要害她,可我却都是一片好心御朱门。”元东只有八岁,却不是打哪里学来的好本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和他亲娘四太太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存在。元东在众多兄弟姐妹中倒也吃香,加上身为嫡子,但从不托大,所以府上的仆妇们私下夸赞的多,简直比得上大姑娘。 元辉也喜欢这个小弟弟,尤其是和老太太身边的魏元安那个混世魔王一比起来,五弟简直乖巧的让人心疼。 “放心吧,二哥是个心胸开口的,就你四姐姐的本事,还真就未必能撩拨起二哥的怒火。” 元东似信非信的点点头,但是看相雅静的时候还是忧心忡忡。 且说雅静警觉到自己说话冒失,怎么将二哥比作了狗?吓得也是魂不附体,她仗着自己是女孩子,和哥哥们耍耍性子倒也没什么,可辱没兄长,这就是大罪,不用等老太君发怒,就是她那个嫡母知道后,也轻饶不了自己。 “二哥,我......” 二少爷淡淡一笑:“好了,老太太那儿应该也用罢早饭了,咱们静静守一会儿,别叫富妈妈看了笑话。”元祥转身回到廊上,坐在两边的长椅上闭目养神,背对着凝萱等人低声又道:“五妹妹,二哥说话向来算数,答应你的就绝不失言。” 三姊妹一怔,恍然明白过来,二哥说的还是送狗那件事儿,看样子,二哥对四姑娘心里的疙瘩是生了结。 须臾间,日头渐高,欢喜堂的前院门口顿时热闹起来,凝萱见众人起身,也忙站了起来,趁机站到了三哥身边。 就见前面来了一对璧人,男子英伟,女子柔美,尤其是那少妇,穿着大朵牡丹烟纱朱霞罗,下面是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点绣纱。低垂的鬓发上斜插着镶嵌珍珠碧玉的簪子,花容月貌有如出水芙蓉。 元辉目视前方,嘴巴却微动:“那就是大哥新娶的少奶奶,老太太喜欢的不得了,直说是孙媳妇中第一得意之人。哼,她也就这么一个孙媳妇,自然往好话说,你瞧着,等老四也娶了媳妇,大嫂子还不知要退避到那儿去呢!” 凝萱低声道:“胡说,大哥才是咱们国公府上的顶梁柱,今后传承家业还靠着人家,三哥就算看不下去也赶紧收敛住你那火爆的脾气,别叫大哥看出来。” 元辉心知五妹妹的好意,他也不过是随意唠叨两句,里面不乏从昨儿就开始憋的闲气。 大少奶奶这厢已经逐一和兄弟子们们问了好,远远瞧见廊上还站了两人,一个认识,是三弟,一个却面生。孙氏见少女年貌虽小,但举止不俗,而且琼姿花貌之势已经乍显。孙氏对眼前的少女不做二想,已经断定此人就是丈夫口中那个不大出彩的五妹妹。 孙氏心中称赞,又暗怪丈夫胡言乱语,这等好品相的妹子也敢说是不出彩,那她和家里那些堂姐表妹们早不要活了。 孙氏款款上前,先招呼了三少爷元辉,才上下打量凝萱:“这位想必就是五妹妹了吧?” 凝萱忙笑道:“凝萱见过大嫂子。”说着就要施礼,孙氏忙一把拉扯了凝萱起来:“好妹妹别和嫂子见外,你大哥哥常念叨你呢,那日见亲你病着,咱们却是头次见面,早知妹妹来,我说什么也要再备下一份厚礼。” 富妈妈已经从内厅听见了众人说话的动静,忙走了出来赔笑道:“大少奶奶是实在人,咱们家几位姑娘能得到这样的嫂子来提携,不知修了几世的福分。五姑娘自打得了少奶奶送的那份礼,和老奴说了好些次,要当面谢谢你呢,只是病着没机会!老奴说的都是吧......五姑娘。” 富妈妈眉眼低垂,可犀利的目光还是打在了凝萱的身上。 凝萱何尝就收到过大嫂子的礼,看样子不是富妈妈自己隐匿了下去,就是老太太根本不愿意见自己和大房的人有瓜葛。 凝萱淡淡一笑:“是啊,我才正要说这件事儿呢!凝萱多谢大嫂子的厚礼。” 孙氏左右看着五妹妹和富妈妈之间的暗涌,忽然说道:“嗨,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不过是嫂子出嫁之前自己绣的一只荷包,手艺粗糙的很,五妹妹要是再这样说,嫂子可就无地自容了。” 富妈妈脸色陡然间惨白,看着凝萱的眼神有了几分的求助。可惜凝萱年仅“十岁”,能瞧出富妈妈的威胁已经是不错了,再复杂的眼神可就未必能领会了。 富妈妈清楚,大少奶奶给各房姑娘的都是一只银钗,绝非她口中说的什么荷包。 凝萱腮晕粉红,肤如凝脂,是个刚刚抽芽的小苗,“嫂子给我的荷包用来装胭脂盒了,大小正合适。” 孙氏强撑着笑,脸色却异常难看,大少爷元堂沉声道:“富妈妈,往里面通传吧,免得老太太久等。” 富妈妈叫苦连天,这事儿都怪她们家那死丫头,她事情忙,没得出空见五姑娘,顺手就将礼物带回了家,乐巧见了,非要往头上戴,一戴就拿不下来了,直说五姑娘年纪小就是送了她也不合适,不如便宜了自家。富妈妈也不是那种眼高手低的主儿,见过的好东西也不计其数,可就受不得自家闺女的哀求,一想着五姑娘无权无势的地位,索性就应允了乐巧,哪知......正是这般,得罪了大少爷一家两口。 ****** ps:用心码字,小荷要淡定嘿嘿,推荐旧书 [bookid=1851840,bookname=《红楼夜话》] 第二十三章 老太太 富妈妈是个什么心里,凝萱并不在意,她现在最在乎的是稍后请安的时候,廉国府的老太君会以什么态度来对待自己,算起来,她来欢喜堂已经是第三次,却只见过老太太一回,不知今儿这一遭会不会再被四少爷撵出来御朱门。 孙氏和丈夫已经到了大门近前,门口站着一个穿红绫纱裙的小丫鬟,忙高高挑起竹帘,高声往里通禀:“大少爷、大少奶奶领着各房少爷小姐来请安了。” 屋内暗香浮动,红绿交杂的人影绰绰,裙角带动的热风隐隐散着馨香御朱门。凝萱莲花似的小脚紧紧跟在二姐身后,府里请安自有规矩,男尊女卑,少爷们是头一拨,小姐们垫在后面,所以打进门的时候,三哥元辉就闪身去了前面。 欢喜堂是最老的院子,这些年虽然也曾不断翻修,但本身积淀出来的潮气和阴寒总难从根儿上驱除。 老太太的大丫鬟名唤翠黛,是个极机灵而且会讨喜的女孩儿,这些年来老太太身边人来人往,不知送出去多少貌美的丫头给孙子孙女们使唤,翠黛却始终在欢喜堂里屹立不倒,据说连富妈妈都不敢轻易得罪她。 翠黛守在外厅的珠帘处,一见大少爷等人忙迎了上去,低声道:“老太太今儿心不顺畅,几位少爷姑娘们小心些说话。” 大少爷元堂忙冲翠黛抱拳,感激之情不言而喻:“我们兄妹几个在这里多谢翠黛姑娘的提点了。” 老太太为什么发怒,元堂心里不是没数,可二叔毕竟是自己长辈,他不好枉自非议。大少爷略一想,反身穿过人群找到了后面的妻子,将孙氏拉到了角落里,背着兄妹们悄声嘱咐道:“长辈们请安的时间一向稍晚些,等会儿二叔和二婶要是来了,你赶紧找个借口离开,免得祖母说教起来,二叔脸上无光。” 孙氏今早也听说小桃坞里发生的一些怪闻,对二叔这种行为是打心眼里不屑的。孙氏的父亲孙常在一生清廉,家里别说小妾,就是丫鬟也都有数,几个哥哥都是互敬互爱,你帮我我帮你的尊重。所以孙氏于魏家这种看似风流潇洒,其实败坏门风的行为很不赞成。 孙氏忙道:“相公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魏元堂目光瞥向正津津有味看着窗户棱上各种镂空图案的凝萱,短叹一声:“五妹妹是个命苦的孩子,你多担待着些,免得她又无端被祖母责罚。” 翠黛着急的冲着大少爷招手:“早饭已经撤下来了,大少爷预备预备赶紧进去吧!” 魏元堂闻言,忙理正衣襟,先一步踏进了内屋,按照家中辈分大小,一个个鱼贯而入,凝萱年纪小,又是姑娘,所以理应排在最末端。她一进去便觉得闷热无比,黑压压一屋子的人,凝萱也分不清哪个是陈老太君,哪个是四少爷元安,只能闷头和两个堂姐行事。 这屋子坐北朝南,日头还没完全升起来的时候,屋内却也不见多少阳光,南北两面十六扇大通窗全部被推开,尽管有风往里面吹,但禁不住里面人多,出气儿的也多。 朝南的临窗榻上端坐一个面色红润的银发老妇人,剑眉圆脸,目光犀利而慑人心寒,她身后两个十三四的丫鬟,一人举一把团扇正忽快忽慢的送着凉风。 “儿孙们给老太太请安。”大少爷领着弟妹们恭恭敬敬的给老太太行了躬身礼,陈老太君尽管心里有些不快,可见到长孙和长孙媳,脸上还是泛起了一丝笑意:“好了好了,快起来吧!” 翠黛忙引了众人分别落座,凝萱这才发现,原来四少爷魏元安早就搬了个小杌子贴着老太太的脚边坐了,如果不是他那个脾气坏的要命,凝萱倒真觉得元安像菩萨驾前的小金童。 雅静环视了一圈儿,并没见到大房、四房那三个嫡出的小姐,心里便倒了醋瓶子,胳膊肘一拐凝萱:“看着没,有架子大的人。日头都高举头顶了,人家小姐们还没来呢!” 二姑娘轻踢了雅静一脚,示意她闭嘴,雅静得不到凝萱的响应,又不敢真的当面得罪二姐,只能讪讪的往椅子上一缩,两脚高高的离开了地面。 陈老太君照例问着几个孙儿的功课,时不时的点拨几句,而且往往能掐中要害。凝萱虽然不太懂什么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可见大嫂子一脸崇拜的看着老太君,就明白她这个祖母确实有几分的真本事。 如果说老太太对大孙子的关切是在功课上的督促,那么对二孙子元祥就是生活上的无微不至。 凝萱心里暗暗敬佩,这老太太简直活精了,二孙子是庶出,恐怕在日常起居上不能比肩与长兄,陈老太君这么做,会不会是在变相的警醒大太太? “四姐姐,”凝萱低低的问道,“二哥的功课是不是很好?” 雅静没好气的搭理着凝萱:“二哥拜在眉山先生的门下,你说功课好还是不好?” 四姐的口气称不上好,估计还在为刚才的事儿而嗔怪自己,不过听她重重念着眉山老人四个字的时候,凝萱隐约察觉出眉山先生应该是个了不得的存在,那为什么大少爷都中了举人,而二哥却还只是个秀才? 老太太没多留几个儿孙,除了小五元东和他哥哥元安一同在家中延聘了先生教授,余下的男孩儿们有各自的书院。 三少爷元辉跟着两个兄长往出走的时候递给凝萱一个万事小心的眼神,凝萱忙调皮的冲三哥眨眼睛,示意他只管安心的去上学。一直目送三哥出了门儿,凝萱才暗暗松口气,她真怕老太太不管不顾,拿二房的两个孩子开刀。三哥走了,凝萱心里的石头也落了一半儿,至于自己会不会被无辜连累,就要看稍后凝萱能否见招拆招了。 翠黛用小茶盘捧了一盖碗茶来奉与陈老太君,“老夫人,这是二太太一早叫人送来的庐山云雾,我瞧着样子倒好,赶忙沏了一碗,请老太太品鉴品鉴。” 谁会相信一碗香茗能挽回大局,凝萱瞧的真真儿的,原来还板着脸神情郁忿的老太太,在端起盖碗儿的时候便不知不觉露出了笑意。 **** ps:下了好大的雪,几乎是寸步难行,希望春天赶紧来吧,小荷求大家的各种票~~谢谢东方的东东、萨洒、小绿的打赏,么么 第二十四章 前奏 老太太陈氏嗜茶是众所周知的事儿,据说老太太还是个女娃娃的时候,她祖父就将其抱在膝上,一点一点教着这烹茶的技巧御朱门。从陈家到廉国府,品了几十年的香茗,老太太的嘴巴越加的刁钻,舌头越加的挑剔,眼光越加的毒辣,等闲的茶根本不能入眼。如今她用的都是丽妃娘娘从宫里送出来的贡品,不管碧螺也好,六安也罢,只要能讨得老太太的欢心,老太太都不会吝惜于赞美之词。 翠黛送出来的这一碗庐山云雾是极品中的极品,老太太一闻便知,当着几个孙女们的面儿,老太太轻唾一口,缓缓点点头,不禁笑道:“你这丫头的手艺倒是日渐精湛了。” 翠黛收了二太太的好处,自然要向着人家说话,翠黛谦逊的低着头:“哪里是奴婢的手艺好,都是二夫人送的香茗出众,我可不敢喧宾夺主御朱门。” 凝萱一乐,敢情还是个能识文辨字的丫头。 陈老太君是个自制力极强的人,尽管这茶博得了自己的欢心,可她也只连用了两口,便不肯再动,翠黛忙高举茶盘接了过来,老太太这才缓缓问道:“二夫人是光送了东西过来?她人呢?” 翠黛小心翼翼的陪着笑:“是二夫人陪房王树家的送了茶来,她叫我直跟老太太告罪,说二夫人昨晚犯了心痛,连床也起不来,今早请了太医,说二夫人这是猝疾,说来就来。” 凝萱隔着雅静,密切观察着二姐姐的神态,当诗琪听到二夫人犯病不能来的时候,脸色白的如同纸片似的,一点血色没有。 凝萱学着四姑娘雅静的模样,将自己的娇小的身形往里,再往里缩,免得被强风扫了尾。 老太太在翠黛话音落下的时候,眼睛就已经往这边射过来,诗琪紧挨着大少奶奶,老太太本不想当着孙媳妇的面儿兴师动众,可富妈妈劝的对,孙氏进了门就是魏家的人,难道还避讳她一辈子不成,府上这些鬼蜮伎俩早晚要教导孙氏,老太太的眼睛跳过面带微笑的大少奶奶,直接钉在二姑娘诗琪身上。 诗琪放在腿上的手原是互相交叠的,此刻被老太太看的发了虚汗,两手不自觉的抱起了拳头。 老太太轻轻一哼,格外刺耳,诗琪原本煞白的脸孔瞬间透血,又热又涨。 “叫金嬷嬷进来吧!”老太太一声令下,从门口踏进来一个五十开外的婆子,年纪稍长于富妈妈,可比富妈妈更白净,一瞧就知道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胚子。 凝萱注意到,金嬷嬷走路微跛,一高一低,不仔细留心不会看出来。凝萱记得四姑娘说过,金嬷嬷早间就跪在了欢喜堂门外,或许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凝萱亮晶晶的眼睛挪向了陈老太君,老太太蹙了蹙剑眉:“翠黛,给金嬷嬷搬个绣墩来。” 金嬷嬷顿时梨花带泪,身子一倾就要往前趴跪下,不等老太太发话,她身后一个动作极快的丫头强搀起了金嬷嬷。 凝萱暗暗咋舌,这得多大的气力啊,她们俩离得凝萱最近,所以凝萱看的最清楚,那丫头几乎是将金嬷嬷提起来的,这人也就十五六?看着也没壮实到哪里去!真是人不可貌相。 翠黛已经搬了绣墩放在屋当间,金嬷嬷半推半就的坐了上去,口中不断称谢。老太太不耐的一摆手,打断金嬷嬷的感激:“二丫头和五丫头就在这儿,你有什么就只管说吧!” 金嬷嬷局促的站起身,有些摇晃,偏着身子对上了诗琪,诗琪不敢托大,也忙站了起来,凝萱比二姑娘的动作稍慢了一拍,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憨丫头,处处学着姐姐。 一时,四姑娘雅静被夹在正中间,但见姐姐妹妹都起了身,自己坐在这里却不知妥当不妥当,她要起身,然而老太太并没点自己的名字,要是不起身,这么僵着也难看。 四姑娘正踌躇的时候,金嬷嬷已经开了口:“老奴教导不严,这批青字辈的丫头没将规矩学好,乱了体统,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奴万万不敢将这样的丫头久留在府中,如今已经请了老太太明示,将青字辈这十五个人都发还原籍,永世不再录用。” 凝萱心头就是一凉...... 她绝不信金嬷嬷不知,她那里丫鬟最少,青字辈的却最多,如果裁减了青梅、青雪,又会派什么样的人来?又或许......金嬷嬷根本不打算再往东五间添人? 凝萱巴望着二姐能说两句,就算为她自己求个情,和老太太告个饶也行,也许老太太一迟疑就转变了心意。 可等了又等,终究没听见诗琪冷清的声音再响起。 金嬷嬷笑着瞧向陈老太君:“看来,两位姑娘都是开明的,若是老太太也不反对,奴婢这就将人发送回去了。” “慢着!”老太太远远望着诗琪和凝萱,霍地笑道:“我们家二爷在京兆府衙做官,判过的案子不说有上百,却也有**十了,也没听说他抓了哪一个贼犯就将其全家抄没的。官场如此,咱们家就更应该明察秋毫了,免得落下刻薄的恶名。” 翠黛忙笑道:“还是老太太英明,外面谁不知,咱们府上的主子宽厚待人,当了廉国府的奴才就是一辈子吃香喝辣,跟着主子享福,那些丫头好容易进了府,心里指不定怎么高兴呢,要是猛然被贬落凡尘,只怕心里受不住,再干出什么糊涂事儿。” 老太太欣慰的看着翠黛,“我也说是这么个理儿。奴才不好,慢慢教就是了,金嬷嬷也不必为难,这十五个丫头都是早早分下去的,是好是坏都由着各自的主子教训,我怎么没瞧见大丫头过来嚷嚷她身边那个青橘不好?” 凝萱精神一震,明白刚才的都是铺垫,老太太要发威,这会儿才是见真章的时候。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凝萱陡然升起一股豪气。 哪知刚在心底对自己夸了大话,下一瞬,老太太一句话,又将凝萱的傲气挫败的四散全无。 ****** ps:妹子们,有木有票票啊!给小荷来一张呗! [bookid=1851840,bookname=《红楼夜话》]今天封推啊 第二十五章 闯关 屋子里安静下来,都将视线拉到陈老太君身上,但见老太太慈眉善目的冲着凝萱笑道:“五丫头倒是个聪明的孩子,看得出好歹,我听说今早在小桃坞里,你发作了几个丫鬟?这才是当姑娘的气魄,没的处处叫个小丫鬟拿捏住尔等,你二姐姐就很该学学这些长处御朱门。” 一句话,挑拨了凝萱和诗琪之间好容易建立起来的微妙关系。 凝萱忙惶恐的摇头:“二姐姐智敏饱学,是凝萱顶顶敬佩的人,凝萱何德何能,当得起祖母这番夸奖。” 孙氏见凝萱小脸吓得苍白,有些不忍:“五妹妹,祖母是和你闹着玩的,你二姐姐也不会放在心上。” 金嬷嬷忙看向老太太,陈老太君果然对长孙媳妇的这番话很是不满,金嬷嬷伺候了老太太半辈子,老太太丁点的感情波动都逃不出自己这双毒辣的眼睛。老太太看着带笑,其实大少奶奶一说那话的时候,就已经引发了上位者的不悦。 凝萱眼巴巴的看着老太太,陈老太君敷衍的一笑:“罢了罢了,我的一片好心,你们却只当成耳旁风一般听了。今后可得好好找个姑姑管教你们,没的叫你们像疯丫头似的做错事。” 二姑娘诗琪身子僵硬,老太太的话字字诛心,似乎都是说给她一个人听的御朱门。 翠黛扫了眼自鸣钟的钟摆子,笑盈盈的说道:“老太太,这会儿大夫人和四夫人该带了几位小姐们来了吧!翠黛去外面迎一迎?” 陈老太君一向不喜欢嫡庶两支的女眷们来往,就是请安,也喜欢叫她们分开行事。在老太君眼中,嫡出的孙女们是将来有可能成为贵人的娇女,而庶房的女孩们,将来也只是家族联姻,负责笼络人心的工具。 陈老太君笑道:“大少奶奶和翠黛一起去迎一迎你婆婆,别看你婆婆常板着个脸,其实心地最软,若见了你去迎她,心里肯定开了花儿似的。” 孙氏忙起身,宽大的裙摆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老太太看在眼中,欣喜的点头,为自己选定这么一个长孙媳妇而感到欣慰。 等孙氏和翠黛出了门,老太太脸上的笑意缓缓收起,再看诗琪的时候就充满了厌弃:“当着你大嫂子的面没法儿说你,可瞧瞧你干的好事儿!” 陈老太君“啪”的一拍梅花式的洋漆小几:“那个叫什么青杏的丫头,你早知她品行不端,当时抓到就该去请金嬷嬷,非要挺到后半夜叫你那糊涂爹前去要人。弄得阖府皆知。要不是你大伯母压下非议,只怕连你大姐姐的名声要毁了。” 二姑娘心中酸楚,说来说去,老太太只想到了她那个大孙女,难道自己就不是魏家的女儿? 看着诗琪不断的哽咽,一直坐在老太太脚边的四少爷哼道:“老太太,我看二姐是为了讨好二伯,刻意将那个青杏留着。谁不知道二姐姐聪明会讨巧,祖父寿辰的时候,连大姐姐都没能得祖父一声夸奖,偏二姐姐做了首诗博得了祖父的欢心。” 凝萱听的脊背发凉,元安今年才几岁?还没自己大,充其量也就**岁,可说出来的话却能置人于死地。凝萱忙告诫自己,先别惦记那天在欢喜堂门口吃的大亏了,魏元安这小子一点不好应付,别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凝萱小小的打算报复的歹念慢慢消散,全身心的关注着二姐姐如何去应变。 诗琪难看的一笑:“四弟童言无忌,还请老太太不要放在心头,孙女再不知廉耻,却也不敢给廉国府抹黑。” 魏元安逮住了二姑娘话里的漏洞,忙抢道:“那依着二姐姐的意思,二伯父才是给咱们国公府抹黑的人?” 魏元安意在燃起老太太的怒火,廉国府这么多的儿孙,祖父偏疼爱大哥也就罢了,谁让人家将来会成为新国公,魏元安不得不服,可第二个总归轮到自己了吧,他可是老太太的心头肉,然而事实相反,老太爷处处表现出对二伯家这个姐姐的另眼相看,魏元安心中不忿,凭什么要排在一个庶出丫头的后面。 凝萱此刻并不知道魏元安为何处处紧逼,如果她明白这种小孩子心性,定有信心将魏元安把玩在鼓掌之间,这种有野心,却不得志的人实在是太好对付了。 凝萱就怕没有弱点的人,而具备野心的人,首先他本身就是个最大的致命点。 老太太紧皱着眉头:“你若果真就像你四弟说的这般作想,老太爷就白疼你一场了。” 诗琪再也撑不住,哭的有如梨花带雨:“孙女不敢。老太太教导孙女,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孙女从不敢忘记半分,又如何敢自毁前程,不但辱没了自己,也辱没了父亲!” 凝萱和四姑娘雅静都悄悄的往右侧看,这二姐姐还真敢说,摘出了她自己,反把二老爷推到了前面。 老太太没答话,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诗琪半止住了哽咽,委屈的看着众人:“青杏和五妹妹的两个丫头一般时候到的我们小桃坞,我见她长得高挑,不甚于寻常丫头,就叫尺素派了她催水的活计,哪知她心中不忿,瞒着我们偷偷回了碧草居。” 老太太脸色稍缓:“虽讲出了几分道理,但终究是在你的小桃坞里出了岔子,你身为二姐,半夜惊吓到了两个妹妹,况且你五妹妹还是刚到园子里住。” 诗琪忙起身,冲着凝萱深深做了一揖:“五妹妹,都是姐姐的不是,就请都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原谅二姐这一遭吧!” 凝萱不知所措的从高椅上跳了下来,小身子摇摇晃晃的站稳,先看了看陈老太君。 老太君眯眼睛笑道:“你二姐姐都这样说了,五丫头,你当如何?” 凝萱夸张的放亮了自己娇滴滴童音:“我不怪二姐姐,昨儿搬家,二姐姐还送了我好吃的呢!” 老太君一怔,显然没料到凝萱原谅的借口是这样简单,老太太的身子微微前倾,兴致勃勃的问道:“哦?你二姐都送了什么?” 凝萱感觉得到诗琪紧张的神色一直压在自己的身上,凝萱只当没看见,笑道:“有佛手笋、罗汉斋、八珍和合......还有什么,老太太,孙女记不得了。” “好好好,”陈老太君一连夸赞着,“难为你小小的年纪,还能记得这么全。” 魏元安小鼻子一哼,看着凝萱就不顺眼起来:“这有什么,我房里的三等丫头记得都比这个好。” ******** ps:上班之后,小荷会定时,时间为早晨九点,准时发文《御朱门》需要你的爱抚呦。谢谢小夜saya的打赏,么么 第二十六章 赠与 老太太宠溺的一点魏元安的小鼻尖,笑道:“你身边的奴婢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一个能当几个使唤,若连个菜名都记不全,也不配在你身边某差事,金嬷嬷早打发了她们,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御朱门。”老太太懒散的往后一靠,倚在深褐色百花纹鸟的大迎枕上:“元安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如今五丫头身边的大丫鬟是......” 金嬷嬷忙笑道:“是大厨房左柱家的女儿,学规矩的时候起了个名字叫笑槐,今年十二。” 老太太看样子并不甚满意:“十二,年纪小了些,当不得大用处,眼见姑娘一天天长大,也该到学规矩的时候,身边没有个照应的人终究不能放心。” 金嬷嬷轻轻抽打着自己右脸颊,忏悔似的埋怨自己:“奴婢该死,怎么就忘了这茬,老太太放心,老奴今儿就去寻两个更好的丫头送与五姑娘使唤。” 陈老太君大笑:“好你个老货,原来将好的都私自藏匿了起来,我可是不依的。” 金嬷嬷吃不准老太太话里是否有别的意思,她最近确实和大夫人那边的梁妈妈密切了些,莫非是因为这个不高兴? 金嬷嬷讪笑道:“老太太臊的我脸红,要说真正的好丫头,哪一个不出自老太太这欢喜堂御朱门。您**丫鬟是出了名儿的有方法,不是我们这种江湖上的野路子能比拟的。” 老太君被这么一奉承,心花怒放,索性说道:“既这样,就从欢喜堂里出个人给五丫头,全当是我匀出去的,等改明儿金嬷嬷这儿再得了新人,补上我这边的缺就是。” 金嬷嬷忙冲凝萱一连串的恭贺:“老太太可真是疼爱五姑娘,姑娘还不趁机挑个好的?” 四姑娘雅静眼睛充血似的盯着凝萱,凝萱不知所措的嗫嚅着:“祖母这儿的姐姐们个个都好,凝萱也不知挑哪一个才是,还请老祖宗费心。” 老太太微微露出沉吟之色:“要说这里面能叫我放心的也就只有翠黛。” 凝萱就算是个傻子也看出翠黛在欢喜堂的地位了,忙道:“孙女惶恐,怎敢劳烦翠黛姐姐,况且老祖宗这儿也离不开她。” “五丫头说的也在理,这样吧,我将碧潭那丫头送了你。她虽讷于言,却有把子气力,你屋里大大小小跑腿的活儿都可叫上她。” 老太太一招手,凝萱就见刚才和翠黛一起将金嬷嬷架起那个大力士姑娘走上了近前,凝萱微张小嘴好奇的打量着对方。 老太太笑道:“碧潭,认认你的新主子。” 碧潭个子高挑,凝萱费力仰着脖子才能看见对方的眼睛,这女孩子比一般少女多了几分的英武,凝萱偷偷猜想,若是女扮男装,碧潭一定是其中的佼佼者。 “奴婢见过五姑娘。” 凝萱忙将碧潭从地上搀了起来,老太太笑道:“碧潭十岁的时候到了咱们家,一晃儿也六年了,最老实本分的一个人,五丫头今后可要好好待人家。” 凝萱往碧潭身边一站,就跟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似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魏元安克制再克制,还是没忍住,偷偷往凝萱身上瞧。 凝萱主动拉起了碧潭的手,郑重不已的朝陈老太君应道:“祖母放心,凝萱绝不叫碧潭受委屈。” 金嬷嬷扑哧一笑:“奴婢瞧着五姑娘的灵巧劲儿倒像了一个人!老太太再猜不出。” 陈老太君挂在脸上的笑意慢慢僵硬,不咸不淡的应和了:“哦?是吗?我倒看不出像哪一个。” 金嬷嬷就如同没看见老太太不耐烦的样子,仍旧兴致勃勃的说道:“老太太瞧,咱们五姑娘可不就像老姑奶奶家那位表小姐?一样的乖巧,一样的娇憨,看着就叫人心疼。” 凝萱暗骂这个金婆子害人不浅,若她说自己像了宫里面的丽妃娘娘,只怕欢喜堂里再也没有自己的容脚之处。谁人不知,老太太心里,只有大姑娘才配和丽妃娘娘相提并论。 陈老太君脸色稍缓,再看凝萱的时候就多了几分叫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揶揄。 如果凝萱真的只有十岁的话,决计看不出这种情绪的变化,那是一种......近似幸灾乐祸的揶揄。 凝萱好大的不解,金嬷嬷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笑道:“你这老货一说,倒有几分的神似。”老太太有些感伤的长叹一声,“可惜啊,玲丫头自打嫁进锦乡侯家当媳妇,和咱们就越走越远。要不然,以她当年和......罢了罢了,”老太太语气一顿,“提这些做什么,都是陈年往事喽!” 凝萱眼中了然之色一闪而逝。 玲丫头......就是宋嬷嬷口中那个叫三老爷,也就是自己便宜爹一直念念不忘的心上人吧! 凝萱的生母宋氏,住在紫藤苑里十几年,却永远压抑着一个秘密,她的院子是丈夫为了爱慕女子所取,只因那女子钟爱一句诗: 紫藤苑落微微雨, 柳絮池塘淡淡风。 不知道宋氏每次坐在充满紫藤花香的院子里逗弄小凝萱的时候,会不会想起这些。 陈老太君掐算了时间,约莫着大夫人等人要来,于是急着打发并不是特别顺眼的凝萱等人。 老太太收起笑意,脸一扳:“本想着缓一缓再叫你们学规矩,看现在这个样儿,却又势在必行。你们三个小的也别眼馋大丫头有名师训导,她吃多少苦不信你们心中没数儿。如今姑姑说大丫头学有所成,我因舍不得这样好的先生离开,所以预备着叫你们几个和三丫头一起学学规矩,六姑娘年纪太小,便再等两年。” 老太太淡淡扫过三个孙女。 二姑娘喜怒不形于色,小小年纪不知学了谁的老成,将来大了,只怕比她老子更棘手。 四丫头好争风吃醋,心眼虽多,却一身的小家子气,无怪乎她那四儿媳最不待见这个。 陈老太君将全部的目光都压在了凝萱身上,最数放心的便是这一个。有那么一个自诩为情种的爹,又有个满口以夫为尊,好像离开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娘......五丫头倒是也可怜的紧。 ****** ps:正常上班好不习惯的说,昨晚太困了,没能在今早更新,只能挪到了晚上,歉疚ing,谢谢只想潜水的打赏,谢谢花家七童的评价票票~~~好开心啊 第二十七章 闺训 凝萱还不知道,自己装乖卖巧的已经换来意外的收获御朱门。陈老太君不但将凝萱当成了只无害的兔子,反而将二姑娘诗琪看作了这三人里的害群之马,无形中叫刚丧母的凝萱得到了暂时喘息的余地。 老太太说道:“学了规矩,就要用在实处上,这回到底是二丫头有错,小桃坞里也需整治整治,下月初八顺安老王妃贺寿,你们三个便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我请了讲学的先生给你们好好读一读《女子闺训》,免得再有这样的莽撞。” 二姑娘雅静将帕子绞在指头上千回百转,幸亏这绸缎上乘,否则还真禁不住雅静这般**御朱门。 老太太将茶盅一端,凝萱只好跟着两个姑娘起身告辞。刚出了房门,诗琪眼泪便滴滴答答的掉了下来,委屈的看向凝萱:“打一个月前就盼着初八出门去逛逛,顺安王家虽然落魄了,但他们家的几位姑娘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为了此番赴会,还特特的做了一件银纹绣百蝶度花裙,现在好了,半点用武之地都没有,难道叫我孤零零的穿着给桃树看?” 凝萱忙扯着诗琪的袖襟,掏出自己的锦帕给她,又瞧瞧的打量诗琪的神色,细声安抚雅静:“四姐姐,你先别着急,你这么一哭,二姐姐心里就更烦了。况且......离着初八还早着呢,或许四姐姐因规矩学的好,老太太心里一高兴,就将这事儿轻轻的放下了?” 四姑娘心不甘情不愿的瞧了眼诗琪,这才止住了哽咽,嘀嘀咕咕犹有不忿的哼道:“可怜了我那条百蝶度花裙。” 诗琪冷眼扫了过来,看的雅静一寒,有心顶两句,却甚是惧怕这种毫无感情可言的目光。 “二姐这么瞧我作甚?妹妹......妹妹不是也没说什么嘛!”雅静不大舒服的往十岁的小凝萱身后挤了挤。 “四姐姐,你掐的我好疼。”凝萱心中鄙夷雅静的做法,亏她想的出来,拿自己做挡箭牌。 诗琪伸手拉过了凝萱,与雅静冷淡的说道:“二妹妹以为我会向祖父求情换取出门的机会?若是你因为这个才猛吃酸醋,那我以为,四妹妹大可不必。你眼中的瑰宝却未必是我眼中的良玉,今后有什么事儿,咱们姊妹见只管明说,别叫五妹妹年纪小小就看了笑话。” 诗琪拉着凝萱就往回走。凝萱却道:“二姐姐,老太太给我的丫头碧潭还没跟来呢!” 诗琪淡淡一笑:“放心吧,既然已经是你的人,总不会丢了的。” 凝萱等人回来的时候,走的是欢喜堂的后角门,比照前门的红亮气派,这小角门是寒酸了点,不过却有大大的好处,便是很难撞上,或者说几乎不可能撞上晚来请安的大房、四房人。 回到小桃坞的时候,宋嬷嬷迫不及待的问道:“好姑娘,可说你读书的事儿了?” 凝萱将身上罩着遮挡水雾的薄茧纱衣脱下,笑盈盈的拉着宋嬷嬷和笑槐坐到花厅中:“老太太人很和蔼,还赐了我个大丫头叫碧潭,今后就跟笑槐一般掌管咱们东五间。” 笑槐从出欢喜堂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消息,情绪一直很是低落。 宋嬷嬷看着笑槐不争气,又是气又是劝:“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甭管谁来,都要矮你一截,你对姑娘的心思难道太不如别人?” 笑槐讪讪的看向凝萱,小声的询问着:“姑娘,要不我去打听打听这个碧潭的品性?咱们总不好贸贸然的使唤人家,她平日在老太太那儿领着几等的差,得不得下人的喜欢,咱们都得知道的一清二楚。” 凝萱哪里不明白笑槐那点小心思,只是付之一笑,笑槐觉得自己在姑娘面前还挺有分量,忙撩起裙子,甩开小腿就往门外跑去。 宋嬷嬷不是教导规矩的婆子,心里一味痴信姑娘,巴不得笑槐把老太太送来的人摸个清清楚楚。所以对笑槐这种撩裙子的举动并不反感。 “姑娘,我看啊,老太太这回就是没安好心,不然怎么好端端的就单送你一个人?摆明了叫二姑娘和四姑娘心里不自在,你没瞧见四姑娘回来时候的脸色,阴沉着呢,瞧着咱们东五间的时候都没带好眼色。” 凝萱轻笑:“四姐姐也未必就是针对我,不过是老太太不准大家去顺安王家赴宴,她自己难过而已。” 宋嬷嬷看着自家姑娘风轻云淡的样子,有些心疼,姑娘跟着三夫人的时候,能出门子的机会用五根指头都能掰扯过来,个个嫡出的小姐都能去外祖家串门,偏他们姑娘没有,还要时不时的被那些刻薄的小姐们奚落。 凝萱端了针线笸箩,从里面寻出一块鹅黄色的缎子面儿:“嬷嬷帮我黏了做鞋面吧,我绣一只粉蝶。” 宋嬷嬷果然不再追问,反而被凝萱新找出来的缎子吸引住了全部注意力:“姑娘做这个是预备送人?”凝萱尚在孝期,不可能穿这种眼色。 凝萱没抬头,用小巴掌丈量着这块碎缎子的尺寸:“送给老太太跟前的翠黛。” 宋嬷嬷一怔,猛地拍腿:“姑娘这主意真妙,翠黛是什么人啊,那可是老太太眼前的红人儿,就算替咱们说上半句好话,也比咱们说的一箩筐值钱。” 宋嬷嬷忙将缎子摊在手里,左右打量:“粉蝶不好,翠黛肯定见惯了市面,未必能收进眼。” 凝萱将各种小线团子一一展在宋嬷嬷面前,“只有粉色的线最多,是三哥那次带来的。”凝萱的小针线笸箩有些寒酸,最小的碎布头连个荷包都不够用,线色也不齐全,宋嬷嬷捡了其中一小团,笑道:“这个蜜藕色虽发乌,但鞋面本身就很艳丽,用这个不错。” 凝萱似信非信的将蜜藕色的线绳往鹅黄缎子上一放,果真格外搭配,凝萱不禁喜道:“嬷嬷哪里学来的本事?都交给凝萱吧!” 宋嬷嬷怜爱掖着凝萱的鬓角碎发,说着凝萱差点露馅的消息:“姑娘怎么就忘了?你姥姥曾是江南刺绣的高手,要不是嫁到京城脚下,可不会随便进京。宋家除了老爷们不用学,余下的女眷都要学会传承。” *** ps:两本书一起写,果然吃力。谢谢w薇薇的打赏,谢谢□栐`姮oщ的评价票哈哈 第二十八章 谋生 凝萱心中一动,她自己这门说不清道不明的手艺果然有些家传的渊源,宋嬷嬷很少提到自己外祖家,就是在她们两个人最艰难的时候,凝萱过着吃了这顿没了下顿的生活,嬷嬷都没说找人给郊外的宋家递个消息御朱门。凝萱从刚才宋嬷嬷的话语中不难听说,她对宋家在潜意识里还有着深深的眷恋。 凝萱故意气闷似的将针线笸箩往宋嬷嬷的方向一推,赌气的说道:“外祖母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又能如何?我又学不来半分,想给翠黛做双鞋,连最基本的配色都弄不好。” 宋嬷嬷怔怔的看着凝萱掉眼泪,忙轻轻将凝萱揽在怀里怕打着:“好姑娘,你别气恼,嬷嬷想啊,你的姥姥肯定正想着你呢,想当年,咱们三夫人是最受宠的一个,老太太那点儿传家的本事绝学都跟着三夫人进了魏家。” 宋嬷嬷牙关忽然紧咬,两颊的颧骨顿时凸起,几乎要冲破那层薄薄的肉皮儿似的。“三夫人多好的针线,偏到了老太太那里就成了下作的活计,吓得三夫人白日里都不敢拿针,又要给三老爷你姑娘做东西,只能借着晚间的灯火苦熬。这做针线的本来就最忌讳光暗,要不是因为这个,三夫人能累坏了一双好眼睛?” 凝萱从榻上跳了下来,开始翻箱倒柜...... 宋嬷嬷一直跟着,奇道:“姑娘找什么?”凝萱只顾着埋头,不大会儿,在一堆素衣素袍中找出两件小娃娃穿的小兜兜,一个红绫儿绣着童子抱鱼,一个白底儿红线,绣着三羊开泰的吉祥图。凝萱摸着上面细细的纹理,宋嬷嬷站在一边叹道:“这就是三夫人拿手的。” 凝萱现在缺银子,先别管要不要从这个家出去,就单凭借三老爷给自己的那匣子首饰还远远不够,前世的凝萱也不是理科生,发明创造那一套在自己身上行不来,自己出去创业做买卖,先不说没本钱,就算有,一旦被廉国府知道,为了顾全丽妃的面子,魏家的人能把自己活活打死。 凝萱看着眼前的两只小兜兜,忽然来了灵感。 凝萱忙问:“嬷嬷,京城哪里的香火最旺盛?供奉的是哪路神仙?” 宋嬷嬷“噗”的一笑,化解了刚才的伤感,颇为无奈的看着凝萱,嗔道:“我的好姑娘唉,这香火最旺盛的当然是观音庙,供的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三夫人那时候刚怀上,刚怀上二胎,姑娘不是跟着一起坐车去了观音庙?要不然就是长春宫的长春老祖,求方子的也多。” 凝萱没理会宋嬷嬷的生疑,又追问道:“那......嬷嬷知道谁的观音像画的最好?” “这个......”宋嬷嬷一搔首,歉然的说道:“三夫人还真所过一次,话到了嘴边,嬷嬷怎么就忘记了!哎呀。”宋嬷嬷来回踱步,“那名儿还特别的古怪,三夫人曾经花了一千两买了最小的一副,还当着我说是要给你的嫁妆,如今也不知沦落到谁的手里去了。” 凝萱捧着小兜兜发怔,宋嬷嬷轻轻一推,凝萱竟随着把小小的动作前后晃荡,吓得宋嬷嬷再也不多说话,眼睛不错的盯着凝萱,只怕姑娘霍然晕倒。 凝萱不由得痴想:从三哥拿来的书看,大周比照剩下的两个国家,佛教更加的盛行,上了年纪积古的老人家出手大方,要是自己专门做佛像的绣像,说不定还能赚到大笔的私房银子,凝萱想到红楼中贾母甚喜的那个慧纹,一般般都是做绣娘的活计,可人家便得到了世人的敬重。到了后来,无论哪些贵人家得了一两件,都藏之不用,视为珍宝。 凝萱以为,慧娘的成功不仅仅是她针法异于常人,更重要的是,慧娘出自书香门第,在她的作品中所见都是文人雅士爱之的名家折枝花卉,其格式配色皆雅致,与那些一味浓艳的匠公不可同日而语。再加上每一枝花身侧都用古人提此花的旧句,或诗词歌赋不一,用黑绒绣出草字,勾提、折转、轻重......都与大书法家的那些草书无异。市面上那些匠公只是临摹,难抓住书画的精髓,所以比照之下,竟远远不如慧娘的年幼之作。 凝萱眼前一亮,若行的通,这倒是个独辟蹊径的好法子。 凝萱不担心题字,她原来那个主子是个附庸风雅的人物,当然......是借着此名头好大肆收敛古董文玩,打从凝萱手里过的历代名家真迹就不在少数。凝萱投其所好,也学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书法,别说,她还真有点这个天分,连她顶头上司都称赞不已。 凝萱看过《大周史鉴》,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还有不少穿越者,却发现这些人都一个通病,都是理科强人,虽然也留下了些被删改过的经典之作,但叫凝萱还有许多发挥的空间和余地。凝萱不断窃笑,自己要是题诗,绝不署名,就算被人找到个不伦不类的出处,自己也能胡乱搪塞过去。 宋嬷嬷看着凝萱笑的发贼,莫名的冒冷汗:“姑娘,你想什么呢?” 凝萱挽住了宋嬷嬷的胳膊:“嬷嬷,你说凝萱什么时候才能绣大幅的绣品呢!” 宋嬷嬷爱怜的一笑,引着凝萱坐到临窗的贵妃榻上:“嬷嬷知道不该劝,可姑娘是府上的嫡出小姐,老太太又摆明了不喜欢三夫人做活儿,姑娘好容易得了老太太的青眼,这会儿可别......”“嬷嬷!” 宋嬷嬷连叫道:“好好好,嬷嬷不说,那老奴和姑娘约法三章:这第一,手艺得悄悄的学,不能叫旁人知道。第二,一旦老太太对这事儿表现出不喜,姑娘可得即可停手,这最后一个,也是最最重要的......” 凝萱欢喜的惊呼了一声,就在屋子当间不停的跳来跳去,口中哼着叫宋嬷嬷莫名喜悦的歌曲。 宋嬷嬷看着小蝴蝶似的五姑娘,坐在那里痴痴地想:她们五姑娘要是能一辈子都这么开心就好了,唉,三老爷怎么就看不到这么个乖巧可人的女儿呢! ****** ps:小荷又开始熬夜码字的生活了,好希望休息啊 第二十九章 冷色 (惊小荷先来道个歉,昨日实在顶不住了,没有更新,周末两天攒稿子,再也不出现这样的问题了御朱门。求宽恕呀) 笑槐一袭水粉色的菱纱裙,飞快的奔跑在回小桃坞的青石小路上,裙摆荡起了一道忽明忽暗的弧,隐约可见裙子内绿茵茵的小绣鞋,白生生的小袜子若有若无。 青石小路上人来人往,也有品级高的年轻媳妇,也有和笑槐差不多大的小丫头,看见笑槐行色匆匆,或是不屑的撇撇嘴,或是艳羡的目不转睛。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御朱门。 五姑娘就是那得到的真人,笑槐就是那升天的鸡犬。 世间狭隘女子多半是恨人有笑人无,在权利等级分明的廉国府,一心向上爬的绝不在少数,如果笑槐还跟着五姑娘在紫藤苑里吃苦受罪,这些人见了也就是冷冷的一笑而已,可现在,五姑娘分明就是欲起的态势,笑槐她凭什么...... 小姑娘在一群白眼和红眼的注视下飞奔回小桃坞,眼看着要进了大门,却见碧潭身后跟着一群抬箱子的三等丫头往门内进,笑槐晚了几步之差。 “碧潭姐姐,这些可都是你的呀?”笑槐绕着箱子直打转儿,好家伙,老太太身边一个丫头,箱子加起来就是和当初五姑娘搬进来时所带的也差不离了。怪不得人人都巴望着在老太太身边当差。 碧潭换了件半新不旧的红绫夏衫,系着碧绿汗巾子,下面是透着油绿的细散花裙,底下穿一双掐金丝绣满的缎子鞋,两只手腕上各有一只镯子,碧潭没有笑,只是朝笑槐略一点头:“今后和笑槐妹妹挤在一处,笑槐妹妹万事担待点儿吧!” 笑槐一拳头都砸在了棉花上,看着碧潭不紧不慢的吆喝了人进院门,笑槐心中那个不是滋味,只能讪讪的往回跟着往东五间去。 此刻凝萱正领着表现大好的青雪、青梅在下人房见碧潭收拾箱笼。凝萱一个人坐在高高的床榻上,头上是一顶新换的水墨丹青蚊帐,她两脚悬空,饶有兴致的看着碧潭往外掏东西,顺便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的产物。 凝萱眼睛一亮,在那深深的箱笼中看见一样东西,忙道:“碧潭,这是什么?” 碧潭生性严谨,在老太太那儿是出了名儿的闷葫芦,偏陈老太君喜欢,于是水涨船高,在欢喜堂里也是说得上话的人。 凝萱心中并不低笃定,碧潭被分配给了自己是否也有不忿,凝宣可不希望东五间因为碧潭的到来而成为是全府的焦点。 碧潭顺着姑娘说的箱笼望去,里面是自己新做的一双绣鞋,四开绒鞋面,底儿是棉布的千层底,四开绒红蓝交错,鞋尖高高的鼓起,不断往上翻翘,一朵朵白玉兰就绽放在上面,带着阵阵幽香。 碧潭将鞋子托在手中,恭敬的递给凝宣:“回姑娘,这是碧潭自己做的鞋,手艺粗糙,实在是拙劣。” 凝萱爱不释手的左看右看:“我才和宋嬷嬷说,打算给翠黛姐姐也做一双鞋,多谢她的照拂,不过我手艺粗鄙,碧潭你可知道翠黛喜欢哪一种?” 碧潭略一思忖,缓缓展露笑容:“翠黛素喜红,只是她自己的女红并不好,都是我们这干姊妹们替她做,老太太贴身的小衣向来是宝珠打理,翠黛和宝珠最好,好些东西也求着宝珠给做。我记得前一阵子老太太赏了翠黛几块云锦,宝珠给她做了一双红莲鞋,不说针法细密,就是特别的舒服,说来惭愧,姑娘手上的这一双也不是碧潭自己纳的鞋底儿,却是宝珠代劳。” 碧潭眼见五姑娘摊开柔若无骨的小手,眼中滑过一抹笑意。这些小姐们就算再不得宠,也是主子的命,怎会像她们一样日日拿针动线,端茶倒水,时间久了,手也越来越粗,力气反而越来越大。就如宝珠似的,将鞋面缝到千层底上,也不过是须臾间的事儿。 碧潭耳朵一动,就听见外面脚步匆匆,门应声而推,正是刚刚被耽搁在外的笑槐。碧潭顺势说道:“姑娘要是不嫌弃,我来做千层底儿,姑娘单绣鞋面便好。” 笑槐一脚在踩在门里,一脚就跨在门外,笑意完全僵在脸上。 凝萱仿佛没看见似的,忙拍手笑道:“好啊,就凭你这双鞋子的手艺,我也知道你是个能干的。你先收拾着吧,晚间宋嬷嬷会和你说说咱们东五间的活儿。” 凝萱将四开绒的玉兰鞋往**轻轻一放,然后灵活的从**蹦下来,朝着笑槐走去。 笑槐木讷的跟着凝萱回了房,宋嬷嬷不在,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青雪和青梅两个现在对这个五姑娘只有惧怕,听了凝萱一声吩咐,忙闪了出去。 “说吧,都打听到什么了?” 笑槐垂着头,紧要丹唇,含着眼泪儿却不肯说话。凝萱却不担心,只是将花绷箍好,上好的鹅黄色杭白罗,不用光照都觉得晃眼,这要是穿在脚上,指不定还多惹人喜欢呢。 笑槐一见已是慌了:“姑,姑娘这个是要预备给碧潭姐做的?” 凝萱反身走到大书案前,找出一只黑色快断了芯儿的炭笔,伏在大大的书案上静静的描画着。 不多时,三朵硕大**的红玫瑰就跃然其上。凝萱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这三个月倒也练出了点手感,还算要得。她本意是点两只粉蝶的,可碧潭的一席话叫凝萱彻底改变了主意,既然翠黛喜红,当然是要投其所好,只不过凝萱寒酸,这里最好的缎子就是鹅黄色,只能剑走偏锋,在花样子上取取巧。 凝萱一边看着自己还需要修改的地方,一边头也不抬的说道:“是不是觉得姑娘我刚得了老太太的欢喜,翻脸就不认以前说过的话了?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在姑娘前途未卜的时候就一心一意,现在反倒被后来者居上,心里不舒坦?是不是觉得......”凝萱霍然抬头,眼中目光犀利,看的十二岁的笑槐脚底板发凉。 “是不是觉得你家姑娘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凝萱将花绷往桌上一抛,哪还有刚才小心翼翼的模样,站起身就往笑槐方向走:“你若连这些都不能忍,连这种心思都要放在脸上,连什么是轻什么是重都分不清,将来还哪有我们主仆活命的机会。” 第三十章 美人 凝萱的房里有一只极古旧的西洋钟,上面的金漆剥蚀殆尽,露出脏兮兮的古铜色,上面三颗早已经散失光泽的宝石却异常的惹眼御朱门。这个时代的钟器并不是特别昂贵的东西,当然,也不是普通人家能供奉的起的东西。据说这钟摆早在一百年前便已经出现在大周朝,还是某位郡王的杰作,不过那人偏给起了个怪名字“西洋钟”,碍于人家的身份,名讳便这么传叫开了,直到现在御朱门。 廉国府里的座钟都是有数儿的,凝萱的这一座......听“好心”的四姐说,是当年大姐姐屋中淘换下来的,一直摆在库房里没人修理,知道凝萱要搬进小桃坞,按照规矩要在东五间配一个看点儿的钟摆子,府上的管家大娘子杨妈妈才想起这件事儿。 此刻,笑槐的心就和那个沉闷摆动的钟架似的,当当当敲的心烦。 凝萱反看着笑槐,忽然心生一种苍凉,她一心想摆脱这种险境,可一来自己的年纪过小,万事不由己,就算以出阁作为契机跳出魏家这个笼子,可也是六七年后的事儿,二来,凝萱心知靠自己的力量绝不能在廉国公府安身立命,好容易找到一个笑槐,却叫自己好生的失望。 自己要不要相信笑槐?要知道有些人、有些毛病可以改,可还有一些人只能称得上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笑槐又是不是后者呢? “姑娘,笑槐叫姑娘失望了......”笑槐怯怯的抬起头,泪盈盈的眸子闪着晶莹,“求姑娘别放弃笑槐,今后你说什么,我一定听。” 凝萱注视笑槐良久,霍然一笑:“早这样想就好了,今后你和碧潭住一个屋子,只管叫她姐姐就是,她身上的本事足够你学上几年,老太太慈悲,给你找了这么一个好先生,难道还不知足?今晚儿也用不着你们俩值夜,好好和碧潭说些心里话。”凝萱走到笑槐的近前,拉住了笑槐:“我相信以你的聪明劲儿,绝对知道什么话应该说,什么话又不应该说。” 笑槐忙重重的点头,忽然又慌乱的摇头:“不不,今晚应该叫碧潭姐姐给姑娘守夜,这才能显出姑娘对她的重用。” 凝萱淡淡一笑,平静的神色有种叫人沉稳的安定:“晚间我有话和宋嬷嬷讲,多抱两床被子,免得矮塌太硬,硌坏了嬷嬷的腰。” 笑槐重重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痛的要命,却不敢叫出来,全因为她知道自己又说了错话,姑娘下的令,自己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犯?真是该死。 “笑槐晓得。对了,姑娘,我从大厨房那儿打听到许多关于碧潭姐姐的事儿,你看......” 凝萱眼中闪过笑意,看来也不是全然没有希望,“好吧,那就说说你听到的。” “唉!”笑槐的语气里透着轻快和喜悦,十二岁的小丫头,一句赞赏的话能叫她莫名兴奋半天。笑槐紧贴在凝萱的背后,亦步亦趋道:“碧潭姐姐是外面买来的丫头,十岁进府,个子比别人都高挑,当时金嬷嬷还走了眼,以为是人牙子谎报了岁数。听人说,碧潭姐姐家原来也是个富庶的,不过因为她爹得罪了当地的官府老爷,才弄得妻离子散,碧潭辗转进了京城,进了咱们府。因为她力气大,所以一开始只在欢喜堂做提水的差事,偏她命好,有一次老太太娇养的碧眼儿金丝猫卡在了树上,说什么也下不来,碧潭二话不说,噌噌噌就空拳爬上树去,众人这才知道,原来碧潭家里开过武馆,她自己也有些本事。老太太喜欢的不得了,当即就点了碧潭姐姐做了二等丫鬟,几年的功夫,就攀上了一等的位置。” 府里一等丫头的月银是整一两,足够一个普通的四口之家款款绰绰的吃喝上一个月,再加上老太太出手大方,欢喜堂里的人又不比旁处。 笑槐的娘当初多少也是冲着这一两的月银才动了心思,尽管这钱还没到手。 凝萱若有所思的停住了脚步:“你是说开武馆?” “是啊,不过听说是碧潭姐姐自己告诉别人的,看她那样敏捷的身手,也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儿,而且......姑娘难道没发现?碧潭姐姐的相貌过于英挺,要是一不留神,几乎以为是位少爷。”笑槐玩笑似的说了这么一句,却完全没放在心头。 凝萱却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说碧潭是武夫的女儿,自己怎么也不相信,那样的冷静,那样的不拘言笑,倒像是个久战沙场的女将军。这个时候懂得练武的十岁小女孩儿,除了武馆家的闺女,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人? 笑槐歪着小脑袋看着静止不动的凝萱:“姑娘,你想什么呢?” 凝萱笑道:“无事。对了,宋嬷嬷呢?怎么没见着她?” “哎呦,险些忘记了,刚才进院门的时候,嬷嬷叫我告诉姑娘一声,她要回原来住的地方取些东西,叫姑娘别着急。” 凝萱面有忧色,忙道:“嬷嬷年纪大,你快叫上青梅,和她一起去迎迎宋嬷嬷。” 凝萱被封在紫藤苑的时候,宋嬷嬷被大夫人强赶了出去,说不准打搅小姐清修祈福,把宋嬷嬷迁到了离着紫藤苑很远的一处下人房,恰逢大少奶奶孙氏进门,大房的人便编排了许多事儿给嬷嬷做,这也是宋嬷嬷那三个月难见凝萱一面的原因,否则也不会饿着她心里最重要的五姑娘。 宋嬷嬷贸然回去,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儿没料理明白,凝萱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跳的厉害,却分不明是左眼还是右眼,分不清这是灾还是财。 笑槐呆呆的应了一声,撒腿就往外去。 凝萱出了房门,站在屋子前的水廊上,往右看去,笑槐和青梅只留下了两个小小的,淡淡的影子,转眼就消失在拐角处。凝萱顺势坐在长椅上,单臂架在木栏杆上,一手摇着团扇。 尺素往这边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临水摇曳的......小美人图。 ****** ps:点击不给力啊,小荷需要你们的支持,亲们,你们在哪里?? 第三十一章 册页 尺素一直不赞成她们家姑娘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五姑娘,一个刚满十岁的小孩子,能把《幼学琼林》或是《增广贤文》上的字认全就已经不错了,偏姑娘说这次在欢喜堂能逃过一劫,都是五姑娘的功劳御朱门。 尺素心里就不忿,老太太已经免了二姑娘去王府贺辰的事儿,这么丢脸,现在传的阖府皆知,她们南四间的面子里子都没了,这还不叫惩罚?二姑娘就是心善,把人想的太简单,照尺素这次来看,得利最多的正是五姑娘,看看人家,不但咸鱼翻身,入了老太太的眼,还把欢喜堂里镇得住场面的碧潭给了东五间御朱门。 以后是不是小桃坞里的丫头们都得在碧潭面前矮一头? 尺素不断在心里腹贬,脸上却挂着甜笑走向凝萱:“五姑娘这是乘凉呢?我们姑娘叫尺素送点小礼物,权当今儿五姑娘在老太太面前给我们二姑娘说好话的报答。” 一尺长的卷匣里盛放着已经泛了黄的古轴,中间一根亮红的丝带轻轻系在上面,尾端打了一个蝴蝶结。 凝萱迟疑的看向尺素:“这是?” 尺素圆润的脸蛋上有几丝的僵硬,勉强笑道:“是我们二姑娘的心爱之物,公瑾先生的松苑鸣鹤图。” 凝萱心中大汗,什么公瑾先生,什么鸣鹤图,自己是一窍不通。再看尺素那不情不愿的样子,可别面上是个宝,实际就是烫手的山芋。凝萱站起身笑道:“你看我那屋子,摆个绣架还行,公瑾先生的画儿到了我那儿可实在是暴殄天物。它又是二姐姐的心头好,我怎敢夺人所爱!” 尺素见凝萱并没有收下的打算,心中大喜,只是脸上却浮起了难色,将卷匣往前递了递:“五姑娘不要,我们姑娘可得数落尺素不会说话了。哪有送出去的礼再收回来的?” 凝萱笑道:“怎么就送出去了?这不是还没到我的手嘛,况且,尺素姐姐要真强塞给我,我也不好再推回去不是?” 尺素一听这话,笑意更加胜美:“奴婢就说五姑娘不比旁人,看的事儿也明理。尺素在这儿求一求五姑娘,劳驾你亲自去看看我们姑娘,要不......”尺素看了看手里的画轴,央求着:“要不这事儿还真不好在二姑娘面前交差。” 凝萱嫣然一笑,林中拂过的清风打在她脸上,散花的裙角被微微扯动,尽管这脸颊上还有小小的软肉,可唇红齿白,桃腮杏面,十岁的凝萱已然具备了艳压群芳的资本。 尺素怔怔的看了凝萱两眼,然后忙垂下眼睑,就想起了二姑娘昨儿说过的话。五姑娘漂亮是漂亮,可将来的命未必就好,不是给人家做填房,就是嫁到某位权高位重的老爷身边做贵妾,谁叫她不是大房和四房的女儿,又偏偏生的貌美如花? 凝萱和尺素联袂往南四间去,二姑娘诗琪正收拾以前的旧书,她每个月的月银都交给了外头二等采买,市面上但凡出了新本子,都会斟酌的送进小桃坞,诗琪虽爱书,可这一点一向不得主母二夫人的喜欢,诗琪迫于形势,只能每每添一部分新书,便找了箱子收起来一部分。 门外的婆子一通传,诗琪淡笑着迎了出来。 “见过二姐姐,”凝萱看着诗琪头上包着的花布帕子,咯咯笑道:“二姐姐这是做什么?怎么这样一副扮相?倒显得几分俏皮。” 诗琪这才后知后觉,忙一把拉下了头上的锦帕:“把旧书收进箱笼里,嫌它灰大,便弄了这么个东西戴上。叫二妹妹见笑了!” 凝萱眼睛一亮:“二姐姐的旧书是打算......”凝萱的眼神太过直接,好像在**裸的告诉诗琪,自己想要这些旧物。 诗琪虽然有片刻的迟疑,不过还是接道:“都是我年幼时候读过的一些杂物,五妹妹要是喜欢就跟我一起来,看中哪一本就带回去了先瞧着。” 凝萱摆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跟了诗琪往书斋去,南四间的格局比凝萱的屋子还少了一间房,可地方却宽敞了几近两倍余,二姑娘不但辟出了书斋,另有一间小小的抱厦,两面临窗,采光特别的好,诗琪就把这儿当成了读书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内室一地的书,另有红木大箱子一只,累进去了半摞,诗琪一指:“就是这些了,五妹妹尽管瞧,就怕入不了你的眼。” 凝萱巴不得这一句,等她话音一落,已经半蹲在地上,仔仔细细的挑选起来。尺素站在诗琪背后,不好意思的将画轴往前一递:“姑娘,你瞧,五姑娘说什么也不要呢!” 二姑娘珍视的抚摸着公瑾先生的画轴,刚才要送走的那一刹那,诗琪别提有多后悔了,如今也算是失而复得,“五妹妹,这画儿......” 凝萱往右歪着小脑袋,笑道:“我还正有件关于画儿的事要问二姐姐。”凝萱小胳膊一夹,连捧带抱的就收获了十来本,沉甸甸的往桌上一放,这才抹着额头的薄汗说道:“我想在屋子里挂一副观音大士的素像,想请教姐姐,这天下间谁最善此道?” 诗琪想了想,不大确定的说道:“要是三年前,应该就是临安东山寺的了安大师,无论是金刚伏魔,还是菩萨观音,在他笔下都是栩栩如生。我这儿还有一份十二册页,虽然都是临摹,不过却也出自坊间高手。只是这一二年间,京城里忽然冒出来个叫惠善的尼姑,在西门外的牟尼院挂单,传出来的几副观音大士像几乎成了神迹,那些上了岁数的老太太们一见此画,无不跪地磕头,满口称是菩萨显灵,如今竟是已经压过了安大师。” 凝萱挽住了诗琪的手,撒娇道:“好二姐,把你那个十二册页借我瞧一阵子吧,保管不给你弄坏!” 诗琪再古板,也不过十二岁而已,心中一软,便笑道:“你可想好了,公瑾先生这画是难见的瑰宝,那十二册页却随处可见!别到时候懊恼,觉得是二姐说话不算数,赖了你的东西!” 凝萱溜圆的大眼睛顿时变成了半月牙儿,两靥各有浅浅的酒窝一枚,急不可待的从尺素手里接过那本高仿的十二册页! ******* ps:《御朱门》求点击啊~~~点击,你在哪里?票票,你在哪里?留言,我也需要你们啊 第三十二章 接济 诗琪的这本薄薄的十二册页也算得上是高仿中的精品,凝萱没见过真迹,却也能感到无量诸佛的通义扑面而来御朱门。纹绘深入浅出,浓色驳杂,绝不是普通的雕版印刷能仿制出来的极品。头一页便是釋迦牟尼佛神變圖,佛祖神态安详,有普渡众生的气韵,似乎看破了世间红尘,给人一种静谧之感御朱门。 “五妹妹看这个可还使得?” 凝萱喜不自禁的抚摸着画册:“二姐姐要是不说,谁能看出这是赝品,这纹线也精美,装裱也美。中不足的是册页太小,看的我眼睛酸疼。” 诗琪便心生疑窦:“又不是蝇头小字,值得五妹妹看的那样仔细?” 凝宣迟疑片刻,才道:“妹妹生来愚钝,才艺上比不得各位姐姐们,就想着勤能补拙,恰好宋嬷嬷在刺绣上颇有心得,能时常提点我几句,我便想着,等太夫人或是祖父寿辰的时候,绣一件成品,是好是坏,多少都是我的心意。” 诗琪听了凝萱的话,只觉得是稚童的随性话语,凭她自己五岁跟着师傅学画,靠着毅力日日练笔不断,也不过略懂皮毛。刺绣不比作画,细腻程度只强不弱,五丫头以前跟着三夫人窝在紫藤苑,少有机会去闺学听先生聆讯,一点功夫底子没有,猛然间说要绣佛像,诗琪心间涌动了一股不以为意的低笑。 诗琪上下打量着凝萱,凝萱被她看的莫名,不好意思的一抬软乎乎的小手,半遮着下巴:“二姐姐怎么这样看我?” “你小小年纪,多读些《内训》,《女诫》才是正理,二姐虽知你是好心为祖父母祈福,却也要量力而行。我那里有一副去年临摹了安大师的观音诞,虽不传神,但骨架俱全,你先拿着,二姐再有好画仍旧送你!” 诗琪在四姑娘面前说教惯了,一时间改不过来这个口,对凝萱总有一种高高在上,而有深负怜悯的意味。 凝萱这一行可不少收获,二姑娘叫了一个丫鬟连捧带抱的,终于将所有书籍画卷都揽在了怀里,亦步亦趋的跟在凝萱身后。尺素觑着凝萱消失在门槛,回望满地散落的书籍,慢慢弯下身,一边收一边叹道:“得,用姑娘一卷的画轴,再换了姑娘多年攒下的古书,这买卖,做的可真是划算。” 诗琪将公瑾先生的画儿重新放好,看着描了青鸟翠竹的画缸,里面整整齐齐并排挨着的卷轴,都用一根红丝带系着。这种失而复得的心境,诗琪也就顾不上满地的狼藉了,反冲着尺素嗔道:“小气的丫头,处处不肯吃亏。你多大的年纪,五姑娘多大的年纪?她才搬来,身边能有什么好东西,况且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别弄得像三妹妹一样,小气到了家。连她亲娘都不待见!” 收拾烂摊子的尺素一听二姑娘的话,脑中便浮现了三小姐乐珊的笑貌,不禁失笑出声。这个三姑娘,铁公鸡一般的性子,也不知随了谁,大老爷和大夫人也不是那样上不得台面的人,偏生了个嫡出的小姐性情不讨喜。 尺素一边摞着书卷,一边抬头闲聊着:“说到底,都是咱们家大小姐太出挑了,三姑娘是她嫡亲的妹妹,可姑娘瞧大夫人,就跟眼前没那人似的,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只往大姑娘的听雨轩送,三姑娘今年都十二了,却还没个自己单独辟出来的院子,哪怕像五姑娘这样也好,和咱们挤在小桃坞,到底有自己的一方天地......”尺素压低了声音,悄声道:“听说......三姑娘知道五姑娘住了过来,又在大夫人那里闹了一场呢!” 诗琪冷冷一哼,“书上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我这三妹妹可真是学了个彻底,闺学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先生教导她为人明事理,她只当耳旁风似的,我要是大伯母,也不待见这样的闺女。” 府中所有人都看得出,大夫人是个最偏心的娘,疼爱长子,重视长女,对庶子和余下那个嫡女竟是似有似无的存在。十几年下来,就养成了三姑娘乐珊偏激的个性,什么都要争,什么都要抢,而且是从她亲姐姐手里抢,屡次的碰壁却还越挫越勇。 凝萱打南四间回来的时候,宋嬷嬷正和笑槐在门口嘀嘀咕咕不知说什么悄悄话,一见自家姑娘领了个陌生的小丫头,不约而同的封住了嘴。 “姑娘打二姑娘那儿来?”宋嬷嬷笑着将凝萱引进门,笑槐假笑似的把跟来的小丫头堵在门口,一把抱住了所有东西。 那南四间的小丫鬟满怀期待的看着笑槐,一心等五姑娘打赏,站在东五间的门口就是不散。 凝萱坐在镂空的花墩上,与笑槐嗔道:“你倒是把桌上的糖包送一只给她,别叫二姐的人觉得咱们不识好歹。” 笑槐长吁短叹着抓了红漆木盘里的一只鹌鹑蛋大小的红纸包,宋嬷嬷瞪着眼睛:“那糖球咬到你的手啦,再拿两个!”笑槐心不甘情不愿的抓去了木盘里一半的糖包,转身去了门口。 等她一出去,刚才还板着脸的宋嬷嬷忽然笑道:“笑槐这丫头小气归小气,对姑娘却是忠心耿耿的。没了她,咱们在大厨房也得不来那些消息,就是姑娘吃个热糕,蜜饯之类也容易些。” 凝萱淡淡一笑,知道嬷嬷这是受苦受怕了,忆苦方能知甜......凝萱初来乍到,苦是没少吃,这甜嘛......她心中一凛,她有自信,将来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慢慢享用! “笑槐说,嬷嬷刚刚去了原来的住处?可是什么东西落在那儿了?”凝萱关切的看着宋嬷嬷,老嬷嬷忙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前,轻轻将里面的一扇门掩上。 凝萱诧异的看着宋嬷嬷的举动,但见她掀开青灰色的衣襟儿,别在腰间的松花汗巾子上,凝萱这才发觉,嬷嬷的裙子似乎不是早间的那条,但颜色惊人的相似,不留心觉看不出差异。 宋嬷嬷费力的从裙腰内侧扯下一块粗棉白布包,郑重的递给凝萱:“三夫人临去之前,终归是做了一件明白事儿,背着老爷留下这个给你!” **** ps:旧书补更新来着,昨儿断更了,好羞愧~~小荷明白存稿的重要性了。 第三十三章 书契 凝萱怔怔的看着宋嬷嬷扯下来的那块染有汗渍的棉布包,却并不动手去接御朱门。 她来这个地方以后,从每个人的言行,尤其是从那个名义上的父亲的言行中不断揣摩,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凝萱的生母未必就如宋嬷嬷说的那样爱自己御朱门。嬷嬷每每提到三夫人,眼中含泪的同时,必定要带着几分对凝萱的歉疚。 最善察言观色的凝萱,从不在宋嬷嬷面前提及生母,因为她还拿捏不准三个月前的“魏凝萱”和三夫人是一种怎样尴尬的存在,多说多露馅,少说却占理。 所以此刻凝萱摆着的是一副迟疑又消沉的神态。 宋嬷嬷将棉布包强塞到了凝萱手中:“嬷嬷知道姑娘心里的不快,可逝者为大,三夫人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还能惦记你,往先那些不愉快就忘了吧,哪个当娘的不希望儿女好,三夫人也是盼着姑娘有个亲弟弟好扶持你!” 凝萱淡淡一笑,接道:“嬷嬷胡思乱想了,哪里会有什么不愉快,凝萱就是觉得......没了娘亲才知道过去的那些好。” 宋嬷嬷眼圈一红,揽住了凝萱的肩头喜极而泣:“阿弥陀佛,姑娘到底是长大了,夫人就算在天上也能放心的去。想你小时候,总说夫人不疼你,她就是因为太疼你了,所以不希望姑娘走她的老路,死活也不肯教你针绣的技艺。” 凝萱唇角边略带了几分的苦涩:“咱们千方百计的想逃开,可现在看看,到头来没了这项本事,没银子打点小桃坞里的上上下下,咱们如何活下去!就说刚才,难道还总占着笑槐的便利,赊着大厨房里的东西?一次两次还好,时间长了,迟早要惹人闲话。” 宋嬷嬷粗糙的手抹着眼角的清泪,笑声中打了一个嗝儿,伸手过来就将棉布包打开,一边说一边掏出两张书契:“姑娘别慌,今后咱们就有钱了,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连三老爷的眼色都不用看。你瞧这儿。” 凝萱顺势望去,年头久远的纸张早就泛黄,上面红红绿绿的印着许多凝萱看不懂的字迹,她不敢妄下判断,却总觉得应该是什么房契一类的东西。 “这张是升平东街尾的一家绸缎庄,这张书契是学士坊附近的一家糕点铺子。” 宋嬷嬷一一指给凝萱看,长长舒了一口气,“姑娘瞧见没?上面都是你的名字,别人抢都抢不走,最关键的是......这俩铺子都没造册在夫人当年的嫁妆单子里,除了嬷嬷和夫人,府里再没下一个知情者。绸缎庄的掌柜是姑娘外祖母的陪房儿子,人精明能干,一直给三夫人效力,每年能有五百两左右的盈利,说是生意好的不得了,那个糕点铺子差了些,但年根儿时一百多两的进账总少不了。满打满算下来,姑娘一年可开销的私房银子足有六百两,咱们还用怕不够使唤?” 宋嬷嬷笑着将两张书契都恭敬地捧给了凝萱。 凝萱手心微微发热,暗骂自己矫情,前世什么场面没见过,上百万的现金在自己手中走过,几千万的支票自己也不是没见过,犯得着这么激动嘛! 凝萱讪讪的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大概是这段日子清粥小菜吃多了,猛见一盘子油光闪闪,红汁酱香的烧猪蹄时,一不留神就哽住了。 凝萱仔细的打量着手里的契子,心里却为能不能吃下这块鲜肉而感到棘手。铺子再小,却也能叫自己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就算经营不善,总归还有个宅子在那儿摆着,现在关键的是......她和宋嬷嬷在内宅,怎么才能控制住逍遥在外的两位掌柜,而他们又凭什么一直信赖自己,这三个月来,他们是不是已经听到了风声,各自的心里又是做何打算? 宋嬷嬷好奇的觑着凝萱:“姑娘想什么这么出神?” 凝萱缓缓的松开了拿着书契的手,两张纸单便飘落到花桌上。 凝萱神色郑重的看着宋嬷嬷:“嬷嬷为何直到今日才将东西带来。我瞧那棉布包应该是贴身做的吧!” “唉!我当初见三老爷派人到紫藤苑里抄检,就知道大事不好,迟早会查到我的头上,便提前将棉布包塞到了园子里一处假山的缝隙里,当时这个提心吊胆,生怕被别人知道,回去的时候,我那儿被翻了个底朝天,那些恶妇们都以为三夫人有金银软玉在我这儿,连冬衣的里子都给我拆了,要不是还顾忌点国公府里的名声,只怕嬷嬷当时穿的那身衣裳也要被脱下来验一验。好在如今是雨过天晴!” 雨过天晴? 恐怕只有嬷嬷才会想的这样天真!三老爷道貌岸然,吞占了亡妻的嫁妆,凝萱要是他,总会猜测三夫人是不是还有隐匿下来的私产给女儿。凝萱暗骂自己的愚钝,怎么没早看出那匣子首饰的用意。 她忙道:“明日嬷嬷找个时间出府,先到首饰铺子上卖掉一批东西换钱。有意无意的透着咱们东五间生活困顿的意思,得想办法叫人知道,咱们这儿已经整三个月没发月钱了!” 宋嬷嬷脸色刷的一白,拨浪鼓似的摇头:“姑娘这么做岂不是要得罪大夫人?万万使不得,这会儿咱们巴结还来不及,要是外面人知道大夫人管家期间苛待了婆家侄女,心里指不定怎么忌恨你呢!犯不着为了小甜头这么做,今后咱们有了铺子,一个月二两钱也可有可无。” 凝萱心知宋嬷嬷说的在理,可此事须得权衡利弊,凝萱再看了看花桌上的书契,一狠心:“父亲是在拿这匣子金银试探咱们,他或许一直以为母亲留下了什么东西给我,咱们从不愁吃喝,要是对这匣子珠钗爱理不理,一直没动静,反而坐实了老爷的想法,今后搜检、抄没的把戏绝对会层出不穷,与其到时候没脸,索性现在拼手一搏。卖了匣子里的东西换钱,暂且安安老爷的心。至于那铺子......嬷嬷暂时不要去,我担心有人一直盯着咱们,别落人口实。” ***** ps:肿么办?因为断更,可乐大人代替月亮消灭了小荷,下周木有推荐,木有推荐啊!大家点击给力点呗!码字木有动力了~~ 第三十四章 银子 几近黄昏时分,天边便厚厚重重的云雾盘踞在天空,夕阳只能乘一点点空隙,迸射一条条绛色霞彩,宛如沉沉大海中的游鱼,偶然翻滚着金色的鳞光御朱门。 小桃坞里九曲的回廊上游龙似的点着一盏盏朱红色大灯笼,从北四间一直到南四间,将原本就不怎么昏暗的院子照耀的几如白昼。 凝萱刚用了晚饭,正和宋嬷嬷商议着去三哥元辉那里打探打探消息,却听见外面笑声阵阵,到后园去摘花的笑槐脸色怪异的走了进来。 “姑娘,是大姑娘院子里的雨竹姐姐来了,正在北四间说话呢,雨竹姐姐定下亲事,九月间出门儿,这次好像......是来请客的御朱门!”请客随礼便要破财,笑槐心里清楚,姑娘现在最缺的就是银子,总不能每次送一样钗盒里的东西。 凝萱拢了拢碎发,指尖点着白皙耳垂儿上的小坠子,宝石凉凉的扎手,笑槐和宋嬷嬷都不敢出声惊扰,知道这是姑娘在想主意。 “碧潭呢?”凝萱忽然问道,笑槐忙道:“雨竹姐姐一来小桃坞便先找的碧潭姐,看样子最是熟悉,多半是一起去四姑娘那儿了。姑娘要急,笑槐去北四间找找?” 笑槐的话音刚落,碧潭的声音就从竹帘外传了进来:“姑娘,奴婢有事回禀!”笑槐倏地紧闭双唇,心里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的晃荡,也不知刚刚的话被碧潭听见了多少。 凝萱恨铁不成钢似的看了眼笑槐,才高声道:“是碧潭啊,进来吧!” 碧潭换了一身素兰色的夏衫,早间发髻上还簪着的几根珠花也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一朵以假乱真的纱堆花儿,颤颤巍巍的点在发间,银盆似的脸蛋更添几分靓丽。 凝萱不禁莞尔,碧潭果真是老太太身边的奇人,也无怪乎以她这憋闷的性子还能在欢喜堂里混得如鱼得水,倒有几分机灵劲儿。凝萱淡淡的扫向矮了半头的笑槐,不禁心中长叹,这世间果真没有事事完美的事儿。看笑槐腰间扎着的点染红碎花的汗巾子,就跟凝萱如今守孝的身份处处不符! 碧潭往前稍稍迈了两步:“回禀姑娘,听雨轩的雨竹来请奴婢十五去吃席,碧潭斗胆想跟姑娘要半日的假。一顿饭的功夫,吃完便回来,不会耽误咱们屋里的活儿。” 宋嬷嬷不安的看着姑娘,都是银子闹的,嗨,要是听她的,明儿就去铺子里把银子先兑换出来,一切还不迎刃而解?也肯定不会叫老太太的先丫头看姑娘的笑话。 凝萱这厢水汪汪的眼睛透着纯真,嘴角总是勾着笑丝儿:“我已经听笑槐说过了,雨竹九月出门儿,你们这些好姐妹打算送点什么?” 紫藤苑抄家的事儿瞒不住有心人,碧潭大抵也明白新主子境遇困顿的现状,便更加风轻云淡的笑道:“我们这些相处的好的姐妹说了,每人送一件新衣,算作雨竹的添妆,以后几年间也可剩下不少银子。碧潭的手艺不精,勉强做了条紫绡翠纹裙。” 做紫绡翠纹裙,需得上好的淮阳锦缎才能撑住场面,碧潭这份礼透着几份的厚重。 凝萱微微颔首,神色间多有不确定:“碧潭跟着老太太这些年,人情往来肯定见了不少,依照你来看,雨竹这次成婚,我们东五间又应该出多少才合适?” 碧潭朝凝萱望去。 五姑娘问的诚心诚意,看来倒是她自己多心了! “回姑娘,府上有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各房的大丫鬟出门儿,姑娘们都是赏一两银子,其中也有二等品级,但和某个院子的小姐关系密切些的,就赏五百个大钱。不过......雨竹是大姑娘身边最得用的一个,要不是年纪实在太大,大姑娘也不会答应雨竹这么匆忙的嫁她出门儿。” 凝萱记得宋嬷嬷说过,她那个大姐近来热衷相亲,凝萱前世的时候把看书当成了工作之余的休闲活动,宫斗、宅斗一个不少,上面不是说:小姐们到了出嫁的年纪,越发要寻几个年轻貌美,最最重要的是得听话的丫头做陪嫁嘛!怎么到了大姐姐这儿恰好相反,匆匆忙忙就把那个雨竹嫁了出去? 凝萱笑问道:“恍惚记得谁跟我说了一次雨竹的年纪,我倒是给忘了!” 碧潭再机灵也听不出这里面的套儿,想也不想便说道:“今年都十九了!只比我大四岁。” 十九岁在这个时候可是个老姑娘喽,怪不得雨竹会急! 凝萱微微一笑:“好,就依着碧潭你的意思,咱们东五间也出二两银子,只是......”凝萱小手一指门口侍立的笑槐,“这呆丫头也想跟着去凑热闹,嘴上却不好开口,刚才正磨着我呢!你不妨也带了她去见识见识场面,一人就带五百个钱给雨竹做贺礼,银子打我这儿出。” 宋嬷嬷心里急的不得了,却又不能当着碧潭的面儿揭短,只能不安的来回挪脚。 笑槐嘴角微动,可忍了半天,终究没发出一个字。 碧潭和笑槐一出门儿,宋嬷嬷便急不可待的嗔着凝萱:“姑娘打算什么地方淘换银子去!这样的丫鬟咱们廉国府里数都数不过来,你赏了这个,不出三天,咱们这儿就得来第二份。那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宋嬷嬷满是心酸,就这三两银子,她们家可怜的姑娘得做久绣活儿才能挣出来! 凝萱淡然道:“这个我自然明白,不算府里的少爷们,但是几位姐姐身边的大丫鬟,都是四个人的例,而且还是相仿的岁数,要是一窝蜂的出阁,我还真负担不起。” 宋嬷嬷长舒一口气:“姑娘能转过这个弯儿就好,犯不着为了个毫无瓜葛的丫头委屈自己。依照我说,就一两银子便好了,嬷嬷这两日做了几个荷包,趁着出府赶紧卖了,也好换些钱回来。” 酸涩顿时涌上凝萱的心头,她早就发现,宋嬷嬷的眼神并不很好,应该就是花眼,在自己面前也少动针线,她说的那几个荷包指不定是怎么熬出来的呢! 靠着嬷嬷卖命养活自己......凝萱只觉得自己的日子过的可笑! **** ps:小荷谢谢小光的桃花扇,谢谢□栐`姮oщ的香囊,吼吼,小荷充满动力啦,爱你们~~ 第三十五章 受伤 雨竹是个激灵的,拜访完二姑娘和四姑娘后,脚不点地的就进了东五间御朱门。说话间大方得体,还拉着笑槐说笑不停,轻易不提邀请碧潭的事儿,却只说一定要把笑槐妹妹领了过去吃酒,弄得笑槐又是羞,又是眉梢带俏。 凝萱让碧潭和笑槐两个亲自把雨竹送出小桃坞,她自己话里话外也透着对大姑娘的尊重。想必雨竹姑娘也习惯了这种奉承,竟也没深加推让,一手拉着笑槐,一手挽着碧潭,轻移莲花小步的出了东五间。 站在门口遥望的凝萱一回身,就看见宋嬷嬷站在那儿沉思,不仅莞尔: “嬷嬷放宽了心,咱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嘛,众位姐姐们什么份礼,咱们一样随着,即不显得出挑,却也不能叫大姐姐看出毛病!廉国府里大丫头确实不在少数,可嫡出的大姑娘单只有那一个,咱们就是想破了头去筹银子,也不能得罪长房才是。” 宋嬷嬷又是叹息又是欣慰的一笑:“嬷嬷拗不过姑娘,当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明儿我就出去把手里几个荷包早早出手,要是运气好,说不得姑娘给三少爷那几样东西也卖成了银子。” 门外一阵低笑声,魏元辉支着竹帘的一个小角儿往里探头,嘴角含笑,兴味盎然的看着凝萱。 “宋嬷嬷可说的是我?” 宋嬷嬷一拍大腿:“哎呦,我的好少爷,你可算是来了御朱门!”宋嬷嬷忙上前迎了元辉进来,一把把他按在高绣墩上坐稳,又是倒茶又是扇风。 凝萱看着嬷嬷过分的殷勤,再瞧三哥浑身不自在的要起身,她反而掩嘴偷笑。 元辉狠狠的往这边一瞪:“没大没小,还不叫宋嬷嬷歇着!” 凝萱受教,忍住笑意刚想说话,宋嬷嬷闻音知雅,甩着扇子忙摆手:“三少爷和我们姑娘聊着,我到外面廊上乘凉,顺便啊......”宋嬷嬷压低了嗓子,冲着元辉挤眼睛,“看着点儿南四间的动静。” 元辉身子不动,头扭向门口,直到宋嬷嬷消失,他才缓缓的回转身形,沉声道:“南四间没找这边的麻烦吧!你别看那丫头平时蔫声蔫语的,其实最好动歪主意,凝萱你又单纯,稍不留心,肯定被她算计了去。” 魏元辉越说脸色越阴沉:“大伯母也没安什么好心,家里又不是没有空院子,芳茶园、玲珑圃、药香阁......哪一处不行,非将你和那俩都挤在小桃坞,平日低头不见抬头见,什么私房话都藏掖不住。摆明了是叫那两个看着你,我就不信了,难道等三丫头要出来辟府的时候也往小桃坞里挤?” 元辉忽的想到了三姑娘乐珊的别扭脾气,加上府里风言风语的传言,噗哧一笑:“你还别说,就咱们大伯母那股子劲儿,说不定还真能干出这种事儿。” 凝萱又好气又好笑,嗔道:“快别胡说,叫人听见咱们在背后非议大房,不知要招来什么麻烦呢!对了,瞧你这身打扮,是才从外面回来?” 凝萱看着元辉穿着一身暗花宝蓝色骑射的胡服,脚上也踩着薄底儿鹿皮小靴,正是射猎时候的打扮。 “这是怎么了?”凝萱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元辉袖口的碎布条,原来好端端的衣裳不知什么时候被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若不是这里火烛还算明亮,凝萱也未必会留心。 魏元辉掩饰似的往下扯了扯袖子,干巴巴笑道:“蹴鞠的时候弄破的!” 凝萱沉着脸摇头。 纵然蹴鞠有失手的时候,可扯破的缎子也该藕断丝连的结着根根丝线,看的出毛茬儿。三哥这袖子却截然不同,好像是给什么削铁如泥的东西齐刷刷斩断似的,连根线头都没有。 元辉没防备凝萱这么突然一站,下意识的仰头,对方已经来到自己到跟前。 凝萱大胆的撸开了元辉的袖口,一道四寸来长的血道子赫然在眼前出现。凝萱倒吸一口冷气,不禁怒道:“三哥!” 魏元辉尴尬的僵笑两声,讨好的拉着凝萱坐下:“哎呦,我的好妹子,你先别急,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一点小伤而已嘛!” 凝萱翻着小眼球,冲着元辉是毫不客气:“你伤了怎么也不包扎一下?” “谁说没包啊,楚牧那小子叫侯府管事把我的手包了个粽子似的,我这要是回府被别人看见,指不定怎么在祖父面前诋毁我呢!所以刚才进府门的时候,我才把东西拆了。” 凝萱起身打开了自己的箱笼,不大会儿找出一块干干净净的白棉布,用剪子裁成长条。元辉心中一暖,知道是给自己预备的,忙把胳膊往花桌上一架,嘿嘿的看着五妹妹。 凝萱没好奇的一边缠,一边说道:“你和楚公子比试归比试,犯得着动真格的嘛!” 凝萱知道她三哥喜欢舞刀弄枪,但心里总是为他这一项“爱好”而提心吊胆。 原来凝萱自己都没发现,她什么时候就已经把魏元辉和宋嬷嬷当成了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 魏元辉鼻子冒出一道不屑的气儿:“哎哟,你忘记了,楚牧那小子就是庾信侯家的老二。” 包扎着的凝萱手中一顿,心下生了一股子冷汗。 难道在三哥面前随性的时候多了,说话竟也不经思考起来? 元辉几次在自己面前提过庾信侯这三个字,她怎么就忘记了。 凝萱微微昂头,淡笑道:“冲着你们俩那样的关系,就更没道理和楚二哥动手啦!” 元辉听到凝萱说到“楚二哥”的时候,明显一怔,脸色古怪的憋着笑:“楚牧要是知道你这么叫他,肯定嚷着要认你做干妹妹。” 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劲儿,元辉很快想到了楚牧平时里的作风,神色一敛,正儿八经的告诉凝萱:“只是三妹妹要碰见了他可得远远的躲着,那小子的干妹妹遍地生花,最是个多情薄幸的家伙!” 凝萱心头大汗,这是时候的人都早熟,再过三四年,三哥也得提出议亲的事儿了吧! 凝萱在那胳膊上打了个漂漂亮亮,又异常繁琐的蝴蝶结,看的魏元辉一阵别扭,几次想伸手去拆,都被凝萱轻轻的拍了下去。 “好了,这会儿说说吧,到底是和谁舞刀弄枪了?” 凝萱拍打拍打小巴掌,满意地看着魏家三哥,只等他揭晓谜底! ****** ps:下一章说答案,哈哈。小荷昨晚上吐下泻,要死了,烤肉吃的多,又是自助,好像什么东西相克,小荷食物中毒啦!多谢□栐`姮oщ、和小袖子的pk票票,哈哈!明天休息码字,多更新 第三十六章 打架 魏元辉把高绣墩往凝萱身边拽了拽,这才娓娓道来:“要说今儿真是解气,五妹妹你猜,我把谁给揍趴下了?”不能凝萱开口,元辉自己就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唬的凝萱几乎以为他要仰头摔过去御朱门。 “三哥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倒是细细说明白。” 凝萱心里有种不好的念头,瞧三哥得意的样子,显然对方的来历不浅,至少身份上绝对比拼得了那个庾信侯的二公子。 魏元辉神秘的咧嘴一笑,才说道:“今儿书院的先生早散了功课,我和楚牧并几个好兄弟往醉风楼上吃酒,你说怎么那么巧,偏就遇见了锦乡侯的小儿子。那王八蛋是个衣冠禽兽,正调戏着酒楼里卖唱的小戏子,我们哥儿几个看了不忿,所以.......” 凝萱果然了得不错,“三哥说的这个锦乡侯怎么这样耳熟?倒是在什么地方听见过!你们几个下手可重?别因此惹上大祸啊御朱门!” 元辉心中不以为意,哼笑了两声:“五妹放心,这事儿从哪个方面讲都是锦乡侯家教子无方,当时醉风楼里好多人见着,打赌比试的也是他们家小儿子自己的主意,愿赌服输,今后即便锦乡侯知道,他们家可是有脸面的人,不想落人口实就得乖乖当作没发生似的。况且今儿被揍的那小子是个姨娘养的,我若是锦乡侯,只怕就将这股子闷气撒在儿子身上了。” 凝萱前世见惯了官场的尔虞我诈。 明白政敌之间那些肮脏又上不得台面的把戏,人前称兄道弟,恨不得当着你的面儿把活心掏出来给你看,可是一转身,登时变了另一个人,落井下石就算是好的,更阴损的招式也绝对使得出来。 凝萱抬头看看三哥大大咧咧的模样,心中一叹,果然是性情使然,三哥心思单纯,若是换了一个人,又有几个会对四下无援的小堂妹伸出援手? 凝萱无权利批评三哥这一点不好,只是她真的很害怕这会在将来成为元辉的软肋。 凝萱心下一紧,便起了劝诱的念头,只见她淡淡一笑:“依着三哥来来,到底是锦乡侯厉害,还是庾信侯更胜一筹?” 按照凝萱的以为,三哥这人护短,定然要推崇与他交好的庾信侯一家。 岂知这次还真是她了算错了,魏元辉慢慢收起戏谑,转身肃穆的看着妹妹:“三妹妹恐听过一句话,叫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放在两年前,锦乡侯家的世子在大街上见了楚牧都得恭恭敬敬见礼,三妹妹你可要知道,庾信侯可是当今太后的娘家侄子,和皇上是打小一般儿长大的表兄弟。锦乡侯呢......” 元辉有些不屑的一瘪嘴:“虽然是皇后娘娘的哥哥,但当今皇后家事低微,当年若不是先太后为权衡**,怎么会叫一个小小知府的女儿做了皇后?她娘家兄弟又怎么得了那样一个称号?锦乡侯,哈,好个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这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世人,他这个爵位都是因了有一个好妹子才得来的?” 凝萱很想拧起自己的眉头,然后语重心长的和三哥说说他那些不过是天真的想法。不过,凝萱可没忘记自己才十岁,在正常人眼中看来,自己能将廉国府里鸡毛蒜皮的小事搞明白就不错了,要是拉着三哥讲一通大道理,非叫人把自己当成妖怪拉出去。 凝萱正犯难,忽然想起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宋嬷嬷说过,这次宫中哗变魏家是立了大功的,而那个被处斩的皇亲是谁来着?对了,是一个王爷,好像还是皇上的亲兄弟。 凝萱计上心来,试探的看着元辉:“宋嬷嬷说,前一阵子闹哗变,京城里死了好些的大臣,这时候正到用人之际,锦乡侯再怎么依靠裙带关系,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国舅,你伤了他们家的小儿子,肯定是要追究的,到时候找到祖父那里,三哥就大祸临头了。” 魏元辉身子一僵,倔着脾气哼道:“找到就找到,我自有办法和祖父面前理论,看到底孰对孰错!” 凝萱板着一张冷冽的小脸,指了指元辉的袖子口:“那你怎么不依着楚公子的意思,把手臂好好的包扎了再往家回?我看三哥你就是心虚!” 元辉连忙起身,对着凝萱又是作揖又是求情:“好妹妹,三哥错了还不成!这事儿你可千万别往外嚷,别人还好说,要是被我娘听见......” 元辉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睛凸起,模样古怪:“肯定得把我关在府里不准我再出门儿。对了,”元辉说着就从怀里往外掏东西,一样、两样、三样......原来那平平整整的衣襟里竟然藏着这么多的东西。 “差点忘了来这儿的正事儿,这你五妹妹托付我卖荷包的银子,一共六两,”元辉讨好的看着面色低沉的凝萱,“还有一本针线铺子里才买得着的绣样册子,另外,这条帕子是五妹妹做的最好的一条,那铺子里的掌柜的说,花样特别,问五妹妹还有没有别的新意,若有一样是高价收过去。” 凝萱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当初给三哥的包袱里只有两个荷包,三条绢帕,还有在以前箱柜里翻出来的两双绣花鞋面,凝萱故作期盼的问过宋嬷嬷,那几样东西能值几个钱。当时宋嬷嬷的表情很是为难,因为在宋嬷嬷看来,十岁的小姑娘,又没怎么训练过,完全是凭借着天赋在寂寞的岁月里以针线来打发时间,会有什么好东西问世。所以,宋嬷嬷的出价不过是二两银子。 三哥说的这个数字确实叫凝萱有些意外。 元辉似乎察觉到了凝萱的探究,忙摆手,将银子往前一推:“五妹妹你可别乱想,救急不救贫,这道理我还明白,况且......”元辉一挠头,讪然的看了眼凝萱,“况且你三哥是个穷的,也没那些银子在手里不是?” 廉国府里姑娘们月钱是四两,少爷们又略有不同,已经成家的大少爷最多,比照着各房夫人们的份例,拿着二十两,而且在外吃酒应酬都是走宫中的账,二少爷和元辉这样已经在外求学的哥儿矮了一小截,是每人十两,且应酬方面又要自己筹谋。 元辉每月的钱有一多半都在不知不觉间花掉了,结果真正能看到的东西却寥寥无几,三个月前,凝萱并不完全了解,她被关在紫藤苑的时候,元辉在外面就到处蹭吃蹭喝,少有花钱请客的时候,尽量省下钱给凝萱买东西。 好在,楚牧那帮兄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凝萱看着元辉窘促的面孔,便相信了几分,“好吧,这银子我就收着。但是三哥得告诉我,你到底把那些绣品卖到了哪里去,咱们可不能做坑人的买卖!” ******* ps:谢谢双子座的蓝色流风和pomelo的评价票,哇塞,好多,差点没晃瞎小荷的眼睛~~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三十七章 绣样 魏元辉帮着凝萱把几样东西依次收好,这才解了五妹妹的疑惑:“要说东西能值这么些银子也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御朱门。当时五妹妹给了我东西,我没敢交给小厮,怕他们笨手笨脚,反而糟蹋了这些好东西,便亲自拿着包袱出去,恰好撞见楚牧来寻我,知道这事儿后便领了我去他们家铺子。我当时也以为是楚牧那小子存心接济我,可后来听掌柜的话里话外,竟好像特别希望见识见识你这个绣娘。” 凝萱是深闺的姑娘,名声大似性命,她相信三哥再糊涂也不会随便供出自己的名字。 元辉见妹妹盯着自己不放,便自得的扬着下巴:“我就说,是我母亲身边的大丫鬟想私下赚点银子,我只不过是个跑腿的。那掌柜的一听是我娘的大丫鬟,顿时歇了心思,只是嘱咐我一定要和你说,绣样子越新奇越好,今后有多少他们收多少!” 凝萱的小脸上就浮现出一阵又一阵的失望...... 元辉心中不明,便伸手推了推:“五妹妹怎么了?是不是那掌柜的话里有话?是你们的行话我没听明白?” 凝萱抽出了刚被收好的那本花样册子,当着元辉的面儿翻了六七页,指给他看:“三哥瞧,这些花样子都有什么特点?” 元辉瞪大了眼睛,几乎要把那些薄薄的纸张看破了似的,也没瞧出端倪,上面的花样子又多又鲜亮,什么丹凤朝阳,什么凤穿牡丹,什么缠枝凤屏花......元辉只觉得满眼都是大红大绿御朱门。 “什么特点?我瞧着都好,咱们家上到老太太,下到几位伯母婶娘,谁的衣衫不是这个花样子?”元辉有些嫌弃的看着花样册子,“我看比这个还繁琐,怪不得那掌柜的肯白送给我,原来是低档货。” 凝萱被三哥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逗得大笑,刚才的阴霾一扫而光,边笑边说道:“三哥你啊,就适合舞刀弄枪,这样精细的活儿确实不适合你!” 元辉被夸的心情酣畅,越发的得意,挺着胸脯傲然道:“三哥果然没白疼你一场,这偌大的廉国府,也只有五妹妹是明白三哥心思的人了。” 凝萱慢慢收敛笑意,指着上面的花样子给元辉瞧:“我大约知道掌柜的为什么肯出这个高价了,你瞧......如今市面上出现的花样子不是大红就是大紫,虽然奢华,可三哥想想,一帮夫人小姐们参加筵席,七八位女宾都绣了一个花样,到时候尴尬不尴尬?” 这一点凝萱深有体会。 前世的时候凝萱跟着“主子”参加各种酒宴,她的一身行头可不是公家报销,都要自己细心搭配,那时候还没得上司信任,她那个姑父只把自己防贼似的躲着,所以凝萱只能自谋出路。买不起名牌,买那些二线设计师的作品还总有些“银子”,倒也没发生什么撞衫事件。可到了后来,她在秘书室的地位直线上升,加上姑妈的大手笔赞助,凝萱也算走上了时代的前沿。 可也正因为这样,名家大牌,时尚新品,尽管曾不不穷的涌现,可每次社交酒会之上,都免不了撞衫。 有时是凝萱自己,有时是看别人尴尬。 凝萱那时候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秘书,偏身材不错,和有钱、有势的太太穿了同样的衣裳,只会被人在背后病垢。 女人的心思不难猜,谁不想成为众星捧月的焦点,以凝萱来看,这个时代也并不例外。 所以绣坊掌柜的必定是看中了自己的这些新鲜而独特的花样子,才出了超出他们意料的重金来收购。 魏元辉并不笨,经过五妹妹这么一点拨,瞬间明白了里面的深意,低呼了一声:“真不愧是奸商,亏得我刚得了银子的时候还觉得楚牧家的铺子挺仁义,没想到是这么个缘由。五妹妹快把你那块还回来的帕子给我瞧瞧。” 凝萱捡出了那方锦帕。元辉仔细的辨析着,白绢上素雅的很,右下角绣着一丛元辉叫不出名字的花儿,叶子是绿中夹着宝蓝,说不清是个什么线,煞是好看,那花儿和秋水海棠一个模样,但颜色着实鲜亮。 “这帕子好素雅!” 凝萱被三哥夸赞,很是受用。老话儿不是常说嘛,无心插柳柳成荫,自己就借了这个运势。 想凝萱在紫藤苑的时候,能看见什么花样子,都是自己想象着来的,她怕自己做白用工,就只能在新巧上多用心思。人家的叶子都是鲜翠欲滴,单她剑走偏锋,将细细的绿线又拆分成三股,只用其中的两股,余下再和宝蓝色捻在一处,这样绣出来的叶子就变得翠中带银蓝,夺人眼眶。 凝萱笑道:“看来,那掌柜的相中的是我的绣样子,而不是我的手艺。” 元辉心下一动,计上心来:“要不,五妹妹,你就专门画花样子卖吧!这样又不累眼睛,赚的银子还多。” 凝萱听罢,也有些意动,可转念一想,却觉得不妥。 她的学画的时间太短,恐怕在府里几位姑娘们当中应该是最差的一个,即便这个时候脑中有新样子,也未必能点画出来,卖出去的价码也低了好大一截。 再者,掌柜的一听就是个精明人,他会稀罕自己的花样子吗? 花一大笔钱买一个图样子,不如等凝萱绣出来他们再模仿,还能多加改良。 凝萱要是那掌柜,也不愿意做前者那赔本的买卖。 元辉见凝萱不说话,便劝道:“反正试试也用不着什么钱,我哪里有笔墨纸砚,就是少了点绘画的颜色。” 凝萱一咬牙,试试就试试,反正那掌柜的也看中了自己的东西,就不怕再去丢脸。凝萱忙道:“二姐姐不是住在隔壁嘛,我明儿去要几种来就好。” 元辉白了凝萱一眼,哼道:“找她作甚,那种人还是少来往才是。咱们二哥最大方,你等着,明儿我去找他要点,保管颜色齐全。” 凝萱忙拉他的袖子,“别别,二哥......二哥在大伯母那儿,日子未必就有表面来的风光,咱们说了,二哥不给显得小气,给了他自己又捉襟见肘。还是我去找找二姐姐吧!” 元辉大笑:“你这小丫头,还知道心疼人,放心吧!大伯母这人虽然苛刻了些,但是二哥得老太太的喜欢,欢喜堂每月都会叫人往二哥哪里单送银子和东西,二哥人又节俭,是个地地道道的小财主,你放心吧!” 凝萱刚想点头,就听见后窗户传来一声猫叫。 元辉心下一紧,几个跨步来到后窗,一抬手就将窗子狠狠推开,窗根地下躲着一人,刚想起身,恰好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撞翻在地。 ps:大家喜欢新书吗?喜欢的话,来一张推荐票吧,多多的点击哦! 第三十八章 挤兑 菱花窗一经推开,兄妹二人就见窗根底下半蹲了个小丫头,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金丝猫胆怯的看着他们俩御朱门。 “三,三少爷。” 元辉怒目圆瞪,手往下一点,几乎戳在对方的额头上:“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躲在这儿偷听主子们说话,你是哪一房的?我找你主子理论去!” 小丫鬟吓得转身就想跑,元辉想也没想的就一把逮住了她的手腕子,往窗户里一拽,“咔嚓”一声,小丫鬟的手顿时脱臼。 凝萱看的眼睛都直了。 元辉也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有些不敢相信,这丫头的手脖儿怎么那样的细,他还没下大力气呢,真是不堪一击。 元辉不屑的撇撇嘴,凝萱在身侧看了只想发笑。 丫鬟痛呼一声,顺势就抛下了手中紧紧抱着的金丝猫,自己反身跌倒在地上御朱门。眼神尽是委屈的看着窗子内的兄妹俩。 “三少爷,奴婢只是来找小姐的猫,绝不是有心听到你们说话!” 元辉仅有的那么一点歉意也随着她的话化为虚有。他向来是个火爆的脾气,见不得这样耍心眼的家伙,“还敢狡辩,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等我逮了你去见梁妈妈,看你还什么话说。” 元辉一脚已经踩上了窗户棱,正要翻过去把人给拽进来,就看见四姑娘雅静抱着刚刚脱逃掉的小猫从屋子后身走了过来。 “三哥对妹妹有什么不满只管说出来就是,拿我的猫撒气做什么!” 雅静爱怜的抚摸着猫儿浑身的细毛,五根白嫩的指头像一把玉梳子似的捋着惊恐的猫咪。“我知道三哥和五妹妹交好,可也不能因为二哥说要送她小狗,你们就这样糟蹋我的雪团,雪团可是父亲送我的礼物!” 雅静反告一黑状,眼圈说红就红,一泡眼泪滴溜溜滚在眼眶中,可惜说什么也不肯往下掉。 元辉刚要叫嚷,凝萱快言道:“好四姐,快别说那些伤感情的话,二哥只不过就是那么一说,人人都当是个玩笑话,偏你认真了。这丫头是你的人?”凝萱笑着指向地上还在嘤咛的那一位,意有所指的笑道:“下次再找猫可千万别在窗户根底下躲着,恼不得就被人当成了偷儿,这也就是你跑的快,若不然......三哥非拿窗户闩给你砸晕了!” 脱臼丫头的哭声戛然而止,骇然的看着五姑娘不知打哪里掏出来的木棍。府里都知道三少爷尚武,整日在外面和狐朋狗友逞凶斗狠,要是这一棍子打在自己头上,小丫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还能不能或者看见明天的太阳。 反观雅静,闻言就是一怔,不由得重新打量起凝萱。 这个五丫头不是一向胆小谨慎吗?怎么忽然间就敢嘲讽起自己来?莫不是以为有了二房的三哥就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笑话!魏元辉在祖父那里就是滩扶不起来的烂泥,还没二姐姐强呢,凭什么给五丫头强出头! 雅静脸色骤变,冷声冷气的哼着:“听五妹妹的意思,敢情我的丫头就是贼偷,我便是贼主了?好啊,你尽管叫人来翻,只要在那丫头身上找出什么贼赃来,我二话不说,亲自押着她去找金嬷嬷。北四间的名声不能叫五妹妹这样随便糟蹋了!” 元辉不耐烦的伸手夺过了凝萱手里的窗户闩,大力将小窗一关:“和这种人啰嗦什么,你越是敬她,她反而蹬鼻子上脸,明明是自己心虚,偏讲出一大堆的歪理来。怪不得四婶看不上她!” 窗户纸那么薄,元辉的声音又清脆如鸣钟,雅静怎能听不见。她还没这样被自家哪位堂哥羞辱过,今儿可算是长了见识!雅静将金丝猫往地上一摔,扭身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那猫咪惨叫的打了个滚儿,身形一蹿,就消失在桃林中。 元辉心下生火,从桌上的八角藤仙壶里连倒三杯水,还压不住自己不顺的气儿。可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魏元辉端着没盖盖子的茶盅缓缓转身,直视凝萱:“不对啊,你今儿也是大大的不同。” 凝萱笑眯眯的看着三哥:“哪里不同?” “你从前可是木头一样的性子,针扎上去连声都不吭一下,今天这是怎么了?对二丫头说话句句带刺,怪不得那位哭哭啼啼的跑了。” 凝萱依旧是眉眼带笑,不过仔细看便能发觉,这是一种寒彻心扉的冷笑:“三哥先前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这小桃坞里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今日可以派个丫头来听窗户根,明天就有可能在我这床底下塞个人。三哥要是过着这种日夜防人的生活,你心里什么滋味?” 魏元辉一拍桌面,骂道:“宁肯和她同归于尽,也不这样憋憋屈屈的活着!” 凝萱忙去解救自己桌上的茶盅,嗔道:“三哥倒是小心些,满屋子就这么一个待客用的。”凝萱又斟满了一盅给元辉,才开回答:“小桃坞里最爱生事端的就是四姐姐,要拿捏住这个人很简单,四姐姐想做墙头草,可惜一直没那个本事。在小桃坞里一门心思巴结着二姐姐,莫不如说是想借着二姐姐进祖父的法眼。” 元辉一声嗤笑:“她想的美,祖父连大姐姐都未必待见,怎么会看中四丫头!” 凝萱心里就些许的懊恼,来了这么久,她是一次都没见过廉国公,就算是老太太,那也知道长什么样子啊,独这一位老爷子,在凝萱心里是谜一样的存在。 凝萱警醒着元辉:“二姐姐凭借庶出的身份,风头屡屡盖过众位姊妹,还不是多亏了祖父的赏识?”凝萱毫不避讳的拍着元辉的肩膀,“说句三哥不愿意听的话,二姐姐要是个男儿身,你们那一房根本没有三哥你的立身之处。” 凝萱的话打击到了元辉,元辉几乎是浑浑噩噩的出了小桃坞,宋嬷嬷惴惴的举着灯笼一直把人送出好远。 “姑娘,你和三少爷说那些做什么,没瞧见他刚才失魂落魄的劲儿呢!看的叫人心疼。” 凝萱递了银袋儿给宋嬷嬷,轻声笑道:“不破不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三哥差的不是志向,他少的就是眼光!” 宋嬷嬷没读过书,听了凝萱的话脑中一团浆糊,胡乱的挥挥手:“哎呦呦,嬷嬷可听不明白姑娘说什么,不过,嬷嬷可得提点着姑娘。三少爷人品最好,咱们今后仰仗人家的地方多着呢!” **** ps:谢谢美目盼兮yxq的打赏,谢谢红豆妮的票票,小荷还没写旧书呢,赶紧努力去 第三十九章 置气 凝萱不是不明白宋嬷嬷,而是太明白了,所以才对三哥的事儿这样上心御朱门。不过,凝萱也曾担心所谓的忠言逆耳会招致来元辉的反感,像今儿这样直言不讳的点名三哥所处境地之恶劣,还是第一次。 次日清早,凝萱往老太太那里请安,宋嬷嬷千叮咛万嘱咐,见了三少爷一定得和颜悦色,万不能像昨儿似的耍小性子。 凝萱打今儿起就要开始进府里的闺学念书了,原来她小,三夫人对女子读书的事儿并不上心,大夫人这个妯娌乐的清闲,直到凝宣七八岁也没提一提进学的事儿。 可等到三夫人怀了二胎开始大着肚子的时候,大夫人又找了种种借口婉拒凝宣同姊妹们同去闺学。 这一耽搁就是大半年。 宋嬷嬷从卯时起就开始收拾姑娘的装扮,直把凝萱打扮的跟个雪团子似的。小孩子的皮肤最娇嫩,什么膏啊,脂的都不用抹,自然而然的就闪着光,映着领子上层层叠叠刺着的银丝线,仿若整个小脸都亮了起来。 “我们姑娘长的可真好,”宋嬷嬷一面说一面将紫藤花串儿系在凝宣的双鵶头上,发黑如同鸦翅,配着新鲜的紫藤小碎花,比什么珍珠、美玉做首饰更显得清新质朴,返璞归真。 凝萱对着大圆镜使劲儿眨巴眨巴眼睛,大大的瞳仁好像一团黑墨,幽深的叫人看不见底。 碧潭抱着一只外院刚送进来的书匣子踏进了门槛: “外院的管家娘子董妈妈知道姑娘今儿进闺学,特送了一只书匣子给姑娘做贺礼御朱门。我瞧着是四方斋的东西,府上的几位姑娘都是他们家的老主顾,董妈妈倒是有心了。” 碧潭不说话则已,一开了口,处处叫人如沐春风,抬举了董妈妈,还安抚了凝萱的心。 书匣是上好的英楠木锻造,滚了几十道红油亮漆,盖子的右下角雕了七八朵或是含苞待放,或是摇曳生姿的木芙蓉。 宋嬷嬷爱不释手的摩挲着:“董妈妈也算是知恩图报,当年她大儿子相中了咱们夫人身边的纯露,别人都不看好,是咱们夫人做的主促成了这桩婚事。如今纯露两口子去了南边守祖田,可董妈妈从没忘记这个情分,逢年过节都没落下孝敬姑娘。” 凝萱心下生疑:去守祖田,那可是变相的流放,董妈妈要是外院的管事娘子,应该能有些通天的手段,至少把儿子媳妇留在身边不是难事,除非......那个叫纯露的婚事碍着了什么人的好心情。主子们不愉,当然要远远的打发了。 凝萱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被门外叫唤自己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尺素扶着二姑娘正在门口候着,她们俩乍见凝萱的打扮不由得微微愣神。尺素低低的瞄了眼自己的主子,抿着小嘴一乐:“五姑娘穿这个倒是别致,二姑娘也有一件,她嫌弃领子太硬,还说想叫人拿到针线房去改工呢!” 凝萱低头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衣襟,眉眼一弯:“宋嬷嬷找了半宿,说我今儿进闺学,得给先生留个好印象。” 话不多的诗琪挽住了凝萱的小胳膊,淡淡一笑:“闺学里两位先生,一个姓宫,专门叫咱们琴棋书画,另一位姓王,揽着咱们女工绣活的课程。这位王妈妈的手艺妹妹绝不陌生,你身上这件衣裳就出自她们针线房。” 尺素的话犹在凝萱耳边,她才说过,二姐姐不喜欢这身衣裳的领子,而出自针线房的王妈妈又偏偏教导着众人女工,看来师徒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 凝萱没多做理会,挽着诗琪经过四姑娘住的北四间。雅静的大丫鬟妙柏讷讷的守在门口,一见众人往这边经过,忙迎了上去:“给两位姑娘请安。” “四妹妹呢!” 妙柏赔笑道:“四姑娘昨晚上受了点惊吓,半夜发了汗,这会儿身上正不爽利,打发奴婢请太医来瞧呢!” 妙柏正是昨晚跟着四姑娘在凝萱后窗户对峙的一个丫头,她讲这话的同时总是有意无意的扫过凝萱。 凝萱惊诧的低呼:“受惊?怎么会?昨晚上还好好的!” 妙柏一脸的懊恼,轻跺秀莲小脚:“谁说不是呢,本来是领着我们找雪团的,哪知回去就不好了。咳嗽了半宿,今早才把热褪下去。我们房里有些经验的老妈妈都说,四姑娘这是被吓的,得找了庙里的师傅来压惊。我们姑娘胆子小,也不敢把这事儿和大夫人听,就想......就想求五姑娘帮忙说项说项。” 凝萱微恼,她不就是说了几句大实话嘛,犯得着这样刻薄人! 妙柏见凝萱脸色一沉,忙笑道:“咱们谁不知道三夫人生前和流云庵的慈孝师太是至交,慈孝师太的压惊本事可是一等一的好。” 凝萱要是听不出妙柏话里的嘲讽就是个傻子。 不过,如果眼前的丫头只是希望看到自己愤怒的一面,她倒是打错了主意。凝萱只是觉得心里有些失望,原以为至少能平平安安的在小桃坞里呆到新的三夫人进门,可惜......有人并不打算叫自己如愿以偿。 凝萱自然也不会傻傻的期待二姑娘诗琪会替自己出头。 装乖卖巧不会屡屡叫自己受益。 凝萱看着和自己大眼对小眼的妙柏,面上不露丝毫破绽,只是说道:“病由心生,恐怕四姐姐光是拜神修佛并没多大的用处,还是安安分分的找个大夫来看看才是正理儿。还请告诉四姐姐,有些药吃得,有些药吃不得!” 抛下了这么一段含混不清的话,凝萱头也不回的去了。 伫立在原地的二姑娘若有所思,呆望着凝萱消失的背影与尺素说道:“小小年纪,气势可了不得,或许打五妹妹一住进来的时候,我们都看错了。” 尺素并不这样认为:“哎呦,我的好姑娘,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何况......”尺素不屑的看了看还站在这儿的妙柏,并不掩饰对北四间的鄙夷,“一个丫头处处刺五姑娘的痛处,她不闹才怪呢!” 妙柏打了个寒颤,两脚不安的蹭蹭。 二姑娘见凝萱已然出了院门,这才轻笑与妙柏道:“告诉你们家姑娘,三哥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的,我自己心里一清二楚,倒不用她替我多心。不是病了嘛,我稍后回了老太太,叫她在屋子里安心养着,实在不行,咱们家京郊里还有田庄,不怕没有她清修的地儿。到时候满京城尼姑庵里的师太都请去给她做法,也没人拦着!” 北四间里的雅静一直躲在窗户下偷听,本来是要给凝萱找气受,现在心底一片冰凉的......反而是她自己。 ***** ps:小荷希望把凝萱锻炼成为宅斗高手,本文有小虐,有温馨,有甜蜜,总归一句话,还是个小甜文的,恭喜自己收藏到一千,哈哈 第四十章 闺学 廉国府的闺学位于整个府邸的东南角的一方八角亭里,沿着窗根下是一汪活水,起端是园中的三眼清泉,注入到荷塘,又从碧池塘里流经此处,直奔到外面不知名的人家御朱门。 盛夏坐于八角亭中,只觉得遍体生凉,心旷神怡。低头俯视窗外,碧澄澄的泉水就从自己的眼前流过,每逢暴雨,这泉水流的更急,便会撞击在八角亭坚实的白色墙基上,水花飞溅,有如飞珠滚玉。 闺学内共有五张红木大桌,对着屋中的五个角分班落好,先生的桌案在正中间,身后一扇硕大的屏风,绘有南山舍人的松鹿图。一老松,根浅干高,上粗下细,枝枯叶疏,似有病魔缠身的老人。树后乃是一颗头重脚轻、摇摇欲坠的怪石,石旁画一只形体扭曲、双目圆瞪的鹿,地上偶有稀少短小的枯草。 凝萱伫立在屏风前不语,心中只觉得无比怪异,女子聆讯闺中教诲的地方,怎么摆了这样一幅不伦不类的屏风,看着倒有几分的毛骨悚然御朱门。 察觉到凝萱的不自在,二姑娘诗琪走到她身侧轻道:“宫先生是前科的举人,因会试那会儿生了场大病,所以没能及时应考,又因他祖籍在淮安,来回往返耗费心力,便在咱们家住了下来,祖父甚是赏识此人,所以妹妹见了先生,切不可任性失礼。” 文人倨傲,二姑娘诗琪傲视小桃坞的最大资本,就是在文采上得到了当家男主人老国公的喜欢,二姑娘诗琪是个聪明人,很会善加利用这一点,她在姊妹中的倨傲不是过分的清高,而是以学识压人,几个姊妹心知自己不敌,所以从不在诗琪面前以卵击石。 要诗琪这种人诚心实意的佩服谁,本身就是件难度不小的事儿,凝萱怎么会听不出她话里话外对宫先生的褒奖之意! “二姐姐,我坐在哪里呢?”凝萱环视了一圈,发现每张桌案上都有不同的书籍,从《增广贤文》到《女训》、《女诫》各有不等。看来这位宫先生教导的东西还真不少,只是......凝萱不由得生疑。 按照二姐的意思,授课的老师应该是位一门心思求取功名的人,若不然也不会在身后摆了一副那样的屏风。 求鹿...... 求禄! 求取的自然是功名利禄,自然是锦绣前程。 宫先生连故乡都不愿意回,怎么会用大把大把的时间消磨在几个小姑娘身上。想来桌面上的东西也不过是撑撑场面。 凝萱话音一落,二姑娘眼中泛出一股夺目的华彩,她扫着几张大书案轻声道:“大姐姐虽说在闺学里挂着名儿,但是因了有宫里的嬷嬷教习,所以很少踏进半步,喏,正对着宫先生的那张书案就是大姐姐的位置。至于你的地方,先别急,咱们闺学里有管事的娘子,随时填补姐妹短缺的笔墨纸砚,所以你想要什么,稍后只管找她就是。” 凝萱心中稍有了点底儿,便不再言语的坐到了紧靠窗户的一方软塌上,安静的叫人生怜。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二姑娘的丫鬟尺素在门外往里探头,喜道:“姑娘,先生来授课了!” 长廊上几个丫头一声声恭敬的叫着“先生”,声音一点一点传进房内。 凝萱忙正襟危坐,两只小脚紧紧的并拢在一处,用月牙白的撒花裙摆密密实实的遮住,碧潭走了上来,将凝萱翘起的几根发丝轻轻巧巧的别在了脑后,然后鼓励似的冲着凝萱眨眨眼睛。 彼时,诗琪已经站起了身,凝萱不敢怠慢,也随着立在了窗前。 门上的竹帘一挑,打外面进来个顶多二十出头的年轻公子,一身的儒衣,头戴青白色纶巾,发丝不乱分毫,剑眉鹰眼,透着三分的犀利,七分的狂荡不羁。 凝萱心中惊诧,这人就是教书的宫先生?好年轻! 宫先生目不斜视,根本不看站在屋中的二姑娘和凝萱,只是大踏步的走到了自己的位置,顺手将书案上的文选端在掌心,沉吟道:“今日只讲‘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一句。” 凝萱眼神飞快的扫了过去,见宫先生手里是一本《论语》,再看另外四张桌面上,并无此书,唯独在进门之后,二姐诗琪案上有那么一本。莫不是这位先生只单单给一人授课吧! 凝萱忙向诗琪投去求救似的目光。诗琪冲着凝萱微微一点头,往前走了两步,站于屋子正中间:“先生......先生?” 诗琪连唤了两声,宫先生才吝啬的赏光看了她一眼,然后不悦的皱起眉:“何事?” “先生,这是小女子的五妹。从今儿起便要进闺学念书了,她还小,不懂得先生的规矩,望先生不吝赐教。” 凝萱忙冲宫先生行了一个大大的拜师礼,粉嘟嘟的小脸绽放着花儿一般的笑容:“给先生请安。” 宫先生的目光在凝萱身上多停留了那么两三眼,便泰然自若的挪开,继而说道:“做了我的学生,自然事事按照我的要求来,闺学里知识驳杂,你若学的吃力,大可另寻名师,我是没有时间与你耗费的。” 得,凝萱心中苦笑,刚拜了师,就先来了个下马威。 知道的说这宫先生是廉国府请来的教书先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某位文学泰斗,架子摆的倒是十足。 凝萱前世笃信,花钱就是上帝这一理念,如今到此,少不得要改一改。 凝萱朝着宫先生重重的一点头,小声音脆生生的悦耳:“弟子明白。可先生......我还没有坐的地方呢!”凝萱委屈的一扁小嘴,楚楚可怜的看着宫先生。 宫先生眉头微皱,看向另外四章空缺的位置,手缓缓一抬,便指向正对自己的那张大书案。 诗琪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专等宫先生揭晓谜底。 眼看着宫先生嘴角微动,第一个字便要吐出来,帘子倏地被人从外猛挑翻,两个红衣美人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冲着宫先生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先生怎么不等等我们姐妹,便擅自开课了,难道国公府里出的银子少,只够先生教导二姐姐一人?” *** ps:小荷看到同期作者上架,心里好担心自己啊,成绩实在不够好,好羞愧,求大家的点击和推荐,么么 第四是一章 争位 两个红衣女子,一个年纪稍大,脸上不乏刻薄之色,一双凤眼挑的极高,眉梢略有稚嫩,却偏偏配了两片薄薄的丹唇,让人看了就心生不喜御朱门。另一个年纪稍小,身量未足,仔细瞧不难发现娇憨中尚带着几分的狡黠。 凝萱认得其中之一,说话的那个年长,是大夫人的女儿,府中排行第三,也是元辉口中常冷讽的那个抠门吝啬的乐珊。面憨的一位显然身份不同一般人,应该就是四房最小的女儿乐熙。 凝萱不动声色的往窗户方向靠了靠,将主战场留给了宫先生并两位红衣娇娃御朱门。 宫先生再怎么博学,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面对牙尖嘴利的府中小姐,宫先生有那么一刹那的迟疑,不过再看见乐珊洋洋自得的嘴脸后,宫先生长袖一拂,哼道:“宫某日日辰时授课,风雨不误,三小姐和六小姐心知肚明,今日却当着宫某的面儿讲这样的话,岂不是自讨没趣!” 乐珊并不气恼,反冲着宫先生淡淡一笑:“我看自讨没趣的是宫先生才是。”乐珊边说边往前走,慢慢将步子挪到了正中间那张大书案前,右手的五根指头轻轻的拂过长长的棱角。 “我们廉国府请先生来,先生的本分是什么,也希望你牢记在心,咱们这府里可没什么事儿轮得到先生来做主!” 乐珊话音刚落,便重重的拍在红木大桌上:“大姐姐坐在这个位置上我们众多姊妹心服口服,纵然她不来,可咱们心里敬重她,谁也越不过这道沟,凭什么到了宫先生这里,就敢随意编排位置。” 乐珊冷眼往凝萱这儿一扫,凝萱赶紧说道:“三姐姐!” 乐珊不雅的冲着凝萱狠狠翻了个白眼,半点瞧不出大家闺秀的韵味。凝萱不由得感叹,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啊,那位大姐姐,被众人夸得就跟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似的,偏到了同胞姊妹三姑娘乐珊这里,粗俗的叫人简直不敢相信也是魏家小姐。 乐珊扬着脸将凝萱上下打量一番,哼道:“我早就听人说你从紫藤苑搬了出去,怎么?不一心拜佛念经,准备到尼姑庵里给三婶诵经祈福,却跑到闺学里凑什么热闹!左右将来也是用不上这些东西,何苦学它!反在将来忍受寂寞岁月的时候想起这些风花雪月的往事,没得更加心痛!” 跟着乐珊和乐熙的几个丫头就在背后偷偷痴笑。 凝萱听罢,心下的火气只觉得直往脑门上窜,真想把那些尖刻的话都跟扔鞋底儿似的甩在乐珊刁钻的脸上,让她也知道知道什么是难堪。要比恶毒,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怎么是自己的对手,凝萱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说了什么羞辱乐珊的话,这丫头投河自尽的心思否有。 不过......凝萱总不能当着这些人的面坏了自己的好名声。 凝萱可不怕什么三姑娘,什么六小姐,她担心因此得罪了老太太,得罪了大夫人,结果自己在廉国府里的日子更加艰难。 凝萱思及此,便温言说道:“妹妹见识浅薄,远没有三姐姐看的通透,不知你说的这个庵堂是姊妹都去,还是单单我一个?还望三姐姐不吝赐教。” 乐珊今日是要把矛头对准诗琪,打心底没想多理会五丫头,于是看也不再看凝萱一眼,厌烦的一甩手:“我犯不着和你一个小丫头说,往一边站去。我今儿就是要问问宫先生,你刚才到底打算把大姐姐的位置给谁?如不能叫我们心悦诚服,就算理论到老太太那里去,我们也占了一个‘理’字!” 乐珊泼皮无赖的性格彻底激怒了宫先生。凝萱就见宫先生指着乐珊的手不断的哆嗦,口齿不清楚的喃喃道:“竖子不可教也!竖子不可教也!出去,你们给我出去!” 乐珊冷笑道:“我看出去的应该是宫先生才是,你只不过是我们家花钱......” 眼见这乐珊要口出污言秽语,二姑娘诗琪忙高声厉喝道:“三妹妹!休得胡言!先生是我们授业的恩师,你不可任性莽撞。小心祖父知道责怪与你。” 哪知乐珊根本没将诗琪的威胁当成一回事儿,反而不怀好意的笑望着他们俩,恶毒的张了张嘴:“你别在这里充什么贞洁烈女,枉你书案上的锦绣文章最多,却偏偏学那书上什么才子佳人的勾当,天一擦黑便往先生的院子里钻,哈,你倒是敬重他,连咱们魏家的名声都不......” 那剩下的一个“要”字还没等脱出口,二姑娘诗琪已然忍无可忍,上来冲着乐珊的左脸颊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声音那叫一个脆生生,听的凝萱这叫一个解气! 凝萱把小白手往长长的袖摆里一缩,紧紧攥起小拳头,这绝对是痒痒的,她见诗琪打的畅快,真想跟着不管不顾的上去拳打脚踢一番,发泄发泄自己的胸中的恶气。 凝萱趁满屋子的人都将视线钉在乐珊、诗琪的时候,暗暗挺挺小腰板,然后在心底不断揣摩,就凭她这幅骨头架子外面包着的软绵绵白肉,要是真和乐珊打起来,结果会是怎样呢! 凝萱正在这儿苦思冥想,那边并不客气的动起了手。两拨人马顿时绞杀在一处,诗琪显然略占下风,而泼辣的三姑娘明里暗里都在朝对方的俏脸上频频“招手”。 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三姑娘的几个丫头都不是吃素的主儿,见她们主子这样被欺负,如何肯吃亏,可她们又不敢明着上手打,便故作惊呼似的一个去拉诗琪的胳膊,一个去抱诗琪的大腿,两三个人顿时就将二姑娘紧紧的捆在了原地。 尺素等人又急又恼,也上来帮忙,众人就混战在一团。 跟着凝萱的碧潭见情况不好,忙扯着凝萱的手远远的站到屏风后面,低声嘱咐道:“姑娘赶紧小声的嘤咛啜泣,若以后老太太派人来问你,你便说吓坏了,根本不知怎么回事儿。” 凝萱一听,心下对碧潭更加盛赞了几分,可惜对方已经扭头去查看屏风外面的情况,并没注意凝萱超越年龄的一种了然神态...... ******** ps:没有推荐的日子好惨,希望明天能得到可乐的好消息,编辑大人,你救救俺吧!叫俺的点击率上去吧! 第四十二章 闹剧 凝萱不是没见过女人打架,搞政治的女人不见得有多文雅,相反,动起手来绝对是更加的心狠手辣,年纪越是浅,阅历越是不足,冲动的可能就越多,反之,年纪越长,镇定有余,可一旦动了手脚,就绝不可能草草了事,须是不见血腥就绝不罢手御朱门。 魏家这两位姑娘恰好印证了前者,凝萱看着那二姑娘平日里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可惜......三姑娘的话戳中了她伤心处,加上丫鬟们起哄,顿时化身做了一头小母狮子,全然忘记了闺学里的先生还在御朱门。 凝萱就躲在碧潭的身后,透过薄如蝉翼的屏风往外看,地面上已然狼藉不堪,三姑娘乐珊这里人多势众,尺素见势不妙,一面忙给门口呆站的婆子使眼色,叫她去唤人,一面伸手去挡三姑娘乐珊挠过来的犀利指甲。 没多大会儿的功夫,乐珊的头发也散了,诗琪更不可幸免,手背上,脸上好几道血印儿,袖口已经被扯破,抽了丝儿的锦缎犹如一团乱絮纠缠在一起。也不知哪个丫鬟的鞋脱离了脚面,被众人踢来踢去,好不可怜。人撞在书案上碰掉了茶盅,使得地上尽是水道子和残破的瓷片,真可谓是碗碎茶流。 宫先生的脸儿都气黄了,在众人面前团团转,反身就看见墙角那里放了一柄长长的戒尺,紧走几步置前,伸手将戒尺握在了掌心,往回来的时候,正看见凝萱躲在碧潭的身后。 凝萱察觉到这股不善的目光,忙侧身冲着宫先生送了一个讨好的笑容,然后怯怯的从碧潭的身后探出小脑袋,机警的打量屏风外的景象。 宫先生只在凝萱主仆俩的身上多停留了那么一会儿,便怒气冲冲的来到了自己的桌前,将大戒尺对着红木书案就是“啪啪啪”的一阵狠敲。这动静......可比凝萱屋里那架老式自鸣钟的响声还要刺耳。 屋内顿时一静,乐珊还扯着她二姐姐的领子,诗琪也仅仅是刚把脚从她三妹妹的衣襟上挪回来。 宫先生骂道:“真是有辱斯文!你们还怎么好意思夸赞自己是大家闺秀,就是比外面贩夫走卒的婆姨也差不了几分,粗俗、卑鄙!我定要将此事告知与老国公,叫他明白自己的孙女们都是什么品性!什么教养!” 宫先生这几句话甚不客气,几乎将魏家姑娘们一锅端,都划归到了恶妇的行列里。 和凝萱同样躲在角落里的六姑娘乐熙忽然娇滴滴的笑道:“弟子劝先生莫要多生事端,你话不讨喜也就罢了,偏还这样愚钝!怪不得我们姊妹们不愿意上您的课,既无趣又耽误工夫,先生不在自己身上找毛病,偏对我们要求多多。书中有云,善之本在教,教之本在师,先生以功利心来闺学讲书,本就目的不纯,难道还怕我们点破?” 一席话,凝萱对这六姑娘顿时生敬,看着看着,忽然心下一疑,据她所知,六姑娘也就十岁稚龄,难道也和自己一样,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凝萱探究似的目光穿破屏风,一道道扎在乐熙身上。 宫先生破口骂道:“为学莫重于尊师,你们日日读书消极,心却比天还高,老国公就不该请我来府中住持闺学,越该叫你们放任自流!”宫先生的手轻抖着指向乐珊。 乐珊离着书案最近,不忿的将拽二姑娘领子的手一松,随意抄起案上的一块赤金浪的松香墨砚,沿着滴撒的黑汁便冲着宫先生飞身而来。 宫先生是个读书人,动作远没有脑子来的敏捷,加上他根本料不到天下间会有这样的破落户,还是个年仅十二的黄毛丫头。 宫先生这么一迟疑的功夫,整块松香墨“噗”的一声,半点没浪费的都罩在了宫先生的怀里。 雪白的儒衣袍子上幻化成了黑色,或是浓,或是淡,或是沿着水线,倒成了一副泼墨山水图。 乐珊先是一怔,也没料到自己的“手艺”如此精进,骤然间狂喜,揉着肚子哎呦呦大笑,她那几个丫头们也跟着捧场,不大会儿,屋子里便高低起伏似的响起了一种近乎抽泣的响声,但那也只是像,真正的是死死憋住笑意的声音。 想笑而又不能,便更加肆无忌惮的用一种发泄似的眼神去看宫先生。 宫先生只觉得平生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紧紧攥着戒尺,手臂一扬...... “先生息怒!”门外传来梁妈妈急切的声音。 大夫人身边的红人梁妈妈气喘吁吁的半扶着门框小跑进来,先是被眼前狼藉的景象震惊的不行,继而忙苦求道:“宫先生快请息怒,何苦动了肝火!来人,快给先生斟茶。” 屋内占多数的不是乐珊的人,就是诗琪的人,主子没发话,没有一个挪步的丫头。梁妈妈狠狠瞪了尺素一眼,便向着六姑娘乐熙求助,乐熙慵懒的扫了两眼,一晃小脑袋,她身边伺候的丫头便赶忙出去行动。 梁妈妈对宫先生小心的赔笑道:“先生课业繁重,本不该为这种小事儿操心,都是我交代的不周,没及早把五姑娘的桌案挪过来,倒是让您劳动了。” 宫先生清楚梁妈妈的地位,更清楚大房夫人在魏家的地位,他今日吃了大亏,可梁妈妈肯给台阶下,宫先生也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才要压住火气说话。就听止住笑声的乐珊复又冷笑不止:“妈妈说这话可不对,咱们家又不是不给他束修,他讲课授课就是天经地义,可妈妈瞧......他都讲了什么东西,也配做我的老师!” 宫先生气急:“我乃正儿八经的举子,出言必寻名篇出处,你一个黄毛丫头也敢在我面前顶撞!” 乐熙趁机笑道:“先生开口一个黄毛丫头,闭口一个黄毛丫头,敢问这四个字又出自哪本大著?莫不是先生杜撰出来的吧!” 凝萱冷眼观望去,心下了然。和三姑娘乐珊想比,四房的乐熙年纪小,但心性沉稳远远胜过大她两岁的姐姐。 凝萱看着和自己一般高的乐熙,对此人便多了几分的提防...... ****** 《御朱门》求票票哦!请大家多多点击我! 第四十三章 调节 整个廉国府家大业大,最有脸面的娘子共有三位,老太太身边的富妈妈,虽然不占什么名分,但是府中内院的大小诸事,多逃不过她的眼睛御朱门。 梁妈妈跟着大夫人嫁进魏家已有二十个年头,从当年精巧伶俐的俏丫头,成了如今这个发间夹有白丝的半老徐娘。 历代魏家长媳们的近身妈妈们都俨然是廉国府的二等主子,女人的天下,自然是女人来当家,梁妈妈和富妈妈就是塔尖上的佼佼者,主人的赏识是她们游走在魏家的最大利器。 不过梁妈妈和富妈妈再得宠,却也不能越过另一位。 这就是外院管家大娘子邢妈妈,邢妈妈当年做过老国公的贴身丫头,是他乳娘留下来的最小的一个女儿,二人年纪相差了足有十六,那会儿魏家老太太已然过门多年,还生下了长子,女人青春不在,便想着如何去拉拢丈夫的心,挑三拣四的给老国公找了一位清秀,但识大体的良家女子做了妾,便是后来二老爷的亲娘。 人人都在背后说,老太太当时这么做就是为了对付如花似玉的邢妈妈,可到后来,邢妈妈却出乎人意料的嫁给了名不见经传的外院小管事御朱门。婚还是老国公亲自住持的,这在府里可是头一回,当时的风光劲儿并不比庶房小姐出阁风光。 邢妈妈一人独掌外院,而梁妈妈和富妈妈却是共同料理着内宅。 三人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你敬着我,我敬着你。 独独今天有点不同,梁妈妈正在闺学里上下调停,这几个小姑奶奶,闹腾起来,不比当年大夫人娘家那几个嫂子差,都快把闺学的房顶给撞翻了。 屋子里正闹着,邢妈妈却站在了门口一脸笑靥的望着眼前的杂乱。 三姑娘乐珊的大丫头忙扯了扯自家姑娘的衣角,嘴往门口一撇。 乐珊虽倔,但绝不是傻子,见了邢妈妈也知道事情超出自己的意料,只是一时间改不了这个口说软和话,就只能频频向六妹妹乐熙打眼色。 乐熙笑着上前,亲亲热热的挽住了邢妈妈的小臂:“邢妈妈是来看我的?上次你单单给了大姐姐一只风筝,却落下了我,说好要补上的!” 邢妈妈看上去也就三十上下,穿着打扮却远比梁妈妈来的朴素,但甚是和气,此刻正爱怜的打量着六姑娘:“邢妈妈叫人做了好些个,单单等姑娘来挑选。今日来......” 邢妈妈笑望着宫先生:“今儿礼部尚书托人送来一坛好酒,百年的女儿红,国公爷说,已经布置好了棋盘,专门等先生过去下棋、品酒。” 宫先生脸颊的肉松动了几分,若是不仔细留心身上的墨迹,谁看得出他刚才的愤怒。 “劳烦邢妈妈和国公爷说一声,这酒,我就不品了,等改日宫某亲自带着棋盘去拜访国公爷。” 邢妈妈低头闷笑,将手臂从六姑娘那里抽了回来,轻轻的拍了两下,屋外马上进来一个抱着酒坛子的小丫鬟。邢妈妈笑道:“国公爷知道先生的脾气,他老人家托付我把这个交给你,姑娘们嘛,年纪小不懂事,先生慢慢教就是,何必动这样大的火气。况且,又不是所有的姑娘皆如此,我们家六小姐那可是个最乖巧的。” 乐熙羞赧的冲邢妈妈一笑,全盘接收了对方的夸耀。 站在一旁的二姑娘诗琪忽的心生苍凉之感,她做了这些为的是谁,可到头来祖父口中那个最乖巧的反而成了处处煽风点火的六丫头。诗琪眼角酸涩,不由得将平时争耀夸宠之心灰了大半,面色茫然。 邢妈妈淡淡的看了看不忿的三姑娘,沮丧的二姑娘,霍地说道:“怎么不见五姑娘?听人说是在今儿进学的!” 凝萱闻言,忙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端庄有礼的冲着邢妈妈一点头,笑道:“邢妈妈好。” 邢妈妈深邃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惊艳,凝萱却**的不喜这种眼神,就像......她在打量什么待价而沽的宝物,这种眼神凝萱在自己的父亲身上见过,可邢妈妈不同,邢妈妈会带给自己什么伤害吗?她们无冤无仇,并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谁也碍不着谁的阳关道。 邢妈妈笑道:“国公爷知道姑娘今儿进学,一直念叨着家里多半又要出个才女,吩咐了老奴把姑娘领过去说说话。” 屋内一静,乐熙娇嗔道:“难道祖父就只挂记着五姐姐?乐熙可将祖父钟爱的那篇《上林赋》从头背到尾,还等着叫祖父点评呢!邢妈妈可记得时常在祖父面前给乐熙说些好话,免得祖父以为乐熙是个偷懒的孩子呢!” 邢妈妈大笑:“老奴记着,不过这《上林赋》可不好背,看来宫先生没少在闺学上下功夫,姑娘们可得念着先生的好。” 凝萱就见宫先生局促的低咳了一声,正不明原因,就见三姑娘乐珊在那里冷笑。 “邢妈妈还不知道啊,宫先生觉得我们年少无知,又是女子,所以镇日就只教导些《女训》、《女诫》之类,”乐珊冲着宫先生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话语里尽是嘲讽,“既这样,还不如早早散了这闺学,或是求祖父恩典,要我们几个姊妹也像大姐姐似的,一人找一位德高望重的师傅,若那样,别说一篇《上林赋》,就是再难百倍,我们姊妹也不怕。” 凝萱看的兴致勃勃,这位三姐姐,说话还真是不客气,明摆着是想将坐馆的先生赶走。凝萱没管住自己的眼睛,捎带了几分期待的看向宫先生,换了是她,被人这样挤兑,肯定甩了袖袍就走,天下之大,凭着举人的身份,难道还怕找不到坐馆的地方!干什么在这儿受几个小丫头的闲气。 可等了又等,宫先生都没能叫凝萱如愿的看见那解气的一幕,反而显出了几分的猥琐,大扫刚才一进门时给凝萱带来的狂放不羁的印象。 凝萱有那么一瞬间的疑思,一个人,很多事情都可以用假象来掩饰,比如说人前倨傲,实则内心自卑,比如说表面懦弱,实则内心强大。 然而这样的人不能将真性情掩饰一辈子,宫先生到底是什么人呢? 他为什么明明在学生羞辱自己的情况下,还是坚持不离开闺学,难道这里面又有什么地方凝萱不知情? 凝萱想到这里,不由得将视线又挪回到了邢妈妈身上。 显然......这位根本不惧怕宫先生的大娘子知道点什么内幕。 毕竟,她是国公爷身边的亲信,不是嘛! *** ps:谢谢大家的支持,希望众位看的开心,顺便打赏点推荐票!嘿嘿 第四十四章 祖父(上) 局面一时来了大逆转,不管是打架斗殴的乐珊、诗琪,还是卖乖讨巧的乐熙,亦或是强撑门面的宫先生,最后都灰溜溜的离开了闺学御朱门。反倒是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五姑娘凝萱,谁承想邢妈妈的此行竟成就了她。 邢妈妈一面行,一面细心观察着五姑娘的一举一动,他们家国公爷一向不理会内宅的鸡毛蒜皮,就连当年大姑奶奶进宫遴选,国公爷也没亲自去送,只是打发了还还没成亲的大爷代替了自己。邢妈妈看的真切,老太爷就是个重男轻女的人,别看如今把贵妃娘娘供奉的跟个菩萨似的,其实就是一个失败的父亲御朱门。连自己的女儿都没什么情分在其间,又怎么会疼惜几个一年见不到数次面的孙女。 邢妈妈叹息似的看了看凝萱,这姑娘到底和自己家有旧,只希望她能安安稳稳的活在这个府里,将来嫁了人,娘家也能照拂一二。 邢妈妈想到这里,便笑道:“姑娘新得的书匣用着可好?” 凝萱正用心记路,猛听邢妈妈这句话,半晌没反应过来。邢妈妈看在眼里,不由得莞尔:“就是董妈妈送过去的书匣子,董妈妈是我夫家表姐,因跟我一处当差,所以感情更比别人家亲密些。她老早就惦记了给姑娘送点什么,书匣子这主意还是我替她出的,只求着姑娘喜欢就好。” 凝萱恍然想起笑槐抱着的那个书匣,忙笑道:“再也没有比那更趁手的书匣了,雕工也好,样式也新颖,丫鬟们一拿进来,我还喜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呢,竟送到了凝萱的心坎里。我可真要好好谢谢邢妈妈,也劳烦妈妈把我的心意转达给董妈妈。” 难怪邢妈妈在闺学里的时候就透着几分的和善,原来这里还有一层缘故。 凝萱忽然很想当面谢谢那位董妈妈,她的善意竟然能给自己带来这么多的便利,这是不是就是老话儿里讲的傻人有傻福? 邢妈妈见凝萱嘴这样甜,又知书达理,并不比六姑娘差半分,便增加了几分的好感。 “哪里敢当姑娘一个谢字,只要你用着舒心就是。说来,当年我那个外甥的婚事多亏了三夫人帮忙,要不然他们董家哪里能娶到这样聪明能干的媳妇。” 凝萱脸上漾着微笑,心里却并不完全赞同,如果真像邢妈妈说的聪明能干,早就应该提拔到了内院做管事娘子,也不至于被发配到了南边守祭田。然而邢妈妈的话还是叫凝萱捕捉到了许多有用的东西,尽管这东西在常人眼中看来,都应该是凝萱早就知晓的,或者并不是什么府中辛秘,凝萱却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的还能附和两句。 邢妈妈与凝萱相谈甚欢,她每说几句,凝萱的应答总会叫人心下愉悦,不知不觉,这一老一少倒热络了许多。 众人尾随着邢妈妈过了一道仪门,左右有高高的门楼,上面嵌着五色的琉璃石,凝萱暗暗记住了这道大门,显然过了这儿,连着的就该是整个廉国府的外院。 门内有四个婆子把守,门外有两名小厮侍立,绝对是门禁森严,想踏错一步也难。 邢妈妈从怀里掏出块腰牌对着小厮们晃了晃,凝萱眼尖的瞄到上面刻有一个“廉”字,当中有个小厮从身上掏出一本小册子,至于写了什么凝萱看不真切,但是以她来猜想,应该是类似于进出入的明细。 在仪门耽搁了小半会儿,邢妈妈又领着凝萱往西去,凝萱带着碧潭、笑槐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路上越走人越扎堆儿,而且女仆渐少,多是十三四岁相貌清秀的小厮往来于庭院中的甬路上,见了邢妈妈无不立身站好,恭恭敬敬的深深一欠身,尽管凝萱是生面孔,可这些小厮里很少有人会偷偷打量,其做事严谨清晰可见。 也不知走了多久,众人进了一处园子,这园子并无牌匾,但凝萱已然猜到了此为何地。 邢妈妈声音放的很低,指着远处的池沿说道:“姑娘听见戏声没?只怕是国公爷叫了流芳园的戏子们来,咱们恼不得要稍等些时候。” 凝萱听宋嬷嬷偶然说起过,家里共养了两个戏班子,三四十口人,轮着班的伺候国公爷听戏,吃穿用度是府里好大一笔开销。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就多次想要裁减了这一项,可次次都在老国公面前铩羽而归,更惹得夫妻不和睦。 凝萱侧耳去听,借着水音儿,女戏子的声音婉转流动,透着酥软缠绵的余韵,锣鼓音极小,根本盖不住那妖娆的嗓音。 书斋落在一处高坡上,五间明瓦大房,前门是一处宽阔的露台,汉白玉的地面,周围又有半尺高的栏杆,往下望乃是凹下去的一处池塘,方圆足二里,弥望的是田田的荷叶,拱着中间一处水中戏台,但见一个个浓妆重彩的戏子身段妖娆,水袖一扬,状似飞天。 邢妈妈眯着眼睛一瞧:“呦,今儿还是阿紫姑娘登台呢!看样儿五姑娘得多等些时辰了。” 这时从主屋里沿着西回廊跑来一年轻的男子,邢妈妈赶忙冲那人招手:“松哥儿,流芳园的人怎么这会儿来了?是国公爷亲自召的?说没说什么时候见五姑娘?” 松哥儿没急着回答,反而在邢妈妈话音落下后忙给凝萱见大礼。凝萱淡笑着躲了过去,嫩生生的叫了句:“松哥儿无须多礼。” 邢妈妈心急,扯着松哥儿的手就远离凝萱几步站下:“阿紫姑娘是不是有事儿要求国公爷?她可是无利不起早的人,会无缘无故来书斋献殷勤?” 松哥儿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凝萱,才慢慢说道:“阿紫小姑奶奶也不知从那儿找来个傻舅舅,带了三百两银子觅死觅活非要给她赎身。老太爷脸色不善,只叫戏班子过来扮上,也没说准还是不准。阿紫小姑奶奶以为自己唱了这出后,国公爷就能放她出门,所以卖着气力呢!若不然......还是等改日平静些,邢妈妈再领着五姑娘来请安吧!” 邢妈妈犀利的目光顿时从松哥儿身上挪到了凝萱这儿。 凝萱心中叫苦,她头回见这个松哥儿,哪里知道人家为什么维护自己!她一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可受不得半点怀疑...... ***** ps:小荷不喜欢周一啊!可是马上要到了,希望下周新书成绩会好一些。 第四十五章 祖父(中) 魏家老太爷听戏的时候最忌讳别人的打断,除非是天要塌下来,否则你就得在边上老老实实的候着御朱门。话说邢妈妈陪了凝萱不多时,这外院里找她回话的就来了三拨人,凝萱可不是那种没有眼色的人,忙婉拒了邢妈妈的好意相陪。 西回廊的长椅上坐了个伶伶俐俐的小姑娘,旁边还跟了一大一小两位俊俏的小丫头,任谁打这儿经过都要深深的望一眼。 松哥儿从里屋端了个甜白瓷的敞口小盆儿,少女拳头那么深,浅浅的铺着一层皮薄肉厚的鲜红大荔枝。 松哥儿笑道:“丹荔姑娘虽也常吃,却必定不及这个新鲜御朱门。管家说这一小筐丹荔从坂溪运到这儿的时候还挂着霜儿,皮红肉白,看了就叫人喜欢。姑娘赶紧尝尝。” 凝萱接下了盘子,还没剥皮就能感到荔枝上面浓浓的香气,几根葱心儿似的小指头扒着泛着奶色的甜白瓷小盆儿,眼睛顿时酸涩。凝萱很少怯懦,面对劣势也很少表现出茫然,她总会去积极的想办法,说随遇而安并不贴切,应该是...... 逆流而上。 凝萱就是这么一个人,不过压力撑得久了,也会耍小孩子的脾气。就比如现在,膝盖上放了个足矣盖过自己脸蛋大的小盆,一个接一个的剥着红润晶莹的大荔枝,偏她还不吃,就那样挨着排的摞着,不多会儿,十几颗果子剔透的几乎能看见里面小小的果核儿。 笑槐觉得有些异常,忙冲碧潭挤眼睛,碧潭会意,慢慢蹲下身子,扬着脸看向凝萱:“姑娘,不如我和松哥儿要个小碗,咱们装着回去慢慢吃?” 碧潭只当凝萱的所作所为是小孩子心性,并没往深处想,等她悄悄从里屋要了只巴掌大的水晶缸时,凝萱的小手已经粘哒哒的沾满了糖汁。 碧潭一面轻笑,一面要了水给凝萱净手。然后看着五姑娘小心翼翼的捧着装满丹荔的水晶缸,笑道:“早间大厨房送了一小盆来,没这个颜色新鲜,我放在了后园水缸里镇着,本想着等姑娘回去再吃呢!” 凝萱望了望长廊房檐外的蓝天,下了那场雨之后,天就越加的闷热起来,凝萱知道,这是酷暑来临的先兆。她原最不耐过夏天,蚊虫多不说,出了门儿就像被炭火烤了一遍似的。 凝萱恹恹的将水晶缸交给了碧潭,叹道:“知了叫的这样聒噪,只怕今年的夏天要难熬。” 一直抱着书匣子的笑槐咯咯直笑:“难为姑娘还清楚那知了的好处,可不正是预知天象的机灵鬼儿。不过我听说咱么各房都是有冰敬份例的,到时候姑娘读书、做活儿都围着那冰盆子,肯定热不到什么地方去,碧潭姐姐说是不是?” 碧潭淡淡一笑:“老太太不耐热,每年盛夏的时候都带着大姑娘跟四少爷去庄子上避暑,几位夫人们也能趁机回娘家省亲。姑娘们这边怎么分派冰敬......碧潭倒不清楚,不过姑娘要是觉得热了,咱们家有几个水亭子倒是躲夏的好去处。” 凝萱正专心致志的听着,忽闻的琴声乍断,水面上似乎乱作了一团。 松哥儿满脸焦急的从里屋往回廊上跑,凝萱忙唤住他:“松哥儿,这是怎么了?” 松哥儿的脚已经越过了凝萱,可听了她的话还是硬生生挪了回来,私下里打量打量,见园子里伺候的人多半都将目光留在水面上,他才低低的说道:“阿紫姑娘在戏台上晕倒了,我这就到外面去迎太医。五姑娘还是回一回吧,老太爷这会儿肯定......” 松哥儿正要说“肯定没功夫见你”,打书房里就出来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这人见了松哥儿还杵在原地,甚是不悦的一瞪眼:“混等什么呢,赶紧叫人去!” 松哥儿一激灵,头也不敢回的撒腿就跑。 中年男子看见凝萱忽变了一张脸,笑盈盈的走上前一躬身:“奴才们没有个眼力见儿,委屈五姑娘在这恭候多时了。”中年男子淡淡的瞥向碧潭,口气中少了刚才的和蔼,多了几分淡漠:“这不是碧潭姑娘吗,怎么不在老太太身边当差,却跑到书斋作何?” “碧潭见过洪大管事。因五姑娘进学的缘故,老太太便将我赏赐给了姑娘。” 碧潭话一出,凝萱赶忙再次打量眼前的中年男子,原来这就是宋嬷嬷口中那个无所不能的举人管家啊! 凝萱清晰记得,宋嬷嬷每每说道此人的时候都会唏嘘不已。一个家世清白,而且少有才学的年轻举子,不知为什么会突然委身于廉国府。而且在魏家的身份着实尴尬奇怪,说他是师爷,却又管的太驳杂。说他是个管家,却又不曾卖身到廉国府。 凝萱不禁对她的祖父越加的好奇,到底是什么人会用这样不靠谱的属下?总不会是老国公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什么人都能驾御控制得了吧! 洪大管事的注意力从碧潭身上慢慢挪移到凝萱这里,他笑道:“姑娘请里面来,老太爷正等着你呢!” 洪大管事的左手缓缓往后一送,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凝萱可爱的一眨眼,长长的两道睫毛忽闪忽闪的,尽显十岁少女的天真。然后悬空的小脚从长椅上往下一蹦,水晶缸里的丹荔果子一颗没有掉。凝萱邀功似的往前一递,笑道:“我剥好了送给祖父的!” 洪大管事一怔,他早知道松哥儿那小子在外面献殷勤,只是没想到五姑娘会有这样的举动。 刚刚的话放在六姑娘乐熙小姐身上,洪大管事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但从传闻中口齿木讷,并不善于言表的五姑娘这儿说出来......洪大管事不觉有些怀疑。 他绽出一抹和蔼的笑意:“国公爷最爱吃这种甜软的东西,知道是五姑娘亲自剥的,一定会很高兴。” 凝萱心中长吁一口气,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她已经见过了魏家老太君,面善心恶的一个老太太;那廉国公呢?又会是怎样一个人? 凝萱不敢有期待,人情冷暖,一个从根子上就已经开始发凉的府邸会有什么热心肠的掌权人,凝萱只期待,祖父魏国公不会比她的生父更加无德无行! **** ps:《红楼夜话》的结尾好纠结啊,还在继续努力,摆脱大家支持支持小荷吧,新书接替上旧书,给力啊! 第四十六章 祖父(下) 凝萱跟在洪大管事身后,端着个小盆,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老国公的这间书斋御朱门。屋内前后两门,一门连着外间东西回廊,一门连着前面宽大的露台。 书斋往东头安着一张红木藤面罗汉榻,后壁悬着大理石挂屏;正中一张紫檀木雕花八仙桌,左右太师椅,桌上置棋盘,凝萱冷眼看着,还是一部残局,白子略多,显然占据上风。 向西那端靠墙的红木琴桌上搁古琴一架;两侧墙上悬了一副对联,左联“好书悟后三更月“,下联却是“良友来时四座春”。字体磅礴大气,显然主人极端的自负,又略有洒脱飘逸的性情。 北墙嵌四个玲珑翻板花窗,雕刻的是蝙蝠、寿桃、莲花、石榴,并不是传统的文客四友样式御朱门。上面并无阮烟罗的幔子围住,透过镂空依稀可见外面的挺立石笋,青藤蔓绕...... 洪大管事一指南墙凹进去的一道拱门:“国公爷正等着呢,姑娘进去吧!” 凝萱圆溜溜的大眼睛似胆怯的往里瞄了瞄,洪大管事笑道:“国公爷为人和蔼,知道五姑娘送了丹荔来,肯定更加的喜欢。” 凝萱耸了耸小肩膀,耳朵上那对掐着银蝴蝶的耳坠子来回乱颤,显得整个人更为灵动,心底憋了一股劲儿直直的出了圆拱门。眼前瞬间朗阔了起来,那露台足有百十余尺,盘踞在突出的高坡上,下面湖水清湛,莲叶弥补,越凸显的戏台子上的人影飘忽游离,似真似幻。 整个露台上只有一张藤椅,一方矮桌,除了一老者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凝萱再找不到第三个出气儿的活物。 “凝萱见过祖父。” 她忙在斜后方深深施了一礼,没有廉国公的吭声,凝萱知道,她这头绝不能抬起。 凝萱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老国公的侧影,看不出什么年纪,至少满头的乌发里一根白丝都没有,跟在欢喜堂见过的那个富态的老夫人截然不同。藤椅上的人有一种闲适安逸的气息,矮桌上放了一只精致的紫砂壶,壶身因久经浸泡,所以泛着金辉色的光泽。 凝萱正在心里佩服这种有钱人的奢侈生活,就听得椅子上的老人淡淡说道:“到前面来。” 凝萱不敢耽搁,快步移到了藤椅正前方,离着廉国公只五六步之遥稳稳的站定,老人的面目瞬间落在自己的眼帘。凝萱不由得惊叹,她那个亲爹和廉国公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印出来的,不过......老国公的精明与沉稳是三老爷怎么效仿也效仿不来的。 廉国公微微睁眼:“往后走几步!” 凝萱依言往后退了半步,廉国公双目全开,不悦的一紧眉:“再往后些!” 再往后可就出了露台,人必定是要从高坡上滚下去,也许是为了赏戏时视野方便,正对着戏台子的这一侧没安什么汉白玉的雕栏,一脚踏空,凝萱可就得偷乐了,说不能还能阴差阳错的回现世继续“享福”。 凝萱背对着湖面,看了看廉国公,然后在心里小心的计算着,一步一步往后挪,却并不看脚下一眼,哪怕是稍稍的窥视。 廉国公眼睛里闪现一丝赞赏,然后全部注意力就盯在凝萱仍旧端着那只小小的水晶缸上,这丫头的手丝毫不抖,倒是个人物! 凝萱却在暗地里不断咒骂:简直就是拿小命在赌,一家子黑心肠......凝萱暗暗补了一句,除了他们家三哥。 脚后跟感觉到微微的异样,凝萱忙停下步子,右脚试探的压住了露台的底线,一半脚踩在地上,另一半全然悬空。 廉国公虽然没说话,但是早将凝萱的动作收纳眼帘。小丫头有几分的胆识,换了一般年纪的女孩子,只怕早就呼天抢地的瘫在地上,五丫头的反映确实出乎自己的意料。 明白什么时候守拙,明白什么时候展翅,这样的女孩子讨得廉国公的喜欢并不难理解,他一扫刚刚的不悦,面露和蔼之色:“端着的是什么?” “回祖父的话,是凝萱给您剥的荔枝果儿。”凝萱说着话,脚下未动分毫。廉国公笑着招手:“真是个倔强的丫头,倒是和你祖母有几分的相似。既然是送我的,便端来吧!” 廉国公的无心之言,听在凝萱耳中顿时有了异样的滋味,她和祖母很像? 说的应该不会是欢喜堂里的老太太!可惜宋嬷嬷从未在自己面前再提及过三老爷的生母,否则自己还能从廉国公的语气中听出点什么。 廉国公当着凝萱的面捻了一个含在口中,荔枝肉几乎是入口即化,老国公笑道:“托赖了孙女的福,荔枝的味道特别的好!洪昌啊......”洪大管事忙从书斋内走了出来:“老太爷您有吩咐。” 廉国公一点凝萱:“五丫头是个好孩子,自己没舍得吃一颗,我这个做祖父的可不能小气,稍后把今儿得的那筐荔枝都给紫藤苑送过去。” 洪大管事并不说东西少,也不讲事情为难,单单笑道:“老太爷难道忘了,五姑娘早就搬进了小桃坞。” 廉国公样似恍然:“那岂不是和二丫头住了一个地方?谁做的安排?”廉国公没等洪大管事回话,便自顾自的皱眉道:“必定又是老大媳妇的主意!她眼界也就小桃坞那么大点的地方,”廉国公忽的低声嘀咕了两句什么,凝萱听的并不真切,想必不是夸赞大夫人的话。 廉国公将一身素服的凝萱上下打量个遍,总觉不满意的说道:“你虽守孝,但也不该穿的太过朴素,祖父叫了二夫人明日带你去街上的成衣局做两套新衣裳,年纪轻轻的小丫头,莫要落得个暮气沉沉。” 洪大管事趁机赔笑道:“老太爷这样大方,何不一朝到底,再给五姑娘定制几套像样的首饰!” 凝萱忙慌慌张张的摆手:“不敢当祖父这样贵重的礼物,只两件衣裳便足矣!” 凝萱虽然是个“外乡客”,不过有些事儿还是知道的,像他们这样大富之家,成衣局也好,绣坊也罢,完全可以将其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老太爷的殷勤......似乎透着几分目的性,只是凝萱一时间还抓不到脉络! ***** ps:美人们,你们的点击在哪里??来一票呗!么么大家 第四十七章 当年 魏家老太爷廉国公年轻的时候就是个了不得的厉害人物,他虽是嫡出,但并不占据长子这个封号,上面还有两个胞兄,不过是个小小的三子,爵位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的头上御朱门。偏偏三兄弟的生母早逝,先国公爷娶了继室,填房夫人进门一年便怀上了骨肉,而且据说这位夫人的品行不大好,拈酸吃醋,先国公爷年迈,面对娇妻,很是宠溺。 如今正这位廉国公十五岁那年,他大哥在到靖州军营历练的时候不幸罹难,魏家人在靖州找了整整一个月,也没寻到嫡长子的尸身御朱门。 靖州紧临敌国北齐的重镇,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魏家以武起家,多年不得重用,先国公爷一心希冀能在儿孙手里将魏家重新崛起,所以将刚娶妻的长子发配到了靖州做校尉。先国公爷当时从没产生更换继承人的念头。 直到长子意外丧生,继室才开始动歪心思。 挡在前面的劲敌自然就是魏家二爷,原配嫡子,填房小儿子,两者之间在廉国府搅起的腥风血雨,明争暗斗说出来只会叫人瞠目结舌。在众人将全部焦点都放在继承人的争夺上的时候,如今的老国公却悄无声息的走了宫中大太监曹公公的门路,在没有家门帮助的情况下,领了都转运盐使司八品知事的职位。 那一年中,整个廉国府都陷入了夺位的白热化状态下,大家的目光都盯在二爷和填房身上,甚至没有什么人知道老国公的新差事,见他早出晚归,填房还幸灾乐祸的以为魏家不过出了个纨绔子弟。 八品的知事......官阶虽小,但获利颇丰,加上老国公善于运作,又有曹公公时不时的点拨,一年的功夫,职位已经提到了从七品,专管京畿地区的盐运补给。 魏家在那一年里直换了个天地,二爷被人当场抓住杀害幼弟的恶行,先国公爷半夜就吐了血,没撑住半个月,人就殁了,他还算英明,临走前先叫管家送了二儿子上路,爷俩一起在黄泉路上做了伴儿。 廉国府风云突变,嫡出三子名正言顺的当上了新的继承人,一年之后,填房夫人在悄无声息中离开了这个人世,灵前连一个摔盆的孝子都没有。一代新人换旧人,从此以后,廉国府说一不二的便是这个谁也没能料到的嫡出三子。 时过境迁,长久位居高位的廉国公经过岁月的打磨,只会变得更加沉稳,老辣。 廉国公笑望着凝萱:“既然是出门买东西,少不得要见见外人,咱们国公府的女孩子,切不可矫揉造作,给家门抹黑。别人问你什么,你只管照实来说就是,你爹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的荣辱就是你父亲的荣辱......反之,他飞黄腾达了,你这个做女儿的又能差到哪里去。” 凝萱看着笑面虎似的祖父,心下一片冰凉。 看样子出外做衣裳是假,见某些人才是真。是什么人才能叫魏国公这样重视?如果魏家真的打算将自己作为一件物品高价出售,她又当如何自处? 凝萱只有十岁,但是这个时代,未及笄便出嫁的女子大有人在,凝萱不怕魏家把自己嫁到什么小门小户中去,相反,越是这样的家庭,能约束得了凝萱的东西便越少。她只是害怕......害怕魏家会把自己当成一件礼物一样送给什么人做贵妾。 贵妾也是妾,历朝历代大妇之下的小姨娘很少有人能善终。 凝萱不希望自己刚从魏家这个泥潭,转眼间就跳进另一个。而且以她的骄傲,也不容许有这样的事情。 凝萱冲着祖父甜甜一笑,露出上下各四颗小牙齿,白莹莹的,两个小酒窝盛满了可爱。“孙女不会辜负祖父的期望!” 魏国公从藤椅上挺起脊背,宽大的手掌摩挲着凝萱的脑袋,凝萱的头发又黑又细腻,软软的像初生小鸡仔的短绒毛。廉国公不觉得刚刚抬起的手又按了下去,随意拨一拨,说话的语气中点了几分疼爱:“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记住祖父的话,魏家的姑娘们只要听话,都会有好结果。” 凝萱带着几分懵懂的点点头。廉国公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洪大管事将凝萱带下去,戏台子上的人一得手势,忙将锣鼓钟磬预备好,作势就要来一出《满堂春》。转身要走的凝萱还只听了个前奏,却险些被书斋内冲出来的人撞个满怀。也就是凝萱手脚快了些,否则她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非折两三根骨头不可。 凝萱脸颊旁带过了一阵风,有道藏青色的影子就打自己身边飞过。 “国公爷,出大事了!皇后娘娘......她薨了!”藏青色的影子两句话就把凝萱震慑住了,原是要送凝萱进出去的洪大管事扔下了她匆匆回身,逮住那人就问:“哪里来的消息?” 凝萱缩了缩脖子,赶忙高抬小短腿,一溜儿烟儿就进了小拱门,消失在露台上。 等里面的人看不见自己的身影,凝萱反而放慢了脚步,侧着耳朵一支楞,就听那人喘着粗气道:“如今宫内戒严,咱们家娘娘打发了一个面生的小黄门出来告诉消息。皇后死的有些不明不白,陛下将皇贵妃给软禁起来,还加派了重兵保护太子,娘娘叫......” 廉国公摆出了停下来的手势,洪大管事立即明白他的深意,转身跟进拱门,四下里一看,并没有五姑娘的身影。洪大管事又不放心,脚下发力,抢步追出了书斋的正门。曲曲折折的回廊上,洪大管事见三个小姑娘正欢快的数着小厮刚送过来的荔枝,不由得会心一笑,而后转身回去复命。 “老太爷,五姑娘在回廊上和丫鬟们看荔枝呢!” 廉国公微微点头,这才对藏青色的心腹说道:“娘娘还说了什么?” “是,咱们家娘娘要国公爷放宽心,这事儿多半是皇贵妃下的绊子,和承露殿没有关系,娘娘还说,三皇子近来极得陛下喜欢,正预备叫他历练历练呢!” 廉国公捻着短须笑道:“殿下一向聪慧,我倒从不担心这个,只是......无论皇后是横死还是怎样,椒房殿总归要让出这个位置,”廉国公兴致勃勃的看向众人,嘴角一挑,诡笑道:“如果帮三皇子和七皇子变成正儿八经的嫡皇子,你们觉得如何?” ******* 小荷小荷加油!自己鼓励自己! 第四十八章 棋局 皇帝如今已四十有七,继承大统整整十八年,相对的,皇后在椒房殿的位置也足足霸占了十八年御朱门。那位向来以温婉形象示人的皇后娘娘说薨就薨了,廉国公多少有些不确信。当年圣上共有亲子七位,魏家占了两员,在整个宫廷里不敢说笑傲群芳,但不管哪一个妃子,见了丽妃娘娘,都知晓她身后的两个皇子的分量。 太子是皇后亲子,而且年少聪慧,是以万岁早早就封下了储君之位,没有任何人产生过异议,随着年龄见长,太子先于众位兄弟进入了朝堂,稳住了东宫的根基。皇帝余下六子,在宫廷的血雨腥风中却从无一人夭折,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大周开国以来,在皇家宗谱中还尚属于首例。 皇家宫廷表面看起来一团和气,但皇子们之间的年纪相差不大,说来也奇怪,当初皇上在太**苑的时候,美人、良娣并不少,环肥燕瘦,随便拎出哪一个都能捕获男人的心,可偏偏东宫里生下的男孩儿就只有长子一个御朱门。先帝驾崩,太子登基,东宫里的女人们水涨船高,一跃成了妃、嫔...... 不知是不是风水的问题,这些女人打出了东宫,肚皮一个比一个争气,万岁继位那年,就有两个小皇子降生,其中之一便是魏家大姑奶奶所生的三皇子殿下。当时的魏家大姑奶奶并不得宠,甚至只承恩过一次,偏偏就是那一次做了胎,怀了龙裔。皇帝连得两子,喜不自禁自然不难想象,但是册封的时候,这两个皇儿的生母不过提到了嫔的位置,远没有想象中的风光。 直到......六年后,最小的一位皇子降生,魏家大姑奶奶才能得以晋封为妃。 彼时,四妃的位置只余下最末的丽妃,魏家大姑奶奶险而又险抢到了手里。她在宫中的生涯,就是母凭子贵的铁证,处在这样的位置,看似最牢固,其实最危险,没有盛宠的女人,靠娘家,靠儿子,谁知道会风光到什么时候! 廉国公的**可不仅仅满足于将来有两位亲王外孙,他要的是一个能统领天下的血亲,魏家要作为最强大的外戚出现在众人面前。 廉国公低声沉吟道:“娘娘心思通透,对于两位皇子的安危,我心里还有数,只是东宫骤变,只怕要将此事追究到底,毕竟椒房殿那位就只有太子一个,他们母子感情深厚众所周知。” 洪大管事笑道:“事情明摆着是皇贵妃做的手脚,花无千日红,皇贵妃到底也老了,不比刚进宫的那几位美人,她以为能得皇上长长久久的照拂,却是了算错极。以属下来看,国公爷此时应该运作运作,咱们家大姑奶奶绝对有这个权利坐上椒房殿的位置。” 魏家老太爷沉默不语,良久才撑起藤椅的扶手站起,慢步的往书斋内走,空余下湖面当间位扮相标志的美娇娘。 ...... 凝萱进了内院,碧潭伴在左手边,笑槐缀在后,抱了个不大的荔枝筐走的急。临到小桃坞,凝萱才漫不经心的问道:“刚在祖父那里我瞧见了一盘残棋,偷偷瞄了一眼!”凝萱大眼睛一眯,鬼灵精怪似的伸出了一根小指头,似乎表示自己说的千真万确,绝没多瞄第二眼。 碧潭此行没有撑伞,怕凝萱中暑,便用随身带的锦帕举在姑娘的头顶,勉强遮挡成为几丝阴影。碧潭一面小心的抻着帕子,一面笑道:“姑娘说的应该珍珑棋局。” 凝萱吃了一惊,脑袋使劲往上仰,两眼圆瞪:“珍珑......棋局?” 碧潭诧异的看了看姑娘:“是这个名字啊,绝决不会记错,连奴婢这样的外行人都听过它的大名,说是前朝有位宰相,给家中小姐招婿的时候摆下了这道残局,谁能破解,便将小姐嫁与那人为妻。可惜,棋局难得实在超乎众人所想。” 凝萱听罢心中冷笑,什么珍珑棋局,大抵也是个穿越者,扒了金先生的奇思妙想,才叫了这么个怪名字。凝萱刚才在书斋里看了两眼。 进去的时候一眼,出来的时候一眼。 不多不少,刚巧能将棋局瞧了个全貌。 凝萱前世对围棋略有所知,没见过名家的精彩对决,可凝萱见过不少棋谱,偏巧,打老国公那里看到的便是其中之一。 凝萱记的深刻,全是因为此局实在太过名声煊赫,相传国手刘仲甫在骊山遇见神仙局,看的入迷,回转人世的时候便将此局一一描绘了下来。 平部六三路一枚白子,九三路一枚黑子......共绞杀在一起六十六招,中间无一路的余遗。 当时摆在廉国公桌面上的就是这样一部僵局,厮杀不退,难见晴天。 凝萱最后一眼瞧那棋局的时候,只觉得心中一亮,精妙的主意涌上了心头。 这厢笑槐听的入迷,她这个年纪,巴不得天天听人说才子佳人的传说。笑槐将小竹筐往上抬了抬,紧紧实实的抱住,忙嚷道:“碧潭姐姐,那后来呢?小姐嫁给了什么人?” 碧潭没有回答,反而笑盈盈的看向了凝萱。 凝萱一点笑槐的额头,嗔道:“都说是残局了,自然至今无人能解,要不然也不会摆在祖父的书斋中。” 笑槐不好意思的讪笑:“对哦!我怎么这么笨。”笑槐忽然就是一惊:“哎呀,那没破解棋局,宰相家的小姐岂不是要孤老一辈子!” 言情片忽然转为苦情剧,凝萱偷偷一笑,忽然觉得笑槐这丫头看似精明,实则有的时候少了根筋。 碧潭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时至今日人们只记得那部残局,却早忘记了当初的妙龄女子。” 凝萱睨着碧潭,她也是刚刚才发现,碧潭这个人,说话谈吐不俗,遣词用字上很是讲究,和别的丫鬟们显得有些不同。凝萱最开始也以为是因为碧潭在老太太身边做的久的缘故,可现在想想......应该是她自己的好本事。 小桃坞的大门映入眼帘,凝萱见笑槐还念念不忘刚才的故事,便笑道:“呆丫头,那是宰相的女儿,随便找了个借口还怕嫁不出去?你可万万别杞人忧天,替古人担心,没由来落下无尽的烦恼。” 笑槐听出了姑娘在调侃自己,忙吐下粉艳艳的小香舌,跟在凝萱等人进了院门。 ***** ps:双开的人伤不起啊,惊小荷我现在转身码字旧书,另有,小荷木有半点围棋经验,据说围棋没有残局,所以原谅小荷的说法吧 第四十九章 荔枝 宋嬷嬷一面掀着荔枝筐内的层层绿叶,一面啧啧称奇:“早间糕点房送来的荔枝就已经够新鲜了,嬷嬷这个土包子还以为了不得呢,现在看来,倒真是井底之蛙所见小,谁见过鸡蛋大小的丹荔果,只怕咬一颗都是神仙才有的生活吧御朱门!” 宋嬷嬷暗青色的大手托起一枚,把玩似的看着,越瞧越喜欢:“我听说咱们先得的那荔枝还五百个钱一斤呢,普通人家谁舍得花那个钱。这样大这样甜的,也不知会贵到什么地界儿去!咱们家姑娘是有福之人,正好梁妈妈派人来说,要预备着开始设置冰盆,我把那冰块细细的磨碎,将荔枝镇在上面,姑娘吃的时候也爽口御朱门。” 凝萱单腿跪在高绣墩上,不整齐的裙袂摆开一道银色的暗弧儿,隐约可见内衬里精致的小**。她的小手在荔枝筐里翻来覆去,总算满意的找出最大的三颗,然后笑意粲然的看着笑槐、碧潭:“不多不少,一人吃一颗尝尝鲜,等还有富余的,咱们都分享了它!” 笑槐拨浪鼓似的摇着脑袋,丫髻上的银铃铛叮咚作响,碧潭也腼腆一笑:“姑娘要是心疼我们,不如将后面水缸里镇着的荔枝果赏我们吃几颗就好,又过瘾又不逾矩。” 宋嬷嬷闻言朗声笑道:“碧潭的话有道理,我们几个吃它岂不就是猪八戒啃人参果,还没尝出滋味呢,果子就进肚了!” 笑槐和碧潭两个先是一怔,紧接着捧腹不已,尤其是笑槐,乐的上气不接下气,腰也笑弯了,小脸憋得通红。 凝萱却不管这些,十根小指头扒住了其中一颗红缯似的荔枝,指尖上下翻飞,才剥掉外壳,内层的膜便瞬间显露出来,有如紫绡般亮丽,瓤肉莹白似冰雪,顺着凝萱的稍显婴儿肥的小手往下淌着甜汁,浆液甘甜如醴酪,美人配美食,看在眼中怎么能不心生食欲! 凝萱仰着头,脚尖上抬,在宋嬷嬷面前使劲伸着手。 宋嬷嬷微微偏着脸,眼角一滴清泪顺着眼睑往下流,碧潭等人默默的垂下头,唯独凝萱仍旧笑着:“嬷嬷年纪最长,功劳做大,理应先吃这头一颗。” “好姑娘,嬷嬷嘴上不吃心里也甜着呢,瞧瞧,这果肉跟夜明珠似的溜圆,嬷嬷可不敢尝,还是姑娘替嬷嬷品品味道吧!” 宋嬷嬷满心的怜爱,三夫人在世的时候,这么金贵的东西想都不要想往紫藤苑里搬,顶多就是些时下应季的鲜果蔬,老太太偶然想到了三房,倒也会送些过去,但三夫人多半自己舍不得,全都留给了三爷自用。 宋嬷嬷有时也埋怨夫人愚忠,三爷是个铁石心肠的,凭你掏出了一颗红心也未必暖得化他,倒不如将心思都放在五姑娘身上。 可三夫人就是不听,好在......临走的时候总算是通开了心窍,偷偷隐匿下几处微薄的田产留给了五姑娘。要不然还不知道将来会是怎样的境遇。 这荔枝果儿实在多汁鲜嫩,宋嬷嬷说话的功夫,凝萱的小手依然黏答答的,满是甜水,凝萱俏脸一板,一言不发的盯着宋嬷嬷。老嬷嬷被看得心里发软,眼前姑娘那小模样要多灵巧就有多灵巧。 “好好好,”宋嬷嬷一连叫了三声,才笑道:“嬷嬷吃就是。” 多年以后,当宋嬷嬷再想起来那一颗天价荔枝的时候,她已然不记得是什么滋味了,只记得姑娘一双真挚的亮眸,及至后来每年都能吃上从岭南快马运来的鲜丹荔,却总不及记忆中的温暖...... 有了宋嬷嬷打头阵,碧潭和笑槐两个也没再多推却,一个个吃的眉开眼笑,碧潭也不例外。 凝萱大略看了看小筐里余下的果子:“还剩下不少,若都分肯定不够,二姐姐和四姐姐那里每人送二十枚,到大厨房里借两个样式精美的瓷盘装了,边上点缀几朵小花,碧潭领着青雪往南四间去,笑槐领着青梅往北四间去。” 凝萱安排的井然有序,分毫不见慌乱,宋嬷嬷宽慰的看着屋内人忙前忙后,她自己反身去了后院水缸里端剩下的果子。 二姑娘和四姑娘果然受用,纷纷派人来亲自答谢,每人又送了一样鲜果做酬礼,尤其是四姑娘,似乎早忘记了稍早的不快,她的丫头翠芙口齿伶俐,尽管答谢的礼物只不过是当季最常见的杨梅,但从翠芙口中说出,竟像是四姑娘舍不得吃舍不得喝,专门留给凝萱似的。 凝萱面含蔼色的打发了两房人马,才叫宋嬷嬷将冰镇的普通果子分给青梅、青雪两个,凝萱笑道:“吃了果子就到库房嬷嬷那里问问,家里可有闲置的棋盘,寻一副来,我有用处。” 笑槐忙将余下的二十几枚果子用干干净净的大海碗盛了,递给青雪:“见了库房嬷嬷嘴甜些,这些果子请嬷嬷尝鲜。” 青梅和青雪都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她们俩也看得出,五姑娘是个家底空虚的人,所以在人情世故上就只能从嚼用中节省,青梅还好些,唯独青雪接过重重的大海碗时,心里稍有不甘。 青雪小心翼翼的偷瞄着五姑娘,微微有些悔意,若是当初舍得下本钱,好好打点打点金嬷嬷,前途未必就这么惨淡,连吃几颗荔枝都成了件奢侈的事儿。青雪想到此,不由得用厌恶的目光射向青梅。青梅这死丫头,被上次姑娘的喝斥吓破了胆子,从此说什么也不敢来主屋偷听。找棋盘,找棋盘......顶多去一个人就是,犯得着两个丫头都上嘛!定然是她们主仆几个又要背着人说悄悄话。 青雪揣着脾气出了东五间,凝萱待她们去的远了,才将书斋里听到的消息说与了宋嬷嬷和碧潭等人。 宋嬷嬷一听,狠狠的拍了拍大腿,喜道:“这是老天都在帮着咱们姑娘,遇见国丧,国公府一年之内定不会嫁娶,三爷的婚事就得往后拖延,届时一年到头,姑娘还去什么庵堂家庙!新媳妇娘家再有不满,也不敢拿此说事儿!” “可是......今日祖父还说了一件事,叫我明天跟着二伯母去成衣局做两件新衣。依我看,做衣裳是假,见人是真,嬷嬷,你说会不会是见吏部右侍郎家的那位长辈?” 凝萱生父魏清冼说的媒正是右侍郎家萧家的女儿! ***** ps:亲爱的可乐给了通知,惊小荷下个月上架,不是一号就是三四号,好幸运啊!美女帅哥们,给个首订呗!亲亲大家,到时候肯定更新给力! 第五十章 椒房殿 凝萱一直觉得有些奇怪,吏部的右侍郎,说起来应该是不错的官职,在京城诸多官吏中也算得上是号人物,可为什么会将女儿嫁到魏家呢?自己那个亲爹的年纪再怎么看,总快有三十了吧? 莫非......古人也坚信男人三十一枝花的道理? 凝萱不由得摇摇头,宋嬷嬷见状笑道:“姑娘不用担心,三少爷不是替咱们去打听了嘛,萧家的家风还算要得,养出来的女儿也应该是好的,你住在小桃坞,她住在紫藤苑,咱们今后井水不犯河水,原也不指望她能怎么样,何必抱着太多的期望御朱门!” 宋嬷嬷自打知道皇后去世消息,便对凝萱不用去庙里祈福充满了信心。就算是去见见萧家的人又能如何,左右不过是巴结、讨好等招数,宋嬷嬷在心里念了声阿弥陀佛,只要萧家那位没过门的小姐肯善待她们姑娘,就是叫自己做牛做马,宋嬷嬷也愿意。 ...... 皇后仙逝的消息不出两个时辰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内苑塔楼上的巨钟一下又一下的撞着,透着几分凄婉,廉国府等显耀人家的女眷们纷纷大品装扮了起来,预备宫里派人出来唤她们进宫吊唁。朝中大祭,按照礼制分为三步,需五更进朝,虽此时不知外头的行事如何,可魏家人不敢掉以轻心。 盯着椒房殿那个显赫位置的人可绝不单单只有廉国府这一家,如果像皇贵妃一样是子凭母贵,魏家根本不担心,可偏偏不是这样,没有两个皇子,丽妃根本坐不到那个位置御朱门。 老夫人一听到消息,赶忙召集了几个儿媳,又催三请四的才将廉国公请到了欢喜堂。 “国公爷就跟我们说了实话吧,这次咱们家姑奶奶可有希望?”老夫人的激动再难轻易掩饰,也难怪,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又是少小离家,从不像别家姑奶奶似的,想回门就回门,十几年见的面儿拿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也就是做了丽妃之后,每年老国公爷生日的时候,皇上准她带着小皇子出宫团圆那么一会儿。 可一旦做了皇后,那就是母仪天下,**都由着女儿掌持,到时候别说回家探视,只要想老夫人这个当娘的,随时随地都能宣她们一干人入宫不是! 老夫人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她一心可都是为了娘娘着想。 廉国公望着几个儿媳并刚刚进门的四个儿子,若有笑意的说道:“也有这样的可能!” 二夫人和四夫人听公公这么一讲,忙与丈夫相视而笑,心下一片欢欣鼓舞。若大姑奶奶果真得此位,几个侄儿、侄女们岂不要水涨船高? 事情还没个着落,屋内的人便已经是言笑靥靥,唯独三爷魏清冼不这么想。 “父亲,这事儿咱们还是仔细部署的好,毕竟三皇子年长,和太子年纪相差不多,若皇上因此做考量......”魏清冼话中有话。三皇子渐长,很快就会不满足于现在的权利,若是起了反心呢?丽妃一旦成为皇后,那么三皇子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出,在争夺储君的位置上便占据了有利优势。 一切都在于皇帝的一念之差......一念佛国净土,一念阿鼻地狱。 魏四爷不悦的大皱眉头,哼道:“我说三哥,你就不能捡点好听的说?咱们娘娘育有两子,在整个宫廷里都是数一数二的,除了咱们娘娘,我还猜不出有哪一个配坐上那个位置。” “休得胡言!”老国公听儿子说了一个“配”字便心感不悦,他们这样的外戚世家,有些话说得,有些话却说不得。 老夫人见小儿子一脸委屈的样子,不由分说的维护道:“儿子说的又没错,值得你这样训斥!要不国公爷自己说说,还有谁是咱们家娘娘的对手!” 老夫人对儿子,对女儿的维护总像是猛兽护着幼崽似的咄咄逼人,这也是廉国公不喜欢的地方,孩子们有错便要纠正,慈母多败儿,魏家要是多几个像老四这样的没脑子东西,迟早要完蛋。 廉国公冷道:“还有谁?难道你们不记得丽妃娘娘上面还有个皇贵妃!” 老夫人还当是哪个,听丈夫说了这么个名字,不由笑道:“国公爷还当我们消息闭塞呢!皇贵妃被囚禁的事儿哪个不知!她倒是有个儿子,可现在顶什么用?余下的三位娘娘,贤妃生了个闺女,安妃和赵妃家世难登大雅之堂,皇上怎么会考虑她们!” “谁说陛下是囚禁了皇贵妃,说不定正是要保护那一位才出此下策。你们可不要忘了......”廉国公环视了一圈,从儿子、儿媳们的身上一一滑过,最终落在了老夫人这里,“四皇子和我们殿下只差了不到一岁。当年三皇子出生之后,娘娘还只是嫔,而四皇子降生的之前,他的生母就已经是艳盖六宫的皇贵妃!” 老太爷这么一说,众人还算“富庶”的信心顿时被打击的片甲不留。 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最终讪讪的垂下头。老夫人讷讷的低声道:“只知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廉国公不多理会妻子的胡搅蛮缠,抬脚就要走。大夫人见公公如此,忙暗推了推丈夫,满眼的焦急。 大爷魏青松赶忙站起身,笑道:“父亲,儿子这儿还有件事情想询问父亲的意见。” 廉国公脚下一顿,面对自己的长子,他多少还有些耐性,这个大儿子少小由自己亲自教导,就是免得他宠溺于女人之手,将来成了纨绔子弟,承担不起整个家族。 廉国公轻“嗯”了一声,继而道:“说吧!” 魏四爷和他媳妇暗地里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然后站到了老夫人背后。 魏青松当着几个弟弟的面儿,略有些难为情的不好意思开口。大夫人心下焦灼,只能强笑着替丈夫询问:“父亲,您也知道,大丫头静香今年十五了,咱们家一直打算和三皇子亲上加亲,可皇后一病逝......您看!这婚事岂不是就耽搁了。” 老夫人忙嗔道:“你急什么,殿下是咱们的至亲,不娶静香还能娶哪一个?况且殿下守孝不过一年的光景,到时候大丫头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你们俩当爹娘的,只需好好置办静香的嫁妆就是了!” 大夫人满怀期待的看着公公,一心想得到肯定的答案。 等上一年也没什么,只是......她和婆婆张罗的热乎,却总不见公公给个明白话儿,这才是大夫人最担心的地方。今天借此机会问一问,也能叫他们夫妻俩安心。 谁知,廉国公脸色略显阴霾,大老爷夫妻俩心咯噔一下,就知有变! ***** ps:关注小荷的亲们,下个月新书上架,能不能给力的来个首订呢??谢谢大家啦,惊小荷得了新书恐惧症,希望能得到大家的慰藉!嘿嘿,谢谢飘盛的打赏,谢谢子夜的pk票,哈哈小荷好开心! 第五十一章 静香 魏宫妆奁自难弃, 静居难识梵王心御朱门。 香鬟堕髻半沉檀, 富贵人间走一轮。 这是当年魏家大姑娘静香五岁生辰时,老太太特意带着儿媳和大孙女到长春宫在长春老祖面前亲自请的一只签,上面暗含了静香的名讳,又明明白白写着,大姑娘将来是要进宫做娘娘的。 那时候魏家大姑奶奶还没生七皇子,自然不是什么丽妃,老太太怕女儿将来受媳妇的挤兑,所以一门心思把静香和三皇子连在一起。十年来,老太太并大夫人只将静香当成了王妃一般教养,所有的孙女们都靠后,这也是三姑娘在大房里不得意的一个重要原因。 廉国公也知道这一首诗,只是,他心里总有自己的盘算。老太爷转头看了看大儿子和大媳妇,略有蔼色的笑道:“静香那丫头也来了吗?唤她出来叫我看看御朱门!” 大儿媳略显尴尬的瞄向老太太,家庭大事,哪里轮得上小孩子冒风头,况且又是当着几个小叔子的面,叫女儿出来见人总觉得有些失礼。 大老爷魏青松性情有些耿直,对父亲的话从来都是唯命是从,忙道:“是,父亲。”大夫人见无奈的看了看丈夫,只能招手唤丫头进了老太太后面的碧纱厨。不多时,魏家大小姐静香在众人注视下款款进了内室。 “孙女见过祖父,祖母,见过各位叔叔,婶婶。” 廉国公暗暗打量着久不见的大孙女,今日的静香穿着一身浅粉色的夏衫,走起路来裙摆摇曳生姿,像是支在冬日里绽放的桃花,娇艳动人。头上上插着淡金色的宫花,更映衬出肤若凝脂。静香一抬头看廉国公,嘴角梨窝隐现,耳朵上两串儿细点梅花坠随着她的盈然一笑乘风飘扬。 廉国公不由得将大孙女和刚刚见过的凝萱做了比对,心下高低立现。虽然五丫头年纪小,可看得出美貌犹在她长姐之上......并不是说静香不好,相反,静香的品貌气韵都是上乘中的上乘,只是,魏家的女孩子从来不差相貌。 廉国公这样一想,心里的主意便更加的笃定,他慈祥的一笑:“好孩子,和宫里的嬷嬷学规矩可累?” 静香满打满算,到了隆冬时节才到及笄的年纪,虽然看着稳重些,但到底是个孩子,面相还略显青涩。静香略有拘谨的应道:“祖父和祖母爱怜静香,请来的嬷嬷和气又饱学,已然是静香的良师益友。” 老太太忙笑道:“国公爷还用担心我们静香的品性?那是最好不过的,连丽妃娘娘都几度夸赞,上次还托了小公公来信儿,说等进宫的时候一定捎带了静香同去!” 廉国公闻言,看了看孙女衣裳的佩饰,略有些皱眉:“这个也是宫里面的东西?” 静香听出了祖父的不悦,忙不知所措的低头去看,原来腰间别着一块早间新上身的独玉金凤佩,明黄色的宫绦暗示着此玉出身高贵,竟乃是皇宫内庭的产物。这样的东西在静香的听雨轩中不敢说有百八十块,但两匣子总不缺,都是她姑妈丽妃娘娘赏赐的东西,满府姐妹,姑妈待她向来与众不同。 静香隐约猜出此物是犯了祖父的忌讳,但也不敢伸手去扯,只能轻声回道:“回祖父,确实是娘娘的恩赏。” “虽然是娘娘的心意,可你心里须知,不能因此而娇宠,丫头年纪还小,等及笄之后再往腰间佩这些昂贵的饰物也不迟,现在朴朴素素反倒符合年纪。况且皇后娘娘大丧,你们姊妹几个更要收敛些,我已经叫洪大管事吩咐针线房裁制素服,这段日子静香就不要跟着嬷嬷学规矩了,就领着几个妹妹多做些女工。” 大夫人一听当即上了火,只觉得口中干苦,公公这话什么意思,不叫静香学规矩,岂不就是断了她们进宫的念想?不成,自己非问清楚不可。 大夫人正要开口,大老爷已然明白了妻子的小思量,忙暗地里去拉大夫人的衣襟,示意她不能开口。 这两口子就算动作再小,可总有响动,静香看的分明,脸上羞赧,却还心存感激,知道父母俩的纠纷全是因了自己,静香一咬牙,索性代了母亲说道:“静香谨遵祖父吩咐,多和针线房的嬷嬷们学手艺。” 廉国公笑道:“这就好,你且先下去吧,祖父尚有大事和你这些长辈们商议。” 静香不敢耽搁,匆匆按照原路返回,她的丫头雨竹正侯在内室和碧纱厨连接的一个小厅堂里,知道大姑娘出来,忙挑起珠帘,满是忧心的看着姑娘。静香脚下未停,一踏出门反手揽了雨竹的手腕,两个人侧身贴着墙壁站定,倾耳去听里面的详谈。 屋内老太太发起了牢骚:“再有几年,皇子们陆陆续续可都要开始议亲了,国公爷难道不知,当皇子妃可不单单凭借绣花的手艺。咱们这样的世家,要什么绣娘没有,用得着小姐们劳心劳力嘛!” 大夫人心疼女儿,更心疼女儿的前程,便再也不管丈夫的阻拦,陪笑道:“听人说,白绣坊出了个厉害的师傅,打北边过来,满手金丝挑绣的本事,父亲就是不说,儿媳也早起了念头要请她来家里教导教导姑娘们,只是......媳妇以为,这种奇技**巧的东西学多了,总会伤了姑娘们的根本,没得将来学个小家子气!” 凝萱的父亲魏清冼脸色一变,四爷看在眼里笑呵呵的插话道:“嫂子说的是,我们家雅静和乐熙就少学这种东西,倒是三哥家的五丫头似乎对女工情有独钟。” 大夫人一怔,马上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 三弟妹在世的时候,她们两妯娌虽不热络,可到底井水不犯河水,给紫藤苑下绊子的都是老太太的主意。大夫人说到底都是女眷,如果因为某些话得罪了三房叔叔,自己岂不是半点儿礼也不占。 廉国公明知嫡出的两房和三房不亲,但并不劝阻,在他看来,多亲密的兄弟,将来也定要走上分家这一条路。他对三房此刻受的羞辱不是不知,却仍旧视而不见。 廉国公沉声道:“老大媳妇也不用在我面前打马虎眼,实话交代了你们,三皇子妃,我相中了平西大将军李政道家的小孙女,消息已经递给了丽妃娘娘,你们心里有数就好。” 一席话惊得人心神俱颤,后门小厅里的静香听在耳中,狠狠的将腰间的玉佩扯下,猛推开雨竹的搀扶,大踏步从碧纱厨的小门离开。 **** ps:谢谢心邪帝君的pk票,哈哈,惊小荷会继续努力。这周是强推,下周有可能上架哦!俺要攒稿子了,可是一点木有的人中么办 第五十二章 色厉 “姑娘慢些走,小心地面滑御朱门!”雨竹追的辛苦,一面要提防前面大姑娘跌倒,一面又要顾忌着自己脚下。听雨轩紧挨着欢喜堂,是处清幽雅致的院舍,虽然和小桃坞差不多大小,可这里就只住着大姑娘静香一位小主子,自然足够宽绰。 只见两边翠竹夹路,土地下苍苔布满,中间羊肠一条石子漫的路,大姑娘静香脚下的步子飞快,雨竹急的满头是汗。两旁打扫庭院的粗使婆子们见了这对主仆的狼狈劲儿,都不敢抬头细看,忙低下脑袋埋头干活。 静香越走越气,越气越走,等拐出翠竹林的时候忽然脚下一滑,人没有防备,整个就往后仰,眼看着就要摔倒御朱门。雨竹顾不得跌倒,忙抢上前去,在大姑娘发出惊呼的时候两手用力扶住。 “姑娘可别这样吓雨竹了!”她说着就将大姑娘搀扶到路一侧青石累成的石墩上,仔细检查着凝萱可有扭伤的地方。 一向在外人眼中知书达理的魏静香此刻却阴沉着脸,手里仍旧攥着那块玉佩,指骨发白,两片玫瑰色的丹唇染上了点点苍白。 魏静香打五岁起就知道自己生来不凡,对比自己大四岁的表哥充满了少女的遐想,他们见面的机会虽然不多,可对未来的婚姻都心知肚明,姑妈回娘家的时候也不止一次的表示过联姻的愿望,可这一切都在今日破灭了!叫满怀期待的魏静香如何能服气! 大姑娘忿然道:“你去请梁妈妈来,叫梁大给我仔仔细细的查,祖父说的那个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历!” 雨竹打小服侍在大姑娘身边,对静香的脾气秉性很是了解,别看人前一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的模样,其实暗地里手段狠辣,完全超出一个十五岁少女应该有的心机。 大房两位小姐,地位却相差悬殊,一个有似亲生,一个仿佛后娘养的。偏人人都以为过错在三姑娘那里,殊不知,大姑娘静香在背后下了多大的“功夫”! 雨竹小心翼翼的赔笑道:“姑娘先消消气,咱们刚才只听了半截话,国公爷后面说什么却是半点也不知。姑娘细想想,殿下娶了平西大将军的孙女,与咱们家又有什么好处?国公爷那样神机妙算的一个人,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 雨竹见静香似有听进去的意思,忙再接再厉道:“姑娘忍这一时的不快,多讨国公爷的喜欢,到时候谁能拔得头筹还不一定呢。” 静香被雨竹说的心花怒放:“你这丫头,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我一时间被气糊涂了,倒也没想那么多。” 大姑娘是个极端自负的人,少有称赞别人的时候,雨竹闻言忙笑道:“姑娘不是常说一句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想必就是这个道理。” 静香缓缓站起身,随意的拍打拍打裙角的落尘,挑着嘴角嗔道:“母亲见多识广,我们往上房去,看欢喜堂里有了结果没有!” 魏家大夫人的院落在廉国府的中轴线上,是整个府邸里少数没有泉水经过的院子,高大的院门,琉璃瓦屋檐,前后三跨院,二十几间房舍,间间都是精雕玉啄,其精美不亚于王府行宫。最奇特的是,廉国府整个布局以水为依托,处处繁花似锦,扶疏葱郁,春开粉桃夏绽荷,秋有香桂冬腊梅。唯独大夫人的院子特立独行,四处不见植根于泥土中的鲜花百汇,连片叶子也没有,一年四季也不用园子里的妈妈们送插花来。 也有府中的老人猜测是大夫人与花粉过敏,然而家里四夫人爱花成痴,满园子恨不得都种上牡丹,也没见大夫人经过的时候打一个喷嚏。时间久了,再就没人在说什么闲话,静香更是打小在此地长大,看管了母亲院子里的摆设,若是某天多了几盆鲜花反倒觉得别扭。 主仆俩走了好半天,才遥望大夫人的院门。两个守门的婆子一见静香极为谄媚的将人迎进院子:“大姑娘来的巧,夫人前脚刚进的院子,怪道说母女连心,说的一点也不假。” 婆子刚想再说几句讨巧的话,就闻得中跨院一阵吵杂的声音,不大会儿,三姑娘乐珊气急败坏的从中跨院踏出,身后跟着几个赔小心的丫头婆子。 “三妹妹这是往哪里去?”此刻的静香又恢复了我见犹怜的模样,只是看人的时候下巴微抬,非得仔细观察才能看见她眸子中居高临下的鄙夷。 乐珊的性子是个爆竹,一点就着,大大咧咧爱得罪人,怎么会细心斟酌长姐的一举一动?不过魏家向来重视长幼尊卑,作为三妹的乐珊见了大姐,多不情愿也得顿住脚步,阴腔阳调的叫一声:“大姐!” 仿佛后面有十万追兵似的,乐珊扔下这么一句,抬腿就走,后面呼啦啦一群人,险些没将静香和雨竹撞翻。 静香心下恼怒,但面色和蔼的扭头去看门口渐渐消失的三妹妹,魏静香每次来拜见大夫人,少有摆排场的时候,要么带一两个嬷嬷,要么只领着心腹丫头。她的简朴和三姑娘乐珊的出入前后相拥形成了鲜明对比。 雨竹轻声道:“姑娘,咱们可要进去?” 雨竹一见三姑娘的架势就知道里面乱子不小,只怕大夫人又要被气个好歹。 静香暗讽的一笑:“进啊,为什么不进去?”静香尚未成熟的纤细腰身轻轻一扭,脚面莲花若隐若现,纤指上掐着的一条蜜合色的丝绢帕子,从背影看过去,俨然一位绝代佳人。 大夫人的院子前后三进,中跨院住着夫妻两口子,后面小院里七八间正是三姑娘乐珊的闺房。和刚才的喧闹嘈杂正相反,现下是一片静悄悄,东西穿堂上站了十来位妈妈、丫头,大气也不敢喘的低着头。 正房门口,梁妈妈捂着半边脸,时不时的**肩膀,手绢就没离开过眼睑。 “大,大姑娘来了。”梁妈妈听见有脚步声,忙回头来瞧,飞快的揣起了锦帕,强撑笑脸看向静香。 静香仿佛没瞧见梁妈妈下巴上的红痕似的,淡淡笑道:“母亲可在?” “在的,在的,姑娘快请进!”梁妈妈亲自挽起了竹帘,屋内的龙涎香扑面而来...... ***** ps:强推之后点击上来啦,哈哈,希望再接再厉!上架之后也不要抛弃小荷啊!推荐好友新书《爱妃你别跑》女皇转世追爱~《千金当家》妻为夫撑起半边天! 第五十三章 内荏 大夫人的上房袭地铺满了红毡,当地放着象鼻三足鳅沿鎏金珐琅大冰盆,七八块石榴大小的冰晶散发着寒气,正面罗汉榻上铺簇簇新的香妃席,背后设着大红彩绣云龙捧寿的靠背引枕,紫檀木的榻上放一张迎春花式三漆洋几,静香的生母魏家大夫人正半伏在几上,一手捂着胃,静默不语御朱门。 “母亲可还好?”静香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弯腰伸手探在大夫人的额头,并不见其发热,又见母亲单手捂胃的动作,便吩咐后脚方进来的梁妈妈:“快把蒋太医开的那副神仙丹倒两粒出来!” 大夫人面容苍白,强笑道:“单有些岔气而已,并无大碍。你既然来了,我正有话和你说,来母亲身边坐。”大夫人挽住女儿的手,示意她坐到对面。梁妈妈讪讪的站在当间,也不知听夫人的好,还是听姑娘的好,二人没发话,自己又不敢擅自动作,况且......夫人还在气头上。 大夫人的话显然要背着旁人,于是丹凤眼一挑,气不打一处来的看向梁妈妈,恶声恶气道:“还不出去,难不成要再将我气个好歹才作罢?” 梁妈妈闻言,慌不择路的往后退,和门口侍立的雨竹撞了个满怀。大姑娘静香微微一笑,轻声劝道:“瞧把母亲气得,梁妈妈那样大的年纪,不说别的,对您的忠心是府里的头一份,母亲当着丫鬟的面儿,也该留些余地给她,怎么我瞧着刚才梁妈妈的下巴也肿了,眼眶也红了!” 静香不说还好,听女儿这么一讲,大夫人才偃旗息鼓的怒气腾的一下弹高了三丈,口气甚是僵硬:“你当她是个好的?最是那种两面三刀的主儿,当着我的面儿人模人样,转身背后去,竟敢做出奴大欺主的勾当。” 静香面色惊异,不敢置信的捂住了樱桃小口:“难道是三妹妹?怪不得我见了乐珊意兴阑珊的样子,若果真如此,梁妈妈确实有不对的地方。” 大夫人冷冷一笑:“就你那个妹妹的秉性,不吃别人也就罢了,梁妈妈一身老骨头,拆了也未必能进你妹妹的眼。”大夫人一想到小女儿的贪财跋扈的性格便头疼,乐珊怎么就学不来她姐姐的知书达理,偏偏像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破落户丫头,恨不得把银子都揽在她怀里才好。按说自己出身名门,向来视金钱如粪土,大老爷更是文弱书生,只知道花钱,从不惦记攒钱,可他们夫妻二人生出来的女儿就是不争气。 大夫人头疼的与静香说道:“今儿是发月钱的日子,照例归梁妈妈的活计。刚从欢喜堂出来,我一回院子就撞见你三妹妹和梁妈妈撕扯,原来那小蹄子早把你五妹妹的月例银子扣了下来,我这个当家主母竟半点也不知。” 静香嘴上不说,可心里还是吃了一惊。三妹妹的胆子也太大了些,如果只是克扣了自己屋内的几个丫头也没什么,偏偏是同宗的堂妹,怪不得母亲这样生气。静香忙道:“三妹妹克扣了几个月?还有哪些人知晓?咱们细细的想个描赔的法子才好。” 大夫人听了女儿这话,知道静香是个明白人,心中的郁卒稍解:“母亲没看错你,宫里的嬷嬷教导果然有用,不像你三妹妹,”大夫人的语气中透着几丝厌弃,仿佛她口中的魏乐珊并非亲生似的,“要不是五丫头从紫藤苑里放出来,搬到了小桃坞,梁妈妈还会瞒着我继续把三房的月钱交给乐珊,足足三个月,我身边的奴才愣是弄得不声不响,半点没透露出来。你说说这事儿,要是被捅出去,母亲这张脸就算丢尽了!” 大富之家,女孩子的名誉胜过性命,家族中出了一个声名狼藉者,余下众多姊妹都要受到连累,任凭你长得国色天香,家世殷富,也绝难有好的归宿。建业八年,皇室一位公主因红袖出墙,当场被驸马抓住,闹了个满城风雨,结果导致余下的几位待嫁妹妹或是匆匆嫁入不入流的功臣家,或是出家为尼,还有两个被德宗皇帝远远的送到了北边和亲,至此再也没踏进国都一步。 静香事事要求完美,她怎能容忍自己的周遭出现污点,即便这个污点是自己的亲妹妹带来的,她也绝不容许。 静香故作分忧的替大夫人出着主意:“女儿窃以为,五妹妹年纪虽小,却很识大体,否则她到了小桃坞这些日子,怎么没传出半点风声。咱们只要真心赔罪,想必三房也不会有什么说道,女儿那里有许多好看的首饰,送了五妹妹一件,小姑娘嘛,都喜欢新鲜的玩意儿,只怕这一欢喜,气恼就消了,今后我待她再格外厚密些,凭谁也看不出门道。” 大夫人本就有此意,不料女儿和自己想到了一处,她自然高兴:“只是委屈了我们静香。” “母亲和女儿还提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只是三妹妹这性子可该好好的雕琢雕琢了。”静香心里不怀好意,却甚是关切的叹着气:“也就是碰着了好脾气的五妹妹,若换了二妹妹那块冷玉......指不定要闹个鱼死网破,受连累的还不是母亲的好名声。母亲为这个家做了多少,为我们兄妹付出多少,也顶不住三妹妹一通胡搅蛮缠。” 静香在脑海里迅速翻转了几个能叫乐珊的事儿一劳永逸的法子,然而想要实施都得经过大夫人这一关,还不能将自己暴露出来。 大夫人听了女儿的话,果然露出深思的神情。 静香一看母亲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话确实起了作用。大夫人亲生子女三个,长子永远排在第一,静香次之,不受宠的乐珊就是他们二人的陪衬。为了一双儿女前程似锦,静香相信,母亲会做出明知的决定,明白当舍则须舍的道理。 大夫人沉沉叹口气,想到了更重要的事儿,暂且放下对小女儿的不满,只与静香低声道:“恐怕你也听见了,老太爷打算给殿下寻另外一门亲事,出欢喜堂的时候他老人家特意叫住了我和你父亲,叫我们宽你的心,多说的话没有,不过,母亲想总归是好事。” 大夫人担心女儿转不过这个弯,急急又道:“三殿下......将来是什么成就也未可知,一旦能登上那个位置,凭我的女儿,难道还没信心在宫廷里占据一席之地?” 一席之地......静香心中冷笑不止,那到底不是统领六宫,母仪天下的那一个!她如何甘心,况且,三皇子果真能如祖父期待中的,黄袍加身?静香可不这么以为。 **** ps:请大家收藏小荷的《御朱门》顺便发表一下感慨吧!哈哈 第五十四章 埋祸 雨竹手里捧了一包屏地细纸扎紧的银锞子,是她和梁妈妈亲自数的,整整十只,共计五十两,沉甸甸的砸手御朱门。雨竹在听雨轩可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可平白将这么多的银子都送给五姑娘,她还是想想就觉得心间儿淌血。 “五姑娘也就是碰见了大夫人和咱们姑娘这样菩萨心肠的好人,否则谁管她钱多钱少?” 雨竹只当大夫人可怜凝萱死了亲娘,没有私房银子傍身,所以才大手笔的赏了这些,她哪里清楚三姑娘乐珊的跋扈,又哪里知道五姑娘凝萱的艰辛。 静香淡若清风的笑道:“我虽认为那是个俗物,可世间为此痴迷者不少,单拿你来说,怎么......我听前次因你们耍牌,桐儿赖了你半吊钱,你便半个月没给人家好脸色瞧御朱门。” 雨竹微窘,讪笑道:“这怎么能一样?雨竹是个奴婢,统共那几串钱来养家,五姑娘却是个主子,手指缝露一露也能叫我们一家宽宽绰绰的过个年。” 雨竹不怀好意的一笑,窃窃说道:“我听说,五姑娘搬进小桃坞那天,三老爷赏了一匣子金银珠宝,价值千金。” 大姑娘心中嗤笑,若说别人她或可还信,可安在三叔身上,静香怎么看,他也不是那种天性大度的人。这也是为什么静香决定亲自往小桃坞去的原因。若换做平时,差不多打发个有头有脸的丫头去送银子也就罢了,独独今日不同。静香向来喜欢收买人心,正是因为笃定五丫头现在情况窘迫,所以才欲这样热络的造访小桃坞。 静香瞥了一眼雨竹怀里的银包子:“叫梁妈妈寻个长些的盒子来,我有妙用。” 雨竹何须劳动,只一个眼神,大夫人房里的小丫头忙颠颠的跑出去寻东西,不多时,找了只七寸长的木盒子,一指来宽,上面雕刻着福禄寿的图案。静香一见就是不喜:“何处寻来这样一个老古董?” 小丫鬟一向只当大姑娘是个好相与的,根本没察觉出其语气中的厌恶,仍旧笑盈盈的说道:“姑娘问的不巧,梁妈妈前脚刚去针线房,奴婢怕耽搁了姑娘的正经事儿,所以求了珍姨娘寻了这么一个最好的。” 闻得是珍姨娘的手笔,静香的笑意才算盛了些:“你这丫头,就是找不到梁妈妈,随意寻个盒子也就是了,何必劳烦姨娘!” 珍姨娘就是二少爷的生母,也是大夫人当年的陪嫁之一,她虽有儿子傍身,却一直以大夫人为天,事事恭敬,不敢跨越雷池半步,和二少爷的感情更是单薄。二少爷日日来给大夫人请安,珍姨娘却总避讳着不肯见亲生儿子。 人心都是肉做的,大夫人见珍姨娘待她如此,投桃报李,便更加厚待了她几分,十几年下来,渐渐将大房中的一些琐事交到了珍姨娘手中。魏家的规矩,各位爷只能纳两房妾室,多一个都不准,否则就会被族中长辈视为好色之徒,不堪重用。大爷是未来的族长,未来的廉国公,所以这些年一向是洁身自好,除去珍姨娘再没旁的姬妾,与二房、四房截然不同。 静香接过小丫鬟寻来的盒子,当着雨竹的面儿从袖口中将原腰间佩戴的那块玉置于盒中。 雨竹哑然:“姑娘不会是打算送这个给五姑娘吧!” 静香愀然一笑:“倒数你最聪明!”盒子透着几丝老旧,连里面那块红绒布也毛刺刺的,和这样名贵的玉佩是格格不入。静香别扭的“啪”将盒子盖扣上,再也不愿意看第二眼,随手就甩给雨竹:“都拿着吧!”说着,就出了上院。 雨竹脚不点地的跟着,路上不断有丫鬟婆子们躬身失礼,甭管大姑娘见了哪一位,脸上总是挂着和煦春风似的微笑,从大夫人的上房,一直到小桃坞,脸上的肉紧绷绷就没松弛过。将到小桃坞门口的时候,雨竹才得空劝道:“姑娘,这玉佩怎么说也是从宫里传出来的,若是......” 静香这人向来心思缜密,但今日也不知怎么的,一想起那玉佩便觉得吃了个苍蝇似的恶心,再不愿意见第二眼,于是哼道:“你怕什么,它并非登记造册,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难道还怕人追查?” 雨竹- -中的软绵性子,暗怪自己多嘴,没由得招来大姑娘的好一顿排宣,真是晦气晦气。 二人说着,前后进了小桃坞。 只是大姑娘静香不知道,正是这一次不以为然,才导致后来她遭遇的一系列麻烦。她送凝萱此玉,本就没安什么好心,不过想看着五丫头也因为佩戴宫玉而遭到祖父的训斥。 如果静香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就绝不会做出今日这等叫自己后悔终身之事。 且说小桃坞正值午睡时分,廊上的条椅上零星有两三个小猫儿似的丫头靠着柱子打盹儿,天气干热,连鸟笼子里的小玩意儿也缩成了个毛团,懒懒的不叫人。东五间守门的正是青梅,她倚着门框坐在一张小杌子上,手里抓着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忽闪着,人迷迷糊糊的犯瞌睡。 雨竹授意,在门口就是重重的一咳:“咳!五姑娘在吗?我们大姑娘来瞧您了!” 内室传来窸窸窣窣的裙摆声,不大会儿,只穿了一件象牙白襦衣的凝萱迎了出来。 “见过大姐姐!”凝萱在离那主仆二人五六步的地方站定,礼数尽全的深深一躬。 “好妹妹,与我何须这样多礼!”静香挽着凝萱的手,倒像个热络的女主人似的,将凝萱搀进了内室。雨竹亦步亦趋的跟着,将面面相觑的碧潭和笑槐甩在最后。 静香一进屋,只觉得冷香撩人,花桌上的梅瓶里摆着争相怒放的玉簪,一簇簇紫莹莹的花苞,又墙角放置了一只冰盆,怪不得她一进来就只觉得热浪消失,凉沁沁的惬意。 静香不动声色的将屋内摆设打量一番,见不过是寻常的货色,并无什么新奇,就知道五丫头的日子难过,静香笑道:“妹妹喜迁新居,我和母亲一商议,也不知送些什么做贺礼才好,包了几个银锞子,妹妹留着玩儿吧!” 笑槐忙从雨竹手中接过纸包,她只当是十几二十两银子,根本没料有如此沉重,手一软,纸包骤然摔在地上,屏地细纸再有韧性,却也禁不住这等突变,于是十个银锞子咕噜噜,滚的满地都是。笑槐僵硬着肩膀,连头也不敢再抬一下...... **** ps:推荐好友新书《知味记》神作呦,顺便收了小荷的《御朱门》和《红楼夜话》呗!爱你们!我现在得了上架前综合症,恐惧症!肿么办 第五十五章 和解 东五间如今最缺的是什么?除了银子还能是哪一个? 凝萱可不是什么世外谪仙人,她要吃喝,要生活,要在偌大的廉国府里游走生存,没有银子,几乎就是寸步难行御朱门。不过,凝萱也不是那种嗜钱如命的人,至少她分得清什么银子是催命的刀,什么银子是夺魂的刃...... 凝萱忙低下身子和笑槐一同捡地上散落的银锞子,顺势扬起巴掌大的精致小脸儿,尖尖的下巴透着楚楚动人:“大姐姐一来就有喜事,人家都是天女散花,今儿我这地上好有福气,竟弄了个天女散银子。” 碧潭沉稳,忙将凝萱搀扶了起来,屈膝半跪在地上给凝萱扑打裙角上的粉尘:“姑娘此话差异,你瞧这一个个的银锞子,不是朵朵白梅,白茶又是什么?逢年过节,大夫人总会发我们些这样的金贵东西压箱底儿,我们这些丫头轻易不舍得花销它,都当宝贝似的珍藏着御朱门。” 大姑娘听了欢喜,心中暗赞还是年纪大些的碧潭会讨巧,反观五丫头凝萱,说蹲下就蹲下,也没半点大家闺秀的架子,空长了一副好皮囊。念由心生,静香忽然放眼重新打量起名声不显,力大于常人的碧潭。 静香半是嗔半是恼的说道:“雨竹常在我耳边念叨你这丫头的好,可惜你一直是老太太心尖儿上的人,本想着雨竹出了门儿,求一求老太太,要了你去听雨轩。可谁知老太太疼爱五妹妹甚于我们诸多姊妹,单单将你给了她使唤。”静香叹息的看着雨竹,“雨竹向来是我的左膀右臂,如今她一出门,我身边可就再没得用的能人了。” 凝萱一听,好嘛,明火执仗的来自己这里打劫了。凝萱不露痕迹的望着笑槐抱的散碎银锞子,有些不是滋味的衡量着,十个银锞子,和少言寡语的碧潭想比,凝萱要是为前者舍弃后者......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不过,看大姑娘静香的架势,她好像还真把自己当傻子了。 凝萱思绪倏地一游离,冲头顶的绘花的横槛房梁就是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儿。 莫非自己最近扮猪吃老虎成就太过明显?凝萱忙轻甩头:可得提点自己,免得大家个个将自己当成好欺负似的,她算是看明白了。在这个家,要强的小姐......不受待见,有如三姑娘:孤高的小姐......更不受待见,有如二姑娘。学四姑娘雅静那样,一味的阿谀逢迎,不但不被人尊重,还会自贬身价,沦为丫鬟婆子们的笑柄。 静香见凝萱无意识的摇头不禁笑道:“怎么,五妹妹可是舍不得了?罢罢罢,我只随便一说,你还当着了!不过是跟你说着玩儿的!”她一面笑,一面轻搭着雨竹的手往内室去,半点也不客气。 因凝萱午睡时帐幔都散着,一间甚是朗阔的屋子被青纱隔成了两半儿,显得余下读书的地方狭小了许多,尽管正面四面大窗洞开,可静香还是觉得有些气闷,不大舒服的顿住了脚。 “妹妹这屋子确实有些简陋了,”大姑娘四下里看了看,又望见窗户正对着的水塘,“虽说景色宜人,可不顶大用,”她一面说一面往书案方向走,其实哪有什么书,不过是孤零零的一副棋盘。 静香起初不以为意,只当三叔家的堂妹也像小桃坞里南四间那一个似的,学人家附庸风雅,不过等她眼睛落在第五目的时候,忽然黏住了似的动弹不得脚步。 凝萱心一紧,这是午睡前才送来的棋盘,亏得那库房的管事好本领,找来这么一副几乎掉木屑的棋盘,装棋子的盒里尽是灰尘污垢,笑槐足足洗了小半个时辰。当时凝萱心切,便厚着脸皮借来南四间的棋谱,她临睡之前隐约记得将所谓的珍珑棋局摆了个大概,莫非大姑娘看出了什么自己不清楚的门道? “大姐姐怎么不坐?笑槐,还不看茶!”凝萱忙打岔想把人给引走,不料静香不但不为所动,相反,顺着凝萱的话音,更加凑近了书案。 静香小心翼翼的捏起棋盘第五目上的一颗白子,语气中透着不确定:“妹妹摆的可是珍珑棋局?怎么布局摆法这样古怪!” 凝萱笑道:“大姐姐没看见桌子上那棋谱?我和儿姐姐借来的,还不大会摆弄,正照葫芦画瓢呢!” 静香一瞧,可不是,她刚才竟没抬眼多瞧瞧,就说呢,一个十岁的小丫头,又没读过什么书,怎么会轻易破解珍珑棋局!静香暗笑自己的多疑,不知不觉间放松了对凝萱的戒心。 静香示意雨竹递出那只粗简的木盒子:“前些日子家里上下乱成一团,管家娘子疏忽了妹妹的日常供给,为这事儿母亲已经杖责了三四个不上心的婆子。这是姐姐单独送妹妹的一点小礼物,宫中传出来的小玩意儿,妹妹或是送人,或是自留着把玩都是好的。” 盒子盖儿应声而开,鲜脆欲滴的碧玉美不胜收,衬着红丝绒的底儿更加夺目了几分,原古朴粗简的盒子也显得别致了几分。 静香不由分说的亲自将玉环佩在凝萱的腰间,白色的襦衣独独挂着它,确实吸引人。 “好了,不打扰妹妹静修了。等得空,五妹妹也常常去我那里坐坐,祖父好生嘱咐我,叫我领着姊妹们同做女红,”静香半掩丹唇,轻声道:“他老人家的话,真真儿比如来佛祖的经文咒语还管用。” 凝萱随意披了件单纱的薄衫在外,亲自将大姑娘送出小桃坞,一路上二人说说笑笑,倒也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式。偏就那么巧,大姑娘要拐出回廊的时候,四姑娘的丫头翠芙出来倒水,一眼撞见魏家大小姐和五小姐挽着手离开。 翠芙也顾不得端着水盆子,直直的追出去十来步,望见大姑娘和得宠丫鬟雨竹出了小桃坞的门儿,翠芙才扔掉盆子撒腿往回跑。 凝萱领着笑槐和碧潭刚进长廊,就见四姑娘挤出盛笑瞧自己:“我刚要去你们房里找五妹妹,可巧就碰上了。” 凝萱看着对面少女披散着的秀发,脚上还匆匆踩着一双蹭上灰的藕白色的绣花鞋,心中暗叹,最近几日将家中姊妹见了个全,但要凝萱自己来说,廉国府里最擅长钻营的,其实不是六丫头乐熙,而是眼前这个乌发少女。能为达目的而舍弃一切的女人,连最基本的自尊都难再保留,这种人要么沦为市井之徒,要么......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 ps:谢谢小光的关心,嘿嘿,小光是我的副版主,可惜新书人气不旺!《御朱门》就是小花儿,需要大家的浇水哦。 谢谢天之轩辕风和小光的打赏,咱会继续加油 第五十六章 国丧(上) 四姑娘和凝萱一样,正憋在房里午睡呢,如今天长闷热,人也越加的懒散,正歪在香妃榻上迷糊着,翠芙就彷如十万追兵在后面撵似的,气喘吁吁的进了门,上来一句话就把自己震慑的睡意全无御朱门。 大姐姐来了小桃坞,还是五丫头送她出去的!雅静闻得这个消息如何能不急,大姐姐宛在天边,她们这些庶出的堂妹就个个都是泥腿子,在老夫人面前有如云泥之别,雅静又不是傻子,如果能攀上大姐姐这棵树,她又何必在南四间那位面前做出一副摇尾乞怜的样子御朱门。 雅静笑望着凝萱:“这两日看你的丫头常去后面桃林里摘菜野花,听青梅说是用来熏屋子的。傻丫头,短了东西怎么不到我房中去要,我们姊妹同心还客套什么!” 翠芙也不知打哪里抠出个巴掌大的小荷包,雅静接过塞进凝萱手中:“这是姐姐上个月的份例,因我前一阵子病着,药香甚于熏香,北四间就停了,余下这些妹妹先用,不够只管和四姐姐说。” 凝萱捏着荷包但笑不语,四姑娘这种人,典型的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没多久前还和自己、三哥元辉一副扯破脸皮,不死不休的架势,转眼就殷切的关心自己,凝萱只想拍手称赞,四姑娘......奇人也。像她这样见风使舵,变脸的修为,可不是谁都能学的来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凝萱虽然不敢用这乱七八糟的熏香,不过还是接下了那荷包:“那就多谢四姐姐了!” 雅静拉着凝萱,语重心长的说道:“咱们日常琐碎的事儿看着不多,但禁不住这些人加起来,大伯母又是个要强的,倘或从旁人的耳中听见什么不好的话,闲言碎语,她表面不说,但对妹妹总会有成见。妹妹不为别人,就冲着大姐姐待咱们这样的好,也该隐忍些。” 凝萱“噗哧”一笑,神态中不经意流露出了几分轻蔑:“四姐姐的消息倒是灵通,妹妹前脚刚送走大姐姐,你后脚便至,只可惜四姐姐的话若早些时候说,当着大姐姐的面儿讲出来,保管她喜欢的不得了。四姐姐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拜佛要拜真,求仙要求灵。五妹妹无德无能,却不是姐姐眼中的真佛,真仙。若是四姐姐想借着我的口往外传消息,恐怕就要叫你失望了。” 雅静一张热脸徐徐散了喜气,嘴角由上扬开始往下坠,星目冰冷:“五妹妹果然不愿意帮我心想事成?” 凝萱笑着摇头,四姑娘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毫不客气的从凝萱手中夺回精致的玲珑荷包,愤然咒骂道:“养只哈巴儿狗还会记得别人赏赐的骨头,你也配用这样的好熏香!” 翠芙见主子扭头回屋,理也不理众人,她却留了个心眼儿,刚刚大姑娘和五姑娘的亲热劲儿,翠芙是眼见真章的,做不了假。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翠芙心里也不是老实的。趁着雅静进了屋,左右又没有北四间的下人,翠芙忙小声说道:“主子语气上若有怠慢,姑娘别当真,翠芙代主子承恩了。” 凝萱故作不见翠芙眼中的太好,反而扶着笑槐的手慢慢往回去。 翠芙心里一急,忙拉住碧潭的袖口:“碧潭姐姐,切忌叫咱们四姑娘少到闺学里和教书先生牵扯,免得将来惹祸上身。” 碧潭笑着单手拂去了翠芙的柔荑:“知道了,你这丫头,倒是多了一窍心肝儿。” 翠芙呆怔怔的站在原地,闹不清碧潭是在嘲讽自己,还是真心夸耀自己。直到雅静身边另一个丫头叫妙柏的站在回廊高声喊她,翠芙才失魂落魄的往北四间去。 第二日,凝萱早早叫人收拾妥当,就在昨儿傍晚,全国宣布服大丧,诰命夫人们全要大品进宫哭陵,寻常百姓穿七日孝服,官宦人家则为一月,宫中小主们又按照身份不等。凝萱起初还不明深意,怎么一个守丧还分什么等级不成,谁知宋嬷嬷听了笑不可支,却怎么也不肯给凝萱讲明,倒叫她好一阵糊涂。凝萱就缠着宋嬷嬷不准她忙正事,老嬷嬷这才红着脸解释,皇后可立若干,但皇上只一个,委屈不得,从来只有妃子为皇帝守丧,帝王心中有你,或许守个三五日,心里没你......当夜就会叫新人侍宠。宫里那些小主,个个花容月貌,可比一具成了白骨的皇后娘娘来的怜人儿,若这会儿皇上要点某位小主就寝,谁还敢说个“不”字!那没侍寝的宫嫔们自然还得老老实实穿孝衣,戴白花儿。 这可不就是按照身份的不等来服丧嘛! 宋嬷嬷说完,笑槐和碧潭两个都羞红了小脸,独独凝萱没事儿人似的。这反而将宋嬷嬷弄了个尴尬异常,宋嬷嬷老实人一位,此刻正在心里不断自责。瞧她自己,什么都不懂还胡乱说,没的教坏了两个丫头,自家姑娘才多大点儿年纪,哪里就知道侍寝是什么东西。 宋嬷嬷单不知,披着娃娃衣的凝萱何尝忌讳这点儿小打小闹?再粗俗的笑话她又不是没听过!凝萱反而有些感慨,宋嬷嬷才是真正单纯之人,说来说去,自己这个非原装货的承受能力远非古人能效仿! 凝萱一面安慰自己,一面问着熨衣裳的碧潭:“皇后守孝,咱们家两个戏班子怕是要停戏了吧!” 碧潭抖抖手里的品月缎绣玉兰裙,说道:“太后病逝那一年,奴婢才进府,记得真真儿的,各家有戏班的都要散去,咱们家几位嗓音极好的娘子都是那会儿赎了身出去的。只是如今姑娘也瞧见,老太爷喜欢听戏,只怕遣送走的可能不大,左右不过一年光景。倒是姑娘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凝萱由着碧潭服侍,穿上了那件玉兰裙,碧潭正背对着她系腰间的绸缎,凝萱冲着镜中的碧潭说道:“你们不记得当日在祖父那里看到的阿紫姑娘?我想她知道这个消息,一定想出府。” 碧潭手上的动作就是一用力,凝萱倒吸一口冷气,本就纤细的腰身被碧潭因出了神儿的动作而勒的死死的。碧潭忙松了手,却顾忌不上这个。碧潭低声说道:“姑娘快别提这人了,咱们上次不是见她晕倒了嘛?说是......说是......”碧潭支支吾吾的没有下文。 凝萱微微偏头,反过来看碧潭:“说是什么?” “说是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呢!”碧潭见瞒不过,索性照实说了出来。 ***** ps;头疼欲裂,小荷流鼻涕啦 第五十七章 国丧(中) (号外号外,小荷明日上架,可是一点存稿木有,中么办中么办啊,赶紧码字,可是浑身冒虚汗,感冒你赶紧给我闪开好不好,求求你啦,顺便求大家的首订,好不好呢,看在小荷这么可怜的份上,至少首订给力啊么么大家) 三个月的身孕,那就应该是凝萱生母去世没几天怀上的御朱门。可孩子的父亲又是哪一个? 凝萱不由得怀了几分恶意的猜想,总不会是她那个亲爹三老爷吧!记得当时凝萱远远的望了眼戏台子上的那个叫阿紫的名角儿,因浓墨重彩,所以瞧并不十分真切,不过凝萱想来能叫魏家老太爷看中的女人定差不到什么地方去。 一个女人,自己身子舒不舒爽,再没人比她自己更清楚,阿紫怀胎三个月,无需过多,十天半个月后,那肚子就是勒上带子也未必瞒得住,况且,她们这些唱戏的需日日练功吊嗓子,耗气力着呢,她的身子如何瞒得住,所以就要想尽办法出府。 这么一想,不难猜出,阿紫的孩子绝不是廉国公的种,留在魏家.....只有死路一条御朱门。所以阿紫才会明知廉国公对她的看重,还偏偏要离开。古往今来,做戏子的没有几个能得出好结果,或是为人妾室,或是沦为亵玩之物,终究是配人红花的绿叶,下九流的行当。只可怜那小生命还没出生,就已经早早注定了悲戚的命运。 凝萱暗笑自己替古人担忧,她如今的境地也未必就好过戏班子里的优伶。 凝萱穿戴整齐,只往桌前一坐,继续研究昨日未摆完的棋局,笑槐一面收拾琐碎的东西,一面回头望着凝萱:“姑娘,听说老太太和几位夫人都往宫里去了,二夫人也不例外,照理说今儿就不会带着姑娘往绣坊去了吧!” 凝萱左手持书,右手拈棋,只盯着棋盘却不落子,似乎在犹疑不决,凝萱漫不经心的说道:“心存侥幸可成不得大事,倘二伯母的人立即到了呢,我衣衫不整,一来对祖父不敬,二来也叫伯母看轻。” 话音刚落,青雪从外间走了进来:“姑娘,三爷院子里的小丫头贞儿送小银鱼来了。” “哦?命她进来回话。”凝萱的手轻轻一拨,棋盘上的白子有七八颗散落在桌案上,余下的数十个子又成了一局乱棋,叫人看不出端倪。 不大会儿,青雪领了个**岁的小丫头走了进来,那丫头天生长着一张笑脸,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几乎看不见眼睛,不由得叫人心生几分好感,是个极喜气的丫头。 “奴婢贞儿见过五姑娘。”贞儿不免生涩的往先一躬身,大约手里抱着的东西太沉实,几乎没被绊倒,向前折过,幸好青雪手疾眼快,替她接下了小圆碗。 贞儿一鼓小肚子,开了口,声音洪亮铿锵:“回禀姑娘,这是我们三少爷从王府里得的小银鱼,吃着极为酥脆,三少爷还说,若姑娘吃完了只管打发人去我们院子里回消息,这样的好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笑槐早就从青梅手中结果圆瓷碗,掀开上面盖着的缠枝花盖儿,一股腥气扑鼻而来,混着浓重的油星儿味。凝萱一瞧,原来是全身泛着紫金色的小海鱼,不过食指长短,拇指肚那样宽,被炸的连尾巴都透明了,齐刷刷在碗底儿码了数排。 笑槐略闻了闻,轻声道:“不像是大厨房的手艺,应该是外面买来的东西,姑娘不知,咱们大厨房向来把这种小银鱼用来做酱,腌的咸啧啧的,算是道穷人家的开胃菜。” 贞儿一听笑槐这么说,已然有些急了,忙仰着头与凝萱解释:“人家王府里都吃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会是穷人家的开胃菜。若难以下咽,我们少爷又怎么会给五姑娘。况且我们三少爷知道姑娘茹素,这可不是一般的小银鱼,却是用面做的,入了油锅去炸,和真鱼一模一样,真假难辨。” 凝萱看笑槐的眸子中带着嗔怪之意:“你这丫头,三哥哥一番好心,你还挑肥拣瘦的,快拿来我尝尝!”笑槐不知哪里寻来个牙簪筒。抽了一根尾端带着米粒大红宝石的银牙簪递给凝萱。贞儿满怀期待的看着凝萱的动作,嗓子偷偷发出吞咽的动作,还当别人没看见。 凝萱轻轻咬了鱼尾一口,说来奇怪,这小银鱼闻着倒是腥气扑鼻,可吃在嘴里口感异常的好,半点鱼腥儿没有,反而泛甜。 “笑槐,碧蝶,你们两个也来尝尝。” 两个丫头随意拈了一根在口中,入口即酥,竟是没尝过的美味。贞儿看在眼中,得意的笑道:“我们三少爷和五姑娘感情这样好,怎么会那些不入流的东西往小桃坞送。” 凝萱笑道:“你们家主子呢?可在书斋用功!” 读书是魏元辉的软肋,贞儿忙吐小舌头,眼睛越发眯成了一条内凹的细缝:“差点忘了,三少爷叫我回禀姑娘,他在园子里储波亭前面的假山等你呢。” 储波亭是整个廉国府里最小的一处轩馆,又坐落在最北角,所以建府这些年来竟从没小主子住在这里,即便是凝萱......和大伙儿乌乌泱泱的挤在小桃坞,大夫人也不会将她安置在这个地方。 此处人烟稀少,负责收拾打理的婆子更只有一个,早间收拾妥当之后也不知寻了个什么地方去偷酒吃。三少爷魏元辉跷着个二郎腿,躺在储波亭里的长条椅上,一手将小银鱼往嘴里塞,一手从地上捞起壶青梅酒喝的欢畅。 凝萱站在门口看的直笑:“三哥今日好清闲,难不成是专程请妹妹开喝酒?我可是斋戒中人。” 元辉直起身,大笑道:“你若没吃,怎知小银鱼味道绝佳!”元辉一拍旁边的椅子,示意凝萱坐下:“你是不是要和我娘往针线坊去?” 凝萱接过元辉递来的小银鱼的鱼碗,随意的说道:“是有这么回事儿!” 元辉神秘的一笑,语气颇为自得:“那妹妹可知,你们此番去是为何?” 凝萱将小银鱼嚼的嘎巴嘎巴响,泄愤似的大皱眉头:“叫我这个未来的便宜女儿去见见新太太呗,还能是哪一个!” 元辉圆撅着嘴,不敢置信的看着凝萱:“你怎么知道?” “这有什么难的,你若当时站在老太爷面前,听他讲那些道理,保管三哥哥心里明明白白。” 元辉拨浪鼓似的猛摇头:“祖父有那个闲工夫,还是多教导教导大哥怎么读圣贤书的好,免得在我身上浪费功夫。”别看元辉是个男孩儿,只是老太爷偏心的厉害,几个亲孙子亲孙女,还比不上某些小戏子来的重要,也难怪元辉心中不满。 ** ps:上架的人啊,伤不起,我好担心首订!大家救救小荷啊 第五十八章 国丧(下) (上架求首订御朱门!兄弟姐妹们,爱你们的小荷在呼唤你们~~今日两更有保证,三更会努力!看在我这么晚还熬夜的份上,来个订阅吧,上架感言明日再写。晚安) 元辉只当是祖父和凝萱说了些什么,便没往深处想,反而暗笑自己胡思乱猜,五妹妹又不是长春观里的道士,难道还会什么掐算之术不成。元辉从长椅上直挺挺坐起,两腿往上一盘,打横坐着,一拍对面的余地,示意凝萱也随着自己的样子坐了。 于是乎,兄妹二人中间放着个大海碗,你一口我一口,里面的油炸小银鱼以惊人的速度消失,不但如此,这二人话也没闲着,嘴皮子动的不比吃东西的速度慢。 “你不是托我帮你打听新夫人的事儿嘛,稍早和你说过两句,只是三哥能就力有限,打听来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信息。知道是吏部右郎家的庶出小姐,年纪偏大却始终没能成亲。当时咱们俩还觉得奇怪,妹妹说怎么就那样巧,楚牧的一个表姐就是吏部侍郎家的大少奶奶。原来......” 元辉压低声音,虽然明知此地没有其他人经过,可他下意识的用手拢住嘴角:“原来这位庶小姐许配过三家,打及笄的时候就曾找过婆家,一年一位,结果要么未婚夫亡故,要么下了定之后才发现对方品性不好御朱门。听说,这位萧家小姐的最后一任未婚夫是不满家族包办婚姻,带着俏丫鬟逃走了,对方家里无奈,只能许下重金。还承担了被退婚的恶名。” 杀敌一百,自损三千。 凝萱早就知道这个时代女子的艰难,名声......但是萧家的事儿难道就没人知道?到了她“亲爹”这儿,萧家小姐已然是第四次定亲了吧,这样也行? 凝萱“嘎嘣”一声咬断小银鱼的尾巴,大皱娥眉:“唉,希望别是个泼辣脾气的后妈!” “后妈?”元辉反映半晌才听明白五妹妹的意思,然后拄着长椅嘿嘿偷笑:“你就不就盼着这桩婚事成为泡影?” 凝萱反笑道:“那依照三哥来看,父亲以其中哪种方式来了解婚事才算最为妥当?” 元辉狠狠的冲地上“呸呸呸”轻啐了三口,笑骂道:“臭丫头。当心被三叔听见你咒他!” 凝萱委屈的一缩小鼻子,哼道:“三哥故意把我往阴沟里带,还怪我!” 元辉盯着凝萱白皙玲珑的小鼻尖,伸手就去捏,还坏坏的左右晃了晃。笑道:“偏你的理由多!”不料,元辉也没试什么大力气,就见凝萱的小鼻尖泛了红痕。吓得元辉赶忙将手缩了回去。还背在后面欲盖弥彰。 凝萱的速度哪里是元辉的对手,三哥整日风里来泥里去的,下手也没什么轻重,最最重要的是...... 凝萱都要哭出来了。指着三哥大声道:“你的手!”碧潭一早上就开始收拾自己的小脸,上面又是凝脂又是香膏的。偏那小银鱼不知怎么做的腥味,现在整个鼻子都腥腥的。 元辉赶忙将满手的油星往背后的衣角使劲儿蹭,然后讪讪的伸出手给凝萱瞧:“多朴实的一双手啊!” 元辉没等凝萱发话,赶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荷包扔给凝萱:“三哥我平日大手大脚的,妹妹先替我守着。你若用,只管拿去花销。” 凝萱并不客气的将小荷包拆开,却见里面三张薄纸片,整整齐齐的叠在一起。凝萱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对方:“三哥哪儿来的?” 元辉挤着眼睛:“你先看看那上面是多少!”元辉略带鼓励的冲凝萱扬扬下巴。 凝萱心知这是男孩子的傲骨在作祟,于是将三张纸单从荷包里抽出,只一打开就被上面的数目震慑住了。凝萱赶忙往下翻。不出自己所料,三张一样,都是五百两。 怔怔一千五百两的银子。凝萱干巴巴的说道:“你劫道去啦?” 元辉气的一个脑瓜蹦就弹在了凝萱雪白的额头上:“小心你三哥被五城兵马司的人逮去,那我可就冤枉死了。” 凝萱不敢断定这是不是天降横财。不过凝萱有一个宗旨:不想占小便宜就吃不了大亏。这一千五百两定然有深意。 凝萱二话不说就将三张银票重新塞进荷包里:“三哥不讲明白,这银子别说我不敢替你说,就是三哥自己,也不可以放在身边。” 元辉忙道:“哎呦,你还不知道三哥的为人,从来行的端,坐的正。你还记得我说过被揍的锦乡侯家小儿子吗?” 凝萱虽然没有点头,可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动作,元辉忙接道:“不打不相识,我们自那日之后倒成了朋友。”凝萱连忙打住他:“你不是说是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无赖嘛!” 元辉面色微微窘困,支支吾吾道:“这不是眼神不好,看错了嘛,哪里是什么良家女子,根本就是讹人的骗子,她也不知哪里打听来勇哥儿的家事,还知道他庶子的身份,所以才想投怀送抱,因演戏演过了,才被我们偶然来了个英雄救美!” 敢情自家三哥还挺得意。 元辉又道:“青州的节度使送了十几批野马给锦乡侯,勇哥儿便叫了我们去看。谁知当中有一匹最是暴戾,任凭锦乡侯家的众多高手如何都不能令其安静,嘿嘿!”魏元辉破得意的笑道:“还是你三哥技高一筹,成功的驯服了那烈货。锦乡侯看的过瘾,便将此马赠送了与我。” 凝萱脑海中念头忽闪,不敢置信的指着荷包:“你把马卖了?” 元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十四岁的少年长得越加的高大,就是有些时候行事还不算稳重。 “我留着迟早叫府里的人看见,三哥可不愿意找那个不自在。”魏家有个小魔王四少爷魏元安,那绝对是见什么要什么的主儿,元辉小的时候吃了几次亏,被他娘抽了几下子,也算长了记性,所以从不将名贵的东西往家里拿。 “我从锦乡侯家出来,和楚牧转身就去了西栈口的马上,有庾信侯家撑腰,我这宝马也算出尽风头。喏,一千五,被北地一个马商买去了。” 凝萱笑着将荷包重新塞回元辉手中:“既然是‘明媒正娶’来的银子,三哥还是交给二伯母的好,也叫她开心开心。” 哪知凝萱不说还好,一说到二夫人,元辉反而长长就是重叹一口气! **** ps:求粉红票,十五章加更一次,谢谢大家的支持,希望订阅不要太沮丧。(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母子(二更)求订阅求粉红 (祈求自己不要扑街啊~小荷摆脱大家来个首订吧御朱门!爱你们,有粉红和推荐就更好啦,么么大家。先写旧书,三更可能要后半夜) 老话说的好,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二夫人就元辉这么一个孩子,照理说应该是眼珠子似的疼着宠着,可事实偏偏并非如此。 元辉接过凝萱递来的青梅酒,仰头便是一口,纵然果酒甜腻,却还是有些醉人的余韵。 “因为钱的事儿,父亲和母亲一直有嫌隙。不怕妹妹笑话,外祖家的几个舅舅简直将我娘当成了个银钱庄子,偏他们会哄人,说出来的话仿若吃了蜜似的,我如何还敢将钱交到母亲手里,只怕没仍捂热乎,银子就得长对翅膀飞进人家的腰包里。” 元辉的月例是十两,学里的茶水糕点钱早由府里支付过,一应笔墨纸砚又是月月供给,时时填补,从来没人敢怠慢小主子们的学业。如此一来,元辉真正用钱的地方,其实就是在外面和朋友游乐时候的花销。他还不像二少爷,二少爷虽然庶出,不过却有老太太心疼,老太太身边金山银山也多,常常打发了翠黛往二少爷那里送东西,上至金银细软,下至坎肩鞋袜,就没有老太太着想不到的地方。 反观三少爷元辉,小时候在家和兄弟们识字,倒也花费了不什么银子,二夫人讨了个巧,将儿子所有的月利都攒了起来一堆儿在年关的时候送到娘家。年年如此,从不例外。 直到元辉十岁那年,因他懂事开始在外面好的书馆里读书,上下却总缺银子打点。一日,二老爷抽查元辉功课,到他院子里这么一查,竟发现亲生儿子的窘迫,连请同窗吃茶的散钱都没有。二老爷当时气的火冒三丈,当即理论到了二夫人的房中,夫妻二人最后闹了个拳脚相向,十岁的元辉就躲在一边,从此对母亲......他总是多了几分的隔阂。 凝萱虽不知道事情的更多缘由,可她慧敏。已然看出了三哥的点点无奈,于是笑着将荷包往自己怀里一塞,还小心翼翼的拍打拍打,轻声说道:“三哥哥放心,银子在。我在,银子不在......”凝萱俏皮儿的一眨眼睛:“我还是在的!” 元辉被五妹妹软绵知趣的话语逗得捧腹,顿时一扫郁忿。胃口大盛,一口气将酒壶里的青梅饮尽。 “五妹妹在这里先稍稍坐会儿,我出去解解酒气,免得冲撞了妹妹。” 元辉踉踉跄跄的站起身。被果酒香气包围的他脸上泛起了红晕,凝萱作势要过来扶他。元辉却微微抬手,将五妹妹的好意婉拒了,漫步走出储波亭。 凝萱单腿跪在长椅上抻着脖子往外看,就见三哥元辉已经上了廊桥,看的她这叫一个心境胆颤。那果酒虽甜,可没想到后劲儿十足,元辉四周环水,那廊桥又窄,两人过都显得挤,凝萱可真担心他一不小心翻进水中。 眼睁睁看着对方稳稳当当上了岸。凝萱才回过神,松了一口气坐在长椅上。摸着略显鼓的荷包,凝萱一时间竟没了主意。她虽不曾亲见。可偌大的侯府都驾驭不了的烈马,三哥却能将其驯服。凝萱就已然可知这里面的凶险。 说句不客气的话,这银子几乎算得上是三哥元辉的卖命钱。 这样拿性命去搏回来的银子,凝萱要是动了歪念头,那简直是忘恩负义,枭獍其心。 不过,听三哥的意思,他手头也不是很富裕。元辉的志向在哪里,凝萱再清楚不过,但是她从来不认为光凭真本事就能屡屡在军队中脱颖而出。书上说的那些功成名就的大将有几个不是世家出身,又有几个是真的从小兵一路向上攀爬。后者成功的机率实在小的叫人发指。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越是机构庞大的地方,就越是充斥着金钱利益的买卖。有些官吏明着清洁廉明,但暗中却纵容妻小广开后宅大门,银子照例如流水似的往家门涌。人人都有软肋,实在碰上那等不开面的,只要你细心去抽丝剥茧,也能发现他心中喜好,越是清高之人,喜好越是雅致,自然,也越费银子。 三哥这些银子看着不少,可细想想,根本不够他初进军中后的上下打点,怎样叫钱生钱,这才是根本御朱门。 凝萱不由得背靠一面半掩着的窗,蜷腿坐了下去,她并没发现,此处位置实在绝佳,那半掩的大窗和正好盖住了她纤细的身形。 她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长廊上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凝萱没动,外面的人反而先说了话。 “好妹妹,你拉我到这里做什么,戏班子里的事儿多着呢,我们红菱苑可比不得你们流芳园,老太爷最喜欢阿紫姑娘,红菱苑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教养出一个阿紫姑娘那样品貌上乘的姐儿。” 凝萱侧耳去听,应该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那二人并没继续往储波亭里进,反而在窗户根下站定,与凝萱仅仅半面墙之隔。 另一人苦笑道:“姐姐还在打趣我,这次流芳园是在劫难逃,只求姐姐救我一救!妹妹死不足惜,可流芳园里还有那些小丫头,都是烂漫的年纪,当初我将她们买回来的时候信誓旦旦的与她们的父母发过誓,要善待孩子们,可如今......可如今......” 这人竟是哽咽的说不出声来。 良久,红菱苑的那个女人才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自己贪二爷的银子,才暗中纵容阿紫和他来往,谁知......谁知阿紫那死丫头,爱慕的却是三爷。她这都是为了报复我,明明知道怀了胎儿,却还是执意生下来,终究叫老太爷晓得真相,若是把我供出来,我们流芳园没有一个能逃出国公爷的震怒。” 凝萱发了个冷颤,原来那个叫阿紫的姑娘还是个多情的,真是没有眼光,竟然看中了她的亲爹。 她忙全神贯注的去听,就闻得红菱苑的人说道:“唉,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都明白。你们流芳园出了事儿,当红菱苑会消停?说不定趁着这次国丧,老太傅索性一把将两个戏班子都卖了,等年满之后再重新挑人进府,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儿。魏家从来不差银子买人,咱们大周更不乏年轻貌美的戏子。” 两个人沉默不语,其中一人叹道:“进亭子里坐坐吧,我还有点别的事儿要求姐姐帮忙。” 说着,二人就要往门口的方向拐,她们根本不用进门,只要转到另一扇大开的窗口,就能从外面看见亭子里的凝萱。 凝萱孤身一人,虽不害怕,却仍忌惮这二人羞愤之下对自己怀下什么歹意,她悄悄从椅子上站起,准备在二人拐到右侧的时候从窗户攀出去。 墙有半人来高,凝萱虽矮,不过也刚刚没过肩膀,踩在长椅上,很容易跳出去。 还没等凝萱有下一步的动作,就听流芳园的那人低声惊呼:“是二房的三少爷。” 果然是元辉消了酒气往这边来,身后还跟着笑槐和碧潭。 二人没多注意两个丫头,一门心思都在元辉身上,趁着人没到,赶忙原路返回,匆忙之下,再也没往储波亭里看一眼。 元辉已然看见了两个婆子,大约也是认得的,因担心凝萱,赶忙加快步子往储波亭里闯。 “妹妹,妹妹?” 凝萱心里暗笑,这个三哥倒是个人物,她正担心元辉高声喊自己的名字,反惊动别人,谁知元辉做贼似的,压低了声音一下下叫着自己的名字。 碧潭丢下三少爷和笑槐,先挤进了亭子的大门,然后怔怔的堵在门口。 元辉好奇,一把推开了碧潭:“五妹妹人呢?凝萱......” 元辉进门也痴痴的呆在原地,大家闺秀的五妹妹像只雪白的小壁虎似的,紧紧贴在墙与墙之间的棱角上,左右两扇半开的窗户将将好挡住了外面的视线。此刻正大眼对小眼的和他们对望。 元辉惊呼一声:“哎呦,你这是闹什么幺蛾子呢,也不担心自己掉下来。碧潭,赶紧将你们家主子抱下来。” 碧潭二话不说,抢步上前,将凝萱彻底解救了下来。 “刚才那两个我瞧着像流芳园和红菱苑的两个管事姑姑,没惊着你吧?”元辉问的仔细。 凝萱笑着任由笑槐和碧潭给自己收拾衣角:“我躲起来了,放心吧。” 元辉没有深究五妹妹为什么躲起来,此刻他还有别的要事。 “母亲从宫中祭奠回来了,正四下找人唤你过去呢,说是要妹妹着你往成衣局去。” 这样匆忙?凝萱心中有些不确定,又或许自己猜错了,并不是见未来三夫人这件事儿,毕竟,吏部侍郎家也是要进宫吊唁的,如果按照凝萱的想法,这样匆匆见面,多少不合礼法。 元辉末了又加了一句:“同去的还有诗琪。” 二姑娘诗琪也在其中?元辉的话一出,就更叫凝萱惊疑了,凝萱毫不迟疑的说道:“走,咱们直接去二夫人那里。” 笑槐忙道:“姑娘出门用的包袱我们都带着呢!”包袱里无非就是一套换洗的衣裳,大家闺秀出门就是麻烦,随时预备着突**况,恨不得连个水杯子都是自己的才好用。 众人匆匆往二夫人的院子去,也不知前途等待凝萱的又会是什么......(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成衣局(求粉红求订阅) 廉国府家大业大,四四方方的一座宅院,光前后出入的门就不计其数,老爷们出行必定大开正门,若是夫人太太们,需从左右两侧的偏门出入,离着门街稍远的地方又各有角门,供仆妇下人们出出进进御朱门。从大街的这一段远望过去,几乎看不见粉墙的尽头,由此可知廉国府的声势如何浩大。 这一日吃过午饭不多时,偏门大开,从里面跑出来十几个婆子,个个身着藏蓝色的素服,拱着一定蓝尼小轿缓缓抬出廉国府,紧跟着驶出来两辆墨绿四轮马车,“滴答滴答”的马蹄声声,跟着蓝尼小轿一起往东大街的成衣局去。 上京的东大街,是整个大周最富庶的聚集地之一,南来北往的商贩,琳琅满目的商货,茶楼、酒肆、当铺、赌坊......应有尽有,摊开架子卖东西的小商贩,扛着重物肩挑担子的脚力,挂着旗幡云山雾罩的算命瞎子,一派喧声高语,处处人头攒动。 凝萱用手掀开帘子的一条小缝,贪婪的看着外面的景致。 这就好比鸟在樊笼久不出,一朝腾空看不尽的道理是一样的。虽然是国孝期间,可老百姓的生活照样要过,街面上迎风招展的旗幡换了素白色,但喧闹的氛围并不见少。笑槐兴奋的不得了,频频叫道:“姑娘快看那儿,就是京城里最著名的长春宫。” 手上比比划划的,真可瞧出她的兴奋劲儿。宋嬷嬷却满是担心的看着凝萱:“姑娘,单单把碧潭留在屋中,能行吗?” 笑槐听到宋嬷嬷的话。也不由得歇下了欢喜劲儿,手慢慢从帘子那里缩回,闷闷的看向姑娘。 凝萱轻笑道:“嬷嬷多心了,留着碧潭在东五间,是比谁都妥帖的一个法子。她做事沉稳,心性坚毅,不是我夸赞,笑槐到底年纪小,禁不得大事,此番咱们出门。若父亲那里的妈妈们再去搜剿,看在老太太曾经贴身婢女的份上,她们也要忌惮几分。” 宋嬷嬷点点头:“这也是无奈之举,只是嬷嬷依旧担心青雪和青梅那两个丫头 ......” “青梅被我敲打过一次,想必也会知道好歹。青雪这人,有几分攀高枝儿的心气,若她真有心琵琶别抱。我们趁着青雪没成气候之前,‘客客气气’的把人送出小桃坞也是好的,免得将来落下什么‘埋怨’。” 宋嬷嬷并没听出凝萱话中有话,只当自家姑娘是一味忠厚之人。不愿意与人结怨,心中叹息的暗下誓言。一定得替三夫人看顾好姑娘,直把她送出闺阁,成家生子,不然宋嬷嬷绝难安心。 成衣局就坐落在东街一条叫保安巷的头家位置。 这成衣局开办于九年前,原不在这个地界,而是往保安巷更深更冷僻些的铺子。只是店家着实会做生意,将当年一个只有五位绣娘的小店铺开办的红红火火,成了京城一景。归根结底,这成衣局的两位老板都是宫中放出来的绣娘,手艺还算要得。但试想想,若真是出类拔萃的,宫中自然有人养着她们。也不至于出来重新讨生活。 其中一个绣娘未进宫前家里做过小买卖,生意经倒是明白的很。铺子刚起来的时候,立即推出了什么“小团圆”、“十样锦”、“春色满园”等新鲜样子,说是宫里面传出来的手艺,哪家太太夫人们不想来看看,就是比照比照自己的那身,评出个高低也是好的。 自然,绣娘们的手艺并不会叫一般人失望,加上新奇出彩,借着宫中贵妃娘娘们的东风,也可算是扶摇直上,一下子在京城里就打出了名号。 如今的成衣局,已然是保安巷里最大的铺子买卖,来往的都是达官贵族女眷,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 许是下午的原因,加上贵人们多半从宫中祭奠回来,所以成衣局今日的生意有些冷清,门口与人说笑的小伙计但见远处来了这一队素车素轿,忙眉开眼笑的迎了上来。 凝萱带着帷帽,跟着二夫人和二姑娘穿过成衣局的前厅来到内院,经宽阔的院子直接进了一道垂花门,门内站着个四十上下的妇人。 “有一阵子没见着二夫人了,前儿老身还和景娘说去府上看望二夫人呢,可巧您就到了。” 二夫人显然对此地甚是熟悉,女人嘛,谁不爱件新衣裳,她虽小气贪财,但对自己可从不马虎,毕竟以她的身份来往答谢的都是官中女眷,再加上有两个妯娌的比衬,二夫人就更不愿意掉这个身价御朱门。 二夫人轻笑道;“如今正值孝期,我这女儿和侄女缺几件好衣裳做素服,慧娘倒是多多的费心才是。” 这个叫慧娘的一听,忙往打头的诗琪那里看。诗琪虽清冷,不过在主母面前还是落落大方的将帷帽摘了下来。尺素连忙将其托在手中,毕恭毕敬的站到了诗琪的身后。 慧娘眼前一亮,眼睛眨都不眨的打量着诗琪,连声赞道:“哎呦呦,好清貴的一位小姐!二夫人真是有福气。” 凝萱心中憋不住笑意,好在有头上的帷帽遮挡着。这个慧娘,真是一张利口,大约是知道诗琪并非二夫人亲生,所以虽然称赞,但总是夹杂了点对二夫人的讨巧。 清貴...... 褒贬夹杂,倒也配得上诗琪为人。 二夫人果然笑着点点头:“慧娘再看看我那侄女如何!” 宋嬷嬷亲自替凝萱摘下了帷帽,顿时露出一张莺惭燕妒的精致容颜。慧娘略有惊艳,不过看着年貌尚小的凝萱,心下对她的重视便少了几分。 “这位姑娘年纪轻轻,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不难看出,这是慧娘诚心诚意的感慨。 满院子人闻言都去打量凝萱,脑子里却遐想十年之后的五姑娘会是什么个模样。 二夫人怕凝萱羞恼。忙道:“好了,叫我们在热浪里呆呆站着,慧娘也不知道寻杯凉茶为我们解暑。” 二夫人终究没忘记自己的来意,五丫头可不是她们家那个木头,能任由自己搓捏,听老太爷的意思,凝萱将来许是另有一番打算呢。 慧娘忙引着众人进入厢房,又是斟茶又是送果子。屋中还有个叫景娘的,凝萱猜,应该就是宋嬷嬷说的另一个老板。 一位八面玲珑。一位沉稳肯干,怪不得成衣局的生意这样好。 二夫人翻着绣样本子,不大会儿便心下焦躁的说道:“厢房里也不凉快。” 慧娘忙陪笑道:“咱们这儿虽简陋,可也有处乘凉的梅林,二夫人不妨到那儿去歇歇脚。慢慢赏阅。” 二夫人笑赞的看着慧娘,一行人长龙似的又挪向后院。 慧娘说的梅林,其实就是种了百十来棵梅树的小林子。枝叶繁茂,隐隐有青涩的小果子挂在细密的小叶子中间,青梅解渴,倒真是个消夏的好地方。 “这不是魏家二夫人嘛!”对面远远行来一队人。领先的少妇看见二夫人甚是惊喜,“姐姐什么时候来的。真真儿是巧,难得我们碰上。” 二夫人显得很热络,挽住对方笑道:“原来是萧妹妹,多日不见,你可还好。” 慧娘知道两家人有话要细说,便将众人引到梅林中的石桌前坐了。少妇指着身后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素白色常服的女子:“这是我娘家小妹妹,闺名唤作宝珠。宝珠,快来见过魏家二姐姐。” 凝萱心下了然,知道此女必定就是未来的填房主母。 萧宝珠盈盈一下腰。二夫人忙将其扶起,上下打量着对方,口中啧啧赞道:“妹妹无需多礼。”二夫人对宋氏的时候可没这么热络。说到底,此女是吏部侍郎家的小姐。而宋氏,不过是庄户人家的女儿。 萧宝珠此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魏家二夫人身后那两个小姑娘身上,可惜二人年纪相差不多,到底哪一个才是母亲口中说到的五姑娘,萧宝珠并不十分肯定。 魏家二夫人冲着少妇萧氏笑道:“个子稍微高些的是我们家丫头,年纪小的是三叔家的独女凝萱。” 萧宝珠的丫鬟忙端出两份早就预备好的礼物送给了小姐妹,少妇萧氏殷勤的拉着诗琪又是问年纪,又是问喜好,并不忘顺带着捎上凝萱。 诗琪也不笨,早看出萧家的来头,她只当少妇萧氏怕五妹妹脸皮薄,年纪又小,不懂得回话,所以攀扯着自己去探凝萱的底儿。诗琪回答时并不见一丝扭捏,喜得少妇萧氏连连道:“我只没有女儿,要是像姐姐这样好福气,只怕睡梦中都要乐醒呢!” 二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庶女诗琪:“你看着她好,其实最是个不争气的,每每叫我操碎了心,萧妹妹若喜欢,只管拉回家去做女儿。” 众人捧腹,诗琪却微恼的抽回了被少妇萧氏攥着的手:“母亲和婶婶们想必有不少心里话要说,女儿就带着五妹妹去前面坐坐吧!” 少妇萧氏怎么肯放过她走,连忙道:“侄女莫急,听姐姐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有个晚辈,喜好此道,想与侄女取取经,不置可否?” 诗琪一怔,今日来不是拉凝萱来见萧家的小姐吗,怎么......忽然攀扯到自己头上了! 凝萱偷偷瞄着二夫人不怀好意的神色,再望望少妇萧氏急切的样子,忽然觉得,今日掉进狼窝的不仅是自己,只怕要加上有些幸灾乐祸的二姑娘诗琪。 **** ps:小荷几乎成了刷榜狂人,看到成绩一点也不淡定,唉,我还需要更加的努力啊!请姐妹们给个订阅呗!一章九分钱,支持小荷继续创作,么么大家。二更在晚上六点(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泼妇(求粉红求订阅啊) (二更上来御朱门。求大家的订阅啊!小荷每天都在用心码字!支持一下夜雨惊荷吧) 少妇萧氏唯恐诗琪出言拒绝,忙与二夫人道:“妹妹这晚辈姐姐也知道,是我婆家的侄儿,今年十九,生的好相貌,人甚是儒雅,婆母疼之若宝。” 吏部这位右侍郎有三个女儿,前两位已然出嫁,均是高门庶媳,今日见的这个是大萧氏,年纪最长,也最是八面玲珑,婆家是日渐没落的神威将军家,她乃是三儿媳妇。神威将军是世袭的爵位,可惜因这几代家门凋落,再没出什么显赫的人物,所以如果到大萧氏丈夫那一辈儿的时候,承袭的爵位就算到了尽头。 也是神威老将军命不该如此,他们家四年前送进宫一位小姐,不出半个月就从修仪变成了昭媛,一时间风光无限,历经数年,终究封嫔,位列四妃之下。 冲着这个,官中女眷人人敬大萧氏几分,加上她实在会做人,所以尽管是庶媳妇的身份,但竟比几个妯娌还风光。 二夫人听大萧氏这样说,不由得笑道:“将军府上的公子们个个都是好的,既如此,且把他唤来,我们也好开开眼界。” 萧宝珠深深的看了凝萱一眼,又将目光移向略有发怔的诗琪身上,这才扭头轻声吩咐了身边丫头几句。 说着,果真不多时就带回来一个十七八年岁的少年来,凝萱明知自己不该多瞧,可眼睛不听使唤似的往那边瞄。 这一看可不得了,凭借凝萱的玲珑心肠再不会判断错。那少年......似乎神智上有些说不清楚。看他走路时头总是歪着,一双脚紧踱步,两只手害怕似的抱在胸前,萧宝珠的丫鬟要去牵他时,少年还会胆怯的躲开。 凝萱倒吸了一口冷气。 今日摆下的这是什么鸿门宴?二夫人此番用意是全凭她自己,还是里面也有廉国公的意思? 凝萱脚下生根似的不能动弹,眼看着少年走到众人近前。 大萧氏一把拉着少年,嗔笑道:“这是我大伯家的长子,叫永兴,十九岁。还不曾娶亲,老太太亲自养在身边的。” 萧宝珠和叫永兴的少年本没有血缘关系,但看得出关系不错,至少那永兴扫开了萧宝珠丫鬟的手,却没拒绝她的好意。 “永兴。这是你诗琪妹妹和凝萱妹妹!”萧宝珠和长姐婆家的侄儿相差几个月而已,却平白高了一截的辈分。 永兴的一双眼睛都盯在凝萱身上,痴痴傻傻的笑着。上来就要抓凝萱的手。吓得宋嬷嬷也不管萧宝珠是什么人,一个闪身挡在凝萱身边,笑槐唬着一张脸,死死的瞪着少年永兴。 凝萱只觉得萧宝珠冲自己射来一道寒光。叫人遍体生凉。 “妹妹,好妹妹!小姑。好妹妹!”永兴被宋嬷嬷的动作吓退了半步,只是忽的大叫起来,兴奋的叫声响彻整个梅林,紧紧抓住萧宝珠的袖子,又是蹦又是跳。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叫人措手不及,大萧氏忙叫人拉开了侄儿,萧宝珠却温温一笑,对永兴说道:“永兴叫的是,这便是你妹妹凝萱,今后熟识了。可要事事让着妹妹!” 十九岁的永兴像个孩童似的使劲儿点头。 宋嬷嬷气的说不出来话,一张脸刷白,二夫人也频频向大萧氏使眼色。似乎在责怪这与两人当初商议的不符。 大萧氏忙笑着拉住永兴,将其带到诗琪面前:“兴哥儿。这也是你妹妹,诗琪,赶紧见过妹妹。在家的时候怎么说的?你不是有东西要送诗琪妹妹嘛!” 诗琪浑身哆嗦,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气的。 永兴略有些迟疑,显然他更喜欢相貌可爱的五姑娘凝萱,而不是眼前这个冰凉凉的二小姐诗琪。 大萧氏使劲儿捅了捅侄儿,永兴委委屈屈地从怀里掏出一串儿小玉蝴蝶,眼色晶莹剔透,没有一只是重样的,雕琢精细程度叫人惊艳御朱门。 永兴看着被人层层叠叠挡在身后的凝萱,然后手往前一伸,准备塞到诗琪手中。 诗琪忽的大叫一声,狠狠的抽打在永兴手上,玉蝴蝶顺势而落,掉在地上摔了个七零八落。二夫人登时勃然大怒,上来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庶女白净的小脸蛋上。 诗琪用一种看杀父仇人的眼神看着主母,倏地回身夺路而逃,将众人远远的甩在背后。 凝萱见势不妙,忙欠欠身:“二伯母,侄女先去看看姐姐。”然后拉着宋嬷嬷和笑槐小跑的去了。 大萧氏心疼的捡起地上散成几块的玉佩:“姐姐家的小姐好个性!” 萧宝珠命人将受到惊吓的永兴带了下去,一时间,梅林中只她们三人在此说话。 林中凉风阵阵,真消解了酷夏的暑气。二夫人不满的看着大萧氏:“妹妹也是,不是都讲好了,找个与大公子神似的少年来就好,怎么非要将本尊领来呢!” 永兴说到底也不是自己的亲侄儿,只不过是婆婆有命,大萧氏才必须走这一遭。 “嗨,我倒是想找个样貌合适的,可婆母死活不同意,她总怕委屈了兴哥儿,非要叫兴哥儿亲见了,自己喜欢才好。” 萧宝珠嘴角挑着笑的端起了桌案上早就冰凉的茶水,轻轻唾了一口才说道:“看来,我们兴哥儿喜欢的倒不是二姑娘,反而年纪小小的五姑娘更讨喜些。” 大萧氏在石桌地下轻踹了妹子一脚,忙对二夫人说道:“姐姐看,这事儿有几分成的把握。” 二夫人刚看萧宝珠还好,现在见她言语轻佻,便多了几分不喜,于是声音渐冷:“把握?没见大公子的时候我还有几分的肯定,现在看来......二人倒是不大般配!” 大萧氏当即就急了。神威将军府打娘娘进宫之后诸事皆顺心如意,除了这个大少爷的婚事。正经的人家都嫌弃永兴是个傻子,可家事略微差点,或是庶出的,婆母又不愿意孙子屈就。要按照大萧氏的意思,能传宗接代就好,不如在永兴身边服侍的几个丫头里挑个最检点,最乖巧的开脸儿当姨娘,生了孩子就抬正房。 如果都按着大萧氏的意思来办,这一切的麻烦事儿不都了结了!还用得着今天这样在魏家一个二夫人面前低三下四的! 萧宝珠见自己长姐被人这样挤兑,不由得口出狂言:“二姑娘不合适,妹妹倒是瞧着五姑娘和兴哥儿是十足十的般配,大姐姐觉得如何?” 大萧氏和萧宝珠不是同母所生,她的母亲更比不上萧宝珠的生母受宠,所以打小也是在幼妹的阴影下长大的,猛听的萧宝珠这样说,大萧氏反而不言不语,算是默认了妹妹的话。 二夫人不由得哈哈大笑:“萧妹妹难不成真当自己已经是魏家三媳妇了?远的不说,我们老太太可是早就对萧妹妹心存不满了,你能不能平安进府还是另外一回事儿。现就在我面前摆出了嫡母的款儿......妹妹也不嫌太早了些。” 萧宝珠在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因父亲的疼宠,所以连主母也不愿意招惹她,祖父更将自己当成孙女辈里的第一人。萧宝珠三次定亲,三次不如意,越加叫她心气儿变高,一门心思要寻个出类拔萃的少年做相公。 姨娘苦苦劝自己,这个年纪,这个身世,三次订婚不成,除了去给人家做妾室,或是做填房,还能有什么办法。 谁知祖父忽然定下了魏家丧偶的三老爷,萧宝珠最开始要死要活的闹腾,可下定的那日,魏元辉亲自到府上拜见祖父,萧宝珠的小丫鬟跑回来说是见到了姑爷,长得那叫一个好。 萧宝珠按捺不住好奇,还是偷偷去了前院,这一见......萧宝珠至此心中再容不下旁人,她还偷偷的在主母的小佛堂里祈求,一定要叫魏清冼顺顺当当的来求娶自己,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见女儿心满意足的样子,姨娘才微微透露出,其实姑爷还有个年满十岁的嫡出女儿,如今在家守孝。 萧宝珠这人心胸狭窄,自己的东西从不容许他人觊觎。更不准她喜欢的东西有任何瑕疵。而此时此刻,凝萱就是这场婚姻里最大的瑕疵。 萧宝珠最开始和父亲商议,叫魏家把那小丫头送到庵堂里呆上几年,什么时候自己生下儿子,什么时候再把人接回来,起初父亲并不同意,觉得这样有损萧家的名声,可抵不住萧宝珠的软磨硬泡,萧侍郎也存了想看看魏家能否礼遇自家的心思,所以便应允了。 一切都好好的,可谁知皇后偏偏在这个时候殁了。官宦人家一年内不能嫁娶,当初送走魏家小丫头的理由便不存在,这叫萧宝珠如何能不生气。 萧宝珠只能算是秀美的脸蛋上泛起冷意:“亲是国公爷亲自和我祖父求的,我就不信你们还敢悔婚。” 大萧氏忙打圆场:“三妹妹少说来两句吧!二夫人,我这妹子从小被娇惯坏了,你别往心里去。” 萧宝珠将长姐拦在身后,挺着腰身与二夫人道:“我偏要与你知道,将来我成了魏家三夫人,定是要将魏凝萱嫁给永兴的,到时候看看你这个做伯母的能不能拦住!” ***** 谢谢大家的打赏,嘿嘿,小光,茜茜公主,婷婷,小绿,袖子,子夜,顺顺、花皎月......是你们的帮忙让惊小荷还能在新书月票榜上挺住,么么大家!作为新书,小荷会倾尽全力的!加油(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高掌柜(求订求粉红) 成衣局的院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要追上步子飞快的二姑娘诗琪,倒的确要叫凝萱等人费一番功夫,况且,凝萱只是为了逃离当时的尴尬,所以当一出梅林,跨出后院的垂花门时,凝萱的步子自自然然就停下了御朱门。 “姑娘,是不是累着了,把帷帽带上,嬷嬷自己足够了。”宋嬷嬷将笑槐手里的帷帽小心翼翼戴在凝萱的头顶,她刚刚就发现了,这儿大约是成衣局的后门,来往的人不少,应该是往来的客商,一车一车的素色麻布绸缎不停的往门里运。 有不少人已经开始主意到主仆三人,宋嬷嬷怕冲撞了凝萱,赶忙叫着笑槐姑娘往回领。 “可是......宋嬷嬷?” 门口原本站着一位正点货的中年男子,手里还端着记账册子,看见宋嬷嬷后便有些不大确定的往前走了几步,只是猛一瞧还有旁的年轻少女,中年男子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迟疑的唤着宋嬷嬷的名字。 宋嬷嬷老眼昏花,往来声处去看......仔细辨认了半晌,才低呼道:“是高掌柜?” 高掌柜见自己果然没认错人,连连点头,几步上了近前:“嬷嬷别来无恙!” 高掌柜难掩喜色,打三夫人去世之后,绸缎庄和魏家就算彻底断了联系,高掌柜是个精明人,况且宋夫人几次叮嘱自己,就算天塌下来的大事儿,也不能到廉国府去找自己。高掌柜管着宋氏的私房嫁妆,她这么一死整个绸缎庄就失了主心骨,要不是近几年积攒了好些往来的客商。高掌柜只怕就要有负嘱托,将铺子关门大吉了。 也就是凝萱命中有这个定数,只出门一次,偏就遇上了高掌柜到成衣局来送布,偏就因为追二姑娘闯到了后院。此处人来人往,根本不是说话的地方,凝萱给笑槐使了个眼色,笑槐会意,反身回了垂花门,用银子买通一个端茶送水的小丫鬟。请她给众人找个说话的好去处。丫头虽然好奇,但怀里的银锭子滚热,自然明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道理,便引着宋嬷嬷等人到了梅林附近的一处假山。此地人烟绝迹,四面无遮,日头暴晒的很。那假山上的顽石几乎被晒裂。 这样热的天,能有人往此地来才是怪事。 宋嬷嬷吩咐了笑槐去远处盯着,她忙与高掌柜说道:“这是咱们家五姑娘,夫人的独生女。” 高掌柜虽然早就猜到宋嬷嬷身边紧紧跟着的这个孩子应该就是五姑娘。可真正听宋嬷嬷说的时候,高掌柜还是心下激动。 与此同时。凝萱也在隔着帷帽打量高掌柜。 凝萱前世的时候见过不少“戏子”,她说的可不是现在这个世道里浓脂艳抹,咿呀作唱的戏子,而是将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这一理念深深扎根在骨子里的人。不是凝萱“自夸”,这会儿的人和她那个时代的人来对比,简直单纯的像一张白纸,戏子也不例外。她头一次见高掌柜,就看得出此人精明的本质,不过精明不代表奸猾。高掌柜这人若两面三刀,纵然演戏本事高妙,也总会叫凝萱看出一丝破绽。而现在看来看......此人并非背信弃主之辈。 高掌柜郑重的给凝萱做了个大礼,宋嬷嬷一直提着的心总算落了底儿:“先不忙着给姑娘见礼。只说说如今外面是个怎么样的光景。” 高掌柜长叹一声:“嗨!” 宋嬷嬷心下急切,顾不得什么借势推了高掌柜一下:“叹什么气,说正经的才是御朱门。” “是是是,”高掌柜连道了几声,“今儿不是碰见小主子,小人也要寻个机会往国公府里去递话。我们这些人都听说了夫人去世的消息,心里悲痛,可买卖不敢耽搁,生意照旧。只是.....夫人去了之后,绸缎庄里的生意越加不好,这不,如今已经开始断了刺绣这一桩买卖,只管着买布了。” 宋氏的绸缎庄最开始其实是以卖绣品起家,她出了新鲜样子,然后托人送出去,叫高掌柜的组织绣娘连夜赶制、因宋氏手艺精湛,做出的花样子闻所未闻,颇得年轻小姐的喜爱,况且价钱也不高,升平东街的这家铺子很快就造起了声势。来往的虽然不是那些官宦人家的女眷,却不乏商户小姐。 两年的光景,铺子赚到了钱,高掌柜趁宋氏出来裁衣的机会和她商议,不如将绸缎生意一并开办起来。上京不比别处,从来不缺有钱人。 幸好是当年高掌柜的这么一个点子,否则今日的绸缎庄就只能落魄的剩下一个空壳。 宋嬷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急问道:“可,可夫人在的时候,不是每年都能盈利不少嘛!怎么忽然间就不行了?” 高掌柜还没来得及解释,凝萱已然低笑道:“嬷嬷难道忘了,绸缎庄其实是以刺绣为主,母亲打什么时候就不往铺子里送新鲜花样了?满京城这样的绣坊不知多少家,人们凭什么单用咱们的,还不就是冲着新巧两个字!” 高掌柜不由得重新打量眼前个子不高,但是心思通透的五姑娘。 或许.....或许天无绝人之路,或许五姑娘能叫铺子起死回生也未必! “小主子说的是,如今店里入不敷出,加上东街新开张了一家绣坊,专门挖咱们的墙角,庄子上六七位本事好的绣娘都被对方用重金拉了过去,小人......小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没有办法。” 高掌柜说到这里就羞愤难当,对五姑娘的羞愧,对东街对手的恼恨,百感交易,一时间涌上心头。 宋嬷嬷厚着老脸,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那,夫人今年的利钱可是取了?”六百两是她家姑娘救苦救难的钱,没了盼头,将来在小桃坞的日子想必更加艰难。 高掌柜的忙道:“宋嬷嬷放心,什么银子能动,什么银子不能动,我知晓的一清二楚。夫人打年前就没再和我们联系,去年盈利......”高掌柜忽然望了望笑槐的方向,压低声音吐了个“五”字,“银子存在四海钱庄。姑娘什么时候用,什么时候都可以取。” 高掌柜说的数字和宋嬷嬷原想的有些出入,只是凝萱也明白,如今都潦倒到这个地步,高掌柜还能一如既往,已然是大大的不容易。患难见真情,如今凝萱落难,若能得高掌柜始终扶持,将来的路也不算难走。 凝萱想到这里笑道:“难为高掌柜这样尽心尽力,也不必叫我什么小主,不过和嬷嬷一样唤我姑娘就好。”高掌柜并没拒绝,诺诺的点着头。凝萱见他不是一味迂腐之人,心下也有了底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凝萱暗中一咬牙,索性就把五百两银子做个探路的钱。 “高掌柜听小女一言,此番回去之后,劳烦你将铺子关门一月。高掌柜先莫急,我自然有理论。”凝萱岔开了对方要发问的架势,又道:“拿着柜上所有能调动的钱,打发最值得信赖的人在南江收买丝缎,然后运往北齐,物以稀为贵,当地人见了此物,自然愿意出高价收买。我当然不会叫高掌柜担着风险,你们只需将货物运抵两国相交的九方城,那里的城主女儿在半年前和北齐三王爷定下了亲事,两地想必正若胶似漆的亲密,九方城一向又得大周照拂良多,估计也愿意见到双方交好,大开互市。” 高掌柜惊道:“姑娘怎知九方城已然开了互市?如今京城里的绸缎越加的难进货,全是因了南江的丝缎商贩将东西运往北地。要不是为这个,成衣局的两个娘子也不会找到咱们绸缎庄,说起来,要不是生意萧条,咱们也攒不下那些的货底儿。” 凝萱笑道:“国公府中每月都有邸报,半月前我曾览阅过一次,隐约记得上面写了这一条。”宋嬷嬷闻言,略有不解的看向凝萱。 高掌柜惯是个会戴高帽子的,脸上泛着敬佩的神情:“姑娘到底和我们这群粗人不同,知道的也广。商贩们何曾读过什么邸报,只是听人散布消息说了这件事儿,于是一窝蜂的都往九方城去。咱们绸缎庄就是没钱,否则......嗨,不怕姑娘笑话,我这把老骨头也想去见见世面,都说北齐的绣娘针法了得,可这些年两国交锋频频,谁敢往上冲。咱们南江的丝缎好,北齐的针法好,若是能......” 凝萱忽然意识到了高掌柜是什么意思,若是在大周的上京开这样一个铺子,又有北齐的绣法,用的是南江的上好绸缎,何愁铺子开不起来。 凝萱主意一变,立即说道:“高掌柜再听我一言,都是我年幼思虑不周,前番所说全都不作数,南江你照去,只是收来的绸缎速速运回京城。你另派人手往北齐,高掌柜听好,是北齐,万万不是九方城,到了那儿只管买最好的刺绣针法秘籍,越是古朴的越好。” 宋嬷嬷听得糊涂:“姑娘不是听高掌柜说了嘛,现在往北地运绸缎,那是一本万利。” 高掌柜隐约明白了凝萱的深意,迟疑道:“姑娘是担心将来北地布匹冲淡了上京的生意?” 凝萱赞赏的看向高掌柜:“不错。高掌柜细想想,上京如今要买到南江的绸缎就已经是难事了,何况再过月余,到时候北地的货物也都纷纷运回来,处处可见齐国之物,就算它再好,瞧多了也会觉得厌烦。” ** ps:小荷求订阅求票票啊!(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造化 (求订阅求粉红御朱门!!) “另有一点,想必以高掌柜的精明不难猜出,正值国丧,陛下心里本来就不顺,若到时候满朝文武不论家眷儿女俱以北齐绸缎来上朝领旨,万岁的心情作何感受?只怕......” 凝萱满是深意的看着高掌柜。高掌柜心中凛然,果然小觑了眼前的少女:“姑娘少年慧敏,真有老夫人当年之风采。” 高掌柜踌躇了半下,有些事还是提早交代的好,免得将来和五姑娘心中起了罅隙,他算是看明白了,如今的这位五姑娘,顶她娘数倍有余,将来也绝非池中之物。虽说大周对女子束缚颇多,但古往今来,巾帼红颜也不计其数,便如开国之祖的定安皇后,那便是女子中的佼佼者。 高掌柜小心翼翼的隔着帷帽细看凝萱的相貌,可惜一片恍惚之影。 “回姑娘,有件事小人不敢隐瞒,想请姑娘裁度。” 凝萱轻笑道:“高掌柜但讲无妨。” “是,四月间,夫人刚刚去世,小人心里没有主意,便悄悄回了一次宋家庄去见老夫人。据小人观察,宋家庄上上下下俱穿素服,虽没有大张旗鼓,可看得出应该是为夫人戴孝。因小人母亲是老夫人的陪房,所以到了庄子上也算受到礼遇,”高掌柜说到此,脸一红,讲出了大实话,“小人是琢磨,生意如此惨淡,将来就算重新靠上宋家的大树,姑娘的铺子也有些好出路。” 宋嬷嬷兴奋的掐着凝萱的手:“姑娘听见了,老夫人想必是知道你的事儿了。” 对于嬷嬷的高兴劲儿,凝萱却是半点喜色没有。她只是冷淡的回了句:“哦?那不知外祖母如何吩咐高掌柜的!” 高掌柜已然听出了五姑娘的语气,暗叹宋嬷嬷的不稳重和小主子的高瞻远瞩。 “回姑娘,老夫人并没见小人,只是打发了心腹嬷嬷告诉小人一句话:忠心打理姑娘的产业,将来自然有我的造化。” 宋嬷嬷不敢置信的等着高掌柜:“就没再提别的?我不信老夫人就没说要接姑娘回庄子的事儿!” 高掌柜苦着一张脸看着凝萱:“确实没提。” 宋嬷嬷像只泄了气儿的鱼鳔瘫坐在假山乱石上,喃喃的嘀咕着:怎么会,怎么会。 凝萱却不以为意,如果宋家多年来不曾登门见女儿,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忽然要接自己走。凝萱听得出,宋家有钱。女儿那笔嫁妆未必看在眼中,这是不是三老爷有恃无恐,将钱财全部据为己有的一个重要原因呢? 也好,没了银子,保住性命也是好的。 凝萱想到这里。心下不免宽慰了许多,反而去安慰宋嬷嬷:“外祖母疼爱母亲犹若珍宝,与高掌柜避而不见。想必里面还存了几分误会,等将来我亲自去谢罪,外祖母看在骨血的情分上,定会厚待我。” 宋嬷嬷的眼眶也红了。反而扯出一抹笑来:“母女连心,老夫人总会念及夫人的好。” 凝萱看了看日头。知道此地再不宜久留,梅林那边也不知又生出了什么事端,只是临走之前,她还有一件要紧要紧的事儿要询问:“高掌柜,母亲的嫁妆里不仅你这一家,不知你还和谁走动的勤快些。” 高掌柜说道:“姑娘应该知道,小人的铺子是夫人的私产,这些年魏家的人从来不知晓,这样隐秘的产业老夫人给的实在不多,除了我这绸缎庄御朱门。只有学士坊那儿的一家糕点铺子。” 凝萱笑意一闪,总算是对上了号:“糕点铺子生意可又如何?” 高掌柜声音陡然一僵,压着隐隐的怒气道:“姑娘不听也罢。没得污了你的耳朵。”宋嬷嬷催他别打哑谜,赶紧说。高掌柜这才重重叹了口气:“管铺子的掌柜家中排行第四,我们只管叫他老四头,三个月前,也就是夫人刚刚去了的时候,他便在姑娘的铺子边上新开了一家店,收拾的异常干净,对外只说是自己的买卖,因重金请了宫中御膳房出来的人做大师傅,所以生意日渐兴起。这本也没什么,可恨他将姑娘的店铺拆通,每每有人来小憩吃热糕,两家店竟成了一家,而姑娘铺子里却再也拿不到分文钱财。” 凝萱听罢不言不语,宋嬷嬷和高掌柜只当姑娘气着了,也不敢再往下讲。 凝萱站起身:“这件事儿我已然知晓,绸缎庄的事儿今后就烦请高掌柜多费心了。北地之行尽早才好,若有什么意外,高掌柜只管到廉国府后门找一个叫左柱家的,她是我心腹丫鬟的娘亲,我若有消息也会通过她往出传递。高掌柜对小女尽心尽力,小女自然懂得知恩图报。” 高掌柜连连称着不敢不敢,恭恭敬敬的将凝萱送上了通往梅林的甬道,这才折身返回后院。 宋嬷嬷和笑槐一左一右的搀着凝萱,三人走的极慢,宋嬷嬷趁机问道:“姑娘怎么不叫高掌柜好好去敲打敲打老四头,简直不将姑娘放进眼里。姑娘轻轻巧巧的放他过去,嬷嬷不怕别的,只怕将来高掌柜心中不服,也有样学样,姑娘到时候就是想收拾他们也难。” 凝萱忙站住,回头去看,高掌柜的身影早就消失在甬道上:“嬷嬷......高掌柜为人如何,我年纪小看不通透,只是你应该一清二楚。况且,我何时就说过要轻轻巧巧的将人放了?”凝萱冷冷一笑,笑槐在旁边听了浑身汗毛乍立。 “嬷嬷,这高掌柜和老四头是自由身还是寻常的家仆?若有奴籍,如今却又在何处?” 凝萱问的仔细,竟是要在他们身份上做文章,宋嬷嬷一搔首:“夫人从不说这个,就算是有奴籍也不会在咱们手里攥着,当初老爷身边的妈妈去抄夫人的屋子,若是发现了此物,也不会容下高掌柜。” 凝萱在三哥给自己的书上曾经读到过,大周等级森严,官奴和私奴又是层层备案,一旦有逃逸者,官府可不经主人家同意当即斩杀。如此一来,奴籍这种东西就至关重要,三夫人不曾藏着,凝萱的父亲又不曾搜剿到,这薄薄的小单子只会安置在一个地方。 宋家老夫人的手里! 凝萱恍然,怪不得高掌柜会说那样一句话:忠心打理姑娘的产业,将来自有他的造化。 想必高掌柜已然听明白了里面的深意,只是他或许存了试探自己的意思,并没有多讲。那老四头呢?是不是觉得这些年没人深究他的贪心,于是越加的得意忘形?三夫人一死,他就开起了自己的铺子,也许等再过几年风平浪静,魏家没人去寻他的毛病,宋家人又对此不理不睬,那学士坊的糕点铺子就要改朝换代,成了他的似有财产了吧? 凝萱明白,自己现下的当务之急不是如何对付老四头,而是见见她那个不曾谋面的外祖母。由宋家出面打理,总比自己抛头露面的好,而且宋家那样的产业,根本不会在意一间小小的糕点铺子,到时候魏家的人发现什么,凝萱只管往宋家一推,她不信魏家三爷会厚着脸皮砸宋家的门把这一份也要过去。 凝萱三人到了梅林的时候,夫人们已经散了场,大萧氏和萧宝珠早不见了人影,梅林翠叶下,二夫人满脸怒容的轻斥着跪在地上的诗琪。 凝萱离得远,听的并不真切,还没等走近,二夫人的陪房嬷嬷赶忙冲主子示意。暴怒之下,二夫人难免要牵累婆家侄女。 “你一个正经的闺秀小姐,匆匆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这里不是府上,被男子冲撞了,你将来的名声还要不要,你几个姐姐还要不要嫁人!” 凝萱被人这样喝斥,仍旧笑脸迎上:“二伯母教训的是,凝萱不知怎么就走错了路,要不是碰见端茶的丫头,只怕还找不回梅林。” 二夫人不过是迁怒,再看凝萱讨人喜欢的模样,自比下面跪着冷冰冰的庶女,二夫人对凝萱就软了几分:“以你这般聪明,想来也知道今日来成衣局的目的。刚见的那个年轻娘子就是未来的三夫人,伯母此番都是为了你好,能在她面前先立稳脚跟,将来也少些烦恼,只是你这丫头眼色不佳,这样的机会反倒是脱逃了。” 听二夫人说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凝萱心里只觉得不齿。 她刚刚看的清清楚楚,二夫人是看中了大萧氏的侄儿,想把二姑娘诗琪嫁过去,怎奈,叫永兴的少年没相中诗琪。就是不知道她们跑掉之后,二夫人和萧家又是怎样商议的。凝萱瞥向地上跪着的二姐姐,她要是诗琪,拼死也要将此事在府里弄个天翻地覆,索性姐妹们都别嫁人了,端看家门出了这么个好女婿,好岳母。 二夫人在诗琪和凝萱面前立了威,心下舒畅许多,慵懒的扶着陪房,身后跟着大队人马往前院去。成衣局的慧娘和景娘刚送走了萧家姐妹,此刻又殷切的来答对二夫人,这个叫慧娘的果真嘴皮子厉害,几句话就将二夫人哄的眉开眼笑,不知不觉间就大手笔的置办下了七八件衣裳,而且件件价值不菲,全为素服,过了国孝便再也不能穿的东西。 凝萱稳稳的坐上了马车,笑槐忙找了个大大的竹席枕头垫在姑娘身后,此番回府,主仆三人再也没有一开始的兴奋劲儿,全都恹恹的倚在车厢上沉默不语...... ***** ps:谢谢小光的打赏,么么,二更六点送上,等俺呦(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车祸 (求粉红求订阅啊~~姐妹们,小荷会给力的御朱门!) 凝萱看着沉默不语的宋嬷嬷,看着无精打采的笑槐,不禁笑道:“这一个个都是怎么了,好似天塌下来似的。不过是两家铺子,值得你们这样放在心上,况且姑娘我还有没使出来的手段呢。” 凝萱挑着小眉头,志得意满的看着宋嬷嬷二人,宋嬷嬷“噗”的一笑,化解了刚才所有的苦闷,一把将凝萱搂在怀里:“我的好姑娘,难为你有这样的胸襟。” 宋嬷嬷把凝萱抱的很紧,嬷嬷身上没有什么馨香,甚至带着点儿暑气灼热后的汗腥,只是凝萱闻着却有种踏实的感觉御朱门。 “对了,”凝萱忽然推开宋嬷嬷的怀抱,往自己的袖口中使劲儿套:“咱们今日可不是无功而返,至少得了样礼物。快来瞧瞧,我那未来主母送的又是什么?刚才就觉着呢,沉甸甸的砸手。” 萧宝珠送的是只小绣囊,凝萱托着白净净的小手一抖,一串儿银链子就掉了下来,上面缀着六七只小月兔,每对眼睛上都镶嵌着红玛瑙,精巧可爱,正暗合了凝萱的生肖。 “出手倒是大方!”宋嬷嬷哼了哼。凝萱见她不忿的样子娇笑:“他们家要是......”不等凝萱话说完,外面传来嘈杂的惊呼声,马车忽的一震,众人猝不及防,刚兴冲冲坐在最外围凝萱整人就往车帘方向冲了过去。 脸朝下,一只手还往前探着,凝萱狼狈不堪的跌倒在车厢里。 凝萱只觉得手肘刺痛,袖子已经被撩到了小臂处。原本托在掌心的银串子早就不知去向了何方。 外面的人只能看见车厢里无端伸出一截莲藕似的小胳膊,在日头底下明晃晃的耀人眼球。 车辕上跟着的婆子早就滚落到街面上,软软的脑袋磕在坚硬如铁的官道上顿时鲜血直流,不省人事。车夫吓得浑身直打筛子,在廉国府驾了这些年的马车,就没出过这等纰漏。拉的又是金贵的小姐,若是摔了个好歹,只怕全家都得遭殃。 凝萱这下摔的不轻,头晕沉沉的,刚刚还刺痛的手臂现在正渐渐发麻。失去了知觉。金豆子根本不受控制的往出淌,吧嗒吧嗒滴在车厢的木板上,凝萱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好像自己的魂魄往外飘,如果真的能借此回到前世。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凝萱心愿极好,只是现实往往残酷。街面上出现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人仰马翻。不光是魏家的车马,街上依次行驶的车轿几乎都被蛮横的拦在了路中央,谁家也动弹不得。二夫人的情况最糟糕,因停下的突然。被紧紧缀在后面的诗琪的车马撞上,整个人飞出了轿子。跌在路中央。二姑娘的车夫还算有本事,强拉住缰绳,即便这样,诗琪的马车还是在大街上冲出了几十米开外。 如此一看,凝萱的境遇算得上三人之中最好的一个。 宋嬷嬷昏迷不醒,笑槐被撞的昏天黑地,两只眼球外散,谁还顾得上凝萱。 趴在木板上的凝萱只觉得无限委屈,忽然悲从心来,从不轻易哭泣的她头也不抬的呜呜哽咽着。肩膀一抖一抖,似乎要散尽所有的委屈。忽有光线透进来,车帘不知何时被人用马鞭挑开。然后从凝萱的头顶传来低笑声:“姑娘可还好?” ¥%%##……一连串的脏话从凝萱小嘴里喷薄而出,可惜却只动了嘴皮子。半点声音没有。 车外之人见凝萱不过是个幼童,便没顾忌太多,坐在马背上手一使劲儿,将龟壳儿匍匐在地的凝萱抓了起来,凝萱瞪着水汪汪的眼睛和来者怒目而视,肉乎乎的小脸上蹭了道血印子,异常醒目。 来人借着外面的光线看见凝萱,显然一怔,手却加重了力道,似乎怕凝萱就此跌坐下去。 凝萱刚要抬左手去挥掉对方的爪子,就觉得小臂麻酥酥的针扎了似的,原本白面馒头紧绷绷的小脸立即皱巴成了九月间小**,脑袋还一缩一缩的,看着叫人好不怜惜。 十岁的凝萱,那就是个漂亮的瓷娃娃,谁见了都想抱一抱,都想摸一摸她乌黑的小脑袋。马背上的男子不过十七八岁,比凝萱的三哥大不了多少,但叫凝萱惊疑,此人头戴着洁白簪缨银翅帽,大热的天还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系着碧玉红带,五官分明,有如刀刻,眼神凛冽桀骜,浑身散发着英武之气,根本不像凝萱她三哥,总还透着少年的青涩。 凝萱眼睛往那人的胸口一瞄,哎呦呦,五爪坐龙袍,凝萱赶忙将自己欲挠人的小手一缩。此人不是皇家王子,就是什么侯爷世子,自己还是少惹麻烦才是。 马背上的人见凝萱明明极痛,却还小狗作揖似的将两个拳头紧紧抱在一起,吓得浑身瑟瑟发抖,不免心下怜惜,用一种自己都没曾注意的声音道:“别怕,这就带你去医馆!” 凝萱只觉得自己像个麻布袋子似的要被人家轻轻举起,忽的下半截一沉,心下大喜:“嬷嬷!” 宋嬷嬷的昏迷只是暂时,她一睁眼就看见姑娘的一双着了小白袜的脚丫在帘子内,半截身子和脑袋不见了! (凝萱若是知道宋嬷嬷这样形容她,只怕吐血的心都有。) 宋嬷嬷当即一个虎扑就按住了凝萱的两条腿,对帘子外的男子怒目而视:“大胆狂徒,我家姑娘你也敢劫持!速速放手!笑槐,笑槐,还不过来!” 笑槐连滚带爬的和宋嬷嬷合力将凝萱的两条小腿抱在怀里,凝萱抬眼望着男子渐冷的眸子,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前世曾经听到过的一个故事,两妇夺子,一人执一端,互不相让,几乎要将孩子扯成两半。 凝萱吓得小嘴直哆嗦,自己不会在今儿惨遭车裂吧? 《东周史鉴》上可没说还有这种死法,难不成要叫自己开了这个先河? 凝萱正为自己的命运苦恼,忽觉得两肩一松,人被轻轻的放回到了原处。凝萱赶忙去看车外之人,但见对方扬着笑意,深深的望了自己一眼,然后挥起马鞭,迅速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凝萱只看见远处熙熙攘攘一群人将他包围,便再也没他的影子了...... *** ps:这一章写的好嗨皮啊,俺的男主出来鸟~~握拳,吸取教训,大家表拍我!闪(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恪亲王 欢欢喜喜的出门,跌跌撞撞进门御朱门。 说的就是二夫人和凝萱这伙人,好嘛,出去三位主子,没一个是完好无缺的回来。二夫人被人抬进门的时候还昏迷不醒,尽管有丫鬟们擦拭,可衣襟上的粘着的血迹骗不了人。二小姐诗琪痴痴傻傻的任由人背着,也就是凝萱还算争气,自己两条小细腿捣腾的前脚追后脚。 满府长辈都聚在欢喜堂,魏家老公爷面色不善的盯着门口,耳边不断响起老太太咄咄逼人的唠叨声。 “我就说,这萧家的女子不能要,三次婚事不成,还不是她命中带煞!专克别人。老二家的多稳重一个人,怎么就平白无故被车撞了,还有咱们家两个丫头,那是女孩子,金贵的命儿,要是有个万一......”老太太就跟所有慈爱的老祖母一样,听到孙女们的噩耗悲痛不止。只是,这俩孙女没有一个是她的血脉亲生,里面究竟有多少作假成分就不为人知了。 大夫人此刻不好说话附和婆婆,只能给四弟妹使眼色,四夫人陈氏是老太太娘家一个外甥女,虽然为人清高不会说卖乖的话,但是向来得老太太的看中,在四个儿媳中能与大夫人比肩而齐。 四夫人不是没收到长嫂送过来的眼神,只是她根本没兴趣搅合在其中。将来魏家三夫人是谁,这事儿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陈氏用帕子掩了掩嘴角,权当没看见。 大夫人无奈,只能笑道:“父亲,虽说母亲是担心两个侄女并弟妹。不过此事确实来的突然,好端端的车子,怎么就被人冲撞了,远的不说,给二弟妹抬轿的四名轿夫,那可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壮丁,若是连轿子都抗不稳,咱们国公府不早将人裁撤掉了。” 廉国公眼中厉色一闪,看的大夫人心下紧跳,唯恐被公公拿住嚼舌的是非。 老太太嗔着丈夫:“老大家的说话在理。咱们家这些年顺风顺水,哪个不知魏家的风头旺盛,我是个半入土的人,看着儿孙满堂就是天大的福分。说句难听的,要是萧家的女子连累到了咱们娘娘。就是进棺材我心里也难安。” 大房和四房几个儿女纷纷劝说老太太宽心。这老太太用锦帕遮着半张扑满白粉的脸偷看丈夫的神色。廉国公府用的胭脂都是自己挤的花露新烹而成,那粉轻薄软腻,用在小姑娘的脸上。白皙润滑,比煮鸡蛋还弹手。用在年轻少妇面上,只觉得光彩熠熠,恍若神仙妃子。可惜......再看老太太,和廉国公站在一起。就像平白多了七八岁似的,脸上的粉末浮在上面,拼命的想去遮掩那上面的黄斑,可惜事与愿违,还叫廉国公不待见。 老太爷瞥着妻子不入流的举动,心下鄙夷:“这事儿也不过是你的胡言乱语,一面之词,况且我与侍郎大人交好多年,贸然提出退婚,只能叫两家产生了隔阂。暂且放下。往后再议吧!” 老太太的小儿子四老爷魏清平笑道:“父亲,儿子以为许多事可以耽搁,许多事儿却是耽搁不得。况现下的光景娘娘正值借运,全家恨不得将自己的福气都转到娘娘的身上才好。谁还敢去来晦气?不如,请钦天监的监正闵大人卜上一卦,至少咱们心里也稳妥。” 四老爷笑望着一直没做声的凝萱生父:“三哥,你意下如何?” 老太爷被说的有些意动,很自然的看向了庶子:“你四弟也是好意,既然这样,为父也不慢待你!正好闵大人是老四媳妇的娘家舅舅,我便亲自写了帖子,叫你四弟送过去。” 四老爷魏清平极为殷勤的样子,站起身冲着三老爷一拱手:“四弟早就想为三哥做些什么,这次事关三哥后半辈子的幸福,弟弟丁当尽心竭力。” 魏清冼和老四年岁相差不多,两个人打小争端不休,当年自己喜欢姑母家的表妹,想娶之为妻,要不是老四通风报信,只怕他如今已然是另一番光景,也不会堂堂国公府出身,却找了个乡野村妇为妻,大字不识得半个,叫自己在同僚面前丢尽颜面。 黄鼠狼给鸡拜年,老四若是安的好心,魏清冼敢把心肝挖出来生吞了御朱门。 “好啊,四弟难得肯为我这样奔波,三哥若是婉拒了,反而叫人看着心寒。”魏清冼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四老爷。 老太太不悦的瞪着庶子:“好好的话不会好好说,打小就是这幅阴沉性子,难怪你姑母......”老太太正要说难怪你姑母不肯将表小姐嫁给你,就见廉国公脸色阴沉的吓人,老太太活生生将后半截话吞了下去。 嫡母时不时的就在魏清冼的心尖上划一道伤疤,每一次的流血,阴狠的魏清冼都记着,总盼望有朝一日能将这老虔婆手刃,以解心头之恨。 此时翠黛急匆匆进了内室:“国公爷,老太太,五姑娘进院子了!” “快,快带凝萱过来!”老太太叫的比谁都急迫,不知道的还当这一个是她嫡嫡亲的孙女一般。就见小凝萱一只胳膊横陈在胸前,被长布带子紧紧兜住,里面加了块木板,晃晃荡荡的叫人忧心,她自己还没觉悟,脸蛋上蹭破的血印子结了疤,左脸明显比右脸肿胀了一大圈,比笑槐她娘蒸的素菜包子还膨胀。 “我的儿!”老太太一声悲戚,伸着胳膊要将凝萱搂在怀里,大夫人忙笑着将明显不知所措的凝萱送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一面掉泪珠子一面小心翼翼碰着孙女的面颊:“天杀的恶人,我们凝萱这样娇滴滴的姐儿,他们也下的去狠手。翠黛,快将娘娘给的那瓶子花露拿来给五姑娘。” 廉国公见妻子的戏越加的过了,不由皱眉道:“休要胡说,世子公务在身,莫要说只是撞到了咱们家的车马,就是征调廉国公府的全部家丁,我们也是心甘情愿。五丫头受了委屈不假,只是你这个做祖母的不该过分溺爱,也要给她说说道理。” 被老太太搂着的凝萱背对着众人,朝雪白的墙壁狠狠翻了个白眼。这老爷子,还真能睁眼说瞎话,凝萱恨不得老太太把自己当个小虫子轻轻放过呢,要是得了她的“溺爱”,只怕自己明儿的太阳也见不到。 老太太好心做戏给国公爷看,反被一顿数落,这脸上就有些挂不住,大夫人倒是会做人,忙上来将凝萱拉到自己身边,当着众人的面儿轻声问道:“好孩子,可吓到了?听下人回禀,世子爷去了你的马车前?” 只怕最后这一句才是重点。 凝萱就见所有人的眼睛陡然放亮,连她亲爹也不例外,一向对自己冷冰冰,这会儿反摆出个慈父的丑恶嘴脸来。 什么世子,该不会就是那个打算强行把自己揪出去的恶霸吧? 凝萱一脸茫然的看着大夫人,四夫人陈氏轻声道:“大嫂子,五丫头见过什么世子,纵你说了她也不明白。不如问问跟车的娘子管家,只怕能得些有用的消息。” 廉国公赞赏的看着小媳妇,老四家的虽说是妻子的娘家外甥女,可聪慧贤德,深得自己喜欢,廉国公轻笑道:“翠黛,按照四夫人说的,把二夫人的陪房叫来。” 翠黛诺诺的应了,众人就在欢喜堂里侯着,没多久,翠黛独自且脸色怪异的复又进来,老太太好生奇怪:“怎么这样快?” “回禀国公爷,老太太,恪亲王王府长史官前来拜见。” 廉国公腾的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忙道:“还不速速迎接!”大老爷,三老爷和四老爷纷纷整理衣冠,跟着父亲就往出迎。 凝萱被激动的大夫人撇在一边,除去二房的人不在,其余个个面色慎重,巴望着门口。 恪亲王......《东周史鉴》上曾说过,亲王非皇帝亲兄不可封,非功高盖世不可封,非品善醇德不可封。能被叫做亲王的,只怕来头不小,怪不得家中这些男子们个个如临大敌似的。 凝萱往大夫人的太师椅背后一站,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就听见院子里响声不断,不大会儿,凝萱看见自己那笑面狐狸似的祖父大笑着将一人迎进来,老太太被两个儿媳搀扶着往前去。 “老太太大安!” 凝萱的祖母哪里敢受人家的大礼,连忙侧身躲了过去,直道:“长史大人还是这样客气,老身实在不敢当。翠黛,快请大人坐。” 长史官也不客气,由四老爷亲自引到主宾位上,他环视一圈,眼睛异常犀利的在椅子后看见了凝萱鸦翅环髻下的白净小脸。 “这一位可就是贵府上的五姑娘?” 众人闻言一怔。谁也没料到恪亲王府的长史官一句就能点出凝萱的排号,而且半点不差。 三老爷迟疑道:“大人,可是凝萱这丫头刚刚惹得世子不快?” 众人都知道稍早在街上和魏家发生碰撞的是恪亲王府,莫非真是凝萱这死丫头不知轻重没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三老爷魏清冼想到这里,眼神不善的瞪着女儿的方向。 这个无情无义的“亲爹”!凝萱只需看他一眼,就知道魏清冼打的什么主意,这还没怎么样呢,三老爷就看自己不顺眼,只怕凝萱真惹下大祸时,三老爷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来个大义灭亲,博得众位看官的满堂喝彩。 ***** (小荷的旧书《红楼夜话》正文完结,番外陆续更新,请大家点以点,戳一戳啊!喜欢《御朱门》的话,请送一章订阅吧!o(n_n)o )(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陡变(求粉红求订阅) 凝萱在常人眼中也就是个十岁大的黄毛丫头,甚至还有些微微发呆,除了长得怜人些,出挑些,并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可偏偏在她亲爹三老爷的眼中,这女娃娃简直就成了罪无可恕的奸佞之人御朱门。 凝萱在众人的注视下怯怯的躲在了大夫人背后,大夫人不悦的看了小叔子一眼:“看三叔说的,五丫头乖不乖巧,那是有目共睹的,”大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安抚的拍着凝萱的后背。 四老爷从不落下任何能诋毁打击他三哥的机会,忙抢道:“三哥还没问问长史官大人,怎么好轻易下结论,大嫂子说的半点不错,像我们这样世家的小姐,别说和人拌嘴,就是讲话大声点儿也不能。嘿,三哥还是少做表面功夫,无端叫个女娃娃受气。” 三老爷自问不过说了那么一句话,就招来众人的围攻,便以为一切缘由皆从凝萱这里出,心下气结,看着凝萱时候的眼神更多了几分不善。 老太太板着脸,冷冷道:“五丫头,到祖母这儿来,我看谁敢欺负了你!” 翠黛见凝萱脚下不动分毫,笑着将瓷娃娃推到老太太跟前,这一家子人全护着凝萱一个,真真儿是众星捧月一般。 虽说凝萱原本就对三老爷没什么期待,只是一直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念头,将来纵然三夫人进门,只要不惹到自己头上,凝萱从来没想过主动出击,给这三房来上一闷棍。唇寒齿亡的典故凝萱还是懂得的,只是现在看来。当初所有的想法未尝不是一种天真。依照今日所见,那个萧宝珠明显不怀好意,如果和三老爷拧成一股绳,只怕没有自己什么好果子吃。与其等着到时候沦为鱼肉,不如现在趁老太太不待见庶子,她先探探当权者的心意。 恪亲王府的长史官见自己一席话给那小姑娘带来这许些麻烦,也是始料未及,虽然不知道世子是什么态度,但长史官却不敢怠慢:“三老爷确实是误会了,贵府小姐天真烂漫。只是世子因追击贼寇而撞上了小姐的车马,所以特命在下来送薄礼以示歉意。” 长史官一拍手,外面几个小厮整齐有序的跟了进来,每人手中一只托盘。长史官笑道:“一些心意,还请国公爷不要嫌弃。” 廉国公顺势瞧去。不过是些草药老参。那草药寻常铺子里极为常见,老参也不是什么名贵种,什么连年头都有待商榷。廉国公便有些不大舒服。凭他这犀利的眼光一看便知,恪亲王府不过是面子上来瞧瞧,若是真心想和魏家结交,总不会只送这点东西。打发小门小户还使得,可他们魏家是向来不屑这种东西的。 廉国公不冷不热的说道:“如此便有劳世子惦记了。” 屋内的热络气氛一下冷了许多。长史官何尝没有察觉,只是这人多精怪,权当没有,仍旧笑道:“世子惦记不假,贵府五小姐因我们世子丢了一条银串子,世子总将它当个心病,便命在下亲自送来赔礼。”说着,就见长史官从袖口中抻出一只五寸来长的木匣,暗扣一开,露出里面碧澄澄的美玉。 “这碧玉串儿是当年太后赠与。由普陀寺的高僧亲自开过光的,能保人平安,趋吉避凶。”长史官冲廉国公一笑:“世子爷说。五姑娘年纪小,将来造化想必极大。有了这碧玉串儿也算是锦上添花。” 廉国公神色大变,长史官几句话叫他心中一颗活心孙猴子似的翻了十万八千里御朱门。老太爷似信非信的看了看凝萱,对上凝萱肿的小包子似的脸蛋,心下又开始叫不准。恪亲王世子说五丫头造化不小,什么意思? 难道五丫头的造化和世子爷有关? 不对......廉国公慢慢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虽说世子爷和五丫头相差不过七岁,可恪亲王是什么出身?那是皇帝嫡嫡亲的弟弟,手握重兵,宫里面许多皇子都比不得恪亲王世子来的受宠。太后原在世的时候,都当这个孙儿是个宝,太子殿下都要靠后。 前一阵子,因先帝三子忠嘉王爷窜通邻国国君,企图颠覆朝政,不知多少王公贵族,皇室要员被牵连,菜市口前断头台上的血就没干过,一时间弄得人心惶惶,唯独恪亲王府屹立不倒,恪亲王世子更是领了御林军副都统的职位。这样前途无限的少年人怎么会看中国公府里一个庶子的女儿? 可要说世子爷没有这样的心思......凝萱她们打出事儿之后到现在也不过半个时辰,恪亲王府的长史官就到了,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叫人不得不生疑。 廉国公试探的问道:“敢问长史大人,我家同车而坐的还有另一个孙女,只是伤势重了些不曾出来拜谢,或许世子爷的意思是......” 不等廉国公说完,长史官忙笑道:“贵府五姑娘和世子爷有缘,主子的原话说,这物件就当送小妹妹的一点念想,并无其他深意。”廉国公老脸一红,再没往下续话。 长史官拍拍长袍上的浮尘:“时候也不早了,王府里还有诸多事等着在下,这就告辞!”廉国公命三老爷亲自将长史官送到府门,长史官也不推脱。待他出了门儿,廉国公渐渐收起笑意,将木匣子里的碧玉串子托在手中观瞧。 老太太凑在一边:“我怎么恍惚记得,咱们家娘娘也有个类似的串子?” 大夫人笑道:“母亲好记性,去年娘娘回家给国公爷祝寿,戴的就是串儿一模一样的,当时张嫔的母亲还好一阵子巴结。” 老太太博得了廉国公的示意,亲自将手串戴在了凝萱腕上,可惜那小手太袖珍,撑不起奢华逼人的翠绿,每每往下滑。老太太试探的看向廉国公:“五丫头年纪小,不如等个两三年再说。倒是我们大丫头年纪相当,配这个正好。” 老太太无时无刻不想着大孙女,转眼间就将刚才对凝萱的那股热乎劲儿消散了个干干净净。 凝萱心里叫苦,什么恪亲王,什么世子嘛,自己哪里就稀罕这些,没看老太太现在就惦记上了这串子,甭管老太爷最后给与不给,最后落下埋怨的都得是凝萱扛着。 果不其然,廉国公对于妻子不合时宜的问话很是鄙夷,冲着发妻横扫了一眼再不理会她,而是温笑着看向凝萱:“五丫头,才长史官说世子弄丢了你的东西,到底是何物?” “回禀祖父,今日二伯母带着凝萱去成衣局,偶遇了萧家的一位小姐,对方送了凝萱并二姐姐一人一只荷包,车上和丫鬟们把玩的时候,正遇见出事,那串子跌落在外,凝萱也不知是何去向了!” 就算廉国公等人不闻不问,凝萱本也打定主意,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这事儿说以众人听。若不然,将来萧宝珠进门,用主母曾经的赐予这件官司做引子敲打自己,还不如现在就招了。 廉国公拈着碧玉串子缓缓递给凝萱:“好孩子,既然是世子所赐,自然要好好收起来,祖父祖母这里还有事情商议,叫翠黛领着你去外面玩吧!” 凝萱巴不得赶紧离了这里,忙弯曲着小腿,挨个敬了一遍礼,和翠黛前后脚出了欢喜堂。 她不知,自己刚走,国公爷便道:“将来五丫头的衣食住行都比照着大丫头的份例,小桃坞实在憋闷,几个女儿家挤在一处,说出去也叫人笑话。” 凝萱的衣食住行都得经过大夫人的手,从紫藤苑搬出到小桃坞,更是大夫人遣梁妈妈亲自去宣布的命令,这会儿国公爷毫不客气的一番话,简直就是在打大夫人的脸。 大夫人僵硬的咧嘴儿笑着:“父亲教训的是,确实委屈了侄女。其实媳妇最早相中的是飞鸿馆,只是离着他们一干小姐妹太远了些,媳妇这才作罢。” 大夫人百般解释,自己哪里是不给侄女好地方住,一切都是无奈而已。 廉国公沉吟一番,忽道:“就搬到锦湖斋去吧,往里多添几个能干沉稳的婆子。” 大夫人一怔,也不敢应下来,而是为难的看着婆婆。人人都知,那锦湖斋位置绝佳,大大的院子足有十来间房,有小楼,有亭台,湖景极佳,春赏梅,夏观雨,秋访菊,冬赏雪......一年四季俱美。这样好的宅子早就被老太太定下留给四少爷元安将来成亲用,谁敢轻易开口要它! 老太太面色不善的质问着:“廉国府偌大的宅子,难道除了锦湖斋就没旁的了?” 廉国公说了那么些,但听在老太太的耳中只当一阵风似的,根本没往心里去。廉国公心里不耐:“鼠目寸光,再和你讲一遍,将来大丫头有的,五丫头一样预备着,大丫头没有的,锦湖斋里也不能少了。” 大夫人知道抵不住公公的紧迫劲儿,忙笑道:“父亲,雨季将来,若这个时候往院子里搬家,潮气扑的狠,媳妇以为,不如等明年开春,儿媳叫工匠们将锦湖斋好生的是收拾一番,专等五丫头入住,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 谢谢催文猫和kkecho的两票粉红,小荷还在新书榜单上啊!嘿嘿,凝萱福来运转啦(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老谋深算 老国公少年时候风流,虽然娶了陈家的小姐为妻,但是骨子里拴不住他的本性,大儿子一出生,廉国公就纳了小妾,庶子没隔两年便生了下来,老太太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心知一个儿子保不住自己的地位,于是曲意讨好,通过娘家哥哥在大周各地寻觅良家貌美的女子御朱门。 那会儿的廉国公府,到处可见莺莺燕燕,老国公又赶走了所有夺位的对手,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所以并没婉拒妻子的好意。 老太太暗地里气的牙痒痒,早早将那些小蹄子灌下了绝育的汤药,所以也不担心有人在自己之前怀胎。 正当她欢喜鼓舞以为能给魏家再添新丁的时候,廉国公却不知打那儿弄回来一个妙曼的叫人睁不开眼的花样女子。 那女人是老太太一辈子的噩梦,她不但比自己先有孕,而且怀胎期间,两人相对比,一个是黄脸婆,一个却是不食人间烟火。廉国公单独置办的小院里日日传来小曲子的声音。 欢喜堂和姨娘的院子明明隔着老远,老太太却总觉得那噪耳的声音回响身边。为了这个,老太太怀着四老爷的时候差点小产两次,她娘家母亲月月到长春宫去上香,托着尊者能开开眼,叫姨娘落下个死胎。 许是老太太的运气好,许是她娘家母亲的咒怨灵通,姨娘生产那日果然遇上了血崩,太医院的太医也请来了,京城里最出名的产婆也唤来了,最终问廉国公一句话,留母去子。还是留子去母? 二者只能保住其一。 老太太眼睛不带眨吧一下,就挺着个大肚子站在院子里看丈夫如何作答,她本以为这抉择难之又难,岂料,廉国公想也没想,斩钉截铁:留孩子。 老太太是即欢喜,又悲凉。 欢喜家中少了个狐狸精,悲凉的是,那姨娘这样得丈夫喜爱,都能说了断她性命就了断。那将来自己又会是怎样? 老太太当夜就做了噩梦,第二次小产便是这会儿。好在几个太医都在,算是挽回了条性命。自那以后,无论家里又添了什么女伶戏子,姨娘小妾。老太太都淡定的不得了,当着众人不拈酸吃醋,在外面又一副端庄夫人的模样。时间久了,这面具戴的连她自己也懒得摘下来,竟还博得过太后的称赞。 到了晚年,廉国公甚至置办起来两个小戏园子。这在京城里都是头一份。 外面不无小声非议的人,老风流老风流。说的恐怕就是廉国公。 廉国公向来将女子作为手中的玩物,就算对待亲生女儿,他也没什么太多的情谊,要不是大姑奶奶身份特殊,只怕在魏家也没什么地位。 廉国公重男轻女,对孙女们的真心也未必厚重到哪里去。 他这样贸贸然的安排凝萱,众人只觉得不解,虽然有恪亲王府的长史官做前引,但若说因了世子爷就高看五丫头一眼,众人没有一人愿意相信。 老太太吃不准丈夫的想法。却也不能当着儿子、媳妇的面儿和他争辩,便只能退半步,好在大儿媳懂得委婉。老太太眼中精光一闪,明年......她要是叫五丫头住进去才叫怪事呢! 廉国公破天荒的没有拒绝老太太挽留吃饭的好意。老太太当即叫人备下了一桌子好菜,虽然是国丧,可真正做到茹素斋戒的根本没几家,只要不闹出事故就好。 酒足饭饱,廉国公迈着八字步回到书斋,洪大管事正等在这儿,去打探消息的人早就回来了,洪大管事便一五一十的将街面上发生了事情原原本本的回禀了廉国公。 “皇上今儿命恪亲王世子去捉拿皇贵妃的长兄,说他有叛国之嫌,又说贵妃的娘家两个嫂子和北齐权贵女眷私交甚密,皇贵妃娘家有两个小少爷被家仆带走,世子爷亲自带兵去追,没到长乐门就将人给截下了,因追的急,所以才撞到咱们家的马车御朱门。其实不但是咱们家,当时街面上还有寿王妃的长姐也出了事儿,只是据小人所知,恪亲王府的礼只到了咱们家,并没往寿王府去。” 廉国公点头笑道:“寿王是没落的皇子,先帝在的时候就不受待见,除了封号,连个正经的营生都没有,怨不得世子爷如此做。”廉国公轻易下了定论,只当恪亲王世故而已。 洪大管事小声问道:“国公爷,恪亲王和咱们家一向没有大瓜葛,近来又听说老王爷打算交出兵权,这个时候和咱们家交好,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廉国公迟疑不语。洪大管事便又道:“国公爷想,若是给皇贵妃娘家随便安一个罪名,大不了将来补救一下,可这回看得出陛下是铁了心啊,通敌叛国,死八百回都罪不可赎,况且还是在忠嘉王爷逼宫不到半年的光景。皇贵妃问鼎椒房殿宝座,可以说是彻底没了希望,那......剩下的就只有咱们家娘娘了。国公爷,要不要置办份厚重些的回礼送给恪亲王府?顺便探探他们家的意思?” 廉国公缓缓摇头:“不必!” “可是国公爷,机会难得,若是咱们不下手,只怕将来太子......” 廉国公一挥手,截断了洪大管事的急切。 “老洪啊,你跟在我身边这些年,难道不知我这人的脾气秉性?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老夫绝不会贸然出手。” 洪大管事讷讷的沉默着,廉国公笑道:“我是娘娘的生父,说句不客气的话,我那女儿是什么根苗,自己再清楚不过。就算皇上开恩,将娘娘抬成正宫皇后,你以为......” 廉国公的话语里充满了冷冷的嘲讽:“你以为她能将椒房殿的位置坐稳?与其到时候成为废后连累全家,不如稳稳当当的做她的一品丽妃!也免得两个皇子遭到无妄之灾。” 洪大管事越听廉国公这话越不对劲儿,向来对皇位觊觎的国公爷怎么忽然做出了放手的架势? 洪大管事压下心中的疑惑,笑道:“国公爷心思缜密,想必已然有了千万好的良策。” 廉国公心情大好的哈哈一笑:“你倒是知道我的心意。” 老国公慢慢收敛起得意,略有沉重的说道:“即便皇后殁了,可太子渐长,继承大统名正言顺,看陛下现在的情况,除非有大的变故,否则绝不会异储,太子妃进宫多年,也没说生下一男半女,此番皇后病故,太子为表示孝道,还指不定要守孝几年,若一年也就罢了,若是三年呢?那会儿太子可就二十有五了!” 洪大管事顺着廉国公的话往下去琢磨,不大会儿便瞪圆了眼珠子:“国公爷的意思是......五姑娘?” 洪大管事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五姑娘年纪小,等太子成就大事的时候,魏家的姑娘就跟花苞似的往殿下跟前一站,谅他不动心也难。太子妃无子,到时候五姑娘专宠个三四十年,纵然将来有更娇媚的花骨朵,魏家也不怕,只要五姑娘能生下小皇孙来。 洪大管事心下大喜,他就知道自己的眼光不会错,国公爷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国公爷好计谋,就是,就是委屈了丽妃娘娘。” 国公爷脸色微沉:“三岁看到老,若娘娘真是那块料,老夫拼了命也会替两位皇子争一争。事到如今,多说无异,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皇上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你只瞧他当年如何宠爱皇贵妃,再看今日如何将皇贵妃贬到地府,就知不能在万岁爷面前说‘赌’这个字,要不是皇贵妃想赌一赌她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个田地。” 廉国公虽然不是女子,但将妇人们的心思揣摩的极为精准,这和他年年岁岁与不同的女人打交道不无关系。 ...... 凝萱捧着恪亲王府的礼物回到了小桃坞,下人们见了凝萱好不热络的上前见礼,东五间人来人往,攀交情的,送礼的,管家娘子一拨连着一拨,反正都是魏家的东西,拿着主子们的家底儿来讨好凝萱,娘子们心里一点不慌。 好容易将人打发走,宋嬷嬷坐在花桌前看着那碧玉串子,左右摸索,怎么也爱不够:“姑娘说,这小玩意儿真比神仙灵丹还好使,凭它,咱们东五间的运势转了多少。姑娘可瞧见梁妈妈的逢迎的样子了?看着真是舒坦!” 凝萱洗了头发,碧潭正小心翼翼的用帕子绞着,笑槐站在不远处的大书案前欢天喜地的正理着新得的礼。 四人有说有笑,连碧潭也不例外。 宋嬷嬷翻身从架上的针线匣子里找出好几根络子来,凝萱看着忙碌的宋嬷嬷问道:“嬷嬷这是要干嘛?” 宋嬷嬷撇撇嘴角:“好姑娘,你没听老太太刚刚的话,姑娘年纪小,戴不住这样贵重的东西,叫你先送了大姑娘那儿。哼,进了她的手,将来怎么要?索性嬷嬷打个络子,姑娘放在贴身处系上,等将来再往手脖子上圈套。” 凝萱听宋嬷嬷说贴身系,不由得脸一红,就想起了马车里那个悍匪似的恪亲王世子,嗔道:“凉冰冰的,谁稀罕戴它!” 凝萱十岁而已,宋嬷嬷哪里会往深处想,还以为姑娘是嫌弃重,便好言劝道:“都说人养玉,玉养人。姑娘听话!” 正说着,外面就有人不断娇笑:“莫非我们五妹妹又调皮了?值得宋嬷嬷生火气!”(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富贵逼人 (好吓人,跌出新书月票榜了,爱护小荷的亲们,还有木有粉红了?送些呗?咱十张加一更御朱门!肯定不食言~~) 四姑娘雅静不知哪里弄来一身雪白的素服,上面满满镶嵌着掐银丝的蝙蝠纹,从衣领一直延伸到裙摆。衬得整个人通亮起来,倒越加的俊俏了几分。 宋嬷嬷一见来人,忙放下了手中的络子笑迎了上来:“四姑娘来了。” 雅静不经意的打量着书案上累累的礼物,略有醋意的低笑道:“原来咱们廉国府上会讨好的不单单我一个,咱们紧赶慢赶,竟还是来迟了一步。要不然怎么有那么一句老话,叫做富贵逼人,妹妹的运势来了,想挡也挡不住不是?” 凝萱瞧她那说话时含酸带讽的语气,只淡淡一笑,当成了耳旁风。廉国府里,人人都有自己的存活法则,凝萱从不敢小瞧这个四姐姐,想当初,在闺学里魏家的众多姐妹,唯有大姑娘和她躲过了纷争。静香自不必说,那是不屑于参加这种暗斗的,可四姑娘也安然无恙,只能说,要么此人运势极好,要么就是聪慧过人,知道进退维谷适者生的道理。 凝萱款款上前,亲热的挽住了四姑娘的手:“姐姐这里坐!” 雅静斜眼看着凝萱绷着带子的手臂,叹道:“否极泰来,虽说得了这些好处,祖父、祖母越加的看重你,可无妄之灾总是难躲过去,瞧瞧,出门前还活蹦乱跳的一个好姑娘,等回来的时候。哎呦呦......” 雅静夸张的伸手捏住凝萱巴掌大的小脸,左看右看:“太医可来瞧过了?这要是破了相?” 宋嬷嬷越听心里越来气,四姑娘可真是的,专挑那噪耳的话来说。 “老奴就在这儿多谢四姑娘挂念了,我们姑娘年纪小,擦破了点皮儿,不过上些个雪莲膏、凝脂露,第二日保管就好了,就为这点小事儿劳烦一次太医,传进老太太的耳朵里。越发觉得我们侍娇而宠,将来不受待见了。” 宋嬷嬷冲雅静粲然一笑,“倒是四姑娘身子骨小心些,多吃些安神静养的灵丹,免得因找个猫就在小桃坞里折腾半宿。第二日还得催着人去问太医来。” 宋嬷嬷指桑骂槐,雅静的脸色顿时就一阴。 宋嬷嬷看的这叫一个乐和,别当只有你四姑娘会什么软刀子。敢欺负到她们五姑娘的头顶上,宋嬷嬷第一个饶不了她! 万幸,这四姑娘没忘记自己此番的来意,她心知得罪了宋嬷嬷便于凝萱这里再也讨不来什么好处。只能压住暴怒的脾气温和的说道:“看妈妈说的,倒像雅静是个病罐子似的。对了,听小丫头们讲,五妹妹这番得了恪亲王世子的一串美玉?” 雅静眸子里流光一闪,笑盈盈看着凝萱,大有不得手不罢休的劲头,伸出了雪嫩嫩的小手掌:“快叫四姐来掌掌眼,也见识见识太后娘娘的东西是个什么样儿!” 凝萱可不是那种小气的人,这种东西你越是藏着掖着,得罪的人事儿就越是多。凝萱索性落落大方的从宋嬷嬷手中要来了玉串儿,两手捧着给雅静“瞧”! 那玉块透着均匀的绿色。沁人心脾,有如凝住了的水滴。 雅静不自觉的伸手要去拿,凝萱忙将巴掌往回一收。躲过了四姑娘。 笑槐在书案前噗的就是一声闷笑,雅静无端出了个大丑。恨得牙痒痒,手背上的骨头节被攥的咯吱咯吱响。 “妹妹何必羞臊我?这样的东西我虽没见过,只是你四姐也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难道抓在了手里,你还怕我不肯还回去吗?” 凝萱乐不可支的笑道:“看四姐说的,妹妹可是那种小气的人?只是此物的名贵之处不在于价值,而是所赠之人身份特殊御朱门。凝萱听说,这种物品相互交递的时候,讲究可多呢!一不小心,东西掉在地上,是谁的过错可就掰扯不清!” 凝萱说着,已然将玉串儿轻轻搁置在了花桌上。 雅静笑嘻嘻的看着凝萱,嗔道:“你这小鬼头,年纪不大,倒别别人多了好些的心眼儿。” 雅静一面说,一面去拿。 手伸到半空中,眼看着就要勾到了玉串儿,雅静忽然一惊,然后不动声色的去看五妹妹的面目神情,暗叫自己大意。这贼丫头不会是背地里下什么绊子吧?要不然怎么轻轻巧巧不加为难的就让自己去拿桌上的玉串儿? 想到此,雅静越看越觉得可疑,浑身下了一股子冷汗。 若真在自己手里摔碎了东西,祖父难饶自己性命。雅静越想越觉得可疑,她前番几次为难五丫头,五丫头就是个木头也难保不心怀叵测,伺机找自己报复,也许这就是契机。 雅静的手硬生生转了个弯儿,反而拿起花桌上散落的络子绳:“罢了罢了,我也就那么一说,五妹妹可赶紧将东西好生的收起来。倒是我一进门的时候,怎么就听宋嬷嬷说打络子的事儿?” 雅静扭身看向自己带来的妙柏等人:“往日总说自己手艺不精,还不好好来拜师傅?” 宋嬷嬷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翠芙、妙柏:“担不起两位姐儿的叩拜,不过是家常小玩意儿,若是你们喜欢,等嬷嬷闲了,做几个你们耍就是。” 妙柏气的鼓鼓的,谁稀罕这老虔婆脏手抓过的东西!妙柏脸一扭,不肯接话,反倒是翠芙顺势接过了话茬:“翠芙愚笨,只做过一炷香,朝天凳,象眼块,五莲花,素梅锦等样子。不知宋嬷嬷这里还有什么奇特的?”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翠芙话一出,宋嬷嬷当即对小丫头另眼相看。寻常人家做络子,不过是柳叶、方胜、连环等样式,翠芙倒是多了几分巧劲儿。 凝萱将宋嬷嬷的神色变化尽收纳眼底,便笑着将宋嬷嬷半推给翠芙:“嬷嬷教弟子,我们可不打搅了。正好,我和四姐姐还有话说,你们且去外面细论师徒情谊可好?” 宋嬷嬷和凝萱对视了一眼,忙暗暗冲凝萱一点头,顺势收起了玉串儿,笑槐捧起花桌上的络子匣,转眼间,屋内只剩下凝萱和雅静两个,并书案左侧大窗下挂着的一只红嘴绿八哥。 “四姐姐,凝萱回来后先去了南四间看望二姐姐,只是她的丫头们说二姐姐需要静养,如今人成了什么样儿,我是半点不知。姐姐得消息比我早,可知里面情况如何?我怎么听着,连个太医都没请?” 四姑娘端起了花桌上的香茗,慢条斯理道:“我要是二姐姐,也羞愧的不敢出来见人了!冲撞了嫡母的轿子,将咱们二伯母踢到大街上,你听听,哪家的千金小姐能做出这样的坏事儿!” 凝萱不悦的看着雅静,辩解道:“事发突然,这事儿又不是二姐姐有意的!” 四姑娘笑道:“傻妹妹,你怎么就知她是无心?况且就算她无心,那也要二伯母相信才是!如今听说二伯母的状况很是不好。你与三哥感情最深,我们都知道,替二姐姐辩解的话再也不要当着三哥的面前露出半句,否则啊......” 雅静吃吃地笑道:“否则三哥从此以后可要换个妹子来心疼了!” 凝萱看着四姑娘小人得志的样子,心里更不待见这人。 凝萱再不发一言,也端起了茶碗一声不响的品茗。雅静被讪在旁,很是不自在的挪动挪动:“咳,五妹妹先忙着,我屋子里还有其他的事儿呢!改日你闲了再过来!” 雅静绕了小弯儿,故意走到书案前,抓起桌上一包燕窝笑道:“妹妹有这许多怕也吃不完,正好,我的前儿用尽了,先挪用妹妹的些,等下个月的份例下来,再还你可好?” 凝萱动也不动,眼睛眯成了月牙儿形,乌黑的大眼睛在里面直打转儿:“四姐姐尽管拿就是。不过凝萱记得,这送燕窝的是四婶身边的忠大娘,姐姐吃的时候还是小心些,免得叫四婶揣测,怎么送妹妹这儿来的东西反而倒进了姐姐的碗。四婶问起来,五妹少不得要如实禀告的!” “你!”雅静银牙紧咬,嘴皮子上吃了个大亏,心里越气,揣了燕窝包就大踏步迈出东五间。 凝萱坐在内室,隔着老远就听见四姑娘雅静扯着嗓子喝道:“还学什么络子,赶紧生了火盆子给我把燕窝炖上。记住,多多的放糖!” 那妙柏声音压低了传来:“可,姑娘,咱们上次就把雪花糖都用尽了。” 估计是雅静有了恼意,便恨恨的骂道:“没有不会去大厨房要,只知道在我这儿叽叽喳喳,我要你这个奴才做什么?” 凝萱伏在花桌上闷笑不止,这四姐姐,就算有天大的志向,只怕身边多几个像妙柏这样痴痴的,也要连累的甘于平淡。说起来,除了翠芙,北四间难找出几个像样的人才。 小姐们的丫头都是做嫡母精挑细选来的,远的不说,只将那日在闺学里看见六姑娘乐熙的几个丫头,端庄大方,清秀而不妖娆,知书达理而不脱跳放纵。 想必同为二人主母的四夫人没少在两个女儿身上“下功夫”。 ****** ps:今天开始,小荷有个vip最新热作封面推荐,所以下周肯定会拼命跟新的!大家等着俺呦,求订阅求粉红(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背主 宋嬷嬷一进屋,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自家姑娘没心没肺的趴在花桌上哈哈大笑,小身板一抖一抖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心里的乐呵劲儿御朱门。 “姑娘,我的好姑娘,不是说宫里有嬷嬷来教导礼仪吗?怎么不见你上心啊!”宋嬷嬷嗔着凝萱,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宋嬷嬷果然心灵手巧,打了个凝萱见也没见过的络子,通透的碧玉,用了大红色的十六股做结,像是镶嵌在玉串儿上似的,看不见定点粘合的迹象。 “嬷嬷做的这络子叫福慧双修,姑娘占一个‘福’字,寿命绵长,再占一个‘慧’字,贤慧颖德,将来嬷嬷就跟着姑娘享福去!再不呆这无情无义的地方。”宋嬷嬷说着,将玉串儿像挂项链使得戴在了凝萱细嫩的小白脖子上,红是红,绿是绿,白是白,另有几根乌丝垂了下来,越加显得凝萱明眸善睐,与众不同。 凝萱兴致盎然的把玩胸前的玉串儿:“嬷嬷说的真好!这络子做的也精美。” “哎呦呦,当不得姑娘这般夸奖,哪里就是我的话儿,都是老夫人曾经手把手教咱们夫人的时候,嬷嬷在旁边听到的。”宋嬷嬷眼神中充满了回忆的味道:“想当年,老夫人的技艺名震京师,可惜啊……算了算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宋嬷嬷将凝萱有些散碎的头发理顺,话语中唏嘘之意再难掩。 凝萱好生好奇:“嬷嬷讲给凝萱听听吧,外祖母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既然能名震京师,就绝不是等闲之辈,凝萱有这样一个了得的外祖母。心里也觉得光彩。再者说,谁敢断定将来咱们见不到外祖母。” 宋嬷嬷一琢磨,倒也像五姑娘说的,现在年纪小说不见也就不见,可十年后呢?姑娘这样的身家,找个高门嫁过去想来是易如反掌的事儿,宋嬷嬷心里明镜儿似的,越是显赫的人家,那乱七八糟的规矩就越多。五姑娘要是没有外家往来,到时候就要落口实。成了妯娌们非议的对象。 宋嬷嬷这样一想,额上便生出了几抹汗珠儿,忙道:“老夫人是瓯绣传人,十八岁那年学成,做了一件八扇屏。先皇大寿的时候被作为贡品献了帝京,龙颜大悦,瓯绣一时间风头大盛。无人能及。可谁知道从北齐有使者出使来京,非嚷嚷老夫人可耻,抄袭了北地绣技,连那八扇屏的样子都是一模一样扒下来的。那使者出言不逊,气的先帝在金銮殿上大发雷霆。北齐皇帝连夜将他们所谓的八扇屏送了过来。一副开恩的模样,说是补上先帝的寿礼。先帝自觉在敌国面前颜面尽失,所以将满腔怒火都发泄到了老夫人这些可怜的绣工身上。至此,瓯绣元气大伤,贵人们家都以用瓯绣为耻。老夫人的那些同门师姐们们更是觉得因了她而断送了大家的生路,老夫人的恩师还斩断了师徒情分,唉......” 凝萱长长一叹,原来还有这些自己不知道的事儿,这么说来,按照自己原先设想。专绣菩萨像的话就再也不能用瓯绣的针法。可自己除了能讨教讨教宋嬷嬷,还有谁肯诚心诚意教导自己呢? “姑娘,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宋嬷嬷轻推了凝萱一把。 凝萱回过神来。高仰着头:“我在想,将来这瓯绣还有没有出路......”不等凝萱说完。宋嬷嬷一激灵,手就捂住了她的小嘴:“说不得呦,姑娘还没记性,要不是你外祖家和瓯绣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几个伯母、婶婶也不会冷言冷语的。姑娘好歹是魏家的正经小姐,将来万万不能再跟什么人提这些。” 宋嬷嬷虽然不打算瞒着凝萱,可眼睁睁见姑娘去学瓯绣,她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怡情养性还好,要真把这东西当成了个手艺,那可万万使不得御朱门。 宋嬷嬷怕凝萱钻牛角尖,忙岔开话题:“对了,姑娘,这回你是出了风头,二姑娘那边肯定闲话不少,就说她房里的尺素,拈酸吃醋的本事一点也不小,咱们这回要是不出大本钱,只怕二小姐那里说不过去。” 宋嬷嬷回身望着书案上玲琅满目的东西,略显轻松的笑道:“好在,今儿不比往时,咱们东五间索性也充一把阔气。” 凝萱看着兴致勃勃的宋嬷嬷,不禁失笑道:“嬷嬷就不为成衣局里的事儿发愁?” 成衣局什么事儿? 宋嬷嬷一怔,然后大笑:“我当是什么呢!姑娘只管放心吧,咱们有了恪亲王世子的玉串儿,保个三五年平安没有大事儿。你端看老太爷对咱们的态度,就算将来萧氏进门,也算计不到你头上。就是可怜了二姑娘,那样要强一个女儿,若真如了二太太的愿,嫁个傻子,将来还有什么盼头!” 凝萱看得出,魏家人势利,首当其冲的就是廉国公,孙女们有用便高高捧着,没了用处,指不定要沦落到什么地方去。二姑娘曾经那样得他老人家的喜欢,亲自赐了小桃坞住,可凝萱总怀疑,若诗琪真的为了婚事求到祖父那里,廉国公肯不肯为她出这个头。 想到此处,凝萱不由得隔着衣襟按住了胸前的玉串儿,世子爷呦,虽然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但至少你的示好让自己险险逃过了一劫,即便这是饮鸩止渴,凝萱也甘之如饴。 “嬷嬷,你叫了碧潭和笑槐来,我有事吩咐她俩。” 宋嬷嬷迟疑的放下了手中的包裹,虽然不解,但还是依命唤来了两个丫头。 凝萱指着桌上一包玫瑰窝丝糖:“碧潭,你做事老成,将东西送了二姐姐去,旁人问你什么,你只当不知道,但有一条,背着人的时候给尺素些暗示。那丫头要是聪明,晚间定然会来找我。” 碧潭应了,转身往南四间去。笑槐踮着脚尖,生怕凝萱看不见她似的,这孩子的举动惹得凝萱咯咯笑道:“少不了你的差事!” 笑槐赧然,不好意思的背过一双小手:“奴婢是替姑娘分忧心切。” 凝萱接过宋嬷嬷递来打好的络子:“这是嬷嬷以前做的活计,你悄悄去寻四姑娘身边的翠芙,把络子给她,她自然明白我的意思。” 笑槐摸不清头脑的抓住四根颜色各异的络子,也有汗巾坠儿,也有玉佩坠儿,都是宋嬷嬷一双巧手编织而成。笑槐一步两回头的出了东五间,直到四姑娘门口还摸不清主子的深意。 宋嬷嬷站在门口,看着笑槐,轻轻一叹:“笑槐总不及碧潭灵巧,这老天爷要是能换一换该多好。” “嬷嬷,人无完人,笑槐得咱们喜欢的未必就不是那一股子呆气,若她真像碧潭似的,一天十句话不到,咱们俩闷也闷死了,哪像现在这样快活!” 二人正说着,笑槐就拉着翠芙回头回脑的进了屋。 “五姑娘,你叫我?”翠芙脸上的笑有些不自然的拘谨,这全是心虚的表现。 凝萱当然知道翠芙心虚在何处,只是她全然不在意,凝萱在意的是翠芙口中能否吐真言。 “嬷嬷,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单独问问翠芙。”凝萱打发了另外二人,指着地上不远处放着的小杌子:“坐吧!” 翠芙推诿之下,还是贴着边虚坐了下去,打笑槐拿着络子去找自己的时候,翠芙隐约就猜到了五姑娘想干什么。当初刻意在五姑娘面前示好,她就笃定这一位和北四间的小主儿不一样,五姑娘的脑瓜儿更灵活。 “翠芙,你是个聪明的丫头,打大姐姐走后,你跟我说的那袭话,我就知道你聪明识时务。”凝萱抬手止住了正要开口的翠芙,“或许你已经知道我想听见的是什么,你这么聪明的姑娘,用不用我继续点拨......” 翠芙的头点的小鸡啄米似的:“翠芙明白,其实,上次奴婢就想和五姑娘说这事儿了。五姑娘想必心里正奇怪呢,我们四姑娘每次遇见大事儿都能躲过去,其实这哪里是她的主意,都是姨娘派人来送的消息。” 凝萱心下肃然,这里面果然别有洞天。 “众人都看着四姑娘和姨娘感情不和,姨娘事事追着夫人的脚步,其实背地里没少给四姑娘出主意,那次去闺学,就是姨娘悄悄派人来告诉她,说当日必定有纷争,还说......还说六姑娘为人奸诈,叫我们四小姐躲着走。” 凝萱深深的看着翠芙:“胡言乱语,六妹妹乐熙聪明乖巧,何尝就与奸诈挂上了钩?” 翠芙见凝萱不肯相信她,急的直跺脚:“奴婢说的没有半句虚假,我们姑娘小时候没少吃她的暗亏,要不是四夫人求情,只怕要被老爷打的破开肉绽,这可都是六姑娘的‘功劳’,五姑娘怎么就忘了,想当年,老太爷过寿,丽妃娘娘归宁,小姐们都能出去见礼,偏她使了个招数把你挤下水,还说怕五姑娘身上寒气重,冲撞了小皇子。因为这个,丽妃娘娘这些侄女里,唯独没有见过姑娘。” 凝萱心下一惊,连翠芙都知道这样的事儿,可见她和乐熙恩怨极深,那日在闺学,自己并没显露出半分不悦,这又会不会成为什么破绽? ****** ps:大家的粉红好给力啊,小荷明儿加更,谢谢jareau、yudi13 、忘情一笑、饮风沈醉还有小光的打赏。(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宵小(上)求订阅 翠芙只觉得自己委屈的厉害,她来东五间,冒了多大的风险,自家小姐那个臭脾气,没事还要生出点事端来,要是被人知道她背主投敌,不将自己的腿打断才怪御朱门。 翠芙悲怨的望了眼凝萱:“五姑娘不信大可慢慢去看,和你说句实话吧,咱们这府里,五姑娘最该提防的就是六姑娘。” 凝萱见她说的信誓旦旦,不觉间已经信了几分,只是她现在顾念的不仅仅是这个,还有旁的大事。凝萱沉声问道:“你是四姐姐身边的老人,我且问你一句,你知便说,不知也不要妄言。” 翠芙怎肯放过这这样立功表现的机会,忙道:“五姑娘且问,翠芙一定知无不尽御朱门。” “你可知道,当初在闺学,二姑娘和三姑娘因了什么而起争执?你是聪明的姑娘,断然不会拿些谎话来哄骗我,若真为了一张桌子,两个姐妹也不会那样撕破脸皮吵得天翻地覆。” 这是凝萱心里一个解不开的结,当日闺学中是非历历在目,二姑娘看着教书宫先生的神色就透着不对劲儿,三姑娘对那人更是表现出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如此大的悬殊,里面定然有说法。 凝萱闹不清这里面的关系,将来就有可能吃了大亏,所以她明知静香爱惹是非,还是义无反顾的招来了翠芙。 翠芙沉沉一垂头:“这事儿说来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就因为五姑娘之前总独自呆在紫藤苑,所以知道的消息也少。五姑娘当日是见过宫先生的,用国公爷的话来说。就是此人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所以老太爷的意思是,为了将他的心留在咱们魏家,将来好为两位皇子鞠躬尽瘁,所以是打算在几位姑娘里寻觅一位嫁与先生为妻的。” 凝萱恍然,这就解释了二姑娘为什么事事恭维宫先生,只是凝萱不得不在心底叹声可惜,那闺学的里的教书匠骨子里悉数刻着“清高”两个字,虽然二姑娘身上不乏这样的气息。可她到底家事上乘,又曾经得国公爷的另眼相看,纵然比别家小姐多了几分得意,那也情有可原。 只是,宫先生和二姑娘凑在一处。凝萱并不认为这是惺惺相惜,反倒有点臭味相投的意思。 看得出来,二姑娘诗琪是一厢情愿。宫先生肯不肯去认可,这还是两说。 翠芙小心打量着凝萱的神色,在这个五姑娘面前,翠芙总觉得她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 “五姑娘或许还有所不知。那宫先生为人傲慢,他有些......嘿。有些看不上二姑娘的出身,所以曾经有意无意的在老太爷面前提起过三姑娘。你想想看,阖府上下,能够得上年纪的除了这两位姑娘可就没什么旁人了。我们家主子年纪小,又是那样的身份,自然不必忧心。所以你且看闺学里争斗频频,究竟作祟的不是别人,就是宫先生。” 一个想嫁,学前朝永靖皇后慧眼识英雄,可惜啊。那英雄自命不凡,竟没在意少女多情的一眼。一个不想嫁,可教书先生却单单瞧中了她过人的身世家产。 凝萱无意识的捏起花桌上摆放的青果儿。将其摆成了个一字。 如果此刻的她就是二姑娘,她会怎么做? 凝萱不敢小看诗琪的聪慧程度。这人一旦被逼到份儿上,使出来的手段只会叫人瞠目结舌。诗琪现在两大难,其一,也是最重要的,大萧氏的麻烦需今早解决;其二,她想嫁给宫先生,定然要叫三姑娘乐珊退出这场战局,到时候老太爷面前没有合适的人选,就算宫先生不满,他也得允诺了这一门婚事。 后者与自己无关,可前面一条,只要是诗琪想要解决,就一定要找个垫背的,而自己......恰恰是最好的人选。 翠芙离开后,凝萱躺在**辗转反侧,幔帐外的笑槐和宋嬷嬷面面相觑,只是谁也没出声打搅凝萱的遐思。也不知过了几时,凝萱竟晕晕沉沉的睡了过去,一觉醒来,窗外黑洞洞一片,屋内矮塌上守夜的是碧潭。 碧潭身边立着一盏宫灯,整个人盘腿坐在矮塌上闭目养神,那姿势叫凝萱看着心里打怵。凝萱要真是深藏闺中不得人识的千金小姐,大家闺秀,不懂也就罢了,可偏偏凝萱前世生活在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她再无知也明白,眼前的碧潭做的,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打坐。 力气大,能吃苦,少言寡语......眼前的碧潭果真叫人觉得神秘莫测。 凝萱悄悄拉开幔帐的一条小细缝,借着碧潭前面的灯光往前看去,甚至忘记了这么晚,自己不曾用过晚饭这样的事儿。 凝萱正发呆,忽见碧潭“噗”的一声,宫灯应声而灭。内室里顿时昏暗一片,今日的云越加的诡谲,一层叠一层,月光星辰早没了华彩,不知躲到何处去逍遥自在了。 凝萱就听见碧潭往自己走近的声音,脚步很轻,几乎叫人察觉不道。 “姑娘,姑娘快醒醒。” 凝萱僵硬的躺在**,一动不敢动,眼睛半眯着缝儿看幔帐外的人影。 碧潭见自己唤不醒,索性一把将幔帐掀了开来,然后捂住凝萱的口,示意她不要说话。碧潭压低声音,用一种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姑娘莫怕,奴婢是碧潭。后窗户根儿底下站了个陌生人,看样子不是什么好来历。姑娘只要静静守在这里就是,万事交给碧潭来做。” 黑夜中,凝萱看不清碧潭的神情,只觉得那一对眸子异常闪亮。碧潭翻身抄起矮塌下一根半臂长,拳头粗的木棒来,看的凝萱惊诧不止,屋里什么时候预备了这种东西,自己怎么半点不清楚? 就见碧潭蹑手蹑脚到了后窗户前,微微屈膝,正好隐没在半墙之内,外面人根本看不见任何动静。 凝萱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那薄薄的一层窗户纸,什么也没有。碧潭冲凝萱摆了摆手,示意她千万不要出来。她这手正晃着,忽然就是一顿,手缩的飞快。 窗户纸上映出了一颗大大的头,紧紧贴着窗户纸,似乎要将里面窥探的一清二楚...... **** ps:小荷喝了半杯红酒,头昏昏沉沉,浑身哆嗦,只能明日加更,旧书番外也争取明天继续更新~~十张粉红加更不会失言的,小荷先记上账目(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宵小(中) (二更稍后,小荷现在去写) 外面的黑影不知等了多久,才抽出一把匕首似的尖刺物,对准了中间的细缝开始耐心而又细致的上挑御朱门。如果不是碧潭机警,只怕这声音小的根本叫人察觉不出。 碧潭一面要紧紧盯着外贼,一面要留心自家姑娘的举动,免得惊着外面的人。 恰这时,碧潭眼中就是一怔,她恍惚看见,自家姑娘正一条腿支在地上,另有一条腿半蹲在绣**。这样的姿势看着极不美观,根本不该由一个女孩子做出来,更何况是五姑娘这样一位身世了得的小姐。然而就是这种不美观......碧潭却清楚,这是人在逃亡时做出的最佳方式。后腿着力,借着绣床的边沿便可冲出数十步之远,这种的逃命方式,除了习武之人会采用,一般人很少深谙此道御朱门。 五姑娘的手就适合捏根绣花针,要说她有功夫底子,碧潭怎么也不会相信,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她们家姑娘是下意识做出的这个动作,无师自通。 碧潭倒抽了一口冷气,如果真像自己猜想的,那自己跟着的这位姑娘可真就叫人不能小觑了。碧潭想到这些,当初略有怠慢的心思渐渐收敛起来。她悄悄举起手中的粗棒子,深深的看了一眼帐子里的凝萱,然后聚精会神的盯着窗口。 窗户上的插栓很结实,但抵不住小贼这般耐心的功夫,只怕他全当屋内人睡的死死的,而且又是三更半夜,于是更加有恃无恐。 小缝缓缓被推开。魏家的门窗虽然都是上了年岁的古物,但是保养极好,再加上小桃坞住了这么些姑娘小主,要是不精心呵护一下,只怕有人挑三拣四。从小缝里伸出一只雪白雪白的小手,轻轻扳着左面那扇窗户棱一点一点往里推,窗户竟再也没有发出半丝咯吱的噪响。 凝萱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她虽紧张,但并不害怕,这世上。鬼怪也难敌人心险恶,如果只是人,大不了和他拼死一战,一命抵一命,也算是打个平手。 凝萱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每晚睡前必做一件事,就是将一根打磨尖尖的银簪放在枕头下,时间久了。竟是不做此事还难以入眠似的。簪子在手中冰冰凉,凝萱滚热的血脉根本无法暖住它,这银簪就像破匣而出的猛虎,只恨不能即可痛饮鲜血。 窗户被推开了小缝一条。凝萱隔着幔子往来人处看。虽说月色昏沉,但总归比屋内亮许多。她这个位置。斜对着后窗,看来人虽不清楚,但也隐约可见她一袭的白衫,乌发披散直垂腰际。 那人极小心,并不着急进来,而是打量幔帐里的凝萱。好在,魏家用的这幔子乃是罕见的月影纱所制,轻薄透气,日光打在上面只觉得想一层月影似的撩人,最奇妙的是......这月影纱正反两面。外深内浅,帐子外的人看不真切,帐子内的人却可将来者识辨的一清二楚。 凝萱一动不动。在外人眼中就是死死睡去的模样。 远远传来巡府的打更声,这梆子声真好比催促他行动的号角。就见窗外的人影单手攀上不算矮的窗沿,猛地发力就要往里进。 这时候人最少防备,碧潭见机不可失,手中的棒子顺势往下砸。 “呜”的一声疾啸,棒子带着的劲风顿时发出了巨大的响动。窗台上的人没料里面早有准备,一惊,下意识用手去抗。只是那手是软骨头,怎敌棍棒来的排山倒海似的威力? 凝萱离得老远,却已经能感觉的这两者相击时产生的痛楚。可叫人吃惊的是......那人竟没出声叫半句,反而一惊之后,迅速消失在夜色中。碧潭的本意是将来者一闷棍打死,即便不死,弄晕了他看看是什么人也好,然而事发突然,碧潭高估了自己的本事。 屋内死一般安静,碧潭看着幔帐里的五姑娘,凝萱一身短襦衣的走了出来,二人在黑暗中对望。被敞开的窗子不断的往里灌风,凉意袭人。 凝萱几步上前,将博古架上一只粉彩镂花瓶抓在手中,想也没想的冲着后窗户狠狠一砸,完全不去计较它的价值。 “砰!” 瓶子瞬间粉碎,在这昏暗的夜晚显得异常刺耳,没等碧潭说话,凝萱已然跑到前窗,软烟罗糊的窗户纸清晰可见外面的情景。凝萱左右看着南北两侧,四姑娘的北四间几乎是在瓶子落地的那一刹那便有人点起了灯烛,反观南四间,竟没一点声响。 “姑娘,姑娘开门。”宋嬷嬷急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更夹杂着数不清的凌乱的脚步声。整个小桃坞的前回廊在短时间内被照耀的犹如白昼,巡园子的婆子们全围在了东五间。 凝萱在夜色中给碧潭做了个手势,碧潭迟疑的看向洞开的窗户,一咬牙,迈步去开门。 “姑娘,是什么声音?”宋嬷嬷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碧潭,径直走了进来,青梅、青雪脚上的鞋子还没踩稳,却已经伸手去找火折子了,笑槐扶着宋嬷嬷,两个人急切的浑身哆嗦,看着窗户下的凝萱六神无主。 不知为什么,她们总觉得那一声脆响透着诡异。 门口站着几位护院婆子,人人往里张望,却因花厅和内室尚且有一段距离。所以竟分辨不清什么状况。 凝萱沉声道:“去将大伯母身边的梁妈妈请来,只说我这东五间撞了邪。” 宋嬷嬷吓得一把捂住凝萱:“姑娘慎言,这话说不得!” 碧潭看着姑娘坚定的神情,霍地对宋嬷嬷道:“嬷嬷,姑娘不是那种没有主意的人,若对外嚷嚷说进了贼,只怕对姑娘闺誉有损,只说是鬼神,先探探外面的口风再说。” 宋嬷嬷大惊,拉着凝萱到了书案前低声询问道:“姑娘才得了恪亲王府的玉串儿,这晚上就招了贼,难道竟为了它?” 要真是如此,宋嬷嬷可不敢再叫姑娘戴它了,这哪里是保命的符,分明就是催命的刀。 凝萱在幔帐里的时候恍惚猜到了这一层关系,她的困窘众所周知,来这里偷盗,不如往听雨轩大姑娘那里来的更实际些,若是采花贼,那自己年幼,更没有道理。想来想去,能引得贼儿垂涎三尺的,除了这玉串儿,就再也没有心动的地方! ****** ps:小荷今日是保证二更的,等俺呦,求订阅,求粉红!(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宵小(下)二更 梁妈妈今晚恰好在大夫人处当值,她们这些当奴才的,年轻的时候便养成了浅眠的习惯,所以当巡院娘子一敲门,梁妈妈顿时惊醒了御朱门。 “妈妈,大事不好,小桃坞出大乱子了。”巡院娘子跑的气喘,梁妈妈一听和小桃坞有关,先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欢喜堂或是听雨轩,这一切都好说。 梁妈妈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慢慢说,难不成后面有狼追着你?” 巡院娘子一激灵,忽然想到自己在夜色中这一路奔来,竟没碰见半个上夜的婆子,她猛想到刚刚五姑娘惊魂不定的嚷嚷,吓得巡院娘子一身冷汗。 “妈妈,五姑娘请你赶紧过去瞧瞧,说她房里撞邪,如今人都围在外面,你看这事儿要不要通禀大夫人?” “撞邪?”梁妈妈声音陡然一高,“我看是撞墙才对,刚得了国公爷的宠爱,这就风不清东西南北了,我看啊,是该找个道士来给五姑娘......”还没等梁妈妈的冷言冷语悉数倒出来,房门被人猛地撞开,另有一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妈妈,鞋,鞋,”来人使劲儿咽了口水进肚,“五姑娘房后找到一只白色的绣花鞋,上面还沾了血!” 梁妈妈眼睛里的瞳仁顿时一散,厉声喝问:“你说什么?” 来人被吓得够呛:“回,回妈妈,五姑娘后窗户墙根下找到一只染血的白绣鞋。” 若是刚刚梁妈妈还有些不以为然,那此刻,当这只白绣鞋出现之后,梁妈妈心中已然搅起了轩然大波。 “走。跟我去看看。” 大夫人的院子前后三进,除了正熟睡的夫人和三姑娘,几乎人人都在暗中行动了起来。梁妈妈领着不下二十号人进了小桃坞,各房也有闻得消息来询问的,也有装作不知的,远远见梁妈妈来,众人忙散开一条大路。 梁妈妈神色不善的往后院去,小桃坞的后院只有一片桃林,东五间正对着它,深夜时分。此处却是灯火通明,少说也有一二十人在此聚集。若说前院的人还肯为梁妈妈散开一条路,而此刻,大家团团围住了后院一口水缸,远远的围着。抻着脖子往里看,不断传来窃窃私语声。 “深更半夜的,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梁妈妈故作威严的样子。只是往日说一不二的梁妈妈,此刻却没人肯听她半句,仍旧是围着大水缸。 梁妈妈脸上有些挂不住,上来扒拉着人群。从外往里面挤。四姑娘和五姑娘隔着水缸对站,二人的眼睛都不由自主的瞄着幽深的水缸。一抹白色的影子似乎会摇动似的。时而上飘。 梁妈妈心中忽然有些胆怯,暗暗后悔自己冒冒失失的上前,“哎呦,姑娘们,夜里风硬,还是进屋歇着吧!” 四姑娘雅静木然的眼睛瞅着梁妈妈,然后伸手指了指水缸里那抹白色影子:“你去捞上来!” 凝萱垂着眼睑瞄梁妈妈的表情,这婆子痴痴的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不敢相信雅静的话。这院子里的人,都胆小着呢。谁又敢上前来动手?梁妈妈身骄肉贵,让她来捞,还不如叫她把脸贴在地上任人践踏。 然而。叫梁妈妈说出拒绝的话来,她又不好开口。毕竟。四姑娘身份再浅薄,她也是魏家的主子,梁妈妈再得大夫人重用,那也是廉国府的奴才。 主子吩咐奴才,天经地义。 梁妈妈指头僵硬,脚下的步子挪的比乌龟还慢。 “五妹妹御朱门!” 这一声可救了梁妈妈的性命,梁妈妈忙回身看来者,她现在是打心眼里儿待见三少爷。 “三少爷可快来看看吧!那缸里是什么?吓得我们四姑娘和五姑娘不敢动弹。”跟着梁妈妈来的人将元辉齐齐挤到最前方。 元辉先是将水缸旁的凝萱上下打量一圈儿,见人完好无损,这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元辉手中提着佩剑,他抢步上前,将凝萱给掩到身后,招呼了一起跟来的两个十一二岁小厮,让他们高高举起火把,水缸顿时间被照的通亮。 哗的一下,原本围在附近的人悉数散开,谁也不敢往里面看。当中有个小厮胆子大些,将火把凑近了水面,乌黑的大水缸被照的露出了原形。一只雪白小猫沉在水中,已经是死透了。 “啊!”四姑娘雅静一声尖叫,她终究没忍住好奇,往水缸里看了一眼,只那么一眼,雅静就认出了白猫正是自己的雪团。四姑娘如烂泥般瘫软在地,为了这只猫,雅静和多少人起过争执,叫雪团的小家伙也确实可爱,刚断奶的时候就到了雅静身边,雅静就当宝贝似养着,好吃好喝都紧着它,在北四间伺候的人都知,得罪人也不能得罪四姑娘的心肝宝贝。 这会儿雪团溺死在水缸中,雅静心里的怆然可想而知。 有人已经将哭哭啼啼的四姑娘扶出了后园,元辉示意笑槐将凝萱拉走,他满脸郑重的用剑鞘挑起水中的死尸。那雪团浑身湿漉漉的长毛,无一不淌着水滴,许是泡的时间久了,连脑袋也越加发胀,原本可爱,如今也免得可怖。 不少围观的人悄悄背过身去作呕,大半夜看了此等惨状。虽说不是真人丧命,可也够大家“回味”了。梁妈妈脸色白的像一张蜡纸:“三少爷,五姑娘,赎老奴无礼,还请两位借一步说话。” 元辉看了看凝萱,凝萱倒是挺坦然,没有什么受惊后的疑神疑鬼。兄妹二人跟着梁妈妈进了东五间,一进门,就闻得扑鼻的回魂草的味道。这回魂草是灵艾的别称,苦涩明目,原是大周处处可见的一种野草,像廉国府这样偌大的宅院,什么小树林,假山后总有些疯长。有人说,受惊之后用此物煮汤喝下,或是点了火盆子将它一烧,魂魄就能召回,恶灵就能退散。只是味道不好闻。 梁妈妈不耐的捂着鼻口走了进来:“宋嬷嬷的手脚倒是快,我都不晓得这灵艾哪里去寻才好。”说的好像凝萱先有准备似的。 元辉大为不悦:“看梁妈妈说的,凝萱才几岁,碰上这种事儿害怕都来不及,妈妈不说先找作恶的端由,倒像审犯人似的拷问起凝萱了。” 梁妈妈被气了个倒仰,越发认定此事是五姑娘故意为之。她必定是知道老太爷要给其换院子的事儿,所以才闹腾的凶,连闹鬼的事儿都叫嚷了出来。 梁妈妈被三少爷数落一番,便沉着脸问碧潭事情的经过。 “回妈妈,我们东五间晚上一向是谨慎,所以晚间入睡的时候定然要在后窗户的台沿上摆只瓶子以防万一。进三更的时候,我睡的迷迷糊糊,隐约就听见梆子声儿里带着点不同寻常。不大会儿,后窗户被人推开了一条小缝,瓶子应声而破,可是我看的清清楚楚,是个白衣的蓬头女鬼,吊着白虎眼往里看呢!” 碧潭声音没有起伏,说话时面色又不乏刻板,听的梁妈妈心里直抽筋,她这样的年纪,对鬼神一说深信不疑,碧潭是老太太身边的旧人,绝不会陪着五姑娘一起欺瞒自己。 那......是真的? 梁妈妈心中一凛,若是真的,那今晚的事儿绝对不能小觑。梁妈妈看向凝萱,语气放缓了许多:“听说姑娘这儿还捡了一只绣鞋,不知能不能叫老奴看看。” 凝萱小脸僵硬,嘴巴抿的紧,梁妈妈不敢深说,只能求助似的看着宋嬷嬷。宋嬷嬷虽不齿梁妈妈为人,但还是转身去了屋子外,不大会儿,用红纸包了那双雪白雪白的小绣鞋进了花厅。 梁妈妈壮着胆子将纸包拆开,露出里面那只巴掌大的小鞋来,梁妈妈诧异的翻看着鞋底,上面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这倒是奇怪了。” 凝萱接过话茬来:“妈妈也看出里面的奇怪了吧?后院到处是泥土,纵然再干净,怎么可能会纤尘不染?除非,除非......”凝萱吊着梁妈妈的胃口,急的梁妈妈也顾不得什么,直瞪眼:“姑娘心里有什么成算,只管说出来就是。” 凝萱心中一笑,嘴上却仍旧有些胆怯:“碧潭刚说的半句虚假没有,我们看到的确实骇人,一眼吓掉人的胆。妈妈想,这鞋子满是鲜血,又脚不沾地,除了......还会有什么?凝萱现在想想就觉得遍体生寒。” 梁妈妈打了个寒颤,倏地将手中白绣鞋扔在地上,使劲儿往裙摆上蹭着巴掌。 凝萱暗笑在心,只要梁妈妈肯信,她就不愁大夫人不跟着相信,这样一来,自己后续的打算才能有盼头。 门外脚步匆匆,梁妈妈身边得力的婆子走了进来,附在梁妈妈耳边正预备说话。元辉和凝萱两道目光有若饥鹰,盯得梁妈妈浑身不自在。 “三少爷和五姑娘在这儿,有什么你直说就是,遮遮掩掩的成什么体统。” 婆子特来献殷勤,反被梁妈妈臭骂一顿,不由得讪讪道:“是。刚刚咱们查过,四姑娘的雪团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伤痕,看样子是被按进水缸里溺死的。” 凝萱眼珠一转,雅静的雪团她见过,要是有人将其塞进水缸里,雪团肯定要大叫大闹,只是水缸就在自己后窗下,自己房里不可能没有声音。 小贼留下白鞋,又戕害了雪团,她的用意又是什么呢......(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妥协 这闹剧直忙到鸡鸣时分,东边的天空隐隐泛起了红光,廉国府里起的最早的一批洒扫婆子已然开始忙活起来才算散去御朱门。梁妈妈到底有些年纪,这半宿折腾的已然是筋疲力尽,只是她分毫不敢休息,小桃坞里的事儿大约是个开端,这么多的人看见,那死猫,那绣鞋,只怕不到早饭的功夫,这廉国府里就要传的沸沸扬扬。 梁妈妈暗叫一声晦气,二房的人才受伤,三房就撞鬼,果真要到庙里拜拜。 梁妈妈这一脸阴沉的回到大夫人处,事无巨细的做了回禀。 单说小桃坞这边,二姑娘诗琪从始至终没有露面,这不稀奇,她如今病着,要是出来岂不要招人非议?二夫人的伤不是闹着玩的,就算顾忌主母的心情,二小姐的伤也不能太好。 四姑娘被雪团吓得半死,清晨笑槐奉命去看的时候,翠芙说,那四姑娘一直高烧不退,睡梦中胡话不断,不是鬼就是妖。 凝萱盘腿坐在拔步**,用了一张薄薄的晋阳湖的小绸被子,盖住了这不雅的坐姿。要是平时,宋嬷嬷一定耳提面命的数落姑娘,可今天她却没这个心思。 此刻,她坐在床沿上冷冷的盯着碧潭,归根结底,宋嬷嬷对碧潭还是不信任,加上昨晚这事儿实在离奇,闹鬼?还不如说闹贼来的更叫人信服。 宋嬷嬷自认没读过书,不懂大道理,但是非真假,她还分辨的清楚。 “碧潭,你倒是仔细说说。吓到姑娘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用碧潭开口,凝萱已然接过这个话茬:“嬷嬷......真真儿是个蓬头白衣鬼,要不是碧潭机灵,睡的迟,只怕我们俩都得不了好!” 宋嬷嬷虎着一张冷脸:“姑娘少在嬷嬷前面打马虎眼,咱们屋里守夜,什么时候就在窗台上摆瓶子了?晚间那一声叫脆亮,分明就是姑娘故意为之。我的小姑奶奶,你说什么不好,偏到处嚷嚷是撞见了鬼。还......”宋嬷嬷说到此处,硬狠狠的压低了声音:“还弄死了四姑娘的猫,这不是和北四间结怨嘛!” 凝萱哑然,宋嬷嬷实在看得起自己,原来她只当这是凝萱自导自演的一出闹剧呢! 凝萱的面容顿时变得肃然:“嬷嬷什么时候见凝萱开过这样的玩笑?我的为人嬷嬷是最该清楚的。” “可是姑娘为什么?”宋嬷嬷就闹不明白。姑娘挺伶俐的一个孩子,怎么冒冒失失专说那唐突的话! 凝萱心知今日要是不说出个究竟来,只怕宋嬷嬷不会叫自己轻轻巧巧过去。眼看着日头东升。欢喜堂那边只怕就要来人问话,若倒是宋嬷嬷不能与自己齐心,那前面的铺垫,这一晚上的折腾只怕要成泡影。 凝萱扫了碧潭和笑槐二人。然后倾着身子附在宋嬷嬷耳边,声音小的犹如蝶翅震动。亏得宋嬷嬷耳力好些。 老嬷嬷听罢,眼神泛着惊诧:“姑娘,这,这能成吗?” 凝萱淡淡一笑:“成事在人,某是在天。我既然下了这个心,自然盼着心想事成,能见到最好,就算徒劳,我也死了这个念头,再不做他想。” 笑槐听的云山雾罩。根本搞不明白五姑娘和宋嬷嬷在说什么,她现在一想到昨晚儿守夜的是碧潭,心里就一阵阵后悔。 不是庆幸御朱门。是十足十的后悔。 昨儿守夜的活应该归了笑槐,只是她晚间贪图凉快。仰头喝了两碗冰沁沁的井水,结果闹的上吐下泻。 笑槐睡觉一向浅眠,她自信也能保护得了姑娘安全,现在好了,好端端立功表现的机会拱手让了他人。 这时,青梅进了屋:“姑娘,欢喜堂的妈妈来请,说是老太太那儿备下了咱们的早饭,国公爷叫你过去。” 宋嬷嬷眼睛一亮:“姑娘听,要是国公爷给你做主,这事就十拿九稳了。” 凝萱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的这样顺利,她正愁老太爷对此漠不关心,现在好了,他们愿意叫自己去用早饭,可见对昨晚之事大家心里都有数。 凝萱伸出两条小短腿蹭下了拔步床,将所有人撇在身后,径直奔到大梳妆台前,翻了所有瓶瓶罐罐。姑娘们的份例胭脂都不算太好,如静香、乐珊这样的嫡出小姐,她们的母亲自会心疼女儿,掏出私房银子弄更好的面脂来。好在凝萱年纪小,用些普通的香膏润一润春燥就好,其他的从来都是束之高阁,或赏了他人。 没多久,凝萱就在找到了平日用的最少的一盒茉莉花粉,她总觉得此物的香气熏得脑子发胀,然而遮色又极好,便总没舍得丢掉。如今倒是派了大用场。别人一夜未睡,保管面色发青,眼睛肿胀,可凝萱天生丽质,加上她出事之前才从美梦中醒来,气色好着呢!要是这种红扑扑的小脸被老太太见着,绝不信自己是被鬼吓住了。 凝萱在宋嬷嬷等人不解的目光中开始涂涂抹抹。将那呛人的茉莉香粉往手心里倒了半盒,两只略带肉肉的小手使劲搓啊,将粉齐齐糊在脸上,左一层右一层,盖得小脸煞白。别说,还真有大病初愈的感觉,就是太香了些。 “嬷嬷,我哪件素服最旧?找了我用。” 宋嬷嬷略一思忖:“姑娘倒是有件粗白布的素服,但过一次水,颜色也不正。” 凝萱粉扑扑的小手推着宋嬷嬷去找衣服,闹的老嬷嬷的后背两个雪白雪白的小手印。外面欢喜堂的人等得不耐烦,一个劲儿的叫青梅进来催,青梅和青雪哪里敢得罪老太太身边的人,纵使是人家院子里一个洒扫婆子,也比自己有体面。青梅只能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往里报。每进来一次,从梳妆大镜子里见到凝萱的面容,青梅虽没说,但心底的震动全都挂在脸上。 半柱香的功夫,凝萱就变得萎靡不振,似乎几天几夜没睡的模样,要不是宋嬷嬷亲眼见着,她还当姑娘委屈了自己。 欢喜堂的婆子正依在长廊的柱子上,周遭聚集了三四个捧场逢迎的婆子,众人一见凝萱纷纷发怔。 “五姑娘,你,你这是?”欢喜堂出来的婆子讷讷的指着凝萱毫无血色的脸蛋。宋嬷嬷抢道:“我们姑娘胆子小,被靥着了。” 婆子双手合十,满是同情的看着凝萱:“姑娘多保重才是!你看,国公爷和老太太都候着呢,不然......咱们先走一步试试?” 在他们眼中,凝萱只要没死,哪里比得上国公爷和老太太等候来的重要。凝萱心知这个理,所以也不动怒,只是搀扶着宋嬷嬷等人往欢喜堂去。老太爷这儿是大清早得消息的,洪大管事知道的却早,只是他自作了主张没当场告诉国公爷。 “五丫头,到祖母这里来,你先讲实话,昨儿晚上的到底是什么人?”老太太的声音压得很低,满是急切的问着。 凝萱先看了看一直没说话的廉国公,想必这老爷子也瞧见了凝萱胆怯的眼神,便没好气的哼了老太太:“好了,没看孩子小脸煞白的?有什么话,只等用了早饭再说?” 老太太讪讪的端起了青花小碗,坐在她右侧的静香忙殷勤的给她布菜。魏家吃饭的规矩,从不可高声喧哗,外间立了十来个丫鬟婆子,却连个咳嗽的声儿都没有。凝萱临出来的时候,将一双手都扎在了冰盆里,现在还隐隐的刺痛,指甲尖儿乌青,端碗的手微微哆嗦。 凝萱就坐在廉国公身边,她的一举一动自然瞒不过老太爷,老太爷阅历丰厚,见多识广,自己五孙女这个模样,难道真是吓的?廉国公的视线开始频频落在少女身上。 一顿饭下来,足足花费了一个时辰,这还只是欢喜堂里朴素些的早餐,即便这样,和凝萱的素斋也简直是天上地下,更何况是午间那顿。 廉国公的胃口很好,翠黛连添了两次米粥,他才慢慢放下了碗筷。 “五丫头,跟祖父到院子里走走。” 凝萱正和面前的一碟青皮儿素包子做奋斗,猛听得廉国公这样一句,忙扔下吃了一半儿的早点,在众目睽睽之下搀了廉国公往外走。二人刚一出门口,老太太“啪”的将象牙筷子往桌面上重重一摔。 静香笑道:“祖母何必发这样大的火儿!” “祖母能不气嘛!天底下又有几个像我们静香这么乖巧聪颖。我是气那眼皮子浅的,装神弄鬼就为一串链子。” 老太太只顾着生气,全没看见静香眼里的慌乱和难堪。四少爷早上起来的一向晚,否则以他的鬼机灵一定能看出什么端倪! 欢喜堂里景色宜人,前一任主人玩了个不伦不类,在后院深处修了一座喷泉,据说除了冬日,余下的百十来天也就这个事儿。廉国公走着走着,忽然脚下步子发顿:“五丫头,这会儿没了旁人,你先说,昨晚见到的是人是鬼?” 凝萱头一低,趁着廉国公看不见,狠狠咬住了下唇,瞬间血色顿失,显得好不可怜。(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乌龟 (今天的有点晚了,抱歉) 凝萱再一抬头,俨然就是个吓破了胆的楚楚可怜少女御朱门。 “回禀祖父,要凝萱说,那东西似人非人,似鬼非鬼,大约,大约......” 廉国公不悦的看着凝萱,语气略重:“大约什么?” “大约就是个人扮的鬼吧!”凝萱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不断瞄着老太爷,见他脸色果然就是一沉,忙低头绞着手指:“孙女也就是那么一猜,若是现在想想,似乎又不是。” “朝令而暮改,你何尝也学会了你父亲的毛病。”廉国公紧皱眉头,对凝萱的出尔反尔很是不喜。 凝萱暗暗鄙夷老太爷的矫情,说是人做了鬼,他便觉得不自在,廉国公八成爱面子胜过一切,要是知道自家还敢有人做这样的勾当,只怕抵死不会承认。凝萱嘴角勾起一抹叫人察觉不出来的冷意,既然这样,也罢,索性叫死了是撞见鬼怪,恐怕他还更高兴一些。 凝萱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祖父教训的是,孙女听人说流云庵的慈孝师太神通极大,所以想求祖父准凝萱到流云庵给全家祈福。” 廉国公忽然绽放笑意,和蔼的看着凝萱:“难为你有这个心,也罢,流云庵的香火一直鼎盛,那慈孝师太我也是听说过的,镇魂的本事一流,你去求了几个平安符来,送与姊妹们,想必她们会领你这个人情。” 凝萱闻言忙摆手,甜甜笑道:“不敢当姐妹们的谢,原就是凝萱该做的事儿。”廉国公肯放人。这事儿就成了一半,就看到时候跟着自己的会是哪一个。若是老太太身边惯用的人,到时候只怕会露馅,若是大夫人跟前得用的梁妈妈,此人又过于奸猾,只怕未必能叫自己心想事成。 凝萱眼珠儿一转,又道:“祖父,凝萱听说,流云庵的花木极盛,每日清晨取其枝叶上的露珠烹茶。可延年益寿,孙女想恳请祖父应允孙女逗留几日,多多的采集了仙露给祖父和祖母享用。” 廉国公哈哈大笑,手掌按着凝萱的小脑袋:“祖父没白白疼你,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只是那取露一说不过是谣传,况且晨间取露时辰过早,你可起得来身?” 凝萱肃着小脸。一本正经道:“为了二老,孙女这点又算什么辛苦,祖父为国鞠躬尽瘁,为家殚精竭虑。您身体康泰便是全家人最大的祝愿。” 廉国公听的一脸的心花怒放,越发另眼相看三房的五丫头。难为这孩子十岁的稚龄能将吉祥话说的这样全乎。就算将来到了新帝身边,光凭借着这张嘴也能讨得欢心,到时候魏家还怕什么? 三老爷魏清冼和四老爷魏清平联袂而至,还没进屋就听见凝萱这大肆拍马屁的话语。 四老爷笑着送他三哥一个斜眼:“三哥,没想到啊,你们家凝萱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这府中上上下下,能叫老太爷这般欢喜的人还真找不出几个来。也就是流芳园里的阿紫还算有些本事。” 四老爷笑的不怀好意,阿紫是什么人,戏子一个。是廉国公的玩物,她有什么本事能讨得老太爷喜欢,闭上眼睛也能想出来。魏清平的话不亚于给凝萱的脸蛋上重重扇一个大巴掌。要说四老爷犯得着个一个孩子置气嘛,自然犯得着。四老爷虽是两个女儿傍身。可向来只看重六丫头乐熙,那个庶出的雅静全当死了一般。 凝萱和乐熙是前后脚的出生,两个人相差不足半年,乐熙在府中一向有贤名,堪比大姑娘静香御朱门。恪亲王府就算不抬举曾经差点成为准皇子妃的静香,那也该高看他们家乐熙,至少那玉串儿要分给自家女儿,结果......临了走大运的却是五丫头。 魏清平忿忿的瞪了眼小嘴动个不停的凝萱,但见父亲国公爷笑的开怀,便不阴不阳的冲着三老爷魏清冼说道:“三哥和嫂子都不是那种八面玲珑的主儿,如今却生了个怪胎,简直叫人匪夷所思。” 三老爷心里腾出一股闷火,却不是对冷言冷语的四老爷,恰恰是前面的亲生女儿。 三老爷不得生父喜爱,此刻也见不得女儿受宠,四老爷那样恶语,魏清冼都能忍下去,这人倒像是背了个龟壳似的。 “凝萱,国公爷事务繁忙,你莫要纠缠。”魏清冼冷着脸走上近前,毫不怜香惜玉的揪住凝萱的后脖领,将其扯到了一旁。廉国公大怒,喝道:“你这个逆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三老爷脸色僵白:“父,父亲,您怎么能这样说儿子,儿子还不否是为了......”不等三老爷将话说完,廉国公已然重重一哼:“五丫头给我求长寿,你就不待见,难不成我大病一场,一命呜呼才算如了你的意?” 三老爷额头的汗“滋溜”一下顺着鬓角就流了下来,眼看着父亲勃然大怒,魏清冼才后悔自己说话鲁莽,忙跪下含泪说道:“儿子一心为父亲着想,为家业着想,凝萱说话放肆,若不严加看管,只怕将来越发油滑,坏了咱们魏家的好名声。” 廉国公听他这么说,反狠狠啐了一口在地:“我们廉国府的家业不需你来惦记,别说是你,就是老四,老二,也不用想它分毫。将来我有心,许下你们厚密的金银,若你们狼心狗肺,趁早滚出魏家的大门。” 这回别说魏清冼面色惨白,就连刚刚还幸灾乐祸的四老爷魏清平也陡然挂不住脸。 凝萱冷眼瞧着,为他们俩一个无情无义,一个见利忘义而鄙夷。 屋中老太太得了消息,知道这儿吵嚷了起来,恰好大夫人和四夫人等也过来请安,这俩忙搀扶着老太太赶到了院子里。老太太以为小儿子受了委屈,便嗔道:“我的儿,你立和你父亲承认个错儿,父子哪有隔夜的仇,还不搀着国公爷进屋?” 没等四老爷说话,廉国公一个手肘甩开魏清冼,瞪了正要上前来搀扶的魏清平,自顾自的进了屋子。老太太跟在后面,没有出声,手却指着魏清冼的鼻梁,刻薄的嘴唇紧紧的抿着,似乎幻化成了一只老鹰,要去啄庶子的眼珠子来解心头之恨。 三老爷无能的一哆嗦,脚下紧退了半步,老太太从鼻子中发出了不屑的一声冷哼,这冷哼就好像针般扎在庶子心间,再联想到刚刚父亲说的话,三老爷魏清冼几乎站不稳脚跟,整个身子直打晃。然而两房夫人,四老爷纷纷进了正房,谁肯再去看魏清冼一眼? 凝萱迟疑片刻,还是笑眯眯的拔起小短腿走到近前:“父亲息怒,祖父不喜逆耳忠言,父亲何不讨得祖父欢心,只挑他老人家爱听的多说两句?” “油腔滑调!” 三老爷憋了好半晌,才寻了这么一句抛给凝萱,然后气势汹汹出了欢喜堂。凝萱看着他的影子出神了好一会儿,直到老太太的丫头翠黛亲自来寻人:“五姑娘,快进去吧,老太太知道你要给国公爷和姑娘们去祈福,喜欢的不得了,这儿正说它呢!” 果然,凝萱一进屋,老太太远远就坐在位子上夸赞凝萱好德行,又吩咐了大夫人亲自打点凝萱出行用的物件,只是最后这跟车的嬷嬷是谁倒叫众人犯了难。 大夫人对这件事儿没什么好感,叫三房出风头的事儿,她上什么心,所以从头到尾,大夫人拢共没说到五句话,大多都是老太太自己在哪里念叨不休。 国公爷沉声道:“凝萱这也是为家里,你们指派个稳重老实的婆子跟着。” 老太太看着小花儿似的凝萱,含笑道:“国公爷说的有理,我也这么想着,老大媳妇,你看哪家跟着最合适?” 大夫人没躲过去,只能回道:“母亲看,侄女去流云庵,少说要十来天,媳妇瞧不如派了王妈妈去。母亲看呢?” 老太太虽然久不管家,但对这些人事上的变动是一清二楚,所以大夫人一说,老太太马上就清楚这个王妈妈是哪一个。 “她?她不是管着针线房吗?哪有分身之术!” 大夫人忙道:“母亲好记性,就是她,不过如今正值国丧,咱们家的秋衫都交给了外面成衣局,王妈妈一时间也算是最清闲的一个。” 大夫人说这话的时候不大自信,偷偷的瞄了眼国公爷。王妈妈曾经是国公爷房里的一个三等丫鬟,后来上位成了针线房管事,这个王妈妈,仗着自己的老资历,和大夫人处处不对付,大夫人早就想将人给“风风光光”请出去了,只恨没有机会,今天倒是国公爷亲自起了这个话题,大夫人怎肯轻易放过。 国公爷半晌没表态,大夫人心里不安的惴惴着,此一举关系到老太爷是否真的肯把权利实实在在的交到自己手上。 良久,老太爷才道:“秀英是个稳妥的人,我信得过,老大媳妇办事周全,就按你说的,派了她去吧!” 一直默不作声的凝萱其实心里都乐开了花儿,她就知道,用采花露的事儿拖延住了时间,什么金嬷嬷,什么梁妈妈,她们才没那种闲工夫和自己干耗时呢!最终另派给自己的还是和大夫人有嫌隙的针线房主事王妈妈。 ** ps:明天更新《红楼夜话》番外嘿嘿(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见血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廉国府的侧门便打开了一道缝隙,两个十三四上下的小厮挤了出来,将朱红色的大门从外往内缓缓的推开,七八个婆子拥着一辆乌漆色车辕、暗紫纹饰的四马华盖车往北走御朱门。 经过廉国府正门的时候,几个在长椅上轮值的粗使门子赶忙站了起来,远远冲着一队车马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 宋嬷嬷轻轻将马车帘子放下,长叹一声:“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们看那些门子......”宋嬷嬷一指,“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咱们国公爷虽说不是宰相,但近七八年深得皇帝信赖,惯的这群奴才越发没了分寸,他们常倚势弄权,索要门包、刁难来客。” 向来不多话的碧潭忽然插话道“去年三月初五,老太太大寿,来往进献的宾客无数,咱们家那门子就开出了价钱,来贺寿者,门包三钱。照此计算,如果来拜寿的是一百个客人,那么门房就要收三十两银子,这比御史大夫的的俸银还要多。更何况,咱们家怎么会只来一百个客人!” “谁说不是呢,所以姑娘瞧,他们现在肯这样对你,不过是看到府里的风向转了,知道你是为了国公爷和老太太去祈福,喏,连马车都换了等级,要搁在以往,哪里会这样隆重。” 宋嬷嬷说的心有戚戚焉,放在别人身上,小主得宠,跟着的这些奴仆哪有不欢喜的道理,只是宋嬷嬷学识虽少,可如履薄冰的道理她不是不明白。现在的老太太抬举姑娘,等将来呢?老太太那种人,对庶子尚且心狠手辣,对庶子出的女儿更不会有什么情分。 凝萱没有接宋嬷嬷的话茬,反而笑望着碧潭:“原来碧潭知道的这么多,那御史大夫月银多少,供奉几何你也清清楚楚?” 碧潭一怔,对凝萱的发难始料未及。碧潭抿着丹唇,半低着头:“回姑娘,我没进府的时候。家里也算富庶,常听读书的哥哥说,越是清廉的御史就越是被皇帝看中,他们的俸禄自然不能和寻常百官相比。” 碧潭仓促之间的回答算不得好,可凝萱没有再问。她刚那一句不过是给碧潭提个醒。说多了,反而叫碧潭和自己离心离德。说来说去,碧潭如果怀有恶意。昨晚她大可将凝萱扔在东五间,自己逃命去,可后来证明,这丫头胆识过人。自然,手腕上的气力也与一般女子不同。 车马经过乾安大街的时候。人声渐渐多了起来,都是些做小买卖的吆喝声,这里虽然不是京城的主街道,但一溜儿开了数十家车马行,外地来的客商多半先来此处卸货,时间长了,当地就衍生出许多卖吃食的活动摊子。 馄饨、卤汤面、脆炸烧饼、滚油包子、水晶虾饺......那香气直往人鼻孔里钻,可真看出三日国孝的期限是过了,老百姓们从不管谁做皇后,只要皇帝不要频频更换就好。万岁爷你今日做鳏夫。明日做新郎,老百姓们是一点也不关心,只要吃的饱。穿的暖,那就是好皇上。 大周礼制。皇后新丧,全国百姓服孝三日,百官一月,皇子一年。至于皇帝......大可一日也不用守,谁又敢说个不字? 凝萱早间吃的少,又是小半年不见荤腥,乍闻得街面上传来这阵阵奇香,肚子不争气的“咕噜”一声,惹得另外三人齐看向她。 凝萱大窘,两只小手隔着缎子一捂白肚皮。笑槐没忍住笑意,忙从自己带的东西里翻出一个包袱皮儿,小心翼翼的撩开,露出里面四五个黄澄澄,炸的外焦里嫩的松子饼来。 “我娘早间打发人送了好几样零食来,就是怕姑娘山高路远的,再饿着肚子。我原还不信,就那样几步道,谁耐烦带它们,幸好我娘执拗御朱门。姑娘尝尝,这松子饼并不是我娘的手艺,是大厨房琴妈妈做的,外焦里酥,好吃的很。” 那松子饼果然就像笑槐说的,凝萱看着就食欲倍增,用了自己的帕子捻了一个在手中,松子饼余温尚在,温温的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香,最妙的是那松子饼里还夹了许多枣泥,又甜又软。 凝萱前世是美食爱好者,跟着“老板”免费试吃无数,说起来也头头是道,只是来了这儿生活艰苦,又不敢在口腹之欲上贪心,所以当着丫鬟、嬷嬷的面,向来是能是两口便要克制自己剩下一口。 宋嬷嬷见凝萱吃的香甜,心下一酸,忙背过身去暗暗抹泪。 出了乾安大街再往南走大半个时辰就是康定门,此处乃是京城最南,驻扎着守城军梁国海的麾下。梁国海是当年抵御北齐的猛将,因作战勇猛被皇帝赏识,于是调回京城担任包围京畿的重任。 说起来,这梁国海和魏家还有点瓜葛,他是廉国府老姑奶奶,也就是廉国公妹子的夫家外甥。按照辈分算,凝萱见了此人也要恭恭敬敬的叫上一声“伯父”。梁国海在京城里的风评并不是很好,原因多在他心狠手辣,对皇上不喜的人向来是斩尽杀绝,连几岁的孩童都不放过。梁家子嗣单薄,梁国海的母亲曾经想到娘家求亲,娶了魏姑奶奶的女儿。可魏姑奶奶看中的却是锦乡侯的胞弟,人家那才是正经的皇亲国戚。 梁国海就算再喜欢,也只能放进心里不敢出声。 如今皇后故去,当年那点小小的矛盾就像火星儿燎原,先无声无息,等众人察觉的时候,就是梁国海真正亮起爪牙的时候。 廉国府的车马到了康定门前忽然被拦下,几个守城的小兵不客气的上前来搜检。魏家的家丁也不是吃素的,十来个人将凝萱的车马紧紧实实的围住,双方对峙了起来。 看似小头目的一个人翻着白眼将华盖车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手里的长枪一指:“知趣的话叫里面的人赶紧出来,否则......” 王妈妈的男人是家丁管事,此番奉命保护凝萱出行安全。他不悦的瞪着小头目:“瞎了你的狗眼,也不亮出招子看看这是谁家的马车!你们梁将军见了我家主人也要恭恭敬敬的叫上一声舅舅。” 小头目发出了“嗤”的一声怪笑:“你也甭我来这套,什么舅舅叔叔的,我看竟都是些攀关系的主儿,你若明白些,趁早叫我搜检,不然......” 小头目的长枪忽然往前送了半尺:“别怪小爷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此刻南门人来人往,城外挑担子卖菜的农户不断往里进,很快那些看热闹的闲人就将魏家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上来。 王管事见状大叫不好,若有人心怀不轨,趁机冲撞了马车,只怕自己人头不保。 王管事忙换堆起了笑意,闪开长枪往前凑了凑,一拱手,袖口里的一只五两的银锭子就送了出去:“小爷明察,我们是廉国公府的人,那梁将军确实是我们家姑奶奶的外甥。车里坐的是我家小姐,不好叫公爷搜检,还望你多行方便。” 小头目似笑非笑的看着王管事,在暗处捏了捏银子的重量,哼笑道:“我说是谁家的架势这么大的,原来是丽妃娘娘的侄女。” 马车内的凝萱将小头目的话语听的真真的,此刻她心一沉,轻声与宋嬷嬷说道:“此人对我们来历知之甚详,还要堵住魏家的车马,想必事情并不简单。嬷嬷,你和王管事说,叫咱们家的人立即折返,从西边崇安门出京。” 宋嬷嬷惊呼一声:“崇安门?那可绕了好大一圈呢!姑娘看,都已经这个时候,若是折返再出城,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流云庵。到了午时只怕太阳更毒。” 凝萱右眼皮猛跳,不明缘由的猛跳,脸色阴的吓人。 宋嬷嬷到了嘴边要继续深劝的话只能吞了回去。她冲笑槐一使眼色,笑槐会意,起身挡住凝萱,将车帘挑开一个小角,宋嬷嬷动作利落的挤了出去。 王管事正在这里好话说尽,就是不见那小头目松口,他心里也明白此事多半有诈。可叫姑娘原路而返?别说他没这个权利,就是他家里头的那位也不敢张这个口。要知道,五姑娘去流云庵上香,那是奉了国公爷的命令。 王管事正焦头烂额时,但见宋嬷嬷从马车上下来,忙迎了上去:“宋嬷嬷,你看这......” 宋嬷嬷笑道:“王管事无需多说,姑娘已然知晓了。既然这位小将爷不肯行方便,咱们就往北门去吧,趁着时间还早,怎么也能赶到。” 王管事巴不得宋嬷嬷这一句,心里早念了一百个阿弥陀佛,直道五姑娘通情达理。王管事心境大变,转身之后冷眼看着小头目:“狗仗人势的东西!呸!” 王管事狠狠往地啐了一口,吆喝着家丁们撵走人群。 那些脚夫农户们怎敢和廉国府这些锦衣家丁们抗衡,麻溜的就散出一条大路来。 小头目一急,扭头抬眼看了看城楼上的人影,心下发狠,咬牙忙快走几步要拦下马车,长枪就架在了王管事的脖子上,他自己反而是紧紧盯着车内:“里面的恶贼再不出来,别怪爷爷我叫你们见点血!” 说完,手下使劲儿一用力,枪尖上的利刃霍地花开了王管事脖子上的一道血痕,血丝儿像红线似的汩汩外流。 ***** ps:悲催~~下周木有推荐,请亲们订阅小荷吧!现在去写《红楼夜话》~~闪(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梁家(求订阅求粉红) 康定门城楼上,一对父子正向人群聚集处遥望御朱门。年长的不过三十开外,年少的也就十六七岁,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前者正是守城将军梁国海,而少年便是他们家长子梁无忧。 二人今日当差,不去下面巡视,反在这里观望,全因他们提早知道了魏家车马打此经过。 梁无忧皱着眉头看向下面的杂乱:“父亲,魏家缩头乌龟似的不肯动手,咱们先前安排的计划就不能兑现,不如儿子下去添一把火,叫廉国府的人恼羞成怒非和咱们动手不可。” 梁国海眼看着自己的属下在那里咄咄逼人,可魏家总是按兵不动,他心里不由失了成算。 “我儿不可轻举妄动。” 梁无忧是梁家新生代的一员猛将,年纪虽小,可功夫不弱,只是偏文重武,这也是梁国海对儿子迟迟不能放心的一个重要原因。 梁国海沉声道:“咱们今日就是要激怒魏家,要魏家在康定门和守城军撩起冲突,这样一来,江御史就能借机在朝堂上对魏家发难,依照皇上现在看谁都不顺眼的心情,丽妃想要再提封后,那就是白日做梦,到时候椒房殿空虚,你长姐才能有机会遴选后宫,执掌凤印。” 梁国海的长女今年一十八岁,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可惜心高气傲,一直待字闺中。当年梁国海求亲不成,很快就娶了夫人,他并不像魏清冼似的,痴痴守了两年,与新婚妻子还略有不和。梁国海是单传。所以广纳妻妾,这嫡长女就是家族中最大的筹码。原来梁家是打算和太子结亲,彼时太子妃位悬空,梁国海又是武将中的新贵,纵然梁家女成了太子妃也无可厚非。谁知,皇帝并不喜欢太子和武将交往甚密,于是在甄选太子妃的时候,皇帝钦点了兖州知府的独生女。 兖州乃是大周朝最富庶的地方之一,能在此地做知府,可不是光凭本身就可以的。那要看对方的家族在朝堂上有没有实力。 皇帝不怕太子揽财,他怕的是年少的儿子手握兵权。 梁家姑娘没当上太子妃,赌气不肯再嫁,于是婚事便这样耽搁了下来,直到最近......梁家听消息传出。说皇上要么会从四妃之中抬举一人封后,要么就会扩充后宫,另行安排。梁家自然属意后者。而此刻梁国海心中以为,女儿最大的敌人就是生下了两个皇子的丽妃。丽妃的不得宠人尽皆知,只要在皇后新丧期间,魏家不争气。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来,那梁家不但除了两个皇子这样的心腹大患。梁国海还能报了当年魏清冼与自己争妻的奇耻大辱。 虽说对方也没能如愿娶了表妹,只是梁国海这人心肠狭小,此恨压在心里数十年,他非报不可。 梁国海侧首问了问儿子:“消息可有说轿子里坐的是他们家哪一个?” “并不曾,但看那四马驾车,想必应该是廉国府中的哪位夫人。” 梁国海了然的点点头,魏家人很少大张旗鼓的出城,若是个爷,肯定是骑马而行,剩下的便是女眷。听说他们家二夫人受了重伤,断然不会此刻出城,廉国府的大夫人架子大。又看不上这样简单的阵仗。想必里面坐的应该是魏家四夫人,若是她。梁国海倒有些棘手。 陈家在朝堂上虽从来不占据什么显赫的位置,可架不住他们家子弟众多,工部、户部、礼部、钦天监、国子监......就没有他们家不占据的一处。就冲着这股势力,梁国海就不敢小觑,况且魏家四儿媳还是陈家家主的嫡女。 梁国海吩咐道:“你亲自去打探打探,这车里坐的是哪一个,若是魏家四房的人,暂且将其放过去,若不是......” 梁无忧眼睛亮亮的盯着父亲,他巴不得父亲一声令下,好叫自己仗剑掀翻了那马车御朱门。 梁国海哪里不知道儿子的意图,他心里没由来一紧,总觉得此计偏离了他的预期。梁国海忙嘱咐道:“切记,你不可亲自出面,只叫校尉他们闹事便可,若是魏家人抓住了你的把柄......” 梁无忧手一扬,毫不在意的吹嘘:“父亲放心,儿子的本事你还不晓得,如叫一群酒囊饭袋抓住了把柄,今后还有什么脸面在京城行走?” 见儿子这样大大咧咧,梁国海既喜欢又担心,只是话不能再啰嗦,梁国海只好挥挥手,在城楼上将儿子放走。 殊不知,梁无忧一转身,这心里的主意就全变了。他年轻气盛,总觉得父亲阴狠有余而果敢不足,明明知道陛下不喜某人,还非要等万岁爷下了命令,梁家的人才能上手。若换了他梁无忧,不等皇帝下令,他就先把那家人收拾的利利索索,到时候往金銮殿上一摆,皇帝见了哪有不欢喜的道理。 梁无忧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大气父亲懦弱,若是早就按照自己的意愿来行事,梁家也不会只封了个守城将军。听着好听,守卫京畿,是天子近臣,可到底没有兵部的实权来的大。梁无忧心一发狠,他今年才十七,有大把的光阴,他一定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在三十岁之前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成为天底下除皇上,权位最重的人! 梁无忧想到这里,右手拇指一弹剑鞘,“沧浪”一声,雪白的剑身露出半尺来长,远近跟着的小兵们陡然感到公子身上的杀气,纷纷看向远处不明原因的人群,暗暗替这户人家感到惋惜。公子的剑不见血是绝难收回的。 这厢,王管事被长枪架在脖子上,眼看性命堪忧,跟在最后车的王妈妈坐不住了,她连忙扶着小丫鬟的手下了车,踉踉跄跄的奔到前方:“这位官爷,我们清清白白的人家,又不曾动刀动枪,你上来就是一番为难,这是不是太出了格儿了!别说我们家出了一位丽妃娘娘,就是看在两位皇子的份上,你也不该肆意乱来。” 王妈妈的话一处,四下哗然。不少人稍稍后退了几步,将圈子拉开了些。 有人开始小声嘀咕:原来是皇亲国戚,怪不得排场这么大。也有的说:人家排场是大,可到底客客气气的,没看刚在那管事还往小兵手里塞银子了嘛,人家是不想惹事。说到底是康定门守城军贪得无厌。 小头目越听脸色越暗,他在心里大骂,不说就是城里一家富户嘛,怎么和皇子沾亲带故了?若真是,公子又为什么一定叫自己下狠手,难道他不知里面人的身份? 小头目开始后悔贪图公子许诺的高升机会,如果不是自己贪心,也不会抢在同僚面前出这次风头。 杂念一出,小头目手上的动作便有意无意的轻了几分,王管事是廉国府家丁里的一个小管事,纵然有仗着爹娘老子能力的缘由,可他本身也不是草包,忙将头往下一弯,躲过了小头目寒光凛凛的枪头。 王妈妈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转身冲着马车里的凝萱问道:“姑娘,你看,咱们是继续走或是这就回去?” 凝萱已经从车厢最尾移到了紧贴着帘子的地方,宋嬷嬷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几乎打算随时将自己给扯走一样,笑槐和碧潭夹在两边,虎视眈眈的看着竹帘外的王妈妈。 王妈妈等了片刻,不见里面的五姑娘回话:“姑娘若不方便,就劳烦宋嬷嬷吱一声。” 宋嬷嬷看着凝萱的神色,正欲开口,却被凝萱伸手一挡,歇了说话的念头。 “王妈妈,这求佛是大事,哪有出师未捷身先死,便要无功而返的道理,劳烦妈妈问官差一声,他们寻的是哪名贼子,姓甚名谁,可有官府通缉的公文?若来往车马都要搜检......小女子愚钝,为何咱们右前方的三辆车马可安然出城,未遭官差们阻拦?” 凝萱的声音清凉滴翠,真如出谷的黄莺,脆生生的悦耳。 围观者先是被这户人家小姐的声音给吸引,过不须臾,马上意识到了凝萱在说什么,他们忙踮脚往右前方看去。果然,正打算通过康定城门的三辆马车均是富庶人家所出,不过气派比不上魏家,前后只有三四个中年书生模样的人护着,哪像魏家......十余名家丁个个膀大腰圆。 也不知是否是未曾露面的凝萱给人以好感,这人群里突然就炸了锅呦。 “凭什么只检查人家?是不是看人家小姑娘好欺负?” “对,我看是图谋不轨。” “这群人,向来只捡软柿子捏,要我说,车里的姑娘,你们家不是有个娘娘嘛,赶紧和万岁爷说说这事儿,叫我们百姓也出口气。” ...... 京畿四大城门,北边的嘉定门是通往北齐的必经之地,所以往来者多半是出行的官家。西边崇安门附近有胡市、马市,武林中人好此道,东城门玄武附近是百官的聚集地,出入往来非富即贵。只有这南面的康定门连着运河,往下走就是南江最富庶之地,也是四大城门油水最肥足的地方,老百姓们怨恨早深,此刻一人吵嚷,顿时激起了一阵诟骂声。 **** ps:谢谢笑笑777的粉红,谢谢小光的打赏,谢谢大家的订阅,小荷继续努力,情节慢慢铺开啦,话说最近在看吱吱的新书,为下面的情节好纠结,我好像知道九爷是哪个啊!下周小荷尽量双更啊,闪,写《红楼夜话》番外去(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自作多情 守城的官兵们眼见群情激奋,可没有命令,谁敢对妃子家的车马动手,而且公子有交代,是逼着对方先动手,可不是要他们自乱阵脚御朱门。 凝萱隔着帘子眼见人群中有隐隐要浑水摸鱼的,心中大急,那驾车的车夫就算有千万般高妙的技术,可驷马同时狂奔,结局只能是一个,车毁人亡。 果然,马儿开始躁动不安的跺着蹄子,一下比一下扬的高。魏家的车夫慌了神,高声喝道:“赶紧把人散开,这马要受惊了。” 惊马造成的恶果人人都不陌生,在帝京,豪门富户,纨绔子弟,哪一个不喜欢纵马驰骋,年年践踏死伤无数,可大多在最后是不了了之,大家心里都有数,官宦人家的马踩死百姓,顶多是赔了钱,人家照样信马由缰,不受拘束。 正因为这道这个,所以惜命的人“哗”的一声赶紧四散,比兔子蹿的还快,便是挑担子的菜农也不例外。魏家的马果然是良驹,没多大会儿便安静了下来,车子抖动的愈加缓慢。 梁无忧虽然鲁莽,但是事关他梁家的前程,梁无忧尽管着急,可没有迅速出手。眼见魏家的车马平息躁动,梁无忧这才有歹毒的念头一出,手心里不知什么时候攥了根细长如钢针似的东西,这东西几不可见,可入骨极深,马儿惊魂未定,若遭此一击,势必要疾驰飞奔,这样一来,马车里到底坐的是谁便可一目了然。 梁无忧的心思如此恶毒,全然不考量无辜者的性命。只可惜的是,梁无忧到底年岁尚浅。内力不足,想将钢针插进马背,势必要贴近魏家队伍,如此一来就很容易暴露。 梁无忧正在这里觑着机会,那边康定门的小头目已然招架不住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大声诟骂,加上王妈妈似笑非笑的一张脸,小头目只能硬着头皮一招手,命兵役们将立即要驶出城门的三辆马车拦截了下来。事情闹到这个田地,已经不是小头目能收场的。可偏偏自己上面那些能主事的大人物一个不到。尤其是公子爷,放不放人,怎么放,好歹叫人捎来句话也是好的,总比他现在晕头转向的好。 有一就有二。不多时,康定门前的车马队排气了长龙,凡是要出城的富贵人家几乎都被好事的老百姓们拦了下来。大家闹不清状况,纷纷以魏家马首是瞻,也实在是除了他们家,再无更显赫身份的门第。 梁国海在城楼上看的眉头大皱。忙伸手招来心腹:“去下面告诉他们,即刻放人!” 心腹一急。劝道:“将军,好容易碰到这么个机会,难道就白白的错过了?魏家向来少走南门,为了大姑娘,这盆子脏水怎么也得往魏家身上泼一泼。” 梁国海这么一犹豫,南城外不远处便疾驰来一队人马,梁国海眼睛半眯,细细的瞧着来人。 “是他家?”梁国海对来人并不陌生,却是庾信侯世子和他们家老二。庾信侯虽然实力大不如以前,可朝中余威犹在。梁国海见了仍有几分的忌惮。他一想到传闻中庾信侯家两位公子和魏家二房某位小少爷交好,于是心中警钟大作,忙探头往城下去寻找梁无忧的踪迹御朱门。就见长子不怀好意的徐徐迈着步子往人群里挤。试图靠近魏家。 “坏了,快叫公子罢手。”梁国海想也没想的低呼一声。只是这时想要拦住梁无忧已是难事。 城头上,梁国海看的一清二楚;城门前,梁无忧只能扫见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远处,楚牧的宝马良驹正如箭离弦的疾奔...... 眼瞧着梁无忧就要出手,他人甚至已经到了车辕斜后方,只需再走几步便可靠近马腹,忽然从魏家那辆华车上跳下个黛色夏衫的小姑娘,堪堪挡在梁无忧面前,两个人几乎是面对面的碰上了。 梁无忧一怔,手心里的钢针顺着袖子一抖,倏地蹿到了小臂处,外人一点也看不出他准备下黑手的迹象。 梁无忧笑眯眯的看着黛衫少女,他现在一身的便衣,在外面眼中就是个愣头青的傻小子,甚至还有点无赖似的油滑,看见人家女娃娃长的漂亮就移不开眼睛。实则梁无忧一点也没放松对此人的警惕。马车上跳下来的这个少女一出来,眼睛就盯着自己的袖口,若不是她事先得知,就是此女段数极高,远超乎自己的想象。 梁无忧心下一凛,手臂在宽大的衣衫里悄悄拧了半圈,那银针就顺着旋转的角度慢慢上移,最终到了腋下,梁无忧一抬手,似乎打算止住即将打出来的喷嚏,胳膊肘高举,利器便滴溜溜顺着腰间的肉皮儿滑进了夏衫里,将将好卡在围住腰身的汗巾子处。 梁无忧的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黛衫少女虽然心有疑惑,可是她又不能亲自去将人家的衣服扒开瞧瞧。这黛衫的少女就是碧潭,她隔着绣竹帘早看见梁无忧动作鬼祟,旁人都是老老实实不敢挤到魏家车马,独这人徐徐往前移动,右手始终不曾露出,似乎攥着什么东西。满车的老幼妇孺,唯独碧潭会些功夫,此时不叫王管事等人心生警惕,只怕等恶人下了手,一切都为时晚矣。 梁无忧一面傻看着碧潭,一面不动声色的后退。小头目远远见了梁无忧,心下就是一喜,以为对方是来给自己助阵,忙高声喊道:“公子爷。”梁无忧暗骂蠢材,只是这会儿人人都盯着自己,他不说话,反倒落了梁家的气势。 为今之计,众目睽睽之下,梁无忧想叫魏家不管不顾的耍起泼来,只怕是难事一桩。 “在下梁将军之子梁无忧,刚才城楼上听属下人通禀,才知道小将们冲撞的是叔公家的车马,无忧心中羞愧,特来请罪。不知里面坐的是哪位叔母,晚辈也好亲自谢罪。” 碧潭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梁无忧,对他假惺惺的话半点不信。碧潭本就神情清冷,眉梢再挑的高些,就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甚是不舒服的感觉。梁无忧始觉得自己被一个小丫头鄙夷,不免心中勃然大怒,正欲出言不逊,就听见车厢里传来女子的笑声。 “原来是梁家表哥!小女子在这里有礼了,因多有不便,还请表哥见谅。” 梁无忧过来的时候,正好错过凝萱第一次对小头目的质问,所以他竟不知里面坐的是个娇滴滴的小姐。梁无忧但闻黄莺出谷似的美妙声音,再看魏家车马驾乘,还以为里面坐的是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魏家大姑娘。 一想到表妹静香的模样,梁无忧的心就是一软,这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况且梁无忧还一直都把自己当成了个顶天立地的英武男儿。 “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要知道马车里坐的是表妹,我早当亲自来给表妹开道。也免得这群没眼力的东西给表妹添堵。”梁无忧大手一挥,“都散开,散开,叫表妹的车骑出城。” 一些堵在最外围的康定门守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迟疑的让出一条细缝来,那细缝小的连只蚂蚁都难挤过去。凝萱隔着帘子见状,心下冷冷一笑,梁家人分明就是有所意图,正主迟迟不见人影,只打发来个毛头小子来搅水。既然梁家不怕把事情闹大,自己也不会叫魏家丢人。 凝萱打量了四周,后方的车马越聚越多,眼瞧着康定门就要出乱子,魏家大可以无赖似的在这里一呆,然后等御史们看见梁将军玩忽职守、任由京城都门不安定的时候,凝萱再请祖父上表奏上,想必这样落井下石的机会,她们家老爷子是爱极了的。 凝萱不怀好意的看着绣竹帘外的梁无忧,揣测着他们家的动机。 梁无忧嚷了几声,再听不到里面静香表妹的声音,不由得心中大感失落。 碧潭轻声哼了一下,惊扰了梁无忧的痴梦,碧潭沉声道:“公子是打算叫我们走啊,还是根本没那意思?” 众人随着俏丫头的手指往前一看,梁无忧顿感颜面大扫,忙厉声喝着小兵们:“耳朵都聋了?叫你们赶紧散开条路来,你们只当耳旁风!” 小头目眼见公子爷是真怒,忙挥手推开了一干人,让出条足有六七米宽的通道来,然后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 梁无忧还当自己话语威慑力强,其实他这莽夫却犯了军中大忌。行兵打仗,发号施令,最忌出尔反尔,朝令夕改。梁无忧当时未免小头目怯了魏家的排场,所以下了狠话,不叫对方动家伙就绝不能罢手。结果这最先变卦的不是别人,正是梁无忧自己。梁无忧心中不知父亲手下人的小心思变化,他几乎是全心全意的扑在车厢里的表妹身上。 梁无忧忽然心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父亲打击魏家,不外乎两个原因。 这其一,椒房殿的位置人人都不想撒手。其二,父亲看不惯魏家三爷,一心报仇。如果自己能娶了廉国府嫡出的大姑娘,先不说两家能联手谋大业,就说三老爷向来被嫡出的哥哥和弟弟压制住,如果父亲做了他长兄的姻亲,那魏三爷会不会刀割一样的难受?(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恶女 (差两张粉红小荷就加更啦,姐妹们,有木有粉红啦?) 凝萱识人的本事一流,即便是那细密的绣竹帘子挡在她和梁无忧中间,可是对方猥琐的笑容并不能遮掩他内心的污秽御朱门。在前世,这样的下流胚子凝萱没少见,仗着自己家世斐然,便在各种场合里对凝萱使用小手段。也有暗地里献媚的,也有牛气冲天说追求的,自然......也有用些不入流方式的。 前世的凝萱可不如这会儿,那时候的她算不得什么倾国倾城,顶多就是比清秀多了几分靓丽。若她真是大美人一个,她那姑妈也不放心将自己安插在“老板”身边不是?正因为有自知之明,所以凝萱从不认为那些家事、相貌拔尖的少爷们会真心爱上自己,他们不过是认准了一句话:朝中有人好做官。 如果市委书记有什么第一手资料,凝萱肯定是最早知晓的一批,若能笼络住凝萱,这消息还不手到擒来? 史上美人计频频试用,而且多半是屡试不爽,放在凝萱的前世,美男计也算是兵家惯用战术之一了,而且用的光明正大。几年下来,凝萱养成一个潜在的毛病,那就是越俊美的男子,凝萱对其的提防心越重。 很不幸,这个习惯一直带到了此地,凝萱对生父三老爷,对祖父廉国公,都是那种刻在骨子里的警惕。 对着下面站着的那个显然有些粗俗的男子,凝萱口中百般敷衍道:“梁家表哥今日相助,小女子定当回禀祖父,日后答谢表哥义举。” “哎呦。可当不得静香表妹一个谢字,”梁无忧有些受宠若惊的盯着帘子里若隐若现的身影。 王管事正欲说话,王妈妈手疾眼快,一把拽住丈夫腰间的汗巾子,狠狠的一瞪眼,示意他少惹闲事。王管事是老太爷廉国公的马前卒,可不是大夫人的马前卒,况且她们两口子心里清清楚楚,别看五姑娘风风光光的出来,可她们夫妻俩是形同被流放一般。为的是给大夫人的手下让位。 王管事看了看妻子冷淡的眼神,便讪讪的闭上了嘴,任由梁家小子在那里胡思乱想。魏家车队里多半都知道马车上坐的是谁,可见一等主事的王妈妈都这般不痛不痒,谁又不是傻子。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拆穿五姑娘? 梁无忧一肚子坏水,涎着笑意送走了魏家的车马,刚刚还剑拔弩张的康定城门口。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只是梁家这么一闹,却给魏家留下了不小的隐患,这是凝萱始料未及的。 今日出城者远并非只她们一家是官宦出身,然对方来头甚小。又听人回禀卡在此处的是丽妃娘家的女眷,那小官家就更不愿强出头了。只能焦急的盼着早早疏通大道,好叫她们南去。 然而逞凶斗狠可不是男人的权利,女子如旧。 且说因凝萱刚刚一句话,小头目便把即将驶出城的三驾马车拦了下来,换了别家,肯定忍气吞声,不愿意多惹闲事。唯独这家不同,马车上的这家小姐派了管家前去打听,闻得是魏家的小姐出城,顿时震怒。 “定是魏静香那臭丫头。仗着她们家出了个娘娘,在长风书院的时候就和我处处作对,如今越发爱仗势欺人。我看早晚叫野猫挠破她那张狐媚子脸蛋,看今后还拿什么去发昏。” 少女十五六年纪。一张团脸胜似银盘,两条小眉毛淡淡的,五官如黑豆子般大小,越加凸显的这脸蛋的燕窝糕似的细腻。这样姿色的女孩子多半不得丈夫喜欢,却是婆婆们眼中善生养,好温顺的佳媳不二人选。 所以说,相貌多有骗人之嫌。车厢里的少女可不是温顺贤良的主儿。 “胡说什么!不要忘了,咱们家是什么出身!祖父辈就开始代代于国子监做祭酒,悉数历史,有哪一个家门可做到咱们家这样兴旺!你身为李氏族女,怎可脱跳的像个蛮夷泼妇一般。” 少女捂着耳朵来回晃,不满的看着母亲:“又是老生常谈,这些话只怕没刻在板子上供在祠堂里,母亲......”少女声音不大的将“好啰嗦”那三个字轻轻的含在口中,半吐不吐的。 李夫人最拿这个小女儿没有办法,又不愿意动气,只能装作没听见,懒懒的靠在车厢上小憩御朱门。 少女见母亲妥协,越发来了精神,悄悄拉开马车的帘子,觑着外面的情形。眼见廉国府的车马往这边来,少女对凝萱坐的四马豪车很是艳羡,瘪瘪嘴,伸手冲外面招招手。 李家是清贫人家,跟车充作护卫的正是家中男丁。 “小叔,求你帮我办件事儿。” 少女冲着马背上的青年男子挤眉弄眼,对方大笑:“你这丫头,多半又是想到了什么淘气的主意,你先说来听听,若行得通,我们再议。” 少女扭头看看假寐中的母亲,然后将脑袋伸了出去,附在男子耳边嘀嘀咕咕好一通耳语。 青年男子越听眉头越紧,“换了旁的事儿,小叔一定允了你,只是害人性命的勾当咱们家是决计不能沾惹的。” 少女吓得忙摆手,唯恐啰嗦的母亲听见,急急低呼:“哪就是害她性命了,只是叫她受点教训罢了。魏家的小蹄子在书院里屡屡闹事,我们早看不过去了,小叔若能为书院里的姐妹们除害,我保证......我保证......” 少女毫无半点淑女模样的在车里抓耳挠腮,看的对方发笑:“你保证什么?” 少女一急,忙道:“保证再也不惹娘亲生气。” 对方听了少女的话,略有迟疑。 “小叔,你就应了我这一回吧,咱们只稍稍惩戒一下那人便好,叫侄女出了这口恶气,况且,你平时不是也最看不惯魏家人耀武扬威的样子吗?” 青年闻言,咬咬牙:“也罢,就如了你的愿望,只是小叔动手也是在城外,你不可声张。” 少女频频点着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瞧着离自家马车越来越近的魏家人。 凝萱全然不知自己被人惦记上了,她难得做件叫人背黑锅的事儿,自己还在这儿安慰自己呢,左右她没承认就是大姑娘,都是下面梁家的恶少自作多情。 凝萱笑眯眯的抱着松子饼吃的畅怀,她哪里能想到,大姑娘静香往日作恶不少,家里人只当她懂事大方,其实在长风书院里读书的那小半年,她没少得罪人。 眼前这个李家红袖便是其中之一。李红袖央着自家小叔替自己做坏事,按照她的初衷,也未必真就动刀动枪的将魏静香怎么样,只要做个小小的意外,将对方那傲人的小脸蛋来道小口子就好。 权当是消灭了对方往日嚣张的气焰。 因有康定门守城的官兵开路,所以南来北往的客商均要给魏家先行让路,这样一来,等在原地的李家和魏家就撞上了个面对面。 李家小叔骑在马背上,清了清嗓子,正预备在对方驶到近前时好开口说话拦截,不远处尘土飞扬,几匹快马飞奔而至。 李家在国子监把持多年,怎么会不认识当年煊赫一时的庾信侯家? 李家小叔忙将马往车厢附近赶,根本不敢靠前。 李红袖正要撒娇耍赖,她小叔忙瞪了一眼,吓得李红袖再也不敢多做小聪明,乖觉的靠着竹帘子悄悄往外打量。 庾信侯世子和他们家二少爷楚牧打马奔到凝萱车前。 “魏家妹子,你可在里面?我是你三哥的好友姓楚。” 楚牧的声音可不算小,加上英俊少年一个,惹得不少在此候车的小娘子们纷纷掀开车轿帘,连帷帽也不戴,只两手抻着一方轻纱帕子冲楚牧眉目传情。 楚牧打了个寒颤,被如狼似虎的小娘子们吓得一身冷汗。马车里的凝萱看的真切,强忍着笑意断断续续的回道:“原来是楚二哥,小女子在这厢有礼了。” “刚才我和大哥往南城这边来办差,听说魏家妹子的车出了岔子,这才过来瞧瞧,如今一切可好?” 楚牧略有不善的眼神瞄向不远处的梁无忧。 凝萱不愿给庾信侯家惹麻烦,或者说,她不想三哥的朋友觉得自己是个仗势欺人的主儿,没得扫了三哥的好名声。 凝萱笑道:“劳烦楚二哥惦念,一切都好。” 马车并没因为有庾信侯家的人出现就停顿下来,相反,随着城洞子的临近,车速反而加快。 楚牧给大哥使了个眼色,从没出声的庾信侯世子忽然率领六七名近身侍卫折身朝相反的方向回跑。楚牧靠近马车,与凝萱的车马保持了一致,压低声音道:“魏家妹子,你三哥让我告诉你,他在家中侍疾走不开,怕你路上不安全,便托了在下将你送到流云庵,魏家妹子什么时候回城,只需叫小厮们先捎个信儿回来,他亲自到流云庵去接。” 凝萱被说的一愣一愣的,完全没想到她那忙得不可开交的三哥在这样的时候还能惦记自己。就算不能亲来,也要托付最好的朋友。 凝萱鼻尖一酸,半晌没吭声。马车的车轮声滚滚,两边的车辙在青石板的官道上并没留下任何痕迹,就好像此刻凝萱的心情一样,满是空白...... ****** ps:谢谢笑笑777、龙追凤、了了轻烟、full moon的粉红,谢谢小光的打赏!(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流云庵 车子一出帝京,道路立即宽敞了起来,官道上到处可见挑担子的买卖人,帝京远近有十八个县镇,其中大半是以农耕为生,剩下的一般则是京城官宦人家的佃农御朱门。这十八个县镇环绕京畿,供给了城中百姓一日三餐的食材,只是那京城中的菜市口摊位费用极高,不是普通农户能开销得起,于是他们便躲了个懒,将满筐的鲜蔬水果挑到康定门外的官道上,一溜儿排开,并不进城,只等那些家贫者来买。 这样一来,即便是出了京城,热闹劲不减,反有增多的预兆。 贴着廉国府车马队伍前进的就是国子监祭酒李大人家的女眷,廉国府往东,她们便折向东去。廉国府走上中间岔道,她们也不含糊,王管事频频回头,他一早就看见了马背上李家的六老爷,只是对方不言不语,李家又是出了名儿的清高,老国公最看不上这种人,只要对方不是图谋不轨,王管事根本没打算去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流云庵位于前郭镇的东南端,这里的香火鼎盛是远近闻名的,来此地做法事的女眷不计其数,流云庵的住持孝慈师太更是讲经的大家,先太后在世的时候,师太是皇宫内苑的常客,只是刚刚故去的皇后娘娘一直信奉长春宫道人,太后去后便再也没招过孝慈师太半回。长春宫位于京城,交通便利,在这一点上,流云庵确实少占很多便宜。 好在孝慈师太八面玲珑,这些年结交了不少达官贵族家的女眷,香油钱是从来不缺的。 魏家的车马停在了前郭镇道旁的一间颇大的茶寮招牌下,王妈妈扶着小丫头下了车。她岁数颇大,一路的辛苦使得骨头架子早就震散了。 “姑娘,前面就是流云庵,此处是上山之前唯一歇脚的地方,姑娘颠了半天的土道,也该累了,下来喝口热茶,咱们还有好一段路要走呢!” 马车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王妈妈眼睛也不抬一下的垂着眼睑,模样甚是恭敬。叫人看不出她被大夫人贬谪之后的不满之意。相反,对新接手的这项差事,王妈妈显得极为上心,对五姑娘更是嘘寒问暖,不敢肆意主张。 凝萱一手压着帷帽的帽檐。一手搭在了王妈妈肩上,小心翼翼下了车。远处青山如黛,因正午刚过这会儿却正是大地火辣辣的时候。疾驰了半日的骏马也呈现出疲惫之态,店家忙命机灵的小二们往廉国府这边送水斟茶,马料水槽伺候的一应俱全,叫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楚牧甩着自己的马鞭已经往这边来了。就见这家伙笑呵呵的看着凝萱:“魏家妹子可要留着肚子。那流云庵的斋菜可是一绝,连太后都多加赞赏。几次招师傅们进宫做斋菜。” 楚牧是太后的侄孙,太后年幼进宫,亲人久别,所以对娘家这些子侄们格外亲香,就如楚牧,他也只是庾信侯的次子而已,但早年进宫的机会不比一个四品大员来的少。加上楚牧很会讨老人家喜欢,嘴巴又甜,所以太后是极宠溺他的。只是大靠山皇太后去世之后,庾信侯家才渐渐收敛几分。说起太后的喜好。楚牧头头是道,对流云庵更是熟悉的不得了。 楚牧这样平易近人,倒是全在凝萱的意料之中。 她那三哥。说精明,其实就是个实诚人。做事先考量朋友,然后才是他自己。不过叫凝萱放心的是,三哥识人本领了得,与他气味相投的,多半都是一样豁朗豪放的人,不屑耍心机御朱门。 凝萱笑望着楚牧:“凝萱什么也不懂,到时候就要劳烦楚二哥多给凝萱点几道特色菜了。” 楚牧大笑,元辉这小子,总说自己有个妹子多叫人怜惜,又说小丫头如何如何好玩,叫他眼馋的很。庾信侯家姑娘不少,可长房所出的嫡女竟是一个没有,楚牧倒是有几个庶妹,但被母亲管教的都和一只只小病猫似的,连个大气也不敢出一下,无趣的很。哪像魏家的小丫头,讲话脆亮不说,而且进退有度,也不扭扭捏捏。 楚牧忽然觉得,也许元辉那臭小子托付的差事也不是那么叫人无法忍受。 众人在茶寮里分宾落座,凝萱记得三哥元辉喜欢信阳毛尖,便试探的点了一壶给楚牧,果然,楚牧笑呵呵的接纳了魏家妹子的好意。楚牧不比凝萱,外面日头再大,女眷们还有个车棚遮阳挡日,楚牧却是实打实的被烈日烤的褪了半层皮,于是就着茶盅连灌了三杯才算缓过来一口真气。 “解渴!”楚牧大笑道:“想不到这小店不大,茶叶倒是极好。” 亲自上来招呼的老板听的眉开眼笑:“公子爷说的这话中听。别看我们店面小,可讲究一点也不少,您几位喝的茶叶是我们东家亲自去信阳茶农家挑拣的,用的水也不是寻常之水。客官们可能也知道,我们前郭镇有三宝:流云庵、石中泉和平安草。咱家沏茶的水便是地地道道的石中泉水。” 楚牧端着第四被茶盅,似有不信的轻笑道:“掌柜的莫要糊弄我们。谁不知,石中泉位于深山老林,隐没在跳梁峡。那里地势险恶,别说去担水了,就是走上一遭也要费上一番功夫,莫非掌柜的有什么青云梯,能叫你跃上跃下?” 掌柜的板着脸,一副受到奇耻大辱的感觉:“客官亲自品尝了香茗,怎么还会产生疑问?这确实就是石中泉的甘露,再不会错。” 凝萱故作惊奇的问道:“那,掌柜的是用何法取得了佳酿?哎呀”凝萱一捂朱红的小嘴,“恕罪,恕罪。这等辛秘之事......倒是小女子问的鲁莽了。” 掌柜的对年纪小小的凝萱没什么防备,加上他本就洋洋自得,恨不得魏家的人来询问呢,凝萱话一落地,掌柜的便笑道:“小姐就是不问,在下也是要说的,免得这位客官误以为我们小店毫无诚信。”掌柜的虽然自负,但说话很有分寸,马上就适时的抬举一把楚牧。“客官一瞧就见多识广,既然知道前郭的石中泉出自跳梁峡,想必也知道,那泉水还有另一个出处,就是流云庵里的菩提禅院。” 楚牧脸色就是一沉,“啪”的将茶盅不轻不重的撂在粗木桌案上:“胡言乱语,流云庵向来将石中泉当成宝贝,那菩提禅院更是门禁森严,怎么会随意拿将出来。” “嘿,客官别生气,容我慢慢回禀,你说的不假,可那是一年前,如今的流云庵可不是孝慈师傅管家了,而是她徒弟明月师傅。明月师傅深明大义,可怜我们山下这些寻常百姓人家,便每桶一吊钱卖了我们。” 凝萱小小的一惊,一吊钱,那就是一两银子,足够一个五口之家款款绰绰的过上一个月。 楚牧紧着眉头看向掌柜的:“如今流云庵已经困难到这个地步了?” 掌柜的干笑两声,没有否认楚牧的话,见远处来了另一伙客人,赶忙找了个台阶开溜。楚牧轻轻一叹:“当年的流云庵,孝慈师傅打理的多好,如今却如日暮黄昏。” 凝萱暗暗摸了摸袖口里的钱袋子。当初大房送来的那五十两早叫凝萱和宋嬷嬷用夹剪剪成了一两一两的小银饺子,这次出门,她们几个可不敢全然放心叫青梅青雪两个看家,于是将值钱的东西悉数带在了身边。凝萱原来的打算是叫这些钱发挥大用处,可现在她却微微的担心...... 凝萱欠了个身,不好意思的嗫嚅道:“楚二哥先坐着,凝萱今儿马车坐的久了,往后面走走。” 楚牧脸有些潮红,连忙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了自己的尴尬,眼睛也不好到处乱瞄。 宋嬷嬷一面跟着凝萱走,一面回头笑呵呵的看着楚牧。 等她二人出了茶寮,刚走到后面,宋嬷嬷就赶紧拉住了凝萱:“姑娘,我瞧庾信侯家的二少爷人不错,相貌、人品、家世,都配得上我们姑娘。难得的是和三少爷有那样一层关系,今后也不怕咱们娘家没人。” 凝萱眼见宋嬷嬷说的越加没了边际,忙道:“嬷嬷,我才多大点的年纪,你就说这个。现在该担心的却是进了流云庵怎么办。” 宋嬷嬷诧异的看着凝萱,凝萱只能将自己的疑虑一一说出来:“咱们当初是想借着来流云庵里上香的机会,和外祖母来个偶遇,可前提是宋家人还会来流云庵添香油,若是因为流云庵的衰落,宋家换了庙宇祭拜,我和嬷嬷的一番心血岂不全都白费了?” 宋嬷嬷大约也听出了这里面的棘手,忙来回踱步:“哎呦呦,这可怎么是好?当初三夫人独独选中了流云庵拜佛,固然是因为她和孝慈师太亦师亦友,有忘年情分,可最最重要的是,三夫人知道你外祖母向来喜欢到流云庵品茶,所以每月必到此地偷偷躲起见上一面。” 凝萱眼前一亮:“嬷嬷的意思是......外祖母来流云庵并非全然是为了祈福,还有别的深意?” 如果这样,凝萱刚才失去的信心便回来几分。看来选在流云庵也并非完全是一个错误。 凝萱小手一合十,默默期盼着此行能叫自己心想事成。 **** ps;差一张粉红,小荷就可以加更了,亲们,粉红在哪里?订阅在哪里?呼唤~~~~(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红袖 凝萱和宋嬷嬷故意在后面磨蹭了小一会,等再进茶寮的时候,竟发现自己座位上坐了个十五六的娇小姐,满眼崇拜似的看着楚家二哥,淡青色的帷帽随意的扔在桌上,托着圆滚滚的下巴,似娇似嗔,贝齿紧咬,小女儿情态尽显御朱门。 站在那少女身边的笑槐黑着一张脸,极不客气的重重一咳,示意位子的正经主人回来了,知趣点的话就赶紧让出来吧。谁知那圆润少女不仅不站起,反而兴致盎然的催促着楚牧:“楚二哥,那后来呢?孝慈师太的丹符可灵验?镜湖巷的水鬼可是震慑住了?” 楚牧没有应声,反而冲来此的凝萱点点头。少女坚决不肯回头,将几乎咳断气的笑槐当成了木桩子,要知道,笑槐的劲道可不小,喷溅出来的唾沫星子都溅到对方茶碗里了,而圆润少女只当没看见。 倒是二人之间夹着的青年有些不好意思,他正对着凝萱和宋嬷嬷,显然明白自己鹊巢鸠占,得了人家的位置,使得小姐无座可落。 “红袖,还不见过楚兄弟家的女眷!”青年嗔着侄女。 圆润少女一听,这才老大不情愿的站起身,拖拖拉拉的回转看向凝萱,将戴着帷帽的凝萱上下打量一番,霍然眯着眼睛笑嘻嘻的说道:“这个小妹妹看着就乖巧惹人疼爱,倒合了我母亲的性格。母亲惯说我脱跳没个消停时候,可瞧眼前的妹妹......小小年纪就受那繁琐礼节拖累,大热的天还戴个帷帽,哎呦呦。我的好妹妹,纵然不戴又能如何!” “红袖!”青年这回是真的火了,语气颇重,他那侄女立刻委委屈屈的挤到楚牧身边,金豆子就在眼眶里打转:“楚二哥,红袖真的是一片好意。” 楚牧笑呵呵的避开圆润少女似有似无的媚态,拐了个大弯走到凝萱身边。 “呵呵,我来介绍一下,魏家妹子,这是国子监祭酒李大人的六弟。你只管叫李六哥就是。身边的小姐是六爷的侄女。” 红袖不甘被冷落,忙接话道:“妹妹叫我红袖便是。” 凝萱“噗哧”一笑,笑的李六爷好不尴尬。他往日虽也觉得侄女聒噪,可从没今日这样厌烦她。李六爷轻斥道:“胡乱叫什么。”既然人家庾信侯的二公子都要小女孩叫自己六哥了,红袖还怎么好自称姐姐。那岂不是乱了辈分? 李六爷略有埋怨似的看向楚牧,都是这小子嘴快,占了他们李家的便宜。 凝萱看着嘟着小嘴的红袖。心中嗤笑这人倒是有几分装疯卖傻的本事,只是嘴上却柔声道:“姐姐年长于我,自然当得起这一声。我只是笑楚二哥掰算错了辈分。” 楚牧满是谑笑的看着凝萱,只抻着长音道了一个“哦”字。就再也没说出第二个字。 她们二人在这里一唱一和,一问一答。着实是臊着了李六爷。倘若不是侄女非要来茶寮里吃茶,也不会遇见庾信侯家的人,红袖更不会一副娇痴的模样,结果叫自己丢人现眼。李家重名誉,要是叫人知道他领头和侄女跟庾信侯家攀附亲戚,外人会怎样非议?他想也不敢往深处去猜。 李六爷赶忙找了个由头:“楚兄弟,我瞧着时候也不早了,再不上山,只怕流云庵的山门就要全关了。” 楚牧和凝萱闻言不约而同的往远处黛色的青山看去,恰逢庵堂里钟声敲响。一下一下响彻山间,直传到这边的茶寮里。楚牧掏出衣襟里的怀表,短指针正点在顶端的红宝石粒上。丝毫不差。楚牧看向凝萱:“魏家妹子,你说呢?” “自然一切都听楚二哥安排。”凝萱笑的一副温婉模样。孰不知这举动话语落在李红袖耳中御朱门。便成了木讷死板的铁证。 李红袖暗道:她们李家教导女子,琴棋书画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气度仪态。瞧这廉国府,出来的女儿不是太精滑,就是太呆板,不过这也好。 李红袖不怀好意的盯着凝萱,若能糊弄住这个呆子,还怕找不到机会接近楚二哥嘛? 李红袖想到此处,忽然就挽住了凝萱,只和她小叔说道:“小叔,我和妹妹一见如故,再分不开似的,你只和我母亲说,我们两个是要同车而行的。” 笑槐两眼喷火,要不是碧潭在后面紧紧拽着她,她非要冲上前给个子高于自己的李红袖一个响亮的脆巴掌。 李红袖正在这里洋洋得意的看着小叔,权当众人拿她没办法。岂料凝萱忽然小声的嘤咛起来,哭的这叫一个可怜。楚牧忙紧张兮兮看着凝萱:“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凝萱指着李红袖紧紧勒着自己的仿若铁箍似的胳膊:“疼!” 楚牧眼神不善的看向李红袖,吓得对方倒退几乎,欲盖弥彰的将手往后一背:“小妹妹胡言乱语,我的力气连只猫也抱不住,哪里就弄疼了你!魏家妹妹若是不希望红袖和你同车,只管照实说就是,偏这样诬陷我,楚二哥,你看啊......” 李红袖的声音又素又软,听的楚牧寒毛竖立,狠狠的打了两个哆嗦。 李六爷单手扶头,连连道歉,又是扯又是拽的将侄女弄出了茶寮。 笑槐直追出了茶寮,冲着李红袖隐没的马车轻啐了两口。 “笑槐!”凝萱嗔着丫头的名字,笑槐嘴上嘀嘀咕咕的进来扶小主子。楚牧不好意思的搔着头:“魏家妹子可别往心里去,都是我嘴没封的严实,听说了他们家是李祭酒的亲眷,所以就客气了那么一下......” 楚牧尴尬的咧嘴一笑,别说,和三哥元辉还真有神似之处。 笑槐抢着道:“连奴婢都听得出来,楚二爷就是那么一说,他们倒半点不知客气,尤其是那什么侄女,一屁股就落在姑娘的位子上,看的奴婢这叫一个火大。” 待笑槐碎碎念念的还要往下说下去的时候,凝萱和宋嬷嬷,碧潭三人竟相约好了似的,齐齐在背后使力一推,把话到了嘴边而不能言的笑槐气的直跺脚。 楚牧大笑着翻身上了马,茶寮掌柜的早从众人的谈话中揣摩出了楚牧的来历,忙净了手,狗颠儿似的亲自给楚牧牵出宝马,直将魏家的车队送出茶寮好远,还恋恋不舍的在背后土道上摆手。 流云庵本是前朝一位皇后娘家的家庙,到本朝元化年间得以扩大,孝慈师太三十年前接手住持以来,更是将此地发扬光大。流云庵沿山而上,路人只见其黄墙耸天,延绵无际,不知其大几何。叫凝萱始料未及的是,按照茶寮里掌柜的说法,流云庵是大不如前,可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确实与那人说的不太一致。 正午刚过,下山人显然甚于上山人,李家就紧紧跟在廉国府车马之后,一如最初。 庵堂在绿树丛中掩映,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全都沐浴在炽热的日头之下。 车子到了山门口就不能在行进半步了,女眷们且要下车步行,以示对佛祖的虔诚。 庵堂里早有七八个小尼姑簇拥着她们师傅往魏家方向来。 “贫尼明月见过五小姐。” 原来这就是孝慈师太的继承人。凝萱不由得仔细打量着对方,明月师傅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却不见半分青涩,一袭土灰色的袍子显得越加老成。 凝萱学着众人的样子,将双手一合十,高举过前胸,毕恭毕敬的和明月师太回了个礼。明月师太客气却有几分疏离的将人让进了流云庵。一进门,凝萱就看见右边摆了三张长长的粗木桌案,两个年岁大些的姑子正一个舀水,一个收钱,每个打此经过的人只要钱带的足,就能品尝到石中泉的甘甜。 凝萱打进了流云庵便将帷帽卸了下去,此时一双眼睛不够用似的盯着那公德箱。明月师太见状笑道:“五姑娘来我们流云庵,自然要好好尝尝石中泉的味道。” 明月手下的一个小尼机灵至极,忙跑了几步,从师叔的手中接过葫芦水瓢,半滴不洒的托着来到凝萱面前:“请姑娘尝鲜。” 望见那也不知被多少人的口水沾过的葫芦瓢,凝萱是半点也不想尝。明月脸上挂着几分冷笑:“五姑娘,世间众生平等。并无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好容易端起水瓢的凝萱听了这话,猛抬头道:“师太既然这样说,那小女子敢问,在师太眼中,人不过生来平等,可宝刹一两银子一桶石中泉,这又是为何?既然师太大度,理应打开山门,请山下诸多百姓尽情取用。而不是借着菩萨的名义......”凝萱眼睛一瞟公德箱,嘲讽情态尽显。 明月师傅还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冷嘲凝萱使得,可凝萱不过说了几句“大实话”,就惹得对方彻底不满了。 按照凝萱现在于流云庵里所见到的一切来讲,茶寮里掌柜的话大抵可信,只是她和楚二哥想偏了几分,流云庵不是没了香客,而是明月师落了俗物甚于经文梵咒,只是不知道长此以往下去,又会是怎样一个光景。 *** ps:终于过二十粉红了,小荷明日加更,今天太晚了,争取明日写《红楼夜话》的番外,谢谢大家支持(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禅院 (今天只能一更了,小荷需要休息,熬不住了御朱门。周六周日加更) 一个强大帝国的衰落不过就是经历一任帝王而已,一个家族的衰落不过就是出了几个不孝子孙,一个偌大并且曾经煊赫一时的寺庙庵堂,成为昨日黄花,人们口中笑柄......也不过就是哪位住持师傅做出了一个错误决定罢了。 流云庵在许多人眼中依旧是繁花锦簇的一团团,不过在有心人眼中看来,这位明月师傅的做法,确实降低了流云庵的品格,至少,和当年先太后称颂不已的京畿头号尼姑庵走了完全两个方向。 阳春白雪,下里巴人,果然是各有千秋...... 凝萱端着水瓢不肯饮,而明月师傅有一副恩赐与人的模样,两方人马就这样僵持了起来。宋嬷嬷担心她们才一来就得罪未来住持,今后再行事多不方便,便想说几句混和话,将场面圆了过去。可没等宋嬷嬷舍下这张老脸,那边楚牧已经安顿好了车马往此处来。 明月师傅眼睛精光一闪,笑意大盛,急颠颠迎了上去,语气这叫一个温和:“多日不见二爷,您身子骨一向可康健?上回于侯爷夫人那里去送平安符,夫人特特嘱咐贫尼给二爷寻一件多年积古的老念珠,这不,昨日才得了,贫尼还想着亲自送去呢,这下可好了,倒是二爷心诚,亲自走了这一遭。” 笑槐等人听的瞠目结舌,就是凝萱也多有自愧不如的地方。还当明月师傅是个清高的主儿,见谁都高高在上呢,原来也是个富贵的心。势利的眼。看她们是廉国府庶房的小姐就怠慢,看楚牧是庾信侯家的嫡出少爷,就亲亲热热的好不做作。 楚牧冲凝萱眨眨眼睛,他刚下马的时候着实对元辉能有这么个漂亮小妹妹感到嫉妒,不过一想到元辉那小子的妹妹不就是自己的妹妹,这心啊......也就平和了许多。 尼姑明月能当上今天的这个位置,而且还是年纪轻轻,显然本事了得,揣度人心的本事也不小,楚牧和魏家的女孩儿两人眼一相对。明月就恍惚明白了几分。年轻的明月师傅自以为走的桥比凝萱二人吃的盐还多,便笃定她们二人是来流云庵偷偷私会,中间定有别情。看着凝萱娇俏的模样,再看看庾信侯家小公子的少年英俊,也算是般配。 明月师太一改刚才冷淡的作风。满是笑意的拉起了凝萱的手:“姑娘可全误会我们这一片心意了,你没瞧见,那箱子上写的是什么?”明月一指水缸旁摆到半人来高的大木箱子。上面只有三个字。 明月叹道:“功德,功德,顾名思义,无功哪有德?来我们流云庵的都是贫苦人家出身。却满心向佛,心法虔诚。捐了香油,无异于为自己添功德,我们流云庵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唯有一汪石中泉还算是特色,散与诚心的百姓们,这也是菩萨的慈悲。” 凝萱轻笑,真是个口齿伶俐的人,可惜了这尼姑身为女子,若有朝一日进了朝堂,只怕又是一个苏秦在世。 看在楚牧的份上。明月殷勤的将凝萱等人亲自送到流云庵里最大的一处客院——松露禅房。 楚牧虽然不定性,可该有的礼数一样不少,女眷们进了禅房御朱门。他便客客气气的在大门口告了辞。凝萱哪里不明白庾信侯府事务繁忙的道理,本就为自己耽搁了许多。凝萱再不好开口挽留,只是一再道谢,还允诺等回京之后请三哥元辉代为感谢。 楚牧满是戏谑的看着凝萱:“魏家妹子要是实心实意的谢我,便也和元辉那小子一样,做双厚密底儿,宣软面儿凉靴就是,免得你三哥总是在我面前炫耀,看的我们这帮人来气。” 凝萱大窘:“三哥真是的,我那手艺如何见得了人。” 凝萱搬进小桃坞之后就准备给老太太身边的一等大丫鬟翠黛做双绣鞋,一是巴结巴结,二来,也谢她那日欢喜堂在众人面前没落井下石。没人比凝萱更了解翠黛的重要性,就好比前世的自己,说好听点是亲信心腹,说难听点,就是个狐假虎威的奴才。不过也正是这种人不可得罪,凝萱为了翠黛选上好的鞋面,请宋嬷嬷纳千层底儿,一心想做好。谁知就叫三哥看见了,可撞倒了醋瓶子,非央着凝萱先紧着他的做。凝萱是新手,做的极慢,也就是二夫人出事儿前不久才做成了那凉靴。 凝萱瞧瞧打量着楚牧,心底叫不准对方的用意。按说,女子做凉靴,要么是送给父兄母舅,要么就是送给情郎知己,楚二哥张口要的毫不含糊,别是透着什么意思吧? 其实,凝萱倒是真多虑了,楚牧心里只当凝萱是个乖巧的叫人生怜的小丫头,半点杂念也没有,纯粹就是嫉妒元辉到处得意摆弄的样子,于是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刚刚那袭话。脸蛋漂亮的小凝萱,在楚牧眼中就是个没张开的豆芽菜,又矮又细,看着就弱不禁风,他的红颜知己可是莳花馆里的头牌。 楚牧并不清楚凝萱心中所想,他倘若知道了只怕要大笑三声,然后一手叉腰,一手捏着凝萱的鼻子认她当干妹妹。 听着楚牧不厌其烦的交代了几句,又将楚牧送出禅院外,凝萱这才折返回到禅房。这院子当间有一颗大松树,虬枝遮天蔽日,给人一种莽莽苍苍的感觉。盛夏时节在树下乘凉,想必是件极为惬意的事情。屋内宋嬷嬷和碧潭正一个**,一个地上的收拾行李。王妈妈端着茶水,慢条斯理的喝着,时不时的插上两句话,惹得宋嬷嬷频频干笑。 “五姑娘回来了。”王妈妈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盅,将主位让给了凝萱,“姑娘别看这院子冷清,可松露禅院是整个流云庵里最好的一处,往年九月初九的时候,来打流云庵打醮的人能排成长龙,真是挤也挤不下,这松露禅院历来都是几位亲王家的女眷们占去,就是老太太亲来,也从没得住过一住,说来说去,还是咱们五姑娘是个有福之人。” 王妈妈一句话十个坑,字字诛心,跟糠心萝卜似的,叫人不喜欢。 凝萱淡淡的回道:“王妈妈说笑了,我有什么福气,凝萱可不信妈妈看不出流云庵的落败,用人家的不幸衬托自己的侥幸,从不是祖父的教导。” 王妈妈闻言,对凝萱肃然起敬:“五姑娘说的真好,咱们国公爷向来直脾气,见不得人家落井下石。”王妈妈终觉得脸上臊得慌,忙寻了个借口去外面厢房打点诸事。 碧潭正铺床,禅房里的被子常年一股子霉味,凝萱睡的这个是从廉国府亲自带来的,虽薄,却异常轻软,碧潭一抖,素色绸缎面子连个褶儿也不见。碧潭闷着头道:“王妈妈说话就是这样,连老太太都不大理会,妈妈心里除了国公爷,安不下别的主子。就说当年大夫人修改月银,众人都是心服口服的,便是不服,谁又敢当着大夫人出言不逊?偏王妈妈胆子大主意正,领了针线房一干人等,直闹到了欢喜堂,说活计多,月银少,她情愿辞了这个差事,还像从前似的,到国公爷身边做个端茶倒水的粗使下人。” “那然后呢?”凝萱听的入神,忽然犯和大错,竟然想也没想的就问了这么一句。凝萱只觉得浑身发凉,根本不敢看宋嬷嬷的神情,唯恐宋嬷嬷发现自己的异常。 这样的大事,当年的紫藤苑又怎么会不听说?而宋嬷嬷作为三夫人的心腹...... 凝萱对自己的鲁莽咬牙切实,恨不得找了梨子塞住自己的嘴。 装作不经意的一回身,凝萱在心底重重松了口气,之间嬷嬷听的全神贯注,哪里还有闲工夫搭理自己刚刚的胡言乱语? 碧潭从**挪了下来,将凝萱几套欢喜的亵衣翻找出来的,逐一摞在床头:“然后?然后引来了国公爷,大夫人不但没得好,反而被国公爷训斥了一顿,如今针线房领着府里最多的月银,这是谁都羡慕不来的。” 宋嬷嬷轻叹道:“好汉当年勇,可惜了王妈妈看不清状况,若不然,如今也不会被赶出针线房。说来说去,大夫人是没忘记当年那个事儿,要不然也不会把王妈妈扔到流云庵来。” 房间内顿时一片静谧,三人心中不知是想到了王妈妈的遭遇,还是由此及彼,联想到了自身。 凝萱忽然拍起小巴掌笑道:“我们可不是杞人忧天了?其实对咱们这伙人来说确实大大的好事,至少不用担心人是大夫人给咱们找的不自在。” 碧潭莞尔一笑:“大夫人哪里有如此多的时间,恐怕现在正忙着在小桃坞,甚至是整个廉国公府找夜惊魂的那个白影呢!” 凝萱一想到三老爷当时听说东五间闹鬼时候的精彩脸色就想捧腹,以前还只当三老爷不过胆识小了点,目光短浅了点,没想到......还是个彻彻底底的胆小鬼。他那样厌恶自己,恨不得多见一面也是受罪,偏自己临行前,他叫了温婆子到东五间来寻自己。见到人,也不像个正常父亲一般对受惊的女儿嘘寒问暖,而是直白的告诉凝萱:孝慈师太亲手做的符,再也没有比这个镇邪更灵验的东西,他竟是叫凝萱去求了七八个回来。 ***** ps:谢ly1991、小光的打赏,谢谢xixiss的粉红票,小荷十张粉红加更一次,不会食言的o(n_n)o(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男子女相 (一会儿加更) 三老爷的人品实在叫人失望,或者说,让廉国府老太太教导出来的几个儿子都不怎么样,且说二老爷,为个丫头大半夜到女儿、侄女们的院子里逞凶斗狠,将小女孩们吓得魂不附体,只当是贼人破府夜闯,四老爷呢,胸襟还没针眼大,处处往小的地方死盯,嘴皮子堪比三姑六婆御朱门。前者还好,那是老太太刻意纵容下,打小养出来的毛病,可四老爷不同,四老爷是幼子,是老太太手把手教导出来的,却被娇惯的没了大家国公府少爷该有的倜傥。 有时凝萱也会猜想,怨不得国公爷要将大少爷亲自带在身边教习,眼看着女眷祸人,远的不说,就是欢喜堂里小霸王似的四少爷魏元安,那不就是老太太纵容下的产物? 除去大房男丁,家里还真没人能撑起廉国府这片天地。 当时三老爷话一出,在旁边打秋风的还有他那个极得宠的姨娘佟氏,魏家的家规,正房儿媳没有生出男丁来,姨娘们不可擅自怀胎,除非是老一辈的应允的。 三爷是庶出,老太太巴不得他一辈子没子息,将来五丫头出嫁,了不起是一副体面点的嫁妆,怎能和廉国府四分之一的家业相比?所以当年也不用三夫人亲自动手,欢喜堂的嬷嬷日日都会在三爷行房之后将红花汤药送到外院的小书房去。 宋嬷嬷疼爱凝萱,怕将来姑娘长成个俗物不知的娇小姐,便将这内宅里的弯弯道道说了许多与凝萱。嬷嬷讲,那红花汤里带着少量的水银。纵然是个没做胎的好人,长时间用此药,也要毒素贯体,将来断了生儿育女的希望。 佟姨娘心知老太太没安好心,可她的卖身契一直捏在主子们手中,若是不喝,定然会贱卖出去。佟姨娘只能忍着酸楚与羞愤,将满满一碗的避孕汤灌下去。欢喜堂的嬷嬷怕佟氏催吐,每每用了药剂之后都在要小书房坐上半个时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佟姨娘。 佟姨娘要杀老太太的心都有。那个人最是有心机,小半年下来,竟和来监理的嬷嬷攀附上了亲戚,认做了干女儿。 两个人一商议,由欢喜堂嬷嬷做掩护。搪塞住老太太的耳目,佟姨娘便使劲怀上胎儿,等肚子大了。要三爷往国公爷那里求一求,孩子不就有了?即便将来三夫人生下嫡子,那也要恭恭敬敬的管佟姨娘的孩儿叫一声“兄长”。两个人窃喜不已,佟姨娘信誓旦旦的和干娘保证。将来分得国公府家产,就在泗水坊置办一处三进院子。接了干娘去享福。 哪知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佟姨娘还在这儿美滋滋的畅想呢,跟着欢喜堂嬷嬷来的丫头就把整件事儿- -与了老太太。老太太勃然大怒,叫管家把正在衙门里办差的三老爷找了回来。三老爷、佟姨娘就跪在欢喜堂的大院里,日头晒的那叫一个厉害,老太太叫了大房到四房所有的夫人们来看,还命凝萱的生母三夫人站在二人面前,看看三房是如何违逆祖宗家法,做这个不孝子的。 从那以后,三老爷觉得自己在地位卑贱的妻子面前全无颜面。心里越加恨了几分。要不是老太太逼着他们二人行房,三夫人后来也不会怀胎,更不会一尸两命。叫小凝萱吓得换了真身。 如今,眼见儿子要奔向四十门槛的人。那到底是廉国公自己的子嗣,便准了佟姨娘先于未进门的新妇做胎,等儿媳进门,再给三老爷另寻觅一个年轻,身子骨结实的姨娘。 得了国公爷的关照,佟姨娘真比得了圣旨还快活,身子骨也轻便了,见凝萱受着三老爷的“悉心教导”,佟姨娘便温言软玉的求着凝萱,到了流云庵一并给她弟弟求个平安符御朱门。 宋嬷嬷在一旁听见,嘴角都气歪了,天知道那佟姨娘还是不是一只完整的母鸡,想要下蛋,还得看老天爷肯不肯给开这个天眼。 凝萱倒是无所谓,估计佟姨娘自己也明白她的身体,这般嚣张的气焰,将来那个萧宝珠进门,有的她好果子吃。凝萱与三老爷接触不多,但看得出,她亲爹喜欢的是性情温婉的女子,佟姨娘菟丝子一样娇柔,使得三老爷心中仅有的那点丈夫情怀一一得以释放,只是,三老爷不知,那菟丝子是一种寄生的蔓草,藤常缠绕在别的植物上,却使别的生物有致命的缠缚。总有一天会将对方勒的死死的,插进他的肉里不能再剥离。 ...... 晚间,流云庵里的小尼姑送来斋饭,青红黄绿,四色间杂,煞是好看。 出家人讲究过午不食,恐怕是楚牧对明月师太也有所交代,所以流云庵并没再继续怠慢凝萱等人,况且明月看在廉国公府这块招牌上也不敢做的太明显。 笑槐帮着小尼姑娘菜色布置好,庵堂里的东西虽然品种不多,但分量十足,凝萱一看就知,这未必是叫自己独用,只怕流云庵里不愿意多费事,便将笑槐等人的晚饭一并做了。 小尼姑对上凝萱精明的眼睛,略有惊讶,似乎没料到这样大的女孩子能有如此老成的目光。小尼姑心虚的一低头,轻声道:“魏姑娘多多体谅,这两日明月师傅在观音殿开坛**,大家都想去听,所以......” 小尼姑欲言又止,满是祈求谅解的看着凝萱。 凝萱也反过来注视这位清秀的小尼姑,不甚合身的青灰色袍子,看着就像在什么地方寻来的一样,肥肥大大的穿在身上。不知为何,凝萱总觉得眼前人似曾相熟,大约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可一时间想不出来结果。 “正巧我一个人吃饭没意思的很,嬷嬷和笑槐、碧潭一起坐吧,再请了王妈妈来作陪。” 小尼姑忙道:“厢房几位娘子的饭菜已经送了,魏姑娘不用忧心。” 凝萱失笑,得,人家早就安置好了,也罢,流云庵午饭也没提供,她们出来的时候又早,肚子早就不满的敲打肚皮以示不满。凝萱一挥手,宋嬷嬷一手拉着笑槐,一手挽着碧潭分别落座在姑娘身边。 凝萱用竹木筷子夹了一只圆滚滚的的黄金球,还冒着热气,看着就像是芋头泥做的甜点。凝萱张开檀香小口试探的咬开了一角,就觉得甜香扑鼻而来,里面顿时涌出一股蜂蜜似的芝麻糊,要不是凝萱早有准备,肯定要被这东西烫到香舌。 笑槐吃东西的速度一点不慢,凝萱还在细细研究的时候,笑槐这丫头已然一个圆子下了肚。亏得她也不嫌弃热,还笑道:“我说呢,明明是样冷食,怎么偏就由内到外的冒热气,原来是它在作祟。流云庵的大厨房真真是想绝了,用了这个法子保住圆子的温度,姑娘瞧,那黑芝麻糊熬得粘稠适度,里面滚几滴香酥油,就能让包裹在里面的芝麻糊一直滚沸,所以到桌上的时候还是冒气儿的。” 笑槐略有回味似的舔舔唇角,看的凝萱大笑,忙又夹了一个到笑槐的碗里:“你若喜欢,满满一盘子,谁和不和你争。” 宋嬷嬷见笑槐羞红了脸,便替她打圆场:“我听姑娘曾经念叨过一句,什么术什么业的,用在笑槐身上正好,她爱吃,也会做吃的,今后学了这招,等家去慢慢做给咱们姑娘吃。” 凝萱对宋嬷嬷那句什么术什么业的很是不解,这是哪句话?听着倒耳熟。 一旁碧潭淡淡笑道:“姑娘,嬷嬷说的是术业有专攻。” 宋嬷嬷不及凝萱开口,忙点头:“正是这句。怎么,碧潭也听过?” “四少爷往日在欢喜堂的时候常常念叨,听的多也就会了。”碧潭回答的风轻云淡,似乎一点局促的感觉也没有。 一个会点功夫,又出口成章的女孩子,怎么会是寻常人家出身?她就是将理由编排的再好,可在没说实话之前,凝萱也不敢放一百二十个心,总觉得惴惴难安。 “呀!”凝萱不禁惊呼了一声,惹得旁人都看她,宋嬷嬷以为是哪道菜的口味咸了些:“不合姑娘的胃口?” 凝萱缓缓的摇着头,目光直射众人:“你们没发觉?刚才的那个小师傅倒是和碧潭有几分的相似?” 尼姑在宋嬷嬷的眼中大抵都是一个模样,光头麻衣,个顶个的红光满面。 “有吗?倒没什么印象。”宋嬷嬷老眼昏花,又没往那上面用心,自然不清楚,倒是笑槐看的仔细。笑槐上下打量着碧潭,又费劲脑筋的在那里思量:“姑娘这么一说,倒还真有点......不过细想想,碧潭姐姐生的尖脸,那小尼姑是鸭蛋脸,眉眼揉不到一处去。” 便是说二人的相貌全然不同。 碧潭迟疑的看着凝萱:“姑娘的意思是说,我们两个形不似,却神似?可是?” 凝萱眼中泛过夸赞的笑意,伸出筷子将黑芝麻糊揉成的圆子夹了一颗放到碧潭的小碗中:“算你说的不赖。” 碧潭恍惚明白了什么,人人都说自己女子男相,若按照姑娘猜测的,那小尼姑难道和自己一个气韵?如不是......碧潭额头的汗唰就淌了下来,流云庵,京城重要庙宇重地,总不会是收了个男子女相的假尼姑吧? ** ps:小尼姑乃是重要人物呦~~(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雄兔子 (二更来也~~) 宋嬷嬷听的一头雾水,姑娘神神叨叨也就罢了,怎么碧潭那老成丫头也跟着起哄? 宋嬷嬷不满的一筷子夹在清水豆芽上,凝萱看着被填满饭碗的长梗豆芽,瘪着小嘴:“嬷嬷御朱门!” “豆芽清火,姑娘好歹吃点御朱门。唉,你打小就厌恶这道菜,却不知它的好处,当年嬷嬷没进宋家颠沛流离的时候,在道边偶然看见人家给儿女水煮豆芽吃,哎呦呦,香的不得了。” 宋嬷嬷眼中都是回味,凝萱敬重眼前的老者,所以即便不喜,可还是硬着头皮挑了一根往嘴里塞。 “姑娘......”宋嬷嬷低声沉沉咳嗽了一下,凝萱百般撒娇,还是抵不住老人家的一番苦心,吞苦水似的嚼啊嚼,直到宋嬷嬷露出满意的笑容,凝萱才像是被卡住嗓子似的用了好几口黄米饭。 笑槐咧着嘴,苦着脸看可怜兮兮的姑娘:“我娘曾经教过我一道豆芽菜,可比这个好吃多了,就是费功夫,要将菜芽里面的一汪水儿用针尖挑出来,半点不可弄破,最后往里面塞上蟹肉,将什锦凉面用古井里的水镇了,等三伏天的时候一吃,那味道呦......” 笑槐吞了吞口水,惹得凝萱等人大笑,凝萱忙道:“那便先记着这账,等将来做了我吃,到时候可不准嫌麻烦。” 碧潭看着吃的香甜的五姑娘,忽然有些食不知味,姑娘夹给自己的圆子再也吃不下。这样精明的姑娘,人人都看不出来的假尼姑。可姑娘却只见了一面就能隐约察觉出,真是可怕。眼见宋嬷嬷要问,姑娘又孩子似的撒娇,轻轻巧巧就把人带到了别处。 碧潭捧着小碗,抬眼觑着五姑娘,她自己有秘密不假,现在看来,自家这位小主也不是表面那么简单,远要比自己以前想的手腕高妙。 日薄西山,四人说说笑笑。流云庵的小尼姑就来收拾杯盘了。 “姑娘用的可好?”小尼姑笑的亲切,手脚麻利的将几乎全空的杯盏放进食盒内,笑槐要帮忙动手,那小尼姑总能伸手抢在笑槐之前将弄妥一切。动作麻利的不像个女孩子,倒像是......哪个茶楼酒肆里深得掌柜喜爱的小伙计。 凝萱和碧潭交换了个眼神。然后笑盈盈的看着已然收拾妥当的小尼姑:“还没请教小师傅的名讳?” 小尼姑一扬头:“师傅赐名妙宁。” “梵音海潮音,妙音观世音,求世悉安宁。出世获解脱。看来,令师对小师傅期待颇深啊!” 小尼姑连忙双手合十,不敢置信道:“小施主慧根如此之深,要是师傅得见。一定要拉着你讲经说佛。不像妙宁,愚笨的很。白白浪费了师傅的一番好心。” 宋嬷嬷拽着凝萱的裙角,小声嘀咕道:“姑娘怎么知道的这样多?”宋嬷嬷唯恐凝萱前一阵读了二姑娘的一些书,入了迷,真把自己的魂魄捐献给正法明如来,宋嬷嬷到时候可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凝萱哪里不清楚嬷嬷的担忧,暗暗拍了拍对方的手背,反站起身走直小尼姑身边:“妙宁师傅对我们一行人客气有加,斋饭爽口不说,而且香茗润舌,凝萱没什么好酬谢的。这里有一对随身佩戴的耳坠子,不是值钱的玩意儿,到底留给小师傅做个念想吧!” 凝萱说着。就要动手从自己的耳垂儿上摘下素银的豆蔻环,她和小尼姑之间的距离不过半臂之遥。连对方的毛孔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小尼姑似乎明白了凝萱想要干什么,忙低着头捂住左耳讪笑道:“小施主客气,妙宁幼年家境贫寒,从未扎过耳洞,况且流云庵里吃穿不愁,那些身外之物小施主还是捐给明月师傅做香油钱吧!” 小尼姑躲躲闪闪的就要拎着食盒离开,凝萱动作更快一步,一把就将右手搭在了对方肩背上。 碧潭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姑娘揭穿对方的阴谋,对方恼羞成怒会有所不轨行为。 小尼姑整个人僵硬的像块石头,脑袋也不敢乱扭。 凝萱缓缓松开了手,笑道:“凝萱鲁莽了,小师傅别见怪,我们家里姊妹众多,感情极好,都喜欢把自己的东西当作礼物送给姊妹。凝萱见小师傅面善,才有了这样的举动。” 男子肩膀宽阔,喉结突出,可越是年纪小,这两种特征便越不明显,容易将男错当了女。不过有一点凝萱清清楚楚记得宋嬷嬷说过,大周女子无论家贫或是富庶,从出生满周岁时,人人扎耳洞,苦寒人家就用扫帚棍儿沾上几滴香油,代替了那些她们根本买不起的银饰。 凝萱再怎么看,小尼姑的年纪都有十三四的样子,男子发育稍慢,个子矮小,或许真实年纪要比凝萱猜测的更大些。 就按十五岁来看,小尼姑的耳垂没道理还在发脓,除非是为了混进流云庵,临时忍痛穿了洞眼。 凝萱并不确定流云庵安排来的这个小尼姑用意是有心还是无心,只是她好奇......就算来陷害自己,可没道理用这种桃色绯闻,自己还仅有十岁而已,在外人眼中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要换做是大姑娘还几分可行的潜力。 妙宁放下了捂着耳朵的手,一把抱起食盒,笑道:“我知道姑娘是好人!对了,明月师傅叫我来通禀小施主,明早观音殿有早课,姑娘若是想要听讲,寅时三刻便可去前殿。小施主,那,那我先走了。” 妙宁几乎是狼狈的跑出去,碧潭走到凝萱身后,悄声说道:“姑娘,看他那个样儿八成没做几天的尼姑,最后一着急,连‘我’这样的字眼儿都冒出来了,” “你也看出来了?” “碧潭木讷,若没姑娘提点,只怕难解其中深意。” 凝萱笑道:“不是你木讷,你也是读过书的人,难道没听过,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哎呦我的姑娘,什么雄兔,雌兔的,怪难听的。”宋嬷嬷嗔着凝萱,根本没往别的地方深想。(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碧潭 (二更晚间送上,谢谢小光的平安符,嘿嘿) 依《大爱道比丘尼经》所载,比丘尼的出家,始于佛陀的姨母摩诃波阇波提,她誓守八敬法,而被允许出家受戒御朱门。 大周朝道教盛行,京城内的长春宫更是香火弥漫。要不是先皇太后在世的那几十年,力排众议,推举了流云庵,只怕孝慈法师再有本事,也难敌道人们胡乱炼制出来的一颗仙丹有效。 可惜,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太后去世,皇后执掌六宫,这媳妇在婆婆面前乖巧伶俐,可是等婆婆一走,立马翻脸,再不肯将婆婆重用的孝慈师太当作心腹,而是转用了长春宫里的女道士御朱门。 好在,前些年太后动用私房银子,加上皇帝每每充作孝子,将国库里大量的金银纷纷拨往流云庵,倒也成就了它现在宏伟的气势。 这流云庵第一进为天王殿,天王殿的左右为钟楼和鼓楼。过天王殿,就是中间供着“三世佛”的大雄宝殿。由大雄宝殿继续往前,便来到了圆通宝殿。 圆通殿又名观音殿,是流云庵里众多尼姑们日常念经修行的重要场所,殿中供有十一面观音铜像,座座都各有不同,然而都面带慈悲。最后一进为药师殿,殿里供奉着南无消灾延寿药师佛。 夏日天长,虽然已经是辰时,可天边的红霞还是半落不落,透着一股血色的妖艳。 凝萱单领着碧潭出了松露禅院,沿着黄墙根下的甬道往药师殿去。 看什么风景倒不是凝萱在意的,现在棘手的事情是能否见到自己想见的两个人。 这头一个便是流云庵的住持孝慈师太。 为博得师太喜欢,凝萱彻夜通读二姑娘诗琪处借来的《地藏经》和《观无量寿经》。凝萱前世就明白一个道理,想要滴水不漏的讨好对方,首先就得知己知彼。凝萱也曾旁敲侧击的问过宋嬷嬷,当日的三夫人为何能受住持师太青睐。宋嬷嬷长长叹一口气,却道哪里是三夫人的本事,都是师太看在了凝萱外祖母的面子上,这才对三夫人另眼相看。 当年凝萱之外祖母因绣品的问题无法在京城安身立命,心灰意冷之下就嫁给了一直对自己很好的宋家大少爷,便是凝萱的外祖父。虽说夫妻二人感情融洽,可到底心中有一股子郁结。正好宋家庄和流云庵相距不远。那会儿孝慈师太名声不显,还并非是住持一职,凝萱外祖母常往此地和她讲经说理,后来竟成了莫逆之交。 三夫人婚姻不顺,又将娘家人悉数得罪。临去世前的那五六年幡然悔悟,又不敢再回娘家报信,就只能借着到流云庵上香的机会看能否遇见母亲。 孝慈师太心知三夫人用意。只是一直不点破。凝萱外祖母更明白,却从未去见女儿一面,直到三夫人一尸两命,宋家也从未登门祭拜。 凝萱不是厚脸皮。而是在三老爷如此不着调,又小动作频频的情况下。凝萱迫切需要另外一个能支撑自己的势力。 宋家虽然不是官宦门第,但就凭着拥有三夫人那笔不菲嫁妆的所有权,廉国府就要忌惮几分。如果此番顺利,用困难的境地换来外祖母的垂怜,凝萱在萧宝珠进门前安然无恙的走出廉国府,便有五成的把握。 只盼着宋家真如嬷嬷所讲,不会是另一个狼潭虎穴吧! 这厢,碧潭见姑娘一味的行走,却眼神飘离,想了想还是打破了现有的宁静:“姑娘。有一件事儿我一直想和你说,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凝萱脚步一顿,侧首笑道:“哦?是哪件事儿?” 碧潭就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看着凝萱的双眼:“碧潭知道。姑娘对我心有疑惑,虽然想重用我。却总觉得隔着一层比不上笑槐。碧潭不是那种邀功夺宠的人,否则在欢喜堂里数年,也不会屈就在翠黛之下!” 凝萱似有赞赏的看着碧潭:“你倒是乖觉。” 碧潭见姑娘肯往下接话,便表明自己决断无误,她忙道:“姑娘不问,可心里清楚,碧潭家事实在艰难,攸关性命,所以从未在外人面前提及,今日......若非姑娘,碧潭是断不会讲出来的。” 凝萱点点头,因此时是明月师太在观音殿讲课时间,所以甬道上见不到几个尼姑,偶尔有些借宿在庵堂里的女客们打凝萱二人身边经过,从无例外的要盯着相貌不同寻常的凝萱看上两眼。 凝萱挽了碧潭,在去药师殿的岔路上一转,前方一片花障,迎面有一处小水潭,只七八尺宽,白石搭砌成了缓台,上面兀立凉亭一座。凝萱二人度石而上,迎面对坐。残阳余晖正好打在碧潭的半张脸上,另外半面却掩映在凉亭阴影里。 碧潭的手搭在攒花石桌上,不安的来回交叠:“奴婢本姓秦,单名一个芳字,父亲曾是眉州指挥使。” 眉州指挥使? 凝萱虽然已然知晓碧潭身份不同寻常,但没想到却如此显赫:“眉州......可就是挨着九方城,与北齐遥遥相对的那个重镇?” 碧潭重重的一点头:“姑娘说的不错,正是此地。太祖开国时曾命令禁止三品以上武官将家眷携带任上,需留京为质,可奴婢的母亲早逝,这一条命令便形同虚设,我家中在京城无亲无故,所以父亲的上峰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准了父亲将我带在身边,碧潭几乎是在眉州长大成人的。家中有三个哥哥,我打小被充作男儿教养,什么女红针织一概不会,拳脚功夫倒是学了个十足。这也是为何姑娘觉得我略有不同的原因。” 凝萱笑道:“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人容貌大变,可平日言行举止,气度脾性并不是旦夕间能更换的。” “姑娘说的是。原以为碧潭一辈子就这样跟着父兄再没烦恼,可谁知那一年......”碧潭眼中滑过一丝怨愤,“那一年,先帝三子忠嘉王爷的野心膨胀,他先意图贿赂我父亲带着眉州两万大军投靠叛党,可我父亲忠贞,不肯苟合,奸贼唯恐父亲上报朝廷,便,便......”碧潭喘着粗气,忍着心口剧痛,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 ps:晚间等等小荷呦~~(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报仇 (二更来啦,下定决心,做到两更,明早九点来看俺,若是不在,那就完蛋了御朱门。) 凝萱忙从自己随身带着的靛青色小锦囊里掏出一枚薄荷糖塞进碧潭口中。薄荷辛辣的味道直冲碧潭的鼻尖,眼泪顿时顺着两颊流了下来,绘成两道浅薄的水线。 定了定心神,碧潭这才接着又道:“忠嘉王收买了父亲的副官,又联合眉州刺史,在五年前的一个深夜闯进指挥使大宅,我三位哥哥拼死搏斗,可寡不敌众,宅子外的埋伏足设了三道门槛,奸贼忠嘉唯恐放火会有人趁乱脱逃,便不准用火攻,而是一批一批的人杀将进去,这等卑鄙无耻的车轮战术,我父亲就算武功盖世,可也难敌到天明。我只恨父亲平日引为知己兄弟的眉州刺史,竟眼睁睁看着父亲被乱箭穿心而死。” 刺史掌文,指挥使管的是边防,二者若不小心配合,难堪大任。眉州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凝萱读《东周史鉴》的时候就曾看到,开国至今此地大大小小战役不下五十余次,是个动乱频繁的地界。那个叛国者忠嘉王爷选择此地作为落脚处,想必和后来魏家参与的宫廷政变不无关系。当初廉国府的人是怎么议论的?对,是说忠嘉王私通北齐。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三个哥哥有两位不知下落,也有人说是趁乱逃走了,也有人说是被砍的血肉模糊,分辨不清,唯独三哥年纪最小。却最是勇武,一直护着父亲的尸身直到天亮无力拔剑,才被忠嘉王的人俘获。眉州刺史胡乱编排了个理由,说我父亲通敌叛国,以图引兵入城,所以他行了权宜之计,将我父亲斩杀在指挥使大宅。皇帝虽然震怒,却褒奖了眉州刺史功勋卓越,升了他做礼部右侍郎,而我可怜的三哥。甚至连个分辨的机会都没有,便被皇帝判处了死刑。” 凝萱明知不该问,可还是耐不住好奇:“那你是如何脱逃出来的?” 碧潭哽咽着用帕子擦去眼泪:“碧潭和姑娘说过,我打小充当男儿教养,虽然只有十岁。可骑射的本事最强。那日我和家仆到九方城附近狩猎,这在以前也不过是常事。等回去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忠仆护着我出城逃命,忠嘉王的人就在后面追,直到逃出了兖州地界,找了个和我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尸体。父亲的心腹引着追兵往西去了。” “我越听越糊涂,怎么是找了个男孩尸身?” 碧潭自嘲的一笑:“姑娘问的好。这就是碧潭命不该绝的地方。父亲担心我将来因习武或是长于军中,及笄之后名声受损,便只对外说我也是个儿子,等以后换回女儿身,只对外声称是老家来的幼女,跟四子是龙凤胎,打小由祖父母抚养。” 凝萱听到这里已然明白了大半,怪不得碧潭生来谨慎,从来都是少言寡语。 京城是天子脚下,六年前。那会儿忠嘉王爷应该正得势,一个小姑娘敢冒着被追杀的危险进京,所图谋的应该就只有一个。 凝萱霍然起身。站在七八尺宽的小水塘前,幽碧的池水映出凝萱模糊的影子。就像是一张浓绿色的巨口,随时都要将眼前人吞噬。 “你冒险来京城,为什么不去找仇人,而是在六年前就进入了廉国公府?前不久忠嘉王事败,想必那位户部侍郎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为什么不去鸣冤?为你父亲报仇?” 凝萱伫立良久,却始终没有听到背后人的回话御朱门。 “碧潭?”凝萱迟疑的回转身形,看着充满悔恨神色的碧潭。 “姑娘,说出来你一定会觉得我是个忘恩负义的人,碧潭初来京城的时候一心要为父亲报仇,可一个十岁的幼童,身无分文,人生地不熟,我又时时担心被忠嘉王的人察觉出来,竟日日提心吊胆。后来......我饿了几天,被人贩子抓住,她们开始见我相貌清秀,便打算把我送进宫去当宦官,可剥了衣裳才知竟是个女孩子。人贩子恼羞成怒,将我暴打了一顿,关上三天三夜,等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奴籍。因我个子高挑,又饿了好久,形容枯槁,所以人贩子打算将我贱卖,可阴差阳错,就进了廉国公府。以后的事儿......姑娘便都知道了。” 知道了?她知道什么了?凝萱一个半年前来的还魂人,能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可这话她又不敢问,只能赶驴上磨,故作老成的“嗯”了一声,然后不紧不慢的问道:“人在做,天在看。你虽然没有能力亲自动手,可忠嘉王多行不义,终究没能逃脱一死。” “不,姑娘,碧潭大仇未报。那眉州刺史有个独子,是我幼年时的玩伴,我听夫人们闲聊时才得知,原来当日哗变不成,眉州刺史竟叫人护送了那独子逃亡北齐去了。皇上派虎贲卫追击,却终究一场空。” 凝萱陡然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你是想......” 碧潭“噗通”一下跪倒在凝萱近前:“求姑娘成全。”凝萱慌得去扶她:“胡说,我能成全你什么?地上有凉气,快些起身。” 碧潭执意不肯站起,只是仰着头看凝萱:“我打跟了姑娘那日起就知道,姑娘绝非池中之物,终究有朝一日能幻化成金麒麟,成就一番巾帼大业。碧潭只求跟着姑娘,将来为碧潭做主,让我报得血海深仇,也不枉秦家满门忠烈,最后落得个史书上的骂名。” 碧潭两腿坚硬如铁,鹰眼直射凝萱。 凝萱叹了口气,心知她意念坚定,所以也不再上手去扶:“这世间,幻想成为金麒麟的男子不知有多少,都盼着一飞冲天,可落在我们女子身上,就难上加难。说句不客气的话,我明白你的心意,碧潭你是觉得我这个五姑娘相貌还算不错,将来保不准被祖父嫁到什么人家,哈,或许用‘嫁’这个字都是一种奢侈,保不齐就送了人做贵妾。寻常人家的妾要担惊受怕,可换了一些地位斐然的人家呢?比如......王府?比如......皇宫?” 碧潭脸色煞白,五姑娘说的每个字都是自己曾经偷偷想过的。 借着五姑娘的手去报仇,这是碧潭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否则她一辈子也没有那个能力。 凝萱淡淡的说道:“你没有失口否认,便算是默认了。这也好,省的来回辩解,倒显得虚假。” 在恰当的时候给予冷淡的处理,这是凝萱学会的手段。经过今天的事情之后,她会重用碧潭,可若是在今后关键时刻,碧潭为报仇,帮助魏家人把自己推进什么火坑......凝萱也绝不会纵容姑息这种事情发生。 “帮你复仇可以......可前提是你不会生出二心。”凝萱弯腰手一搪,便挡下了碧潭要使劲儿磕头的动作,“我要你明日在大雄宝殿释迦牟尼佛面前起誓。” 碧潭神色凛然,想也不想的就重重点头。凝萱正要起身,忽然从花障中跑出一个青灰色身影,这样近的距离,她和碧潭只顾忌说话,竟不曾发觉。碧潭忙将凝萱护在身后,一只手已然攥起了**的拳头,就等着人来的时候重重一击。 “魏姑娘,我也愿意在佛祖面前起誓,只求魏姑娘帮我一帮。” 凝萱和碧潭二人面面相觑,来者竟是那假尼姑妙宁。 “妙宁师傅不去圆通殿听明月师傅开坛**,跑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来作何?”凝萱一面和颜悦色的说着,一面给碧潭使眼色,凝萱是想问碧潭有几分把握将此恶徒制服住。 碧潭机灵,五姑娘的眸光一滑过来,她就清楚了对方的用意,忙将拳头背在身后给凝萱看,然后缓缓伸开,露出鲜明的五根指头。 嘶...... 只有五成把握,凝萱看着碧油油的池塘,也不知它深浅,若是妙宁真有歹意,她和碧潭二人联手,未必不能将此子按倒在水潭中。 不知不觉间,凝萱竟萌生了几分杀意。连侍立在前面的碧潭都感到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凉气。 妙宁神情复杂的看向凝萱:“我知道,魏姑娘是看出我的男儿身了。你们却不用怕,流云庵没有半分歹意,都是我为谋生计才冒充尼姑进了空门。不是妙宁有意偷听,而是你们往凉亭来的时候,我就已然看见了,妙宁心知魏姑娘聪慧,大约知道了我的弱点,所以一害怕,就躲进了这花障中。” 妙宁连连摆手:“我真的不是有意偷听。我,我......”妙宁一连憋出了三个“我”字,最后一咬牙,指天画地的笃誓道:“我只求魏姑娘帮一个忙,今后飞黄腾达,决计不忘姑娘今日的倾力相助。” 碧潭一听“倾力相助”四个字就急红了眼,这假尼姑所求肯定不小,碧潭冷笑道:“哈,我们姑娘一个忙,就能换的你飞黄腾达,世间怎有如此便宜之事,只怕是你心怀不轨,欺瞒我们家姑娘年小不懂事吧!” 妙宁根本没将碧潭放在眼中,他知道,事情成与不成,其实全都在魏家五姑娘的一点头之间...... **** ps:这章感觉很好,速度上来啦(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借钱 (二更稍后吧,小荷还以为能在早上更新呢御朱门!矮油,失策啊,闪,码字去。十点多上来) “魏姑娘,在你们这样的人家眼中,妙宁的请求实在是卑微,你甚至会觉得不齿。可这是妙宁最大的希望,求姑娘成全。” 妙宁说的声泪俱下,比女孩子还惹人怜爱,可惜凝萱也好,碧潭也罢,都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多情种。 凝萱嘴角上扬:“妙宁师傅先起来,你这样大的礼节反叫我为难,就算有心帮你,也要被这股子阵仗给吓坏了。” 妙宁忙手脚并用的爬起,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与凝萱的距离,看样子是不想惹魏家主仆二人猜忌。 “魏姑娘,我想请你借五十两银子!” 凝萱拧着眉头,歉然的叹道:“叫妙宁师傅失望了,只怕这么多的银子......”妙宁大约也知道自己狮子大开口,吓唬住了凝萱,他唯恐凝萱从此不待见自己,彻底决了这根线,便忙改口道:“魏姑娘嫌多,三十,不,二十两也成。” 妙宁说的急切,险些吞下了自己的口水。 凝萱才得了大姑娘静香送来的那一小匣银子,要拿三十两出来也并非捉襟见肘,只是将这么多的银子交付给一个陌生人,凝萱心里倒底不情愿。至少要叫自己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说法。 “妙宁师傅,我冒昧的问一句,你要这银子做什么?” 妙宁沉默片刻,就在凝萱和碧潭以为他永远不会道出实情的时候,他却忽然低着头开口道:“魏姑娘小小的年纪都能看出我是个假尼姑。那等再过两三年,我便是想要瞒,却也瞒不住了。为今之计,只能离开流云庵。” 妙宁说到这里,眼里焕发出热切的光彩:“我要进宫!” 凝萱胸口的一股热血差点没涌出来,眼前这小子说什么?进宫?他还真当自己是绝世佳人了?总不会装女孩子时间久了,自己也忘记东西南北了吧! 妙宁沉沉的看着凝萱:“姑娘不要以为我痴人说梦话,我就是要进宫,效仿前朝曹国忠。” 碧潭一声厉喝,堵住了妙宁下半截的话:“快把嘴闭上。曹国忠一个阉党,祸国殃民,无恶不作,有什么值得你效仿的?他最终落得个五马分尸,难道你也艳羡?” 凝萱在碧潭生气发威的时候。忽然搞明白了妙宁的意图,然后不敢置信的看着对方白白净净的脸:“你的意思是说,想进皇宫当太监?” “正是!” 碧潭一听。顿时熄灭了全部火气。凝萱扫了眼有气无力的碧潭,然后面对妙宁笑道:“小师傅很该慎重,我家中的铺子里倒是不缺差事,你若愿意......” 不等凝萱说完。妙宁已经斩钉截铁的抢道:“我不愿意。姑娘,你发发慈悲。这宫我是一定要进的,只是没有银子,我连进宫的资格都没有。碧潭姑娘不懂得,她就是命大,没有真的被人牙子送进宫,否则根本不是去做宦官,而是被发配了做宫奴。宫奴是整个皇宫里分位最低的一个,每时每刻不在劳作,掌宫女官们恨不得将其榨干每一滴油,往年因累死的宫奴就不计其数。” 凝萱看着是漫不经心的在倾听妙宁说话御朱门。其实心里早就翻山倒海似的乱想。今日真真叫自己开了眼界,一个碧潭出身望族,父亲还是正三品。一个假尼姑,偏要去做人人闪躲不及的宦官太监。 但凡家境过得去的。谁愿意斩断子孙根,成了无种之人? 而且最叫凝萱不解的是,妙宁说的头头是道,显然深谙此道。这人来历诡异,不找个正经营生,冒着被人发现乱棍打死的危险跑到流云庵里,现在又迫不及待的想做那人人避之犹恐不及的差事,他到底在想什么? 凝萱面带踌躇的看向妙宁:“小师傅,我们虽是萍水相逢,可互相间却没有恶意。看妙宁师傅迫切的样子,想必是心里有了大难,否则也不会贸然冲我这个陌生人开口。只是五十两确实不是个小数目,如今就算勉强凑了也不过二十多两的碎银子。” 妙宁见凝萱松口,心中狂喜,忙感恩戴德的频频磕头。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凝萱见他不要命把头往地上磕的样子,心下不忍,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大周朝的男子们素来骄傲,除非逼不得已,谁愿意对个陌生人卑躬屈膝。想到此处,凝萱便打消了问他进宫缘由的心思。她固然担心妙宁的不安分在将来会牵连自己,可不给这银子,凭着妙宁深藏尼姑庵而不被发觉的心机,加上流云庵富贵人家常来常往的便利,将来指不定就有人想要效仿吕不韦,暗中培植个皇帝亲近人的谋略。 妙宁若忘性大还好,若他是个斤斤计较的小人,凝萱可不愿意为了二十两银子赔上往后的幸福。 凝萱低声说道:“我若凑足了银子,且如何与你联系?”魏家来流云庵,多说五六日,少说一两日,更不会为了妙宁再打发人来一趟。 “这......”妙宁一怔,他还真没想到这些,妙宁迟疑的看向凝萱:“反正我本就打算离开这鬼地方,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这样吧,姑娘回府的第三日,我自然有法子和你联系上。” 凝萱点了点头,如果这点子本事都没有,也不要做什么妄想进宫飞黄腾达的美梦,趁早歇了攀高枝的心思,继续扮他的假尼姑在流云庵里混吃混喝。 商议好了借银子的事项,妙宁谨慎,请了凝萱主仆二人先行,自己仍旧在花障里躲上一阵子。 凝萱没有出言拒绝,拉着碧潭几乎是疾步出了白石阶。 一进大道,凝萱就明白了妙宁的用意,此刻圆月渐升,道路两旁尽是观音殿里晚课结束的尼姑们,若她们三人同行,今后流云庵里忽然出逃个尼姑,必定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眼见松露禅院的大门在望,碧潭忍了半晌还是低声询问道:“姑娘,难道你不怕是遇着了骗子?他被姑娘识**份,恼羞成怒,临走之前打算敲咱们一笔竹杠也不是不可能的!这事儿都怪我大意,要不是说了那些话,妙宁也肯定不会威胁到姑娘头上来。” 碧潭一脸的懊恼,可凝萱却伸手将头上簪的珍珠花串儿捋了下来,摊在被月光映射的晶莹的小巴掌上:“这件花串儿是临出来前,老太太赞我心地仁厚,特赏赐的。十颗均是一等一的珰珠,形圆满而色银白、光莹无半点丝络。你跟着老太太见过市面,可知这花串儿价值几何?” 碧潭神色一凛,不用再问便已然明白了姑娘的意思。 若妙宁真为求财,大可拼死一搏,夺下这珠花,凝萱不过稚龄,碧潭又要顾忌着姑娘,歹人心中多半会以为,这样的小姐舍财保命的居多。然而事实上,妙宁对价值不菲的首饰并未心动。 “可......也许是她不识货,又或许没留心姑娘的头发?” 碧潭为人谨慎,比笑槐思虑又多了一层。 凝萱一面笑一面叩响了禅院门扉,侧着头低声与碧潭说道:“难道你没发觉,才妙宁几次用手去遮右眉梢?这便是我头上的珠花映了黄昏余晖,射的他眼睛酸涩。你再想,能将皇宫等级弄的如此通透之人,怎么会半点市面没见过?” 碧潭良久没说话,恰好此时院门大开,魏家跟来的婆子忙将这小主仆俩迎进来,又道王妈妈已经命人催问几次,姑娘这一回来,她正好到厢房去报信。 眼见婆子离开,碧潭这才轻叹一声:“姑娘的贴己银子不多,只怕回国公府后要委屈一段时间了。” 凝萱莞尔一笑:“委屈倒不至于,我又没什么花销的地方,大不了厚着脸皮少打赏些罢了。况且银子多了砸手,反叫人惦记。住在寺院,自然心中诚信因缘善果的道理。你是不是觉得我讲这样的话未免市侩?” 碧潭被小主这样反问,却半点不惊慌:“姑娘若行善事就要被说成是市侩,那只怕西昭的开国皇帝早就在青史上一片骂名了。” “哦?倒是说说你的见地。”凝萱饶有兴致的看着碧潭,外人看在眼里绝对摸不清她的心思。 碧潭幼年时所处的眉州地界特殊,从不乏小道消息,那些卖唱说书的艺人更是将三国帝王编成了脚本,或在茶馆,或在酒肆,只要肯出钱,他们便一段一段的唱给你听。碧潭书读的不多,偏这样朗朗上口的故事没少听。 碧潭最爱北齐高祖皇帝斩杀敌手的那些桥段,对西昭皇帝反而不喜欢,只是她以为姑娘有意考校考校自己的学识,根本不会想到,凝萱只读过《东周史鉴》而已。 **** ps:嘿嘿,昨日更新了《红楼夜话》薛宝钗的番外,贾宝玉的等小荷有时间就写啊。会在这里另行通知的。(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药师殿 (二更来啦,求订阅,求粉红啊,妹纸们御朱门!) “西昭建国至今已有二十余年,是边陲小国,亲北齐而远大周,开国之主如今才四十出头,天下少见,可惜谋位手段叫人不齿。他原不过是个马贩子,西梁的储君在北齐做质子,他几经搭救,和储君认作了异姓兄弟,散尽全部家产将西梁储君救回国都,至此平步青云,一年升数级,不到二十岁便掌控了整个西梁。他那做了皇帝的异姓兄弟体弱多病,竟糊涂到当着满朝文武,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把国家交给对方。西梁国君驾崩后,那马贩子转眼就改了国号,再不提往日情分。听说......听说......” 碧潭说到此处羞红了脸,讲着自己听来的野史:“听说现在西昭的皇后就是旧梁国君的爱妃。” 碧潭大约是觉得不该当着姑娘的面讲这些艳史,忙肃着小脸道:“我还听说,那西昭皇帝按照自己的姓氏命人编撰了一套书,叫什么......哦,对了,叫《李氏春秋》,名字怪异的很御朱门!” 凝萱本是漫不经心的往前走,忽然觉得这名儿甚是耳熟。 《李氏春秋》?《吕氏春秋》? “哎呦! 凝萱脚下一滑,顺着三级高台阶就摔了下来,膝盖结结实实的磕在汉白玉台阶上,这叫一个钻心疼。 屋里闻声而至的宋嬷嬷、笑槐赶忙迎了出来,正要惊呼,凝萱使劲摆手,宋嬷嬷生把那诧异吞了下去。三个人连扶带托,赶在厢房没出来人之前把凝萱弄进了屋子。 “碧潭,我觑着你老成,怎么也这样冒冒失失,看把姑娘摔的!” 宋嬷嬷撩起凝萱薄如蚕丝的裤腿,好在只是红肿,并未淤青:“明儿咱们几个都给姑娘在观音大士面前求求,怎么次次出门,次次带伤。” 碧潭一言不发,心中全是懊悔。可凝萱却不愿碧潭背这黑锅。忙道:“和她一点关系没有,是我自己不留神,脚下踩了空。” 宋嬷嬷接过笑槐递来的药酒,正要柔化膝盖处的淤血,凝萱却赶忙捂住宋嬷嬷欲打开瓶塞的手:“一点小伤。何必弄的满屋子都是药味。” “姑娘忍着些就好,若是不散了淤青,只怕明日连跪拜都不能了。叫王妈妈回去禀报给老太太。没准儿又是一番不待见。” 碧潭看着姑娘只是红肿的膝盖,又望望地上鹅黄色的蒲团,忽然对上了凝萱一双灵活精致的大眼睛。 凝萱调皮的冲碧潭眨眨眼睛,冲着宋嬷嬷一指:“嬷嬷不信。只管问碧潭。” 宋嬷嬷狐疑的来回看着二人,见一个嘻嘻哈哈的样子。一个呢,却是肃然起敬的模样,嬷嬷不免没好奇的拧紧了药酒盖子:“打什么哑谜......”宋嬷嬷虽然不解,可没有执着己见,而是将药瓶子塞进了箱笼里,碧潭不等凝萱多吩咐,动作麻利的从自家带来的新的香料里寻出了味道最重的帐中香,往里面点了几滴蔷薇水,然后悉数投进禅房里小小的香炉中。 笑槐呆呆的看着碧潭忙上忙下,鼻子皱皱。满满都是香气,似乎明白了什么。 ...... 次日一早,王妈妈洗漱干净后就往正房方向来。她本以为五姑娘年纪小,必定贪睡。所以走的极慢,还有闲情去看禅院中种植的一颗参天古木,哪知转过后厢房连接的回廊,就看见台阶上两个流云庵里的小尼姑正做洒扫,五姑娘的房门却是大开。 王妈妈心觉不对劲儿,紧走几步,在门口撞见了正欲出门的宋嬷嬷。 “嬷嬷这是何处去?怎地不见姑娘?”王妈妈偏着脑袋往里面看,宋嬷嬷笑道:“一大早往药师殿去了,说是给国公爷求个保佑康泰的签,只怕要等会儿才能往回走,王家妹妹若不嫌弃,就往屋里坐坐。” 宋嬷嬷虽客气,但一点也没打算让开堵在门口的身子。 王妈妈分着心神回头看禅院门口动静,竟没发觉宋嬷嬷的举动有何不妥,只是漫不经心的回道:“姑娘年轻,恐怕看不明白那签子上的深意,等我去瞧瞧,也帮着姑娘解解签。” 凝萱早交代了宋嬷嬷今日主张,由此老嬷嬷怎能容王妈妈离开,一把就撤住了对方的衣袖笑道:“王家妹妹先别走,这儿还有要事和你商议。”宋嬷嬷借着给姑娘做绣鞋的由头,一直将王妈妈拽到东边自己和笑槐就寝的小屋。 且不说没了王妈妈的打岔,凝萱一心跪在药师殿里,双目紧闭,身板挺直,下面另两只鹅黄色蒲团上分别是碧潭和笑槐。 笑槐偷偷睁开一只眼睛,整个药师殿里就她们三个,剩下一个活物都没有:“姑娘,你说的人能来吗?” 笑槐悄声的问着,凝萱顺势两手合十,亮眸紧闭,头也不回的轻声道:“孝慈师太日日清晨于药师殿打坐,风雨不变。” “可是姑娘,宋嬷嬷也说过,那是数年前的旧事了,现如今是明月师傅当家,恐怕孝慈师太未必......”笑槐身后忽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她忙屏住呼吸,再也不敢乱说一句,只悄悄的眯缝着眼睛,打算看看来人。 大殿外的人恐怕也未了及此刻早有人恭候于此,踟躇了片刻,还是缓缓抬起脚,跨过高深的门槛进了药师殿。 那药师琉璃光如来的佛像,面目慈祥,仪态端庄,蓝身乌发肉髻,双耳直垂肩际,右手膝前执尊胜訶子果枝,左手脐前捧着佛钵,双足踩着莲花座,悲悯的看着世人。佛驾前左右各三只蒲团,凝萱等人占了右侧,刚到的这位师太自然而然的就紧挨着三人跪了下来。 凝萱隐约闻到了对方手里捻的数珠散发这一股淡淡的馨香,便正眼去看,就见对方手中挂着的是一串名贵异常的珊瑚念珠。这东西一颗便抵得上凝萱头上戴的一串儿珍珠了,真正是有价无市的宝贝。 对方也回望着凝萱,报以善意的一笑。 “敢问这位姑娘,若是早课怎么不去圆通殿,借宿在庵里的贵客们大抵都到那里去听明月师傅开坛授课了,你们若晚,只怕占不到好地方。” “多谢师傅提点,只是听说流云庵里的药师菩萨最灵验,我家中祖父母年岁大,凝萱来此并非为听经,只是想求一支好签罢了。” 对方忽然劫问道:“你说......你叫什么?”(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批命 (收藏马上破两千啦,还喜欢~~) 凝萱已经笃定眼前人就是宋嬷嬷口中说的孝慈师太,看见此人衣着打扮,青黄面容,根本不像是个住持的样子,反观昨日不大友好的尼姑明月,倒更有气场些御朱门。若说是衰老所致,却又不大合乎常理,孝慈师太五十出头,流云庵又曾经是油水最富庶的寺庙之一,连给凝萱她们做洒扫院子的小尼姑都满面的红光,何况是执掌了数百人衣食住行的住持师太? 想到昨日所见,尼姑明月大肆敛财,俨然新东主的样子,凝萱似乎摸索到了这里的症结。 “小女子京城魏氏族女。” 孝慈师太微微抬着下巴,显然对“魏氏”这两个字不大喜欢:“廉国府?” 凝萱心一沉,果然如自己所料,孝慈师太的境况远非外界所想那样简单。不是凝萱坐井观天的在这里自夸,可就昨日大致打听的那一圈,现在流云庵里招待的最显贵的一家就是廉国公府。但看孝慈师太的反映,根本是蒙在鼓中,这样的情况可不在凝萱先前的计划之中,老话说的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廉国公是你什么人?” 到底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再一开口就气势逼人,和她通身的行头极为不匹配。凝萱笑道:“正是家祖,凝萱在姐妹中排行第五。” 孝慈听面前小丫头后半句的答非所问,不置可否的一笑:“你母亲在世的时候常提及你的名字。” 凝萱压低额头,露出了雪白的颢颈,她只淡淡说道:“母亲临终前也多番提及孝慈师太大名。盛赞您佛法高深,道义精湛,凝萱仰慕久已,可惜母亲去的早,不能携了凝萱亲自来拜见,如今竟化为了憾事。” 孝慈师太忽的怔住,那表情难得的错愕:“你知道我是何人?” 凝萱莞尔一笑:“流云庵里日日清晨来药师殿做早课,风雨不断的师傅怕没几个,师太无论是气度、亦或是风貌,都与凝萱在心中揣测的一样。这才贸然说了出来。” 孝慈师太转而看了看药师殿里冷清的样子,口气平淡的说道:“贫尼年轻时候跟着药师殿里的解签师傅学过些皮毛,后来太后进香,说我批算的命格准确,流云庵也水涨船高。如今细想,贫尼竟也有大半年再没碰过的签筒了。五姑娘既然是客,贫尼无何好送之物。便送你一卦前程吧!” 后面的小丫鬟心中大喜,连忙凑上前去,小声嘀咕道:“大姑娘在长春老祖面前得了一首诗,至此引以为傲。姑娘何不试试,说不定批算出来的命格更甚大姑娘。” 笑槐平日的嗓门就不小。纵然弄得遮遮掩掩似的,可声音还是顺着清晨从外面刮进来的小风,一溜烟儿的钻进了孝慈师太的耳朵中。凝萱尴尬的脸都一片绛红色了,实在不知该夸赞笑槐忠心为主,还是恼她嘴上漏风,什么都说。 好在孝慈师太没多理会,大跨步的走到佛像前,将香案上摆着的签筒拿了下来递给凝萱。孝慈师太见凝萱接的踌躇,以为这姑娘头一次进寺庙,不懂得签筒的妙用。索性解释道:“因果天注定,姑娘只需轻轻摇晃,定能心想事成。” 流云庵里的签筒是积年的黄香木所制。这种木头年头越久,油渍越深。手感便越华润,若上面是大家所雕刻,那价值就更加的不菲,药师殿的这一个只活凸儿出来个“佛”字,笔迹遒劲,针凿精美,凝萱虽不是识货的高手,可也能感受到上面温玉一般的润滑御朱门。 签筒里一百根竹签,三十上上,六十为中,下剩的是那些叫人生畏的下下签,仍旧占了三十的分量。 凝萱磕了头,跪持签筒,默祷一番,复又将签筒摇了急摇,落下了第十三签。 枯木逢春尽发新, 花香叶茂蝶来频。 桃园竞斗千红姿, 一叶渔舟误入津。 孝慈师太早将一百支签对应的签文熟记于心,根本不必在黄绫纸上一一细查,便看上一眼......魏家小姐的命数面了然。 “姑娘这支签倒有几分的趣味。” 笑槐没撑住,哪里还管碧潭的拉扯,一着急大嗓门便亮了出来:“师太可看仔细了。”竟像怀疑对方到底有没有真本事似的。 孝慈师太反笑道:“正是看的仔细,才叫人寻味。姑娘也知,我们这里是药师殿,来问的必然都是身体康健,可我之前便应允了姑娘要给你算算前程,签文上的内容自然就要另作解释了。” 凝萱毫不吝惜的立马给孝慈师太戴了高帽一顶:“师太造诣精深,凝萱愿闻其详。” 孝慈师太赶忙扶起弯身行大礼的凝萱,低头望了望手中的签文叹道:“也罢,若解的不好,姑娘只管当个笑话听听罢了。”孝慈师太一顿,“这支签是上十三签,乃大吉之昭,姑娘若问康健,自然家小无事,顺遂平安。可换做问前程,却凭空冒出了个‘误入’来,是不祥之兆。” 凝萱心一紧,将后面两句反复斟酌了一番,确实在欢喜中带着几分清冷,不仔细辩读根本察觉不出。 孝慈师太见凝萱没有如一般富贵人家的小姐似,听了逆耳的忠言便甩袖子一走,而是温文有礼的立在一侧。就凭这魏家五姑娘现在淡然自若的样子,孝慈师太就多了几分的好感。于是语气放柔许些:“贫尼听三夫人说过姑娘的生辰,你位主东方,忌鬼宿,远斗宿。姑娘命中缺少水,你们魏家子孙出生,都是钦天监的人去参详,想必因知道你这个忌讳,所以当初留名的时候刻意用了‘凝’这个字。按照贫尼来看,姑娘今后几番遇险,都是与火有关。” 笑槐听的汗毛乍立,什么?几番遇险?笑槐略有结巴的支吾道:“师太看我们姑娘可有破解的法子?” 许是笑槐几次开口说话,终惹来了孝慈师太的注意,就见孝慈师太瞥了她一眼,正要回神的时候,忽的顿住,然后快速而不想叫人察觉的又瞄了一眼。孝慈师太的举动完全是无意识的行为,她或许以为自己做的隐秘,可没瞒过“阅历”惊人的凝萱,以及生性谨慎**的碧潭。唯独傻乎乎冒着呆气的笑槐半点没察觉。 孝慈师太转回了目光,仍旧看向凝萱:“姑娘的贵人命中带着水,对方身份地位超凡,或许能叫姑娘逢凶化吉。” 鬼神之说,凝萱历来半信半疑,若是在前世,凝萱大抵会将孝慈的话当成神棍之语,可入乡随俗之后,凝萱反而对自己原本的认知产生了许多的疑惑。 “带水的贵人?”凝萱喃喃的说着,孝慈正要再往下讲,就听外面一阵阵脚步零落的声音,孝慈师太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门口闪出两道身影,一高一矮,都是青灰袍子的尼姑。 这二人见了孝慈竟带着几分不满的抱怨道:“师傅在这里也不吱一声,倒叫明月师妹好找,前面恪亲王府来人送道袍了,说是要亲自交到是师傅手里,明月师妹叫你梳洗打扮打扮,这就和我们出去见客吧!” 孝慈师太将手中的签塞进凝萱手里,一抖宽大的袖袍,抬脚急要和二人走。当间的高个子原本是孝慈的徒弟,知晓也多,一见孝慈的架势赶忙道:“师傅可别像上次似的,王妃命管家来送僧袍,你劈头盖脸就把人家训斥一顿,弄得明月师妹要亲自到恪亲王府去赔礼。” 孝慈师太冷笑道:“哦?莫非要叫我盛装打扮,三步一叩的去才使得?” 矮个子尼姑当着凝萱这一干上香的香客们道:“师傅好歹也是先皇太后钦封的住持,多少该有点气量,怎么老了老了,还一副没正行的样子。要不是明月师妹上下打点,太后故去之后,咱们流云庵还指不定怎么样呢!徒儿劝师傅一句,见好就收,明月师妹现在是愿意养着你,供着你,若你还这样......” 孝慈师太骤然恶声恶气道:“我还这样怎的?” 矮个子被她师傅突然火冒三丈的样子吓得一机灵,整个人倒退了三四步。高个子没防备,被同伴“嘶啦”一声就扯破了僧袍。 “哎呦,我这簇簇新的......”高个子尼姑正要破口大骂,矮个子的那位忽然手肘急拐,白底儿黑果的瞳仁翻着凝萱等人。高个子尼姑早预备了一筐恶毒话来对付孝慈,现在也只能闷闷的压制了下来。像押解犯人似的将孝慈师太拱出了药师殿大门。 眼看着孝慈师太步伐踉跄的离开,凝萱心里凉了半截。 碧潭挽住了凝萱的手腕:“姑娘的心意也不知孝慈师太能不能明白......”笑槐也忙挽住了另一面,轻声道:“就是明白又能如何?姑娘没看孝慈师太的现状,恐怕给那明月师傅让位也是迟早的事儿。” 凝萱半晌没有吭声,她只觉得头疼欲裂,天旋地转。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顿时袭上心头,凝萱现在只想安下心来静一静,便从二人手腕中轻轻抽出胳膊:“你们去外面打听打听明月到底是什么来历,我在药师殿里等候。” 凝萱哪知,两个丫鬟刚一出药师殿,这儿便来了个不速之客!(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协议 碧潭二人刚一转身出药师殿,凝萱就不管不顾,嫩乎乎的小屁股毫无美感往蒲团上一坐,学着和尚打坐时候的样子把两条小细腿一盘,仰头就是药师琉璃光如来,低头就是黄香木的签筒御朱门。 凝萱捡出那支位号十三的灵签,左右翻看,心中若有所思,大殿里一片静谧,除去凝萱偶尔的叹息声,就只剩下外面传进来那一阵阵诵经念佛的早课声音作陪。药师殿倒的确是个适合叫人思考的地方,光是静静的坐在佛祖下面就有无限的敬意,还哪里需要什么名家传经? 没坐几时,凝萱的小腿便开始发酸,她耐不住,单手扶地正要爬起来,忽然从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看见一个奇怪的影子御朱门。 凝萱整个人一僵,药师佛硕大的金身塑像上似乎攀着一个人影,露出了半面身子,动作怪诞的有如一只蜘蛛,正往佛像头顶对着的几片琉璃瓦使劲儿。凝萱老笨牛似的从地上换成两手并用从地上爬起,然后压着小脑袋胡乱将灵签仍在签筒里。照理说,她应该将签筒规规矩矩的仍旧放在香案上,可凝萱哪有这个胆子,全然忘记了这个小小的破绽。 闷着头刚走出没两步,凝萱心里一面恨啊,拿着太后娘娘的银子不当钱使唤,把个药师殿修建的如此奢华,要是几步路就能到的话,自己也用不着提心吊胆了。凝萱正嘀咕着,忽然觉得脖领子一紧,整个人两脚悬空,立马成了人家的刀俎上的嫩肉。 “小丫头。我们又见面了?” 身后人笑呵呵的声音直往凝萱耳朵眼儿里钻,凝萱看也不敢看,紧紧闭上眼睛。她就觉得自己头皮发麻,倒是说话人的声音甚是耳熟,倒哪里听过似的。 眼看小丫头大难临头,英勇赴死似的模样,倒惹得那人捧腹:“转过头来看看,我却是哪个?” 对方说着,根本不等凝萱壮起胆子来瞧,而是伸手拧过了凝萱的小脑袋。 “恪。恪亲王世子?” “我就知道,你这个小丫头不同寻常,看来我这差事安排给你,倒是再恰当不过的事儿。” 凝萱听了,小脸就是一白。刚才大理石的地面虽然只是一闪。但恪亲王世子在翻找东西的模样再不会错,凝萱强笑道:“小女子何德何能,世子是谋大事的人。还需另寻妥当的人才好。” 恪亲王世子斜着眼睛,看心口不一,小狐狸一样狡猾的凝萱:“你是不打算帮这个忙了?” 凝萱泫然欲滴的模样,可怜巴巴的看着对方。 恪亲王世子忽然笑道:“你是个聪明的好孩子。咱们两厢下个约定,你若帮了我这次。今后你在廉国府有事,我定然鼎力相助。” 凝萱心中动了一动,想起宋嬷嬷打的那个络子,恪亲王的确是块金字招牌,就那玉串儿,不但招来了大家的艳羡,也能招来贼惦记。光看廉国公的表现,凝萱就知道,魏家对恪亲王府的重视远远胜过自己的猜想。 那人见凝萱大眼珠叽里咕噜的乱转,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心下就是一动,手不由自主的抚摸上了凝萱头上被扎的又团又紧实的小包子丫髻。 凝萱拨浪鼓似的晃了晃,头顶珍珠发箍紧跟着摇晃出一道银白色的光晕。粉嫩嫩的耳垂儿忽然生出了几丝红晕。 恪亲王世子轻笑:“考虑的怎么样?” 凝萱顿了顿:“我是个小人物,世子如何能记得。即便我今日冒险帮了世子的忙,可谁保得准将来世子肯认这个账?又愿意履行今日所说的‘鼎力相助’四个字?” “小丫头,你莫不是还打算叫本世子写个凭证吧?” 凝萱反道:“有何不可?” 要不是顾忌此地不宜,恪亲王世子早就哈哈大笑起来,他最开始只觉得魏家的这个丫头可爱怜人,没想到胆子也大,还是个古灵精怪不好叫人驾御的主儿。 凝萱见对方没有行动,连忙追问道:“怎么?敢情世子真是在骗我这样一个小孩子?说出的话都是不作数的?” 恪亲王世子气的一根手指头戳在凝萱的额头,可看着那水汪汪幽潭似的一对眼睛,他到底没舍得下了气力,只轻轻一点:“先别耍嘴皮子,但等你果然得了东西的时候再说吧!” 凝萱仰着小脑袋:“说吧,世子想要找什么?” 恪亲王世子眼中闪过精光:“你知道我是在寻东西?” 凝萱没忍住,翻了个小小却异常可爱的小白眼:“世子只差没捅露药师殿的屋顶了,不是找东西还能是哪个?” 眼前的小丫头骄傲的像只小孔雀,恪亲王世子忍着没去再夸赞两句,否则只怕这丫头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年纪小小,就如此聪慧,看来自己果然不能将其看作是稚童一般来对待。 恪亲王世子沉声道:“流云庵的住持师太孝慈是先太后的心腹,太后临终前曾将一个锦盒交到她手中,里面不乏皇室辛秘,如今陛下忧心孝慈心怀不轨,所以......” 凝萱一听就明白,恪亲王世子的话真假掺半。锦盒是真,皇室辛秘是真,不过......只怕什么心怀不轨是假。 凝萱不再理会恪亲王世子紧盯的眼神,反而环顾整个药师殿,甚至闪开恪亲王世子往回走,径直来到药师琉璃光如来佛像前,双手合十的拜了一拜,然后开始绕着佛像转圈。恪亲王世子也不出声打扰,反而兴致勃勃的看着小丫头的一举一动。 凝萱暗道一声罪过,然后在塑金身的莲花座前伸出肉圆儿似的小拳头,对着莲花座就是一阵敲敲打打,可惜佛像是实心黄铜所制,最后裹了金箔。但凭凝萱怎么敲,不过是发出闷闷的回音。 恪亲王世子正要说话,忽然耳朵一动,就知外面有人往此地来,他一个纵身,借着供桌的力道,人几乎是飞了上去,瞬间隐没在药师佛背后。凝萱不明所以,还没扇了一头的灰,气的咬牙切齿。 “姑娘,你这是干嘛呢?”王妈妈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身后跟着宋嬷嬷,二人就见自家小姐一副贼头的模样,似乎对人家流云庵里塑金身的佛像大为感兴趣。(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深藏 (今天还有二更,稍等啊御朱门!十点半吧) 凝萱的小脚只有巴掌大,青藕色的绣鞋上缀着几朵绽放的红蔷,凭空叫这素色的绣鞋多了几分华彩。因手臂高举,牵连的那裙角被扯的高高的,素白的小棉袜也顺着脚面叫人看的清清楚楚。 王妈妈赶忙几个跨步上前,将凝萱半抱半拉的弄回到了蒲团附近,心悸的说道:“姑娘胆子也太大了些,那佛龛岂是随便叫人碰的?庙祝里的师傅擦拭佛像前都要静心沐浴,佛祖们可受不得半分熏染。” 王妈妈一看就有颗虔诚的心,说完了凝萱又赶忙跪在蒲团上念念叨叨的磕了响当当的三个头。凝萱挑着大眼睛往上翻,心下不以为然,佛祖就算报应也该先报应到恪亲王世子身上,那厮的一脚几乎没踏在佛像脸上,还顺势扇了自己一头的灰。 凝萱忍着不去摸脑袋的冲动,冲着王妈妈露出一对俏皮的小酒窝:“妈妈误会了,我可不是对佛祖不敬,恰恰相反,正因为心中敬佛,才有了刚刚冒昧的举动。” 王妈妈似笑非笑的看着宋嬷嬷:“怪道人都说老姐姐服侍的五姑娘聪明伶俐,深得国公爷喜欢,果不其然,姑娘一开口就透着千百个理由。” 宋嬷嬷听不得被人说凝萱不好,即便是在魏家甚有名分的王妈妈也不行,况且......王妈妈失宠是众所周知的事儿。 宋嬷嬷笑道:“谁说不是呢,我们姑娘的好少有贤人能看出,瞧咱们国公爷,皇上都盛赞他眼光老道。为朝廷甄别了多少可用之才,咱们姑娘能进他老人家的慧眼,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王妈妈不自然的用右手去摸左腕子上的一只晶莹剔透的扁镯,心里暗道三房这主仆俩却不随三老爷半分。三老爷是个嘴上木讷,行为荒诞的人,要不是脸蛋肖似国公爷的爱妾,三房在廉国府哪还有说话的份儿。没想到他和三夫人那个木头生的女儿倒乖巧伶俐,尤其是近来。王妈妈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儿,五姑娘在魏家的迅速崛起大约也就是三夫人去后的这小半年的光景。打她从紫藤苑里放出来,丫鬟婆子们就没有一个不小声议论的。都言三夫人先前倒似一座大山,堵住了她女儿的前程。如今三夫人一去,越加彰显出了五姑娘的本事。 王妈妈想到此,不由得看了看一直忠心耿耿的宋嬷嬷。这老姐姐没后路,除了跟着五姑娘再没其他的法子。可自己不一样,除三房,四夫人和大夫人一直不和睦。若自己投奔了四房呢...... 王妈妈的眼睛胡乱漂移着问道:“碧潭和笑槐呢?她们两个可是姑娘的大丫头,怎么敢将姑娘一人扔在这儿?” 凝萱故作紧张的将王妈妈往前拉,远离了佛龛前,低声道:“这便是凝萱要和妈妈说的。刚我们一行人在这里给祖父祖母祈福,谁知竟遇上了流云庵的住持孝慈师太。凝萱这样失礼上前不过是因为师太告诉我,摸了金光莲花座,能消灾解难。” 王妈妈将信将疑的扭头看那高大直插大殿屋顶的药师佛:“姑娘说的都是真的?” “妈妈不信的我话,倒也该相信师太的话。” 王妈妈略思忖了半晌,才点了点头:“老奴如何不信姑娘的话,只是刚才的举动到底不雅,今后还要避着人小心才是御朱门。”王妈妈顿了顿,又道:“五姑娘为人恭谨,想必是打发了碧潭两个去送孝慈师太。” 王妈妈正说着,外面已经传来了笑槐急吼吼的声音。 凝萱见机不可失。忙轻轻一带王妈妈出了大殿。 宋嬷嬷的脚一半踏在门槛内,一半却还在门槛外,却心下有所疑虑的缩了回去。略一沉吟,扭身就往回走。从大殿门口到佛龛前少说也有百十来步。然宋嬷嬷这年纪不小的半百之人却几乎是片刻间到了近前。 宋嬷嬷绕着药师佛前后打转,从莲花座一点一点的往上看,直到上面是黑黢黢的高耸房梁,再看不见任何......宋嬷嬷才满是疑虑的转身往外走。 殊不知,她刚一出门,佛像右后身的一根红漆大柱子上便壁虎游墙似的攀下来一人,正是恪亲王世子赵煦。赵煦对宋嬷嬷刚临走时生风般的脚步生出几分迟疑,再一想到此人是小丫头身边最信赖重用之人,不由得提紧了一根弦。 ...... 笑槐和碧潭的确是两个能人,凝萱不过将她们派出片刻的功夫,这俩人已经将孝慈师太的近况打听的**不离十了。 王妈妈似乎头一次听说这样的怪事,在笑槐说的时候几次打断。 “姑娘不知道,这流云庵里的小尼姑们嘴巴紧实的很,碧潭姐姐和我好话说尽,人家还直翻白眼,像是对孝慈师太这个名字很是不屑似的。这些人张口一个明月师姐,闭口一个明月师姐,倒像她才是真佛似的。姑娘,我就不明白了,孝慈师太才是住持,难道她就纵容着自己的徒弟们不敬?” 凝萱看了看若有所思的王妈妈,淡淡笑道:“想必是孝慈师太参悟佛法到了一定境地,竟对世间红尘俗世看得全淡了。王妈妈,有一件事儿凝萱好奇,这位明月师傅是什么来历?” 王妈妈缓缓的摇着头:“姑娘这一问可是难住我了,咱们家和流云庵最相熟的就是三夫人,其余的夫人们一律只信长春宫老祖,加上这两年先皇后重道,京城里有些脸面的太太们都不大往这边来了。至于什么时候换了个新住持......咱们是一点消息没有。” 一直没说话的碧潭忽然在背后拉了拉凝萱的袖子:“姑娘,说人人到,那个明月来了。” 果不其然,明月师傅穿着一身簇簇新的尼姑袍,手中搓着念珠,半惹红尘半随风的飘来,身后一串儿足有**个跟班,灰扑扑的样子越加托显得明月与众不同,清新靓丽。 凝萱领着宋嬷嬷等人率先迎了上去,一躬身:“明月师傅。”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明月师傅本准备了几句不大中听的话,却在小凝萱展露笑颜的时候憋了下去。 “师妹,你不是有话和魏家小姐讲嘛!”明月不急,倒是急坏了她后面一个最高挑,脸上皱纹也最多的老尼。这老尼四十来岁,却对着小了一半年纪的明月卑躬屈膝,就算说催促的话语时,也不难听出几分的惧怕之意。 凝萱不由得对明月的身份更加的好奇,小小年纪,凭什么就越过了孝慈师太那些资历老的弟子,俨然成了流云庵里的新住持?更有趣的是,她还能反手将孝慈师太被拘的形同幽禁。 明月不悦的一挑眉,老尼陡然打了个深深的寒颤,在众目睽睽之下羞愤的低下头。 这一切都被凝萱等人看在眼中,凝萱忽然觉得找到了突破瓶颈的关键在哪里。 明月师傅给自己的师姐一个冷眼,然后才慢慢的说道:“听小师妹们说魏姑娘来药师殿里来祈福......贫尼倒是好笑,谁不知咱们流云庵里最灵验的菩萨是圆通殿里的观世音大士,难道姑娘意不在此,竟是为了别的才起个大早?” 王妈妈打小在廉国府长大,历来都是别人巴结着魏家,连长春宫的老祖都不敢放肆,一个小小的流云庵,竟敢用这样放肆的语气。王妈妈和大夫人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就想在今日发泄出来,还没等撬动嘴皮子,就被五姑娘抢了个先。 凝萱长声一叹道:“明月师傅应该听说过,我母亲原就万分敬仰孝慈师太,知道师太每日晨间在此做功课,为表示恭敬,所以特来药师殿祈福。明月师傅虽然博览经书,有句话却并不为小女子赞同。” 明月来流云庵这段日子,将附近乡邻女眷糊弄的五体投地,没有一个真心拜倒在她脚下。明月面露不屑的瞪了凝萱一眼,黄毛丫头一个,还想指出自己的缺失? 明月冷笑道:“好啊,贫尼洗耳恭听。” 凝萱盈盈一笑:“明月师傅说流云庵中观音殿的菩萨最灵,小女子却以为,这话大大的不对。佛祖怎会分高低贵贱?只要能庇佑世人便是真佛,《高渊奇志》上记载,秦穆宗十八年,高渊遍地饿殍,全是因了瘟疫惹得祸患,彼时出了一位救苦救难的神医,人都说他是药师佛转世,疫情过后,高渊人在东阳山修建了药师阁,数个王朝下来,当地香火仍旧鼎盛异常。小女子以为,普渡众生乃是佛祖慈悲,当日高渊受难,观音大士怎能不知?只是百姓们愚钝,只记得了药师佛的好,却忘记了佛爱世人的道理。” 明月等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掌声,众人惊疑,忙向后看去,就见昨日同路而来的李红袖正扶着个半百的老人缓步走来。 明月颜色一肃,几步就迎了上去,甚是恭敬的说道:“李夫人何时到的京城?也该叫我们先得了一声消息好打开山门去恭迎。” 凝萱暗下打量对面的老人,哪知对方一面应答着明月的话,另一面就戳刺般的往自己身上盯......(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神宗 (二更来啦~~恭喜袖子的新书大卖,嘿嘿) 凝萱虽然不认识来人,可看对方和李红袖近亲的样子,再加上明月喊她“李夫人”,凝萱差不多就知道个大概了御朱门。只是叫凝萱没料到的是,王妈妈竟对此人有所耳闻。 王妈妈微微侧首,贴近了凝萱后一躬身:“可真是冤家路窄,姑娘小心些才是。” 凝萱仍旧笑着看远方,只嘴皮子稍动:“妈妈何意?” 王妈妈一扭身,背对了李红袖等人压低声音道:“来人是国子监祭酒李大人的生母,当年我在国公爷身边伺候,那会儿小夫人还在,她在老国公爷面前整夜的吹枕头风,就给国公爷找了个寒门出身的媳妇,连婚帖都交换了御朱门。可谁知老国公猝死,小夫人丧子失势,对方来问婚讯,国公爷根本就不承认有这么一桩婚事,还和陈家小姐结了亲。” 凝萱了然,绽出一抹假笑:“想必李老夫人就是先前的婚配?怪不得这么阴恻恻的看着我。” 这厢明月已经领着李老夫人到了近前:“李夫人,这是廉国公的孙女,专程来咱们庵里给长辈们祈福的。” 李老夫人惊疑:“我记得廉国公向来身体康泰,莫不是哪里不好了?” 凝萱笑道:“见过李夫人,多谢您的挂念,长辈们一向大好,不过是晚辈自作主张来此烧香还愿的。” 李老夫人闻言,当即将凝萱上下好一番打量,这回可是明目张胆的打量,良久才笑道:“好孩子。你祖父倒是个有福之人,能得你们的孝敬。” 明月身后的老尼眼看着被李夫人主导的一切,不由得心下焦急,忙重重咳嗽了一声,明月对师姐贸然打断李夫人说话很是不慢,正要训斥,李夫人忙揽到:“我此番回京城,一是看看家中儿女,二来也有要紧的事儿和明月师傅商议。”老尼吓得像只沾了水的老鼠,李夫人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完,倒如同要找老尼秋后算账似的。 明月沉声“嗯”了一句,将手里的念珠朝右腿的新袍子上蹭了蹭,这个异常微小的动作却被凝萱紧紧的盯住。 宋嬷嬷从出了药师殿就觉得姑娘哪里不对劲儿,这会儿感觉更强:“姑娘。你看什么呢?” 凝萱没敢作答,而是紧紧的握住了宋嬷嬷粗糙的大手,宋嬷嬷一暖。此刻她纵然有千百种疑虑,可现在都化作了青云。 明月和李夫人与凝萱等人客气的道了别,老尼奉命领着凝萱顺着山石路往下,直奔流云庵里另一处不可不祭拜的地方。大雄宝殿。 她们刚一离开山路,明月就屏退了众人。李老夫人被孙女红袖搀着,冷色看着凝萱消失的方向:“魏家的人来做什么?” 若有旁人在场肯定会惊疑,李老夫人不过是流云庵的客,可对着明月师傅的时候,竟像是上峰对下属发号施令似的冰冷,更奇怪的是,冷傲的明月小师傅连半个眉头都不眨,认认真真回答道:“前辈忘了,魏家的三夫人和孝慈那老货交好,这个魏家五姑娘就是宋老太太的外孙女。” 被口称前辈的李老夫人哼道:“孝慈统共就那么一个可托付的人。如今我们看管住了她,又见不得宋老太太,她被逼急了。肯定会另辟蹊径。” 明月喏喏一点头:“晚辈也是这么想,所以魏家来人的时候我便没有推却。就是想看看孝慈会不会借着机会将东西偷渡给这个魏凝萱。果不其然,她们竟会这样迫不及待,明知我们死盯着,却还想铤而走险。实在是愚不可及。” 李老夫人大笑:“他们若是聪明,我等如何在宗主面前效力!” 明月闻得“宗主”二字,顿时肃然起敬:“此番为了锦盒拖沓至今,还请前辈在宗主面前为我美言几句。” 李红袖还是忍不住插话道:“祖母,这锦盒到底是什么魔力,竟引得众相追捧?您这么急切的叫母亲和小叔她们来流云庵接您,可到了之后您反而驻足不前,难道都是为了这个锦盒?和魏家这个五丫头又是什么关系?” 明月没有答话,而是加快了对念珠的掐算速度。李老夫人看了看明月,见对方没有任何异议,她一想到将来自己衣钵无人可接,看了看漂亮满是福气相的孙女,李老夫人正想贸然开口,忽的瞥见明月眼中闪过的一丝狡黠,老夫人霍地转变了口风。 “红袖,你到前面去看看你母亲,她身子虚,拜佛时间不宜过长,” 明月懊恼自己露出破绽,可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撑。 李老夫人冲一步三回头的孙女摆摆手,直到对方再也看不见身影,她才冷着脸看向明月:“穆玲,你是宗里的新人,当年要不是我命人将你从乱坟岗子里掏出来,只怕你连块祭拜时候的碑文都没有。” “前辈再造之恩,明月没齿难忘。” 李老夫人冷笑道:“明月.......哼,看来你真是做尼姑做久了,连本名都不屑于再提。” 明月,不,应该说是穆棱,她被李老夫人揭破伤疤,根本不想回忆从前贫瘠的生活,她现在不是什么小乞丐,不是滥赌鬼的女儿,更不是窑/姐。她现在是京城第一尼姑庵的新住持。 可明月乍对上李老夫人冷冰冰的眸子,她又害怕,只能按捺住羞愤说道:“请前辈指点。” 李老夫人虽不大满意明月的态度,但忌惮来之前宗主说的话,便只能说道:“宗主有命,叫你好生管着流云庵,宗里日常开销不少,你这里走银子容易,所以一定要把流云庵壮大才好。这其二,也是最最要紧的。传来消息,皇上俨然听闻太后手里有锦盒的秘密,只怕已经预备派人来的事宜了。皇上重用太子,为叫太子顺理成章的继位,定不能允许皇后有污点,那么先太后积攒下来的东西无论如何不能曝光。咱们宗主辅佐的是皇贵妃,如今皇贵妃被幽禁,想要东山再起,就一定要把锦盒弄到手,到时候太子生母的恶行被赤条条的摊在众人面前,看谁还敢信赖太子。” 明月忽然惊叫道:“不好!我知道皇帝派了谁来流云庵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老尼 老尼说是领着凝萱等人去大雄宝殿,其实不过是在大殿的门口转了两转,王妈妈为此还搭上了一百两银子的香火钱,虽说这钱是魏家老太爷亲自拨的吧,但到底叫王妈妈看的肉疼御朱门。 此刻,王妈妈一脸不忿的看着笑槐把自家带来的食盒往出捧,暗骂这老尼姑彻彻底底的一个吃货,还敢自称是佛门清净地的虔诚者,真真是笑死人了,也亏得五姑娘那样的礼遇她。松露禅院里那棵虬枝遮天的巨松下有石桌石椅,老尼涎着脸在这里蹭吃喝,拉着凝萱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偏说的都是芝麻蒜皮的小事,她们姑娘一问孝慈师太的事儿,那老尼姑就学小戏子似的插科打诨,没半句正行。 王妈妈拉住正欲踏出禅房的笑槐,板着脸掀开食盒,见里面整整齐齐上下三层共八样京果,藕粉翠绿,色泽鲜亮,味道喷香,可把王妈妈气坏了。 “真是个呆子,快收了,另叫人送些寻常的糕饼来。” 笑槐笑嘻嘻的附在王妈妈耳边嘀咕了两句,王妈妈眼睛一亮,侧首嗔着笑槐:“你这个促狭鬼,偏这样会捉弄人,小心外面那老尼姑知道,和你不依不饶。” 笑槐不以为然的一哼:“凭什么?是她自己要吃咱们府里的东西,又不是我强逼着,况且咱们家糕饼里都是粘着荤油的,便是姑娘的份例,那老尼姑也没资格去惦记。” 王妈妈从食盒里捡出顶层的一块莲蓉甘露酥放到鼻尖前细细的闻,淡淡的莲蓉味道,伴着香喷喷的酥油。王妈妈抿着嘴笑,缓缓将那块莲蓉甘露酥放进了食盒中:“拿出去吧!” 笑槐与王妈妈不言而喻的相视一笑。大步出了禅房。那老尼打笑槐刚一进入视线便紧忙上来接过食盒,嘴角也咧开了,口中不住的夸赞道:“虽说出家人忌贪食,可姑娘不知,你们国公府里的糕点特别的香甜,三夫人以前来的时候是常带的,贫尼那会儿跟着师傅,总能得三夫人照拂,谁承想......那样好的太太,说没就没了。只可怜了我们五姑娘!” 老尼说着说着就噼里啪啦的掉下眼泪来,但只别看她的模样,抱着个又大又厚的食盒说不出的别扭。 凝萱勾起一抹苦笑:“多谢师太还挂念着我们家夫人。如今能做到明智师太这样重情重义的,确实不多。” 这个叫明知的老尼被夸的熨帖,笑槐趁机赶忙帮衬着将食盒打开。一面深劝明智吃东西,一面附和道:“姑娘,要我说。孝慈师太很该将大权交给明智师傅来打理,论资历,论品性,那个明月怎么能敌明智师傅。反正我最是不服气的!” 明智恰巧正往嘴里塞那块莲蓉甘露酥。闻言噎在了嗓子眼上,咳咳猛一阵咳嗽。 凝萱眼见着笑槐脸色都变了。忙将视线放到莲蓉甘露酥上,趁着众人去轻拍明智老尼的后背,凝萱用手戳了戳余下那块莲蓉酥,借着拭汗的功夫轻添了下手指尖。这一下,凝萱不由得大皱眉头,她的舌头向来刁钻,荤素自然分辨的清楚,这糕分明不是自己往日所吃的素点心。 看着明智几乎将苦胆咳出来,凝萱也暗怪笑槐的鲁莽,只怕这里少不了宋嬷嬷的推波助澜。 凝萱温笑着看向明智老尼:“明智师傅。你看,我们家这丫头没轻没重的,得罪了师太。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凝萱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可逗坏了明智:“咳咳......看魏姑娘说哪里的话,贫尼高兴还来不及。这位小施主夸赞了贫尼,都是贫尼的福气。” 笑槐想也没想,从食盒里又捡出了一块杏花形的玫瑰蜜汁糕:“笑槐原是个粗使丫头,都是姑娘抬举了我,这蜜汁糕是我亲手做的,若师太不嫌弃,权当是笑槐的一片心意。” 凝萱、王妈妈眼见不错的盯着明智,就见明智老尼毫不迟疑的接过那满是荤油熬成的玫瑰汁甜糕,三两口进了肠肚。 凝萱渐渐收起了对流云庵里仅剩的那点敬意。这到底是个什么破地方,正儿八经的尼姑连荤食素食都分不清,外面小子说混进来就混进来,凭她们也敢妄称流云庵是京城第一宝刹? 凝萱早听人说过,出家人但凡沾惹一点荤腥,非要吐个肝肠寸断,以示戒律。可瞧瞧眼前这位,狼吞虎咽,恨不得把红木食盒也一并塞进口中。打死凝萱也不敢相信这个明智师太是地地道道的尼姑,只怕流云庵里的女人们难守清规啊! 老尼明智扫进去两层糕点,犹恋恋不舍的看着下剩三四块枣泥金丝糕。凝萱忙道:“笑槐,剩下这些一并包了起来,明智师傅走时记得带去。” 明智连连摆手:“哎呦,魏姑娘实在是客气,那,那贫尼就笑纳了。” “明智师太,有一件事儿,凝萱就是想不通,你若方便......”明智老尼将笑槐递来的油纸包塞进了里怀,冲着凝萱露出半口黄牙:“魏姑娘纵是不问,贫尼也能掐算出你的心中疑惑。” 凝萱笑道:“哦?师太果真神人也!” 明智老尼有些洋洋自得的翘着下巴:“想当初,我们这些师姐妹里,唯独我学的了师傅的一身真传,师傅几次说过,将来是要......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姑娘想不通的定是明月年纪轻轻,凭什么就进了流云庵变相做了住持,可是?” 明智沉吟片刻,又道:“这个明月是半年前来的流云庵,刚一来就声势浩大,开始还只和师傅讲,她们那一行人不过在流云庵里挂单。然而到了后来,明月处处收买人心,又忽然言明自己是住持的大师姐孝安师太的嫡传弟子。因太后去世,流云庵里一些狼心狗肺的家伙使坏把师傅排挤在外,像我们这些弟子只能交了往日的差事。哼,姑娘没看到,我都这把年纪了,可当着明月的面儿,竟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凝萱轻声道:“凝萱愚钝,我只看明月师傅年轻,却没想到她能震慑住这样大的场面。” (明日两更)(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阴谋 (谢谢季风天、小光、grace-qi 的粉红,谢谢dhtfcu 的评价票,小光的平安符收到啦御朱门。大家五一快乐。五一期间小荷会上群滴!《红楼夜话》番外这两日更新。二更稍后呗,惊小荷马上来。) 明智不禁嗤笑:“她靠什么震慑,魏姑娘没瞧她身边有四个冷脸儿女尼?跟四座门神似的,如今的流云庵,是谁多说一句都要小心再小心御朱门。其实有几句话贫尼昨儿就想劝劝魏姑娘。你这样尊贵的可人儿,干嘛得罪明月那样小肚鸡肠的人,小心她在背后使绊子。” 凝萱笑道:“我与明月师太井水不犯河水,她何来的绊子?总归不会将我们强留在流云庵里吧!” 老尼明智似笑非笑的看着凝萱:“贫尼说的这个虽不中听,却是好意。三夫人才去,听说你们家就开始议亲,对方是萧家吧!” 明智有几分的得意,或者说是幸灾乐祸的神态看着凝萱。 “萧家那位小姑奶奶可不是个吝惜银子的人,萧家只一个意思,请明月到廉国公府去求国公爷,把你接到庙里住上一年半载的。算是给长辈们祈福消灾。” 没等明智的话说完,宋嬷嬷已然忍不住暴脾气:“萧家可恨!王妈妈,这话你是亲耳听见的,可要证明我们姑娘的清白。” “呃,这......”王妈妈甚是为难的看向魏凝萱,显然还是不想插进这趟浑水。她失势不假,可全心全意的投奔到三房五姑娘这里,王妈妈真断不下这个心意。 凝萱将一切看在眼中。微微泛起失望。此番拉拢王妈妈是她潜在的打算之一,王妈妈这人虽说狡猾,可大有用处,先不说执掌针线房多年,凝萱潜心拜师离不开对此人的仰仗,这最重要的,就是王管事在外院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头目,消息灵通,行走便利,她们夫妻俩是彻彻底底的家生子。与廉国府内各种关节交往密切。凝萱在听罢明智老尼说完一切之后,全然明白了,她和三老爷,和萧宝珠定然有一场硬仗要打,手边没有个左膀右臂。只靠宋嬷嬷或是碧潭、笑槐,根本不能成事。 凝萱安抚似的冲王妈妈一笑:“嬷嬷都是为了凝萱好,老实讲。萧家的小姐我们也见了,虽性冷些,但到底不至于将我如何。” 王妈妈夸张的一副释然的模样,两手交叠在小腹前。嘻嘻道:“就说我们姑娘是个明理儿的,明智师傅不知。国公爷最疼的孙女便是五姑娘,他老人家哪里肯叫小姐吃半点的苦。” 明智老尼盯着凝萱绛唇映日般的娇颜,不免对王妈妈说的话信了几分,只是她今儿肩负重任,怎么敢轻易的松口?明智沉吟了半晌,叹道:“姑娘别看我是个出家人,可跟着孝慈师傅那几年着实看了不少豪门恩怨,远的不说,就说今日派管家来送香油钱的恪亲王府。” 凝萱听到那三个字,耳朵忽然竖起。扫尽了一切的漫不经心,她只怕别人看出端倪,所以只懵懵懂懂的看着宋嬷嬷:“嬷嬷。恪亲王府就是那日把二伯母撞倒的那家吧?” 没等宋嬷嬷搭腔,明智已然惊呼了起来:“怎么?贵府的二夫人伤到了?这怎么个说法......魏姑娘别怕。贫尼镇凶灵的符是最灵验的,等晚间叫小尼姑们送来几张,你只记得贴在房檐下就好。” 凝萱连连点头,看的明智一阵高兴。后者竟分了心思在那里暗算镇符又能得几个赏钱。 老尼明智渐有松懈的意思,凝萱赶忙趁机悄问:“师太说的恪亲王府是......” 明智本有心在这里卖弄卖弄本事,猛抬头,却忽见凝萱身后远远处,禅院大门隐约有人探头探脑的样子,正是明月身边的冷面神之一。明智心一沉, 便全歇了心思,讪讪的笑道:“没什么,不过是几句家长里短的闲话,好姑娘,贫尼是看出来了,你啊,太单纯,总把人想的简单。姑娘身边两位妈妈虽说忠心,却不知道外面那些女人的手段。萧家来势汹汹,姑娘不找个妥帖靠山,到时候新主母进门,头一个开刀的就是姑娘啊!” 宋嬷嬷忙念了句“阿弥佗佛”:“还是这位老师傅见识宽广,为了我们姑娘的事儿我愁也愁死了,求师太给指引给明路。” 凝萱瞧着明智老尼偶然闪过的一丝窃喜,暗叫不好,宋嬷嬷大约是太急着和外祖家联系,正好着了明智的道儿。 明智装模作样的在四下里打量打量,才压低声音道:“我虽说当着明月的面儿不敢怎么样,可心里一直敬着师傅,魏姑娘的外家和师傅是莫逆之交,所以对你们家的事儿多少了解些,姑娘何不透过师傅的面儿联系上宋家?宋老太太可是最虔诚的,而且他们家只一个孙女,据说娇宠的不得了,姑娘要是去了宋家,肯定也是掌上明珠似的捧着。” 宋嬷嬷连连拍腿:“师太一席话,不吝于夜瘴中的明灯。可我们难得出来一次,姑娘又从没见过老太太......” 明智忙截道:“这个不怕,万事有我呢。姑娘且静等一日,贫尼保准明儿就能请来宋家老太太。” 明智答复的这样快,快的叫凝萱根本不敢相信。只是叫凝萱更加不解的是,嬷嬷从来谨慎小心,怎么忽的给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况且一心向着廉国公的王妈妈还在场,难道嬷嬷就不怕王妈妈回府报信? 明智唠唠叨叨又说了几句闲话,最后在宋嬷嬷的盛情下,大包小包的带了许多廉国府的点心、蜜饯出了松露禅院。 她人一走,凝萱就轻斥着笑槐:“你也太胡闹了些,出家人最忌讳食荤,你偏弄了那些糕点,岂不是叫人以为咱们魏家不懂体统。” 笑槐一直觑着凝萱的神色,见凝萱虽然轻斥,但怒意未达眼底,便涎着脸笑道:“姑娘放心,那老尼姑一看就是个偷嘴的,肯定是常吃荤食以至于真假难辨,我看流云庵倒不像外面盛传的那样好,处处透着怪异。” 凝萱顺着笑槐的话看向王妈妈,如今最大的难题就是她。凝萱一吸气,对着王妈妈就要躬身行大礼,唬的王妈妈连连躲开,只嚷着:“姑娘这是要折杀奴婢了,宋姐姐,快快把姑娘扶起来,这是要干什么,我如何当得起!” 凝萱缓缓抬起头,眼神坚定而又深沉的看着王妈妈:“妈妈自然当得起。”(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夜探(二更,求订阅) (二更上来啦,惊小荷求订阅御朱门!) 王妈妈神色复杂的看着凝萱,她怎么会不知道五姑娘心里的主意,只是这事儿可大可小,魏家跟着出来的人里保不准就有几房夫人的眼线。 “姑娘不说,老奴也明白,只是你知道,三老爷和亲家向来没有联系,若是知道因我才叫姑娘见了外祖家的面儿,只怕断不能饶了老奴。” 宋嬷嬷上前挽住王妈妈,一面说一面将王妈妈按在了石凳上:“我说老妹妹,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难道还看不出来?大夫人说是抬举你,其实就是变相的夺了你的权。你不再寻个妥帖的靠山,将来可怎么办?听说你们家小子一直想从阳山祭田哪里调回来,可上面一直有人压着。老妹妹就算不为别人,为了你们家大小子,是不是也该想想后路!” 后路? 王妈妈若有所思的看向凝萱,再看看五姑娘身边小病猫子似的两个丫头,心中不免腾升股希望。王妈妈一咬牙:“也罢,就当老奴什么也不知道,姑娘有大事业要办,我怎么好拦住主子,只是希望到时候五姑娘飞黄腾达了,万万别忘了老奴。” 凝萱展露朝露般的笑靥:“怎么会忘记,凝萱今后如何对待宋嬷嬷,就如何对待王妈妈。” 日头高举头顶的时候,流云庵里送来了新鲜的素菜,今日异常丰盛,餐盘却小了几分,笑槐、碧潭的份例却是另外又提了个食盒。“老朋友”妙宁笑道:“明月师姐特地叫人做了这道连太后都赞不绝口的全素佛跳墙,请姑娘尝鲜而以。” 妙宁笑起来就和个女孩子没什么分别,除了眉眼有几分的英挺。若不是她们这里有个碧潭做参照,凝萱还真就不会乱猜。 凝萱支着竹木筷子客气的问道:“妙宁师傅可是用了?不如一道用些!”“姑娘不必理会我,只管自用就是了,明月师姐那儿正发新袍子呢,妙宁不敢耽搁。” 凝萱点点头,笑道:“是恪亲王府送来的吧!我一早儿就见着明月师傅身上的新袍子了,实在是别致,用的料子也精美。看来明月师傅和恪亲王妃关系匪浅。” 宋嬷嬷诧异的看了看凝萱,不由心中暗道,姑娘今日是怎么了。为何频频提到恪亲王府三个字?姑娘不会真天真的以为那玉串儿就表明了世子的什么心思吧!那可了不得,姑娘多小的年纪,世子足比姑娘大七八岁,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恪亲王府就算是有心。可也没有精力等着姑娘长大啊。 宋嬷嬷脑子中浮现出了那玉串儿的形貌,又觉得此物大抵不详,最初的兴奋劲儿免不得去了几分。 妙宁听罢凝萱的话。频频发笑:“太后当年在的时候,恪亲王妃是最孝顺的媳妇,一直跟着太后吃斋念佛,所以心思最诚。和住持的关系也最好,历年来送东西不断。” 凝萱心怦怦直跳。恪亲王妃就是那家伙的母亲吧?估计送东西是假,来找东西是真,那锦盒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值得大家这样急迫,眼瞧着明智就没安好心,她热络的叫人发寒。 妙宁抱着空食盒,忽然觉得气氛有点压抑,连连告退出去。凝萱依旧招呼了宋嬷嬷三人同用午饭,推让了几句,宋嬷嬷才率先端起粗陶碗。 凝萱食不知味的戳着碗中的米饭,宋嬷嬷不断给自己的好姑娘夹菜。碧潭数着饭粒儿似的往嘴里咽,独独笑槐没心没肺吃的开心,大半儿的全素佛跳墙都进了这小丫头的肠胃御朱门。 宋嬷嬷见凝萱笑容不展的样子。忧心忡忡的问道:“姑娘想什么呢?可是为了明智师傅的话?” 凝萱索性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啪”的声音不大不小。恰恰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凝萱满意的看着众人聚精会神的样子:“早间在药师殿,你们可看出那个明月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了吗?” 笑槐下意识的看向碧潭,只是碧潭紧紧的抿着嘴角不发一眼,宋嬷嬷板着脸,众人都是悄声无语,良久,碧潭才道:“姑娘心思缜密,定是看出了不妥。” 凝萱没有被盛赞后的自得:“不,恰恰是因为叫不准,所以我才想问问大家的意见。”凝萱问着心思最简单的笑槐:“你觉得这个明月师傅如何?” “笑槐也说不好,只是我瞧她满脸高傲的样子,倒像咱们府上的三姑娘,谁都瞧不起似的,单凭她对姑娘不热络的样子,笑槐就不喜欢。” 凝萱嗫嚅着笑槐的原话:“高傲的样子......”她陡然问道:“嬷嬷。你说,什么样的人才高傲的起来?” “自然是家世斐然,便如同笑槐说的,三姑娘还不是仗着自己从大夫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生在廉国府这样的门第,不然她凭什么高傲!” 凝萱拍着小巴掌笑道:“嬷嬷说的极是。家世斐然,你们瞧明月可当得起那四个字?” 三人被问的讷言,谁也不知道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大家都看得出,明月无论是气度,还是打扮,亦或是谈吐.....都是上层中的上层。 凝萱环视了众人,才慢慢开口:“你们看见明月师傅手中的念珠了吗?是红麝香的数珠儿,价格昂贵,我早间瞧了孝慈师太手中的那串儿,成色上甚至不敌明月的那件。可你们发现没有,明月竟然将珠子朝右腿的袍子上擦拭。一个人可以在精心训练下改变所有,可每每不经意流露出的下意识动作永远掩盖不了真相。” 宋嬷嬷当即明白过来了姑娘的意思,只是这也太可笑了些,姑娘才多大,一个小小的怀疑,根本得不到别人的重视。宋嬷嬷当即又填满了凝萱粗陶的小碗:“姑娘只管吃吧!什么明月,全当没了这人。咱们养精蓄锐,若真叫明智师傅把老太太接来了,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宋嬷嬷一声令下,众人只能再捧起小碗。 午后凝萱照例有午睡的习惯,只是耳边总觉得痒痒,加上流云庵不比廉国府,并没有什么降温的冰块,所以翻来覆去的睡不踏实。宋嬷嬷就坐在床榻边,一面领着碧潭俩做女红,一面扇扇拂尘,不叫小虫儿落在姑娘桃花般娇嫩的脸蛋上。 当晚换了笑槐在此值夜,宋嬷嬷本意是叫碧潭一直跟着,只笑槐私下里死求活求,终究叫宋嬷嬷打消了念头。逛了一下午的凝萱躺在**,笑槐在对面窗前的一张临时搭建的长条榻上睡的正憨。 凝萱刚有了那么一丝的睡意,忽觉得燥热中进来一丝凉风。 “醒醒,醒醒!” 半梦半醒中的凝萱只觉得自己正被人猛抽大巴掌,吓得豁然转醒,一睁眼,就对上赵煦英俊的脸庞。 赵煦绝对是个美男子,身躯凛凛而又相貌堂堂。只是两眼总是寒星般地射出光辉,叫人看的不免瑟缩。可任凭你再俊美,大半夜正眼就看见这么一张脸,谁能不害怕? 凝萱魂魄瞎掉了三分,下意识的要大叫。 “别出声!”赵煦俯身捂住凝萱的嘴,“是我!”凝萱眨了眨眼睛,终于从昏暗中看清了对方的容貌,不由得狠狠翻了个白眼,凉被中的手伸出来使劲儿扒拉对方的大掌。 好容易重获自由,凝萱连连吸了三大口气,才嗔道:“你还想干什么!我不是都答应替你找东西了嘛,只是我才多大,你怎么也不该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赵煦看着小丫头气鼓鼓的样子,心底最软的地方似乎没什么烫到了似的,,忙敛神道:“流云庵已经连夜将邀请的帖子送往宋家庄了。你准备准备,孝慈若见不到送老太太,定然会找你做传话之人。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孝慈心知时日无多,直接把东西交给你也说不定。” 能叫恪亲王府如此重视的东西,绝不是什么善类,给自己?还不如叫凝萱捧着自制的火药桶一起炸了好,起码一了百了,说不定最后还能回去。 夜色中,赵煦眼见小丫头不以为然的样子,竟被气笑了:“喏,你要东西。” 凝萱眼巴巴的瞧见赵煦从怀中掏出一支信封,正要起身去点灯翻阅,忽然想起了窗户那边睡的笑槐:“你,你把我的丫头怎么了?” 赵煦很是不屑的哼道:“放心吧,只是睡死过去了,真不知道你那脑子里想什么呢,流云庵不比家中,越发的该小心翼翼。那个尖锥脸的丫头明明有着功夫,你却不用,偏弄了这么个呆子守夜......今日来的也就是我,若换了别人,只怕你哭都没处去寻。” 就像配合赵煦说话似的,笑槐吧唧吧唧嘴,翻了个身,睡的更熟了。 凝萱委屈的低着头,嘴角频动,也不知说些什么话呢! 赵煦内力精湛,早叫凝萱的抱怨听在耳中,单挑眉哼道:“你嘀嘀咕咕什么呢!” 凝萱暗骂这家伙大男子主意,便闷着头,音调却猛的提高了不少,就和正常说话似的:“我说......”这两个字刚吐出来,就在夜色中显得分外清晰。 禅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又短小的敲打门窗的声音:“魏姑娘,是我,妙宁!你开下门!”(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糖果 (二更晚间送上御朱门!!谢谢欧阳子晟的粉红,小荷加更加更,嘿嘿) 夜色中,这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小而急,说话的声音更是被压的低低的。 “是庵里的小尼姑妙宁!”凝萱对着赵煦做了个无声的口型,也不管对方听没听明白,蹑手蹑脚的就打算从笑槐的矮塌前跑回自己的床铺上躺好装睡,她是笃定了主意不去开门的。笑话,大半夜,屋子里这个就已经叫人吓得半死了,若出去,谁知道妙宁那假尼姑打什么主意呢,若无事还好,一旦昨晚她料想错误,妙宁是预备放长线钓大鱼,自己死的岂不无辜? 凝萱想的倒好,只是她刚一有所动作,赵煦一把就扯住了凝萱的手腕,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沉道:“或许是孝慈师太派来的人御朱门。” 凝萱抡圆了另外一只小拳头就砸向了赵煦,只是她个子实在不高,和巨人似的赵煦比起来,就像个软绵绵的娃娃,她的拳头也就刚到赵煦的小腹位置,凝萱欲砸却忽又脸红的缩了回来,愤怒的眸子亮晶晶,霎是好看。 赵煦弯下身贴在凝萱耳边低声道:“别耍小孩子脾气,听我说,孝慈若是穷途末路,一定会想尽办法在这几日把东西转送出去,我看得出来,流云庵的那个明月给孝慈师太下了药,她一定有所察觉,你放心去,我就在后面缀着,一旦情况有变,我一定护住你的周全。” 赵煦作势望了望被凝萱随意放在床铺上的那封信,里面可放着赵煦写好的“协约”。 凝萱大眼睛叽哩咕噜一通乱转,撅在一处樱桃似的小嘴忿忿道:“你若不顾我性命私自逃了,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赵煦险些没笑出来。却见凝萱扳着的小脸,忙肃然道:“自然,自然。” 外面敲门声已然停止,只是妙宁犹不死心的轻声唤着“魏姑娘”三个字。凝萱四下扫了扫,随意找了件藕荷色的袍子披了,移步到门前,隔着糊着素纸的大门:“妙宁师傅何事?” “姑娘可算是醒了。”妙宁的声音里不难听出惊喜,“孝慈师太急着要见你,你快随我来吧!” 凝萱转头再看,恪亲王世子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凝萱心底没由来一慌,不知为什么,面对只见了几此的恪亲王世子,她对此人竟比外面的妙宁还要信任。 “姑娘,你听见我的话了吗?”妙宁不见凝萱回话。以为是对方害怕,忙强做和蔼的说道:“姑娘一百个安心,我就是孝慈师太亲救回来的。师太是天底下最善心的人,求你一定救她一救。” 妙宁说着就要磕头,凝萱一狠心,撤掉了门栓。将大门拉开一条小缝,妙宁也顾不得大礼。上前将门推开:“姑娘快,明月一直叫人盯着师太,我们好容易将人打晕了,趁着明月没发现之前,你一定要见到师太。” “可,可我得带着我的丫头啊,她还睡着呢!”凝萱立显惊慌失措的样子,妙宁经她这么一说才发现,为何是魏家小姐亲自来开门,而非守夜的丫头。只是时间紧迫。妙宁根本来不及想太多,他又不敢拉扯凝萱,只能干跺脚:“一切权宜行事。这事儿攸关姑娘外祖一家的性命!” “那......妙宁师傅前面带路吧!” 妙宁见孝慈师太说的果然不错,对方听了是和宋家有关。就放下了一切心结。 二人飞奔在小路上,而并不敢走离着各殿宇十分近的大道,毕竟晚间有彻夜念经看管香火的小尼姑们,如今流云庵上下都是明月的死忠者,妙宁实在不敢冒险。 凝萱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孩子,跑了没多久就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扶在路旁的一块青云石就再也挪不动。 妙宁跑出十几步,却再也听不到尾随的声音,忙扭头回来看。 “姑娘快些,师太就在前面等呢!”妙宁心急如焚的折身回来,一指远处微有灯火的禅院。 凝萱喘了两喘,干巴巴的哑着嗓子道:“劳烦妙宁师傅你去请孝慈师太来吧,我实在......实在是跑不动了。” 妙宁看得出凝萱不是在有意推脱,那两腿因疾奔都打起筛子似的抖了,他当年逃难的时候比这个还严重,自然明白,可就是他不顾男女有别强拉魏家小姐,对方也是半点气力也没有了。 “好吧,我去请师太来,你,你找个隐蔽的地方躲一躲。我立即回来。”妙宁转身去唤人,只是刚跑两步却仍旧回来,迟疑的看着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凝萱:“魏姑娘,你千万别走,宋家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都在你手里捏着呢!” 凝萱陡然对妙宁的好感降了几分,哼,她出银子送这小子,对方竟然还要作势要挟。古人诚不欺我,那句老话说的再对不过: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貌似妙宁小尼姑全忘记了,他的银子还没到手呢! “哼!”凝萱坐在道边,一边揉着自己的小腿,一边鼻尖上喷着气儿。 大地浑然已经沉睡,除了晚间的和风悄悄的吹着,连山中惯有的鸟鸣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凝萱四周除了沉寂照旧还是沉寂,阴森森的夜,似乎有无边的浓墨重重地复抹在了天涯。仲夏的夜晚凉的很,片刻间的功夫,凝萱就察觉出了透骨的冰寒,天边有乌云惴惴,凝萱看得出,从京城的方向正有一场暴雨即将袭来。 她背靠着青云石,悄悄喊道:“喂!人呢?你还在不在?” 没有任何人回答,凝萱心里这才有些发慌,嘴里不断咒骂着恪亲王世子言而无信,不是说好了护她周全嘛,这厮,简直就是个骗子!凝萱拄着膝盖正要起身,头顶参天的古木上忽然掉下来一个糖包儿。当当整整落在凝萱的手背上,不偏不倚。 “别抬头,孝慈师太正赶来。” 凝萱听见是恪亲王世子的声音,心下就是一宁。 “你上哪里去了!”凝萱一面打开纸包吃糖,一面头也不抬的嗔着。糖进口中,味道怪异的很,不是很甜,实在不像市面上卖的那种桂花亦或是玫瑰糖。 凝萱陡然升起疑惑:三更半夜,这厮哪里寻来的糖果?(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托付 (二更送上~~) 糖是哪里来的? 树上的赵煦不禁腹贬:当然是偷来的御朱门。小姑娘不都是喜欢吃这种东西嘛,亏得他从尼姑庵偷嘴的老尼哪里偷来一包,最后还不受待见。早知就不发好心了。 凝萱把没什么滋味的白糖块嚼的嘎巴嘎巴直响,忽然说道:“你,你不会一开始就打算拿这种东西来糊弄我吧?” 上面的人尴尬的没有回应,凝萱大恼:“什么啊,我又不是小孩子。” 赵煦没有吭声,却耳听得下面小妮子又塞进一枚糖块,泄愤似嚼來嚼去,嘴角不禁扯出一抹轻笑,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 “对了,”赵煦面色忽的一沉,“贼尼明月一直叫人跟着你,我收拾了统共两拨,却发现有一拨人马似乎不是流云庵中人,但来意鲜明。” 凝萱嚼烟的声音骤停:“我总觉得今日来的李家老夫人有点不对,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明月的顶头上峰。” 赵煦淡笑,他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原来品评一个人光看年纪是不成的,看男女出身,更是大错特错。 凝萱耳听得前方匆匆踏步声,像只机警的猫儿似的攀附着青云石,试图将自己和暗黑色大石连成一片御朱门。 “师太,魏姑娘就在前方。”妙宁领着孝慈直往此地而来,走到参天古槐时,脚步一停,夜色中前路模糊。妙宁忽然察觉不到了魏家姑娘的身形。 妙宁支支吾吾的不知所措:“师太,不会是魏家小姐害怕跑了吧!” 孝慈师太轻声一笑,伸指点了点前方:“你瞧那个,可不就是魏家娘子?” 妙宁揉了揉眼睛,果然看见星光下朦胧的有一抹藕荷色,正是出门前魏家小姐的穿着。妙宁喜道:“师太,果然是她!” “妙宁,你且容后退。” 孝慈师太轻步上前,轻声问着瑟瑟发抖的凝萱:“姑娘,姑娘。你莫怕。我是今早遇见的孝慈师太。”孝慈说着拉住了凝萱仍旧冰凉还不断哆嗦的手,二人背靠着大石站定。 “好孩子,今日见你一面实在是艰难,我有话与你细说。”孝慈提防的看了看周围。“好姑娘,此地危已。你决计不可久留。宋老太太更不可孤身前往,否则必中奸计。” “可,师太的徒弟明智师傅说她定有法子叫外祖母明日来此。家族遣我来庵,又怎可两日便返?” 孝慈师太面色如灰:“明智果然如此说?” “自然!” “竖子可恶。” 凝萱一见孝慈的神态 就知明智果然投靠了明月,二人断谋,用意就在恪亲王世子所说的锦盒上。凝萱悄悄打量着孝慈。难道此人真会将锦盒交付自己?不,绝不会。孝慈应该明白自己的近况。她甚至不会将东西交到宋家外祖母手里,为保全好友性命,最好的一个法子......就是这东西永不出世。 孝慈又道:“好孩子,我被重重看锁,今生难见你外祖母一面,劳烦你告诉她,东西就放在当年太后落难的地方,不用她去理会,只是将消息传承下去,万一将来。万一太子大肆重用外戚,使得皇后娘家权势滔天,劳烦她将此物运抵九方城。自然会有人将东西公布于众。” 运抵九方城......这样做和把东西交给北齐有何分别?宋家若为此计,无异于投递叛国。宋家几代人的经营将会付诸一炬。自己身上流着宋家血液,加上三老爷不待见,也决计难逃此祸。 孝慈到底是聪明还是愚钝?她会料想不到后果? 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偏这会儿半丝和风没有,孝慈已然是草木皆兵,忙仰头去看,墨黑色的丛叶中看不见半点怪异。 “姑娘是一个人来的?”孝慈迟疑的问道。 凝萱摆出一副无辜到底的表情:“妙宁叫的匆忙,我的丫头还睡着呢!” 孝慈面色阴晴难定,叫凝萱看不出对方到底在想什么,隔了好久,孝慈忽然轻笑:“主子自己出来,丫头却在酣睡,贫尼倒从没听过这样的规矩。也对,姑娘小心谨慎些总是好事。只是没想到,魏姑娘身边还能有这样的能人。” 凝萱微微颔首,却再也不搭腔。 孝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我送姑娘一句话,一朝云化雨,覆手作强龙。权势为利器,可攻人,亦可伤己。姑娘慎思之。” “师太......” “姑娘不要再问了,多说无益,于姑娘性命还有大有不妥。姑娘今日所助,贫尼定会在在佛祖面前多多诵念,以期姑娘早进极乐世界。” 极乐世界就不用了,凝萱还盼着自己多活几年呢。 恭恭敬敬把孝慈送走,妙宁又凑了上来:“魏姑娘,我这就送你回去吧!” 一肚子气的凝萱正要说点风凉话,可想到头顶上还有个更大的麻烦等着,凝萱只能随意挥挥手:“行了,我认得路,你自去吧!别在临走的时候暴露出来,否则,我就是凑足了银子你也没辙。” 妙宁被说中了心事,只觉得自己羞臊难当:“姑娘一切小心。” 凝萱一路闲晃着回了松露禅院,门仍旧虚掩着,看来里面并无发现异常。 “喂,人呢?”喊了半天没人应答,也是,门口这里没有半棵老松遮掩,出则必被发现。不过凝萱知道一件事儿,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恪亲王世子眼中,“唉,孝慈师太说的你必听见了,找到东西可不能忘记我的功劳!” 凝萱一甩辫子,紧了紧身上的单衣,脚赶脚进入了禅院。 门“吱呀”一声推开,凝萱小声喊着笑槐的名字,良久也无动静,凝萱不由得长处一口气,正欲褪了鞋袜上床睡觉,忽屋角暗影里传来一声叹息:“姑娘总算是回来了。” 凝萱全身僵直,讷讷的回了头:“嬷嬷。” 火光忽然一闪,凝萱就见宋嬷嬷手中的火折子亮了起来。 “嬷嬷!”凝萱娇嗔的跑上前挽住了宋嬷嬷。 宋嬷嬷看着天真烂漫的凝萱,一脸的愁容:“姑娘,你这是作何!以身犯险,一旦出事,我可怎么和夫人交代!” 宋嬷嬷说着,就从袖口中抽出了一纸信笺,凝萱顿时哑口无言,此物不是别的,正是恪亲王世子留下的那封“协约”!(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圆寂 (抱歉,今天只能一更了御朱门。) 宋嬷嬷听罢凝萱的“如实”相告,心情复杂的摩挲着那一纸信笺:“姑娘的胆子也太大了些,难道你就不怕这个恪亲王世子出尔反尔?” 凝萱伏在宋嬷嬷的膝盖上轻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恪亲王世子没得到东西之前不会杀掉我的,我对他们那种大人物来说,不过是小小蝼蚁一只,可有可无。” 宋嬷嬷犹不死心的问道:“那老太太那儿你如何交代?” “当然照实说!孝慈师太说的明明白白,要我把原话告诉外祖母,我可一点没掺水,只不过别人先听了进去,这也是没办法的!况且,嬷嬷觉得外祖母知道这件事儿还会平安无事吗?远的不说,明月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我真怕外祖母深陷困局,惹来无妄之灾。” 宋嬷嬷是个半百之人,或许心底有许多的秘密,可也是心肠软的人,十几年的生活,宋嬷嬷最大的依托就是眼前的好姑娘,其次才是宋家。能帮到宋家自然好,可前提是......姑娘不能受半点委屈。 宋嬷嬷将火折子熄灭,“姑娘早些睡,看样子这场暴雨马上就来了,老太太未必能够上山,咱们明日和王妈妈商议商议,看寻个时间早些回京。流云庵未必是久留之地。” 宋嬷嬷真是个半个活神仙,她刚一说完,远处天际便滑过一道蓝紫色的雷龙,看的人心惊胆战,片刻间。雷声滚滚,犹如地动山摇般一浪接一浪的袭来。 迟钝的笑槐被惊雷声吵醒,揉着惺忪的睡眼:“嬷嬷,你什么时候来的?” 宋嬷嬷被气的发笑:“也就只这样大的雷才能把你叫醒,呆子,睡你的吧!”宋嬷嬷一面掖好凝萱的被角,一面说道:“离着天亮也没多少时辰了,姑娘只管好生睡着,嬷嬷就在这里守着。” 凝萱心知嬷嬷是害怕再有人来夜探,就算自己怎么劝。估计嬷嬷也不会听。凝萱索性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搂着嬷嬷的腰:“那凝萱就不客气了。”外面虽然在顷刻间就大雨瓢泼,可是躺在干爽的被窝里,凝萱只觉得分外温馨。握着宋嬷嬷的大手,不到一刻钟。凝萱竟然沉沉的睡过去了。 ...... 不知过了多久,凝萱只觉得地动山摇。 “姑娘,姑娘。快起来,出事儿了。”笑槐惊慌失措的拉起了凝萱,“孝慈师太凌晨时分圆寂了!” 圆寂? 凝萱足足愣了好半天才明白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然后整个人就在瞬间弹了起来:“你说什么?” “姑,姑娘。是圆寂了。你仔细听?外面的哭声震天,流云庵都封住山门了。只怕这会儿正往外面传消息呢!” 凝萱的心凉了半截,完了完了,她怎么就没发觉昨晚孝慈师太那几句话里的深意?什么是“早升极乐世界”?难道指的就是这个?明月要真是冲着锦盒去的,一定是密密实实的看住了自己和孝慈的行踪。坏就坏在恪亲王世子把跟着自己的那一干人收拾的干干净净,只要明月有点脑子就会明白,昨晚孝慈见的人是自己。 临终前见过的最后一人......凝萱暗骂孝慈师太不地道,摆明了要叫自己做替罪羊。 凝萱忙道:“碧潭呢?”“碧潭和王妈妈到前面探看消息去了。” 顾不得仔细收拾,凝萱将信笺放好。恪亲王世子那个家伙,若真得了东西却对自己不管不顾,她才不会替孝慈保守秘密呢。非全抖出去不可,顺带着捎上恪亲王府。 笑槐只听的凝萱小声嘀咕,但具体说的什么却一句也听不清:“姑娘。你念叨什么呢!” 凝萱没好气的瞪了笑槐一眼:“念阿弥陀佛呢!”拉着笑槐往外冲,而禅房外碧蝶恰撑着大伞正往此处来御朱门。 凝萱一见碧潭的脸色就知道情况不好。果不其然,碧潭沉声说道:“姑娘,妙宁不见了。我去的时候,明智正领着人搜房,据说东西还在,可见跑的匆忙。他会不会和孝慈师太的死......” 凝萱轻声喝斥:“佛门净地,不要乱说。师太定是法到自然,功德圆满,咱们不要妄自揣测。对了,听笑槐说,流云庵封山了?咱们家的人可有往外面送信?” 碧潭摇着头:“雨水太大,山路走不得,王妈妈也问过明月师太,对方说留着我们也是为了咱们家的安全,免得半路滑坡,酿成惨剧!不过姑娘放心,王妈妈悄悄派了个小厮趁着没封门前挤了出去,把咱们这儿的一切消息都禀报给京城。” 凝萱站在屋檐下,雨势没有丝毫减小的迹象,反而有几片乌云越加的浓墨,似乎一切都昭示着不详征兆。 孝慈师太圆寂,妙宁奔逃,外祖母未入山,而恪亲王世子不知去向......明月若是发难,第一个找的就是自己。 凝萱反复告诫自己,先静下心来,慢慢想这里面的微妙关系。慢慢来! 孝慈师太为何选择在这个时候故去?她明明听到了自己的那袭话,外祖母宋老太太会在今日抵达流云庵,难道孝慈不愿意见外祖母?一定是,除了这样的解释再没有其他法子。只要两人不碰面,明月就不能拿宋老太太如何,宋家就会平安无事。 凝萱不由苦笑,孝慈师太的孝慈师太,你果真是用心良苦。为了保护住自己的朋友,拿一个小女孩的性命做赌注,难道她就不怕明月那帮人收拾自己? 这回好了,明月本就看自己不自在,现在为了锦盒里的秘密,她更加不会放过自己。到那时,就算没有萧宝珠推波助澜。想必明月也会对自己进庵做尼姑的事儿乐见其成。 感情自己和流云庵就脱不开关系了。 “姑娘,快......”王妈妈扶着小丫头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进口,浑身上下都湿了,“宋家老太太已然到了山门口,宋嬷嬷正去迎人呢!姑娘快瞧瞧去!” 时间掐算的刚刚好,凝萱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见到外祖母,祈求得到外祖家的庇佑,可现在看来,上流云庵并非妙事。而外祖母宋氏非但没有将自己脱离险境,反而陷入了更甚的泥潭。 笑槐轻推着凝萱的手臂。迟疑道:“姑娘,你不是一直都想见见宋家老太太吗?” 王妈妈眸子中精光一闪,忙附和道:“是啊是啊,做外孙女的想外祖母,那是人间常伦。咱们国公府历来重规矩。姑娘这就移步吧!万莫叫长辈恭迎晚辈,叫庵堂里的师傅们看见笑话。” 王妈妈心里冷哼,就知道五姑娘主意多。说什么给国公爷求签,给她自己求签才是真吧! 凝萱脚下如有千斤重,左面笑槐,右面碧潭。两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各打着一顶八面叠帽伞,唯凝萱穿了一身渔翁似的蓑衣。头顶一只刺猬斗笠,脚下一双棠木屐,踩在水坑里吧嗒吧嗒作响。 孝慈师太生前最长留恋的地方就是药师殿,明月和师太不和,所以只重视圆通殿,而药师殿竟没放人在此值夜,加上夜雨瓢泼,直到清晨小尼姑过来添加灯油,才发现孝慈师太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小尼姑本没在意,师太打坐的时候常这样。几个时辰也是常有的。可今日不同,小尼姑一面哈欠连天,一面去挑灯油。忽的失手,滚热的灯油跌在地上。黄铜的灯座一直滚到孝慈师太膝盖前。 面前人到底是流云庵的住持,小尼姑又单纯,吓得跪在前面磕头认错,可自己无论怎么恳求,孝慈师太都是一副和蔼的笑靥,就是没有半点声音。小尼姑这才发觉不同,等众人感到药师殿,善于切脉的老师傅一把脉,才断定孝慈师太已然圆寂。 没有人怀疑孝慈师太的死因,实在是师太圆寂的时候面色实在安详,另一方面,明月也不容许有人胡思乱想,她要顺顺利利的接手期盼已久的住持位置。如今终于能名正言顺,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凝萱等人到的时候,李红袖正扶着李家老太太站在药师殿的一角,看见凝萱的影子,忙撇下祖母迎了上来。 “好妹妹,你可算是来了,我都吓死了。”李红袖把凝萱拉到红柱子后悄声道:“听守山的师傅说,昨晚山里来了陌生人,孝慈师太圆寂前就是见这人去了。你说奇怪不奇怪?昨晚夜宿在流云庵的只有你们廉国府和我们家?会是谁呢?” 李红袖问的透着阴险,偏脸上带着无辜。 凝萱假意的笑了起来:“李姐姐消息真灵通,不过也值了,毕竟姐姐起个这样大的早,若不探听点什么来,可实在不值当。” 凝萱的回话亦是充满了火药味,李红袖不由得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小丫头,良久,霍地一笑:“好妹妹,我只当你是个明白事理的,怎么还净听外面那些闲言闲语?我虽说和你长姐不和睦,可一向恩怨分明,魏静香是魏静香,你是你,难道因了这个咱们就当不成姊妹了?凝萱妹妹也实在小气,亏得楚二哥一个劲儿地夸赞你涵养好,不会和我一般见识。想来啊......” 李红袖挑衅的睨着凝萱:“想来都是以讹传讹吧!” *** ps:谢谢edy1971、蓝香橙、石上胭脂、rebeta的粉红票,谢谢书友110116114359189的pk票,知道大家在支持小荷,小荷很感动,书是慢慢写出来的,发文前都是忐忑的,大家会不会喜欢这样的安排呢?小荷比不上大神的神作,不过还是会继续努力的。小凝萱很快就要长大了,而且很快会离开廉国府这个大染缸,萧宝珠可不是神马好人啊!(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宋家大舅 (二更晚上写御朱门!大家稍等啊!) “妹妹听信丫鬟婆子们乱传,对姐姐心有罅隙,姐姐心里只觉得万千的委屈。” 凝萱没见过鳄鱼的眼泪,却见过不少虚假的眼泪,眼前的李红袖不是个会做戏的高手,不过几滴清泪倒是说流就流,半点生涩劲儿没有。 凝萱对李家心有忌惮,在小茶寮里于李红袖更是半点好印象也没有,所以眼前人即便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然对凝萱来说却是一分用处没有。 李红袖嘤嘤咛咛了一阵,总不见有人来劝,于是隔着帕子偷瞄魏家小丫头,但见对方根本没往自己这里看,反而后退了几步,正朝大殿里东张西望。 贼丫头! 李红袖暗骂一声,赶忙擦干了清泪,嗔笑着凝萱:“我和令姐原同在书院读书,只是她性子......有些拔尖儿,得罪了不少人,我倒是有心帮衬帮衬,只是魏大姑娘嫌弃我们这样的人出身不及魏家,更没个当娘娘的姑母。” 李红袖眼珠一滑,笑盈盈看向凝萱:“不过我见妹妹就不是那样的人,真真伶俐的很。” 凝萱淡淡一笑,欲扬先抑,大户人家惯用的手法。 李红袖但见凝萱莞尔一笑,心下大喜,果然是个小孩子,听别人夸赞几句就得意忘形了,等回到京城之后,找几个长舌妇把刚刚的话往外传出去,保准魏家姊妹之间有场精彩的内斗。 李红袖正憋着笑,冷不防凝萱凑了过来,她们俩虽然相差四五岁御朱门。可对方在个子上并不占优势,凝萱又比同龄少女偏高些,所以轻而易举的贴到了李红袖的耳边:“李姐姐,说话需留三分心,我们姑母一直把长姐当成亲生般,如叫丽妃娘娘听见,我怕姐姐闺誉受损啊。” 李红袖面色陡然大变:“你!” 凝萱温笑的抽回了脚步:“李姐姐的好心凝萱受教,不过长姐与我姊妹情深,我怎么容许别人诋毁她的清誉?如果话里话外透着对李姐姐的不敬,请姐姐还看在凝萱一心维护的份上。原谅了我这一遭。” 李家老夫人已然看到了这边的情形,她放纵孙女过来挑衅,实际上也是想要看看魏家的这个女孩子是不是像明月所说的不同寻常。 李老夫人款款上前,李红袖顿时乖猫一般站在了她祖母的身边,接过了丫鬟搀扶的活计。 “好孩子。你们家大人不在,这样的事儿未必经历过,等会儿往后退即可。万事有老身给你做主。” 凝萱不解的问道:“老夫人倒将凝萱弄糊涂了,何来‘做主’二字?” 李老夫人诧异的看着凝萱:“怎么?你还不知?庵里的师傅说昨晚孝慈师太圆寂前见过的最后一人就是魏姑娘,大家都想问问师太是不是与你留了什么遗训。” 凝萱迷茫的眼神里没有半丝作假:“昨晚?怎么会,我睡下的极早。松露禅院的大门一次也未开过,若是孝慈师太到访。妈妈们怎可能不知会我一声。” “果真?”李老夫人鱼目珠子似的眼睛紧紧盯着凝萱,根本不相信对方的话。 凝萱信誓旦旦的点头:“对老夫人没有半点隐瞒。况且,凝萱也没必要瞒着。” 李老夫人沉吟了半晌:“那就好,明月师太说庵里丢了件要紧的东西,她只怕是师太圆寂前糊涂,错把庵堂里的公器交付给了魏姑娘保管。既然姑娘咬死没有,想来身正不怕影子斜,这倒是合了你魏家的家风。” 凝萱听罢,联想到当年廉国公和李老夫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不由得心中冷笑:“碧潭。你领着咱们家所有婆子丫鬟,到禅院里挨个房搜剿,咱们虽没做亏心事儿。可保不准有什么人栽赃陷害。好在这里有李老夫人是明白人,肯证明咱们的清白。若不然魏家遭无妄之灾,我有何颜面去面对姑母,更愧当魏家的子孙。”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阵掌声,一中年男子踏着重雨而来。 对方全身素色锦衣,身六尺有余,身高而体健,可惜相貌平凡,是那种进了人群再也不会看第二眼的人,与魏家男子的俊美清逸根本难成可比之势。 鼓掌的正是此人,但见来者将凝萱上上下下好一番的打量:“萱丫头?” 凝萱大约猜到了来人为谁,宋嬷嬷说过,外祖家有两位舅舅,长子生性豪迈,次子多有沉稳,都是经商的奇才,宋家宗族的顶梁。 凝萱试探的轻声道:“舅舅?” “唉,正是大舅。”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宋家老大一想到妹子多年来杳无音讯,心底的酸劲儿怎么也止不住了。亏得老娘这般狠心,亏得妹子那样要强,活生生叫外甥女见不得外祖一家数年。 宋家大舅欢喜道:“好孩子,你外祖母正往此处来呢,你随我去迎一迎,她见了你,这心一开,什么病就都好了。” “病?大舅舅,外祖母的病可要紧?” 宋家老大摆摆手:“老毛病,不知见过多少名医,吃了多少药,总不见好,太医说这是心病。” 碧潭机警的插话进来,声音不大不小,恰能叫众人清清楚楚的听见:“姑娘,房间可还继续查吗?” 凝萱暗暗送了碧潭一个赞赏的眼神,碧潭敛着眉梢,心里却透着欢喜。 宋家老大一听,语气便重了起来:“查什么查!我外甥女清清白白一个好孩子,看谁敢动歪主意!” 宋家大舅舅声音浑厚,眼瞧就是个练家子,无论是那些正在念经的,亦或是窃窃私语的尼姑们,纷纷看向此处。宋家大舅舅不屑的哼道:“哪个敢来查,先问问我们宋家肯是不肯。” 李红袖害怕的躲在了祖母背后,俨然一个欺善怕恶的小人。 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宋家大舅这个样子倒和彪悍挂得上边儿,凝萱顿时有了底气。 “大舅舅,我们这就去迎外祖母吧!” 宋家大舅再看凝萱的时候忙换了和善的笑容:“好!真是个懂事的姑娘。” 象征性的朝李老夫人欠身,凝萱头也不回的随了大舅舅往出走。李红袖缓过神来,忿然拉着祖母的手:“祖母,这丫头太猖狂了些,定要搜剿她的房间,就算没有东西也要......” 李老夫人阴狠的瞪向孙女:“愚蠢!” 李红袖平生最惧这个祖母,其次便是父亲,只是她打小娇生惯养,祖母即便生气,却从没像今日这样忿然作色。李红袖不禁吓呆住在了原地,久久不能言。 ******* ps:《红楼夜话》已然完结,宝玉的番外会在公共章节中出现,谢谢大家对旧书的爱护!(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威胁 (二更送上御朱门!) 凝萱还记得第一眼见到魏家老太太时候的印象,只有两个字:精明。如今再见外祖母宋氏,却要在精明上面另加上一个“深不可测”,老太太通身的银灰色南江茧衣,墨黑色花边透着简约稳重,不比魏家老太太,除去大红就是亮金。外祖母宋氏梳着时下并不流行的云深髻,中间缀着一根华光烁烁的赤宝珠的金簪,此外再无他物陪衬。 宋家大舅在背后轻轻推了凝萱:“孩子,那就是你的外祖母,别怕,去吧!” 宋老太太目光如炬,她看向凝萱的时候没有太多的情愫,只比陌生人多了几分熟识,然而对于凝萱认亲,本是兴冲冲的一件事儿,可到了近前却被迎头一击,这在意料之中,却也在意料之外。 “凝萱见过外祖母。”凝萱正躬身施大礼,谁知宋老太太看也没看的就大踏步从凝萱身边穿过,直奔药师佛座下那口巨大的棺椁而去。凝萱被晾在当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稍早陪在老太太身边的宋嬷嬷心疼的要死,忙将凝萱揽在怀里悄声道:“老太太那是大事儿,咱们这是小事儿,姑娘别往心里去,有大舅爷在,咱们心里就落了底儿,什么也不怕!” 宋家大舅也没料到母亲会有如此做法,现在有宋嬷嬷给台阶下,也不含糊,忙接道:“是啊,舅舅在,你且把心放宽。”宋家大舅看着黑漆漆的棺木,不由深深打了个寒颤。从这个位置,刚好能瞄见孝慈师太露出的宛如沉睡般的笑颜。四四方方的黄绸盖面就摆在旁边,按照庵堂里的规矩。落棺时候的盖面要德高望重的师傅来动手。只是如今的流云庵,位分最高的就当属孝慈师太,又不能叫晚辈们动手,如此一来便要请京城里同修行的老尼进山。 而此刻大雨瓢泼,这也是孝慈师太迟迟没有盖棺的一个原因。 宋老太太俯身往下看,明智忙奉承道:“宋施主且看,师傅这一身的新服是施主三年前所做,干干净净,明月师傅孝顺,亲自为住持穿上的。” 宋老太太不动声色的看着领口小小撕裂的部分。人还没咽气的时候身子温软,易穿丧服,可一旦时间久了,拖延的长了,四肢就僵硬的如块石板。强将衣服套上去着实需要些蛮力。看着领口被撕裂的地方老太太便知,老姐妹孝慈圆寂久已。宋老太太擦了擦眼角,这才问道:“选了谁来住持仪式?” “请的京城宝须庵的净慧师傅。早间送去的消息。只怕要到午后净慧师傅才能到。” 宋老太太看着说话的明月:“师太一生严谨,对皇室对太后娘娘更是忠心耿耿,师太圆寂不能不叫宫里面晓得。不知明月师傅派了谁进宫传递消息?” 明月面有难色:“老太太的心意贫尼都明白,只是人走茶凉。流云庵何必自讨没趣,况且佛门净地。向来讲究孑然一身。” 李老夫人插话道:“这位太太,容我插一句,眼看着天越来越热,何不叫师太干干净净的走,没得招来宫里面的旨意,还不知道要虚耗到什么时候。往生者为大,我们总不好叫孝慈师太难合眼吧!”李老夫人这一席话顿时得到了流云庵上上下下尼姑们的附和。 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宋老太太一清二楚,只是她们虽然心有不轨,可话没错。叫宫里来人祭奠,其一。可不可行是一回事儿,其二......宋老太太也怕皇上对孝慈的死起了猜疑。 “既然明月师傅心中有底,我们也不好深劝说。只是将来皇家问起,还是做个完全的准备为好。”宋老太太瞥向乖巧的凝萱:“萱丫头。我有话单独问你。” 明月唯恐凝萱与宋老太太说出什么辛秘,忙截道:“师太临终前曾经有过嘱托,将生前最爱的几本经书送与老太太,师太的禅房我们没动分毫,若宋老太太方便......不如这就过去瞧瞧?” 对方被说的心下一动,“既如此,就劳烦师太前方带路!” 明智老尼赶忙笑道:“明月师傅诸事繁多,不如贫尼陪着老太太走一遭吧!” 宋家大舅歉疚的看了眼凝萱,忙跟上母亲的步伐急匆匆出了大殿,空余凝萱一人面对豺狼虎豹般的明月等人。 “魏姑娘,有几句体己话贫尼想私下和你说说,不知可方便往偏殿去?”明月先发制人,对宋嬷嬷恶狠狠的眼神熟视无睹。 宋嬷嬷的语气里满是防备:“姑娘别信这人,她把老太太调走就没安好心思。” 凝萱心里微微泛着落寞的苦涩,连宋嬷嬷都知道明月用的是一招调虎离山之计,为什么宋老太太仍旧上当?她是不相信孝慈师太把那样重要的消息告诉自己?还是过于自信,以为凭借她的实力就可以把锦盒找到?然而无论是哪一种假象,宋老太太枉顾她嫡亲的外孙女是个不争的事实。 “嬷嬷,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去就回。” 宋嬷嬷听着不对劲儿,姑娘很少这样消极,即便在紫藤苑里最艰难的那段时间,自己每次去送饭,姑娘也是开开心心的样子。她一把扯住凝萱:“我陪着姑娘一起去!” 哪知凝萱只是坚定的缓缓摇头,然后轻轻拉开了宋嬷嬷钳子似的手臂,跟着明月沿着大殿东门进了偏室。人还没站定,前方带路的明月倏地转身,凝萱猝不及防连连倒退,直到墙角再无退路。就见明月从袖口中慢慢抽出一根细不可见的蚕丝来,上面萃满了绿色的汁液,透着十足的诡异。 “姑娘大约不认得这东西,这绳子叫蚕丝锁,比纯钢锻造的锐器还要锋利。上面这点绿便是蛇毒,见血封喉。”明月看着凝萱哆嗦的模样,满意的点点头:“姑娘放心,你的家仆就在外面,我不会要你的命,只是.....”明月将蚕丝锁靠近了凝萱,“这样漂亮的脸蛋若是毁掉,只怕是廉国府最大的遗憾。”(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明月手中虽然扯了萃着剧毒的蚕丝锁,但真的叫她动手?明月便是十个胆子也未必敢动那么一下御朱门。她的胆怯可并非因了自己身处佛门境地,有着一颗慈悲心肠,恰恰相反,明月手上沾的鲜血绝不在少数。她出身卑贱,是摆彝族炼铁师傅的童养媳,少年轻浮,因婆婆不满她与相邻勾勾搭搭,便连夜将人卖到了西昭最大的马商集散地上颖郡,做起了皮肉生意。 明月虽然轻浮,可骨子里痛恨这种任人**的生活,人前欢笑,人后悲伤,明月第一次杀的人就是长久光顾自己的一位恩客,毁尸灭迹的时候被人撞了个正着。本以为难逃一死,可谁知等断头台下来后却发现,自己已然进入了大周国境,而且从此有了新的身份。 耗时两年,明月跟着先生遍读佛经,钻研佛法,终于脱胎换骨,光明正大的进入了流云庵。正因为知道一切来之不易,所以明月才倍加珍惜现在的身份地位。眼前的魏凝萱虽然只是个黄毛丫头,可她身后代表着世家,这才是明月忌惮的根源。 明月的本意只是震慑,按照她的预计,魏凝萱早该被这细细的夺命索吓得半死,更该老老实实的将真情都吐露出来。岂知小凝萱莞尔笑望着明月:“人人都知道是师傅将我带进偏殿,我受了伤,明月师傅难辞其咎。不如大家和和气气的将事情讲明,你得到你要的,我得到我要的。” 明月一怔,下意识的重新打量眼前少女。说少女都夸大了对方的年纪。顶多就是个孩子,可说话老成稳重,临危不乱的本事确实明月生平少见,即便是将魏家凝萱放在宗门里,那也是年少辈分里的佼佼者。明月不禁心中一荡,若是能将此女推荐给宗主,将来能讨得宗门喜欢,自己岂不是大功一件? “贫尼就知道魏姑娘是个明白人。”明月的笑靥和蔼了许多,袖口一抖,蚕丝锁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贫尼不为难姑娘,还是那句老话,孝慈师太圆寂前可留下了什么话?亦或是什么东西?” 凝萱毫不客气的嗤笑道:“明月师傅问这话的时候显然底气不足。孝慈师太与我非亲非故,怎么会在这等要紧时刻把东西交付与我?不过......”凝萱故意吊起了对方的胃口。明月果然上钩,“不过什么?” “不过昨夜你们庵里的小尼姑妙宁师傅倒是过来说了几句奇奇怪怪的话。” 明月眼前一亮。她怎么就没想到妙宁! 妙宁是孝慈老尼亲自弄进的山门,后者刚刚圆寂,前者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如果不是大清早李老夫人的那一番话。明月自问绝不会放过这么重要的线索。 她面上露出了异常温婉的笑意:“明月愿闻其详。” 凝萱把心一横,虚虚假假,先蒙骗过这关卡再说。恪亲王世子啊,你可千万别怪罪我。谁叫你们卸磨杀驴,消息一到手。人就无影无踪,反正是比谁的脚程快,索性三家我全都通知一个遍,满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天大的秘密也就不是秘密了,届时她们忙还忙不过来,哪里有闲工夫再搭理自己? 凝萱偷笑,正欲发话,就见昨日伴着明月的一个冷面煞星急匆匆跑了进来,附在明月耳边嘀嘀咕咕好一阵。明月的脸色变了又变。撇下正准备信口开河的凝萱骤然离去。 “姑娘,出大事了,在孝慈师太的箱笼里发现了......”紧随其后的宋嬷嬷忍着往上一阵阵泛起的酸水。强道:“发现了一具女尸。” 碧潭冲凝萱眨巴眨巴眼睛:“姑娘,她们说看衣着打扮御朱门。确信是小师傅妙宁无疑。” 凝萱简直气结!敢情一个个都是精明的泥鳅,单把她当傻子了不成?孝慈师太如此,恪亲王世子如此,现在妙宁也来这一手金蝉脱壳。炸死是吧!那个假尼姑要真成了女尸,凝萱敢自己闭着眼睛躺进棺材里。 看着姑娘气鼓鼓的样子,宋嬷嬷不明所以,试探的问道:“难不成姑娘知道这个妙宁是遭何人的毒手?可又说不通啊,明月她们必定是在孝慈师太圆寂之后仔仔细细的检查过禅房,怎么可能在老太太过去的时候还会发现东西?我看这里面大有文章。好姑娘,这水实在太深,想来不是咱们能左右的!我看不如将实情写了亲笔信送回府去,请国公爷代为定夺。” 凝萱沉思着没有做声,王妈妈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进来,一面说一面觑着后头有无跟来的麻烦:“姑娘,流云庵上上下下都在查人,看是否有李代桃僵之嫌,明月师傅的意思是咱们家也都尽出去站着,以免酿成误会。李家老夫人已经带着人过去了。” “妈妈先别急。我且问你,咱们此番来庵里上香共计带了几个年轻丫鬟?” “除去姑娘身边的碧潭和笑槐,只有四个粗使的丫头,另加上四个婆子。姑娘放宽心,我就怕岔子出在咱们这儿,刚去叫人的时候已然先查点了一通,个个齐全。” 这么说不是自己身边的人? 那就更奇怪了,妙宁有胆量可没本事,他会为了脱身而杀人?凝萱潜意识的否定了这个判断,那又是什么人在帮妙宁? 人陷入思维的僵局,便很难从泥潭中拔脚出来,若是易位思考,绝不难发现里面的奥妙。 众人随着王妈妈出了偏殿,饶过孝慈师太的棺椁站在大殿了屋檐下。魏家在左,李家在右,泾渭分明,不大会儿,明月等人撑着油纸伞往此地来,面如死灰。众人精神大震,隐约猜到这是找到了症结。 明月骤然间老了几岁,立在凝萱面前轻声道:“孝慈师太禅房里发现的人是任慧堂的添香师傅明秀,可穿的却是妙宁的衣衫。看来魏姑娘说的还是迟了一步,叫有心人溜走了。” 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妙宁的消失实际上是变相的将一切都担了起来,凝萱在心里一个劲儿的念叨:佛祖先保佑着妙宁平安无事的出了山门,最要紧的......别要明月再逮住了真身。 凝萱压抑着大喜,故作淡然道:“我与妙宁师傅不过是三面之缘,昨晚暴风骤雨的,妙宁师傅却跑到松露禅院隔着门说了几句叫人摸不头脑的话,什么落难,什么外戚,妙宁师傅还单单提起了太后的名讳。” 明月追问道:“就这三点?姑娘不会记错?” 凝萱委屈嘟着小嘴道:“就那六个字,我怎么可能会记错,明月师傅不信,大可问我的丫头和宋嬷嬷。” 明月求助似的看向李老夫人,这会儿越加暴露出二人不同寻常的关系。李老夫人冲着明月摇了摇头,凝萱顿时心就一悬,姜是老的辣,只怕李老夫人看出了什么门道。 踌躇间,外祖母宋氏面有苍白之色的回到了药师殿。 看着神情疲惫而空手而归的宋老太太,流云庵的人几乎是同时松了口气。 明月笑道:“老太太可是看仔细了?”面对明月话里带刺的暗暗嘲讽,宋老太太全然不做理会,而是适时地将目光移向魏凝萱。这是宋老太太自上山之后首次这样细致的打量外孙女,凝萱相貌随父亲,除去一头的青丝还有几分宋家的影子,其他的再也看不出这姑娘和宋家有什么牵连。宋老太太盯着外孙女精致的脸庞,轻声道:“老身有些累了,萱丫头,扶着外祖母到你住的院子里坐坐吧!” 明月正欲说什么,李老夫人狠狠的朝她飘过来一个肃杀的眼神,顿时打乱了明月的计划。 扶着宋老太太回到松露禅院,老太太不客气的指挥者王妈妈、宋嬷嬷等人:“你们且到外面候着,我与你家姑娘有话单独说。” 宋家大舅看着低眉不语的凝萱,略有不忍的开口:“母亲,萱丫头若是说错了话,你看在小妹的份上多多的包涵。” 宋老太太扬手堵住了长子的求情,把门一关,冷冷的看着下面局促不安的凝萱。 “妙宁是你杀的?” 冷不丁一顶“高帽子”扣在凝萱头上,凝萱如何肯答应。 “外祖母何来此言,外孙女冤枉!” 宋老太太盯着凝萱柔弱无骨的小手,也不大相信十岁的少女能将人斩杀,只是事情来的蹊跷,妙宁会逃走在宋老太太的意料之中,而有人摆明了是欲盖弥彰,最终获益的除了外孙女凝萱,宋老太太再也想不出来旁人。 老太太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在静默良久之后缓缓开口道:“孝慈师太一生仁厚,所考虑之事皆为天下苍生之福,萱丫头能在师太临终前得指点,这也是你的福气。” 凝萱狡黠的一笑:“外祖母莫非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然怎知我得了师太的点拨?” 宋老太太冷哼道:“看在我的面子上师太也不会什么也不嘱咐!” 凝萱收敛起笑意,肃然道:“外祖母所言不假,孝慈师太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将此番话原封不动的告知与外祖母,凝萱今日幸不辱使命,终究可一偿师太生前夙愿!” 宋老太太心下凛然,知道自己所猜果然皆中......(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冷情 宋家来流云庵一向住在最东边的白鹭禅院,虽然只有简简单单的六间房,可它却是距离孝慈师太禅房最近的一处院落御朱门。大雨不停,即便明明知道今时今日流云庵内杀机四伏,可宋家老太太也只能带着长子暂且在白鹭禅院落脚。 老太太有一喜好,嗜茶如命,尤好老君眉,此茶难得无陈味、香细幽且温雅,回甘一流,宋家老太太和国公夫人陈氏最大的区别在于,前者从嫁人那日起便得丈夫一心一意的呵护。品茗在这个时候已然算是件奢侈的大事,何况是盛产在西昭而更加难得的老君眉?宋家老太太没有诰命傍身,过的生活却堪比朱门富户。 宋家大舅斟满热茶毕恭毕敬的递给老太太:“娘,儿子说的那件事儿您考虑的如何?”老太太端着杯盏的手一顿,脸上露出几分的不自在。 “这事儿容我和老爷再商议商议。” 宋家大舅一急,脱口便道:“娘,不看僧面看佛面,妹妹死的蹊跷,魏清冼又向来冷遇她们母女,若真是叫后娘进了门,萱丫头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咱们家再不济,养个女儿还是轻巧的。况且也不放在别处,梁哥儿他娘的为人难道您老还不知道?定然会善待萱丫头。” 老太太面色沉郁,不满的将盅盖“啪”的重重一阖:“你懂什么?你当魏家的小姐是阿猫阿狗,说养就养?在廉国公府,萱丫头再不济,那也是士族小姐,跟了咱们家算什么......士农工商。商人低贱,你们没有本事给娘挣一个诰命回来,难道也眼睁睁看着外甥女不争气!” 这一席话不吝于响鼓猛锤,震的宋家大舅心头直颤,想他也是三十好几的人,却被老太太数落的颜面全无。 大约是觉得自己的话过重了些,老太太霁色稍缓,可仍旧试图劝说道:“我知道你媳妇一直想要个姑娘,我记得她娘家的旁支有几个落魄的亲戚,便是从里面过继个过来。我和你爹也没什么意见,左右不过是一副陪嫁罢了,咱们宋家不差这点东西。只要你们夫妻和和睦睦,为娘也就心满意足了。” 宋家大舅心头涌上一丝无力,娘亲向来强势。说出的话等闲难改,便是父亲也难使其易志。可不落实这件事儿,宋家大舅眼前便好像总是浮现小妹那张凄婉的面容。妹妹死的冤枉。宋家人都清楚,可在老太太的强势之下,没人敢出面去魏家讨债。二弟说是沉稳,其实胆小惧内。他乐不得娘亲这种做法,可宋家大舅不能视而不见。 “娘。你也看到了,萱丫头聪慧果敢,师太临终前能将传与您的话托付给她,可见那孩子不一般。娘亲对待家里仆役的孩子尚且慈爱,难道自己的亲外孙却......” 老太太一声厉喝打断了儿子的悲情演绎:“愚蠢至极,怪不得你爹不敢将家业悉数交到你的手中。” 这话可刺到了宋家大舅的软肋,娘亲偏疼二弟,对侄女更是疼到了骨子里,几个孙子都要靠后。宋家大舅原想着,萱丫头能分的一半的疼惜。她在宋家的日子总好过在廉国府那样人吃人的地方,可现在看来,娘不但没打算接回萱丫头。更对那姑娘平添恶感。 “娘,萱丫头到底哪里得罪了您。您这样不待见孩子。” “孩子?哼,我看她精明的程度远胜于你们兄弟二人。” 宋家大舅一时间闹不清这话是夸赞还是讽刺,毕竟他们兄弟二人的贤名在整个宋家庄都是数一数二御朱门。 老太太又道:“我们猜得出师太临终前是托了她带话,难道明月那些人猜不出来?萱丫头至今平安无事,可见是已经将消息传递给了明月,这样不信承诺,一味谋私之人根本不配做咱们宋家的外孙女。便是不认......也罢!” 宋家大舅恍然,原来根结在这里。他正欲再劝,门外却响起了凝萱敲门的声音。老太太深深看了儿子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的品茗,宋家大舅无奈,只好去开门。 “舅舅!”凝萱屈膝盈盈俯身,“王妈妈和外甥女商议,我们明日午间便启程回京,这是来与外祖母并舅舅辞行的!” 宋家大舅惊道:“这样快,可......” 老太太端着茶盅使劲儿咳嗽,凝萱看在眼力,听在耳中,淡淡一笑:“舅舅不用再说了,外祖母的意思我明白。” 大舅尴尬的看了看母亲,老太太倒是淡定:“你母亲十几年没靠娘家,盼着你能学学她这一点。萱丫头也别怪外祖家心狠,今后你来宋家庄,我们还是亲戚一样走动,只是你身为公府小姐,我们是乡野商妇,彼此多些顾忌的好。” 对方的话说得明明白白,凝萱若再厚着脸皮杵在这里,丢的可就不是自己的面子,而是魏家老士族的颜面。 她已然得罪了外祖母,就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把仅剩下的靠山廉国公一并得罪了。 凝萱笑道:“外祖母说的是,雨天路滑,跌倒了自然要自己爬,魏家能庇佑我一时,却不能管住一世。外孙女出门一次不易,再见外祖母也不知会是什么时候,还望外祖母与舅舅保重身体,莫要叫凝萱心中惦念。” 宋家大舅心里酸楚,再次对娘亲的铁石心肠感到怨愤:“好孩子,舅舅送你回去。” 老太太在身后连叫了几声,可大舅置若罔闻,根本不去理会强势的母亲,气的老太太那茶盖摔得噼啪作响,门外伺候的一干婆子听的胆战心惊。 凝萱照例披着那件渔翁似的蓑衣,到了松露禅院门前,宋家大舅才叹着气说道:“外祖母年纪大了,许多事儿转不过这个弯来,不过萱丫头放心,大舅不会叫你受委屈。另外,你大表哥在景山大营当差,每隔十日便要到兵部送文书,我叫那小子常去廉国府的后门等消息,你若有什么大事皆可告诉他,大舅舅会为你做主。” 凝萱谢了又谢,直目送宋家大舅消失在雨雾中才转身进了禅房,谁知一进屋,整个人就栽倒在床榻上。宋嬷嬷一摸姑娘的额头,低呼了一声:“好烫手!” 连番的不顺加上大雨作祟,凝萱竟然起了高烧。 当夜松露禅院上下忙成了一团,明月甚至亲自来查看,宋嬷嬷一个劲儿的抹眼泪,只说姑娘小,是被早间药师殿里的阴气儿吓住了。明月站在门口远远的望了一眼,凝萱惨白着小脸,眉头紧皱,额间、两鬓全是汗珠,好不可怜的模样。明月当即信了三分,加上对少女怀有些目的,于是语气越加的和蔼,频频将流云庵里的名贵药材往送露出禅院送。宋嬷嬷和王妈妈看着琳琅满目的药材,也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愣是没人敢给凝萱用。 反观白鹭禅院,一片死寂,宋嬷嬷等到子夜时分,心彻底凉了。彼时凝萱已醒,正靠在碧潭怀里喝糖水,宋嬷嬷就坐在对面的榻上叠衣服,絮絮叨叨的念着自己的不满:“当初我若劝姑娘不来,你心里必定总惦记,如今好了,彻底死了这条心。将来靠谁也不能指望宋家。” 凝萱大口灌下,只觉得甘露沁人心脾,虚弱无力的身体也稍稍有了底气。苍白的脸上带着淡笑:“嬷嬷的话未必全对,至少大舅舅人品值得信赖。” 宋嬷嬷叠衣服的手顿了顿,轻轻一叹:“宋家和三夫人感情最好的就是大舅爷,原盼着他能善待姑娘,把姑娘当亲生似的,可现在看......” 凝萱强撑起无力的上身,拉住对面的宋嬷嬷:“除去嬷嬷,还能有谁把凝萱当作亲生一般,就是我的父亲,也未必能做到这一点。” 屋内主仆三人正伤感着呢,外面却传进来扑鼻的香气,笑槐搓着通红的手,后面跟着个端矮漆木盘的小丫头进来。 “姑娘尝尝我做的紫薯粥,特地往里面放了点红枣给姑娘补血气。” “怎么?流云庵里还有紫薯?”宋嬷嬷不由得奇道,红薯在大周是常见之物,然而紫薯却异常珍贵,比市面上的碧粳米、珍珠米来的更稀缺,价格上也更离谱。流云庵是寺庙,孝慈师太在的时候就讲究清修,所以在乍见此物的时候,确实出乎宋嬷嬷的意料之外。 笑槐朝着凝萱挤眉弄眼:“是舅爷叫人送的!” 舅爷? 凝萱听着合情合理,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舅爷亲自送的?” 小丫头失笑道:“舅爷大忙人一个,还能为这点小事出面?不过是派了宋家的一个婆子。” 宋嬷嬷看着眼皮子地下的紫薯粥心里没底,只是东西珍贵,若丢掉又着实可惜。有此想法的绝不是老嬷嬷一个人,她一抬头,就撞上了姑娘和碧潭两个迟疑的目光。 “姑娘,这粥......” 笑槐大约也察觉出了气氛的不对,透着几分惶恐的看向凝萱。 “我并不饿,暂且放到桌案上,等用的时候自然催笑槐去温热。”凝萱说这话好违心,她干瘪的小肚子早就一个劲儿的闹别扭了,说不饿,其实她能吞下一头牛,只是保命远比这个来的要紧,只好先忌了口腹之欲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包子 笑槐的手艺一向了得,她每每煮粥都会放一小撮自制的蘑菇粉,吃起来异常鲜美御朱门。饥肠辘辘的凝萱时不时把眼睛落在紫薯粥上,或许自己有点草木皆兵?这尼姑庵里除去宋家出行富贵,应该再没别人家吧? 趴在**翘着脚丫的凝萱眼巴巴的看着香案上的凉粥,脑子里不断猜想着滑进口中的美味。宋嬷嬷总以为她们现在前途不明,根本不能吃流云庵送来的食物,从家里带来的点心又被老尼明智要去了大半,闹的现在大家都饿着肚子,嬷嬷年纪大,余下的几块点心舍不得吃,一门心思留给自己,凝萱看在眼中,暖在心里,可任凭东西再美味,她也张不开口。 如今夜深人静,大雨已停,众人又辛苦了一天,凝萱已然打发了她们休息,禅房内单留下碧潭和笑槐一左一右搭成地铺,将门窗两处入口堵个严严实实。屋内长明着一盏油灯,熏得一股怪味道,偏宋嬷嬷将窗户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三遍,言明不到明日早晨不准任何人开启。凝萱热的忽闪忽闪往领子里猛扇风,下面两个丫头估计累狠了,动静这样大竟也没醒过来,笑槐更打起了小小的鼾声,要知道,在富贵人家当差,丫鬟们有打鼾的毛病,可是要被主人家赶到下等仆妇里去做活的。 火苗烧的灯油滋滋冒烟,禅房里忽然传来一阵怪响,凝萱手中的扇子立时停在半空中。紧接着就是窸窸窣窣的瓦片撬动的声音,凝萱眼冒精光的往大门,窗户两个地方盯,外面连个鬼影都没有。可声音却越来越大,似乎根本不在意里面的人听没听见。 眨眼间......一个黑影从天而降,看的凝萱眼睛都直了,好嘛,这厮干脆凿碎了尼姑庵的房顶。 来者正是恪亲王世子赵煦,赵煦一进屋,带着的劲风直接吹灭了灯烛,好在大雨已停,夜空中悬挂着圆月,屋内有几分的通亮。 “粥都凉了。怎么没吃?”赵煦皱着眉端起了香案上的粥碗,不悦的看着凝萱,“出门在外,不能任性。” 凝萱不满的盘着小腿,指了指地上睡梦酣然的两个丫头。赵煦不在意的扫了一眼:“放心吧,我在她们晚间喝的水里加了东西。”夜色中,他就见凝萱惊讶的连嘴都合不上。眼睛里滑过一丝笑意。 赵煦端着碗往前走了几步,凝萱下意识的用手拄着床铺往后退,赵煦就跟没看见似的,直直站在床榻前。将碗往前一递:“京郊野地,寻点紫薯不容易。赶紧吃了吧,免得明日连点精气神都没有。” 凝萱哆哆嗦嗦的指着粥碗:“这紫薯是你送来的!” “咳......”赵煦掩饰什么似的轻声一咳,“听说你病了。” 赵煦的话言简意赅,听的凝萱却咧开了小嘴,连她自己也闹不明白心情为什么这样好。只是......凝萱黑眼珠往下瞄了两眼:“可,可那粥都凉了啊!” 赵煦脸一板:“娇滴滴的丫头,行军打仗,谁没吃过冷灶上的东西,有个冰冰凉的馒头都是件好事,战况逼紧的时候连生肉都敢往下咽。” 凝萱不是有意乱想的。可对方那么一说,她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吃什么肉。生肉......总不会是人肉吧? 凝萱激灵灵打了个哆嗦,赵煦不明所以。还只当眼前的小丫头不肯用在使劲儿的摇头。 “喏!”赵煦也不勉强,将粥碗随意放在床铺上。反手从怀中掏出个好几层的油纸包来。凝萱抻直了秀气的脖子,小狗似的使劲嗅,好像有桂花的味道。 凝萱偷偷吞了吞口水,眼睛跟夜明珠似的放光,油纸包往那个方向走,她的脖子就往哪个方向伸。赵煦再也忍不住,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吃吧!” 凝萱对流云庵戒心十足,对外祖家更是没放下一颗提着的心,然而此时此刻看见赵煦的包子,她把什么都忘在脑后了御朱门。 三只大包子泛着油光,一看就好吃,桂花馅的包子凝萱还是头一次见识,又鲜又甜。 “对了,你要的东西找到了吗?”凝萱忙里偷闲,趁将包子咽下去的空档问了这么一句。 赵煦倚靠在床铺右侧的墙壁上,低声道:“东西不在。” 凝萱的腮帮子就是一瘪,咬空了这一口,迟疑的看着对方:“孝慈师太骗人?不会吧?不是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嘛?” “所以我们认为,你说的那句话还有别的意思。” 凝萱不大高兴的重重咬下去,含糊不清的哼道:“怎么就变成我的话了,一字一句都是你听的。和我半点关系没有。” 赵煦一怔,显然没料到几句话就把人惹急了。赵煦轻笑道:“暴脾气的丫头。何尝就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太后落难的地方大约不是我们所想。”见凝萱好奇的看着自己,赵煦明知此地不宜久留,可还是耐着性子道:“先太后在大周是少有的废而复立之后,孝慈师太一席话叫我们误以为太后的落难地方就是当年废弃的冷宫广寒殿,可是今日回京,三百内卫将广寒宫几乎掘地三尺......也没看见任何东西。” 包子还剩一个,胃口不大的凝萱早吃个七七八八差不离,一听赵煦的话忙提防的瞪着对方,然后将油纸包胡乱一裹:“给你,我不吃了。” 赵煦失笑,并不肯接:“你这丫头,脾气着实不好,还生性多疑。” 凝萱冷冷一笑:“我这不叫多疑,这叫小心谨慎,换了你生在那样的家族里,肯定比我的心眼儿还多。”就跟糠心的大萝卜似的。 赵煦没好气的叹道:“快吃吧,你尽管放一万个心,孝慈师太的事儿今后和你再没关系,也不会有人来找你的麻烦。当然......宋家需要你自己妥当处理。” 忽的打了个“桂花嗝”,望见对方调侃的眼神,凝萱脸腾的一红,略有羞恼的哼道:“宋家才不会理睬我呢!都是你们乱搅局,我本是要和外祖家和睦相处的,如今可倒好,孝慈师太的秘密也没守住,外祖母把我当成卑鄙小人,一个好脸色都没有。” 凝萱越想越觉得前途暗淡,来流云庵的最大目的没达成不说,还几乎将宋家老太太得罪到底,今后落难想要走宋家的门路,简直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儿。恪亲王世子又带来坏消息,广寒殿里什么也没有,到时候明月空落落什么没捞到,肯定会将账算在她的头上。萧宝珠又在那里作怪......哎呦! 凝萱闷声嗓音嘤咛了一声,抱着膝盖将头严严实实的捂住。 赵煦一急,以为凝萱疾病复发,忙捧起了她的脸:“可是头疼的厉害?”凝萱大感不自在,使劲儿甩头想摆脱对方的钳制,赵煦板着脸沉声道:“别乱动!”说完,手上的力道更大了几分,凝萱这次连甩头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答应你的事儿必定做的妥妥当当,明日你归家,萧家大约要重提送你进庵的事儿,不过大可放心,我早有对策。” 凝萱看着赵煦隐约浮现的笑意,可心里却一点没底:“什么对策,你倒是说说。” 外面传来钟声,赵煦噌噌将油纸包收好,仍旧塞了回去:“天转眼就亮,我的话你放在心里,将来咱们自然有机会见面,届时只管问你心中难解,我定知无不言。” 凝萱连叫了几声,赵煦纵身一跃就窜上了屋顶,这此半点声音都没有。 “姑娘,姑娘,你睡下了?”外面传来宋嬷嬷迟疑的声音,凝萱一缩进被窝,没有应答。宋嬷嬷等了小一会儿,终究没听人发话,这才迟疑返回厢房。 次日一早,笑槐起来收拾被褥:“姑娘身上好香的桂花味。” 凝萱尴尬的讪笑道:“胡说,吃了那些药丸,怎么可能有花香?” 笑槐不服气道:“姑娘还信不过的我的鼻子?这香味......这香味好似......” 凝萱提着一颗心,生怕笑槐真的看出什么。 “对了,这味道和平阳大街上陈家的桂花包子是一个味道。” 宋嬷嬷和王妈妈恰好进门,王妈妈只听了半截话,笑盈盈道:“笑话是馋了吧,今日归府,叫你娘给姑娘好生蒸几笼素包子。” 笑槐眼睛一亮:“王妈妈的意思是咱们可以走了?” 王妈妈点头笑道:“可不是?昨儿小厮顶着大雨回了廉国府,这会儿三少爷和庾信侯家的少爷正在大雄宝殿候着呢,只等姑娘与明月师太告辞,咱们立即出发。” 来的匆忙,去的匆忙,凝萱几乎可以想象家里并不和睦的几个姊妹会有怎样小动作。她领着国公爷的命令风风光光出门,福气没求来,带回去的是流云庵住持命丧的消息。古人迷信,只要有人稍加运作,府里就会传出自己命格硬的流言。凝萱若是萧宝珠,就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能将视为眼中钉的继女一举扳倒,又得来一个贤名,何乐而不为? 但愿恪亲王世子不是拿假话来糊弄自己,真能将眼前的困局摆平。 ******* ps:谢谢小光和婷婷的打赏,o(n_n)o ,谢谢尤里斯安、傲凌蓝霜的粉红!明日加更(未完待续) 第一一章 离开 (二更稍后,求点击,求订阅,求收藏,o(n_n)o ) 凝萱一进大雄宝殿,就看见自家三哥背着手和挤在一处的楚牧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御朱门。明月满脸尴尬的站在几步开外,大约那二人的私语也没想着避讳人家,就见对方的脸色呦,从白转青,由青化为漆黑。 凝萱好奇的唤了一声:“三哥!” 魏元辉急忙转身来迎:“五妹妹。”他将凝萱上下打量个遍。昨晚的包子起了大作用,凝萱的脸蛋红润的跟刚摘的大苹果似的,水汪汪,反观后面两个俏丫头,跟霜打了的模样,面色蜡黄,一点精气神没有御朱门。 “俩丫头怎么了?挨骂了?”元辉话一出就急忙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他的妹子什么人品自己岂有不知的道理。 凝萱觑着明月,低声问道:“饿的,千万别看明月师太,那家伙小气的很!” 元辉僵直了脖子忍住没扭头的冲动,细细将五妹妹的话一想,元辉再看两个小丫头的神色就多透了些和善,他一心以为碧潭、笑槐俩忠心护主,肯定是省吃俭用都给了妹妹。元辉认认真真细观三日未见五妹,还好还好,仍旧是出府之前的活蹦乱跳。 “三哥,府里知道这儿的消息了?” 凝萱面色的焦虑不难看出,元辉心下有几分不忍,但此番来有个天大的好消息,或许能冲淡五妹对前景的担忧。元辉轻轻拍了拍小妹的肩膀:“放心吧,祖父心下了然,是他亲自叫我来接你回府。魏家不会传出来一句流言。” 前半句许是真言,可后半句就掺杂了水份。元辉不敢提,五妹妹还没归家呢,那闲言碎语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从后院大厨房,到前面马厩,没有人不知道三房五姑娘一进古刹,住持师傅就莫名其妙的圆寂了。三叔气的头顶冒烟,扬言要把五妹妹送进道观里带发修行。这一点得了好些人的赞同,连元辉受了伤的娘也在一旁敲打边鼓,不肯消停。 若不是那个来自偏门的小道消息。祖父也难平心中戾气。 魏元辉温善的看着妹妹,说到底,这丫头的命格不是一般的奇特,似乎总能化险为夷,是家里特立独行的一个存在。 这边明月已经走了过来:“三少爷亲自来接。贫尼也不好苦留施主,只是你我相交时间不长,却能感到小施主是个内秀之人。对佛法自由一番见底。我们流云庵清苦,没什么好送的,这里有贫尼亲自抄录的《妙法莲华经》,共计七卷二十八品。不过流云庵上下的一点心意。” 凝萱诧异的看着红漆盘里码的整整齐齐的卷书,明月前后反差巨大。难道她们在广寒宫里找到了什么? 明月不自在的一笑,拉着凝萱往前走了几步,远离魏元辉等人,故意压低声音道:“魏姑娘别见怪,咱们今后打交道的日子还多,何必为前些天的小不愉而念念不忘。” 这一席话震的凝萱莫名,打交道的日子还多?这是什么意思? 由不得凝萱不去偏想,她下意识的认为是萧宝珠的奸计得了逞。 “姑娘也别多心,萧家老爷再威风......”明月冷冷一哼,“却也未必敢得罪了我流云庵。萧宝珠想要仗势欺人,打一开始就选错了对象。贫尼不过是看着姑娘为人好,早逝的三夫人又多有善心。咱们才说这样不外道的话。” 魏元辉有点功夫底子,耳里极好。隐约听见了几句明月絮烦的话,不耐的轻轻一咳:“五妹,外面车马已然备下,我们何时启程?” 明月心下微恼,对廉国府三少爷的不识抬举感到气闷,可一想到宗主跟前几个得意女弟子的地位,明月对魏家人又不得不撑起笑颜。 临走前,凝萱领着三哥到了白鹭禅院,于情于理要拜见拜见外祖母和大舅舅。出来迎客的只有宋家大舅一人,老太太连面儿也没露,魏元辉闻得凝萱外祖家在此,又是这么个做派,早就满肚子的火,只是宋家大舅从头到尾客气的很,对五妹妹又嘘寒问暖,魏元辉这火气就没机会发出来。 “好孩子,你外祖母也有难言之隐,且归家等一等,大舅必定接你家去团聚。” 凝萱看的出来,大舅舅说此番话不是敷衍了事,而是实实在在的为她打算,可恰恰如此,叫一个大男人夹在两个女人之间难做人,这是凝萱最不想见到的事儿。 “大舅舅,也别提什么团聚不团聚的话,咱们总归两个姓氏,去拜见外祖父、外祖母是我的本分,只是凝萱一切都会以客人自居,不敢多想。两位老人年纪大了,万事多劳烦大舅舅操心。” 魏元辉一胳膊肘就杵到了楚牧的小腹,楚牧一面龇牙咧嘴的暗叫疼,一面又要装模作样的从袖口里掏出一张名帖交给对方。元辉脸上堆起假笑:“宋家大舅,听五妹妹说大表哥在景山大营当差?那可是王孝杰将军的麾下,看来大表哥本事了得啊。” 宋家大舅老脸一红,儿子是有本事,小小年纪就做到了陪戎校尉,等级虽低,却终究有了个封号,大儿子也因此成了整个宋家的骄傲。至少,从下一辈开始,儿孙们出门读书,孙女们婚配成家也敢说自己是官家女子,尽管说这大话的时候得厚着点脸皮。 景山大营确实是皇帝亲信王孝杰将军执掌,不过宋家大少爷官职太低,至今没见过大将军一面。 凝萱前世久在官场,怎会看不出宋家大舅的尴尬?然而三哥全是为了给自己长脸面,凝萱更不出言打断。 魏元辉笑道:“我也不过是借花献佛,这是庾信侯爷的名帖,或许于大表哥的前程能助有一臂之力。” 楚牧那小子忙插话道:“父亲和王将军幼年同为万岁爷的伴读,交情是比常人厚密些。” 宋家大舅痴痴的端详着手里的名帖,凝萱等人私下里交换了一个眼神,托辞了几句,在明月等人的陪侍下一路出了流云庵。 车轮滚滚,山路虽经大雨冲洗变得泥泞不堪,可抵挡不住朝拜人的虔心,三三两两上山的香客络绎不绝,每每遇见声势浩大的魏家车队都不由得敬畏的躲到一边。 凝萱掀开车帘,回首远望渐渐消逝的流云庵,岂不知,无意间的举动却落入有心人的眼中......(未完待续) 第一一二章 明途 (诚挚的道歉,昨晚是要二更的,小荷写完一章后偷偷睡了一觉,结果闹铃没响,一觉就到了今天早晨,赶紧码字码字,把欠的补上御朱门。二更在下午四点,大家等小荷呦!\(^o^)/~) 皇后故去不到半个月的光景,可街市上的气氛却渐渐热闹了起来,任他天王老子驾崩也不能阻止老百姓吃饭不是?虽说茶肆里不准说书人出来赚钱,饭堂里不许唱小曲子的出来吆喝,可到底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有人的地方就会传出各种离奇的小道消息。 让凝萱奇怪的是,他们此番选了西城门进京,可最后落脚的却不是廉国府大宅,而是一家显然有着数十年历史的清幽院落。门口牌匾上写了什么字凝萱没看清,不过车马一进门就殷勤上来的三四个小二倒是叫凝萱弄明白了此地为何处。 敢情是家档次上乘的饭庄。 “三哥,咱们不是要回家吗?”凝萱明知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可眼睛真不够使的,呵,这宅子修的,比廉国府还要气派几分。只见佳木茏葱,奇花烂漫,有一带清泉正从花木深处直泻于石隙之下,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又有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真是个奇妙的所在。 魏元辉轻轻推着凝萱的后脊:“有什么话咱们稍后再说。” 饭庄的小厮殷勤的陪笑道:“几位少爷、小姐,云峰馆的雅座已经收拾妥当,按照楚二爷的意思,四楼之上一个闲杂人等没有。”楚牧到了这儿简直进了家门一般。热络的领着凝萱等人往前去,凝萱在背后悄悄拉住元辉:“三哥,这园子是楚二哥的产业?” 元辉低笑不已:“算你这丫头有眼光,不过话说对了一半,婺园里有虞信侯的份子,每年拿着红利,不过经营上却说不上话。” 虞信侯是朝中权贵,多少经商世家哭着喊着把干红送到楚家面前还不得门路,而三哥竟道这婺园里没有虞信侯插话的地方,可见另一半持有人的身份地位斐然。 凝萱不会傻得去问缘由。有人请客可是件好事儿。云峰馆名不虚传,高耸的楼阁在婺园里可算得上市特立独行的一个存在,此轩馆举架又高,临窗而望,好像能将半个京城尽收眼底。 凝萱喜的摘去了头上的帷帽。任凭凉风拂面:“三哥,这里简直就是避暑的胜地嘛!” 魏元辉没等开口,楚牧已然笑呵呵:“看到没?咱们妹子才是个识货的人。往先带你来就跟宰你的肉似的。非要我七请八抬的才肯屈尊降驾。” “哈,”元辉嗤笑道:“你怎么不说,这婺园里一道菜就是我一个月的月银?简直就是......”没等把“黑店”二字吐出来,楼梯上噔噔噔传来脚步声。元辉只能在楚牧调侃的眼神中将字吞咽下去。 婺园的老掌柜亲自带着徒弟们来上菜,不大会儿的功夫就将他们三人吹捧成了世间少有的青年才俊。空谷幽兰,偏老掌柜说话时叫人如沐春风,半点粗俗也没有。 凝萱直望着楚牧遣散了众人,这才问道:“三哥,楚二哥,你们有话就只管说,免得我心里七上八下总不安心。” 元辉和楚牧面面相觑,前者霍地起身,拉着凝萱往郎阔的窗前来,手一点正前方:“妹子往那儿看。”凝萱顺着指尖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尽是朱门侯府的亭台楼阁,一家连着一家,隐约可见曲桥、画舫、轩馆...... 楚牧不知何时站到了元辉身后:“妹子可看到了明黄琉璃瓦的那家?” 在一片或是大青色御朱门。或是朱红色的琉璃瓦中间,明黄色分外的惹眼。凝萱眼神再不济也能看出这家的不同。 楚牧笑道:“大周祖制,除皇宫之外,只有皇子府及行宫可使用明黄色琉璃瓦。咱们所处之地乃是连议访,聚集着整个上京最有权势的人家,从尚书阁老,到郡主县君,没有百十来年的家底儿,根本别想往这儿来找宅子。” 凝萱恍然:“这么说,楚二哥指给我看的就是某位皇子的府邸了?” 楚牧和元辉齐声笑道:“非也,非也。”元辉见妹妹秀美一挑,忙笑道:“凡事总有例外,先帝在世的时候有两位皇后,元后被废的那一段日子抬举了齐国公的女儿为后,感情极为和睦,可惜天妒红颜,娘娘产女的时候未能挺过这一道门槛,撒手人寰,只留下位公主。彼时先帝已有两女,却仍旧分封这一位为紫华大公主。” 历来被封为大公主的只有长女,而紫华年幼却临驾于姊妹之上,足见先帝荣宠。 凝萱笑道:“想来楚二哥所指的这家就是大公主的府邸了。” 楚牧点点头:“大公主的驸马是开国元勋之后,当年叱咤风云的神威将军,可惜......九州一战,将军被奸人所害,命丧于北齐大营。先帝疼惜大公主,特准公主府沿袭宫中定例。” “楚二哥不会没头没尾的说这些话,三哥更不会没有目的的将我引到婺园来,”凝萱两只小手一摊,“说吧,到底所谓何事?” 元辉点着凝萱的小鼻尖闷笑道:“就知道你这丫头古灵精怪,什么也瞒不住。”元辉渐渐收敛了喜色,目视前方沉声道:“昨日老太太、夫人们进宫祭拜,不知哪里传出的小道消息,说紫华大公主预备收个女孩子做义女。虽说没有封号、不计入宗亲府备案,可紫华公主何人?能在她身边长大,妹妹只会受用无穷。” 凝萱失笑道:“哥哥们说的倒像是我已然入选了似的,道听途说的你们也信,况且,难道大公主自己就没有子嗣?无缘无故的找什么义女!” “你楚二哥小道消息灵通,早就打探好了。”楚牧贼笑道:“事情是千真万确,绝非空穴来风。紫华大公主有两子,均继承了神威将军遗志,执掌着大周十万兵马在九州与北齐对峙。大公主想要留个晚辈膝下承欢,这才借着入宫吊唁的机会禀告了皇帝。消息是你楚二哥费了半天劲从内侍易公公那里得来的,半点也不会错。” 凝萱被他们说的有点发懵,这事儿怎么透着蹊跷呢。可到底为什么蹊跷,凝萱又说不上来。 魏元辉又道:“要不然怎么说妹妹命里该着,易公公还讲明,紫华公主因不喜今后母女双方有隔阂,所以只想从京城贵人圈里找八岁以上,十岁以下的小姐。便是这一个条件,就砍掉了七成的竞争对手。妹妹又是这样一个出挑的人物,我就不信紫华公主不喜欢。” 凝萱被他们说的心肝砰砰直跳,有一个大胆的念头陡然腾起。 昨晚恪亲王世子都讲什么来着?他安排好了一切? 是这句吧? 元辉推搡着出神的凝萱:“萧家人要进门,妹妹挡也挡不住,索性脱离了这樊笼,躲个三五年,妹妹博得了紫华公主喜欢,将来就算是三叔也不能难为你!” 魏家三爷的恶名连他亲侄儿也不能苟同,可见人品之差。 凝萱怯怯的看着楚牧:“楚二哥,你觉得呢?” 楚牧一向以嬉笑之姿示人,此刻难得的凛然:“五妹妹别多心,其实元辉早将你的情况说与了我听。你们家老太爷在官场上那是出了名的精明,五妹妹是女子或许不晓得,可元辉知道,外戚在朝中地位不显,便如锦乡侯,纵然建功立业,可史官们总是恶语相向。然而廉国公不同,朝中少有人提及他外戚的身份,足见老人家地位超然。只是......” 楚牧低低一笑,盛赞之后的话语想来也不好听。 元辉将头扭向远方,楚牧瞄了他一眼,才继续说道:“只是国公爷手段的狠绝也不是等闲人能匹敌,远的不说,就看他截杀陛下心腹大患忠嘉王爷的手段,就没人敢等闲视之。妹妹这般相貌,我和你三哥只怕将来......” 凝萱突然截道:“楚二哥不用说了,妹妹一切都明白。”凝萱朝着楚牧深深一躬身,再抬头的时候,眼中无限的坚毅。“两位哥哥只管说,我该怎么做就是了。” 魏元辉心底长出了一口气,他知道五妹妹执拗,生怕她执意不肯。 “三哥明白你的为人,不愿意做逢迎讨好的事儿,可这一桩不比别的,咱们家自得了消息就异常的重视,否则祖父也不会急急招你回去。算来算去,唯独你和六妹妹条件符合,可四婶那人你知道,有些......咳,不愿意。为此还和四叔大吵了一架,祖父不虞训斥几句,四婶便赌气之下在昨晚跑回了娘家。陈家家主明细原委,亲自将四婶送了回来不说,还百般嘱咐六妹妹,机会难得,叫六妹妹奋力一搏。” 凝萱苦笑道:“这么说来,此番我不过是个陪衬罢了。” 哪知楚牧和元辉相视而笑:“所以我们这两个劳心劳力的哥哥特特的找了个军师来,保管妹妹一鸣惊人。” 楚牧一拍手掌,楼梯间缓步上来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楚牧等人连忙恭迎几步代为引荐:“姑姑,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魏家五小姐。”楚牧冲着凝萱微微招手:“呆子,快来。这是宫里面伺候过紫华公主的简姑姑。” 凝萱神情凛然,忙理顺衣衫,躬身去拜。(未完待续) 第一一三章 喜好 (二更来也御朱门!今天定更新《夜话》决不食言!(v?v) ) 简姑姑不动声色的查看着对面的小姑娘,一如凝萱对她的打量一般。 在皇宫数十年,简姑姑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什么妖魔鬼怪,什么妖媚狐仙,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一走,简姑姑就知是什么货色。她二十岁掌管掖庭数百位宫女的命脉,十来岁的小宫女见到她发威没有不哭的,二十五岁伺候在紫华大公主身边,一呆就是八年。如今出宫享福,更是各家显贵争相要来供奉。 简姑姑最初也没太理会虞信侯的帖子,不过几个同在教坊做事的宫中老姊妹一劝,简姑姑倒也不那么坚持了。民间不比宫中,谁还在意你当年伺候过哪一个?她们这些人又没子女傍身,除了银子......还能相信谁? 简姑姑一门心思以为要见的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就算心机多了点也不足为奇。然而此刻见到本尊,简姑姑大奇,何尝见过少女眼中涌现出这么多的世故。 楚牧笑道:“姑姑,前因后果咱们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你只需要将所知的告诉我们妹子,我和元辉在这里感激不尽了。” 简姑姑嗔笑着楚牧:“二爷也敢说这样的话,太后当年犹在,你和夫人进宫,每每缠着姑姑抱你去云溪殿摘桂花,那会儿可没见二爷这般客气。怎么今日出奇的好说话?莫非......” 楚牧有点花名在外,又正是年轻气盛,风流倜傥的年纪,连简姑姑都知道这厮红颜知己甚多。说话间就打趣了出来。 可楚牧此次却不敢应承御朱门。 楚牧又道:“姑姑别乱说,这是我妹子,和亲的无异。” 简姑姑又定定的瞅了瞅凝萱,这才相信:“姑娘双瞳剪水,韶颜雅容,确实是大家闺秀的典范。”说完,又毫无防备的附上凝萱一双嫩芽般的柔荑,微微发力的捏着对方的指骨。 楚牧担心吓到凝萱,忙解释道:“简姑姑擅长摸骨,能断人富贵。”简姑姑陡然睁开双眼,嗤笑道:“二爷可别吓唬人家小姐。倒把老奴当成个师婆了。” 师婆乃是大周女子最低贱的行当之一,向来为人不齿。 简姑姑慢慢放开手,捡了一张靠近轩窗的位置坐了下去,楚牧连忙斟茶递送过去:“姑姑,如何?” 简姑姑喝茶的动作慢条斯理:“姑娘是个富厚之人。” 元辉等人根本忍不住。嘴角一个劲儿的向上咧,谁知简姑姑猝不及防的又往上泼冷水。 “不过大公主可不相信这样神异怪语,”简姑姑自嘲的一笑。将手中的杯盏置于桌面上,神情开始变得肃穆:“姑娘要想博得大公主喜欢,切记三点,这第一。殿下素来喜静不喜闹,其二。殿下最不喜神佛一说。姑娘身上不难闻到香火气息,这可是大忌。” 凝萱在流云庵烟熏火燎的这么久,自己早就闻不到异味,可是简姑姑什么人?只需轻轻一嗅就能叫人逃无遁形。 元辉担心的问道:“我五妹妹这次进香许多人都知道,可会因此耽误了大事?” 简姑姑笑道:“三少爷说的大事儿就是殿下选女吧?老奴且交代你们一句托底儿的实话,大公主这人我还了解几分,若殿下是自己查出来的行迹,只怕心中会不虞,然而,若是有人告了五姑娘的偏状。殿下指不定还要偏袒姑娘。” 说到底,大公主嫉恶如仇的天性是凝萱反败为胜的关键。 魏元辉一听就乐了:“好极!我们家那几个丫头都不是省油的灯!” 凝萱羞得忙拉扯三哥的袖口,这呆子。得意忘形之下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简姑姑不在意的笑笑:“既然三少爷心里有想法,咱们就不多说了。还盼着五姑娘能心想事成。也不免楚二爷的一番苦心。” 简姑姑拔脚要走,楚牧却心细如丝,涎着脸就挡在了简姑姑对面:“好姑姑,你怎么还藏私啊,刚刚说的好好的,不是有三点嘛。姑姑可不能言而无信。” “哎,二少爷,不是姑姑不愿意说,而是为了姑娘好。姑娘既然存了那样的心思,就不能事事靠着二位爷开山铺路,总要有独当一面的时候。姑姑想......这最后一点还是她自己慢慢琢磨的好,免得将来适得其反。” 说的言辞陈恳,好像句句都是为魏家姑娘着想,根本看不出对藏私的打算。 眼睁睁看着简姑姑离开,元辉不断的握拳砸着自己的手掌。 “我看第三条才是最最重要的,偏她藏私不肯说。楚牧,是不是咱们的礼太轻薄了?我就说嘛,把我娘的那根丽水紫磨金步摇弄出来好了。” 凝萱听的脑袋“嗡”的一声,她可真笨,简姑姑这种怎么会看在以往和楚家的交情上就道尽实言? 三哥这回为了自己肯定是下了血本。眼泪吧嗒吧嗒的就不受控制的往下淌。 楚牧轻斥着好友:“看你,还自夸疼爱妹妹呢,要我说最会惹她伤心的就是你这个当哥哥的。” 凝萱一股脑儿的辩驳道:“才不是,我三哥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喷火中的凝萱就像一只斗志勃勃的小母狮子,声音大的直接穿破了楚牧的耳膜。 楚牧使劲掏了掏耳朵,他几番见凝萱,对方都是一副温婉可人的样子,今天可真是长见识了。 楚牧结结巴巴的说道:“元辉,你这妹子可真厉害!简直要吃人啊。” 魏元辉洋洋自得的扬起了下巴,哈哈大笑:“羡慕不来吧!我这妹子天下少有。” 楚牧连连抱拳:“是是是,三少爷的妹子,堪比王母娘娘身边的青鴍,招人喜欢的很。” 哼! 你才是鸟! 凝萱低低的咒骂了一句,楚牧没听清楚:“五妹妹说什么?” 凝萱鼓着腮帮子不肯搭腔,元辉笑道:“我妹妹夸你会说话呢!” 楚牧明知好兄弟这话充满了调侃,可看着粉团似的小凝萱,不知为什么,楚牧有再多的反讽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间,半句也吐不出。 简简单单吃完午饭,碧潭和笑槐等人可算是缓过来半条命,酒足饭饱,干活也有把子气力。坐在马车上,凝萱趁机将大公主的事儿说与了宋嬷嬷诸人,不过独独隐瞒下了简姑姑的事儿。 宋嬷嬷喜上眉梢,一会儿说一会儿笑的,欢快的气氛充斥着整个车厢,就连素来沉稳的碧潭都开始打趣起姑娘来。 车轮“吱扭”一声,堪堪停在了廉国府侧门前,欢喜堂里已然准备了另一个战场,正等待着凝萱全力以赴!(未完待续) 第一一四章 恨意 对于大公主选干女儿这件事儿,廉国府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积极和谨慎御朱门。远的不说,单提凝萱回府这一幕来讲,也足够叫那些嚼舌根子的下人们津津乐道许久了。 且说马车刚一进侧门,当即上来四个粗使婆子,稳稳的抬着一架孔雀蓝的软轿往欢喜堂去,在外院亲自扶轿的正是老太爷的心腹邢妈妈,乍进垂花门,富妈妈紧走几步,在碧潭和笑槐诧异的目光中亲自掀起了轿帘。 “姑娘们到!” 一声略显刺耳的高喝使得大堂里顿时肃寂了下来,廉国公捻着短髯,侧首看向老太太:“给五丫头请的师傅什么时候到?” 老太太霁颜相对:“人已经去了小桃坞,我叫金嬷嬷陪着,你放心,孩子们的大事儿我岂有不上心的道理!” 廉国公闻言,满是深意的回望着发妻。都说糟糠之妻不下堂,廉国公自认为对陈老太君算是仁至义尽,至少这些年来将整个后宅都交到了她手里打点,看在四个儿子的份上,廉国公对老太太的所作所为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做的太过火,他都可息事宁人。然而今日这档子大事儿不比寻常,能和大公主攀附上关系,就等于和大周朝十万军士交好。 六丫头乐熙是好,聪明乖巧,一副明眸善睐的娇俏样子,可惜到底在颜色上稍逊五丫头。 想到五丫头嫡亲的祖母,廉国公不禁心下一暖:若真叫她的骨肉得了这样的好前程,也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廉国公沉吟道:“夫人能这样想实在是大善,魏家最忌祸起萧墙。大哥和二哥便是前车之鉴,有你我夫妻二人在世一日,便不准魏家重蹈覆辙。” 老太太忙笑着安抚道:“看把你气的,几个丫头都是好的,我就是觉着可惜......” 静坐在侧的大夫人陡然竖起耳朵,老太太淡淡的往她这个方向扫了一眼,才接着说道:“咱们家的大丫头怎么就没这个福缘。”说着竟哽咽了起来,大夫人极为会配合,忙抽出了袖子里的锦帕,跟着一起胡乱抹起来。 廉国公正叹着气。几个孙女依照次序迤逦而入,打头的正是老太太念念不忘的大姑娘魏静香。 大夫人看着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般的女儿,再瞄着几乎是最后才进来的凝萱,心下泛起了酸水。 廉国公轻拍了拍老妻的手背,脸上漾着笑意的受了孙女们的大礼。几个婆子赶紧将锦凳摆好,引着小姐们分别落座。 “今日到的齐全,五丫头进香回来。气色果然好了许多,难怪说庙里的香火养人。”老太爷大笑的看着凝萱,他这一句话无异堵住了许多人的闲言闲语,“想必大家也知道最近疯传的一个消息。不过嘛......流言总是半真半假,不可尽信。亦不可不信。” 廉国公说话的同时将五个孙女悉数打量个遍,最终落到了六丫头乐熙身上。 乐熙一激灵,顿时信心大增。忙莞尔的抬头回望祖父,一双眼睛弯成了半个月牙儿,嘴角左右各一枚小酒窝。 “集思广益,祖父此番就是想问问孙儿们,对此事有何见底?” 乐熙紧张的挺直了脊背,随时等着祖父唤自己的名字。在她看来,魏家此番派出的人选只能是自己,什么五姐。不过是给自己做陪衬的一束鸢尾花,上不得台面。 乐熙等了半晌,嘴角已然憋不住的裂开到了耳根处。却猛然被祖父说到的“静香”两个字震懵了。 姊妹里不知谁发出了“嗤”的一声恶意笑声,乐熙羞得满脸通红。下意识的将这股怒火暗暗推到了大姐姐魏静香身上御朱门。 只见大姑娘宠辱不惊的回道:“孙女愚钝,不敢妄言。” 大夫人以为女儿还在生气,忙冲她使眼色。廉国公一摆手,当着众多孙女们的面使得大夫人讪讪的将脊背靠了回去。 “好孩子,你且直言无妨,祖父向来欣赏你的果敢聪慧。” 廉国公说话的同时,也在不断打量着其他孙女们的神色。二丫头沉闷的垂着头,似乎旧伤未愈;三丫头幸灾乐祸的样子不难描述;四丫头临阵磨枪,正绞尽脑汁的在那儿想同一个问题;六丫头浑身上下都透着懊恼的愁闷。 要说这些孙女们里唯一一个不同的......就是他最看中的五丫头凝萱。 廉国公耳朵里虽然听着长孙女的侃侃而谈,可心思全都放在了斜对面的凝萱身上。魏静香浑然不觉,仍旧说道:“祖父谬赞,若真要孙女说,大公主一事与咱们家有益无害。” 廉国公来回了深思,抻着长声道:“哦?此话何解?” “姑母曾经与孙女提及大公主为人,先皇送了六个字与殿下,重情、重义、善忍。孙女听得出姑母对殿下的盛赞之情,若家中姊妹们能得大公主喜欢,或许与几位表哥的前途大有益处。况且,孙女还听说大公主的两位少爷都在军中效力,如此一来,表哥们在朝中有祖父挑梁,外有猛将庇佑,想来会更得万岁爷的欢心。” 静香话音刚落,廉国公已然哈哈大笑:“好孩子,祖父没白疼你,独你看的通透。” 老太太跟喝了凉水似的惬意,嗔道:“咱们家静香是个人见人疼的孩子,要我说,不如三日后也叫她跟着一同往连议访去,这一来是见见世面,二来嘛,静香讨人喜欢,就算做不成大公主的义女,能另辟蹊径也是好的呀!” 当着众多孙女们的面,老太太不好讲话说的太过明白。 然而后面半句却彻底点醒了廉国公。 不错,当不成义女,当儿媳效果岂不更佳? 大公主的两个儿子,年长的二十有三,年幼的只十八,静香年仅十五,无论配哪一个都是好年华! 廉国公笑道:“夫人诚知我心矣。”他转而冲着静香说道,“大丫头跟着同去,你的两个妹妹年小,不懂事,还要你多多照料。” 静香出人意料的有些不情愿,期期艾艾的接下了吩咐。 与大姑娘隔着数个座位的凝萱却清楚对方心态的缘由,本来嘛,大姐姐是奔着王妃甚至是未来皇后的位子去的,就因为国公爷几句话便只能退而求其次,谋求成为大公主的儿媳。换了凝萱,她也不愿意这样被家族摒弃在外。 “五丫头......五丫头?” 廉国公一连叫了几声,凝萱才回过神来,看在众人眼中她这个五姑娘就有点呆兮兮。乐熙毫不掩饰的背着廉国公翻了个白眼,小嘴撅的老高。 “五丫头,你祖父是问,你可同意你长姐的说法?” 大夫人笑眯眯的样子看着是好心给走神的凝萱解疑,实则一步刨了三个坑,处处给凝萱使绊子。凝萱若应了,难免叫廉国公觉得拾人牙慧,这丫头不激灵,就更能突显大姑娘。若不应......大夫人冷冷一笑,那就是得罪长房。 凝萱听了大伯母的话只沉吟了小片刻,便道:“孙女窃以为此事利弊结合,而大姐姐只讲益处,反倒忽略了弊端。” 老太太不悦道:“胡说,咱们家要是能得祖先庇佑,出一位县君,难道还成了坏事儿?” 廉国公面色渐渐凝重:“难得家里出了个清醒透彻的人,夫人何不妨听五丫头细说了再嚷不迟?”偏袒之心一看便知。老太太木讷在当场,不敢置信的看着丈夫。 凝萱缓缓站起身说道:“孙女以为两位表哥此刻不宜锋芒太露,皇后新丧,陛下显然百般维护太子地位,若在这个时候贸然讨好大公主,就算得到军中猛将的支持,只怕会更加引起皇帝的忌惮。” 廉国公忙问:“五丫头,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凝萱略显为难的看着排座的姊妹,廉国公冲着孙女们一挥手,连带着大夫人准备一起撵出去。三姑娘乐珊一听就不干了,这算怎么一回事儿?“祖父,孙女也有话要说。” 乐珊很不服气的直视廉国公:“祖父问话本意是训练我们的胆识,盼着我们在大公主殿下面前不丢脸,可没道理只留下五妹妹而将我们弃之不理的说法。” 老太太也担心三房的丫头出大风头,压过自己的骨血嫡出,虽然静香失去了机会,可她这一脉好歹还有个乐熙,为了四房也不能轻易妥协。老太太温言道:“我看五丫头说的平常,未免杞人忧天了些,咱们家这些女儿,国公爷不如一一问了再做定夺。” 流云庵里发生的事情廉国公知道大半,可还有许多疑点他没弄清楚。一如明月的死因,一如孙女凝萱在这场故事里充当什么角色。 廉国公突然抖了抖青绸长褂,起身往大门处走,喋喋不休的老太太被晾在当场,几个孙女们何尝见过老太爷这般发威的气势,赶忙从锦凳上站起身恭送。廉国公将至门口的时候,扭头低声道:“五丫头随我来。” 老太太只觉得难堪涌上心头,而此刻,另一位少女也有无尽的恨意,一场巨大的阴谋就在少女心中冉冉升起......(未完待续) 第一一五章 火油 (谢谢小光的平安符御朱门!么么) 乐熙有个丫头叫从玉,正经的家生子,她爹娘没什么本事,可养了个好儿子,从玉的哥哥年纪轻轻就在外院主管火烛灯盏的采买。别看东西不大,可廉国府是什么地方?先不说每日各房的火银消耗,就是逢年过节、或是丽妃娘娘省亲,那灯笼烟火就是一项不小的支出。 从玉家在短短三年的时间就于廉国府后街的民宅处盖起了三进大院,纵然比不得许多年久成精的老管事,可也够叫人羡慕不已的。借了哥哥的光儿,今时今日从玉走到哪里,都叫人高看一等,连老太太身边的妈妈们也不敢怠慢。 此刻,从玉避着人群,从角门进了六姑娘的小院。正值黄昏,伺候的丫头们或是出去纳凉,或是到湖边嬉戏,总之小院里安静的很,独两三个婆子在芭蕉树下扇着茶炉子,根本没在意来者。 乐熙虽然和凝萱同为嫡出,然而她的父亲最得老太太疼爱,所以爱屋及乌,六姑娘的轩馆也是这些姐妹里少有的独院。 从玉盈步进了一道小门,门上挂着葱绿撒花的细纹阮帘,内中一个娇俏美人正把风观望。一见识从玉,忙掀开:“东西到手了?” 从玉脚步沉重,连回答的气力都没有,只是紧紧捂住内怀里的包裹。 六姑娘乐熙正坐在书案前,凌乱的桌面上不是浆糊碗就是簧剪,地上零落着数只散架的棉纱布宫灯。 从玉掏出小包裹:“姑娘,这是我哥哥亲自找的溯源皮纸,请内造局的能工巧匠们反复往上刷老醋、蜡油。”从玉将里面的东西展现给乐熙看。“姑娘只需要将皮纸代替灯笼里的底座......这皮纸不经火烤便坚硬如同木板一般,可一旦油碗过热,皮纸就会烫出一个大窟窿。里面的滚油顺势泼洒,任凭再快的动作也躲不过这厄运。” 乐熙喜得随手将桌案上的纸灯笼扔在一旁,抽出其中一张在空中使劲甩着。 “嘎吱嘎吱”如同钢板震动,哪里还像一张纸? “好从玉,本姑娘若能成就此事,你厥功甚伟。” 乐熙笑得有些忘形,从玉迟疑的低声问道:“姑娘,不知我哥哥的事儿......” 乐熙放下皮纸。笑意渐消,手指摸索着桌角那把镶嵌着金丝缠枝花的簧剪,锋刃上还透着寒光。 “我曾经答应过你,只要帮我圆成此事,你哥哥联合账房偷偷挪用除夕烟火银子的恶行便不再追究了。要知道。咱们这样的人家最怕和印子钱扯上关系,你哥哥不但欺上瞒下,更在外面顶着廉国府的名义去放债。难道还想有活路?” 从玉吓得浑身直发抖,心里不断责怪着哥哥的胆大包天。他能成为管事已经是天大的荣宠,为什么还不知足,导致现在全家的把柄都捏在六姑娘手中? 乐熙看着几乎堆成一团的从玉。脸色渐变,轻声笑道:“傻姑娘。难道还不明白?我是你的主子,只要咱们几个齐心,还怕没有你的好日子过?”乐熙展露着与年纪不相符的阴狠笑容,手指挑起紫檀大书案上仅剩的一只仍旧完好无损的灯笼,轻轻递给从玉。 从玉几经挣扎,还是缓缓伸手接过了灯笼,然后动作笨拙的用短刀挑开了实木的底座,将里面直挺挺竖立的蜡烛拆下,换成了旁边一只婴儿巴掌大的灯油碗。那碗里盛满了淡黄色的火油,碗口极宽。托起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掀翻。从玉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的将油碗置于皮纸之上,将其和黄姚竹木围城的灯笼骨架紧紧固定在一起。 这样轻轻提起。里面虽然油盏晃动,可外观上和平时的灯笼没有半点差别。 乐熙足足围着这灯笼站了一刻钟。然后才轻笑道:“你确定它能听话?” 从玉肃然道:“姑娘放心,多了不需要,只一盏茶的功夫,皮纸就能烧破,里面的灯油就会泼洒在下面人的身上御朱门。” 乐熙笑着摇头:“单单撒到身上顶什么用?我要的是她彻底的毁了容貌,一个丑八怪还有本钱与我拼斗?届时家里才会全心里的扶持我一个人。” 面对六姑娘这样歹毒的计策,从玉不禁又一次打了个寒颤。 乐熙陡然鼓起巴掌,从帘子外闪身进来一个青衣丫头,从玉眼睛一怔,然后迅速移开,显然不想多惹闲事。 乐熙指着桌面上的灯笼笑道:“想要表示忠心?便拿这个做叩门石吧!” 青衣丫鬟没有从玉一般怯场,连一句话都没有,只躬身行了大礼,然后迅速提着灯笼离开了六姑娘的闻渟院。日头西沉,穿梭在奇花假山中间的她竟没有被一人发现,眼见前面朱门影绰,正是住着三位姑娘的小桃坞,青衣丫鬟稳了稳心神,从灯笼上面的圆洞往下瞧,火油有几滴溅落在皮纸上,可大部分完好无损。青衣丫鬟松了一口气,眼睛不断瞄着大门口,足有一刻钟的功夫,里面再无人出来,青衣丫鬟才若无其事的提着灯笼往里走。 提着个黑灯笼在小桃坞内外行走,虽然有点特别,但没人会出口询问,这会儿正是点灯的时候。东五间、南四间门前各有三四个婆子,地上一溜儿并排放着青纱做成的上好灯笼,一盏一盏点过去,小桃坞的回廊上顿时灯火通明。 ....... 凝萱被新来教导礼仪的嬷嬷折磨了半死,此刻难得闲散的躺在贵妃榻上吃着番邦进宫来的紫葡萄。 宋嬷嬷扬起手中的一件素色飞花蹙金线的翚翟袆衣,上面淡淡纹着浅草边儿,既素雅又庄重。宋嬷嬷一遍一遍摸着上面的滑腻缎面,笑道:“不服气不行,看五姑姑选的衣裳,拿出来就是件打眼的精品。看来这回去公主府,国公爷是没少花心思。” 碧潭接过嬷嬷手里的衣裳,用滚着热水的铜壶压平了每一道细小褶皱。灯光下专注的目光叫人安心。 凝萱扫了半圈,气道:“怎么打晚间的时候就没瞧见笑槐?” 笑槐可禁不起念叨,凝萱话音刚落,笑槐就领着青雪、青梅进了门:“姑娘快尝尝,新做的雪泡豆儿水,姑娘说我前次做的味道淡,还特特加了玫瑰卤子借味。” 笑槐一面和凝萱说话,青梅和青雪两人就将漆盘里的冰碗放在了一进门的花桌案上,这里光线最足,不知谁在什么时候放在此处一只官窑的彩绘梅瓶,多头百合肆意的绽放,把花厅浸染的香海一般。 凝萱使劲儿嗅了嗅,笑道:“花香配着凉粥确实人生一大快事。那花儿是谁摘的?心思也巧,瓶子也正合适。” 青梅忙踮着脚道:“姑娘,是我摘的。” 凝萱睨着青梅,嗔道:“只怕瓶子不是你找的。” 青梅不好意思的捂着发烧的脸:“姑娘明鉴,这样小的事儿也逃不出你的眼睛。都是青雪帮的忙。” 凝萱正要对青雪报以一笑,谁知猛抬头......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光束直射在凝萱的左眼皮上,刺目的很。她刚要抬头去看,青梅已然将粥碗地递到了眼前:“姑娘趁着冰没化赶紧尝尝。” 凝萱的手不大,碗口又凉,青梅给的急,几乎是塞进凝萱的手里,骤然凉拔拔,她的手陡然抽筋,几乎拧成麻花,手一松,满满一碗的雪泡豆儿水全折在凝萱的裙摆上。 凝萱一激灵,下意识的站起。 恰这时,一直蔫声蔫语的青雪大喝一声:“姑娘看上面!” 忙得了头忙不了尾,所有人都顺着青雪的“指点”往上瞧,宋嬷嬷、笑槐、碧潭无一例外。阴差阳错下,只有凝萱被冰激到低头下看,动作快的在青雪喊话的一瞬间离开了绣墩。 “啪!” 众人就觉眼前一个黑影从天而降,紧接就是耳边传来尖刺的碎裂声。 “啊!”笑槐大叫了一声,人扑向凝萱。 带着火苗的油碗坠落在花桌上,像个皮球似的跳了一下才跌落在地上,整碗油浆四面迸溅,笑槐根本不能幸免,她穿的衣裳又薄。后面几个油点子瞬间烧破了锦衣,深深灼伤了笑槐光滑的脊背。 地上一片狼藉,碧潭惨白着脸将笑槐扶起,宋嬷嬷打着哆嗦拽住凝萱。 青石板的地面最耐打磨,可竟然被火油烧出了几个密密麻麻的小坑。 凝萱只觉得心砰砰砰几乎跳出来,手脚冰凉,看见痛苦不堪的笑槐,凝萱忙和碧潭、宋嬷嬷将其抬到贵妃榻上。笑槐趴在上面一阵阵哆嗦,看得出是强忍剧痛, 宋嬷嬷几步回到花桌前,厉声呵斥:“怎么回事儿?灯笼里的蜡烛怎么变成火油?”况且宋嬷嬷又不是不识货的人,寻常火油怎么可能将人烧成这个样子? 青梅和青雪两个不敢互视,都怯怯的往后退了半步。 宋嬷嬷气极,伸手就要上来抓人问罪,碧潭却急匆匆走了出来:“嬷嬷快去看看吧,笑槐的背烧的吓人。” 宋嬷嬷明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可现在笑槐情况不明,宋嬷嬷只能狠狠的瞪着青梅、青雪两个,转身就走。(未完待续) 第一一六章 君山酿 (谢谢小光的平安符,谢谢bczanqi666的香囊,今天比较早,小荷决定两更,大家等等呦,袖子生病了,子夜也病了,只有小荷完好无损,额米豆腐御朱门!主啊,请你保佑她们俩吧~~) 打那青衫丫鬟出了门,乐熙就觉得眼皮跳个不停,单要问是哪一只,自己又说不明白。问从玉,这呆子直发懵的摇头。乐熙跺了跺脚,索性径直来到院中的翠荔藤萝架子下眺望不远处的垂花门。 没多时,就听外跨院大门“轰”的一声被人推开,乐熙的心几乎吊到了嗓子眼,两手将雪帕绞缠成了麻花一般。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急匆匆跑了进来,乐熙一见那人满是笑意,就知大事将成,心下豁然开朗。 “姑娘,成了成了!” 乐熙和从玉将人连拉带扯的拽到了藤萝架下,急切的问道:“你快细说说,到底怎么个‘成’法?” 丫头抹了抹额上的汗迹,可声音还是急促的厉害,丫头回想刚刚所听见的一切,至今仍旧心悸不已:“奴婢按照姑娘所说,借着到北四间送东西的功夫早早埋伏在小桃坞,果然见那丫头将宫灯带进东五间。没多时,里面主子奴才乱成了一团,姑娘看着不顺眼的那个宋嬷嬷最不是玩意儿,估计是怕房里的事情败露,竟叫人把东五间从门到窗户遮捂的严严实实。我害怕这里面有鬼,便冒险凑到了回廊上......” 月影下,藤萝架子下的乐熙只露出半张脸,树影婆娑。照的她阴邪邪。乐熙低沉着嗓子问道:“结果如何?” 丫鬟欢喜道:“宋嬷嬷慌得不知所措,正叫人翻箱倒柜的找烫伤药。” 从玉瞄着乐熙的神情,更拿捏着小主的心思,然后试探的冲着丫鬟略有不满的哼道:“姑娘是要问你,到底烫的怎么样?” 丫鬟眼中闪过一丝不满,然而却没有当着乐熙的面来反驳从玉,只是淡淡的说道:“整个人都趴在贵妃榻上呢,想来也没什么好结果。” 从玉心下大喜,伺机挑拨道:“姑娘听听,我就说那个人不稳妥。五姑娘光烫伤了脊背有什么用?到时候穿上点加厚的衣衫,大公主看得出来才怪。这打蛇打七寸,五姑娘的那张脸蛋呦......才是祸水。” 入夜之后的冷风虽然闷热,可打在遍体生出薄汗的金枝玉叶身上,也不免打了个哆嗦。 报信的丫头不愿从玉独领**。便轻声劝道:“姑娘,左右都走了这步棋子,我看。不如一瓢水舀到底儿,免得将来五姑娘真的得势,咱们再想对付就难上加难了。” 乐熙抿嘴不语,目光定定的看着从玉。 从玉手脚一慌。知道姑娘这是逼着自己出主意,从玉一直知道她伺候的小主子聪明绝顶。先不说三姑娘那样的夯货被耍的团团转,就是大姑娘也曾经吃过六姑娘的暗亏。而且随着六姑娘年纪的不断增长,这位小祖宗的每一个计谋都阴毒的要命,偏在魏家老太太,夫人们面前,她装的最乖巧。 从玉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干嘛要和报信的丫头秋蝉争功?好了,现在姑娘摆明了是要逼着自己表态,万一到时候东窗事发,六姑娘大可将一切过责都往从玉和秋蝉二人身上推。毕竟那些老爷、夫人们都不会认为一个十岁的小姑娘会生出这样毒辣的奸计。 秋蝉得意的看着从玉的局促:“从玉姐姐平日里话最多。办事又沉稳干练,我看你出个主意给咱们姑娘,肯定能行。” 从玉此刻恨不得拆下秋蝉的骨头来啃。只是形势不由人。 乐熙低声咒骂了一句,神色冰冷的看着秋蝉:“去把消息原封不动的告诉佟姨娘。该怎么做她心里有数,免得我们再动手脏了好名声。” 秋蝉巴不得“哎”了一声,这种露脸的重任向来都是从玉的活儿,莫非闻渟院要开始转风向了?秋蝉得了令,脚不点地的穿过偌大的廉国府去寻三老爷的美妾佟姨娘。而这厢凝萱等人正打算用银针挑破笑槐脊背上的水泡,预备上药。 外屋地上跪着两个丫头,碧潭亲自把门,内室宋嬷嬷端着玻璃盏的宫灯,凝萱半蹲在贵妃榻前小心翼翼的攥着银针。笑槐背上的水泡个个珍珠粒大小,鼓得老高,看着就毛骨悚然。 “姑娘,我看笑槐的样子有点吓人,这灯油也透着古怪,好像直钻进人的骨头缝里,要不然咱们偷偷叫大夫来瞧瞧吧御朱门。” 笑槐平日虽说脱跳了些,可宋嬷嬷在四个丫头里最信任的便是她,眼见嘻嘻哈哈惯了的笑槐躺在榻上是出气多进气少,原先还哼哼两声,而此刻已是良久没有音信了,宋嬷嬷如何能不急? 凝萱面色极黑,若此时还不明白自己着了别人的道儿,她也枉费两世为人了。今天没有笑槐,凝萱在劫难逃。 “嬷嬷,劳烦你亲自去请五姑姑走一遭。” 宋嬷嬷恍然,连连道:“姑娘说的是,五姑姑是宫里的老人,见多识广,肯定知道这火油是什么,自然也就有了解毒的法子。”宋嬷嬷转身就往花厅去,途径门前,看着地上两个瑟瑟发抖的丫头,宋嬷嬷重重的啐了一声才出了东五间。 五姑姑和另外一位女供奉是廉国公专门请来教导凝萱、乐熙宫中礼仪的,那二人暂居的住所离着小桃坞并不远,听说是五姑娘求教,五姑姑也没推辞。 一进门,五姑姑就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什么请教,大约是个幌子。 “五姑娘,你找我!” “姑姑,凝萱实在是没了法子才惊动你,我的丫头不明原因被火油泼溅到,情况危急的很。我们又不敢大肆声张,只能求了姑姑指点迷津。” 凝萱说的恳切,五姑姑为难的皱了皱眉,轻叹一声上前,定定注视了良久才道:“不瞒姑娘,奴婢一进来就闻着地上那滚油了,这味道再熟悉不过,最是害人的利器,却偏偏有个雅号,叫君山酿。这油滴溅蚀肉。严重些的瞬间露出白骨,若心怀不轨之人将其掺杂在酒盅,须臾便能将肠胃化成一汪黄水儿,此后便是废人一个。” 宋嬷嬷和碧潭等人听到这里齐齐倒吸一口冷气,仿佛看到了刚刚险情的对象换做了另一个人。她们家五姑娘。 凝萱站在榻前沉默了片刻,出奇的平静:“那姑姑看,这丫头可有治愈的法子?” 人是冲着自己来的。笑槐受难,便是排除万难,凝萱也要将趴着的丫头治好。 “有倒是有,不过......”五姑姑面有难色。 凝萱和宋嬷嬷几乎是异口同声:“不过什么?” “嗨。我便直说了吧。这丫头现在有两难,其一。伤痛治愈繁琐,好在她只是灼伤了肌肤,又在后背,只要找到合适的东西化解就好,可难就难在其二,明日子夜之前,小丫头定然奇痒难耐,若抓破了半点,今后便是破了相。” 五姑姑有意无意的瞭着凝萱手里的银针。 凝萱暗暗惊呼,好险酿成大错。 五姑姑又道:“我这法子治标不治本。姑娘暂且试一试,若有效果,明日黄昏时分我再用药。”五姑姑说了几味草药。都是府里常备的东西,碧潭隔着老远就道:“劳烦宋嬷嬷守门。我去取药。” 碧潭在老太太身边当过差,自然是最适合半夜取药的人。 五姑姑却突然插道:“先不急,尚有一味不在其间,五姑娘若真心救人,没有它难成大事。” 凝萱忙问何物,五姑姑轻轻吐了四个字:“唐传尕保。” 几个小姑娘怔在当场,一直抻着耳朵偷听的青梅和青雪也不懂什么叫唐传尕保。 宋嬷嬷大皱眉头:“是挨着北齐的游民部族中说法,讲白了就是马尿。” 五姑姑眼中精光一闪,不动声色的打量宋嬷嬷。她本来嫌弃那两个字粗俗不雅,所以换了个极为晦涩难懂的称谓,当然,这里未免没有夸耀的初衷。但是五姑娘身边的老嬷嬷真真叫人惊诧,没有在北齐生活过的人怎么会知道什么是唐传尕保? 凝萱伸手招来碧潭,碧潭手中还抓着鸡毛掸子,迟疑的看了看地上两个丫头,才疾步走到凝萱近前。也听不清后者耳语了几句什么,就见碧潭听罢眼睛放亮。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东五间里那座几乎停工的老钟仍旧慢条斯理的打着摆子,凝萱不断用湿帕子给笑槐擦汗,宋嬷嬷代替了碧潭的位置,死守在门前。只有五姑姑坐在小杌子上,细致的打量白日并未多瞧的闺房。 门外远远一阵嘈杂的脚步身,看样子不止一个人。 “嬷嬷,快开门,我是碧潭。” 一进门碧潭就将其紧紧锁住:“姑娘,是佟姨娘领着一群人往这边来,你说会不会是她在搞鬼?” 青梅和青雪两个连忙将头低的沉沉的,没有一个敢看凝萱。然而这低头中也有讲究,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凝萱还是捕捉到其中一人眼中的讶然,好像事情没在她预料之中似的。 凝萱心底冷笑,看你还能撑多久。 凝萱缓步走到花厅,站在二青面前:“我猜想......姨娘来东五间,肯定希望被烫伤的人是我。我敬重父亲,自然也敬重庶母,断不会叫姨娘失望。”凝萱慢慢半蹲在二人面前,“若是你们两个拆台,叫我做不成这出戏......哼!” 青梅没命的点头:“姑娘放心,我绝不背叛姑娘,绝不敢。” 青雪慢了半拍,似有懊恼的觑着凝萱,也跟着附和,但是眼底的迟疑却逃无遁形!(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章 瞒天 门一开,青梅大大的苹果脸从小缝里挤了出来御朱门。 温妈妈一巴掌推开青梅单薄的身体,狗腿子似的躬着身:“姨奶奶慢些,你身子这几日可不禁不起颠簸,三老爷千叮咛万嘱咐,要事事以姨奶奶的身子为主。” 佟姨娘脸上堆满盛笑:“妈妈快别说了,我好心来一遭看望姑娘,倒叫人家觉着我不识好歹,最会托大。” 温妈妈嗔恼等着木桩子似的青梅:“哼,我看谁敢嚼姨娘的舌根子!哎呦!”才还给别人提醒的温妈妈一不留神就被门槛上的木板结结实实绊倒在地,整个人扑向对面的青梅。青梅见对方的手在空中胡乱抓,吓得往侧后方一躲,温妈妈半只脚在门里,半只脚在门外,狼狈不堪的在东五间门口出了大丑。 宋嬷嬷踏出内室,不悦的等着一众人:“青梅,你这个死丫头,不是叫好生守着......” 温妈妈从地上爬了起来,趾高气昂的冷哼道:“老姐姐别在姨奶奶面前趾高气昂,小心冲撞了胎气,到时候就算你是三夫人留下来的老人儿,只怕五姑娘也保不住你!” 佟姨娘挺着丰腴的腰身,而宋嬷嬷听了温婆子一席话,也不敢再擅自乱动,只能一面虎视眈眈的看着佟姨娘,一面往后小步退却。 佟姨娘神色中不无得意,原三夫人还在世的时候,这个宋嬷嬷没少在主母面前给自己穿小鞋,今时今日,宋氏也死了,看样子五姑娘也残了。她佟姨娘身怀六甲,还怕个小小的东五间嘛?数月之后诞下麟儿,就是央求着三爷将整个小桃坞送到自己的手中......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佟姨娘迈着莲华步,娉婷袅袅的进了内室,黛青色的纱幔将凝萱的身影一隔到底。温婆子谄媚的走上前,一把撩起软纱。 “哎呦,这位是?” 温婆子故作夸张的怪叫着,“这位老姐姐是?”五姑姑一头的青丝梳的油光水滑,怎么看都要比温婆子年轻,却被她阴阳怪气的乱叫一通。 五姑姑眉头都没皱一下。一动不动的坐在床头前的绣墩上,温婆子微恼,更觉自己面子上挂不住:“呦,宋嬷嬷,咱们五姑娘身边什么是时候多了这么位掌院妈妈?架子倒是不小。难道没瞧见姨奶奶还站着?不是我这个当奴才的多嘴,姑娘也该改改娇蛮的小性儿,姨奶奶亲自来看你。五姑娘还这么懒着,叫外人看见会说出什么闲话!” 宋嬷嬷紧随其后,冷淡的回道:“五姑姑是国公爷和老太太从宫里请来的教养妈妈,我劝温妈妈还是敬重些。” 佟姨娘莞尔一笑:“看宋嬷嬷说的。温妈妈也不过是为了五姑娘好。国公爷常训诫小姐们要多读书,多学礼。妾身一路行来所见,二姑娘秉烛夜读,四姑娘屋里的琴声就没断过。”佟姨娘嫌弃的看着纱幔中隐隐约约的身影,几个跨步就要往前去。宋嬷嬷和五姑姑不约而同的将佟姨娘挡在了绣墩前的三步远。 佟姨娘肚子一挺,斜着眼睛拨开宋嬷嬷碍眼的干枯大手:“我看自家姑娘还要你们拦着?都给我躲开!”幔帐说到底就是一层纱,佟姨娘的气力再大些,床幔几乎被扯成两半,有一面绘着银素纹的耷拉下来,顿时露出床榻上小人的身影。 “哎呀,这是?”佟姨娘一惊一乍的呼道。整个人连连后退,像是**躺了个洪水猛兽似的。 温婆子揉着眼睛往那上面瞄,就见床铺上本该休酣的五姑娘。现在却趴着,散落一头黑发。上半身只围了个白绫翠线的肚兜,后背上满满都是黄酱色的糊状物,气味叫人作呕不止。 宋嬷嬷不知哪里寻来件汗衫猛地披在五姑娘的脊背上,手忙脚乱的将幔子拉紧御朱门。 佟姨娘只觉得胃中上下翻滚,酸水不断的往上冒,转身就往外跑,将至花厅,佟姨娘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吐起来。温婆子唬的团团转,一个劲儿的抱怨五姑娘和宋嬷嬷。 佟姨娘的手哆哆嗦嗦指着宋嬷嬷:“你还不如实说来,我们姑娘到底什么病?” 宋嬷嬷显得慌神异常,想也没想便开口道:“姨奶奶大慈大悲,千万别喊。我们姑娘......我们姑娘是被灯油砸到了,后背上全是水泡。” “胡闹,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回老太太?况且,家里又不是请不起太医!” 宋嬷嬷连连摆手,语气里带着惊恐:“使不得,姨奶奶,请了太医岂不是昭告天下,咱们姑娘患的什么病?眼瞧着要往大公主府去做客,姑娘绝不能铤而走险,只好先忍着!姨奶奶是姑娘的庶母,就算看在三老爷的面儿上,也求姨奶奶把这事儿瞒住。” 佟姨娘听到这里,已然打探到了她此番前来所要的全部信息,剩下的就得靠六姑娘自己的本事了。佟姨娘不由暗暗地摸了摸自己的肚皮,里面的儿子果然知道体贴母亲,这还没生呢就频频带来好消息,女悦己为荣,佟姨娘就不相信,魏凝萱看到现在这幅鬼样子还能淡定自若,还能嫁进士族豪门?到时候还不是要依靠佟姨娘肚子里的这根独苗? 佟姨娘为难的叹口气:“我倒是可以做个睁眼的瞎子,可瞒得住几时呢?刚才见姑娘满身的烫伤,明早能不能起来都是一回事儿,这要是严重了......” 五姑姑见时机已到,便截住了佟姨娘往下的话语:“这位姨奶奶,我有一言,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许是宫中姑姑的身份刺激到了佟姨娘,后者讷讷的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对方的要求。 “看姨奶奶的样子,这胎八成是位少爷。”五姑姑淡淡的撇过佟姨娘满脸倨傲之色的表情,仍旧说道:“小少爷年幼,下面未必就没有嫡出的兄弟,他不靠着长姐,还能依仗谁去?” 一席话点醒梦中人。 佟姨娘神色松动,看来是将五姑姑的话听了进去。温婆子收了乐熙的银子,眼见事情有变,正想挑拨几句,就听里面碧潭传来惊呼声:“嬷嬷,姑姑快来看,姑娘的背上脓包全都破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五姑姑神色大变:“千万莫动手,小心蚀了你的手。” 佟姨娘一听,慌道:“这位姑姑,怎么......我们姑娘的伤还会传染吗?” 五姑姑没出声,可眼睛却总是有意无意的瞄着佟姨娘的肚子。佟姨娘做贼心虚,更怕好容易怀上的胎儿发生意外。虽然国公爷准了三房庶子先生,可毕竟是她和三爷先瞒着众人,等做实了胎才打算昭告所有人。往先的太医都说死了话,她这辈子难有亲生骨肉,佟姨娘打死不信,将半辈子的积蓄私房都花来买神仙丹,甚至瞒着三老爷偷偷挪用了三夫人的陪嫁银子,好容易在师婆那里求来一个儿子,佟姨娘怎么会叫这孩子出现半点问题? 佟姨娘赶忙寻了个借口,稀稀拉拉领着温婆子等众赶忙出了东五间,置于到什么地方去报信,这就不是宋嬷嬷等人能管得了的。 “姑娘,人走了。”宋嬷嬷和碧潭两个走到后窗户,躲在屋外桃林前的才是名正言顺的五姑娘凝萱。 凝萱挽着碧潭的手,轻巧的打外面跃了进来,刚刚室内发生的一切她听的一清二楚,只是此时此刻凝萱最关心的是笑槐的伤势。其实凝萱和笑槐的身量相差许多,但五姑姑巧妙的用辈子将笑槐的下半身密密实实盖住,加上幔帐内昏暗的看不真切,**的人真假难分。 凝萱坐到了床沿,挽着笑槐冰凉的手:“嬷嬷,把笑槐受伤的事儿告诉左柱家的,伤在儿身,疼在娘心,想来此刻笑槐最想见的就是左柱家的。” 一直被当做昏厥过去的笑槐却在此刻突然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凝萱离着那样近愣是没听清小丫头说了什么。 “姑姑,你看......笑槐醒了!”凝萱惊喜道。 五姑姑把住笑槐的腕子:“这丫头底子厚,又是外伤,没伤到筋骨。我今晚亲自守一夜,只怕明儿就能开口说话了。”五姑姑俯身贴到笑槐的嘴边细细去听。 笑槐力竭,嘀咕了两三句便再也没下文。五姑姑轻笑道:“是个忠心耿耿的丫鬟,此时还惦记着姑娘的安危呢!” 安置了五姑姑在内室歇息,又加派了宋嬷嬷做帮手,有她们两个老辣的在,凝萱多少宽心许多,她还有更要紧的事儿没料理清楚。 衬着夜色,凝萱仍旧从后窗跳出,在碧潭的掩护下进入了宋嬷嬷的房间。地上两个丫头一言不发,但都感到了五姑娘身上凛冽的气息。如果说在宋嬷嬷前面,凝萱还有顾忌的遮掩一二,那么在青梅、青雪两个面前,凝萱展现了前所未有的强势。 凝萱半蹲在二人前面,厉色划过青梅:“说说吧,到底是谁做的?” 青雪闷着声就是不打算开口,而青梅已然瑟缩的浑身不断战栗:“姑娘,我的好姑娘,打上回被你训斥之后,青梅就绝不敢有背主的心思,灯笼为什么摔破,里面的蜡烛什么时候变成了灯油......青梅是半点不知啊!” ***** ps:昨天答应加更的,然而小荷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脖子落枕,好痛啊!明日补上好不好呢?~(^_^)~(未完待续) 第一一八章 过海 青梅不愿意背这个黑锅,老实讲,当初对金嬷嬷把自己发配到东五间来多多少少有几分的别扭,可人就是生了身软骨头,别人越是强,她就越是心悦诚服御朱门。上一次趴门缝,青梅被好一顿敲打,此后便心性大变,与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青雪几乎成为陌路。 青梅用手背拭了拭额头:“姑娘的灯烛每日都有专人清检,而且用的桂苑坊中的上等货,全是四寸足的凤火雕花蜡。灯油那种东西都是寻常婆子们点的,怎么敢往姑娘的房里放?晚间姑娘嫌热,用罢晚饭便于院中乘凉,什么时候起的灯笼咱们是一概不知御朱门。不过碧潭姐姐可以为证,奴婢从头到尾没出过小桃坞,不是给碧潭姐姐帮忙,就是跟在姑娘身边。” 青梅说完就默默的看着身旁的青雪。 青雪像是只炸了毛的母鸡,两眼泛着红光低吼道:“青梅啊青梅,枉我平日把你当成亲妹妹,可为了脱身你竟然陷害我。” 青梅瞄了一眼凝萱,才冷笑道:“陷害?你说的倒是无辜?谁不知道咱们东五间里独有你一人连晚饭都没吃,就跑的不见影子了?姑娘要新茶,找了半晌也没见你去烧水。” 青雪脸色惨白,她也明白自己这一点是软肋,姑娘不会随意冤枉好人,可也不会放过想要毁了她上好容颜的奸佞小辈。青雪唇瓣泛着不健康的苍白色:“我不敢当着姑娘的面说谎,青雪晚间确实出过小桃坞,不过一路上都有二姑娘房里的锦书作证,姑娘。我真的没干那丧尽天良的事儿。” 二人本以为小主正在暴怒之中,可越看五姑娘的表情就越觉得不同寻常。姑娘实在太过淡然,似乎床榻上躺着的丫头和她没有半点关系,更没想一想万一被烫伤的人换成了她自己又会是怎样一个情景。 青梅不由得打了退堂鼓:“姑娘,你说句话吧,这样看着奴婢,奴婢心里慌。” 凝萱站起身,直立在二青面前:“既没做亏心的事儿,又何必心慌?”青梅被说的一噎,讪讪的闭上嘴。凝萱扫了二人一眼,忽然问了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李妈妈的外甥女是哪一个?” 青梅怔怔的看着凝萱:“姑娘说的是哪个李妈妈?咱们府里姓李的管家娘子就有六七个,这还只是叫得上名字的,还有那些叫不上名字的呢!”青梅的回答呆板而木讷,相反......青雪的眼神却实实在在的慌了起来。 这恰恰是凝萱要的效果。 “怎么?青雪姑娘还要我亲自说出来才肯甘心吗?”凝萱讽刺的一笑。“我们不在这段时间,想必青雪姑娘没少和家里亲戚走动吧?那个李妈妈不就是你娘的亲妹妹?” 青雪整个人瘫倒在地,不敢置信的看着凝萱。 五姑娘怎么会知道这一切?明明新近归家。姨母的差事也是她去流云庵的那几日才提拔起来的,而且两个人根本不会打照面......姑娘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莫非?青雪眼中一片阴鸷,死死的盯住青梅。一定是这个小蹄子处处盯自己的梢,为了邀功才告黑状。若是早知道青梅是这样的人。青雪断不会容忍她势大,酿成今时今日这场厄运。 凝萱叹息:“你也不用打量她。其实你做的已经算得上是不错了,若今日没有笑槐挡那么一下,只怕我真着了你的道儿。” 青雪眼见凝萱是要给自己定罪,还心存侥幸,要急急地给自己辩解,怎料凝萱已然大皱眉头的厉声呵斥了她。 “你说自己冤枉,那我且问你,为何单单是你的姨母做咱们园子的掌灯妈妈?我房里什么地方放灯笼,什么地方放蜡烛,她会不清楚?你不怀好意。为叫我尽毁容貌,竟在灯盏脱落的一瞬间让我抬头去望。你还敢说自己的心肠不恶毒?” 凝萱说到此处,恨不得将青雪抽筋剥皮:“你分明是要我自戕而亡。” 凝萱再也忍不住。一把夺过碧潭手里的团扇重重的撇向青雪,雪团扇像一只锋利的飞镖。瞬间划破了青雪的脸蛋,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子,“你既然不留我生路,我又何须照顾你的感受。碧潭!” 青雪扑到凝萱脚边,死命拉着凝萱,仰着脖子苦苦哀求道:“姑娘饶命,我都说,我什么都说。青雪是一时被富贵冲昏了头脑,六姑娘应允我,只要我拖住了姑娘的后腿,叫姑娘去不得大公主家,她就赏我二百两雪花银,如今已经给了一半,奴婢一分没动,都好好的藏在箱笼的绣鞋里。我只当那是普通的蜡烛油,姑娘就算淋着也不过十天半个月的功夫,国公府又能延请太医,姑娘今后还是好好的一个人儿,不会有事儿。我,我......” 青雪当时被二百两耀花了眼睛,一门心思都扑在了银子上面。 她是怀疑过六姑娘的做法,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六姑娘胆子这样大,心机这样毒。自家小主说的半点不差,若当时不偏不倚,被泼溅到的真是姑娘,顶着一张尽毁的容貌......五姑娘只有死路一条。 国公爷怎么会容忍魏家出一个丑八怪的孙女? 青雪打了个寒战,可现在死的不是五姑娘,是她。 青雪脑子空前的清明,五姑娘决计不会善罢甘休,否则刚才也不会演那么一出戏。而闹到老太爷、老太太面前,六姑娘会出来顶罪?天大的笑话,六姑娘除了会叫自己承担一切,她不会做任何事。 青雪想明白一切,知道最终能救自己的还是姑娘,于是不要命的往青石板的地上“砰砰砰”使劲儿磕头。 “还求姑娘给青雪一条生路。” 凝萱细细在心底咀嚼着那两个字“生路”? “你果然敢做任何事?连死也不怕?” 青雪迟疑了一下,碧潭趁机道:“姑娘,我瞧青梅是个能担大事的,不如把机会给青......” 青雪唯恐说慢了半拍,忙哭丧着脸截住碧潭往下的话语:“碧潭姐姐,我能行的,你且就信我一次,叫我将功赎罪吧!” 碧潭嘴角勾不屑的笑容,她最恨这种卑鄙小人,想必姑娘也是。青雪是留不得了,只是看姑娘的意思,处理这丫头之前,她似乎还能派上大用场。(未完待续) 第一一九章 再生毒计 (大章节,加更合并) 皇后大丧之日,太子在礼部尚书的协同下亲自料理了整个祭奠,虽然国库丰裕,可太子殿下秉承着皇后生前遗愿,不愿大肆铺张御朱门。好在万岁爷的穆陵是十年前就开始修建的,如此一来便剩下了好大一笔开销。太子这一义举得到了满朝文武的拥护,便是最尖酸刻薄的都御史们,也不好在皇帝面前给太子殿下穿小鞋。毕竟,孰为小家,孰为大家,都御史们还分的明白。 许是皇后娘娘的红颜薄命给了许多人感伤,趁着几位公主齐齐进宫吊唁,紫华大公主言语间就忽然羡慕起椒房殿的皇后娘娘,娘娘虽然只生了一个,可却异常孝顺。等那些内命妇们纷纷逢迎,夸赞紫华大公主的双子如何英伟,如何忠孝时,殿下只是闷闷的不再言语。有好事者忙给大公主出主意,既然两位将军不能在身边尽孝,殿下何不收养个义女,寄养在身边,也要排解晚年忧闷。 此话一出,堪堪被踏进门来的万岁爷听个正着。皇帝和紫华大公主虽不同母,可当年先太后罢弃冷宫的时候,紫华大公主的母亲没少关照还是储君的皇帝。再加上先帝重用驸马家族,所以万岁爷就更不愿意和紫华大公主之间有半点矛盾,甚至还要处处示好,以期待驸马的旧日属下能尽心竭力的替皇家守卫边疆。 万岁爷索性卖了个好与紫华大公主,既然是皇家的养女,自然也要有封号。金口玉言,大公主的养女是谁还没定下呢。可“君山县主”四个字已然登录在了皇家金册上,而且不是那种浪得虚名,只有封号没有俸禄的县主。在皇后故去丧礼中,难得龙颜大悦,甚至叫户部的人拨了两个县城的赋税,做为他这个皇帝舅舅对还没上任的外甥女的一样见面礼。 京城哗然。 许多真正的公主殿下也没这样风光过,何况是个小小的县主? 不知不觉间......皇后故去的阴霾竟渐渐散去,所有权贵人家的女眷们无不围着紫华大公主这件事议论纷纷,反观皇贵妃朱氏,此后没有人主动去提她谋害椒房殿的流言。皇贵妃还是皇贵妃。她所出的四皇子却在短短月余变了个人似的,不但摒弃了以往最爱的音律歌赋,遣散了他宫内十数个擅长谱曲排舞的教坊歌女,更主动请旨,言明愿意到六部历练。以期早日为太子哥哥分忧。 皇帝欣然应允,而且把四皇子安排到了兵部,同时吩咐兵部左侍郎柴建洲亲自教导年仅十四的儿子。事实上,柴建洲历来负责大周朝所有军部的粮草调度,他的三个儿子更是年纪轻轻就在御林军中担当要职。 皇帝一面维护长子在朝廷中的地位,一面仍旧疼宠传闻中将皇后杀害的皇贵妃。而且把四皇子安插在那样一个位置历练,这里不得不叫人去深思。 魏家在这场战局中患得患失。本以为皇贵妃难逃升天,丽妃娘娘迁位椒房指日可待,可怎料皇帝偏心过甚,竟把皇贵妃轻轻巧巧的放了出来。并且严明,一年之内不设中宫,大小事务由四妃协同处置,皇贵妃监理。 ...... 廉国府老太太当晚便气的病了过去,床榻上不断拉着六姑娘乐熙的手:“好孩子,你五姐是个没福气的,眼瞧着富贵在前。可偏偏就出了风疹。你最机灵,明日长公主府做客,定要博众出彩。才不枉费祖母的一片苦心御朱门。” 乐熙含着笑:“孙女谨记祖母的吩咐。” 富妈妈在一旁奉承道:“老太太不相信别人,难道还不相信咱们六姑娘的品性?最是端庄不过。听人说紫华大公主最讲究礼法端庄。想来咱们六姑娘是肯定能入殿下法眼。” 乐熙羞涩的抿着唇角,老太太淡淡一笑:“咱们家的姑娘都老实,只怕明日吃亏。” 原来紫华大公主不好公然违抗为皇后娘娘守孝的命令,便寻了个借口,请各府小姐去听长春宫女冠江华道长讲《大洞真经》,名为听经,实则见人。 魏家欣然在列,而且大公主府专程送来了素白蓝纹、鹅黄点翠的女冠道袍各一件。显然,其中之一属于五姑娘凝萱。 魏家老太太看着孙女一身的鹅黄,发丝被富妈妈高高挽起,头上顶着一个精美玲珑的莲华冠,两边额际有几缕散碎的青丝,更添几分娇柔。 老太太越看孙女越觉得顺眼,忙吩咐了富妈妈:“我记得咱们箱笼里有一根玉竹簪?” “老太太好记性,”富妈妈不大自然的僵笑了两下,“三年前玲夫人托人捎来给老太太祝寿,送的就是这一根。”富妈妈干说不动,看样子根本没打算去找。 乐熙闪过一丝气恼,然而却挺住了没说话。 老太太并未发觉孙女和心腹之间的暗涌,仍旧笑道:“玲丫头有心,我记得当时来的人说,那玩意儿是前朝的古物,曾经戴在哲宗皇后的头上,我看......也只六丫头乐熙才有资格带上。” 乐熙羞怯的垂着头:“孙女何德何能要祖母恩赐?况且,况且五姐姐还没有,祖母贸贸然只送了我,我怕五姐姐心里浮躁,这样更不利于养伤了。” 老太太听到凝萱的名字,脸顿时沉了下来,冷冷一哼,没有应答孙女的深意,而是低声吩咐富妈妈寻东西来。富妈妈早就将东西瞒天过海,当做自己的宝贝一样珍藏了起来,谁料老太太会骤然想起此物?她就是将欢喜堂翻个底朝天,也决计看不到玉簪半点身影。 富妈妈求救的看着六姑娘,而乐熙只是淡淡的将额头转向另一侧,讨好的捏着老太太的肩膀。富妈妈对六姑娘平添了几分气恼,觉得乐熙不如另外几位小姐来的知情知趣。富妈妈一面妆模作样的找东西。一面暗暗嘀咕,要是换了五姑娘,怎么会叫自己这样辛苦?肯定是推辞的不敢收。 不过话说回来,就老太太那样气量的人,又怎么会将名贵之物交到庶房手中? 富妈妈翻东西的声音着实不小,半柱香之后,东西仍旧不见踪影,富妈妈满脸的担心:“老太太,只怕簪子一时间塞进了哪个箱笼,不如奴婢领着丫鬟们细细的找。寻到了东西肯定亲自送到闻渟院。” 老太太喜色渐消,深深的看着富妈妈:“这样贵重的东西也能轻易夹在什么地方,只怕我这欢喜堂里莫名其妙不见的东西更多。也罢,趁着这两三日内日头足,你和金嬷嬷、翠黛两个领着婆子把欢喜堂好好收拾收拾。也该去去霉味,再将所缺失的东西一应俱全的呈上来。” 富妈妈倏地汗淋淋,老太太几句话不吝于一盆冷水。当头把她轰的眼花缭乱。富妈妈这些年一直管着老太太的细软,对方有多少私房,富妈妈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些年翠黛日渐受宠。分食了富妈妈手里一小半的权力。正因为年纪大,翠黛等人又总是虎视眈眈。富妈妈才铤而走险,将老太太的一些根本记不得的“好东西”偷偷送了出去。 欢喜堂这里暗潮汹涌,而小桃坞里也不太平。 五姑娘凝萱数日前出了风疹,不敢见人,诸姊妹亲自来探望,可都被宫里面出来的五姑姑拒之门外,话里话外告诉众人,姑娘那病......是个传染的要命玩意儿。至此东五间大为清净,连最爱找麻烦的四姑娘这次都躲的远远的,敢情都将病中的凝萱当成牛鬼蛇神了。 紫华公主的道袍一送来。老太太和国公爷就持了两种鲜明的态度,前者极力反对凝萱“抱病”出门,而后者却命人给凝萱捎去了话。让她只管安心养病,家里不会耽搁她的前途。人人用一种羡慕和嫉妒的眼神看着东五间紧闭的大门。而又有多少在暗地里诅咒凝萱......这就不得人知了。 八月初三对廉国府里的两位小姐来说是个大日子,闻渟院早早就开始热闹了起来,沐浴梳洗打扮,连一向将此事看的极淡的四夫人都表现出了一种热切。穿着妥当的乐熙站在镜子前忽然开始焦躁不安。 “姑娘放心,你一定能心想事成。”从玉以为乐熙怯场,忙出言安抚。 “不,我不是为这个,我总觉得五姐......” 从玉心里打了个突,强笑道:“姑娘又胡言乱语了,五姑娘的风疹是太医亲口断言,我就不信东五间还有本事贿赂得了太医?” 乐熙听了从玉的话,也觉得有理,渐渐放下心房。然而精明过头的六姑娘怎么就忘记了,她们是使坏将人烫伤,而太医断的却是风疹,这两者本就风马牛不相及,可乐熙却完全相信了! 说到底还是凝萱的时运旺,廉国公派来给她看病的太医是五姑姑当年在宫中的老友旧识。 卯时刚过,乐熙就兴冲冲的领着一干丫鬟婆子往欢喜堂去,刚到廊下,就见富妈妈面色古怪的站在门口。乐熙忽然心生不妙,理也没理欲言又止的富妈妈,径直进了大门。 外厅就闻得老国公铿锵有力的声音,余下人寂然。 乐熙侧耳一听,神色大变,果然是祖父在给五姐训话......那丫头竟然大病痊愈! 马车车辙滚滚,奔着连议访而去御朱门。翠盖朱璎八宝车上,笑槐虽然面色苍白,可笑意难掩:“姑娘,你可瞧见刚刚六姑娘的脸色了?哎呦呦,抻的老长,恐怕做梦也没想到咱们今日要跟着一道去。” 一身素白道袍托显的凝萱面色皎洁,霞帔云发,钿镜仙容似雪,宝蓝色花纹的轻纱帔肩使得凝萱整个人顿时灿烂如霞,飘飘如仙。满头秀发,蓬松乌黑如盘结于空中的云朵,发髻顶端束着同乐熙一样的莲华冠,可不知为何,上面几颗宝石异常的璀璨,远胜于后者。 宋嬷嬷笑道:“姑娘吉人自有天佑,你们瞧,先有笑槐忠心护主,再有五姑姑那样的贵人。要不是五姑姑,蒋太医如何就肯替咱们说话?” 笑槐两颊现出一抹红晕,凝萱温笑着抚上了笑槐的手背,主仆俩都没出声,然而千言万语都比不得此刻的静谧。反观六姑娘乐熙的那辆朱轮华盖车内,摔打声,咒骂声不绝入耳。乐熙笃定是凝萱耍了鬼心机叫自己上当,瞬息间就把一切过错都推到了凝萱身上,甚至觉得自己受到了天大的蒙蔽,简直就是整个事件的最大受害者。 从玉和秋蝉吓得抱团挤在车厢一角。二人空前的团结,谁也不敢上前劝说,外面跟车的婆子大气不敢出,唯恐殃及自己。 此番护送两位小姐去连议访大公主府的正是三少爷元辉。元辉甩着马鞭,不耐烦的半挑起车帘的一角:“我说六妹妹。好歹在你没成君山县主之前先收殓些,否则别怪我这个三哥不懂通融,直接把你绑回去。” 里面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不时还夹杂着丫鬟们苦苦哀求的动静。元辉满意的点点头:“这就是了,好端端的姊妹俩,非要你算计我,我算计你。有什么意思?六妹妹好本事,大可往别人身上演练。冲着自家姐姐下毒手算什么英雄。” 说到最后,元辉再也不耐烦掩饰的抱怨起来。 车内的乐熙刷的一道清泪顺着脸颊往外淌,委屈的模样看着就叫人心疼。 “三哥心里只有一个妹妹,我们这些阿猫阿狗都是不打紧的,你想骂就骂,想数落就数落。根本不知道我心里的苦楚。”乐熙嘤咛着自己的委屈。 元辉听了直翻白眼,若他对实情只是一知半解,他还真有可能误解,可当日碧潭求元辉去寻药引子,元辉就把实情的来龙去脉问的一清二楚。数日下来。他回想六妹妹平日为人,骇然觉得此女心机阴沉,竟把家里许多老人拉拢的熨熨帖帖。没一个能看清六丫头的真实面目。 乐熙哽咽半晌,都没听见马车外的人出言安抚。更觉伤心。眼瞅着断断续续的哽咽就要变成嚎啕大哭,元辉不耐烦的低声喝道:“好了好了,快收起你那委屈模样。紫华大公主府就在前面,你......好自为之吧。” 这话好比大还金丹,里面的哭声戛然而止。 乐熙忿忿的拉起马车帘子,只看见了三哥元辉坐骑的马屁股绝尘而去,恨的她直怕红了手巴掌。秋蝉怯怯的劝道:“姑娘珍重身体,还是眼前的事儿重要。咱们不就是为了今儿成就好事?可别前功尽弃!” 乐熙扬手就要去抽秋蝉。要不是这小蹄子胡乱报信,自己怎么会坐以待毙,酿成今日的困局? 秋蝉吓得使劲儿往后躲,只觉得一股劲风扑面而来。紧闭双眼的秋蝉等了半晌,却始终没有传来阵痛感,她不由睁眼去瞧,竟发现死对头从玉从后面抱住了六姑娘。 “姑娘使不得,秋蝉是姑娘的贴身丫鬟,若被长公主看见脸上有挥掌的印记,还不把账算在姑娘头上?”从玉死死的抱住乐熙,慌不择路的出着馊主意,“姑娘既然恨五姑娘使用卑鄙手段,何不以牙还牙?” 乐熙的动作稍顿了下来,却仍旧气鼓鼓的低呵道:“说!” 秋蝉眼巴巴的看着从玉,竟前所未有的信赖起从玉。谁知从玉根本没怀好意:“可惜要委屈了秋蝉妹妹。若是长公主亲眼看见,或是间接听人说......是五姑娘打了妹妹的丫鬟,你说,她还会不会当选?” 秋蝉忙捂住自己的左脸颊,眼神幽怨的盯着从玉。什么好姐妹,说到底还是要打。 乐熙出神的看着秋蝉木讷的样子,眼神里渐渐焕发了神采。 打一巴掌?着实便宜了这个臭丫头,若说在紫华大公主的府邸里惊现秋蝉落水溺毙的事情......无论元凶为谁,最终为了安抚自己,紫华公主选定的县主都得是自己。否则她难和祖父交代。 乐熙的脸如同八月的天,说变就变,片刻不迟疑。 “好丫头,可别怪姑娘我心狠,这都是被气的。”乐熙拉着秋蝉,很是感伤的轻叹道:“只不过为了姑娘我一辈子的幸福,还是要委屈秋蝉了。” 秋蝉看看乐熙背后的从玉,从玉使劲儿向她点头,示意这是戴罪立功的最好机会。秋蝉讷讷的点着头,殊不知自己离死亡只有半步之遥。而将她推上断头台的,正是眼前这个看似明媚,实则就是狼蝎心肠的六姑娘。 ...... 凝萱和乐熙各乘坐一抬二人小轿进了内院,此刻内院场院里站着不下**位小姐,个个道姑装扮,飘逸淡然。这些小道姑们年纪都出奇的小,或是三三两两聚在一处闲聊,或是独自一人站在花阴下闻香。一见凝萱和乐熙姐妹二人进园,众人纷纷往垂花门的方向打量。 魏家女子娇媚,凝萱和乐熙又是其中的翘楚者,双姝往这儿一站,生生镇住了全场。 小道姑们将视线从凝萱转移到乐熙身上,又从乐熙这儿回归到凝萱身上,孰的容貌气韵更胜一筹,转眼间高低立显!(未完待续) 第一二零章 牺牲 先皇重道,太后爱佛,作为先皇最宠爱的女儿,紫华大公主是当年少有敢与太后对着干的女中权贵之一,她坚决摒弃佛门修行,甚至请旨要先皇将离着公主府最近的一处小庙迁走,在当时是实实在在的落了太后的脸面,而那会儿太后也刚刚踏出冷宫不久御朱门。 今天专门请长春宫的女冠来讲道,着实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凝萱和乐熙来的不早不晚,堪堪卡在了中间位置,叫人诧异的是......这里面还有凝萱的熟人,那位国子监祭酒李大人的女儿红袖正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道袍,扭头看见凝萱的时候,两只眼睛不断往外放光。 “好妹妹,原来你也在。我只当你们那样门第的人家是不屑来的,这下好了,咱们姊妹作伴,免得我像个孤雁似的落单。”李红袖一面娇笑,一面紧紧拉住凝萱的手不肯放开。 乐熙觉得自己成了局外人,纵然她和五姐关系不好,可这是魏家的内事,五姐要是联合起外人排挤起自己,她可不打算再给好脸色看。乐熙环视了一下四周,很不幸,在场的这些她一个也不认识。想到此,乐熙不禁有些埋怨母亲的清高,要不是她觉得女子不可以抛头露面,自己也不会迟迟没有融进大周贵女们的社交圈。连村妇的女儿都能和这些小姐们搭上关系,可自己呢?除了几个外祖家的表姐妹,乐熙一个也不认识。 乐熙用肩膀轻轻碰了碰凝萱:“五姐,这位姐姐是谁家的姑娘,看着面生的紧。” 红袖好像才看见眼前的大活人似的。连忙松开凝萱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细细打量乐熙:“这位大概也是魏家的小姐吧,果然和凝萱妹妹八成相似。我是你五姐的朋友,妹妹就叫我红袖吧!” 凝萱冲着乐熙淡笑道:“李姑娘是国子监祭酒李大人的幼女。” “呀。原来是李家姐姐!”乐熙肃然起敬,这回可不是表面上做做样子,而是真心实意的信服李家的好名声。陈家有位舅舅就在国子监当差,官职仅次于祭酒大人,这些年一直想升官,想的几乎发疯,连母亲都被烦过几次。可李祭酒确有大本事,人家又是家族世代的延续,陈家表舅要想取而代之,真可用“难如登天”四个字来形容。 乐熙多多少少继承了母亲的秉性,对那些真正有才学的人还是钦佩的。当然。这里还有个前提,必须是在对方不危害自己利益的前提下。 李红袖进退有度的和乐熙搭了几句客气的家常话,然后才将焦点对准了凝萱。在李红袖看来,乐熙无论从哪一方面将都不是魏凝萱的对手,自然也不足以叫自己去重视。李红袖这回来可是把亲爹都得罪了,若是不能成为君山县主。只怕回家等着自己的将会是一场暴风骤雨。 李红袖拉着凝萱姐妹二人到了花音下,悄声道:“看见围廊上站着的那个女孩儿了吗?她是承安侯的长女。人人都说承安侯夫人早就求了大公主,送了女儿到殿下身边尽孝。” 凝萱顺着李红袖的手势往前方去看。那位小姐决计不会是十岁,话说回来,凝萱记得李红袖也有十四五了,果然小道传闻不可尽信。有此疑问的不禁是凝萱,乐熙也发现,今日在场的小姐们中,她和五姐算是年纪较小的一个。那为什么廉国府只收到了两件道袍?大姐姐也该算作其中吧? 李红袖得意的看着神色变得暗淡的俩姐妹,祖母告诉的这招棋果然有效,挑拨离间御朱门。先摧毁了这些世家小姐们的心房,让她们在暗地里逞凶斗狠去吧,只怕那会儿大公主见到德才兼备的好孩子只剩下她李红袖一个了! 凝萱难得表现出了一次热络。语气中还有几分的怅然:“看来咱们姐妹三人都是来做陪衬的。这样也好,我本就一门心思为听经而来。希冀越小,反而失落越小。” 李红袖心底窃喜,正闷乐着,却突然想起魏凝萱在流云庵里的一举一动,又当场愣在那里。 李红袖狐疑的看着凝萱:应该相信这个丫头的话吗? 垂花门处又进来三顶小轿,李红袖瞪圆了眼睛:“妹妹们快瞧,中间那位小姐,她是归德将军乾大人的独女。我看大公主喜欢的女孩子大约就是这一位。” 乐熙心下不服,朝中那些官吏品级自己又不是没学过,归德将军只是个从三品,在将门遍布的京城,那女孩子有什么可骄傲的?乐熙语气中透着不以为然:“李姐姐,我看你是记错了,这位乾小姐一来无貌,二来家室也不拔尖,就算德行出众......可我们久居帝京,怎么连听也没听说过?” 李红袖“扑哧”一笑,看见众人都往小轿的方向迎,这才解疑道:“相貌何用?品性何用?关键啊......看你有没有一个积了阴德的好爹。” “哦?”凝萱来了兴致,“李姐姐此话何解?” “乾大人原来只是个五品的上骑都尉,跟着驸马出生入死多年,据说有一次驸马追击北齐败兵,险些落入陷阱,多亏......” 没等李红袖说完,凝萱破天荒的截下了对方未说完的话:“多亏这位乾大人才使得驸马脱困,此一战被人称之‘靖陵之围’。驸马杀敌两万,守住北地门户,得先帝称颂不已。” 李红袖和乐熙惊诧的看向凝萱,凝萱却没打算就此完结,而是继续说道:“驸马一生战功卓越,和身边那些生死相随的老将不无关系。大公主爱惜老将,视他们的女儿为亲子,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乐熙不敢置信的看着凝萱,她怎么会知道这样多?乐熙是不知什么叫做靖陵之围,但看李红袖的神色便明,五姐说的分毫不差。莫非真像母亲讲得那样,五姐凝萱是一个比所有人都可怕的存在? 而这边李红袖也缓缓收敛起轻视之心,慎重的点点头:“这也是我今日为何说乾家姑娘才是最得大公主喜欢的原因。” 三人齐刷刷的将头扭向右侧,看着大公主府的嬷嬷们将乾家姑娘当成贵宾似的看待,而余下这些人呢?连承安侯家的女儿也算上,都被晾在了一旁,好些姑娘原本满怀信心的来,而此刻见情势突变,不免沮丧难安。 到最后的三顶轿入内,一十四人正正好好全部到齐。大公主的近身嬷嬷满意的看着一院子小道姑:“小姐们辛苦了。这就随了老奴往景泰园去吧,大公主和江华道长已经等候多时。” 乾家那位姑娘明知众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的身上,偏拉住近身嬷嬷:“海嬷嬷,殿下一向不喜神佛,我们这样的装扮不会叫殿下看着不喜吧?” 海嬷嬷宠溺的笑道:“乾姑娘多心了。江华道长是殿下故人,自然也没什么喜或是不喜一说。” 乾家姑娘赧然,两腮飘着红晕:“多亏海嬷嬷指点,否则我又要在殿下面前出丑了。” 她刻意营造出的那种对紫华大公主身边人的热络,顿时叫许多人心生反感。其中也包括凝萱......凝萱不禁在心底低咒,恪亲王世子到底搞什么名堂?整个人人间蒸发了似的,至少捎个口信也好啊!紫华大公主认养女这件事儿处处透着古怪,来的太过巧合,由不得她不会琢磨。 凝萱与其他姑娘们一样,满怀心事的往景泰园去,一路上繁花似锦,莺声袅袅。那些青春靓丽的侍女们无不偷偷打量凝萱、乐熙等人,甚至暗暗做出比较。承安侯家的小姐着淡紫色道袍,乾将军的小女儿浑身珍珠白。都是难得的国色天香,可一旦跟后面夹在人群中的凝萱相比,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一路行至大殿,江华道长客客气气的迎进了众人,一心盼着见到紫华大公主的小姐们却扑了个空。偌大的大堂里何尝有殿下的身影?凝萱不会料到,她刚念叨的人此时此刻正在大公主那里厮磨硬泡,就为凝萱的利益得到保证。 ...... “姑母,君子言而有信,言必出,行必果,您老人家已然答应了侄儿,为什么还推三阻四的,摆明了叫侄儿失信于人。” 说话的就是克亲王世子赵煦,他自幼和姑母感情真挚,大公主也向来喜欢赵煦这个侄儿,所以只要是赵煦求到头上,殿下总是毫无例外的应允。然而这次却出了大问题。 大公主为难的皱着眉头:“姑母说了几次,事发突然,老大刚刚捎来信,乾大人前线阵亡,此时本宫弄出个君山县主的事端来,若不给予乾家丫头,今后叫老大和老二怎么在军中立足?那些跟随着驸马的老将们岂不是更加心寒?” 赵煦来回在屋中踱步,大公主见状,也觉过意不去。 本来,说养女的事儿就是侄儿提的,人也是早就内定好的魏家五姑娘,紫华大公主左右不过是叫府里多预备双筷子,至于选了哪一个她倒不在意,能解侄儿的围困才是正经。可乾大人死的不是时候,紫华大公主为了儿子们的利益......此时此刻也就只能牺牲一下不相干人的前程了。 ***** 终于等来了推荐~~⊙﹏⊙(未完待续) 第一二一章 权衡 紫华大公主被侄子来回的走动晃得头晕:“哎呦呦,快坐下吧,大不了你姑母舍掉这张老脸,和皇上求两个封号,一个给乾家姑娘,一个给你那位恩人,咱们皆大欢喜御朱门。也省的你在这里走来走去。” 紫华大公主怕赵煦不肯,忙在软和话后面强硬的加道:“老大来信,这次乾将军阵亡,实乃英勇之举,想必皇帝的追封也就在几日之内。到时候不用姑母开口,万岁爷自然会给予本宫明示。与其被动,不如趁机向皇上求求情,再要了一个县主的封号。好事成双嘛!” 赵煦被说的心动,他最清楚姑母的本事,若由姑母去向皇帝开口,事情能有八成准,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两个县城的赋税只怕难在有。赵煦笑道:“也好,不过侄儿还是希望姑母把‘君山县主’的封号给魏家丫头。” 紫华大公主嗔恼着点了点侄儿的额头,笑骂道:“鬼小子,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不过......”大公主话音一转,略有遗憾的叹道:“不过事情不能十全十美,只怕要叫你失望了。皇帝肯加封号,浪费的不过是一纸诏书,然而叫万岁再拨出两个郡县的赋税来做封赏,却是痴人说梦。” 赵煦拉过旁边的一尊绣墩坐在大公主身边:“魏家小丫头的后母即将进门,她亲爹把银子把持的紧紧的,日子比不上乾家小姐阔绰,那两个县城的税赋当真能解燃眉之急。这也是侄儿百般筹谋的一个重要原因,给得了一时,总不能帮衬一世。有了这些长流水似的银子。无论将来出嫁,亦或是招赘都可以体体面面。” 赵煦不愿意和亲近的姑母多说生涩的话,可这次大公主做事却是不地道。 虽然说“君山县主”的封号是明着给了公主府,给紫华大公主养女的,可赵煦在里面不知费了多少工夫,走了几道门卡。甚至在太子殿下那里欠下一个天大的人情。所作所为都是希望魏家的小丫头将来有一个新的开始,姑母不是不知道,可现在县君的封号到手了,她却打算送给对驸马忠心耿耿的门徒旧吏,这叫赵煦如何不别扭? 就好比自己辛苦半天采摘的野蜂窝。转身的功夫就被邻居送出去卖人情是一个道理。 打的比方虽然粗俗,却是赵煦的心里话。 而这厢紫华大公主不是不明白侄儿的想法,但她生来习惯高高在上,于紫华大公主而言决不能接受妥协两个字。 “煦哥儿先坐下,你且听姑母一言。”大公主一顿。面色沉郁,“乾姑娘的生母早亡,这一点和你说的魏姑娘大抵相似。只是境遇更加不堪些。你大表哥常来信托付本宫照应乾姑娘,就是因为那丫头如今寄居在舅父家。乾姑娘那个舅母不是善类,若知道乾大人阵亡,乾姑娘今后没了依仗。先不提皇上的金银能不能送到乾姑娘手里,就怕将来还要加害那丫头。本宫于心不忍。所以君山县主的封号就先匀给她吧!” 紫华大公主或是也觉得自己做这事儿不地道,忙追补道:“只是煦哥儿大可以安心,本宫收了魏家姑娘为养女,保管像亲生似的待着,将来的嫁妆都是公主府出御朱门。况且两个郡县的税赋能有多少?难道你还不信任姑母?” 赵煦缓缓站起身,紫华大公主不大自然的将眼神往别处散了散。赵煦躬身深深施了一礼:“侄儿多有叨扰,还望姑母能将此事放在心上,成全了侄儿一片报恩的心思。” 说罢竟一刻也不愿意多停留,辞别了大公主心腹嬷嬷的相送,径直离开了连议访。 心腹嬷嬷好说歹说将人送到了院子门口。看着恪亲王世子远去的身影,不免叹着气就进了大厅。紫华大公主听在耳朵里心里好大的不虞:“情势所迫,难道还叫本宫真把乾家丫头扔在一边不管不顾?纵然本宫同意。可驸马那些老将们心里会怎样想?孰为大义,孰为小义。想必煦哥儿那孩子分的明白。” 心腹嬷嬷一面剥着荔枝,一面低声道:“殿下所言不假,可您想啊,那县主的位置到底是世子争取来的。可到了殿下这儿倒好,做了顺水人情,世子心里怎样想?恪亲王他老人家怎样想?要老奴说......殿下也别分什么厚薄,请了皇帝一样再分个封号,将两处郡县一人择一处。公主要是心疼乾家姑娘,就把那地界丰腴的送了给乾姑娘,几年之后魏家小姐出嫁,您倒贴点银子,把人风风光光的往外一嫁,只怕恪亲王世子也是高兴的。” 心腹嬷嬷的一番话倒是提点了正吃荔枝的紫华大公主,她连忙放下手中水凝般的荔枝仁儿:“煦哥儿难得对什么姑娘上心,会不会是......” 心腹嬷嬷一怔,紧接着就是捧腹:“哎呦我的主子哎,魏家小姐才多大点的年纪,勉强十岁,离着及笄还不知猴年马月呢。倒是世子爷和咱们家两位爷,该是时候议亲了。” 紫华大公主从帖子上看过魏凝萱的生辰八字,年纪是不大,要说她懂得男女之事,勾引了煦哥儿?紫华大公主又有些不大相信。琢磨来琢磨去便只能先认为是煦哥儿知恩图报过了头的一种表现。 煦哥儿再好,到底不是亲的。嬷嬷说的有理,还是两个儿子的婚姻大事来的重要,只可惜此次来听经的姑娘们没几个出类拔萃,若强求不过是委屈了老大、老二两兄弟。 心腹嬷嬷见有些话触动了紫华大公主,忙趁热打铁的又道:“公主不如悄悄往景泰园走一遭,看看有没有人品上佳的小姐。” 紫华大公主被说的心动,嗔笑道:“你这老货,主意倒是多。” 心腹嬷嬷涎着脸笑道:“嗨,这还不都是为了咱们家两位小爷。真有个知冷知暖的好姑娘,纵然相隔的远些,也能拴住两位小爷的心不是?殿下也不用日日提心吊胆。” 心腹嬷嬷小心翼翼的觑着紫华大公主的脸色,见今日所言没有触动逆鳞,忙送了口气:“北齐的女子就是比咱们这里的豪爽,殿下可不能再......” 紫华为两个儿子不堪回首往事,忙点了点头,起身就拉着心腹嬷嬷往出走,一面走一面道:“老大性子执拗,非看中了北地那个齐女,也好,本宫这次借着机会把整个京城里的好姑娘都寻出来,就不信他们哥俩能拗得过本宫,愣是要娶个敌国女子。” 心腹嬷嬷似在试探的惋惜:“要说这些姑娘里面,最好的还真当属乾家姑娘。” 大公主何尝不是这个心思,那姑娘聪明漂亮,还贤淑温婉,只可惜......家事差了些,不然还真是儿媳妇的最佳人选。 心腹嬷嬷跟着大公主半辈子,殿下的一颦一笑她了如指掌,等心腹嬷嬷看了大公主的样子就知,乾家小姐怕是没多少希望,县君的位置能保住,可要进步一成为大公主的媳妇,火候差的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景泰园中,十多位小道姑坐在大堂里的小蒲团上,一个个听到专心致志,紫华长公主觅声寻来,前有伺候的侍女们得了消息,没有人敢大声喧哗,以至于大堂内的姑娘们没有丝毫察觉。紫华大公主悄悄冲江华女冠摆了个手势,就站在了门口不远处的一根大柱子后。 江华女冠恰好讲到《大洞真经》九章,便引了道家一句经典“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 这位女冠行止高雅,气韵非凡,头顶的莲华冠熠熠生辉,明明是与众人平起平坐,却陡然生出一股怜惜苍生的威严。 “哪位小友愿意说说心得?”江华女冠笑着看向四周,下面人稀稀落落的举起了手。 乐熙不甘示弱,也忙高抬右臂,李红袖是个左撇子,二人几乎同时抬臂,又相邻,正好针锋相对。 江华女冠连续听了几个人的作答,都不甚满意,年纪最小的那个魏家姑娘甚至回答的不知所云,连道家的基本经义都没弄清楚。虽然此番来大公主府是碍于情面上的缘由,可看见这些世家小姐们个个混沌与红尘俗世中,不晓得天地奇伟,江华女冠心中还是隐隐作痛。 江华女冠有些泄气,将手中的拂尘换到了右臂中,正要开口,就见第三排中有位明眸皓齿的小道姑缓缓举起了手。江华女冠眼前一亮,本不欲再叫人回答的她竟鬼使神差似的叫起了下坐的魏家凝萱。 乐熙绷紧了全身,警惕的侧首看着五姐的一举一动。 反观凝萱本人,淡定的很,只听她一字一句的吐道:“有于无中生,无于有中育。有与无,得相生。难与易为伴,无难不知易,无易不辨难。知难始知易,知易方知难。” 三句话看似平平,可却又道尽了玄机。众人只听了个开端,也有鄙夷凝萱掉书袋子的,也有不屑其见解的,李红袖更不客气的抿嘴闷头偷笑。 等这些小姐们偷偷打量江华女冠时,发现对方竟微皱眉头的时候,便更加笃定,魏家的五姑娘是个不懂装懂的骗子!(未完待续) 第一二二章 惊艳 (小荷明日比赛,要去准备了,祝福我吧御朱门!嘿嘿) 江华女冠出自南江勋贵世家,自小跟随祖母信道,**岁的时候进京访亲,偶然得了长春宫泰斗级人物素华女冠的赏识,至此带发修行,成了长春宫大力培育的顶梁柱之一,二十年韶华转瞬即逝,当年懵懂的小姑娘已然是京城贵妇圈子里人人争相巴结的大师。 江华女冠与寻常道姑不同的是,她自幼豪门出身,族中男女无有不诵诗读书者,江华女冠如今虽远离南江富庶之地,但从未落下功课,甚至比较寻常举人也丝毫不差,不论帖经,墨义,策论或是诗赋,江华女冠都有涉猎,所以当凝萱的话一出的时候,她不由得一怔。 这可是地地道道的答辩侧轮的套路。 江华女冠面有凝色,屏气敛神继续往下听。 凝萱顿了顿,慢慢扫过众人各色眼神,丝毫不以为意的又道:“有与无,即若光,与暗影。影随光而生,光有影而显。难与易,即若坚,与弱脆。物比脆知坚,于坚破知脆。” 如果说凝萱前番话不过平白无趣,那么现在寥寥数字,便道尽了道家之法的细微玄机。 满场皆寂,站在柱子后面的紫华大公主满是兴致的扭头问心腹嬷嬷:“这位姑娘是谁家的孩子?”大公主等人是背对凝萱,而与江华道长遥遥相望,所以她问起的一瞬间,心腹嬷嬷竟不知从何答起。 嬷嬷支支吾吾的想着几位娇客的名字,紫华大公主都缓缓摇着头,嬷嬷灵光一闪。忙道:“殿下,会不会是世子爷提到的那位魏家小姐?” 紫华大公主点头微笑:“极有可能,若果真如此,本宫那侄儿倒也有几分的眼力。” 且不说她们二人在这里低声私语,只说室内的众家小姐们都用一种惊疑,还略带了点提防的眼神看着凝萱。乐熙心里不是滋味的冒着酸水,鹅黄色的道袍被绞的尽是细细的小褶皱,李红袖就更不用说了,嘴巴大的能塞个鸡蛋,没准还是臭的。 李红袖悄悄拉了拉乐熙:“乐熙妹妹。我问你件事儿,你们家请的是哪位先生坐馆?” 乐熙冷冷一笑,抽回自己的袖口,不屑道:“我们家的先生怎敌国子监声名赫赫,不过是个落第的举人罢了。” 李红袖难堪的讪讪一笑。国子监虽好,青年才俊也多,可那是皇家的太学。又不是李家的私学,她们家的兄弟若进学还算容易,可换了这些女儿就难上加难。授业的先生早在去年春岁的时候便回乡养老了,至今不过是家中女眷长辈闲来无事的时候教导两句。 李红袖不明内情。可乐熙日日在廉国府过活,闺学里的功课更是一日不落。她怎么就没听过这样的论断?况且宫先生那样的迂腐书生除了讲些《女训》、《女戒》之外,他还会讲什么! 不对! 乐熙凛然:五姐肯定是得了什么别的途径,她可真是大意,总以为宋家那样的门第养不出什么好姑娘,她一心以为三婶愚昧,原来藏拙的人在这儿。定然是三婶教了五姐这许多的学识。 等凝萱答辩结束,乐熙忙殷勤的贴了上去:“五姐,你可真厉害。”她仿佛全然忘记了当日自己是如何下的毒手,又如何想置凝萱于死地,只摆出娇憨的模样。一副腕白肌红,星眸微嗔。 凝萱看着眼前年纪明明不大,可一肚子蛇蝎心思的小丫头。强忍一阵又一阵的气闷。笑槐如今还没完全恢复,想想她只被溅到一星半点九伤成这个样子御朱门。若换了自己,只怕当时整个人都会融化成为一滩的黄水。魏乐熙小小年纪歹毒如斯,假以时日,只怕会酿成大祸害。 凝萱在袖口中悄悄攥成了一个拳头,须臾之间就想出了三四种方法叫眼前人销声匿迹的法子,杀人只是最粗鲁的手段,她想要一个人无声无息的离开何必要用那样的方式? 凝萱强迫自己露出一张笑脸:“何尝是我厉害,都是二姐姐的书厉害。” 乐熙狐疑的看着凝萱:“二姐姐的书?不对啊,二姐姐有什么书,我的闻渟院也应有尽有,可怎么就没听过这样一段?” 凝萱何尝看不出乐熙的小心思,不由得在心底哼笑,说来说去,对方不过是想要查自己的底。凝萱正笑着要说话,大堂外进来个上了年岁的富贵嬷嬷,但看穿着打扮就知和一般的嬷嬷有所区别。 当中认得此人的乾家小姐忙站起身,侧身斜对着江华女冠,一面又要顾及眼前来人,不失礼数的问候道:“乾瑾见过桂嬷嬷!” 凝萱和乾家小姐只隔着一整排的人,所以对方的话传入耳中异常清晰不过,听了对方自报家门,凝萱险些没一口气提不上来。 那丫头叫什么? 乾瑾! 亏得乾将军敢用这样的名讳,古人迷信,难道就不怕自己的女儿将来受苦受穷一辈子?凝萱不动声色的觑了眼对方,乾家小姐面色红润,十三四正是娇花初绽的时节,可那单薄的身板实在叫人看着心悬。 和凝萱心思各异的大有人在,稍早因回答上江华女冠问题的凝萱,顿时从人群焦点滑落成为可有可无之辈,而新兴“状元”,俨然就是主动和大公主嬷嬷见礼的乾瑾乾姑娘。 这位叫桂嬷嬷的老妇笑道:“姑娘辛苦了,殿下叫我送礼几只北疆来的甜瓜,咱们京城里可没有,是少见的新鲜货。”身后的小丫鬟忙将托盘端上来,桂嬷嬷却不急分瓜,而是笑道:“各位姑娘,大公主早听说姑娘们见多识广,都是世家中的娇女,所以......” 桂嬷嬷的话就卡在这里,然后大喘气似的笑望着众人。江华女冠缓缓步下蒲团,眼中泛着寸寸惋惜的光芒,她从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月华白一般的凝萱,实在是这个小姑娘太过耀眼。 若没有那过人的美貌,长春宫倒可以讲此女留下悉心教导一番。 轻叹了一声,江华女冠已然知晓了自己应该功成身退,她今日的任务已然算是圆满,再待下去,不过是自找没趣。 江华女冠从偏室退了出去,而桂嬷嬷的好戏俨然刚刚开罗。 “姑娘们瞧!”桂嬷嬷身后闪出一位丫鬟,手中托着金丝纹慧的莲花盘,里面错落有致的摆着十几个黄包锦囊,密封的结实。桂嬷嬷指道:“长公主于每只锦囊中各设一问,姑娘们尽可任取而答之,限时为一炷香的功夫。请吧!” 丫鬟款款上前,平抬起托盘,神色淡定的看着众人。乐熙挽着凝萱挤到了最前方,可奇怪的是,众人都是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却总没人肯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李红袖落后了半步,等挤到近前的时候一心以为大局将定,见了此状不由心中大喜。李红袖低附在魏家两姐妹耳边道:“我瞧公主殿下这锦囊有古怪,咱们姊妹三个不妨等上一等,见妥帖之后再行后招。” 乐熙赞同的点点头,可凝萱却不这样想。 桂嬷嬷似笑非笑的拍拍手,早有人点起了松香。众人大惊,这香燃烧速度极快,远胜于其它。 凝萱当仁不让,手往前一伸就要捏住其中的一枚。说时迟,那时快,另有一人也往此方向紧逼,二人相中的锦囊竟是同一只。 可惜......凝萱下手更快,已然扯到了整个锦囊的大半。对方微怔,迟疑的看向凝萱,可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桂嬷嬷将一切看在眼中,眼皮子往下翻,淡淡的说道:“既然是魏姑娘先得到的,自然属于姑娘。” 与凝萱争抢的正是乾姑娘,乾瑾听见桂嬷嬷的话,手僵在当场,却始终不肯松开。余下十几位姑娘见此情形,连忙就近取走一只,空荡荡的金丝纹慧莲花盘里唯独剩下一枚黄包小锦囊。 桂嬷嬷笑道:“乾姑娘,你年长些,还望多多谦让魏姑娘一些。” 乾瑾定定看着桂嬷嬷,试图从中找出什么隐含的深意。她这辈子就恨的就是“谦让”二字,凭什么国公府的小姐就能事事争先,凭什么父亲在外浴血沙场,却不能荫及幼女? 凝萱忙笑着松了手,顺势就拿起盘子仅剩下的那一只:“姐姐为长,自然是我先让。”桂嬷嬷欢喜的看着凝萱的通情达理,加上恪亲王的关系,渐渐偏倒了心房。 乾瑾脸色几经变化,还是气闷的没说话,全化为悲愤的将锦囊拆解开。原来上面是一道谜语,等她通览完毕,乾瑾的脸彻底一片苍白。 余下姑娘小姐们每人手执不同问题,等看到谜面的那一刹那,或是欢喜,或是焦躁,都体现在那一张张青春靓丽的脸蛋上。 乾瑾心思复杂的看向凝萱,只见对方展开锦囊,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微笑,乾瑾悔不及当初,然而一切都是枉费,她现在能做的就是绞尽脑汁的冥想。 可随着松香越燃越快......乾瑾爪心挠肝似的难受,她多想知道魏凝萱手里拿着一张什么样子的谜面,或许那本来就是属于自己的。(未完待续) 第一二三章 机会 (明日补更) 凝萱最早出手,可拿到的却是那支挑剩下的锦囊御朱门。桂嬷嬷命十四个小丫鬟依次排开,每人手中一直盏盘,备着笔墨纸砚。各家小姐们面面相觑,却始终没有肯上前作答之人,因为小丫头们排的十分近,小姐们不敢肯定对方的锦囊是否为一个问题,若叫人浑水摸鱼,自己岂不冤枉? 眼瞧着松香即将燃烧到尽头,桂嬷嬷表情依旧,只是眼底的冷色多了几分御朱门。 李红袖捏着手里的小纸卷凑到凝萱身边:“凝萱妹妹,你可解出来了?” 乐熙亲热的挽住了凝萱:“我五姐这样冰雪聪明,怎么可能解不出来?” 李红袖心中不屑,可脸上仍旧带着笑容:“自然自然,看刚才的表现就知道凝萱妹妹与众不同,岂是庸脂俗粉能比拟的?”李红袖烟嘴偷笑,继而说道:“瞧乾家姑娘,她倒是会和妹妹争,可那满脸的窘色,只怕是遇到了难题,倒不如听了桂嬷嬷的话,换这个更简单的锦囊。” 李红袖仔细的辨察着,却始终不见凝萱的锦囊放在何处,更无从知道她们的问题是否一致。 乐熙冷道:“李姐姐兵法读的多了吧,连这种推涛作浪的话也说,知道的明白是李姐姐的小心思,不知道的......还当我家五姐是那种孟浪的人呢!” 乐熙话里话外都是维护的意思,可凝萱早就领教过魏家六姑娘的手段,所以乐熙越是这样,凝萱越是觉得里面有诈。 这世道。哪有无缘无故的爱,盼着魏乐熙忽然转变态度,凝萱宁可相信初一的月亮比十五更圆,指不定是六丫头又在想什么诡计。 凝萱嗔道:“六妹妹又胡说了,李姐姐为人宽和,对我指点颇多。”李红袖闻言,讪笑了一下。凝萱一面挽着乐熙,一面挽着李红袖:“咱们姐妹三人同心,不要因为蝇头小利就伤到了和气。咱们既没承安侯撑腰,又不比乾瑾姑娘和大公主熟识。这路自然就难走了几分,李姐姐也好,六妹妹也罢,放宽心,自然诸难便迎刃而解。” 乐熙摆了这么久的笑脸,早就不耐烦凝萱的伪善,于是从对方的手肘中抽回小臂。淡淡的说道:“五姐倒是想的开。” “傻丫头,想不开又能如何?难道叫我厚着脸皮去求大公主收下自己?就算殿下肯,五姐我还不肯给家门抹这个黑呢!”凝萱莞尔一笑,顺势也松开了挽住李红袖的手。然后竟径直走向盏盘。 十四个小丫头正百无聊赖,眼瞧着一炷香到了尽头。可愣是没一个胆量俱佳的上来。陡然间凝萱气定神闲的往前走,小丫鬟们纷纷精神一震。 大堂内气氛如同凝住了一般,懒散乱逛的,出神冥想的,侃侃而谈的......这些“小道姑们”赶忙睁开眼睛,眨也不眨的死盯在凝萱身上,说也奇怪,竟没一人主动往上靠拢。 魏乐熙紧咬牙关,一跺脚紧随其后跟了上去。李红袖一怔,她下意识的瞅瞅桌案上的松香。眼见松香只剩下一寸不到,李红袖赶忙往上挤。众人恍然,此刻再没什么避讳。一窝蜂似的找寻合适的位置。然而等到真正站在盏盘前的时候,这些小姐们总是或多或少的瞥到了邻人所写的簪花小楷。一看不打紧,竟没一个答案神似。 桂嬷嬷满意的点着头:“姑娘辛苦了,紫华大公主要亲自赏阅众人的字谜,眼看着日头近午,殿下专门命人在水榭预备了斋菜,劳烦姑娘们移驾。” 凝萱两次抢先,这回却将身形隐埋在了人群中。落单在后的乾瑾看着正踏出大门的凝萱,心中不由得一紧,错步缀在垫后的位置。 公主府内有一眼活泉,日日喷溪不断,所以他们家的水榭不比别家,养的鱼儿也给外活泼些,满池子的荷叶莲花鼻尖而站,粉红色的花箭傲然水面。美景配佳人,想要当君山县主,各家谁不把最美的女儿推举上来,一时间,水榭长廊上荷衣欲动,环佩铿锵,一个个纤腰楚楚,笑靥宛如春桃。 大公主府显然是用了心,在长廊上也不设圆桌,而是捡了一十四张矮榴花几,每人面前一只食盒,从上到下连碧粳米都是翠绿色,可倒是实打实的全素斋。 桂嬷嬷走后,场面一时间活跃了不少,大家哪有心情吃斋,不过意思意思的动两样,然后便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谈。李红袖交甚广,斋宴没开许久她就消失了身影,乐熙更坐不住,在凝萱面前似有炫耀的拉着两个新结交的朋友,然后趾高气昂的离开矮榴花几。 “是魏姑娘吧?”正端着鱼竿满是闲情的凝萱回头去瞧时,来者叫她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赵姑娘?” 承安侯是宗亲,百年前可跟着太祖皇帝征战沙场,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可惜后继无人,才酿成了今时今日承安侯府女强男弱的局面。 赵贞没有丝毫尴尬的随性坐在了凝萱身侧,看着深深扎在水中的鱼线笑道:“魏妹妹好雅兴。” 凝萱淡笑,手伸向不远处放着的小茶壶,可赵贞下手更快一步,前向微微躬身就将紫砂夹在了指缝间:“我亲自伺候妹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凝萱看着满杯的碧螺春,却放了下去。 赵贞挑眉:“魏妹妹是不信任姐姐?”“并非不信,而是......” 赵贞收起不虞,迅速展露笑容:“妹妹是怕姐姐不怀好意吧?你若真这样想也无妨,妹妹毕竟年纪小,还分不清忠奸善恶。不过,魏妹妹的聪明劲儿却是美玉难掩的,听说萧宝珠到处大放厥词,要叫妹妹好瞧。原先咱们不认识,赵姐姐只当个趣事听了,可今日初识妹妹,一见就欢喜,我若瞒着不讲,总觉得心里惴了块石头似的难受。” 凝萱垂着眉,腼腆的坐在那里:“都是妹妹的命。” 赵贞暗喜,忙趁热打铁道:“人定胜天,现在妹妹眼前就有一个大好的机会,难道还不心动?”赵贞站起身,弯腰贴在凝萱耳边:“机会稍纵即逝,妹妹可要把握得住才是!”(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章 诱敌 (等等小荷的二更啊御朱门!希望不要太晚) 赵贞说这话的时候不免有些洋洋自得,她在承安侯府是长女,最得宠的那一个,跟着父亲的老师修习阳谋,却不屑于耍阴谋手段。赵贞来紫华大公主府之前以为她的对手不过是乾家的女儿,可今日所见,廉国府的小姐便如同一股不容小觑的实力,让自己大呼意外。孤军作战不是赵贞的本意,若能联合魏家小姐同来对付乾瑾,她就能省下大气力。 不过这里还有一个前提,赵贞还要试炼试炼魏家的五姑娘,若对方手段过高,她还很有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凝萱沉默良久,才道:“恕妹妹愚钝,赵姐姐说的机会是?” 赵贞往远处看了看,眼底浮现笑意,低声说道:“我求妹妹帮我对付乾瑾,当然不白白使唤妹妹一次,赵姐姐这里有个天大的秘密。”赵贞掩饰不住笑意,“关于萧宝珠的秘密,妹妹若握在手中,便如同牵住了萧宝珠的生死结,你叫她往东,她不敢往西。哎呦,魏妹妹好福气,哪家的姑娘得继母进门不是提心吊胆的?独妹妹例外,那萧宝珠不看你的脸色过日子才怪呢!” 赵贞自顾自的笑了起来,不远处一直盯着这里的乾瑾眼神黯淡了几分,看凝萱的时候带着几分警惕,而看赵贞更多了几分厌恶。 凝萱摩挲着手腕上的青镯,有一下没一下的打量赵贞:“看姐姐的年纪,似乎比萧家姑娘也大不了多少,若说秘密......想必也是打长辈那里得来。”真正攸关生死的秘密绝不是小事。纵然萧宝珠打死哪个丫头,或是犯了七出的某一条,这些都不足以叫凝萱拿捏住对方,除了那些世家秘密里最见不得光的地方。而消息的来源往往是从各家夫人那里传出的,赵贞年纪不符,所以凝萱才会出言试探。 赵贞的笑声戛然而止,心下就是狠狠的一击。 因为魏凝萱竟了算的半点不错,难道自己小瞧这个丫头了? 赵贞狐疑的眼神望向了凝萱,凝萱眉目舒展,目光璀璨:“赵姐姐先不妨说说这秘密到底价值几成?否则等我冒着大凶险帮了姐姐。最终竹篮打水,妹妹向何人去诉苦?” 赵贞嘴角抿的紧紧的,看的凝萱脸色一沉,果不出自己所料,这个赵贞在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自己事情。甚至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赵贞不知哪里得来消息,听说萧宝珠和自己不合,所以抛出莫须有的诱饵。准备叫自己上钩。 凝萱起身欲走,赵贞慌忙拉住凝萱的手:“妹妹别走,先听我说一句就是了。”赵贞附在凝萱耳旁,嘀咕了一阵。殊不知此时的二人已经成了众矢之的。 凝萱听完往后退看半步,诧异的看着对方:“你说的果然是真?” 赵贞闻言。似有被羞辱的样子,皱眉道:“妹妹尽可叫我发最毒的誓言,我若有半句失真,任凭你处置。”赵贞眼珠滴溜溜乱转,低声笑道:“魏妹妹若信得过赵贞,不如咱们立下这样一个约定。我来替你寻找证据,妹妹对付乾瑾,咱们互惠互利,都能得到好处不是?” 凝萱重新落座,赵贞知道这里面还有回旋的余地。忙道:“其实说来也简单,我只要妹妹孤身一人往西面的内书房去就好。” 凝萱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姐姐说莫非就是两位少年将军的书房?” 赵贞一拍巴掌,连连欢叫道:“妹妹一点就通御朱门。” 远处的数人无不往这边打量。可赵贞却丝毫不在意,全不复刚刚小心谨慎的样子。凝萱一眼就明白赵贞在打什么主意。心里一哼,却没出言相阻拦。 “从水榭往西边的环廊上走,途中经过一处半面轩,妹妹就能看见大少爷的书房。”赵贞脸上浮现一抹几不可察的红晕,强自镇定道:“因为大少爷不在京城,所以那里平日少有人去。姐姐引着乾瑾紧随你后,妹妹觑着机会,躲进半面轩前方的一处假山就可。乾瑾遍寻不着你,定然以为在书斋内。置于后面的事儿......姐姐就不劳烦妹妹出面了,我自然会料理。” 凝萱露出了心焦的神情,急急道:“不可不可,乾姑娘和我无冤无仇,我若从了赵姐姐,岂不成了奸诈小人?” 赵贞听了一肚子憋火,真想敲碎对方的脑袋,看看这丫头到底是假精明,还是真愚蠢! 赵贞的脸色当场就黑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惨白:“妹妹好算计,从我这里骗取了消息又打算翻脸不认人,哼,我承安侯府家还没被这样欺负过,你魏家有个姑母做丽妃,可别忘记了,我们赵家才是皇亲国戚。魏氏,顶多算是个外戚。” 凝萱看着赵贞憋闷的样子,心里舒爽的很,面带嗔色:“看姐姐说的,我依你说的就是了。”赵贞仍旧板着脸,不过却没绊住凝萱的动作,甚至微微移开双腿,给凝萱让出了一条还算宽绰的小路来。 凝萱扭过半边身侧首回望,赵贞恨不得手中挽着她那根马鞭,狠狠的往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抽一鞭子,让魏凝萱好乖乖听自己的话。可魏凝萱不是自己的丫头,对方身份不比自己低几分,所以赵贞只能板着脸还要妥协。 赵贞有气无力的摆摆手,凝萱在众目睽睽之下冲着她凝色慎重的一点头,一时间无数目光如飞针般直插此地。赵贞眼瞧着自己被无数眼刀子活剐,气的差点没跳脚。 姑娘们的丫鬟都被留在了外院,笑槐、碧潭也不例外,凝萱孤身一人还没走几步就被拦了下来,大公主府照料宾客精心,立即上来两位如花似玉的小丫鬟来领路。 乾瑾心中烦躁的很,此刻的她一面要盯着赵贞,一面又要眼见不错的看着魏家的小姐。这两人在水榭边嘀嘀咕咕,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远望着魏凝萱打算离开,乾瑾心中踌躇不定,跟着?她又瞥向赵贞......赵贞可不是好对付的,也罢,先忙活这一个,等收拾了赵贞再寻魏凝萱的晦气也不迟。 就在乾瑾打算专心攻克一个的时候,陡见凝萱回首,而赵贞冲着她指向西面。 乾瑾一惊,她几次来大公主府,可是清清楚楚,往西面去,除了大公子的内书房,就是一片竹林。莫非......莫非大公子压下了所有消息已然回京了? 乾瑾想也没想的就跟着往西环廊上跑,脚步踉跄差点没从台阶上摔下来。 桂嬷嬷恰好从东廊上过来:“乾姑娘这是哪儿去?殿下怕姑娘们中暑,吩咐厨房特地做了水晶冰果给你们解暑。” 乾瑾哪来这个心思去吃,她现在只想赶紧追上前面的女孩子,把事情好好问个清楚。“桂嬷嬷赎罪,容我下去......” 桂嬷嬷会意,忙笑着移开身影让出通途。 不远处的赵贞手中把玩着一枚仙桃,淡淡的扫过乾瑾脱跳的身影,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 凝萱出水榭没多久,七拐八拐就将两个丫头甩的无影无踪,她猫腰躲在矮树丛中,远远瞧见乾瑾做贼似的往此地来,正想出去做引路的诱饵,就觉得脊背轻轻一震,加上跪的久了,整个人猛地往前扑。 “小心!” 凝萱白眼仁一翻,只觉得脖子周围的领口被人拽的紧紧的,勉强立住了身形。 不用回头,凝萱都猜到了说话的人是谁,恪亲王世子赵煦。知道这家伙的名字可费了好大的功夫,还险些没引起二姑娘的怀疑。 赵煦从姑母那里出来后并没急着出府,而是想再见凝萱一面。事情有变,他无论如何要先给那丫头敲个钟,免得空欢喜一场。赵煦从小丫鬟那里得知各府的姑娘们都在水榭用斋,于是就孤身一人潜伏在附近,果然走运,魏家的丫头不负自己所望的成了落单的小家雀。 凝萱没好气的嗔道:“你怎么在这儿?”谁知赵煦示意她不要说话,鹰隼般的眼睛紧盯前方来者。 乾瑾的步子越来越慢,到矮树丛这里的时候几乎停了下来,她刚才就是在这附近不见了魏家姑娘的踪影。 凝萱圆滚滚的小脑袋上盯着个莲华冠,这东西上面金光闪闪,累累全是宝石。被日头一照射非反光不可。赵煦怕对方警觉,一只大手紧紧的捂在上面。凝萱被他压得难受,左晃晃右晃晃,赵煦火大,索性两只手紧紧箍住凝萱不老实的脑袋。 好了,自作孽不可活,现在的凝萱根本就是整张脸蛋贴在地上。连眼睛前有几只蚂蚁都数的清。 凝萱一面在心里咒骂赵煦混蛋,一面又盼着乾家乾小姐赶紧走,若不然,赵煦觉得叫她趴上半个时辰。 前不见来人,后不见往者,乾瑾此刻是彻底的慌了神。她也算是大公主府里的常客,自然多次来过后院,心里清楚再往前走几十步就是半面轩,而内书房与半面轩仅一水之隔。 乾瑾不是不知道前方有危险,可叫她置之不理,任由魏家姑娘消失在自己眼前而独得大公子欢心......乾瑾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未完待续) 第一二五章 交谈(二更) 凝萱拨掉正往手指上爬的小蚂蚁,然后拨浪鼓似的甩甩脑袋,终于撇掉头顶大山,怎一个惬意了得御朱门! 赵煦好笑的看着面前小丫头:“还生气啊?” 凝萱鼻孔中喷出一股薄薄的雾气,隐约可以听见那个“哼”字。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赵煦只能把凝萱往深一点的那片竹林带,修竹掩映,二人穿梭其间,远处人若不仔细,根本不会在意。 “你怎么一个人往此地来?可是被人陷害?” 赵煦脱口问道,语气凝重的叫凝萱吃惊,看着对方大有她一答应,便要给自己出气去的架势。凝萱微微晃头,觉得自己的想法委实天真。 赵煦不明真情,还只当凝萱受了委屈,被人敲破了头。赵煦心陡然绷紧,刚才自己压这丫头脑袋的时候是用了点气力,莫非碰破了伤口? “伤到哪儿了?” 没头没尾蹦出了这么一句,凝萱听的糊涂,赵煦却等不得,自己已然上手来拨御朱门。凝萱大惊,她这头发本就乱糟糟了,难道还要更乱不成?到时候回到水榭,就算没干坏事,可也要被七嘴八舌的说成是坏事! 凝萱打了个寒颤,忙拉下赵煦的手:“没有,我好着呢!”凝萱倒是没有隐瞒的将自己与赵贞说的协议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赵煦直发冷笑,一戳凝萱的额头:“还说没受伤?我看就是被砸到了脑子,若不然你怎么会相信这样的话?只怕赵贞那臭丫头是打算一石二鸟。” 凝萱愤愤不平:“对了,赵贞是你的堂妹!你们兄妹二人一个鼻孔出去,都拿我做开路先锋!” “什么堂妹。承安侯是远的不能再远的旁支!”赵煦说完就后悔了,自己干嘛解释这个?好像不想小丫头误会似的。赵煦一想到这里,额际就哧溜一下冒出了心虚的汗水。 赵煦掩饰似的轻声咳嗽了一下,然后正色道:“傻妞,你肯定是被赵贞骗了。幸好你多留了个心眼,没真到什么半面轩区,否则等在那里的指不定是什么呢!” 凝萱忽然想起当日三哥和楚二哥给自己寻来的那个姑姑说的话。对方说过,紫华大公主有三不喜,可惜当时只说了前两样,而第三样似乎成了对方的杀手锏。无论如何也不肯开口。凝萱迟疑的看向赵煦:“紫华大公主是不是特别的避讳女孩子们围绕在两位小将军身边?” “倒是挺机灵嘛!”赵煦没有吝啬的赞赏了一句,“其实也不是所有女孩子,只是当年我这位表兄被个丫头算计了。要命的是那丫头还并非是公主府上的,因为这件事儿,姑父在世的时候就把大表哥扔到了北部大营。” “怪不得!”凝萱坏坏一笑。追问道:“那,你一定知道那个丫头是谁了?说来听听,到底是哪一个府上的?”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赵煦气的直发笑:“先忙活眼前的大事儿吧,说好听点,你这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说的难听点。你这叫......” 凝萱知趣,忙告饶。赵煦眼中泛着宠溺的光芒。说道:“先说正紧事儿,我本打算求姑母收你为养女,这样你一来可以脱离廉国府,二来,成了君山县主,身份也有所不同,总归是一件好事儿。” 凝萱一听赵煦说道“本打算”三个字就知道,事情有变,而且不是小变化,否则赵煦不会这个样子。凝萱敛神道:“你说吧!大公主最后相中的是不是乾将军家的姑娘?” 赵煦艰难的点点头:“我会想办法另寻一个封号。大不了再去求太子。” 凝萱连连摆手:“千万别!我刚把人家引到内书房去,若到时候真成了大公主的养女,我们两个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乾瑾非找我报仇不可!” “那你打算怎么样?”赵煦的心情很是复杂,既希望凝萱能缠着自己弄到县主的封号。又不希望因今日埋下的隐患而在将来的某一天落入了为难之局。 凝萱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这事儿离不开赵煦的帮忙:“赵贞跟我说,萧宝珠到处散播不好的消息,萧宝珠既然这么无情,我也不妨拿捏住她的短处,或许就此能改变局面。” 赵煦没有立即点头,而是迟疑的看着凝萱:“萧宝珠曾经怀个一个孩子?这消息也太过离谱了些,会不会是赵贞信口开河?” “谁知道?反正我是答应了赵贞,她也应允把萧宝珠的证据找出来。” 赵煦沉吟道:“先答应着,我另外暗中替你查访。县主的事儿怕是要叫你失望了......” 凝萱笑盈盈道:“失望什么!既然能叫萧宝珠少找我麻烦,我巴不得留在魏家。” 赵煦笑道:“好说,就算没有把柄,我也要亲自去找萧宝珠的父亲,让萧大人好好管住自己的女儿。” 凝萱忙不迭的点头,盛赞这主意来的高妙。等赵煦还想叮嘱点什么的时候。桂嬷嬷已然领着浩浩汤汤一群人往内书房去,堪堪经过这里。赵煦忙拉着凝萱躲到树后。 凝萱在赵煦背后小声道:“幸好没在半面轩被堵住,否则我满身是嘴也难说清。” 凝萱辞别了赵煦,在赵煦略有不舍的眼光中彷如兔子一般划过葱茏的草叶,奔回到水榭去。此刻的水榭里人散了小半,余下几个也百无聊赖的干坐着。 赵贞不在其间行列,乐熙和李红袖更是消失的彻底。凝萱重新捏住了鱼竿,刚想坐下,就听见什么地方传来“救命”的呼喊声。凝萱没动,周围的人却全都聚拢在一起,管事大丫头神色肃然,忙挥手叫人去看究竟。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廉国府,廉国府的六姑娘被人推进湖里面去了。” 四下顿时寂然,然后不约而同的往前走,报信来的小丫头看的有些傻眼,步子慢了半拍才跟上众人的脚步。 水榭长廊上的尽头,被打捞上来的乐熙紧闭双眼,上半身被丫鬟们抱在怀中,而下半截毫无知觉似的蜷缩在一起,被潭水浸泡过的魏乐熙还哪里有一点体面而言。 只是这样的效果是不是恰好为乐熙所盼望的那种呢? 谁也不甘担保。 ***** ps:二更送上啦!(未完待续) 第一二六章 伤痛 小麓园是大公主府里最大的一处客斋御朱门。不是紫华公主的上宾根本没机会住进这个院子,魏家也就是老太太亲自造访,或许还有可能宿在这里,其余的夫人们想也不要想。 作为魏家最小的晚辈,乐熙这回可是露了大脸,给廉国府实实在在争了一回光,成为小麓园里年纪最小的娇客。 此时此刻,紫华大公主满脸阴戚,桂嬷嬷搓着手不安的站在椅子后,二人望着床榻前的太医不紧不慢的为魏乐熙诊治。功夫不大,老太医捻着短须收起了号脉时候的帕子御朱门。 桂嬷嬷赶忙上前:“陈太医,你看这位姑娘如何?她落水的时候可是撞到了碧湖石上,脑袋上好打大的口子!” 老太医无耐的摇头:“这位姑娘的脉象有些奇怪,一来失血过多,二来......” 紫华大公主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威严自内而外扑人而来:“陈太医是太医院里的老人,又是咱们家的专属供奉,从来是实话实说,难道今日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老太医忙恭谨的低着头:“不敢不敢。既然殿下亲自过问,下官也就不瞒着了。这位姑娘头上的伤是小,体内的毒才是真。在落水前她必定是误食了什么相生相克之物,虽然现在体内积留的毒素不甚多,可用下官家传的火银针之法勉强还能试出几分端倪。” 一直坐在乐熙床头前的凝萱垂着眼睑,好像完全没听见这番对话似的。 魏家两位姑娘同时出门,一个却晕厥在连议访,另一个却理所应当要由她来照料。就算大公主也没理由将其赶走。老太医的话一个字不差的都落尽了凝萱的耳中。她俯视着紧闭双眼的乐熙,嘴角不由得勾起冷笑。人在昏睡的时候眼珠总是在不停转动,这是陷入梦境的一种表现,而此刻,魏乐熙的眼皮紧绷绷的贴在眼球上,摆明了是假寐。 凝萱冲公主府的小丫头摆摆手,对方训练有素的端着一盆清水走了上来:“姑娘,奴婢来吧。” 水面上漂浮着打磨光滑的冰块,在炎炎夏日,这样一盆水竟然还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寒气。小丫头生怕凝萱误解。忙解释道:“这位姑娘怕要中暑,用冰帕子冷敷是最好不得过的。” 忙有丫鬟要过来绞帕子,却被凝萱推手拒绝了,小丫鬟回头瞅了瞅正与陈太医说话的桂嬷嬷,然后又不大肯定的与凝萱说道:“魏姑娘。这水凉拔拔的,小心再冻伤了姑娘。还是我来吧!” 凝萱只是淡淡一笑:“不妨事!”说着就将锦湖丝帕全部浸泡在银盆中。然后恰时低声倒抽一口凉气,小丫鬟不明所以。只当是水太凉。 然而躺在**由一帮人围着的乐熙却不这样想,此刻的她心中一团乱麻,掉进湖里的时候为夸大效果,魏乐熙刻意往碧湖石上狠狠的磕去。其实早就在被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昏昏沉沉的转醒了。只是没有出声。如今眼瞧着魏凝萱要往自己的脸上敷东西,这叫乐熙如何不急? 她可从来没奢望过对方会以德报怨。谁知道魏凝萱有没有趁机在水里下点什么东西? 乐熙越想越害怕,越害怕额头上的汗就越多,没多大会儿,手心已然是湿漓漓。浑身紧绷绷的乐熙陡然感到脸部一阵刺痛。 “啊!” 整条锦湖手帕还湿漉漉的就整个罩在乐熙的脸上,她心里已经自作主张的认为这是凝萱的报复,所以害怕大过机警,脆生生的吼了一嗓子。正倾听病情的紫华公主不悦的往这边瞪,桂嬷嬷忙来探视:“六姑娘可还好?” 乐熙面色苍白的先摇了摇头,又迟缓的点了点头。原本覆在她脸上的锦帕早就被扔到了床下,桂嬷嬷看着地上洁白的锦湖丝品。再瞧瞧魏家五小姐红的像萝卜似的手指,恍惚明白了几分。 凝萱小声解释道:“六妹妹失血过多,现在体虚。怕是说不出来什么,还望公主殿下见谅。” 桂嬷嬷别有深意的看向凝萱:“老奴看却也未必。六姑娘那一嗓子尖声尖气,响亮的很,哪里像五姑娘说的厉害。”桂嬷嬷的眼睛在姊妹俩之间移来换去,最终落在乐熙脸上,却笑着对凝萱说:“老奴瞧着两位姑娘虽说是至亲,可行事却没个统一的章程,不如二位商议好了再做打算,我们殿下俗物繁忙,实在不能多陪久留。” 乐熙眼睁睁看着紫华大公主和桂嬷嬷离开房间,气的当场就从病榻上摇摇晃晃走了下来。“五姐不会说话就不要胡言乱语,你瞧,那桂嬷嬷都有得罪了,难道五姐姐不知道?得罪桂嬷嬷就是得罪紫华大公主。” 要不是前世修行来的好教养,凝萱差点没将脚上的绣花鞋脱下来一只摔在魏乐熙的脸上。凝萱毫不客气的冷声笑道:“妹妹别往我身上泼脏水,扮昏迷害的殿下招来太医把脉的是你,莫名其妙往湖里栽,还说不出凶手是哪一个的人可是妹妹你,并非我魏凝萱!” “你!”乐熙一气,人的腰板就挺的笔直,她只觉得脑门充血,恨不得下地与魏凝萱撕扯一番。可惜......那一下子摔的有些狠。 一直端着水盆子的小丫头自头到尾都没走,将姐妹二人的舌战听了个清清楚楚,小丫头眼尖,忙端着盆子往前近走了半步,颤着语音道:“魏姑娘,你的头!” 乐熙再也顾不得斗嘴,忙用手去捂额头被白布箍得紧紧的绷带,怪不得小丫头惊呼,原来绑带早就被浸湿,顺着乐熙的额头似乎在往下躺着鲜红的血汁。 凝萱这厢滴乱糟糟,紫华大公主那边也没闲着,将今日水榭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叫唤了出来,烈日下,站在场院里的下人们没有一个敢东张西望。 眼皮子底下被人做了个套儿,这叫大公主如何服气。 “说......今日在水榭,到底是魏家六姑娘自己跳下去的,还是真有人做了幕后的黑手?” 几个年纪大点的丫头不由怯生生前后附和着说道:“奴婢们只看见李大人家的红袖姑娘和魏小姐离得近,魏小姐进水前似乎......” 桂嬷嬷觑着紫华大公主的脸色,不悦道:“似乎什么?” “似乎很是不悦的争执过,然而,也可能是奴婢们看走了眼!”(未完待续) 第一二七章 各自算计 (两更合并一章御朱门!嘿嘿~~) 遣散所有下人,桂嬷嬷独自服侍着犹在盛怒中的紫华大公主。 “殿下,我看这都是天意,老天爷不叫乾家姑娘入选,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桂嬷嬷小心觑着大公主的神情,略有感伤的叹了口气:“谁能料到乾姑娘会是那样的人?咱们对她多好,可终究还是应了那句老话,贪心不足蛇吞象。白白辜负了咱们一片赤诚,甚至还为此得罪了恪亲王世子。” 大公主想到这个就恼火。 魏家的丫头落水在先,没等解决完事端,大儿子的书房又传来消息,说当场逮住了正意图偷盗的贼儿。 内书房里都是大儿子多年从军后总结出的谋军要略,更有驸马留下的八页兵法残章,历来有专人把守,乾家姑娘怎么会混到哪儿去,况且......乾大人壮烈殉职,总不会叫女儿偷盗到上峰家里吧? 唯一的解释就是乾瑾落进了别人的圈套而不自知,等东窗事发,那半只脚已然退不下来了。 “听丫鬟们说,乾瑾是跟着魏家的丫头一起出去的?” 桂嬷嬷迟疑了片刻,才低声应道:“是,前后脚。魏姑娘在先,乾姑娘在后。” 紫华大公主语气怪异的一笑,连桂嬷嬷这样多年的心腹也无法揣摩出那笑声里包含的真切用意。 “她一个国公府小小庶子的女儿,哪里会知道咱们家的屋舍布局,自然是煦哥儿在背后出的主意。去把管家叫来。” 桂嬷嬷不敢怠慢,连忙冲珠帘外的丫鬟招手。公主府大管事一直守在门外,预备着随传随到。 大公主冷问道:“可是你一直守在门房?世子几时离开,你心中可有数?” 管事头也不敢抬,只恭谨的回答道:“启禀殿下,小人遵您的吩咐在门口恭送世子爷出府。恪亲王世子的随从们先出来一步,世子却晚了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家仆人说世子忘记了一句要紧的话说与殿下,这才折返回去的。世子爷刚出门,内院书房就听说抓住了贼,小的们不敢耽搁。这才往园中来。” “瞧见没?”紫华公主扭头看向桂嬷嬷,怒极反笑:“本宫的亲侄儿,到头来为个黄毛丫头竟不顾自己姑母的体面。我要去见见四哥,看他教导出一个怎样的儿子!” 紫华大公主起身就要往出走,桂嬷嬷忙拉住她:“殿下息怒。何必为了乾姑娘与世子爷起纷争?世子是您打小看着长大的,说一不二的个性,就是在恪亲王面前也从不服软。殿下明明知道王爷最护短。你何苦找上门去,闹的兄妹之间感情不睦?您也知道,太子地位扎实,万岁爷是铁了心要叫他继承皇位。几位皇子里没一个和太子连心,也就是恪亲王世子还算得东宫那位的信任。” 桂嬷嬷见自己所说起了作用。紫华公主面色稍稍和缓,便继续劝道:“您也知道,两位小主子在外,京城里要是没个替他们说话的,总要吃大亏。用个县主的名分换来少爷们的前程,殿下有什么不愿意的?” 一席话如同压弯驼峰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叫紫华公主的心转了风向,只是她仍心存犹豫。 “嬷嬷说的话本宫不是不明白,可......” “老奴都知道,驸马对那些兄弟都是推心置腹。可殿下这些年也没少照顾她们的女眷。婚丧嫁娶,迎来送往,哪一个不是殿下在出力?可您瞧瞧。多年里就好像把这些当成理所然似的。乾家姑娘图的是什么,老奴想殿下不会不知道。” 紫华公主冷冷一笑:“图的是什么?还不是咱们家长房儿媳的位置!” 桂嬷嬷袖子了塞着一张卖身契。年幼进宫,和唯一的弟弟也失散了联系,多亏了恪亲王世子,不但替她寻到了人,还拿到了弟弟一家的卖身契。 桂嬷嬷从没背叛过大公主,她也不认为自己替魏家小姐说话是出卖主子的一种表现。桂嬷嬷反复安慰着自己,她这么做全为了两位少爷。 桂嬷嬷想到此,便多了几分底气,她莞尔一笑:“老奴瞧公主比谁看的都明白。” 紫华公主身子向后仰,长叹一声:“你说如今怎么料理最好?魏家的丫头不省心,自己往水里蹦,我看若是不给廉国府一个答复,廉国公那老爷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至于乾姑娘......” 桂嬷嬷不敢随便拿捏,只好不断敲着边鼓御朱门。 紫华公主陡然起身,语气冰冷的吩咐着:“去叫大管事带着如意、鸿雁往乾家去,和乾瑾的舅舅说,乾大人故去,临终前将女儿送与我们家做庶媳。舅爷要是应允,咱们当即挑选良成吉日,本宫明媒正娶,若不愿,公主府负责乾姑娘将来嫁娶的一应礼单。” 如意和鸿雁是正室婚嫁的时候才能用得着的纳彩之礼,紫华公主照看的不是乾瑾的面子,而是心疼儿子。 桂嬷嬷怯怯的问道:“那,大爷那边儿......” “婚姻大事,媒妁之言,况且本宫只是给他娶了偏房,又不是要他的命,本宫的长媳怎么可以随随便便的就定下来?”紫华公主说话的时候,自有一种藐视苍生的不虞感掺杂在其间,桂嬷嬷不敢顶撞,即便她眼前几乎已经看到了大爷暴跳如雷的样子。 当晚,魏家两女一同宿在了小麓园,不知紫华公主何意,一并留下了乾瑾和赵贞。 东西南北四间上房,每人各占一间,代表着尊贵无比的东厢却由受了“重伤”的乐熙把持。那些被客客气气遣回家去的小姐们一望便知,君山县主差不多就要从这四人中角逐出来, 有人懈气,有人却欢欣鼓舞。廉国公听说两个孙女都成了紫华大公主的座上宾。晚间叫上了全家人一同畅饮。 伤势大愈的二夫人也在其间,男人们在外,夫人们和小姐们在里。 老国公的声音洪亮,破天荒的夸赞了少有长进的三爷魏清冼,二老爷听在耳中不是滋味,趁机道:“父亲,不是说没限制年纪嘛!怎么不叫二丫头也跟着去?二丫头得您老人家亲自点拨,肯定强过旁人去!” 四老爷端着酒盅,扫了一个白眼过去:“二哥说的旁人不会是指我们家乐熙吧?笑话,要不是乐熙舍弃小我。公主府怎么会另眼相看!”四老爷揶揄的看着他三哥:“说到底,五丫头还是沾了我们乐熙的光。” 廉国公不喜儿子们在此时内斗,于他来说,哪个孙女当县主无关紧要,只要姓魏就好。 老实讲。他心里总是倾向五丫头,可现在.....貌似胜算在握的是四房的乐熙。廉国公不想让有功之人心寒,便道:“乐熙是个好孩子。明日叫你们母亲进宫求见丽妃娘娘,若有娘娘的几句话,此事就可事半功倍。” 四爷喜得眉梢直颤,嘴角咧成了道弧:“父亲英明!” 内中老太太等人一字不落的将廉国公的话悉数收进耳中。老太太挽着四夫人的手笑道:“老四家的,可都听见了?以后你可要当君山县主的母亲喽!听说被赏赐下来的那两个县城极好。还是我们家乐熙有福气!”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老太太虽然是替孙女欢喜,可也因此撩拨起了另一人的怒火。 这人不是别个,正是大姑娘魏静香。 魏静香先是被剥夺了成为王妃的希望,继而又被妹妹们挤出县主的争夺战,现在却猛然被告知,原来紫华大公主当日邀请的好多姑娘都在十四五岁,这叫魏静香如何不怨恨? 恨乐熙?还是凝萱? 不!她现在恨的是自己嫡亲的祖父。魏静香紧紧攥着手中的象牙筷子,然后用一种晦涩的眼神幽幽的看着珠帘外推杯换盏的男人们。 ...... 次日一早,洪大管事急匆匆进了欢喜堂。富妈妈在廊下伺候了一夜。正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一见来者的模样,忙狗颠的迎了上去:“这不是洪大管事吗。你有事儿?” 洪大管事是廉国公的心腹,富妈妈是老太太的心腹。一向是面和心不合。 洪大管事僵笑了两声:“劳烦妈妈给里面通报一声,我这里有件要紧的大事儿和国公爷商议。” 富妈妈笑道:“呦,你看......国公爷昨晚兴致好,歇在了老太太这儿,二人还没起呢,不然您老等等?” 洪大管事面上恭恭敬敬,可心里老大的恼火。谁不知道国公爷喜欢鲜辣的女子,老太太人老珠黄,要是勾引得起国公爷的欲/望才怪呢。富妈妈纯粹是找茬。 “富妈妈,这回不同以往,是与咱们家两位小姐的终身大事有关。国公爷不能不听。” 洪大管事刻意放大了嗓音,富妈妈顿时便恼了:“我说大管事,你怎么这样不通情理!” “谁不通情理了?” 富妈妈的后背一僵,当即慌张的侧身让路。廉国公穿着乳白色的亵衣亵裤走了出来,忙有丫鬟递过来一件薄薄的披风。廉国公漫不经心的问道:“老洪是我多年的心腹,他做事什么分寸......难道你一个婆子比我还清楚?” 想富妈妈往日在后院作威作福多年,连新进门的大少奶奶都吃过她的那亏,可被国公爷训斥起来,连一点回击的余地都没有。 廉国公的人可以打老太太心腹的脸面,然而老太太的心腹们却不能有一点点违抗国公爷属下的倾向。 老太太穿戴整齐,阴着脸听着外面的动静。昨晚借着两个孙女的福气,丈夫连续在欢喜堂夜宿,可早年的恩爱已然换成了如今的漠视,整夜看着丈夫背对自己,老太太心里只有酸楚。她本以为自己早死了争宠的心,可现在看来......服软反而会叫对方得寸进尺! 老太太眼中阴鸷的光芒转瞬即逝,身影半丝不动的立在水木扶苏花架下御朱门。 廉国公背着手傅立在长廊上:“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儿值得你大清早跑一趟?” 洪大管事难掩喜色:“清晨连议访传来消息。说紫华大公主派了人往乾家送聘礼,是要求娶乾姑娘为长房侧室,可靠消息说,乾大人命丧沙场,乾家上下一团乱,那个舅爷见利忘义,当即就交换了庚帖。” 这不吝于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廉国公大笑:“善也善也!该当我们魏家的女儿势起,富妈妈,快叫老太太梳洗打扮,好早早进宫。这种好事儿如何能不叫娘娘知晓?咱们也好趁热打铁,促成一桩幸事!” 宫中自打没了皇后娘娘,再加上皇贵妃失势,丽妃娘娘就成了四妃之首。她的娘家人想进宫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老太太没费力气就见到了阔别多日的女儿,将来意细细一说。丽妃也为侄女欢喜。 “娘娘,咱们得想个法子让紫华大公主松口啊!” 丽妃养尊处优,根本看不出真实年纪。她头上戴着金丝八宝莲花冠,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一袭水蓝色的宫装,腰间只用粉丝软烟罗系成一个优美的蝴蝶结。显出了身段窈窕,下身是透着淡淡紫色的平罗裙。长及曳地,无一朵花纹,只袖口用品红丝线绣了几朵半开未开的夹竹桃,乳白丝绦束腰,手挽屺罗翠软纱。垂一个小小的香袋并青玉连环佩,益发显得身姿如柳,大有飞燕临风的娇怯不胜。 丽妃连生两子,是皇宫里子息最盛的一个,其实外界都传丽妃相貌平平,其实不尽然。这位魏家大姑奶奶放在寻常人家也是拿得出手的娇姐儿。只是宫中三千佳丽,环肥燕瘦,把相貌清秀的丽妃比下去不少。 好在丽妃稳坐四妃之一的位置。靠的不仅仅是她的肚皮,更靠着一颗精明的头脑。 丽妃笑道:“老夫人不急。本宫已经有了主意。清河!”她高声叫了一句,就伺候在大殿外的清河姑姑忙快步走了进来:“娘娘唤奴婢?” “本宫忧心外甥女的伤势,皇上前两日赐了两枚百年参果,你用匣子装了带去。” 没等清河姑姑开口,老太太忙断然拒绝:“可使不得,万岁爷所赐,必定价值非凡,一颗已经当不起,娘娘多少留下另外一枚。” 老太太正推辞着,殿外就有男声笑盈盈的传来。 “值当它是多好的东西?外祖母还频频推辞!” 老太太一见来人大喜,正要起身躬行大礼,丽妃一把拉住了母亲的动作:“老夫人是长辈,合该他去行礼。” “三皇子是天之骄子,老身可不敢当!” 男子十五六,个子却要比魏元辉高了小半头,他正是丽妃最有出息的一个儿子,三皇子赵岩。 赵岩笑道:“母妃可是要清河姑姑往大公主府去?” 丽妃宠溺的看着儿子,将冰盆中冻住的木樨汁递了过去:“你表妹落水,作为表兄很该去探视探视!” 三皇子眼前一亮,忙问道:“是大表妹?” 老太太不大自然:“是六丫头!” 闻得不是大表妹静香,三皇子的热情便降下几分:“怪不得!” 丽妃“扑哧”一笑:“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外祖母说表妹落水。儿子就说嘛,静香表妹向来聪明,怎么会失足落水?就算有君山县主的虚名在那里引诱着,静香表妹也不至于犯傻自己往石头上撞!也就是运气好些,头发缝里一道疤,要是运道糟糕些......” 丽妃神色大变:“你怎么知道这样详细?”老太太也犯迷糊,三殿下不是才进门吗?难道自己什么时候说漏了嘴? 赵岩淡淡一笑:“母妃难道不知?父皇肯封了个君山县主,这里面有多少功劳属于我那位太子哥哥?” 丽妃骇然,良久没有开口。 老太太左看看丽妃,右看看赵岩:“娘娘不是说过......皇后和紫华大公主少有走动,如今太子怎么讨好起公主了?” 赵岩面上恭敬,其实对自己的外祖母很是不屑。他生来敬佩之人少之又少,而外祖父廉国公正是这其中的佼佼者,赵岩就不明白了,外祖父是怎么忍受和愚昧的老太太生活在一起呢?万幸的是,母妃没有随了外祖母的荒诞无知,要不然,赵岩这辈子别想靠近王座半步。 儿子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去的,赵岩在想什么,丽妃一清二楚。眼看着儿子眼中闪过鄙夷的神色,她不禁心中难过。母亲虽不好,但终究为自己挡风遮雨十多年,现在被外孙这样看待,丽妃如何能不心酸! “母亲,岩哥儿说的有理。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自然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丽妃冲略有不耐烦的儿子狠狠使了个眼色,赵岩在心中犯了个白眼,可还得听从母亲吩咐,好脾气的耐着性子道:“东宫经过这些是是非非,此后又无皇后撑腰,他自然要想办法寻求庇佑。紫华大公主的两个儿子掌管北部十万兵马与北齐对峙,若是能得他们相助......” 老太太恍然惊道:“好算计!殿下,您可不能叫他的阴谋得逞!” 赵岩笑得真切:“老太太说的在理。所以啊,要是太子知道他费了大力气弄出的封位,最终落到我们魏家人手中,他会气成什么样?”(未完待续) 第一二八章 五年 永贞九年的重阳节,大周京城一片欢声笑语御朱门。这一年与北齐的对决中,恪亲王世子亲自领兵出战,与紫华公主的长子大顾将军联手,将北齐猛将上官浩截杀在十八半坡,至此,邻国十万重兵不得不向后滑退将近两个郡县,龟缩在九方城以北的军事重镇闽阳。 周军大胜,这是自忠嘉王爷通敌叛变之后最好的一个消息。 金銮殿上龙颜大悦,褒奖了恪亲王,连带着狠狠赞扬了一番举荐有功的太子殿下。 朝中风向一时间扑朔迷离,反戈倒向东宫的有一大批,趁机与皇贵妃献媚的又另有一批,只有少数的人还在观望,而他们观望的对方中,不乏皇家中冉冉升起的新星,三皇子赵岩。 五年前,紫华大公主请旨,选了魏家第五个孙女凝萱为养女,这件事儿沸沸扬扬传了好一阵子,直到半年后太子遴选正妃,人们才慢慢平息了议论。太子德行兼备,是储君的不二人选,皇帝对这个儿子推崇备至,永贞六年,德宗皇帝忽感恶疾,朝中风起云涌,是太子力压群臣,一面请恪亲王和虞信侯协同自己监国,一面衣不解带的侍奉在德宗床前。 三个月后,德宗渐愈,临朝听政,发现儿子不但将朝中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且从没有被权欲熏昏头脑,反而是拿得起,放得下,德宗一时间欣慰无比,见人就夸赞嫡长子仁善醇厚,是储君的最佳人选。 再加上太子的岳父是新任户部尚书袁成敏,此人在朝中门生故吏众多,于是乎太子地位看起来似乎......稳如泰山。 可老话说的好。福祸相生,轮回无常。 太子妃进门四年,至今没生下一儿半女,这样大的事儿放在寻常高门也要闹得惊天动地,何况是皇家?也不知道是太子殿下与妻子情真意切,或是东宫之主不想叫岳父心寒,总之......太子没了嫡子也就罢了,他还不准其他姬妾在太子妃之前受孕。 户部尚书袁成**激涕零,从此一心一意的待东宫太子。可惜,顺得哥情失嫂意 。太子的举动令德宗心生罅隙,更要命的是,就在重阳节的半个月前,四皇子赵峻的小妾宋孺人生下了德宗第一个孙子。这迟来的小宝贝简直就是德宗的心头肉,一日不见便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宋孺人母凭子贵。一跃成了四皇子的头名侧室,加封一品夫人。 四皇子的生母皇贵妃趁机再一次的活跃与人群中,德宗欢喜。忙在宫中举办佳节欢宴,以往此事均有丽妃主持,而今年,德宗特地吩咐。由着皇贵妃的喜好任意张罗。 更有小道消息传出,说皇贵妃这一次举办筵席是假。为四皇子寻一门正儿八经的亲事才是真。毕竟......宋孺人的身份低贱,纵然成了夫人,也无法为儿子的仕途添光增色。 京城里永远不乏新鲜的段子,更不乏千娇百媚的佳人。 魏家的大姑娘在三年前由姑母丽妃娘娘牵线,嫁给了二皇子赵嵩为妃,是廉国府孙女辈里最早出嫁,恐怕也是嫁的最好的一位。二皇子的生母是宫娥出身,孩子生下来时没留意,等到学走路的时候才发现,这孩子天生跛脚。竟是个瘸子。身体上的残疾使得二皇子从小拘谨,往往躲在小小的宫殿里不敢出来。 所以说,魏静香嫁给二皇子赵嵩绝不是什么高嫁。相反,能娶得廉国公的长房嫡出孙女。二皇子已然算是得了一门上佳的姻缘。 重阳节的清晨,可喜是一个顶好的大晴天,太阳透过桂树密密层层的叶子,把阳光的圆影照射在地上御朱门。夏末秋初的南风刮来了各色香菊的气息和蒿草的浓郁。京城的夏末初秋是漂亮的季节,也这是全年最好的日子。天气不凉,也不顶热,再加上大周朝近些年来学习西昭的民风开放,对女子的束缚远不及前朝。各大世家最喜欢在此季节延请宾朋,每年的欢宴上不知成就了多少世家闺秀的大名,小姐们乐此不疲,连带着京城各大绸缎庄里的生意好的不得了。 连议访大公主府有一处小院名唤燕园,是紫华公主爱女的闺所。燕园前有荷花池,池水曲折逶迤。池旁假山耸立,怪石嶙峋,状如群猴汇集,远处山间植白皮松一株,高达数丈,苍劲挺拔,虬枝曲屈,气势雄伟,将半个燕园覆盖其下,使得燕园常年阴凉,未有曝晒之烦扰,是为珍品。园中一排四间雅舍,全都垒砌在高岗之上,东边延伸下来一溜错云梯,顶上棱棱角角的屋檐,浑然成就一体,竟是个观雨赏雪的上佳所在。 大丫鬟笑槐领着两个抱翡翠荷叶盘的小丫头径直上了错云梯,不断有洒扫的婆子恭谨的打招呼。等到了软香竹帘前,笑槐这才回身接过丫头们手里的荷叶盘。 “姑娘,花房送来了新鲜的贡菊,说是大公主吩咐了,叫你今日簪一朵。”笑槐两手往前一递,正放在凝萱眼前。 凝萱坐在高绣墩上,由着丫鬟孤兰替她簪花。镜子中映出的是一张绝色少女的脸孔,淡眉,亮眸。冰肌滑腻似酥,粉光若腻;唇色朱樱一点,两颊笑涡霞光荡漾。 十五岁的凝萱消尽了天真,多了几分......似真似幻的美感。 她低下额头,露出光滑莹润的脖颈,手上随意拨着翡翠荷叶盘里的**:“无缘无故,母亲怎么会想起要我戴**?” 梳头的孤兰五年前才到身边服侍的,一直对凝萱忠心耿耿:“姑娘忘了?今日锦乡侯家摆花宴,锦乡侯夫人兴致好,年年都要赛菊,遴选出一位佩戴贡菊最美的小姐。姑娘头几年守孝,去年又感染了风寒,公主舍不得你出去遭罪。今年风调雨顺,姑娘的身子骨也争气,想必殿下是打算叫姑娘好好出出风头!” 孤兰说着,就将盘中一朵“太真含笑”簪在凝萱鸦翅般的青丝间:“姑娘瞧这一朵如何?” 凝萱发丝极密,粉红色的**隐没在其间,有些含娇带怯的味道。凝萱扭头左右看着镜中的自己,总觉得哪里不对。孤兰一拍额头:“哎呦,姑娘这枚珠钗倒是喧宾夺主了,显得不好。” 笑槐手疾眼快,忙拦住了要卸簪子的孤兰:“慢着慢着!” 孤兰狐疑的看着笑槐,笑槐笑盈盈的看着对方:“这珠钗是姑娘的旧物,难得姑娘找出来戴,孤兰姐姐还是想个别的法子吧!”旧物,指的就是凝萱从廉国府里带出来的家底儿,不是公主府的赠与。 孤兰一怔,再往珠钗上去看。那钗明明是早间碧潭交给自己的,一看就知道是新打成的名贵物儿,珍珠圆润均等,是难得一见的珍宝。可孤兰历来掌管这些首饰,却从来没见过此钗,她当时以为是大公主新赏赐下来的,然而现在听笑槐这么一说......反倒叫人觉得蹊跷。 不过,几年下来,孤兰也习惯了,她们家这位姑娘身边时不是的就能拿出一样价值连城的宝物,而且笑槐和碧潭总说是姑娘生母宋夫人遗留下的珍品。公主府里的首饰东西有账目可对,每年年根底下都会派专门的嬷嬷来查验,为的就是防止燕园里有奴才监守自盗,把姑娘的东西偷出去卖钱吃酒。 紫华大公主很喜欢这个养女,几年下来,赏赐的东西不计其数,可孤兰每次与嬷嬷对账,燕园里都会多出好大一批来路不明的首饰与古玩。嬷嬷们好像没瞧见似的,而孤兰也学会了默不作声。 凝萱盯着镜中的珠钗许久,才道:“听桂嬷嬷说,那些姑娘小姐们每次赛花,都想尽了办法,可惜总不尽人意,要么首饰抢尽风头,要么**艳俗。时间一久,比的就是人的相貌了,而非头上花冠。” 正抱着衣衫进来的碧潭闻言,笑道:“那好啊,姑娘也不用戴花了,当即艳压群芳。”碧潭一面说一面叫小丫头把衣衫抻直给凝萱看:“姑娘先试试这件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刚刚改好的尺寸。” 新衣上身,笑槐拍着手跳脚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姑娘往日里素素的,今天这件裙子可真是......” 凝萱眉梢翘起,打趣道:“真是什么?”笑槐不爱读书,偏她进了公主府之后说话爱用个文绉绉的词,且十用九错,凝萱发现她这个毛病后,每每都要逗弄她一番。 笑槐脸一红,不高兴的嘟着嘴:“瞧姑娘啊,人家明明是想要说好话夸赞你的,你倒好!” 众人大笑。凝萱拢着发丝,忽然生出一个主意:“我记得咱们家镜池附近有一排淡粉色的小雏菊,你们多摘几朵来,用金丝线把它们穿成链,半环在发间,这样一来,花串儿与珠钗相得益彰,想必是个好法子。” 孤兰有点迟疑:“姑娘的主意是好,只是......那小雏菊毫不名贵,姑娘可是要去参加花宴的啊!” 凝萱狡黠的一笑:“好啊,明明说了我不戴花也能艳压群芳,难道你们刚刚都是骗我的不成?”孤兰被堵了个严严实实,又爱又恨的嗔道:“姑娘可真坏!” 众人正笑着,外面婆子进来传话,说大爷送了信回来,请姑娘到公主那儿回话。 凝萱肃然起身,领着碧潭、笑槐等人往正院去! ****** ps:小荷谢谢泓水纤洁、绿色五月、白迦的粉红票,谢谢小光的气球,么么大家!周六去当伴娘,小荷在努力减肥中!\(^o^)/~(未完待续) 第一二九章 宠爱 紫华公主坐在正堂的贵妃椅上,手中捏着信笺,满脸的笑意,一听外面通报凝萱的名字,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御朱门。 “丫头过来瞧瞧,你哥哥这回可是办了件地道的事儿!”紫华公主扬着手里的信笺看向凝萱,一指剩下的贵妃椅。 凝萱眼睛一转,紫华公主身侧还立着一个美人少妇,那少妇二十出头,穿着却极为素雅,浑身上下只有头顶的一根天保磬宜簪算是仅有的点缀。凝萱轻笑道:“还是小嫂子坐吧!我年纪轻,坐下手位合适。” 说着便要往下手位走。少妇连忙挽住凝萱不肯再叫她移动半步:“好妹妹万莫折杀我了。小嫂子前面还有昨日的账目没有盘点,你与母亲在此说话,我去去就回。” 少妇用一种卑微而又诚恳的眼神看着紫华公主,直到婆母点头,少妇才长长松了一口气,脚不点地的往外去。 人一消失在珠帘背后,紫华大公主再看凝萱的时候,在笑意中便又多了几分宠溺:“你两个哥哥这次立功,皇上准了咱们往眉州去过年。阿弥陀佛,这大约能算得上是一年里最好的消息了吧!” 凝萱莞尔一笑。 五年来,要说紫华公主最大的变化,就是对神佛之事不那么排斥了。虽然不像有的人家里老太太那样笃信,但也会时不时的就将“阿弥陀佛”四个字当做口头禅。 可怜天下父母心,紫华公主哪里是为了自己?还不都是盼着佛祖能顾怜一番两个出征在外的儿子。永贞七年,大顾将军受重伤,一度命悬一线。千里之外的紫华公主急的没办法,偶然途径燕园,发现养女凝萱正虔心跪倒在一尊观音像下为养兄们祈福。 这事儿若换做往日,换做另一个人,必定要遭到紫华大公主的连番责骂。可偏偏那会儿的殿下心焦如焚,正愁没有宣泄的地方,惊见墙壁上挂着的栩栩如生的白衣观自在,大公主浑身打了寒颤,几乎以为是神佛临世。 追问之下才知,原来墙壁上挂着的是养女凝萱费时半年。反复润色才绣成的一副观音像。那之后,公主府里的燕园就成了特例,是唯一能名正言顺可以有经书佛像存在的地方。 凝萱为什么钟爱绣佛像,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了。 大公主看着养女细心阅读信笺的样子,抿着嘴笑道:“咱们娘几个好好出去逛逛。叫大管事多多的带上银子,一路慢慢的行。塘报上多次说,自打北齐大军撤退到闽阳之后。眉州军防实力大增,它又挨着九方城,所以经商往来的人不计其数。这次叫上你二哥,让他领着咱们去买些好皮子。给你做件大氅!” 凝萱心下流过一阵暖流,尽管当初大公主收自己的时候有些不情愿。可几年下来,这位养母确实把自己当成亲生骨肉一般。 “今年才做了一件猩猩毡的,统共没穿过几次。” 紫华公主细想了一下,恍然记得是有这么件衣裳:“那件大红的?本宫记得除夕宴的时候锦乡侯家的小姐也穿了一件是不是?” 凝萱心里大乐,养母护短,当日锦乡侯的女儿不过穿了一件和自己神似的款式,便有人拿自己个那位小姐做比较,不知怎地就得罪了锦乡侯夫人。皇后虽然亡故,可皇帝重用太子,作为东宫殿下的嫡亲舅母。锦乡侯夫人的气场也不是一般二般的厉害御朱门。当即就把凝萱叫去好一阵排揎。 几年来凝萱被养在深闺,人们只听说紫华大公主有位养女,但感情如何......却无人知晓。 锦乡侯夫人大概就是觑着这一点。才敢在老虎面前捋须子。不成想,这下子可把紫华公主得罪了个底朝天。当着皇帝的面儿。紫华大公主连数落带讥讽,顿时就把面皮薄些的锦乡侯家小姐说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小半年下来,愣是不敢踏出锦乡侯府半步。为了这事儿,三哥还特地来了一趟公主府做和事老。 凝萱笑道:“母亲好记性,就是那件。” 紫华公主紧皱眉头,不悦的嗤声:“成衣局一个个都是势利的紧,明明是做了两件,偏当着咱们家的面只说再难得第二件。对了,稍后去参加花宴,大概要遇上你的几个伯母,听说老太太近来身子骨不大结实,您心里有个数儿!” 凝萱渐渐收起笑意,肃然的点点头。 养母说的几位伯母除了大夫人以外,就是四夫人陈氏。 当年遴选君山县主,呼声最高的正是陈氏的娇女乐熙,为了得到这个封号,魏乐熙不惜在额头上留下一道疤,可到头来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乐熙被送回廉国府之后便大病一场,高烧不断,太医请了三四位,都说是没治了,哭的陈氏泪人一般。到最后还是长春宫的道祖亲自出手,才挽回乐熙的一条小命。从此呦,凝萱可是把廉国府四房彻彻底底的得罪了。 紫华大公主接过凝萱递来的信笺,将儿子写成的家书小心翼翼的收好:“眉州一行,山高路远,万岁怕不安全,就请了青衣卫做开路先锋。本宫记得你三哥好像就在青衣卫吧?” 一说到元辉,凝萱所有的不虞顿时烟消云散,眼睛完成了道月牙儿笑道:“上个月刚擢升了侍卫长,手下管着百十来号人呢!” 紫华大公主点点头,不住的赞道:“魏小子的功夫不错,就是廉国公看的紧,要本宫说,那样好的苗子早该扔到西北去打仗,不出三五年,四品骠骑将军总跑不了吧!” 凝萱进公主府四年半,除了书信以及年节的时候大顾将军和小顾将军会从北部送来年货,竟从来没见过这两位养兄一面。所以在凝萱心底,最占分量的哥哥还是魏元辉。 凝萱一改沉稳的模样,蹦蹦跳跳的蹭到紫华大公主身边。公主殿下嘴角忍不住上扬,嗔道:“猴儿,又要想什么歪点子呢!” 凝萱掩着嘴偷笑,却又要极力克制:“母亲,两位哥哥最听您的话......” 紫华大公主没板住,扑哧笑了出来,一戳凝萱的光洁的额头嗔笑着:“鬼机灵,那点子小心思本宫还不知道?行了行了,到时候叫魏小子长几个心眼,别大大咧咧的跟在京城似的。那里的老兵油子一个个硬气的很,没点真本事谁服气?” 凝萱忙顺着紫华大公主的话往下接道:“母亲说的极是,要不然大哥和二哥怎么那样得将士们的爱戴!还不是两位哥哥自己有本事!” 紫华大公主想到了两个儿子在战场前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心里始觉得有苦涩逼人:“驸马当年留下了一批老人儿,那些老人儿都念旧,对老大和老二忠心耿耿。要不是这群老将......只怕你那两个哥哥未必能在一开始就压得住场面。” 紫华大公主虽然倨傲了些,但是说话实在,从不沽名钓誉,讲究那些虚假的东西。而这一点也正是凝萱由衷钦佩的地方。 大公主留着凝萱说了几句家常话,又好一顿嘱咐笑槐与碧潭等,这才放了她们回去换衣准备出发。 凝萱一踏出正院,抬头一看,日头已然升的老高。得!公主府的人必定又是最晚的一个到。凝萱不由得苦笑,要是在廉国府的时候,几位夫人们恨不得头一天晚上不睡觉,就为预备次日的筵席,可到了公主府,成为了君山县主,凝萱没有一次是踩着准点去赴宴的。 好吧,说老实话,自己赴宴的机会少之又少,可就那么零星儿的两三回,跟着养母出门,凝萱她们永远是压轴出场的人。往往刚到,筵席已然进入了尾声。 吃了碗养胃的牛奶粳米粥,凝萱穿戴整齐,坐着一抬青油小轿往前门去。长公主自有皇家的坐撵,一行人带着好长一串随从嬷嬷,出了连议访大门直奔锦乡侯家。 皇后故去,德宗皇帝依然重用这个妹夫,所以锦乡侯家的花宴,往来可没有等闲人家。 大门口立着侯府的大管家郑四,此人远远看见大公主的坐撵,一面急着叫人往里面通禀,一面巴巴儿的跑出百步远去迎接。没多时,锦乡侯亲自迎出大门,身边跟着不大情愿的妻子和女儿。 当看到凝萱从后面一辆七宝璎珞车上下来的时候,锦乡侯的小女儿月婵忙道:“父亲,就是那臭丫头!” “别张口闭口就是‘臭丫头’,那是皇上钦点的君山县主,品阶上比父亲也差不了多少。另外,你的教养那里去了?小心叫人说闲话。”皇后出身普通,她娘家这些亲戚们多少还保有点原本的粗犷性情。锦乡侯的儿女众多,月婵是正室所出最小的一个,那会儿家里因娘娘的缘故也兴旺了起来,所以锦乡侯对这个小女儿异常的宽容。 可宽容不代表纵容,锦乡侯能容忍女儿们胡乱花销,能容忍女儿们互相攀比,能容忍女儿们打骂丫鬟仆妇,但绝不准许她们得罪自己在政坛上的潜在朋友......亦或是,敌人! *** ps:谢谢可爱猫咪、金金宝贝、siena的粉红票,谢谢小光的评价票,谢谢twinboys0819和暖调的平安符,小荷要加油,不辜负大家的期望!码字去(未完待续) 第一三零章 玲夫人 锦乡侯将妻子、女儿的臭脸仍在脑后,自己反倒迎着一张笑脸走上前去:“多日不见大公主,殿下气色愈发的好了,想必是听到前线两位顾将军的喜讯而高兴的吧御朱门!” 轿子一直落在侯府门前,左右两扇棕红色的桐油大门洞开,里外各十六名家丁,摆出长龙一般的阵型来迎接上宾中的上宾。且说紫华大公主扶着凝萱慢慢下了坐撵,一面随着锦乡侯往里走,一面笑答道:“纵然是喜讯,那也是万岁之喜,邦国之喜。我们这些后宅中的女眷,不易替皇上分忧排难,却总能同欢共喜吧!” 锦乡侯赔笑道:“公主殿下说的是。”他状似不经意的瞥向紫华公主身边的凝萱,略带犹疑的问道:“这位小姐可是......” “是本宫的养女,廉国公的孙女。” “哎呀!”锦乡侯诧异的看着凝萱,“这么说,可就是清冼老弟的大女儿了?了不得,当年和清冼老弟把酒言欢,没想成,一转眼,他的女儿都出落的这般大了。” 锦乡侯怕紫华公主不明白似的,忙追加了句:“我们家和魏家还是姻亲的关系。” 锦乡侯夫人僵着笑脸请了安,紧紧缀着丈夫的步子,嘴上倒是不闲着:“我们家二夫人是廉国公的外甥女,和丽妃娘娘是打小一起长大的表姐妹,感情不比旁人。” 凝萱的心里跟喝了一碗滚油之后又被塞进两块冰坨似的,冰火两重天。她一直都听别人唠唠叨叨,说自己的亲爹如何怀恋昔日恋人。可惜那位情债一身的姑母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凝萱却是半点不知。她滴溜溜的大眼睛往远处瞧了瞧,小心从那些少妇中辨别着宋夫人的“情敌”。可惜,远处莺莺燕燕一片,能叫凝萱看上眼的大抵年岁太小,不符合那位姑妈的实际,年纪适中的,相貌又差强人意,实在当不起魏清冼那个人的红颜知己。 紫华大公主面不该色的轻轻捏了捏养女的小臂,示意她专心,然后才转而与锦乡侯低笑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典故。本宫倒是没听人提起过。” 锦乡侯夫人忽然掩口嫣然一笑。眼神似有似无的打在凝萱身上:“殿下没听过也在理,我们家二弟是个书呆子。整日的闭门苦读,所以在京城里的名声不显,哪像魏姑娘的父亲,他可是京城里的风云人物。我们这些当哥哥嫂嫂的也常劝二弟,又不指望着他去考功名,做什么这样糟蹋身体的苦读,殿下猜,我们这二弟说了句什么?” 锦乡侯盛气凌人的模样虽然叫人生厌。可她献媚讨好时的样子也着实鲜活生动。叫人不由自主的往下听。 前方就是内宅的月亮门,紫华大公主忽然停下脚步,极感兴趣的问道:“夫人不妨说来听听。” 锦乡侯夫人等的就是这一句。她在魏家小丫头那儿吃过大亏,女儿长久成为大家闺秀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这叫锦乡侯夫人如何能不恼?正好,当着紫华大公主的面儿,她好好扫扫魏凝萱的颜面,到时候身为养母的紫华大公主,还有什么脸面与自己吹嘘? 锦乡侯夫人清了清嗓子,待要开口,丈夫已然不悦的轻声咳嗽了起来。 锦乡侯夫人一怔,当即意识到,她下面的话虽然会扫了魏家的面子,可小叔子的颜面也光彩不到哪里去。 这...... 一迟疑的功夫,众人已然踏进了内宅,锦乡侯作为男主人,自然不好再往里面去,连连向紫华大公主告罪,临走前,锦乡侯深深的看了妻子一眼,直把锦乡侯夫人看的浑身汗毛战栗,不敢说第二句话御朱门。 紫华大公主笑盈盈的侧首:“夫人怎么不继续说了?” 锦乡侯的小女儿月婵着急抢道:“二叔说,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二婶自小和他们家几个表兄一起长大,可后来都是靠着祖宗的荫蔽才得了官位,从没一个是正儿八经走科举的。我二叔说,他宁可闭门读书,将来教几个惊世绝俗的学生来,也不愿意借用家族门第,在官场上欺名盗世。” 月婵说完,满是挑衅的瞥着凝萱。 锦乡侯夫人的心被提到了嗓子尖上,暗暗责怪女儿的多舌。她纵然想不出什么上佳的借口,可这会儿也轮不到一个丫头出来挑刺。更何况......月婵的话太过露骨,摆明了针对魏家小丫头片子。得罪了廉国府不要紧,得罪了紫华大公主...... 锦乡侯夫人头一阵阵犯晕,后悔逞一时之能。 凝萱亲亲热热的挽着紫华大公主,笑着看向月婵:“不知道月婵姑娘的二叔开的是哪一家书院?说出来我们也长长见识,今后谁家子侄进学,也甭上什么国子监了,专门找月婵姑娘的二叔就是了。” 紫华大公主不悦的扫了凝萱一眼,沉声道:“胡说什么!你当国子监里养着的都是废物?国子监祭酒李大人祖上出了多少进士?举人就更不用说了,世世代代效力在国子监,要没点本事早就叫后来者居上了。” 凝萱恍然了长叹了一声:“母亲说的也在理,这么讲来,月婵姐姐还是得劝你家二叔一声,书生读的是天下,先生教的是乾坤。不为官便不能造福百姓,读书的意义便顿然失色好些。”凝萱抢在月婵开口之前忙道:“自然,不当官亦可以建设一方,只是......恕凝萱愚钝,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凝萱话音一落,不远处迎来一队人,正好将她的话收进耳中。 月婵大喜:“二婶!” 凝萱心下一沉,打量着来者。此人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却有着三十岁少妇的丰韵,眉梢间自带着一股自信的神采。说她是美人一点也不夸张,但说她有惊世骇俗之美却是大话了。 这位想必就是魏家老太太口中念叨过的玲夫人了吧! 锦乡侯夫人松了一口气,忙为紫华大公主介绍起来:“殿下,这就是我那弟妹,多年来一直跟着们家小叔住在南江,年前进的京。” 玲夫人盈盈一拜,连紫华大公主那样挑剔的人也不得不在心中暗暗夸赞两句。 玲夫人笑道:“殿下是贵宾,还是先往园中去吧,各家夫人小姐们都已到齐,单等殿下给各位小姐们簪花。” 月婵不依不饶的晃着玲夫人的小臂,玲夫人轻轻一带,月婵的手像被钳子夹住了似的,没有半分松缓余地。月婵嘀嘀咕咕一阵絮叨,锦乡侯夫人尴尬的直冲紫华大公主讪笑:“小孩子不懂事,殿下别见怪。” “怎么会?小姐们就该有点自己的个性。本宫以前总说,凝萱这丫头就是过于老实了,”紫华大公主宠溺的拉着凝萱,“不过老实也有老实的好处,本宫不用担心这丫头将来惹下什么大祸。” 月婵和锦乡侯夫人的脸色就是一变。 紫华公主摆明了在说月婵口舌多是非,女子出嫁,七出之一便有长舌这一点。月婵一个没出阁的丫头,要是由紫华大公主亲发话,言明她爱嚼舌多是非,恐怕今后也没哪个人家敢娶她了。锦乡侯的女儿又怎么样,照样要受人诟病。 玲夫人眼中闪过不屑,被机敏的凝萱当场捕捉了个正着,二人四目一对,玲夫人显然一怔,继而甜甜的冲凝萱笑了笑,笑意里不乏几丝友好的意味。 花宴摆在侯府的后花园中,因是赏菊,到处遍植彩菊,名贵品种不计其数,也有绿牡丹,也有丝绦万丈,也有金边宋菊......伴着粉衣翠带,好不鲜亮。 紫华大公主的到来正式拉开了花宴的高氵朝,姑娘们头上的花儿都要被日头打蔫了,就是为了决出最后的佼佼者。她们自然不敢将怒气撒到紫华大公主的身上,于是乎,瞧着殿下身边的凝萱便多了几分敌视。 凝萱这些年来被桂嬷嬷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加上身份使然,年年随紫华大公主进宫的机会也不少,所以早练就了一身泰然处事的还本领。眼睛老老实实的看着,心却不知飘向了什么地方,忽然,人群中有人不断跳脚向自己招手。 凝萱定睛一瞧:那不是魏家的四姑娘?身边站着的......不是二姑娘那座冰山还能有谁? 凝萱欣喜,忙向说话的紫华公主告了假。紫华大公主顺着凝萱的手往右前方看去:“去吧,去吧,和你两个姐姐好生的聊着,莫耍小性子!” 四姑娘雅静拉着凝萱就往人群后面的一间小小凉亭里去,她见凝萱不住打量的样子,哈哈一笑:“找我母亲吗?放心吧,没来!” 雅静渐渐收敛起笑意:“况且就算来了,又能怎样,母亲可不敢当着大公主的面儿叫你下不来台。” 二姑娘诗琪嗔道:“胡说什么,四婶不是那样的人!凝萱妹妹,我们来的时候老太太特特的捎话......叫你务必抽个时间回家一趟,祖父和老太太有大事要说。” 雅静就像凝萱第一次见她时候那样热络,忙附在凝萱耳边:“太子要遴选良娣,祖父的意思是打算叫咱们姊妹几个都去呢!” 凝萱打了个突儿,定定的看着年方十七却仍旧云英未嫁的二姑娘诗琪,良久不语。(未完待续) 第一三一章 良娣 “东宫无缘无故,怎么会突然要选良娣呢?而且我听说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感情一向和睦,别人难插脚进去御朱门!” 雅静提防的看了看四周,才附到凝萱耳畔:“原来太医院的人收了尚书大人的银子,太子妃体寒,明明不能生,他们却知情不报,皇贵妃一直觉得奇怪,便请了长春宫的道祖来试探。果不其然,道祖她来人家是谁?当即就看出了端倪。皇帝大怒,可又心疼太子被器欺瞒在其中,这不,张罗着给东宫那位选良娣呢!” 良娣是皇太子的妾室的称号,品级较高,地位仅次于太子妃。良娣好比开国侯,保林恰如五等侯,才人堪比驸马都尉。 在明知太子妃不可能生育的情况下,良娣的子嗣几乎能称得上是名分最好的一个。而且历来太子妃的人选是皇家政治的角逐,而良娣才是东宫之主心中喜好的那一个,自然多了些宠爱。 前朝三百年的统治,竟然出现过四位君主的生母都是良娣出身,由此可见这个名分对许多女子的**究竟何等巨大。 凝萱闻言伫立良久,半晌才长吁短叹:“可……大姐姐是皇子妃,她的妹妹去做人家的妾室,说出去总不好听吧?” 凝萱以为雅静肯定会立即反驳自己,至少要辩解辩解身为良娣的好处。谁料,四姑娘和二姑娘一样,都做了闷嘴的葫芦,用水汪汪一双眼睛瞟着自己。 凝萱被看的浑身不舒服:“四姐有话大可以直说,咱们姊妹犯不着藏掖的。” 雅静面色潮红,露出羞赧的笑意:“祖父的意思是。让我和二姐试试。五妹妹可别误会,祖父。祖父也都是为了家族着想,我和二姐从小生在富贵乡,锦衣玉食的日子从没受过半点委屈,也是时候要我们去回报了。” 凝萱惊愕的看向二姑娘诗琪,怎知诗琪难堪的转了脸不肯对着两个妹妹。凝萱心下微微一叹,这些年来,诗琪一门心思扑在那位闺学里的宫先生身上,连凝萱久不进家门的人都略有所闻,她不相信祖父廉国公会毫不知情。当年。老太爷赏识宫先生,以为这书生会在殿试上金榜题名。便暗中许诺将其中一个孙女嫁给他。宫先生为人倨傲,看不起庶出的二房,把二姑娘诗琪的好意统统当做耳旁风,根本不屑一顾。 可谁承想,五年间的两次会试,宫先生都名落孙山,连殿试都没进去。 廉国公府里的冷言冷语便多了起来,加上小姐们年纪渐长。大夫人为避嫌。寻了个借口回禀给老国公,廉国公沉吟半晌,便叫了洪大管事送给宫先生二百两。魏家虽然没有言明送客的话,但宫先生何其**,自然把洪大管事的意思看的通通透透的,当夜便辞去了坐馆的差事。 不知怎的,诗琪暗中爱慕教书先生的事儿就传进了二夫人的耳中,二夫人正愁找不到收拾她的借口,当即就拿此事做引子,给南四间的主仆狠狠一击,诗琪的几个心腹丫鬟统统被遣散。 有一次凝萱回府,诗琪避了所有人,就差没下跪求请,请凝萱一定帮忙联系上宫先生。她倒是信得过凝萱,把多年积攒下来的银钱和首饰都找了出来,一心想供宫先生读书科举。 凝萱见过傻子,可没见过这样傻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知道诗琪的秉性,所以在四姑娘提及她们二人会参加良娣的遴选时,凝萱不由得深深怀疑诗琪的动机御朱门。 “二姐姐,你......也打算试一试?”凝萱语气稍顿的问着诗琪。 诗琪沉默的样子叫人心疼,也不回应,也不否定,就那样闷头看着裙角的彩蝶。雅静偷笑道:“好妹妹,你先别管二姐姐了,她是个实心眼,再难改初衷。倒是四姐我......有件事儿要求一求你!” 雅静说到这里,忽然有些难以启齿,她瞥了眼木头似的诗琪,反手拉着凝萱往角落里去。 人流窸窸窣窣随着锦乡侯夫人和紫华大公主上了正面的牌楼,空场上各大戏班扮上了角色,只听得叮叮当当的锣鼓阵阵响,一片欢闹的场面。 凝萱随着雅静出了小戏园的垂花门,两边不断有端着茶盏果盘的丫鬟经过,虽然不认得,但看见凝萱那件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无人不恭恭敬敬的请安问好。 “五妹妹瞧,这就是权力的好处。”雅静颇吃味的努着嘴,“妹妹若不是县主,锦乡侯家的人才不会这样殷勤呢!” 凝萱淡笑:“四姐也不用绕弯子,你可是打算叫我帮忙和太子殿下牵线?” 雅静浑身不舒服起来,她最讨厌五妹妹的就是这一点,好像一眼便能将人看穿,让别人在她面前逃无遁形。雅静有心强硬一些,可想到现在是有求于对方,也只好忍着脾气。 “五妹妹真真生了颗玲珑心肝,四姐想什么你是一清二楚。” 雅静叹息道:“这四五年的光景,妹妹少在家中居住,自然不知道咱们大姐每次回家的风光。先有姑母丽妃,后有皇子妃的姐姐,五妹妹,若当不成这个良娣,你叫我这辈子怎么能阖得上眼睛!四姐知道妹妹常常进宫,和咱们表哥的感情更是好。” 雅静本心是要奉承,可偏偏凝萱不愿意听她提及这些。 雅静口中的表哥正是丽妃娘娘的那个宝贝儿子三皇子赵岩。自打当了君山县主之后,凝萱经常随着养母进宫请安,偶然间在养心殿碰上了赵岩,从此便一发而不可收拾,凝萱每次进宫,前脚到养心殿,赵岩后脚就能追来。紫华大公主不喜此人,凝萱更不喜欢。连带着她们进宫请安的次数都急剧减少了。 雅静觑着妹妹的脸色,暗暗咬住舌尖,她心里明镜儿似的,开口没多久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覆水难收,雅静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求情。 “我们听大姐回来说,太子妃极喜欢妹妹,还屡次提到要认你做干亲呢。若五妹肯在太子妃面前美言几句......” 凝萱就觉着自己两边的经外奇穴上青筋鼓鼓突起,这个时代的女人,难道当人家的小妾还上瘾吗?明知道大房夫人不会高兴,偏还赶着自己去找不自在!就算太子纳了良娣,可太子妃能欢喜才怪。 凝萱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四姐不是要求我,这是要害我啊!先不说太子妃怎样宽厚待我,就算她心甘情愿,我也不能做这没良心的事儿。” 雅静原本兴冲冲的一张脸,随着凝萱往外吐出的话,顿时化作了寒霜霹雳:“五妹妹帮我就是昧着良心了?那你当年抢了六妹妹的封号怎么不扪心自问?全家人没有不数落你的不是的,独乐熙那傻丫头还给你说好话。我看啊......妹妹这颗心就是白长了!” 雅静一甩帕子便要走,可刚越过凝萱没两步,小臂就被拽住。雅静斜着白眼,心中暗自窃喜,肯定是这臭丫头服软了,姨娘说的果然不错。 “四姐姐果然心意不改?”凝萱问的很是突兀,雅静却不断揣摩她话里的深意。 “姐姐比不得妹妹的好福气,只能与家族荣辱同甘共苦了!” 典型的得了便宜卖乖。 凝萱徐徐的松开了雅静:“太子殿下每月十五必到松苑会馆听书生们谈议时政,且向来都是微服私访!” 雅静真好比得了王母娘娘的仙桃一般:“我就猜到妹妹会心疼人,到时候你四姐真的当了太子良娣,定不忘妹妹的厚意。哎呦哟,我可得把这好消息说与二姐听,她平时好主意多,肯定能为我出谋划策。”雅静兴奋的全然忘记了周遭,更忘记了这是在锦乡侯府,人多嘴杂,她那样一嚷嚷,不知落进多少有心人的眼睛里。 魏家姊妹二人刚离开,粉墙拐角处便闪出两个人影,其中之一浑身翠绿色,扮作小旦,另外一个却是素衣素服,正是白娘子的行头,后者冷冷看着凝萱消失的方向,陡然发出渗人的低笑声:“没想到......来一趟锦乡侯府还能有这般的收获!命人传下话去,务必探查清楚,南蛮子的太子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这位白娘子说话闷声闷气,却偏生的妖娆,若不仔细辨别,谁能看出他是个男子? 青衣小旦沉吟片刻,才道:“大人,我看那少女说话敷衍,未必就可以当真。咱们来一次南边不容易,你又好容易名声鹊起,小人的意思是......放长线,钓大鱼。” 假白素贞哼笑道:“南蛮子作战,总想着耍计谋,多少猛将都是这么被赶走的。看刚才两个小丫头的年岁,大约也就是十三四,估计也没学到什么高深的骗术,姑且就相信一次。德宗不是最疼爱东宫太子吗?若这**惨死在松苑会馆,他那几个儿子互相不服,我看大周朝就要......” 青衣小旦忙道:“大人慎言,这里可是大周的帝京!” **** ps:小荷这里早上冻得要命,中午热的要死,神马天气啊!(未完待续) 第一三二章 白爷 假白素贞冷冰冰的看着凝萱消失的方向,忽然道:“刚刚听两个小丫头的话里话外,怎么好像有一个还是公主的女儿?” 青衣小旦思忖片刻:“听人讲,几年前紫华公主收了个养女,好像是被封了县主的名分,只是这个女子少出现在人前,咱们得的消息不多御朱门。” “紫华公主的养女?”假白素贞面色陡然露出阴森的愤恨:“那不就是顾云鹤的妹子?” 青衣小旦没有来打了个寒颤,讷讷的点了点头。 假白素贞不怀好意的笑道:“既然是顾云鹤的妹子,咱们没道理视而不见。正好,三皇子寿筵,我正愁没有礼物相送……” 青衣小旦忙问:“大人,你要干什么,这是可是……” “好了好了,你都说了多少回,这里是大周朝的帝京,难不成把我当成傻子了?”假白素贞不耐烦的一甩手,“顾云鹤和顾云霆兄弟两个杀了咱们多少同胞,他们用一个妹子来换也不亏本!” 青衣小旦还要深劝,可不远处戏班子的班主正急匆匆的往这边走。 “哎呦,我的爷,你们二位叫大家好找。锦乡侯夫人点了爷您的‘佳期十二红’,小红娘的行头都已经预备下了,我的爷,你怎么还是白娘子的装扮呦!” 等班主看到对方一身的素白,差点没昏过去。 假白素贞轻哼道:“谁人不知,我唱的‘断桥’无人能及,哪个没眼力的东西。偏点了一出什么‘十二红’,怎么。诚心和爷我过不去?” 班主吓得忙挤上前要捂住假白素贞的嘴,可谁知没等到了近前,假白素贞一个甩袖,就把可怜兮兮的班主连人带风一起掀走,就见老班主“蹬蹬,蹬蹬”……连退了十来步。 青衣小旦忙陪着笑脸上前:“金班主不愧是当年最厉害的武旦,腿脚功夫就是不同凡响。” 金班主面色稍缓,虽然不忿一个戏子对自己的无礼,但这两位爷都是戏班子里花了大价钱从南江请来的能人。金班主倒真不能得罪。青衣小旦的话也算是给了金班主一个台阶下,金班主讪讪的一笑:“两位爷。我前面还有别的应酬,劳烦二位多多包含吧!” 望着金班主远去的身影,这位被称为白爷的的角儿往地上一啐:“呸,什么东西!还敢拦着爷爷我骂人?”青衣小旦紧蹙眉头:“大人,时辰确实不早了,还是按照金班主的意思扮上吧,能搭上锦乡侯的线儿,咱们在大周行走也方便些。爷莫忘了。咱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白爷虽然心里不虞。可也暗暗赞成青衣小旦的话,便沉默的点了点头。 二人抬脚按原路返回,不大会儿的功夫就消失在戏园子外的一条细甬路上。一盏茶之后。垂花门内,粉墙角下,在大簇大簇山茶花后,碧潭踉踉跄跄的钻了出来。她蹲的久了,两条腿只觉得酸麻肿胀,好像数万只小蚂蚁在上面啃噬一般。 碧潭在垂花门内不知呆了多久,刚才姑娘和四姑娘出来的时候,碧潭留了个心眼,一直悄悄尾随着,那位四姑娘可不是省油的灯,当年在小桃坞没少下黑手使绊子,碧潭唯恐自家姑娘吃亏,仗着她会点拳脚功夫就缀在了后面,凝萱等人出了垂花门,碧潭就悄悄隐匿在粉墙后的茶花丛中。 她本打算等二人已说完就悄悄离开,可谁知,姑娘们前脚刚走,粉墙厚的外院便出现两个男子的声音。碧潭当时隐隐觉得不好,可到底哪里不好却说不清道不明,又怕被别人抓个正行,连累姑娘的名声,所以竟阴差阳错的等了下去。这一听不要紧,直把碧潭吓得遍体生寒。 她现在就想看看粉墙后面的两个人到底什么模样,听他们的意思好像要对姑娘不利御朱门。碧潭心里乱麻一般,恨不得身上插两对儿翅翼飞到姑娘身边。 碧潭两手拄着几乎不能动的腿,暗骂自己这几年清闲日子过的多了,蹲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住,等回去之后一定捡起以前的功夫底子勤学苦练。碧潭倾耳听了好久,直到外面再也没有动静,碧潭这才提着裙角往回跑。二姑娘选的这条路不是进出戏园子的主要大路,所以戏班子开场没多久,丫鬟婆子们便都聚到了另一侧的大门。 碧潭几乎是没任何阻挡的回到了内中。 正牌楼上端坐着紫华大公主以及锦乡侯夫人等,廉国公府的大夫人也位列其中,正掩着帕子和身边一位少妇说笑什么。碧潭的两只眼睛冒着冷光,把侧面的牌楼一层又一层的筛选,终于在右手边二楼的雅座上看到了自家姑娘的身影。 凝萱的位置不知是何人安排,很是憋屈的挤在了一个小小的角落里,连看出戏都只能欣赏到名角儿们的半边脸。堂堂君山县主,锦乡侯府还真是没客气。 碧潭眼睛一亮,锣鼓声声,想必下一出即将亮相。她忙冲二楼犄角处的凝萱摇摇手中的帕子,凝萱一打眼就看见了站在一群侍女们身后的碧潭,她位置高,看东西一目了然,正要下楼,却陡然发现,碧潭两眼发直的盯着台上瞧。凝萱始觉得里面透着蹊跷,扭头就往戏台子上看。 除了一个红衣服,满脸重彩的红娘,凝萱再看不到第二个有价值的人或东西。她冲身后的笑槐和孤兰使了个眼色,自己转身就下了牌楼。 “出了什么事儿?笑槐说你跟着去寻我了?” 碧潭二话不说,拉着凝萱就靠在稍微远离人群的一堵墙上,将自己所见所闻没有任何保留的都说给了小主子听。 凝萱怀疑的看向戏台:“你是说这个人?” 碧潭迟疑的点点头:“那个班主说的明明白白,叫唱小红娘的十二红,应该就是台上的这一遭。” 戏台子上,一身红衣的小娘子正唱到“小姐小姐多丰采,君瑞君瑞济川才,一双才貌世无赛,堪爱,爱他们两意和谐”,恰恰是碧潭指的“十二红”。 碧潭定定看着台上之人,没有来打了个哆嗦:“姑娘,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北齐派来的奸细?我看摆明了是对姑娘起了歹念,姑娘不如告诉大公主吧!” 凝萱面色阴沉的摇摇头:“这里实在蹊跷,咱们还是小心些的好,我只怕......” “姑娘怕什么?” “我只怕是锦乡侯家的小姐下了个套儿与我。按照你刚才所说,那两个人的武功好像很是高强,可为什么你蹲在树丛中良久,对方半点没有察觉?” 碧潭细细这么一琢磨,果然像姑娘所说,里面透着巨大的破绽:“姑娘,那......咱们怎么办?” 凝萱沉吟的看着戏台子上媚眼横飞的红娘子:“回府之后我写一封信,叫高掌柜连夜送去眉州,他们镇日就是与北齐人打交道,肯定知道敌国官场上什么人懂得唱戏,而且会唱戏。” 据凝萱所知,昆曲盛行于南国,北地流行的是一种叫做齐剧的唱法,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可又不尽相同。对方能成为戏班子里争抢的角儿,唱的就不是一般两般的好,光凭一点,凝萱断定这个人就不难往出找。 碧潭喜道:“姑娘说的极是,回去之后我就联系高掌柜去。” 二人互相挽着上了牌楼,一群小姐都眨巴着大眼睛看向台下唱腔正浓的红娘子,当对方甩了长长的红袖,媚眼如丝的飘向凝萱等所在的牌楼,口中唱道:“一个半推半就,一个又惊又爱,一个娇羞满面,一个春意满怀,好似襄王神女会阳台,花心摘,柳腰摆。”云英未嫁的小姑娘们无不羞红了脸颊,捧着一颗活蹦乱跳的心抿嘴偷笑。竟无人察觉到凝萱的归来。 当中一人低声问着:“月婵妹妹,你们家请的是哪个戏班子?怎么从未见过?” 月婵得意的一笑:“姐姐可真是孤陋寡闻,难道现在最炙手可热的三喜班你没听过?那下面唱戏的可不是寻常人物,是南江声名鹊起的角儿白爷。” 众家姑娘也顾不得去听戏了,全都支起耳朵,月婵越加的起劲儿,她笑道:“白爷是出了名儿的难请,三喜班进京不出一个月,可听我们家大管事说,白爷的堂会已经预定到了明年三月,你们说说,可不是难得一见?” 当中有一个面皮白净的小姐附和道:“我祖母下个月大寿,也听说在这位白爷的好功底,想请三喜班到我们家去唱一天,可谁知人家根本推不开时间。我祖母叹息了好久,你们知道,她老人家可是个戏迷,早知道月婵妹妹家能将白爷请来,我说什么也要拽着祖母一同来看。” 月婵不怀好意的看着凝萱,轻咳了一下嗓子:“县主!” 众人的眼睛齐刷刷看向凝萱,后者笑道:“月婵姐姐何必多礼,只叫我凝萱就好。” 月婵撇着嘴角:“可不敢随意乱叫妹妹,上次可不就是因为这个,我好委屈的被父亲一顿训斥,若再因为称谓的事儿惹的紫华大公主不悦,父亲能揭了我的皮!” 各家小姐们心里不舒服的用一种疏离的目光看向凝萱。不管月婵要打什么主意,看凝萱现在的情况,她的挑拨离间之计......似乎是奏效了。 ****** ps:谢谢挥舞江南的粉红,谢谢小光、暖调、sih-han的小气球,嘿嘿,周六去当伴娘,可是俺还是好胖,我想要速瘦!(未完待续) 第一三三章 难为 凝萱的社交圈很窄,这些年在公主府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和各家小姐们的走动不多,虽然那些宴请的帖子总是一张不落的送到自己的燕园,可凝萱根本提不起兴致,她每日最大的乐趣便是阅读塘报,从朝廷报喜不报忧的战况里得知那人在前线上过的如何御朱门。 所以,当月婵挑拨的话一出时,各家小姐们无不用怪诞的眼神看着自己,凝萱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人性本恶,嫉妒,贪念等不明的情愫交织在一起,这才是世态最真实的写照。 凝萱淡淡一笑:“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任芒鞋破钵随缘化!皮囊已然无用,又何必在意什么虚名?月婵姐姐这一声‘县主’叫我实在惭愧,更惹众家姐妹们讪笑了。” 楼上闺秀们一怔,更有人不觉痴痴地将那句“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在心中反复默念了几次,更觉得辞藻警人,撼动人心。 二姑娘诗琪涣散的眼神终于来了几丝神气,重新打量着凝萱。 月婵才占上峰,忽然被凝萱的一句瞬间击破,不由心下懊恼,只是此人向来不愿意服输,她既然对上了凝萱,又怎可轻易放弃?月婵轻轻拍了两下巴掌,引回众人全部的注意力,别有用心的看向凝萱:“妹妹客气,我们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就叫妹妹的闺名。” 月婵一顿,扬起笑脸:“在座的这些姊妹大半都在书院里相熟,唯独妹妹家,哦。就是廉国府,你们家还是三四年前送了二皇子妃去过书院。后来便再无人了。我们这些人对妹妹委实好奇的紧,只可惜公主殿下对妹妹看管的牢,等闲欢宴都不带着妹妹。” 在座的女孩子们都是人精,一听月婵的话就明白里面的嘲讽之意,那些依附着锦乡侯家的官吏子女们顺势就发出了嗤笑声。这下子可惹恼了一人,正是凝萱的四姐雅静。且说四姑娘虽然不待见凝萱,可她们同为魏氏族女,这帮人的肆无忌惮,岂不摆明了是在针对廉国府? 雅静俏脸吧嗒一下沉了下来。正要开口,诗琪一下子在桌案下按住了雅静的手。雅静狐疑的侧首看向后者,诗琪却聚精会神的注视着凝萱,仿佛根本没感到那针刺般的目光。 月婵一双丹凤三角眼随着弯柳叶似的吊梢眉轻轻往上一挑,似笑非笑道:“不如我厚着脸皮代表这些小姐妹们和凝萱妹妹提一个不情之请,咱们书院里的姑娘们年年在各家举办诗会,也不拘什么山珍海味,可有一样,戏班子是要请的。我听凝萱妹妹刚刚那一句话。文采着实斐然。你虽不是书院里的人,但咱们好姊妹一场,不如今年的诗会便办到妹妹家吧?你们觉得如何?” 月婵环视了半圈。当即有九成的人拍巴掌叫好,月婵得意的歪着头,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妹妹可愿意?” 数十道目光都等着看魏凝萱的热闹,外界将紫华大公主宠爱养女的事儿传的五花八门,是真是假谁也不清楚,而这些小姐姑娘们打心眼儿里不愿意相信一个寄人篱下的丫头不但获了封号,还能独占紫华公主的荣宠。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好命的人! 如果说凝萱是个箭靶子,那这会儿工夫,她早已经是万箭穿心了。凝萱只淡淡的扫了一圈:“承蒙月婵姐姐抬举,既是你的厚情,我自然没有辩驳的道理御朱门。” 挨着月婵右侧坐的一个小姑娘朗声问道:“凝萱姐姐就不用和紫华大公主商议一下吗?” 小姑娘话一出,场面顿时安寂了下来。凝萱盈盈一笑:“这样的小事何必劳烦母亲,对了,月婵姐姐说的戏班子是......”没等凝萱说完,月婵抢道:“自然是要请三喜班的!” 凝萱嘴角挂笑,可眼神却冷冷的盯着那几个不断附和的小姐,更将她们的样貌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月婵右手位的那家小姐忧心忡忡的长叹道:“姐姐也说了,三喜班难请的紧,凝萱姐姐家她又做不得主,算了算了,还是另换一家的好。我瞧着那个叫吉庆班的也不错,上个月我大舅母过寿,请的就是她们。” 月婵不屑的哼道:“吉庆班?那是几流的货色,怎么能和三喜班相提并论!我看惠萍妹妹是越发昏了,你舅舅不过是个下府折冲都尉,难道还巴望着三喜班肯去赏脸唱堂会?” 那家小姐讪笑着没再回答,凝萱却心下有所察觉的看着二人之间的波动,慢慢有了主意。 月婵排揎一通,觉得心中的郁气稍解,这才和颜悦色的说与凝萱:“不过......妹妹要是觉得困难,咱们也不是非要难为人。只是觉得有些遗憾罢了!” 凝萱忙肃然道:“怎好叫姐姐抱憾终身?”她说完后面四个字,当即有人忍不住偷笑了出来,月婵脸色黑的要命,好心情转瞬即逝,跟折了线的风筝似的,再也捉不回来。凝萱却什么也没瞧见,只自顾自的笑道:“月婵姐姐先告知了我诗会的时间,共计几人,妹妹也好提前置办起来,免得扫了姐姐们的雅兴。” 那些小姐中不乏好事者,刚有人要开口告知,月婵就笑道:“你说赶的多巧,日子就定在了两天后。” 众人一怔,也有怀疑的看向月婵的,也有闷头不语的,更有人向凝萱投去自求多福的目光。 “两天啊......”凝萱迟疑了片刻,自觉地奸计得逞的月婵朗笑道:“妹妹莫不是都到了这个时候却打算打退堂鼓吧?” 静坐不语的魏家诗琪忽然开口:“两天的时间,莫说办个诗会,就是姊妹间小聚也要斟酌着办,月婵姑娘只给了两天时间,又点名要听三喜班的戏,这不是明明白白的要难为我家五妹?” 月婵陡然站起身,她这一动不要紧,连带着牌楼中余下的女孩子们都下意识的半站了起来,更引得正面戏楼上的长辈们看向此处。 凝萱安抚下诗琪,先冲那边紫华大公主甜甜一笑,继而与诗琪嗔道:“二姐多心了,月婵姐姐才不是那样的人。两天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到时候二姐姐和四姐姐去帮衬帮衬我,凝萱就感激不尽了。” 雅静肃着脸站到了诗琪和凝萱中间,一手牵着一个:“姐妹同心,其利断金。” 月婵闻言直冲上翻了个白眼:“择日不如撞日,瞧,”她一点楼下戏台子上正谢幕的小红娘,“白爷的戏也唱完了,凝萱妹妹何不即刻就去问?” 锦乡侯之女接二连三的逼迫,终于引来了不平人士的抨击。 “月婵姑娘,你何必这样?魏家妹妹多番的忍让,你倒好,真当人家是好欺负的呢!”鸣不平的是个红衣妖娆的女子,她父亲是正三品的门下侍郎罗威,虽然六部中也有侍郎一职,可门下侍郎专属于皇帝调遣,是天子近臣中的近臣,实际权力仅次于兵部尚书,在朝中也是个响当当的主儿。锦乡侯为了太子坐稳东宫之位,多番拉拢罗威,今日花宴,自然少不了罗夫人。 凝萱和罗姑娘四目相对,忙感谢的微微一欠身,对方淡淡的点点头,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热络,也没表现出傲慢无礼。 月婵不想有人会给魏凝萱出头,气的火冒三丈,她身后的大丫鬟轻轻推了一把,声音压得极低:“姑娘,夫人和二夫人往这边瞧呢!” 月婵浑身一僵,登时一盆冷水倒浇头顶。 锦乡侯家的内院女管事偷瞄着楼上,赶忙冲娘子们招手,七八个妇人端着竹笸箩,里面满满登登全是崭新的铜钱儿。更有一位穿戴不俗的丫头,手里捧着描花漆盘。 正楼上,锦乡侯夫人脸上的僵笑几乎要挂不住,女管事见状,忙单手抽走了描花漆盘上的红绫绸缎,顿时间,漆盘中亮闪闪的银锭子展露在众人面前,映着日光好不晃眼。 “赏!”随着女管事高亮的一声,妇人们兜着风,将笸箩里的零散铜钱儿一齐抛向戏台子,只听得满耳都是豁啷啷铜钱坠地的声音。女管事亲自接过漆盘,款款走上前:“白大家,这是我们夫人的一点心意。还望笑纳!” 白爷眼皮子都没动一下,轻哼了声算是应下,忙有位青衣小旦上前拿走银盘,白爷有意无意的望向侧楼上的女孩子们,一张精雕玉琢的脸瞬间落进小姐们的视线。 闺秀们情窦初开,看着明明是一身女装,却偏偏流露出男子英伟气息的白大家,小姐们纷纷羞红了粉颊。 谁知就在此时,一个翠衣女子忽然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那是谁家的丫头?”月婵咬牙切齿的看向翠衣女子,只因那人公然站到白大家身边,而且......而且还恬不知耻的附到了白大家的耳畔。 闺秀们迷茫的互相对视,主人家发话,显然翠衣女子不是锦乡侯家的人,可自己的丫头自己心里有数,一时间谁也没有吭声。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白大家迟疑的一点头,然后出乎众人意料的下了戏台,直奔牌楼......(未完待续) 第一三四章 虚实 (小荷明天更新《夜话》番外,正在努力的写御朱门!) 自古男女有别,纵然大周朝民风开放,但叫一个男戏子公然踏进小姐们所处的绣楼......这一点还是很难做到的。果不其然,就见白大家到了牌楼近前,还没等他上楼梯就已然被三四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拦住了去路。两相对比之下,一身红装的白大家显得格外纤细丰姿绰约。 楼上的小姑娘们耐不住好奇,纷纷看向月婵:“月婵姐姐,白大家要做什么?你怎么不叫人送他上来?” 月婵暗暗翻了个白眼,难道她不想嘛,可母亲就在对面正楼上看着自己,她要是有什么出格的举动,纵然自己是锦乡侯府最得宠的小女儿,父亲也绝绕不了自己,月婵可没忘记,自己庶出的兄弟姊妹一大堆,今日却一个不准进入花宴,他们心里指不定怎么憋着坏水儿呢! 月婵撑着笑意:“白大家到底是外男,妹妹若喜欢他的戏,叫个媳妇下去打赏就是了,何必把人叫上来?”月婵说完,还意有所指的瞥着正楼的位置。 少女被软言细语弄的下不来台,小鼻子轻轻一拱,把脸扭到了一侧。有了她打头阵,余下的小姐们纵然有想法,却也不敢随意发表言论了,唯恐落得一个下场,别人当成花痴女子。 三喜班的班主但见场面有变,急忙给拉胡琴的人打手势,这种戏班子随机应变的能力本身就极好,班主手势刚落。那边已经扮上了《黄博央大摆阴魂阵》,倏尔神鬼乱出。忽又妖魔毕露,甚至于扬幡过会,号佛行香,锣鼓叫喊之声远闻外巷...... 小姐们见状,只能耐着性子回到位置上。不多时,楼梯间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翠衣女子去而复返,闺秀们也顾不得掩饰,纷纷将目光投向来者。 “姑娘。事情已经办妥了,白大家应允两日后到咱们公主府去唱堂会。” 众人哗然。纷纷错愕的看向魏凝萱。 月婵连说话声都带了几分的结巴:“妹,妹妹,这丫头是你的?” 凝萱莞尔一笑,环视一圈才道:“我这丫鬟名叫碧潭,最是个忠心耿耿的好女子。”她向碧潭微微点头,碧潭会意,往前走了两步,先盈盈一俯身。客气却带着不难掩饰的疏离道:“我家姑娘为人和善。知道月婵姑娘喜欢听白大家的戏,便叫奴婢亲自去请,碧潭不负众望。届时还望各位姑娘们欣然赴约,这才不辜负我们家姑娘的一番深情厚谊。” 牌楼上出现了短暂的寂静,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月婵是提出了一个不可能的要求,可大家更没成想,魏家小丫头默不作声就把实情办成了。连刚刚给凝萱抱打不平的罗姑娘也不例外。 罗姑娘压低声音问道:“魏家妹妹,你原本就认得白大家?”凝萱娇憨的晃着脑袋,众人就更奇了,连月婵也放低了身段,不好意思的问道:“那妹妹是用了什么法子?我看白大家对妹妹恭敬的很!” 凝萱用绢湖的团扇轻轻掩粉红小口,轻笑道:“姐姐们谬赞了,我能有什么本事?不过是白大家仰慕我两个哥哥,知道他们在眉州打了胜仗,所以肯答应破例一次御朱门。” 余下人面色各异,月婵心里不是滋味,语调多了七八道弯儿:“怪不得,我还当是妹妹君山县主的名声太响亮,不想却都是大顾将军和小顾将军的功劳。” 翠衣的碧潭轻笑一声:“看月婵姑娘见外的话,两位将军疼爱我家小姐,就算要他俩亲自去请白大家,两位将军也是愿意的。” 碧潭说煞有其事,月婵等人又不了解公主府里真正的内幕,有人就开始惧怕真像传言中说的那样,紫华大公主对这个养女爱若珍宝,若真如此,再得罪君山县主,无异于以卵击石,到最后撞得头破血流的还不是自己?一时间,闺秀们又七嘴八舌的上前来恭维,和先前的态度判若两人。 ...... 听过堂会,锦乡侯夫人亲自引着紫华大公主等人到了湖边预备好的画舫上,今日另一个看点便是选出簪花胜者,闺秀们争奇斗艳,最妙的是,大家心知早间佩带的鲜菊已然落败,所以真正亮相的杀手锏是藏在花蔛中的另一只。 碧潭等人的心凉了半截,连四姑娘雅静都重新簪了一朵长穗的玉翎管,可是自家小姐除去头上蔫头耷脑的小雏菊,在没有别的装饰物。 当天午后的花宴,夺魁的正是那位抱打不平的罗姑娘,紫华大公主亲自将一根打造的华光烁烁的金**簪在了罗姑娘的,金菊是宫里面能工巧匠的神来之笔,内侧还烙了一个深深的“彩”字,昭示着它不凡的来历。 紫华大公主走到凝萱近前:“算了,往前母亲从不参加这种小宴,可惜了的,咱们没经验,不过明年的花宴就在公主府里办,母亲到时候请陛下把宫里面几株绝世名品都送过去,你临时想簪哪一朵就用哪一朵。” 紫华公主的声音不高不低,恰恰好落进有心人的耳朵里。 凝萱趁机附在养母的耳边,将诗会请客的事儿禀明,却很有分寸的隐瞒了月婵等人的尖酸刻薄。不过,紫华大公主什么人,宫廷里的大风大浪都见多了,何况她刚才在正楼的时候就察觉出了闺秀们之间的不合。紫华大公主当然不会扫女儿的面子,不但应允了,临行前还对着那些心思各异的小姐们好一番盛情,说的好些人羞愧难当。 当晚回到连议访,公主殿下将桂嬷嬷派到了燕园,大厨房的厨娘们一个不落的站在场院里听后命令。笑槐笔直了腰板,正一个一个的点着名头,碧潭将素色的雪浪纸平铺在桌案上,孤兰研磨,宋嬷嬷和桂嬷嬷坐在廊檐下的小杌子上,凑在一起不知说笑些什么。 不大会儿,凝萱换上了家常的半新不旧的雪衫,头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背后,面上的素妆早就剥尽,只留下一张水灵灵的小脸。 “各位妈妈想必已经听说了,两日后,我这燕园里要宴请宾客。”凝萱淡淡一笑,“凝萱自知,妈妈们身上都是有绝活的,既然要摆宴,恼不得要大家出力。” 当即有婆子笑道:“姑娘只管吩咐就是,我们万事都听您的!” 宋嬷嬷和桂嬷嬷相视一笑,后者忙道:“妈妈们不用顾虑,专挑你擅长的就好,咱们家的采买就在后街角门上候着呢,出了菜单子,他们即刻出去置办。” 这位君山县主的得宠,婆子们多年来都是看在眼中的。两位将军常年征战在外,公主殿下和小房儿媳妇又不亲,唯独能宽心的一件事儿就是收了个称心如意的养女。凝萱在公主府的地位,绝不亚于两位将军。所以姑娘一说要举办筵席,婆子们还不扒一层皮似的下功夫? “姑娘,我做一道海参烩猪筋。” 第一声冒出来,后面婆子们便唯恐落忍下风,纷纷嚷道:“姑娘,我拿手的是卿鱼舌烩熊掌。”“姑娘,把鱼翅交给奴婢做吧,奴婢的鱼翅螃蟹羹,那可是连公主殿下都称赞过的。”“姑娘做筵,如何能少得了砂锅煨鹿筋?姑娘若是信得过老奴,就叫老奴试一试吧!” 这可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没多大会儿,碧潭前面的雪浪纸上便再也没有空余的地方,碧潭皱皱眉:“姑娘,已经三十多道菜了,只怕消受不完。” 笑槐也趁机劝道:“虽然材料都不一般,可姑娘听听,太油腻腻了些,不如叫哪位妈妈做几个清单的小菜,奴婢前一晚就熬一锅甜汤,冰糖雪梨燕窝,料放的足足的。然后用冰窖里的冰镇住,姑娘们听戏的时候盛一碗,保管比什么酸梅汤要解渴得多!” 凝萱笑意不断,几年的功夫,几个丫头长进飞速,如今完全可以独当一面,尤其是笑槐,十八岁的笑槐已然是大姑娘,行事说话进退有度,连紫华大公主都成赞不绝口。 凝萱抻着长长的菜单子,果然数量有些惊人。一来糟蹋不说,就是花桌也没那样大,凝萱思前想后,还是删减了七八个菜色。落选的婆子们别提有多沮丧了,可一听到凝萱准她们一人做一份糕点预备送人,婆子们又信心高涨。 晚间守夜,凝萱独留下了碧潭在内室,余下两个小丫头都在外间的临窗小暖阁里。 碧潭一面拿着天竺葵做的松香熏蚊虫,一面低声与床边坐着的凝萱道:“不出姑娘所料,那个白大家只听我说了北齐两个字,当即吓得浑身冷汗,我顺势就提到了堂会的事儿,那个白大家想也没想的就应了。不过......姑娘,我就奇怪了,若白大家是西昭人,咱们又如何收场?” 凝萱手中拿着一本《义山文丛》,书页却未翻动半章,反而肃然道:“听你所说,白大家将两个哥哥恨之入骨,我想和眉州之战不无关系。西昭虽然亲北齐而远大周,可两国之间到底隔着一道荆山山脉,有此天堑,轻易不会动武。我叫你去和白大家说,他好像哥哥一个在北齐的朋友,对方做贼心虚,自然就会应承下我们的要求。” 碧潭恍然:“只怕那个白大家也想趁机探探咱们的虚实吧!”(未完待续) 第一三五章 蜜饯 碧潭想到此,机警的放下手中的熏香,快步来到窗户前打量夜色中的燕园:“姑娘,你说那个白大家会不会夜探公主府?又或者.....他此刻正盯着咱们看呢?” 凝萱一怔,继而乐不可支的笑倒在床铺上:“憨丫头,你当咱们公主府的侍卫都是吃软饭的呀御朱门!若换是在廉国府,你这样说倒有几分的可能,然而这是哪里?先不说先帝赠与公主的那百人所组成的侍卫军,就说驸马遗留下的那些老家兵也不是等闲之辈,两位兄长每年又会从军中收留一批退役下来的能人义士,就凭他们,整个公主府便固若金汤,除非白大家毫无顾忌的从大门直冲进来,否则,咱们安全的很!” 这也是凝萱为什么敢叫碧潭在众目睽睽之下邀请人来的一个重要原因。 许多年来,北齐一直以战胜者的形象出现在塘报上,大周朝的统治者虽然也喜欢在塘报中渲染那些短暂而又小小的胜利,可还是不难看出,十八半坡的战役是如何来之不易。 换位处之,若凝萱是北齐的将领,肯定也不会咽下这口气。里应外合,是兵家最管用的伎俩之一,古代明君宿将,从不吝惜用金银爵位来重奖间谍,他们一出兵就能战胜敌手,全在于事先得到了重要情报。 因间、内间、反间、死间、生间,这五种间谍同时使用起来,就会使敌人无法鉴别真假,也正是神秘莫测,克敌制胜的法宝。 凝萱在前世的时候曾反复研究过这五种办法。甚至在某些政敌身上巧妙的运用过。如今白大家的到来,忽然就叫凝萱想到了这一招。 作为京城梨园中新兴的翘楚人物。白大家想要走进哪个权贵世家,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只要此人再稍稍展现出不同一般戏子的卓越见地,想必很快就会夺得官员们的青睐。 大周朝与北齐不同,虽然也重武,可更重文,在士族们的生活中,从来都离不开诗词歌赋。白大家选择这样一个踏板进入大周,着实走对了路子。 内室中一片寂静。碧潭眼见姑娘陷入沉思,自然不敢打扰。只好在熏香之后用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虽然已是九月,可天气仍旧燥热,公主不准再用冰盆,怕寒气入骨冰到身体,只好找几把结实扇子做顶替。 碧潭久不见凝萱说话,她又不好独自睡去,便偎依在雕漆菱花椅上朦朦胧胧的闭上了眼睛。 “碧潭!” 也不知过了几时,碧潭一个激灵险些没从椅子上蹦下来:“姑娘。你唤我?”碧潭顺势瞧了瞧博古架上的摆个不停的西洋钟。竟已是戌时三刻。怪不得院子里静静的! 碧潭跑到床边,凝萱拍了拍床角示意她坐下:“这次两位将军从前线送信回来,派的可是亲兵?” 碧潭迟疑了一下。才道:“今年没留意,可端午的时候确实是叫了顾准来送的节礼。听桂嬷嬷说过,顾准是驸马捡回来的孤儿,从小养在公主府,长大些就给大顾将军做了伴读,武艺极好,公主殿下和驸马爷几乎将他当半个儿子来养。应该算得上是将军的心腹。” “顾准......”凝萱在心中反复默念了几次,她来公主府的时间算不得短,可扪心自问,她从来没有融进顾家的中心圈子。一来公主疼爱自己,可从始至终对廉国公心存忌惮御朱门。二来,两位养兄五年间从没回过京城,那些老将旧人都大半追随在眉州,凝萱只能从桂嬷嬷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一二,问的多了,凝萱也怕招来养母没有必要的猜忌。 “碧潭,你明儿想个办法去探听探听消息,若将军们确实是派了顾准回来送信,就将人给我找来。若不是......你再去寻高掌柜。” 碧潭正要答应,忽然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碧潭忙低声道:“肯定是咱们屋里没灭灯,巡夜的妈妈进来了。” 这正好! 凝萱两只白嫩的小脚穿上鹅黄色的缎面绣鞋,略整理一下衣衫便给碧潭使了个眼色。 “姑娘可睡下了?”门口声音不大,是凝萱熟悉的巡夜婆子孔妈妈的声音。 碧潭没有迟疑,笑盈盈的就迎了出去,不大会儿,领了一位三十上下的妇人走了进来。这位孔妈妈个子高挑,大大的眼睛在夜色中异常闪烁,白净的面皮显得很是利落。 孔妈妈进门后也不乱打量,只笑着看凝萱:“姑娘还没睡?如今天短夜长了,连个出去纳凉的地方也没有,可姑娘也不好日日守着书本,眼睛若是熬坏了,殿下可要心疼的!” 凝萱一低头,正好落在枕头边上没来得及收拾的《义山文丛》,她不禁会心一笑,这位孔妈妈,怪不得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不该看的一件不瞧,该看的......处处不落! “妈妈说的是,我每日都睡得早,难不成妈妈没见,你每次进来凝萱都是不知道的。只是今日去了锦乡侯府,他们家做的盐水肘花儿滋味足,我吃了好些,晚间就觉得口中干渴,连吃了好些茶,这会儿肚子却不熨帖!碧潭这丫头又恐我停住食,所以多看了会书。” 孔妈妈笑道:“姐儿该沏些普洱茶吃吃。” 碧潭忙笑道:“沏了一盅子女儿茶,刚吃了一碗。大娘也吃点?都是现成的!”说完,果然走到桌案前,抬手从粉彩降花纹的瓷壶中斟了满满一盅女儿茶递给孔妈妈。 孔妈妈接茶的功夫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碧潭一眼:“说起来,碧潭姑娘也有二十了吧?” 碧潭心一沉,轻送了个“嗯”字。她和笑槐处境尴尬,虽说在公主府当差,可卖身契却在廉国府。这些年姑娘也曾劝过自己找个好人家,可碧潭总不愿意,她明白一个道理,成了家,有了丈夫和孩子的牵绊,碧潭就不能像以前一样萌生复仇的动力。她一定会被安逸的生活磨蚀了仇恨,家仇不报,死敌不杀,碧潭根本不想考虑终身大事,况且,若真能这样一辈子跟在姑娘身边,将来老了,也能得到宋嬷嬷那样的尊敬,碧潭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孔妈妈笑道:“是个大姑娘了!”多的,孔妈妈就不肯再说了。 她不多说,凝萱更不好涎着脸去多问,不过她已经在心里暗暗笃定,甭管什么人来,若把她从家带来的几个人欺负半点,凝萱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凝萱不知从哪里寻出个小匣子,一打开,玫瑰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纵孔妈妈不是那种喜好口腹之欲的人,可闻到味道之后还是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 “妈妈巡夜不容易,吃几颗玫瑰蜜饯解解乏。” 孔妈妈眼前一亮,喜道:“都说姑娘做得一手好蜜饯,燕园里一年四季总不乏果脯,每年更成了往眉州送的重要礼物之一,莫非说的就是这个?”那玫瑰蜜饯入汁饱满,不硬结,不流水,浑身紫红色的油亮,里面更包着八月新下来的花生果儿,一咬满口香。 凝萱趁机将整个匣子都推到了孔妈妈的怀里:“听桂嬷嬷说过,孔妈妈家有个七岁的男孩儿,这就当做我的一点心意吧!”孔妈妈连连说不敢当,可匣子抱在她怀里却纹丝不动。 凝萱笑道:“二哥难得喜欢我做的蜜饯,所以今年做的格外多些,种类也有红果、海棠、青梅、糖桂花等诸多品种,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撑过新年。我正寻思着,趁着哥哥们送信回来,叫人先运几坛子到眉州。” 老二顾云霆虽然是男子,可打小喜欢这些甜渍渍的东西,紫华大公主本就心疼儿子们在外打仗,吃不好住不好,所以总是极尽可能的满足小儿子的要求。凝萱住到公主府,一开始为了迎合养母的欢心,更是下了大气力去学习蜜饯的做法。时间久了竟也摸索到许多门路,因为这个,大公主没少夸赞她。 孔妈妈对凝萱的印象又加了几分:“这个主意好,就是顾准他......不大好说话,姑娘要送东西还得走殿下的路子。” 凝萱吃了一惊,语气陡然拔高几分:“这是何故?” 孔妈妈讪讪一笑,对公主府里算不得秘密的秘密感到万分无奈与好笑:“想必姑娘也知道,顾准和我们不一样,几乎算得上是府里的半个主子,连殿下都高看他一眼。那一年顾准和二爷吵嚷了起来,说只有女人家才爱吃那样甜蜜蜜的东西。彼时二爷正和师傅学武,天天寻人找架打,一听顾准的话,两人当即就斗在了一处。此后每每听见二爷吃蜜饯,顾准保管奚落一番。” 孔妈妈一想到府上这二位就好笑,明明亲兄弟似的,可一碰见蜜饯两个字就不对付。 这边凝萱已然得到了想要了解的消息,于是微微抬手,掩住小口打了个薄薄的哈欠,孔妈妈赶忙知情知趣的退了出去,到了门口,拉着碧潭好一番嘱咐,这才恋恋不舍的领着一干人走出燕园。 ******* ps:小荷看到大家的留言,叫我割肉减肥!55555你们好残忍! 今晚争取两更啊!等俺(未完待续) 第一三六章 顾准(二更) (二更送上御朱门!希望更多的推荐粉红啊!求正版订阅!) 第二日一早,燕园的小丫鬟盼儿找到公主府紧挨着南端的一间小客院,顾准正满头大汗的在宽阔的场院里耍着长枪。他的小厮阿苏正百无聊赖的抱着干爽的棉布巾子守在一侧。 阿苏七八岁,正是脱跳好动的年纪,这回来京城也是求了好久的结果,他自小生在眉州,继承了眉州人爽朗的性格,嗓门尤其大。 “呔!你是何人!在这里探头探脑作甚?” 小阿苏正愁没事干,整个人跟头小豹子似的跳了出来,顾准的长枪没收回来,险些没扎在小阿苏的屁股上。 “阿苏!”顾准低喝一声,小阿苏一边飞跑,一边回头吐了吐舌头。 盼儿和阿苏年纪相仿,是家生子,可进府也不过一年的功夫,还没见过顾准,就是听人提起过。她刚才在门口张望的时候已然被凛冽的寒光吓了个半死,这会儿见小恶霸似的阿苏急匆匆奔来,心下一个念头,赶紧跑。 姑娘的嘱托早忘到脑后去了! 顾准收起长枪,眉头紧皱御朱门! 阿苏跟着顾准没少习武,在眉州,无论男女老幼,饭可以不吃,武却不可以不学。 小恶霸伸手一扯,盼儿的脖领子就拽在了阿苏的手里。阿苏跳着脚叫道:“少爷,少爷,我把她拿住了!” 盼儿脸憋得通红,眼圈里的泪花儿滴溜溜打转。她这身衣服是孤兰姐姐特地给的明霞锦,外面都没有卖的。盼儿使劲儿扭动着腰板。试图挣脱小阿苏的桎梏:“坏人,你放开我!” “哎呦!”阿苏正得意。一没留神,盼儿扭身狠狠照着阿苏的包子脸就是一拳!正打在阿苏的眼眶上! 好嘛!成熊猫眼了! 阿苏身子一痛,手自然而然的放开,小恶霸弯着腰蹲在地上叫痛。 盼儿大喜,正要跑。顾准已然上前:“小丫头,你是哪一房的人?打了我的人就想跑?” 顾准知道大公主给顾云鹤寻了个小妻子,所以才有了这番话。 盼儿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顾准也没听清是什么。小阿苏揉着发紫的眼眶,插着小蛮腰:“少爷。这个臭丫头肯定是个贼!” 盼儿对着顾准不敢放肆,可对着小阿苏。她是一点没客气。到底是燕园里的人,盼儿气呼呼的叫道:“浑说,我们公主府才不会有贼,你少诬陷好人!” 顾准一乐,对于盼儿理直气壮的维护公主府,他不禁增添了几分好感:“小丫头,你到底是什么人?若还是不说的话,不管你是不是贼。我都要把你按照偷儿来定罪了!” 盼儿脖子一缩:“好嘛。我是燕园的丫鬟,你一定就是准爷,我们家姑娘请你去燕园叙话呢!” 顾准怔了怔。他本以为,这个丫头很有可能是云鹤的小夫人派来的,对于紫华大公主当初的决议,顾准虽然觉得不好,但也没法说什么。这些年来,顾云鹤不断写信给大公主,请大公主以养女之礼将韩小姐嫁出去,大公主也应允了,可到了韩小姐那儿,她反倒不同意。 跟着顾云鹤出生入死的兄弟们都看得出,韩小姐是真心喜欢云鹤,可云鹤喜欢的又是旁人,那个“旁人”的身份又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大公主的认可。于是婚事便这么拖延了下来。 顾准以为,韩小姐想要打听云鹤的近况,可等盼儿的话说出口,他却怎么也没想到,来寻自己的是燕园里的君山县主。 盼儿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的威猛大汉:“准爷?” 顾准收敛起心绪,手一扬:“前面带路!”小阿苏见情况不妙,自己被打的这一拳好像要白挨了,忙跟上去。客院到燕园距离很长,小阿苏就跟一只聒噪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在顾准的耳边叫唤,不断要求少爷为自己伸张正义。 盼儿气的面色发青,恨不得冲着另一边也扫过去,叫他来个对称! 不多时,前面隐约可见燕园粉白色的围墙。阿苏见惯了眉州粗犷的建筑,猛然间来到公主府已然大大的不适,现在见了这样精致的庭院,眼睛就更加不够使了。顾准宠溺的一笑,没多加阻拦,倒是盼儿,小眼睛斜斜的,有些不屑。 园子里正中间有一棵春水海棠,枝繁叶茂,和远处山坡上那株白皮松遥遥相对。青竹绿的长廊上,有位女子正给鹦哥添水,看见盼儿领人进来也没多话,只冲顾准等人淡淡一笑。 小阿苏歪着脑袋:“臭丫头,那个人是谁?” 盼儿把嘴抿得紧紧的,就是不肯开口。顾准原没在意,只是听阿苏发问的时候又多看了一眼,这一眼却叫他惊诧莫名,那个女子竟好像熟悉的很。顾准的脚步没来由一顿,再瞧那女子时,对方已经转到了长廊柱子后,悄悄隐没了身形。 顾准心下慌乱,总想在记忆深处翻腾出这个女子是何人,可想来想去,就是没有半点印象。 错云梯的尽头早有小丫头看见了盼儿,忙高声往里面喊道:“姑娘,准爷来了!” 帘子一挑,笑槐就从里面迎了出来:“准爷,我是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姑娘已经恭候多时了,这就请吧!” 顾准之后放下心绪,理了理衣冠,轻弹袍子上的浮灰,大踏步进了中庭。 “顾准见过姑娘!”顾准和凝萱也是头一回见面,他虽然好奇,但礼数告诉他不能多瞧,所以进门之后,顾准看的最多的就是凝萱裙角下摆绣着的那一朵妙法睡莲。 凝萱没有起身,只是笑着一探手:“准爷不必多礼,你和两位哥哥亲如兄弟,自然也是凝萱的哥哥!” 顾准面色不变,淡淡的说道:“不敢!主仆有别,顾准承蒙驸马爷的恩典,赐了家姓,生是顾家的人,死是顾家的鬼。姑娘是公主的养女,理当是小人的主子。” 这一番话可是实实在在的不客气,凝萱有意示好,然而对方摆明了不吃自己那一套,屋中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尴尬。阿苏大眼睛叽里咕噜的乱转:“少爷,大将军都叫你兄弟,为什么现在这么客气的?这位难道不是将军们的妹妹?那当然也是少爷你的妹妹了!” 凝萱连连抚掌,忙叫笑槐抓糖果子来。阿苏没他们家少爷那些讲究,见了凝萱眼睛就不眨的盯着人家看,一边往腰间的小荷包里塞糖果,一边满脸唏嘘的说道:“姑娘长得可真俊!比咱们家将军夫人还要美!可惜跟根柳条似的,不禁捶打!” 凝萱一怔,何曾听过两位养兄娶妻的消息?(未完待续) 第一三七章 杀心 顾准尴尬至极,实在后悔多事将阿苏一起带来御朱门。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云鹤明知道他喜欢的人不会被大公主赞成,可依旧执拗的在眉州置办了宅院,那些知情的老将爷们都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可眉州拥戴云鹤的老百姓却真心以为,将军府里那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就是顾夫人。 阿苏如今把话说露了馅,顾准怀疑这位君山县主会为了巴结大公主而胡乱说话。 “阿苏说话不知轻重,得罪了县主,还请县主不要放在心上。”顾准的声音虽然低沉,可还是隐隐如闷雷般,叫人听上去不像是在求情,反倒和威胁差不多。 凝萱在心中一叹,她虽然占据了这个封号,可远在眉州的顾家人又是怎样想的?看顾准的态度,似乎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可自己的存在。 凝萱笑道:“我正喜欢这样爽朗的孩子,不像盼儿她们,闷嘴葫芦似的,整天说不上两句话。” 小阿苏正把糖果子往最里塞,闻言,鼓着腮帮子道:“就是那个......”臭丫头三个字没说出口,顾准忙抠了一颗糖果塞进阿苏的嘴里,阿苏的小嘴本就不大,吃一颗果子还算是勉强,猛然间再被塞进一颗,他却是实实在在的不能张嘴了。偏这小子不老实,即便被堵上嘴,还支支吾吾的想要说个不停。 笑槐看着小阿苏纷纷掩嘴偷笑,顾准讪讪的收敛了自己脾气:“不知道县主今天来找在下是为了?” “也没什么,只是听母亲说这个新年要挪到眉州去过。”凝萱赧然的一笑。“我没出过远门,即便知道些消息也是从书本上得来的。算不得数,可又不想给母亲和两位哥哥丢人,便琢磨着请准爷过来指点指点,到底那里是一个怎样的所在?听母亲说,咱们大周与北齐年年征战,难道就没有和解的希望?” 顾准听凝萱一开口的时候,就觉得今日来的亏得慌,敢情是个小丫头找自己消磨时间来了。说实话,对公主殿下的这个养女。顾准是打心眼里没瞧得上,只是大公主喜欢。他不过是顾家收养的孤儿,又能说些什么。女人们关心的,不过是东家长西家短,目光短浅,总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敢让步。 然而自己再不待见,眼前的人身份摆在那里,顾准没办法,还是需要打点一下。只要冷淡的说道:“姑娘不读兵书不知道。前朝开始就与北齐征战不休,其间有过两次和解,都是以和亲的形式出现。太祖皇帝临朝。曾经言明,国耻昭昭,如叫一个女人出去挽救国家命数,那些将士们有何脸面吃着百姓种出来的粮食?趁早自刎谢罪好了。所以时至今日,咱们大周朝从没有过和亲的先例。与北齐时而战,时而和,时而抢占上峰,时而落于人后......这都是在所难免的事儿。” 顾准说的严肃认真,他根本没想过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能不能听懂自己的长篇大论,按照顾准的心意,最好叫这位君山县主知难而退,不再找自己的麻烦。 谁知,顾准的话音刚落,凝萱就接道:“准爷说的两次和亲我也有所鉴阅。前一位是金铃公主,她是沔阳王的小女儿,并不是真正的公主,景宗舍不得独生女,就将侄女以公主的名义送到了北齐。谁知北齐大怒,觉得蒙受了欺骗,在九方城就斩杀了金铃公主。” 凝萱说起百年前的政治斗争来,显得风轻云淡,可听在顾准的耳中,却异常的震惊御朱门。 很少有女孩子会去看这种东西,至少顾准接触的那些女子们,每日不是舞刀,就是弄枪,看着挺剽悍,其实很少动脑子,眉州的许多女子甚至连北齐的皇帝叫什么都不知道。而眼前这位......顾准不动声色的打量起魏凝萱。长得瘦瘦弱弱的,别说自己了,就是阿苏也能一巴掌把她推到,这样的女子到底在读什么书? 且说顾准打量凝萱的时候,其实凝萱也在暗暗观察顾准。 眼前这个男人对自己的轻慢是从骨子里发出的,而且连最基本的掩饰都舍不得,凝萱心知,想要获得信息,首先要得到对方的重视。 果不其然,顾准渐渐收起了轻慢之心,面色稍微凝重了些:“县主说的不错,所以从本朝至今,两国心里都有嫌隙,能打就打,打不起的时候就驻守一方僵持小半年,等缓过劲儿来再战。” 凝萱忙道:“咱们大周有两位哥哥驻守,难道也不能将北齐的防线攻破吗?” 顾准露出一抹苦笑,对天真的凝萱不似刚刚那么谨慎与疏离了。“北齐以军功建国,按照斩杀的人头封官加爵,所以从不乏猛将勇士。这些年来驻扎在边疆的北齐将领叫做上官浩。上官家出过五位名将,在眉州附近诸县,一提到上官军,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次要不是有恪亲王世子,咱们未必能赢得如此顺利。” 凝萱心里“嗤”的一声,她早从塘报里看到消息了。官方话语比较含蓄,将赵煦那家伙夸得好像上能入天,下能入地似的。其实不过时用了些不入流的手法罢了。 凝萱唏嘘一声,才接着说道:“我听说,这个上官浩被大哥哥的人捉住了?那......北齐的人就这么看着?” 顾准冷冷一哼,不是对凝萱,而是对她口中提到的上官浩。“云鹤与云霆都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除非北齐打算来过死拼到底,否则,他们绝不可能将上官浩带走!” 凝萱试探的放低了声音:“难道就没可能派人来京城周旋?我若是北齐的将领,也不会轻易放弃!” 顾准没吭声,像是陷入了无限的遐思,凝萱明白,她再多问,肯定找招来麻烦。凝萱端起了杯盏,顾准心领神会,忙起身告辞。人到门口,一脚已然踩到了帘子外,顾准却突然回头:“县主,如果你是北齐的将领,你打算怎样做?” 凝萱轻唾了一口香茗,笑道:“我定然寻求迂回的战术,既然不能叫眉州放人,就只好从皇上这里走关系了。若能打进大周的官场圈子,先不说得到消息易如反掌,就是救出上官浩也觉得难事!” 顾准不住的摇头,心里暗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一个小姑娘的话竟叫自己信以为真了,还巴巴的郑重其事去问。顾准笑着就要抬脚,身后却传来凝萱的低声自语。 “我若是准爷就好好睁大眼睛看看近来京城里有哪些新鲜事,或者说是异军突起之人,反常者必为妖,这会儿冒出头的人九成九与北齐有关,当心小动作频频,妨碍了我两位兄长的大计!” 顾准陡然回首,鹰隼的目光直射魏凝萱。 凝萱却极为淡然,慢条斯理的品着香茗,服侍的笑槐虽然心里打鼓,但还是撑着笑脸往出送人:“准爷这边请!”笑槐的手足足擎了一刻钟,顾准才讪讪的拂袖而去。小阿苏看看屋内的凝萱,又看看已然离开的顾准,不明所以的一挠头:“少爷,你等等我!” 阿苏的声音越来越小,凝萱胸中一口浊气重重的往外吐着。碧潭在外面掀开个小角:“姑娘,你没事吧?” 凝萱捋着胸口,面色苍白。碧潭一瞧就知道情况不多,吓得赶忙上前:“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扶我到榻上歇歇!” 碧潭喊了外面傻等的盼儿,两个人合力把凝萱搀扶到了窗边的贵妃榻上,一个扇扇子,一个掐人中,盼儿不经事,陡然间看到姑娘这个模样,吓得两腿直发软。 凝萱反而笑着安慰她俩:“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忽然心口疼,盼儿,你悄悄去宋嬷嬷那里,把上次药房配的舒心丹取来几丸,切记,别叫嬷嬷知道是我要的!” 盼儿胡乱点着头就跑了出去,碧潭眼见人影消失不见,才低声问道:“姑娘,是不是那个顾准冲撞了你?” 凝萱收起强撑起的笑容,肃然道:“说来惭愧,是顾准在临走的那一眼瞧的我遍体生寒,我觉得,我觉得......”碧潭跟着凝萱整整五年,对姑娘的直觉向来坚信无疑,她忙问:“姑娘觉着怎样?” 凝萱恍惚的摇着头:“不,一定是我胡乱猜的!” 碧潭急的直跳脚:“好姑娘,到底怎样,你倒是说说啊!这样叫我乱猜,可急死人了。” 凝萱忽然抬起头,一手仍旧捂着胸口,一手却反拉住了碧潭,语气中带着几分颤音,似乎在极力寻求肯定:“碧潭,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碧潭死死攥住凝萱的冰凉的小手,心疼不已,自大进了公主府,姑娘的生活就变得安逸而单纯,除了和那位年轻的乾姨娘斗斗法之外,姑娘从没像今天这样不知所措。“姑娘,你说的每一句话,碧潭都放在心上!咱们主仆几个经历的风波也不算少,哪一次不是姑娘出了主意,咱们才转危为安。姑娘不信自己,我们信姑娘!” 凝萱心中稍稍感到欣慰,她轻声说道:“你是习过武的,应该知道,当歹念生出的时候,纵然怎样隐瞒却也无法完全掩盖身上的戾气。刚刚顾准临行前看我的那一眼,我觉得......充满了杀机!” 碧潭一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凝萱直直的注视着碧潭:“我敢肯定,他刚才是动了杀人的念头!”(未完待续) 第一三八章 赌注 凝萱的估计一点也没错,且说顾准出了燕园,阿苏在后面紧追:“少爷,少爷,你等等我御朱门!”小阿苏的腿紧倒腾,可还是没追上大步流星的顾准。眼睁睁看着少爷拐进了一片假山后,阿苏彻底迷失了方向。 顾准贴着凹凸不平的假山山壁大口喘着粗气,阵阵心悸仿佛仍在心间。他悄悄握紧了左拳,刚刚那一瞬,顾准确确实实产生了杀死魏凝萱的念头。像他们这种常年生活在边疆的人,来往打交道的不是细作就是心怀叵测的叛国贼。每一种存在都可能叫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顾准身为顾云鹤的心腹,是西北大军的重要参将,掌管着将军府里诸多的机密,北齐人为了挑拨离间,从没少使用过美人计这样不入流的手段。 在魏凝萱发话的一刹那,顾准想到的就是这个女子可疑的来历。 她果真是廉国府的嫡出小姐?可生在豪门大院的闺秀又为什么对满是血腥的疆场厮杀这样热心? 顾准心下慌乱,他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魏凝萱这样聪明的女孩子一定察觉出了自己刚才的不同,如果真的措手杀掉君山县主......顾准简直不敢想象后面会发生的事情。 一个转身,他直奔外院二门,那里有个年纪不大的小厮正坐在门口的小杌子上和年轻媳妇调笑,猛见顾准出来,忙迎了上来:“爷,要出去?”顾准侧首看了看那小媳妇,后者讪讪的欠了个身一溜烟儿跑了。 顾准不悦的哼道:“这是公主府。不是咱们眉州的将军府,你做事小心些。”小厮笑道:“爷放心。咱们知道公主殿下的规矩。”顾准点点头,继而附在小厮的耳边低语一番。 小厮面色先是诧异,紧接着便是凝重:“爷您就擎好吧,一个时辰之后,咱就将那位县主的家底打听的清清楚楚,保管不耽误你的大事儿。” 小厮夸下海口,可在顾准心中,他是一点底儿都没有,相反。顾准越想越觉得魏凝萱此人深不可测,如果廉国公府一开始就是设了个局。诱导大公主收养这么个女儿,那幕后操作的会不会是另有其人?顾家的两个儿子虽然在军中领着要职,但紫华大公主从不干涉朝堂上的纷争,就因为这一点,德宗对这个异母妹妹异常的信任。 顾准只担心什么县主,什么养女,都是有心人使出来的幌子,目的就是来对付远在眉州戍边的云鹤和云霆。 想到此。顾准不禁捏紧了拳头。对于一切会危害到顾家的人,他都不会放过,自己少年时期经历的那一场巨变让顾准更加珍惜眼前的生活。 第二日。公主府的二门管事穿戴一新,脸上不断扬着笑,汉白玉高台阶上,几个门子笑道:“二管家,今日什么喜事儿,这样开心?说出来也叫我们乐呵乐呵!” 二管事有心板住脸,可心里的喜庆劲儿瞒不住人,就见他咧嘴一笑:“咱们县主今日请客,听说还叫了现在京城里最出名的三喜班。”门子肃然,不断挑着大拇指赞道:“听说那位白大家俨然就是京城里最红的角儿了。能被县主请来唱堂会,咱们说不得也要沾点光听上一听。” 其中一个消息灵通的门子笑道:“就是这么一说,最要紧的是,咱们二管事被姑娘派去接待三喜班,这可不是个体面的差事?” 二管事闻言忙谦逊的连连摆手,众人正说笑着,门子忽然一点长街的尽头,远远一对车轿缓缓而来:“莫不是三喜班?”二管事心一动,忙往远处张望,车子渐行渐近,就见朱璎华盖车上挂着一个大大的长牌,上面雕着漆红色的“廉”字御朱门。二管事忙喊道:“是廉国府的车驾,快开正门!” 门子们一听说是廉国府,忙收敛起轻慢之色。 ...... 车马从正门徐徐驶进了公主府,朱璎华盖车上,尺素有些不是滋味的扁扁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想到,当日还需要典卖东西来度日的五姑娘竟成了这样显赫的人物!” 马车上的三人正是廉国府二小姐诗琪跟她的两个丫头,尺素及银笺。银笺乐道:“当着咱们家姑娘的面儿你别说含糊话,当初五姑娘新进小桃坞的时候,没少塞给你钱吧?” 尺素忙瞪了好姐妹一眼,又拿眼睑的余光小心翼翼的瞥着诗琪:“姑娘,你看银笺啊,什么话都胡乱说!” 银笺一把扯出尺素袖子里的手腕,上面明晃晃一只碗口镯,足有二两沉。银笺笑道:“这个不就是?还有你往日常戴的那根银簪?不都是五姑娘的体己东西?” 尺素面色窘困,支支吾吾的冒冷汗。 二姑娘诗琪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收起来吧,五妹妹没看见也就罢了,若是瞧着,心里肯定不舒服!”尺素一面僵笑着收起东西,一面劝道:“姑娘,咱们来之前那些话你可都往心里去。”银笺闻言,吓得忙在暗地里给尺素打手势。谁知尺素熟视无睹,只闷头说道:“姑娘就算不为别人也要为自己着想。说句你不中听的,姑娘今年......可都十八了。二老爷摆明了不管闲事,咱们那一房夫人又巴不得姑娘省下笔嫁妆,要是错过了这次好机会,尺素都要为姑娘抱屈!” 诗琪面不改色,仍旧死气沉沉的样子。近两三年,尤其是在宫先生走之后,姑娘就跟抽调了生魂一般,早先还知道讨好讨好国公爷,如今连这点心思也省下了,真成了四少爷口中常念叨的“活死人”。 尺素和银笺相视对望,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可无奈顶什么用,二姑娘自己不争气,她们这群当奴婢的心气儿高又管什么? 说话间,华盖车就进了内院,早有七八个婆子簇拥上来,一顶小红轿就摆在正中间,尺素等人端看这等气派就知道五姑娘的日子过的不错,二人不禁又在心中纷纷惋惜,若姑娘也有那样的机遇,说不定如今笑槐和碧潭做的差事就是她们的了!做公主府里的奴婢,总好过在国公府里任人欺凌。 带着些许遗憾,众人拐进了燕园。凝萱亲自到门口迎接,却左右打量不到雅静,“咦?四姐姐呢?不是说好了一起来的?前日她在锦乡侯家做客,说筵席上那碟儿翡翠玉真乳好吃,我特特叫厨房又做了一份,专等她来!” 诗琪默默的看了凝萱一眼,凝萱会意,忙遣散了众人,独拉着诗琪站到春水海棠树下:“二姐姐但说无妨,我这里的人嘴巴都紧实的很!” 海棠树下有一张汉白玉的老石桌、老石椅,左右各执黑执白,凭着诗琪的眼力和学识,她只看一眼便知道,眼前的棋局正是有名的珍珑。诗琪不客气的坐在了白字一方,手中却捻起黑子在棋盘上空挪移不定。“五妹妹不是问四丫头怎么没来吗?以你这样聪明难道不会猜不出?自然是被老太太留下了。” 诗琪的语气中透着蔑视和疏离:“有这样的好热闹,老太太怎么会舍得不叫六丫头来?她才是咱们家的天之骄女,就是五妹妹也要往后延续!四妹妹对此番选秀又很是高调,老太太为了打击她的气焰,所以叫人把她看管的死死的。” 凝萱吃了一惊,往诗琪的近前凑了凑:“这么说......府里是打算送二姐姐和六妹妹去选秀喽?” “是!” 廉国公的算盘打的还真是精明,两个孙女,一位庶出,一位嫡出,单凭这一点,太子就没有推卸的借口。太子今年二十有六,心智早已经沉稳,廉国公选了二孙女去争宠,就是怕太子殿下不喜欢年幼较小的少女,至少十八岁的魏诗琪品貌德行都是上层。 即便是太子殿下喜欢个新鲜的颜色,六姑娘乐熙也足以当此大任。 凝萱听罢,不禁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老狐狸”!谁说只有女子才是宅门里逞凶斗狠的能手,一旦牵扯到朝堂上的纷乱政变,男人们的心机更甚女子十倍百倍。 凝萱语带关切的问道:“恕妹妹多言,二姐姐心里怎么个打算?你对那位宫先生......” 魏诗琪神色一暗,丢掉了手中几乎攥出汗珠的黑子:“宫先生半个月前就成亲了。” 凝萱吃惊的张圆了小嘴,诗琪自嘲的笑了笑,“不但成了亲,而且娶的还是吏部右侍郎一房妾室的娘家妹子。”吏部右侍郎?凝萱越想越觉得熟悉,猛然间惊呼:“三夫人娘家?” 萧宝珠的父亲可不就是那位吏部右侍郎大人?五年来,凝萱和萧宝珠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不是诗琪提及,只怕凝萱早就渐渐淡忘了此人。宁肯嫁给一个小妾的妹子,也不愿意娶国公府里正儿八经的小姐,这个宫先生不会是被人下蛊了吧? 诗琪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如今的宫先生好生威风,还没进官场呢,就已经成为了吏部右侍郎的心腹幕僚。只怕将来成就非凡!” 凝萱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到了嘴边的劝解话语又吞了下去,看二姐姐的这个样子,只怕是心有不甘才打算赌上自己的全部青春! 可是......这样做又值得吗? *** ps:最近好累,小荷什么时候才能放假呢?俺需要休息!(未完待续) 第一三九章 宴请 (感谢支持订阅的兄弟姐妹们御朱门!啃一大口,嘿嘿) 朝堂上虽然说风云变幻莫测,尤其是以德宗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这位临朝二十五年的皇帝还有可能活的更长久。史书上不乏年老昏聩的君主,年纪越是大越沉迷于女色之中,宠溺幼子,敌视长子。 太子兢兢业业十几年,即便是在德宗病重的那一段日子也不曾动过逼宫的歪念头,凭借这一点,他就胜过许多皇子而独占顶峰、。成为太子的良娣,将来极有可能成为嫔妃,甚至是皇贵妃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端看女子受宠的程度。凝萱不大相信这位二姐姐单纯是为了报复宫先生才进宫选秀,不喜欢珠宝的女人还是少数,不喜欢荣华富贵的女人更在少数。凝萱不禁暗中嗤笑一声,书中常讲,什么冰清玉洁的女子,会为了爱情抛弃父母爹娘?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最终落得的又是个什么? 凝萱再看诗琪的时候,目光中就迸射出了审视的华彩。二姑娘大约是感觉到了这道犀利的光芒,所以在一开始并不敢直视凝萱的举动,可没到半盏茶的功夫,二姑娘缓缓抬起头,浓墨似的眸子里沉甸甸全是凝重。 姐妹两个就这样,在春水海棠树下审视对方,没有一个人肯退让。 不远处伺候的碧潭从怀中掏出了表链子,“啪”的一声弹开了上面的银盖子,小指针滴答滴答走个不停。碧潭一皱眉,往前紧走几步:“姑娘。时辰不早了。” 凝萱看也没看碧潭,只是笑着向自己的心腹丫鬟摆了个手势。碧潭虽然欲言又止。可想了想,还是缓缓退了回去。 凝萱压低了声音问道:“二姐姐心里可有成算?妹妹但凡能帮上忙绝不含糊!”声音虽低,可架不住尺素等人的耳朵好使,她和银笺的耳朵支起来像只兔子,恨不得这就抢步上前替自己小主子应承下来。她们早就打听好了,按照宫中礼制,良娣进宫准许带去家中常用的女婢两人。女婢们一进宫就是女官,路途平顺的话,说不得还能做个美人。才人当当。 许是两个丫鬟的表情太过热切,二姑娘若有所思的往此处瞧了瞧。刚巧捕捉到尺素等人贪婪的目光。 “五妹妹的好意姐姐心领了,只是......”诗琪自己也有难言之隐,十八年来都是孤冷的性子,叫她霍然间转变心性去讨好一个人,诗琪真的很难做到。若不然,这些年祖父廉国公对她也不会越来越冷淡。 凝萱了然的长叹一声:“二姐姐啊,不是我这个做妹妹的数落你!都已经做了决定走下这一步,为何不破釜沉舟?二姐姐这样游移不定。才是最大的忌讳。不但不能得到太子的信赖,还有可能得罪祖父!” 诗琪眼角泫然欲滴,她挽住了凝萱的手:“五妹妹说到了我的心坎里。除了放手一搏,我再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时至今日我才能切切实实的体会到妹妹当日的感受。三夫人进门,你前无出路,后无退路,好在妹妹命好,有三婶婶保佑着,能得公主殿下的庇佑,否则......大抵也是我这个下场!” 二姑娘感伤的捏住了雪帕的一角擦拭起来。 凝萱心里觉得干涩涩的,原来这种彷徨与无助并不是自己独有的感受,只是她更幸运些,至少赵煦肯帮助自己。 凝萱沉声道:“二姐姐,我能力有限,不过这几年陪着母亲在宫中耳濡目染也有些了解御朱门。妹妹只能送你几句话,多的便是害了二姐姐。”诗琪当即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凝萱心下淡然,看来这位二姐姐总没木讷到一定的程度。 “在东宫,太子管着一半天地,另一半却是太子妃在料理,二姐姐切记,东宫之中从不乏年轻貌美的女子,可真正能坐稳位置的从不是以色侍人之辈。只要是人便有她的软肋,二姐姐拿捏的准便可引为己用,拿捏的不准......我怕姐姐反受其害。” 诗琪不解的看着凝萱,似乎希望对方说的更详尽些,谁知这位五妹妹丢了这么个哑谜之后就再也不肯解释一句了。多追问,凝萱就摇头抿嘴冲自己笑。 远处笑声响亮,外门的婆子忙进来回话,金紫光禄大夫家的小姐并太常寺少卿家等数位姑娘已经到了,正联袂往燕园来。凝萱给诗琪使了个眼色,二人住了刚才的话题,齐齐迎出垂花门。 年轻的姑娘来的着实不少,当日在锦乡侯府,除了那位月婵姑娘是姗姗来迟,至今不见人影,余下的一个不少,而且前后态度截然不同,竟人人不落空手,都带着重礼上的门。 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没多大会儿就显得亲热起来,一群人十来个叽叽喳喳笑闹个不停。 “凝萱妹妹,我们进门的时候恰好路过角门,三喜班的人正在那里卸箱子呢,还是你们家厉害,前儿我把这事儿和我爹爹一说,我爹爹直笑话我白日里说胡话,那会儿我才知道,原来要请白大家去唱堂会的人能从戏班子门口排到康定门。”说话的是右仆射大人家的小姐。 凝萱知道少女的身份,心中却欢喜不起来。看来情况不是一般的不妙,这位白大家冒出头的速度实在快的惊人,连朝中从二品的大员都给予了如此评价,看来,事情比自己想象的更棘手。 右仆射家大小姐的一席话当即引来众人的追捧,她们今日来一为观战果,二来嘛,自然想看看那位炙手可热的白大家到底是个什么真是面目!谁叫他前儿在锦乡侯家的时候满脸胭脂,什么也看不清! 可惜,月婵姑娘不在,她们想看热闹也没了机会,只要委屈自己些退而求其次,把白大家看的清楚透彻些! 少女们凑在一处叽叽喳喳,一个个脸蛋水灵灵的细嫩,因为兴奋所以更加的粉嫩。凝萱拍着手笑道:“我们家有一座凉湖,边上停着石舫,丫鬟们已经在那里摆放好了酒席,趁着水音儿更比别处惬意!” 少女们频频点头。她们虽然出身大家,祖上的宅子也是功勋不断才积累下来的豪宅,可许多建筑是皇家的内制,除非皇亲国戚,否则根本不准修建。这石舫便是其中之一,大周朝太祖皇帝在功成名就之后,忽然心向道家丹术,给自己起了个雅号“渡舟人”,又命人在皇宫的碧湖边上修建了一座三层高的巨大石舫,从此以后,太祖皇帝常在此地宴请心腹的肱骨大臣,日子久了,这种三层石舫竟成了风靡一时的产物,只是为表示对太祖皇帝的尊敬,那些石舫都只两层而已,建筑规格远不能和碧湖上的相比。 后有高宗即位,更明确定下法令,除王府以外,余下皇亲国戚皆不准破格建造。紫华大公主家的这一座还是当年先帝疼惜女儿,到女儿家微服之后下令建造的。 少女们也不是没见过世面,只是人人都有攀比心,没见过宫里面的石舫,瞧瞧公主府里的也不错。 大家嬉笑着挽手往凉湖去。远远就瞧见桂嬷嬷笑着恭候在哪儿:“给姑娘们请安!” 少女们多少都知道桂嬷嬷的来历,怎敢接她这一礼?忙闪身躲开。桂嬷嬷不以为意,只是盛情的笑道:“殿下怕姑娘们拘谨,所以不好来和你们热闹,特叫了老奴送来新鲜果子。” 少女们再看凝萱的眼神中就多了几分的敬重,看来传言不是空穴来风,紫华大公主对这个养女确实出奇的好。 等众人上来石舫,桂嬷嬷一把拉住缀在最后的凝萱:“姑娘,宫里面突然传了话进来,请殿下进宫,听公公的意思大抵就是为太子良娣的事儿,公主临行前叫老奴捎个话给姑娘,让你盯着点这几位,看有没有合适的。” 凝萱闻言一怔,继而笑道:“要是按照嬷嬷这样说,我瞧我那位二姐姐就不错。” 桂嬷嬷嗔笑道:“姑娘见多识广,自然比我们看的透彻。好了,老奴前面还有活儿,姑娘慢慢玩!” 眼瞧着桂嬷嬷消失不见,凝萱这才抽空叫了碧潭和笑槐:“昨晚上吩咐的话都记住了?”笑槐与碧潭齐齐点着脑袋,脸上全是凝重之色。 “碧潭去寻顾准,他没见过你,肯定眼生。笑槐就跟在我不远的地方,那位白大家一旦心怀不轨,你只管高声呼救!” 碧潭踌躇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劝道:“姑娘,咱们明知姓白的不怀好意,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冒险?要我说,干脆叫人围住三喜班,请准爷去辨人!” 笑槐一个劲儿的点头,显然也是赞成碧潭的想法,而非凝萱的冒险举动。 凝萱缓缓说道:“非也,一来顾准连杀我的心思都有,怎么会轻易帮助咱们?二来,万一顾准认不出此人,那位白大家如今的地位你们也都看见了,我捉错了人肯定会招来数不尽的麻烦。你们俩也不用争辩了,就按照我说的来。” 碧潭紧紧抿着双唇,她跟了凝萱五年,也算了解姑娘的性情,心知再劝也无济于事,只好领命去了。 凝萱冲着不远处的盼儿招招手:“你什么时候见准爷出客院,什么时候带着鲜果子去看阿苏,一定把眉州的事情打探清楚!” 小丫鬟盼儿挺起没几两肉的胸脯,重重一拍:“姑娘就等着好消息吧!”说完,拎着小食盒一溜烟儿的消失在湖边甬路的尽头......(未完待续) 第一四零章 痛楚(六一快乐) (祝所有的大儿童节日快乐御朱门!小荷明日也放假滴!羡慕滴有木有?哈哈) 石舫里笑声不断,离着此地不远有一处单独的小院,名唤“晨曦阁”,此时此刻,三喜班的班主正领着一干得力手下忙前忙后,因化妆扮戏子的人太多,几个厢房已然容纳不下,没法子,只好临时搭建了个帐篷,叫几位武生委屈些随便化了。 与眼前乱哄哄的喧闹相比,东厢第一间俨然是个世外桃源,屋外守着一帮小厮,屋内一位白衣娘子对着明晃晃的大穿衣镜正描眉画凤,映衬在古朴镜子中的青螺眉黛修长,虽然弃了珠花流苏,可三千青丝却用一支雕工细致的梅簪绾起,淡上铅华。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有一股巫山云雾般的灵气。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及内推开,走进一人:“少爷,公主府来了位小厮,说是奉命来请少爷。” 白衣娘子正是三喜班的台柱子白大家,若不是来者的那一声“少爷”,只怕真叫人雌雄难辨。白大家刚点完艳红色的朱唇,“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那人迟疑半晌,才重重一点头:“少爷,我看这事儿悬得很,不如就作罢吧,为一个女人耽误这些功夫实在不值得。就是侯爷知道也绝绕不了小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何必脏了少爷的手。” 白大家冷冷一笑,对来人很不客气:“侯爷!侯爷!不就是我哥哥身边的一条狗。见到主人汪两声,见不到主人就变成了狂吠不止。老子告诉你,这个女娃子我是一定要弄到手的,你们谁拦着也不好使!” 对方被白大家说的面红耳臊,谁能想到人前女子一般温顺的白大家竟是这幅模样! 白大家抬脚往出走。一巴掌推开挡在正门前的碍事者,对方一个踉跄,脑后勺就磕在了门板上。院子里正为上场前做预备的小武生们闻声望来,一见白大家面色不善的踏步迎来,吓得都缩了缩脖子。转而把手中的刀枪舞的凛凛生风。唯恐被这位挑剔的红角儿嫌弃赶出三喜班。 公主府那位小厮年纪不大,只有十一二。一笑脸上还带着个圆滚滚的酒窝,看着就叫人觉得踏实。小厮眼睛亮闪闪的盯着白大家,满眼都是崇拜之情:“白大家,魏家的表少爷久闻您的盛名,所以趁着今儿的好机会,想当面向你请教请教。人就守在前面拐角处的东跨院,求白大家万万赏脸。” 一般人见了小厮可怜巴巴的样子。只怕一颗心早就软了,可是白大家那是什么人?白大家心中嗤的一笑,暗骂对方手段拙劣,“好啊,那就有劳小哥前面带路了!”白大家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笑面虎,刚对着小厮还笑声不断,可一扭头看属下时,却摆出了一张晚娘似的阴沉面孔。 小厮长长出了口气,咯咯笑道:“小的就说白大家通情达理,亏得表少爷还一个劲儿的担心!”白白净净的小厮伸出指头一点拐弯处的一道深墙。“白大家瞧!那儿就是东跨院,小的就不送了,外面管事们还传我回话呢!” 小厮刚要开溜,忽的“哎呦”一声。手脖子就被人圈套了个牢实。 此时此地,这条宽阔的石子路上别说一个人影了,就是半个鬼影也不见行踪。小厮整个人随着手肘被弯曲的方向不断蜷缩着身子,可怜巴巴求饶道:“白大家......” 白大家笑道:“我才发现,小兄弟面向好生清秀,身子骨又柔软,倒适合干我们这个行当御朱门。正巧,我缺了个徒弟,不如我去求了君山县主,准你到我身边做个记名的徒弟?” 小厮拨浪鼓似的晃着脑袋,语气中满是求饶:“白大家,你弄疼我了!” 白大家渐渐收起笑意,冷冷哼了一声,几乎是将小厮拖在地上一路往东。小厮心里有鬼,自己不敢声张,可眼瞧着东跨眼近在咫尺,心里如何能不急?只怕此刻姑娘已经招来了准爷,到时候她夹在中间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这扮作小厮的丫鬟乃是凝萱进府前高掌柜花费了好些心思安插在公主府的细作,等凝萱这位君山县主一进门,小丫鬟可儿就成了燕园里毫不打眼的三等奴婢。此刻,可儿急的满头大汗,脚下使劲儿往白大家的膝盖上踹,白大家不知哪里寻出来一柄短剑,雪亮亮的闪着寒光。 他满意的看着小丫鬟不在挣扎:“这就对了,何必吃无谓的苦头?若你说的这个东跨院平安无事,我自然放你回去,若有什么埋伏......”白大家毫不怜香惜玉的将匕首贴在可儿的脸蛋上,刀锋透骨,当即在可儿的脸蛋上划出一道血痕。 门一脚就被踹开,可儿整个人滚了进去,在场院里足足打了三个圈儿才勉强停下。地上扬起无数灰尘,看来这个院子真的是久不见人来,白大家环视了一圈,哼道:“小兄弟说的表少爷呢?不会凭空消失了吧!”说着,仍旧要上前去拎可儿的脖领。可儿手脚并用的一个打滚儿,竟移出了白大家能控制的范围。 凝萱和笑槐没有藏在东西厢房,而是在连着大门的那件小小的耳房,所以此时此刻却是背对着白大家。凝萱看见可儿的狼狈样子,心下一紧,眼瞅着这个姓白的没安好心思,凝萱正决定铤而走险,在顾准没来之前会一会这个白大家。却忽闻得外面传来阵阵脚步声,白大家急忙转身背对门口,凝萱和笑槐急忙蹲下身子,贴着墙壁手脚冰凉。 笑槐嘴形未动,吐出两个字“顾准”,凝萱侧耳细听,外面没有打斗的声音,甚至连个说话的声音都不曾再出现。凝萱心里翻江倒海的惊疑......可儿呢? 显然,笑槐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两个人互相拉着,手脚冰凉,都不难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担心。 窗户纸啪的应声而破,一只大手从窟窿里钻了进来,笑槐想也没想的就要扑在凝萱身上,可为时晚矣,刚才还架在可儿脸边的断刃已然逼近凝萱。 “魏姑娘!”从缝隙中伸出一只手,不是姓白的还会是哪一个?笑槐尖叫了一声,正要扑上前......可看见那把寒光凛冽的匕首,笑槐硬生生跌坐在地面上。 “哼,和我来这一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姓白的毫不客气的当着凝萱的面儿嗤笑,他们现在是一人在外,二人在里。也正因为这个错位关系,所以凝萱虽然看着危险,其实还有退路。她当时选这件耳房做落脚点,就是因为这间屋子的后窗户紧连着大道。 姓白的用刀背敲打敲打凝萱的肩头,示意她转过身子,“你到底是什么人?说!” 凝萱淡淡一笑:“白大家这话却是本末倒置了吧?合该我问你才是!” “少废话!”刀刃逼近了几分,“我的忍耐力可是有限的,别指望我会怜香惜玉!外面地上那个臭丫头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哼,一个丫头片子,也敢在我面前糊弄鬼儿!” 白大家语气中带着少许不容忍辨别的得意,电光火石间,凝萱却隐隐捕捉到了某些信息。 这个姓白男生女相,可在对待女孩子的时候又异常粗鲁,莫非...... 凝萱记得大周的边关塘报里曾经隐晦的提过,北齐有位姓柏的小将,有断袖之癖,每每在攻城略地的时候都要抓许多清秀的少年做奴。白,柏......二者难道是同一个人? 凝萱微微上挑眼皮,打量姓白的言行举止,大周的塘报实在不称职,就算要讲花边新闻,也该说的明白确切些。 白大家眼睛一瞪,骂道:“混账东西,看什么看!老子扣掉你那双眼睛!” 凝萱淡笑道:“柏大人何必这样粗鲁,我一直当柏大人是个儒将来着!”一席话点的对方惊悸不已,“你,你说什么?” 白和柏虽然谐音,但调值不同,这位柏将军一听便知道大事不好,只是强自镇定的劝说本身,或许真是这个臭丫头嘴巴一歪说错了? 凝萱没有遗漏下对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惊慌,心下又多了几分肯定,凝萱笑道:“今年一月,柏大人亲领着百十来人的小队纵火烧毁了我大周朝粮车十八辆,造成我军惨重损失。想必柏大人心中得意的紧吧?不过......我两位兄长从此以后可就将你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今朝柏大人自投罗网,我的两位哥哥早已欢喜的不得了。就是可惜了柏大人那一身好本事!” 凝萱惋惜似的摇着头,趁机离开了短刃的制衡。 柏将军心如乱麻,他现在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在想魏凝萱说话的真假。如果顾云鹤与顾云霆真的一直盯着自己,那岂不是他们北齐在大周的细作都要挖的一根苗儿也不剩下?柏将军这会儿才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听人劝告。 东跨院外传来阵阵脚步声,那声音急促却又沉稳。柏将军脸色骤变,狠狠的骂道:“混蛋!”柏将军抽身离开了窗口,转而准备应战。凝萱和笑槐同时长吁一口气,她们清楚,外面这个大抵就是碧潭引来的顾准。 就在二人打算趁机开溜的时候,忽然......凝萱就觉得脑后一痛,自己便再也没有意识了!(未完待续) 第一四一章 出京 (谢谢金钦、青色的山樱、夏一萱、baby163、圈圈张的粉红票,谢谢大家对正版的支持,小荷的新书成绩一般,但是大家还是在默默支持俺,小荷特别的感激御朱门!每一张粉红票都来之不易,小荷会珍惜的!爱大家) 等凝萱悠悠转醒的时候,就觉得身下晃悠的厉害,耳边渐渐明朗,是马蹄“滴答滴答”欢愉的奔跑声。 “姑娘醒了?”一张蜡黄苍老的面孔陡然出现在凝萱的头顶,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平躺在一辆泛着霉味的车厢里。 老妪显然没打算多理会凝萱,问了一句话之后便自顾自的伸出手捏着凝萱的脉搏。老妪的手掌上布满了厚厚的老茧,看起来就像是寻常人家经年下地做活的老婆婆。 凝萱正要开口,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嗓子干渴异常,平日里温婉甜润的声音不见影踪,取而代之的是沙哑难堪的呜咽声。 老妪嘿嘿一笑,露出黄灿灿的米粒牙,最中间的那颗门牙还黑洞洞的不见踪影。“姑娘别白费心机了,老婆子用惊魂草弄哑了姑娘的喉咙,没有咱家的解药,任凭通天的本事也别想复原。姑娘这样一副琼姿花貌,要是一辈子不能说话......岂不是埋没了些?” 咱家?这是宫里面上了年纪,且十分有地位的老太监的自称。面前的老妪虽然丑陋,可怎么看都不像是个阉人。 凝萱的脖子不能动,她大抵猜到了造成现状的原因,可眼睛灵活好使,于是也不管老妪的威压,黑眼珠一通乱转。老妪显然很满意凝萱的乖巧识趣。竟像个老母亲照顾婴孩似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怕打着凝萱。 外面有光线透进来,应该是白日。可周遭没有什么嘈杂的声音,偶尔有一两个货郎叫卖的声音从车厢边划过,凝萱猜测。大概是卖货郎见到了这辆破车,所以下意识的开口询问。 凝萱在大周朝最繁华的帝京居住五年有余。每每进宫都会经过那段热闹的朱雀大街,这个古老城市的奢靡尽数收纳在眼底。凝萱不相信在青天白日的时候还会有这样安静的片刻。那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肯定是出了京城。 公主府的人知道吗?为什么没有人追上来?后来进到院子里的可是顾准?他到底有没有认出敌方,又或者说,顾准根本就是隐瞒了一切? 对了,笑槐! 凝萱眼中闪过惊慌,在失去知觉之前,笑槐就在自己身边。这群人绑走了自己,那笑槐怎么样?会不会已经被......凝萱只觉得腹中一阵翻滚,眼眶酸涩,有一种想要放声大哭的冲动。可是哽咽了两声,还是只有“呜呜”的怪动静发出。 车帘子陡然被人掀起,一个扎髯大汉探进一颗硕大的头颅,浑身散发着一种叫凝萱不敢呼吸的气息,那是一种血腥味,就像烟草一般的血腥味,用水冲洗也洗不掉。自称“咱家”的老妪不满的瞪着来者:“瞧你。都吓到姑娘了!” 扎髯大汉还不顾忌形象的冲着老天翻了个白眼,哼道:“什么姑娘?就是个臭丫头!为她咱们费了多少周折,要我说,就该把她的双手捆了系在马后。不老实就抽上一鞭子!” 大汉说话时恶狠狠的样子很是凶悍,他满意的看着凝萱眼中的胆怯,继而哈哈大笑。 老妪没好气的骂道:“要死了,你个莽夫!蹭破姑娘一点皮儿,我看你拿什么和柏大人交代御朱门。” 扎髯大汉收敛起笑意,冲着被撩起的帘子外就是啐了一大口:“呸!什么柏大人,要不是他自以为是,咱们的兄弟也不会折了那些人在帝京!”扎髯大汉想到此,不禁阴测测的看了看眼珠乱动的凝萱,一柄精钢所制的钢刀就逼近了凝萱,“给老子听好了,要是到时候不能讨得三皇子的喜欢......我就叫你彻底变成丑八怪!然后把你扔到胡市上去,看堂堂大周朝的县主,如何做了奴隶被变卖!” 凝萱紧紧闭上眼睛,脸上白皙的软嘟嘟的小嫩肉微微颤抖。 老妪和扎髯大汉四目相对,嘴角露出了放心的笑容。在他们看来,这个君山县主除了样貌过人之外,余下没有丝毫可取之处,亏得送他出来的人百般叮嘱,说什么这个臭丫头能看出柏大人的来历。 简直就是胡扯,老妪在心底冷笑,就算看出来历,那也是柏苏泰人蠢露出马脚的缘故。老妪作为北齐皇室里赫赫有名的掌宫太监,一直不屑这个柏苏泰的为人,要不是他和侯爷有那么点亲戚关系,老妪何必跟到大周,又何必在此时为个丫头铤而走险? 凝萱虽然紧闭双眼,可心思却在千回百转,没有片刻的停歇。对方连最基本的掩饰也不愿意做,想必早就在心里死死的认为自己毫无抵抗能力了,那么她到底昏迷了几天?凝萱敢肯定的是,自己此时定没有离开大周朝的范围,所以老妪和扎髯大汉才会乔装打扮,弄了这么一辆泛着酸味的破车。 北齐...... 离开帝京往北齐而去,肯定要走嘉定门,虞信侯家的楚二哥在前年领了守城副将的职位,按照他的年纪,在所有的勋贵子弟中也算是佼佼者了,今后肯定是前途无量。因为嘉定门是通往北齐的要道,所以来往的车辆每每要严加盘查,这样一辆满是霉味的破车,怎么可能会走不是官家就是士族才喜欢选择的康定门?楚二哥若是当值,肯定要上前检查检查。 这几年,楚二哥没少跟着三哥往公主府去探望自己,连养母都曾戏谑的调侃自己,虞信侯家的少爷确实不错。 楚二哥看到车厢中的自己,难道就没有察觉? 凝萱忽然想到扎髯大汉刚刚所言,“彻底变成丑八怪”?难不成说...... 凝萱拼命的想举起手臂摸自己的脸,可任凭如何发力,两臂都是软绵绵的抬不起来。老妪瞥了凝萱一眼,“倒真不是个傻子,还知道保住自己的脸蛋。” 扎髯大汉看着凝萱满脸的麻子,黝黑而粗糙,右脸颊还有一道翻开见红肉的刀疤,恶心的皱皱眉:“娘的,这张脸被弄得着实骇人了些,叫老子看了都吃不下晚上的饭了!” 凝萱睁开眼睛,泪珠就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儿,可始终不肯往下掉。老妪看的新奇,笑着伸手抚上凝萱的眼角,泪珠儿顺着老妪的指尖滑落到指腹上,凝萱只觉得遍体生寒。 不男不女的东西!他到底要干什么? 老妪将指腹放到嘴角轻轻舔舐了一下,“哈,果然是年轻的小姑娘,连泪珠也是甜的,可惜啊!”老妪有些惋惜的瞅瞅凝萱,叹息道:“可惜出身不好,倒生在了大周这种窝囊的国家,不然,做了我们北齐的女娃娃,当三皇子妃,就算将来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也不是没那个可能!” 扎髯大汉当即怪叫道:“什么?她?呸!想的倒好!还做王妃呢,我看啊,咱们三皇子也就是趁着新鲜玩两日罢了,不过......嘿嘿,这女娃子的用处可不止此,能看到顾云鹤那混蛋的臭脸,老子想想就开心!” 老妪听到“顾云鹤”三个字,脸吧嗒一下就沉了下来:“好了,你也出去吧,叫兄弟们加紧赶路,眼瞧着天阴沉的厉害,恐怕前方有大雨!” 大汉不禁手里了嬉笑的嘴脸,头往外面探了探,果不其然,才还清清朗朗的天际,现在依然黑沉沉,估计这场暴雨来的还不小。马车不停,但凝萱感到车板一震,那大汉直直跳了下去。 老妪不知哪里寻来一个散发着怪味的黑乎乎小碗,一手端着碗,一手持着羹匙,在凝萱的瞪视中,老妪就开始将那碗里浆糊似的黑臭东西往凝萱脸上涂抹。 凝萱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直觉告诉她,这碗里的东西绝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虽然看不见,但她敢肯定,自己现在的容貌绝对拜这件东西所赐。 老妪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手艺:“姑娘别担心,这玩意儿看着吓人,其实对你的脸蛋好着呢,换了别人咱家还不舍得用呢。” 老妪正兀自欣赏着,远处天边忽然呈现出像条长龙似的亮晶晶的闪电。随后便是“隆”的一个雷声。闪电越闪越亮,雷声越打越响。不一会儿,黑云滚滚,遮住了半边天,一个闪电,白亮亮的雨点紧跟着落来,砸在车棚顶上,嘀嘀哒哒地响;两边的土道上,顿时激荡起一片灰蒙蒙的尘雾。 滂沱大雨像开了闸门似的泻下来,地上射起无数箭头。电闪雷鸣,风越刮越猛,雨越下越大,一道道闪电划过天空,像金蛇狂舞。“轰”一声霹雳,震得地动山摇。 外面一人挑开帘子:“侍者,雨势来的太猛,前方有间破庙,不如先去躲一躲?”说话的功夫,那人**的马匹正长嘶不止。老妪虽然担心大周的人追上来,可看看外面的瓢泼大雨,再加上马儿的惊慌,老妪也不得不歇了心思,他不断安慰自己,说不定大周朝的人也被这雨水阻拦住了。 “好吧,叫人先去庙里探看谈看去情况,雨一停,我们立即出发!” 老妪俯身点了凝萱的几个穴道:“姑娘可万万别想着要跑,荒山野岭的......我们可不敢担保姑娘的性命!” 凝萱的后背早就直挺挺了,瞬间得到解脱,竟有万只蚂蚁钻心的难忍痛苦!(未完待续) 第一四二章 香肉 这是间废弃的破庙,残垣断壁,杂草丛生,既没有牌匾显示,也不见笔刻墨迹,空荡荡冷寂寂,不见气宇轩昂的神像,更没有朱梁红柱的陪衬御朱门。惟一依存的灰墙壁上斑驳的壁画,早已分辨不出牛头马面的尊严。 歪斜的门窗,透气的屋顶,被暴雨压折的椽檩上,成了鸟雀的栖息地。底下鼠屎鸟粪成堆成片,到处透着一股寒气和冷漠。墙角处飘逸的蛛网上,虫皮禽羽七零八落,无声地表明这里布满了杀机,不由让人想起志怪中的一些片断。倒是它两旁的一副对联甚是引人注意,上联写着“德之不修,吾以汝为死矣”,下联却是“过而不改,子亦来见我乎?” 这样气势凛然的话语存在于一所破烂的不能再破烂的小庙里,实在叫人心生好奇。不过老妪等人根本没机会多打量墙壁上的对子,他们的心思都放在了先来一步的陌生人。 老妪冲着扎髯大汉等人使了个眼色,扎髯大汉会意,缓步上前笑道:“各位,外面大雨瓢泼,容我们行个方便!”他说完,眼神就瞄向破庙里右侧的空地。 比老妪等更早到一步的是五六团坐在一起的年轻人,正悄无声息的打量着老妪等人。他们中间的篝火上还烧着新鲜的野味儿,火苗将其燎的“兹兹”冒着油脂,陪着松木香味,不禁叫人食指大动。 可惜......此刻没有一个人会存吃的心思。两方人马你看我,我看你。再加上扎髯大汉面容凶猛,一看就是个匪类,而对面的年轻人不是锦衣就是绫罗,腰间别着精刚所致的宝剑。这么猛瞧过去,倒像是扎髯大汉等人要仗着人多势众劫道似的。 老妪瞧瞧被人背着的凝萱。又望望外面阴沉的天际,不断往下坠落的雨滴,老妪断然放弃了杀人灭口的念头。 “息事宁人,咱们稍后就走!”老妪站到大汉身后,用几不可察的声音在后者耳边送了一口凉气儿。扎髯大汉迟缓的点了点头,再看向年轻人的时候就更多了几分小心和殷勤。 锦服公子中有一人年纪最长,可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扎髯大汉话音一落,锦服公子便笑道:“看兄台这话说的。出门在外,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况且这破庙是个无主的。兄台还请自便!” 扎髯大汉面色凶悍。偏他还作出了一副笑容满面的模样,更显得那张脸狰狞不堪。大汉一抱拳笑道:“多谢这位公子,那我等就不客气了!” 小庙的顶部残破不堪。一个巨大的窟窿不断有雨水倾斜而下,正好在两方人马中间划分出一道不甚鲜明的分界线。锦服公子那里处处透着被火烘烤后的暖意,不大会儿,肉香就飘过了界限,惹得许多人翘首观望。 凝萱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但能出城。想必时间也不算短。也不知道那架子上烤炙的兔子还是野鸡,反正味道冲的很。凝萱的肚子不自觉的就打了个“闷雷”,而且声音还不小。凝萱忙捂住自己的肚子,可怜巴巴的瞅着老妪。 你们逮住了姑奶奶不是为了献给什么皇子王爷吗?难道打算一路把我饿着直到北齐? 凝萱轻轻抬起了手,暗暗使了个劲儿,肚子果然听话的又连连叫了两三声,一声比一声响亮...... 老妪“爱怜”的摸着凝萱的脑袋:“乖孙女儿,忍一忍,叫你叔叔们去打些猎物,先吃个馒头垫垫肚子御朱门。”老妪就像所有的亲祖母一样,从包裹里掏出一个馒头,自己舍不得吃却先递给了凝萱。 凝萱心绪复杂的看着和石头没什么分别的硬馒头,嘴巴抿的紧紧的。老妪的声音恰到好处,刚刚能够被对面的锦衣公子们听到,“好孩子听话,等到了下一个小镇,祖母一定给你买热糕。明儿还有很长的路要赶呢,可不能耍小脾气,惹得你几个叔叔们不个高兴!” 老妪背对着锦衣公子,适时地给扎髯大汉送过去一个眼色,扎髯大汉当即喝道:“你祖母给的还不接着?若再不懂事,当心老.....老叔把你扔在这儿,叫野狼把你叼走!” 锦衣公子闻言,不由得借着火光往这边打量,虽然老妪半个身躯将她的孙女挡住了,可少女妙曼的身形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的,只可惜......刚进寺庙时候的惊鸿一瞥,让锦衣公子不觉大倒胃口。那个丫头长得还真不是一般的丑! 锦衣公子看着架子上烧烤有些过头的野兔肉,不禁觉得索然无味。锦衣公子手肘一点身旁吃的正香甜的兄弟,“宗翰,去把架子上的兔肉送过去!” 那位正大快朵颐的宗翰老兄一听,忙拨浪鼓似的摇头,腮帮子里堵着肉块,含糊不清的碎碎念道:“要发善心你去,我怕过去扎眼睛!”余下几位锦衣少年闷声嘿嘿偷笑,还刻意的瞧瞧面容尽毁的凝萱,眼神中所包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锦衣公子面色尴尬,正想发火,谁知对面却有一绿衣少年缓缓站起身:“我去吧!” 锦衣公子大喜,“还是天佑老弟爽快。”旁边的宗翰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然后将手中的野鸡腿子狠狠的咬掉一大截,嘀嘀咕咕的吐着什么字。 公子天佑抓起火架子上烧的滴着香油的整只野兔,大踏步往凝萱这里走。扎髯大汉肌肉紧绷,身后几个彪形大汉也暗暗将手放到腰间的兵器上。老妪瞪了他们一眼,忙换上笑脸。谁知公子天佑根本没有理会老妪,只低沉着声音对凝萱说道:“吃吧!”手一递,热气腾腾的兔肉险些没戳到凝萱的鼻尖。 老妪担心凝萱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又怕面前此人察觉出不妥,便不好拿出利器顶着凝萱的腰际,而是像个恨铁不成钢的长辈一般,狠狠往凝萱腰牙儿上的软肉一掐,转而讨好的看向公子天佑:“公子别见怪,乡野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公子一番好意竟然不知道接着。老婆子替......” 老妪一边赔笑着,一面伸手要去拿公子天佑手里的东西,身子往前一探,却扑了个空! 公子天佑连瞅都没瞅老妪半眼,仍旧沉郁的看着低眉顺眼的凝萱:“吃吧!” 凝萱胆怯的看着老妪,然后在对方无奈的首肯下,伸手去接兔肉。公子天佑的眼睛在凝萱白皙光滑的小手上停留了半晌,火光下,那双眸子异常犀利。老妪似乎有所察觉,正要呵斥凝萱,却突然动也不动,侧着耳朵往远处听。 “老六,你听......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被唤作老六的扎髯大汉一怔,慢慢放下手边的酒囊,肃然起身在篝火附近转悠,眼睛不时地扫向房顶,“是,风声吧?”扎髯大汉的功夫不及老妪,加上连续的奔逃,饥渴交加之下,他的体力已然不及巅峰时刻。 老妪缓缓摇头,“许是我听错了。”老妪叹着气看向凝萱,凝萱不知什么时候撕掉了野兔的一条肥嫩大腿,正盘腿坐在地上吃的欢快。余下的肉扔在了地上。 老妪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就是说不上来,加上他现在也有些疲惫,便没再多理会,然而觉得这个君山县主倒也识趣,没在陌生人面前做掉脑袋的事儿。 老妪没留心,可有人却把凝萱的举动悉数收尽了眼底。 公子天佑刚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锦衣公子便轻声道:“你们发现没有,那个丫头是被绑架的!”众人不解的看着锦衣公子,唯独天佑一副爱搭理不搭理的模样,锦衣公子淡淡一笑,兄弟的冷情并不影响自己的判断,“这帮人甚是粗鲁,那个老妪摆明了是个乡下婆子......可你们瞧。” 锦衣公子的嘴角一努,头也没回的继续道:“那个丫头的动作......像个乡野村姑吃东西的模样吗?”众人恍然,然后偷偷的向凝萱投去一个怜悯的眼神,就是没人打算惹麻烦。 公子天佑却破天荒的开了口:“那位姑娘应该是被易容了,浑身散发着药味。” 锦衣公子身边的宗翰不怀好意的笑道:“怪不得,我就说你这家伙一贯冷酷无情,今儿怎么大发善心了,原来是碰见易容高手,想一较高低啊!不过......照这么看来,那丫头的本尊似乎应该不错!老大,咱们救还是不救?” 锦衣公子缓缓收起笑意,冷哼一声:“天底下要冒充英雄的人多的是,这会儿还轮不到我们动手!”后面这句话的声音可不算小,对面的老妪等人听的一清二楚,纷纷戒备的看着锦衣公子等人。 说时迟,那时快,从破败的屋顶上“嗖嗖嗖”,陡然跃下六七个黑衣人,手中或是长剑,或是大刀,翻滚着雪白色的银浪,直奔扎髯大汉而来。凝萱嗓子不好使,然眼力不差,那帮黑蝙蝠似的东西一跃下来的时候,凝萱就机警的躲在了老妪身后,手里的兔子腿根本没舍得扔,她心里暗道:就算要死,怎么着也得做个饱死鬼,黄泉路上也不遭罪! 老妪将凝萱严严实实护在身后,眼瞧着大战一触即发! ***** ps:俺要写战争场面了,⊙﹏⊙b汗(未完待续) 第一四三章 公子 电光火石之间,双方人马已然战在了一起,那七八个“黑蝙蝠”显然是职业杀手中的杀手,一出招就是要人性命,不但使刀剑,而且不断发着银针一般的暗器,但凡打上,老妪的这帮子手下没有一个不倒下的御朱门。 小小的破庙里一时间青光乱闪,锵锵声响,各人长剑、大刀出鞘,如白练一般绞杀在了阵营中。黑衣人中的首领手段高超,剑法奇幻,只凭内力就将敌方的兵刃震飞。眼瞧着手下人悉数落败,武功算是最好的虬髯大汉渐渐不敌,老妪再也站不稳了,反身将凝萱一推,凝萱顺势蹬蹬蹬跌过了与锦服公子等人之间的分界线,跌坐在火堆旁。 公子宗翰“哎呦”的怪叫了一声,忙躲避到了伙伴身边,仿佛凝萱就像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且说老妪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真气缓缓输进去,剑身顿时削铁如泥。老妪一个纵身就跃进了战场,此时此刻,圈子内除了虬髯大汉已然再无生还者,而敌方仍旧有四名顶尖高手。 “老六,带着丫头快走!”老妪的声音急促而慌张,这位掌宫太监面对陡然出现的强敌不禁心生出几分的怯弱。对方根本不计较生死,一门心思就是为了消灭他们,这种手法,这种狠辣,除去北齐军营里的老手,老妪再想不到别人。 万一真是北齐的人...... 老妪心一沉:北齐不像大周,大周朝的皇帝早早就立下了储君,一旦遭了意外,新君即刻便登位。而北齐不同,北齐没有嫡出的皇子。顶层皇子们之间的倾轧现象十分严重,朝中大臣各自拥护一方。形成了现在的僵局。老妪一心效忠呼声最高的三皇子,可不代表别的皇子实力会叫人小觑。 老妪的眼睛盯着黑衣人的首领,“识趣的话就赶紧滚开,否则......”话刚说到一半,老妪就觉得后背一阵剧痛,“你!”老妪慌忙去运气,这下可了不得,他只觉得浑身真气急剧外泄,手中连握住刀刃的力道都没有。 虬髯大汉咧嘴一笑:“侍者。没想到吧?老子早就投靠了新主,只有你这个蠢货被蒙在鼓里,一心把我当心腹呢!”黑衣人冷声道:“别说废话,赶紧宰了这几个碍眼的东西!” 黑衣人不善的盯着锦衣公子等人。当然......还有他们身后躲藏的魏凝萱。虬髯大汉忙道:“留着那臭丫头!她是紫华大公主的养女。也是顾云鹤的妹妹,若能凭借此人和顾云鹤攀附上关系,对主子大有益处!” 虬髯大汉说话的时候根本不忌讳前方不远处的锦衣公子等人。那位宗翰公子忍无可忍,终于咆哮了出来:“混蛋,还有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黑衣人与虬髯大汉对视了一眼,前者阴沉沉的低笑不止,声音穿透到耳中实在渗人:“一个快要死的人,也敢在这儿吆五喝六的!”黑衣人纵身往前一跃。手中长剑径直穿向公子宗翰。这一剑,真好比暗夜中的鬼魅。套数诡谲,让人捉摸不透。 凝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手中还不忘紧紧攥住兔子腿,若这只小灰兔死后得知自己得到的重视,想必也会欣慰的留下“泪水”。凝萱虽然不懂得武学,但也能从众人,尤其是那个自称是她奶奶的老妪脸上看得出,黑衣人的手段一定高明不同寻常。长剑在空中花枝一般抖动,在空中歪歪斜斜就直奔锦服公子而去御朱门。锦服公子却不慌不忙的身子一侧,斜剑往右肋下刺去,竟直接面向凝萱。小姑娘干着急,沙哑的嗓子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正暗叫小命休矣......公子天佑狠狠一拉,凝萱就堪堪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剑。锦服公子淡淡一笑,长剑出鞘瞬间就攻了上去。那剑招极快,一剑又一剑连续不断,黑衣人大惊,连连后退,左挡右封,前拒后守,看似滴水不漏的防守,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公子宗翰怪叫一声,紧随其后跳进了战斗圈,那几个看着白斩鸡一般孱弱的锦衣富少爷们顿时间化作了鹰隼,狠辣的样子根本不亚于这些杀人无数的魔头。 公子天佑是其中唯一一个没有跟上去的,凝萱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扯着公子天佑的衣角“嗯嗯啊啊”的一通乱叫,葱芯儿似的小指头猛点瘫倒在地的老妪。凝萱暗道,要是这老太监没了,自己可真就没脸见人了。 战事很快就见了分晓,那帮锦衣公子们简直不是普通人,下手又狠又毒,本就不多的黑衣人瞬间只剩下了领头大哥并虬髯大汉。二人背对而战,“怎么办?” 虬髯大汉朗声道:“各位兄弟,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都是在下猪油蒙了心肝,才做出刚刚那等缺德事儿,请几位兄弟别挂怀在心上,放我等一条生路,咱们兄弟定当感激不尽!” 冲在最前面的锦衣公子笑道:“感激?我们几个胆小,只怕壮士缓过这口气来,会翻脸无情啊!”公子宗翰抢步上前,手掌一翻,长剑翻滚出一朵浪花,“用不着和这帮人多啰嗦,趁着雨大咱们赶紧做完活儿,天一放晴咱们就赶路。” 黑衣首领一听,以为这帮人也是同道中人,只不过穿的体面些,忙道:“慢慢,这位小兄弟,咱们都是买卖人,不过为了几分银子,对方出多少,我们加倍就是,只求小兄弟放我们一条生路。将来咱们道上相见,也多个助力不是?” 锦衣公子哈哈大笑:“我们几个做的买卖恐怕壮士还付不起这个帐。”黑衣人心中不屑,“我家主人上可通天,下可入地,只要叫我等平安无事出了此地,价钱随便你来开!”黑衣人话音刚落,就见笑面虎似的锦衣公子突然暴起,脸庞上晕起一层青气。黑衣人大骇,他知道那是内力深厚的绝世高手在运气之时才会漾起的青光。黑衣人根本顾及不上虬髯大汉,转身就像逃命,可惜......锦衣公子的第一招已然攻来! ...... 半柱香后,地面上出了血渍再也看不到别的可疑事物,破庙外雨势渐小,黑雾笼罩中一团大火中传出一股怪异的烧肉味。凝萱抱着膝盖蜷缩在墙角,离着她不远的地方,老妪被人捆了个结实,后背血迹斑斑,正斜躺在篝火旁,两眼死死盯着凝萱。 锦衣公子从怀中掏出金表链子,短针正好停在“四”的位置,“眼瞧着天就要大亮,这两个家伙怎么处置,大伙儿出了主意,免得咱们带在路上累赘。”锦衣公子环视了一圈,对上的却大多数是看热闹的戏谑笑脸。 公子宗翰笑道:“这还不好解决?一个丑八怪,一个老妖婆,一人一刀,免得咱们耽误工夫!”说完,公子宗翰就从地上捡起一把大刀,冲着斜躺在地的老妪就直奔过去。 老妪吓得浑身直打哆嗦:“大爷饶命,老婆子死不足惜,可还有个小孙女......” “我呸!”公子宗翰一口就啐在了老妪的右腮帮子上,恨恨的骂道:“还敢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对着镜子照照,凭你!也想和顾云霆攀附上关系?” 蜷缩在一团的凝萱忽然一动。难道他们和养兄关系不错?要不然怎么会这样维护? 公子宗翰笑嘻嘻的蹲下身子,凑到凝萱跟前,手一拎就把团子一般的凝萱拽了出来,下手绝对叫不上温柔,“要说这个小丫头和顾云霆有什么亲戚关系,我倒是相信!”凝萱正暗自窃喜,说不定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哪知......对方脸上陡然阴沉,手一拨就将凝萱的脑袋推到了墙壁上。 凝萱几乎能听见头盖骨碎裂的声音:“你个王......” 公子宗翰脸色大变,先是瞅了瞅锦衣公子。锦衣公子面色肃杀,宗翰尴尬的抬了抬手:“这丫头忒弱了些!” 凝萱摸着后脑勺,一个碗口大的包在发丝间清晰可摸。这王八蛋,下手真重,典型的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明明是他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偏说自己脑袋软,不抗磕!凝萱委屈的呜咽着,陪着那沙哑的声音甚是可怜。 只可惜......凝萱若是依照原来的面貌,肯定会博得不少同情,而现在落入众人眼中的就是一个丑八怪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狼狈样子,自然得不得到少年们的同情。反而招来了不少厌弃! 锦衣公子迟疑的目光从凝萱身上移到了天佑公子这儿:“你肯定她脸上被易容了?这个鬼样子就算送到了眉州城,想必顾云霆也不会承认是他妹子。你不是不知道,那小子只对美人动心!” 公子天佑缓缓屈身,蹲在公子宗翰刚刚的位置。老妪心下急切,他担心这拨人真能将魏凝萱治好,那自己岂不是没有了利用价值?魏凝萱知道的东西又太多,这丫头不除,迟早给三皇子留下祸患。老妪手脚皆被被绑在一处,只剩下一张嘴巴好使些:“公子,你放了我,我保证还这丫头一副好容貌。天底下除了我,再也没有人能解!” 公子天佑根本没理会老妪的吵嚷,反而淡然的盯着凝萱的脸颊细看。那神情冰冷却又细致,就好像在审视一件......没有任何生气的死物! **** 推书:书名:《江山美人谋》 作者:袖唐 简介:乱世之中,智计百出,倾尽所谋,她谋的是天下太平,谋的是与他一世长安。(未完待续) 第一四四章 解药 (最近太忙,小荷没时间二更,下周开始尽量两天三更御朱门!蹭蹭大家,求点击,求订阅!求粉红啊!) 四蹄的小马车缓缓奔跑在泥泞的小道上,从车窗两遍滑过的是大片大片正待丰收的稻田,一场秋雨一场寒,而且越是往北,风的力道越是强劲,从没有布帘子遮挡的车窗里透进来,直打的凝萱两颊生疼。 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凝萱被那几个锦衣人像个牲口似的扔在了马车上,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那个老妪被挑断了脚筋手劲,为了防止脱逃还用粗绳捆绑了四五圈,一并“坐进”了这辆清爽小车。 凝萱就奇怪了,连自己都看得出这老太婆其实是个太监,怎么那帮人察觉不到?凝萱抱着膝盖,眼神略显呆滞的看向窗外,手不时的摸着脸颊上那道裂开的疤痕。 老妪虽然被虬髯大汉从背后戳了一刀,可没伤到根本,还有气力冷笑:“哼,你以为那个小子真能恢复你的容貌?痴心妄想!咱......我的手艺还没有失手的时候!” 凝萱懒得理她,只扳着小腿转了个方向,继续发怔。车内陷入了僵持的气氛,老妪的后腰隐隐作痛,这大约算得上是他几年来吃的最大的一次暗亏,老妪一面在心里暗骂虬髯大汉,一面小心翼翼打量着魏凝萱。他看的通透,外面那几个小子未必就是什么好东西,对眼前的丫头还指不定打什么主意呢,这丫头相貌上有些不俗,一旦恢复了容貌......或许会在眉州边疆那一带引起点小纷争,这也未必。 老妪眼珠子一转。清了清嗓子咳嗽道:“丫头,我这儿有解你哑病的解药。你过来取吧!” 凝萱冷然的看了老妪一眼,脚下纹丝不动。老妪微恼:“咱们说话向来掷地有声,你这不识抬举的东西,还敢用这种眼神看人!”老妪自认为是北齐的传奇人物,从来只有人巴结他,从来没有自己追风儿似的去讨好对方,难得今儿有这么个机会,没想到反而遭到了对方的厌弃! 老妪新仇加旧恨,腾的一股火就涌到了胸口。 换了以前的脾气。老妪早就下狠手解决了对方小命了,可现在老妪自己也沦为刀俎上的鱼肉,除了联合魏凝萱,深受重伤的老妪根本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老妪忍着疼痛。赔笑道:“姑娘别意气用事。咱们治好了嗓子,今后到了眉州也好和两位将军说话不是?姑娘被别忘了,你只是县主。不是正儿八经的郡主,到时候因为这幅鬼样子没能见到你们家将军坏了大事......姑娘可别和老奴秋后算账!” 凝萱顿了顿,应当说老妪的每一句话都敲在了她的心头,自己迟迟不去拿解药,一来是锦衣公子等在将老妪扔上车之前已然里三层外三层的查过。这第二嘛,凝萱更怀疑老妪的居心。送解药是假,骗她吞毒药才是真。 “姑娘就算不信咱们御朱门。可也求你发发善心,找那帮少爷要点创伤药。这腰上的伤口疼的厉害,姑娘就当得个双份子保证,总好过老奴死后姑娘的脸又不能恢复的好吧?” 凝萱迟疑了半晌,老妪见自己有喜,忙道:“姑娘的哑药就是老奴耳坠子上的那颗珠子,一左一右,姑娘要是还不放心,就分了我一颗。”老妪的耳朵上果然挂着两颗晶莹剔透的珠子,远远看去就是那种前些年在穷人家比较流行的玻璃珠子,她们买不起值钱的珠宝,为了撑住门面,只能割肉下个狠心买个玻璃珠子。老妪耳边的这两颗,不大不小,圆溜溜,她不提,凝萱根本瞧不出什么区别,再定睛一瞅,确实有些发乌。 时间一长,老妪的体力明显跟不上刚才,血块慢慢凝结,可那伤口的地方一动便撕裂般痛。老妪开始喘着粗气,慢慢张口道:“姑娘......姑娘......” 凝萱端详着刚刚摘下来的珠子,闻声望去,对方老迈而苍老的脸上丝毫不见血色。可怜人比有可恨之处,凝萱只要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和这个家伙有关,气就不打一处来,只是真像老妪自己所说,他死了,一了百了,外面那几个锦服公子也不知道靠得住靠不住,虽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恶意,而且话语间都透漏着要把自己送往眉州城的意思。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凝萱可不敢把所有的宝都押在一个人的身上。 凝萱没有理会老妪近似哀求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车厢里环视了一圈儿,忽然发现角落里有一根残败的木橼,凝萱忙从内衣襟上撕下细细的一条儿。老妪看的不明所以,竟一时间忘记了疼痛。凝萱将其中一颗珠子放在碎布上,右手举着木椽重重一击,珠子应声而碎,她小心翼翼分成了均匀的两份,第二颗依然如此。 老妪看的目瞪口呆,凝萱将每个珠子几乎碾成了粉末托在碎布条上递到老妪面前。 “姑娘......是要我服下?”凝萱点点头,老妪心头升起一阵无力,这丫头鬼机灵的很,连这种主意都想得出,顾家的人果然刁钻。老妪恨恨的想着,可仍旧伸出血红的舌头一舔,“这回放心了吧?” 粉末不比珠子,几乎入口即化。 凝萱等了大约一刻钟,才就着手掌将余下的粉末一饮而尽。老妪心底长舒一口气,眼巴巴看着凝萱出了小车。 车队前行的速度很快,甚至没有这辆破马车拖累的话,锦衣公子们的速度会更加惊人,凝萱人一探出帘子,公子宗翰便凑了上来,“丑丫头,你要做什么?”宗翰恍然似的笑嘻嘻道:“瞧我这脑袋,你是个哑巴,自然不会说话!” 凝萱冷冰冰的看着公子宗翰的脑袋,暗骂:果然是个蠢物,还是个嘴巴特别臭的蠢物,可惜了一身的好皮囊。 公子宗翰仗着好相貌,历来在女人圈中无往不利,凭你是大家闺秀,亦或是小家碧玉,凭你是青楼名妓,亦或是道观小尼,公子宗翰自问,只要那帮女人见了他,没有不脸红心跳的。 谁知眼前的丑八怪却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果然:丑人多作怪! 公子宗翰“嗤”的一声怪笑,鞭子威吓似的在凝萱脸蛋前晃来晃去,小破车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公子宗翰动作迅速的将鞭子夹到腋下,两腿一发力,坐骑飞也似的狂奔去了。公子天佑若有所思的盯着宗翰前奔的背影,良久才扭头看向凝萱:“你出来做什么?” 凝萱一阵打手势,又是指里面,又是比划着后背到腰间这一带。帘子内的老妪应景儿的哼哼哎哎,叫了凄惨。 公子天佑从腰间掏出一只秘瓷小瓶抛给凝萱:“拿去吧!”凝萱正要转身进去,公子天佑忽然冷笑道:“你倒是‘心慈手软’,可惜,这样的人多半没什么好下场!” 凝萱只觉得脊背发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直到耳边传来策马狂奔的声音,凝萱才呆呆的进了车厢。老妪许是听到了外面公子天佑那毫无感情可言的话语,不觉缩了缩脖子,眼珠子却紧紧盯着秘瓷瓶。 ...... 车队越往北,荒凉的景象便越多,大片空地没人耕种,远处炊烟人家也见不得几户。越往北走,凝萱的心底越凉,走了三四日,这帮锦衣公子一路招摇,却从不在城镇里打尖住店,要么是山间小庙,要么就是露宿乡野。照理来说,豪客富贵的他们,带着一辆破的几乎掉轮子的车马,怎么可能不被怀疑,只是这一道上,愣是没有一座小城的巡城官兵对他们进行盘问。 没有公主府的追兵来,当然就更没有廉国府的后援,凝萱现在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这帮人,大约是放弃了自己吧?养母虽然疼惜自己,可她一定更重视顾家的名声,怎么会允许家门出一个被人掠走的养女?要么说自己得了暴疾,要么另寻一个相似的替身,反正真正见过自己的人少之又少。 至于魏家,凝萱心里冷笑,魏家只要从养母那里得到了足够的利益,难道还会在乎自己的死活? 老妪的病渐渐有了好转,那帮公子哥儿虽然在住的方面上苛刻自己,可吃食上从来不吝啬,她是阶下囚,却享受着地主老爷的食谱。几日的功夫,老妪身体大有好转,他一直在找机会和凝萱搭上话,而今天正是个天大的好机会。 “姑娘,你吃那药也好几天了,怎么......嗓子还是不好?”老妪涎着脸问道,不见凝萱回答,老妪又笑:“姑娘可能不知道,咱们这个方向正是眉州城啊!不过,老奴在眉州呆的日子也不短,那城里的权贵不敢说认识十分,七八成总归有了。只是,”老妪一努嘴,示意凝萱看帘子外面。 “那几位爷肯定不是眉州人!姑娘要加倍小心啊!”老妪忧心忡忡的看着凝萱,殊不知,在凝萱的眼中,老妪才是真正的黄鼠狼,他每说一句,都叫凝萱觉得不怀好意。自打那日吃了老妪的药,凝萱上吐下泻整整一夜,最后几乎将苦胆都吐了出来,不过因祸得福,凝萱断定自己在那会儿确实有所好转,只是她并不打算声张,有的时候小小的隐藏可能会成为最后的杀手锏。(未完待续) 第一四五章 宿元 (小荷明天出差,尽量不断更,但肉不太肥了,哎,回来补上吧御朱门!蹭蹭大家,别抛弃小荷!) 老妪还要再挑拨,帘子猛地被人一掀,钻进来一张叫凝萱异常厌烦的脸御朱门。不是公子宗翰还能是哪个? 人家公子宗翰也不待见凝萱,还没得等发话,先翻了个白眼:“前面就是宿元城,预备下车吧!” 宿元......紧紧毗邻着眉州的最大一处城镇。凝萱记得分明,赵煦那厮就领着三万人驻守在此!塘报上写的分明,当日大败北齐将领的时候,赵煦这三万人功不可没,甚至凭借此次战争赶走了原宿元城的守军将领陈老大人。 他们已经有三年没见过面了,就凭着自己现在这个模样赵煦会见自己吗?凝萱打了寒颤,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些害怕,尽管不想承认,可凝萱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怕的是赵煦也是世俗中的一个男子,看重容貌更甚一切。 公子宗翰见凝萱九月天还打哆嗦,便不悦道:“病猫子!”说罢,甩身就走。 他虽不指名道姓,说的是凝萱却是断定无异,连老妪都觉得奇怪,这个少爷长得也人五人六的,怎么偏找魏凝萱的麻烦?不是冷嘲就是热讽,让人毫无好感。老妪有心帮衬两句,只他自己如今也是阶下囚,而且面对魏凝萱,老妪至今还有许多地方看不真切,相处的日子越多,他更多的是警惕与狐疑。 反正凝萱是个不能说话的“哑巴”,公子宗翰在口头上占了便宜,便欣然摔了帘子。 “哎,我要是姑娘可不受他这个气。宁可鱼死网破,也不愿意做个摇尾乞怜的。姑娘难道没瞧出来?那小子就是觉得姑娘好性儿。能任凭人欺负,老奴以前见的多了,这种歪风要是不刹住,将来有姑娘受的。”老妪叹息的摇了摇头,“虽说宿元城是紧挨着眉州的重镇,可要按照咱们这速度到达眉州,迟早还要一整日的功夫!” 帘子外传来嬉笑声,老妪心一惊:这群小子,也不知什么来历。功夫底子厚的不得了,走路更像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叫人防不胜防,短短的几日。老妪每每要挑拨。外面都有应景打岔的,弄的老妪几乎怀疑“隔墙有耳”,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别人掌控之中似的。 锦衣公子今儿换了一身新装。还是一样的招风一样的晃眼。 “姑娘,前面有间茶寮,咱们进城之前先在此休息休息,你也出来透透气吧!” 凝萱忙感激点点头,锦衣公子应该算是几天来对她最友善的一人,无论说话亦或是做事。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锦衣公子笑道:“姑娘也别慌,我和天佑问过。他对你脸上的东西有十足的信心,只是现在缺了一味药,等进宿元城定能找到解决的法子!” 没等凝萱搭话,老妪先不屑的哼了一声,锦衣公子笑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天底下可不是只有海公公才会易容!”老妪脸上的各种复杂的情绪就是一僵,都凝固在了嘴角右侧那一抖一抖的不安中。 小茶寮不大,稻草棚下面摆着六七张方桌,尽管地方不宽裕,但人确实不少。宿元城是通往北齐的要道,更是军事重镇,历朝历代,一旦眉州失守,宿元城就是最后的要塞,若宿元城也出了意外,恐怕,京城就要出点大乱子了。那茶寮里分做两拨人马,一拨人行囊累累,一看就知道是商家买卖人,另外一拨...... 锦衣公子从背后轻轻推了凝萱一把,凝萱脚下打滑,竟越过众人成了第一个进茶寮的外乡人。茶寮里也有吃茶的,也有大口饮酒的,更有怔怔看着凝萱,其实是在估算锦衣少年身上那套行头价值的人。 茶寮掌柜的一见这行人的穿戴,忙一巴掌挡住小二接下来的动作,自己殷殷勤勤,狗颠儿似的捧了干净的帕子凑上前:“几位爷面生的紧,赶紧里面请,小二,先上一壶‘君子舞剑’,算是小人孝敬几位爷的!” 君子舞剑就是茶水中零星飘了那么一根茶叶梗,然而在北边疆域,寻常人家可是不到年节,绝少用这种“茶”来招待贵宾的。 掌柜的猫着腰,将桌面划拉一通,也不管到底脏不脏,“几位客官看着可是打南边来?” 锦衣公子笑道:“老板好眼力,我们打京城来!”掌柜的但闻得京城两个字,肃然起敬:“天子脚下,怪不得几位客官好生的气派。”掌柜的眼睛从左往右拉,忽然定住在了凝萱这儿。凝萱的模样和一群少年实在不大相称,而且穿的寒酸破旧,灰突突的模样和寻常人家的小丫鬟没什么两样。 说句不客气的,以凝萱现在这个尊容,一般还真就没什么人家敢用她当丫头! 怕吓到胆小的少爷小姐! 掌柜的一面让吩咐小二打点吃食,一面好奇的打量这群贵客。更叫掌柜的惊疑的是,那丑八怪似的丫头不但大张旗鼓坐在了桌面前,而且正有模有样的看着墙壁上挂着的水牌。掌柜的不禁好奇,怎么着,难道她还打算叫两个菜? 不是掌柜的狗眼看人低,实在是凝萱现在的样子实在叫人不敢恭维,尤其是被锦衣公子和公子天佑夹在中间,更显得突兀。 “老板,瞧你们这儿的生意如此兴隆,想必门前这条路就是通往宿元的必经要道了吧?” 掌柜的一提到前面的宿元城,住不住满脸的傲色:“客官是京城里来的少爷,想必早就听过眉州城的大名,可你不知,那眉州有什么好的,街上往来不是官兵就是差役,生怕混进去一个敌国奸细,老百姓们日日耕作,年年屯田,连那女娃子都要舞刀弄枪的。” 掌柜的一边咋舌一边晃脑袋,显然对眉州城的居住条件大感不屑。想当然,他这个老宿元人心中自有一股自负。 “哪像我们宿元?山清水秀,这儿的商队都能从城门排到都督府,那还是身价万金的大豪商,像咱们这样小门小户的……”掌柜的话里不难听出自嘲,“顶多就是混口饭吃,算不得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四六章 茶寮 (小荷此时已然出发了,这是定时发布,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御朱门!没有推荐的日子需要亲们的呵护啊!) 锦衣公子笑着一扬手,打岔道:“老板先别忙着吹嘘,咱们又不是没路过宿元城,可不是你说的那样夸大啊。别说商队了,就是找个像样的馆子都难。” 锦衣公子丝毫不理会掌柜的那张因生气而憋得发暗红色的脸膛,自顾自的笑问着身后人:“我记得宿元城里最大的那家馆子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仙客来吧?” 公子宗翰哈哈大笑,已然乐不可支,几乎没掀翻桌上刚刚填满的茶水。 “什么仙客来,那老板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一个小小的宿元,连眉州一半不到地方,除了荒山还是荒山。山清水秀?我看老板还在梦中说胡话呢吧?” 公子宗翰“啪啪啪”的不断拍打桌案,还想要再说几句风凉话,紧挨着茶炉子的一张桌前愤然站起三位大汉,个顶个的膀大腰圆,满脸络腮胡子,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凶悍相。众人的笑声戛然而止,双方对望,虽不说话,但剑拔弩张的危情一触即发。作为茶寮的主人,掌柜的是一点也不担心,相反......还多了几分看热闹的兴味。 老板哼了一声:“这三位是我们宿元城里赫赫有名的盖世太保,是赵将军面前的红人儿,专门行侠仗义,我看,几位京城来的贵客该学学我们宿元的规矩了!” 凝萱闻言,差点没一口茶水都喷出来。那个赵将军该不会就是赵煦吧?凝萱将头藏在锦衣公子背后,偷偷打量三位彪形大汉,典型的莽夫,桌子上大刀倒是不小。可要和这帮人拼命,恐怕要凶多吉少。凝萱将身形尽可能的压低。免得遭遇无妄之灾,眼瞧着一场大战即将开启,那掌柜的忽然拔腿就往出跑,小二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儿来,自家老板都已经奔到了茶寮外数十步之遥。 锦衣公子向众人使了个眼色,包括一向嚣张在内的宗翰,态度骤变,谁也不敢轻易撩拨对面的三位大汉。这幅胆小的样子不禁叫凝萱心生好奇。没瞧见过破庙里的厮杀,凝萱一定会被假象偏倒,可事实上,那位锦衣公子一人便可将茶寮里所有佩剑带刀的陌生人截杀在此。难道...... 凝萱狐疑的看向茶寮外。掌柜的整个人卑躬屈膝的站在一辆四轮马车前,这马车朱红色的璎盖,四角各有流苏铜铃随风。厢壁上绘有精美的描金飞禽,个个生动逼真,窗户用了京城里最时兴的**纱,远远看去就像一团云烟,周遭一圈儿的祥云。四匹骏马无一不健美矫捷,别说在荒蛮之地的宿元。就是放眼整个京城,这四匹马也不是等闲人家能用得起的寻常物。 就见掌柜的努力踮着脚。一门心思和马车里面的人说话,连茶寮里的生意也顾忌不上。锦衣公子不禁好奇的拉住了店家小二:“小哥,车厢里坐的莫非是掌柜的亲戚?” 小二不愿意搭理他们,冲茅草棚顶翻了个白眼,显然还在为刚刚那一席话而感到气愤。锦衣公子丝毫不介意,而是从袖口中掏出了一枚银锭子。小二眼前一亮,变脸似的换了一副神情,又是恭维又是巴结:“爷问的是陈家的大管事吧?那可是位了不得的人物!陈家是我们这儿的望族,老将军驻守宿元三十余年,那就是我们的活菩萨。如今虽说是赵将军管理着都督府,不过我们这儿谁不知道,赵将军还不是要听陈老将军的。况且......” 小二嘿嘿贼笑了两声:“况且,赵,陈两家马上就要变为一家人了,还分什么彼此?” 凝萱如同堕入冰窖一般,整个人当场就僵直在那里。耳边只听见小二不断的说着“一家人”,谁和谁?赵煦和陈家? “你没事儿吧?”在所有人都被小二的话吸引过去的时候,从不给凝萱好脸色的公子宗翰忽然低声询问着。凝萱面无表情,宗翰有些急,在桌案下轻轻一跺脚,先是觑了觑有无人注意,而后才大着胆子道:“先叫了二斤牛肉你垫垫肚子?” 宗翰只当凝萱是饿的急了,八百年不用一次的善心今儿终于发挥了大作用,他满心以为眼前的丑丫头肯定要感恩戴德,说不定还要做出什么以身相许的举动,这会儿宗翰也不嫌弃了,甚至在心底美滋滋的幻想着。谁料,等了好半晌,臭丫头没说给自己搭腔,还扭头把脸别了过去。宗翰何曾受到过这种羞辱,一气之下腾的站起身,抖着手指向凝萱:“你......” 锦衣公子一把将宗翰拽了下来:“兄弟消消气,一个小姑娘,何必一般见识。” 小二胆小,一溜烟儿跑进了后厨,临走前也没忘记把桌案上的银锭子一并扫进自己的怀兜里,团坐的几个人不禁埋怨宗翰:“你犯得着和个哑巴置气吗!等到了眉州,自然有她的去处。”宗翰咬牙切齿的盯着凝萱:“先容你快活几天,等到了眉州......哼!” 众人简简单单的要了二十斤牛肉,连带上三坛子本地特产的胡参酒,几十张发面大饼。凝萱一声不响的从柜台上取了几张油纸,也不理会锦衣公子等诧异的眼神,专门挑拣盘子里牛腱最厚密的往油纸里放,不大会儿,凝萱就包揽了二三斤的好肉,也不管手上脏兮兮与否,抓了四张饼就往外走。 宗翰大恼,当即就要发作,锦衣公子忙:“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外,又是个女孩子,你就多迁就些。”宗翰犹不服气的等着公子天佑:“你要是真给她弄什么解药,我保管和你断绝兄弟关系!看那臭丫头将来还用什么逞威风!” 天佑没吭声,一粒粒花生神速的塞进了他的嘴巴里,嘎嘣嘎嘣的配合着宗翰的咆哮。桌子对面一人轻声嗤笑道:“大哥的话可错了,那丫头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们想,她一个人就算再大的胃口,难道还吃得了那些?想必是给车上那老货带去的。扪心自问,换了是你们......你们能做出这样的事儿吗?”(未完待续) 第一四六章 来人 (万能的存稿箱御朱门!主人小荷应该在吃海鲜!哈哈,求大家的爱抚!存稿威武!可乐大人,今儿发推荐通知了,希望你可怜可怜俺吧!) 凝萱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残破的马车里,有人闻言若有所思,有人却毫不在意,后者之一便是公子宗翰。 宗翰大大咧咧,想也没想便道:“许是她天生比人少了根弦?我就说嘛,傻子做事儿浑身上下透着蠢物之气,错把敌人当亲人,像我这么善心的少爷,她还不知足。” 锦衣公子掏了掏耳朵,不大确定的问着周围的人:“你们没觉得这家伙说的好些别扭?”有人偷笑,宗翰大怒:“笑什么笑,难道本少爷说错了不成?一个傻子,连好坏都分不清楚,我看啊,咱们趁早把她和那老废物一块儿扔在宿元,免得浪费粮食,你们瞅瞅......”宗翰嫌弃的伸出长筷子扒拉着盘子里的小嫩肉,“好东西都叫她拿走了,哼,我气饱了!” 众人无奈只能由着他去,对宗翰的一番傻话不多理会,那魏凝萱要没点手段本事,怎么可能进了紫华大公主的眼,又怎么会成为大周朝少数不但获得封号,又有封地的县主? 单表凝萱出了茶寮疾步往马车的方向去,阔少们也不嫌丢人,就把四面漏风的小破车和数匹汗血宝马拴在一起系在门口。掌柜的还口沫横飞的不断邀功,凝萱淡淡扫了一眼,**纱的帘子里隐约可见一张修长的脸,下巴尖的厉害,在凝萱转头的时候。似乎是四目相对,也正留意着刚要爬上车辕的她。茶寮掌柜的感觉到了什么。顺着右面车窗的方向往这边瞧,唯有一个容貌尽毁的凝萱,掌柜的好笑的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的。 凝萱一上车,躺在板子上的那位海公公所扮演的老妪便急切的问道:“外面是不是来了什么人?”他如今身份全然曝光,当着锦衣公子等人的面儿索性也就不再遮掩了。“我听那马蹄声就不同寻常,丫头,小心些,那几个小子没安什么好心。你还是另寻点生路吧!” 海公公说完,使劲儿吸吸鼻子,从一早便断了他们的口粮,这会儿日头高升。海公公早已经是饥肠辘辘。他涎着脸笑道:“姑娘手里拿着什么?味道这样的香。”凝萱扔了张大饼到他怀中。海公公犹不满足,死死盯着油纸包,眼中的贪婪丝毫不掩饰。凝萱垂下头。几缕青色顺着光滑的脸蛋就往下坠,“我与公公做个交易如何?” 海公公口中咀嚼着大饼,两眼紧盯散发着肉香的小包,忽然听到一阵沙哑的声音,海公公竟没回过神。良久,他才一副欢喜的模样:“瞧瞧。姑娘还不信咱家呢,怎么样。一颗珠子下去,姑娘的声音这不就回来了?” 凝萱真想用剪刀去戳对方的脸皮,看它到底有几寸厚,明明是他们害的自己落得今天这个田地,却摆出一副施恩的模样,真是叫人作呕。 海公公手筋脚筋被外面那帮人挑断,养了几日勉强能举起如烤饼轻重的东西,所以凝萱并不担心对方忽然暴起开袭击劫持自己。“公公把我送回眉州两个哥哥那里,我帮公公报仇如何?” 海公公张大的嘴缓缓合上,将饼扔在了一旁:“咱家一个半残之人,姑娘未免高看了我一眼。若是姑娘吩咐咱家还你原先那副容貌,老奴还有几分的自信。” 凝萱嗤笑不已,声音沙哑的绝难听出是个女孩子:“公公神通广大,作为三皇子的心腹,小女子可不相信你在这宿元城里没有接应的属下。不过海公公现在这个模样我倒是有些担心,听说北齐人尊崇强者,公公武功尽丧,小女子只担心那帮子旧人会反而对公公不利啊!” 海公公尖锐的低笑声陡然响彻整个车厢:“咱家手中拿捏着姑娘,还担心三皇子不重新重用老奴?凭借姑娘的好相貌,咱家就可以平步青云,当初谁有负咱家,咱家再慢慢和他们算账就是了。” 凝萱脸一沉:“公公是执意不肯帮忙了?”海公公大口嚼着牛肉,还不忘往嘴里塞饼,气的凝萱直想骂娘!“你还我的牛肉!”凝萱饿虎扑食般就要夺过海公公手里的纸包,后者老脸笑的灿烂:“姑娘别恼......咱家虽不能帮这个忙,却可以给姑娘长长见识,也算报你这一饭之恩!何如?”海公公是真舍不得手里的牛腱子,更重要的,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就完完全全得罪了魏凝萱,谁知道将来这丫头能不能成大器,就算不能推荐给三皇子,魏凝萱也绝不是等闲的女子。 凝萱往后靠了靠,坐在窗户边沉默不语。海公公几日来和凝萱同处在一辆破车中,多少也了解些魏凝萱的性格,这女孩子越是沉默,越是镇定就越不能叫人小觑。海公公清了清嗓子,“咱家几日来苦苦思索,一直在猜想外面的几个富家公子来自何方,咱家见姑娘整日眉头不展,想必也是为这个而苦恼。说他们是大周的勋贵子弟?”海公公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视,“咱家在京城里转悠了几圈,还没发现大周朝有什么像样的人才。置于我们北齐......他们但凡见了咱家,肯定是恭恭敬敬的,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海公公说到最后的时候几乎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想也是,任谁被挑断了脚筋手筋,成为废人一个还能笑得出来?海公公现在恨不能活吞那几个小子的生肉,狂饮对方的鲜血才能稍解心头大恨。 凝萱淡淡说道:“公公的意思是,这一行人来自西昭?” “姑娘大才,一点即通。”海公公感慨的赞道,“西昭这三四年越发的不安分,名义上归顺依附我们北齐,实际上阳奉阴违,没少打劫我们北地的粮草。陛下早就心生不满,依照咱家来看,三国之间迟早有一场恶战。” 海公公正不动声色的意图将凝萱往歪路上引。 西昭的人去大周朝和北齐的边塞重镇眉州,什么意思?总不会是为了探望什么“旧友”吧? 凝萱正踟蹰的时候,马车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她起初没在意,可对方到了茶寮近前翻身下马,一喊小二的时候,凝萱整个人就是一震。这声音太熟悉了......(未完待续) 第一四七章 救援 (小荷才到家) 海公公似乎有所察觉,嘴边的鲜肉也索然无味,没有布帘子的车窗外来来往往都是过路的商旅,海公公在北齐宫中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他一打眼,就知道问题出在了什么地方御朱门。 “姑娘......遇见熟人了!”海公公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凝萱没有应声回道,但海公公心里依然有了准数,刚刚从旁边经过的人群中,若说可疑,那只有一个女扮男装的丫头。 紫华大公主的养女自幼养在京城,听说除了京郊的那所尼姑庵,是从来没出过大周帝都的。在偏远的宿元,一个大家闺秀会遇到什么人?海公公闭上眼睛也能猜到,刚刚一闪而过的女娃子大约就是从京城里来寻人的吧! 海公公正要开口继续试探,就见茶寮里的公子宗翰快速闪身走了出来,脚底带起一溜儿尘土,可见心情之急迫。海公公忙将牛肉一口塞进口中,不再发出半点音响。公子宗翰撩残破不堪的车门帘子,左腿往前一别,就架在了车厢底板上:“收拾收拾咱们即刻进城!” 凝萱大急,好容易在这里见到“熟人”,她要是不趁机离开,谁知道这帮小子最终是打什么主意。凝萱额头上的虚汗唰的一下就冒了出来,不由声音带着急切:“公子,宿元和眉州比邻而居,咱们索性赶一赶,说不定晚间就能到了眉州,到时候金银珠宝,小女子的兄长们一定不会......” 凝萱话未说完,公子宗翰已然是气急败坏,从来没对女人动过粗的他忽然抽出腰间剑鞘里的利刃。海公公见状忙赔笑着将拉老迈的身躯往凝萱身前小心翼翼的挪了挪,半遮挡起凝萱和长剑之间的紧张氛围。“公子息怒。小姑娘不会说话,你消消气,别和她一般见识。不过路上颠簸久了,小姑娘也是好意,不如公子就好人做到底,今晚到了眉州让他们兄妹们见面。” 公子宗翰不耐烦的一皱眉,对待海公公这种人,他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客气。就见公子宗翰将长剑的剑鞘猛的击向海公公,身负重伤没有点半抵御能力的老宦官被那强劲的力道陡然推出好远。几乎没跌倒在凝萱的怀里。手踝骨的地方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支撑着他整个干枯的身形。 凝萱心下震撼,忽然对海公公心生了几分好感,更多公子宗翰多了几分发自心底的不屑,“对一个老人家。你干什么下手这样的狠毒?”宗翰怒极而笑。那只没有持剑的手点着自己的鼻梁,语调阴阳怪气的念叨:“我下手狠毒?你问问这老匹夫,他在北齐杀了多少人。在你们眉州又杀了多少人?他要是无辜,我的脑袋任凭你揪下来当绣球抛。也就是你这样的傻大姐,还一心把毒蛇当麋鹿呢!” 公子宗翰不是滋味的看着海公公脚边凌乱扔着的炊饼及牛肉碎末,早知道是给这老东西预备的,他刚才在茶寮里说什么也要看住。 此刻,公子宗翰还一心以为自己心里的酸意是来自对海公公的不满。实际上他并没有往深处去细细品味对凝萱的感情。多年之后,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却早已经物是人非,垂垂老矣之时,看着满宅子的颜色新鲜的小妾姨娘,却总不及当年心中的那个妙曼身影。 凝萱听了宗翰的话,把头一扭不肯再看眼前令自己糟心的家伙,宗翰愤愤不平的拄着剑鞘,眼见不错的盯着海公公和心绪不宁的凝萱。不到一刻钟,锦衣公子等人慌忙出了茶寮,边出边偷偷的回头张望。 “宗翰,你在前面带路,马车叫天佑驾着,咱们火速进城不能耽搁!”一声领下,这队人马不敢耽搁半分,撇下茶寮里就打算启程径直往城门楼驶去。途中经过门前,就见那位依旧说个不停,或者说......奉承巴结个不停的茶寮掌柜的,锦衣公子无端的多扫了一眼,这一眼可了不得。只听那价值不菲的车厢里传来不屑的女子哼笑声。 “旁边过去的是他们吗吗?”掌柜的怎敢不去应答,人就热络的招呼着车厢里的人。这事儿换做平常,马背上的锦衣公子一定要拽着对方的脖领子然后细细的理论一番,可今儿不同往日。锦衣公子等快马加鞭的冲出了茶寮近一里地。等车马的背影都几乎看不见时,才从茶寮里走出一个男子,更有豪华马车的车帘被人掀开。 那男子是凝萱的故人,这马车里的一位......虽然五六年不曾谋面,可依照对方的那股子八面玲珑的劲儿,凝萱不可能认不出此人。 “准爷......怎么了?”茶寮里忽然踱出来另一个,正是今日叫凝萱魂不守舍的“元凶”,被打扮成标准游方的侠客所应该穿着的丫鬟碧潭。 被唤作准爷的自然就是当日与凝萱错身而过的公主府半个养子顾准。 顾准回头看了看碧潭满脸的担忧,又瞧了瞧远去的车队,陡然转身就往茶寮里走,根本没理会碧潭的忧心忡忡。这可把碧潭气的压根直痒痒,然而自己诸多大事小情,她都离不开这个一路相伴的顾准。碧潭叹着气原路返回了茶寮。豪华马车里的人见状,虽然觉得碧潭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 单说凝萱跟着锦衣公子等人进了宿元,眼前豁地就是一亮。临近傍晚,城中随处可见挑着担子走街串巷来卖吃食的小商贩,主干道上干干净净,两侧尽是生意兴隆的商铺店家。大食的商队,波斯的少女,交趾的马贩子......随处可见红红火火的生意。与凝萱这一路来看到的许多场景都不尽相同。让人不由暗赞宿元城的与众不同。 “停车!”前方忽然有一对官兵拦住了锦衣公子等人的去路。锦衣公子给属下使了个眼神,自己也翻身下了战马。 “官爷,这是我们的引路。”锦衣公子的下属一面说着,一面将薄薄的小册子递了过去,“躲藏”在路引下面的是一枚二十两沉的银锭子。谁知小队长只淡淡扫了一眼,仍旧气势凛然的道:“少说废话,一个个都给我下车来!”(未完待续) 第一四八章 仙客来 如果说眉州城是大周朝在北疆的门户,那小小的宿元就是捍卫并且一直为眉州提供补给的重镇御朱门。不过可惜的是,就因为有眉州这样一个重要的存在,将近百年来,宿元一直被远在京城繁华乡的皇帝所轻视。 有了军饷,眉州的;有了良将,眉州的;甚至有了军功打赏,也要算在人家眉州的头上。宿元就这么不尴不尬的蜷缩在眉州之郊,成为光贡献而不能索要回报的一个地方。若说宿元真正的一次“辉煌”,那还是再七十年前,华宗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因巫蛊之术而得罪了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先皇,于是被贬斥到了本地,虽然没有剥夺封号,但只是委委屈屈的封了个宿元郡王。 大周朝还从没有皇子被封为郡王这样低级的头衔,宿元郡王夺储不果,此后便一蹶不振在本地安家落户。娶了宿元城的大世家陈氏一族的小姐为正妻,从那以后,陈家仗着有位皇子出身的女婿,渐渐和眉州驻守的将领们巴结上了关系。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宿元郡王再消沉,那也是正经的皇子,加上宿元地处偏远,当地的百姓就更加视陈家为神明,当时的大族长牢牢将皇子捏在手里,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打击了几个早先和陈家有过旧怨的士族,一跃成为了宿元城的土皇帝。 甚至有人在背后偷偷议论过,说皇帝不该将郡王的封号给一个落寞的皇子,而是该给陈家大族长,那才是真正能当得起的人。 说来也奇,那位宿元郡王一辈子没有子嗣,后来没有办法。只能在陈氏家族中收取一个资质不错的幼童作为嗣子。陈氏大喜,按照大周朝祖宗法制。这位幼童可以直接承袭宿元郡王的头衔,只要将嗣子牢牢掌控住,今后的陈家要什么没有? 陈氏大族长本心高傲,加上十几年在宿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野心越加的强烈,竟萌生了助宿元郡王夺取王位的心思。到时候陈家是功臣,又是外戚,若手段再强硬些。没有皇嗣的郡王很有可能会将陈家那个幼童立为储君。 陈氏大族长一面做着白日梦,一面又不断给宿元郡王施压,可怜的郡王在当年历经过一次宫廷政变之后早就已经被吓破了肝胆,怎么肯再次进京与地位牢固的兄长争夺?然而陈氏大族长并不想叫郡王称心如意。反而一再逼迫。没出半个月,郡王本就与世长辞了。 陈家心境上的大楼忽然倒塌,大族长作威作福多年。早就在族内惹到了许多老者,那些旁支的少年们更加不服气嫡支的耀武扬威,索性趁此机会,将大族长连同家眷赶下了台,立旁支另一位有功勋在的陈氏族老做了领军人物。这位新任族长一得权便倾尽大半家私笼络眉州的守城将军,那人便是紫华大公主的公公。顾家当时紧缺粮饷,半推半就的就收下了银子。从此陈家靠上了顾家的大树。推选了最有能力的儿子进入军营,宿元城还是稳稳当当的护在了陈氏一族的手中。 如果这种状况继续维系下去,陈家也不会有嫌怨,可坏就坏在,肃宗在几年前忽然将自己的亲侄儿,恪亲王世子送到了宿元城,原本只有五千人戍守的小镇忽然增兵至三万,而且全部都是恪亲王曾经的旧部,陈家这个土皇帝一下被架空,陈将军不复当年的威武,陈家又后继无人,一时间族内人心惶惶,出什么馊主意的都有。 最后,老族长一拍板,老传统,联姻御朱门! 恪亲王世子是京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更是所有母亲心中最佳女婿的人选,若能把陈家的小姐嫁过去当世子妃......还愁宿元王的位置不牢牢把持在陈家嘛! 陈家因存了小算盘,所以对赵煦的到来一面暗暗牵制,一面又想极力的巴结,两方人马就这样在小小的宿元城相处了下来。 晚间,锦衣公子一行人疾驰进了东城门,凝萱发现他们几乎不用人领路,更不用打听道路就直奔了此地最大那处仙客来。凝萱还记得当时锦衣公子等人怎么嘲笑的这家店铺的,小小的一间?凝萱诧异的仰头往上望去,三层高厦一面连过去,那一扇扇敞开的窗户叫她看的眼晕,间间都有灯火闪烁,不时传出袅袅的歌声,更有划拳吃酒的笑闹声。 门口朱红色的大门,八根大柱子支撑起了门户,尽管不是月朗星稀的时分,可檐下一盏盏的大红灯笼在就挂了出来,下面一溜儿站着八位衣着整齐的小二,每下马一位客人,都有小二热热情情的上前招呼。锦衣公子这群人来头不小,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在黄昏余晖的映衬下越加显得面目清俊。 小二们眼前一亮,人还没到近前,早就四个跑了上来,又是牵马又是拦住缰绳:“客官们是打尖还是住店?” 锦衣公子朗笑着翻身下了白马,“既是打尖,又是住店。去叫掌柜的来,便说是老客人上门,请他出来叙旧!”小二一听,态度更加恭谨了几分,忙压低头颅,弯下原本笔直的腰身:“原来是苏掌柜的贵客,里面请!” 门口的小二一招手,当即从里面又奔出来七八个人,牵马的牵马,引路的引路。公子宗翰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拉住其间的一个小二,一指身后不远处那辆破车:“把那车送到后院去,用最好的草料,叫一个婆子过来服侍小姐。” 小二眼睛暴凸,右手使劲儿揉着眼眶。 他早就看见那马车了,还当是什么叫花子上门乞食,尾随在这帮富家少爷身后,他还打算等贵客进了门再狠狠打发掉车里的穷鬼呢。可......可现在什么个意思?穷鬼不但是同行来的,而且还是为娇滴滴的小姐? 小二不禁在脑海里自动自发的遐想起来。肯定是位落难的美娇娘,在投亲的路上遇见了劫匪,被这群英武的少爷们所救。小二偷偷的打量着面色阴沉的公子宗翰:那么多人,就属这位公子最焦急,最关心,看来啊......里面的小姐一定是他的心上人。 小二正胡思乱想着,破帘子一挑,从里面钻出来一个奇臭无比的女娃子,年纪倒是不大,可相貌嘛,实在叫身为男人的小二浑身直打颤。他不断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再等等,再等等,用这么破的马车,小姐肯定家世艰难,用个丫头自然是越便宜越能干的好。眼前这个丑八怪肯定是倒贴才进小姐家为奴为婢的。 小二眼巴巴的往帘子里盯着,可直到丑八怪跳下马车,大踏步随人群往里走,也不见小二心心念念的小姐出来。 “前面那位公子!”他不由轻声喊着正要踏进门的公子宗翰,然后不好意思的一溜小跑到了近前,赔笑道:“公子,还请公子劳驾,把里面的小姐叫出来,不然咱们没法子送马车进后院不是?” 凝萱一听小二张嘴就知道他误会了什么,倒是公子宗翰丈二摸不着头脑。 “小姐?”公子宗翰翻了个白眼,一指凝萱,“不就是这个?” 小二的嘴巴张的能塞进一个西瓜,他只觉得自己呼吸困难,左眼里都是俏郎君的样子,右眼却偏偏装进了一个比陈家三小姐还要叫人不堪入目的女人。可怜了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鲜花自然不是凝萱,牛粪也绝非叫小二无比同情的公子宗翰。 怀着对俏郎君的无比同情,小二的热情中带了几分怜惜,连锦衣公子等人都察觉到了此行到仙客来,似乎什么地方不大对头,然而叫他们说出个子丑寅卯来,锦衣公子等人又摸不着要点。 大厅中人来人往,吃饭喝酒的都是些没有大钱,但家境还算不错的小买卖人,里面更不乏行走到此的商人。正堂中间建有一座高台,上面一位五十上下的老者正口若悬河的说着前番十八半坡里的精彩战役,经过说书人绘声绘色的修饰,里面的大顾将军简直犹若神明。可更叫大家拍手叫好的却不是驻守眉州的两位少将军,而是宿元里自己的英雄,恪亲王世子赵煦。 锦衣公子等人不由得驻足,正好将往来端菜的过道挡住了半面。 小二虽然有心提点,可又担心得罪掌柜的贵客,便只能笑着解释道:“公子们要想细细的听,不放在单间里请李大爷亲自去说,李大爷可是我们仙客来的镇店之宝,每每说出的段子又新颖又独特,好些商客们不远万里来,就是为了过足这个听书的瘾!” 小二刚吹嘘完,忽然身边传来一阵低笑,小二扭头环视,扫了半圈才在“丑八怪”凝萱的嘴角捕捉到一抹笑意。小二心下不悦,“我说这位姑娘,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凝萱笑意不减,反有绽放的趋势。小二有些发怔,不明白自己为何忽然觉得......这死丫头笑起来有点儿,有点儿可人? 小二想到此,陡然打了个哆嗦,语气便重了几分:“姑娘嘲笑李大爷,就是嘲笑我们仙客来!” 凝萱眼见公子宗翰眼皮直跳,就几日来的观察,她明白那是烂人发怒的先兆,凝萱忙打断道:“不敢嘲笑店家,只是听了台上的李大爷有句话实在好笑,不禁叫人莞尔。” **** ps:小荷明儿有重要推荐呢,下周争取两更!给自己鼓劲,蹭蹭大家(未完待续) 第一四九章 稻草 (今日小荷有双更哦御朱门!稍等!) 小二很是不屑的在心底碎碎念道:凭你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穷丫头,能听出什么笑料来。依照他来看,根本就是丑人多作怪,找个机会就想吸引起前面几位富家少爷的注意力。好没羞耻的一个丫头! 小二斜着眼眉,“呦,看姑娘的样子......怎么?还是个博学的人?”小二大拇指往右脸颊后面一伸,颇感自豪的挺起了胸脯:“咱们偌大的宿元城,要说最有学问的,还当属陈家大小姐,我是一番好心,奉劝姑娘几句,有些话当说,有些话还是少说的为妙。” 公子宗翰没有来一阵心烦,觉得眼前这小子实在是聒噪,声音里就带了几分的不悦:“小姐说了一句,你倒好,倒有十几句在这里堵着。我看你这买卖是做的腻烦了,叫你们掌柜的出来,我倒要瞧瞧,他是如何教导手下的!” 小二一怔,显然没料到这位俊俏公子会挺身而出,自己不由闹了个大红脸,周围一并过来伺候的小二们纷纷向他投去了自求多福的目光。仙客来在宿元城的声名鹊起,靠的不仅仅是奢华的排场,更重要的是态度恭谨,伺候的小心翼翼。这位小二哥半个月前才进店里帮忙,据说是二掌柜的一个远方亲戚,因为关系,早就不得众人的喜欢,如今见他落难,岂有不踩一脚的道理? 正当大家在这里等着看热闹的时候,凝萱却淡淡一笑,轻易化解了小二的尴尬场面:“小哥说的什么陈家大姑娘,小女子并不清楚,只是我听上面那位李大爷讲到十八半坡战役。却有个不解。”凝萱话语一顿,果然吸引住了周遭所有视线。有人审视,有人不解,更有人带着不屑的嘲讽。 凝萱丝毫不理会,仍继续道:“按说书人所说,这位宿元城驻军的赵将军引了泗水北上,又请当得道高僧日夜念经,使得天降暴雨,洪水泛滥,这才在十八半坡用水围困住了北齐残兵。小女子说的可是?” 小二稳了稳心神。正欲作答,身后早有宿元城里的看客高声应和:“极是!极是!” 凝萱脸上流露出了然的神情,右手的手指捻在一处,成了一朵小小的梅花。不断轻叩左掌的掌心:“这就奇了。泗水与十八半坡有数十里之遥,远远不及雍水来的近,为何赵将军舍近求远?放着浪花更汹涌的雍水不用。而是选择了泗水?况且这里还有疑问,这样大的引水工程,难道北齐人会一无所知?竟成了猴子一样被耍?或许李大爷书中总有夸大的成分吧!” 小二没听明白凝萱什么意思,在他看来,赵将军的英明神武根本不需要多加解释,怎么这臭丫头偏要起了质疑? 小二没读过什么书。听不出来也属于正常,可在场的不乏精明人。凝萱话里的弦外之音并不难解。泗水是宿元城外的大河,雍水是眉州的环城水路,攻打北齐,大败其在十八半坡,自然是引雍水的可能性更大些。 凝萱字字句句都透着这位赵将军抢功的深意。 锦衣公子等人一听,不禁莞尔一笑御朱门。凝萱时时刻刻盯着他们的神态,但见笑容浮现,心里就多了几分底气。那帮家伙一定以为自己是顾将军的妹子,所以不忿才要辩驳。其实凝萱的本意是在这家宏大的酒楼里引起别人的注意,她褒扬眉州的两位顾将军,贬低戍守宿元的赵煦,为的就是让人传的纷纷扬扬,最好能进到赵煦的耳朵里。 死马当活马医,凝萱与碧潭擦肩而过,她心里明明白白的知道:碧潭一定会尽快的往眉州赶,进宿元的机会少之又少。而据她观察,锦衣公子等人又似乎有意停留在此地。凝萱凭借一人之力根本不能离开,不免把希望寄托在赵煦身上。 坐在正堂大厅里吃饭的客家都是小买卖人,虽然凝萱的话羞辱到了宿元现在的守军赵大人,可望望这个丑八怪周围的几个锦服少年,大家都叫不准对方是什么来历,或许是眉州的校尉呢?这个时代,民不与官斗,没多久,大家该吃茶的吃茶,该听戏的听戏,竟不像前番在茶寮里一样有人跑来出头。可把凝萱气的,一个个吃的虎背熊腰,人高马大的,怎么胆子都和蚊子似的大小? 真真是可恶! 凝萱气的一拍裙角,从人群里往前挤,直奔后院客房。公子宗翰被撞的险些一个趔趄,“这疯丫头,置于嘛,不就是......” 锦衣公子轻声呵道:“慎言!”宗翰讪讪的摸了摸下巴,乖乖的闭上了嘴。众人随着小二往内院去,且不说老掌柜的如何出来招呼“旧友”,单说凝萱进了客院,早就两个干活利落的婆子上前伺候,这二人干干净净,一看就招人待见,个子高挑的那位不大言语,闷头往浴桶里倒水,个子矮小的那位,从凝萱进来,这嘴就从没消停的时候。絮絮叨叨,偏说起话来都是本地的风俗人情,正中凝萱的下怀。 “这位妈妈,刚在前面听说书人的意思,你们宿元城里的赵将军很是厉害?” 矮个子妈妈正为凝萱卸发髻,一听此话,忙道:“姑娘说的一点没错,赵将军就是我们本地的活神仙,咱们宿元能有今儿的富庶,可不都是他老人家的功劳!” 凝萱从模糊的铜镜中看着婆子不禁笑问:“这位老将军想必是久经沙场,要不然也不能有此卓越的见识。”矮个子妈妈闻言哈哈大笑:“瞧姑娘,哪里是什么老将军,倒是个少年将军,我们说他老人家不过是显得恭敬罢了。那是京城里的贵人儿,未来的恪亲王!咱们宿元百十年来只出过一位郡王,说不得将来就出一位亲王!” 高个子妈妈来来回回几次,终于将半人高的浴桶填满,闻得同伴的一席话,不禁低声道:“就是亲王,那也不过是在宿元镀个金,等赵将军的功劳足够大的时候,万岁爷还不召他回去?人家那样的家世,凭什么留在宿元这样的小地方!”说完,高个子妈妈提着空桶就出了内室! 健谈的这位哼哼了两声,看得出二人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凝萱试探道:“妈妈,难道说赵将军在本地不得人心?要不然......” 矮个子妈妈最听不得别人说赵将军的坏话,当即拔高了几个调值:“呸呸呸,谁说的混账话!赵将军不得人心?我倒要看看哪个敢撑大!还以为自己家是郡王府呢!哼,也不撒泼尿照照镜子,看自己配不配!” 矮个子妈妈扯着脖子冲外面一阵猛喊,凝萱看的出她针对的就是刚刚出走的那一位。 见凝萱用一种惊疑的眼光看自己,妈妈讪笑道:“以前在地里做活习惯了,整日喊来喊去,姑娘别见怪!” 凝萱狰狞的脸蛋上露出一抹笑意:“怎么会!我就喜欢妈妈这爽朗的性格,只是刚刚出去的那位何故得罪了你?” 矮个子妈妈一拍大腿,“哎呦,真看出来姑娘是个外乡人了,连她们家你都没听说过?”她见凝萱慎重的摇摇头,忙道:“她们家可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宿元郡王?” 凝萱猛的扭身看向妈妈,惊呼不止:“她?可......”“姑娘是想说,可为什么一个郡王家的女人要出来做这种伺候人的营生吧?”妈妈以为自己猜准了凝萱的心意,不由得意的一笑:“那就是姑娘孤陋寡闻了,想当年宿元郡王被陈家拿捏在手里,一辈子没有子嗣,陈家是过继了一个男儿不假,可皇家根本不承认,等郡王一死,陈家就把那孤儿寡母撵到了偏僻的陈巷。” 凝萱顿了顿,还是不死心的问道:“这也说不过去,郡王没了,可郡王妃还在,怎么就任由陈家欺凌?” 矮个子妈妈冷冷一笑:“什么郡王妃,都是陈家自封的,宿元郡王在京城早就有正妻,不过是觉得咱们这儿穷乡僻壤的不肯来,据说那位陈家的太君甚至连宗人府的红绫名册都没往上登。郡王死后,一切家产都被京城来人取走,那陈家老太君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哦!原来是这样!”凝萱慢慢回转身形,对着铜镜中的自己,手中的梳子缓缓滑过青丝。 矮个子妈妈说的口干舌燥,结果得来的就是这么几个简简单单的字,心里好大的不快活,脸一沉:“姑娘先洗着,我们就在门外伺候!” 门“啪”的一声震得响亮。凝萱缩了缩脖子,真是个脾气怪的妈妈! 凝萱正笑着要过去栓门,走到半道忽然如雷劈一般,怔在当场! 那妈妈刚才都说了什么?宗人府?红绫名册? 一个乡野村妇,从哪里得知的宗人府?就算是道听途说,可为何又分得清红绫名册与黄绫名册?前者是宗人府记录郡王级别的生老病死,婚丧嫁娶,而后者......黄绫名册却记录的是内宫妃嫔,皇子皇孙的。就算是凝萱,若非在公主府里和教养嬷嬷学习过,也不会清楚,可这样的小细节一个做下等活的妈妈如何会得知? 凝萱忽然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也许,正是能救命的稻草!(未完待续) 第一五零章 杀意(二更) (哇咔咔,二更送上来啦御朱门!小荷求推荐票啊,粉红票啊!) 门外悄无声息,浴桶里不断往上冒着热气,凝萱坐在深水中不断回想着此番经历。她已经笃定主意,甭管赵煦什么态度,认自己也好,不认自己也罢,反正他得想法子把自己安安全全的弄回到京城。至于自己的脸...... 凝萱摸了摸伤痕鲜明的刀疤脸,说不怨愤是假的,可在容貌和保命之间,凝萱宁愿选择后者御朱门。破车上的海公公分明不愿意与锦衣公子等人同流合污,说不定他还在寻找出逃的机会,只要过了眉州,那就是北齐的地界,凝萱虽然不知道海公公到底在北齐是个什么地位,但看那个爱嚼舌根的宗翰公子直呼其姓名,凝萱也猜得出,这位海公公绝不是虾兵蟹将,甚至有可能是北齐内廷里游出来的一条大鱼。 “咳咳!”门外忽然有人轻咳,凝萱雪白的肩膀一僵,水波下的身形在湿雾中更加婀娜娉婷。 “谁?” “是我!” 凝萱半晌没回话,那个叫宗翰的臭小子?他来做什么? 见里面人没有应答,门外的公子宗翰就有点恼羞成怒,好容易把守门的婆子打发走,他好心好意来送汤药,里面的臭丫头难道不领情?他是个暴脾气的,一脚就踹在门板上,踢得那窗棂扑唰唰直要破了的样子! 凝萱这个火大,好你个龟孙子,难道不知道姑奶奶在里面洗澡吗?那窗户要是破了,自己就和他拼命! 公子宗翰久不闻声响,脚下的力道越重。这院子是锦衣公子等人包下的单独院落,远处歌声缭绕。隐隐压过了这一处的喧闹。凝萱手忙脚乱的正要出浴桶,外面那疯子说不定真就将门踹破了,到时候事情不好收场,吃亏的还不是自己?木桶里自有一只矮矮的小凳子供人休憩,那水桶看着高,其实踩在凳子上面,凝萱可以很轻松的从里面跃出来。 胸前裹着粗棉白布,一只脚在浴桶外,一只脚却还深深埋在热水中。凝萱就听见外面传来木桶掉地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女子跑到了门前。 “这位公子,里面的小姐正在沐浴,你。你这是什么规矩!” 声音有点气急败坏。凝萱却听得分明,是那个高个子妈妈。门外公子宗翰俏脸羞得通红,他哪儿知道里面的人正在沐浴。自己刚才支走那婆子的时候,对方还兴高采烈的收取了自己一两银子的打赏!公子宗翰一想到对方诡异的眼神,红脸立即变的黝黑黝黑。 莫不是那贼婆子以为自己对里面的丑八怪起了歪念头吧? 公子宗翰就觉得嗓子眼里一阵泛酸水,险些没呕出来,一把将手中的药碗塞进高个子妈妈手中,一面弯腰捶胸。一面还不忘恶声恶气的吩咐道:“叫她喝了里面的药!呕!” 一路干呕,一路逃也似的遛了。 凝萱披着**的被单偷偷躲在门后。等听见人确实走远了,这才小心翼翼撤掉门栓,高个子妈妈抱着空桶,有些愣神的看着右手端着的洒了一多半的汤药。凝萱没有吭声,直接拉人进屋,接过对方手里的瓷碗,想也没想就一口灌了进去! “姑娘,慢!”高个子妈妈迟了半步,她话音刚起,凝萱已经将碗喝了个底朝天。妈妈忙嗅了嗅碗底的残渣,“姑娘可知道自己喝的是什么药?” 凝萱轻抚自己的脸颊,语调低沉:“还不是为了这张脸!”高个子妈妈轻轻一笑,推着凝萱上了宣软的床榻,用白布巾子一点一点绞着凝萱的秀发:“看姑娘这满头的乌丝,我也猜得出姑娘原本的姿色应该是超纯脱俗的。可姑娘不能为了恢复容貌就乱用药啊!你刚刚喝的确实是对症下药,然而汤药里有一剂苏松子,这可是......”妈妈压低了声音,“这可是要人伤口再次崩裂的烈药啊!” 凝萱当即火冒三丈,然而很快又觉得不妥,她没多理会这位妈妈,而是随意穿了件仙客来送的衣裳大褂,端着犹有汤渍的白瓷碗就往外走。“姑娘,姑娘!”妈妈紧赶慢赶,可说来也奇怪,她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前面的人。 凝萱径直来到后场院,那辆破马车就拴在石头上,前面一个马槽,正悠闲自在的甩着尾巴。赶车的车夫也是锦衣公子的属下,只不过等级低了些,但一身的功夫应付一个魏凝萱......还是手到擒来的。 车夫前会儿还在赏月喝着小酒,一见凝萱气势汹汹的奔来,吓得咕噜一声翻身下了马:“姑娘,这大半夜,你来这儿做什么?姑娘还是回去吧,小心夜里风大,姑娘还是谨慎点的好。” “你和这位妈妈到月亮门处等我,我有几句要紧的话和里面的先生说。” 车夫似乎有察觉,不动声色的望了望凝萱手中的空碗...... 海公公满脸笑意的盯着凝萱,凝萱强压住火将碗往海公公膝盖上一丢,白瓷碗滴溜溜打了个晃儿,稳稳地落在了膝盖上。 “公公早就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是不是?你害的我沦为今天这个地步,可我却不曾为难公公,各为其主,公公有效忠的主子,否则咱们之间何来这些纠葛?然而公公如今落难,为何还要使坏心眼儿。我魏凝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公公?” 凝萱的声音很大,尤其是叫道自己名字的时候,声音几乎要将破车的车顶捅破!海公公笑道:“姑娘消消气,咱家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原来就为这个。嗨!一个小小的苏松子也值当姑娘大惊小怪?” 凝萱心一沉,果然和那个妈妈说的半分不差。海公公又道:“咱家应允姑娘,等出了眉州,咱家一定给姑娘重新恢复原来的容颜。至于什么苏松子,姑娘大可不比理会,这点雕虫小技,在本公公眼中还算不得什么!” 凝萱站在马车外,直视车里潦倒困顿的海公公,一阵一阵冷笑:“公公凭什么坚信我一定会随你到北齐去?那里等着我的是什么,你当我半点不知?我不信世间有女子天生软骨头,好好的大家闺秀不当,偏要到敌国去做个卑贱的玩物!” 凝萱说着说着,眼底便泛起了无限的杀意!(未完待续) 第一五一章 协商 这个海公公留着迟早是祸害,凝萱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不是绝世小白花,对自己有恩的,凝萱一定知恩图报,可对方若摆明了不安好心,凝萱绝对没有什么百纳百川的肚量御朱门。 凝萱垂着眼睑往后退了两步,看似要撤离,实际上...... 车厢外的小后院僻静的有些骇人,和前院的喧嚣热闹形成了巨大反差,这样一个不甚明朗的夜晚,即便是消失几个外乡人,宿元城的差役们也不会放在心上。海公公如今是落魄的羔羊,偏偏还妄想掌控全局,这是他的悲哀,也是凝萱的无奈。空荡荡的院落里除去正在凋落的古槐,并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而凝萱又需要一击毙命,否则就会给自己带来无尽的麻烦,她悄悄从袖口中划出一根珠钗,三颗小碎珠子嵌在一根长而细的银簪上,不用摸,凝萱都能感受到它的锋利。 这根珠钗是当日从京城出来,凝萱从一身破衣中找到的仅有的饰品。从京城到宿元,凝萱几乎一有机会便要磨上一磨,而且每每贴身存放,因为凝萱根本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会用到这东西。 夹缝中生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凝萱只觉得心头涌上一股悲凉,五年来,凝萱经历的大大小小波折不敢说有上百件,但十几件总归有了,和魏家六姑娘的你争我夺,即便对方心狠手辣,可凝萱也没动过杀生的念头。然而今日......这个念头却异常的强烈。 海公公直视着魏凝萱,不知为什么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虽然成了废人,但一双眼睛仍旧老辣,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海公公的目光就落在凝萱下垂的两条袖子上。眼睛一眯,就见魏凝萱不再后退。反而缓缓往前迈了一步。 “姑娘且慢!”海公公一身冷汗顺着脖颈就流了下来,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可不敢冒任何风险。海公公扯出笑意,忙道:“不过世间没什么事情是绝对的,我也明白姑娘的不易,如果说......姑娘肯帮咱家离开,这解药也不是不能办到的事儿。魏姑娘是明白人,想必早就看出,那个叫什么天佑的小子根本就没打算叫你恢复容貌。或许也和咱家当初的想法一样,至少不准备叫你在大周的地界儿上变回原来的样子。” 海公公不是个会谈生意的高手,但就现在来看,他提出的这个条件确实具有一定的**力。凝萱有自信。现在逃出这家仙客来并不是难事。可她担心的是除了海公公、公子天佑根本没人有能力为自己治病。 有一得自然也就有一失。 凝萱紧咬贝齿,又不动声色的将珠钗缓缓的推回到了原处,“公公有什么打算?” 海公公侧耳听了一阵。才笑道:“咱家在宿元城里也有些老交情,若姑娘肯帮着传递传递消息,咱家感激不尽。一旦回到北齐,定将解药双手奉上。” 海公公不到万不得已根本不想露出自己的底牌,他心知眉州到处都是大周的密探,京城里紫华大公主的养女不见。这消息谁也瞒不住,所以海公公本就打算往在宿元城停留一段时间。等风声不那么紧的时候在带着魏凝萱前往眉州。 凝萱沉吟道:“公公不妨大方些,何必这样小气,便是公公换了我如今这个位置,也绝不可能应允你的条件御朱门。” “那姑娘的意思是......” 凝萱探究似的将海公公老迈的身躯打量个遍,轻声笑道:“我不信公公身上没有带着解药!” 海公公低着头忽然闷笑不已:“看的出来,姑娘不是对咱家有自信,是对你自己坚信不疑啊!倒叫你说对了,解药咱家确实有,不过......姑娘有信心能制服外面几个小子?他们可都不是等闲之辈。” 凝萱心下大喜,她猜的果然不错,对方要将自己拿捏在手里,肯定不会将解药轻易丢掉,否则岂不是没了谈判的筹码!凝萱温声笑道:“公公有公公的门路,小女子自然也有小女子的方法。不过有一点你大可以放心,我是不会在收取了公公的好处之后再做落井下石的事儿。” 海公公担心的可不就是这个!换了别个丫头,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可偏偏那个柏将军弄来的是公主的养女,一旦对方知道了宿元安置的底牌,难保她将来不会告密!海公公瞥了一眼魏凝萱:难道要在事后杀人灭口? 垂花门传来一阵急促的轻喊:“姑娘,来人了!” 凝萱和海公公不约而同的往门口处张望,“公公可想好了?这样的机会稍纵即逝,许他们明日就前往眉州城了!”凝萱情急之下又加了一副猛药,海公公多年的沉稳劲儿顿时化为乌有,在解药和自由面前,他当然选择后者。 海公公背过身,凝萱眼睁睁看着他将车板抠下一个暗格,那隔层浅的还没拇指肚大小,怪不得察觉不出夹层。海公公将里面三张黑漆漆的布片递给凝萱:“这三张膏药用热水升温敷到脸上,连用三日必定叫姑娘心想事成,只是......咱家不能不提防着姑娘。这膏药只三片,过了三日如不能叫咱家安然脱险,姑娘的脸即便在将来遇见华佗转世,也绝难有好结果!” 小院外脚步声窸窸窣窣,凝萱将膏药塞在了怀中,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海公公撑起半个身子,似乎要去抓,可手悬在半空探了半晌,还是无奈的缩了回去。 膏药就在凝萱的怀中,她只觉得胸口热气逼人,脚下发软,在临近小院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住脚步,就着自己的大腿根狠狠一掐,泪珠儿跟琼花碎玉似的,唰唰唰往下掉,夜色下显得那张脸更加的骇人。凝萱放声大哭,双手捧着脸就往外冲。刚道门口,就与锦衣公子等人撞了个满怀。 “这是怎么了?”锦衣公子询问的不是凝萱,而是那个车夫。他百般叮嘱,一定看好车里的人,锦衣公子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极大的挑衅,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抽在了车夫的脸上。一巴掌不过瘾,竟要作势在同一个位置来第二下。可谁知还没等出手,就被同来的公子天佑抓住了手腕。 “天佑,你做什么?”锦衣公子的语气极为不满。天佑淡淡的松开了自己的大掌,定定的看着被拦住去路的凝萱:“你在这儿作甚?” “我......我来求他给我解药!”抽泣的样子增添了几分柔婉,凝萱极尽可能的捂住自己的半边脸。越是遮掩就越叫人疑心,锦衣公子和天佑一人扯下凝萱的一只手臂,身后的跟班忙将明瓦灯笼举得高高,火光映衬着凝萱的刀疤! 锦衣公子不耐烦的放下了手,“大半夜不在自己的房里呆着,倒有闲心跑到这儿来撒泼。天佑不是早就告诉了姑娘,叫姑娘安心养病。既然不信任我们,天佑大可以对姑娘的病情置之不理!”说完,锦衣公子还毫不怜香惜玉的扒拉着凝萱的肩膀,似乎根本没将这一位当成个女孩子。 凝萱顺势往后倒,宣软的肉嘟嘟小屁股使劲儿砸在了地面上。凝萱怔怔的看着锦衣公子,对方也没料到自己的力道会大成这个样子,一时间傻了眼。不等他回过神来,凝萱连滚带爬的就像头小牛,踩着风火轮就委委屈屈的冲出了小院。 锦衣公子讪讪的看着天佑。公子天佑没有说话,而是抬手放在了自己鼻子前,这手正是刚刚拉凝萱的那一只,有股子异味在天佑的鼻尖齐纳萦绕盘旋,似有似无。 “怎么?不对劲儿?” 天佑摇了摇头,锦衣公子轻声笑道:“放心把,车里那家伙我们已然搜过好些遍,若真能找到什么解药,咱们早就得手了,当务之急,要把这个丫头稳住!”锦衣公子回神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魏凝萱,深深叹息了一声。 ...... 凝萱扯着那位通风报信的妈妈回到小屋,浴桶早就不见踪影,连伺候的人也消失的一干二净,凝萱关上大门,又将窗户一边一边检查的仔细,才请了那位妈妈坐在圆椅上:“妈妈替我瞧瞧这个,可能分辨出里面的草药?” 对方有须臾的迟疑,不过还是接过了东西。 “姑娘这东西看着像膏药,其实不尽然,它有个学名唤作‘拨云雾’,是北齐人常见的一种疗伤圣品,和咱们的膏药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药材上略有差别。因为我们宿元比邻北齐,所以市面上不乏这些东西。姑娘的这一贴药香奇特,在下愚笨,只能闻出里面有一味冬虫夏草,余下的便......” 妈妈满脸歉疚的将东西双手捧上,凝萱忽然双膝一软,整个人就要跪下,吓得那妈妈忙一把将凝萱托了起来:“姑娘这不是要折煞我吗!” 凝萱泪眼婆娑,不断哽咽道:“这位妈妈,我祖籍京城,也曾经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自幼和表哥定亲,表哥在眉州打仗,留下姑姑一人强撑大局,可半年前姑姑大病不起,叫我去眉州寻表哥回京。谁知道......谁知道半路上竟遇见了悍匪,毁了我的容貌,我求妈妈帮我逃出这死人般的牢笼,大恩大德,容凝萱今后再报!” *** 今日只有一更,明天争取两更!(未完待续) 第一五二章 送信 凝萱深知“无利不起早”这句话的内涵,自己现在一无所有,连保命的珠钗都是便宜货,要这位妈妈动心伸出援手,凝萱明白自己必须一出招就能叫对方心动御朱门。 陈家......宿元郡王! 宿元......京城! 凝萱心下一动,试探的轻轻道:“不知这位妈妈是郡王的何人?妈妈别误会,小女子听闻刚才那位仆妇的话,深觉得妈妈不是个等闲之人,只是眼前困顿了些,若妈妈愿意,小女子或许能帮上几分的忙!” 高个子妈妈半垂着眼睑,坦然道:“没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我们家的事儿整个宿元城没有不知没有不晓的。姑娘是金贵的客人,我就当说出来给姑娘解解闷也不错。奴家夫家姓赵,人人都叫我赵娘子,我夫君便是当年被郡王抱到膝下抚养的嗣子。” 凝萱尽管心里有些准备,但也只当眼前的妇人和宿元郡王家沾点亲戚关系,没想到......关系如此的紧密,竟还是郡王的儿媳妇?凝萱对这个宿元郡王了解不多,无论是书中亦或是塘报里,对他的描述都寥寥无几,甚至在凝萱幽居京城五年的时间中,她从未听教养嬷嬷说过真正的郡王妃在什么地方,是生还是死。 “原来是这样!”凝萱惋惜的轻叹:“倒是委屈了妈妈。” 这位赵娘子祖上是杏林出身,当年她父亲看中了宿元郡王的名头,执意将最有出息的一个女儿嫁给郡王嗣子为妻,没成想,一朝落魄就是这许多年。不但连累了女儿,更使得整个医学世家备受陈氏一族的压制。赵娘子自己苦点没什么。可还有放不下的人。 “姑娘,我虽然不确切你的来历,可看那几位锦衣的少爷就明白,你在京城定然非富即贵。我一辈子蜗居在仙客来没什么,可我的两个人儿子......” 凝萱一压手掌,对方不说,自己也明了了一切,“赵妈妈无需多言,我家在京城国子监里有一远亲。年年节下都要到府上去逛逛,他家的夫人待我极好,说来和你家太君还是本家。若赵妈妈不嫌弃,我愿举荐妈妈的儿子进京赴读。寻一两位名师指点。将来学有所成也不枉赵妈妈救我一场!” 互惠互利,凝萱相信这位赵妈妈明白里面的厉害。 赵妈妈闻言,喜不自禁。忙问道:“姓陈?可是国子监的陈主薄?那可是讲学的大家,于律学极有研究。可,可国子监只收纳七品以上官吏家的子女,我婆婆虽然说是郡王的发妻,可到底不得皇室喜爱!”说到这儿,赵妈妈的喜色慢慢消散。这才是她最头痛的问题。 凝萱淡淡一笑:“妈妈不知,那些一品大吏家家供养先生。根本不屑国子监里的学问,白白浪费了许多的名头。国子监里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哪家不愿意去,又有适龄的亲属,不过花上点银子上下运作打点下,国子监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凝萱说的轻松,但听在赵妈妈的耳中却仿佛是天籁一般。她婆婆早就打听过国子监里的这一项传闻,赵妈妈故意不解的样子,为的就是试探试探这个小姑娘是真贵人,还是假贵人! 赵妈妈凛然的肃立在凝萱面前,双手交叠在小腹,俨然就是大家妇人的规范:“我信姑娘为人,姑娘只管交代与我!赵妈妈定当竭尽全力!” “好,我这里有手书一封,还请妈妈连夜送到.......”凝萱一面说,一面给赵妈妈使眼色,自己蹑手蹑脚的踱步到了门前,陡然就是一推,不曾上锁的大门忽然洞开,外面一个黑影“蹬蹬蹬”几步踉跄不稳就冲了进来御朱门。 赵娘子狠狠用眼睛剜着来人:“胡妈妈,你这是干什么!” 凝萱厉色一闪,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上前就捏住了那位矮个子妈妈的手腕:“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偷听我等的交谈?是不是有谁许下了你什么好处?”凝萱的问的急,手下的力道竟是前所未有的重,捏的那胡妈妈一阵阵直叫“哎呦”! “好姑娘松一松,手腕要折了。”胡妈妈弯曲着膝盖使劲儿讨饶,更不断向赵妈妈送去求救的眼神。赵妈妈心底善良,虽然平时没少被对方挤兑,可到底一个客栈里干活,低头不见抬头见,赵妈妈不由低声劝道:“姑娘,你且饶她这一次!” “饶?”凝萱冷哼两声,手下的力道不减反增,“我平生最恨趴门缝偷听的小人,家里几个不懂事的奴才或是被发卖,或是被遣散,都是一个原因。你虽然是客栈里的妈妈,但只要我对掌柜的说上几句......” 胡妈妈慌乱的用另一只手扯住凝萱的裙角,“姑娘千万别,奴家的丈夫是个瘫子,一家上下十来口人都靠着我一个养活,若没了仙客来这份工,姑娘岂不是将我们全家往死路上逼?” 凝萱伸手拂去了胡妈妈的牵扯,淡然道:“那妈妈就明明白白说了实话,免得冤枉你!” 胡妈妈低着脑袋,眼睛不断闪过狡黠的光芒,她自当眼前的丑女是单纯至极的孩子,一味凭着蛮劲和自己较真儿,胡妈妈心里不屑,这种人最好糊弄了。 胡妈妈再抬头时,脸上全是恭谨,此刻也不极力挣扎了,沉声应着:“就因为奴家的家里困窘,所以总想寻点来钱的出路,我娘家有位远方兄弟在陈家当差,专门负责打探消息,整个宿元城,谁家几时得了儿子,几时发丧,几时嫁娶,陈家大族长是一清二楚。因奴家在仙客来当差,往来最多的便是经过此地的商队,奴家那亲戚允诺,我若提供点......消息,一家子就不愁吃穿了。” 胡妈妈怯怯打量打量凝萱,扯了扯不再被捂的严严实实的手腕,“奴家是想着,姑娘这一行人甚是奇怪,这才冒着铤而走险,打算偷几个值钱消息。” 凝萱慢慢松开手,胡妈妈连忙晃动手脖子,往后退了一大步,极尽可能的要远离凝萱。 “陈家?哼!我看这位妈妈说话透着几分的虚假,你前番对陈家诸多贬低冷嘲,对那个赵将军百般推崇,分明就是预备着用陈家做替罪羔羊。妈妈好毒辣的心计!” 胡妈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分明就是做贼心虚的表现,“姑娘,你,你这是......” 凝萱不由她继续辩解,当即打断道:“恪亲王世子就是看中了仙客来鱼龙混杂好探听消息,才叫了你来此地做探子,对方肯定早就交代过,一旦你的身份暴露,只需要将全部罪名往陈家身上丢,姓赵的不必承担半点责任,我说的可有半点不对!” 那胡妈妈面红耳赤,“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诋毁世子大人!”胡妈妈话一出就知道自己被算计了,果然,眼前的丫头一脸笑意,胡妈妈只觉得自己聪明一世,今儿却被一个丑八怪似的丫头算计了,别提有多羞恼了。 凝萱抬脚来到门前,将门扉轻轻扣上,“妈妈别恼,小女子也是为了试探试探你的心意,若有言语上的得罪,妈妈别放在心上。我已然请了赵娘子替我与城外送一封要紧要紧的信,可又担心我等的人早就不见踪影,扑了个空,所以还想请这位妈妈伸出援手,帮上一帮!” 胡妈妈一百个不愿意,就这么板着脸不发一言。 凝萱淡淡一笑,从桌案上寻出纸墨,洋洋洒洒写了二十八个字,正好凑成了一首诗,不等墨迹全干,凝萱已然折起了信笺呈递到胡妈妈眼前:“妈妈是恪亲王世子的人,这封信就劳驾妈妈送到他面前,世子看罢必然会对你有所交代。” 胡妈妈原信誓旦旦的要拒绝凝萱的一切提议,甚至不惜和她翻脸。然而等凝萱说完之后,她又不确定起来:和世子有关,这事儿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姑娘和世子爷有故?”胡妈妈问的小心翼翼,凝萱答的却漫不经心:“我家老祖和王爷是好友!” 胡妈妈并赵娘子肃然起敬,纷纷拿起凝萱递过去的信笺,一个往城外奔去寻碧潭的踪影,一个连夜前往将军府...... 凝萱躺在**辗转反侧,一颗心紧紧悬着,她今儿把希望,甚至是自己全部的底牌都交给了两个陌生人,不能不说是一种豪赌。凝萱可以想象,一旦那两人背叛自己,将信笺落到锦衣公子的手中,她就再也没有出逃的生路,只怕还会受到和海公公一样的待遇:囚禁,如牲畜一般圈压起来。 想到海公公,凝萱从怀里掏出那三片膏药似的东西,在用和不用之间踌躇良久。 不远处鸡鸣声阵阵,小院里开始有了动静,空旷的房间了,就听见一声女子的轻叹。凝萱那点自尊心不停的在作祟,终究没用其中的任何一片。 彻夜未眠,对于十五岁的凝萱来说不过是叫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一些,更加病态了一些。院子里有洒扫的小厮,一见内室门开忙抬头,等瞅见女鬼似的容颜,纷纷在清晨打了个寒战,然后低头做事的做事,溜走的溜走。对面的门“吱呀”一声由内及外被推开,公子天佑神清气爽的从里面大踏步迈了出来,一见凝萱,却没有往日里的半冷不热,出乎凝萱的意料,竟主动打起了招呼! ****** ps:小荷最近在减肥,每天喝豆浆,但是从那以后肚子就没消停过,天天腹泻,好囧~~今天太晚了,只能一更鸟!对不起大家(未完待续) 第一五三章 棘手 清晨的宿元城到处弥漫着甜豆浆的味道,这是宿元城的特产,几乎家家早餐餐桌上都要置备一份,甜豆浆配上只有当地才出产的一种紫黑面馍馍,上自达官贵族,下到黎民百姓,宿元城里就没有不好这一口的御朱门。 而且越是老店,那街面摆着的甜豆浆木桶就越是浓稠。 凝萱一面端着掉了碎片的瓷碗,一面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刚才和公子天佑出了仙客来,对方就熟门熟路的将自己引到了东街菜市口这家豆浆店里。说是豆浆店,其实不过七八条凳子,三张小方桌,店主是俩位中年夫妇,身边环绕着一对双生子,相貌出奇的相似,乖巧的端着盘子里的紫苏馍馍往各个客官面前送。 “小姐!”小孩子壮着胆子将小盘子往凝萱跟前一递,这孩子的身高也不过比桌面高了几分,黝黑的皮肤衬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异常早熟。凝萱不由心生怜惜,伸手去摸男孩的头。男孩吓得浑身僵硬,哆哆嗦嗦的端着盘子往后退了半步。那女店家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况,生怕客人发怒,忙抢步过来频频道歉:“姑娘莫气,这孩子小不懂事,姑娘这盘紫苏馍馍就当时我们请的!” 小店生意,中年夫妇虽然不想惹事,但也没那个本事免了全部的钱。小男孩闻得母亲一番话,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小红嘴抿的紧紧的,却出奇乖巧的将一盘子四个的紫苏馍馍放在了凝萱前面的桌案上,继而退后半步,恭恭敬敬的冲着凝萱行了个大礼。 公子天佑没有吭声,只是伸手取出一个馍馍,沾着甜豆浆一口一口往里咽。 恶鬼常作乱,夜叉人人嫌。 凝萱自嘲的一笑。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大约就是书中所说的母夜叉吧,怪不得连个孩子都厌烦自己,这个时代的少年都早熟。大约从小就幻想着长大成人之娶一位贤良在次,最最要紧的是,貌美第一的小娘子为妻吧!凝萱没有回应小孩子的突兀之举。只是凑近了公子天佑。 “有碎银子吗?” 天佑诧异的放下了瓷碗,从袖口中掏出一锭五两的小元宝。“可够?” 凝萱点点头,笑着接过了银钱,反冲小男孩招招手:“谢谢你家的紫苏馍馍,味道极好,我请你吃糖果!”小男孩手忙往后背,头摇晃的跟拨浪鼓似的,语气老成:“不行。我失礼在先,本就该赔礼道歉,小姐的钱我万万不能收!”男孩的母亲爱怜的轻轻揽住自己的儿子,叹息道:“先生教导他诚实做人,姑娘还是将银子收起来吧!” 没想到这样一家小店,店主还愿意将儿子送到书院里读书。凝萱来了兴趣,“孩子可在本地书院就学?” 女店家左右看了看,这会儿吃早餐的人还不多,人潮没至,女店家便笑道:“不过是学几个字。不做个睁眼的瞎子罢了。姑娘若说他进什么书院,倒是玷污了先生的好名声。不过......三年前我们这样的小买卖人是绝不敢奢望能送儿子去读书的,都是赵将军一来,家家户户的娃才有了希望。” 这次不但是凝萱御朱门。就连淡然喝甜豆浆的公子天佑都放下了一切羹匙,聚精会神的侧耳倾听。 女店家见状,不由莞尔一笑,轻轻推了推长子:“你且说说,当日将军是如何教导书院里的学生的?” 男孩鸡骨架似的小胸脯往前一挺,虽然穿着秋衣,可还是从那棉布下隐隐见到了肋条骨,“将军书,少年不读书,小祸为家门不幸,大祸为国家危难。自学者,则庶民之子为公卿;不学者,则公卿之子为庶民。学者如禾如稻,不学者如蒿如草。如禾如稻,乃国家之栋梁,世之大宝。如蒿如草,乃耕者僧嫌,商者烦恼。” 男孩一连串的话惊得凝萱持久不语,连公子天佑也像头回听说似的沉默良久。男孩打小跟在父母身边招待这些过往的客商,见过之人不知多少,早学会了察言观色的本事,他见二人如此作态,便趁势又道:“将军告诫我们知识才是改变命运的根本,所以宿元城里兴起了三家书院,都是将军和城中老爷们出的银子。” 凝萱差点没跳起来,眼前这小子刚说的那一席话都是赵煦不知什么时候给自己写信时候问到的。凝萱当时闲的无聊,又有心摆弄一下自己前世的知识,便挥笔写了那么一段劝人读书论,当时记得赵煦那厮怎么回的?好像还很不屑的说自己言辞不通,内容空泛,好啊,原来使了个移花接木,竟变成他的“专利”! 凝萱的大眼睛里“噗噗”冒着火花,小孩子最是**,立即感受到了凝萱的这份不友好的眼神,拉着他娘就往后退。女店家从未见过儿子这样不守规矩,想要发作,却又不好当着客人的面儿,只能憋着火气回去熬甜豆浆。 重新回到位子上的凝萱再也没有吃东西的胃口,倒是公子天佑,一口一口吃的香甜。后者眉眼都没抬一下,淡然道:“怎么,一个小孩子就把你吓得后退了?果然......” 一向冷淡自持的公子天佑忽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嗤笑,配上那张傲视一切的脸庞,凝萱就觉得整个心都被万箭穿透一般。 “果然什么?”凝萱的语气从未像今天这样凶恶,她相信,自己此刻的模样,别说孩子了,就是等闲的妇人老人见了,也要惊声尖叫,以为撞见了恶鬼。 桌案下,公子天佑的脚不断逆时针的画着圆圈,而右手食指却在汤碗的边缘顺时针的研磨。凝萱眼睛一眯,忽然想到了以前曾经读过的书,一些智商奇高的天才在思考的时候往往流露出小动作。这个家伙在想什么? 天佑动作未停,只是低笑道:“姑娘果然在府里娇生惯养多了,若在下的手艺精湛,你的面目或可还原,若当时在破庙了说了大话呢?你就不怕上了贼船?姑娘又不是那位夫人亲生的骨肉,相处年份也不长,你这个样子谁又会喜欢?姑娘既然将医治的大事交到我手中,就不该再寻海公公......我说的可是?否则姑娘的手上怎会有解药的香气!” 天佑昨晚擎住凝萱手腕的时候就觉得有股异香在鼻尖围绕,凭他的见多识广,师从名家,可就是研磨不透对方到底接触过什么药物。魏凝萱一夜未眠,公子天佑照样也钻进了牛角尖,不解决这个事情,他绝难安心。 “姑娘,我相信你得到了解药,也相信那样至关重要的东西你定然会随身携带,”公子天佑霍然起身,直勾勾的看向凝萱,“我有位老师在宿元城安家,是本地有名的神医,姑娘若相信在下的为人,不妨将东西拿出来,请我恩师指点一番,或许能叫姑娘有所收获也未可知。” 凝萱沉默良久:“既然公子猜到了我有解药,为何还需要你的相助?” 公子天佑笑道:“姑娘是聪明人,不过那位海公公只怕更聪明些。在下虽然不清楚你们二人之间有什么交易,但我相信,海公公是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没有切实的好处利益,他能将全部解药都交给姑娘?想来......姑娘获得的只怕是沧海中之一粟,救不了姑娘的性命!” 世上从不缺乏聪明人,公子天佑的表情就好像昨晚的一切都浮现在他眼前似的。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凝萱缓缓站起身,将手里握的温热的银锭子轻轻放在空碗边:“公子前面带路吧,希望你能信守承诺,不是叫我堕入更深的阿鼻地狱!” 不问东西南北,凝萱抬脚越过公子天佑,径直往最繁华的北直门去。 既然是神医,医舍前的人肯定少不了,凝萱来菜市口早点店的时候经过一家门市,当时她就觉得奇怪,怎么一个个搀扶相帮,游龙似的排着长长的队伍,凝萱相信自己的直觉,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公子天佑就在她身后闷声低笑,店主夫妻俩一个擦桌子,一个搅拌着锅里的浓汤,虽然手上的动作没停,可心思没一个用在上面,纷纷望着美男与野兽的新鲜组合。 没多大功夫,街面上渐渐热闹起来,从城外进宿元城挑货买东西的小货郎纷纷在大街上支起了摊子,北直门附近有一处最大的胡市,许多客商都在此集结,他们虽然身价万金,但辛苦程度,勤勉程度远远要胜过小商贩们。天还没亮,鸡还没叫,这些人就已经驻守在了胡市里。胡市外对着一条长长的街道,当间就有一家,无牌无匾,甚至连个灯笼都不挂,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独特的所在,竟藏龙卧虎...... 凝萱仰头坐在小杌子上,眼前的老人直接上了手,用一根发丝般粗细的银针拨弄着凝萱脸上的伤痕,尾指勾出一抹拈花的造型,动作出奇的轻柔。 一刻钟的功夫过后,老人才缓缓将银针放进托盘,早有童子端着铜盆上来净手。 “师傅,怎么样?” 老人缓缓摇头:“姑娘这脸异常的棘手啊!” **** ps:学校要交稿件,小荷要去做作业,希望能两更,这是小荷的梦想,但愿能实现(未完待续) 第一五四章 老人 (今日感觉很好,稍后送上二更御朱门!蹭蹭大家的票票!么么) 凝萱听不懂一大堆古人才会使用的医学术语,索性开门见山:“先生只管告诉小女,脸上的伤疤可有复原的希望?” “嘶……”老人长长地抽了口气,才慢慢背着手环绕在室内踱步:“乍看这面上的疤痕确实有些骇人,然而细细察觉,老朽不觉要深深称赞一番御朱门。姑娘脸上的皮乃是生皮!” 生皮?这又是何物? 凝萱不由问道:“请先生赐教!” 老人淡淡一笑,“所谓生皮是我们这里的行话,就是指从活人身上剥下来的人皮,且一定选自十五岁的清丽少女,经过熏染,炼制,灌胶等繁琐步骤,才能活幻化成一张巴掌大小的人皮面具。姑娘脸上的这一块显然出自名家之手,不但做工细腻,而且材质出众。老朽窃以为……少女的生皮应该也是为娇生惯养的女子,似乎专门等着被豢养到这个适当的年龄,预备着剥皮。” 凝萱嘴角微微颤抖,凭她定力如何,可一想到脸上这个狼狈至极的样子竟然是活人身上剥下来的肉皮,还是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 老人却没有半分的不适,相反,竟有点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感觉。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径直往前跨了两步,重新打量凝萱面上的生皮,“老朽早就听人说过,北齐皇宫大内有一种独家秘术,专门炮制人脸,用做将来战场上的刺探工具,北齐的都察院都是疯子,他们从小养活一些相貌端正的少女,每日山珍海味供着。香花温泉泡着,就是为了做这个用!老朽一直以为是以讹传讹的妄谈,没想到......” 老人不断咋舌。“没想到今日却是见到了真景!” 这段日子以来,但凡见过凝萱此时 面目的人没有一个不生厌,不冷漠的。偏这位老人目光烁然的盯着凝萱,就好像在审视一件珍贵的出土文物。公子天佑起身倒了杯香茶。恭敬的献给老人,“师傅,你可有把握去了这东西?” 老人接过热汤,一面思索一面轻唾,淡淡的说道:“三成把握,多了就是老朽的无能了!” 公子天佑心中一震,他自幼家门传承。有无数的名医都曾经教习过自己,眼前的老者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但是公子天佑很清楚对方的能耐,如果老者都只是有三成把握......公子天佑真不敢相信魏凝萱会是什么个结果。 “先生不妨直言,你的三成来自何方?”凝萱不是没注意到公子天佑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怜惜,只是怜惜对自己来说又有何用?凝萱要的是个结果,而不是坐以待毙!“死马当活马医,先生何不大着胆子试试?” 老人半晌没言语,直到外面小童子掀开门帘,声称下一位病者。东城那位老财主等不及,要进来的时候,老人才轻声叹道:“你这个小女娃娃,倒是决绝。依照我来看,当时弄生皮的人并没打算致你与死地,否则这生皮早就烂在脸上了,哪等到今天?我若是姑娘,就早早的寻下黑手之人,或许他能有几分的法子。” 公子天佑早就猜到了凝萱得到的那份解药,忙隔空给后者打眼色,示意她把东西掏出来,可凝萱这会儿偏偏没往此处瞧。老人瞧的稀奇,他这个名义上的徒儿从小就是个冷性子,当年四处游离,机缘巧合得他们家接济,这才传授了几招小本领,一晃十余年过去,老人根本没承想二者还有相见的一天,更没料到,徒弟面上会带着这样的表情,一种介于心焦和关怀之间的小变化。 老人笑道:“姑娘手中是不是有一份半份的解药?若信得过老朽,不妨拿出端详端详,或许对姑娘这脸有大益处。” 凝萱没有迟疑,稍稍将身形扭转了一下,便从怀中取出了一份膏药。老人将东西举在面前,“咦?” “师傅,难道不妥?” 老人没有应答,而是捏着膏药站到门前,高声呼唤了小童掀门帘,借着明晃晃的日头,那黑乎乎不知名的膏药瞬间变得轻薄,而且渐渐幻化成了墨紫色,就好像湖垸最好的碧墨绸,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老人陡然转身,面色肃谨的看向凝萱:“姑娘可是使过了此物?”凝萱心知不妥,忙摇头。老人长出了口气,引着二人又进了内室,三人分主次落座,老人身边放的正是那块恢复了乌黑色的膏药。 “敢问姑娘,你手中又有几块拨云雾?” 凝萱听罢,才断定那位赵娘子果然有几分见识,她声音一沉,说道:“三片。”老人沉吟片刻,“姑娘可否都与了老朽?” 公子天佑别过了头,凝萱没忽略这个小动作,迟疑片刻,还是将余下的两张递了过去。老人看的仔细,闻得小心,捏的轻柔,足足用了一盏茶的功夫,老人才开口道:“这是小解门,能治标却不能治本。姑娘真真是好险......” 凝萱聪慧,老人只说上半句,她已然了解了真相,“老先生的意思是,我若求好心切,真的使用了这东西,只怕现在早就面无完肤了?” “姑娘所言不假,确实是这个理儿。老朽瞧的出,下毒之人留了后手,一旦使用此物,保你三日完好,可三日治好后若没解药继续撑着,只怕生皮下的脸蛋就要活生生溃烂掉了。我猜测这也是天佑那小子不肯下手的一个重要原因。”老人顿了顿,目光坚毅,“一旦拨云雾敷在脸上,姑娘这张生皮准保掉下,可坏就坏在,若没有后续药品的供给,只怕你原本的脸蛋要遭殃!” 凝萱恨得牙直痒痒,等回到客栈的,自己非将海公公那个阉人做成肉饼,原来说来说去,对方还是手段阴邪,而且多半没死心,打算来个过河拆桥。凝萱忙问道:“先生救命!” “这是干什么,起来起来,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本心,”老人沉吟片刻,看着公子天佑道:“你且忙你的事儿,就将这位姑娘留在药房,一个月后来接人。” 一个月? 公子天佑脸色怪异的看着魏凝萱一张无辜的小脸,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未完待续) 第一五五章 将军府(二更) (二更送上鸟~~) 凝萱被留在了老人的那间生意鼎盛的小小医馆中,然而赵娘子和胡妈妈却不明情况,要说这二位,还真是上了心御朱门。不过为的目的不同,尽心程度自然不同。 赵妈妈两个孩子,一心盼着出息,能靠上国子监陈主薄的关系这自然再好不过,赵妈妈不是没想过那位小姐或许只是满口谎言,可为了孩子的前程,她不能不竭尽全力,即便因为这个会被婆母训斥,即便有可能丢掉仙客里的活计,赵妈妈都是在所不惜的。 至于胡妈妈......胡妈妈从来不是个小人物,她是恪亲王世子赵煦安插在宿元城里一颗小小的棋子,但也是最得重用的棋子之一。胡妈妈的确有个兄弟在将军府当差,不过可不是她说的什么远房亲戚,而是实打实的嫡亲大哥。三年前赵煦初进宿元的时候,一方面重用自己的属下,另一方面他又心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近百年来,真正的宿元王是陈家,而非什么郡王或是知府县丞。赵煦不得不经过小心的排查,终于选定了三个当地人作为了自己在宿元城的前锋。 这三人之一便是胡妈妈的大哥胡勇,这人原是知府老爷送来的一个家奴,却意外进了赵煦的眼,半年的功夫升为小管事,一年的时间领了二院的差事,三年后的今天,胡勇已然是赵煦身边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人物。既然是胡勇的妹子,胡妈妈怎么会被拦在大门外,昨晚宵禁,胡妈妈不敢冒险,于是选了第二日清晨才急匆匆赶往赵煦所在的将军府。 “大哥!大事,这回可不是妹子乱说!”胡妈妈整个人严肃的过分。但她哥哥对妹妹太过了解,胡勇一面拨弄着算盘盘点账目,一面漫不经心的应道:“你每个月必定到我面前说几句同样的话。却从没看见叫我意外的结果。妹妹若是缺银子了,大可到你嫂子那里取,何必弄到将军府里丢人现眼!你哥哥如今也不是一般人。总不好叫守门的门子知道,我堂堂将军府的管家总被亲妹子来打秋风!” 打秋风这三个字可实实在在的刺激到了胡妈妈。胡妈妈管也不管此地为何方,有点胡搅蛮缠起来,典型的宿元女性形象。 “大哥瞧这个,人家点了名道的姓,就是给世子的,而且那姑娘还说,她们家老祖和恪亲王是多年的相交。我因为这个才急匆匆赶过来。”胡妈妈说着就要将信递给胡勇,谁知胡勇头也不抬一下,只顾着埋头算账,时不时的还应和两句:“什么忘年交,这样的谎话你哥哥我一日总要听个十七八遍,你是我妹子,难道还会当真?哼!” 胡妈妈讪讪的捏着手里的信,几乎弄成了个团儿,正要再劝,外面忽然传来笑声。 “大勇兄弟忙着呢?” 胡勇一听响声传来。就跟吃了大还丹似的精神,“蹭”的一下子从长椅上蹦了起来,一把推开胡妈妈就往外冲:“二管事什么时候回的宿元?小弟只当哥哥是要在京城过年了。” 来人三十上下,却被四十出头的胡勇唤作哥哥。实在是有些好笑,不过对方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笑得灿然:“什么年不年,节不节的,不过是将军领着咱们齐齐守夜,分发些金锞子罢了。我惦记将军身边没个得力的人,所以总放心不下,这不,专程和老王告了假连夜往宿元城而来。” 胡勇听二管事这样说,更加的敬重:“想必哥哥是已经见过了将军?” “见识见过了,只不过......将军心情不虞啊!”他们这帮人受过赵煦严厉的规范,没事只管叫将军,宿元城里没什么恪亲王世子。二管事是赵煦从京城里带来的几个信得过的心腹,此番回京,二管事以为和往年一个模样,正要给紫华大公主家的那位养女送信送“特产”,可却意外得知,君山县主早就被人掳走了。至今瞒着所有人,就是怕县主有朝一日能回来却受到外面流言蜚语的波及。 二管事日夜兼程,好在他现在身份特殊,所以每到一处驿站都能换马再疾驰。二管事不是不明白,这消息一出,等待自己的就是世子暴风骤雨一般的训斥。可刚才真见识到的时候,二管事还是吓得灰溜溜从一场混乱中跑了出来。甚至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儿。 二管事的目光扫向胡勇身后的胡妈妈,这个女人他见过,是将军府里安插在仙客来的一招暗棋。虽然效用不大,但是每每也会将仙客来的生客、异常往上回报回报。二管事习武数十年,眼力不是一般的好,他正要将视线移开,忽然...... 胡勇忙道:“哥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二管事一把推开胡勇,径直走到胡妈妈前面:“敢问妈妈,这信那里来的?”胡妈妈没见过什么世面,二管事一问,胡妈妈巴不得一声过去。 “管事,这是我昨晚在仙客来,一位女客偏拉我叫小人交付给将军的。” 二管事眼前一亮,就着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簪花小篆往下瞄。在京城与宿元城里奔波许多年,二管事对自家世子百般留心君山县主的事儿一清二楚,刚才世子爷发火,多半就是冲着魏家小姐消失的事儿。难道天底下真有这么巧? 二管事忙道:“你且细细将一切讲来,说的好,妈妈讲来前途无量。”胡妈妈脸上堆砌的笑意好似一朵朵**,忙将仙客来发生的事儿从头到说了出来,更对凝萱的外貌大肆浓墨重彩的去勾勒。听的二管事一阵阵生疑,难道自己所料错误? 二管事看着信封上的字迹,心一狠,反正已经得罪了世子,倒不如冒险试试,或许还能得到世子的喜欢也未必。二管事便道:“要是我没了算错误的话,妈妈说的这人还真是将军的旧友,若能解救对方于危难之中,妈妈此番可就立下大功劳了。” 胡妈妈闻言冲着胡勇一阵挤眉弄眼,心下就是绽然怒放!(未完待续) 第一五六章 震怒 小厮远远一见二管事过来,先是警惕的往屋内瞅了瞅,才紧走几步迎了上去:“将军正大发雷霆呢,连大管家都被做了筏子一顿训斥,小的瞧二管事还是稍微等等御朱门。” 二管事的脚步果然就是一顿,胡勇和胡妈妈不由瑟缩了一下,脖颈子直往领子里缩,放佛眼前就是暴风似的震怒。 胡勇低声劝道:“哥哥,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如等......”二管事头也没回的就是一扬手,笑道:“将军若知道咱们手中的信,非但不会责备我等,反而要重重赏识大勇兄弟。” 胡勇似乎有所察觉,更像是摸到了什么要紧的命脉,讷讷的一点头。二管事冲身后的胡妈妈招了招手,胡妈妈陪着笑往前跨了半步:“二管事。” “妈妈是个伶俐人,若不然也不会被派遣到仙客来那种鱼龙混杂之地,要的就是妈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几年虽然说......没什么建树。” 胡妈妈闻言,不免老脸一红,难堪的低下了头。二管事见状,淡淡一笑,继续道:“妈妈也不用胆怯,将军是什么人,咱们最清楚不过,你只管老老实实的将昨夜所发生的事儿- -出来,这便是头功一件!” 胡妈妈唯唯诺诺的频点头,“老奴明白,老奴明白。” 二管事笑容真诚,乍看真真是个为同僚着想的好管家。他率着二人踏上汉白玉的大石台阶,略微整理一下衣冠,才深吸一口气与小厮道:“劳烦流星小哥往里面通报一声。” 这个被唤作流星的小厮无奈的轻叹一声,似乎不明白为何二管事要这样执着,“二管事稍后,容我往里面通禀。” 不多时。流星一脸的晦气踏出正厅大门:“将军有请!” 胡妈妈虽然一口一个将军,称赞的厉害,可三年来见到人家本尊的机会也是寥寥无几。像这等专程的会见,更是胡妈妈今生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将军府原是本地富商所建的豪庭宅院,当年圣旨下达。陈家不甘心权利被剥夺,借着老将军府乃是陈家斥资修建的借口。不断向朝廷里哭穷。恪亲王担心儿子名誉受损,便想着在宿元买一处宅院作为将军府。彼时,陈家对本地富户多有压榨,巴不得有人能削削陈家的气焰,恪亲王府不费吹灰之力买下了这栋宅子。 胡妈妈进府的机会不少,可真正走到内堂,这还是头一次。等一踏进门槛,胡妈妈便开始冒热汗,顺着额头往脸颊四溢。她自认为在仙客来还见过几分的世面,而然现在瞧,那弹丸之地的小店又怎能和将军府相媲美! 赵煦所住乃是整个府邸最大的一处正房,两边又有厢房鹿顶,耳门钻山,胡妈妈一抬头,迎面先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三个字“忠义堂”。室内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多高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錾金彝,一边是玻璃盆御朱门。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圈椅,整个屋子上下不见盆栽摆设。鹦鹉八哥,却在落兵台上放着一柄绝世好剑。 屋内气氛极糟,满地的碎瓷片,大管事赵明闷头不语的杵在那里,安静的等待主子息怒。赵煦强压火气,正要端茶,却发现茶杯早被自己扔了出去,正要拍桌案,二管事忙赔笑着上前:“将军,仙客来的胡妈妈来请安,说是有封要紧的信呈给将军。” 赵煦自然听过仙客来的名声,可却不认为自己和那家小“杂货店”有什么瓜葛,赵煦冷眼道:“他们东家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上次借着我将军府的名号欺瞒外来胡商,我念及他东家和陈家是姻亲没追究,给我告诉那老货,若再叫本将军发现一次,定把他一家上下发配到充庄卫去戍边。”充庄卫是紧挨着眉州的小县城,一年十二个月份,能有七个月份在与北齐打仗,余下的几个月还要面临着北齐铁骑的骚扰与掠夺,是北地人人畏惧的所在。 二管事笑道:“不是他们东家,却是咱们家安插在仙客来的胡妈妈,昨儿晚间胡妈妈遇见了一人,小的隐约觉着像是将军要寻的那人......不过也不大肯定,拿不准主意,所以才请将军瞧瞧。” 赵煦“腾地”就从圈椅上蹦了起来,就差没扯住二管事的脖领子:“你再说一遍?”二管事心下有些得意,瞄了瞄从头至尾都垂着头的大管家,略有些心不在焉:“将军还是先看看这封信的好。”赵煦一把将信笺夺了过去,动作极为粗鲁的将薄如蝉翼的信纸擎在手中,一个字不肯放过的细细往下读。 就见上面简简单单的二十八个字,多一个落款都没有: 当年山寺幽幽情, 今朝离恨泪凝噎。 燕园四时春芳尽, 小楼盼归为底迟。 “只有这么一首诗?”赵煦拧着眉头问道,二管事忙给胡妈妈使眼色,胡妈妈搓了搓手往前迈了一步,先吞了吞口水,才说道:“那位姑娘还请仙客来的一个婆子往城外去了,送的是另一封信,置于写了什么,奴婢却不知。” 赵煦沉吟片刻,立即吩咐一直沉默不语的大管事道:“命宋校尉带着三四个好手去仙客来暗中查访,一旦发现姑娘的踪影,务必及时回来通禀。你亲自带着五十人往城郊区,姑娘认识的人不多,定然是在进城的路上看见了什么熟人,这才冒险派人去打探。记住,要在顾家人之前找到姑娘。” 大管事赵明神情肃杀,重重一点头,扭身就出了正堂,整个过程中没有看二管事一眼。 赵煦摩挲着信笺上的墨迹,他现在坚信,这信就是凝萱写的,只是那丫头写的这样直白却出乎自己的意料。三年不见,她忽然遭受如此大难,又偏偏出现在宿元城,莫非是老天的刻意安排? 赵煦在这儿出身,可剩下的那三位不能干瞪眼,这儿是将军的议事厅,不是仙客来的戏台子。二管事轻声道:“将军,听胡妈妈说,写信的这位小姐面貌悉数损毁,你看......”二管事悄悄给胡妈妈使了个眼色,胡妈妈会意,连虚带实的将凝萱塑造的凄惨无比,那张脸更是能吓倒阎罗殿上的小鬼。 “面容尽毁?”赵煦就觉得一个心被什么东西揪住似的,牵扯住了自己每一根血脉,叫自己疼的难受。那丫头最是骄傲,会不会......赵煦当机立断:“流星!” 外面伺候的小厮流星转眼就进了内室:“爷,你唤小的?” “备马,我亲自去会一会这伙强盗,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有几个胆子。”赵煦就是宿元的灵魂人物,他要谁难堪,这个人肯定会成为主流圈子之外的尴尬存在,赵煦想要置一个人于死地,那更是轻轻巧巧的事儿。胡妈妈听的汗颜,她做梦也没想到仙客来的那个丑丫头能有如此大的能力,不但叫将军府兴师动众,更叫世子爷亲自出马。 胡妈妈心生警惕,看来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多多的巴结那女子。 将军府里的内卫共有百余人,其中赵煦从京城带来的王府内卫只有二十人,剩下的都是从军中选拔出来的好手,年纪都在二十上下,是铁铮铮的汉子,对赵煦忠心耿耿没有二心。将军府的精兵良将倾巢出动,大门一开,百十人的队伍浩浩汤汤开往仙客来,一路上夺人眼球无数,老百姓们不断咋舌,还当是宿元城里出了什么大事儿,更有陈家的探子马不停蹄的往回送消息。 仙客来的掌柜的焦急的在楼内踱着步子,时不时地往外张望,但见有人进来忙问:“公子们可寻到了?” 小二哭丧着脸摇头:“除了一个看管马车的车夫,那些爷们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似的。后院里空荡荡,掌柜的,这可如何是好?赵将军摆明了是冲着咱们仙客来,若真是这几位小爷惹了祸,咱们保是不保?” 掌柜的一咬牙,恨恨道:“保!拼了散掉这个酒楼,也不能叫几位小爷暴露身份。”当年上峰派掌柜的来宿元开店,估计也没料到不起眼的小买卖做成了今天这个大局面,这仙客来就好像掌柜的骨肉,骤然叫他拱手交出去,谁不心疼?掌柜的只觉得一阵阵天旋地转,恨不得当场抓住那几个惹事的人。 门外跌跌撞撞又进来一人,喘着粗气道:“掌柜的,快,快,将军已经到了辕门,小的们拦不住,那个胡妈妈领着人就往后院去了。” 掌柜的一拍桌案,气的险些跳脚:“胡妈妈?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要不是我当年收留......”掌柜的还要念叨叨,小院外已经传来了女子尖叫,男子怒骂的声音,掌柜的心一沉,他心知这就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也就一刻钟的时间,院外的喧哗顿时化作一片静寂,连鸟叫的声音都不复存在。 赵煦领着一干手下大肆闯进了仙客来,有些客商和将军府打过交道,对领路的赵煦并不陌生,即便是那些对情况不明所以的,只要略微瞧瞧眼下的局面,也明白仙客来即将要遭逢大麻烦了!(未完待续) 第一五七章 搜查 公子宗翰就趴在仙客来小院子的墙头往外张望,打将军府的人一进来,他们这伙人就察觉到了危险,于是连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捡,匆匆忙忙翻到了墙后,正要出客栈的时候,就被紧随而至的赵煦堵了个正着御朱门。 没办法,他们只好像过街的耗子似的,一步一小心的乱窜在各个客院里,随时预备逃出生天。 毫无疑问,凭借锦衣公子的直觉,赵煦冲着的不是别人,就是今早忽然不见的魏凝萱。几个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里只气天佑不事前知会一声。 “怎么办?他们大队人马已经到了掌柜的那里,只怕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能在每个院落里安插上人手,到时候我们想走也只是枉然。”公子宗翰有些气急败坏的低声吼道。 锦衣公子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剑柄上的猫儿眼,那是跟随了自己八年的绝世宝剑,这剑身上不知饮了多少人的鲜血,不知斩杀过多少人的大好头颅御朱门。可时至今日,锦衣公子头一次有如此强烈的不适。老朋友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锦衣公子一点信心也没有。 公子宗翰眼睁睁看着十余人的队伍开进了隔壁的院落,想必下一个要检查的就是他们。他恨恨的骂道:“老曹误事!这厮若回来,我必要痛揍他一顿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旁边有人冷笑:“说那些又有何用,人人都知道你与曹天佑穿一条腿的裤子还嫌肥,别说些讨巧的话,没的叫我们恶心,现在当务之急是院子里的海公公怎么办?我们出来匆忙,那老东西还被关押在后院。一旦被恪亲王世子发现,就算本意不是冲着我们来,只怕也要暴露咱们的踪迹。要我说。当初就不该胡乱施舍好心。现在好了,那个什么魏凝萱 就是招来饿狼的扫把星。” 紧要关头,这个看似强大的队伍。实际上已经开始了四分五裂。 锦衣公子心头一沉,看来皇上的担心是必要的。这支小队伍不过是走了一趟大周,就爆发出了这些不和,一旦处置不当,那么本次试炼就有可能彻底失败。 “好了,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当务之急是怎么离开仙客来。至于海公公我们暂且不要担心,恪亲王世子久居京城。未必就认得北齐的阉党, 况且,以我猜想,海公公这样一个聪明人,他决然不会主动承认自己的身份,甚至这位海公公正和咱们一样,四下找洞小心躲藏。 锦衣公子说的轻松自在,却引不起任何人的发笑。他们都看到了恪亲王手下的那帮精兵悍将,全都是兵中老手,而且人多势众。自己一旦被俘,轻则被斩杀当场,重则就会引发两国的兵戎相见。锦衣公子一想到国君日夜勤政的辛苦,再一想到西诏被大周和北齐两面夹击。 心中就不断泛起酸涩。 绝不能落进大周人的手里,这是锦衣公子现在仅有的念头。他神情一凛,低声吩咐道:“咱们兵分两路,一个往北突击,一个往南游走。 谁先出了仙客来也用不着冒死返回救人,只安安心心的到咱们昨天经过的那间茶寮去等。今日午时还不见另一拨人的踪影,各位只管 ......” 锦衣公子没有继续说下去,然而他的话中话没有人不清楚。外面查抄的声音此起彼伏,不断有客院里的客人被赶出来,更有女眷的嘤咛哭泣声。 锦衣公子趁着空档将自己从西诏带出来的少年们一个一个纳入眼底。这些少年家世斐然,学识一流,都是天之骄子,国家未来的栋梁,锦衣公子真希望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只一个眼神,少年们对视了一番,然后自动自发的分成两拨,公子宗翰冲锦衣公子一抱拳:“哥哥保重。”他转身刚要带人走,锦衣公子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宗翰。” 面对锦衣公子的欲语还休,宗翰忍不住暴脾气:“哥哥有话只管说就是。” “一旦你们被俘,我希望......”锦衣公子没能说完后面的半句,因为恪亲王世子的亲兵已经到凿起了小院子的大门。那声音低沉却刺耳,就好像一下下敲在了人的心弦上。 ...... 掌柜的哭丧着脸跟在赵煦身后,不断念叨着:“将军,我这儿实在是正经的买卖,绝不会窝藏逃犯,又怎么可能拐卖人口?” 胡勇觑着主子的表情,发现对方的脸色越加的阴沉,便陪笑道:“我说掌柜的好不罗嗦,每每将军府来巡查,你老可从来没二话,怎么今日偏偏......”掌柜的恨不得一口咬掉胡勇的生肉,就知道这小子没安好心,早知道他这样,当初自己就不该听信小人的谗言,收了他妹妹进仙客来做女仆,现在好了,一个数十年经营的老店,生生毁在 这两个卑鄙小人的手中。 胡勇唯恐天下不乱,背着赵煦,得意的瞥向掌柜的,又道:“将军,听我妹子说,那伙人在后院还有辆破破旧旧的马车,您说会不会......”掌柜的神色大变,他是西诏在宿元城里唯一的内线,车上被关押的是什么人,锦衣公子等根本没打算瞒着他。万一被发现.......掌柜的一头的大汗,忽然叫道:“哎呦,我可想起来了,将军!今早有位衣着不俗的公子,就领着那位小姐出了东门,洒扫院子的小二们可以作证!” 掌柜的急急忙忙招手,小二颤颤巍巍到了近前:“掌柜的。” “还不把知道的情况如实向将军禀明!”掌柜的语气生硬,其实当时小院里的洒扫并不仅仅是一人,只是小二比较倒霉,被众人推了出来。 掌柜的心里焦急不安,可就是不敢当着赵煦的面儿表现出来,生怕被瞧出自己的心虚,只好板着脸震慑小二。 小二一顿抓耳挠腮,憋的脸色通红,良久才讷讷的说道:“小的实在没听清那位少爷说什么,不过倒是听见了两个字。” 赵煦急急问:“什么字?” 小二怯怯的看了眼老掌柜,掌柜的瞪着圆眼,胡勇笑眯眯的又要点火:“怎么,掌柜的还要拦着?” 一句话就堵住了掌柜的全部出路。 小二嗫嚅道:“我隐约听着是‘胡市’两个字,小的以为胡市周围是老神仙的所在,会不会是带着那位姑娘去医病去了?” **** ps:小荷被困在了外地,只能先少少的更新一章,等明儿补上两更!闪~~谢谢大家的支持(未完待续) 第一五八张 杀人 赵煦自然不会全信,兵法战术,讲究的就是虚虚实实,如果说自己前脚刚走,那伙人后脚就从仙客里逃逸出去,这种后果绝不是赵煦想要看见的御朱门。可不去,他又隐隐觉得这小二不像是说谎,错失了机会,魏家的丫头会沦落到什么地方去? 在宿元城里住过三年的赵煦一想到那附近的胡市,顿时满脑子都是胡商狰狞的样子。三年来的通商使得当地胡人遍地,他们不但爱做大周朝的生意,更喜欢买那些身子单薄,肤白如雪的少女为侍女。好听点是侍女,难听些的,也就是个暖床的工具,以排遣在异地的孤单寂寞。 魏家丫头怎么会到了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赵煦就觉得腮帮子肿胀起来一股热火,顿时将所有的错都算在了那帮绑匪的身上。眉州传来消息,顾家的人对养女的消失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慌失措,容不得赵煦不去怀疑,顾家在打什么主意?他们的重点肯定不在寻人方面,那又会是什么? 前锋校尉大步流星的进了内院,动作刚猛的冲赵煦一抱拳:“将军,在后院果然发现一辆马车,车中空无一人,不过车板上余温犹在,想必是听见了我们的声音才仓促逃走的。” 赵煦精神一震,忙问:“里里外外搜一遍,本将军不信他们插了翅膀。” “大人,大人!”众人齐齐扭头去看来者,却是先锋校尉手下的一个小小队正,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有所发现。 “大人,在马棚附近发现了血迹。” 先锋校尉忙道:“将军,属下想带着人去马棚抄检,或许有所发现。”马棚在整个客栈的最后身。当年掌柜的为了扩建,将仙客来后身的土地都据为己有,直开发到了小河边。更将马棚修建在此地,为的就是提防那些马贼在夜间窃取马匹。 二管事一皱眉,颇有不同的见解。当即反驳着先锋校尉:“校尉太过糊涂,对方摆明了就是调虎离山之计。马棚靠着河岸,道路湿滑,又有遍地的青苔,别说马儿难行,就是换了一个身强体壮的彪形大汉......也未必就能安然度过。” 二管事一边说一边小有自得,都以为他是靠着如夫人才到今天这个位置,殊不知自己才是最有本事的那一个。出门前如夫人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一定看管好世子爷,如夫人没有自己的儿子,便一门心思的想将世子捏攥在手里,可世子和如夫人一点感情没有,非但没有,反而将如夫人视作死敌。二管事看的明白通透,要是老王爷偏疼如夫人,将来立别的少爷也就罢了,可事实上并非如此。老王爷有点清心寡欲的意思,对女色看的很淡。要不是碍于面子,老王爷当年才不会接受先皇后的赐予,收了个宫中女官做小。 如夫人在这一点上丝毫胜算没有,所以二管事早就在暗中筹划好了。在宿元百般讨好世子,成为世子的心腹,在京城对如夫人唯唯诺诺,两面讨好,两面不耽误,这样一来,总有自己发达的那一天。 二管事正在这里做白日梦,殊不知几句话就将在场的许多人得罪了个底朝天。 赵煦脸呼啦啦的阴沉的厉害。 先锋校尉更是怒视而瞪,“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此胡言乱语!”行武之人,根本没有那么多忌讳,凭你是宫中监军还是王府里的管家,在这群铁铮铮的汉子面前,也得按照他们的规矩来。二管事当场就下不来台,倍感委屈的看着赵煦御朱门。 赵煦根本不理会这个小人物,领着人就往马棚去。掌柜的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胡勇和二管事,“我说二管家,你这马屁也没拍对地方啊。要我瞧,你还是安安生生管着宅子里的大事小情的好,千万别出来丢人现眼,人啊,就不该太贪心,你说是不是胡管事?” 掌柜的重重往地上一啐,鼻音鄙夷而气愤,羞得二管事恨不得找个耗子洞钻进去。 马棚里里三层外三层的全是人,毫无例外都是军中的悍将,照料马匹的老头儿就蜷缩在地上,目光呆滞而涣散,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浑身打筛子。不远处有一大滩未干涸的血迹,上面清晰可见一只脚印。 赵煦眼神犀利,“找到了人?” 赵煦的亲兵卫长半条腿支在地面上,手指蘸着血迹:“回禀将军,血迹到了马槽这里就再也不见踪迹,想必此地有暗道。我等不敢擅自行事,专等将军的吩咐。” 整个马棚三面布有十二房马槽,且三面相连,互通东西。仙客来掌柜的右眼皮不自然的微跳,两手悄悄握紧了拳头,那马槽下面有什么,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 赵煦扫了掌柜的一眼,冷笑道:“难道还需要我们亲自动手吗?”掌柜的心知大势已去,没有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来到正中间的一处,将覆盖在马槽上的枯黄稻草纷纷拨开,露出干干净净的木头板,“将军,不是小的包藏祸心,实在是害怕了北齐的铁骑会突破眉州侵扰咱们宿元,所以才在此处做了个密道,小人就算有一万颗脑袋,也不敢对家乡百姓不利啊!” 老掌柜泪眼婆娑,手僵在马槽上,却偏偏不动分毫。 赵煦冲亲卫长使了个眼色,亲卫长心领神会,立即拨开了堵在马槽上的掌柜的,伸出宝剑沿着壁缝往回发力,就见底槽木板微微动弹,露出一道小风,霎时间,阴风从里面呼啸而出。“不好!”亲卫长大叫一声,赶忙闪躲。 幸好之前有所准备,就见从黑色的缝隙中迎面飞出四根五寸余长,通体墨黑色的钢针。 钢针一发不中,飞升到半空中不久便开始缓缓下坠。赵煦从怀中抽出一块白绢子,垫着钢针细细的端详:“井先生,你来看!这物件可是北齐宫廷里的秘宝之一,夺魂钉?” 被唤作井先生的人是一个三十年纪上下的书生,白衣纶巾,说不出的风流潇洒,等闲人见了也只会当他是书院里的老好人,谁能想到,当日大破北齐主力,都是这个人出的计谋。井先生缓缓蹲下身,凑在了赵煦身边:“此针头粗尾细,毒液萃取的极纯,应该就是那东西。” 赵煦冲老掌柜一笑:“仙客来果真是藏龙卧虎,没想到老掌柜这里还有北齐的朋友!”掌柜的再也无力,跌坐在地面上小腿抽搐,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赵煦深吸一口气,接过亲卫长的长剑,不顾校尉们的阻拦,一鼓作气就将木板掀翻。失去了遮掩的凹槽赫然露出一个空洞,风力更猛一些,赵煦沉声道:“此地冷风不断,想必是有通道,来人,取火把来!”十几只火把聚拢在洞口,直把里面照的通明,赵煦眼睛一眯:“下面有人!” 果然,这凹槽深有十余米,底层倒着一个灰衫裸脚的男子。先锋校尉系着一根长绳,手中握着火把缓缓坠下了洞口,不多时,就听见下面传来不甚明朗的声音:“将军,人还活着!” 等把人救上来,对方早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赵煦亲自翻检了那人的衣衫,忽然在他的腰间发现了一块木牌,上面写有“承盐造”三个字。 “承盐造?将军,是西昭的人!”井先生见多识广,一见此牌,当即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赵煦出人意料的哈哈大笑:“老掌柜,你可是真人不露相,原来却是我错了。什么藏龙卧虎,”赵煦的声音陡然阴森,“你这里分明就是个窝藏细作的贼窟,来人,将仙客所有人给我拘捕起来,我要带回去慢慢审讯。至于这家店......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先锋校尉不容掌柜的分说,一团烂布就堵在了后者的口中。 赵煦的左边放着钢针,右边放着木牌,若有所思的敲着地面。井先生晃着脑袋从马槽那里走了回来:“下去的人有了消息,说洞口直通向外面的水渠,人大概已经顺着水路逃走了。不过脚步并不凌乱,显然只有一个人。” 赵煦哼了哼:“十几个人的队伍怎么可能就剩下了一个?给我仔仔细细的搜,我就不信找不出蛛丝马迹。”赵煦站起身,冲井先生躬身施了个大礼:“劳烦先生在这里守着,我亲自去胡市那里走一圈,不亲眼见到人,我总觉心里难安。” 井先生短叹一声:“世事无常,世子也不要太过忧心,你当年与我看过魏家小姐的生辰八字,此子命里有奇遇,造化不小,也许这就是她应该遭受的劫难也未不可知。” 井先生不劝还好,听他这么一说,赵煦心里更觉隐隐不安。忙拜别了井先生,留下几个得力的校尉看守,他自己只带着小队人马仗剑出了城区,直奔东街胡市。 老神仙的医馆前挂起了无字红牌,也有人摇头晃脑的去了,也有人不甘心的伫立等候,他们虽然都知道这是老神医今日不再看诊的信号,可心中总是存着侥幸。医馆后院,老神仙换上了雪白雪白的棉衫,手上散发着烈酒冲洗后的刺鼻气味,眼前银盆里一汪清水,瓶瓶罐罐摆了整整一桌案。 “小丫头,你可准备好了?” 凝萱睁着大眼睛,半躺在藤椅上,她眼前只有蓝天,枯黄色的叶子缓缓坠落,似乎一切都昭示着某种生命迹象的灭亡...... ****** ps:二更稍后,等等小荷(未完待续) 第一五九章 半张皮 (小荷郑重道歉,昨晚写着写着趴桌子睡着了,我好愧疚,能不能先欠着呢,我正在写第二更,希望能及时更新御朱门!宽恕小荷吧) 老神仙一辈子只游走在民间市坊,专门给百姓贫民出诊,几十年走过的荒村数也数不过来,看见的累累白骨算也算不清。每每治病,从病人身上过继来的寒气真真儿能把人给冻死,老神仙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为了抵御这种阴寒,老神仙十几年来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每每遇见大病症时,他都要喝一口烧刀子,这种酒度数极高,遇火则烧,味极浓烈,入口如烧红之刀刃,吞入腹中好比滚烫之火焰。 北地人的冬季酷寒而漫长,千年前的北齐是游牧民族,对大周朝实行残酷而近乎灭绝式的掠夺,驻守眉州和宿元的将士们为了驱寒,便从关内引进了黄酒,长期的研磨便成了今天的烧刀子。 老神仙举着酒囊,“丫头,喝一口!” 凝萱仰面望天,捏着酒袋笑道:“老神仙是要灌醉我?放心,就是再疼,我也能忍住!” 老人不觉大笑,“你这丫头,倒是聪明,我往先给那些人喝酒,都只当是壮胆子呢,他们殊不知这烈酒的好处。” 凝萱就着酒囊的圆口深吸一口气,那股辛辣劲儿能从鼻子尖一直麻到鼻子根,老人见状笑道:“你们久居京城的富贵小姐,自然没喝过这样的美味!倒是什么梨花、芸香、白潭什么的,一口进去软绵绵没什么滋味。” 老人说话的时候显然带了几分的鄙夷,也不知是针对他曾说过的佳酿,亦或是繁华的京城。 凝萱微微一笑,仰头就是以大口。虽然动作看似粗鲁。但是巨大的瓶口却没半滴酒水洒出来,老人乍看时没觉得如何,可没过多久。他就瞧出了不同。那酒囊里是什么酒,老神仙清楚的很,都是自己这些年在宿元行医治病。当地百姓的赠与,今儿老人拿出来的这一只酒囊。可都是有着五十年以上的岁月洗礼,别说是一袋,就是一口......寻常的彪形大汉喝下去也要晕头转向,见了爹爹喊亲娘。 这丫头好本事! 老人几乎看呆了,直到那酒囊空瘪瘪要见了底儿,老人才回过神来,一面心疼自己的好酒。一面担心凝萱撑不住,还没治病就先厥死过去。老人忙喊着傻呆呆的小药童:“还愣着作甚,赶紧把酒囊给我夺下来!” “哎!哎!”小药童连滚带爬的奔到凝萱近前,哆嗦着手:“姑娘,酒囊!”小男孩儿脸色绯红,两眼冒光。他可不是什么猥琐的小小登徒子,就凝萱现在这个脸,小药童实在看不上,他全是出于对一个人的敬畏才会有这种表现。此时此刻的小童心中已然把凝萱当成了母老虎一般的存在,就连他嗜酒如命的师傅都难敌半分。 老人握着空空如也的酒囊。当时就在心里不断滴血,语气好大的委屈:“早知道就不叫你喝了,这等好东西可是老头子我实在馋了的时候才敢动的!” 那一袋子酒,不说有半斤也有四两。就算喝凉水也要胀得难受,偏凝萱什么事儿也没有,脸不红心不跳,直叫老人怀疑自己的酒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凝萱心中得意的一笑,这种酒算什么,以前跟着老板出去挡酒,她早就练就了千杯不醉的好本事。在这个时代,几乎没人知道凝萱的这项本事,今日却小小的得意了一番。 老人虽然叹着气,但看得出心情很好,嘴角不断勾着笑意,对眼前的小丫头更多了几分的好感,“丫头,我可要动手了,脸上微微发麻是正常事儿,心里别惦记,免得我这老家伙手一抖,撕掉你一块皮御朱门。” 凝萱笑道:“没什么惦记的,难道我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就算失败也没这个更糟糕吧!” 小药童顶不服气,白眼仁往上一翻:“哼,什么失败,我家师傅的医术可是远近闻名,连眉州城的大顾将军中箭,都要来请我们师傅!” “嗯......”老人不悦的沉吟了一声,小药童心知自己说了错话,一缩脖子,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老神仙却在敷药的时候暗暗打量凝萱的神情。他是正儿八经的大周人,当年游历到西昭,也不过是想看看那位开国新君到底是个什么作为,因缘偶遇,就被天佑的父亲救了,为了报恩才收个记名小徒弟,真正教导的本事却没几分。近几年西昭频频示好与北齐,作为大周的子民,老神仙早就有所不满,对天佑这个徒弟更是忘到了脑后。 虽然他们家年年节礼不断,黄金白银更少不了,可老人是礼物照收,消息一个也不往回返,就因为天佑那小子是西昭人! 常年定居在宿元,每次和北齐的大战,老人都会到前线去给战士们就诊,对死守眉州的两位顾将军,老人更是打从心眼儿里佩服。正因为心向大周,所以小药童的几句逞强话引起了老人大大的不悦。老人咧嘴一笑:“满嘴胡话的小鬼头,你师傅要是有那个本事,能在本地憋着,我早就到京城里发达去了!” 老人避着凝萱的视线,对着小药童猛挤眼睛,他那个小徒弟更是个人精,冲自己师傅一吐鲜红的小舌头,憨笑道:“师傅,我去端冰盆。” 凝萱这块生皮着实有趣,虽然是假的,但心绪都能淋淋尽职的表现出来,老人一面热敷一面留心,却不见凝萱有任何表情。心里不但没松气,反而悬起了一颗心,老人不确定的问道:“姑娘才说自己是京城里来的,怎么就和天佑走到了一路?” 这种热敷丝毫不影响嘴巴的说话,凝萱淡淡道:“公子是西昭人,我是大周人,何来一路之说?不过是偶遇罢了。”老人捏着银针的手一顿,认真的审视着凝萱的表情,似乎想从中看出真假。半晌,老神仙才爽朗的一笑,一针就挑破了生皮的小角:“说的不错,我们大周人生来就是一身的傲骨,怎能对别国之人卑躬屈膝,丫头,你这性子我喜欢!” 脸上热滚滚的像是什么油腥滴溅在上面,老人每挑起一个小小的角儿,这种蚀骨之痛便加重了几分,凝萱死死扣住藤椅边缘的藤条,呼吸更加的缓慢。 “咦?”老人动作不停,但语气却充满了意外,“丫头,你练过内家功夫?” “没有!”生皮已经揭到了鼻梁处,凝萱说话的时候就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口气儿过猛吹破了那层皮。自己看似不在意,可哪个女孩子会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尽管是个穿越女,但凝萱还是希望老人的治疗有奇效。 老人从神秘的小瓶罐里到处了一些冰冰凉的汁液,不大会儿就将半个被揭掉生皮的脸侵润彻底。凝萱只觉得一半似火,一半似冰,说不出的别扭。 “我瞧你呼吸很有章法,一般的老百姓紧张起来,吸气急促而不稳,你这丫头倒是不用。”老人嘿嘿一笑,没有深究凝萱怪异的来源,可心底已经将其列为了异类,甚至有点微微的提防。 “老神仙,你见多识广,难道除了我这个病人,就没再见过生皮?” 老人重重一哼,“你当生皮是猪肉皮吗,想见就见!那都是北齐宫廷里的金贵玩意儿,手段残忍至极,也就只有北齐的那些阉人才想得出。好好的女孩子,只有十几年的好生活,只为了这巴掌大的一块东西。这种有损阴德的招数,活该他们断子绝孙。” 凝萱没憋住,“扑哧”一声大笑出来,脸上软绵绵的小肉不断抖动,老人惊呼:“笨蛋,给我忍住!快,把冰块拿来!” 老神仙的那个躲到耗子洞里的小药童不知道从哪个坑里又钻了出来,手里抱着个冰盆,里面还不断撒着水,风风火火的就往这边跑:“师傅,冰来了!” “臭小子,这脸要是毁了,都怪你来的晚!”老神仙一脚踢在小药童的屁股上,当然力道极小,但小徒弟还是嗷嗷惨叫:“师傅,怎么就赖到我头上了,都是这臭丫头自己笑得傻呆呆的!” 老人轻斥了一声,将冰块按压在凝萱的半张脸上,“好了,今儿先做这半面,余下的等明儿再说吧!” 凝萱一怔,继而僵直着身子:“老神医,你不是说玩笑话吧?” 老人板着脸,雪白的胡子往上直翘:“我多大的年纪,会说什么玩笑。慢工出细活的道理难道你不知道?这种东西自然要一点一点来,况且老头子我站的久了,若不小心撕破一块肉,算谁的责任?” 可是...... 可是这也太叫人难堪了! 凝萱哭丧着脸,两只眼珠子对在一起往下瞄,半张薄如蝉翼似的肉皮耷拉在鼻梁中间,呼扇呼扇和猪八戒的耳朵似的,凝萱忍住心头一阵阵的恶心,伸手想要去撕。老神医一把搪开凝萱的手,厉声道:“干什么!你知道这东西多难得!” 凝萱不服气的将头左右甩了甩,老人哎呦呦忙伸手去托:“死丫头,说了也不听!” “师傅,师傅!”老人正心疼着那半块生皮,就见大徒弟边回头边往里冲,简直比小徒弟更不稳重。老神仙不悦的哼道:“你师傅还没死呢,着什么急!” “死了死了,师傅!”大徒弟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就把他师傅“撵”到了阴曹地府!(未完待续) 第一六零章 记仇 “你个混小子,师傅我活的好好的,哪里满嘴的胡言乱语御朱门!” 大徒弟轻拍自己的脸颊,笑嘻嘻道:“徒儿口拙,师傅您老人家是知道的,哎呦,关键不在这儿,是外面那人......” 老神仙翻了个白眼,医馆门口撞见死人还不是常事儿?“外面怎么了?难道事事要你师傅亲自出马?” 大徒弟急的直跳脚,“师傅!人还没断气呢!”老神仙一听更气愤,手一指徒弟的鼻梁尖儿骂道:“敢拿你师傅逗闷子,臭小子,我看你是皮痒痒了!” 老人说着一把脱下脚板上的黑布小靴,蹦跶着一条腿就要开始扇人。大徒弟一面躲闪一面求饶:“师傅饶命,不是我逗你,是外面那人只剩下了半条命,师傅要是不出手,恐怕人就要没了!师傅常教导我们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今儿倒排揎起我们的不是了!” 老人微微羞恼:“好啊,一个个翅膀硬了,也敢跟师傅叫板了是不是!”他这个大徒弟,医术上未必有什么大出息,但口才上了得,每每说的自己心里熨帖,难免在口舌上叫他多占了几分便利。 大徒弟惯会察言观色,涎着脸看向凝萱:“师傅是觉得在外人面前才下不来台吧?这有什么,魏姑娘......”大徒弟的话戛然而止,整个人就怔在了当场,一动也不动。 老人推了一把:“瞧什么呢?” “师傅,姑,姑娘的脸!”大徒弟说话也开始了结结巴巴,满眼的不敢置信。凝萱进门的时候,老神仙的几个徒弟都没少瞧,师傅当时还郑重其事的告诫他们。那皮价值连城,这辈子未必能看见第二回。大徒弟当时看的最仔细,捎带着就把凝萱的样子记在了心里。 可这会儿...... 原本疙疙瘩瘩的半张脸现在就跟剥了皮儿的鸡蛋似的。尽管上面布满了血红色的丝线,可一点也不影响这个女孩子的漂亮。 大徒弟暗暗吞了吞口水,不对。用漂亮远远不能去形容眼前的女子。大徒弟一时词穷,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汇去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 老人心里这个气啊。没见过市面的傻小子,半张脸就叫他看晕了,简直是给自己丢人。老人不禁扪心自问,莫非是这些年将几个得意弟子看管的太牢了? 老人正考虑要不要给自己的傻徒弟来一脚的时候,医馆里的几个小药童已经摇摇晃晃扛着一张门板挤进了大门:“师傅,这人还有一口气!” 凝萱一跃跳下了藤椅,顺势抽出了一块粗布白帕子轻轻一挡。只露出了那面骇人的脸。门板周围挤的全是人,凝萱踮着脚往里瞧,除了人头还是人头,老神仙青灰色的纶巾闪烁可见。凝萱叫住了还在发怔的大徒弟:“哎,那到底是什么人?” 大徒弟原还痴迷的陷入遐想中,忽见这幅模样的凝萱,心肝一颤,当即收敛心神,板着脸故作严肃的哼道:“不该问的不要问!”刚说完,却踌躇了一下。“看样子是外地来逃难的,浑身上下破破烂烂,连鞋都跑丢了,而且肯定是遇见了仇家。真是残忍,一个老人家,竟然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天地下怎么会有这样卑鄙可耻之徒!要是叫我遇见了,定然揍得他不敢露面!” 凝萱浑身僵硬,别的话她没听清,可有一句钻进耳根中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被挑断筋脉的老者...... 凝萱不顾男女有别,猛的拨开前方几个小药童,那些人年纪小,加上没有防备,哎哎呦呦倒地一大片,无不拿愤恨的眼神扎着凝萱御朱门。 凝萱才不管那么多,几个箭步就蹿到了老人身边,手紧紧遮着脸,眸子里含着星光,直往门板上的一团东西看。 老神仙单手把脉,两眼紧闭,却早从空气中气流的波动感到了不同寻常,睁都没睁开的问道:“你认识?” 凝萱慎重的点点头,“不但认识,而且‘交情匪浅’!” “哼,你一个小丫头和个太监算什么交情!丫头,就是这老货将你弄的人不人鬼不鬼吧!”老人语气肯定,凝萱轻笑道:“神医果然是神医,不过他如何追到了这里?总不会是随我而来吧?” 被推倒的几个小药童当即不服气,七嘴八舌的嚷道:“整个宿元最好的名医谁人不知是我师傅,就是个傻子也明白临死之前要来这儿碰碰运气!跟你有什么关系,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女人!” 凝萱微恼,这帮挨千刀的,嘴上实在恶毒,凝萱就不信,站在他们眼前的换了个玲珑俏佳人,他们也会这么肆无忌惮的谩骂?果然是狗眼看人低!哼! 老人不悦的重重咳嗽了一声,四面当即悄无声息,果然一山更有一山高! “老夫查过了,这老东西肯定是服下了什么秘药,这才一口气吊着,不然凭他筋脉未完全愈合的情况,根本走不了多远。丫头,你说这人救还是不救?” 皮球咕噜噜滚到了凝萱这边儿,她叫不准老人的用意是什么。 “你也别多想,”老人讪讪一笑,“照理说,我是大周人,自然不能救异国的奸细,但按照老夫的本心来瞧......能做出这么精致的一张生皮,我是实实在在的想和对方切磋一下。” 大义和小益之间,老人举棋不定,竟想出了叫凝萱来做裁决的办法。“老神仙救死扶伤,身如逆流船,心比铁石坚,所施展的不仅仅是仁术,更有仁心。环顾四宇,黎民百姓皆是众生,不分国界,不分民族,佛祖割肉饲鹰,所度化的不也是镜像中的恶之花?老神仙医术高明,自然不能单单只怜惜大周子民,兼济天下苍生才是正途!” 此时,三国争霸,北齐国力最强,大周人心聚众,西昭乃是新星之秀,各有各的长处,一时半会儿也是奈何不了谁。但三国向来鄙夷对方,虽然偶有通商,可三国之间的提防甚于防川之祸。 凝萱的一席话恰如孤夜中的明灯,老人的心头瞬间一亮,他拍着手大笑:“好姑娘,说到了我的心坎上,赶紧搭把手,老夫我今儿要好会会这位北齐宫廷里的易容术高手。” 凝萱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庭院里冷笑:海公公,我们果然是有缘,看你现在的样子,只怕是仙客来里的“安稳窝”保不住了,但愿你被老神医康康太太的拴住一条老命,等将来她腾出手来,这笔债自己绝不会轻轻巧巧的饶过去。 凝萱轻轻跺了跺微麻的脚,迈着小方步往外院走。顶着这么一张怪异的脸,凝萱自己也觉得心虚不已,老神仙是挺厉害,这也没多大会儿,自己差不多已经没什么火辣辣的感觉了,只是有些不自在罢了。她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垂花门外传来了争执的声音,声音清脆的好像是医馆里的小药童,声音略显沉重的...... 她就觉得耳熟,可惜离着太远。凝萱没在意,只当是外面就诊的患者因不满老神医不露面而发泄牢骚,仍旧悠哉悠哉的往外走,可刚一踏出大门,那声音就豁然清楚起来,凝萱赶忙立稳脚跟,想也不想就要扭身往回跑。 “臭丫头,你站住!”身后传来一声厉呵,可惜这种阻止丝毫起不到作用,反而叫凝萱越跑越快。别看凝萱穿的只是绣花鞋,但跑起来如同脚底生风,和踩着风火轮的哪吒也没什么分别。 凝萱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好容易脱离魔掌,再也不能叫那伙人肆意摆布。 “臭丫头,”声音越来越近,终于,在进了二道门的时候,那人单手抓住了凝萱的衣领子。 凝萱扭头赔笑着:“宗翰公子,你也来朝老神仙瞧病?” “少说废话,和我走!”公子宗翰没有好语气,拎着凝萱就往外走。小药童们呼啦啦将垂花门堵了个严严实实,凝萱见状,也拼了老命似的往下坐,差点没将公子宗翰带了个趔趄。 “我不去,这是我们大周,我再也不去任何地方!”凝萱和公子宗翰大眼瞪小眼,没有人肯轻易让步。墙头上冒出个黑色人影,脸色苍白,右颊上还血迹斑斑,“宗翰,和她废什么话,赶紧走!他们来了!” 他们! 凝萱心中一亮,力气越加的大,对着公子宗翰连踢带踹,根本不容对方再碰触自己。宗翰被墙头上那人的一句话搅的心神不安,一不留神,凝萱脱兔般就从自己的眼前滑出了七八步远。 “傻子,你以为你还能平平稳稳的在大周当你的县主?别做美梦了!”宗翰明白自己用强的,根本带不走凝萱,现在只能说攻心为上。 公子宗翰又道:“大周传来消息,你的养母紫华大公主根本没打算找你回去,相反,此时此刻公主府里已经有了个完美的替身,模样与你完全相似,外人根本分辨不出,傻姑娘,你的处境就好像是鱼游釜中,池鱼幕燕,大公主为了名誉难道会饶了你的性命!只怕派出的杀手已经在路上了!” ****** ps:赵煦小盆友会在下一章闪亮登场啊!么么(未完待续) 第一六一章 容身 公子宗翰不见凝萱应答,只当自己的话说的重了,将一个好端端的单纯丫头吓傻了,不免有些自责,语气便轻了些:“你也别难过,这是人之常情,你在京城再怎么乖巧伶俐,可到底不是紫华大公主的亲子,那女人为了两个儿子的前途和名声,肯定也要先牺牲你御朱门!” 公子宗翰说着说着就要重新上手来拉人。凝萱一甩袖子,强劲的冷风抽打在宗翰的手背上,顿时划出一道红印。 “你!”对方恼羞成怒,墙头上的人怪叫一声:“不好!”然后那人嗖的瞬间就消失在粉墙后。 凝萱冷冷的看着两面为难,对自己还不死心的公子宗翰,“公子还是早些去吧,就像你的同伴,那人就知趣的很。恪亲王世子的为人......难道公子有信心应付了过去?我可听说他的手段极为狠辣。” “你怎么知道?”公子宗翰语气生硬,“我倒是小瞧了你,只当你是一个深闺中的女子,没想到交友倒是广博!”宗翰的话里话外都透着尖酸刻薄的污蔑。 “我今儿再问你最后一句,走还是不走!”吐到最后一个字音的时候,公子宗翰几乎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 凝萱淡淡一笑,“公子这话不由叫人心生疑窦,我明明知你们没安好心,却总要强装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现如今能脱离魔掌,自然不会再上当!” 公子宗翰自觉一片好心,可到了凝萱这儿就全成了驴肝肺,怎能不叫他生气。眼瞧着外面的官军就要闯进来,公子宗翰虽然对凝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但他清楚,再不走只怕真就要撂在这儿了。 大周内部传来消息。那个赵煦远比他父亲来的手段毒辣,否则也不会在三年的功夫稳稳握住宿元大权,更叫陈家陷入了僵局。 公子宗翰一跺脚。飞身跃到了紧挨着的一棵参天大树上。凝萱眼前银光一闪,一块沉甸甸的牌子赫然落在自己脚边。 宗翰神色晦暗的盯着凝萱:“要是在大周没有容身之地,你就带着这块牌子往西昭去寻我!” 凝萱没有弯腰。公子宗翰等了片刻,或许是期望凝萱的回心转意。可终究等来的是一片冰冷的眼神。 公子宗翰落寞的消失在树丛间,良久,凝萱才躬身捞起了地上纯金锻造的腰牌。 承盐造! 凝萱有片刻的恍惚,就觉得这三个字似曾相识,好像在什么地方念过似的。 可惜容不得她多想,外院嘈杂的声音越演越烈,一伙儿人推开小药童们的拦阻冲了进来。这帮人个个统一着装,都是黄褐色的麒麟服,大红色的过肩麒麟狰狞而呼啸,袖口两遍仙鹤腾空,腰间佩着不出鞘的绣春刀,看上去煞是威风。 医馆的园子本就不大,瞬间被几个彪形大汉挤得满满登登,显得凝萱更加单薄弱小。 “小姑娘快快闪开,莫要挡住我们官差办案!”领头的那人戴着红色忠静冠,看似不起眼。实际上却是正五品的官衔。凝萱微感吃惊,据塘报上记载,南江文官儒生遍地,北疆这里。五品以上的将领多如牛毛,真是一个地方一个风俗,叫人不能小觑。 凝萱捂着脸往右侧退了两步,谨小慎微的样子根本没博得这群武将们的关注,甚至是轻蔑的一眼。凝萱就站在粉墙下的树影里,安静的看着走进来的年轻男子。 虽然数年不见,但凝萱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赵煦一身亮银色的蟒袍,头戴三层金冠,腰佩赤红锦绦,斜跨一柄赤霄宝剑,不用走近,凝萱就已经感到了那剑鞘内传来的杀气。风胡灭已久,所以潜其锋......赵煦这几年没少送信给自己,但每每报喜不报忧,说的都是自己在宿元的风光事,即便是凝萱问起塘报上记述的几次战役,赵煦也都会轻轻巧巧的揭过去,不肯多言语御朱门。 然而现在再看赵煦,凝萱就知道北疆的生活远不是心中所说的那样“惬意”! 凝萱将头一低,不再睁眼看对方,而是用似有似无的余光去瞄,就像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又胆小谨慎的女孩子一模一样。赵煦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来不缺乏被关注的目光,所以一开始根本没在意。 “你们师傅在里面?”赵煦招手唤来了其中一位小药童,“请老神仙出来一会。” 小药童嘟嘟囔囔嗫嚅道:“可,我们师傅在医病救人的时候最忌讳别人打扰,要不将军就等一等吧,咱们医馆前院有茶室,南城江员外送的上好君山银针。” 赵煦大笑:“是本将军的疏忽,老神仙的规矩历来没人敢破,本将自然不好做那不识趣的人。”几个小药童见他松口,纷纷放下一颗紧绷的心,正要兴冲冲引着这群彪形大汉往出去,却听赵煦又道:“不过,香茗就免了,倒是有个问题,本将军想问问小哥。” 小药童瞧了瞧伙伴,然后才迟疑的冲赵煦点点头:“将军为我们宿元城鞠躬尽瘁,我等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好,本将军且问你,医馆今日可来了个年轻的姑娘?更确切的说是相貌有些不同的女子?”赵煦自己都没发觉,他说话的语速远远胜于往日,引得领头的五品小将不免多瞧了赵煦两眼。 小道童挠了挠头,大眼睛胡乱扫,忽然一歪脑袋指向凝萱:“将军说的可是她?” 众人齐齐回头去看,凝萱毫不尴尬,也不羞怯的用那只空闲的手使劲儿挥了挥,纤细的脖子上顶着半张神鬼难识的脸,确实叫人难生好感。那些麒麟服的将士们在宿元城里也算得上是家家户户争抢的女婿人选,见过的小娘子中就没这么骇人的,所以任凭凝萱怎么招手,竟没一个认为她会和恪亲王世子搭上边儿。 小药童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妥,瞧瞧赵煦。再望望凝萱,声音有点发虚:“要不......我再给将军到前院去问问,或许有别的小姐来过。这也未必。” 赵煦心里暗笑,这丫头,弄成这个样子还没忘作怪!赵煦故意板着脸。哼了哼:“罢了罢了,瞧她这个模样。想必也不会出什么茬子,就是她吧!”赵煦没等众人明白过来,大踏步就走向了凝萱。凝萱的手停在半空中。 赵煦就站在凝萱面前,将娇小的凝萱掩盖在高大的影子中。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三年的光阴足可以改变一个人,无论是样貌,亦或是心意。凝萱心跳的有些厉害。但眼睛半点怯意不曾展露的直视着赵煦。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凝萱有所防备,赵煦忽然握住了凝萱举帕子的手,雪白的棉布帕子跟六君坊的风筝似的,飘飘悠悠就掉到了地上。凝萱眼瞧着赵煦那小子嘴角勾着窃笑,显然在极力憋忍笑意。 “你!”鼻梁上挂着的那半块生皮叫凝萱颜面尽失,她甚至生出一个念头,此时此刻还不如叫自己生的跟丑八怪似的,总好过现在被人嘲笑!凝萱又羞又恼。一脚就踢在赵煦的膝盖骨上。 几个亲随惊呼一声,飞身上前就要将凝萱擒拿住。赵煦忙将凝萱拦在了身后,“这是本将军的表妹,你们切不可乱来!还不速速退下!”凝萱气的小锤子似的砸他的后背。赵煦倒是颇享受。小院左侧有一间不大的厢房,是老神仙配药的地方,赵煦拉着拖沓不已的凝萱就进了小厢房。 亲随们面面相觑,“头儿,那个不会真的是将军的表妹吧?”他们只看到了半张脸,怎么也无法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麒麟服武将背着手,绕着几个属下转圈:“我记得大管家说过,老王妃是北湖人?” “北湖王家,出过三位帝师!”赵煦身边这个几个近身侍卫都不能小觑,不但武行,文的方面更是一点也不差,对帝师出身的恪亲王妃很是敬重。 麒麟服武将不解的自言自语道:“可我记得刚才将军在仙客来的时候说那位姑娘姓魏的,这么说不是王妃的娘家侄女?”当中一个小将不在意的挥挥手:“头儿何必在乎她,讲句不外道的话,只要咱们将军能看上眼,一切都好说。管她生的美丑,咱们也不是没瞧见陈家那位大小姐,相貌一流吧,不照样不得将军的喜欢。” 麒麟服武将笑道:“咱们跟了将军这几年,还真叫不准他的心思,也罢,只要将军喜欢,就算丑点又能如何,咱们照样唤作夫人就是了!” 凝萱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编排自己,她正来坐在椅子上和对面的赵煦大眼瞪小眼,连帕子也懒得去遮,“你怎么找到这家医馆的?” 赵煦戏谑道:“来找你?你这丫头倒多情的很,本将军偶然路过,撞见一只小贼翻进了粉墙,这才贸然闯进来。”凝萱不雅的翻了个白眼,赵煦哈哈大笑:“倒是没防备遇见了你这只花猫!” 凝萱一跃从椅子上蹦了下来:“谁是花猫,”凝萱一副不忿的样子,说着就要将剩下的生皮活揭下来,赵煦神色大变,动作更快的捏住了凝萱的手腕:“你疯了!”不容人分辨的就将凝萱重新按在了长椅上。 赵煦收起了笑意,徐徐开口:“如今且对外面的人说你是我表妹,在宿元住上一阵子,京城那边......我再给你想办法。”赵煦深深看着凝萱,低声道:“你自己心里也有个底儿,公主府未必再有你容身之处了!” ***** ps:小荷总是希望写的再甜蜜些~~鼓励一下俺吧!最近单位特别忙,回家也要写东西,更新时间晚了些。不过马上到暑假了,小荷会补上以前的债务!(未完待续) 第一六二章 诉情 “这话是什么意思?”凝萱微微皱起眉头,脸上的表情也不像刚才那般轻松御朱门。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你失踪的消息,而且还是从管家哪里带来的支离破碎的信息。这几年咱们两个书信不断,这一次我甚至叫人给你带去了我和北齐对阵时候的一些手札,不过......管家根本没瞧见你本人,公主府连同那些书信一并退了回去。管家便觉得不大对劲儿,他知道你我交情匪浅,便下了狠心去打听,根据一些蜘丝马迹也发觉了什么。可,看公主府的意思,他们根本没打算找回你,最重要的是,公主府里现在仍旧有一位君山县主,这才是紫华大公主的杀手锏。” 赵煦轻声安抚道:“你再想想,等京城里风平浪静了,我亲自带你回去,公主对我向来不错,你再多说些软和话,这档子事儿就当过去了,至于把你害成这个样子的人......”赵煦神色犀利,目光满含杀气,“能将堂堂公主府里的小姐弄出城,看样子北齐在京城里的内应不在少数,这群卖国贼,等叫本将军知道是哪个,定饶不得他们。” 赵煦不说,凝萱也察觉到了异样,当日自己虽然昏迷,但是忽然失踪,公主府不可能不派人去堵截城门,为什么连个追兵都没有? 凝萱沉吟道:“我只知道绑架我的那人姓白,不对,应该是姓柏,我记得马车上那个大汉这样叫的。” “姓柏?”赵煦默默念着这个不大常见的姓氏,北齐姓柏的不多,但是他倒认识一个,“北齐有个曾王府,曾王是太后的娘家兄弟。就是这个姓,但据我所知,柏家的男子不多。而且多在朝廷里担任要职,想必不会轻易抛弃荣华富贵,九死一生的跑到大周来作乱。” 凝萱忙道:“那人自称是白大家。生了张女人的脸,而且唱腔圆润。是个难得的梨园高手。一路上我也想过,这相貌或许可用易容术来代替,然而唱念做打这样的本事呢?总不会是一日之功吧!” 赵煦心下一动,顿时起身来回踱步:“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一个人!据说当年曾王风流孽债,纳了个南江的小旦为侧室,为这事儿甚至闹腾到了太后那里,不过对方依旧我行我素。那个私生子没被记做正册,流放到了边关,就跟着靖安侯做事。不过......我前两日就听说这个柏苏泰最近活动在闽阳,而且风头很盛,原来该死的人是他!” 柏苏泰! 凝萱摸着脸上的坑凹痕迹,几日的奔波,北疆风沙又大,原本精雕玉镯似的手指也变得粗糙了许多,“可是,万一养母不再认我呢?我虽清清白白的。可你别忘了,家里还有个与我面和心不合的小嫂子,我现在就怀疑公主府里的君山县主和她脱不开关系。远水解不了近渴,她若肆意诋毁我的名声。别说养母,就是国公府也再没有我容身之地。” 凝萱将袖口中的簪子拿出来把玩,明晃晃的亮泽透着另一种不同于宝剑的寒光。 赵煦淡淡瞥过那镯子,不喜的转开了眼睛,看向窗棱上落着的一只孤雀,“这也好办,云鹤向来不喜欢家中的安排,他瞒着大公主早在眉州安置了内宅,而且女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就等着诞下麟儿好叫大公主服软御朱门。什么小嫂子,云鹤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叫她在京城作乱。这一点你只管放宽了心,即便是京城没有你容身的地方,难道我这偌大的宿元城还搁置不下你个小丫头?” 凝萱鼓着腮帮子,“我又不是什么小猫小狗,找个笼子就给我关进去,这是什么破地方,谁稀罕!” 看着小姑娘气冲冲的样子,赵煦不怒反笑,憋了好久的担心劲儿在今天见到凝萱之后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来自己一直没弄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今日却在见到“丑丫头”的时候,赵煦才觉得自己豁然开朗,有一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觉。 赵煦情不自禁的上前拉住了少女的柔弱无骨的小手,凝萱先是一怔,继而使劲上下甩,要不是赵煦力气大些,只怕手腕要被那丫头弄断。“老实点!” 一声厉喝,凝萱顿时安静的像只金贵而胆小的小波斯猫,很是无辜的看着赵煦,好像刚刚使蛮力的人不是她一样。 “有我在宿元一日,就有你一日的消遣安稳,就算我战死在沙场,我也不会叫任何人欺负你的!”赵煦一字一顿的下着保证,凝萱的脸“腾”的一红,就像年节厨下蒸的祈福馒头上那个鲜红色的小点:“谁稀罕你的保护,我又不是没有兄长,我三哥现如今可是军中的良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赵煦青筋吧嗒吧嗒乱蹦,恨不得撬开这丫头的小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怎么长的,难道自己的意思还不明白?赵煦正打算全面摊牌,却忽然看见凝萱咕噜噜乱转的大眼睛,心下微甜,一下子就明白了凝萱嘴硬的来源。赵煦慢慢的将心思收了回去,丫头年纪还小,犯不着这么急匆匆的,或许她来宿元本身就是个天意,既然是苍天的安排,赵煦自然不想冒冒失失把人吓跑。 那边老神仙已经救回了海公公半条命,只是人还没清醒,他一出门,小药童们就七嘴八舌的一通汇报,听的老神仙耳根子直发痒,越听越糊涂,索性亲自来到院子中,站在场院里就大声喊:“丫头,人我给救活了,赶紧出来!” 老神仙底气丰足,根本瞧不出疲惫之态。凝萱赶忙抽走被赵煦握着的手出了厢房:“老神仙,人......治好了?” “哪儿那么容易,心脉断了,全看今晚能不能挺过去,这就是往日里罪孽造的太多,他要是一口气没上来还好,万一半死不活的下半辈子,那可就是他的命数喽!” 凝萱低声道:“照老神仙这么说,海公公明日能不能苏醒,都会是废人一个了?” 老神仙颇有感慨的点了点头,“所以说前半生作孽,后半生偿还,这是他们阉人的命数,谁也改不了。好了,既然丫头你有个这么威风的表哥,那人我就不收留了,先抬回你们将军府,等我老头子得了空儿,亲自上门去会诊,免得弄丢了人,你不依不饶。”老神仙虽然与凝萱说话,可一双眼睛从没离开过赵煦。 恪亲王府阔绰,赵煦临出行前夕,老王爷把府上供奉的一个名医同送到了宿元,所以将军府遇上大病小灾,就没请过胡市上的这位老神医。但对他的大名,赵煦是早有所闻。赵煦恭敬的一抬手:“老神仙对表妹的关照,赵煦铭记在心,今后有用得着将军府的地方,老神仙只管开口,赵煦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老神仙那一点也不老实的眼睛就在凝萱和赵煦之间乱转一气,看的凝萱直发毛。 “丫头,你过来!”老神仙眨巴眨巴小眼睛,“那......真是你表哥?” 凝萱很自然的一点头,老人想从凝萱这儿找出点破绽,可惜凝萱太会做戏,一颦一笑都完美不过,还很无辜。老人涎着脸笑道:“那你和将军说个事儿,听人说他那里有两株静法雪莲,能不能割爱,匀给我一支?咱们也不占那便宜,比照市价多两成,如何?” 老神仙一点也不避讳,凝萱心知肚明,他是给站在不远处的赵煦听的,果然,赵煦忙笑道:“原来是为这个,那有什么大不了的,老神仙救死扶伤,我等早该尽绵薄之力,您老瞧,我表妹剩下的那半张脸......” 老神仙想也没想,便脱口道:“等着,老夫现在就去弄!”一句废话也不再多说,催着凝萱往正房去。 凝萱暗叫这帮人一点信誉没有,看似刚正不阿的老神仙原来也这样,真是的!凝萱一面摇头晃脑袋,一面跟着老神仙的步子往前走,赵煦想了想,给属下等人一个眼神,拔脚就尾随上了凝萱。 当晚凝萱一张容貌就见了天日,还没等他们离开,将军府的干雪莲就已经送到了胡市,喜得老神仙摩挲着放药材的匣子,谁说也不撒手。第二日,将军府来了位贵族小姐的事儿传遍了宿元城有头有脸大户人家的耳中,不少人挖门子掏洞,就是没想出好办法来巴结赵煦,如今凝萱这么一道,可不正中他们下怀,于是大包小包,全是女孩子适用的东西,而且样样精美别致,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凝萱临时暂居的小院是整个将军府里离着书房最近的一处院落,临时调过来伺候的丫鬟几乎占到将军府里丫鬟总数的八成,即便这样,赵煦还担心她们粗手粗脚,伺候的不周到。这一大早,凝萱满足的吃了顿舒心的早点,赵煦家的大管事就领着个小姑娘进了内院。 “姑娘!”一声惊呼,那声音再熟悉不过,可不就是伺候自己多年的碧潭? “碧潭!”凝萱的还没来得及多说,碧潭“扑通”就跪在了凝萱眼前,满脸的委屈满心的担忧,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泪光...... ****** ps:祝大家端午节快乐,小荷现在每天都能吃到甜蜜大粽子,亲呢?(未完待续) 第一六三章 内情(上) (明天是端午节,小荷会更新《红楼夜话》番外的,好对不起大家的说御朱门!今晚《御朱门》双更) 正房内,凝萱一双雪白的小手全部侵在铜盆中,任凭清水打湿手中的白布帕子,后面隐隐可以听见碧潭的哽咽声。凝萱见到自己的贴身丫鬟之后,并没有出乎自己意料的喜悦,相反,因为碧潭沉郁的面色,凝萱心里还生起了许多不安。 “姑娘,你要的玫瑰油送来了。”将军府里的小丫鬟端着一个小小的白瓷瓶,“将军知道姑娘这里有客,已经命厨下做了整桌的酒席,几个管事妈妈就在外面候着,姑娘要用的时候吩咐一声就是。” 小丫鬟的话有礼,但始终透着生疏劲儿。凝萱不愿意理会这些,便没在意,敷衍的点了点头抬脚往里走。那小丫鬟望着手中空落落的漆木盘子,再瞧瞧表姑娘远去的身影,略有不屑的一撇嘴。 将瓷瓶递给坐在圆椅上的碧潭,凝萱向下俯视道:“宿元比不京城,没那些好东西,不过我昨儿用了些这个玫瑰油,出奇的好,抹在脸上凉沁沁的,瞧你。风吹日晒,只怕路上没少吃苦。” 碧潭一路提心吊胆,跟着陌生男子东奔西跑,从帝都到北疆,每日里除了提心吊胆就是忐忑不安,姑娘失踪后的小半个月来,碧潭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每一闭上眼睛,似乎就能看见姑娘绝望的眼神,还有......笑槐被打的遍体鳞伤的样子。 如今眼前就是姑娘,碧潭却还觉得好不真实。 她轻轻放下瓷瓶,拉住了凝萱的手,辨认了好半晌才地沉声道:“姑娘受苦了,都是我的不是,当日知道那个白大家不怀好意,就该先禀明公主殿下,否则也不会叫姑娘经历这些大难。” 凝萱覆上了碧潭的手背,笑道:“先不提这些。世上哪有卖后悔药的,你只管告诉我京城里是个什么局面。为什么世子爷却说公主府里又有个君山县主?那人到底是谁?” 其实不用凝萱问,碧潭也早就要将之后发生的一切事儿悉数禀明了,每日马上奔波,碧潭一面应付赶路,一面就会将每件事儿理顺清楚。希望从中发现端倪,公主府手背森严,怎么会叫姑娘一路畅通的就出了那里?碧潭想想就觉得不同寻常。 “姑娘可还记得顾准?”碧潭见凝萱点头,才继续道:“当日我引着顾准去小院见那个姓白的。可人刚到,就有府里的管事来请顾准,说是大爷派了亲兵来。满身是血,只吊着一口气,好像有话和顾准说,顾准想也没想,扔下了我就外院去。我紧追两步。却被那个管事拦在了路上。碧潭担心姑娘的安危,便独自进了小院,可哪里还有姓白的身影,找了几间屋舍,也不见姑娘的踪迹。临行前。忽然听见耳室里有异响,猛推门。才发现笑槐瘫在地上。” 凝萱目光灼灼,盯着碧潭:“哪位管事,当时你可与公主说过?” 碧潭忙不迭的点头:“自然见过,就是外院的三管家,怀嬷嬷的丈夫。” 凝萱一向不与外院人接触,怕的就是踩到养母的忌讳之处,但不接触不代表不认识,碧潭说的那个三管家专门接待北疆来信,来使,从京城里送去的银钱也要经过这一位的手,是大公主难得信任的心腹之一。 照理说,这个人不会做出背主之事啊? “与三管家对峙的时候,顾准可在?他有没有见到什么亲兵?” 碧潭神色怪异的一点头:“见过了,可对方远没管事说的骇人,不过是进京前在城门力竭,不小心摔下了马背,才导致出血,根本不是什么大碍御朱门。而且,听顾准说大爷命他回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主要就是催一催顾准迅速回眉州。姑娘,你说这个三管家会不会是......” 如果是,那北齐的内应说不定早安插到了公主府里,事情就太可怕了。 凝萱沉默良久,才道:“想来顾准也是察觉到了问题,所以此番来寻我,他和你同路?” 碧潭脸色微变,“姑娘记得我当年说的家中之事吧?我父亲遭奸人陷害,忠嘉王虽然将我门中男女杀了大半,可当年父亲暗中在眉州资助了许多孤儿,教导他们习武,供给他们食物。顾准便是其中的一个。我原本没认出他,是他觉得我有些眼熟,才出言试探。宋嬷嬷和笑槐因护主不利,已经被大公主看管了起来,要是没有顾准,我也逃不出来。姑娘,临行前宋嬷嬷叫我将这个交给你!” 碧潭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只小油布包,一瞧便知道年代久远,而且凝萱从未见过,宋嬷嬷将这个交给自己又是什么意思? 凝萱虽然迟疑,但并没有急着去打开,反而问道:“有件事儿是我一直弄不明白的,眉州历来是顾家在守护,你父亲又是眉州大将,难道那个忠嘉王残害你家门的时候,顾家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碧潭憋红了一张脸,几次欲言又止,凝萱不用再问就明白,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偏公主府里多年前的塘报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凝萱几次和桂嬷嬷旁敲侧击,但每到关键时刻,桂嬷嬷都会婉转的绕一个弯,轻轻巧巧的将话题岔过去,显然是不想多谈。 凝萱站起身往桌案前走,背身的时候轻声道:“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是我莽撞了,你跟了我多年,但却完全没必要事事交代的清楚,我不怪你!” “姑娘!” 碧潭激动的喊了出来,脊背挺直,想要起身,却犹犹豫豫的不再动弹。凝萱没有回头,只是定住了脚步,不问,也不答。 碧潭苦涩的哼了哼,面色痛苦,似乎在回忆什么难堪。“我父亲能有后来的军功,完全是他自己的本事,碧潭一直以为父亲明善通达,是难得的将领,我小的时候,家中那些叔叔伯伯们没有一个不夸赞父亲有大将之才。可是......我记得很清楚,那会儿奴婢刚到眉州,家里就出了大乱子,有人诬告父亲贪墨军饷。这怎么可能?父亲最清廉不过,家里连样贵重的古玩都没有,怎么会去盗用那些将士们的卖命银子。父亲日日眉头不展,我大哥看着急在心里,就和二哥悄悄出去打探,才知道诬告父亲的正是驻守眉州的顾大将军,两位哥哥很不服气,在半路上和顾家的三爷打了起来。” 凝萱终究没有回身,但听的异常仔细。 凝萱所说的顾家三爷,应该就是养父的弟弟,凝萱在公主府数年,偶然听老人说过,公主过世的婆母有个老来子,就是三爷,可身子弱,去的早。顾家还有位姑奶奶,年纪轻轻嫁到了兖州,和夫家很少有联系,就连年节也不过是送些人情上的往来。 “我两个哥哥不知分寸,惊吓住了马车,那位三爷直接从车上跌了出来,挺了半个月便没了。两家就这样结下了大仇,后来......钟嘉王意图染指眉州,顾家也许是听了皇帝的命令,几日之间开拔大军,连退数座城池,将眉州、宿元等军事要地都让了出来。那会儿我父亲看似风光无限,因为顾家一走,便是我们家权势最重,我后来才知,那便是我们家噩运的开始。” 凝萱踱步到了奁台前,从幽深的大铜镜里反看碧潭:“你后来心甘情愿跟着我进大公主府做事,到底是把事情看淡了,还是打算伺机报复?” 碧潭闻言一阵苦笑:“姑娘太抬举我了,我们家连累大将军失去一个亲弟弟,有什么脸面要人家偿还。况且......事实的真相往往叫人难堪,等我大了一点才知道,原来当年顾家对我父亲的指控并不是空穴来风,那笔钱确实是从我父亲手里不见的。顾家对我父亲怨恨在心,人家虽然不讲,但出事的时候,顾家没有半点援手的意思,这都是命数,姑娘,如今我信命!” 碧潭说这话的时候头垂的很低,语气轻的叫人几乎听不出来。 凝萱忽然扭头截断了碧潭:“你信命,我却不信!”碧潭诧异的扬起小脸:“姑娘!” “傻丫头,我若像你一样信命,早就死在了廉国公府,若是信命,什么见鬼的白大家将我绑出京城的时候,我早就一头撞死在车梁上了。只有贪生怕死的人才会信命,况且你尚有大仇未报,难道甘心?” 碧潭自然不甘心,当年在流云庵里的誓言她一个字都没忘记过,时至今日,碧潭还坚信自己的想法,跟着姑娘,她迟早有大仇得报的一日。姑娘在自己眼中就是一个神奇的存在,无论前方道路艰难险阻,无论经遇什么,姑娘似乎都能化险为夷。起初碧潭也一度以为这是什么了不起的好运气,然而跟着姑娘的时间越久,碧潭就越清楚,天底下没什么绝对的好运,人能转运,运能换命。 碧潭沉着脸,语气坚定:“自然不甘心,来的路上我曾经向顾准求助,那人虽没十分答应,但瞧的出,我父亲对他的抚养之情犹在。” “没有应承下来,说明顾准的心偏还是偏向顾家。”凝萱毫不留情的一针点破碧潭最后的希望。许是不愿意承认,碧潭脸色苍白的反驳道:“可我父亲乐善好施,那些孤儿要不是我父亲......” “碧潭,难道你就不曾想过,你父亲接济孤儿们的银钱又是哪里来的?” 一句话,问的碧潭哑口无言!(未完待续) 第一六四章 内情(下)二更 (今天的二更送上啦御朱门!) 眉州指挥使是朝廷三品大员,,比照着太子宾客,六部侍郎等,月俸都是三十五石,看似很多,其实大多数的米粮想要入口都需要再次细细的研磨,等进了粮仓,那三十五石怕要缩水一半御朱门。 碧潭的父亲还是正三品,想要光靠这点微薄的俸禄是绝对无法维持奢侈生活的。北疆生活艰辛,这是凝萱道了此地之后最大的感受,尽管宿元城被赵煦打理的极好,但还是比不上繁华的帝京。 官员们不比富商,想要生活的惬意,就需要极尽所能的敛财。大周朝的地方官们有火耗,淋尖踢斛等,京官们靠地方官们的冰敬,炭敬等,这些还是朝廷默认的,算合法捞钱。每逢朝廷修建工程或赈灾时,都是各级官员大捞的最好机会,除此之外徭役,征派都可赚到不错的私房银子。 那远处偏僻地带北疆呢,这里重武轻文,朝廷为抵御北齐,年年从国库里拨巨资往眉州来。一车车的雪花银,要是没人眼馋才怪呢,所以当碧潭说她父亲曾经贪墨军饷的时候,凝萱根本不觉得奇怪。 再看顾家,没有那些军饷,顾家怎么收买人心,没有军饷,顾家如何在北疆建功立业,没有军饷,谁会替他们卖命! 凝萱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碧潭一家过的简朴,但却下得了狠心从将士们身上搜刮,反而去照顾孤儿,这本身就是一件自相矛盾的事儿,除非...... “姑娘,你在想什么?” 凝萱徐徐摇摇头,看着丫鬟清澈的眸子,忽然觉得自己是多虑了。 “好了,我们先用饭,你一路风尘颠簸,今儿就好生歇着。我请世子招呼顾准。据我所知那个白大家现在就在闽阳,顾准回去说不定能在阵前遇见。” 碧潭眼前一亮:“姑娘是打算借助两位爷的力去对付那小子?咱们虽没见过大爷和二爷。可这些年两位爷没少往京城里给你送东西,想必心里也是疼爱你的。” 凝萱心里不断慨叹,这个时代的女孩子,到底在大事上面总想要仰仗着男人去做,即便是碧潭这样男孩子性格也不免例外。若换成了凝萱前世那会儿。什么借力打力一概不用,光凭借她自己足以应付这样的问题。 “杀鸡焉用牛刀,世子说,那个白大家本叫柏苏泰。是个落魄的私生子,很不得宠,无非是与驻守闽阳的靖安侯沾了点亲戚。” “可姑娘手无缚鸡之力。那人看着就不好惹,姑娘想怎么办呢?”碧潭真恨不得将顾准的本事安到自己身上,不然何须叫姑娘这么大伤脑筋,自己一个来回就能要了柏苏泰的首级。 凝萱用指头点了点自己的太阴穴,轻声笑道:“有的女人成就大事靠美色。有的女人靠的却是这里。碧潭,永远不要奢望男人会一心一意的帮你,给予之后必定会向你索要更多的报答,而这种报答往往是你所无法承担的痛苦。靠人不如靠己,收拾柏苏泰看似艰难。但实际上只要我们善加利用,一定能将他置于死地。” 碧潭看凝萱的目光充满了敬佩:“姑娘说怎样做。我就跟着姑娘绝无二心。” 凝萱朗声叫来了门外伺候的丫鬟婆子,命她们好生将碧潭带去用饭,碧潭知道姑娘定是要看宋嬷嬷捎来的东西,所以也不多加推辞便去了。等人一走,凝萱赶忙将大门死死关上,小心翼翼的打开油布包,东西很简单,一朵嵌着金茶的簪子,凝萱看不出东西的材质,但闪闪发光却绝对不会是纯金锻造。金茶的样式很特别,而且上面落着一只清晰可见的单翅蜂,造型诡异。 凝萱从没见过这种簪子,转眼去看油布包里的另外一样东西,是封信,被折的只有芝麻方糖那么大,阴湿过来的墨迹打透了纸张。凝萱轻轻放下金茶簪,转而铺平了信笺。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凝萱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就觉得奇怪,嬷嬷和自己说过,她不认识多少字,连自己的名字还是跟着凝萱生母学的,怎么会突然之间学会了写信。 凝萱有些慌乱的站起身,将桌案的抽屉一个个拽开,终于在小小的角落里发现了火折子,火星一着,顺着信笺瞬间化成大火,成了一只在空中不断翻飞的火蝴蝶。 门外恰恰传来噼噼啪啪的敲门声:“表姑娘,表姑娘,将军请你前面去呢,说是有客人想见表姑娘一面。表姑娘......人呢?”来人可一点不客气,张口一个表姑娘,闭口一个表姑娘,语气还特别的重,叫人听了心里发烦。 殊不知,门外的人比凝萱更不耐烦,敲了没几下便嘀咕起来:“什么嘛,大白天关着门,真是寒门小户才干得出的事儿。也不知哪里跑出来个表姑娘,一进门就要这要那的,敢情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哼!” 凝萱本要去开门的手陡然一僵,门外不止一人,还有旁人附和了两句。凝萱眉头拧在一处,赵煦到底认不认人啊,找的这是什么丫鬟婆子。她刚想一脚踹开门,最后砸断长舌妇的鼻梁,还没等有行动,就有位明显上了年纪的婆子劝道:“知道秀姐儿和萱姐儿要好,可也不能随便非议表姑娘啊。那到底是将军下的命令,碍不着人家。” 小丫鬟的声音陡然拔高许多,抻着嗓门感道:“怎么就和她没关?她要不是叫什么萱,我姐姐何必要被强迫换名字,哼,犯了主人的忌讳。她算什么主人,不过是打秋风的,你们又不是没见着,她昨儿来的时候那个落魄样子,真真跟个乞丐没什么分别。连咱们家的烧火丫鬟穿戴都比她体面。” 小丫鬟语气微酸:“也就是那张脸还能见人,不过要是和我萱儿姐姐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了。” “还胡说,你姐姐昨晚上就改了名字叫叶姐儿,虽然不好听,但到底是大管家赏赐的不是?你啊,就劝劝叶姐儿吧!将军的脾气可不好,千万别惹恼了他,没的丢了这好差事。” 几个人渐渐没了声音,凝萱站在一门之隔的室中,不禁冷笑出声......(未完待续) 第一六五章 立威 (祝大家端午节快乐,要吃鸡蛋哦御朱门!) 凝萱推门往外走,院子里一干六七个下人跟被灌下砒霜似的,齐齐灭了声音,一动不动的看着世子爷带回来的这个表姑娘。凝萱一打眼就瞧出那个满口尖酸刻薄话的丫鬟就站在一棵白皮松下,穿着水红绫子袄儿,青缎子背心,束着白绉绸的汗巾儿,左脸颊下方有一颗米粒大小的胭脂痣,平添了几分妖媚。 凝萱往丫鬟那里迈了两步,丫鬟吓得频频倒退,一脚就踩在了白皮松的树根上,脚底一滑,整个人歪向了斜后方。小院里的地面一律是大青砖铺就而成,坚硬而湿滑,丫鬟怔怔的看着凝萱,好半晌才后知后觉的去摸脑勺,只觉得湿漉漉一片,也分不清是湿滑还是血迹。 人群中忙出来个婆子,迭声向凝萱道歉:“姑娘,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秀姐儿年纪小,说话不知道分寸,姑娘看在她爹娘老子都在府上效力的份儿,就饶了她这一遭吧!等家去,老奴必定叫她父兄好好教育这孩子。” 凝萱淡淡一笑:“年纪小就在家好生呆着,何必到将军府里来惹事?年纪小,她爹娘就越发该教导规矩,万一冲撞的不是我,是别的小姐,是我表哥。难道你也要帮衬着求情?” 婆子讪讪闭上了嘴。表姑娘说的一点也没错,婆子敢上前来求情,不过是觉得她小门小户,别人抬举她还不赶紧找个台阶下,换了别的娇客,就算给婆子十个胆子,她也未必敢往前凑。这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将军府里的下人们学了个十足。 凝萱宽大的袖口一甩,再也不理会她们,独自起身往出走。经过秀姐儿身边的时候,秀姐儿头脑一发懵,眼皮子不受控制的往上翻了翻。差点没吓死紧随凝萱之后的那些妈妈们。等人都消失在了垂花门,秀姐儿才一骨碌爬起来。拍打拍打裙角,往后面夹道上跑去。 凝萱一路无话,眼瞧着前面就是赵煦的书房,却忽然转了个弯,命人领她直奔隔院的小厨房。 数年来将军府只有一个主子赵煦。赵煦的饮食习惯就是阖府上下的标准,为了给赵煦准备夜宵,以及深夜留宿的一些军中将领,将军府在书房的侧面专门置备了一间小厨房。此时已然过了早饭的点儿。小厨房外院隐约能听见收拾杯盏的声音,锅碗瓢盆稀里哗啦的往大木桶里倒,婆子们嬉笑的声音远远传来。 跟着凝萱的婆子们脸色略有难堪。正想高声往里面通风报信,却在瞄见凝萱似笑非笑的神情时,纷纷选择了明哲保身。 “姑娘,厨房的妈妈们把酒席摆在了侧面的厢房。”一个略有些身份的妈妈壮着胆子低声说道,手顺便指向了长廊尽头的那件精致小房间。 凝萱笑道:“不忙。不忙,咱们先往厨房瞧瞧去。” 几个婆子脸色大变,顾不得凝萱喜欢或是不喜欢,齐声劝道:“舍不得,姑娘。那里尽是油污泥淖,姑娘是什么金贵的身份。怎好去哪里沾染烟尘。”凝萱轻轻一拨婆子的手,目光泛着冷意,识趣的马上缩回了小臂,怯怯的低着头,还有那不识趣的,愣着架着一条臂膀不肯让路。 凝萱失笑道:“妈妈可真是忠心耿耿,明白内情的说你是为了我好,不明白的......”凝萱故意一顿,果然就见仅剩的两个婆子面色煞白,偷偷的看了看对方。凝萱心下满意,才慢条斯理的哼道:“不明白的还只当你二人专门在这里通风报信呢!” 一顶大帽子扣的俩婆子肝肠俱震,一个比一个退的快,当即就给凝萱闪出了一条通途御朱门。 小厨房的台阶不高,远没有其他院子来的有气魄。估计当初建的时候也不是什么重要场所。三层的台阶上有个高高的门槛,上面背对着众人坐着个半大的小厮,手中抓着瓜子嘎巴嘎巴嗑的欢快,时不时和里面的人调笑两句,根本没察觉身后有什么动静。等阴影渐渐淹过他的身形时,小厮才不耐烦的往后一回头。 “你是......”小厮也不起身,只偏了头去问。凝萱冲他淡淡一笑,撩起裙角率先跨了过去,紧随其后的婆子们谁也没敢理会小厮。门槛上的小厮咂巴咂巴嘴,忽然想起了昨儿人说府里来了个表小姐,别就是这一位吧。小厮想到这儿生生打了个激灵,他偷偷张望了一眼里面正忙活的亲娘,一跺脚飞也似的溜去找救兵了。 厨下热闹非常,五六个婆子正不断往食盒里放菜馔,或是精美别致的甜白瓷小碗,或是精雕细琢的粉瓷大盘,盛满了山珍海味,虽然已经冷了,但瞧得出没有一样是动过的。 “二良,把这个食盒给萱姑娘送过去,就说今儿厨房来了活儿,菜馔送的慢了些,叫她多担待,等明儿我亲自去赔礼道歉。”说话的人是个头也不抬的中年妇人,一身粗蓝布衣衫,腰间扎着宽大的白围裙,一点油腥儿也没有,这种人要么厨艺极高超,要么就是滥竽充数,根本不会下厨。 妇人喊了半天,都没听见二良的回应,不禁怒火中烧,“啪”的将食盒盖往案子上一摔,正要扯嗓子开骂,猛然头就见一伙人站在了自己对面。 “韩妈妈,这是......”中年妇人还不傻,赶忙向凝萱身后之人求助。韩妈妈有心卖这个好。便笑了起来:“亏得你做了那么一桌的山珍海味,连正主儿都不认识,这就是咱们家的表姑娘。姑娘,这是二良娘,小厨房里的管事娘子,一手京菜做的最地道,将军也时常夸奖的。” 二良娘惊闻眼前人的身份,不知所措的又是鞠躬又是赔笑。 凝萱一概不去理会,而是将三层食盒逐一掀开,每打开一层,就见二良娘的脸色变一重,直到露出最后一道凤尾鱼翅,二良娘彻底失去了主意。 “蜜汁火方,罐焖鱼唇,凤尾鱼翅......好体面的三道菜。敢问妈妈这菜是往哪里送的?”凝萱笑得单纯而无辜,可二良娘却坚信对方没安好心。 “瞧表姑娘说的,这么好的菜能送到哪儿去,自然是往将军哪儿喽,”二良娘一面说,一面主动自觉的将几层食盒逐一放了回去。凝萱冷哼一声:“韩妈妈,就劳烦你把我家丫头叫过来吧,我有话要问。” 韩妈妈怎敢耽误,刻意忽视二良娘的求助。没多大会儿,碧潭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裳,褪去了一路风尘仆仆,“姑娘!” 凝萱当着众人的面儿笑盈盈挽住碧潭的手:“我记得在家的时候,你最爱吃那道蜜汁火方,怎么样,将军府的手艺可行?” 碧潭跟了凝萱这么久,能猜不出对方在想什么?碧潭只望了一眼,就明白了个大概,这丫头故作没吃饱的样子一摸肚子:“姑娘抬举奴婢了,奴婢什么身份,哪里配用蜜汁火方这样的菜色,刚刚不过用了碗白粥,配了一道水煮萝卜条罢了。” 跟着凝萱的几个婆子纷纷皱眉,略带谴责的目光看向二良娘。二良娘一阵阵羞臊,可事情已经做了,赶紧想后路要紧。二良娘忙道:“这位小大姐儿远道而来,又是奔波又是急行,奴婢担心小大姐儿脾胃不服,所以特特做了清单的吃食。还望表姑娘体谅奴婢的一番苦心啊!” 凝萱没多说,而是环视厨房里余下的婆子,没一个有二良娘的胆识,一经对上凝萱的目光,纷纷惧怕的低下了头。 “妈妈真是好口才,我竟不知道表哥什么时候喜欢吃腥冷的食物了。”凝萱毫不客气的一语道破了二良娘拙劣的谎言,后者难堪的将手背到身后,待她还不死心的想要辩解时,门外蹬蹬蹬跑进来个十一二的小丫头,一张口就叫二良娘颜面尽失。 “叶姐姐叫我来催饭,她用了早饭还要到书房里伺候呢,妈妈快......”小丫鬟没说完的话在见到凝萱的一刹那都含在了口中,“表,表姑娘。” 小丫鬟见凝萱朝着自己径直走来,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半年前自己刚进府的时候,看见二管家将一个不守规矩的丫头活生生杖责致死的场景。小丫鬟虽然没躲开,可看向凝萱的时候除了敬畏,更多的是恐惧。 人人都只当这位表姑娘会大发雷霆,至少要拿小丫头出气。二良娘也如此,她甚至隐隐窃喜。 凝萱却轻轻摸了摸小丫鬟头上的发髻:“快去吧,免得你家姐姐饿着肚子生你的嫌气。”说完,头也不回的领着碧潭就出了小厨房。 一路上,碧潭眼神闪烁,几次欲言又止,凝萱笑道:“看你这幅模样,难道咱们主仆之间还有什么不能问的?” “姑娘,难道你就不生气?连我都瞧得出,那几道好菜明明是给我预备的,最终却被厨房的人卖了人情。姑娘知道碧潭的,从不是贪嘴之人,可咱们初来乍到,要是被这群婆子们压住了气势,只怕将来麻烦事儿多多。” 碧潭言辞恳切,句句都叨在理儿上。凝萱却另有想法:“正因为知道,所以我才直奔了小厨房,但碧潭你别忘记了,咱们俩到底是寄人篱下,一味蛮干总归讨不了好,我可不希望还没报仇之前就被世子爷赶出将军府。” **** ps:小荷说过今天更新《红楼夜话》但是现在为止,一个字木有,我好悲催,过节果然只适合去大吃大喝,现在去赶稿子,希望能来得及发文,如果不见小荷的踪影,那就是明日放上来。希望我别又趴着桌子睡一宿!⊙﹏⊙b汗(未完待续) 第一六六章 客人 没几日,宿元城里的富户们都知道了将军家里来了位漂亮异常的表妹御朱门。 表妹二字,在这个时代本身就透着暧昧,彼时小姐们一年见不得几个男子,姑表兄妹,姨表兄妹,到了年纪联姻的比比皆是,一来知根知底,二来天底下哪个当娘的不担心女儿受委屈,若未来的婆婆是自己的小姑子亦或是亲姐妹,这就是亲上加亲,再美不过的事儿了。 宿元城除了陈家,仍旧有不少对赵煦贼心不死的人,那些夫人太太一听说这个消息,哪有不着急的道理?纷纷开动脑筋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借口登门。一时间,将军府前门庭若市,门子笑得合不拢嘴,兜里怀里被孝敬银子塞得满满登登,直恨不得世子爷的表妹都从京都过来才好。就是女眷们不大高兴,赵煦家的丫鬟仆妇几乎都是到了宿元才从人牙子那里买的死契,将军府主管战事,加上没有从京城调度来的管事嬷嬷,导致这些年轻点的小丫鬟一门心思想跃上枝头。 来了一个魏凝萱已然叫她们如临大敌,现在那些有头有脸的夫人奶奶们又携带着家中小姐来拜会,保不准将军就可能相中了哪个。长得标致些的丫鬟就更加勤快的往凝萱和赵煦的院子里跑了,最最要紧的是,她们一心以为这位新来的表小姐家境落魄,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家伙,世子爷就算喜欢也无非是纳了做个妾室,到时候就有可能和她们“平起平坐”,都是姨娘的身份。 正所谓知己知彼,丫鬟们活生生将一颗心剖成两半,一半给了赵煦,一半用来监督表姑娘。 凝萱安定好之后。先见了顾准一面,顾准虽然什么也没说,但看得出。他对凝萱被绑出京之事责怪颇多,以至于赵煦和顾准说话的时候冷淡异常,全不复凝萱进来之前那阵的热络。顾准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门道,心里惊异于君山县主和恪亲王世子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顾准便暗暗谨记在了心中,事后一回到眉州,当即就将这事儿原原本本回报给了顾云鹤和顾云霆两兄弟。 顾云鹤痴长云霆两岁,性子也更加沉稳,是眉州的主心骨,更是顾氏一族真正当家做主的人,紫华大公主虽然是母亲。但许多事都执拗不过大儿子,唯独在婚姻大事上,紫华大公主不肯松口,这也是母子俩长久不见面的一个重要原因。今朝京城方面摆明了不想将真正的君山县主接回,而恪亲王世子又百般维护,顾云鹤为了北疆两座城池之间关系的融洽,似乎不得不做出某些表示。 至少这是赵煦希望看到的。 眉州主帅和宿元主帅,前者官高一等,虽然不是直属关系,但赵煦见到顾云鹤的时候却要表示恭谨。然而另一方面。赵煦是正经的皇家子孙,是未来的亲王继承人,而顾云鹤只是外姓子孙,生不入皇家族谱。死不进帝都皇陵,等再过几代,顾家就会慢慢排挤在皇亲国戚之外,仅仅成为一个功高却无勋位的官宦之家。 顾云鹤的红颜知己是个地地道道的北齐人,而且师出名门,跟着顾云鹤这些年不计较名分,不计较得失,更将顾家两兄弟的后宅打理的妥妥当当,除了那个名分,此女已经将顾夫人所有该做的事儿都揽在了身上。 她一听说凝萱的事儿,自动请命来探看小姑子,顾云鹤不放心,加上近来北齐还算老实,于是追派了顾云霆、顾准,三人带着浩浩荡荡一队人马就进了宿元城。 赵煦忙里偷闲,好容易推了繁琐的应酬,和凝萱一起用午饭,连煲汤还没喝完,外院管事的就急匆匆进来回禀:眉州二将军和大奶奶来了御朱门。 二将军是谁凝萱隐约猜得出,可后面的这位......凝萱偏着头问道:“谁家的大奶奶?” “还能是谁家的?自然是你的‘大嫂子。”男人们对风流韵事也不能免俗的八卦一下,赵煦虽然在宿元,却没少听人家编排顾云鹤的那位红颜知己。 凝萱的眼睛瞪得铜铃大小:“那个外室?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叫着?” 赵煦宠溺的一笑,顺势将青花盘里的烧排骨夹了一块到凝萱盘子里,示意她趁热吃:“什么外室,在眉州那就是正经的顾家大少奶奶,连天地都拜过了,当日还给我送过喜帖。” 凝萱忙问:“你去了?” “笑话,我怎么敢!”赵煦故意夸大言辞,身体害怕似的往后倾,“你当时在大公主那儿才站稳脚跟,要是姑母知道我去了这样的婚宴,怪我是小事,连累了你......” 凝萱难为情的嗔道:“你去你的,拴上我作甚!我瞧你就是想去,话里话外都偏袒着那个顾大奶奶。” 赵煦看着凝萱面色潮红的样子,心下某处一阵酥软,凝萱不见对方回应,诧异的抬头看向赵煦,发现他专注的眼神,羞恼的将筷子往桌上一放:“往哪里看呢!” 赵煦使劲儿憋着笑,才没在心仪女子面前喷笑出来,良久,他才命令人去外院迎接贵宾,又低声嘱咐了凝萱:“记住,千万别外室外室的叫,当日因为顾大奶奶北齐人的身份,眉州有人说话尖酸刻薄,后来都被你俩哥哥悄无声息的收拾了,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得罪顾大奶奶,因为得罪了她就意味着得罪了两位将军。” 凝萱点点头,算是知道了此事,赵煦还不放心,正要再叮嘱的时候,顾云霆二人已经到了院门口,管家通禀的声音穿破中门,直接送进赵煦二人的耳朵里。 赵煦赶忙迎了出去,“稀客稀客,表弟多日不见,愈发的......” 顾云霆上前一把抱住赵煦拱手的拳头,求饶似的念叨:“千万别来这套,日日听了耳朵上都起茧子了,若你也这般作假,咱们可当不成什么兄弟了!”顾云霆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不断往赵煦身后瞄,赵煦瞧的分明,心中就有些不喜,但想到他算是凝萱名义上的养兄,便也放下了这种不适。 “呦,这位......就是我妹子吧?”顾云霆问的小心翼翼。凝萱忙躬身施礼:“凝萱见过二哥。” “哎,好好好,”顾云霆看着实在欢喜,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才作罢,然后扭头惊喜的看向一个个子高挑的少妇:“大嫂,你瞧我妹子,也是个绝代佳人呢!看样子可不比你的那些师妹们差。” 赵煦将时间捏的刚刚好,“这是云鹤的夫人,你该叫嫂子的!” 凝萱面色更加的恭敬,缓缓往前迈了两步,没等弯腰就被顾大奶奶搀了起来,对方笑声爽朗,不知道为什么就叫凝萱想起了泼辣的王熙凤。能将战功赫赫的顾云鹤拿捏在手里,促使对方和家中生母长期对峙,这个女人可真不简单。 “好妹妹,早就想见一见你,只是你两个哥哥多年也回不去一次京城,婆母又将你疼爱的紧,咱们姑嫂两个竟是无缘得一见!”顾大奶奶挽着凝萱的手,上上下下一通打量,好半晌才回应了顾云霆:“我那几个师妹都是母老虎,功夫好,可脾气爆裂的吓人,哪有咱们萱妹妹一半的可人!难怪婆婆不准你来眉州,竟是舍不得你受这风沙之苦呢!” 顾大奶奶原还欢欢喜喜的,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噼里啪啦就开始掉金豆子:“萱妹妹娇生惯养,来的路上却吃了那样大的苦头,你两个哥哥和嫂子几乎没心疼死。” 凝萱忙掏出手帕递给顾大奶奶,眼睛有意无意的瞄着对方宽松的腰部,姑嫂头次见面,怎么说也要庄重些,断不会贸然穿一件不合身的袍子就匆匆见面,除非...... 顾大奶奶抹眼泪的时候,恰好捕捉到了凝萱没收回的目光,顾大奶奶戒备的稍微后退了半步,这个步子迈的极小,两手甚至没离开过凝萱,但方寸之间就多了几分凌厉的防御之势。 赵煦看罢心中大为不喜,对顾大奶奶陡然增加了几分恶感。 凝萱却仍旧“呆呆的”模样,而且越看越入神,“嫂子是有了小宝宝吧?” 顾大奶奶借机松开了凝萱,轻声道:“已经三个月整了。” 凝萱欢喜的拍着手:“妙极,妙极,母亲知道一定高兴。嫂嫂如今可是家里的功臣,你早该和妹妹说,来的路上我好多做几件小衣给侄儿。” 顾大奶奶连连摆手,声称家里早置备下了一切玩意儿,心里却对凝萱的装傻感到万分有趣,别人不知道,也许就信了她的胡言乱语,可丈夫云鹤早就打听的清楚,这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小姑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事儿。对方越是风轻云淡,一脸的无辜,顾大奶奶就越觉得此女人不可貌相,说不定鬼主意比谁都多。 主客一众分班落座,厨房重新上了热菜,更用滚水烫了两户佳酿,四人都是能说的高手,凝萱更出乎赵煦意料了频频暖场,说的顾大奶奶心中这个暖洋洋,好听的话谁不愿意听,顾大奶奶要不是意志坚定点,只怕真能上了凝萱的贼船,对她掏心掏肺。 直到黄昏初临,顾大奶奶才放下碗筷,被凝萱扶着回到隔壁的小院,然而,顾大奶奶最关心的不是小姑子生或死......她只在乎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迈进顾家宗祠! ****** 决定了,小荷假期攒文!构思新书!(未完待续) 第一六七章 姑嫂 (小荷后天放假,会加更的,希望大家去领取大神之光啊,嘿嘿) 顾大奶奶的师门就在北齐西域境内的一片深山,此地绵生了许多少数民族和支脉,其中声名最为显赫的一个部族便是赫素族,当地人擅长武道,无论男女,却很少有人选择出仕,和北齐朝廷形成了两股对立的局面御朱门。朝廷屡次派兵剿灭,想要吞并赫素族,但屡次受挫。说来可笑,并非大军不敌强兵,而是数万大军一到深山近前便被毒瘴堵住了去路,轻则迷失方向,重则当即丧命。 北齐朝廷也曾派过五行八卦的高手前去破阵,但每每无能为力。 直到东安元年,还只是一个普通皇子的齐允宗一身便服来到赫素族拜师学艺。齐允宗生母是著名的“温乡美人”,齐孝宗爱极,允宗继承了母亲的形貌,是北齐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宗门之女和允宗当即陷入了热恋,二人爱的死去活来,无法自拔,等赫素族宗主发现之时,独生女儿已经珠胎暗结。 宗门虽然开明,但百年来也从未出现过未婚先孕的丑闻,宗主几乎要活活杖毙此女,还是长老们轮番求情,使得宗主改变了心意。 允宗仓皇逃回北齐帝京,孝宗得知消息,派礼部尚书亲自前往宗门,言明皇室愿以太子妃之礼迎娶这个儿媳进门,甚至间接暗示过宗主,他的外孙将会是帝国未来的继承人。 但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神宗必须从此纳入北齐版图,对齐孝宗称臣,结束双方长久的对峙局面,成为一体。经过将近半年的磋商。终于在宗主之女即将临盆的时候达成协议。可谁料天不从人愿,允宗只得了个女儿,瞬间与王位失之交臂。 北齐皇室忙派出游说之士连夜赶往宗门,给宗主讲明道理,先得皇孙与后得皇孙都是一个结局,游说之士口才了得,当着宗主大肆列举了史记上皇子年长而遭到生父猜忌的典故。宗主虽然武功高强,但度人之心显然差了几分,三言两语之间便被说动了心扉,至此。宗主心甘情愿沦为北齐附庸。 赫素族宗主选拔从不是世袭制,而是禅让制,德才兼备者方可统领宗门。宗主为了女儿擅自作出的决定当即就惹恼了许多年轻人,只是没有人爆发出来,宗主如履薄冰却浑然不知。数年后允宗继位。却没有封宗主之女为皇后,反而新迎娶了辅国大将军的幼妹,宗主之女羞恼异常。写信与父亲希望赫素族出兵逼宫,却不料长老回信,宗主已经在月余前驾鹤西去。 至此,赫素族与北齐朝廷又陷入了尴尬境地。前者虽在名义上向后者称臣,但事实上。北齐朝廷为了拉拢这个强大的力量,非但不会收取供奉,反而要在每年从内廷中拨出一笔不小的金银送与宗门。 赫素族每五年遴选出一批高手入世,不到百年的光景,北齐的名将里有大半出自宗门御朱门。 顾大奶奶是内门弟子,更是内门长老嫡亲的孙女,所以在一次偶然机会结识顾云鹤之后,才能在明知自己身份的情况下安然离开北齐,成为现在的“顾家”大奶奶。 很多年之后,凝萱才明白这位顾大奶奶为了爱情抛弃的是一种怎样的生活。更为了爱情付出了多大的代价。然而此时此刻,她所关心的还是养兄对自己是一个怎样的看法。凝萱一直清楚顾云鹤的重要性,虽然联系不多。或者说几乎没有牵连,但想要讨得顾云鹤的欢心并不是难事。送礼要送到对方的心坎里,顾云鹤现在要的不过是给未出生的孩子一个名分。 养母紫华大公主是事情的关键,而自己能不能回到京城,是否安稳的过后半辈子,看来还要仰仗这个未出世的孩子。 凝萱将顾大奶奶让进了内室,屋子布置的仓促,看得出原本应该是些有身份有地位的男子居住的客房,因为凝萱的到来,临时加了些粉色幔帐,颜色艳丽的花卉。顾大奶奶不动声色的打量小姑子住的屋子,临窗大炕上摆着一张黄花梨荷叶式六足几,对称着铺着锦裀蓉簟,六足几上放着和阗白玉错金嵌宝盘,里面琳琅满目都是新鲜果子,几近初秋,可盘子里不乏新鲜的水梨,蜜桃,更有生津解渴的凤梨,金黄色的色泽散发着诱人的幽香。 顾大奶奶越看越惊异,顾准当日回来确实说了恪亲王世子许多的异常,但大家当时都没在意,还当顾准言语间夸大了许多,然而现在瞧,顾准非但没有夸大,反而有些拘谨。按理说,赵煦不该对小姑子这么好啊,他们俩非亲非故的,可看屋子里的摆设,赵煦对小姑子好的有点过分。 “嫂子这里坐。”凝萱一面往里让,一面唤了碧潭端茶,“我这里没什么好茶,只有些太平猴魁,嫂子勉强解解干渴。” 顾大奶奶失声笑道:“哎呦,和我还这么客气,”。顾大奶奶多看了碧潭两眼便没在注意,这样的丫鬟在北齐比比皆是,女子生的英武乃是常事,虽然眉州也不乏这样的女子,但大周儒风强盛,多多少少影响了眉州一带的女子。 顾大奶奶接过香茗,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还是有些在意。眉州城常年征战,商业的发展根本就是个难题,原就没多少客商愿意来到此地,自打宿元城兴起之后,三国客商更加舍弃了眉州,纷纷云集到此。在小姑子眼中,太平猴魁算不得什么,可在眉州,两位顾将军也未必日日喝得起这样的好茶。 碗中的叶色苍绿而匀润,叶脉绿中稳红,兰香高爽,汤色清绿明澈,果然是难得的极品。 顾大奶奶轻唾了一口便顺势放在了六角几上:“好妹妹,这次嫂子来一是感谢世子爷对你的照拂,二来嘛,咱们到底是一家人,没有常住外面的道理,恰好母亲那里过年的时候要往眉州来,你就与我先过了去。妹妹知道,母亲......原是不大看中我的,嫂子担心婆母不喜欢我亲手布置的住所,也请妹妹去给我参谋参谋。” 凝萱面露疑难之色,顾大奶奶忙问:“妹妹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咱们姑嫂之间何必拘谨?” 凝萱踌躇了好半晌,才低声委屈道:“我倒是想念母亲,可听碧潭说,母亲在京城里另外寻了个和我一个模子出来的养女,我怕......” “嗨,妹妹多心了。”顾大奶奶嗔笑道:“这事儿顾准早跟你哥哥们说了,值当什么呢,想必婆母是怕妹妹闺誉受损,所以才出此下策。等到了眉州,什么假县主,只怕没等我们开口去问,婆母早就替妹妹料理干净了。” 凝萱从盘子中挑出一颗拳头大的蜜桃放在手心上把玩,桃香萦绕,粉红色的薄膜越加显得凝萱的手指如白玉一般润泽。 “嫂嫂说的这个妹妹也曾想过,若换了别人或者还可,不过据我所知,给母亲出主意找假替身的不是别人,就是家中的小嫂子乾氏。”凝萱淡淡的看了顾大奶奶一眼,顾大奶奶面不改色,凝萱暗暗称服一声,不过却没打算收手,而是继续道:“乾氏为人肚量狭小,当年和我有罅隙,碍于母亲的面子她不曾出手,可这回......妹妹却叫不准。况且,母亲最喜欢这个儿媳,家里上上下下都是乾氏在打点,不瞒嫂子说,此番我遇难,里面保不准就有乾氏的手段。” 顾大奶奶脸色陡然一变:“妹妹说话可要小心,这事儿传到你哥哥的耳中,可就不单单是家事这样简单了。” 顾大奶奶看似担心,其实一听凝萱说完,心里就乐开了花,她正愁找不到机会收拾乾瑾,幸而小姑子“傻呆呆”,什么实情都往外吐露,这才叫自己有机会翻身。 凝萱倍感委屈,连带着和顾大奶奶也拉开了小小的距离:“嫂子对我实心实意,凝萱又怎么会是那种陷你于不义的小人?嫂子如不信只管去问顾准,当日我遇难,公主府里是个什么情景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信顾准没发觉乾氏的特别。” 不用凝萱说,顾大奶奶也会去问,云鹤是个多疑的人,对自己虽好,但到底不愿因违背婆母的心意在京城迎娶自己。打乾瑾进门的那日起,顾大奶奶就将此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了结此人,顾大奶奶就好像骨鲠在喉,终日寝食难安。若真像小姑子说的那样,顾大奶奶何愁劲敌不死? 顾大奶奶笑道:“嫂子我自然是相信妹妹的,这事儿咱们家去就告诉了你哥哥,云鹤最恨奸细,若乾氏真耍什么花心思,不用你动手,你哥哥先为国除害了。” 凝萱故意长出一口气,拍着胸脯:“我还担心呢!” 顾大奶奶宠溺的拍了拍凝萱手背:“说到底,咱们才是一家人,你哥哥们不担心你担心谁?不过......”顾大奶奶话中透着迟疑:“临时来的时候云鹤倒是无意间问了一句,这恪亲王世子和妹妹到底是个什么关系?总觉得你二人认识似的!” 顾大奶奶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好奇。(未完待续) 第一六八章 嫉妒 (明儿双更) 屋内一时间鸦雀无声,碧潭埋头站在粉色幔帐旁边,瞧也不瞧这二位,顾大奶奶看着凝萱,凝萱瞧着嫂子,二人眼瞪眼不知过了多久,顾大奶奶忽然朗声笑道:“看把妹妹吓得,这算什么大事儿,就算世子爷和妹妹早先便认识,那也是亲戚的情分原就在御朱门。你两个哥哥的意思其实再简单不过,就是想从你这儿探探口风,世子爷这个人情可大可小,毕竟是他带着人马解救了妹妹,你哥哥们什么也不表示总归不好。可能有一件事儿你还不清楚......” 顾大奶奶话音到此,冲着碧潭轻声咳嗽了一声,碧潭恍然,“瞧奴婢,险些忘记了,厨房才叫人来回禀,说炖了燕窝,奴婢这就给两个主子催去。” 顾大奶奶望着碧潭消失的身影,满是喜色的笑道:“妹妹倒是会**人,不像嫂子身边的一个个粗粗笨笨,连个眼色都不会看。” 凝萱吃不准顾大奶奶是一语双关,还是有其他的用意,不怪凝萱胡思乱想,这两日来将军府“探望”自己的夫人奶奶们,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恨不得挤兑死自己,明面上是夸赞碧潭,可言辞间都透着要将这个丫头要去的意思,而且出手不凡,从百两到千两的银子任凭自己索取。 凝萱明白,那些人家何尝就差了一个丫头使唤,不过是试探自己在将军府里的地位,更想瞧瞧自己有几斤的本事。 顾大奶奶的话儿和前两日的一位夫人只差了几个字,但谁知道意思是不是一样的呢?凝萱扫了顾大奶奶一眼,四目相接,凝萱忙笑道:“嫂子竟会说谦虚话,你这样聪慧的人。手下自然是‘得力干将’,不像我,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也就只有一个碧潭肯追出来。” 顾大奶奶被变相婉拒了心意。但心中并没有不满,反而感伤的拉着小姑子:“这才是应了那句老话,岁寒知松柏。患难见真情。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妹妹能得这个碧潭姑娘服侍。不仅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更是妹妹积善积德才的结果。” 凝萱淡淡一笑,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了嫂子,你刚刚说......什么事儿我不清楚?” 顾大奶奶正愁小姑子不往正经点子上踩呢,凝萱话一出,正中顾大奶奶的下怀,顾大奶奶长吁一声:“嗨。说来也是个叫人难为的事儿。此次眉州和宿元携手克敌,本是一家子的表亲兄弟,可皇上的赏赐里就带了薄厚之分。你哥哥原不在意这些,但听人说,恪亲王世子这边的老将不大信服,屡屡在将军府闹事。妹妹知道,眉州是顾家的根本,将领们都向着你哥哥,加上此番欠了恪亲王世子一个天大的人情,所以我们就想着......不如请旨将封赏换一换。一来报恩,二来他们兄弟的情分也更融洽些。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眉州少不了宿元。宿元当然也少不了眉州不是!” 顾大奶奶眼神满是真诚,凝萱却偷偷给她填补了一点。 这第三嘛,赵煦是皇帝的亲侄儿,顾云鹤却是外甥,加上皇帝生母曾经一度被废,紫华大公主的娘亲才能顺利进入椒房殿,时过近迁,虽说继皇后对现在的皇帝还不错,但谁能了得准他们之间一点隔阂都没有? 顾大奶奶不见凝萱回应,“妹妹是觉得此法不妥?哎,这倒也是,世子爷什么东西没见识过,我们擅作主张别适得其反吧?” “嫂子误会了,我是个愚笨的,什么成算都没有,只是觉得两位哥哥为了我牺牲太多,妹妹于心难忍御朱门。要不,这事儿还是从长计议吧!” 顾大奶奶松了口气:“原来是为这个!好姑娘,只要是为了你的事儿,你两个哥哥都不会心疼!”顾大奶奶用帕子掩了朱唇不断轻笑,“我瞧世子爷对妹妹不比旁人,正好,他未娶,你未嫁,等婆母今朝来的时候......” “嫂子!”凝萱嗔恼着站起身,扭头就要往外走,顾大奶奶连声笑道:“妹妹莫恼,嫂子不过是些玩笑话!”顾大奶奶拉住正要出门的凝萱,力道惊人,凝萱下意识的想要甩开这种钳制,但当即想到顾大奶奶怀着六甲的身子。 “这才是我的好妹妹!”顾大奶奶身材高挑,别看凝萱在京城同龄人中占着便宜,然而和顾大奶奶站在一处,竟堪堪矮了半头。 顾大奶奶揽着凝萱的肩膀要往回走,就听屋外传来碧潭的朗声。 “姑娘正在会客,将东西交给我吧!” 应答的声音清脆悦耳,笑意甜美:“这位肯定是碧潭姐姐,早就听说了你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凝萱和顾大奶奶一直倾耳听着,大奶奶哼笑了一声:“倒是把妹妹的底细摸了个清楚。这将军府里也未必都是善良之辈,妹妹可得小心。”凝萱没回应,但警惕却提高了不少。 外面的声音小了许多,凝萱偷瞄顾大奶奶,发现对方眉头时不时的紧皱,猜想大嫂子应该有些内家功底,至少听的比自己真切。她正想着,碧潭已经撩了帘子往里探头:“姑娘,燕窝送来了。” 紧跟着进来的是个十五六的少女,穿了一件玉色红青驼绒三色缎子斗的水田小单衣,束着一条柳绿汗巾,底下水红撒花夹绣裙。从头顶到腰间结一根鹅卵粗细的长辫子,拖在脑后。耳朵左右各是一个白果大小的硬红镶金大坠子,分外闪烁。 天气渐冷,但少女仍旧穿的单薄,并不是将军府上刻薄,而是这样的薄衫越加凸显了少女的玲珑有致,一副好身段! 少女天生一双丹凤眼,眉目之间很是传情。 “给姑娘请安,给顾大奶奶请安,”少女端着漆木盘,上面两只小瓷碗没有漾出半滴汤汁,“这是奴婢的手艺,特地选了皇上赏赐的白燕,奴婢怕两位贵主吃不惯,专门用了银针挑去燕毛,又在高汤内用文火慢慢炖烂,加了火腿、鸡肉、鹌鹑、鸽子蛋等辅料。这种味道比什么冰糖、椰汁、白莲味道都好。《温乡食单》中说:“此物至清,不可以油腻杂之;此物至文,不可以武物串之”,以柔配柔,以清配清,还望姑娘和奶奶指教。” 凝萱看了看少女的一双白皙小手,不禁冷笑,还真拿别人当傻子了,常年下厨的厨娘就没有过这样娇嫩的巴掌,也不会有这样的见识。 碧潭帮着将汤碗放到六足几上,不动声色的站到了凝萱身后。顾大奶奶冲少女招招手:“好孩子,难为你下了这么大的功夫,叫什么名字,可是在厨房里当差?”顾大奶奶不等少女回话,却忽然转头看向凝萱。 “才刚和妹妹说我是个没福气的,不曾得碧潭这样的好丫头服侍,不想今日连连遇上两个。你哥哥和世子关系要好,嫂子我便厚着脸皮,求了世子将这口齿伶俐的丫头送了与我吧!” 凝萱险些没喷笑出来,姜果然是老的辣,她瞥了少女一眼,发现后者脸色白如薄纸,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奴婢,奴婢本叫萱儿,后来......”少女忽闪着丹凤眼,欲言又止的看着凝萱,“后来姑娘来了,大管家说我的名字重了姑娘的,另赐了其他的,如今姑娘和奶奶只管叫我叶姐儿就是了。” 顾大奶奶出神的念了两遍,便笑道:“都是芬芳萱草芷叶,这管家起名字的本事也还算要得。” 萱儿,不,应该叫叶姐儿。叶姐儿心中其实一直憋着火,恨不得找把剪子划破表姑娘的脸,凭什么她一来便要自己改名?而且改就该了吧,偏弄这么个难听、低贱的名讳。她是高高在上的萱草,自己就是任人践踏的野草? 叶姐儿自持貌美,一心以为会是将军府里第一个姨娘,加上她往日行事周正,所以多数人都信服自己。现在忽然来了个表姑娘,叶姐儿感到一种实实在在的危机感。 凝萱低声吩咐了碧潭一声,碧潭先是诧异的看了看叶姐儿,然后有些不情愿的往书案前去,屋中布置的仓促,连个正经的梳妆台都没有,只有个大大的首饰盒放在博古架上。 “姑娘,可是这一只?”碧潭打开了奁盒,里面光灿灿泛着珠光。饶是顾大奶奶见多识广,可还是被满匣子的戒指、项链,耳坠闪花了眼睛。 碧潭从满满登登的匣子里翻出一只扁口贵妃镯,镯子不起眼,但仍旧瞧得出做工考究,甚至略带了几分西域风情。 凝萱接过镯子,笑望少女:“表哥太过仔细了,就算重了名儿也没什么大不了,何苦难为你们。倒显得我不是多了些。这镯子我嫌弃她腕口粗了些,还没来得及叫人去改,正好送了你,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叶姐儿险些没咬碎一口银牙,谁喜欢你的镯子! 她虽不忿,可还是下意识的去比较两个人的手腕。叶姐儿连微红,使劲儿拽了拽自己的袖口,挡住她那宽大的骨骼,叶姐儿忽然憎恨起自己北地的身份,更恨自己的身高。 昨儿自己悄悄躲在暗处远远的看见了世子爷和这个女人在湖边漫步,男子高大,女子窈窕,叶姐儿不断咒骂老天为什么旁边的那人是自己。 且不说叶姐儿在这里自怨自艾,单表白顾大奶奶,一双眼睛落在奁盒中的一只单翅蜂簪子上,便再也移不开了......(未完待续) 第一六九章 丢脸 (二更稍后送上) 首饰盒子是赵煦命宿元城里最富盛名的折芳斋送来的,折芳斋老店坐落在京城,少东家和赵煦是老交情,所以宿元一通商之后,少东家就力排众议,将最信赖的一个掌柜派到此地开拓买卖御朱门。 有恪亲王世子做后盾,折芳斋的生意办的是红红火火,虽然眼馋不忿的人不少,但谁叫人家的后台是将军府呢,这一点就没人能比。少东家几次提出要给赵煦分红利,但赵煦是什么人,他会在意这一点蝇头小利? 加上将军府没有女主人,甚至连暖床的通/房小/妾都不找,折芳斋空有一件件价值连城的首饰,也没个送的地方。 这回赵煦亲自命大管家到折芳斋采买,那老掌柜喜的不知如何自处,忙颠颠地亲自捧上百件请赵煦“品评”。 宿元连接北疆,往西出了关口便是碎叶,碎叶城汇集了四面八方的商人,黑道白道都在此销货,东方文明的产物历来被西方诸国心仪,宿元城的开放不吝于是面朝西方打开了门户,诸君看到的不仅是大周朝物阜民丰,更看到了赚钱之道。 折芳斋少东家就是在此时杀进这个庞大的竞技场,占尽了天时地利,为了笼络住赵煦的心,他们几乎将宿元城能见到的最奢华的珠宝首饰都送到了将军府,而且分文不取。 满匣子珠光宝气,唯独一样不起眼。 看似不起眼,但在星光烁烁中,它反而最不同,夺人眼球。 顾大奶奶有些叫不准的观察了一下小姑子,凝萱正忙着应付叶姐儿,倒不曾留意。小姑子是未嫁之身。按理说是不应该戴簪子的,若说是生母的遗物,那也不该随意这么放着。必定是贴身呵护。 最最要紧的是,簪子的款式,材质叫顾大奶奶再熟悉不过。她自己就有这么一样,只不过并非单翅蜂。而是七彩蝶。 顾大奶奶敢如此肯定,原因只有一个,那锻造簪子的非金非银,而是产于赫素族的一种稀有矿石。不是所有赫素族少女都有资格佩戴此物,只有那些为宗门效力,且被长老们首肯的女子,才会获得此物。 宗门创立至今。得到簪子的女性也不过百人,顾大奶奶祖上又极有势力,所以知道的内幕消息更多。据她了解,这样的单翅蜂簪子是前代长老佩戴的物件,可女性长老统共就那么几个,她们要是有子孙,顾大奶奶不会不知道。 越看越觉得不妥,越看,顾大奶奶越觉得眼前的小姑子神秘莫测。伸手想要将那单翅蜂的簪子捏在手心里好好看看,然而多年来的休养硬生生叫顾大奶奶停住了一切举动。 这边心烦意乱。那边也一样是暗流涌动。没多大的功夫,凝萱就拉着叶姐儿的手嘘寒问暖,有问她今年几何,家中可有什么亲人。何时进了将军府。叶姐儿强忍别扭,一想到世子爷对此女的不同,很有可能这就是未来的世子妃,叶姐儿还不想早早的与这表姑娘弄的争锋相对。 “回表姑娘,奴婢是本地人,母亲亡故,跟着父亲并哥哥在府中当差,我爹爹年轻的时候做过教书先生,很得世子爷的赏识,如今管着将军府内外来客款待。” 凝萱听出了叶姐儿话音里的骄傲,宿元这个地方能读书的人可不多,自然有得意的资本,只是以凝萱来瞧,纵然是先生,大约也不过是什么“野郎中”,正经的秀才谁愿意卖身为奴,文人傲骨,凝萱可不认为赵煦有自己祖父廉国公的本事,收了个洪大管事这样文采斐然的人为仆。 凝萱略带着几分惋惜的叹道:“表哥鲁莽,那你父亲岂不是明珠暗投?既然是读过四书五经,表哥就该全力资助你父亲进京赶考,也不枉苦读数十年。” 片刻之前,叶姐儿还是只骄傲的孔雀,等明白凝萱话里的深意之后,立即偃旗息鼓,成了斗败的公鸡。没进府之前,父亲倒是心心念念在科举上面,大有不中秀才不罢休的意思。可考了十几年,还是个老童生,眼瞧着自己的徒弟都中秀才了,叶姐儿的父亲再也不好意思呆在村里,忙领着一家子进城谋生路御朱门。叶姐儿的母亲就是这会儿没的,要不是将军府二管事,他们一家早就饿死在了城隍庙。 叶姐儿讪讪道:“世子爷倒是曾今略提了提,但我父亲不是那种得意忘形的人,我们一家子受了世子爷莫大的恩惠,只有尽心竭力服侍的道理,没有再攀高枝的心思。爹爹每每教导萱......叶姐儿,为了世子爷,咱们家愿意粉身碎骨,肝脑涂地。况且表姑娘说的不在理儿上,世子爷好比......” 凝萱赶忙摆摆手,失笑道:“瞧说的血腥劲儿,表哥才不是那种携恩邀功的人!” 门外一阵爽朗的笑声,赵煦大踏步进了门,身后跟着脚步略慢半拍的顾云霆。赵煦笑望着凝萱,语带宠溺:“我不是什么人啊?” 叶姐儿慌乱的站起身,紧忙往旁边让了让,一双太过灵活的眼睛不安分的往赵煦身上撞。 顾大奶奶也顺势跟着站了起来,但心下有些不悦。这宅子虽说是恪亲王府的,但屋子到底借给了自家小姑子住。小姑子云英未嫁,那赵煦又是孤家寡人,怎么也不在意些礼法,说进来就进来了?大周不是最讲究这种玩意儿? 顾大奶奶一抬眼,就和顾云霆对上了视线。顾云霆暗中冲大嫂摇摇头,示意对方不要多问。 赵煦的目光在凝萱身上停留了片刻,才注意到屋子内还有生人:“你是哪个屋子里伺候的?”赵煦发现对方手中握着的贵妃镯,不悦道:“这不是姑娘的东西?” 叶姐儿如同吃了整瓶子的老醋那样酸涩,自己好歹在世子爷面前说上过话,有事没事就往正院凑,可世子爷怎么全当不认识自己似的,还当着顾家说出这样叫自己下不来台的话。好像自己天生就是个贼,专门偷盗表姑娘东西似的。 “回将军,镯子是表姑娘送我的。”叶姐儿难过的哽咽着。 凝萱不动声色的冷笑两声。倒真是会看眼色的丫头,刚才还一口一个世子爷,现在见了本尊就变成将军了。怎么。是在暗暗提醒自己别痴人做梦,攀附恪亲王府这样的大树吗? 赵煦听罢。看了凝萱一眼,凝萱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赵煦这才换上了和蔼的样子,一摆手:“既然是姑娘送的,你就越发该小心的收着。好了,去吧,这里没你的事儿了。” 叶姐儿觉得当着顾家人的面儿被这样数落。异常难堪,早就想开溜了,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凝萱却忽然开口。 “我虽说是个外人,可要说句公道话,像叶姐儿这样的好丫头,表哥正应该重用才是。她爹爹又是你的心腹,你也该爱屋及乌才是。” “谁是我的心腹?”赵煦语气有些不满的嗔着凝萱,凝萱一副惊讶的样子,“你难道不认识叶姐儿?她爹爹就是外院......”凝萱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话说一半便再也不肯继续往下讲,赵煦看了半天,也明白了小丫头要耍什么把戏,再一细想那女婢的容貌和说话仪态。更坐稳了自己的想法。赵煦几乎没笑出声来,难为小丫头也有吃醋的时候,自己要不顺着她往下演,岂不是白白糟蹋了机会? “外院的什么?怎么不说了?” 凝萱话到一半戛然而止,倒真不是赵煦想的那样,要勾起众人的注意力,而是觉得自己越发小孩子脾气,这个叶姐儿顶多就是爱慕赵煦,对自己的到来略有不满,自己何必弄的对方下不来台。想起前世一句至理名言,女人何苦难为女人。 想到此,凝萱瞅赵煦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忧愤。男**水! 赵煦激灵灵打了个哆嗦,不明白怎么两句话就得罪了这丫头。顾大奶奶倒是有些察觉,笑意越发和蔼,冲叶姐儿挥挥手:“好孩子,你且去吧,多谢你的燕窝。” 叶姐儿如蒙大赦的逃出了正房,一路上唯恐有什么咬住她似的。等回到后面客院的时候,呼啦啦一帮人将叶姐儿围堵个严严实实。众人七嘴八舌的开问,眼睛里带着粉红色的桃花。 “叶姐儿,快说说,那个表姑娘可是应允了?” “咱们可都看好你呢!整个将军府,除去你谁还配?” “好姐儿,你今后发达了可千万别忘记提拔提拔我们。” ...... 和叶姐儿最要好的两个,一位叫做元绿,一个就是当地和凝萱顶撞上的秀姐儿,其中元绿年长,心性也最沉稳,叶姐儿的许多事情都是她在出主意,此番见好姊妹魂不守舍的回来,元绿当即就明白了什么。她忙笑着用手搪开众人的围堵,轻声笑道:“好妹妹们,叶姐儿熬了那么久的汤,早就累了,有什么话明儿再问不迟,先叫她吃口茶,喘息喘息岂不好?” 叶姐儿一路凉冰冰的心被元绿一席话熏的暖烘烘,众人也不好再继续追问,只能讪讪的去了。 一进下人房,秀姐儿就将大门严严实实的扣上,元绿拉着叶姐儿坐到床头:“是不是表姑娘不应允?你也别难过,这事儿急不得,不行咱们就走走二管事的路子,他可是个能人。” 一提二管事,关门回来的秀姐儿就像炸了毛了刺猬,当即蹦起好高! *** ps:看到大家的粉红,小荷觉得好感动。《御朱门》并不是红书,但也是小荷精心照拂下的小苗儿。成绩不好,但我从没想过快速结文,打赏的朋友是小荷的忠实读者,小荷谢谢你们。粉红票向来难求,小荷知道票票来的不容易,可大家还能送给这本不出名的书,小荷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谢的话。只能努力写书,谢谢大家!(未完待续) 第一七零章 合谋(二更) (爆发啦御朱门。二更写的顺利。明日争取还是两更啊!) 元绿一把拉下了跳起来正准备破口大骂的秀姐儿:“你这是干什么,当着叶姐儿的面儿咱们什么不能说,偏你作怪,难道我不知道那二管事什么为人?又不是叫你去求情,万事有我呢御朱门!” 被数落的秀姐儿羞恼的垂着头,半晌才扭捏道:“别人说我,我半点也不在乎,可你们是我最要好的姊妹,难道也要瞧我笑话?那二管事屡次三番对我不怀好意,你们不是没瞧在眼里,为什么还要找他去帮忙?难道别人就不行?” 元绿气的啪啪拍的用巴掌拍着自己的大腿:“叶姐儿听听,听听咱们往日的好妹妹说的这叫什么话?我几时叫你难堪了,我几时叫你去找二管家了?我几时......” 叶姐儿见秀姐儿眼瞧着就要哭出声来,忙出来做和事老:“好了好了,秀姐儿也是被吓坏了,元绿你也别恼,咱们从长计议就是了。” “从长计议?你说的轻巧,咱们当初只当什么表姑娘是个落魄的亲戚,可眼瞧着顾家大奶奶亲自来接人,咱们要是还看不清门道,那就是个傻子。顾家和世子爷家是姑表亲,那位顾大奶奶在眉州又是出了名的泼辣,要是真看中了咱们世子,肯定没羞没臊、没脸没皮的上门求亲。到时候啊......叶姐儿你连个哭的地方都没有!” 叶姐儿那双丹凤眼瞄着秀姐儿,嘴上敷衍着元绿:“不会的,就是咱们宿元这么开放的民风,也没听说谁家女子先登门提亲,顶多就是先找了媒婆去探探口风。二管事不也说了,那顾家就是单纯来接人的。我瞧既然早晚都要走。我就省下这个力气,不去小院服侍也罢。伺候什么表姑娘也不是我心甘情愿的活儿。” 元绿暗骂一句呆子,若自己有叶姐儿的美貌。就是花再大的代价,她也不会对世子爷轻易放手。 元绿收拾了心态,将对叶姐儿的鄙夷深深埋在心底。仍旧温婉道:“怕就怕她根本没打算走。在咱们将军府里好吃好喝,宿元城又这样繁华。眉州有什么?不是风沙就是兵痞,我见的多了,要不然也不会和爹娘逃难到这儿来。我告诉你吧,世子爷分明是看中了表姑娘,只怕顾大奶奶此番来就是商议婚约的事儿。你早早在表姑娘那里留个好印象,这比什么都强。” 叶姐儿想到刚刚在小院里发生的一切,总觉得表姑娘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她便将贵妃镯拿出来给元绿和闷声不语的秀姐儿掌眼:“这镯子就是表姑娘送的。” 元绿心如薄片在一刀刀割肉,酸水一个劲儿的往上泛。偏还要称出笑脸:“表姑娘就是大方,这镯子是怕有三两沉。” “不止!你没瞧见这内侧上的印记?是折芳斋的东西。”叶姐儿感慨道:“元绿你说的半点没错,世子爷就是喜欢这个表姑娘。你们是没瞧见,那匣子里满满登登,都是我没见过的奇珍异宝。不成,我还得去小院当差。” 叶姐儿一把抓住元绿的手:“姐姐待我百般真诚,今后我若真能进王府,万万不会忘记当日的恩情。” 元绿轻轻抽出了被对方紧捏住的手腕,笑道:“说来说去。还是想要叫我出马去找二管事。鬼丫头,谁主意也没你多。嘴巴也甜!” 叶姐儿翘起小小的唇瓣,微微上扬,看得出心情很好。元绿却在一番奉承之后。陡然转变语气:“只是......我到底人小力微,只怕二管事根本不肯信服我!” 屋内一时沉寂异常。 叶姐儿为难的看向元绿,眼睛不时扫向秀姐儿。元绿冲叶姐儿努努嘴,后者却不敢开口,生怕惹火秀姐儿。 元绿试了半晌,最终无果,只能硬着头皮和秀姐儿开口:“好妹妹,你也知道,二管事原就不待见我,不如......” 元绿欲言又止,和叶姐儿齐齐看向秀姐儿,可怜兮兮的样子如出一辙。且说秀姐儿,一颗心都放在那贵妃镯上,根本没听清楚元绿在说什么。 元绿主意到秀姐儿的异样,心领神会,忙给叶姐儿使眼色,下巴点点贵妃镯的位置。 叶姐儿为难的皱起眉头,她虽然不稀罕表姑娘的东西,但这镯子到底在世子爷面前一晃而过,要是给了秀姐儿,今后自己真成了姨娘,表姑娘真成了世子妃,那提起这镯子,只怕自己交不了差。 叶姐儿就想换个物件打动秀姐儿的心扉,然后没等她有所行动,元绿一把将镯子抢到了手里,动作快的如同猎豹。 “给我?”秀姐儿惊喜万分,看着落在自己掌心上的贵妃镯。叶姐儿无奈的点点头,一点说话的力气都不想随随便便使用。 “不,不,不,这太贵重了,表姑娘送给叶姐儿的,我不能要。”秀姐儿嘴上说不要,可手僵在半空中,就是不肯往回缩。叶姐儿暗自咒骂了一声,便满脸笑容的将镯子塞进了秀姐儿腕子上。 元绿得到暗示,趁势说道:“好妹妹,我的好秀儿,你是咱们这里最聪明的一个,为了叶姐儿,你便到二管事那里去一趟吧。大不了我陪着!” 秀姐儿刚要拒绝,可听到元绿说“陪着”两个字,就迟疑了一下:“两位姐姐,可我怕!” “怕什么!”元绿脸一板:“二管事就是些小毛病,但你何尝就听人传他对咱们丫鬟动过手脚?不过是嘴巴上占些便宜罢了,我这个相貌,就算想要求些,只怕二管事还不愿意呢!就当为了叶姐儿,好妹妹辛苦些。” 秀姐儿在将军府里就算是姿色上乘的那一类了,她又得理不饶人些,和外面的小厮们时常说笑,久了便被人一种不正经的感觉。二管事喜欢新鲜,对秀姐儿动过一次手脚,只是没人发现。打那以后,秀姐儿听了二管事的名字便要狠狠咒骂一番。可她两个结拜的姐姐根本不愿意相信,只当小孩子吹嘘,把二管事说恶了几分。 叶姐儿忙趁势追击道:“我知道妹妹有个哥哥还在原来的府上当差,卖的是死契。姐姐向你保证,一旦我进了小院,将来成了姨娘,我一定请世子爷还你哥哥自由身,你瞧可好?”(未完待续) 第一七一章 三哥 (晚上看画皮去,不知道能不能及时二更,小荷尽力啊御朱门!) 叶姐儿进入豪门,飞上枝头的心愿可不仅仅是她一个人才有的小小执念,相反,在将军府里干活,只要有那么一点点姿色的少女,都盼着能成为恪亲王世子的姨娘妾室。她们自认为愿望并不大,又不去和那些顶级名门的小姐姑娘去抢,大不了就是将来在她们手下讨生活不是? 像她们这种小姐身子丫鬟命的姑娘,在哪个主子眼皮子底下做活不一样? 叶姐儿是翘楚者,元绿明白,秀姐儿也明白,在自己没有条件争抢的情况下,能辅助一个上位,这也是一种赌博。秀姐儿在听了叶姐儿的劝说后,不禁也动了杂念,只是这杂念是什么,她不敢现在当着叶姐儿说,就怕后者对自己提高了警惕,今后只把元绿留在身边,那到时候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岂不是冤枉的紧? 可惜,还没等叶姐儿她们有什么作为,一封从眉州的加急信笺彻底打破了将军府里的宁静生活。 京都送来消息,紫华大公主从旁人那里得知儿子竟然早就不顾自己的感受,娶了北齐的妖女为妻,异常愤怒,已经领了人马直奔北疆,同行人中就有紫华大公主的养女君山县主,并那位乾瑾乾姨娘。 顾云鹤和顾云霆虽然早就有所准备,但还是想瞒上一段时间,等孩子落地,再告诉大公主也不迟,看在新生儿的面子上,紫华大公主就算有再多的不满也要顾忌顾忌。顾云鹤要的就是母凭子贵这步棋,他是大公主的儿子,他太明白母亲一人在京都的那种孤寂岁月了。有个小孙儿环绕膝下,大公主就是铁做的心肠也要融化。 可计划没有变化来的快,顾云鹤也不是省油的灯。紫华大公主还在路上,他就已经严查出了消息,究竟是谁向紫华大公主告的秘。结果并不叫人意外。除了乾姨娘还能是谁。只是这个女人长久生活在豪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哪里就得到了消息呢? 顾云鹤与顾云霆不约而同想到了妹妹凝萱的被绑架,二者迅速的联系在了一起,顾云鹤趁着紫华大公主尚未到达,对乾瑾父亲的几个老部下进行了暗中访查,这一查不要紧,还真揪出了两个行为怪异者,这些人都是军中老人。但职位不显赫,当年顾云鹤一到任的时候惦念乾瑾生父对大驸马做的那些牺牲,便重点提拔了他的几个心腹。后来这些人年岁大了,不好在军中担任要职,即便这样顾云鹤也没亏待大家,将军需一块交给了他们打理。虽然只是小小的一部分,根本触及不到军队的内部核心利益,但也能叫几个人衣食无忧的过后半辈子。 然而贪心不足蛇吞象。 顾云鹤的人一查才发现,这几个乾家心腹个个家底殷实,甚至“殷实”的过了头。 一个线头。不断往出扯,顾云鹤等人发现,乾瑾生父在临终之前还和北齐的某只商队交往过密,那会儿可是两国交兵最激烈的时候。顾云鹤忽然感觉的事情的不对劲。忙叫明面上查访的人停止一切举动,开始改派最得力的属下,并一个顾准,亲自化妆接近那支商队。 长公主的车马走到寮卫所的时候忽然变得慢了下来,几匹快马打了前阵直宿元城而来。这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凝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三哥魏元辉。这一行人身穿青衣卫锦服,路上几乎是畅通无阻,当地的官僚知道是元辉是青衣卫侍卫长,恨不得将此人拉下马到自己的衙门里喝上三天三夜再放行御朱门。 谁不知道,青衣卫就是皇帝的獠牙,出去大内侍卫,就属青衣卫权力最大。大内侍卫是良家子,军中前途大好的青年组成,说到底,靠的是自己。而青衣卫不同,青衣卫也分为两部分,底层的卫士是实打实的靠自己,而上层侍卫长一类......没有点显赫的家底,根本不要奢想。 县衙的老爷们做梦都盼着能挪挪地方,天子脚下好当差,和这些兵痞少爷们攀扯上亲戚,那可就是攀附上了一棵大树。 县太爷们想的好,早得消息的就在驿站堵着,来的迟些的,就只能望着元辉那一骑绝尘的背影暗暗生自己的闷气。 千里奔袭,三日三夜,这日正午,魏元辉等人终于到达了宿元城。 “头儿,你瞧,这城门修建的......啧啧,堪比康定门啊!”魏元辉的一个手下冲众人挤着眼睛,连日的奔波,等真正到了宿元城下的时候,大家反而松懈不少。一个个听了话嘻嘻哈哈的开心。 当中只有一人不同,这就是侍卫长魏元辉。 元辉阴沉着脸看向高高的城门,公主告诉自己,五妹现在已经安全到达了宿元,就暂居在恪亲王世子的府邸。魏元辉记得清清楚楚,当时知道妹妹被人掳劫之后的震惊,更对大公主的不闻不问感到心凉。凝萱一个女孩子颠沛流离在外,他们不说出外寻找,反而在最快的时间里弄了一个形貌相同的女子做替身,元辉做为最关心妹妹的兄长,怎么能不心痛! 他一心要出来找妹妹,但谁料祖父廉国公先有察觉,将自己牢牢困在了国公府里,不准自己踏出大门半步,更派江湖上几十个好手看守自己。魏元辉多次强闯,都被那些人无情的镇压了下去。妹妹没找到,万幸的是元辉武艺突飞猛进,为将来成就一代宿将而打下了深厚的基石。这是后话,暂且不提,直说魏元东的异常不大会儿便被人察觉了出来。 “头儿,是不是这城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没,没什么!” 有几个侍卫年纪小,正值青春萌动,忽然就想到了这阵子马车上偶然一闪而过的少女,不禁扭捏的试探道:“头儿是在担心县主?我瞧大公主挺和蔼的,肯定不会难为县主。” 说到君山县主,场面一时间冷清了几分。众人暗怪小子不会找话题,前些日子跟着公主府在外奔波,大家都察觉出了头儿的妹妹不合群,在自己的马车里几乎足不出户,除了与那位乾氏亲近些,再没谁瞧见县主上过谁的马车,大公主更是将养女牢牢地看管起来。 没错,是看管,而不是照顾。 青衣卫眼光毒辣,没多久就看出了这种不同寻常,加上他们的头儿几乎不跟妹妹说话,这就更叫人觉得奇怪了。青衣卫里可不是魏元辉在当家,他上面还有其他长官,那些好事之人背着大公主瞧瞧向元辉打听,元辉只淡淡的说,自己不和族妹联系,无非是担心紫华大公主多想,伤了她们母女的感情。 那位君山县主的容貌,叫许多人惊艳,却也叫许多人皱眉。 美则美矣,但缺乏灵气,沾染了太多的世俗功利。 青年人不懂成熟的魅力,惊鸿一瞥之下大多人爱慕起了君山县主,年纪偏长,而且有家有室的,却把持了另一种观点,对马车上的君山县主更是敬而远之。 问话的小子就是那群热血沸腾青年中的一个。 小侍卫大约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口误,忙掩住嘴,眼睛四处乱瞄,正怕和魏元辉撞上。元辉自然不会和他一般计较,只笑着拉起马缰高喝一声:“兄弟们,咱们进城!” 众人精神一震,纷纷高声应和。城门口的守城军早就看到了这些人,只是人家只站在城外,又不往里进,他们也没道理去堵拦,而且那几人穿着整齐划一,战马的马辔头上镶嵌着军中标识,再傻也顿时明白了他们的身份。 出示了青衣卫腰牌,魏元辉等人一路畅通无阻,宿元城里从来不乏军人,但像元辉他们这样帅气的就不多见了。顶着眼刀子,元辉等人的脊背挺的僵直,终于在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到达了将军府。 顾大奶奶等人拉住了就要往外冲的凝萱,苦劝道:“好妹子,你瞧婆母的意思,明摆着是用假的换你这个真的,到时候被人发现你早就在宿元城,可不就白白浪费了婆母的一番心意?我知道你想见自家兄长,但这回无论如何得听嫂子一句,人什么时候见不得,不差这一会儿。” 顾大奶奶忙给碧潭使了个眼色,碧潭也心知大奶奶的话在理,便一同劝住了凝萱。 细细叮嘱了好半晌,顾大奶奶才放心出了门。她前脚刚走,凝萱后脚便嘱咐道:“你去打听打听,三爷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来?”碧潭迟疑了片刻,但想到将军府里并没什么人敢对姑娘不利,便也没说什么的去了。 她人刚走,就有人来敲凝萱的门,是满头大汗的大管事。凝萱面色和蔼了许多,赵煦对此人尤为信任,是跟随老王爷的多年的心腹中的心腹,可不是等闲之辈。 “大管家里面请!” 凝萱往里让,大管家可不敢往里面进,站在门口苦着脸笑道:“姑娘可跟我去瞧瞧吧,那位......哎,真不知说什么好了!”大管事用手指着后院金水涧的方向,凝萱脸色就是一沉,她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里正关押着海公公,那个几乎造成凝萱一生噩梦的人。 ****** ps;看到了好多粉红,小荷的眼睛里都是粉嫩嫩滴,爱死你们啦~~么么大家(未完待续) 第一七二章 灭口 (今天有二更,小荷稍后就来~~) 金水涧是整个将军府里最为独特的一个存在,往日里人烟稀少不说,那些胆小点的丫鬟仆妇甚至连听到“金水涧”三个字都要深深哆嗦一下御朱门。原因很简单,这里实际上就是将军府里内置的一个苦牢。里面关押的从来不是犯错受罚的下人,而是真正的囚徒,其中又以来自他国的奸细最多。 当日将凝萱从老神医那里带出之后,赵煦就派人将海公公严密关押了起来,一则此人胆大妄为,是敌国重要细作之一;其二,赵煦不敢完全信任老神医的医术,为防止凝萱伤情反复,海公公还暂时不能死。 凝萱知道海公公关押的地方,而且在初入大狱的时候,她曾上门拜访过一次,再次踏进陌生的巷道,凝萱还是觉得遍体生寒。 高耸的假山岩石将狭窄的空间围成了一条小小的巷子,头顶树木参天,不断往下掉落枯黄的叶片,大把阳光肆无忌惮的透过稀疏的枝干洒落下来,照在凝萱精致而略显**的脸颊上。 北风有些硬,但依旧不能阻挡大管家唰唰往下流的汗,这事儿做的也不知道对或者不对,可世子爷在外面忙着打点客人,除了当事人魏家姑娘,大管事还真不知道该找谁了。 想到此,大管事忙里偷闲,趁着拐弯的时候偷偷瞄了魏家姑娘一眼。世子爷算是折在这小姐手里了,就没见过他那么上心的时候,年年在宿元城里得点好东西,也不见世子往王府里送,对王爷和王妃更是有点冷漠,好像一颗热心都扑在了魏家小姐身上。 也不知道王爷清楚不清楚他儿子现在的作为。不过......大管家痴痴地想。只要世子喜欢,甭管找了个什么人,想必王爷都是喜欢的。 至于王妃那儿......大管事闷声叹了叹。几年来母子成仇人,这也不怪世子爷,谁摊上那样一个当娘的都会觉得伤心。自己的儿子不爱,心心念念的都是别人的儿子。若不是这个,老王爷也不会沉迷于修仙成道一事,要不是世子爷久居北疆,大管事毫不意外王爷会丢下家中大小诸事,投奔了仙长而去。 魏家姑娘长的出彩,就是家世差了些,可挡不住世子爷喜欢。得!只要是世子爷喜欢的。那就是他们这些人的女主子。大管家脸色紧了紧,脚步越加沉稳。 金水涧从外围看,就是一座再简单不过的小院,只是周边花木山石多了些,可等走到近处瞧就会发现,这里十步就是一个暗哨,百步之内必有机关暗弩把守,是个连苍蝇飞过去都要留只翅膀的危险所在。要说这里关押了什么顶级重犯?其实也不完全是,而是将军府向来这样严厉,赵煦的手下不是精兵就是强将。对军中大小事务的管理很有一套。 只可惜,府内诸事便不那么上心了。 这也是大管事迫切希望王府里娶一位世子妃的重要原因。 “姑娘,就是这儿。”大管事脚下一顿,“金水涧连接着城外的苏通河道御朱门。当年改建成了一座水牢,地方有些潮湿,几年来没少抓捕趁机作乱的北齐细作,都关押在这个地方,时间久了,他们的身体虚弱至极,求生的意志便也小了许多。” 这个时代虐囚是再光明正大不过的事儿,抓住细作那就是往死里打,海公公的事儿搁在往日,估计还进不了金水涧这么高档的苦牢,一年到头,赵煦可没那个闲工夫给京城里的失踪人口做贡献,可谁叫海公公“有眼无珠”,捉的是魏凝萱呢?这就怨不得自己命不好了,而是这老太/监早该在行事之前就好好打听打听人家有什么厉害的后台。 海公公这会儿早把柏苏泰在心里骂上了一千遍,不但破口大骂,而且心心念念都是回去报仇的事儿。都是为三皇子办差,凭什么柏苏泰出了个馊主意要去皇子那儿讨好,可最后坐大牢的是自己? 海公公正忿忿不平,殊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百步之外的有心人眼中。 凝萱定睛瞧了一会儿,才缓缓收回视线:“我瞧着他吃的好,住的好,不明白大管事这是为什么急匆匆的招我来。” “姑娘容禀,这事儿还得是早间的时候说起,金水涧负责送饭的人因拉肚子,所以食盒提到一半便扔在了路边,咳咳。”这事儿被就违背了将军府里的定制,所以大管事有些难为情,然而事到如今,一切也只好硬着头皮往上冲。“谁知如厕回来,发现地上躺着府上驯服的军犬,已然口吐白沫,死了个透心凉。这军犬是护院所用,平日有专人看管,据那下人回禀,今儿这狗疯了似的狂奔,见了食盒更是没命的啃咬。小人当时一看情况,再想到食盒要送的地方,就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所以才鲁莽的去打扰了姑娘。” “带我去看看那食盒。” 大管事不敢怠慢,忙将人引到了隔壁一间空室,地上跪着个小兵,哆哆嗦嗦看着确实可怜,桌案上半打开着一只食盒,里面碎碗,杯盏零落,没有一片是完整的,鸡腿被啃了半只,愈加显得狼狈不堪。 凝萱沉声道:“每日都是这样的膳食?” 大管事陪笑道:“谨遵姑娘吩咐,日日都是如此,从无例外。”有鸡有鱼,就是等闲的员外老爷也未必有这么惬意的生活。 凝萱走到食盒近前,大管事紧张兮兮的看着,就见这位小姑奶奶捡起落在角落里的筷子,说话间就要夹菜,吓得老头儿赶忙往前滑步:“姑娘使不得,这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毒,说不定正是敌人的奸计呢!姑娘要检验什么,小人动手就是。” 凝萱对毒药一窍不通,大管事在这么一说,她反而松了手,也没打算叫老人家以身试险的意思,大管事正在这儿暗暗松气的时候,凝萱却道:“把厨房里负责备食的人都带到一处,等世子爷发落。叫这个送菜的小子拎着食盒跟我走。” 地上跪着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兵,从军时间短,要不然也不会在今儿犯下这样糊涂的大事儿。这也就是给个囚犯送饭,若换了别人呢?万一是给世子爷送个汤水......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大管事就有些迟疑,小兵偷偷瞄了一眼,更加惶恐不安。凝萱见状,淡淡一笑:“你也不必担心,只摆出这个惊恐的样子就好,我有重用。”大管事不明白凝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叫人搀扶起小兵,一行人这就往海公公的牢房去。 海公公正纳闷今儿的酒菜为何来的迟了,忽然前方脚步声凌乱,海公公一跃而起,把住大门目光烁烁。等看到是魏凝萱,老宦官两只手死死的抓紧铁栅栏。 “海公公几日不见,我瞧着起色比以往竟大好了。”凝萱笑着停在栅栏外,距离不远不近,刚好在海公公触及能力之外。小兵实现得了吩咐,赶紧蹲下身子将食盒里的残羹一一摆在海公公面前,他就觉得头皮发麻,生怕里面这个老头儿一掌拍碎自己的天灵盖。 海公公冷笑道:“怎么,魏姑娘亲自来送这么一桌馊饭,是来笑话咱家,还是打算给杂家送行啊?” “瞧公公说的,我们当日可只差击掌为誓了,坐在一条船上,难道我还会去加害公公?” 海公公笑得越加肆虐,阴冷:“难怪主子常说,这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然是无情无义者。” “公公这话可就大错特错了,我若不讲道义,只怕公公这会儿已经做了冤死鬼,”凝萱说完,两个小兵抬着那只死去的猎犬在海公公面前一晃而过,老宦官果然脸色大变。凝萱明白他是猜到了里面的典故,便直言道:“公公福大命大,被这条可怜的狗儿救下了姓名,否则今朝躺下的......只怕就是公公你了。” 海公公收敛起惊容,故作淡定:“笑话,咱家什么奇花异毒没见过,就这几道小菜,也想弄死咱家!姑娘未免太小瞧了些。” 凝萱不怒反笑:“那公公何不查验查验这食盒里的残羹,看自己能不能轻易化解?” 海公公面无生气的看着凝萱,凝萱豪不胆怯,二人四目相对,谁也不肯先低头,良久,才见海公公示弱似的伸出指头。小兵忙要递上筷子,海公公隔着栅栏扒拉开小兵的多管闲事,右手三根指头捏在一处,轻轻巧巧的捻起一片肉,先是在鼻子前闻了闻,然后就要伸出舌头去舔。 海公公可是赵煦的要犯,万一死的不明不白,大管事可不敢担这个责任,他正踌躇着自己该不该越俎代庖,命令海公公放下东西。就见老宦官扬起脖子,褐红色的影子一闪,那片肉瞬间就滑进了海公公的嗓子眼儿里。大管事忙喊人要强行催吐,凝萱却笑道:“公公好胆识,只怕是已经猜出毒药出自谁手了吧,何必呢,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从来就不信服,凭什么别人能妄断自己的人生。” “哈,别人,你可知道这个别人是谁?”现在的海公公心中一片冰冷,那种毒素别人不认识,可海公公却是太清楚了,那正是出自自己手中的“小红莲”,想要杀自己的人是谁,海公公根本不用再去猜......(未完待续) 第一七三章 分析(二更) (二更送上御朱门!明天要么是大章节,要么就两更,小荷近来很勤快滴) 海公公的眼神略显呆滞,这和往日见到的那个有些自傲,又有些阴狠的老宦官可不大一样。 凝萱垂下了眼睑,心中却明白,海公公一定是感到了绝望,不过......她眸子中精光一闪,这也正是自己绝地反击的好机会不是吗? “海公公这么聪敏的人,不会猜不出要害你的人是谁!公公在北齐英明赫赫,积累了多少功勋,岂是等闲之辈就敢妄自杀害的?公公就算信,我却不大信服御朱门。除了你上面正经的主子三皇子,公公以为还有什么人能擅自下达这个命令吗?” 海公公紧咬腮帮子,任凭凝萱怎么“胡言乱语”就是一个字也不往外吐。大管事此时也看出了几分的门道,忙笑道:“姑娘说的是北齐三皇子,近来听说那位和他兄长斗得不可开交,这个时候被抓住把柄,只怕就要和王位失之交臂了,要是小人,也不会放着隐患不管,肯定要在敌方没发觉之前先下手为强。” 海公公脸色惨白,梗着脖子气道:“胡说八道,你们挑拨离间,难道以为我会相信?”说到最后,连海公公自己也没了底气,魏家的小丫头有一句话说的正确,好死不如赖活着,现在的海公公深深觉得自己刚才轻生的念头有些荒唐,大不了,大不了......再寻个好下家就是,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凝萱板着俏脸,“别说公公不信了,就是搁在我身上,我也不信你们北齐的三皇子会对功臣大开杀戒。”大管事和海公公俱是一怔,怎么说着说着就不对了?刚刚明明是她起的头。诬陷人家北齐三皇子是幕后黑手好不好! “姑娘此话何解?” 凝萱暗暗偷笑,这个海公公不就上钩了?只要还肯说话,只要还有好奇心。自己就有办法叫他改变初衷。 凝萱叹息道:“我虽从未踏出过北齐半步,但也听人提及,这位三皇子有几分城府。难道会目光短视的杀了你灭口?如果不是,海公公再细细的回想回想。你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海公公不屑的哼了哼:自己会得罪什么人?他手下欠的命不说有上千,也还有数百了,谁不想来寻仇,只是他们没那个本事而已。 “公公想不出?也罢,我替公公说一个人,你瞧我讲的可有道理!”凝萱故意抻长了音调,就见海公公抻着脖子。面上还不在乎,其实心里小翼的紧。 凝萱淡然道:“这个要杀公公的可不是别人,还是海公公的旧识,柏苏泰柏大人!” “胡说八道!”一声厉呵就从海公公的嘴里迸发了出来,老宦官眼睛如烧铁一般通红。凝萱也不往后退,也不惊讶,只冷冷的笑道:“海公公不愿意相信?那你就自己在这里细想想吧!我是不着急,当日公公告诉我的那几个暗哨,我可是一家不落的给公公都看了遍,只是人去楼空。怨不得我不尽心。” 凝萱说完,抬脚就要走,大管事扭了扭身,艰难道:“慢着!你且讲来听听。” 凝萱头也不回。好像不屑和此人说话似的,只低声说道:“何必我多言,公公应该已经想到了,你们擅自做主带人出京,又折损了许多好手,难道就没人抗下这个责任?三皇子不知道也就罢了,若知道事情原委,肯定是要兴师问罪的啊。海公公别忘了,当初做下这等缺德事儿的人是谁?难道是你?” 海公公冷冰冰的哼了哼,对凝萱的假想充满了敌视。 “看海公公的样子也知道,这事儿起头的绝不是你。不过......有人想叫海公公背这个黑锅,此事现在看确是断定无疑了。海公公不要忘记了,柏苏泰上面不仅仅有一个三皇子,还有靖安侯。我怎么听人说,那靖安侯和柏苏泰可是亲戚啊,这个时候再看海公公,你无疑就是最可悲的一类人,连被人家牺牲掉还不自知呢!” “住口!”海公公痛苦的抓住了头顶的黑发,蜷缩在栅栏后不断哀嚎。大管事忙使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护在凝萱面前,就怕里面的丧心病狂,做出什么惊人举动。 不知过了多久,海公公才睁开涣散而无神的眼睛:“你想要怎么做?或者说你要我怎么做?”海公公太清楚对面臭丫头的意思了,她要报仇,要用自己报仇。可海公公明知对方的意图,却不能阻止心中的想法,没错,就是柏苏泰,如今自己落成这个地步,沦为阶下囚都是柏苏泰一手造成的,而且海公公也暗暗承认了魏凝萱的说法,那就是想杀自己的必定逃不了柏苏泰,或许......靖安侯在这里也扮演了某种不甚光彩的角色。 凝萱笑海公公倒是上道,看样子他已经心领自己的意图了,倒是剩下了自己好一番周折。 “很简单,我帮公公重返北齐王庭,公公助我铲除恶贼,大仇一报,你我互不相欠。” 海公公略有犹豫,到底能不能相信这个丫头呢?这可是个两面三刀的东西,一旦脱离了危险就把自己锁进大牢,连半点信用都不讲。海公公沉声道:“姑娘别是光说大话吧?” 凝萱不由失笑:“我先放公公离开,难道你还不放心?要说担心反悔不认账,那个人也该是我才是!” “你就不担心脸上的旧伤复发?什么老神仙,未必就能解咱家的手法。” “公公还是多想自己的处境才好。”凝萱说的淡然,如果以前还有怀疑和不确定,但现在看到海公公还想做临死挣扎的样子,她已然能够确信自己的伤势是渡过了难关。 海公公要求多给他一夜时间思考,至于结果,他要凝萱明日带着恪亲王世子亲自来听。返回的路上,大管事几次想要开口,但每每想到凝萱的身份,都讪讪的闭上了嘴。 “大管事有话只管明讲,不用客气。” “呃,是,姑娘。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小人觉得那海公公不过是个宦官,姑娘何必为了这种人再多生事端?就算想要报仇,世子手下多的是能人义士,找了几个去绑回柏苏泰,这也绝不是什么难事。” 凝萱笑道:“管家想的简单,绑走柏苏泰固然是个好主意,但我只怕靖安侯非但不放弃,反而会将此人当个英雄处理。我要的可不是那家伙功成名就,我要的是他身败名裂,彻底的走投无路,连自己的国家都死死关上对他的大门!只这样才能解我心头之恨。”(未完待续) 第一七四章 三人 (大章节,所以有点晚了御朱门。) 魏元辉就着大海碗狠狠的灌了一口,动作中略带军中风气粗狂御朱门。多年的历练已经使得当年那个在蹴鞠场上肆意驰骋的少年成长为现在这个干练中又不乏精明的侍卫长。 凝萱忙又倒了一碗:“三哥慢些喝,我已经叫厨房备下了酒菜。几个随行侍卫也已经安顿好了,你且宽心。” 此时,内书房里只剩下了凝萱兄妹并一个赵煦。刚刚在议事厅,魏元辉当着顾家人的面儿只能挑不要紧的说,许多辛秘根本没往外透,顾云霆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魏元辉有所保留,于是呆了没多久便和失魂落魄的顾大奶奶出了议事厅。屋子里剩下的都是“自己人”,虽然魏元辉在最开始对这个界定还有些不大习惯,但看到妹妹和恪亲王世子之间异常融洽的亲和,元辉也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三哥,你刚才说的模模糊糊,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儿。我一进门就瞧顾大奶奶的脸色那叫一个惨白,难道是大公主叫你捎来了什么话?” 元辉吞下口中的甘露,这才回答道:“要说你这个嫂子还真是聪明,一点就透。紫华大公主的本意是要去眉州和你两个哥哥团聚的,可谁知刚出京城没多久,就碰见了前去投奔的乾家表舅。这个表舅那就一个能说会道,也不管是什么场合,照我怀疑,那家伙有故意的成分,一见面就哭诉说大顾将军纵容外室妻子残害妾室娘家宗族,眉州的乾家一脉几乎被顾大奶奶悉数赶出了故园。那表舅是活不下去了,这才冒死往南跑。希望大公主看在当年乾大人的情面,给乾家做主。” 这位表舅出现的太过突兀,好像在专门堵紫华大公主等人似的,要说里面没有乾姨娘的影子,打死凝萱她都不会相信。 “乾姨娘呢?” 元辉脸色先是怪异的挤在了一团,然后终于控制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们家这个姨娘简直是个高人,等表舅一说完,乾姨娘当即昏死了过去,要知道,那可是当着所有侍卫的面儿。我瞧大公主的脸上阴沉都要拧出水来了。” 凝萱长叹了一声,养母爱面子,可惜啊......乾氏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想要把大公主和顾大奶奶之间的矛盾冲突加剧而选择的这种晕厥方式,显然不被大公主青睐。 按照凝萱对养母的理解。乾氏演了这么一出闹剧确实会叫顾大奶奶处境堪忧,但她自己也没讨得什么好处。 赵煦插话道:“眼瞧着北地的第一场雪就要下来了,北齐的战事估计也要撂一撂。咱们先预备着姑母久居宿元的打算,另一方面也不好得罪了顾云鹤和他们家那位大奶奶。凝萱最熟悉姑母的心意,这布置院子一事儿就交给你来做,花费多少不在乎。先稳住大公主换回凝萱的真身才是正经。” 赵煦一席话正说到了点子上,魏元辉不禁坐直了身姿:“世子这话在理。五妹妹,我一路上旁敲侧击,就是没看出大公主的心意,那个假君山县主几乎是寸步不离乾姨娘,我担心......” 凝萱的眼睛眯成了细长的一条缝隙,微微透着精光:“三哥用不着担心,要是别人拿捏着那个假县主,我自然心慌,但换了乾氏,我倒是有法子对付她。”看见元辉诧异的样子。凝萱掩嘴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内宅里的事儿三哥见的还少?对了,我出来日子久。如今廉国公府是个什么样子?我记得出来的时候正闹哄哄说着要选太子侧妃,难道已经有了结果?” 凝萱话一出。不但元辉像吃了鸽子蛋似的被噎住,就连赵煦也变得眼神闪烁起来。 “你们俩是不是知道什么?”凝萱故作恶狠狠的样子。元辉立即四两拨千斤起来,笑嘻嘻道:“说来咱们家还真有个喜事,六妹妹已经被钦点为了太子侧妃,及笄之后就会被送进宫中,你我马上就要有个当娘娘的妹妹了。” 赵煦小心翼翼的看着凝萱的神情,魏家姊妹之间的矛盾他不是不清楚,这也是自己早就知道消息而没敢和凝萱说的一个重要原因。别人只当丫头温和不善争,但殊不知这小姑娘执拗起来,等闲人根本不是对手。 凝萱沉吟了好久,赵煦和元辉不安的交换了一个眼神,正想要劝说,就听凝萱忽然问道:“二姐姐本是家中呼声最高的那个,只怕这次受伤不轻吧?难道我那位好妹妹乐熙有用了什么高明的招数?” 元辉冷声道:“六丫头自来诡计多端,她倒是没用什么计谋,是太子殿下亲自和皇帝要的人,谁叫二人一见钟情,难舍难分了呢!” 廉国公心知鸡蛋不能压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女儿是生下了皇子没错,可近几年来看太子问鼎大宝的希望更多,站错队伍很容易招来灭顶之灾,廉国公当即决定,向太子示好。于是在凝萱消失不久之后,趁着“丑闻”没有爆发出来,廉国公忙宴请太子殿下进府欢筵。 东宫降临,在此时是件了不起的大事儿,太子看在了丽妃娘娘的面子上,捎带着弟弟一起登门造访。就在水廊尽头,太子对清丽脱俗的六姑娘惊为天人,从此便害了相思,丽妃娘娘“偶然”得知,亲自回禀当今圣上。万岁爷考虑半宿,终于在次日清晨颁布了赐婚的旨意。 姑姑、侄女侍奉两代君主,在大周朝极为正常。 凝萱轻笑道:“看来我们的六妹妹要飞黄腾达了,今后我见着她可该收敛收敛自己的脾气,免得将来得罪娘娘。”赵煦毫不客气的哼道:“你们家六姑娘典型一个小人,你越客气,她越得意,我看不如早点杀杀她的锐气。东宫里的日子也不是好过的,你当太子妃是个消停人物?她要是好相与的,也不会管着太子多年来没有子嗣。我看廉国公这步棋有些不稳妥,得罪了太子妃的父亲不说,连带着皇帝也要和他离心离德啊。” 元辉一拍手掌,恍然大悟:“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可......皇帝既然不喜欢祖父的此种做法,为什么又要同意迎亲?万岁大可以找个借口推脱这桩婚事。” 凝萱轻叹三哥的单纯,皇帝毕竟是九五之尊,怀疑一个人容易,可处置一个人难。况且廉国公是立下大功的人,没有廉国府,忠嘉王不会那么轻易被消灭。对功臣下狠手,朝堂百官就会渐行渐远,从此真叫皇帝成了孤家寡人御朱门。皇帝就是要养着廉国公的野心,就好比驯养一头温顺的狮子,每日鲜肉的喂着。一旦断食,这狮子必然发起袭击,早有准备的“猎人”就会一刀毙命,将威胁斩杀在大庭广众之下。而且人人还都会夸赞“猎人”的英明神武,咒骂狮子的忘恩负义。 这才是当权者的手段。这才是皇帝的精明。 魏元辉听凝萱分析的时候听的目瞪口呆。他知道五妹妹聪明,可是未免太过聪慧些了吧,谁家姑娘会整日琢磨这些,谁家小姐从断章中便能窥得全部真相? 元辉忽然觉得自己往日读的那点兵书兵法成了一个玩笑,还不如妹子说的明白。元辉小小的男儿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于是不服气道:“那祖父呢?他会没察觉?妹妹别忘记了,他老人家身边还有一帮子幕僚呢,那个洪大管事更不可小觑。” 凝萱笑道:“我可没小觑什么人!” “那你的意思是?” 凝萱瞅了瞅赵煦,赵煦满是宠溺的神情。这就是自己喜欢的女子,绝不仅仅是什么容颜惊艳。而是凝萱具有一颗世间女子少有的聪慧心灵,这个女孩子若身为男儿身,就算不是封疆大吏。也会是国之栋梁。 凝萱眨了半天眼睛,都不见赵煦往下搭话。便不悦道:“你给我三哥解释解释!” 不待赵煦说话,元辉嘀嘀咕咕已然表达了不满:“就知道叫我丢人!”凝萱没听清,忙扭头看:“三哥你说什么?”魏元辉嘻嘻哈哈的摆手晃脑袋:“没什么,没什么!” 看妹妹的时候目光和善,一对上赵煦,魏元辉可就没什么好气儿了。赵煦亦是如此,在赵煦看来,凝萱对这个三哥好的过分,又一次竟然把自己送她的白虎皮给了魏元辉做了一对护手,虽然也有自己的份儿,可赵煦就是觉得别扭。 元辉看赵煦更觉得扎眼。凝萱才十五,还是个小姑娘,这小子出手未免太早了点,而且过于明显,自己妹子这样好的品貌,难道非你不可了? 两个大男人目光咄咄,暗中的较量叫凝萱大为头疼。 “算了,你不听,你不讲,我走了!” 赵煦忙拦住要走的凝萱:“我说就是!”他轻轻一咳,正视元辉:“我这个皇帝伯父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我父亲不善争,他几乎背负了祖母所有的期盼,可以说,没有大伯,我的祖母绝不会从冷宫中安然退出。皇帝嫉恶如仇,对背地使绊子的人更是从不手软。廉国公有所成就不假,可一旦侵犯到皇帝的底线,我想廉国公的结局......” 赵煦说着说着忽然想到,廉国公可不就是凝萱的祖父,得罪皇帝是小,得罪小丫头可没什么好下场,赵煦语音一转,忙道:“不过我认为你们祖父是个聪明人,凝萱想到的他未必不知道,魏家仍旧打算走这条路,不过是想着要小心再小心,不去触犯陛下的底线就是。” 凝萱悄悄瞪了赵煦一眼,赵煦嘴角上挑,并不回应。 这一晚,魏元辉辗转反侧,根本没睡着觉,脑中不断浮现恪亲王世子的几句话,连日的奔波劳碌,没想到第二日清晨就开始发起了低烧,凝萱一面要忙着照顾兄长,一面要收拾布置长公主的院落,别提有多忙了。赵煦看在眼里,心疼异常,只好提点着厨房多做些开胃的菜馔,又嘱咐大管事放下一切事务,亲自给凝萱打下手。 ...... 宿元城里消息传播迅速,不到第二日正午,紫华大公主将要到来的消息已然传遍大街小巷,来送礼的人络绎不绝,这一年先是凝萱到来,再就是大公主下榻,可算得上是最热闹的一年。紫华大公主不是普通的殿下,她的住所断不能受到丁点儿委屈,凝萱从知道消息那天起就没闲着,指挥的一帮丫鬟仆妇更是滴溜溜乱转。 这日清早,大管事身后跟着十几个小厮,人人怀中一盆鲜花往中院来。 “呦,这种天还能寻到如此娇艳的花儿?”凝萱难得在繁忙中绽出笑意。大管事笑道:“是城外柯家家主送来的礼,我瞧着是个新鲜玩意儿,雅而不俗,想必殿下也会喜欢。” “柯家?就是那个领着三个女儿来拜访的柯家?” 大管事讪讪的笑了笑,“就是他们家!”要命,自己怎么就忘记了这么一茬?柯家夫人打什么主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当时魏家小姐刚到将军府,柯家一直对世子侧室的位置虎视眈眈,唯恐被人抢先,表姑娘当时可没少给人脸色看。弄的柯家家主频频找自己道歉,大管事也是想卖个好给柯家,谁承想魏家小姐还是个记仇的人。 凝萱低头再看满眼的娇艳,忽然觉得就像柯家那三朵“花”,俗不可耐!小鼻子轻轻一哼,大管事急忙冲小厮挥手,示意他们把东西再抱出去。凝萱冷声道:“大管事一番好心,柯家一番好心,我若不用,保不准这儿就有人口齿伶俐给我传了出去,倒好像我小肚鸡肠似的。碧潭......” 身后的碧潭忙抢步上前,凝萱侧首吩咐道:“将屋子里的那支白釉镂空雕瓷梅瓶插上鲜花,摆在花桌上,另外我记得大管事还送来一只汝窑天青釉的?也插了花摆在内室的琉璃宫灯下。余下的几盆......” 碧潭瞧出姑娘对柯家好意的不待见,忙笑道:“我屋子里倒是少了点景致,姑娘体贴,送了我吧!”凝萱挂着笑意,冲碧潭喳喳眼睛:“主意甚好,别忘了乾姨娘的屋子,如果还有下剩的,将军府里几位管事妈妈一人送去一盆,权当这些日子来的辛苦。” 碧潭却为难的看着大管事:“只怕不够吧?” 大管事陪笑道:“够的够的,不过是叫柯家再送些来就是,这也是他们家的体面不是?”凝萱淡淡一笑,和聪明人说话果然省力。(未完待续) 第一七五章 进城 (今天监考,太累了,小荷明日尽量两更) 柯家的借花献佛很快就淹没在了那些讨好的人潮中,有人听说紫华大公主喜欢鲜花盆景,便将多年侍弄小青松统统一股脑儿的搬到了将军府,还别说,不到几日的功夫,已经遍地婆娑枯黄的将军府,独独这一处院子生机盎然,绿意喷薄御朱门。 叶姐儿抱着一只青花寿山福海纹瓷炉往小院走,门口正碰上打里面出来的元绿。元绿一把拉住叶姐儿往门边上蹿:“刚库房里送来的那支细砂如意纹的不中用了?” 叶姐儿嘴角不屑的一撇:“连我都看不上的东西,那位表姑娘喜欢才怪,要我说这半年来库房管事妈妈越发的懒怠了,连个眼色都不会瞧。活该被大管事一顿臭骂!这不,翻箱倒柜的寻了这么个东西,说是压箱子的老底儿了。”叶姐儿将青花寿山福海纹瓷炉高高举起,光线打在瓷炉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这种青瓷胎质细腻,好像透明了一般,然而摸上去却异常的扎实。 元绿羡慕道:“我都不知道库房里还有这样的东西!还是咱们将军......别人家谁能如此大手笔,几百两的东西说拿出来就拿出来,还不过是做个摆设,表姑娘手笔忒大了些。” “哼!想的美!别说几百两,就是给你一千两也没处淘换这样的好东西去。”叶姐儿想到刚刚在库房里的惊鸿一瞥,心下直发痒痒,不是她眼皮子浅,而是世子爷的家底太过丰腴了些。叶姐儿自认为也不贪心,只要将来这偌大的家产中能分得自己和孩子一半儿,叶姐儿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元绿偷偷打量着好姐妹蠢蠢欲动的样子。那张脸艳如桃花,粉腮如团团云雾,为什么到了自己这儿。爹娘却不肯开开眼,元绿想起娘亲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女人光靠样貌笼络不住男人的心,靠的是手段。元绿顶多就是清秀。这也是叶姐儿为什么比秀姐儿更看重自己的原因之一,不过是觉得元绿根本不具备威胁罢了。 两个女孩子正在这儿嘀嘀咕咕议论着表姑娘和顾家。从小院风风火火跑出个扎着丫髻的小丫头,见到叶姐儿脚步急急定住,语气中带着叫人不舒服的埋怨:“姐姐怎么还在这儿,碧潭姐姐催了我好几次了,就等这只瓷炉了!”掷下几句冷冰冰的话,回身就往里跑。 叶姐儿险些被气了个倒仰,冲着那背影恨恨道:“我倒是巴不得长四条腿。只是没那样的好福气,迟了一时半会儿能怎么着,难道谁蒸下了馒头等着你,怕冷了不成?” 元绿慌拉住叶姐儿:“好妹妹,这是什么地方,你干什么这样大声的喊叫,小心惹得别人不满!” “不满怎么了,我早就不满了御朱门。同样是奴才,她充什么主子,不就是在表姑娘身边多呆了几年。我还在世子爷身边伺候着呢,也没见她多敬重我,连这样跑腿的活计都塞给我!”叶姐儿低头看着圆滚滚的青花寿山福海纹瓷炉,眼里冒着火光。 元绿轻笑道:“也不怪你生气。我看着也觉得过分。你没见现在咱们将军府上,见了碧潭没一个不客客气气的,小点的丫头张口闭口就是‘碧潭姐姐’,连那些有头有脸的婆子也知道奉承讨好。前儿浆洗房的车妈妈不过弄丢了一件衣服,那个碧潭就得理不饶人,直闹腾到了世子爷面前,可把世子气的,车妈妈一家都没得好,不但遭了板子,她还丢了差事,如今我听说她两个儿子正往二管事那里走关系呢!” 提及“碧潭”两个字,叶姐儿就觉得头皮发麻,昨晚冲撞了那小娘皮,把自己好一顿收拾,要不是二管事来的及时,叶姐儿只怕自己难逃一顿板子。 “阿弥陀佛,只求着这两尊女阎罗赶紧走吧,少祸害我们将军府才是!”叶姐儿双手就要合十去拜,青花寿山福海纹瓷炉滑不留手,顺着缝隙就要往下坠,还没等叶姐儿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元绿惊呼一声瞬间跪倒在地,堪堪捧住了这只千金难买的玩器。 叶姐儿脸都白了,哆哆嗦嗦手脚冰冷。“元,元绿......” 元绿心肝也被吓得不轻,可看着叶姐儿傻呆呆的模样,腾腾不断冒着火光,语气显得僵硬:“进去吧!”叶姐儿脚底轻飘飘的进了小院,根本忘记那支瓷炉本该抱在自己怀中,而现在却成了元绿。 ...... 初七这日,从清早天际上就开始飘着小雪花,不大会儿宿元城就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银雾中,街面行人不多,倒是官兵五十步便站一人,腰间佩戴着陌刀,更增添了几分肃杀气氛。西城门上站着将军府里的几个得力干将,不断张望远处,从雪雾中奔来的斥候不断回禀着大公主的行程。直将近午时,朱红色的车队才渐渐驶进人们的视线。 这只车队共有三十几辆大车,打头的一辆足足能容纳数十人团坐,密不透风的帘子上绣满了缠枝莲花纹,十几匹骏马经过长期的奔波却丝毫不显疲惫之态,几十名青衣卫将头车包围的密不透风,个个手中都有弓弩箭矢,眼瞧着宿元城就在前面,青衣卫不但没有放松心防,反而加倍的警惕。 紫华大公主轻轻撩开窗帘的一角,凛冽的北风疯狂往里涌,心腹嬷嬷嗔道:“殿下的身子才好了些,最禁不住这种冷风冷气的,等到了世子那儿赶紧叫人备下热汤,好好去去这一路劳苦。” 大公主没理会嬷嬷的体贴,反而问道:“车上的人还老实?”心腹嬷嬷顿了顿:“她知道自己的本分,殿下放心吧,她爹娘都恰掐在我们手里,到了将军府自然给她一条生路!” 大公主冷笑道:“爹娘有什么用?她若一门心思耍花花肠子,绑了谁都不好使。你亲自去一趟看着,没见到凝萱之前,那丫头我还有用。对了,把宋嬷嬷也带着。” 心腹嬷嬷会心一笑,还是大公主聪明,自己就算管的再严,也保不准那驾车里的人偷偷开溜,而宋嬷嬷不一样,为了保住她们家小姐地位,宋嬷嬷肯定是要下狠心的。心腹嬷嬷只当是殿下心疼自己,感恩戴德的去了。车厢里空荡荡只剩下紫华大公主一个人,和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形成了鲜明对比。 角落里摆着火盆,这会儿的京都想必才有了冷的感觉,而北疆却已然飘起了雪花。紫华大公主不禁陷入了悠长的惆怅中,眼瞧着儿子是靠不住了,为了个小妖精连亲娘都不要,老儿子更不是东西,就知道给亲哥哥打掩护,瞒着自己这个娘,早知道生的是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不如就在当初一手掐死了,总好过现在被京城里的三姑六婆嘲笑。 大公主低声叹了口气,世事无常,当日不过是碍于情分才收养的丫头,今日去成了自己唯一的依靠! 大公主又不傻,早就看出了赵煦那小子对养女的不同,只是当时两人相隔甚远,且身份地位不甚匹配,现如今已然大为不同,赵煦能把凝萱弄到将军府去住,本身就是在向自己示威,这种小手段大公主早就见怪不怪,加上此时不宜和恪亲王府翻脸,所以大公主只好装糊涂。外面的人都说自己心肠冷,将两个儿子扔在眉州这么多年,可自己的委屈谁知道,难道大公主就愿意孤苦伶仃的,跟着一帮老婆子混在京城?她也羡慕那些儿女成群,子孙环绕的老人,只是儿子们不争气,她有什么法子。 明知道乾氏没安好心,可在乾家大舅一番告状的时候,不可否认,大公主还是伤心了。 “殿下,世子亲自来迎您了!” 赵煦的声音紧随而至,“侄儿见过姑母!”“好孩子,外面风雪大,进来说话!” 赵煦足下一登,稳稳地落在车辕上,在众目睽睽之下隐没在了帘子背后。赵煦先是被迎面而来的暖香差点熏了个跟头,这种香是顶级名贵香料的幽芬,不像凝萱,身上常年都是花卉淡淡的馨香。赵煦赔笑着凑到紫华大公主身边:“姑母远道而来,可要多多的住上几日,将军府里预备下了新院子,都是按照姑母的喜好布置的,保准你看了喜欢。” 见赵煦信誓旦旦的样子,大公主闭上眼睛也能猜到出自谁手。 大公主故作冷淡的哼了哼,却不接话。她不接话,赵煦却不肯轻轻带过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儿,上车之前他都打探明白了,第三辆车就是冒牌的君山县主,赵煦必须在进府之前和大公主通通气,不然府里一下子出现两个君山县主,是人都会猜出里面的猫腻! 赵煦涎着脸笑道:“凝萱知道姑母要来,高兴的几夜没睡着,我看姑母可不高兴的样子啊!”大公主一抬手往后甩,冷声冷气道:“胡言乱语,君山县主,我的女儿好端端坐在车上,你可不要信口开河!” *** ps:谢谢大家的粉红,打赏。(*^__^*) 嘻嘻……(未完待续) 第一七六章 假县主 (希望能写完二更,小荷会努力御朱门!) 紫华大公主说的那位君山县主可不姓魏,更不叫凝萱,而是出生在京城近郊的一个普通农家,因打小不俗的容貌,少女在本地十分有名,还未及笄便有不少人家前去相看,她母亲势力眼低,把少女当成了活财神,每天算计的都是能卖多少银子。要不是年纪太小,出手的话容易吃亏,少女的母亲非早早的将人卖掉。 这二年,随着年龄的增长,少女越发出挑,她娘也舍不得叫其下地做活,更是杜绝了少女和其他农户姑娘们的往来,偏将她养成小姐般的娇弱。也许是她命里有这个定数,一辈子就去长春宫那么一次,偏偏撞上了前来上香的乾氏。农户家没那么多规矩,也不戴什么帷帽,少女的娘又招风的紧,生怕别人不知道女儿的不同,于是一番招摇,正好“成全”了乾姨娘。 乾氏威逼利诱,终于将少女从农家带到了京城一处小院落,请了专门的嬷嬷去教导,唯一的遗憾就是......少女学习的时间太过短暂,按照乾氏的意思,至少要等到两个人形貌心性完全一样的时候再出手才好。 假县主躲在自己的马车里不敢出来,也是因为心虚怕被人发现,她太满意现在这种锦衣玉食般的生活了,假县主简直不敢想象重回过去是一种怎样的灾难,所以为了保全住目前的身份地位,假郡主明知自己是饮鸩止渴,随时都可能被杀掉灭口,可她还是忍不住一错再错。 紫华大公主和侄儿赵煦在那边各怀鬼胎的进行着唇枪舌战,这边假县主却是不断想着往外闯的办法。 谁叫一到宿元之后,大公主便派了两个虎姑婆死死的守住自己。她连见乾姨娘一面都难。而此时此刻,假县主最担心的就是乾姨娘根本不管自己。 “嬷嬷,我有几句话要和姨娘说。劳烦二位给个方便,先出去吧!” 桂嬷嬷老脸堆成了一团褶儿,虽然都是笑意。但脑袋却坚定的晃着:“这怎么成,姑娘现在是县主。行事间需要有章法,外面都是宿元军,我们两个老婆子贸贸然出去,岂不是引人注意?宋嬷嬷和我倒没什么,就怕这么没礼数坏了县主的好名声。老姐姐,我说的可对?” 桂嬷嬷将头转向门口的一角,言笑靥靥的看着宋嬷嬷。后者面色沉郁。压抑的叫人害怕。假县主觑着宋嬷嬷的眼神,她虽然不知道桂嬷嬷为什么莫名的带来这么个老婆子看住自己,可看对方的气势,假县主就明白对方来历不能小觑,说不定也是大公主的心腹也未必。可心腹就心腹吧,为什么不像桂嬷嬷一样和蔼些,偏用这种吃人的眼光看着自己? 假县主羞恼不堪,拔高声音呵斥道:“看什么看,一个奴才也敢这样囚禁我?” 要是乾姨娘在这儿,早就一巴掌扇了过去。有的人天生聪慧。有的人却连个说话的伶俐劲儿都没有。假县主一张嘴就得罪了俩,桂嬷嬷再不复笑意,霍然间沉下一张老脸,冷笑道:“我们是奴才不假御朱门。就是不知道县主这个位置能坐到几时,别到时候连我们这群奴才都比不上。” 假县主容颜大变,手哆哆嗦嗦指着桂嬷嬷:“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哼,县主与乾姨娘那般交好,难道不知道如今宿元城里住着谁?假的终究是假的,哈,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福气。”桂嬷嬷一指宋嬷嬷,“县主对我如何使性子都不打紧,可这位老姐姐你不能叫人寒了心肠,毕竟她是你的贴身嬷嬷,打小服侍你的人呢!” 假县主恍然,继而就是大怒。 桂嬷嬷这老虔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假县主只顾着在心里骂骂咧咧,却还没想到自己的处境是如何艰难,还以为进城之后仍旧是这种前呼后拥的生活呢! 两位老嬷嬷将假县主看管的牢,紧紧跟在她们之后的乾氏马车中却是又一番光景。 乾姨娘心如乱麻,眼瞧着宿元城的街道上尽是兵马,她就是想耍手段,却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本以为在进城之前大公主肯定会停车落脚歇一歇,到时候自己上了假县主的马车好好叮嘱一番,未必就没有什么新的局面。 小丫鬟端来已经变温的茶水:“姨娘,先别着急了,自古老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这么着急,倒不如进了将军府之后见招拆招。我瞧着那个县主愚笨的很,除了脸蛋有几分的出彩,别的竟一无是处,反正都走到了这一步,姨娘不如卖个好给凝萱县主,全心全意的准备去眉州。如今大公主才不管姨娘的感受,那个妖女又怀了身孕,姨娘可得拉着县主,要不大将军凭什么看中姨娘!” 乾氏心情不好的推开了丫鬟的好意:“你懂什么!魏凝萱在不在府里还是两说。” “可,可消息不是说......” 乾氏翻了个白眼,“哼,我早就瞧出恪亲王世子对咱们家的热络劲儿透着诡异,这么多年,竟是年年不拉下节礼,而且你看魏凝萱,她不过是个养女,可进公主府这些年少了什么不成?吃穿用度,多少是在公中之外的。你跟着我也总看账目,可曾瞧见那些东西的来历?” 八宝翡翠菊钗、蝴蝶步摇、白玉耳坠、碧玉滕花玉佩......小丫鬟这才惊觉,她竟没发现每次见到县主的时候,县主的首饰穿戴竟都是不重样的。公中的定制有数,那些多半都不是登记造册的玩意儿。丫鬟迟疑的看着乾氏:“姨娘的意思是,县主早就和恪亲王世子有瓜葛?” “哼,看着端庄跟个正经人似的,原来早就在背后和野男人有一腿,我倒要看看婆母对这个喜欢的养女什么个态度。穗儿。” 唤作穗儿的丫鬟连忙将茶杯放在一边,恭敬道:“姨娘。” 乾氏道:“趁着下车那会儿慌乱的功夫,你悄悄去县主的车马附近,告诉她,现在不是富贵或是受苦的问题了,而是她能不能活下去,保住小命的问题。将里面的厉害关系告诉她,免得咱们替人做嫁衣,最终还不落好。” 穗儿不放心:“可是,姨娘,要是对方一时糊涂失手危害到凝萱县主呢?咱们可脱不了关系!” 乾氏仿佛听到什么大喜讯似的淡淡一笑:“那可就不是我们的问题了,当初同意用这个主意,也是婆母点头同意的,人死了和咱们没半点关系。”穗儿听到这儿便知,自己再劝也无济于事,姨娘是容不下凝萱县主了。 车马行了一炷香左右,终于远远的望见了将军府的大门。天上的雪花越加肆虐,漫天卷地的袭来,宿元城渐渐成了一座白城,越是靠近将军府,兵士越密集,在众人簇拥下,车马总算安安稳稳的进了将军府大门。 “殿下!”大公主一下车就看见了熟人,正是养女的贴身婢女碧潭。赵煦觑着大公主的面色笑道:“侄儿还有军务,稍后再来叨扰姑母,碧潭是个伶俐的,就叫她招待姑母吧!” 碧潭不用多吩咐已然走上前搀扶住了大公主,一个老成稳重的妈妈撑着一把硕大无比的巨伞挡在了紫华大公主的头顶,乌泱泱一群人直奔后面小院。大公主坚持不坐小轿,别人也勉强不得,路上碧潭几次想要提个话茬往姑娘身上引,可都轻轻巧巧被大公主堵了回去。正急的上下跳脚的时候,正前面已经到了下榻的小院。 大公主忽然松了碧潭的手,桂嬷嬷从后面挤了过来,心领神会的接替了碧潭的差事。碧潭眼色一暗,错后半步就和假县主并肩而齐。 假县主诧异的看了看这个胆大的丫头,她怎么敢对自己不恭敬?正要轻斥,一直没吭声的宋嬷嬷却忽然窜到了假县主身侧,铁臂紧紧箍住假县主的一条臂膀。 后者正要叫疼,碧潭手疾眼快揽住了假县主的另一条胳膊。这位小门小户的姐儿还没完全傻到底,瞬间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一个老虔婆,一个忽然出现的丫头为什么这样提防自己? 假县主忍不住扭头回身看向离着自己几步之遥的乾姨娘,苦着一张脸求援。乾氏却生硬的将头低垂下了几寸,全装作见不到小姑子可怜的神态。 早先摆在院子里的花木禁不起风雪,早被人搬进了室内,所以紫华大公主等人刚进院子的时候还不甚在意,可一踏过门槛,简直是别有洞天。满室的鲜翠,和外面的冰天雪地全然形成两种色差,九节莲、避火蕉、铁娇兰......更有几株生长旺盛的金桔结着黄溜溜、圆滚滚的小果实,灿然的冲着众人挺肚子。 最难得的是落地的紫檀花架子上,一盆水仙正娇滴滴的开着。桂嬷嬷深吸一口气,笑道:“怪道是这个味儿,姑娘可真是有心了!” 紫华大公主难得露出点笑意,碧潭和宋嬷嬷隔着一个假县主四目相对,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将头撇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七七章 母女 (谢谢大家的粉红票,好多啊哈哈) 因外面沉沉的下着雪,屋内显得有些阴暗,几个小丫鬟窸窸窣窣进了内室,每人手中各执一盏琉璃八角宫灯,瞬间将这间老屋照射的犹如白昼,银霜炭在铜盆里噼里啪啦作响,还透着暖暖的松柏、百合草的馨香御朱门。 大公主略显疲倦的半躺在正中间的一张大炕上,下身铺着白色大狐皮,背后塞着两三个紫红色彩绣云龙捧寿的引枕。榻上的摆设,除去东西极新以外,款式布置都和大公主府上的模样如出一辙,连小丫鬟端上来的汝窑杯子都是同一个色系的花式。 乾姨娘心沉甸甸的,原来还仅存的一点怀疑现在彻底被坐实,如果不是魏凝萱,谁会这么了解婆母屋内的摆设。眼瞧着大公主倦怠的样子似乎要陷入沉睡中,乾姨娘忙笑道:“丫鬟们服侍的不周到,今晚便由媳妇来亲自给婆母守夜吧!或是端茶倒水,或是加炭汤婆子,一切都有我呢,桂嬷嬷等也辛劳久了,一切都交给我就好。” 碧潭心知对方不怀好意,中途截道:“将军府早就安排好了守夜的人选,何须劳动姨娘,况且县主和姨娘的院舍都已经安排的妥妥当当,将军临走前刻意嘱咐了好半晌,若是怠慢了姨娘,将军还不拿我们做筏子!姨娘就当可怜可怜这一干人吧!” 乾姨娘听了,面上又是急,又是笑:“母亲瞧,这碧潭的嘴巴越加的油滑了,我若不依岂不都是儿媳的错了!罢罢罢,我原来一番好心,却总不得你们的青睐。既这样......”乾姨娘一把拉住进屋后便显得有些木讷的假县主:“母亲就放一千个心的把妹妹交到我手里。我们两个作伴住在一处,前后也好照应些。” 没等紫华大公主“夸赞”乾姨娘的聪明识大体,碧潭冷冰冰道:“不凑巧了。姨娘的住处安排在了北跨院,置于县主,就住在南跨院。两位主子中间隔着一带池塘,离着也不算远。” 乾姨娘打一开始就猜出将军府里的魏凝萱不会叫自己顺顺利利。若只用这种小手段,哼,乾姨娘不屑的一笑。 “母亲,你知道的,我们姑嫂两个感情极深,凝萱又是个胆小的,万一晚上住着害怕。我也能及时赶过去不是?碧潭姑娘倒好,弄了个池塘子把我们隔了个彻底,万一......”乾姨娘轻蔑的的撇撇嘴角。几句话可惹着了将军府里的管事妈妈,管事妈妈虽然不是老王府出来的,但对赵煦的忠心没的说,她一家子都在赵煦身边某差事,小儿子更是书房里管着文书的工作,在这位管事妈妈看来,天底下除去皇帝就再也没有比世子爷身份更高的人了。 匮乏的知识倒是养成了管事妈妈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 就见这位老妈妈当即不悦的反驳道:“姨奶奶的这话我们可不爱听,这是宿元城。是将军府,难道还有什么小毛贼敢来闹事?县主的屋子是碧潭姑娘手把手收拾的,难道还会亏待了县主不成?” 几句话噎的乾姨娘脸色青紫,气的在心里直骂娘。 老妈妈不愿意搭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转而笑盈盈的对上了假县主:“县主的院子有一个大大的汤池,早就备下了热水给贵主儿解乏。”老妈妈说话的时候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假县主,心道这位贵主儿好像他们家的表小姐,不是像,简直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就是傻呆呆的少了几分灵气儿御朱门。老妈妈还偷偷的胡乱琢磨,估计是京城里的小姐们都差不多一个打扮。 她哪里知道,这位假县主终究还是个冒牌货,她就是再像,也只能模仿到凝萱的十之七八,乾姨娘当初倒是像弄个易容的法子来着,但易容术在此时此刻还是个传说中的玩意儿,耗时耗力不说,万一弄巧成拙,还容易叫婆母对自己心生警惕。 紫华大公主微微闭着眼睛,不耐烦的冲众人摆摆手。桂嬷嬷心领神会,忙冲众人比划了两下,乾姨娘就是有再多的想法和不满,可此时此刻也必须先按照大公主的意愿来。碧潭没动脚步,但给擦肩而过的宋嬷嬷递过去一个晦涩的眼神。 不大会儿,屋子中只剩下桂嬷嬷并碧潭,院子里隐约可以听见小声的议论。紫华大公主动了动娇躯,寻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将自己塞进了引枕中。 “等了这么久,叫你们家姑娘出来吧!既然要见,总该大大方方才不堕我们顾家的好名声。”紫华大公主仍旧是眼睑惺忪,似睁非睁,带着几分懒散和漫不经心。 碧潭迟疑的看向了桂嬷嬷,在京城的时候,桂嬷嬷就没少关照小姐,求她帮忙往往事半功倍。桂嬷嬷是个老油条,一瞧碧潭送来的暗示,忙笑道:“殿下最喜欢县主,有什么事儿咱们自己关起门来说话,还有什么不好解决的。你只管把姑娘请出来,天大的委屈殿下为她做主呢!” 紫华大公主闻言冷笑道:“本宫做主?她那么大的胆子,明知对方来者不善,还敢单枪匹马的出去应付,好啊,既然本事大,她自己把后事料理清楚吧!免得我们做无用功。” 桂嬷嬷嗔笑着拉着碧潭,眼光却流向大公主:“殿下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快去吧!大冷的天,万万别叫县主在外面冻坏了身子。”桂嬷嬷悄悄捏了捏碧潭的掌心,示意她照自己说的去办。 眼瞧着碧潭出了正房,大公主才哼道:“你这婆子,专门会讨巧。” “哎呦,殿下可冤枉老奴了。您看到这满屋子的摆设,这里面花费的心思,只怕此时此刻早就乐开了花儿了,老奴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能得这么个女儿不是殿下老早的想法?县主聪明漂亮,除了不是你亲生,哪一点不比京城里那些郡主县主强百倍!要老奴说,小孩子总归玩心重了些,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也算得了个教训,想必今后县主是不敢了。” 紫华大公主终于睁开眼睛,里面满满都是笑意:“还敢辩驳你没收那丫头的好处,这话里话外不都是替人家说好话!” 桂嬷嬷一见大公主带了笑意,就知道这里面有戏,她也不急着反驳,而是絮絮叨叨的说着这几年来凝萱在大公主府里的好。紫华大公主不是软心肠的人,能在宫里面摸爬滚打的人,有谁不是硬着心肝往下活的?可这会儿听了桂嬷嬷的话,回想起往昔养女陪伴在身边的日子,大公主还是忍不住唏嘘。 帘子外,凝萱不知已经站了多久。碧潭附在她耳边悄悄笑道:“姑娘可真要好好感谢桂嬷嬷,她一句话能顶的上咱们十句话。” 凝萱淡淡一笑,清了清嗓子:“母亲,是我!” 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不大会儿,桂嬷嬷从里面掀开了门帘,冲凝萱一努嘴。小姑娘一闪身形就钻进了暖香扑鼻的正房,“母亲!”未语先凝噎,凝萱几个踉跄就跪倒在了大公主榻前,娇弱可怜的样子就是个女人见了也要心碎,紫华大公主下意识的俯身去扶养女:“好孩子,起来说话。” 凝萱的小脑袋拨浪鼓似的摇晃:“女儿犯下大错,险些使门楣蒙羞,母亲就罚女儿长跪不起吧!” “知道错了?” 凝萱小心翼翼的瞄着大公主的神情,懦懦的点点头。大公主就算有千万般责备,可在看到凝萱这幅模样的时候,还能说什么。 “你啊!”大公主单指一戳凝萱的额头,气道:“就知道给本宫惹麻烦!起来说话。”凝萱借势蹭到了火炕的一角,倒在大公主怀中。紫华大公主轻轻摩挲着养女细腻的发梢:“跟娘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凝萱也没想着隐瞒,便将在锦乡侯家如何遭到算计,白大家如何将自己掳出府邸。一路上几经风波都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大公主,连西昭遇见的那帮子人都没落下。不是凝萱乖巧懂事,而是她心知以大公主的能耐,迟早会查出来,何必瞒着掖着?倒不如将过程说的更加凶险些,也好博得些怜惜。 凝萱每说不几句,桂嬷嬷就要在旁边婆娑的抹抹眼泪,一口一个受委屈了,哭的大公主这叫一个心酸。 “叫你哥哥带上兵马,把那个叫什么叫柏苏泰的混蛋给本宫捉回来,本宫要好好看看他是哪条路上的妖魔鬼怪,敢把歪主意打到公主府头上。对了,你两个哥哥可来瞧你过你了?” 凝萱僵笑了两声:“大哥事务繁忙,倒是二哥前儿来了一遭。” “哼,是听说本宫来要,吓得溜回去了吧!” “其实,其实是...... ”凝萱支支吾吾道:“那位顾大奶奶胎相不稳,二哥送大奶奶回去安胎了。” 紫华大公主脸色骤变,几经变化才道:“孩子保得住吗?” 凝萱差点没笑出声来,还是第一次见养母冲什么人妥协。看来,大哥顾云鹤的如意算盘一点也没白打,母凭子贵,顾大奶奶眼瞧着就要翻身了。 凝萱故意长叹了一声:“保住倒是保住了,只是连问了宿元城几个名医,都说大奶奶肚子里似乎是个男儿,调皮了些,所以累着了母亲。” 大公主一听是个男孩儿,笑得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儿,至于他母亲如何,大公主才不在意呢。(未完待续) 第一七八章 交心 顾家不是一脉单传,但驸马爷的那一辈却子嗣艰难,大公主有个小叔子,最终没能成家立业就早早的离开了人世,而大公主丧夫之后唯一的依靠就是两个儿子御朱门。虽然明知道儿子们要遵循父志,接手北疆防戍的职责,但看着冷冷清清的公主府,她难免会幻想一下儿孙满堂的情景。凝萱的话无异于给大公主吃一剂安神汤,说她世俗也好,说她狭隘也罢,只要是孙子,大公主情愿接受一个异族妖女做孩儿他娘。 不过......顾家嫡长媳的位置那妖女是别妄想了。 大公主沉吟片刻吩咐道:“我们此番来带了不少补药,原始想着北地艰难才预备的,既然她怀相不好,你和桂嬷嬷就走一趟,告诉他们,什么时候生了儿子,什么时候再到本宫面前请罪。” “母亲,听碧潭说,您带了个同我一模一样的女孩子还宿元?” 桂嬷嬷闻言,忙笑道:“主子们慢慢聊,老奴这儿正好有个活计劳烦碧潭姑娘。”桂嬷嬷扭身拉着碧潭出了内室,二人故意重重的踏在地面上,可一等合上毡帐,却又不约而同的站在大门左右屏住呼吸。 凝萱半跪着火炕下的一张脚踏上,用美人捶徐徐捶打着大公主的小腿:“母亲是不是对女儿失望了,所以才打算李代桃僵,其实刚才进门院子的时候,我就在厢房里偷偷的打量了一下那姑娘,确实比我更漂亮,也比我更贴心......” 大公主笑道:“呆子,说着说着就没开始胡言乱语了。她是什么东西,你又是什么金贵的身份。其实这事儿你还得感谢乾氏,没有她的主意,本宫真怕应付不了你们家里的几个丫头。魏家的小妮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你今后可多长几个心眼儿。” 大公主语气里满是宠溺,但也间接透露出了一个消息,凝萱的处境不太妙的重要原因还是源自她那些不大老实的姊妹们。 凝萱大眼睛咕噜噜乱转,不断在心里过滤着几个姐妹的名字。要说和自己最不对盘的,除了六姑娘再没别人,莫非当了太子侧室。小人得志之后便要收拾自己? “你也不用乱猜了,是你的那个贤德温婉的大姐。”大公主忽然抛出了这么几个字,震的凝萱头皮发麻。 “大姐?母亲是不是搞错了,要说想要对付我的,除了......”凝萱刚想说是魏乐熙。可突然想起了三皇子和大姑娘当年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要不是祖父廉国公的棒打鸳鸯,说不定现在的魏静香早就是三皇子妃了。而不是嫁给那个身患残疾,一辈子和皇位无缘的二皇子了。 这里面本没凝萱什么事儿,偏偏她几次陪着大公主进宫请安,不知为什么就进了三皇子的眼。那厮对凝萱一味的纠缠,占着表哥的名号处处粘着凝萱。连太监宦官和凝萱多说了几句话,三皇子都要胡乱发脾气。也不想想,他早就娶了平西大将军李政道的孙女,凝萱见过后者,破落户一个,要不是她头上顶着皇子妃才能佩戴的花冠,凝萱几乎以为哪个是暴发户家的小姐。泼辣就泼辣吧,还总是找自己的不自在,好像三皇子出轨都是凝萱的错似的。 因为这个缘故,凝萱每每进宫就像吃了苍蝇似的作呕御朱门。久而久之,不到万不得已,她是半步也不想踏进皇宫大内。就算去也是寸步不离大公主,坚决不叫三皇子占到便宜。 凝萱不是没想过大姑娘会找自己的麻烦。嫉妒中的女人最可怕,凝萱也确实在最初一段时间内防备的厉害,可每每见了二皇子妃,魏静香都是一脸的和蔼,拉着自己家长里短说个不停,在外人眼中看来,姐妹两个的感情好的像一个人似的,可凝萱总是隐隐觉着不安。 “母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大公主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仔细想想,当日是你邀了那些小姐们来听戏,结果中途却不见了主人,为娘便只能借口你身体不适,忽然晕厥过去了。那些小姐们本是要去瞧你的,可见了本宫这尊门神还有几个敢擅自动作的?没几日,外面便有风言风语说你的闲话,加上那个白大家忽然不见踪影,这就更加引起了别人的怀疑。本宫担心你的名誉受损,正上下找辙的时候,乾姨娘出了个主意,叫人顶替你出去露露面,谣言自然是不攻自破。” 事情到了那样的地步,大公主做出的许多抉择也是当时的无奈之举。她明知道这个假县主的来历有些莫名,她明知道凝萱消失的诡异,可为了顾家积攒下来的数百年清誉,大公主也只好舍弃某些宝贵的东西...... 凝萱是个识时务的人,她聪明的选择了没有深追究养母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救回自己,而是顺着大公主的话题道:“那个假县主和我有七八成相似,这又和二皇子妃牵扯到了什么关系?” 紫华大公主冷冷一笑:“这还不都是你那个表哥,本宫的皇侄儿干的好事!本宫特特带了那个丫头进宫面圣,就是想要借皇上的口往外传递消息,没承想三皇子好威风,堵在了养心殿必经过的路上,拦着步辇要见你!那是皇宫大内,不是东街的菜市口,老三像个疯子似的大吵大闹,照本宫瞧,他就是没安好心。” 凝萱沉默的吓人,养母说的一点不错,三皇子这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啊。皇帝最怕儿子们昏庸无能,若其中的某人沉迷于女色之中,皇帝也只会将全部个过错推给女子,而不是从儿子们身上找毛病。一旦三皇子的奸计得逞,等待凝萱的只有两条路。 其一,成为三皇子的侧室,而且终身不会有翻身的机会,即便是那位正室早亡。 其二,凝萱勾引皇子,魅惑皇子,是忤逆的大罪,按理当实施斩刑。 依照凝萱对皇帝的几次接触了解,这位万岁爷选择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三皇子是他的亲生骨肉,不会不明白他父亲的惯用做法,而三皇子仍旧坚持这样做,和谋杀凝萱又有什么分别! 紫华大公主看了看养女,也心疼孩子,便道:“后面的事情想必你也清楚缘由,老二媳妇一出手就是不同凡响,她声称你文淑贤达,希望替二皇子求娶你做侧室。本宫可以用那个假县主瞒着别人,却瞒不住老二媳妇,她到底和你曾经朝夕相处过,一旦打照面必定暴露无疑。” 凝萱忽然觉得魏静香的心肠太多歹毒了些。人人都知道二皇子惧内,可能是因为天生的缺陷,加上魏家大姑娘属于下嫁,而不是高攀,所以二皇子处处让着魏静香,成亲之前身边的几个丫头都被打发去了浣衣局、永巷、冷宫等偏僻之地,可以说这辈子是没有翻身的余地了。和亲妹妹去争自己的丈夫......这个世界绝没有这样宽宏大量的女人。 除非,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又或者,二皇子妃对作为小叔子的三皇子还有什么非分之想。 凝萱慢慢放下了美人捶,侧身坐在了火炕上望着那盆水仙出神。大公主心里难受,养了只七八年的小猫小狗也会有些感情,何况是个知冷知暖的大活人,大公主早就后悔当初没派人来追回养女,好在凝萱福大命大一切安泰。 “你也别想太多,二皇子妃说是说,但也不敢得罪为娘。二皇子注定没有福分,你那长姐将来顶多就是个没落的贵族,成不了大事。她凭什么叫本宫的养女去做妾!不过......经过他们俩这一闹,皇上是有些不悦,为娘就想着早些给你定下门亲事,一来你及笄在即,二来也是渡过过命数里这道坎。” 大公主陡然笑道:“本宫原来还不曾在意,现在看煦哥儿就很好。” 凝萱面色红润,血丝根根鲜明,不依不饶的嗔道:“母亲!” “你也别急着否认,本宫要是再瞧不出,那和睁眼儿的瞎子有什么分别了?煦哥儿是个好孩子,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他和他爹一样,都是个痴情的种子,只不过煦哥儿比本宫那老哥哥幸运些,遇见了你。煦哥儿的娘不是什么正经的东西,他打小没亲娘养着,只把乳娘当成亲的。后来才发现,乳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才彻底寒了心。” 大公主拉住了凝萱的手,轻轻拍打着:“跟了他,本宫也放心些。至少不会欺负你!” 凝萱扭捏的抽回自己的手,嗫嚅道:“他才欺负不着我呢!” “口是心非的丫头!”大公主偷偷一笑,“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嘴巴硬的不得了,好悬没把驸马吓跑了,后来不也是成家立业,还生了两个混世魔王!煦哥儿能不怨不悔的坚持这些年,要是本宫,早就心软了,你这丫头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难道是担心煦哥儿不能始终如一?别怕我的儿,娘在,谅他也不敢做出混事儿!” 话音刚落,帘子刷的猛被掀起,赵煦几步就走到近前,冲着大公主结结实实的跪了下去,生生把那火炕上的娘俩吓的不轻。 ****** ps:剧透小荷登场——下一章名唤作“表白”啦啦啦,你明白神马意思滴!(未完待续) 第一七九章 下跪 (小荷休息休息电脑,九点开始写二更,ps是写啦,不是九点发文啦,但保证有二更滴御朱门!) 大公主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臭小子,还不快给我起来,叫外人看见你堂堂宿元城的大将军,恪亲王府的世子爷跪在地上,还要不要面子了。” 凝萱眼角抽抽的别过头去,赵煦瞄了一眼,便冲大公主笑道:“姑母若心疼凝萱,就早生替她寻了个稳妥的人家,廉国府的三老爷不是善类,早就听人说他在京中四处打量家境富庶的所谓良家子,但其实那些人家除了钱还是钱,根本就是纨绔子弟,和街面上的地痞无赖没什么区别御朱门。表妹落在这样人的手中前途堪忧!” 然而这次大公主听了,意外中没有反驳或是嘲笑,只是默默的静坐在火炕上。赵煦甚至预备好了姑母的另一番调侃,等到的却是吓人的静谧。赵煦试探的轻声喊了一句:“姑母?” 大公主沉吟半晌,抬脚重新斜倚在迎枕上,面色懒散:“那依照你的意思,这京城里还有谁是萱丫头的良配?皇子?王公贵族?状元?探花......你说出个名字来叫本宫听听,若使得,本宫厚着脸皮也要去宫里面求个旨意。” 凝萱站在大公主身边,又是羞恼,又是尴尬,生硬着语气道:“母亲要还是这么一味的拿我打趣,女儿可要走了。”凝萱这回是真的恼了,也不管大公主是什么表情,甩了袖子便要出门,可还没走到两步,就被跪在地上的赵煦硬生生拉住裙角。 凝萱今儿穿的是一件流彩暗花的云锦宫装,明暗交替的花色在琉璃宫灯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这样的好料子根本不怕拉扯,所以赵煦微微一用力,也只是将凝萱的裙子拽出了一道棱角分明的斜线。 赵煦抿着唇角。任凭凝萱如何拉扯就是不松手,他的眼神定定看着大公主:“姑母,正所谓举贤不避亲。侄儿不才,愿意照顾表妹一生一世。”说罢。赵煦缓缓站起身,他和凝萱一人面向大公主,一人背向大公主,高大和窈窕竟异常的和谐。 紫华大公主看着两个孩子,一个是自己的亲侄儿,一个是养了几年的女儿,萱丫头没有亲娘。是个苦命的,煦哥儿虽有母亲,但和没有也并无分别。难不成两个苦命的孩子凑在了一处,这都是上天早就安排好了的? 大公主故作不满的仍了句:“你说的荒唐话,这婚姻大事可是儿戏?本宫今儿权当没听见,你将这话收了回去,出了大门再也不要对外人讲,凝萱是本宫的养女不假,但本宫却只当她是亲闺女一般,绝不准别人肆意玷污她的好名声。” “姑母的意思。我是别人了?哼,姑母也只不过是说些场面上话罢了,什么亲闺女似的养着?姑母若真有那份心,就不该明知她身处险境。却弃之不理。” 赵煦眼见大公主气的涨红了脸颊,冷冷一笑:“难道侄儿说的不对?追根到底,姑母就是不肯惹麻烦罢了,你是瞧着魏家现在出了一个丽妃娘娘,又有大姑娘做了二皇子妃,想要卖好给廉国公府,侄儿说的可有半句不在理上?” “放肆!” 大公主气急败坏之下,狠狠将撂在不远处的茶盅砸在地上,瞬间碎成无数片,全都落在了赵煦的脚边。 赵煦下意识的轻推了凝萱一把,堪堪躲过这一击。门外的桂嬷嬷和碧潭急的团团转,可就是不能往里冲,只好抻着耳朵继续倾听,桂嬷嬷直在心里臭骂赵煦没良心,大公主那么疼他,早忘了这些年的情分。反观碧潭,心里却是美滋滋的,世子爷果然是有情有义,为了姑娘什么也不怕,姑娘要是能得世子一辈子的照拂,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 屋内,凝萱转身看着面色阴沉的养母,再瞧瞧凛然得过了头的赵煦,忽然抽回了自己的手,赵煦一怔,诧异的看着凝萱,心里泛起了不祥的预感。 “母亲!”凝萱毫不迟疑的跪在了地上,任凭瓷片扎破自己的膝盖。赵煦心疼,大公主也觉得不妥,探出了半个身子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来这套,何必和自己的身子置气!煦哥儿,搀丫头起来。” 赵煦单手去提凝萱,凝萱仰头冲赵煦摇摇头,赵煦心有所感,丝毫没有迟疑的跪了下去,像一尊巨石般并肩立在凝萱身边。 “你们两个......你们两个是要气死我了。桂嬷嬷,桂嬷嬷!”大公主几乎喊破了嗓子,桂嬷嬷屏住呼吸愣是没敢搭腔。大公主不见人来,骂道:“反了,一个个都反了......” “母亲,再演下去就不像了。”大公主正在这儿泄气儿呢,冷不丁听凝萱抛出这么几个字,顿时就好像被踩扁的鱼鳔,软塌塌的瘫在了迎枕上。 形式大逆转,赵煦好悬没憋住笑意。 紫华大公主不悦的冲养女翻了白眼:“起来起来,没个规矩体统。”大公主拉着凝萱,小心翼翼的用帕子扑打着女儿裙子上的碎瓷片,好在裙子材质精良,倒没扎破。大公主嗔着侄儿:“算本宫怕了你们。想要成家立业,先问问你爹准不准,本宫的女儿可不敢扔在宿元这么个荒蛮之地。” “姑母放心,陛下已经应允,待眉州军防安然无恙,侄儿立即回京。” 大公主深深的看了赵煦一眼:“要记得你今日说的才是。廉国公府那边本宫去说,你只管打点好你们那一家子就成,别叫本宫的女儿进门之后却受到委屈。” 赵煦淡淡一笑,拉着凝萱出了大门。紫华大公主痴痴地看着不断抖动的珠帘发怔,桂嬷嬷露出脑袋往里面东张西望。 “你这老货,还不进来!”大公主板着一张冷脸,“才喊你你不在,现在倒知道往前凑!” 桂嬷嬷笑嘻嘻:“姑娘可有一句话说对了,大公主这戏作的好,险些连老奴都一起骗过去了。不是,奴婢的意思是......” 此时戏子还是不受人待见,桂嬷嬷惊觉自己失言,连忙想要补救,紫华大公主却摆摆手:“犯不着遮遮掩掩,你的意思本宫明白。” 公主明白,但是桂嬷嬷可闹不懂了。 这主仆俩多年的情分,桂嬷嬷根本没多想便问道:“可是殿下明明心中属意世子爷,为什么偏讲了那些话呢?闹得两位小主子一个跪比一个跪的狠?”(未完待续) 第一八零章 两个人的表白 (小荷郑重道歉,昨天信誓旦旦加更,可中途睡了一觉,醒来已经凌晨三点了,我今天都会补上的,编辑鞭策俺了,再也不敢了御朱门。) 桂嬷嬷问这话的时候,大公主的脸上尽是无奈:“你当本宫愿意做这恶人!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凝萱好,本宫虽占着养母这个名头,但想要为她指婚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做的多了反而惹来许多是非。你刚也听见煦哥儿的意思,萱丫头的亲爹不是个东西,为防好事变坏事,本宫要先确定确定煦哥儿的心思。” 桂嬷嬷笑道:“老奴瞧着煦哥儿对姑娘是实实在在的好,这俩人站在一起好比观音大士座前的金童玉女,看着就喜人。” “话是这样说,但你别忘了。”大公主肃然道:“赵家的男人可都是藏得住事儿的人,不是本宫这个当姑姑的不向着侄儿,煦哥儿也好,几位皇子也罢,心思深的叫人难以揣测,若煦哥儿只不过拿萱丫头当亲妹妹呢?本宫乱点鸳鸯谱,岂不是害了萱丫头一辈子的幸福!你可不要忘记恪亲王的前车之鉴。” 桂嬷嬷愣了一下,便没再吭声。 风雪渐渐停歇,地上光辉一片,足有半尺厚,这点小雪若放在帝京,一定会惹来许多文人骚客的连诗做对,但在北疆,半尺厚的积雪根本算不得什么。冬日里没有雪,于宿元、眉州人来说就好比烧肉的时候不配佳酿一般叫人遗憾。赵煦披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深紫色多罗呢狐皮大氅,头戴金斗笠,身上披着玉蓑衣,凝萱也是同一个款式的打扮,只不过身上大氅却是簇簇新,乍看花色绝难认出什么质地。只有那些积古的老宫人才隐约瞧得出,那是用仙鹤腹部的软毛织就而成的,又有能工巧匠涤染成明红色。所以穿起来丝毫没有猩猩毡或是羽纱的那种臃肿,反而增添了几分俏丽。 赵煦一面走,一面低头看着凝萱脚上穿的海棠屐。随时留意地面是否有结冰,每每在看到凝萱要摔倒的时候就去虚扶一把。 “前面有个亭子。我们去坐坐。”赵煦拉着不大情愿的凝萱上了山坡上的八角亭,原来这亭子盖在傍山临水的之上,不过十几步见方,八面有窗,推开便可垂钓,周遭枯黄的芦苇掩映,一条水道逶迤穿过池塘。至今融汇贯通进了将军府里的小湖。只可惜,湖面早就结成了薄薄的一层银镜,原本停靠在岸边的木船都成了摆设,被四处的冰层卡个正着。 凝萱在将军府几日,却从未来过此地,不由好奇打量着横槛上的彩绘,赵煦扫了一眼,笑道:“这是北疆一代流传的红莲圣母的故事,倒也有些新奇,当初买这宅子。管家倒是曾经提过要重新换些模子,但我瞧着不错,就没多费这个事儿。” 赵煦见凝萱看的目不转睛,便顺着视线仰头去瞧。她看的是图组中的其中一幅,红莲圣母正手持金圈降服妖魔,因将军府里维护还算精细,所以衡槛上的漆墨并不见剥蚀,所以展现出来的红莲圣母几乎是活灵活现。 “怎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凝萱摇摇头,却又指着红莲圣母手中高举的那支金圈:“这东西叫什么?” 赵煦自然不知道,就连这个八角亭,他也没来过几次,问他不如找当年修建的工匠仔细盘问。赵煦笑道:“大约就是伏魔一类的法器吧,我瞧长春宫里的道士......” 没等赵煦说完,凝萱便截道:“不是,我在别的地方见过这种纹饰御朱门。算了,等改日请人来将这画拓下来,我细细琢磨琢磨。”凝萱捡了一张干净的长椅坐了下去,仰头看向赵煦:“你要和我说什么?” 赵煦倒是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了凝萱身边:“我家里的事儿你可都听说过?” 凝萱面有赧色,轻轻点了点头。 赵煦淡淡一笑:“别人都说我生在富贵乡,生来的好运气,可谁知道我连见自己的亲娘都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儿。” 凝萱迟疑道:“不是说......王妃身子不好,一直在涪原休养吗?” 赵煦狠狠的嗤笑了一声:“身子不好,你知道王妃的娘家是什么来历吗?涪原郭家,祖上在前朝出过三位大将,麾下男儿个个能征善战,当年大周为立国,太祖皇帝不得不去涪原亲自求好。” 这样的世家怎么可能将女儿养成绵羊一般的性格,亏得凝萱当时还替那位恪亲王妃感到难过呢,原来里面大有文章。凝萱眼巴巴的看着赵煦,只等他继续往下说,赵煦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道:“郭家曾经向太祖皇帝承诺过,家中绝不出三品以上的大员,但郭家子孙进军中历练,朝廷不可难为。百年的光景,涪原郭家不但没有衰败,反而越加的鼎盛。王妃是郭家女儿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听说......听说是功夫了得。那一年适逢京中恩科大考,王妃跟着长辈走亲戚,因缘际会就遇见了我父亲。父亲是个耿直的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王妃英姿飒爽是他在京城中从未见过的,不由心生爱慕。” 凝萱忍不住插话问道:“王爷就请旨赐婚了?” “你当我们家都是土匪强盗啊,我父亲虽然是皇子,但从不做欺男霸女的勾当。” 凝萱吐了吐舌头,心道,你当初劫持我的时候岂不和强盗没什么两样?还好意思说这样的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赵煦见这丫头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便知她肯定是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气的轻拍了拍凝萱的脑袋,故意重声道:“听或是不听?” 听! 自然是要听的! 天底下有这样的奇闻妙事可听,凝萱一颗好奇的小心肝怎能不蹦蹦乱跳?她忙拽了拽赵煦的袖口,讨好的笑笑。赵煦只觉得心底的某处酥酥软软的,还没回神,就已经继续说道:“不过王妃喜欢的可不是我父亲,而是当时殿试上大放异彩的探花郎周巽。周巽是我父亲的伴读,他们感情极深,在知道王妃心意之后便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离开京城。这笔账自然就算在了我父亲头上,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笑?” 一点也不好笑。事实上凝萱很清楚恪亲王妃当时这种心态的缘由。就好比身材越是魁伟的男子,其实心中越是向往那种温柔缠绵的爱情。反之,越是长得跟白斩鸡似的单薄,就会每每把江湖豪情、兄弟义气放在嘴边当白米饭一样咀嚼。 恪亲王妃大约是从小看那帮子满身横肉的堂兄堂弟们看腻歪了,猛然出来个超凡脱俗的白衣秀士,少女春心萌动,不陷入其中才怪呢! 凝萱有些同情的看着赵煦:“我要是你父亲,明知道不会幸福,肯定离着远远的。绝不玩命似的往前冲。” 赵煦叹道:“这样的话不是没人和父亲讲,只是当时......” “明白明白!”凝萱小巴掌虚晃了晃,这自古以来男男女女遇上了爱情两个字,无非就是情难自禁嘛,恪亲王也是人,而且是从小没受到过什么委屈,意志力不那么坚强的皇子。 “婚事是王妃主动提出的,父亲也曾经信誓旦旦,想要把王妃的一颗心暖热了,只是最终落得这样的结局。” 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恪亲王是虔诚的道家信徒,更是长春老祖的寄名徒弟。 一个男人被妻子逼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奇闻了。 凝萱偷偷瞄着赵煦称不上好的脸色,轻声问道:“那位探花老爷呢?”每个故事里都不能少了一个男配角,否则再完美再动人也不能打动人心。 “他?哼,在离开京城之后就娶了青梅竹马的表妹,十几年前那位夫人香消玉损,他敌不过郭家的一番‘好心’,带着年幼的女儿就去了涪原成立了一家书院。” 凝萱震惊的看着赵煦,那位老探花在涪原安家落户,王妃又不顾京中丈夫和儿子,也跑回了老家。难道恪亲王妃就不怕被闲言碎语给淹没掉?“王爷就不派人去问吗?” 回答凝萱的是一阵沉默,凝萱默默的握住赵煦的手。赵煦略带惊喜的看着心仪的女孩子,正要开口,凝萱已然道:“我对生母的印象已经不多了,可听宋嬷嬷讲,母亲也很爱我,只是这种爱远远不敌她对丈夫的爱,说来可笑,她明明知道自己的身子不适合再受孕,可还是走了那条路。我的生父是一个怎样的人她不是不清楚,但从未想过她的女儿今后要怎样去生活。三夫人过世的那阵子,我被关在死寂沉沉的院子里,一块冷糕要分三次吃,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次的食物会在什么时候送来。也许一天,也许一个月,谁知道呢,她们早就当我是死人一般,到时候不过是一口薄棺材。” “凝萱!”赵煦心疼的握紧了凝萱的手,“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答应你今后一定好好待你。我们一定会有一个幸福的家!” 凝萱轻笑道:“你没尝过那种挨饿的滋味,你不知道一个人的院子里是如何的阴森恐怖,你......”还没等凝萱说完,就已经被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凝萱紧紧靠在赵煦的肩膀上,泪水不知不觉就顺着眼睑流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八一章 嫉妒(二更) (二更送上~~) 凝萱被赵煦揽在怀中,像一只依人的小鸟惹人怜爱,此时的北风也不能吹冷两颗火热的心御朱门。八角亭里这一幕真真如同一幅画卷般,若经由丹青妙手绘出来,肯定是一幅传世佳作御朱门。可惜,这样的温馨场面在另外一些人的眼中却成了肉中刺,与美感再也搭配不上关系。 湖面的对岸有一处轩馆,三四间房的样子,小小巧巧但精美别致,这会儿南屋的窗户大敞四开,任由狂风捶打的窗棂上噼啪作响,两个年轻的女子并肩站在窗户前,谁也没和谁说话,好像前方有什么重大的事儿吸引着她们。年长的那个,时而可以看到她脸上闪过的嘲讽,年幼的那个,从始至终,嫉妒和怨愤就没离开过那张精致的脸蛋。 “看到了吧?我说了你还不信,你这种当大小姐的好日子马上就到头了。喏,”说话的乾姨娘一努嘴,“那才是本尊,你呢,永远是人家的替身,需要你的时候,你就是君山县主。不需要你的时候......” 乾姨娘顿了顿,忽然抿嘴偷笑。假县主气恼道:“我怎么样?” 乾姨娘脸子一沉,再不复刚刚的笑意:“哼,看来这县主的日子当的久了,脾气也渐长啊,早忘记自己当初是个什么身份了吧?敢在我面前耍横!” 假县主眼瞧着乾姨娘要走,一下子扑到乾氏的身前:“奶奶别恼,都是我犯浑,说话不检点,你可不能扔下我,没有你......没有你我必死无疑。” 乾氏哼笑:“看样子你还不傻,还知道小命不保!”乾姨娘的一根手指头狠狠戳在假县主的额头上。假县主被戳了个踉跄,头朝后跌坐在地上,眼睛里有杀意一闪而过。 乾氏细心捕捉到了这种气息。冷笑道:“怎么?想收拾了我?好啊,我倒要看看咱们两个谁先入地狱。”乾氏狠狠的抓住了假县主的头发,几乎是脸对脸的撂下这几句恶毒的话。 假县主畏畏缩缩的也不敢正眼去瞧。只好用眼角的余光瞥着乾氏。“我的富贵是姨娘给的,姨娘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乾氏阴晴不定的脸色渐渐好转,缓缓松开了紧紧抓握的手笑道:“这才是好姑娘。你别忘记了,咱们坐在一条船上,利益息息相关,谁也跑不掉。看到那个女人了吗?她才是真正的君山县主,是你的克星,你们两个只能活下去一个!” 假县主连连后退:“不不不。我不会杀人,奶奶,求你了,这事儿我干不了。” 乾氏居高临下的冷然看着假县主,嘴角挑起一抹轻蔑的微笑:“干不了?那就等着尸首异处吧?听人说这将军府里还有一处私牢呢,进去的人可从没听说有活着出来的。怎么,我们的君山县主想要做个试试的靶子?我倒是拭目以待。” 假县主心慌不假,可还长了几个心眼,她试探道:“姨娘身边尽是能人义士,杀人这种事交给姨娘做不是更有把握!” “胡说八道!”乾姨娘眉眼一瞪。恶狠狠看着假县主:“要么把你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给我吞回去,要么就立即随了我前去见婆母,叫她好好评断评断,到底是谁口中要砍要杀的。到底是谁教唆了谁。” 假县主这才明白乾姨娘是个什么货色,原来她想杀人是真,想借自己的手去杀人更是真。假县主在心底狠狠啐了一口,但嘴上却还频频讨好道:“姨娘饶了我这一遭,妹妹再也不胡言乱语了。” “哎,罢了罢了,谁叫你是我身边带进府的呢,出了大事儿自然是我来扛着。你瞧那两个!”乾氏讽刺的看向远处几乎只有一点影子的凝萱二人,“等他们俩联手起来,别说找你秋后算账,就连我也不能落下什么好来。” 假县主一个箭步蹿到了窗前,急的团团转:“那可如何是好,咱们好容易将那个老货给糊弄出去,她现在是一眼也不放过我,姨娘,若真不能商议出个好对策,我只好安安生生等着大公主发落了。” 乾氏笑着冲假县主招招手,附在对方耳边嘀嘀咕咕一阵,假县主越听,眉头拧的越紧:“这不成吧?我的模样大公主一眼就能瞧出来,我们怎么可能扮的十分像?” “呆子,真正是君山县主没了,为了保顾家的声名,大公主就必须接纳你。难道你就不希望世子爷现在怀里抱着的是你?恪亲王府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人家,能成为他们家儿媳,是你修来几世的福气。” 假县主痴痴望着八角亭里小小黑影,“好,就按照姨娘说的办。” 假县主生的贫寒,猛然见到富贵之后已然不能自持,加上乾姨娘在这儿煽风点火,仓促之间就膨胀起了贪欲的心念,至此走上了不归路。 大公主来将军府之后深入简出,根本不像许多人揣测的那般张狂,所有来拜访的帖子都被将军府的大管事推了回去,连陈家老太太亲自来访,都被拒之门外。久而久之,宿元城里便开始流传出关于大公主的一些不好传闻,她的养女君山县主的来历更是被人打探的清清楚楚。只是这几位都像隐形人一般,很少踏出各自的小院。 然而,将军府里也不是一点变化都没有,至少很多人发现,先于大公主之前来的那位表姑娘忽然沉默了起来,不但紧闭院门,而且连将军都不大往隔壁去了。 这一下子可乐坏了许多人,其中头一个便是叶姐儿。 丫鬟们坐在一处便喜欢七嘴八舌,议论起主子的时候更是肆无忌惮,有的人便说肯定是表姑娘得罪了大公主,所以变得规矩起来。也有的说,那女人根本就是个骗子,才不是什么表姑娘,将军年少,不知道这些穷亲戚的多寡,所以才着了道儿,现而今大公主亲自来把关,自然就把骗子给戳穿了。还有的说,表姑娘是感染了从京中带来的时疫,小命时间不多矣。 前几番都不算严重,唯独最后这一个不知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谣言最可怕。 时疫这种东西是要人命的东西,忽然间,连送饭的婆子都开始推三阻四,凝萱的院子顿时成了人人避而绕行的地方......(未完待续) 第一八二章 老王爷 十一月的京城格外热闹,新年在即,又因为眉州大劫,皇帝特地加开了恩科一场,时间就定在明年的三月御朱门。大周朝儒风浓烈,皇帝的一封旨意瞬间得到了那些苦读学子们的赞誉。 德宗的野心空前高涨,大周朝在数十年的时间里都是苦苦防御,而此时此刻,他竟萌生了在次年开春准备攻击北齐的念头。 虽然德宗只是和几个心腹说了这个小小的“心愿”,但没出三天的时间,朝堂上几乎人人都已然心中有数。 老臣难为,当即分成两拨人马,前者苦苦劝服德宗不要因为小小的胜利就开始得意忘形,当然,臣子们选择的言辞还算恰当,只是也深深开罪了德宗皇帝。另一拨人年轻些,正是朝中的主战派,太祖皇帝曾经开创的版域其实远不止这些,只是后来北齐一再侵犯,所以才使得重兵蜷缩在眉州。倒不是后面的几代帝王无用、昏庸,而是北齐这个民族过于彪悍,在战事上很少失利。就拿最简单的来说,大周十年能出一位猛将,而北齐的强将就没断过,而且朝中重武轻文,以军功封赏爵位,那些家境贫寒的庶民还不玩了命的打仗。 大周气势上先输一筹,也难怪德宗小胜之后这么迫切的想要搬回颜面。 于是乎,近来京城官宦人家中最常谈论的话题之一便是与北齐的战事,因大公主不在京城,这些喜欢到处打听小道消息的人没了去处。只好把视线转移到了恪亲王府。谁叫恪亲王的儿子也是北疆的重将之一呢,说不得知道什么小道消息。况且,老王爷还是皇帝的亲弟弟,消息肯定比他们更加的灵通些。 这日,从宿元来的车队缓缓停在了恪亲王府门口。门子一瞧领头的人是跟着世子出去的二管事。忙不迭的迎了上去。前街的四扇角门大敞四开,二十几辆满载年货的车队井然有序的进入了王府。二管事真是春风得意,走路那是带着风儿的,几个小厮一面奉承一面将人往正房引。恪亲王府是前朝大贪官王勇的府邸,所以修缮的格外奢华,丝毫不让皇宫内苑。 当年恪亲王成亲,先帝心疼儿子便将此地拨画到了他的名下,而且许多体制仍旧遵循着宫中的旧制,比如宦官使用的人数上就远远胜于许多亲王的规制。德宗登基即位。恪亲王曾经诚心诚意的希望新帝撤换掉这些宦官宫女,只是德宗不应允,一来恪亲王和皇帝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二来德宗也不希望外人非议自己得势之后就欺压兄弟,这第三嘛,也是最最重要的,恪亲王身份虽贵重。但很少主动参与到朝中大事中,是个比较老实的亲王。 皇帝也需要亲情,也需要儿女情长,有这么一个兄弟在身边,德宗何乐而不为,不但没有裁减宦官的人数,反而在陆续的几年间大批大批的封赏恪亲王府。 二管事进了正房,院子里冷清的不像是一个王爷的宅院,但二管事丝毫不敢怠慢,反而在大门这里边停住脚步,细心的整理着衣冠。 小厮笑道:“二管事今日好福气,王爷才从长春宫中回来,听说是在道祖那里悟到了心法,这会儿正高兴呢!” 二管事心一动,装作不经意的问道:“王爷在道祖那里住了多久?” “哎呦,能有一整月了吧!” 二管事心一沉,王爷修道之心看似不坚,但很重这些礼法,在去长春宫之前肯定要斋戒,如今恪亲王府里的女眷当属姨娘最大,自己原来是投靠的姨娘,可眼瞧着她不得宠,心又野,或许真该换换人侍奉了,即将上任的世子妃大约是个不错的人选御朱门。 众人不敢耽搁,匆忙进了正院。恪亲王今年不过四十出头,然而看起来却苍老的厉害,头发间夹带着不少银丝。根本不像赵煦的父亲,和德宗皇帝站在一起,眼瞧着就要大了十几岁不止,而实际上德宗皇帝还要亲切的叫恪亲王一声“弟弟”。 一身青灰色道袍的恪亲王显得有些飘渺,正殿中摆放着长春老祖的画像,但不搭配的是殿内一点香火的味道都没有,反而是一股淡淡的沉香。 “回来了!”恪亲王打坐在蒲团上,背对着二管事,二管事忙躬身回禀道:“小人见过王爷。” “嗯,起来吧。”恪亲王睁开眼睛,近身伺候的老太监忙过来搀扶,二管事微微往后退了半步,头压得更低。 “上次你走的时候不是说过了,边关事务繁忙,叫世子安心在宿元作战,不要时时刻刻想着我,家里的事儿也不用他操心,什么年货节礼的,统统都不要,难道都把本王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二管事激灵灵打了个颤,心里根本不敢小觑这个万事不理的老王爷。他前脚才进门,这边立即就知道了自己所携带的东西,只能说老王爷眼线遍布,但凡是王府里的事儿,就没有任何能逃出他老人家那双毒眼的。 二管事陪笑道:“小人怎么敢呦,这都是世子爷的一番孝心,宿元苦寒之地,本没什么新鲜物,可南来北往的客商不少,加上这几年世子爷管理有方,小人才每每送年货的时候心里有了底气。” 奉茶的老太监笑道:“二管事说的在理,王爷虽然不要,可挡不住世子爷一片孝心。况且咱们世子为人沉稳,做事拿捏得住分寸,王爷就放一百个心吧!” 二管事机警的捕捉到了老王爷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忙道:“其实,小人此番回来,一是为了送年货,二来......世子爷叫小的呈上一封信,请王爷过目。”恪亲王诧异的瞅了瞅二管事,他的儿子他了解,若是请教军中大事,朝廷辛秘,肯定是慎之又慎的派了亲兵往回送信,而绝非这个看着老实,其实油滑的管家。 恪亲王狐疑的拆开了密封的信笺,屋内安静得几乎连银针落地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信上说的人你可见过了?” 二管事忙不迭点头:“如今就住在将军府里。” 恪亲王眉头紧皱,随意将信笺放在了桌案上:“你且下去休息吧,回信本王明日便会写好。”恪亲王见二管事欲语还迟,不悦道:“有什么话直说就是,吞吞吐吐,好不啰嗦。” 二管事便唯唯诺诺道:“是是,临来的时候,世子爷还单独吩咐了小的一件事儿,叫小的从方公公哪儿先预支三万两银子置备......”二管事怯怯的偷瞄恪亲王神色,“置备聘礼。” 老太监眼皮轻轻一跳,知趣的闭上了嘴巴。 恪亲王单手扶着额头,沉声道:“知道了,去吧!”二管事大喜,世子爷果然神机妙算,若王爷没阻止领取银子的事儿,就绝不会为难婚事,若连三万两都不肯拨,世子爷就会另辟蹊径,再寻良计。这是二管事受命以来头一回挤进那些幕僚的核心圈子,一旦被重用,二管事几乎可以想象到未来几十年他风光无限的样子。 老王爷面色阴沉的看着二管事脚不点地的出正殿,手“啪”的一声重重拍在信笺上:“瞧吧,我的儿子好本事,自己寻了门亲事,竟来了个先斩后奏。”老太监笑呵呵道:“世子爷打小主意就正,一旦下定决心可很难更改了。咱们王府要办大喜事,王爷高兴才是,明年成亲,后年咱们王府里就能得个小世孙了。” 老太监不愧是心腹,他所描绘的场面当即就在恪亲王眼前一闪而过,老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只是嘴上仍旧不允:“只是那女孩子的身份差了些......只是廉国公府庶子的女儿。” 老太监无奈的在心中长叹一声,王爷呦,想当初你成亲的时候,王妃的父亲也不过是个五品武将,你当时戴大红花的时候不也兴致勃勃,满脸神采?怎么到了世子这儿的时候却又行不通了? 恪亲王不满的瞪着心腹:“你那是什么眼神?怎么,难道本王说的不对?”老太监只是笑,却不辩驳。老王爷一拳打在软棉花上,鼻子哼了哼,但却小心翼翼的将信笺重新叠好,贴身放在了怀中。吃了口茶,然后总觉得没什么滋味。 “这是谁泡的茶?味道寡淡至极。蠢材,蠢材!” “王爷,那茶你早间时候喝还说清亮绵香来着......” 恪亲王被噎个够呛,脸上涨红,赌气似的将茶碗一口灌到底儿。老太监笑道:“王爷若是心里烦闷,就和老奴说说话儿,您知道的,世子爷是老奴从小看到大的,他成亲,那可是咱们王府里最最大的要事儿。” “什么成亲,本王看,八成就是个仙人跳,怎么那么巧,长公主一到宿元城就张罗着给煦哥儿寻亲事?怎么那么巧,煦哥儿一眼就瞧中了大公主的养女?” “大公主最会调理人,咱们虽没见过那位君山县主,但想必脾气秉性不差。” 恪亲王语气中透着冷淡:“皇帝曾经说过,若大公主是个男儿身的话,这王位至死也轮不到他头上去。先帝宠溺紫华已经是本朝前所未有的事儿了,本王担心这些年不但没有削减紫华的野心,反而使得她看不清了许多潜在危机。本王很少参与到朝政中去,就是为了避嫌,万一和大公主府结亲......皇兄那儿会是个什么态度?” ******* ps:大家体会过一个小时连上四次厕所的感觉吗?小荷虚脱了,这么热的天容易肠胃感冒,亲们你们可得保重身体,别像小荷似的在大半夜出去挂水,别了~~我治病去鸟!(未完待续) 第一八三章 德宗 恪亲王虽然天生不喜欢争名逐利,但却嗅觉**,善于揣测人心,若不然当年忠嘉王作乱,德宗大肆血洗宗亲的时候,恪亲王不会这样平安的渡过御朱门。德宗年轻的时候为了上位没少杀人,这一切是恪亲王看在眼里的,及至皇帝晚年,看似比早些年和蔼,其实心中的猜忌越加严重。就好比这次金銮殿上一部分朝臣反对德宗用兵伐齐般。 老王爷沉沉的叹了口气,都是曾经同朝共事的老大人,自己何尝不想伸手帮一把,只是自己一旦出言,只怕皇兄便会以为自己是另一个忠嘉王,到时候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在这种情势下老王爷根本不敢拿儿子和王府几百人的性命去冒险。 老太监瞧出了主子的迟疑,想了想便笑道:“老奴倒是有个不同的见底,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之间有什么不当讲的,只管说就是。” “是,王爷。”老太监的腰躬的更低,语气也更为平和:“老奴以为,这事儿对世子爷来说未必不是个转机。您想啊,皇帝一心要攻打北齐,有些人看不真切,还嚷嚷着死谏,可咱们知道,来年开春一场苦战在所难免。” 恪亲王听的认真,苍老的脸上刻着岁月的痕迹,但也正是这种苍老,使得他的阅历更加丰富,想的也就更多。“你的意思是......” 老太监咧嘴一笑:“正是,老奴以为。依照万岁爷的情形,那是断然不会要顾家两位将军和他们的小舅子共同掌管几十万大军的,忠嘉王就是个血淋淋的例子,兵权只能掌握在皇帝自己的手中,哪怕那些人是他的亲侄儿。亲外甥也不成。” 恪亲王了然:“这样一来。皇兄就会借着要煦哥儿成婚的机会将其调回京城。也算躲过了这场即将发生的浩劫。”老王爷想了想,忙摆手:“不成不成,这样弃国家和百姓于不顾,只为个人得失,不是我们赵家男儿的本色。本王已经窝囊了一辈子,不能眼瞧着煦哥儿再走我的老路。” 老太监见恪亲王不允,急急道:“可怜天下无父母心,王爷心里明明知道战事不可为,送世子爷去就是九死一生。咱们王府里连个接替的血脉都没有,难道你愿意看到那样的场景?王爷三思!” 恪亲王一拳重重打在桌案上,上好的紫檀瞬间震碎。杯盏随着坍圮的桌案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外面侍卫忙进来查看情况,但看到老太监悄悄摆的手势,众人也只好无声退了出去。 屋内的老钟滴答滴答走的欢畅。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恪亲王才闷声道:“去向宫里面递个帖子,就说本王明日进宫。”老太监心下大喜,但面上不露痕迹:“王妃那边......用不用送个消息过去?” 恪亲王听了王妃二字,好似被点燃的爆竹,重重一哼:“她?她何尝管过自己的亲儿子?人家心心念念给别人养闺女,和咱们恪亲王府是半点关系也没有。少提这个人!”老太监诺诺的应了,只是眸子中的担忧一闪而过。 次日一早,恪亲王穿了一身官服进宫,德宗皇帝倒是一愣,这几年亲弟弟与早朝中多是称病不来,就是自己宣他进宫也不过一身道袍似的便服,自己多久没瞧见这身亲王礼服了?德宗一想到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朝堂争辩,不由脸色一沉,以为恪亲王也是来劝服自己不要用兵的御朱门。 恪亲王故意装傻充愣,决口不提那件事,只是期期艾艾,满脸不好意思的希望皇帝给赵煦赐一门婚事。德宗眼前一亮,忙问是哪家闺秀,侄儿老大不小了,还没个稳妥的世子妃,他这个当伯父的早就想要说两句,只是德宗至今还没续立皇后,心中便少了几分立场,这也是迟迟不去主动提及的一个重要原因。 当听到恪亲王说到女方是廉国公一个孙女的时候,德宗想了好半晌也没记起这女娃娃的爹是何人,还是贴身的宦官笑着点名魏家三爷的官职。德宗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直道女方配不上侄儿,若不然就封个侧室,世子妃的位置还是慢慢物色。 恪亲王顿时声泪俱下,德宗看傻了眼:“皇弟这是作何?朕也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 贴身宦官忙低声道:“王爷一定是有难言之隐,万岁爷不妨问问再定夺。”恪亲王借着擦眼泪的功夫偷偷打量了年轻的小宦官,对方年纪很小,十三四岁的样子,漂亮的像个女孩子,但穿的却是五品副总管的衣裳。要知道大周朝敬事房最高等级的太监也不过是四品。恪亲王稍早没留心此人,还当不过是个寻常小黄门,这一瞧,老王爷心里倒抽一口冷气,皇兄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得宠得势的人,自己竟然全不知道。 德宗听了贴身宦官的话,叹道:“咱们兄弟骨肉亲情不比旁人,当年母后去世曾经拉着朕的手,叫朕照拂好你,有什么委屈,只管说就是。” 恪亲王忙将心思从小太监的身上收回来,“这都是臣弟当年的错,本不该再拿此事烦扰皇兄,只是没有您的旨意,臣弟怕王妃会不依不饶。”德宗一听大皱眉头:“恪亲王妃?不是说在涪原养老吗?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皇帝一生有无数的女人,或许也包括男人。他生来强势,所以没有什么人敢在自己面前耍横,对这个弟妹,德宗皇帝早就心生不满。 “王妃在涪原老家收了个女孩做义女,早些年曾经来信,说此女醇婉恭孝,可当王府长媳,叫臣弟早生准备下聘的礼单。臣弟不喜,因这事儿大闹了一场,可多年来每逢王妃来信,都要重提此事,煦哥儿心中对此极为厌烦,所以臣弟更不希望孩子后悔半生。” 德宗眼神犀利,往前探了探身子:“王妃选的义女出自谁家?” 恪亲王尴尬的扯扯嘴角:“就是......就是臣弟曾经的伴读,如今安然书院的山长周巽之女。” “荒唐,荒唐!”德宗气的站起身,在龙椅附近来回踱步。“郭家真是欺人太甚,全当我们皇室无人了吗?下旨......”不等说完,恪亲王老泪纵横的匍匐在地,仰着脖子哭道:“皇兄不可!臣弟已然沦为笑柄,不能再叫煦哥儿也蒙受羞辱。皇兄就当可怜可怜臣弟,咽下这口气吧,廉国公府的孩子是煦哥儿自己求的,只要他们小两口今后融洽恩爱,臣弟就是有再多的委屈也能咽下去。” 德宗讷讷的看着地上倍经沧桑的弟弟,心下不忍。 “你起来吧,这事儿朕允了。小宁子!”那个年轻的四品小宦官忙应着,德宗沉声道:“拟制,赐廉国府三子魏......” 小宁子忙道:“魏清冼。” “赐魏清冼三品银青光禄大夫,其女娴熟大方,温婉醇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恪亲王世子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魏凝萱待字闺中,与恪亲王世子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配恪亲王世子为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协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估摸着皇帝赐婚的旨意也没少说,所以话语是异常的流利,等念叨这一番才后有警觉:“这个魏凝萱,怎么名字如此的熟悉?倒像是在什么地方听过似的?”德宗瞧着小宁子问道。 恪亲王忙道:“皇兄难道忘记了?这位姑娘也是紫华的养女,曾经多次进宫,万岁爷是见过的。” 果然,德宗听到这个名字后就不像刚才赐婚时候那么高兴了,反而带了几分审视。恪亲王不敢低头,更不敢露出什么心虚的表情。一片静谧中,却忽然传来一阵轻笑,德宗不满的瞥向小宁子。这个年轻的新贵太监忙道:“奴才听人说,这个魏家小姐也是个苦命的人,她生母早亡,后母又容不下,要不是大公主收留了她,这日子还真没法过。魏家小姐也是个性情中人,把大公主当做亲生母亲一样对待,二位的感情极好。” 恪亲王心里很是诧异,从进金銮殿开始,这位小公公就没少替魏家丫头说好话。难道是煦哥儿与此人相熟? 德宗捻着胡须轻笑两声:“若这样,魏家姑娘倒不辜负朕前番评价!煦哥儿是赵家血脉,又是皇弟你的嫡子,朕不会厚此薄彼,礼部那边就叫礼部侍郎亲自盯着,保证风风光光大办一场喜事。煦哥儿在宿元也呆了几年,就借着这次成亲先回来述职,朕还有别的重任交到他手中。” 虽然早知会是这么个结果,但恪亲王心中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坐在那个位置,心里就从没有过“信任”二字。 有了皇帝亲自发出的旨意,礼部当即拟制操办起来,第二天一早正值廉国公休沐,又逢老太君生辰,魏家上下一团喜气,戏班子也格外卖气力,大门前车水马龙,宾客川流不息,送礼的几乎将门槛踏破。 这边廉国公正和几个相熟的老世交闲话家常,忽然管家来报,说宫里面的宁公公来宣旨,唬的一干人心悬莫名。 **** ps:我总想发奋二更~~不知道能否实现。(未完待续) 第一八四章 不胜其扰(二更) 廉国公府因为一旨赐婚而变得上下慌乱,而远在宿元的凝萱等人,却在为即将到来的新年而忙碌不已御朱门。 打大公主到宿元之后的这段时间,眉州的信使就从没断过,给大公主的信,给赵煦的信,更有给凝萱的信,里面统一无非就是表达了一个意思,希望大公主消消气,趁着最大的一场风雪还没来临,赏脸到眉州去过节。 赵煦私心不希望凝萱走,巴不得做个睁眼瞎子,而凝萱呢,夹在养母和养兄之间难做,索性将难题交给大公主去定夺,自己乐的在小院里清闲。只是偶尔吃过晚饭的时候到养母那里坐坐,还要避着将军府里的“熟人”。 这日宋嬷嬷和凝萱一人占着炕桌的一角算账,碧潭走了进来:“姑娘,大奶奶身边的那位温姑姑又来了。”凝萱轻扶额角,无奈的叹道:“真是个锲而不舍的家伙。” 宋嬷嬷合上了账册,心疼姑娘连日的操劳:“你若不想见,我就去打发了她,三五日就登门一次,谁也伺候不起这样的客。” 凝萱甩甩脖子,丢下手中的软笔:“罢了,看在大奶奶的面儿上,多难伺候的主儿咱们也得小心翼翼陪着。碧潭,叫人浓浓的沏了一碗茶来,我解解困。” 碧潭和宋嬷嬷四目相视,昨晚大公主拉着姑娘说了一夜家常,几乎过了丑时才放人回来,姑娘睡眠浅,今早几个婆子手上没分寸。收拾屋子的时候打破了院子里的水缸,姑娘就再也没能躺下。这会儿用浓茶解乏,终究不是个办法。 碧潭便道:“温姑姑来不外乎就是那么一件事儿,我就说姑娘去了大公主处请安,叫她等着好了。稍后我亲自送饭。好酒好菜。我亲自陪着吃几盅。肯定不叫她挑出半点毛病,等回了眉州还要在大奶奶面前说姑娘的好话。” 凝萱淡淡一笑:“这种法子用一次还好,用的多了反而露怯。温姑姑又不是什么牛鬼蛇神,你只管去请,我自然好应付就是。” 宋嬷嬷冲碧潭点点头:“就按姑娘的意思办吧。”碧潭无奈,只能转身去请人。不大会儿,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跟着碧潭走了进来,看得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只是穿的实在素净。 “多日不见温姑姑。姑姑的咳嗽可好些了?”凝萱亲自上来挽住对方,引她坐了炕边的一张长椅上。温姑姑笑道:“姑娘送我的那副鱼腥草的方子极好,用了没两日就大好了。这不,赶着来给姑娘磕头,多谢姑娘的良药。”说着,温姑姑就要下跪。 碧潭忙一把拉起温姑姑。凝萱嗔道:“姑姑太客气了些,一个小方子也值当你这样做,若如此,可不毁了咱们多日来的交情!”温姑姑反手覆上了凝萱:“姑娘这样好的人品怪道大奶奶日日念叨。今儿我来其实还有另一件事儿,大奶奶的产期越加的近了,姑娘可能不知道,因为嫁到眉州来,大奶奶和娘家闹得很不开心,就是几位表姑娘也只是偷偷去瞧大奶奶,大将军叫我捎个话,希望姑娘过去陪陪大奶奶,宽宽她的心。” 顾云鹤知道母亲一时半会难有所改变,所以才想要另辟蹊径。凝萱了然:“不过我得先问问母亲的意思。” 温姑姑赔笑道:“这是自然,凭谁也不能越过大公主去不是?姑娘瞧,您是现在去问......还是?”竟一刻功夫也不愿意耽搁了,碧潭和宋嬷嬷不悦的翻了个白眼,温姑姑明明瞧得分明,却仍旧展着笑颜,直勾勾的看着凝萱。 凝萱无奈,只好叫宋嬷嬷在这里作陪,自己披了一件大红猩猩毡的斗篷往外走。路上零星碰见几个下人,见到凝萱等无不恭敬的叫一声“表姑娘”,大公主这儿适逢吃过了午饭,因天越加短,并不敢午睡,就叫了乾氏和心腹嬷嬷过来摸牌。不到半个时辰,桌面上的银钱已经累的小山那般高,乾氏一面说着讨巧的话,一面往大公主那儿白送银子。 大公主听见动静,略扫了凝萱一眼,手上打牌的动作却不停:“午间有一碗火腿炖肘子,极酥烂,叫乾氏送过去你可吃了?”凝萱娇嗔的贴在大公主身边坐了,一面看牌一面应道:“不但吃了,而且比往日还多用了半碗饭,还是母亲心疼我!” 大公主莞尔一笑,用抓牌的手轻拍凝萱的额头:“不疼你疼谁?手这样凉,碧潭也不知道给你多加个手炉子,你们两个小孩子家家的也忒胆大了,这要是在路上冻坏了呢,下回再来就叫人抬个竹轿子,多少能兜住一些风雪。” 乾氏看的心下酸涩,没留神就将一张断章好牌送了出去,桂嬷嬷大笑:“老奴今儿好福气,多谢姨奶奶成全了。”乾氏一眼望去,险些没气死,那牌是预备留着“孝敬”大公主的,最后倒叫桂嬷嬷占了便宜! 乾氏肉痛的抓出一只小小的银锭子,还要装出笑脸的递给桂嬷嬷,心里早将这次的失手归罪到了小姑子凝萱身上。大公主看在眼里,忽然将眼前的牌一推:“本宫也累了,散了吧,叫凝萱和本宫说会儿话。” 乾氏心里一急,忙道:“媳妇在这里伺候。”乾氏没料到魏凝萱在将军府里的权势会这么大,这段日子她和假县主形同软禁,只有来大公主这儿请安的时候才算得点喘息,乾氏自然不愿意错过什么消息。 大公主似笑非笑的看着庶媳:“本宫因想着前儿吃的那个卤煮花生,你和桂嬷嬷到外间屋去剥了些。”也不说赶她走,但也不说留她,这就是大公主对乾氏的态度。乾瑾讪讪的被桂嬷嬷拽了出去,大公主哼道:“说罢,这次又拿什么做借口来烦你了!” 凝萱不住的奉承道:“母亲真是神机妙算,连这也猜得出。”她便将顾大奶奶请自己去眉州陪产的事儿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 “呦,倒是寻了别的路,我瞧肯定是你哥哥的主意,单他变着法儿的和本宫作对!你也甭去什么眉州,如想要讨好我也成,叫那女人自己来宿元待产,本宫亲自盯着,别总是以为大肚子就谁都不怕了,本宫倒要瞧瞧她生不生得出儿子!” 凝萱眨巴眨巴大眼睛,心中沉沉一叹......原来不胜其扰的不只自己!(未完待续) 第一八五章 商量 豪门,在外人眼中看来再美好不过,而在另外一些人眼中,却成了囚禁自己的枷锁御朱门。胆子怯懦些的根本不敢使劲儿挣扎,她们担心自己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连最后的归宿也寻不着,最终落得个泥泞污淖之地。胆子大些,又单纯近乎愚蠢的,总以为离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殊不知她们会面临更大的深渊。 而善终者往往是那些循规蹈矩,真正恪守豪门条条框框的老实人。顾大奶奶和顾云鹤就介于这两只之间,他们对大公主而言就是叛逆的小两口,但骨子里却又传统的遵循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总是打心里希望大公主能接纳这个媳妇。凝萱能理解这种想法,她更能理解大公主不愿意接受一个异族女子做儿媳的心情。 也恰恰因为双方的不肯让步,才导致了今天这个局面。 乾氏心灵手巧,没多大会儿就剥出了满满一小碟的卤煮花生,一手护着,一手端着涎着脸进了内室:“将军府做的这个味道格外出众,媳妇特地要了食单子,等母亲回京,媳妇亲自做了给您品尝。” 拇指粒大小的豆子颗颗晶莹饱满,乾氏细心的吹去了那满身的红皮儿,留下的果瓤一身乳白色,且散发着油亮光泽,看着便增添几分食欲。大公主笑道:“你也累了,坐下歇歇,本宫正好有话和你们姑嫂两个说。” 乾氏的视线若有似无的从凝萱身上滑过,然后乖乖巧巧的贴着炕沿坐了下去。 “本宫一直和老大赌气,好端端的行程成了今天这个鬼样子,窝在宿元前进步得,后退不得,今日就算凝萱不来,本宫也要派人去叫的。不为别的,就是问问你们的意思,到底是在宿元过年。还是破罐子破摔,厚着脸皮去眉州!” 乾氏大喜,嘴巴张了张,可望见凝萱淡定的小模样,又讪讪的缩了回去。 大公主见状心中冷然一笑,凝萱忙道:“女儿全听母亲的意思。” 乾氏心中大急,这和没说有什么分别,往日见这死丫头机灵得过了头,今儿是怎么了?连拍马屁都不会了?大公主明明就是对云鹤服了软。想要借着机会去眉州,魏凝萱难道还不明白?乾氏忽然想起近来得到的消息,恪亲王世子和死丫头有些不明不白的,莫非是他们暗中勾勾搭搭。所以才不愿意去眉州? 乾氏一想到此,恶毒的眼神斜着射向凝萱。 大公主满意的轻拍养女的手背:“都说女儿贴心,本宫虽不能生,但却养了一个好的,有你在母亲身边,母亲这日子也快活些御朱门。你两个哥哥是指不上了,今后咱们娘仨回京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去,再也不到这伤心地。”凝萱撒着娇的偎依在大公主手臂旁,嗔道:“母亲这都是气话。等嫂子们有了小侄儿,只怕母亲忙还忙不过来,哪有心思理会女儿。” 乾氏脸色乍变,修长的指甲狠狠扣进了肉里。 大公主好像心生不忍似的,破天荒的拉住了乾氏,对这个庶媳格外和颜悦色:“好孩子。别难过,本宫知道你的委屈,你是本宫亲自挑选的媳妇,你爹爹又是临终托孤,我们顾家从不做那人走茶凉的腌臜事儿。” 乾氏忍了又忍。终于扑在大公主怀中放声大哭:“母亲!” 大公主身子在这一瞬间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到正常,怜爱的摩挲着乾氏的发髻:“男人们喜新厌旧。当年本宫和大驸马那样的恩爱,结果怎么着,到了眉州他不照样纳妾娶小?还当本宫不知道,其实本宫心里明镜似的,傻孩子,男人靠不住,只有儿子才是你的**,咱们去眉州,趁着那个小妖妇坐胎的功夫,你抓紧怀个儿子,往后的路母亲给你安置好,保管你半点委屈也不会受。” 乾氏哽咽的抬起头,满脸惊喜的看着大公主:“母亲说的可是真的?” 凝萱忙笑道:“嫂子可是糊涂了,母亲什么时候说过半点假话,这一位可是巾帼女英雄,向来是一诺千金的!”大公主不由失笑,一巴掌拍在凝萱后脑勺上,笑骂道:“死丫头,拿你娘说笑!” 乾氏忙伸手轻拍自己的嘴:“是媳妇口拙,怪不得妹妹。”大公主和蔼的看着凝萱并乾氏,快慰道:“你们姑嫂两个和和洽洽的,本宫心里才安稳。晚间煦哥儿回来,叫他过来一趟,本宫亲自和他说去眉州的事儿。你们两个也趁机收拾收拾行囊,眼瞧着风雪越加的大,咱们可得紧着点时辰。” “母亲,那......丫头如何处置?”乾氏低声的问道,丫头指的可不是凝萱,而是和乾氏隔湖对住的假县主。凝萱闻言,轻轻扯了扯大公主的袖口,大公主了然,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慢慢说道:“你们几个听好了,凝萱才是货真价实的君山县主,今后谁说走了嘴,别怪本宫翻脸无情。” 桂嬷嬷忙点点头,乾氏不自然的干笑两声,大公主又道:“满将军府的人都知道煦哥儿这儿来了个表姑娘,若忽然来了个销声匿迹总会叫人怀疑,她们两个神似肖像,到了眉州之后那个丫头就是咱们家的表姑娘,大驸马的远方亲戚。人是乾氏带来的,有些话就由你去交代。告诉她,想要活命就老老实实的别耍花样,本宫自然许诺她一个好前程,若贪心不足有什么非分之想......” 不等大公主说完,乾氏已经唯唯诺诺道:“母亲放心,就是借她一百个胆子,谅她也不敢胡乱来。” “你和凝萱一道去,也别说什么狠话,就是叫她明白,本宫从不亏待顾家的表亲,她的嫁妆虽然比不上君山县主来的体面,但在一些世家小姐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公主说这话的时候底气异常的足,别人家嫁女儿为嫁妆愁得几乎白了头,她却无需这个担心,大公主当年的陪嫁中随随便便抽出一件来,都可以叫那个假县主风风光光出阁。 乾氏自觉今日的花生不算白剥,于是笑逐颜开的拉了小姑子往出走。乾氏今儿穿的是一件灰鼠斗篷,头上戴着昭君套,金翅翅的耀眼,就穿戴而言,丝毫不逊色于一身大红羽纱的凝萱。二人出了院子依照命令前往假县主的小院,还没等过桥,就看见一个遍身银红的小丫鬟站在对岸东张西望。乾氏眼尖,忙推了凝萱一把:“你瞧那个,就是将军府里人称‘小佳人’的那个吧!啧啧,大冷的天在外面冻着,也不知要寻谁!” 凝萱听得出乾氏这是话里有话,所谓小佳人,就是将军府里最不得凝萱喜欢的那个叶姐儿。看来乾氏不但听说过此人,而且还了解甚多!凝萱哼了哼,乾氏以为她哼的是叶姐儿,便笑道:“我可听说了,这个叶姐儿是整个将军府里最不安生老实的,仗着有几分姿色,常打骂小丫鬟老婆子,也就是世子爷没个内眷打理,若是换了我,这种人还敢在我面前晃!” 乾氏说话的功夫,叶姐儿已然跨过拱桥来到了众人面前,“给表姑娘请安,给姨娘请安。” 乾氏冷笑一声:“看样子她找的八成就是妹妹,你先忙着,嫂子先往前去了,等你安置好自去找我就是。”乾氏晃着蛮腰,经过凝萱的时候,忽然附身到其耳边低语道:“妹妹可不能心软,收了个狐狸精在身边,别怪嫂子没好心提点。”说罢,一步三扭的消失在雪地中。 叶姐儿见凝萱穿着厚厚的木屐,忙要献殷勤过来搀扶,还没等接手,就被碧潭挤到了一边。碧潭俯视笑道:“姑娘小心脚下滑。”碧潭这鬼机灵,还顺势用手掌扇了扇,将叶姐儿当苍蝇似的扇的颜面全无,脸色涨成了酱紫色。 多亏叶姐儿脸皮厚些,要不然当即就要怯场,她稳稳心神,才道:“姑娘,我这儿有几句要紧的话回禀给姑娘。事情关系到姑娘后半辈子,姑娘还是听听的好。” 凝萱仍旧一心看路,只是余光扫了扫面色肃谨的叶姐儿:“那就说吧!” “叶姐儿斗胆,请姑娘屏退左右。”叶姐儿急忙追加了一句:“自然也包括碧潭姑娘。” 碧潭杏眼圆瞪,凝萱私下里紧紧握住碧潭,淡淡一笑:“碧潭是我的心腹,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吧。”叶姐儿看着恶狠狠的碧潭,胆怯的往后退了半步:“姑娘瞧了,碧潭姑娘可不老实,这样的话我怎么敢说呦,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了碧潭姑娘,叶姐儿哪儿还有活命的余地!” “少罗嗦,找我们姑娘什么事儿,大冷的天没人有功夫和你闲磨牙。你若不说......”碧潭作势要挽袖子去拨开叶姐儿。叶姐儿大急,也顾不得在嘴上占便宜,忙道:“我知道姑娘一个天大的秘密,要是外人知道了,只怕姑娘的名声不保!” 叶姐儿一口气说完,果然见表姑娘和碧潭痴痴地望着自己,不由得意一笑:“姑娘只要应允我一个条件,这事儿咱们还有商量的余地!”(未完待续) 第一八六章 自作聪明 从今天早上天不亮开始,叶姐儿的眼睛就盯着表姑娘的院子,连早饭都没能吃一口,她早就冻得冰坨一般,要不是凭着一股执拗气根本挺不到这个时候御朱门。就像元绿对自己的中肯评价,她是一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女孩子,就算让人在背后诟病自己爱慕虚荣,叶姐儿也不觉得怎样,将军府里多少丫头都是一个德行,可她们为什么不出手?还不是没那个本钱,叶姐儿心里不服气,用元绿的话来说,那就是自己天生丽质,若不为人上人的生活争一口气,叶姐儿百年之后做鬼都难安心。 她往前迈了半步,用一种略带高傲的语气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卑微:“前面不远就是我的院子,表姑娘不妨过去坐坐,有什么不妥咱们可以慢慢商量。不过......表姑娘要是觉得地方窘涩,施展不开腿脚,我们也不能勉强不是?” 她的院子? 凝萱微微皱眉,打从心底不喜欢这样的称呼。 叶姐儿大约是感觉到了凝萱的心不在焉,也害怕自己的高姿态吓跑了人,有些不自然的追加道:“将军从不苛待下人,我那屋子虽然比不上姑娘的精致,但也算是众多姊妹中顶尖的了,绝不会委屈表姑娘。” 前倨而后恭,这样的女人未免所了俗套,凝萱淡笑道:“那就劳烦叶姐儿领路了。”叶姐儿露出洁白的贝齿,冲凝萱满意的一笑,扭头就去带路。碧潭忙拉住一脚往拱桥上踏的凝萱:“姑娘,就叫我逮住个时机收拾了这丫头,看她还敢不敢跟姑娘作怪!”碧潭瞄着结了冰碴的湖面,潭中央有个大大的黑咕隆,这样的天还没完全冻死,实在是出乎碧潭的意料。 凝萱只望了一眼就把心腹丫鬟的贼心思看的通通透透的。碧潭可从来没承认自己是什么善男信女,后来据她自己说当初在廉国公府欢喜堂里当差的时候,自己没少出手对付那些背后使坏的婆子。加上碧潭的杀心太重,所以就凝萱认为,她所谓的“收拾”,其结果大约就是来年开春的时候从水潭里捞出一具陈尸罢了。 凝萱一面扬笑,一面揪住碧潭的领子,压低声音道:“你可给我消停些吧,难道忘了乾氏临走的那小刀子似的眼神?她巴不得我动手呢!”碧潭不忿,恶狠狠道:“我早就看乾姨娘不顺眼了,索性一遭料理。免得拖拖踏踏露出马脚。” 凝萱无奈的一拍脑门儿,再不理会这家伙。 叶姐儿背对着凝萱等人,还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她要是知道这二位主儿一点也不像表面那样软绵绵。肯定撒腿就跑,一刻也不耽搁。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好人受欺负,恶人很得意。现在的凝萱就给人这种感觉,所以在进了叶姐儿住的小院的时候,几个扫雪的丫鬟连扫帚也没丢下,只不冷不热的喊了句表姑娘,又各干各的去了。 叶姐儿心下得意,她虽然不是什么小姐姑娘。但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她就是塔尖上的那个强者,就是人人争相巴结的对象。叶姐儿撩起正房的帘子,娇笑道:“表姑娘往里面请,这儿是将军府里的一处轩馆,我们这些小姊妹就被二管事安置在了两侧的厢房御朱门。因离着大厨房近,所以平日一来做洒扫,二来就是帮衬帮衬厨下的妈妈们。” 凝萱笑道:“厨房可不是个轻巧活儿,你这样可人的姐儿干那种粗活,我都于心不忍。” “厨房的妈妈们也舍不得我操劳。无非就是给将军送烫送宵夜的时候叫我亲自上阵罢了。”叶姐儿洋洋自得的模样,叫凝萱顿时萌生悔意。这个臭丫头,自己干嘛圣母情结作祟?当时就不该拦着碧潭。一脚踢她下河好了,大冷的天说不定还能清醒清醒。 叶姐儿见凝萱脸色愈黑,笑得就愈开怀。 “叶儿姐姐,呀,是表姑娘啊!”从里屋冲出来一个小丫头,见了凝萱跟见了恶鬼似的,扭头就冲里面大叫:“表姑娘来了!” 叶姐儿倍感丢面子,不悦道:“胡乱嚷嚷什么呢?还不请表姑娘进屋!”小丫头就像吃了个苍蝇似的脸色难堪,叶姐儿一个跨步过去揪住了小丫鬟的耳朵:“做事不勤快,分果子的时候你倒是跑在别人前面,当咱们院子里没了规矩吗?给我到院子里跪着去,什么时候吃饭碗,什么时候起来!” 小丫鬟也就十一二,眉眼还没张开,她一听叶姐儿的话就傻了眼,嘴巴合不上的仰着头。叶姐儿迟迟不见小丫鬟有所行动,还要动手去扯她,凝萱已经从后面跃到了前方,轻轻一带,将小丫鬟扯到自己身边:“这样的天,别说跪上几个时辰,就是在外面站上一炷香的功夫也受不了。她不懂事也就罢了,难道你这个做姐姐的也不懂事?” 叶姐儿讪讪的扑打扑打裙摆:“这也不能怨我,将军当初叫我管着偌大的院子,我事事都替这些小的着想,偶然拉下什么也都耳提面命似的追着。表姑娘不当家不知道这当家的艰难,像她们,偶然一次随意,今后可难改了呢!” 凝萱不理会她的絮絮叨叨,而是拉住小丫头哆哆嗦嗦,几乎没有温度的手,“碧潭,抓几个钱给她买果子吃。”小丫头惊讶仰头看向凝萱:“表姑娘......” 这种扫叶姐儿脸面的事儿碧潭巴不得做,当即爽快的从荷包里掏出一两的小碎银子,几乎是半强迫的塞进了小丫鬟僵硬的手心里,碧潭笑道:“吃个果子而已,犯得着这样嘛,拿着,姑娘赏你的!”小丫鬟使劲揉了揉眼睛,直到实实在在的体会到银子的重量,要知道,她们这些做粗活的小丫头,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三百文,其中大半还要拿回家去贴补家用,能到自己手里用来买糖的也就是十几个大子儿,怨不得府里面放果子的时候,小丫鬟跑在最前面。一个字,馋! 叶姐儿直勾勾看着碧潭鼓鼓囊囊的荷包,怨愤之色一闪而过。凝萱大大方方进了内室,穿红着绿足能有**个丫头,将屋子挤得黑压压插不进脚,空气中弥漫着炒瓜子儿的油腻香气,桌角还有一张牌扣在那儿。几个年纪大点的丫头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虽然不屑表姑娘,但被抓个正着,到底心里发虚。 众人将求救的目光丢向叶姐儿,她们是知道叶姐儿一大早出门,可谁能预料到表姑娘会跟回来! 凝萱忽然笑道:“天短夜长,姑娘们可不该浪费这大好光阴,都散了吧,免得管事来寻你们不见人影。”小丫鬟们如蒙大赦,一个比一个快,都灰溜溜的贴着墙角儿钻了出去。须臾之间,室内只留下了三人,叶姐儿势单力孤,仍旧不死心的看着碧潭。碧潭歪歪嘴角,扶着凝萱坐到了主位上。 “我还有旁的事儿要忙,叶姐儿有什么就说吧。” “这事儿说大也不大,说小呢,倒也不小,端看姑娘怎么以为了。” 凝萱就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其实神态中不觉带了几分的懒散。 叶姐儿轻笑道:“世子爷叫我们唤你表姑娘,我当时就奇怪,你是哪门子的表姑娘!王爷的侄女儿?还是王妃的外甥女?皇家的规矩一个比一个大,我闹不明白,最开始还真叫你糊弄了。可后来的事儿你也没想到吧!大公主不去眉州,反而进了将军府,她带来了真正的君山县主,你的诡计不好使了!” “哦?此话怎讲?”凝萱好奇的往前轻身,叶姐儿一心以为自己窥探到了辛秘的大门,任凭这个表姑娘如何淡定,都是在打马虎眼,在自己面前耍心计。 “怎讲?哼!”叶姐儿冷冷一笑:“叫我说白了表姑娘难道不觉难堪?也罢,这世上还有如此厚脸皮之人,我就是替天行道戳破了这伪善又能如何!你根本就不是什么表姑娘,而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你以为长得和君山县主有三四分的相似就想要冒名顶替,把我们世子骗的团团转。现在大公主来了,县主来了,你只好缩在小院里不敢出头,就是怕被大公主查看出问题。可怜我们世子爷......” 叶姐儿想到伤心处,金豆子噼里啪啦开始断了线似的往下落,一面擦一面道:“可怜我们世子爷也不知道被你灌了什么**药,明知你是个西贝货,还不警觉!甚至替你瞒着大公主!”叶姐儿捂面大哭,好像死了亲爹那样难过,只是仔细看不难发现,她小动作不断,甚至还从稀疏的指缝中间偷窥凝萱的表情。 “说完了?” “呃!”叶姐儿惊慌失措的仰头,梨花带雨的白皙面孔确实像一件精美的玩器,可惜丝毫不能引起凝萱的怜惜。 “大老远把我叫来就是听你一番离谱的见解?我看你是找错了发泄对象。”凝萱点点自己的脑袋冷然道:“宿元城里的老神医不是医术高妙吗?我劝叶姐儿多去开几服药,至少治好这个地方不是?” 叶姐儿终归不是傻子,立即明白了凝萱的意思,纵身一跃,打算来个饿虎扑羊截住凝萱的去路。 ****** ps:小荷明明知道夏天来了,该减肥了,可还是忍不住在当当上买了两盒雀巢威化,555实在是太便宜了,肥死我吧!(未完待续) 第一八七章 垂死挣扎 (争取二更,小荷要化身超人) “不准走御朱门!”叶姐儿从心底认定凝萱就是个骗子,“跟我去见世子爷,揭穿你这张狐媚子皮下的肮脏嘴脸。”叶姐儿气势汹汹的直逼凝萱而来,碧潭看的眼睛锃亮,心里早就开始摩拳擦掌,专等不要命的往前冲。 可怜叶姐儿单薄的骨头架子,还没等安然靠近凝萱,就见碧潭身子向后怪异的一倾,长腿飞快的从裙角中甩出,笔直笔直的踢向叶姐儿。叶姐儿大叫一声,但是想要收回疾奔的速度,已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儿了。碧潭个子高挑,最近又捡起了祖上等简单功夫,身体底子不知要比娇滴滴的叶姐儿好几百倍。一脚,正踹在后者的心窝子上。 叶姐儿痛苦的在地上蜷缩一团儿,脸上呻吟的力气也听不到半句,满额头的冷汗珠儿从骨头缝里渗出到皮层外,没多大功夫就凝聚成了一颗颗晶莹的小珠子,而且有越久越多的迹象。 凝萱嗔道:“下手太狠了些,快吧叶姐儿扶起来!地上可是冰冰凉。”叶姐儿一胳膊肘扬开凝萱的动作,骂道:“用不着在我面前假情假意,我本来还念在世子爷的面儿上不去揭穿你,现在你想都不要想,我这就去告诉将军府里所有的人!” “告诉谁?”男子特有的沉闷声音响彻在屋内,叶姐儿惊喜的看向毡帘处,“世子爷!”一个小脑袋正往里面不断张望,就是叶姐儿刚要罚跪的那丫头。 赵煦轻轻一拍手,从外面依序走进来三个体格彪悍的婆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叶姐儿瑟缩了一下,痴痴看向来者:“世子爷,您这是要什么?奴婢,奴婢有要紧的话和你说!” 赵煦面无表情,连眼皮都没低一下,随意道:“把她的嘴堵上。本将军可不愿意听这种聒噪之声。”婆子们根本无用多吩咐,好像这种事儿常干似的,也不知哪一位从掏出了个黑不溜秋的汗巾子,直接塞进了叶姐儿的嘴巴里,叶姐儿像一条拧劲儿的虫子,来回扭摆,可她也不想去想想,就好像胳膊和大腿较劲儿,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凝萱凑到赵煦身边:“不会有事吧?你怎么找来了?”叶姐儿看见凝萱殷勤的样子。越加扭动身子,要不是被捂的严严实实,只怕更难听的谩骂声就飘了出来。 赵煦轻声道:“你先出去歇会儿,等我料理好这个就陪你一起往县主的院子里去。” “你怎么料理?” “这种丫头。我太清楚她想要的是什么了,”赵煦冷冷一笑,看叶姐儿的眼神不带任何情/色,更甚者,充满了许多的厌恶。“你好大的胆子,一个奴才竟敢顶撞威胁姑娘,我看你是活腻烦了!放任你这么个祸害出府,也不知会给将军府带来多少隐患之灾,索性今日就了结你,免得再白日做梦!” 叶姐儿吓得全身瘫软在地。犹如一滩烂泥。忽然,叶姐儿被什么附身似的,力道大的惊人,顷刻间就甩开了钳制自己的婆子们,往前一趴:“世子饶命,表姑娘饶命。都是奴婢鬼迷心窍,听信了小人的谗言,所以才萌生歪念,姑娘知道我......奴婢的心,奴婢对姑娘是一百个敬意。从不敢怠慢。求姑娘开恩放过奴婢吧!” 凝萱几乎失笑出声,碧潭不阴不阳的哼道:“叶姐儿姑娘改口也忒快了些,刚才还张口一个我御朱门。闭口一个你的,怎么?现在都变了?我们听着好大的不舒服,竟没习惯!” 叶姐儿脸上青一块红一块,难堪的要死。 赵煦眼底闪过一丝寒光,“你说的小人是谁?是不是还有什么人要对姑娘不利?你若想要活命就从实招来,不然......”领头的那个婆子心领神会,粗糙的手指紧紧掐住叶姐儿纤细的小脖子,眼神瞄着赵煦,一待赵煦发下命令,婆子好像随时要断送一个妙曼女子的性命。 叶姐儿头一次感到死亡的滋味,拼命要扳开束缚,慌张道:“是元绿,世子,都是元绿害我!” 赵煦点了点头,婆子微微松开一只手,但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叶姐儿伏在地上拼命咳嗽,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元绿说,只要奴婢抓住了表姑娘的短处,表姑娘就会对我唯命是从,我本不愿意,可架不住元绿的一味撺掇,这才......世子爷一定于要信我,奴婢也是受人蒙骗!” 不大会儿,外面听命的小厮将元绿捆了个结结实实送进来,“世子,这丫鬟一直躲在侧面厢房听动静,知道事情不好打算逃跑,被小的们堵了个正着。”小厮一脚踹在元绿的小腿上,一个不稳元绿就趴在了地上,和她同命相连的正是好姊妹叶姐儿。 叶姐儿虽然有愧,但为了活命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诬陷元绿。 “世子爷您看吧,她要不是心虚,怎么会逃?世子可要为我洗刷冤屈。” 元绿一口唾沫就喷在了叶姐儿的左颊上,愤而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胡乱冤枉人也不怕烂舌根子,死后下地狱,分明就是你惹是生非,担心败露才拿我做替死鬼。世子爷,你可得明鉴,别叫人面兽心的东西骗了去!” 叶姐儿震惊的看着张口就是一番谩骂的元绿,平日和她相处的元绿处处谦让,早就叫叶姐儿看不清元绿的真实面目,原本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歉疚之心,忽然化作一团淡云,瞬间消散。 凝萱兴致盎然的看这二人你咬我一口,我撕你一片肉,竟咯咯笑出声来。针锋相对的二人忽然愣住齐刷刷扭头看向凝萱。 “我听了半晌也琢磨出几分味道来,大抵是这位元绿姑娘先出了馊主意,然后撺掇了叶姐儿来找我的麻烦是也不是?”凝萱笑道:“不成想我是个块嚼不动的硬骨头,还顺带引来了世子出面,元绿姑娘见大事不好所以才打算开溜?我说的可有半点不对?” 叶姐儿二人心虚的垂下头。赵煦怒目圆睁:“还不给我如实招来!” 元绿一哆嗦,心知大势已去,这会全盘托出或许还能留下一条性命,反正自己咬死不过是个出谋划策的,动歪念头的都是叶姐儿的主意,世子爷也不能把自己怎么着。元绿偷偷瞄了叶姐儿一眼,心生感叹,早先不愿意承认自己相貌不如叶姐儿,总是不忿,现在这平素的容貌倒是能救自己一命! 元绿怕失去先机,不等叶姐儿踌躇完毕,率先抢道:“世子听奴婢解释。她......” 元绿挣扎出一只手指向叶姐儿:“她原本不是这个名字,只是管事说名讳重了表姑娘的,所以总是心怀芥蒂。” “我撕了你的嘴,世子,你万不可听信这小人的谗言,奴婢敬重表姑娘,从不敢有妄言!更不敢心怀芥蒂。” 元绿此时已经顾不得什么姊妹神情,冲着叶姐儿冷冷一笑:“你敢对着院子里上上下下这些小姐妹们再说一遍?敢当着红莲圣母发誓?” 元绿自然是有恃无恐,有道是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叶姐儿往日仗着几分姿色,那股子张狂劲儿没少得罪人,这一切元绿都看在眼里,小丫鬟们敢怒不敢言,婆子们冷言冷语,不过元绿出于私心,都不曾提点过叶姐儿,相信此时那些人很乐意来个墙倒众人推。 凝萱从始至终都是旁观的角色,忽然插话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记得有个丫头叫做秀姐儿,不如请她来作证,你们二人可有异议?” 叶姐儿大喜,忙不迭的点头。元绿也松了口气:“表姑娘选的人自然再妥当不过。我们都是心悦诚服的!” 赵煦有些不解,低声附到凝萱耳边:“你搞什么名堂?要是那丫头偏心谁呢?” 凝萱掩嘴轻笑道:“偏袒谁又何妨,反正她们两个谁也落不下好。而且你难道不知,这个世界上人心最难揣测,说不定秀姐儿有什么惊人之语呢!” 赵煦看着有些释然的叶姐儿,以及兴奋莫名的元绿,没有再继续说话。不大会儿,秀姐儿进门就噗通往地上一跪,瞅也不瞅眼巴巴的二人。 凝萱款款上前,伸手拉起了秀姐儿轻笑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想必发生了什么事儿也能猜到几分,我和将军都不是那种不分黑白人,只管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将军会为你做主。” “是,表姑娘。”秀姐儿虽然起身,但头颅一直低垂,“昨晚上她们两个在厢房窃窃私语,说发现了姑娘一个天大的秘密,当时元绿就给叶姐儿出主意,说只要拿捏住姑娘这个短处,就能威胁你成全叶姐儿做将军的小妾。” 元绿和叶姐儿刚要反驳,就被两个婆子狠狠堵住了嘴巴。 “元绿说,表姑娘一定是冒名顶替的骗子,将军是猪油膏子蒙了心,只要叶姐儿施展点小手段,就能挽回将军的心,若情况再好些,她们还能将表姑娘定罪,彻底赶出将军府。” 赵煦笑得阴测测,蹲在二人面前:“本将军瞧,被蒙了心肺的不是我,应该是你们两个浑人!”赵煦从不打女人,但今日实在是动了真气,一甩袖子,刀子似的劲风狠狠剐在两个丫头身上。(未完待续) 第一八八章 吃醋 叶姐儿不敢相信自己对待如亲人般的秀姐儿会背叛她,小半天连续受到的打击终于叫这个心比天高的女孩子崩溃了御朱门。叶姐儿哭的满脸泪水,还混着邋遢的鼻涕:“世子爷,奴婢不该算计表姑娘,这都怨奴婢的一番痴情,奴婢愿意一生一世陪在姑娘身边赎罪,寸步不离。” 凝萱大笑:“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悔,用这种蹩脚的谎言来蒙骗我?可见不是脸皮够厚,就是太过愚蠢。不知表哥以为如何?” 赵煦手无意识的擦抚着剑柄淡淡道:“我看,是活得不耐烦,才想要给自己找点乐子!你们几个把她二人送到大管事处,只说是我的意思,大管事自然知道如何做。” 元绿一听就知大事不妙。大管事不比二管事,那人看着弥勒佛似的一个人,其实出手最绝,落在他手里,自己不死也要被卖到腌臜的地方去。元绿知道后果不堪设想,她自认为比叶姐儿最大的优点便是多长了个脑子。 “将军,其实叶姐儿还有一件事儿瞒着您,她为了当上姨娘,曾经答应给陈家的小姐做内应,将军的许多内宅之事都是她往外透漏的秘密。” 叶姐儿撕心裂肺的大喊:“你血口喷人!我拼了这条命也不准你诋毁我的名节!” 元绿知道叶姐儿只是虚张声势,便淡淡道:“后街西角门的王婆婆就是给她们传递消息的中人。每月逢三五日,陈家人就会化作卖货郎来敲门,王婆婆就把早准备好的东西往外递。奴婢听叶姐儿说过,她曾经给将军送夜宵的时候看见过几位军师在密议,这些都细细的写在了给陈家小姐的信中。” 赵煦厉声呵斥道:“果然?” 叶姐儿额头上大汗淋漓,心知大事不妙,这会儿早将往日争宠夸耀的心思灰了大半,为了活命,她只能不断为自己辩解开脱:“陈小姐说她和世子爷有婚约。是老王爷亲自订下的,奴婢就是想一辈子伺候在世子身边,所以才听信了那个女人的谗言,奴婢要是知道陈家没安好心,肯定不会妥协的。求世子饶了我吧,叶姐儿再也不敢擅自主张了。” 叶姐儿伸手去抓凝萱的裙下摆,哭道:“姑娘难道就不能容下我这个小小的卑微生命吗!你为什么要如此的残忍!你出身世家,那么高贵,为什么还偏偏与我这种小人物争斗?奴婢卑贱如蝼蚁。连父母给的名字都保不住,在你面前事事卑微,难道你还不满意!我没有别的奢望,只求求姑娘发发慈悲。让我留在世子爷身边吧,我不敢和你争抢,只会尽心竭力的去服侍你!” 凝萱头皮一阵发麻,真想问问叶姐儿脑子里长了什么东西,竟颠倒黑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真儿的......叫自己作呕。 “你起来。”凝萱不悦的扯出自己的裙角,冷冷道:“你的名字是自己的,谁也夺不去,既然不喜欢新名字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说出来。这儿却在将军面前显委屈,是你的心机太重,还是本就过于虚伪?你也用不着辩白,倒好像我故意跟将军冤枉你似的。当姨娘若是你的夙愿,没人会拦着,但切记。别惹到我的底线,我是个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人,更别拿我当做软柿子捏,本姑娘多少手段就差试炼的靶子,活的不耐烦了。就大着胆子往前冲,我倒要看看你是三头六臂,还是能飞沙走石。手脚通天的主儿?” 凝萱越说声音越大,越说声音越沉稳,赵煦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凝萱的一举一动舍不得眨眼。 碧潭东瞅瞅姑娘,西瞧瞧恪亲王世子,忽然抿嘴嘴偷笑起来,甚至连看叶姐儿的神色也带了几分和蔼御朱门。在碧潭看来,要是没有叶姐儿这蠢物,何尝就能把姑娘的真情逼出来? 婆子们按照赵煦的吩咐将元绿等人押解去了私牢,合着今日叶姐儿倒霉,她要不是急于脱罪,也不会把祸水引到元绿身上,元绿更不会为了报复而只全盘抖搂,拔萝卜似的扯出了陈家这个最大的幕后黑手,最后连进柴房的资格都被活生生的剥夺,成了彻彻底底的阶下囚。 叶姐儿和元绿被押解到门口的时候,不约而同的瞪着秀姐儿。婆子狠狠往前一踹,二人尤不肯放弃的回头张望,恨不得立即扑上去将秀姐儿碎尸万段。 屋内渐渐趋于平静,凝萱给赵煦递了个神色才慢声道:“为什么背叛她们两个?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朋友?”秀姐儿听罢,先是笑得前仰后有何,继而声音里透着凄怆。“她们何尝把我当过人?在叶姐儿看来,她才是最尊贵的那个人,我们不过就是她脚下的浮尘蝼蚁,她们为巴结管事,把我当成礼物送过去,要不是......” 秀姐儿的声音透着哽咽,更隐隐察觉出几分害怕的颤抖。 赵煦黑着一张脸:“到底是哪个管事?”难道府里出了什么败类? 秀姐儿抽泣了两下才断断续续道:“二管事是个好人,他虽对奴婢有好感,但绝不是叶姐儿和元绿的那种小人,我只恨自己瞎了眼睛没早早看清她们两个的恶毒嘴脸!” 赵煦有些意外的重新打量秀姐儿,秀姐儿第一次得世子这样重视,苍白的面容上稍微有些回血,像颗粉桃子似的嫩。 凝萱心里不是滋味,赌气似的用软乎乎的小指头戳着赵煦的后背,一下接着一下,这混蛋,后背好硬,莫非是穿了什么金丝铠甲类的东西?赵煦右臂一弯,从后面握住了凝萱一只不安分的小手。 赵煦道:“我大约也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出去之后你知晓该怎么做?” 秀姐儿唯唯诺诺的点头:“奴婢嘴巴天生的严实,绝不会给将军和姑娘带来麻烦。”凝萱笑道:“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碧潭姐姐好行侠仗义,我瞧着你也有几分的侠气,若愿意以后就跟着她做事。” 碧潭跟随凝萱对年,主子一开口,她就明白了几分意思,说到底,秀姐儿不是个可靠的人,自己看着总比叫她四处胡言乱语的好。 秀姐儿一听冲着凝萱磕头作揖:“奴婢谢姑娘栽培!” 时辰已然不早,凝萱也担心乾姨娘那儿还有变故,忙遣散了秀姐儿,赵煦非要跟着一道去,凝萱拗不过他,况且自己还有几句要紧的话问。 从此处到假县主的院子有一条捷径小路,只是往日少有人经过,所以显得荒僻些。凝萱回头看了眼走在最后的碧潭和几个小厮,压低声音道:“你和那个什么陈家到底是什么关系?要是有半句骗我的话......” 赵煦紧紧攥着凝萱笑嘻嘻道:“好酸的味道!今儿晚上叫厨娘包几盆饺子,咱们家还剩了不少调料呢!” 凝萱气的肋条股疼,“也不怕噎着你!” 赵煦乐不可支,直站在那儿笑得弓着腰,凝萱尴尬的往后看,碧潭没事儿人似的仰头望天,也不知发现了什么频危鸟类,只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厮.....比女孩子还腼腆的耷拉着脑袋。 “你能不能有个正紧摸样,和你说要紧的事儿呢!” 好半晌,赵煦才止住笑意:“好好好,你别气,我都说就是!你还记得当日给你通风报信的那个陈氏媳妇吗?就是宿元郡王的儿媳。” “怎么不记得,我还请你写了一封书信给国子监的祭酒大人,算是报答那位妈妈的救命之恩。” 赵煦点点头。沉吟道:“三年前我到宿元的时候陈家就是本地的一霸,用老百姓的话说,他们才是真正能执掌生杀大权的君主。这宅子的来历你也知道,按照朝廷要求,陈家早应该在接道圣旨的时候就开始腾让出将军府。然而陈氏家主到我面前哭诉,说老太君因为要被迁徙出去彻夜啼哭,眼睛都抠瞎了。呸,后来我才知道,那个老太君三十年前就看不见东西。再往后,陈家明面上依附归顺,其实背地里小动作不断。” 凝萱皱眉:“说重点!那个陈家小姐!”讨厌的家伙,就会避重就轻,换了别人指不定就被蒙骗住了! 赵煦的眼睛弯起来像一道月牙:“心急的丫头!陈家在宿元郡王之后曾有有过一次大换血,现如今上位的这个家主手腕巧妙的多,在失去军权之后开始了向联姻方面的发展。宿元城有三大世家,东城王家,城西的何家,还有安源道的司徒府。这三大世家和陈氏秘密相关,陈家上一辈的姑奶奶们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在三大世家中也是能说上话的主儿。王家麾下有一万精兵,三年来我曾多次试图收服,但都无功而返;何家执掌着宿元城最大的商队,说富可敌国有些夸大,但在钱财上丝毫不逊色于京城那些阔商们。至于司徒府......” 赵煦顿了顿,沉吟道:“司徒府是书香门第,有一间大大的书院名字就唤作安源道场,据说年年都可为朝廷供养出一位进士。” 凝萱不禁笑道:“进士也分好多种的!你难道当我不知道?”进士名字好听,可若在前面轻描淡写加上一个“同”字,那可就逊色不少了。 难道不曾听人说过同进士好比如夫人? ** ps:为毛我觉得今日被琼瑶奶奶附身了?⊙﹏⊙b,我的二更,我呼唤你~~(未完待续) 第一八九章 血、腥 “这才是最奇特的地方,安源道场至今已经有十八位进士,却从无一人是同进士出身御朱门。北疆读书人本就不多,安源道场就立时成了儒生们的圣地。不但如此,司徒家的一位大姑娘嫁给了九方城城主做妻,就因为这一点,云鹤、云霆俩也格外看重司徒府。听说早些年北疆不安稳,眉州偶然也会失手,北齐的铁骑**,对眉州、宿元两地皆有截杀,但惟独平安无恙的就是这个司徒府。” 赵煦面色凝重,三大家族里叫他视为心腹大患的虽然不乏王家的一万精兵,但赵煦对王家并非全然按兵不动,可安源道场......赵煦一直都小心翼翼不敢轻易动手。 那实在是一个绝对不能叫人小觑的地方。 “陈家这次摆明了是想要旧伎重施,所以才屡屡在我面前是好。”赵煦指天画地的表示自己从没有过胡思乱想,什么陈家,车家的,都是无中生有的事儿。 凝萱并肩站在赵煦身侧,迟疑道:“陈家的作为显然超出了你的底线,就凭他们家叫人在后街上扮作杂货郎探听消息,你便可以将陈家一举消灭,即便消灭不掉,也能在陈家的身上割下一块肉来。况且陈家小动作不断,你为什么不和宫里面那位说?你到底才是他嫡嫡亲的侄儿,我可不信皇上会眼巴巴看着你受委屈。” 前方就是假县主的小院回廊,积雪都落在长廊的屋瓦瓷片子上,一年融化一面闪烁,赵煦笑道:“这你可就高估皇上了,甭管底下闹到什么模样,只要是面子上还算人安分,皇上就不会出来维护。好了,陈家的事儿我自会料理,我便将你送到这儿。余下你进去之后小心为上,我会叫几个功夫好的守在门口,只要有一点儿不对劲,你立即喊出来,千万别冒冒失失自己扛着。” 凝萱甜甜一笑:“知道!” 赵煦一摆手,从后面的小厮中迈出一人,黝黑而稚嫩的脸上刻着和年纪不相符的深沉。 “他叫临济,是我身边得用的人,你带着他一起进去。有什么话不好说,就叫他来讲!这家伙是个面狠心黑的,对女人可不会留什么情面,一般的小姑娘见了他不是被吓哭。就是连大气也不敢喘,威逼利诱样样拿手,你带着他肯定万无一失。” 临济就像赵煦说的那样,黑脸一张,比庙里惩戒院的僧人还严肃,叫人一见就想绕道走。凝萱眨眨眼:“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就能有你说的那般厉害?” 赵煦神秘一笑,并不回答。至于临济,虽然早就知道世子爷的身边有这么个姑娘。但一直不得见,又听世子的一袭话,小孩子心性不免作祟,越发的要在这位未来主母面前显显本事,可怜假县主还不自知无端中惹了这么个刻薄的黑脸小子。 凝萱经人通报进内室的时候,假县主正伏在乾氏的怀里哭得伤心。听见动静,连头也不抬,啜泣的声音响了一倍不知。乾姨娘尴尬的扎着手看向凝萱:“妹妹先找个地方坐,小孩子脑筋转不过弯儿来,有几分的伤心也是在所难免。说起来也怨我。当时为解妹妹艰难,我便寻了她,也是良家子。爹娘心肝宝贝一般疼着,现在无端端被送了回去,又不敢叫乡野四邻知道原因,只怕名节是毁了。” 乾姨娘怜爱的摩挲着假县主的额际,说到伤心处还会陪着垂泪两滴。 假县主忽然挣扎抬头,哽咽道:“嫂子也不用为难,你是这府里唯一疼惜我的人,要不是你苦苦相求,我才不喜欢这种看似富贵实则囚牢般的生活御朱门。她喜欢,我尽可把这县主的虚名扔给她。”假县主抬手就将头顶的县主金冠扯了下来,随手丢向凝萱。 乾瑾脸色大变,金冠是宫里面的定制礼器,就好比诰命夫人们的金册一样,摔它,不如说是摔皇家脸面。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连这个也不懂。 金冠是凝萱的旧物,上面镂空镶了三颗硕大无比的珍珠,比郡主短了一枚,全金打造的小花冠连着大红色的丝带在地上咕噜噜连打了七八个跟头,才滚到凝萱脚边。 乾瑾一把将假县主推到在侧,紧走几步要捡金冠:“好险好险,幸而没摔坏。”乾氏讪讪一笑:“妹妹别气,是殿下叫她戴着的,不过为了掩人耳目而已。” 碧潭一把夺过乾氏手中的金冠,心疼的仔细检查,“她是个没见识的野丫头,难道姨娘不知道这是什么?是金冠,损坏了一点都是要向内府报备的,更何况这小蹄子分明就是蓄意而为之。你看看,”碧潭眼尖,把金冠往前一凑,珍珠附近的一块明显被砸的变了形。 乾氏勉强撑起笑脸:“镂空的东西本就容易折损,妹妹不是不知道,今儿这事儿就瞧在嫂子的面上算了,咱们还是说正经的要紧。” 凝萱眼睑低垂,两手交叠在膝盖上,风轻云淡道:“好啊,那就劳烦那位气儿不顺的姑娘听好了。大公主府的人不会亏待你,所以也别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总把自己当成唱本里悲情的小旦,有你没你,我无所谓,若是听了什么人的谗言......”凝萱淡淡瞥过神色不自然的乾氏,哼笑道:“想要携恩威胁我们母女两个,倒是打错了主意,不如听我好言一劝,收下我和大公主的好意,你的如意日子还在后面。” 乾氏涎着脸拍手嬉笑道:“我也是这么劝说的,”乾氏借机打量一眼木讷的假县主,偶然闪过一丝恼火,却还是装作关心的样子去轻推她:“我的话不听,县主的话就听了?真是个执拗的小蹄子,你是合了我的脾气,今后我只把你当亲妹子一般疼,难道还不放心?” 乾氏觑着凝萱、碧潭看不清她肩膀后的举动,便狠狠拧了假县主一把,假县主吃痛,才要惊呼,就对上了乾氏冰冷的眼神,心肝肺一起绞痛。假县主暗骂自己糊涂,怎么就忘记姨娘曾经答应过自己的话了,她会想法子弄死这个魏凝萱,然后叫自己成功替代,还会叫大公主挑不出一个错儿来。 假县主撒娇的扑向乾氏,还不忘给凝萱使几个眼刀子。 碧潭大恼,抱着金冠往外走,乾氏“好心”招呼道:“好丫头,别动怒啊!” 没等得意够,乾氏和假县主就见碧潭领了个黑脸小子进了内室。 乾氏大叫:“荒唐荒唐,内室岂是外男随随便便进来的,还不给我打出去!”可半晌也没等到乾氏的心腹丫鬟婆子们冲进来,乾氏心觉大事不好,“妹妹这是干什么?你虽恼她,但也不至于弄这种下作恶毒的手段吧!叫个小子进来干什么?” 乾氏慌乱间就抄起了小炕桌上的一只青花茶壶。 凝萱笑道:“看嫂子说的,你倒是想到什么龌龊地方去了!”乾氏几乎喷血,到底是谁龌龊! “这小厮是世子爷的心腹,有几句要紧的话要替世子爷交代给这位姑娘。和我什么瓜葛!”凝萱无辜的眨着大眼睛,有些委屈的扁扁嘴。 临济往前走了半步,吓得假县主大叫一声躲在了乾姨娘身后。临济急不可查的冷冷一笑,再抬头就重新恢复到了那个严肃的小老头:“我家将军要告诉姑娘几句话,出了宿元,你就是赵家的至亲表姑娘,什么人也不敢欺负着你。” 假县主猛抬头,惊喜的看向临济。 临济顿了顿又道:“不过姑娘的身份也只能是表亲,万事要知道惜福,想要动什么别的花花心思......别人虽然不能动你分毫,但不包括我们这些粗人,我们兄弟几个数年前就开始和刑名师爷学习刑讯逼供的手段,插钉子还是小意思,什么金烧肉,盐水化生魂,千层斩都是惯用的手法。哦,这位姑娘和姨娘可能还不知道什么是金烧肉吧,就是把反贼先下热水中煮透,却不叫她立即没了小命,每逢要晕厥的时候就捞出来撒上几桶冰坨,让那人的皮松松垮垮的在脚底划上两道口子,自己把皮退下来的时候,再......” 临济说的血腥,假县主先撑不住,哇哇大吐起来,屋内顿时浊气一团,没多大会儿连胆汁都呕了一片。 “再将铁板烧的滚热,刷上一层滚油,将人扔上去,啧啧,姑娘和姨娘是没听见过那种动静。保管今生难忘!” “别说了别说了!”乾氏自忖胆量过人,可听到这儿已然撑不住,撕心裂肺的大喊大叫,“魏凝萱,你到底要干什么!还不叫他住嘴!” 凝萱也被临济的话弄晕了,但不是吓得,笑话,前世的凝萱闲来无事便是搜集各种刺激影片,越是血腥暴力的,越是能激发凝萱潜在的神经细胞,每每看完之后一身大汗,躺下睡一觉,第二天继续跟顶头上司和那些黑心政客们斗智斗勇。 临济说的这个还不及凝萱心中底线的百分之一,早知道乾氏她们害怕这个,凝萱早就换花样“招待”她们了!还用等今天? *** ps:小荷大学室友一枚小女子,压力大的时候就去网吧彻夜看恐怖片,每每看电影的时候周遭没有一个男士敢去打魔兽亦或是cs,吓的,试想整夜玩游戏,一抬眼就看见贞子来袭,是够瘆人的,此女大学毕业论文就是浅议韩、日、泰恐怖片,导师乃是院长亲自坐镇!我们好葱白她呦~~(未完待续) 第一九零章 胆小鬼(二更) (小荷爆发啦御朱门。今日竟然二更,嗯,我要坚持!) 凝萱发怔的原因是觉得赵煦果然是无所不用的小人啊!哈,连这种缺德的损招都能想出,确实有几分的胸襟。 像这种王府出来的世子啦,郡王啦,不是总自诩为正人君子嘛,口口声声不耻朝纲败坏,不耻奸人作祟,不耻酷吏篡权......就好像自己天生便是个圣人似的御朱门。其实暗地里男盗女娼,府邸里脏乱着呢! 赵煦虽然嘴巴坏,但和凝萱前世行事的时候有几分的神似,坏的理直气壮,总比古书中说为了忠孝仁义卖妻吃儿子的大丈夫好多了吧!那种人才是凝萱不耻的一类,兄弟情义固然重要,可为什么就牺牲女人? 说到底,四个字在作祟。 男尊女卑! 凝萱不由发起了呆,赵煦也是那类人吗?他有什么好兄弟自己根本不熟悉,除了那几个常在书信里提到的几个军师,凝萱竟很茫然。他会不会头脑一时发热,在危难时候扔下自己不管? 凝萱记得前朝一本传记上曾经有过这么一段,说大将军冯步准为攻城,敌军将他妻儿幼子倒挂在城头逼他就范。这位冯步准将军先是骂阵,后来不果,竟不等敌军有所准备,长弓一弯,三箭连发,分别射死结发糟糠、十岁长子,三岁幼女。一时间军营战士们士气激昂,破城屠城。冯步准扶灵回京,皇帝大加赞赏,不但加官进爵,还将最小的公主赐婚给冯步准。 记得看完这段的时候,笑槐那丫头气的眼眶子差点没瞪碎了,碧潭却淡定的告诉凝萱,像这样的例子在边关实在太常见了,每每北齐的铁骑突破城池,那些当兵的不少人会扔下一家子老少。自己跟着兄弟们先走一步了。 要不然北齐凭什么那么硬的底气,错不全在人家身上,大周未开战先怯场,这是不争的事实。 “妹妹,妹妹!”就这时,乾氏不悦的大声叫了两句:“你就放着个泼皮小厮这样胡闹?还不堵了他的嘴给我扔出去!” 临济冷冷道:“小的才讲了一段,还有那许多没叫主子们开眼呢,怎么好走,世子爷可交代的清清楚楚。不叫这位姑娘和姨娘听真切,到时候上砧板的就换做小的。” 假县主本透着小家子气,在家里跟着亲娘没学什么好,猛然间进公主府未免眼皮子短些。大公主不愿意和她计较,乾氏倒是想收这个假县主为己用,所以衣服首饰,胭脂水粉什么的都是上好中的上好。可惜......这妮子贪心又不识货,把原本轻薄淡香的胭脂稿子涂了一层又一层,如今是冬天还不觉什么,可她一哭,泥汤似脂粉顺着眼泪吧嗒吧嗒跌在地上,更有的地方开始龟裂掉了碎渣。 这位假县主一张鬼画符似的脸高高往上一抬:“求求你。别说了,别说了!” 乾氏重重拍在她后背上:“你浑说什么,你多尊贵的身份,和他用‘求’字,是要给我们家丢尽脸面吗!” 凝萱看了半晌热闹,越发觉得临济是个人才。她笑道:“罢罢罢,嫂子弄的我好难为情,外人见了还当出了什么杀人碎尸的勾当呢!原不过就是临济说几句玩笑话,只要这位妹妹上心,嫂子会心。一切不都好了!” 凝萱站起身,碧潭忙将为她系好斗篷。 “时辰不早,嫂子也和我去吧。免得母亲不开心!” 假县主见乾氏有要走的意思,苦苦哀求道:“嫂子别走,你一走,这......这恶贼就要杀我!” 乾氏看看地上不争气的假县主,再瞧瞧光鲜靓丽的凝萱,像是下了什么重要决定似的,一把拂开假县主的手,头也不回的率先出了内室。 等凝萱回到自己的院子的时候,顾大奶奶的那位心腹温姑姑还没走,可怜宋嬷嬷一把的年纪,还得小心应付着。 凝萱还没劲暖阁就问道浓浓的酒香,赶帮把宋嬷嬷拉了出来,歉疚的端了杯热茶:“都是凝萱不好,劳累嬷嬷辛苦打点她!”宋嬷嬷就着凝萱的手吃了一杯,轻喘着气儿道:“也就是嬷嬷的酒力好些,换了碧潭,早被那温姑姑灌醉了,从姑娘你走的那会儿开始,已经吃了整整一坛子酒了!” “一,一坛子?”凝萱惊道,宋嬷嬷小小的得意:“她是打定主意把我灌醉好套话,哼,我是什么人,想当年......咳,也是千杯不醉的主儿,没套到我的话,倒是被我问出了些秘密。如今也快醉倒在炕上了,我瞧就叫人抬去了我那屋子,由我亲自看着,她闹腾不起来。” 凝萱看着宋嬷嬷眼角淡淡的黑影,心疼的抱住宋嬷嬷:“嬷嬷睡去,我看着!” “胡说,她也配!”宋嬷嬷忽笑道:“刚才灌了一肚子黄汤,也没好生吃点什么,嬷嬷倒是不困,就是想吃姑娘亲手包的韭菜虾仁大饺子,羊肉的也念得紧。” “嬷嬷歇着,我这就去厨房。我命小丫鬟看着,你就歪在温姑姑旁边睡一觉,等醒了保管你心愿达成。” 宋嬷嬷看着孩子似的凝萱欢欢喜喜,蹦跳出了门,轻轻叹口气。 大厨房的人见过凝萱使威风,谁敢怠慢,掌厨的人打上次碧潭用餐不快,就已经换了新人,对凝萱更是巴结的紧。这位梨花娘忙用围裙擦了手:“姑娘要用什么,随便打发个小丫鬟来就是,怎好劳驾你亲自来一趟。”婆子们端来椅子,又不知哪里寻了个蒲团,擦了又擦才敢叫凝萱坐。 梨花娘笑道:“姑娘既然来了我们大厨房,没道理空着肚子走,这儿正好给将军做了一道焖羊腿,姑娘不嫌弃,先用了些尝尝?” 就算梨花娘不说,凝萱也早就闻到那浓浓的羊肉味了,肚子里的馋虫好生作怪。梨花娘掀开大大的汤锅,凝萱眼瞧着她用长把汤勺撇去上面一层浮油,油亮亮的羊腿被挑了出来,梨花娘一面用小刀切肉一面笑道:“寻常的羊腿没这个味道,我提前腌制了一宿,要不不入味。咱们北地人什么肉都吃,不过这羊肉确实最常见的。将军原觉得它味道膻,不喜欢,可这几年家里常来些客,将军渐渐也就入乡随俗了,尤其爱吃这焖羊腿!”(未完待续) 第一九一章 厨艺 正说着,临济不知打哪儿又冒了出来,见凝萱先是一怔,然后才对梨花娘道:“前院庞将军等人都到了,将军让准备一桌酒席,吃什么妈妈看着办,不过庞将军点名要吃大块辣子鸡,妈妈多多上心,有什么料不足就赶快找小厮们去采买御朱门。前面说话的功夫就完,可不能耽误了。” 梨花娘忙陪笑道:“不敢耽搁,我们做事临济小哥还不放心?哪一次叫你没了面子!” 临济的黑脸还是一本正经,倒是语气松缓了些:“妈妈有心就好,前面事情忙,我便不多打扰了。”临济冲凝萱躬身一拜,退了出去。 殷勤的梨花娘一直追送出去好久才转身回来,凝萱笑道:“妈妈事情多,不用管我,只匀给我一个灶台就好。” “姑娘还会下厨?”梨花娘显然有些不信,然后怀疑的瞅了瞅落后半步的碧潭。碧潭淡淡一笑:“妈妈真是小瞧我们姑娘了,琴棋书画,针织女红那是样样都拿得出手,就单说这灶上的某些活计,妈妈还未必及得上。” 梨花娘抚掌笑道:“碧潭姑娘说的是,好在原谅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东窗头那边有一张灶台,干干净净的,要什么米面蔬菜,我这就给姑娘张罗。别看咱们将军府里主子不多,但日日往来打牙祭的大人们可不少,采买用心,所以只要姑娘能叫得出名字的东西,咱们这儿都有。你瞧那儿......” 梨花娘一直紧靠墙壁的一只大水缸,机灵的婆子早就掀开盖子,从里面提出一只大大的竹篓,里面不知是什么东西活蹦乱跳,溅起无数小水花。梨花娘笑道:“这眼瞧着就快过年了,天气冷的要命,可是您瞧瞧,早间才从南边送来的活虾。足有巴掌大的一只,难得的鲜活。大管事特意嘱咐了,叫做成油闷大虾给姑娘和几位主子送过去。” 凝萱看见这虾子眼前就是一亮,嬷嬷爱吃饺子,尤爱三鲜馅,刚才没点只怕是担心北疆严寒,就算说了也徒给自己找麻烦,老天果然厚待自己。凝萱笑道:“既这样,你仍旧做了大公主和姨娘的份例。只是把我和将军的那一份裁减出来,我另作一道菜送过去。”她又要了面粉,韭菜,鸡蛋。那新鲜的羊后腿也要了一只。 梨花娘不愧久经灶上历练,一看凝萱要的几种东西便知她要做什么,忙道:“原来姑娘是要包饺子,怪不得要用虾子呢,味道确实比别的要好。我们北地人逢年过节也包些给孩子解馋,不过寻常人家可用不起什么虾子,顶多就是那些地主老爷家往里掺点干虾仁,借个新鲜味道。就是这,也不过近二三年商队来了才能有这样的口福。” 梨花娘好奇这样的娇滴滴小姐难道真会下厨。心里有些不信,便将厨房里大部分活计都交给底下人,自己捧着个甜白瓷小盆,不断搅拌着里面的肉馅,趁机凑到凝萱附近看,时不时插上两句“忠言”。 嫩黄色的鸡蛋液往沾满黄油的大锅上一淋。顿时摊成一张薄薄的鸡蛋饼,比宣纸也厚不了多少。凝萱用筷子轻掀其中的一个小角,鸡蛋饼飞起来似的稳稳落在碧潭端着的盘子里。如此反复七八张,也不过用了一盏茶的功夫。 梨花娘看到这儿就再也不敢小瞧表姑娘了,“忠言”变成“甜言”。凝萱只包了三种。但胜在馅料十足,个顶个的大饺子都金元宝似的饱满,下锅没多久。百十来只全都漂到了水面之上,白胖胖的喜人,竟没一只是破了皮儿的。清亮亮的饺子汤里不见半点油光,可见饺子捏的结实,面皮儿劲道。 凝萱叫人送了一碗给大公主,自己则每种馅盛了十几只给嬷嬷,余下的那些都叫梨花娘当做主食给前院送去。 可巧赵煦等人吃完酒,肚子里正闹得慌,再瞧大鱼大肉也没胃口,就想吃些清淡的。庞将军是宿元的老将,也是最先和赵煦示好的将领,为人粗犷好打抱不平,是军中的老大哥,对赵煦亲弟弟似的关照着,从来不觉赵煦世子的身份有什么特别。在将军府更是当成了自己家一般,是陈氏家主的心头刺。 庞将军酒过三巡,席面上的那道辣子鸡几乎进了他一个人的肚子,桌上桌下碎骨头不计其数。 临济领着一帮小厮端主食进来,庞将军大笑道:“老庞我是吃不下了,告诉你家厨娘,今儿的辣子鸡做的地道,改日将军还来!” 临济自动自觉的省略了庞建军这一处,每位将军校尉连汤带水满满一大海碗的饺子,三种馅混着来。上面淋着浓稠的芝麻酱,碾的碎碎的香菜叶铺在上面,白如玉,青如碧,上面还不断冒着热气,呼呼飘着烟。没吃就已经叫人开了胃口。 庞将军端着小酒壶,不喝,而是抻着脖子看别人吃的西里呼噜。庞将军不禁吞吞口水,酸葡萄似的问道:“不就是个饺子嘛,有什么好吃的!” 没人搭腔,都在满头苦吃,一个汤匙不过舀一只,偏饺子里面烫的很,大家酣畅淋漓,谁还有闲工夫搭理庞将军。 庞将军叫住伺候在赵煦身后的临济。伸着手点他自己的碗:“给我也来一碗尝尝!” 临济面无表情,将空空如也的铜锅往前一递:“庞将军说的迟了。” 老庞气的差点没掀桌,赌气的一扔筷子:“什么好玩意儿也值当你们不要命似的吃。我们家婆娘包的那个荠菜馅的才香呢,是你们不识货而已!”絮絮叨叨的就是没人理会他,庞将军涎着脸往右面的小将凑了凑:“赵老弟,你匀给老哥哥几个,让我也尝尝是什么滋味!” 赵校尉的头一直埋在海碗里,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就挪了个身,将后背无情的留给了庞将军。 老庞左边的是杨军师,不等他开口。这位杨军师忙西里呼噜把最后一口汤倒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冲老庞歉意的笑道:“吃完了!” 杨军师是赵煦身边有名的斯文人,出口成章,做事有条不紊,众人见他都如此做,赶忙加紧速度,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海碗个个见底。 *** ps:小荷要出门,要旅游,要攒文,要加更,请给我一个哆啦a梦吧!二更晚上送上啊~~哈哈(未完待续) 第一九二章 礼物(二更) (二更送上啦御朱门!) 庞将军叫住了正要收碗的临济:“你们家厨娘好生小气,难道还按着人头包饺子?多一份也没有!” 杨军师朗声笑道:“今日这事儿老庞你可怨不得别人,在场的可得给临济作证,是你自己不要,难道也要抱怨厨娘不成?不过,你还真是没这个口福,往日也曾吃过府上的饺子,却总不及今儿这味道鲜甜。” 赵煦最后放下海碗,鲜美的滋味仍旧叫这个锦衣玉食惯了的世子回味不已:“管家说最近从南面来了一支商队,想和将军府拉上关系,陈家家主很重视这只商队,因为对方手里握着南江将近三成的丝绸生意,拉拢他们,就等于拉拢住了南江三成财富。” “那更不能叫陈家如意了御朱门!”庞将军大叫道:“要按我说......” 杨军师在桌案底下狠狠踢了一脚,老庞心下懊恼,自己怎么又忘记这老毛病了,公是公,私是私,不能总把自己那点私仇在将军面前念叨,好像他老庞成什么人了! 赵煦轻唾了一口老酒,淡淡一笑:“我叫你们查的事儿怎么样了?” “正要向将军回禀。”杨军师收敛起漫不经心,正色道:“咱们暗中派人跟在那老公公身边,三日前他安然进了京,直接就去了三皇子府,另外,按照将军的意思,探子在北齐帝京细心打探了他们几位皇子,果然有所发现,原来北齐老皇帝已经有小半个月不上朝了,对外说是偏头痛,无力打理朝政,不过宫里面有人散布出小道消息,是前一阵子大皇子的生母给老皇帝托梦,一连整三夜,由不得老皇帝不信。三皇子恳求请得道高僧来施法,不料这话一出,便被老皇帝痛骂了一顿。大皇子是庶出,三皇子也不是什么嫡子嫡宗,他们兄弟从小就不和睦,为了储君之位没少彼此算计。” 赵煦沉吟片刻:“这么看来,大皇子上位的机会多了些?” “这倒也未必。托梦一事之后,老皇帝把手下大权份上四分,除去大皇子、三皇子。另外加上了一个七皇子和陵亲王,龙体欠安的这段时间就由四家各自执政。其中陵亲王和七皇子关系最好,这也是我说的变数之一。另外,我还听人说。三皇子最近新娶了一位侧妃,来自神宗,这位侧妃娘娘不但插手皇子府的政事,还替三皇子掌管着虎符!” 众人听罢一震,老庞惊呼道:“乖乖,我说这三皇子不是鬼上身了吧?连那种东西都交给一个女人?” 赵煦冷笑道:“我看不是鬼上身,是这位三皇子刻意做给神宗瞧的。” 杨军师不断点头赞道:“我也是将军这个意思,北齐朝廷多年来一直想找个机会重新打进神宗的内部,只是因有前车之鉴。神宗向来小心翼翼。这十几年来却不知为什么,神宗里动作频频,和北齐王室更有诸多交际。” “神宗力量到底强大到什么程度,我们是周人,所以只是道听途说,不过作为皇嗣之一的三皇子。心里一定很清楚,现在北齐皇帝偏心大儿子,最小的七皇子又有强大外援,三皇子担心而另寻出路,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儿。军师......” 杨军师一躬身。赵煦道:“你将此事写密信与云鹤、云霆,顾大奶奶来自神宗,问问她。若是派到皇子身边做内应,神宗大抵会调遣出什么厉害的人物来?” “只是......顾大奶奶会说吗?” 赵煦笑道:“云鹤是个明白人。”杨军师听将军这么一说,就不再追问下去了。 不大会儿,众人发现将军有些走神,“将军,你是有什么心事儿?” 赵煦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笑笑:“过些日子我亲自护送大公主往眉州去,宿元的兵防庶务你们要多多的上心。杨军师足智多谋,你来坐镇我再放心不过,几位将军遇见大事不可急,需先和杨军师多多的商议,谋而后定。” 庞将军老脸一红,知道赵煦说的是自己,忙腆胸叠肚道:“将军只管放心的去,城门由我老庞守着,不叫一只瘸腿的苍蝇飞进来。” 杨军师瞪了一眼有些虚飘飘的庞将军,正色劝道:“年关将至,我担心北齐那边卷土重来,将军何不亲自驻守在城内,至于大公主......就叫赵校尉去也是一样的,况且皇上还派了青衣卫,这些人手足够矣!” “青衣卫已有大半去了眉州,如今剩下的都非强兵悍将,我不放心。你们不必多言,我几日便回。” 杨军师不愧是动脑子的,没多大功夫就想起了内院里隐约传出来的闲言闲语,都说将军府里来了位表姑娘,将军待之甚厚,对方甚至有望成为将军府里的女主人。杨军师将信将疑的试探道:“将军的那位表妹......也要跟着大公主同去眉州吗?” 几个彪形大汉把耳朵支的像兔子,赵煦轻咳了咳:“是。她们几个女人出门,而且越往北走路上越不太平,我心里放不下。” 庞将军整日在家就听他那个婆娘念叨将军府来了位表小姐,耳朵都要长茧子了,来不及多想便道:“将军舍不得那位小姐就留下嘛,在宿元在眉州过年还不是一个样子!” 杨军师简直想把盘子抽到这老家伙的脑袋上,看看里面是不是糠芯萝卜,怎么这样愚钝。 赵煦正色道:“你们虽然跟着我的时间不长,但我向来视诸位为心腹兄长,许多事儿也就不瞒着。我已经书信一封给王爷,请旨赐婚,按时间来算,回信也就在路上了。” 众人大喜,赵煦不成亲,不但急坏了那些夫人太太们,连他们也跟着暗暗着急。恪亲王可就一个儿子,而宿元战事频频,谁晓得什么时候就出点篓子。杨军师举起酒杯笑道:“那我等就先在此恭贺将军觅得佳人,早成姻缘了!” 众人轮番恭贺,到了庞将军这儿却是一幅愁眉不展的样子,几个小校尉起哄,庞将军叹道:“你们几个小兔崽子知道什么,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主儿,我可是拖家带口。将军这一成亲,我少不得要将自己那点私房银子全都捐出去,要不然我们家婆子非跟我哭穷不可!” 赵煦等人熟知庞家内宅之事,庞家主母泼辣,听说娘家是卖肉的屠户,管的老庞服服帖帖,不敢有歪心思,偏他们家几个儿子不争气,小心思一大堆,都想着要分家,要不是庞夫人压着,老庞也没什么消停日子可过。 赵煦笑道:“你们如真有心,我替姑娘要一件东西,不知你们可肯出力?” 众人不解的瞧着一脸神秘莫测的赵煦,只等他说下文......(未完待续) 第一九三章 离开 杨军师悄悄看了赵煦一眼,心中泛奇,许是世子的身份使然,对方从不屑于勒索百姓,虽然也收各方的孝敬银子,但杨军师知道,那不过是大户人家的一种态度御朱门。像今天这种主动索要......在世子这儿还是头一回。 有一就有二,杨军师不禁眉头紧锁,难道内宅里的表姑娘并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若果真如此,自己就算拼了这条贱命,也不能叫世子爷折损在一个女人手中。 三年前自己投靠到将军府,世子将自己列为上宾,不但诸事请教,而且极为尊重自己,杨军师早将恪亲王世子当成了半个弟子,所以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一个前途大好的青年,因为女人而尽毁前途。 红颜祸水的例子实在太多。他一辈子没成亲,和这个不无关系。 杨军师亲自斟了一杯老酒给赵煦:“世子爷的婚事自然要办的风风光光,可不知表姑娘喜欢什么厚礼?” 赵煦下意识的看了看杨军师,他的那个“厚”字咬的极重,赵煦心下微微不喜,只是面上不显,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倒真是份厚礼!我要一个人的项上人头!” 老庞立时来了精神,只要不是黄白之物都好说。“将军报个名字,我们今晚就动手。” 三四个小校尉也眼巴巴看着赵煦,以为又要打什么仗了,个个摩拳擦掌,誓要大干一番。 “是什么人我暂且不能透漏。不过可以告诉大家的是......来日我们在北齐战场上必定遇见那厮,”赵煦丝毫不知自己说话间的功夫就已经捏碎了酒盅,杨军师等人看在眼里却不敢提醒。 酒宴之后,临济几个贴身小厮扶着赵煦缓缓往内院去,临济看着酒气微醺的世子,迟疑片刻还是小声道:“今儿表姑娘去了大厨房。将军用的那个饺子就是姑娘亲手包的。”赵煦脚底一滑,酒劲醒了大半,“你这臭小子。怎么不早说!”赵煦这个憋气,要是早知道是凝萱包的,他才舍不得端出去吃。可恼老庞临走的时候还厚着脸皮要跟自己借用家里的厨娘! 临济也颇委屈:“是姑娘嘱咐我们端给将军的!” “呆子!”赵煦还能说什么?说自己小气,不舍得给属下兄弟心腹?赵煦也说不出口啊,他这会儿只能吃了这个暗亏,还不能教训教训小厮。 余下的几个小子偷偷闷笑,唯独临济不知所措,第二日奉命去给凝萱送缎子的时候,临济没憋住。用他那惯有的冷腔冷调将自己的委屈好一番诉苦。凝萱羞得脸红耳热,宋嬷嬷却从匣子里抓了两个分量十足的银锞子塞给临济,拉着临济的手问了一大堆,只把临济问的两眼冒金星。宋嬷嬷才依依不舍的放了人。 宋嬷嬷将这些日子以来在将军府得的绸缎绫罗统统摊在临窗大炕上,也有湖色的云雾罗,也有粉桃薄水纱,也有鲛纱、霓锦、敷彩织霞等,都是珍品中的珍品,又见碧潭不断往出捧的首饰盒子,宋嬷嬷长吁道:“也不知道姑娘这趟出来是福是祸。要说是祸事吧,又得了这桩好姻缘,要说是福事吧。没道理叫姑娘千里奔波,吃这样的罪。” 碧潭笑着将首饰匣子展开:“所以这才是否极泰来,我们跟着姑娘享福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嬷嬷瞧世子对姑娘难道还不放心?” 老嬷嬷将凝萱搂在怀里,轻声道:“但愿世子能长长久久的待姑娘御朱门。夫人没福气,一进门就被三爷给了张冷脸子,背地里不知道哭了几回。姑娘还小的时候。夫人就抱着你和我念叨,说将来姑娘一定不能走她的老路,要找就找个知根知底,疼你爱你的好少年。这几年恪亲王世子没少往家里送东西,其实嬷嬷心里明镜似的。只是怕世子的身份贵重。最后叫姑娘空欢喜一场!” 凝萱窝在宋嬷嬷的怀里:“现在也未必就准啊!他闹的欢,我瞧着悬,恪亲王答应。皇帝还未必答应呢!再说......听赵煦讲,他还有个麻烦的亲娘!” 宋嬷嬷嗔怪的轻拍凝萱:“那是你未来婆婆,可不准在背后随便非议,小心世子不虞。”凝萱汗颜,什么和什么啊,她一黄花大闺女,怎么就多了个婆婆了! 宋嬷嬷笑道:“我不信世子,但嬷嬷信大公主,有她在咱们就放宽心的预备嫁妆就好!等回京之后可由不得你了,这嫁衣得先置办起来,姑娘绣了那些好东西,却没一件是正经的。” 凝萱心道:这话要是被高掌柜听见,只怕会活活气吐一口鲜血。 这五年来,凝萱针法绣技突飞猛进,连见惯大世面的高掌柜都不得不叹服,凝萱尤擅绣佛像,大周还差些,可一贩运到佛教盛行的北齐,凝萱的所有作品几乎是有市无价。高掌柜很是得意的告诉凝萱,如今只北齐皇宫大内里留了两三幅大件,余下也就是亲王贵族们或可珍藏一件小影。 物以稀为贵,萱绣之名响彻北齐,而北齐人仍旧傻傻的以为,所谓的萱绣是他们本国隐世不出的高手。 凝萱绣一件每每要耗时数月之久,所以宋嬷嬷总不准她累着。 见嬷嬷还要念叨自己“恶行”,凝萱忙打岔道:“母亲可说什么时候启程去眉州吗?” “哦,刚刚叫了小丫鬟来,说三日后就走。乾氏刚把那边县主的吉服和金冠都送来了,我留了个心眼,这次跟公主来的时候请桂嬷嬷帮姑娘多预备了一套,就藏在大公主的行礼中,嬷嬷可不愿意相信乾氏,她总是一脸的阴毒。” 宋嬷嬷自顾自的说话,手上不停的叠着绸缎罗纱。凝萱半环住了老嬷嬷:“还是嬷嬷对我好,将来萱儿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咱们娘儿几个远远离开魏家,再也不受以前的气!那帮子小人都是势利眼,将来萱儿富贵了也不屑于与他们为伍。” 宋嬷嬷笑道:“净说胡话,三爷再不好也是你的亲爹,就是大公主也越不过去,等回了京城只怕就要送你回廉国公府待嫁了,姑娘可得把那点脾气收起来。不准肆意行事!王府规矩大,嬷嬷担心魏家的人不安好心,平白玷污你的名声。” 碧潭惊道:“回廉国府?怎么会,为什么不在公主府出嫁,姑娘可是正儿八经的县主。” 宋嬷嬷叹了口气没有道明原因,凝萱却清楚的很,这些年来要不是有廉国公压着三爷,就是自己的那个亲爹,魏清冼不知道要怎么闹腾呢!他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那份价值不菲的私房。两个县邑的税赋,五年时间下来已然积攒成了惊人的数字,凝萱衣食住行都是公主府里的供给,自然用不到那银子,大公主又出手阔绰,更不愿意养女未来的婆家有什么闲言碎语,所以那银子都是叫账房最精明的管家在料理。每年都会叫凝萱看看账簿,这些凝萱心里有数。 账房先生隐隐向自己透露过,凝萱的生父曾经派人到两个县邑去打听过税赋情况,当地县太爷为了不得罪廉国府这块金字招牌,所以竟全盘托出。 魏家三爷,连亡妻的嫁妆银子都不放过,自己亲生女儿的钱,那还不收的理直气壮?凝萱暗忖,如果不是大公主这个名号够硬,三老爷早就冲到自己面前,“义正言辞”的索要赋银了。 凝萱也很很无奈,自己已经极尽可能的去避开三房的两口子,但对方显然不想轻易放弃自己,尤其是魏三爷娶了萧宝珠之后,那个萧宝珠也是个厉害的角儿,一进门没多久就生下了嫡子,还把姨娘佟氏治的服服帖帖,凝萱在京城的时候,萧宝珠更是三天两头的带着人往公主府去,明里暗里哭穷,凝萱可以想象得出,一旦回到魏家,自己的舒心日子就算是过到头了。 “廉国府是一定要回的,只是他们仍旧小瞧咱们,那可就是打错如意算盘了。”凝萱冷冷一笑,“银子我宁可捐给户部去修筑河堤也不会叫他们贪去一文。不但如此,夫人当年留下的那些嫁妆,我也要从三老爷的嘴里一点一点给抠出来,三房的如意日子也过的够多了,没道理天底下的好事儿都叫他们占去!” 宋嬷嬷与碧潭面面相觑,齐声问:“姑娘可别鲁莽!” 凝萱嬉笑道:“你们两个放宽心就好,我自有理论!” 时间一晃临近小年,街面上气氛更加浓烈,宿元城另外一个特点便是未来得及走的商队们会互相摆宴,在租来的客栈里宴请有生意往来的伙伴,歌舞喧嚣,别提有多热闹了。 大公主选在了这个时候离开,多少还顾忌些儿子们的感受。若连新年都留在宿元城,顾云鹤和顾云霆非得叫唾沫星子淹死。 青衣卫打头阵,赵煦率着一千人团团回护在大公主车队附近,街面上看热闹的老百姓除了几辆豪华异常的车马,便只能看到数不清的人头,但到底哪辆车上坐着大公主,哪一个坐着县主,一时间很难分辨清楚。 凝萱的小车就混迹在这其中,车内的她身穿县主吉服,怀中揣着册封的金册,头上被重新打磨的金冠熠熠生辉。 根本不会有人留心这架小车,因为世人的目光都在正前方...... *** ps:从明天开始,小荷的新文改在早上八点发,因为要出门,所以已经开始攒文啦,应该能够实现期待~~(未完待续) 第一九四章 当街杀戮 (高估了自己的实力,⊙﹏⊙b汗) 车队刚刚行驶到松苑茶楼附近的时候,十几个小孩子忽然跑了出来,每人手中抱着短筒爆竹,老掌柜笑呵呵的正给孩子们发香御朱门。前面是看热闹的人群,松苑茶楼前本就没多少空地,这个时候来点爆竹,本身就透着几分蹊跷,可没等赵煦来得及多想,孩子们一股脑的撅起屁股蹲在地上。 就听得“砰砰砰”几声震天响,几个离着最近的孩子当时便瘫倒在地,满脸黑血。 百姓们下意识的回头去瞧松苑茶楼的方向,宿元城里玩爆竹炸坏孩子的事儿常有发生,大家见怪不怪,只是好奇是哪家皮小子这么倒霉,偏在大公主出城的一日出事儿。 赵煦耳边轻轻一颤,顿生不妙:“保护公主!”他**的战马掉头便往后方跑去。 尖啸声划破长空,一柄巨大的弩箭破空而至,携带着呼啸的风雷之声,“嗤”的一下扎进大公主的马车上!驾车的车夫大叫一声,弩箭狠狠的插进他的胸口,弩箭穿胸而过,插在马车的车辕上,血花和内脏顺着弩箭的漏洞从车夫的身体里喷射出来。 不知是哪个将士喊道:“是连弩,小心!” 连弩可连续发射弩箭,一支过后必定代表了另一支紧随而至。但由于连弩用箭没有箭羽,铁箭在远距离飞行时会失去平衡而翻滚,所以用此物的人少之又少。 数百人齐齐围住大公主的车马,虽然也有人去回护后方,但显然得到的重视度不比前者。 箭矢来的太过凶猛,赵煦立马长街,眯着眼睛小心辨别着松苑茶楼对面的几间酒肆。 “噗!” 又一声,弩箭从众人头顶飞过,以一种诡异的路线绕过了大公主的车马,反而向紧随其后的县主车驾直飞而去!弩箭的箭柄如同婴儿手臂般粗细。在翻飞飞过程中不断颤抖,发出嗡嗡声,就好像九天云外的来客! 几个离着县主车马最近的将士还没等跳上车去挡,弩箭已然戳破厚实的棉布帘子,整个箭身没入车内!再然后就是悄无声息的死寂。地上趴了无数的百姓,没一个敢起身逃命,都呆呆的等候战斗的结束。长空一片死寂,不知从哪里角落里,忽然有人大喊一声:“君山县主死了!县主死了!” 下面一片哗然。老百姓们再也抑制不住,仰着头往车驾上瞧。地上一滩血,殷红殷红的骇然。 赵煦怒不可遏,原来头一箭矢幌子。这第二箭才是真正的目的。“来人,抓住那个造谣生事的逆贼!”十几号人洪水般涌向角落,不大会儿,押解出一个三十上下的书生,书生已然被吓傻,口中不断念叨抓错人了。 老庞等听到消息迅速从城门处赶来时,街心被宿元卫团团守住,几个要塞出口被分兵把守,根本不容什么人逃逸。 老庞搜遍书生全身上下。只有一百两银子,“将军,银子散碎,但不多不少,正正好好一百两,看来是有人事先预备好的收买银子。”老庞一脚踹在书生小腹上。“还不给老子如实招来!” 书生惨白如灰,“将军,小人是受见人蒙蔽,那人给了小人一百两银子,说只要城中动乱便高喊县主被刺杀身亡御朱门。小人当初不肯,他们便威胁杀掉小的全家。” “那人何等容貌?”书生支支吾吾不能言。 杨军师从后面赶来,“将军。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能叫老百姓以为县主已死,否则流言四起,我怕这才是贼人的奸计。” 赵煦毫不犹豫的拒绝:“不行,贼人的目的就是县主,万一他们还守在暗处呢!我不能叫县主冒险!” 赵煦扬鞭就要策马,杨军师在马下一把带住马辔头:“不叫县主冒险,将军的婚事只能是难上加难,到时候只要有心人肆意操作,即便她是......”杨军师忍住焦躁,压低声音:“即便她是真的,最后也只能变成个假的!” “军师什么意思?” “将军以为天衣无缝,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到底哪位才是真县主,哪位是假县主,有心人只要一问便能分晓。除非......将军为断绝后患,将将军府里一干人杀的干干净净,否则事情绝瞒不住。”杨军师说完,深深看了赵煦一眼。 赵煦一怔,似乎没听清楚般,片刻后回过神来立即翻身下马,盯着杨军师的眼睛,许久没有说话。 老庞左瞧瞧,右瞧瞧,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老杨,说话玄机里还带着玄机,什么真啊假啊的,县主要没死,那还不是好事?咱们只管继续赶路就是,免得夜长梦多。” 杨军师缓缓抬起头,面带微笑:“将军该庆幸,有人替你并县主收拾了一个烂摊子,而且收拾的名正言顺,将军难道不喜?”杨军师眉头间忽然闪过一道惋惜之色:“希望县主也能因为这件事儿和将军同心,不要妇人之仁才好。” 其实赵煦的白马就停在凝萱的小车旁边,她早将杨军师的听的清清楚楚,凝萱轻声吩咐碧潭:“去告诉将军,把帘子掀起,叫外面的百姓见到我安然无恙。” “可是姑娘,这样做危险极大!” 凝萱摆手制止了碧潭的苦劝:“杨军师说的没错,我不出现只会陷入被动,将军已经为我冒了许多险,我不能再一味索取而无所作为。车马内视线昏暗,大家的目光也只会聚集在我的吉服上,不会出事的。”碧潭无奈只好看向宋嬷嬷,见嬷嬷也点头,碧潭紧咬牙根,扭身去做事。 轻纱遮面,满身华彩,凝萱的贵气不是一个假县主可以学来的,她一出现,街面上的慌乱忽然地戛然而止,百姓们讷讷的仰着脑袋看那位站在车辕上的红衣女子。就像戏文中唱的那样: 其洁若何,秋菊风霜,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艳若何,霞映澄塘。 没有人会怀疑她不是君山县主,这样的女子若当不起皇家贵女的名头,老百姓们还真不知谁堪此名。不知哪个忽然喊道:“君山县主还活着,还活着!”老庞等人心弦紧绷绷,赵煦寸步不离的挡在凝萱身前,几处高大的屋檐都被人死死控制住。 欢呼声越来越大,凝萱淡淡一笑,冲人群多处缓缓施了一礼。众人先是错愕的看着凝萱,继而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要知道从来都是百姓们见官拜官,见贵人拜贵人,什么时候能得皇亲贵族们一躬身,简直就是前所未有。老百姓们对凝萱的好感空前炽烈,声音海浪般一波接着一波。 杨军师小小惊讶了一下,然很快就笑着凑近赵煦:“县主比我们都聪明,想必今后她做了宿元的女主人,大家会很喜欢她的!” 赵煦虽然不多话,但心中得意之情难以自抑,两个人四目相接,仿佛世间再无多余人可以插足,凝萱宽大的袖袍半掩芙蓉面,趁机向赵煦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然后立即恢复到那个面色肃然,高贵异常的君山县主。赵煦先是愣了愣,然后闷头暗笑,颤抖的肩膀叫人不注意都难。 半个时辰之后,街道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仿佛刚刚的一场街头杀戮根本没有发生过,只有松苑茶楼等门上张贴的封条,似乎才算昭示了刚刚的不寻常。 车马昼夜不停连走两天两夜,在第三天的清晨,终于看见了眉州城的城池。 眉州是大周最北的要塞,历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此城始建于晋谒王朝,距今已有七百余年的历史,其间大规模修正过三次,耗费国库数百万金,小规模的修缮更是不计其数。前朝暴乱,北齐趁机南下,曾经数度侵袭过眉州城,不过眉州百姓好战之风不亚于北齐,迫使当时北齐的华宗几番退兵,直到大周定国,派遣顾家时代驻守,眉州城才算是安稳下来。 眉州民风彪悍,当地武风浓烈,还没进城,众人就已经能闻到一股子血腥味。城门楼上数十杆大旗,北风烈烈,旌旗飘摇。墙垛子里弩箭重重,并没有因为看到恪亲王世子的大旗就有所怠慢松懈,反而加强了几分戒备。 “来者何人!” 声音飘飘渺渺进了凝萱的耳朵,她轻掀开车帘一角,漫天胡雪卷着北风毫不留情的打在她的脸上。不大会儿,隐约瞧见一个人的影子,像是顾云霆,正纵马飞奔而来。眉州城门顿时洞开,从里面迎出百十来人的仪仗队,穿红带绿的样子有些叫人捧腹。 碧潭凑了过来,顺着小缝往外瞧:“姑娘说,大爷能来接殿下吗?别为了顾大奶奶来个下马威,到时候殿下就是想圆过这个场面也难。” 凝萱笑而不答,只是用削葱根般的手指点了点碧潭的眼睑,继而伸向远处,直指一青年。 就见此人面如美玉,唇若点朱,姿质风流,仪容秀丽,手中执一长枪,狮盔兽带,银甲白袍,威风凛然的很! 碧潭眼睛险些没看直,良久才讷言道:“怪不得,怪不得顾大奶奶宁肯不要背井离乡,也要跟着大爷来眉州!”(未完待续) 第一九五章 眉州 进城行有半个时辰,马车才来到一处气势宏伟的府邸前,朱漆大门上方悬着“大将军府”的匾额,大门两侧,立着两只威风凛凛的大狮子,门旁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厮门子,而是头戴银盔,腰佩陌刀的精兵御朱门。 凝萱等人的马车一入正门后百十来步,便可见一幢低矮宽阔的建筑,大门紧闭,前有一块不大的场地,周边摆了各类兵器与一些石锁石墩,凝萱暗忖,这里想必就是演武堂了。 将军府里的管家婆子涎着脸上前,“请殿下换轿前行。”十七八个衣帽周正的小厮抬着三顶簇簇新的大轿,丫鬟婆子乌泱泱一帮,簇拥着凝萱等人进了一道垂花门,前面是一处结冰的池塘,将大将军府分成了两个分明的区域,眼见着梅林之后隐现的园林庭院,便是后府。 顾大奶奶的肚子已经显怀,此刻正焦急的翘脚期盼着。 她的贴身嬷嬷不放心:“奶奶进屋守着吧,天寒地冻的,你身子又重,大爷也不放心你这样胡来。” 顾大奶奶哪里听得进去,“我要去正门你们偏不准,如今若连这二门处都不候着,只怕婆婆非怪罪我不可!况且宿元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妹妹指不定怎么害怕呢,对了,叫丫鬟熬制的安神汤......” 贴身嬷嬷忙笑道:“一早熬好了,我叫了松子亲自去服侍姑娘,她做事稳妥,奶奶该放心。” 顾大奶奶长吁一声:“你们哪里知道我那妹子的好,要不是她内外周旋,婆母未必会来眉州。她是我和大爷的贵人,咱们心里都念着好呢!可恼那刺客该死,若是犯到我的手心里,非将他......”不等顾大奶奶说完,心腹嬷嬷惊道:“我的奶奶,慎言!慎言!小少爷听着呢!” 嬷嬷惊恐的摸了摸顾大奶奶的肚子。里面的肉圆子似有所感,不安分的动了一下。 顾大奶奶越是临近产期,心里的神佛之心就越是虔诚,原来做姑娘的时候没少动刀动枪,这小半年来每逢初一十五竟开始吃起斋来,不但自己如此,还“逼着”大爷顾云鹤一起为儿子祈福。 听心腹嬷嬷一说,顾大奶奶也收敛起了泼辣的脾气。过不多时,竖着丫髻、跑路生风似的小丫鬟冲了进来:“奶奶。奶奶,进了内院了,殿下跟县主说话间就进门了!” 刚说完,大公主等人的轿子就进了正房大院。顾大奶奶先见到了自己的丈夫,眼神焦急的望着对方。顾云鹤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尤其是一双眸子格外闪亮。顾云鹤冲娇妻点点头,顾大奶奶一颗不安分的心才算是坠了地。 凝萱先于大公主下轿,和乾氏一左一右两尊门神似的将大公主夹住,凝萱偷瞄乾氏,发现对方自站到院子里,一双眼睛就没从顾云鹤身上移开过,顾大奶奶脸色这个难看呦! 好端端一出二女争夫竟就要在自己面前上演不成? 凝萱自然看好顾大奶奶。并不是乾氏是姨娘或她跟自己有罅隙,而是大哥顾云鹤的一颗心都在大奶奶身上,乾氏心气儿再高,顾云鹤不配合也是白搭。 “母亲!”大奶奶和顾云鹤一起去搀扶轿子里的大公主。大公主微微皱眉:“你月份也不小了,还这么不知轻重,叫桂嬷嬷们扶你进屋!” 小夫妻两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桂嬷嬷是公主的心腹,这是不是就意味着...... 桂嬷嬷笑道:“大奶奶,奴婢来搀扶你吧御朱门!” 顾大奶奶喜极而泣,一面用帕子擦着眼角,一面笑道:“多谢嬷嬷!” 大公主轻声哼了哼。顾云鹤涎着脸笑道:“还是母亲心疼媳妇!” 大公主啐了一口:“本宫是心疼顾家的长孙!你的皮子给我紧实点,咱们得出空闲来秋后算账!看你再瞒着你亲娘,肆意做主!”大公主一把拧在儿子的手背上。顾云鹤故作吃痛的轻叫了一声,可把乾氏给心疼坏了。 “母亲......大爷也不是有心的,他最孝顺不过的一个人,难道您还不知?”乾氏笑盈盈的挽住了大公主的左臂,就好像这个动作再自然不过。 凝萱暗笑,乾氏也忒心急了些,人家都是正房为彰显地位才急匆匆往前赶,站在婆婆身边撑大度,表贤惠,还真没听过妾室姨娘这么做的。乾氏就不怕适得其反,舒了大公主的心,却得罪了顾云鹤? 果然,就见顾云鹤脸色阴沉:“那你的意思是大奶奶才是不孝顺的那个?” 乾氏慌了神,支支吾吾道:“妾身不是那个意思,妾身是说......”顾云鹤冷道:“母亲命你同来,一是大过年全家团聚,没道理把你一个人扔在京城,二来是叫你去祭拜祭拜乾将军,不相干的事儿不要做,不相干的心思不要生,你要记住本将军的话!” 乾氏唯唯诺诺的松开了挽住大公主的手,讪讪的往后退了半步。 大公主虽然不喜欢乾氏争风吃醋,但见自己选的庶媳被儿子好一顿排揎,心里便不舒服,尤其老大的用意是给他那个媳妇撑腰,大公主就更觉得自己好似吃了半个馒头掐在嗓子眼难受,于是不冷不淡道:“本宫也累了,有什么话改日再说,别一来就给你娘添堵!”大公主的手往前一伸,凝萱知趣的搭了上去。 顾云鹤一举目,见这女孩子站在跟前,神采飘逸,秀色夺人,不禁笑道:“这就是自家妹子吧!果然一见便亲切!” 大公主不由淡笑:“你们兄妹不曾见过,但都是本宫养的,今后要好生扶持。” 凝萱忙躬身给顾云鹤施礼,对方也不避身,朗笑着扶起了凝萱。众人顺着大路径直进了上房,此地是顾大奶奶特地留给大公主所住之正房,屋中摆设奢华不让公主府,内室十个伺候丫鬟,端茶倒水,铺床研磨,事无巨细,只要能想到的,顾大奶奶都有所安排。吃了午饭,眼见大公主睁不开眼,众人才悄悄退了出去。 凝萱的院子安置在正房右手不远处的一间三进小院,原叫醉月轩,因后一个字重了新主人,顾大奶奶忙叫人刚换了牌匾,成了如今的醉月堂。顾大奶奶说什么也要挺个大肚子送凝萱过来,小姑娘推脱不过,只能叫人慢些抬那轿子。 屋子坐北朝南,正房三间不曾隔断,放眼一望十分郎阔。摆设就按照京城人的喜好,当中一张梨花木大桌案,累着各种名家法帖,并数十方宝砚,东边是卧榻,对面是夜间服侍小丫鬟睡的熏笼,窗台上摆着一盆水仙,越是冷就越是香。 顾大奶奶是孕妇,不用人让,自己先坐了炕沿:“咱们这儿比宿元又冷了几分,不烧火炕撑不过去,我怕你睡不惯,就叫人临时加了那张拔步床。才见你也没吃什么,要不叫人炖碗燕窝粥去?你可别和嫂子客气,我自打怀了你侄儿,胃口就一天变三样,连后半夜起来都能吃一只烧鹅,小厨房总有人轮班,你吃什么千万别难为情。” “看嫂子说的,到了眉州不就是到了我自己的家,我若肚子饿,难道还委屈着自己不成!” 顾大奶奶见凝萱不是作假,便笑拉住她的手:“这才是咱们姑嫂两个长处的法子。我最不喜藏掖,你哥哥常说我直性子,劝了我几次,可就是改不掉!” “嫂子莫改,改了才失真!”凝萱笑着接过一个眼生丫头递来的茶碗,因为陌生,所以多瞧了一眼。顾大奶奶颔首道:“她叫松子,我看妹妹身边就一个碧潭和宋嬷嬷,就叫松子给碧潭打打下手,妹妹随意使唤就是。” 松子长相普通,只是眉间的一颗观音痣很惹眼,平添了几分灵气。 凝萱笑道:“妹妹原有个丫鬟叫笑槐,和松子姑娘倒是有几分的相似,只是我嫌那丫头聒噪,便留在了京城,免得来也是捣乱。”姑嫂两个说话,碧潭和宋嬷嬷领着一帮人不断往里抬东西,还算宽绰的屋子瞬间被挤得缩水小半圈。顾大奶奶现在一见人多便头疼,凝萱善解人意:“旁边有间暖房,咱们去那边坐坐吧!” 顾大奶奶感激的一笑。“正好,我有些要紧的话问你!”凝萱隐约猜到了顾大奶奶要问的是什么,宿元城发生那么大的事儿,眉州不可能不知道,尤其第一箭是奔着大公主去的。可刚刚一家子团聚的筵席上,加上赵煦,没一个主动提出来的,想必顾家的人都在憋着,此时此刻没了赵煦坐镇,顾大奶奶只当凝萱还是个小孩子,有什么话不能问的! 暖房显然冷清了些,但好在视野开阔,前面一望就是院子里的盛开的点点红梅。 顾大奶奶歪着倚在大迎枕上,睨着凝萱笑道:“世子爷可跟你说前儿街面上遇袭的事儿了?” 凝萱脸上好生错愕,继而不解的看着顾大奶奶:“母亲和世子都说是北齐的乱党,趁年节城门口忙乱的时候混迹进来,蓄意挑衅的!” 顾大奶奶似笑非笑的看着凝萱,良久才道:“这种话糊弄糊弄七八岁的孩子使得,蒙骗蒙骗京城里那些俗物不知的千金小姐使得,嫂子可不以为你能信服这种话!” ***** ps:小荷终于攒下了一章稿子,可以在八点发文啦!(未完待续) 第一九六章 家宴 (小荷攒了六章,这会儿已经在外地啦,八日后回来,定时发送新章节,都是早上八点呦御朱门!回来小荷保证加更!等俺!) “嫂子的意思是......世子和母亲在骗我?”凝萱吃惊的用帕子掩住樱桃小口,最后的几个字几不可闻。 顾大奶奶轻叹道:“你我姑嫂相处虽短,但我一直把你当亲妹妹般看待。没成亲之前,云鹤便总跟我念叨有你这么个妹子,嫂子我娘家姊妹纵然多,但说句不怕你笑的话,都是些白眼狼,恨不得你咬我一口,我吃你一块肉。要不然我干什么大老远嫁到眉州来,就是巴望着远远离了她们过清闲的日子。嫂子我的身边便没有一个能像妹妹这样温良贤淑的女子,所以亲切中不免多说了几句,妹妹若烦,千万别......” 凝萱单手覆上了顾大奶奶,轻笑道:“嫂子可要折煞妹妹了,有你关心我求还求不得,哪里就敢说一个‘烦’字!” “既然不嫌烦,嫂子就给你点拨几句。你前两日遇袭,作孽的是陈家大小姐,”顾大奶奶见凝萱惊疑之色不像作假,觉得小姑娘刚刚遭受那么一大劫难,只怕已经吓坏了,于是语气便更加和蔼了几分。“世子没和你讲也是怕你担心,听人说用的是连城弓弩,军中才有的玩意,一查便查到了陈家的头上,陈家不愿意得罪世子,所以才供出了陈家大小姐的名字。” 凝萱急的要哭了出来,脸蛋憋的通红:“可我们无冤无仇,我连陈家大小姐是谁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下如此狠手!” “傻姑娘,还不是男人闹的。你只听过红颜祸水,难道不知道,为了抢夺男人的心,女人的手段也不差?陈家大小姐喜欢世子。从内宅里得知消息,说世子往京城里送信,要跟县主联姻,她这才慌了。陈家知道那女孩子罪不可活,关键是当日弩箭不单射到了你,为了转移视线,还捎带了婆母,所以.......陈家都活动到了你哥哥这儿,希望大公主能网开一面。给陈家留条活路。” 顾大奶奶怕凝萱误会,忙摆手道:“嫂子可不是要替陈家求情,相反,你哥哥当时就把陈家的二爷给赶了出去。” 凝萱将信将疑的看着顾大奶奶:“我们连夜兼程。勉强才在今早进了眉州,那个陈家二爷什么时候到的?” 顾大奶奶一时间语塞,面有难堪。 凝萱神色一灰,说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妹妹,尽心程度自然就差了几分。不过话说回来了,京城那些豪门世家,又有多少亲兄妹,最后为了个人利益得失。还不是牺牲掉另一个? 顾大奶奶又挑拣那不惹眼的话说了几句,临了交代松子好好照顾姑娘,这才恹恹的去了。 晚间一大家子用饭,甚至捎带上了凝萱三哥元辉,满屋子的人分成两桌,一众人好不热闹。煮了一口猪。烧了整只羊,余者桌菜及果品之类,不可胜记。就在大公主的正房正厅,屏开孔雀,褥设芙蓉。顾大奶奶是有孕,大公主准她吃小灶,乾氏是小妾。上不了台面,女眷少,顾云鹤和顾云霆就请了眉州府折冲都尉的夫人,宜威将军的夫人作陪,这二位夫君都是驸马身边的老人,和大公主也熟络,当年还在京城的时候就常常走动,及至后来皇帝开恩,因老将年纪也大,准他们几家到边关聚首御朱门。 府折冲都尉夫人能说会道,三言两句就勾起了大公主当年美好的回忆,一时间桌面上笑声不断。宜威将军官阶其实不高,但因和驸马家有些亲戚牵连,所以格外得大公主看重。 男客那边更热闹,都是爱吃酒的主儿,又是新年将至,顾云鹤特叫人将自己珍藏多年的老酒搬出了几坛。都说话不投机半句多,然而,这话要是投了缘......可就不是三言两语了。 凝萱单手拄着下巴,点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打着瞌睡,已然二更天了,前面那桌吃的还是兴高采烈。大公主和几个老姐妹兴致也高,加上她午间休息的好,只可怜了凝萱频频犯困。 “哎呦,瞧这孩子!”宜威将军夫人冷不丁瞧见凝萱,大笑道:“快叫人送了回去吧,哪有这么着就睡的!也不怕冻着。” 大公主也跟着笑:“这孩子老实,咱们不散,她就绝不肯先走半步。” 宜威将军夫人身为纳罕,往日只听人说过公主府收了个女儿,但自己这些年在眉州,却真不曾得见,大公主这个堂嫂她是知道的,有些孤傲,但谁叫人家是先帝的掌上明珠呢,怨不得人。只是能叫堂嫂另眼相看的女孩子......宜威将军夫人拉住凝萱上下好一番打量,最后不得不点头承认,单就样貌上讲,在整个眉州也找不出第二位来。 “好孩子,你且去睡吧,我们自玩我们的,明儿叫你表哥来接你,去我们家逛逛!”宜威将军夫人算是顾云鹤的堂姑,她的儿子绕了十八道弯儿,自然也算是凝萱的表亲。 凝萱脑子浑浆浆,但仍旧不忘看看大公主,殿下心一暖,冲凝萱微微点头。 外间早就预备好了轿子,四个粗使婆子抬轿,碧潭等随侍在周遭,夜黑风大,众人走的格外慢。凝萱一进屋,倒头便栽在**起不来身。宋嬷嬷笑道:“姑娘满身的酒气,还不洗漱洗漱再睡!” 凝萱的小脑袋埋在被褥里,嘤咛一声叫人听不清。碧潭过来脱鞋,心疼道:“我才瞧姑娘打瞌睡,只怕是困的狠了。先这么将就一宿,等明儿再收拾不迟!” 松子打下手,她心知这二位都是县主的心腹,不敢肆意插话,唯恐惹嬷嬷和姐姐不高兴。 宋嬷嬷闻言,嗔道:“咱们家这位姑奶奶,最爱干净不过,要是一晚不洗漱......”老嬷嬷拖着长音,果见凝萱散了架子似的爬起,扑哧一声笑,赶忙和碧潭、松子拿绞好的热帕子净脸,拆卸簪环。直忙活了半柱香的功夫,凝萱才将自己狠狠摔在舒服的大**,卷着被子打了个滚儿。 三个人无奈又好笑的给凝萱放下幔子,松子见碧潭作势去铺熏笼上的被子,忙道:“嬷嬷和姐姐也都累了,今晚便由我和小丫头子来守夜吧!” “你?”碧潭声音有点怪,笑容更是微微的僵硬。松儿急于变现自己,也没看出什么不妥,姜还是老的辣,宋嬷嬷笑道:“松子姑娘的好意我们先收着,只不过头一天在眉州,就怕姑娘晚间叫人,还是碧潭熟悉些,等过两三日,你跟着服侍几晚,我们巴不得躲个懒呢!” 松子也察觉自己有些急躁,不禁暗怪自己鲁莽,好在宋嬷嬷看似和善,应该比那个碧潭姑娘好说话! 子夜开始,天际开始断断续续飘起雪花儿,屋内的夹墙烧的热烘烘,与外面的简直两个世界,丝毫不察寒意,只不过窗边的那盆水仙愈加幽香。凝萱一夜好眠,只是多年养成的习惯难改,到了那个点儿不用人叫也会醒。掀开帐子一瞧,虽然门窗掩映,但窗台上光辉夺目,地上荧光一片。 “莫不是睡迟了?碧潭,现在几时?”凝萱慌乱就要穿鞋。碧潭笑盈盈弯腰叠被:“姑娘快歇下吧,刚卯正初刻,不过是昨晚下了一夜的大雪,把天地都映白了,大公主那边传来话,昨夜几位夫人走的晚,今早便不叫姑娘过去请安了。姑娘还不趁机睡个懒觉!” 既然已经醒了哪里还有昏睡去的道理,凝萱叫松子送来热水,亲自选了一件平日不常穿的大红五金丝窄袖短袄,下面长长一件水红百褶裙,腰间紧紧束着一条蝴蝶结子长穗宫绦。浑身艳丽的很,和她往日穿着打扮很是不同,收拾东西的碧潭就多瞧了两眼。 凝萱觑着松儿去倒水,忙将碧潭叫到身边,附耳道:“你去打听打听,世子可是醒了?” 碧潭这才明了,险些没忍住笑意,见自家姑娘有些不好意思,才连连讨饶的去了。没多久,碧潭就尾随着赵煦进了小院。 凝萱刚用早饭,见赵煦眼睑下还有青影,便知对方刚起,大约是没来得及用餐,忙叫人另外添置碗筷。赵煦也不客气,就着小碗先连喝了三碗粳米粥,吃了四个大白馒头,才缓过一口气:“你三哥真是个能喝的主儿,昨晚上撂倒一帮,独他没怎么样!脸不红心不跳,是个人物!” 凝萱皱着小鼻子使劲儿嗅了嗅,哼道:“我说呢,酒气现在还没消!”凝萱话里虽嫌弃,但还是伸手给赵煦剥了只白嫩嫩的煮鸡蛋递给他。对凝萱来说是鸡蛋,可对赵煦来说,也不过就是个鹌鹑蛋罢了,一口“啊呜”便吞了进去,哪里还有点“纨绔公子”们该有的体面! 凝萱咧着嘴,良久才道:“问你一件正紧的事儿,年下是在眉州过,还是回宿元去?” 赵煦心里不动声色的一松,他只怕凝萱问别的。“午后就出发往回返。” 凝萱一急:“难道就不能破个例?” “守城将领本就不可随意离城,更何况是为了私事!过后我会上书皇上,请他网开一面。”赵煦说的无奈,他何尝不想要留在眉州同心爱的女子一起欢度佳节?他孤身来眉州,已经有整三年没有和家人一起过新年了,原以为姑母会坚持到最后,成全了他和凝萱,没想到,哎......(未完待续) 第一九七章 送别 赵煦见凝萱神情恹恹的,便劝道:“别这样,等明年咱们在宿元过年我领着你去瞧灯市御朱门。宿元城的商人比咱们想象中的还富庶,这三两年每到正月十五便大肆举办灯会,天南海北的都能瞧见,可比眉州还热闹几分。” 凝萱赌气哼道:“能比京城还好。” “各有千秋,京城的灯市盛大却少了点人情味,宿元不但多几分西域气息,且家家户户都出来伴游,保管你没见过。” 凝萱低头用汤匙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碧粳粥中的米粒:“谁知道明年又是个什么样子,也许......也许我连累的你不能留在宿元呢!难道你就没想想这事儿?”凝萱仰头,见他沉默便知赵煦心里已经有底儿,“你倒是怎么个想法?” “皇上的旨意虽然没下来,但我刚刚收到父亲来的密信,叫我准备准备交接明年的庶务。皇上正值多疑的年纪,加上忠嘉王的阴影犹在,父亲希望我能避其锋芒,先回京再议。至于宿元......我正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儿。” 凝萱不解的看着赵煦,宿元和自己能有什么关系? “我想举荐你三哥留在宿元任职。”赵煦沉沉的看着凝萱,凝萱惊讶不已:“我三哥是青衣卫,等年后就要回京去的,他怎么......”凝萱语气霍然一转,生硬道:“是不是他自己央求的?” 赵煦淡淡一笑,将茶碗端了起来,“元辉的志向比我们想象中都要高远,你拦不住,我更拦不住。” 凝萱幽幽的短叹良久:“我也知道三哥不容易,何尝就不希望他能建立一番丰功伟业!廉国府显然看中嫡长孙,可我那个大堂兄守城尚可,若叫他去建功立业,光耀家族荣辉......就是痴人说梦。二堂兄倒是通晓经纬。腹中暗藏乾坤,但多少占了庶这个分位,不得家族重视,两年前的殿试上一篇时文言辞犀利,直指朝政弊端,很不得皇上喜欢,要不是看在廉国公的面子上,只怕当即就要擢免了他的举人功名。想必德宗在位的日子里,二堂兄是难有出头之日了。” 赵煦肃然点头。魏家老二元祥的大名他早就听过,连杨军师都曾经对那篇时文很是赞赏。“希望新皇有识人之功,杨先生曾云,你二堂兄若进朝堂。必有封相的一日。”大周朝不设宰相,六部尚书直接听命于圣上,赵煦这么说,其实是暗指魏元祥有望进驻六部,或许还可统领一部也未可知。 凝萱轻笑道:“二堂兄为人和善,对我倒是不错,我们家余下的男儿便都是四房子孙,一个被宠成了混世魔王,一个奸猾的赛过泥鳅。都不是性子沉稳的主儿,廉国府一旦交到这种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时至今日,我倒是能明白几分祖父的心意。大堂兄或许是最合适的人。” 外面嘈杂声响起,凝萱微微皱眉,赵煦忙高声问何事发生。松子小脚挪着步子走了进来。“将军的几个属官派人来问,宿元卫何时出发。碧潭姐姐已经出去招呼了,叫我进来给将军回话。” 赵煦无奈的看了看凝萱:“我这就去了,你自己多保重,万事先和元辉商量。他主意最多,便是不能也好送信给我去。”赵煦轻咳一声,松子一阵沉默后。恍然忙退了出去。 赵煦听了一会儿,才压低声音:“父亲来信问到一个人,不知魏家是不是走了他的关系御朱门。” “谁?” “一位叫宁公公的小宦官,后宫新冒出来的贵人。”赵煦见凝萱脸色不自然,“你果然认识?” 凝萱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怪异,“其实不止我认识,连你也认得。” 宁?自己认识? 赵煦不禁好奇,他和凝萱相识以来,送信送物用的都是自己的心腹,王府里的老人,并没有一个姓宁的!更别说是个太监了!赵煦疑惑的看着凝萱,电光火石之间,他脸色骤变:“妙宁!” 赵煦忙压低声调:“你果然送了他去宫中?” 怪不得这个宁公公能得圣宠,父亲信上说,关于这个宁公公的消息不多,大家只知道是数月前圣上偶然作乐,这个小宁子唱了一出凤求凰,惊艳当场。既然想通了这一点,赵煦也就不奇怪了。皇帝年轻的时候便喜爱男宠,只是为防先帝知晓并没有声扬,如今大统稳固,德宗也懒得去掩饰,身边不乏美貌男子做小吏。 赵煦见过妙宁,男生女相,正是皇帝喜好的那一类型,得宠甚至迅速上位也是常理中的事儿。不过......他是不是小瞧了凝萱? 凝萱见那眼神越加的怪异,嗔道:“我不过资助了点银子给宁公公,其实陌生的很。”不知为什么,有些事儿凝萱下意识觉得需要隐瞒,其实成为县主这数年,每次进宫,凝萱都会带上一笔银子给妙宁,妙宁不说,但心里清楚,他上位,大家互惠互利,凝萱早晚有一天会用到这个人。所以从来不存在什么恩惠或是感激,大家都是聪明人,聪明人办事向来悄无声息。 赵煦已经起了身,觑着没人发现,握住凝萱冰冷的小手:“我昨日和顾大奶奶已说,趁着在眉州的日子你好生调养,旁的事情你不要上心,万一......海公公来人挑衅,你千万别理会,我自然有法子给你报仇!” 这才是赵煦最担心的,凝萱主意大,且胆量过人,没有自己在一旁看着,他只怕会出乱子。 凝萱假意瞪了赵煦一眼,又道:“你到门口等我,我有件东西,去去就回。”一溜小跑从暖阁进了正房。赵煦看着那一翘一翘的小辫子,不禁淡笑。 不多时,就见凝萱夹着个布包,里面鼓鼓囊囊不知什么东西。 “这几日我在车上做了一副护膝,毛虽然旧了,但质地很好,你整日上马下马,膝盖最禁不得伤,用它能抵大用处。” 军中为保护两腿也想过许多法子,常见的就是绑腿,把粗白棉布撕成一条一条,紧紧实实缠绕在小腿上。而护膝在这个时候还是个稀罕玩意儿,北疆人喜欢穿打大毛的冬衣,销了皮子做衣衫,但也那仅限于富贵人家和猎户,贫寒人家连块巴掌大的兔子皮也舍不得胡乱用掉,要到集市上换米面的。所以还没听所过谁家舍得用这么好的皮子做护膝! 赵煦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袱,黝黑发亮的皮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物。 赵煦隐约觉得眼熟:“这是不是那年我叫人送去的黑貂?”彼时赵煦才接手宿元,和老庞他们进山狩猎,偶然捕射到一只未成年黑貂,那东西牙尖上带毒,险些没叫赵煦丧了性命,等匠人销了皮子才发现,这玩意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赵煦一股脑儿的都给了凝萱。 “就是它,”凝萱瞧了瞧西厢宋嬷嬷的屋子,见没动静才道:“嬷嬷特意带来的,说是北疆冷,要我做顶皮帽子戴,我嫌重,索性就便宜你了!” 事实上,这皮子是凝萱无意发现的,那儿宋嬷嬷正要动手裁减,等凝萱问明意图,便撒娇打滚耍赖的不肯要那帽子。若戴了那么一顶帽子,她也不用上街了,别人都只当自己是刚下山的女大王了。 活脱脱一小土匪! 凝萱当时说完,宋嬷嬷笑得前仰后合,针线掉了一地,还是碧潭强撑着才算捡起了针线笸箩。皮帽子的事儿自然不了了之,不过凝萱却惦记起了这张毛色上佳,油光水滑的黑貂皮子。 赵煦美滋滋的将包袱皮一扔,直接将两只护膝塞进怀里,亏得他穿了件大毛斗篷,要不然还真遮不住。 凝萱一直将人送到二门外,直到远处见到小厮们的身影,她才不好继续往前去。赵煦细细交代好些,终恋恋不舍的去了。凝萱自回小院去,总觉得心中少了点什么,做事也变得恍惚起来,碧潭看在眼中,暗笑在心中。 时光一闪而逝,不觉已到了腊月二十九,各色齐备,将军府门前换了新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整个府邸焕然一新。从大门开始,一直延伸到内院暖阁、内厅......门厅一路大开,屋檐下挂着数千盏朱红灯笼,点的两条金龙一般。这个新年对顾家而言别有深意,不但人最齐全,且刚刚打了胜仗,众人都安了一颗心,知道北齐短时间内不会再犯,可以安安生生过一个新年。 顾大奶奶不知哪里寻来的鲜花绿株,把正房布置的生机盎然,和外面的雪景好不映衬。 大公主领着两个儿子去祭拜祖先,顾大奶奶和乾氏两个虽然心不合,但都是会做戏的主儿,一口一个姐姐,两口一个妹妹,叫的亲香无比,连凝萱都要往后靠。 魏元辉无事闲人一个,按照他的本心,这样欢庆的日子早就跑到青州卫和那帮兄弟去喝酒了,只是大公主不准,非说都是一家人,要留下过年。元辉没法子,只能和凝萱两个做贼似的躲在角落里,一面剥坚果,一面看顾大奶奶和乾氏斗法。 ****** ps:嘿嘿,看到小光送的好多红包,么么,等我回来再按照你的食谱减肥哈哈!(未完待续) 第一九八章 年夜饭 大公主祭拜祖先回来后眼眶就红红的,显然在死去的驸马前面没少埋怨御朱门。凝萱偷偷打量,呦,大哥顾云鹤的脸色可不好看,连平日嬉笑成性的顾云霆都蔫了许多。 凝萱看向顾大奶奶,发现她正和丈夫在眼神交流,显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顾大奶奶要往前去安慰大公主,站在母亲身边的顾云鹤忙不迭的使眼色,顾大奶奶硬生生止住了步子。 这么明显的情况,乾氏怎能看不见,只是她多了几分小聪明,乾氏心知云鹤偏疼顾大奶奶,不准她去肯定是为了顾大奶奶好,既然不是什么好事儿,乾氏也没那个兴致去触大公主的霉头。于是转身去张罗碗筷,提点戏子们补妆登场。 年夜饭就摆在正房大花厅上,每一席旁边设个小几,几上有炉瓶三事,焚着御赐的百合宫香,又有八寸来长四五寸宽二三尺高的点着山石布满青苔的小盆景,俱是新鲜花色。又有小洋漆茶盘,内中放着旧窑茶杯并十锦小茶吊,里面泡着各色名茶。 大公主发话,都是自家人,也用不着分男女,大家团团圆圆坐一桌,比分男宾女宾还好。 正席上自然就是大公主,顾云鹤、顾云霆分作两遍,凝萱在对面,连乾氏都有幸沾了个小边儿。据凝萱猜测,是大公主不愿顾大奶奶一人独占鳌头,所以叫了乾氏。 戏班子知道今日的主宾是当朝公主,所以格外用心,唱的是有名的《八义》中的桥段《观灯》。讲的是灵公听信奸人谄媚,杀害忠义,老家臣将恩公遗腹子养大成人,报仇雪恨的古诗。 大公主才听个开口,脸上的神情就恹恹的。 凝萱心底小小抽了口冷气:这戏班子的班主也太没眼力些,灵公杀的正是亲女儿公主的夫家百口人,除夕夜唱这个。是不是有点...... 顾大奶奶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妥,忙叫人去问。 她当时安排的并不是这出,顾大奶奶听丈夫说,婆母喜欢热闹,所以叫人预备的是《满床笏》,大抵是讲前代名将汾阳王六十大寿时,七子八婿都来祝寿,因为都是朝廷高官,所以手持笏板。拜寿的时候铺满了象牙床。 这种戏最适合老人家瞧,有家门福禄昌盛,富贵寿考之意。 怎么偏偏换了戏目? 顾大奶奶觉得面上无光,更觉得乾姨娘可疑。 酒宴上一时冷清的很。顾云鹤和顾云霆也很尴尬,凝萱端起酒杯笑道:“原在承安侯府家听过一次,并不觉得怎样,今日再听这《八义》却深有感触。” 大公主一怔,饶有兴致的看着养女:“怎么?本宫怎么不记的承安侯府唱过这样一出?” “母亲当时正全心逗弄人家的小孙子呢,哪里有心去听戏!”凝萱只去过承安侯府一次,当时还是他们家嫡孙满月,大公主少有热闹爱凑,只是那一遭不但去了。还给满月小宝宝好一份重礼。 顾大奶奶眼睛闪亮,顾云鹤更是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大公主轻扫儿媳的肚子,气稍解,现如今孙子就是大公主的软肋,凝萱寥寥数语就把大公主的不满化解了大半御朱门。大公主笑道:“本宫听了许久的戏,倒是不知这一出有什么讲究。你且说来听听,说的好,自然有赏,说的不好,给你几个哥哥们一人斟满一杯酒!” 众人大笑。越发兴味的看着凝萱。就见这小姑娘款款起身,拎着酒壶从大公主左手开始,依次去斟。并不落下一位。大公主眼中便有了赞赏之色,微微颔首。 “女儿年纪最小,母亲就是不说,也当我来斟酒。”凝萱立在桌案前笑道:“这戏里有一句唱的最妙:驸马才而俊,公主德而贤,龙孙虎子,青春富贵两当年。想必戏班子是巴望着奉承奉承母亲并两位哥哥,好在大过年的时候多赏杯老酒吃,也不枉他们寒冬腊月的赶台子。” 众人顺着凝萱的手指去看。正开唱的是个十一二的小孩子,扮了个丑角儿,冷风瑟瑟中是显得单薄些。大公主心软,最见不得这种场面,“叫他们都停了吧,除夕夜这么冷也不得闲,让厨房热些酒篆让他们填饱肚子要紧。” 顾大奶奶忙道:“母亲放心,大厨房专有厨子预备他们的饭菜,都是滚热的,并不敢叫孩子们凉着。”小戏子们一听主家发话,叫他们只管吃,等暖和了身子再来唱,一个个都感激不尽,心念大公主的好,只有班主听管事来传话,才知他们这些人险些是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心下越发感激那位挺身而出的君山县主。 酒过三巡,顾云霆张罗着要点爆竹,大公主宠溺小儿子,还当他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殊不知顾云霆在北齐的恶名。 “萱丫头,到我这儿来,你三个哥哥都是皮小子,玩爆竹没轻没重的,仔细火星儿溅了一身。”大公主拉着凝萱到身边,乾氏和顾大奶奶两看相厌,索性都把头扭到了另一侧。 七八个小厮抬着烟火架子,虽然比不得京城里来的小巧精致,但各色故事俱全,夹杂着花炮无数。顾云鹤年纪最长,云霆次之,三哥元辉最后。管家巴巴儿送来一尺来长的香烛,小厮们也围了小半圈,只等主子们发话,好一齐点燃爆竹。顾云鹤是一家之长,待他燃了一只满天星,满园子天空顿时如花海般。 九龙入云,一声雷,飞天十响,莲花台等,真是数也数不清。凝萱看的眼花缭乱款,元辉还跳到台阶上塞了一把短花给她,凝萱兴致勃勃,只大公主不准,怕她被灰迷了眼睛。 将军府就是财大气粗,花炮直放了整一个多时辰,直到子夜时分该吃饺子,大家才恋恋不舍的回去正厅。大公主吃了两三个三鲜馅的,总道不如凝萱那日包的鲜美。倒是凝萱胃口大开,不但吃了一碗饺子,还用了两三块胭脂鹅脯。 自然,她的胃口再好,也不敢和三位哥哥相比。这几个玩累了烟火,一碗清汤小饺子怎能抗住饿!厨房新蒸的热腾腾碧粳米,每人两大碗,还有凝萱看着就觉得饱了的红烧蹄髈、寸金肉......不知被他们三人消灭多少。 临走的时候,大公主每人给了一个大红包,桂嬷嬷交到凝萱手里的时候,笑得格外灿烂:“只怕再过二三年,姑娘就要往外掏钱给小辈了,大公主心疼姑娘,今年包的最厚实。” 顾云霆正撕扯自己的那一份,一听,也不急着弄反跑到凝萱跟前,啧啧称奇的打量着,再瞧瞧自己的那个干瘪的红包,有些吃味的看着大公主:“母亲,你这也太厚此薄彼了,您就算偏心,也不能太明显啊!瞧我这个......”顾云霆作势抖了抖,红包轻飘飘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反观凝萱那份,厚的能砸死人。 大公主嗔道:“等你也有媳妇的时候,我保管包一个更大的红包!”顾云霆讪讪的一溜烟儿跑了。 回到小院依旧热闹的很,主子们吃完饺子,大厨房才得空给丫鬟仆妇们送。宋嬷嬷年纪大,凝萱舍不得她到前面去受罪,索性留她并碧潭照料院子,自己则带了松子。一进屋,大家都来拜年,碧潭早就准备好了打赏的荷包,每支里都是七钱重的银锞子。这些小丫鬟年纪都不大,妈妈也年轻,见凝萱出手大方,越加欢喜,嘴上甜言蜜语不断往外道。 闹腾到天快大亮,众人才收拾东西歇息。等凝萱一觉醒来,已经是艳阳高照的时候。熏笼上早没了碧潭的影子,凝萱到书案上去倒水,冷眼看着窗户根下站了两个丫头,其中之一瞧穿着打扮,和松子没什么分别。 凝萱不动声色,一面喝着温茶,一面倾耳去听,只隐约有几个字传来。外面的人站不多时就散了,松子抱着个小盆进来,迎面就撞见凝萱,结结巴巴道:“姑,姑娘醒了!大奶奶命人送来蜜桔,我给姑娘剥了吧!” 松子小脑袋低垂,想要避过凝萱的紧盯。 “且不忙,我问你,是谁病了?” 松子为难的脸挤成一团:“姑娘,真没有什么人病倒,不过是奴婢的一个小姐妹来寻我要几颗药丸。” 凝萱从小盆了拿走一枚蜜桔,轻笑道:“趁早和我说实话,你们家大奶奶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别,姑娘别说。松子都告诉你就是!”小丫鬟无奈的叹道:“才来求的是我表妹,叫梅子,她是照顾......照顾......”松子话到嘴边几次,都活生生吞了回去。 凝萱越加好奇,到底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把一个小姑娘逼成这个样子? “是照顾老姨奶奶的!” 凝萱半晌没转过弯来,松子头也不敢抬,两只手绞在一处心中不安。 “哪个,哪个老姨奶奶?”凝萱清清楚楚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颤音。不会真像自己想的那样吧? 松子支支吾吾道:“就是......驸马爷原来的妾室,老姨奶奶!”(未完待续) 第一九九章 老姨奶奶 (小荷已经出门四天啦御朱门!) 京城里流传的都是一个桥段,当年驸马年少有为,先帝便将掌上明珠大公主嫁到了顾家。公主命好,公公远在北疆,婆婆温良,小姑子又远嫁,进门没多久便接二连三生下男丁,这对人丁稀薄的顾家来说,是天大的功劳。驸马又是难得的体贴,从没收过什么妾室姨娘,他们夫妻俩算得上是大周朝一等一的贤良夫妻。 要不是驸马早殇,这段佳话还要传扬的更久远些。 现在凝萱冷不丁听松子说了这么一句话,怎能不懵! 松子见姑娘显然不信,辩解道:“奴婢不敢欺瞒姑娘一点儿。我和表妹同时进府,只是她手脚笨拙,险些被管家赶出去,后来我们几个多番求情,管家才把梅子送到了老姨奶奶那儿,一晃就是三年,梅子是个老实的丫头,和老姨奶奶有了感情,这两日不知怎么了,老姨奶奶感染风寒,知道......知道大公主来,梅子也不敢去回大奶奶,怕大奶奶被牵连,所以才跑到我这儿讨两粒丸药救急。姑娘,我真不是有意瞒着,实在是梅子哭的可怜。” 松子一急,眼眶就红了,凝萱轻笑道:“我当时什么大事儿,你自去忙你的。只不过记住,万事要先和大奶奶商议,她才是你的主子,小事儿不经心,小心酿成大错!” 松子脸色陡然一白,自己早给了姑娘使唤,她以为,她以为自此以后就是姑娘的人了,难道真因为这个生自己的气了? 松子还想辩解,宋嬷嬷已然走了进来,见到眼前情景不禁顿住脚步:“姑娘醒了?正好,前院大奶奶正招待客人呢,说是来了几个小娇客。请姑娘去见见。” 大年初一就来拜会的,除了顾家的亲近朋友再不会有旁人。凝萱淡淡道:“松子先下去吧。” 宋嬷嬷见松子消失在毡帘后才道:“是这丫头不省心?”凝萱没奈何,便将松子所言- -了出来,宋嬷嬷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大公主不是个眼睛里容得下沙子的主儿,难不成大爷和大奶奶们都糊涂了?松子更愚钝,明知姑娘是大公主的女儿,还要人来这儿求药,一旦大公主知道。后果不堪设想。不行,我得找大奶奶去理论理论,松子是不能留在院子里了。” 凝萱一把拉住转身要走的宋嬷嬷:“嬷嬷先别急,顾大奶奶多精明的人。松子的妹妹都求到了咱们小院,她不会不知道。我们说了,反而给她添堵,你等着吧,保准不多时她就会来给咱们赔不是!” 宋嬷嬷却不信,凝萱笑道:“当初咱们也不信她能得母亲的原谅,现在瞧着,公主比大哥哥都紧张。大奶奶是个八面玲珑的主儿,比我们只强不弱。放心吧!” 她的话果然不错。还没等换上出去见客的新衣裳,顾大奶奶就坐了抬青竹小轿颤颤巍巍进了小姑子的院儿御朱门。一见凝萱,未语先掉泪。 “好嫂子,这是怎么了,瞧,大过节的。也不怕肚子里的侄儿们笑话!”凝萱搀着顾大奶奶进了屋。 “好妹子,那边的人是不是来你这儿要东西了?”大奶奶极尽可能的压低了嗓门,等见凝萱点头,她便颓然的坐在了炕沿上唉声叹气:“我和你两个哥哥藏着掖着,就怕闹腾出来。可千防万防,终究叫他们钻了这个空子!” 凝萱亲自倒了茶:“松子说是老姨奶奶病了?所以才来问药。” 顾大奶奶狠狠一嗤,轻唾一口香茶:“老姨奶奶一年三百六十个日子。能有九成是病歪歪的,我们哪一日断了她的药,少了她的吃?头年前才送去一整只猪,三百两银子,她一家上下宽宽绰绰过年。不过是二房不安生,知道婆母来,非要生事!”顾大奶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毒,“等我得了闲,且好好收拾收拾他们,免得当咱们这一房好欺负!” 凝萱越听越觉不妥:“难不成,嫂子的意思是这老姨奶奶还有孩子?” “不但有,还一连生了俩呢,龙凤胎!”顾大奶奶语气中颇有不屑,想了想,又缓了缓口气,叹道:“老姨奶奶是个好人,这些年从不麻烦我们,对你两个哥哥也敬重,就是她的一对儿女......不叫人省心。” 什么多年恩爱,什么贤伉俪,都是假的,驸马爷一个人在眉州督战,一呆就是十几年,哪里能挨得住寂寞。公主又不是普通宗妇,可以说来眉州就来眉州,便是再多的恩爱,也因为两地相隔而化成埋怨了。顾云霆生下来没多久,驸马身边便有个喜好逢迎拍马的,为了尽快升迁,偷偷将自己年幼的妹子送到将军府为奴婢。 钱财加上偷偷的运作,那女孩子就进了驸马爷的外书房做研磨丫头,红袖添香,驸马没撑住多久就弃械投降。只是为了顾及大公主的名声,驸马没有大肆声张,只是叫将军府里的人管那丫头叫姑姑,实则就是外室姨娘。消息没瞒住多久,大公主怒极攻心,一病不起。驸马这才慌了,告假回京。 足劝了小半年,驸马指天画地的发誓,回到眉州就把人送出去,大公主虽然气,但也不愿意和驸马闹僵,半推半就的就妥协了。谁知那个外室在驸马走后便发现有了身孕,这就是命,驸马若在,未必就叫孩子生下来,只是等他回去的时候,姨娘的肚子大的根本不容堕胎。 凝萱从头听到尾,才讷讷道:“这位老姨奶奶就被安置在了外面?” 顾大奶奶点点头:“当初忠嘉王掌权的时候,顾家在眉州呆不下去,公公就领着云鹤和小叔子往南去,临行前在后街不远处置办了一间院子,从此就再也没见过她。” 小妾如同玩物,弃之如履。 “你哥哥接手眉州之后派人去瞧过老姨奶奶,那会儿还不觉怎样,说了几句客气话,看得出他们生活艰难。可等那家女儿要成亲,闹的你两个哥哥很不开心,说公公的家产理应对半分,他们虽然是庶出,但也是公公的血脉。要我的意思,这种人就该直接绑了扔到苦力处去修城墙。眼瞧着婆婆来眉州,我们三个商议,就叫人先把那对龙凤胎弄走,等过了风声再说。想必是老姨奶奶打发梅子来探听消息,走了松子的门路。” 凝萱沉默良久,忽然道:“昨儿祭拜祖先回来,母亲眼眶红红的,是不是和这事儿有关?” 顾大奶奶错愕不已,诧异的打量凝萱:“婆母和你说过?”凝萱缓缓摇头:“母亲看似清冷,其实是个最要强不过的人,叫她露出怯容势必登天还难。想来能叫她难为的除了一个‘情’字,再也没有旁物。大哥哥和二哥哥这事儿做的有欠妥当,就算不为别的,也该顾忌母亲的心情,母亲好容易把那点子糟心的事儿都忘了,何苦再提!” 顾大奶奶哪里不知这个道理,只是公公去前,避开了婆母,单拉着云鹤的手叫他能帮衬一把就帮衬一把,不要忘记大家都流着顾家的血。 云鹤看着英武果断,其实最不擅长内宅这些家长里短,心一软,就派人去了老姨奶奶那儿,从此可就一块牛皮糖,再也摘不下了。 顾大奶奶不知所措的看着凝萱:“妹妹可得给你哥哥想个法子,先消了婆母的火才最最要紧。” 凝萱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裙摆下的缠枝花摇曳生姿,时而明花,时而暗花,压着阵阵幽香。凝萱霍然停下脚步:“这是母亲的心病,破而后立才是良方。我不知这位老姨奶奶人品如何,但养出那样一对儿女.....我看未必全像嫂子说的全是好人。今日有客,等改日我寻个机会去探探母亲的口风,若无事,咱们也不去找不自在,嫂子和老姨奶奶家也少些往来。若母亲心结难解,我们见招拆招,肯定不能叫母亲吃亏。” 顾大奶奶叠叠叫好,姑嫂两个相扶着去了正院。 内中果然三四个年轻的小姑娘正在玩耍,都是十三四的年纪,异常活泼,明知此地是大公主的院子,可说话仍旧朗朗没有忌讳。小姑娘们见了顾大奶奶都迎了上来,显然是熟客,对站在顾大奶奶身边的凝萱更是好奇不已。 大奶奶笑道:“这是我家小姑子,凝萱,这几位都是宜威将军家的小姐,和你也算是表亲。” 凝萱礼数不差,逐一去见,几个小姑娘霍然间扭捏了起来,倒是叫顾大奶奶暗暗称奇。等进屋见了大公主,和宜威将军夫人那么一说,宜威将军笑得前仰后合:“果然还是有能治住她们的人!早些时候也不知是我家哪个小子弄了些传奇脚本进来,看的这帮小丫头个个纳罕,直追问我,到底什么才是出没花间,宜嗔宜喜,徘徊池上,若飞若扬。” 宜威将军夫人打趣道:“今日见到了真人,可有谁再说书上的都是假的!” 几个女孩子面面相觑,都娇笑不已,看凝萱的时候更多了几分好感。(未完待续) 第二零零章 九娘 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围着凝萱聊的欢畅,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北地风俗粗犷,女孩子们也不像京城那些小姐勾心斗角,想问什么毫不掩饰,张口就来御朱门。 宜威将军家三个小姐,五娘、八娘并九娘,还有位表姑娘叫茜儿的,许是血缘关系亲近,这四位小姐格外相似,尤其是那一双丹凤眼,活脱脱就是宜威将军家的招牌。 九娘年纪最小,但也最是活泼,拉着凝萱的手就不松开,从头上的簪子一直问到脚上的丝履,出自谁家,价值几何。等得到答案,还非要和自己的比对一下,看是京城里的手工好,或是眉州的工艺强。八娘笑她,九娘就支着细细的小脖子不服气道:“为什么不准问,你们都去过京城,偏我没有,这事儿本就不公平,难道还不准我问问!” 九娘娇憨的模样逗坏了一帮人,五娘点着她的小额头嗔道:“谁叫进京那年你自己不争气,出了水痘,大哥哥那会儿不是买了许多的玩意儿送你,难道还不知足!” 九娘年仅十一,脸蛋上的稚嫩未消,一生气,腮帮子就圆鼓鼓的惹人喜爱。九娘撇撇嘴,八娘对凝萱笑道:“别理这丫头,估摸着是看中你头上的花簪,要不就是有事儿求你,惯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你可别上了她的当。”凝萱失笑,握着九娘圆滚滚的小手,那小手上八个小肉坑宣宣软软的,煞是好玩。 “魏姐姐,听我娘说,你要成亲啦?”九娘窝在凝萱身上,忽闪着大眼睛看的认真,“你这么小,为什么急着嫁人?难道见过对方?咱们眉州每年七夕的时候可热闹了,好多姑娘哥儿都去平度山烧香拜佛,能成就好多好姻缘。我家大姐和大姐夫就是,呜......” 五娘尴尬的捂住了妹妹的嘴,茜儿笑着接过话茬,化解了五娘等的尴尬:“听舅妈讲,和魏姐姐说亲的是宿元的恪亲王世子?”几个小姑娘眼睛一亮,九娘使劲儿扒拉开嘴巴上碍事的手,低呼道:“我知道,我知道,恪亲王世子才和大将军、二将军合伙打了胜仗。四姐夫还说呢,恪亲王世子是难得的将才!” 九娘的小肉巴掌忽的拍在凝萱后背上,没一点防备,脸上的笑意像朵盛开的葵花:“魏姐姐。你好福气呦!” 五娘和八娘羞愧的恨不得当场挖个洞钻了进去,明明知道这丫头聒噪,说话没轻没重,就该劝服母亲把她扔在家里。五娘苦笑道:“魏妹妹,你别......” 凝萱已经搂住了九娘,笑道:“这丫头好逗,我认了做干妹妹吧!” 九娘咯咯笑起来,小肚子微微颤动:“魏姐姐,你摸的我好痒痒!” 那边大人们见状。不禁笑道:“这几个孩子,倒是异常的和气。”宜威将军夫人嗔道:“我们家老九是个人来疯,谁也震不住,连我家老爷都没法子,上次去她爹爹的书房,把老爷一对儿玉葫芦砸的粉碎。气的她爹抄起鸡毛掸子就要揍。” 大公主眼睛瞪得溜圆:“九娘这么可爱,你家老爷也下得去狠手?” 宜威将军夫人哭笑不得,“气到了份上,什么下不下的去的,倒是那死丫头御朱门。二话不说,直接上了房顶!她几个哥哥都吓坏了,什么时候学的轻功根本不知道。脚一抬,人就蹿了上去。我手脚还算快呢,愣是没拉住!” 凝萱等已经拉着九娘到了近前,九娘听见她娘这番话,小小自得道:“后来我哥问我,什么时候学会了上房的功夫,嗨,那东西还需要学嘛!我常见了他们几个摆弄那点子功夫,几天就学会了!” 大公主招招手,将小胖姑娘叫到近前,瓷娃娃一般的敦实,说能窜上房顶?大公主还真有点不信服! 宜威将军夫人得意道:“平度山的老师太要收九娘做入室关门弟子,说她筋骨奇绝,是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只是我们心疼她小,怕受那个罪,不肯罢了。” 大公主爱怜的摩挲着九娘的脑袋,首肯道:“这话半点不假,女孩子在家爹娘疼爱,出门丈夫疼爱,学那劳什子作甚,没的弄粗了手脚。本宫看啊,九娘的小手就是生来享福的!”大公主将小胖姑娘的手摊开,指纹脉络清晰,她年幼时候无趣,跟随钦天监的人学过点占星术,手相也略有涉猎,一瞧九娘的小手便喜的不得了。 “萱丫头,来,瞧你们俩的手,是不是出奇的相似?” 果然,指纹脉络有八成神似,只是细微处不同而已。大公主笑得越加和蔼,拉着九娘问东问西,宜威将军夫人的脸色可就不是那么好看了。凝萱看在眼中暗暗偷笑。 想必这位将军夫人来的时候也是带着目的来的,大年初一,一来就是四位小姐,而且个个容貌斐然。 五娘落落大方,八娘甜美可爱,表姑娘茜儿善解人意......都是做宗妇的最佳人选。 凝萱心里清楚,大公主现在最急迫的事儿就是给小儿子找一门合适的亲事。宜威将军夫人想必也在打这个主意,只是九娘从始至终都是来当绿叶的,根本没在宜威将军夫人的考虑之内。毕竟小胖姑娘年纪太小,二人相差九岁呢! 可就是这个调皮的小家伙进了大公主的眼,而且凝萱瞧着,养母竟是越瞧越喜欢。 晚上又是大摆筵席,宜威将军夫人是主宾,坐在大公主左手边,原凝萱的位置在右侧,今儿也要让贤,给了小胖姑娘九娘,她几个姐姐都还好,只是表姑娘茜儿笑的有些僵硬。 晚间戏散的时候,大公主拉着九娘不肯松手,只对宜威将军笑道:“这是个好丫头,我留她在身边多玩两日,你可不准阻拦!” 九娘一听,眼睛噗噗噗冒金星,好像屁股后面生了条毛茸茸小尾巴,只差没跟她娘摇两下了。宜威将军踌躇着不知该不该答应。凝萱挽住九娘:“只叫九娘跟着我住,难道姑母还不放心?” 九娘是宜威将军夫人最小的一个孩子,打生来就多受到疼宠些,几个亲姐堂姐们也多谦让她,所以宜威将军多有担心。 “不怕嫂子笑话,这丫头太过调皮,我只担心......” “娘,我保证老老实实不说话,娘,我喜欢魏姐姐,你叫我留下吧!”九娘可怜巴巴的抱住她娘的腰,满脸的渴求。五娘、八娘疼爱妹妹,也替她求情,凝萱更是不遗余力的打边鼓,宜威将军深深叹了口气,知道今儿不把九娘留下是走不出去了。只好百般叮嘱,并且约好初五来接她家去。 九娘这叫一个欢欣鼓舞,走路都带着风儿,恨不得赶紧把她娘送走,自己好去魏姐姐的屋子里探险。 要说九娘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到京城里吃喝游一圈,而最大的遗憾,就是当初生了倒霉的水痘,没去上京城见世面。她几个哥哥知道妹子的心思,所以总是把新得的好玩意儿说成是京城里新鲜货。 刚开始那几年还能蒙骗蒙骗,小孩子好糊弄的紧。可这二三年,每每宜威将军家的少爷们得了趣物,往小胖姑娘面前显摆的时候,回应他们的都是一双怀疑的丹凤眼。弄得大家好没趣。 今儿知道魏姐姐是来自京城,哪会不兴奋,支走了她娘,在大公主的笑意中,九娘一声欢呼,拉着凝萱就往外跑。 九娘......据说是练武奇才,腿脚根本不是常人能比的,况且她生的又小,凝萱只能弯着腰跟着一只小小风火轮往前踉跄。没多久就上气不接下气了,“好九娘,咱们慢些,我,我叫丫鬟抱着你!” 九娘狡黠的插着小蛮腰:“魏姐姐,你这么弱,嫁给恪亲王世子不担心啊!他可是大英雄!这样吧,你拜我为师,我教你运气吐纳,保管改了你这上气不接下气的毛病。不过......” 凝萱弯腰一捏她娇俏的小鼻子:“不过什么?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哎呦!”九娘挤着小眉头撒娇道:“人家哪有,只是我当师傅也很辛苦啊,魏姐姐应当奖赏我才是!我可是平度山师太的入室关门弟子哎,这个名字说出去多响亮!” 碧潭实在忍不住,借着咳嗽止笑:“可刚刚将军夫人不是说,九娘最后不是没去嘛!” 九娘却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妥,挺着小腰板哼道:“我自己承认就好了,师太承认就好了,别人的眼光嘛,傻子才会去在意呢!”凝萱等人笑得前仰后合,良久才道:“好好好,只要你教会了我这个聪明好学的乖学生,魏姐姐屋子里的好玩意儿随你。” “真的!”像是怕凝萱反悔似的,九娘忙伸出小胖手:“咱们击掌为誓!” 一路说说笑笑,众人就回到了院子。九娘一进屋眼睛就不够使了,这个瞧着也新奇,那个瞧了也喜欢。凝萱可不觉得小胖姑娘失礼,反而喜欢的紧,她身边的姐妹中要么如乐熙般阴毒狠辣,要么如静香般两面三刀,九娘这样的小丫头,倒是可爱的紧。(未完待续) 第二零一章 惊醒 (完蛋了,存稿用完了御朱门。可小荷还在外面,不知道明天能否及时更新) 不过很快凝萱就发现这小胖丫头身上不可爱的地方了。 凝萱第三次被踹醒,无奈的睁开大眼睛,一斜脑袋,就看见九娘呼呼大睡,好不香甜。自己身上的被子有大半被卷到了她圆滚滚的身子下,只给凝萱留下一块可怜巴巴的被角。 凝萱借着外面彻夜长燃的灯火,伸出指头戳了戳九娘的脸蛋,这小丫头不耐烦的一挥手,“啪”的打掉了扰乱自己清梦的东西,一翻身又沉沉睡了过去。 凝萱又好气又好笑,没办法,为了不叫自己第四次被踹醒,还是自己主动让贤吧!她穿了鞋,披着单衣下了拔步床。正看见碧潭起身。 “刚才吵到你了?”凝萱知道碧潭睡眠浅,怕是刚才的一巴掌惊醒了她。碧潭点燃了一盏小灯,往幔子里面瞧:“姑娘睡不安生?” “是个好动的丫头!”凝萱苦苦一笑,“我和你在熏笼上挤一宿!” 在北地,熏笼主要用来烘烤衣服,第二天热乎乎的上身,也是一种享受。因为使用的人家多富贵,所以制作的也精致结实。而且稀疏有孔洞,上面遍布花纹装饰,便于散热。眉州城的冬日异常寒冷,丫鬟们守夜艰难,所以顾大奶奶叫人做的熏笼更像是暖床。围着熏笼而坐,熏笼上罩上一床薄被子,把双手放在被子下取暖,舒服极了。 碧潭看了看不甚宽大的床铺,“姑娘怎么睡得了这个,我去叫人抱了被子来,就放在临窗大炕上,令叫他们好好烧,姑娘也能睡得踏实。”“快别声张。”凝萱扭头瞧瞧帐子里酣睡的九娘,悄声道:“小丫头看着胆子不小。其实脸皮薄,若叫外人知道她睡癖不好,只怕要被笑话。与九娘的名声不妥。” 碧潭想了想才笑道:“怪不得当时宜威将军夫人那般阻拦,只怕是知道她家闺女。也罢,姑娘不怕委屈,咱们两个就挤在一处,好在这熏笼做的异常结实,换了在京城的那个,奴婢说什么也不敢叫你躺。” 碧潭轻开箱子。从里面又抱出一床棉被,二人肩并肩的躺下,还算宽大的熏笼顿时被挤得满满当当。凝萱仰头看着有些发暗的棚顶,白日里宝蓝色的花纹已然消失不见。碧潭闭着眼睛,气息渐渐趋于平缓。 “碧潭!”凝萱忽然问道:“你觉得顾准这个人怎么样?” 碧潭迟疑了半晌,才轻声道:“傲骨铮铮。”凝萱闻言,略起身扫了碧潭一眼。短短四个字,但评价却极高,这种赞誉远远出乎凝萱的意料。 “是因为他一路送你去宿元吗?” 碧潭微微颔首:“那人看着虽冷,但其实是个热心肠,这些年他一直在查找我的两个哥哥。我曾经担心大爷知道我哥哥和顾家有怨,所以叫顾准不要管此事。可顾准给我的回答是......生当陨首,死当结草。其实当年父亲收养的孩子绝不仅仅是顾准一个,可时至今日,还在为我们家奔波的,也就只剩下他了。” 碧潭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透着心酸并无奈。宁静的夜色中。凝萱短叹一声:“倒是我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了,我总觉得他对我似有偏见,连带着对三哥也不待见御朱门。”凝萱虽然这样说,但其实字字句句都是实话,顾准的冷淡只要长了眼睛都能看出。本来年夜饭上。大公主命人去唤了顾准,他却推延说自己和下面的属官们有约,不好失言。大公主没多想。今日是初一,又叫人去请,顾准仍旧不来。当时大公主的脸色便有了几分的不悦,可碍着宜威将军夫人在她不好发作罢了。 母亲不知道原因,可凝萱却看的分明,他们刚到眉州的时候,顾准就暗地里说些嘲讽的话给三哥听。元辉从始至终都没露出一个不悦的神色,凝萱就在暗处看了全场,心里为哥哥难过不已,所以才有了今晚对碧潭的发问。 碧潭紧咬唇瓣,翻了个身,侧面瞧着凝萱:“姑娘,其实并不是顾准迁怒别人,而是大爷曾经答应过他,来年开春把攻齐的先锋官位置给他。顾准已经盼了好多年,可......不知为什么,三少爷一来,大爷就变了主意,还亲口说要将三少爷留在眉州担当大任。” “你怎么知道的一清二楚?”碧潭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哪个时候单独见过顾准?自己怎么半点消息都没有? 碧潭面色微红,声音开始变得生涩:“就,就是除夕那晚。”她有点莫名的心虚,可自己也分不清这是什么原因。 凝萱怔怔的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丫头:“碧潭,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顾准?”不等凝萱说完,碧潭险些没跳起来,连连道:“没有!奴婢对佛祖发誓!” 凝萱坚定的摇摇头,良久才道:“傻姑娘,再也不要拿自己的感情在神佛前面发誓。找个时间替我约见一下顾准,我有话和他讲。”碧潭犹犹豫豫的看着凝萱:“姑娘,你,找他说什么啊?” “商量你的终身大事!”凝萱没好气的轻笑,身子往下挪了挪,重新找个稳妥的地方躺好:“我可是要睡去了,免得明儿眼圈发黑叫母亲看出端倪。” 碧潭欲言又止,只是眼瞧着姑娘倒下就睡过去,自己纵然有千言万语,也化作了一片静默。姑娘倒是睡的安稳,只是她临躺下之前留下的那几句晦涩不清的话,叫碧潭开始整夜难眠。 第二日天不亮,凝萱撑着身子从熏笼上重新挪腾到拔步**。一掀幔子,九娘不雅的睡姿赫然在目,一张被子扫到了床下,一张被子被她压在小胖胳膊下,整个人就那么一身雪白的亵衣趴着,也不嫌冷。凝萱无奈的摇头,从地上抱起被子,将酣梦中的九娘往里推了推,自己有气无力的贴着外床沿闭眼假寐。 九娘再次醒来的时候,还带了几分迷蒙,略显呆滞的打量着屋内的摆设。凝萱看到此,一颗心都软了,哪里好再去计较昨晚。 “魏姐姐,你的床好棒哦!”九娘一醒,就恢复成那个更加好动的小胖丫头。就见小手不断按压这床榻,水汪汪的大眼睛泛着兴奋的光芒:“我的床是火炕,硬邦邦难受,偏我爹爹还说,睡那个可以强身健体。我几个堂姐也叫苦不迭。” 凝萱暗道:我也是叫苦不迭好不好,偏你这小丫头可爱的紧,我又不好说,只是再难,晚上也不能和你同床了! 凝萱主意一转,笑道:“你这丫头,身在福中不知福,哪里知道睡火炕的好处!” 十一岁的九娘痴痴的看着魏家大姐姐,心里好奇,难道自己真是个不识真金的夯货?火炕硬邦邦,九娘小时候在上面疯玩,不小心摔倒,大头朝下正落在炕沿上,险些没摔成两半。疼的自己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凝萱暗中偷笑,光看九娘的表情便知这丫头上了当。她沉声道:“我体寒内虚,每到冬日浑身僵冷,若没有一床热炕,只怕难熬过那冬天。且床铺越是宣软,次日早起,我这脊背就越是酸痛,长此以往只怕要成了个驼子了!” 九娘每听凝萱说一句,就害怕的摸摸自己,“都怪我!”九娘带着哭音道:“要不是我缠着魏姐姐,你昨晚肯定是要睡临窗大炕的。都怨我!”宋嬷嬷恰好进来,见肉圆子小女娃哭哭啼啼,不禁道:“呦。这是怎么着了,嬷嬷我才改了一件衣裳给九娘,难道是不喜欢?” 宋嬷嬷跟凝萱一样,都对九娘喜欢的不得了。 九娘一听,强忍住哭音,哽咽着抽泣。那个害的小姑娘伤心不止的始作俑者呢?更是无辜! 宋嬷嬷早听碧潭说了来龙去脉,这事儿谁也怪不得,嬷嬷便笑道:“嬷嬷做主了,晚上九娘还睡在拔步床,魏姐姐就休息在火炕上,大家皆大欢喜岂不好?”见九娘破涕为笑,大家才松了口气。 宋嬷嬷选了件凝萱刚做好但还没上身的水红色新衣,连夜裁减好给九娘。九娘叽叽喳喳喜欢的不得了,站在大穿衣镜前左右照,满意的拉住小袄的一角去叫松子帮她绣一个“九”字。 早饭摆在了大公主的花厅,殿下一见红心雪娃娃似的九娘果然喜欢至极,还特特叫人炸了小孩子爱吃的糖裹酥,凝萱瞧了连连吃味,直把大公主笑得前仰后合。 桂嬷嬷和凝萱暗暗交换了一个神色,二人心知大公主已经好久没这么爽朗的笑声了,尤其是来眉州这几日,便是笑意也多半是强撑出来的。九娘果然是个开心果儿,凝萱不但没有吃味,反而从心底希望她能长长久久的留在顾家,眼瞧着自己回了京城就要回廉国府备嫁,养母又知道了老姨奶奶的事儿,身边没有个开解的人......凝萱并不能放心。 趁着大公主午睡,凝萱拉着九娘在院子里到处转,等过了小山峡,有处凉亭的时候,凝萱拉着九娘坐了过去:“九娘,你喜欢大公主吗?”九娘手里抓着一只刚刚折下来的红梅,一面晃一面笑:“当然喜欢啊!只是......” “只是什么?” 九娘四下瞅瞅,众丫鬟婆子知趣的散了开。九娘脸色异常沉重,附到凝萱耳边低声道:“只是外面的人都说大公主善妒,容不下庶出儿子。魏姐姐,为什么大家要走这么说?难道他们不知道公主是好人?”(未完待续) 第二零二章 动怒 九娘的话无异于是一声闷雷,听在凝萱耳中惊疑不已御朱门。九娘脸上带着受伤的小表情,鼻尖往上一翘:“他们说就因为公主要来,所以驸马的庶子们被送到了矿山上去做苦力,魏姐姐,我一点也不信大将军和二将军能做出这种事儿。” 凝萱摸了摸九娘的额头,“老话怎么说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公主待你如何,纵然妹妹只十一岁,但我相信你足有辨别是非的能力。” 九娘忙点着小脑袋:“我就知道殿下不是那样的人!是那些小人谗言作祟。可是魏姐姐,你可得给公主殿下提醒,不能叫他们继续玷污殿下的好名声。听我大姐夫说顾家的两个儿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个男的好赌,早先还用大将军的名义霸占过良家女子。那个女的成亲不到三个月就被夫家休了回去。” “那,将军府插手过吗?” 九娘歉意的摇摇头:“魏姐姐要是想打听,我帮你问个人,我大姐夫是出了名的包打听。眉州城里,不,应该说是整个北疆就没有他不知道 的事儿!” 凝萱只当这是玩笑话,“好啊,今后我可少不得要去叨扰你了!” 九娘虽然看着大大咧咧,但其实也有心思细腻的时候,甚至自尊心极强。九娘察觉到魏姐姐的敷衍,急道:“是真的!连大将军行兵布阵之前,也要从我大姐夫那里打听打听北齐的动向。在北疆做生意,有谁不知道包淮安的名字!” 凝萱心下一动,轻笑道:“前儿就听你提到你大姐姐的名讳,我也没福气见上一见。” 九娘使劲儿一拍自己没几两肉的小胸脯:“这有什么难的?我大姐为人和善,人人都说她和大姐夫天造地设的一对。大年初五我姐姐们回娘家,魏姐姐和我同去,我介绍你们认识!” 凝萱笑着掐了掐九娘的脸蛋:“好啊,那魏姐姐就等你的好消息。”九娘是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凝萱这儿刚说完。九娘就拉着她魏姐姐开始算计着初五那日领她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家里那些菜馔拿的出手。两个人商量的有来有往,看的宋嬷嬷和碧潭等人直当了真。 不过不如意事常**,初五一大早宜威将军夫人就叫了大儿子和心腹婆子来接九娘,她最熟悉女儿的性格,怕她玩的心一开就变得乐不思蜀,大儿子降服不住这疯丫头,所以叫了自己最得力。也是最严厉的心腹妈妈同来。 宜威将军夫人的猜想果然不错,九娘一听说魏姐姐去不得了,便扒着顾大奶奶的腿直叫自己肚子疼,大少爷看的嘴角抽搐。脸悄悄别了过去。倒是心腹妈妈了解自家九姑娘,淡淡一笑:“姑娘不回去?也罢,就是没得便宜了其他人!” 妈妈话里有话,九娘忙松开顾大奶奶扑向了妈妈。 心腹婆子莞尔:“九姑娘求着大姑爷弄的那个皮影,姑爷刚到手,特意留着今儿送九姑娘当新年大礼。可惜啊......你不去,其他几位姑娘争着抢着要呢!” 九娘一听果然踌躇起来,妈妈趁机向凝萱求救。 凝萱心领神会,笑道:“好妹妹。你只管家去,等我得了空自然去寻你。母亲那样喜欢你,就是不看别人,看在你的面子上,也要准许的!” 九娘眼珠一转,暗道魏姐姐说的是大实话御朱门。别人对自己好不好。是真情还是假意,一眼就能分辨清楚,要说大公主是看在亲戚的面子上对自己好......九娘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否则他们家那样多的姊妹,同来的还有五姐、八姐。更有家中人人称颂的表姑娘,可就是没见大公主对哪一位高看一眼,反而把自己留在将军府住了好几日。 九娘承认自己年纪是小。按照她娘的话来说,那就是有时候做事少了点心眼。她娘常在那里长吁短叹,说自家闺女的嘴皮子要是能和表姑娘一样甜,心眼跟人家一样多,她能乐的晚上睡觉都合不拢嘴。不过九娘倒是乐在其中,她不喜欢表姐,心眼多了坠的个子都比同龄姊妹小,但是九娘敢肯定,大公主一定是喜欢自己的。 九娘甜甜一笑,拉着凝萱道:“那我走了,魏姐姐可别忘记应允我的话!” 依依不舍之情难掩,心腹妈妈见姑娘总算松了口,也就没拦着君山县主将他们一行人送到大门外。 北疆人爽朗,从没见过哪家子小姐因送个客到大门外就被人指指点点。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是京城里小姐夫人们的体统,和眉州百姓没有半点关系。 凝萱将人送了好远,直到他们家的马车成了一个小小的黑影,她才扶着顾大奶奶转身往回走。二人一进内宅门竟不约而同的沉下了脸。 “嫂子先回去等消息吧,我去看母亲。” 顾大奶奶挺着肚子一把拉住小姑子的手,速度之快就周遭几个伺候的丫鬟们看的胆战心惊。顾大奶奶去丝毫不以为意,目光炯炯的盯着小姑子:“不成,这事儿你不能出面,婆母已经厌恶了你两个哥哥,怎能叫你也去挨骂!”大奶奶沉了沉气,定定道:“还是我去!” 凝萱苦笑:“嫂子还是不了解母亲,要是以为她老人家会因为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消了气,简直难如登天,相反,还有可能以为嫂子是那种侍娇而宠的人。” 顾大奶奶心一凉,小姑子说的半点不错,自己是怎么了,难道就因为婆母来的这几日还算太平,自己就开始得意忘形了? 凝萱一瞧顾大奶奶尴尬的脸色,就知道她心中想的是什么。 “嫂子也别为我担心,我是个胆子小的,见了母亲心情不好,我自然就不会多提。你只管去歇着,累着我侄儿半点,我可是不依的!” 顾大奶奶的郁气顿时烟消云散,挽着心腹嬷嬷满足的回去给顾云鹤报消息去。 顾大奶奶一走,碧潭就沉着脸:“姑娘也是,这事儿本就是大将军他们自己弄的,如今倒成了姑娘的担子。咱们帮了一次又一次,可大将军他们也不能这样啊!说句难听的,这就叫做得寸进尺!” 凝萱忙四下看了看,好在没什么人注意,凝萱轻斥道:“别人不知道我的心思,难道你还不明白?” 碧潭讷讷的一低头:“我知道,姑娘常说那句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你既然明白就好,我便是个铁石心肠的浑人,也做不出母亲受难,自己白白看着的道理。” 碧潭还要辩解:“可,公主她……” 凝萱轻叹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母亲的性情是刚烈了些,可这是天性,谁能奈何?但是你也不要忘了,越是刚烈的女人,其实心底越脆弱。”凝萱顿了顿,眼睛淡淡的滑过院子里一棵挂满积雪的巨松,“听桂嬷嬷说,母亲把早饭都砸了?” “是,一点没吃,桂嬷嬷苦求也不行,要不然也不会到姑娘和大奶奶那儿去求救。” 凝萱想了想,笑道:“上次不是说喜欢我做的饺子嘛,我另作一碗,你的蜜汁烧肉是一绝,用它来做配菜。”碧潭也觉得好,姑娘的饮食一向是笑槐做主,碧潭从不管这些,只是在魏家做丫鬟,哪里能没有点自己的拿手绝活?恰好,碧潭最出彩的就是这道蜜汁烧肉。 两个人结伴往大厨房去。 她俩刚一走,从巨松背后闪出一个身影,却是二将军顾云霆。顾云霆出现在这个地方很是突兀,他自己也有些发呆,远没有往日那种伶俐劲。 忽然,一大朵雪球“啪嗒”声落在了顾云霆头顶,顾云霆悻悻然的一拍,这就是在自家园子里,若换了别的地方,被自己那些同僚属下见到,必然会吃惊的张大嘴巴,功夫高强的二将军的警觉性哪里去了。不过到底什么原因,只怕没人比顾云霆更清楚了。 只说凝萱这边,为了欢愉母亲的心,她这次可以说是下足了功夫,连厨房里的妈妈都看的目瞪口呆,直惊呼县主心思巧妙。 一碗饺子整十只,银元宝似的胖墩墩,看着就喜人。蜜汁熬得红亮浓稠,用筷子轻轻一挑,拔丝似的。 碧潭拎着食盒,等到了公主院子门口,二人就见窗户根底下一溜跪了七八个小丫头,红兔子似的眼圈一个比一个红。 桂嬷嬷一见凝萱,如遇大赦就跑了过来:“姑娘瞧这……”桂嬷嬷无奈的一指可怜的小丫头们。凝萱叹道:“母亲也不是有心罚,不然不会只叫她们跪在窗户根下面。行了,叫她们散了吧,让人加几个热炭盆,只是小心别熏坏了小丫头们。” 桂嬷嬷闻言喜不自禁,替丫头们谢了又谢。 屋子里静的出奇,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凝萱倒是不意外,试想,母亲连桂嬷嬷这种心腹都赶了出去,还会留什么人在身边! 大公主歪在绣满缠枝花,托着红牡丹的大迎枕上生闷气,手帕子不时擦拭着眼角。分明听到了帘子掀动的声音,可就是不予理睬。(未完待续) 第二零三章 恐惧 (存稿用完,小荷才到家,明天开始双更,补上我的债) 其实大公主早就闻到那香味了,打自己泼了那燕窝粥,推翻了整个食盒,大公主就隐隐的后悔御朱门。干什么和自己的肚子作对,分明就是他们的错。 将一干人撵出去,大公主就躺在榻上生闷气,一面生气,一面暗骂两个儿子不中用,便是错了,也该过来给他亲娘配个不是。他们哥俩倒好,一个跑的比一个快,桂嬷嬷也不知发了什么疯癫,平时总自诩为她的心腹,可瞧瞧她都干什么了御朱门! 大公主闻着香味,心底不断叹气:也就是养了几年的女儿还算中用,怪道人家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生十个儿子比不上一个丫头! 凝萱将青花藤萝纹的小碗端了出来,笑道:“母亲瞧,还热腾腾的呢!女儿包了七八种馅料,都是母亲爱吃的。碧潭知道母亲胃口不好,还特意做了蜜汁烧肉!” 大公主眼睛睁也不睁,喉咙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嘴上却硬的出奇:“油腻腻的谁耐烦吃那个!”说完,为了抵御诱人的香味,大公主甚至扭过身子,只留一个背影。 碧潭冲着凝萱使劲摇头,示意姑娘赶紧走,凝萱却不悦的一摆手,没应下碧潭的请求。 凝萱端着小碗,一撩裙角就坐上了榻沿,半俯着身子嗔笑道:“母亲!” 大公主往日里多显得庄重,可其实也不过就是四十上下的妇人,因往日里养尊处优,看着也就三十出头,倒不像凝萱的养母,只怕说是姐姐也会有人相信。大公主听了这么一声娇滴滴的“母亲”,她就先软了几分,没好气的一睁眼:“又闹什么幺蛾子!” 碧潭和凝萱见大公主肯睁眼说话,就知道这事儿有几分和解的余地。手里的东西果然没有白做。 凝萱就委委屈屈的瘪着嘴:“女儿知道母亲胃口不好,费尽心思才做了这一碗饺子,光是调馅就花了大工夫,还有碧潭呢,为了掌控火候,连手指都烫红了一块!” 碧潭赶忙背过手去,使劲儿捏了捏自己的指尖。 大公主叹了口气:“拿来吧!” 主仆俩大喜,大公主吃着香喷喷热乎乎的饺子,心里也跟着暖烘烘的。蜜汁烧肉更是一绝。不大会儿的功夫,满满一碗饺子只剩下多半碗清汤,连烧肉也去了大半。 凝萱给碧潭一递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的拎着食盒出了上房。屋子中便只剩下母女二人。凝萱这才轻声道:“母亲是在为老姨奶奶的事儿心烦?” 大公主脸色变了几变:“这么说来,你也知道了?是不是大奶奶告诉你的?本宫就知道......” 凝萱忙笑着截道:“哎呦,母亲怎么什么好事儿都想着大奶奶啊!她一个孕妇能知道什么,一门心思安胎给顾家添丁呢!是我院子里的小丫头,她表妹偷偷到我那儿去求药,我看着眼生,一问才知道,原来那孩子就在老姨奶奶处当差。听人说,老姨奶奶的境遇并不好。一直病歪歪是需要别人接济!” 大公主冷冷一笑,撑起身子哼道:“所以啊,你两个哥哥是天大的好人,别人不敢做的事儿他们敢做,别人不屑理会的人他们要理会,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偏偏生下他们两个不省心的东西,早知道当初如此,我便是一把掐死了,也好过今日换做他们来气死我!” 凝萱一见大公主气的面皮发紫,赶忙轻抚养母的后背。一下一下捋着,“可见母亲这是气话了,桂嬷嬷讲。当初母亲连生了两个儿子,顾家上上下下谁不把母亲供着,已经去了的老太太对母亲亲闺女似的疼着,我是当女儿的,可也要说句不中听的话,母亲细想想,还不是您生了两位哥哥,才在顾家站的这样稳!” 大公主很想为自己辩解,可嘴巴张了又张,脑子里一片空白。 养女的话句句在理,半点虚晃成分没有,驸马对自己是不错,或者在很多人眼中看来,已经到了唯命是从的地步,只是大公主心里清楚,驸马对自己顶多就是个喜欢,谈不上什么深爱,若不然也不会纳妾。自己连得两子,深得公婆喜爱,如今想来,驸马大抵也是因为这个才高看自己一眼的吧! 想到此,大公主再也没能忍住悲伤,伏在迎枕上哭得悲切。 凝萱慌了手脚,连连去劝。 门外的桂嬷嬷听的心都酸了,忍不住也跟着抹泪。自己看了几十年的殿下,打小就没吃过半点的苦,怎么遇到的窝心事都撂在了那个老狐狸精身上!桂嬷嬷先是跟着小声哽咽的哭泣,可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就是嚎啕大哭。 大公主渐渐收了声音,轻声道:“去劝了桂嬷嬷,她年纪大,不该总为本宫操心!”没等凝萱应答,听到声音的桂嬷嬷已经高喊道:“殿下,老奴为殿下鞠躬尽瘁半点怨言不曾有,只是老奴愚钝,辜负了先帝爷的一番栽培,叫殿下受了委屈。” 老嬷嬷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从窗户另一侧传过来。大公主听的心酸,凝萱见状忙笑道:“都是女儿无状,说了几句糟心的话惹得母亲和嬷嬷垂泪。”大公主一把拉住凝萱:“好孩子,你说的才是真心话,才是大实话。你两个哥哥是靠不住了,今后只怕还要你来给本宫养老送终。” 大公主一想到两个儿子的荒唐行为,自己就冷了几分,紧接着便是彷徨和无助。儿子们打小被养在丈夫身边,亲驸马更甚于自己,大公主有的时候也会去猜想,或者就是这个原因,所以云鹤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违逆自己的意愿,坚持和她不喜欢的女人在一起。 是不是说...... 大公主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凝萱一直在观察养母的神色,自然不会放过这么明显的变化,“母亲,怎么了?” 大公主怔怔的看着凝萱,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手脚冰凉,这个身份煊赫无比的女性,曾经的一代娇女,此时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看着凝萱:“你说......驸马临终前会不会交代了云鹤、云霆什么我不知道的话?” 会不会是因为更爱那个小妾,所以驸马才会使得两个儿子狠狠背叛了自己?(未完待续) 第二零四章 拜访 十五是上元节,眉州城又逢大劫,打的北齐安分很多,一直没有再生事端,城中富商们涎着脸跑到顾云鹤这儿,意思只一个,大家自愿凑钱,为眉州城的百姓们办个热热闹闹的灯市,一来热络热络气氛,二来感谢大顾将军和小顾将军和将士们的披肝沥胆,舍生忘死御朱门。 所以从一大早,城中上上下下就洋溢在喜悦的氛围中,永定大街上从头到尾三四十家酒肆客栈的临窗雅座,临窗包间都被预定了出去,就是为今晚能够举家来看场面盛大的灯市。 唯独有点遗憾的是......天公不作美,从卯时一刻开始就洋洋洒洒的落起了小雪花,虽说不大,但铺在地上,人踏上去也是三步一滑,五步一跤的,麻烦的很。 只是一切挡不住人们的热情,过了十五,这年也就算是到了尽头,家家户户又要开始为生计而奔波,再也不能得一个这样清闲的好时候,所以钱财上,时间上,大家便不再吝惜,三三两两,拖家带口上街的比比皆是,做小买卖的货郎别提有多忙碌了,那街边叫卖吃食的摊主更是在大冷的天累的汗流浃背。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顾云鹤与顾云霆照例要在眉州城最大的酒楼犒赏属官,外带着本地有名望的大家族当权者。这是驸马留下来的规矩,几十年来从不改变,纵然偶然几次顾家人回京过节,也会嘱咐得力之人办此事。 今年亦不例外。 只是将军府前门紧闭,宅子靠后街的一处院落里倒是乌泱泱一群人。领头的正是顾云鹤、顾云霆兄弟俩,更有丫鬟婆子小厮无数,大家都静静的站在围廊上,看着场院中间的一辆素色毡毛桐油顶的马车,每一个敢肆意出声的。 顾云鹤心里又急又气,脸上却还要带着笑,涎着脸上前拉住马缰绳。仰头看向正上车的大公主:“母亲,天色这样糟糕,不如改日儿子亲自陪您去。” 大公主穿了一件四喜如意云纹的粗缎袄,下面乃是同色系的八宝裙,头发随随便便挽了个垂云髻,一色装点全无,只是左右耳垂上各一只米粒大小的玉珠子。 这样素气的穿着,只怕一出门就被当做了什么小户人家的媳妇,根本不会联想到声名赫赫的大公主。 顾云鹤看到母亲这个打扮。心里更加不舒服几分,又道:“桂嬷嬷,母亲的斗篷呢,你们连这个眼力都没有?告诉你们。母亲若是冻坏了一点......”不等顾云鹤说完,大公主已经冷冷的打断:“你见过哪家贫寒小户的妇人出门穿件价值千金的裘衣?本宫比不得大将军,就是单单薄薄的一件褂子也冻不死,可没那么多穷讲究。” 大公主说话可真不客气,听的一众人倒抽冷气,顾云鹤更是脸色绯紫,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顾云霆原还要打圆场,可见母亲这个态度,他自己就先胆怯了几分。到底是他们兄弟做的不是,顾云霆不安的脚步微微往后退了几步。 凝萱怕养母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忙笑道:“母亲不是说余下的时间给我出去逛逛吗,我还没见过北地的上元佳节呢!”顾大奶奶最机灵,陪着笑脸看着凝萱,其实是在偷偷打量大公主:“妹妹莫急。晚上才有热闹的灯市呢,你哥哥们已经定下了酒肆最好的位置,能望见半条街。” 大公主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独自上了马车,桂嬷嬷满是歉意的一躬身御朱门。紧随其后消失在车帘之后。顾大奶奶讪讪站到丈夫身边,顾云鹤虽然心里不舒服,但还是耐着性子去和魏元辉说话。 “母亲性情执拗。她说只带三人便一个也不肯多留,我和二弟也不敢跟着,只好把一切大任都交到元辉老弟手上。桂嬷嬷年纪大,妹子又年幼,母亲喜怒不定,我只好再三嘱托老弟了。” 说着,顾云鹤就是深深一个大礼,唬的魏元辉连忙闪躲,“大将军这是作何,我等青衣卫本就担负保护公主重任,况且凝萱是我亲妹子,我不尽心竭力更对得起何人!” 顾云鹤垂面苦笑,亲手扶了魏元辉上马,一幕间惊呆了许多人,连顾大奶奶也不解丈夫为何如此礼遇魏家小子。 后街小门一开,车轱辘吱扭扭的声音响彻在巷子里。连带上车夫,大公主一行人不过五位,远瞧上去就是个普通人家出行,等一过将军府后巷,更是迅速隐没在车水马龙中,再也找不到他们特殊的踪迹了。 顾云鹤站在门口痴望了许久,才在顾大奶奶和二弟联袂劝说下进了屋。 马车越往南走,街市上越是吵嚷。凝萱掀开了帘子的一角,贪婪的看着外面的风景,捏糖人的手艺人正呼呼扇着火炉子,三四个未留头的胖小子捏着铜板巴巴等着,炸糖油糕的小媳妇将手中的面饼子一扔,油锅里就翻出一阵阵浪花,喷香味直往凝萱鼻子里冲。连大公主也忍不住往前凑了凑,轻声道:“把帘子掀起来,咱们都瞧瞧。” 凝萱乐不得照做,不等桂嬷嬷好言向劝,冷风夹杂着雪花就打在了凝萱脸上。朔风冷气让大公主消退了些许愁闷,更让人冷静不少。凝萱看在眼里,眼珠一转,就对外面马背上的元辉道:“三哥,我们一大早出门,母亲也没吃什么东西,你去买两个油炸的团子。” 元辉扭头看了看人头攒动的摊子,再瞧瞧马车,有些迟疑:“要不,咱们到前面的茶楼里点些什么吧?”元辉不怕别的,唯独担心自己一转身,马车便出了大事,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皇帝砍的。 大公主嗔道:“啰里啰嗦,没你祖父的爽利劲儿!” 元辉讪笑的去了,不大会儿就从人流中挤了出来,手里捧着个油皮纸的袋子,油渍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侵透了袋子,热气腾腾冒着白烟。凝萱迫不及待的接过了纸袋,左手倒换到右手,烫的厉害。一人一枚,不多不少,大公主咬了热糕一口,忽然没了声音,良久才在热气中叹息:“现在本宫才明白驸马要的是什么味儿......桂嬷嬷还记得吗?那年驸马病危,总说想吃一口热糕,可无论厨子怎么费心,就是不能叫他满意,原来他心里想的不是什么吃食,而是眉州。” 桂嬷嬷的手僵在当场,半口粘糕使劲吞了下去,才轻声道:“驸马生在眉州,长在眉州,为了眉州奉献一生。” “可是本宫却没能叫他葬在此地,”说到这儿的时候,大公主越发的失神:“你说,当初驸马断气之前是不是就要交代这句话?他要把陵安到眉州,要......要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桂嬷嬷眼神闪烁不敢看大公主,“殿下莫要胡思乱想,这都是没有影子的事儿。你瞧,县主还在这儿呢,别吓坏了小主子。” 大公主淡淡扫了凝萱一眼,不再说话,随意将热糕的袋子扔在矮桌上。桂嬷嬷躲开了凝萱的眸光,不安的挪脚,马车内气氛微妙的很,车子外的魏元辉几次想要开口救场,可见了妹妹从窗户内飞来的眼神,也只能憋闷的一语不发。 马车走的很慢,其一是马匹单只,还不是良驹,其二人潮涌动,想要在永定大街上急行简直就是妄想,直到他们转进一条相对窄小的胡同,才算是喘了一口气。老马识途般,车夫一拉缰绳,看了看左侧的一扇朱红色的小门:“三爷,就是这儿。” 门是小门,墙是矮墙,魏元辉坐在马上却不急着下来,而是往里略略的张望,屋脊破败,老树枯零,上元佳节,可见门板上的对子,早就脱落了鲜活的色彩,更被风吹雨打的面目全非。唯独门楣上的那个匾还有几分的气势。 顾宅! 马车内的凝萱也跟着三哥的目光往上张望,她虽然不是书法大家,但那两个字的违和感不难瞧出。 “顾”字给人一种精悍矍铄之感,虽然年代久远,但霸气十足,想必书写之人也出自练武之家。而“宅”字不免叫人觉得软绵绵抬不起精神,虽然也想效仿前一个字的笔锋,但匠气过多,见之不喜。 大公主被桂嬷嬷搀扶下了马车,仰头只看了两眼,便冷哼:“跳梁小丑。也就是家里两个傻子以为他们是什么好人!” 凝萱先是不解,但很快就明了,那个“顾”字一定出自驸马之手,可那会儿驸马为了安抚养母才将小妾送走,怎么可能还为一个外室写什么匾额,叫养母知道了岂不是乱上加乱?那么真相只会有一个,后面续上的字是老姨奶奶自己出的法子。母子三人从来没放弃过重回顾家的念头。 大公主阴沉着脸:“凝萱,你去敲门。” 凝萱和桂嬷嬷面面相觑,然后踏上只有两级的台阶,轻轻叩响门扉。 一声,两声......直到内中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凝萱才罢手。 “外面是谁?”一个小丫头的声音传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惊恐,凝萱微微蹙眉,略迟疑的功夫,小丫头的声音陡然拔高了许多,“到底是谁?你,你不说,我,我就报官了!我们家夫人可是顾家老姨奶奶!” **** ps:袖子去三亚开起点年会啦,哎,神马时候小荷也能去参加呢?下本书一定努力!先攒出来十万字再发文!二更稍后,八点左右回来!(未完待续) 第二零五章 登门(二更) 凝萱暗叫不好,夫人这个称谓可不是随随便便用的,没有皇帝封赏下来的诰命,叫了就是惹祸上身御朱门。以养母现在多疑的性子,只怕又要怀疑驸马生前做过什么了。 凝萱赶忙笑道:“这位姑娘,我们只是打门前路过,因马车坏了,天寒地冻,想借主人家一杯热茶吃。” 那小丫头反应也是迅速,声音冷静下来不少,但调值不减:“往前走过这条巷子,七八件茶寮呢,酒肆也有。”凝萱手急急的又拍了几下:“可是我母亲禁不得风寒,就请主家通融一下吧!” 没有回声,但细心的凝萱已然察觉到脚步声的逼近,估计小丫头是蹑手蹑脚,打算从门缝里往外瞧瞧情况御朱门。凝萱半退两步,任凭那一双灵活的眼睛上下打量,她自己只做不知的样子。 门内的小丫鬟看了许久:“就你们几个?” 大公主显然有些后悔没带那件金丝貂绒的裘衣,所以心情不是一般的糟糕,“我们几个女流之辈,难道还会成为入室抢劫的盗匪不成?”小丫鬟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即反唇相讥:“我说你这位太太,倒好像我们求着你进来躲避风雪似的,真是好笑,要不是你家小姐看着可怜巴巴的单薄样子,我还懒得理会你呢!” 大公主何曾受过这样尖酸刻薄的话?当即就要发怒,小丫鬟却接道:“罢了罢了,看你们一家子有老有弱的,我且进去禀明我家夫人,你们好生等着!”说完,扭着屁股飞也似的跑了。 大公主气的手指哆嗦的指着大门:“你们瞧瞧,这样的规矩也好意思说是顾家子孙,元辉,你给本宫拆了这门匾!”魏元辉忙向凝萱求助,凝萱笑道:“门匾一定得摘,不过母亲却不用动怒。女儿有法子叫这家人自己动手,而且心甘情愿!”大公主并不相信,凝萱却淡然道:“女儿以为,老姨奶奶这辈子最的仰仗不是什么儿女,或者说她心中最大的寄托不是子嗣儿孙,却恰恰就是这块匾额。” “什么意思?” “母亲瞧那俩字,从驸马那儿藏下什么墨宝并不是什么难事,这个‘顾’字又是咱们家的精髓所在,我相信老姨奶奶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重回顾家。得到宗族上下的肯定。” 大公主不顾形象的往地上啐了一口:“她想的美!”还待要说下去的时候,却见养女将手指挡住朱唇,原来是院子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大公主便有再多的话也只能忍住,不大会儿。门吱呀呀打开,门内站着个年轻的媳妇,不过二十三四,相貌中等,穿着却中规中矩,平添了几分年纪。 媳妇先是瞧了瞧大公主,才将目光移向凝萱:“是这位姑娘叫门?” 凝萱恭敬有礼的屈膝笑道:“车马艰难,想借贵府歇歇脚,还望夫人相助。”媳妇目不斜视。只淡淡一笑:“姑娘客气了,我并不是什么夫人,夫家姓顾,排行第三,姑娘只管叫我顾三奶奶就便好。”凝萱眼皮子微跳,不用回头也能知道。母亲现在肯定是杀人的心思都有。 但事已至此,多说什么都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凝萱稳了稳心神:“小女子姓宋,这是我母亲并婆婆,来眉州走亲戚。”顾三奶奶略瞧了一眼,小姑娘年轻貌美。是自己平生仅见的美人胚子,她娘虽然衣着简朴,但贵气逼人。一瞧就知道不是普通人,至于所谓的婆婆......顾三奶奶倒是不在意,婆婆也分很多种,这一个大抵就是内宅里得宠的嬷嬷吧。 顾三奶奶将身形往里让了让:“来者都是客,几位进屋吧,只是屋舍简陋,还望大家不要笑话。” 凝萱开始以为是自谦的话,但越往里走越是惊叹,老姨奶奶的日子还真不太好过,外院门辕破裂,窗户也没几扇是完好无损的,连门面也懒得撑一撑。跨过月亮门就到了内院。顾三奶奶脚步一顿,瞅了瞅容貌不俗的魏元辉:“往里走就是我家婆婆的屋子......” 元辉忙道:“小子在廊下避避风雪就好。”顾三奶奶对魏元辉多了几分好感,笑意大了些:“我叫丫头烧一壶热水给公子。” 凝萱狡黠的冲元辉一笑,魏元辉被笑得遍体生寒不明所以,只能趁人不备的时候对着妹妹一撇嘴。 这个宅子不大,虽说是三进,但后院空虚,想必更加的破败,只有中院三四间房还能住人,凝萱一进屋就闻得药酸臭扑鼻,险些没把自己熏了个踉跄,再瞧大公主,脸上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顾三奶奶一言不发,径直引着三人进屋,室内光线昏暗,榻上歪着个老婆婆,半头银发就夹在在青丝中间,一脸的疲态,精神头不足。 顾三奶奶一个跨步上前,扶起了老人:“婆婆,这三位就是来的客人!” 凝萱和大公主很是诧异,婆婆?莫非她就是......老姨奶奶?可年纪不对啊!驸马的妾比大公主还小几岁,怎么会老成这个样子!屋子实在是昏暗,凝萱情不自禁的往前多迈了两步。 老人正埋头喝水,**的她迅速抬头,正好撞见凝萱审视的目光。老人眼中精光一闪,笑道:“三位贵客不知从哪里来?” “从京城来!”凝萱没打算撒谎,因为她们一开口就能听出语音的不同。老人精神一震,直勾勾盯着凝萱不放:“京城?那儿可是繁华的好地方,老身还是二十年前跟着丈夫去过一次,至今难忘。” 老人眼神有些迷茫,陷入了对过去美好记忆的回想,大公主紧攥双拳,紧咬牙关。 顾三奶奶笑道:“公公待我婆婆极好,要不是婆婆的身子骨弱,只怕今日全家就定在京城了。” 凝萱面带不解:“北地气候冰冷,远不如京城温暖便宜,这位太太既然身体不适,就越发该留在帝京调养生息。” 顾三奶奶原对这个女孩子印象不错,可闻得这一席话,顿生不悦。语气冷了许多:“故土难离而已!春儿,给客人们上水。”堪堪岔开了话题。 茶在此地是奢侈东西,但奇特的很,他们家的侍婢却不少,足足有三位。 等端茶的小丫鬟进来时,凝萱一侧首,就把头扭了过去,正好躲过小丫鬟的视线。 这丫头凝萱认识,便是当日去寻松子讨药的表妹。(未完待续) 第二零六章 见血 松子的表妹年纪不大,但警觉心很强,虽然有点贼眉鼠目的样子,但眼睛很亮,是一种叫人不舒服的亮泽御朱门。小丫鬟警惕的一扭身,看了看早就摘下帷帽的凝萱,略有不解。手上端茶的动作也就停了。 “这位姑娘......咱们是不是见过?” 顾三奶奶心里好笑,一招手晃在了春儿的眼前:“就属你多嘴,这外乡来的客人你何尝就认识了?还不去厨下多烧几壶热水,外面廊上站着的公子,”顾三奶奶也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妥,怯怯的看了一眼婆婆,见婆婆只是耷拉着眼睑,并没什么怒色,便多了几分胆子,“天寒地冻,你为公子烫个手炉子。” 春儿诺诺的点头,将要出门的时候,一直没吭声的老姨奶奶忽然道:“我记得春儿的表姐是在那边府里当差的,许是在老宅子见过几位贵客吧!” 口气淡淡的,不像是询问,倒像是一种平白的叙述。 大公主脸色不变,顾三奶奶却惊疑不定的看着凝萱:“你三位到底是?” 老姨奶奶气韵不稳的大笑两声,抽出被褥下压盖的双腿,强撑着身子就要下地:“姐姐来瞧我,我合该给姐姐行大礼才是。” 姨娘妾室也分两种,一种是好人家的女子,因家贫或是小吏的庶女,嫁到豪门大户去做庶妻,身份就被人高看一等,将来的孩子也少受歧视,她们被称之为贵妾。而另外一种要么是从勾栏院里出来的瘦马,要不就是戏子伶人,虽然貌美得宠,但子嗣前途艰难。 不过甭管哪一种,这些姨娘们想要正式进门,必经的一个途径就是给正房太太敬茶,没有这一道坎,纵然进了豪门。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老姨奶奶从没进过京城,大公主之前也从未来过眉州,根本谈不上什么见面敬茶,这事儿自然也就成了老姨奶奶的一块心病。 大公主心里明白怎么回事儿,但老姨奶奶越是这样做,她反而越加的难受。内心深处对驸马的怨愤也更多了几分。 老姨奶奶不顾媳妇的拉扯已经跪在了地上,但不见大公主有半分表示,无奈苦笑:“姐姐这是嫌弃我呢,只是妾身再不好。也为顾家立下了汗马功劳,生育了两个孩儿。姐姐就是不看妾身的面子,也该想想太夫人对您的好,她心心念念的就是家业昌盛。子嗣繁茂。” 顾三奶奶就是再傻,这会儿也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纵然心有不甘,但还是依着婆婆的动作跪了下去:“殿下是金枝玉叶,我们婆媳两个是青叶浮萍,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此时的大公主早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冷静,明明只是坐在一张残破的椅子上,却恍然透着居高临下的味道。 “你倒是乖巧,还知道本宫的身份。” 顾三奶奶自然不会多情的以为这位大公主在和自己说话。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婆婆的神情,就见老姨奶奶莞尔一笑,笑容中依稀可见往昔的秀美,然而岁月流逝,病魔早就将她的身子掏空了,留下的是一幅破败的残躯。 “妾身年轻的时候在驸马的书房中见过殿下的小影。二十年前和二十年后并没什么差别。妾身不比殿下,时光消逝,妾身早就是半入土的废人,殿下却青春永驻,叫人不羡慕都难。” 凝萱静静的听着。并不插话,可思绪转的飞快。 看来这位老姨奶奶当初能进顾家也不是没有道理。 大公主素白的面容上绽放出一朵寒冷的笑靥:“本宫不用费尽心机,不用操劳儿女。不用担心名不正言不顺,自然活的惬意。” 老姨奶奶放声大笑,她的身体不容用力过度,为了支撑只能半趴在地上,头颅却扬的高高,不肯轻易低头:“殿下何必自欺欺人御朱门!妾身的儿女是不好,是不孝,然而殿下又好到哪里去了?您难道不想听听外面的人是怎样议论你家大奶奶的?顾家长子......娶了个妖妇为妻!殿下早就沦为了眉州城的笑柄,只有你自己还不知而已!哈哈!” 老姨奶奶的笑声凄厉,叫人闻之生寒。 凝萱眼见母亲神色不对,大抵知道老姨奶奶的话是戳到了她的软肋,“母亲别忘记了咱们的来意!” 凝萱的话引起了老姨奶奶的主意,她已经打定主意要不遗余力的打击大公主,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母亲?呵!原来外界的传闻都是真的,殿下生不出女儿来就抢了人家的孩儿放到身边养活,姐姐真是可悲,两个儿子不亲,只能收个狼崽子在身边打发时光。” 老姨奶奶眼中带着不屑,将凝萱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姐姐不会是想收了这孩子给咱们家哪位公子做小吧,倒是个好模样!” 既然说“咱们家”,当然也包括老姨奶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顾家没有登录在名册上的老三。 凝萱大怒,我还没找你麻烦呢,你倒是不客气,凝萱哪里是个肯吃闷亏的主儿。小眉梢一挑,水汪汪的眼睛透着灵韵:“我瞧老姨奶奶说话心不跳气不喘,身子骨好着呢!什么病入膏肓,将死之人......大约都是在说谎博母亲同情,枉费咱们还带了一根百年老山参!” 老姨奶奶暗骂一声小妖精,她现在最怕的就是死在大公主前面,说起来她比大公主还要小三岁,可看着二人相差绝不止二十岁。老姨奶奶常年泡在药罐子里,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自己的身体如何,说实话,乍认出大公主的时候,老姨奶奶吃了她们娘俩的心都有!只是为了一双下落不明的儿女,老姨奶奶才忍住没扑上前去。 瞧得出,今儿来自家闹场子的主角儿不是大公主,倒是她那个来路不明的女儿。老姨奶奶心中冷笑,自己年轻的时候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手段没使过,对付一个小丫头还不手到擒来。 老姨奶奶挺直腰板,两手撑在地面上,看着凝萱发笑:“好孩子,姨娘多谢你心疼。不过东西到底是顾家的东西,你只是个养女,怎么好随意乱动。我虽然是妾室,却在顾家为媳,拿一棵老山参而已,名正言顺,你两个哥哥就乖觉。”老姨奶奶深深看着大公主:“大少爷和二少爷十几年来照料我们娘几个,即便将来走在殿下面前先见了驸马,妾身也只会说他们的好。” 大公主抖了抖袖子中的粗布帕子,淡淡道:“进不得宗祠,你以为自己能在死后见到驸马?” 老姨奶奶神色大变:“驸马生前曾经应允过妾身,妾身是坐了轿子抬进将军府的,就是您贵为公主,也不能违背祖宗家法。” “应允?好啊,拿出证据来,本宫倒要看看,驸马生前对你发过什么毒誓!” 老姨奶奶眼中闪过一丝狡诈的笑意,凝萱心生警惕,始觉得这是个陷阱,没等老姨奶奶发话,凝萱就抢道:“两位都是凝萱的长辈,可有句话却一定要讲,何必叫父亲往生后还不得安宁!母亲自有自的生活,老姨奶奶虽然清贫,但我瞧着也是甘于平淡的人,今后一个天南,一个海北,再相见已然是妄谈,不如都各退半步,过自己的日子才是。” 大公主冲动一席话之后也察觉到了不妥,加上听了凝萱的话后更怀疑老姨奶奶的用心。难不成她故意诱引自己?大公主轻笑一声:“还是萱丫头明白为娘的心意,看到妹妹如今过的样子,本宫也就放心了。” 如今什么样子,大家心知肚明。 老姨奶奶两眼喷火,她过的不好,凭什么这个女人就能衣食无忧的过后半辈子!她不甘心! 老姨奶奶缓缓站起身子,冷冰冰的看着三人:“你真以为驸马喜欢的是你?别做梦了,除了身份你还有什么配得上驸马?凭姿色,你甚至不如驸马的几个磨墨丫头,凭聪慧,你难敌我十分之一,连两个亲儿子都待见你,你这辈子还有什么意思!” 大公主怒不可遏,上前就要挥掌,可明明看起来更弱一些的老姨奶奶狠狠的捏住大公主的手腕,使劲儿往左侧一甩,凝萱等人不及防备,大公主重重跌在地上,上身往后一仰,额头撞上了椅子的一角,顿时鲜血四溢。 元辉一直盯着里面的响动,闻之不好,一脚踢开帘子闯了进来。 “三哥,快送母亲出去!” 魏元辉不等多想,俯身抱起大公主就要走,老姨奶奶拼命撞向元辉的小腿,企图将被抱住的人再次掀翻在地。魏元辉多年习武,一个老太太如何是他的对手,只是顾及此人是顾家的姨娘,元辉便有片刻的迟疑。 凝萱想也没想就把老姨奶奶按在了地上,桂嬷嬷也不是省油的灯,知道县主年小力薄,于是跟着下了死手,一拳又一拳的砸在老姨奶奶身上。 顾三奶奶都看呆了,自己的婆婆就躺在地上,一个按着,一个揍着,自己想要插手,可两脚生根了似的动弹不得。 春儿和另外两个小丫头试图上来助阵,凝萱眼睛发红,吃人一般盯着春儿:“你是大奶奶送来的丫头,就不怕本县主将你卖了!” 三人果然被这种眼神骇住了,两腿一软,都瘫在了地上。 *** ps:小荷本该加更的,但是围观去鸟,所以发文晚了,起点年会,好多的美女哦!看照片,三月果大美人一个啊!袖子也是美女~~哇咔咔,希望明年小荷有望参加(明儿加更好不?么么大家)(未完待续) 第二零七章 床前久病无孝子 (二更稍后) 凝萱的猜测一点不错,老姨奶奶的生活明明是困窘不堪,又怎么请的起三个丫头做下人,分明就是将军府派来伺候的,依顾大奶奶的性格,她断然不会将卖身契一同送给老姨奶奶,三个丫头想要有好日子过,除了要用心伺候老姨奶奶,更要紧的是不能得罪真正的顾家掌权人御朱门。 凝萱一句话吓得三人瘫倒在地,你瞧我我瞧你,再也没人敢上前为老姨奶奶鸣不平。倒是她儿媳缓过了劲,手脚并用的爬到了桂嬷嬷身边,“我婆婆是无心的,并不是有意去害公主,我婆婆是无心的......” 顾三奶奶便如同着了魔一般,反复念叨这几句话,就好像她说的越多就越能博得同情似的。 其实大公主那一下子撞的并不重,五六息的功夫就已经清醒了不少,只是头疼欲裂。大公主用手帕堵着渐渐止血的额头,“魏家小子,扶本宫坐下。” 原先坐的那一把早就被撞翻,元辉只能搀扶着大公主坐到紧靠门帘不远的一只绣墩上。大公主向众人道:“桂嬷嬷留下,余下的人都出去,本宫有话和她说。” 屋子里早就是一团乱,地上随手捞起一截碎木头都能当凶器,桂嬷嬷年老,凝萱不敢冒险。虽然明白养母是怕接下来的辛秘被人听到传扬出去,但凝萱还是硬着头皮道:“母亲,就叫三哥留下吧!”桂嬷嬷心有余而力不足,也知道这里的凶险,忙应和道:“殿下就听县主一句劝,奴婢在门外候着,有事儿你只管吆喝一声。量某些人也不敢再动歪念头!” 桂嬷嬷凶狠的目光扎在老姨奶奶身上,然后不客气的拽着顾三奶奶就出了屋子。 凝萱等人站在外面的围廊上,细心打量院中摆设,窗棂上剥蚀了原本鲜艳的颜色,东厢那边甚至还有个不小的耗子洞。紧靠墙根摆了个泥炉子,此刻早没了烟火,被冷风吹得扑啦啦颤抖。 凝萱慢慢收回视线,笑着问道:“听大奶奶说,年前曾叫人来瞧过,看样子是底下人不守规矩,没将大奶奶的意思转达明白,三奶奶别恼,等我家去再告诉大奶奶!” 顾三奶奶慌道:“县主万万不可。”语气急促而不安,等察觉这种局促之后,古三奶奶又放缓了声音,尴尬的笑道:“大奶奶是好心人。对我们也照顾,只是家里的事儿都是婆婆做主,有些话我不方便和县主直说。” 凝萱长叹一声:“三奶奶能明白就好,大奶奶夹在这中间里外不妥,只怕今后对你们的照拂便要更少了。”顾三奶奶一听,不太漂亮的脸蛋顿时成了半个苦瓜,对着凝萱欲言又止。桂嬷嬷见不得这种小家子做派,更奇怪姑娘干什么跟个仇人多话,便悄悄凑近凝萱:“姑娘。这儿风大,你往里站站吧!” 凝萱笑道:“不妨事,我瞧这儿清清凉凉的,脑子也明亮些,我劝三奶奶也别嫌冷,多想想今后的路才是!” “姑娘可是话里有话啊!”顾三奶奶问的小心翼翼。 凝萱不看她。反而眺望前院,漫不经心的说道:“三奶奶家门前的匾额是......”顾三奶奶心领神会,“是前街的一家小铺子做的,掌柜的没什么文采,勉强续写了后面的那个字御朱门。怎么能和公公的字相媲美。” 凝萱嫣然一笑,这个顾三奶奶倒是好眼力,只怕心中早就明白那门上的匾额不妥了吧。凝萱轻敛眉头:“确实辱没了父亲的好字。” “妹妹觉得不好......我便撤下来?”顾三奶奶询问的时候顺带着瞥了瞥桂嬷嬷。凝萱慌的摆手:“这可使不得。三奶奶家的门匾如何因我几句话就摘下来,叫外人听了去,岂不是我们将军府仗势欺人!” 顾三奶奶神色黯淡:“实话和妹妹说了吧,因为这匾额的事儿,我没少劝婆婆,每每都惹得她老人家一把辛酸泪,三爷又是个驴脾气,从来不听我们多说半句。那匾额看着风光,其实就是一把无形的刀,日日悬在我们头顶,指不定哪日就落下来。” 顾三奶奶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压低声音道:“郎中也说,婆婆是熬不到这个春天了,所以妹妹放心,为了救下三爷和小姑子,婆婆不会再对公主出言不逊的。其实,其实嫂子也有私心,三爷纵然不好,可到底也是我的夫婿,妹妹若手可通天,若能......” 凝萱淡淡一笑,截住了三奶奶往下的话:“手可通天谈不上,只是三奶奶要想换回三爷也绝非不能,”凝萱说完这话的时候小心的辨别着对方的神情,就见三奶奶的两条眉毛先是往下一沉,然后嘴角抽搐一下才微微上翘,气喘的很慢。 这绝对不是开心应该有的表情。 难道顾三奶奶并不愿意自己的丈夫回家? 凝萱顿了顿,“只是我怕三奶奶做不得主,纵然我提了条件你也未必能应承下来。”顾三奶奶几乎不叫人察觉的松了口气,凝萱笑意更盛,甚至主动往前走近两步,以表示友好:“三奶奶心思通透,不说你也知道我们想要的是什么!” 凝萱单手一指,正是外院大门的方向,顾三奶奶拍着手笑:“明白,明白!” “我也不白白叫三奶奶操劳一场,顾三爷的确不好,与其跟着他担惊受怕,不如早点寻个好路子,听说三奶奶家还有个在读书的弟弟?” 不但有个弟弟,更有三位待嫁的妹子,那都需要白花花的银子来撑着,想要凭老姨奶奶这点子家当,只怕三奶奶娘家后半辈子都指不上。 顾三奶奶沉默的点点头,心里似乎下了什么决定。 正说时,里屋有了动静,众人忙屏气敛神,盯着门帘子不出声。不大会儿,就见元辉搀扶着大公主脚步不稳的走了出来,大公主面色苍白的吓人,额角处残留的血渍更显得鲜红触目。二人身后的内室死一般寂静,顾三奶奶又是惊又是喜。她既怕婆婆死后将军府翻脸无情,将自己赶了出去,又喜压在头顶的一座大山眼瞧着就要坍圮,顾三奶奶终究没忍住,悻悻然的冲众人一躬身,扭头进了内室。 ...... 大公主回府之后,当晚便一病不起,彻夜的说胡话,众人听不懂,唯独跟着最久的桂嬷嬷心里清楚,这位老人家就坐在床榻边的绣墩上小声啜泣,任谁劝说也不好使。眉州城里几个出名的大夫都叫了来,轮番诊脉,都是殿下这是心病,能不能熬过去要看天意。 顾云鹤当时就火了,一盏好茶碎了满地,什么看天意,若看天意请你们这些废物来作甚!几个老郎中面色僵硬,对大公主的病情就更加的不尽心。 凝萱冷冷的看着满屋子的围绕的身影,心里却发寒,真正关心养母的除了桂嬷嬷到底有几个? 母亲总说儿子指不上,媳妇又不是自己选的,现在人瘫在榻上,到底能不能熬过这一晚,按照郎中的话来说,那就得擎着,等着,看阎王册上她的阳寿尽没尽。 顾云鹤倒是心疼媳妇,找了个理由叫顾大奶奶进屋歇着,声称他和云霆来侍疾,乾氏嘴巴不说,但心里委屈,也要跟着凑热闹。桂嬷嬷看着闹哄哄的一帮人,慢慢收了眼泪,头一次直面顶撞顾云鹤:“两位爷,侍疾本就是女人干的活儿,既然大奶奶不能,只叫老奴来做便好。” 凝萱静静挽住桂嬷嬷:“我是女儿,却也顶半个儿子用,嬷嬷不嫌弃,我和你老守夜。” 床前久病无孝子,大公主一不缺钱,二不缺人,少的便是对她的真心。而真心恰恰是顾云鹤不具备的奢侈玩意儿! 顾云霆比他哥哥多点良心,略一思忖,也觉得这是最佳的法子,顾云霆拉着兄长站到了落地宫灯下,低声道:“萱妹妹心细如针,她来照顾母亲再好不过,乾氏多有疑点,不能在此时冒险。” 顾云鹤本对凝萱有几分好感,但刚刚那丫头的一席话确实叫自己不舒爽,顾云鹤冷道:“伺候母亲,难道不是我们兄弟分内的事儿?推诿到别人身上,我瞧二弟的做法不妥。” “大哥!”顾云霆也开始气急败坏起来:“你能端茶倒水,可擦背换衣呢?也是你来?你既然心疼嫂子,就别挡着咱们妹妹给母亲尽孝。” 顾云鹤与顾云霆虽然不是双生子,但也是前后脚出生,差了不到两岁,正是你不服我我不服你的年纪,这会儿顾云霆的眼睛也冒火光了,口气自然冲了许多。 往日还有顾大奶奶打圆场,现在她不在,乾氏一早吓得瑟缩在角落里。凝萱不耐烦的抬头,冰冷的看着二人:“哥哥们不是要去赴宴?哪有主人不到场的道理,这儿我用心打理,不会叫母亲受委屈,何况还有七八个大夫都候着,人多了反而平添烦恼。要紧的是别叫外面人察觉到母亲的病情!” 几位郎中年纪颇大,经历的腌臜事儿多,对这种豪门大户里的是非也有所听闻,知道今儿是撞见了什么局,君山县主这话里可透着锋芒啊!他们七八位诺诺的垂着头不敢看两位将军,心虚不言而喻。(未完待续) 第二零八章 惊闻(二更) (二更送上~~) 桂嬷嬷浑浊的眼珠子直看着顾家俩兄弟一前一后出了门,终于没撑住,趴在床沿上失声痛哭御朱门。 凝萱被这一声撕心裂肺哭的有些不知所措,脸色黑的很:“嬷嬷就算要发泄也该看个地方,母亲需要静养,外面又有郎中大夫,难道真要弄个人尽皆知!” 凝萱虽然知道桂嬷嬷委屈,但此时此刻用软绵绵的腔调去劝说肯定没用,反而会叫伤心者更加难过御朱门。凝萱的计策果然有效,桂嬷嬷一听就憋了回去,只是不断打嗝,可见哭的狠了。 桂嬷嬷定定瞅着凝萱良久,忽然匍匐在地上,说话间就要给凝萱行拜大礼:“姑娘对公主大恩,老奴今生无以为报,只有来世做牛做马。”凝萱费了好大力气才将桂嬷嬷拽起来,要是外人见了一定惊呼不止,县主什么时候这般粗鲁了,拉扯的动作和外院那些小媳妇掐架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前者是好心,后者是恶意。 凝萱正要不客气的数落桂嬷嬷的举动,桂嬷嬷先用两手掩住了脸,哽咽道:“都说不是亲娘养的,终究隔了一层肚皮,主子你怎么不睁开眼瞧瞧,到底谁才是亲,谁才是疏!当初老奴黑了心肠子,说那些遭天谴的话,不然姑娘何必受那些委屈,经历那些波折。” 桂嬷嬷松了捂住的两手,满心都是忏悔:“老奴不瞒着姑娘,当初你在京城出事,殿下紧忙着要叫人去追你,是......是奴婢这个浑人拦着,才叫姑娘险些,险些被奸人所害!” 凝萱雷击般愣在了当场。 她明明都打算忘记此事,桂嬷嬷为什么又要重提? 凝萱神色复杂的看着躺在榻上依旧梦魇着的大公主。 “一开始是老奴怕姑娘的事儿影响了两位爷的前程,延误了救姑娘的最佳时机,后来。后来便是廉国府,他们不知哪里来的消息,听说姑娘被人抓,所以向主子提出了种种非分要求,殿下才和你起了嫌隙。老奴不敢将所有罪责都推到廉国府身上,但只求姑娘明白,大公主是真心疼爱你,都是奴婢才坏了你们母女之情。” “我只问嬷嬷一句,宿元重逢的时候你处处为我说情。是不是也因为心有愧疚?” 桂嬷嬷紧抿着双唇,艰难的冲凝萱一点头。屋内良久没有声音,直到宋嬷嬷叩响门框上的老红木:“姑娘,赵大夫有件事儿回你。说是有味药不对,正西厢候着呢!” 桂嬷嬷唯恐耽误了正经事儿,恰好她与凝萱独处尴尬,连忙将人劝了出去,凝萱一只脚在外间花厅内,一只脚已经出了正房,却忽然顿住悄声道:“我怎么记着那八位郎中里并无一个姓赵的?” “什么赵大夫,是我借他暂撒个谎,要不然桂嬷嬷非起疑心不可。是三少爷在西厢呢。说有要紧的消息回你。”说着,更靠近了几分,用微细的声音道:“和公主的病情有关,我听那意思,大公主这次被气的不轻!姑娘虽然不愿意沾惹这种事儿,但好歹心里有个数。别到时候叫人给你下了套子。” 宋嬷嬷一心只为凝萱好,只是她和碧潭地位低,大公主出事儿之后进不得正房,只能在外面干着急。进进出出也不少人,连带着顾家俩兄弟都是面色不善的出来。宋嬷嬷多少也猜出了几分。 她对大将军、二将军一点好感也没有,就凭他们对姑娘的冷脸子,宋嬷嬷也决心在暗里地打一黑拳。 凝萱不是拘泥之人。闻言悄然去了西厢,魏元辉正焦急的踱步,一见妹妹的影子忙迎了上去。凝萱也不啰嗦,只叫三哥把听见的那些- -出来。 足足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凝萱还没从惊诧中回过神来,连自称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宋嬷嬷都是目瞪口呆。 原来当年顾家太夫人一共育有三位子女,老大便是驸马爷,小儿子横死在眉州,仅剩下个小女儿还远嫁到了外省。凝萱早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明明是亲戚,公主嫡亲的小姑子却从来不走动,以往还当他们是节气高不愿意攀附皇家,而今从三哥这儿听到劲爆消息,凝萱才明白种种纠葛。 要不是老姨奶奶点破这个秘密,只怕大公主一辈子也不会了解。 原来当年顾家太夫人怀小女儿的时候身子便伤了,太医几次劝她流掉,以免伤害母体,只是顾家子嗣艰难,为了多得一个孩儿,太夫人硬是咬紧了牙关不松口。太爷常年征战在外,对妻子多有愧疚,也没狠劝。等生产的那日,太夫人力竭,孩子一生下来就是个死胎。太爷怕妻子受不了打击,早就有所准备,将亲戚家的孩子抱了两个来,一男一女,都是出生没几天的。 太夫人果然一睁眼便要看孩子,太爷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唯恐太夫人察觉。 这小婴孩就是凝萱名义上的姑妈。 女孩越长越出众,太爷也没瞒着大家,将事情的真相都告诉了三个孩子,唯独太夫人被埋在鼓里。驸马和妹妹只是表亲,于是暗生情愫,就盼着有一天能得到母亲的认可。然而还没等到喜事来临,皇宫里就来了圣旨,将先帝最疼宠的女儿大公主嫁到顾家。 一场美梦终破碎,那位姑奶奶在驸马成婚不久便出阁,连太夫人过世也不曾回京祭奠祭奠。 元辉很是唏嘘的说完,“你们说顾云鹤和顾云霆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事儿?要真是这样,他们可就太对不起自己的亲娘了。” 凝萱果断的摇头:“不会,驸马可以将事情说给老姨奶奶听,但绝对不会告诉两个儿子,你们想,哪个父亲能做出这种事儿来,对儿子们讲自己风流的情史?哼!” 宋嬷嬷也有不解:“姑娘说,会不会是老姨奶奶胡编的,故意用来气公主?这也不是不可能,她们俩虽然没见过,但几乎是恨了半辈子的死敌啊!” “或许是这样,但......我更愿意相信是驸马酒后失言,透漏出去的。”凝萱冷静的分析道:“老姨奶奶得不到驸马的爱,最终也没叫母亲如愿以偿,只怕今后就算母亲恢复了,每每想到此时,也就觉得难受!” 这就好比一顿美味佳肴,准备开吃的时候,忽然发现上面趴了一只苍蝇,叫人想起便作呕。(未完待续) 第二零九章 凶险一夜 (晚上二更) 元辉对顾家的私密事儿没什么兴趣,他唯一担心的是顾云鹤与顾云霆对五妹妹的态度御朱门。想到今儿发生的种种,元辉没了好气:“我早先只当顾家两兄弟不错,是铁铮铮的汉子,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亏得他俩当日劝我留在眉州一起开疆拓土的时候,我还心动不已。” 宋嬷嬷浅笑道:“论行兵打仗,布阵杀敌,他们是这个!”宋嬷嬷一挑大拇指,“可说到人品当面,只怕还差了些。姑娘也别冲我挤眉毛瞪眼睛,我说的哪句不是大实话?三爷跟着这种人谋事,将来只会吃亏,还不如就跟着姑爷,咱们姑爷......” 没等宋嬷嬷说完,凝萱已经堵住了她的嘴,“嬷嬷又信口开河了,什么姑爷,说出去叫人羞臊死我!” 元辉却并不以为此是玩笑,冷静道:“你还别说,宋嬷嬷点醒了我御朱门!世子的本事一点不弱,而且心性沉稳,用兵不骄,屡出奇谋。宿元城虽然不及眉州的战事频繁,但百姓相对安居乐业,在朝中的分量也不轻。” 大周朝原并不重视军功,直到看见北齐日益强大,才决心效仿一二。 战场杀敌只要斩获敌军的军官一个首级,就可以获得一级爵位并良田、宅院、仆人各一个。斩杀的首级越多,获得的爵位就越高。 若士兵在战场上斩获两位将领首级,他做囚犯的父母就可以立即释放。如果他的妻子是奴婢贱籍,也可以转为平民。 正所谓打一次胜仗,小官升一级。大官升三级。 元辉虽然是嫡出,但他的父亲却是个庶子,地位甚至比不上大房的二少爷,魏元祥至少有老太太偏疼,除了靠军功,元辉并没第二条路可以走。 三人正说着。桂嬷嬷打发了小丫鬟来回禀,说大公主刚刚苏醒了片刻,凝萱不敢耽搁匆匆返回。内室里桂嬷嬷正端着水碗用小汤匙一点一点给大公主喝水,大公主昏昏沉沉也不睁眼,但看汤匙里的水一点一点消失,凝萱明白,熬过这一晚有了好的开端。 桂嬷嬷抬头见凝萱,惊喜道:“姑娘快瞧,主子能喝水了。” 刚刚可是喂什么吐什么。众人只当大公主是挺不过去了,现在好极,能喝水便还有希望。 凝萱看着清凉凉的水碗,皱眉道:“现在已经是后半夜。除了白日里吃的那半块热糕,母亲竟再没用什么,光喝水有什么用。” 桂嬷嬷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可大夫们说主子这病来的急促,不敢用什么人参、肉蔻、燕窝之类的大补,就怕和体内的热火相撞,反倒糟糕。”大公主现在就是一股火,烧的人迷迷糊糊,将军府里纵然有堆积成山的名贵药材。可一样也不敢给大公主用,这可急坏了桂嬷嬷,否则也不会只喂些清水。 凝萱前世时身体不错,又注意锻炼,一年到头顶多就是个小感冒,不过作为老板的得利秘书。每每有元老级的当权者重病,凝萱可都需要跟着顶头上司恭敬的去拜访,跑医院也算是家常便饭,像大公主这种情况,使用葡萄糖是最佳的良策。只是现在所处的环境。叫她哪里弄这种东西去! 凝萱正愁眉不展的时候,忽然扭头看见架子上放着的长颈瓶子,“那是什么?” 伺候在一旁的小丫鬟忙道:“是大奶奶叫人送来的玫瑰清露。”桂嬷嬷以为凝萱要用。便道:“刚才掺在了水里,可主子闻了味道便呕吐不止,我们再不敢乱动,这才用了清水。” 凝萱略一沉思,病重人的味觉、嗅觉似乎特别**,到底什么东西可以代替葡萄糖,用在身体虚弱的母亲身上呢? 桂嬷嬷和宋嬷嬷全都眼巴巴等着,没一个人敢出声打扰凝萱。 “对了,家里可有蜂蜜?”灵光一闪,凝萱依稀记得什么人说过,蜂蜜结晶之后的晶体中所含葡萄糖最多,即便不能完全替代,也可以起到一定的效用。 小丫鬟是将军府里的人,因人机灵才被大奶奶派到这儿伺候,她忙道:“年年盛夏都有庄子里的佃户们送来,只是到了隆冬时节,那蜜浆就结成了死疙瘩,大奶奶一般就叫人丢了。” 凝萱心凉了半截,可小丫头嘴皮子没停,依旧说道:“不过奴婢听人说,库房里的妈妈们舍不得丢,都拿回去自用了,这事儿虽然不妥,但也没人追究。姑娘要是觉得......” 小丫鬟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凝萱:“要是不嫌弃,奴婢去问问?” 桂嬷嬷不知道凝萱要干什么,只是这儿什么法子都得试试,眼瞧着大公主刚刚还能用些水,现在却顺着嘴角不断往外涌,桂嬷嬷急的都要掉眼泪了。 “姑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先救了主子要紧。” 凝萱二话不说,打发了小丫鬟去找东西。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那丫头就捧着个黑漆漆的粗陶坛子跑了进来。 “姑娘瞧这个可使得?” 坛子上被几张油皮纸紧紧裹着,缠了好多圈粗麻绳子,足见拥有者对它的重视。凝萱用长把的银汤匙用力舀,硬邦邦的坛底中终于刮出了一层薄薄的糖饴。不是蜂蜜固有的金黄色,而是近似乳白色,而且颗粒分明,粗糙的很。 凝萱欣喜:“幸好已经结晶了,快去端水来,要热热的。”半碗水,两汤匙的蜜,不大会儿就溶解在了一起,凝萱在心里不断念叨:可一定要有效啊。 桂嬷嬷比凝萱更着急,早知道刚才就不擅自做主喂了那半碗清水了,也不知主子还能不能再用下去。 灯光下,一群人围着大公主,就见凝萱递过去的小汤匙里的水慢慢消失,大公主的眼皮微微跳动,嗓子还无意识的吞咽,众人就知道,这招是好使了。桂嬷嬷喜极而泣,扭头伏在幔子后面。 一碗水见底足足用了近两个时辰,等到众人松口气的时候,外头天已经大亮。 几个老郎中又涎着脸凑到外屋门口,声称要给大公主诊脉。凝萱虽然不齿他们的作为,但终究没叫人拦着。七八个呼啦啦涌进来,一会诊,惊喜的发现大公主的脉搏比昨日跳的沉稳而有力,竟是熬过了这凶险的一夜! ****** ps:小荷下午出门,一定会早点回来码字滴!谢谢可乐为我安排的小喇叭推荐~~~啦啦(未完待续) 第二一零章 得寸进尺(二更) (二更送上~~) 大公主就觉得自己飘飘悠悠做了不知多久的梦,梦中的自己重回到了年幼时代,母后还没逝去,她是宫中最得宠的孩子,就算废后的儿子们都不能和自己相提并论御朱门。 所有人都说,皇帝和新皇后恩爱无比,也就是生了个女儿,若是个儿子......储君之位再无旁人能坐。彼时大公主还小,不过五六岁,听不出这里面的深意,甚至还有点自傲,觉得废后的两个儿子要不是有母后保护着,肯定就像嬷嬷说的那样,一同被发落到冷宫去了。 然而没两年,母亲便死了。一夜之间,没有任何预兆的死亡,父皇大怒,追查了所有太医,杀的人不计其数,后宫血流成河。可没一个知道母后的死因到底是什么。大公主披麻戴孝,以为父皇会为她们娘俩做主,可事实上,没出三个月,废后便从冷宫重回了椒房殿。 这个时候,大公主已经八岁了,不再是天真懵懂的年纪,她虽然不清楚是谁杀死了母后,但大公主相信,这事儿与废后脱离不掉关系,说不定......自己的父亲也曾参与其中。 大公主不敢去查,她谨记母后在临终前告诫自己的话:明哲保身。 就是因为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大公主对人情冷暖看淡了几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将心底潜藏的秘密摊开来,原来自己对母亲的爱远远不及对自己的爱。她不敢为母亲伸冤,甚至还要夹起尾巴学会讨好废后。 似乎从那个时候开始,大公主就不再相信什么母女情义,自己先背叛了生母,又有什么脸面去奢望获得亲情! 每个身影就在大公主的眼前晃过,先帝,母后,废后。驸马......一个个身影似模糊似清晰,却都是看得见摸不着的虚幻。大公主觉得自己陷入了无休止的奔跑中,周边都是迷雾,根本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母亲! 母亲! 大公主轻轻皱眉,好像有人在叫自己。是叫自己母亲吗?是谁?她努力的想睁开眼睛...... 凝萱一脸欣喜的看着渐渐苏醒的大公主,“谢天谢地,母亲平安无事!桂嬷嬷,快叫大夫们进来会诊。” 大公主僵硬的眼球困难的转了转,最终只捕捉到心腹嬷嬷奔走的背影。再转回来看眼前的女孩子。“萱丫头!”声音微弱,却透着坚毅。 凝萱一把握住了大公主:“母亲,是我,是女儿!” 母亲!女儿! 大公主闻之心酸。原来这才是母女之情,她竟从来不知道。原来位置高了,有些东西就瞧得模糊了,或者说自己也不愿意去深究真相,这五年来,施恩的不是自己,而是萱丫头,是她陪伴自己这把老骨头渡过寂寞的岁月。 原来锦衣玉食包裹下的自己竟是赤条条的失了魂灵。 凝萱见大公主落泪,心里也不是滋味。强笑道:“大夫们说母亲的病情看似凶险,其实只要细心调理就不会成为大碍。等开春咱们归京去,索性就住了皇上赏赐的那个庄子上,管家不是说过,那儿有温泉,有鹿场。有花圃,比神仙住的地方也差不了多少。母亲住在那儿静养是再好不过的事儿。” 大公主微笑着听女儿的安慰之词,眼皮子却干涩的想要往下缀。凝萱看在眼里,心下一片冰凉,这分明就是力竭的表现。难道母亲真的是回光返照? 凝萱极力压制颤抖的声音,低声试探:“母亲,要不要见见两位兄长?”凝萱只担心自己的预料成真。 大公主紧闭着双眼。缓缓吐出两个字:“不......见!” 郎中们来的即时,一见大公主悠悠好转的样子,急忙上来抢功,硬是将凝萱从人群中挤了出去。碧潭悄悄拉了拉凝萱的衣角:“姑娘,大奶奶要见你。” 顾大奶奶打大公主病后没多久就躲在自己的小院里不出门,裹得像个团子,就窝在火炕上半步也不动。她一见凝萱便忙询问大公主的病情,待听了人已经清醒之后,连念三声阿弥陀佛,只说这是佛祖的保佑,全不提凝萱、桂嬷嬷几人彻夜的苦守御朱门。 “好妹妹,并不是我这个做儿媳的不尽孝,而是咱们有心无力,使不上劲儿。”顾大奶奶长长一声叹息:“我也私下里问过郎中了,他们都说母亲这股子火来的急,来的难,如今想要痊愈,没有名医是决计不行的。我听人说妹妹当初在宿元城结识了一位老神仙,交情很是不错,你两位哥哥心切,就托了你的名义去请人,妹妹不会......怪罪我们吧?” 顾大奶奶小心打量着凝萱的神情。 就见小姑子冷淡的摇摇头:“怎么会,能为母亲治病,别说只是借了我的名字,便是叫我五步一拜的亲自去请,我也是愿意的。”顾大奶奶欢喜的连连拍手,凝萱不等她再多说,已经站了起来:“嫂子若没别的事儿,妹妹先去了,母亲那儿还等着我去照应呢!” 顾大奶奶明知人家有气,却面容不改,仍旧笑盈盈的叫心腹将人送出大门。 凝萱刚出院子,顾大奶奶身后的碧纱橱里便闪出一人,正是大将军顾云鹤。夫妻二人的脸都阴沉的很,顾大奶奶更是面色带了几分戾气,全看不出一个孕妇的身份。 “这会儿爷也不用急,人醒了就一切好说。婆婆是个要强的人,怎么会被几句话击倒?等那个大夫来再开几服药,说不定就痊愈了。” 顾云鹤冷冷一哼:“不是你的母亲,你自然不急。” “爷这话我可不爱听,当初是你没深拦着她们娘俩去老姨奶奶那儿,怎么倒成了我的不是?你我既为夫妻,大公主自然也就是我的婆婆,我倒是一门心思的想要伺候她,可也得给我这个资格吧!弄的我现在里外没脸,不知道婆婆带来的那些下人们怎么非议我呢!” 顾大奶奶说到伤心处便嘤咛的啜泣起来,顾云鹤心一软,将娇妻揽在怀中。好言安慰:“好了好了,我不过气话而已,惹的你悲伤,这是为夫的不是。现在要紧的是治好母亲的病!” 房间里一片柔情温馨,和大公主那儿的满室药香成了鲜明对比。 不过两日的功夫,宿元城传来话,说老神仙去了九方城探亲,顺带着在北齐采药,只怕最快也要秋末回归。别人等得。大公主却等不得。 顾云鹤召集了兄弟姊妹,连元辉也列入其中,场面十分凝重。顾云鹤环视了半圈,最后将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凝萱身上。 “母亲的病虽然略有好转。但想要根除,还需老神仙指点。我有意亲自走访九方城,请来神医。” 顾云霆紧锁眉头:“新战在即,你是主帅,怎可临阵缺席?我是副将,快马加鞭,从九方城走一遭也就是十天半个月的光景,还是我去吧!” 凝萱听罢心中冷笑。欺负她是什么也不懂的妇人吗?便是用牛车赶路,到达九方城也不过四日的功夫。他们兄弟的宝马良驹,至多两个白日的功夫。什么十天半个月,分明就不是诚心去请人。 顾大奶奶见凝萱面容冷淡,并没有接话的意思,忙道:“胡言乱语。眉州数十万百姓的性命都在尔等手中,万一敌人来袭。你叫谁去御敌?” 顾大奶奶脸一沉:“我是顾家的长媳,神医我去请!” 顾云鹤不出声,顾云霆欲言又止,可在兄长的冷眼中,终究没有再说出半个字。 凝萱站起身。冲众人莞尔一笑:“嫂子说的对!” 凝萱这前半句话才出口,顾家的两兄弟脸色可就不怎么好看了,连带着顾大奶奶也尴尬许多。凝萱在心底狠狠翻了个白眼。压下怒气,才笑道:“老神医和我是旧识,嫂子这话半点不假,所以唯有我去才是最恰当不过。那老爷子有几分怪脾气,若谈不拢,只怕还惹出许多的事端来。” 顾云鹤面色和蔼许多:“要不是小妹提醒,我们险些犯了大错,你嫂嫂可是个火爆脾气,她去自然不合适。” 众人商议了由凝萱亲行,顾云鹤又厚着脸皮请魏元辉保护,将军府组成了亲兵团一支,化妆成镖局往九方城去。 等回到凝萱的院子,魏元辉一张满英俊的脸登时阴沉的能打雷。 “一口一个妹妹,两口一个母亲,我算瞧明白了,一家子黑心肠。”魏元辉破口大骂,宋嬷嬷赶紧去关门窗,魏元辉仍旧愤愤不平:“天底下没见过这么无情无义的儿子,没见过这样铁石心肠的一家子。我妹妹是卖给你们家了不成?五妹妹,收拾行李,咱们带着公主去宿元。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把大公主扔在这儿,迟早也是......” 元辉正想说“死路一条”,桂嬷嬷苍白着脸进了门。 老嬷嬷进屋,二话不说,先对着元辉凝萱兄妹俩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老奴多谢魏少爷对公主殿下的好。大公主虽然不能多说话,可心里清楚,她听说了两位爷的无礼要求,叫奴婢来送这个。”桂嬷嬷抱着一只匣子,黑漆漆但全身泛着油光,纹理细腻,瞧得出是一件老东西,金灿灿的锁扣紧紧实实的封住了里面全部信息。 “这是主子给姑娘的嫁妆,”桂嬷嬷抖手将匣子打开,满满登登都是纸票子,也有地契,也有房契。钱庄银票数之不尽,奴仆契书足有三四寸厚。 这究竟是怎样一份家业,只怕许多人这辈子见都没见过! **** ps:北京下大暴雨那天,小荷很嗨皮的去爬了长城,哎呦我的娘啊,后怕啊,差点回不来了~~现在我是见天阴就害怕!(未完待续) 第二一一章 看破红尘 大周法律严明,房契、卖身契这种东西要上至官府备案,以防地痞恶霸假造新契,剥夺别人的所有权御朱门。只是戒条虽然清楚,但每每到官府中备案,除了条件苛刻,耗费时间之外,税率高的吓人,更要给胥吏送红包,否则他们会拖着不办。既要花钱,又要送礼,还得三番五次往衙门里跑,买房卖房的人渐渐就不乐意备案了,以试图侥幸的心理来浑水摸鱼。 所以到了此时,房契、地契等就成了唯一的产权成名,有了这些东西,只要土地在,只要王朝不倒,任凭房屋如何破损,终究还是你的东西。 大公主这满匣子的纸片看着不打眼,可细细纠察起价值来,只怕能买下偌大的眉州城御朱门。 满屋子人看的目瞪口呆,眼睛像是黏在了匣子上,转也转不开。 “桂嬷嬷,母亲这是什么意思?”凝萱面无表情,对桂嬷嬷推过来的匣子视而不见。 “主子叫老奴转达几句话给姑娘,家富人宁,终究有家亡人散各奔腾,枉费了悬悬半世心。主子说,她也算人间富贵走一轮,兴盛衰落至此和她点半无关,匣子里的东西都是主子多年积攒下来的,不是陪嫁,也不是顾家的东西,姑娘拿了也不用觉得心怀愧疚,这实实在在就是您的东西。主子还说,南江是个好地方,她当年在宫中有位极好的伴读,后来就嫁到了南江。姑娘要是得闲了,就代公主去瞧瞧,也算是全了她们多年的情义。主子还说,这位老姐妹是热心人,姑娘的婚事就交由她来打点,最稳妥不过。” 桂嬷嬷的一番话摆明了就是在交代临终遗言,字里行间无不透着凄凉。众人寂静,就这样对视而立。 凝萱没有做声,但眉宇间却一片峻然。 宋嬷嬷轻声道:“姑娘不如去看看大公主吧!”看了最后一眼。也好了无牵挂的去。南江路途遥远,再见亦不知今夕是何夕。 桂嬷嬷听了宋嬷嬷的话,暗暗垂下了头,所有人都以为凝萱会接受大公主的好意,可凝萱却像浑身释然一般,前番淤积在心中的纠结顿时烟消云散,神情中更多了许多坦荡。魏元辉看的愣神,他在一瞬间竟觉得眼前站的不是一个寻常的女孩子,魏元辉觉得自己的想法出奇的可笑。五妹妹就是五妹妹,还能是谁! 凝萱眼底的一片澄净,“嬷嬷,匣子收了回去吧。告诉母亲,天底下女儿出嫁,都是母亲亲自送出阁。别的话也不用多说,母亲自然会明白。” 桂嬷嬷紧紧抱着匣子,好像这样做便能汲取到更多的温暖,凝萱每说一句话,桂嬷嬷就深深的点头。 宋嬷嬷于心不忍,伸手拉起了老姐妹:“姑娘去九方城,我不能不跟着。大公主那儿只你自己一个人打点,老姐姐好要先顾好自己,才能去照料公主。” 桂嬷嬷失魂落魄的回了院子,和往日的熙攘想必,此刻的公主院显得冷清而寂寥,落满积雪的房檐上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两三只麻雀。歪着小脑袋瞅着木头人似的桂嬷嬷,偶然有经过的素衫小丫鬟,也都害怕的远远的躲开了。 大公主的病情得到一定抑制,然而缠绵病榻的人怎么能说好便好?跟来的太医又是个不顶事儿的,还不如眉州城的几位老郎中。这伙人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老神医身上,对大公主采取的是能拖就拖,能延就延的办法。顾家兄弟俩的怒火可不小。万一因医术不佳而触霉头,他们可都是一把老骨头,犯不着这会儿逞强。 所以竟没一个敢铤而走险为大公主下狠药的。 桂嬷嬷理了理衣角,撑出一抹笑意的进内室。 “瞧主子这会儿的颜色,可比早间好多了,姑娘叫我们时常通风,老奴叫人把花厅里的两扇窗开了小缝,主子要是冷便知会一声。” 大公主推开了丫鬟递来的药,淡淡扫过桂嬷嬷怀里的匣子:“桂嬷嬷留着,其他人都下去。”丫鬟们不敢耽搁,将空室留给这多年的主仆俩。 桂嬷嬷轻手轻脚的将匣子铺到炕沿上:“姑娘没收,原封不动的退回来了,去九方城的日子也订了下来,就在明儿辰时,对外界就说是走镖,大爷体恤姑娘,还请了城中老镖王压场子,一切万无一失。” 大公主一面咳嗽一面冷笑,没多会儿帕子上就染上了血染的红梅花,在白亮亮的帕子上鲜艳夺目。 “体恤?我的儿何时有那个美德!” 桂嬷嬷轻拍着大公主的脊背,捋顺她的气息:“老奴还是那个话,别上了刁妇的当。她就是要看殿下和两位爷之间闹纷争,见不得主子一点好。老奴派人打听了她一双儿女的下落,男的被大爷送去了矿山,女的还关在府中的旱牢里。主子想要报仇,千百种手段,终究到底,来日方长而已。何必此时落下病根。” “报仇?本宫为什么报仇?” 大公主声音冰冷,花厅里的一股冷风吹破门帘涌了进来,吹的人脚底冰凉。 “时至今日本宫再看不清楚,就实在不配做天子家的女儿。”大公主无力的手指着远处的一只紫檀箱子:“箱子里有一副萱丫头绣的灵山观音图,你找出来。”不大会儿,桂嬷嬷在箱子的最深处翻到了那副长达三米的卷轴。 桂嬷嬷不解的看着大公主:“主子什么时候叫人放进来的?这绣品还是三年前您大寿的时候姑娘献的,但凡见过的人都要盛赞一番。”只是大公主对佛教并不十分虔心,所以大多的时候都压在了箱子底儿。 大公主指着正墙上的满园春色牡丹图,道:“把它换上。” 桂嬷嬷惊道:“这......这满园春色牡丹图可是前朝书画圣手孟再芳的真迹!” 大公主眼睛直盯着墙壁,仍旧吐着那两个字:“换上!” 桂嬷嬷无奈,只怕踩着小杌子,仰着脖子将孟再芳的真迹撤下,瞅了瞅姑娘的绣品,低叹一声,将二者对调个彻底。 正当桂嬷嬷以为大事已了,准备从小杌子上下来时,就听大公主一句话,桂嬷嬷险些没踏翻摔下来。 “去库房请个蒲团来,本宫要上香敬佛......”(未完待续) 第二一二章 冯老爷子(二更) 大公主看破红尘俗世,对两个儿子更是心灰意冷,缠绵病榻的时候忽然就想起了女儿绣的那副观音图,观音大士一袭白衫,慈悲目,笑两靥,手持净水瓶,衣袂飘飘似活过来一般御朱门。 等桂嬷嬷抱着蒲团回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大公主安详入睡的场景,与昨晚呓语难安截然不同。桂嬷嬷心有所感,猛抬头去看墙壁,不知是心里作祟还是怎样,便觉得观音大士朝自己微微一笑,桂嬷嬷慌忙揉了眼睛去细看,虔诚之心倍加许多,她再顾不得许多,放了蒲团就往下一跪。 这一拜就是整夜。 第二日天不亮,城中百姓还在梦乡时,将军府开出来一队人马,粗短衣的便服打扮,杂七杂八的颜色混乱不堪,坐下参差的混色马。约莫五六十号人,看着就像城门下作苦力的挑夫,或是混帮派的打手,他们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年岁相仿,三十上下,有把子力气。 紧随其后出来两驾马车,打头的这辆载着满车货物,四只箱子巨大无比,紧紧实实的绑在一处,周边角落各插小黄旗,上面一个“镖”字。后面的马车裹着藏青色的毡子,两扇小窗户密不透风,连个鬼影都看不清。 凝萱慢慢放下帘子的一角,若有所思的看着碧潭:“驾车的是顾准?” 碧潭有些难为情的点点头:“他在大将军那里求了好久,不过姑娘别担心,他做事知道轻重,不会和五少爷闹出什么矛盾的。” 宋嬷嬷打趣笑道:“还没进门的,怎地就一副管家婆的样子?”“嬷嬷!”碧潭又是羞涩,又是胆怯的瞄着姑娘的神情。 凝萱淡淡一笑:“倒是提点了我,碧潭也老大不小,顾准......看着也算是良配。”凝萱的声音绝对称不上大,但说到这儿的时候。车厢显然颠簸了一下,继而就听见外面驾车的顾准吆喝了马匹一声,出现了小小的慌张。 宋嬷嬷与凝萱心知肚明,顾准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姑,姑娘,过了外门门槛,你没事吧!”话音未落,三哥元辉就驾着马赶了过来,虽然称不上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一个魏元辉,一个顾准,二者对上了,也是你不待见我。我瞧不上你的。 凝萱唯恐还没出眉州城,这二人就闹腾开,忙吩咐顾准抓紧赶路。 天色渐渐开亮,眼瞧着将到北城门,顾云鹤派来的一位姓徐的校尉忽然拉住缰绳,翻身下马:“前面可是镖王冯老爷子?” 众人这才瞧见,原来北城门城根底下窝着一群人,因对方正和守城的官军聊得热络,他们才没在意思。只当是守夜的官军。 冯老爷子已是花甲之年,满头银丝,不过精神矍铄,脚步飞快,大笑之间就已经到了徐校尉近前,叫不远处的元辉错愕不已。 徐校尉笑道:“劳驾老爷子在此等候多时。” 冯老爷子朗声大笑:“什么劳驾。咱们多年的交情还需要说这些没意思的烂话,你若诚心谢我,到了九方城请我们一干人到斋月口吃顿好酒便是。”冯老爷子眼一挑,就瞧见了气度不凡的魏元辉:“这位是......” 元辉生怕自己晚了自己介绍,没等徐校尉开口。忙笑呵呵道:“小子魏元辉见过镖王,久仰镖王大名,今日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 老爷子的笑声恍若雷鸣:“什么镖王不镖王的。都是道上人混叫的,当不得真。”老爷子虽这么说,但听得出里面自豪的语气。徐校尉是顾云霆的心腹,临来之前得了顾云霆好生嘱托,徐校尉心知江湖人的痞气,往好听了讲,是侠肝义胆,难听点,就是绿林悍匪。徐校尉与魏元辉接触不多,但也知道那兄妹俩的底细,京城廉国府的子孙,还有位姑姑在宫中做娘娘,家里好几位堂兄弟是皇帝子嗣。别的不说,单凭最后一点,魏元辉就是个惹不起的主儿。 徐校尉笑盈盈看着镖王:“冯老爷子,魏小爷可是京城里来的贵客,在青衣卫当差,功夫可一点不弱御朱门。” 冯老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哦?那得了空闲老夫可要好生讨教讨教了。” 元辉困窘的连连摆手:“不不不,老爷子是武林泰斗级的人物,小子怎敢......” 徐校尉开始也没在意,冯老爷子多年不出山,这回要不是大将军亲自去,只怕难请动这座真佛,就算魏元辉家世显贵,只怕也没那个资格叫镖王出手指点。徐校尉刚要打圆场,就见冯老爷子抬手扶起躬身的魏元辉,老爷子将人上下好一顿打量,“是个练武的将才,此番赶路,得空就跟着老夫过招,总归有你的好处。” 元辉眼里冒精光:“多谢老爷子。” 徐校尉却听的目瞪口呆,想当年他们那帮兄弟还没成名的时候,没少去冯家打秋风,还不是为了偷师学艺,可冯老爷子根本不出手,他们就是想学也没个地方。怎么到了魏家小子这儿,一切都显得水到渠成的意思? 徐校尉本事心性豁达的人,在军中口碑极好,更是从不在人背后使绊子。可这会儿......面对冯老爷子毫不掩饰的偏心,徐校尉还是有点吃味。 “爷爷,咱们走还是不走?城门都要开了!” 冯老爷子正拉着魏元辉盘问,哒哒哒传来一阵马蹄声,马背上一瘦小身影不客气的冲着镖王道。 魏元辉诧异的抬头看来者,什么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和镖王说话?走的越近,马背上的人影便越清晰, 来者中等身材,尽管浑身裹着灰鼠的亮毛小袄,下身半截虎皮小裙,脚上登着厚底鹿皮靴。腰间缀着流苏芙蓉剑,后面还背着半人高的大弓。 魏元辉看的目瞪口呆,瞧穿着打扮......难不成是个女孩子? 还真叫他说对了。 只不过,魏元辉全没注意,马上的小姑娘一到,徐校尉和几个亲近的副官们偷偷往后退了半步,试图和小姑娘保持距离。 冯老爷子呵呵笑道:“魏小子啊,这是老夫的孙女,叫冯果儿,听说这次押镖还有位小姐,就叫果儿去保护她。” 魏元辉这才明白队伍中怎地出了个女孩子,他不禁佩服镖王细心周到,果然是江湖上经历久的老油条,元辉对果儿姑娘再也没有多瞧,一拱手:“多谢老爷子。” 冯老爷子见魏元辉眼中并无什么杂念,有些惋惜的收回心神,转头看向孙女:“果儿,你跟着姑娘要少说话,多做事,这位可不是你那帮子小姐妹,一个个泼辣的很,要乖觉。” 冯果儿使劲儿跺脚,“爷爷,我哪有那么糟糕,不信......你问徐校尉!” 徐校尉暗叫倒霉,谁不知冯家的小姑奶奶不好惹。他忙陪笑:“冯姑娘行事果断,机警过人,怎么寻常女子能比。” 冯果儿得意的看着亲爷爷,殊不知因徐校尉的几句话,正勾起了老爷子的痛楚。 孙女是小儿子的遗腹子,打小没爹没娘,跟着一帮子叔叔伯伯长大,女儿身倒养了个男儿心,如今及笄早过,却没个好人家接着,眉州城里数得上号儿的男儿,冯老爷子都看了个遍,不是配不上宝贝孙女,就是人家一听冯果儿的名字,就吓得跑走三里地。 实在叫人头痛。 今日见到魏元辉,真是意外中的意外,这小伙子精气神那就一个字,足! 看面相就知道精明,对自己毕恭毕敬,想来看在老爷子的面儿上也不能怠慢了果儿。 就是这家世方面......能在青衣卫当差的可都差不离,就是不知道魏小子家是个什么光景。 冯老爷子一迟疑的功夫,那边城门可就要开了,众人不敢再耽搁,忙上马拉缰绳。冯果儿将自己的马鞭一甩,径直奔向凝萱的马车,隔着帘子笑道:“是魏姑娘吧,我是保护你的冯果儿,要吃什么喝什么你只管说。要是出恭也别不好意思,天大地大,还没你落脚的地儿?知会我一声就是。” 凝萱听前半句的时候还想道谢,等冯果儿说完,她差点没栽出马车。 这......这闺女也太豪爽了些。 马车外顾准是一个劲儿的咳,上气不接下气,冯果儿叉着腰斜眼瞧:“我说那个驾车的,哎,说你呢。得了肺痨你逞什么英雄,赶紧给我下车,换了好的来。” 顾准不好和一个臭丫头对骂,可碧潭却忍不住了,她一把掀起门帘角,盯着冯果儿看。冯果儿不妨里面出来个大活人,充满兴味的看着气腾腾的碧潭。 碧潭年长,虽然生的高,也有点功夫傍身,但和常年习武不辍的冯果儿想必,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冯果儿凉凉的扇着马鞭笑道:“谁家的姐儿,火气不少。怎么,这驾车的是你的情郎?瞧你把给气的!” 顾准带着毡帽,谁能认出这是眉州城里小有名气的准爷。不过顾准却清楚知晓冯果儿的大名,他只担心碧潭那傻姑娘吃亏! *** ps:今日小荷最爱的《爱情公寓》上映,先看了,回来写三更,但是时间会很晚,大家别急啊~~(未完待续) 第二一三章 护镖 车马行至眉州城外三十里,冯老爷子大手一挥,叫所有人在一家路边的小茶寮休息片刻,补充食物,争取在日落之前达到距离九方城最近的个小镇——兴义御朱门。 “兴义有家客栈,虽然简朴,但来往人员错杂凌乱,店家老板也是道上有名望的买卖人,销赃收赃从不手软,在店里住倒是不怕夜袭,只不过出了客栈......老夫就不敢下这个担保了。晚间睡觉的时候都轻些,以免遭人盯梢。”冯老爷子慎重的将众人看了一圈,最后目光就落在戴着帷帽的凝萱身上御朱门。 老爷子想也不多想,大踏步走了过来,凝萱忙起身,冯老爷子笑道:“姑娘,我这孙女虽然调皮,但功夫不赖,晚间就叫她在你屋子里打个地铺,凑合住了一夜,明儿早起我们就出发,照现在这个速度,日落之前定能到达目的地。” 冯老爷子一生押镖无数,有金银珠宝,也有活人,自然,还有死人。像将军府这样保护女眷更是不知走过了多少遭,冯老爷子惯会和人打交道,知道某些大家小姐们臭毛病一大堆,忌讳晚间睡觉的时候地上躺了个陌生人,纵然镖局是出于好意保护吧,但也没博得人家的好感,反而弄的场面僵硬不已。 以往走这样的镖,都是老爷子的大儿媳出面,可今年孙媳妇怀孕,大儿媳不好出门,就叫果儿这丫头钻了空子。 冯老爷子信赖大儿媳,按照以往的经历,就是主家再刁难,儿媳妇也能轻易化解。 可果儿这丫头......实在不是个善茬。 冯老爷子怕魏姑娘不喜,还要再劝的时候,就听凝萱笑道:“还是老爷子想的周到,我们求之不得,只是委屈了果儿姑娘。” “不委屈,不委屈。她皮糙肉厚,禁得起捶打。” 冯果儿正往嘴里塞店小二新切好的牛肉,闻言不满的嘟囔着嘴:“爷爷,我也是女孩子好不好!”冯果儿偷偷瞄着凝萱露在外面的一双小手,油滑油滑的,比大伯娘给自己剥的杏仁还白,冯果儿下意识瞧瞧自己的手,干巴巴好像鸡爪子,常年拉弓射箭。虎口处早就磨出了硬茧子,北疆的风雪严寒更冻裂了许多小细纹。 冯果儿难为情的放下了牛肉,扑打扑打两手,正襟危坐。 宋嬷嬷和凝萱看在眼中不禁暗自偷笑。唯独碧潭冷冰冰的将头扭到了一边。 倒是冯老爷子暗自叫好,账房管家怎么说的?对了,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往日里果儿都和一帮臭小子打打杀杀,能学好才怪呢,看,和人大家闺秀才坐在一起不到半天,连行为都端正了不少,要是长久以往下去。自家孙女难道还愁嫁不出去? 冯老爷子想到此,看凝萱的眼神就越加和蔼了许多,“姑娘放心,我们一路上早有前哨打点,保管畅通无阻,平平安安将你送到。这小茶寮里的肉包子不错。姑娘慢用!” 凝萱客客气气的送走了冯老爷子,茶寮老板和镖王是老相识,忙叫几个伙计端出热腾腾的蒸笼。茶寮再大,也难容下这两队人家百十来号人,一些汉子就只能窝在茶寮外席地而坐。好在北风不大。雪花更是不见踪影,吃包子,喝羊汤。简直就是一件美事。 凝萱隔着帷帽看着忙翻了小伙计,暗自猜测这大约就是冯老爷子说的提前打点吧。 “姑娘,你不吃?”冯果儿一口咬掉半个包子,和男人没什么区别。这闺女吃的兴高采烈,可见凝萱没什么动作,不解的瞅瞅包子:“他们这儿的肉包子好吃的很!” 宋嬷嬷了解自家小姐,忙笑道:“姑娘用些白面的馒头就好,带馅的东西很少吃。” 冯果儿没吭声,又抓了两只白噗噗的大包子在手,心中却不断嘀咕,饿上三天,看你吃不吃。 小二机警,忙端上来一碟四个白馒头,还好奇的盯着帷帽里的人影看了许久。 出门在外,能遇见一家还算不错的好馆子是件难事,众人心知出了此地,唯有晚间才能落脚打尖,便越加发狠吃了包子。没有酒,好在羊汤鲜美。等准备赶路的时候已经是未时三刻,冯老爷子翻身上马,扔了钱袋子给茶寮老板,在小二们的殷勤恭送中,众人浩浩荡荡开往兴义。 越往兴义走,路上的人就越多,凝萱他们已经接二连三遇见了好几拨人马,大多是三四十人的商队,像他们这样的大部队确实是少数。冯老爷子立在马上,扯住了缰绳,与徐校尉和魏元辉商量道:“我们不如分作两班,各自住宿,否则人多晃眼,别人一眼就瞅出了猫腻。况且徐校尉你们的军中习气过重,只怕没到九方城就会被北齐的探子察觉。” 徐校尉也早有此顾忌:“那依照老爷子的意思......” “这样,老夫和魏小哥带着镖局的人在先,你们垫后,咱们在兴义回合。”冯老爷子从腰间抽出一支木牌:“这是兴义客栈的信物,你拿着它,店老板自然会给你安排好院落。回合之后只当做不相识,晚间你多派个中高手去给姑娘护院,以免出意外。” 徐校尉一抱拳,扯了缰绳去寻自己的队伍。 在临近兴义的一栋破庙附近,众人分道而行,冯老爷子压着两架马车,仍旧扮作镖局的模样。 兴义是个小镇,全镇人加起来不足三千户,自然不能和眉州、宿元相比。但兴义的流动人口不少,只要去往眉州,都要途经此地。 兴义已经不是大周的属地,而归于九方城,所以人口更加的驳杂,不但可以瞧见南诏人,更有不少波斯、大食、交趾的商队,金发碧眼,和中原人多有不同。许是天色问题,往来车马都是行色匆匆,看见凝萱的队伍也没什么人去好奇打探,唯恐进镇晚,被人抢了客栈的好位置。 凝萱正闭目养神的功夫,帘子从外猛的一掀,冯果儿一张小黑脸挤了进来,笑眯眯看中宋嬷嬷等:“姑娘下车吧,客栈到了!” 谁知刚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叫嚷声,好像什么人打了起来。 **** ps:小荷睡过头了,对不起大家,立即写二更去~~(未完待续) 第二一四章 兴义客栈(二更) 不用凝萱劳驾,冯果儿早就蹿的没了影踪,看的宋嬷嬷上下皱眉:“这位冯姑娘可不稳当,有负镖王家的好名声御朱门。” 凝萱淡淡一笑:“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镖王一生不凡,也不能强求人家的子息也都是同个样子。不过也有点好处,这位冯姑娘不是能藏住话的人,咱们姑且坐等就是。” 帘子外的顾准暗暗点头,果不其然,不多时,冯果儿脚踩风火轮似的奔了回来,半个身子在车内,半个身子还在车外,就忍不住嚷道:“你猜怎地?原来是打西昭来了一支商队,怨他们自己进镇迟了,客栈里没地方,他们就看中了我家订的院子。正和店老板吵嚷呢!” 冯果儿哈哈一笑:“不过你们别担心,那店老板和我爷爷是生死之交,换命的兄弟,怎么可能让了咱们住的院子。这家客栈二楼有雅间,爷爷叫你和魏小哥去吃饭。”冯果儿调皮的喳喳眼睛:“这次你不会又要吃白馒头了吧?” 摆明了是调侃凝萱的娇气,冯果儿说完咯咯一笑的跑了。碧潭脸色不善:“姑娘,这丫头......” 凝萱截道:“哎!冯老爷子对咱们不错,不看僧面看佛面,况且冯姑娘是本性使然。我瞧着倒比京里的那些贵女们好的多。对了,嬷嬷,咱们带的被褥可够?晚间叫冯姑娘睡地上多少有些不好,能多做些千万别委屈了她。” 宋嬷嬷心领神会,笑道:“这些都不牢姑娘操心,万事有我和碧潭呢!”马车哒哒哒到了客栈大门前,元辉亲自来接凝萱,就像冯老爷子说的,真是个鱼龙混杂之地,佩剑持刀的彪形大汉几乎比比皆是,空气中隐隐飘着血腥味儿,但瞧客栈大门两边。二十几盏大红灯笼直耸入云霄,将门匾照的通亮,镇子恍若白昼,又哪里出现了什么杀戮场面。 凝萱提高了几分防备,袖口中有一把赵煦给的护身匕首,据说削发如泥。 冯老爷子打头阵,昂首挺胸进门的时候,往来豪杰见了无不起身相迎,纷纷抱拳。冯老爷子也不客气。笑容满面的一一招呼,偶尔有交好的朋友,老爷子还会停顿脚步多说两句。 凝萱带着帷帽,就听见周边不断有窃窃私语声。围绕的主人公自然是镖王冯老爷子。 “兄弟,我没看错吧?那是冯家的老祖宗?” “嗤,你倒是长了一双好眼睛,可不就是他老人家?” 也有人表示不解,“不是说已经金盆洗手了?我可记得那件盛世啊!” 有机警的人往冯家镖局身后瞧,目光就落在了车上的大木箱子上,眼中充满了贪婪和羡慕:“能叫冯老爷子出山,肯定是了不得的东西,你们可别忘记了,这儿是往九方城的必经之地!” 有些眼生的汉子莫名的兴奋。手掌不断摩挲着桌上的刀鞘、剑鞘。 自然也有人看到了这一幕,毫不客气的上来泼冷水:“冯老爷子是什么人物,北疆赫赫有名的豪杰,岳王的关门弟子,怎么,还有不长眼的想往上冲?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想能请动冯老爷子,那人家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哼!” 这话说的中肯,有人醒悟过来,后脊背一身的冷汗。庆幸自己没乱动出手。 可也有赚钱不要命的主儿,愣是不知道岳王是谁,还当是什么王爷侯爷呢。他们不敢在兴义客栈里明目张胆打劫,但出了镇子......这些人诡异的一笑,根本看不到前途的凶险。 客栈里难见一个女客,宋嬷嬷年老,并不戴帷帽,但凝萱和碧潭身段窈窕,虽然穿着刻意粗俗了些,却仍旧遮掩不住清丽动人御朱门。 冯老爷子重重一咳,登上二楼之后歉意的对凝萱说道:“都是粗人,姑娘别放在心上。” 凝萱笑道:“瞧老爷子说的,我要是那种拘泥小节的人,只呆在宅子里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顺势而倒,反要逆风而起,这可不是明智的做法。” 冯老爷子一怔,大约是没听人说过这样的一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老爷子反复默念几遍,越是读,越觉得口齿留香。读过书就是不一样啊,哪像他们家那些猴儿.....冯老爷子从徐校尉旁敲侧击了一下魏家兄妹俩的身世,原来有几分的泄气,自觉那样的门第不是他们冯家能攀附的,可眼瞧着魏家小姐又不是那种张狂的人,老爷子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给这样知书达理的人家做儿媳,想也不能亏待他孙女。 冯老爷子指引着凝萱等人进了雅间,他拉着魏元辉却去了隔壁。 说是雅间,其实半点不雅,坐在这儿和坐在下面没什么分别,喝酒划拳的吵嚷声丝丝入耳,只是周围封闭了些,宋嬷嬷伸手摘下了姑娘带着的帷帽,没理会小二惊艳的眼神。 “姑娘,看他们家的红火劲儿,应该有些好东西吃,午间那半个馒头可不顶用。”宋嬷嬷心疼凝萱,叫住了还有些失神的店小二,一连点了十道热菜,四道凉菜,临了看着水牌还叹息着说粗糙了些。 冯果儿趴在桌子上笑眯眯的看着喝茶的凝萱:“我说魏姑娘,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出门都这样......兴师动众啊?”想了半天,憋出后面的四个字。 凝萱笑着放下手中的杯盏:“瞧冯姐姐说的,少不得要为自己辩解一二,我不过小户人家的女儿,都是借了三哥的光。你若见了那些真正的兴师动众肯定不会这么说我,她们每日喝的是玉泉山上运下来的活水,一道菜只摘取最精华的部分做食料,偶然有哪家小姐请客,三五个朋友没百十两银子根本下不来。每日用的胭脂水粉是难以想象的精致,就连熏衣裳的炉子都是纯金锻造。” 冯果儿听的嘴巴根本合不拢,连店小二们上全了席面还没回过神来。凝萱笑融融的拿起碗筷,夹了整只鸡腿放到宋嬷嬷碗里,又把另一只给了碧潭。 一只鸡自然没有多余的第三条腿,等冯果儿回过神来,她最喜欢的贵妃鸡已经去了大半。 冯果儿不太雅观的叼着筷子,好奇的打量座前主仆三人。别人家的小姐都讨厌和婆子、丫头一起吃,嫌没规矩,这家子可真是不一样。不但同桌而食,还劳驾小姐给下人夹菜。 冯果儿索然无味的往嘴里一筷子接着一筷子的塞,一顿饭的功夫下来,凝萱三个人的食量比不上冯果儿一位。凝萱端了香茗站到半遮半掩的小窗旁,从缝隙里瞧下面的光景。不大会儿,徐校尉等人才姗姗来迟,一踏进客栈,大厅忽然鸦雀无声,硝烟味浓重。 凝萱没有戴帷帽,只是将身形往后退了退,目不转睛的看着下面形势。冯果儿端着小饭碗也凑了过来,嘴巴含糊不清的说道:“还是我爷爷有先见之明,要不然咱们一道进来,肯定打眼。” 凝萱不动声色的往后倾斜了一点,躲开这姑娘喷出的油腥。 不过,冯果儿有一点说对了,徐校尉他们身上的兵士味道太重,就算穿了杂色衣衫,牵着劣马,但还是能被认出身份。这客栈里行来走往的都是在刀口上讨生活的人,谁没一两桩人命官司在身? 民见官,怕。 匪见官,未必! 凝萱居高临下,很快就看见坐在角落里的两伙人桌案下已经亮了家伙,不禁有些心急。冯果儿看在眼中,不免得意道:“魏姑娘放心,我爷爷都已经安排......”还没等说完,客栈里的大掌柜就迎了出来。 那些人见是客栈老板的熟人,无不悻悻然的收起了刀剑。 凝萱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正要往回坐的时候,眼光无意间瞥过门口一个身影,她心一沉,再去瞧人,对方已然消失不见。 凝萱的脸色可称不上好看,宋嬷嬷率先发觉了这种异样,“姑娘怎么了?” 当着冯果儿的面,凝萱决计不能透漏半点,她强笑着坐在了圆椅身上:“站的高了,有些头晕。” 冯果儿暗笑小姐身子就是弱,扭头去吃盘子最后的一颗红烧狮子头。宋嬷嬷却心生警觉,皇宫大内的殿宇高不高,公主府戏台子对面的听音阁高不高,什么时候见过姑娘眩晕过,这里一定有蹊跷。 碧潭悄悄拉了拉宋嬷嬷的衣襟,然后微微丫摇头。 出行不宜饮酒,纵然冯老爷子欣赏魏元辉,可他们那屋也很快解决了晚饭。到了下榻的院子,凝萱择了主屋住,魏元辉就在东厢房,冯老爷子占了西厢。镖王很是不好意思的向凝萱连连致歉:“照理说该分两个院子,只是情势不得以,还望姑娘多多海涵。” 凝萱明白他们的难处,以冯老爷子的地位,就算再多占两个院子也是易如反掌的事儿,只是如此一来保护自己便成了大难题。人家懒得惹事,自己何必自讨没趣? 冯老爷子当着元辉的面直夸凝萱,说的元辉和宋嬷嬷心花怒放。两家人的关系似乎更亲近了些。 镖王果然不负盛名,说话的功夫底下人就布安排好了守夜的章程。房顶四个角各有八人放哨,院中另有两人,余下分作三班休息,直至天明。凝萱暗暗记在心中,便觉得老爷子的做法有行军布阵的大将之风,远不止江湖上这点小本事。(未完待续) 第二一五章 夜探镖局 凝萱见到的熟悉身影正是老相识,公子宗翰御朱门。 这小子一身白衣,在夜色中很是惹眼,从客栈大堂出了之后径直蹿到了后面的一个小小院落,地点偏僻往来人少。小院中拴着十几匹骏马,有两个放哨的正围着廊下的火炉子说话,一见宗翰忙起身相迎:“公子在里面等着你呢。” 宗翰点点头,抬脚进了屋。里间人正在商讨要事,听见动静不约而同的瞧向来者,领头大哥早换下了原先的锦服,如今一身短氅打扮,头上戴着棉布毡帽,显得那样清贫朴素御朱门。哪儿还有往日的光鲜亮丽! 领头大哥慢慢放下手中的地图,轻声笑道:“宗翰也到了。” “不辱使命!”宗翰一抱拳,顺势站到了桌案前。领头大哥环视一圈:“如今除去天佑,我们余下人悉数到场。天佑已经成功进入了城主府,取得了九方城城主的信赖,只要各位兄弟小心谨慎,大事必能成!” 领头大哥顿了顿,略带感伤的又道:“前些日子咱们损兵折将,和我有莫大关系,是我对不起众位兄弟。” 众人略显沉默,宗翰不忍,刚要为领头大哥辩驳,后者狠狠瞪了宗翰一眼,紧抿双唇。宗翰讪讪的退后小半步,领头大哥徐徐道:“皇上叫我将功赎罪,在御书房里,我可是下了军令状,众位兄弟也都是朝廷栋梁,此番进九方城,九死一生,若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便为圣上修书一封,绝不叫兄弟们为难。” 当即有位年轻人道:“拉弓没有回头箭,大家兄弟多年,当初结拜的时候便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哥立志要闯出一番事业,我们自然紧紧相随。别说九死一生,就是在油锅里炸一圈,我们也丝毫不畏惧。” 领头大哥朗笑:“好兄弟。今夜回去好生歇着,我们明日直奔九方!”遣散众人,唯独留下了宗翰,等院子里渐渐安静小赖,却见领头大哥笑意全无:“怎么这样晚到?险些误了大事。” “我进客栈的时候瞧见一拨人,心有不妥。所以去查了查。” 领头大哥“啪”的一拍桌案,愤而道:“说过多少遍,现在是多事之秋,我们躲还躲不及。你怎么非要惹麻烦!快去瞧瞧,有没有人跟着你!” 宗翰不由想到回到西昭之后被自家老爹的数落,心头腾起怒火团团。领头大哥瞥了一眼,叹息道:“小七惨死,他们家就这一根独苗,从此成了绝户,我至今无颜去拜见阿婶。带着你们出来,就需好好好带着你们回去。” 小七的名字一出,宗翰就像泄了气的鱼鳔。神色中难掩悲伤。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宗翰哽咽道:“当初要是留下我去看着那阉狗,小七也不至于......”宗翰猛抬头,眼中凶光煞人:“旌德,此番去九方城,那阉狗必定同行。我不求加官进爵,获得奇功,只要将海公公那老货留给我。我要亲自手刃此人,为小七报仇。” 领头大哥字旌德,也便是当日想要裹挟凝萱往眉州来的锦衣公子。不过凝萱见了一定会惊讶的发现,短短数月不见,此人显然多了几分沉稳。原本文质彬彬的气度似乎被什么掩盖住了。 旌德没有反驳,因为在他心里,小七的死确实是个痛楚,只不过,比起为小七报仇,他们此行还有更大的目的。 “对了,你刚刚说看见一拨人,是冲着咱们来的?” “不,但领头的那人我见过,是顾云霆的心腹。难道大周知道了些什么,打算浑水摸鱼?” 旌德面色凝重:“不无这个可能,九方老城主寿宴,或许大周又许下了他们什么好处。你别忘了,老城主虽然不管事了,但他的外祖家就是大周的豪门。咱们西昭想要笼络住新城主,必然要得罪老城主。” 新老交替,两位城主又不是父子,而是叔侄,这里面本身就充满了阴暗,宗翰自然明白里面透着的玄机。 “说来今儿这客栈也有趣,先是来了个什么镖王,现在又冒出眉州先锋军,哼,还不知进了九方城又会出什么乱子呢!”宗翰无心的一句抱怨,忽然点醒了旌德。旌德忙道:“你再说一遍!” 宗翰诧异的看了看:“我是听人说这客栈里住了个金盆洗手的镖王,后脚就来了顾云霆的心腹。”宗翰说完,自己也察觉出了不对,忙道:“那老镖王就是眉州人士,听说在北疆一代威名赫赫,就算进入北齐,守城兵也要给几分的薄面。” 旌德面色凝重,朗声叫住了外面恭候的随从:“让小六爷去打探打探镖王的院子,看他们压的是什么镖。另外,叫众人过来议事。” 刚刚遣散了人,现在又要紧急召集,肯定不是小事。随从不敢耽搁,忙去唤人。 还不到半碗茶的功夫,屋子重新聚满了人,并无一人说话,大家都静静盯着门口。也不知多了多时,众人精神一震,知道有了消息,就见门帘大甩,冷风裹着一人走了进来。 “大哥。”小六爷是个身量短小的年轻人,一袭夜行衣,此刻一面说一面摘着脸上的黑纱。“那院子守的太死,根本靠近不得,房檐上全是人,我本以为趁着换岗的时候能摸进去,可惜没有机会。” 众人不免气馁。他们都知道小六爷的本事,是西昭出了名的探子,祖传隐息术一流,听说是来自东洋的绝活。若是连他都靠近不了,只怕世间也没什么能人了。 旌德关心的不是这个,他忙问道:“你看那些护院可是军中的作为?” 小六爷毫不迟疑的摇头:“不,是江湖上的高手,可远比咱们的御林军还要缜密,而且,我见到了这客栈的大掌柜往里去,大哥,镖王的人脉不浅啊。或许,咱们可以借用一二。” 众人早听了宗翰解释,忙表示不妥:“谁知道镖王和眉州军有什么瓜葛呢,这不吝于与虎谋皮,不妥!” 旌德沉吟了片刻:“小六说的不无道理,只是我们还需要谨慎,只要清楚镖王与眉州军没有关系......我倒是乐意与冯老爷子走的近些。” ***** ps:晚上照常二更,嘿嘿(未完待续) 第二一六章 狼群突袭(二更) (打劫大家的推荐票,(*^__^*) ) 海水无风时,波涛安悠悠御朱门。白涛与黑浪,呼吸绕咽喉。 兴义客栈表面上宁静无波,其实却暗地里汹涌不断。来自各方的投宿者中不乏江洋大盗般的败类,看见镖王就觉得押送货物不简单,那四个大箱子直叫人眼馋。他们便连夜制定了一套杀人越货的计划。只不过久闻兴义客栈老板不是寻常人,今后还想要这条道上混日子,就不能再镇上动手。 几路人马磨刀霍霍,专等冯老爷子的车队出镇。 第二日天蒙蒙亮,大半人还沉浸在梦想中时,镖局的二管事便领着众人悄无声息出了客栈。冯老爷子垫后,客栈老板亲自将人送出好远,又叫小伙计们送了几大包干粮,才在镇口的一条石桥路上辞别。 魏元辉骑在马上,左手一收,便拽紧了斗篷,迎着风雪高声喊道:“冯老爷子,看来这场暴雪就在前面,我们是进是退。” 此时离兴义镇已经有两个时辰左右,可到九方城更远,元辉的顾忌不是没有道理,一旦风雪过猛,就有可能迷失方向,甚至将整个镖局的队伍活活掩埋。 冯老爷子一扯缰绳,马儿乖乖的立住不动:“这一路上除去几户放牧的人家,就再也没有落脚的地方。连个破庙都没有,我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按照这个速度,天黑之前怕是到不了目的地。况且九方城宵禁森严,黄昏时分必关城门,我们这些粗人无所谓,只怕委屈了姑娘。” 元辉紧锁眉头,已经是年后,眼瞅着就是暖春到来,可此地的风雪怎么异常之大,处处透着诡异。元辉心头刚腾起一股子不妙的感觉。就闻到空气中阵阵的腥味。 “老爷子,你闻没闻到什么怪味儿。” 镖王心生警觉,忙叫停了人马,闭上眼睛深吸一口冷气,久久不语。跟着老爷子的管事们面色肃杀,也察觉到了危险,纷纷将手中的刀柄弹出,四十几个汉子将两辆车马团团围住,形成了一个圆环。 “爹。血腥味很重!”说话的是冯家二儿子,在镖局中几乎从来不说话,但魏元辉看得出,他的威慑力很强。应该是老镖王的接班人。 冯老爷子耳朵一动,骤然大叫:“不好,是狼群!” 众人震惊,他们都是常年走镖的人,最清楚遇见狼群意味着什么。大家下意识的将整个圈又缩小了一层,力图抓紧马辔头,以防还没开战就惊走了战马。 冯二沉声道:“这条路虽然靠山,但少有狼出没,更别说是狼群了。爹。我瞧着是有人要动歪心思,趁着咱们被狼群攻击的时候好趁火打劫。” 冯二太清楚父亲的威名了,一些小人明着做不来,就暗中下手。魏元辉心知情势紧张,忙道:“徐校尉就缀在咱们后面不远,他们中间有不少弓箭手。远距离射杀绝没问题。” 冯老爷子豁然一笑,声音响彻山林,更惊走了许多躲雪的小麻雀。“魏小哥不用心慌,凭他来什么妖魔鬼怪,在我老夫眼中还算不得什么。果儿!”冯果儿的马嗖的蹿了过来。镖王慎重的嘱咐道:“你上马车,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你出头,保护好姑娘要紧。” 冯果儿小脸满是肃杀气。抽出佩戴的长剑:“不,我和爷爷叔叔们一起杀狼群。” 冯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的瞪着疼爱的孙女,这死丫头,怎么就分不清轻重缓急呢。他们杀狼群为的什么,还不是安安全全的将马车里的人送到九方城。冯老爷子厉声道:“快去!” 冯果儿愤愤不平的将剑收回剑鞘,含着泪珠儿,扭头钻进了马车。 血腥味越来越重,远处渐渐传来咆哮声,有人大叫一声:狼! 就见最西边的山坡上两条大狼在一条灰毛狼王的率领下,闪电般地冲下离众人最近的一个山包,居高临下的审视众人。 这个位置是突袭的最佳据高点,狼群能在短短时间内做出明智选择,看来......厮杀的对象并不是乌合之众御朱门。 冯老爷子脸上渐渐泛起了凝重,伸手从马背上抽出了长弓。还没等老爷子有所动作,从山包后方又有两匹成年巨狼一跃而起,如此一来,东、西、北三面均有凶狼把持,虎视眈眈的看着众人。 魏元辉生来还从没见过这种恐怖的场面。 军队在冲锋的时候,会齐声狂呼只为冲锋呐喊,增加胆量,威吓住对方。狗群在冲锋的时候,也会狂吠乱吼,以壮声威,不过这总是不自信的表现。 现在他们面对的不是军队,不是狗,而是自然界最凶猛的动物之一,狼。 不是垂垂老矣,独自觅食的狼,是五只成年......凶狼。 狼群冲锋却悄然无声,没有一声呐喊,没有一声狼嗥。可是在天地之间,人与动物眼里、心里和胆里却都充满了世上最原始、最残忍、最负盛名的恐怖。魏元辉他们知道:狼来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 冯老爷子再不言语,因为他相信跟了自己多年的孩子们,他们绝对有把握消灭这些来者不善的“客人”。 长弓在手,心不慌。老人家少年时便能双臂力举一石重的石锁,十三岁就已力开三石大弓,双十年纪仗着一身武艺行走江湖,成就了无数佳话美名,直到晚年快要金盆洗手的时候,人们才得知,这老爷子竟是关山老祖岳王的入室弟子。 就见冯老爷子搭箭拉弦,喝的一声巨响,没等狼群有所反应,一张九石的大弓竟被老爷子轻易拉开。 “嗖!” 箭离弦,风声过。 狼王的凶狠的眼中闪过错愕,正要跳跃奔逃......可是已经太晚了,箭快的叫所有人难以置信,几乎是发箭的一瞬,狼王便应声而倒。雪地上盛开起一朵朵红梅,鲜的耀眼,红的动人心魄。 山坡上的狼群像是受到巨大惊吓似的,纷纷后退。魏元辉大喜:“老爷子,你可真行!狼王死了,他们就会散去吧!”相比少不经事的元辉,冯老爷子更清楚这些狼的习性。狼是寡情的动物,又是多情的动物。他们挣破头去夺得头狼的封号,一旦陨落,就会被后继者无情的代替。不过狼最记仇,只怕杀了狼王之后,余下的这些会在暗地里跟着镖局的队伍,伺机突袭。 冯老爷子看看天,因为几头狼又耽误了大好时间,天色越晚,就越有利于狼群的袭击。 老爷子慎重的望着马车,然后与众人道:“老二做先锋,分三队人马上前,我和魏小子护住车马。切记,不能留下活口,以防遭到夜袭。” 众人正要追击打算逃溃的狼群,队伍后的探子向此地奔来:“老爷子,有一队人马正往咱们这儿飞奔,不是徐校尉,只有二十来人。” 前后截击,行军大忌。 魏元辉还没开的及开口,探子说的那支队伍就已经卷起滔天的风暴席卷而来。马的速度太快,雪地上根本站不住,冯老爷子命令众人枕戈待旦,杀不了狼群,杀了这些闹事的也还容易。 “他们要放箭!”冯家老二大喝一声,冯老爷伸手捏住了魏元辉要挥鞭的手,沉声道:“箭矢对着的是狼群。” 对方就像没看见冯家镖队似的,架起弓弩,箭雨顺着一道弧线,带着寒光射来。魏元辉心下一紧,“老爷子,他们是军中做派,而且绝对不是大周的部队。要不要给徐校尉他们发信号?” 冯老爷子点点头:“对方来的突然,狼群就算不是他们引来的,也绝逃脱不了干系。魏小子,顾准在眉州的名字太响,叫他躲一躲,你去驾车。老夫来会会他们!” 且说对方用的不是普通的弓箭,而是弩。力道之大,甚至将其中一匹饿狼射穿了头颅。 宗翰紧紧盯着两架马车,狼群已灭,留下的人却是最可怕的对手。刚刚只一瞬的功夫,宗翰就察觉到了许多怪异之处,可让他说,宗翰又抓不住头绪。 公子旌德在最后面,还是那身朴素打扮,看上去更像是这些少年们的仆从。旌德侧首低声问道:“小六,看出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了吗?” 小六眼睛半眯:“老大,你瞧那两辆车的车辙。一深一浅。照理说运送货物的马车就该深深陷进雪里,可事实上正相反。我怀疑......后一辆马车才是重点,前方的大箱子是个幌子。” 旌德一怔,什么人需要镖王来押送? 宗翰扭头瞅了瞅旌德,然后在对方的首肯下,策马到了冯老爷子近前,客客气气的下马一拱手,言明自己的来历,声称久仰镖王冯老爷子的大名,希望一路上能做个伴,同去九方城。 小六的眼睛始终不离冯老爷子和宗翰,未及多时,就见拉车的车夫凑近冯老爷子耳边嘀咕了几句。 旌德忙问:“是马车里的人在传话,小六,能看见吗?” 小六不但隐息术一流,而且懂得唇语。只是...... 小六艰难的摇头:“离着太远,看不清,也听不清,不过,好像是‘故交’两个字。” 故交?旌德不解的盯着马车。谁和谁是故交?难道,马车里的人是熟人不成?(未完待续) 第二一七章 相约携行 打宗翰骑马过来的时候,帘子内的凝萱便认出了他的身份御朱门。原本还有些不确定的她终于可以肯定,昨夜在兴义客栈的大堂里一闪而逝的身影,就是当日要将自己带走的公子宗翰。 那他身后的一群人想也不用去想,一定就是西昭来者。 可是西昭人为什么要去九方城?总不会是尾随了她们吧?凝萱心下不解,但并不敢贸然出头。宗翰和那个锦衣公子认识自己,他们却不曾见过三哥。可元辉的行事举止和镖局里的江湖人有明显区别,西昭人在破庙里对付海公公等人的狠绝手段,凝萱不是没见过,加上刚刚射杀狼群的当机立断劲儿,只怕他们清楚了三哥的身份之后会剪除后患。 “宋嬷嬷,”凝萱附到老嬷嬷耳边,低语了几声,冯果儿不动声色的支起耳朵,全神贯注的偷听这主仆俩的对话,只是声音太小,碧潭又紧紧盯着她,冯果儿只能消极的将头扭向窗帘一侧。 宋嬷嬷掀开了帘子的一个小缝隙,伸手召唤了驾车的魏元辉。 这架马车实在显眼,兀的从里面闪出一个人来,宗翰的注意力自然被宋嬷嬷吸引。那老妇人凑到驾车的华服少年身边说了些什么,宗翰是一个字没听到,而且对方的嘴皮子动的快速,宗翰没有小六的本事,对唇语是一窍不通,只能暗暗焦急。 就见驾车的少年面色有变,下意识的看向自己。宗翰心知不好,于是越加的怀疑马车中人的来历。 宗翰敛去戾气,笑着朝镖王一拱手:“昨儿在客栈就见识了冯老爷子的威名,听掌柜的说,老爷子是要往九方城去?恰好,咱们是一路的。老城主寿宴,我们家兄弟几个受邀,正要连夜赶去呢。” 宗翰有意无意的仰头看了看天。叹息道:“哎,天公不作美,看样子暴雪一时间难易停歇。我听人说九方城的宵禁时间可又提前了半个时辰,不过我们是不怕的,只要有老城主的名帖,便是三更半夜,对方也会立开城门。” 冯老爷子眼前一亮,可想到接二连三的际遇,先是狼群受阻。接着就是这伙不知底细的人突然而至,会不会是对方安排好的? 冯老爷子一生遭遇无数磨难,遇见的仙人跳更是不计其数,自来相信一句话:富贵险中求。若换了以往。冯老爷子即便怀疑对方目的不纯,可也会同意一并前行,因为镖王对自己太有信心了。可今时今日,在金盆洗手之后重出江湖,本身就透着不妥,万一......砸了自己的招牌? 冯老爷子暗暗回头瞅了瞅马车,心中还有些犹疑不决。 这一迟疑的功夫,后面徐校尉的大队人马就跟了上来,宗翰神色大变。脸上僵硬的一笑:“老爷子,您瞧,都已经是这个时辰了,我们再不走,只怕要困在路上。” 有徐校尉等人压阵,老爷子也多了几分底气。朗声笑道:“既然是公子好意,我们就托懒同行了。只不过,”老爷子一点后方渐渐逼近的眉州军,“那些力士是老夫的同乡,大家一起上路也好前后照应些。不知公子可做的了主。” 冯老爷子不愧是一代镖王,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便猜出宗翰并非队伍中的掌权者,那二十来人或多或少的将一个简服郎君围在中间。虽然做的不留痕迹,但还是被眼力毒辣的冯老爷子一语道破。 宗翰面色难堪,和眉州军结伴同行,还真是一件麻烦事。旌德只希望捎带上冯老爷子,可加上后面的这队人马,实在太过惹眼。宗翰歉意的一抱拳:“老爷子说的是,我们还真要商量商量。请容片刻。” 宗翰掉转的马头正好和徐校尉等擦肩而过,二人四目相视,宗翰好脾气的冲徐校尉微微一笑,后者立即回应似的一点头,心中却不断纳闷,这人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只是深究起来,徐校尉又叫不准御朱门。 “冯老爷子,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徐校尉眼睛落在已经被风雪逐渐遮掩的狼群尸体上,在通往九方城的路上见到这些景象,实在不能不叫徐校尉吃惊。尽管狼王已经死去,但是插在尸身上的翎毛长箭却是活生生的证据。 冯老爷子笑道:“不碍事,一点小意外,姑娘平安无事,徐校尉,你可见过刚才的那公子?” 徐校尉迟疑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不曾。” 冯老爷子悄声道:“他们有九方城的请柬,即便关闭城门也能叫开,我们不如同行。”正说着,魏元辉跃下马车跑了过来,看见徐校尉更凝重几分:“那伙人来自西昭,和我妹妹打过照面,只怕会认出来。” “能确定?” 元辉慎重的一点头:“他们知道我妹妹的身份。老爷子,我们是跟着还是趁机打发了他们。”冯老爷子拍了拍爱马的脊背,顺势捋顺了光滑的鬃毛:“看在那张请柬的份上,我们姑且试一试。总不能叫姑娘在寒风中露宿一夜。” “老爷子顾全凝萱的体面,小女在这儿有礼了。”凝萱披着猩猩毡的斗篷出现在众人面前,身后跟着的是满脸不赞同的宋嬷嬷。凝萱挽着元辉的手下了马车,与众人笑道:“劳驾徐校尉将刚刚那位宗翰公子唤来,我们是老相识,既然碰上了,没有不相见的道理。” 斗篷将凝萱巴掌大的小脸遮了严严实实,远处那一队人马根本瞧不清,入目的就只是一抹鲜红色。徐校尉策马到了近前,宗翰还在和旌德商议,看见来者都不约而同的闭了嘴。 徐校尉笑盈盈道:“刚刚这位就是宗翰公子吧,我们家姑娘请你过去叙话。” 叙话,自然是故交。 旌德低声着声音冷笑道:“我大约猜出这个女子是谁了。”小六担心的看着宗翰惨白的面色,心中长长一叹,看来他也猜到了几分。旌德没理会宗翰的烦恼,冲徐校尉一抱拳,朗笑道:“宗翰说话鲁莽,曾经得罪过魏姑娘,在下是宗翰的大哥,愿代劳。”徐校尉没阻拦,一扬手,就为众人让出一条通途大路。 凝萱并不意外锦衣公子的到来,只不过如此的客气可实在出人意料。当日没有西昭人,凝萱的下场未必好到哪里去,只是他们与海公公打了同样的主意,都是意图拿自己做威胁的筹码,这也是凝萱决心要逃的原因。 凝萱敢下车和锦衣公子等人相认,就已经想好了退路,她也在赌博,赌西昭人不敢曝露真身。 果然,凝萱笑望着众人:“稍早就知道公子的商队生意极好,没想已经做到了九方城。只是当时匆忙,不曾问公子做的是那种买卖?” 旌德笑道:“什么生意,不过是领着兄弟们混口饭吃罢了,比不上魏姑娘家大业大,和宿元、眉州的主事都熟。如今更请了冯老爷子亲自出山,看来魏姑娘这趟出行是慎之又慎啊。” 凝萱面带愁容:“幸好听从了母亲的意见,请了老镖王,要不然哪里知道前途凶险的道理。这世间的好人毕竟有限,我只怕刚出狼窝又进虎穴。吃一堑长一智,就是换了公子,也早该长长记性了,不是吗?” 旌德尴尬的笑笑,底下却一脚踹开凑上前想要说话的宗翰,“还是慎重些的好,慎重些的好。” 冯老爷子脑袋左摇右晃,看的兴致勃勃,心里不断揣测,嘿,这俩小辈年纪可都不大,怎么说起话来都阴凄凄的,听起来酸不溜丢,和他们这些走镖的人不一样。 冯老爷子大笑道:“管他做什么生意,只要平安,既然姑娘也说了,是熟人,那老夫就涎着脸,请了公子的车队同行。往九方城去还有一处山梁,没有老夫领路,公子可不成呦。” 旌德顿时肃然,恭敬的一礼:“是极,是极,我们本就这个打算。” 众人商议妥当,立即出发,旌德的人走在最先,徐校尉垫后,三股势力汇成一股,在漫天大雪中倒也出奇的壮观。 他们并没察觉到,远远的一道山梁上趴着一伙悍匪,这些人正是泼洒血迹引了狼群去伏击的恶人。原以为消灭镖王的队伍轻而易举,可没料中途杀出来两伙截买卖的。 小喽啰问着面色不善的老大:“大哥,咱们还要不要继续追下去?” 悍匪老大一脚揣在小喽啰的心窝上,气不打一处来:“都是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只引来那么几匹瘦骨嶙峋的狼,要不然咱们早就得手了,还用得着费这个劲儿!” 小喽啰委屈的握住心口:“大哥,我们把昨儿抓住的那个小娘皮杀了,才有那些血去引狼,可冰天雪地的,上什么地方再去寻活人?” 悍匪老大恶毒的看着小喽啰,轻轻吐着:“下次就剥了你的皮,正好用这脏血祭祀。”说完,掉头去观察远去的商队,悍匪老大眼中泛着贪婪的**,裂开大嘴一笑:“你们瞧见没,刚才遇袭的时候,镖王的队伍重点保护的是载人马车,看来贵重的东西就在那小娘皮身上。兄弟们,想要发财别怕掉脑袋,干了这票,够你们吃喝享用一辈子。” 眼前好像无数珍宝,悍匪们吓破的胆量又渐渐堵住了窟窿。 *** ps:谢谢大家的粉红票,不过有推荐票子的话也请扔给小荷吧!(*^__^*)(未完待续) 第二一八章 午夜进城 宗翰再一次的习惯性回头,眼神颇有些涣散的看着那辆简朴过了头的马车御朱门。旌德一巴掌就拍在他后脑勺上,恨铁不成钢的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人家兄长都瞪你好久了,难道一点自省都没有!” 宗翰恹恹的扭过了头,没精打采的样子叫旌德气不打一处来,可一看到自家兄弟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旌德又不禁心软。最后权衡片刻,也只能温软下语调劝道:“宗翰,你们俩根本不可能,她是大周县主,你是西昭良臣,各司其主。” “或许,或许有和亲也未必。” 旌德嗤的一笑:“和亲?皇上适龄的子嗣一大堆,怎么也轮不到你身上。况且,她又不是公主,又不是正经的皇族贵女。宗翰,你怎么就不开窍?咱们的陛下是有宏图大志的人,绝对不会让史官们有机会写下和亲这一条,那是奇耻大辱。” 旌德沉默片刻,低声道:“即便为了眼前利益准许你娶妻,但等西昭国力昌盛的时候,和亲便是陛下心头刺,不但要找了机会杀掉她,更会对你不利。宗翰,不要因冲动就毁掉了家族的前途。想想你的寡嫂,想想你几个侄儿。他们可把家族振兴的担子压在你身上了。” 宗翰脾气执拗,紧咬牙关,右手一抽马鞭,整个人就从队伍里蹿了出去,与众人保持了相当一个长的距离。旌德望着宗翰的背影直叹息,小六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笑道:“想叫宗翰死心的法子又都是,又何必急于一时。” 旌德阴沉着脸道:“临出征前,陛下身边的喜公公曾经向我悄悄透露,纯安公主要尚驸,看中的就是宗翰。我不能要我的兄弟在这个关键时刻出事儿。” 小六一愣,没料到里面还有这些辛秘。纯安公主的生母是陛下宠妃柳氏,柳妃多年无子。早把女儿当儿子养,陛下喜爱异常。朝中早有传言,能做纯安公主的驸马,抵得上一个二品大员。 小六眼睛一转,计上心来:“不然......”他右手做出抹脖子的动作,眼神不安分的飘向了后面的车马上。 旌德厉色道:“胡闹,你还怕事情的波澜太小?在宿元城看的清楚,这女子和恪亲王世子关系匪浅,若我猜的没错。只怕二人早就有所打算。你难道忘记了赵煦斩杀北齐五千罪俘的事情?” 小六神色一凛,他是西昭最有前途的密探,手中握着大周和北齐的许多辛秘,对赵煦更是多有观察。那一役。赵煦明明是大获全胜,可为了追击溃军,毫不手软的将俘虏全部处死,一战名震北疆,连他们西昭的皇帝都曾惋惜,西昭为何无此良将。 要真的是像老大说的那样,赵煦的女人......那自己的某些手段还真不好使用出来,免得为西昭带大祸。 雪势渐小,但天色黑的惊人。九方城左侧是沃野平川,但右手边却有一道高高的山梁,这也是冯老爷子说的难题。白日里还好,一到夜间,天堑似的莽山就成了所有行人的噩梦。并不是说此地有什么盗匪,试想谁敢在九方城城主的眼皮子底下闹事。而是因这山势陡峭,黑压压看上去就像梦靥里的恶鬼,压的人喘不过气。 一支长长的马队保持着整肃的队伍,不徐不疾的走马行进,丝毫没有惊慌失措御朱门。马队护卫着两驾马车。紧靠山壁的险道上积了厚厚一层冰层,每当有阵阵北风袭来,就见山梁上的雪块肆无忌惮的扑到人们面前。 连绵的群山突兀挺拔。于黑苍苍的天地间发出一片巍巍霸气。 冯老爷子一抬手,后方人马立即停下步伐。老爷子转了马头到凝萱车前:“姑娘,前面就是九方城,只怕夜间进城,那些守城军们要搜检马车。” 里面没人回声,冯老爷子以为姑娘睡了过去,可一想又不对,老弱妇孺体力不好,这不打紧,果儿怎么也不出声?冯老爷子对孙女的漫不经心略有不悦,待要说话,就见果儿面色复杂的从马车里钻了出来,深深看了爷爷一眼,然后又去掀帘子。 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小少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借着灯火看,这少年面色黝黑,但十分精神,唇瓣异常的红润。冯老爷子难得露出惊容:“这,这是......” 一身男装打扮的凝萱冲镖王笑道:“老爷子,借给我匹好马吧!”冯老爷子顿时明白了凝萱的意图,暗赞将军府的水米养人,这样的好孩子可惜了是个女儿身。 凝萱也不用人扶,一人多高的黑色良驹,纵身一跃就稳稳当当的落在了马背上,凝萱轻轻拍了拍不断喷气的马儿,马儿果然渐渐温顺起来,甚至欢愉的甩了甩长长的马鬃。冯果儿本要拉着凝萱两人共骑一匹,但看到此时此景,冯果儿不免羞赧,原来人家的马术并不比自己差,亏得她还在车厢里洋洋自得的一顿吹嘘呢。 凝萱的身材不高大,加上一袭衣衫普通,很快就融进了马队中,连时不时回头关注他们的宗翰都没有察觉。 约莫半个时辰,众人终于到了南城门。城楼上灯火通明,大红灯笼一排接着一排,城门虽然紧闭,但城楼上银盔素甲的巡卫不少。冯老爷的这支人马异常惹眼,而且还举着火把,远远看着就好像一条火龙。城楼官兵早就接道消息,明知不可能是什么人要偷袭,但九方城军官的警惕心一点也没减。 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这城中有帖也好入城。 城头上放下来小筐,城主府不容篡改的大印一亮出来,官兵们忙开城门,恭迎远道而来的客人。凝萱偷偷盯着远处守城将士对宗翰表现出的殷勤,不由暗自揣测他们手中到底拿的是个什么帖子。这种好东西若能弄来几份,将来进城出城岂不便宜?三哥元辉带着鄙夷的眼神凑到凝萱身边,哼道:“这位城主的心可够宽的,三更半夜也敢把这么一支队伍往里放。” 凝萱的脸被冷风吹的刺痛,但心情极好,看着逐渐逼近的城门,凝萱忽然道:“三哥,九方城老城主有几个侄儿?” “嫡亲的是三个,庶出兄弟家的侄儿就更数不清了。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了?” 凝萱翘起嘴角一笑:“我记得赵煦说过,北齐的三皇子新娶的王妃就是城主的妹妹。你说......老城主大婚,三皇子会不会到场?” 元辉脊背僵直,虽然早清楚妹妹聪慧过人,但......元辉狐疑的看着凝萱,总不会叫她蒙对了吧?元辉晃晃脑袋,故作释然的笑道:“怎么可能,你不知道,自打北齐三皇子的爱将上官浩被眉州军捉住后,三皇子的日子可不好过。据说,北齐皇帝有意将储位交给大皇子,北齐宫廷内是风起云涌,怎么有空来这儿?况且,哼,老城主大寿,妹妹别忘了,人走茶凉的道理。如今做正位的可是他的侄儿。” “上官浩,真的被杀了?” 元辉一个劲儿的冲凝萱摆手。示意她别多问,可想了想还是压低声音道:“对外是这么一说,但谁都清楚顾云鹤不会那么做,我正想找个机会和你说,除了大公主,顾家的事儿你莫要沾手。西昭的人咱们能躲就躲,躲不掉也别担心,三哥在这儿,不会叫人伤了你。” 冯果儿驾着马笑眯眯跑了过来,使劲儿一拍元辉后背,震的元辉后脊背发红。 “说什么悄悄话呢?爷爷让我来问姑娘,是不是要继续跟着前面那伙?九方城有接应咱们家的人,是我四叔,和守城军关系极好,爷爷说了,进了城就放下半颗心,等找到老神仙就返程。” 凝萱瞧着冯果儿大大咧咧的样子,却怀疑刚才三哥的话已经叫她听去大半,这姑娘看着疯疯癫癫的不靠谱,可在马车里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凝萱发现,冯果儿绝对是个细致的女孩子,假寐的时候都紧紧抓着佩剑。凝萱起了结交的心思,笑道:“进了九方城就是冯老爷子做主,我们小辈悉听尊便。” 冯果儿喜道:“那你等着,拐了街角就是咱们订下的客栈,明儿我四叔亲自领你去找老神仙。” 魏元辉一直撑着笑脸,可等冯果儿一走,元辉就龇牙揉着后背:“这还是个小娘子吗?粗鲁赛过男子。” “三哥慎言,冯姑娘是冯家掌上明珠,我们还有多处仰仗镖王,不能怠慢了冯姑娘。不过......”凝萱狡黠的一笑,“我倒是发现一件事儿,冯老爷子似乎对你特别的照顾,莫非?” 不等凝萱说完,元辉已经知道了她要讲什么,连连道:“别胡说八道,我,我去瞧瞧老爷子需要不需要人手,”拉了一个人保护凝萱,元辉飞也似的遛了。 凝萱的笑意渐渐暗淡下来,看来三哥也早察觉出了不妥。自己只稍微一试就瞧明白了他的心意,竟是惊吓大过惊喜,若冯老爷子真的存了什么想法,只怕会失望。别说三哥喜欢不喜欢,就是二婶那一关就是个大问题。 不远处抽检的小队伍已经快要走到近前,凝萱深吸一口气,暂且抛下了一切杂念。 *** ps:美女可乐生日,我们答应她都要二更的,(*^__^*)(未完待续) 第二一九章 守株待兔(二更) 这日清早,天蒙蒙亮,从九方城城北的一间客栈里晃出四个身影御朱门。一个做儒生打扮,另外三个却是武夫,远看上去好像哪家的小少爷偷偷跑了出来,周边是三个忠心耿耿的家人。 “姑娘,前面那家关着门的铺子就是老神仙的居所,只是我曾多次去问,看铺子的小学徒只说他们师傅去山上采药了御朱门。天寒地冻的,莽山上能有什么药可采?可不等我多说,那些小学徒就冷着脸将人往外赶。”说话的就是昨夜将众人接进来的冯家老四,看着很是憨厚,但眼中偶然闪过的精明还是不能叫人小觑。 凝萱带着大毛的护手,倒也不怎么样,但是瞧着三哥、顾准俩人轻轻跺脚的样子,便说道:“他家对门有个面馆,我们去吃碗热面。” 面馆的生意好的出奇,大清早路上不见几个行人,但这儿却实打实的坐了八成满,人人面前一碗飘着油光的牛肉面,香喷喷的叫人食欲大开。开面馆的是夫妻俩,三十多岁,异常的勤快,男主内煮面,女主外收碗吆喝生意,颇有点面条西施的味道。 老板娘年见多识广,一打眼便瞧出了凝萱和三人的不同,只当这位才是花钱的真东家,忙用围裙擦了手,笑呵呵的迎上来: “公子吃些什么?我们这儿的老汤牛肉最出名,是七八十年的老招牌。” 老板娘才说完,旁边就有打趣的汉子笑道:“老板娘莫欺生,你们夫妻俩加起来也不到这个岁数,什么老汤牛肉,就是刷锅水里切了几片肉!”不等汉子说完,众人哄笑起来,老板娘也不生气,大约是见过了这种场面,甚至笑得格外的甜。眉梢上挑,嘴角一扬:“那你们就别吃!我家的面都倒进狗肚子里去了,便宜了那些畜生。” 凝萱听的嘴角直抽,好生猛的女子,要是冯果儿在,肯定要甘拜下风。 元辉皱着眉,低声道:“要不我们换家店吧?” 老板娘耳朵灵敏,忙扔了那帮闲汉,笑嘻嘻的蹭到凝萱身边。嗲嗲的赔笑道:“别啊,公子,都是他们胡说的,我这儿是正儿八经的买卖人。什么挂羊头卖狗肉的事儿可做不出。”老板娘偷偷瞄了一眼元辉和冯家四爷等,心下惬意,除了瘦点的这个,只怕一人能吃上五六碗面,又是有钱的主儿,今儿的生意怎么这般好呦! 凝萱披着大斗篷,帽子将脸遮了大半,声音压的低沉:“那就每人来一碗热面,老板娘说的牛肉也切上五斤。” 老板娘乐不可支。身子一个劲儿的往凝萱身上贴,得意的朝元辉飞白眼:“瞧见没,公子才是识货的行家。”顾准不悦道:“说话就说话,贴上来干什么?我家公子是你能靠近的?” 老板娘一个激灵,讪讪的从凝萱跟前退了开,“我是好好说话嘛!” 凝萱沉声笑道:“老板娘别在意。我正好有几件事儿问老板娘,还请不吝赐教。”说着,从袖口中掏出一枚五两重的银锭子,老板娘大喜,抢手夺了下来。笑的连法令纹都露了出来:“公子只管问!” “我家有位长辈患病,听说九方城来了位神医,就住在老板娘这店铺的对面。敢问......你可曾见过?” 老板娘神情倨傲起来,“公子真问对人了,你若换了另一个,未必有我清楚,那神医说是从外地来的,每年只这个时节才到我们莽山去摘药,说是品种名贵,雪越大,药香越浓,成色越好。不过,嘿嘿,这都是小学徒们胡乱传出来的,当不得真。只是前天晚上我家爷们要收拾摊位的时候,果然有位白须子老人回来,可没多大功夫就被城主府的人请去了。” 冯家老四神色骤变,更觉许多尴尬:“你说话可当真?莫言打诳语。” 老板娘翻了个大白眼,一甩手中的擦桌子抹布,差点没抽到元辉脸上:“不信,你问我家爷们去,我们俩有一个字说的不符,这银子,这银子......”老板娘不舍的使劲儿搓搓银锭子。 凝萱忙笑道:“自然信,老板娘可别说生分话,弄的我们没脸,不过再问一句,城主府的人为何要叫走老神医?难道府中有人患病?” 凝萱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也瞥向了冯家老四,后者微微点头。老板娘满不在意道:“这谁知道,许是他们家哪位贵人呢?不过好心劝公子一句,眼瞧着老城主大寿,你啊,还是少议论这些是非的好。哎呦,我那锅里还下着面呢!”老板娘见凝萱越问越不妥,脚底抹油,嗖的遛了。 “四爷,你知道这里面的内幕?” 冯家老四神情肃然:“我还真没料到城主府如此快的手段,听可靠消息说,城主的一个要紧姬妾病了,所以广招名医进府,九方城里出点名的都被请了去。” 凝萱若有所思:“为了一个姬妾就这样兴师动众?你们不觉得奇怪?而且外面都知道老城主大寿,有没有点反冲的嫌疑?” 凝萱这么一说,冯家老四也觉得蹊跷:“可,不是姬妾的话,总不会是老城主吧?” 难怪冯家老四会这样想,老城主年纪最大,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半截身子入了土,就算出事儿也非他莫属。 热腾腾的面条一端上来,众人立即不语,老板娘还多给凝萱一只卤蛋,对余下几人连瞅都没瞅,顺带着将那鹌鹑大的卤蛋夸成了神仙蛋。弄的凝萱等哭笑不得。 灌了一早上的冷风,大家都饿的前胸贴后背,加上面汤确实香滑,没多大会儿,桌案上已经摞了四五只空碗,待元辉伸手要叫他自己的第三份的时候,冯家老四一推元辉手臂,示意众人往药铺子的方向看。 就见门板正慢慢被掀开,从里面挤出个小脑袋,有些不安分的四下里打量,见没人注意才淡定的钻了出来,门板后推出来一只小包袱,微胖的小学徒趴在门板上和里面的人说了些什么,然后整理整理厚毡帽,从容的往街心去。 冯家老四忙放下吃了一半的碗:“姑,公子。是老神医的徒弟!”(未完待续) 第二二零章 迷雾重重 小学徒十分机敏,夹着那个包袱并不着急赶路,而是走走停停,甚至还在烧饼摊上停留了好一阵子,冯家老四起初并不知道这小子要将众人往什么地方领,但走到中街十字路口的时候,但见那小家伙一扭头,拐进了左大道,冯家老四才有瞧出了点苗头御朱门。原来竟是一直兜兜转转,形似绕圈。 果然,这小子所走的地方越加繁华,竟像是什么后街一类的民居聚集地。冯家老四悄悄告诉众人,此地是城主府的后街,偌大的城主府里奴仆五百余众,这还只是精壮些的,他们的父母,子女,老弱妇孺都被安置在了后街,或是十几家一个院子,或是三四家一个院子。也有管家等地位高级些的,更是一个人占了三四个院子,也有专来伺候他们的。人潮熙熙攘攘,并不亚于内中的城主府。 小学徒就像个普通的少年,看见后街上做小买卖的,也会凑上前去。等耍够了。几近午时,后街上的孩童渐少,都被家人叫回去吃中饭了,这儿不像真正的菜市口,给孩子三四个钱买零食已经是顶天了,并不敢叫他们多光顾小摊子。 冯家老四带着三人躲在一处高墙后面:“姑娘,这小子是在等府里吃午饭,那时候人手都往前厅去了,所以后门最空虚。”冯家老四说的一点没错,后街上可没什么官兵守卫,就见那小子吃完手里的包子,然后拍拍屁股,左右打量,总不见有人盯着他,这才淡定的走上前去敲一扇角门。 这个角门位于城主府后街的东北角,平日只在清晨走运泔水的马车,白日里自然紧闭。小学徒敲了没两下,角门被人从里打开,一个老婆子瞅了瞅小学徒的背后。没多说什么,只微微阖上了门。小学徒也不着急,不大会儿,门后挤出一个老头,虽然刻意装扮了,但凝萱一眼便认出了他,是老神仙没错。 三人见凝萱的神色便猜出了几分,顾准喜道:“姑娘,我们怎么办?” 凝萱镇定的四下看看:“跟着。不要惊到他们。” 老神仙反背上了包袱。右手领着小学徒,就像祖孙俩人似的,不急不忙的往北走,只是这种速度一出中街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老神仙步履如飞,小学徒几乎跟不上,要不是他师傅带着,险些数次跌倒。 天这样冷,凝萱却追的满身大汗,元辉要背着她,却被凝萱拒绝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老神仙领着徒儿进了一家衣裳铺子的后门,出来的时候却不见了小学徒。他自己也换上一身员外服,看着就像普通的富家老爷,只是没什么下人跟着。凝萱略有所动,与顾准道:“你去药铺打探打探,是不是已经人去楼空了。我们客栈见。” 冯家老四忙道:“姑娘来之前我就打听过,那些小学徒都是老神仙收养的孤儿。老神仙常年不在九方城,全靠他们打点,其实也就是买卖草药,只有老神医在的这一两个月,生意才会格外的好。” 凝萱点点头。那么她的猜想就有可能发生。这老爷子只怕是要跑路,依照此人的性格,绝不会弃徒弟们与不顾。应该已经有所安排。 三人跟到双凤小巷的时候,凝萱递了一个眼色,冯家老四会意,蹿上前去就将老神医截在了墙角边。老头儿吓得不轻,以为是匪徒,直要陶银子,但见凝萱和元辉慢慢晃过来的时候,老头儿先是不敢置信的擦擦眼睛,然后裂开一张大嘴直笑,显然也认出了凝萱的身份御朱门。老神仙不用多让,少不得跟着众人走。客栈里大半都是凝萱的人,周围又有把风放哨的,一路畅通就进了门。 凝萱看着吃茶的神医问道:“老神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看着你倒像是从城主府里逃出来的。” 老头长叹一声:“哎,谁说不是呢!只怕九方城我是再也不能来了。你们何时启程,捎带着老头子我,就算死也得死在自己的地方不是!” 凝萱就将他们的来意全都告诉了对方,老神仙嘻嘻哈哈笑了起来:“这就是天无绝人之路,嘿嘿,本以为......”老神仙似乎感觉到自己要说漏嘴,忙掩饰似的喝了口茶。凝萱和元辉面面相觑,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凝萱问道:“敢问老爷子,城主府里到底是谁患了重病?” “呃,就是城主的一个美人罢了。” 凝萱淡淡一笑:“老神仙虽然会看内病,但并不会瞧外病。这人说谎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垂下眼睑,又微微上瞟,其实是心虚的表现。”老神医身形一僵,放下茶碗捏了捏后颈。凝萱笑意更浓,伸手点了点老神医的颈部。 老头儿有些羞恼:“我真不知那是什么人,前儿他们将我强行请了过去,我就留个心眼,看病的时候除了艰难两个字再不多言。那些同去的郎中大夫也是一个德行,城主以为我浪得虚名,老头子我自然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老神仙顿了顿,然后偷笑道:“其实那小子是纵欲过度,亏空了身子。加上被什么惊吓到,才镇日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来。” 凝萱立即捕捉到一个有用的词汇,呢喃道:“小子?难道十分年轻?” “二十三四吧!隔着帘子。我又没瞧见,只是把脉的时候察觉出来的。” 看来城主府的保密做的极为严格。老神仙见凝萱的注意力又放在了不该放的地儿上,不满道:“不是说着急请我回去吧,咱们这就出城吧,你若想知道得病的是谁,等天佑那小子回来你再问就是。” 凝萱怔了怔,并没有马上想起谁是天佑。略一迟疑,蹭的就站了起来:“你谁说......公子天佑?” 老头诧异的看了看大惊小怪的凝萱:“当日不是他送你来看病的嘛?怎么,你们不熟?” 坏了! 凝萱忙告诉元辉:“三哥,快,快去瞧西昭那帮人走了没有。”元辉看妹妹的表情就猜到,可能大事不妙,急急忙忙往外跑,甚至撞到了一把椅子。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元辉才有些失神的走了进来:“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了。”身后还跟着冯老爷子等人。 凝萱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看了看镖王:“老爷子,我们已经领回了神医,什么东西都不带,立即出城。叫徐校尉的人先走,他们目标明显,我怕迟了就出不去了。” 冯老爷子瞅了瞅面露无辜的老神仙,慎重的冲凝萱点点头。 凝萱虽然急迫,但还是压住了性子,将徐校尉送走后的半个时辰才准备出客栈。只是还没等穿戴整齐,冯家老二面带惊容跑了进来:“姑娘,大事不好,徐校尉他们被守城军扣住了,老四也在其中。” 此时街上一片喧哗,客栈毗邻正街,声音传到这儿格外清楚。到底是官军纵马的吆喝声,不大会儿,掌柜的便匆匆跑来,告诉众人,先不要乱走,城主府闯进刺客,官兵搜检,谁也不能出门。 元辉恨恨的骂道:“到底是什么刺客,早不出手晚不出手,这会儿闹幺蛾子。” 冯老爷子知趣的没有吭声,他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只保护将军府的姑娘不被强盗伤害,可和官兵们抵抗,镖局的人还弱了些。好在徐校尉等被打发了出去,否则搜检客栈的人只要细心一查就会发现他们的问题,到时候别说将军府的姑娘,就是整个镖局都自身难保。 凝萱暗中看了看镖王,心里也明白对方的难处,这事儿只有自己出头,别人是借不上力的。碧潭见顾准一直没回来,心下着急,她又担心姑娘等人扔下顾准一人先走,便穿了小厮的衣裳在客栈大门处焦急的等待,眼瞅着一拨官军就要搜检到客栈,被撵的行人们见门就钻,碧潭瞅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顾准。 顾准面色苍白,拉住碧潭:“姑娘呢?”“在里面!”碧潭趁机便将姑娘先打发徐校尉走的事儿说了出来,顾准点点头,称赞姑娘有先见之明。碧潭起初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等顾准见了姑娘后才恍然大悟。 “姑娘,我刚刚看见,领头搜检的人中有柏苏泰。我和他曾在战场上交过手,绝对不会认错。”一说起此人,顾准是咬牙切齿。眉州军和九方城从无战争,顾准认识北齐宿将,但未必认识九方城的领军人物。所以在仓皇之中,顾准一抬眼瞧见的便是“老熟人”柏苏泰,而非他人。 冯老爷子察觉到不对,忙问:“姑娘,这柏苏泰是?” 凝萱也不隐瞒,沉吟道:“是北齐人,”凝萱扭头看向老神医:“老神仙,你那徒儿惹下大祸了。刺客,刺客,他刺杀的是北齐三皇子!” 一语道破天际,众人不敢置信的看着凝萱,除了顾准和元辉,并没人相信这个女孩子的话。 “搜查刺客,老人,将院子给我围起来!” 众人心一沉,事到如今,也只能见机行事! ***** ps:今日只有一更,小荷休息休息眼睛(未完待续) 第二二一张 嬷嬷发威 九方城的人搜查很仔细,连客栈里谁家的货物都要开箱查验一遍,客商们叫苦不迭,冯老爷子的眼睛一直没离开他们那四个大箱子,为了早到九方城,箱子里其实是空荡荡的,万一对方问起来,连个撒谎的机会都没有御朱门。 冯老爷子正犯难,九方城官兵就涌了进来,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壮汉立在众人当年,横眉立目的环视小院,见自己进门后也没个回话的,先生不悦:“哪个是主事之人?” 冯老爷子忙笑着迎了上去:“原来是赵将军。” 壮汉定睛一瞧,先是愣了愣,待认出是熟人,忙拱手,脸色也和蔼许多:“怎么是镖王冯老爷子,多年不见,我只当老爷子已经金盆洗手了。”冯老爷子笑道:“嗨,家计所迫,一言难尽。不知赵将军这是找什么人?” 赵将军也是场面人,见冯老爷子一脸的尴尬,便不肯深问,只淡淡一笑:“老城主大寿,却不想有那不长眼的浑人来闹事,冯老爷子和我是旧识,却也不好徇私,只怕您的院子里也要搜检搜检。” 冯老爷子脸色恭敬,并不见任何不虞:“这是自然。公事要紧,赵将军尽管查看。” 赵将军满意的冲老爷子一颔首,镖王的名气大,能不得罪尽量少惹麻烦,赵将军扭头低声吩咐了几个小校尉,查检的时候尽量客气些。小吏们哪有不照办的道理,拿着缉拿人的画像挨个查对。 凝萱看着稍稍透口气,或许真是看在冯老爷子的面儿上,这位赵将军甚至没有命人拆卸箱子,整个过程用不了半柱香的功夫。 赵将军一拱手,笑道:“老爷子,等得了闲到寒舍,在下一直想要跟你请教请教。”冯老爷子哪有不明白的道理,这是赵将军在众人面前给自己面子。看来镖王二字还没生锈。 赵将军刚要告辞,谁知门口却传来一阵不阴不阳的嘲讽:“赵将军,连屋子都没进屋,难道就不怕有漏网之鱼?” 凝萱心一沉,是柏苏泰。 柏苏泰握着马鞭大踏步进了院子,身后跟着一帮北齐侍从,如豺狼般占据了院子的四个角落。赵将军心有尴尬,想要走后门却被人撞了个正着,实在晦气。赵将军涎着脸笑道:“柏将军。这位是......” 柏苏泰翻了个白眼,骂道:“老子管他是什么人,没找到刺客,你就别想有好果子吃。真不知道城主怎么养了你们这群废物,套交情要好处一个赛过一个,动了真格的,都是群窝囊废。” 赵将军的几个校尉气的面色通红,几乎按捺不住出手的冲动。赵将军面色也是不善,只是他还理智,清楚对方的身份,强笑道:“既然柏将军不信任我们,就请柏将军的人亲自查抄一下的好。”赵将军的手下迅速闪出一条通途大道来。柏苏泰盯着前者许久,嘲讽的一挑眉梢:“好啊,那我就看看赵将军是不是真的清者自清!” 马鞭一挥,北齐人根本不管这儿是谁当家做主,疯狂的冲进东南西三面房间,柏苏泰心中得意。眼光一转就落在了墙角附近的马车上,绳子落的紧,柏苏泰勃然大怒,九方城城主在主子面前百般夸奖这个姓赵的,说他办事仔细。难道就是这么个细致法儿? “把箱子打开!” 元辉将凝萱挡在了身后,眼睁睁看着北齐人毫不客气的用大刀将箱子拦腰劈断,元辉低声暗骂:“这群强盗!” 凝萱忽然主意到柏苏泰往这边看。下意识紧紧拉住三哥的后衣衫。元辉身形一僵,慢慢带着凝萱往人群深处退,他这一动更加深了柏苏泰的怀疑。 “你们俩,站出来!” 冯老爷子见大事不妙,忙站了出来,用纯熟的九方城方音笑道:“爷,俩孩子头一回走镖,没见过世面,胆子小的很。爷有什么话,问小的也是一样的御朱门。” “呸!你算什么东西!老家伙!”柏苏泰身边一个随从用刀鞘使劲儿一戳,本以为那老货会摔个倒仰,谁知刀鞘就像抵在了一堵千斤重的大石上,直震的自己手臂发麻。随从大惊:“好啊,老东西,你敢来硬的。爷,这老货一定和刺客有牵连,不如抓回去严加拷问,不信他们不招。” 侍从又羞又恼的抽回宝刀,说着就要出鞘,可惜亮刀的动作挡住了柏苏泰的视线。柏苏泰不悦的一巴掌拍飞了那小子,马鞭一指:“那个小子,出来!” 元辉轻拍了拍凝萱的手,然后昂然站出了队伍。气氛一时间凝重异常,冯老爷子冲两个儿子一使眼色,身上暗藏的飞镖已经悄悄出了镖囊。 柏苏泰轻锁浓眉:“不是你,是你后面那矮个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凝萱身上,躲是躲不过去了,凝萱淡然一笑,从容不迫的站到空场上,将大大的风帽扯下,露出一张黝黑的脸蛋。“见过大人。” 柏苏泰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这个黑小子怎么看怎么别扭,他不满的哼道:“瞧你的穿着打扮,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回禀大人,”凝萱的声音很低,虽然有些雌雄莫辩,但不仔细听,只会觉得这男孩子没有长大,童音多些罢了。“小人是这镖局的雇主,听说老城主大寿,所以运了一批丝绸来找找行市。” 柏苏泰好笑的看着被劈成碎片的木箱子:“你是说那些破木头?” 凝萱忙压低头:“自然不是,小人所贩运的丝绸乃是正经的南江绸缎,更有价值千金的萱绣一副。只是丝绸抢手,今早便已经联系好买家脱手了,唯独这幅萱绣始终不能得个满意的价格。” 柏苏泰面色缓和了些:“在下对萱绣也早有所闻,我家主子信佛,不知可否赏阅一二?” 凝萱低笑着叫宋嬷嬷将马车里的绣品取了出来,柏苏泰紧紧盯着凝萱,说道:“还得劳烦小公子亲自为我拆阅才好。” 整幅绣品长六,宽三,通体金光,是具足无量行愿,普现一切佛刹的大乘圣者遍吉菩萨,明明是一方绣布,却好似活凸出来的。也不知用了多少金线,菩萨脚边的金狮子更是熠熠生辉,叫人不敢直视。 “果然是人间珍品!”就在众人屏住呼吸的时候,柏苏泰朗笑一声,抬手就要摸绣布。凝萱眸子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消失殆尽。眼前的手刚要碰触到菩萨手中的金瓶,柏苏泰忽然一转,飞快的抓住了凝萱的手腕,冷冷一笑: “魏姑娘,我们久违了!” 魏元辉等人大惊,还没等有所行动,就见一个暗蓝色的身影冲着柏苏泰就是一掌。柏苏泰下意识的揪住凝萱去挡,对方的骨骼在发掌的时候透着微微爆裂的轻声,炒豆般响声不绝。 柏苏泰心知大事不妙,这么近的距离搏击,自己绝不是对手。只盼着对方先击中自己手中的死丫头,他好趁机拔剑。 柏苏泰以为凝萱必死无疑,怎知手肘小海穴一痛,揪住的人便没了踪影,只有地上的绣轴孤零零趴在雪地上。 柏苏泰揉着手臂,阴狠的看着五步之遥的凝萱,却没有再轻易出手,“你是神宗的人?” 宋嬷嬷像老母鸡似的将人紧紧护在身后,从不惹人注意的她在顷刻间如渊停岳峙,俨然大宗匠的气派。 柏苏泰不见回应,忙笑道:“小辈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前辈,只是那小女子是大周勋贵,只要捉住了她......前辈可是立下大功了!” 宋嬷嬷冷笑不止,侧首轻声安抚着凝萱:“姑娘别怕,嬷嬷早就想要宰了那小子,今日老天开眼,叫嬷嬷得了这个良机。” 柏苏泰神色大变,对方虽然不承认身份,但神宗的绝学他断然不会认错,这老太婆到底是什么来历,柏苏泰心生怯意。 眼瞧着九方城的人越聚越多,凝萱不敢多犹豫,忙道:“嬷嬷息怒,我自由理论。”宋嬷嬷没有回头,还是盯着柏苏泰不放:“姑娘怎么能信这种卑鄙小人,索性结果了他,大家都干净!” 柏苏泰本身就畏惧神宗,加上刚刚那一招确实吓到他。眼见这个老妇人是铁了心要杀自己,柏苏泰第一次后悔当初冲动绑架了魏凝萱。 “嬷嬷!”凝萱坚定的冲宋嬷嬷摇了摇头,“让我和柏大人、赵将军说几句话。”宋嬷嬷慌乱的摇头,好像刚刚那位惊艳的高手和她半点关系没有,此时的宋嬷嬷和一般疼爱女儿的母亲没有什么区别。 柏苏泰涎着脸笑道:“嬷嬷,还是魏姑娘说的在理,世间有什么解不开的结,我们只是一点小误会而已。” 由于魏元辉和宋嬷嬷的坚持,房间里一共留下五人,赵将军摸不着头脑,眼睛反复在柏苏泰和黑小子,不,是这黑丫头之间挪动。 凝萱率先打破了这种僵局,她淡淡一笑:“柏大人是打算将我们绑缚到三皇子那儿去讨赏还是......哎呦,我倒是忘记了,三皇子病重,已经不能主事了!” 柏苏泰神色骤变:“你知道些什么?” 凝萱笑容甜美,就是白些便更好看了:“至少我知道刚刚刺杀三皇子的人是谁!” 赵将军大喜,要不是忌惮宋嬷嬷早就冲了过来:“姑娘,咱们有话好商量!” 凝萱一努嘴,眼光流动:“那就要问问柏大人肯不肯合作了?”(未完待续) 第二二二章 交换条件 柏苏泰现在还能说什么,从一见到这个丫头,他的右眼皮就跳的厉害,当初绑架她就是个最大的错误御朱门。“谈谈你的条件吧,你到底想要什么?要我们不杀你?这也容易,只要你交代清楚你的消息是什么来路。” 凝萱愀然一笑:“咱们先不说这些,就先讲讲我手中有什么底牌,能叫柏大人忌惮的,如何?我猜想,三皇子的病情肯定是不愿意叫外人知道的,所以才千里迢迢跑到九方城来就诊,毕竟......沾花惹柳得来的毛病确实说不出口。要是你们北齐的皇帝知道了,哎哟,只怕夺储的希望都没了。” “你!”柏苏泰睚眦俱裂,目泛凶光。 凝萱眯着眼睛:“难道我说的不对?凭你的脑子想想,我来九方城怎么可能不带一兵一卒?”柏苏泰不信凝萱,这个丫头诡计多端,连海公公都不是她的对手,自己怎能掉以轻心。柏苏泰哼了哼:“莫非就是外面那帮武夫?” 赵将军忙凑到柏苏泰耳边低声告诫:“柏大人,冯老爷子是威震江湖的镖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高手。” 其实,赵将军早在心里鄙夷柏苏泰的做法,北齐虽然国力强盛,但这些年没少给九方城脸色看,老城主主事的时候还好些,不卑不亢很得大家尊重,直到新城主接手庶务,先是铲除老城主的心腹们,将老城主“荣养”在后宅,继而百般讨好北齐,将自己的妹妹拱手送给北齐。说是联姻,其实就是靠女人求苟安。 赵将军原是老城主的手下,本不该在城主的提拔之下,只是九方城大将匮乏,一旦亲北齐而惹怒大周,城主也担心城池不保,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采用了老城主的人。 对于柏苏泰。赵将军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竖子不可与之谋。 柏苏泰对于劝解的话却充耳不闻,他一门心思都在凝萱身上,怎会听得进去只言片语。 凝萱笑道:“自然不全是,但我以为三皇子来访,恐怕也是掩人耳目的吧?九方城说巧不巧,就夹在大周和北齐之间,你说,万一这会儿有人将消息传了出去,到底是哪家的兵马来的更快些?” 柏苏泰不自然的冷笑两声:“大周胆小懦弱。只怕还没那个本事来攻城!” 凝萱吃惊的掩住樱桃小口。惊疑的看着柏苏泰:“大人难道不知,前番胜战大大激发了德宗陛下的信心,血洗前耻,收复失地也不过就是转眼间的事儿。怎么样?柏大人想和我赌一把?我不过是公主的养女。贱命一条不值钱,只是......三皇子就不同了,那是正儿八经的龙子血脉,不容闪失。况且柏大人为了你自己,也不好叫三皇子以身犯险吧?” 柏苏泰尽量不想在这个死丫头面前露出破绽,只是她每一句都好像戳中了自己似的,柏苏泰难掩的惊慌一闪而逝。 魏凝萱说的一点没错,三皇子这病不好说出口,一旦大皇子知道。皇帝肯定会厌弃主子,今后想要翻身,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更何况眼下要紧的并非如此,而是怎么处理这伙人。柏苏泰反复劝自己,魏凝萱是在试探自己,可看着她信心满满的样子。柏苏泰越加没了自信,难道她真的在城外布置了大军? 若果真如此,三皇子必死无疑! 柏苏泰捏了一把冷汗,声音几近冰点:“你想要什么?” 凝萱爽朗的一笑:“我就知道柏大人是聪明人,过去前嫌我也不计较。只要你放我们安全出城,我自然会将何人刺杀三皇子的事儿告诉与你。柏将军可别以为这买卖不划算,依你的聪明来想想。三皇子为什么得病?为什么医治的大夫里就出了岔子?城门封还是没封?消息传没传出去?你......都不想想吗?” 柏苏泰大惊,蹬蹬蹬几个倒退,颓然的靠在桌案上御朱门。 “柏大人白白把时间浪费在我这儿,可想过三皇子的性命危在旦夕?” “你说,到底是谁要杀三皇子!” 凝萱贝齿紧咬朱唇,嘴巴严实的很。 柏苏泰一狠心:“好,我亲自送你出城!但你要是背信弃义,率兵攻城怎么办?” 凝萱没理他,转而附到宋嬷嬷耳边低语了几句,老嬷嬷不善的眼神瞅瞅柏苏泰,直将那小子看的浑身汗毛竖立,宋嬷嬷才扭头出去。不多时,老嬷嬷捏了张黄纸单走了进来,凝萱上下通读了一遍,然后细心折好:“柏大人,这是我请人为三皇子写下的救命方子,用这张纸换我们的出城,并不算过分吧?” 柏苏泰的手情不自禁的往前伸了伸,宋嬷嬷厉色一闪,“啪”的迎了上去。柏苏泰低呼一声,手背像几十万只马蜂一起蛰了似的,顿时肿的像个馒头。 老嬷嬷这下子可一点不轻,凝萱见了心里如喝了甜蜜水似的惬意,只是人在屋檐下,还不敢太肆意的表现出来。 “柏大人。你考虑的如何?与其叫三皇子忍受痛苦,你们担惊受怕,不如早些做成算,也好叫九方城免于一难。” 时间不等人,柏苏泰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一面暗暗叫校尉们送信给三皇子,一面押送着凝萱等人往城门去。城门口早就乱成了一锅粥,老城主大寿,流动人口多了将近两倍,四扇门一关,怎叫众人不心慌。徐校尉虽然被堵住,但凭借金钱优势,他们还不大显眼,混在几百号人里正到处张望呢! 乍见冯老爷子的身影,徐校尉大喜,可转眼就看见了北齐的几个眼熟先锋。他们在战场上厮杀过,徐校尉忙掩住身形,叫几个得力属下赶紧隐匿起来。凝萱摒弃了繁琐的马车,改换了轻骑,正极力的搜寻徐校尉的影子,好在他们人多并不难发现。凝萱心下一松,城门在望...... 凝萱没有发现的是,在人群中还有另一伙人打算浑水摸鱼,正是刚刚行刺未成的旌德等人,公子天佑亦夹杂在其中。 小六嘴皮未动:“老大,是那伙人,唉?柏苏泰?他们怎么搅到了一处?看样子,好像是出来送行的!” 宗翰冷笑道:“魏凝萱恨不得将此人生吞活剥,怎么能交集到一处去?只怕是你看错了!” 小六并不信服宗翰的话,他的观察细敏是出了名的,怎么可能会错。旌德不耐烦的说道:“你们两个少说一句,人过来了!” 大军开道,赵将军亲自押送,守城军早就跑了过来巴结奉承,一再保证自接到消息之后没有放出去任何闲杂人等。 凝萱笑道:“柏大人,我此行前来另带了几位保家护院的勇士,想将他们一并带走,不知能否通融。” “嗬!魏姑娘好生的谨慎!”嘲讽味十足。 “无关谨慎,只是长辈赐,不敢辞而已。”凝萱似笑非笑的觑着柏苏泰,“柏大人要是这会儿反悔了,也还不算迟。你大可押着我去领功邀赏。不过,”凝萱坏笑道:“想要将我献给三皇子做玩物,只怕是不成了!” 柏苏泰脸色难堪的很,三皇子相貌不俗,秉承了皇帝的风流志向,府中姬妾无数,他们这些人又时常搜刮些美女进献上去,三皇子的病和他们的殷勤不无关系。此时此刻自己要还生这种龌龊念头,只怕就是明晃晃的打三皇子的脸,主子能一剑将自己劈了。 凝萱笑得开怀,忽然恍然记得什么似的低呼了一声:“啊,我记起来了,这单子里还附有一张生儿子的秘方!我想......三皇子需要的紧吧!” 柏苏泰彻底蔫了,“赵将军,按照她说的,把她的人都给我扔出去!”柏苏泰心知凝萱带的都是眉州军,可事到如今,自己除了束手,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倒是他的校尉们不肯:“大人,还是等主子的消息到了再说也不迟。” 柏苏泰往日依仗的是上官浩的威风,自打上官浩被捉后,军中明显出了异样的眼光,开始还好,渐渐的便有了不服管的现象。现在连几个小校尉都敢和自己唱高调,柏苏泰如何能忍住,一脚就将那没防备的校尉踹到了马下:“听我的,开城门!” “慢!”一个女子的声音很是突兀的震彻长空,传进了凝萱耳中。 赵将军和柏苏泰肃然,忙下马:“小姐!”“夫人!” 马背上的女子生的高挑,火红色的斗篷下是一件金黄色绣龙纹软缎中衣,下身着石榴红撒花满地锦八幅宫裙,发髻上插着九宫流转金珠,神仙妃子的装扮。 能叫赵将军和柏苏泰同时如此恭敬的人,应该就是城主的妹妹,三皇子新得的美娇娘吧! 此女款款走到凝萱近前,莞尔一笑:“我家爷知道公子的身份,叫妾身来送送公子!”女子没有点破凝萱的身份,凝萱当然不会不识趣,她忙笑道:“有劳夫人。” 此女见凝萱知书达理,便道:“爷让我传几句话,这第一,公子只管安心家去,我们必不会阻拦。第二,劳烦公子给你长兄捎个话,我家爷愿用重金换取他手中之物。即便......”女子淡淡瞥了柏苏泰一眼,“用活人来换,我们也可以商量商量嘛!” 柏苏泰神色大变! *** ps:解决了柏苏泰,女主就要回京结婚啦~~(未完待续) 第二二三章 公主的决定 虽然波折不断,但这些都没能阻挡众人归乡的征程,恰逢天气放晴,正所谓天公作美,连一向不拘言笑的顾准也多说了两句御朱门。 凝萱明白,这都是死里逃生之后的欢愉,她自然不愿意打断。唯独三哥元辉面色有些悲伤,看起来不大合群。 凝萱的马术并不弱,再加上元辉的心不在焉,二人很快并驾齐驱,走到了一处。凝萱偏着头看着自家哥哥:“三哥,在想什么呢?” 元辉悻悻然的一笑:“没什么,只是觉得庆幸。” “三哥纵然不说,我也明白几分。你是觉得北齐三皇子的作法叫人心寒是吗?三哥的兵书比我读的多,见过的官场卑鄙不胜枚举,弃卒保车在那些当权者看来,不是贬义,甚至对别人说起来的时候还带了点沾沾自喜。上官浩的命可比柏苏泰来的贵重的多!” 当时三皇子夫人说完那一席话,柏苏泰整个人痴愣在当场。柏苏泰在家族身份不大显赫,或者说很是尴尬,并不得长辈们的欣赏,自小养成了阴森的性格。 自从跟了上官浩,成为三皇子的心腹,柏苏泰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更对家族中几个重要人物实施了毫不留情的打击。现在猛然间成了弃子,他如何能平静! 凝萱不由想到了廉国府,在那些人眼中,自己何尝不是第二个柏苏泰! 至于三哥,都是魏家庶房子孙,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大概这才是元辉恹恹的缘故吧!凝萱笑道:“三哥想这些做什么,本就是没有影子的事儿,试问咱们德宗皇帝会拿上官浩换柏苏泰吗?这不好比拿着芝麻去换西瓜!” 元辉讪笑一声:“这倒也对,是我糊涂了!” 正这时,前方传来一阵喧闹声,队伍正前方似乎不太平。里面却还充杂着冯家兄弟的笑声。 凝萱和元辉狐疑的一对视,不大会儿,冯果儿兴冲冲跑了过来:“你们猜抓到谁了?”不等任何人说话,冯果儿已经乐的合不拢嘴,嚷了出来:“是稍早下黑手的那帮混蛋。狼群就是他们引来的,这些家伙一直缀咱们后面,就想劫车,四叔把他们来了个一锅端!” 冯果儿得意的觑着元辉,期待着元辉的赞扬。可半晌也没见人家有回应,冯果儿不免有些难过,为什么和爷爷说的不大一样? 凝萱怎看不出少女的情怀,换了别人。她并不介意做个月下老儿,只是这男方是她家三哥,凝萱不免要偏心许多,况且以她的私心,自然是希望元辉能有更好的伴侣。 并不是说冯家姑娘不好,而是三哥的前程注定在疆场上,后宅不安便是第一要紧的头痛之事。 凝萱轻咳一声:“那冯老爷子打算怎么处置那伙恶贼?” 冯果儿的声音有些消沉,耷拉着脑袋:“爷爷说这帮人肯定是惯犯,放了他们注定又要为恶。祸害的还是过往的商队,但带回眉州又路途遥远……” 见冯果儿欲言又止的样子,凝萱就明白了镖王的心思。 “冯姑娘,我和哥哥年轻不经事,多方面还要看冯老爷子做主,既然是恶贼。断没有纵虎归山的道理,况且还有徐校尉。” 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跟前的老神仙若有所思的一捋白须:“老夫还以为你这种小丫头……哈!” 凝萱淡笑:“老神仙以为我是那种不通世事的人?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种话度化不了恶贼,也度化不了我。” 难道你比恶贼更恶? “那姑娘还随身带着佛祖的绣像?”老神仙越加看不懂这个女孩子,没见过猪跑难道还没吃过猪肉?两三年的光景御朱门。萱绣的名声在北疆一带就是活招牌,不是真心礼佛之人,谁舍得花那样一笔钱? 前方传来噗噗噗数声人头落地的响动。凝萱沉默良久,神色黯然:“老神仙若是知道萱绣产生的缘由,只怕就明白我的苦衷了!” 从最开始的小物件,到后来的大佛像,凝萱在这之中吃了多少苦,除了宋嬷嬷和笑槐、碧潭,只怕再无人知晓。看着一团紧蹙繁花似锦,其实都是步履维艰夜夜惊心。 鲜红色很快被人用厚厚的积雪掩盖住,只是那股子腥味却遇冷更浓烈,凝萱的马匹经过的时候,马儿不受控制的受到了惊吓,不断刨着两条后腿,一个不小心,左边就深深陷进了雪坑中。 元辉和顾准站在马旁瞧了半天:“不行,马腿折了。” 马儿是有灵性的动物,或许是从众人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什么,凝萱的大白马前腿匍匐在地上,哽咽的嘶鸣着。冯老爷子算半个行家,上前一瞅,也是无奈的摇摇头,对于折腿的马儿来说,它已经失去了生命最重要的意义。 好容易得来的一点欢喜气氛被眼前的情形横扫殆尽,老神仙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伸手摸了摸大白马的后腿,那马儿灵性极高,竟没有攻击人的表现。良久,老神医才欢喜的骂了句:“都是庸人!多好的马。”说着,老神医左手来了个分筋错骨,就听“嘎巴”一声,马儿纵身就要跳跃,老神医单薄的身子如同泰山般,稳稳的将大白马压在了底下。 众人看的目不转睛,战场上最重要的除了人就是马,可往往就是因为伤了马腿而不得不抛弃它们。徐校尉眼睛冒金光,老神仙还有这种本事?回去后可得和两位将军讲讲! 老神医就着冰凉的雪水擦了擦手,面无表情的站到凝萱身边:“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需要抛弃,但是......不要忘记人本性里最真诚的那一面,别叫那些在意你的人或是物感到心寒。” 甩下这么一句,老神医重重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宋嬷嬷迟疑的挽住凝萱的小臂:“姑娘,那马是不能负重了,跟着嬷嬷乘一匹吧!”为了加快速度,众人早就弃车而换马,对于从小长在北地的碧潭,马术自然不在话下,而在众人面前惊艳出手的宋嬷嬷,更是隐藏不露的马术高手。 看着凝萱略带沮丧的垂着眼睑,宋嬷嬷轻声笑道:“老神仙是好意,可姑娘也别都放在心上,人这辈子啊,失去的多,但得到的也多,嬷嬷从来没和你说过我以前的故事,等回了眉州,嬷嬷一五一十的告诉你。嬷嬷的人生已经走了一半,历经过大悲,也受过大喜,再没什么看不透的。可姑娘不一样,总要试试才知道前面是什么坑,是哪条河,别人的话能听,但不能作为你的全部。” 宋嬷嬷想来什么似的,又笑道:“亏得嬷嬷刚才还暗暗夸赞姑娘长大了,知道去安慰三少爷,这才转瞬的功夫,姑娘就忘记了!喏,你瞧三少爷!”宋嬷嬷指了指跳上跳下给马做爬犁的魏元辉,凝萱也忍不住乐开了怀,刚才的那些愁绪就随着淡淡的碎雪飞到云霄之外。 回到眉州城已经是两日之后,顾云鹤和顾云霆亲自倒城外迎接,看到了凝萱格外高兴,热情的有些过了头。正所谓反常即为妖,凝萱和宋嬷嬷不免提起了几分精神。 等进府之后,凝萱诧异的几乎咬到了舌尖。养母的屋子飘散着顶级熏陆香和咄瑟迦香混合后的气味,几天不见,整个房间布置的就好像一间......佛堂。凝萱打了个冷颤,“桂嬷嬷,怎么变了这个样子?” 桂嬷嬷的笑容里多了几分道不明的疏离,就好像那些久入佛门后的弟子见到亲人的模样。 “姑娘走后,主子偶然想起了姑娘绣的那副菩萨像,念几句经文,竟发现疼痛稍减了些。两位爷孝顺,派了乾姨娘过来念经,还收拾了这么个屋子。” 凝萱气的面色紫红,这到底是孝顺还是忤逆! 凝萱大步进了内室,乾氏正捧着一本地藏经,句子不成句子,念得磕磕巴巴,大公主却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问上一句。 可怜的乾氏看见凝萱的时候几乎要高兴的落泪:“妹妹总算是回来了!婆婆一直惦记你呢!” 大公主微微睁眼,看着风尘仆仆的女儿,发自真心的一笑:“辛苦你了!” 凝萱没有说话,跪倒大公主床头,她在雪地里行了整两日,可手竟比大公主还要热,可想那是怎样的冰凉了。大公主爱怜的抚摸着凝萱额边散碎的发丝:“别哭,母亲好着呢,没看见你成亲生子,阎王爷也不能夺了本宫的性命!” 虽然是打趣的话,但凝萱听了只有无限的心酸。桂嬷嬷暗暗抹了抹眼泪,笑道:“佛祖保佑殿下和县主呢!” 大公主嗔着桂嬷嬷:“姑娘回来,还不去弄些热汤来!”乾氏唯恐又扔下她自己,忙不迭道:“媳妇和桂嬷嬷同去!”乾氏暗暗向凝萱递了一个求情的眼神,不想全落在了大公主眼里。大公主轻笑道:“都去吧,本宫有话和姑娘说。” 凝萱忧心忡忡的看着出奇平静的大公主:“母亲,神医已经请来了,还是先瞧病吧!”大公主却坚定的摇着头,执意众人离开。 “母亲的病都是心病,如今心医治好了,自然也就无药而自愈!”大公主静谧的笑道:“母亲已经想好,过了月末咱们就启程回京,只咱们娘俩,乾氏是你哥哥的媳妇,今后就留在眉州。” 顾氏一扯帘子猛的冲了进来,面色苍白的看着大公主:“那,那今后谁来伺候婆婆?” *** 听说最近还有暴雨和台风,大家出行要小心!么么哒(未完待续) 第二二四章 两个儿子 顾大奶奶一直躲在门后,这两三日眼瞧着婆婆的身体一天好过一天,云鹤还说,兴师动众请什么老神仙,家里的几个郎中并太傅足足够用,眉州军的兵力不用在刀刃上,却冒着风险跑去了九方城御朱门。 那会儿顾大奶奶没说什么,却也觉得自己的丈夫有些凉薄。但夫婿是自己选的,顾大奶奶还是一门心思向着顾云鹤。可大公主像是不放过众人似的,先是弄了满屋子佛像、佛龛,将军府自然不缺银子,花了钱买回来也不在意,况且北地人崇奉佛教,顾大奶奶为了肚子里的孩儿,也愿意看到大公主活的健健康康,平安无事。只是婆婆接下来的举动叫自己很不愉快,提拔什么人不好,偏弄了乾氏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还日日叫乾氏念经祈福,给谁祈福?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顾大奶奶还怕那乾氏存了歪念头呢。 如今的大奶奶就盼着小姑子凝萱回来,只她一到家,神医也就到了,婆婆的病自然没有耽搁的理由,到时候将人平平安安的送回京城去,眉州城里当家做主的奶奶不还是自己? 可......事情的结局怎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大公主不悦的支起身体,看着不请自入的儿媳,“我们娘俩说话,你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顾大奶奶的脸色苍白的很:“婆母,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真的要将乾氏,乾姨娘留在眉州?” 大公主神色淡然,“你来的正好,本宫也要叫人去唤你们来,萱丫头,既然把话都说开了,就去请你两个哥哥并乾氏来。”凝萱眼见顾大奶奶眼睛都冒着凶光,怎么敢将身子虚弱的母亲独自扔在这儿,只能高声呼喊了外面的宋嬷嬷。宋嬷嬷听的清清楚楚。不大会儿就引了顾云鹤、顾云霆兄弟俩和乾氏。 殿下的身边少不了桂嬷嬷,这位忠心耿耿的老嬷嬷一直陪在大公主身边,就像一尊定海神针,稳住了大公主的心神。 大公主强挺着气力转身从背后的被褥中又掏出一个紫檀雕花镂空大匣子,足有枕头那么大,真亏了怎么塞进被褥中去的。 “本宫谁也不偏倚了谁,两个儿子一人一半顾家家产,爵位叫老大袭了,所以本宫就从自己的陪嫁中多拨出十个上等田庄。算是补贴你!” 顾云霆面色寂然:“我不要一分一毫,只求母亲将养好身子。” 顾云鹤才要说话,大公主却截道:“这是你的心意,母亲明白。但东西不能少。这些年你们驻守眉州,也知道顾家的庄子、田产、铺面差不多也都在这儿,年年岁岁有人供给花销,说句不大中听的话,朝廷拨的那些银子未必就养得起眉州军,是顾家用自己的私房在描补。往日有老管家操心,今儿母亲就把这些田庄地契都交到你们手里,老管家是你们父亲的心腹,本宫不知道的事儿他知道。本宫不熟悉的私产他知道。” 顾云鹤和顾云霆一听,吓得连忙跪了下去,老大忍不住哽咽道:“母亲这话羞煞我们兄弟了。” 大公主淡淡一笑:“说什么羞愧,是你们的娘亲羞愧,这些年竟都活在驸马的骗局中,他死了。他的两个儿子继续骗我!” 大公主猛烈的剧咳,凝萱忙捋着母亲的后背,大公主欣慰的看了看女儿,又与众人道:“家财万贯,终不敌一身的好本事。云霆小些。将来的婚事还是我做主,银子也是我出,你若看上哪家小姐只管捎信来说。母亲再也不做那没趣的事儿。老大成家立业,又有军功爵位,本宫放心,大奶奶生了孩子,也不用往京城送,你们好生教养就是。” 大奶奶闻言,惊喜的猛抬头,她以为婆婆是有回心转意的意思,怎知对上的仍旧是一双冷冰冰的眸子御朱门。 “至于乾氏......” 乾氏泪盈盈的跪着进了几步:“婆婆!”一声叫的人心都碎了。 大公主沉吟了小片刻,然后从匣子里捻了三四张纸:“这几家铺子都是京城里的好买卖,便是将来老大负了你,靠着这些也足够你衣食无忧。云鹤!” 顾云鹤慌忙擦了泪痕,垂着头:“母亲。” 大公主轻声笑道:“乾氏本该是你的妹妹,但母亲看的出,她是喜欢你的,既然已经成了一家人,再没有推出去的道理。好生待人家,就像你父亲一样!” 后一句话差点没把顾云鹤噎死。 可再看看母亲和蔼的笑容,难道自己看错了? 顾大奶奶杀人的眼神恨不得将乾氏烧成一把灰,大公主淡淡的瞥过她:“老大媳妇要是身子不爽利,就回去歇着吧。”顾大奶奶怎么肯走,自己不在,云鹤再耳根子软些,婆婆指不定还有什么后招等着他们呢。 大奶奶这会儿才明白婆婆的手段。敢情驸马和两个儿子让她不爽利了,婆婆也不打算叫众人心里好受! 顾大奶奶讪笑道:“不,媳妇撑得住!能得母亲教导,本就是媳妇的荣幸。” 桂嬷嬷终究怕伤了顾家的血脉,忙从东边搬了个小杌子过来。顾大奶奶推让一会儿,还是贴着边坐了下去,扯裙角的时候不忘送乾氏一个带笑的眼神。 顾云鹤自心底不喜欢乾氏住在眉州,这个女人多处有疑点,放在身边不如放在京城安全。顾云鹤希望母亲能改变心意,又不好当着乾氏的面儿说出来,只能频频用眼神向大公主求情。 换了以前,大公主慈母的心一定会出来作祟,可现在...... 顾云鹤是白打了算盘。 大公主看也不看大儿子,只道:“皇上的旨意去了宿元,凝萱虽然不是你们的亲妹妹,但好歹都表示一下心意。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能了得准数年之后你们求不到人家呢!” 凝萱笑道:“看母亲说的,我的两个哥哥央我做事,难道没了好处我便不做?两位哥哥年年送我新鲜的好皮子,屋子里的玩器摆设都快堆成山了。” 大公主挽着凝萱的手,轻拍了一下:“只有你的心才这样的宽。就怕没人领情!”顾家俩兄弟暗暗交换了一个神色,却都苦不堪言的将头撇向了另一侧。 大公主心里冷冷一笑:“本宫的精神不济,远没以前想的周到,你们兄弟也好,大奶奶或是姨娘也好,有不满意的只管提出来。” 顾云霆心中苦涩,怎么就和亲生母亲闹到了这个地步?眼瞧着母亲心寒,顾云霆不知怎么想的,竟鬼使神差的出声道:“母亲,儿子想......儿子想,跟你回京城!” 顾云鹤不敢置信的死死盯着二弟。 顾云霆却置若罔闻:“我在眉州也无非就是给大哥打打下手,军中好手大有人在,便说徐校尉,凭军功,这些年早就该升一升,只是因了我在,所以总是被压一头。再加上我们兄弟二人都在一处,皇帝舅舅未免心里不安,我去京城,也可叫朝廷大胆用人。母亲有人奉养。” 顾云霆越说越顺,竟觉得冲动之下的主意再好不过,“况且妹妹出嫁,不管是从廉国府走,亦或是咱们家,有我压着总好看些,今后妹妹主持恪亲王府也有底气不是。” 桂嬷嬷暗暗欣喜,偷偷瞄着大公主的神情,见殿下并没用不悦的意思,忙赔笑道:“主子,这可是二爷和大爷一片孝心!” 凝萱也在一旁帮腔,除了顾云鹤与大奶奶被焦雷打了似的,余下的人都来奉承大公主。 “也好,就修书一封,请百里加急送去皇上那儿,得了确切的消息咱们便启程动身。” 大公主一言,顾云鹤就是再不满意也没有辩驳的法子,只能悻悻然去了。 老神仙的医术确实高妙,也或许是凝萱的回来叫大公主看到了希望,总之,这病没半个月的功夫就好了,其间赵煦是隔三差五叫人来探视。大公主常调侃凝萱,她那侄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天气渐暖,只几天的光景,那漫山的皑皑白雪便化成了溪流,园子里嫩色的小草渐渐露头。恰逢大公主寿辰,顾云鹤心里有愧,为了掩饰更是要大办一场,光戏台子就搭了五日,更别说鸡鸭鱼肉的采买,金银器皿的打造,鸟雀仙鹤等物。 将军府的帖子广发眉州城,只要和顾云鹤、顾云霆有些交情的,其女眷都位列其中,不过也分了上中下三等,像宜威将军夫人,自然是划到了头等客人里,俗话说,红白喜事,都是交际的好机会。夫人们还好,可小姐们一年难出门几次,得了消息哪有不欣然前往的,便是她自己懒怠去,贴身的丫鬟们也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 大公主有个养女,皇上亲自赐婚给了恪亲王世子,这消息早就顺着宜威将军夫人的口成了上流社交圈里公开的消息,宿元和眉州这么近,许多人家也都中意恪亲王世子,这会儿杀出个程咬金,夫人们早就想看看是什么人物了,一经扩散,不但眉州的显贵人物要来,连宿元的陈家也涎着脸想要凑热闹,打着的旗号还很响亮,说是来给凝萱请罪的。 ***** ps:小荷今天上班,回来的迟了,明天一定勤快些。(未完待续) 第二二五章 认个女儿 公主大寿,德宗皇帝早就派人来封赏,同来的还有准许顾云霆进京的旨意,从下旨的老公公那儿不难听出,皇帝知道顾家兄弟的心意之后十分愉悦,甚至还在朝堂上大加赞赏紫华大公主训子有方,是皇室的楷模御朱门。 摸清了德宗的喜怒,就算顾云鹤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按捺下去,一面分心准备与北齐的新战事,一面还要亲自出面打点迎来送往的贵宾。顾大奶奶更是日日天不亮就挺着肚子去婆母那儿请安,乾氏也不肯示弱,一时间,将军府里融洽的很,只是别去瞧大公主冷冰冰的眼神。 三月初九,正是春寒料峭,大地回暖的好日子。一清早顾大奶奶亲自用锦盘托了红簇簇的礼服往上院去,小丫头子们个个穿红着绿,也都是开春新得的好衣裳,为了给大公主过寿,大奶奶还特命金匠锻造了一大批款式新颖的小首饰赏赐给丫鬟们,越发衬托的这群少女们唇红齿白,晶莹剔透的脸蛋。 服侍了婆母穿好礼服,顾大奶奶笑道:“大爷怕母亲听不惯北地的戏,专门托人去宿元请了个南边来的戏班子,也有耍百戏并说书的男女先生,难得的找了个走空索的大行家,听说还曾在西昭皇帝的御驾前伺候过。” 大公主背对着大奶奶,接过凝萱递来的一支凤穿牡丹的累丝坠儿,淡淡道:“终究是奢华过费了!”大奶奶却不以为意,甚至觉得婆母有些故意挑刺,听他们大管家说,婆母年轻的时候,刚生了小叔,家中长辈还尚在呢,为了庆祝芳辰而花的银子就跟淌海水儿似的,她今天弄的这个场面和人家当年一比,连提鞋都不配。 没几时。下人来回禀,宜威将军夫人携着众人小姐们到了,大公主闻言,才稍带了几分蔼色,与凝萱说道:“这些日子,宜威将军夫人没少派人来看望本宫,这都是挂念旧情的人,她们家娘子最多,你是主人。到时候好好招待几个小辈。” 凝萱想到活泼可人的九娘,不免莞尔:“女儿也早惦记着九娘子呢,只恼恨这丫头得了女儿的好东西便不肯再来!”九娘那日回家,凝萱可没少送东西。大公主从京城里借着假县主带来的那些小玩意儿,足有一半进了九娘的腰包。 大公主忍俊不禁笑道:“宜威将军夫人看着洒脱,其实对这些细琐之事很上心,大约是觉得她家闺女得的东西太多,所以才千方百计想补上。你没见她家送来的几副药材?都不是简单的东西。” 母女俩说说笑笑,看的顾大奶奶好生羡慕,忽然觉得,婆婆也不是那种完全不通情理之人,怎么对自己就没有慈母的心肠呢?便是婆母待自己有对乾氏的那种回护。顾大奶奶也愿意在云鹤面前替大公主多说几句好话。 众人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收拾妥当,大公主遂携了凝萱、大奶奶往前院去。女眷们到的早,早就是笑声嚷嚷,不少人都围着大堂正中摆设的帝赐玉如意瞧。当中有位太太穿着不俗,手指着如意与众人笑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玩意,是三镶如意。没瞧见那略黑的地方,是百年紫檀,周边围着的是珐琅,再镶嵌上美玉,端的是珠联璧合。难得一见的宝贝。” 因围的人多,大公主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只好问大奶奶:“说话的是谁?” 大奶奶笑道:“是城东曲家的太太。这些年大爷若是在钱粮上周转不开,都是曲家帮的忙。” 原来是商户! 大公主了然的点点头,没说什么。大奶奶却偷偷擦了擦冷汗,曲家是云鹤请的,她真怕婆母不管不顾当即叫人把曲家太太给撵出去御朱门。 宜威将军夫人率先看到了大公主,一脸喜色的迎了上来,先是亲昵的在大公主的身上打量个遍,才嗔道:“见了嫂子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大公主挽着将军夫人轻声笑道:“劳烦你惦记。” 众人说笑着分班落座,大公主在上,左边下手一席,陪客就是宜威将军夫人,领着几家还有诰命在身的夫人,往后两席坐着眉州、宿元城里的世家太太。右边下手一席,顾大奶奶是主,团团坐的都是小媳妇,虽然没有诰命,但夫婿多是顾云鹤的心腹。凝萱坐次一席,她这桌最热闹,都是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又听说凝萱被婚赐给了恪亲王世子,心里都好奇的很。 须臾,管事娘子捧了托盘里的戏折子来到宜威将军夫人席前,将军夫人谦让了一回,点了一出吉庆的戏文,府折冲都尉夫人遂也点了一出。或许是被眼前景致打动心意,大公主的脸色渐渐起了笑意:“我们听戏,不过捡热闹的点,倒是叫九娘她们做主,小孩子的喜好总比咱们这群老骨头强些。” 小胖姑娘九娘正拉着凝萱说的开心呢,忽听见大公主念叨自己的名字,忙高声道:“殿下,我只想看大奶奶说的走空索,这比什么戏法都好!” 宜威将军夫人恨不得上前捂住女儿的嘴,在家明明商量的好,小妮子也答应的乖巧,怎么到了将军府就不长记性呢!宜威将军夫人不好意思的看着大公主:“小孩子胡说八道,听戏,嫂子可是行家,她们会点什么。” “这话可不尽然,九娘不提本宫倒是忘了。”大公主屏退了管事娘子,叫她按照姑娘的要求准备。大公主侧首与众家夫人们笑道:“不是本宫当着将军夫人的面儿夸赞九娘,确实是个好孩子,脾气耿直,说话行事磊落,夫人好生的教导着吧,将来定是你的福气!” 今儿来的小姐们可不少,九娘在眉州城里并不是最出挑的那个,甚至因为年纪过小的缘故,好多闺秀们的花宴里,九娘都不是应邀的小嘉宾。现在眼见紫华大公主这般捧九娘,闺秀们对她不免另眼相看。 棒打出头鸟。 宜威将军夫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忙笑道:“要说福气,嫂子才是真福气,县主聪慧,更别提您未来的姑爷了!” 众人想到魏凝萱的婚事,不免善意的大笑起来。 九娘咯咯更是笑的前仰后合,凝萱气的用手戳小胖丫头的大腿。 坐在女宾次席上的那位曲太太忽然笑道:“早听宜威将军夫人百般夸赞君山县主,只是不知在座的小姐中哪一位才是?”大堂内一时没了声音,有人甚至暗自偷笑这位曲太太的放肆。 曲太太却不甚在意,温顺的眼神轻轻对上了大公主。 大公主淡淡一笑:“凝萱,过来见过曲太太。”众人不免诧异,曲家什么时候搭上公主这条线了? 凝萱从容的打位子上站了起来,夫人小姐们只见她上穿着桃红色的对襟春衫,下系着鹅黄五色云锦坠花裙,未出阁姑娘的打扮,只在发梢上带着三四朵拇指肚大小的金桃,下面一串流苏,越发显得凝萱眉如远山,唇若红绫。 凝萱笑着站到堂前,冲几位夫人深深一躬,再略退后两步,又对着没有诰命在身的太太们施以一拜。 礼数端庄,不差分毫,大家闺秀的气质立显无疑。 曲太太满是赞赏的看着凝萱,然后扭头与大公主笑道:“瞧县主的面相,不仅多福,而且旺夫旺子,难得的眉间一指宽,俱是正气。” 大公主挑了挑眉,奇道:“曲太太还会看面相?”宜威将军夫人忙笑道:“不仅会看,而且还十分有名呢!曲太太没成亲之前和平度山师太是师姐妹。” 还俗嫁人?大公主来了兴致,不指凝萱,反指着九娘:“那就劳烦曲太太帮本宫瞧一瞧,九娘和我们丫头有没有成一家子的缘分?” 众人诧异的看着大公主。九娘更是萌呆呆的瞅着宜威将军夫人。 曲太太不用多让,冲殿下欠了欠身,径直走到九娘跟前,打量许久:“九娘的命格虽然不及县主,但也是女子中少有的富贵了。难得的是九娘命中有贵人相助!” 也就是说,九娘将来所嫁夫君比不得恪亲王世子。 曲太太的答非所问很快转移了众位夫人们的注意力,她们想的是,世间能有几个男人能和王爷的嫡子比肩而起,曲太太说和没说无太大区别。但大公主却不这样想,她暗暗叹了口气,但很快又提起了兴致,“既然曲太太说有贵人相助,本宫便不客气了,本宫想收九娘做干女儿,不知将军夫人可愿意?” 宜威将军夫人结结巴巴的站了起来,不知所措的看着大公主。 大公主轻声笑道:“九娘不是喜欢京城吗?这次就跟着你凝萱姐姐同去,等她出阁,本宫再送你回来。” 宜威将军夫人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的不知所措,自己也闹不清女儿这是福是祸。 干女儿和养女可不一样。 像君山县主,她相当于脱离了原来的本家,大公主要是强势些,就算将来出阁从公主那儿走,君山县主的本家也不敢多说什么。然而收九娘做干女儿就不一样了,这个世道孩子难养活,早夭更是常事,为了保住儿孙的性命,不少大富人家都找了道观里的婆子们给孩儿做干娘,为的就是借神仙的寿。 可......给大公主做干女儿?谁借谁的寿?(未完待续) 第二二六章 一番苦心 宜威将军夫人善生养,不算儿子,她一共生了五个女儿,却也早夭了其中两个,九娘算是老来得女,又得她爹爹的疼爱,所以宜威将军夫人对九娘更是宠溺胜过其他女儿御朱门。 不过,这里面还有另一个小小的原因,那就是九娘的身体特别结实,丈夫每每看着女儿大口吃饭的样子,总会惋惜的叹道:怎么就不是个儿子呢? 宜威将军夫人从没担心过九娘会像她两个早夭的姐姐,可今天......老实说,宜威将军夫人确实冒汗了。别是因为自己知道驸马的那些糟心事儿没和大公主说,大公主心存报复吧? “九娘调皮的连我们老爷都降服不住,嫂子要是将她弄到京城去,还不将府里给折腾的天翻地覆?”宜威将军夫人求救似的看向凝萱,凝萱却笑道:“夫人怎么不问问九娘自己的意思。” 九娘被凝萱推到众人之前,有些扭捏的绞着手中的帕子,腼腆的抿着殷虹的小嘴,怯生生看了看她娘:“家中其他姊妹去不上,我,我自己去也没意思,况且娘身边离不得我呢!” 这丫头! 宜威将军夫人大感头痛,说来说去还是惦记要去,还以为别人听不出来? 大公主朗声大笑,招手将九娘唤到了身边:“那本宫做主,你喜欢哪位姐妹陪着,到时候跟着你萱姐姐同往京城。” 九娘眼前一亮,拉着大公主不肯松手:“公主殿下,你说的可是真的?不能反悔!” 宜威将军夫人狠狠的咳嗽了几声,九娘讪讪的想要将手抽回,大公主却道:“别听你娘的,本宫说话比你爹还好使,本宫和九娘投缘,看谁要拆了我们这好情分!”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宜威将军夫人再说。就要得罪人了。 九娘心里这个欢喜劲儿啊,满满都溢了出来,大眼睛滴溜溜瞅着小姐们的那一桌。和宜威将军走的比较近的那几家闺秀只恨自己怎么没托生成九娘的姊妹,也有单纯羡慕九娘好运气的,不管怎样,看来小胖姑娘九娘走运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五娘、八娘紧张的在桌案前攥着拳头,紧挨着她们俩的表姑娘茜儿却压下了眼中复杂的情绪。九娘在五姐和八姐之间晃来晃去,忽然一点:“我想叫表姐和我同去!” 茜儿吃惊的站了起来,“九妹妹是说......我?” 小胖姑娘重重点着脑袋。扭身瞧大公主:“殿下,我几个姐姐都去过京城,只茜儿表姐和我没有,都说天子脚下。是福禄重地,我们也想去沾沾福气。” 九娘的理由简单却叫人挑不出半点理来,大公主对这丫头更是喜欢的不能再喜欢,爱怜的摩挲着小姑娘的脑袋:“九娘心地醇善,你娘没白疼你这个女儿!”大公主轻声一笑,她又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破落户,既然提了一次收干女儿的事儿,宜威将军夫人没有回信,大公主自然不会主动去说第二次。尤其是在这些夫人太太们面前。 恰这时管家娘子叫来了走空索的大行家,众家小姐们都抵不住欢喜跑到了大堂外的院子里去看,九娘趁机悄悄拉住了凝萱的袖子,她们俩避开了众人站到了稍远一点的回廊上。表姑娘茜儿一直分神往这边看,但见表妹和君山县主在不远处嘀嘀咕咕,心里就像长草似的痒痒。可仔细辨别了好久,就是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且说凝萱被九娘拽到了一边,又好气又好笑道:“做什么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九娘的小下巴往茜儿表姐的方向一扭,嘴皮子微微动弹:“好姐姐,你不知道御朱门。我们家最近闹腾的厉害。茜儿表姐的娘是爹爹的表妹,过世的早,因表姑夫再娶。爹爹恐后娘委屈了茜儿表姐,所以好多年前就接到了我们家来住。吃穿用度从没差别,若是叫我爹听见哪个下人婆子怠慢了茜儿表姐,轻则打发了出去,重则直接杖毙。我娘虽然不说,但心里是不畅快的,谁知道最近给我家二哥商议婚事,爹爹不知怎么想的,非要亲上加亲,叫茜儿表姐做我们的嫂子,我娘和爹爹吵的好凶。” 凝萱了然,抿着嘴笑戳着九娘光洁的额头:“好你个贼丫头,怪不得呢!亏得母亲还夸你心地醇厚!呸!原来是个小机灵鬼!”谁说九娘憨呆呆的,这小主意一转,比宜威将军夫人还精明。 九娘嘿嘿的挠了挠耳朵,忽然收起笑意,小脸肃然,先偷偷张望了一眼茜儿表姐,然后才低声道:“我这个表姐好手段呢!魏姐姐,到了京城你可看住姐夫!” 凝萱哑然的望着九娘,九娘憋紫了脸蛋:“你别不信我的话,我们家几个出阁的姐姐,都是这么交代我的!”别看九娘小,但事关终身幸福,她还是挺在意的。九娘有点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凝萱,把茜儿表姐一并带走是自己临时想到的主意,这就多多少少有些对不起魏姐姐了。 九娘小声解释道:“其实二哥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可我爹这人太......强势,因为我二哥反抗已经揍了他一顿,把我娘心疼坏了,好姐姐,你别担心,要是真去了京城,我替你看着茜儿表姐。” 凝萱不在意的笑了笑。对赵煦,凝萱说不出来的一股自信,这个时代的女人特别悲哀,对丈夫太过大度,换来了贤名,糟蹋了自己的幸福。她才不会傻得做这种女人!可对丈夫日防夜防,又会被人说成是母老虎,醋坛子,遭世人唾弃。 凝萱哪一种也不想做。 女人有危机感就会示弱,凭什么男人不能有危机感?赵煦想和自己好好过日子,凝萱二话不说,将后宅打理的清清楚楚,要是他没几年就想什么歪门邪道......凝萱才不会傻得给人做嫁衣,照顾一帮子姨奶奶小妾,她非将老赵家的后宅折腾的乌烟瘴气,然后才拍拍屁股走人。 凝萱水汪汪的眼睛往茜儿表姑娘身上一瞄,计上心来,或许成婚之前来个小小的试探也不错。 凝萱挽着九娘笑道:“我可记住妹妹的话了,咱们一言为定!谁也不能食言!” 远处的茜儿看着亲昵的小姐俩,心中一动,遂撇下众人奔了此地而来:“好啊,悄悄躲在这儿,你们两个说我什么坏话呢!”九娘动了动嘴,可一想到她爹的板子,想要说出口的话还是咽了下去。倒是凝萱失笑:“茜儿姐姐离着那么远,也能猜出我们在谈论姐姐?” 茜儿姑娘嗔恼的看着九娘,“九娘约了我同去京城给魏妹妹贺喜,肯定在这儿给你讲缘由呢!坏丫头,你倒是说,不找五娘,不找八娘,做什么拉上了我,闹的我在两位姐姐面前好没脸!” 凝萱暗笑,什么叫得了好处还卖乖,这位茜儿表姑娘学了个十足。怪不得九娘的姐姐会有如此评价,可见此人心思不浅。 远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喝彩声,凝萱引了她们俩往场院里去,茜儿故意落后半步,轻轻扯凝萱衣袖,有些腼腆不好意思道:“魏妹妹,我们去京城......不会麻烦你吧?” 凝萱粲然一笑,露出杏仁似的贝齿:“这有什么麻烦的?我喜欢还来不及。” “那,要带些什么?”茜儿话音落下,鼻尖就是一酸:“妹妹或许知道,我是寄人篱下,不好多提什么,却又担心去了京城失了体面。” 凝萱语重心长的拉住茜儿的手:“姐姐别说这样的话,咱们相交不深,换做几年前,我的境遇还不如姐姐,更别想什么体面了。母亲就是慈悲的女菩萨,你跟着去了京城只有你的好处,至于东西.....不带也罢,我们府上自会有安排。” 茜儿心里冷笑,魏凝萱什么来历,自己早打探的明白,可越是清楚,茜儿姑娘就越觉得世道不公。都是没亲娘养的,都是爹爹娶了后娘,怎么人家就是大公主的养女? 换做以前,茜儿姑娘顶多就是心里不平衡,悄悄抱怨两句罢了。然而今日,大公主的一句话却叫茜儿姑娘看到了希望。 紫华大公主有意收干女儿,九娘不稀罕,可自己愿意啊! 想到刚刚在众位夫人面前魏凝萱的风光,茜儿姑娘的心活泛了许多。 ...... 看罢了空索,众家小姐们仍是意犹未尽,大公主见她们兴致这样浓,越发的喜欢了,叫人传了女先生,竟要玩一出击鼓传花,若到了那位姑娘手里,不但要吃一杯酒,还要当众表演个节目。 有几位精明的夫人就猜测大公主的深意,只是一想到眉州没什么豪门世家,又比不得京城,所以暗笑自己胡思乱想。只有凝萱暗忖道了母亲的心思。 今后就是顾云鹤一人执掌眉州军,可二哥顾云霆多年下来不可能没有半个心腹,他这一走间接着要给大房的人让路。凝萱轻轻一叹,母亲说到底还是心疼了儿子,京城有她这个大公主撑着,再找个眉州的儿媳,顾云霆进可攻,退可守。 可怜天下父母心,凝萱只盼着二哥云霆别再浪费了母亲的一番苦心。 ** ps:莫非是天气太热?小荷的小本本频频死机,开始罢工了!(未完待续) 第二二七章 糖炒栗子 生日宴上最出风头的不是大公主,当然也不是凝萱,而是九娘,捎带着她那个称不上豪门闺秀的茜儿表姐也被人们所深深记住了御朱门。酒宴过后的第二天,大公主便张罗要归京去,任凭顾云鹤怎么劝说都没用,这会儿离顾大奶奶生产也就是两个多月的光景,大公主一走,留下的流言蜚语也算不得小。 众人难免会暗暗非议,难道婆媳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非走不可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看寿宴那天,大公主可从头到尾都没和顾大奶奶搭上半句话。而且听人说,大公主来的时候是带着自己选定好的姨娘来的,就是为了分薄顾大奶奶的宠爱。 再加上前一阵子大公主莫名生病,都一只脚进棺材了,可见病情凶险,是不是也和顾大奶奶有关? 老一辈的夫人、太太们就开始唏嘘上了,女人有儿子傍身不假,可也不能养个白眼狼,瞧瞧大公主,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流言蜚语不知怎么就传进了顾大奶奶的耳朵里,可把她气的够呛,这位顾大奶奶自觉受了委屈,在宗门的时候长辈们捧着自己,同辈们巴结自己,小辈们畏惧自己,顾大奶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为了顾云鹤,她干什么伏低做小。 想明白之后,顾大奶奶索性称病,婆母要走,她只打发了管家娘子去办差事,自己专心在房里养胎,便是顾云鹤说软和话,顾大奶奶也不动一分心软。 大公主知道消息后不过淡淡一笑,十五这日,在顾云鹤和顾准的亲自护送下,大公主的车队终于出了眉州城。城门楼下践行,顾云鹤讪讪的说了几句想要暖人心的话,可惜大公主并不领情,场面弄的很是僵硬。还是桂嬷嬷出头,帮顾云鹤圆了这个场面。有青衣卫护送,加上顾云霆和魏元辉两元猛将,一路上倒也太平,不出两日的功夫,宿元城近在眼前。 九娘偷偷掀开了车帘,眨巴眨巴眼睛,继而回身冲凝萱龇牙一笑:“魏姐姐,看来姐夫很疼你呢。亲自到城外来接。” 茜儿姑娘心思一动,也想跟着往外瞧瞧,但好位置却被魏凝萱占了去。 凝萱从九娘掀开的小缝隙中看见赵煦俊朗的身影,不由莞尔。笑靥瞬间如清芬的栀子,幽香而含蓄。九娘看的几乎呆住,张着嘴巴忘记合上,等灌了半肚子风冷才被茜儿表姐用手肘撞了撞。茜儿觉得有些丢人,偷偷道:“咱们还没到京城呢,妹妹可得注意分寸,听几位姐姐和姐夫们说,京城人向来瞧不起外来客,尤其是那些世家小姐。你做错了半点,她们能把你当一年的笑柄!” 茜儿心思高远,可不打算将前途毁在九娘这个无知小丫头手里。 茜儿想到此,殷切的看着凝萱:“你瞧魏妹妹,行止有度,谈吐有礼。咱们也该学学。” 凝萱收回望向远方的视线,轻声笑道:“我算什么行为有度,不过是嬷嬷们教了两日,我家大姐才是真正的名门闺秀,等改日有机会。给你们引荐引荐。”凝萱说的可是实心话,要说面子功夫上,还真没几个人能比得过大姑娘魏静香。她是生来就奔着当豪门少奶奶去的。等大了点,丽妃娘娘晋封,这位大堂姐又励志非夺下皇子妃的位置。 虽然结局并不如初衷一般如愿以偿嫁给自己的亲表哥,但到底也成了皇家的儿媳,是宗册上名正言顺的皇子妃御朱门。 茜儿姑娘显然对凝萱这位堂姐有所耳闻,眼神里难压抑下一种羡慕和向往:“我们倒是想拜见皇子妃,只是不知道人家能不能待见我们这种小人物。” 九娘一拍她表姐,嘻嘻哈哈道:“表姐你糊涂了吧!那位皇子妃不肯给我们面子,总要给魏姐姐面子吧?”九娘狡黠的一笑:“表姐,你不是常哀怨的念叨,花开不并百花从,独立疏篱趣未穷?要我说,趁着进京叫魏姐姐赶紧给你寻觅个好婆家,佛祖保佑给我找个好姐夫!” 茜儿姑娘羞恼的扑了上去,又是掐又是挠,直把小九娘频频求饶,但眼底的春/色不可避免泄露了茜儿姑娘的心意。 凝萱淡笑,也对,能有机会去京城,为什么还要纠缠宜威将军家的儿子。茜儿姑娘似有所感,对上了凝萱好像深不见底的眸子,心下一慌。 进城的速度很快,为了避嫌,大公主还特意安排了身边可靠的丫鬟去服侍凝萱,唯恐两个年轻人不知轻重,偷偷约见。 事实上,大公主确实料事如神,即便在进府之后还耳提面命的跟赵煦说了好一番,可到月上柳梢头的时候,赵煦还是没忍住偷偷跑到了凝萱的院子。丫鬟婆子们早就睡下了,今晚上守夜的是宋嬷嬷,此刻正拉着凝萱的手说话,话音到了一半忽然顿住。 凝萱不解的看着宋嬷嬷,宋嬷嬷笑道:“忽然想吃新鲜的栗子!” 凝萱瞅了瞅放在窗户跟前矮桌上的盘子,还是晚上刚刚送来的:“嬷嬷想吃,我去剥了来。” “极好,我来铺床。”说完便不再理会凝萱,转身自顾自的铺床熏被。凝萱正听宋嬷嬷说以前的老故事,才听了个开端,怎么就把自己支走了? 她摸不着头脑的往窗户前走,就见上下翻动的大窗户从底下正慢慢的被推开一个小缝。 凝萱大惊,才要高声呼喊,外面的人急急道:“别叫啊,是我!”屋内明亮,屋外昏暗,赵煦自然猜到了凝萱要做什么。 凝萱没好气的骂道:“三更半夜不睡觉,你跑这儿来干什么!”她啪的一下子又将窗户给扣上了。二人隔着窗子,室内温香扑鼻,室外小风嗖嗖的刮。 赵煦低笑道:“这不是担心你在眉州过的不好嘛!”赵煦想到自己竟是最后才知道凝萱冒险去九方城的事儿,声音就沉了下来:“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些,怎么不和我商量商量再去九方城?这要是......这要是......”赵煦都不敢想后果。 凝萱听出了他的焦急,心里暖呼呼的,“行了,都是过去的事儿,你要想提,趁早换个时间。我还得给嬷嬷剥栗子呢!”凝萱觑着好像浑然不知的宋嬷嬷,靠在桌子的一角“专心致志”的剥起糖炒栗子。 赵煦无奈的一笑,有理的倒成了那丫头:“好,先不说这个。皇上的意思是叫我成婚之前再交出宿元的防务,大婚的日子有些匆忙,满打满算不过半年时间,只怕要到八月底我才能将一切交代清楚回京。婚事的筹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写信交代了管家,另外,我私下请了云霆给你打点东西。至于元辉......我想把他留在宿元。” 窗户纸厚的密不透风,赵煦的手轻轻覆了上去,徐徐道:“凝萱,我是想告诉你,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挑拨我们的关系,只要你没看见我,那都是假的。” 窗户从里面又被推开了一条小缝,一只小手探了出来,手掌上还放了几个黄嫩嫩剥好了皮的栗子。赵煦一把攥住这只不安分的小手,忽然觉得,这样就很好,真的很好。 “咳咳!”里屋,宋嬷嬷很不会看风景的重重一咳。 片刻的温存被吓的四下逃窜,凝萱扔下了栗子,也不管赵煦接住没接住,狼狈的将手抽了回来。窗户框不可避免的发出了闷响。 宋嬷嬷无奈的喊道:“姑娘,剥两个就成,嬷嬷吃不了那么多。” 凝萱哪里请不出宋嬷嬷话中的含义,吐了吐香舌,厚着脸皮笑答道:“嬷嬷,我还没剥呢!” 宋嬷嬷扁扁嘴:还没剥?都进了世子爷的肚子里去喽!女生外向,果然说的不假。宋嬷嬷长叹一声,这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异常明显,凝萱侧首小声道:“嬷嬷都怀疑我了,你快回去吧,我自然知道怎么应付。不过先给你吃一剂苦药,要真是被我知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 “哪能呢!” 凝萱皱皱小眉头:“可别怪我翻脸无情啊!”宋嬷嬷那儿最后的一点耐心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凝萱瞧眼色不对,忙抓了剥好壳的栗子往回走。赵煦捏着手中的甜果子,上面还温温的,他根本舍不得吃,再回首深深看了看根本瞧不见的倩影,才心满意足的纵身飞出了小院。 第二日,大公主背着凝萱私下问了赵煦,那个陈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一提到这个,赵煦满脸的阴沉。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此话一点不假。赵煦刚到宿元不愿意正面和陈家硬碰硬,等几年过去,他慢慢架空了陈家的势力,对方这才慌了,非要和自己联姻。街头遇袭之后,赵煦命人暗中查访,竟被他惊诧的发现,真正的陈家大小姐早在七年前就死了,只是不知什么原因,陈家一直将消息隐匿了下来,对外只称嫡长女身体不好,常年在外祖母家养病。 也就是赵煦接手宿元之后的一年,这个陈小姐忽然没事人一样,无病无恙的重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而且很积极的参与各家夫人组织的花宴。 大公主若有所思道:“你是说,有人专门为你弄活了这个陈家大小姐?” 赵煦冷冷一笑:“不但如此,而且侄儿敢断定,此事和京城脱离不开关系。”(未完待续) 第二二八章 痴心妄想 京城十二衢,飞甍各鳞次御朱门。仕子彯华缨,游客竦轻辔。 宾御纷飒沓,鞍马光照地。寒暑在一时,繁华及春媚。 虽然已经是晚春,可却是京城里最热闹的好时候,杂花生树,草长莺飞,郊外梁三渡一带正是踏春的好地方。大周朝儒生不少,加上明年三月便是会试,齐聚京城的士子们更不在少数,其中不乏盛名在外的。游春踏青便成了联络感情的好机会,不管你是想要扬名立万,或是想早些娶个贤惠的名门娇妻,都纷纷涌进了梁三渡。 这梁三渡是个好地方,左岸靠着济水,是皇家码头,等闲人不能使用。渡口往西走不过小半个时辰,便是皇家庙宇全山寺,因大周朝荒废佛教已有些时候,故来往人不多,主持也是个妙人,他没有流云庵师太的本事,没得大户人家的接济,好在全山寺的山后有一座楚秀峰,景色宜人,老和尚倾尽全寺的钱财,在楚秀峰上盖了一座凉亭,又命僧人们从山脚到山顶修筑了一条阶梯。 一时间,人人都知道郊外有这么一处好景致。才子们登山高歌,喝酒论诗,累了晚间自然就小宿在全山寺。靠着这种谋财的出路,全山寺几年下来也过得格外滋润。 今日恰好有十几个年轻人出来游玩,都是志同道合的好友,而且领头的那人还是中得状元呼声最高的皖州杨家子弟。少年轻狂得意,欢笑声不免打扰了许多烦心人。 魏元祥穿着单薄的春衫站在山寺脚下,身后跟着的是魏家老仆并三四十位护院,离着不远停了一辆装点的美轮美奂的马车,四匹高头大马无一根杂毛,都是千金难换的宝马良驹。 因魏家的人多,就将进寺门的路挡了小半,旁人见到或是畏惧对方人多势众躲开了,或是认识魏家的老仆给了面子。但那十几个年轻人却不忿,等看清了是魏元祥,都恶意的大笑起来。 “我说,魏元祥,怎么?来全山寺来烧香拜佛了?你明知道皇上是厌弃了你的卷宗,今生无缘殿试了,怎么还不知趣的跑出来?我看啊,”那人扭头冲伙伴们坏笑了两声:“我看干脆去学做生意,或许还能养活自己。也免得将来靠家中接济度日!” 读书人中未必人人都心存善念,来烧香的也未必都能进极乐世界。 那书生说话忒损了些,世人以读书为荣,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反观商户呢?虽然富有,但终生不准再进科场,而且连累子孙。在大周,除非是自甘堕落,或是实在活不下去的书生,才会走上经商一途,当然,更多的是宁愿饿死,也不损害名声的。 魏元祥听着刺耳的话。却淡淡一笑:“这位兄台与我素未平生,但说话的语气却有教诲之意,不知府上是哪家!”魏家的家丁们又不是吃素的,而且他们心知今儿来此的目的是什么,恨不得闹腾的大些,反正稍后也有人收拾烂摊子。 那书生眼前壮汉们摩拳擦掌。目露凶光,不免心生怯意往后退了半步,支支吾吾道:“杨素,你看这人,还想仗势欺人呢!” 杨素便是那位皖州子弟。对方显然听过魏元祥的大名,而且曾经拜读过他那边时论,这文虽然遭到了德宗的贬斥。但凭良心讲,确实是好文。杨素将书生一推,昂首走了出来,拱手道:“久仰魏兄大名,在下杨素,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杨素神色真挚,并不是那种冷讽热嘲的小人,魏元祥也不愿意与人结仇,况且自打皇帝斥责自己之后,他还听过更难听的话,刚刚那书生的,根本算不得什么御朱门。魏元祥只当对方放了个屁,顺风散了而已。 他笑道:“原来是皖州杨兄。失敬失敬。” 杨素不理会几个朋友在背后的小动作,好奇的看着魏家这只庞大的队伍,又瞧瞧那典型的女子才会坐的车马:“魏兄是来敬香?亦或是踏春?若是不急,我正有意请魏兄浅酌一杯,” 魏元祥心不在此,而且算算时辰,人也该到码头了,便敷衍道:“舍妹从外地而归,路过全山寺,我奉祖父之命在此等候。拂了杨兄的好意,等改日有缘,我们再畅饮不迟。” 梁三渡顾名思义,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唯独一条大道通途,全山寺是必经之地,一头连着京城,另外一端再往前走可就是朝廷派兵把守的皇家码头了。 刚刚对魏元祥冷嘲的书生忍不住拍着大腿与众人笑道:“这人撒谎脸不红心不跳的,谁不知道......” 还不等他说完,远处传来马蹄声声,魏家的小厮没等到了近前便高声喊道:“二少爷,公主的车队到了。” 庙里的主持也得了消息,匆匆忙忙赶了出来,见到魏元祥一个劲儿的赔不是。杨素眼神一动,他忽然想起不知谁说过,魏家和大公主是有亲戚关系的。 杨素和朋友们很快被从山门里跑出来的和尚们淹没到身后。不大会儿,就看见远处尘土飞扬,是一支不小的队伍。领头的正是顾云霆和奉命来接人的礼部侍郎,舟车劳顿,他们本就打算在全山寺歇息片刻,吃了午饭再往京城走也不迟。忽然看见全山寺门口的阵势,顾云霆微微露出不悦,礼部侍郎多精明的一个人,忙解释道:“下官知道顾大人的心意,可不曾擅自通知过他们。” 顾云霆勉强一笑:“算了,这也是他们的好意,先叫母亲和妹妹下车,赶在日落前进城。” 魏元祥嘱咐了老仆几句,肚子一人走上来:“顾大人,侍郎大人!” 顾云霆高坐在马背上,眼神下瞟。他没见过魏元辉,但礼部侍郎见过啊,他忙引荐道:“这是君山县主的兄长,魏家长房次子魏元祥。” 顾云霆一听是凝萱的兄弟,忙下了马,拉住魏元祥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倒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怎么好叫魏兄来迎我们。”态度和刚才是截然不同。 魏元祥笑道:“祖父得了消息,知道公主殿下是今日进京,特命我在此守候,想,想接了妹妹家去住几日。” 顾云霆脸色就是一沉,缓缓松开了拉住魏元祥的手:“这事儿,只怕我做不得主,还得叫母亲来定夺。” 户部侍郎在一旁听了,暗怪顾云鹤果然是个蛮子,在北疆呆久了,人情世故不通,君山县主再怎么说也是魏家的子孙,现在人家廉国公都叫人亲自来梁三渡接人了,干什么还抓着不放?户部侍郎虽然这么想,但脸上却半点不敢露,一个劲儿的安慰自己,他是斯文人,和顾云霆不是一路的。 侍郎大人朗声笑道:“我看还是先进去休息才是,船上能有什么热乎吃的,烦劳主持给我们备些素斋才是。” 老和尚不敢怠慢,叫僧侣们站在山门两侧,将看热闹的许多人挤到了身后,杨素等便是其中之一。 ...... 凝萱和茜儿姑娘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大公主,九娘还小些,桂嬷嬷亲自拉着她,那小胖姑娘也不戴帷帽,蹦蹦跳跳的就往台阶上跑。桂嬷嬷好几次险些没拉住,一个不留神,九娘跟粘滑的泥鳅似的,嗖的蹿到了前面。一个没留神,就把正和凝萱说话魏元祥撞了个趔趄。 身后隐隐传来恶意的嘲笑声,凝萱隔着帷帽,很快找到了那伙人,目光中带了几分寒意。 “二哥,那些人是谁?” 魏元祥淡笑道:“理他们作甚,走吧。”一群小人,何必惹得五妹妹不开心。魏元祥冲小胖姑娘九娘挤挤眼睛,后者脸腾的一下彻底红了。 魏元祥是好心,可凝萱却不这么认为,当年在欢喜堂,这个二堂哥是最早对自己表示出善意的人,凝萱对他不无好感,见元祥淡淡的样子,凝萱就知道他处境不好,多半在士林中收到了排挤。自己要不要帮他呢?可又怎么帮?凝萱向来只打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这要是换了三哥受到委屈,别说出主意了,凝萱都能豁出去脸面跟对方上手。然而换成了魏元祥,凝萱又不免踌躇。 进山门面见佛祖就不可再戴帷帽,否则就是对神明的不敬,凝萱摘下帽子顺势递给碧潭,不知怎么,忽然将头一扭,看向了那些发出嘲笑声的举子们。 杨素一直是抱着瞧热闹的心态站在这儿,忽然得佳人一瞥,他的心都酥了大半。整个人电劈了似的动也不能动。 和杨素犯同个毛病的不在少数,那个最早嘲笑魏元祥的人更是张大了嘴巴,恨不得一口塞进个西瓜,眼珠子动也不动,看入了迷。有人率先回过神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使劲儿推了推那书生,笑道:“怎么样?美人一眼,难忘十年。” 那书生枉读了这些年的圣贤书,猥琐的摸着下巴嘿嘿笑道:“我的乖乖,谁能娶了这个小娘子,纵做鬼也不枉风流一场啊!”众人哄笑,杨素有些不满的哼了哼:“你们小心说话,那是公主家的小姐。” “嘿,杨兄弟,你要是看上了,咱们可都给你让路。只要你能中了今年的状元,还怕公主不招你做乘龙快婿!” 杨素眼底闪过一抹得色,再望一眼山门,佳人却早就没了踪影。(未完待续) 第二二九章 回府百态 天刚擦黑,廉国府里却已经是灯火通明,两边游廊上的明光投在穿府而过的水面上,水纹轻绽,涟漪沉浮,不经意间便深深地沉沦于其中御朱门。 凝萱坐的空竹小轿颤颤巍巍的被抬进了欢喜堂,身前身后又簇拥了十来个婆子,不厌其烦的给凝萱扇着空中袭来的小飞虫。老太太身边的富妈妈一见众人,忙欢喜的迎了上来,“可把姑娘盼回来了,老太太才念叨,可巧就到了。” 富妈妈这位魏家的红人竟说着就要亲自来搀扶凝萱下轿,要知道这位老妈妈,连大少奶奶新婚第二日就敢给下绊子,现在这么殷勤的讨好凝萱,怎不叫她心生警惕? 凝萱躲过了富妈妈的好意,笑道:“好些日子没见富妈妈,妈妈倒是越发的精神了,听说你家大儿媳生了个小孙子,凝萱还没来得及恭喜富妈妈呢,等过满月的时候可不能瞒着不告诉我们。” 富妈妈的神情就是一滞,媳妇是五天前才诞下的麟儿,这位小姑奶奶的消息也忒灵通了些,怪不得老太太总念叨,五姑娘在魏家潜伏这么些年,竟没什么人能看出她的真面目,真本事。 这么看来,六姑娘败在人家手底下一点不冤枉。 富妈妈收敛心神,笑道:“我们全家都是奴才,不敢提什么满月不满月的,只是老太太体恤我跟了她半辈子,前儿准了我儿子、儿媳赎身。将来也把孙子送到学堂去,巴望着他能得个好前程。” 凝萱、富妈妈联袂往前走,不多会儿便道了大方厅门口,隐隐约约听见传来的歌声。 富妈妈讪笑着看了看凝萱:“这是国公爷新纳的姨娘在唱曲,就委屈姑娘先在这儿等等吧!”富妈妈说完,觉得这话音好像有些故意给凝萱难堪似的,忙解释道:“并不是富妈妈不爱惜姑娘,而是国公爷甚喜爱此女,上回因六姑娘打断了。国公爷还狠狠斥责了一番。” 凝萱侧耳听了听,唱的是《三叹》中的《小阳关》,这是男子的词,可叫一个柔弱的声音唱出来,竟也别有风韵。凝萱轻声道:“是家里的老人儿?” 富妈妈一怔,才明白过来:“五姑娘可能认得,是流芳园里的那位阿紫姑娘。嘿,国公爷现在都让我们叫紫姨娘。”提到这位阿紫姑娘,富妈妈语气里尽是冷嘲。 让个姨娘到正妻夫人的房里唱小曲。廉国公还真敢做。 凝萱微微一笑,可在门扉处站了不多时,内中便有一个年迈的声音懒懒道:“这个时候了,大公主必是留五丫头回府去住。你们也都散了吧,明儿老三亲自去接五丫头回来。” 凝萱定神一听,老三说的果然就是“亲爹”魏清冼。 魏清冼扭捏的声音传来:“咱们家叫元祥去催人,已经是仁至义尽,就是不行,换了大侄儿也成,父亲,我明日还有公干,是一时也脱不开身的。” 曲子已停。富妈妈忙高声喊道:“五姑娘到。” 里面忙有大丫鬟出来打帘子,凝萱还没进屋,只觉得眼前几个炫目的身影乳燕投林似的朝自己扑来。 六姑娘乐熙喜盈盈的拉着凝萱的手不放,未语眼眶却先红了:“姐姐怎么瘦的这样厉害,叫妹妹几乎认不出来了!”金豆子噼里啪啦往下掉,哭的这叫一个伤心难过。 老太太满意的看着乐熙和凝萱姐妹情深的模样。冲廉国公笑道:“我就爱看她们姊妹在一起的模样,一般的乖巧,一般的惹人怜爱。便仿佛我们都年轻了许多似的。” 大夫人招招手,将凝萱拉在自己身边,好一番摩挲:“别说婆婆爱。就是我们不也日夜惦记?三妹妹去的早,把五丫头留给了我们照顾,我这个当大伯娘的却尽心极少。今后见了三妹妹,”大夫人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我可拿什么脸去面对她!” 三爷魏清冼和如今的三夫人萧宝珠都在场,一个神色晦暗,一个眼中冒火。 廉国公却不受这种悲伤气氛感染,笑呵呵的叫过了凝萱:“和大公主说住几日?” 凝萱甜甜一笑:“母亲听二哥说祖母身子不爽利,念我成疾,特准了我在家住五日御朱门!” 老太太当即沉下一张脸:“难不成你祖母大病,就值你五日的操劳?” 廉国公不满的瞪了老太太一眼,转而却笑与凝萱道:“五日是短暂了些,明日叫三夫人亲自大公主府,一来是表达咱们的谢意,二来,你这孩子到底还是魏家的女儿,议了婚事就该在家中好好备嫁,再过两日,咱们老家的那些亲戚们都来瞧你,你不好不在府上。” 萧宝珠一听还有自己的事儿,更不愿意了。但嫁进魏家这些年,萧宝珠也熟知廉国公的脾气,她不敢顶撞,就想怂恿魏清冼出面。萧宝珠用手肘轻轻捅了捅魏清冼,示意他说话。 凝萱看在眼中,忽然道:“我也想念祖父祖母,可月末进宫,万岁特宣了孙女,母亲怕我不懂礼数,所以想要宫中的嬷嬷们教导教导孙女。” 廉国公肃然,身子直立:“果真?那可是咱们府上挣得脸面的大好事儿,还是公主殿下想的明白。也罢,五日就五日,等见了陛下再家来住也不迟。” 大夫人似乎找到了知音,惊喜道:“五丫头要是去皇宫,只怕还能看见你大姐姐呢,她和二皇子最孝顺,每月必进宫请旨问安的。算起来你们姐妹俩也好久不曾见过。你大姐姐刚怀了胎,我前次去瞧她的时候,她还问过五姑娘呢,这下好了,一个是皇子妃,一个是世子妃,再加上大姑奶奶,母亲你瞧瞧,咱们家的女儿都这么争气!” 大夫人这话讨喜,不但博得了老太太的喜爱,连廉国公也对这个儿媳也高看了一眼。 廉国公笑道:“大姑娘这胎一旦得男可就是陛下第一个嫡出孙儿,内府是精心了许多,钦天监的人都说,魏家女儿命中多子。”廉国公将孙女们环视了一圈:“你们能生在魏家,这固然是你们的福气,可也不要忘记家族荣辱。” 几个小姑娘齐刷刷的欠身称是,老太太有些感伤的叹息道:“看着这几个丫头小树苗似的长大,先是大丫头出门,如今五丫头也定了人家,连我们乐熙都快成了太子身边人......老爷,我心里难过唉!” 凝萱看了乐熙一眼,乐熙羞涩的拧着帕子。瞧得出心中应该很是欢喜。 廉国公却冷声呵斥道:“不是说过了嘛,太子那儿的事未必准,你们这样肆意往外传播,万一六丫头没能进宫。岂不是你们害了她的性命?今后谁家还敢上门议亲?别忘了,你还有三个年纪更大的孙女没出阁呢!” 廉国公拂袖而去,临走的时候还没忘拉上妖娆的紫姨娘。老太太哆嗦着手恨恨的说不出话,二夫人和二老爷不愿意搀和进来,四夫人清高,也闷头不语。 大夫人是唯一能给老太太台阶下的人,只好强笑道:“母亲,五丫头回来是安排在哪儿?” 凝萱忙摆手:“侄女仍旧住在小桃坞就很好,姐妹们离得近。说话方便,我有好多的话和二姐姐、四姐姐说。”凝萱一手拉了诗琪,一手拉了雅静。 凝萱说完这话,屋内气氛很是怪异。 老太太不打算叫凝萱称心如意,沉声道:“不忙,我已经叫富妈妈收拾了后面的松柏轩。元安就跟着我住在西套间里,他们兄妹谈论诗词歌赋也容易。” 已经十四岁的魏元安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只是更加泼皮与纨绔了些,一听祖母这个决定,狠狠的瞪了凝萱一眼。丝毫不避讳众人。 凝萱原本打算谦让的台词很自然吞了回去,趁着老太太没主意,还得意的冲魏元安一挑眉。气的魏元安更是火冒三丈。可命令是老太太发下的,谁敢违抗?魏元安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等欢喜堂这边一散,忙跑到四夫人那里去诉委屈,然而四夫人还惦记着更亲的小儿子魏元东,只敷衍了元安几句,坐了竹轿走了。 满心怒火的魏元安把所有的委屈都归罪到了凝萱身上,赌气之下,也不管宵禁来临,领着小厮们骑马跑出去吃花酒去了。 松柏轩是老太太花重金打造给孙儿住的富贵居,这次让给凝萱,一半是给大公主面子,一半却是给恪亲王府面子。富妈妈絮絮叨叨炫耀似的给凝萱讲每一件玩器的来历,生怕凝萱不懂打碎了什么,她可没法子和四少爷请罪。 凝萱不以为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刚踏二楼...... “笑槐?” “姑娘!”笑槐扑到凝萱脚边,哭的好不悲切:“我以为,我以为再也看不见姑娘了!”守在一旁的富妈妈呵斥道:“胡说什么,姑娘福大命大,没的说那些晦气话。” 凝萱轻拍了拍富妈妈的手臂,笑道:“她是急坏了。”笑槐胡乱抹了把脸,“我做了姑娘爱吃的蜜汁酥,还有宋嬷嬷喜欢的糟鹅掌鸭信,还有碧潭姐姐上次提到的豆腐皮包子。我这就去端!” 富妈妈语气带着羡慕:“姑娘是得了个忠仆啊!” “妈妈也是忠仆不是嘛?笑槐和你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富妈妈愣在原地,连五姑娘什么时候进屋都不知道,只是反复琢磨着,自己果然就是忠仆? ** ps:小荷最近也在总结自己的文,也在观摩别人的好文,因为知道不足,所以总想着更好,看了大家的评语,小荷没有回复,不是懒惰,而是没有信心,趁着上班前最后的一段时间,小荷将后续好好列出个细致的纲要,然后准备结文。请还在关注小荷的人继续支持俺好不?(未完待续) 第二三零章 陪嫁风波(上) (今天发文时间比较早嘿嘿,争取明天更早御朱门!) 魏家三房这夫妻俩几乎是气冲冲的挤进了院门,魏清冼慢一步,被萧宝珠扔在身后,这大大损伤了男子的自尊心,刚坐在便数落道:“要不是我,你能得个四品诰命?不知道感恩,反日日作践我,将三房闹的上下不合,唯恐别的妯娌们不知道你在丢人现眼!” 萧宝珠空腹灌了一大口凉茶,从乳娘手中接过儿子,冷眼斜着魏清冼:“呸!”没完全吞进去的茶水和唾液一齐飞到了魏清冼脸上。 “疯婆子,你干什么!”魏清冼急急忙忙擦去脸上的污秽,气的直跳脚。 躲在门外偷听的佟姨娘忙跑了进来,心疼的掏出帕子:“三爷,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再惹夫人生气了,有什么错,咱们改就是!”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魏清冼大为火光,还没等开骂,萧宝珠冷冷一笑:“只你会在这儿充好人,那当初五丫头受苦受难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帮衬一把,反而落井下石!我萧宝珠可不是你原先那个软弱无能的主子,由着好性儿叫你们欺负,姑奶奶我告诉你,我生了三房唯一的嫡子,将来你的生死还不是握在我手心儿里。” 佟姨娘委屈的扁着嘴拉魏清冼。魏清冼和佟姨娘是多年的恩爱,只有把气撒在萧宝珠身上,断没有叫佟姨娘受责罚的时候。 魏清冼骂道:“再敢说一句胡言乱语,我将儿子抱到姨娘那儿去养活。看你仗谁的势!” 佟姨娘眼前一亮,几乎以为这是魏清冼的真心话。早些年她信了干娘的话,以为自己还能生,可经历了这么多,佟姨娘就知道了,自己一定得死在三爷前面,要不然等萧宝珠得势,肯定叫自己生不如死。 不过。若能把这个儿子弄到自己手里......或许一切会有所改变。 萧宝珠不傻,轻蔑的说道:“我宁可将我的儿子摔死,也不给一个蛇蝎女子抚养!” 魏清冼脸色大变,萧宝珠得意的一笑:“三房没了儿子,你以为你还会风光?你的昧心财都得归别房的侄子们!”萧宝珠低着头逗弄了逗弄酣睡的儿子,丈夫的脸越黑,萧宝珠的心里就越舒服。 魏清冼话里都带着颤音儿,可见他有多气,竟开始语无伦次起来:“我。我为什么不风光,我有个好女儿嫁进王府做世子妃!没了儿子,我照样是魏家的三爷!” 萧宝珠抚掌大笑,将酣睡中的儿子惊醒。那孩儿尚在襁褓之中,稍有不顺心便要鬼哭狼嚎,现在他娘这般作为,婴孩早就扯开嗓子哭将开来。萧宝珠心疼的够呛,一面哄着儿子,一面冷眼看魏清冼:“好啊,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有件事儿和你商议商议。五姑娘是你的好女儿,你将来可是王爷的岳父。那世子妃进门你打算出多少银子?大嫂子可是跟我说了,公中的份例比照大姑娘出门少一半。” 魏清冼立即吹胡子瞪眼,“凭什么!” 萧宝珠冷冷一笑:“凭什么?就凭大姑娘嫁的是皇子,你闺女嫁的是世子,就凭大老爷是嫡出,你是庶出!” 佟姨娘眼瞧着魏清冼要栽倒。哭喊着:“老爷你这是怎么了,别吓妾身啊!夫人,你怎么这样狠的心肠,老爷是我们的夫君啊!” “呸,我们俩才是过了明路的结拜夫妻。你算什么东西,”萧宝珠早就惦记着宋家留下的那笔嫁妆,可她进门之后。魏清冼就一直叫佟姨娘收着,这怎不叫萧宝珠火大,既然你不仁义,也别怪我无情御朱门! 萧宝珠将孩子仍旧递给了乳娘,忽笑道:“老爷想扭转在家里的地位也不是没有法子,只要你将姐姐当初留下的嫁妆都给五丫头陪过去,不但廉国府上上下下高看老爷一眼,就是恪亲王府,那老王爷还不当你是个知交!面子里子都有了,连姐姐的娘家宋老太爷也承你的情。” 佟姨娘害怕三老爷真的糊涂将财产都交出去,狠狠的用尖细的指甲去抠魏清冼。魏清冼反温柔的轻抚着爱妾:“你先回去歇着,我和夫人单独说会话!” 萧宝珠尖锐的嗓音顿时响起:“不行!她怎么能走!姐姐的那些珠宝就在她手里!” 佟姨娘瞪着眼睛辩驳道:“夫人不要凭空诬陷妾身,妾身什么时候见过姐姐的珠宝,况且人人都知道,姐姐是小户人家,进门的时候能陪嫁进来什么!” 萧宝珠不屑的哼道:“蠢货,要不然怎么我是当家太太,你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难道你不知,公中是有陪嫁礼单子的!大嫂子为了防止你们抵赖,特特将礼单子拿给我瞧,要是老爷和姨娘还没想起来......我倒是给你提个醒。姨娘脖子上戴的这串红玛瑙似的珊瑚珠就是死去姐姐的陪嫁!” 佟姨娘做贼心虚的攥紧了脖子上长长的链子,想也没想便脱口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 萧宝珠饶有兴致的看着魏清冼,魏清冼面色难堪的别过脸去,萧宝珠更加得意:“你娘的遗物?哼,亏得你脸皮厚说出这种话,谁不知道你什么出身?魏家花了十二两银子买进来的便宜东西,扒光你全身上下的衣裳撑一撑也不值几个钱,还你娘的遗物,你娘的坟圈子在什么地方怕你都摸不清楚吧!” 魏清冼阴沉着脸,心烦难安的在厅里来回踱步:“你到底想怎么样?” 萧宝珠惬意的端起茶杯:“是三爷要怎么样!反正我的那些嫁妆是留着给我们哥儿娶媳妇用的,想动用一个子儿,门都没有!大嫂子过两日就将嫁妆单子送过来,横竖也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我还乐的清闲呢,恪亲王府要是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也是老爷你一个人丢面子,碍不着我的事儿!” 魏清冼盯着萧宝珠片刻,头也不回的出了内室。 佟姨娘见自己没占到便宜,三爷还心思不明,害怕的要追出去,萧宝珠却在她身后冷冷道:“姨娘没儿子没女儿,留人家的东西给谁?还不如早些呈上来,咱们姐们商量好,可别等着我翻脸无情,亲自去你院子里搜!” 魏清冼不在,佟姨娘索性就跟萧宝珠撕破了脸皮:“我就是死后带进棺材里,也不会叫你占便宜。哼,夫人还是照顾儿子的好,为小少爷多多的积福,可别随了夫人娘家侄儿似的,天生便是个哑巴!” “你!”萧宝珠重重啪响了桌案,佟姨娘却喜笑颜开的走了。 萧宝珠大口喘着粗气,她乳娘心疼道:“夫人这是何必,反正咱们也不差那些钱。” 萧宝珠翻了个白眼,拳头使劲儿抡起来砸向自己的胸口:“你知道什么,如今给魏凝萱出嫁妆,大房、二房都在瞧我的热闹,我要是没张罗好这件婚事,国公爷能饶了我,落了廉国府的面子,国公爷定叫人写下休书将我赶出去!” 乳娘一想到这个场景,结结巴巴道:“不,不会吧!” “怎么不会!要不然大夫人不早不晚,偏在大公主回京的前一天和我说这件事儿?就是要我和老爷警醒,三房的陪嫁比照公中,只高不低!” 乳娘心绪不稳的倒退两步,细细一算:“这可是不少的数目啊!三老爷是个只花不出的主儿,从没往咱们房里拿过银子,都不知道当官这些年,那俸禄都什么地方去了。要不是大夫人告诉五姑娘生母还有嫁妆在,咱们只怕就要一直被蒙骗在鼓里呢!不行......夫人,大夫人这摆明了是想叫您出这笔钱啊!” 当年萧宝珠想在进门之前将凝萱赶出去,可并没如愿以偿。萧宝珠是希望大萧氏的娘家侄儿娶了凝萱,做个傻子媳妇,到时候魏凝萱前途无望,还不处处拿捏在自己手心里。可魏凝萱那小蹄子也不是善茬,反握住了她的把柄,叫萧宝珠不得不服软,最后临了,人家是毫不留恋的出了魏家大门,可凭什么又进了大公主府! 萧宝珠就是看不得魏凝萱有一点儿好。 这些年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萧宝珠一心生儿子,倒也淡忘了魏凝萱,可彼时人家风光无限的归来,萧宝珠就越加的憋屈。让她动用自己的私房给魏凝萱添妆? 还不如直接杀了她的好! 萧宝珠紧咬银牙,不行,说什么要将银子从魏清冼那儿抠出来。不然自己岂不成了其他三房眼中的笑柄! 乳娘出了个馊主意道:“夫人不用多猜,那银子肯定是匿藏在了佟姨娘的屋子里,只要趁着三老爷不在,夫人请了大夫人作陪,拿着礼单子去搜,肯定一搜一个准儿。” 萧宝珠仰起头,反问道:“然后呢?等着三老爷回来与我玩命?你不是不知道,魏清冼这个人最小气,爱银子甚于爱他的性命。我们将陪嫁弄到手转给了大夫人,回头得埋怨的还不是我!” 萧宝珠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清泪:“我委屈些不要紧,可哥儿还没长大,难道叫他父亲因此一辈子都恨他!这对哥儿的前程也没好处。” 乳娘急的没办法,这要是搁在萧家,夫人哪里会受这些苦。乳娘忽然灵机一动,试探的看着萧宝珠:“要不......要不夫人去探探五姑娘的意思?” 萧宝珠的脸刷的就沉了下来,乳娘忙道:“不是叫夫人空手去,带着咱们哥儿,那丫头会心软的!”(未完待续) 第二三一章 陪嫁风波(中) 乳娘站在萧宝珠背后,手劲适当的给她捏着肩膀,萧宝珠舒服的嘤咛了一声,慢慢闭上眼睛,道:“带着哥儿?什么意思?” “夫人想啊,五姑娘现在是风风光光的进了王府,可谁能保证她一定会生儿子,男人嘛,不过图个一两年的新鲜颜色,况且恪亲王世子领兵在外,女眷们是要守在京城的,几年能回来一次?咱们到时候使点手段,让她进门之前头一年怀不上胎,到时候世子走马上任,没了男人,五姑娘的肚子就是再争气......还能背着去偷人?到时候除了娘家,她还能仰仗什么御朱门!咱们哥儿就是她唯一的亲兄弟喽!” 萧宝珠面上捎带喜色,嗔道:“乳娘最会使坏!” 乳娘忙谦让的笑道:“我这还不是为夫人!而且,夫人不妨下一剂狠药。” 萧宝珠忙转过身子,直接面冲乳娘,急切的问道:“什么狠药?”见乳娘说完反而支支吾吾的样子,萧宝珠气不打一出来,厉声道:“乳娘既然为我,便是话语难以出口,也要说说才是!” 乳娘眼神开始飘忽躲闪,“我只怕说了出来,夫人不但不准,还反而怪我胡说八道。” 萧宝珠干脆直接下了死命令,由不得乳娘不讲。乳娘只好深吸一口气,壮起胆子:“此刻夫人得和五姑娘抱团才不会叫其他三房看笑话。五姑娘和你有旧怨,咱们化解不就好了,到时候叫五姑娘出面要嫁妆,天经地义的事儿,三爷便是怪罪,也难怨到你的头上。或许,我们还能借着这个机会将厢房里的佟姨娘置于死地,届时背黑锅的就是五姑娘,三爷便是再多情。一面是人老珠黄的妾室,一面是马上要嫁进豪门的女儿,舍谁保谁,三爷可不是浑人!” 萧宝珠连连点头,不禁坐不住的拉住了乳娘的袖襟:“乳娘教我如何拉拢住五丫头的心?” 乳娘没有说话,只定定的瞅着萧宝珠,瞅的萧宝珠额间冒汗,才轻轻道:“这便是我说的要带着咱们哥儿的缘故了。故去的三夫人也没个上香火的人,只要夫人肯狠下心。和五姑娘说愿意将咱们哥儿同养在她亲娘的名下,百年之后也有人给她亲娘烧纸供奉子孙排位,不孤零零做个野鬼,她必会同意夫人的一切条件!” 萧宝珠怒气腾腾的站起。指着乳娘的鼻尖骂道:“魏凝萱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要这样陷害我帮她,我们萧家怎么养了你这么只白眼狼,给我滚!” 乳娘忙跪下抱住萧宝珠,“夫人细想想,我说这些真正为的是谁?当日你和五姑娘几乎成了死仇,现在不下重金,五姑娘怎么可能心动。况且真的将哥儿放在她亲娘名下养活,最后得利的还是夫人。宋家的陪嫁多。五姑娘难道会都带去了?今后咱们哥儿成亲读书,五姑娘好意思不往外掏嘛!可夫人不这么做,五姑娘就算不落井下石,也绝对不会帮衬咱们哥儿。夫人,就算看在恪亲王府的面子上,你也得为哥儿好好斟酌斟酌。” 萧宝珠无力的瘫在椅子上。单手扶着额头:“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这一想便是第二日,萧宝珠辗转反侧一夜未合眼,临到天亮时分才堪堪睡下去。和她同样难眠的还有一位,不过却不是刚刚回府的凝萱。而是欢喜堂里的老太太。 凝萱第二日领着笑槐和碧潭去请安,如今她们就住在小楼里,离着方便。众家姊妹们还未到,院子里出奇的安静,干活的小丫鬟们大气不敢喘,唯独富妈妈站在廊下看她们洒扫。 “妈妈,祖母还未起?”凝萱侧耳听了听,室内一片寂静。 富妈妈两手一摊,苦笑道:“四少爷昨晚纵马出去,彻夜未归,老太太担心的没能睡觉,这不,才躺下,姑娘们要是来请安,恐怕要被挡在外面了。” 凝萱心中冷笑,口中却忧心忡忡道:“这都怪我,要不是我占了元安的松柏轩,他也不会气的跑出去了御朱门!富妈妈,还是叫丫鬟们将小桃坞里我原来的屋子收拾出来吧!” 富妈妈作势要掩住凝萱的嘴,“姑娘可别说了,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再有......”富妈妈压低声音,叹道:“余下两位姑娘也早不住在小桃坞了,如今占着那处院子的是紫姨娘,姑娘可别在老太太面前说走了嘴,这是老太太的大忌。” 姨娘住在小姐们的院子? 凝萱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富妈妈。富妈妈察觉到这种眼神,尴尬的转了头。正僵着,二姑娘和四姑娘迤逦而来,看见凝萱很是欣喜,四姑娘嗔道:“以为你睡的熟呢,若知你来的这样早,我们便先去松柏轩寻你去了。” 富妈妈如同找到了知音,忙道:“要不两位姑娘就先到松柏轩里坐一坐吧,老太太这一觉也不知到什么时候,我叫了下人将早饭都送去,你们姊妹定有说不完的话。” 四姑娘频频点头,为富妈妈这种知情知趣很是满意。没等二姑娘开口,四姑娘拉着凝萱就往后面的阁子里跑。 雅静满心艳羡的在屋子里东张西望,“元安这小子,住的地方比我们几个姐妹加起来还阔绰,连大姐姐当年的闺房也不能媲美。”说着说着语气就开始酸溜溜了:“都是一个爹爹生的,可你们瞧瞧,我住的那叫什么地方,连个撑场面的摆设都没有。你们再看看元安这儿......画屏是紫檀大理石的,花觚是汝窑的。” 恰碧潭过来送茶,四姑娘雅静看的更是火大,骂道:“你们瞧瞧,连喝个茶水的杯子都是成窑五彩的盖碗,老太太是把体己都塞到松柏轩了,我们这群孙女们将来可怎么办!” 将来?自然是将来出嫁。 碧潭将茶杯送到各人桌上,抱着茶盘淡笑道:“茶碗是我们自己带来的,姑娘可从不用外人的东西!” 雅静手一僵,脸色不好看的放下的茶盏。凝萱不理会,与二姐姐诗琪笑道:“我才知道,怎么?姐姐们搬到别处去住了?” 还没等诗琪开口,雅静已经抢道:“给我们扔到了临街的那个润园,连睡觉都不安生,一闭眼就能听见街面上吵吵嚷嚷的。” 凝萱狐疑的看了看诗琪,二姑娘轻笑道:“靠着后街,但也没像四丫头说的可怜,只不过丫鬟婆子们上夜或是回家,都要经过院子外,所以难免嘈杂了些。不过我日日看书,倒是没觉得怎样。” 雅静凉凉道:“二姐姐也忙着绣嫁衣,自然听不见外面纷杂。”凝萱惊喜的看着诗琪:“这是怎么一说?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诗琪略有羞涩的垂下头,赧然的点点头:“只是长辈们订下的姻缘,已经换了庚帖。” 凝萱略有惊讶,这速度可够快的呀,她上次得二姑娘的消息,还是要将她送进东宫呢,既然交换了庚帖,自然就不是这一档子婚事。“不知未来姐夫是?” “是司农寺卿的长子,虽然是庶出,但听说文墨极好,今年参加秋闱,祖父希望我能早些进门。正在商量日子呢!” 雅静既羡慕又嫉妒的说着风凉话:“二姐姐当着五妹妹的面儿谦让什么,那龚家少爷虽然是庶出,可却是司农寺卿唯一的儿子,比寻常嫡出还尊贵些。不过......” 雅静不怀好意的看了看凝萱,哼笑道:“祖父就是偏心,为了给五妹妹让路,竟是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咱们嫁出去!” 凝萱略有不悦,对上诗琪的眸子,诗琪的喜悦也淡了淡。 雅静见她们都不说话,顿时委屈的厉害,小声啜泣道:“我前面还有个三姐姐,她是嫡出,大夫人自然要为她好好谋算,等轮到我的时候又短,又都是挑剩下的,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去!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唉!” 小小的啜泣很快变成了嚎啕大哭。 诗琪歉疚的看着凝萱:“大公主订的日子有些急了......” 十月成亲,如今已经是四月初,连嫁三个女儿,是有些匆忙。诗琪到底得廉国公的喜爱,所以亲自给诗琪找了个妥当的去处,三姑娘虽然不讨喜,但是皇子妃的嫡亲妹妹,大夫人也不会委屈了她多少,只剩下雅静一人。 不是四夫人生的,又占了这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诗琪知道一切后尽管可怜四妹妹的遭遇,却也深想过,便是没有五妹妹的婚事挡在这儿,雅静想要嫁进高门当嫡媳,只怕是痴心妄想。看在大家住在一个院子里这些年,诗琪也劝过,只是雅静眼红五妹妹和六妹妹已经昏聩了头脑,自己说什么都是枉然,诗琪索性便不多讲了。没想到今儿她仍旧拿这个说事。 凝萱听罢诗琪的话,递了个帕子给雅静,轻声笑道:“你早该和我说......如今也不知我母亲怎么了,很爱给人做媒,这不,还从眉州带回来一个与四姐姐差不多大小的姑娘,说是来玩的,其实也是她们家希望能托着母亲给女儿寻门更好的婚事。那人和我们家是什么关系,四姐姐和我又是什么关系?” 雅静赶忙擦擦泪痕,痴痴地笑道:“妹妹说话当真?” 诗琪觉得好羞臊,魏家怎么出了这样的女儿。 凝萱笑道:“等回公主府的时候,四姐姐何不与我同去?” ****** ps:刚刚看了《知否》的新章节,写的真是好啊,小荷得学习!(未完待续) 第二三二章 陪嫁风波(下) 实际上雅静就等凝萱说这句话呢御朱门!四姑娘连忙拉住了凝萱的手,感慨万分的叹息道:“你我虽然不是同一个娘亲,但如今还能为姐姐全心着想的,除了五妹妹你......只怕也没什么人了!” 雅静说完,看见一旁坐着的诗琪,恍然弥补道:“自然也还有二姐姐。” 诗琪淡淡一笑,打定主意不肯承这个情:“何必拉上我,反而显得四妹妹的谢意不诚心实意,要谢便只管单谢五妹妹一个才是。” 凝萱见雅静慢慢沉了脸,忙岔开话题道:“二姐姐的嫁衣可绣好了?我的针线功夫也不差,你一个人弄不过来,只把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交给我,我来替你收拾。” 女子大婚,除了要绣嫁衣,新人进门第二日拜见亲戚们,还要送公公婆婆一人一件新衣,固然有孝敬的意思,可最要紧的是在亲戚们面前彰显一下自己的手艺。另外送妯娌、小姑子、侄女们的礼物,除了耳坠子、镯子等金贵点的,便是新花样子的手帕,荷包也都必不可少。 诗琪的婚事赶的急,未必能将东西都做全。二夫人是不会主动帮忙的,而国公爷虽然喜欢诗琪,但这种内宅的小事,他又绝不会多参与。 诗琪原就在为这件事儿烦恼,听凝萱这么一说,不禁喜上心头:“那我少不得厚着脸皮求五妹妹了!” 四姑娘雅静见她二姐平白占了这个便宜,哪有不着急的道理,她竟也想着从凝萱这里扣点什么好处来,只是刚要开口就想到自己的终身大事还拿捏在人家手里,要是自己频频要求,反倒会给人一种贪心不足的印象,到时候得不偿失......雅静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将欲说出口的话慢慢憋了回去。 凝萱等一并用了早饭,雅静的丫鬟来唤人。说是姨娘身子不好,打发人来请四姑娘。送走雅静,凝萱索性拉着诗琪在抄手游廊上散步。 “二姐姐,那东宫太子的事儿到底是怎样一个说法?莫非真是咱们六妹妹入选?” 诗琪望着轩子上玲珑的木果子雕刻出了半会儿神,良久才道:“太子成婚多年无嗣,地位不稳,皇帝为了保住储君的位置与太子妃生父商议,若岁末的时候太子妃还不能受孕,为保皇室香火。皇帝要从百官之中选取官家女子做太子的良娣,在春闱之后迎娶进宫。咱们家六姑娘和太常寺卿家的长女都是内定的人选,还剩下一个......皇帝选了太子妃娘家的庶出妹妹。” 这也是太子妃生父决定让步的一个重要原因,只要太子的儿子还是出自她们家女儿的肚子。是谁生的,太子妃生父并不在意。 凝萱早些年和母亲进宫,清楚太子和太子妃感情融洽,至少她看来是极恩爱的。娶了别人家的女儿是形势所迫,可娶了自己的妹妹,那叫怎么回事儿!太子妃怕是要气疯了,这三人在一起最终的结局只能是两败俱伤。 想到乐熙那些腌臜的手段,凝萱冷冷一笑:“这么说我们六妹妹是已经做好准备和人家争抢了?” “近来倒的确是收敛的很,就是别家送来的赴宴的帖子。她都懒怠的推了。我听说宫里面过一阵子会派嬷嬷来教规矩,四婶早就用自己的私房请了高人来指点。四婶那样清贵的人,这次也没能沉得住气,为乐熙上下打点,甚至还求到了她婆婆家,这也怨不得四丫头吃醋。我们到底不是夫人养的。” 凝萱握住诗琪的手,诗琪扫去感伤,笑道:“不说这些扫兴的事儿,倒是讲讲你们在眉州的见闻,听他们疯传。说今年可能还要打仗?” ...... 她们姐妹二人在这儿说话,欢喜堂中老太太已经醒了,听人报说四少爷不但回来御朱门。而且连吃了两大碗饭才去睡,老太太不怒反喜,还叫大丫鬟翠黛将自己存了好多年的老红参拿出来,叫人炖了鸡汤给元安补身子。过了正午,四房夫人们才款款而来,老太太歪在榻上,左手握着两张纸单子,右手拿着玳瑁的老花镜眯着眼仔细的辨别。 “这是老大媳妇呈上来的陪嫁单子,一份给二丫头,一份给五丫头。都是你们自己的闺女,我也不偏心,人人都瞧瞧,免得将来落下埋怨。”老太太想了想,对一向淡然的四夫人陈氏道:“你也看看,万一六丫头将来进宫,你在心里也有个数,免得我们陪送的少了,你心中不舒服。” 四夫人陈氏虽然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女,但因为人淡薄,所以从不在老太太面前献媚,像这种事儿四夫人唯恐怕沾上什么金玉的恶臭,是断然不会参与其中的。 陈氏淡淡一笑:“媳妇向来不在这种事儿上做功夫,至于乐熙,即便将来进宫,我和四爷也不打算送什么陪嫁,毕竟是进宫伺候太子和太子妃去的,又不是真正的皇子妃,哪里比得上其他几个姊妹。” 大夫人的面色就开始慢慢发青,隐忍着,手筋明显突突往外鼓。 二夫人却不管那么多,先拿下了陪嫁单子从头看到尾,越往下看越是皱眉:“母亲,这......这姐妹俩的陪嫁相差也太多了些。二丫头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我心疼的很,要是叫亲家知道廉国府轻视我们二丫头,将来我怎么好意思去登门。” 萧宝珠心一动,喜盈盈的接过了单子。嗬!魏凝萱的陪嫁足足比魏诗琪多了近一倍,而且木器也好,古玩也罢,都是头等的,反观二丫头的那一张,虽然也不错,但和魏凝萱的一比,就显得好不单薄。 萧宝珠忙暗暗在心中掐算了一下,若真是这个陪嫁数额,再加上她爹手中的东西,魏凝萱可真发了一笔横财! 萧宝珠冲着二夫人一笑:“二嫂子既然心疼诗琪,便自己添上一笔丰厚的嫁妆就是,将来她婆婆知道嫡母如此,肯定对二嫂子是又敬又喜。” 二夫人拿白眼仁狠狠剜了萧宝珠,真是个会说风凉话的,她怎么不往里添东西? 二夫人冷笑道:“我倒是嫉妒三弟妹,将来能和王妃做姻亲,只是不知道人家恪亲王府愿不愿意认你这门岳母。我们家五丫头可不是等闲的人,往亲了说,我去了的弟妹宋氏才是世子爷正儿八经的泰水;往利上讲,如今五丫头可是叫着大公主为娘的,好像怎么也轮不到三弟妹你吧?” 二夫人看着萧宝珠火冒三丈的样子,咯咯笑出声来:“别弄到最后,就是三弟妹想要给五丫头添自己的私房陪嫁,人家也不领情!” “你!”萧宝珠忍无可忍,正要发飙,老太太不悦的重重一咳:“胡闹什么,看你们哪里还有当家夫人的模样和品行!” 富妈妈脚赶脚的走了进来,未语先笑:“老太太,大公主派了心腹嬷嬷来请安。” 几位夫人忙齐刷刷站了起来,不约而同的看向婆母。老太太略带诧异,不是讲好五日的功夫嘛,虽然不解,但老太太也只能按捺下疑惑,“快有请嬷嬷进来。” 桂嬷嬷依旧是精神利索的打扮,只是今儿穿的格外富贵些,说她是哪家的老太君也不为过。桂嬷嬷逐一向众人问了好,才慢慢道出自己此番来访的用意。 她从袖口中抽出一份黄绫折子,笑容满面道:“虽说姑娘刚回府,我们不好来,但殿下担心府上正在准备给姑娘的陪嫁,这不,匆匆打发了我来给老太太瞧瞧,这是我们公主单独准备的那一份。” 富妈妈接过折子交到老太太手上,老太太就觉得烫手。 这......也太贵重了些! 几位夫人们都忍不住好奇心,巴望着老太太的方向,纵是四夫人,也不无例外。 桂嬷嬷犹不放过众人,两手交叠在膝盖上,慢条斯理道:“殿下还特意叫我告知老太太一声,按照俗礼,这女方家要打造新房的一切家具。” 老太太自然知道这个习俗,说到此她还颇为得意,当年自己进门的时候,虽然廉国府还没这么风光,但是她的陪嫁也是京城闺秀里数一流的,尤其那张婚床,顶尖的紫檀,魏家的老亲戚们嫉妒的说,还没见谁家嫁女儿这么大的手笔。用紫檀做床,可不是做个匣子或屏风,那是整张的大床,也不知浪费了多少木材。 见魏家老太太点头,桂嬷嬷便接着笑道:“公主殿下说,家具一事府上不用操心,我们公主府已经置办下了木材,等和恪亲王商量好日子便去王府丈量尺寸。” 大夫人有些拈酸吃醋:“哦?这置办木材可不是短时间的事儿,想我们家大姑娘出嫁,就是二皇子妃,也是成婚前的两三年我就开始置备了,那还嫌时间短,材料不足呢!”大夫人一想到魏凝萱到底是养女,便稍稍放了心,好奇的问道:“不知殿下预备的是什么材质?我以为红木就很好,那老红木颜色偏暗,不懂行的乍一瞅还以为是紫檀呢!要是大公主觉得委屈了我们五姑娘,当中配上一两件黄花梨的也很好,镇得住场面。” 桂嬷嬷盈盈一笑。反问大夫人:“不知当初二皇子妃出嫁的时候,大夫人用的是什么材质?” 大夫人胸脯一挺,颇自豪道:“自然全都是黄花梨的。要不然怎么说用了那些年预备呢!” 其实大姑娘魏静香出嫁的时候,只三屏风式的镜台、雕花直扛箱并三斗房前桌、云龙纹提梁提桶是黄花梨的,余下也拿了其他材质充数。*** ps:大家不妨猜一猜,公主殿下为闺女准备了什么样的家具呢?(未完待续) 第二三三章 谁来出钱 魏静香嫁给二皇子的时候,后者还没出宫建府,住的地方是皇子们中最不起眼的一处小院落御朱门。魏家自然没机会进宫去丈量尺寸,不多是内府派了章宫太监出来告诉的,大夫人当时还为这事儿狠哭了一场。 没前途的皇子和作为储君的太子,地位有天渊之别,内府的人最会逢高踩低,给二皇子置办的聘礼数量倒是足,但材质上远不及迎娶太子妃的时候。大夫人不肯委屈了女儿,偷偷动用了公中的银两,再加上她自己的私房,竟也给魏静香置备出了一套惊艳的嫁妆。黄花梨的家具更是其中的得意之作。 大夫人先环视了一下诸位妯娌,二夫人很不给面子的将头一扭,萧宝珠嘴角似笑非笑,四夫人陈氏全当没听见似的端起了茶盅,专心致志品茗。大夫人只能讪讪的收回视线。 桂嬷嬷憋着笑意,勉强正色道:“大夫人可真是心疼贵府的小姐!好阔绰的手笔。” 大夫人如同寻觅到了知音,就差没冲上前去拉住桂嬷嬷的手,她下巴略略高抬,“可怜天下父母心,当娘的最心疼女儿,出嫁又是一辈子的大事儿,我怎能不是上心!” 桂嬷嬷拍着手巴掌,极力赞同大夫人的话,桂嬷嬷肃然的与老太太道:“大夫人的一番话正说中了公主的心思,殿下就一个女儿,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所以此番大公主也是下了狠心,叫人将家里所有积攒下的紫檀老木都拿了出来,请了南边的工匠给姑娘打造家居。” 四房夫人们惊得嘴巴根本合不拢,老太太更是直接从榻上坐了起来,腰板笔直,目光紧紧盯着桂嬷嬷,试探的询问:“凝萱何德何能,这也太......” 不等老太太说完,桂嬷嬷已经笑道:“母女情深。几件家具又值多少个钱!” 紫檀和黄花梨虽然都是硬木中的夜明珠,但因前者太过稀少,人们没法子才用了黄花梨代替紫檀,就是廉国府这种的大户人家,找遍上上下下,紫檀的大件木器具也绝对找不出太多。零零碎碎的盒子,匣子倒是不少,不过要是连这点东西都没有,魏家也枉为京城豪门之一了。 大夫人转了转眼珠子:“如今寻一整块紫檀老木可不容易。殿下何必用在五丫头身上,贵府上的两位少爷可都是没成亲呢!”众人还以为顾大奶奶没有个准确的名分,所以才出此言。 桂嬷嬷轻轻一笑:“主子用的原木本就是为两位少爷大婚准备的,也花费了主子十来年的心血。” 老太太却听着哪里有些不对劲。亲儿子不给,给个养女?大公主吃了五丫头的什么**药? 桂嬷嬷看着众人面色各异,暗忖,果然不出公主所料,桂嬷嬷顿了顿,又道:“主子还特特求了皇上,从丝线局借了一批手艺精良绣娘为姑娘做衣裳,春夏秋冬四季,也不用魏家再做陪嫁。另外。刚刚给老太太的折子上不过是殿下一次筛选出的玩意儿,主子还在眉州的时候就催京城的管家往南边去,给了十万两银票,遇见新鲜时令的玩意儿便采购回来。此刻怕是第一批东西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老太太额角没由来的狠跳了几下,面带疲色,侍立在背后的翠黛忙道:“老太太这两日精神不济。要不请个太医来瞧瞧吧御朱门!” 桂嬷嬷心知肚明,暗暗不屑的撇嘴,口中却关心不止。等聊了几句家常,桂嬷嬷称府中诸多事忙,诸位夫人们亲自将人送出了欢喜堂大门。才转身回来面对脸色难看的老太太。 老太太将公主府送来的折子撇给站在下面的富妈妈,冷声道:“去请国公爷来,让他当着四位夫人的面儿。亲自定议给两位姑娘的陪嫁。” 富妈妈不安的动了动绣花鞋里的脚趾,为难的觑着老太太的神色:“可......往常午后这会儿,国公爷必是要在小桃坞那儿休憩片刻的,奴婢去了,只怕也会惹国公爷不高兴。” 老太太甩手就将折子扔在富妈妈脚下,厉声道:“咱们都丢人到家了,要是还不想个化解的法子,只怕真等五丫头成婚的那天,廉国府就成了京城的笑柄!” 大夫人赶忙捡起折子塞到富妈妈手里,冲那老奴使了个眼色,富妈妈只好挂着一副苦瓜脸去请廉国公。 不多时,就听见外面传来廉国公爽朗的笑声,老太太的眉头捏的更紧,几房夫人都不敢肆意出声。 “夫人瞧,咱们家五丫头真是天大的福气!”廉国公一屁股坐在老太太原歪着的地方,尽管对丈夫有所不满,但老太太还是给足了他面子,将主位让了出来,乖顺的坐到下手位。 老太太很不是滋味的说道:“但却不是咱们家的福气,国公爷难道没仔细看看那礼单子?大公主如此作为,叫我们国公府怎么办!老大媳妇刚拿了一张拟好的单子,我原以为不错,可和大公主的这个一比......简直是丢人现眼。况且给了五丫头,那二丫头呢?准备议亲的三丫头,咱们添还是不添?东西多了,就是二皇子妃心里也要别扭不是!” 老太太见廉国公神情似有松动,忙趁热打铁道:“国公爷想想,家里的几个哥儿可也都到了议亲的年纪。元祥是因为科举的事儿一直拖着,元辉是整日见不着人影,这次更好了,直接留在了北疆,可元安呢?他是我的心尖子,我总不能为了一个孙女,闹腾的家中所有的儿孙们都跟着受委屈。” 国公爷不耐烦的摆摆手:“这事儿我细细想过,诗琪出门子之后,三丫头暂且不急,阖府上下先忙萱丫头的事儿才是最最要紧的。” 大夫人一听险些没气歪了嘴。 三丫头虽然比不上静香,但好歹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要是不给三丫头找个好归宿,大夫人如何甘心! “父亲,儿媳最近已经在相看人家了,三丫头的婚事......” 廉国公不悦的瞪着长媳:“我不是说了先不急?家中半年之内连嫁四个孙女,知道的说咱们为孩子着想,不知道的以为咱们家的女儿天生廉价,任凭什么门第都能进!况且她们姊妹上面还有元祥、元辉,等孙媳妇们嫁进来之后再议也不迟。萱丫头是万岁爷赐的婚事,不比寻常,就算比几个姐姐早些出阁,谅也没人敢闲言碎语。” 老太太见丈夫果然有了恼意,便在宽大的袖口中做了手势,示意老大家的不要再乱多嘴。 廉国公也念及长媳在家中辛劳多年,虽然不满,但还是压住了火气,只对老太太说道:“我命老洪也拟了个单子,在公中的陪嫁之上额外添些,至于银子,”廉国公看着面色各异的儿媳,沉声道:“银子便由我这个祖父单独来出,与你们分毫不相干!” 怎知老太太先不乐意了,“你的银子是用来打点外面场面上用的,内宅之事向来走公中,这是老辈定下的规矩,怎么能叫你出资。” 廉国公看着老妻维护自己的样子,淡淡一笑:“少吃几顿酒就是,算不得什么,关键是皇上对恪亲王世子的大婚异常重视,并不亚于东宫大婚。” 国公爷站起身,弹了弹衣角准备离开,刚下脚踏忽然对萧宝珠说道:“既然我这个当祖父的都有所表示,你们三房也不好只沾公中的光。叫老三将凝萱生母当年的陪嫁收拾收拾,另外再添一万两银子,这才是你们当父母的好意!” 一万两! 萧宝珠就觉得自己的心头被廉国公一句话生生剜下去一块肉。让魏清冼出钱?他肯吗? 萧宝珠笑容似哭,唯唯诺诺的点着头。 欢喜堂和松柏轩实在是再近不过,廉国公前脚刚走,凝萱后脚就得到了消息。还没到傍晚,大公主送来的折子就到了凝萱手里。宋嬷嬷、碧潭、笑槐等头挤头的凑在一处,看的是目瞪口呆。“乖乖,怨不得大夫人脸色不善呢,姑娘瞧瞧,这还不算首饰,光是四季衣裳就得二十抬,笑槐刚刚去大姑娘原来的院子打听过,那儿的小丫鬟说,大姑娘当年出嫁的时候总共也就一百六十抬。” 笑槐看着凝萱,结结巴巴的说道:“姑娘,我还听她们说呢,国公府里为了不丢面子,打算比照着大公主的还要厚一成,你说......会不会到时候连太子妃的嫁妆都不能与你并肩?” 凝萱穿着柔软的丝缎亵衣,上身披着不算厚的紫茧绸衣,一面梳头一面笑:“太子妃是不是心胸大度的人?” 笑槐一怔,迟疑的点点头:“应该是吧?我瞧着姑娘进宫几次,太子妃对你都挺客气的呀。” 凝萱将梳子沾满了鲜花露水,从发根一直捋顺到发梢,头也没回:“那为什么外面都说太子妃善妒?”一句话将笑槐堵的没有声音,她才徐徐扭头看向三人:“谣言止于智者,但世上没有什么是空穴来风的,我的嫁妆万一真的大过太子妃,现在不觉怎样,将来的?将来太子成了皇帝,太子妃成了皇后呢?人风光之后,总会对过去的不顺有些作为。” 凝萱讥讽的一笑:“我可不想到最后叫人拿住这么个把柄!”(未完待续) 第二三四章 小气的爹 (重磅推荐,小荷保证两更,争取三更御朱门!) 松柏轩这里欢声笑语不断,魏三爷那儿却愁云不散。 自萧宝珠从欢喜堂回去之后,便将国公爷的打算添油加醋的告知了魏清冼,魏清冼说到底是在生父威严下,嫡母打压下长大的,并没什么真本事,且胆小不愿意生事,顶多就是长了几个贪小便宜的玲珑心。当初死了原配夫人,魏清冼好生快活了两日,拿着宋氏留下的嫁妆,瞒着所有人在外面置办了几处小小的产业,就连佟姨娘都被蒙在鼓里, 数年下来,那些小产业也开枝散叶,成了魏清冼私房的重要来源。要不然他拿什么隔三差五的给佟姨娘添首饰? 进了肚子的东西,再叫魏清冼吐出来?他是一万个不愿意。 魏清冼躺在软榻上,哼哼呀呀的难受,佟姨娘抱着她的花猫坐在小杌子上,小声啜泣着:“老爷,你可得想想办法,一万两银子,那不是个小数目,咱们三房一年下来,公中才给多少钱?不说三夫人,便是我这个做姨娘的,月银统共也就是四两,去了胭脂水粉和打点上上下下的,还能剩下什么?叫咱们一下去拿出一万两,这不是摆明了要看三房的热闹。” 魏清冼被佟姨娘哭的心烦,不悦的撑起身子,呵斥道:“不拿?难道等着父亲剥咱们的皮?现在倒不是一万两银子的问题,而是宋氏的嫁妆!东西早就被变卖了,你叫我去哪里淘换来一样的东西?” 佟姨娘何尝被魏清冼这样训斥过,先是一怔,继而嚎啕大哭,吓得她怀里的花猫乍了毛似的蹦跳,嗖的蹿了出去。 换了往日,魏清冼见了老美人这一番梨花带雨,大约也就消了怒气。说不定还要反过来去安慰佟姨娘,只是今日确实憋屈,魏清冼不等佟姨娘开口继续大怒,厉声骂道:“闭嘴!都是你这不省心的东西,要不是你撺掇我,我能将宋氏的嫁妆卖出去?” 佟姨娘的短襟一直半掩着脸,期期艾艾的,谁知听了魏清冼一席话,泪也不流了。反正襟危坐,语气正义无比,眼睛定定地看着魏清冼:“老爷怎么说这样叫人伤心的话?难道银子到了我的手?除了几件破首饰,妾身何尝见过值钱的玩意儿!大夫人说她有原来的陪嫁单子。可指不定宋氏在魏家的几年就给典当光了,叫我来背这个黑锅?妾身咽不下一口气!” 敢情这是要先将自己摘出去? 魏清冼只觉得心凉,冷笑着站起身,径直来到佟姨娘的梳妆台前。佟姨娘见势不妙,赶忙追了上去,一把挡在魏清冼身前:“老爷想干什么?” 女子之力哪里抵得过男子,况佟姨娘在深宅大院里娇养惯了,又为留住魏清冼的心,腰杆子比扶柳也粗不了多少。魏清冼只这么轻轻一推,就将佟姨娘推到了一侧。 佟姨娘的腰牙刚好撞到梳妆台一角,痛的她当场便跪了下去。 魏清冼却不理会那些,眼睛发亮的看着佟姨娘首饰盒里的珠宝,这一个匣子是佟氏常用的物件,所以异常名贵。红色的玛瑙珠,金灿灿的纯金福云簪,点翠珍珠的头花......光是翡翠的手镯便足足有两对。 佟姨娘强忍疼痛,哭喊道:“老爷,你不能动。这些都是妾身保命的根本!” 别看魏清冼斯斯文文的,但骨子里却是道貌岸然的禽兽,真正站在利益面前的时候御朱门。对着伺候自己多年的佟姨娘,魏清冼竟然能嗤笑出声,说出来的话更是绝情决意。 “保命的根本?哼!爷才是你保命的根本,我的日子不好过,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 佟姨娘年纪大了,肤质不好,就算花再多的银子买来的胭脂也不能掩盖她那张苍老的脸,此刻因为痛哭,更显得憔悴。魏清冼不禁厌恶的往后退了两步。 佟姨娘只顾着哭,倒是没留意,仍旧哀求道:“老爷知道妾身没有儿子,要是没了这些首饰傍身,只怕将来三夫人不会叫我好过,求求爷看在妾身这些年的功劳苦劳,就将东西还给妾身吧!” 魏清冼勉为其难的拉起佟姨娘,心里却在不断查算佟氏这儿的金银珠宝到底价值几何。只怕没有五千,三四千总归有了吧? 魏清冼不算不要紧,这些一计较,心头燃起的光火便更大,原来佟氏竟是这样一个贪婪的人,怎么自己早些年没发现? 佟姨娘见魏清冼放下了首饰盒,以为对方在自己泪水攻势下已经回心转意,不禁破涕为笑,岂止还没等她得意多久,就听魏清冼高声喊着小书房里的管事温妈妈。这温妈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作为佟姨娘的帮凶,当年就是在佟姨娘的授意下,温妈妈抄检了紫藤苑,大件的都上了账面交给魏清冼,而那些不打眼的小东西,最终都成了温妈妈自己的“辛苦钱”。 短短几日的功夫就将紫藤苑搬了个空荡荡。 靠着逢迎谄媚,温妈妈在三房的日子简直就是如鱼得水,在佟姨娘和萧宝珠的明争暗斗之间,温妈妈更选择了明哲保身,一心一意跟着魏清冼,现在魏清冼传唤她,温妈妈岂有不乖乖到跟前的道理? 温妈妈小心翼翼打量打量萎靡的佟姨娘,垂着头轻声问道:“三爷,您叫我?” 魏清冼神色复杂的看了看佟氏,像是下了什么重要决断似的,背着手沉声道:“把姨娘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体己都找出来,我有大用!” 温妈妈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她又不是聋子,刚才在外面廊下候着的时候,内室姨娘的喊声可称不上小,温妈妈早就笃定万事听从三爷的吩咐,谁叫佟姨娘没个儿子呢!这就怨不得她了!温妈妈点点头,二话不说就要往墙角的箱笼那儿去。佟姨娘这次是真的慌了心神,也顾不得体面,猛扑了上去,一把抱住温妈妈。 温妈妈是奴,佟氏算是主,温妈妈不好厮打,只能无奈的看着魏清冼。 魏清冼气的直哆嗦,指着佟氏骂道:“不可理喻的下流东西,好话说尽你不听,这是要眼睁睁看着爷去死啊!来人!”外面几个年轻媳妇鱼贯而入,魏清冼命令众人将佟氏架到西厢房隔壁的小抱厦里去,温妈妈瞅准机会,冲佟氏歉意的一点头,佟姨娘被堵住了嘴,连替代踹的被人押送到了隔壁。 温妈妈手脚干脆利索,没半个时辰,就把姨娘屋子里值钱的玩意儿都摆在了地上。小件的如金银玉器,大件的如古玩字画,更有银票小小的一沓子。 魏清冼哆嗦着手将这些银票捏在手里,细细一数,竟也有了三千余两。 魏清冼不禁头脑发昏,他更从佟氏的箱笼里看见了以前宋氏不见的几件价值不菲的首饰。当初宋氏活着的时候说东西丢了,怀疑是佟氏手脚不干净,魏清冼还狠狠打了宋氏,认为这个女人蛇蝎心肠。 现在看来......原来最傻的正是他,被佟氏那个贱妇耍的团团转。 温妈妈觑着三爷颓废的样子,眼珠子一转,轻声笑道:“三爷,有句话不知奴婢当不当说?” 魏清冼头也不抬:“你和温老大跟着我这些年,有什么不好说的?” 温妈妈也认得那几件传说中丢失的首饰,只是她和魏清冼最大的区别就是:魏清冼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从前一直认为佟姨娘是个最清白不过的人,而温妈妈在当初事发的时候,她心里就明镜儿似的,除了佟姨娘,东西再不会落到别人手上。 话说温妈妈也曾眼馋过这几件首饰,也曾想在佟姨娘这儿打打秋风,但佟姨娘那小人,把东西看做自己眼珠子似的,温妈妈竟无从下手。现在......温妈妈心中阴测测一笑,继而说道:“奴婢也知三爷心里愁苦什么,无非就是五姑娘的嫁妆。” 魏清冼忽然抬起头,温妈妈心下得意,语气越发恭谨:“国公爷不是叫您拿出先夫人的旧物嘛?奴婢瞧这几件就很好。我的爷,那宋家再富庶,也不过就是乡户人家,国公爷怕也知道得不了什么好物件,只是一说而已。大夫人若有些胡搅蛮缠,让她拿了陪嫁单子,咱们这些可都是实打实写在上头的。” 魏清冼眼睛发绿光,连连追问:“主意好是好,可一万两银子怎么办?佟氏这儿满打满算不过三千,连一半都不到。” 温妈妈听了一哽,瞬间无力。敢情三老爷自己是一分不打算出啊,都等着从佟姨娘这儿抠钱! 温妈妈不禁有些鄙夷,就是他们家这种奴仆嫁女儿,当爹娘的也是一心一意的给亲闺女筹划,谁知道越是富庶的,越是无情无义,难怪五姑娘一心往外走,不肯和这个亲爹亲近。 温妈妈虽然不齿,但还是耐着性子笑道:“这有什么难?外面不是都说五姑娘孝顺吗,对养母大公主更是掏了心窝子,这样好的女儿,想必对亲娘也差不了。” 魏清冼不解的看着温妈妈:“温妈妈这是何意?” 只见温妈妈神秘的一笑,原来她竟是早有筹谋好的主意。(未完待续) 第二三五章 萧氏示弱(二更) 温妈妈自己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当年抄检紫藤苑和五姑娘几乎到了积怨的地步,现在对方风光无限的回到廉国府,温妈妈心里明白,她此刻再去献媚,只能招来魏凝萱的鄙夷,落了下风,索性就抱住三爷的大腿,死活一条道走到黑御朱门。 那魏凝萱总不会大逆不道给她亲爹使绊子吧? 正因为此,温妈妈才会不遗余力的给魏清冼出招。 “一万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何不叫这银子花在刀刃上?” 魏清冼饶有兴致的看着温妈妈,不禁问道:“妈妈是指......” 温妈妈抿嘴一笑:“先夫人的墓可是有年头没修缮了吧?”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魏清冼恍然大悟,连连拍手:“主意甚妙,甚妙!她一个丫头片子,哪里知道修缮的成本是多是少?一万两也是修,一百两也是修御朱门。”到时候自己只需要用一个“孝”字压在五丫头的头顶,再善加诱导,就可叫五丫头自己去父亲廉国公面前请辞,恳请从嫁妆银子里拨钱给生母修坟。 魏清冼嘿嘿一笑,抖抖手里的三千两银票,再将这些钱往父亲面前一推,只怕也就蒙混过去了。 魏清冼脸色一正,肃然的看着温妈妈:“既这样,我就把修缮的大事儿交给温老大,五百两,一定给我弄点漂漂亮亮,出了岔子,我找你们夫妻俩是问。” 温妈妈心中叫苦不迭,五百两够干什么的?还要修的漂亮,三爷可真会说笑话! 魏清冼对温妈妈的苦瓜脸视而不见,兴致高涨,索性站起身,将银票往怀里一塞。正所谓有钱心里踏实,魏清冼也不愿意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在佟氏这儿混一宿,更不愿意去瞧萧宝珠那张小人嘴脸。主意一起,叫了小厮牵马去花街上寻乐子去。 佟姨娘闹腾的这样大。萧宝珠怎么不知?虽然一个住在小书房,一个住在紫藤苑,但萧宝珠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次日便得了全部消息。萧宝珠吃着乳娘剥好的核桃,不以为然的笑道:“这才是我们三爷的作风,我听了可半点不奇怪。” “夫人,三爷这做法可不地道,不但对官声不好,而且夫人也占不到半点好处。一万两变成三千两,就是王爷府的管事嫁女儿。只怕都不够。” 萧宝珠头痛的捏着额角,“祖父怎么给我选了这么个窝囊废!” 乳娘吓得噤声,萧宝珠无奈的扔掉手里的核桃仁:“哥儿还睡着?” “奶妈刚喂过,怕哥儿吐奶。这会儿正哄着玩呢!”乳娘试探的问道:“夫人要去松柏轩?” 萧宝珠无奈的一点头,不去就得跟着魏清冼倒霉,那个无情无义的东西,萧宝珠刚才听乳娘说起佟姨娘的下场,幸灾乐祸少,更多的就是心寒。佟姨娘年少跟着魏清冼,临了却被搜刮了所有金银,乳娘悄悄去看了,说那佟姨娘看到室内被翻的一片狼藉。整个人都懵了,坐在地上痴痴傻傻,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萧宝珠没有来打个冷颤,遂决心下定,抱着哥儿和乳娘等就去了欢喜堂。 凝萱刚从诗琪的院子回来,不防在临近欢喜堂的岔道上就瞧见了大树底下的萧宝珠。凝萱心一沉。她可不愿意见此人,冲笑槐和碧潭使了个眼色,三人就想绕道。她哪知,萧宝珠是没在欢喜堂见到人,专门在毕竟之路上堵凝萱呢! “姑娘!”萧宝珠试着用她最和善的语气叫着凝萱。 “三夫人。” 萧宝珠朗笑道:“哎呦。瞧你这孩子,叫的好不生疏,我虽不是你的亲娘。但三房到底都是一家子。那三夫人都是外人叫唤的,我可是把你当亲女儿一样疼爱!” 凝萱淡淡一笑,“夫人找我是......” 此地人来人往,早就有人注意到萧宝珠在这里截人,萧宝珠忙道:“前面有个八角亭,我们里面说,可好?”萧宝珠怕凝萱拒绝,将襁褓里的哥儿往前一推,“哥儿等你这个亲姐姐等了好多时!” 包袱里的孩子长得白白嫩嫩,眉毛极黑,唇红齿白,眼珠子和玻璃球似的转来转去,一看就是个脱跳的皮小子。平心而论,魏清冼相貌不俗,萧宝珠也是个美人胚子,至少比宋氏来的强的多。那二人结合生下的儿子再差又能差到什么地方去? 哥儿见有人瞧他,并不怕生的冲凝萱咧开殷红的小嘴,笑得像一只快活的小八哥。 凝萱喜欢孩子,没有来心一软,就应了萧宝珠的请求。 亭子很小,想必平日也就是个水面上的摆设,并不常有人来,现在呼啦啦一下子挤进来魏凝萱主仆三人,加上萧宝珠和乳娘,亭子被挤得满满登登。乳娘频频瞪着碧潭和笑槐,就差没亲自过来把这俩不识趣的丫头拉出去了,可碧潭、笑槐是雷打不动,任凭乳娘的眼珠子快瞪碎眼眶,她们就是不动分毫。 萧宝珠有些羡慕的叹道:“当初在成衣局,就是这个笑槐丫头跟着你,等去了北疆,又是碧潭一路相随。姑娘好福气,能得她们一生相护。” 凝萱笑着打断了萧宝珠的感慨:“夫人有话直说便是,何必兜圈子!” 萧宝珠面露难堪:“我知道,当初逼着你嫁给我姐姐婆家的兴哥儿是不对,可本意是好的,兴哥儿如今的媳妇已经管了半个家,是她们老太太眼中的红人。自然,我明白,如今你要嫁到王府去,将来就是王妃娘娘,肯定看不上这种婚事。只是姑娘想想你当时的处境,嫁给兴哥儿未必不是件好事。我好心做媒,不成想倒落下了埋怨。” “夫人要是只为说这些,我还有别的事儿,便不打扰夫人六少爷游园了。”凝萱转身便要走,萧宝珠忙将孩子交给乳娘,自己去拉凝萱。在凝萱冷冷的注视下,萧宝珠倒也不罗嗦,就将魏清冼那点腌臜事儿倒豆子似的倒了出来。 再往下......萧宝珠就有些难以启齿了。乳娘心里暗暗着急,就怕夫人爱面子活受罪,忙道:“五姑娘,你瞧,咱们家哥儿长的最像谁?” 容不得萧宝珠反对,乳娘长臂一伸,凝萱下意识的接过了那重重的大肉包。 六少爷伸出小肉手就要抓凝萱耳朵上的红玉坠子。 ***** 推荐好书:《知味记》,作者:坐酌泠泠水 简介:我的美食,吃刁你的嘴,勾住你的胃(未完待续) 第二三六章 过继子息 乳娘把六少爷交到魏凝萱手上的一刹那,萧宝珠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儿子是她最后的依靠,萧宝珠心里也明白,魏清冼是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怀胎的机会,哥儿就是她将来在廉国府的倚靠御朱门。萧宝珠忽然对乳娘心生出许多的埋怨,甚至是憎恨,干什么拿她的哥儿做赌注! 乳娘却全没理会,不过她也担心魏凝萱心存不轨,毕竟六少爷是她交到对方手里的,又有这些人在,即便魏凝萱当场把六少爷摔到地上,他们也可以无赖狡辩。所以乳娘在将六少爷交接的时候,两只胳膊已经下意识的承接在下,做好了接抱的准备御朱门。 包袱里的孩子一点不怕生,看着凝萱更是喜笑颜开,未被绑缚住的小手胡乱动着,像雪白的小莲藕。 乳娘涎着脸笑道:“瞧我们六少爷,和姑娘就是亲,再瞧瞧这长相......和五姑娘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要说你们不是亲姐弟俩,说会相信?这才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凝萱诧异的瞧着乳娘和萧宝珠,萧宝珠别扭的垂首,装作看孩子,乳娘却与凝萱的眼睛对上了。 凝萱没有说话,抱着六少爷看了片刻,两手一伸,萧宝珠几乎是厮抢似的将孩子抱到了自己怀里,哥儿猛然经此变化,也不管抱着自己的是他亲娘,毫不客气的啼哭起来。小孩子的嗓门格外洪亮,震得众人耳朵发麻,乳娘也慌了神,顾不得再说奉承话,忙去看六少爷。 六少爷脸涨得通红,顺着滑嫩嫩的脸颊不断掉下泪珠子,小手胡乱拍着,似乎不愿意叫他娘抱着。 萧宝珠心都碎了,不知所措的看着乳娘:“这是怎么了?哥儿以前可从没这样胡闹过!” 碧潭和笑槐就显得不大高兴。三夫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到了她们家姑娘手里才这样的?这六少爷脾气不好,大约也是在三夫人娇惯下才宠爱出来的。 凝萱看那孩子已经哭的开始咳嗽,便道:“夫人,让我抱抱吧!”笑槐忙在背后扯凝萱的衣角,嘴角微动:“姑娘,你可别做傻事啊!谁知道是不是她们设的套儿?” 凝萱淡淡一笑,仍旧往前跨了半步,萧宝珠怔怔的看着儿子被魏凝萱抱走。竟失神的没有出声阻止。就见凝萱轻轻摇晃了两下,口中哼着不知名但异常好听的调子,六少爷被晃的舒服,渐渐止住了啼哭。 小孩子的情绪变化极快。或许是因为他还不知道什么是悲,什么是喜,只觉得不舒服便要大哭,等躺稳妥了,晃舒服了,自然也就收回了泪珠。那对眼珠子仿佛经过一场春雨洗涤似的,格外明亮,满是好奇的打量抱着自己的凝萱,等发现是刚刚的熟人。臭小子还咯咯笑了起来。 凝萱笑道:“乳娘说的对,这孩子是和我有缘。” 萧宝珠心酸不已,却还要撑着笑脸:“血脉亲疏是绝不会弄错的,哎,要是姐姐也能有哥儿就好了,百年之后也不至于寂寥。总有个烧供奉的人!” 乳娘忙接道:“夫人这话可不在理,先夫人虽然没儿子,但五姑娘却不比儿子强?只怕魏家六个少爷加起来,还不敌咱们五姑娘来的好本事!” 凝萱不禁暗笑,她那个亲娘宋夫人要真的有了儿子。只怕萧宝珠当年要进门的时候就要头痛了。人在说违心话的时候越是显得真诚,就越是心怀不轨,这是凝萱前世总结出来的教训。凝萱看怀中的小孩子渐渐上下眼皮打架。知道这是困了,又摇了两下,确定六少爷彻底酣睡过去之后,才将襁褓交给萧宝珠的乳娘。 “夫人的意思我差不多明白了。咱们也不用兜圈子,你有什么想法只说便是,只要谈得拢,我并不在意损失一些利益。” 萧宝珠和乳娘四目相视,大约也没想到魏凝萱会这么聪明。 萧宝珠沉声道:“看得出来,五姑娘是爽快人,前番错就当是我不好,但今日咱们只说对咱们有益的话!姑娘嫁人,我虽然是后娘,但规矩还懂,陪嫁方面绝不会叫姑娘吃亏,但叫我掏出一万两银子,我萧宝珠却觉得委屈。说句不中听的话,三爷和咱们娘三都不亲,他亲的是佟姨娘那贱妇,姑娘生母的许多东西都拿捏在她手里。” 凝萱风轻云淡的笑道:“这个不劳夫人操心,是我的东西......就是一个子儿一个子儿往外吐,我也会叫他们偿还干净的。至于夫人的东西,哈。”凝萱冷冷一笑:“我虽流着三爷的血,但却没生一颗贪心,夫人大可放心。” 萧宝珠见魏凝萱好说话,虽然不明是真是假,可脸上还是不觉洋溢出了笑容。 乳娘最明白这个从小奶大的主子,她心一沉,隐约明白了夫人是看着魏凝萱松口,便不打算说出给先夫人延续香火的事儿。乳娘看的比萧宝珠明白,忙道:“五姑娘,我们夫人还有句话和你说。” 果然不出乳娘所料,萧宝珠还真的打算蒙混过去,不再提那件事,然而乳娘现在来了这么一出,她几乎是赶鸭子上架,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我......” 乳娘抱着六少爷,急的差点跺脚,明知道魏凝萱在眼前,却还是低声劝诫:“夫人,权当为了六少爷好!” 萧宝珠眼睛一闭,心一狠:“五姑娘,我愿意叫哥儿一并继承了姐姐的香火,等六少爷有了子息,过继一个到姐姐的名下。”萧宝珠说的大义凛然,好险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决定。可等了好半晌,也不见魏凝萱有回应。 萧宝珠不解的望向魏凝萱,凝萱在听到这样震撼的消息后却显得极为平静,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两方人就这么对峙着,空气中隐隐能听见六少爷小小的鼾声。 “这事儿......夫人和父亲商议过了?” 萧宝珠松了口气,笑道:“老爷听了必定是欢喜的,家和万事兴嘛!” 也就是说,这是萧宝珠自己做的决定。凝萱瞄了瞄她身侧的乳娘,以萧宝珠的智商,还真难想出这样的招数。 **** ps:推荐好书:袖子的《金玉满唐》,爆料一下,金玉可能会出广播剧哟,试音好棒滴!(未完待续) 第二三七章 流露真情(二更) 凝萱淡淡一笑:“夫人猛然间和我说,我却有些不知所措,请夫人给我几日仔细考量考量,可否?” 萧宝珠满心以为自己的话一出口,魏凝萱是巴不得答应的,怎知结果却不与所想相符,萧宝珠一面暗自庆幸,一面又觉得臊的难堪御朱门。只好勉强点点头。 等凝萱她们一出水亭子,萧宝珠就语带埋怨的嗔着她乳娘:“我说不讲这事儿吧,你瞧,多丢人!” 乳娘也没料到天大的好事儿砸到魏凝萱头上,魏凝萱竟如此淡定,也觉得好生没趣,只好抱着六少爷不做声,萧宝珠一拳打在软棉花上,又无处发泄怒火,不免看到襁褓中酣睡正香的哥。“你这个臭小子,到底是谁才是你亲娘!生的不大,倒跟你亲爹似的,是个狗腿子!竟会巴结人。” 萧宝珠说着就要上来掐六少爷,乳娘唬的忙背过身去,将六少爷紧紧护在怀里,哀求道:“夫人少说一句吧,哥儿这样小能懂得什么!不过是五姑娘身上味道香,又是新鲜人,六少爷见到奇怪罢了,你才是他的生母,你不多疼他,将来可有谁真心管咱们的哥儿!” 萧宝珠从没对这件婚姻有过满意的地方,在她看来,要不是祖父巴结廉国公,自己怎么会委屈给一个鳏夫做填房。少女时期和族中姐妹们憧憬的爱情从没降临到自己头上,反而她一成婚,便要日日忍受自己讨厌的人。好在魏凝萱离家早,否则萧宝珠更觉得压抑。扪心自问,萧宝珠从没真心爱过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这块肉,当她知道自己生的是个男孩儿的时候,萧宝珠最大的心愿便是魏清冼能早些去见阎王爷。到时候三房便是她当家,没了丈夫,她照样活的很好。 说到底,萧宝珠最爱的还是她自己。 萧宝珠讪讪的甩着手中的帕子:“行了行了,弄的好像我是后娘似的。回去吧。这水亭子里到底冷风溯气的,吹坏了我们六少爷,我可吃罪不起。”萧宝珠说完,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乳娘无奈苦笑的看了看哥儿,心中一叹。 ...... 松柏轩里,宋嬷嬷正坐在榻上粘鞋面,笸箩里放着一双已经成了模样的绣鞋,粉嘟嘟的透着水灵劲儿。一看便知不是她那个年纪穿的鞋子。宋嬷嬷正聚神,忽然听外面笑槐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禁莞尔一笑,果然姑娘和两个丫头前后脚上了楼。 只是。这脸色怎么都不大好? 宋嬷嬷心头不悦,难道是谁又给姑娘委屈受了?这帮天杀的东西,真该好好灭灭她们的气焰。 “姑娘,这是和谁闹别扭了?嬷嬷去给你评理去!”宋嬷嬷忙从花桌上倒了温茶,笑槐气呼呼的坐在小杌子上说道:“还不是三夫人,不知怎么想的,忽然拉着咱们姑娘,说要将六少爷过继到先夫人的名下。我瞧她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可姑娘不听。还说容想几日!” 碧潭笑着斥道:“哪里是过继给先夫人,要真是如此姑娘还迟疑什么?直接答应了就是,三夫人的意思是等六少爷有了儿子才过继。” 笑槐一拍大腿:“对,就是这么说的!” 宋嬷嬷已经听呆了,慌忙拉住凝萱的手:“姑娘,萧氏果然是这么答应的?” 凝萱就觉得嬷嬷的手微微发抖。似乎在极力压制某种激动的情绪。凝萱点点头,笑着将宋嬷嬷按在背椅上:“是有这么个说法。” 宋嬷嬷显得很沉闷,碧潭看出了端倪,忙冲凝萱道:“姑娘,刚才我遇见翠黛御朱门。她请了我过去叙话。”“是了,你们多年的情义,听说老太太有意放她出去嫁人。晚间你回来找件重礼送她,权当是我对当年的谢意。” 碧潭殷殷一笑,正要走,忽然冲笑槐道:“你不是说今儿是你娘当差?要不请大娘给姑娘做碗酒酿圆子吧?”说完,也不容笑槐反驳分辨,拉着人就走。 屋子里便只剩下了主仆二人,宋嬷嬷欲言又止,几次话到嘴边,但看到姑娘品茶的样子,又觉得难以启齿。还是凝萱没撑住,笑道:“嬷嬷是想劝我应下萧宝珠的好意!” “姑娘,我......哎!”宋嬷嬷重重叹了口气,“姑娘肯定以为我是老糊涂了,萧宝珠就是条狼,我明知她不怀好意,却还是想答应。” 凝萱却笑着反问:“那嬷嬷看来,萧宝珠图的是什么?” 宋嬷嬷冷冷一笑:“还能是什么?不外乎两样,一是财,二是权。姑娘若答应了六少爷的子孙过到夫人名下,那将来六少爷成亲,你少不得要掏笔银子,说不定她那无赖还会将黑说成白,逼着姑娘让出夫人的陪嫁。这第二,三爷没什么成就,家里等着谋出路的少爷排着队呢,萧氏要是巴结上了王府,肯定暗暗偷笑。” 原来大家看的都明白。 凝萱笑道:“这对我来说也算不了什么,我只是想问问嬷嬷,母亲......会愿意要一个孩子继承香火吗?” 宋嬷嬷沉默良久,久的让凝萱以为她不会回答自己这个问题。 “那是夫人毕生的心愿!”宋嬷嬷肃然的抬起头,“当年明知胎相不好,大夫们都说要生的艰难,可夫人还是撑着要这个孩子,结果,一尸两命,姑娘成了没娘疼的孩子,才任由她们作践。姑娘别怪嬷嬷心狠,当年明明有能力将你带出魏家,却还是叫你在这儿受苦,这些都是夫人的心愿,她总盼着三爷能真心疼爱你,你们父女俩在她去后能融洽相处。” 凝萱可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心愿,与魏清冼融洽相处?先夫人怎么临终前还在说梦话。 “嬷嬷曾和你说过,我来自北齐的神宗,当年因与前任宗主的女儿起了争执,她心生杀意,我负伤出逃,在一个猎户家躲了小半个月养伤。可是对方并不打算饶过我,对嬷嬷穷追不舍,猎户一家是好人,为了叫我逃走竟以身做饵,唯一留下个男孩儿,叫我带了出来。” “就是宋家庄里嬷嬷那个弟弟?” 宋嬷嬷感伤的点点头:“我去猎户家的时候,那孩子已经七岁,懂事了,他总认为是我害了他的爹娘,所以我跟着夫人来廉国府之后,大家便很少联系。嬷嬷的伤没好,还带着一个半大的孩子,从北齐逃到大周几乎耗尽了心力,要不是年幼的夫人命人救下我,嬷嬷早就......” 凝萱递了一块帕子过去,“嬷嬷别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凝萱把宋嬷嬷当母亲一样敬爱,她的生母如何想,凝萱并不想理会,但只要是宋嬷嬷希望的,凝萱一定会想尽办法去实现。 当年是宋嬷嬷为她挡风遮雨,如今......要换成凝萱为宋嬷嬷撑起一方天地。 既然打定主意,凝萱必然要好好琢磨琢磨。萧宝珠用的未必不是缓兵之计,她嘴皮子动动就想叫凝萱在嫁妆的问题上偏向,这却不能,除非萧宝珠立下字据。 她轻轻一笑,萧宝珠不是说自己的爹要给亡妻修缮墓穴嘛?好啊,那索性就趁着这个机会一并将字据写清了,请族中长辈们见证,当然,还要加上一条,要是十几年后萧宝珠反悔,想不认账,那就别怪凝萱心狠手辣,直接把六少爷的名字记在先夫人的名下了。 萧宝珠不是找着各种借口不肯给先夫人行填房之礼嘛!等到时候嗣子过继到别人名下,看萧宝珠还敢不敢耍横! 这厢,碧潭和笑槐在楼下分了手,一个往大厨房去,一个往欢喜堂正房去。老太太正和大夫人商议去庙里给静香祈福的事儿,翠黛便偷了个空拉着碧潭去自己的屋子。 做到翠黛这个位置,自然是独自一个单间,屋子收拾的并不比小姐们差多少,加上翠黛说了亲事,屋子里不少箱子都填满了各院送来的礼。 “我这屋子里乱糟糟的,你自己找个地方坐,我去叫小丫头沏茶来。前儿锦乡侯家送来二斤茶叶,说是贡品,老太太说味道淡,分给各院不少,余下些倒便宜了我!” 碧潭只打量打量,并没表现出过多的好奇,“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呢,老太太到底给你说的是桩什么亲事?到底是嫁给府上的管事,还是嫁到外面去?” 翠黛笑道:“先不说我,若是换了你,你想怎么着?” 碧潭淡淡一笑:“我已经下定决心,一辈子跟着姑娘,年轻的时候做丫头,年纪大了就像宋嬷嬷一样。” 翠黛的笑声戛然而止,轻松的氛围瞬间消失殆尽:“一辈子不嫁?”翠黛见碧潭点头,火大的推了她一把,恨铁不成钢的戳着碧潭:“你傻呀!你知不知道,咱们府上这些丫头知道五姑娘要嫁到王府去,心里都是怎么想的?” 碧潭揉揉发疼的额头:“想什么?” “想跟你一样啊,呆子!恪亲王世子......”翠黛陡然将声音降的很低很低,几乎是趴在碧潭的耳边:“世子爷可是单传!你当你们家姑娘能一个人守住他啊!” *** ps:袖唐重磅新作《江山美人谋》,讲述一个文化女流氓混迹战国,辅佐面瘫大将军打江山的内涵故事,各种霸气测漏,欢迎收养(未完待续) 第二三八章 丫鬟的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碧潭有些冷意和翠黛抽离一些距离,语气生硬的问着御朱门。 翠黛却没发现,兀自说道:“你和笑槐几乎是前后脚跟了五姑娘,偏你的年纪比她大,我要是五姑娘,就算收房里人也不会找一个太过年轻的,你却正好!” 碧潭气的蹭一声站起来,厉色道:“我走了!”翠黛看出碧潭是真恼,不是做做样子,不觉失言,连忙拉住碧潭,讨好道:“好妹妹,是我多嘴,玷污了你的好品格。你且消消气,等我把话说完了再走不迟!” 翠黛死命拉住了碧潭:“老太太自得了消息一直在筹谋着给五姑娘选陪嫁的人呢,如今看了三四拨,你和笑槐除外,老太太选的可都是府里最妖娆的那几个丫头御朱门。不是老太太见不得孙女日子过的舒坦,弄了几个小妖精在她身边作祟,而是老太太想牢牢套住恪亲王府这棵大树。他们觉得一个五姑娘难易维系两家的关系,若是几个姨娘也出自廉国府,大家岂不亲密!” 碧潭被气笑了:“合着说来,我们姑娘倒是要感谢老太太的一番美意了?” 翠黛尴尬的咬着下唇:“也只好......委屈五姑娘了。” 碧潭死死盯着翠黛:“你老实和我说,是不是老太太叫你来探我的话?再者,主意是谁出的?和大夫人有没有关系?”碧潭以前在欢喜堂当差的时候就知道,大夫人看着泥菩萨似的一个人,胆小谨慎,但最会使用的一招便是借刀杀人。老太太的许多决定都是大夫人在一旁敲打的,老实讲,没有大夫人,老太太未必能将一干嫡子庶子、姨娘妾室弄明白。 翠黛和碧潭共事多年,根本不打算瞒着她:“你又说痴话了,老太太一旦决定的事儿何尝需要小辈们的意见。更不需我来探你的口风。不过有一点倒是叫你说着了,主意还真是大夫人出的,只是你猜到了其一,未必猜到其二。” “怎讲?” 翠黛附到碧潭耳边,生怕隔墙有耳:“大夫人娘家有个旁支的外甥女,是个绝色,年方十四,因家贫一直在大夫人本家抚养着,瞧那意思就是为将来做筹算的。哪知大夫人母亲做寿。老太太领着几位夫人去吃酒,四少爷不知怎地,就撞上了那姑娘,好像......” 翠黛隐晦的冲碧潭一笑。碧潭哪里还不明白。冷哼道:“四少爷身子骨还没长成,倒是学会了这种勾当。” 翠黛脸色大变:“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你倒是小点声儿啊!”可不等说完,翠黛一想起魏元安,她自己就先噗嗤笑了出来,“听账房说,如今四少爷每月的开销不少于五十两。” 夫人们的月例也不过如此,少爷们不过十两。成年的便二十两,魏元安既非长孙,又未成年,月月五十两,甚至还打不住,用在什么地方。这可就耐人寻味了。 碧潭轻声问道:“就没人说闲话?” “谁敢!老太太护着,大夫人还得耐着好性子关心,四少爷的花销可够?不够,账面上支了就是。”翠黛也有些不屑,她早过了爱慕哥儿的年纪。早些年还以为老太太会将自己指给哪位少爷,最好是大少爷,实在不行。二少爷也成,可眼瞧着自己一年比一年大,翠黛也有些心寒了,对住在欢喜堂的四少爷更是能远则远。 “当年的四少爷顶多就是胡搅蛮缠了些,可你们这些年没回府常住,哪里知道他如今的霸道。在大夫人娘家看上了那姑娘,非央着老太太去说亲!” 碧潭眼睛瞪得铜铃大小,翠黛嗔道:“老太太怎么肯!她还指望着四少爷娶个郡主,县主之流呢!如此一来便将全部的错儿都归罪到了那位表姑娘身上。大夫人精明,不知怎的,就说服了娘家,想将那外甥女作为陪嫁塞到五姑娘这儿。” 碧潭再也坐不住,起身就要走,翠黛忙道:“呆子,听我说完再急不迟!大夫人想的美,但人不是廉国府出的,老太太心里难安,所以才要从家中挑人。我瞧出来了,你是个忠心的,告诉你家姑娘吧,叫她防着点儿。那些小蹄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对了,那里还有一个是你的老熟人!” “谁?” ...... 凝萱正和宋嬷嬷说着话,外面小丫头忽然禀报,说紫姨娘打发人送东西来了。凝萱与宋嬷嬷面面相觑,不知这紫姨娘打的什么主意。 “姑娘管她呢!我也听人说了,这紫姨娘拿乔的很,拖了几年才进门,说是那二三年国公爷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谁知当了姨娘之后反而不那么受宠了。现在想和姑娘交好的可不在少数。” 凝萱也不打算得罪紫姨娘,听了宋嬷嬷的话便叫小丫鬟将人叫进来。 “给姑娘请安!” 凝萱“咦”了一声,迟疑的站起身,“你是......” 紫姨娘派来的丫头几乎是一进门就跪在了地上,激动的眼圈都红了,听闻凝萱的话,忙道:“姑娘,就是我,我是青雪!” 凝萱了然的笑着:“是了,是你这个丫头,怎么,我出府之后大夫人把你派给紫姨娘?青梅呢?你们俩可是最要好的!” 青雪听五姑娘说起青梅的名字,眼睛里闪过一抹戾气,但很快就硬生生的转化成了哀伤,“青梅死了。就在姑娘去公主府的第三年。” 凝萱心一惊,虽然青梅是个爱偷听的小丫头,但本性并不十分坏,更何况也在自己身边伺候过。“怎么就没了?” 青雪哽咽道:“我和青梅一起配给了紫姨娘,那会儿姨娘还只是戏班子里的红角儿,有一回姨娘打发了我去大夫人那儿取月银,谁知我却肚子绞痛,没法子,只好求了青梅。可,可哪里知道,没等一个时辰,园子里就乱起来了,说青梅冲撞了二老爷,二老爷将人给打死了!” 青雪捂着脸小声哭泣着:“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肚子痛,哪里就会叫青梅去,青梅又怎么能丢了性命。” 青雪从指缝中偷偷看着五姑娘的表情,自认为做戏十足,天衣无缝。可刚对上凝萱的眼睛,青雪就觉得遍体生寒,心慌乱颤。 ***** ps:推荐好书【重生之1976】揣着包子找老公(未完待续) 第二三九章 撕破脸皮(二更) “姑娘,我,我能不能回到你身边继续伺候你?”青雪问的小心翼翼,“紫姨娘不是个好相与的,尤其是见不得院子里有年轻的丫鬟,生怕夺了国公爷的喜欢,青梅还在世的时候,紫姨娘虽然没进门,但正是风光无限,青梅是个实心眼的傻丫头,憨憨的惹人疼,可这却犯了紫姨娘的忌讳御朱门。姑娘,青梅先走一步,算是解脱了,可我......我却在紫姨娘那儿熬了这些年,没有一日不思念姑娘的。” 好一番声泪俱下,好一场痛哭流涕,凝萱望着这个久不见的小丫鬟,当年就知道她不大老实,几年不见越发出息了。 凝萱轻笑着拉起地上的青雪:“怎么我瞧着紫姨娘倒好?并不像你说的那样放肆,对老太太也还算有礼,哎,她到底年轻气盛,你也不要多计较。” 青雪一听急了,五姑娘摆明不愿意答应自己,她忙道:“姑娘慈悲,若是紫姨娘真紧紧是小打小闹也还好,然而并非如此,轻则鞭打,重些的便直接拉出去发卖了,姑娘生在内宅中,哪里知道外面的肮脏,那些牙婆子们知道是咱们王府里出去的丫头,又相貌不俗,多半都转手卖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去了。” 青雪复又跪在地上砰砰砰冲凝萱连磕了三个响头:“奴婢只怕再不出那牢笼,将来也是和青梅一个下场。奴婢洁身自好,若真叫人牙子卖到出去,还不如一头碰死在门柱子上,奴婢是抵死不出这个家门的!” 凝萱连连拍了拍青雪的手,喜得青雪以为自己会如愿以偿,岂知凝萱却语重心长道:“咱们主仆一场,纵然你伺候的我时日不多,但情分毕竟在那儿摆着,说什么死不死的。更何况,就是你要出府。我也舍不得叫你吃那份辛苦。也罢,就叫你心想事成吧!” 青雪喜色难掩,宋嬷嬷却听出了弦外之音,冷冷的上扬嘴角。 “不过......” 青雪见凝萱一顿,忽然心生不妙,“不过什么?” 凝萱笑道:“瞧把你吓的。” 青雪做贼心虚,今儿为了出挑偏穿了一件红色刻丝小袄,还是从别处借来的,小了些。紧紧地箍在身上,可这么一穿,确实显示出了少女婀娜的线条。只是有了线条,却燥热的很。青雪就觉得衣襟上能拧出水来。 凝萱略带惆怅的说道:“你也说了。不愿意离开廉国府,可我能在廉国府住多久,就是这松柏轩,也不过是借住了元安的居所。你跟着我也过不了几日的消遣时光。” 青雪忙要开口,凝萱嘴更快,一句话堵住了青雪:“不如叫大夫人要了你,将来也能长长久久的留在廉国府。” 青雪几乎跳脚,她疯了才会愿意留在廉国府。青雪的脸阴沉沉的骇人,凝萱却视而不见。仍旧担忧的说道:“给大夫人......也不妥。我到底没求过她什么,倒是三少爷和我关系极好,若是我亲自去求二夫人,想必二夫人会给这个面子的。” 凝萱暗暗偷笑,二夫人向来爱占便宜,听三哥说。他这些年在军中当差,又不愿意见家中的龌龊事儿,回来的极少,二夫人早叫人把儿子的那份银子收到自己手边使用,原来大少爷成亲之后。月例翻了翻,二夫人见人家是嫡子,又有婚姻。便没大声说什么,可后来二少爷魏元祥也是同等的比例,二夫人就不爽利起来,明里暗里讽刺大夫人贪墨。大夫人无奈,只能按照二少爷的比例,也将元辉的月银调了上去,自然,那些银元宝最终都落在了二夫人手中。 各方的丫鬟婆子都有定例,凭空添个使唤人,二夫人为什么不肯! 青雪却听呆住了,结结巴巴的不知如何应变。宋嬷嬷笑着走了过来:“还不谢谢姑娘,瞧咱们姑娘多慈悲的心肠,就是要出门子也不忘你们这些旧人御朱门!” 青雪恨得直想破口大骂:既然不忘旧人,怎么不将她一并带去王府!她哪里比笑槐和碧潭差了?论相貌,她是三人里最娇媚的;论资历,她青雪可比碧潭跟随姑娘的时间还早;论手段......鹿死谁手还指不定呢! 青雪哀怨的瞄着凝萱:“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门啪的从外面被狠狠推开,碧潭冷冰冰的看着青雪,吐出来的字活像数枝钢钉,一根一根扎在青雪身上:“不是这个意思,哈,那你是什么意思?” 青雪连滚带爬的躲到凝萱身后,怯怯的打量着碧潭:“姑,姑娘,碧潭姐姐这是怎么了?活似要吃了我!” 碧潭两三个个跨步冲了过来,手腕子一用力,便将哀叫连连的青雪从凝萱身后拽了出来。 “真没看出来,当年小桃坞里最最长出息的人还是你!”碧潭将青雪甩在地上,指着青雪的鼻尖骂着。“要不是你故意设套,青梅能撞见二老爷?又怎么会无辜枉送了性命!” 青雪煞白的一张小脸,她本就赌五姑娘刚回魏家,又要匆匆离开,消息未必灵通,可现在看,这个多事的碧潭肯定是知道了什么。青雪硬着头皮哭道:“姑娘,奴婢确实冤枉,我怎么知道二老爷恰好走那条路,我怎么知道当日他喝了酒......要怨,就怨,”青雪忽然紧紧咬住唇瓣,狼狈只闷头哭泣。 凝萱不屑的一笑:“你是不是想说,只能怨青梅命贱福薄?” 凝萱折身找了个背椅坐了下去,看着匍匐在地上的青雪,淡淡道:“你知道当年去公主府,为什么我只带了碧潭和笑槐,而将你与青梅留在了魏家?” 好半晌,青雪才小声嗫嚅道:“姑娘是信赖我们二人,为姑娘看守住小桃坞的屋子。” 凝萱缓缓的摇头:“这种蹩脚的借口,只怕你们也不信吧!我当时去公主府,人生地不熟,最重要的便是身边有几个心腹,带上你们四个并不多,可我偏偏舍弃了这样的机会,你难道从不好奇的想问问我?” 青雪羞愧的低着头,凝萱轻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青雪,你扪心自问,你当得起我的信任吗?” 青雪打筛子似的浑身哆嗦,因从头到尾都垂着头,也叫人看不出是吓得还是羞的。 “好歹我们主仆一场,我送你几句话,业有三报,一现报,现做善恶之报,现受苦乐之报。二生报,或前生做今生报,或今生做来世报。三速报,眼前做,目下受。你是个聪明的丫头,不会听不明白我的意思,青梅的事儿到底是现报,还是速报......我想人在做天在看,佛祖会为青梅讨个公道的。” 青雪知道五姑娘在魏家的时候就喜欢看些佛法类的书籍,其实当年她只是想打压一下青梅,谁能想到出了后来那档子事儿。青雪已经隐隐后悔,如今被凝萱一说,她更疑神疑鬼,心里忐忑。 凝萱随意拿起身边的一本集子,“好了,你也去吧,免得紫姨娘长久不见,急着找你,你不是说,你如今的主子脾气不好嘛!” 青雪看着冷淡的五姑娘,板着脸的宋嬷嬷,更有恶狠狠瞧着自己的碧潭。青雪忽然恶从胆边生,直直站起身道:“我本心是想和姑娘和平相处,既然姑娘不愿意带着我,我自由法子许自己一个好前程,只是到时候奴婢飞黄腾达了......姑娘别屈尊下顾似的来找我!” 凝萱将集子一丢,朗声笑道:“好啊,棋逢对手才有趣,只是我怕你还太嫩了些。” ...... 将青雪赶了出去,凝萱说不生气是假的,只是她更好奇:“这个青雪是巴结到了什么靠山?我瞧着语气硬气的很。当年的事儿和二房脱不了干系,你去二姑娘那儿,就说我描了个花样子,请她掌掌眼。” 没多时,碧潭就跑了回来,这也就是她练过几天,换了笑槐,恐怕没半个时辰绝难走个来回。 “我问清楚了,二姑娘说,青雪是认了金嬷嬷做干娘。” 宋嬷嬷恍然,不耻的哼了哼:“怪道呢,原来是做了老太太身边红人的干闺女,说话自然有底气。那青梅的事儿又当何解?” “其实青雪和青梅自姑娘走之后便上下打点,期望早些离开小桃坞,没多久也如愿以偿的去了流芳园给紫姨娘做丫鬟。但是青雪的心更高,姑娘还记得当年在小桃坞里,二老爷抱走的那个丫头青杏?青雪有一阵子时常和青杏来往,因常去二房,就被二老爷瞧上了。其实紫姨娘让青雪取月银的时候天色尚早,偏她拖到了很晚,还非央着青梅代自己去。” 碧潭迟疑了一下,才道:“二姑娘身边的尺素说,当晚青雪为了让青梅替自己走一遭,‘好意’将青杏送她的一件新袄借了青梅穿。大家找到青梅的时候,那孩子身上的袄都撕破了。” 碧潭难过的不再说话,宋嬷嬷直拍着大腿喊作孽! 只有凝萱想的和别人不同。 三哥一心想干番事业,可任凭他再有本事,如果有个不省心的娘,有个名声败坏的爹......三哥就算有千般好,立下盖世功劳,只要那些御史们抓住二老爷夫妻俩的糟糕德行,三哥就好像时时刻刻被人拿着一把刀架在脖子上。 这事儿可怎么好呢? *** ps:谢谢大家对《御朱门》的爱护,支持正版订阅,支持小荷!(*^__^*)(未完待续) 第二四零章 长春老祖 宋嬷嬷推了推兀自出神的凝萱:“姑娘还在想碧潭说的话?老太太异想天开,想往你身边塞人就塞人,想的倒是美御朱门。这得问咱们答应不答应,想收拾她们,办法多着呢!大不了,咱们一进王府就把那几个狐媚子嫁出去,斩断了老太太的耳目,看她怎么办。” 这未尝不是个办法,但在凝萱看来,却是下策中的下策御朱门。她这个身份本就惹人注意,要真如此做,恐怕经过某些人的煽风点火,妒妇的名字就传开了。 虽然折损了老太太的利益,但自己也没讨要到什么好处。这种解决方法绝不是凝萱乐意见到的。 凝萱冲碧潭招招手,悄声道:“你和翠黛相熟,替我好好打听打听,到底老太太瞧中了那些人,再叫笑槐的娘摸清她们的底细,可是家生子,可有父母兄弟,老太太既然要用她们,肯定是手捏着她们的把柄。” 宋嬷嬷迟疑的看着凝萱:“嬷嬷说,这事儿还得和大公主商议商议。” 凝萱嫣然一笑:“不急不急,母亲自然有大展拳脚的地方。” 看着凝萱胸有成竹的模样,宋嬷嬷也渐渐放了心。凝萱趁机叫碧潭开箱笼,“我们不白用翠黛一次,我记得前儿大夫人命婆子把咱们以前在小桃坞的东西搬来了?” 当初去公主府,大公主看不上魏家的东西,几乎是重新添置了家当,凝萱又把值钱的东西都偷渡了出去,余下的也只是大夫人当初按照姑娘们的份例打造的并不十分贵重的首饰。也不知这几个箱子被扔在了哪儿,边边角角已经有了破损,但东西却还是当年的东西,几件首饰都被放的发乌。 凝萱自嘲的一笑:“刚得的那会儿,咱们当眼珠子似的日日擦,现在瞧,不过几年的功夫。都看不上了。”凝萱惋惜的放下东西,与碧潭说道:“还是从我的箱笼里找出一件送给翠黛。” 碧潭虽然和翠黛交好,但因刚刚翠黛在小屋里的一袭话,碧潭听的不大舒服,便道:“何必动姑娘那些,我瞧这几件都不错。” 碧潭随手抄出箱笼里的一对虾须镯,“足有四两,送人一点不含糊,姑娘当初都舍不得戴它。” 凝萱用帕子接过东西。低低叹息道:“当年的好东西,如今也成了旧物。” 宋嬷嬷若有所思,安慰道:“炸一炸岂不又和新的一样?”凝萱偎在宋嬷嬷身边,嗔笑道:“嬷嬷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个。” 碧潭惊呼了一声。忙从箱笼伸出掏出一枚玉佩,“我说怎么不见了,原来躲在这儿,姑娘瞧,这不是当年大姑娘送你的独玉金凤佩?你因嫌那明黄色的宫绦太过显眼,所以亲自打了这个络子。” 宋嬷嬷眼光老辣,细细一想,笑道:“姑娘新做的那件湖色的春衫就很配这块玉佩。他们不是闹腾腾的说要去给大姑娘上香打醮嘛,姑娘索性就戴着它。” 那独玉金凤佩确实不同凡响。只是当年凝萱谨慎,还从没戴过。想到要去给大姑娘上香祈福,凝萱倒是没觉得如何别扭,随手就将玉佩交给了宋嬷嬷。 说话间眼瞧着凝萱就要回大公主那儿,老太太召集来了所有孙女,孙子们。当然,出征在外的三少爷不在。老太太将满屋子儿孙环视了一圈,笑道:“大姑娘传来好消息,这是咱们家头一个外孙,也是二皇子的嫡子。作为娘家,我们不好不表示什么。祖母和大夫人商议过,明儿领着你们去长春宫好好拜拜。刚好锦乡侯府家在长春宫打醮。请了我们去玩,大家就当给五丫头践行,又做了正经事儿,又玩了一回,岂不有趣?” 众人忙奉承老太太思虑的详细。 几位姑娘都不约而同的看着乐熙。锦乡侯府最近和魏家走的勤快,而魏乐熙算是半只脚踏进了东宫的大门,两家往来会不会还有别的意思?魏乐熙倒是一脸的淡然,任凭三姑娘乐珊、四姑娘雅静怎么穷追猛打似的逼问,她就是一个字不往外吐,连素来和魏乐熙不错的三姑娘也觉得受到了欺瞒,忿忿的去了。 第二日,魏家浩浩汤汤几十台轿子前往城中最富盛名的道观长春宫。 长春老祖只是个称号,与开国皇帝不同,他们的称号却是代代相传,到这一任已经是第七代传人,和庙里的方丈主持差不多,只是长春宫不比别的道观,地位堪称龙头老大。老祖看不出年纪,脸色红润,脚步如飞,不看那满头的银发,众人只会当他是三十上下的青壮年男子,可凝萱记得桂嬷嬷曾经说过,这位长春老祖已经有七旬上下,而且被德宗信赖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此人通五行八卦,对易经更是了如指掌,能断人生死。 凝萱将身形隐匿在诸多姑娘中间,甚不惹眼,可禁不住老太太的念叨。 老太太笑呵呵的看着长春老祖:“老仙人,帮我瞧瞧,我的孙女命相可好?” 富妈妈忙将凝萱从人群中拉了出来,长春老祖早准备了一套应付这种达官显贵的套话,初时并不以为意。可哪知见了魏凝萱,长春老祖很是惊讶。这姑娘好面相啊! 肤色白皙说明命里有善缘,丰颔重颐,可旺夫兴家,鼻准浑圆,鼻梁不塌,说明贵气逼人,能荫夫荫子,两眼炯炯有神,眼下有卧蚕,说明女子聪慧胸有大志,而且子息富足。唯独眉间有些散,说明此女年幼时略有波折。 长春宫老祖只见过魏家的大姑娘,六姑娘,这一位......他倒是不曾听说。 老太太见长春老祖沉默不语,以为不妥,轻声问答:“老仙人,可有什么避讳的话不能说?” 长春老祖连连摆手,笑道:“不不不,只是老朽多年未曾见过这样好福缘的女子,微微愣神罢了。” 老太太一怔,神色复杂的看了看凝萱,而站在不远处的乐熙更是目含凶光。 长春老祖接过富妈妈递过去的生辰八字,默默念了两遍,才道:“君是人间衣禄星,一生福贵众人钦,纵然福禄由天定,安享荣华过一生。”长春宫老祖讶然的看着魏凝萱,赞道::姑娘不但面相斐然,连生辰那字都不同凡响啊!”(未完待续) 第二四一章 强求的命数(二更) 老太太听长春老祖这么一说,反倒有些不是滋味,就好像吃了经道门外的那家臭豆腐,各种回味只有她自己明白御朱门。老太太再瞧着凝萱三月桃花似的粉颊,盈盈一笑就是满身的福禄相,不禁惋惜,这个孩子若是自己嫡亲的孙女,她肯定不仅仅满足将孙女嫁给一个世子,就算是做太子妃也未尝不可。 老太太淡淡扫着六丫头,这孩子终究在相貌上不如五丫头,太子妃娘家的那个小姐自己也暗中叫人去瞧了,天生的尤物,想必一进宫就会得宠,只要太子妃不使绊子,生出儿子是指日可待的事儿。 听了长春老祖的话,老太太越加悔恨自己糊涂。 当初国公爷是属意五丫头的,在丈夫看来,家族兴荣才是根本,到底是哪个孙女进宫,他并不十分在意。可在老太太看来却并不如此,不是自己的亲孙女,到底不亲。 如今听长春老祖这么一说,五丫头旺夫王子,又子嗣丰厚,若是嫁给了太子,岂不有帮夫运? 老太太颇感遗憾的在心中轻轻一叹,继而问道:“老仙人,也请你瞧瞧我家六丫。” 长春老祖略带不舍的将视线从魏凝萱身上移开,打量了乐熙一番,拈了手指那么一掐算,再泛起的笑容却并没那么真诚。只是笑道:“六姑娘的生辰八字已经送了老道这里,用了黄笺纸誊写后呈放在了道宫前,也是极好的命相。” 魏乐熙一听此话,原本的笑意明显淡了几分。 老太太急切想知道与皇家联姻能否有吉兆,魏家太需要这种吉兆的庇佑了。 长春老祖笑呵呵引着众人往里走:“老太君,咱们里头说,锦乡侯夫人虽然还没到,但既然是来打醮,怎有在门口虚度的道理,老道特叫小童们备下了好饭好菜。”大夫人忙挽住了老太太的胳膊。恭顺的说道:“儿媳还调了戏班子来,老太太总听京城那四大戏班,只怕也腻歪了,这是孔大人家为了给他们家老封君过寿,从南边采买来的小戏子,听说音色极好,大老爷亲自写的帖子去借的人。” 众人一听是大老爷做的善举,还不赶忙来奉承。老太太脸上渐渐带了笑意,却仍死硬的板着脸道:“胡闹。孔大人是大爷的下属,你们如此做岂不叫人说闲话?况且是锦乡侯家打醮,我们擅自请了戏班子,没的叫人家说咱们无礼。” 二夫人斜背着身子。酸溜溜的插了话过来,“这有什么,听说那位孔大人还想和大嫂子做儿女亲家呢!别说借个戏班子,就是再大的好处,孔大人家也是愿意的。” 大夫人寒着脸,狠狠瞪着二夫人的粗鄙御朱门。老太太向来不待见二房、三房,呵斥道:“诗琪,拽着你娘,还没到午间呢。就开始头脑发昏说起胡话来了。我瞧也用不着看什么戏,到老祖神像前去拜拜吧!” 老太太身边几个妈妈连拉带劝的终将二夫人扯了进去。 “叫老仙人见笑了,我这二媳妇短了几分玲珑心肝,叫人看到就发愁!哎!” 长春老祖笑着摆手:“非也,非也,老道刚才隐约可见二夫人紫袍加身。好一派富贵气象。”紫袍乃是高官所服,形容女子着紫袍,也就是说她将来必有诰命加身,是女人中的佼佼者。 老太太心中小小惊讶,老二还能有这个福气?不对。国公爷四个儿子里,顶没出息的便是老二,连素来叫老太太不齿的三爷魏清冼都胜过他几分。说老二能紫袍加身,老太太无论如何也不信。长春老祖会心一笑,并不多做解释,可他们都不知,站在人群中的凝萱却将长春老祖一席话放在了心上。 锦乡侯家是主宾,魏家顶多就是个陪客,虽然不知什么原因几乎快到了午时,还不见锦乡侯家的人影,众人也不好先叫小戏班子开唱,只能三三两两的携手在道观里乱逛,好在长春宫是京城名胜,道观中有青山隐隐,并不比郊外的佛寺差。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山道逐级而上,山涧流水至上而下川流不息,阵阵山风透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风声、雨声、流水声混合起来,仿佛是天籁之音。 别说几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就是四位夫人也暗叫惬意,大周本就比北面的春日来的早,加上今年风调雨顺,春雨来的及时,长春宫里的景致就更加的迷人,丝毫不逊于初夏时节。 只是老太太却没有半点闲逛的心思,趁着锦乡侯家没来,老太太单独叫住了长春老祖,身边只留下一个富妈妈伺候,连金嬷嬷都被远远打发了出去。老太太板着脸,目光炯然:“老仙人,六丫头的生辰八字你也瞧了,人也见了,国公爷催了许久,老仙人却不回话,老婆子我只好找个借口亲自来问老仙人。” 长春老祖亲自斟了香茗放在老太太面前,老太太却不为所动,只是皱眉:“哎呦,老仙人,你纵然拿颗仙丹给我吃,也不如你一句话来的稳妥。” 长春老祖无奈的一叹气:“老太太这是逼老道士啊!” 老太太也急了,“怎么就是逼您?长春宫和我们魏家多少年的交情,打老祖还是个道童的时候,不就受我们国公爷的供奉?说句不客气的话,老祖能有今日显赫,和我们廉国府分不开。魏家倒不是拿乔想要挟老仙人什么,只是请你说句准话,也免得叫我们心里忐忑。” 长春老祖自认为再好的脾气,经老太太这么一说,当即也来了脾气:“哼,老太太今儿的火气倒是不小,你说的不错,当初没有廉国公接济老道,老道做不得大弟子这个位置,更继承不了恩师的衣钵。但是老太太别忘记了,和老道有过命交情的是廉国公,不是老太太你。你陈家女子进门的时候,老道已经执掌观中大权,说一不二。今日老太太可臊着我了,老道到底得了你什么好处?” 老太太被说的一哽,气悬在肠子里出不来。富妈妈见大事不妙,忙从怀里掏出东西,巴结的一脸谄笑:“老仙人,你消消气,这是我们家国公爷和老太太孝敬给观里的一些心意。说来说去都是我们心焦六姑娘的终身大事,您的一句话不吝于定海神针,叫老太太心安啊!” 长春老祖看都没看那银票,语气漠然:“老道追求的是法道自然,清静无为。借此四大假合之肉身,修成吾金刚不坏之真身,什么金银财宝,不过是粪土一捧。于老道看来,倒是国公爷的真心相交更重些。当年你们求到我这儿,老道看着廉国公的面子,违心送了一只上上签给你家大小姐。可老太太并不满足,难不成这次又要我送再送一卦给这位六姑娘?亦或是五姑娘?哼!富贵在天,人有命数,老太太难道不知,强求来的富贵,终究要散了出去。” 长春老祖一拍手,外面便有小道童走了进来,长春老祖吩咐道:“将道宫前的黄笺纸取了回来。”小道童不老实的瞅瞅老祖,又瞧瞧老太太,迟疑片刻才往外走。不多时将东西用银盘子呈着送了过来。 长春老祖也不碰那银盘,只冲小道童一点:“看老太太的样子,是铁了心要问,那老道还有什么好隐瞒的?这位六姑娘生辰八字极好,进宫做娘娘,必定是半世的风光。” 听长春老祖这么一开口,老太太再也顾不上耍脾气,先是窃喜,忽然觉得老祖的话中透着蹊跷,忙问:“为什么只是半世?” “自然是半世,”长春老祖冷冷一笑,“依照老道的计算,多则十年,少则五年,这风光与恩宠就到了尽头。至于原因......”长春老祖故意拖着不说,吊起了老太太的胃口。 老太太自然明白,又命富妈妈拿出五百两银票,长春老祖笑着将银票推了回去。老太太心知缘故,只能艰难的开口:“是老身言语鲁莽,冒犯了老仙人,请老仙人别往心里去,权当看在国公爷的面子上。” 长春老祖见这老太婆服软,才眯着眼睛微笑,长长的食指点在桌案上,嘟嘟嘟一下一下清脆悦耳。“老道初看六姑娘生辰八字,绝难再找出一副这样好的命格,纵然今儿见的那位五姑娘......恐怕也要稍逊一筹。只是亲自见了六姑娘,老道只想问老太太一句:这又是何必呢!篡改命格,就算占了好,将来也未必行得通。我瞧那位六姑娘是晚产了吧!” 老太太此时对长春老祖是心悦诚服,他料算的一点不差。当初老太太偷偷托人去南面寻了个绝好的八字,四夫人要生的时候,老太太就叫人用汤药压制住了陈氏的生产时间,果然就往后推延了两个时辰,魏乐熙的落地时辰和老太太托人算的不差分毫。 当时老太太只顾着窃喜,难道里面真有什么说法? 长春老祖面无表情的说道:“六姑娘因憋在娘胎肚子里,从面相上来看,是伤到了子嗣宫,今后恐怕难再受孕,这大约也是她失宠的原因!”(未完待续) 第二四二章 死后的诰命 长春老祖这么一说,老太太顷刻间就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从头到脚都不舒服,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御朱门。有儿子和没儿子能一样嘛,远的不说,就拿自己的亲闺女丽妃娘娘来说,丽妃就从没得宠过,但她的地位却是宫中后妃中最稳健的一个,就连皇帝也要在内宫大事上卖她几分面子。为什么?那还不简单,因为丽妃为皇帝生了两个儿子,而且都健康平稳,并不是二皇子那种天生的残疾,丽妃对皇家而言不但是功臣,而且是大功臣,尽管不受得意,但皇帝还是每月都有两日宿在丽妃处,即便如今已经是年老色衰。 说到底,终究还是看在了两位皇子的面儿。 后宫里受宠但无嗣的女人太多太多,结果怎么样?除了那几个特例,大部分不终究还是淹没在了新人的娇笑声中?天子薄幸,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纵然靠着皇帝的宠爱,留下了别人的孩儿,将来成为太后,太妃......也不过是替他人做嫁衣。 老太太正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特别忐忑。难道真是老天安排好的?若她早些将五丫头、六丫头的生辰八字拿给长春老祖瞧,或许就赶在恪亲王府的婚事之前把二人的位置对调了。 老太太暗暗责备自己的贪心,她当时只想叫六丫头一鸣惊人,所以才刻意隐瞒了这一点。 富妈妈不愧是老太太的心腹,很多馊主意就是出自她,此刻见她主子愁眉不展,长春老祖又一副泰然处之的样子,暗暗怀疑这是长春老祖设下的一个套,以报复老太太刚才的不敬。 富妈妈连忙贴在老太太耳边,浑浊的眼珠子一转便有了主意:“老太太没听老祖说的嘛,咱们姑娘能得几年盛宠,这便足矣。再过十来年,六姑娘也不过二十七八,差不多也站稳了脚跟,到时候咱们家再往太子身边送位更加年轻貌美的,嘿,花儿还是刚掐的娇。哪个男人不爱十七八的姑娘?” 老太太偷偷觑着长春老祖,嗔道:“胡闹,六丫头年纪最小,哪里还有小姐?” 富妈妈涎着脸悄声道:“这有何难?二位老爷都年轻的很。老太太要是肯狠得下这个心......奴婢明儿就去给您寻人,专挑那些妙曼标致的丫头,生了姐儿就记在夫人们的名下,以备将来所用。” 富妈妈的一袭话惹得老太太心动不已。只是这会儿她还算明智,记得要和廉国公商议,加上担心被长春老祖听到,老太太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但心中的秤杆却朝着富妈妈的话偏了偏。富妈妈见老太太没像往常似的当即应了自己的“好主意”,略显露出几分的不悦,她有此提议当然是存了私心,说到底还是自家闺女不省心,一个死脑筋想要嫁给大少爷做妾。可大少奶奶把门户管的死死的,她家妮儿一耽误年纪就大了。 纵然长得漂亮又如何?还不是给那些年纪大死了婆子的鳏夫做填房,想她富妈妈身为老太太身边最得意的红人,怎么可能叫女儿去丢人现眼。思来想去,还是嫁进国公府最稳妥。 几位少爷们就不敢再痴心妄想了,年纪摆在那儿呢。或许大老爷和四老爷还能商议商议。 富妈妈心里最属意四老爷的,四老爷风流倜傥,人并不比二老爷老实,只是他聪明,只在外面风流。从不往家里带,给四夫人留了颜面。若闺女能生下四老爷的孩子,想必相貌上差不离。再加上六姑娘是四房所出。万一富妈妈一步一步筹谋都踩在了点子上...... 富妈妈禁不住掩嘴偷笑,那到时候自己可就是贵妃娘娘的亲姥姥了。她暗自冷笑的看坐着的老太太:做了这么些年的奴才,就盼着有朝一日叫着老货也能尝尝苦头。 有小童进来报,说锦乡侯家的二夫人已到,请廉国公老夫人过去叙话。 老太太忙敛了刚刚的胡思乱想,当着长春老祖的面儿问小童:“你确定只是二夫人一位?” 小童先瞧了瞧师祖,然后才道:“确实只二夫人一位御朱门。” 老太太心生不妙,锦乡侯家近来为了东宫选良娣的事儿几乎是焦头烂额,他们家比任何人,甚至超过了太子妃的娘家更期盼看见太子有继承的儿子。因为只有如此,太子地位才算稳固,锦乡侯家才能长长久久昌盛下去。 可德宗皇帝为防止外戚作大,摆明了不准锦乡侯府出女子进东宫待选,来个亲上加亲,锦乡侯无奈,只能拉拢廉国府。毕竟锦乡侯家的玲夫人怎么说也是廉国公的亲外甥女,便宜了魏家,总比别家更好。 老太太焦虑的正是此,莫不是锦乡侯家临了反悔了吧? 老太太如坐针毡,拔脚就往外走。长春老祖一脸的淡定,等人都去了干干净净,唯独剩下一个近身伺候的小童,长春老祖才慢条斯理的放下茶盅,“请门外的魏家五小姐进来。” 小童虎头虎脑的摸着后脑勺:“五小姐?始祖,外面没什么人呢?” “好多的废话,叫你去便去,啰嗦什么!” 小童将信将疑的出了门,果然不大会儿就引着凝萱走了进来,那小童子一面往里进还一面回头打量凝萱,似有好大的不解。 长春老祖冲凝萱和蔼的一笑:“叫姑娘久等了。快请坐,童儿,给魏姑娘上茶。” 凝萱淡笑:“怪不得祖母称呼您是老仙人,老祖竟断算出了我要来此?那小女子可要好好请教请教了,老祖可能猜出为何所来?” 长春老祖给六姑娘算命相的时候还妆模作样的扒拉扒拉手指头,然而到了凝萱这儿,老道士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微微一笑:“姑娘自然是为二夫人所来,老道再算不错的。” 凝萱肃然,忙起身深深施以一礼,“还请老仙人指点。” 长春老祖狡黠的看着凝萱:“找老道指点?魏姑娘别是弄错了,听人讲你可是信佛的,我们这两家虽然井水不犯河水,但术业上也有高有低,老道倘若算错一步,魏姑娘岂不要埋怨我们道宫?” 凝萱被人明晃晃拒绝,却不动怒,反而诚心实意的看着长春老祖:“今日小女子不来,没听见老仙人的那一席话也就罢了,偏这句箴言妙语进了小女子的左耳,便怎么也难出右耳,只要是小女子力所能及的,小女子愿为道宫进绵薄之力。” 长春宫是大周的一面旗,渡缘寺是北齐的一面旗,两家两相厌看久矣。道教在北齐几乎是没有半点容身之地,而在大周,长春宫却不能一手遮天,甚至连皇家都要为佛教烧点香火。这是长春宫历代老祖的心头大恨。长春老祖别的不去关注,但京城里一旦有关于死对头的风吹草动,他们的消息比谁都灵通。 近几年在南江出现不少顶级的佛像刺绣,长春老祖早就叫人暗中留意,说来也巧,确实是不久前他才找到这位传说中的隐世高手。等得知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所绣,长春老祖就开始酸溜溜的盘算着。 “绵薄之力嘛......”长春老祖故意抻长了调子,“嘶!再过半年便是祖师爷的三百年寿诞,我们这些徒子徒孙总想着为祖师爷重塑金身。” 凝萱忙道:“小女子愿捐银两五百,以示虔诚。” “哎!”长春老祖一摆手,“何必提那些金玉等蠢物。倒是听说姑娘的锈技惊人,老道想着,或许姑娘能为我们这些徒子徒孙绣一副祖师爷的小相?尺寸比例就按照祖师爷当年圆寂时候的等即可。” 凝萱倒抽一口冷气,做这么一副绣品,纵然不吃不喝日夜不停的苦干,只怕没两个月绝难成事。然而自己大婚在即,虽然已经将嫁衣绣出了个大概,可自己不能总是躲在母亲后面吧?那该料理的事儿不胜枚举。 凝萱暗暗苦笑。 长春老祖脸色慢慢冷漠了起来,重新端起茶杯:“当然,姑娘不肯,老道也不难为你。”竟是要赶客的架势。 凝萱一咬牙,绣就绣,边边角角请成衣局的高手来帮忙,自己只专心绣五官神态即好。多则四个月,少则两个月。 “为祖师爷献绣是小女子的福气。” 长春老祖这才带了笑意,忙将茶盅放下,“姑娘一幅画换老道几句话,看着吃亏,但窥探到了先机......说到底,还是姑娘占了大便宜。哦,对了,童儿,老道那会儿说的是怎样一句要紧的话?” 没等小童子开口,凝萱就急匆匆说道:“老仙人说二夫人是紫袍加身。” 长春老祖恍然,“瞧老道这臭记性,怎么才说完的事儿就忘得一干二净,”他似笑非笑的瞧着凝萱,“魏姑娘倒是记得清楚。怪道说礼出大家,瞧你们伯娘、侄女之间这感情相处的,好不融洽。可惜呦......” 长春老祖是深深叹了一口气,“老道却瞧二夫人当时的紫袍之上却绣着素白色的大花儿,血红色的仙鹤,这可晦气呦。” 凝萱已经隐约猜到了,仍旧沉声问道:“老仙人的意思是?” “嘿,自然是人死了之后才追封的诰命,要不然怎么会不伦不类?” ** ps:小荷今日一更,休息休息,明儿还是两更。(未完待续) 第二四三章 先发制人 凝萱回到众人休憩的院子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长春宫有多大?就拿招待信徒们休息、宿夜的院子便足有七十二所,房舍一千余间,是京城,不,乃至整个大周最宏伟的一间道宫御朱门。 凝萱刚一踏进门就觉得气氛诡异,二姑娘、四姑娘都站在廊下闷不吭声,三姑娘乐珊坐在小杌子上,手冲对面的六姑娘比划着,看来很是解气的模样。 往日高高在上的乐熙缩着脊背,蹲在墙角哭的伤心。 二姑娘诗琪眼尖瞧着了凝萱,忙偷偷跟她招手:“你跑哪儿去了?都出大乱子了!” 凝萱好笑的看着众人神经兮兮的样子,悄声问道:“咱们六小姐怎么泪人儿似的?这梨花带雨似的娇柔给谁看?玲夫人?” 雅静摆明了幸灾乐祸,这样叫人解气的事儿她如何能瞒得住?她忙压低声音道:“锦乡侯家的玲夫人来见老太太,你猜怎么着?原来宫里刚刚传出来消息,说太子妃在筵席上晕倒,太医一诊治,人家有两个月的身孕了。五妹妹,你说这事儿蹊跷不蹊跷?进宫好多年头,就是不能生,偏太子要收良娣,太子妃却又要生孩子了。” 雅静冲乐熙的方向一努嘴:“这不,知道后就开始闹腾呢!老太太心情也不好,根本不待见她。要我说,当什么太子良娣,还不如当正经的少奶奶来的便宜,魏家的女儿去做小,想想就觉得丢脸。” 凝萱暗笑,醋意够酸的,这四姑娘就是喜欢在嘴上占占便宜,偏还不敢去人家面前说,只敢在背后偷偷说闲话。唇亡齿寒,可惜四房那位精明的姨娘没有将全部本事都教给女儿。 凝萱悄悄拽了拽诗琪的袖子:“几位夫人都在里面?” 诗琪背着众人冲凝萱说道:“四夫人听了消息当时就晕厥过去,老太太叫二夫人和三夫人在厢房里照应着呢,只大夫人一个陪在里面。” 凝萱惊讶的用眼神看着诗琪。“四夫人都晕了,乐熙就一直蹲在那儿?”那样的话和养了个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她们姊妹二人在这里嘀嘀咕咕,实际上却并未对魏乐熙进行什么恶意的攻击,但落在魏乐熙眼中却绝不是这个样子。魏乐熙刚才只顾着啼哭,并未留意周遭发生的事儿,等她蹲的腿也麻酥酥了,才瞥见凝萱与诗琪用袖子掩着说笑些什么。 魏乐熙一股子肝火猛地蹿了山来,一把推开对面的乐珊,大踏步向凝萱等人走过来。四姑娘雅静是个胆小的。她刚才又没少说四房嫡女的坏话,吓得踉跄几步往后退,躲到了一根粗大的廊柱后面。 魏乐熙是来者不善,诗琪忙拉住她:“六妹妹。你这是要干什么?锦乡侯府的二夫人还在里面呢,你这个样子叫人看见了会怎么想?” “你个扫把星给我躲开!”魏乐熙狠命一用力,诗琪脚底不稳,直直向雪白的墙壁上撞去,诗琪下意识用背过两手去撑。 凝萱厉声喝道:“魏乐熙,你发什么疯!她是你的姐姐!”诗琪的手掌已然血粼粼的骇人,不断往外渗着血珠儿。凝萱看到心中更恨,魏乐熙果然丧失了人性,当年对自己下手。牵连了笑槐,如今迁怒自己,又叫二姑娘遭遇无妄之灾。她若轻轻巧巧的放过魏乐熙,岂能对得起自己? 凝萱不等魏乐熙开口冷嘲,抬脚就踹在了后者的膝盖骨上,魏乐熙惨叫一声。抱着小腿开始呼天抢地起来。 诗琪哆嗦着疼痛难忍的两手,想要息事宁人:“凝萱,她到底是小妹,别和她一般见识。” 魏乐熙连哭两场,扬着惨兮兮的一张脸骂道:“魏诗琪御朱门。不用你在这儿充好人,她为什么踢我?还不是要给你出头?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姨娘养的。你真以为祖父是欣赏你才给你寻了个好婆家?呸,想的倒美,你当龚家那个大儿子是什么好东西?实话告诉你吧,那人喜欢男宠,他们家就一个独苗,怕断了香火才随便应付一个,只进了门便好。哼,你啊,还没嫁过去就先失了宠,这和做寡妇有什么分别?” 诗琪的脸气的煞白,没一丁点血色。凝萱挡在诗琪前面,冷笑道:“这就不牢六姑娘费心了。你还是想想自己的出路吧,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要进宫,现在为了安抚太子妃,平安生下小太孙,怎么会叫你进门?等出了长春宫的大门,你就是整个京城的笑柄。” 魏乐熙嘴硬的反驳道:“哈,太子妃有孕,难道还能一直霸占着太子?你这臭丫头等着瞧,等我得了盛宠,一定要你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到时候便是你跪在本姑娘脚下求饶,也休想活命。” 魏乐熙一张口就要人性命,倘若果真如她所言,凝萱笃定自己将来的日子好不了,与其叫她下手......不如自己先了结她。 凝萱紧紧攥着拳头,冲着魏乐熙假笑:“真是个傻子,你见过太子几次?太子哥哥就见不得你这种妖妇,若知道你对太子妃不敬,哼,别说进宫了,只怕你人头难保!” 魏乐熙脸色陡然一变:“满口的污言秽语,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和太子攀附交情?瞧我不撕烂你的嘴!”魏乐熙张牙舞爪的就要冲上来。凝萱小臂使劲儿一甩,就将魏乐熙摔出半步。 “我是太子的表妹,怎么叫不得?”凝萱笑盈盈的说着风凉话,魏乐熙越是气,她就越是快活。“不光是太子,就连太子妃也和我关系匪浅,等见了表嫂,我倒要好好和她说说你的恶行!” 魏乐熙气的浑身哆嗦:“忘恩负义的东西,你是魏家养大的,一朝得志便猖狂起来,我是你同宗的妹妹,你不盼着我好,反倒联合别人作践我!” 凝萱收起笑意,鄙夷的看着魏乐熙:“我忘恩负义?难不成我是吃了你的奶长大的?你喂过我半口米,还是端过半碗汤?你叫我心念姐妹深情,可听听你刚才那泯灭人性的话,张口闭口就是要我姐妹的命,活该东宫不要你!” 魏乐熙已经说不出话来,直接上手就来抓凝萱的头发。诗琪也红了眼,顾不得手掌的疼痛,帮着凝萱一起去魏乐熙。 雅静妆模作样的上来劝架,其实背地里不时的冲魏乐熙出黑拳,还专挑软肉的地方去掐。三姑娘乐珊坐在小杌子上拍着巴掌笑得前仰后合,根本没打算上来帮忙。 魏乐熙的几个丫头拼命想冲上来,但是被笑槐、碧潭及诗琪的丫头尺素死死按在地上,根本不能动弹。 外面闹的这样大,屋里的人又不是聋子,怎么会听不见。就见老太太阴沉着脸由大夫人扶着走了出来,看见院子里狼藉不堪的场景,当即雷霆大怒:“你们,你们给我......” 大夫人见老太太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知不好,赶忙道:“母亲消消气,孩子们不懂事,慢慢教导就是了。”大夫人好容易辨认出被凝萱踩在脚底下的人恍惚是六姑娘魏乐熙,差点没笑出声来。 自打大姑娘出门子之后,就数这个六丫头最不老实,处处要和嫁人的静香比,大夫人早有不满。此刻见了她的狼狈,大夫人这叫一个快活,只是碍于老太太在这儿,否则大夫人肯定要说两句风凉话去讽刺讽刺。 凝萱见老太太气韵不平,脚底暗暗在魏乐熙的身上使了使劲儿,然后才好不委屈的跪倒在老太太面前,腿往下弯的时候还不忘拉上诗琪。 “老太太可要为我们姐妹俩做主,六妹妹不知哪里来的无名火,看见我们就说胡话,还扬言要撕烂孙女的嘴。老太太瞧二姐姐的手......” 凝萱拽着诗琪的手呈给老太太和大夫人瞧,刚才没来得及包扎,手掌心又青又红,可怖的很。 大夫人倒吸一口冷气:“六丫头也忒胡闹了些,你们到底是姐妹啊!” 老太太偏向魏乐熙,根本不相信凝萱的话,毕竟她眼睁睁看着凝萱把自己的摇钱树踩在脚底下任意作践,老太太狠狠瞪着大夫人。大夫人讪笑着不再搭腔。 魏乐熙从地上爬了起来,她落后凝萱半拍,被占尽了先机,“老太太别信她的信口雌黄,孙女才最委屈,是她欺侮了孙女,祖母......” 凝萱冷笑,难道只你会做戏吗?凝萱委屈的看着老太太,“孙女不敢有半句谎话期满老太太,这院子里许多的人,老太太何不问问其他几位姑娘,到底刚才是孰对孰错?” 大夫人假意充当着和事老:“哎呦,傻丫头,都是一家子骨肉,分那么清楚作甚?快起来吧!”大夫人直接越过魏乐熙,单手压搀起凝萱。 凝萱却淡淡的笑道:“六妹妹张口打,闭口杀的,今儿要是分辨不清,我怕今后六妹妹还有更厉害的杀招在等着。” 老太太正要开口,锦乡侯家的玲夫人笑盈盈走了出来。这是家丑,老太太自然不愿意别人知道,即便玲夫人是廉国公的亲外甥女。老太太就准备息事宁人,反正二丫头、六丫头都挂了彩,谁也没占着谁的便宜, 老太太愤恨的看了看凝萱:只是这个丫头没被抓花一张脸,实在可惜! *** ps:小荷答应大家写二更的,但是时间太晚了,我尽量去写,如果十一点没发上来,只好明天补二更,谢谢大家最近对我的支持,小荷的成绩有了进步。也谢谢可乐大人的栽培,(*^__^*) 嘻嘻……(未完待续) 第二四四章 巧遇熟人 玲夫人终归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虽然六姑娘被抓的披头散发,满身的绣花鞋脚印,但丝毫不影响玲夫人脸上的笑意御朱门。 “瞧我们六丫头心急的,放心吧,姑妈一直把你的事儿放在心上,要不然也不会大老远亲自来一趟长春宫。你的心事姑妈明白,”玲夫人轻轻拍着魏乐熙的小手,“皇帝已经应允了侯爷,等太子妃产子之后就正儿八经的迎娶你入宫,去了便是三品的良娣,仅在太子妃之下,将来太子继承大同,你就是四妃之一。” 魏乐熙忙擦干眼泪,忙不迭的追问着:“是只娶我一个还是另外的几家也一并入选?” 玲夫人微微不喜,为了给廉国府争取这个名额,锦乡侯府没少出气力,也间接得罪了太子妃。可这个魏家六丫头看着心狠手辣,其实城府浅的很,就算使些手段也不过是小打小闹,一个弄不好还要连累宗族,说不准连负责推荐的锦乡侯府也难逃这个劫难。要不是锦乡侯家不能推举女子进宫待选,哪里能轮的上魏乐熙? 玲夫人笑道:“这是天大的事儿,自然不能落单,成双成对才好,陛下还择了那位太常寺卿家的长小姐。” 魏乐熙大喜,虽然不如自己最初期许的那样,但到底少了一个竞争敌手,如此好消息倒也抵消了刚刚被凝萱暴揍后的愤怒。 凝萱抿着嘴轻笑:“姑妈,那太子妃娘家的那位姑娘什么时候进宫?早就听表嫂提及她们家中姐妹厚密,想必人品也差不到哪里去,为了我们六妹妹着想,先打探清楚了,她们今后相处也融洽些。” 魏乐熙就恨凝萱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狠狠咬着牙关,憋出几个字:“谁要你操那份闲心?管好自己的事儿就罢了!”魏乐熙是铁定了心肠,等回家就央求母亲把她身边最漂亮的几个丫头塞进魏凝萱陪嫁的队伍里。就算要自己掏私房钱买几个南江来的瘦马,魏乐熙也心甘情愿。 玲夫人却不动声色的看着凝萱,隐隐约约能从这女孩子的身上看见表哥的影子,如果当年自己果决的违逆父母之命,嫁给表哥,或许这女孩子就是自己的女儿了......嗨,玲夫人不禁暗笑自己又发痴了,好端端的日子,想那些作甚! 玲夫人压低声音:“陛下准了太子妃娘家的那位小姐三日后进宫。先封孺子,等六丫头和太常寺卿家的小姐入宫之后再视情况而定。” 乐熙头晕的晃了晃,难道真叫魏凝萱那乌鸦嘴说中了?魏乐熙忙抓住玲夫人,“姑母。我的姑母......你肯定还有法子,太子妃的妹妹要是进宫,我哪里还有得宠的希望!你要帮帮我,帮我就是帮锦乡侯府,咱们两家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老太太在里面就已经得知了消息,对这件事儿她也好大的不满,皇帝明明答应好了大家同时进宫,谁的本事了得。谁自然能得太子的宠幸。现在把太子妃家的人先迎进去,这是什么道理?老太太不满的跟着发牢骚:“是啊,她姑妈,难不成就没有法子?要么大家都等着太子妃诞子之后入宫,要么齐整整的三日后一起抬进去。现在一前一后算什么意思?叫外面人知道,肯定以为我们廉国府和你们锦乡侯府无能。连这一点子小事儿都要频频退让。” 按亲戚辈分算,玲夫人得管老太太诚心实意的叫一声舅妈,她苦笑道:“舅妈,你当我们不想叫六丫头好?实在是没了法子御朱门!换做别人,侯爷不过和太子提一提。事情也就成了,可偏这次是太子妃主动提出来要叫妹妹进宫替自己侍奉太子的。陛下听了不但不反驳,还夸奖太子妃心胸大度。将太后曾经用过的一套头面赏给了太子妃。这一石三鸟,将亲妹妹拽在身边,奉承了太子,讨好了陛下。太子妃在里面尝尽了甜头,要是谁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扫了太子妃的面子,舅妈想想......她能饶得了我们侯府嘛!” 老太太迟疑道:“可,可锦乡侯府到底是太子的外祖家啊!” 玲夫人沉声道:“那太子妃还怀着未来的小太子呢!” 事已至此,魏乐熙仿佛知道了大势难以挽回,一跺脚,指着凝萱的鼻子骂道:“我今后和你势不两立!”说罢,掩面扭身就往外跑。 老太太急的心口绞痛:“快,快去追!”丫鬟婆子们这才如梦方醒,疯也似的冲了出去。老太太见诗琪、凝萱等站着不动,肝火更旺:扬手作态就要打:“无情无义的东西,还不去!” 凝萱被几个婆子推赶了出去,唯独三姑娘乐珊还坐在小杌子上,冷冰冰看着老太太,老太太到了嘴边的呵斥话不由吞了回去。对别人,老太太只管放开嗓子去喊骂,可对这个三丫头,老太太自己也心底打怵。想想当日商议选六丫头而不是三丫头进宫邀宠,乐珊知道后提着把剪刀就冲进了欢喜堂,当场就吓晕过去了两三个小丫鬟。老太太自己也吓得不轻,连口齿都没那么伶俐了。 乐珊虽然需要仰视众人,但语调却甚是傲慢:“真是祖母的好孙女!真真儿会讲礼数。” 大夫人不悦的轻斥道:“魏乐珊,你一个小辈,说什么混账话呢!赶紧给老太太和姑妈赔不是!” 乐珊慢条斯理的站起身,却对大夫人的话充耳不闻,头也不回的走了。老太太浑身打筛子似的哆嗦,脸色惨白:“好啊,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东西!我老婆子的命怎么这样的苦,前生造了什么孽?让一帮小辈这么作践。” 玲夫人和大夫人赶紧一左一右的搀扶住了老太太,将人送进内室。 且说魏乐熙人一出客院就没了踪影,这长春宫里树木极多,大家只能分成几路,四下去寻人。凝萱专门挑那偏僻的地方走,绕着绕着就出了客院,进了长春宫东北方向的七真殿,这儿远离正殿,来往人并不多。 凝萱正要找个地方歇一歇,忽然间前方闪过一个墨蓝色的身影。 笑槐来不及站住脚,直接贴在了凝萱身上,她揉着鼻梁问道:“姑娘?怎么了?” “碧潭,笑槐,你们瞧那个人是谁?” “姑娘说那个蓝衣裳的香客?”笑槐问着,“好像不曾见过这么号人物啊?姑娘是不是记错了?” 凝萱用眼神询问着碧潭,碧潭只来得及看到个影子,那团墨蓝色就闪进了树丛中,她真没瞧明白。凝萱见碧潭跟着摇头,沉声道:“我瞧着那人像三皇子。” 两个丫鬟惊呼出声,“三皇子?她怎么在这儿?”一想到三皇子对自家姑娘的胡搅蛮缠劲儿,笑槐和碧潭顿时阴沉着一张脸,笑槐当即啐道:“姑娘,咱们快走吧,免得撞上他!叫姑爷知道不好。” 凝萱缓缓摇了摇头:“不,我的意思是,那人只是像三皇子,可并不是。” 笑槐被凝萱弄糊涂了,怯怯的问道:“那到底是或不是啊?”碧潭却隐约明白了些什么,试探的看着凝萱:“姑娘的意思是......可能是别的某位皇子?或者又是哪位世子?” 就她们所知,整个宫廷里长相和三皇子颇为相似的除了他的亲兄弟七皇子,也就只剩下四皇子了。后者与三皇子年纪相仿,尤其是身高,几乎分毫不差,谁叫他们兄弟俩是前后脚出来的呢。况且七皇子年纪太小,根本不可能跑出来。 “四皇子?姑娘,他到这儿来做什么?他平时见了姑娘可都躲着走呢!” 凝萱进宫几次,却仅仅见过四皇子两回,四皇子看起来并不喜欢凝萱,若是在宫廷里远远瞧见,也会立即转身避开。 凝萱隐隐感觉到事情的不简单,便低声吩咐二人:“万一真是四皇子,选这么个地方,甚至不带侍卫孤身一个,肯定是打算偷偷会见什么人。”还没等说完,一直在观察地形的碧潭忽然拽住凝萱和笑槐,使劲往下拉,三个人立即蹲跪在灌木丛中。 碧潭悄声说道:“人往这边来了。身边还有一个,但瞧不出男女。” 凝萱伸手拨了拨灌木丛的枝叶,从缝隙中往远处瞧。确实还来了一个,灰扑扑的袍子盖住了身形,距离太远,瞧不清什么。 笑槐激动的扯着凝萱的袖口:“姑娘快瞧,那两个人抱在一起了。”可不是嘛,两个身影交叠在一起,死死的搂住对方,远远飘来女子啜泣的声音。 笑槐偷笑道:“嗨,还当是什么大事儿呢,原来是偷偷幽会呢!姑娘,咱们走吧,免得外面人找到了六姑娘却不见了你的踪影。” 然而凝萱眨也不眨一下眼睛的看着前方:“四皇子的母亲是皇贵妃,连谋害皇后都没能剥了她的封衔,她的儿子想要什么女人没有?可偏偏做贼似的跑到这儿来,只能说明......” 碧潭和笑槐同时灵光一闪,“说明四皇子要见的女人也绝非普通人!” **** ps:先来一更,小荷马上去写二更(未完待续) 第二四五章 遗落的玉佩 长春宫占地广袤,殿宇众多,还真是个适合偷偷幽会的好地方,这世道,痴男怨女比比皆是,男子想要出门尚且容易些,那女孩子呢?尤其是所谓的大家闺秀们,打着给长辈们祈福的名义溜出来,却是再便宜不过的御朱门。 凝萱定定看着树丛中的人影好半晌,那矮些的女孩儿死死抱住神似四皇子的人,几乎要将自己融在对方身上,反观那个墨蓝色袍子的男子,虽然表现的很积极,但凝萱总觉得这个人的背影透着冷漠。 一对小鸳鸯好番缠绵,女孩子哭泣的声音渐渐变小,乃至随后消失,他二人才留恋不舍的离开了树林往远处的大殿去。 笑槐想要起身,凝萱却一把拽住了笑槐,食指抵住嘴角示意她不要出声。果然,不大会儿,那两个人又重新出现在原来的位置,凝萱心陡然一颤,这次她看的清清楚楚,墨蓝袍子的男子就是皇贵妃所出的四皇子。 四皇子的目光犀利,仿佛要烧透整片灌木丛,笑槐的脊背上都冒出了汗珠,心里不断庆幸刚才姑娘的那一拽,否则她一起来就会被发现。笑槐几乎是贴在了地面上,像一只缩了壳的小乌龟,要是平时,碧潭或许还会来调侃两句,可这次却不用,碧潭跟着姑娘进过皇宫,也碰见过这位四皇子,当然也认出了此人的真实身份,加上刚刚姑娘的一番提醒,碧潭明白,她们主仆三人大约是碰上了什么龌龊事儿。 要不然四皇子想要什么女人没有,犯得着偷偷摸摸的来长春宫?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碧潭此时此刻最忧心的是......四皇子带没带侍卫,万一察觉到什么,她们三个可是逃无可逃。碧潭不禁暗暗咒骂六姑娘多生事端,要不是为了追她出来,哪儿会撞上这个? 幸好,四皇子只略站了片刻。他身旁的女孩子就等的不耐烦了,连连拉扯四皇子,四皇子安抚的冲女孩儿一笑,二人很快重新消失在大殿的拐角处。 凝萱手脚并用的蹿了起来,一手拉住笑槐,一手拉住碧潭:“快走,我有不好的预感,四皇子可能是瞧见我们了。” 两个丫头都傻眼了,还是碧潭先回过神来。她气力最大,拉着凝萱就开跑,笑槐也不甘落后,腿上忽然生出使不完的劲道。猛追不舍。只是......她们三个女孩子都没留意,灌木丛中不知什么时候挂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美玉。 四皇子拉着少女出了七真殿,体贴的将观音兜似的帽子罩在少女头顶,少女腼腆的冲四皇子一笑,还没等多说话,不远处有两个彪形大汉走了过来,少女胆怯的躲在四皇子背后。 “别怕,这是我的两个近身侍卫,何大、何二。你此番进宫,我不好与你相见,何大会托小太监去给你送信,切记......”四皇子捏着少女娇柔的小手,几乎要将其捏碎,语气充满了慎重:“看完之后迅速烧毁。不能叫任何人,尤其是太子妃抓住把柄,明白吗?” 少女被捏的生疼,但却不敢反驳,“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四皇子这才展露笑颜,少女看的怦然心跳。羞怯的垂着头。岂不知,她刚一颔首,四皇子眼中就流露出了讽刺的微笑。 温情刚过,四皇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回头与何大说道:“刚刚在树林里,我好像隐约瞧见了什么人躲着,你们去查查。”何大、何二神色大变,此番出宫,四皇子是瞒着众人来幽会,况且幽会的对象还是难以启齿的人物。何大、何二本就想保持着高度的警戒心,但奈何四皇子根本不准他二人跟进七真殿,要是刚刚...... 何大黑着脸拱手道:“属下这就去,就让何二守在这儿保护主子吧御朱门。” 四皇子本想反驳,但少女惊恐的贴在四皇子背上,他略想了想,也只好妥协。 且说何大孤身一人重返七真殿,也不多浪费时间,提了口真气,猛的一蹿,整个人就跃上了最高的一棵大树。这法子可比一片一片去排查要容易的多,何大先不急着往下看,因为他知道,四皇子出来这么久,要是真有人,估计也早从另外的侧门溜掉了,何大现在站的这个位置,刚好瞧见大殿外缘另一侧的偏门。 何大眯着眼睛瞧了瞧,远处是太渊殿,香火远比此地旺盛,人影绰绰,根本分辨不出来什么。何大有些灰心,一想到四皇子的贵重身份,也不好多耽搁,刚要从树上跳下来,忽然觉得眼睛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似的,忙定睛去瞧。灌木丛中什么东西盈盈发光,射在自己眼中才疼了一下。 何大脚尖一点树杈,借着风力稳稳落在灌木丛前,单手一抄,那发光的东西便落入手中。 “嘶!”何大倒抽一口冷气,二话不说,忙将东西握在掌心跑了出去。 “主子,你瞧这个。” 四皇子一摸那玉就知道是个好玩意儿,宫里的那些贡品也不过如此,“难道是老大?” 少女听后吓得成了一滩烂泥,老大指的是谁,她再清楚不过,万一被人知道自己的行为,她就是死路一条。“鸿文,这可如何是好?要是被我姐姐知道了,她会活活打死我的!” 鸿文是四皇子的字,除了皇帝和他的母亲、兄弟,如今能叫四皇子字的人还真没多少,可见此女在四皇子身边的重要地位。 四皇子不耐烦的轻声呵斥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未必就是。”以太子的张扬性格,绦子必定要用明黄色,现在却缀了一束湖蓝色的穗子,也许未必就是。 “咦?”少女犹疑了一番,从四皇子手中拿下了玉佩,“独玉金凤佩?太好了,肯定不会是太子殿下,这分明就是夫人们戴的玉佩。” 四皇子忙问:“怎么说?” 少女嗔笑道:“亏你还是在皇宫里长大的呢,连这个也不懂?这叫做独玉金凤佩,男人谁戴它?况且从质地来看,称得上是绝顶的好玉,我们家夫人就有几块类似的,还是太子妃从宫里赏下的。我想......肯定是个年纪大的女人。” 四皇子笑道:“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果然聪明。”少女得意的冲四皇子露出白白的小牙,得到了心上人的赞誉更是满心的欢喜。 不多时,何大问明了消息:“主子,长春宫里的小道士们说,今日来烧香的还真有一家来头不小的,长春宫老祖亲自招待呢。” 四皇子沉着脸:“哪一家?” “是三皇子的外家,二皇子妃的娘家......廉国府。”何大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皇子的神情,他们是四皇子的近臣,有些事儿即便四皇子不说,但何大还是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察觉到了,所以才有了现在的谨慎。 四皇子明显一怔,讷讷道:“是她家?” “谁家?”女人的感觉都是极度灵敏的,从四皇子刚刚一瞬间的失神,少女就察觉到了什么,急忙追问四皇子。 四皇子不喜欢少女的醋意,冷声道:“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经他这么一提醒,少女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前途,心生一片黯淡。四皇子见少女不吭声,又怕好容易弄到手的棋子就此离心,忙和蔼的笑道:“你这傻丫头,又多心了,不过是老三的外祖家,廉国府向来可是亲近老大的,我怕......他们会对你不利。” 少女泪汪汪的偎依在四皇子的怀里:“鸿文,只有你什么事情都想着我!这天底下除了你,怕再也没人关心我的死活了。” 四皇子感伤道:“可是,我却不能给你幸福,是我无能,明明知道你喜欢的是我,却.....却还是阻止不了你进宫。只恨我们相遇太晚,要是在在太子妃下令之前,我一定会求父皇准许我们的婚事。” 四皇子说的亲真意切,哪里瞧得出半点虚情假意?少女被感动的一塌糊涂,只觉得一颗心掏出来给他也不为过。 “鸿文,别说了,只要你能想着我,就是叫我下阿鼻地狱,我也心甘情愿。” 四皇子淡淡一笑,今日冒险约她出来果然不错。女人都是善变的,趁着她还没对太子产生太深的感情,将这个女人掌握在手里,不怕东宫里没有自己的内应。四皇子对太子并没有太多的忌惮,反倒是那个女人,太子妃是个难缠的角色。试想,能在深宫内院将男人牢牢拴在自己身边的女人,能有几个是好相与的? 太子妃也就是个女人,若是男人?四皇子冷笑,那绝对是太子身边最大的谋士。 正因为明白太子妃的本领,所以四皇子才会叫母妃频频在父皇耳旁吹枕边风,可以说,少女的进宫就是在四皇子的一手策划下完成的,只是这可怜的傻丫头,还一心向着别人呢! 四皇子将少女交给何二,嘱咐何二安全将人送出长春宫,自己则整理整理衣袍,将独玉金凤佩塞进袖口中。四皇子身姿凛然,头顶的玉冠将整个人衬托的玉树临风,气韵不凡。 “何大,我们走,去会会魏家的夫人小姐们!” **** ps:5555,小荷知错了,懒惰的人总是没有二更,我不敢下保证了,现在马上去写,原谅我的没心没肺啊!请叫我鸽子,总是放鸽子的人。羞愧ing(未完待续) 第二四六章 该报的仇 主仆三个急匆匆往回走,眼瞅着客院就在前方,凝萱忙站住脚步,细细嘱咐二人:“稍后老太太或是其他人问起,咱们只说往三皇殿去了,并没撞上六妹妹,也碰见什么寻常的人御朱门。” 三皇殿和七真殿一左一右,并不相邻,更妙的是三皇殿供奉着伏羲、神农、轩辕三皇石像,是进香者必去的地方,人来人往,定然不会有太多的人注意凝萱等人。 笑槐一边慎重的冲凝萱点头,一边弯下腰给姑娘整理裙角。 “咦?”笑槐惊呼一声,“你的玉佩呢?”笑槐的手胡乱在凝萱腰际摸索着,可怎么也找不到那支独玉金凤佩。 凝萱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坏了,一定是刚才在灌木丛里的时候被枝枝杈杈给勾住了。”笑槐说着就要去寻,凝萱一把拉住她,“别莽撞行事,咱们不去还未必出事,去了只能是自投罗网。” 看着姑娘腰间光秃秃的没个装饰,笑槐急的直跺脚:“那可怎么办?万一真像姑娘猜的,到时候对方持着玉佩来寻,肯定会找到姑娘头上。” 一想想四皇子行踪诡秘的来长春宫,笑槐就觉得胆战心惊。 凝萱沉吟了片刻,轻声笑道:“或许没那么糟糕,我记得这玉佩是大姐姐给的?” 碧潭还记得这件事儿,“正是,记得大姑娘还说过,是宫中传出来的小玩意儿。万一真落到了四皇子手里,他肯定认得出。不过姑娘也别担心,据说当初大姑娘出嫁的时候,好多东西都不在公中账上,都是丽妃娘娘赏赐下来的玩意儿,三姑娘知道还特找大夫人吵了一架,甚至惊动了国公爷。姑娘,你说,这独玉金凤佩会不会没登记造册啊?” 没有登记造册的东西。想追查到源头就困难了,顶多把矛头对准魏静香,可魏静香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私自来长春宫?一旦不幸被凝萱猜中,那个性子阴冷的四皇子肯定要顺着瓜藤往下找。 凝萱沉声与二人说道:“时间这么久,我想大姐姐早就忘记了这么一茬,倒是当时来送东西还有她身边的一等大丫鬟雨竹......她是个麻烦。” 碧潭想了想,笑道:“雨竹和我关系不错,这几年嫁到了外面成了自由身。只要咱们多多的许下她银子,再拿捏住她的弱点,不怕此人不顺着咱们的话往下说,关键是......玉佩总归是魏家出去的。姑娘还得细细琢磨琢磨。”碧潭深深看着凝萱,她只希望姑娘果断决心。 远处断断续续传来廉国府婆子们的说话声,隐约像是什么“找到六姑娘”的话。凝萱心中一动,“碧潭,待会儿进了院子,你可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几位姑娘的玉佩都卸下来?” 碧潭眼睛放亮,思量小片刻:“没问题,只怕几位姑娘站的分散,我猛然间靠近容易叫人起了疑心。” 凝萱笑道:“这不妨事。六妹妹回去,当姐姐们的岂有不去关心的道理?即便都是冷眼旁观的,我也有法子拉着她们过去,到时候你趁机行事。” 碧潭踌躇了一会儿,试探的问道:“姑娘,其实最好的法子便是只摘六姑娘的玉佩。万一四皇子的人真过来,这一招祸水东引再漂亮不过,过后我去寻雨竹,让她死死咬住,当年大姑娘的玉佩就是给了六姑娘。四皇子就是想追查也找不到我们的头上。” 说到最后,碧潭的话音里已经带了怨恨:“六姑娘这些年所作所为,也该有所偿还了御朱门。”碧潭怕凝萱心软。拉着笑槐站到自己身边:“姑娘可忘记了笑槐遭的那些罪?” 笑槐机灵,早从碧潭的话中听出了端倪,委屈的一瘪嘴,眼含泪光:“好姑娘,我受点委屈并没什么,可想当初六姑娘要害的就是你。如今你俩已经势如水火,她一心一意要姑娘的命,姑娘要是还心存善念......总要吃大亏的。” 凝萱叹着气,一手拉碧潭,一手拉笑槐:“魏乐熙步步紧逼,我空留着那善念有什么用?生带不走,死带不去。留一个傻子的名号叫人笑话,就按照碧潭所说的,咱们三人齐心协力,难道四皇子还敢杀了我不成?” 笑槐破涕为笑:“姑娘说的没错,就该这个样儿,就算四皇子知道也不怕,大不了,叫姑爷收拾他去!姑娘可不是当年的无依无靠,咱们有大公主撑腰,有世子爷宠爱,别管是小小的六姑娘,还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要闪到一边去躲着。” 凝萱乐不可知的伏在笑槐肩上,不安的心绪也淡了几分,整理好衣裙,一前两后的入了院子。 玲夫人陪着老太太坐在廊下的椅子上说话,六姑娘狼狈不堪的任由大夫人和三夫人数落,两位姑娘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说些什么,远处的雅静看见凝萱进来,忙冲她招手。 “好五妹妹,你去哪儿了?我们担心的要死,生怕六丫头没寻到,反倒再把你丢了。”雅静埋怨似的看着老太太的方向,“都是祖母偏心,六丫头是孙女,金贵无比,难道我们就不是了?要几位小姐抛头露面的去找人......五妹妹瞧啊,我的鞋子都脏了。” 凝萱装作关注的样子去瞧雅静,其实眼睛却悄悄的盯在四姑娘腰间的位置。 是一枚青玉双鹤佩,色泽上不及独玉金凤配,但也称得上是难得的佳品。至于二姑娘诗琪,戴的更好些,是翠螭纹,美中不足小了些。凝萱不经意的冲碧潭抿嘴一笑,碧潭心领神会。 “二姐姐,四姐姐,我们也过去瞧瞧六妹妹吧,毕竟都是一家子,况且玲夫人还在这儿,我们总不好叫老太太下不来台。”凝萱善解人意的话一下子就博得了诗琪的好感,诗琪拉着凝萱笑道:“妹妹说到我心坎里去了。走,咱们去看六妹妹。” 雅静认定凝萱是虚情假意,心里好大的不耻。可没等多大会儿,她就感觉到老太太扎人的眼光时不时的飘来,当即打了个激灵。她才是和魏乐熙一个爹生的亲姐妹,现在却连堂姐妹们都去探望了,反倒自己在这儿无所事事的样子......老太太还不吃了自己? 雅静脚底打滑,险些没绊倒。暗骂魏凝萱是阴险小人,既然要做“好事儿”,干嘛不说的清楚些? 世间从不乏魏雅静这类人,出了错,扫了颜面,根本不找自己的毛病,反而以小人之心揣度君子。 ...... 这会儿一群人围着乐熙,场面要多混乱就有多混乱,碧潭下手速度之快,连早有准备的凝萱没能察觉出来,只是在不多时之后,碧潭淡定的走到自己背后,悄悄往自己手里塞了个硬邦邦的东西。凝萱偷偷瞄着魏乐熙,后者仍旧阴沉着脸,丝毫没察觉身上少了些什么。 凝萱不觉露出个小小的笑容,还没等欢喜劲儿过去,长春宫的一个小道童跑了进来。 “老夫人,外面有个公子,自称是你家亲戚,闻得老夫人在此打醮,所以特地来拜会。” 老太太皱皱眉,不悦的冲大夫人说道:“咱们来长春宫的事儿你告诉外人了?” 大夫人忙撇下魏乐熙,凑到老太太跟前笑道:“哪里会,媳妇知道老太太的心思,不欲与外面张扬。只是咱们家的车马不少,想必是哪家的世侄从小道士哪里听说了。” 老太太这才收敛起为难之色,冲玲夫人笑了笑:“你舅舅故旧颇多,又喜欢提拔年轻的少年,我不见恐怕不好。” 玲夫人忙赔笑道:“我也喜欢那懂礼知礼的孩子,老太太是该见见,或许能给咱们家的几个侄女寻门好亲事呢!”一句话正说到了老太太的心坎上,虽然廉国公不急,可逢年过节的各家宴会上,被别人问及几个孙女的终身大事,年纪大的待字闺中,年纪小的偏接二连三的成了亲。 老太太实在丢不起那个人。 听小道童的意思,大约也是个落魄的子弟,要不然怎么连名号都不好意思报上来? 罢了,落魄就落魄些吧,家里不是还有个四丫头嘛,庶出的丫头能寻到什么良配,万一要是个上进的青年,只怕老太爷还会夸奖自己眼光好。 老太太笑盈盈的与小道童说道:“那就劳烦小童子请一下这位少爷。”大夫人在一旁听了,心思转了转,还是悄悄招来心腹婆子:“让三姑娘出来。” 婆子为难的低声回着:“夫人,这不好吧,要是老太太瞧上了眼儿?咱们姑娘可不又是一通大闹?” 大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闹又能如何,静香摆明了不待见这个亲妹妹,盼着静香给乐珊找个门当户对的亲事比登天还难。万一闹到最后连四丫头都有了姻缘,那咱们大房今后可怎么见人。” 大夫人一边说一边安慰自己:“或许没那么糟糕,去把人叫来吧。”为防魏乐珊耍小姐脾气,大夫人忙道:“就说锦乡侯家没能来,老太太预备回府了。” 婆子无可奈何的去了,不多时,小道童引着身后书生模样的男子进了客院。 老太太老眼昏花,离着远看的并不清楚,只是模模糊糊觉得那少年面善,似曾相识的感觉,但要说出是哪家的后生,老太太却没那样的本事。(未完待续) 第二四七章 该来的人 老太太两眼昏匮,但玲夫人却耳聪目明,她一眼就辨认出了来者是锦乡侯府的劲敌——四皇子御朱门。 这几年来,四皇子越加被德宗重用,皇帝虽然没有废储的意思,但明里暗里提拔四皇子的人,让四皇子一点一点做大,想必过不了几年,四皇子的实力就能与太子殿下势均力敌,甚至有隐隐超越之势。 玲夫人是太子的舅母,她的性命于东宫的崛起和衰落几乎是息息相关。太子一旦被废,锦乡侯府这个靠女人兴旺起来的家族就要面临着灭顶之灾。 所以对皇贵妃,对四皇子......锦乡侯府上至侯爷,侯夫人,下至婆子小厮,没有一个不将四皇子视为死敌的。因为他们都清楚,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没有了锦乡侯府,他们的命便如同草履般轻贱。 玲夫人脸色几经变换,但还是耐住了脾气似的从位子上站了起来,紧走几步来到台阶下,恭谨却不失端庄的伫立在那儿。老太太多聪明的一个人,尽管瞧不真切,但见玲夫人如此作态,便猜出了此人来历不凡,忙随附了过去。 四皇子乍见玲夫人也在心里暗暗吃惊,但想到三皇子近来俨然成了太子的狗腿子,便明白了几分,只是不觉间对廉国府的印象更加恶了几分。 “原来二舅母也在这儿,甥儿这厢有礼了。” 玲夫人忙一把托起四皇子,不安的推辞道:“殿下这种尊贵的身份,妾身不堪如此大礼。” 四皇子欢愉的一笑:“二舅母何出此言?皇后娘娘在世的时候视我为亲生骨肉,大哥的舅母自然也就是我的舅母,一家人怎能说两家话?还是......二舅母只愿意认太子哥哥这一位,反而嫌弃甥儿了?” 玲夫人心尖上一滴冷汗珠,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却是叫四皇子风道利刃般的话堵住了前途。这会儿老太太也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忙殷切的攀附上前:“这位不是四殿下?哎呦呦,一年多不见,殿下的风姿是越加清俊了。” 四皇子温文有礼的一抱拳:“晚辈恰好来观里为父皇祈福,偶然看见了老太太家的车马,这才来叨扰,老太太不会嫌弃晚辈失礼吧?” 老太太连连大笑:“我们求之不得,何来嫌弃二字?今年正月十五宫宴,老身怎么听说四皇子并不在宫里?是陛下派您出去谋差事去了?”老太太眸子闪过一丝精明,却正好被四皇子捕捉到。四皇子似有似无的眼神从玲夫人身上划过。温笑道:“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儿,近来南江生乱,赋税被砍掉了三成,南江御史说是连年灾害。导致收成不足,然而父皇却不大相信,命我前去追查。还别说......” 四皇子故意顿了顿,等看见玲夫人更加惨白的脸色,四皇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晚辈一连收拾了三十二位当地官吏,才算清干净了这趟污水。要不是为此,晚辈早就跟着三哥去老太君家里吃元宵节的酒席了,听说,廉国府的花灯扎的极为精致?” 南江是整个大周税赋的重头戏。光它一个地域就能承担起大周连年征战的所有消耗,有此可见其富庶程度。皇后入主椒房之后,德宗接二连三的提拔锦乡侯,锦乡侯更是将自己的人脉不动声色的安插进了南江的各个角落。等德宗发现的时候,南江如同铁桶一只,里面攻不出来。外面攻不进去。加上皇贵妃的撩拨,德宗终于下定决心给长子个惊醒,亲自点了四皇子去南江查抄贪墨案。 其实哪里还用费力气?那是一查就一个准儿御朱门。 前一段日子锦乡侯府的日子可不好过,锦乡侯更是称病不敢上朝,老太太早打听的一清二楚。偏这会儿说出来,不过是想接着四皇子给玲夫人提个醒:别看我们三皇子现在依附了太子殿下,但未必就没有夺位的资本。四皇子有的。三皇子也有,太子要是不好好拉拢住廉国府,不善待即将进宫的六姑娘,廉国府必然要重新布局了。 老太太颇为得意的瞅瞅玲夫人,然后才殷勤的与四皇子笑道:“殿下说的那几只花灯必然就是我们家几个丫头扎的,那几个丫头手巧的很,虽然是个玩意儿,但见过的夫人们都道好。” 四皇子眼前一亮,偷偷往远处的游廊上瞄了瞄:“晚辈只认识表妹一个,那另外几位闺秀便是......”四皇子叫大公主姑母,姑母的女儿,自然也是表妹。 四皇子早忘记了怀里玉佩的事儿,眼睛正情不自禁的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没多大会儿,四皇子就看见了凝萱正被一个年岁相仿的女孩子挽住胳膊,后者还和凝萱悄悄说着什么,那女孩儿不时瞟向自己,乍见自己望着她,脸蛋砰的火烧云似的红。 四皇子心底不屑的一笑,这样的女子他见多了,宫里面为了攀附高枝想在自己面前表现的还少吗?四皇子下意识将那个女子和旁边的凝萱做计较,烦躁的情绪不禁多了几分,险些没流露在脸上。 老太太觑着四皇子专注几个孙女时候的样子,暗暗窃喜,虽然几个丫头都站在一处,分辨不清四皇子看的是哪一个,不过这都不要紧,老太太心里自有乾坤。 “孩子们,还不快过来拜见四殿下?”老太太笑得这叫一个开怀?殊不知这一嗓子叫出来,凝萱差点没从台阶上折下去。 亏老太太还是廉国府里的当家老夫人,怎么一点不矜持?凝萱黑着脸就想起了猪八戒被黎山老母并南海菩萨等四圣试禅心的那段儿,好似当初也是这么叫的,声音娇嗔的不得了,唯恐女儿们嫁不出去。 凝萱滴溜溜的大眼睛瞧瞧强作淡定的三姑娘乐珊,再看看羞怯难当的四姑娘雅静?至于身后的那个魏乐熙,凝萱瞧都不打算瞧一眼。 几位夫人推着各自的女儿往前站,四皇子迅速在每个人的腰际滑过。三位夫人端庄整齐,并无失礼之处,倒是...... 四皇子不由得将眼睛眯成一条小小的缝隙:魏乐熙! 四皇子对太子准备收罗进宫的几个女子再熟悉不过,若是太子妃的妹妹在实力上排行第一,这个魏乐熙则在美貌上是当之无愧的魁首。魏乐熙和凝萱有几分的相似,但却不是四皇子喜欢的那一类。 四皇子的眼睛将魏乐熙从头到脚细细扫了一遍,发髻凌乱,面色晦暗,腰间除了个荷包袋子并无多余坠饰,隐藏在裙角里的绣花鞋上不难看到泥垢。 四皇子忽然一笑:“几位小姐都是国色天香,怪不得人家都盛传,哪位少年娶了廉国府的千金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我原还以为是夸大之词,然而现在看来却是心服口服了。” 三姑娘和四姑娘眼睛不错开的盯着四皇子,老太太轻声咳嗽了一下,四皇子这才恍然大悟似的俊脸赧然。忙拱手:“晚辈便不多打扰老太太,这就告辞了。” 乐珊和雅静心挠痒痒似的难受,真想开口求祖母留下四皇子一起用素斋。可这样难为情的话怎么好叫女孩子们提出来? 老太太了然,冲四皇子笑道:“殿下何必急着走,我们家在长春宫定下了素斋,不如一起用了?” 不等四皇子开口回答,一直没做声的玲夫人忽然轻声笑道:“老太太却不用留妾身,趁着宫门还没关,妾身要往东宫去瞧瞧。”玲夫人见四皇子果然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这儿,不免有些得意。 “太医说了,太子妃这是头一胎,不敢有闪失,侯爷亲自进宫请旨,要我们妯娌几个轮番进宫宽慰太子妃娘娘。” 四皇子不敢置信的看着玲夫人:“胎......你说太子妃?”四皇子被玲夫人的话闷头打了一棍,甚至有点口齿不伶俐起来。玲夫人看着四皇子呆滞的样子,心情舒畅,这才是报了刚刚的仇。 玲夫人言笑靥靥的说道:“自然是太子妃,刚刚号脉得出来的好消息,听陛下的意思是有意要大赦天下呢!” 四皇子来长春宫在先,太子妃诊脉在后,加上只带了两个仆役,他哪里弄消息去?乍听玲夫人这番话,四皇子只觉得前番布局似乎都不中用了。 玲夫人心情极好的和老太太告辞,领着锦乡侯府的人一路排场的出了长春宫。四皇子却不急着走,只是略显得为难的看着老太太:“晚辈想......” 几位姑娘加众位夫人们见四皇子吞吞吐吐的样子,唯恐少听进耳朵里半个字,四皇子想什么? “晚辈想和表妹单独说几句话,不知是否失礼。” 老太太兴致勃勃的心陡然被泼了半盆子凉水,张了几回嘴,都大喘气似的憋了回去。四皇子微微露出不悦,轻哼了一声。老太太当即面带喜色冲凝萱招招手:“既然是四皇子要寻你,肯定是要紧的事儿,好孩子,去吧,我们就在客院里等你。” 凝萱腰间别着刚刚从魏乐熙那儿得来的玉佩,这种事情实在冒险,所以离开众人视线是个最妙的法子。她并不担心四皇子敢在此时心存不轨,谅他也没那个胆子。 凝萱刚来迈步,哪料三姑娘魏乐珊粗鲁的扯住凝萱小臂,声音尖锐的近乎刺耳:“你怎么敢去!” (*^__^*)(未完待续) 第二四八章 乐珊发飙 此时此刻的魏乐珊着了魔似的疯狂,眼睛充血根本不像个理智的人,碧潭眼疾手快,想要捏住她的手腕子迫使魏乐珊松开对姑娘的钳制御朱门。然而魏乐珊似乎早有所准备,扯着凝萱就往后带。凝萱攥紧拳头,忍着剧痛翻转手臂试图与之抗衡。这一转一扭的功夫,魏乐珊就坚持不住了,不得不罢手。 笑槐不知从后方哪个角落里冲了出来,“放开我家姑娘!”魏乐珊被笑槐狠狠一推,小脚不断往后退,叠罗汉似的和大夫人一起后仰倒在地上。 “你,你这个贱婢!”魏乐珊挣扎着爬起来,竟不记得回头看看生身母亲,反而迎上来要找笑槐的麻烦。凝萱素寒着一张俏脸,只身挡在魏乐珊面前。 三姑娘看见气势凛然的魏凝萱,倒是步子一顿,虚张声势的低吼道:“你让开,今儿叫我收拾收拾你这贱婢。”扬手就要打,凶狠的样子,倒像那贱婢两个字说的是凝萱一般。 凝萱冷冷一笑:“三姐姐倒是说的明白点儿,谁是贱婢?你要收拾谁?你敢收拾谁?”每说完一句,凝萱就紧逼一步,“今日我就将话钉死在这儿,谁敢动我的丫头一根汗毛......” 魏乐珊梗着脖子还在死撑:“动了怎样?不动又怎样?” 老太太在哪儿已经气得快要厥过去,手点着凝萱骂道:“还不快把这两个冤家给我弄走?是不是要把我气死才甘心!”老太太满脸祈求的看着四皇子:“殿下......” 这么丢脸的事儿,老太太平生仅遇,还是当着皇帝儿子的面儿,老太太活吞了三姑娘的心都有。可偏偏魏乐珊“不识好歹”,重重一跺脚,羞恼的冲老太太嚷着:“并不是我的错,干嘛拉我走?祖母怎么不说魏凝萱?她已经许配了人家,却还**下流,当着大家的面儿勾引四皇子。我做错了什么。不过是为了四皇子的名声仗义执言而已。” 魏乐珊刚开始说的时候还不觉怎样,可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积压在心底久矣的不忿和郁闷借着这股子邪火一起发泄了出来。 “魏凝萱得了好人家我们不恼,谁叫她有个了不起的娘?”魏乐珊挑拨似的瞅了瞅萧宝珠,冷哼道:“三婶你也别不好意思,谁叫你们没有女儿福呢!可我不忿的是,凭什么她嫁人就要拖累我们几个?四皇子明明是来看老太太的,为什么你又不知羞耻的要拉住四皇子?你可知妇德二字如何写?” 凝萱冷然一笑:“说完了?” 魏乐珊凛然的直视敌手,并不知道惧怕为何物。六姑娘魏乐熙暗暗将碎发抿好。摇曳多姿的走了过来,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劝着魏乐珊:“瞧你,三姐姐,你早知道五姐姐是个什么性子。何必和她置气?都是一家子的亲姐妹,还当着四殿下的面儿,多难为情?你叫五姐姐今后怎么见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未来的婆婆最重名节,万一......” 魏乐熙不坏好意的看着凝萱,轻笑道:“万一恪亲王府以为五姐姐有失检点,那可就耽误了她终生的幸福呦!” 笑槐像一只小狼似的冲了上来,指着魏乐熙的鼻尖骂道:“自己那点子龌龊事儿不想着收拾明白,还好意思在这儿指手画脚说我们姑娘?”魏乐熙脸色骤变御朱门。恶声道:“哪里来的臭丫头,我和你主子说话,也有你插嘴的份儿。我瞧三姐姐说的没错,是该教训教训你这贱婢。” 魏乐熙扭头看向乐珊:“三姐,你既然害怕便换我来动手!”魏乐珊刚想回驳,但想到面前站着的四皇子。终究还是讷讷的歇了心思。谁叫乐熙的身份特别呢,人家是太子未来的良娣,艳宠后宫是指日可待的事儿,自然不用在意四皇子的脸色。 四皇子见凝萱的几个姊妹这样欺负人,气的浑身哆嗦。寒着脸与老太太道:“老太君,这就是贵府的礼教?可叫本皇子大开眼界了。” 凝萱一扬手,沉声道:“殿下。你是外人,廉国府的事儿还是我们自己解决的好。”一想到四皇子今日的过分殷勤,凝萱浑身不舒服。 四皇子一心为凝萱报仇,可偏偏碰见了个不领情的人,他从小到大何尝遇见过这种油盐不进的人,当下觉得自尊心受损,懊恼的一甩手气冲冲的去了,外人瞧着就是个年轻气盛的孩子,根本和南江传来的杀人魔头的流言不相符。老太太哭笑不得的亲自将人送出了客院,临走不忘给魏乐珊和凝萱一人一个刀子般的利眼。 单说何大在外面等的心焦,一见四皇子出来忙拥了上去:“殿下,可是她们家?” 四皇子寻了个偏僻角落,才缓缓掏出那枚玉佩:“你亲自去内府,叫小关子好好查查往年的老账,看这是谁赐出去的,又进了谁的手。”何大诧异的看着四皇子:“里面的人都不是?” 四皇子将手背在身后,紧锁眉头:“叫人查查父皇赐给老大的那个女人,魏家的老六,这个女人很蹊跷,我见她身上并无玉佩,且脚上沾着尘泥。”何大松了口气,武断的说道:“那就是她了。殿下,要不要......”何大一个手刀,直直抹向脖子。 “先别急,看看是不是老大弄出来的新花样,万一我们打草惊蛇反而会落入老大的圈套。” 何大不屑的一笑:“太子?太子除了耳根子软怕女人以外还会什么?魏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前几年我们倒是小瞧了他们家,三皇子的生母,二皇子妃,如今连太子身边都要安插人脉,他们就不怕万岁起了猜忌?” 四皇子毫不在意的将玉佩扔给了何大,踱步走在前面,不多会儿冷冷的抛下一句:“那就给魏家制造点麻烦。”活该惹的他心情不爽利。 要是老太太在这儿肯定得委屈死,四皇子在客院的时候她恨不得将其当做上宾对待,别说得罪了,就是说一句重点的话都不敢。可见女儿富养、娇养也该有个限度,要不然出几个魏乐珊、魏乐熙这样的,家族迟早要毁在女人的手上。 当晚众人回到家中,老太爷闻得这场闹剧,将几个姑娘叫到书斋里大骂一通,其中魏乐珊最重,并叫邢妈妈亲自压着魏乐珊到祠堂悔过。魏乐珊开始不服气,还要狡辩,大老爷上前就是左右两巴掌,打的魏乐珊脸肿的馒头似的狼狈。大夫人冷冷看着丈夫教训女儿,愣是没吭一声,魏乐珊这才害了怕,她忽然想起魏凝萱几年前的遭遇来,也是爹不疼、娘不爱的模样,当时她还在背地里好一顿嘲笑,没想到不过几年的光景,这落魄就安在了魏乐珊身上。 晚上收拾东西,笑槐一面包包袱一面抱怨:“姑娘就是太好性儿了些,三姑娘和六姑娘摆明了是要联手对付你,姑娘干嘛忍着?” 凝萱正歪在榻上看书,闻言冷笑不止:“忍她们?哼,那两个蠢物也配?” 笑槐精神一震,蹭的凑到凝萱身边,半蹲半跪在榻前:“姑娘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好姑娘,你就告诉了我吧!”凝萱笑而不答,恰这时,碧潭从楼下跑了上来,身后鬼鬼祟祟的还跟了个人影。 笑槐惊讶的指着来人:“从玉?你怎么在这儿?”从玉是魏乐熙的心腹大丫头,当年她们姑娘在小桃坞住的时候,这个从玉仗着魏乐熙没少给自家姑娘下绊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笑槐不悦的看着来者:“怎么?六姑娘在长春宫没讨到便宜不服气?” 从玉忙赔笑道:“瞧笑槐姐姐说的,我哪是那种人呦,可不是五姑娘,不不,是县主娘娘点了我来,要不然,以我这个卑贱的身份怎么能松柏轩?” “姑娘?你叫的她?”笑槐有点摸不准自家姑娘的心意了,从玉可是魏乐熙的耳目。 凝萱笑着安抚了笑槐,示意碧潭给从玉搬了只小杌子。从玉连连推辞,并不敢坐。凝萱也不请求,将手中的书册放在一旁,轻笑道:“当初就是你跟着六姑娘去公主府吧?” 从玉倒是淡定的很,“奴婢知道五姑娘是爽快人,既然从玉来了,有些话也也不打算瞒着掖着,当年六姑娘给姑娘使坏,奴婢确实一清二楚,但主意是六姑娘出的,事情是秋蝉做的,奴婢顶多就是给秋蝉打打下手,并不是主犯。” 凝萱笑道:“你分的倒是清楚。” 从玉小小的得意,翘着嘴角:“要不然碧潭姐姐怎么找到的是我而不是秋蝉?” 凝萱满意的点点头,世间没有永远的朋友,自然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从玉当年能害自己,如今为了利益,为什么不能反过来帮自己?凝萱心底冷笑,想这丫头也不会和碧潭、笑槐一样忠心耿耿。 凝萱冲碧潭略一点头,碧潭转身从多宝阁上抽出一份文书。从玉跟着魏乐熙上过学,也识得几个字,但见那文书上朱红色的花边,从玉的心忽然砰砰砰急速跳了起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 从玉紧张的吞了吞口水,良久才笑道:“奴婢没见过什么世面,哪里知道!”(未完待续) 第二四九章 心比天高 雪白的墙壁上不断映着从玉纤细的身影,魏乐熙妒心重,她身边的丫鬟称得上是清秀,但绝不是美人,什么主子身边自然有什么样的丫鬟,从玉跟着魏乐熙这些年,好的没学,心机倒是不浅御朱门。 明知道五姑娘手里拿的可能是自己的卖身契,但从玉还是稳住了心神,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姑娘,我不愿意离开魏家。” 凝萱一怔,不愿意走?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据凝萱所打听得知的消息,从玉并不情愿跟着魏乐熙进宫伴驾,但又不敢得罪魏乐熙,只能偷偷四处寻出路,可无奈人小力薄,时至今日眼瞅着东宫的旨意就要下来,从玉还是没能如愿以偿。 “离开魏家不好嘛?你月月有月银,年年有打赏,出了这牢笼自寻个小买卖做,养活你父母兄弟也不是问题。” 从玉嘲讽的一笑:“五姑娘想的轻巧,出了廉国府我算什么,还不是任由人糟践,况且我少小离家,和父母兄弟都不亲香,他们惦记着我的银子还能善待我几年,可在等一二年呢?银子也被他们弄到手了,我唯一的价值或是给人做后娘,或是给老头子当小妾,温饱都是问题,怎比在廉国府快活。” 凝萱不以为意的笑笑,人各有志,她将文书重新交到碧潭手中:“却是我鲁莽了,可惜你空有志向,但六妹妹那样重用你,怕不肯叫你留在廉国府吧!” 从玉一撩衣裙,轻飘飘往地上一跪:“府上谁人不知五姑娘是手可通天的人,所以碧潭姐姐一开口唤我来,奴婢便凑过来讨姑娘一个主意。” 凝萱面带怜惜的重重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就再做一次好人,只是帮了你......恐怕六妹妹又不待见我了。” 从玉心中不屑:不待见?五姑娘和自家那位妖女早就势如水火,要不是自己实在没辙,从玉根本不愿意向魏凝萱投诚,这就好比当细作。两边都帮就是两边都得罪,迟早要出大乱子。从玉心一紧,既然都来了,何必瞻前顾后,只要叫自己如愿以偿,何必在乎别人的生死? 从玉沉声道:“五姑娘帮我,我自然会投桃报李,只是奴婢的心愿不仅仅是留在魏家这个简单,廉国府虽好。却不是奴婢的终身归宿。” 得,这又是一个心比天高,身为下贱的女子。要是从玉真的说她想一辈子当个丫鬟,凝萱反而觉得这人虚伪。 “你的意思是?” 从玉难得羞赧:“奴婢想。想求姑娘保媒,嫁给洪大管事。”这一次别说凝萱被吓住了,就连碧潭和笑槐都久久没能回过神来。从玉抬起头见众人诧异的模样,有些恼羞成怒:“难道姑娘觉得奴婢配不上洪大管事?” 凝萱暗暗点点头,要说般配,从玉还真是高攀了。洪大管事的年纪虽然可以当从玉的爹了,但人家有功名,有家底,有手段。最重要的是,洪大管事是廉国公的心腹,手里握着廉国府无数的辛秘,地位超然,廉国公对他的信任甚至超过了对亲生儿子的信任。从玉想成为洪太太,当然叫众人吃惊。 凝萱忽然想起那个几面之缘的大管事。好奇道:“洪大管事不曾娶妻?或是早就亡故了?”她怎么没听人说过? 碧潭才要作答,从玉已经抢道:“有和没有并无分别,洪太太是个乡下女子,洪大管事在廉国府这些年她一直呆在老家伺候长辈。”话语间就有了不屑和嘲讽,“奴婢。奴婢愿意二女共侍一夫,不求平妻的位子,只盼着洪大管事身边能有个知心人照应着。” 说完。从玉红着脸垂下了头。 凝萱险些被气笑了,心思也就慢慢收了回来御朱门。 换了别的事儿,凝萱肯定会应下,但叫自己做破坏别人家庭的刽子手,却万万不能。世间女子本就可怜,自己怎么能去做这个帮凶?凝萱管不了别人,却能管住自己,不是矫情,也不是良心作祟。 凝萱语气渐渐冰冷下来:“若为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洪大管事与我并不熟络,等我得了空自然会替你走一遭。”然后再也不看从玉,转而拿起刚刚放下的书。 从玉知道五姑娘这架势是要赶自己走,忙道:“姑娘还没说你要奴婢做什么呢?” 凝萱失笑,看来自己的意思还不甚明白啊!凝萱便道:“我还能求你什么,不过是盼着你好好服侍六妹妹罢了。你知道我二人关系不融洽,我就是想关心,也只能在暗中使劲儿,免得她又有什么误会。” 外面天色几乎全都暗了下来,从玉出来的时候是借口到四夫人那儿取布料,要是耽误的久了,六姑娘一定起疑。 “五姑娘,其实今天奴婢瞧见了一个非常有趣的事儿,不知你想不想听。” 凝萱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样,漫不经心的笑笑。 “五姑娘不信?那从玉敢问,你今天戴的玉佩是哪儿来的?” 笑槐心猛跳了两下,首先耐不住轻呵道:“放肆,倒像你在审问我家姑娘似的。我们姑娘的首饰都是大公主亲自挑选的,样样都是精品,你怀疑什么?” 从玉垂着眼睑:“笑槐姐姐说笑了,我能怀疑什么,只是今儿在长春宫里慌乱,也不知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把六姑娘的玉佩给顺走了,场面又乱,我恍惚瞧着五姑娘佩戴的那一枚和六姑娘是一模一样的。” 凝萱和碧潭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中瞧见了大事不妙的信息。原只当人人的注意力都在四皇子身上,不曾想还有个多管闲事的在。 从玉低声道:“为这事儿六姑娘还发了好大的火,碧潭姐姐去的时候刚砸了个水晶缸,五姑娘不信,问碧潭姐姐就是。” 碧潭不动声色的冲凝萱点点头,然后一面朗笑一面去搀从玉。碧潭弯腰理了理那丫头的裙角,语重心长的笑道:“你也是廉国府的老人儿了,应该知道家里的规矩,婚配这一档子事儿都是大夫人管着,再者就是金嬷嬷有些权限。我们姑娘怎好越过长辈去过问,不过你也别心急,要不然我请宋嬷嬷去探探洪大管事的口风?万一洪大管事自己也愿意,这事儿就好办多了。” 从玉忙不迭点头答应,想了想又道:“姑娘,说句不怕羞的话,奴婢和洪大管事早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只是从玉明白,他是嫌弃奴婢身份地位,加上六姑娘要进宫,所以这两个来月便冷淡了我。奴婢......奴婢也是没了法子。”从玉单手抚着肚子,可怜巴巴的瞧着凝萱和碧潭等人。 原来洪大管事也不是什么好鸟! 什么郎有情,妾有意!凝萱在心里狠狠嗤笑一声,继而从迎枕下掏出个元宝大小的纸包,“啪”的一声撇给从玉。 “五姑娘,这,这是?”从玉哆哆嗦嗦的不敢去碰。 凝萱冷笑:“怎么?刚才还在我面前豪言壮语呢!才多大点的功夫就变了?放心,不是什么砒霜剧毒,只是给你们家六姑娘一点小小的惩戒罢了。免得她今后真的目中无人。” 碧潭将地上的小纸包强塞到从玉手中,笑道:“半包放在你们姑娘的燕窝汤里,半包洒在香炉里。” 从玉见魏凝萱一脸的淡然,碧潭又笑得贼兮兮的,心里隐隐后悔,可一摸还没完全鼓起来的肚皮,从玉又陡然生出无限勇气,将纸包紧紧攥在手心里。 “五姑娘放心,豁出去我这条命,也要达成你的心愿。” 等从玉离开,笑槐迫不及待的追问:“姑娘,纸包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难道真是砒霜?” 碧潭送人回来,刚好听到这句话,笑着给凝萱倒了杯水,“砒霜?用那玩意儿倒是给了魏乐熙一个痛快,白白叫她便宜了。” 笑槐狐疑的看着凝萱,凝萱就着水碗喝了半口,才笑道:“是老神仙给的一种趣药,名字却奇特,只两个字,唤作‘守贞’,男人误食了无所谓,但女子若吃了......” 笑槐瞪圆了眼睛,急切的问道:“怎样怎样?” 碧潭已经是笑得前仰后合:“自然不能圆房了,而且男人一近身,那女子就浑身长红疹子,看和就和出天花一个模样。” 天花被此时的人认作是不治之症,得了就是一条命。 凝萱轻笑道:“不管魏乐熙得不得这个病,只要太子想要笼络魏家,就一定会把魏乐熙抬进宫,只是她原本的打算是进宫邀宠,以便一步登天,将来好找我的晦气。但得了这种病......你们想想,太子还肯接近她嘛?” 笑槐拍手笑道:“妙极妙极。别说接近了,恐怕太子路过六姑娘的院子都要躲着走。可是,六姑娘会不会怀疑到姑娘这儿?万一从玉出卖了姑娘又怎么办?” “守贞无色无味,而且药剂发作有一定的时间,老神仙说过,至少要一个月左右才能露出端倪,那会儿我们早就回到公主府,魏乐熙就算想往我身上赖,她也没有证据。至于从玉的要求......”凝萱有些迟疑,碧潭冲笑槐使了个眼色,笑槐忙笑道:“姑娘,我却有个主意,我表舅家的哥哥现就在书房当差,跟着洪大管事,要不,我求他去探探口风?” (*^__^*) .....(未完待续) 第二五零章 无耻的爹 这天是公主府来接人的大日子,廉国府的门子早早用清水泼道,门前的石狮子擦的光可鉴人,在大门的一左一右还摆了两盆正是当下时节开的艳丽的西府海棠御朱门。那海棠既香又大,是上品中的上品,有含苞待放的夹在在翠叶中间,花蕾红润,好似胭脂点点,又有初绽粉团,晓天明霞般艳丽。树干粗大,一人来高,偏又是蓄养在盆景中,堪称魏家的两宝。 上次将这两盆价值连城的花卉搬出来充门面的时候还是大姑娘回门的日子。连二皇子见了都要叫一声好。 那廉国府新上来的一个门子边擦拭花盆便好奇的问着同伴,老门子有些倨傲的笑道:“蠢物,大姑娘虽然是皇子妃,但二皇子摆明了将来就是个闲王,怎比咱们五姑爷权高位重?你恭谨些,公主府可不是好惹的,小心人家一会来接五姑娘的时候你闯祸。” 自凝萱归来这段日子,廉国府的风向来了个彻底大逆转,加上这群奴婢仆役们都是彻头彻尾的势利眼,连个小小的门子在闲谈的时候都会将五姑娘与其他小姐们做比对。抬举了前者,自然会贬低后者。从魏诗琪到魏乐熙,这四位小姐人人都有耳目穿插在廉国府中,那闲言碎语怎么可能不往耳朵里钻。二姑娘还好些,魏乐熙和魏乐珊最是不忿。她们知道今日是凝萱离开的日子,恨不得在园子门口点一挂千响的爆竹,送瘟神而已。 恰逢这日是休沐日,家中几位长辈看在恪亲王、大公主的面子上也同来送行,唯一叫人诧异的是:这来的最早的并不是几房夫人,而是三老爷魏清冼。 四老爷背着手站在欢喜堂的大门口,讽刺的笑道:“难得难得,难得三哥一大早往母亲这儿来请安,小弟记得咱们兄弟中除了二哥,数你请安最拖沓啊!” 魏清冼有点恼羞成怒。但又不敢真的在欢喜堂得罪四老爷,只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哥哥我就是再殷勤又有什么用?母亲心里只向着你和大哥,我往前凑反叫有些小人在母亲背后诟病我的闲话。” 富妈妈不知从哪个小角落里冒了出来,笑盈盈的接话道:“呦?三爷莫不是说老奴呢吧?这能在老太太面前说上话的......除了我可就剩下金嬷嬷了。金嬷嬷为人老成,又是多年的忠仆,三老爷就算怀疑谁也怀疑不到金嬷嬷头上,那算来算去,也就是老奴喽?” 魏清冼被嫡子调侃也就罢了,却忍受不了一个贱婢的冷言冷语。换了旁的男人,只怕要狠狠出一口恶气,甚至迁怒的行径也不是干不出,然而我们这位三老爷。他就是一缩头乌龟。就见魏清冼冲着富妈妈狠狠一跺脚,伴着一声冷哼,扭脖子走了。 四老爷笑的这叫一个痛快,富妈妈叹着气劝道:“四爷,你好大的心胸,眼瞅着三老爷就要压在你头顶上了,你怎么还能笑出声来?” 笑声戛然而止,四老爷不悦的哼了哼:“就那个夯货?哼,给他十个心眼也斗不过我娘。” “可是人家的女儿如今要发达了!”富妈妈引诱似的呢喃着。四老爷哈哈大笑:“要是别人我恐怕还会忌惮。可魏清冼?他那个小气的人,虐待自家女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五丫头不拿他撒气已经是万幸了,还恬不知耻的想要借势?” 富妈妈望着三老爷大摇大摆进屋的身影,到了嘴边的话终究没说出去御朱门。不大会儿,她亲闺女巧儿从围廊的另一侧鬼鬼祟祟走了出来。这巧儿正是当年给大少奶奶梳头的乐巧。只因重了两位姑娘的名,后来老太太亲自赐了巧儿这个有些土气的名讳。 巧儿拉着富妈妈低声问道:“妈妈可和四老爷说了我的事儿?”见她娘慢慢摇头,巧儿不乐意的将富妈妈的手往后一甩,“你女儿终身的幸福,做娘的怎么一点不上心?” 富妈妈赶忙捂住巧儿的嘴。“我的小祖宗,这是什么地方?欢喜堂的大门口,是说话的地儿嘛?”巧儿狼狈的甩开富妈妈。轻哼道:“你不帮我,我自寻出路去。” 富妈妈顿感不妙,试探的看着女儿:“巧儿......你什么意思?” 巧儿神色复杂,想了半晌:“算了,你不知道也好,如今看来妈妈真是老了,胆子针眼大,还不及乳臭未干的丫头。”眼瞅着女儿脚不点地的离开,富妈妈根本来不及拽住巧儿,只能暗暗骂了句死丫头,转身进了屋。 她并不知道,三老爷魏清冼其实并没离开,就躲在拐角壁影后面,等富妈妈母女俩一走,魏清冼反复琢磨着那二人的话,却始终不得奥妙。正想着,就见凝萱和她两个贴身大丫头从松柏轩走了过来。三老爷眼前一亮,急忙堵了上去。 “咳,你这孩子,日上三竿,既是来给祖母请安告辞,怎地叫我们多位长辈在此苦守?”魏清冼说起话来一派官腔,俱显大义凛然的气势。 凝萱脚步一顿,略往后退了小半步,和猛然冲出来的亲爹拉开了距离。听了魏清冼的话,凝萱不气反笑:“爹爹惯用的那块怀表怕是不准了吧?日上三竿?” 凝萱故意瞧瞧日影儿,狐疑道:“我怎么瞧着比往日还早了呢?” 碧潭忙掏出一只纯金的怀表来,上面缀着一圈翡翠圆环,“啪”的一声弹开表盖,里面镶嵌着各色米粒大小的宝石,阳光一闪,异常夺目。碧潭将怀表往魏清冼面前递了递,轻笑道:“三老爷瞧,卯时初刻,不是我们姑娘晚了,却是三老爷太早了。” 魏清冼眼红的盯着碧潭手中的怀表,想起自己那支已经磨的不成样子的银怀表,心中更加忌恨了许多。 魏凝萱这死丫头,那样贵重的东西宁可叫一个贱婢戴着,也不肯叫他这个当爹的用一用?果然应了佟姨娘说的话,魏凝萱就是养不熟的狼崽子。 想到此,魏清冼面若寒霜,鼻孔高抬:“我有话与你说,先叫这两个丫头走开些。” 凝萱轻笑:“父亲要是说什么要紧的,大可不必避讳她俩,碧潭、笑槐是我的心腹,出谋划策的本事还要得。” “你才多大点的年纪,什么心腹,哼,在公主府倒是把女人间的那些龌龊勾当学了个十足。”魏清冼冷冷一笑,毫不客气的责骂着亲生女儿。魏凝萱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哼道:“女儿瞧父亲却是恼羞成怒了,既是有事求我,何必摆着居高临下的脸子?” 魏清冼大怒:“放肆,我能求你什么?” 凝萱忽然如释重负的看着三老爷,笑盈盈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只当外面的人说的都是真的呢!都是些嚼舌的家伙,偏诬陷父亲,说你是打算借着给我亲娘修坟的引子贪墨了女儿的陪嫁。哈,笑话,这不摆明了是挑拨我们父女之情?” 凝萱恶狠狠的看着魏清冼,颇有些指桑骂槐:“父亲就该严惩那些婆子,看今后还敢不敢搬弄是非。” 魏清冼不自在的将脸撇到一侧,声音慢慢放低:“你......你都听说了?也好,倒省了为父大多的麻烦。我想着你嫁的是高门,将来见的亲戚非富即贵,要是大家问起你娘,总不好不说。夫人一生辛苦,没看见你飞黄腾达,但借借女儿的光儿还是使得的。为父打算出......” 魏清冼比了一的动作,想想不对,心一狠,直接变成了二。“为父想从你的嫁妆里挪两万两来修葺夫人的坟。一来是叫你尽尽孝心,二来也是做给你婆家人看,免得别人说三道四嘛!” 当初廉国公给三房定下的金额是一万两,魏清冼私下这么一琢磨,就和魏凝萱说两万两,到时候宋氏的那些陪嫁也不用还了,用五百两银子修坟,继而给自己买一个贤名,实在是划算。 凝萱看着三老爷得意洋洋的样子,根本“不忍心”打断,感动的说道:“父亲真真是疼惜女儿,连一点小事都替女儿着想。” 魏清冼诧异,他还以为魏凝萱肯定要和自己狡辩一场呢,怎知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魏清冼眼珠子一转,贪心的笑道:“两万两银子在寻常人家可了不得,但是在我们这样的门第......却显得单薄了。说到底,这银子还是为父出的,你亲娘若见了她闺女也单出一份儿......泉下有知肯定也是欢喜的不得了。” 凝萱险些没笑出来。欢喜?要是先夫人知道丈夫明着说两万,实际只用五百两给她修坟,肯定得从棺材板里蹦出来挠他一巴掌。 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温妈妈一举一动都在凝萱眼皮子底下盯着呢。 凝萱忙不迭的点头,应声道:“父亲说的极是,这银子我断不能不出。只是,出多少才好?” 魏清冼大喜,几乎抑制不住笑意,忍了好久才故作沉思道:“你是晚辈,就比照着父亲矮上一截吧。出,出一万两即可。” 这可真是考上秀才想当官,登上泰山想升天,凝萱鄙夷的看了看魏清冼,好一个贪心无耻的亲爹!(未完待续) 第二五一章 恶意忘形 凝萱眉头紧锁,有些为难的看着三老爷:“一万两,这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御朱门。女儿怕拿的有些艰难。”魏清冼原本快意的样子立刻消失,老脸一沉,哼了哼:“堂堂君山县主,对自己的亲爹哭穷,亏你这话怎么说出口!一万两银子,给你的丫头买块金表都不够,给自己的亲爹,不,是给你亲娘却搪塞找借口,我算看明白,原来你魏凝萱就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大公主比我们有钱,你伏低做小,我们穷,没银子,就成了你的穷亲戚,想一脚把我们都踹了,是吧?” 魏清冼咬牙切齿的指着凝萱的鼻尖,丝毫不客气的咒骂着。 凝萱面带委屈,忍不住泪盈满面,“父亲怎可这样说女儿,这岂不是叫人在背后戳女儿的脊梁骨?” 魏清冼以为揪住了凝萱的软肋,忙语重心长的说道:“好孩子,说到底,我才是你的生身父亲,什么养母后娘,都是假的,咱们父女俩不齐心,今后就要在魏家挨欺负。外面也是一个道理,你嫁了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世子做了什么都被蒙在鼓里,大公主是谁?她是世子的亲姑妈,心里终究是偏着世子的。除了你这个亲爹我......还有谁能为你设身处地的想一切?” 凝萱一脸懵懂,擦干泪水,眼眶仍旧雾蒙蒙的泛着水花儿:“那爹爹的意思是?” 魏清冼笑道:“为父的意思是,公主府送了多少嫁妆,你心里要有数,不能交到陪嫁嬷嬷手里,那些老虔婆,吃人不吐硬骨头,钱财首饰进了她们的手,和在大公主府还有什么分别?”魏清冼眼珠一转,低声问道:“你老实告诉爹。大公主到底给你随了多少银子?” 魏清冼不关心什么家具、首饰,那都是登记造册的,卖不出去,也不关心什么土地田庄,顶天赶上好年景,又能收回来多少成本?不如银子来的实惠。那可是见真章的玩意儿。 凝萱眼珠子一转,结结巴巴的尴尬笑道:“也,也没多少,不过三万两左右。” 魏清冼板着脸:“跟你亲爹还藏着心眼儿?什么三万两。至少也要十万。” 凝萱脸色大变,连连摆手:“父亲休要道听途说,不过是外人以讹传讹,其实就六万两。其中还有一万入了晓月楼做了份子钱。” 魏清冼见凝萱表情急切,心焦难忍的样子不像作假,便暗暗信了几分。六万两......虽然和自己猜测的有些差距,但给一个养女成婚,大公主能许下这么多银子,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魏清冼笑道:“看,为父不说你还不承认。哎,好女儿,你这钱可不能带进恪亲王府啊!” 凝萱狐疑的看着三老爷:“可是母亲说。这银子是我进亲王府之后上下打点的钱,世间人个个势利,没了银子,我便寸步难行。” 魏清冼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凝萱,手指抖了抖,忽而长叹一声:“呆子。呆子!银子进了亲王府就姓赵了,你想掏出来花一两都得看老王爷或是世子的脸色,怎比捏在自己手里自在舒坦?” 凝萱不以为意的笑笑:“这怎么会?大周有律法,女子送嫁,夫家无权过问御朱门。况且.....父亲多虑了,恪亲王府是什么人家?哪里还会在意我那点银子?” 魏清冼见凝萱是油盐不进,存心要用威严吓唬吓唬她。便板着脸重重的喝道:“孽子!父亲说的话你敢不听?”凝萱打了个激灵,怔怔的看着三老爷,魏清冼喝道:“瞧你这个不争气的模样,进了亲王府也会被吃的连个渣滓都吐不出来,我少不得要为你筹划筹划。记住,大公主或是咱们府上给你的银子,用个匣子装好了,进门前找个机会,我会亲自到公主府取。” 魏清冼脸皮不是一般的厚,扬着下巴笑道:“你也别小人之心似的忖度为父的善举,为父就用那些银子给你在外面多多置办几亩田地,保管你每每年关的时候,光是收庄头的孝敬就收的手软。” 碧潭抿着小嘴,笑着推了推姑娘:“姑娘还不快答应?三老爷这话和宋嬷嬷是一般的,看来还是上了岁数才见多识广,比我们自己瞎乱琢磨就是强。” 凝萱左右为难,并不知自己该拿什么主意。魏清冼还算没彻底昏了头,知道这事儿急不得,至少现在不能弄不妥当,不过,魏清冼对那一万两银子是志在必得。 “要不......”魏清冼故作迟疑的开口,“要不为父就先替你垫上。嗨,都说儿孙是前辈子来讨债的,一点不假,你这死丫头,一出手就从爹爹这儿抠走一万两。” 凝萱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三老爷的“大度”,仍不敢置信的小心翼翼试探问道:“父亲说的可是真的?不哄女儿?” 笑槐忙挽住凝萱的手臂,嗔道:“听姑娘说的,君无戏言,三老爷什么人,能拿咱们穷开心嘛!既然答应了姑娘,肯定是要把银子掏出来的!” 魏清冼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忙道:“你先别着急,银子好说,但五丫头你知道,你到底是女孩子,下面还有个弱弟,父亲不能光想着你,丝毫不顾及你母亲的感受。”魏清冼说的好似一个慈父,或许还带了点贤夫的意思。他正暗自为自己的说辞喝彩,猛然间想起萧宝珠和魏凝萱的死仇,只能忙忙转口:“当然,萧氏有不好的地方,可咱们三房却是因为她的缘故慢慢兴盛起来。” 凝萱手中不断绞着帕子,樱桃红唇微微开启:“女儿明白,父亲先是给我拿了嫁妆,又叫你出一万两,三夫人肯定不乐意,到时候女儿走了,受着三夫人冷言冷语的还不是爹爹你?我纵然在外面博得了孝名又有什么趣儿?可叫我忽然拿出银子来,女儿又凑不上手。要不......” 凝萱猛抬头,不确定的看着魏清冼:“要不,要不我将晓月楼的份子拿出来?父亲寻个妥当的人卖了,一万两总能有。” 魏清冼心下狂喜,晓月楼......那是近三四年京城里新起的销金窟,幕后老板奢靡莫测,今时今日魏清冼才想明白,怪不得晓月楼手可通天,原来连大公主这样的人物都参与了其中。魏清冼抑制不住的暗暗算着当年的一万两,如今能幻化成多少雪花银。 只怕翻了十倍不止。 魏清冼贪心再起,看着亲生女儿,满是为难的说道:“傻孩子,当年一万,如今世道不景气,或许未必能再足这个数目,你又卖的急。哎?不如我出一个主意极好。为父还是替你先垫付了那一万两,你将晓月楼的契书放到我这儿保管。不过大可放心,等为父百年之后,这些东西还不都是你的?” 凝萱淡淡一笑:“父亲做主就是,女儿不懂俗物,一切还有劳爹爹。” 魏清冼大清早被四老爷气的半死的心又活跃了起来,顿感神清气爽,嘴角能咧到耳朵根子,两手往后一背,买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往欢喜堂正堂而去。 笑槐和碧潭一左一右将凝萱夹在中间,不断冷笑:“姑娘瞧,三老爷多高兴?还真把咱们当傻子了!” 凝萱心情大好,忍不住笑道:“是我这亲爹过于贪心,人啊,贪念一起就什么也顾不上了,所以说真正的傻子不是咱们,而起三老爷自己。连这种漏洞百出的蹩脚借口都找的出!” 碧潭沉着些,却也难耐笑意,“只要一想到待会儿三老爷的表情,奴婢就忍不住想笑。只是,姑娘确信那人能来?” “桂嬷嬷办事一向稳妥。”凝萱袖子一撩,与二人相视:“我们也去吧,免得好戏开场,我们这正主儿还不见踪影,那岂不辜负了三老爷的一番苦心?说起来三老爷也不容易,想出这么一个生钱的主意,只恨我这个当闺女的无能,偏偏喜欢搅了亲爹的好兴致。对了,温妈妈收拾妥当了?” 碧潭沉声道:“姑娘放心,她儿子牢牢攥在咱们手心里,不怕那婆子不就范。这也是温妈妈倒霉,生了个催债的儿子,敢和高利贷借三百两,俩月的功夫就能滚到六百两。” 凝萱冷笑,当初温婆子在紫藤苑里偷走的东西就值二三百,加上她这些年的积攒,六百两未必拿不出手。最重要的是,温婆子的儿子还仗着廉国府的威名在乡间强买强卖,弄了好些京中远郊的低价地。凝萱只略施小计就叫那厮落在当地知县的手中,当地知县连续三年评优,早就想进京谋职,公主府的大管事亲自出马,那知县连口齿都不利落了,几乎是有应必答。 一面是银子,一面是儿子,温妈妈当然选择后者。 至此才对凝萱这个曾经瞧都瞧不上的小丫头,垂下了她高贵的头,满心怨恨的答应与凝萱联手。 “温婆子狡诈多段,佟姨娘的许多馊主意都是她出的,如今又给三老爷支招针对我,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趁着此番机会,一起收拾了。” ps:小荷最近听说熬夜容易造成心梗,害怕鸟,发现好多症状俺都有啊,大家也不要熬夜了,多多休息才是王道啊!(未完待续) 第二五二章 找茬的人(上) 正堂内,廉国公端坐于交椅上,老太太次之,四个儿子分作两班,夫人们并无席,只能站在身后,倒是几位少爷并小姐们多了一只绣花顿,沿着高台花架下脚处一溜坐下御朱门。独大少奶奶伺候在老太太身后,堂内摆设、礼度俨然是一个正经大家族的规矩,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好不和谐。 只是别仔细听那话语,净是些勾心斗角的猫腻。 四老爷魏清平放下手中的茶盅,笑呵呵的看着廉国公:“父亲,大公主的人说话间就到了,您是一家之主,心里做什么打算,是不是也该叫儿子、媳妇们听听。儿子怎么听母亲的意思......您不打算用公中的银子给五丫头置办嫁妆?” 廉国公不悦的瞪着老太太,老太太尴尬的冲丈夫僵笑,“我这不也是心疼你嘛,你不准公中乱动,非要自己一人扛着,孩子们都长大了,叫他们帮衬些又能怎样,这偌大的家业将来还不是要任由四个兄弟均摊?” 廉国公不愿意当着晚辈,尤其是一干孙子孙女们的面给妻子难堪,只能叫洪大管事将陪嫁单子呈上来,廉国公环视一圈,才徐徐开口:“当初大丫头成亲,公中出了五万两置办玩器珠宝,另外又私下加了三万两银票。老太太疼惜孙女,单独给了两万。” 老太太以为自己做的隐秘,不成想却被廉国公讲了出来,果然就见四儿子冲自己瞪圆了眼睛,老太太不自在的将脸撇到一侧,暗暗嗔恼丈夫不会看眼色。 廉国公顿了顿,又道:“零零总总也有十万,不过,大丫头是嫡长孙女,更与其他的姊妹不同。五丫头虽然嫁的也是皇亲国戚,但到底矮了一成。我便只出三万两。” 大房和四房闻言大喜,这比预想中的要少的多。要知道,老太太刚刚虽然说将来家产平分,但众人心里都不蠢,早知是个什么结果,那嫡子和庶子怎可同日而语?爵位老大袭了,万一分家,余下三个儿子能得到的只会是其中小部分家产,而且四房还要占大头。这是宗族中的规矩。便是廉国公真的宠爱哪位庶子,也不可更改。 四房此刻不闹的原因很简单,魏清平惦记的并不是公中的银子,他知道。老太太寿终正寝的那日,她的银子都要收纳到四房的腰包里,连大夫人也无可奈何。现在廉国公出的少,也就意味着将来四个儿子分的多,大家为什么不高兴? 廉国公将儿子、儿媳们的神色尽收眼底,无奈的端起茶杯,借着喝茶的空档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老太太以为丈夫少说要出五万两,现在几乎少了一半,老太太倒也“通情达理”。柔声道:“我早和老大媳妇商量了,叫孩子们也出些,尽尽心。国公爷瞧呢?” 廉国公始露笑意:“也好。”老太太忙冲大夫人打眼色,大夫人一面笑,一面将手往袖口里掏,还不及开口。坐在前面的大老爷忽然站起身开口道:“母亲说的极在道理,儿子又是长子,理应起个表率的作用,我和夫人商议一下,愿意出五千两。” 凝萱坐在绣花墩上诧异的看着这个并不是很熟悉的大伯父。 大老爷相貌上承袭了老太太居多。和廉国公并不十分相似,要说四个儿子里长得最像的,还真没有。反倒是老太太宠爱的四少爷魏元安颇似老国公爷。但是要说性子最似廉国公的......当属大老爷无疑。 大夫人讪讪的将袖口中那五百两的银票艰难的塞了回去御朱门。 大老爷无视几个兄弟并侄儿们诧异的目光,淡然自若的看着廉国公:“父亲,这是银票,另外,儿子并不偏倚,将来几位侄女出嫁的时候也是同等的例,只是侄儿们却不要怪伯父,到你们这儿却没了。” 廉国公哈哈大笑,可见是发自心底的欢喜,连连道:“男子汉嘛,家业要靠自己去拼搏,怎么能伸手管长辈们索要?”想到此,廉国公脸一沉,不悦的盯着四少爷魏元安:“听说你近来夜不归宿,在外面游荡的厉害?哼!都是老太太宠的你!雍安伯家的小孙子已经中了举人,只等明年会试。瞧瞧你......连个秀才的功名都没有。明儿起,没有我的话不准你出府,老大媳妇,叫账房停了这臭小子的月银,看他拿什么挥霍去!” 廉国公说到这儿,狠狠的看了看老太太,老太太迟疑了半晌还是没有为最宠爱的孙子开口求情。 有大老爷做表率,其他几个儿子早就经过老太太的“点拨”,知道今儿要唱这么一出,虽在意料中之中,但大老爷的一番举动却又在意料之外。二老爷见廉国公紧盯着自己,只能硬着头皮站了起来,“儿子比不得大哥财大气粗,只好随......随一千两。”二老爷的本意是只出三百两,凭空翻了近乎三倍,怎能不叫他心痛。 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廉国公不虞的看着二老爷一脸肉痛的样子,“那就记得等会儿把银子交给洪大管事。坐下吧!” 出了血,还没落好,二老爷憋屈的瞪着妻子,暗怪妻子没有事先打听好大房的消息,结果现在银子出了,还不得父亲喜欢。 四老爷笑呵呵的不愿意放过他二哥,笑道:“二哥好小气,听说你前两日出了三千两银子,就为请晓月楼的锦娘唱一曲,怎么......到了亲侄女这儿反而舍不得钱财了?” 廉国公重重一拍桌案,呵斥道:“胡说什么呢?” 四老爷不以为意的看了看几个年轻的侄女,“父亲何必生恼?几个孩子都大了,嫁人是迟早的事儿,总关在笼子里似的,今后在婆家是要吃大亏的。还不如早点叫孩子们知道外面的世道。”这一次,廉国公出奇的没有回驳。四老爷笑道:“儿子虽然比不得大哥豪爽,只好出三千两。” 二老爷气的鼻子都要歪了,魏清平这混蛋,摆明了是叫自己下不来台。 众人的眼睛不约而同的落在三老爷魏清冼身上。 三老爷好生淡定,就见他款款起身,冲廉国公深深一拜,继而看向凝萱,才轻笑道:“父亲曾经叫三房出一万两,只是儿子只得一个女儿,自然娇惯了些,所以便在这个数字上再添一倍。” 众人哗然,魏雅静拉着凝萱的手低声试探道:“三伯父好大方,五妹妹你可真幸运,这种福分可是我们羡慕不来的。”魏乐珊和魏乐熙偶然听见四姑娘的话,不屑的哼了哼,难得没说话挑刺。只二姑娘诗琪略清楚三老爷的为人,迟疑的悄声问道:“三叔真能给你吗?” 凝萱神秘的冲诗琪一笑:“等等你就知道了。” 话音一落,老太太已经抚掌笑道:“好啊,难得我的儿这么通情达理,既如此,当着你父亲的面儿,就把银子一并交上来,稍后大公主的人来,咱们也好给人家看看。” 三老爷这叫一个镇定,微微扭头看着凝萱。 凝萱知道这是亲爹给自己出的信号,不由莞尔一笑,撅起小屁股站了起来。三老爷笑意大盛:“五丫头是个懂事的孩子,我本想将银子折现交给她,今后在亲王府,手头也能宽松些,无奈这孩子孝心可鉴,非要替母亲重新修坟。要是别的事儿,我就劝下来了,可唯独修坟一事......乃是人伦纲常的典范,我只怕一旦阻拦,今后叫亲家听说了,也要怪五丫头不恭不顺。” 廉国公狐疑的看着魏清冼,“凝萱,果真是这样?” 一侧的凝萱忙笑道:“正是。父亲讲的句句属实,都是孙女的主意,父亲也是支持的。” 片刻静默,廉国公才沉声道:“既然你们父女俩早就商议好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修坟是大事,一要禀告宗祠,到长春宫里请定吉日动土;二来,要寻个妥当的人来主持,既然是五丫头的生母,恪亲王世子的岳母,总不好随随便便。两万两......大抵也足够了,便是不够,公中出就是。” 凝萱忙笑道:“孙女也明白这两个到底,至于不够的银子......孙女已经和父亲商议过了,我再出一万两,只怕还会有剩余。” 想当初为了赶在大少奶奶进门前叫三夫人宋氏下葬,实在是简洁的近乎简陋。零零总总也不过花费了一千两,那坟头能成什么模样,想当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廉国公也有自己的思量,将来世子和五丫头成亲,总不能不去祭拜岳母,到时候见了那落魄的坟头,丢人的还不是魏家? “也好,就按照你们是说的办!”廉国公说道:“只是经手办理此事的人选......” 魏清冼刚要推荐温妈妈的丈夫,就听外面回禀,说顾家小将军顾云霆亲自登门,来接君山县主回府。 众人忙起身,廉国公大踏步往外走,在门口就迎上了凝萱的养兄。 “哎呀,怎好惊动小顾将军?快往里面请。” 廉国公一面往里让,一面觑着顾云霆身后的男子。那人五十来岁,高高的个子,皮肤白净,穿着普通百姓的常服,但腰间配着的饰物却显示了此人六品小吏的官衔。 廉国公一面走一面在脑子里细细回想:京城里的六品官多如牛毛,自己还真没见过此人。(未完待续) 第二五三章 找茬的人(下) 廉国公极为客套,非拉着顾云霆坐在上首位,顾云霆哪里肯,廉国公见他确实不是虚假的客套,只好叫人重新搬了把交椅放在大老爷身侧,顾云霆迟疑了一下,还是挺爽朗的坐了下去御朱门。 廉国公见那面生的六品小吏不多话的站在顾云霆背后,好奇的开口问道:“小顾将军,这位是......” 顾云霆淡淡一笑,冲小吏点点头,小吏欣然站了出来,冲廉国公施以大礼:“下官工部员外郎徐军见过廉国公。” 廉国公在脑子里迅速查询了一下徐军这个名讳,并未发现什么特别,或者说连一点点的印象都不存在。廉国公见这小吏年岁颇大,但官职低微,心中明白对方定是个无权无势的小人物,不免轻慢了几分。 只微微一笑:“原来是徐大人,久仰大名,来人啊,还不给徐大人看座!” 小厮们听了这话却有些为难,按道理,这位六品官是跟着小顾将军来的,理应坐在顾云霆的下首,但后面一溜摆着四位老爷的椅子,还哪有地方多塞一把? 最终洪大管事做主,点拨了小厮,抬了一把稍微小些的花墩放在了众人对面。 顾云霆趁机环视一圈,发现妹妹凝萱并不在场,心知是因有外男在,姑娘们进了内室。可今儿的戏没有凝萱可不成体统,顾云霆笑道:“我那妹子怎地不在?晚辈得了她的消息,特特从岷山将徐大人请了过来。” 廉国公和几位老爷闻言诧异的看着六品小吏,并不明白顾云霆这话有什么深意。岷山是大周皇室陵墓群的所在地,依山傍水,是传闻中难得的龙脉之所,自开国皇帝太祖始,历经数代都居葬在此。每三年,亲政的皇帝都要携带宫眷百官到岷山祭拜,一是吊念先祖。二是祈求大周风调雨顺。开国至今,只有康宗皇帝有一年落下没有成行,命当时的太子替天子祭奠,不想当年湖滨洪水泛滥,沿河两岸的百姓是生灵涂炭,北齐趁此进攻,要不是当时有顾家军在,只怕大周有亡国的危险。 此后太子被人构陷,说是祭祖的时候心思不纯。导致先祖震怒。其实明眼人都知道,是康宗为了逃匿百姓们的非议,叫亲生儿子做了替死鬼。从彼时起,提起岷山。人们想到的只有皇家的陵群,而不是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廉国公不解的问道:“五丫头请徐大人来?这可奇怪了,那丫头怎么一点口风没和我们透露?这究竟是为了何事?” 顾云霆故作诧异,“不会啊?我那妹子在信里说的明明白白,还是三老爷亲自应允的!” 廉国公瞪着魏清冼,暗怪儿子鲁莽,到底是个什么大事小情,也应该和自己先透透口风才是。 魏清冼被看的汗毛竖立,更是冤枉加糊涂。不知所措的看着顾云霆:“贤侄,你倒是把我弄糊涂了。这......这,我何尝就认识徐大人了?” 顾云霆伸手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哎呦,怪我了,竟是忘记说正经的。这位徐大人是咱们工部里有名的风水高手。专门会替人看阴宅。一年下来一半的时间留在岷山监督工程,一半的时间在各地查看山陵地貌,怪不得诸位长辈不认识他。” 廉国公当即明白了徐军来此的目的,加上顾云霆说明此人是魏凝萱请来的,不禁怀疑起了五丫头的动机。 顾云霆爽朗的一笑:“听闻三老爷要为先夫人援建阴宅御朱门。我那妹子夜不能寐,总想着为先夫人尽尽孝心,这不。托我请了徐大人来,就是要在成婚之前圆满此事。” 魏清冼听闻一席话,早就吓得浑身冒冷汗,似乎眼前数不清的银元宝翩翩飞走,自己拦也拦不住。魏清冼心中勃然大怒,魏凝萱这死丫头,跟他来这么一手,好恶毒的奸计! 魏清冼板着脸冷笑道:“我那夫人什么品级,徐大人什么品级,我怎好劳动徐大人?” 徐军也是个老狐狸,见魏家三老爷摆明了不想用自己,忙笑道:“十几年前下官曾受恪亲王援手,心中一直想要回报一二,只是王府高门,我一个六品小吏往前凑未免有巴结的嫌疑,今日能为世子亡故的岳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下官只感到万分荣幸。”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魏清冼还想做垂死挣扎,因为这厮心中明白,叫温婆子的男人揽下这项工程,五百两足以,可换了工部员外郎来做......五千两,不,就是五万两都打不住! 工部是什么地方? 那就是个祸害银子的无底洞。每年修建大堤,维修河沿,修缮宫殿,工部上报的银两总是要比预算多出几倍。魏清冼对银子极为**,心中深知里面的猫腻,眼瞧着魏凝萱答应自己另外加一万两,魏清冼怎肯拱手让人? 他不自在的笑道:“徐大人公事繁忙,五丫头真是个不省心的东西,竟擅自做主请了你来。” 顾云霆乍听魏清冼这几句话,当即就不高兴起来。要不是顾忌此地乃是廉国府,按照顾云霆的脾气,怕早就破口大骂了。谁是不省心的东西?魏清冼也好意思开口说? 顾云霆冷冷一笑:“三老爷先别推辞,徐大人为了这事儿已经和上峰告假一个月,你现在将人退回去,岂不是让外面的人看不起徐大人的手艺?况且请人的是我妹妹,并非三老爷。大家又不是外人,何不请我妹子出来说两句?” 因有外男,少女们都已经撤到了连接内堂的小花厅去,廉国公略显的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高兴的命人将凝萱诸姐妹叫了出来,也算是和顾云霆这个“远亲表哥”见见面! 魏清冼红着眼睛,上来就冲凝萱低声呵斥道:“你胡闹什么?还不过来解释解释?” 凝萱在小花厅里听的一清二楚,便也没迟疑的笑道:“父亲早间和我说修坟的事儿,其实女儿早就有这个心思了。所以几日前就着手准备。徐大人是百里挑一的合适人选!” 到此,魏清冼才完全明白过来,原来他一早就落进了这死丫头的圈套里。 “你,你......”魏三爷哆哆嗦嗦指着凝萱,上气不接下气,好久才憋出四个字:“你这孽子!” 凝萱委屈的看着魏清冼:“父亲,修坟的事儿是您提出来的,怎么女儿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你到底要叫女儿如何才肯满意?” 众人都清楚三老爷的秉性,心知他这次是自作聪明却踢到了硬板,不禁暗暗偷笑,其中四老爷最畅快,笑呵呵的上来劝架:“三哥,这了就是你的不是了,侄女好心好意,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驴肝肺?刚刚明明对着父亲说好的,你出两万,侄女出一万,莫非是打算临时反悔?” 徐军唯恐不够乱的彻底,忙拱手道:“下官来之前已经去了先夫人的墓上瞧过,如今规格确实小,周边能扩建的地方也小,所以用不上那些银子,两万两足以。” 徐军话一出,不但众人老爷、夫人们神情大变,就连廉国公这堪称铜墙厚的脸皮也挂不住了。 规格小,不够扩建......岂不是在冷嘲他们魏家没有善待亡故的儿媳? 要是有心人在深究一下,为何当初草草将宋氏下葬,只怕还要牵连出大少奶奶。 老太太心疼大孙子,板着脸与魏清冼说道:“孩子的一番好意,你怎么这么不识趣?”魏清冼迫不得已,只能向父亲求助,岂知廉国公也见不得庶子的小家子习气,冷色道:“既然徐大人都发话了,就按照你先前的打算办,五丫头攒点银子也不易,她那一万就不要出了。” 魏清冼也顾不上什么体面,支支吾吾起来:“儿子,儿子没,没那些银子。” “呦,四哥!敢情你刚才都蒙我们玩儿呢?没银子?不对吧?”四老爷不遗余力的痛打落水狗,冲着他三哥贼贼的一笑。 凝萱忙笑道:“父亲近来添置了两处铺子,一时凑不上手也是难免的事儿。还是我出了吧!” 廉国公厉色瞪着庶子:“怎么回事儿?” 魏清冼怔怔的看着几乎不认识的女儿,凝萱反冲父亲眨眨眼,好一派天真醇善。 廉国公满心的无奈和沮丧,他平生风流不假,但绝不下流,三儿子的生母也曾是自己最爱的女人之一,只可惜香消玉损的早,廉国公因害怕想起宠爱的妾室,所以对三儿子的关爱没有老大多,其实廉国公自认为心里是挺维护此子的。没想到......在老太太的纵容下,这孩子养成了如此的秉性,简直是给魏家丢人现眼。 此刻的廉国公虽然心里惆怅,但他历来就是个英勇果断的人,片刻间已经收整好了心绪,沉声与魏清冼道:“当着小顾将军的面儿,我做了主,两间铺子收归公中,银子由公中来出。” 魏清冼顿时觉得五雷轰顶般震撼,口中各种苦涩一齐涌上喉头舌尖,他怎么解释?买那两间铺子的时候绝不止两万两!说了,岂不错上加错? 一时间,魏清冼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不可自拔。(未完待续) 第二五四章 竹篮打水 就在魏清冼左右为难,迟疑要不要将铺子的真实价值说出来的时候,凝萱冲外面的丫头招了招手,温妈妈先是探头探脑往里面瞧,见廉国公脸色确实不好看,才讪讪的往里迈步子御朱门。 萧宝珠用帕子掩着小嘴幸灾乐祸的准备看好戏,什么夫妻一体的话在萧宝珠这儿可不好使,能看见魏清冼吃瘪,比三伏天饮冰水还解渴,还惬意。 廉国公不认得此人,猛见一个婆子往里闯不禁怒喝:“你是什么人?没有传唤怎敢往里擅闯?”温妈妈当即软脚虾似的跪在地上,也分不清东西南北,冲着主位上就是频频磕头,直把额头弄的红肿不堪才晕头转向的作罢。 “奴婢,奴婢是三爷房里的管事妈妈,知道三爷为做好事,特将东西带来。” 魏清冼陡然升起不好的念头,急忙打断温妈妈的话:“你这婆子,青天白日的就敢吃酒说胡话?我哪里叫你带东西来?” 温妈妈从袖口中两张薄纸,头深深往下一低,恭谨的说道:“回禀国公爷,这是三爷名下的两间铺子契书,因是奴婢的男人前两日去官府里过的名儿,所以今儿刚在府衙备案后就拿了回来,亲呈上来给国公爷瞧看。” 魏清冼劈手就想上来抢,四老爷的动作却更快,一个饿虎扑食就将契书牢牢捏在手心里,绕了个圈避开他三哥往廉国公哪里跑。一面跑还不忘一面发出啧啧的称奇声音:“三哥藏的好深,连中宁大街上的铺子都买的起,恐怕就其中的一间都不只两万两吧?” 廉国公抬手接过纸单,中宁大街是皇城中古玩字画的聚集地,达官贵族常游此地,光是一个小小的铺面就价值不菲,廉国公心中微微不悦,虽然说儿子会过日子,手头宽裕是件好事。可凭他对庶子的了解,魏清冼怎么能买得起这么大的一间铺子,更何况还有剩下的一张契书,一家不算小的米行! 想起老妻曾经多次在自己耳边有意无意的提及......当初老三媳妇进门的时候,带来的陪嫁可不少,怎知就几年的光景,竟挥霍空了。 廉国公深深的看着魏清冼,魏清冼做贼心虚,并不敢直视老爹的厉色。半遮半掩的一扭头,反而和亲闺女凝萱对上了四目。眼刀子似的目光狠狠剁在凝萱身上,凝萱却丝毫不在乎,甚至还趁别人没理会。悄悄冲魏清冼翻了个白眼,可把三老爷气的是七窍生烟。 顾云霆笑道:“铺子什么的也就算了,又不是多少钱的事儿,我们公主府出了又能如何!” 顾云霆的话不吝于火上浇油,等他一说完,不但廉国公下不来台,就是大房和四房也都非要魏清冼“出血”不可。 大夫人轻轻推了推丈夫,悄声道:“你怎么还不说话?要真是叫公主府出了银子,将来咱们大姑娘可怎么在妯娌间走动?”国公府给故去的儿媳修缮坟头。最后却要借钱填债......说出去可不丢人? 四房也是同一个理,只是四夫人寡淡,对此并不十分上心,唯独四老爷当即吵嚷起来:“父亲,这可不行!三嫂生是我们廉国府的人,死是我们廉国府的鬼。叫小顾将军出银子,知道缘故的还好,这要是不明就里,白眉赤眼的说胡话,我们六丫头今后可怎么在东宫行走?就是咱们家丽妃娘娘和两位皇子也面上无光啊!” 大夫人忙不迭的点头御朱门。连生应和。 顾云霆脸上闪过尴尬:“哎呦,却是晚辈鲁莽了,竟没想到这些。” 凝萱却不悦的维护道:“二哥也是一番好心。要不然怎么办?总不能叫父亲好容易积攒下来的这点家产都搭进来吧?三房只得一个儿子,哥儿还小,父亲背着公中多添置点私产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四老爷忙嚷道:“我说五丫头,你可别徇私,我们这些叔叔伯伯可都是一心为魏家,从没背着国公府另设小金库,凭什么到你爹这儿就情有可原了?便说你大伯父......” 大老爷见话题扯到自己身上,微微不悦的蹙眉。 四老爷却不管这些,仍旧道:“你大伯父两个儿子,比你爹还多一个,也没见他弃官从商,把俗务当安身立命的根本。”大老爷轻声呵斥道:“混牵扯我什么!” 凝萱淡淡一笑,“大伯父为人耿直,是官场上的清流一派,”凝萱好似一朵开的正艳丽的芙蓉,虽然明知是自己的亲侄女,但被这样一个绝色女子恭维,大老爷还是难得虚荣心作祟,脸上泛起笑意。 凝萱心中一哼,继而又笑道:“大伯母夫唱妇随,正应了咱们家的家训之一,男主外女主内,大伯母名下的产业可算不得少呢!” 大老爷是不屑和商人逐利,但不代表大夫人不喜欢银子啊?况且魏家有规定,男子们的俸禄要交到公中统一调度,将来分家也是公中按照等儿不偏不倚,但小小的漏洞便是,对各房夫人们并不做太多的束缚,毕竟人家还是当闺女的时候嫁进来,各家都有陪嫁不是?总不能真的来个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吧? 廉国公叫儿媳们一进门就上缴陪嫁?说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所以有了空子,国公府历代老爷们就会善加利用,大夫人又占尽了天时地利,手握内宅大权,做起买卖更是毫不手软。虽然大家都明白,但现在被魏凝萱说出来,多多少少有些挂不住面子。 大夫人冷笑道:“我还不知道了,侄女日日盯着我们房里的事儿,连我这个伯母手里有几分嫁妆你都清清楚楚。” 凝萱委屈的看着廉国公,“祖父,孙女并不是这个意思!我要是诚心想要针对大伯母,不早就将大伯母买流云庵田产的事儿说出来了?”凝萱忽然觉得不对,后知后觉掩盖似的遮住了樱桃小口,不肯再往下说。 顾云霆冲凝萱眨眨眼睛,暗暗在袖口中竖起了大拇指。 廉国公震怒,立即从位子上站起来,鹰隼般的眼睛扑在大夫人身上:“你买了寺庙的田产?”他见老大媳妇不回答自己反而去瞪凝萱,不禁喝道:“你瞅她干什么?难道五丫头说错了半句?” 顾云霆忙笑道:“国公爷,不如我和徐大人先......” 廉国公一摆手,强压震怒,僵硬的一笑:“不碍事,不碍事,也没什么,如今买寺院田产的人也不在少数,并不是什么大事。”虽然这么说,但廉国公还是不太高兴。太后故去,佛寺渐渐不景气,但皇帝为了表示对太后的尊敬,轻易不动佛寺的根本,也就是当年太后赏赐给寺院的田庄。唯独这一二年,有人渐渐耐不住,谁叫那些田地实在肥美?所以小动作不断。 人走茶凉,太后的余威能保留几年,流云庵没了庇佑,只能在权势面前低头。 廉国公怕凝萱再口无遮拦胡乱往外说,忙道:“清冼做人踏实,几年下来积攒点家当也实属正常,不过府中的规矩不可废。修坟的银子仍旧是走公中的账,这两间铺子就先放到我手里。你们有何异议?”廉国公威严的从几位儿子、媳妇脸上扫过,众人不禁被威势严压,垂首之后谁还敢提一个“不”字? 洪大管事早就去取了银子,廉国公亲自交付到顾云霆手中,笑道:“一切就劳烦徐大人了!” 魏清冼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脸阴沉的能拧出水来,廉国公明知他不乐意,还非要魏清冼“亲自”将他女儿送出大门,以示对恪亲王府和大公主的尊敬。 凝萱看透了这几位小姐的心肠,临走前唯独拉着二姑娘诗琪说了好久,更将自己手腕上的一串儿开了光的香珠套在诗琪手上。诗琪本不愿意戴佛家的东西,但想到凝萱近几年平坦顺利,迟疑了小片刻,还是默默不语的接了过来。 魏清冼送瘟神似的将顾云霆和凝萱推出大门,不能人家站稳,魏清冼就去反手关门,用花瓶口粗细的木棍子堵住了大门,转身就叫人去捆绑温婆子。 凝萱冲顾云霆苦笑:“二哥见识我这个爹爹了吧?” 顾云霆反而安慰道:“早些离开也好,你们闹翻了,将来也不必担心三老爷借着你的名儿或是赵煦的名讳在外面做事。要不然......他是你亲爹,你还能怎么办?” 凝萱冷冷一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今日闹翻也好,后日闹翻也罢,我就是要告诉三老爷,什么人他能拿捏,就像先夫人,什么人不能拿捏,就像我!” 顾云霆和这个妹子相处的不多,但奇怪的是,这丫头的脾气很合自己的胃口,敢爱敢恨,又是个手黑的家伙。顾云霆虽然也很佩服顾大奶奶,但总觉得对方少了点什么,如今见凝萱小脾气一上来的狠戾样儿,顾云霆忽然觉得好笑。 笑意便再也难以从嘴角边消散,顾云霆见凝萱小眉毛竖愣愣的,忙轻咳,忽然眼光一瞥就瞧见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不远处往此偷看,后面好像还跟了个普通的蓝绒小轿。 凝萱的视线顺着顾云霆去瞧,“那个是......”凝萱就觉得站在轿子旁的人眼熟,“好像大姐姐的奶娘?”(未完待续) 第二五五章 只保一个 魏清冼关了大门,正对着内院叉腰耍威风,忽然背后大门叮叮当当一阵作响御朱门。魏清冼恼怒的低声咒骂道:“真是阴魂不散的讨债鬼,等哪天犯到我手里,叫你瞧瞧谁才是爹!” 小厮们不敢擅自动手,但外面叩门声却一响重于一响,众人不免害怕的看向魏清冼:“三老爷,这门.....开是不开?” 魏清冼啐了一口,骂道:“难道等爷去开门?”小厮们缩着脖子,急忙动手,想必外面的人早就消耗光了耐性,等正门一来,外面之人抬脚就往里踹,嘴上还骂骂咧咧。 “下流的东西们,往日怠慢也就罢了,今儿不擦亮眼睛瞧瞧来的是谁,也敢叫门不应?” 说话的是个四十上下的妈妈,虎背熊腰,端的一张黑脸,比寻常男人还狠戾些,小厮们当即吓退半步,连连告饶:“原来是喜妈妈,真不知道是你老人家回来!” 待喜妈妈不依不饶的还要开骂,忽见站在不远处和自己怒目而视的三老爷,喜妈妈到了嘴边的污言秽语又收了回去,只殷勤的笑道:“给三老爷道喜了。” 魏清冼并不认识此人,可见小厮们对这妇人甚是客套,又是从外面来,便淡淡问道:“喜?我能有什么喜事?” “三老爷要做世子爷的泰山了,怎么不是大喜事?今后这五姑娘就和我们皇子妃是妯娌相称,大家亲上加亲,更不比寻常女眷姑嫂。”喜妈妈不动声色的将自己身份托出,果见三老爷面色换了又换。魏清冼狐疑的看着喜妈妈:“你不在皇子府伺候,跑回来作甚?” 喜妈妈笑而不答,转身从门外迎进来一人,此女浑身披着斗篷,左右两位妙龄丫头更是难得的绝色。魏清冼低呼道:“静香?” 正是那位该在皇子府里待产的魏家大小姐,且说魏静香不愿意和凝萱碰面。好容易等顾家的车马走远,她才命乳娘过来敲门。魏静香不似寻常的孕妇般面色红润,只见这位容颜憔悴,眉头紧拧,唇色惨白。身上的素绒斗篷和她的身份极不相符。魏清冼还没笨到极致,隐约猜到是二皇子那儿出了岔子。魏清冼不敢耽搁,忙叫人引着魏静香进欢喜堂。 彼时老太爷仍在,正训斥着几个儿子德行有损,忽见二皇子妃进门。惊的站了起来:“是不是......是不是皇帝训斥了殿下?” 魏静香打发了一干无用的下人,屋内只留四位老爷并老太爷,连老太太都被无情的赶到了后面小花厅,作为二皇子妃的生母。大夫人更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魏静香摘下斗篷,再有三个多月她便生了,所以肚子异常的大,红酥缎做的衣衫高高鼓起,越加衬托大姑娘的单薄。大老爷心疼女儿,担心的问道:“你娘送去的补药你可用了?宫里面的东西轻易不要动。毕竟......这是万岁头一个正经的孙子,虽然非嫡非长,但好歹比四皇子家的那个强。宫里面盯着你的人多,你要万事小心。” 五年光阴。魏静香早就不是吴下阿蒙,当年的小手段幻化成了今日的大计谋,不用大老爷吩咐,魏静香早就把皇子府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她冲大老爷勉强一笑:“爹不用担心,女儿今儿来是为了一件极重要的事儿御朱门。求祖父给我做主!”说着就要跪。 大老爷和四老爷忙将人搀起来。廉国公更是不悦:“你这是干嘛,受了委屈咱们国公府替你报仇就是,何必拿孩子开玩笑,万一闪失了哪儿,你连个哭的地方都没有。是不是二皇子又犯浑。收了美妾?” 一句话说到魏静香的伤心处,顿时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他是个呆子,怕我还来不及。怎敢收房?是我自己娘家不争气,孙女进宫被那些女人们好一顿排揎。险些没流了孩子!” 廉国公的脸有些挂不住,大老爷忙轻呵斥道:“静香,你胡说什么?祖父多疼你,你怎敢嫌弃家族?” 魏静香用宫缎锦帕拭了拭眼泪,大眼睛满是哀怨:“难道祖父和叔叔们竟不知外面怎么盛传咱家的?她们都说魏家的女儿是天生的疯婆子,见男人就往上凑,还说,还说......”魏静香哭的狠了,打了个嗝,哽咽道:“还说这毛病是母传子,我肚子里的孩儿一定也是个疯子!皇贵妃身边的公公送来消息,她们正琢磨给二皇子娶个门第高贵的侧室呢!” 廉国公和几位老爷震怒不已,廉国公更是涨红了脸,声音沙哑:“哪个嚼舌的东西胡乱说话?到底是谁污蔑我魏家女儿?” 魏静香掩帕子的时候悄悄觑着廉国公的神情,见对方果然震怒,才缓缓说道:“哪里去找这个人?就是找也肯定和宫里脱不开关系,现在要紧的是别再让几个妹妹做糊涂事。祖父当这流言说的哪个?是我的嫡亲妹妹乐珊,连乐熙都不能幸免。她们说乐珊见了四皇子就不知廉耻的往上扑,乐熙和长春宫里的小道童有染,被人衣衫不整的抓了个正着。” 廉国公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即昏死了过去。 屋内大乱,老太太早闻声冲了进来,老夫老妻,虽然廉国公宠爱小戏子,但老太太猛见丈夫假死的样子,不免失声痛哭。老爷们又掐人中,又喷水。好大会儿,廉国公才幽幽转醒。老太太还不等高兴,廉国公挥掌就甩在老太太的脸上,打的老太太眼冒金星。 “看你教养出的好孙女。我们魏家的名声就毁在你手里了!” 老太太泼妇般“嗷”的一嗓子,指着廉国公的鼻尖骂道:“香的好的是你的功劳。脏的臭的便是我的不是!你怎么不问问魏乐珊敬重不敬重我这个祖母,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六丫头是怎么个狭隘的肚量。是,我的亲孙女们都不好,只有那些庶子生的窝囊废才是你的心头好,对不对!” 大老爷和四老爷神情黯然,二老爷并三老爷木讷的站在另一旁。 魏静香低声劝道:“祖父,不是孙女心狠作践两个妹妹,可这事儿还只是在宫里往外传消息,要是等到京城里显贵人家们都知道三妹妹的疯症,或是......或是六妹妹的品性,只怕魏家百年的清誉就此毁于一旦了。” 四老爷一门心思做太子的岳丈,要真按着魏静香的意思办,四房今后哪里还有出头的一日?四老爷厉声道:“二皇子妃摆明了是把你妹妹往绝路上推。万一这事儿是皇贵妃为了对付你才叫人散布出去的,我家六丫头岂不冤枉?况且去长春宫不过两三日的功夫,那流言一定是皇贵妃散布出来的,咱们家若果真处置了六丫头、三丫头,就中了皇贵妃的奸计!” 魏静香垂首却不断冷笑,笑得四老爷浑身不自在。“四叔以为就算不处置,乐熙还能再进宫门?” 廉国公断然一喝:“好了,都少说几句。”众人脸色各异,但都不约而同的隐忍出了不忿。廉国公神色复杂的看着老太太脸上的掌痕,“打疼了吧?叫老大媳妇给你上点药。” 老太太原还在故作坚强,等廉国公话一出,所有的委屈都化作了泪雨。 廉国公拉住老太太的手,沉声道:“你为魏家辛劳多年,我都铭记在心,只是今天这事儿你不能心软。” 老太太的心怎能不软,廉国公话一出,她就偏倒向了丈夫这边,“我明白,你只管吩咐。” “我即刻进宫去面圣,圣上是贤君,一定明白这里的繁琐。稍后请锦乡侯和老大亲自去拜见太子,把咱们给陛下准备的寿礼带着。” 老太太惊道:“可,那是为了给皇帝祝寿才......” “管不了那些,如今先应付过眼前的要紧。”廉国公沉声道:“至于魏乐珊,去请流云庵的师太来。”大老爷神色骤变:“父亲,你?”廉国公无奈的看着儿子:“保住长女,保住次女,你选一个吧!” 大老爷黯然,父亲的力量也只够为一个女孩儿奔波,魏乐熙的分量确实比自己的女儿更重。 魏静香心却是一松,看来自己这趟总算没白来。 等凝萱这边知道消息的时候却已经是三天之后了,大公主亲自叫去了凝萱,告诉她宫里最近盛传许多是非,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门探亲。回燕园的路上,凝萱不可慨叹的挽着宋嬷嬷:“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我当初还以为咱们娘俩是肯定要被魏家送去庵堂里发落,孤苦终身呢,谁曾料到,往日风光无限的三姑娘却落得这步田地。” 宋嬷嬷冷笑道:“这就叫做报应,当年她欺负姑娘,克扣了咱们的月银,姑娘也不至于偷偷摸摸做针线拿出去寄卖。由此可见那丫头从小品行就不端,如今被魏家送去流云庵也是她的福分,盼着在菩萨面前她能清醒清醒。” 笑槐转了转眼珠子,笑道:“姑娘,三姑娘这算得上是远行吧?我们难道不送点什么?要我说,就三个月的月银,二十两足够了,也叫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廉耻。” 凝萱嗔道:“你这猢狲,又在作怪!问你正经的事儿,大姑娘身边的那个丫头雨竹可找到了?”(未完待续) 第二五六章 茜儿订婚 笑槐闻言忙收起了怠慢的神色,什么时候是正经事儿,什么时候是胡闹玩笑,笑槐分的清清楚楚御朱门。“正要找个机会和姑娘说呢,我娘已经打听到了雨竹的下落。当年姑娘还在小桃坞的时候雨竹就嫁到了外面良户人家去,做了正经的少奶奶,对方家里开了个小小的粮油铺子,一开始的时候也买了两个留头的小丫头伺候,小日子富裕的紧。” 既然说“一开始”,想必后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后来也是分家闹腾的,原来雨竹嫁的不是长子,她公婆去世后,长子吵着要分家,只留给雨竹夫妻俩一栋二进的小房子,五六间房,我娘偷偷去瞧过了,分家之后雨竹的日子可并不舒坦,她男人只会做些酸腐的文章,又有一对双生子嗷嗷待哺,境况窘困的很。” 凝萱下了山坡,立足在池沿旁,沿上有一带竹栏相接,直通燕园拐角的藕榭,恰好池沿边有一圈光滑洁净的松井石,凝萱便搀扶着宋嬷嬷坐在了其中一块最大的青石上,扭头问笑槐:“我记得这位雨竹姑娘八面玲珑,怎么?她不曾去求过二皇子妃?” 笑槐拍了拍大腿:“怎么没去求,只是那会儿二皇子还没出宫辟府,雨竹就是想见二皇子妃也无门路啊,只能回到国公府去找大夫人。大夫人刚开始给过几两银子,后来不知什么缘故,等她第二次去的时候,大夫人命手下几个孔武有力的妈妈将人打了出去。此后就再也没见雨竹等过门。” 凝萱了然的点点头:“稍后你和碧潭带着银子去看雨竹,一定要叫她咬死了,当年那玉佩是给了六姑娘。” 笑槐有些踌躇,眼神飘忽的看着凝萱:“姑娘......万一雨竹贪心不足,我们岂不被动?” “你这丫头,还知道什么叫被动!”凝萱好笑的戳着笑槐的额头。小笑槐娇憨的一笑,嗔道:“都是姑娘常挂在嘴边的话,我听了几次觉得新鲜才跟着学的。就是不知道用的对不对。” 凝萱左手挽着宋嬷嬷,右手拉着笑槐,望着水面潋滟的波痕,嘴角泛起恬静的笑意:“你们瞧那水面,若无风的时候静谧的很,自然是波澜不惊。”凝萱松开笑槐,不知哪里寻觅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横斜水面划破而去,“可万一来一点儿风吹草动。再平静的心湖也会卷起万丈巨浪。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当这颗小小的石子,雨竹要么心动与我们合作,要么......” 凝萱笑而不言,笑槐却心领神会。宋嬷嬷一脸傲然的看着自家姑娘。三人一路说说笑笑进了燕园。廊下站着的正是无奈而略带焦急的碧潭,猛见凝萱三人进门,忙赶了上来:“姑娘可算回来了。九娘子正在房里哭呢!我怎么劝也劝不住御朱门。” 小胖姑娘正伏在凝萱的床榻上哭的伤心,今儿早上新铺上的锦被上到处是水渍,几处弹花的绣图更是抓抽了丝儿。小胖姑娘耳朵倒是机灵的很,一听见门帘子掀起的声音,两手一通乱抹,奔着凝萱的怀里就狠狠冲来。“魏姐姐,你怎么才回来!” 也幸好凝萱的腰身足够纤细。要不然那小手怎够环住?凝萱忍不住笑道:“我们的小女侠怎么哭成了个小花猫?” 九娘子仰着圆圆的小脑袋看着凝萱:“魏姐姐,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要不然怎么大家都笑话我是土包子?” 凝萱掏出帕子仔细的擦拭着几乎能搓出泥球的小脸,耐心的询问道:“你慢慢说,到底是谁笑话了你?” 原来凝萱不在的那两日,大公主领着九娘子和茜儿表姑娘去了幼时好友菁华郡主家玩耍,菁华郡主家子女颇多。但几个小姐却十分势利,只在长辈们面前装乖讨巧,一转过身就换了张脸,和魏家的小姐们有的一拼。九娘子心地单纯,初来京城娇憨的很。菁华郡主喜欢的不得了,这下可惹恼了几位小姐。开始说话还挺客气,没等多久。大家知道九娘子没读过什么书,只会舞刀弄枪的时候,小姐们当即刻薄的撇下小胖姑娘,拉着那位“很谈得来”的茜儿表姑娘去了。 回顾家之后小九娘就暗暗痛哭了一场,偏今儿菁华郡主家又来帖子请人,说是参加花宴,请了凝萱,请了茜儿姑娘,却惟独没有九娘子。小胖姑娘去找表姐的时候,刚好听见表姐和丫头们非议自己。 凝萱听完笑道:“我当是什么,原来就为这?”九娘嘟着嘴不悦的看着凝萱:“我才不稀罕什么花宴呢,只是......只是我出门前,娘特意嘱咐过我,不能给我们家丢脸!魏姐姐,我是不是叫娘失望了?” 到底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凝萱正要开口安慰,就听外面丫鬟正给桂嬷嬷请安。凝萱讶然笑道:“瞧,你这一哭,连母亲都惊动了。” 凝萱了算的一点不错,桂嬷嬷还真就是听说了小九娘受委屈的事儿才来的。只是桂嬷嬷多精明的一个人,对为何受委屈是只字不提,只讲一件大事儿。 “呦,想必两位姑娘还没得消息,快去给茜儿表姑娘道贺吧!菁华郡主刚刚替他们家七少爷求取了表姑娘,媒人刚走,茜儿姑娘就在正房呢!” 凝萱并不觉得奇怪,早在她们回来的时候凝萱就从母亲那里得知,宜威将军夫人将茜儿表姑娘的终身大事都寄托在了母亲身上。将军夫人甚至将一份并不单薄的嫁妆一并押解在回京的仪队里,摆明了不想叫茜儿姑娘再回眉州。凝萱暗自猜测这位七少爷远胜于小九娘的哥哥,要不然茜儿姑娘也不会欣然应允。 凝萱去而复返,大公主正坐在临窗榻上和茜儿姑娘说话,茜儿见两位姑娘来,羞赧的往后退了退。凝萱笑呵呵的上来拉住对方:“敢情我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提亲的人,我竟没福气看到茜儿姐姐的大喜事。菁华郡主家的七少爷,那可是远近驰名的才子。” 大公主冲九娘子招了招手,怜惜的将小胖姑娘揽在怀中,与凝萱笑道:“茜儿的好日子定在了六月,时间赶的紧,本宫就做主,让给你赶制衣裳的针线班子先停一停,挪出人手来为茜儿做嫁衣。” 此时,嫁衣理应是少女们自己缝制,嫁衣做的越是精美,绸缎越是奢华,大婚当日越是风光。这种东西少则绣上一年,多则三四年都不奇怪。凝萱知道对方的尴尬境地,忙笑道:“母亲心疼我,已经做的衣裳便是日日更换,连穿十年也不会重样。理应先顾忌茜儿表姐,只是......如今已经四月,大婚的日子定的可不着急?” 大公主似笑非笑的看着茜儿表姑娘,“这是茜儿自己选的好日子。媒人只提了两个,一个六月,另一个却要到次年年根。茜儿年纪也不小了,虽然着急,但享福还在后头不是?” 茜儿表姑娘眼含春光,娇娇怯怯的腼腆道:“七少爷前一阵放了馆,因学业优异,派到了营州做知县。”凝萱恍然大悟,抿嘴笑道:“原来茜儿姐姐是想夫唱妇随,一并到任上去呢!营州可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那儿的知府还是菁华郡主的表亲呢,七少爷做出业绩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儿,你啊......就等着被封赏诰命吧!” 茜儿被凝萱打趣,羞臊的一跺脚,冲大公主嗔道:“殿下可管管这丫头吧。”茜儿表姑娘虽然声音甜腻,其实心里却对凝萱很是猜忌,尤其是在凝萱对她未婚夫七少爷的家底知之甚详的时候,茜儿表姑娘更觉得自己的所有物似乎被人抢占了去。 众人笑闹了一番,大公主晨间起的早,隐隐犯了瞌睡,众人不敢惊扰,忙从正房退了出去,茜儿瞧也不瞧小九娘,只拉着凝萱笑道:“郡主家的姑娘给我送了请柬来,好妹妹,你知道,我和九娘子没见过什么世面,想准备点礼物,少了太难看,多了又超出我们的能力。你是个热心肠的,肯定能给我们出出主意。” 小胖姑娘梗着脖子哼道:“别算上我,我才不去呢!” 茜儿表姑娘尴尬的红着脸,有些下不来台:“死丫头,亏我一心待你好!”凝萱维护的将小胖姑娘掩在身后,淡然道:“对了,你既说要送礼,总不能随随便便绣两个荷包过去吧?到底是郡主家的孩子,心气儿高的很呢!” 凝萱意有所指,茜儿表姑娘怎能听不懂,只是她现在关心的还是别件事。茜儿姑娘迟疑了一下,然后全神贯注打量凝萱:“还是妹妹心疼我,知道我的忧愁。”茜儿一脸的为难,“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怎么也要百十来两银子,难道为这事儿我还特特回一次眉州或是写信往家里要?都不妥呢!” 茜儿姑娘贼念头一起,黑色的瞳仁迅速跟着开转,“我听说......妹妹房里有许多的小玩意,要不然你从中选几样不打眼的,反正都是送人,旧了也无碍。” 你无碍,我还不肯呢! 凝萱气极反笑,合着惦记上她的燕园了!(未完待续) 第二五七章 母女进宫 九娘子咬着腮帮子,鼓气道:“茜儿姐姐好没羞,魏姐姐的东西,就是坏了、破了,那也轮不到你来嫌弃御朱门。咱们出门的时候我娘还千叮咛万嘱咐呢,别小家子气,到了京城就被繁华景迷住了眼。在咱们眉州,闺秀们送些荷包、帕子都是再寻常不过的,想当初大嫂嫂的妹子过生日,我还送了一把自己做的小弹弓呢,她不是还欢欢喜喜的跟着我们玩了好久?” 茜儿表姑娘委屈的看着小表妹:“可这是在京城,我如今就要嫁进郡主家了,难道还能像是在眉州似的穷酸落魄?你是我的好妹妹,怎么就不为我着想些?”茜儿表姑娘转手拉住凝萱,语气哀求:“好妹妹,换了你嫁进国公府,可送亲戚妯娌们什么好?” 凝萱淡淡一笑:“我怎比得了茜儿姐姐,世子是家中独子,上没亲兄弟,下没侄儿外甥,别人不给我们见面礼就不错了,谁还敢从我们手里往外扣东西?”一语双关,茜儿是个聪明人,当即明白魏凝萱在讽刺自己,脸上的戾气稍纵即逝。 茜儿姑娘本打量魏凝萱是个面皮软的,和九娘子关系又好,肯定不好意思回绝自己的请求,况且公主府这么有钱,拿几样用过的旧物给自己发卖人情,又能吃亏到什么地方去。岂知,魏凝萱竟一点面子不给自己,最可气的是九娘子一味的和自己作对。 茜儿姑娘咬牙切齿,正在心里暗咒二人可恶,却听凝萱笑道:“不过......茜儿姐姐难得冲我开一次口,我要是什么也不送,倒显得矫情了,不如这样吧,前年我生日的时候,也记不得是哪家的亲戚送了我一匣子宫花,枝枝都活色生仙。妙曼的很,不如就送了茜儿姐姐如何?” 茜儿乍听凝萱愿意“出血”,煞是高兴,但等一听,原来只不过是几只假花儿的时候,茜儿姑娘就怏怏不乐了:“戴的假花嘛,我家里原也有,翻来覆去不都是那几样?牡丹,石榴。顶多在来几株芙蓉,哎呦,我的好妹妹,你都说了。那是陈年的旧物,到如今肯定已经不流行了,我送给郡主家的小姐们,岂不自掉身价?” 小胖姑娘撇撇嘴角,不屑道:“那你就在花园子里摘两株早发的嫩芽,还不用花钱,还新鲜,岂不正好应了表姐的心意?”凝萱见二人又要斗起嘴来,忙上前做和事老。不多时,碧潭就从多宝阁上翻出了一只半臂见宽的黑色大匣子,打开一瞧,茜儿的眼睛就挪不开了,连九娘子都跟着翘脚往里探看。 凝萱淡淡扫过茜儿姑娘眼中的贪婪,轻笑道:“十二支花。有池塘金莲,月窟丹桂,冷江芙蓉......花好不好在其次,难得的是每一朵都配着一对儿一模一样的金坠子。” 凝萱顺势捻起其中的一对儿,黑丝绒的内搭子越发衬托的凝萱小手白润如凝脂御朱门。金耳坠花生米大小。但层层花瓣细密却精致,连花蕊也能分辨的清清楚楚,茜儿迫不及待的从凝萱手里接过金莲耳环。口中不断称奇赞誉,难得没忘向凝萱道谢。 等将人送走,笑槐已经乐不可支的瘫在桌案上,揉着肠子喊疼。九娘子大眼睛叽里咕噜一通转,“笑槐姐姐,你没事吧?我姐姐赔了东西你还笑?” 谁知笑槐闻言,笑得更厉害,这回直接坐在了地上,毫不顾忌形象。 碧潭上来一面拉笑槐,一面与九娘子说道:“那匣子的东西就是菁华郡主家送来的,只是我们姑娘从来不戴外面人送的东西,所以一直放着,茜儿姑娘来的正好,这叫做‘物归原主’!” 九娘子听闻碧潭的话,恍然明白笑槐的高兴劲儿来自哪里,小胖姑娘也跟着嘿嘿一笑:“我这个表姐爱面子,从来只怕人说她家事不好,现在拿着菁华郡主家的原物去送菁华郡主家小姐们,肯定要颜面扫地。魏姐姐,你可真厉害!” “不是我厉害,是你表姐太过贪心,不过......”凝萱沉吟了片刻,然后深深的看着九娘子,良久才道:“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适合深门大户,九娘子你生性单纯,除非头顶有强势的长辈给你撑腰,否则迟早落入你表姐这样人的手心里。” 九娘子年纪小,却听懂了凝萱话里有话,娇嗔道:“我将来才不嫁给什么世家少爷呢,一个个病猫子似的,”九娘子附在凝萱耳边嘀嘀咕咕道:“其实我见过郡主家的七少爷啦,瘦的腰板跟我大哥的胳膊似的,来阵风就能吹到。也就是茜儿表姐殷勤的往前扑,俩人还吟诗作对,哎呦,说的话才酸呢!” 九娘子的馒头脸顿时挤成了包子脸,众人一阵好笑。但凝萱却听明白了一件事儿,怪不得菁华郡主这么突然的来顾家提亲,敢情人家是自主恋爱。不过也难怪,就凝萱所知,七少爷是庶子,又体弱多病,菁华郡主极少叫这个人出来,为了不负贤名,趁着庶子还活着给他娶一门第不甚高贵,却又和权贵搭着某种边儿的女子最合适。 茜儿表姑娘的出现仿若及时雨,正要解了菁华郡主的燃眉之急。 接下来数日,茜儿姑娘一得空就往燕园跑,说是出嫁人心思相同,大家好解解苦闷,笑槐却不屑的指出了表姑娘的那点小伎俩,不过是想来探听探听大公主都给姑娘添置了什么嫁妆,她有没有可乘之机。凝萱不耐烦这个家伙聒噪,暗暗叫人吩咐了针线房,在表姑娘的嫁衣上做点文章。众人得了吩咐,自然不遗余力的演戏,没几天,茜儿姑娘就发现,嫁衣的绣制越来越慢,三四日的功夫竟只得一朵小花,还跳了线。 茜儿急的一股火,嘴角上起了个血包,平添了几分可怖。经“有心人”提点,茜儿才知道,原来这顾家内宅里有一半的事务都由大公主的养女把持着,针线班子都得看县主的脸色行事。 茜儿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总算安分了两日。 转眼到了六月初,天气越加的闷热,人们精神不济,但朝中却没人敢提出到行宫去避暑,全是因为北疆战事刚起,要是这会儿贪图一时的凉快,将来战败指不定就被当成了误国之徒。所有的庆贺都被往后压了又压,朝中一切大事都以战事为主。凝萱一面忙着备嫁,一面联络各种渠道和宿元的赵煦联系。 那家伙惯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主儿,凝萱可不敢完全信他。尤其是到了六月,连大公主都开始暗示凝萱,瞧着现在的情景,婚事或许要往后推延了。凝萱见大公主难过,反而出言安慰,娘俩抱在一起,暗自为远在北疆的亲人垂泪。说到底,大公主还是放不下顾云鹤。 因顾家上上下下见主子不喜,所以连带茜儿姑娘的婚事也预备的有些沉闷,大婚那日,大公主甚至没出席,只叫了大管事送嫁。茜儿姑娘倒是和凝萱献了好大的殷勤,话里话外无不是希望凝萱给自己说几句好话,请二爷顾云霆送嫁。凝萱摆明了不愿意蹚浑水,愣是顶住了茜儿姑娘哀怨的小眼神,装作什么也不懂。 六月中,东宫开了一扇小门,同时迎进两顶小轿,随同而来的是皇帝册封的旨意,赐太子佳人两位,一位是太子妃庶妹,一位是丽妃亲侄女。看似来头都不小,但皇帝的旨意却耐人寻味。前者虽生母卑微,但秉性安和,丕昭淑惠,藏佳成性,赐封良娣。反观后者魏乐熙,虽然相貌上不输太子妃庶妹,又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姐,但皇帝的旨意并没多提,只给了良媛的封号。 别看良娣、良媛二者只差一个字,但地位却是千差万别。 良娣仅次于太子妃,见了太子妃不跪只拜,是正四品的诰命,而良媛却要低了足足一等。 太子妃很是满意这个赐封,然而据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当天晚上太子难得和太子妃发了脾气,并歇在了魏良媛的屋子里。这段小小的插曲并不能叫大公主过多的关注,唯独凝萱听了却莞尔一笑。 几日后,德宗忽然遣人宣大公主进宫,圣旨里刻意提到了凝萱的名字,母女俩不敢耽搁,在顾云霆的护送下抵达宫门。回宫对于大公主来说就像回家一样自然,尤其是德宗居住的养心殿,那里曾经是先帝批阅奏章的地方,大公主少时得先帝偏宠,她的身影几乎在整个养心殿里到处可见,没一个人敢去拦。直到德宗成为了太子,先帝渐渐放权,大公主才渐渐淡出众人的视线,就是从婆家回宫探视,也绝少来养心殿。 这次故地重游,大公主确实有几分的感慨。 养心殿里年轻小宦官将凝萱拦在殿外,或者说是将所有人都拦在了大殿之外,唯独放进了一个大公主。小宦官年纪虽然不大,但威势不小,周遭的宫女、太监们都怕的很,就见那小宦官一摆手,大家知趣的退到了台阶之下,留下门前的一方空地。 小宦官四下瞧了瞧,才轻声道:“你叫我打听的事儿已经打听明白了!” *** ps:今天发生点小意外,小荷更新时间推迟了,明天一定更早!(未完待续) 第二五八章 恶有恶报(上) 远处来了个老太监,见了小宦官反而异常恭敬:“宁公公,丽妃娘娘派奴才来问问,君山县主要是得闲,娘娘请县主去宫里面坐坐御朱门。” 被打断说话的是德宗身边最红的红人宁公公,这个十四五的小太监只凭借短短半年的光景,就一跃成为了万岁贴身掌宫太监,说是奇迹也不枉多让。那老太监别说在丽妃的宫里可以像螃蟹一样横着走,就是在整个后宫内苑......等闲人见了他都得冲这老太监卑躬屈膝,但此时此刻,在年岁比他足足小了数轮的宁公公面前,老太监显得拘谨的很。 小宦官微笑道:“这可不凑巧,陛下现里面会见大公主,想必不多时就得传唤县主,要不,蒋公公在这儿等等?”老太监急忙摆手,陪笑道:“既然是陛下留人,老奴这就回去禀告我们家娘娘去,免得娘娘等的心急御朱门。” 老太监转而看向凝萱,犹犹豫豫的低声道:“县主,丽妃娘娘有几句要紧的话叫亲自和您说,还请县主万万放在心上。”老太监深深看了凝萱一眼,这才心有不甘的转身离去。 凝萱望着远去的背影,冲小宦官笑道:“你如今可叫得上是风光无限了,连丽妃娘娘的心腹在你面前都得小心翼翼陪着笑脸。”这位宁公公就是当年在流云庵里接受凝萱接济的假尼姑妙宁,如今人称“宁公公”的御前大总管。 宦官们晋级不靠功勋,不靠学识,靠的是皇上对他的信赖和喜欢,德宗的后宫里除了女色妖娆之外,更有不少相貌清秀的小宦官。这在大周宫廷里已经不是秘密,靠着给德宗当男宠而进位的小太监更是不胜枚举,但德宗捏拿的十分到位,从不过分抬举这种人。 只不过今朝的这位宁公公却是例外。 小宁子听了凝萱的话,冷冷一笑:“外人看着风光。但里面个中滋味只怕唯有我一人知晓。对了,差点被那老货岔开了话题。”小宁子神色一凛:“太子住在了魏良媛的屋子,半夜太子妃闹肚子,整个东宫都不得安生,魏良媛哭哭啼啼,说太子妃是故意做给殿下看,那些都不过是女人争宠的手段。一开始太子也这样认为,可后来都惊动了太医,殿下这才明白是真出了事儿。据说......” 小宁子提防的看了看四下。才低声道:“据说都见红了。” 凝萱骇然,忙问道:“是......下的手?”凝萱手指了指养心殿南面的一角。小宁子心领神会,养心殿南部有三座大殿,皇贵妃朱氏就住在其中的银安殿。地位也好,布局也罢,都仅次于皇后所住的椒房。小宁子缓缓摇了摇头:“这事儿我也不敢乱说,但看着像,太子妃又不傻,孩子重要还是吃醋重要?或许,太子妃一开始是想小打小闹的挽回太子的心,但被人趁机下了黑手。万幸孩子没掉,不然。”小宁子手刀抹了抹脖子,眼睛往养心殿里瞥:“陛下非掀翻了整个东宫。” 说一千,道一万,德宗对太子的期待远远超出了很多人的想象。 凝萱陷入沉思,想当初赵煦去流云庵,为的就是给太子寻觅东西。这些年凝萱不去问。但并不意味着她不想,赵煦是铁了心跟随太子,凝萱不信皇贵妃或丽妃等人没有感觉,万一太子失势,赵煦肯定受到连累。几位皇子们渐长。在外人看来这些皇子们越是出色,东宫地位就越加不稳,凝萱一开始也这么认为。然而今天听了小宁子的话,凝萱却有了另一种怀疑。 也许......三皇子、四皇子越是急功近利,想要表现自己,德宗就越是心向着大儿子。太子本身也不是那种扶不起的阿斗,攻城不行,但守城绝不是问题。又或者,太子的藏拙显愚正是他计策的一种。 凝萱当即生出一层薄汗,要真是如此,这位东宫之主的城府就太深了。 想到赵煦的为人,想到他往日处事的端倪,凝萱越加怀疑自己后来的这个想法。小宁子见凝萱神情不对,忙低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凝萱缓缓摇头:“也不是什么不对劲儿,就是......算了,都是我胡思乱想的。对了,后来魏良媛呢?” 小宁子不屑的冷哼:“后来?后来的事儿可闹腾大了,你那位妹妹第二日不知怎地,忽然患了重疾,太子将人拘锁在最远的一处偏殿了,不准任何人探视。” 凝萱心中一亮,隐约觉得是她当初给从玉的那份药起了作用。那药说来有些下流,虽然要不了人的命,但能叫人出现花柳病的一些特征,遇风便头晕目眩,遇水则全身酸痛,下阴奇痒。一般的大夫瞧了多半就直接下了定论,不会看出端倪,但手段略微高超点儿的名医肯定能明白这里面的区别。 皇宫大内,太医们要么世家相传,要么是民间官僚推荐的高手,怎么会连什么是花柳病也分辨不出,只是......他们诊断的对象一旦成了太子,就不能不小心谨慎了。正所谓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魏乐熙当初企图用君山酿害自己破相,虽然目的没有达到,但凝萱始终难忘笑槐为自己承担痛苦的一幕。魏乐熙无情无义,残害手足,也就别怪她魏凝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关进偏殿了......太医可说这病能传染?” 小宁子缓缓摇头:“这倒不曾,但我曾经悄悄问过给偏殿送饭的小太监,说魏良媛在里面的日子可不好过。怎么,你有些想法?” 凝萱满是深意的笑望向小宁子:“我不信你不知道魏乐熙和我之间的死仇,她出来对我来说没有半点好处。” “哈,这有什么难的,”小宁子不以为意的笑道:“在这深宫大院里,想要一个人无声无息的离开实在是太容易不过的事儿,更何况......还是一个不得宠的良媛。” 小宁子能平安进宫离不开凝萱在钱财上的支援,这些年一直希望能还上欠的人情债,如今得了个好机会,又不用自己费多少气力,小宁子自然愿意配合。 只是凝萱却断然道:“不好。东宫如今是多事之秋,遍地是非,你动手很容易被发现,你别忘记了,自己还有大仇未报!先晾着魏乐熙,这个女人从不是安分的人,只要她耐不住寂寞,自然会有人帮我收拾她!” 小宁子怔了怔,忽而轻笑道:“你是说太子妃?” “不,我是指......皇贵妃朱氏!” **** ps:小荷明天加更!(未完待续) 第二五九章 德宗的怒火 凝萱与小宁子正说着,大公主却从养心殿里走了出来:“丫头,陛下宣你进去御朱门。”凝萱忙理了理鬓角的碎发,抬起左脚正要往里迈步的时候,却发现守在殿门一侧的养母纹丝不动,凝萱诧异的停住:“母亲不与我同去?” 大公主迟疑了短暂的一刻,却还是微笑着摇头:“不了,陛下只传唤了你一人御朱门。”她抬手怜惜的摸摸凝萱的小脑袋,低声道:“陛下是个慈爱的人,不会为难你的,问什么你照实回答就是。别紧张,他就像你的亲舅舅。母亲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但在陛下面前,轻易不要乱动心思,你知道的......陛下的眼中容不下沙子。” 大公主的话即是安慰,又是警告,凝萱紧紧攥着养母的手,大公主几欲张口,但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只能硬生生的将凝萱的指头掰开,轻轻一推,将女儿送进大门之内。 养心殿分前进与后进之分,前殿里到处可见金器,却空无一人,凝萱每走一步就能听见自己细微却清晰的脚步声。德宗不在正殿?那......凝萱的视线顺着右手侧的拱形门往里探看,再往下走就是皇帝休息的内殿了,面见一个未成婚的小姑娘,甚至还是自己妹妹的养女,需要在这种地方吗? 凝萱忽然想起母亲刚刚说的话:不要在德宗面前乱动心思。难道话里有话? 凝萱迟疑的功夫,脚步已经走到了内殿门前,忽而一阵香风扑鼻而来,凝萱赶忙屏住呼吸,这香味有些怪异。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曾经教过自己品香,因为她们说,后宫的女子中擅用香,有的时候是调理筋络的圣品,有的时候。香却能成为夺人性命的利器。大公主怕女儿将来成婚之后吃亏,特意命教养嬷嬷制出了麝香,要凝萱一定牢牢记住这种味道。 今日在养心殿里闻到的这股味不是教养嬷嬷曾经展示过的任何一种,但凝萱却隐隐感到了危险。 “外面的丫头......进来吧!”从内殿之中传来一个男子疏朗而绵长的声音,凝萱心头一凛,忙垂首迈着步子往里走,眼神不敢肆意乱瞄。 内殿中到处是白色透明的帘幔,香风之气愈加的浓郁,凝萱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等看见前面的龙椅,她忙跪了下去:“小女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椅上的男子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一身白袍。发间只用了根翠色的玉簪挽着,面色白皙,但白皙中更突显了一种黑色的阴气。 德宗看着地上跪着的少女半晌没有出声,赵煦那孩子到底看上她什么了?难道就是好看?德宗不免腹贬,京城里好看的闺秀们不是没有,怎么从不见赵煦那孩子心动? 内殿里一时出奇的安静,便是针尖落地也清晰可闻。 凝萱自认为见过大世面,但此时此刻跪的越久,她额头上的汗迹就越多。呼吸渐渐出现了凌乱。德宗忽然一笑:“放心吧,这香只不过是寻常的镇魂香,不会要了你的性命。小丫头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少。” 凝萱一顿,暗骂,要真的是寻常镇魂香自己岂闻不出来。不过还真应了母亲的那句话,德宗皇帝不是一般人。 “煦哥儿是朕最出色的子侄,说句真心话,朕对那孩子的期许并不亚于对太子。可他忽然间说要求娶你......朕确实感到意外。恪亲王府是单传,儿媳妇的要求自然高了一筹。你若是大公主的亲生女儿,这门婚事再好不过,表哥表妹。亲上加亲,可偏偏,你只是大公主的养女。” 德宗的声音渐渐冷淡了下去,“娶了你,煦哥儿的将来就要和廉国府牵扯不清。朕已经有了两个儿子被廉国公牵在手心里,不愿意见到亲如儿子的煦哥儿也是一般的命运。” 凝萱心里不屑的冷笑,然后呢?然后这位皇帝会说什么?大发慈悲的赏赐自己一杯毒酒,亦或是什么白绫?凝萱抬起头,淡定的看着德宗:“或许小女这么说陛下会将小女看做是趋炎附势,但五年前离开廉国府,小女子却从未再对那个牢笼生过一刻的眷恋。况且世子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怎么可能为我屈服于廉国府?即便是两家有些走动,也不过是亲戚面上的来往。” 德宗重重一哼,从龙椅一侧取出了本奏折甩给地上的凝萱:“战事如火如荼,赵煦那小子却只记得成婚大事,奏折里对北齐攻城之事只字不提,难道不是昏了头?” 奏折在地上弹了个身,打在凝萱的膝盖上,正好凌乱的散开。凝萱忙垂首去瞄那上面的字,果然与德宗说的半点不差。可凝萱不由奇怪,难道赵煦这么做不知道皇帝会勃然大怒?到时候不但婚事不成,还可能连累自己的性命? 皇帝沉声说道:“临阵换将,军中大忌!朕看赵煦纯粹是被美色迷昏了头脑,现在况且如此,万一将来你们真的成婚......朕如何敢将辅国的大任交到他的手里?” 看来德宗气的不轻,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都带了几分的颤音。 凝萱诧异的抬头去看,德宗狠狠瞪了她一眼,凝萱委屈的垂下头,扁扁嘴。 “要不是看在大公主苦苦哀求,你以为自己还能活命到此时?” 凝萱耳朵灵敏,就听见德宗在最后一句话后面分明又说了句什么,只是离得远,不甚真亮,但里面有“丽妃”二字,凝萱绝不会听错。 凝萱心思一转,看着奏折上干涸的墨迹,忽然抬头凛然道:“小女子敢问陛下,世子的奏折是何时抵达的京都?又是经何人呈递?”德宗微怔,不悦道:“你一个小女子,打听这些作甚?” “陛下此言诧异,事关小女子终身幸福,怎能不问清来源去脉?世子不是那种鲁莽的人,又怎么可能一边面临攻城的压力,一边又想着回乡成亲?这与临阵脱逃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想找个好借口罢了,可小女子分明知道,赵煦不是那种人!”凝萱一口气说完,没有丝毫胆怯的直视龙椅上德宗皇帝。 ****** ps:章节名字发生了改变,大家等等小荷的二更!十点左右(未完待续) 第二六零章 恶有恶报(中)二更 (二更送上御朱门!!) 德宗一生见过的女子不计其数,娴熟温雅如皇后,娇宠明艳如贵妃,也有平淡寡味的丽妃......可像魏凝萱这种敢在真龙天子面前不卑不亢,泰然自若的,还真不多见,即便是皇贵妃朱氏,在德宗龙颜大怒的时候也会乖巧的像一只家猫般。德宗面色上闪过一抹赞赏的笑意,“折子是礼部刚刚呈上来的。” 凝萱忙道:“陛下,这就奇了,前方战事吃紧,从眉州、宿元过来的奏章一向是馆驿,用快马日夜加急送来。就算世子认为此是私事,不好走驿站,也会借托兵部的信差送回来,走的是兵部的路子,怎么好端端偏送去了礼部?小女子万般思索终不得其解。” 德宗冷笑:“什么不得其解,绕了一大圈你到底想说什么?”凝萱尴尬的一笑,仰头直视德宗:“小女的意思是......世子的这封信或许是在北齐攻战之前就写好发过来的,那会儿兵部驿站并未开通,呈给万岁的折子当然是先到礼部。却被有心人给扣住了,一直到最近才呈献给陛下。此人用心之深可见一二。” 每逢战事,兵部会加派人手与各个驿站,就是为了确保前方战事的消息及时而畅通,自然,呈禀的折子也会先到兵部再转手到德宗这儿。凝萱话一出,德宗当即沉下了脸:“你在怀疑什么人?” “小女不敢,只是这事儿确实蹊跷,难道陛下不觉得世子这信说的过于轻巧?连一点惶恐的意思都没有,分明就是太平岁月写下的请旨信。” “朕把户部交给了老四打理,能扣下折子秘而不发的,除了他还真没什么人敢如此大胆,可这也只是你的猜测,而且朕不得不怀疑你的居心。毕竟......你也是老三的亲表妹。” 凝萱暗暗嗤笑,原来德宗早就明白这里面的猫腻了。凝萱刚才又细细看了奏折上末尾处的日期,虽然像,但她敢肯定,绝不是赵煦的字迹,这些年赵煦每每写信,凝萱已经将他的笔迹熟记于心,只不过一时的慌乱没发现,等现在静下心来,凝萱自然看出了破绽。什么人能扣下奏章。什么人有胆子去诬陷恪亲王世子,什么人见不得赵煦好,除了四皇子,凝萱不作他想。 四皇子是被德宗派到户部历练的。就是尚书大人也要小心翼翼的赔笑着,四皇子要留下那份奏折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于公,赵煦是东宫太子之人,于私......凝萱一想到当日在长春宫中四皇子的眼神就感到不妥。 德宗见凝萱不答话,反而有些着急,语气重了些:“怎么,朕问的你哑口无言了?” 凝萱忙道:“小女不敢怀疑皇子殿下,更不敢挑拨三皇子和四皇子之间的兄弟情义。小女愚钝,只是眼看着世子遭奸佞陷害。情不得已才出言维护,陛下是爱惜人才之圣君,必定不会被这等小小的把戏迷惑。” 凝萱连告饶,加上奉承,终叫德宗面色稍缓,“谅你也没这个胆子御朱门!朕已经写信申斥了赵煦。打不出一个漂亮的胜仗来,别想着娶媳妇的事儿。不过......”德宗话语一顿,“你到底也算是朕的侄女,朕不会叫你成当老姑娘嫁不出的,最多两年。最少一年,朕就会将赵煦那臭小子调回来为朕驻守京畿。” 德宗犀利的目光打在凝萱身上,凝萱当即明白皇帝是个什么意思。忙弯下腰贴在地面上,“小女会守口如瓶,绝不将万岁爷的神武之举提前泄密出去。”德宗满意的再三点头,笑道:“罢了罢了,你也算朕的外甥女,起来吧。稍后朕会留大公主一起用膳,太子的魏淑媛病重,你们是亲姐妹,趁此机会去瞧瞧吧,叫小宁子给你带路。” 凝萱再三道谢感恩,才脚下不稳、飘飘忽忽的出了养心殿。大公主等的焦急,见女儿完好无损的出来,才长长出了口气:“有什么话咱们晚点去恪亲王府再说。”皇宫内苑到处是德宗的耳目,大公主自然不愿意多言,将女儿交给小宁子之后又折身返回了养心殿。 小宁子一路领着凝萱和十几个宫娥穿插游走在御花园中,东宫在整个皇宫的正东方向,开国之君为国运稳固,特请得道高人在此修建了一三层楼高的水塔,塔顶有龙头一枚,每逢盛夏,日夜吐水不断,据说将此水龙头建在此,可保佑东宫子嗣昌盛,大周子息不断。凝萱等人还没走近,就已经能听见水柱滚滚的声音,小宁子低声笑道:“还是冷春那会儿呢,太子妃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先见之明,就叫人把水龙头注进水了,这一连几个月就没断过。看样子是一心要生个儿子。” 凝萱低笑道:“后宫里的女人有几个不想生儿子只想生女儿的?看四皇子的侧室,二皇子妃两个,其实太子妃的压力不小。我虽然是奉旨去瞧魏淑媛,但按照礼数也要先拜见拜见太子妃。” 小宁子看着凝萱,还是好意的劝道:“太子妃才经历一截,你小心说话,免得被迁怒。” “一看你就不了解太子妃的为人,太子妃是女人中的枭雄,就算害她落红的凶手是魏淑媛,太子妃也不会慢待我,相反,为了显示她的大度,太子妃反倒要将我当亲妹妹似的爱护!” 凝萱说的轻巧,小宁子却丝毫不信,他擅长忖度皇帝的心思,但却不了解女人的心思,即便这宦官当年冒充女子再尼姑庵里寄养多时。小宁子还要絮絮叨叨给凝萱提醒,就见太子妃的贴身大宫女迎了出来,见来陪同的是御前大总管宁公公,大宫女显然有些不安,忙将众人让了进去。 太子妃躺在一张榻上,身边有位年轻的女子正端着汤药劝说,见凝萱进门,太子妃大喜,一把推开女子的药碗,笑道:“好妹妹,这么久也不见你进宫来瞧瞧我!”端药的女子也借机诧异的回头看着凝萱,似乎不敢相信太子妃hi如此和颜悦色的对待某人。 凝萱几步上前按住了正要起身的太子妃,“嫂子身体要紧,不要起来。”太子妃闻言苦笑:“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连你也听说了?” “嫂子不要多想,好生将养身体要紧,我闻着屋子里没有药香,这也好,是药三分毒,若没大碍,那劳什子还是少用为妙。” 凝萱一席话就热闹了端药的女子,那女子不悦的看着凝萱:“这位姑娘,娘娘不吃药如何调理好身体,你到底是好心还是......” 太子妃厉声喝道:“住口,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女子被呵斥的有些发懵,端着汤碗不知所措的看着太子妃,太子妃不理会她,只是歉疚的看着凝萱:“她是太子新纳的慧良娣,不懂宫里面的规矩,也不认识妹妹,你别多恼。” 凝萱笑道:“怎么会,我就说呢,这是谁家的姑娘好生眼熟,原来是嫂子的亲妹妹,怪道一个模子似的印出来似的。” 太子妃嗔笑道:“听听,听听,你这丫头就会说话哄我。你和宁公公来,总不会是来刻意瞧我的吧?”太子妃笑得像一只成了精的狐狸,虽然面色仍旧苍白,但丝毫不影响那双智者般精明的眼睛。 小宁子忙走上前来笑道:“陛下留了大公主在养心殿用膳,便打发了君山县主去探望探望魏淑媛。” 太子妃哀怨似的扫了扫凝萱:“哎,一口一个嫂子叫的亲香,到底还是你们姐妹感情好,去吧去吧,魏淑媛确实委屈了,可她的病不好,本宫也不敢叫她出来见太子。太子正在气头上,你们走右边的夹道过去吧,免得被太子撞见。” 凝萱连忙道谢,又好言安慰了几句才与小宁子出了大殿。等二人一走,端药的女子忙道:“姐姐,你怎么能叫人去看魏淑媛?万一叫她翻身,咱们又是一番麻烦。” 太子妃没好气的瞪了女子一眼:“你难道还听不出来那人是什么身份?她就是魏淑媛的堂姐,恪亲王世子的未婚妻。换了别的太监过来本宫定不会叫她如意,但此番来的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宁公公,用用你死脑筋想想,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慧良娣愚钝不解的看着嫡姐,太子妃怒其不争,挣扎着身子过来狠戳慧良娣的额头,大宫女忙搀扶住,口中不断劝道:“娘娘何必,良娣新进宫,什么也不懂,慢慢教就是了。” 太子妃恨恨的看着慧良娣:“当初魏凝萱跟着大公主进宫的时候更小,可谁见了不说一个好字?连太子都每每在本宫面前夸赞魏凝萱的好,要不是那丫头许配了人家,谁知道太子是个什么心思。本宫本以为将你弄进宫来,能助我一臂之力,可瞧瞧,到现在本宫还要为你收拾烂摊子,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听父亲的话,而是让叔叔家的玲丫头进宫。” 慧良娣委屈的哭道:“姐姐问也不问就把妹妹弄到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你当我愿意来?”慧良娣扔下汤碗夺路而出,药碗掉在地上碎成了七八片,太子妃颓然的倒在榻上,手抹在肚皮上,只恨这孩子来的太迟......太迟! ****** ps:小荷终于壮起胆子决定开始写新书的章节了,希望能早点和大家见面哈哈(未完待续) 第二六一章 恶有恶报(下) 慧良娣一出大殿就直奔后面的小厨房,为防止宫中走水,各殿不准私自开设小厨房,就是皇贵妃朱氏想要吃点热乎的东西,也只能从御膳房端来,夏日还好些,可一到了冬天,一碗热汤送过去,几乎能成冰块,只好用熏屋子的小炭炉子温着御朱门。如今太子妃有孕,德宗体恤儿媳不容易,特下旨准东宫单独设立小厨房,连带着熬药煎汤都在此。 慧良娣站在小厨房门口不断往里张望,看见蹲在地上不断给煤炉子扇风的一个小宦官,眼前就是一亮,冲那小太监轻轻喊了一声,又怕别人听见,忙躲在了门口。 “不是说了嘛,没事不要过来寻奴才。”小宦官慢腾腾从里面挪出来,说话的语调倒不似个奴才,反而教训起了慧良娣。 “你当本良娣愿意来到这烟熏火燎的地方?不过借你的嘴给四皇子捎个口信,告诉他,陛下准了大公主的养女去看魏良媛,我绝不准魏良媛活着从冷宫里出来,不管四皇子用什么法子,一定要给我除去这个隐患。” 小宦官敷衍的哼了哼:“知道了,良娣的话奴才会原封不动的告诉主子,只是主子会不会做就未必了!”慧良娣咬牙切齿的看着小宦官远去的背影,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不讨好,连个奴才也狗眼看人低,慧良娣暗暗咒骂着,等四皇子成就大统,封了自己做娘娘,她头一批就拿这些小瞧过自己的奴才开刀。 转身回到厨房的小太监根本没将慧良娣的话当做一回事儿,反而觉得是这个女人没事找事,这一大意,就叫四皇子生生错过了一场好戏。 单说宁公公携着凝萱往东宫角落里的偏殿来,说是殿阁,其实不过一个小小的院落,朱红色的宫墙,褐色的大门。从里面落下了大大的锁头,外人轻易不得进。早有宫娥过去敲门,过了许久,里面才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宫娥不耐烦的高喊:“里面的人快且开门,君山县主奉陛下圣谕前来探望魏良媛。”门应声而开,从里面探头探脑的是个四十上下的老宫女,乍见这些人被吓了一跳,年轻的宫娥不耐烦的将门推开:“这是陛下身边的宁公公,瞎了你的眼。还不将县主与宁公公让进去?” 站在石阶上放眼望去,凝萱满目尽是杂草颓败的景象,谁能想到皇宫内苑最有权势的地方——东宫也会有如此破败?老宫女会瞧眼色,一见凝萱的神情。有些难为情的解释道:“以往只有老奴一个人看管此处,人手上照看不足,只能寻要紧的地方打扫,不过县主和宁公公放心,里面却是干干净净的,不会叫魏良媛受委屈。” 凝萱脚步顿了顿,饶有兴致的看着老宫女:“你知道我是什么人?”老宫女嘻嘻一笑:“魏良媛这两天没少念叨县主的大名,老奴......略有所闻。” 事实上魏乐熙不仅“问候”的凝萱,连带着魏家上下所有人。魏乐熙是一个都没放过,她越是痛苦,骂的就越是起劲。凝萱淡淡一笑,并没顺着老宫女的话继续往下问,倒叫后者有些惋惜。众人往大殿里去,老宫女好心告诫道:“这两日良媛心情不好。奴婢们怕伤到小主子,就只好......只好先用绳索绑住了小主子。” 小宁子当即喝道:“胡闹,你们是奴才,怎么可以绑住主子?”老宫女对宁公公的大名早有所闻,知道这是宫中的新贵御朱门。自己得罪不起,忙哭丧着脸道:“宁公公息怒,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小主子又踢又咬,还抓伤了自己好些处,奴婢们要是不想点法子,小主子性命堪忧,况且......绑上绳子的事儿并非老奴私下做的主,而是请示了太子妃。” 凝萱冷笑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何必拉上太子妃,以太子妃的为人断然不会这么做。”老宫女都快急的掉眼泪了:“县主这不是要奴婢的命嘛,千真万确是太子妃的命令,还是慧良娣亲自出来告诉奴婢们的,不信......县主和宁公公去问正殿伺候的侍卫们,他们都能作证。” 小宁子和凝萱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到了隐晦的信息。 此刻的魏乐熙被绑在一张椅子上,整个人昏昏欲睡,脑袋以一种不自然的方式歪着,好像随时要折断一样。老宫女上前就要将人叫醒,凝萱忙摆手,温声笑道:“看样子良媛是累坏了,你们下去吧,我们单独相处一会儿。” 宁公公摆手挥退了宫娥,自己反而往前凑了凑,乐呵呵的笑道:“陛下可是特意准了咱家在县主身边伺候,县主不能忘恩负义吧?”凝萱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可别给我惹麻烦。” 宁公公忙单手捂住自己的嘴,眉眼笑成了一条弧线。 大约是折腾了一宿,虽然坐的不舒服,但瞧得出魏乐熙睡的十分香甜,凝萱站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只在临窗大案上看见了一只甜白瓷的茶壶,没想到宫里面还能找到这种朴实的东西。凝萱掂量掂量,运气真好,还剩了半壶,小宁子看的毛骨悚然:“你,你打算干什么?” “放心,我还没那个胆子把它砸到魏良媛的脑袋上。” 还没等小宁子松一口气,就见凝萱陡然甩掉壶盖,站在魏乐熙身旁,将半壶的凉水从头顶兜下,顷刻间瓢泼大雨般都灌在了魏乐熙的身上。 “你!”魏乐熙骤然惊醒,也没看清是什么人,张口就要骂! “好妹妹,你可算是醒了,多亏了这壶凉水,要不然我还怕叫不醒六妹妹呢!”凝萱笑眯眯的蹲在魏乐熙面前,眨着大眼睛和她对视。 “魏凝萱,原来是你!”魏乐熙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仍旧被紧紧绑在椅子上,不禁骂道:“你松开我,有本事你就和我单打独斗,只会在背地里耍手段算什么东西。” 凝萱纤细凝润的手慢慢搭在魏乐熙的肩膀上,纵然沾上了水渍,可凝萱丝毫不在意,整个人绕着魏乐熙徐徐打转,一面走一面轻笑:“我可怜的妹妹,事到如今还在痴心妄想,不要总将自己当成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送六妹妹一句话,机关算计,反误了卿卿性命。当年六妹妹送我一碗灯油,今时今日,我送妹妹半壶凉水......说起来,还是我吃亏了呢!” 魏乐熙狠狠咬着腮帮子,咒骂道:“卑鄙的小人!” 凝萱不禁笑开了怀,与小宁子道:“宁公公听听,听听,世上就是多这种厚脸皮的人,明明自己才是恶人,如今反倒充起受害者的角色了,看了真真叫人作呕。” 小宁子嘿嘿一笑:“县主何必动怒,自作孽不可活,夜路走多了,终究要遭到报应的。” 魏乐熙刚刚进宫,还不知道小宁子的真实身份,但掌宫太监的服饰她不会认错,魏乐熙也感到了事不寻常,她警惕的看着凝萱:“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要是想要看到我落魄的下场,好啊,你看到了该心满意足了吧?你魏凝萱现在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妃,我成了冷宫中难有出头之日的一个小小良媛,你难道还不甘心?你.....你放了我吧!” “嗬,我的妹妹难得服软,真叫我意外。”凝萱笑道:“不过,我太了解你这种人了,一旦叫你有机会翻身,你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报复我!如果你现在不是被绑住,恐怕你连杀了我的心都有。瞧妹妹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心里也跟着难过。” 魏乐熙冲凝萱啐道:“呸,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会为我难过?”小宁子越听越不喜欢,沉声道:“跟这个女人啰嗦什么,扔进了这儿就等于扔进了冷宫,不出半个月,多的是法子叫她死的无声无息。” 魏乐熙听罢打了个寒颤,不死心的强硬道:“你,你放肆,我是良媛,你一个奴才太监也敢对我下毒手!” 凝萱轻轻一叹,站到了魏乐熙的身后,轻轻附在魏乐熙的耳边道:“傻妹妹,你虽然心肠狠毒,但道行终究是浅了些,当初明明有机会置我于死地,即便一击不成也该迅速再有行动,要不然今日怎么会落到这个田地?” 魏乐熙似有所感,惊呼道:“是你,我成了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都是你害的!一定是你!” 凝萱低声轻笑:“真聪明,一猜即中。你难道就不想想进宫前有什么特别的事儿?” 魏乐熙的原本灵活而现在却死鱼珠子似的眼球艰难的转了转:“你,你买通了我的丫头?是从玉那死丫头对不对?” 凝萱笑道:“现在应该叫洪姨娘了,从玉姑娘如今做了洪大管事的娘子,身份地位和以前截然不同,六妹妹可别再叫错了。”魏乐熙恨恨的看着凝萱:“只要我今日不死,来日必定引你的血,拆你的肉,以报今日之羞辱。” 凝萱弹了弹裙角的浮尘,冷傲之色泛在面颊上,“蠢物,太子肯为你通融一次,难道还会忍受第二次?要不是咱们的祖父廉国公和锦乡侯齐齐去求情,你当太子会进你的房?如今你染上了这种病,太子躲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再宠幸你?长春宫老祖说的一点不错,你是没有子孙福气的人,哼,今后就孤老在这冷宫里吧!” 魏乐熙听到这话,才真的慌了神。(未完待续) 第二六二章 怎能饶她 魏乐熙一早在心里将凝萱咒骂了千百遍,然而当听到对方说要在这冷宫似的地方孤老终身的时候,她才真正害怕了御朱门。魏乐熙不是笨蛋,明白钱能通天的道理,万一魏凝萱真的花了大价钱买通太医院的人,非说自己久病不愈,就是祖父也难有回天之术。 也罢,好汉不知眼前亏,就冲魏凝萱示弱又能如何,只要自己出了这鸟笼子似的地方,难道还怕今后没有收拾她的机会吗? 魏乐熙暗中狠狠对着自己的大腿一掐,钻心痛楚顿时涌上心头,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好姐姐,妹妹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家中上下谁不知道你是个活菩萨,难道真要背弃佛祖要了妹妹的命?只要姐姐宽恕我这一次,今后我跟着姐姐吃斋念佛,再不动歪念头。” 凝萱闻言大笑,声音回响在空寂的殿阁内,格外空灵。“以六妹妹的为人......还在意这个吗?我以为你一向洒脱不拘小节呢。” “妹妹活命是小,家族荣辱才是大事,祖父费了这些周折才将我弄进宫,不报答祖父的一片苦心,妹妹纵然下了黄泉也不能甘心。”魏乐熙祈求的看着凝萱:“我知道姐姐本事大,和宫里面的公公也相熟,求你为妹妹说两句好话,好歹让太子再见我一面。”只要一面......魏乐熙相信,她绝对有能力让太子回心转意。当日洞房之夜,太子明明是喜欢自己的,还拉着自己的手悄声对自己说,将来成就霸业,一定叫自己做皇贵妃。 今日之耻,慢慢和魏凝萱去算! 宁公公忽然扑哧一笑,见凝萱狐疑的瞅着他,小宁子忙笑道:“奴才今早才听说,陛下派了太子巡游东山。怕没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的。魏良媛何不趁着这个时间好好调养调养身体,就算君山县主想要帮忙,良媛也不能用这幅破败的身子去伺候太子殿下吧?” 凝萱听小宁子说“破败身子”的时候几乎没喷笑出声,再看魏乐熙,也是一脸的晦气,凝萱忙笑道:“傻妹妹,我一年能进宫几次,见过太子的面儿伸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不过姐姐也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如今就给你指一条明路,这位宁公公是养心殿掌宫太监,别说太子要给几分薄面,就是皇上也对其信任有加。” 魏乐熙眼前骤亮。“早就听说过公公的大名,原来公公和我五姐姐是旧相识。” 凝萱暗骂这女人死性难改,即便今时今日落到这个田地还不忘记给自己下绊子,当即脸色就冷了下来:“六妹妹说话还要记得分寸,宁公公是陛下派来的,和我有什么关系,这话被有心人听了进去,只怕要置我一个内外勾结的大罪。就是六妹妹也难逃干系。” 宁公公也冷峻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魏乐熙御朱门。神情里带了点狠辣。魏乐熙当即胆怯起来,赔笑道:“都是妹妹糊涂,见宁公公和姐姐走的近,就以为你们原本就曾认识。” 小宁子阴阳怪调的哼了哼:“魏良媛这几句话可把奴才吓的不轻呦。” 魏乐熙哪能不知道宁公公话里的深意,连滚带爬的站起身,转而从被角里扣出一只通身翠色的镯子来:“宁公公别嫌弃。我,我现在是形势不由人,那些刁奴,把我塞进这儿的时候什么也不准带,唯独剩下了支镯子......不过我答应公公。等我重回东宫,绝对少不了公公的好处。” 小宁子倒是不客气,笑嘻嘻的收下了翠镯。“魏良媛客气了,这样吧,太医院的药你先吃着,奴才请宋大人仔细来给你瞧瞧,这位宋大人可是妇科圣手,专门给皇贵妃娘娘看病的。” 魏乐熙一想到老宫女们给自己强灌的苦汤汁就浑身瑟瑟发抖:“不,我不能吃那药,她们肯定是在里面下了东西。”魏乐熙转而向凝萱求救:“五姐,我知道你本事大,你叫祖父给我弄些补药来,我吃两剂就好了。” “又说浑话了,药也是能乱吃的?况且宫中私相授受是死罪,我不信妹妹没听教养嬷嬷们说过。”凝萱高声厉喝,然后才徐徐降低了声音好言安慰道:“这个世道什么都躲不过,你怕人害你在药里下毒,难道他们就不曾在饭食里动手?想要活命就得按照宫里面的规矩来。” 魏乐熙虽不甘心,但暗中也不得不赞同魏凝萱的话,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自己也只能走不一算一步。 出了院子,小宁子凑到凝萱身边:“你这个堂妹看着就不是好东西,难不成你一时心软真打算救她一命?”小宁子冲着明晃晃的日光反复瞧了瞧翠镯,啧啧称道:“要是这种好东西多些,我倒是不介意多往良媛这儿走几遭。” 凝萱冲他翻了个白眼,哼道:“我叫人悄悄打听了,廉国公为了叫孙女在宫中畅行,陪进来的好东西多着呢,只不过魏良媛这一病,还能剩下什么就说不准了。魏良媛与我是死仇,不用我动手,自然有看不惯她作为的人替我来摆平,我只摆脱你一件事儿......别叫她太早死心。” “什么意思?” “**上折磨她有什么意思?我这个妹妹可是朵奇葩,见缝插针,心比天高,能叫她痛苦的是求不得,非所愿,我要一根一根拔了她心头上的草,”凝萱转身回望这座在荒凉的小院,低声笑道:“一辈子囚禁在这个地方,任其自生自灭。” 小宁子怔了怔,沉声道:“你就有把握太子一辈子想不起这个人来?” 凝萱狡黠的冲小宁子一笑:“所以啦......这可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放心,不会叫你做亏本的买卖,魏家给我的陪嫁银子,我送一半给你。”这个数字可称不上是小,凝萱相信多数人都会心动,谁料到小宁子却只是缓缓摇了摇头:“我一个废人,要钱有什么用,生带不来,死带不去。不过是一堆废铜烂铁。你要是真心想报答我,就答应我一件事儿......只是这事儿我还没想好,等将来我落难的时候再求你。” 凝萱笑道:“宁公公现在什么身份,怎么会有落难的一天,我人小势微,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凝萱这些年对小宁子的资助没断过,但人家一朝得势,凝萱再讲话就要小心斟酌了。大周对宦官防备甚严,绝不准出现宦官当权的事情,小宁子是为了报仇进宫,凝萱只怕他初掌权,一时间不能自持,贪心想要更多,最终连累了自己。 宁公公嘿嘿一笑:“县主还是当年那样谨慎,放心吧,我的要求从不过分,就像当年县主资助奴才进宫一样,都是举手之劳。你要是不放心大可以在今后反悔,反正奴才是重信诺的人。” 看到小宁子笑得像一只狐狸,凝萱隐隐后悔自己是否是与虎谋皮...... 一晃进了七月初,朝廷上不断传来前方捷报,德宗的脸色也明快了许多,加上太子东山巡视效果奇佳,德宗更是从户部拨了大笔粮钱犒赏前方战士。恪亲王府隔三差五派人来跟大公主商议婚事行程,连老王爷都暗地里和大公主笑言,按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九月的时候说不定真能如期叫两个孩子成就大事。 大公主也高兴,只是总不见恪亲王妃亲自来,心里带了几分不满,觉得恪亲王府是委屈了自己的女儿,大公主一心疼,就越发重视起凝萱的嫁妆,不愿意女儿将来到了婆家受委屈。这可苦了廉国府,桂嬷嬷将陪嫁的单子添厚了一成,廉国公面无表情的知会了魏清冼,除去修坟的银子,三房还要出一万才过得去。 恰好魏清冼正值三年一次的评选,为了将这个位置往上挪一挪,魏清冼前前后后已经给户部尚书送了将近一万两,可没到最后下文书,魏清冼丝毫不敢怠慢。魏凝萱从自己那儿强取豪夺的两家铺子已经让魏清冼生不如死,现在听了廉国公说三房还要出钱,当场就和廉国公吵嚷了起来,廉国公何尝见过这种混账行为,当即被气厥过去,老太太可逮着了机会,非叫嚣着分家析产,免得将来他们老两口没了,四个儿子闹出家丑,让外人笑话。 廉国公最开始如何也不肯,魏家虽然历经数代,分家是在所难免,但自他接手国公一职,就想着不要重蹈父辈时候的覆辙,至少等自己两眼一闭,任由他们如何闹腾自己也不管。廉国公本打算的好,只是奈何儿子们不肯答应,老太太这么一撺掇,不但二爷、三爷应承下来,就连一向老实的大老爷也暗暗表示了分家的决心。 廉国公一时陷入了困境,四个儿子一旦分薄家产,魏家的势力必定大大削弱,正应了许多人的心思,廉国公是彻夜难眠,直到这事儿闹到了德宗的面前。一日早朝过后,德宗和颜悦色的留下了疲惫的廉国公,二人在养心殿里闲话家常,说着说着,德宗就把话题绕到了分家一事。只是德宗说的巧妙,只问廉国公几位皇子的前途,决口不提魏府分家。 *** ps:今日教师节,小荷祝福自己and所有老师节日快乐!!(未完待续) 第二六三章 无奈分家 皇帝也是四十多快五十的人了,虽然看中太子,但并不代表轻视了其他儿子,相反,德宗很是纠结,因为余下的几个渐渐成年的儿子都展现了出色的才能,哪一个放在六部都能独当一面御朱门。 几位皇子越是有本事,太子的地位就越是岌岌可危,德宗就越是想要维护储君的地位。应该说,德宗现在的所作所为和他的初衷正好截然相反,可就像上了瘾一样,越是明白这种做法的弊端,就越是难以制止这种行径。 现在德宗能正面和廉国公坦言自己的苦恼,一来是廉国公勉强算得上是自己的“岳父”,二来德宗也想趁机瓦解廉国府内在强大的隐患实力。魏家老太爷如何不明白皇帝的心思,德宗每说一句,他就只能苦笑的应承一句,最后出养心殿的时候已经是信誓旦旦的对德宗发誓,为了给朝中其他世家做个好榜样,他一回家就召集宗族长老们,商议分家大事。 德宗一个欢喜,当即表示,为体恤老国公的一番赤诚之心,准了魏家从内部儿孙被中选出一个孩子,钦封江阳巡检事,正五品世袭,虽然没有实权,但好歹是德宗的退让之举。 廉国公一脸垂头丧气的进了家门,一回廉国府就把整个人关在书房里不肯出来,老太太、四个儿子儿媳轮番上阵劝说,室内却死寂般没有声音,老太太几度哭厥过去,最后还是大老爷叫开了门。众人虽然松了气,但也明白,分家一途最终还是没能躲过去,只是众人却再也没有刚开始的那种兴奋。 凝萱得知具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宗族集会的五日之后了,廉国公的确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既然分家就不能伤到宗族根本,公中财产只动三成均分给三个儿子,每家估算起来也就是四万两银子左右,不分嫡庶。不分长幼,人人均摊,大老爷因是嗣子,将来也承袭爵位,所以不在此间范围之内。廉国公又从自己的私产中每人送了一栋三进的院子,离着廉国府有段距离,今后想要再赖在廉国府是不可能了。对于这一点老太太颇有微词,别人走不走和她无碍,可四少爷元安是从小在她身边养大的。老太太一日不见魏元安就空落落的难受,四房一走,魏元安没道理再赖在大伯父家。 就是魏元安自己也不愿意,他和四夫人向来不亲。没了老太太的庇佑,魏元安在家中的地位还不及弟弟元东的十分之一。从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沦落到别人的陪衬......四少爷怎能甘心。 无奈廉国公是铁石心肠,任凭老太太如何哭诉,廉国公就是不准。老太太眼见没有办法,只能把目光转向德宗允诺的那个五品巡检事上来。 嫡子一家袭爵毫无悬念,为了补偿同为嫡出的四房,让元安受了这个官衔也不无不可。 老太太的谋算好,可二太太早就惦记上这个位置了御朱门。不能好事都叫老太太的亲身儿子占去了吧,大房得的是爵位。四房得的是老太太的私房银子,难道其他两个儿子就不是爹娘养的?二太太说这话的时候底气格外的足,原因很简单,三老爷魏清冼的儿子还不会跑呢,人家皇上说了,寻的是德才兼备的好儿郎。三老爷就是干瞪眼也没办法。 双方又是一番唇枪舌战,最后廉国公放了话,江阳巡检事的位置谁也不用惦记,他自然会有个说法。老太太旁敲侧击了几次都没能如愿。 分家这日,廉国府格外热闹。三房同时出府,带去了魏家一半的家丁仆妇,和老爷们不同。几位夫人一门心思要大干一场,在老太太眼皮底下做了十几年的媳妇,委屈了十几年,个个都想当家做管家夫人,就连心情不虞的魏清冼也开始算计起来,亲爹给的那四万两能换个几品的官衔。 就在凝萱以为魏家上下忙做一团,而自己准备安心待嫁的时候,老太太却不打算饶过她似的出了个大难题。 这日,凝萱正和宋嬷嬷在花间下绣暖炉套子,小胖姑娘九娘就在附近由丫鬟陪着捉蝴蝶,玩的好不惬意。桂嬷嬷忽然领了一群人哗啦啦进了燕园。 “呦,姑娘忙着呢!”桂嬷嬷笑呵呵的凑上前,打量着凝萱手里的绣活,不断咋舌称赞道:“好鲜亮的活计,这花儿就是绣在袍子上也舍得了,果然还是我们姑娘心灵手巧,弄的精细。” 凝萱淡淡扫过桂嬷嬷身后的几个倩影,淡淡一笑:“嬷嬷快坐,我前儿从箱笼里看见这块料子,想是去年年关的时候宫里面赏赐下来的,正好做个手炉套子给母亲,免得冬日里烫手。嬷嬷日常事务繁忙,今儿怎么有空到我的燕园里来走走?” 桂嬷嬷手往身后一指,轻叹道:“廉国府老太太心疼姑娘,怕姑娘没人好生伺候,喏......巴巴儿的打发来四个丫头,说是给放在姑娘身边做点粗活,将来一并陪嫁到恪亲王府去。” 那四个丫头原本被挡在人群里还不显眼,偏有个年纪大些,口齿伶俐的,一听桂嬷嬷这样说忙高声陪笑道:“奴婢们都是在老太太身边亲自领差的,知道是要来公主府伺候姑娘,兴奋的几夜没能阖眼,姑娘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收下奴婢们吧!”说完,率先跪了下去,余下三个丫头虽然反应慢些,但也不差,忙照葫芦画瓢似的趴跪在地上,大有凝萱不答应就不起来之势。 桂嬷嬷无奈的瞅了瞅凝萱:“大公主的意思是叫姑娘自己做主,要不......奴婢斗胆先将四个丫头领下去****?” 凝萱忙笑道:“嬷嬷难道没听她们说嘛,我祖母亲自教导过的奴婢,怎么可能不守规矩?”四个丫头一脸欣喜,彼此暗暗递着眼色,凝萱早将此情景尽收眼底,冷冷一笑:“只是咱们燕园一向分工有序,忽然多了四个人......” 仍旧是那个年纪大的丫头急道:“奴婢什么活儿都能做,只求留在姑娘身边。” “你们也是一个心思?” 三个小点的忙不迭点头,凝萱便笑道:“好吧,既然是老太太的好意,我不收反而辜负了祖母一片好心。就叫笑槐领着你们去后房舍先住下,明早到我屋子里听命办差。” 四人进大公主府之前早得了高人金嬷嬷指点,五姑娘看似大度,其实心眼小,容不下颜色好的丫头在身边伺候,她们几个又是老太太别有用心的安排,所以一定要千方百计想辙留在公主府,留在燕园。现如今轻而易举就被五姑娘招纳在了身边,四人岂有不欢喜的道理,脚不点地的跟着笑槐往后房舍去。 桂嬷嬷领着婆子们告辞,她一走,碧潭就沉着脸阴测测道:“姑娘看见没?青梅就躲在那四个人里,还想装作不认识咱们的样子。这死丫头果真没安好心,分明就是来给姑娘添堵的。我瞧不如就先拿她开刀,刚才桂嬷嬷不是说了嘛,老太太打发四个人来是给咱们做粗活的,我瞧咱们园子里也该添几座水缸,假山上的杂草也该除除,树上的知了烦心的很,晚上也别闲着,叫她们四个粘知了就好!免得乱生花花肠子。” 碧潭说的这几个活儿可都是费精力,费体力的活儿,别说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了,就是换成前院身体强健的小厮来......也未必挺得住几个晚上。 凝萱大笑:“主意甚好,不过......”凝萱悄悄附在碧潭耳边,正要说话,小九娘蹦蹦跳跳非挤了过来,将圆圆的大脑袋挤在二人中间,“魏姐姐,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凝萱眼珠一动,计上心来,拉住九娘不放:“好九娘,姐姐求你一件事儿。”小胖姑娘腆着胸脯道:“姐姐只管说就是。”九娘一面听着凝萱的耳语一面咯咯笑,抱着凝萱的手臂不肯撒手。 青梅四个被安置在了后房舍最末尾的一间房,四张床不多不少,冬冷夏热,所以没人愿意住这儿,平时都是堆放杂物的地方。笑槐笑眯眯的推开门,回身看着后面犹犹豫豫不肯进来的四个丫头:“我们燕园房舍紧俏,四位妹妹先将就住着,缺什么短什么就和我说,千万别客气。” 笑槐重重咬了后面几个字,眼神却不善的盯着四人。 这屋子还没进去就已经扑面迎来一阵阵热浪,要是住进去岂不是蒸笼般遭罪? 四个丫头不禁犯了踌躇,其中一个便讨好道:“笑槐姐姐,我们四个当初在廉国府的时候可都是一人一间的屋子,最不济也该两人一间吧,现在大家挤在一起多不习惯?况且这屋子也忒热了些,我倒是无所谓,可青梅姐姐身子骨不好,只怕挺不住。” 大家都知道青梅曾经伺候过君山县主,用她来打头阵再合适不过。青梅脸色一变,忙道:“我可没妹妹的娇贵,屋子热怎么了,难道别人住得,妹妹就住不得?你要是觉得委屈了,趁早回魏家享福去!” 二人当即吵嚷在了一处,笑槐暗暗偷笑,时不时的为青梅说两句好话,以便燃起三人对青梅更炽烈的怒火。(未完待续) 第二六四章 引发不满 前两日下了一场暴雨,盛夏时节大周本就多雨,后房舍的这间偏房闷热至极,偏又只开了一扇窗,迎进来阵阵热浪御朱门。笑槐一走,四个年轻丫头面面相觑,争先恐后往里进,就为了争夺靠窗户的那张大床。可惜这样的好床位只有一个,青梅动作灵敏拔得了头筹,她正自得的时候还不知已经深深得罪了余下的三人。 除了青梅走的是金嬷嬷的路子,余下三人各有不小的来头,年纪最大的那个曾经是老太太陪房的孙女,叫做茴香,原跟着她亲爹亲娘在乡下给魏家守祭田,三年前老太太大寿的时候跟着祖母来贺寿,因长的出彩被老太太强留在了廉国府,成了欢喜堂的丫鬟。长得姿色最佳,堪称四人之首的那个丫头叫暖香,父亲也曾是正五品的要员,只是苛待当地百姓,收取贿赂被人告发,德宗大怒,暖香一家男子充军,女子沦为官奴。像暖香这种女孩子最不愁发卖出去,好多腌臜地方的嬷嬷专等着花大银子买她们。 老太太一心要叫通房分薄了恪亲王世子对凝萱的宠爱,所以四个陪嫁丫头是格外用心,这个暖香就是老太太千挑百选才换来的佳人,为此四老爷还眼馋了好久。 最后的那个叫做玉香,是彻头彻尾的家生子,没娘,打小和爹爹并四个哥哥长大,男孩子一样野,炮仗似的脾气,一点就着,谁都敢惹。 三香是老太太改的名字,独独拉下一个青梅,往好听了说是青梅这丫头与众不同,难听点讲......青梅就是格格不入,不得老太太的喜欢。 如今三香进了燕园更决心要抱团,每每说话都要压制着青梅,屋子里净是阴阳怪气的调调。 茴香会办事,先替两手不沾阳春水的暖香铺上了被子,又给玉香掖掖被角。才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床榻上唉声叹气的说道:“我瞧姑娘不大喜欢咱们来......难道你们没听出笑槐姐姐的冷嘲声?我看啊,咱们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还不如就老老实实呆在魏家。我还没住过这样破败的屋子呢!不是说咱们五姑娘极得大公主喜欢吗?怎么一点也不像?” 青梅正从自己的小包袱里讨东西,闻言立即竖起耳朵,悄悄听她三人如何说话。 暖香不屑的瞥了青梅一眼,才哼道:“咱们刚才路过正屋的时候茴香姐姐不曾仔细留意?”茴香知道暖香家里曾经风光过,也曾经是官小姐,一起接受金嬷嬷训导的时候总自持高人一等,见多识广。茴香早就心怀不满,只是现如今为了上位,她不得不附和。茴香笑道:“哪能没仔细瞧?只是笑槐姐姐就跟赶鸭子似的赶咱们,我能瞧清楚什么。只是觉得廊上的八哥鹦鹉多些,再有......就是院子里种植的那棵西府海棠格外漂亮。” 茴香说这话的不无得意,难道只有她暖香知道什么是雅?她们家虽然也是奴才,但在当地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置办的宅子也是有轩馆有画廊的,要不是老太太强势,母亲苦求,谁愿意跑到这儿来当奴才? 暖香毫不忌惮的嗤笑一声:“难为姐姐还认识西府海棠御朱门!可真叫妹妹意外。只是茴香姐姐却只说对了一半,那廊上挂着的几只鹦鹉可都不是便宜的寻常货。都是来自交趾的稀罕东西。一只的价格足够给咱们姐妹几个赎身了。” 众人闻言不禁咋舌,刚才虽然仓促,可还是隐约记得,那廊上的鸟笼子不少呢! 玉香愤愤不平的将自己的包袱皮扔在床榻的一角,气鼓鼓道:“那凭什么把咱们弄到这个破地方来?热的要死,连口水都没有。我们又不是来做乞丐的,老太太说的明明白白,我们是来帮衬五姑娘的,她不说感激我们就罢了,还这样羞辱人。” 茴香一把捂住玉香的嘴。苦求道:“我的小姑奶奶,这话也是乱说的?你分明不想要小命了!”玉香拼命掰开茴香的束缚,跑到敞开的大门前对着内院高声道:“我就是要叫姑娘知道知道我们的委屈。哪家小姐出阁之前不是好好的拉拢着陪嫁丫头,以盼着将来到了夫家多个臂膀,姑娘倒好,先给我们来了下马威,这不是叫奴婢们心寒嘛,将来谁敢死心塌地的效忠?” 茴香见玉香越说越不像话,也害怕被牵连,忙给暖香使了个眼色,暖香迟疑了一下,还是站起身与茴香一起将玉香架了回来,并牢牢关上了大门。刚才的屋内还只是蒸笼,现在立即成了火炉,三人不断擦汗,青梅躺在自己的**冷冷一笑。 玉香当即开骂:“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笑话我们?” 暖香嘲讽的看着青梅,不断说着风凉话:“青梅姑娘自然敢笑话咱们,她可是五姑娘原本的贴身丫头,我们怎能比得上?这破屋子人家住上今晚,保不准明儿就去主屋给姑娘做守夜丫头了。正要提前熟悉熟悉规矩,免得将来进了王府毛手毛脚惹的世子不高兴。” 暖香的生父就是个贪官,养出来的女儿能好到什么地方去?白白可惜了一副好皮囊,说出来的话却尖酸刻薄。 青梅扑棱棱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正要开口对骂,门外有人嚷道:“大白天的,关什么门?” 茴香不等别人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叫门的是个十一二的小丫头,唇红齿白好看的很,但是眉毛极粗,看着有几分的凶相。小丫头先是探头往里面打量打量,见气氛不对,顿了顿,轻笑道:“笑槐姐姐叫我来知会几个姐姐,姑娘晚间想吃嫩嫩的莲子,下午几位姐姐就跟着粗使妈妈下湖。” 四人不约而同的往窗户外看,日头毒辣的能烫掉人的一层皮,谁不知道午后最灼烈?就算是湖面上不行啊。 茴香和暖香看看自己娇嫩白皙的肌肤,心有不甘的和小丫头商量道:“好妹妹,能不能和姑娘说说明儿再吃那个莲子?等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我们再去采?” 余下三人皆是赞同的神色,小丫头却当即不乐意起来,嘴角往下一拉,小鼻尖往上翘:“听听姐姐说的这话真真可笑,这燕园里到底你是主子还是姑娘是主子,连吃个莲子都得看你的眼色了?那我是不是得先问问,姐姐什么时候心情好才能去?你身子懒怠了,我们姑娘还得饿着肚子是不是?你当这儿是什么地方?还是廉国府吗?告诉你们,在我们顾家就别想耍小姐脾气,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 小丫头说完甩着小辫子就跑了。 连同青梅在内的四人几乎被气了个半死,玉香拂去茴香的手,挣扎着要出门:“姐姐想做乌龟能忍着,我却忍不得!我倒要去看看到底是小丫头子背地使坏胡乱传话,还是姑娘真是那种善恶不分,惩罚不明的人!” 茴香还要去拉扯,暖香却冷冷哼道:“茴香姐姐叫她去,她就是窝里横,真到了姑娘面前,肯定连一声都不敢吭。”暖香不理会玉香杀人似的眼神,自顾自的在自己的东西中翻找着,茴香和玉香见她不知哪里掏出一块白色的绢纱来,那绢纱薄如蝉翼,可却比巴掌也大不了多少。 “暖香,你这是......” “茴香姐姐,你怎么还看不出?姑娘是打从心底不愿意我们跟着做陪嫁去王府,这是想尽办法叫咱们知难而退呢!可我是个倔脾气,定然不愿意服软,下午不是去采莲嘛?就把这绢纱蒙在脸上,好歹护着点儿。” 这下子不但茴香、玉香两个心动,就连一直不吭声窝在墙角的青梅也都不由得往前凑了凑。 此时主屋里,宋嬷嬷和碧潭等人正团坐在一起,吃着管家新送来的水蜜桃。 “姑娘这下马威真是巧妙。哼,她们四个不就是想做姨太太嘛,等到时候都晒成了黑土豆似的,谁还愿意都瞧她们一眼?”笑槐将手上的蜜桃狠狠咬了一大口,甜汁四溢,几乎把大桃子当成那四个丫头了。 凝萱慢条斯理的用小银叉子戳起一块桃子丁儿,徐徐道:“我要是为了防世子讨姨娘才做各种手段,那也不是我魏凝萱的为人了。对付她们四个是因为不喜老太太的这种做法,更恨借着我当梯子往上爬的人。” “那姑娘打算怎么处置那个青梅?” 凝萱笑道:“先叫她们吃几日的苦,等知道本姑娘的手段之后再叫她们知难而退。”宋嬷嬷轻轻放下手里的果子,叹道:“姑娘还是善良了些,要是按照嬷嬷的主意,就叫她们四个有去无回。刚才我听着一个丫头就在门口叫嚣,好大的胆子,还想从姑娘这儿找描补呢,我看十有**都是老太太让她们故意做给姑娘瞧的,姑娘,魏家已经逼迫到这个地步,咱们犯得着和她客气嘛?大不了将人撵回去,” 宋嬷嬷早就想好了,万一姑娘善良不忍心下周,那就轮着自己做这个恶人,不信那四个丫头的脊梁骨能比自己的手腕还有硬。(未完待续) 第二六五章 事与愿违 青梅和三香一心要来公主府过人上人的日子,可等真到了这儿才知道什么叫事与愿违御朱门。早上被人催着去抬水,明明水井就在临院不远,可笑槐那死丫头偏拿着鸡毛当令箭,说姑娘金枝玉叶怎么敢叫她用这种下人使的水。要到整个府邸最后方的沁芳峡去担水,那儿有一口山上来的活泉,常年不断流,供应府里主子们的消耗。一桶水两个人抬,中间要歇息不下十次,等到了燕园的时候还洒了大半。青梅和三香至少要来回往返五次才能将一口大水缸填满。 这还不打紧,到了下午,碧潭又马不停蹄的叫这四人下水去采莲子,这会儿莲子还没熟,她们四人顶着烈日就是找几个时辰也未必能寻觅到一株,偏偏每艘船上还有撑船的婆子看管她们,每每想要偷懒都不得好。 本以为到了晚间......总该叫人歇口气了吧?还是不行!县主身边那个刁妇宋嬷嬷又捧了一大堆的零碎布料来堵她们,说是要趁着姑娘出阁前多做些荷包,将来打赏王府里的下人。屋子里昏昏暗暗的一盏小灯,四个人挤在一处,又闷又热,简直要人命。暖香最先熬不住,当着宋嬷嬷的面儿说自己手艺不精,怕给姑娘丢脸。 哪知宋嬷嬷笑得异常开怀,忙道没关系,另外三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看着暖香,只恨自己的嘴怎么没她快。可等到第二日傍晚,宋嬷嬷却直接叫了两个婆子压走暖香,吓得三人战战兢兢,唯恐烧到自己。 直到后半夜,三人迷迷糊糊昏睡的时候,却听暖香的叫门声,那丫头脸色惨白,和从水牢里捞出来的人也没什么两样。众人一问才知,宋嬷嬷“不嫌弃”暖香手艺不好。不过却给她找了个好师傅,大公主府针线房的领事妈妈。这位领事妈妈脾气不大好,学的不用心便板子伺候,还不往手上打,那手是绣娘吃饭的家伙,领事妈妈怎舍得往此动粗?一尺来长的厚木头从来就只往暖香的脚底板招呼,每次都令其脱掉鞋袜,暖香就是被全家抄没的时候也没受过此等奇耻大辱,可她根本不敢反抗。因为旁边站着的两个凶神恶煞似的婆子。 四个丫头都是花一样的年纪,老太太又专门挑拣那些身子骨强健的往凝萱身边塞,所以来公主府的那会儿都是红光满面,粉嘟嘟的娇嫩。不过短短三四日。花骨朵也蔫了,暖香更是倒在**起不来,像个久病不愈的老者,每夜咳嗽不断。 茴香看着她们四人中颜色最好,但下场也最糟的暖香,忽然与青梅说道:“好妹妹,你到底是县主身边的旧人,眼瞧着暖香妹妹要不行了,不如......咱们俩去求求县主吧。或是请个大夫来瞧,或是挪了出去外面养病,总好过咱们三人跟着苦熬。” 往日脾气最泼辣的玉香难得没有还口,这屋子的气味一日糟过一日,有点见识的都知道,长久下去大家都要麻烦。 “茴香姐姐最长。你又会说话,万事还得姐姐打头阵才好。” 茴香淡淡一笑:“瞧妹妹多客气,你说一句话比我们说上十句还够分量,大家不过是精诚合作罢了御朱门。”玉香本想要跟着,茴香却命她留在屋中看管病重中的暖香。 因天长了。虽然已经是傍晚时分,但太阳仍旧未完全落尽,燕园里的丫鬟们或是坐在院子里乘凉。或是守在水缸旁边洗头,叽叽喳喳好不热闹,与后房舍的沉闷对比鲜明。茴香二人刚进前院,眼尖的小丫头就瞧见了,忙高声喊道:“两位姐姐哪里去?” 茴香看着石桌上水晶缸里的新鲜果子,自己白日挑的水被洒了大半在地上,心里极不痛快,勉强笑道:“姑娘呢?歇着了?” “姑娘和二爷对弈呢,茴香姐姐要是有事就明天再回吧!” “这可耽误不得,你们不知道,我屋子里的暖香......病的厉害,别的倒是不在意,就怕传给了姑娘。” 几个正玩闹的小丫头一听也怔住了,茴香大喜,忙乘胜劝道:“咱们做奴婢的还不是为了姑娘着想,万一延误了,只怕咱们都吃罪不起。”有两个胆子极小的丫鬟跑进了主屋,不大会儿领来了凝萱的命令。 说来可怜,茴香、青梅四个这些许的日子还从没能踏进过主屋半步,笑槐和碧潭防贼似的防着她们。茴香自恃也是乡野中的千金小姐,见官了大世面的人,但今日还是眼睛不够使的到处乱打量。屋子里不多金器,雅而不俗,色调清幽但绝非冰冷,茴香两个转过了两层纱橱锦隔便进了大花厅。花厅里香氛扑鼻,花木架子上放着两盆开的正茂盛的茉莉。 凝萱执黑棋,顾云霆手执白棋,二人厮杀正酣,全然不理会被引进来的茴香、青梅。 笑槐站在一旁冷眼瞧着欲言又止的青梅,不屑的一笑:“姑娘,青梅和茴香来了。”凝萱头也没回,纤细白嫩的手指正夹着一颗棋子思考的紧,只淡淡问道:“听说暖香病了?你们不在后房舍照顾着,跑前面开作甚?” 茴香悄悄用手肘捅捅青梅,青梅只能硬着头皮笑道:“奴婢要回明的正是这个事儿,暖香看着是不好了,求姑娘给个恩典,或是把她送去庄子上疗养,或是弄个偏僻一点的院子都行,只别过了病气儿给姑娘就好。” 凝萱莞尔一笑,将棋子落在了棋盘上不叫人留心的一个小小角落里,笑眯眯的看着神色懊恼的顾云霆:“二哥可要当心喽!” “你这丫头,就不能让我赢一局!”顾云霆虽是咬牙切齿,但看的出,心里很是快活。 凝萱语重心长的叹道:“二哥说的是,这棋局能让,可有的东西我却不能让,人家的棋子都要践踏到我的底线了,我要是不还手岂能对得起我自己?” 顾云霆扫了青梅二人一眼,朗笑道:“我就喜欢妹妹这爽朗的直性子,谁敢欺负了咱们的家的人,先过我这关再说。”说完,原本捏在顾云霆手里的白棋子轰然碾碎,就在青梅与茴香的注视下变成了一把粉末,顺着指缝跌洒在地面上。 青梅与茴香看的毛骨悚然,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骨头咯吱咯吱作响。 顾云霆犹不解气,仍旧哼道:“想我在眉州杀敌无数,北齐蛮子听了我的名讳也抖上三抖,何况几个小蹄子,敢欺负到妹妹头上,我管她是男是女,是妖是魔,先挨了我一刀再说,运气好的不过在身上多了个血窟窿,运气差点的......” 顾云霆故意顿了顿,不怀好意的看着青梅俩,青梅先撑不住,两腿打筛子似的发抖,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在看茴香,也好不到那儿去,顾云霆哼了哼:“运气差点的连个全尸都找不到。” 凝萱这才恍然似的看着地上的青梅,忙道:“笑槐,快把青梅扶起来,这是怎么说的,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至于这个样子。” 茴香眼珠子一转,“姑娘,不是奴婢刻意隐瞒,暖香昨儿就开始说胡话了,整个人烧的晕晕沉沉,没一刻清醒的时候,奴婢不怕别的,只怕青梅妹妹也是被,”不等茴香说完,青梅急急地接道:“我,我没事,茴香姐姐太多虑了。”她挣扎着站起来,还不忘借机狠狠瞪茴香一眼。 凝萱最后一枚棋子落定,胜负已分,她才徐徐开口:“我记得你们四个才来没几日吧,要是这会儿将暖香打发出去,未免不会有闲话传出来,我看不如你们四人中选一个陪着暖香住到后街上的空宅子里,托个年纪大老成的妈妈帮衬着,什么时候病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领差事。” 说到底凝萱最后还是心肠一软,给了她们一条生路。 青梅和茴香面面相觑,都明白一个道理,陪着暖香走的那个,今后难回县主身边,也就意味着放弃了眼看到手的荣华富贵。茴香难过的垂下头,青梅看在眼里焦急,一跺脚:反正在三香心中自己早就是恶人,何必在意多这一次了? 青梅便道:“姑娘,不如就派玉香去吧!玉香和暖香感情最好,这不,此刻还在后房舍照料暖香呢!如今暖香脾气变的极糟,我和茴香姐姐根本不敢近身,都是玉香在照顾。” 凝萱笑望着茴香,茴香艰难的点点头,声音细如蚊蝇:“奴婢也觉得玉香妹妹最合适。玉香年纪小,做事冲动,就是留在姑娘身边也是个祸害,跟着暖香作伴,等大些了再回到姑娘身边当差才是正途。” 凝萱多看了茴香一眼,她才发现这个丫头比青梅更出众些,难怪......老太太如此看重她。 还不等将这两个丫头撵下去,顾云霆的小厮追到了燕园,外面守门的丫头亲自将人引了进来。 “二爷,眉州来信。”小厮年纪不大,其实就是个早熟些的半大孩子,见了凝萱虽然拘谨,但并没什么害臊和失礼的行为。 凝萱略显急切的看着一言不发的顾云霆,试探的问道:“二哥,到底是什么消息?”(未完待续) 第二六六章 好坏消息 顾云霆看了看茴香、青梅,二人明明好奇心飙升,却也只能讪讪的退了出去御朱门。顾云霆不急着读信,“笑槐,你去门口守着,不要叫丫鬟们随便靠近。” 笑槐猜得出事情的严重性,慎而重之的点了点头,带着顾云霆的小厮,撩了珠帘转身而去御朱门。 “二哥,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顾云霆轻轻叹了口气,将信封递交给凝萱:“一喜一忧,却是造化弄人。你还记得我们捉到的那个北齐名将上官浩吗?他和敌国三皇子关系匪浅,两家又有姻亲关系,可以说三皇子能否上位全靠这个上官浩,偏偏他们二人都太过急功近利,明知形势不稳,非要与眉州开战,才有了后来的折损。当初我和大哥曾经写奏折给京中,但陛下担心北齐恼羞成怒,挥兵南下,所以竟不准我们将上官浩押解回京,只是秘密关押在了眉州地牢里。” 凝萱轻声道:“这事儿我听赵煦说过,我虽是女子,见识浅薄,但也觉得此种做法不妥。上官浩就好比香肉一块,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北齐迟早要为了这个名将拼一拼,眉州哪里还经得起屡屡偷袭。” 顾云霆久经沙场,更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按照他的意思,当初捉住上官浩的时候就该斩杀首级,挂在墙头上示众。震慑北齐。可惜......德宗遇事畏首畏尾,唯恐北齐报复,将上官浩扔在眉州,就是打算随时战败再将人“完好无损”的送回去。 顾云霆肃然道:“喜事就从北齐三皇子而来,他和大皇子闹得不可开交,明里暗里动手无数次,从北齐宫廷传来的密报,他二人行径似乎是触及到了北齐皇帝的底线,不但疏远了大皇子,更在朝堂上狠狠责骂了三皇子。三皇子一意孤行。在半个月前偷偷联络了大军,打算对眉州进行突袭,好叫北齐皇帝刮目相看。” 凝萱抖抖信纸,看都没看的哼着:“定然是全军覆没了?” “不但全军覆没,而且赵煦亲自上阵,捉到了北齐三皇子。” 凝萱闻言大喜,嗔恼的看着顾云霆:“二哥不早说,好严肃的样子,这天大的好事儿你也能稳住心神。”顾云霆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忍。沉寂片刻才轻声与凝萱说道:“这就是二哥要说的坏消息..... 世子他,他受了重伤。” 信封瞬间滑落在地面上,凝萱呆呆的看着顾云霆,僵笑道:“二哥别逗我。这,这怎么可能?”赵煦的功夫一点不比顾云霆、顾云鹤兄弟俩差,乱军丛中取敌军上将首级虽然夸张了些,但自保绝不是问题。 顾云霆不愿意看见凝萱眼中的慌乱,将头扭在了一侧,紧咬牙关,道:“箭射在胸口上,据说伤的厉害,虽然不至于生命垂危。但......从大哥信上的措辞来看,赵煦继续留在宿元无疑是个愚蠢的决定。眉州和宿元联名给陛下递了奏折,希望陛下能准许赵煦回京,另外,他们希望由在此番战役中大展拳脚,协助赵煦擒拿住三皇子的魏元辉接手宿元庶务。” 凝萱几乎是接二连三被惊人的消息打晕。此刻再顾不得听顾云霆的话,展开信笺一一细读去。上面字迹一片凌乱潦草,看的出是在匆忙之下完成,顾云鹤说的并不简单,只是顾云霆顾忌自己的感受没有明说出来。顾云鹤在信中百般叮嘱云霆。奏折虽然是联名,但他一点也不赞成将魏元辉推举上去,相反。他希望顾云霆能够近水楼台先得月,要极力阻拦德宗下这样的决定。 凝萱将信笺放在黑白子分明的棋盘上,零落的棋子似乎昭示着这是一场并不寻常的死局。凝萱紧盯着顾云霆:“二哥为什么要让我看?你大可以悄悄做事。” 顾云霆抬了抬手,本想要亲昵的去拍凝萱,可是看着凝萱戒备的眼神,顾云霆忽然心里一酸,不由又将手放了下去。 “大哥有些地方是不对,但他总归有自己的考量,元辉合我的脾气,照理来说我应该赞同赵煦的提议,但妹妹也要考虑考虑这事儿对元辉来说是福是祸?魏家太过招摇,宿元又是军事重镇,别说没这个可能,就是皇帝准许了,一旦元辉掌管兵权就是数万大军,再者元辉属于越级升迁,当初赵煦去宿元已经落下诸多的隐患,元辉无权无势,在宿元只能被人当做箭靶子。不如踏踏实实跟着大哥在眉州带上几年,军功上去了,皇帝自然有定夺。” 凝萱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换了自己至亲的人,凝萱还是忍不住想为三哥多谋划谋划。 把顾云霆送走,凝萱悄悄唤来了笑槐:“你上次见到小德子是什么时候?” 小德子是赵煦留给凝萱和他联络的一个小厮,往常就扮作米行的小伙计,每月准时来给顾家送米的时候,笑槐都会偷偷去与之见一面。笑槐掐指算了算,低呼道:“姑娘不问我几乎就忘了,除了咱们刚回京城的时候见过......之后这人就跟消失了似的。” “甭管用什么法子,你一定要见到小德子,让他给我仔仔细细的打听,世子到底何时进京!” 笑槐乍听恪亲王世子要进京的消息大喜:“这可是大好事啊,姑娘总算苦尽甘来!怎么,姑娘不高兴?”笑槐坐在凝萱身边,摇着凝萱的手臂。 凝萱勉强冲笑槐一笑:“去吧,要是可能,把人叫进来,我有话亲自问他。”凝萱认为,就算所有人都不知道赵煦的确切消息,但恪亲王一定了解儿子的形成踪迹,小德子是赵煦在京城里的心腹,靠他打听总能问出点东西来。只是......凝萱觑着笑槐,笑槐忠心耿耿,数年下来凝萱身边已经离不开了这个丫头,但对赵煦受伤一事,凝萱还是不愿意多加透漏。 因为她从始至终都对这件事儿存在着疑惑。 赵煦怎么可能会受伤?想想就觉得可笑,不过凝萱转念再一想,赵煦又不是铁打的罗汉,是人就总要有伤筋动骨的时候。 这两种念头就在凝萱脑海里反复研磨,不得个确切的消息,或者说不亲眼看见赵煦,她根本不会死心。 *** ps:最近天气变温严重,小荷感冒了,吃片药发发汗去,明儿两更,把煅短少的章节补上。大家不要学小荷,要注意身体呀~~(未完待续) 第二六七章 慢慢收拾(一更) 此刻凝萱才扪心自问,原来赵煦在自己心中早就有了不可替代的地位,只不过她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御朱门。打发了笑槐,凝萱歪在**出神,辗转几次都没能入睡,一闭上眼睛就看见赵煦鲜血淋漓的样子,奇怪的是只能看见那一身亮银色的盔甲,却总看不见赵煦的脸,似乎有团云雾遮着。 倒是战袍上到处血渍。 “姑娘,姑娘醒醒!” 凝萱一个激灵起身,等看清眼前的人是谁,才发现自己已经浑身的虚汗。碧潭忙用帕子擦拭着凝萱的额头,心疼的说道:“姑娘睡的不踏实,是梦见什么可怕的事儿了吧?” 碧潭见姑娘只笑不语,便转移了话题,轻笑着伸手去铺床:“今晚上我叫了那个茴香给姑娘守夜,她在外间屋,我在里间屋,姑娘只当没那个人就是,什么也不用理会。真不知道老太太怎么选的人,一个个都不好对付,我看那四个人里还算她比较顺眼。” 凝萱扶着额头失笑:“呆子,那四人里心机最重的便是茴香,也难怪你看不出,连我也险些被骗了过去。青梅虽然野心大,但沉不住脾气,迟早会为了这些阴毒的手段害了她自己的性命。暖香一味清高,偏偏许多男人就吃这一套,远的不说,廉国府里的四少爷魏元安不就是这类人?最小的玉香.....” 凝萱说到此人不由大皱眉头:“她哪里是来当奴婢的,我看当个嫡出的大小姐也不为过,张口骂主子,闭口打丫鬟。我听说昨晚上她和夏儿绊了口角?” 夏儿是专门为凝萱梳头的婢女,她娘是贴身伺候大公主上妆的妈妈,作为女儿自然手艺了得。夏儿年纪又小,面嫩嘴甜,大家都喜欢她,当个孩子似的宠她。除了每早和夜间来给姑娘梳头,燕园里的人从不叫她多干活。夏儿正值天真烂漫的季节,得了空闲就在偌大的顾家游玩,不是找这个妹妹去编花篮,就是找那个姐姐去打络子。 可偏一早夏儿来给凝萱梳头的时候被发现脸上有一道痕迹鲜明的巴掌印,虽然没肿,但是出现在一个单纯的小姑娘脸上还是格外的刺眼。 凝萱一句话没问,夏儿也一句多余的闲话没说,只是等那丫头一出燕园。凝萱就得到了一切想要知道的信息。 “仗着老太太给的脸子,把顾家当魏府了,我的丫头她也敢打,想来是还没坐上姨娘的位置就先要给我来点下马威了。” 凝萱冷冷一笑。碧潭忙垂下头,不敢去触姑娘的霉头。要说那个玉香也太过嚣张跋扈了些,明着是打了夏儿,其实是在抽姑娘的脸面。 凝萱见碧潭噤声,轻轻一笑,拉住了碧潭:“不说那些糟心的事儿,倒是有一件最最要紧的和你商量。笑槐和宋嬷嬷愿意跟着我去王府,我想把你......”碧潭心焦,忙道:“姑娘去哪儿。碧潭去哪儿。” 主仆俩肩并肩坐着,凝萱虽然年纪稍小,但此刻却像碧潭的长姐似的安抚道:“我已经耽误了你这些年,总要为你着想御朱门。顾准虽然不大看得上我,但是将来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会跟他一般见识。当然除了一点,他要是欺负了你,我是不允的。”凝萱制止了碧潭的开口,兀自说道:“我请了二哥哥去探顾准的口风,他也愿意。我只想着你若应允了,就找个时候把你送回眉州去。我也盼着你能早日找到你的哥哥们。” 碧潭一时百感交集,原来。原来姑娘都记得。 凝萱见碧潭闷头不再回答,虽然不舍,但还是从心底盼着这丫头能幸福。 第二日天不亮,后房舍就闯进去几个粗使婆子,青梅三人还在酣睡,门“咣当”一声巨响,吓得三人以为入了匪徒,但见领头的是眼熟的二管家娘子,先是松了一口气,还不等玉香发难,就见二管事娘子黑着脸,大手一挥,吩咐了四个妈妈将被褥中已经病势见好,但仍旧乏力的暖香扔上了竹床。 玉香来不及穿鞋,粗粗用手揽住胸口的春光,疾声呵道:“你们干嘛?难道就没有王法了?暖香姐姐病的这样重,你们也下得去手。” 二管事娘子轻啐着玉香,满是讥讽的看着后者:“呦,玉香姑娘还知道暖香姑娘病重啊!那我们就更不敢把你们留在燕园了,昨儿可是你们自己去求的姑娘,说怕大家住在一个屋子里,受牵累,现在充什么菩萨!呸!” 玉香被说的面红耳赤,暖香人渐渐清醒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半跪着的玉香,哆哆嗦嗦,犹不死心的问道:“你,你真的这样做了?”病重的人感情最脆弱,她得玉香照顾颇多,心里感激的紧,现在听人一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二管事娘子冷笑:“暖香姑娘长的最好,自然有人把你当成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难道这么简单的道理暖香姑娘还看不出来?” 暖香见玉香不说话,青梅更是将头扭在了一侧,越发笃信了二管事娘子的话。不由将三人都恨上了,无奈她现在浑身软绵绵的,要不然肯定扑上去和她们拼命。 二管事冷眼旁观,适时的煽风点火,见也差不多了便催着婆子们将人抬走。 玉香和青梅寒着胆子目送暖香出门,直到茴香守夜归来,见房门大开,二人傻子似的衣衫不整的站在那儿,心下一慌,茴香紧走几步,低声吼道:“大清早发什么疯?” 玉香不知不觉将茴香当成了主心骨,忙扑了上去,紧紧抱住茴香,还哪里看得见她的跋扈劲儿:“茴香姐姐......姑娘,姑娘要打死暖香姐姐。” 茴香心一颤,厉色道:“祸从口出,你无端污蔑姑娘,小心公主要你的命!” 青梅还算识时务,知道自己今后的依靠不是魏家老太太,也不是恪亲王世子,只能是姑娘魏凝萱,所以不免为其开口辩驳:“玉香妹妹不分青红皂白就给姑娘身上泼脏水,二管事娘子什么时候说要打暖香了?或许是瞧病呢!” 茴香看着凌乱的床铺也就明白了一切,渐渐推开仍旧垂泪的玉香,语气变的疏离而冰冷:“玉香妹妹好糊涂,别说姑娘没动手,就是动手将暖香打死了,那也都是暖香自己的错。是她挡住了姑娘的路。” 玉香不敢置信的看着几乎不认识的茴香,手指着她:“你,你还是我的茴香姐姐吗?你好狠的心,我就知道不该听了你们两个的话做那忘恩负义之人。暖香姐姐是冷淡了些,可她又有什么错,不过相貌出挑了些,姑娘猜忌她,但是我们四人就越该齐心协力。” 茴香和青梅被无端数落了一通,而且细细追究起来,玉香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茴香强忍怒火,只轻描淡写道:“妹妹发泄完了?要是没过瘾就可劲儿的说,可要是说完了......”茴香难得厉色一次,半点不见她的温柔小心:“那就劳驾收拾收拾,我还想活的长长久久的,可不愿意叫暖香那病秧子坑了自己。” 说罢就动起手来,茴香扯着暖香**的薄被,青梅眼神变幻数次,还是跟了上去,抱住暖香用过的枕头往出走。二人在后罩房找了个火盆子,先请示了稍微好说话的碧潭,碧潭皱皱眉头,却没干预,二人忙点了一把火,将暖香用过的东西烧了个干干净净,又有小丫头不情不愿的提了醋坛子,说是碧潭姐姐吩咐的,叫她们用抹布将屋子上上下下擦一遍。 打这事儿之后,茴香越发远了玉香,倒是和青梅走的极近。三人俨然成了两个小团伙。 凝萱听了笑槐的话,只抿嘴一笑:“明儿叫二管事娘子把暖香送回廉国府,一定要当着廉国公的面儿将人交给老太太。” 笑槐不解:“姑娘就不怕老太太再塞个人进来?或是借机传出对姑娘不利的言论来呢?” 凝萱正看顾云霆送来的一副小像,是观音座下的金童和玉女,两个胖娃娃憨态可掬,可比年画上的好看多了。凝萱爱不释手,只漫不经心的哼笑道:“老太太糊涂,可我那祖父廉国公半点不糊涂,他宁可指着我来拉拢恪亲王府,也不愿意叫四个毫无瓜葛的丫头去拉拢住赵煦。你想想,我要是一进门就受宠,那魏家能得到什么便宜?四个姨娘又凭什么护着廉国府,处处为魏家说好话?” 笑槐恨的咬牙切齿,“所以才说老太太太过可恶,就知道给姑娘找麻烦。” 凝萱不以为意的笑笑:“这有什么,不是说她老人家还打算替我为世子寻觅一个绝色的亲戚做贵妾嘛!哈,陈家教化出来的女儿中也有这等愚妇,我今儿终于明白四婶为什么那么不待见老太太了。” 笑槐想到娘偷偷告诉自己的,老太太从不愿意和四夫人独处,因为四夫人虽是晚辈,但每每说话噎人,要不是这二人既是婆媳,又是姑侄,老太太早就容不下,要张罗着给小儿子换个媳妇喽! *** ps:二更稍后送上,小荷要发奋(未完待续) 第二六八章 非亲祖母(二更) (二更送上~~~) 这会儿的魏家老太太确实在做着她的春秋大梦,对自己将四个如花似玉的美人送到魏凝萱身边,老太太不乏得意,此刻正拉着金嬷嬷和富妈妈炫耀呢御朱门。 “你们两个当初还劝我别和五丫头弄僵,可现在看看,还不是要屈服于我!魏家的女儿出阁不从本家走也就罢了,那是她不懂事,难道我这个当长辈的还不能私心体恤她,五丫头小孩子家家的,哪里知道男人的通病。”老太太坐在锦榻上,丫鬟拿着美人捶小心翼翼的伺候着,金嬷嬷与富妈妈坐在不远处的小杌子上,时不时附和巴结两句。 老太太从翠黛手中接过剥好的核桃仁,淡淡扫过下面二人:“男人嘛,都是喜新厌旧的东西,我不替孙女想着谁替她想着?万一五丫头进了门数年生不出儿子,抬举自己家的奴婢总好过叫王妃往世子房里塞人。” 老太太说的头头是道,可金嬷嬷和富妈妈心里却不以为然,老太太要真是如此“高瞻远瞩”,怎么不见她给大姑娘的陪嫁人选中弄两个妖娆的?不但如此,还都是些相貌平凡但心思巧慧的,顶天有那么零星的一两个称得上是清秀。男人好色?这也不尽然吧?她们可没听说二皇子身边有什么得宠的小妾侧室,大姑娘算得上一枝独秀了。 不过......老太太更“关爱”庶出儿子的女儿也未必。金嬷嬷二人怎么敢非议? 老太太正得意着呢,外面管家娘子面色不善的跑了进来:“老太太,国公爷领着一群人进欢喜堂了。”老太太先是大喜,丈夫轻易不在白日来找自己,别是有什么大喜事儿了吧!但等她想多问的时候,却见地上站着的娘子脸色不对,老太太心就“咯噔”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儿?” 管家娘子哭丧着脸道:“奴婢也不清楚,只是远远的看着国公爷很是生气的样子,后面还有不认识的生面孔。好像抬着什么东西。”一席话说的老太太彻底糊涂了,只是这会儿也不是她深究的时候,忙一手搭住金嬷嬷,一手由富妈妈挽着,三人就要往大门口去迎。刚走到一半就撞见了廉国公。 廉国公脚步一顿,然后冲老太太面色不善的重重一哼,越过老妻,直接进了正堂。 后面黑压压一群人,都将廉国公的行径看在眼中。老太太像是活脱脱被打了个打耳光,早羞臊的要死,现在只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廉国公一进屋就坐在了老太太刚刚坐过的地方。小丫鬟噤若寒蝉,屋内虽然站了不少人。可仍旧半点声息皆无。老太太撑着笑脸往前走:“今儿国公爷这是怎么了?好大的火气!” “瞧瞧你干的好事儿!”廉国公一声厉呵,外面小厮已经将人抬了进来,老太太定睛一瞧,大惊失色,这不是自己花了重金买回来的暖香吗?老太太顿时勃然大怒:“这个魏凝萱,简直不把咱们家放在眼里,连我这个祖母的话也不听了,好啊,翅膀硬了。知道和国公府叫板了。”老太太肃着脸看向廉国公:“国公爷放心,我一定收拾的那丫头......” 还没等指天画地的把誓言说完,廉国公早就将桌案上未剥的核桃抓了一把砸向老太太。老太太根本躲不过,一枚刚刚好砸在她的眼眶上,疼的她大呼小叫。 金嬷嬷和富妈妈慌了神,赶紧撵走看热闹的下人。屋中只留下了翠黛伺候,以及.....地上昏迷不醒的暖香。 廉国公骂道:“我知道你往五丫头身边送人,还当你忽然开了窍,没想到你竟干出了这等龌龊行为。你叫我将来如何无见亲家,如何去见大公主?你自己不要这张老皮。可别妨碍我们魏家百年清誉。”等大公主的人真登门了,廉国公才知道妻子做了多么离谱的事儿,四个丫头才抬进没多久。五丫头就把一个半死不活的送回来,这分明是在警告魏家。 想着大公主府管事清冷而警告的眼色,廉国公心一沉。 “这一个月你就到祠堂去悔过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出来。” 老太太一听就慌了,守祠堂什么活计?想当初她为了压制庶出儿子,将那两位爷养歪了,每每二爷和四爷犯了点小错就将他们关在祠堂里,老太太一年到头只祭祖的时候进去晃晃,平日根本不愿意靠近半步。如今廉国公要将自己关进去,那和杀了她又有什么分别。 老太太痛哭起来:“我为了谁啊,还不是咱们魏家?我用自己的私房银子买了好姑娘送过去,无非就是希望能帮助五丫头固宠,谁承想确实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暖香这样娇嫩的孩子,魏凝萱怎么下得去手。” 廉国公看着瘫成了一滩泥似的暖香,不免也觉得妻子说的还算在理,只能长叹一口气:“这可怎么办,只怕五丫已经恼了咱们家。”老太太心中一动,笑呵呵的走了过去,坐在廉国公身边轻声低语道:“说来说去,还的是人多力量大,只是我送去的四个丫头到底不堪重用,五丫头自己糊涂,没事就斩断一条臂膀,谁受得了这个?我看......我看不如选个身份高点的,直接就做贵妾陪嫁过去,她们姐妹二人,难道还笼络不住世子的心?” 廉国公大皱眉头,老太太难得搬出自己“渊博”的家学,轻笑道:“我知道国公爷心里顾忌什么,可你想想前朝的周后,她原不过是个小小的才人,靠着貌美一步步登上了高位,母仪天下,结果又怎样?生孩子的时候不还是要想尽办法拴住高宗的心,用了自己嫡亲的姐姐做替代品,等生下了太子,高宗正对她姐姐厌烦了,周后理所应当的重新夺回了丈夫的宠爱。五丫头每日读的不过是《女训》、《女戒》等书,她哪里知道这些。” 廉国公脑袋一时发昏,竟听信了老太太的话,迟疑的问道:“只是哪里去寻这种好人去?又貌美,又能拿捏在咱们家手里,最要紧的是.....她不能对五丫头不利。” 老太太忙道:“人选怎么没有,我早就寻好了,国公爷见了一定喜欢!”(未完待续) 第二六九章 陈莲魏紫 廉国公要说不心动,那是假话御朱门。他虽然偏心于自己的亲孙女,可前提是亲孙女要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心里。然而事实却完全相反,五丫头不知随了谁,既不像她那个贪婪而浅薄的父亲,更不像愚忠而懦弱的母亲。魏凝萱太有主意了,廉国公已然把不好这个丫头的脉搏。 扪心自问,五丫头能和恪亲王府结亲,主要是大公主出的力,否则以恪亲王的为人,根本不会瞧得上自己的三儿子,更不会愿意与魏清冼成为姻亲。 廉国公从没放弃将三皇子拱上皇位的念头,将大丫头嫁给二皇子也好,和太子献媚也好,无非是希望坐得渔翁之利。魏家祖上是战功获得的爵位,但是随着太祖的猜忌,大部分国公府、伯爵府都被释了兵权,好点的还能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糟糕点的像钱国公家,只能落魄的回到祖籍度日。 魏家现在缺少的就是兵权,五丫头嫁给世子,廉国公府就能慢慢接触到军中要员。 可......万一魏凝萱根本不打算顾忌家中老少的死活,廉国公的如意算盘岂不要落空? 想到此,廉国公将脸一沉,遣散了所有下人,只对老太太道:“你说的是哪家的孩子?” 一听这话,老太太便知廉国公是应允了,喜不自禁,忙站起身冲门外的金嬷嬷招招手,自己又折身走了回去,笑眯眯的看着廉国公:“要说那孩子实在招人喜欢,今年与五丫头一般大的年纪,也是十五,来咱们家之前刚过及笄之礼,父母教导的都好,相貌一等一的俊俏......” 老太太语气有些心虚:“当然,和五丫头比起来还是稍显逊色,只是我想了,总不能太扎眼。要不然大公主可不会答应。” 廉国公满意的看着老妻,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她总算也长了点脑子,不似当年那么愚钝。 老太太见势大喜,越发自得的说道:“才情就更不用提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爹娘也是金枝玉叶似的养大,从没受过什么委屈。要不是我仗着长辈的身份亲自去说和,她爹娘根本不愿意闺女去做小。” 廉国公微微皱眉:“这样的女子心思必定不小。只怕将来不能帮衬五丫头,反要与五丫头争宠。算了,还是找个家生子吧,捏住她和她爹娘的卖身契。不怕不听训于咱们家。” “国公爷糊涂呦,刚刚送来的那个不就是买来的?可您瞧瞧结果怎么样?五丫头下手忒狠辣,这要是换了贵妾,她敢动手嘛!”老太太语重心长的说道。 珠帘外脚步声响,老太太忙停住话语,笑盈盈的往外看,金嬷嬷身后紧跟进来一个身材纤细到过分的女孩子,杨柳身姿,这种女人明眼人一瞧就能瞧出来。是为了捉住男人的心活生生饿瘦的。廉国公心生不悦,有点被蒙骗的感觉。老太太却不自知,冲少女招了招手:“莲丫头过来,见过你姑爷爷。” 少女略显羞涩,嘴巴闭的严实实的,只冲廉国公施了一个大礼。 老太太笑道:“这是我娘家侄儿陈放的大女儿。国公爷是见过陈放的,虽然是旁支,但极为好学。正打算参加今年秋闱呢。” 廉国公心中不屑,女儿都这么大了,却还是个秀才。看来也不怎么样。 老太太见廉国公没有答话,略显尴尬,只当是没相中陈莲。忙给金嬷嬷打眼色。金嬷嬷会意,往前走了几步:“国公爷,要说为了五姑娘的事儿,老太太是操碎了心,这不,除了陈姑娘之外老太太还选后廊上芸二爷家的小姐御朱门。国公爷要不......也见见?” 廉国公微怔:“是四哥家的青芸?” 老太太笑道:“可不就是他们家。” 廉国公皱眉不说话。老太太心里明白国公爷怎么想的,青芸的爹是国公爷的堂弟,也曾是廉国府的骄傲,人人都说青芸的爹能力胜过丈夫百倍,偏偏是庶出一房,最终只能落落寡欢的窝在后廊上,和依附国公府的那些本家亲戚潦倒度日。生了个儿子青芸更是败家子,没几年就将家产败的不剩多少。廉国公忌惮青芸的爹,实在打心里不愿意让他的孙女成为贵妾。 “难道就没别的人选了?”廉国公不死心的追问,却一下子难住了老太太,老太太委屈的看着丈夫:“但凡凑足岁数的我都去问了,不是不愿意,就是长的太过糟糕。也就这两个丫头还中看些,要不然其他的还不如五丫头的丫鬟呢!” 廉国公迟疑了小片刻,命自己的亲随去取东西,又叫金嬷嬷将本家的那个女孩子叫了进来。魏家姑娘和陈家姑娘各有特点,但都很惧怕廉国公,尽量的垂着头不往上看。不大会儿,亲随手捧茶盘,中间摆了两个茶盅大小的碗,褐黄色,黏糊糊的不知是些什么。 老太太和金嬷嬷狐疑的看着廉国公,就见廉国公走到小厮面前,手端起其中一只小碗,居高临下的看着二女:“你们可真心真意做五小姐的陪房?” 两个女孩子今日是头次碰面,听廉国公这话才知道对方与自己的来意想用,不免迅速的瞟了对方一眼。 陈莲率先点头,然后强撑起勇气看向廉国公,魏家的小姐单名一个紫字,也不甘示弱的紧随其后。廉国公与这二人只一步之遥,手一低,就将碗伸到了二人眼前:“这是绝育的汤药,喝了它就是为廉国府的忠心。自然,我也绝不勉强你们两个,欢喜堂的大门敞开着,你们此刻便可以离开。” 廉国公的如意算盘打的响,他既要两个女孩子帮助凝萱固宠,又不准她们有朝一日威胁到凝萱的地位,为了防止滋生二心,此刻就斩断祸源是十分必要的。 老太太哑然,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女孩子谁都没接汤碗。老太太忙上来打马虎眼:“这可使不得,万一人没送出去呢?万一大公主恼了咱们,两个孩子却吃了药,那到时候就要后悔终身了。” 廉国公冷笑道:“若是这个都不敢赌一赌,凭什么借助我魏家的势力往上爬?你们原来过的什么日子我不问也能猜晓一二,今后是一步登天,或是浑浑噩噩,就看你们今日的决定了。” 陈莲胆子稍显懦弱,手不断往后缩,拼命想远离那碗汤药。廉国公毫不迟疑的将碗挪到魏紫面前,就见魏紫杏眼圆瞪,鼓着腮帮子,忽然夺下廉国公手里的碗猛的往口中灌。众人惊呆了似的看着魏紫,褐色的汤汁不断顺着魏紫的嘴角往下淌,不大会儿,她腹中就开始绞痛起来,莲花碗“啪”的应声而碎,魏紫趴跪在地上不断打着滚。 廉国公冷冷的看着魏紫,等了足足有半刻钟,那姑娘已经无力在动的时候,他才吩咐了外面的粗使婆子进来抬人。 见廉国公要走,陈莲才慌了神,想起家中的光景,随着父亲的病重,家中该卖的都卖了,已经无力提供自己千金小姐似的生活,况且来廉国府这几日,陈莲才知道原来自己过去是一种怎样的生活,这里又是怎样的生活。一想到这些,陈莲鼓起勇气拉住了廉国公的衣角:“姑爷爷,我,我愿意喝。” 不用吩咐,小厮低眉顺目的将托盘放在陈莲眼前,陈莲虽然犹犹豫豫,但最后还是如同魏紫一般...... 了却了心中一件大事,廉国公不免脸上带有欢颜:“前车之鉴,先不要在此刻惹的五丫头不高兴,等将来她成了亲,找个合适的日子再将两个女孩子送过去,就说是给她做伴儿,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那两个孩子真心待五丫头,相信五丫头总会松口的。” 老太太唯唯诺诺的点头,廉国公见老妻如此识趣,难得没有陪着姨娘用饭,而是留在了欢喜堂。 凝萱这边并不知道她亲祖父和非亲祖母正怎样联合设计她,因为此时此刻,她这儿来了个更要紧的人物,因为此人的到来,凝萱的婚事忽然显得极不平静。 这日将暖香送走不久,凝萱正和九娘子说笑,桂嬷嬷身后一群人涌进了燕园,她手中端着华服,大公主的贴身婢女更捧着镶满了珍珠翡翠的县主头冠。 “嬷嬷,这是......”凝萱不会看错,那是自己进宫面见圣上应该穿的礼服,公主有公主的定制,郡主有郡主的定制,县主自然也有县主的定制,她的礼服都是宋嬷嬷亲自管理,就是浆洗,也要请由人看着,绝不可能出现在桂嬷嬷的手中,除非,她捧着的是宫中刚刚做好的一套。 桂嬷嬷来不及解释那么多,将凝萱半推进了屋子,嘱咐碧潭等人赶紧为她更衣。 “姑娘,恪亲王妃派人来接你进王府,想要见见你。” 凝萱整理头冠的手一顿,急速转身看向桂嬷嬷:“恪亲王妃?” 桂嬷嬷不情不愿的点点头:“说是专程为了世子大婚才回来的。她的心腹婆子一瞧就不好惹,大公主亲自对付着呢,叫奴婢悄悄嘱咐姑娘,千万别动孩子脾气,反正恪亲王妃在王府里一年也呆不上多少日子,犯不着和她见识。” 大公主从来都没看得起出身卑微的恪亲王妃,小姑子和嫂子之间相处的并不融洽,现在大公主能为了女儿和恪亲王妃的心腹虚与委蛇,实在是难得。 ***** ps:今天小荷过的很充实,看了快下线的蝙蝠侠,吃了油滋滋的烤肉,生活太美好啦,要是明天不上班就更美好啦~~~(未完待续) 第二七零章 婆媳相见(上) 恪亲王府位于内城东北角,因此地有一口温泉名唤金山,所以此街又叫金山巷,虽然名字是俗气了些,但往来者非富即贵,王府门前的街心足有十五六丈宽,十两马车并驾齐驱也绝非难事,因历朝皇帝喜欢将金山巷的府院赏赐给有功之人,所以时常微服或乘车架巡游至此,街道每隔几年就要修缮一次,有功勋的老封君们,她们的贞节牌坊鳞次栉比,俨然成了金山巷的第二道风景御朱门。 顾家的轿子就停在一栋器宇轩昂的府邸前,门前蹲着两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二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台阶下石狮子两边各有两班卫兵,跨刀长矛,气势凛然。 王妃的陪房正从她自己的小轿里跳出来,因行走的匆忙,险些没被轿子的横梁绊倒,陪房却管不得这些,殷勤的来扶凝萱下轿。 “委屈姑娘走几步了,咱们王府的匾额是先帝遗迹,按照祖宗规矩,除去万岁爷和皇后娘娘可直接坐轿,余下人都需要步行跨过正门,不过姑娘别担心,里面仍旧也有小轿伺候。” 凝萱将纱帽扔在了轿内,一手扶了陪房妈妈,一手挽住了碧潭的手。那些华服仆役们早就知道今日来访的娇客是什么身份,却并无一人抬头,都规规矩矩、目不斜视的守着本分。凝萱暗自叫好,不是她有心攀比,可王府确实比廉国府更守礼节。听赵煦说,老王爷近些年清心寡欲,身边唯独有一个姨娘伺候,平时还不得重用。老话说,一个家没有女主人就会不成样子,但凝萱看来,恪亲王府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世家都体面。 门内果然停了一顶青蚕纱的小轿,四个年轻小厮在二门门口将凝萱放下,复又有年纪大些的妈妈们来接手。如此两三遭,凝萱和宋嬷嬷等人才进了王府的内苑。在一处垂花门前,陪房妈妈终于停住了脚步,笑与凝萱道:“这里是王府的后宅正院,我们王妃休养理事的地方。这院子的名儿也是王妃后改的,当年长春宫老祖看罢,一连叫了三声好,说王妃这一个‘守’字,守住了风水旺穴。” 凝萱眯着眼睛抬头望去。就见石牌似的匾额上只写了两个大字“守园”。 守住什么?是守住王妃的一颗真心?或是守住对老情人的思念?凝萱对恪亲王妃没什么想法,倒是觉得那位长春老祖果然八面玲珑,怪不得观中香火鼎盛。 院子里空寂寂的无人,连鸟雀在树上叽喳嬉闹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而且越是往里正殿走就越是冷清。人气最旺的就当属凝萱这伙人了,凝萱有些犹疑的冲碧潭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小心警惕,这个守园似乎透着诡异。陪房妈妈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看中,不禁苦笑。 她何尝不希望守园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管家娘子们也好,各院管事也好,都马不停蹄的来给王妃秉承消息御朱门。无奈人心不古,王妃这才走了几年。那些后提拔上来的小蹄子们就不念旧情了,脚底抹油似的远离着守园。偏偏王妃现在要见未来世子妃,摆明了是要叫王妃下不来台。 陪房妈妈越走越生气,不禁低声暗咒骂了几句。凝萱和碧潭听的真真的,却知趣的没有搭话。 正殿台阶上站着一个未留头的小丫鬟,又小又单薄。一见陪房妈妈欢喜的跑了上来:“娘,你怎么才回来。”陪房妈妈先是瞪了那小丫头一眼,继而不好意思的看着凝萱等人,“这是我们家最小的一个,跟着王妃学学规矩。倒是叫魏姑娘见笑了。” 凝萱的目光落在小丫鬟身上,孩子的衣服是簇簇新的,有些地方连褶子都没掰开。小手拘谨的贴在两侧。凝萱就忽而想起了赵煦曾经说过的,他的生身母亲是涪原武将世家的小姐,英姿多过温柔,跟在这种主子身边做事,学的果真是规矩?还是行事的任性?凝萱冲小丫头淡淡一笑:“无妨,妈妈还是先引着我去见见王妃吧。” 陪房妈妈无视女儿欲言又止的样子,领着凝萱穿过正殿往后厢房去,她哪里留心,这支队伍里故意错后拉下一人,却是凝萱的心腹笑槐,笑槐手中捏了只银角子,乐呵呵的凑近了陪房妈妈的小女儿。 ...... 后院这边显然多了不少人,不是在洒扫院子,就是在廊上闲谈,见了凝萱等人忙凑在一处嘀嘀咕咕,眼睛时不时的瞄上几眼,若是撞上了凝萱的视线,就赶忙若无其事的转开。想到刚刚在正门见到的场景,再想到守园里的“规矩”,凝萱不禁对这个未来婆婆的印象越糟了几分。 “魏姑娘先在这儿略等等,我去请示了王妃。”陪房妈妈不由分说将凝萱扔在了大太阳底下,任毒辣辣的日头烤的人心烦意乱,她却一面扇着帕子一面卷身进了竹帘内。 宋嬷嬷从后面贴了上来,嘴唇微动,吐字却异常清晰:“这别是给咱们的下马威吧?” 凝萱冷冷一笑:“碧潭带着怀表,现在给我掐算,一刻钟人还不出现,我直接厥倒在这儿,嬷嬷就只管使劲儿的嚷嚷,话说我也好久没去拜访老王爷了!” 宋嬷嬷听了姑娘赌气似的馊主意,险些没笑出声来。笑槐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挤了进来,低笑道:“刚才我问了那小丫头,姑娘猜怎么着?老王爷的那个姨娘刚领着浩浩荡荡一批人给王妃请安了,听说不像请安,倒像是示威来着,王妃在里面脾气正不顺呢,那小丫头就是想给她娘提个醒,偏陪房妈妈没多理会......” 不等说完,室内“啪”的一声,片刻的功夫,丫鬟端着簸箕尴尬的从凝萱等人面前溜走。 凝萱低笑:“汝窑精品,王妃果然是大手笔,一砸就是三千两,足够我几年的月银!”宋嬷嬷听了直皱眉:“有些不像话了,就是再生气,也没听过哪家夫人这么做,四夫人娇气吧,有脾气吧,当年为了四老爷纳妾的事儿也不过是叫人拔了她园子里的牡丹泄气,这三千两足足能买下两间不错的铺子。王妃.....确实有些过了。” 笑槐倒是不以为意,反正杂碎的也不是燕园里的东西,管它值多少银子呢?小丫头不怀好意的嘿嘿一笑:“说不定王妃根本不知道那玩器的价值,所以才下手豪爽,若是知晓了,指不定怎么肉疼呢!”宋嬷嬷刚要去呵斥,凝萱却摆摆手,沉声道:“你们还别说,事情果真有这种可能,你们瞧守园里仆妇们的穿着打扮,再看行为举止,根本不是王府该有的体统。涪原毕竟偏僻,王妃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咱们可不敢妄加断言。” 碧潭拽出了怀表的表链:“姑娘,整整一刻钟了。” 屋内仍旧悄然无声,凝萱好以整暇的拍拍裙角,几个丫头兴奋的直喘粗气,只宋嬷嬷一人无奈的苦笑,不过仰头瞧了瞧更加炙热的日光,宋嬷嬷选择了闭口不言。 凝萱刚要来个娇柔不造作的晕厥,就见陪房妈妈从里面出来。 “哎呦,魏姑娘这是怎么了?”陪房妈妈一声惊呼,笑槐和碧潭两个一左一右夹住了凝萱,这俩丫头语气可称不上好:“妈妈还好意思问,日头这么毒辣,别说姑娘这种金枝玉叶的小姐了,就是我们这些粗打粗磨的下人也受不了啊。” 大公主派来的这些丫头个顶个不是省油的灯,虽然不能出声,但都陪着着笑槐的话,用一种愤恨的眼神直戳陪房妈妈。 陪房妈妈待要辩解,可张望四处,见王妃身边的人无不贴着阴凉处的围廊站着瞧热闹,陪房妈妈老脸一红,羞臊难当。凝萱忙笑道:“不碍事,妈妈别放在心上,自来都是晚辈等长辈的道理,就是再迟些也理所应当。” 陪房妈妈却暗自撇嘴:王妃说的一点不错,就该狠狠的给她个下马威。现在连自己都敢得罪,将来就未必能将王妃放在眼中。一想到屋中还有恪亲王妃为自己做主,陪房妈妈底气也足了几分,便肃然道:“王妃就喜欢通情达理的小辈,姑娘要真是没深没浅的在这儿胡搅蛮缠......反倒叫王妃不喜。” 凝萱忙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陪房妈妈见状,才心满意足的将人引进了厢房。 凝萱一进门就满眼的翠色,迎面一扇大大的翡翠珠帘挂在墙上,银红的帘幔,杏沙的坐褥,当间一个四十上下的夫人端坐其中。凝萱忖度此人便是恪亲王妃,不过瞧着着实比同龄夫人们面老,也或许是她身上那袭青灰色袍子显的,身体发福,头发挽着道姑的发髻,中间插了一根稀松平常的竹木簪子,板着脸不见半点喜色。 “我的儿,快来叫娘瞧瞧。” 一句“我的儿”,叫的凝萱是毛骨悚然,陪房妈妈揪着凝萱的袖子就往前拉,笑盈盈道:“王妃瞧,多水灵的一个丫头,单从相貌上来讲.....和咱们世子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凝萱心中冷哼,擎等着她们出下一招。(未完待续) 第二七一章 婆媳相见(下) 恪亲王妃是十六那年成的亲,做了王妃二十余年,可呆在恪亲王府的日子加起来也绝不出三年御朱门。更是在生了赵煦后一去经年,除了先帝去世那年没办法,回来奔过一次丧,再往后,就只有恪亲王府往涪原来去人,再也没见过恪亲王妃进过京城。 这位郭王妃虽然不屑于皇家牵扯关系,但因为两家的联姻,涪原郭家确实稳坐当地头把交易,加上郭家男嗣勇武过人,郭王妃这个出了阁却常驻娘家的女儿不但没有遭到鄙夷,反而被嫂嫂、侄女们当成半个老祖宗似的伺候着。 只是有一点让凝萱无法理解,本该是养尊处优的恪亲王妃,怎么如此苍老,憔悴? 郭王妃不由分说的就将凝萱拉到了自己的身边,面带愁色:“我的儿,咱们娘俩早该见一面,只是你公公糊涂,直到半月前才把赐婚的事儿送去了涪原。我是紧赶慢赶,才在昨日进了京.....可,可谁知,还没进家门,得到的就是个晴天霹雳似的消息。” 郭王妃一把将凝萱揽在怀中失声痛哭,陪房妈妈闻之心酸,也跟着抹泪,一边觑着凝萱一边还不忘吹风:“王妃莫要这样,魏姑娘已经难过至极,您再一哭,她心里就更难受了。” 凝萱忙低声道:“看来王妃也知道了消息,不过晚辈的二哥却说,世子虽然重伤,但并非要害,世子福大命大,我和母亲商量过,在流云庵、全山寺多多的捐香火银子,请几位德高望重的高僧为世子祈福。” 郭王妃一皱眉:“你小小年纪怎么还信这个?”语气忽然一冷,渐渐松开两臂。“王府历来供奉的是长春宫,你更事少不知轻重,万一这事儿叫老祖知晓,得罪了长春宫,我儿的性命可怎生得了!” 凝萱不知所措的慌了神。口齿越发不伶俐起来:“那,那可怎么办,王妃容禀,我这一番作为都是为了世子着想,再不料会多生事端。” 郭王妃精于算计的眼睛从宋嬷嬷等人身上划过,最后又落在凝萱身上,长叹一声:“恼不得要本王妃厚着脸皮去老祖那儿请罪了。你这孩子,就是没个嫡亲的长辈在身边好生教条着,王府规矩大。”郭王妃语音一顿,声音放低了许多,听不出是什么情愫,“王爷是个撒手的掌柜。宅子里里外外不过靠着几个有脸面的仆人打点,你这一进门,指不定有多少人动歪心思,打算从你手里捞好处呢。” 凝萱莞尔一笑:“怎么会......老王爷做事滴水不漏,服侍在身边的奴才无不忠心耿耿,世子更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御朱门。” 眼见凝萱轻描淡写的否决了自己的话,郭王妃语带埋怨的嗔道:“好孩子,世间要都是你这么想,还哪里来的恶人。咱们娘俩将来的依靠就在煦哥儿身上。他好,咱们娘俩就好,他要是出了万一......那伙子黑心肠的奴才能将咱们娘俩活吞了。王府里也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打量本王妃不在京,就一味的魅主瞒上,偏王爷还吃这一套。” “那。王妃的意思是?” 郭王妃满意的看着凝萱小心翼翼的模样,释然道:“我想着煦哥儿此番就算侥幸无事,也需好好的养上大半年,这亲事就往后延一延。我的儿,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并不是想借机挑拨这场婚事,相反.....我一见你就爱。咱们娘俩是前世的缘分,不如你跟着我去涪原呆上一年,跟着我好好学学规矩,将来回到王府也能起大用处。” 凝萱差点没失笑出声,她待要说话,厢房外珠帘猛的被挑开,恪亲王肃杀着一张脸迈步进来,屋内鸦雀无声。 “魏丫头还没进门,你就惦记将人弄走,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郭王妃原还有些尴尬,在听恪亲王这么一说之后,当即跳脚,泼辣劲儿一上来哪里还管得了对方是谁,指着恪亲王的鼻尖就开骂:“儿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我自己的儿媳难道我不能教?莫非你是要叫个姨娘压在儿媳妇的头上作威作福?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你只顾及自己的利益,叫儿子在边关出生入死,难道就从不在乎我的感受?你明明知道我中意的儿媳是谁,可偏偏压着不准,闹到今时今日儿子受伤,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陪房妈妈见郭王妃不断喘粗气,忙冲恪亲王委屈道:“王妃这两年一直用药吊着,王爷对王妃不管不问,要不是担心世子的终身大事,您可知道这几年的苦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郭王妃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抽泣道:“你就知道往涪原送银子,可连见我一面都不肯,现在我服了软,就算娶魏家的丫头我也准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不过就是希望魏家丫头跟在我身边呆两年,瞧你,阴一句,阳一句的,刺的人心痛。” 凝萱真是大开眼界,郭王妃真是个人物,怪不得赵煦说过,当年的恪亲王被王妃牢牢掌控在手里,几乎就到了千依百顺的地步。只不过这些年过去了,什么人再好的耐性也会被无情的女人消磨光,凝萱好奇的觑着恪亲王,难道如今王妃的手法依旧好使? 凝萱正胡思乱想呢,恪亲王就已经开始下逐客令,叫了外面伺候的小厮,不由分说要将凝萱送走。眼瞅着守园里一场“腥风血雨”不可避免,凝萱还不脚底抹油开溜?一行人刚走出厢房,还没转进前殿的路子,就听年郭王妃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里面不时夹杂男子的厉呵。小厮不好意思的向凝萱解释着:“姑娘这边请。” 众人越往出走,见到的体面下人就越多,断无一个见了凝萱不躬身施礼的,宋嬷嬷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悄悄附到凝萱耳边:“姑娘,我瞧着王府哪儿都好,单一个......就是你这婆婆不着调,还是王爷知道维护你。要嬷嬷说,恪亲王妃的话全当耳旁风。” 凝萱比了个手势,宋嬷嬷忙噤声,凝萱笑问小厮:“前面好热闹,人来人往的,是什么地方?”小厮早就知道今日来做客的是未来的世子妃,所以越发殷勤小心,还不等凝萱说完,小厮已经赔笑道:“姑娘说的是葵园,那儿是柏姨娘住的地方,王妃没回来之前,内宅的事务都是柏姨娘在接手,如今王妃回来,为了避嫌,柏姨娘已经注意了许多,要不然哪是这几个妈妈就能了事的,每日葵园门口不排着长队来领牌子才叫怪事呢!” 笑槐听的眼睛发亮,但也知道得意好出事,只能压下满腹对凝萱的兴奋之语。 小厮见凝萱好说话,相貌又是自己平生仅见的,所以等开了话匣子后便一发而不可收拾,“姑娘瞧见这高墙了没?后面就是世子的宅院,数月前就开始修缮了,里面奇珍异宝无数,院中有活水,更有一眼温泉。”小厮说话风趣俏皮,年纪不大,但见识不少,十句有九句是在给赵煦戴高帽子,另外一句则是在称赞恪亲王。 等她们出了王府的时候已接近傍晚,金山巷异常热闹,各家各户的老爷们从衙门里回府都走中门,街心虽然宽敞,但多半车马是从外往里进,唯独凝萱这一队人马是从里往外出,顿时惹来不少注意,有那好奇的就偏要出来打听。顾家的随从有八成是顾云霆从北疆带回来的彪悍高手,那些大人们一看就先犯晕,怎还敢为了可有可无的小事去触霉头,偏心中又好奇,只好叫家仆去王府打听,只是王府的嘴更严,竟滴水不漏。 有几家熟悉大公主家车马的,隐约猜到了车马中的人物是谁,只不过当时谁都没在意。 可谁料,两日后的早朝,德宗拿出一份奏折,言明恪亲王世子赵煦身中巨创,已经不能再料理宿元一切事物,需要返京休养的时候,大家才恍然明白,好端端的,大公主家的车马为何往王府去。 不知怎地,当日竟无端流传出一则谣言,有奸邪小人竟诟病凝萱,说她见利忘义,打算与恪亲王府悔婚,以讹传讹,流传到最后,连德宗皇帝都亲自出来,拉住了廉国公打听,廉国公除了苦笑还能怎么说,他现在对这个五孙女是鞭长莫及。 九月底,天气日渐转冷,前方终于传来胜利的捷报,北齐经过数次战役,终于肯妥协让步,除了将三皇子和三皇子妃送到大周都城来做人质,同时,北齐皇帝愿将幼妹兰公主送到大周来和亲。朝中欢欣鼓舞,但一想到恪亲王世子的遭遇,就越发觉得魏家姑娘那种行为不能叫人忍受。 恪亲王府又是门庭若市,来走王爷关系的,来给王妃通风报信的,更有不知哪里寻来的人脉,最后竟是和柏姨娘搭上了关系...... 这些官老爷们只在乎眼前的利益,根本不管恪亲王世子赵煦的伤到底是什么伤,或者在他们看来,只要人没死,就还有利用价值。魏家的小丫头不在乎世子妃的位置,自有大批大批的人准备为“前途”奋力一搏......(未完待续) 第二七二章 挑事 赵煦回京的那日正值十月初七簪花节,所以街面上格外热闹,大簇大簇的彩菊被一朵一朵剪了下来,任凭买花的少女、夫人们采撷御朱门。虽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大家想看的是北齐押送来的质子与和亲公主,这一点也不影响商家谋取暴利,主街上聚集的人越多,他们越开心。 廉国公早从礼部那里得到了大军抵达的准确日子,不但派了长子和魏清冼亲自去观礼,他又叫洪大管事往公主府送消息,小心的打听着大公主的意思......最近外面流言翻飞,矛头都对准了“薄情寡义”的五姑娘御朱门。 正所谓三人成虎事多有,众口铄金君自宽。廉国公打心底不相信自己的孙女会做出这种事,但说的人多了,廉国公自己也不免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大公主在动手脚。为了确保好恪亲王府的长久往来,洪大管事又是旁敲侧击,又是百般贿赂顾家管事,直到大军的兵马已经开进城中,顾家的大门还是紧闭不纳客。 这无疑为两家悔婚找足了证据,有那种唯恐天下不大乱的家伙,兴致勃勃的开始揣测起来。照理说,赵煦是大公主的亲侄儿,魏氏的小姐一个养女堪称高嫁,就算恪亲王世子受了伤,哪怕折了一条胳膊或一条腿,大公主也不能嫌弃不是? 莫非......大公主的沉默举动都是因为世子爷伤势太重? 有些人忽而兴奋起来,赵煦要是死了,恪亲王一脉就会断掉香火,将来这位老王爷的势力势必要重新被瓜分,恪亲王世子多年战功积淀下来的人脉也会烟消云散。一想到此,人们的眼睛紧紧盯着进城大军,不约而同的搜寻着恪亲王世子。 让人既不安又窃喜的是,赵煦并不在其中任何一匹骏马上,倒是各种奢华的马车后面跟了一辆青色毡毛的八宝车。在一片金灿灿中显得格外惹眼。 车队进京后由御林军亲自开道,两边百姓夹道欢迎,每到一处都有百姓欢呼雀跃,这是大周建国以来少有的一次大捷,百姓们怎能不欢喜?且说金銮殿上,德宗热情招待了北齐来者,但敌国三皇子和三皇子妃如同蔫了的茄子,麻木的跟着北齐访问使者。倒是那位玉公主,能言善辩。德宗每问一件事,她都回答的井然有序,很有肚量。 朝会之后,德宗留下了六部尚书、几个皇子并廉国公。 “爱卿们也说说吧。三皇子夫妻怎么处置,那个玉公主又怎么办?”德宗扫了一圈,见众人面面相觑,就是没一个肯开口出谋划策的,德宗暗暗咒骂了两句,将目光落在太子身上,太子为难的垂下头,只盯着他自己的脚尖看。 廉国公忙冲三皇子打眼色,三皇子虽然看见了。但却腹内空空,说不出什么锦绣篇章来,只能叫廉国公干瞪眼了。 倒是四皇子心中有一策,只不过这些年久了,在官场上吃的亏让四皇子明白了,皇帝还是在意太子的。自己贸然出声只会搅的父皇不悦。想到此,四皇子不乏幽怨的快速扫过太子。 太子却浑然不知,良久,户部侍郎才被逼无奈的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这个三皇子不足为惧。当年他夺储的呼声虽然最高,但一朝失误沦为阶下囚,北齐皇帝是绝不容许这种耻辱出现在继承人身上。不过此人野心重。陛下大可以借用这一点来钳制,让他不得不与咱们合作。至于玉公主......恕臣眼拙,实在看不出此女的价值。” 德宗一面赞许,一面却忽然点了廉国公:“魏爱卿,你意下如何?” 廉国公一怔,忙收敛慌乱,不假思索的回道:“臣鲁钝,不过窃以为这位玉公主在朝堂上的回答都绝非一般人,她如今二十未嫁,要么是品行败坏,无人问津,要么.....就是北齐皇帝甚爱此幼妹,迟迟不准婚事。” 德宗短促的一叹:“爱卿所言有理,若她平平淡淡,朕从没落的贵族中随便点一个不甚出息的子弟,指了婚也就罢了。可万一此女包藏祸心,朕如此作为反倒容易鞭长莫及,落进北齐的圈套。” 四皇子心思飞转,忙给礼部尚书打眼色,礼部尚书不明就里,瞪圆了眼睛询问。四皇子暗暗跺脚,却苦于不能开口。 此刻却有一人从容的走了出来,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拱手道:“父皇,臣有一人可荐。”德宗不悦的皱起眉:“胡闹,各位大人在此,尚且不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你不听着也就罢了,胡乱出什么馊主意!” 六部尚书们均尴尬的瞟着廉国公,廉国公却淡淡一笑:“陛下,三皇子也是见陛下愁眉不展,孝心可鉴,陛下不妨听听?” 德宗板着脸不出声。 太子轻轻道:“父皇,就叫三弟说吧,他跟在廉国公身边学习了这么久,就算不得廉国公真传,但也能独当一面。”德宗欣慰的看着长子,那眼神瞅的余下几个儿子心都绞了个弯,要说成年皇子里最沉得住气的还是二皇子,这哥儿几个在养心殿上明争暗斗,他愣是把自己弄成隐形人似的毫无存在感。 德宗沉声道:“既然是你大哥为你求情,老三,你就说说吧。” 三皇子不是滋味的冲太子抱了抱拳,闷声闷气道:“儿臣推赞之人不是外人,正是恪亲王世子赵煦。赵煦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和玉公主身份般配至极。” 德宗凶光毕露,几位大人不约而同的往后悄悄挪步子,果然,就见德宗抄起桌案上的茶盅朝三皇子飞了过去,口中不断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煦哥儿在北疆为朕出生入死,你却一门心思算计别人,朕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来人!”德宗说着就要叫外面的御前侍卫来绑三皇子。 三皇子顿时惶了神,怎么父皇的态度和“他”说的不同? 三皇子忙将求救似的看向廉国公,廉国公无奈往地上一跪:“万岁......” “魏爱卿虽然是三皇子的外祖,但一码归一码,他自己不争气,心思狭隘,爱卿不能总是替他背着这个黑锅。” 廉国公苦笑的摇摇头,“陛下误会了,臣并不是为了三皇子,”后面不知谁嗤笑了一声,廉国公却置若罔闻,仍旧说的认真。 ****** ps:小荷今天太累了,只能明天补更了,先遁~~(未完待续) 第二七三章 虎毒不食子 (此为大章节,补昨天的欠缺,^_^) 德宗看着自己曾经多加器重,而今权势越大越觉得离心的廉国公,无奈的长叹一声:“爱卿年事已高,早该颐养天年,朝廷大事上还是要多多的放手叫年轻人去做御朱门。趁着你在,朕正要说一件事,七皇子的授业恩师方大人数月前回乡丁忧,朕参详良久,最终以为方大人品学皆佳,若是老七忽然中断学业另选他人,未免可惜,恰好方爱卿回乡之后也有开书院的打算,朕就将老七一并送过去,以国公家后生子侄的名义就读,国公爷意下如何?” 廉国公瞠目结舌,原本要说的话也不知从哪里再开口。 七皇子虽然年幼,但从小就聪明伶俐,因是德宗老来子,所以受宠程度更甚四皇子。魏家姑奶奶能晋封丽妃和诞下七皇子不无关系,现如今德宗要将人送走,魏家鞭长莫及,没了丽妃娘娘的殷殷叮嘱,等七皇子学成归来势必要和魏家冷落起来。 廉国公当着这么多尚书大人,又有诸位皇子在场,几乎是羞愤难当,三皇子不忍看见外公的表情,只好将头低低的垂下去。养心殿里香雾缭绕,熏的廉国公眼眶酸涩,忽然老泪纵横,暗暗用袖口擦拭着清泪。 德宗见状心一软:“不过......魏爱卿对国家,对朕一片忠心可鉴,你既然说不是替三皇子求情,那必然还有隐情。”德宗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廉国公忙敛神恭谨道:“臣虽然珍重三皇子殿下,但绝不会完全苟同他全部话语,只是此次臣是有私心作祟,才斗胆和陛下一提。” 德宗挑了挑眉头,示意廉国公往下说。廉国公忙道:“臣之五孙女凝萱,贤静温雅,恭嘉和善,自蒙皇上钦点为君山县主,更显行为有度,不堕名门风气。然近来市井流传说大公主有意与王府悔婚。臣心实难安,辗转反侧。又不敢贸然前往公主府询问一二。臣爱惜孙女,但更重信义二字,想请陛下为臣说和两句,若大公主早有打算,也好叫臣这个当祖父的安心,更好叫世子爷早谋前程。” 礼部尚书不屑的冷哼一声,他与廉国公历来政见不合,早有嫌隙。“魏大人,这婚事是陛下亲自颁布的旨意。两家百年好合,当时不知有多少人艳羡,怎么.....你一听说世子爷身受重伤,就想着另攀高枝了?” 德宗脸一沉。不悦的盯着廉国公。廉国公忙道:“尚书大人不敢妄言,陛下睿智,自然看的出臣心所向。能和世子结为良缘是凝萱前世修来的福分,只不过......说出来不怕叫各位大人笑话,即便是我想见一见亲孙女,也要下个拜帖。大公主待孙女有若亲子,老臣只怕公主陛下误会,耽误了孩子的前程。” 廉国公隐晦的一提,众人心中了然,想起大公主骄横的脾气。也难怪廉国公有话也不敢去顾家提。只能从皇帝这儿旁敲侧击。 德宗沉吟了半晌:“老三想叫世子娶了这位玉公主,着实是荒唐的混账话。魏爱卿冒死直谏,却也看得出对子孙的一片苦心御朱门。”德宗顿了顿,又道:“实际上,早在赵煦受伤的消息一传到京城,大公主就来和朕表了心意,世子与县主的婚事绝不会更改,至于魏爱卿所说近来的流言......” 德宗冷淡的看了看下面心中不安的三皇子与四皇子,一丝恼色闪过,“不过是跳梁小丑的举动而已。” 四皇子闻言,几乎不可察觉的肩膀微微抖动了一下,却很快恢复常色。 “爱卿大可不必为此忧心,朕还听大公主说,魏爱卿替县主准备的陪嫁极为丰厚,也好,朕心疼那两个孩子,也出一抬的嫁妆,就命礼部来打点。此外,北齐三皇子的住所就安置在晋城所,那里紧挨着五城兵马司,叫五城兵马司的人轮班为三皇子‘看家护院’,日夜更防不可松懈。” 兵部尚书忙应声。德宗笑了笑:“至于玉公主,礼部尚书先将皇族内未成家的男丁写在单子上,交给朕审阅后再做定夺。” 礼部尚书眼睛一转,试探的问道:“陛下,这位玉公主可也是安置在晋城所?” “罢了,就住在理藩院吧。”理藩院是大周专门接待各国外宾的所在,向来是皇帝的心腹宦官执掌大权,位置就在皇城之西,隔着一道高墙便是妃嫔们所居住的内廷。德宗有意晾一晾这个玉公主,理藩院的掌院又是个狠辣的老宦官,众位大臣心照不宣,自然明白这位玉公主的日子不会好过。 众人临出养心殿的时候,德宗又刻意留下了太子,三皇子就更显没精打采的跟在廉国公身后。廉国公错后一步,悄声道:“殿下糊涂,恪亲王世子正蒙圣眷,连太子都不愿得罪,你何必逞这个能?” 三皇子自幼得廉国公教导,和外祖父感情极深,听到廉国公的训斥也不反驳。 廉国公低声叹道:“外公知道你的心思,不过五丫头和你实在无缘,你就放下吧。等将来外公命人寻几个更好的娘子给你......”不等廉国公说完,三皇子便闷声道:“那些胭脂俗粉怎能和五妹妹比!外公也不必安慰我,我知道我不配五妹妹,可赵煦已经是个半残之人,凭什么还要糟蹋五妹妹一生的幸福!” 廉国公眼中精光一闪,“殿下见过世子爷了?” “没有,不过我无意间偷听到了恪亲王与父皇的话,王府的人先回来一步,说赵煦右腿中箭,当时为止毒剜掉了好大一块肉。半条腿可能是保不住了。外公,”三皇子急切的拉住廉国公,“别叫五妹妹嫁过去吧。就算不是我,换了别的人也比赵煦强百倍。” 廉国公冷淡的将手从这个最疼爱的外孙桎梏下抽出,眼睛瞥向正远去的四皇子的背影:“换了谁?他嘛?你们以为自己做的巧妙,殊不知一切都在陛下的心里。老实告诉你吧,恪亲王世子别说只是残了。就是死了,凝萱也要嫁过去守望门寡。四皇子心狠手辣,存心要弄坏凝萱的名声,可叹你也跟着起哄,即使五丫头给了大公主,可她名誉受损。于我们魏家无益,你这是招了别人的黑道。”说罢拂袖而去。 空留三皇子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怎么他处心积虑的想要叫五妹妹逃离这个火坑,却......却都做错了? 次日,京城忽然普降暴雨,冷秋时节,整个京城冰窖般的冻人。德宗更停了一日早朝,只命太子协力监国。簪花节上还开的明艳的花蕾瞬间成了残瓣,街道上偶尔才能看见一个撑伞的人影。 恪亲王府内,赵煦的房间里提前烧起了火炕,他人正虚弱。即便躺在火炕上还不断的瑟瑟发抖。八个小厮分作两班,昼夜不停的服侍在身边,外花厅里更是搭了两张软榻,德宗派来的葛太医、陈太医更是常住在了此。 这会儿葛太医刚号完脉。就闻见一阵香风,郭王妃领着一大群人走了进来。葛太医不悦的轻皱眉头,“王妃娘娘,在下早就说过,世子体弱,最好不要见风,或是被多人冲撞了,王妃娘娘大可将丫鬟们留在外面。” 葛太医是太医院的元老,专门为皇帝诊治宿疾,要不是德宗重视赵煦。也不会将葛太医派遣过来。葛太医年逾花甲。脾气也爆烈的很,连德宗都敢顶撞。何况是郭王妃。 郭王妃不知葛太医的来历,只当是太医院寻常的医官,便不悦的的哼道:“葛大人别张口闭口就是为了世子好,你若真心为煦哥儿,怎么不早些解除他的病痛?本王妃心疼儿子来瞧瞧,看你,半句好话没有。倒像是我的错了。” 郭王妃的陪房忙狗腿的出声应和,葛太医素来依仗皇帝的敬重,京城里勋贵之家请他去,哪个不是恭敬有加,偏今日遇上了个浑人。葛太医要不是敬重赵煦为国家鞠躬尽瘁才身负重伤,早就气跑了。 火炕上赵煦的声音微弱而断续:“葛太医,辛苦你,我与王妃有话要说。”葛太医俯身在赵煦耳边,细细叮咛道:“世子元气大伤,需留住气力才好。” 赵煦扯出一个比哭还难堪的笑容:“多谢葛太医提点。” 葛太医一面望了望浑然不在意的郭王妃,一面瞧了瞧血气全无的恪亲王世子,只能无奈的长叹一声跟了小厮们出去。不多时,屋内就只剩下这母子俩。郭王妃轻咳一下,略有僵硬的坐在葛太医刚刚坐过的绣墩上,“昨儿晚上和你商量的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赵煦嘴角冷笑,脸色更加惨白:“商量?母亲那叫做商量吗?儿子还以为是命令呢!” 郭王妃面皮一红,却很快恢复了常色,淡淡的开口:“我是你的娘,即便是命令,难道你还打算不遵从吗?再说,我又不是叫你另娶她人,只是想让你表妹做平妻而已。我已经见过了魏家小姐,还算有容人的肚量,想必知道是我的意思,吃些委屈也不会在意的。” 赵煦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猛笑,“表妹?和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女人怎么好意思当我的表妹?她既不是赵家的人,也不是郭家的人,这个表妹我可承受不起御朱门。” 郭王妃腾的从绣墩上站了起来:“我就知道你爹不会说什么好话。不错,这些年我是委屈了你,没有尽到一个做娘的责任,只是如今我不是想尽了办法要补偿你嘛!只要你娶小青,我就再也不离开京城,专心致志做个好母亲,好祖母。” 赵煦最恨郭王妃占尽便宜还受委屈的模样,“小青?母亲叫的好亲密,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才是你的亲儿。母亲在涪原十几年给别人当妈,如今还不甘心,要用你儿子的终身幸福来满足自己的私欲。你难道就不知外面是怎样议论恪亲王妃的?” 郭王妃面红耳赤,睚眦俱裂:“难道就许大公主收个养女疼爱若宝,我对小青好一些就是为了满足私欲?”郭王妃恨不得上去掐断亲生儿子的喉咙,叫他吞下去那些污言秽语。 相比之下,赵煦的语气平静的骇人:“大公主养的女儿本就和她毫无瓜葛,而母亲养的女儿却是老情人的骨肉。”一句老情人炸的郭王妃是七荤八素,头脚打颤。“你,你这孽子!早知生下你无用,我当初何必犯险?” 赵煦陡然心中一痛,强忍冷嘲道:“母亲自然明白为何犯险,要不是父亲和你用我做约定,怎么会有母亲后面十几年的逍遥日子?母亲叫我娶什么小青小红的。我是断不能忍。” 郭王妃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狠狠瞪着赵煦。继而恶毒的哼道:“那你也别想称心如意娶到魏凝萱。叫我日日看着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做儿媳,我绝难做到,你要是不怕我日日虐待她,大可以将人娶进门来,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郭王妃已经走到了门前,却听见后面赵煦低唤了一声。郭王妃没有回头,但心中得意不止:“怎么,反悔了?” “可惜要交母亲失望了,母亲若执意叫儿子娶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那......儿子就只能拿三位舅舅泄愤了。” 郭王妃猛然转身:“什么意思?” 赵煦好以整暇的躺在炕上,“大舅舅在涪原无端棒杀了县令幼子,二舅舅将户部拨给涪原大营的五十万两军饷贪墨一半,三舅舅。”郭王妃尖声嘶吼道:“别说了!” 赵煦忍着剧痛,一只胳膊支起身子看向郭王妃:“三舅舅最是不堪,奸/**了伯父的继室伯母,且将无辜的伯父谋害致死。怪不得母亲不愿意叫儿子说,原来三位嫡亲的舅舅竟都是些衣冠禽兽。” 郭王妃心中大骇,赵煦这小混蛋都是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三个哥哥做事虽然荒唐,但无不是为了郭家着想。大哥为使祖田扩大一倍,和县令争地才错手杀死了后者的幼子,二哥为了给祖父过寿修院子才挪用了军饷,至于三哥。什么奸/**伯母。更是无稽之谈,他二人才是青梅竹马。要不是二伯父用了下作的手段,三哥和心爱的女子何必如此。 赵煦轻笑道:“母亲可要思量清楚,你是要保住嫡亲的三个哥哥,还是苦守老情人的女儿。” “畜生,那是你的亲舅舅!” “可我却怀疑自己是不是母亲的亲儿子!” 郭王妃看着儿子冰冷的双目,蹬蹬蹬几个倒退,一脚踩在火盆子上,燃烧的爆碳顺着郭王妃的真丝绸缎裙角往上着。郭王妃气急败坏的抽打裙角,可下身还是免不了一片狼藉。 “你这个孽子,眼睁睁瞅着母亲要命丧火海,我生了你有何用,还不如此刻就掐死的好。”郭王妃似乎邪灵附体,也不管衣饰上的污垢,忽然冲向赵煦,两手紧紧掐住赵煦的脖子。郭王妃是练武之人,气力本就比别的女人大,加上赵煦身体虚弱,须臾之间,赵煦的面皮就呈现出了一片青紫之色。 赵煦毫无反击能力,郭王妃已然是丧心病狂,对本来就无甚感情的儿子是下了死手......或许,也为了将三个哥哥的不堪入耳的秘密。 “砰!”一声闷响,郭王妃忽然瘫软在地,赵煦剧烈的咳嗽着,一只小手忙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你没事吧?” 赵煦心中一暖,就看见日思夜想的少女立在床头,满是焦急的看着自己。赵煦伸手抓住了凝萱:“你,怎么来了。” 那声音沙哑粗劣,凝萱心疼的啪嗒啪嗒掉金豆子:“我要是再不来,你非得叫王妃掐死。傻子,明知道王妃对你心怀叵测,你怎么不喊人?” 赵煦将凝萱扯到自己的床榻边,二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地上的人。 “死了吗?”凝萱不确定的小声问着赵煦,“我可不是有意的,我只见一个女人要掐死你,哪顾得上对方是什么人。你要是怨我......” 赵煦板着脸却什么也不说的将凝萱拦在怀中,凝萱先是浑身僵硬,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轻轻将赵煦推开:“太医说你虚弱的连喘气都困难,怎么还这么有劲儿?”赵煦的臂膀结实有力,和病人这俩字根本牵扯不上关系。凝萱早就怀疑他此番受伤有诈,现在看来更觉诡异。 她伸手就要掀床榻上的被子,赵煦嘿嘿一笑:“知我者贤妻是也!”凝萱脸一红,轻啐道:“还敢胡言乱语,先看你娘是生是死在说吧!” 赵煦不用下地,只冷眼一瞧就明白:“就你那蚊子似的小力气能把人怎么样,不过是晕过去了。等会儿宣人进来,就说王妃悲伤过度昏厥了过去。你力气小,抬不动人。” 凝萱闷声道:“王妃不会从此忌恨上我了吧?” “哼,你以为她过去就不忌恨?”赵煦安抚的摸摸凝萱的脑袋:“放心吧,万事有我呢!反正咱们将来也不于一块住,她若闹的厉害,正好一并卷了那些尖酸刻薄的仆妇们扔回涪原。”(未完待续) 第二七四章 我敬你一丈 郭王妃不愧是练武世家出来的女儿,凝萱进来的时候就见有人掐着赵煦的脖子,慌乱之下就抄起了桌上一个装果子的粉瓷圆盘砸了过去,圆盘个小却敦实,郭王妃一时没有防备,但是很快就恢过了劲儿,在地上不断嘤咛喘粗气御朱门。凝萱吓得赶紧从炕沿前站了起来,低声询问着赵煦:“我可怎么解释啊?” 赵煦心思转了转,沉声道:“咱们就说刚才有人要害我性命,你进来的时候王妃已经被贼人打到在地,正要对我施加毒手。去把小窗户推开,那后面是演武场,平时除了我没什么人走动。” 眼瞧郭王妃正在悠悠转醒,凝萱再不敢耽搁,提着裙角就冲到了十几步远的后窗,猛的一推,也不管外面有没有人发现,又是几个纵身冲回到火炕前,凝萱脚一软就瘫在了赵煦与郭王妃中间,然后缩成了一团,浑身瑟瑟发抖。 赵煦看的一团雾水,刚要开口安抚,就见凝萱扯着嗓子一声嚎叫,那声音凄惨的叫人汗毛竖立,几乎能穿破房顶。赵煦在疆场上斩敌无数,听到都是些男人的哭号,亦有边城失去家园的老弱妇孺,可像凝萱这种喊得人肝胆俱颤的声音实在不多。 门外呼啦啦脚步声仓促,一时间涌进来二十来号人,其中以葛太医为首,老大人惊诧的看着地上一躺一跪的王妃、县主,再瞧炕上赵煦似乎是出气多,进气少,当即慌了心神。“世子,世子,这到底是怎么了?” 赵煦额头上也不知哪里“挤”出来两滴冷汗,嘴唇青紫,“别管我。去看王妃,那恶贼,那恶贼......”葛太医吓得忙摆手,“世子爷快躺下不要说话,你元气大伤,现在如同雪上加霜。再不听老夫的劝告,您的大限可就要到了。” 凝萱眼见郭王妃的陪房正扶着她主子坐起来。郭王妃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单手扶着后脑勺,凝萱猛的扑到宋嬷嬷怀里,当着满屋子的人哭道:“嬷嬷,我怕,那人要杀世子,要不是王妃替世子挡了一下,我真不敢想象后果会是什么。” 郭王妃闻言一怔,缓缓的看向躲在一个老婆子身后的魏凝萱:“你是说有人在背后砸了我?” 凝萱忙不迭的点头,手往窗口一指:“就从那扇窗户跑掉的。那全身黑衣蒙面,我实在看不清此人,但有一点小女敢肯定,那人死死掐着世子的脖颈。一副要置人于死地的模样。” 郭王妃想到昏迷前赵煦的眼神,缩在袖口中的手微微发抖,自己当时是怎么了?难道真得了失心疯?竟是要活活掐死自己的儿子!郭王妃打了寒颤,不对,魏凝萱的话里有蹊跷,分明是自己要掐死赵煦,她哪支眼睛能看到黑衣人的到来?莫非...... 郭王妃心绪复杂的瞥着炕上闭目养神的赵煦,难道是儿子对自己心存宽容?郭王妃心一软,再看赵煦也不是那么讨厌的样子了,不过御朱门。她却将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魏凝萱。当时屋内两人。突然闯进来个魏凝萱,不是她将自己砸个半死还能是谁?郭王妃越看魏凝萱越咬牙切齿。可偏又不能说出口,在保全自己和拆穿别人这两者之间,郭王妃很无奈的只能选择后者。 只是叫这个老女人轻易放弃是绝不可能的,郭王妃眼珠子一转,冷笑道:“魏姑娘虽然许配给了我儿,但怎么好不知礼数,贸贸然就往男人的屋子里闯,你这样不懂规矩的儿媳妇,我们家可不敢要。” 凝萱甚是从容的一笑:“王妃想的就是比别人深远,我们这会儿不是担心黑衣人会不会卷土重来,就是担心世子的伤势,偏王妃跟寻常人不同。”凝萱眨眨眼睛,好奇的看着郭王妃:“莫非那黑衣人什么来历,王妃心中早就有数?要不然怎么如此淡然的样子?” 眼见郭王妃脸上闪过慌张,凝萱一面冷笑,一面却不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这个企图杀死亲子的女人。凝萱害怕的偎依在宋嬷嬷怀里,声音不断颤抖:“嬷嬷是没看见那凶手的毒辣劲儿,指尖长长的,都掐在了世子的肉里,要不是我喊的即时,世子,世子......” 众人忙将目光转向赵煦,赵煦带着感激之色的回望凝萱:“魏姑娘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郭王妃心一沉,徐徐开口:“煦哥儿当时人都发昏了,能看清楚什么,本王妃可没瞧见什么黑衣人。别不是魏姑娘凭空乱造出来的吧。” 陪房妈妈不安的在背后轻轻拽了拽郭王妃的后衣襟,郭王妃却反手不耐烦的狠狠一甩。 赵煦冷笑:“生死存亡的当口,谁会看错谋害自己的凶手是哪一个?母亲的玩笑开的过头了。”世子爷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叫众人摸不着头脑,但郭王妃却心中明镜似的,这是儿子在怨恨自己,想明白这一点,郭王妃满心的幽怨,就算自己有错在先,可她也是赵煦的亲娘,难道做儿子的就不能退让半步,枉他恪亲王世子还好意思说自己想当孝子贤孙呢,连自己的亲娘都不愿意谅解,何必弄那些虚妄的名头? 郭王妃也就只是在暗地里想几句酸话,要是她敢说出来,宋嬷嬷能啐她一脸的唾沫星子。宋嬷嬷才不管谁对谁错呢,在她眼中,只要对姑娘不好的,那都不是什么好人。郭王妃自见面开始,就几次三番的找姑娘麻烦,宋嬷嬷早就忍不住了,所以等赵煦一说完,宋嬷嬷急忙接口道:“王妃这样说可真叫人心寒,我们姑娘救下的可不单单是世子爷一个,要是没有她......王妃现在怎么样还说不定呢!只不过我们姑娘不是那种贪功的人,就算救了王妃也不敢多邀功,可这不代表王妃就能当面团子似的揉捏我们姑娘呀。” “嬷嬷,”凝萱委屈的拉着宋嬷嬷,宋嬷嬷也跟着抹眼泪:“人人都夸赞姑娘好脾气,可吃亏就吃亏在这心肠好上了,但凡姑娘能硬气点儿,看谁敢当着面指手画脚的。” 宋嬷嬷恶狠狠的瞪着郭王妃,郭王妃一口气好悬没提上来,一个奴婢也敢这样指桑骂槐的糟蹋自己?要不是魏凝萱那小蹄子给她撑腰,一个老婆子而已,她敢吗! “王爷、大公主来瞧世子了。”小厮刚好赶在郭王妃咆哮之前插了话。众人忙散开一个空场,片刻的功夫,老王爷带着紫华大公主联袂而来,看样子这二人是已经听说了刺客的事儿,所以不但脚步匆忙,就连气息也极不平稳。 恪亲王进了内室根本看也不敢郭王妃一眼,自顾自的坐在炕沿上,小心翼翼的用指头压着赵煦的脖颈。十个指印俱是青黑色,说明当时下手之人用力极重。恪亲王怎是等闲人,当即发现,赵煦有些地方的肉皮有擦破刮伤的痕迹,分明就是女人长指甲造成的。整个屋子里,魏家丫头肯定不会对煦哥儿不利,那么仅剩下的就只有...... 恪亲王不满的看着郭王妃,郭王妃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大公主将一切尽收眼底,忽然出声轻笑道:“都是一家人,咱们何必见外,二哥和本宫的感情最好,今后又成了儿女亲家,这真是天作之合,现在要紧的不是斗嘴的时候。” 郭王妃见大公主是毫不客气的给自己贴上这么个罪名,刚拧着眉头想要开口,大公主这个宫斗的老油条,怎么会给她机会?忙道:“最近外面传来传去,本宫都听烦了,非说我们家嫌弃了煦哥儿,准备悔婚。天地良心,不知哪个缺德的东西往外传这种话,要是叫本宫知道了,本宫非亲自拔了她的舌头,叫她知道知道厉害。” 郭王妃的陪房妈妈不安的眼神四处游走,不敢再抬头。 恪亲王轻轻一笑:“那就早些让两个孩子成亲,反正都是一家人,也没什么不好意思一说,趁着大家都在,本王重新拟定了成亲的日子,半个月后,十月二十七,过了这天,却难再找到什么合适的吉祥日子了。”大公主忙拍板称赞:“顾家的嫁妆早就置备妥当,就是二哥说明儿是成亲的大日子,我们家也能让凝萱风风光光出阁。” 郭王妃见势不妙,忙道:“这怎么行,煦哥儿还伤着元气,至少,至少要再等两年调养。” 大公主冷笑道:“王妃是不是想说,可世子身边又没人照看,就先叫你的那个闺女嫁过来当平妻替凝萱尽责?” “你不要胡言乱语,小青怎么就成了我的闺女?你不要故意诱导。”郭王妃难得看向了恪亲王,但是恪亲王根本不屑与和妻子对视。 “呦,王妃还没听说外面的传言呢?人人都说你带回来个私生女,非要罪孽的塞进儿子房里。”大公主满是嘲讽的看着郭王妃,“王妃莫不是以为这个世界只有一则流言吧?哼!” 大公主从来不是个愿意吃亏的人,她从德宗那儿知道的消息,最初的流言就是从郭王妃这儿流出去的,只是后来被两位皇子善加利用了一下而已,但罪魁祸源就在郭王妃这儿,大公主怎能饶她!(未完待续) 第二七五章 婚事前奏 郭王妃哆嗦的嘴角几乎气歪,手脚更是冰冷的不断颤抖,想要破口大骂,却忽然发现自己一个字儿都吐不出来御朱门。大公主张嘴就往自己身上泼脏水,郭王妃不用多想也猜得到,敢在京城里,敢在恪亲王眼皮子底下散布流言的,除了大公主,绝没人敢这样做。 今时今日郭王妃才知道什么叫自食恶果,可她心中却不忿,自己被人诟病并没什么大不了的,江湖儿女,本就洒脱,可决不能叫小青背负这种的臭名。 小青的爹就她一个女儿,全部的心血都花费在了女儿身上,要不是郭王妃自己大包大揽,说一定能叫小青嫁进王府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小青的爹也不会同意女儿上京。 郭王妃留在涪原有一大半的原因是为了小青的爹,另有一半是因为自己打心底讨厌恪亲王。她心知小青的爹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人,否则也不会在当年激流勇退,退守到涪原当了教书先生。小青的爹能准女儿跟着郭王妃来京城,全是看中了郭王妃能像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小青。这种的好婆婆哪里找去?所以小青的爹才在踌躇好久之后,做下了这个决定。 现在人家好端端的闺女被肆意玷污名声,郭王妃只觉得比自己被羞辱还难堪。 “你也是当娘的,这么做难道就不怕遭到报应?” 大公主反唇相讥,冷笑道:“哼,王妃这会儿心疼了?可你是怎么对待我家凝萱的?将心比心......本宫这么做还是轻的,若真是发起狠来,你娘家郭氏就得给我女儿的名誉做陪葬。” 郭王妃倒抽一口冷气,这个大公主.....简直就是蛮不讲理。可郭王妃转念一想,又不禁冷哼,好大的口气。怕也只是说说而已吧,涪原郭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连太祖皇帝都礼让三分,族中不论男女老幼,人人能征善战,大公主一届女流。就算娘家有本事,但皇帝岂会为了个可有可无的妹妹就对功勋郭家大开杀戒? 其实。郭王妃还真了算错了。郭氏一族固步自封,传了几代,家中掌门人早就变得有些妄自尊大,把当初皇室留下来的那点体面当成了理所应当的回报。德宗本不就赞成亲弟弟娶个郭家的女孩当王妃,无奈当年恪亲王铁了心,加上德宗在当时也确实需要亲弟弟的辅助来帮他打击忠嘉王爷,这事儿就不了了之。 但是数十年过去,德宗早就在潜移默化中削弱了郭家的实力,不到万不得已绝不重用郭家的人。否则像赵煦这么年轻怎么就能领兵数万众。而不是更有经验的郭家军上阵杀敌? 可叹郭王妃和她的兄弟们还在洋洋自得,更不知他们早就渐渐远离了大周军权的中心地带。 恪亲王见郭王妃神色激动,不满的重声喝道:“难道还嫌丢人不够?” 郭王妃不敢置信的看着恪亲王,恪亲王面不改色的冲大公主一抱拳:“叫妹妹笑话了。这事儿哥哥必定会做出个交代,不过现在还是先商议两家孩子的婚事才对。我虽然是煦哥儿的父亲,但也算得上是萱丫头的舅舅,心里总要为孩子着想,刚才叫萱丫头来瞧煦哥儿,就是想叫两个孩子都明白明白心意,若萱丫头不愿意......” 凝萱面色绯红,低着头娇滴滴的嗫嚅道:“舅舅,我,我愿意。” 恪亲王看着儿子掩饰不住的喜色。心中微微一叹。这臭小子的命就是比他亲爹好,恪亲王今日这一出。就是怕如当年一般,两个孩子做了强扭的瓜。 大公主和恪亲王最后商议定,二十五那日送嫁妆,反正王府里的新房早就收拾妥当,只等世子妃进门。大公主和王爷商议的有来有往,在公主府办宴席的时候请谁家,在王府又请谁家,二人说的正酣,完全忘记了还有个廉国府。 恪亲王府要办喜事的消息并不是新闻,不过他两家能如期举行婚事却在众人意料之外。好些人都等着看热闹呢,更有廉国公的政敌时不时的出言讽刺,现在人家孙女顶住了众人的非议,还肯嫁进王府,总算堵住了许多泛酸的流言。德宗大喜之下更是招来廉国公,言明魏家的女儿本就多,大公主却这一个,不如就成全了大公主的一番疼女儿的心,让凝萱在成婚当日从顾家出阁。 廉国公除了苦笑还能怎么样,自打养心殿里德宗对自己的那一席话以来,廉国公就开始慢慢放权,渐渐淡出官场,早朝的时候更是几次称病不来。德宗很是喜欢,不但叫太医院送去了大量的名贵药材,更叫贴身大太监宁公公捎去了话,廉国公当精竭虑,为国为民熬坏了身子,还需要慢慢将养才是,上朝也是,还是不要操之过急。 廉国公一听,哪里有不明白的道理,于是面上越加淡然,每日不是听曲就是喂鸟,但私下里怎么做的,却无人知晓。 二十五这日,正是秋高气爽,玉泉大街上人头攒动,都是来瞧公主府送嫁妆的。本朝有晒嫁妆一说,就是在成婚前两日从女方家把嫁妆送到婆家,打开箱笼放在院子里由着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们观瞧,嫁妆越是丰厚,女子将来在婆家的地位越高,反之,嫁妆越是单薄,越是容易受到婆婆、妯娌们们的排挤。 恪亲王府没有庶出的儿媳,凝萱自然也不用担心和妯娌关系不和睦一说,只不过她有个心肠称不上好的婆婆,所以为了堵住恪亲王妃的那张嘴,大公主是卯足了劲儿的往箱笼里塞嫁妆。最后连凝萱都看不下去了,母亲竟是连顾家的几样传家宝都塞了进去,吓得凝萱连连叫苦。 大公主却淡然的很:“为什么不能?当初本宫嫁进顾家的时候,顾家老太太亲自送的,既然是本宫的东西自然由本宫说了算,总好过百年之后便宜了那些没心没肺的东西。” 顾云霆心知母亲说的是哪个,忙悄悄冲凝萱使眼色,叫她乖乖收了东西,可凝萱只能苦笑。别的都罢了,唯独那颗赤海夜明珠,凝萱是怎么也不敢收下的,她早知道这珠子的来历不凡,而且是驸马给母亲的信物,还曾言明要做传家宝传给孙子的,如今给了自己算怎么一回事儿...... ** ps:今天出去聚会了,回来的晚些,明天加更(未完待续) 第二七六章 宋家欲交好 (全速去写二更,稍后~~) 大公主睨着背后悄悄做小动作的儿子,不咸不淡的哼道:“就是你两个哥哥也没什么说的,当初在眉州分家,本宫可是不偏不倚,谁要是对妹妹的陪嫁起了贼心思,就到本宫这儿好好掰扯掰扯御朱门。” 顾云霆比他哥哥会看眼色,更会讨大公主喜欢,最重要的是,这家伙知道什么时候讲什么话,就见顾云霆笑嘻嘻的往大公主身边一凑:“瞧母亲说的,别说几颗珠子,就是再名贵的东西,难道我们还舍不得给了妹妹吗?咱们家就一个女儿,理应多疼宠一些。”顾云霆给门外站着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忙有数人抬着两只大檀木箱子进来。 “母亲瞧,这一箱是我给萱丫头的,还有一箱是大哥不辞万里叫人送回来的,可见长兄无时无刻不惦念着我们兄妹。” 大公主淡淡一扫,脸上缓缓挂上了满意的笑容。她是有见识的人,明白这些东西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其价值并不亚于赤海夜明珠,要真是像老二说的,是他们兄弟诚心诚意为萱丫头大婚所准备的贺礼,倒也能弥补弥补当初两个儿子对大公主的伤害。 顾云霆见大公主面色稍霁,悬着的心放了一半,又笑道:“廉国公刚才派了大管事来和我议,明日送嫁由我和他们家二少爷魏元祥亲自上阵。怕那边人多手杂,得派个得力的嬷嬷去看住妹子的嫁妆。”顾云霆为难的苦笑:“不怕别人,就怕恪亲王妃......” “她?她敢!”大公主杏眼圆瞪,断然厉喝,不过转念一想,郭王妃的人品确实不怎么样,指不定还真能做出苟且之事,即便不去偷儿媳妇的陪嫁。可保不住她动了坏心思,弄一把火,或是别的什么馊主意。大公主想着女儿那些名贵的绸缎丝料,忙道:“得派个亲信可靠的去,又不能太软,免得叫郭氏拿住了。” 一家三口正琢磨着该派了谁才好。站在屋子角落里的宋嬷嬷忽然轻声开口:“殿下,不如老奴去吧!” 紫华公主大喜:“本宫却差点忘了嬷嬷。”论忠心,阖府上下也找不到第二个对凝萱如此忠心耿耿的人,宋嬷嬷必定是当眼珠子似的看着那些嫁妆。论本事,大公主对宋嬷嬷隐藏的实力也早有耳闻,现在宋嬷嬷主动提出来,大公主哪有不情愿之理? 凝萱却不舍:“嬷嬷,凝萱成亲的那天你不陪着我吗?” 宋嬷嬷鼻子一酸,却不敢当着大公主的面儿露出慈母的心肠,只是淡淡一笑。拉着凝萱的手:“好姑娘,老奴在王府里迎接姑娘也是一样的,碧潭老成,笑槐精明。她们俩定能把姑娘打理的周全,嬷嬷在不在都一样。况且嬷嬷服侍姑娘的日子还长着呢,何必在意这一时。只是有一件事儿,老奴还想求一求大公主。” 大公主爱惜凝萱,自然也尊重宋嬷嬷,而且宋嬷嬷还从未和自己开过口求过什么,大公主自然欣然道:“嬷嬷何必如此客气,只管说就是。” 宋嬷嬷先是看了看凝萱,又瞧了瞧公主母子二人,几次要张口。却都给吞了下去。 母子三人都是不解的看着宋嬷嬷。凝萱轻声道:“嬷嬷,你要说什么?” “实在难以启齿。”宋嬷嬷闷声道:“老奴前儿得了舅爷的消息,舅爷也为姑娘准备了十抬嫁妆,想,想叫宋家大哥儿给送过来。” 大公主半晌没反应过来谁是舅爷,还是凝萱反应快些,忙问:“是宋家庄的舅舅?” 宋嬷嬷老脸一红,尴尬的点点头。 想前儿宋嬷嬷在燕园里正给姑娘收拾新得的衣裳,外面却说有个大叔自称是宋嬷嬷的弟弟,就在后门。宋嬷嬷还挺奇怪,她哪来的弟弟,等好半晌才想起来,她当年留在宋家庄的那个恩人之子可不就是自己的弟弟吗?宋嬷嬷当时心里就拧了劲儿,眼瞅着姑娘要出嫁,宋家人早不来晚不来,这会儿悄悄打发人来见,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宋嬷嬷当即去了后院角门,见到的正是几乎认不出的弟弟,对方也好不尴尬,见了自己也不知如何张口,倒是紧接着出现的宋家大舅爷缓解了僵局。 宋嬷嬷耐着性子听完了大舅爷的意思,原来姑娘刚议亲的时候,他们宋家就接到了消息,只是碍于老太太的威势,大家不敢妄议,加上后来京城里流传说凝萱嫌弃了世子是个半残之人,更有悔婚的意思,大家就更不敢发表言论了。直到最近两家成亲的消息陡然被提到面上,宋家人才又活泛了心思。 宋家大舅当年就想将困境中的凝萱接到家中抚育,无奈老娘阻拦,现在听说外甥女得了这么一宗好姻缘,高兴之余未免就希望能替妹子去瞧瞧姑爷。至于二舅爷,是个耳根子软的,一听他媳妇说和王府联姻之后能带给宋家哪些好处,二舅爷自然不甘落后。兄弟俩去老太太那儿一求情,加上宋老太爷也跟着说好话,老太太终于应允了宋家大舅的来访。 母子三人听完宋嬷嬷的话,心思各异。 大公主觉得自己养了多年的女儿,忽然冒出一伙子人自称是丫头的外祖家,心里多少泛酸。顾云霆呢,做了几日哥哥正得意呢,却被人告知,原来人家并不缺哥哥,不免有些恹恹的。 至于凝萱......她对宋家的印象一直都停留在当年流云庵里的一幕幕。 “萱儿,你要是不喜欢,就叫宋嬷嬷随便找个借口就是。”大公主看凝萱出神,以为她心中不喜,便轻声劝慰道。凝萱猛的回神,见大家都个关切的看着自己,不好意思的笑道:“嬷嬷的话倒是勾起了女儿的往事。其实宋家大舅人很好,女儿记得我的大表兄叫梁哥儿?” 宋嬷嬷不知不觉间松了口气,忙笑道:“姑娘比我们的记性就是好,老奴也是想了好久才想起来。听说如今二十有一,去年才得了个大胖小子,真是家富和美。” 宋嬷嬷偷偷觑着大公主的神色,果然,大公主一听人家抱了儿子,向往之情毫不吝惜的摆在脸上。(未完待续) 第二七七章 十里红妆(二更) (二更送上御朱门!) 宋嬷嬷早年蒙得宋家搭救,才甩开了北齐来的追兵,不但安安稳稳的养好了伤势,更有了栖身安容之所。 尽管这些年来宋家对姑娘不闻不问伤了宋嬷嬷的心,但现在宋家肯先来低头,老嬷嬷还是乐意牵线搭桥的,虽然......和大公主、姑娘开口的时候有些难为情。 凝萱跟了大公主这些年,哪里还不知道母亲的软肋,稍早北齐来信,说顾大奶奶生了个女儿,母女平安,大公主虽然没说什么,但凝萱知道,养母心里应该是失望的,自打回京之后就再也没进过顾家宗祠的大公主在那晚破天荒的呆了整整一宿。第二日就面色如常的叫桂嬷嬷准备了小孩子用的玩意儿,满满当当一大车叫人送去了北齐,却只字不提为嫡长孙女进宫请封的事儿。 凝萱笑道:“母亲,女儿还从没见过那个大表嫂呢,反正今日送完嫁要请姑嫂等女眷们来吃席,不如就请了几位表嫂同来,我还想瞧瞧那大胖小子呢!” 桂嬷嬷忙在一旁凑趣:“殿下就应允了吧,姑娘出阁之前抱抱娘家的侄儿,进了王府的门儿也能心想事成。”此世间重男轻女的多,即便是大公主,要是没了两个儿子做底气,她也没有闲情去抚育别人的闺女。 大公主看着单纯而明艳的养女,又瞧瞧她那平坦的小腹,不禁软了心:“好吧,叫大管事用本宫的名义去下帖子,请宋家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来。”大公主忽而想起儿子刚刚说的话,又带着几分不悦的问道:“你刚刚说魏家只派了个庶孙给凝萱送嫁?” 顾云霆暗叫母亲好记性,他只不过提了一句魏元祥的名讳。顾云霆笑道:“他家老大魏元堂要陪着老国公在府里办酒,其实最佳的人选应该是元辉,可谁叫陛下如今正重用此人呢!至于剩下的两个......” 凝萱挽住大公主嘟嘴道:“母亲可别叫魏元安来。那小子和我反冲。”不说还好,凝萱这么一说,大公主当即火了,她只当女儿在魏家又受了什么欺负,忙焦急的问道:“他可欺负你了?” “那倒没有,只不过女儿回魏家那几日。老太太叫我住了魏元安的屋子,听说女儿走了之后。那个小子差点没叫人把楼给拆了。好像我是瘟疫似的!”凝萱可怜巴巴的看着大公主,大公主当即问道:“本宫记得这个魏元辉是他们家四房的人?” 凝萱忙点头,大公主冷道:“真真好不知羞耻,王爷前一阵还和本宫说,魏家四老爷求到了他跟前,希望把官衔再往上升一升,王爷想着大家今后都是姻亲,这点面子总要给吧,便和吏部尚书提了几句......原来那一家子还是个白眼狼!” 凝萱吃了一惊。忙问道:“母亲,难道魏家总有人去王府,或是来咱们家?” “恪亲王府那边怎么个情景,母亲倒是知之不详。不过现在细想想,王爷提起这事儿的时候应该是有意而为之的。”大公主见女儿神情恹恹,不免要安慰几句:“你公公那个人看着冷淡,但其实很好说话,就算不成,还有母亲给你撑腰。谁家没个爱占小便宜的亲戚,四老爷的事儿也算不得什么,你公公也就是举手之劳御朱门。可最可恨的是,王爷明明是卖你的人情,魏家人却不识好歹。” 众人对魏家的作为不敢苟同。也就越是心疼凝萱。大公主当即又领着丫鬟婆子们钦点了一次嫁妆。九娘子兴致勃勃的跟前跟后,又是羡慕又是好玩的插科打诨。大公主逗她,言明等九娘子成亲的那日,大公主也送一抬嫁妆,若是别的小丫头肯定要难为情,可九娘子是谁,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反而兴致勃勃说起了自己的喜好,惹的众人好笑。 直到前面来人催,大公主才略有不甘的叫人将箱笼抬起来,整整一百八十抬,只比太子妃进宫的时候少了两抬。即便这样,大公主还嫌单薄。 魏元祥和顾云霆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的是全身大红色的家丁,除了打头的那一抬是八人,余下都是每四人一抬箱笼。送嫁的大军一出顾家大门,就见眼前是人山人海,全部都是来瞧热闹的老百姓。人人不断称颂,虽然太子成亲的时候也热闹,但太子妃娘家的富庶程度绝对比不上大公主。太子妃的陪嫁箱子不少,数量上占了优势,但从价值上来看......凝萱的陪嫁绝对比太子妃多一倍有余。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四个脚夫抬一箱子都如此吃力,说明什么?说明人家的嫁妆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不是棉花絮。 尤其是第一抬,皇帝钦赐。明黄色的绢上摆着一人多高的珊瑚树,闪着金光,晃的人眼睛疼。枝枝杈杈,远看上去竟是一个“喜”字。但论此一样,就是许多人平生仅见的。 人们不禁咋舌,怪不得大公主如此重视,用了八个人去抬,万一有一点磕碰,得罪了万岁不要紧,重要的是不吉利呦! 队伍走的很慢,顾云霆等丝毫不担心玉泉大街上好奇的群众们会将送嫁队伍冲散,因为恪亲王早就从皇上那儿求了旨意,请五城兵马司出人手维护秩序,自然不白白用他们,顾家和王府可都准备了丰厚的“谢礼”。 顾云霆回头望了望串糖葫芦似的红衣队伍,扭头对魏元祥笑道:“元祥兄可得打起精神来,咱们到了王府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魏元祥不解的看着顾云霆,顾云霆朗笑道:“你们家也算嫁过几位小姐了,竟不知这个道理?咱们作为舅兄的,去了妹婿家要先来个下马威,灌上妹婿几坛好酒,酒喝的越多,两家情义越深厚,也是告诫他们,咱家姑娘背后是有人撑腰的。可如今赵煦那小子有伤在身,咱们两个要是敢胡来,别说王爷饶不了咱们,就连萱丫头都得怪罪。” 魏元祥心里苦笑,这个顾云霆,难道不知他在家中地位?大姑娘出嫁的时候,嫁的是皇子,送嫁的时候自然轮不到他,六丫头进的是东宫,怎么可能和太子妃似的?不过是一抬二人小轿送进了深宫内院。 魏元祥低声道:“小弟不胜酒力,还望二哥多多照拂。” 顾云霆笑得高深莫测,不答应,也不否定。 队伍足足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到了恪亲王府,大管家早就站在台阶上迎人,一见那长龙似的队伍,不禁暗赞:果然堪称十里红妆。大管家忙亲自点燃了爆竹,震天轰响此起彼伏,数里之外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赵煦虽然是久病未愈,但今日的重要性并不比两日后的大婚差,所以赵煦明明浑身乏力,却还是硬撑着出来招待兄弟。 王府里开了整整三十桌酒席,这三十桌还不包括官场上来往的各位大人,只是赵煦从宿元带回来的一些心腹手下并多年来在京城结交下的好友。前者都是莽夫,靠着军功升迁,后者大多家世傲人,顾云霆和前者很谈得来,毕竟眉州离宿元也不远,双方总有打交道的时候。此次赵煦带回来的都是心腹手下,顾云霆自然愿意和他们打听打听前方的战事。 只是苦了魏元祥。魏元祥是一介书生,顾云霆等说的事情他闻所未闻,根本插不上话,那些世家子弟又崇尚武学,也不是一个路子上的人。最后还是赵煦敬了一圈酒回来,看见坐在角落里显得十分落寞的二舅哥。 “小弟给二哥倒杯酒!”赵煦笑盈盈的挪了过来,虽然脸色还是苍白,但瞧得出他心情极好。魏元祥连忙让出了一张椅子,将赵煦按了下去:“都是二哥没有本事,否则这敬酒的活儿根本不需要你来做。” 凝萱从前写信的时候提及过这个二舅兄,人品是好,但脑子太死板,本是有大好的前程,偏因执拗而得罪了德宗,年纪轻轻却和仕途无缘了。赵煦想到此未免觉得有些可惜,便低声劝道:“二哥今后有什么打算?是继续苦读,或是四处游历游历?” 魏元祥一声苦笑:“我因言辞犀利而惹恼了皇上,国子监早就容不下我,还读什么书!我已经跟父亲商议过了,明年开春就跟着管家学习理事,就算给大哥打个下手吧。” 赵煦心知,他那个大伯父必是早就忘记魏元祥是哪一号人了,此刻由自己出面去求情绝对事半功倍,可赵煦看着魏元祥忽然改变了主意,不禁试探的问道:“二哥有没有想过去做幕僚?” 魏元祥一怔:“幕僚?” “我曾拜读过二哥的词章,虽然犀利......却未免有些空泛,二哥先别恼,听了妹婿说完也不迟。”赵煦笑道:“二哥遍读诗书,就算考个状元也是易如反掌之事,但二哥且看一看,今日内阁六部一品大员,又有几人是一甲出身?” 魏元祥虽然迂腐但绝不愚笨,“只有礼部尚书是永光八年的榜眼,余下皆是从小吏干起,苦熬到今天。” 赵煦笑赞道:“正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二哥吃亏就吃亏在后者上。你若不嫌弃,妹婿愿为你举荐一人,你二者相辅相成,必能成就一番功业。” ** ps:大家不妨猜一猜世子爷推荐的是哪一个嘞?(未完待续) 第二七八章 气你跳脚 魏元祥眼神里闪过一丝空洞,他竟没料到堂妹夫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御朱门。难道是看在五妹妹的面子上?魏元祥暗自摇头,绝不会,他大房与三房虽然不是形同水火,但也绝称不上的交好。父亲一向看不惯三叔的作为,从来不准自己和大哥多与三叔走动。 五妹妹在自己的印象里无非就是漂亮......漂亮的有些过头。可就魏元祥所知,恪亲王世子绝不是那种为美色冲昏了头脑的人,难道他所推荐的人和自己有某种牵连? 赵煦眼中划过一抹赞赏,继而笑道:“正所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以二哥的才华,若能辅助元辉在边疆谋划大事,必定有所斩获。” 魏元祥顿时面红耳赤,心中愤恼,腾的站起身子。他这一站不要紧,却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喝酒正酣,魏元祥的举动无疑叫人心生狐惑。 赵煦淡淡的端起桌案上的空酒杯,小厮赶忙过来斟酒,赵煦端起来却不饮,只是捏在手中把玩,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浅弧,“元辉新近提拔了宿元轻骑都尉,纵然圣旨未下,却前途无量,说句二哥不愿意听的话......将来魏家的兴衰荣辱多半是要靠元辉的。” 魏元祥心生不安,莫非是皇帝在赵煦面前露了什么话不成?赵煦却笑而不言,将手中的酒杯放下,轻轻拍了拍魏元祥后大步离开。魏元祥心中顿时翻江倒海,周遭人把酒言欢的猜拳声、劝酒声对于魏元祥来说,根本就是充耳不闻,人呆住了一般。 顾云霆就坐在邻桌,他虽喝的欢畅,但眼睛一直在盯着此处的情景,等赵煦敬酒到此的时候。顾云霆一把按住了赵煦,压着嗓音问道:“你到底说了什么?他们家老二被你吓得连魂都丢了似的,你可小心他在凝萱面前告你的黑状。” 赵煦不屑的一哼:“论与凝萱的亲疏远近,他不及我万分之一,再者说,本世子也是一片好心。他要是不能明白深意反而要扯我的后退,就别怪本世子薄情寡义。”赵煦便将魏元祥推荐给魏元辉做师爷幕僚的事儿简要的说给了顾云霆。顾云霆苦笑:“你这哪里是在替魏元祥着想。分明就是想给元辉那小子撑腰。你不是不知道,他们家二房、三房地位一向低微,廉国公但凡有点人脉都花费在了大公子魏元堂身上。元辉那小子要不是靠着一股敢杀敢拼的劲儿,根本换不来今日的前程。咱们兄弟这些年,我还不了解你?分明就是爱屋及乌,想在凝萱那丫头前讨赏!” 赵煦的伎俩被顾云霆看穿,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在外人看着就像赵煦浑身虚弱的打哆嗦。 赵煦狡黠的冲顾云霆一笑:“元辉那小子看着和和气气的,其实早就到对我心存偏见御朱门。若不是陛下亲自赐婚无可更改,只怕魏元辉不能轻饶我。他越是在凝萱面前讲我的坏话,我就越是要替那小子铺路,我家娘子自然明白哪个才是真丈夫!” 顾云霆一脸的鄙夷。不过看着赵煦那得意的样子,他不免跟着心情大好:“魏家近年来在朝堂上建树不多,彻彻底底坐实了外戚的名头。皇上早有不满,只是看在三皇子和七皇子的面儿上,陛下又不能不用魏家的人,元辉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一来打击廉国公嫡枝,二来又不会叫儿子们心寒。按照这个情形来看,不出十年,魏家情势定然会截然不同。” 前院喝的热闹,后院女眷们也不得闲。因郭王妃早年就远离夫人们的社交圈。加之老王爷根本不相信郭王妃的为人。只能请了远房堂兄蜀郡王的夫人来主持庶务。蜀郡王虽然是个闲散王爷,但为人侠义好客。哪家有难都愿意帮衬一把,也因为如此,先帝异常喜欢这个侄儿,所以加赐了许多良田,蜀郡王没了后顾之忧,越发的潇洒。蜀郡王娶的是他外祖家的表妹,果真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蜀郡王妃也是一般儿的好客热忱,忙里忙外却又面面俱到,连纯心找茬的郭王妃都挑不出毛病。 凝萱的嫁妆一到,夫人们都涌进了新房所在的院子,八个王府小厮抬着一只箱笼,来回往复,足足折腾了近两个时辰才算将一百八十抬悉数运进。各家夫人们既羡慕又好奇,却也知道规矩,只能耐着性子等新娘家来人开箱晒嫁。 宋嬷嬷终于姗姗来迟,明明不待见郭王妃,却还是撑着笑脸上前见礼:“老奴拜见王妃娘娘,见过各位夫人。”郭王妃没吭声,场面一时冷的要命。好些夫人暗自窃笑,早知道郭王妃不喜欢这个儿媳,没想到果真是一点面子不给。 蜀郡王妃心中不悦,这个郭王妃,脑子里就是少了点什么,做事从不瞻前顾后,还要自己出面收拾烂摊子。蜀郡王妃强压不忿,笑盈盈的拉住宋嬷嬷:“这位想必就是魏姑娘身边的老嬷嬷吧?早就听说了你的贤名!” 宋嬷嬷憨厚的一笑,“郡王妃过誉了,老奴就是谨守本分,可不敢当一个‘贤’字。今儿是大公主信得过老奴,吩咐了老奴来开箱,虽是迟了,老奴却还是要代我家姑娘向郡王妃道一声谢。”说罢就要往地上跪。 这是大礼,郡王妃如何敢当! 宋嬷嬷代表的是世子妃,是大公主,郡王妃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宋嬷嬷刚刚屈膝,蜀郡王妃就一把扶起了对方。 众家夫人们的眼睛就在郭王妃和宋嬷嬷、蜀郡王妃三者之间挪来挪去,暗暗想:未来的世子妃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瞧她贴身嬷嬷的做派就知道不肯轻易吃亏。明明婆婆就在眼前,反而去答谢蜀郡王妃,这不是当场扫郭王妃的面子?看来前些日子的流言也不是全无道理。 宋嬷嬷不理会郭王妃杀人的眼神,殷勤的引着蜀郡王妃走到第一抬嫁妆前,那周围早就围满了人,都盯着珊瑚树目不转睛。宋嬷嬷斜眼看了一眼郭王妃才笑道:“这珊瑚树是西海国二十年前敬献给先帝的寿礼,名贵无比。夫人们再往这边瞧......” 众人还有几分恋恋不舍的跟着往后走,就见宋嬷嬷每打开一箱,夫人们便会低呼一声,大到紫檀屏风、红雕漆长屉匣,小到象牙木梳、金勺银碗,更有四季的衣裳、绣五彩纱蟒袍料、织五彩缎八团褂、片金蟒缎、大卷闪缎、洋绒等数之不尽的绫罗。 郭王妃出嫁的那会儿,还是礼部帮着准备了一半的嫁妆,就是这样,和魏凝萱的比起来,郭王妃当初的那些简直拿不出手。 蜀郡王妃笑盈盈的望向郭王妃:“弟妹瞧,大公主对你们家儿媳好着呢,这几颗珠子我可认识,是顾家的传家之宝,都是稀罕物,不想没传给儿子,反给了世子妃。”当中也有知道顾家母子不和的,也有不知道的,但听闻蜀郡王妃一席话,都低调的没敢搭话。要说今日后宅子中,能将郭王妃压一头的,除了这位蜀郡王妃还真没旁人。 郭王妃也是可怜,先是被凝萱的厚嫁晃花了眼,现在又被蜀郡王妃好一顿冷嘲,肝火顿升,郭王妃闷声道:“夫人们慢慢瞧吧,我不奉陪了。”丢下众位嘉宾甩了袖子就走。 蜀郡王妃脸色变了又变,望着郭王妃的背影也不避讳的冷哼:“真不知道当初王爷看中她什么了,也幸好她十几年不在京城,否则就冲她那人品,我也要我们家郡王和王府少来往。” 按辈分算,蜀郡王妃是恪亲王的嫂子,她就算把这话当着老王爷的面儿亲自讲,恪亲王也反驳不得,还要替他夫人百般的赔不是。 蜀郡王妃眸子一滑,就落在了宋嬷嬷身上,蜀郡王妃拉着宋嬷嬷的手不放,笑道:“你们家姑娘也是个闷葫芦似的性子,常年在家憋着,轻易不肯出来,怎么,我就不信大公主由着她婆婆的性子欺负人!” 宋嬷嬷笑道:“姑娘早熟背了《女训》、《女戒》等,大公主百般叮嘱,既进了王府的门,就要一心一意的侍奉公婆。我们姑娘虽性子闷,但心底善良,想必假以时日,王妃会体谅我们姑娘的好。” 蜀郡王妃几不可查的嗤了一声,却也没再说什么。蜀郡王妃精明绝顶,她寥寥几句抱怨尚可,然而说多了......可就变成了插手人家的内事,蜀郡王妃明白,到时候就算恪亲王尊重她这个嫂子,可总有一天会让人生刺。 且说郭王妃怒气冲冲的回到守园,她那干女儿小青正站在抄手游廊上和一个年岁不大的丫头说话,一见郭王妃进门,二人忙散开,那小丫头不知寻了什么路子,转眼间就消失在游廊的拐角处。 郭王妃没留意,她的陪房妈妈却瞧的一清二楚,只是暗暗垂了头不肯点破。 “女儿正要去寻干妈,”小青随了她生母的相貌,清秀但绝称不上出挑,男人见了多半不喜,女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却只把小青这类当做儿媳妇的最佳人选,嘴甜,懂得心疼人,要紧的是......儿媳妇是自己中意的人。(未完待续) 第二七九章 不安好心 小青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盏刚刚泡好的热茶,翠绿色的毛尖舒展着纤细的身姿,沉浸在茶碗最低端御朱门。屋外的热闹声不绝如缕,相比较之下就越衬托着郭王妃脸色的难堪。 小青恭敬的将茶递到郭王妃面前,声音轻的像一只饱受惊吓而不敢肆意妄为的耗子:“干娘,喝茶。” 郭王妃的英容本就带了几分煞气,今日特为了找儿媳妇的忌讳,穿戴中朱红色中却绣了一条条黑丝边做修饰,更衬托了她本人的戾气。 郭王妃对亲生儿子不好,对未来的儿媳妇不好,却惟独对这个干女儿异常的心软。她见小青吓的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便放下茶盏握住小青的手,满是悲伤:“我的儿,是为娘害苦了你!” 小青心中闪过一丝憎恨,却很快被怯弱娇柔的表情掩饰了过去,“看干娘说的,女儿来的时候爹爹就交代过,来京都就是来见世面,等干娘将一切大事弄妥当,女儿还要回涪原的。” 小青不说她的爹还好,一提起来,郭王妃就觉得满心伤痛,更加愧疚:“好孩子,委屈你了,可我怎能叫你孤零零的回去?放心吧,干娘知道你的心意,定能叫你哥哥娶了你做正妻。” 小青心中骤喜,口中却为难道:“这,这怎么可能?煦哥哥后日就大婚,人家连嫁妆都搬进了院子,听说头一抬还是皇帝钦赐的珊瑚树,我一个黄毛丫头,凭什么也县主去争?多做便是多错,还不如老老实实,少给我爹爹惹麻烦。”说罢竟嘤咛哭泣起来。 郭王妃好不心疼,将小青揽在怀里,忿忿道:“我的儿金尊玉贵。那个魏家的小蹄子才是没羞没臊的偷盗者,明明是我的儿先认识了煦哥儿,那小蹄子不知给煦哥儿喝了什么**药,不但忘记了你们兄妹的情分,也忘记了我们母子的情分。” 小青靠在郭王妃的肩上,背对着她。脸上还哪里有半滴眼泪? 小青的隐忍更叫郭王妃满意,手便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干女儿:“这后宅里的腌臜事儿多着呢。她魏凝萱就能保证在王府里平平安安的不出事?干娘我虽然久别京城,叫一些贱妇得意了片刻,可一个姨娘就想总揽府中大权?她白日做梦。等明儿得了闲,干娘好好收拾收拾内宅,叫魏凝萱在我面前立上一年的规矩,为娘的手段,哼,就是铁打的汉子也叫他受不住,何况是个骨头架子都没长结实的小丫头。身子骨毁了。让催生妈妈弄几服药,到时候就叫她一人两命。” 小青无端打了个哆嗦,她虽然恨魏凝萱,但却不敢想象干娘的手段如此残忍。那,那也是王妃的亲孙子啊!小青现在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与虎谋皮。 她自幼没了生母,小的时候就常见郭王妃去书院里探望父亲,对这个百般疼爱自己的的女人很是信赖,可渐渐长大,小青才知道,原来干娘是有丈夫的。涪原地方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郭家在本地就是土皇帝,没有谁敢非议恪亲王妃。郭家的姑奶奶。但小青的乳娘是她生母的陪嫁丫头,乳娘在背后没少说郭王妃的坏话御朱门。小青渐渐也就明白了,干娘对自己的好是带着目的的好,于是对那个女人陡然生出了恨意,就像乳娘说的,没有郭王妃,她娘绝不会早亡...... 直到那一年恪亲王世子来涪原给干娘请安,小青正巧在郭府做客,一瞥之下小青春心萌动就再也难忘赵煦。 小青远远的见过魏凝萱,凭良心讲,她自认容貌上难与之匹敌,但为了终身幸福,小青还是对郭王妃的毒计保持了缄默。 嫁妆摆了半日,直到日头西落,余晖散尽,宋嬷嬷才命人将一百八十抬箱笼小心翼翼的送进正房。宋嬷嬷衣不解带的坐在椅子上,屋中四个角分别点了一盏琉璃大宫灯,将正房照耀的好如白昼,老嬷嬷将跟来的人手分做三班,粗使的婆子们就在屋外,除了正门,南西北三处窗户跟底下各四个婆子,只要见到陌生人靠近就逮住。屋内,四个二等丫头管着灯烛,以防有人在琉璃宫灯上做手脚。至于那株价值连城的珊瑚树,宋嬷嬷更是亲自坐镇,不加旁人之手。 恪亲王府的人见状,略带微词,认为是大公主的人太过谨慎,甚至不乏对王府的戒备。可没等三更过,南窗附近的婆子们就抓到一个行迹可疑的丫头。 大管事连忙丢下醉酒中的男宾们往新房赶,见了地上瑟缩成一团的丫头也是觉得陌生。连吓带逼问,那丫头才吐了口,说自己大厨房的烧火丫头,因白日里做活,没能有眼福瞧一瞧世子妃的嫁妆,听闻里面还有皇帝的赏赐,烧火丫头才仗着胆子,想在半夜里偷偷瞧上两眼。 这种拙劣的谎话怎能骗过宋嬷嬷,王府大管事听完只觉得脸红,再对上宋嬷嬷似笑非笑的目光,大管事更觉懊恼,只觉得在世子妃的陪房面前丢了面子,今后只怕要处处矮人一头。大管事心中更恨烧火丫头背后的主子,叫人拎着早就瘫软一团的丫鬟去了前院审问。 郭王妃听得消息,披着衣裳坐在**出身良久,脸色阴沉的可怕,她心腹妈妈不敢吭声,任由郭王妃怔怔的坐了半宿,连衣衫几时从肩头滑头都不知。 次日,前院酒席才散,那些兵老爷们喝的昏天暗地,王府管事们叫苦不迭,从昨日下午开始到今日凌晨,一共抬出去三十二位老爷,能自己站着摇摇晃晃出门的绝对是少数中的少数。 二十五是王府招待,二十六便是公主府的热闹日子。凝萱作为出嫁女,今后再见这些女眷长辈们就不可再行晚辈礼,而是作为世子妃接受许多人的拜见,大公主担心魏家的极品亲戚们背后说坏话害女儿的名声,索性一咬牙,将能请到的女宾们悉数下了帖子。魏家四房夫人姑且不论,另有锦乡侯夫人,蜀郡王妃,虞信侯夫人......不但来了魏家的姻亲女眷,更有站在人群里不甚显眼的宋家舅太太们。 凝萱被勒命盘腿坐在**不准下地,屋内往来人不断,每位夫人们上前都要说几句吉祥话,有的人甚至连凝萱的面儿都不曾见过一次,却热络的拉着凝萱,好像忘年交似的。凝萱的脸从早一直僵笑到正午,幸好大公主叫戏班子装扮起来,夫人们才放过小媳妇似的她。 笑槐忙趁机端了一碗莲子粥:“姑娘快垫垫肚子,那些夫人们也真是,说几句客套话便是,竟好不客气的要训诫姑娘,尤其是锦乡侯夫人!气煞我也!” 莲子粥其实早就不温热了,但凝萱吃嚼起来却格外的爽口,一小碗很快见了底儿,“叫你去打听的正经事儿呢?” 笑槐忙收敛起喜色,沉声道:“给姑娘请来了,舅太太和少奶奶就在门外。”凝萱一听忙道:“还不赶紧见人请进来。”说着就要穿鞋下地,碧潭听到动静已经领着人往里来,身后跟着一个四十多的中年妇人,垫在最末的是个年轻靓丽的小媳妇,怀里一只圆滚滚的包裹。 中年妇人便是凝萱的大舅母,二人从未见过面,要不是大公主亲自下的帖子,宋家人根本没机会再见凝萱一面。舅太太略有拘谨的站在稍远的地方:“民妇见过世子妃。”说着就要施礼,凝萱顾不得小腿酸麻,一把搀扶住舅太太,哽咽道:“凝萱可算见到舅母了!”说着便抱头痛哭。 舅太太本以为县主和家中有隙,未必会给自己和媳妇好脸色,但丈夫执意要她们来,舅太太从没拂过丈夫的心意,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来。今时今日,她见魏凝萱丝毫没有恃宠而骄的意思,才渐渐放下心。 “姑娘这些年受委屈了,我和你舅舅对不起小姑子,没能好生照顾你。” 凝萱止住泪,轻声笑道:“当年在流云庵大舅舅便想将我接去宋家庄,但外祖母坚决不允,否则我们娘几个也早能见面。”凝萱迫不及待的向后望了望,看见襁褓眼前骤亮:“那个就是大表嫂家的孩子?” 宋少奶奶悄悄瞥向婆母,就见舅太太咬着朱红色的唇瓣点点头。 凝萱笑着接过重重的包袱,一岁不到的孩子,圆滚滚的像小莲藕似的,尽管人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却还是睡的香。孩子应该是随了母亲,她二人的眉眼极像。 “哥儿叫什么?” 舅太太笑道:“大名还没起,如今都叫小名宝玉。老太太疼爱若珍,姑娘是读过书的人,要不然......我们厚着脸皮请姑娘为宝玉起个大名吧。” 凝萱和笑槐等都愣在当场,没料到舅太太会如此说。 宋少奶奶久不见有人答应,心中尴尬,再见凝萱怀中抱着的儿子,便道:“娘!你别难为表姑娘了,她正紧的事儿还忙不过来,哪有功夫去想名字。”说着伸手就要去抱宝玉。 凝萱怀中软绵绵的一个大肉球,奶香四溢,还没抱够呢,便可怜巴巴的瞅着宋少奶奶。 **** ps:明天四点起来去参加运动会,哎呦,小荷好不情愿。(未完待续) 第二八零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小孩子又香又软,偏酣睡正熟,用来做包裹的小被子是上等的绸缎,等闲富贵人家用来做衣裳都嫌奢侈,可见宋家富庶不同寻常御朱门。 怀里的男婴又是宋家的嫡长孙,起名字怎么可能是件小事?凝萱转念就明白了舅太太的用意。 他们是希望借着这个机会和自己缓和关系。 凝萱低头一笑,用手指点着小宝玉红艳艳的唇瓣,或许是痒痒,小宝玉虽然紧闭眼睑,但眉头却蹙成了一团,小鼻子一翘一翘的哼哼。 凝萱不由大笑,抬头看向宋少奶奶:“嫂子是真心愿意叫我来起名字?” 宋少奶奶反而被问的一怔,不免迟疑的看向婆母,按照宋少奶奶的本心是要去长春宫请长春老祖给点化的,可这样的话宋少奶奶根本不敢说,因为家中的老太太信佛而不信道,纵然流云庵的师太去了,可家中这些年往流云庵送的香火银子从未断过御朱门。 宋少奶奶不愿意叫个翅膀还没长硬的黄毛丫头给自己的儿子起名,说出去也不显得体面。宋少奶奶略带哀求,希望婆婆临时改换主意,但她哪里知道,舅太太半辈子活在老太太的威压之下,宋家当家做主的是老太太,不是老太爷,要是今儿舅太太没将事情办明白,回去她们婆媳两个都要遭白眼。 舅太太并不理会儿媳,忙笑道:“自然是真心,哪还能有假呢!” 凝萱低头沉吟,不多时便神采奕奕的重新看向舅太太:“苏先生的《江城子》中曾有一句,左牵黄,右擎苍。男子当顶天立地,体恤苍生,视为男儿本色,不如就叫擎苍......可好?” 舅太太是地主家的女儿。虽然有钱,但根本不认识字,倒是给儿子娶的这个媳妇,家里原就是秀才出身,因她爹志不在此,才经起商来。和宋家成了生意上的伙伴。凝萱话一出,宋少奶奶便是眼前一亮。反复咀嚼擎苍二字,更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喜道:“妹妹读过的书就是比我们多,这擎苍二字果真巧妙,我和你表哥想了几日,竟都没一个敌过此。” 舅太太暗暗松了口气,她真怕这个儿媳妇闹腾起来,不但惹怒了君山县主,更叫老太太不悦。 小擎苍似乎有所察觉。忽然睁开圆润而晶莹的眼睛,见是陌生人抱着自己,不哭反而好奇的打量着凝萱。凝萱就觉得心房的某处酥麻麻的,向小擎苍展露出一个娇美的微笑。 小擎苍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小手挣脱了束缚着自己的包袱皮,连小脚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笑槐忙道:“姑娘瞧啊,孙少爷喜欢姑娘给起的名字呢!”凝萱又抱了一会儿才将小擎苍交还给宋少奶奶,她整个人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稳恬静。 “舅母和表嫂能来,凝萱万分欢喜,也明白了外祖母的心意,请二位替凝萱转告外祖母,改日我会带着世子亲自去拜访。” 舅太太与宋少奶奶心满意足的去了,笑槐不解的看着凝萱:“姑娘,你昨儿说请宋家的人来。我就觉得奇怪。今日又说要和世子爷去宋家庄,咱们犯得着如此做嘛?当年在流云庵。他们家并没给姑娘好脸色看。” 凝萱但笑不语,碧潭便与笑槐说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姑娘出阁后缺的就是娘家人的撑腰,廉国府是不敢寄望的,他们不扯后腿姑娘就已经知足了,至于云霆少爷......” 碧潭小心觑着姑娘的表情,凝萱反笑道:“有什么话你只说就是,咱们主仆三个还有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 碧潭腼腆的一笑:“我怕自己说的不对,反惹得姑娘笑话。云霆少爷到底是大爷的弟弟,姑娘为了公主多多少少得罪了大爷。公主在世的时候还好说,可大公主终究也有走的那一天,谁知道云霆少爷会不会翻脸不认人?”碧潭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压的很低很低,几乎耳语。 笑槐恍然大悟:“这么说来姑娘还真的和宋家多多的走动。” 三人正说着,外面小丫头进来回话,说锦乡侯家的二夫人来瞧姑娘了,凝萱等人互望了一眼,碧潭沉声道:“姑娘要是不相见,我寻了个借口打发她。” 两个心腹丫头都清楚三老爷魏清冼与锦乡侯府玲夫人那点不用说的秘密。 刚才众家夫人都在的时候,玲夫人就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现在前面唱了大戏,玲夫人去而复返,肯定是有特别的事儿来找姑娘。 凝萱沉吟道:“不,你们两个亲自去将人请进来,而且要客气。”碧潭和笑槐见姑娘肃然的表情,也不敢再多言。不多时,二人引着仍旧年轻的玲夫人进了内室。 “姑母!”凝萱作势要下地。玲夫人抢步上前,一把按住凝萱,笑道:“坐着坐着,姑妈就是来和你说不打紧的话,说完就走。” 玲夫人怜惜的将凝萱从上至下打量,良久才叹道:“三哥是个有福的,能有你这么争气的女儿。你娘去的早,姑妈知道,萧氏到底委屈了你。姑妈上个月去了长春宫给你求了福签,又在老祖哪里供奉了一串珊瑚珠,老祖亲自开了光,有了灵性,你戴在身上,去了夫家就能事事顺心。” 说完就要将血红色的珠串往凝萱手上套,凝萱下意识往后躲,二人都愣在当场,玲夫人尤甚,面子上险些挂不住。 凝萱忙笑道:“多些姑母赐予,只是大婚当日,母亲叫人做了一对金镶儿二龙戏珠镯子......” 凝萱现在是王爷的儿媳妇,未来的王妃,戴的镯子自有皇室的定制,玲夫人虽然难堪,却也很快顺着凝萱给的台阶往下去,她一笑:“是姑妈糊涂了。”玲夫人将手串安安静静的放在了凝萱的掌心上,却不再热络的要亲自给凝萱戴上。 玲夫人的眼神有些暗淡,似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姑妈早些年不敢和你多走动,就怕勾起你的伤心事,徒惹咱们娘俩伤心。如今姑妈才彻底想明白,更悔恨当年没有劝着三哥,让他做了糊涂事。” 玲夫人用锦帕擦拭着眼角,小水珠晶莹剔透,越衬托的玲夫人婀娜多姿。 凝萱还是一言不答,心中却好生叹息:难怪三老爷沉迷其中无法自拔,难怪三夫人宋氏一入局就先输一筹...... **** ps:四点就起床的人伤不起,在外面风吹日晒一天,先休息休息,好在明天放假,我可以安心码字,大家等我明日爆发吧(未完待续) 第二八一章 意外来客 凝萱早就从母亲那里听说,太子长大了,渐渐有了自己的心思,不愿意事事受到锦乡侯的钳制,就拿上次锦乡侯和廉国公合作,将六小姐送进宫一事来说,太子看着挺乐呵,其实早就心生不悦御朱门。 没了东宫,没了太子,锦乡侯府算得了什么?他们家还指望着太子登基之后,锦乡侯府再出一位太子妃呢! 若是能和恪亲王府交好,太子多多少少会重新给予锦乡侯府该有的面子。 凝萱明白这些弯弯道道,于是对玲夫人的话语越加的客气疏远。玲夫人几次想要哭诉对凝萱的歉疚之情,却都被凝萱破费技巧的搪塞了回去。 笑槐用拂尘轻轻拍打拍打玲夫人刚刚坐过的位置,板着俏脸冷哼:“要不是前院锦乡侯夫人派人来叫,这位玲夫人能将她和三老爷的那点事儿从头说起,姑娘也是好脾气,一点不发怒,任由她糟蹋人。” 凝萱扬起笑意:“玲夫人说的半点不错,我要是找了借口反驳人家,没准第二日整个贵府圈们就知道我心胸狭隘,因嫁了世子就想着给生母报仇,到时候反倒是玲夫人占了偏理,我给人嚣张跋扈的印象御朱门。” 笑槐一凛,拍着大腿恨恨道:“哎呦,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幸好姑娘提点了我,这么说玲夫人是不怀好意的来?” “这也未必,玲夫人应该算得上是锦乡侯家最聪明的夫人,心思缜密过锦乡侯夫人,她或许只是来探探我的底线,为今后做筹谋。所以有的时候我也和宋嬷嬷感慨,若是当年和锦乡侯成婚的是玲夫人,这两个搭配在一起,定能叫太子心悦诚服的投靠在他们身上。可惜......锦乡侯夫人暗地里排挤玲夫人。” 凝萱也曾暗自钦佩过玲夫人。这个女人从相貌上来讲就得天独厚,招人喜爱,后又有魏清冼与那梁家的表哥为争风吃醋,却终究便宜了锦乡侯家的二老爷。 宋嬷嬷更是暗暗从廉国府的老家奴处打听过,少女时期的玲夫人虽然称不上是风头正劲,但在闺中女子中却也是领军人物。据说连宫中的丽妃娘娘都曾吃过她的大亏。凝萱回想起第一次见玲夫人的场景,只觉得此女给人一种翩然若仙。浑身舒爽的感觉。 和宋嬷嬷形容的少女时期截然不同。 时间能改变一个人的相貌,却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性情,所以凝萱在今日才会小心翼翼的应对玲夫人。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了下来,外面渐渐没了锣鼓声,却仍旧人声不断。碧潭领着四个妈妈走了进来:“姑娘,这是大公主请来为姑娘沐浴的妈妈们。” 凝萱有礼却不失尊贵的冲四人一点头,她喜洁,每日沐浴不断,但从没请过专门的婆子。凝萱听母亲无意间说过,尚宫局里有几位上了年纪,但松骨手法极好的老宫人,等女儿出嫁的那日就请来。 凝萱淡淡的扫过去。见这四人无论是谈吐还是行事作风,都一板一眼,心中更加肯定了许多。 就算宫中的妃子们也未必能人人使唤得起老尚宫,凝萱越发感激母亲事事想的周详。 浴室内烟雾缭绕,老尚宫们的手法果然精湛,凝萱趴在浴桶边缘惬意的闭上眼睛,慵懒的模样就是四位见过大世面的老尚宫都难以言表。四人不禁暗暗可惜,这样的身子,这样的容貌,就算宫中最得宠的皇贵妃娘娘......怕是在年轻的时候也不曾有过。如今新入宫正得盛宠的几位美人更是家事平平。好好的一身皮肉都养粗了。每每沐浴的时候都叫四人叫苦不迭。 哪里就及得上这位君山县主! 一想到常常进宫为皇上请安的恪亲王世子,那英伟的身姿。再瞧瞧肤如凝脂的县主......这二人倒是绝配。 笑槐和碧潭眼睛一眨不眨的在旁边盯着,丝毫不放过四位嬷嬷的动作,即便是公主殿下请来的人,但这俩丫头丝毫不敢松懈。 直到凝萱穿好了亵衣,披上月牙白的单衣,四位老尚宫中的一位才笑盈盈道:“人道是富贵天生,今县主大婚,我们老姐妹几个特恭祝县主人生和美。” 说完,四人分站东南西北四个角落,双手交叠在胸前,齐声颂扬:“燕尔新婚正妙年,亲朋争说好姻缘。珠联璧合情如蜜,海誓山盟石比坚。妯娌容和娴姆训,姑嫜待奉见心虔。” 趁着四人跪地磕头的功夫,凝萱忙给笑槐和碧潭使眼色。碧潭早有准备,从身后端出一直大大的托盘,上面铺着红丝绒,撤了盖头,在昏黄色的灯光下露出四枚黄澄澄的金元宝。 凝萱笑道:“多谢四位妈妈辛苦,这是凝萱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妈妈们收下。” 凝萱暗暗观察,见这四人均是面无讶色,显然见过大世面。当中一位年纪最小的尚宫伸手接过了托盘,四人再次拜谢才由着碧潭往出领。 凝萱舒舒服服的躺在宣软的大**,出神的看着头顶宝蓝色的帐篷,在燕园一住五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叫自己再熟悉不过。可过了明天,这里就不再属于自己,她自有别的前程在等待着,凝萱不禁痴痴地响,或许等母亲去了,顾家新夫人们掌权之后,这个小小的燕园会迎来其他的顾氏小姐吧? 她们会在闲暇的时候想起这里曾经住过一位姑妈吗? 凝萱不禁在帷帐中笑出了声。 笑槐正在剪灯芯,闻声也跟着泛上喜色,才要说话,却发出“咚”的一声,然后就再无声息。 室内寂静的可怕,只有火烛噼啪作响。 凝萱耳朵一动,忙撑起身子,高声问道:“笑槐?笑槐你怎么了?” 不等凝萱起身,一个黑影迅速闪了过来,同时从帐子外递进来的还有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不偏不倚,正抵在凝萱的喉前。 凝萱大气也不敢喘,只觉得外面的人影似曾相识,脑子里开始翻江倒海起来,不断想着自己曾经得罪过哪些人,对方会在今日想要来了结自己的性命。 良久,外面才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臭丫头,我们又见面了?” 凝萱浑身发冷,虽然看不见外面人的样子,但仅凭这寥寥数字,凝萱就已经断定了来者的身份。 ** ps:小荷彻底感冒了,从昨天到现在昏睡了整整十五个小时,其中噩梦不断,强撑着来码字,或许不能及时二更了,我要喝点水发发汗,要是能坚持,小荷一定出来码字。欠的先补上,今时今日才明白,没有存稿的可怕(未完待续) 第二八二章 有缘无分 那人并不挑开帐子,而是定定的站在外面:“怎么?还没想起我是谁来?哼御朱门!” 男子冷冷一哼,倒是将长剑往后撤了半步。 凝萱不敢轻举妄动,却又怕惹怒了外面的人,只能假笑道:“怎么会,公子曾经救过小女子的性命,这等再造大恩,我如何能忘?” 嘴上敷衍着,凝萱心中却不断想着应对的法子。 公子宗翰......她再不会猜错,可是这个人不好好的呆在西昭,偏在自己即将大婚之前跑来顾家是什么意思? 凝萱的脸皮就算再厚,也不敢“奢望”公子宗翰是为了她特意冒险来京城。应该是顺路,可无缘无故的,又是冒着风险,有这个必要吗? 公子宗翰并不给凝萱细细思索的空间,冷声道:“知道你明日大婚,特送你一件小礼物。” 从帷帐的缝隙中忽然抛进来一个明黄色的布卷儿,凝萱吓得手脚并用的往后退。公子宗翰透过隐隐约约的身影,心中虽然一痛,口中却发着冷笑:“怕我杀了你?要你死的法子多的是,何必本公子亲自动手?” 说到最后,语气轻了许多。 凝萱强压着哆嗦从床榻上捡起那个布卷。这种布卷凝萱再熟悉不过,竟然是圣旨。 她狐疑的瞅瞅帐子外,凝萱可不认为这是大周皇帝颁布的圣旨,大周开国皇帝崇尚节俭,所以圣旨两端的龙皆是银龙,绣在明黄色的卷轴上。而公子宗翰撇过来的却是两条金龙,脚下的祥云也不一样。 凝萱只能咬着牙将卷轴打开,就见上面写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柏家子生于富室却未有德行。于边关赴任,苛待兵士,积习易溺,居安忘危。不知稼穑之艰难,不恤征戍之劳苦。后陷上官大将于不义,累祸三皇子。致使边疆失手,生灵涂炭。 今赐柏苏泰鸩酒一杯。柏氏族长管教不严,罚俸三年,官降二等。钦此! 凝萱看着上面的时间,是十月十五那日,距今已有十余日。这么说柏苏泰已经死了?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帘子外,削葱根似的指头紧紧捏着北齐圣旨:“柏苏泰真的死了?” “哈,你当本公子闲着没事儿干,弄个假圣旨来糊弄你?”宗翰不屑的一撇嘴,想了想。又道:“我亲眼看着太监给他灌的毒酒。” 凝萱默不作声,公子宗翰有些焦躁,声音大了许多:“难道我送你这么一个大礼,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公子救我于危难。凝萱感激不尽。只是男女有别,就不出去叩谢公子了。” 宗翰一跺脚,气冲冲道:“你明明知道我要的不是你的一句谢谢。我要的是......”声音戛然而止,宗翰强忍着心悸将未说出的话吞了回去。他自嘲的一笑,自己这是怎么了?来的时候明明告诫过自己,只见一面,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既然对这个女人心动过,却又不能长相厮守。不如成全了她。 可真的站在这儿。闻着满室的馨香,公子宗翰又鬼附身似的将满心的怨愤差点说出来。 凝萱屏气敛神。静静等了片刻却始终不见对方将话往下续,凝萱悬着的心渐渐平稳了许多,这个宗翰公子,大抵就和许多同龄人一般,少年时怀揣异梦,只等将来功成名就,再娶个如花似玉的美眷。凝萱厚着脸皮一琢磨,自己这个容貌就算不是倾国倾城,却也称得上是招人喜欢吧? 她眸光一颤,低垂颢颈嗫嚅道:“公子不用我一个‘谢’字,那凝萱能给的就只是这一条命了。” 凝萱不待公子宗翰反应过来,右手迅速抬举,一把就握住了寒剑的前端,剑身锋芒四射,几乎是削铁如泥御朱门。凝萱心一狠,稍微用了点力道,掌心立即崩裂,两道齐刷刷的口子不断涌出鲜血,滴答在鹅黄色的软被上。 “嘶......” 宗翰不敢抽剑,却难以自控的用另一只手撩开了床幔:“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就看见凝萱用剑尖直抵在咽喉处,只那么一寸,她小命就该休矣。 凝萱淡淡一笑,不慌不忙道:“我的命是公子救的,公子要取走,我绝毫无怨言,不敢劳烦恩公亲自动手,凝萱自然会了断一切。”说着又将身形往前逼近了半分。 “你胡言乱语什么,我何尝就想要你的性命!”公子宗翰气急败坏的呵斥着。凝萱厉目圆睁:“君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君而死。我新婚在即,公子夜闯我的闺房,传扬出去,莫说我要被浸猪笼,就是整个顾家,整个廉国府也要遭到骂名。若果真闹到那个地步,我索性就在此血溅当场,也算公子成全了我贞洁的好名声。” 宗翰气的浑身哆嗦,“我一番好意,你却如此.......也罢也罢,便当我从未见过你。”宗翰作势要抽剑,凝萱假装慌乱的松开了手,然后往后跌坐在被子中。 “公子!” 宗翰脚步一顿,却并未回头,只是冷冰冰的问道:“什么?” 凝萱赤着脚下了床,血很快染红了雪白的单衣,但她丝毫没有理会,而是缓缓跪在了冰凉的地面上,凝萱脊背挺直,黑如墨缎般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肩上,长几腰际,更显美人弱骨纤形,琼姿花貌。 公子宗翰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那个叫自己莫名心动的少女。宗翰眼眶一涩,忙扭转身形,大踏步往出走,将到门口的时候才淡淡撇下了一句:“祝你......” 最后那几个字,凝萱无论如何也没能听清,他人一走,凝萱就瘫软在地上,碧潭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惊悚的场景。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笑槐,笑槐怎么躺在地上?” 碧潭还算聪明,转身忙将门栓插上。 碧潭一眼就瞧出了伤害凝萱的是一柄利剑,但力道却并不重,手掌看似红彤彤的,其实已经开始结痂止血了。碧潭不敢多问,只是从多宝阁的深处找到了一个药匣子,里面不但有活血化瘀的神药,更有止血生津的灵膏。 凝萱看着碧潭给自己包扎上白手帕,轻轻摇了摇头:“明早菁华郡主来给我梳妆,手上的伤还得要瞒过去才好。”凝萱活动活动手掌,发现只要轻轻握拳便会钻心的疼痛,想要靠握拳来躲避对方的发现,这对凝萱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挑战。 碧潭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偏唯一能商量的笑槐还躺在地上昏睡。凝萱安慰她一笑:“无妨,要是菁华郡主问起,就说我吃茶的时候不小心跌破了杯子。” “可是大婚之前见血光是件不吉利的事儿啊!”碧潭几乎要哭了出来。凝萱笑道:“所以......我们不妨猜猜,菁华郡主就是看见了,难道她肯担着得罪恪亲王和大公主埋怨,却还要揭露我?我想菁华郡主总不会如此糊涂。况且咱们有宫里面赏的活玉膏,或许明日这伤势就好了。找件干净的衣裳我来穿,把笑槐扶到软榻上,这个时候歇下还尚早,若外面有查夜的来,你便说我倦怠了,不愿人打搅。” 碧潭忙不迭的点头,按照凝萱的指示一一去照做。 笑槐是被人点了昏睡穴,不到两个时辰是决计不会醒的,碧潭关上房门,披着被子坐在贵妃椅上,一听见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惊的站起来。 床幔中的被褥早就被碧潭换了个干净,因没有汤婆子,被窝里冰寒的很,凝萱穿着单衣,一面忍受着疼痛,一面忍受着寒冷,整个人缩成了虾子一般,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 “姑娘,姑娘,醒一醒!” 凝萱一睁眼就看见碧潭顶着大大的黑眼圈看着自己,她一个激灵忙坐起身:“什么时辰了?” “已经寅时三刻了,前面大公主派人来叫门,我只说姑娘还没醒。”碧潭小心翼翼的端详起凝萱的手掌,见那活玉膏被血痕吸收了不少,欣喜的看向凝萱:“只要姑娘不动力气,轻易不会叫人看出端倪。” 凝萱无奈的一笑,就算过得了白日这关,晚上呢?赵煦那厮眼界可比碧潭精明的多,一瞧就知道是什么造成的伤势,甚至连对方的兵器名字都叫得出。男人都有劣根性,要是知道妻子新婚之前和别的男人共处一室,赵煦能忍住? 凝萱心一狠,也罢,他若是耍横,自己就在恪亲王府大闹一场,反正郭王妃也不待见自己,她还不愿意去受委屈呢! 想明白这些,凝萱豁然开朗,连手上的痛也轻了几分。刚洗漱完毕,前面就来人告知,菁华郡主来为县主梳妆,碧潭拉着神智尚不清醒的笑槐一起迎了出去。 菁华郡主笑容满面的上下打量凝萱:“你放心,姨妈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爱打扮的,手艺精妙的很,京城里多少待嫁出阁的小姐都巴结着请我去给上妆。”菁华郡主是皇室女子,和大公主是堂姐妹,凝萱确实要叫一声姨妈。 碧潭领着四个得力的小丫鬟,将早就准备好的大红色嫁衣用托盘托了出来。 纵然菁华郡主这见惯世面的贵妇,猛看到这火红色嫁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跟着惊艳了一次。嫁衣上绣上金线极是常见,可君山县主的这件,上面的金凤光彩夺目不说,每换一个角度去瞧,金凤的羽毛竟是不用的眼色,赤金,青铜,鹅黄......叫菁华郡主也不禁羡慕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八三章 大婚 嫁衣是一个女人半生的追求,除非是大公主这样尊贵的身份,不用亲自动针线,否则多数的少女都选择为自己的出阁绣一件终身难忘的嫁衣御朱门。 贫家女重绣工,为的是在过门之后告诉婆婆妯娌们自己的贤淑持家。富家女重衣料,为的是成亲之后暗示夫家自己娘家有人倚重,谁也欺负不得。 菁华郡主年轻的时候跟大公主在宫中女学读书,后来又随着王妃学理料理庶务,对女红还真没多大的了解,勉强能绣个帕子,荷包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这在后来也成为了菁华郡主的一大憾事,每每为年轻小姐们做全福夫人,菁华郡主看到那些总是泛着新意的嫁衣,她便暗暗后悔当初没能在女红方面上心。 今日见了凝萱这一件,菁华郡主除了赞赏,更多了感伤。 “年景不同了,我们那会儿,谁敢想这样好的手艺,便是花了重金去请尚宫局的老尚宫们做,也未必有萱丫头这件好。” 笑槐和碧潭一人站左,一人站右将嫁衣抻开,小心翼翼的为凝萱穿上,菁华郡主也不再言语,屏气敛神,从奁匣中掏出精致的粉盒。 就像菁华郡主说的,她的手艺确实非凡,凝萱闭着眼睛几乎感觉不到粉刷在自己面颊上挥动,没过多久,她才听见菁华郡主长长出了一口气。 “睁开眼睛吧!”菁华郡主亲自接过笑槐手中的圆镜放在凝萱眼前,铜镜中的女子和凝萱直面呼应,就连凝萱自己也几乎认不出来此人是谁。 清眸流盼,素齿朱唇,偶然一个惊诧,竟是双瞳翦水,韶颜雅容。 菁华郡主噗嗤笑了出来:“连我们新娘子都看呆了。可见今日的新郎官是多有福气。”凝萱不好意思的将目光从镜中挪走,外面很快热闹起来,叫不出名字的夫人们簇拥着大公主进了燕园,凝萱还来不及去跪拜,大公主早快一步将凝萱揽在了怀中。 未语泪满襟,母女俩哭的伤心。欢笑声戛然而止。更有凝萱不认得的女子陪着大公主哭泣,模样好不伤心。 还是菁华郡主出来打圆场。笑着嗔道:“昨儿明明嘱咐过你,大喜的日子可千万别惹孩子落泪,你偏不听。便是你心疼萱丫头,等三日回门的时候你好好招待招待姑爷便是!” 别人不敢打趣大公主,可菁华郡主使得,她们是少年闺中密友,多年的情分在。大公主闻言忙擦干眼泪,强笑道:“又落了你一身的埋怨。”见凝萱眼角的妆有些花,大公主又急急地叫人给补妆。 众人众星捧月似的将凝萱拱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赞着新娘子的貌美,凝萱却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心像长了翅膀似的,早不知飞向了何处。直到院子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管家娘子领着一群来报喜的人。 “殿下,姑爷带着迎亲的轿队来了。” 大公主腾地站起身,可她也是头一回做丈母娘,迈哪只脚还得别人提点,怎知道下一步如何去做?还是菁华郡主有经验,忙道:“你别慌,万事有我这个全福夫人呢。丫头,把盖头拿来!” 碧潭赶忙将红绸盖头双手奉上,菁华郡主盯着凝萱那一汪秋水的眸子。沉声道:“好孩子。这盖头盖上了便不能摘,天大的事儿也得忍着。除非是拜过天地,新郎官亲自动手,你可记住了?” 这话看似简单,但菁华郡主每次说起的时候都会慎而又慎。凝萱点点头,菁华郡主帮着凝萱整理好四个角,转身又去问大公主。 “按照规矩该是世子爷亲自来背新娘子,恪亲王府可派人来说怎么办?” 话音一落,在场夫人中便有窃窃私语的。 赵煦前线受伤,而且伤势严重,这已经是空开的秘密御朱门。更有恶毒的人猜测新娘子是迫于形势嫁过去,估计进门没多久就要守寡,王府又怎么可能放心叫世子爷来背新娘子呢? 大公主一皱眉,“应该是派个喜娘吧?” 菁华郡主一听就察觉出了大公主话语里的不肯定,看来恪亲王府根本没有提前打招呼。她忙笑道:“喜娘也好,少年的哥儿们总不知道体恤新娘子,由喜娘来背,萱丫头少吃不少苦头。” 当中不少夫人在成亲的时候吃过这种大亏,丈夫的背又硬又直,一不留神就能把人掉在地上,害得她们总是提心吊胆的,想到此,夫人们不免附和起菁华郡主,大公主这才缓和了脸色。 不大会儿,前面又有人来报,二爷的三个问题都没难住世子爷,世子爷正带着大队人马往后宅来呢! 夫人们赶忙躲进了早就准备好的屏风后,你推我搡好不热闹。凝萱凉冰冰的手紧紧抓住养母,大公主莞尔一笑,这孩子虽然坚强的超乎一般人想象,可是在今天这种大日子上还是难免紧张了些。 大公主反手握住了凝萱,这叫昏暗中的凝萱陡然生出了许多勇气。 赵煦一身红衣分外明显,大公主还没等看清楚姑爷今天什么打扮,那人就已经跨进了门槛,速度之快不禁叫人咋舌,连菁华郡主都暗暗吃惊,不禁调侃了几句:“世子倒是心急。” 赵煦敷衍的冲郡主一笑,眼睛就再也离不开面前的嫁衣少女了。 两个长辈面面相觑,菁华郡主轻咳一声:“吉时将到,世子家的喜......”没等那个“娘”子叫出口,就见赵煦转身半蹲在地上,将背骨弯成了一道圆弧。 大公主忙道:“这可使不得,你身上还带着伤呢!”说着就要将人拉起来。 赵煦面色虽不好,但语气坚定,“姑妈放心,我知道分寸。” 大公主自己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即希望凝萱今后不被人找到把柄说闲话,却又不希望侄儿伤口崩裂,酿成无法收拾的局面。正踌躇着,顾云霆从后面挤了进来。 “母亲就叫他试试吧,反正有我和郡主姨妈呢,还能叫妹妹吃亏?” 菁华郡主冲大公主微微点头,紫华大公主这才下了决心,亲自扶着凝萱趴到赵煦的背上。 凝萱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腾云驾雾似的悬了起来。赵煦的笑声从盖头底下传来:“小丫头,抱紧了。”凝萱只能紧紧搂住赵煦的脖子,又担心盖头被颠簸的掉下来,忙的一塌糊涂。 娘家来的男宾们跟着大部队往外走,凝萱的亲爹三老爷阴着脸被人挤来挤去,正从屏风后闪身出来的萧宝珠刚好看见魏清冼的背影。萧宝珠冷冷一哼,似乎对魏清冼极是不屑,等转身再细细打量凝萱在燕园里的闺房的时候,萧宝珠眼光中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最终都掩盖在了唇边微微绽放的笑意里。 赵煦一开始的脚步不紧不慢,众人体谅他大伤未愈,也都慢慢的随着。 凝萱小声问道:“喂,你确定没问题?”赵煦笑而不答,而是两手有力将凝萱往上一掂,揩油似的轻轻拍了拍凝萱的小屁股。 凝萱面红耳赤的气恼,恨恨的轻锤着赵煦的肩胛。对方却丝毫不在意,反而更加背紧了凝萱。 从燕园到府邸正门,换做正常人走也要一炷香的时间,但有人稍稍留心一番,竟惊觉负伤在身的赵煦背着新娘子......也不过用了一炷香多点的时间。有人不免暗生疑惑,到底传言准是不准?到底是万岁爷忌惮了恪亲王兵权过重想要兔死狗烹,还是世子爷宦海沉浮心生倦意? 只可惜,今日来顾家做客的都是小狐狸,那帮子老狐狸都跑到恪亲王府去瞧热闹了。这小狐狸和老狐狸怎能在一个程度上过招?自然也就没闹明白,有些好容易看出端倪的人还不忘给自己找个借口,或许是世子爷从小练武出身,身子骨比寻常人结实的缘故吧,等人走到顾家大门前,已经有大半人因顾着看热闹将此事忘了。 菁华郡主小心的扶着凝萱上了花轿,紧跟着坐了后面一抬紫红色的二人轿。 迎亲队伍奢华却不触及礼法,四人的花轿,后面一溜儿跟着吹唢呐班子、提锣的、提灯的、提蓝的、抬箱的......面面俱到,叫人挑不出半点错来。坐在轿子中的凝萱皱皱鼻子,闻到了一种香樟木的味道,外面应该是到了玉泉大街,她闻到了熟悉的水晶糕的味道。凝萱忽然觉得心中哪里空了半块,自己熟悉的那些东西正渐渐离她远去,而迎接她的又是一个怎样的未来? 凝萱自己也不敢完全肯定...... 一路北行,还没到王府,老管家早得了报信,亲自点燃几千响的爆竹,就听得噼里啪啦犹如震天之响。赵煦背着新人踏过火盆,直进了王府大门,这才叫凝萱将一双莲花似的小脚落了地。 宋嬷嬷赶忙从人群中走出,略错后半步,和全福夫人搀着凝萱往前走。 一对璧人站在堂中,恪亲王笑呵呵的坐在太师椅上,心满意足的等着儿子、儿媳前来跪拜。郭王妃皮则是笑肉不笑的打量着艳红色的凝萱和“没心没肺”的儿子,其实早就气开了花。 赞礼管一声高喊,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心神。 ****** ps:下一章小荷打算写肉肉的戏,但是怕写不好,如果失望鸟也别嫌弃俺啊!么么,祝大家节日快乐(未完待续) 第二八四章 合欢酒 拜了天地,凝萱从此以后便是赵家的媳妇了,她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宋嬷嬷等人簇拥着往新房去御朱门。年轻的小姑娘们不好去前院看拜堂,早就作伴等在了这儿,打算一睹新娘子的风采,都说大公主养了个好女儿,世子爷娶了位小娇妻,但是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小姑娘们若不见识见识总觉得不服气。 凝萱一进新房便感到了各种不友善的打量,虽然盖着盖头,她却能清晰的听见那些小声的窃窃私语御朱门。凝萱便觉得气闷,使劲儿扯了扯手中的红绸缎,牵连在那一方的赵煦忙顿住脚,关切的看着娇妻。宋嬷嬷唯恐姑娘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儿叫姑爷下不来台,刚要开口劝慰,就惊见姑爷毫不迟疑的跨步往回走,一脸着急的望向凝萱。 “怎么了?”自然而然的握住了凝萱袖中的手。赵煦便觉得哪里不对劲,想要细细去看的时候,凝萱却微微用力挣脱了赵煦,轻笑道:“你走的快了些。” 赵煦精光一闪,从凝萱的袖子上移开视线,柔柔的说道:“是为夫的不是,咱们将来的路长着呢,何必急于这一时!” 菁华郡主笑道:“瞧世子爷,多会体贴人,看的我们好不眼红。”今日在内室的年轻小姐要么就是皇室宗亲,要么就是赵煦打上八竿子够得着的远房亲戚,听了菁华郡主的话,众人多有感慨,再看凝萱的时候便少了几分嫉妒,多了几分向往。 喜娘用圆盘捧着挑干,在众人的揶揄中赵煦终于见到了梦寐以求的佳人。凝萱和一般的羞涩的新娘子也不同,大大方方的坐在这儿任由众人打量,品度。 灯光下的凝萱更显得神采奕奕,惊艳非凡,赵煦有片刻已经看痴了。还是喜娘唱礼的声音响起,惊醒了众人。凝萱和赵煦挤在一处,有位年轻的小媳妇领着七八个孩童挤了进来,看穿戴,凝萱便知这些孩子身份斐然,四男四女。倒是个吉利数字。小家伙们眼巴巴的看着那小媳妇,等后者一点头。便乐开了花似的从自己的小兜兜里掏出枣子、桂圆、花生等物,纷纷抛向床榻上的凝萱和赵煦。 枣子还好些,那花生和桂圆砸在脑袋上能把人砸出大包来。 赵煦侧着身挡住了许多,菁华郡主赶忙道:“快别挡着,让世子妃接住了果子,这可是难得的好兆头。” 赵煦无奈,只能趁机狠狠瞪了小孩子们一眼,有胆小点的丫头,当即吓得收了手。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险些哭出来。凝萱看罢没忍住笑声,忙道:“碧潭,给孩子们的小礼物呢!” 这些小精怪可不是寻常家的顽童。用些果子就能打发了,凝萱早有所准备,碧潭忙从带来的包裹里掏出八支款式相同的小荷包,荷包里面鼓鼓的,看样子却不像银锞子。 人群里有好奇的姐儿,“小嫂子,你给的是什么?也拿出来叫我们开开眼!” 赵煦不悦的一瞪眼:“赵芳,你给我消停些。” 凝萱见过这个少女,她是乾郡王的小女儿,乾郡王是没落的郡王。但因不参与政事。和恪亲王关系走的还算近。 赵芳委屈的一瘪嘴,凝萱忙笑道:“也不是什么出奇的玩意儿。不过拿来给小辈们做个礼物吧。”碧潭接道眼色,不紧不慢的将其中一个荷包打开,从里面掏出一尊小像。这小像是纯银锻造,比银元宝也大不了多少,可奇就奇在这造型是个秃脑袋的小和尚,正甩着长棍练工夫呢! 物件做的是惟妙惟肖,小孩子哪有不喜欢的?尤其是男孩子。八个小豆丁争先恐后的冲碧潭涌了过来,一人抢下一个。果然,余下的七尊也绝没有重样的。 凝萱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有所准备。当初母亲说让金楼送来式样,打百十来个金银锞子也就够用了。凝萱却以为少了新意,便叫人请来了京城里捏泥人的高手,按照她叙述的做了十八小罗汉的造型,大公主见了也喜欢的不得了,当即命金店连夜赶工,做了十八个银的,十八个金的,凑成两套以备不时之需。 便在众人争相把玩的时候,人群里又传来了一声突兀的冷笑。 “没想到嫂子还信佛?要知道王爷可是长春宫老祖的俗家弟子,嫂子这么做可怎么对得起表哥的一片孝心?” 凝萱循声望去,可恨那人躲的深,她竟没找出来是谁。赵煦虽然内功深厚,可怎好肆意的去打量未出阁的少女们?就是自己的堂妹们也不妥,况且里面还夹杂了许多堂兄弟的夫人! 倒是宋嬷嬷眼睛半眯,找准了猎物。宋嬷嬷轻笑道:“小青姑娘好眼力,还能瞧出这是佛家的小像?到底是书院教书先生的女儿,知道的就是比旁人多。” 宋嬷嬷看似笑眯眯,可每句话都戳中了小青的痛楚,她最恨也最怕京城里的人知道自己的父亲不过是书院的先生。小青咬着牙恶狠狠的瞪向宋嬷嬷。 宋嬷嬷是凝萱的软肋,老嬷嬷得罪别人似的,可别人要是惹毛宋嬷嬷一点点,凝萱根本不打算给对方好脸色看。 她冷冷的笑道:“小青姑娘是王妃的座上宾,来我这儿确实委屈了姑娘。只是听小青姑娘的意思......似乎对我公公的关心太多了些?” 众人再看小青的时候,眼神中多了几分暧昧,多了几分鄙夷。小青脸色由青变黑,和凝萱的正面交锋不敌,灰溜溜的败走。 菁华郡主忙笑着打圆场,一面招手叫喜娘端来合欢酒,一面示意笑槐看住门,别再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闯进来。 合欢,又名合卺,饮尽了杯中的女儿红,两人方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凝萱的脸颊在红烛照耀下粉嘟嘟的润滑,二人两手交叉的时候,赵煦的鼻尖几乎贴上了凝萱,香氛扑鼻而来,对方的眼睛便再也容纳不下任何一个人。 杯中的女儿红澄香柔绵,淡淡的琥珀色并没有多大的劲道,赵煦惯饮北疆烈酒,从不屑这种寡淡的味道,但不知为何,今日再品此酒,赵煦只觉得是人生喝过最芳香的佳酿。 这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 ***** ps;没写到圆/房的戏,看来只能等待明天啦(未完待续) 第二八五章 洞房花烛夜(上) 赵煦虽然有伤在身,但外面已经叫嚷了让新郎官出去陪酒,赵煦无奈,只能将凝萱交给宋嬷嬷照看,又担心这主仆几个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叫几个宗亲贵女们欺负了去,而菁华郡主又是大公主那边的人,扫了一圈,也就只有乾郡王的大儿媳妇穆大奶奶还算能托付御朱门。 穆大奶奶是庶长媳,世子的位置轮不到他们那一房,所以也从不争抢,这个脾气秉性倒得了乾郡王的赏识,家里亲戚的迎来送往都愿意叫大儿媳来出面挑起来。穆大奶奶在宗亲中名声还算不错,至少那些小姐奶奶们并未因她是庶出的媳妇就怠慢看低。 久而久之,赵煦也听说了穆大奶奶的长处,今日仓促之下求助的语气便低了许多。 原本正看热闹的穆大奶奶着实没料到世子爷会有如此重托,早些年他们爷专门请过世子去家中坐饮,穆大奶奶刚进门,早见识过了恪亲王世子的威风,她丈夫在世子爷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多出,小心翼翼的陪酒。 怎料今时今日有了这种境遇,穆大奶奶轻轻的瞥向红被子上坐着的世子妃,心中渐渐了然。便她是个男人,娶了这样一个美人做娘子,也要捧在手心里吧? 穆大奶奶赔笑道:“世子爷快去,这儿有我看着,断不会叫小丫头们打趣了新娘子。”人群里一阵低笑,嗔着穆大奶奶说她们的坏话。 赵煦却并不理会,低声安慰了凝萱,才在一片揶揄声中面色坦然的出了新房。赵煦这一走,屋内简直炸开了锅,年轻的小姑娘们才不管赵煦糟糕的脸色呢,一起围了上来,叽叽喳喳问个不停。还有胆子大的,直接上手去摸凝萱的一身嫁衣,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该有的矜持? 穆大奶奶猝不及防,真傻了眼,好半晌才缓过来,赶忙将正要往喜**坐的小姑子赵芳拉了起来。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们,这喜床也是随便坐的?”穆大奶奶玩笑似的冲赵芳翻了个白眼:“等你成婚的时候。嫂子可不拦着你。” 赵芳在家娇养惯了,王妃是后娘。从没人教导她这种事,只一味任由她玩耍,这会儿听了大嫂子的话,赵芳一方面觉得脸上讪讪的难堪,一方面心里也害怕真犯了堂哥的忌讳,堂哥找自己秋后算账。 赵芳扭捏的闪到几个交好的小姊妹身后,再不冒风头,而是偷偷的打量从头到尾都言笑靥靥的小堂嫂。 凝萱早暗中观察的几个小姑娘。除了刚刚逃逸出去的那位小青姑娘没安好心,余下的这几位都还单纯。穆大奶奶既然是赵煦所托付的人,又是男方这边的女宾,自然要为凝萱介绍介绍亲戚妯娌。 恪亲王世子是个香饽饽。大家一开始都对皇上的赐婚有点不以为然,以为凝萱能够凭借一个养女的身份嫁到王府,纯粹是皇帝看重大公主的原因。后来流传出女方有悔婚的意思,大家对凝萱的印象就更坏了几分。可今日瞧世子爷对小娇妻无微不至的样子,大家又都觉得自己的前番担心根本就是瞎操心。加上当中也有一些人曾经在大公主身边见过魏凝萱,看在大公主的份上,大家便和气了不少。 凝萱心也暗暗一松,她本就庆幸赵煦没什么亲兄弟,也不用担心妯娌之间矛盾纠纷,现在见这些不大往来的夫人奶奶们和气。凝萱也就应时应景的跟着说笑了几分御朱门。 菁华郡主将一切暗暗收在眼底。倒是隐隐佩服起了大公主。六年前大公主说要养个女儿在身边,菁华郡主根本不看好。总觉得好友这是乱弹琴。用菁华郡主的话来说,不是自己亲生的,总是隔着一层肚皮。菁华郡主虽然身份高贵,可也管不住丈夫的花心,家中庶子庶女不少,菁华郡主除了对亲生的上心,余下的根本放任自流,若是寻常主母,早就被传出闲话了,可菁华郡主是谁?哪个敢非议她! 六年弹指一挥间,菁华郡主见当年那个站在大公主身边乖巧的女孩子,也不得不诚心叹服,大公主确实有没看错人,这孩子进退得当,该当主母的位置。 想到这儿,菁华郡主也不禁起了几分怜爱之心,在和众人的说话中就维护了许多。 今日来的奶奶们有几个不是精明的?她们多半是赵氏宗妇,菁华郡主是姑奶奶,不看世子爷的面子,也要看她老人家的面子。众人瞧瞧时辰,也该是前面散场的时候了,便客气的告辞。宋嬷嬷亲自去送人,笑槐和碧潭这才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 “姑娘,赵家的小姑奶奶们怎么都像话唠似的呢?也亏得姑娘性子好,若是换了别人,肯定要变脸的。”笑槐忙端来桌上摆着的小点心给凝萱填肚子,她家姑娘从早到晚只吃了一块芙蓉糕。 凝萱确实饿了,可眼下正是寒秋,她胃里就缺点热乎乎的东西,让她吃这种不知什么时候做出来的冷点心......凝萱直皱眉头。 笑槐看表情就知道凝萱的心思,便试探的问道:“我听说咱们园子里是有小厨房的?” 碧潭忙道:“姑娘,郭王妃那儿......” 凝萱明白碧潭的担心,只是她既然进了赵家,又不是来受委屈的,凭什么新婚之夜连口热乎的东西也吃不得?况且赵煦一会儿回来,指不定要怎么折腾呢!凝萱脸稍微一红,忙正色道:“王妃也不能叫我饿着肚子吧!笑槐,你去找外面伺候的人,给我做几个可口的菜。” 笑槐巴不得一声,笑嘻嘻的跑了出去,差点和回来的宋嬷嬷撞个满怀。 宋嬷嬷一面回头一面嗔道:“笑槐这丫头,进了王府怎么还没个规矩劲儿。”等问清笑槐的去向,宋嬷嬷便沉闷了许多,良久才道:“姑娘在顾家的时候,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除了给大公主做过几次羹汤,占用了大厨房,还从没见你单独在晚间点过吃食呢!”这恰恰也是宋嬷嬷心疼的地方,说到底,姑娘总是担心因为要求的过多而被大公主嫌弃。 凝萱看着坐在小杌子上满心惆怅的宋嬷嬷,笑着安慰道:“嬷嬷难道还不知道我,虽然重口腹之欲,但更惜身体,夜间绝少吃东西。可这次不一样。”凝萱眼神一凛,“我就是要告诉告诉外面这些人,今后恪亲王府当家的女主人是我,下马威倒算不上,但也不能叫他们看轻了咱们主仆几个。” 宋嬷嬷心一颤:“可是郭王妃?” 凝萱莞尔一笑:“你们都了算错了,其实王妃是我最不担心的。”见宋嬷嬷和碧潭齐齐露出狐疑之色,凝萱好心解释道:“王妃离家这些年,和王爷早就离心,世子也不待见她,王妃想要重掌大权?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你们只管放心,说不定明日去敬茶的时候,王爷就会把管家的大事交到我手里。” 宋嬷嬷半忧半喜:“这虽然是好事,但就怕有人给姑娘下绊子。姑娘可别忘了大公主说过的,这几年管着王府内宅的,是那位姨奶奶。” 凝萱不愿意用最坏的心思去忖度别人,但听母亲说过,这位姨娘确实有些手段。王爷自郭王妃走后便淡薄了男女之事,而这位姨奶奶虽然没有被抬为侧妃,却被王爷准许管理家中部分事宜。凝萱以为,这样的女子即便不是朋友,也不该成为敌人。姨奶奶没有孩子,若是能和平相处就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 她们三正说着,笑槐已经端了香喷喷热腾腾的牛肉面进了屋。 “世子真是心疼姑娘,早就叫人在后院准备了一间小厨房,我进去的时候大家正忙着给姑娘准备吃的呢,只是我怕不合姑娘的胃口,便用现成的材料做了碗牛肉面。” 凝萱接过大海碗,上面满满登登铺了一层红烧牛头,因炖的熟烂,连肉丝都清晰可见,更有一多半是连着筋的,中间点缀着一小撮香菜,绿油油的看着就喜人。 汤面确实是也好东西,额头上不知不觉就冒了汗珠,浑身暖洋洋的。凝萱正吃的开心,赵煦却不声不响的走了进来,一见床铺上的娇妻粉嫩嫩的腮帮子塞的满满的,赵煦不自禁吞了吞口水。 宋嬷嬷先看到了赵煦,忙从小杌子上起身:“世子爷。” 赵煦对这个宋嬷嬷很是敬畏,倒不是知道对方来历,而是敬重这位老嬷嬷多年来对凝萱的不离不弃。赵煦笑道:“嬷嬷辛苦了,我已经叫了小厨房预备下宵夜,嬷嬷和丫头们一并去用些吧!” 宋嬷嬷尽管不舍自家姑娘,可世子爷打发她们走的意思也太明显了。想到姑娘今后还要靠着世子在王府中立足,宋嬷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领着笑槐等悄悄关上了新房房门。 “好香!”赵煦涎着脸凑到凝萱跟前,小狗似的嗅来嗅去,也不知说的是这牛肉面还是小娇妻。 凝萱扑哧一乐,将汤碗塞给赵煦:“瞧我多贴心,还剩了半碗专门留给你的!”其实是她实在吃不下去了,笑槐做的牛肉面都是货真价实的材料,光是牛肉就足足放了小半斤。 赵煦就着凝萱刚刚用过的象牙筷子,吃的这叫一个香甜,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将大海碗吃了个底朝天。 饱暖思**.欲,等赵煦再看凝萱的时候,眼睛里就多了几分情/欲。凝萱忽然有些后悔,她怎么就忘记了,牛肉是有补肾作用的?(未完待续) 第二八六章 洞房花烛夜(下) “萱儿御朱门!”赵煦俯身趴在凝萱耳边,低声呢喃着,嘴唇开始不断轻咬着娇妻的圆润柔软的耳垂。 凝萱只觉得痒痒,便笑着要躲闪,可赵煦哪里肯给她这个机会,趁势便将凝萱压倒在床榻上御朱门。红艳艳的婚**越发显得那小脸白若凝脂,艳若桃花。 凝萱见赵煦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左肩胛,不由跟着望去,原来是刚才拉扯间衣襟从肩膀处滑落,露出了雪白的肩膀。凝萱羞赧,忙要伸手去拉,却被赵煦看出了企图,死死按住了两手。 “萱儿,我的好姑娘。”赵煦颤抖着吻上了凝萱的**的肌肤,舌尖一点一点往颈窝处滑动。 凝萱咯咯笑出声来,嗔道:“你怎么这样的冷?”她说的一点不假,赵煦从手到舌头没有一处是暖的,都泛着凉意,和凝萱热乎乎的身子反差极大。 赵煦的大手灵活的挤进凝萱的衣襟,那冰凉劲儿激得凝萱“哎呦”一声大叫,然后扭麻花似的闪躲。岂知她越是乱动,赵煦心头的火就越盛,抱着凝萱往床榻里一滚,二人便深深埋在婚床中。 凝萱的眼睛里能冒出一汪水儿来,可怜巴巴的看着撑住身子凝视自己的赵煦,“母亲说你受伤了,不准我在新婚之夜胡闹。快叫我瞧瞧,伤那儿了?”一双小手不安分的胡**着赵煦。 赵煦见那小人儿眼睛里除了调侃还是调侃,哪有不明白的?低声轻呵道:“小心玩火**!” 凝萱裂开小嘴一笑:“这可奇了,原来伤的不是身子,倒是伤了脑袋?三更半夜的谁见我玩什么火了?莫不是你在新婚之夜身上还带了什么火折子?” 赵煦气的简直想用帕子堵上这张一开口就胡言乱语的小家伙。但在红烛的映照下,赵煦看着那殷虹的小嘴一张一合,又觉得自己的身子麻酥酥的。索性俯下身子就堵住了那张仍旧想喋喋不休的小嘴。 凝萱就觉得身上凉的彻底,赵煦这家伙也不是怎么弄的,自己的嫁衣被褪去了大半。他自己反倒正人君子似的衣衫整齐。那衣裳料子纵然是尚宫局督造的,但哪里有凝萱的肌肤娇嫩,摩的凝萱叫苦不迭。偏偏口不能言,凝萱赌气之下就用脚去踹赵煦。 赵煦正吻的入情,忽然觉得小腿发麻。再看怀中的心肝宝贝。正满脸愤然的盯着自己呢! “你只顾你自己享受,瞧瞧我啊!”凝萱委屈的一扁嘴。 赵煦忙去瞧,见娇妻雪白的胸脯上竟然出现了红红的小斑点,赵煦忙道:“这是怎么了?”他心中一沉,忙从凝萱身上起来,将自己的衣衫扯了下来。 凝萱见赵煦如临大敌似的,看自己新郎服的眼神都带着凶光,凝萱害怕的坐起身。赵煦不敢再靠近凝萱。只是担心的问道:“疼不疼?别怕,要是有人真的敢在这衣服上动手脚,我定饶不了她!” 凝萱没有吭声。赤着胳膊抱住了赵煦,她手臂纤细。根本围不过来,只能紧紧抓住赵煦的衣裳。 赵煦心疼的轻轻拍着凝萱:“我这一辈子都会保护你,再不叫我的萱儿受苦受委屈。” 说不心动是假的,这些年赵煦为自己做的一切早就表明了他的心意,凝萱知道,但从没捅破这层窗户纸,今日他们能结为夫妻,可以说赵煦的努力远远大于自己。凝萱忽然觉得有些愧疚这个男人,不管少年的恩爱可以持续多久,但此时此刻,凝萱愿意和这个男子长相厮守。 凝萱两手环上了赵煦的脖子,主动献上了热吻。赵煦先是一惊,紧接着便是狂喜,两具年轻的身体紧紧交叠在一起。 赵煦长年累月在边关,晒的一身古铜色,腹部虽然还缠着纱布,却更显男儿雄风。凝萱的一身肉皮被养的比豆腐还嫩,赵煦恨不得化在娇妻身上。帐子内高温不止,凝萱只能一声声叫热,这会儿也不嫌弃赵煦的手冰冷了,一个劲儿的往他身上凑。 赵煦用手探了探,见宝贝下身已然全湿,“宝贝,忍一忍!”凝萱正意乱情迷中,根本没来得及听清赵煦说什么,便只觉得钻心的疼痛袭来,虽然早有准备,可她还是被疼的大声叫了出来。赵煦当了多年的苦行僧,今日修成正果,哪还控制得住,嘴上哄着凝萱,下身却大开大合,动作一点没停。凝萱闭着眼睛像风浪中的颠簸的小船,只能搂着赵煦。 “嗯!”赵煦闷声哼了一声,身下一抖,热流全涌进小小的**中。赵煦唯恐压坏了娇妻,又体贴的将内侧的被子拉过来,严严实实的盖在凝萱身上,他自己反倒浑身燥热,仍旧露着上半身。 凝萱浑身汗津津的,却根本没力气再动一下。勉强睁开眼皮,哼道:“你不怕冻着啊?”赵煦嘿嘿一乐,手刮着凝萱的鼻尖,满是宠溺的说道:“小管家婆。”说罢,便偎依在凝萱身边,将妻子牢牢的禁锢在怀中。 凝萱枕着赵煦的臂膀,脸侧贴着他的胸膛,懒洋洋的开口:“你到底是真伤还是假伤?” “这都不重要,关键是......陛下此时希望看到我受伤而归。”赵煦冷冷一笑,“我这个伯父说是重用父亲,但心底一直忌惮恪亲王府。与其等着被人赶下来,不如趁早放手,还能博个好。” 凝萱听他这语气,对皇帝倒是不满已久,“那咱们王府今后怎么办?你打算支持太子?” 赵煦低头吻了吻妻子鸦翅般的黑发,轻声安抚道:“前些年我欠了太子一个人情,所以才替他做几件他不方便出面的事儿,如今恩情还清了,我自然是安安心心在家养伤。不管是哪位皇子上位,只要他想坐稳江山,就还需要皇室宗亲的扶持。” 凝萱心疼的用小手覆住了丈夫的眉头:“可你还这么年轻!”凝萱清楚,夺储的道路是一条不归路,也是一条漫长而艰辛的道路,赵煦想要明哲保身,可能就要蛰伏数十年,也许更久。 赵煦笑道:“没有你想象中的糟糕,我瞧着这场萧墙之乱也就是三五年的光景,我顶多休养两年,等时局明朗些,自然有人请我出山。”(未完待续) 第二八七章 婆媳大斗法 次日清晨,凝萱心里惦记着请安的事儿,早早的就起了床,还顺带着将不情不愿的赵煦一起拽了起来御朱门。 笑话,今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凝萱怎敢掉以轻心?听宋嬷嬷的意思,郭王妃在送陪嫁的时候就想动手,只是老嬷嬷看的牢,郭王妃在王府里又不得势,没能成就“好事”,今日可不同,这次是当婆母的明目张胆给儿媳妇使绊子的时候,郭王妃要是不好好加以利用,连凝萱都要鄙夷了。 不过这话自然不能当着赵煦的面儿说,郭王妃纵然不好,但始终是赵煦的生母,她若对婆婆挑三拣四,时间久了,赵煦心里肯定不好受。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万一叫郭王妃将此事拿捏成了把柄,赵煦未必会和自己同心。 陪嫁的梳头丫鬟夏儿将一只红宝石串米珠花点在凝萱的发髻上,长长的珍珠流苏顺着耳畔一直垂坠到肩上,托显的整个人婉约恬静。凝萱对着镜子左右瞧了瞧,满意的点点头,冲身后的小丫头笑道:“今日放你们个假,在王府里好好逛逛,见识了什么新鲜事儿晚间也好和我说说。” 夏儿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忙欠个身,笑盈盈道:“多谢世子妃。” 打发了伺候的人,赵煦才似笑非笑的踱步走到梳妆台前,伸手拉起凝萱,反身坐下将她抱在怀里,促狭道:“看来,我们的世子妃这是要大干一场啊!” 凝萱苦恼的一皱眉,“我有什么办法?要是能像在母亲身边似的,我倒乐意做个甩手掌柜,要不......”凝萱冲赵煦挤挤眼睛。语气轻快的上扬:“你纳个侧妃吧!也好分担分担我的重任。” 凝萱忽然被勒的险些上不来气,气哼哼道:“你干嘛?欢喜过头了?” 赵煦眼睛沉沉地盯着凝萱,看的凝萱毛骨悚然,只能干笑的去推他:“哎呦,快放开我。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萱儿,我们俩今后好好过日子,我不会辜负你。你也不要再轻言放弃我的话,好吗?” 凝萱鼻尖一酸,靠在赵煦的身上。轻声道:“我既然嫁给了你就不想和你分开。但我希望你知道,我要的感情是纯纯净净的,若有一天你厌倦了,我不会死缠烂打,但也绝不会叫自己受到一点点伤害。” 赵煦和凝萱书信交流这些年,心中清楚妻子的底线是什么,他此生渴望的就是单纯的家庭生活,他虽然敬佩父亲的睿智。却又不屑父亲的“忠贞”。赵煦很清楚自己要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他绝不会放凝萱离开自己的身边。 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世子。世子妃!” 凝萱忙从赵煦的怀中跳了下来,亲自去开门。将宋嬷嬷迎进来。凝萱笑道:“嬷嬷怎么不多歇会儿?我还特意嘱咐笑槐别去打扰嬷嬷。” 宋嬷嬷嗔道:“一会儿世子妃要去敬茶,我不亲自看着,心里总悬着什么似的。”凝萱背靠赵煦,冲宋嬷嬷使了个眼色,老嬷嬷不动神色的轻轻一点头。 凝萱忙去喊赵煦:“我早叫笑槐去炖燕窝粥,看样子是来不及吃了,等咱们敬茶回来再说吧。” 赵煦眉头紧蹙,从怀中掏出怀表:“这才什么时辰,父亲、母亲必还在休息,天渐渐短了,你那小身子骨如何受得住,吃了东西才有底气不是?”赵煦说着便要叫人摆饭。 宋嬷嬷尴尬的一笑,欲言又止的模样:“世子爷,这个......” 赵煦敬重宋嬷嬷,忙和蔼道:“嬷嬷今后和我便是一家人,有话只管直说便是。” 凝萱也好奇的望向宋嬷嬷,老嬷嬷只能硬着头皮道,“老奴就怕世子妃起的晚,耽误正经事儿,便派人去正院守着,刚来人回话,说,说王妃已经到了,正等着世子妃去敬茶呢!” 赵煦脸一沉,凝萱急的一跺脚:“哎呦,哪有叫婆母等我们的道理,快快,嬷嬷把我那件新做的大红猩猩毡拿来,还有世子的斗篷。” 凝萱脚不点地就要去穿衣,赵煦一把拉住了凝萱,只问宋嬷嬷:“敢问嬷嬷,王妃是什么时辰到的正院?” 正院是王爷见客的地方,也是家中商议大事的地方,平日没人住,但却是整个王府的中心地带,离着新房也近,但往守园去还需要走一段距离。 宋嬷嬷犹犹豫豫的一低头:“回世子,王妃昨晚上就歇息在了正院的抱厦里,听守院的妈妈们说,王妃不到卯时就起来梳洗打扮了御朱门。” 凝萱差点被自己噎死,好个郭王妃,难为她怎么想的!这都几近十一月的天了,日出时间也不过是辰时,合着她是披星戴月起床,就为了个自己一个下马威? 赵煦的脸色也不大好看,沉声问道:“王妃往日是什么时候起床?” 宋嬷嬷早打听清楚了,但她哪里敢说?说了岂不是要在世子面前露馅,便露出为难的神情。 凝萱一推他,嗔着看向赵煦。赵煦便觉失言,轻笑道:“母亲睡眠浅,早起也不足为奇,咱们就绕道先去给父亲请安,再一并往正院去。” 凝萱赞赏的看着赵煦,算他还不笨,知道找另一座大山去压郭王妃。 一行人带着刚熬好的燕窝粥直奔王爷住的淡泊斋而去,老王爷果然才起身,见儿子、儿媳联袂而来,还带着热腾腾的甜粥,不禁心情大悦,更觉得儿子娶了儿媳后家中光景大不同。 且慢说他三人在淡泊斋吃吃喝喝,一家人好不融洽,只说郭王妃这儿等了又等,却始终不见来人。 这郭王妃听了干女儿小青的话,天不亮就起来盛装打扮,找出自己只穿了几次的王妃诰命服,厚重的珠冠压在脑袋上。郭王妃一开始还挺乐呵。正琢磨着一会儿怎么训斥不尊礼法,姗姗来迟的儿媳妇。可半个时辰过后还不见人影,郭王妃和小青便有些坐不住了。 “你去瞧瞧,那两口子人呢!”郭王妃打发了心腹去新房,没多大会儿。人回来了,却一问三不知。 “老奴去问,可世子妃那几个陪嫁一个比一个厉害。老奴连门都没让进,还被好一顿数落。”陪房妈妈委屈的看着郭王妃,“老奴就是觉得冤枉。老奴跟着王妃这些年。远的不敢说,可在涪原,哪个见了老奴不客客气气的喊一声妈妈?连咱们家的那几个姑奶奶,太太也都高看老奴一眼,可在这京城......连世子妃身边的小丫头都能对老奴翻白眼。” 陪房妈妈趁着郭王妃暴怒的功夫,快速的觑着王妃身边坐着的小青姑娘。 小青淡淡的扫过陪房,然后不紧不慢的笑道:“王妃也别生气,妈妈也用不着动怒。想必是世子和世子妃尚在房中未醒,小丫头们觉得尴尬,不敢叫妈妈进去罢了。” 小青不说还好。一说这个顿时惹的郭王妃肝火更旺了许多。 “她是什么儿媳妇?进门第一天就睡迟了!勾着爷们做那龌龊的事儿,叫我这个婆婆干等着他们!”郭王妃一甩袖子。腾起身,“走,我们去新房瞧瞧!” 小青和陪房妈妈赶紧拉住了人,好言劝道:“王妃就是不看在世子妃的面子,也该顾忌顾忌世子爷的感受。” 小青已经是潸然泪下,跪在地上仰头苦苦哀求道:“世子爷有伤在身,王妃说的狠了,他旧病复发,这可如何是好!” 郭王妃就是再讨厌恪亲王,但赵煦终究是她身上落下的一块肉,听了小青的话,郭王妃也跟着悲痛起来。小青心中暗怪王妃没听懂自己话里的深意,可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又怎么把话往深里说? 小青只能给陪房妈妈打眼色。 陪房妈妈轻轻一叹,勉强开口,似自言自语叹道:“世子爷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要不,王妃还是叫人把太医请来吧,免得......”陪房妈妈难为情的欲言又止。 郭王妃经这么一提点才恍然过来,一拍桌案:“你们怎么不早说,快去叫管家拿了王府的帖子去请几位太医。” 郭王妃恨恨的咒骂道:“我便说这个女人娶不得,红颜祸水,煦哥儿才有几天的消停日子,全被这个女人搅乱了。不行,我绝不能留这个祸害在煦哥儿身边。” 小青心下喜悦,口中却讷讷道:“王妃又能有什么法子?” 郭王妃神秘的一笑:“干娘自然有良策,你便等着瞧吧!” 二人心怀鬼胎,那边恪亲王也用罢了早饭,对凝萱在淡泊斋小厨房亲手做的一道煎豆腐极是赞赏。一家三口说说笑笑,也没用藤轿便信步往正院而来。刚过香雍亭便撞上了去请太医的陪房妈妈。 恪亲王不悦的一皱眉:“大清早慌慌张张的干嘛?” 陪房妈妈一见恪亲王心里就发哆嗦,当年郭王妃带着她嫁进王府的时候,她就惦记着给王爷做通房,将来弄个姨娘当当,所以背着王妃勾引过恪亲王。后来没成事,但幸好郭王妃不知内情。陪嫁妈妈见了恪亲王腿肚子就发软,脑袋一懵,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奉王妃的命令去请太医。” “王妃病了?”恪亲王不带任何感**彩的开口问道。 “不,不是。”陪房妈妈觑着世子和世子妃。 凝萱心一动,见那老货不断偷看赵煦,便笑道:“妈妈总不会是为了世子爷去请太医吧?” 陪房妈妈一哽,没再接话。恪亲王狐疑的扭头看着儿媳妇,凝萱心中冷笑,口中却叹道:“父亲,母亲这是怕世子新婚之夜旧伤复发啊!” 赵煦气的脸发黑,恨不得一脚踹在这老货身上。陪房妈妈也看出了赵煦的企图,害怕的往后挪步子,心里有暗奇这事儿世子妃怎么一猜就中? 她哪里知道,昨晚上郭王妃绞尽脑汁的想办法为难儿媳妇的时候,凝萱却早在出家之前就在和宋嬷嬷等研究郭王妃可能出现的手段,以备不防之需御朱门。 恪亲王冷淡的领着儿子、儿媳从陪房妈妈身边迈过。郭王妃还在和小青发着埋怨。就见恪亲王连通报都没通报的进了大堂,身后还跟着叫自己看不顺眼的魏凝萱。 “怎么和儿子碰到一处去了?” 小青忙让开位置,低眉顺眼的站到郭王妃身后。郭王妃笑道:“王爷瞧这小青这孩子,一大早就替我忙活起来,又是端水又是梳头。我要是有这么个贴心的女儿,比吃了仙丹还熨帖。” 小青难为情的嗔道:“王妃谬赞,小青哪敢当。” 凝萱对这个潜在的情敌提起了几分小心。赵煦不太热情的说道:“王妃不是已经认下了她做干女儿?” 郭王妃不虞的瞪着儿子:“干女儿,到底不能长长久久的留在我身边,小青这样好的女孩子。捧在手心里还嫌不够尊贵。” 赵煦冷笑道:“那王妃就效仿我岳母的做法吧。将小青姑娘收为养女,虽然不能与君山县主想必,但一副嫁妆而已,我们王府还是出的起的。” 小青猛抬头,眼泪汪汪的看着赵煦,几乎不敢相信这样绝情的话是他说出来的。 郭王妃心疼小青,轻呵斥道:“胡言乱语什么,小青有爹有自己的家。你当她也没规矩似的,看不起亲生母亲,非要巴结豪门?” 凝萱委屈的扯着赵煦的袖子。郭王妃更觉碍眼,喝道:“站没站相。扯着世子爷做什么!” 凝萱连忙放了手,怯生生的躲到了赵煦身后。恪亲王忍着怒火道:“大清早你发什么病,若是不想喝儿媳妇的茶便出去候着。一大清早好好的心情都叫你糟蹋了,依照本王来看......你还是早日回涪原的好。” 郭王妃杏眼圆瞪:“你数落我?我一大早天不亮就起来等着这杯媳妇茶,可怜从卯时等到辰时,不见人影不说,还被你嫌弃。我这个做婆婆的哪里不称职?好啊,你说出来,我今后‘好好’教导教导儿媳妇。” 郭王妃将后半句话恶狠狠的说了出来,目含凶意的盯着凝萱。 凝萱不知所措的说道:“原来母亲一直在等着儿媳,儿媳确实不知。嬷嬷告诉我,婆婆一向是辰时初刻才起的,收拾妥当也要小半个时辰。世子便说要去给王爷请早安,儿媳才命人将早饭安排在了淡泊斋,哪知母亲为了体恤媳妇,可以在卯时便起了身,害的婆婆天不亮就等着我们。” 恪亲王越听脸越黑,王妃打的什么小算盘他已经明白了,这些年过去,还以为她长了点脑子,原来还是这般混账。 “上茶吧!”恪亲王看也不看郭王妃,直接向大管家发了命令。 管家娘子忙在王爷和王妃面前摆下两个蒲团,小心翼翼的搀着世子妃跪下,又亲手端过托盘中的一盅热茶。 凝萱竟茶盅高高举过头顶,轻声道:“父亲喝茶!” 恪亲王脸上漾起笑意,轻唾一口,这才将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凝萱:“今后和煦哥儿要相互扶持,兴旺家族。”凝萱忙不迭点头。 轮到郭王妃这儿,对方不怀好意的手一抖,滚烫的热水就要泼洒出来。凝萱早防备她有这一手,就在郭王妃刚要有动作的一瞬间,凝萱已经歪了身子滚到一边去,吃痛的叫“哎呦”。 郭王妃眼中狠毒厉色一闪而过,知道上了这臭丫头的当,可是覆水难收,那杯中的热茶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凝萱刚刚跪过的蒲团上。 赵煦一个箭步蹿了上去,揽住凝萱急切道:“烫到哪里了?” 凝萱忙掩饰似的将手塞在背后,哽咽道:“哪,哪有,都是没跪稳,跌倒而已。”这个样子倒像是欲盖弥彰。 恪亲王刚端过那茶盅,自然明白滚水到底有多烫,茶盅再小却也不是酒盅,若刚刚都洒在儿媳妇的脸上......恪亲王气冲冲的指着郭王妃:“最毒妇人心,那是你的儿媳妇!你也下得去手!煦哥儿,把你媳妇扶起来回房去,你母亲偏头痛又犯了,需要静养,今后也用不着世子妃去请安,只把咱们王府打理明白就好,本王会叫管家将内宅的账册送过去。” 凝萱为难的看着赵煦,又看了看郭王妃,不敢轻易应答。 赵煦冷声道:“你别怕,父亲说的话,在这王府里还没人敢反驳的。母亲确实病的不轻,儿子看来是那涪原也不是什么养人的地方,倒叫母亲的脾气更坏了些,还是在守园里好好的过几天清净的日子好。” 郭王妃一听不对劲,这爷俩难不成要囚禁自己?万万不能,她还要回涪原照顾小青的爹。郭王妃忙道:“你们不欢迎我,我回涪原就是,但是儿媳妇要跟我走。侍奉婆母本就是她的本分,天经地义的事儿,谁能阻拦?” 凝萱要不是顾忌王爷在场,恨不得撕开这个女人的心肠来看一看到底是不是黑的,她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 赵煦也是满心的愤怒:“您看不惯儿子能过的幸福,实说了就是,何必去难为凝萱?她进王府一日而已,难道就因为她是我的妻子,你就处处逼难?” 郭王妃喘着粗气,“你是我的亲儿子,我这么做全是为了你啊!小青比这个女人强百倍,只要你答应了母亲娶小青为侧妃,母亲一定不再为难她!” ** ps:小荷把两张合并为一大章啦,写的时候义愤填膺,这可恶的婆婆啊!(未完待续) 第二八八章 兵败如山倒 赵煦站在正堂中间,蔑视的看着躲在郭王妃身后的小青,“娶她?这世间的女子便是死绝了,我赵煦一辈子鳏寡孤独,也绝不会要她御朱门!” 凝萱轻扯了扯赵煦的袖子,“世子,小青姑娘是个好姑娘,你这么说,将来传扬出去,小青姑娘可如何嫁人!” 小青早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在听了凝萱的话之后强忍哀伤,悲切切的说道:“世子妃怜惜小青,小青铭记在心,王府并不欢迎我,明日我便收拾好行囊,和家中老仆重返涪原。世子不用担心,小青今后遁入空门,再也不往京城踏进半步。” 郭王妃已经抱住了小青,娘俩哭的是肝肠寸断,郭王妃一面哭一面不忘咒骂赵煦。 凝萱紧皱峨眉,好好的敬茶叫这二人弄的不成样子,若是传到外面去,先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也要说是她忤逆不孝,惹恼了婆母。凝萱从赵煦身后站了出来,径直走向郭王妃,仅差几步忽而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儿媳看的出,婆婆是真心喜欢小青姑娘,可你这样做无异是将小青姑娘往火坑里推。世子爷便是纳了她做侧妃,难道小青姑娘在王府里的日子就能好过?” 郭王妃擦干眼泪,冷冰冰的看着凝萱:“依你的意思,怎么?还想在王府里给小青使绊子?” 凝萱好不胆怯的直视来者:“儿媳怎敢,但若婆婆一意孤行,凝萱只叫人从涪原将小青的生父请来,让他看看婆婆是怎样糟蹋他女儿的好名节的!” 郭王妃不自在的低头咒骂,凝萱了然。对小青的父亲更加不屑起来。既然隐没山野,在外人眼中看来像个淡泊名利的隐士似的,那也该有点傲骨才是,怎么教出来的女儿如此的厚脸皮。想来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罢了,凝萱在前世和那些伪君子打交道。早辨析了他们的弱点。儿女可以不要,但名声不能污毁。 凝萱转身看着恪亲王:“请父亲为儿媳做主。” 老王爷这些年茹素多,早以为控制住了自己的暴脾气。可这会儿火气还是腾云驾雾似的从心口往脑门处乱冲。 “好孩子,你先起来。”恪亲王示意赵煦将凝萱搀扶起来,语重心长的叹道:“这个家好容易攒成一团。我怎能看着它硬被人拆散?我本来不想叫王妃在孩子们前面没脸。但今时今日,你仍旧执迷不悟......来人啊,请周先生。” 郭王妃惊疑不定的看向恪亲王,可是老王爷根本不理睬。没多时,大管家领着一个面容矍铄的中年书生进了正堂,郭王妃难掩激动的站起身,“先生是被他们绑来的?他们,他们王府简直是欺人太甚!” 周巽不客气的拍掉郭王妃伸过来的手。语气淡漠:“王妃自重!” 凝萱强忍笑意,这假道学,哼。一看郭王妃的动作便知,人家熟练的很。现在说什么“自重”?真是笑话。凝萱悄悄附在赵煦身边问道:“这个就是小青的父亲吧?王爷真是有通天的本领,竟能未卜先知。” 赵煦轻捏了捏娇妻的小手,满脸郁色的不吭声。 周巽冲恪亲王一拱手:“王爷,小青自幼没有良母教导,养出了乖张的脾性,今日更险些连累了世子和世子妃,草民只觉得再无颜面见王爷,更不能报答王爷当年的提携之恩。” 郭王妃和小青都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之人,尤其是郭王妃,当年她抛下了年幼的赵煦,就是听说小青的生母难产而亡,这才急匆匆赶回了涪原,并且一呆就是经年御朱门。在涪原谁人不知,小青几乎就是郭王妃带大的,现在周巽一句“没有良母教导”简直就是抹杀了郭王妃多年的心血,她如何能平静? “先生,根本不是小青的错。这孩子聪慧善良,足以担当王府女主人......” 不等郭王妃夸赞完,周巽已经斩断道:“王妃不用替这孽子说情,来的路上草民已经全然知道她做的苟且之事,觊觎不能高攀的东西,本就是小青的不是,幸得世子和世子妃宽宏大量。草民在来的路上已经和本家联系过,家中有一嫂嫂,她外甥正值婚配之年,与小青门当户对。” 小青神色慌张:“父亲!我不!” 周巽一声厉喝:“此地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凝萱忙笑道:“先生和王爷是故交,小青也算是我的妹妹,既然要出嫁,我愿意出一抬嫁妆给妹妹添妆。”小青此刻吃了凝萱的心都有,她只当父亲的到来都是凝萱使出来的毒计。 反之,周巽语气淡然的推辞道:“多谢世子妃抬爱,只是对方家贫,若女方太过张扬,小青未必能得婆婆喜爱。那少年也是世家大族出身,文采极好,小青守住几年的清贫,将来的日子也就好过了。”周巽见郭王妃还要开口,也不再遮遮掩掩,索性当着恪亲王的面儿全都告诉了她:“草民蒙得王爷垂青,已经领了户部员外郎的职位,即日就要赴任,家中无妇人主持中馈到底不像话,幸得王爷牵线,草民将迎娶右佥都御史家的大姑奶奶。” 凝萱脑子里迅速回想母亲和自己说的那些世家女眷,右佥都御史家的小姐?怎么半点印象都没有?凝萱正狐疑,冷不丁瞥见赵煦脸上闪过一丝蔑视。凝萱忙捅他:“谁啊?你也认识?” 赵煦见目光都落在周巽身上,便悄悄为凝萱解疑:“周先生的亡妻便是右佥都御史的二姑奶奶。” 凝萱狠狠吃了一惊,那这大姑奶奶的岁数也不小了吧!难不成...... 果然,就听郭王妃低鸣道:“你,你怎么可以娶那个寡妇!她如何配得上你!” 周巽不经意的看向闷头品茶的恪亲王,不无嘲讽的笑道:“草民一个鳏夫,娶个寡妇,岂不是门当户对?草民也劝王妃多用心思在世子和世子妃身上,小青不值得王妃如此用心。” 周巽拉着早傻了的小青,随着大管事出了正堂,郭王妃跌坐在太师椅里,目光涣散,连丫鬟们将她搀走都不自知。 一场闹剧总算落幕,凝萱心里却委实觉得对不起老王爷。恪亲王倒是想的开,见儿子、儿媳都垂着脑袋,爽朗的一笑:“刚才来人差点打断,险些忘了告诉你们,三日后的回门不用往顾家去,直接去廉国公就是。大婚前廉国公亲自来求我,父亲不好叫一个老人失望,便准了。听说老太太为了你们小夫妻俩,特意请了二皇子和皇子妃,煦哥儿也趁此机会好好与二皇子叙叙旧。” 从正院出来,赵煦打发了身后一大串人,只带着凝萱信步往院中景致好的地方去。左右也无旁人,凝萱便挽着赵煦的胳膊,将半个身子的气力都挂在他的肩上。赵煦颇为享受,不紧不慢的带着凝萱。 “父亲用了什么方法,能叫小青的爹出山?不是说周先生隐逸山野,不问政事吗?” 赵煦嗤笑一声:“不问政事?他倒是想!你以为这个周巽在当年为什么匆匆忙忙跑去了涪原?王妃的魅力还没那么大,周巽做了新科探花不假,却是从父亲这儿偷盗了试题。” 凝萱惊呼道:“你曾说过,这个周巽是父亲的伴读,难不成就是那时候?” 赵煦点点头,“父亲刚刚封王,先帝喜欢父亲的机警,便叫当时的主考官礼部尚书带着父亲,周巽便是从蜘丝马迹中洞察了殿试试题,而后一跃成为一甲探花。他究竟有多少真才实学,别人一试便知,父亲察觉他作弊,命他主动请辞,周巽也因此忌恨起了父亲。” 若不然,郭王妃就算再痴情,也未必敢冒着天下人的异色眼光跑回娘家去,这里面肯定也有周巽的“功劳”。 凝萱不安的挽着赵煦:“那父亲为了我们,又叫此人重入官场,会不会养虎为患?” 赵煦占了个子高的便宜,摸小狗似的摸着凝萱的脑袋,“有为夫在这儿,岂能叫他如意?”凝萱挥掉他的大手,气哼哼道:“你在官场才混迹几年,那周巽蛰伏多年,肯定不甘心做一个小小的五品员外郎,要是我说,你赶紧差人去打听打听,他到底把小青嫁给了什么人。” 赵煦嘿嘿一乐,见左右无人,“吧”的亲了凝萱脸颊一大口,“娘子吃醋了?放心放心,这天底下又有几个相貌英伟的男子敌得过你家夫君?周小青顶多就是嫁个歪瓜裂枣,谁叫她心肠黑!” 凝萱骇了一跳,粉拳直接砸向了赵煦的胸口:“光天化日之下你调戏我,叫人看见,我也不用做人了!”赵煦是痛并快乐着,那小拳头柔弱无力,挠痒痒似的,赵煦将凝萱搂的更紧。 远远缀着怕姑娘出事儿的宋嬷嬷瞥见,淡淡一笑,才折身往新房去。 三日后回门这天,恪亲王亲自将夫妻俩送出大门,王府的卫队占满了金山巷,声势浩大,竟不亚于某位皇子出行。卫队穿金山巷,刻意经过顾府,虽然没下轿,但大公主身边的桂嬷嬷还是捧着热气腾腾的饺子献给了新姑爷。顾云霆又在门口嘱咐数言才卫队离开,等到廉国府的时候,日头已经高挂,大少爷魏元堂携众多兄弟亲自在府门迎接,给足了五姑奶奶面子。 *** ps:小荷胆怯了,今天写了新书,但不知会不会讨人喜欢啊?哎,打算上群里问问大家的意见(未完待续) 第二八九章 回门省亲 廉国府有一轩馆,名唤嘉园,院中种植的都是枇杷树,秋天孕蕾,冬天开花,春天结果,夏天成熟,蕴含了四季之气,结成了累累金丸御朱门。 此刻虽然不是吃枇杷的好时节,但却是蟹子满肥的光景。 廉国府为了迎两位姑奶奶回门,特意叫大管事从京城搜罗了十几篓最肥的鲜蟹,一大早就摆在了后厨房。如今嫡庶已经分家,这廉国府里头把金交椅坐的最稳的不是老太太,反而是大夫人李氏。不知何故,分家之后老太太忽感染了风寒,时至今日仍旧拖拖沓沓,时好时坏的叫人不省心。 余下的三位夫人严格说起来便只是客了,这会儿坐在嘉园的八角亭中,看着大夫人忙前忙后好不威风,心里都暗暗有些后悔分家太早。 二夫人语气泛着浓酸,瞄着大夫人头上戴的翠玉珍珠岁寒三友的头面便有些不忿,又见她穿了一身红地彩织龟背如意团花锦开氅,二夫人就更刁钻了几分。 “我说大嫂,你这一身也太过鲜艳了些,便是我们新娘子也未必穿的如此喜庆,大嫂子未免有些喧宾夺主了吧?” 众人不免往三夫人身上瞧去,这位才是新娘子名义上的母亲,世子爷要拜见的那位,可萧宝珠却只简简单单穿了一件石青弹墨藤纹云锦大袖衣,下面不过宝蓝彩绣牡丹织金裙。 端端正正,有点老气横秋的意思。 大夫人很是尴尬,但又丝丝窃喜,自觉是这些妯娌见他们大房日子过的好,心中嫉妒罢了。便长叹气道:“还不是二皇子妃,特特的叫她身边的女官给我送来的,说准了要在她今日省亲穿,那孩子执拗,偏又是一番孝心。几个弟妹都清楚,我最疼爱的便是这个孩子,虽然恼不得要被人说老来俏。可又有什么法子?” 大夫人见三个弟妹果然面色不好,心中更加得意,轻轻一笑:“弟妹们还别说。我穿了这件衣裳。你们大哥哥也赞好,这不......又叫针线房给我和大少奶奶重新裁减了下一季新衣,说是就比照着二皇子妃给的款式来。” 大家原住在一起的时候,针线房忙的是昏天暗地,有时甚至忙不过来,姑娘们的贴身小衣便只能叫大丫鬟或嬷嬷来做,现在家里除了国公爷和老太太之外,能随便动用针线房的就只剩下了大房这几口人。 二夫人等如今单过。一针一线都是从自己的腰包里出,哪有在国公府里面的时候来的惬意,此刻见大夫人不无得意的炫耀。众人又是鄙夷,又是嫉妒。 “大夫人。世子爷和世子妃到了。”大夫人的陪房乐颠颠的前来报信,就见后面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簇拥着满身红衣的凝萱翩跹而来,几个姑娘都是花样年华,承袭了魏家的好容貌,竟一时间叫人难移双目。 萧宝珠暗暗给自己打了气,率先一步笑盈盈的迎了上去。 凝萱等人一顿,本挽着她的二姑娘诗琪自然而然的松开了手,往后错了半步。凝萱笑着拉起正要躬身的萧宝珠,“夫人快起。” 萧宝珠见凝萱仍旧称自己为“夫人”,而不是“母亲”,便觉得有些委屈,她自认已经让步许多,又替凝萱牟利许多,竟还得不得到对方的真心,萧宝珠语气便有些恹恹:“姑奶奶如今身为世子妃,我们理应守皇家的礼数御朱门。” 二夫人等已到近前,快人快语的笑道:“很是很是,姑奶奶没瞧咱们大嫂子,当初二皇子妃回门省亲的时候还行跪拜之礼呢,大嫂子就很懂得礼数。” 大夫人压根直痒痒,这个老二家的,得个功夫就找自己的不自在。 凝萱忙笑道:“我自然比不得二皇子妃,听王爷说,大姐姐今日也是要回来的?” 大夫人暗自向凝萱投去赞许的目光:“殿下已经派了小宦官来,过午便到。我等先去拜见老太太才是。” 凝萱神色顿时肃然,眼睛往八角亭后的连环水坞中瞧去,关切的问道:“祖母可大好了?” 大夫人无奈的一叹气:“还是日日的咳嗽不止,吃了几服药都不中用,太医只说要养着,每日用一只参果,大爷不敢怠慢,让管家到京城各间药铺子去寻,上了年份又好的都被找了来,纵然是这样......也总是不够。”大夫人话有深意的看向二夫人等。 凝萱一看这几人行动便知,无非就是大夫人给妯娌们出难题,叫她们表孝心,既然只是用参果,想必病情也重不到哪里去。凝萱淡笑道:“我的陪嫁中倒是有一两枚品相上好的,等回去就叫管家送来。” 大夫人妆模作样的推辞道:“如何使得?那是大公主给姑奶奶的东西,肯定价值非凡,必要到关键时刻才用得上,况且你们家还有个世子爷呢!” 凝萱顿生不悦,这大夫人,好不油滑,分明是在替二皇子妃试探王府。 李氏见凝萱不再说话,脸上未免有些讪讪的难堪,忙借机引众人往连环水坞去。水坞中点了数个火盆子,凝萱刚一进去就觉得热浪扑人,混着药香和熏香,味道着实难闻。蹲在地上不断扇着药炉子的小丫鬟被冷风吹的一激灵,抬头看向来者,见领头的是大夫人,赶忙放下手中的团扇。 老太太一辈子刚强,此时此刻却被病魔折腾的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虽然也是盛装,但面容上的苍老却是脂粉掩盖不住的。 “五丫头回来了,到祖母这里来!”老太太也不提凝萱世子妃的身份,径直叫了凝萱过去。旁边两个年轻陌生的少女端过来小杌子。老太太浑浊的眼珠盯着凝萱看了许久,才缓缓道:“看来世子待你不错,成了亲就是不一样,是大人了。你虽嫁入皇室,但不可倨傲,要赡养公婆,恭敬夫婿。” 她每说一句凝萱便点一次头,老太太见凝萱乖巧懂事,也不愿多难为,仰面靠在枕褥上一摆手:“知道今日你们有热闹,都去吧,叫我老太太一个人在此清净清净。世子爷若是来请安,也别拦着,只管迎进来就是。” 大夫人唯唯诺诺的点头应着,老太太忽指着身边的两个少女:“五丫头不认识她们?” 凝萱警惕性陡然一升,笑着摇了摇头,老太太惋惜的看着那俩年纪相仿的姑娘,轻声道:“都是咱们本家的亲戚,大夫人领着一并出去乐乐吧,别总呆在我这老婆子身边,没的耽误了你们的好光阴。” 凝萱一听,知道老太太并不太愿意当着众人的面介绍这俩姑娘的身份,就暗暗留了个心眼,出门的时候故意和她俩错开了数步。 一出连环水坞,气氛瞬间欢快了起来,夫人们走在前,小姐们走在后,凝萱趁机低声询问:“二姐姐,这俩姑娘长的好生秀美,可是魏家的表亲?” 诗琪因要出阁,廉国公亲自发话留着她在国公府居住,凝萱以为二姑娘消息能多些,谁知也是一问三不知。倒是走在后面的三姑娘却出人意料的开口:“青衫的那个叫陈莲,葡色短袄的那个叫魏紫。” 凝萱诧异的扭头看向三姑娘魏乐珊,后者嘴角不屑的一撇:“怎么?怕我糊弄你啊!哼!”三姑娘甩了袖子就走。 诗琪担心她们姐妹再生隔阂,便道:“这段日子三妹妹常去找我说话,她心里也苦,只是面子上又要强,有时说话狠了些,五妹妹可别忘心里去。大夫人恼她惹是生非,已经久不和她说话,虽然是嫡出的小姐,但三妹妹的用度却连我都不及。她脾气又拗,得罪了祖父得宠的姨娘,闹的最后连祖父都发话,不再管她,如今也就是我和大嫂子还常常去看她。” 凝萱望着背影分明的三姑娘,想起刚来那段日子她暗暗克扣自己的月银,如今听二姐姐一说,这便是佛家常说的轮回有报吧。 八角亭里早摆下了两张大桌,大夫人领着妯娌们一桌,年轻姑娘们一桌。二夫人本要拉着凝萱上头席,凝萱哪里肯,连连告饶:“我一个小辈,如何上得了首位,和姐妹们在一处笑闹便足矣。” 二夫人扬着下巴将妯娌们的神色看在眼中,笑道:“如何不可?便是二皇子妃来了,难道也要往下手席去坐?便是大嫂子依了,我也是不依的!”说完还要去拉凝萱。 亭子外远远的就跑来了管家娘子,一面疾行一面高声禀报:“夫人,快,快!” 大夫人惊喜:“是二皇子妃来了?” 管家娘子上气不接下气,“是,是二皇子夫妇与三皇子夫妇同到府门口了,国公爷叫大夫人领着女眷们往前门去迎。”大夫人一颗心落了地,不免洋洋喜气盈腮,但一想到长女对三皇子存的那点念头,又担心女儿见了三皇子妃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心中惴惴难安,忙拉着众人去前院。 刚走了一半的路程,二皇子妃和三皇子妃就已联袂而来。 凝萱乍见那二位,差点没笑出声来,三皇子妃尚好,只穿了一件寻常便服,清丽却又不失高雅,反观她的这位大姐姐,二皇子的爱妻魏静香,竟是把朝拜皇帝时候的那件皇子妃朝服弄了出来,亏得她也不嫌坠得慌,那头面足足有十来斤重呢!(未完待续) 第二九零章 试探 按照朝廷礼制,皇子妃、亲王妃的礼服乃是朝廷尚宫局亲自织造,从九翟冠到大衫霞帔,从珠冠到金丝履,无一不精致逼人,但朝廷也有明令,宗亲们的礼服是每三年一更新,途中不准有毁损,否则都要报备尚宫局御朱门。正因为如此,内命妇们很少在非正式的场合下穿着厚重不堪的礼服。 三皇子妃跟着丈夫来走亲戚,穿这样一件常服再合适不过,她是廉国公正儿八经的外孙媳妇,要是想摆架子给几个舅母们看,别说三皇子心里不高兴,就是三皇子妃的娘家人也要责怪这孩子不懂事。 廉国公乍见他们夫妻来的时候倒是挺高兴,又瞧着小夫妻俩朴朴素素,没搞那些名堂,就更加欢喜了几分,可谁知紧接着下轿的二皇子妃却差点没把廉国公气个好歹。这样一身礼服便如同百官的朝服,廉国公只能按捺住脾气躬下身子给二皇子妃请安。 二皇子为人低调,竟还有些唯唯诺诺的小男人本色,见妻子这般作为,不但没赶紧拉起正要叩拜的廉国公,还怯怯的躲在了三皇子背后。二皇子和三皇子同为兄弟,但一个流着魏家高贵的血统,一个却是不知名低贱宫女所生,这二人在魏家老爷们的心中高低立显,连带着看二皇子妃和三皇子妃的神态也多了几分参详。 凝萱虽然不知道前面发生的情形,但通过二皇子妃这般作为也猜到了个大概,她冲二姑娘神秘的一笑,拉着诗琪就往水廊上去,穿过众位夫人。在大家诧异的眼神中微微一盈身。 “大姐姐今日好颜色,我们合众也只能自叹不如,早知姐姐今日如此盛装,我便该请了婆婆一并来,说起来。她还没见过众位伯母呢!” 二夫人差点没嗤笑出声,就没听过儿媳妇回门婆母跟着一并来的,不过......魏凝萱这么一打岔。倒是省却了她们一干人的跪拜之礼。 魏静香脸色尴尬,却很快被一抹娇嗔所取代,亲昵的拉着凝萱的手:“你这丫头。还是改不掉原来的脾气。只知道拿我凑趣。我和二殿下若不是听说三弟与三弟妹也要来,谁耐烦穿这厚重的劳什子?还不是怕在三弟妹前面失了礼数?” 三皇子妃也不是省油的灯,见魏静香一意要将脏水往自己身上泼,轻笑道:“瞧这事儿闹腾的,我临出门的时候三皇子刻意嘱咐我,今日见的都不是外人,自家长辈,切不可妄自尊大。弄些花里胡哨的排场,叫舅母们笑话我不懂事,喏。这才穿了简简单单的常服。况且,我知今日的主角是五妹妹。我上来凑什么趣。” 三皇子妃丹凤眼轻轻的一挑魏静香,抿着樱桃小嘴娇声道:“我记得二嫂子当年成婚的时候便是这一身吉服吧?和五妹妹站一处倒真像两个新娘子似的!” 众人会意,不免跟着笑了起来。 大夫人见女儿脸色越来越沉,忙抢过了话茬:“老太太还等着二皇子妃和三皇子妃呢!” 三皇子妃似笑非笑的收回了对魏静香的目光,跟着大夫人就往里走,老太太身边的富妈妈已经赶了出来,在八角亭将众人拦下御朱门。 “老太太说她身子疲乏,就先不见两位皇子妃了,老太太叫大夫人好生招待贵客,不用惦记她,另外,请姑娘们别委屈了两位表小姐。” 大夫人冷冷的“嗯”了声,富妈妈一怔,头越发的低。大夫人向来是老太太的马前卒,连带着对富妈妈也是恭敬有礼,今日遭到冷遇,确实出乎富妈妈的意料之外。 因有了两位皇子妃,八角亭里的桌席便要拆散了重新排序。凝萱跟着两位皇子妃一张,夫人们一席,小姐们又是另外一席。穿戴簇新的丫鬟们不断端上来蒸笼,先甜蟹的味道早传进了八角亭里,凝萱喜吃蟹,只是她一到冬日便手脚冰冷,大公主总叫人看着她不准多食。宫中每年都有新鲜的螃蟹赏赐下来,远不是外面铺子里的货色能比拟,可惜凝萱每次也都只是浅尝辄止而已。 凝萱要了水净手,笑槐上来便要替凝萱剥蟹肉,魏静香就坐在凝萱身边,饶有兴趣的打量笑槐:“这个就是跟着五妹妹多年的丫头吧?本宫记得似乎是家生子?” “大姐姐好记性,可不就是她,只是如今祖父把她一家子都给我做了陪房,我见她兄弟有些见识,便拿出了一间铺子给他打理。” 魏静香惋惜的短叹一声,接过女官递来的蟹肉,“五妹妹还记得本宫身边那个雨竹吗?”凝萱忽听她说出这俩字,身子一僵,笑槐更是将剥了一半的蟹壳跌落在地上。 魏静香徐徐道:“看来五妹妹是记得的。” “自然记得,她成婚的时候妹妹可还是随了一份重礼呢!”凝萱一副肉疼的样子,倒叫坐在对面的三皇子娇笑不已,忙问她怎么个厚重法儿。 凝萱笑道:“那会儿年纪小,老太太怕我们花钱大手大脚的,养成了恶习,所以每月都是十两,雨竹是大姐姐身边最得力的丫头,她成亲,我们这几个姐妹可都没叫她吃了亏。” 三皇子妃也是世家出来的,当姑娘的时候月银更少,统共也就二两并一串铜钱,听凝萱这么一说,倒是博得了三皇子妃的共鸣:“谁说不是呢!当年本宫祖母身边的一个陪房嫁女儿,我家中的姐妹几个合钱凑成了一副头面,这些有身份的奴婢比一般的主子还风光。” 三皇子妃像知道自己失言似的,连连冲魏静香道歉:“二嫂子别多心,本宫不过说说而已。” 凝萱没事人似的用羹匙盛了蟹壳中的鲜肉,笑槐已经利落的又剥开了第二只,倒了满满一壳子的醋,仍旧小心翼翼的递给凝萱,并趁机使了个眼色。凝萱冲笑槐安抚的一笑,不紧不慢的挖着蟹肉。 魏静香才摆脱三皇子妃的纠缠,就见旁边桌案上已经摆了两只完整的蟹壳,她有些吃味的说道:“五妹妹好胃口。可惜啊,本宫却是寝食难安,自打雨竹出门子之后,本宫身边就再也没个得力的人,二殿下知道本宫的心事,就叫侍卫长去寻雨竹,想请了她到皇子府去当差,五妹妹猜怎么着......” 魏静香拖了长长的尾音:“邻居们告诉侍卫长,几个月前雨竹家不知来了什么了不起的亲戚,将那一家子都接去享福了。本宫便奇怪了,雨竹一家都是再贫寒不过的,怎么就凭空冒出了个阔绰的亲戚?” 凝萱毫不在意,招来小丫头端水净手,笑槐早准备了热热的烧酒,凝萱一饮而尽,才说道:“大姐姐怎么就知是个阔绰的亲戚?这种事儿以讹传讹,未必全信,大姐姐若是想要寻访以前的丫头,倒是可以请五城兵马司的人帮忙,三哥哥以前那个好友如今已经是五城兵马司副都统,大姐姐不妨用了三哥哥的名帖去试试。” 三皇子妃忙借喝酒的动作掩饰住了笑意,这个世子妃实在有趣,嘲讽人都不带用一个脏字的,二皇子用小舅子的名帖去求人?说出去还被笑掉大牙! 魏静香反复告诫自己需要隐忍,别和这丫头一般见识,“雨竹的男人欠了钱庄一百多两银子,她家邻居说,自那亲戚出现过一次后,雨竹家不但还上了银子,还很是阔绰的将房舍贱卖了,五妹妹说奇不奇?本宫思来想去,这帮忙的必定是本宫的熟人,否则谁有那样的能力?” 三皇子妃忙插话道:“二嫂听弟妹说的在理不在理。” 魏静香正逼问凝萱,无奈耳边总有个话痨不肯消停,“三弟妹什么意思?” “本宫是说,或许那人正是知道雨竹是二嫂身边用惯了的旧人,巴结二嫂子无门,便只能先讨好了雨竹一家,继而盼着通过雨竹来亲近二嫂子。又或许......”三皇子妃语气迟疑。 凝萱大惊失色,“又或许是什么奸邪的小人,觑着雨竹本分老实,故意拿捏住了她,要用她来制挟大姐姐呢!” 魏静香紧紧盯着凝萱,希冀从她的表情中分辨出些蛛丝马迹来。 可凝萱始终沉得住气,笑槐心惴惴的难受,借着去洗手的功夫先逃遁了。 凝萱执壶,为二皇子妃和三皇子妃满满的斟了一杯烧酒,“这亭子虽好,但到底四面漏风,螃蟹又性凉,大姐姐和三皇子妃喝些热酒,能暖人心!” 魏静香捏着酒盅不再追问,三皇子妃在心底暗暗一哼,继续掰着手中的蟹肉。不大会儿,管家娘子来报,说家中的戏班子已经做好了扮相,国公爷那边开席,留了一班伺候,余下这一班说是给皇子妃和夫人小姐们解闷。 戏台子就安置在了八角亭对面的一处白玉台上,魏静香朝众人欠了欠身,说是去换件衣裳。大家心知是大夫人母女有话要谈,也不在意。三皇子妃更是拉着凝萱就去坐了小姐们的那一席,少了大夫人这尊门神,少了二皇子妃的排场,众人吃的倒也有几分热闹,连叫小丫鬟们端了十几屉螃蟹。(未完待续) 第二九一章 心有不甘谋大权 嘉园的水岸边有两三间小屋,红瓦白墙,枇杷树周边环伺,只留了一个小小的入口供人通行御朱门。大夫人领着女儿进了正房便屏退所有下人,更叫自己的陪房守在门外,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搅。 “儿啊,你刚刚在桌上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大夫人一直在暗自留心静香等三人的谈话,“如今五丫头是世子妃,恪亲王世子可不是等闲的小少爷,他手中是握着兵权的,你和殿下何必得罪他们夫妻?” 魏静香拉着母亲坐到了太师椅上,“母亲什么也不懂,就别问了。我还正要说呢,老太太的‘病’可大好了?” 大夫人提到这个就一肚子气:“快别说了,前两日她娘家也不知道从那儿找来个江湖郎中,两三幅药下去,竟好了许多,我看咱们是前功尽弃了。” 魏静香冷冷一哼:“本宫做事还从没有过前功尽弃的时候,母亲把那江湖郎中的来路打探清楚,本宫自然叫他有来无回。” 大夫人心惊胆战,忙道:“可是那郎中如今日夜居住在府中,娘娘要是下手,岂不是要被人怀疑?” 魏静香摸着肚子笑道:“无妨,本宫只说肚子不舒服,请了家中的神医去诊脉而已。” 大夫人骤喜,“果真是怀上了?真人保佑我的儿,真真叫你心想事成了。” 魏静香想起才不久流掉的那个孩子,如今心口还隐隐作痛。那可是皇家正儿八经的嫡出孙子,四皇子虽然也有儿子,但却是一个侧室所生。当初若叫她把孩子生下来,皇帝哪有不喜欢的道理?可就是那帮子小人,见不得二皇子和自己好,千方百计用下作手段...... 大夫人心疼的揽住魏静香:“好孩子,那都是命。过去的就别想了。” 魏静香狠狠推开生母,“母亲能忍,本宫却不能忍。连嬷嬷都说。那是个几乎成型的男胎,有了孩子,本宫和殿下就多了一份筹码。且看今后天下到底谁才说了算数。” 大夫人顿生冷汗。万岁爷犹在,女儿这话已经到了大不敬的地步。“你,你到底要什么呀?你可别做傻事,国公爷不会应允的。” “哈?本宫的祖父?他心里只有三皇子,为了他的外孙谋利,对着太子像个哈巴狗儿似的,只知道卑躬屈膝,他为本宫与殿下做过什么?既然廉国公不仁。也就别怪本宫不义。”魏静香眼神几近疯狂,配着她那一身上位者的礼服,更添了几分诡秘。 大夫人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儿。即便是当日女儿交给自己那包药的时候......疯了,这是疯了。大夫人害怕的往椅子深处跺了跺。 魏静香轻轻一瞥。将母亲的举动纳在眼中,冷道:“母亲也不用害怕,本宫一人做事一人当,连累不到你,魏家到底是我的娘家,却也是三皇子的外祖家,便是将来殿下事败,皇上看在三皇子的面上,也会饶了你们一干性命的。哼,当初把本宫嫁给身有残缺的二皇子,不就是打着这种主意?祖父好谋算!” 大夫人难过的掉着眼泪,魏静香心一软,勉强温和了语气:“母亲该庆幸,本宫要是没有一点成算,早就叫那些人拆肉活吞了,本宫虽然没了孩子,但殿下却把心都交给了本宫,今后殿下若能临朝,本宫便可效仿......” 大夫人不顾尊卑,死死的用手捂住魏静香,小心的环视四周:“娘娘不要命了,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御朱门!” 其实不用魏静香说,大夫人也能猜到女儿的几分心思。这个大姑娘打小便聪慧非凡,加上长春宫老祖当年占卜的几句箴言,静香心思高的已经脱离了大家的期许。前朝有两代太后,一个是辅佐幼子登基,临朝听政,一个是丈夫懦弱,垂帘听政,真可谓是女中奇葩。 然而大夫人也是世家出来的女子,读过两年诗书,知道两代太后的结果都不尽人意,新皇登基后更是连连打压太后娘家,外戚几乎死绝。大夫人眼瞅着魏家的大权在握,就等着老太太一命呜呼,怎愿意叫女儿的痴心妄想毁掉后半辈子的期许?再者说,大夫人还有更疼爱的儿子,重男轻女的思想不免开始作祟。 大夫人低声吼道:“娘娘再别说这种话,妾身也从没听过。” 魏静香见生母胆小怯懦的样子,不免心中冷嘲,不过她和二皇子如今势微,还需要仰仗着国公府,便只能先安抚了大夫人。魏静香笑盈盈道:“瞧母亲吓得,本宫也不过就那么一说。” 大夫人语重心长的拉着魏静香的手:“娘娘多和世子妃走动总归没错,你看三皇子夫妻俩,明明没他们的事儿,却偏偏赶在今天来,还不就是觑着世子爷的助力?我听说,三皇子和四皇子也要开府了?娘娘也要多多的留心才是,说来说去,皇帝心偏着谁,谁将来才能成大事。” “本宫知道。陛下将礼部给了四皇子,把户部给了三皇子,却偏偏只叫我们殿下领了个修皇陵的活儿,这摆明了就是嫌弃我们殿下。”魏静香暗恨在心。 “娘娘莫急,三皇子和四皇子毕竟接触政事的时间早,二皇子没有经验,慢慢来也是有的。况且那修皇陵是个体面活儿,又不用殿下费心。倒是听老爷的意思......陛下有意叫世子爷领兵部的官职?” 魏静香轻笑道:“父亲的消息倒是灵通,殿下也是从他恩师哪里知道的,兵部尚书正有告老还乡的意思,皇上看好了赵煦。” 大夫人听了好半晌沉默不语。 大老爷一开始说的时候她还不信,恪亲王世子能有多大的年纪,兵部尚书可是正三品的大员,能叫一个黄口小儿当了去?但如今听女儿也如此说,这事儿便有几分的可信度了。 魏静香看母亲沉默不语,好奇道:“母亲是想到了什么?” 大夫人讪讪的一笑:“能有什么,还不是你二婶,她如今可风光了,自己做了当家夫人,儿子又在边关领兵,或许不出几年,那诰命的衣服便要换一换喽。” 魏静香心一沉,母亲的一席话也戳中的自己的心事,她如今恰需要一个本事大的娘家兄长辅佐。嫡亲的大哥魏元堂原本是最好的人选,可魏元堂低不成高不就的,时至今日还只在翰林院里当个小小的庶吉士。二哥倒是有几分鬼才,但得罪了皇帝,今生是无缘朝堂了。偌大的魏家,孙子辈里拨来拨去,竟没一个能提携起来的哥儿。 除了二房嫡子......魏元辉。 “母亲不如和二婶透点消息?本宫见三弟和五丫头的感情就极好,本宫是长姐,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母亲再多多的许诺二婶些好处,本宫就不信他们二房不动心!二房和三房又不一样,本宫与五丫头交好,只能远了三房。与元辉那小子交好,就得从二房这边下手。”魏静香脑子转的飞快,不断想着二叔和二婶的喜好,将来好对症下药。 大夫人虽然不情愿,可为了女儿还是点了头:“二房当家做主的是你二叔,并不是二夫人。娘娘可得分清主次。” 魏静香大笑:“这有何难?二叔好女色,本宫身边难道还少了美人不成?正愁没处发落那些贱婢呢,整日挖空了心思似的勾着殿下。” 大夫人忙道:“母亲这儿有个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魏静香眼前一亮,“母亲快讲。”大夫人便将老太太如何打算给世子妃送通房,如何被人遣送回来,国公爷如何发怒一一讲了出来。 魏静香听罢甚是不屑:“魏家这么做只能是远了恪亲王府,五丫头是新嫁娘,和世子爷蜜似的甜着呢,老太太这么做得不了好不说,连带着孙女,孙女婿一并得罪了。” “谁说不是!更可恶的是老太太又找了两个身份高些的,打算给世子爷送去当贵妾呢!” 魏静香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荒唐荒唐,只听过婆婆给儿子纳贵妾的,就没听过女方家主动给闺女送冷刀子的。不行,这事儿本宫得帮帮五丫头。” 大夫人正是这个意思,万一恪亲王世子真的做了兵部尚书,闺女和女婿迟早要用到人家。大夫人忙附在女儿耳畔低声耳语,就看魏静香神色不断变化。 “没想到啊没想到,二叔还有这样的心思?哼,正好,今日来着一遭,倒没叫本宫空了手。”二皇子妃挽着大夫人的手,款款往外走。 八角亭这边早热闹了起来,有些脸面的丫鬟早拉了三皇子妃的贴身宫婢到水廊上另摆了两桌。笑槐和碧潭也是大家争相追捧的主角,凝萱乐的她们去玩闹,小姐们当着三皇子妃开始还有些拘谨放不开,等吃了几盅酒后便话多了起来。三皇子妃在家的时候就是个八面玲珑的主儿,出嫁前她爹爹早将三皇子的这些亲戚调查个大概,三皇子妃心中有数,除了捧着凝萱,便以二姑娘诗琪为尊,连两位远亲姑娘魏紫和陈莲也没冷遇。 大家正说笑着,忽来个陌生的小丫鬟,径直走到陈莲身边:“陈姑娘,老太太请姑娘过去说话。” ****** ps:悲剧,假期竟然结束鸟~~小荷好郁闷呦(未完待续) 第二九二章 终究是姐妹 陈莲对老太太唯命是从的近乎卑微,她本身有没什么主见,一听小丫鬟如此说,忙站起身要跟着往连环水坞去御朱门。膝盖才支起,坐在她旁边的魏紫就单手拉住了陈莲。 魏紫满怀笑意的看向小丫鬟:“你是哪房的丫头?怎么看着面生?我和莲姑娘在老太太身边服侍,怎么就没见过你?” 凝萱猛听她这样反问,不觉抬头多看了她一眼,听她们说话,这远房堂姑娘是叫魏紫?名字倒是有几分的别致,就是心眼多了些。 小丫鬟有些倨傲的笑道:“魏姑娘才来国公府几天,自然不认识奴婢,奴婢就在这嘉园当差,老太太偶然闲了,想和自己的侄女说两句贴心的话,魏姑娘要是不信,大可跟着奴婢一并去。” 魏紫心中懊恼,她早喝了绝育的汤药,所以对世子爷是势在必得。可这段日子跟在老太太身边,和陈莲一样的尽心服侍,老太太就是高看陈莲一眼,对自己的讨好视而不见。魏紫好生委屈,陈莲呆憨憨的,胆子又小,根本难成大事,若她是老太太,便全力以赴的辅佐自己,叫自己做了王府贵妾,总比扶持一个笨蛋好的多。 魏紫小心的觑着对面的世子妃,见对方淡然的品着香茗,魏紫左右思量,终究松开了拉住陈莲的手。在她看来,只要世子妃在这儿,自己就还有机会,便是陈莲先得手一步,从今天这个光景来看,就算被抬进门,世子妃也不能善待她! 魏紫冲陈莲一笑:“好妹妹。你去吧,老太太必定是件急事。” 陈莲小声哀求道:“魏姐姐,你和我一并去吧!我,我怕。”那小丫头忙道:“老太太等着陈姑娘呢!便是姑娘不愿意,就给奴婢一个话。奴婢也好回禀了老太太。” 陈莲自打到了魏家,每晚就噩梦不断,总看见老太太拿着满是血的鞭子抽打自己。那个未曾谋面的世子妃穿着一身嫁衣,面容模糊的要掐死自己。闹的陈莲一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就腿肚子发软,现在小丫鬟叫自己单独去见老太太。陈莲哭的心都有。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只能跟着小丫鬟硬着头皮去了。 凝萱放下茶盏,笑望着魏紫:“妹妹是哪房的女儿?我竟从没见过。” “国公府家大业大,分支众多,世子妃又是国公爷的嫡孙女,我们平日都是仰望的,世子妃自然没见过。不过......魏紫倒是对世子妃早有耳闻,世子妃德顺温贤,不仅国公爷喜爱。连大公主也亲闺女似的爱护着。父亲在家时常教导,要魏紫以世子妃做典范。”魏紫说话的时候始终挂着笑,叫人看了如沐春风。听不出半点巴结的意思。 凝萱不禁又高看了她一眼,这个魏紫若说话处事与三姑娘一样。她也未必上心,偏偏是个笑面虎,背后送冷刀子,又叫你很难察觉。听着像是夸赞的话,其实句句都在调拨。 凝萱笑道:“魏紫妹妹好甜的一张嘴,说的我都难为情了,你这样讨人喜欢,怪不得老太太执意要将你留在身边。不过这也难怪,我们姐妹又能在家里呆多久?老太太从来都喜欢热闹,人多才好,你和陈莲妹妹一个贴心,一个聪慧,瞧老太太刚刚说的,叫我们不准委屈了你,倒弄的我们像母老虎似的。” 三姑娘魏乐珊将手中的蟹壳丢在桌上,招呼了小丫头要水净手,漫不经心的冷笑道:“魏紫和陈莲两位姑娘也过了及笄之年,咱们家有什么道理强留着人家大好的年华?要我说,老太太若真心为两位妹妹着想,就该早些将人送回去,叫人家父母兄弟做打算,没的耽误了两位姑娘的前程。” 要说这魏家里面,敢明目张胆说老太太不是的,除了三姑娘,还真就没有旁人了御朱门。 凝萱饶有兴致的看向魏乐珊,魏乐珊有些羞恼,不肯直视这个早先矛盾不少的五妹妹,愣是将头扭向了另一处。凝萱心中微微一笑,面上又不露半点,恰好这些小姐们或是三皇子妃听了魏乐珊的话正不自在,就更没人留心凝萱和三姑娘之间的无声交流。 魏紫面色涨红,略显难堪的眨眨眼,干巴巴挤出两三个字来:“父亲,叫我好生的替他孝顺老太太。”随即有察觉言语不过,魏紫的爹爹是廉国公的侄儿,就算孝顺,也该往老爷子这边走关系,做侄儿的让闺女来给婶娘尽心......听着好生的别扭。 众人脸色怪异,魏紫忙道:“我爹爹年轻的时候蒙得老太太的接济,这才进了宗学读书,得了功名。” 魏紫一面说一面暗恨魏凝萱的笑里藏刀,又恨魏乐珊刁钻。她竟是全信了富妈妈的鬼话,什么三姑娘与五姑娘不和,原来都是假的,要不然就是那魏乐珊是个见风使舵,没有节气的东西,见魏凝萱做了世子妃就扑上去巴结。 魏紫越想越觉得在理,加上来府上这些日子,人们对魏乐珊的谣言,她不禁将三姑娘又看低了几分,竟全完忘记,这魏乐珊就算再不得宠,那也是大夫人的嫡亲女儿,魏乐珊就是再胡闹,那也是二皇子妃的亲妹子。 “听说三姐姐和世子妃的感情极好?还曾经将世子妃的月钱藏起来开她的玩笑?”魏紫将矛头对准了魏乐珊,甜甜一笑:“我原本不信,如今瞧两位姐姐相处的融洽,倒是羡慕姐姐们好福气。” 场面一时间冷了起来,当年三姑娘明目张胆的扣下了五姑娘的月银,害的世子妃被幽居在紫藤苑的时候连点打赏的银子都没有,处境落魄到近乎难堪。大家虽然都知道,但没一个敢说出来的,毕竟丢的是魏家的脸面。如今五姑娘更荣升为世子妃,就更没人会说三道四,都装糊涂呢! 偏这个魏紫为报复二人,将不知哪里打听来的消息大刺刺的铺了开来。 三皇子妃率先站起身,拉着诗琪道:“听说妹妹好书法,更有国公爷赐予的前朝孤本?本宫在家的时候也常临摹几篇,你可舍得借出来一瞧?” 诗琪心领神会,口中应承了。三皇子妃一把拉住魏乐珊,嗔道:“可逃不了你去,听殿下说,三妹妹也是丹青好手,拿一副你的墨宝来,也要本宫开开眼。” 魏乐珊哪里是什么丹青高手?大夫人当年倒是想叫三姑娘用学识来博得国公爷的喜欢,今儿再次高看大房,可惜......三姑娘根本不是那块料。 三皇子妃一下拉走了两位小姐,桌案上不过就剩下了凝萱并四姑娘雅静。 雅静是个刁钻的,一脸坏笑的瞅着早呆掉了的魏紫,悄声道:“魏紫妹妹胆子可真大,连三姐姐都敢打趣?想当初府上大厨房有个婆子,仗着是老太太的陪房,就敢驳了三姐姐的面子,要屉蟹肉包子,偏说没有,竟弄了点素馅的,你猜怎么着?” 魏紫脸紫的像个茄子,眼睛死鱼似的勾着雅静。 “五妹妹,你还记得吗?” 凝萱笑道:“这怎么能忘?三姐姐好不威风,当晚就叫丫鬟们去砸了老货的老巢,竟剿获了许多意外之物,原来还是个内贼!专偷主家的东西,结果三姐姐不但得了祖父赏识,连祖母都连连夸赞,说三姐姐慧眼识人,身上有难得一见的侠义之气。不负国公府盛名。” 四姑娘雅静使劲儿憋着笑,她从没发现,五妹妹还是个能掰扯谎话的高手! 明明是当年三姐姐险些把老太太气倒,虽说是那婆子的不是,但人家到底是老太太的陪房啊!为这事儿,老太太足足有小半个月没叫三姑娘进欢喜堂。还是大老爷亲自押着三姑娘去赔了不是,老太太心疼儿子,这才将此事轻轻放了下。 如今再听魏凝萱将黑的说成白的,雅静只觉说不出的好笑。 凝萱在桌底下轻轻踢了四姑娘,又惋惜道:“不过那婆子也确实该罚,吃穿用度都是国公府上的,老太太开恩,又放了她儿子的卖身契,在外面做个正经的生意人,逢年过节又不忘打赏这些老一辈的,偏那婆子连国公爷的吃食也敢克扣,省下来的嚼用都用在了她那个读书的小孙子身上,嗬,过的比正经的主子还得意。” 凝萱深深看着魏紫,轻声道:“妹妹说,我们一家子人能不心寒嘛?” 魏紫被她看的好不自在,忙起身:“两位姐姐先坐,妹妹喝了几盅酒,略出去走走散散热气。” 看着那仓促的背影,雅静不屑一哼:“五妹妹何必在意她?瞧,这不是落荒而逃了?” “四姐姐说的我好生莫名,妹妹与魏紫姑娘初次见面,哪里就谈得上何必二字?”凝萱满脸不解的看着雅静。 雅静嗤嗤一笑:“好了好了,我知道五妹妹聪明,就连我这呆子都能察觉出老太太的心意,我就不信五妹妹会看不出?你成婚前送回来那两个丫头可都不是省油的灯,总在背后说你的不是,终究是被祖父叫人牙子拉出去发卖了。不过......” 雅静压低了嗓子:“这俩可不一样,你没听魏紫的口气?她是在告诉五妹妹,她魏紫是官宦人家的小姐,父亲也是有功名的!你啊,可留个心眼吧,免得被算计了还不自知。” ** ps:小荷明天有公开课,解决了大事就开始加更了,如无意外就从明晚开始!多谢谢大家的捧场,哈哈,推荐好友佳作【重生之1976】揣着包子找老公(未完待续) 第二九三章 杀红了眼 等酒重温热第二遭的时候,三皇子妃由诗琪陪着重新返回席位,几位夫人让丫鬟送了戏折子给三皇子妃过目,三皇子妃执意不肯,只道她年轻不敢在长辈们面前托大御朱门。大家狠狠互捧了一阵,最后倒是向来不多话不出风头的四夫人点了一出《东山》。 戏才开罗,魏静香便携着大夫人的手迟迟而归。那母女俩一路上说说笑笑,等八角亭近在眼前,魏静香毫不避讳的附在大夫人耳边,不知低语着什么。 凝萱偷眼去瞧,三皇子妃果然有些心不在焉,酒盅没端稳,洒了有大半在裙摆上也不自知。凝萱总觉得今儿三皇子夫妇来的蹊跷,要么是奔着她和赵煦,要么就是奔着魏静香夫妻俩,如今看来,倒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可是二皇子说好听的叫谨慎,难听点的便是胆小,太子,三皇子,四皇子,加上如今年纪渐长的小皇子们,彼此间明争暗斗不在少数。成年的皇子靠自己拼杀,年幼的皇子靠母妃去拼杀。 那这位二皇子又有什么依仗呢? 靠母亲?二皇子的生母是个宫婢,因偶然得了皇子才晋封为嫔,可惜还没享几天的福,便一命呜呼了。 靠自己?二皇子平庸无为,要不是他始终占着次子的名分,只怕皇帝都难想起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儿子。 简而言之,二皇子从来就没被这几个兄弟高看过,哪怕将来夺储之争再激烈,也不会波及到二皇子这儿,毕竟。哪个上位者也不想在史书上落得个弑兄杀父的罪名。如此一来,二皇子的功用便体现了出来,在新君即位之后,必定要善待“仅剩”的一个兄弟,好叫朝廷上下。尤其是那些编撰典史的胥吏们知道知道,新君是多么友善,以此来掩饰曾经的暴行。 凝萱一直以为。聪明绝顶的廉国公也是这样筹谋的,但是今天......从三皇子夫妇的怪异举动来看,似乎有什么事儿牵连着二皇子。 须臾间。魏静香已经重新进了八角亭。宽大的裙裾边沿闪着点点金波,“五妹妹,这人呢?”魏静香诧异的环视了一圈,发现竟少了许多姑娘,她嫡亲的妹子更不在其中。 凝萱笑道:“吃了酒,浑身燥热,出去透透风。” 魏静香不赞同的皱着眉:“胡闹,这风也是狠吹的?家中又不是没有解酒的羹汤。万一着凉,又或是出了疹子,便是叫天也无济于事。”魏静香扭头去唤大夫人的贴身婢女:“一定是三妹妹领着作怪。你去把她寻来,便说本宫有事告诉她。” 三皇子妃轻声一笑。眼睛从魏静香手指上长长的护甲上滑过,“二嫂对三妹妹真好,怎么......听人说,二嫂有意叫府上小姐和朱家结亲?” 凝萱心一动,知道重头戏来了。她不动声色的将手缩在桌下宽大的袖口中,虎掌上的血口子早就结痂,宋嬷嬷不知打哪儿淘换来一种药,抹上没两日,那痕迹便淡了几分,这几日似乎在长肉,时不时的犯痒。 凝萱一面留意这二人之间的波涌,一面轻轻摩挲着伤口处。 魏静香没急着回答三皇子妃的问题,而是阴阳怪气的冷哼:“哦?三弟妹别是弄错了吧?怎么本宫听着,倒是三弟妹有意叫你娘家的妹子嫁进朱家?” 三皇子掩着小嘴轻笑:“确实有这么一说,不过我从妹许配的只是朱家三房的少爷,又是庶出,我那妹子正经的嫡小姐,算不得什么高嫁低娶,倒是有几分的门当户对御朱门。可和二嫂子就不能比了,二嫂子说媒的可是朱家的大爷!” 旁边坐的二夫人为人势利,对京城谁家最富庶,谁家是高门,谁家哥儿得了好前程,那是一清二楚。 二夫人听完三皇子妃的话,早就惊呆了:“朱家大爷?难道是那个刚刚死了老婆的朱老大?”三皇子妃含笑着点头,二夫人神色不明的看着魏静香:“朱家大爷只怕有四十了!不知二皇子妃打算为哪个妹子求亲?” 二夫人忽然有些后悔,魏诗琪的婚姻定的太早,若是再等一等,说不定这好事儿就能落在自己这一房头上。朱家老大年纪摆在那儿不假,但朱家有钱有权啊!连先皇当年挥兵北上,都要和朱家借银子,最后更封了一个勇毅侯的爵位。如今的皇贵妃朱氏,和勇毅侯和沾了几分亲戚,便是四皇子见了勇毅侯,也要客客气气的叫一声舅公。 朱家大爷是勇毅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原配妻子在半年前故去了,不少人都去提续弦的事儿,可朱大爷自己不点头,勇毅侯也不好勉强。 三皇子妃要的正是这种效果,见众夫人和小姐们脸色阴晴不定,三皇子妃莞尔一笑:“朱家大爷三十四,年纪是大了点。” 几房夫人们便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大夫人。 魏家四老爷才三十出头而已,和朱家大爷年纪相仿,若真把魏家的小姐嫁过去,这辈分岂不是乱了套? 二皇子妃见众人被三皇子妃引上了钩,忙道:“说亲虽有此事,但相看的女儿却是殿下的一个表妹,和国公府上并没有关系。勇毅侯夫人和本宫有数面之缘,便央了本宫寻些家世清白,人品靠得住的女孩子去相看,想来想去,也就只有殿下外祖家的几个女儿还般配些。” 众夫人们心里暗急:你们家没有,我们娘家有啊! 萧宝珠最先耐不住:“二皇子妃大可不必为此犯难,我娘家倒是有几个待字闺中的姑娘,等改天送娘娘府上去瞧瞧?”二夫人不甘示弱也要抢白,却见她最得意的妈妈行色匆匆往此地来,对方脸色惨白,脚步踉跄。 “二夫人。”妈妈用手半遮掩了唇形,在二夫人耳边嘀嘀咕咕了许久,众人就瞧见二夫人脸上倒了调味罐子似的,各种情感顿时涌在了一处。震惊,愤怒,惊讶,二夫人再也坐不住,跃身站起,将膝盖上铺着的白锦缎帕子狠狠甩在一边,更忘记了此处坐的还有两位皇子妃,扭身飞也似的去了。 众人瞠目结舌,也不知这是出了什么大事。二夫人的陪房满脸尴尬,一面低头哈腰,一面在这儿解释着:“二老爷不见了一样要紧的东西,正急着叫二夫人呢!” 这种假话谁会相信?只是鉴于二房夫妻俩平日就有些不着调,大家也不甚在意,仍旧吃吃喝喝。四姑娘小人心理又在嘴碎,一边剥着栗子,一边窃笑道:“定是二伯父在前面喝多了,贪恋上了哪个丫头的美色。” 诗琪忙在桌案底下推她,雅静不满的哼着,倒是没在往下胡诌。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听嘉园外面吵吵嚷嚷,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叫骂声不断。众人全都站起身,不约而同往大门处望,想要探个究竟,唯独凝萱悄悄去留意大夫人的神情,果然见大夫人和魏静香两个隔空交换了眼神,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将头扭开。 嘉园的大门口忽然冲进来一人,披头散发,鞋也跑丢了一支,下身还好,上身只罩着一件薄薄的亵衣,白色的绸缎几乎是贴在身上,玲珑的曲线叫人一览无余。 “大夫人救命,二夫人要杀我!” 那女子上了水面上的回廊,众人这才看清,竟是刚刚被老太太叫走的陈家表姑娘,陈莲。凝萱眼尖,忙喊道:“快拦着她,保护两位皇子妃!” 正进门的不是二夫人还能是哪个?她手中提着一柄不知哪里寻来的宝剑,明晃晃的已经出了剑鞘,杀红了眼似的要来砍陈莲。陈莲只把八角亭当成了避难所,恨不得手脚并用爬进来。这里面的女眷已经吓傻了,也不知是哪个叫了一声赶紧关门,小丫鬟才腿软的抢上前去将八角亭的几扇大门从内紧紧封闭上。 陈莲慌张的回头,就见二夫人越逼越近,悲切的苦求道:“救救我!我是冤枉的!” “小贱妇,敢勾搭你二爷,便尝尝本夫人的厉害。”人未到,声先至。 陈莲侧身一阵冷风,她耳边一痛,等再去摸的时候,耳垂已经少了半片肉,血花四溅。二夫人并不罢休,手中的剑身狠狠往陈莲身上戳,陈莲往地上一个打滚,堪堪躲过了这次杀戮。 然而水亭子到底能有多大,不过巴掌大的地方,陈莲心知自己是被人陷害了,二夫人不管明不明白真相,她今日都难叫自己前身而退。 陈莲悲愤的瞪着二夫人,一咬牙,手撑住栏杆,整个人翻身跌进了水池。 秋风秋水,衣衫单薄的陈莲呛了几口泥汤子,身子就渐渐开始往下沉。 “你们这是干什么!”大门口廉国公已经领了众位老爷少爷冲进了嘉园。此时此刻谁敢顾得上男女有别,廉国公不见两位皇子妃的踪影,心凉了半截,再看水面上浮浮沉沉的白影,廉国公破口大骂道:“愚妇,愚妇!我们魏家家门不幸,怎么惹了你这样一个丧门星!” 二夫人装疯也好,卖傻也罢,见了廉国公和公公身后怯怯的丈夫,二夫人手忽然一抖,宝剑顺势被丢在水潭中。(未完待续) 第二九四章 浑水摸鱼 廉国公几个跨步就上了水上回廊,零星的丫鬟婆子们没被二夫人的疯狂举动震慑住,却叫廉国公这种气势彻底吓得腿肚子发软,无一不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御朱门。 二夫人阴鸷的目光戳着陈莲,然后才心有不甘的迎了上去,一脸讨好的笑道:“父亲怎么来了?媳妇不过是看表姑娘行为有些......” “住口!”廉国公厉色骂道:“魏家怎么出了你这样一个泼妇!” 凝萱就在八角亭里,虽然大门紧闭,但那薄薄的窗子又能有多厚实?廉国公的话是一个字不落的进了凝萱的耳朵,她心中嘿嘿一笑,想廉国公生来以高洁自诩,如今脱口便是“泼妇”二字,可见心里气的确实不轻。这个二夫人,贪小便宜好斗嘴,心眼又小,虽然也是世家的女子,但却是庶出的大女儿,当家主母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好好栽培妾室姨娘的孩子,等议亲出嫁之后,又碰上了脾气相合的二老爷,倒像天聋地哑似的,般配的有些过了头。难怪宋嬷嬷常在自己耳边叹息:三少爷那样好的哥儿,怎么就贪上了这样的一对不着调的爹娘。 想到远在宿元督战的三哥元辉,凝萱神情一暗,抬脚就往门前去。 大夫人忙道:“你去做什么?二夫人不知中了什么魔怔,万一冲进来呢?” “大夫人忧心过滤了,祖父就在外面,难道二夫人还敢挟持我做人质?”凝萱轻轻推开大夫人,径直开了中门,八角亭外的目光都落在凝萱身上。赵煦就在人群中,见凝萱率先出来,并不赞同的摇头,脚下却毫不迟疑。赵煦从三皇子与魏元祥的身边挤过,跨过廉国公。在一片惊讶声中揽住凝萱的肩膀,小心翼翼避开二夫人重新回到廉国公身后。 垫在最后的是二皇子,二皇子腿有缺憾。走的慢,但急切之心却并不比赵煦来的弱。二皇子一见堂弟的做法,根本没顾得上廉国公的阴沉的面色。一瘸一拐的往八角亭里冲。口中不断喊着魏静香的闺名。 亭子里的女子不少,魏静香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向有些瞧不起的丈夫正踉跄而来,因走的急,甚至还有些不稳,跨进门槛的时候险些被矮矮的木栏绊倒。魏静香却觉得心中一暖,撇开大夫人的手迎了上去,嗔道:“你怎么过来了!” 二皇子心中仍有余悸,胆小的回望了望兀自站着的二夫人:“二婶提着剑要砍人。本王怕误伤了爱妃。” 魏静香甜蜜的一瞪眼,羞涩回头看了看三皇子妃:“我能有什么大碍,亭子里这些人。你瞧......三弟妹还在呢!你也不怕弟妹笑话。”二皇子仿佛才看见三皇子妃似的,忙冲后者一抱拳。歉疚道:“弟妹赎罪,只是本王心切,唐突了弟妹,还望弟妹海涵。” 三皇子妃看着远处挤在人群中的丈夫,再看看这个相貌并不十分英俊,但心思却更加细腻的二皇子......三皇子妃忽然鼻尖一酸,再偷眼去瞧先一步离去的恪亲王世子妃,更是被世子爷毫不避讳的护佑在怀中,三皇子妃心如刀绞似的委屈。 魏静香扯了扯丈夫的衣袖,轻声道:“咱们过去吧,免得祖父担心。” 二皇子早就想出去了,一屋子的女人,连桌上的螃蟹都是满肚子的黄儿,没一个公的,好生别扭。 廉国公将一切都看在眼中感到有些欣慰,他没给儿子娶个好媳妇,倒是替孙女们都寻觅了个好人家御朱门。二皇子也好,恪亲王世子也罢,都是知道疼惜妻子的,唯独他的亲外孙.....只是廉国公转念又一想,外孙是要成就大事的,哪能为了一个女人就以身犯险?正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三皇子是未来的储君,是魏家的希望,他绝不准外孙因女色耽误正事。 想到此,廉国公便急于打发了二夫人。 “二夫人犯了心病,这才魇住了,来人,将二夫人送到暖阁去休息。”廉国公冷冷的发话,立时有几个健妇抢步上前,一言不发便要绑二夫人。 二夫人虽然鲁莽但并不迟钝,她一听廉国公称自己被魇住了,便知这一去定没有什么好结果。二夫人顿时后悔自己的冲动,却更恨丈夫的无情。二夫人使劲儿将其中一个健妇的手臂搪开,两手紧紧抓住水上回廊的栏杆,任凭其他婆子如何撕拉,二夫人就是不动。 廉国公见状,哆哆嗦嗦的开口骂道:“人都死了吗,再上来两个!” 二夫人哭喊道:“父亲难道当真要为个死丫头置我于死地?明明就是二爷的错,明明就是陈莲勾引了长辈叔叔,这等违逆人伦的丑事,父亲便是要遮,又能遮到几时?” 园中人哗然,窃窃私语声从四面八方向廉国公的耳中洪水似的涌了进去,廉国公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便失去了知觉。 水廊上彻底乱了章法,三皇子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凉水,廉国公始终没见苏醒的动静,大家真慌了,将人就近抬进了连环水坞,老太太虽然听见了动静,但并不知道所为何事,等见人抬着廉国公进来的时候,老太太心头一股热流没忍住,“噗”的将一口鲜血就喷在了床榻上。 大老爷喝道:“老二呢!他媳妇气昏了父亲,又叫娘吐了血,难道还没事儿人似的?”管家娘子怯怯的嗫嚅道:“回禀大老爷,二,二老爷他,他刚刚从角门出府了。” 大老爷差点被气了个倒仰,“追,给我追回来。” 大夫人心中窃喜,才要发作弟妹,凝萱却陡然开口。 “大伯,按理说,凝萱是外嫁的女儿,这儿本没我插话的地方,只是众人都知道,我与三哥感情极好。说句替大家着想的话,便是看在三哥的面子上,大伯也不能绑着二伯母。” 凝萱说完漫不经心的看了看贵妃榻上昏厥过去的廉国公,就见祖父大人眼珠子缓慢的一转,继而又恢复了平静,凝萱暗中冷哼。她又笑道:“别人不知三哥的近况,三皇子定然是知道的。是不是?” 三皇子尴尬的冲凝萱一笑,“父皇倒是几次提及表弟的名讳,只可惜表弟年纪太青,上面又有顾大将军压着,想要出人头地,确实需要一番拼杀。” 凝萱便张口反问:“难不成殿下并不看好三哥?”三皇子连忙摆手否认,凝萱慢慢道:“若三哥阵上杀敌,大伯后面就棒杀二婶,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万一有天三哥因战功给二婶讨了个诰命回来,二婶却被大伯这样对待......” 魏静香忙截道:“本宫也是这个意思,父亲,二伯母气冲冲的进了嘉园,又提着宝剑要砍表姑娘,总不会无缘无故吧?别真的弄成了误会,本宫看,倒是将二叔找回来是正经。” 大夫人诧异的看着女儿,不敢相信女儿的话。魏静香趁人不备,忙给大夫人一个阴沉的眼色,大夫人只能闷头不语。 “这......”当着这么多女眷的面,尤其是三皇子妃尚在场,大老爷确实张不开这个口,难道告诉侄女们,二夫人发癫是因了二老爷正和陈莲行苟且之事,被二夫人撞了个正着? 万一被三皇子妃当笑话似的传扬了出去,魏家百年积攒下来的脸面也就没了。 正犯难,老太爷廉国公恰到好处的幽幽转醒:“清松,去把你弟弟叫回来。我有话告诉他!”大老爷跪在廉国公的榻前,“父亲寻他做什么,好生将养身体才是要紧的。” 廉国公穿过大老爷的身体,看着满堂儿孙萦绕在榻前,欣慰的一叹气:“老夫一生最大的错儿便是叫你们兄弟分家,若有我在眼前看着,哪里就能叫你们养成这个恶习?” 三老爷魏清冼噗通跪倒在地,声音哽咽:“父亲,儿子愿意搬回国公府孝顺父亲。” 四老爷也不甘示弱,急急地往魏清冼身边一蹭,抢道:“儿子也不愿远离父亲、母亲!” 萧宝珠和陈氏不敢违背丈夫的心,一并跪倒在丈夫身边,不发一声的表示赞同。大老爷无所谓,大夫人却觉得心口疼,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夫人使劲儿推了推丈夫的胳膊。 大老爷以为妻子在让自己表态,忙反应过来,“父亲,我作为兄长,没有管束好兄弟,这是儿子的不是,儿子愿意请几位弟弟回府团聚,叫父亲母亲永享天伦。” 三老爷和四老爷暗暗窃喜,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以前的想法确实简单,三老爷和四老爷早就想找个机会探探大哥的口风,没想到今日魏清松竟主动应了。 廉国公看着飘飘然的两个小儿子,不悦的哼道:“胡说,分家是陛下亲自过问的,你们当初也愿意,怎么,过两个月就受不住,想跑回来祸害你们大哥了?想的倒是美!不过叫你们知道知道,只要有我在一日,你们便休想。回府上做客,老大把你们当上宾似的捧着,再也不要提刚刚的话。我乏了,就不款待两位皇子和世子爷了,叫老大替我招待吧。至于老二媳妇,先送到祠堂跪半日,等她清楚明白再过来见老夫人。” 众人见廉国公确实生了气,只能各怀心思的出了屋,将空室留给廉国公老夫妻俩。(未完待续) 第二九五章 老夫老妻 老太太强撑着迟重的身子下了地,给在贵妃榻上的老头子倒了一碗糖水御朱门。 “喝吧,我叫人刚刚熬好的,放了金盅粟,对你的老毛病好。” 廉国公心情复杂的接过老太太递来的青花小瓷碗,金黄色的汤汁上面还不断冒着热气。老太太见丈夫不动,便没好气的说道:“是啦,我怎么忘了,国公爷是只喝美人手中递过去的汤品,我一个老婆子,要姿色没姿色,要体贴没体贴,国公爷自然不愿意碰。”老太太夺手就要将汤碗抢下。 廉国公忙仰头一口全灌了进去,因喝的太快,险些被呛到。 老太太眼中笑意一闪而过,却故意板着脸,恶声恶气道:“难不成我就是个母老虎?吓得国公爷魂不附体了似的。” 老太太转身要寻个绣墩坐下,她只站了这么一会儿便觉得四肢酸痛,病情隐隐有加重的迹象。谁知刚要扭头,廉国公就拉住了老太太的绣襟。 “你坐这儿。”廉国公委身在贵妃榻上让出了块巴掌大的地方,示意老太太坐下。老太太犹豫了小半会儿,以为廉国公又要说什么讽刺的话,可见他一脸的严肃,老太太又只能无声的依命从事。 “今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我就和你过,老二媳妇不是什么好货色,迟早要误了家中大事,你可瞧瞧,今日来的都是什么人物?要是被人传扬了出去......国公爷今后可怎么上朝见同僚呦!”老太太不断抱怨着。 廉国公刚刚那片刻的温情几乎被这牢骚声泯灭的一干二净,可转念一想,老太太说来说去,为的还是自己而已,这火气便消了许多,更耐着性子答着发妻的话。 “老二在假山中和人搂搂抱抱,被丫鬟们看了个正着,老二媳妇便领着一帮人去捉,真是想想便觉臊得慌。早知老二媳妇如此不识大体。当年便......” 老太太忙接道:“当年便该叫老二娶了我娘家的侄女,哪里还有今天乱七八糟的事儿?” 廉国公没好气的一瞪眼,嘴角边的胡子往上翘:“你还敢说陈家?你当和老二行苟且之事的是谁?就是你弄来的什么陈莲,咱们家娶了个从来只知道冷冰冰的四媳妇难道还不够?你莫非总要将廉国府的名字换成一个‘陈’才甘心?” 老太太瞠目结舌的看着廉国公。良久才结结巴巴道:“这怎么可能?国公爷确实看清楚了?是陈莲?怎么会......那丫头别说勾引爷们了,就是勾引少爷也不敢啊,我当日叫婆子们教她和魏紫学习服侍人,莲丫头可笨着呢!” 廉国公嗤的一笑:“笨?我看是装的吧!好了好了,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说出来只会给魏家丢脸。等过了风头,你叫陈家来人。将她接回去。” “接,接回去?这怎么使得,当初人家爹爹将姑娘送来的时候,我可是信誓旦旦的保证过的,一定叫她进了王府做世子侧妃。”老太太被逼无奈,只能如实相告。廉国公一听,顿时勃然大怒:“侧妃?想的美!别说她如今糟蹋了名节,便是魏紫。今后到了五丫头身边也不过就是个身份高一点的通房,五丫头是打是骂,都是肆意的。想做侧妃?你简直是越老越糊涂了。” 廉国公穿了鞋便要走,老太太急切道:“怎么就不能?便是陈莲不行,我就叫陈家再送个嫡出的小姐来,况且还有魏紫呢!那也是魏家的骨肉,一样的尊贵。” 廉国公扬手就要往老太太的脸上劈,老太太吓得缩成了一团,不敢再直视丈夫御朱门。 可等了好久,这掌痛却始终没落下。廉国公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妻子:“我当年怎么就娶了你!只盼着老天爷叫你先我一步去,免得我死后你任意糟蹋魏府。”廉国公虽然不喜欢妻子,但顶多就是冷漠的对待。像今天这种近乎恶毒的刻薄话,向来很少说。 老太太像个小姑娘似的,委屈坐在那儿吧嗒吧嗒掉眼泪。 廉国公心一软,语气便松缓了许多:“我瞧了,世子爷待五丫头是极好的,送通房的事儿先缓一缓。反正已经拉拢住了世子,就不怕他对魏家没有好感。至于魏紫,我做了主,将她留给三丫头。” 老太太眼泪也不着急擦了,用帕子一抹,急问道:“国公爷这是什么意思?” 国公爷神秘的一笑:“三丫头的归宿也差不多定下了,只待男方来求亲。”老太太自认为她有一半儿的病是被魏乐珊气出来的,但见丈夫这个偷了腥似的神情,便猜到,三丫头所谓的归宿应该来头不小。 只是老太太将京城勋贵适婚年纪的哥儿都想了一遍,过筛子似的琢磨,却都没能对上号。 “国公爷说的是哪家?” 廉国公也没卖关子,张口道:“还是二皇子妃提及的,说的是勇毅侯的大小子。”可惜老太太只关注年纪适当的少年,对几近四十的朱家大爷是半点不知,或许也是因为老太太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 “谁?” 廉国公见她一脸的无知,兴头便如被泼了冷水似的,不耐烦道:“亏得你还是丫头们的祖母呢,连这种婚姻大事也不知道过问过问。也罢,瞧你当年给老二寻的那是什么人。” 老太太委屈的看着廉国公:“怎么又都是我的不是了?你瞧瞧孙女们的婚事,哪一个叫我插手过?大丫头嫁给了二皇子,做了娘娘,二丫头是你许配出去的,五丫头和咱们没关系,说句不客气的话,就算咱们想,大公主还不愿意呢。如今外面谁不说,大公主养了个好女儿,国公爷听听......好女儿!可不是养女。人家当亲闺女似的待五丫头呢!一个两个都这般,我又敢说什么。还不是国公爷做主。” 廉国公被噎个正着,抱怨的话只能吞下去,良久才又道:“你得了空儿和三丫头说说这事儿,朱家老大虽然年纪不小,但今后是勇毅侯的接班人,况且三丫头一进侯府就是正经的当家太太,不比那些小媳妇来的委屈。” 此时门被梆梆梆敲响,富妈妈的声音急切而又无奈:“国公爷,老太太,快瞧瞧去吧,世子妃要审问陈莲姑娘呢!”廉国公急忙将门打开,“怎么回事儿,你且慢慢说。” 富妈妈喘了口气才道:“世子妃说陈莲姑娘莫名出现在假山透着蹊跷,要找出传话的那个小丫头,可问了奴婢,奴婢哪里见过这样一个人,世子妃便说这可能是什么故意安排的神仙局,不能全怪二夫人......” 富妈妈不敢往下说了,只偷偷的看着老太太。 廉国公骂道:“没用的东西,叫你说,只管看老太太做什么!”富妈妈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顶着老太太的白眼继续道:“大夫人便觉得世子妃是针对她在挑刺,大夫人说如今她管着家,根本不可能有什么陌生的丫头,还说,还说世子妃是没事找事,就是为了替二夫人开脱,讨好,讨好三少爷。世子爷就说了几句话,如今二皇子和世子爷正掐架呢!” 廉国公狠狠瞪了富妈妈,这老婆子,这么重要的事儿,偏拖到最后才讲。二皇子他不能开罪,难道世子爷就可以慢待了?廉国公恨不得多生几条腿往外冲,只盼着两个孙女婿没闹的太僵。 岸上的小小抱厦里,二皇子和魏静香坐在东首位,三皇子夫妻占了西首位,凝萱跟着赵煦就坐在北面的暖炕上,几个老爷夫人正在隔壁屋子里商议对策,最后的一间小屋里关着瑟瑟发抖的陈莲,另有两个身体强健的婆子亲自看着。 魏静香正给二皇子捋着后背,满脸不赞同的看着凝萱和赵煦:“五妹妹也真是的,大夫人也都是好意,何必为了个外人闹的大家分生?瞧你们把殿下气的。” 凝萱笑道:“世子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早知道二皇子殿下这样在意大夫人,我们不说便是。”一直默不作声的三皇子忽然开口:“二哥从此可改一改你那脾气吧,这世间总有不顺心的,难不成因为你是父皇的儿子,就要众人都去谦让了你?谁听过这样的道理,就是太子大哥也不敢妄自尊大。”二皇子向来惧怕几个弟弟,反倒是因为太子和善,二皇子喜欢亲近。 他见三皇子毫不客气的斥责自己,二皇子便唯唯诺诺的不敢说话。魏静香在暗中狠狠掐了二皇子腰牙儿上的肉,二皇子又痛又痒,却不敢动作分毫。 魏静香冷笑道:“大夫人是殿下的亲岳母,如今母亲受辱,殿下不为大夫人出头,又有谁能出头?” “大姐姐说的不会是我吧?”凝萱吃惊的用手掩住嘴。 “说的是哪一个......妹妹心里应该清楚。” 凝萱的面色慢慢沉了下去,从座位上站起身,倨傲的凛然道:“我叫人画了那丫鬟的画像,带着管家一个个去对,找不到也就罢了,若是找到......看我用什么手段让她吐实话。” 魏静香的一悸,她最明白原因,无外乎一个,那个叫人去的丫头并不是别家所出,正是从皇子府出来的宫女装扮的。 ****** ps:今天小荷的更新有些晚了,天越来越冷,却没有暖气,小荷的手指头僵硬啦(未完待续) 第二九六章 此消彼长 魏静香将事情想的过于简单,她在谋划这件事情的时候本就存着算计魏元辉的心思,用这桩丑事作为魏元辉的软肋,不怕他将来不为自己效劳,到时候二皇子问鼎大宝,也有了外援的支持御朱门。可是,魏静香怎么也没料到,眼看着事情就要成功,二老爷也灰溜溜的跑了,那个陈家来的什么表姑娘也被拘押起来了,偏这个时候魏凝萱站出来搅局。 魏静香恨恨的看着凝萱,这好歹不分的臭丫头,她做这缺德的勾当有一半是为了对方,要不是她,恪亲王府就多了个贵妾姨娘,到时候魏凝萱连哭的地方都没处寻去。 魏静香不动声色的给站在门口的宫婢使了个眼色,后者悄然消失在了珠帘之后。凝萱一直盯着二皇子府中人的动静,见那宫婢有所行动,忙笑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要我看,还是要把陈姑娘叫来好好询问询问才是。” 魏静香就不自在的哼道:“有什么好问的?二叔是读书人,难道五妹妹认为错在二叔身上?”众人就等着凝萱怎么去回答,凝萱却淡淡一笑:“孰对孰错倒也好说,我只怕......是什么人故意设下的局叫二叔往里面跳。我更怕是有人针对着三哥,不怀好意啊!现在还只是咱们自家人关上门说话呢,便有了许多怀疑,俗话说: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外面谁知道什么缘故,还只当是大伯母管家无方呢!” 三皇子忙站出来做和事老,笑呵呵看着魏静香:“反正人就被关在隔壁,咱们听听陈姑娘的意思也好,魏家到底重礼法,却也更重清誉,本王相信,就是祖父在这儿也定会同意如此做的。” 话音刚落,就听见隔壁屋子传来一阵尖叫。凝萱等人暗叫不好,争抢冲了出去,恰这时对屋也开了门。 大老爷叫住慌乱逃窜的婆子:“喊什么?怎么连点规矩都不懂!”婆子早吓得六神无主,见了大老爷就像见到了主心骨。扑通往地上一跪,语无伦次道:“姑娘,陈姑娘......老爷,了不得了,那陈姑娘上吊自尽了。” 大老爷揪住了婆子的衣领,逼问道:“你再说一边?”婆子哭道:“奴婢真没骗老爷,确实是死了。就吊在横梁上。” 赵煦紧紧握着凝萱的手。不悦的说道:“大老爷,我们一朝回门,瞧瞧这都是什么事儿,早知府上乱子多,我们便往顾家去又能如何。”赵煦扭头看向凝萱,“夫人,我们这就走,天黑之前定能赶到岳母那里。” “使不得使不得。”大老爷连忙叫人堵住赵煦和凝萱,带着几分央求道:“五丫头可是廉国府正经的姑奶奶,明儿早还要去宗祠祭拜。你们和两位皇子都累了,我这就命人领着你们歇着去。” 大老爷无外乎就是想要将恪亲王世子俩小夫妻安抚下来,然后再慢慢做筹算,谁知几句话却得罪了一个人。总是沉默寡言的四夫人忽然冷哼道:“大伯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魏家的姑奶奶是人,我们陈家的姑娘就算不得人了?好好一个女子,胆子小的比蚂蚁也大不了多少,怎么就敢上吊?” 先前告状的婆子急急忙忙解释道:“千真万确,四夫人不信可自己去看,奴婢们怎么敢骗主子们。” “哼,我来问你们。你们是大老爷和大夫人打发守在屋里看住陈姑娘的,难道你们的眼睛都是瞎的?那样一个大活人说上吊就上吊了?” 其中一个婆子委屈道:“奴婢也不是有意的,谁知刚刚吃了什么,上吐下泻的闹腾,我们以为锁了门......表姑娘肯定不会有大碍,夫人。你饶了我们吧,我们不是有意的。” 四夫人冷笑的看着大夫人:“你们病的倒是及时。” 大夫人和四夫的大丈夫虽然是同母亲兄弟,但俩妯娌感情并不和睦,大夫人看不惯四夫人的清高,四夫人更看不惯大夫人的的谄媚。 “弟妹话里带着话的,这表姑娘吊死了,我比谁都发愁,毕竟人是老太太叫来的,如今婆婆病在榻上下不来地,去陈家赔不是除了我还能有谁?可弟妹句句话都戳嫂子的心呢,还有世子妃......”大夫人睨着凝萱,“世子妃张口一个搜人,闭口一个抄检,我的姑奶奶,这是魏家,不是兵马司,更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小门小户,大家族的衰败,就是从自己内部先斗起来的。” 门外忽然响起掌声,廉国公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到了近前,众人慢恭敬的散开,将场地都留给了廉国公。廉国公笑望着大夫人:“老大媳妇说的不错,也确实有几分远见。人是在咱们家没的,甭管为了什么,到底欠人家一个活生生的好姑娘。老大媳妇,走公中的账,给表姑娘的爹爹五百两银子,权当是我们的一番好意。至于五丫头,你过来,我有和你单说。” 赵煦抬脚就要跟进去,廉国公慢道:“世子爷止步吧。”凝萱对赵煦点点头,赵煦虽然不放心,但想着他们只一门之隔,廉国公又巴望着借自己的势力重新打入朝堂,就看中最后的那一点,廉国公也不敢对妻子怎么样。赵煦还是小声的在凝萱耳边嘱咐着:“我就在门外等着你,有什么事儿......” 凝萱捏捏赵煦掌心户口处的厚茧,轻笑一声:“好啰嗦的家伙,我进去了。” 廉国公正坐在正首位上生闷气,但见凝萱进门只是随意指了指左边的位置:“有个正经的大事儿要你去做。”廉国公不见丝毫客套的语气,“我给你三姐姐相中了一户人家,是勇毅侯朱家的大爷,咱们廉国府到底要躲着皇帝的忌讳,我就不好亲自上门,魏家的人就更不好出面儿了,想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 凝萱惊讶的指着自己的鼻尖:“我?可是孙女连朱家的大门往哪儿开都不清楚,人家怎么可能叫我进门?再者,孙女窃以为,这等大事还要和三姐姐透点消息才是。祖父知道,呵呵,三姐姐可不是一般女孩子。”(未完待续) 第二九七章 击鼓鸣冤 廉国公不耐烦的一挥手:“三丫头一个呆子,除了没大没小的给长辈定罪还知道什么,你且大着胆子去朱家,勇毅侯就是不看在你的面子上,也要掂量掂量我们国公府的名声,他不会为难你的御朱门。” 凝萱不以为意,什么掂量国公府的名声,就算勇毅侯没甩自己一脸的嫌弃,那也多半是看在恪亲王府的面子。 这个祖父一辈子经营,不在朝堂,不在公务,却总是在女人身上。凝萱不由得心生鄙夷,难道他就不知道外面人是怎样非议魏家的?盛极必衰,这个道理连几岁的孩童都明白,可放在廉国公身上,怎么就丝毫不好使了呢? 凝萱笃定主意,这个浑水是万万不能蹚的。 “不是孙女不愿意成就三姐姐的好事,而是孙女能力太小,真叫凝萱去了勇毅侯家,恐怕非但不能成就好事,恐怕还要得罪公公。祖父也许未必知道,我进门的第二天去敬茶,王爷千叮万嘱的叫孙女恪守王府规矩,不该问的事情别问,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管的......就更不应该管了。世子看似对我百般疼爱,但孙女家中还有个严厉的婆婆,要是婆婆将此事听说了,定要责怪孙女不识大体。” 凝萱哀求似的看向廉国公:“祖父,三姐姐是你的亲孙女,可凝萱也是啊。”凝萱赶在廉国公彻底震怒之前忙道:“孙女绝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帮衬几个姐姐自然是分内之事,但却请祖父容我缓一缓,至少......等孙女在恪亲王府站稳脚跟再说?王爷那日还说呢。叫孙女学着料理庶务,到时候和王府沾亲带故的世家不知有多少,难道祖父害怕没有合适的孙女婿人选?再者说了,祖父可不该偏心,凝萱的几个哥哥弟弟可都是京城里出名的好青年。若想娶个贤良淑德的闺秀岂不容易?” 廉国公的怒火渐渐消了下去,等凝萱提到孙子们的时候,廉国公心中还哪有魏乐珊的名字。他忙道:“你心中可有了好人选?”见凝萱低头沉吟,廉国公笑道:“你这丫头,和祖父还打哑谜。别人我不敢说。三小子元辉的婚事你定是会放在心上的。也罢,三丫头那儿且不用你出面,祖父叫了你大姐姐去也是一样的。但......元辉的事儿你可不能再推了,”廉国公语重心长的叹息道:“那是你三哥!我们是不敢指望老二媳妇的,叫她选人,恐怕就委屈了元辉 一辈子。” 凝萱暗叫一声老狐狸,他果然知道自己的弱点。 不错,要说凝萱对这廉国府还有一点点留念的话。除了三哥魏元辉,凝萱还真找不出什么人来。其他人,老太太也好。二姐姐也罢,无非是逢场作戏。图的就是一个面子上的好看。真正能叫凝萱下心思的只有三哥。 作为廉国府庶房的嫡子,元辉身份尴尬,廉国公虽然喜欢包揽儿孙们的婚事,但到底要与儿子、儿媳们协商。二夫人就是个棒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凝萱听笑槐传来的小道消息,三哥在前线立功的时候,二夫人很是风光了一阵,上门说亲的媒人很多,二夫人有意叫儿子娶了京城最大票号老掌柜的小孙女。原因很简单,那老掌柜想要摆脱商人的身份,打算用银子开路,给家门换个大有前途的好孙女婿。 国公爷不同意,二夫人就拿出了凝萱生母来说事儿,气的廉国公将二老爷夫妻赶了出去御朱门。 凝萱并不是看不起商人,一如她,身上也流着宋家商户的血,凝萱看不惯的是二夫人荒唐的作为。她必须想个法子叫三哥远远的离开这个地方,元辉志向远大,魏家非但不能帮他,还会扯后腿。 凝萱淡淡一笑,冲廉国公说道:“这是自然,祖父信得过孙女,孙女就先留心着。” 廉国公满意的点头:“这才是魏家的好姑娘,你三哥总算没白疼你。不过,有一点你且记着,咱们魏家不是寻常的小门小户,选媳妇不能按照等闲的说法,高嫁低娶,毕竟你和二皇子妃的身份摆在那儿呢,六丫头又在宫中侍奉储君,三皇子又年轻有为。” “祖父的意思是......” 廉国公深深的看着凝萱,意味深长的笑道:“说来说去,咱们魏家就差一位尚主的驸马了。” 等凝萱明白过廉国公的意思,连忙摆手:“不可不可,三哥若是尚了驸马,他在军中的日子也就干到头了。三哥可不是我养父,顾家是功勋太著,所以先皇才将母亲下嫁到顾府,为的是表彰忠臣赤心。” 廉国公暗骂一声死心眼,嘴上又不能露出半句,只能耐着性子的劝道:“便没有你三哥,不是还有旁人嘛!你四叔的儿子元安,那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 凝萱恍然大悟,连连拍手称赞:“元安白玉似的相貌,哪家夫人见了都会喜欢。就是不知道祖父相中了哪位公主殿下?” “瞧你这孩子,满嘴的胡说八道,能尚驸已经是件了不得的事儿,哪里轮得到咱们在这儿挑挑拣拣。”廉国公哈哈大笑,随即又道:“不过......我看着,艵娇公主为人谦和,没有那种张狂的劲儿,很得陛下喜欢啊。” 凝萱微微张着小嘴,不死心的又问一遍:“祖父是说,艵娇公主?” 廉国公难得脸一红,企图用严肃的神情压住这种心虚:“怎么?难道不可?艵娇公主虽然年纪大了些,可到底是金枝玉叶,无论是气度,亦或是休养,寻常女子都难敌一二,便是她为水家大少爷守节这些年,你也该心悦诚服。” 凝萱哪里敢不佩服! 要说这个艵娇公主也是宫中的异类,她是皇帝第三个女儿,生母是太子在潜邸时候的宫人,太子登基之后。这位颇有姿色的宫人被充裕了后宫,成了偶然侍寝的常在。艵娇公主不随母亲略显妖娆的相貌,而是承袭了当今圣上的优点。皇帝很喜欢这个女儿,更擢升了艵娇公主生母的身份。哪知好景不长,四年前。皇贵妃朱氏做主,给艵娇公主定了前刑部尚书水大人家的公子,日子都选好了。可惜.....水大少爷福薄,没等新人进门就在一次骑马的时候坠马身亡。 大公主身边不乏新鲜趣闻,凝萱记得很清楚。桂嬷嬷说过。那水家的大少爷并不是当即死亡的,而是被太医宣告折了一条腿,今后只能瘫在**。皇贵妃在皇帝身边吹耳旁风,认为皇家不能失信于人,一定要将艵娇公主嫁过去。 可没几天,水家就传来消息,说他们家哥儿不治身亡,已经去了。 按理说。婚事也就不了了之了,皇帝明白水家是什么意思,当即弥补似的。点了水家二爷任太子洗马。皇帝有意给艵娇公主再选一位如意郎君,怎知这位颇受宠爱的公主殿下却寻死觅活的要为水家大少爷守节。不肯另嫁。 皇帝没有办法,对这个女儿渐渐也冷了心,一耽搁就是许多年,如今艵娇公主已有二十,足足比魏元安大了五岁。 廉国公见凝萱沉默不语,脸上就带了几分不悦:“世子妃不愿意帮忙?” “看祖父说哪里的话,我只是想着艵娇公主年纪颇大,倒是和二哥正般配。” “哎,只可惜你二哥是个庶出的儿子。”廉国公不无惋惜,不过又很快恢复了常色:“元安那小子在家也不消停,被你祖母娇宠坏了,正好趁着世子在京,让他这个当姐夫的好好教导教导,也跟着见见世面,免得被你四婶养的拘泥了好性情。” 凝萱浑身汗毛竖立,好性子?只怕那三个字放在魏乐珊身上也比廉国公说的好。 廉国公抖了抖袍子,擅自将此事拍了板,就算是定了下来,丝毫不看凝萱难堪的脸色。他将沉默中的孙女扔在了室内,踱步往外走,一帮人团团将廉国公围住,廉国公不悦的咳嗽:“怎么不请二皇子和三皇子去前面入席!”脚步一顿,廉国公似乎迟疑好久,才缓缓道:“把老二家的带来,世子妃的好日子,有什么不妥将来再慢慢说。” 二皇子便要说话,魏静香眼疾手快的扯住丈夫的袖襟,冲二皇子微微摇头。三皇子夫妇更是半句话不肯多言的跟上了廉国公的步伐。 赵煦揽住凝萱的肩膀,“祖父叫你受委屈了?”屋子里没有外人,要紧的客都跟着廉国公去了前院,留在此伺候的丫鬟们知道赵煦的身份,更不敢随便乱闯。凝萱两手环着赵煦的腰,感受他身上传来的暖洋洋,慵懒的眯着眼睛,将廉国公交代自己半的事儿- -给赵煦听。 赵煦哈哈一笑:“我当是什么为难住了你,原来只为这个。好说好说。” 凝萱瞥了他一眼,轻哼道:“站着说话不腰疼,三姐姐脾气暴躁,祖父说的那人年岁又大,我要是去说落埋怨是小的,只怕三姐姐一辈子就恨上了我,姐妹成了死仇,我何必呢!再说艵娇公主......五岁啊,亏得国公爷怎么想出来的。” 赵煦抱着凝萱坐在一张太师椅,亲了亲娇妻乌黑亮丽的秀发,灵活的舌尖含住了凝萱的耳垂。赵煦记得很清楚,这里是妻子最**的地方之一。看着妻子渐渐粉润起来的脸颊,赵煦轻轻一笑御朱门。 凝萱恍然惊醒,狠狠捶打赵煦的肩头:“放我下来,这里是廉国府。”可赵煦的铁臂纹丝不动,凝萱又怕牵扯出他的旧伤,少不得要依从了他。 赵煦的大手牢牢的托住了娇妻的丰臀,慢慢笑道:“皇贵妃虽然出自朱家,但和勇毅侯并不是十分亲近。据说,当年要进宫封妃的应该是勇毅侯的大女儿,偏偏在即将选秀的时候,那位大小姐病倒了,朱家无奈,只能叫旁支更加出色的皇贵妃顶替了名额。” 凝萱惊呼:“你的意思是......” “为夫可什么也没说。不过勇毅侯的大女儿在不久之后就远嫁到了南面,没人再见过。”赵煦神秘的一笑:“你猜猜,勇毅侯的大女儿嫁给了谁?” 凝萱惊喜的看着赵煦:“难道和王府有关系?”赵煦中指轻弹着凝萱的额头,故意板着脸哼道:“什么王府。是咱们家!” “是是是,小妇人说错了话,还望夫君原谅。”凝萱自己被这话都险些酸倒了牙,坐在赵煦怀里咯咯咯发笑。 赵煦揉着凝萱白玉似的手,轻声道:“父亲有位忘年交。虽然终身未曾入仕,但人品极佳,勇毅侯不知从哪里打听了来。就亲自登门请父亲帮忙提亲。所以说,你去朱家,勇毅侯非但不会给你脸色看。甚至还要将你当做上宾一般看待。” 凝萱嘟着小嘴。不屑的一撇脑袋:“我才不去呢,三姐姐才多大,那朱家大爷又是什么年岁!根本不般配。” 赵煦也不勉强她,“也好,免得你们姐妹将来难相处。至于魏元安......”赵煦憎恶的哼着:“既然国公爷想叫艵娇嫁进来,我这个当姐夫的怎么好袖手旁观?少不得要帮衬一把。” 凝萱忙问:“你想干什么?那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女儿。” “放心,我做事自有分寸。”赵煦笑道:“魏元安在廉国府作威作福这些年,也该吃点苦头。艵娇最喜欢青年的男孩子。祖父不是说了嘛,叫我教导教导魏元安,这样。” 赵煦附在凝萱耳边。私语了一阵,凝萱眉头紧蹙。“你竟会胡闹,那女孩子的名节其实开玩笑的?你还是艵娇公主的堂兄呢!她若是知道你用她来玩闹,肯定要恨死我的。” 赵煦不屑的冷笑:“你知道艵娇十七岁的芳辰贺礼是什么吗?是皇上送她在冷水巷的宅院。本朝自开朝以来,就没听说过哪位未出阁的公主可以独立开府的。你当什么原因?是因为皇上偶然闲来无事,去找女儿下棋,竟然撞见艵娇和太医院的小太医在公主寝宫鬼混。” 不用再说凝萱也猜得出来皇帝当时气愤的样子。天子盛怒岂是一个小小太医能扛得住的?但凝萱好奇的是,艵娇公主如何在皇帝的盛怒中躲过一劫呢?依凝萱的想法,这位公主就算没被赐死,也该送进庵堂一类的地方修行吧? 赵煦不打算回答妻子这个问题,只笑道:“我听人说,魏元安那小子风流的很,虽然才十六,但红颜知己颇多,好啊,正巧叫艵娇管教管教,这二人凑在一处倒也是绝配。你回去就着手准备请艵娇来府上品茶。” 门从外面“咚咚咚”被敲响,碧潭略显急切的声音忽然响起。 “世子,世子妃,陈家来人了,就在正门闹腾,说是国公府草菅人命,廉国公已经让二皇子和三皇子夫妇走了小门,先一步离府了,他请世子和世子妃也早些离开。” 凝萱起身去开门,“这怎么可能,陈莲死才多大点时间,陈家怎么可能会来?”碧潭肯定的使劲儿点头:“是真的,世子妃。而且出面的还不是一般人,是陈家的大老爷。” 凝萱一怔,陈家大老爷,那不就是四夫人的父亲,老太太一母同胞的弟弟? “怎么闹腾的?”凝萱不急着走,反倒急着问前面的事儿,彼时赵煦也跟了出来,竖着耳朵听碧潭的回答。 “陈家大老爷没亲自出面,一直坐在轿子里,是门子认出了陈家大老爷的轿子。在门口哭闹的是陈莲姑娘的叔叔,还说......陈莲的父亲一听女儿惨死的消息就昏了。现在国公府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姑,世子妃,要不然我们快走吧。” 凝萱扭头看了看丈夫的神情,赵煦不是个没有主见的人,但此时此刻,他坚信小娇妻有自己的主意,所以只是冲凝萱微微一笑。 凝萱心中落稳,这才交代碧潭:“告诉咱们的人,一个也不要乱走。看好车马,不要叫人做手脚。”碧潭忙不迭点头:“世子妃放心,跟出来的都是王府的老人,还有殿下派给姑娘的得力人选,警惕性一点不差。” “如此就好,人人都知道我今日回门,若做贼似的从小门溜出去,对王府的名声不好,对世子来说就更糟。不管陈家怎么闹,前面还有老太太顶着呢,我们怕什么。你叫笑槐去打听打听消息,她们家那点人脉总归还是有的,千万不要心疼银子。” 碧潭松了口气:“还是世子妃想的周到,笑槐一得消息就跑出去打听去了,只怕这儿应该在后院。” 他们不敢耽搁,赵煦牵着凝萱往前面正院去。 他夫妻二人一进门就看见跪在大堂上的二老爷,一步远的地方落了条站着血迹的皮鞭子,二老爷簇簇新的衫子上已经抽开了几道血淋子,二老爷却不敢擦拭。 廉国公见孙女、孙女婿没有走,欣慰的扯出一抹笑,才要开口,门外洪大管事已经一脸阴色的走了进来。 “国公爷,陈家已经退了,我派人悄悄跟了上去,他们,他们......到大理寺击鼓鸣冤去了。”(未完待续) 第二九八章 心中的懊悔 老太太一脸颓然的跌坐在太师椅上,口中不断嗫嚅:“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御朱门。你肯定是听错了,我娘家兄弟肯定不会这样做的。” 廉国公忽然想起了什么,厉色看着老太太:“我问你,给五丫头送姨娘的事儿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陈家的主意?” 满室寂静,老太太又急又气的看着廉国公,又心虚的瞅了瞅赵煦夫妻俩,暗暗责怪丈夫鲁莽,怎么什么实话都敢往外说。老太太还知道要些面子,便死硬不肯说实话:“你胡说什么,什么姨娘丫头的,莲丫头和紫丫头来咱们府上可都是你应允的。” 大老爷顿时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急急忙忙解释道:“娘,难道你还没看出来?陈家肯定是预谋好了这一切,就等着陈莲的死,然后好向咱们家发难呢,否则怎么人刚上吊,陈家后脚就来闹事?” “放肆,那是你舅舅!你怎敢信口雌黄的污蔑他。”老太太不敢和廉国公发脾气,只能将怒火发泄在大儿子身上。她不是没想到儿子说的这些,只是......老太太打心底不太愿意相信陈家会算计自己。 她,毕竟曾经是陈家的大小姐。 男人们不说话了,廉国公更是赌气的坐在那里喝闷茶。老太太不觉有些讪讪,几次想张口缓和局面,却终究不知道该与丈夫儿子们说些什么好。没法子,老太太只能把希望的目光寄托在凝萱身上。 凝萱倒是挺配合,笑呵呵道:“祖母爱惜孙女,怎么可能不怀好意的要往王府里送人,我想这事儿和陈家脱不了干系。可按理,陈家与咱们家亲的不能再亲,根本没有道理这样做,除非......” “除非什么?”廉国公放下茶盏,急切的开口询问。 “除非是什么人许诺了陈家更大的利益。” 大老爷心头一亮:“父亲。五丫头说的不错,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否则陈家何必冒着得罪咱们的风险,非要与廉国府撕破脸皮?说明人家根本就不在乎。陈家一定是依仗上了什么大树。” 凝萱顺着大老爷的话往深引诱众人:“也说不定陈莲姑娘进府的时候就抱着必死的念头。这么一来,二伯父被人陷害一说也就解释得通了。”跪在地上的二老爷陡然抬头,哀色立显:“我就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当时我醉酒,便到后院透透风,陈莲那死丫头躲在假山后面喊着轻声啜泣,我以为小姑娘出了什么事儿。根本没多想就过去查看,可谁知......” 讲到此处,二老爷是满脸的义愤填膺,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她猛的冲了出来,死死抱住我,还一面高声喊叫,企图引众人来围观。父亲,我这是冤枉的啊!” “呸!”老太太俯身啐了二老爷一脸的唾沫星子:“你也好意思说出口。依你的德行。见到稍微标致点的女孩子不扑上去才怪呢,在这儿丢人现眼的装委屈。莲丫头能有多大的气力,你又有多大的气力。” 二老爷睁圆了眼睛。悲切切道:“娘,我虽然不是你亲生的,可也是在你名下养大的,你怎么能这样诋毁儿子的名节。陈莲是你的外甥女不假,但孰亲孰远,难道娘还分不清楚?” 老太太不屑的将头扭向一边:“我当初就该彻底得罪了老爷子,也好过将你这孽子放在我名下。” 廉国公不悦的呵斥道:“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说这个!人家都欺负到了家门口,再看你们一个个,先窝里反。”众人沉默不语。廉国公只能撑出温和的笑脸看向凝萱:“五丫头,你倒是再说说,陈家或许会投靠谁?” 凝萱但笑不语,眼睛就往老太太身上瞄。 廉国公板着脸,“你不用怕她,只管将你的心里话照实说出来御朱门。万事有祖父给你扛着呢。看谁敢说三道四。” 赵煦拍了拍凝萱的手背,安慰道:“祖父为人磊落,叫你说你便讲几句就是,他会为你做主的。”凝萱为难的看看左面的老太太,又瞧了瞧右手侧的丈夫,最后一咬牙:“其实都是我胡乱猜的,孙女只是以为......陈家看着咱们国公府的日子蒸蒸日上,难道就没点嫉妒的意思?” 老太太面红耳赤,啐道:“黑了心的东西,陈家没得罪你,你怎么胡乱栽赃人?” 凝萱冷冷一笑:“未必吧?祖父的话明明白白,陈家送陈莲姑娘来廉国府就是为了给孙女找不自在的。只是孙女福大命大,陈莲没死在恪亲王府,却死在了廉国府,难道祖母此刻还想自欺欺人?你心中高低早有立判,应该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老太太被凝萱的几句话堵的没有言辞。魏凝萱说的一点不差,当初主张给恪亲王世子送贵妾的事儿是老太太弟妹,也就是如今陈家大夫人的意思。陈莲也是弟妹选的,为了堵住丈夫的嘴,老太太没办法才将魏紫也一并接了进来。难道真如魏凝萱所说......他们都是算计好了这一切? 凝萱不理会老太太的沮丧,说实话,这会儿除了四夫人和老太太有共鸣之心,只怕所有人都更在意凝萱的话。 “祖父当家之后,廉国府从未有过今日的辉煌,两位皇子,一位贵妃,一位皇子妃,还有位在宫中颇得恩宠的太子良媛。祖父,我们魏家的风光只怕已经被人忌恨上了。” 廉国公打了个寒颤,连连道:“不错不错,五丫头说的在理,陈家怕是嫉妒咱们家才行了如此下作的手段,当今朝堂中,陈家除了依附太子殿下,就是从了四皇子。五丫头,你倒是说说,陈家可能会倾向于谁?” 凝萱意味深长的一笑:“若换了孙女,孙女也绝不将希望压在太子身上。” “怎么解释?”廉国公咄咄逼人的发问,鹰眼毫不放过凝萱。 “从龙之功也分等级,太子是储君,是名正言顺的皇位接班人,陈家这会儿巴结上去,只能是锦上添花。反观四皇子......却如雪中送炭。祖父别忘了,陈家门生故吏遍布官场,虽然官衔小,但架不住人家数目多。四皇子手底下可用之人少,陈家的投靠带去的不仅仅是翰林中的倾向,更叫四皇子从此多了有用之才。而且,孙女以为,四皇子此番作为还能得一个天大的好处。” 满屋子的人,只要还有一个喘气儿的,无不全神贯注的看着为魏凝萱。 此时此刻,廉国公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五丫头是想说,四皇子可以以此来打击魏家,甚至是三皇子,对吗?” “不过是孙女的一点浅薄见底。” 廉国公看着谦虚低头的凝萱,惋惜的一叹气,虽然早就知道五丫头聪明过人,但廉国公只以为是些小聪明,在内宅里用用尚可。可谁能料到,五丫头说起朝局走向竟丝毫不亚于几个儿子,甚至显得更为老辣。这样的女孩子,不但美貌过人,而且有大智慧,若当初送进宫的不是六丫头,而是五丫头...... 廉国公捏着拳头:魏家就算出一个皇后,乃至皇太后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到此,廉国公神情复杂的瞄了眼赵煦,越看越觉得当初的想法可笑。他怎么会以为孙女嫁进王府是高攀了呢?分明就是恪亲王世子走了华盖运,一个病秧子,还娶了他最疼爱的孙女。 “好孩子,你说说,现在怎么办?”廉国公和蔼的冲凝萱一笑,凝萱蹙眉想了想,“孙女不敢妄出主意,不过这虽然是魏家的内部事宜,但也应该叫太子知道知道,大理寺正卿是皇上的人,可谁知道他向着谁呢?” 廉国公一拍腿,与几个儿子笑道:“魏家有女当如此,老大,你拿着我的名帖去拜会大理寺正卿,说明事情原委,带着老二。老四去锦乡侯府,一定找到侯爷,我现在就前往东宫。至于陈家......” 老太太不死心的求道:“就叫妾身去一趟吧,或许是些误会。” 廉国公不耐烦的一甩袍子,将老太太的哀求踩在脚底下,冷哼道:“什么误会,亏你现在还想为他们开拓。也罢,你执意要去,我也不好拦着你。只是有一点你记着,你是什么身份!哼!” 廉国公拂袖而去,几个老爷们也不敢违逆老太爷的命令,丢下母亲逃也似的去了。凝萱和赵煦忙起身告辞,老太太不吭声,大夫人只能硬着头皮往外送凝萱。 小夫妻俩从正门走,果然注意到一伙人蹲在对街的墙角望风,赵煦没有骑马,坐在马车上微微掀起车幔的一角往外探看。 “不是军中作风,看着有些江湖人的做派。” 凝萱凑过去瞧,赵煦掀开的缝隙很小,车马又在不断颠簸,凝萱看的并不真切,只一晃而过。“你可看准了?我怎么什么也没发现?” 赵煦笑眯眯的倒在凝萱的腿上,舒服的一伸懒腰:“若叫你发现了,那还算什么江湖人?放心吧,几个小人物而已,我已经叫了人去跟着,想必一会儿就能得到准确消息。” 车马悠悠的往北走,因是下午,沿途许多叫卖了一天的摊子也开始歇息,专等晚间的夜市再红火一把。凝萱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无味,只好讪讪的丢开帘幔。 “我们这是去哪儿?” 赵煦闭着眼睛,享受似的一笑:“自然是回娘家啊!” ** ps:呜呜呜,什么时候来暖气呢?(未完待续) 第二九九章 儿行千里母担忧 细细算计起来,凝萱出门到今天也不过就那三日的功夫,可在桂嬷嬷瞧来却恍如三秋似的御朱门。当初县主流落到北疆,她跟着大公主急过,可老实讲,未必就能着急到心坎里去,然而桂嬷嬷和大公主一起经历了在眉州的那些事儿,亲眼看见了大爷、顾大奶奶的态度,桂嬷嬷一面心冷,一面又被县主的情义感动。 在看今日这次回门,桂嬷嬷比见了自己亲闺女还高兴。 “世子妃总算是回来了,主子从早上就开始念叨,后来听世子爷派来的人说世子妃今儿要在国公府住,主子就没了精神气,连午饭也没吃,只用了半块饼。这不,才睡着,老奴就没敢惊醒主子。” 凝萱停住了脚步,“这样冷的天只吃半块饼?” 桂嬷嬷从二门把人迎引来,走到这正院就已经手脚冰冷,那还是借着午间的时候一碗热汤面下肚后的余温呢!大公主屋子里虽然有几处火盆子,但到底是外热,不比吃顿美餐来的熨帖。 凝萱身形一转,从正堂的大道上往两边甬路一拐,两三个台阶就登上了穿廊。那后面是大公主院子里单设的小厨房,专管烧水、夜宵。早些年大公主从不用小厨房做饭,只是这半年来身体渐渐出现疲态,顾云霆恐大厨房做出来的东西拿到正堂已经凉了,就叫大厨房派最好的厨娘来这儿,顾云霆偶尔也来打牙祭,或是叫大厨房随意糊弄一口。 凝萱领着七八个人进小厨房的时候,管事的娘子邱家的正指挥厨娘收拾水缸里的黄鳝,闻声忙转身,略带惶恐的上来请安。 “见过姑娘。” 桂嬷嬷嗔道:“该叫什么!” 邱家的作势轻拍自己的腮帮子,笑道:“瞧奴婢笨嘴猴腮的,是世子妃才是。” 邱家的是大厨房第二把交椅,和大管事娘子极为相合,都说大管事娘子退下来之后。就是这位邱家的上位。如今凝萱看她在这儿忙前忙后,心里已经有了数。 凝萱眸光一闪就瞧见了砧板上正剖腹的鳝鱼,“什么时候送来的?”邱家的忙笑道:“早间白屏知府来拜见二爷时候送的,一并来的还有两筐新鲜的葡萄。殿下中午没吃什么。奴婢就想着做道紫龙脱袍。” 桌案上果然摆着冬笋,柿子椒,香菇等辅料。凝萱笑道:“是了,邱妈妈做这道菜很是拿手,你只管忙你的去,只余下一些黄鳝给我,我为母亲做一道鳝鱼筋骨汤。再派人把葡萄用纱布拧了汁子。我有他用。” 那鳝鱼只比筷子细,绝不比筷子粗,是上等货色中的上等,凝萱一面将鳝鱼切条,一面问着旁边寸步不离的桂嬷嬷。 “这个白屏知府是什么来历?怎么没听说过?” “这不出奇,连咱们二爷在今儿之前也没听过,更不用说见过了。” 油锅里的油说话间就沸腾起来,那黄鳝入锅瞬间就成了金黄色。散发着浓郁的肉香,仔细闻还隐隐透着几分腥气。凝萱将鳝鱼段都闷进了瓦锅里,注上高汤。 牛蹄筋在下。黄鳝段在上,葱姜等调味严严实实的将瓦罐盖住,只留下边缘透气。 凝萱得空扭头看向桂嬷嬷:“两位哥哥一年的光景,就为了打点这些人便要花费不少功夫御朱门。” “谁说不是呢!自打二爷回京,上门来走门路的就络绎不绝,听大管事说,他轻易都不敢出门,咱们家后角门的门房那里整日有坐等的,还不是一般的平头百姓,什么知县的师爷。哪个卫所的百户......哎,不想着怎么报效国家,倒整日想些外旁门左道。就拿这个白屏的知府说,不知怎么的,偏叫二爷进了法眼,这不。非但留了午饭,老奴瞧那意思,像是晚间也要畅饮几杯呢。” 凝萱微微有几分惊讶,二哥顾云霆虽然豪爽,但很少和文官打交道,能叫他留下来款待的,必定有几分不同。罢了,左右赵煦在前面呢,就算二哥看走了眼,赵煦也能清醒几分给他提醒。 凝萱从竹筐里拎出一串儿深紫色的葡萄,黑玛瑙似的,一个足有夜明珠似的大小,浑身带着白霜儿,看着就馋人。丫鬟端了水晶玻璃盆,浅浅的碗口,那葡萄几乎没溢出来。 “笑槐,你亲自送到前面,看看那个白屏知府到底什么人。” 笑槐脆生生的“哎”了一声就跑了,那边邱家的手不停,说话间已经让酥烂的紫龙脱袍上了盘子,她又赶着空隙做了道清单的虾仁豆腐,将中午就起炖的火腿从砂锅里盛出,加上凝萱的那道滋补汤,正好四个菜。 邱妈妈擦了擦手,干干净净的往灶台边一站,笑问道:“世子妃瞧,还欠缺点什么吗?” 凝萱淡淡看了碧潭一眼,那姑娘心领神会,忙从袖口中掏出一只十两重的银锭子,笑盈盈道:“这是世子妃打赏给邱妈妈的。”邱家的脸色骤变,强将碧潭的手往外推,嘴上不断告饶:“使不得使不得,这都是奴婢的本分,怎么敢收世子妃的赏赐。” 凝萱接过银锭子,亲自塞进邱妈妈的手心里:“妈妈就不要和我客气了,我如今不能常回来,母亲的身体又不比往年,厨房里的事儿妈妈就多上心吧!” “这......”邱妈妈手心里捧着银锭子,为难的看向桂嬷嬷,到底不敢收。 桂嬷嬷笑道:“既然是姑娘的好意,你切莫拂了这片心。”邱妈妈是管事,每月有三两的月银,她家中又无年幼的孩儿,凡懂事的都在顾家当差,这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邱妈妈便半推半就的将银子塞进了腰间的白绸子腰带里。 ...... 大公主是被一阵香气给熏醒的,睁眼的时候还隐约听见肚子咕咕作响。 “凝萱?”大公主骤喜,一抬眼就看见了坐在床头做抹额的女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今儿要宿在廉国府吗?是不是她们家老太太又出了什么幺蛾子,给你气受了?” 凝萱心下一暖,母亲急切声中不难听出关心和回护,凝萱摆摆手,命人将炕桌端过来,笑道:“女儿还没用晚饭呢,咱们娘俩边吃边说。” 大公主惯先用热汤暖胃,桂嬷嬷笑而不语的将青瓷小盅呈给大公主,大公主舌尖只轻轻碰了碰汤匙,便道:“香而不腻,甜而不腥,看来是你的手艺。” 桂嬷嬷抢道:“主子真是神了,这也能猜得出,果然就是世子妃的手笔。” 大公主嗔笑道:“本宫自己的女儿难道还猜不出?这黄鳝也选的好,牛蹄筋炖的也地道,味道都进去了。桂嬷嬷,今儿是哪个采买当值?传了本宫的话,今后做事就当如此。” 凝萱又夹了清淡的豆腐到大公主的盘中,“并不是采买送来的黄鳝,说是什么白屏来的知府,二哥哥正作陪呢,世子也在,笑槐回来说,三个人喝了酒,很聊得来。” 大公主恍然:“白屏知府?本宫想起此人了,是何太妃的娘家侄儿,本宫前几日进宫的时候陛下还提起了此人。先皇在的时候何太妃很是懂礼,虽然没有子嗣,但宫中上下无人不称颂,先帝去了,何太妃本是要出家守陵的,只是陛下可怜她,准了她在宫中给另设道观。这个白屏知府何大人在任上颇有威望,年纪轻轻,但政绩极好,皇上有意重用此人啊!” 年纪轻轻?凝萱心一动,笑道:“那是多大的年纪?” 大公主看着女儿促狭的眼神,笑骂道:“怎么?刚嫁人没三天就想着要做媒人了?你也不怕被人笑话。”凝萱就偎依在大公主肩头,娘俩腻歪在一起,大公主脸上笑是笑,但却不松口。 “娘知道你什么心思,”大公主语重心长的叹息:“老实讲,廉国府的那几个待嫁的小姐确实匹配不上小何大人。本宫虽然没见过他,但听你说世子、老二与他交谈甚欢,想必差不到哪里去。你也别怪母亲有私心......” 旁人没几个听得懂的,但就凭这最后的半句,大公主身边的心腹桂嬷嬷和她最疼爱的养女就都猜到了几分。 凝萱不肯定的试探道:“母亲的意思是......九娘?年纪差了些吧?能做到知府这个位置,想也不会是太年轻。” 大公主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摆摆手,示意她们都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她们娘俩加上一个桂嬷嬷。大公主轻声道:“小何大人与你二哥同龄,倒也还算般配,就是怕九娘太单纯,未必能进何大人的眼。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不过是咱们娘俩自己的一厢情愿,九娘是个主意多的,还未必肯呢!且不说这些没影儿的事儿,先说说你,恪亲王妃对你如何?为难你了?” 凝萱自然不敢将勾心的事儿讲给母亲听,只捡那好听的说几件。 “王妃待我极好,等女儿回府之后,王爷就要将家中的庶务都给我来打理。我虽然有些焦急,但绝不胆怯,世子也支持女儿。” 大公主听凝萱将王妃一语带过,就明白,恪亲王妃肯定没能善待宝贝女儿。(未完待续) 第三零零章 掌家(上) (第三百章,撒花~~) 大公主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她的奢侈让普通公主所望尘莫及御朱门。大公主尤钟爱玉器,当年出嫁的时候,先皇为了这个最疼爱的女儿,命令天下的能工巧匠雕琢了一套十二连环玉花碗,象征了十二个月份,每一只都美轮美奂,更叫人瞠目的是,那玉碗一旦盛上琼浆,便会带着幽酥的花香。 十二支碗,支支不同。 当今圣上看了也有些眼热,曾叫人仿效过,可惜都没能成功,当年的老工匠们死的死,远走的远走,导致大公主的这一套竟成了“绝唱”。 桂嬷嬷亲自取了一支白茶玉碗,凝萱将拧好的葡萄汁子倒进其中,那玉是采的蓝田的雪玉,晶莹剔透,手指不能捏碗身,就怕戳破了碗壁似的。玫红色的葡萄汁瞬间将白茶花染成了淡紫。 大公主轻唾一口,微微蹙眉:“放了冰糖?” 凝萱笑道:“我见太医院给母亲开了许多补药,便想着用冰糖提提味道。” 大公主没说话,又尝了一口,葡萄汁中带有一点酸涩,不仔细品尝未必能感觉出,山茶的香气淡而绵长。大公主将玉碗挡在小炕桌上,“喧宾夺主,冰糖味抢了葡萄味。”东西放在那儿就不肯再动第二次,大公主轻声道:“王爷的意思是只叫你管家,还是收了内宅的总账?这二者可大有不同,你不要糊涂。” 凝萱笑道:“我知道母亲担心什么,不过......王爷的姨娘到底经营多年,连王爷都放心的将账簿交到她手里保管,想必短时间之内我不能插手。大约就是派了我去管管家,打点每日迎来送往的亲朋,故吏女眷而已。女儿想过了,这样也好,免得我刚进府就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印象。” 大公主嗔道:“傻丫头。你要是在咱们家似的只想着以德服人,只怕她们得寸进尺,万一什么人在挑拨两句,就能叫你在王爷面前出丑。届时连世子都不好维护你。恪亲王的那个姨娘本宫见过,像朵海棠花似的,禁不起半点风吹雨打,可咱们细想想,要真如表面一般......她不早被王府里的那些奴才吃的骨头都不剩?更不用说什么管账了!” 凝萱接过笑槐递来的手炉,垫上绣了松柏仙鹤的披巾,确保不烫手之后才呈给大公主:“王爷的妾总归是我的长辈。她若是个好相与的,我便孝敬的待着她,她若背地里耍手段,隔三差五弄个小麻烦出来,女儿也不怕和她对着干,以德服人用着不舒服,就换以暴制暴,总会叫她老老实实的呆在王府。” 大公主满意的一点头。她就知道女儿聪明,不是那种死脑筋转不过弯来。大公主拉着凝萱语重心长道:“你公公的态度才最要紧。他那人母亲最清楚,看着淡薄一切。其实心里最要强。当年......嗨,不提也罢,只不过你记着,世子毕竟是王爷的亲儿子,有什么事儿先和煦哥儿打个商量,他能为你出主意最好,就算不能,也叫他知道知道你的心意。别像母亲当年似的,你瞒着我,我瞒着你。最后到了,成了半辈子的笑柄。” 凝萱知道大公主想到了伤心事儿,忙笑着岔开话题:“女儿成亲的那日,席面上做了一道金蟾玉鲍,听说味道极好,是请了南边的师傅做的。正巧,那人还没走,就在王府中,等明儿女儿打发了人送他来。” “胡闹,你这才进门,就想着用夫家便宜娘家,也不怕惹人闲话,况且,难道本宫就馋那一道菜?”大公主虽然板着脸,但眼角间的笑意是掩不住的御朱门。“你公公小时候最喜欢御膳房做的芸豆卷,你自己多上心。至于你婆婆......” 凝萱忙道:“王爷有意送她去道观里修行呢。” “哼!”大公主不屑的冷冷一哼:“这种话你也信?”桂嬷嬷便替迷茫的凝萱解疑:“当年为了娶郭家的小姐,恪亲王在养心殿前跪了整整一天一夜,先皇在才松了口。” 大公主神情一黯:“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为了女人就什么也不顾了,虽然感情不好,但你公公每每想到当年的作为,肯定会为郭王妃找借口开脱,你不要傻傻的什么事情都往前冲。” 母亲和公公是亲兄妹,又都曾在皇后身边抚养过,揣摩对方的心思不敢说十分准,但也有七八分的把握,凝萱再不敢小瞧郭王妃的能力。 当晚小夫妻二人仍旧宿在燕园,屋内摆设和出嫁之前几乎没什么改动,只是将褪了色的银蝶窗纸换成了云霞百蝠的图案。 第二日吃过午饭,恪亲王府的车马队伍才往回走,大公主拉着凝萱的手舍不得撒开,还是赵煦允诺,隔三差五便领着妻子来串门,大公主才放人。 他们到家的之后才知道,王爷昨儿就去了长春宫听老祖传道,要三日后才回来,临走前将家中的大权交给世子妃。 “世子妃,王爷走之前曾经交代过姨奶奶,将钥匙亲自交给世子妃。奴才刚刚打发了小丫鬟去兰香阁,姨奶奶只说知道了,等得了闲就过来送钥匙。” 赵煦一只脚正往门槛里迈,闻言当即将一只腿悬在半空中,僵硬了一下,赵煦不悦道:“得了闲是什么时候?难不成她不闲,世子妃还不能料理家务了?” 大管事忙解释:“奴才问过,姨奶奶的意思是她正对着账,既然是要将庶务交给世子妃,她不敢有丝毫怠慢,就怕账目出了问题,将来叫世子妃为难。” 凝萱莞尔一笑:王府的大管事还真会说话,看样子也有几分的不老实,油滑的很。她笑眯眯的附在赵煦身边,轻声道:“别和姨奶奶闹僵,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们届时见招拆招就是。” 赵煦见妻子信心满满的样子,也不好再多做明显的维护。桐油大门一侧站着个十一二的小厮,见大管事回完了话,忙跑了上来:“世子爷,兵部尚书家的幕僚来见世子,说是有要事和世子商量,他们没敢去公主府找世子,就都在这儿呆着呢。” 那小厮不过孩童大小,但说话清脆,即便略带了几分气喘吁吁,但听得出调理清晰,不像个小厮,倒像是个书院里的小童生。凝萱笑道:“你只管去吧,我正要见见家里几位管事妈妈。” 赵煦担心的看着凝萱,迟疑道:“原来跟着父亲从宫中出来的一位老嬷嬷,如今就在后街上养老,不然我请她来给你坐镇?” 世家中总有些震慑得住场面的老家奴,他们年岁大,伺候过几代老爷、夫人,比正经的小姐少爷们还体面,她们能坐着说话,少爷们或许就要站着聆听。赵煦说的那老嬷嬷又是宫中出来的,心思更缜密。凝萱就怕还收服了姨奶奶,又搬石头砸脚的请了尊门神。 “不用不用,嬷嬷年纪那样大,要是为我跑一趟,我于心难忍。你且去忙你的,晚上想吃什么,你只管打发个人回来说一声就是。” 兵部尚书是权臣,赵煦是皇亲,为了避嫌,就算再晚,那位尚书大人也不会轻易留人吃饭。 凝萱送了赵煦出二门才返回新居,笑槐试探道:“世子妃,我这就分派人手去请妈妈们?”凝萱脱了厚重的礼服,有气无力的倒在迎枕上,“我又不是金刚铁打的,至少叫我先喘口气再说。”凝萱摸了摸榻上的薄被,冰冰凉凉,甚至还带了湿气,不过一日的功夫,她有点不相信屋子会冷清到这个田地。 “昨儿晚上在新房外守夜的是哪个?” 门外一溜儿站了八个小丫头,一个个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就是没人敢往里进,都隔着珠帘小媳妇似低眉顺眼的往下看。 笑槐不耐烦的撩开帘子往八人面前一站,掐着腰道:“到底是谁,又不是要吃了你,世子妃只是问问。”几个人还是抿嘴不说话,连笑槐也看出来了,八个人有点不对劲儿,好像听了什么人指示似的,死咬牙关,就是不肯开口。 凝萱半躺在榻上,远远望着这几人,淡然道:“笑槐去请大管家娘子,就说这八个小丫头木讷的很,另外寻几个稳重、聪明的来。” 笑槐眼珠子一转,“世子妃,要不要直接请了人牙子来?” 凝萱笑骂道:“胡言乱语,她们有多少人是家生子,你就不怕人家爹娘心疼。不过......也该叫管事们好好****。” 世子妃的一句话就能定人前程,那八个人里很快就有熬不住了,笑槐不急着走,反倒慢悠悠的在八人面前踱来踱去。 一个年纪偏小的丫头怯生生的抬起头,想往屋内瞧却又不敢,正鼓足了勇气想说话的时候,她旁边一个蓝衫姐儿在背后轻轻拽着小丫头,那小丫头左右为难,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门外脚步声阵阵。 “奴婢是姨奶奶身边的秀屏,来给世子妃请安。” 凝萱淡淡一笑,还当这个下马威摆到什么时候呢,原来这样沉不住气。 “请!” ***** ps:吓死了,断电断网,差点发不了文,好在最后关头来电了,我要买无线网卡,折磨人啊(未完待续) 第三零一章 掌家(中) 秀屏不是个年轻的丫头,相貌平平,但有一头黝黑的秀发,就冲这一点,便让秀屏整个人活了似的,站在那儿盈盈一笑,陌生人就会平添几分好感御朱门。 凝萱让人搬了把小杌子,秀屏推辞的不肯坐,眼睛却灵活的往八个小丫鬟身上瞄。 “世子妃,这几个丫头莫不是犯了什么错吧?” “倒也不是什么大错儿,只是我用惯了手脚勤快的丫头,猛的换了人,倒有些不适应。” 秀屏夸张的长长出了一口气,拍着胸脯:“不是大错就好,世子妃可能不知道,这几个小丫头都是姨奶奶手把手挑拣的,还曾亲自教导过小半个月,就怕伺候世子妃不尽心。至于手脚勤快嘛......” 秀屏难为情的一笑:“不怕世子妃知道,我们姨奶奶就是个慢悠悠的性子,什么事儿也不急,王爷还曾打趣过,说我们姨奶奶这叫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凝萱很是诧异,好家伙,连个丫头都能开口成章,且不说这是不是王爷说过的,就凭秀屏能一字不差的将其背下来,这一点就很叫人佩服。 凝萱意味深长的看了看笑槐与碧潭,两个丫头都有些不好意思,同时又对这个秀屏多了几分打量。 秀屏显然注意到了世子妃主仆几个的无声交流,忙掩饰道:“奴婢是粗人,不懂是什么意思,只是王爷念叨的多了,我们耳熟能详,也就会照葫芦画瓢的讲几句。” 秀屏每一句话都看似是闲话家常,可细琢磨,无一不是在为那位姨奶奶搭戏台,正所谓越是云山雾罩的话,越是显得对方高深莫测。 对于这种小把戏,凝萱只淡淡一笑便抛在了一遍。秀屏见世子妃并不说话。心中暗暗着急,却又谨记了来时候姨奶奶告诉自己的那些话:只准试探,不能惹恼世子妃,毕竟她们将来有八成的可能是要在这个女人手底下讨生活。 秀屏款款站起身:“既然世子妃不喜欢她们。秀屏先领回去,请姨奶奶再择些更好的,立马给世子妃送来。” “先不急。”凝萱一句话揪住了正要走的秀屏,“秀屏姑娘还没说明来意呢,是姨奶奶有话吩咐,还是秀屏姑娘自己......” 秀屏慌乱的摆手,眼中闪过一丝心怯:“不是奴婢。是姨奶奶。”她一着急,到了嘴边的借口竟然忘记了,眼瞧着世子妃越来越狐疑的盯着自己,秀屏两手心里都捏出了汗。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一点声音,不但凝萱望着她,就是那八个前途未卜的小丫鬟也一脸好奇的偷偷用眼尾的余光瞄着秀屏。 “奴婢想起来了,是姨奶奶来请示世子妃,给您收拾出了松子轩的一间正堂。三间抱厦,用来明日料理家事。”秀屏说的急,咬字就多了几分不清晰。“世子妃要是不喜欢,姨奶奶好马上叫人重新择处所。” 凝萱笑道:“姨奶奶就是客气,我刚进家门,还有很多事要姨奶奶提点着,请秀屏姑娘帮我捎个话,稍后我会亲自去拜访姨奶奶。” 秀屏忙仓皇退了出去,那八个小丫鬟眼巴巴的看着秀屏被送出门,不是滋味的垂下眼睑,世子妃要撵人,秀屏姐姐又摆明了只会说好话。根本就没打算维护她们半点,八个人就觉得为这种人卖命有些不值,纷纷开始服软。 凝萱听了几句虚情假意的话,耳朵根子长茧子似的不耐烦,一摆手让她们退了出去御朱门。笑槐从箱笼中找出了新锦被,将床榻上鸳鸯戏水的双囍被换了下去。碧潭用汤婆子一遍一遍滚着,熏得被子里热烘烘的舒服。 凝萱穿了件藕粉色的丝缎亵衣,躺在**却怎么也合不上眼睛。笑槐在收拾贵妃榻,碧潭就坐在帘幔外面的绣墩上打络子。 天冷,手指也冰凉,碧潭做了好久才结成一个,凝萱侧着脸,透过轻薄的纱幔索性叫了二人都过来坐。 “你们留心没留心秀屏说道姨奶奶时候的表情?”凝萱见二人迟疑后摇头,便道:“去给我打听两件事,其一,秀屏是家生子还是外面带进来的,姨奶奶进王府娘家可有陪嫁丫头或婆子;其二,王爷一月有几日宿在姨奶奶处。” 前面一个倒也容易,只是这这一条......两个俏丫鬟开始有点为难。“姑娘,真要我们去问啊?我们笨嘴猴腮的,万一给姑娘惹麻烦怎么办?” 凝萱嗔道:“你们那点小心思难道我还不知?是,儿媳妇过问公公的房中事到底不好,但你们可别忘了,公公不是普通人,那是王爷,万一咱们没大没小的得罪了受宠的姨娘,你们俩和我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笑槐嘿嘿一笑:“我找小厨房里的妈妈去问问,这大厨房是消息来的最快的地反,到时候我就张口好奇一下,她们肯定是知无不说,言无不尽。” 碧潭却不同意这个办法:“不好,小厨房离着咱们太近,谁敢保证那些厨娘见不到世子爷,像你说的,那些厨娘嘴巴很不牢靠,万一传进世子爷的耳朵里呢?” 凝萱心中盛赞碧潭,两个丫头虽然都好,都忠心耿耿,但论灵巧劲儿,笑槐当仁不让,可要说缜密成大事,还要看人家碧潭。 凝萱笑道:“碧潭说的有道理,你们想,我这正房里都能安插进八个耳目,何况是厨房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了!这也是碧潭给我提了个醒儿,你们不能和小厨房的人走的太近,将来我们掌了权,且慢慢再培植自己的心腹。这是当前第一要紧的,其次,明儿便是咱们主仆亲自管家,怎么个管法,怎么个章程,你们二人心里可有数?” 笑槐与碧潭面面相觑,笑槐率先道:“要我说姑娘也不是没当过家,原在公主身边的时候,公主不是把大部分家事都交给了姑娘嘛,还是这么来,世子爷高兴,王爷也就高兴了。” 凝萱轻轻摇头:“老办法未必有用,咱们过去靠着母亲,有她坐镇,哪个敢对我阳奉阴违的?可在王府......咱们对姨奶奶只知表面,那些还都是顾家给的情报,至于这位姨奶奶到底如何,我们还需碰面才能见分晓。” 碧潭看姑娘虽然是在询问,但语气沉稳,便笑道:“我看姑娘一定是早就有了主意,故意考校我们呢。”笑槐嗔道:“姑娘明明知道我笨,还拿我们开心。” 凝萱一手拉住一个,“你们俩不仅仅是我的丫头,而且都是我值得信赖的人,宋嬷嬷年纪大了,有些事儿我不想她知道为我干着急。常言道,众人拾柴火焰高,我问你二人,一是想集思广益,二,也是为了安心。” 碧潭和笑槐慎而又慎的点头:“姑娘的意思我们懂,不敢叫姑娘失望。” 凝萱缓缓松了手,靠着枕头倚在床柱上:“我想着,恩威并济才是好法子。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这个世子妃肯定是碍了许多人的眼,可谁在乎呢,她们想要在咱们主仆手下讨生活,就得看咱们的脸色过日子,若反过来,处处受她们挟制,岂不本末倒置叫人发笑?但是王府和别的地方又不一样,这里许多下人都是当年内府送给王爷使唤的,奴大欺主......正适合我这种刚进门,什么也不懂的小媳妇。” 笑槐啐道:“他们敢!” 凝萱用手指着掐着小蛮腰泼辣的笑槐,与碧潭道:“瞧瞧,有她在,我还怕什么!” 笑槐僵硬了身子不动,一脸迷茫:“姑娘什么意思?” 碧潭笑道:“呆子,姑娘的意思是,你这个泼辣子似的劲儿最适合去扮黑脸。”碧潭说完,从绣墩上站起往床榻前那么一站,不拘言笑,冷冰冰的看人,不知为什么,竟叫笑槐望而生畏。 凝萱拍手赞道:“有你们俩在,我还怕什么。不过,也别做戏做过了头,小心她们狗急跳墙,给咱们主仆三个下黑手,咱们防不胜防。” 门外的小丫鬟陡然高声喊道:“世子爷回来了。”笑槐和碧潭忙往外退,和进门的赵煦撞了个正着。赵煦风尘仆仆,进门第一句就是:“世子妃呢!” 凝萱躲在被子里脸一红,没吭声。 笑槐憋着笑,指了指帘幔中的鼓包,然后悄悄带上了外面大门。 “萱儿,瞧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凝萱将被子掀开一条缝儿,小鼻子一嗅,整个人来了精神:“这么冷的天儿,哪里来的水蜜桃?”赵煦捏了捏娇妻的鼻子,笑道:“小馋猫,便是给我再大的本事也变不来新桃子,喏,这是板记的桃脯,吃过的都说和仙桃一个味道。” 赵煦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还没打开就能闻到那水蜜桃固有的甜香,这会儿可不再是吃桃子的季节了,想必是店家趁着桃子成熟的最后几天,采集了顶级仙桃去腌制,甜而不腻,没有果脯的那种甜的发咸的味变。 凝萱一连吃了三块,赵煦吓得赶紧握住了她的手:“店老板可说了,这一块就是一个桃子,你那小肚子能有多大!”赵煦宽厚的大手顺势去摸妻子热噗噗的小肚子。 *** ps:下一章来肉戏,虽然不是小荷拿手的,但小荷会努力写呀!冲!(未完待续) 第三零二章 掌家(下) (这章小肉,哈哈) 赵煦像发现了桃花源似的,目不转睛的看着凝萱的肚子,看着自己宽厚的手掌御朱门。这扁平的小肚皮远比自己想象中来的温暖,热乎乎的小火炉似的烤着自己的手。不过很快赵煦就发现自己不能满足这种隔靴搔痒的感觉了,丝绸做的亵衣虽然光滑,但却不如赵煦记忆中的滑腻来的美妙。 那只大手开始不老实的往凝萱的亵衣里面探,凉冰冰的手和暖烘烘的肚皮实在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凝萱哎哎呦呦笑着缩成了一只藕粉色的虾子,在床榻上来回打滚,赵煦踢掉脚上的靴子硬挤了上去,企图将娇妻压在身下。哪知凝萱也不差,灵活的躲来躲去,赵煦有几分醉意,几个回合都只能抓住凝萱的裤脚、衣角而已。 不觉出了一身汗,赵煦颓然的躺在那儿,闭着眼睛休憩。凝萱将脚架在赵煦的肚皮上,恶作剧似的压了压,赵煦眼睛也不睁开,就那样轻轻的抱住了凝萱的小脚,享受这片刻的静谧。 凝萱察觉出了赵煦的不对头,从他进门的那身酒气就显得不同寻常,兵部尚书找他,难道喝酒了?凝萱挣脱束缚,脸对脸的趴在赵煦旁边,拄着下巴看他:“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 赵煦睁开眼睛,本不想将那些朝中阴暗的勾当说给凝萱听,可转念一想,妻子不是那种只知道愚贤的女人,她不也总是在信中常常“厚脸皮”的夸赞自己是个女军师? “也不是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只是兵部老尚书大人听了消息说,陛下有意叫我出任御林军大都统,管辖京中内卫。” 凝萱见他脸色丝毫不显悦色。就知里面还有内情,所以聪明的没乱搭腔。赵煦苦苦一笑:“这也算是好事,至少证明皇帝还很信任我,历来这能出任御林军大统领的无一不是皇帝心腹。本朝自开国以来,还从没听过有皇亲国戚担任此等要职的。” 凝萱点头:“我知道,是因为前朝元帝任用了皇后娘家侄儿做了御林军大统领。最后险些被篡位。后来的历代皇帝都想从中汲取教训,对外戚皆有打压,更甚至,从惠帝之后的许多君主都不曾在世家中选取女儿做皇后。本朝太祖皇帝高瞻远瞩。训育储君当以此为戒,御林军中高层统帅鲜少有兔死狗烹的下场。你既然说这事儿是兵部尚书大人听到的,有八成可能就是从皇帝那儿得来的。据我所知,这位兵部尚书已经年老到了致仕的年纪,总不会是想用此来拉拢你吧。” 无怪乎凝萱会这样想。京城这些世家,哪个也不敢保证自己能长长久久的永享荣宠,连皇室也不例外,朝代更替,人们司空见惯,也许今日你还是王孙贵族,明日就会成为阶下囚徒。兵部尚书为给儿孙们留条后路。拉拢赵煦,太正常不过。只是凝萱有些怀疑这样的小福利能否叫赵煦心动。 果然,赵煦轻轻一摇头:“老尚书的重头戏可不在这儿,他今日与我说了另一件大事。陛下打算叫梁国海出任新兵部尚书。” 凝萱就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好险哪里听过似的,却绞尽脑汁也无法得解。 “这个梁国海心狠手辣,几年前他还是康定门守城将军的时候,就曾经在城楼上射杀无辜的流民百姓,却昧着良心禀奏皇帝,说这些流民是海州巡抚施以暴政才逼迫而来的,流民不听自己在城头苦苦相劝,意图进京造反,他不得已才射杀以儆效尤。” 凝萱忙道:“这事儿我听说过,母亲还曾派了人去城外设粥铺,以帮助流民们渡过难关御朱门。” 赵煦沉声道:“那应该是之后的事儿了,总之,皇帝暴怒,派御史去海州探明究竟。海州当年遭了大灾,地牛翻身,百姓死伤无数,那御史受了梁国海的好处,根本没有细细纠察,就给海州巡抚下了定罪。皇帝勃然大怒,一并彻查了十几位官员,其中一位就是当时的兵部侍郎方大人,方大人是海州巡抚的姻亲,也是父亲的同门师弟。” 凝萱终究想起梁家什么来路了。 康定门! 梁国海! 就是当年阻拦她们出城去流云庵的守城将军。 凝萱将被子往上拽了拽,伏在赵煦的肩膀上取暖:“那后来呢?” 赵煦冷笑不止:“后来?后来这个梁国海就代替了方大人做了兵部侍郎,更厉害的是,人家将已经过了二十的女儿送进宫做了娘娘。” “不对啊?我怎么没听母亲说过宫里面有位姓梁的妃子?难道她并不受宠?” “这就是陛下的高明之处,”赵煦感慨的长出一口气,“陛下很少宠爱武将家的女儿,更重文臣。就算丽妃娘娘,也是受了廉国府的牵累,否则不可能在诞下三皇子之后还迟迟不封妃,要知道,皇上在太子之后的许多年后都没能生养一个,儿子在宫廷中显得尤为珍贵。就是二皇子的生母也因为孕育子嗣而立下大功,从一个小小的宫女连续越级,成了娘娘。反观丽妃,出身显赫,但四妃之位却迟迟不肯落在她身上。梁家的这位娘娘确实生的美貌,但皇帝很少临幸她,从进宫起就过着冷宫似的日子,所以你不知道也实属正常。嘶!” 赵煦倒抽一口冷气,就觉得耳朵根子剧痛:“小祖宗,你这是要干嘛?” “哼,干嘛!”凝萱又用了点劲儿,“让你知道知道教训。” 赵煦没掐的莫名其妙,委屈道:“我又哪里得罪娘子了!” “还敢说没得罪我!你对这个梁家小姐怎么知之甚详?还‘确实美貌’,哈,难道是偷偷觊觎过人家?” “小醋坛子!”赵煦笑骂了一句,略用巧劲,就将凝萱压在了身下,“我连那位娘娘叫什么都不知道,何来‘觊觎’二字?只是她爹爹与咱们家有嫌隙,我才多了解了些,瞧你,满身的酸味。” 凝萱气呼呼的将头一扭,不屑道:“什么酸味,肯定是你的鼻子出了问题,连香的臭的也分不清,眼睛也不好使,美丑不分。” 赵煦笑的越加开怀,将凝萱搂的更紧:“这可错怪为夫了,至少我瞧得出,爱妻艳美,举世无双,还有着满身的香气......”赵煦眼神开始游移,凝萱暗叫不好,要推他,赵煦却已经扯开了凝萱的亵衣,两具身体紧紧缠绕在了一起。 凝萱嘤嘤的声音似欢愉,又似痛苦:“你疯了,这还没天黑呢。” 凝萱不曾午睡,又累的没气力,所以才在回来之后就穿了亵衣准备小憩一下。这种事儿在公主府再平常不过,凝萱可不会委屈自己,她那会儿又没有婆婆在脑袋上压着,所以想什么时候睡觉就什么时候睡觉,大公主只有赞同的份儿,从来没像什么世家裹脚布似的臭规矩,日落之后不准入眠一类。可如今自己成了王府的儿媳妇,还是唯一的一个,万一被人传出什么闲话来,她可没办法挽回残局。 赵煦的舌尖灵活的滑进了凝萱小小的檀香口中,左手覆盖住了胸前的那一抹圆润,右手顺着大腿里侧一点一点的爱抚着,可很快就不满足,手指像一条泥鳅,不安分的挤进了凝萱略显干涩的爱穴中。 凝萱满脸涨红,娇滴滴的哼着,她每每摆动下身想要摆脱赵煦,却发现这种摩擦反而会增多体内的蜜液。 赵煦眼睛雪亮雪亮的俯身看着凝萱:“你......”妻子动情之后的样子竟叫赵煦出神不止。凝萱体内有一把火在烧,浑身难受的往赵煦身上摩擦,赵煦扯掉浑身的束缚,露出精壮的身躯,**的粗大早已经蓄势待发。 凝萱暗骂一声混蛋,这家伙玩上了瘾似的,不进来,却来来回回的撩拨自己。腿上的玉液很快就流到了大腿根处。凝萱侧过脸,躲过赵煦的亲吻,挣脱出一只手来,轻轻去碰那粗大。 赵煦大口大口喘着气,硬邦邦的就想往里进,门外忽然梆梆梆一顿砸门声。 “姑娘,姑娘,快开门。是姨奶奶领着人让这边来了。” 凝萱顿时清醒,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一把将赵煦推到了床底下,捡起肚兜就往身上套。 赵煦瞬间清凉不少,坐在脚踏上揉着被磕的腰身,哀怨道:“你那丫头不是和我天生反冲吧!” 凝萱眼皮抬也不抬的将**堆放的皱皱巴巴,已经踹到脚底下的袍子扔给赵煦:“快穿上。”赵煦看着仍旧坚挺的小兄弟,不死心的劝道:“让丫头打发了那人回去就是,她是什么身份,还妄图想要见你就必须见到?天大的笑话,这王府里什么时候轮到了一个姨娘当家!” 凝萱光着脚就要下地,赵煦忙道:“你要什么,我去拿,不怕冰坏了身体!”赵煦没管自己光溜溜的一身轻松,反而去给妻子拿衣衫。 外面笑槐仍旧拍的砰砰作响,赵煦没好气的隔着好远喊道:“催命呢!听见了。” 声音戛然而止,倒没了笑槐那聒噪的声音,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陌生女子的笑声。 “原来世子爷在家啊!”(未完待续) 第三零三章 不愿放手 这位姨奶奶本命叫芳华,是郭王妃生下赵煦愤而离家之后,皇上为弟弟从宫中秀女中择取的一位良妾御朱门。恪亲王清心寡欲这些年,姨奶奶非但没有失宠,反而管理起了后宅诸多事务,一干就是十几年,这也是为何郭王妃回到王府之后心生危急之感的根本。 大权人人都爱,时间砥砺,岁月无情。当初那个为爱情而奋不顾身的郭小姐也开始市侩起来,而且对权势有着更为痴迷的举动。 两个女人在凝萱未进门之前就曾有过交手,郭王妃一心想要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地位,可惜恪亲王并不打算出手相助。当时这位芳华姨奶奶很是欣慰,总觉得自己这些年的付出总算有了结果。得不到王爷的怜爱,得到王爷的认可也不错,她年纪大了,能争什么宠,无非就是借着王府给娘家人再谋得一些好处罢了。 哪知......一个月的功夫不到,王爷就亲自去她那儿发话,家中大小庶务等世子妃进门之后一并交了出去。芳华姨奶奶一颗心绞劲儿似的疼,王爷若是尊重自己,说些软和话也就罢了,可偏偏还是多年来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直接给自己下了死命令。 十几年的光阴,虚度在这看似荣华,其实冷清的王府中,姨奶奶唯一能在寂寞难捱的夜晚中安慰自己的,就是枕头底下那一串串库房钥匙,就是抽屉中一笔一划记载下来的账册。 现在这一切就要被一个陌生女子夺走,还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姨奶奶如何能甘心? 然而芳华姨奶奶自认为自己和郭王妃的不同之处在于:王妃是个呆子,只知道一味使用蛮力,而她......最擅长的就是笑里藏刀。 姨奶奶站在新房门前,高声笑道:“原来世子爷在家,那妾身等明儿再来拜见世子妃。” 虽然在这样说,可姨奶奶脚下像生了磐石似的,动也不动。话音才落没多久。就听见里面传来女子的声音:“笑槐,请姨奶奶到前面厢房中休息,我和世子稍后就来。”厢房是凝萱用来接待一般客人的地方,和中间的正堂又不一样。 姨奶奶身边的一个老婆子听只是厢房。脸上就几分挂不住。姨奶奶却笑着看向门口左侧明显不友善的笑槐:“这位就是笑槐姑娘吧,那就劳烦你了。” 笑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瞧姨奶奶说的,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就是没了奴婢,姨奶奶不也直接就冲到后房来了嘛!都是自己家,何必客气。” 站在门右侧的碧潭余光从姨奶奶的脸上飘过,见对方不但没有丝毫的怒色。反而笑盈盈的先踏下了台阶,不用笑槐引路的往前面厢房去。 笑槐一跺脚,低声咒骂一句,忙跟了上去。 姨奶奶领着自己的贴身婆子进了厢房,有些讶然的看着屋中摆设,那老婆子痴痴道:“乖乖,王府里值钱的东西怕都在这儿了吧御朱门!”四折的玻璃屏风将整个厢房一分为二,老婆子记得清清楚楚。这件屏风是王爷四十大寿那一年,梵陀国敬奉的贺寿之物,王爷摆了几天。就命人锁进了库房中。姨奶奶虽然也管着钥匙,可里面摆着的无非是些年下要做衣裳的绸缎,府内金银器皿,以及往年各家各户往来送来的节礼。在寻常世家看似金贵,但对恪亲王府来说,也不过是些王爷、世子看不上的东西,才叫姨奶奶看守罢了。 厢房里没有椅子,只有临窗大炕,烧的火热,窗台上摆着几株秋菊。开的正鲜艳,满屋子就是这种泛着淡淡苦涩的馨香,叫人欲罢不能。临窗大炕上设着水红色的引枕,绣的是百年好合的式样,四角小炕桌是上好的黄花梨,桌案上摆着一只白玉小盆。里面放了五只婴儿拳头大小的海棠果,红彤彤的馋人。 芳华姨奶奶冷笑指着墙壁上挂的那副《秋叶海棠图》:“当年我说我娘家兄弟学画,想要拜访名师,可那名师就爱素邱先生的作品,我爹爹求助无门,只好来寻我。” 老婆子神色跟着一暗,忧愤的盯着墙壁上挂着的海棠图:“奴婢记得,当时姨奶奶就看中了这一副,您是想着,反正王爷也不爱,倒不如成全了舅爷。将来舅爷飞黄腾达,姨奶奶也能跟着享福。可......可王爷就是偏心,明明是姨奶奶先说的,他却给了世子爷。世子爷整日习武,他知道什么是名画,果然将东西埋在库房里,一呆就是这些年。舅爷也被埋没了才能。” 老婆子只知道一味献媚讨好姨奶奶,全然忘记了这是什么地方。这儿是世子和世子妃的新房,可不是一个小妾住的乱七八糟的地方。 “姨奶奶瞧瞧,世子爷干的这都是什么事儿,青天白日的,就敢关起门来,不用想也知道在里面干什么。哎呦呦,可真是......”老婆子歪着嘴还要说,姨奶奶却轻声喝道:“休得在这儿胡言乱语。”老婆子忙赔笑道:“奴婢这不是也为姨奶奶抱不平嘛,哦,世子妃一进门,咱们就什么都要听她的,看她的眼色行事。姨奶奶,我就是觉着委屈,王爷凭什么抹杀你这些年的功劳。你再瞧瞧这个世子妃,她哪里是什么我大家闺秀,勾着世子爷!” 姨奶奶坐在了炕边,手里把玩着一枚海棠果,不屑的一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仗着自己有几分颜色罢了,趁着还年轻拴住世子爷的心,否则难道真等人老珠黄的时候再和世子撒娇?新鲜劲儿过去了,男人们可没刚成婚那会儿的耐性多。” 老婆子神色一凛:“姨奶奶的意思是......这个世子妃心机特别的深?” 姨奶奶没回答,因为她已经听见了门外似有似无的踏步声。 不大会儿,两个小丫鬟从外面掀开毡帘,主仆二人就见一个水盈盈的妙曼女子走了进啦。姨奶奶忙迎了上去,笑道:“是妾身打搅世子和世子妃休息了吧,瞧这事儿叫我弄的,妾身就不该这样急急切切的来。” “不要紧,姨奶奶也是关心我和世子。姨奶奶快坐,笑槐!”凝萱轻斥责:“姨奶奶进来这么久,你怎么连杯热茶都不知道奉上来。” 笑槐撅着小嘴:“世子妃可冤枉死奴婢了,哪里是笑槐不肯为姨奶奶沏茶,而是管着小炉子的丫头根本不知跑罢了耍去了,道这会儿也没个人影。” 姨奶奶忙笑道:“我险些忘了正经事儿,听秀屏说,世子妃不大满意几个小丫头,妾身连忙又在各院调派了人手,都是乖巧懂事,且手脚麻利的好孩子。要不......世子妃先瞧瞧?” 姨奶奶期待的看着凝萱,凝萱却笑道:“这个时候了,姨奶奶可用了晚饭?” 姨奶奶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那老婆子却急忙抢道:“姨奶奶一心惦记着世子妃的事儿,自打秀屏那丫头回去,姨奶奶连口水都没喝,就顾着挑人了,哪有空闲吃饭!” 姨奶奶瞪了她一眼,不悦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凝萱笑道:“姨奶奶快别责怪这位妈妈,一瞧这位妈妈就是忠心耿耿,姨奶奶能有这样的人在身边帮衬着,是姨奶奶的福气。碧潭......”碧潭不知打哪儿变出了一支银簪子,凝萱笑道:“姨奶奶跟在王爷身边多年,嘘寒问暖,世子常说,咱们王府因有了姨奶奶才有后宅的安宁。妈妈照顾姨奶奶衣食起居,劳苦功高,我没什么好送的,一点小小心意,妈妈别嫌弃。” 老婆子心中骤喜,却不敢接那银簪子,只拿小眼睛偷瞄姨奶奶。 姨奶奶脸上挂笑,心中却不屑:一看那东西就是老玩意儿,想必是出阁之前找人炸过了,所以才显得鲜亮些,但款式又土又旧,不过二两多沉,也好意思送出手。 “世子妃怎是客气,妾身选的那些人没好生伺候了世子妃,您还给妾身的人打赏,妾身真是羞愧的无地自容。可妾身又想好好报答世子妃,就请世子妃先看看新挑来的几个丫头吧。”姨奶奶见凝萱根本不往正经的地方讲,执拗的脾气上来,非要将人推到凝萱面前。 笑槐不悦道:“姨奶奶,你是铁打的身子,可我们世子妃却受不得,世子爷正和世子妃用饭呢。” 姨奶奶的脸就是一沉,凝萱忙道:“还不去上菜,我与姨奶奶痛饮几杯。”后者沉默良久,才欠了欠身,“是妾身考虑不周,留饭就不必了,妾身是奴婢,不好和世子妃同桌。虽然是世子妃好意,但传扬了出去,总归对王府名声无益。世子妃好生歇着,明儿一早妾身在松子轩等候世子妃。” 凝萱亲自将人送到院门,瞧着姨奶奶领着门外的**个穿红着绿的丫鬟往远处去。 等人彻底消失在大道尽头,凝萱脸上的笑才渐渐收起,神色凝重,笑槐好奇道:“姑娘,你想什么呢?” “我在看姨奶奶送来的那几个丫鬟。你不觉得她们的年纪普遍大许多吗?”凝萱冷冷的轻哼一声,扭头回屋。(未完待续) 第三零四章 一层窗户纸 凝萱猜的半点不差,当初选那八个毛手毛脚的小丫头出来实在是没少花心思,姨奶奶既要找那些长相清理可人的,又要兼顾脱跳不安分的,最最要紧的是......世子妃需见了她们就使之生恶御朱门。只有这样,姨奶奶后面新送来的那八个年纪大的才能发挥用武之地。 秀屏一开始回去禀告消息,姨奶奶与老婆子很是开心,觉得世子妃也不过如此,她们弄了个套儿,对方就傻傻的往里面钻。可等真将人送去了新房,后者又找了种种借口将她们搪塞了回去。 姨奶奶领着人忿而回了自己的院子,秀屏满心欢喜的从屋子里迎了出来,刚想说几句奉承的话,却见姨奶奶脸色不善,后面的老婆子偷偷冲她使眼色,秀屏便知大事不好,也不敢再露出喜色,乖猫似的站在一边。 姨奶奶的院子位于整个王府的西北角,是偏远地带,就算王爷召她侍寝,也绝不往此来,更何况那种机会少而又少。所以在西北角一带,姨奶奶就是当仁不让的主子,当初分给她的小院加上下人住的后罩房,一共就五间。姨奶奶自己占用了三间,四个粗使婆子一间,一个大丫鬟,三个小丫头又占了一间。 满屋子的奢华,棚顶上挂着十二串水晶构成的灯盏,每一颗都被打磨的棱角分明,床榻上铺着的是雪白的狐皮褥子,窗台上以假乱真的翡翠水仙,熏炉中燃烧的是宫中难得一见的贡品,华清**......姨奶奶真是神人也,几年的功夫就把库房里掌管的好东西轮番送进了自己这屋子,也就是房间小了点,不然,姨奶奶的心思绝不只限于这个。 “姨奶奶喝茶。” 姨奶奶端起茶盏,掀开茶盅盖大皱眉头,啪的将杯盏摔在地上骂道:“说过多少次。这样的好茶不要往咱们屋子里拿,王府里多少双势利的眼睛盯着呢,难道因为你们这些人贪小便宜,就叫人说我是个贼?我这屋子就是个贼窝?” 小丫鬟匍匐在地。哽咽的不敢抬头。 秀屏忙道:“姨奶奶莫生气,这丫头也不过是忠心罢了,您往日就爱吃这个,若是换了别的,只怕姨奶奶心中不喜欢。况且,姨奶奶平时为家中做了多少,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吃些好茶也在情理之中。” 那小丫头将头趴的更低,姨奶奶像于心不忍似的上前拉起她的手,语重心长道:“好孩子,吓到你了。” 小丫鬟抽抽泣泣,姨奶奶轻声道:“瞧这可怜见的小模样,哎,都是姨奶奶没本事,叫你们跟着我的人都受委屈了。”大家面面相觑。不敢随意回答。姨奶奶一面冷笑,一面将神色晦暗的秀屏纳入眼中,淡淡说道:“不过。你们之中要是有谁觉得今后跟着我难有出头之日,想要跑到世子妃那儿去献媚,大可现在就走,免得大家藏掖着生活,彼此都难受。” 三人忙跪倒在地,争先恐后的表着决心御朱门。姨奶奶这才露出笑容:“你们也别怕,我瞧世子妃是个宽宏大量,心底醇善的,我又老实本分,咱们这院子人只要本本分分。肯定不会出事。”姨奶奶慢慢蹲下身子,从地上的杯盏残片中捏起一块,很是惋惜:“这杯盏还是王爷送我的,就这么摔了,实在可惜。秀屏,你去账房哪里另外再支出一笔。前两日世子妃大婚,锦乡侯家送了一套和阗白玉错金嵌宝石碗,你去支了过来用。” 秀屏一脑门子的汗,膝盖生根不敢动弹。姨奶奶冷笑:“怎么,我现在就使唤不动你了?” 秀屏一直都知道姨奶奶面善心狠,她已经小心翼翼到了极致,然而没想到今日还是被当做了弃子来使用。秀屏太知道自己这一去的后果了,那套和阗白玉错金嵌宝石碗是锦乡侯给世子妃的新婚大礼,据说价值不菲,原来姨奶奶早就打了它的主意,可世子妃总要得出空来查检大婚时各家送的礼,到时候一看账本,就知道是自己支取了东西,她岂不要成替罪羔羊? “怎么?不愿意去?”姨奶奶用那块茶盅残片抵住秀屏的下颚,迫使秀屏抬头,利器很快扎破了娇嫩的肌肤,雪白的残片上的血汇成了一道线,秀屏忍着疼痛不敢动,姨奶奶厌恶的将东西狠狠甩出去。老婆子快步走了过去,拉起秀屏,“姨奶奶的话你还不听?快去!免得耽误了姨奶奶的大事儿。” 秀屏是老婆子的娘家侄女,闻言只能半信半疑的走了。姨奶奶鄙夷的瞥着老婆子:“你倒是会揣摩我的心思。” 老婆子谄媚的一笑:“还不是因为老奴跟了姨奶奶这样聪明的主子?您要宝石碗是假,想要试探世子妃的底线才是真。只可惜秀屏愚钝,没能理解姨奶奶的用心良苦。” 姨奶奶一挥手,遣退了小丫头,重新坐在椅子上:“把家中的大权交出去,咱们今后会短多少好处?便是我娘家......也难再走动。我那侄孙也到了进学的年纪,笔墨纸砚,哪些地方不用钱?我自己宁可委屈些,就盼着娘家能出个好孩子,给家门带来荣光,我也不至于在姨娘这个位置上委委屈屈一辈子。” 按照皇室礼制,亲王可有一位正妃,三位侧妃;郡王在侧妃的份额上减了一名。可是恪亲王多年来只有一位王妃,从没立过侧妃。 “那姨奶奶可有良策?管家的事儿是王爷亲自交代的,咱们总不敢拧着干吧!” “如果世子妃自己不想干呢?” 老婆子笑道:“这怎么可能?权势这种东西,一旦上瘾......”老婆子说到这儿忽然觉得不妥,忙掩住口,偷偷看姨奶奶。 姨奶奶并不在意,反而得意道:“那就趁着没上瘾之前,先叫她觉得这是个烫手的山芋,届时,她只有哭着喊着求我来代为管家的。” 老婆子猜到姨奶奶这是要用阴毒的招数,换做平时,她不但要奉承几句,还要替姨奶奶出几个馊主意,然而今日......老婆子忽然心生胆怯。想到那位精明得宠的世子妃,老婆子实在不敢相信姨奶奶的办法能够奏效。 第二日,赵煦进宫上朝,小夫妻俩亲亲热热的用了早饭,凝萱又贤惠的将人送到二门。尽管赵煦嘴上再三叫她回去歇着,可看神色中的欢喜劲儿,凝萱明白,丈夫喜欢这种温馨的夫妻相处之道。过了辰时一刻,凝萱才领着一众心腹进了松子轩。 松子轩里一间大大的正房,十二扇开了四扇,正中间摆着一张黄花梨的大榻,门外的院子里黑压压站了不知多少人,这些都是王府里有些脸面的管事娘子,清早来请对牌。也有人见过凝萱,也有人是头一回,不免偷偷抬头往上打量。 凝萱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各位都是王府的老人,我初次掌家,诸事还要仰仗给位的扶持。我这人赏罚分明,在我手下当差,说容易也不容易,说不容易......其实也容易。只要谨守本分,不欺上瞒下,我自然给你王府管事娘子该有的体面。但谁要以为我性子好,容易拿捏,犯了我的忌讳,可别怪我不顾各位娘子们多年来的脸面,就是世子来求情,也绝难好使。” 不少人听闻这话,将头压的更低,可也有些人不以为意的扬着下巴,心思晦暗。 凝萱身后接了大管家娘子递来的账册,正要相看,忽而从人群中站出一人。“世子妃,奴婢是王爷内书房的管家娘子,今日外面来了工匠给书房重糊窗户纸,人已经等在了外院,世子妃看是否方便,叫奴婢先支了对牌好下料?” 凝萱瞅了瞅那女人,三十出头,个子很高,不知道是站的原因还是什么,有些驼背。凝萱示意大管事娘子翻找账册,大管事娘子笑道:“是有这么一笔,三日前就备了案,只等领给工匠们的银子。”大管事娘子在账册上用朱红的笔墨圈了个圆,“一共是二百两整。” 凝萱微微一笑,看着那驼背娘子:“王爷的书房是什么时候换的窗纸?”对方见凝萱没有给自己银子,反而问三问四,就觉得世子妃有些不上道儿,往年都是在这样,连姨奶奶也不曾说什么,偏她一来就多事。 可世子妃毕竟是主子,驼背娘子虽然心中不喜,可还是要恭恭敬敬的回答:“启禀世子妃,头一次用的是百福流云青松色的阮烟罗,三月间才换,如今天气渐凉,不久便有大雪初降,青松的未免阴冷些,便要换上银红的霞影纱。” 她说的有条有理,自认为世子妃挑不出半点毛病。 满院子的人都看着榻上的凝萱,二百两银子,看她究竟给是不给。 那些怀着小心思的人开始不安分起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就在不少人等着看热闹的时候,凝萱忽然问道:“请的是哪家的工匠来做事?是昭记还是永济老铺?” 那驼背的娘子被问的一怔,她根本没猜到世子妃还懂得这个!驼背娘子暗叫一声糟糕,很是后悔自己听信了秀屏那死丫头的话,率先出头。(未完待续) 第三零五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昭记和永济老铺都是做门窗的老店,出产的窗户纸轻薄透软,且有隐隐清香,夏日能祛蚊虫,冬日能抵寒霜,是京城大户人家的首选御朱门。诸如恪亲王府这样的门第世家,若不用昭记或是永济老铺的东西,面子上实在过不去,所以凝萱才有这么一说。 驼背娘子稳稳心神,暗暗揣摩世子妃的用意。或许她只是在娘家的时候无意中接触过,再者就是两家老店的名气太大,世子妃听过一二,未必就能明白里面的猫腻。驼背娘子就想到了秀屏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世子妃只是个养女,一半的光阴是在公主身边渡过的,难道那位响当当的紫华大公主真敢放手将家事交给一个外姓丫头? 想到此,驼背娘子就多了几分底气,赔笑道:“回禀世子妃,请的是昭记的人手,这些年来都是如此。” “是她们家啊!既然是王爷的内书房修正,昭记可派了哪位管事?” 驼背娘子结结巴巴道:“是,是昭记的老板娘陈氏。”她心有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可话到了这一步,驼背娘子就更加不敢开口说谎。凝萱果然没多言语,只叫了小丫鬟去二门请这个陈氏进来。 姨奶奶的人挤在人群中,暗暗窃喜。谁不知道,当管事的娘子们每年都有来钱的路子,像驼背娘子,每年春秋两季换纱窗,换门帘,这就是一项不小的好买卖,多的不敢说,二三百两总是有的,而且越是给主子选好料子,这多出来的实惠就越不可小觑。 如今世子妃一进门就想掐断大家来钱的活路,谁不生气?联合起来给世子妃难堪,也不是不可能的办法。 没多大会儿,昭记的老板娘陈妈妈就扭着腰身进了松子轩,还没见到凝萱就已经满脸的谄笑:“见过世子妃。”这位陈妈妈四十来许。穿了一声墨绿,头上的鬓角出还插了一朵紫菊,遮住了小半个额头,嘴角涂的鲜红。颈子上一根粗粗的金链子,直坠到胸前,说不出的滑稽。 凝萱笑道:“陈妈妈来王府,也不说来瞧瞧我。” 陈妈妈扫了驼背娘子一眼,委屈道:“哪儿是小妇人不想来看世子妃,世子妃当年帮我们昭记多大的忙,我恨不得给世子妃当牛做马。几天前王府来人说换窗纸,小妇人是兴奋的一夜未合眼,就盼着来给世子妃请安。只是乾妈妈说世子妃诸多事务繁忙,怕没时间见小妇人,这才......” 凝萱已经笑着打断了陈妈妈的话,与地上站的有些不稳当的驼背娘子乾妈妈道:“也不怪你不知道,陈妈妈是公主府的常客,我母亲就喜欢她讲些市井野趣。每年除春秋两季的纱窗许诺了她家来更换,另有床幔、铺绒、窗帷等,也都交给她们家做。” 陈妈妈忙道:“那年我们昭记从南洋采买的船只遇上了风浪。一船东西都没能保住,我们当家的几乎一夜白了头,阖家老小抱头痛哭,偏入秋的定银都已经收了,拿不出来货是小,得罪了老爷夫人们才是真御朱门。是世子妃见我们可怜,请了公主府的管事娘子陪着小妇人去各家各户说和求情,那些老爷太太们看在大公主和世子妃的面上,才允了我们迟一个月交货。”陈妈妈说到此处的时候已经是热泪迎面,感激的不得了。 底下见状。不免有人跟着唏嘘。凝萱看着狼狈不堪的乾妈妈,忽然笑道:“原来陈妈妈还记得,那我可得说句不中听的话了,你家的工钱要的实在是有些高。” 陈妈妈听的莫名,她们家得了世子妃那样大的恩惠,世子妃还悄悄出钱说什么“入股”。使得他们昭记的家业才得以兴旺起来。陈妈妈是个小人物,虽然喜欢贪图小便宜,又有些市侩,但最重知恩图报。她和她家男人知道君山县主嫁的是恪亲王府,就暗暗商量,给恪亲王府干活一不能以次充好,二不能漫天要价,这第一年甚至打算卖好给世子妃,工钱方面一文不收。 陈妈妈早将这话原封不动的说给了管事的乾妈妈听,怎么......世子妃却忽然有这样一说? 驼背娘子乾妈妈几乎站不住了,万一陈氏管不住自己的嘴,当着满院子的人交到一切,不但自己是死路一条,她们家男人,她的一双儿女,也绝难逃厄运。都怪自己贪心不足,都怪姨奶奶指使了秀屏给自己下套子,都怪世子妃太过精明。 一时间,乾妈妈将能想到的名字都谩骂了个遍,就连她那一双在王府里当差的儿女都没能饶过。可乾妈妈不敢开口,她怕自己一开口,这仅剩的一点勇气都没了。 凝萱不等陈妈妈开口就笑道:“我开个价格,一百两,材料仍旧我们自己出,妈妈只需工匠才做事就好,不过......揽下的活计可不仅仅是王爷的内书房,陈妈妈就买一送一,一并包下外书房的活吧。” 这个价格公道合理,陈妈妈在别家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儿,世子妃开的价钱她理应没有反驳的道理,可一想到自己亏欠人家的那些情分,陈妈妈又不想开口要钱。正两难之际,不知该当如何讲的时候,她就见乾妈妈一脸哀求的看着自己。陈妈妈心下一软,张口就答应了下来。 经过乾妈妈这件事儿,众人对世子妃的作为是另眼相待,接下来取对牌的娘子们没一人敢信口开河,漫天要价的,都老老实实报了准数儿。凝萱命大管事娘子看着账册,又问了几个要紧的问题,这回连大管事娘子也小心翼翼的斟酌再三才往外说答案,松子轩里不敢说风声鹤唳,但就今日世子妃确实叫一干人开了眼界,心知肚明,这个年纪小小的女孩子绝不好糊弄。 直到午饭时管事娘子们才渐渐散去,凝萱捶了捶僵硬的腿,“摆饭吧。” 大厨房大约是知道世子妃今儿头一遭用权,所以菜馔上做的格外精心,热菜四个,分别是虾蕈羹、青鱼舌烩熊掌、玉笋蕨菜、筒子鸡,荤素搭配,颜色喜人。中间放了一只火锅,里面不断冒着热气,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笑槐笑道:“厨房大娘子说,今儿天异常的冷,她们做了野鸡锅子,另用蟹肉剁成馅,剜了龙眼大的丸子一起下在里面,那妈妈还说,厨下还有庄子里刚刚送来的活鹿,还没收拾妥当。妈妈想问世子妃要不要单做点什么?等弄好了一并送来。” 凝萱望了望外面阴沉的天,看样子大雪将至,也不知道赵煦在宫里面吃没吃东西。皇宫里除了皇上和几个宠妃能吃些热乎的东西,旁人冬日里除了冷食还是冷食,万一身处冷宫附近,或是远离了御膳房,等小太监们将食盒提到那儿,热汤能变成冷羹,上面还飘着油腻腻的一层黄油。 凝萱心疼赵煦,便道:“让了大厨房送一块新鲜的鹿肉到咱们院子里的小厨房,告诉她们别擅动,晚上我自有理论。” 笑槐乐呵呵的答应着去了,凝萱拉了宋嬷嬷坐到自己对面,宋嬷嬷一开始死活不同意,凝萱就板着脸不吃饭。宋嬷嬷既心疼,又心酸:“好姑娘,这不是在公主那儿了,你如今是世子妃,叫王府的下人们看见你和一个奴婢同席而坐......她们会说姑娘的闲话。” 凝萱冷笑:“闲话?我来了王府之后的闲话还少吗?趁着她们还有几分精力说,且叫她们说个够,说个过瘾,免得接下来的日子连这样的机会也没有了。” 几个在外门伺候的二等丫鬟听见凝萱这言语,惊慌的交换了一个眼神,悄悄庆幸迄今为止,她们还不曾得罪了世子妃。 宋嬷嬷无奈,只能半推半就的上了矮榻。新蒸熟的碧粳米饭香而润滑,凝萱用了半碗,又热腾腾的喝了一碗野鸡汤,才觉得自己肠胃苏醒了一半。余下几样几乎没动,索性就叫碧潭与笑槐一并用了,她自己挽着宋嬷嬷的手臂在外面空地上化食,身后跟了四个小丫鬟,正是那日凝萱险些没遣走中的四个。 “这院子既然开了荷塘,怎么起了名字叫‘松子轩’?和国公府的松柏轩倒是仅一字之差。”凝萱状似无意的问着。后面一个嘴快的小丫鬟想也没想便笑道:“世子妃不知,这里原种的是一片松子林,只是几年前王府里引了数百株品相上佳的莲花,这才各处挖池塘以便栽培。还别说,自打有了这些池塘,王府里就没在外面采买过莲藕之类的东西,一到盛夏,各房里都能插上几株荷花。” 凝萱不紧不慢的问道:“像这样的池塘一共新修了几个?” “王府里有湖,所以也就挖了三个,王爷的院子,韩海阁,还有就是松子轩了。其中这松子轩的最小,韩海阁的池塘最大,和咱们府里的湖连成一体,能直接摆渡过去。” 凝萱一面感叹古人奢靡,一面又将大毛披风的领子紧了紧。宋嬷嬷忙道:“世子妃,咱们进屋去吧!仔细冻坏了。” 凝萱觉得说话的那小丫鬟倒是可爱,便问了她的名字,小丫鬟露出一对小虎牙:“回世子妃,奴婢叫恭喜。” 凝萱扑哧一乐,这名字叫的好,恭喜,确实喜庆,凝萱便道:“小恭喜,我且问你,这韩海阁是个什么所在?”(未完待续) 第三零六章 心疼 冷风把小恭喜吹了个激灵,这才警觉自己说话太快,甚至还没来得及揣摩世子妃的用意就- -了御朱门。恭喜片刻出神,旁边另一个绿意小丫头就抢着回答道:“回世子妃的话,韩海阁是咱们王府里的戏园子,池塘对面就是戏台子,每年王爷过寿,京城四大戏班就齐聚咱们王府来唱堂会,别提有多热闹了。” 恭喜瞪了绿衣小丫头一眼,后者偷偷得意的一笑,气的恭喜咬牙切齿。 凝萱和宋嬷嬷相视不语,顿时没了散步的心情。进了屋子,笑槐和碧潭正招呼丫鬟收拾食盒,恭喜见状忙要婆子端热水沏茶。笑槐似笑非笑的看着恭喜,恭喜脸一红,讪讪的将茶盅转而交给笑槐,自己悄悄的退了出去。 宋嬷嬷将屋子打量一圈:“关了正门姑娘睡一觉吧,下午来回话的必定也不少,就冲上午的情形,姑娘稍微松散一点,她们就会钻空子。”宋嬷嬷伸手就要去矮榻上铺被子,凝萱却制止了老嬷嬷的举动。宋嬷嬷不解的看着凝萱,凝萱屏退了众人,叫笑槐将门严严实实的插上:“你拿张纸放在门缝处。” 等笑槐将不算薄的熟宣贴在门缝处放好,她惊讶的发现,这宣纸竟轻飘飘的抖动起来。笑槐脸沉了一半,伸舌头舔了舔指头,将手指放在门板前,小风刮的手指麻酥酥的。 笑槐气的破口大骂:“这是什么破地方,四处漏风,到底是哪个混蛋选的?叫我知道非将那人塞在这儿关上三天三夜,看她受得住受不住。”门外七八个小丫头无不瑟缩着小脖子,噤若寒蝉。 宋嬷嬷眼中满是阴鸷,沉声道:“真真是欺人太甚!不用笑槐动手,我索性不要了这张老脸,也要跑到王爷那儿去讨个公道。” 凝萱忙笑道:“这倒也犯不着,你们瞧。这屋子显然是刚刚粉刷一新的,处处显露着精致,我若去告状,倒如了某些人的意。她一准委屈的跑到王爷那儿说我这个新妇不识好歹,白白糟蹋了人家的一片赤诚热心。” “那姑娘就忍了?” “忍了?那我岂不是对不起姨奶奶的一番苦心?”凝萱附在宋嬷嬷耳畔低语了几声,就见宋嬷嬷眼珠子转了两转,咧着嘴笑道:“这个好办,世子爷虽然内功深厚,可女人的病谁能叫的准?姑娘只管说身上难受,我们在旁边猛敲边鼓。世子爷就算不怀疑也要怀疑。” 凝萱披上了大红斗篷,脚上多加了一双木屐隔凉气,扶着碧潭往外走:“咱们也不在这破地方呆着,免得真弄出个好歹来。”她们才走到松子轩门外,就远远瞧见一个鬼头鬼脑的婆子慌张跑了,正是姨奶奶住所的方向,凝萱不觉对此人的印象更坏了几分。 下午的时候,大厨房果然送来了新鲜的鹿肉。凝萱亲自下厨,将砂锅用热水滚了,将切块的鹿肉放在油锅里统统炸了一遍。鹿肉鲜嫩爽滑。一经过油,香酥喷鼻,叠罗汉似的将肉块平铺在下了高汤的砂锅里,用小火慢炖,上面一溜儿摆了一层鹿筋,随着小泡泡咕嘟咕嘟颤动。 她一连做了三道菜,碧潭就步履匆匆的进了小厨房:“世子爷进大门了。” 笑槐忙端来从井中刚打来的凉水,凝萱想也不想的就将两手浸泡在其中,小手被冻的通红不止,直到她再也忍不住才抽了出来。 赵煦回家心切。一进院门就看见小妻子从回廊后面转出来,笑着迎了上去:“从哪儿来?” “知道你劳苦功高,特意去小厨房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御朱门。” 赵煦心中更加欢喜,也不管有没有人在,拉起凝萱的手就要进屋。可两手刚一接上,赵煦就厉声呵着身后跟着的一干丫鬟。笑槐等首当其冲。 “你们是怎么伺候世子妃的,手凉成这样也敢叫世子妃动手做菜?”说着赵煦就去摸凝萱的额头。 笑槐委屈的看着凝萱:“奴婢们一直劝世子妃不要下厨,世子妃从午间就不舒服了,切肉的时候险些没划伤了指头,奴婢们怎么劝也不好使,世子妃一心惦记着世子。” 赵煦冷着脸道:“早上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中午就不舒服了?”想到今儿是凝萱第一天接手府中的庶务,赵煦就以为是哪些猖狂的管事婆子给妻子受了委屈,便喝道:“让大管事来,本世子倒要瞧瞧,是哪个不老实惹的世子妃动怒!” 凝萱忙拉他的手,嗔道:“本没人家的事,你兴师动众的作甚!我不过是受了点风,头痛罢了。” 赵煦狐疑的看着凝萱,根本不信妻子的这种解释,赵煦扭头问笑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笑槐胆怯的看了看凝萱,凝萱瞪了她一眼,笑槐一声也不敢出。 赵煦自然看到了妻子的举动,便推着她进了屋,等坐定,赵煦才语气和缓的问着宋嬷嬷。 “嬷嬷是世子妃身边的老人,我信得过宋嬷嬷的为人,今中午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赵煦没好气的看着凝萱,又道:“嬷嬷也不用看她的脸色,只管说就是。” 宋嬷嬷长叹一口气,道:“既然世子爷问了,老奴恼不得要说几句。今儿早上世子妃吃的本就少,送了世子出门后就往松子轩去,应差的管事娘子们倒也恭敬,就是那大门正对着风口。世子爷想想,这个天,正堂前连个遮挡的东西都没有,就一片光秃秃的荷塘,那小风还不往里灌?偏老奴也是口快些,就想着世子妃睡个午觉,解解乏,谁知......谁知好悬没受了冻!” 凝萱见赵煦脸色阴沉不定,又加了把火,气弱虚喘道:“这怎么能怪嬷嬷,都是我自己懒怠,若是听了嬷嬷的话,多费些功夫回咱们院子来休息又能如何。” 赵煦没有说话,良久才道:“不是说亲自做了菜吗?端上来吧!”凝萱知道此话不宜多说,叫丫鬟给赵煦换了常服,自己亲自布置碗筷。晚餐中的那道砂锅鹿肉确实得赵煦喜欢,凝萱没吃几口,余下的都进了赵煦的肚子。鹿肉性暖,再加上凝萱本就没病没灾,不大会儿浑身就暖洋洋起来,脸蛋绯红,像腾起的一朵云雾。 撤了杯盏,赵煦搂着凝萱坐在临窗的熏笼上,“你那几个丫头都不老实,也就宋嬷嬷肯说两句实话,今儿是不是有人使坏,找你不自在了?” 凝萱靠着赵煦的胸膛笑道:“王府有那样不长眼睛的?谁敢欺负我,世子爷还不和她拼命!” 赵煦狠狠亲了凝萱的脸颊,又是气又是爱:“你这坏丫头,既然全都明白,就该将委屈都说给我听。” 凝萱慢慢挣脱了赵煦的环抱,回身看他:“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人!王爷将王府交给我打理,我总不能遇事便哭着闹着找你来做主,你能护住我一刻,难道能护住我一辈子?千万别说那种没有影儿的话,便如皇上,继承大统之前和先皇后娘娘不也是恩恩爱爱?可后来如何?人人都知道,先皇后是在女人的争斗中陨灭的。”恩爱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吃了半颗果子后塞进男人的口中,男人会说这是爱他,一点小事都能想着自己。可一旦恩爱全无,就算将整颗仙桃放在男人面前,他也会觉得女人别有用心。 凝萱真不希望她和赵煦走到那一天,所以她会用心去经营这场婚姻。 凝萱见赵煦被自己的一席话说的有些出神,忙轻推了推他,笑道:“这是我们女人的战争,你插不进脚来,若你诚心想帮忙......就给我揉揉肩膀。”赵煦只能照办。 次日清早,凝萱一觉醒来就发现睡在枕头边的赵煦不见了,床榻上还温着,说明人没走多远,凝萱披了衣裳去叫碧潭。 “看门的婆子说,刚开门的时候恍惚看见世子爷是往松子轩的方向去了。”碧潭眨眨眼睛:“世子妃了算如神,这回可叫那起阴毒小人好瞧的。” 赵煦果然没叫凝萱等失望,这家伙叫了大管事带人将自己的内书房清理干净,重新布置,给凝萱做了议事厅,他自己却搬到了偏厢,准备明年开春再寻合适的院子做内书房。等消息传遍整个王府的时候,管事娘子们就再也不敢小觑魏凝萱了。人家不但有王爷撑腰,更有世子撑腰,在王府,谁还敢惹? 上差的时候不但一个迟到的不曾有,就连偷奸耍滑的都没叫凝萱发现一个。这既是好事,又是坏事,凝萱深知一张一弛的道理,一月之后也对众人宽松了不少,这且是后话不说,先说说刚刚得了消息的姨奶奶。 姨奶奶知道赵煦的举动后,闷坐在**小半天没动地方,连午饭也泼了半地,可见心情糟糕至极。秀屏压根不敢出头,姨奶奶身边那个诡计多端的老婆子一转眼珠子就计上心来,笑呵呵凑上去跪在脚踏上:“姨奶奶的心思奴婢都懂,杀鸡焉用牛刀,还怕脏了姨奶奶的手呢!” “什么意思?” “嗨,王府里想要世子妃不好的人多的是,姨奶奶大可放手去做。”老婆子眼睛望了望守园的方向,嘴角微微上翘。 **** ps:小荷这里下了冬天的第一场大雪,真是大啊,路上好多树都被压断了,切记,暴雪天不要在树下走。(未完待续) 第三零七章 彻底决裂 这日凝萱刚打发了一众回事领牌子的管事娘子,还没得出空闲喝口热茶,就听小丫鬟来回禀,说姨奶奶悲切切的跪在院子外,口中不断念叨自己对不起世子妃,求世子妃原谅云云御朱门。外面已经聚了好些个没来得及走的管事娘子,都远远的站着对姨奶奶窃窃私语呢。 凝萱扔了手中的账册,好笑道:“这是怎么一说,宋嬷嬷去瞧瞧,这样冷的天,万一冻坏了姨奶奶,就算不是我的错,也成了我的错了。”不大会儿,宋嬷嬷几乎是单手提着姨奶奶就进了内室,姨奶奶好不狼狈,半条膀子脱臼似的别着,口中不断喊着“哎呦”,想必是真疼,而不是诓骗人的把戏了。 凝萱忙道:“没眼力的小蹄子们,还不给姨奶奶搬把椅子。”恭喜闻言就要去搬外屋的太师椅,笑槐伸出一只脚绊住了恭喜,眉毛一挑,眼睛送向了靠墙放的一只小杌子。王府里自有不成文的规矩,椅子是给主子们坐的,小杌子是给有些脸面的管家,管事娘子们坐的,按照姨奶奶的品级,用靠椅也可,用小杌子也可,全看正经主子的一句话。 恭喜不禁有些迟疑,既然是世子妃发的话,笑槐姐姐这么做岂不是叫自己背黑锅?恭喜多疑,就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得罪了笑槐姐姐,对方伺机报复,让她出丑。 恭喜因为这两日在世子妃面前说上了话,已经得罪了不少人,没等恭喜做出定夺,身边同伺候的绿衫小丫鬟已经抢先一步端了小杌子到姨奶奶跟前。 “奴婢扶着姨奶奶坐。”绿衫丫鬟绽出嫩葵花似的笑容,似乎根本没瞧见姨奶奶杀人的眼色,和宋嬷嬷两边用力,将人按了下去。 姨奶奶心里早就把魏凝萱恨上了千百遍,原还把她当个软面团揉捏,没想到竟是个狠角色。靠着美色勾着世子爷不干正经事儿。好好的内书房挪腾了出来给她做议事厅,姨奶奶进门这些年还从来没听过这种荒唐的事儿。她故意伏低做小,摆低了姿态,一为叫那些人看看魏凝萱如何仗势欺人。二确实是心中郁愤,恨魏凝萱一进门就坏了王府多年的规矩。 一这样安慰自己,姨奶奶的声音便多了**分底气,本想拿出来擦眼泪的手帕子就塞了回去,凛然道:“妾身知道,妾身跪在门口给世子妃丢脸了。您是王府的女主人,妾身说好听是半个主子。说难听点,就是个等级高些的奴婢。按理说,这样的话本不该妾身来讲,但见世子妃这种举动,妾身实在是痛心疾首,不敢苟同。” 笑槐越听脸越沉,伶伶俐俐的一张嘴:“姨奶奶,你曼说那些话。一句正经的没讲,倒是把世子妃好一顿数落。这也就是我们世子妃好脾气,换了旁的人还不早就把姨奶奶给......” 轰出去这样的字眼没说完。凝萱就已经眉色肃立的将话截了过来:“说什么混账话,姨奶奶能是你随便教训的?还不给姨奶奶赔不是!” 笑槐讪讪的退了下去,道歉的话却怎么也不肯讲。姨奶奶强笑道:“世子妃身边的丫鬟嘛,多点脾气也正常,妾身不会怪笑槐姑娘的。”凝萱不悦的将目标直指姨奶奶,客气的语气也冷了几分:“姨奶奶这话什么意思?好像我的丫头就偏爱无理取闹似的御朱门。笑槐有缺点不假,可都是一片维护我的心。姨奶奶刚进门,不分青红皂白就给往我身上泼了盆脏水,什么叫痛心疾首,难道我进门仅几日的功夫就叫姨奶奶看不下去了?” 笑槐在旁边小声嘀咕道:“又不是什么正经婆婆。倒在我们面前打肿脸充胖子。”直到看见凝萱送过来的眼刀子,她才不满的闭上了嘴。 这时宋嬷嬷忙站出来充和事老,一面拉着姨奶奶的手,一面和凝萱道:“世子妃也听听姨奶奶的劝,说不定咱们真有什么不足的地方,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的话。” 姨奶奶自觉颜面扫地,冷冷一笑:“还是听笑槐的吧,我算什么正经婆婆,可不敢妄议世子妃。” 门外忽然一阵吵嚷,宋嬷嬷警惕的松开了姨奶奶,一个箭步来到凝萱身边,低声道:“是郭王妃。” 大约是婆子与丫鬟们见识了凝萱的手段,所以对位分更高的郭王妃却死命相拦。凝萱这位婆婆进门的时候,衣襟被扯歪了,头上的一朵珠钗斜斜的吊在发梢上。 凝萱忙从首位上走了下来,甜甜笑道:“母亲怎么有空来。” “哼,你巴不得王爷把我关一辈子吧!呸,想的美!”郭王妃大踏步上了首席,趾高气昂的看着下面的凝萱和姨奶奶。 有宋嬷嬷在,怎么可能叫凝萱受一点委屈,她略用了一个巧劲儿,凝萱就躲过了郭王妃。郭王妃有些诧异的看着宋嬷嬷,“你是大公主赏的老奴婢?” 待宋嬷嬷要开口,凝萱已经挡在了她身前,毫不退让道:“宋嬷嬷是媳妇从小的乳娘,手把手带大了我,媳妇从没将宋嬷嬷看做是奴婢。” “笑话,下人就是下人,你既进了我王府,早该懂这些规矩。也罢,大公主未必和你说这些,我就多受些累,替你张罗张罗吧。”郭王妃幻视了一圈,冷笑着:“老话说的好,有了媳妇忘了娘。我这儿媳妇好生的尊贵,松子轩容不下你,非要占了世子的内书房才甘心!我住什么地方,吃的是什么,穿的暖不暖,亲生儿子竟一句话也不问,任凭那些下作的狗东西作践我。” 郭王妃随手翻着撇在一侧的账本,妆模作样的翻了两三页,见凝萱不说话,越发的得意:“别以为王爷和世子给你撑腰,你就能得意忘形,你别忘了,我是你的婆婆。打明儿起,你来守园给我立规矩。我们涪原郭家是望族,百年传承下来的规矩不敢说有几千条,二三百条总归是有的。大公主不是夸赞你聪慧吗?你什么时候把这些规矩背下来,什么时候才准吃饭。” 凝萱的头越发的低,一句话不说,一句辩解也没有。姨奶奶倍感不妙,偷偷的瞥着凝萱,却始终见不到对方的脸。姨奶**皮儿上涔涔冒着冷汗,不是怕郭王妃,而是开始惧怕魏凝萱。 这个世子妃太过沉静了,沉静的叫人有点害怕。郭王妃的话像刀子似的剐的人生疼,就算是姨奶奶被人这样挤兑、训斥,她也未必能挂得住脸。而魏凝萱......从头到尾都死人一般沉寂。 要么,此人天生一块烂木头,是彻彻底底的窝囊废,要么,就是有更毒辣的报复手段在后面等着。 姨奶奶不认为魏凝萱属于前者,她看着说的兴致愈加昂然的郭王妃,悄悄往后退了半步,嘴角一丝坏笑。 赵煦已经在门口听了好长一段时间,王妃每说一句污言秽语,赵煦对他的亲娘便多了一分寒心。郭王妃丝毫不知,只顾着一味的快慰,将凝萱从头到尾冷嘲个彻底,说的口干舌燥,想端起茶盅的时候才发现身边空空如也。郭王妃讨了个没趣,起身要走:“叫你的丫头把你的铺盖收拾收拾,明儿晚上就到我那外屋去守夜,伺候婆婆本就是你的本分。至于世子那儿......” 郭王妃不怀好意的看了看笑槐与碧潭,“你这两个丫头就不错,我做了主,抬她们俩先做通房,等给世子诞下子嗣,再加封为姨娘。”郭王妃为自己的计谋而窃笑不已,她自认为一席话能从内部瓦解凝萱等人。等她一脚踏出门,笑意就挂不住了,儿子赵煦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郭王妃。 郭王妃不自在的笑笑:“你什么时候来的?母亲正和你媳妇说呢,明儿叫她......” “王妃不用世子妃照顾了。”赵煦冷不丁的扔了这么几句给郭王妃。郭王妃一怔,结结巴巴道:“什,什么?”等郭王妃意识到儿子在说什么的时候,她嘶哑的低吼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赵煦很淡定的冲跟出来的凝萱招了招手,将其唤到身边,“王妃久居涪原,不喜欢京城里的氛围,又没什么亲戚往来,不如早些回涪原去。我会一并捎了信去郭将军那里,请郭将军代为照顾王妃。” 郭王妃睚眦俱裂,“你难道不再管你的母亲了?你别忘了你是从谁的肠子里爬出去的!” 赵煦没理会郭王妃,拉了凝萱转身就走。郭王妃气急败坏在后面喊道:“你就不怕我对外面的人说魏凝萱虐待婆婆?” 赵煦顿了顿,却头也不回:“那我就让郭家二百一十口人为王妃的鲁莽做补偿。” 凝萱几乎跟不上赵煦疾行的步子,等走到凉亭的时候,凝萱甩开了赵煦的钳制就要往回走。赵煦一双铁臂将凝萱环在其中,任凭凝萱怎么捶打都不松开。 “你快叫我走,婆婆肯定是生气了,我还要去立规矩呢!” 赵煦板住了妻子的脸,却不敢用力,定定的看着凝萱:“你一点不气?” 她都要气死了,刚才自己在郭王妃面前差点没破功,恨不得上前用长指甲挠花那一张假惺惺的嘴脸。凝萱翻了个白眼:“我就算生气又有什么用!那是你的亲娘。”(未完待续) 第三零八章 待客 凝萱一时口快,倒也是大实话,她清清白白一小姑娘嫁到王府,说是高攀,但自己的陪嫁可一点不比王府给的聘礼少御朱门。她也就是没什么嫂子、弟妹这些可比的,即便是有,也只高不低。 赵煦心里清楚,凝萱敬重王妃,无非就是一个原因,她是自己的妻子,凝萱在以妻子的身份替自己尽孝道。可惜郭王妃并不能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这才叫一个人口单薄,人际关系理应不复杂的家庭充满了勾心斗角。 凝萱见赵煦的情绪有些低沉,以为是哪些话说重了,忙描补道:“王妃是个急脾气,又经某些人的挑拨,这才误会了我,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就不信王妃对我掏出来的一颗真心会视而不见。”凝萱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暗暗骂自己傻,这张嘴可真敢胡说,经历了这些事儿,难道郭王妃是什么样的人她还看不出来吗?就算用匕首开膛破肚,亲手掏心出来,郭王妃还要嫌弃那心怎么不如想象中的热乎。 想是这样想,但好听的话凝萱还是要多说几句的。赵煦没再搭话,可脚步却凝重了几分。 没过两三日,朝廷中果然颁布了旨意,钦点赵煦出任御林军大都统,虽然有人表示质疑,但诸多老臣都提前得了消息,知道德宗心意已决,出言反驳只能自找没趣,索性卖乖不吭声,一些小虾米蹦跳了两日,也觉得没趣,不免讪讪的撕掉了想要上表的奏章。 赵煦一上任,新婚后的闲散生活瞬间被打散。早出晚归,有时还要夜宿在御林军大营。凝萱虽然感到委屈,却也不能拦着赵煦不去赴任,还要贤惠的收拾了大毛的衣裳、贴身的软甲给赵煦送到军营去。隔三差五的就做些熟食送到御林军大营,王府的小厮们去的勤。那些老将们也就隐约听说了恪亲王府的世子妃很是贤淑,且治家有方,将恪亲王府里外打点的滴水不漏。 王府是不吝惜钱财的。凝萱每每做新鲜的熟食过去,一者料足量大,二者那熟食几乎口口是肉。辛辣驱寒。正合了初冬时节将士们的口味。赵煦凭借妻子的美食迅速融入到了同僚中去,加上恪亲王世子这个特殊的身份,所以并没什么排挤现象出现。 有来就有往,御林军中想要和赵煦交好的军官们不知多少,他们受了世子爷的小恩惠,自然要礼尚往来还了回去。这日午时刚过,凝萱正和大公主派来打听情况的桂嬷嬷说话,外面管事娘子就来报。说御林军左都统、右都统的家的夫人们来给世子妃请安。 桂嬷嬷笑道:“主子常有一句话,叫女人的政治,老奴年少的时候还不大懂。就看着那些人呼呼啦啦,对主子是百般讨好。今时今日看来,那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御朱门。远的不说,如今很得陛下重用的鸿胪寺少卿张大人,他家太太年轻的时候恨不得住在咱们公主府,把主子逗得眉开眼笑,一日都离不得张太太的笑话。谁知没两三年,张大人官升三级,公主府可就再也看不见那位张太太的身影喽。” 桂嬷嬷看着凝萱,语重心长道:“世子妃,主子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戏,即便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主子是想告诉您,别得罪她们,却也别说掏心窝子的话。逢场作戏罢了。” 凝萱不敢不将这种经验之谈放在心上,亲自送了桂嬷嬷去他房休息,并请宋嬷嬷作陪,自己则转身去迎几位客人。 右都统夫人年纪稍长,四十挂零的样子,穿着很是朴素,一身深棕的袄子,下摆缀了圈狐狸毛,眉眼深邃,但相貌平平。左都统夫人年轻许多,也就三十出头,相貌甜美,未语先笑,抱着个小粉团子似的福娃娃,看着就叫人觉得舒服。 “妾身见过世子妃。”左右两位都统夫人刚刚走近,就要行大礼。凝萱一手拉住一位,连连道:“二位夫人切莫多礼。”凝萱的眼睛就看向了右都统夫人身后的两个小姑娘。 右都统夫人笑着将两个女儿们往前一推:“这是我家二丫头,那是三丫头,打小在乡下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世子妃别笑话。” 两个小姑娘相貌上随了母亲,性子里却都了几分腼腆,见凝萱瞧她们,羞涩的低着头,脸颊一片绯红。凝萱笑道:“这样文文静静的女孩子,我喜欢还来不及。”她松了两位夫人的手转而拉住右都统家的俩小姐,众人进了正堂,这儿是凝萱在内宅待客的房舍,三间打通成了一间,甚是郎阔,屋中烧了火龙,并不觉得冰寒,反倒处处透着暖香,窗台上的水仙花开的格外柔雅。 笑槐亲自端了茶,左都统夫人见这丫头一身不凡,普通人家的小姐也没这样体面,便知这是世子妃身边的大丫鬟,忙站起身笑道:“怎好劳烦姑娘给我们倒茶。” 凝萱笑道:“夫人不必如此客气。”她又嗔笑槐,“好糊涂,夫人们大约爱品香茗,你却很该准备些果子给小姐们用,把刚刚得的凤梨切一只送来给小姐们尝尝鲜。” 右都统夫人不安的说道:“这怎么当得起,我们本就是来给世子妃道谢的,我家老爷在军中多蒙得世子爷的照拂,老爷嘱咐我们一定来亲自给世子妃道谢。”右都统夫人从丫鬟手里接过一只瓷坛子:“妾身腌了些酱瓜,很是下饭,世子妃若不嫌弃就留着,也算是尝尝我们的手艺。” 左都统夫人忙笑道:“世子妃可别小瞧这坛子酱瓜,钟姐姐的手艺极好,每年上门去求的不知多少,连我家老爷都常撺了我去姐姐家打秋风。”左都统夫人一顿,冲凝萱神秘一笑:“世子妃别笑话,我怀孕的那会儿,什么也不想吃,就想吃钟姐姐做的酱瓜,果然就生了个大胖小子。” 小锦被里的粉团子叫他娘拍了拍肥嘟嘟的小屁股,不耐烦的哼了哼,很快就沉浸在甜美的梦想中,模样可爱极了。凝萱喜欢的不得了,碧潭心领神会,捧着托盘来到左都统夫人面前。 凝萱笑道:“一点小玩意儿,姑娘们和哥儿留着把玩吧。”两位都统夫人面面相觑,并不敢接。说是玩意儿,但在她们眼中却已经是贵器,收了恐怕叫各自的丈夫为难。 凝萱送右都统家两位小姐的是每人一红麝香珠子的手串儿,另有新书四匣,左都统家的粉团子是一块观音玉牌。凝萱无意扫过两位小姐,见她二位虽然羞赧,但眼神并不往礼物上盯,便知她们家教不错。 凝萱不由分说将手串儿戴在二人手上,这才笑与左右都统夫人道:“世子在家常夸赞两位两位都统果敢勇武,他初来乍到,多亏了两位都统帮衬,这才能顺利接受事务。我本早该请二位夫人来小坐,只是我婆婆的身子骨总也不好,这才......” 她小心留意着二人的表情变化,见左右都统夫人一脸的平静,心中暗松口气,看来王爷果然封锁了消息,没叫郭王妃的行径暴露出去。这厢两位夫人信以为真,急切道:“怎么,王妃病了?” “老毛病了,一入冬就犯咳疾,吃了太医院开的几剂药也没见好转,听王爷的意思是想送我婆婆回南边养病,开春再回来。” 凝萱一点请她们去探病的意思都没表示,两位夫人都不笨,都察觉到里面另有乾坤,更可能涉及到王府内中的辛秘。左都统夫人笑道:“其实,我和钟姐姐今日来......嗨,有些难以启齿。”左都统夫人为难的向旁边的钟姐姐求救。 钟夫人处事更加的腼腆,今儿要不是被丈夫催促来,她根本不愿意拉着女儿们来登门。钟夫人将头稍稍往右一偏,没敢再看左都统夫人。 凝萱笑道:“是为了这次宫中练兵一事吧?” 左都统夫人啄米似的频频点头:“世子妃也听说了?”说完就有些后悔,懊恼道:“瞧妾身说的,世子爷怎么可能不和世子妃讲这些!我,我们家老爷为了这次练兵的事儿劳心劳力,可听人说,这次练兵并不是人人都能在皇上面前露脸,我们老爷的意思是......” “原来就为这个!”凝萱忍不住笑道:“夫人且放心,据我所知,两位都统一人擅长骑术,一人擅长布军,都是世子爷难得的干将,这样的盛事,说什么也少不了二人都统大人。” 左都统夫人已经喜得站了起来,抱着儿子一直盯着凝萱看:“世子妃不是在和我们说笑?”丈夫的本事她最清楚,多年来早就该往上升一级半级,可时运不济,没有贵人相助,左都统就只能垂头和这些兄弟们喝闷酒。乍得知恪亲王世子进了御林军,左都统就明白高升的机会来了,恪亲王世子赵煦就是那个贵人。 钟夫人和两个女儿也眼巴巴的看着凝萱,唯恐从世子妃嘴里吐出的是别的答案。凝萱笑道:“这有什么好诓骗的,你们不了解世子的为人,他重才,不重财,说老实话,今儿钟姐姐送的是坛子酱瓜我才收,若换了别的......”凝萱淡淡一笑,“只怕二位夫人就难再踏进我们家大门了。”(未完待续) 第三零九章 皆为利往 钟夫人是乡绅的女儿,只因丈夫靠一身勇武得了前程,自身却见识有限御朱门。她为人有些懦弱,相貌又平平,所以在那些太太们前面难免有些露怯。钟夫人也和寻常百姓一样,惯以为有钱才能使鬼推磨,所以对丈夫交代自己只送酱瓜一说很是费解。 她做酱瓜虽然拿手,可怎比王府里的精致佳肴,丈夫想要升官,若只靠这一坛子东西,钟夫人是绝难置信的。然而此刻听世子妃这么一说,她又有些动摇不定,拿不准世子妃这话是暗暗的在点拨自己不识趣,没送重礼;亦或者真的是大实话? 无奈之下,钟夫人只好望向左都统夫人。 左都统夫人年轻貌美,和左都统相差十岁有余,进门至今丈夫也没纳过妾,军中有什么大事小情都愿意和这朵解语花说道说道。左都统夫人见识显然更广些,两相对比下,钟夫人立即成了左都统夫人的陪衬。 左都统夫人盈盈一笑:“王府一门高洁,这是尽人皆知的事儿,只是妾身有几句话不知该将不该讲?” 凝萱会意,叫了笑槐领几位两位小姐去园中转转,她自己则亲自抱了左都统夫人怀里的那个大胖小子。屋内伺候的人只剩下碧潭,屋外守门的是从公主府带出来的两个陪房妈妈,都是大公主精挑细选,查了三四代身家的,绝对贴心信得过。 “左都统夫人但讲无妨。” “不晓得世子妃可知御林军**有几位掌权人?”左都统夫人不答反问,话音落毕就只全神看着凝萱。 凝萱沉吟道:“原御林军大都统陈淮安大人回乡丁忧,已经卸职有了近三个月,据我所知,除左右两位都统大人外,另有前后都统二位。一个姓寇,是如今兵部尚书大人的女婿,另一个姓陈,正是那位陈淮安陈大人的长子。陛下恐陈大人走后。御林军军中生变,便夺情允了陈都统仍旧留在京城就职。” 钟夫人和左都统夫人暗暗吃了一惊,后者更甚。她只不过那么一问,虽然有卖弄的意思。但却确实不乏考校的心理。她们知道不奇怪,谁叫自家老爷就是干这行的呢!可世子妃却不一样,恪亲王世子接手御林军大都统一职不过几天的功夫,难为这世子妃怎么背的一清二楚? 左都统夫人心思跟敏捷一些,她见凝萱只说四人的身份,却不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便猜出了几分深意。左都统夫人无奈的在心底长叹一口气。谁叫她家老爷和钟姐姐家都是靠着自己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呢?比不得那些生来就有人铺好道路的世家子弟。据说寇都统和自己同年,而小陈大人还不足二十岁。再想想自家老爷半白的头发,左都统夫人顿时涌现无限心酸。 “不怕世子妃笑话,我和钟姐姐两家真是没有什么靠山,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一来凭借运气,二来......也都是两位老爷舍命去品来的前程。谁不想往上升一升?都说天子脚下好当官,可那也得看是什么官!在谁的手下当差。陈淮安大人在的时候。能冒出头的都是世家子弟,我们家老爷还是上一任老大人亲自提拔的,也就是这些年兢兢业业御朱门。没有什么纰漏。否则早就被陈淮安大人找了借口给撵下去了。” 赵煦和凝萱说过陈淮安这个人,其中褒贬不一。此人虽然擅长兵法,且身怀绝技,当年是德宗的御前带刀侍卫,很得皇帝喜欢。可惜为人贪婪,任人唯钱,将一个御林军弄的乌烟瘴气。事情闹的太大,连皇帝也不能保住这个爱将,最后只能找了个丁忧的借口让陈淮安卷着包袱卷回家。陈淮安的长子年纪小,就算熬十五六年也未必能继承他父亲的位置。所以陈家算是没落了。 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煦对陈家仍旧提防多多。 左都统夫人见凝萱沉默不语,便试探的问道:“世子妃可听说了......兵部尚书有解甲归田的意思?” 凝萱不由得好笑,亏得她还当左都统夫人是个老实的呢,原来也是满口的胡言。兵部尚书打算致仕的消息还没传出,包括赵煦在内。知道的人少之又少,现在却从左都统夫人口中冒出来,还说她们家没靠山呢!若真没靠山哪里得来这样的消息! 凝萱似笑非笑道:“哦?果真有此事?不过依我想,即便是有,陛下也会百般挽留的。老尚书在位快二十年了,一直兢兢业业,满朝文文武皆信服,换了别人,只怕不能服众。” 左都统夫人不禁唏嘘道:“世子妃就没听说梁家的事儿?说是陛下已经属意由梁国海梁大人接手兵部尚书一职。这梁国海和陈淮安可是同门师兄弟,据说二人感情极好,现如今的小陈都统还是梁家少爷梁无忧的妻弟。世子妃不可不叫世子爷防备,万一真叫梁国海当了兵部尚书......陈家在御林军中难以安分守己。” 左都统夫人从凝萱那儿接回了儿子,轻轻摇了摇,慢条斯理道:“我们老爷蒙世子爷恩惠,有心想要报答一二。” 陈淮安掌权其间,对外,御林军仍旧是皇家内卫,仍旧是天子麾下,可军官们多是陈淮安的亲信,甚至不少人眼中只有陈家而没有天子。陈淮安一倒台,跳梁小丑们才开始惶惶不安。那些人本就没什么真本事,无非靠老子娘的脸面,又多多许诺了钱财,得了个御前侍卫之类的闲差。凝萱从丈夫那里得知,他自上任后虽然招揽了许多人示好,但也有背后阴毒的小人等着在放冷箭。 陈家就是其中之一。 凝萱便笑道:“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万事还得世子爷回来才说。不过夫人也别担心,左都统大人本事放在那儿,任谁看不见?只要皇上看中了左都统大人的本事,一切自然是水到渠成。” 钟夫人也忙跟着附和几句,趁机表示自家老爷对世子的忠心。凝萱并不因钟夫人的木讷而看低一眼,也不因左都统夫人的聪慧而高看一眼,竟一视同仁,三人交谈甚欢。凝萱见多识广,左都统夫人妙语连珠,钟夫人老成稳重,直到日头偏西,二人才匆忙起身告辞。凝萱挽留用了晚饭再去,那二人却执意不肯。 钟夫人笑道:“世子妃若是不嫌弃,就改日去我们那儿走走,权当认认门。我那院子虽然小,但邻居家有几个颇有治家手段的娘子,每人都有几道私房菜,难得的美味。” 凝萱自然是欣然应允,临别的时候又多送了钟家的两位小姐一只鹦鹉,喜得那俩姑娘频频向凝萱致谢。等凝萱回院子的时候,赵煦正斜倚在榻上,手中捧着凝萱常看的闲书,见妻子进屋,笑道:“人走了?我就说老钟今日怎么不对劲儿,说话躲躲闪闪的。那俩夫人来是不是为了练兵的事儿?” 凝萱坐在梳妆镜前,背靠赵煦,单只从镜子里看赵煦:“不为这个还能为什么。我已经按你的交代说了,他们是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还是紧悬着呢,谁也料不准。要我说你索性就告诉了他们,也免得几位都统大人轮番的往咱们王府里来。” 她从梳妆台上拈起一封拜帖:“喏,陈家的帖子。”凝萱左右翻翻,嗤笑道:“你绝难猜出,这陈家想了个什么借口和王府攀附关系。论起来,陈淮安还是老太太的同宗外孙子,你手下的小陈都统该管我叫一声姨妈。瞧瞧,人家不拜见姨妈,倒给你这个当姨夫的送帖子来了,请你去吃酒。” 赵煦看也不看,躺在榻上笑道:“叫我姨夫?我可担当不起,这种人趁早远离了才是,今儿御林军大营,这位小陈大人马尿灌多了,打算杖毙两个看不顺眼的小兵。” 凝萱挤在赵煦身边,两手环着丈夫的腰身:“我才不信,无缘无故做什么要杖毙人家?肯定少不了你的事儿,小陈都统大约是借着酒疯杀鸡给你看呢!” 赵煦冷笑不止:“那我就看看,他敢不敢下去手。陈家在御林军作威作福惯了,陈淮安虽然下去,但他儿子野心不小,常在背后使小动作。用左右两位都统钳制住他们再合适不过。若钟家再来人,你尽管去就是。” “你先别急,我有一件事儿问你。这个左都统夫人怎么知道兵部尚书要解甲归田的事儿?他身后另有靠山不成?若是有,何必大老远来寻咱们家?” “御林军中有几个没靠山的,单单拿你家相公我来说吧,我的靠山是谁?皇上啊!当年这个左都统这人年轻有为,但来历有些模糊,我悄悄问了许多来人,包括右都统老钟,没一个人能说出他的来历。” 凝萱心中忽然一动:“你说,这个左都统大人有没有可能是皇帝悄悄派去潜伏在御林军之中,专门汇报陈淮安情况的探子?” 赵煦脸色凝重:“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陛下多疑......若果真如此,此次练兵内情陛下会知道的一清二楚。”赵煦披了衣裳就要走,凝萱忙问:“你干什么去,已经叫人盛了晚饭。” 赵煦便道:“你叫厨房多做几道好菜送到外书房去,另外准备几坛好酒,我要请府中幕僚们议事。” **** ps:再忍明儿一天,就能放假了,真好(未完待续) 第三一零章 潜在的敌人 凝萱睡的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就觉得身上一凉,她没睁眼,只是慵懒道:“什么时辰了?” “快睡吧,刚过二更御朱门。”赵煦将背朝自己的凝萱揽在怀中,又用锦被紧紧裹住二人。 赵煦浑身冰冷,又一身淡淡的酒气,凝萱被凉的打了个寒颤,瞬间清醒不少,便问他:“一直和几位先生呆到这个时候?”赵煦轻吻了吻妻子的发梢,安抚道:“公孙先生明日要去东阳,我们为他践行,所以才迟了片刻。” 公孙谨是赵煦身边最受重用的谋士,是恪亲王给儿子留下来的心腹,公孙先生在赵家的地位不亚于任何一位主子,凝萱进门的时候,恪亲王曾亲自向她引荐过这位谋士先生,可见其影响力之深。而公孙谨也确实对王爷及赵煦忠心耿耿,此时毫无预警的突然离开,难道和自己晚间与赵煦说的那些猜测有关? 凝萱翻了个身,借着外面朦胧的灯光看向赵煦:“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些左都统的底细?”见赵煦点头,凝萱更是忧心:“我只那么无意的一说,或许只是胡思乱想而已,公孙先生是你身边的智多星,眼瞅着梁国海就要上位,你不留着公孙先生在身边筹谋,怎么还将人推了出去?这事办的糊涂,就算要派人去打听,也该换了别人才是。” 公孙先生一人抵百人用,赵煦虽然聪明,可单讲老辣谋算......他也只学了公孙先生五成的手段。 赵煦轻笑道:“公孙先生本就是东阳人,我们悄悄打听出,左都统就是从东阳起的家,之后平步青云到了今天这个位置。要不是陈淮安做了御林军大都统,挡了左都统的位置,只怕此人潜力惊人。娘子晚间的一席话点醒了我,这人背后或许确实有势力支撑,但我却不以为是皇帝陛下,陛下虽然多疑。但这些年来对陈淮安都是恩宠又加,朝中御史几次告状,都被皇帝压了下去,若不是此次闹的太过分。皇帝绝不会叫陈淮安回乡丁忧。所以我看......左都统不会是皇帝派去监视陈淮安的人,倒有可能是另外一拨人。” “是谁?”凝萱失笑道:“总不会是怀疑几位皇子吧?要知道,左都统春风得意的时候,几位皇子还小着呢!” 赵煦脸色一沉:“这才是我最担心的地方,我们只以为朝中风起云涌离不开皇子们的夺储之争,现在看来,或许暗地里还隐藏了一股别的势力。而这势力显然不明敌友。公孙家是东阳的望族,他以回乡祭祖的名义去,想必不会引起敌人太多的怀疑。” 赵煦的右眼皮无端猛跳起来,他也希望自己是虚惊一场,可万一不是......不久之后的宫中练兵就多了几分变幻莫测。皇帝对父亲向来尊重有加,但疑心病不改,父亲多年来以潜心修道的姿态告诉了皇帝恪亲王府的立场,但这并不意味着后者就完全相信了御朱门。赵煦如今是御林军大都统。掌管禁卫军一万余人,拱卫京畿,恪亲王府现在要权有权。要恩宠有恩宠,唯一能动摇这个家的根本就是“谋反”一罪。若宫中练兵确实出了岔子,而这岔子还来自御林军,赵煦敢断定,皇帝绝不会放过打压恪亲王府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 赵煦刚刚有了那么一点睡意,此时此刻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凝萱深感丈夫的焦躁不安,脚抵着赵煦的小腿,将脸深埋在赵煦的怀中。二人谁也不言语,紧紧抱着直到五更。 小夫妻俩才觉有些睡意。却见帘幔外的窗户纸透着亮色,开始还以为天已经大亮,便要起身,谁知凝萱推了窗户缝才知道,竟是飘飘洒洒开始下雪了。 赵煦一面穿官服,一面还要分出精神来管凝萱:“快到**呆着去。今日也不必去议事厅,只管睡你的觉,休养好身体才是正经事儿。暂且忍耐几日,等宫中演练结束后我得几日假期,带了你去庄子里洗温泉。”赵煦在外人眼中有些亦正亦邪的意思,结交的人虽然盛赞其文韬武略,但对赵煦某些地方的狠辣还是有些忌惮。若他们此刻能看见赵煦这样一幅摸样,只怕要惊骇不已,恪亲王世子几时也成了绕指柔? 将赵煦送走,凝萱本还要回去小憩会儿,碧潭觑着机会低声道:“世子妃,平泰回来了,在二门处等消息来回世子妃呢。” “这么快就有消息了?”凝萱猛转身,平泰是自己带来的八个小厮之一,年纪虽然不大,但聪明劲儿是八人中的佼佼者。凝萱对这一个犹为重用,她忙叫碧潭去传人。足一炷香的功夫,碧潭才带着个圆乎乎的小胖子进门。 “给世子妃请安。” 凝萱不耐烦的打断:“先不讲什么虚礼,你可有了消息?” 平泰的圆蛋脸一笑,眼睛都眯缝成了一条缝,“小人不敢有负使命。这个左都统在御林军眼瞅着四十的样子,却是前一二年刚刚成的亲事。娶了位年轻漂亮的太太。外面传的很是难听,说左都统老家应还有原配夫人,左都统夫人嫁过来就是等着挨骗的,直到左都统夫人把长子都生出来了,也没见什么老家来人,这才渐渐堵住了悠悠众口。不过......据奴才打听得知,这位左都统夫人在左邻右舍中口碑并不是很好,似乎是常听见她打骂奴婢的声音。” 凝萱回想起左都统夫人八面玲珑的样子,很难想象此人破口大骂的狼狈。 碧潭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世子妃,奴婢怎么觉得那日左都统夫人很是客气啊?是不是平泰......”还不等碧潭将话说完,平泰就已经委屈的扁着嘴道:“奴才在外面的茶寮里坐了小半天,连茶寮里的小二都曾听闻左都统夫人打死过一个卖身到他们家的丫头。这事儿闹的很大,小丫头的家人不依不饶,到底左都统给了些银子才收敛。” 凝萱微微点头,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她又忙问:“那左都统夫人又是什么来历?” 平泰笑道:“世子妃记得不记得去年到公主府请安的湖州杜老夫人?” 听平泰这么一说,凝萱倒是想了起了此人,杜老夫人还是大公主拐了七八道弯才攀得上关系的外家姨妈。湖州是小地方,杜家因为和大公主府的这点子关系,在当地很是威风,不过进了京城就什么也算不得了。当年大公主没得空见,就让凝萱出面料理了事务,凝萱也没空手让她们回去,后来也常听杜家打发人来送节礼。 “这位左都统夫人就是湖州杜家的女儿,不过,小的听人说,左都统夫人只是外室生养的女儿,所以并不十分得宠,否则也不会嫁个年纪这样大的夫婿。” “胡说八道。”凝萱不悦的轻呵道:“你打哪儿听来的这些闲言闲语?只怕叫人糊弄了。” 平泰傻了眼,挠着脑门使劲儿回想,却怎么也不明所以。凝萱叹道:“左都统这样神秘,你一个小厮,不过用了晚间那点子时间就能把人打听的清清楚楚了?我瞧啊,八成是人家早准备了那样一套说辞,只等有缘的呆子上钩。” 平泰到底还是个孩子,他一开始还想着邀功请赏呢。现在别说赏赐了,世子妃不惩罚他办事不利就不错了。 凝萱见这半大孩子眼眶发红,微微小水滴开始盈满,又有些不忍,便安慰道:“先回去吃口姜汤,晚会儿我另派你做事。” 小丫鬟将平泰送出门,坐在熏笼上的宋嬷嬷全没了绣花的心思,将花绷子放在一旁,迟疑道:“我记得都统的官衔是正四品吧。外室的女儿嫁给个正四品,想想就觉得不可能。姑娘说的一点不错,就好像什么人提前编好了故事似的。” 凝萱沉吟道:“平泰打听的也未必都失实,至少,左都统夫人打死丫鬟的事儿就确有可能。你们想,左都统本就是外来户,他自己的身份可以凭空捏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可家长里短,街坊邻居都看着呢,这个可是想瞒都瞒不住的。” “姑娘心里要是不放心,就去大公主那儿捎个信,请桂嬷嬷帮忙打听打听这个左都统夫人的底细。” 凝萱连连摆手,毫不迟疑的否决了宋嬷嬷的提议。自己已经问的太多,女人太多的好奇心有时反而耽误正事。赵煦既然已经派了公孙先生去东阳,凭借公孙先生的手段,还有什么东西是查不出来的?自己何必逞这个能?要知道,这个时代,太过精明的女人反而会给丈夫带来压力。 凝萱笑道:“不过是我自己好奇罢了,劳烦家里做什么。既然左都统夫人自己都没提这层关系,我冒冒失失说出来,反而不好。” 用了早饭,几个要紧的管事婆子来回事,那些鸡毛蒜皮诸如种树,领炭火,采购等小事,凝萱都交给了笑槐和碧潭俩打理,她自己在抱厦的火炕上和衣睡了,谁知还不到半个时辰,东宫大总管就来送消息,说太子妃明日请世子妃宫中品茶,万望世子妃如约而至。(未完待续) 第三零二章 东宫做客(上) 成亲的第二日,凝萱曾和赵煦来给皇上请安,人都到了养心殿门口,却被宁公公告知,皇上刚刚旧疾复发,服了长生散,已经睡下了御朱门。太子倒是殷勤,将她夫妻二人延请到了东宫,以大礼待之。 今儿是凝萱过门后第二次来东宫,在公主府做小姐的时候虽然也常来,但每次都有大公主,亦或是桂嬷嬷在身边,太子妃对她客气有礼,却多了点疏远。 东宫还是那样冷冰冰的样子,衬着远处屋瓦上的落雪更显得肃穆。从她们身旁穿行而过的宫女、太监们虽然穿了新冬衣,可看那战战兢兢的样子,凝萱只觉得这个地方是天底下最不像“家”的家。 进了崇阳门,就是太子日常办公的正殿,凝萱等不能走御道,只能从边侧的汉白玉甬路上过去,过了凤阳门才是太子妃的寝殿。这里却比前面热闹不少,凝萱叫住了一个正为她们引路的小黄门,笑问道:“怎么这样热闹?可是出了什么喜事?公公若是方便也不妨告诉我们,也好见了太子妃娘娘好好恭贺一声。” 碧潭忙从袖子中又取了一只沉甸甸的荷包,小黄门却不敢要那银子,只小声道:“世子妃别多问了,您只当没看见就是。”小黄门虽然没接,但眼睛不肯离开碧潭手里的荷包袋子。碧潭会意,反手探进袖口又取出了一只荷包,这只明显比前一只更大更沉。 小黄门心蹦蹦跳,他知道恪亲王世子妃是有备而来,小荷包是打赏他这种小人物的,大荷包才是孝敬东宫大太监的礼物。小黄门不禁心生向往。手怯生生的半伸不伸的样子。 凝萱笑道:“既然公公不方便告知,也就罢了,我岂是那种为难和善人的?”碧潭作势要收起东西,小黄门忙道:“世子妃......” 声音一拔高,引来不少人的瞩目。小黄门怕的要死,却总惦记那荷包,只能硬着头皮低声道:“太子昨儿和太子妃商议。要给魏良娣过寿宴,这不,忙前忙后的。都为这事儿。” 魏良娣? 凝萱陡升不妙:“哪个魏良娣?” 小黄门自知道凝萱身份。不觉一笑:“世子妃和奴才开玩笑了,能有哪个魏良娣?自然就是世子妃的娘家妹子了。哦,对了,原先是魏良媛,太子喜欢良媛的聪明伶俐,已经报备了大宗正院,升了良媛为良娣。” 凝萱脚步沉沉,停在了半路上。 一个幽禁在冷宫的小小良媛凭借什么翻身重新的?不但翻了身。还在短短时间内就升了分位?凝萱不禁怀疑宁公公在这里面的作用。 远远就见大殿门口站着一个三十上下的宫女,见了凝萱等,欢喜的迎了上来。“太子妃正念叨世子妃呢。这不,才催了奴婢去迎世子妃。可巧您就来了。” 凝萱不置可否的一笑,从这人穿着打扮就可看出在东宫颇有地位,只是浑身冒着凉气,想必是在外面狠站久了,脸色惨白惨白的。凝萱笑道:“劳烦这位姑姑领路了。”小黄门略带几分不甘的退了下去,再往里就不是他能进去的地方了,那里是东宫的核心,是未来皇后的寝宫,是孕育皇孙的地方。 ...... 凝萱进的是一间偏殿,里面不断传出阵阵笑声,越是走的近,越能听见里面时不时的夹杂着自己的名字御朱门。陪侍而来的宫人笑道:“虞信侯家的大姑奶奶和二夫人来给太子妃请安,劳烦世子妃略站一站,奴婢向里面去回禀一声。” 不多时,太子妃的两个大宫女亲自来迎凝萱,二人一左一右就将笑槐和碧潭挤到了身后。笑槐还想往里面跟,那宫人就笑了笑:“已经预备了茶点,两位姑娘跟着老奴到前面去坐坐吧。这儿自然有人伺候世子妃,姑娘们很不比担心。” 凝萱微微点头,稳住了两个丫头的心,这才跟着大宫女们往里走。 太子妃一身鹅黄色的锦袍,梳着菱花髻,只一副点翠嵌红宝石的流苏簪子缀在发髻上熠熠生辉。老实讲,太子妃算不得上是人间绝色,更不是温雅的秀美,而是清丽中带了三分英气,三分豪态,同时雍容华贵,自有一副端庄之致,令人肃然起敬,不敢逼视。 太子妃怀里正抱着一只碧眼儿白猫,看见凝萱就是一笑:“你这丫头,本宫不下帖子,你是断不能来我这东宫的,亏本宫对你当亲妹妹似的。” 下手坐着的两位夫人一个斜眼看凝萱,一个善意的冲她笑。早有人引了凝萱坐在虞信侯家二奶奶的侧面。 凝萱嗔道:“妾身何尝不想来看望太子妃,只是家中琐事繁多,妾身恨不得生了百十来只手出来。就是今儿来瞧殿下还是特特向世子爷告了假呢。” “这也难怪,你们家一直没个正经能提事的女主子,这次你去,王爷和世子还不把大权都交到你手上?只苦了妹妹,小小年纪就要扛起这些琐事。”太子妃怜惜的看着凝萱的小脸,“细细一瞧,这脸蛋也消瘦了不少。正巧,本宫这儿陛下刚赐的参果,走的时候给你带上。世子爷近来接手御林军,难为你们夫妻二人了。” 凝萱没来得及开口,虞信侯家的大姑奶奶就感慨道:“所以我们在家常常说,大公主就是有先见之明,早在顾家的时候就手把手的教导萱丫头持家之道,若不然萱丫头进了王府的门,哪有那么容易就服众?我从来都是个甩手掌柜,在侯府的时候有母亲管着,到了婆婆家又有个大嫂子,虽然体会不到萱丫头的辛苦,但略想想也能明白这里的艰辛。” 虞信侯一家和魏元辉关系不错,连带着她们一家子对凝萱也异常的友善,当然,除了个别的人。 凝萱笑道:“我倒是羡慕大表姐的惬意,你婆婆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和善待人......”这种话一出可就耐人寻味了,虞信侯家的大姑奶奶嫁了汪太傅的小儿子,汪家是百年望族,老太太更出自诗书之家,宽和待人,反观之,郭王妃的娘家嘛,是用人头堆攒出来的名望。 两位婆婆一对比,难怪要有人说三道四。 太子妃莞尔一笑,指着虞信侯家大姑奶奶身边的年轻妇人道:“这人你没见过吧?她是楚家二奶奶,成亲那会儿你正在家中待嫁,也没能去观礼。” 凝萱忙起身,冲身侧的楚家二奶奶欠身:“原来是二嫂子,”说完,凝萱又嗔虞信侯家的大姑奶奶,“大表姐也真是的,怎么不早给我引荐引荐,倒显得我无礼了。” 虞信侯是德宗的表兄,楚家的孩子们见到大公主也都毕恭毕敬的叫一声姨母,凝萱这一声“二嫂子”倒也恰如其分。 楚家二奶奶正是刚刚凝萱进门时候飞白眼的那个,然而此刻在太子妃面前,她哪有半点不雅的举动?不但亲手扶起凝萱,更不吝惜的当着太子妃与自家小姑子的面儿说了凝萱一大车的好话。 太子妃命人重新煮了水,笑道:“太子门下有个人孝敬了些庐山云雾茶,真真是好东西,统共就那么一包,满打满算不到半斤。本宫总舍不得吃,可巧前儿下了一场大雪,便让他们扫了梅上的落雪,用那个蒸了水来吃,也算风雅一回。本宫想着萱丫头和楚姐姐是品茶的高手,断不能少了你们。” 虞信侯家的姑奶奶一乐,颇有点傻大姐的心思:“还是娘娘疼惜我们,我爹爹今年也得了些好茶,眼珠子似的护着,我们谁去要都没用,也就是楚牧那小子去蹭了一口吃吃。” 楚家二奶奶有意无意的看着凝萱,徐徐说道:“听人说,咱们天朝和北齐一战大胜后,宿元城重新开了互市,咱们南边这些好茶叶都被送到了北疆去换皮子、草药了,这才导致茶叶、锦缎价格飞涨,弄的佃户们弃粮而种桑,长此以往,只怕......” 楚家二奶奶欲言又止的看着太子妃,太子妃心中没由来不快。 这个二奶奶,好没意思。即便是想说,大可找个魏凝萱不在的时候说,弄的好像她们合起火来给魏凝萱难堪似的。太子妃一想到太子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就对凝萱放低了几分姿态,好言说道:“听太子说,世子正着手准备宫中练兵的事儿?” 楚家二奶奶被人晾晒在一边,不由羞恼,几度想要拂袖而去,可想到此地不是她能肆意撒野的地方,也只能牙咬切齿的闷坐着。 凝萱的目光从楚家二奶奶身上扫过,这才笑道:“世子日夜忙的就是这事儿。” 太子妃点点头,叹道:“咱们大周打了胜仗,陛下心里高兴,原先是重文轻武,只怕这次练兵之后武将们又要开始获重用了。”太子妃娘家是文官,没有半点兵权,德宗若真大肆重用武将,对太子妃的娘家可不算什么好事。 凝萱笑道:“太子妃多虑了,陛下圣明,向来只提拔军中年轻的武将,就算恩宠有加,又能到什么地步去。”凝萱偷偷在心里加了一句:德宗还只擅长提拔那些没什么门阀背景的青年将领。 *** ps:谢谢大家的支持,小荷最近一直没有写新书,提不起精神来,最近受到了教育,要开始发奋了!请继续爱护支持俺吧(未完待续) 第三零三章 东宫坐客(下) 楚家二奶奶很擅长逢迎,且看的出自身有几分内涵,大宫女将香茗端上来之后,楚家二奶奶的嘴便一刻也没停御朱门。从烫壶到置茶,从温杯到分茶.....楚家二奶奶说的头头是道,太子妃显然找到了知音般,拉着楚家二奶奶说个不停。 凝萱却有些诧异,太子妃虽然带人谦和,但骨子里的高傲是改不掉的,怎么忽然间对虞信侯家的新奶奶如此热情? 凝萱的手肘碰了碰虞信侯家大姑奶奶,轻声道:“表姐,二嫂子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误会我了?怎么好像特别针对世子爷似的?” 虞信侯家大姑奶奶闷笑,飞了凝萱一个白眼:“还当你是木头呢,她百般挤兑你都没听出来!实话告诉你吧,你是没得罪她,但你们家世子爷可招人不待见呢!你当我这弟妹是谁?她本是御林军大都统陈淮安的次女,她的姐姐早些年嫁给了梁国海的儿子梁无忧,两家是通家之好。二奶奶虽然是新妇,但我娘也不敢小觑了她,连大嫂子都多看重她几分。” 虞信侯家大姑奶奶想了想,还是将存疑讲了出来:“听人说世子爷这些日子在军中立威,恰好触及到了小陈都统的利益,这二奶奶在私下里没少说你们家的坏话。我那三弟你也知道,和你三哥感情最好,因这事儿险些没和二弟动起手来。二弟是护这媳妇遭埋怨,不护媳妇还遭埋怨,一气之下竟好些天没回府了。她不怨你们夫妻俩怨谁去!” 大姑奶奶意味深长的看着凝萱,轻笑道:“她成婚的日子比你也长不了几天,却开始日日守空房了。” 凝萱了然。不冲别的,就冲这一点,楚家二奶奶不恨死她与赵煦才怪。 凝萱悄悄拉了大姑奶奶的手:“好表姐,多谢你提点着我!” 大姑奶奶觑了觑满是自傲的楚家二奶奶,轻声道:“听我公公的意思。这几日朝中大局恐有变化,你们家王爷不在,顶事的可就剩了世子爷。实在不成的话。你就躲懒回大公主那儿住上小半个月,大事小情俱像原先你没进王府一样,左右不过一两个月的事儿。” 虞信侯家大姑奶奶嫁的亦是本朝豪门。夫婿家知道的消息只比赵煦多。绝不比赵煦少,大姑奶奶虽然不知道朝中具体事宜,但从丈夫每日沉闷的脸色也能揣测出些什么,所以才有了这样的话给凝萱。 那方太子妃虽然在应酬着楚家二奶奶,但心思从来没离开过凝萱,她见虞信侯家大姑奶奶和凝萱交头接耳似的私语不断,心中不喜,隔着老远笑道:“过几日是侯爷夫人寿诞。本宫有件好东西要请你们姑嫂两个帮着长长眼。” 楚家二奶奶才说到“烹茶四宝”就被太子妃的几句话打断了,虽然不愉,但想到是给婆婆选寿礼。她又不敢怠慢,只能和大姑奶奶随了宫女往后殿去。 太子妃走下仪座。“凝萱妹妹,此时此刻也没外人在,嫂子也就不多客气了。本宫虽然是太子妃,可咱姐俩也都是赵家的媳妇。你没成亲的时候太子就对你这个妹妹多加夸赞,本宫虽然有些想法,但每每看见凝萱妹妹,本宫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这想法也就随风散了,此后只将你当亲妹妹似的。” 凝萱低眉顺眼的看着下面,柔声道:“妾身谢太子妃垂爱。” 太子妃指着冷清又郎阔的偏殿:“妹妹瞧,本宫还和你一般大的时候,想也不敢想自己能成为这里的女主人,本宫出生的时候家中境遇虽好,但父亲也不过就是个四品知府而已。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太子算是好的,没一个又一个的纳妃,对本宫还算敬重御朱门。可老话怎么讲的,色衰则爱弛。本宫总有不如意的那一天,到时候新鲜的花儿才开的更艳。远的不说,就说你那个堂妹,可真叫本宫大开眼界。” 凝萱心一沉,微微抬头,目不斜视的看着太子妃:“娘娘说的是魏良媛?” 太子妃冷冷一笑:“看来你还没得消息,如今再也没有什么魏良媛了,只有一个魏良娣。” “可据妾身所知,六妹妹因犯了错被拘在偏殿,怎么忽然间......”凝萱声音渐无,只不解的看着太子妃。 太子妃满心苦楚,单手扶着微微鼓起的肚子。还能有什么原因,天底下的男人大抵一个德行,离了女人便活不下去。当初有人在东宫动手害她,太子妃虽然没有大碍,却顺水推舟的将祸事引到了魏乐熙身上,加上魏乐熙身上出了怪症,太子果然震怒,将此女送进了冷宫。可偏有小人不叫她舒服,使了下作的手段,替魏乐熙挽回了太子的心。 她是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这种难以启齿的话她如何能与魏凝萱说? 况且魏凝萱看着一脸幸福的模样,太子妃就更不愿让人看低自己。 太子妃淡淡道:“还不是因为魏良娣有个本事了得的姑母!”她轻轻巧巧就将一切推到了别人身上,仿佛和太子亦或是她半点关系皆无。 凝萱不自在的嗫嚅:“这些姊妹里,丽妃娘娘本就多疼爱六妹妹几分。” 太子妃忙笑道:“本宫只是说说而已,凝萱妹妹不要多虑。丽妃娘娘也无错,她是长辈,又亲自来了东宫求情,本宫又能如何?况且丽妃所虑全都在理,本宫怀着身孕,无法伺候太子,有魏良媛帮衬终究是件好事。今儿本宫请凝萱妹妹来也是为这个,魏妹妹过芳辰,你说该怎么个筹备法子?” 凝萱看着太子妃已经渐渐鼓起的肚子,心里明白,她大约久未承恩。太子妃又不是那种小鸟依人的柔弱娘子,虽有心计,但对付男人方面显然不如姿态更低的魏乐熙。 这是凝萱的失算。 太子妃前番话不过是在告诫自己,她们才是正经的妯娌,想要恪亲王府长长久久下去,就得和太子携手;想要跟随太子,凝萱对太子妃的弱势境地就不能袖手旁观。 凝萱想了想,低声道:“六妹妹和这些姊妹感情都不错,如今她重受太子和太子妃重用,想必也希望我们几个姊妹都能看见。可惜......六妹妹毕竟只是三品良娣,按规矩是不能宣女眷们进宫贺寿的。” 在整个后宫,有资格请内命妇进宫贺寿的除了皇后就只有太子妃二人。当然事情也有例外,比如皇上宠爱多年的皇贵妃,她的寿诞向来比皇后更加隆重,而且在皇后去世这五六年间愈加的盛大。关键不在于身份,在于皇帝的一句话。 魏乐熙是太子良娣,若是太子去皇上面前提一提,也未尝不可。 太子妃脸色顿时有些难堪,良久才讷讷的回道:“太子已经禀奏了皇上,皇上......也应允了。” 凝萱深深一叹气,自己果真小瞧了魏乐熙。不过也难怪,当年自己吃了她那样一个大亏,笑槐的背上至今伤疤难平,一桩桩一件件,何尝不是魏乐熙在后面的手笔。过去凝萱虽然恼恨魏乐熙的阴毒,但也从没想过下死手,若不然当初她落魄进冷宫的时候,凝萱也不会只交代小宁子看住她就行,而不是叫人趁机害了魏乐熙的性命。 如今看来,自己一念之间的仁慈,将来恐有变数。 凝萱的杏眼一眨,遮住了幽深的思绪。“这可是好消息,妾身回去后定要告知姊妹们,不过,二皇子妃那儿却要求着娘娘亲自去请一请。娘娘或许不知,良娣在这些兄弟姐妹中只和大姐姐感情最妙,若是欢宴上少了二皇子妃,只怕少了几分趣味。” 凝萱略重的咬了“趣味”二字,太子妃顿时朗笑起来,不住的拊掌:“还是凝萱妹妹有法子,即叫良娣解了思念之苦,又全了咱们妯娌几个相聚之情。就是太子知道这件事儿,只怕也要赞成。” 如今朝堂之上,太子虽然看似地位稳固,但其实是腹背受敌,连二皇子那样的瘸子也妄想对皇位染指,太子妃怎能不知二皇子妃的野心?既然魏乐熙是一匹狼,索性也就再引一匹进来,叫她们互相厮杀,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太子妃才想对凝萱多赞誉两句,就见掌宫大太监踉踉跄跄的跑了进来。太子妃不好意思的冲凝萱一笑,转脸就去呵斥:“慌慌张张成什么体统?” 那掌宫太监对太子妃的斥责视而不见,只匍匐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娘娘,大事不好了!” “慢些说,什么不好,有太子与本宫在,就是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你们!”她虽这样说,但太子妃的底气显然不足,若不是有凝萱在场,只怕已经过去揪掌宫太监的领子逼问了。 “是,是皇上......” 太子妃心中一喜,莫非是老头子薨了?太子妃脸上顿显悲戚:“陛下如何了?” “皇上刚刚颁布旨意,封,封皇贵妃为后。择日搬往椒房殿。”掌宫大太监不知所措的看向太子妃,“娘娘,我们可如何是好啊!” 太子妃雷打了似的,动也不动的坐在那儿,眼光涣散再也不能凝神。 *** ps:小荷总结出了一个道理,女人的脸蛋非常重要,要舍得在上面花钱啊!哎,秋天干燥,妹子们,赶紧补水吧!(未完待续) 第三零四章 女人之间的阳谋 从太子东宫到皇贵妃住的华钦殿,途中毕竟要路遇历代皇后的居所——椒房殿御朱门。太子妃得了消息半晌没回过神来,等再三确问之下,她当即领着虞信侯家姑嫂两个并凝萱往华钦殿去。 太子妃的步辇刚到椒房殿门口,连院子都还没进,就见川流不息的宫女、太监们在那儿进进出出,好不忙碌。且个个面带喜色,将久无人烟的椒房殿装点的甚是热闹。 太子妃单手扶着步辇上的横槛,两眼寒光的看着远处的喧闹。凝萱等人都没出声,这也难怪,元后去世,太子妃对椒房殿很是维护,每日打扫的人不断,数月便有工匠们去维护以免腐朽。人人都以为德宗陛下不会再立新后,这椒房殿未来的主人大抵就是太子妃娘娘了。当然,若是太子在夺权的过程中出了意外,也不妨碍她人入主椒房。 只是那都是数年之后的事儿,至少要等德宗陛下去见列祖列宗时候。谁也没想到,万岁爷会将本就剑拔弩张的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皇贵妃朱氏成了新一代皇后,那她的儿子四皇子岂不就是嫡子了?太子唯一占据的优势转瞬见就成了泡影,而且丢进了颜面。 一行人抵达华钦殿的时候,许多小妃子都来请安,见了太子妃也有尴尬的躲开的,也有洋洋自得往前凑的。太子妃一概没理会,左手牵了凝萱,右手拉着虞信侯家大姑奶奶往正殿里走。 彼时,皇贵妃正拉着两个媳妇说话,边上坐的都是些分位较高的妃嫔,她们大多无有子嗣,往日就依附皇贵妃而活。朱氏听见太监来回报,说太子妃与恪亲王世子妃等来给娘娘贺喜,朱氏便乐了。 “你们瞧瞧本宫这华钦殿,倒是热闹,太子妃一年也来不了几次。今儿倒是想起了本宫!” 一个上了年纪却还有几分姿色的充媛娇笑道:“娘娘是太子妃正儿八经的婆婆,她若不来请安,岂不是给她娘家丢脸?” 皇贵妃大笑:“这话很在道理,往日本宫不配。倒也由得这宫里没了规矩没了大小,如今陛下信任本宫,将凤印交到了本宫手中,本宫怎么能像过去似的,叫着偌大的宫廷总没规矩。”皇贵妃顺手理了理裙袂,漫不经心的的告诉守着消息的小太监:“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子妃?” 凝萱进宫数次。可来华钦殿还是头一遭,她见满室的雕梁画壁,头顶的横槛上到处是金漆纹饰,水晶玉璧,珍珠帘幕,鲛绡宝罗帐......凝萱不禁暗暗咋舌,怪不得人人都想当宠妃,人人都想当皇后。单说这华钦殿的摆设,在后宫之中,就是太子妃也难以匹敌。 太子妃满是笑意的作势要施礼:“儿臣给母后贺喜。” 皇贵妃朱氏忙道:“快将太子妃搀扶起来御朱门!糊涂的东西。陛下亲自下的旨意,太子妃生产之前不比向任何人下跪,若是有了闪失,你们可担当的起?”几个老成的宫女紧走几步,架起了略显消沉的太子妃。 这种场合下断没有凝萱说话的份儿,她出神的看着光滑可鉴的地面,就算有人这会儿在此摔倒也是情有可原的吧?凝萱悄悄打量了太子妃尖鼓鼓的小肚子,那尚未出生的孩子只怕还不知道吧,他一生毕竟坎坷不断,他生来就不能和其他孩子一样享有单纯的童年生活。又或许......这个孩子根本不会出生。自己的一切都是杞人忧天,因为他的母亲可能主宰这个孩子的生死。 皇贵妃的杏眼一转,就落在了紧跟太子妃之后的凝萱身上,她忙笑道:“后面的可是恪亲王世子妃?好孩子,到本宫这儿来。”皇贵妃冲凝萱不断招手,太子妃扭头轻轻推了凝萱一把。低声道:“去吧。” 皇贵妃有些迫不及待从仪座上站起,探着身子拉住凝萱好一番打量,与众人笑道:“恪亲王世子是个有福气的,本宫就没见过哪家奶奶、媳妇能和世子妃相提并论的。” 见皇贵妃这样说,不免出了两三个要奉承四皇子妃的,她们忙道:“寻常百姓家自然难有,可娘娘也不该忘了自己的亲儿媳妇呦,娘娘多大的福气,侧妃娘娘一举得男,小皇孙聪明伶俐,陛下爱的跟什么似的。这也难怪,小皇子毕竟是万岁爷头一个孙儿。”太子妃的脸阴沉的能拧出水来,凝萱几度担心这位孕妇会暴跳起来,但显然她低估了太子妃的忍耐力,从头到尾,太子妃一句不插话,任凭那些人说三道四。 皇贵妃一提到宝贝孙子就笑得合不拢嘴:“本宫就没见过那样机灵的孩子,若是几日不见,心里就好像空落落的少了点什么似的。可惜......” 皇贵妃幽怨的一叹气:“那孩子福薄,到底只是个庶子,即便占了长孙的名分,将来终究不过是个闲散的郡王。”皇贵妃轻拍了拍凝萱的手背,语重心长道:“本宫告诉你吧,做皇家的儿媳妇,没有儿子傍身你便什么也不是,终究是给他人做嫁衣裳。只是别急,本宫听过太多了,越是想生儿子越是生不出来,最后闹得丫头没少生,但没一个中用的。你说本宫讲的可在理?太子妃!” 太子妃笑道:“媳妇年轻经历的少,自然不比母后知道的多,这方面还得多听母后的教导。” “瞧瞧,这小嘴真甜,一个一个母后,只怕本宫有些担当不起吧!” 太子妃委屈的看着皇贵妃:“母后这是嗔恼儿媳了,求母后看在儿媳年轻不经事的份上,就原谅儿媳吧。” 皇贵妃满意的一笑:“原谅二字倒不必,只是本宫今后接手内宫事务,少不得要立威坏了某些人的规矩利益。你是太子妃,理应起表率作用......本宫听说你们东宫近来大肆铺张,准备给个小小的良娣过寿?这成何体统,若是破了这个先例,将来如何信服众人?依本宫的意思,这事儿就作罢了吧,叫御膳房做碗长寿面,本宫赏赐几件首饰,既体面,又全了你的一片苦心。” 太子妃迟疑的看向凝萱:“母后容禀,若是别的良娣良媛也就罢了,偏这一个是世子妃的堂妹,世子妃才和儿媳商议,打算请魏家的一干女眷进宫来贺寿。魏良娣那儿已经得了消息,若贸贸然就挺了,就怕魏妹妹心里有想法。” 凝萱面露错愕,不知所措的看了看太子妃,又转头瞧瞧皇贵妃,欲言又止的样子。 皇贵妃笑道:“世子妃有话不妨直说,这儿有没有外人。” “没,没什么。” 皇贵妃板着脸:“你这孩子,就是老实的过了,有委屈只管和本宫说。” 凝萱期期艾艾道:“说起来,家中的伯母婶娘们还是六妹妹进宫的那天见过她一次,今儿太子妃问臣妾,臣妾就想着四婶日日思念女儿的那副光景,便贸然开口出了这主意。娘娘明鉴,过寿是假,阖家团聚才是真。” 在座的这些妃子都是不得宠的,从进宫到今天几年,十几年,多数都没能再见亲人一面。她们听凝萱这么一说,不禁感伤盈怀,跟着唏嘘不已。皇贵妃不悦的看着太子妃:“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若知道世子妃是这个心思,本宫断不会开口那样讲。母女相见,本是天伦之乐,太子妃不以实相告,岂不是想要本宫做那无情无义之人?” 皇贵妃重重一拍座椅,怒不可遏的看着太子妃,犀利的眼神逼的太子妃无处可躲。 其实皇贵妃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早些年她和皇后斗,这些年就和太子妃斗,从来都是无往不利,前者死了,后者给自己让出了椒房殿。如今自己的儿子也变了称呼为嫡子,比照他哥哥东宫之主只好不差,皇帝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只要自己能再使把劲儿,不信太子不倒。 “回禀娘娘,丽妃娘娘来给娘娘请安了。”小太监弓着身子站在大门外回事。皇贵妃笑道:“那是你嫡亲的姑母,快去亲自迎一迎!” 丽妃见从大殿内迎出来的是魏凝萱,很是诧异,手腕子一用力就将人拖到了旁边:“你怎么在这儿?” 丽妃的手是常年精心保养的那种细腻,纹理细密的不像个妇人,但揪住凝萱的手腕子力道出奇的重。凝萱根本挣脱不开,只能低声道:“太子妃宣了侄女进宫品茶,一并来的还有虞信侯家的大姑奶奶与二奶奶,刚刚听说了皇贵妃的喜讯,太子妃这才领着我等来贺喜。” “真的?”不知什么原因,丽妃的疑心很重,似乎根本不相信凝萱所说的每一句话。直到凝萱反复点头并确保自己所言不假,丽妃娘娘才松开了桎梏的手,冷冰冰看着凝萱:“娘娘的大喜,和本宫一并进去吧。” 凝萱亦步亦趋的很在丽妃身后,大殿里的人包括世子妃在内,见了丽妃进门无不站起身来请安。丽妃娘娘对这些人看也不看,只淡淡对坐在正中间的皇贵妃道:“姐姐好福气,有个能干的儿子......”(未完待续) 第三零五章 示弱 德宗皇帝自认为是个长情的人,皇后尚在人世的时候,他虽然对皇贵妃多加宠爱,但从没逾越过规矩,甚至在皇贵妃无端挑衅椒房殿之主的时候,德宗还对皇贵妃刻意冷遇过一段时间御朱门。 元后去世,德宗更是悲恸不止,命令举国上下哀悼。六年过后,他以为自己全了对元后的一番旧情,将自己最爱的女人朱氏提到继皇后的位置上也不无不可。 三千佳丽堪堪和一个皇贵妃朱氏相抗衡,丽妃相貌上没占到半点便宜,且随着年华老去,德宗未进她宫中许久。 没了甘露承恩的女人就要多多想办法寻个可靠的后台。丽妃和那些年轻的黄毛丫头不同,她有儿子,而且还是两个,就凭这一点,只要不涉及到掉脑袋的事儿,丽妃将来定然是个稳稳当当的太妃命。 丽妃也曾期许过皇后的位置,可眼瞧着皇上不待见她,连带着三皇子也跟着受气,丽妃渐渐就消了这个念头,转而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小儿子身上。 也幸好这几年宫中并无太多男嗣降生,即便是有,生母也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宫女,亦或是被德宗抛在脑后的低品妃子。德宗人将老迈,又没个正经的皇孙在身边,就将大半含孙弄怡寄托在了七皇子身上。 因有七皇子,皇贵妃几次和丽妃争锋相对都要顾忌几分。偏那小皇子嘴甜,又古灵精怪,德宗频夸赞随了自己,皇贵妃吃了闷亏又不能辩驳,对七皇子和他娘丽妃很不待见。 这会儿听丽妃说自己有个好儿子,皇贵妃笑了笑:“听听妹妹这酸溜溜的语气,知道的是你来恭贺本宫,不知道的......以为是不忿陛下的决议,来和我理论呢!” 众人讪笑,都听出了皇贵妃的刻薄之意。 丽妃仍旧高傲的看着仪座上的黄袍女子:“自然是来恭贺朱姐姐的。只不过顺带说了几句大实话而已。在座的这些妹妹们有几个不想知道朱姐姐当上皇后的奥秘?即便今生无望坐那位置,听听也是好的。”丽妃施舍似的将目光分给太子妃几分,淡淡笑道:“太子妃觉得本宫讲的可在理?” 太子妃当然想知道,掌宫太监一得消息就赶回了东宫。她甚至还没来得及与太子碰面就赶往华钦殿。难道丽妃娘娘知道些什么?若果真如此,也定然是从三皇子那儿听来的消息,看来太子的担忧不是没有必要的,魏家人向来擅长投机,三皇子不是可靠之人,与魏家筹谋不吝于与虎谋皮。说不得三皇子早就私下与四皇子投诚了。 太子妃忙笑道:“我们自然是好奇的。” 丽妃延步走到左手位第一张椅子处,原本的正主。惠安殿的果嫔赶忙让了出来,恭敬的将丽妃搀扶到位置上。丽妃甩开果嫔的手,冲不远处的凝萱招了招手,示意她站到自己身后。 满屋子的眼睛都盯着凝萱,凝萱无奈,却不愿失了身份,只好身板笔直的往丽妃身后一站。果然见仪座上的皇贵妃眸子深处晦涩难懂,太子妃脸部僵硬。欲发怒却又撑着笑脸。 丽妃满意的看着众生态,笑道:“四皇子新近做了件大事,陛下欢喜异常。” 众人了然御朱门。原来是母凭子贵,怪不得这些年过去,皇帝却忽然无缘无故的就封了皇贵妃。众人不免冷眼看向朱氏,越加觉得皇贵妃是沾了四皇子的光,不然这一副衰老的容貌,凭什么能重新获得皇帝的宠爱,更得到了皇后的宝座? “丽妃姐姐,四皇子到底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儿?说出来也叫我们这些子人长长见识。”果嫔一心奉承皇贵妃朱氏,想也没想的就顺着丽妃的话往下续接。 谁知皇贵妃和众人的期许根本不一样,面容僵硬。目泛寒星:“丽妃妹妹......” 丽妃娇笑着不断摆手:“妹妹不说就是,只觉得有些可惜,别人家做娘的若知道儿子干的是件体面事,怕不到处张扬才怪,唯独姐姐谨言慎行,难怪陛下这些年都对姐姐是恩宠不断。”丽妃拍了拍手。殿外就有几个着素青色的小宦官抬着一只木箱走了进来。 “惊闻姐姐荣升了皇后,妹妹心中只有欢喜,有心想送姐姐些厚礼,只是手上单薄。”丽妃嗔道:“差不多也就剩下了这件旧物能入姐姐的法眼,喏。” 小宦官将木箱子放在了大殿正中间,朱氏虽然表现出很不在意的样子,可眼睛却始终没离开那箱子。凝萱就站在丽妃的身后,虽然看不见丽妃的表情,但从这个女人绷直的肩膀不难发现,丽妃说的虽然轻松,但这件礼物定是戳到了她的痛处。 小宦官将箱子一开,众人哗然。 原来里面放了四扇水晶屏摆,依次叠放在箱笼里,眼色有些老旧,竟不是新的,而是有些年头的东西。凝萱狐疑的看着丽妃的背影,总不该是借此来嘲讽皇贵妃不过是个老古董吧?可那水晶屏摆也太奢华了些,就为暗地打压一下皇贵妃,这笔买卖实在不划算。 皇贵妃早已经站起了身,“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丽妃笑道:“今儿来的这些妹妹们多半都是新人,不知道这屏摆的来历,不过果嫔却应该还记得吧?” 果嫔哆哆嗦嗦的看着皇贵妃,不敢吐半个字。丽妃嗔道:“这是当年妹妹生七皇子的时候,姐姐送来的贺礼呢!” 皇贵妃暗啐丽妃,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真敢颠倒是非黑白,分明就是她从自己手中抢夺过去的。皇贵妃终于走了下来,探手摩挲着箱笼里的一扇屏摆,怅然道:“丽妃妹妹还收着这东西!” 丽妃款款走上前,歉然的挽着皇贵妃:“都是妹妹当年不懂事,夺了姐姐的心头好,这些年妹妹没有一日不在自责,却羞于出口归还,今日说妹妹是借花献佛也好,说我逢迎拍马也好,总是......妹妹是一片真心,还望姐姐原谅妹妹当年的糊涂。” 丽妃说到此已经是泪潸潸了。 皇贵妃不但收下了这份厚礼,同时还当着众人的面儿与丽妃冰释前嫌。当然,这二人在暗地里又是如何作想,众人又是如何评判皇贵妃与丽妃的,这就是各人心底的秘密了。 到用午膳的时候,华钦殿里的热闹才散了场,丽妃不由分说的拉了凝萱往自己的院落去。换做平时,太子妃定要出手阻拦,可现在这会儿太子妃自顾不暇,又哪里有多出来的心思去理会凝萱?虞信侯家大姑奶奶倒是想拉着凝萱一起走,只是丽妃态度坚决,大姑奶奶只能送了凝萱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丽妃的居所远离皇宫几所正殿,和养心殿更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从华钦殿到那儿,凝萱足足走了半个时辰。丽妃坐在小轿上闭眼假寐不觉什么,凝萱却只觉得脚底板火燎燎的难受。 这座殿阁东西配殿另有两位年轻的妃子居住,被发配到这儿可想而知,本身并不得皇上青睐,加上丽妃为人刻薄,她们的日子并不好过。听说丽妃娘娘领回来的是亲侄女,俩妃子更加不敢怠慢,不但亲自斟茶端水,更小丫鬟似的垂手侍立在丽妃左右。 凝萱暗暗咋舌,倒真是小看了这姑母。摆弄不明白皇帝,倒是将皇帝两个颇漂亮的小妾料理的整整齐齐。 丽妃不耐烦的一挥手:“你们都下去。”裙钗环佩窸窣作响,不大会儿,大殿里人去的干干净净,唯留下凝萱和这位气不顺的丽妃娘娘。 “你进王府之前难道国公爷就没交代你什么?”丽妃瓮声瓮气道。 凝萱满是无辜的看着丽妃:“祖父只交待要在王府里用心相夫教子,别的......”凝萱使劲儿回想,终究不得要点,只能无奈似的耷拉脑袋摇头:“别的就没什么了。” 丽妃恨铁不成钢:“难道就没告诉你这宫里谁是信赖的人,谁是要提防的人!” 凝萱恍然大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自然是姑母大人。” “好孩子,这样想才对。你是个脸皮薄的,几次进宫却连本宫这院子都不来。太子妃看着对你好,那是虚的,她要的是世子爷手里的兵权。皇贵妃,哼,理应要叫皇后了,她为人记仇,你小心怎么得罪了那夜叉都不知道。”丽妃轻轻一叹:“就单说那屏摆,当年小七满月,外邦送了无数珍宝进宫,皇上本就打算送了那四扇屏与小七,偏不知怎的她就看上了。死活要了去。后来小七大病一场。还是长春宫老祖说,那四扇屏能抵挡邪气不入。陛下为了我们小七去要了几次,她才心有不甘的将东西送还给了我们。你说说,这种女人凭什么母仪天下!” 丽妃说到激动之处已经是难以自制。 凝萱轻轻笑道:“侄女是晚辈,年龄小看不透,或许是万岁爷有什么别的打算吧。圣上的决策少有能人揣摩清楚的。” 丽妃不喜欢凝萱这种漫不经心,她这人霸道惯了,自己不开心的事儿也要搅的别人跟着心烦意乱。况且丽妃对恪亲王府还有别的小心思呢!(未完待续) 第三零六章 憨态 丽妃盯着凝萱看了良久,她还是魏家大小姐的时候就跟庶出的两个哥哥感情淡薄,加上母亲总在耳边时时刻刻念叨,说小妾的儿子都是包藏祸心的狼崽子,总也养不熟,终归有一日要图谋家产的御朱门。丽妃那会儿还小,耳濡目染之下明白了一件事儿,姨娘在大户人家的地位就如同下九流的戏子,任由人作践戏弄。 谁能想到多年后丽妃自己反而成了皇上众多妾室之一,虽然被人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娘娘,可骨子里终究也不过是个玩物。 丽妃一步一步爬到这个位置,眼界高了,想的自然也多,对廉国府里值得结交的人自然多有联络,像二老爷、三老爷那副德行的,也就不值得丽妃多浪费心思。凝萱是受了三老爷的牵连,多年前,至少是在未成为君山县主之前并不得丽妃娘娘的青睐。丽妃娘娘甚至不知道凝萱的名字。 姑侄两个坐在一处比陌生人也强不了多少。 “听说你外祖家的舅舅打算做内府的生意?”丽妃略显尖细的声音打破了大殿的寂静。凝萱诧异的一抬头,“侄女和宋家久无往来,倒不清楚,只是听说大舅舅在经商上很有些天赋。” 丽妃笑道:“你三哥哥是个热心肠的人,那天他恰好路过内府,正撞见你大舅舅从里面出来。上前一攀谈才知道还是亲戚,内府的大太监怎敢不卖你三哥哥的面子,便将买卖交给了宋家。五丫头......” 丽妃语气沉重,凝萱忙站起身,垂目道:“请娘娘教诲。” “这深宫内院之中,只有咱们才是正儿八经的亲戚,只有姑母才是真心为你好。你不要以为太子妃说几句软和话就一定要掏心掏肺的对她,太子妃进宫这些年,手上沾染的鲜血不知有多少。哈,人人都以为太子和太子妃感情和睦。哼,也就是太子妃心狠手辣些,那些爬上了太子床的女人都成了无名冤鬼。五丫头,你要小心。太子妃不达目的不会罢休,她对你好,肯定是要从你身上得到点什么。” 凝萱被丽妃盯的毛骨悚然,这个女人虽然相貌平凡,但一双眼睛和廉国公极为相似,偶然咄射出犀利的光芒,却又多了几分疯狂。 凝萱支支吾吾道:“可是侄女这里确实没有什么值得太子妃惦记的啊?” “蠢货。”丽妃小声咒骂了一句。凝萱隔得远,并未听清楚是什么,但从丽妃糟糕的表情上来看,也知道未必是什么好话。凝萱装糊涂的看向丽妃:“姑母说什么?” 丽妃眉眼低垂,压制住了厌恶的神色,淡淡道:“本宫说你糊涂。你身上没有值得太子妃惦记的,难道世子爷就没有?” 凝萱闻言,神色黯然。忽而小声抽泣起来。 “好端端你哭什么?” 凝萱用帕子拭了拭挂着几滴泪珠儿的眼角:“侄女满肚子的委屈不知向谁说,母亲性子火烈,若告诉了她......只怕要闹的王府上下不宁。三老爷如今又忙着自己的小宅子。姑母莫恼,就算侄女说了,三老爷多半也就是责备我两句完了,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帮助。” 丽妃脸上浮现笑意,嗔怪凝萱:“你这孩子,姑母在这儿,有委屈大可以和姑母讲,本宫做主也是一样的。” 凝萱欲言又止,心里的矛盾都浮现在了脸上,贝齿轻咬朱唇。许久才道:“世子这几日常夜不能寐,为了军中大事时常发脾气,侄女只劝几句就会惹得他不快。我也不敢深劝,这两天军务繁忙,即便进了家门也是在书房安歇,亦或是与客卿们深谈到半夜。” “你可知道......他们深谈的是什么?”丽妃问的小心翼翼。唯恐引起凝萱的怀疑。 凝萱两眼迷茫:“侄女怎么敢去打听这种事情,这,这毕竟有失妇道御朱门。” “糊涂的丫头,你不知道世子想些什么,又怎么能抓住丈夫的心?他事事瞒着你,一旦成了习惯,就算安置了宅子,养了外室你都被蒙在鼓里。听姑母一句劝,对世子爷对花费点心思,姑母总不会骗你的!”丽妃循循善诱的劝导道:“姑母走过的路比你多,若是有了拿不准的主意,不妨进宫和姑母说说,总比你自己胡乱琢磨的好。” 凝萱对丽妃娘娘的恳切之情“感激”的一塌糊涂,当即表明了立场,更惴惴不安希望从丽妃这儿求得援手。 丽妃留了凝萱用了午膳才将人放走,只待她一出神武门,那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倏忽间逃溃的无影无踪。碧潭和笑槐都在这儿等着,见凝萱从里面出来,赶忙迎了上去。 “世子爷才下朝的时候叫我们在这儿迎世子妃,他单在神武门外等您。” 凝萱点了点头,回首与送她出来的小宫女表示感谢。众人正要穿过神武门深深的城门洞,就见角落里蹿出来个老太监,青灰色的粗布衣裳,瞧着也就是个干粗活的。偏生奇怪,守城的官军们有一半人都瞧见了这老太监的莽撞行为,却无一人上来阻拦的。 碧潭面色不善,率先挡在凝萱身前。 “世子妃!”老太监的目标果然是凝萱,就见他犹犹豫豫的低声道:“宁公公嘱托奴才给世子妃捎件东西。”说着就从袖兜里掏出一枚青杏来。这会儿哪里是吃杏儿的时节,所以肉不肥厚,单像是一层皮儿包着个核儿似的,青渍渍,看着就泛酸。 老太监将青杏往前一递:“宁公公本是要亲自向世子妃解释的,只是万岁爷身边离不开宁公公。宁公公就叫小的送了这个给世子妃,还说,只要世子妃看见这青杏就明白是什么意思。” 凝萱冲碧潭微微颔首,碧潭板着脸从老太监手里抄过青杏,随意塞进袖口中。 老太监倒也识趣,见自己大事已毕,忙闪身给凝萱诸人让出路来。 凝萱一出神武门就看见丈夫骑在高头大马上,和旁边一个绿袍壮汉不知说些什么。赵煦忙扔下同伴,翻身下马来迎凝萱,那绿袍壮汉只迟疑瞬间,便也跟了过来。 “我为娘子引荐一下,这位就是御林军左都统大人。” 凝萱没有带着帷帽,却丝毫不显扭捏,落落大方的笑道:“早就听世子爷讲过左都统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绿袍壮汉不敢直视凝萱,脸微微偏向赵煦,嘿嘿一笑:“世子爷夸奖了,小人不过是在世子爷手下混口饭吃,可当不起世子妃的赞誉。” 凝萱敷衍的一笑,转而殷切的问赵煦:“可要和我回府?我正有事和你说呢!” 赵煦为难的看向左都统:“这......” 左都统忙道:“下官不急,换做明天也是一样的,只求世子爷将它放在心上。” 赵煦豪爽的拍了拍左都统的肩膀,笑道:“这是自然,咱们兄弟之间何尝来这些客套。”两家人在马上分道扬镳,一伙人往东大街去,一会人跟着车轿往北行。 赵煦弃马而坐车,搂着凝萱闭眼假寐。 凝萱虽然有好多话相对赵煦讲,可她也清楚这几日丈夫早出晚归,铁打的身子也要受不得,便乖巧的不吭声,甘心做个软绵绵香喷喷的抱枕给赵煦搂着。 驾车的车夫很有技巧,明明是闹市区,他却驾驭的四平八稳,只挑那平坦的大道上行走。凝萱也跟着昏昏欲睡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被一阵香气唤醒。 赵煦手里托着一只好大的油纸包,里面一只鹅腿。 凝萱看的两眼放光,赵煦闷笑起来:“这个丽妃好不可恶,竟没叫我家娘子吃饱了再出来,瞧给我家丫头馋的。”坏心眼的赵煦又将油纸包往外剥了剥,顿时露出里面脆酥酥的鹅皮,上面应该是刷了一道道蜜汁,早就被烤的外焦里嫩。 凝萱二话不说,就着赵煦手里的鹅腿“嗷呜”一口,鼓着腮帮子开嚼。 “左都统找你做什么?”凝萱水汪汪的大眼睛瞄着赵煦,将最后一口鹅肉咽下去才开口问道。 “公孙先生的事儿他知道了。” 凝萱一怔:“什么意思?” “他今日来找我,说听闻咱们府里有位先生要往他老家去探亲,想一起托送点东西回东阳。” 凝萱沉吟道:“看来左都统在你身边早就安插了人手,只是咱们暂且找不到这个到处漏风的内鬼是什么人罢了。可我单单还有一点不解,左都统既然知道公孙先生南下,也应该清楚,先生一早就去了,怎么还大老远跑到神武门脚下,我可不信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赵煦三下五除二,早就解决了蜜汁鹅腿,他一面擦手一边与凝萱笑道:“御林军中有权势的人太多,抱团现象又十分严重,我看他是慌了,这才铤而走险。” “你可曾想过,左都统在你身边安插的这根钉子是什么时候扎进去的?往糟糕的说,这根钉子很有可能就不是左都统的手笔,又或许那人布局的时候就在各公侯府中都落了一颗子,专等时机成熟时启用。这需要耗费多少人力、财力?单凭一个左都统可难办到,我想......左都统应该只是借用了这个关系网而已。” 凝萱不安的拉着赵煦的手臂:“可别出什么大事才好。”(未完待续) 第三零七章 离去总有时 没几日,恪亲王匆匆赶回了王府,且一进府就命令下人去御林军大营将世子爷召唤回来,二人深谈到了后半夜,连送晚饭的人也被门口驻守的几个带刀侍卫给遣走了御朱门。第二日一早,凝萱去请安才知道,那爷俩竟一宿未合眼,桌案上布满了图纸,凝萱扫了一眼,看着有些像城防图。 “父亲,儿媳命人煮了脊肉粥,天气致寒,需暖暖肠胃。”凝萱亲自端了一碗递到恪亲王面前,笑槐忙从食盒里取出搭配的小菜,酸甜乳瓜、鱼肚煨火腿、糟鹌鹑......无一不是恪亲王爱吃之物。 恪亲王见儿媳如此上心,满意的点点头,“难为你有这个心。本王昨日与世子爷商议,这几日他要常驻军中大营,不如你回娘家住上几天,一来散散心,二来,也叫你母亲高兴高兴。” 凝萱为难的看着赵煦:“可是家里的事儿......” 恪亲王不妨事的挥挥手,“这却不必担心,咱们本就人丁不旺,左右没什么大事,每日由本王亲自坐镇,余下几个大管事娘子也撑得住场面。” 凝萱心下诧异,她最开始听公公的意思,还以为家中不留任何人呢,怎么却将儿子、儿媳都打发了出去,老王爷一个人在家? 恪亲王见儿媳妇不答话,便淡然的笑道:“这两三日郭家就会来人接王妃南去。送了你婆婆,你便收拾收拾过公主府去吧。我已经叫人请了你婆婆来,咱们一家四口难得聚在一处,晚间吃个便饭,今后像这样的日子也不知还能不能有。” 恪亲王看着是在笑不假,但眼中的哀愁怎样也掩饰不住。本来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却随着淡薄世俗一心向道而变得更加不真实起来,恪亲王就如同一潭死水,明明这样近的距离说话。却总感觉透着陌生与疏离。 凝萱强笑着点点头,忽听见门外毡帘子抖动,守在外面的小丫鬟喊了声“王妃”,凝萱忙道:“必是婆婆来了。媳妇去迎一迎。”她转身往外走,赵煦趁机将桌案上的图纸卷了起来,随意扔在地上摆着的画缸中。 凝萱半挑帘子往外走,刚好捕捉到郭王妃的背影。几天来她这婆婆没少给自己找麻烦,天不亮就叫自己去屋檐下候着请安,一日三餐顿顿不落的吆喝了凝萱去桌前布菜,晚上更是要熏着一盏小油灯给她读《女训》之类的促眠书。凝萱强忍着脾气做事。赵煦回家找不到媳妇,气愤的往郭王妃的院子里去寻人,母子俩几乎是一见面就吵。 在凝萱眼中,郭王妃很少有落魄的时候,小青的爹来寻人的那次,当着恪亲王叫郭王妃下不来台算得上难得的一次。郭王妃这个女人就是铁打的,总有着不服输的劲儿。 然而现在...... 凝萱轻步上前,不敢超过郭王妃的肩背。试探的问道:“婆婆,你怎么了?” 郭王妃将脸一样,眼圈红红的哼道:“我能怎样。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不好?”泪痕犹在,嘴巴却刀子似的不饶人。 凝萱给噎的一哽,良久才道:“儿媳怎敢,父亲请母亲进去呢。”郭王妃破天荒的拉住了儿媳妇的衣角,略带不安的问道:“你公公......真的要将我送走?肯定是你在王爷面前告我的状,小青说的半点不假,王府娶你了就如同娶了个祸害进门,可叹王爷和我儿被蒙骗在鼓里半点不知。” 凝萱委屈的往后退了小半步,“母亲怎能这样说儿媳?凝萱日日为母亲诵读《女诫》,勿得违戾是非。争分曲直。媳妇善事公婆,不敢说是逆来顺受,但凡事也对婆婆谦顺异常。冒着大不敬对婆婆说句要叫你恼的话,小青姑娘再好,那也是别人家的媳妇,还盼着婆婆分清里外。” 郭王妃本就是撒泼似的将满肚子怨气撒给凝萱。她前几日尝到了甜头,以为凝萱是软面团好揉捏,不料今次却踢到了硬石头,儿媳妇不咸不淡的把自己给堵了回去。 待郭王妃还要发火,赵煦已经冷着脸走了出来:“父亲请王妃进去说话御朱门。”一身寒气的撩开帘子往旁边站住,再也不看郭王妃第二眼。 郭王妃见亲生儿子叫恪亲王为“父亲”,唤自己却是“王妃”,气不打一出来,大踏步进了门,张口就冲着恪亲王嚷道:“我在这个家哪里还有地位,你儿子见仇人似的对我,娶个儿媳也不是省油的灯,不是苛待我的用度,就是给我气受。” 恪亲王没有半点不悦,任凭郭王妃如何咒骂,恪亲王手里的粥碗依旧稳稳当当的托在掌心。 凝萱推着赵煦进了屋子,大气也不敢喘,只等看公公如何暴怒。郭王妃叫嚣了半晌也不见恪亲王有动静,眼睛不由自主的瞄着桌案上白是白,绿是绿的鱼肚烫,郭王妃才想起来她还没用早饭呢,不禁又暗怪凝萱不孝。 恪亲王徐徐放下粥碗,笑槐忙端着银盆上前来请王爷净手。恪亲王随意的笑道:“郭家三老爷来信,说明日午时就能抵达京城,且耐烦王妃在忍受几日,等回了涪原,自然就好了。” 郭王妃脸色骤变,气的直跳脚,也不管儿子和儿媳都在场,指着恪亲王的鼻尖叫道:“你好狠毒的心,明知道老三活吞了我的心都有,却还叫他来王府,不是要逼死我还能是什么?” 恪亲王冷冷一笑:“王妃这是从哪里讲?你与三老爷是一母同胞,打小感情最融洽,当年你回王府常住,三老爷是最支持的。莫非是王妃随意找的个借口,只为留在王府?可惜......王府庙小,总不如天远地广的涪原来的郎阔,好叫王妃施展开手脚大干一场。” 郭王妃羞恼的面红耳赤,她自嫁到赵家这些年,只有她冷嘲恪亲王的份儿,却从没像今天这样没脸。 凝萱站出来笑着打圆场:“婆婆既然愿意留下自然是好事,儿媳还想着流云庵的签最灵验,盼着开春之后陪婆婆去小住两日呢。”凝萱明明看见赵煦冲自己挤眼睛,却总视而不见。仍旧热心的挽留着郭王妃。 “不必了,你叫人帮王妃收拾好行囊,郭家三老爷来只住一日,次日便会离京。”恪亲王毫不客气的回绝了凝萱的提议。语气开始冰冷起来。 郭王妃看出来恪亲王是铁了心要送自己走,不禁悲从心中来,她终究是了错了,以为凭借恪亲王对自己的迷恋,万事都可以从头再来。郭王妃首次在众人面前服软,试探的问道:“我愿意去乡下养病,只别将我送回郭家去。” 凝萱觉得这话里有话。郭王妃来的时候就显得很是单薄,身边的婆子下人根本拎不出手,现在听婆婆这么一说,凝萱更加断定,婆婆与郭家是有不合,正好借着送那位小青姑娘进京来相亲的机会摆脱郭家。只是......到底什么事儿能叫郭王妃如此害怕,羞于出口呢? 恪亲王站起身就要往出走,郭王妃下意识去拉他:“你怎么这样的铁石心肠?” 恪亲王猛回头。冷笑道:“只怕王妃说错人了吧!你能为一己之私,将自己的嫂子活活逼死,害的两个侄儿一个成了瞎子。一个至今下落不明。” 凝萱倒抽一口冷气,难怪郭王妃自己说,郭家三老爷吃了她的心都有。 “这能怪我吗!还不是那两个小畜生对青儿图谋不轨,虽然是我的侄儿,但我总不能看着小青受委屈,况且一开始也只是想教训教训而已,谁知道,谁知道被人钻了空子,才酿成那等惨剧!” 恪亲王轻蔑的与郭王妃四目相视,迎着外面的凛冽寒风去了。郭王妃像是散了架子的木偶。顷刻间瘫倒在地上,不管不顾的呜咽起来。赵煦冲笑槐使了个眼色,然后拉着凝萱就出了书房。 “喂,这样好吗?”凝萱一步三回头,还不死心的要回去,她倒是不关心郭王妃的心情。但书房毕竟是重地,若出了一点岔子,丈夫和公公一夜间,不,说不得是多久的心血可都要付诸东流了。凝萱越想越不安,甩着赵煦的手就想往回走。 赵煦用了个巧劲儿将凝萱揽在怀里,心疼道:“你这会儿回去,王妃多半会将怒火都发泄在你身上。” “可是书房里......” “放心吧,不过是几张图而已,要紧的东西早就送走了。”赵煦根本不给凝萱反驳的机会,“你相公我一夜未合眼,稍后还要去军中察防,先容我小憩片刻。” 凝萱见赵煦眼底略带黑色身影,哪里还顾得上别人,连忙回院子收拾床榻,亲自服侍了赵煦安睡。 第二日正午,果然就像恪亲王说的,门子来报,说门口有一队人马,大约十数人,自称是涪原郭家,来接郭王妃回乡的。门子一听和郭王妃有关,不敢耽搁,忙一层一层往里传,终于到了凝萱这儿。 彼时凝萱正和宋嬷嬷分线,准备给赵煦和公公各做一件斗篷,二人且说着私密话,就听了来人报消息。 凝萱动作未停,笑着问回话的婆子:“怎么不去回王爷?” 婆子心道,她哪敢啊!世子妃当家这些天来,府里一天一个样儿,原来觑着没正紧女主人在的那些妈妈们再也不敢吃酒斗牌,日日上夜查访的紧。世子妃虽然严苛,但出手却大方,干的好自然重重有赏。婆子不敢言明,她是为了巴结世子妃才先到这儿的,只能捡好听的话讲:“奴婢窃不敢打扰王爷的清修,只好......” 凝萱放下手中的金线,噗嗤一笑:“是了是了,我便是那天生的劳碌命,也罢,带我去瞧瞧吧!” ***** ps:小荷已经在准备结文了,再有一个大高氵朝就结束鸟,谢谢大家的支持,本月一定完结。么么大家等候我这么晚。(未完待续) 第三零八章 不讨好 郭家是王府正儿八经的姻亲,来王府是件大事,本该大开正门,赵煦亲自去迎接,凝萱在二门内等候同来的女眷御朱门。可惜因为郭王妃的原因,赵郭两家已经数十年没有往来,再加上恪亲王也没特意嘱咐门子,所以门子见了郭家的一行人竟只叫他们在角门处等着。 郭家跟来的都是些旁支的少年,虽然身份有些低微,但郭家向来注重能力,只要在军营中干的好,自然有提拔的机会。所以他们从不为出生而感到惋惜,在涪原比照京城里那些豪门子弟也不让分毫傲气。 他们见恪亲王府如此不客气,口中便不干不净起来,郭家三老爷眉头一皱,轻斥道:“人家肯为咱们通报已经不错了,还巴望着什么!” 内中有个年纪极青的少年,他父亲那一支与三房关系很近,说起话来也不多留心眼,这少年疑惑的看着郭家三老爷:“三叔,你怎么这么说?您可是王妃的亲哥哥,恪亲王府的舅老爷,怎么连个正门都不能走?况且,这本就是王妃理亏,他们赵家该给个说法才是。” 少年还要往下说,郭家三老爷抬脚往后一踹,角门就在此时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个老管家,一见众人就忙拱手道歉:“看这事儿闹的,怎么好叫舅老爷在这儿守着,都是前面门子没听明白。世子妃把奴才好一顿数落,还请舅老爷往正门去。” 郭家三老爷淡笑道:“一家人,何尝来的那些酸腐规矩,老管家前面引路吧,我等还有要事与王爷商议。” 老管家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引了众人往宅中去。 虽然已经是初冬时分,前两日有飘了小雪花,但丝毫不损王府内的精致美景。远处亭台楼阁,近处百年古柏苍松,南北通透贯穿的水池。水上架曲桥飞梁,穿梭有衣饰精美的奴婢。郭家的几个少年不禁有些羞赧,尴尬的目视前方,不敢再四下张望。 “舅老爷。前方就是正堂,王爷请舅老爷与众位少爷们在此守候片刻,他老人家稍后就到。” 老管家将人领到门口就躬身退了出去,顺带领走了刚刚斟茶完毕的小丫鬟们。正堂里顿时就只剩下了郭家这**个人。 那老管家从正堂出来之后并没往恪亲王住的院子去,而是直接奔向了二门。 “王妃,人已经带到了,王爷那儿......”老管家站在月亮门外。不敢抬头直视凝萱,只低声询问着。 凝萱笑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王爷若知道舅爷来肯定也是欢喜的。只不过还要劳烦老管家打发人去王妃那儿送个消息,最好......比王爷快一步,你知道的,王妃和娘家兄弟毕竟有些日子没见了,肯定有许多私房话不愿意让别人听见。” 老管家忙赔笑道:“还是世子妃想的周到,老奴这就去办。” 凝萱紧了紧身上的猩猩毡斗篷。笑槐忙将手炉塞到凝萱怀中,悄声问道:“世子妃,咱们也跟过去瞧瞧?” 凝萱却摇头莞尔一笑:“着什么急。我们且等一等。” 笑槐不解的看着凝萱,远处脱兔似的跑来个女孩子,等到了近处众人才瞧清,原来是小丫鬟恭喜。恭喜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世,世子妃,果真叫您说中了御朱门。老姨奶奶她往正堂去了。” 凝萱眼睛笑成了弯月牙:“你们瞧,郭家三老爷才进的门,连王爷都不曾得了准信儿,老姨奶奶人就快到了。”笑槐嗤笑一声:“这才是树大根深,老姨奶奶在王府里久了。自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凝萱瞬间收起了笑意,肃然的看着一干得力干将:“正是笑槐说的这一句,你们跟着我在王府,万事都留条后路。别顾着眼前的利益就下狠手,你料不准将来是个什么情景,世上可没有卖后悔药的。老姨奶奶现在不如意。可你们怎知她掌权的时候不是另一番风光?” 众人羞愧的低头,恭喜不是凝萱从娘家带来的,并不了解这个新主子的脾气,打心眼里就只是巴结和讨好,并无“信服”二字可言,所以见笑槐等人的模样反而在心里暗暗发笑,觉得眼前这帮人演戏太过。 凝萱没等多久,前面就传来了消息,王妃失手伤了老姨奶奶,正和来的舅老爷打在一处。前头已经乱成了一团糟,王爷打发了人去军中大营请世子爷回来,叫世子妃也赶快过去。 凝萱到的时候,恪亲王正被人扶着坐在院外的一块湖石上喘气,内中虽没了打斗声,但郭王妃的咒骂清晰可问,不曾间断。凝萱暗暗咋舌,郭王妃好大的火气。 “父亲,您没事吧!” 王爷尴尬的看着儿媳妇:“你进去瞧瞧你婆婆,叫她看在儿子的面儿上,消停消停吧。”凝萱察觉出公公语气中的无奈,悄悄一打量,惊讶的发现王爷的腮边竟有一条血印子,分明就是女人抓挠后的结果。凝萱忽然有些胆怯,在这个家里,郭王妃第一个恨的大概就是自己了吧?盛怒之下,婆婆会不会对自己不利? 凝萱正在这儿纠结的时候,郭王妃的心腹婆子从里面匆匆跑了出来,敷衍的冲湖石上坐着的恪亲王一拜,紧接着忙冲凝萱哀求道:“世子妃,王妃请您进去说话呢!”生怕凝萱不答应似的,心腹婆子又求道:“王妃有几句贴心的话想和您说,您......” 心腹婆子憋了半晌,竟道:“您就看在世子爷的面儿上,去瞧瞧吧!” 若不是场合不恰当,凝萱险些要喷笑出来。赵煦的面子也未免太好用了些,一个个都拿他做挡箭牌。凝萱瞧这老妈妈眼圈都红了,激动之处险些落泪。 “妈妈别急,院子中恐有其他生人,且容我叫几个健妇抬着母亲出来不迟。” 恪亲王却在凝萱身后忽道:“不碍事,三老爷不是外人,你随我去见见无妨。”恪亲王勉强撑起身子,两名小太监一左一右架起了恪亲王,这才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子。 院中一片狼藉,当中一棵美人棠从当间被人撞断,枯枝败叶落了一地,老姨奶奶断了线的木偶似的靠在墙角处,她的丫鬟秀屏正用帕子擦拭着姨奶奶额头上不断渗出的血迹。 “姨奶奶,是王爷来看您了。”秀屏惊见恪亲王一干人,欢喜的推搡着老姨奶奶。老姨奶奶紧闭的双眼慌乱的睁开,到处寻觅恪亲王的身影。 “王爷......”老姨奶奶娇嗔的喊着恪亲王,凝萱听的汗毛竖立,不敢去看那人。恪亲王充耳不闻,明明打老姨奶奶身边经过,却没看见似的抬脚就走。老姨奶奶心一急,根本忘记了顾忌,身子往前一扑,刚刚好抓住了恪亲王袍子的一角。 恪亲王不耐烦的喝道:“放开。” 老姨奶奶反而死死拽着那袍子,委屈的哭道:“王爷的心太偏,她有什么好,你要那样对她却这样对我?明明是王爷亲自要的我进府,明明是你给了我无限的希望,为什么最后又要毁掉一切?”老姨奶奶一指凝萱:“她没来之前我哪一样不顺着王爷?这府里又有谁不对我竖起大拇指夸赞几句?如今却瞧瞧,好好的一个家几乎要被拆散了。” 恪亲王不悦道:“你应该记得你当初说过什么,更应该清楚你是怎么来的王府!”恪亲王扯过袍子,仍旧大踏步往前去。老姨奶奶嘶吼着嗓子冲门内喊道:“世人都说王爷痴情,他们却都错了,你只爱你自己,可怜王妃还被蒙在鼓里,以为你会怜惜她出手相助。世子妃......赵家的男人都会薄幸的,你可万万莫要上当。” 恪亲王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吩咐两个小太监:“姨奶奶疯了,叫人收拾了她的东西,送姨奶奶到乡下庄子里去养病。即刻就走。” 凝萱亲眼看着两个像男人似的婆子冲上来,架起地上的姨奶奶,几乎是一路拖出了正堂所在的院落。笑槐见她出神,忙在后面轻轻推了一把,“主子小心里面还有个更难缠的呢!” 屋内郭家三老爷和郭王妃一人占据一边,都死仇一样看着对方。王妃的谩骂声消失了,但剑拔弩张的气氛丝毫不减。凝萱见婆婆狼狈的样子更甚老姨奶奶,不知为什么就想发笑。那边郭家三老爷更麻烦,一只眼眶黑逡逡的,下巴上五道抓痕,左衣襟被扯的棉絮都露出来了。 “舅爷和王妃商议好了?什么时候启程?” 郭王妃恨恨站起身,朗声道:“我是再不踏进郭家门半步了。我也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既然王府容不下我,我自然另寻了他处。” 郭家三老爷也不屑的瞥她:“我们郭家也没有你这样的女儿。叫王爷失望了,这个女人到底怎样发落,任凭你处置。” 郭王妃虽然不愿意回去日日面对三老爷,但三老爷擅自称郭家不认自己这个女儿,郭王妃怎么能不生气?“没我这样的女儿?哈,你忘记了,要不是我的身份,郭家如何在军中屡屡掌权!好啊,当初用的着我时候就口口声声说是郭家的女儿,三老爷总不该忘记,若不是我,你的生意从哪儿来的本金?” 郭家三老爷不安的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恪亲王,恨不得堵上郭王妃那张嘴。(未完待续) 第三一九章 夫妻夜话 (我的神啊,才发现,竟然又把章节写错了,好吧,小荷是数字白痴,会请编辑帮我修改滴,这一章先把名字改过来御朱门。请大家原谅俺~~) 凝萱老实的站在恪亲王身后,根本不打算插话,只把自己当个可有可无的花瓶。笑槐却凑到凝萱耳边:“世子爷在门外呢!” 这么快? 凝萱有些错愕,赶忙告诉了公公。恪亲王无情的看着一场闹剧:“也叫你见了世子最后一面,今后大家各奔东西,自去谋各自的前程吧。” 郭王妃眼神呆滞的看着门口,赵煦走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幅场景。郭家三老爷撑着笑脸:“世子回来了。” 赵煦多年前曾去涪原看望过郭王妃,结果就被小青姑娘相中,有了后来的闹剧。赵煦打心眼儿里不待见郭家,觉得郭家能教养出王妃这样的女儿,也算家门的不幸,只是他身上终究流着郭王妃的血,于是对郭家的所作所为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至他们碰触到了王府最后的底线。 赵煦不大热情的点点头,凝萱便笑道:“舅舅才来,妾身预备了香园,早就派了小丫鬟打扫干净,只能舅舅住进去。” 郭家三老爷眼睛落在别处而不看凝萱,微微一拱手:“多谢世子妃费心,我们已经在南大街租赁了一家客栈,今日只来了几个人,余下的家人都在等我们回去呢。” 凝萱不安的看看恪亲王,生怕自己的话惹的公公不悦:“这怎么使得?外面的院子再干净,总不如家里舒服,况且......” 恪亲王已经打断了儿媳的话:“既然是你们三舅舅执意如此,也不好拂了他的意思。王府门规森严,总不能随意进出,住在客栈里倒是方便。” 郭家三老爷不自然的一笑,牙根痒痒:“还是王爷想的周到。那我这就带着王妃回去了,明日一早众人便会启程。不好多叨扰。”郭家三老爷见王妃还木讷的坐在那里,就求凝萱帮忙:“王妃大约是累了,就请世子妃叫上几个婆子搀扶一下吧。” “这......” 赵煦却忽然道:“舅舅体谅王妃身子不好,不如先请回吧。南下的事儿等过些日子再说。”郭家三老爷不防备赵煦会这样一说,疑惑的看向恪亲王,示意王爷给他一个说法。 郭王妃眼睛里重新泛起了波澜:“煦哥儿!” 赵煦别开脸,看着妻子,低声交代:“带王妃到后院歇着,我有事和舅舅商量。”凝萱心里咯噔一下,王妃这次大约是走不成了。她吩咐了外面候着的妈妈。抬着顶无棚小竹轿将一动不动的郭王妃送出了正堂。 赵煦命人关上了正堂的几扇大门,从袖口中抽出一份明黄色的奏折甩给郭家三老爷。郭家三老爷手一探就稳稳地将奏折夹在指间,“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舅舅看看岂不就明白了?” 郭家三老爷迟疑的翻开奏折,开始还不以为意,渐渐脸色就阴沉了下去。“世子打什么地方得来的这东西?” 赵煦冷冷一笑:“舅舅难道真不知道这是什么?这是江州府送上来的奏折,状告你郭家圈地占田,霸占民女,抢夺民脂民膏。无数良家少年都被你们捉去充作了兵丁,致使涪原有半数农户便成了空宅。这还不算,你们用王府的名义占用良田。又迫使百姓下地耕种,闹的怨声载道,我恪亲王府何曾亏欠了你们,郭家要如此害人!” 郭家三老爷以为天高皇帝远,这种事儿谁能知道,怎么......他忙哀求似的看着恪亲王:“王爷,咱们两家息息相关,我们好,你们王府才太平无事,王爷一定要保住郭家啊。” 恪亲王冷淡的笑道:“若是小事也就无妨了。可舅爷这弄的......却有些难了。” “不会的,不会的,这奏折既然到了世子的手中,就肯定有法子隐匿下来御朱门。”郭家三老爷想到此反而心中一松,笑道:“定是世子早就料理好了,与我开玩笑呢。” 郭家三老爷眼巴巴的看着赵煦。就盼着赵煦能说句叫自己安心的话。 岂知...... “舅爷好糊涂,我不过是个军中小吏,这种文书何尝能到我的手中?是皇上今日早朝震怒,甩给我的。” 郭家三老爷脑袋嗡的一声,彻底失去了直觉。 这厢,凝萱跟在小竹轿后,一行人回了守园。内中伺候的丫鬟们原都躲在两边厢房取暖,听见动静忙掀开窗子去瞧,见是世子妃无不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 凝萱懒怠这会儿理会她们,只淡淡吩咐道:“快去烧了热水冲碗浓浓的姜汤来给王妃用,将火炕烧旺,多取几张棉被来。” 丫鬟们像纷飞的麻雀一样忙碌起来。郭王妃进屋就倒在**,任凭她的心腹婆子怎样叫唤,就是不吭声,眼神呆滞的盯着凝萱。 “嬷嬷照看照看王妃,我去前院瞧瞧。”凝萱被瞧的有些毛骨悚然,作势就要溜。 郭王妃却忽然道:“你站住,我有话和你说。”她一摆手,命令所有人都出去,连近身伺候的心腹也不例外。 “到我这儿来。”郭王妃见凝萱那步子比米粒也大不了多少,不悦道:“害怕我吃了你不成?你放心,就算为了煦哥儿,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凝萱笑着上前两步,站在郭王妃床前立住脚跟:“母亲有什么交代?” 郭王妃却缓缓闭上了眼睛,气息沉稳不说话。直到凝萱站的腿都酸了,郭王妃才道:“你和世子说,送我去乡下的庄子吧,对外就称是养病,你们什么时候想叫我死,就向大宗正院报了名字,我自然隐姓埋名,一辈子不再出现于你们面前。” 凝萱跪倒在地:“母亲说这话岂不是要折煞儿等。” 郭王妃一向得理不饶人,尤其针对凝萱,今次见凝萱跪倒在地却没有冷言冷语,亦或是针锋相对,而是将头往床里一扭,盯着墙面再也不看任何人。 凝萱等了等,无声的出了屋子。笑槐和碧潭不安道:“世子妃,难道真要如实和世子说?别是王妃的什么计策吧?”她们两个丫鬟听的清清楚楚,对王妃的豁然转变也甚是不理解。 凝萱并不回答,只问老姨奶奶的去向。 “正关在后院的柴房里只等世子妃发话呢。”碧潭劝道:“世子妃不如不管这档子事儿,或许王爷气消了,又想起老姨奶奶了?” “公公若真能想起她,老姨奶奶早就做了侧妃娘娘,而不是这个身份。”凝萱叫人请了外院管着田庄的管事进来,细细问了王府在京城近郊有哪几处田庄,分别选了三处勾画在宣纸上,并捻起其中一张递给碧潭:“叫人送了老姨奶奶去这儿,身边原用的丫鬟婆子一概不准跟着,叫田庄的管事亲自来请人,我另有话要嘱咐他。” 碧潭轻扫一眼,觉得自家姑娘太过仁义。这三处庄子都是产出最丰,收入富饶的地方,姨奶奶去了其中任何一处也受不到委屈。 晚间赵煦回来听了妻子的安排也是点头赞成。凝萱见丈夫一脸的疲惫,所以根本不提郭家的事儿。 赵煦抱着凝萱躺在**,左等右等也不见妻子询问他,不禁叫了凝萱的名字。凝萱已经睡的迷迷糊糊,陡然被他惊醒,没好气道:“怎么还不休息?” 因凝萱一直背靠在赵煦怀中,所以看不清脸,赵煦这才知道娇妻早就没心没肺的睡着了,他不由气闷:“你怎么不问问我王妃的事儿?” 凝萱打着哈欠:“婆婆?婆婆怎么了?” 赵煦咬着妻子脖颈上的嫩肉,恨恨道:“又在作怪,明知故问的丫头。”凝萱一翻身,仰着脸看赵煦,笑嘻嘻道:“我正忘了和你说,婆婆想去乡下的庄子上休养呢,我也喜欢乡野情趣,不如跟着过去伺候两日,也当散散心了。” 赵煦俯身吻住了那种喋喋不休的小嘴,手上不老实的四下抚摸。 “赵煦......”凝萱只觉得下身难受的很,修长的两条腿往赵煦的身子上攀附。赵煦心中一喜,轻车熟路的去了碍事的束缚,探准幽穴狠狠便插了进去。 凝萱一声嘤咛,一只手攀着赵煦的肩膀,一只手紧紧扣着他的脖颈。她就像深水中的小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随着赵煦跌宕起伏。终究一股热浪涌进凝萱全身,她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生根发芽里似的。 赵煦轻轻啄着凝萱的耳垂,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可是弄疼你了?”见凝萱无事,赵煦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郭家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贪婪,这些年借用王府的名义没少做坏事,且涪原大军多充斥着郭家子弟,俨然成了一支郭家的私军。这种事儿是陛下绝对不允许的。所以我们只能分开郭家和王妃,一旦陛下对郭家军动手,也不至于被那些有心之徒牵连上王府。父亲和我商议,年关过后就把王妃送到庄子上去。” 凝萱知道,这应该算是最好的结局,丈夫就算和王妃再没感情,也不可能将王妃置之不理,若果真冷血的将王妃扔回涪原,凝萱还真要考虑考虑他的人品了。 **** ps:小荷今日开始写新书鸟。仍旧是红楼同文,大家表拍我,我写的很有**哦,难得编辑肯定了俺!一共攒出来一万字鸟,等五万字就准备发文~~啦啦(未完待续) 第三二零章 进宫贺寿 没两日,王府就悄悄的将郭王妃送去了京城近郊的一个庄子中养病,同带去的还有宫中一位甚至厉害的姑姑,更有两位女医官御朱门。凝萱从头到尾没插过手,都是赵煦一人在打点,其间也有好奇人家派人来打听,使用的借口千篇一律,无一不是听说恪亲王妃重病,纷纷来探病的。凝萱一面迎送这些“好客”的人,一面敲打王府中蠢蠢欲动的婆子、丫鬟们。 将至年关,宫中下了准消息,新皇后的册封大典安排在正月二十九,第二天就可叫新皇后领着内命妇和诰命夫人们同贺新春,接受朝拜。 王府名下的各庄子开始从四面八方赶来送年货,因世子妃头一年管家,庄头们都想在女主子面前博个好印象,全都舍了大气力,于是今年的年货办的格外丰厚,凝萱带着笑槐和碧潭细细一算,竟有十一万余两进账,更不要说那些名贵的皮毛、药材、木料等等。 凝萱命笑槐请来了大管事娘子,细细的问道:“因年关将至,叫巡夜的婆子更夫们更仔细些,一是小心火烛,二是提防有人趁机浑水摸鱼。” 大管事娘子尴尬的一笑,世子妃还真是不客气,然而这也难怪,每年因只有老姨奶奶料理事务,底下人有不服的,或是胆大妄为的,有几个不小偷小摸的?老姨奶奶为博个好名声,明明知道却总装作看不见,越发惯的那帮家伙无法无天。只是......世子妃一上手就如此严谨,会不会适得其反? 大管事娘子有心想提点几句,却又怕世子妃误认为自己就是贼头子,专门给偷儿们讲情,于是话到嘴边,大管事娘子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凝萱笑道:“当然,有罚就有赏。每年年关的时候都是多发两个月的月银,今年破例,再多发一个月。劳烦妈妈告诉下面的人。若是年关过后,她们把守的关口没半点纰漏,就再赏一月月银。” 大管事娘子心中震撼,这满打满算就是四个月。瞧着不多,可架不住王府里仆妇众多啊。大管事娘子收敛心思笑道:“那老奴先替大伙儿谢谢世子妃了。” 凝萱却一改刚才的笑意,神情肃然道:“妈妈先别忙着谢,我知道咱们家有些人都是内府送来的,有些面子,不比寻常人家的奴婢,可有一点记住了。若是在其位不谋其事,赌牌耍滑......一旦被抓住了,别怪我不讲情面,当即打发了出去。” 大管事娘子忙赔笑道:“她们哪里敢!” 又有金铺的掌柜娘子送来新鲜的锞子花样,又有针线房妈妈送来刚裁好的新衣,又有庄子的暖房管事送来盛开的水仙等花卉......一时间内书房这儿人潮涌动,形容不出的热闹。 门房忽然来报,说是廉国府有位富妈妈来求见。凝萱遣了众人在院外守候,富妈妈一进园子眼睛就不老实的四处打量,见王府气派足比国公府强上十倍。心中微酸,又见廊下站了那些冒着寒雪等候差事的婆子们,富妈妈就更觉五姑娘有些不地道。 “给世子妃请安。” “富妈妈怎么有空来?这会儿怕是府里最忙碌的时候吧,祖父祖母身体可好,你瞧我这一忙,也没能抽出时间回去看一看御朱门。”凝萱笑盈盈看着富妈妈。富妈妈却摆出一张苦脸:“府里虽然忙,可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奴婢们不过就是日日享福,却什么事儿也不用管,只专心服侍老太太一个就好。” 凝萱也隐约听到了些消息。老太太正应了那句老话: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国公府里的大小事务都交到了大夫人手中,如今像富妈妈和金嬷嬷之流,无一不看着大房的脸色说话行事。 富妈妈试探的问道:“老奴今儿来,一为府中大事,二来......老奴厚着脸皮。想求一求世子妃给我们家丫头寻条活路。”说着富妈妈就跪倒在地。凝萱就叫笑槐去搀扶,那丫头在国公府的时候被富妈妈挤兑过,所以总有些不情愿,阴阳怪调的假笑道:“富妈妈说的是乐巧姐姐?她可我们这些人的榜样,廉国府里的丫鬟们谁不知道乐巧姐姐势必要过人上人的日子呢!” 富妈妈羞的面红耳赤:“笑槐姑娘就别打趣我们了。乐巧那死丫头是个实心肠的人,死心塌地的喜欢大少爷,因为这个得罪了大少奶奶,现如今是大夫人管家,大小事情有一多半都交给了大少奶奶,老奴一家子要不是没了法子也不会来叨扰世子妃。” 凝萱沉吟道:“富妈妈是打算......”对方忙道:“求世子妃在老太太面前说说情,就,就赏了我们家的奴籍吧。” 富妈妈就像她自己说的,是果真没了法子才求到五姑娘的门下。 凝萱没马上答应,却也没立即否决,模棱两可的给了个答案。富妈妈虽然有些失望,但也并非绝望,至少五姑娘没有马上回绝。门外不断有往里张望的管事娘子,富妈妈知道凝萱事情多,便忙讲正经事儿。 原来东宫给魏家送去了帖子,请她们家诸位小姐并姑奶奶两日后去宫中替魏乐熙过芳辰,凝萱也在应邀之列。廉国公怕凝萱托词不去,所以叫了富妈妈亲自来请。说是请,其实也是警示一下,凝萱如今身份再高,却也还是魏家的子女,廉国公是在告诉她不要忘本。 两日后,东宫一片欢乐景象,尤其是后面侧殿魏乐熙的住所,内府在一夜之间移栽了数百株红梅,偏殿里冷香四溢,黄色琉璃瓦上白雪皑皑,朱红色深宫内墙,魏乐熙一身粉红色宫装,正端坐在主位上接受众人的恭贺。 凝萱与魏家的两位小姐联袂而来,魏良娣见中间少了三姑娘,便冷冷一笑:“怎么,三姐姐连太子妃的面子都不给?” 二姑娘忙道:“三妹妹得了风寒,连床都起不来,她还叫我们跟魏良娣致歉呢!几个月不见,良娣出落的越发可人了。” 魏乐熙知道二姑娘向来不说昧良心的话,便当她是实心实意夸赞自己,怒气便消了几分,轻笑道:“还是二姐姐会说话,不像有的人......”魏乐熙不屑的看着站在二姑娘身旁的凝萱,“就会装好人,耍手段,也不知那些人吃了她什么**药,分明就是蛇蝎一般的心肠。” 凝萱笑眯眯的不接口,二姑娘和四姑娘更是不敢吭声。 魏乐熙见众人不答话,兴趣便少了几分,刚好太子妃命人来请众位小姐,魏乐熙作为半个主人赶忙带着大家去正殿。除却凝萱进过宫,其他两位小姐心里总惴惴的不敢走错半步。她们几人还未进大殿就已经听见了笑声,魏乐熙脚步一顿,脸色就有些不自然。 这笑声很熟悉,凝萱等三人根本不会听错,除了大姐姐魏静香再不会是别人。难怪魏乐熙脸色难看,明明是来给她祝寿,二皇子妃不去偏殿却来了正殿,这岂不是在告诉众人,二皇子妃根本没将一个小小的良娣放在眼里? “哎呀,原来妹妹们早到了。”魏静香也没起身,仍旧坐在太子妃身侧笑道:“本宫还当自己是来的最早呢!” 太子妃冲凝萱招了招手,早有宫女摆下三个绣墩。凝萱从魏乐熙身边越过,紧挨着太子妃另一边坐下,二姑娘和四姑娘却不敢任性妄为,太子妃摆明了没准备魏乐熙的位置,她们怎敢坐?直到太子妃板起脸,二人才贴着边儿悄悄坐了。 太子妃笑道:“今日本是给良娣过寿,本宫原不该搀和,可谁叫二皇子妃和世子妃都在,本宫恼不得要陪上一陪。”太子妃似有似无的眼神从魏静香微鼓的小肚子上面滑过,心中一沉。 有二皇子妃在,场面倒也热络,不多时,三皇子妃、四皇子妃都打发人来给魏良娣送寿礼,太子妃就面无表情的吩咐了魏乐熙去打点来者,命令的语气和对待一个宫女下人也没什么分别。 寿宴摆在御花园的望香亭里,大家以为太子妃会托故叫魏家人单独相处,谁知太子妃根本没那个意思,亲领了她们往望香亭而去。如此一来,身为良娣的魏乐熙就不能上桌,而是站在太子妃身后帮忙布菜。 凝萱嚼着脆骨,心里坏坏的想着:魏乐熙虽然升了分位,但是有太子妃在,她的好日子就不可能过的舒服。 魏乐熙大概是想趁着今日给自己或是魏静香一个下马威,让众人看看她的风光,可惜事与愿违,风光不在,倒是在堂姐妹们前面丢了大丑。 “哎呀。”太子妃正殷切的询问着二姑娘的嫁期,手一抖,酒杯中的琼浆都洒在一旁侍立的魏良娣的裙子上。 粉红色的宫装顿时脏污不堪,众人眼见魏良娣的脸色变了又变。 太子妃笑道:“快去换一件吧,今儿可是你大喜的日子,怎好穿成这样!” 魏乐熙委屈的欠欠身,领着近身大宫女出了望香亭。凝萱眼皮忽上下乱跳,就觉得要发生了什么似的。 ***** ps:大家注意保护好颈椎啊!小荷深受其害(未完待续) 第三二一章 香消玉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面上一直处于主导位置的不是太子妃就是二皇子妃,两人说的有来有往,其中又有大半是育儿经御朱门。魏静香的肚子虽然没有完全显怀,只是稍稍鼓了鼓,但她偏穿了一件紧腰的小叶子百福裙,腰线高挑,正卡在胸部之下,衬显的小肚子愈发圆滚滚。 掌宫太监过来附在太子妃耳边低语,时辰不早,宫中自有定例,诰命夫人们什么时候离宫,什么时候出凤阳门,什么时候出神武门,那都是一分一毫不能差的。太子妃不悦的看着身后缺失了位置:“魏良娣也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她自己的生日反倒叫一干宾客坐在这儿苦等着。” 太子妃面带歉意的看着众人:“本宫就代魏良娣送送大家吧。” 凝萱等怎敢劳动身怀六甲的太子妃,万一这其中有了闪失,就算与魏家一干人没有半点关系,只怕皇上和太子心中也要存疙瘩。好在太子妃不过是几句客气话,她见众人诚心相拦也就没有多勉强,叫了掌宫太监和贴身大宫女亲自将众人送出凤阳门。 冬日昼短夜长,虽然才申时,但通往神武门的宫中夹道上已经开始有小宦官开始点燃火烛。掌宫太监是宫中锤炼下来的老油条,对二皇子妃极为热情,不断询问着二皇子府上几个老迈且管事多年的大太监,对凝萱更是殷勤小心,好像恨不得亲自去王府探望探望恪亲王似的。 众人刚过太冲殿门前的夹道,就见几个小太监匆匆往这边跑,掌宫太监怒斥道:“慌慌张张仔细冲撞了贵人。” 打头的一个小太监见是东宫来人,忙道:“公公,大事不好,魏良娣投井自尽了!” 凝萱诸人被小太监这一句话震晕在当场,久久不敢回神。二皇子妃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快给本宫说来。”那太监并不认识魏静香是何人,但听她自称“本宫”。就猜出大约是哪位宫中的主子,自然不敢欺瞒,忙一五一十的道出来。 “奴才们在御花园百树道上扫雪,忽然听见有人大喊救命。等赶过去的时候发现假山后的浣碧井有个粉色的影儿。”小太监想到那可怖的一幕至今后怕,“奴才们开始只以为是哪个宫里的小宫女想不开,赶忙去叫侍卫来打捞,人捞上来了,才,才发现......是东宫的魏良娣。” 凝萱见那小太监眼神有些躲躲闪闪,厉色问道:“你不过是御花园里扫雪的太监。怎么会认识魏良娣?” 小太监结结巴巴道:“奴,奴才总见魏良娣去御花园中喂鱼,所以一眼才认了出来。” “胡说,这样冷的天,你见过哪位主子出来喂过鱼?分明就是你信口胡说,有心隐瞒。” 小太监暗悔自己没有仔细斟酌就说话,吓得跪倒在地:“这位夫人明察,奴才从头到尾都只和大伙儿在一处。绝没有对魏良娣有过歹意。” 这呆子!掌宫大太监心中暗骂了一句,忙笑呵呵的看着诸人:“二皇子妃,世子妃。这宫门只怕就要关了,不如奴才先送诸位出去,魏良娣的事儿太子妃一定会彻底严查,绝不叫真凶逍遥法外。” 魏静香有些迟疑,凭借她的身份,若是现在这会儿去皇贵妃,也便是即将上位的皇后那儿求一求的话,只怕今晚就能落在宫中留宿,如此一来作为魏乐熙的同宗姐妹,插手审案合情合理御朱门。 可是......魏静香想到自己前一个没的莫名其妙的孩子。想到皇贵妃的阴毒手段。魏静香悄悄往后退了半步,并没有出声。 四姑娘拽了拽凝萱的衣襟:“五妹妹,咱们就听公公的话赶紧走吧,别多事。” 凝萱转身正色看着魏雅静:“四姐姐,不是我多事,她们说的那个投井自尽的不是别人。是我们廉国府的六姑娘。” 掌宫大太监见凝萱不上道,反而不想善罢甘休的样子,索性丢掉了笑脸,阴阳怪调的哼了哼:“那世子妃是何意?莫非也学刑部似的,将咱家这一干人等都拘了起来拷问?” 二皇子妃忙笑道:“公公这是气话了,世子妃并没那个意思,只是魏良娣去的不明不白,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二皇子妃婉拒了掌宫太监的相送,拽着凝萱就往神武门而去。 一路上众人疾行紧赶,竟无人说话,眼见神武门宫门在即,二皇子妃才甩开对凝萱的钳制,冷冰冰的看着凝萱和一干姐妹:“本宫见世子妃也不像是什么行侠仗义的人,怎么对六丫头如此上心?难道你忘了她对你的那些龌龊手段?换了本宫,未必有你这等好心。本宫劝世子妃一句,该管的事儿你管,不该管的......问也不要问一句。你自己行为乖张不要紧,千万不要牵连我们。” 二皇子反妃啐了一口,低低的咒骂一句“晦气”,便头也不回的去了。二皇子府的人早在神武门内门处迎接,二皇子妃坐了八人大轿摇摇晃晃出了朱红色的宫门。 二姑娘和四姑娘也不敢耽搁,匆匆拜别了凝萱也飞似的溜走了。 笑槐和碧潭在城门外等的心焦,见魏家的姑奶奶、小姐一个个都出了来,唯独不见世子妃,几乎没急死。 “我的佛祖,世子妃你怎么才出来。”碧潭心一宽,却见孤零零踏出宫门的凝萱很是不对劲儿,忙去搀扶:“世子妃这是怎么了?” 凝萱阴沉了脸:“回公主府。” 笑槐和碧潭瞧了瞧天色,再看世子妃的脸,并无人敢反驳,吆喝了轿夫并开道的仪仗队往公主府去。 彼时大公主正和九娘子说话,女儿出嫁之后,大公主越发喜欢有个热闹的人在身边,九娘子叽叽喳喳,说话单纯而娇憨,大公主喜欢她并不亚于凝萱。娘俩坐在炕上吃着刚刚炖好的砂锅羊肉,就听见下人来回报,说世子妃已经进了大门。大公主虽然诧异,但见女儿回来不免还是添了几分欢喜。 “这是打哪儿来?可坐了本宫叫人给你送去的那顶暖轿?”大公主拉了女儿到火炕上围坐,满满斟了一杯热酒递给凝萱,怜爱的摩挲着女儿的发梢。 凝萱找了个借口叫大公主屋中的丫鬟领着九娘子出去玩,等人一走,凝萱就原原本本将事情都告诉了大公主。 大公主笑意全无,正色道:“太子妃为人谨慎小心,总不会是她所为,二皇子妃明哲保身也是常事,况且这个魏良媛对你多恶毒歹意,你且不要理会这事儿。” 凝萱苦苦一笑:“并不是女儿想要理会,说起魏乐熙,女儿只怕一肚子的怨恨,她几次对我下毒手,虽然未得逞,但受害人终归不少。魏乐熙死活并不干女儿的事儿,只是选的这个时间不对,偏偏在我们姐妹进宫这一日......她就投井自尽了。母亲说,流言一起,名声受损的是谁?渔翁得利的又是谁?” 皇帝自然要责备太子妃监管不利,只怕更加笃定主意要将宫中大权交给皇贵妃来料理,真正做到名正言顺。 大公主叫来了桂嬷嬷,沉声嘱咐她派人进宫打探消息。大公主又听女儿说来此并没知会王府,便嗔怪凝萱鲁莽,正要遣人去王府送信,赵煦却已经到了。 大公主乐不可支,叫人收拾燕园留下小夫妻宿在公主府,顾云霆得到消息,也赶忙从府外赶了回来。 第二日一早,玉泉山送水的车刚进宫门,内中便有消息传到公主府。 “回禀主子,魏良媛根本不是投井自尽的,而是被人活活掐死扔进井中的,据说捞上来的时候衣服都被撕破了,似乎......”桂嬷嬷为难的看了看凝萱和赵煦。大公主明白其意思,只道:“你仍旧说你的就是。” “是,这魏良媛临死前似乎被人玷污过,致命伤在颈部。太子回去之后冲太子妃大发脾气,太子妃有流产的迹象,已经惊动了万岁爷。现在太医院所有太医都云聚在了东宫等候消息,就是为确保太子妃的肚子万无一失。” 大公主嗤笑道:“太子妃也就这点本事,总拿她那个肚子说事儿,本宫瞧着,万一不是个儿子,是个女儿,看她将来怎么抖威风。” 桂嬷嬷犹豫道:“主子,这次的胎相好像是真的不好。” 大公主神色一凛,转而问赵煦:“煦哥儿,最近四皇子家有什么动静?” 赵煦缓缓摇头:“并没什么特别。” “你们瞧着吧,皇贵妃的娘家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怕是在养精蓄锐有大手笔等着大家呢。”大公主不放心的嘱咐赵煦:“年后就是宫中练兵,煦哥儿你万事小心,别叫四皇子捉住了把柄。太子情势危矣,你也不可一味愚忠,万事之前先想想你媳妇。” 赵煦攥着凝萱的手,眼神温柔。 “姑母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外有人慌慌张张跑进来禀报:“殿下,外面来了宣旨的太监,说是叫世子妃即刻进宫呢!”(未完待续) 第三二二章 问罪 皇上不会无缘无故宣诰命夫人进宫,更何况凝萱是他侄儿媳妇,若是单独宣见,未免要叫人拿住话柄御朱门。 大公主沉吟半晌才与众人道:“万岁宣你进宫八成离不开魏良娣的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为娘和你一道进宫,谅别人也不敢背地里下手对你不轨。” 顾云霆想的比大公主要深远些:“母亲先别急,这事儿看着有些蹊跷。这宫中每年不知道多少几个冤鬼,万岁爷连自己的嫔妃都顾不过来,怎么会在意太子的一个小小良娣?儿子瞧着这里面大约是新皇后在作祟。” 皇上宣侄儿媳妇进宫不合理,若是换了皇贵妃朱氏......一切就说的通了。 赵煦沉声道:“姑母陪着凝萱先走一步,我回王府请了父亲就往宫中去。”众人分派好任务,顾云霆亲自护送大公主母女进宫,赵煦骑快马直奔恪亲王府。 且说宫中知道魏良娣死讯的人是少之又少,就像顾云霆所说的,一个小小的良娣,不过是为宫中的枯井中多添了一条冤魂而已。然而若有心人想要借此发挥,大造声势的话,就算死的只是个寻常的小宫女,也能给身居高位的某些人泼一身的脏水,何况还是有品级的廉国府嫡女! 大公主领着凝萱一入养心殿就诧异的发现,太子、二皇子夫妇,四皇子夫妇悉数在场,而且个个脸色难看,都用冷漠的眼神盯着刚走进来的大公主母女。 德宗正偏着头与皇贵妃闲谈,一见大公主很是不悦:“怎么不在家中好好养病?” “听闻皇兄传唤世子妃进宫,刚好皇妹多日未曾进来请安,怪想念皇兄的,便一并来了。” 皇贵妃朱氏在在德宗身边,身上的贵妃袍子已经换成了皇后才可以穿戴的九凤蟒袖袍,头顶的珠钗也变为了百鸟朝凤冠。朱氏笑盈盈看着大公主,不怀好意道:“照这么说来。陛下亦或是本宫还要常常宣旨叫世子妃进宫呢,若不然......万岁爷想念亲妹妹可怎么办!” 四皇子妃不客气的低笑起来,在整个养心殿里甚是突兀。四皇子忧心的看了看姑母的表情,见大公主果然面色不虞。急忙去推妻子。四皇子妃与大公主没什么交集,又总听婆婆朱贵妃讲大公主的坏话,所以心里从没将这个先皇的嫡女放在眼中,加上为了迎合婆婆的话语,四皇子妃笑的确实充满了毫不遮掩的嘲讽。 没等大公主开口反击,德宗已经皱着眉头瞧向了四皇子,四皇子赶忙站起来陪笑道:“侄儿托人从闽江地区寻了两株有灵气的牡丹。一直想送到姑母府上,却怕天寒地冻,伤了仙葩,只等过了年再往府上去叨扰呢。” 四皇子妃只觉得无限委屈,那两株仙葩都是上百年的灵木,是丈夫准备在自己父亲过寿那日送出去的,可现在怎么连和自己商量都不商量,就擅自给了大公主? 大公主将四皇子夫妻的神色尽收眼底。淡淡道:“那就多谢四皇子一番盛情了,本宫也不占你们小夫妻的便宜。本宫那儿有一本景娴皇后亲笔誊写的《女则》,就送了四皇子妃做礼物吧。” 皇贵妃朱氏和四皇子齐齐变色。暗恨大公主出言伤人。 德宗对此情景丝毫不以为意,只是笑道:“今儿叫了煦哥儿媳妇来也不为别的,想必魏良娣去的消息你们都知道了。”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两个皇子妃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凝萱。 凝萱陶然自若,紧紧站在大公主身后。 德宗又道:“祖宗规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虽然承天命护守天下,但却不能徇私枉法御朱门。魏良娣是个好孩子,为这事儿太子妃几度悲伤晕厥。太子在养心殿门前跪了半宿,恳请朕严查此案。定要还魏良娣一个清白。” 太子“扑通”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父皇要为儿臣做主,太子妃一直喜欢魏良娣的人品,将其视为姊妹,如今听闻魏良娣被人戕害,险些......险些......”太子已经泣不成声。 德宗有些头疼的看着这个长子。长子虽然谦和大度,但性子中不乏软弱以及妇人之仁。德宗瞧了瞧老实木讷的二儿子以及蠢蠢欲动的四皇子,心中无奈的长长一叹气。 大公主柳叶眉一拧:“昨儿那太监不是才和世子妃等人说,魏良媛是投井自尽的嘛,怎么又成了有心人的陷害?” 皇贵妃忙道:“是有这么一说,可哪知那几个亲眼见到惨剧的小宦官今儿一早就被发现得了怪疾去了。大公主说这事儿巧不巧,本宫若是没料算错的话,这里面定然有人在捣鬼,可气的是她拿个无辜生命做赌注,实在可恨!”皇贵妃的眸子似有似无的落在凝萱身上。 凝萱缓缓从大公主身后走了出来,冲德宗一欠身,继而笑道:“妾身也恳请万岁还魏良娣一个清白,至少叫她走的安安心心,再无牵挂。” 德宗听凝萱这么讲,所有的笑意倏地顿时不见,两眼紧盯着凝萱:“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魏良娣是臣妾的堂妹,她故去是魏家的损失,祖父若知道也必定会伤痛不已。” 德宗忽然冷冷一哼,示意大太监宁公公呈上来东西:“那你瞧瞧这个是什么?”小宁子不敢抬眼去瞧凝萱,更不敢给凝萱任何暗示的信息。 托盘中铺着红色的绒绸,上面端端正正摆着一块美玉,凝萱心一紧。德宗冷笑道:“可认出是什么了?这玉佩不偏不倚,刚刚好出现在魏良娣坠井的地方,难道仅仅是巧合?” 等四皇子看清托盘里东西,再也掩饰不住震惊,惶恐的看着凝萱。 外面有小太监急匆匆跑了进来:“陛下,恪亲王与世子求见。”德宗勉强压下的怒火待一听这话更炙,厉声喝道:“叫他们殿外候着。” 皇贵妃忙伸手去轻抚德宗的后背,劝道:“陛下何必大动肝火,世子妃已经知错了......” 大公主紧忙从位子上站起,正色道:“娘娘怎么这样说话,好像直接给我们家凝萱定罪了似的,先别说这块玉佩是不是她的,就算是,也该问明缘由,或者是她送与魏良媛的也未必?” 大公主冲凝萱一挤眼,示意她赶紧辩解辩解。 众人都关注着凝萱,尤其是坐在稍远一点的四皇子,心中已经七上八下。那玉佩怎么会忽然出现在魏乐熙处?难道是她挣扎的时候扯下去的?这么说那日在长春宫里撞见的不是魏乐熙,而是魏凝萱。 可恶的家伙。 四皇子低咒一声,却又无可奈何,这儿除了听天由命,他再也找不出什么别的办法来挽回局面。四皇子有些埋怨似的瞥了皇贵妃一眼,原来母亲说的杀手锏就是这个。 凝萱将玉佩握在手中看了良久,才笑道:“回禀陛下,这玉佩确实曾经属于臣妾,而且是二皇子妃当年的赠予,只是后来出游不知在哪里遗落了。” 魏静香慌了神,忙道:“父皇明察,儿臣根本不知这是什么,何来赠予一说?分明就是世子妃信口开河,构陷儿臣。” “大姐姐难道不记得了?当年你尚在魏家的时候送了我这块玉佩?你便是害怕与魏良娣的死牵扯上关系也不该急着否认,这玉佩摆明了是宫中贡品,只需查一查内府的册页便知出自何处,流向何方。” 德宗冲小宁子点点头,宁公公肃然道:“永贞三年,西域女皇与大周交好,万岁为彰显两国交好,特命能工巧匠赶制连环玉杯赠与友邦,所剩玉料制成了玉佩若干分封各宫中。其中这一枚便被丽妃娘娘赐予了二皇子妃。” 时隔境迁,魏静香若是能提前猜到此枚玉佩带来的祸患,就是砸碎了也不敢给魏凝萱啊! 德宗看着魏静香不悦道:“你还有什么说的?”二皇子见妻子说不出话来,忙站起来给妻子求情:“父皇,二皇子妃慈悲的心肠,怎么可能会去杀害自己的亲妹妹?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陷害,您也说了,昨日那些见证事件前因后果的小太监都莫名其妙的都死了,这玉佩也可能是什么人故意陷害二皇子妃和世子妃,趁人不备的时候扔下去的。” 四皇子也赶忙附和,皇贵妃很是不解的瞧了瞧儿子。 德宗单手捏着龙椅上的兽头沉默不语,许久才道:“你们都出去,朕有话问世子妃。” “皇兄!” 德宗厉声喝道:“难道没听懂朕的话?” 众人见德宗是真的动了怒气,再无人敢言,灰溜溜的出了大殿,连贴身太监小宁子也在驱逐人群中。赵煦和恪亲王一直等在殿外,见内中人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出来,却总不见凝萱的身影。 “姑母......”赵煦正要问大公主,大公主已经沉着脸冲赵煦摇头。 凝萱跪在凉冰冰的地面上,一步远的地方正放着那块玉佩。德宗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侄儿媳妇:“现在人都不在,你且老实讲,这块玉佩到底落在了什么地方?又被什么人捡到了?趁着朕心情还不算糟,早讲了实话,不然......凭你是什么身份,也难逃国法处置!”(未完待续) 第三二三章 和盘托出 凝萱没有立即回答德宗的问题,母亲曾几次说过,德宗多疑,他追着太子良娣枉死这件事不放,肯定不仅仅是要给魏乐熙伸冤这么简单御朱门。凝萱想到今日养心殿里被召唤来的几人,不觉有些寒意。 德宗大概是猜到了些什么,只是想叫自己开口好确凿他的想法罢了。 难道自己要和盘托出? 联想到四皇子走时对自己的一瞥,凝萱没有来一阵心慌。可不说......四皇子难道就会放过自己? 绝对不会,杀害魏乐熙的即便不是四皇子,也绝对和四皇子脱不开干系。即便凝萱这次替他遮掩了过去,四皇子也绝不会放心自己守着这样的秘密,届时只管用些不入流的手段,凝萱便如同魏乐熙一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儿。 实话到了凝萱的嘴边,凝萱几经斟酌,却又悄悄地吞了回去。 德宗十显得不耐烦:“难道朕的话你是半点也听不进去?魏凝萱,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以为恪亲王能永远包庇你,天家的媳妇要不来半点弄虚作假。” 凝萱在心里狠狠鄙夷了德宗,她就不信德宗不知道自己的新皇后是什么样的人,自己的几个儿媳妇都是哪路货色。弄虚作假!哈,要是连这点手段都没有,宫中亦或是王府这些女人早就被政敌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凝萱怯生生的看了一眼龙椅上的德宗,“臣妾那日与国公府众人去长春宫求签,回来就发现把玉佩遗失在了什么地方。”能顺着玉佩查到自己的头上,凝萱相信德宗一定是找到了魏静香原来的丫头雨竹,虽然德宗一个字也没多泄露。 与其陷入被动,不如虚虚实实一股脑儿的都抛给他。 凝萱轻声道:“这玉佩是大姐姐的赠与,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偏大姐姐是皇子妃,臣妾怕大姐姐怪罪我。便央求了她原来的丫头雨竹给我瞒个谎话。臣妾想,大姐姐这样的人物,哪里就记得住曾经送过一枚玉佩与我?东西又是雨竹亲自送来的,只要她不提。大姐姐也不会和我生疏。” 德宗冷笑着拍了拍手,竟从偏殿深处走出两个带刀侍卫,二人押送前面一文弱弱的妇人。 德宗紧盯着凝萱:“这个人你可认识?” 凝萱飞快的扫了一眼,闷头点了点头:“就是雨竹姑娘。” 雨竹像久未见过太阳似的,脸色蜡黄,头发水淋淋被打湿似的,两眼一见凝萱就放光。雨竹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挣扎着想要甩来两个侍卫的钳制向凝萱扑来。 “五姑娘,你害死我了,你害死我了!”反反复复,雨竹直念叨着几句话。 德宗不悦的哼了哼,两个侍卫忙将雨竹按到在地,“将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都说出来。”雨竹在天牢里经过了一夜的拷问,心中只恨不得早早结束这场噩梦,见侍卫问此。忙不迭的都倒了出来。雨竹倒真是实在,将大房三姑娘如何贪墨了凝萱月银,大姑娘如何收买人心。凝萱又如何交代自己诬陷六姑娘......雨竹一点没落下,竟像是准备良久后的一番慷慨陈词。 德宗冷声音道:“魏凝萱,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陛下明察,臣妾叫雨竹准备另外一套说辞不假,但从时间看,这也是小半年前的事儿了,与魏良娣之死半点关系没有。魏良娣和二皇子妃都是廉国府嫡出小姐,臣妾当时以为,就算二皇子发现玉佩丢失......” 德宗不等凝萱说完,已经低鸣道:“原来你早就知道这玉佩要出岔子御朱门。是也不是?还不将真凶的名字速速招供出来?” 凝萱犹豫的扫了扫侍卫等人,德宗大手一挥,二人忙扯着雨竹退了下去。凝萱这才闷声道:“是四皇子。” 虽然早有准备,但从魏凝萱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德宗还是不可避免的心痛。像是为儿子找个借口辩解似的,他呵道:“若是四皇子捡去玉佩。你为什么不当场索要回来?” “因为......因为......”凝萱看样子被逼问的要哭出来似的,“以为四皇子当时在与人幽会,臣妾一开始不敢打扰,等后跟随母亲进宫才发现,当时在长春宫与四皇子幽会的不是别人,就是太子的慧良娣。” 凝萱跪了好久都没听见上面再有人说话,不禁害怕自己抖搂实情,德宗为了保护儿子名声要杀自己灭口。 “陛下......” 德宗有气无力的冲凝萱一挥手:“下去吧,让朕自己安安静静待一会儿。” 可怜天下父母心,当爹娘的有谁不希望儿子成器?连二皇子那样不得宠的,德宗也多有包容,何况是一向受他看中的四皇子?德宗甚至一度被皇贵妃说服,打算在太子难堪大任的时候扶四皇子上位。哪知还没做出决定,四皇子就给自己当头一棒。 大殿里空荡荡的,就像德宗现在的心情。忽然传来的脚步声让德宗勃然大怒,德宗将桌案上的茶盅狠狠砸向来者:“朕说过了滚出去!” 茶杯应声而碎,来人却未停下脚步,反而逼近了几步。 “皇兄息怒。” 德宗听见是恪亲王的声音,讪讪道:“若是替你儿媳妇来求情的,大可不必,她精明的很,就算被套牢了也要不甘心的牵连个人下水。” 恪亲王却淡淡一笑:“世子妃的为人臣弟还是信任的,若是能被世子妃拖下水,想必品行上确实有漏洞。” 这句话正说在德宗的心坎上:“你说朕该选谁继承大统?太子?不,他优柔寡断,北齐在边疆虎视眈眈,西昭又屡屡下黑手,太子一旦继位,大周危矣。” “那陛下就看好了四皇子!”恪亲王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恪亲王太了解自己这个哥哥了,口口声声叫嚣太子优柔寡断,其实太子不过是承袭了他的脾气秉性而已,只是德宗不愿意承认罢了。要说这些皇子当中,与皇帝最像的,只有太子一人。 若不是当年德宗举棋不定,对皇贵妃朱氏宠爱没了边际,朱氏也绝不敢将黑手下到皇后身上。她如今抬举朱氏成皇后,也是在为四皇子将来铺路。可怜太子丝毫不知,仍旧沉迷将来的帝王之梦。 德宗带了几分哀怨的向亲弟弟抱怨:“朕虽然后宫佳丽无数,但最喜欢的还是朱氏而已。朕知道,皇后怨朕,但感情的事儿谁能叫的准呢!朕只有来生再与皇后做夫妻,弥补这些感情债了。” 皇帝果然是天底下最自大的人,难道他就不想想,皇后可还愿意与他做夫妻?没有德宗,皇后不至于红颜早逝。 恪亲王想到嫂子的宽厚待人,想到皇贵妃朱氏的心机,恪亲王不由低声道:“皇兄,太子虽然优柔寡断,但也恰恰如此,他若继承大同,绝对不会为难这些兄弟。” 德宗想到儿子几次在金銮殿上位兄弟们求情,不禁笑道:“老大是有这个脾气,若是为了兄弟的事儿,他能豁出去。” 恪亲王颔首道:“可是......皇兄,四皇子可能做到这一点?不是臣弟妄议四皇子,但若果真叫这人成了储君......只怕赵家非他所出的子孙都要蒙难。”恪亲王只说了半句,若果真叫四皇子得志,相信德宗现在的几个儿子都未必能落好,二皇子也不例外。 皇室最忌讳血脉单薄,赵家的儿孙不少,但历届帝王能成活下来并成亲生儿育女的皇子并不在多数,德宗还算是其中的佼佼者呢。 “你容朕再想想,再想想......”德宗颓然的倚靠在龙椅上,心中迷茫。 几日后,新皇后朱氏忽然得了重病,太医院的太医们束手无策,德宗震怒,一方呵斥众人寻找治病的法子,一边叫了四皇子和四皇子妃在宫中侍疾。眼瞅着年关将至,册封大典一事因为朱氏的重病成了泡影,有不少人觉得可惜,也有不少人从中看出了端倪,渐渐和四皇子的门人拉远了距离,瞅准机会投靠向来保持中立的朝中中流。 朝会上,德宗忽然对三皇子大加赞赏,又提拔了几个对三皇子忠心耿耿的老吏,这些人或是和廉国公同辈之交,或是廉国公的门生,总之,魏家在整个新年即将来临之前忽然如破晓的黎明一般,以一种强硬之姿进入众人的视线,叫人不去胡思乱想都难。 一时间,廉国府门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唯独恪亲王听闻此冷笑一声,叫儿子儿媳紧闭门户,这段日子无论是谁来登门求见,都随便找个借口打发出去。 二十九这日,恪亲王府与大公主府两家合作为一家,浩浩荡荡往宫中前去朝拜。照理说朱氏病重,就该叫丽妃娘娘主持内命妇、诰命夫人们的朝拜,况且最近三皇子风光无限,即便母凭子贵也算不得什么。然后德宗根本不准丽妃出席今儿的这种盛大场合,甚至叫了御林军的一队人马亲自看守在丽妃宫门前。 没人能揣摩懂德宗想要做什么,但大家却隐隐感觉到,四皇子也好,朱贵妃也罢......大约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未完待续) 第三二四章 年夜饭 大年三十这日,恪亲王府从上到下俱是一新,丫鬟婆子喜气洋洋,没有一个不穿戴整齐,小厮仆役们严关把守各自岗位,从外大门到二门,处处张灯结彩,从庄子里搬来的新鲜花卉簇成了一团团,一捧捧,厅堂内,抱厦中,内外廊檐......无不欢声笑语,连王府养的雀儿也叫的外格清脆御朱门。 凝萱一早穿了华服跟着公公和赵煦进宫祭祖,她这才见识了赵家究竟有多少皇家女眷,不算宫中内命妇,就单说有品级的王妃、郡王妃、公主......就已经叫凝萱记昏了头,更别提那其中还有数不清的侧室妃子在其中凑热闹。 皇贵妃朱氏就像大家一开始猜想的那样,并没出席祭祀的队伍中,四皇子府上只有四皇子妃领了两个侧室站在了女眷的长龙中。仨人蔫头耷脑,并没往日的朝气,更看不出过年的欢喜劲儿。若是谁偶然冲她们打听情况,仨人就像惊慌失措的跳蚤,不安的左右来回窥探,唯恐被什么人察觉。 昨日是朝中诰命夫人们的朝贺,今日确是赵家宗族的祭祖。德宗身穿吉服,左右各站着皇子们,其下便是恪亲王为首的份位重的王爷。皇子皇孙站了一地,远处则是赵家的媳妇们,浩浩汤汤挤满了整个皇家宗祠。等忙完这些已经是未时三刻,眼见天边夕阳暗沉,恪亲王领着儿子媳妇到王府又是多半个时辰之后的事儿了。 “王爷,王妃已经接回来了。”恪亲王的心腹管事从大门内迎了出来,附在王爷耳边低声说着。 恪亲王脚步不停,正步往前走:“请王妃去观月阁。” 赵煦见父亲有些不对劲儿,低声嘱咐凝萱:“将年夜晚就预备在观月阁,我去瞧瞧父亲。” 凝萱一把拉住了赵煦,“我刚才见父亲和果郡王家的大公子说了些什么,你劝的时候留神些,别惹的父亲不高兴。” 赵煦反握住凝萱的手。“我知道,王妃那儿......”凝萱嫣然一笑:“麻烦的家伙,你只管去,我自然会弄的妥妥当当。”凝萱一直目送赵煦远去。这才轻叹一声准备往观月阁去。碧潭和笑槐一左一右的扶着凝萱,“王爷怎么忽然请了郭王妃回来?打的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凝萱感慨的一叹气:“这也算不得什么突然,大年三十,总不能叫王妃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庄子里,便是我也于心不忍,何况是王爷?我们即刻就去吧,免得王妃久等。” 笑槐和碧潭想到郭王妃往日作为。想到那一阵子她们主仆几个在郭王妃面前吃的苦头,不觉额迹生寒,忙紧跟着凝萱往观月阁而去。 观月阁并不是府中制高点虽在,但却是观赏月色的极佳位置,后有竹林掩映,穿墙而过的冷风到此削减了不少,加上观月阁中生的火炉子,这里只比别处更暖和几分。 凝萱本是要按照王府老规矩。将年夜饭摆在正堂,可听公公那么一说,少不得叫丫鬟婆子们开始重新布置。 她几人到的时候。郭王妃正在观月阁中枯坐。凝萱猛见这一个灰衣素服的老妈妈,几乎不敢相信她就是自己那个处处要强的婆婆郭王妃。 “王妃,您这是......”凝萱几乎没察觉自己的磕磕巴巴,两手无措的站在郭王妃几步开外御朱门。 郭王妃缓缓扭头看向她,眼中一汪死水,恍如看破尘俗的苦行僧。这才几日的功夫,郭王妃平白老了十几岁,额角隐约可见几丝白发。 凝萱悄悄垂泪,往前紧走两步:“儿媳不知王妃在庄子里过的这样清苦,儿媳这就找他们理论去。” “善哉。何必难为她们。”郭王妃一张口彻底震晕了众人,“如果不是你公公非叫我来,我何必再沾染这俗世的烦恼,”郭王妃说完,也不看凝萱一眼,只闭目养神。不知什么时候从袖口中掏出了一串儿佛珠,在口中却也是振振有词,念的有模有样。 笑槐扯着凝萱就出了观月阁大门躲进角落里:“世子妃,咱们可趁王爷和世子爷还没到,给郭王妃找件合适的衣裳吧,若是叫王爷他们瞧见,不得怪罪您啊。” 碧潭也赞同似的附和:“针线房做了一套预备送大夫人的衣裳,不然我去取回来应应急。” 凝萱却低笑道:“我瞧王妃这次是真有点看破红尘的意思,碧潭,你亲自去请世子爷过来,笑槐去打点琐碎事务,务必把年夜饭安排的妥妥当当。看今儿的样子,戏班子未必排的上用场,告诉大管事娘子,派了专人‘陪着’戏班子,别叫她们走散在园子里乱逛。” 笑槐和碧潭肃着脸应声而去,凝萱转身进屋默默陪伴寂静无声的郭王妃。 夜幕降落未落,从观月阁上往远处看高墙之外,不知是哪家燃放的烟火,此起彼伏的在天空中盛开。王府中的灯烛悉数点燃,从此地俯视而下,就是一条长长的火龙。郭王妃一句话也不与凝萱说,凝萱正百无聊赖的苦等着,就见火龙深处来了数道人影,打头的正是恪亲王并赵煦。 凝萱一喜,就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准备去迎,只见郭王妃手中的念珠一顿。凝萱在心中莞尔,看来也未必就是真心皈依佛门,不然怎么心性还是这样不沉着?早该稳如泰山了吧! 凝萱笑着错后半步,挽住了郭王妃。郭王妃身子一僵,诧异的扫了扫胳膊上白皙而年轻充满弹性的玉手。 凝萱就是一笑:“媳妇扶着母亲过去迎公公吧。” 郭王妃沉默片刻,竟没甩儿媳妇一巴掌,只轻轻“嗯”了一声。 王府四人难得这样融洽的坐在一处吃饭,恪亲王是一家之主,做主位当之无愧,郭王妃占了对面的席位,赵煦和凝萱左右护法似的将两位长辈围了个结实。十二道热菜,三道凉菜,很快摆满了整张桌面,俱是色香味俱全,且个个都有非吃不可的深意。 凝萱冲笑槐点点头,那丫头忙从婆子手中接过早就酝酿好的老酒。凝萱亲自执壶,依次恭敬的为众人斟满。 “今儿是大年三十,咱们王府借了世子妃的福,难得这样喜庆一次。”恪亲王歉疚的看了看赵煦:“那些年本王痴迷修道,耽误了煦哥儿,这杯酒就当为父赔罪。” 赵煦慌的站起身,酒盅里的酒水泼洒了大半,赵煦脸色难堪:“父亲......你这么说岂不是羞煞儿子!” 恪亲王接过了小酒壶,重新为赵煦斟满老酒:“今儿我与皇上说了,年关之后把王位传给你,世子妃是个好孩子,你们二人只要和和睦睦,万事就没有过不去的难关。万岁看在我一片忠心的份儿上也不会为难你们小夫妻,将来有了子孙,只好生教养就是。” 凝萱越听不对劲儿,公公竟似托故的话语,“媳妇还盼着公公亲自教养小世子呢!” 恪亲王一笑:“亲自教养是不能了,不过本王却给你们找了两个妥当的先生,一文一武,足以堪当教养赵家儿郎的重任。” 赵煦声音低沉悲切:“父亲是笃定主意要如此了?难道就没有回旋的余地?若您只是担心陛下忌惮咱们家,儿子只辞去一切职务,也学果郡王似的,在家当个闲散的皇亲国戚,一辈子风调雨顺,万事沾不到碰不到也就罢了。” 赵煦的话中不无赌气的意思,岂知恪亲王听完大怒,呵斥道:“混账话!本王已经舍弃了几十年的光阴,难道你也甘心走父亲的老路!”人生能有多少个光阴,恪亲王年少时胆识斐然,得先帝喜爱,本该少年得志,中年功成的恪亲王,却早早如老僧坐定似的淡薄一切。赵煦明白父亲的苦衷,凝萱明白公公的无奈,郭王妃呢? 从头到尾都没搭过话的郭王妃忽然道:“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儿,你老实说有什么打算!” 或许郭王妃给人一贯都是自私自利的模样,恪亲王只当郭王妃是在追问对她的打算。“你若是愿意,本王就送了你到北地住两三年,对外只说王妃去了,等事情渐渐淡出众人耳目,本王会叫人领着你去见周先生。郭家当年陪送的嫁妆你尽可以带走,另外,世子妃代本王置办一套嫁妆,权当送与王妃个纪念。” 凝萱和赵煦不敢置信的看着侃侃而谈的恪亲王。凝萱对公公的印象陡然升跃到了另外一个高度,这个时代,尤其是大周,民风趋于保守,对女子禁锢多多,男人若是没了,除非过不下去,除非有割舍不掉的理由才能二嫁,余下的不是守着儿子苦熬半生,就是入了庵堂去做姑子,女道士。 恪亲王能想得开,成全了郭王妃......实在是出乎凝萱意料。 反观赵煦,他只当父亲说的都是气话,然而细想想,父亲是个少言寡语的人,更从不打诳语。 郭王妃神情一黯,绝没有半点惊喜之色:“这就是你对我的交代?好一个重情重义的恪亲王。你放心,我不赖着赵家,但也不是那种没有廉耻的女子,明儿我就绞了头发到流云庵做姑子去。” 凝萱陡然想起,难怪,她当日给郭王妃安排的庄子在流云庵附近。(未完待续) 第三二五章 有喜 “这么说,你公公是执意要走了?”大公主亲自剥了个橘子递到凝萱手中,又从小丫鬟那儿接了湿布巾子,“你们家只怕又要陷入是非的漩涡中去了御朱门。哎,本以为你婆婆不在京城,家中人丁简单,你嫁过去便是舒心的当家主母,没想到事与愿违,虽然都不是大事吧,但总叫人心中不爽利。” 大年初二,新姑爷照例要跟着前往岳母家拜访,虽然廉国府早就派了洪大管事去王府相邀,但是凝萱根本不打算应承下来,而是一清早就坐轿前往了公主府。 凝萱将橘子掰了小瓣儿,自己吃一口,喂大公主吃一口,娘俩坐在暖炕上细说着心事御朱门。凝萱不解馋,低声抱怨着:“太甜了,要是再酸点才好。”说着,还伸手去拿炕桌上的蜜饯碟子。 大公主见凝萱专门捡了青梅子、小金橘的果脯吃,不由得和桂嬷嬷相视而望。凝萱却浑然不知,咯吱咯吱吃的香甜。大公主看了都觉得酸涩,可凝萱竟像是毫不在意似的。 “丫头,你是不是......”大公主怕自己空欢喜一场,倒叫女儿白白担心,所以话到嘴边又迟疑的消了声音。 凝萱将酸青梅吞了下去,这才问道:“母亲说什么?” 桂嬷嬷心急,忙开口:“姑娘,主子的意思是,您是不是有喜了?” 凝萱一怔,摸着肚子半晌没说话,桂嬷嬷不提还不打紧,这么一提,她才想起月信是迟了些,可她并没当做一回事儿,只当是最近事情太多,府上忙不过来,压力一大迟缓几天也在情理之中。凝萱低头瞧了瞧还剩下小半碟的梅子果脯,既欢喜又担心:“没这么快吧?” 大公主笑道:“这种事儿谁会嫌来的早呢!若你果真有了身子。你公公就是看在未出生的小世子的份儿上,只怕也会留在王府。别看你公公寡淡的很,其实最喜欢孩子不过,赵煦小的时候没亲娘在身边照顾。都是你公公带大的。” 桂嬷嬷一拍大腿,喜色扬上眉梢:“不如奴婢去请了太医来瞧,若有了准信,只怕是别人催着王爷走,王爷都不愿意离开京城半步。” 大公主府上有宫中派遣的供奉,除去每日在太医院当差,更要每隔数日就到公主府问诊把脉。别说今儿是大年初二。就是大年三十,只要公主府派人去叫,太医院的人就不能懈怠。请来的这位姓石,虽然年纪不大,但他祖上是杏林世家,尽得长辈真传,太子妃幸而没滑胎,多亏吃了他一副秘药。 大公主就坐在床榻边的绣墩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石太医的动作,唯恐漏失哪个环节。石太医也倒霉,正在媳妇娘家给岳父岳母拜年呢。公主府的人就催上了门,偏给谁号脉他是一概不知,床榻上躺着的女子被红色的幔帐盖的森严,只能闻到淡淡的香气。 “恭喜公主殿下,夫人确实怀了胎。”石太医能混到这个位置,绝不仅仅靠着过硬的医术,更有察言观色的本领。他见大公主是货真价实的喜悦,不像是装出来做做样子,再联想到今儿是大年初二,一般出嫁的闺女都要回门省亲。石太医就斗胆猜到了帐子里面的人会是谁。 石太医忙低头,迟疑道:“不过......” “不过什么?” 石太医见大公主急急地追问自己,心下窃喜,却故意沉着脸道:“不过夫人刚到一个月,还有些不稳当,应该是前一阵子累的狠了。还是卧床休息一两个月的功夫才好。” 石太医顺势就开了几幅安胎保胎的药,什么药材名贵他用什么,大公主见他写的认真,心中喜欢,叫桂嬷嬷厚厚封了个红包给石太医。石太医何尝就在乎这点银子,可表情却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口中花言巧语也多,直把大公主哄得眉开眼笑。 一出院门,石太医就撞见了赵煦。 赵煦是风头人物,石太医是小人物,前者不认识后者,但石太医又怎能没见过恪亲王世子?他紧忙往前走两步,施以大礼:“恭喜世子,贺喜世子。” 弄的赵煦愣在当场,扭头和顾云霆面面相觑。顾云霆也没见过石太医,这也难怪,公主府还没个正经的二奶奶呢。 “你是......” “小人太医石再安见过世子,见过小顾将军。” 顾云霆面色一肃,追问道:“可是公主身子不适?”石太医忙笑道:“并非殿下,是世子妃......” 赵煦慌了神,一把揪住石再安的脖领:“世子妃如何?” 石再安吓得魂去了一小半,结结巴巴道:“世子别担心,是大好事,小人确诊,世子妃是有喜了。” 赵煦半晌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顾云霆狠狠一拍他后脊背,笑骂道:“还不进去瞧瞧你媳妇?”赵煦这才恍然大悟,飞也似的一个箭步蹿进了院子。 石再安委屈的揉着脖颈,顾云霆见状轻笑道:“石太医受委屈了。”顾云霆冲后面一招手,他的近卫官忙贴了上来。“包份大礼,你亲自送石太医出门。” 且说赵煦莽莽撞撞冲进了屋子,红色的幔帐早就被丫鬟们掀开,他一见妻子躺在**,就那么痴痴地看着凝萱。 大公主闻声望去,嗤的一笑:“站在那儿做什么?还不来瞧瞧你媳妇?” 赵煦巴不得大公主这么说,单膝跪在了床榻边,像捧瓷娃娃似的捧住了凝萱的手,声音也不敢放高,只轻声道:“觉着怎么样?” 凝萱见母亲打趣的看着他俩,不觉羞涩,想要从赵煦那儿抽回自己的手,可赵煦才不能叫她如意呢,凝萱就低笑:“也不觉的怎么样,就是想吃酸的,越酸越好。心口还热,我记得厨房有位平妈妈,做的酸辣皮冻那是一绝。” 凝萱眼巴巴瞅着大公主,大公主断然拒绝:“别想动歪念头,这么冷的天儿,你又怀着孩子,看不伤了你的肠胃。” 凝萱见大公主这条路走不通,就可怜兮兮的瞧着赵煦。赵煦拿凝萱最没办法,明知大公主说的话在理,却还是忍不住要给妻子求情。 “姑母,要不......少来些?”关切之情难以言表。(未完待续) 第三二六章 借钱 大公主笑骂道:“那东西凌冰冰的,又不好克化,谁大冷的天做它?独萱丫头爱磨牙,往日也没见如何吃,怎么巴巴儿的想起这一口?”大公主虽然这样抱怨着,可脸上笑意不减,并且叫了外面伺候的小丫鬟去唤平妈妈御朱门。 大厨房的人正预备午饭,忽听闻大公主钦点了平妈妈的名字,唬的平妈妈不知所措,还是同来的传讯的小丫鬟悄悄透漏了来意,平妈妈这才放宽心。大家一面口中喊着恭喜恭喜,一面又暗自羡慕平妈妈的好运道。 平妈妈往日在厨房里不过是做些汤品之类的活计,因身份低,所以不曾得大公主单独召见过,倒是君山县主没成婚的时候,大厨房进献夜宵,有几次是平妈妈提着食盒去燕园,偶然几次,竟被县主记住了名字。 平妈妈是个细心的人,往正房去的这一路上,不动声色的问着凝萱的近况,那小丫鬟只挑拣了几句不要紧的说,余下时间闭紧双唇,并不给平妈妈打探的机会。 还没进屋就已经听见里面笑语不断,平妈妈心中一喜,大公主是个出手阔绰的,只是平时难得一见好心情,更难得被平妈妈这样的粗使婆子碰上。 “殿下,大厨房的平妈妈来了。” 里面笑声渐止,平妈妈不敢抬头张望,就觉门帘子被掀起,一阵香风骤然吹拂在脸上,平妈妈偷偷的翻了眼皮往上瞄,是县主身边原来的丫头笑槐。 “笑槐姑娘好。”平妈妈和笑槐是老相熟,有几道汤品还是她手把手教会笑槐姑娘的呢! 笑槐轻声道:“小丫鬟告诉召你来的缘故了?”平妈妈忙不迭的点头,赔笑道:“难得世子妃还想着奴婢这一手酸辣皮冻,不过老辈儿人都说酸儿辣女,可见世子妃是要儿女双全的。” “哪一个说儿女双全?”大公主的声音已经破帘而来,笑槐赶紧冲平妈妈使了个眼色,引着后者往里进。 大公主笑呵呵的看着地上站着的平妈妈:“便是你说世子妃能儿女双全?” 平妈妈心知,当年的都希望子女成家后和顺安泰。便狠狠挑了几句奉承的话与大公主说。“奴婢虽然不会号脉看诊,但这些年家里亲戚家生孩子,奴婢都是要帮把手的,世子妃一看就是有福气的模样。儿女双全尚是小事,关键是世子妃宅心仁厚,福泽绵长,也定会惠及子孙。” 大公主乐不可支,指着平妈妈与众人笑道:“瞧瞧,瞧瞧,这哪里是个厨房里炖汤熬水的妈妈。分明是大材小用了,就冲你这句话也该赏。” 平妈妈狂喜,跪在地上不断叩首。 “你先别忙着谢本宫,等嘱咐你的事儿料理的明白妥当,本宫的赏赐一并给你。”大公主就将凝萱想吃酸辣皮冻,又怕这皮冻对孕妇不好的事儿说了出来。 平妈妈在来的路上早就想好了妥当的法子,所以只略沉吟了一会儿便说道:“殿下瞧这样可否?奴婢虽然擅做皮冻,不过另有一样拿手的绝活儿可和它媲美御朱门。用上等的荞麦粉做了面条。擀的细细的,用大骨头熬成了汤,多多的加了辣子香醋。这么冷的天保管世子妃吃了还想吃。” 凝萱早在平妈妈开口形容的时候就自动自觉的在脑海里跟着遐想,不等平妈妈说完,凝萱已经不争气的成了小馋虫了。她忙笑道:“那就有劳平妈妈了。” 众人见凝萱馋的不行,笑得前仰后合,大公主更是险些岔了气儿,好容易能开口说话,“既这样,索性就多多做几碗,我们大伙儿一起吃个痛快。” 平妈妈应声而去,大厨房新得了命令。先紧着平妈妈的东西准备。有人和面,有人熬汤,有人调味......平妈妈俨然一个调度分明的大管事,不大会儿就将一碗碗鲜红酸辣诱人的荞麦面条端去了正房。 平妈妈的手艺果然不差,面条筋道香滑,吃一口足叫人暖到了胃里。众人吃的汗流浃背。凝萱因是孕妇,大公主不敢叫她多吃,可也是大半碗了,至于在北地呆惯了的顾云霆、赵煦两个,身边堆满了盛面条的大海碗,看样子就知道喜欢的紧。 赵煦吃完最后一口,抬头就看见媳妇可怜巴巴的瞅着自己......手里的碗,他立即明白,这是没吃饱啊,赵煦心疼的不得了,可又不敢真叫凝萱多吃,只好笑着与大公主道:“姑母,不如把平妈妈借给我们用几日吧,免得凝萱想吃这一口却没人像平妈妈的手艺。” 大公主被磨的不行,只能答应了。平妈妈却有点为难,她丈夫儿子都在顾家当差,大公主却只叫自己到王府做事,这可如何是好。 凝萱瞧平妈妈并不似欢喜的模样就明白了几分,她轻笑道:“母亲最心疼女儿,不过女儿可不是大肚弥勒佛,哪里能日日只吃这面?若是偶然想打打牙祭,叫了平妈妈做一碗罢。倘或为这个专程叫平妈妈去王府,多少有些大材小用,不如叫笑槐跟着学两日。” 大公主恍然道:“本宫怎么就忘了她!”大公主忙招手唤来笑槐,握着笑槐叹道:“这丫头忠心的很,她和碧潭伺候你,本宫最放心不过。今后你主子日常饮食都由你来主持,等萱丫头生下小世子,本宫记你和碧潭一大功。” 平妈妈像是被人用大铁锤捶在了胸口上似的,憋闷的很。她虽然不愿意和丈夫儿子分开,可那到底是亲王府,并不是公主府能比的,她若要了去,无论从低位上,从身价上,都不是一般仆妇可比拟的。平妈妈忽然后悔的要死,只觉得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就这样被笑槐给抢走了。 她果然在后来的教导中掺杂了许多私念,并不尽心尽力,这且是后话。 再说凝萱等人第二日回了王府,赵煦忙将喜讯告诉了恪亲王。恪亲王坐在书房里愣愣的呆了一上午,等再出房门的时候整个人多了几分神采,吃午饭的时候虽然有些难为情,但到底答应了赵煦夫妻俩,暂时留在京城,不做遁入道门的打算。 时光流逝飞快。这一转眼元月便过,京城回暖,元宵佳节之后残留的热闹劲儿又被忙忙碌碌的生活消散殆尽。赵煦率御林军三百人于禁宫之中大显身手,德宗欣喜大周有如此强兵悍将。不但大加赞赏赵家麒麟儿,更大笔一挥,给兵部拨了多两成的粮饷做军费支出。 直到春闱将至,凝萱才渐渐放宽心,只当自己前期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赵煦因练兵一事又风头再起,成了京中年轻一辈的权贵人物,来王府攀附关系的人多了一倍。赵煦唯恐累到妻子,摆足了冷脸,找他商议正经事儿可以,若哪家不识趣的派了夫人或太太来打搅世子妃养胎,赵煦可没好脸子给对方。时间一长,大伙儿也都明白了这个道理,再不敢造次。 恪亲王虽然留在了王府,但郭王妃却还是入了流云庵做了俗家弟子。凝萱曾担心流云庵的主持师太心怀不轨。会借着郭王妃对王府不利,赵煦却笑着告诉她,早在几年前流云庵那位能言善辩的明月师太就仙逝了。至于死因,流云庵上下口径一致,都只说是风寒。德宗虽然不信佛,但也决心插手流云庵俗务,吩咐内府选了一个没落世家的小女儿做了流云庵新任主持。因有内府在其中斡旋,流云庵渐渐有抬头的迹象,风光比不上孝慈师太的时候,却绝对更甚明月把权那会儿。 凝萱从外面买了五个小丫头送去流云庵服侍郭王妃,也允诺她们,只要尽心服侍。便在几个人十八岁的时候准她们还俗,王府出笔银子将她们风风光光嫁出去。五个小丫头都是家中窘迫无以温饱的,听世子妃这么一说,乐不得应了,照顾起郭王妃的时候更是尽心竭力。 郭王妃面儿上没做什么表示,私下忽然托人送了一双虎头鞋给凝萱。一瞧那针脚就知道是个初学者做的。 凝萱穿着小袄,坐在床榻上把玩手里的小鞋。就有下人来报,说魏太太来了。 “我猜到你这两日忙碌,怎么没在家守着,却跑到我这儿来了?”凝萱侧身往旁边让了让,招手叫二姑奶奶魏诗琪坐在自己旁边。 如今的魏诗琪已经做了妇人的打扮,年前她才举行了大婚,公子不是显赫的名流,但很得廉国公看好,加上诗琪是这几个孙女之中少数听话乖巧的,所以廉国公贴补了许多银钱在这桩婚事上。二姑爷果然不负众望,在春闱之中一举惊人,竟夺下了新科榜眼一席。二姑娘的好运道羡煞了好些人,可更多的人还是敬佩廉国公的眼光毒辣,偏就从那些举人里相中了貌不惊人的二姑爷。 魏诗琪坐在凝萱身边,端详起小小的虎头鞋:“相公被翰林院的方大人请去吃酒,我因惦记你,所以和婆婆告了半日的假。这是谁做的?”五妹妹的手艺她还是知道些的,绝对做不出这样瑕疵遍布的东西来。 凝萱笑着从诗琪手里拿回小鞋子,交给碧潭嘱咐她收好:“是我们家王妃亲手做的。” 诗琪一怔,继而笑道:“东西虽小,难为她有这个心。”诗琪一直都知道五妹妹和她婆婆关系不和睦,现在郭王妃肯主动为凝萱的孩子做鞋,这就是冰释前嫌的征兆,诗琪不禁暗暗羡慕凝萱的肚子御朱门。 凝萱见二姑娘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二姐姐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事儿吧?” 诗琪脸腾的一红,不安的瞧了瞧站在门口处的碧潭。凝萱就明白她是有难以启齿的话要对自己说,便打发了碧潭出去。 “五妹妹......我,我是有件事儿相求与你。”诗琪闷声道:“你能不能借我些银子?” 凝萱不是小气的人,况且诸多姊妹中,她只和二姑娘还算有些交情,若只是借钱,凝萱绝不会吝啬。只是这次她先没急着答应下来。 “二姐姐缺银子用?” 诗琪不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她明白,五妹妹这是怀疑自己的用心了。她当初成亲,祖父不但要求公中出一大笔钱,更私下里添置了不少,惹得其他几房夫人们都很是不高兴,二夫人更是指桑骂槐。说诗琪是狐媚子,学了她娘的媚态。 也因为这个,诗琪的嫁妆到底有多少,众人心知肚明。她成亲不到半年就往妹妹家来借钱。是谁都会心生疑窦。 可......诗琪果真是有难言之隐。 凝萱淡笑道:“二姐姐要是不方便说,这也没什么。需要多少钱,我只尽力就是。” 诗琪要的不是一笔小数目,她心知不说明白,五妹妹就算再大方也不会放心交给自己,况且她二人的交情还没到那种熟稔的地步。诗琪一咬牙,“五妹妹恐怕也知道了吧。我家相公中了榜眼,按理来说是要到翰林院任职的,最差也是个编修的职位。不过,翰林院的方大人悄悄告诉你二姐夫,林状元家中门路广,并不打算在翰林院里久待,他要托了门路往南江放官。这样一来,侍讲学士的位置就让了出来。” “二姐姐不用说了。姐夫这是看中了人家空出来的位置啊。只是不知道怎样活动?” 诗琪尴尬的看着凝萱:“方大人说了,只要两万两银子就能打点明白这事儿,因他是相公的忘年交。所以只收个辛苦钱。我自己只凑足了一万两,剩下的.....我想和五妹妹这儿借些。” 凝萱叫了碧潭进来,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碧潭瞅瞅魏诗琪,不动声色的去了。 诗琪坐立难安,五妹妹绝口不再提借钱的事儿,只叫自己频频喝茶。不大会儿,碧潭就赶了回来。 “世子妃,公孙先生说,这位翰林院的方大人走的不是正儿八经的科举路子。他原依附的是叛乱的逆贼忠嘉王,做了翰林院里的小小检讨官。因后来告发忠嘉王的诸多恶性,所以在大清洗的时候侥幸逃过一劫。先生还说,这位方大人很懂得媚上的道理,把几个顶头上峰弄的是晕头转向,几年的功夫就从检讨管做到了掌院的院士。在陈大人手下当差。奴婢还没说是什么来意,公孙先生就猜出了几分,他叫我转告世子妃,方大人很是贪财,小心上当。” 诗琪强笑道:“这怎么会,方大人和你二姐夫的交情好着呢,再说了,他是官,你二姐夫也是官,要真是像你们府上那个什么先生说的似的,你二姐夫怎么会看不出来?” 凝萱摆摆手,只问一件事儿:“二姐姐,你老实和我说,借钱买官的事儿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二姑爷的主意?” “自,自然是我的主意。” 凝萱冷笑道:“二姐姐的主意?我以为二姐姐这么精明,就算要托关系,也该找到四夫人那儿,你难道忘了,陈家才是翰林院中永不倒的长青松。” 诗琪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相公好像认准了方大人,她又能说些什么? 凝萱轻轻叹口气:“算了,我也不为难二姐姐。碧潭,去取钱匣子来。”她从碧潭递来的紫檀钱匣子里找出了一张一万两的银票交给魏诗琪。 魏诗琪没想到事情出乎意料的容易。可转念一想,诗琪又道:“我给五妹妹立个字据吧。” “二姐姐有心了。” 魏诗琪不免羞愧,看样子五妹妹是早有这个打算,可叹自己还是灵机一动才想到,若真叫人家开口要求,她岂不是更显得难堪?魏诗琪正要碧潭去寻纸,凝萱却笑道:“银子我可以借,不过字据却不打算叫二姐姐来写。” 见凝萱说话前后不符,诗琪狐疑的去看她。 凝萱把银票塞到诗琪手中:“劳烦二姐夫写份字据吧,若是不署上他的名字,我到底不放心。”凝萱又补了一句,“二姐姐别怪我小气。” 等魏诗琪一走,凝萱脸就沉了下来,夜间赵煦回来听妻子说起此事,赵煦倒是不以为意:“怎么不找咱们家走动走动?既然是公孙先生说那个方大人不可靠,八成是白搭银子。” “文人都自负,要不然这些年朝堂上也不会弄的文官武官斗鸡似的敌视对方,虽然里面不乏皇帝的暗中授意,但是文官们看不惯武将的粗蛮,武将看不惯文官的酸腐也是难免的事儿。我这个二姐姐本就自恃清高,能开口和我借银子,已经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勇气,要是再叫她出口和我求情买官,只怕羞也要羞死她了。” 赵煦笑眯眯的摸着宝贝媳妇不甚鼓溜的小肚子,“快说说,你这么斯文的小娘子,怎么一眼就相中我这个粗人了?是不是当初一眼瞧上我就拔不出来了?” “呸,好没脸的家伙。到底是谁看上了谁?”凝萱笑骂道:“你还敢说,把我当几岁的娃娃似的,只拿几颗糖粒儿来哄我。” 夫妻俩不禁齐齐想起当年的趣事相视而笑。(未完待续) 第三二七章 伤逝 就如同凝萱一开始预料的,魏家二姑爷并不打算以自己的名义借银子,第二日仍旧打发了魏诗琪来廉国府,同来的还有一张二姑娘写好的字据,并那张一万两银票御朱门。 “五妹妹,我回去想了想,若叫你姐夫写拮据,将来难免对他的名声有损,仕途之上恐怕难有进展。然而用我的名义,你心里又不放心......五妹妹,这钱你还是收回去吧。”魏诗琪心情复杂的将银票推了回去。 凝萱一笑:“这话只怕不是二姐姐自己想的,多半是二姐夫叫你说的吧?” 魏诗琪忙摇头,信誓旦旦的回道:“和你二姐夫半点关系都没有,借银子的事儿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你二姐夫原是打算在同窗的手中周转周转的,不过是我瞧你二姐夫几次无功而返,心里着急......这才擅自做主。五妹妹要是这样想我们夫妻俩,银子不借也罢,但却不能坏了相公的好名声。” 翰林院的人活的就是一张脸,文人清高,翰林院的文人更甚。二姑爷打定主意在这个衙门一步一步往上爬,怎能叫一张借据成了后半辈子的污点? 魏诗琪自有自的委屈,她虽嫁了个和善上进的丈夫,但头顶上却还有个厉害的婆婆。魏诗琪不是长媳,她婆婆却比对待长媳还严厉些的对待她。借银子疏通的事儿是魏诗琪她婆婆私下要求的。二姑爷家境一般,别说是两万两,就是两千两也是个大难题,老太太想来想去,除了儿媳妇的娘家亲戚。还真没什么人能拿得出这么一大笔钱。 老太太悄悄拉了诗琪,说明了二姑爷当上侍讲学士,那就是一步登天,当上天子近臣也是指日可待的事儿,封侯拜相也绝非不能。 昨儿晚上魏诗琪拿了银票回去,老太太欢喜的不得了。当着大儿媳的面儿连连赞誉诗琪本事大。会顾家。可谁知等诗琪说起字据一事的时候,老太太的脸色阴沉的骇人。一把就将银票摔在了诗琪脸上,对魏诗琪破口大骂,连凝萱和恪亲王府也没放过。 诗琪又不敢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丈夫。只能再次回到恪亲王府,希望五妹妹能改变心意。 银票就放在小炕桌上,诗琪犹不死心:“五妹妹。你难道信不过我?相公真的很需要这次机会,能不能平步青云全靠此次方大人的打点。我婆婆身子一向不好,她就盼着相公能有所成就。实在不成,这钱就算我们婆媳俩一起借的,这总行了吧!” 说到最后魏诗琪几乎急哭了出来,凝萱无奈道:“二姐姐,我一片用心你怎么还不明白。难道在二姐姐眼里,我魏凝萱就差这点银子了?” 魏诗琪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酸水:“是啊,在五妹妹眼里。一万两实在少的可怜,只怕......”魏诗琪环视屋中。冷笑道:“只怕单就五妹妹这屋子里的摆设就不止一万两。谁能想到,当年刚到小桃坞的时候,五妹妹是那样落魄。可是五妹妹不该忘了,那会儿二姐姐没少接济你,怎么轮到我的时候就不能将心比心?我也明白,当年是小恩小惠,今日是一大笔巨款,可我只希望五妹妹能顾全顾全姐妹之情,不要将事情做绝。” 外屋伺候的宋嬷嬷轻轻推了推一直听墙角的笑槐,冲笑槐使了个眼色。笑槐会意,抬脚就冲进了里屋。 “二姑娘不该这样说我们世子妃。若我们世子妃果真小气,昨儿就不会将银票给你拿回去,字据不过是叫二姑爷明白,世子妃都是看在您的面子才借的,今后你在夫家也能被高看一眼。现在可好,二姑娘一番抱怨,倒显得世子妃小肚鸡肠,非要字据不可似的。” 凝萱嗔道:“你少说两句吧御朱门。二姐姐,笑槐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仍旧小孩子脾气,爆竹似的一点就着。” 魏诗琪茫然无声,良久才讷讷道:“笑槐说的没错,确实是我错了。” 魏诗琪萎靡的站起身:“五妹妹,我去了。” 凝萱叫人拦住她,将银票重新塞进魏诗琪怀中:“钱你收着,即便不是用在二姐夫身上,自己攒着也好。”魏诗琪还要推拒,凝萱就板着脸轻斥道:“不是给,是借,等二姐姐宽裕了再还也不迟。” 且说魏诗琪刚回到家中,婆婆就命小丫头来传她过去问话,知道恪亲王世子妃不但将银子借与了她们,最后连字据也没签,诗琪的婆婆连叫几声好,脸上橘子皮似的褶皱都愈加平整妥帖。 “我就说嘛,你只要吓唬吓唬她,肯定能把钱借到手。”老太太满是得意的样子,“王府难道还短了这一万两?对人家来说不过一顿饭的花销。你这孩子,就是太软弱才被人欺负,我就不信,你耍横些,这个魏凝萱还敢胡搅蛮缠!” 诗琪的情绪有些低落,明知婆婆颠倒是非,却始终没有还口。 魏诗琪的大嫂笑道:“还是婆婆有法子,连恪亲王府都要服软。弟妹,你跟着婆婆时间久了,这些本事都是需要学的。不知道那银子......”诗琪的大嫂眼睛不安分的往对方袖口里打量。 老太太缓缓道:“老二媳妇还太年轻,索性就要我这老婆子辛苦辛苦,替你保管吧。” 魏诗琪不敢置信的看着婆婆,老太太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双眼睛咄咄逼人的看着儿媳妇。魏诗琪只觉得无限委屈,更掺杂了许多后悔,难道当时就该听了五妹妹的劝?诗琪的大嫂是没见识的小媳妇,几乎是半抢的将妯娌袖筒里的银票夺了过去。 当晚,魏诗琪就发了高烧,嘴里迷迷糊糊说着胡话,二姑爷不知道缘故,跟着着急上火,她们家老太太却担心二儿媳的病传染给儿子,竟不准儿子陪护。气的诗琪的陪房尺素直跳脚,站在房门口指桑骂槐。 凝萱自然不知道这些,魏诗琪哪里还有脸将自己的委屈告诉五妹妹呢?她这会儿躺在病榻上,只恨自己没听人一声劝。休养了两个多月,诗琪终于缓过劲儿来,自此将婆婆与长嫂视为大敌,暗中与二人较劲,虽然吃了不少小亏,但因靠山过硬,终究还是占据了上风。 这乃是后话,且不细说。 凝萱的肚子一天一天大了起来,赵煦每天睁开眼睛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和肚子里的宝贝打招呼,虽然是妻子的吩咐,但赵煦做着做着竟上瘾了似的,哪一天因军中大事繁忙他没法子回王府,第二天在军营里醒来,就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笑槐和碧潭调着花样的给世子妃做好吃的,可喜凝萱只有那几天不大适应,时而犯呕,到后来是瓜果、补品不断,凝萱又注重养生,每日都要在园子里走走,脸色一点黄蜡都没有,像个红苹果似的,肉嘟嘟讨人喜欢。 凝萱在太子妃将要生产的头几日进了一次宫请安,眼看两个孕妇一相对比,谁更能平安诞下嗣子一目了然。如今的太子妃病怏怏的模样,头发掉的厉害,两腿水肿,别说像凝萱那样每日走上几圈,就是穿鞋都成了费劲儿的事儿。 太子妃抓着凝萱的手不放,泪汪汪的哭诉:“一朝君恩单薄,贱妾命如草芥。想当年,太子和本宫是举案齐眉,谁不说东宫和睦。可如今红颜衰老,太子连个影子都不见。本宫一定要生个儿子,一定要生儿子......” 太子妃说到最后的时候几近疯癫,伺候的几个姑姑忙上前按住挣扎要起身的太子妃。 “世子妃,要不您先回吧,等娘娘有了好消息一定通知您。”太子妃的乳娘哀求的将凝萱送走。 第二天夜里赵煦夫妻俩正在酣睡,外院就有人匆匆敲响了院门,管事来回禀,宫中刚刚传来消息,太子妃半个时辰前生下了男孩儿,不过太子妃出血过多,已经香消玉殒了。宫中打发人来告诉各家,立即去宫中吊唁。 凝萱就要穿衣裳,赵煦却一把按住了她:“夜里风大,你去了也没用,姑母自然有办法去搪塞那些问话的人。” 赵煦想什么,凝萱当然明白。赵煦是怕自己听了太子妃大出血的消息后心里难受,连带影响了胎儿,只是这种关键时刻,她不能不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跟在母亲身边,远远的不靠近,想必也没什么要紧。那到底是陛下第一个嫡孙,肯定十足的重视。” 赵煦拗不过凝萱,便叫笑槐和碧潭准备了厚实的衣裳,又叫厨房赶紧熬了一锅热热的姜汤给凝萱驱寒。这才叫人收拾车架,赵煦连马也不骑,就紧紧抱着凝萱行驶在黑漆漆的大街上。 虽然夜色如墨,但越往宫城去,汇集的车马越多,马儿的嘶鸣声此起彼伏,说不出的闹腾。 赵煦先派了人去公主府传信,达到宫门的时候,大公主正等着凝萱。赵煦将妻子交给大公主后才放心的离去。 大公主有些埋怨的看着女儿:“你这孩子,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自己。就算明儿再进宫又能如何?连陛下都知道王府子嗣单薄,你这一胎最是重要。” 凝萱挽着大公主撒娇道:“我一想到小皇子,心里就放不下,要是不来送送太子妃,只怕要后悔一辈子。” 城门之内一个时辰的功夫,红灯笼换成了白灯笼,白衣素裹,一片萧瑟...... *** ps;小荷最近懒惰了,都是后半夜才更新,对不起大家啊,明天一定赶早。么么晚安(未完待续) 第三二八章 过继 太子在前面打点祭拜的百官,东宫之内就再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妃嫔了御朱门。太子妃的娘家庶妹虽然是个良娣,但浑身小家子气,既不得太子器重,也不得皇帝青睐,最后没办法,只能重新请出了丽妃娘娘,另外加上了两位品级不高的妃子做了帮手。 太子妃的灵柩就停在东宫大殿里,小皇子刚刚出生,太子有没有其他儿子哭灵,皇家为了脸面,只能临时从果郡王家过继了个四岁的小孙子给太子妃做养子。 穿戴等同于皇孙,披麻戴孝的被她奶奶抱着跪在灵前。 孩子太小,根本什么也不懂,头一点一点的要睡过去。夜深沉,早春的寒风就从大殿的东门闯进西门,在大殿里灌了个通透,果郡王妃也是上了年纪的人,颤巍巍要似晃倒了,左右忙有两个宫女手疾眼快的将果郡王妃扶住。 大公主和凝萱等人都聚在后面的甘露殿,菁华郡主领着两个媳妇挤在这母女俩身边。太子妃是死是活和她们半点关系没有,不过能趁机交流些小道消息也算是个不错的消遣。 “这次可成全了丽妃娘娘。”菁华郡主才不管凝萱听了会不会尴尬,只自顾自的说着她的,“前一阵子陛下重用三皇子,却始终打压丽妃娘娘,这次东宫出事,陛下又不能叫皇贵妃披挂上阵,只好劳烦丽妃娘娘了。伱们说,陛下有没有可能换了新皇后的人选?” 大公主嗤笑出声:“怎么可能?要说别的时候本宫或许还相信,可这会儿......太子妃刚刚生下嫡皇孙好不好。太子的位置只会更稳固,本宫那皇兄怎么舍得混淆血统。” 凝萱偷偷在下面拉大公主的衣襟。菁华郡主的两个媳妇扫到凝萱的小动作,不禁善意的一笑。 “对了,小皇孙现在什么地方?谁照看着呢?”大公主一皱眉,“果郡王家不是向来不沾惹这些事儿嘛,怎么好端端过继了他家的孙儿,还有,这名分怎么算?难道叫小皇孙排在其位之后?” 菁华郡主笑道:“这种事儿哪用我们操心!陛下自有打算呢。不过听人说。太子亲自去的果郡王家求,这才说动果郡王。” “糊涂!四皇子家的小皇孙听说也是个病秧子,大病虽没有,但小病不断。且又比果郡王家的这个小了一二岁。若真叫排了分位,皇上这两个亲孙子都要往后靠,将长孙的名分让出来。” 大公主环视众人,见一个个了然的垂目,心知她们都明白此事的厉害之处。 大公主不是诅咒自家,而是未雨绸缪,果郡王是个闲散郡王。其地位与恪亲王等根本无法相比,但万一......万一皇家遭遇大劫,如宫廷政变之类,果郡王家的这个小孙子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就算皇帝的亲侄儿赵煦也不能与之抗衡,史官们更找不出驳斥的借口。 菁华郡主与大公主私交甚笃,看看四周,见大伙儿多半三五一群聚在一起说话。没什么人在关注这儿,便压低了嗓音:“有人说,灵堂上跪着的那个小孩儿其实就是太子的私生子。只不过头几年太子惧内,不敢将人接回来。” 这种诋毁怎能叫大公主接受,大公主怒极:“一派胡言。到底是哪个在嚼舌根子,本宫非揪出他不可。” 菁华郡主凉凉的一冷笑:“这算什么胡言,也未必就没有证据,要不太子怎么第一时间就跑到果郡王家去了呢?京城里的王府,郡王府也不是没有。我瞧这里就有猫腻,伱还不信。” 凝萱眼见母亲怒火中烧,忙笑着安抚道:“虽然流言不断,不过母亲应该相信太子的为人。” 大公主一听女儿的话。顿时清醒过来。不错,太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对方什么样的人品自己能不清楚?太子单纯善良,不拿架子,虽然不聪明,但心胸宽广。要不是冲这些,陛下早就将储君的位置换给了别人去坐,哪里还轮到太子妃诞生小皇孙? 养心殿的两个传令大太监忽然匆匆闯进甘露殿,众家诰命夫人和内命妇们忙闭上嘴,眼巴巴的瞅着来人御朱门。 大太监焦急的瞅了一圈,最终在角落里看见大公主等人的身影,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奔着诸人就冲了过来。 “世子妃,奴才们可找到您了。” 大公主等一怔,怎么是找凝萱? 凝萱自己也闹不清,“找我?” 大太监一面擦汗一面气喘吁吁道:“正是,陛下急着召唤世子妃过去觐见呢!”末了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世子爷也在。” 大公主不放心女儿独自去见皇上,非要跟着,那两个大太监知道公主的脾气,并不敢阻拦,只好一并带了过去。 出人意料之外,养心殿里端坐的不仅仅是皇上和赵煦,更有太子以及太子妃的父亲。凝萱等进大殿的时候,德宗与姻亲正在说些什么。 “参见陛下,太子殿下。” 德宗略点了点头,叫小宁子给大公主和凝萱搬了座位,“太子妃的事儿伱们也都看见了。” 大公主和凝萱忙道:“还请陛下与太子节哀。”太子眼圈一红,别过头去不看众人。德宗都瞧在眼里,慈父之情涌上心头,劝慰道:“伱姑姑和弟妹说的不错,太子妃红颜命薄,可终究是为赵家留下了一点骨血,想必太子妃在天之灵也不愿看见伱这个样子。” 太子妃生父也跟着附和:“还请殿下保重身体,照顾好皇孙才是。”说着说着,太子妃生父忽然起身,冲凝萱深深施了个大礼。凝萱莫名,慌乱站起身要躲开这一拜,险些没绊倒。 赵煦急忙搀扶住妻子,不悦的与太子妃生父道:“大人吓到世子妃了。” “怎么......世子并没告诉世子妃?”太子妃生父忙给凝萱道歉:“是本官鲁莽,失礼之处还请世子妃多多谅解。” 德宗一笑:“世子夫妻俩都是热心人,太子妃临终所托,他们夫妻俩绝不会推辞。” 大公主和凝萱一起看向赵煦,“到底是什么事儿?”皇帝和太子妃的父亲好像异常默契似的,太子妃会托付什么给凝萱? 赵煦一哽,不知从何处说起。太子忙解释:“姑母,弟妹,事情原是这样。太子妃她,她这段日子以来都没能好好调养身体,太医们也曾说,太子妃生产这日其实就是九死一生。她自己也清楚,阵痛之前,她留下遗愿,若是不能平安度过此劫,她希望世子妃能够看在妯娌的情分上,帮我们照看小皇孙几日。” 大公主满脸震惊,不敢置信的看着德宗:“皇兄,太子在说笑吧?萱丫头自己还挺着个大肚子,怎么可能照顾好小皇孙?况且宫中那么多养育过孩子的娘娘,哪一个不能照看好小皇孙,把太子的骨肉交给世子夫妻照看,外人听说这事儿会怎么议论!” 德宗不悦的瞪眼:“这事儿和太子有什么关系,是太子妃亲口允诺的。” 大公主冷冷一笑:“在场有几个人听见了?别怪妹妹我多嘴,皇兄,流言可畏啊......难道伱们不知道,现在外面对果郡王府过继小皇子的事儿已经有诸多传言,难道还想将恪亲王世子等拖下水?” 德宗气的指着大公主的鼻尖说不出话来,太子妃的父亲忙出来打圆场:“陛下息怒,公主殿下息怒,这本就是太子妃的一个心愿而已,若是世子妃不愿意也没什么。” 德宗自觉得颜面受损,厉声道:“太子妃看错了人,她为赵家拼了最后一口精血也要生下皇孙,同是赵家的媳妇,难道就如此的自私自利?魏凝萱,朕问伱,伱果真不愿意照顾小皇孙?” 话到这个份上,凝萱若是再叫母亲为自己遮挡,未免要激怒德宗。凝萱垂首道:“臣妾不敢。” 德宗对能赵煦能发火,对太子能发火,对侄儿媳妇却不好真的动怒,再加上有个大公主于一旁虎视眈眈的护崽子,德宗只能刚柔并用。 “伱们都下去,朕有话与世子夫妇说。” 大公主一开始还不愿走,硬是被太子给推出了养心殿。小宁子轻轻关上殿门,留下更多的空间给皇帝等三人。 德宗徐徐走下龙椅,“煦哥儿知道杀害魏良娣的人是谁吗?别说敷衍的话,那种蹩脚的借口少在朕面前摆弄。” 赵煦干笑两声,这才道:“臣听说......和宫中的某位皇子有些关系。” 德宗不屑的一哼:“伱还在给他打马虎眼,明明白白说是四皇子又能如何?他现在还能跑出来吃了伱?”德宗背着手站到窗棂边,一把推开紧闭的窗户,哀乐声从东宫那边飘渺而来。 德宗闷声道:“这些年老四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叫人看不清面目,朕原本最喜欢那孩子,就是丽妃生的小七也不能相提并论。朕甚至,甚至打算在百年后将皇位传给他。” 赵煦和凝萱不敢搭腔,但都清楚,最后的那一句是德宗地地道道的心里话。 四皇子若是有足够的耐心和信心,他一定会继承大统。 “可惜......他太心急了。” 凝萱却贸贸然的开口:“陛下,容臣妾一言,臣窃以为不是四皇子心急,恰恰相反,他是对自己没了信心才对。”(未完待续) 第三二九章 抚养 凝萱开口为四皇子说话,出乎德宗意料,也出乎赵煦的意料御朱门。凝萱却很坦然:“本朝家法,后宫不得干政,所以臣妾不敢妄自非议诸位皇子,只想身为赵家的媳妇,有些话藏在心中,不知当不当对陛下说。” “既然都说是为赵家着想,那又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德宗语气轻缓,说的不徐不疾。他为政这些年,只有元后曾今和自己如此说过话,一转眼,元后逝世几近七个春秋,少年时期的情事几乎难再回想,就连元后的相貌......德宗也有记不住了。 唯独能记住的,就是元后也曾这样和自己谈论大事。 想到自己对不住的元后,德宗对凝萱也多了几分宽容。 凝萱沉声道:“侄媳妇以为,大皇兄沉稳豁达,对这些兄弟姊妹多有怜悯之心,能善待赵家宗室。二皇兄老实本分,虽然先天经历了许多劫数,但平顺一生绝非难事。三皇兄进取心强,若善加**,必成大器。” 赵煦听到此,轻轻咳了咳。 德宗正听的起劲儿,不悦的一哼:“难道伱媳妇说的不对?” 赵煦连忙赔笑:“自然句句在理。”继而冲凝萱做了苦脸。 凝萱只嫣然一笑,又道:“陛下多半认为侄媳妇是在给同有血缘关系的三皇子说好话,侄媳妇不敢否认,却也不敢承认。其实三皇子为人秉性到底如何,皇上心里早就有数,侄媳妇不过是在高人前面班门弄斧罢了。” 好听的话人人爱听,马屁不在乎拍的多响,在乎的是听的人受不受用。德宗近来重用三皇子,朝中已经有了质疑声。德宗虽然不去反驳,但心里不好受。 他的儿子就算再多毛病,那也是天子的骨肉,哪里轮得到一帮老头子指手画脚。 继而凝萱说的这些话。德宗才没有白眉赤眼的批驳回去。 “伱且继续说。” 凝萱笑道:“是。再说四皇子......听世子说,四皇子殿下少年便显得格外不同,书房先生们多有赞誉,连太傅大人都曾经亲笔提书赠与四皇子殿下。实在叫人羡慕敬佩。” 德宗神情一黯,似在自言自语:“可他怎么变成了这个德行?难道是朕教子无方?他,他竟干出......的荒唐事。”德宗忍住怒火,将“辱杀兄长庶嫂”的话咽了下去。 如果不是四皇子杀了魏乐熙,德宗根本不会发怒,在德宗看来,连兄弟媳妇都能亵渎的人。如何能担当治国重任?德宗宁可叫太子平庸的管理朝政,也不愿意在死后就被迅速灭国。 四皇子若继承大统,也将是一大昏君,这是德宗决不能允许出现的事儿。 “伱且说说余下的几个皇子。”德宗敛神,紧逼下面的世子夫妇。 凝萱微微颔首:“五皇子和六皇子年纪小,这些年都跟在娘娘们身边读书,听闻教养也是极好的。五皇子多像先帝慈孝,六皇子多像陛下仁厚。至于七皇子......” 凝萱忍俊不禁笑出来声:“七皇子活泼可爱。见过的人都夸赞不绝。侄媳妇先前进宫的时候见过小皇子数次,传闻一点不假。一言一行满满的都是正气,叫人不敢小觑。” 赵煦心里偷乐。一个小屁孩,亏得凝萱找了那些好词好句去说他。七皇子整个一小肉丸子,见了谁都笑呵呵的,一点心眼没有,真不知道丽妃那样的刁滑之人,怎么就养出了七皇子的性儿。 德宗终于找到了一件高兴事儿,一说起宝贝儿子小七,德宗的话匣子也打开了,絮絮叨叨说着七皇子小时候的趣事御朱门。凝萱和赵煦就耐着性子往下听。德宗虽然对七皇子赞誉不断,只从头到尾都没提过丽妃的名字。倒不像她生的。 一晃就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德宗也说累了,随意挥手打发了他们俩:“就叫小皇孙到伱们府里住几日,宫里的事儿消停之后朕再派人去接回来便是。” 不由分说的将人塞进了恪亲王府。 赵煦夫妻俩只能应声出了养心殿。小宁子冲他二人吹了个口哨,往一个偏僻的角落引。 “昨晚皇上请了长春老祖来宫中讲道,小皇孙刚一出生就被抱到了养心殿给陛下和长春老祖瞧。”小宁子顿了顿。四下打量。赵煦低声道:“四处无人,伱且说。” “那会儿太子妃还没断气呢,长春老祖给小皇孙算了一卦,说他有帝王之相,只是幼年坎坷,需要有一福泽绵长之人相伴,才能逢凶化吉。” 凝萱恨不得对那老道破口大骂,恶声恶气道:“算来算去,长春老祖一定认为这有福泽的人就是我了?” 小宁子尴尬的点点头。赵煦忙问:“老祖人现在何处?” 小宁子伸手指了指远处清晰可见的摘星楼:“长春老祖说宫中有奸邪作祟,这才导致太子妃魂不附体,生魂一离,肉身难自持,才酿成了悲剧,若想东宫今后无恙,需在高处引渡太子妃娘娘的生魂归天。” 他们三人站的是个聚风地,风声打碎了小宁子的话,明月当空,照的三人脸孔越发苍白。小宁子看着世子爷阴沉的脸,再看看世子妃漂亮的近乎妖媚的脸孔,生生打了个寒战,急忙找了个借口跑了。 赵煦扶着凝萱去寻大公主,大公主见了他们也不说埋怨的话,还好言劝慰:“让伱们养就养吧,到底是赵家的孩子,宫里有几个女人是好像与的,难怪皇上不敢将小皇孙交给她们。本宫刚才瞧太子的模样,少说也憔悴了十倍,他哪还有精力去照顾孩子。” 三人正说着,远远的就看见太子领着几人在那里相迎。 凝萱感到丈夫身形有些僵硬,低声道:“怎么了?” “太子身边的那三个,”赵煦眼神往对面扫了扫,“年纪最轻的就是陈淮安的儿子,旁边那个稍长的是兵部尚书的女婿寇都统,最后面那个大胡子就是左都统。” 凝萱瞪圆了眼睛往对面看,难怪赵煦惊讶,御林军三位都统齐进宫,赵煦身为长官竟然全然不知。 “姑母,弟妹。”太子走到近前,话语声还带着悲切,“这孩子就全托赖弟妹照看了。”太子妃的乳娘抱着一个黄绫襁褓走了过来,太子轻轻将孩子抱到怀中注视良久,才交给赵煦。“陛下恩准三位都统分班守卫恪亲王府,另有太医院五位医官常驻王府。弟妹别担心,这银子都从东宫中出。” 凝萱挺着肚子,也不敢去抱小婴儿,只笑道:“太子多虑,只管将小皇孙交到我们手上,我夫妻二人定当竭尽全力照顾小皇孙。” 太子妃的乳娘很快从赵煦手中接回了小皇孙,亦步亦趋的跟在凝萱身后,连头也不敢抬。 众人出了神武门分路而行。恪亲王府的马车消失在宫门前,看似平常,其实却打一出宫门就被人瞧在眼中。 直到天色泛白,凝萱等人才回到家,她躺在**怎么也不想起身。问着连口水也顾不得喝仍旧要进宫的赵煦:“太子妃的乳娘还在外花厅里等着呢,我想叫小皇孙先住在咱们隔壁的暖房里,反正也是预备了给咱们宝贝的。” 赵煦有些不情愿,那暖房和内室不过隔了个小花厅,婴儿的啼哭声能清清楚楚传进来。赵煦自己倒不担心,他在军中和那帮大老粗住的时候,鼾声如牛他也照睡不误,可凝萱不行,万一那孩子哭闹起来,妻子休息不好,前些时候养好的身体怎能吃得消。 “不行,这样近,况且太子妃的那个乳娘看着就浑身阴沉的劲儿,我不放心。后面有三间小罩房,收拾妥当就很清净。” 凝萱无奈的一叹气:“那是我夏日里纳凉的地儿,冬日里从不住人,算了,先挺过这两三日,等明儿叫人把后罩房的火炕围上再说吧。”凝萱又挣扎着要起身,赵煦忙按住她,不悦道:“有什么话伱交代我就是,起来干什么。” “太子妃的乳娘还等着呢,我怕动作慢些她会多想。既然请了这尊神进门,就要好生供着吃喝,”赵煦心疼媳妇,可凝萱也心疼丈夫啊,刚才她一个劲儿劝赵煦别送自己回来,反正还要回宫,何必折腾,可赵煦根本不放心自己,非要亲力亲为。 凝萱拉住赵煦:“伱也要吃口热乎的东西再走,就是跟着伱的那帮人也用些,不然我不放心。”凝萱叫宋嬷嬷亲自盯着赵煦吃饭,没用完不准走,她自己则去了外花厅见太子妃的乳娘。 太子妃的乳娘姓曹,从小奶大了太子妃,在东宫身份尊贵,连慧良娣见了她也要礼让三分。现如今最大的靠山没了,曹妈妈知道凶多吉少,要是小皇孙也被人害死,曹妈妈唯有死路一条。所以凝萱一开始担忧太子妃的乳娘会不合作,其实恰恰相反,曹妈妈现在恨不得给世子妃掏出颗真心看看,只要世子妃能护住小皇孙周全。 “曹妈妈坐。” 碧潭作势要从曹妈妈怀中抱出小皇孙,曹妈妈如临大敌似的等着碧潭,紧紧搂着孩子:“伱干什么。” 刚出生的小孩子,连眼睛都睁不开,却能听到周遭的声音似的,“哇”的一声痛哭起来,嗓门之大,瞬间戳破了原本宁静的恪亲王府。*** ps:接近尾声,小荷在全力收尾(未完待续) 第三三零章 袖手旁观 凝萱有些不喜,她又不是巴着太子将小皇孙抱到自家来,是太子妃临终前的托付,曹妈妈这个样子,好像她们要对小皇孙不利似的御朱门。 凝萱冲碧潭一点头,示意她不要再动手,转而对太子妃的乳娘轻语:“曹妈妈爱惜小皇孙,我们都能理解,不过现在进了王府,我们府里的人少不得要亲力亲为去照顾小皇孙。曹妈妈又是拦着又是挡着......只怕我们不好向皇上交代。” 曹妈妈紧搂着孩子,忙道:“不是奴婢故意拦着,是这位一看就是个大姑娘,哪里知道怎样抱孩子,怎么样照顾孩子?奴婢也都是为了世子妃着想,万一跌坏了小皇孙,我们都吃罪不起。” “那按曹妈妈这么说,我房里没生育过的都得远远离着小皇孙喽?”凝萱脸色一沉,“碧潭,去把人都给我叫起来,凡事生育过儿女的到门口候着。” 碧潭瞥了眼曹妈妈,答应着去了。曹妈妈脸色难堪,她在东宫的时候还没人敢这样叫她下不来台,恪亲王世子妃好大的胆子,她就不怕太子知道后问罪。 虽然天才微微发亮,但主子们进宫吊唁,王府里还有谁敢阖眼睡下,都在这儿听令呢。碧潭一叫人,大伙儿齐齐团聚在后院的空场上,伱看我我看伱,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从人群里挤出三四个有些年纪的粗使妈妈。 碧潭领着这三四人进了花厅:“世子妃,在咱们院子里当差的,又生过儿育过女的,就是这几位妈妈。” 曹妈妈冷眼去瞧,不屑的撇撇嘴。又老又丑,怎有资格照顾小皇孙。 凝萱却笑着问她们:“妈妈们可有育儿的经验?若说的好,我自然重重有赏。” 当中一高瘦子忙道:“世子妃容禀,奴婢生了三个儿子,个个小牛犊似的结实,都是吃奴婢的奶长大的。”旁边那位也不甘示弱。急道:“奴婢家四世同堂。我们叔伯家的闺女们都是奴婢看大的,要问这育儿经验,世子妃不用找别人,奴婢就能说上一天一夜。” 其他几个也是滔滔不绝。俨然育儿高手。 凝萱望向曹妈妈,笑道:“曹妈妈觉着这几位如何?比碧潭强几分吧!” 太子妃的乳娘将身子一扭,背冲诸人不吭声。 笑槐就要冲上去和曹妈妈理论。凝萱却捏住她的手腕,冷冷看着曹妈妈的背影:“我也累了,就不多陪曹妈妈。稍后丫鬟们会带着曹妈妈往客房去。王府里也不敢多加派人手,照顾小皇孙的重任还要靠曹妈妈从宫里带出来的人,用别人......我不放心。” “伱!”太子妃乳娘骤然转身直视凝萱,“世子妃这样怠慢小皇孙,就不怕万岁怪罪?” 凝萱笑道:“曹妈妈都不怕,我又怕什么?奉劝曹妈妈一句,伱把小皇孙养的再好。他也姓赵,而不姓曹。小心功夫用过了头,皇上以为曹妈妈想利用小皇孙年幼无知,控制皇家血脉......曹妈妈就得不偿失了。” 凝萱抬脚就要走,忽然想起:“啊,险些忘记告诉曹妈妈,伱身边本带着的几个小宫女在临出宫的时候被太子带走了,听说是行为不端,曹妈妈不会不知道吧!”说完,笑着出了花厅。 碧潭款款上前,手往前平伸,也不说话,就淡然的看着曹妈妈。等了好久,曹妈妈才不甘心的将小皇孙交到碧潭手中,自己则颓然的跌坐在位子上。 天亮后,王府管事依着赵煦走之前的吩咐,向内府报了世子妃产育,免了她进宫长跪。内府早得了东宫的消息,不但笑呵呵的收了王府的折子,更笑眯眯的将赵家大管事送出内府红门。 还不到午饭的功夫,好多人家都听说了恪亲王府代为照顾小皇孙的事儿,内中多羡慕德宗对王府的信任,自然也不乏吃醋的御朱门。 东宫送了妥当的三个奶娘,不但奶水足,而且家世清白值得信赖。凝萱略松了口气,她早先还担心这会是个棘手的差事,现在有东宫的便利,凝萱等人多了几分底气。 说来也奇怪,这孩子特别懂事,吃饱了就睡,偶尔哼哼两声,奶娘们打开小小的襁褓一看,必定是要出恭。三个奶娘频频向凝萱赞誉,说从没见过这么好带的孩子,小皇孙不愧是皇家人,和寻常百姓就是不同。 两三天的功夫,小皇孙脸上的红晕渐渐消散,露出雪白的小脸蛋。奶娘们吃的好,都是大补的东西,奶水自然足,小皇孙从不乏吃食,脸颊上长了小肥肉,眼睛偶尔睁开,黑葡萄似的熠熠生辉。 大公主来瞧过一次,她也在家告了不适,皇上和太子当然不会叫大公主去给外甥媳妇守灵,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宫中更是日日打发人来瞧小皇孙,凝萱跟着受益,皇上大约也不好意思叫人空手来,次次有不菲的赏赐,偶尔是吃食,偶尔是绸缎,数量驳杂,后来连凝萱自己也弄不清宫中到底赏赐下了多少东西。她一样也不用,都叫碧潭和笑槐好好登记在册收进了库房。 一转眼,小皇孙就到了满月的日子,德宗打发了小宁子传旨。 “陛下说了,小皇孙生母新丧,不宜大肆操办。眼下要紧的是过了百日叫太子妃赶紧下葬,陛下的意思是等小皇孙抓周的时候再弄的隆重些。” 凝萱一面听一面点头:“陛下思虑深远。” 小宁子迟疑了一下才道:“万岁爷的意思是......若有来的宾客,世子妃也不用多加理会,御林军的几个都统自然就打发了他们。太子妃一来养胎要紧,二来也免得小皇孙受到惊吓。” 凝萱才要点头,笑槐就打外面冲她轻轻招手。小宁子忙笑道:“若世子妃无事,奴才这就去了。宫中诸多事务,只怕一时离不开人。” “碧潭代我送送宁公公。” 小宁子出了房门,脚步故意放慢半拍,就听见里面小丫头低声说着什么,小宁子听的不太仔细,但廉国公三个字却清清楚楚。 屋内笑槐一脸的无奈:“我都说世子妃刚刚睡下,不好打搅,可廉国公根本不听,王爷和世子都不在家,我没有法子,只能叫大管事先陪着,这才过来和世子妃回话。廉国公的意思明白的很,不见到世子妃他是绝不会走的。” 笑槐迟疑的看着凝萱:“世子妃,伱说廉国公会不会是奔着小皇孙来的?” 凝萱轻轻一笑:“呆子,伱当家里的御林军都是吃闲饭的?这会儿早把廉国公来的消息送进宫去了。祖父多聪明一个人,外人不知道,咱们家有几个不晓得的,他老爷子绝不会在王府里动手。” 凝萱叫人服侍穿了衣裳,坐着青竹小轿晃晃悠悠往前院去。一路上桃杏吐芳菲,不时从枝头上冒出数点调皮的粉白花骨朵,隐有早春的迹象。 且说廉国公坐在正堂内,已经连喝的两盅茶,灌了一肚子的水,却始终不见魏凝萱的踪影,不禁有些气恼。廉国公才要起身去找人来问,就听外面报了孙女的名讳。 “怎么来的这样迟!”廉国公不悦的放下茶盅,“我本指望着伱嫁到王府来能帮着料理家事,给王爷和世子分担些,伱真是个不叫人省心的孩子。” 廉国公赫然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凝萱故意笨拙的被人搀扶到太师椅上做好,委屈的看着廉国公:“祖父教训的是,不过自打怀孕之后,孙女嗜睡的很,管家的事儿确实懈怠了许多,好在王爷和世子都能谅解体贴,不准我多操劳。” 人家正经的公公,丈夫都不埋怨,当祖父的却说三道四。廉国公哪里听不出孙女的暗讽,可廉国公定力就是足,不大会儿就转了笑脸,全翻过刚才的喝问。 “小皇孙呢?怎不一并抱出来叫祖父瞧瞧。” “哎,别说祖父见不得小皇孙了,就连孙女我......一日也不过被允许瞧那么两三眼。东宫的人看着牢呢,太子妃的乳娘是个厉害的角色。” 廉国公哼了哼:“东宫的那些人都被宠坏了,连个乳娘都敢这般放肆。伱也是太软弱,太子妃妯娌这么多,她怎么就在临终的时候赖上了伱?还不是看伱好欺负,换了伱大姐姐二皇子妃,太子妃如何就敢?” 凝萱眼睛放亮,往前探了探身子:“祖父的意思是......” 廉国公才要将此行的意思说出啦,却见孙女的神色有些过于犀利,忙改了口:“祖父当然是希望伱好生照顾小皇孙。” 凝萱很是失望,落寞的低下头:“祖父说的这些凝萱都懂,可我分身乏术,照顾了小皇孙照顾不得家中大小诸事,世子爷都说我这两日消瘦了不少。” 廉国公斜眼瞧瞧五孙女圆润的脸颊,不禁对凝萱刚才的话嗤之以鼻。 “伱将人都打发了出去,祖父有几句要紧的话单独对伱说。” 凝萱心中一喝,原来刚才的还不算要紧。她示意笑槐和碧潭去门外候着,廉国公不放心,站起身亲自将大门阖上,转身看着凝萱。 “伱大姐姐也就是这小半个月便要生了,三皇子昨儿在守灵的时候突然晕倒,也被查出了身孕。五丫头......魏家正在风口浪尖上,伱不能袖手旁观啊!”(未完待续) 第三三一章 悔不当初 凝萱从前在廉国公面前多是装聋作哑,要么就小媳妇似的唯唯诺诺,廉国公说什么,凝萱答应什么御朱门。今天却不寻常。 “那祖父有什么好建议?”凝萱冷冷一笑,“总不能叫我去谋害小皇孙吧!”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这是要掉脑袋的。”廉国公猛拍桌案,与凝萱怒目而视。 凝萱脸色如旧,不慌不张,不急不躁,“原来是孙女会意错了,可祖父说的的话难免叫人往旁处去想。二皇子妃倘生了儿子,三皇子妃倘生了儿子,得益最多的都是祖父啊。” 廉国公板着脸怒斥道:“什么叫我得益最多,我不过是个臣子,自然希望皇上儿孙满堂。万岁爷信赖你们夫妻,将小皇孙送到王府来照看,你切莫因别人几句闲言碎语,或是蝇头小利晕了头脑,被人利用。你若不好,我们廉国府难辞其咎。” 凝萱诡谲的一笑:“原来是这样,祖父真是和孙女想到一处去了,我原本就怕自己照顾不了小皇孙,又有些人打小殿下的主意,最后要我们夫妻背黑锅,现在既有祖父这一番谅解,我和世子的底气也足些。” 廉国公品了品,越听越觉得魏凝萱说话处处带刺。他原本还挺喜欢这个丫头难得糊涂的秉性,知道装傻的人多半都不傻。可现在听魏凝萱明明知道自己的来意,却根本不往正经的地方谈,害的廉国公空有一肚子好处不能往外倒,只能讪讪的去了。 太子妃的乳娘不知打哪儿听了廉国公来拜访的消息,慌慌忙忙抱着小皇孙在院门口等着凝萱回来。笑槐和碧潭知道她心中的顾忌,又不愿意得罪这个碎嘴的老妈妈。就趁着凝萱还没进门,死命将人推回了暖阁。 至此后。凝萱将内院的人轮番敲打一阵,又棒打了两个偷懒的婆子,太子妃的乳娘才渐渐明白凝萱的本事,不敢再用银子探路,徒惹的世子妃,叫自己境地越加的难堪。 百日之后,太子妃隆重大葬,果郡王府出来的小皇孙跟着宫里的大太监一并往皇陵而去,按照祖宗规矩,给太子妃守孝一年。百官的素服忙不迭换了下来。久不见戏文歌乐的皇宫内重新开了锣。德宗稍稍示意大公主,请大公主帮着太子重新择选一位太子妃。相貌家世倒在其次,要紧的是品性端正,能善待小皇孙。 大公主一听,便为了她的女儿早早解脱。也要用心去办此事。一时间,顾家常有花宴,只凝萱不敢去,老老实实的躲在家中养胎。 这日,她刚睡过午觉,正看乳娘逗弄小皇孙教他翻身,小丫鬟来报,说二姨太太来了。 凝萱实在诧异,魏诗琪憔悴至极。两眼无神,空洞洞的透着绝望。要不是她的丫鬟搀扶着,只怕早就随风飞了。 “二姐姐这是怎么了?快扶到这儿来坐下。”凝萱叫小丫鬟恭喜将人搀扶到自己惯坐的椅子上,她自己则捡了对面的一张。 尺素是跟着魏诗琪嫁到夫家的陪房,伺候二姑娘比银笺等都用心,是诗琪的心腹。尺素见魏诗琪已经不能说话。只好用帕子擦拭眼角清泪,抽泣道:“世子妃帮帮我们家奶奶吧,我们真是无路可走了。” 凝萱听她说“走投无路”四字,不禁叫奇:“二姐姐好端端的日子,哪里就到这个地步?” 尺素不敢再多说,再多说就是家中丑事了,尺素不敢擅自做主,于是悲戚戚的站在魏诗琪身边。 凝萱张张口,却只叫来了笑槐:“到门外候着去,别叫曹妈妈靠近。” 笑槐想起那个爱偷听的太子妃乳娘,忿忿的去了。 凝萱扶着碧潭,小丫鬟恭喜将椅子搬到魏诗琪身边请她坐下,转身出去带好门,和笑槐肩并肩侍立而站。 凝萱轻推了推:“二姐姐,二姐姐。”魏诗琪茫然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恍悟:“五妹妹御朱门。”反复念叨几句“五妹妹”,骤然爆发的哭喊道:“五妹妹,我的命好苦啊!” 洪水似的眼泪飞泻而下,尺素也跟着哭,碧潭劝了这个又要劝那个。手上的帕子染湿了一条又一条,便是这样,也没止住主仆二人的悲伤。 凝萱拉住碧潭,轻声道:“别忙,叫二姐姐和尺素发泄发泄,也比憋坏在心中强百倍。”诗琪渐渐止了悲伤,不好意思的将头扭过去,“求碧潭姑娘倒一盆水来,我们主仆洗洗。” 碧潭赶紧去,不多时,诗琪主仆二人重新洗了脸,碧潭又将凝萱搁置许久不用的脂粉匣子找了出来,笑道:“我们世子妃因有了身孕,这些东西也不大用,搁置许久,姨太太别嫌弃。我那个倒是常用,却终究没主子的这个好,又怕姨太太嫌弃。” 诗琪扫了匣子,十几根玉簪花棒上尽是茉莉花粉,樱红、玫粉、淡青......虽然都是常见的色,却比她们在娘家当姑娘时候用的不知强上几倍。 诗琪在碧潭的服侍下重新擦了胭脂膏子,果然光彩几分。 凝萱轻叹道:“二姐姐家中到底是个什么缘故,天大的事儿大家一起商议商议,总有解决的法子。你既来见我,说明二姐姐还颇信赖妹妹。” 五妹妹的话又点了魏诗琪的伤心处,“我,我错听了妹妹的话,不该听信那个方大人,真是悔不当初。” 原来,魏诗琪的婆婆得了银子之后,瞒着她儿亲自去方大人府上走动。方大人早就嘱咐了他夫人,若是有人来走关系,大可将银子收下,魏诗琪的婆婆只当事情成了,连续几日都笑脸见人,对二儿媳诗琪更是嘘寒问暖,叫她大嫂看的好不眼热。 谁知遇上了太子妃伤逝,太子励精图治,忽转性子似的,不但没懈怠公事。反而愈发精心,没多久就察出了翰林院里的贪墨之事。 别的地方也就罢了。翰林院,在德宗看来,那该是天底下最最清廉的地方。德宗就觉得脸上被人扇了一巴掌,命太子厉行处置这一伙儿蛀虫。 方大人自然难逃,可却拔萝卜似的揪出了魏诗琪的丈夫。 “我真是迷了心窍,当初若肯听听五妹妹的话,你二姐夫也不至于到这个田地。现在婆婆病倒在床,大嫂子日日指桑骂槐,说我们二房给家门添丑,要逐我们出门呢。”诗琪悲声道:“我所有的银子都给了婆婆去活动关系。哪里还有闲钱?况且此时搬出府。只能叫大嫂子得了意,所有的亲戚们齐戳我们脊梁骨。再者,你二姐现还在大狱中......五妹妹,我知道再求你,连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可是我......” 凝萱用手一挡,“二姐姐不用多说了,谁没个遭难的时候,这事儿你先别急,等世子爷回来,我和他打听打听。别的倒在其次,先把二姐夫救出来再说。” 尺素不由分说的跪倒在地,任凭碧潭怎么就拉她,尺素就是不起。 “世子妃的大恩大德。尺素一辈子记得。都说患难见真情,尺素以前对世子妃不敬的地方,都是奴婢瞎了眼,只要姑爷能平安无事,尺素就到长春宫里给世子妃立下长生牌位,给未出生的小世子做一百双鞋袜。” 凝萱大笑:“快起来。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凝萱仔细打量了打量尺素,当年小桃坞里的大丫鬟也开始独当一面喽,凝萱叹息道:“二姐姐有这么个忠心的丫头,这是你的福分。” 魏诗琪听五妹妹这话,又想起近来遭遇的冷眼和挤兑,越发感念尺素两口子的好。 晚间赵煦归来,听了这事儿,“太子最近变了个人似的,做起事来雷厉风行,狠狠惩治了一些贪官污吏,皇上在朝堂上赞誉有加。大臣们都窃窃私议,说朝堂的风向又将变。翰林院只不过是被拿出来开刀示众而已,接下来只怕还会有不少人落马。” 凝萱身边躺着小皇孙,刚刚吃了奶睡着,凝萱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翰林院是士林中的圣殿,太子就算拿别处开刀,也不该得罪那些学子们。” 赵煦用湿帕子抹了把脸,笑道:“太子身边有高人指点。他明着是收拾翰林院的贪官污吏,清除浊流。其实是叫翰林院里空出了更多的位置给年轻的士子。届时风波一过,太子趁着再次大婚,请求皇上开恩科,另选拔人进翰林院当差,天下书生谁不感念太子的好?” 凝萱恍然,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好计谋,不过二姐夫......” 要真是赵煦说的那样,太子绝不会轻易放过贪墨之徒,即便是他们夫妻俩去求情。一边是士林学子们的呼声,一边是堂弟、弟媳们的求情,孰轻孰重,太子肯定能分清楚。 “你叫二姨姐放心,虽然不能担保让二姐夫保住原职,但从大理寺放出来绝没问题。等明儿我叫人去大理寺疏通疏通,牢中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赵煦将话题绕开,上床趴在凝萱身边,贴着娇妻的肚子嘿嘿笑:“咱们家宝贝今日可还调皮?” 凝萱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皮球似的小肚子现在是全家关注的重点。恪亲王虽是公公,但也每日都打发了人来问,赵煦更是极尽可能的在天黑之前办妥公事,不在大营中过夜。 不久前,二皇子妃终于生下小皇孙,德宗龙心大悦,现在满城的目光都放在了三皇子妃身上,只待那一位也添个麒麟儿,才好势均力敌! *** ps:一直在追《花开锦绣》,吱吱大人也要结文了,小荷也要结文啦,最近俺这里下了暴雪,学校停课,天天写新书,已经攒了两万字,希望早点和大家见面。仍旧是红楼同人,不过俺敢担保,你们绝对猜不到主人公是谁!!(未完待续) 第三三二章 无功而返 二姑爷的事并没有凝萱想象中的那样简单,赵煦有许多话并未与妻子交代御朱门。魏诗琪的丈夫在科举之前已经暗中投靠了四皇子,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幕僚,甚至还没等得到四皇子的重用,他便成了太子攻歼政敌的牺牲品。 新科林状元根本没有意图放弃翰林院侍讲学士的位置,一切都只是太子底下的人放出的烟幕,就为了叫方大人上钩。于是太子名正言顺的收拾了毒瘤,得了皇上的青睐,更叫文人们信服。 如果现在只因为二姑爷是恪亲王世子的姐夫就放他一马......太子多半不会同意这笔买卖。 等了七八日,魏诗琪终不见丈夫归来,她婆婆催的又紧,只能再次登门王府。谁知凝萱去了公主府,魏诗琪一狠心,抛下所有面子,叫了小轿往二皇子府去。 二皇子府上的人个个势利,只认一个恪亲王世子妃是她们家的姻亲,余下皆不愿意理会。皇子府的管事听人说是魏家的二姑奶奶来,又不见对方有什么孝敬,自作主张,将人撂在门房的一个偏厢中,冷茶也没一口,只叫她们坐着,说二皇子妃里面在会客,过会儿再去回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魏诗琪虽觉得难堪窘困,但为了丈夫,还是硬着头皮在此处守候。 不觉就已经过了午后,魏诗琪主仆俩饥肠辘辘,见天色实在晚,才有个华服锦袍的管事娘子进来。 “罪过,罪过。怎么叫二姨太太在这儿坐着。”管事娘子没好气的瞪着身后的丫鬟,刚要往里走。却被屋子内扑面而来的霉味险些熏了个跟头。这屋子背阴,加上近来有些潮气,屋子里久不见阳光,平时连个耗子也不愿意在这儿多呆。华服锦袍的娘子都是享受惯了的二等奴才主子,怎堪这种大罪。 于是她连连倒退几步,讪笑道:“都是奴婢们做事没个周全的法则,求二姨太太别往心里去。二皇子妃刚会完客,请二姨太太过去叙话呢!” 尺素憋了一肚子恼火,见她家来人。才要上前分辨分辨,魏诗琪却止住了尺素的动作。 魏诗琪的一条腿阴渍渍的发麻。想从位子上站起来都是难事。那华服锦袍管事娘子丝毫不以为意,仍旧闲着手在那儿等着。从门房到二皇子妃的院子还有一段路上,若是在凝萱家,先不说会不会遇上这种轻慢事,即便是有,凝萱知道了也会忙派人抬着小竹轿子将人接过去。 魏诗琪拖着半麻的腿往前走,那管事娘子等的厌烦,时不时回头:“我说二姨太太。我们皇子妃可不像别人。大把的闲散时间,劳驾你快点。” 魏诗琪做姑娘的时候清高,等做了人家的媳妇。才知道,世间本就有许多不公平,本就有许多叫人看不惯的事情。 魏诗琪勉强笑道:“多谢管事娘子提醒。尺素......”她冲尺素点了点头,尺素才不情愿的从怀里掏出一个五两沉的小元宝。 那华服锦袍的管事娘子接过东西,先是冷笑两声,斜着眼睛瞅瞅魏诗琪,这才慢条斯理的将银元宝收下。尺素简直要被气疯,可偏又不能使性儿,只好含泪将委屈吞进肚子里。 二皇子妃住的地方说是个院子,其实只比宫里面的那些殿阁小些而已,虽然不触及内府定制的标准,但绝对是诸位皇子妃的居所中最奢华的一个。金灿灿的琉璃碗雕檐,雪玉似的浮云柱,处处彰显着不凡。 “怎么还不请进来?”二皇子妃语气慵懒的半躺在**,小丫鬟正用美人锤为其敲打小腿御朱门。 “皇子妃,二姨太太已经来了。”管事娘子登时换了另一幅谄媚的面孔,聊着裙角就上前要接过小丫鬟手里的美人锤,“还是奴婢来吧,小丫鬟们粗手笨脚的,仔细不老成。” 二皇子妃心里受用,任由管事娘子跪伏在地上敲打,只笑对诗琪道:“二妹妹可是从不屑到我这府里的,怎么今儿如此得闲?” 魏静香对二姑爷被抓一事早有听闻,当时二皇子为了讨好妻子,还曾经与她商议,打算暗地里和太子求求情,将人给放了。谁知魏静香勃然大怒,将丈夫好一顿排揎,二皇子连连告饶,从此不再敢提。 诗琪强笑道:“大姐姐有喜,妹妹怎能不来瞧瞧。我给小皇孙准备了一只项圈,姐姐别嫌弃。”尺素忙将带来的银项圈呈了上去,魏静香看也不看一眼,淡淡一笑:“二妹妹可真是有心了。” 诗琪几次想提一提丈夫的事儿,二皇子妃却都未卜先知似的将其绕了出去。诗琪心下难过,她明白,这是大姐姐不愿意搀和。魏诗琪不想再丢人现眼,连忙告辞。 主仆俩一出皇子府,尺素还是没忍住,抱怨道:“哪怕大姑娘给咱们一句劝慰的话也行啊,叫人干等了一天。” 诗琪苦笑:“所以我迟迟不愿意来皇子府,明知来了也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却偏偏不信邪。罢了罢了,听天命而已。” 尺素小心劝道:“不然......我们再往恪亲王府去走走?想必这会儿世子妃也该回来了。” 诗琪半点信心没有,五妹妹比大姐姐强一百倍,她若能救自己丈夫于水火之中,就绝不会等如此之久,看来,她们真该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被扫地出门。 凝萱从母亲那儿一回来就听下人说二姨太太早间来访,什么事儿没交代,只是听说世子妃不在家,有些失望罢了。 凝萱连衣裳也没换,就想打发碧潭去二姐姐府上安抚几句,谁料宋嬷嬷匆匆赶来,脸色阴郁,附在凝萱耳边低语:“小皇孙有点不妥。下午的时候就开始低烧,吃了太医开的一副药,不但没好,反而有糟糕的迹象。” 凝萱心中一惊,“今日在府里当差的是哪位太医?开的什么药?” 宋嬷嬷气急败坏道:“就是太子亲选的那位张太医,那老头只说小皇孙无大碍,吃一剂明神汤就好。小皇孙高烧之前,正好来了龚太医换班,我们没防备,已经叫人走了。” 凝萱隐约觉得不妙,自己最担心的事儿难道还是要发生了?小皇孙身边,除了太子妃的乳娘不好插手,凝萱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调查了个彻底,她又相信太子妃乳娘对小皇孙的忠心度,可这会儿...... 还是出了乱子。 只不知这乱子是天祸,还是**。 凝萱便将魏诗琪的事儿放在一边,招呼了碧潭:“今日御林军当值的是陈都统,你和他亲自去带张太医回府。记住......”凝萱盯着碧潭,语气极重,“我要的是大活人,别叫人趁机钻了空子。” 碧潭忙点头而去。 暖阁这边都乱成了一锅粥,凝萱一进门就闻见冲鼻的香灰味儿,屋子内小皇孙撕心裂肺的喊,凝萱虽然还只是个孕妇,但照料了小皇孙这三个多月,早有了母亲的自觉,一听这声音,凝萱一颗心都碎了。 再往地上看,她恨不得将太子妃乳娘揪起来暴打一顿。 “你这是做什么!” 宋嬷嬷赶忙要去拦凝萱,可单手只抓住了世子妃的衣角。就见凝萱挺着大肚子,毫不客气的去推太子妃的乳娘:“你烧了这么多香,是怕小皇孙病的不够严重?” “嘘!”太子妃的乳娘咧嘴傻傻一笑:“奴婢这是祭拜长春老祖呢,老祖说了,太子妃是被邪祟上身,小皇孙是个孽胎,想要活命,就得诚心。” 凝萱头皮发麻,几个婆子上来不由分说的将曹妈妈绑住,小丫头恭喜不用人吩咐,上前胡乱的将香炉里抱在怀里,冲出门去,一泼水浇灭残留的烟灰。 “抱小皇孙到我房里去。”凝萱冷冰冰的看着太子妃的乳娘,曹妈妈拧麻花似的要挣脱婆子们的钳制,无奈都是徒劳,口中便不管不顾的骂道:“丧尽天良的东西,都是你们害了小皇孙,我曹妈妈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太子妃你睁一睁眼看看吧,救救小皇孙!” 曹妈妈老泪纵横,哭的倒真像那个样子。她见小皇孙被笑槐从暖阁的床榻上抱出,“你这贱婢,快放开殿下。” 小皇孙哭声渐小,脸色却红胀的吓人,气息喘的很不均匀。宋嬷嬷把凝萱从小照顾到达,很有些经验,知道这孩子大约是被痰掐住了,忙从笑槐那儿接过手,扶着脑袋将小皇孙直立起来,隔着锦被狠狠一拍。 “哇”的一声,震耳哭声复又响起。 大家都松了口气,凝萱闪身叫宋嬷嬷先去,屋中只留下了那几个粗使婆子和太子妃乳娘。 “曹妈妈也不用再装模作样,等张太医被带回来,万事就能见个分晓。你是人是鬼,是忠是奸,咱们到时候再细算算。” “世子妃想要将脏水泼到我们头上,门都没有。届时我只和太子哭诉去,是你怠慢小皇孙,谁不知道是你收了廉国公的好处,立誓要将小皇孙置于死地。小皇孙万一有个好歹,太子一定将你满门问罪。”曹妈妈甩了甩肩膀,怒喝婆子们:“还不快将我松绑!”(未完待续) 第三三三章 命在旦夕 曹妈妈不相信魏凝萱敢动她,小皇孙无端发烧,又这么巧的赶在魏凝萱去大公主府的节骨眼上,曹妈妈断定和王府脱不开干系,然而她人单力薄,只好借着疯闹的劲儿给魏凝萱施压御朱门。 凝萱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先发制人羁押住了太子妃乳娘。小皇孙的病来的又急又怪,从曹妈妈的叫嚷中不难听出,她心中怀疑是凝萱收了廉国公的好处,小皇孙不好,太子自然受皇上苛待。然而曹妈妈又不敢完全相信,因为事情出在恪亲王府,魏凝萱自身就难以保全,皇上肯定会揪出一个替罪羊。曹妈妈虽然犹豫不决,但私心作祟,为了叫自己逃过这一劫,曹妈妈只能装疯卖傻,将小皇孙的不好都栽赃在魏凝萱头上。 反之亦然。 凝萱刚回来,她也闹不明白谁是真凶,又或者只是虚惊一场,但曹妈妈不能不抓,她越是闹的欢,凝萱就越要将其紧紧看牢。她命婆子们将人绑好,也不用关押在什么柴房里,就锁在院后的抱厦中,两个婆子一班,分作三班,眼睛不离的看紧太子妃乳娘。 忙完这些,凝萱身上起了薄汗,她也来不及换洗就急匆匆去看小皇孙。笑槐抱着金疙瘩来回摇晃,口中念念有词,小皇孙的几个乳娘无一不跪在地上,见世子妃进屋,越发抖动的厉害。 “主子,你看这可怎么办?哭的越发的厉害了。”笑槐不知所措的看着凝萱,她能使的法子都使了,又不敢将小皇孙交到乳娘们的手上,谁知道这三人中有没有下黑手的,若是叫小皇孙再落虎口。即便刚刚没有世子妃的的错儿,现在也难辞其咎。 地上的一个乳娘怯生生看着凝萱,“世子妃,不如,不如奴婢来试试吧。” 她旁边同是做乳娘的一个老姐妹忙去拽她。要她别多事给大家惹麻烦。凝萱却轻轻一笑:“你知道小皇孙为什么哭?” 乳娘本想将自己的主意说出来,但被姐妹一拉扯,她反而没了成算。 凝萱冲笑槐点点头,小皇孙转眼便落在了乳娘手中。乳娘心知箭在弦已经是不得不发,只能全力服侍小皇孙。众人就见这位乳娘走到床榻边,要了热水净手,重新打开明黄色的襁褓。小皇孙离了束缚,哭声稍微小了许多,乳娘松了口气,凝萱却连眨眼也不敢眨眼。紧逼盯人。笑槐手把一盏琉璃宫灯,方便乳娘看的更清晰,宋嬷嬷手背挡在小皇孙的眼睛上,唯恐灯火太炙。 “世子妃,你瞧!”乳娘低呼一声,将小皇孙侧翻过来,指着其中一处叫凝萱来看。小皇孙的臀部有一处冒了几个红点子,不仔细看不会留意。可细细瞧,像是一排针扎了似的。 “是水痘?”笑槐见红呼呼的,赶紧叫凝萱往后退。宋嬷嬷却肯定的摇摇头:“不可能。姑娘小时候出过水痘。我再不会认错。倒像是......” “像绣花针的针尖。” 宋嬷嬷忙道:“姑娘说的是,我也怀疑是这个。哪个天杀的东西,也舍得下去这个手,小皇孙才多大点的年纪,这还不疼坏喽御朱门!”宋嬷嬷也是个性情中人,她和小皇孙处的久了,也爱的很,此时不免记恨起下毒手的人。 凝萱暗暗留心道,宋嬷嬷说这话的时候,地上的一个乳娘明显神情一松。这就奇怪了。小皇孙被针尖刺到,她不但不紧张反而放心,这说明什么?说明针眼是小事,里面还有内情,而乳娘以为她们只打算追查到此,所以才会安心。 凝萱沉吟道:“必定是针线房哪个人做活的时候不仔细。扎到了小皇孙。”宋嬷嬷才要说不可能,地上远远跪着的一个乳娘就忙奉承凝萱。“世子妃,我们奴婢三个再无辜不过,必定是针线房的人不怀好意。平日奴婢不能多碰小皇孙一下,都是七娘给殿下洗澡,裹包袱。” 最早站出来的那个乳娘就是七娘,她听姐妹这样说,气的浑身直打颤:“你怎么能满嘴扯谎,伺候殿下的事儿都是咱们三个一同做,世子妃屋里的丫鬟们都能作证。” 凝萱招手唤来恭喜,悄声嘱咐了几句,三个乳娘也顾不上再做口角之争,都瞅着凝萱的举动。不多时,在外面候着消息的大管事娘子被恭喜叫了进来。 “世子妃,你要的东西送来了。”大管事娘子垂首不敢乱瞄,两手往上一呈递,却是本薄薄的小册子。乳娘们不明所以,宋嬷嬷却猜到了凝萱的用心。 “按理说,你们是太子送来的人,我不该乱插手,该全信你们的为人。只是世间最难忖度的就是人心,我不能不防。”凝萱冷看三人:“你们三个都是内府选出来的奴婢,最该老实本分,如今叫管事娘子念叨念叨,你们心里也明白明白,日日相处的都是什么人。” 大管事娘子见凝萱点头,忙掀开册子首页,逐条去读:“七娘,平安人士,父兄已故,夫家是果郡王庄子上的管事,育有两子。宽妈妈,岭南人,曾做过工部侍郎家少爷的奶娘,因行为端正,被内府看中,有一儿两女。”大管事娘子扫了眼离着最远的那个乳娘,冷道:“王妈妈,京城人士,做过通政司誊黄右通、政大理寺寺卿和詹事府少詹事家的乳娘,三家夫人都对王妈妈赞不绝口。” 眼神发虚的那位王妈妈讪笑道:“都是夫人们抬举奴婢,奴婢照料少爷们都是分内之事,不值得拿出来夸赞。” 大管事娘子一笑:“可奇就奇在王妈妈在进各府做事不久后,你的三个女儿都没能活下去。” 凝萱接过管事娘子递上来的册页,细细翻阅,她以前看见过这一条,但没留心,今日联想起乳娘怪异的行迹,凝萱才要重新审阅。就听管事娘子刚刚那一席话,三个人身份干净,没有什么不妥,这不奇怪,人是太子寻来的,他为了儿子应该早就过筛子似的将人挑拣干净。凝萱的手指轻点了点页角,“王妈妈还有个儿子?看上面的年纪,只怕也**岁了,不知现在何处?” 册页轻轻一抖,抖的乳娘王氏心肝乱颤,她支支吾吾道:“奴婢三个女儿都死了,唯独剩下这一根独苗,因要养活他,这才进王府重操旧业当了乳娘。” “王妈妈真会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乳娘王氏目光躲躲闪闪到处乱看,凝萱一挥手,“把余下的两位乳娘先押了下去,我单独有话与王妈妈说。”七娘和宽妈妈都觉得世子妃不会饶过王妈妈,也不用王府的婆子们来推,后面鬼撵似的快走了出去。 凝萱指着仍旧哭哭啼啼的小皇孙,俯身看着乳娘王氏诈她:“妈妈还是将知道的说出来好,太子正从东宫赶来,殿下的手段绝不是妈妈能抗衡的。” 王氏心存侥幸,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早就出来了她,仍旧诡辩道:“奴婢想起了,是,是宽妈妈,对,是她趁着世子妃不在,拿了根细针去戳小皇孙。这毒妇,世子妃不能饶了她。” 外面脚步声顿起,恭喜进来报:“世子妃,是世子身边的长随淮安。” 淮安老成,一直得赵煦重用,凝萱进府之后,赵煦就让淮安专门给世子妃打探消息。淮安目不斜视,低声道:“回世子妃,小的去了御林军大营,左都统说,一个时辰前皇上忽然宣了世子进宫问话,小的赶去时宫门已经关了。” 话音才落,碧潭刚好进门,大气也喘不匀:“主子,张太医死了。全家上下一十二口,无一生还。” 乳娘王妈妈上下牙打架,凝萱怒喝道:“你还不老实交代,这会儿只怕你儿子的性命可危。” 王妈妈最清楚自己的软肋,就是她唯一的儿子,当初生了三个女儿,就为了多口奶水,好去富贵人家当乳娘养活儿子。王妈妈才不在意那三个丫头片子,只甩手扔给了婆婆照料。婆婆重男轻女,好吃好喝省下来都给长孙,连口米汤都舍不得喂孙女,小孩子哪里禁得起这种虐待,于是都活不长久。 王妈妈忙道:“我说,我说,求世子妃救救我儿子。其实都是张太医干的,我只是打了个下手。他们叫我支开其俩乳娘,好叫张太医下手,我只看见......只看见......” 凝萱急道:“只看见什么?” “只看见张太医拿了根银针扎在小皇孙身上,一共三下,对,奴婢绝不会看错的。张太医还说,这能缓解小皇孙的病痛,是独家秘方,叫奴婢不准说出去。张太医走后,奴婢见小皇孙病情严重,就更不敢说实话了。” “还敢遮遮掩掩。淮安,将这婆子押到前院去打四十板子,我瞧她说是不说。” 淮安不容分说,上来就要拽人。乳娘王妈妈不敢置信的看着凝萱:“奴婢句句属实,绝无欺瞒。世子妃不能冤枉好人,叫奴婢屈打成招啊。” 凝萱目放寒光,咄咄逼人:“只是三针?哈,什么样的银针这般厉害,小皇孙能忽然高烧不断,哭闹不止?你若再不实话实说,小心我叫你这辈子都不能开口。”(未完待续) 第三三四章 歹毒用心 夜已深,京城四道城门均已落锁,五城兵马司的人分成十个小队在夜色下的皇城里巡视御朱门。但凡抓到夜游鬼祟的,当即拿下送进大牢。 五城兵马司共六位指挥使,分管一块辖地,往日面上合得来,但暗地里也是你争我夺,互不相让。今日偏巧轮到东城指挥使当班领人巡视,他白日里才在衙门和吃了一肚子闲气,这会儿正不自在,几个属下皆不敢出声得罪他,以免无辜被波及。 熟料,前方马蹄声阵阵,似有人夜间疾驰。 东城指挥使将马鞭往后背一掖,翻身下马,在空寂的官道上朗声一笑:“本官倒要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宵禁之后还敢夜奔。当我们五城兵马司没人了吗!”底下跟班的个个叫苦,大人也不想想,这会儿敢疾驰夜行的,有几个身后没点子依仗?大人就爱说大话,待会儿定是老虎般冲过去,小猫儿似的溜回来,连带着他们跟着一起丢人现眼。 马蹄声渐沉,东城指挥使倾耳仔细辨别,来人少说也在十人以上,他手扶腰间长剑,以备来者犯上。 “大胆何人!还不下马!”东城指挥使拦腰截住迎面而来的马队,对方并不下马,夹在其间的一人喊道:“我们是大公主府的,还不速速让路。” 东城指挥使听闻是大公主府,不退反进,他手底下的人忙将火把高高举起,照亮了对方马背上的领头人物。东城指挥使惊呼着就往前走:“表弟!” 端坐在马背上的正是顾云霆,他满心烦躁。恨不得踹飞截路之人,忽见对方上前唤自己“表弟”。诧异的看向对方。东城指挥使陪笑道:“是我,表弟!” 顾云霆这才恍然记得父亲那边是有这么个表亲,年下的时候还去过顾家,只是顾云霆早忘了对方叫什么名字。“原来是表哥当差。” 东城指挥使好奇的打量着顾云霆身后的一匹骏马,那骏马上有个白胡子老头,好不狼狈,脸色又青又白,似要狂吐的模样。“表弟,这位是......” 顾云霆深夜带着个老头子在街上狂奔。由不得东城指挥使胡乱猜测。他这人本就比一般男人爱嚼舌根子,为这事儿没少得罪人。却屡教不改。东城指挥使一张口,他身后的下属就个个垂头耷拉脑袋,很不得找块破布塞上头儿的嘴。 顾云霆淡淡一笑:“小弟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细说了,等改日得了闲再去府上打扰。”说吧,一甩马鞭,策马就走。顾云霆的精干兵勇们纷纷疾行,东城指挥使追在后面喊了几声。都不见顾云霆再回头。当着这些属下的面儿他却丝毫不觉难为情,只满脸疑惑的站在大街上,“那个方向可不是......恪亲王府?深更半夜往那里去做什么?” 东城指挥使忽然觉得自己触及到了什么辛秘。忙道:“上马,往恪亲王府去。”不由属下人分说,非带着一干人追了上去。 顾云霆的目的地正是凝萱的夫家,赵煦不在,小皇孙又哭闹的厉害,凝萱连忙派淮安去请顾云霆。 “妹妹!”顾云霆此时也顾忌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一进顾家就直奔后宅,他身后的两个得力干将几乎是提着一个老者往里飞奔,可怜白胡子老头骨架子散了也没人理会。 凝萱见来人心中大定,又惊见顾云霆身后的老者,更是大喜:“老神仙!二哥哥怎么把你请来了。” 那老头儿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宿元救凝萱一命的老神医。老神医叫苦不迭:“你哪只眼睛看见是被请来的?分明就是被活绑来的!可怜我一把年纪受这个罪!” 凝萱连忙叫淮安过去搀扶,自己也上前赔不是:“事情急的很,先请老神仙看看这孩子,稍后我和世子亲自给老神仙赔不是御朱门。” 老神医不过是抱怨两句,听凝萱一说病者是个孩子,当下收了玩笑之心,正色道:“容我瞧瞧。” 笑槐把绸缎被子打开,将三个针眼的地方给老神医瞧。凝萱低声和顾云霆与老神医道:“我才见这三个针眼的时候还没这么红,现在又肿又胀。被子一贴着小皇孙的肉皮儿他就哭嚷不止,这可怎么办啊!” 凝萱屋子里灯火通明,她唯恐这些灯火灼伤了孩子的眼睛,又叫笑槐和碧潭把王府里几颗珍藏的夜明珠都找了出来,丝毫不顾惜的当做了灯具来取亮。 顾云霆见妹妹急的不行,偏老神医又只顾着闷头检查,就拽了凝萱出来,低声问道:“王爷和世子是早就定好了今日不回来,还是临时出访?” “哪里是定好的,我早间坐车去哥哥那儿的时候,赵煦还没出门呢,说是晚间与我一同用饭,还叫我等着他。至于父亲大人,是昨儿长春宫来人请,说老祖得了些好茶,叫父亲过去品茗,照理说今日上午就该回来了。” 顾云霆沉吟半晌:“和太子说了吗?” “已经派了大管事往宫里送信,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回来。”凝萱从宋嬷嬷那儿接过怀表,“足有半个时辰了。” 顾云霆心生不妙:“我们途径朱雀大街的时候并不见有人从宫门方向过来,看来是有人截住了王府的人。”顾云霆大叫一声“六子”!外屋候着的一个年轻后生站在门帘子外:“二爷!” “带着几个人沿着朱雀大街去寻,看能不能撞上王府的管事,若是寻不到,就直接到宫门口问问。”顾云霆从腰间扯下大公主府的腰牌,“万事小心。” 凝萱忙让淮安带着王府精干的侍卫跟上,以备不时之需。 忙完了这些,他兄妹二人才掉转身来去看老神医。老神医面色凝重,良久才写了一副药单子:“按着这上面去抓药。”他冲顾云霆和凝萱使了个眼色,将二人叫到对面早就空了的暖阁:“针眼上有毒,不过放心,不是剧毒。” 还不等凝萱松口气,老神医借下来的话又是重重一击,“也别暗自庆幸,我瞧着,针眼上的毒虽然害不死人,但能害残人。” 字有谐音,凝萱和顾云霆一时没听明白,老神医就耐着性子看她二人:“这种毒会阻碍幼儿成长,轻则就是残废,重则......只怕就会成为侏儒。” 凝萱身形晃了两晃,不敢相信老神医的话。天朝有些权贵好以侏儒为倡优取乐,更有些人家以侏儒充任优伶、乐师,天朝人见了侏儒只会诟骂,德宗就是再喜欢这个孙子,太子就算再宠爱他,为了皇家的脸面,要么将其幽禁一生,要么,就是找个理由让其夭折。 届时太子没了嫡子,就再难和其他几位皇子抗衡,即便将来成了帝王,坐稳了皇位,每每想起此事,只怕就要将全部过错都怪在恪亲王府。 凝萱大恼,下手的人就算想对付王府,何必拿这么小的孩子作孽。凝萱问道:“老神仙,可还有挽回的余地?刚才那方子......” 老神医缓缓摇头:“方子只能消肿,这孩子太小,又哭闹不止,汗水和毒液早就一起涌进了**内,不过我瞧着下手的人大约是害怕,针眼扎的并不深。” 张太医是仓皇之下动的手,当时肯定慌慌张张,加上他要谋害的是小皇孙,心里肯定有顾忌,所以才没往深处扎,又或者,他怕小皇孙大闹起来,自己连想走的机会都没有。 王府有顾云霆和老神医坐镇,凝萱心定了许多,宋嬷嬷恐她累着,硬是推了凝萱去休息,自己则亲自呆在暖阁里守着小皇孙。 第二日天明,赵煦才从宫中赶回来。凝萱忙问他可见到了大管事并第二拨人追去的人,得到的答案不出意料,那两批人马都消失在了前往皇宫的路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等赵煦了解到一切消息,他才道:“昨日宫中怪事不断,先是东宫闹鬼,太子的慧良娣莫名其妙在太子妃的寝宫上了吊,后来是摘星楼上断了根石柱子,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当场辟为两半,更离奇的是有人看见太子妃游荡在东宫的大殿里。” 凝萱自然不信鬼神之说,但被赵煦这么一讲顿觉得毛骨悚然。站在一旁的顾云霆冷笑道:“哼,桩桩件件都离不开太子,傻子也看得出来,这是在陷害东宫,分明是有人在拿东宫说事。” 赵煦沉声道:“到今早我离开皇宫的时候,消息已经瞒不住了,宫里面人人惶恐,似乎真有其事似的,只怕明日早朝上就有会人拿此说事。” 顾云霆烦躁的摆手:“这些都且最后说,要紧的是小皇孙怎么办?” 旁边喝着茶水的老神仙忽然开了口:“只要能抓住这个下黑手的,多半就能从他手中找出解药。”众人忙去看他,老神医放下茶盅,“能想出这种药的人在医术上造诣颇深,但心思实在恶毒,我若没料错,制毒的人多半我还认得。要是他的话......小皇孙还有一线生机!” 众人都觉柳暗花明,只盼事情真如老神医所说。 老神医就淡淡抛出了三个字,正是他那不成器的师弟,“不过我们已有三十年未谋面,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 ps:按照和编辑商议的,小荷明日,也就是周一要发新书,但是好悲催,书名木有,简介木有,封面木有,肿么办!新书初步定名为《红楼旧梦》,好吧,我继续去想名字,但愿明天能及时发文,得到大家的支持,小荷需要你们,亲~~~(未完待续) 第三三五章 分析 老神医提到自己的师弟就是满肚子无奈:“我们俩的师傅是江湖上的小人物,他常常感慨,一辈子最得意的就是收了我们师兄弟二人,我擅医,师弟却擅毒御朱门。师傅不乏大智慧,几次撞见师弟制毒,唯恐他今后走了歪路,就喝令他不准再肆意妄为,谁知师弟并不听劝服,三十年前的一个深夜不辞而别了。后来我在江湖中渐渐闯出一条路,就听人说,他连番被几个豪门势力供奉起来。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是在忠嘉王府。不过忠嘉王谋反失败,我这师弟也随着消失在动荡之中。” 赵煦不免问道:“那老神仙就敢断定这药是你师弟所制?” 老神医一笑:“所以说啊......也就只是试试吧。” 赵煦向老神医要了那人的名字,淮安捧了条子就去外面安排。刚走到二门处,就看见大管事被人搀扶着往这边走,淮安惊的连忙跑过去,“大管事这是怎么了?”大管事满脸鲜血,衣服上千疮百孔,不断有污血往出渗透。 “我们二爷呢?”扶着大管事的一人甚是面熟,淮安仔细一瞧,正是昨晚被顾云霆派出去接应大管事的六子,一脸的凶相,如地狱中走出的阎罗,不怪他刚刚没辨认出来。 淮安就知他们是遭了埋伏,不禁大骇,忙又折身将这一拨人往里引。 赵煦和顾云霆得了消息也跟着往出迎,将仍旧害喜中的凝萱安抚在屋中,不准她出来。 世子夫妇的院落不远处有三间小小的抱厦,正好安置受伤的大管事,老神医是不敢离开小皇孙身边的,赵煦就将昨晚替换张太医的那一位老医官找来为二人疗伤。 “回二爷,世子爷,我昨晚带着王府的兄弟往朱雀大街上去迎,一路上不见半个人影。只当大管事是到了宫门,谁知走到双桥土地庙的时候,忽然闻到一股子刺鼻的血腥味。我不敢轻视,就差人去探听情况。哪知进去一个不见回复,进去一个不见回复,我便知道有诡异,率了众人前去探看虚实......哎!” 六子一想到那惨景就觉得悲愤,他跟着二爷在北疆打仗,杀多少人头都是敌国的败兵,丝毫不觉得不忍。可见到整个土地庙里残尸遍地,还是忍不住要大骂一声。要紧的是,死者都穿着着恪亲王府的奴役服饰,一个老头被黑衣人揪住头发,正要断头。 六子带着王府的人与黑衣人混战起来,实力悬殊,对方更像早就布置下天罗地网似的,王府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 “多亏了五城兵马司的东城指挥使。要不是他领人巡视到土地庙,只怕属下和大管事都难逃一劫。”六子满脸惭愧的垂着头。 顾云霆很是了解六子的本事,若不然也不会将他从北疆带到京城。连六子都险些惨死,恪亲王府的人全军覆没,可见对方来势汹汹,就是为了阻止王府的人进宫去寻赵煦。 顾云霆与赵煦四目相视,虽然不语,但都在询问对方的想法。每一步棋都像是算计好了似的,这个时候还有谁能动用如此大的力量?更敢在皇帝和王府的眼皮子底下作乱? “老神仙的师弟......难道是忠嘉王?”顾云霆狐疑的看着赵煦,“不对,这绝不可能,忠嘉王早在几年前就被灭门。皇上断然不会容许这股势力继续存活。”顾家当年也参与到了天子与忠嘉王的博弈之争,而且大公主是德宗坚实的拥护者,大公主在宗亲中地位极高,忠嘉王屡次想要收买对方,都被大公主断然拒绝,德宗感念大公主的好。这也是大公主恩宠不断的一个重要原因。 顾云霆记得清清楚楚,忠嘉王确实是死了。但忠嘉王的余孽还在,想到流窜到北齐的几个重要人物,顾云霆又怀疑是他们在作乱。 赵煦却果断的摇摇头:“不会,你且想,如果是太子继位,说句不好听的,太子优柔寡断,屡次重用太子妃娘家外戚,他若上位,对北齐利大于弊。太子不能继承大统,于他们丝毫益处皆无。” 排除了外患......那就是内忧。 其他几位皇子都不乏这个可能,二皇子刚获麟儿,三皇子马上要做爹,四皇子的事儿渐渐淡了,谁敢保证皇贵妃朱氏不能东山再起? 就像当年皇后仙逝的时候,大家都知道是皇贵妃朱氏动的手,德宗也确实将人圈禁了,但结果怎样,几年之后人家不照样出来了?而且险些没成了继皇后御朱门。风光更胜当年。 再说后面的几位小皇子,虽然年纪都不大,但是他们的母亲又有几个是善类?能在皇后和皇贵妃的严密盯防下仍旧坐了胎,可见心思不小。即便此次动静过大,只有成年皇子们能干得出,怀疑的范围也绝不小。 皇子们身后都牵连着一股或几股庞大的势力。 王府大管事被太医施针后脸色稍好些,小厮们又早用水替他擦拭了那一张污脸,赵煦问了几句话,一无所得是意料之中的事儿,他们也不敢强逼着老人家回忆,便打发了人送大管事回家静养,一应药草补给都是王府管着。 前院还有个跟着来的东城指挥使,人家救了王府的人,不出去道声谢说不过去。待赵煦要去打点,顾云霆按住了妹婿,他自代表了王府去会会这个做东城指挥使的表哥,看能不能从中看出哪些端倪。 当天下午恪亲王才折返家门,闻听消息,片刻不歇的又进了宫,那晚就被德宗留在了养心殿,兄弟二人畅谈整宿,至于说了什么内容,除了谨慎伺候的小宁子,并无第四个人知晓。 整整两天未曾好生休息的凝萱和衣躺在床榻上,辗转不能眠,偏她一动,赵煦就会被惊醒,以为妻子是哪里被挤到了。 “早些睡吧!”赵煦轻轻将凝萱往怀里一揽,这段日子以来他早就练就了本领,能给妻子在怀中找一个最舒适的位置,却又不压着她。 凝萱揪着赵煦下巴上的胡茬。揪的赵煦直喊哎呦,又不敢太大声,只宠溺的轻呵道:“动静再大些,宋嬷嬷就该进来了。到时候咱们俩都没脸。看你明儿怎么和嬷嬷交代。” 凝萱脸一红。她是刚进门没多久就怀孕,宋嬷嬷就担心小夫妻俩年轻耐不住寂寞,曾经强烈要求过她二人分房睡。赵煦一百个不愿意,就是凝萱也不情愿,二人好说歹说,指天画地的发誓,才叫宋嬷嬷打消了念头。自那之后,宋嬷嬷就亲自睡在了外间屋,但凡听见一点动静都要疑神疑鬼的问问。弄的凝萱和赵煦好不尴尬。 凝萱娇嗔道:“可人家睡不着嘛!”赵煦就觉骨头酥了,有心想谋点福利,凝萱先知先觉,“啪”的拍飞赵煦的爪子,哼道:“少动歪心思,你儿子可没睡着。正在肚子里打滚呢!” 赵煦一听这个,别的心思都歇了,只用大掌揉着凝萱溜圆的肚皮:“儿子。长大可得孝敬你爹。你爹为你牺牲多少!” 凝萱恨的去掐他的肉:“没个当爹的正形,我且问你,这幕后的黑手到底会是谁?” 赵煦不愿意妻子想这些,老神仙可说了,孕妇思虑过重,容易焦躁,对孩子不好着呢!“你别管这些,横竖有我和父亲在,不会叫小皇孙出事的。” “你和父亲也不是神医,现在要紧的是敌暗我明。不找出这个混蛋,我心里不消气,还有那个被关押起来的曹妈妈,她怎么算?碧潭回来说,从关起的那一刻起,曹妈妈的嘴就没闲着过。堵上帕子,她就满地打滚,谁也弄不来。” 曹妈妈仗着奶过太子妃,越发没了成算,以为恪亲王府和东宫一样任由她调遣,现在吃了亏,曹妈妈不先找自己的毛病,只一味怪罪恪亲王府。 赵煦冷冷一哼:“叫人把她往刑部的大牢里一扔,他们那儿最不缺能干的酷吏,想问什么问不出来?只要太子妃的乳娘参与到这件事中,就是铁打的嘴巴也会被撬开。” 说到底,赵煦还是不相信曹妈妈是个无辜的。 凝萱的小腿忽然抽筋。痛的一个挺身就从赵煦身边坐了起来,哎哎呦呦。赵煦比她反应还快几分,抱住凝萱抽筋的腿就是轻柔,手法丝毫不生疏,可见往日是做惯了的。 想当初凝萱怀孕刚抽筋的时候,吓得赵煦以为是怀相不好呢,事后听太医和宋嬷嬷那么一说,才知道孕妇最容易得此症,赵煦看着妻子吧嗒吧嗒掉眼泪,比他自己抽筋还难受几分。 过了好半晌,这腿上的酸麻劲儿才过去,凝萱了无睡意,就靠着枕头坐在赵煦对面:“我想了又想,总觉得......这事儿像是,像是......” 凝萱倾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悄悄附在赵煦耳边:“像是廉国公做的手脚。” 廉国公既有作案的动机,又有作案的便利条件。要说皇城之中,还能调动如此多的势力来弄出东宫闹鬼,王府毒害皇孙事儿来,又有哪一个比廉国公更像凶徒的呢? ****** ps:小荷的新书已经上传,名字叫做《红楼多娇》,难产出来的名字,小光明白滴。新书还在审核,估计明早能看到,先发个简介给大家瞧瞧: 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 她们一家三口不做官不显富,倒是做了不少好事,所以命运之神才会特别眷顾。一场车祸,一个别样世界。酣梦醒来,老爸成了邢忠,老妈成了邢太太,女主呢?悲催的成了那个靠当衣服度日的邢岫烟。 别人穿越,要么做林妹妹,要么做宝姐姐,最差也是个晴雯袭人之流吧,怎么到了她这儿,却是炮灰中的炮灰?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况且有亲爹有亲娘,半路上还捡了个身份不明的小包子,一家四口齐努力,不信炮灰没春天! 简而言之,本文乃是......红楼炮灰一家携带包子强势逆袭! (肿么样?小荷新书每日三千字呦,不时加更,希望大家来支持俺,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豪爽的给几张推荐票呢?爱你们!么么,最好在书下签个到,也好叫小荷知道知道都是谁在支持俺!)(未完待续) 第三三六章 冤魂索债 (新书《红楼多娇》火热上传,希望大家给个推荐票御朱门。小荷谢谢大家) 廉国公的胆子愈发的大了起来,尤其是这一年多来,所以就难怪凝萱会疑心他是幕后主使。 谁知赵煦却坚定的摇摇头:“越是像就越不可能。朝中一些人为了打压三皇子,已经开始编造各种各样的话往廉国公身上泼脏水,殊不知,越是这样,皇帝就越觉得廉国公忠心耿耿,越是放权给他用,三皇子在朝廷上的地位就越稳。皇上说到底是经历过忠嘉王爷叛乱的动荡,他的那点子雄心壮志都在当年平乱的时候都用尽了,唯一的心愿就是平平安安度过余生,不在青史上留下骂名,不叫御史大夫们抓住他的小辫子,更不叫史官们道出真相。” 凝萱不知道赵煦能将德宗看的这么通透,而且话里话外流露出了不屑。凝萱想到丈夫的志向,想到宿元从一个偏僻小镇成为北疆要地,这里耗费了赵煦多少心血,可德宗说将人调回来就调回来。赵煦当着凝萱的面儿,当着大公主的面儿都说是巴不得请愿回京,一来娶亲,二来也可孝敬父亲。其实这些都只是推脱,不能说一点没有,但最重要的......是赵煦和老王爷看明白了德宗的意思,他们不愿意与德宗做无谓的争斗罢了。 赵煦抓过小被子盖在凝萱的小腿上,手仍旧揉搓着,希望妻子能舒服些:“当年忠嘉王叛乱,曾经秘密与信给父亲,承诺只要父亲起兵应事,就划江而治,忠嘉王在南,父亲在北。” 凝萱骇然,她从没听过赵煦说起这样的事儿。不过转念一想,忠嘉王的条件确实诱人。公公在皇亲中威信高,忠嘉王也是正儿八经的先帝的儿子。随随便便找个借口,就能蒙混世人。大军阻击住德宗的军队,内城交给公公来收拾,只要料理得当。宫中再放几个接应的内援,不怕大事不能成。 凝萱小心翼翼的拦着暮色下的赵煦,试探问道:“公公......心动了?” 她不问动没动手,只问心动否,赵煦就是一乐:“这么好的条件摆在你面前,谁不心动?反正,我是心动了。” 忠嘉王是永贞四年被灭。那会儿凝萱刚到这个世界,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楚,哪儿还有闲心去管这等事?赵煦当时该是十七八的年纪,若有几分心动,也不难理解。 凝萱“刺溜”重新钻进被窝,白嫩嫩的脚丫抵在赵煦的小腿上取暖,“喂,你那会儿要是成事了。只怕现在也不会娶我吧!哼,必定是要找一个相貌不怎么样,家世叮当作响。老泰山大人手握重权的小姐做娘子吧!” 凝萱泛酸,嘴角往下撇:“哼,肯定是这样,然后后宫佳丽无数,叫你享齐人之福。” 赵煦止不住大乐:“你肚子里的这个一定是个儿子!不然怎么这么能吃醋!”笑声惊动了外面守夜的丫鬟,小夫妻俩侧着耳朵去听,窸窸窣窣,还故意弄出了点盘儿,壶儿的响动。 凝萱上去拧赵煦,低声吼道:“看吧看吧。这是叫咱们俩安分点呢!说正经的,最后怎么就没成?” 赵煦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凝萱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饿虎似的扑上去对着赵煦的腮帮子狠狠一啃。赵煦叫苦不迭:“我的祖宗,这是肉啊!不是你吃的肘子。” 凝萱有分寸,心知赵煦是故意夸大。明儿他出去御林军大营当差,要是被那些属下们看见,赵煦脸上不好看,凝萱也不好看啊!知道的,说他们小夫妻俩感情好,不知道的......哼,又该编排赵煦在外面寻花问柳的消息,或是暗暗讽刺自己管不住男人御朱门。 凝萱心里明镜似的,这种话自打她怀孕伊始就没断过。 等妻子催了催,赵煦才慢条斯理道:“父亲在收了忠嘉王的信后,在书房里枯坐了一晚上,第二日去了长春宫,无人知道长春老祖对父亲说了什么,只知道当晚宫门落锁之后,父亲才敲开宫门面圣。” 赵煦目光陡然犀利:“从那夜之后,我足有一个月没再见过父亲,去宫门前跪着,皇上就说我父亲在替皇家祈祷,不到百日不能与亲人相见。我怎么可能相信,找了大公主,姑母悄悄告诉我,父亲被皇上软禁了起来。忠嘉王事败也就罢了,若真能夺下江南富庶之地,我父亲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哼,什么不可推卸,分明就是皇上害怕背负骂名,找个替罪羊罢了,父亲同为先帝子嗣,又是皇上的兄弟,拿出来当替罪羊最具有说服力。” 赵煦见凝萱不吭声,以为自己的语气吓到了她,便深吸一口气,缓声道:“陛下就是这样一个人,你表现的越是无辜,他就越是怀疑;表现的越是诡谲,他就越是要委以重用。” 按照丈夫的说法,廉国公不但不会有事,反而叫三皇子占尽了便宜。 凝萱笑道:“那三皇子还真要谢谢这个下手的人。” “娘子又错了......廉国公或许清白,但三皇子却未必。”赵煦语重心长的抛出这么一句,就催着凝萱去睡觉,不肯再叫她多想。 凝萱心中疑云未解,只能胡乱睡了一夜,第二日赵煦走的偏又早,稍微有些动静便叫她惊醒过来,等赵煦收拾妥当走后,凝萱就了无睡意,只能盯着窗户棱发怔。 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皇贵妃,丽妃......这一个个名字过筛子似的在凝萱的脑海里走了一遍又一遍,她总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头绪,等细细去想的时候,却又觉得是空谈。 会不会是什么地方猜错了? 凝萱翻了个身,背朝窗户,手摩挲着床幔上的百蝠祥云花纹,思绪漫无目的的神游。除了这些人被牵扯在其中,老神医那儿又牵扯出了忠嘉王和他的师弟,难道也是烟幕? 不会,老神医屡次救她们性命,若是想图谋不轨,大把的机会摆在眼前。犯不着在这会儿弄出个名堂来。又或许......老神医被利用了?凝萱越想越觉得不可能,一点头绪没有,偏此刻肚子里的宝宝踢她一脚,凝萱忙轻声安抚道:“好宝贝。你别生气,娘不想就是。”肚子应景的咕咕叫了两声,凝萱不觉一讪,原来是饿了,怪道她哪里觉得不对劲儿。 小皇孙这么一闹,宋嬷嬷也好,笑槐碧潭也好。都不得好生休息,凝萱看着笑槐黑黢黢的眼圈儿,命人押着她去休息,只是叫了大厨房的人给她做些吃食。 大厨房向来被笑槐压一头,今一闻世子妃要她们做,个个要大显身手。不多时就置办了一桌子的美味,燕窝鸡丝汤、海参烩猪筋、鲍鱼烩珍珠菜、淡菜虾子汤、蘑菇煨鸡、鱼肚煨火腿、鲨鱼皮鸡汁羹、血粉汤......都是最考究最滋补的东西。 凝萱胃口大开,不禁连连夸赞同来伺候的厨房娘子。笑得那娘子的嘴快裂到耳朵根子。从此后大厨房越发尽心,倒是叫笑槐松快许多,这是后话且不提。凝萱正在用早饭。二皇子妃就匆匆来访,也不等外院的人往里面回禀消息,魏静香就急匆匆进了二门。她是皇子妃,众人也不敢阻拦她,只能叫腿脚快的小厮先往世子妃那儿去报信。 “大姐姐怎么来了,可用了早饭?不嫌弃简陋的话,一并用些吧。”凝萱虽然这样说,但丝毫没有动作叫人去重新添置碗筷。 魏静香根本没留心,一屁股坐在凝萱对面的炕头上,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五妹妹。你的心怎么这样大,宫里面都闹腾起来了,你难道还没消息?” 凝萱心中顿时掀起千层浪,难道都知道小皇孙被下毒的事儿了? “昨晚上宫里又闹鬼,你就一点没听说?”魏静香不信恪亲王世子不给五妹妹消息。 “又?”凝萱嗫嚅道,“大姐姐的意思是......难道不止一次?” 魏静香紧紧盯着自己的五妹妹。想要看出她是否故意装傻,可看了好久,对方都是一脸真诚的模样,魏静香这才放心了几分。然而很快又觉得不甘。定是恪亲王世子怕五妹妹有孕,知道这些对身子不好,不肯告诉五妹妹。哪里就像她们家!二皇子倒是事事都依着自己,然而二皇子自己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家里的大事小情哪一个不要她亲自过问,若是当初嫁了三皇子,她何必受这份罪,就是嫁给恪亲王世子......光景又是不同。 “大姐姐,大姐姐?”凝萱重重叫了几声,魏静香才回神讪笑。 “可不是!前儿夜里闹的厉害,连皇上都惊动了,昨儿晚上说是太子妃的影子又影音绰绰的出现在大殿里,当场吓死个管灯油的小太监。”魏静香打了个寒战,做贼心虚的四下打量,“他们都说,要是宫里面镇不住......太子妃的冤魂可是要冲出宫门的,这会儿连长春宫老祖都被请了去,五妹妹可别当玩笑似的听,真该仔细想想哪里得罪过太子妃没有。” 凝萱大笑:“太子妃的冤魂就算出来索债,也断不会找到我头上。我一心给她好好看着儿子,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魏静香压低声音,“这才是大姐姐要和你说的呢......” **** ps:新书《红楼多娇》一句话,红楼炮灰一家携带不明小包子强势逆袭!女主邢岫烟,有木有吸引到你?嘿嘿,去戳一下送个票票呗,么么哒!另外推荐好友新书:《玉琢》作者:坐酌泠泠水 简介:玉不琢,不成器。支持小荷的人,你在哪里啊??(未完待续) 第三三七章 三皇子妃 (小荷新书《红楼多娇》正在上传,请大家移步去瞧瞧哈,女主邢岫烟,和有爱滴) 魏静香的眼睛瞪的溜圆,看的凝萱毛骨悚然,盯着足足有小半盏茶的功夫,她才轻轻一笑:“五妹妹就爱和我装糊涂,你养着太子的骨肉,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么大的事儿?就是你不知,世子也会告诉你的御朱门。” 凝萱好不无辜的看着二皇子妃,“好姐姐,我都被你弄糊涂了,到底是什么消息?你也告诉告诉我,叫我别做个糊涂人。” 魏静香一正色:“你果真不知道?”见凝萱使劲儿点头,丝毫不显作假的样子,魏静香这才真信了几分,忙道:“可了不得了,这么要紧的事儿世子爷也瞒着你!你这傻丫头,他不说,难道你就不会派了你的心腹人去外面打听打听?就是没个消息的来源,你多叫你的丫鬟嬷嬷们往我那儿去,难道大姐姐还会瞒着你不成?” 眼见五妹妹急的要跳脚的样子,魏静香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低声音:“宫里面人都说,小皇孙根本不是太子妃亲生的,是太子妃怕地位不保,做了个假胎,从宫外不知哪里踅摸来个差不多大的男婴,以防太子妃肚子不争气,生下来的是个女儿。谁知太子妃料想的主意不错,老天却不由她。” 魏静香一面说一面撇嘴:“太子妃的厉鬼知道小皇孙不是她的亲骨肉,还会在意什么,多半是要出来寻仇的。”魏静香不怀好意的盯着凝萱的肚子看,恨不得自己的一席话吓住她。 “你别说大姐姐不心疼你,喏,收着吧。”魏静香从袖口里掏出个小香囊,隔着桌案推给对面的凝萱。 凝萱心一紧,扒着桌案俯身就要作呕,在外面的碧潭冲了进来。连忙去捶凝萱的脊背,顺手就将桌案上的小香囊递给后进来的笑槐。“奴婢代主子谢谢二皇子妃的礼了,只是主子自打有了身孕后不能闻见一点点奇香,连我们这些伺候的丫鬟妈妈们也不敢掸香粉。世子爷更是下的严令。若发现谁明知故犯,先拉出去杖责四十,再发卖出去以儆效尤。” 魏静香被个丫头教训一顿,心里不虞,但见五妹妹呕的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脸色涨的通红,不免讪讪了些:“姐姐也是好心。五妹妹别小瞧这个香囊,这可不是在长春宫里请来的普通货色,是你二姐夫亲自去的乌梅庄从乌梅仙长那儿求来的保平安的香囊,五百两银子一只,换了国公府别的姊妹,就是五十两,五两,本宫也是不屑给的。唯独你......好妹妹,大姐姐自来待你不同。” 凝萱就着碧潭递来的茶盅漱漱口,语气虚弱道:“我哪里能不知道大姐姐的一番苦心。可恨我这身子不争气,消瘦不得姐姐的好。” 魏静香不无得意的一瞧笑槐、碧潭:“你们这两个小妮子,多瞧瞧你们主子的行事作为,六七年的功夫,就是耳濡目染也该学会了吧,还是这样毛毛躁躁的,今儿也就是本宫不与你们一般见识,若换了常人,还不和你们家主子翻脸!” 二皇子妃拉着凝萱又说了许多宫中的见闻,另外还提起了最近出现消息的皇贵妃御朱门。朱氏这次全是受到了儿子的牵累。四皇子在德宗的心目中就是残忍杀害兄长妾室的真凶,被德宗看做是德行败坏,朱氏教子无方,更应受罚,册封无望,整日幽禁在深宫、二皇子妃在皇贵妃朱氏面前没少吃亏。她的丈夫虽然夺权无望,但到底排序在四皇子之前,魏静香的祖父又是三皇子的外祖父,朱氏唯恐两位皇子同气连枝,一并对付她儿子。如今皇贵妃倒台,魏静香头一个不愿意看见她东山再起。 “五妹妹说丢不丢人,皇贵妃也四十多的年纪了,连孙子也有,偏还要为争宠玩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先是买通了看管她的太监,悄悄放她在父皇必定的御道上扮偶遇。” 皇贵妃年纪虽大,但老来也风流多姿,这个天儿穿了件单薄的白衫子,在梅树底下娇滴滴的看着远行而来的德宗。德宗为宫中闹鬼正不自在,惊见朱氏这个装扮,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 “哎,咱们姊妹没那个福气,不得当场见了皇贵妃的样子,”魏静香幸灾乐祸道,“若是能得一见,比过年看大戏还有趣几分。” 凝萱忙正色劝道:“大姐姐快别说这种话,小心隔墙有耳。” 魏静香嗤的一笑:“隔墙有耳?亏得你还是当家的奶奶呢,若换了姐姐的二皇子府,但凡有一个敢背后嚼舌根子,敢背着主子谋私的......先打死再说。” 凝萱原本对魏静香只是敷衍的态度,这个大姐姐面热心狠,和她结交迟早要被狠狠咬一口,再不是明智之举。随着魏静香做了二皇子妃,成了天家的媳妇,骨子里的张狂劲儿就再也遮掩不住,像是被撕裂口子的棉衣,棉絮纷纷扬扬都撒了出来,弄的人人反感。 有此,魏静香问上五六句,凝萱才淡淡的回上几个字。没几轮下来,魏静香也感到了这种冷淡,再坐了小片刻就起身告辞。 笑槐等她人一走,就将送的小香囊欲往火盆子里扔。碧潭却叫住她:“先别急,你远远站在外面屋,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再请老神仙闻闻味道,要是二皇子妃心存不轨,我们也好防备上。” 笑槐深觉此话有理,忙不迭的跑到外间屋,沿着细线把荷包拆成了八瓣,除了一张看似普通的黄笺纸,再无它物。笑槐捧着拆的七零八碎的香囊去找老神医,老神医只说里面熏了平常的安神香,对孕妇并无伤害。笑槐听是这个,有点小失望,往院子回的路上,正经过水塘,扬手就要将香囊抛下去。 “笑槐姐姐,快回去,宫里面来消息说,三皇子被陛下给打了。” 小丫鬟恭喜疯疯张张的跑出来找笑槐,笑槐心一悬,顺手就将碎布偏往怀里一塞:“回去见世子妃。” 二皇子妃前脚才走,三皇子妃后脚就来了王府,一路上哭哭啼啼,只求王爷或是世子爷能救救三皇子。到底三皇子基于什么缘故被德宗杖责,三皇子自己也闹不明白。三皇子和恪亲王府井水不犯河水,凝萱有孕,三皇子府也只是打发了个二等管事妈妈来送了些补品,如今叫赵煦顶着德宗的怒火去给三皇子求情,三皇子妃自己心中也没底。 但来之前,廉国公交代的明白,如今能救三皇子的,除了恪亲王就是大公主。廉国公料定这二人没一个肯给三皇子说情,他就悄悄告诉了三皇子妃一个巧宗,只要能说服世子妃,这二人必定全力相助三皇子妃。 三皇子妃早没了主意,听廉国公这么一讲,想也不想就杀到了恪亲王府。 先还能说些软和话相求,等凝萱找各种说辞推却的时候,三皇子妃身为武将女儿的泼辣性子全都暴露无疑,一言不合就在恪亲王府上演全武行。宋嬷嬷正照顾着小皇子,闻得消息赶来,屋子里茶盏也碎了,落地的灯架子也推倒了,她家姑娘最喜欢的一副《梦甜**》也被抓破了。凝萱抱着肚子躲在角落里,几个小丫头紧紧护在世子妃前面,碧潭勉强跟三皇子妃过招,却是节节退败之相。 宋嬷嬷哪里还憋得住,脚一点地就跃过众人头顶,右手两根手指钢针一般直戳三皇子妃的心窝。 三皇子正与碧潭斗的欢,招招都是杀意,陡然迎面一阵邪风袭来,三皇子妃大惊,想要躲闪已是来不及。还不等这个“啊”字叫出口,不远处的魏凝萱就喊了那人的名字。三皇子妃只觉得胸口一痛,继而失去了意识。 凝萱推开众人,看着地上躺尸一般的三皇子妃,“碧潭,快瞧瞧,死了没?” “姑娘放心,只是被宋嬷嬷吓晕过去了,没大碍的。” 宋嬷嬷却冷笑:“姑娘,要老奴说,索性叫我一掌送她归西,再生不出这些事端。” 凝萱深谙宋嬷嬷护短,只是这会儿三皇子死了,对她们却没好处。凝萱环视屋中众人,“今日嬷嬷和碧潭舍身护我,并不是对三皇子妃无礼,有人问起,你们可要想清楚明白再答话。” 几个小丫头往日见恭喜出尽风头,心中都不服气,见凝萱这么交代,无不信誓旦旦的笃誓。 “我这人赏罚分明,你们几个关键时候能保我周全,我魏凝萱心里都记着。”她冷淡的看着地上动也不动的三皇子妃,“与其叫她恶人先告状,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准备衣服,我要进宫面圣。” 宋嬷嬷和碧潭见阻拦不住,只能悄悄叫外面的淮安去寻世子爷。 养心殿里,烦躁的德宗独自闷坐在龙椅上,得宠大太监宁公公不时在殿外往里偷看两眼,他正想着如何逗主子开心,就有小宦官来报,说恪亲王府的世子妃来了,想要见见宁公公。 小宁子早从德宗和恪亲王的交谈中得知小皇孙被人施了毒手,还当凝萱进宫是为这个。小宁子交代外头的人好生伺候,这才转身去见老朋友魏凝萱。(未完待续) 第三三八章进宫面圣 小宁子见了凝萱诸人大吃一惊,原来来的可不止是恪亲王府一众人,两个丫头搀扶的分明就是昏迷中的三皇子妃御朱门。 小宁子不说话,直接伸手去探三皇子妃的鼻息,见只是晕厥了过去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你们半路上遇见的?” 三皇子触怒龙颜,三皇子妃气急攻心,在进宫的路上晕倒,这个解释再合理不过,小宁子只希望从魏凝萱的口中吐出这样的答案。然而事与愿违。 凝萱有些难为情:“三皇子妃闹到我们王府上,我不怕她砸家里的东西,就怕三皇子妃伤了自己,出于下策,只能弄晕了她。”碧潭使劲托了托驾着三皇子的臂膀,哀声道:“宁公公,我们家世子妃确实没了法子,三皇子妃当时的那个样儿你是没瞧见,若瞧见了都不敢相信,这哪里是温柔端庄,善解人意的三皇子妃。主子又怕因此给两家落下嫌隙,三皇子和我们世子毕竟是堂兄弟,打折了骨头还连着筋呢!想来想去,才想进宫请宁公公给出个主意。” 小宁子摇头苦笑:“你们这哪里是叫我出主意,分明就是想叫我在陛下面前说话。换了平日,你们告什么状,我不过给你们遮掩遮掩就罢了,可这会儿......” 小宁子往养心殿的方向瞧:“陛下正起火呢,现在去可不是明智之举,世子妃也太没了成算,您就是叫上大公主亦或是世子中的任何一人,也比你单独来的强。” 凝萱镇静的出奇,对小宁子的担忧只表示了谢意,“宁公公还是为我禀告一声吧,有大公主或是世子在,陛下反而会觉得不自在。” 小宁子不吭声,犹豫良久:“世子妃确定要这么做?您现在反悔来来得及,咱家找几个人将三皇子送到偏殿去,等她醒了。劝慰上几句,只怕三皇子妃就消气儿了。” 他见凝萱执意不肯,只能叹着气将人往养心殿领。远远就见刚才当班的几个小太监跪在大殿外,无一不瑟瑟发抖。里面偶尔传来咆哮声。 其中一个小宦官见了宁公公,哭着跑了上来:“师傅,你刚走兵部就送来了折子,万岁爷不知道恼火了什么,正在里面大发雷霆。钟公公因端水端的迟了些,已经被殿前侍卫给押了下去。” 小宁子心沉抑抑的,钟公公是比自己进宫还早的殿前伺候。跟了万岁爷十多年,虽然不得圣宠,但也是养心殿里不倒的常青松。现在说被押下去就被押下去,怎么不叫这一干伺候的人心寒? 御前侍卫......落在他们手里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小宁子反转身,正色看着凝萱:“听了这些你还打算一意孤行?” 凝萱轻轻一笑,冲小宁子微微欠身:“请公公向里面通禀。” 德宗坐在龙椅上,越看这满地的狼藉,心里越是吃火。他自比千古一帝,半生来历经无数磨难。与政敌的较量之中屡次获胜,德宗将这一半归功于自己的英明伟略。一半归功于上天的庇佑。就像长春宫老祖说的,他乃是老天遴选好的皇帝,别人就算绞尽脑汁,用尽一切手段,也不能逆天而行, 可德宗半生要强,却在儿子上面不如他的弟弟恪亲王。他但凡有煦哥儿那样的儿子,何必还在这里发愁后继无人?自打太子妃死后,太子整日疑神疑鬼,唯恐别人害了他。虽然强硬了些,但终究是泥做的土墙,叫德宗难放心将大业交到他手上。老三小主意多,大主意却没一个,别人说什么,他立即就信了。若不是这个,何至于落到现在的田地。 莫非真要将老四捞出来? 德宗头腾的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正要召唤小宁子进来伺候,小宁子却先伶伶俐俐的小碎步跑了进来御朱门。德宗心情微微转好,别看小宁子跟着自己的时日不长,但比那些皇子、妃嫔们都忠心。 “陛下......恪亲王世子妃在殿外求见。” 德宗一皱眉:“跟着谁来的?”若是跟着大公主,八成是为小皇孙的事儿,若是跟着廉国公,多半为三皇子。可无论为哪一个来,德宗都不愿理会。“就说朕不舒服,叫她回了吧。” 小宁子没动地方,为难的看着德宗:“万岁爷,其实......其实世子妃是和三皇子妃来的。”小宁子瞄着德宗的神色,将事件添油加醋倒豆子似的都倒了出来。 “世子妃吓得六神无主,又不敢去告诉世子,又不想连累王府,就自己来负荆请罪来了。”小宁子故意停了下来,确定德宗没有震怒,才又继续道:“世子妃挺个大肚子,魂儿都去了一半,要不是她的丫头扶着,只怕连站也站不稳。” 小宁子见德宗脸色越来越怪,心中警钟大作,知道自己给魏凝萱说了太多的好话。他能在德宗面前有今日的体面,一是容貌上占尽便宜,二是竭尽可能的奉承,这第三......就是小宁子很少,或是从不为某位皇子讲情,即便讲情,也是一视同仁,不偏不倚。 小宁子忙俯身在地上,脊背几乎与地面贴平:“奴才多嘴了。” 德宗本要敲打敲打他,可心又一时软了,随意摆摆手:“去叫进来吧,权当看在你的面子上。” 小宁子一脸的不敢相信:“万岁......” “如今朕身边的人去的去,死的死,也就你还能对朕说几句真心话,罢了,以后不要再出格就是。”这是德宗最后的警告。小宁子出大殿的时候后背被汗水浸湿,拉着魏凝萱就往一边走:“陛下大约是猜到你我之间有交情,只怕今后不能在明目张胆的帮你了,待会儿进大殿,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世子妃自己可得精明着点儿,别都无所谓的样子,陛下最看不惯人清高。” 凝萱见小宁子这个狼狈劲儿,打从心眼里难受,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当年在流云庵,凝萱也几乎是半被强迫的帮了妙宁,后来往宫里不断送银子接济,也都带了浅薄的目的。要说还情,小宁子早就不欠自己什么,反倒是她......借了宁公公许多力。 凝萱正色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辜负公公这一番辛苦。外面三皇子妃这儿还需公公亲自照看照看。”免得她在里面说了一半,三皇子妃又疯子似的冲进去,白白浪费了宁公公这一番用功。 凝萱背着人群,将发丝故意弄的狼狈些,走进大殿的步子远远看着也颤巍巍的踉踉跄跄。 德宗忙叫人给她看座,凝萱小声委屈道:“臣妾是有罪之身,不敢坐。”说着还要往下跪,德宗见他肚子鼓的西瓜似的,换了别的地方也就罢了,若是在自己的养心殿上出事,岂不晦气?他就板着一张脸,凝萱只能半推半就的坐了。 德宗喜欢赵煦,爱屋及乌,对凝萱也没什么恶意,况且当初是他册封的魏凝萱去做君山县主。德宗淡然道:“三皇子妃虽然做事莽撞,但其情可原,倒是你......你与三皇子乃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妹,怎么这个节骨眼上不肯帮他一帮,反而打晕了三皇子妃?” 凝萱一听这话,急的面红耳赤,说着就要站起来。德宗一喝:“坐下。” 凝萱只能讪讪的重新落座,“臣妾不是不想帮三皇子,可世子爷才教训过臣妾,叫臣妾只做好赵家的媳妇就是,男人的事儿岂是我这妇人之仁能理解的。到时候不但不能起好作用,反给人帮倒忙。就拿臣妾的二姐夫来说,臣妾听二姐姐哭诉,心里就受不得,请世子爷去帮忙斡旋斡旋,反而被申斥了一顿。” 德宗捋着胡须轻笑:“煦哥儿说的句句在理,你是皇家的儿媳,自然该以大局为重。” “臣妾愚钝,一开始犯了大错,还好世子提点着,今日王爷与世子均不在,我见三皇子妃的模样,全没了主意。她和臣妾的丫头动手,众人都知道三皇子妃也是有孕的人,只能苦苦防守,是臣妾的老家仆,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才......” 凝萱还是应景儿的跪了下去:“请陛下责罚,否则臣妾心中愧疚难安。三皇子妃至今昏迷未醒,若是有个好歹......臣妾对不起三皇子殿下。” 悲切切声就在耳边,德宗的思绪不由得跟着凝萱的话走,他忙喝了外面的人:“快去请太医为三皇子妃诊治。” 凝萱心中一沉,到底还是在意。 养心殿的偏殿里常年有当值的御医候着,以防不测。老太医好脉相,隔着锦帕笑道:“三皇子妃底子好,不妨事,陛下不用担心。” 凝萱多打量了这老太医几眼,事关皇家的子息,他难道不用看的更仔细些?凝萱正心中犯疑,惊见老太医趁着皇帝不备,偷偷向自己眨眨眼睛,顿时醒悟过来,赶紧回以一笑。 “嗯......”几声低低的嘤咛,三皇子妃正悠悠转醒。凝萱抢先众人一步走到三皇子妃的枕榻旁,关切的轻喊:“三皇子妃?三皇子妃?你可醒醒!” 三皇子妃眼前模模糊糊一个身影,等瞧清来人,三皇子妃勃然大怒,整个人从床榻上弹了起来,指着凝萱的鼻尖就是破口大骂,言辞污秽不堪,叫坐在不远处的德宗可开了眼。 ***** ps:小荷的新书《红楼多娇》等待大家的赏阅,有直通车哦(未完待续) 第三三九章 怀疑 三皇子妃昏迷前死死记得是魏凝萱的婆子打伤了自己,待幽幽转醒后,下意识的当这里仍旧是恪亲王府,加上昏昏沉沉一心只想去报复,三皇子妃哪里会注意到魏凝萱身后的德宗陛下? 德宗这么大的年纪,身边不是当世大儒,就是说惯了好话的宫廷小人,还不曾见过谁敢这么堂而皇之的在他面前口出污言秽语,更要命的是......这个人还是他亲自点选的儿媳妇御朱门。 小宁子在旁边轻拍德宗的后背:“陛下息怒。” 息怒,说的轻巧,怪不得老三好端端的一个孩子,却成了今天这个鬼样子,分明就是他媳妇无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不怪祖宗说过,女人误国。德宗脑门前的青筋突起,“朕原本还当世子妃夸大,看来众人所言都是不虚,你确实不配做赵家的儿媳妇,既这样,等生了孩子就送到皇陵去为祖宗守灵,叫老三也清静清静。” 三皇子妃正骂的解气,忽然听见魏凝萱身后传来一阵男子的浑厚沉音,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是自己的公公德宗时,三皇子妃怪叫一声,瘫倒在地上,指着凝萱不会说话。 凝萱要上前去扶,三皇子妃却不知好歹,甩手将凝萱挥到一边,下的力道不是普通的大,险些没仰翻。如果在恪亲王府的时候,三皇子妃只恨凝萱三分的话,那么此时此刻,她对凝萱只恨不得抽筋扒皮才能解她心头之愤。 “求父皇给儿臣做主,恪亲王世子妃对我心怀恶意,与王府内企图伤害儿臣肚子里的皇孙。”三皇子妃声泪俱下,模样好不可怜。只是她越是做的委屈,德宗越是厌恶。试想,刚刚才见识了河东狮吼,转眼间就成了小白菜......这种变化谁受得了? 况且,她又不是德宗的哪个要紧得宠的姬妾,何必怜香惜玉? 德宗这人。打心底里的自私,他连亲生儿子们都能说抓就抓,说审就审,更别提只有名分上的儿媳妇了! 德宗皱眉道:“朕瞧分明就是你在作怪。好好的皇子妃不当,偏学小家子气闹的欢实。叫丽妃来,让她看看自己的好儿媳!” 小宁子为难的看看德宗,又看看三皇子妃。三皇子妃一脸乞求的回望过来,德宗脸一板:“还啰嗦什么,难道叫朕亲自送你不成?” 小宁子只能去传丽妃娘娘,今时今日的丽妃娘娘过的很不好。脸色憔悴不说,眼袋肿了厚厚的一圈儿,仅有的那点姿色也跟着烟消云散,她早从传讯的宦官那儿听说了三皇妃的情况,却淡然道:“陛下做主就是,只要给三皇子殿下留个子息就成。臣妾愚见,不敢妄自开口。” 德宗不气反笑,丽妃进宫多年。刚承宠的那会儿,也是根水葱的模样惹人疼爱,可惜德宗那会儿正宠皇贵妃朱氏。在皇贵妃的比衬下,丽妃是事事争不过,样样抢不过,唯独拿得出手的......就是先一步生了儿子。 然而现如今,儿子被关押里起来,身为母亲的丽妃再没有擦脂抹粉的心思,对身为皇帝的万岁爷就像陌生人一样冷冰冰。毫不顾忌在场有这么多小辈看着盯着。 德宗自觉颜面受损,叫人将三皇子妃先送到偏殿里看押,又打发了凝萱等人,自己且会一会丽妃。 凝萱一出养心殿。丫鬟们就擦了擦冷汗,准备回家,凝萱脚跟一转,“先不忙着回家,请宁公公给我们派个激灵可靠的人,我要去东宫瞧瞧。” 小宁子才要开口劝。只一想到皇帝对他的警告,小宁子讪讪的住了嘴,打发了自己的徒弟带着凝萱等人上东宫。一路上,凝萱轻松套来了小黄门的来历,小黄门心中顶佩服宁公公,出养心殿之前,这小黄门就留心到师傅待恪亲王世子妃不一般,所以越发的奉承了起来。 他讲的正到高兴劲儿,忽然觉得方向有些不对:“世子妃娘娘,这路不是往东宫方面去的。咱们可走错了道儿。” 凝萱暗道:没错没错,去什么东宫只是幌子,来这儿才是正经目的。凝萱仰头望上看,高可参天的摘星楼正傲视整座皇宫内苑。凝萱眯着眼睛,远远指着摘星楼上的人:“公公,那些人不穿太监的衣裳,却是什么来历?” 小黄门顺着凝萱的手往高处看,恍然道:“原来世子妃说的是他们!他们就是长春宫老祖的座下弟子,因老祖对陛下说,想要超度就要站在高处,万岁爷特准了长春宫的人在摘星楼上做几天法事。” 凝萱连忙往四周看,东北方向,一座宫殿雄伟壮观,和摘星楼遥遥相望。雕栏玉璧,鹅黄琉璃瓦,琳宫绰约,桂殿巍峨。不是东宫还会是哪里? 东宫闹鬼......摘星楼石栏坠落...... 东宫?小皇孙! 这之间难道有什么关联? 都说真真假假难分辨,小皇孙若是残废了,谁能得利? 小黄门见恪亲王世子妃的脸色不断变换,试探的问道:“世子妃,咱们可还过去?” “啊呀,险些忘记件大事,等明儿进宫再劳烦小公公带我们往东宫去吧,今日实在是要事缠身。”凝萱叫人打点了银子,小黄门一路上虽然浪费了不少唇舌,但恪亲王府的赏银厚重,他还盼着王府世子妃能多来几次,也叫他手头上宽裕宽裕。 凝萱急忙回王府,才进门,管事娘子就报,说世子妃前脚走,二舅爷后脚就来了咱们府上,世子爷才回家,还没等喘口气呢,听说世子妃出了门,正要去寻她。 凝萱在路上和赵煦迎面撞上,赵煦一把将她抱住,仔仔细细先转圈打量一遍,才松口气道:“今后可不准这么鲁莽,陛下的心思你岂能猜得准?若是被嫌弃了,只怕小命休矣。” 身后的婆子、丫鬟们看见此情形,也有吃吃发笑的,也有不好意思忙背过身去的,也有人淡然的很,就但做没瞧见。赵煦挽着凝萱的手往外书房去,顾云霆这边正和赵煦的头号军师商议什么,猛见凝萱进来,不约而同的止住了话音。(未完待续) 第三四零章 事败 (欢迎大家阅读小荷新书《红楼多娇》,女主邢岫烟,携带全家穿越,很好看滴~~) 顾云霆在,凝萱不感到意外,她独自进宫的消息定是被大公主陪嫁来的人快速传回了顾家,或是母亲不放心自己,或是二哥不敢惊动母亲,自己先来一步,这都说得通,然而此刻又有公孙谨先生,说明事情远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御朱门。 再加上刚进门的时候,二哥和公孙先生明显在谈论,只是一见自己才闭了口,不愿意多谈的样子。 凝萱疑惑的看看赵煦,赵煦微微点头,示意她别急,推着凝萱的背后往屋内走,将笑槐、碧潭留在屋外伺候:“你们和淮安机灵些,别叫任何人靠近......就是王爷亲来,也是如此,可明白了?” 两个丫头从没见过世子爷这样严肃的样子,知道屋内接下来要商谈的定然是天大的要紧事,她们不敢多问,回身关紧房门,如临大敌的盯着院子外,唯恐有人偷偷靠近。 凝萱被安置在紧邻顾云霆的一张椅子上,赵煦坐在了公孙先生的对面,四人沉默不语。良久,赵煦才沉声道:“老神仙的师弟已经有了消息。” 凝萱不敢掉以轻心,若是好消息,赵煦绝对不是这个表情,她试探的看着丈夫:“莫非人......已经死了?” 见赵煦点头,凝萱心中暗淡:“查到是什么人下的手吗?” “不是你想的样子,老神仙的师弟是五年前过世的,他留下个弟子在承安开了家药铺,找去的时候只说他师傅是饮酒过度而亡,与旁人不相干,这个掌柜的倒是知道老神仙的名讳,但是对小皇孙身中的毒药丝毫不懂。探子试探过,这个掌柜的是承安当地人,因机缘巧合下救了老神仙的师弟。说是师徒关系,但并未传授多少本事与他,所以这位掌柜的开的竟不是医馆,而只是药铺。借着他师傅在当地的名气谋生罢了。” 凝萱呆坐在位子上,五年之前就死了,这么说来和老神仙的师弟并无关系,此线也就断了。现在家中有老神仙坐镇,小皇孙的病情得以缓解,但如果再得不到根治的法子,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他成为阴暗政治下的牺牲品? 正当她心中翻腾不已。顾云霆忽然道:“不过,此番寻人也并非全然没有消息。” 凝萱忙问是什么,顾云霆看了看赵煦,这才说:“我们耗费了重金,加上公主府的威名,这个掌柜的也怕得罪权贵,悄悄告诉我们一件事儿。原来老神仙的师弟在离世前,曾经有位神秘人几次登门。据掌柜的形容这人的穿着、打扮、谈吐,让我们联想起了一类人。” 一类人? 凝萱目光如金,呼吸突然缓慢了下来。脑子里不断猜测着是哪种可能。 “掌柜的话叫我们联想到了......宫里面的太监。”顾云霆轻吐几个字,这个答案在凝萱的意料之外,却也在意料之中。归根结底,还是离不开几位皇子,更或者是他们的母亲。 “这位像公公一样的人走后不久,老神仙的师弟就魂归故里,实在不叫人不去怀疑。”公孙先生没拿凝萱当外人,也就不客气的开了口,“老神仙曾经说过,他的这位师弟曾经效力于忠嘉王。不久前。世子吩咐我去打探御林军左都统的底细,结果不出所料,他本就是忠嘉王的遗臣,能迅速上位到左都统的位置和忠嘉王的暗中帮助有莫大的关系,直到忠嘉王事败,左都统上面没了人照顾。原御林军大都统陈淮安才会肆意打压他。我们猜测,左都统心中有鬼,不敢过分出头,只能安于现状,这才形成了怪异的履历。年轻时候上位速度惊人,反而成了都统之候举步维艰。” 凝萱在心中默念二人名字,一个是曾经效忠忠嘉王的神医,一个是忠嘉王安插在御林军中的左都统,二人和小皇孙有什么牵连? 凝萱看向赵煦,希望赵煦解开谜团御朱门。 赵煦轻轻一笑:“也亏得你当初点醒我们,若不然,我们万万不会去查访左都统的身份。公孙先生家是东阳的望族,这个左都统虽然瞒的紧,但百密一疏,还是叫人看出了破绽。” 凝萱当初的怀疑一点没错,左都统在东阳确实有个原配妻子,比他还大三岁,更养了两个儿子在身边。左都统在京城有娇妻陪伴,从不出面去见原配并两个儿子,公孙先生叫人悄悄在那位太太对面租赁了个屋子,不久前还真发现一件怪异的事儿。这位太太无生活来源,却每月定有一人来送钱粮。盯梢的人开始以为是左都统的手下,但又看了一阵子,才发现对方周身透着气派,不似寻常人。 凝萱沉声道:“老神医的弟弟临死前见过的是宦官,左都统内眷有人照应......难道说,忠嘉王的残余势力还活着?又或者,是什么人在这几年接收了忠嘉王的残余势力?”如果叫凝萱做选择,她相信,后者的可能姓更大些。 公孙先生哈哈大笑,指着赵煦道:“我就说,世子妃绝非寻常女子可比,世子今后有大事,尽可与世子妃商议。”酣笑过后,公孙先生渐渐收敛了喜色,“不错,正是有人心怀不轨,趁机将忠嘉王的残部收归到囊下,成了第二个忠嘉王。老夫斗胆问世子妃一句,你可能猜到此人是谁?” 不知为什么,凝萱就想到了今日在宫中的见闻。 摘星楼上的小道士们,眺望远处的东宫,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个巨大的谜团,笼罩在心头上空。凝萱嘴角微掀,却又紧紧的合上了。 赵煦笑与公孙先生道:“我们得知真相还需多方调查,世子妃半点头绪没有,哪里就能说出来,还是请先生道出谜底吧。” 公孙谨略有些失望的看着凝萱,继而暗自一嘲,世间聪慧人本就有限,何况还是个女子,看来他真的是期望过高了。 公孙先生正待说话,忽然听世子妃开口说话。 “小妇人不敢在先生面前班门弄斧。胡乱说些,若说错了,先生别见笑。”凝萱笑看着顾云霆,“二哥也别觉得我妄自尊大。什么人都敢猜忌,只是心中掠过个想法罢了。” 凝萱看向赵煦,赵煦冲她一笑,凝萱顿觉心中安妥,缓缓开口:“我今日进宫,见陛下为三皇子的事儿烦躁不已,丽妃娘娘受到牵连。整个人消瘦的不行,夫妻之情眼见泯灭。陛下是个多心的,恐怕会牵罪到七皇子身上。四皇子和皇贵妃朱氏被幽居深宫,不见天日,二皇子注定无缘皇位,事到如今,唯一能独善其身的就是太子殿下。” 凝萱环视众人,嗓音低沉几乎消声:“所以。我不禁怀疑过,太子也许没有我们想象中的简单。” 赵煦眼中放射出夺目的光彩,嘴角的笑意倾泻而出。这便是他的妻子,称是世间奇女子,又能如何? 公孙先生陡然站起身,冲凝萱拱手一拜,唬的凝萱连连闪躲,公孙先生却执意如此:“世子妃大才,当我一拜。” “先生岂不是要折煞晚辈,您才是当世高人,我焉敢受得这一礼。不过是胡乱一说,先生当做玩笑话也就罢了。” 公孙谨苦笑:“可是。世子妃这一胡说,虽然不全然确切,但也**不离十。经我们多方暗访,终于断定,当年接手忠嘉王残余势力的......是皇后娘娘。” 怎么是皇后? 凝萱惊讶的长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应该是太子吗? 赵煦便轻声解释道:“我们只当皇后是死在后宫倾轧之中,是死在皇贵妃朱氏的奸计之下。可你仔细想想,皇贵妃没有万岁的授意,她焉敢动手?而且还能东山再起,这就说明她当初有恃无恐的原因很简单,是陛下要皇后死,即便不是朱氏下手,也会是丽妃娘娘下手,又或者是旁人。那么就叫我们心生疑虑,皇上为什么非要置皇后于死地?他们是少年夫妻,就算有再大的怨恨,无非废后,打入冷宫也就罢了。除非......” “除非皇后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儿,而这种事儿又是皇上所不能容忍的。”凝萱肯定道:“皇上刚刚消灭心腹大患,若此时知道枕边人企图成为第二个忠嘉王,万岁肯定不能容忍。” 公孙先生连连拍掌:“说的半点不错,皇后死了,可当年的情分还在,这多半就是太子没有迅速倒台的重要原因。加上太子当时年纪太小,皇上的子嗣不丰,并没有一起牵罪。” 凝萱恍然大悟,厉色道:“宫中闹鬼,愈发显得太子可怜,也越发的无辜。这股风是谁帮着挑起来的?” 长春宫三个字在众人心间迅速闪过。 是长春老祖坚持说太子妃阴魂不散。 顾云霆拊掌:“我们怎么就忘记了他!太后可是信佛的,太后去世之后,皇后才重用起了长春宫,更是皇后将长春老祖引荐给了皇上。皇上将长春老祖视为神明,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可以说,没有皇后,就没有今日的长春宫,这二人肯定有些牵连。查,一定要查到底。” 数日之后,恪亲王带领儿子儿媳,大公主领着顾云霆,两家人在宫门口碰面,相视默然,并肩进了神武门,直奔养心殿。 德宗一手哆哆嗦嗦的握着折子,一手重重拍打在龙椅上,“这上面说的都是真话?” 恪亲王躬身道:“臣弟亲自验明,绝无虚言。” 德宗颓然的往后一靠,小宁子赶忙去搀扶,趁机扫了眼掉在地上的黄绫奏折,惶惶忽忽看见上面有二皇子的字眼儿御朱门。 半碗独参汤进肚,德宗老泪纵横:“朕待她不薄啊,她为何这样对待朕?她一个小小县令之女,是朕求了先皇封他为太子妃,是朕十几年恩宠不断,是朕给她父兄无上荣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八成德宗从没遭遇过这样的背叛,即便当初知道是皇后收服了忠嘉王的旧部,德宗也没像此时此刻,不顾及场景的失声痛哭。 大公主心酸,身为女人,她太明白皇后为什么变化如此巨大了。皇兄也说。他十几年的恩宠,那之后呢?有更加年轻美貌的朱氏一进宫,就夺取了德宗所有的恩爱,更生下了聪明伶俐的四皇子。 当年的海誓山盟。都成了过眼云烟,皇后如何能甘心。 乃至后来,皇兄又多番表现出换储的意思,皇后不急才怪。 既然没了夫妻之情,保住儿子应得的分位也算是一种补偿,偏偏德宗不想如皇后所愿。女人在绝望的时候,还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 德宗重新捻起地上的折子。不死心的问道:“老二成了跛子,难道真和皇后有关?” 众人不敢回答,万岁明显还心存侥幸,他不是不愿将皇后想的太坏,而是不想承认自己的眼光太差而已。二皇子出世的时候,皇后还在得宠,如果她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对皇上的儿子动手,可见......德宗真是没眼光。 恪亲王尴尬的说道:“陛下。臣弟不敢欺瞒,不过据老神医所说,小皇孙的病症就是二皇子的病症。只不过当年二皇子幸运些。用的药量不深,然而小皇孙......怕是没这么幸运。” 德宗勃然大怒,狠狠抬脚去踹桌案,桌案上的笔架,杯盏颠荡落地,碎成千百片,就如德宗的心情,难以愈合。 “这个畜生,那是他的亲儿子。” 跪在下面的凝萱心中冷笑,为了上位。什么儿子不儿子的,还不是照样拿来利用?更何况,二皇子妃的一席话提点了凝萱,小皇孙未必就是亲生的,反观太子,用一个孩子就能得到全部。为什么不放手一试? 德宗指着小宁子:“去,去把太子给朕绑来,慢着,还有锦乡侯。快去!” 太子在外唯一的依仗就是锦乡侯,不怪德宗去怀疑。小宁子深知太子大势已去,万岁爷这回是真的火了,只怕储君之位今日要坐到尽头。小宁子当然不敢用绑这个方式,他留了个心眼,先去请太子,只说是皇上梦魇住了,他们一干奴才吓得六神无主,请太子赶紧去瞧瞧拿主意。 太子心中大喜,以为德宗时运到此,根本来不及多想,若德宗有事,早该打发了其他太监宦官来请,而不是正应该在御前伺候的当红大太监宁公公。太子连马服都没得换下,跟着小宁子就进往养心殿来。在左脚踏进殿门的一瞬间,左右扑涌上来的殿前侍卫将太子严严实实的按住,小宁子亲自押解到圣驾之前。 锦乡侯更不费吹灰之力,小宁子唯恐他亲自出面徒惹怀疑,就守在神武门内,待锦乡侯一踏进宫门,就被如狼似虎的御林军们包围住。锦乡侯心知大事不妙,转身夺命要跑,御林军们哪里给他这个机会。 小宁子冷笑看着锦乡侯:“侯爷好大的架子,连陛下亲请你都打算抗旨不尊?” 锦乡侯狠啐一口在小宁子脚底:“分明就是你们这些奴才要对我不利,快说,太子怎么样了?” 小宁子并不动怒,“侯爷放心,太子如今就在殿前听候,只待侯爷见驾,所有疑团不都解了?” 锦乡侯的眼神躲躲闪闪:“你胡说什么呢?什么疑团!” “侯爷何必当做不知道?太子已经供认不讳,小皇孙.......”小宁子轻飘飘吐出最后这三个字,便再也不理会锦乡侯陡然发青的脸色,冲御林军们打了个手势,众人架着锦乡侯直奔养心殿。 锦乡侯一见太子被缚,心知大势已去,可他又想搏一搏,不等德宗说话,他先是谄媚的一笑:“万岁何必发这样大的火气,太子他。”不等锦乡侯说完,德宗手中的奏折已经甩了过来,锦乡侯不解的看着龙椅上面无表情的德宗,眼神无辜,但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再看太子萎靡的样子,只能硬撑着将奏折从头看到尾。 “陛下,这,这是谁如此污蔑皇后娘娘,分明就是要用莫须有的罪名害死太子啊!”锦乡侯悲恸不已,头重重磕在大理石上:“求皇上为皇后伸冤。殿下,您快和皇上求求情。” 锦乡侯推着跪在不远处的太子,太子身形摇晃了几下,却始终不吭声,锦乡侯心中叫骂不止,知道太子是不顶事了,成与不成,还要靠他自己。 “姐夫......”锦乡侯试图唤回德宗的一点点旧情,“您少年时候与家姐在宫外相遇,一见钟情,为了不委屈您心爱的女人,姐夫甚至顶撞了先皇,您二人能相守数十年,难道就凭了这么几句话就全然推翻了过去的旧情?姐姐在天之灵难安。” 换了以往,德宗出于杀死皇后的愧疚之情,这样的借口也许便也信了。他对皇后不是没有一点感情,不然也不会容忍平庸的太子在位多年,他总是为授意朱氏杀害皇后的事儿而感到内疚,如今,内疚之情全然不在,相反,在锦乡侯道了那一番话之后,德宗的怒焰反而更炙。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傻子似的任由人耍弄。 不甘,愤恨,更多的是屈辱,一齐涌上德宗心头。 锦乡侯不了解德宗,说了这些话,可是跪在地上的太子,做了德宗二十几年儿子,难道还不清楚舅舅的一席话是火上浇油吗? 他自然知道。(未完待续) 第三四一章 命运 一日春风渡,不识枕边人御朱门。 说的就是太子妃娘娘。她与太子几年夫妻,拼死拼活生了个儿子,却哪里知道,自己眼中平庸懦弱的丈夫,其实是人间最狠戾不过的角色。从太子妃进门那日起,所有的恩爱都是幻影,都是太子的一场戏,人灭戏终。如果几年之后,真叫太子荣登大宝,这段故事大约就成了一段佳话,新君与原配妻子忠贞不渝的爱情,然而今时今日,在被凝萱等人戳破面目撂倒在养心殿的时候,太子妃在天之灵也不知道能不能看见。 德宗痛心疾首的看着下面跪拜的太子:“当日成亲,是你相中了太子妃,主动求朕娶她,既然是真心所爱,为什么不能好好对待她。朕今日也不问小皇孙是被何人所害,朕只问你一件事,太子妃......果然是血崩而死?” 锦乡侯急的冲太子低声吼道:“殿下,你可不能犯糊涂。”不承认,还有一线生机,若是招认了,陛下断不能留下他们活口。 太子没有理会舅舅的嘶吼,沉默无声的跪在原地,锦乡侯恨不得冲过去摇醒这呆子,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真想给太子妃陪葬?锦乡侯冲德宗赔笑道:“姐夫,女人生孩子无异于鬼门关上走一遭,太子妃生产前就胎相不好,没熬过去也是常事,怎么就能算在太子殿下身上?” 德宗骂道:“住口!谁问过你了。太子,只你来说。” 锦乡侯被喝的不敢再造次,德宗见太子始终不答话,知道太子妃的死和他定脱不开关系,怒火滔天:“你若不喜欢她,当初何苦娶她,害了好人家的女儿,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 太子闻言,猛然抬头。语气咄咄逼人:“父皇心中早知儿子喜欢谁,可就是不准,儿子没法子才娶了太子妃,难道这也是我的错?” 德宗只见过唯唯诺诺的长子。这种语气从来只在老四身上出现过,莫非自己真的看走眼了?这俨然就是另一个心狠手辣的主儿? 众人不知这父子二人打的什么哑谜,连锦乡侯亦是如此。太子的心上人?可是谁?皇上为什么又不同意二人在一处?那是太子,就算女方地位低微些,不过封个美人、良媛之类,今后生了皇孙,大可往上再升。难道太子念念不忘到了要将气泄在太子妃身上? 凝萱等想到这儿。不免低看了太子,难为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德宗对此子失望透顶,对皇后的恩情也消散殆尽,他轻轻挥挥手:“太子因思念亡妻,感伤过深,不能自已,朕体恤他这一阵子的辛劳,准他在东宫静养。锦乡侯......于宫中不慎落水。救治不及,英年早逝。” “姐夫!”锦乡侯扑在地上,匍匐往前爬。“姐夫饶我一命,殿下,殿下救我!”锦乡侯见太子死木头一样,又见皇帝面无表情,分明没有回旋的余地。锦乡侯哭道:“姐夫太过无情,当年皇贵妃杀害了姐姐,你都能轻轻放过,难道换了臣弟就不能了?说什么海誓山盟,说什么海枯石烂,都是姐夫拿着哄我姐姐的荒唐话呢!” 锦乡侯还想再说。小宁子已经叫人用帕子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几个御前侍卫单手一架,就将锦乡侯拖出了养心殿,等待他的毫无疑问,毕竟是宫中太液池中冰冷的湖水。 太子甩手将拉扯他的侍卫甩开,冲着地面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头也不回的去了。德宗站起身,像是要招手叫回太子,可几次张口,终究还是没有出声。 凝萱在下面看的清清楚楚,不禁对这位东宫太子的印象又是一变。 若今日太子也表现的和锦乡侯一个模样,德宗大约就彻底死了心,可偏偏太子像极了嘴硬的四皇子,阴狠,沉得住气,遇事不惊......这可不是一代枭雄该有的表现? 凝萱暗暗思量,若她是皇帝,反正也要在几个儿子之中选一个做继承人,选老大和选老四又有什么分别?皇帝刚刚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就像是心软了似的御朱门。 ...... 德宗留下了最亲近的两个人,恪亲王和大公主,又吩咐赵煦和顾云霆领着御林军去捉拿长春老祖,只剩下凝萱无所事事,自己挺着大肚子在殿外晃来晃去。 “嫂子!” 凝萱正无聊的数着汉白玉栏杆上的狮子像,忽听得背后清脆脆一声响,等回过头来见是七皇子:“殿下怎么在这儿?” 从前的七皇子最调皮不过,这么久不见,凝萱惊觉这小少年如同变了个人,两颊消瘦无肉,虽然是皇子的衣着,但一个配饰没有,素气的近乎寡淡。凝萱记得这孩子从前不论到了哪儿总是前呼后拥的,光是陪着他玩的小宦官就十几人,怎么今日却不见? 七皇子神情黯然:“母妃病了,我来求见父皇,想请父皇去见见母妃。可是......父皇并不打算见我。嫂子,不,表姐,你能给我求求情吗?” 丽妃是心病,原先还能为了小儿子强撑一口气,自打前几日在养心殿上和德宗一番对话,丽妃回去之后就再也不能起身,整个人陷入昏沉之中。丽妃原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她压制了一方人,恨她的不在少数。 正所谓落难的老虎不如猫,七皇子近来的日子可不好过。 受人冷落白眼不说,往日跟前跟后伺候的奴才一个个都翻脸无情,七皇子这才明白什么是奴才的嘴脸。 凝萱看着只及自己胸口的小少年,轻轻一叹:“殿下,不是表姐不帮你,而是表姐人小式微,在陛下面前说不上话。表姐告诉你,去大殿门口找宁公公去,他是个好人。” 少年黯然,脑袋迅速耷拉了下来:“我去找过,但是宁公公不愿意帮我。他说......父皇正恼着母妃呢,叫我等等。” 凝萱怜惜的轻抚七皇子的发髻,挽着七皇子的手:“表姐试试吧。” 小少年眼睛水亮亮的,感到失态,忙用袖子去抹眼睛,还故作坚强的向四周去往,不想叫表姐看出自己的窘态。宫门口守卫森严,殿前侍卫们知道七皇子的身份,这位小皇子几乎日日都来,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至于恪亲王世子妃,他们更是不敢得罪,御前侍卫也得听御林军大都统的吩咐,得罪了顶头上峰的夫人,敢情是不想活了。 众人只能客客气气的叫她姐弟二人在外面候着。凝萱冲七皇子无奈的一笑:“我们等等吧。” 小少年预感到今日只怕又是不能见了,不过总还不死心,只能跟着表姐往旁边去。 “表姐,我三哥到底是犯了什么错,父皇为什么就不能原谅他呢?”少年对此事百思不得其解,“过去我只要求一求父皇,父皇没有不应允的,为什么这次就不能放了三哥?” 凝萱俯身看着他,耐心道:“殿下,你以后不能再这么说了。”少年满是不解和疑惑,凝萱轻声道:“你只关心你的三哥,殊不知,你还有个四哥如今也被幽禁了起来。殿下只为三皇子求情,而不过问四皇子,试想......陛下心里如何能舒服?” 小少年顶不服气:“可是,只有三哥才是我的亲兄弟,四哥他是皇贵妃生的。和我有什么干系。” 凝萱忙堵了他的嘴:“我的祖宗,这种话可不能当着别人说,你们都是皇上的亲骨肉,都是亲兄弟。殿下既然叫我一声表姐,表姐就告诉你,你的父亲,万岁爷最喜欢兄弟能相互扶持,最见不得兄弟之间互相倾轧。” 小少年闷闷道:“那......那太子哥哥不就是这样的人?他对我们这些兄弟都好,可是父皇还是不饶他。” 凝萱神色一变:“殿下是打哪儿听来的这荒唐话。” 小少年也并非全完不懂事,见凝萱这样问他,他反得意的一笑:“我刚才都瞧见了,先是太子哥哥的舅舅锦乡侯被人绑出来,再是太子哥哥,我知道那日绑四哥的时候,也是这样一般的场面。” 养心殿忽然传出来动静,就见有人疯疯张张跑出来到处张望,忽见凝萱二人,上来不由分说就来拉七皇子。 凝萱一把搪开对方的手,挺着肚子将七皇子掩护在身后,凛然问来者:“你做什么!” 那是个褐衣太监,见恪亲王世子妃这么一问,他反而怔住了,再见七皇子在世子妃身后一脸提防的瞧着自己,这才恍然大悟,轻扇自己的脸,陪着不是:“殿下息怒,世子妃息怒,是陛下叫奴才来传七皇子进殿。如今王爷和大公主也都等着呢!” 没叫他的时候,七皇子心心念念就是往大殿里冲,现在里面来人传唤,小少年反倒是没了主意,害怕的站在凝萱身后。 凝萱将七皇子拉到自己面前,替这孩子整理整理衣衫,小声叮嘱道:“殿下,表姐刚才说的你可都记住了?” 七皇子倔强的小脸上满是坚毅之情,他冲凝萱点点头,想了想又道:“谢谢表姐。”说完,脚步颠颠的跟着太监进了养心殿。 此时的凝萱不知道,七皇子也不知道,前者的一席话在后来竟是改变了这个少年一生的命运...... ***** ps:小荷新书《红楼多娇》女主邢岫烟,简而言之,红楼炮灰一家携不明包子强势逆袭!!请求收藏(未完待续) 第三四二章 小柿子 半个月后,丽妃娘娘因恶疾加重,在一个沉寂的夜里与世长辞,灵堂之上,七皇子哭得几度晕厥,感动了无数宫嫔御朱门。久不得见的三皇子和三皇子妃一脸木讷的身着白衫跪在灵堂左侧,两相对比下,众人更觉小皇子情真意切,是难得的孝顺。 德宗亲来吊唁丽妃,见此情形,抱着小儿子哽咽不止,立即加封丽妃娘娘为静安皇后。有人不免诧异,就是当日先皇后去的时候,也不见德宗哭的如此伤心,更不见德宗抱着太子如何安抚。人人都说,七皇子好命,丽妃娘娘虽然死了,但是皇上却显更疼爱几分。丽妃能得此封位,不是她叫皇帝放不下,全都是看在了七皇子的面儿上。 这样的话说完没几天,皇上突然降下一道圣旨,申斥太子在皇后灵堂前行为不端,不能以身作则,在兄弟们前面为母亲守孝。大周以孝道治国,太子难堪大任,即刻卸去太子封号,贬为东都郡王,即日赴东都就番。 朝廷上下哗然,太子一系更是叫嚣着要与德宗理论,德宗毫不见心慈手软,当即寻由杀了其中两员重将,人们才惊觉,许久不见太子的亲舅舅锦乡侯。从前依附太子的人不免心口惶惶,从此夹紧尾巴做人。 朝中不可一日无君,更不可一日无储君,尤其是在德宗身体渐渐出现疲态的时候。月初的时候,久不上朝的恪亲王忽然请旨,望陛下早立储君,大臣们心思各异,盼着自己力挺的皇子能不负所望。 早朝过后,德宗叫了六部尚书,并大司马,翰林院大儒,及有头有脸的宗亲,这其中就包括了身为女子的大公主。众人一见大公主。心凉了半截,这必定是皇上自己有话不好直接开口,叫大公主来打头阵。这样说来,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臣子们便熄了争强斗狠的心,只是好奇花落谁家,到底是哪个皇子这么争气,能硬生生将太子踢下马。 结果竟是...... 七皇子! 名字一经从恪亲王口中道出,别说尚书大人们惊愕不已,就连几位皇亲国戚也是莫名其妙。德宗的身体可不是多年前的硬朗了,遇上个小病小灾。未必就能熬过去,如今的七皇子是十余岁,有能力亲政,少说也要十来年的功夫,德宗等得吗? 众人的眼光就落在了恪亲王身上,传闻都说,当年是德宗从亲弟弟手里抢来的皇位,先皇更爱小儿子。若是太子刚立。德宗就一命归西,此时此刻必定需要辅政的亲王,恪亲王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第一个站出来反驳的更叫人难以置信。不是别人,正是七皇子的亲外祖父廉国公。廉国公老泪纵横,先是对七皇子的恭孝之心狠狠赞扬了一番,继而隐晦的表达出,三皇子才是储君的不二人选,七皇子到底年幼。 也有立即跟着附和的,也有争辩不允的,更有浑水摸鱼,打算为自己谋利的。大殿里吵闹了整整半日,众人终究敌不过德宗的意愿。第二日。朝廷颁布新旨,七皇子孝悌仁厚,乃储君不二人选。因太子年幼,不宜居住独居在东宫,此后就跟着皇上在养心殿,由德宗亲自教导。以待来日成大器。 煊赫一时的东宫,从那一天开始就门庭冷落,连个鬼影子都捉不到,成了名副其实的冷宫。 春暖花开,时间飞逝,不觉已是第二年春。 恪亲王府内好不忙碌,尤其是世子妃所居住的院落,空场上挤满了人,大公主坐在一张藤椅上,手上绞着手帕子,隔不了多长时间就要问一句。赵煦屁股下面针扎了似的,根本坐不下,就在回廊上背着手来来回回踱步,看的大公主眼冒金星,不住的喝他,赵煦却充耳不闻,烦躁情绪难以控制御朱门。 廉国府被打发来的几个管事妈妈都远远站着,根本不准靠近,有几个机灵的小丫头眼见不错的盯着她们,唯恐对方在这个节骨眼上趁机使坏。 屋内呻吟声不止,赵煦就觉得心口上被剜了一块块肉,也不知过了多久,赵煦实在撑不住,抬脚就想往屋内冲,婆子们赶紧挡住:“可使不得,世子爷,这里面脏的很。” 赵煦恨恨骂道:“呸,说的是什么混账话,那里面是我媳妇,生的是我的儿子,你说哪一个脏?” 婆子自知说错了话,忙不迭的去掌嘴,宋嬷嬷此刻却从里面冷着脸走了出来。自打凝萱怀孕之后,赵煦也不知怎么了,一见宋嬷嬷就浑身打怵,比见了大公主还厉害。赵煦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半步,强笑道:“嬷嬷,凝萱她......” 宋嬷嬷虎着脸,抱着个空碗:“世子妃叫老奴告诉世子,请你外面遛遛去,别在这儿走来走去,她听着心烦,小世子听了更心烦。” 赵煦当头挨了一棒子,讪讪的下了台阶,大公主抿嘴笑道:“真是一物降一物,如今这天下间能治服你的,怕除了萱丫头没别人了吧!我这个当姑母的叫你歇歇,你半句话听不进去,你媳妇一冷脸子,你就听话的不得了。” 丫鬟、婆子们闻言,不敢当着世子爷的面儿胡来,只能使劲儿憋着闷笑。 屋内的呻吟声一声高过一声,一声重过一声。突然,传来冲破云霄的婴儿啼哭,赵煦如离弦的箭,第一个往门口冲,看门的婆子们吃了个教训,谁还敢再拦世子爷,无不纷纷放行。大公主才想叫他别胡闹,人已经消失在了门口处。 稳婆抱着缎子襁褓笑眯眯的展露给赵煦看:“恭喜世子爷,贺喜世子爷,世子妃得的是个哥儿,真真儿是好福气。” 刚出生的小孩子又红又皱,半点好看的地方瞧不出来,偏大公主一边看一边津津乐道,赵煦虽然也喜欢儿子吧,但愣是没看出哪里好来!大公主气的一巴掌拍走了赵煦,抱着小世子去了隔壁的暖阁。 人都散尽去瞧小世子,赵煦偷偷趴在凝萱的床榻边,故作委屈的模样:“瞧吧,你总说,生了儿子地位就不一样了。可不是?我如今是人人都嫌,连个小屁孩都比不上。” 凝萱这一胎生的顺顺当当,体力消耗的也不多,所以还未酣睡。正要闭目养神的节骨眼上,就听赵煦来了这么几句,恨得她上来一个爆炒栗子,对着赵煦的脑门儿使劲一弹:“我儿子的坏话你也敢说!皮痒痒了是不是?” 赵煦见凝萱满头的湿汗,嘴唇干裂,心疼的说道:“咱们就生这一个,再不吃这样的苦。” 凝萱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轻笑道:“这可不像你说的话呀,前一阵儿还在二哥面前吹嘘呢,看比谁儿子本事强,你不怕我生的这个不争气?” 赵煦咧嘴一笑:“我的儿子还能差了?不过......好事成双,要是能再有个女儿就更好喽。” 凝萱嘴都气歪了,她连月子还没坐呢,这个家伙就想着不知什么时候的事儿。凝萱将头往枕头里面一扭,赌气睡去。赵煦又是作揖,又是说好话儿,两人腻歪在一处。 端着糖煮蛋站在门外的宋嬷嬷听了半天动静,这脚终究没往里踏,笑着将碗送到隔壁暖阁里给乳娘吃。 ...... 小世子满月那日,德宗派了太子亲来王府道贺,恪亲王府门庭若市,就是娶世子妃的那天都没如此热闹。今日的主角当然不是赵煦,更不是凝萱,而是刚刚被赐名赵祈的小世子。 小世子的名讳本该由正儿八经的祖父恪亲王来命名,可德宗赶在凝萱生之前就打过招呼,小世子的名他一早想好了,满月的时候再送来。 凝萱心里不高兴,公公盼着这个小孙子出世盼了好久,合该把起名的权力交给公公,德宗凑什么热闹?也不见他给小皇孙找个好名字。凝萱虽然暗自犯嘀咕,但面儿上不能显露,为消极抵抗,她只叫儿子的乳名,小柿子,好叫的很。 这孩子好像能听懂似的,叫他赵祈,多半睡眼惺忪的瞅你一眼,打个哈欠就睡了。可一叫小柿子,两眼睛瞪的溜圆,叫人爱的不行。 大公主盼孙子盼了多久才得这么一个,顾大奶奶那儿说是又有孕了,顾大将军特地往京城送了消息,说是请母亲去眉州住几日,大公主很是冷淡的派了几个二等婆子,带了半车的药材送往眉州,以表达自己的“喜悦”。 等到了凝萱这儿,她索性连家去不回,带着九娘就住在了恪亲王府。 大公主是恪亲王的亲妹子,来哥哥家住十天半个月,谁敢说个不是?婆子们都以为又来了个镇山太岁,孰知大公主半点内宅事务不管,一门心思扑在小柿子身上。王府里的下人们原不信世子妃一个没娘的姑娘会如何得宠,可这一个月来,眼见大公主对世子妃比亲娘还亲,渐渐也都信了。更有人窃窃私语,说世子妃这都是前世得的因果,不然哪有今世的福缘? 这话传着传着就出了府,原句早就不可考,不过听说的人都纷纷说,恪亲王世子妃前世定是观音大士座下童女,今生才修来的福气。 小道消息总是传的很快,渐渐......借着凝萱这个话头,流云庵的香火忽然又鼎盛了起来。 ** ps:新书《红楼多娇》求推荐求收藏,小荷每天上来吆喝一嗓子,来妹子帮忙啊~!(未完待续) 第三四三章 事发 (新书《红楼多娇》求包养求收藏~~) 来给小柿子过满月宴的夫人们几乎云集了京城最有权有事的人物,偏恪亲王府的请帖是恪亲王和世子爷亲自写的,多一份都不能御朱门。人人趋之若鹜,若是没得王府的邀约,不免面上无光,所以来的更勤,忙坏了门子。 筵席分为内院两场,老爷少爷们在外客院吃酒划拳,夫人小姐们在内院听戏聊是非,王府大管家从南江请来了最富盛名的几个戏班子,也有百戏,也有杂耍,也有幻术......连见过大世面的菁华郡主等也不禁瞠目结舌,看的如醉如痴。 小柿子赵祈是个好养活的,打抱着被送出去给老爷们瞧,就没睁开过眼睛,小呼噜打得“震天响”,相貌上又承袭了凝萱与赵煦的优点,可把那些没孙子抱的宗亲、将爷们馋坏了,恨不得把小柿子自抱家去当亲孙儿养活。 等小柿子被晃晃悠悠抱着一圈又重新回到娘亲这里时,才张开大眼睛,饱饱的吃了顿美餐,一声不哭,倒在母亲身边就酣睡。他两个姨母津津有味的看着,时不时轻声交谈几句,唯恐惊醒了睡梦中的宝贝。 凝萱憋着一股气儿,将油腻腻的鸡汤满口饮下,宋嬷嬷忙递上来一块玫瑰脯子,又送了好大一碗蜂蜜水,才算冲走了凝萱嘴里的油腥儿。 小柿子的四姨母魏雅静瞄着凝萱,掩嘴娇笑道:“二姐姐原告诉我,几个月不见,五妹妹足足胖了一大圈,我还不信,今日一瞧,由不得我不信,便是杨柳似的纤腰,这么日日被宋嬷嬷大补下去。只怕当姑娘时候的裙子都穿不进去。” 凝萱冲魏雅静飞了个眼刀子,哼道:“别只顾着说笑我,等你生儿子的时候,你婆婆只有更夸张的份儿。绝不轻饶了你。” 魏雅静脸一红,她前两日才定了亲,许的是主母娘家的侄儿,虽然也是庶出,但听说本事是极厉害的,年纪轻轻就攒下了不少私房,更在定亲之后就在陈家老宅外不远处选了个三进三出的小院子。允诺魏雅静一家过去就能做当家奶奶,不受婆婆半点气。 凝萱说的婆婆,指的姑爷的生母,陈家的一位姨娘。 这位姨娘好手段,愣是为儿子成婚从老爷手里抠走一万两的银子,她自己没留下半分,全都悄悄塞给了魏雅静。这事儿魏雅静只告诉了凝萱和诗琪,如今她一听五妹妹这么调侃她。又羞又恼:“坏极了的小蹄子,我把心事都告诉了你们,你们反倒拿我凑趣。” 众姊妹不免笑闹了一阵。宋嬷嬷怕姐妹三人声音过高,惊醒了小柿子,冲凝萱微微一点头,抱着小柿子去了隔壁午睡。 等她一走,凝萱就收起笑意,低声问道:“今儿我看着三夫人和四夫人的脸色怎么有点不大对劲儿?二夫人身子一直没好,不能来,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怎么大夫人也没来?莫非是恼我了?” 诗琪尴尬的瞅瞅雅静,雅静倒是满不在乎。哼了哼便道:“二姐姐怕什么,五妹妹又不是外人,也该叫她知道知道家里的那些丑事,免得无防备,被小人算计了。” 自打诗琪的丈夫大难不死,从大理寺的监狱中被捞出来。将许多事情都看的很淡,唯独情义二字烙印极深。这位二姑爷在刚成亲的时候怕被人诟病,说他巴结恪亲王府,所以和赵煦走的极远,就是哪次遇上了,也要远远的躲开御朱门。这回为答谢赵煦和五妹妹的救命之恩,二姑爷和魏诗琪亲自登门,大家畅谈之下,二姑爷发现赵煦绝非宗亲中的纨绔子弟,更不是只懂打打杀杀的莽夫。 经史子集,行兵谋略,赵煦样样拿得出手,顿时叫二姑爷视为知己。 魏诗琪也待凝萱更胜往昔,今小柿子满月,魏诗琪准备了一百双她自己做的小鞋,做工考究不说,关键是难得这份心,就这一百双,怕没有几个月绝难完工。 诗琪听四妹妹这么一说,也就轻轻叹了口气,娓娓说道:“如今咱们家出了位皇后,出了位太子,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祖父最怕什么五妹妹不会不知道,他呀,最怕七皇子太过年幼,国公府要是这个时候出了事儿,七皇子压制不住群臣。” 凝萱不以为意的一笑:“国公爷太过杞人忧天,这储君的位置是皇上给的,如今又亲自收了太子在身边读书抚育,难道还有人比皇上更震慑得住场子?要我说,国公爷是怕家里哪位太岁奶奶熬不过去,几位老爷要在家丁忧,坏了他的大计。” 魏诗琪和魏雅静听得凝萱这话,齐齐变了脸色,不约而同问道:“妹妹已经知道了?” 凝萱一怔,茫然看着她俩:“知道什么?” 两姐妹面面相觑,良久,诗琪才道:“叫你说着了,老太太的身子骨一日比一日坏,探病来的太医们都说没法子,只能用老参、肉桂、附子、鳖甲等药续命罢了。这要是以前也就罢了,偏现在家里出了个太子,朝局正不稳当呢,老太太这会儿要是故去,祖父连个掣肘的助力都没有,自然要想尽法子给老太太治病。” 讲到这儿,魏雅静连忙将话茬抢了过来,嘿嘿一笑:“谁知道,咱们三哥从北疆请回来一个神医。” 凝萱听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皮子一跳,继而又若无其事的认真倾听。魏雅静笑道:“这位神医果然厉害,一号脉就告诉祖父,老太太才不是什么病,分明就是被人下毒了。全家人震怒,顺着查寻下去,你猜,竟查到了谁的头上?”不待凝萱开口回答,魏雅静已经忍俊不禁,大笑道:“竟是大夫人!咱们家自认为是最慈悲的一个。不但有她,大姐姐也难逃干系。” 魏诗琪瞪着妹妹:“胡说八道,分明就没有二皇子妃的事儿,偏你嘴碎,没个把门的。” 魏雅静向来不驳斥魏诗琪的话,一来她自幼跟着二姐姐在小桃坞住,臣服惯了;二来,魏家家风如此,幼妹必定处处以长姐为尊。然而如今二姐夫官职尽丢,二姐姐为了救他出来,把值钱点的家当都撒了出去,要不然也不会只做一百双小鞋做满月礼。 魏雅静如今身价非凡,一万两私房银子傍身,她还怕什么?“难道二姐姐敢说我讲的不对?老太太生病前,大姐姐就在和大夫人嘀嘀咕咕,我们因分了家被打发出去,都是大房在管着老太太的吃穿用度,二姐姐不愿意承认,可五妹妹肯定明白,大夫人几年前就想管家了,偏老太太把持着家里的大权,硬是叫大夫人做了身边的一个打杂。” 凝萱虽然早猜到老太太的重病有隐情,但是并没往大夫人身上想,如今听魏雅静这么一说,她才惊觉这些年大夫人在魏家扮演了一个什么样子的角色。 大夫人娘家底子不厚重,或许嫁个门第相当的人家,她也会一生顺遂,但偏偏本朝讲究低娶高嫁,大夫人上面有位霸道的婆婆,任凭泥人的性子,压制久了也会生出反骨。 凝萱问道:“府里面打算怎么处置大夫人?我想头一个不答应的就该是四叔。”四老爷是老太太的亲儿子,老太太活着一天,四老爷就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老太太死了,四房又出不了什么人才,几年过后,不过沦为廉国府的旁支,甚至还要看着大房的脸色度日。以四叔和四婶高傲的性格,必定不肯。 魏雅静果然冷笑道:“父亲雷霆震怒,跟大伯吵嚷了起来,定要叫大夫人给老太太偿命。父亲还说,大房做出这等龌龊事儿,根本不配继承家族大业,嚷着要祖父定夺。” 凝萱莞尔一笑,这确实是四叔能干出来的事儿!魏家除了大伯能通些事理之外,其他三位老爷无比向钱看齐,眼睛里不是权势就是金钱,早迷了心窍。 “大伯有些刻板,他心里本就愧疚难安,四老爷再这么一闹,只怕要将承袭的爵位丢出去。”凝萱不用她们说也能猜到几分,二老爷和自己那个爹不是正儿八经的嫡子,闹翻天也没机会承爵,最终得利的只能是四老爷。 魏诗琪当然希望自己的父亲能成为下一任廉国公,到时候自己就不再是一个旁支的庶女,再加上太子表姐这个身份,魏诗琪以后的日子还不是一帆风顺? 姐妹三人正在说话儿,那边小柿子已经醒了,不见母亲在身边,小雷公似的嗷一嗓子开始大哭。凝萱在这屋里听的心都要碎了,忙叫人去抱来瞧。说也奇怪,这孩子一到亲娘的怀里,眼泪儿还挂在睫毛上,但却不出声了,好奇的盯着凝萱。 凝萱见儿子被小包袱缠绕的紧绷绷,不免心疼,作势就要拆包袱卷儿。那乳娘忙道:“世子妃使不得,这包袱是免着小世子长歪腿的。” 凝萱笑骂道:“知道你啰嗦,难道还不准我们小柿子松快松快?”凝萱动手拆开团花锦被,小柿子的胖胳膊,胖鸡腿一得到放松,先是感到微微的诧异,等适应过来之后可就撒欢了,胡乱蹬。 乳娘刚才碰了一鼻子灰,忙陪笑道:“瞧我们小世子,好结实的身子骨,一看就像世子爷。” 凝萱等人虽然明知这是奉承话,可还是觉得顺耳,正逗弄着小柿子,忽见笑槐肃然的走了进来,不知所为何事。 ****** ps:小荷昨天熬夜写新书,写到一半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b汗,冻醒的!(未完待续) 第三四四章 明智师太 魏诗琪和魏雅静眼见五妹妹不动声色,笑槐却很是不忿的样子,试探说道:“若是五妹妹有事,我们就先去前院夫人们哪里凑凑热闹御朱门。” 凝萱轻笑,并没拂去她们姐俩的好意:“既这样,两位姐姐别怪我招待不周。听说菁华郡主那儿已经支起了牌局,两位姐姐要是有兴趣,不妨也跟着试试手气。” 魏雅静心中一动,她倒是愿意,能和菁华郡主拉扯上关系,对她将来出嫁有说不完的好处。就好像五妹妹大婚那日,菁华郡主做的全福太太,满京城里再找不出第二个这样有地位的。不过...... 雅静讪笑道:“五妹妹说笑话了,我们是什么身份,哪里上得去那个台面?况且我俩过去不过是陪着老太太玩了几次,输的狠了,只怕也给国公府和五妹妹丢人。” 凝萱自然听出了四姐姐的弦外之音,淡淡一笑,召唤碧潭:“拿五十两银子给两位姨母玩。叫九娘带着她俩姐姐,别只顾着自己玩闹。” 魏家两姐妹早听说了这位九娘子的名气,这个姑娘现如今是京城最炙手可热的名媛。不因为她家世非凡,也不因为她才识过人,而是因为大公主的抬举。 好些夫人们都暗地里私议,这位九姑娘看着憨呆呆的,可心里不糊涂,把大公主哄得事事都由她。魏雅静早就眼红在心,今听凝萱这么一说,有心在这位九娘子面前一较高低,便也不推辞。接了银子就和碧潭走。倒是魏诗琪有些犹豫,怎奈魏雅静拉着她踉踉跄跄也出了房门。 俩姐妹刚一踏出门槛。忽见廊下站了两个尼姑,倒唬了一跳。魏诗琪想起五妹妹的婆婆郭王妃听说是在出家了,只怕是今日听说孙子满月,打发了人来给五妹妹请安。联想到刚刚笑槐说话时候的脸色,魏诗琪越加肯定自己的想法。她如今受五妹妹大恩,自然不愿意叫魏雅静给五妹妹没脸,趁着魏雅静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反身超越她,拽着人出了院子。 不大会儿。面若冰霜的笑槐从里面挪步出来,“世子妃请师太里面说话儿。” 这两个尼姑。一个年纪过大,四十有余,五十不到的样子,另一个却小些,十一二的年纪,好奇而贪婪的打量着世子妃的屋子。 “怎么还不请进来?”凝萱耳听得脚步声促促,偏不抬头,一边逗弄着儿子一边轻身问。老尼正愁找不到开口的话茬。听凝萱这样问。不等笑槐引荐,忙不迭陪笑道:“贫尼给世子妃请安!” 这老尼好生有趣,她是出家人。见了凝萱不行出家之礼,反而作势要往地下跪。凝萱忙笑道:“不敢当不敢当,笑槐,还不扶着明智师傅起来?” 笑槐嘴巴嘟哝几句,不情不愿的搀扶着明智老尼起身。凝萱离着远,听不真切,可明智自己听的不含糊。她暗恼魏凝萱的丫头嘴巴太毒,说什么她明智是因为瞧见了屋子里没有叩拜用的蒲团,所以才假模假样的说几句违心话做个姿态。明智若不是自称好休养,她早往这丫头脸上啐去了。 凝萱随意叫人看了座,倚在迎枕上漫不经心道:“自流云庵一别,我和明智师傅也有......” 明智起身赶忙接道:“整七年了。” 凝萱笑着仍旧叫她坐下:“还是明智师傅好记性,我险些忘了。当初虽然孝慈师太仍在,但流云庵里当家做主的是明月师傅。时隔经年,原来明智师傅才是深藏不露,叫人佩服御朱门。” 这个明智可不就是当年站在明月身后唯唯诺诺的老尼姑?孝慈师太被软禁后,明月把持着流云庵庶务,换了一大批年轻的小姑子们担任重要职位,像明智这种,要不是靠着死皮赖脸的劲儿,怕难在流云庵里全然保身。 明智被这么一说,羞赧道:“世子妃拿我们打趣了,要说这几年最叫人不敢小觑的,除了世子妃还能有谁?怪不得师傅当年给您批命,就说你是富贵难敌。” 凝萱抬眼看了看她,轻笑道:“听人说,最近你们流云庵很是风光,常在城中人家走动?连大公主府也没落下,要不是我母亲在我这儿,恐怕也要给你们庵里捐点香火银子,你才善罢甘休吧!” 明智老尼连叫了几声“哎呦”,笑得合不拢嘴:“世子妃还是爱这么讲笑话,我们哪里是去化缘的,不过是庵里山上自种的柿子结了果儿,送给各家夫人奶奶们尝尝鲜。这是哪位施主,这么编排我们流云庵!世子妃可信不得。” 明智老尼小心翼翼看了看床榻上正吐泡泡的小柿子,涎着脸笑道:“贫尼本不敢来打搅世子妃休息,可听说小世子的小名儿和我们倒是有几分缘分,老尼这才忙颠的送了两筐柿子,给府上的满月宴添几分喜气。另外......” 凝萱一听,冲明智摆摆手,将昏昏欲睡的小柿子交给宋嬷嬷和乳娘。片刻后,屋内就只剩下了凝萱笑槐主仆俩并流云庵来的两个尼姑。 “另外,贫尼确实有件事儿想请世子妃帮帮忙。”明智压低声音,显得有几分难为情和小心。 凝萱笑道:“师太不必客气,若是凝萱力所能及的,伸把手也就是了,不过,也希望师太别过难为我。” 明智就怕恪亲王世子妃一口回绝,“这事儿除了世子妃,贫尼再不知该往谁家去求。不怕世子妃笑话......除了贵府上,只怕那些果子都白送了。” 凝萱差点没忍住笑喷出来,这个明智,说她什么是好,若是精明,比狐狸还贼,说糊涂,出口就让人发笑。 “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诉苦,我是知道的,流云庵这几年名声不显,但银子不少赚,明月师傅只怕给你留下了个不小的家业。” 明智等凝萱一说完,忙叫苦:“世子妃可不知道了,明月的心坏透了,她明着暗着搜刮钱财,可等贫尼查账的时候,那账面上竟是一分银子都没有,都叫明月不知弄了哪里去。流云庵现在是外强中干,禁不得敲打,不然......贫尼何必厚着脸皮来叨扰世子妃?”明智搓搓手,陪笑道:“世子妃最明理的一个人,您想必也清楚,长春宫如今是走了下坡,也该我们流云庵兴起兴起,贫尼打量着满京城,能给我们做担保的,除了世子妃再无旁人。” 凝萱神色渐冷,缓声道:“师太容我想想,过阵子再给你答复。” 明智心慌,她去了那些夫人家,多半都是雷同的话,“世子妃不看在贫尼的面子上,也请看在三夫人的面儿上怜惜怜惜我们。况且流云庵重新兴旺起来,对世子妃只有益处没有害处。” “先不说这个,我先问问师太,你求的人家也不少,为什么大家都不敢明着答应你!师太也别说什么敷衍的话,咱们心里都明镜儿似的,是因为众人还在观望。长春老祖是出了事儿,但长春宫多少年的家业,徒子徒孙一大堆,岂是说倒就倒?万岁爷不发话,就没人敢跟长春宫作对。师太既然求到了我的头上,我若一味敷衍,你心里难免不快活,可叫我应下来,自己又无计可施。” 凝萱苦笑良久:“师太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笑槐看不上流云庵的人,忙道:“主子快别发愁,坐月子的人禁不得这个。”笑槐转而怒视明智老尼,“我说师太,你也太没算计了些,这也就是我们主子好脾气,要是换了世子爷在这儿,听你这么为难主子,别说你的流云庵能不能再兴旺起来,只怕要给你夷平。” 明智打了个寒战,赵煦在这老尼眼中就是个混世魔王,当初明月死的莫名,就是赵煦领人去流云庵抄检,上上下下没一处放过的。明智被笑槐几句话吓退了脚步,忙告辞要走。怎知人都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转身折了回来,赔笑道:“瞧贫尼这记性,怎么就忘了件要紧的大事儿。” 明智叫了自己的徒弟,那小尼姑恍然大悟,赶紧从怀里掏出封信交给凝萱。明智笑道:“这是明园师太给世子妃的。” 凝萱派人去打听过,婆母郭王妃从庄子到流云庵之后,就换了个法名叫明园。 笑槐把人送走,忙快步闪进屋:“主子,王妃在信上写了什么?” 凝萱早将信笺折好塞在了被褥下面,仍旧躺下闭目养神:“你先下去吧,叫我歇歇。” 笑槐见主子不想提,心里更急。郭王妃好容易消停些,难道又在打什么主意?笑槐试探的问道:“主子,是不是王妃她......想回来了?” 宋嬷嬷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冲笑槐点点门外,示意她出去。笑槐不见主子回头,只能将劝说的希望都寄托在宋嬷嬷身上。 她刚一出门,凝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忽然道:“嬷嬷,我该不该带着小柿子去看王妃?她到底是我的婆婆,来信上把她的病说的很严重,我见赵煦今早上兴冲冲的样子,不像是知道。” 宋嬷嬷顺着凝萱的话往下深思,这个郭王妃,生了病不去告诉儿子,反倒偷偷写信给并不和睦的儿媳妇,这是什么道理? +++++++++++++ ps:《红楼多娇》炮灰一家携带包子强势逆袭!!女主邢岫烟,求大家包养收藏推荐(未完待续) 第三四五章 进香 小柿子生在早春时节,一降生,凝萱屋子里养的那株迎春就结了花苞,黄嫩嫩的小鸡绒毛似的御朱门。大家都说这是个喜庆的吉兆,老天爷显灵着呢! 孩子是一天一个样,满月酒一过,小柿子变成了个胖柿子,浑身奶白色,只要睁开眼,逢人便笑,可若是不熟悉的人要抱他,那脸顿时雷公似的,小嘴一歪,哇哇哭闹不已御朱门。大家都笑,说小柿子是个精灵鬼儿,谁想拐他是不容易的,倒是凭着一张讨人喜欢的脸蛋,能把别人骗个十足十。 这日是文殊菩萨的寿辰,赵煦带着妻子一行人徐徐往城外的流云庵去。前几年城中的长春宫风头无人能敌,香火不断,信徒众多,但长春宫也有自身的弱势,它始终不能套牢穷人们的心,那些家贫不能度日,又盼着神明保佑的佃户、奴婢们,多半出城去流云庵请求明月师太的救赎。明月死后,明智更是走乡串户,简直成了乡下百姓心中的活菩萨。 所以,当恪亲王府的车马到达流云庵时,见到的就是这幅人声鼎沸,香火不断的场景。与七年前的冷清落寞相比,实在难以置信。 明智师太早得了消息,一早就守在了庵门口,见是王府的车队,赶忙上前迎接。她又见凝萱抱着小柿子,嘴上不住笑道:“明圆师傅才念叨一遍,可巧就来了,世子妃说说,这岂不就是当祖母的和小孙子之间的血脉亲缘?世子妃别嫌贫尼啰嗦,这明圆师傅是真心实意的爱小世子,半点假不掺。人上了年纪,也到了含弄儿孙的年纪。” 凝萱奇道:“听师太的意思是......” 明智老尼嘿嘿一笑:“王妃与我们流云庵只有半缘。却无整缘。看着王妃整日愁眉不展,贫尼心里......真替她着急。”明智深深看了凝萱和紧跟上来的赵煦,然后躬身为二人带路。 众人从正门进庵,却转步子绕过大殿直奔后面的禅房,明智指着远处一间褐色屋顶,体面排场的小院子道:“这本是我师傅孝慈师太生前住的地方,后来明月管着流云庵,就将此地据为己有,把师傅赶到了更偏远的一处。王妃来了之后就暂时落脚在此。” 凝萱睨着明智。这个老太太,句句都话中有话。摆明了就想在今日将郭王妃接回去。凝萱猜想,以郭王妃那不讲理的个性,明智等人忍了这么久,才叫他们来接,也不能不说是件奇迹。 院门虚掩着,明智一抬手,门反而从里面无声推开。来人一身小媳妇的打扮,并不是什么出家人。凝萱好奇看向对方。发现对方始终面带和煦笑意,更像是认识自己似的。 明智瞅瞅凝萱,看看开门女子。忽然笑道:“怎么这样巧,宋少奶奶也来了?” 小媳妇冲明智腼腆一笑,“祖母做了几道糕来孝敬菩萨,顺道来瞧瞧亲家夫人。” 这小媳妇姓宋?凝萱不禁好奇打量对方,见对方也在偷偷回望自己,便冲这位宋少奶奶一笑。宋少奶奶慌忙回礼,张口欲开口称呼,却又不知该叫什么好。 明智笑着替凝萱引荐道:“世子妃不知,这位是附近宋家庄宋老太太的长孙媳妇。” 果然......凝萱就猜到是她们家。她脸色渐渐沉郁下来,淡然道:“哦?既然王妃这儿有客,我不妨去逛逛再说。” 宋少奶奶一急,作势要拉住凝萱不准她走,宋嬷嬷逼近身前,重重一哼,吓得宋少奶奶连退数步,不满的看着宋嬷嬷的强势之姿。明智见两方不合,险些有要打起来的架势,也是措手不及,她只以为魏凝萱是个有身份的人,不会在这个场合下动怒,况且宋少奶奶还是魏凝萱的亲戚,难道自己落下了什么要紧的地方? 正当明智老尼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打禅房里跑出来个小尼姑,看到凝萱后眼前一亮。这小尼姑不是流云庵的人,本是凝萱从外面买了来,专门伺候郭王妃的,也曾允诺过,只要侍奉的好,几年后就接她们出去,算得上是凝萱安插在郭王妃身边的小耳报神。 “给世子妃请安,师傅请世子妃进去说话。”小尼姑眼神四处游走,终于在不远的地方发现抱着小柿子的赵煦。 ...... 禅房内,左右两个蒲团上分别端着做郭王妃和凝萱的亲外祖母,二人很有默契,谁也不开口说话,可等门上的棉布帘子被掀起,二人不约而同的抻着脖子去看。 郭王妃将进屋而来的凝萱打量个遍,就是没瞧见自己的孙子,不免怒道:“小世子呢?” 凝萱忙笑道:“怕打扰王妃清修,世子爷抱着在外面玩呢?” 郭王妃顿时不悦:“胡闹,世子不懂,你难道也不懂?小世子才多大点,外面这样硬的冷风,孩子那里禁得住?快抱进来我瞧!”郭王妃连连催促凝萱出去接小柿子,凝萱无奈,只能叫了正在门口的赵煦。 郭王妃与赵煦只比陌生人熟悉点罢了,近一年不见儿子却也不想,更是看也懒怠看两眼,郭王妃早就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小柿子身上。 “这孩子......”郭王妃一肚子的赞美词,待小柿子咧嘴一笑的时候便都化为了乌有,只知道瞪大了眼睛盯着小柿子不放。良久,才放低姿态看着凝萱:“我能抱抱吗?” 赵煦不愿意,更多的是不相信,他忙给凝萱使眼色。凝萱却视而不见,“小柿子是王妃的亲孙子,理应如此。” 将软噗噗的大孙子抱在怀中,郭王妃终于心满意足,但坐在她对面的宋家老太太却是满心的不高兴,冲着郭王妃轻轻一咳,郭王妃真挤眉弄眼逗弄小柿子,闻声望去,才恍然想起自己改干什么。 郭王妃忙道:“世子先请出去走走吧,我们娘儿几个有话要说。” 赵煦板着脸并不动步子,郭王妃在宋老太太面前好生下不来台,才要训斥,宋老太太已经站起了身:“王妃不是还有话与世子交代嘛,不如我领着世子妃去旁的禅房坐坐。”(未完待续) 第三四六章 商量 郭王妃眼神中闪过一丝乞求,这是凝萱又或者是赵煦从来不敢想象的,夫妻二人再见王妃怀里噗噗噗吐泡泡吐的欢快的小柿子,凝萱不禁暗道,这笨小子,平日被生人一抱就哇哇吵闹,今天倒好,难道真像明智师太说的?这就是祖孙情缘? 凝萱无奈的看向赵煦,赵煦沉吟片刻,“也好,我也有些话和王妃说,就劳烦老太太带着世子妃去隔壁坐坐吧御朱门。” 郭王妃脸上浮现一抹感激之情,将小柿子抱的更紧,一副不愿意撒手的模样。凝萱心中阵阵不安,可又不能从婆母手里将儿子抢回来,只能脚下迟疑的跟了宋老太太移步出房门。 郭王妃这间小院有两间偏房,当初孝慈在的时候,她身边有几个伺候的小尼姑,这偏房就是她们日常作息的地方,如今郭王妃占了此,两间偏房就成了恪亲王府送来的丫头的居所。 刚刚给凝萱出来报信的小尼姑将凝萱引到自己的蒲团上坐下,又亲自倒了郭王妃常用的茶水,将门反手一带,只留下宋老太太并凝萱两个。 “你......”宋老太太看着多年不见的外孙女,一时间口中苦涩,不知该讲什么好。她几个儿女中,最疼爱的就是凝萱的生母,可偏偏就是这个孩子不争气,一碰上感情的事儿就只会痴傻,陷入泥潭不说,最终落得早亡的下场。 凝萱淡淡一笑:“外祖母身子可好?那时我成婚,听说大舅舅也在,只没能得一见。母亲知道外祖家和我们走动。心里也很高兴。” 宋老太太明白,外孙女说的母亲必定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天地下权势最盛的女人之一,紫华大公主。宋老太太也明白,没有这位大公主,外孙女如今过的将会是另一种日子。只是......她一想到早逝的女儿就觉得不值。 魏家的人好凉薄!魏家三老爷是这样,魏家的五小姐也是这样,难道她那可怜的女儿注定就是一出笑话?由人作弄? 宋老太太心里窝火儿,言不由衷道:“世子妃和我们走动,难道大公主就不说闲话?若是因为我们就造成你们母女之间不和睦,宋家愧不敢当。” 凝萱脸上的笑意收又收。“外祖母这是在责怪我?”不等宋老太太出口反驳,凝萱语气更冷。“您就是看不上我这个外孙女,也不该诋毁大公主的人品,当初若没大公主的帮衬,你的外孙女我还不知道会沦落到哪里去!魏家看着一片兴盛的样子,可骨子里勾心斗角,互相倾轧,恨不得将对方踩在脚底下。我又是根浮萍,没人帮衬没人拉扯。任由人作践。当年在流云庵。我恨不得外祖母能大发善心将我接走,我一辈子感激您的大恩大德!可外祖母当初是怎么说的?” 凝萱每说一句,宋老太太脸上的血色就少一丝。她只以为这丫头当年小。不经事,原来她都记得。 凝萱直视宋老太太,又道:“当年外祖母说,我的生母十几年没靠娘家,盼着我学她这一点。您老人家还让我别怪外祖家心狠,把你们当做寻常亲戚走动。外祖母难道不知我那时候几岁?我刚刚丧母,父亲为了娶新妇,一门心思将我送进庵子里当尼姑。谁能救救我?我本是想指望宋家的,谁知还没等我开口,外祖母未卜先知似的,严严实实堵上了我的嘴,我还敢说什么?我还能说什么?” 宋老太太又气又委屈:“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你只想着你自己的委屈,怎么不想想我们的难处?你娘当初是高嫁,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宋家出了个姑娘,嫁给了京城里国公府的少爷御朱门。是一步登天的少奶奶的命儿。可是你知道不知道,你娘当初是有婚约的,多少人在背后议论,你娘是贪慕富贵才嫁人的。我们一家那时候连门都不敢出,唯恐人家在背后戳戳点点,耻笑宋家。” 还有这么一说儿? 不过,凝萱虽然从未见过活着的三夫人,她却从宋嬷嬷那儿听到的都是些赞扬的话。凝萱不相信宋老太太,但对自己的嬷嬷还是有几分信心。 “敢问外祖母,三夫人原来的未婚夫现在哪里?” 宋老太太陡然提防的看着凝萱:“你想干什么?”宋老太太有些后悔把这些说给魏凝萱,就像老大媳妇说的,现在的外甥女不再是当年无依无靠的黄毛丫头,人家不但是公主的爱女君山县主,更是恪亲王府未来的王妃。宋老太太不怕别的,就怕将姑爷再害一次。 凝萱看着宋老太太防坏人的模样不禁失笑:“外祖母以为我能干什么?我不过是想替早去的了母亲弥补一二罢了。” 宋老太太将信将疑,观察半晌,见凝萱确实不在做戏,便轻声道:“也不用世子妃多费心思,如今他是你姨夫,仍旧是两家人,你迟早是要见上一面的。” “姨夫?”难道就像是大戏里演的一般,宋家见大女儿悔了婚,仍旧将二女儿嫁过去?宋家若真是这般的有情有义,怎么不见老太太当年对自己拉扯一二? 宋老太太微微一笑:“好在姑爷是个明事理的人,没有追究此事,我认了个女儿,两人做了亲事,大家仍旧一家子似的和睦。”宋老太太迟疑了一下,还是勉强开口道:“外祖母看出来了,你是个心细的孩子,对外祖母当年的作为很有些成见。今日借着这个机会说开了,免得憋在你心里,咱们都遗憾一辈子。” 宋老太太盯着凝萱的眼睛看了半晌,轻轻一叹气:“你外祖父爱听戏,你娘又是家里最得宠的孩子。从小就跟着听那些野戏,大了一些,心思都野了。你还当我那个女婿是个无辜的?” 宋老太太冲地面轻啐道:“是他自己到处风流。到我们庄子上借住,先勾引了你母亲。不然......不然我的女儿哪里就沦落到看人家脸色过日子?” 宋老太太想到这些年听到的污言秽语,想到家门受到的那些白眼,就恨不得将魏清冼拖到自己前面暴打一顿。她不待见魏凝萱,一来是这个丫头的一双眼睛活脱脱就是从魏清冼的眼眶里挖出来似的,二来,宋老太太早将认养的女儿当做了亲生一般,连外人也以为宋家就这么个小女儿,宋老太太怎么可能叫家门再起风波?这也是她当年断然拒绝魏凝萱的重要原因。 凝萱听宋老太太口中句句都是抱怨,却从不为外孙女几年来的心酸做些弥补。凝萱就冷了几分。加上惦记郭王妃怀里的小柿子,便有了要走的打算。凝萱轻笑道:“不怕外祖母说我不懂规矩。这几年我和三老爷走的也不勤快,他老人家心里怎么想的,我确实不知道,大家也只是面子上的功夫,毕竟......三老爷也有了继承家业的儿子,我这个原配夫人所生的女儿要是频频上门,对填房夫人也不好。至于外祖母这儿,大可以将魏家抛在一边。别说三房今后只是旁支。就算是嫡系子孙,十几年不走动,多大的情分也淡了。外祖母不用担心三老爷会去纠缠。” 凝萱徐徐站起身,准备要走:“外孙女就不多陪老太太了,等得了闲,外祖母带着几位舅母嫂子们去王府坐坐,就像外祖母当年说的,”凝萱语音里带着几分嘲讽,“大家只当寻常亲戚走动就是了。” 宋老太太一把揪住凝萱的袖口,“世子妃略等等,老婆子还有句话跟世子妃说。” 宋老太太快走几步,将大门堵上,正挡在凝萱面前。肃然看着她:“世子妃既然叫一声外祖母,我自然要替世子妃多想想,郭王妃究竟是你的婆婆,不管她过去有多大的不是,看在世子爷的面儿上,你且多容她几分。儿媳妇做的太强势了,终究落人话柄。” 凝萱气的心肝乱颤,自己身上还有一半流着宋家的血呢,宋老太太怎么能这么说话?自己受郭王妃捉弄的时候不见她上来安慰自己,现在却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教训自己? 这世道到底有没有天理? 凝萱语气急促道:“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打听过,郭王妃怎么对我的?您的意思倒好像是我弄了她来流云庵,倒好像是我唆使了世子不孝顺似的。您打听打听,郭王妃在京城里是个什么名声,她对我做的一桩桩一件件,说出来叫人发指。老太太还叫我们怎样才甘心?” 宋老太太恼羞成怒:“你这孩子,我一番好心,倒叫你看成了什么!” 凝萱扭头就走,任凭宋老太太在后面追着嚷她。 凝萱一出偏房,就看见宋嬷嬷满是心疼的望着自己,凝萱的眼泪就再也没禁住,“嬷嬷!”宋嬷嬷早就将屋里二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她一把搂住凝萱,不断的安抚。没几时,见宋老太太追出来,宋嬷嬷冷静的推开凝萱:“姑娘先进去看小柿子,嬷嬷要和老太太说几句话。” 宋老太太眼中的宋嬷嬷从来都是一副平庸的穷酸相,乍见她气势不弱的挡在自己面前,还以为宋嬷嬷是在公主府、王府住的久了,身上也养刁了仗势欺人的恶习。宋老太太重喝道:“你是怎么教导世子妃的,连大小尊卑都不懂,我当初怎么就看中了你做陪房!” 宋嬷嬷垂着眼睑,淡淡道:“老太太也不用生气,当年没有我,只怕世子妃活不到今天。” 宋老太太哈哈大笑:“该打嘴的东西,你倒是会打肿脸充胖子,这话你敢当着魏凝萱说嘛?我知道你的心思,无非就是觉得宋家亏欠了你御朱门。” 宋老太太本以为会掐住宋嬷嬷的痛楚,谁知宋嬷嬷只冷淡的摇头:“老太太的话恰恰相反,我时常噩梦醒来,每每都感激宋家当初将我送做陪房,不然......我的姑娘谁来保护?”宋嬷嬷就将魏家如何为难凝萱,如何将人反锁在紫藤苑里的事儿原原本本都讲了出来。 宋老太太呆若木鸡,木讷道:“她。她可是宋家正儿八经的小姐啊,廉国公怎么能够?”她以为魏凝萱在廉国府就算不得宠。但起码衣食无忧,比在宋家庄强百倍。 宋嬷嬷冷笑道:“我们姑娘当初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外祖家,没想到,七年前老太太不打算伸出援手,七年后,老太太仍旧对姑娘多加谴责。我知道,老太太心里大约是觉得姑娘愧对了三夫人,姑娘过的越好,你越心疼早逝的三夫人。” “你胡说。”宋老太太辩解着。但底气终究不足。 “是不是胡说,老太太心里最清楚。我替我们姑娘说一句话,宋家也用不着觉得出了个世子妃就是攀附了高枝,说正经的,我们姑娘还真没把魏、宋两家当做娘家。” 宋老太太在宋家庄也是说一不二的主儿,被宋嬷嬷这个昔日的旧奴数落,她面儿上怎么能挂得住?“你不要忘了,你是我宋家出去的奴婢,你。你这个忘本的东西。” 宋嬷嬷猛抬头。阴鸷的盯着老太太:“我是蒙宋家大恩,这话不假,但谁欺负到姑娘头上。都得尝尝我老婆子的教训。”宋嬷嬷抛下几句话,头也不回的去了,留下宋老太太站在场院中浑身乱颤。 凝萱撇下宋家人,只一心见到儿子。做了母亲后,凝萱心头上就像多了点什么似的,眼睛一时不能离开小柿子。况且屋子里抱着小柿子的不是母亲,而是向来与自己对着干的婆婆,凝萱怎么能够安心? 脚步有些凌乱的踏进了房内,一见是赵煦抱着小柿子,凝萱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郭王妃不愧是将门女子,耳力非凡,她正和赵煦说话,一听这脚步就明白来者心里慌着呢。郭王妃不禁暗哼,小柿子是自己的亲孙子,难道还会对他不利?这位儿媳妇,也太多疑了些。 郭王妃淡漠的重新开口:“我就不留你们用斋了,早些下山去,得了空儿仍旧抱着小柿子来瞧瞧我。” 凝萱一听,连小名都知道了,恐怕这母子二人“相谈甚欢”。 明智老尼苦苦留赵煦夫妻在山上用斋,见人家终不愿意,也只能没趣的将人送下了山。回王府的路上,凝萱拽了赵煦上自己的马车,车厢内只剩下一家三口,小柿子被折腾的够呛,早累的呼呼大睡,浑然不知他爹娘如何议论他。 “王妃说什么了?” 赵煦见小妻子悬心的样子,嘿嘿一笑:“还能说什么?不过是后悔罢了。你也知道,王妃那个人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人,当初想效仿父亲去庵里陪伴菩萨,不过是一时的冲动,现在想还俗,面子上又过不去,只好趁着小柿子的满月,叫明智师太写信捎给咱们。” 凝萱抱着儿子不吭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赵煦。 “王妃......很喜欢小柿子。我从出生的时候就被扔给了乳娘,所以成婚的那日,我就暗暗告诉自己,不能叫我的儿子也过这种日子。”赵煦将头窝在凝萱的肩膀上,看着儿子香甜的笑靥,心中莫名的安适。 凝萱内心挣扎良久,终究妥协道:“算了,既然王妃想回来,接回来就是了。不过我先说好,婆婆想看孙子,我这个做媳妇的不拦着,但是想宠溺孩子,把小柿子教导成个纨绔子弟......”凝萱恶狠狠的看着赵煦:“我宁可把儿子掐死,也不叫她如愿。” 赵煦失声大笑,笑声险些惊醒了熟睡的小柿子。凝萱气不打一处来,狠狠一瞪,赵煦连忙告饶,俯身去亲小柿子。小柿子蹙着淡淡的青色眉毛,嘴巴往上嘟,却始终没醒。 赵煦接过儿子,“放心吧,王妃知道自己什么处境,她根本没打算回王府。” 不回王府?凝萱一怔,那去什么地方?“总不会是回郭家吧?” 赵煦似有似无的苦笑:“就是郭家。”郭家现在最不欢迎的一个人大约就是郭王妃,可偏偏郭王妃没有任何要求,想要离开流云庵回到涪原去,那里才是她的根本。赵煦原不想搀和此事,但郭王妃更精明,她似乎洞察了儿子的心思,连忙又加了句,若是王府不打算帮忙,她明儿就让小尼姑收拾东西,即刻搬回王府大宅去。 赵煦愤愤道:“我就不明白了,那个涪原有什么好,能这么吸引她!” “不是涪原好,而是故土难离。”凝萱想到刚才见到的郭王妃,明显苍老许多,和当日在自己面前摆婆婆威风的女人相差不知道多少。凝萱不认为人该清心寡欲,那样子的话,和死人又有什么区别?郭王妃吃了半年多的斋,好像脱了层皮。凝萱只盼着,她日日诵经念佛,今后可长点心。别被个黄毛丫头戏耍了。 凝萱好奇看着赵煦:“你打算把这事儿告诉父亲?” 赵煦已经闭目养神,唯独手上轻拍小柿子的动作没变,“父亲不会希望看到王妃回府的,只要能做到这一点,他才会颐养天年。” 凝萱暗暗偷笑,赵煦说的确实是大实话,看来郭家这次注定是要吃个哑巴亏啦。 ****** ps:小荷昨日食物中毒,⊙﹏⊙b汗,挺着写了两千字,今日补上,新书没有落下,希望大家去捧场《红楼多娇》,谢谢编辑可乐给了好的推荐!(未完待续) 第三四期章 见死不救 就像赵煦说的,郭王妃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女人,她年轻的时候看着风风火火,是个洒脱的性格,甚至做出抛夫弃子的大胆行径,只为心中的一颗赤心御朱门。郭家始终将她做个最最尊贵的姑奶奶供奉着,她何曾说过这半年多来的冷清? 山中岁月寂寞,流云庵里更是怨女们的冷巢,郭王妃只待了半个多月,就把原本的雄心壮志都化为了灰烬,若不是情面上过不去,她早就撂挑子跑回王府了。 能停到今日,也在赵煦意料之外。 郭王妃还算精明,她心知,自己就算再喜欢小柿子,可王府未必有人欢迎自己回去,她若咬紧牙关也不是不能重返王府,但不过是从一个牢笼里跳进另一个牢笼里罢了,恪亲王的心狠手辣自己是领教过了,何必去犯那个糊涂?倒不如叫儿子赵煦安排安排,她风风光光回涪原,仍旧在郭家做那最最尊贵的姑奶奶。 赵煦为防郭王妃反悔,派来心腹手下火速赶往涪原郭家。郭家第一个跳出来反驳的就是郭王妃的胞兄三老爷。族长不愿意得罪郭三爷,却也不想惹恼了恪亲王府,对这个郭王妃,族长也是叫苦不迭,但人终究是郭家的女儿,现在王府又夹携势不可挡之势来涪原发话,族长能怎么着,如今郭家正走下坡,多处要仰仗恪亲王府,他们不愿意,赵煦那小子有大把大把的法子给他们穿小鞋。 于是众人只能舍弃了郭三爷的利益,为做补偿,族中拨划出一份田庄到郭三爷的名下。算是补偿。 郭三爷因为郭王妃的愚蠢而丧妻,两个儿子因为没了娘只能在家丁忧。不能入军立功,这梁子越埋越深,乃至在后来全面爆发,如今不过是买下了祸患。 恪亲王也是在郭王妃回乡小半个月之后才得知此事,他一边抱着孙子逗弄,一边漫不经心的问着赵煦:“这么做也好,郭家看在王府的面子上也不会薄了她。你们每月的月银不要断了,别叫外人说了闲话。” 赵煦知道父亲终究还是对王妃存了几分情愫,否则以父亲的为人不会讲这些。 父子俩正说着。凝萱已经抱了满周岁的小皇孙走了进来,小皇孙的抓周之礼没在皇宫里举办。他父亲现在被贬到东都,东宫又换了主人,小皇孙的身份尴尬的很,德宗索性就直接叫王府意思意思走个形式。颁布旨意赐了个名字叫做赵佑,和小柿子赵祈是堂兄弟。 赵煦话音一落,就见妻子抱着赵佑进来,唯恐吃力,忙从妻子手中接过小皇孙赵佑。 恪亲王抱着自己的亲孙子。小柿子越发的可爱。长的像儿媳妇,看得出将来注定是个美男子。可小皇孙......当初刚刚抱进府的时候,虽然没小柿子这么壮实。但绝对称得上是个健康宝宝,可如今,经历一场浩劫的赵佑,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连老神医都说,这孩子即便治好了身上的毒,也注定活不长久。 人人都劝他这个儿媳妇,干脆就将小皇孙交给下人们去抚养好了,免得养出了感情,将来走那一遭,大家都难过。 可儿媳妇就是不肯,不但亲自养育,而且小柿子有什么,小皇孙赵佑也必定要有,吃穿住行样样过问,不知道的还以为恪亲王世子妃生了对双生子。 恪亲王问道:“老神医看过了?” 凝萱神色一黯,老神医一直在寻找解毒的法子,可始终没有成功。他们知道下毒的人就是太子,小皇孙的亲生父亲,赵煦也曾逼问太子要解药,太子却告诉他们,当初皇后只给了这个毒药,言明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因为解药的方子早就没了。太子是鬼迷心窍,才对儿子下了毒手,至今后悔起来......也是追悔莫及。 凝萱长叹一声:“老神医用了不下百种法子治疗,都......” 父子二人跟着黯然,世间事不能十全十美,可人心也不该狠戾到这个程度御朱门。一想到孱弱但乖巧的小皇孙,恪亲王父子二人就难以想象,怎么会有这么无人性的父亲。 小皇孙赵佑早慧,他已经会开口叫人,学的第一个词不是爹或是娘,而是婶婶,第二个词就是柿子。这孩子乖巧的叫人心疼,那样苦的药都能喝,从来不叫嚷吵闹,最喜欢的事儿就是趴在小柿子的摇篮边呆呆的看堂弟酣睡。 “柿子!” 赵煦将两个孩子放在一处玩耍,小柿子虽然还不能起身,但见有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无齿之徒”陪在自己身边,小柿子还是蛮开心的,小眉毛一动一动的。 恪亲王将视线从孙子身上移开,看向赵煦:“皇上已经定下了梁国海为兵部尚书,朝中必定要有大变动,你不可不提防。另外,御林军中与梁家关系最为亲密的就是陈家,小心他们争上位争迷了眼,什么事儿都干的出来。” 如今朝中看似平静,其实暗涌迭起。 太子一倒台,三皇子和四皇子重新给德宗放了出来,不过全部被夺权,连带他们曾经的地下势力也被敲打了好一番,三皇子府和四皇子府是门前冷落,门可罗雀,再也看不出昔日的荣光。大家都说,皇上是铁了心给七皇子铺路,断不能再出现诸子夺嫡的事儿。 四皇子许是在宫里关的久了,胆子也小了许多,大门紧闭,就是自己出府也不敢走正门,都是走了两遍的侧门。四皇子府门前的大狮子形同摆设,根本瞧不出是个皇子的府邸,可见是被德宗吓破了胆子。 三皇子更甚,他至今不敢相信,自己布局多年,加上外祖父经营,怎么就全然输给了自己的亲弟弟? 小七凭什么当太子?皇上太过偏心! 此后的岁月里,三皇子借酒消愁,皇子府上空日日弥漫酒气,三皇子妃只要一劝,轻则被训斥一顿,重则......就是拳脚相向。三皇子妃的心也冷了,流云庵的明智师太趁机来传授赎怨经,三皇子妃听入了迷,简直比郭王妃虔诚百倍。 倒是二皇子,常去两个弟弟那里探望,一来二去,三人不知怎的,竟也惺惺相惜起来。三皇子和四皇子知道,他们身边周围都有皇上的探子在盯着,不敢肆意接触,就通过二皇子的嘴来传递信息。十几年的积怨渐渐消散,兄弟三人竟空前的团结。 二皇子妃静香不满丈夫的多事,说了几次,二皇子被说的烦了,难得硬气的把魏静香的啰嗦给顶了回去,抱了儿子去书房住。魏静香哭哭啼啼回了娘家,才知道母亲早被祖父软禁,现在当家做主的是大少奶奶孙氏。一家人都怀疑大夫人对老太太下毒手,这里面有二皇子妃在搀和,于是对魏静香全无好感。 回国公府探望老太太的四少爷魏元安撞见长姐,更是破口大骂,势要对方偿命的样子。二皇子妃恼羞成怒,再见国公府里下人们,越发觉得她们都在鄙夷自己,索性甩了袖子不肯再登门回娘家。 二皇子妃的亲爹大老爷枯坐在书房中,听着外面喧喧嚷嚷的闹剧,心下一片寂寞荒凉。也不知坐了多久,终究撩起衣袍起身前往父亲的正院,准备请辞去继承人的资格,叫三个弟弟一展才华。 大老爷本是心灰意冷,孰料被廉国公一席话,又重新燃烧起了斗志,为了太子,为了国公府百年基业,大老爷雄心勃勃,再也不提放权的事儿。等四老爷辗转得到消息的时候,气了个倒仰。 这日,凝萱正准备出门去母亲那里,下人就来报,说世子妃的父亲魏三老爷来访,指名要见世子妃。 凝萱眉头紧皱,“他来做什么!” 宋嬷嬷笑道:“总不会是什么好事,姑娘且收拾你的去,我来应付三老爷。” 凝萱想到魏清冼的胡搅蛮缠劲儿,不悦道:“我若不出现,三老爷势必不能善罢甘休,还不如我早早去打发了他。”凝萱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外院正堂待客的地方。 这魏清冼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一见凝萱也不准备客气,开口就要借十万两银子。 凝萱气的发笑:“老爷以为我是谁?难不成是开银庄的?别说是十万两,就是一万两也难。父亲若实在周转不开,我这就叫人取一百两来,您先用着。” 魏清冼气急败坏道:“一百两!你当我是叫花子嘛,就这样打法了我!” 凝萱暗哼,谁见过叫花子来要钱还理直气壮的?这个三老爷,大约是穷疯了,要么就是故意来找茬。 魏清冼还要破口大骂,但一想到如今除了能从凝萱这儿借来银子,其他人再难帮衬自己一二。“你到底是借还是不借?” 凝萱面色平缓,语重心长道:“老爷这不是在为难女儿嘛!我有多少银子,您心里再清楚不过,加上祖父给我的,零零总总算上也不过五万余。嫁进王府之后,诸事都要用银子开路,已经花去了七七八八,女儿真的是......爱莫能助。” 魏清冼立即驳斥道:“胡说,大公主给你的钱就绝不止这个数,分明就是你见死不救!” 魏清冼惊觉自己错口失言,慌忙要挽救,就见嫡亲的女儿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盯的他心里发虚。 ***** ps:《御朱门》谢谢大家这么久以来的支持,再有两章左右就要结文了,小荷将会全力写新书《红楼多娇》,希望大家能继续爱护小荷^_^(未完待续) 第三四八章 拳打魏清冼 凝萱不愿意理会魏清冼,但不代表她不叫人关注三老爷的一举一动御朱门。她前脚将人打发走,后脚就叫来了淮安。 淮安一听是世子妃的父亲来,不觉一笑:“小人也猜到三老爷正准备登门,世子妃也不用多心,这里面有个缘故。三老爷如今身份大为不同,是太子的亲舅舅,加上三老爷自己又单独开了府邸,所以每日登门走关系的不算少。” 淮安委婉的笑道:“加上三老爷人又好客......” 凝萱冷嘲一声:“好客?怕是好银子吧!” 魏清冼到底是世子妃的亲生父亲,世子妃能冷嘲,淮安却不敢流露半点不敬,忙笑道:“小人听说,三老爷近来与梁家走的很近。” 凝萱身躯直挺,难掩厉色:“你是说兵部尚书梁国海家?” “正是,梁家的少爷管三老爷叫表叔,这个梁无忧常带着三老爷去东城的聚财馆小试身手,刚开始一赢就是两三千的雪花银,聚财馆也不含糊,当即兑现。可谁知后来......” 凝萱心知肚明,这个聚财馆听着名字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大约是赌馆之流。自古以来,赌钱十赌九输,且最大的赢家准是庄家,三老爷那种不入流的赌技,焉敢与人“肉搏”?想当初,自己还只是个小丫头的时候,那梁家就敢将自己堵在城门口,半点情面不讲,现在一口一个表叔,摆明了不安好心,三老爷也能上当!梁家不骗他骗谁? 淮安又道:“后来三老爷输的银子就越来越多,不但将之前得的都添了进去,还亏欠了不少。至于究竟什么数目,小人却不知。” 淮安偷偷打量世子妃的神色,怕世子妃震怒之下不能自控。谁知瞧了又瞧,世子妃面色虽然不善。但总归是好的,淮安稍稍放了心。只要世子妃平安无事,他就好向世子爷交差。淮安是看明白了,这个家最大的不是王爷。王爷得听小世子的;自然也不是世子爷,世子爷是个唯命是从的妻奴。当然,这种话淮安只能偷偷的在心里念叨,却不敢说出来。他总结出一个真理,只要跟着世子妃走,平步青云绝非难事。 凝萱沉吟半晌,才道:“你帮我去打听打听这个聚财馆的幕后老板是什么人。和咱们家有什么关系,和梁家又有什么关系,打听仔细了回来禀告我。” 淮安忙点头出去。碧潭疑惑道:“梁家这么做是针对咱们王府?还是单纯的魏家?” 凝萱冷笑道:“王府也好,国公府也好,只要和三老爷牵扯上关系,注定没什么好事。你听听我这亲爹的口气,倒像我是开钱庄的,一张口就是十万。也不怕风大闪了下巴。他是个贪心的,多半是输了五万左右,跑到我这儿。索性也是开了口,不如加上一倍,即便我还口也能大赚一笔。” 碧潭气愤不已:“这个三老爷,就不能替世子妃想想。” 凝萱哈哈大笑,指着碧潭道:“好糊涂的丫头,他连太子的脸面都不顾及了,哪里还在乎我?”凝萱心生一计,忙道:“你去将国公爷给我的那些陪嫁银子拿来。” 凝萱出嫁的时候,廉国公私下给了两万两,凝萱根本没动。将装银票的匣子一直堆放在箱笼里。笑槐和碧潭在一堆大毛衣裳底下找出了这个小匣子。大通票号的银票原封不动的躺在里面。 凝萱抽出十张一百两的,余下仍旧放回去,她又叫笑槐找了个红木匣子:“叫外头准备车马,我要去廉国府。”这种“撑脸面”的好事儿,凝萱可不准备独享,倒是告诉告诉祖父才是正理儿。 此时。廉国公正与小妾紫姨娘调笑,忽听洪大管事说世子妃来了,廉国公一怔。五丫头可是从没把这儿当做自家,若不是自己再三下帖子请她,她是从来不主动进府的。今儿是怎么了? 紫姨娘妖娆的攀附在廉国公身上,绣口一吐,时有香气缭绕:“如今咱们家有太子做靠山,就算恪亲王府想来与咱们交好,还得看国公爷心里舒服不舒服呢御朱门!五姑娘原先倨傲,但妾身瞧着,也有几分聪明劲儿,怕是想挽回过去的情分吧。依我说,国公爷不如晾她几个时辰,让她也反省反省,明白明白咱们家是什么门第。” 老太太病倒后,紫姨娘越发得意,如今除了廉国公能压制住她,就连大老爷见了这个紫姨娘也要让路绕行。 廉国公扶着紫姨娘细软的腰身,沉吟不语。洪大管事站在那儿也不催,良久,廉国公才缓缓摇头:“不对。五丫头的为人我是清楚的,她是个执拗的脾气,断不会因为太子的关系就卑躬屈膝,况且......我听人说,太子和五丫头感情极好。” 廉国公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七皇子并不像三皇子那样事事依赖魏家。丽妃得意的时候,七皇子倒是来几次,可廉国公只将这孩子当成个普通皇子一般,重视度显然不敌渐渐成年的三皇子。加上这几年丽妃被皇贵妃朱氏压了一头,出宫的机会渐少,七皇子更不能与外祖家得见。 反而是五丫头常跟着大公主进宫,与七皇子见面的机会更多些。 如果五丫头此番来不是示弱,那么就是示威。 廉国公推开紫姨娘,与洪大管事道:“去请世子妃书房说话。” 紫姨娘有心跟上去,然而书房乃是府中重地,她便是再得宠也不能进,只好讪讪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廉国公一进书房,见到的就是凝萱团团转的样子,廉国公心中一笑,莫非真叫紫姨娘给蒙中了? “好孩子,出了什么大事,看把你急的。”廉国公笑呵呵的坐上了自己太师椅,“怎么不把小柿子抱来?几日不见,外祖父想念的紧呢!”这后一句倒是大实话。小柿子健康白胖,见人就笑,廉国公自满月酒的那日见了,总羡慕恪亲王的好福气。 凝萱无精打采的往对面的椅子上一坐:“王爷带着小柿子进宫了。外祖父,您先别理会这个,先想想怎么救救父亲吧。” 廉国公不料凝萱会说出这样的话,忙问是什么缘故。凝萱就将魏清冼如何去借银。如何忿而离开,凝萱又叫人如何打听一一讲给廉国公听。 说着,又哽咽道:“父亲怎么这样糊涂,连王爷都说,梁家是个难缠的,他们家的姑娘在宫里一门心思想当皇后,跟梁家走的近。对太子能有什么好处?” 廉国公色变:“确实是梁家?” “梁国海的儿子梁无忧,绝对不会错,就是这厮打着亲戚的名号去骗父亲沉迷赌局。”凝萱趁势将红木匣子拿了出来,“父亲开口就是十万两,我只略迟疑了小片刻,他就恼了。我这个当女儿的无用,只好将祖父赠与我的嫁妆银子拿出来。下剩的容孙女再想想办法,等晚间王爷和世子爷回来。我再求他们添补添补。” 廉国公羞恼的厉喝:“万万不可。”要真是在恪亲王那儿求银子,廉国公这张老脸也不用要了。今后在朝堂上见了亲家,廉国公得脸贴在地上走。 “来人。把那畜生给我绑回来。”廉国公可算明白魏凝萱的来意了,根本不是担心她爹,而是叫自己做这个打手来收拾魏清冼。廉国公的气一半来自儿子不争气,一半儿来自外孙女不贴心。 廉国公明知道魏凝萱的打算,可就是不能置之不理。廉国公现在的软肋人人皆知,就是太子殿下。 凝萱好以整暇的喝着小丫头斟的香茗,祖孙两个谁也不吭声,就等着魏清冼一进门齐飙怒气。 洪大管事派了人去三老爷的府邸找人,萧宝珠冷淡的告诉他们,今后想找三老爷再不必去别的地方。只到聚财馆就好。国公府的人只能又折身去那赌馆,果见三老爷一脸的菜色,原来是今日手气又不顺。 廉国公见到三儿子的时候已经是午后,看着一脸颓废之色的魏清冼,廉国公心头涌起阵阵无力。 “你在这儿干什么!”魏清冼上来要揍凝萱,“是不是想来瞧你老子的笑话!” “混账!世子妃你也敢打!”廉国公气的浑身直颤。魏清冼仍旧举着拳头。他扭头看向自己的父亲,不服气道:“她纵然是世子妃,可也是我的女儿,我一定要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什么是......” 不等魏清冼说完,廉国公的一计老拳顺着风声迎面呼来,魏清冼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砰”的一声,正打在鼻梁中间,打得他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 “哎呦!”魏清冼痛叫出声,捂住鼻子跪在地上大哭。 凝萱看的这叫一个解恨,恨不得自己也化身为廉国公的老拳,也往三老爷的脸上凑凑。凝萱这才惊觉,原来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恨的人不是郭王妃,也不是老太太,更不是柏苏泰亦或是萧宝珠。她最恨的就是魏清冼。 魏清冼但凡能有一点父女之情,凝萱何必在后来受到那些苦难? 廉国公这些年一直坚持习武,反观魏清冼,文文弱弱的,又被酒色糟踏了身子,虽然二人年纪相差悬殊,但势力却截然相反。 廉国公慢慢直起腰版,冷冷的看着三儿子,与外面心惊不已的小厮们:“送三老爷回紫藤苑,今后没我的准许,不准他踏出紫藤苑半步。” **** ps:小荷仍旧跑出来为新书《红楼多娇》摇旗呐喊,感谢大家的推荐票票,如无意外,明日能大结局。(*^__^*) 嘻嘻……(未完待续) 第三四九章 浮生若梦(大结局) 廉国公眼见三儿子被下人们绑去,心头涌起一阵阵落寞御朱门。转身再看孙女窃喜的模样,廉国公没好气的哼道:“这下子你可满意了?” 凝萱只俏皮一笑,变相的默认了。 魏清冼虽然是廉国公养育多年的儿子,但看中程度远不及魏凝萱,或者说是魏凝萱背后的恪亲王府来的重要。廉国公泄气的瘫坐在太师椅上:“你今后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再不会叫他继续出来闹事,给你世子妃娘娘抹黑。” 凝萱俯身闷笑:“祖父快别拉上我,我是不怕三老爷丢人的,祖父别以为这是宁脾气上来的玩笑话,不但我不怕,我们王府也不怕。老实讲,祖父该明白一件事儿。” 廉国公倾着耳朵凝神,凝萱又笑道:“你该时不时的叫三老爷出去闹上一闹才好,只要无伤大雅,别叫御史们揪住大错不放,皇上不但不生气,反而欢喜的紧呢。” 如果魏家表现的太出色,德宗反而担心太子年幼,压不住外戚的强大势力。帝王讲究的是平衡之术,他不怕朝廷重臣结党营私、朋党倾轧,毕竟这已经这是千百年来留下来的恶习,任凭哪一位君王都不曾彻底根除过。既然不能根除,索性就好好利用起来,只要朋党之间不相互勾结,矛头对准自己,帝王就能安然处之。 廉国公早已明白这个道理,他近来也渐渐放手朝中事务,给皇帝一种想要致仕的错觉。五丫头的这话倒是点醒了自己,廉国公忙道:“这可是王爷的意思?” 廉国公迫不及待的想将恪亲王拉下水,只要恪亲王站在自己这一方,他不怕梁家再出歹毒主意。 凝萱才要否定,忽然口风一改,只轻笑道:“说不上谁的主意,世子爷就是那么一讲,我偶然路过听到罢了。祖父若是觉得没道理,就当我是信口开河,别和我一般斤斤计较。若您觉得有些用处......孙女就不得不插一句,祖父还是先叫人查清查清梁家的用意是什么吧。我总觉得这家子野心不小。” 廉国公一甩袖袍。哼道:“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不过仗着他们家有个姑娘在宫里,看着咱们家荣华富贵,出了位皇后娘娘,就也想着做第二个锦乡侯?别说梁家在宫里的那个姑奶奶不得宠,就是得宠,祖父也有法子叫她销声匿迹。” 凝萱心头漾起一阵不祥之兆。忙道:“祖父慎重,太子那儿可禁不起来自外戚的风波。” 廉国公是铁了心想要动动梁家,他如今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梁国海既然都敢唆使人来敲诈魏清冼,说明对方来势汹汹,必定是心中有了大主意,他们魏家要是只一味防守,首先叫皇上小瞧了。其次......廉国公心中也多有不服。 主意一定,廉国公随意打发了凝萱,召唤了洪大管事。将自己一干幕僚一个不落的全都请到内书房来商议大事。凝萱成了多余人,她又不便立即走,只能硬着头皮去看老太太。 往日的欢喜堂多热闹的一个地方,凝萱记得自己初来的时候,小心谨慎,处处留心,唯恐自己被笑话了去。那会儿的欢喜堂真应了它的名字,隔着水音似乎还能听见里面的说笑声,樱红翠绿,穿金戴银的丫鬟们穿梭其间。富妈妈和金嬷嬷是当仁不让的二等主子,连大少奶奶也要恭敬的问好。 可如今,再看欢喜堂。 红瓦依旧,扶廊犹在,只是物是人非,冷清清的院落。满屋子的刺鼻药香。都说养儿防老,老太太生了两个,养了两个,但这四个没一个贴心人,不是愚钝被人利用,就是贪心只为钱财。 富妈妈正百无聊赖的扇着手里的蒲扇,眼前的小药炉子不断冒着白烟儿,呛人的味道却早叫富妈妈麻木了。她因没及时察觉大夫人的恶毒手段,被廉国公厉加责罚,沦为了三等的婆子,专门给老太太熬药、煎汤。 富妈妈心中明白,她能不能东山再起,全靠老太太一人。老太太若一命呜呼,自己就是魏家最大的罪人之一,势必要受到牵连。她只有尽心尽力的服侍,叫老太太早日康复。 富妈妈正要掀开盖子去舀砂锅里的碎药渣,忽见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此边来,富妈妈定睛一瞧,心中大喜,扔了蒲扇就往上迎:“五姑娘,你可回来了!”富妈妈脏兮兮的手就要去拉凝萱。笑槐忙重重咳嗽一声,将身形略微往凝萱面前挡了挡。 里屋有人听见富妈妈夸张的动静,已然迈步走了出来,见是凝萱,不觉怔住:“五妹妹,怎么是你?” 在屋中侍疾的正是大少奶奶,凝萱的长嫂御朱门。她们姑嫂二人还是上次凝萱大婚的时候见过一面,小柿子满月的时候,大夫人正值被囚禁,大少奶奶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如今再见,竟恍如十年之久。 凝萱看着明显成熟许多的大少奶奶,再见她如今做事行止都透着当家太太的款儿,凝萱就知道历练是个最好的老师。当年被大少爷保护的极好的女人也要开始走进廉国府后宅至高无上的权力中心了,如果没有二皇子妃魏静香的黑手,如果没有大夫人的利欲熏心,大少奶奶想走到今天这一步少说还要熬二十年。 大夫人太钟情于权力,结果就是她越爱什么,就越不能得到。 大少奶奶当然不知道凝萱在想什么,她的丈夫早告诫过她,家里的这些姑奶奶,和魏静香不要走的太近,这个女人无情心狠;和魏凝萱又不要太疏远,五妹妹虽然是庶房三叔的女儿,但胸中韬略绝不亚于家族中的任何一个男子,就连祖父都暗地里赞誉过此女。 凝萱被让坐在老太太床榻边的一张绣墩上,她轻抚着老太太的手,低声问:“大嫂子,老太太日日都是这样?” 大少奶奶神色黯然:“可不就只是这样!每日能醒一个时辰都是好的,人也时而糊涂,时而明白。就说昨儿,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年前的事儿,竟是把我当成了富妈妈。” 老太太似有所感。手指微微动弹,口中浅浅的呻吟开来。大少奶奶忙俯身贴在老太太耳边轻声道:“祖母,祖母?” 连叫了几声,终究没能唤醒老太太。凝萱看着形同枯槁,面如死灰的老太太,不禁暗道人生际遇难以揣摩,怕老太太做梦也没想到,她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凝萱想到备受老太太疼爱的四少爷,便问道:“元安呢?不是说他一直嚷嚷要亲自服侍老太太?” 大少奶奶好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冷冷一哼:“元安?他哪里得空!”大少奶奶还算忠厚。没多加批判。凝萱又问家里缺什么药材,若不及手就到王府去要。这话正瘙到大少奶奶的痒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大少奶奶自接了家中庶务以来,才知道廉国府中一日的花销竟如此众多。他们家又是太子的外祖家,事事要出头,不敢落人口舌。大少奶奶正要给老太太配一剂要紧的药,独缺了其中一味。少不得厚着脸皮开口求了。 凝萱坐了小半日才回返王府,小柿子一睁眼不见了亲娘,正闹别扭呢。奶也不肯好好吃,乳娘若去抱他,他就伸了小手去拨人家,弄的乳娘好不委屈。 凝萱一进门的时候,就见宋嬷嬷抱着小柿子在堂屋里走来走去,小柿子脸上鼻涕也有,眼泪儿也有,花猫似的脸蛋。凝萱一瞧见就心疼不止。 宋嬷嬷见凝萱回来,破天荒的松了口气,这位武艺高强的老嬷嬷一屁股就坐在了炕沿上。左右手交替捶打着肩膀:“你再不回来,这小祖宗能把天哭漏。” 凝萱托起儿子圆滚滚的小屁股,伸手去挠小柿子的肥嫩脚丫,小柿子顿时破涕而笑,嘎嘎的像只欢快的小鸭子。母子俩抱在一处,场面温馨至极。 凝萱前世的时候和家人的感情不深。加上工作的缘故,都是独居在公寓里,每日回家落锁,陪伴自己的就是一室寂寞。她原本以为自己今后的生活就该是这个模样,独来独往,谨慎提防所有可能有企图心的人。她有的时候也在想,自己为什么活的这样累,可看看别人,也不过是那样的生活。 凝萱从没想过人生重走一遭又会遇见什么。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自己遇见的是疼爱自己的丈夫,遇见的是全力相护的嬷嬷,遇见的是看重母女之情的大公主...... 小柿子揪住母亲散落的发丝,他的手还不太会用力,甚至连个小拳头都攥不紧,但凝萱闻着儿子身上浓浓的奶香,心中莫名就是一阵平静。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吧!虽然小波折不断,但命运之神总是特别的眷顾自己,让她遇见了一个又一个鲜活的面孔,这些人围绕在自己身边,善良的,单纯的,真挚的,凝萱珍惜与这些人的相遇,就是三老爷魏清冼之流,凝萱现在也能淡定处之,因为没有这些人,凝萱没有机会在苦难中磨练自己。她甚至能泰然审视当年将自己掳走的柏苏泰,没有他,自己如何能与赵煦成就一段良缘? 原来每一段因,都会结一段果...... 众生起惑、造业、受报,种什么因,就结什么果,这是自然的道理。 凝萱不知道自己前世种的是什么因,但她知道,自己必定是这个世间最幸福的女子之一。 “凝萱!” 门口响亮的一声男子叫唤,凝萱像一只飞舞的彩蝶,裙摆跟着身形转动,眼眸深处有流金浮动。门口的男子满是欢喜的看着母子俩,心中再容不下旁人,他伸出双臂,轻轻巧巧的就将飞奔而来的妻子儿子抱了满怀。 夕阳照射在屋内,遍地华彩,满室暗香。宋嬷嬷轻轻一笑,不忍打破这温馨的一幕,她冲小柿子的乳娘轻轻一摆手,二人蹑手蹑脚出了堂屋。 宋嬷嬷缓缓忙门扉阖上,只留那一家三口嘤嘤私语,诉说着他们自己的情事...... ** ps:这一章并不能算是完整版的大结局,小荷会在明天的番外为大家继续讲述那些人几十年后的命运。正文到此结束,希望大家能满意。明天仍旧更新番外,小柿子的故事,嘿嘿。最后推荐袖子的《江山美人谋》好书一部,知道的人肯定明白!另有小荷自己的新书《红楼多娇》已经小肥了呦,等待你的开宰!么么(未完待续) 番外1、小柿子 我叫小柿子,哦,不不,其实我的大名叫赵祈,不过爹娘还是喜欢叫我小柿子御朱门。我很苦恼,不错,正是为的我的名字而苦恼。 要知道,我已经五岁了,爷爷告诉我,明年开春就送我去宫里念书,哎,到时候那些堂哥堂弟们见了我就小柿子小柿子的叫,我该多难为情啊! 可是我每每准备反抗一下的时候,就那么小小的一反抗,你们瞧吧,我娘,也就是如今的恪亲王妃,立即哭的泪人似的。 你们别以为我娘真那么脆弱,像朵栀子花似的,一掐就折,其实她才是我们家的幕后掌门人。 这话是我爷爷说的。 我爷爷就是如今老王爷,我爹则是大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王爷之一。每当我闯祸的时候,爷爷就告诉我,能摆平爹爹怒火的只有娘,很可惜......我往往得罪的不是爹,而是娘。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去廉国府的时候把太祖的书房给烧了,去二皇子府的时候把表哥推水里去了,去皇宫把陛下的锦鲤喂撑破了肚皮...... 好吧好吧,我承认,这些事儿是过分了些,可谁叫那些人欺人太甚啦御朱门!我也不过是行侠仗义而已,偏到了我娘这儿就成了调皮捣蛋。 茫茫乾坤,能懂得我赵祈心思的人只有...... “小柿子!” 满心感伤的我无奈的将头一低,哎,这么大的嗓门,除了我娘身边的笑槐姑姑还有谁? 笑槐姑姑是妈身边最得力的心腹之一,还有一个碧潭姑姑,前两年嫁到北疆去了。我可真想钻进姑姑的轿子里一起跟去北疆啊! 大漠孤烟,塞外飞雪,长河落日,何等的气魄。何等的快意,偏到了我娘儿就行不通,说我个胖团子,肉团子。遇上敌人跑都跑不动。娘可真是的,就算我腿短点,肉多了点,也不带这样打击人家的嘛! “小柿子!” 我瞧见笑槐姑姑气急败坏的模样,心中警钟大震,还不等对方问什么,撒腿就准备跑。 笑槐姑姑一见我跑。追的更凶,口中不断叫着我的名字,我可真庆幸我爹今天不在,不然,小柿子我的下场可想而知。 “嬷嬷!”救星到了,我一下子扑进宋嬷嬷的怀抱,嬷嬷把我抱的稳稳当当。果然,嬷嬷不满的呵着笑槐姑姑。 “你干什么吓唬小柿子!他才多大。摔坏了怎么办!” 跟着笑槐姑姑跑的两个小丫头忙跟了上来,笑槐姑姑不客气的从两个丫头手里抄起一卷字画。我暗叫一声不好,将头扎在宋嬷嬷的怀里。 笑槐姑姑哼道:“嬷嬷瞧。这是王爷亲自给王妃画的画儿,现在你再看!这,这都才成什么了?” 笑槐姑姑抖着手将画轴打开,我能感到宋嬷嬷身子越来越僵,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嬷嬷,你还笑!”笑槐姑姑嗔道。 宋嬷嬷拍着我的小脑袋,强迫我去瞧她。 “说吧,你这闹什么幺蛾子呢!难道就不怕王爷回来收拾你?” 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沮丧道:“嬷嬷,我可都是一番好意。娘生了弟弟。我想着,子孝何须父向前,爹给我娘画了张画儿,不如我这个当儿子的添上几笔,把我们一家子都描上,谁知......” 谁知小柿子我功力没到家。母亲怀里抱的不是可爱的小弟弟,变成了个大头怪儿。 我推开宋嬷嬷的怀抱,凑到笑槐姑姑腿边,谄媚的一笑:“姑姑,你就高抬手,轻轻放过我吧!反正这画也是挂在小书房,我娘生了弟弟后一次也不去,霉的这画总无人欣赏。不如悄悄悄悄借我用用。” 笑槐姑姑警惕的看着我,“你要干嘛?” “嘿嘿!”我自有妙计,其实若不是笑槐姑姑提前发现,只怕我早就弄好了。 “这小子主意最多,依我说,只怕是想弄张一模一样的来瞒天过海呢!” 姜果然是老的辣,宋嬷嬷真乃神人也! 我冲宋嬷嬷竖了竖大拇指,然后屁颠屁颠左手拉了笑槐姑姑,右手牵了宋嬷嬷,一并去看母亲。 这会儿,我娘正抱着我弟弟睡觉呢!对于弟弟,我感到很不公平,弟弟的小名叫做忆哥儿,因母亲喜欢《秋风词》,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于是我的小弟弟就起了这么个叫人酸倒牙的名字。 不过,忆哥儿的名字再酸也比我这个强百倍啊!娘可真是的,为什么当初给我起小名的时候不也去翻翻诗词佳句? “小柿子?来娘这儿!” 我手脚并用的爬上了火炕,往忆哥儿旁边一躺,眨着大眼睛问我娘:“娘,你以后能不能直叫我大名呢?上次我去二婶婶家,表哥说,他已经有了字,如今宫里面的太傅们都只称呼他的字呢!” 我娘冲我翻了个白眼,凉凉的哼道:“现在知道叫表哥,当日把人家推下水的时候为什么还挺英雄的?娘担心死了,也不知道该不该叫你进宫读书。” “连表哥都说了,是他自己要去摸鱼,一不小心才掉进去的。况且,宫里面怎么了,难道还有三头六臂的猛兽?若真有儿子才高兴的,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一双我打一双。” 我早拜托祖父将宫里面的消息打听清楚啦,上书房里最大的就是太子殿下,而且不屑于和他们这帮小豆丁打交道,据说很少进学,平日都是跟着太傅单独念书。现在的上书房里不过两三只小猫儿,母亲何必忧心这个? 我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信誓旦旦道:“娘放心,儿子肯定虚心听太傅的话,不给祖父、爹爹抹黑。”娘听了我这话,心情立即变得好起来,我想赶紧把字画的事儿坦白出来,毕竟用我娘比我爹可怕多了,若是东窗事发的时候再说,那下场也不一样。 待我正要开口,倒霉的忆哥儿哇的一声痛哭了起来,像是被什么梦魇住了。 我娘慌忙伸手去抱着孩子,忆哥儿眼眶里都是大水珠,滴答滴答要往下掉,我的脑袋往前一凑,嘻嘻哈哈就要逗他,忽然头上一痛,扭头再看!可不是我的亲爹大人?(未完待续) 番外2、魏静香(上) 魏静香出生的时候,正是家族冉冉升起的时候,祖父一直认为她是个幸运儿,不但给家族带来幸运,更给宫廷内苦苦挣扎的魏家姑奶奶带去了幸运御朱门。 魏静香的生母在她小的时候请长春宫的老祖替她占卜了一卦,卦象上说此女富贵滔天,需好生养着,将来许是比男儿还顶用百倍。 魏静香不知道她的母亲为了长春老祖这一句话花费了多少金银,她只知道,自己打小就与别的姊妹不同御朱门。别的姊妹还在懵懂无知的时候,魏静香就要跟着老师开始学习礼仪,诗词歌赋。 她也曾生厌,直想抛下所有跑出去和小桃坞里的姊妹们玩耍,可母亲告诉她,小桃坞里的那些人都是下贱的胚子,姨娘生的小蹄子,根本不配合她玩耍。母亲还说,要是自己没趣,就找自己的亲妹妹。总之,要和其他几房的人远而又远。 但魏静香不敢和母亲说的是,她一直讨厌魏乐珊的自以为是,这个丫头可比四房家的魏元安还招人讨厌,即便这个女孩子是她的嫡亲妹妹。 十五岁那年,家里发生一件大事,祖父偷偷把大哥并几个男孩子都送去了乡下庄子上,对外说是请了个师傅教习武艺,其实魏静香都明白,这不过是个托词借口。祖父力挺德宗皇帝对抗忠嘉王爷,家中把值钱的都拿出去当成了现银,一起给了皇上充作军饷。皇帝在朝堂之上龙颜大悦,对魏家恩宠再起,更加封了一位丽妃娘娘。 魏静香心中不忿祖父的偏心,一样是魏家的孩子,凭什么男孩子就能被安全送走,自己就偏要与一些黄毛丫头同等的待遇,留在京城大宅等待未卜的生死存亡? 那时候魏静香积攒了好大的怨气,但当祖母的面儿,魏静香丝毫没显现出来。仍旧是每日去欢喜堂玩闹说笑,可背地里,魏静香用了自己能调动起来的一切力量去监视这个府邸的一举一动,唯恐自己错过了半点精彩。 魏静香甚至暗暗发誓。若京城守不住了,自己就带着积攒的家私往庄子上跑。左右大哥在那儿,他总不敢不收留自己! 可惜,还没等忠嘉王的人攻打进来,魏静香却发现另外一件稀奇事儿。正值兵荒马乱,三房的三婶却怀孕几个月,预备着要生了。 对于这个三婶。魏静香半点好感没有,不像是大家子出来的太太,做事粗俗不堪。明明是亲生的女儿,却小病猫子似的养着,甚至连婆子丫鬟都能作践五妹妹,这个三婶丝毫不理会。 魏静香就看不惯这种女人,也更不看不上五丫头逆来顺受的模样。 那日......正是忠嘉王逼宫的前几天,魏静香偷偷溜去欢喜堂打算听听风声。却不想在路上碰见母亲急匆匆去见老太太,而且半个仆妇都没带。魏静香好奇的缀在母亲身后,误以为是庄子上几个少爷们来信儿。 谁知。从欢喜堂出来的母亲背着众人进了紫藤苑旁边的一个小水亭,魏静香看见个婆子在哪里站看许久,她怕人发现,不敢走的太近,只瞧见了母亲偷偷塞给她婆子一个不大的纸包。 晚间的时候,就传来消息,说三夫人没了,一尸两命,连肚子里的小少爷都没能活成。那些伺候三夫人的下人,也有魏家的家生子。也有三夫人娘家带来的陪房,更有两个据说很有老道经验的稳婆。 魏静香在这一群将被遣散的人之中发现了熟悉的身影,那个稳婆......可不就是偷偷私会母亲的人? 魏静香心中狂喜,她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她完全可以依此来威胁母亲,乃至老太太。 谁知。不等魏静香的如意算盘打响,城外就传来忠嘉王爷伏法被诛一说。皇帝在朝堂上对魏家的忠心耿耿赞誉有加,廉国府上下不免喜气洋洋,连说话的声调都拔高了不少。 独魏静香恹恹不乐,祖父水涨船高,她现在非但不能将三夫人的死因提出来,反而还要担心被别人知晓,否则魏家倒霉,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好。 数月后,她开始为宫中选皇子妃的事儿开始忙碌起来。对于魏静香来说,这才是大事中的大事,至于被陷害致死的三夫人,魏静香才懒得管这种闲事。 就当她以为三房无人的时候,魏静香发现三房的丫头忽然聪明起来。这让魏静香很不舒服,因为母亲曾应允过自己,家中这些姊妹,任凭她选一个跟着陪嫁到皇子府去做滕妾。 魏静香当时一眼相中的就是三房的傻丫头。 不像四房的小蹄子,一门心思往上爬,用了她去,只怕是给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没准哪天就反咬一口。哪像三房的丫头呆笨笨的,关键是......三房的丫头长得实在可圈可点。 魏静香是奔着三皇子妃的位置去的,心中早就断定,三皇子除了自己,断不会去娶她人为妻。然而,魏静香总算没彻底糊涂,她知道三皇子将来不可能只守着自己一人,需要找个绝色的美人帮自己拴住三皇子的心。 魏凝萱实在再适合不过。 然而,三房的这个丫头忽然精明起来,叫魏静香措手不及,她正愁没办法的时候,老天爷像是嫌自己还不够倒霉的,祖父廉国公忽然告诉全家人,准备给三皇子另寻一个娘家得力的女孩子做三皇子妃。 魏静香犹如晴天霹雳,被打在当地久久不能回神。半生的傲骨被磨穿了似的,魏静香由此大病一场,母亲怕走漏风声,让人说三道四,辱没了魏家的名声,所以不准任何人来探望自己。 等了许多年,魏家才重新给自己机会,让自己进宫成皇子妃。虽然是二皇子那个瘸子,脑子又不大灵通,生母地位卑贱,但魏静香却丝毫不以为意,她只要做了皇子妃,将来总算还有希望去做皇后。 魏静香始终难忘当年长春老祖为自己占卜的那一卦。 什么叫做富贵滔天?成了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魏静香笃定长春老祖这个活神仙暗中向自家指点的就是这个。 一入宫门深似海,魏静香却恨不得新婚的丈夫能一辈子被皇上挽留在皇宫,这样一来,自己才能暗暗谋算。(未完待续) 番外3、魏静香(下) 大婚那日,大夫人也曾经挽着魏静香的手依依不舍,说着难舍难分的场面话御朱门。来廉国府观礼的那些夫人太太们都称颂魏家母女情深,皇家有幸,得了这样一个好儿媳。 可魏静香并不感到快乐,甚至觉得自己不过是从一间牢笼里跳进另外一间,华丽的囚笼换了,不变的是叫自己难以振翅的铁索。相反,如果自己嫁的是自己的心爱的表哥三皇子,她只会觉得自己是此间最幸福的女人。 二皇子......懦弱无能,又是个跛子,除非皇上的儿子都死绝了,否则难轮到他登上皇位。 魏静香在出嫁前的那段日子里,每日想的就是两件事,怎么抓住二皇子的心,叫对方言听计从;再者,就是帮着二皇子登上皇位。姑母丽妃娘娘做不到的事儿,她魏静香一定要做到。魏家也该出一位皇后娘娘了。 魏静香难忘洞房花烛夜时,二皇子掀开自己盖头那一瞬间的惊艳,从此以后,魏静香明白,自己最得用的武器之一便是这绝好的容貌。未出阁之前,廉国公确实暗示过自己,家族可以将庶出的四姑娘送了自己做滕妾,又或者从家族的旁支中另外挑选几个好容貌的姑娘。 只是魏静香都拒绝了,她心中怨恨母亲,可更怨恨廉国公......自己的亲祖父。 大婚后,二皇子对自己果然是百依百顺,甚至主动打发了原来伺候的两三个侍寝的宫女,这个男人虽说懦弱。但也并非一无是处。魏静香渐渐接受了这种命运,至少自己年幼时候的梦想只破灭了一半。她仍旧是皇上的儿媳,只不过是最没出息的那一个。 然而这些都不打紧,魏静香自信能成为第二个周后,当年的周后不就是辅佐了孱弱的丈夫,一步一步走向了高位?乃至后来成为一代女君,开创了盛世朝代? 魏静香想想就觉得热血沸腾,她自幼得上苍眷顾,怎么就不能成为第二个周后?第二个女君? 魏静香很清楚自己在想什么,更明白自己将要干些什么。这其一,就是先抬举了二皇子成为新任储君。魏静香将国公府给的嫁妆银子。以及二皇子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银钱,在天下广招名士,以便于为自己筹谋划策。 谋士看的通透,若是动手铲除几位皇子,包括太子,目标太过鲜明,容易招致麻烦。除此之外,另有一个法子是当初魏静香没想到的。 逼着其余几位皇子谋反。到时候皇上就算再不忍。身上有了污点的皇子,怎么也不可能登基上位。到时候魏静香再派人去御史言官那里活动一二,不信皇上下不了这个决心。 果然。她只轻轻一挑拨,她的亲姑母丽妃娘娘就受不了了。丽妃这辈子被两个女人压制着,一个是先皇后,一个是皇贵妃,魏静香正是利用丽妃这股子嫉妒的心里,最终叫三皇子走上了绝路。 这还不打紧,老天相佑,太子也熬不住这寂寞的岁月,野心勃勃的想要问鼎大宝,竟残忍的谋害自己的亲儿子。魏静香知道确切消息的时候,太子刚刚被幽禁,三皇子彻底失了盛宠,四皇子生死不知,余下的几个小皇子还没断奶呢,皇上只能重用他们家的二皇子。 谁知,天不遂人愿,朝廷忽然颁旨,让老七去做太子。 魏静香知道消息的时候暴跳如雷,且看着二皇子还在那儿热络的去恭喜,魏静香只觉得一腔热血都扑在了冷雪堆上,她怎么就嫁了个天底下最没有担当的男人! 好在七皇子尚且年幼,惦记皇位的又不只她这一份,自己只需浑水摸鱼,就不信七皇子能平平安安活到成人那一天。 春去秋来,转眼就是七八个年头,眼见德宗老迈,可七皇子的太子之位却越坐越稳,当年的毛头小子遇事不惊,遇敌不急,德宗派他三下南江,很是做了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德宗越发隐退到幕后,将朝堂上的大事务几乎交由七皇子一人处置。 魏静香瞒着二皇子,动用了皇子府的隐匿势力,暗中对七皇子下过杀手,但几次都铩羽而归,魏静香害怕适得其反,会叫七皇子揪住线索反扑,只能斩杀一大批曾经的心腹。 二皇子府自此元气大伤,再无力与太子的人抗争,谁知太子真不愧是德宗的最宠爱的儿子,连脾气秉性都是一模一样,疑心太重,他在南江吃了亏,却从不准备草草了事,大权在握之后开始一桩一桩追查。 魏静香每日过的提心吊胆,唯一能救她的廉国公也早被她得罪了个彻底,亲生母亲大夫人在被囚禁了数年之后便如同老妪一般,成了一根朽烂的椽木,非但不能帮自己,反而会拖累自己。 整个魏家......还能有一点点姊妹之情的也就剩下了五妹妹凝萱。 魏静香想想就觉得臊得慌,当初五妹妹怀第二胎的时候,那些长舌妇们就暗中传言,说新继位的恪亲王赵煦早不耐烦家里的黄脸婆,正准备纳侧妃呢! 消息传的越来越像是那么回事儿,魏静香不禁暗暗估量。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左右王府都要添人,何不让她下下手为强?送几个容色绝不亚于魏凝萱的女孩儿,一来是巴结好恪亲王,二来......魏静香也是一番好意,还不是希望用自己的人帮着五妹妹固宠? 谁料想,这个天杀的赵煦,不但撵走了那些姑娘,还在王府杖责了自己的大管家。整整四十板子,噼里啪啦一通之后,皇子府管家几乎少了半条命。二皇子成了城内外的笑柄,魏静香更是羞得连门都不敢出。那也是二皇子第一次打自己耳光,更在其后一口气将魏静香送到王府的绝色少女们悉数受纳房中,每日酒宴不断,夜夜箫声,歌舞升平。 魏静香追悔莫及,她这才知道,在皇家,没有丈夫怜惜的女人注定要过着摇尾乞怜的生活。 就如同她现在这个模样......(未完待续) 番外、黄粱一梦今身何在? 陆子珊只觉得耳朵旁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可眼睛就是睁不开御朱门。陆子珊在心里暗骂一声好烦,翻了个身子想要继续睡,却觉得脊背痛的要命,连挪动一下都成了难事。 自己只嘤咛一声,耳边的苍蝇叫唤的更欢畅了,而且好像听得越来越清晰。 “姑娘,姑娘!” 姑娘?叫谁?她吗?不是吧!就算自己出了车祸被送进医院,可应该叫女士吧?她的穿着打扮怎么也不像是十八岁的大姑娘! “姑娘,你醒了?你瞧瞧我啊,我是和烟啊!” 陆子珊努力睁开眼睛,就见一张银盆大脸趴在自己面前,吓得陆子珊一口气提不上来,脸色骤然发紫。 旁边另有一个女孩儿一把把这银盘圆脸的妹妹推开,“姑娘别怕,姑娘别怕。是我们,国公爷已经走了,你别怕。” 还不等说完,陆子珊眼白儿往上一翻,竟又昏死了过去。 那个银盘圆脸的丫头跌坐在地上哭的死去活来:“这可怎么好,老爷是要打死咱们了。” “你真是要死,姑娘好端端的,不过昏了过去,你就哭天抢地,难道还嫌我们这儿不够乱?赶紧去找大少奶奶,就说三姑娘已经醒了,请太医快来诊治。” 这个银盆圆脸的丫头叫和烟,最没主意,听小姐妹澹云一说,忙从地上打了个滚儿爬起来,怯怯问道:“咱们姑娘得罪过大少奶奶,你没见姑娘这段日子来她从不来瞧?我去了......我去了也是找不自在。” 澹云骂道:“你少往大少奶**上泼脏水,大少奶奶对我们三姑娘好着呢。你休要挑拨离间,趁早去请人来。大少奶奶不见你,你就去找大少爷御朱门。三姑娘是他嫡亲的妹子,我不信他一点不顾念血脉情义。” 正在**装死的陆子珊听着两个女孩儿打口仗,前一个明显气势若一些,后一个骂的她几乎全无招架之力。陆子珊暗暗回想刚刚看到的景象,两个女孩子,都是电视剧里古人的装扮,难道自己也流行一把穿越了? 也不怪陆子珊这么想,实在是穿越剧害人。每天回家一开电视,必定是清宫大戏。从大玉儿到老康,从孝庄到慈禧,实在没拍的,连太监都能弄些风花雪月的情事来。 陆子珊要不是眼拙,就绝对不会认错,那俩女孩穿的正是古人的衣着。 她们开口闭口就叫自己姑娘,还有什么大少奶奶,大少爷的。估计家世还不错。莫非老天真的看自己在前世太过孤苦,打算给自己一个重来的机会?可为什么不是重生,偏偏弄了个穿越? 陆子珊有个毛病。心中不如愿的时候便喜欢嘟嘴。 她自然而然的把嘴角往上瞧。 “姑娘,姑娘?” 陆子珊心叫不好,银盆圆脸的丫头走了,这个泼辣的却用小细声召唤自己,莫非察觉出自己在装睡? “姑娘,澹云知道你醒了。”那丫头顿了顿,缓缓道:“我知道,嫁给那样一个人是委屈了你,可咱们有什么法子?这是国公爷的意思,谁还敢违背他老人家?且大夫人......哎,不提也罢,如今谁也不能帮你,你自己还得放宽心。寻死觅活的只能叫国公爷更生气,况且,你就是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太子想想。” 陆子珊心陡然悬了起来,脑子里开始天马行空的乱揣测起来。莫非这个身子的情人是当朝太子?因受到世俗阻碍才没能在一起? 陆子珊更感慨呢,忽听得那丫头又道。 “太子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不容易,廉国公为太子顺顺利利的继位,肯定不会叫家族出一点点丑闻。姑娘就算是太子的亲表姐,也不能成为绊脚石。” 什么?表姐? 陆子珊彻底蔫了,原来非但不是情人,自己的年纪还比太子大那么多。好吧,她承认,自己是有点小小的失望,可更多的是自嘲。真把自己当真什么救世的女主了吗?她不过是穿越大军中一条小杂鱼,还是条不受待见的小杂鱼。 澹云见三姑娘始终不肯睁眼,手便打算轻轻去推,可抬到一半儿,想到三姑娘往日的性格,澹云又讪讪的收回了手。 “姑娘,你好好想想吧,澹云去给你熬点米汤,你这两三日闹腾,都没吃一口东西。”澹云长长叹气,终究出了门。 澹云一走,陆子珊就从**弹坐了起来,猛地起身让头部眩晕不已,可陆子珊根本不在意,她现在要做的是找到一面能看清自己容貌的镜子。 屋子很大,布置也还算华丽,但就是透着冷清的死气,叫人胸口压抑。 陆子珊环视四周,终于在梳妆台似的地方看见个小木匣子,看造型该是面镜子,可惜被缎子挡着。陆子珊穿了鞋,踉踉跄跄往那边走,一把扯掉绸缎,果然是面小方镜。镜子中的少女蓬头垢面,脸上惨白毫无血色,最要紧的...... 是她脖子下面有一道明显的勒痕。 自杀?又或者是他杀? 陆子珊扶着桌案去翻书架子,希望能找到点线索,关于这个身体的线索。可惜,她太笨了,这会儿又不是现代,况且连现代人都少些日记,自己怎么能寄希望于这个? 陆子珊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大门忽然被狠狠推开。 陆子珊一惊,就要往**跑,回去装病。那个银盆圆脸的丫头又呼天抢地跑了进来:“澹云,澹云,大事不好了。” 和烟见陆子珊坐在那儿呆看着自己,“姑娘,你醒了!哎呦!” 还没说完,和烟就被紧接着进来的澹云退了个趔趄。澹云不满的看着和烟:“你又疯癫什么,小心吵了姑娘。”澹云反手将房门重新关上。 和烟急道:“怎么就是我疯癫了,分明就是国公爷,他,他......” 澹云上来就对着和烟的脸猛扇了一巴掌,厉色道:“你小心祸从口出,连累了姑娘。” 陆子珊心一惊,对这个澹云心生提防。这个丫头,好阴鸷的性子,说动手就动手,难道不将自己这个本尊放在眼里吗? 和烟被打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怎么又是我的不是,我处处为了小姐也不是,不为小姐更不是,你到底叫我怎么办!” 陆子珊扶着额头,喝道:“别哭了,说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和烟嚎了两嗓子,渐渐止住哭声,哽咽道:“是,是国公爷,他说要把养在咱们家的那个魏紫代替姑娘嫁到朱家去。” 澹云两眼昏聩,揪住和烟的衣领:“你胡说。” 和烟一跺脚:“我怎么就是胡说了,现在这会儿正要大少奶奶去朱家赔礼道歉呢!” ** ps:大家猜到这个番外是在写谁吗?嘿嘿~~(未完待续) 番外、步步紧逼不容退缩 (⊙﹏⊙b汗,小荷也不知道今天能二更不?但是目前为止,写的一直都很顺利,八过,小荷需要去写新书啊御朱门!!大人们,有推荐票没?送《红楼多娇》几张呗?当然是多多益善啊) 陆子珊见这两个丫头你一嘴我一嘴,吵嚷的厉害,那个叫澹云的还隐隐有动手的架势。陆子珊一声厉喝:“都给我消停些。” 澹云忿忿的松开了揪住和烟的手,退到了陆子珊身后。 “你说明白些。” 和烟有见陆子珊肯为她撑腰,便得以的向澹云一笑,这才娓娓道来:“姑娘你这次要寻短见的事儿不知被哪个缺德冒了烟儿的东西给传了出去,听说朱家的老太太气的要来咱们家理论,还扬言要状告到御驾前分辨分辨御朱门。我去找大少奶奶的时候,大少奶奶的丫头偷偷告诉我,大老爷和大少爷被国公爷一顿斥骂,且要大少奶奶带着魏紫姑娘亲去朱家道歉。姑娘你听听,那个魏紫是什么东西?谁不知道,她当初就是预备给五姑奶奶做姨娘的,现在堂而皇之,敢撬姑娘你的后门,这不是找死嘛!” 陆子珊很快就从两个丫鬟的只言片语中猜到了自己大概的处境,她这幅骨头架子的本尊应该是正要成亲的前夕,或是刚刚定亲,因不满男方条件,家族又逼迫的紧,所以才闹着要自杀。 陆子珊回想刚刚在镜子中看到的那张脸,算不上倾国倾城,但放在她那个时代,也绝对是引人注目的一类人。那自杀的原因是什么呢?男方长的太差?或是本身有残疾? 能叫嚣着去御驾前告状,家世又能差到什么地方去? 陆子珊正胡思乱想,澹云已经开口劝道:“我说姑娘,你就听我一句劝吧,这个朱家大爷虽然年纪大些,又是个鳏夫。可你进去就当家,没几年就做侯爷夫人。朱家可不是寻常人家,那是连皇上都要卖几分薄面的老世家。你这么闹下去,只会叫国公爷没面子。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 和烟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姑娘,魏紫比姑娘差了一千倍,一万倍,要真是......” 澹云飞了一剂眼刀子给和烟,和烟讪讪的住了口。 门外忽然脚步声嘈杂,不大会儿。就有个年长的婆子声响起:“三姑娘可醒了?大少奶奶来了。” 澹云和和烟忙道:“姑娘见了大少奶奶可千万别在使小性子,如今她握着咱们的生杀大权呢!”说完便急匆匆的跑去开门, 大门吱呀呀响了,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少妇款款走进来,见门屋子的昏暗,不觉就是长长一口叹息:“三妹妹,你叫我说你什么是好呢!” 陆子珊怕露馅,也不敢抬头。仍旧闷坐在哪里。 大少奶奶见少女不吭声,以为对方还没转过这个弯儿来,便冲后面的人挥挥手。“我有话与你们姑娘单独说。” 澹云和和烟只能惴惴难安的关上了房门,守在门口。 “妹妹,你别怪嫂子心狠,这就是你的命!”大少奶奶坐在了陆子珊对面的一张椅子上,语重心长道:“这亲事是二皇子妃去议的,你又是她的亲妹妹,不把你嫁过去,二皇子妃能放心吗?我也知道,你和朱大爷差了十多岁,是不般配。可好姑娘,大丈夫小媳妇,他才会疼你呢!男人,哼,两三年的新鲜,等你人老珠黄的时候。就算当年有再多的浓情蜜意,又值什么?” 大少奶奶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闪过一丝暗淡,被细心的陆子珊迅速捕捉到。 “嫂子已经替你打听过了,这个朱家大爷前妻去世的早,有一双儿女,都养在他们家老太太的院子里,并不给你添麻烦。朱家大爷的房里有四个姨娘,养了两个庶子。” 大少奶奶顿了顿,又道:“可庶子怕什么?你抬举他们,他们就能有出息,你不抬举他们,他们就是丧家之犬。我的好妹子,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闹什么寻短见,没的叫祖父生气,自己又白白搭上了一条性命!” 陆子珊仰头看向大少奶奶,试探的问道:“嫂子,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大少奶奶为难的摇摇头:“如今朱家听说这件事,是铁了心要闹,你不嫁过去,祖父没法子和皇上交代。” 大少奶奶心中叹息,三姑娘啊三姑娘,要怪,就要怪你的亲姐姐,为你选了这么一门亲事,还在朱家老太太面前把你夸的天仙似的。这朱家老太太一半为了和太子外祖家攀附上关系,一半也是被二皇子妃的花言巧语糊住了耳朵,才贸然结下了亲事。 现在朱家觉得被打了脸,恼羞之怒下,非要闹个鱼死网破。 陆子珊听完大少奶奶的话,冷笑道:“嫂子既然说朱家铁了心要闹,就算我嫁过去,又能对我好到什么地方去?我嫁过去也是死,不嫁过去也是死,索性就干干净净的死在家里,不去外面丢人现眼。” 大少奶奶见自己劝阻的话非但没有起作用,反而激起了三姑娘的全部反抗意识,不觉大急:“别张口闭口就是死啊死的,你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咱们得好好活着。你放心,只要你肯答应嫁过去,嫂子敢担保,朱家还是客客气气的待你,不会为难你。他们就算不看在别人的面子上,也要看在太子的面儿上。” 陆子珊心一动,对啊,怎么忘记了,她现在是太子的表姐,也算是皇亲国戚了。陆子珊冷眼瞧着,这个身体也就是十七八的年纪,男方比她大十余岁,估计怎么着也三十多了。陆子珊前世死的时候也已经奔三,两个年纪一相抵,她倒也不觉得怎么样。要是让她现在嫁个十四五的小屁孩,那陆子珊才窝火的,她又不是幼儿园老师。 唯独叫她觉得棘手的就是......朱家大爷身边似乎有不少的红颜知己啊,自己要不要凑上去? 大少奶奶见陆子珊不吭声,以为她被自己的几句话打动了,又忙道:“你别怕,祖父说了,不叫你单枪八匹马的去,他老人家打算把魏紫一并陪送过去。” 陆子珊刚刚听和烟的话,已经猜到了这个魏紫是用来做什么的了,可还是没忍住,怪声怪气的问:“陪送过去干嘛?” 大少奶奶抿嘴笑道:“傻丫头,能干嘛,还不是帮你拉拢朱家大爷的心呦!”(未完待续) 番外、绝处逢生贵人相助 (小荷的双更貌似没戏了,两本书开写实在压力大阿) 大少奶奶起身,亲自打开了房门,冲门外点点头,不大会儿,大少奶奶的乳娘领了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走了进来御朱门。 “还不快来见过三姑娘。”大少奶奶将那美娇娘往前一推,笑道:“魏紫脸皮薄,自己不敢来给你请安,非要我作陪。你瞧瞧这孩子,可还能入眼?” 陆子珊没由来一阵气闷,弄来的这个女孩子远比自己漂亮,他们家到底是不是成心的啊,这要是碰见个定力不行的男人,她一进门就没好日子过。 魏紫温婉的往陆子珊面前一跪,颤巍巍道:“魏紫见过三姑娘。” 陆子珊鼻子哼了哼,没接话御朱门。魏紫尴尬的偷瞄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低头不喜的冲她挤眉,似是不满意魏紫的表现。 魏紫脸上就露出了惊恐与不安的神色,膝盖往前挪移了两下:“三姑娘能否听魏紫几句真心话?” 看过如此多宫斗宅斗文的陆子珊一早猜出了魏紫想要说什么,所以冷声道:“真心话?要是说了你能舒服,却叫我不舒服的真心话......我劝姑娘还是不说的好。” 魏紫一哽,不知拿什么话往下接。大少奶奶笑道:“看你这丫头,还是那样的泼辣,祖父就是担心你这脾气太过火爆,去了朱家也难以安抚人心,所以才......” 陆子珊已经接道:“所以才派了个更漂亮的,更柔弱的去帮我拉拢男人的心?我看到倒是不错,男人嘛。谁不会不喜菟丝花?像我这种野玫瑰,还是不碰的好。” 大少奶奶被陆子珊抢白了一顿。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畅快。大少奶奶指着魏紫,不客气道:“你先出去,我有话和三姑娘说。” “可是,大少奶奶!”魏紫犹不死心的开口央求。大少奶奶犀利的眼神直射了过来:“难道没听见我的话?” 魏紫见大少奶奶确实动了怒,不敢再顶撞,这才讪讪的出了房门。大少奶奶直见人消失在门口,这才换了另外一张笑脸面对陆子珊:“你也看见了,这个魏紫其实好拿捏的很。你严厉些,她就小猫似的。乖乖听你的话。嫂子是你的亲嫂子,我说的每句话还能害你?朱家的姨娘们都是朱家大爷刚成亲的那会儿纳的,今日算来......年纪可都不小了,这正是你显身手的时候,魏紫肯定帮你固宠。” 陆子珊冷看着大少奶奶:“嫂子就不怕这个魏紫贪心不足,最后爬到我头上?还是说,咱们家只需要有个人和朱家结亲,余下的是......到底是谁得宠并不重要?” 大少奶奶被说的好是尴尬。因陆子珊的话正戳中了她的想法。 陪嫁魏紫是大少奶奶一力促成的。这个魏紫。以及先进二叔房中的陈姨娘,都是当初大夫人和老太太不怀好意,选了出来给五姑娘魏凝萱做陪房的。后来一个被算计成了二叔的小妾,一个因姿色尚可,就被廉国公留在了国公府。 其实,说到底,大少奶奶对三姑娘并没有任何好感,这个女孩子没有二姑娘的婉约,也没有五姑娘的慧敏,就算比眼力,也难敌四姑娘。别以为朱家是那么好进的,要不是三姑娘的身份,她根本连机会都没有。 大少奶奶脸沉了沉,并不否认陆子珊的话:“姑娘既然已经猜到了,我也不瞒着。这个魏紫,你是无论如何也要带去朱家的,且......朱家这门婚事你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陆子珊见对方撕破脸皮,随性哼道:“答应?嫂子还得看看我的心情,大不了鱼死网破,我既然死过一次,难道还在意第二次?”说不定脑袋一沉,还能回去呢! 大少奶奶腾身站起,指着陆子珊气呼呼道:“三妹妹,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母亲要是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母亲要是知道我嫂子这样紧逼,也会替我难过的。” 二人越说越生气,最后闹到外面澹云与和烟两个冲了进来,将陆子珊死死按在椅子上,不断冲大少奶奶致歉:“大少奶奶别怪罪,我们姑娘这两日心情不好,说几句冲话也是情非得已。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一般见识。” 澹云和烟好话说尽,大少奶奶还是气鼓鼓出了门。澹云无奈的看着**背对着二人趴下的陆子珊,劝道:“姑娘,你好歹软和些,现在能帮你的除了大少奶奶还是大少奶奶,得罪了她,她在姑娘你出嫁的单子上少添几样,吃亏的还不是你?” “哎呦,我想起来了。”和烟大叫一声,惹得澹云又要揍她。 和烟委屈道:“你先别急着打我,等我说完你再理论不迟。你说如今能帮姑娘的只有大少奶奶,其实错了,还有个人你没想起来。而且这人的本事远在大少奶奶之上不止几百倍。” “谁?”陆子珊一个翻滚,从**坐了起来。 和烟笑道:“咱们这个家,能和国公爷说得上话的,除了二皇子妃不就剩下世子妃了?” 陆子珊脑子一阵迷糊,什么妃来妃去的? 澹云拍手笑道:“还算你这死丫头有些用处,我怎么没想到,五姑娘定能说动国公爷改变心意。只是......人家凭什么帮咱们呢?” 澹云为难的看了看陆子珊。陆子珊心叫糟糕,莫非自己的本尊还得罪过这位世子妃? 和烟笑道:“这又什么?谁不知道,世子妃是最体恤别人的,更别说姑娘是世子妃的亲表姐。” 陆子珊觉得心眼更少些,脾气大大咧咧,很好掌控,反观那个澹云,不好琢磨。陆子珊这回打发了澹云亲自去联系他们说的五姑娘,自己则留下了和烟问长问短。 晚间的时候,澹云就带来的了好消息。 “姑娘,咱们有救了。”澹云推开房门,大声叫道:“恪亲王世子妃愿意见你。” “你慢些讲。”陆子珊将澹云拉到自己旁边坐下,“你见到世子妃了?” 澹云笑道:“没有,姑娘忘记了?我娘和笑槐的娘原都是厨房的人,后来笑槐一家跟着王妃出阁,但我们两家的交情还在,我叫我娘偷偷去找了笑槐的娘,将姑娘的委屈否说给了笑槐听。笑槐打发人出来,说世子妃明儿就来接姑娘去王府做客。”(未完待续) 番外、暴露真身两友相逢 第二日,陆子珊果然接到了恪亲王府的邀请御朱门。 “姑娘瞧,世子妃用了她自己的车马来接你,这是多大的面子?我听说,连二姑娘都没坐过世子妃的车架。”和烟在一旁沾沾自喜道,“可见世子妃还是能分清亲疏的,姑娘你是大房的人,二房和咱们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陆子珊连日来对魏家也有所熟悉,并且知道恪亲王世子妃与二姑娘私交甚笃,不但是堂姐妹,更是闺中密友。陆子珊从两个丫头的交谈中不难发现,这个做了世子妃的五妹妹为人不错,命格又好,加上恪亲王府权势滔天,是人人竞相巴结的对象。 陆子珊前途未知,不免将希望给予在这个五姑娘身上。 “姑娘,王府到了。”车驾外的婆子一声吆喝,众人已经从侧门进了王府,早有小厮过来抬轿,将至二门,复又换了体力健硕的婆子。 陆子珊坐在颤颤悠悠的小轿子里,抬手想要去看外面的景致,澹云在轿子外步行,一见帘幔晃动,忙按住了陆子珊蠢蠢欲动的小手,压低嗓音道:“姑娘别乱动,王府和咱们家不同,规矩大着呢。” 陆子珊心中不虞,这个澹云几日来处处压制着自己,说是关心,其实话语里都透着几分霸道。陆子珊本想着,她一个外来户还是少惹是生非,免得露出马脚。可陆子珊发现,她越是让步,这个澹云就越放肆,昨儿晚上当着自己的面儿摔了一支玻璃灯笼,还口口声声称是她失手跌碎了的。 想到此,陆子珊没有理会澹云的话,反而顺着轿子帘的一角掀开,任凭王府景色纳入眼底。 “姑娘,你怎么......”澹云见陆子珊不听话,狠狠一跺脚。抬手就要去扯帘子。 “三姑娘,请下轿吧!”王府的婆子适时开口,正打破了主仆二人互不相让的态势。澹云见众人都盯着轿子瞧,只能憋回气。低眉顺眼的扶陆子珊下轿。 陆子珊远远就见一个相貌清丽的女子站在台阶上张望,见她们走近才迎上来,澹云率先开口笑道:“怎么劳烦笑槐你亲自来迎?” 陆子珊暗暗记住了女子的样貌,原来她就是世子妃身边最受器重的丫鬟笑槐。 其实早在陆子珊打量笑槐的时候,笑槐也做着同样的动作,不同的是,笑槐觉得今日的三姑娘格外沉静。安静的不像是原来那个人。想当年,三姑娘不管不顾,连廉国公都敢顶撞,莫非被关的久了,连性子也骤变? 笑槐忙在心中摇摇头,暗笑自己轻率,肯定是三姑娘又想了什么法子,故意在示弱呢。 陆子珊跟着笑槐进了世子妃的院落。这院子好气派,相比之下,陆子珊现在住的地方越发像个马圈似的。住不得人。笑槐侧身往里引:“世子妃请三姑娘单独进去说话。” 澹云已经抬起的脚步就是一顿,不敢置信的看着笑槐。“笑槐,你也知道,我们三姑娘得罪过世子妃,还是我跟着吧,免得......” 笑槐抬手一拦,容色和蔼:“哎,我们世子妃难道是那种记仇的人?别说只是当年年幼不知事,就算得罪了又能如何?”笑槐淡淡扫过陆子珊,笑道:“都是亲姐妹。还会有隔夜仇不成?三姑娘也是相信我们世子妃,不然也不会费尽周折托了我们。” 陆子珊笑道:“笑槐姑娘说到我心底去了,我恨不能立即见见世子妃御朱门。”陆子珊学着那文邹邹的劲儿,一面安抚笑槐,一面奉承世子妃。 澹云见大势不可阻挡,又想着左右不过是进去说几句话。总不会有什么变故。澹云就拉着陆子珊往后退了半步,闷头道:“姑娘千万千万别再冲动,这样的好机会是我们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办成,你莫要辜负我们一片苦心。” 陆子珊眉头轻锁:“好了,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她将手臂从澹云的臂弯中轻轻抽回,头也不回的进了内室。 世子妃款待陆子珊的屋子既不是正房,也不是暖阁,而是前者往日歇午的地方,所以采光格外的好。陆子珊一进去,就觉得满室的温馨,且空气中还有着淡淡的奶香。 “三姐姐!” 一声百灵鸟似的脆鸣在陆子珊左前方响起,陆子珊忙循着来声望去,就见临窗的大炕上歪坐着个少妇。说是少妇,其实在陆子珊看来也就是十七八的年纪,年轻的很。可对方手里偏偏抱了个奶娃娃,显得格外惹眼。 陆子珊试探的叫了句“世子妃?” 少妇噗的一笑,嗔道:“你也拿我打趣,快来这里坐。”少妇往里挪了挪,腾出一只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 陆子珊因喜欢少妇怀中抱着的奶娃娃,不禁动情的往前走了几步,挨着炕沿坐了下去。 魏凝萱心中的惊讶并不比笑槐少,这个三姐姐真是大变了模样,不但行止乖觉许多,连语气也少了往日的冲劲儿。魏凝萱心一紧,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一个少女的性格?从泼辣到沉闷,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魏凝萱亲身经历过许多离奇经历,再加上听说了魏乐珊上吊自杀,死而复生的事儿,所以不由得她不往某些地方联想。魏凝萱紧紧抱住了奶娃娃,试探问道:“三姐姐,你前一阵子管我要的大红丹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可要现在去取?” 大红丹是前朝有位江湖名医,专门调制了给女人补气养胎的,这位名医宅心仁厚,无私的将方子公布了出来,大红丹也成尽人皆知的补气圣品。上到八十,下到三四岁,就没有没听说过的。 魏凝萱故意这么问,就是在试探眼前的魏乐珊究竟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陆子珊哪里能料到自己已经被察觉出了端倪,一听世子妃这么问自己,忙笑道:“瞧我,都快忘了这事儿,多谢五妹妹。” 陆子珊机敏的发现,这个世子妃的面色闪现了些怪异,她忙回想刚刚自己的几句话,却不觉中间哪里有纰漏,便觉是自己多心。 魏凝萱笑道:“我听笑槐讲,三姐姐来是为了婚事?要是别的事,五妹妹我还未必能帮上忙,可说起这个朱家大爷,和我们世子爷倒是有几分的交情。若三姐姐想要退婚......也绝非不可能之事。关键是三姐姐有没有想好退路,退了这门亲,三姐姐的名声可就毁了,将来想要再成就好姻缘,只怕有些困难。” 陆子珊闷声道:“可是,他们要把魏紫塞给我做陪嫁。” 魏凝萱无奈的一叹,若不是为这个,她是不愿意为三姑娘出头的。想当初这个魏乐珊是怎么对自己的,凝萱记得一清二楚,可现在发现了诸多疑点,凝萱反而引起无限兴趣。 “我知道那个魏紫,咱们本家的一个亲戚,哼,当初我嫁到王府来的时候,老太太也是这么打算的。三姐姐你别怕,万事有我呢。”魏凝萱向陆子珊打着包票,又道:“要妹妹说,三姐姐还是先见见这个朱家大爷的好,若是不喜欢,你再推迟也无妨。估计看在王爷和世子爷的面儿上,他不好翻脸。” 陆子珊见世子妃说的恳切,心中好大的感激,连连道谢。 魏凝萱笑道:“咱们姐妹还客气什么?哎呦,你瞧我,连个水也没说给你倒上一口,咖啡加糖还是不加糖?” 魏凝萱问的随意,陆子珊更是想也不想便道:“加糖谢谢。” 说完,自己先怔住了,然后满脸惊悚的看着对面的魏凝萱。 魏凝萱早已经收了笑意,目光沉沉的盯着陆子珊瞧。 “你......”陆子珊的心砰砰砰乱跳,既兴奋又害怕。魏凝萱忽然大笑,她怀抱里的奶娃娃不知母亲在笑什么,也跟着咯咯起来。两只小手欢舞的厉害,陆子珊看着那小细胳膊,不禁害怕奶娃娃因力道太大被弄断了。 魏凝萱来到这个世界,心中始终藏了个小秘密,就连嫁给赵煦,甚至生了儿子,这个秘密依然被妥善的保管在自己内心深处,今日忽然来了个同为异界的伙伴,魏凝萱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 至少,她不再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异类。魏凝萱细细向陆子珊打听了来历,二人才知,她们虽然相差十余年到达大周,但离开前世的时间却**不离十。 魏凝萱单手拉着陆子珊:“你安心回国公府,等过几日是我母亲的生日,到时候我叫我二哥请了朱家大爷过去吃酒,你借机相看相看。别真跟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女子似的,盲婚哑嫁,不知害了多少人。” 凝萱挽留了陆子珊在王府用饭,直到掌灯时分,才叫王府的卫队派了十几个人护送陆子珊回府。 在国公府枯等数日,陆子珊终于得了消息,说大公主过寿,下了帖子给魏家,单请大少奶奶和陆子珊等人去赴宴。陆子珊正为穿什么衣裳而发愁,澹云却笑盈盈从外面进了院子,身后三四个小丫头,每人一大捧包袱。 “姑娘快瞧,这是二皇子妃刚刚打发人送来的,专门给姑娘赴宴用的!”(未完待续) 番外、公主府宴九娘邀约 澹云送来的这些绸缎首饰都是陆子珊前所未见的珍品,一件件晃瞎观赏人的眼睛,不像是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倒像是哪家博物馆里镇馆之宝御朱门。陆子珊前世的时候也就是个平凡女子,只有几件母亲传下来的老首饰,和二皇子妃今日送来的这个自然无法相提并论,陆子珊见了此物不免有片刻的愣神。 澹云看在眼中,笑在心中,随手拿起了其中一件正红妆蟒暗花缂金丝的圆领中衣:“姑娘试试这个,这是今年京城里最新的样式御朱门。”说着就要往陆子珊身上披,陆子珊侧过身躲闪了过去,反而指着那件花色更素朴些的鹅黄色百蝶夹边小金袄:“和烟,给我穿上这个。” 和烟正看热闹,忽听姑娘叫自己的名字,又见一向趾高气昂的澹云拿着中衣尴尬的站在那儿,不觉心中大笑,忙不迭为陆子珊穿衣。 这件小金袄颜色不艳俗,但也不惹眼,正好将原本容貌有些犀利的陆子珊弱化了许多分明的棱角。她不开口,旁人就会觉得这是一个再斯文不过的小姐。 唯独可惜的是......这小袄有些肥大。 和烟皱眉道:“姑娘自打,咳,之后就消瘦了许多,估计二皇子妃还是按照姑娘以前的尺寸叫人做的。” 陆子珊又随手从众多的衣饰中单选了条粉蓝底软缎百褶花裙,“大公主寿宴的那日就穿两件,澹云叫人拿出去修改修改尺寸,别误了时辰。”说完,就不再看两个丫头,而是将首饰一件件拿出来仔细研究。 往日这种跑腿的活儿可都是和烟的差事,现在听见三姑娘直接点了澹云的名字,和烟这个高兴啊,觉得她终于在澹云面前挺起了一回腰杆子,再也不用像伺候二等主子似的伺候澹云了。 澹云纵然不满。可见三姑娘不是说笑的样子,只能抱着衣服去找府里那些针线好的婆子们帮忙。澹云前脚才走,陆子珊就笑着问傻大姐似的和烟:“我都快忘了,上次和二皇子妃见面是什么时候?” 和烟眼神涣散。想了好久,最后才挠头道:“姑娘,我也不大记得了,好像是去年秋的时候?我记得二皇子妃请了咱们家的几位姑奶奶去皇子妃吃螃蟹。” 如今是四月天,照此算来,也有小半年左右。 二皇子妃好像特别热衷这桩婚事,反观对自己亲妹妹上吊自杀的这件事并没表现了太多的关心。 陆子珊问道:“你瞧着最近澹云和咱们家谁走的最近?” 和烟大眼睛转了转。反问道:“姑娘是不是怀疑了什么?” 陆子珊便低头笑:“你整天疑神疑鬼的难道不累?我就是觉得澹云这几日有点毛躁。”和烟不屑的冲着陆子珊一努嘴:“澹云哪天不毛躁了?姑娘出事儿的时候要不是我当机立断,叫了人来,澹云就知道跪在姑娘旁边干嚎呢,连太医都说,险些没耽误了姑娘的救治。那两三日知道姑娘病着,拿她没法子,澹云就各院子的走,东家长西家短的。没少宣扬姑娘的病。” 陆子珊听到这儿已经不能再听了,和烟也好,澹云也罢。说话只听听其中一半,多了就会被误导。陆子珊相信,澹云是个聪明人,就算为了她自己的前程,也不会肆意诟病自己,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和烟在背后故意诋毁澹云。 晚间是澹云守夜,陆子珊躺在**,就听见那个丫头在外屋的小**翻来覆去,时不时的还长长叹息几声,陆子珊觉得澹云是故意如此。为的就是引着自己开口询问。然而陆子珊对这个澹云已经有了戒心,所以将被子往头上一盖,酣睡了过去。 大公主寿宴这日,顾家人来人往,且都非富即贵,魏家大少奶奶不但带了陆子珊。更带了尚未出阁的四姑娘魏雅静。如今的魏家女眷们出门多有尴尬,大少奶奶年纪过小,像大公主这辈的人都不卖她们面子,像今天这种场合,大少奶奶根本凑不到紫华大公主身边去,只能和一帮同辈的少妇挤在一处闲聊。 久而久之,那些显富人家自然开始怠慢魏府女眷,即使她们是太子的亲戚。 大少奶奶踮脚看着正堂里大公主正和几个老太太吃茶,又不见自己娘家人踪影,只能无奈的转头与两个小姑子道:“今日未必能见到大公主,我们往后面去吧,听说世子妃在后院帮着招呼客人。” 她们才要绕过人群往后廊上走,就见一个留头的小丫头跑来:“敢为这位奶奶,可是廉国府上的女眷?” 大少奶奶笑道:“正是。”小毛丫头长出口气,拍着胸口道:“可算找到奶奶了,我是九娘子身边的采莲,九娘子和理国公、英国公家的小姐们在水阁子上作诗呢,知道奶奶家的三姑娘也跟来了,所以叫我来请人过去。” 大少奶奶知道这位九娘子,三年前跟着大公主回京,一住就是这么久。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以为这位九娘子是公主为儿子准备的小媳妇,可等了这许多年,顾家是半点消息没有,大家渐渐没了兴致,又将话题转向别家。 不过,这位九娘子倒是借着公主府的名气,俨然成了京城中的又一名媛。 大少奶奶忙与陆子珊笑道:“既然是九娘子请你,你不好不过去打个招呼。嫂子我和四妹妹就在后院等你。” 魏雅静听小丫鬟只请三姑娘而不请自己,气的要追上去。大少奶奶冷着脸子将人拽了回来:“你干什么?别坏了你三姐姐的好事。” 魏雅静狠狠一跺脚:“嫂子!我也是魏家的小姐,凭什么只请三姐姐一个,却不是我?” 魏雅静和父亲住在府外,大少奶奶也不愿意留下一个刻薄小姑子的名声,只能耐着性子劝道:“好妹妹,不是我拽着你不叫你去,是你实在不知,这个英国公和理国公两家有几位小姐,最势利不过,只愿意和嫡出的小姐在一处玩耍。” 魏雅静闻言,面色红胀,甩手就要走。大少奶奶忙拉她:“瞧你,我就怕你多心才不想讲。你在嫂子心中是个好姑娘,我就怕旁的有眼无珠的人唐突了你。好了,跟着嫂子去后面,嫂子当年有许多闺中密友,领着你见见,总比那个来路不明的九娘子强。” 大少奶奶不由分说的拉住了魏雅静,和陆子珊正好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未完待续) 番外、陆子珊无意撞鸳鸯 小丫头领着陆子珊一直往园子的东边走,而且越行人越稀少,陆子珊警惕性渐生,在一个假山前面停住了脚步御朱门。小丫鬟一直留心后面的声音,忙反身看陆子珊。 “姑娘怎么不走了?” 陆子珊谨慎问道:“到底是哪一个派你来的?你到底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小丫头顿时笑如灿花,“当然是世子妃叫奴婢来的,三姑娘没必要害怕,这里是顾家,是大公主的宅第,任谁胆大包天也不敢来捣乱。” 陆子珊所以对小丫鬟的话将信将疑,可对方说的不紧不慢,调理清晰,并不像是作假,陆子珊只能硬着头皮跟她往中路院去。中路院位处顾家后花园的一角,是个人烟稀少的地界御朱门。小丫鬟选择落脚的这个地方又在一处假山背后,所以看起来更隐蔽。 “世子妃让三姑娘在这儿候着,你要等的人一会儿就来。世子妃还叫奴婢嘱咐三姑娘,你等的人穿的是一件宝蓝色的衣裳。”小丫鬟再三确定陆子珊记准了,她这才悄然离去。 不多时,陆子珊就听见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她忙挤进了两道假山的巷道里,偷眼去看来者。 两个华服男子一前一后进了中路院,打先的那个正是小丫鬟口中穿宝蓝色衣裳的人。陆子珊心下紧张,忙将身子掩映在石林的更深处,脊背紧贴墙壁,眼睛瞪的溜圆,直看来者方向。 这个宝蓝色衣衫的男子一直背对着自己,看不出实际的年龄。反而是后面紧随的墨衫少年,不过十七八岁。还带着几分稚嫩与天真。少年一个虎扑就从后抱住了宝蓝色衣衫的男子,头深深贴在男子的脊背上。 陆子珊惊讶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对眼前二人的关系表示不敢置信。 但事实由不得陆子珊发表感慨,还没等她跃出来大吼一声捉拿这对奸夫,她忽然感到背后一阵阴风,一双手不知什么时候贴了上来,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陆子珊惊吓之下就想挣脱,但对方的钳制远比自己想象中来的恐怖。 “想活命就乖乖闭嘴。” 陆子珊耳边响起的是个模糊的声音,是男是女竟也分辨不清。但架在自己颈子上的含光四射的刀子却不客气。 假山外那两个正拉出的男子根本没察觉这边的不妥。陆子珊虽然对眼前的一幕男追男的场景感到愤怒。但是她现在迫切希望穿着宝蓝衫的朱家大爷能往这边瞧两眼,好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让人惊讶的是......那个十七八的少年说着说着就开始擦起眼泪。朱家大爷无奈的转身将少年揽在怀中,低声安慰着什么。陆子珊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挣扎着就想上前去理论一二。 挟持陆子珊的人很快赶到了她的愤怒,忙将刀子往前紧逼了几分:“你休要作怪,免得你细细的小脖子被弄断了。”见陆子珊紧绷着身子不再胡闹,身后之人淡淡一笑:“这才对了,你别出声,后面还有更精彩的呢。” 陆子珊听了这话。果然十分的安分。其实她心里正想着几百种脱逃的法子。然而总没一个敢付出实际。 假山外的朱家大爷似乎在低声安抚什么,那少年渐渐恢复了平静,猛的将朱家大爷推开。迈腿就往假山这个方向来。 这会儿不用身后的怪人开口,陆子珊自己就紧闭了嘴巴,连呼吸都缓慢起来。 “你站住!” 是朱家大爷的声音,少年被呵的止住了步子,倔强的一回头:“你不是非要娶魏家的死丫头吗?还叫我做什么?” “你......你怎么就不知道我的心!”朱家大爷狠狠看着少年。少年哼道:“你怎么好意思开这样的口?我好话歹话说尽,可你就是一门心思要娶那小狐狸精进门,你可曾考虑到了我的感受,为什么反过来又要叫我百依百顺,忍气吞声?” 陆子珊猜到少年口中的小狐狸精多半就是说自己,这可气的她火冒三丈。对方怎么连点口德都不留。 朱家大爷一声叹息:“我知道你的委屈,可我注定要娶妻,大不了我答应你,一辈子不碰她,不叫她留下子嗣。” 少年冷哼道:“不碰她?哈,当初你纳妾的时候也是这么信誓旦旦的和我说,可到后来呢?你的庶子们是一个接一个的生,可怜我信了你的甜言蜜语,自己却成了家门的罪人。难道只你需要传宗接代,难道我就是个忘恩负义的?” 少年越说越是口无遮拦,二人当即在假山前争吵了起来。 陆子珊侧耳听见外面有拳脚相向的声音,不禁猜测是少年在动手,因为从刚才二人的举动来瞧,朱家大爷显然对少年还有情义。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渐渐消止。 陆子珊还在侧耳偷听的时候,挟持自己的大手忽然抽走刀子,揽着自己的腰身往假山内壁的伸出拽。陆子珊两脚离地,想要开口呼救却只是徒劳。身后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自己带到了假山的另一侧出口,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藏住。陆子珊亲眼看着那个朱家大爷将瘫软的少年扔到她刚刚停留过的地方。 那少年......死了? 少年的头以怪异的角度扭曲着,两手无力的下垂,一声不出,和刚刚跋扈的气焰截然相反。 陆子珊心凉了半截,这个就是魏家给自己找的良婿?分明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朱家大爷将少年扔在了山壁内,伫立良久,听远处隐约传来一阵人语,朱家大爷才仓皇逃走。陆子珊被缚住的口鼻忽然得到喘息,她换忙转身去看,哪里有半个人影?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陆子珊抱着肩膀,看着黑暗中那少年趴在地上的身影好不吓人,忙往外跑,根本不敢原路返回,甚至去探个究竟。 可惜......陆子珊要是能坚持探究下谜底,或是再等些时间,就不难发现,那少年在他走不久后就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一屁股跌坐在大石头上哼哼。 而刚刚离开的朱家大爷则是去而复返,假山中不知打哪里冒出了个黑衣影子,朱家大爷和少年齐齐施礼,态度恭敬,叫人猜不出来者何人。(未完待续) 番外 、悔婚 刚刚还一副死人脸的少年一跃从假山石上跳起,顺手抹了一把脸,满手的白灰粉,他怪声怪气道:“大爷叫我扮个兔爷儿,谁干过这事儿?这粉还是从我妹子那儿汰换来的,我妹子只当家里出了贼,早间还在骂。()” 宝蓝衣衫的男子坐在少年对面嘿嘿一笑:“还别说,你弄了这么个小白脸,倒也能糊弄人。” 少年大怒,作势要揍男子:“你还敢说,要不是你在大爷面前胡乱说,大爷怎么能叫我扮这个丑角儿?盼着魏家的小姐不是个长舌妇,别到处嚷嚷,否则......”少年恶狠狠看了眼宝蓝衫男子,“否则我和你翻脸无情。” 男子哈哈大笑,这要在调侃他两句,忽然面色一紧,慌忙站起身,冲少年后背拱手:“大爷。” 少年也急急忙忙回身,跟着一起施礼。 来者才是陆子珊今日真正要见的朱家大爷,但并不是宝蓝色的衣衫,而是穿了一件松花锦布的夹袖长袍。这个朱家大爷面目英挺,目含精光,举手投足间无限的威严,叫人看之不寒而栗。 宝蓝衫男子忙将现穿的衣裳脱下,恭恭敬敬的捧给朱家大爷:“大爷,魏家三小姐怕是已经吓跑了 。我派了慧囍在内院盯着三小姐的动向。” 朱家大爷微微皱眉,不悦道:“怎么派了慧囍?如今她是咱们在顾家仅剩的人,万一再暴露,前功尽弃不说,还可能被大公主发觉朱家这条线。” 男子心中苦笑,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顾家太过警惕,尤其是恪亲王世子妃还在娘家当县主的那些年里,朱家几次往里塞人,可不知是阴差阳错还是怎的。朱家那些训练多年的内应们都被这个魏凝萱拔钉子似的拔了出去。算来算去,就只剩下一个慧囍还中用。 朱家大爷断然道:“你想办法联系上慧囍,叫她本本分分在顾云霆身边伺候,朱家人不联系她。她就把自己当顾家人便好。但,朱家万一要用她......她需豁出性命办到。” 男子忙道:“大爷放心,慧囍从小就跟在你身边,你的话她是最听的。” 朱家大爷没回应,但心中却不以为意,有道是女人心海底针,顾云霆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万一慧囍在顾云霆身边日久生情,保不准就会做出出卖朱家的勾当。他必须防患未然。 小白脸少年觑着空档,忙问:“大爷,你说咱们这一招能不能叫魏家望而却步?我瞧着魏家的脸皮可是挺厚的,况且老夫人心里是乐意的。要不,我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小白脸做了个斩首的动作,眼神里满是凶光。 朱家大爷沉吟片刻:“这种损阴德的事儿还是不要做的好。魏乐珊胆子虽小,但骨子里是有点骄傲的,她为了保住颜面。肯定会千方百计退亲。加上恪亲王世子妃的推波助澜,我倒是有几分肯定,这个魏乐珊嫁不进来。” 朱,魏两家的婚事是二皇子妃一手促成的,但这个女人只顾及了二皇子的利益,丝毫不管两个当事人愿意与否。朱家大爷本心就不喜欢廉国府,加上政治立场的不同,这门亲事更是做不得。朱家大爷为了不叫母亲担心,只能出此下策,叫魏乐珊主动退亲。 且说陆子珊一路上跌跌撞撞回了内院。大公主等早就领着一干夫人奶奶们往后庭去听戏吃酒了。顾家几个丫头见陆子珊失魂落魄,忙问她是哪家的小姐,出了什么事儿。 陆子珊不敢道明真相,只求着丫鬟们带自己去找恪亲王世子妃。 其中一个年纪最长,相貌最清丽的大丫鬟殷勤的引着陆子珊:“姑娘,你这脸色糟糕的很 。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陆子珊伸手摸着不甚丰腴的脸颊,僵笑道:“无事,这几日感染了风寒,不过家去吃两剂药就好。” 那丫头听闻这个,就热心的告诉陆子珊有哪些治疗伤风的小偏方,又叫她多吃水果,倒叫陆子珊心生许多好感。 “你叫什么名字?” 丫头正说的兴起,忽听陆子珊问这个,腼腆的一笑:“回三姑娘,我叫慧囍。” ...... 此时魏凝萱正帮大公主招呼客人,见陆子珊失魂落魄的来寻自己,忙叫笑槐顶上,她自己拉了陆子珊往偏僻的角落走。 “出了什么事儿?可是见到了朱家大爷?你的脸色好糟糕。” 陆子珊冲凝萱一笑,神色中尽显疲惫:“不但见过了,而且还见了两个。” 两个?什么意思?魏凝萱不解的看着倍感亲切的同时代来者。陆子珊就将假山山洞里的所见所闻,一字不差的都告诉给了魏凝萱。 魏凝萱听后,惊讶的张圆了嘴巴,良久才找回直觉,闷声问:“该不会吧?” 陆子珊冷笑:“不会?我亲眼看见,亲耳听到的。他们俩就差没商议怎么活宰了我呢!” 凝萱沉吟半晌:“不对!要是你无意中撞见的也就罢了,怎么偏那么巧,就在我告诉你去的时候就出现了?你等着,我叫人去查查,院门口把门的婆子肯定知道进去了什么人。” 不多时,被打发出去的小丫鬟回来报信:“守园门的婆子说,确确实实是见了朱家大爷穿了宝蓝色衣衫进了园子,但身边并没跟着什么少年人。” 陆子珊厉声道:“不对,他们是一前一后进去的。” 面对婆子与陆子珊各执己见,魏凝萱不知为什么,她更愿意相信后者的话,并非因与陆子珊来自同一个地方,而是出于女人的直觉 。 可万一陆子珊说的才是真的,那么......顾家内部就出了问题了。想到此,魏凝萱脸就是一沉,她以为在顾家不会出现这种为了小钱就做出背主的事儿,看来自己还是太乐观。 魏凝萱打发了小丫头,只问陆子珊:“那现在心里是怎么个想法?嫁还是不嫁?你若不愿意,我就派人送你先去南江住上一阵子,祖父那里不用担心。他不会为难。只是二皇子妃有些麻烦。” 魏凝萱近些年将手中的势力渐渐扩散到南江富庶地区,所经营广泛,不单单刺绣一种,而是囊括了南江最赚钱的几项大买卖。所以。即便不借助恪亲王府的势力,魏凝萱也敢担保,陆子珊会在自己的庇佑下安然无恙。 陆子珊前世的时候就不是个胆子大的人,来大周之后经历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儿,胆子只比针眼宽敞几分,她惊见朱家大爷说将人打死就打死,说不定。他前一任的老婆就是死于非命。陆子珊惜命的紧,她使劲儿摇头:“我是打死也不想进朱家了。” 魏凝萱却从陆子珊的反应上联想到了朱家大爷的用心,“你先别急,不如等我再查查。” 陆子珊哀求的看着魏凝萱:“凝萱,你来的比我早,经历的比我多,肯定是察觉出了这事儿有点古怪,但我就是一个平平凡凡的女子。不想着大富大贵,可也不想日日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不管朱家谁想叫我知难而退,我如她所愿就是了。犯不着用性命做赌注。你不知道,刚刚那刀架在我脖子上时,我有多害怕。” 魏凝萱不愿强人所难,只好应了。 大公主寿宴没过几日,魏凝萱和赵煦又去了一趟廉国府,不久,魏家就传出三姑娘病重的消息。 大少奶奶亲自去朱家道歉,想将婚期延后一年。朱家老太太原看好魏家三姑娘,可一听那病险而又险,未必能治好。就算治好了,也要落下病根。朱家老太太当即不乐意起来,她让长子娶媳妇就是为传宗接代,叫朱家子孙昌盛,若是弄了个病秧子进门算什么事儿? 朱家老太太就流露出了悔婚的意思,可廉国府又是太子的外祖家。绝情的话朱家老太太一时半会儿还说不出口。大少奶奶多乖觉的一个人,当即表示,魏家不愿耽搁大爷一辈子的幸福,情愿主动退亲。且为表示歉意,可以将一个旁支的姑娘送来当妾室 。 朱家老太太听后有几分心动,她没见过三姑娘,不过是听二皇子妃吹嘘而已,说到底,老太太在意的是能不能和魏家搭上线,为儿子们的仕途加重点分量。毕竟,皇贵妃已经是昨日黄花,如今前途明媚的可是太子殿下。 半个月后,朱家算了个极妥当的好日子,很是隆重的向廉国府提出了纳妾之请。魏紫成了当仁不让的贵妾,合族人知道此事,有人羡慕魏紫的好运道,可也有人唾骂本家不义,自己的孙女不嫁,倒把别人家的好女儿当成礼物时的送给权贵。 一时间,族中少壮一脉对廉国公的做法很是鄙夷,连魏紫家也成了攀龙附凤的恶人。 成婚的前晚,魏紫悄悄避开丫鬟们,单身来敲陆子珊的院门。开门的小丫鬟见识抢了姑娘夫婿的魏紫,心里就好大的不乐意。 “呦,这不是魏姨太太嘛,怎么劳驾你大老远的来一趟?” 小丫鬟倚在门框上,眼白上翻,不屑的一哼。 魏紫偷偷往里面张望了一下:“姑娘呢?我有话和三姑娘说。”魏紫搪开小丫鬟的手就要往里闯。 小丫鬟掐着腰站在大门:“呦,真把自己当少奶奶啦?哼,不过是捡了我们姑娘不要的东西,连给我们姑娘提鞋都不配。” 魏紫涨红了脸:“你,你主子就这么教导你说话?” 魏紫确实猜对了,陆子珊还没来的时候,三姑娘的房里人都是小辣椒,一个赛过一个的泼辣。将魏紫堵在了门口,说什么也不能让夺了姑娘幸福的女人进门。 陆子珊正由和烟服侍更衣预备就寝,忽听见外面一阵阵吵嚷:“外面怎么了?你去瞧瞧。” 不大会儿,和烟去而复返,脸上鼓鼓的,满是气愤模样:“是魏紫。” “混叫什么呢,那也是咱们家出去的小姐,小心被人听见拿你的不是。”陆子珊卸了头上的一只珍珠簪子,“就说我睡下了,还请魏紫姑娘回去,明早再来吧。” 明儿就是魏紫出嫁的日子,陆子珊断定她不会登门,所以才有这么一说,不过就是拒绝见魏紫而已 。 “三姑娘!”陆子珊的话音才落,门外就传来魏紫娇特有的娇滴滴软音。原来魏紫拨开了小丫鬟的阻拦,一路往陆子珊的上房来。和烟低声咒骂了一句,出门就去迎战。 “没用的东西,连个大门都看不住,要你什么用。”和烟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并不斥责魏紫的冒犯,反说小丫鬟看门不利,句句尖酸刻薄。 澹云这半个月来受尽冷落,此刻在厢房里听见姑娘门口有这等吵闹,又听和烟猖狂的样子,在厢房里暗暗咬手帕子。 魏紫强效道:“和烟妹妹,劳烦你帮我向三姑娘通禀一声。” “可当不起,我哪里是魏紫姑娘的妹妹,你是尊贵无比的姨奶奶,我算什么?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只配给我们姑娘当丫头。” 魏紫不堪受辱,小意奉承的模样顿消,扯着嗓子冲门内喊道:“三姑娘,我知道你在,魏紫不过几句话想和你说,难道你真一点容人的气量都没有?” 魏紫侧耳倾听,半点声音也无,魏紫气极了,抬脚就想往里面冲。刚要推和烟,屋内人却已经先一步走了出来。 魏紫心中理亏,错后半步:“三姑娘。” 陆子珊淡淡一笑:“魏紫姑娘要和我说什么?” 魏紫觑着门帘子:“三姑娘不请我进去坐坐?”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魏紫姑娘是两条路上的人,这屋子......还是不请你进去了。反正院子里凉快的很,魏紫姑娘有什么就不妨在这儿说吧。” 魏紫见陆子珊半点人情不通,不禁赌气道:“又不是我央着国公爷把我送去朱家的,是三姑娘自己不争气,当不了朱家的奶奶,我是代三姑娘受过,你不感激我,反而这个态度。” 陆子珊一阵冷笑:“哈,这么说来,我还要多多感谢魏紫姑娘了,朱家那样一个大囚笼,我苦了魏紫姑娘受难去呢!” 魏紫面色顿时一变。(未完待续) 番外 、强扭的瓜不甜 魏紫年幼的时候,家境也曾富裕过,只是父亲不争气,落得今天要看本家脸色过日子的地步。所以相比较其他人,魏紫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翻身机会。 她曾暗暗窃喜魏乐珊患了大病,可暗暗观察才知道,并不是人家得了什么要紧的病症,而是魏家大房无意与朱家联姻,才叫她捡了这个便宜。 魏紫暗笑魏乐珊是个笨蛋,不找金龟婿,偏想要在家做一辈子的老姑娘。可另一方面,魏紫又担心魏乐珊忽然反悔。直到今天早上二皇子妃派人来与自己说话,魏紫才真正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如今有二皇子妃在,魏紫有恃无恐,面对魏乐珊的威胁,魏紫只是变了变脸色,继而笑道:“三姑娘说话好大的醋味,莫不是嫉妒我吧?” 和烟掐着腰站在台阶上,哈哈大笑,伸出左手手指戳着魏紫高耸的胸脯:“你说梦话呢吧!我们姑娘嫉妒你,你是什么货色,也配说这样的话?我瞧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趁早给我滚出去,别叫我拿扫帚哄你走。” 魏紫大怒:“三姑娘,咱们俩说咱们俩的,你叫个小丫头在这儿充什么奶奶,我敬你是国公府的大小姐,除了这个身份,你还有什么?” 魏紫鄙夷的目光将陆子珊从上打量到下,冷哼道:“论相貌,我艳冠群芳,论才气,我贯通古今,论心计,你连我一半都不及。要不是这个出身,我何必就只当个小小的姨娘?咱们俩正该反过来!” 和烟上手要去揍魏紫,魏紫一面躲,一面仍旧叫嚣,目光炯炯的盯着陆子珊。 陆子珊毫无怒意,只轻笑道:“和烟,你过来。” 和烟并不答应,仍旧咄咄逼着魏紫:“姑娘你别理会这事儿。瞧我不挠花了这小妖精的脸,她不是嚷嚷着漂亮吗,我看这张脸毁了,她拿什么勾搭人。” 和烟的体格足比魏紫壮实一倍。后者听了和烟的话,也开始心生惧意,忙闪步到了台阶之下。 陆子珊笑道:“魏紫姑娘躲什么?你不是问我嫉妒不嫉妒吗?我实话告诉了你吧,别说你现在只是当个姨娘,你就是当了贵妃我也不眼红 。我这人自在惯了,要是头顶上有个主母日日压着我,拿捏着我的卖身契。随时都能像牲口似的把我给发卖了......我倒不如一头撞死在这廊下的柱子上。那到底是做了魏家的鬼,而不是别人家的贱奴。” 魏紫辩驳道:“哼,我是朱家聘了媒人,要用轿子抬进府的贵妾,可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野丫头。” “贵妾也是妾。朱家大爷才三十出头,将来一定会再娶个正经续弦太太,我作为魏紫姑娘的本家亲戚,实心实意的盼着朱家再进门的太太不是个母老虎。别拿着魏紫姑娘当贱婢,日日叫你立规矩,可怜一张花容月貌成了昨日黄花。” 陆子珊抿嘴轻笑。 魏紫还要争辩。却陡然想起二皇子妃对自己的那些交代。如今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先进了朱家再说。 魏紫强忍怒气,不自在的笑笑:“三姑娘要真是这么想,那我可就太高兴了,咱们今后还是好姐妹。这好姐妹冲姑娘要件东西......不知道三姑娘肯不肯给?” 陆子珊心中冷哼,说老说去,这才是她到此的本意吧。 魏紫既然要冲自己开口,就必定是有依仗。 彼时,陆子珊还不知道魏紫与二皇子妃之间的关系,只是瞧这个女人猖狂得志的样子。心有警惕。 魏紫不见魏乐珊开口,便兀自说道:“三姑娘也知道我,身边从没个依仗的好丫头,进了朱家也会受钳制,不如三姑娘把你的丫头送我一个使唤使唤,当然。这也是二皇子妃的意思。” 和烟一蹦三尺高,气的跳脚:“你胡说,二皇子妃是我们三姑娘的亲姐姐,怎么可能会帮着你说话?” 魏紫冷眼看着和烟:“要么怎么说,二皇子妃才是家里最聪明的人,她这是帮理不帮亲。三姑娘可别拖魏家的后腿,况且......我要的这个丫头未必就愿意跟着三姑娘。” 和烟啐道:“你放心,我是不会离了我们姑娘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 魏紫闻言,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和烟恼羞成怒:“你笑什么笑?” “要你?你也不抬眼瞧瞧自己的模样?”魏紫的眼睛就往偏向的方向瞅。 陆子珊心中会意,这是瞧中了澹云。她这小半个月来冷着澹云,事事叫和烟出头,一来是考验考验和烟的心智,二来,也是瞧瞧澹云的反应。 哈,这才过了几天?原来就不安分起来了。 陆子珊心生恼意:“你要别人可以,但澹云在我身边做了多年,我不止拿她当个丫头,更当了我的妹妹。” 魏紫撇撇嘴:“三姑娘先别急着回答我,你不如问问澹云自己的意思。反正我是明儿才出门,还有一晚上的时间。”魏紫抖抖裙角上的褶皱,“我出来久,也乏了,等明儿三姑娘送我好消息呢!” 魏紫一走,和烟就冲向了厢房,可刚站到门口,又心生惧意。澹云历来压制着她不敢出头,想骂就骂,想挥掌就挥掌,和烟一时间还不能调整过来这个别扭。 门反而从里面开了,澹云轻轻将挡在门口的和烟推开,径直走向陆子珊。 “姑娘,外面冷,我们屋里说吧。”澹云情绪很低,瞧不出任何高兴劲儿。她伸手搀扶了陆子珊,二人一进房门,澹云反手就将门落了栓,把和烟挡在门外。 “姑娘!” 澹云噗通就是一跪,陆子珊蹙眉去拉:“你起来说话,闹这个是干什么?” 澹云的头低的更深:“我知道姑娘恼了我,我也知道,是奴婢不知道天高地厚,可澹云从来没想过要离开姑娘。澹云七岁跟了姑娘,从三等的小丫头到今天的一等大丫头,不知多少姐妹羡慕我的好运气,我要是还对姑娘心生二心。就该下油锅,入阿鼻地狱。” 陆子珊终究还是个善良的姑娘,听澹云这么一说,心中的弦就松了几分。“你先起来。” 澹云一听陆子珊的这个语气。就知道三姑娘大约是原谅了自己,可腰身俯的却更低,态度更谦卑。 “姑娘待我情同姊妹,可......可我却愧对了姑娘 。” 澹云忽然仰面,可怜巴巴儿的看着陆子珊:“二皇子妃用我父兄的生命做要挟,叫我一定跟了魏紫姑娘进朱家,从今往后辅佐魏紫姑娘。姑娘......我本心是不肯的。可,可那毕竟是我的爹爹和哥哥。求姑娘救他们一救。” 陆子珊心就凉了半截:“这么说来,你还是决心要走了?” 澹云闷头嗫嚅道:“大姑娘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咱们家除了国公爷,还有谁敢和她作对,连五姑娘都要让她几分。” 强扭的瓜不甜,陆子珊明白这个道理,但陆子珊绝不后悔自己冷淡澹云这些日子。要不是这个。恐怕自己还不能瞧出人的本心。 陆子珊沉默良久,才道:“我不挡着你的好前途,只是希望你别跟错了主子。你现在就去魏紫姑娘那儿吧。怕是她就在门口都没走远。” 澹云含泪给陆子珊磕了三个头,“我明儿走的时候再来瞧姑娘。” “你有这份心就好,也不用来,免得叫你主子看见给你脸色看。我瞧得出,魏紫不是好相与的,送你句忠告,人心需满足,不要贪得无厌,这山望着那山高。” 澹云又羞又愧,夺路出了房门。 过了不知多久。和烟才从外面耷拉脑袋走了进来:“姑娘,澹云走了。除了几件常穿的衣裳,余下什么也没带。这是给姑娘的,说是留下个念想。” 和烟将包袱打开,露出块雪白的缎子,原来是件夏衫。衣襟上绣着粉蔷薇,枝枝蔓蔓,延展到袖口处,好不精致。 和烟见了有些眼熟:“原来是给姑娘做的,我这两日见澹云闷坐在厢房里的时候就弄这个。” 陆子珊抱着还有余温的夏衫,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第二日魏紫出嫁,大少奶奶做为本家这边的女眷亲戚,亲自出来送亲。廉国府虽然没开中门,但礼数上却并不亚于二姑娘出阁时候的体统。 陆子珊本来还有点期盼澹云能来瞧瞧自己,可一直等到送嫁的队伍走远,这个人依旧没有出现 。 “三姑娘在吗?” 陆子珊的小院冷冷清清,难得有人来访,忽见大门口有人往里探头,坐在廊下愣神的陆子珊忙站起身。 “三姑娘果然在。”来的却是老太太身边曾经的得意人金嬷嬷。金嬷嬷笑盈盈的往里走:“姑娘的病大好了?” 陆子珊先是不解,继而想起,魏家是托了她病重才推拒的亲事。陆子珊忙笑道:“劳烦你惦记,已经好了许多。” 金嬷嬷拊掌叹道:“这就好,老太太心里就放不下姑娘。这不,打发了我来,请姑娘去欢喜堂说话儿。” 陆子珊心中顿起波澜,老太太?她来之后就听说老太太病入膏肓,是不见人的,怎么......魏紫一走,她就要召唤自己? 金嬷嬷笑道:“老太太难得清醒会儿,姑娘还是速速跟我来吧。”金嬷嬷拉着陆子珊,不由她分说,一路带回欢喜堂。 欢喜堂早就呈现出衰败薄暮之相,此时候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可欢喜堂内草木仍旧枯竭,并没有待发的迹象。金嬷嬷进了门,悄悄问着一个邋遢的老婆子:“老太太还醒着?” “撑着没睡呢!”那老婆子瞧了瞧陆子珊,露出一嘴的白牙:“见过三姑娘。” 忽打里面跑出来个小丫头:“富妈妈,老太太问三姑娘到没到呢!” 那邋遢的老婆子忙喝道:“瞎了你的眼,没瞧见咱们三姑娘吗?”小丫头嘻嘻一笑:“妈妈别生气,我不过是急了。三姑娘快跟我来吧!” 屋中在这个时节还点着火盆子,三扇大窗户都严严实实的遮着,陆子珊一进屋就屏住呼吸,汗水顺着额际唰唰往下淌。 “三丫头来了?到祖母这里来坐。”老太太出奇的精神,和陆子珊听到的那些传言有些不同。 老太太爱怜的摸着陆子珊僵硬的小脸:“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娘不争气,你姐姐没良心。如今家里还能顾忌上你的也就还剩下你那个爹 。我本不愿意管这件事儿,祖母自顾不暇,他要不是我的儿子......我真不情愿揽这个差事。” 陆子珊第一次见魏凝萱的时候,魏凝萱就简单的将廉国府这些阴暗事情告诉过自己一些。所以她知道老太太的病全由大夫人和二皇子妃引起。是这两个女人为夺权才下的毒手。 老太太是恨透了大夫人母女,如今陆子珊作为长房的二小姐,很怕被连累。 陆子珊低声道:“孙女多谢老太太疼爱。” “你先别急着说谢,魏家给你订的亲事你退了,我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另外给你寻了一个,你若满意再说谢不迟。”老太太从枕头下面掏出个纸单子递给陆子珊。“这是你们俩的生辰八字,师傅说极合,倒像是前世就成就好了的姻缘。” 袁凯?陆子珊在心中小声默念那上面的两个大字,不禁好奇这是谁。 老太太叹道:“我娘家是指望不上的,也不承望你嫁过去能重圆两家之好。再者,陈家如今人才凋蔽,都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纨绔子弟,陈家迟早叫这群败家子毁了。祖母也舍不得你过去受苦。这个袁凯是你父亲恩师的孙儿。只比你大一岁,但性子沉稳,一直住在山上书院里。你父亲已经看过了这人。本是有意给四丫头说下这门亲事。但......现在出了你的这档子事儿,你父亲还是私心作祟,希望能和他恩师亲上加亲。” 陆子珊不了解魏家的老太太,这老太太一生荣华,临老临老,却落得这个下场。儿女不孝,丈夫不敬,老太太心灰意冷,寂寞无人的时候,她就仰面躺在那儿回想自己的一生。发现竟没一个是真心待自己的。 放下了争名逐利。放了拈酸吃醋,所以当大老爷来瞧老太太,说起女儿婚事的时候,老太太考量的不再是自己能从中得到多少利益,而是真真正正的替陆子珊考量。 “你祖父因你拒绝朱家的婚事很是生气,祖母却告诉你句掏心窝子的话。不可惜,那朱家的糟老婆子未必就真心想叫嫁过去当儿媳妇。祖母年轻的时候和她有过不和,那会儿他们家出了个皇贵妃,咱们家有皇后娘娘,正打擂台。如今皇贵妃是不成气候了,她这是想要拿你出气啊!” 老太太得知联姻消息的时候已经是许久之后,她让金嬷嬷去找廉国公推拒了这门亲事,可谁知欢喜堂的人现在别说见廉国公一面,就连廉国公的院子就踏不进去半步,紫姨娘把院门看的一个紧实 。 去找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便开始推三阻四,几近敷衍。 老太太算是看透了这群人的本性,只暗地里和富妈妈金嬷嬷念叨,将来必定苦了三丫头。谁知婚事到最后没成,大儿子还单替孙女寻了个更好的儿郎。 终究是自己的亲孙女,老太太当初再生气,经历了这些也早就烟消云散。 “祖母知道你心中害怕,听说退亲的事儿是五丫头插的手,看来她还顾念你们姊妹情分,不像你的亲姐姐,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你拿着这个单子,叫五丫头替你好好查访查访这个袁凯。成不成你自己心里有数才好。” 陆子珊小心攥着黄笺,默默的点头。 老太太说久了话,体力消耗险些殆尽,强撑最后一口气道:“是我亏欠了五丫头,如今看来,这些女孩子里面,也就是五丫头还能有点良心。祖母是将死之人,有些话不能不对她说,好孩子,你偷偷捎句话给五丫头,叫她来见我最后一面,祖母......怕是熬不了多久。”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陆子珊虽然与老太太没多大感情,但生来就是个心软的,她眼泪吧嗒吧嗒就豆子似的落了下来。 老太太强笑道:“别哭,没什么可哭的,祖母早该死了,如今憋屈的活着也是遭罪。我知道,是你祖父怕我影响了魏家,影响了太子的前程,所以用药吊着祖母的性命,不然我早就死千百遍了。哈,廉国府......连这个也要算计。祖母连死都是个奢望。” “祖母,你会没事的。”陆子珊擦着眼泪,发自内心深处希望老太太能平安无事。 老太太许久以来倍感人间冷暖,她见陆子珊不像是在做戏,心中感慨,“如今祖母只剩下了你大哥哥和你四弟放心不下,他们俩是男孩儿,你别怪祖母偏心。我留了三份体己钱给你们,今后能扶持就扶持些。切记......你大嫂子不是个省心的,祖母管不了你大哥哥了,今后他若有难,你这个当妹子的帮衬着他。” 老太太好后悔贪图利益贸然与孙家成亲,这个孙氏进门的时候还好,如今原形毕露,就是苦了孙子一辈子。(未完待续) 番外 、德宗驾崩 陆子珊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嫁人的时候,朝廷却忽然风起云涌,发生了一件大事。二十八日这晚,德宗宣了兵部尚书梁国海进宫商议北疆大事,梁国海趁机表示,自己甚是想念女儿,希望德宗能开恩,准他们父女见上一面。 德宗略带羞愧,因为政治利益,梁家这个大小姐进了宫门之后一直饱受冷落,德宗竟只见过两三次,最后一面还是在半年前 。梁家将女儿送进宫来就是为了向自己表示忠心,自己非但没有恩宠,反而弃在冷宫一样的地方。 德宗当即表示恩准,且当晚就留了梁家大小姐宿在了养心殿,这可是难得的恩宠。 宁公公等还暗暗非议,看起来这位梁嫔是要起复喽,凭着人家这个貌相,将来后宫中定是又一番潮起。 就在他们于殿外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皇上的寝宫内忽然传出一声女子的惨叫。宁公公等忙冲了进去......可惜为时晚矣,德宗浑身赤条条俯身躺在龙**,梁嫔扯了锦被挡在胸前,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太子赶到养心殿的时候,德宗已经不能开口说话,嘴角歪斜,只能用眼睛死死盯着儿子。太医偷偷告诉太子,德宗临幸前必定是服了什么秘药,这才导致气血腾起,身体不堪重负,如大厦将倾,洪水飞泻,不能延治了。 今日的七皇子已不再是那个懵懂淘气的少年,虽然不乏惶恐,但从他每一个决定来看,此间小小少年已经有帝王之相,威严不可阻挡。 一旦德宗崩殂,太子缺少的......只是一个可以依靠信赖的亲信。 太子屏退了所有服侍的人,包括德宗最宠信的宁公公。少年端坐在床榻前的绣墩上,俯身看着口不能言的皇帝。 “父皇,万一......儿子能相信谁?”太子询问的声音很低。但语气异常沉重。 德宗缓缓闭上了眼睛,这个一生荣华的帝王终于流下了难舍的泪水。也许是对这个世界的留恋,也许是对儿子的担心,这个江山看似稳固。但里里外外还是不免有叫德宗惊心的地方。 “父皇觉得恪亲王如何?”太子试探的说出了一个名字。就见德宗豁然睁开双眼,目含凶光。太子一怔,没想到父皇是这种反应。 太子忙道:“又或者是廉国公?” 德宗虽然木头似的不能动弹,但心里十分清楚,要是非在二人之前选一个出来辅佐太子,后者或许更可靠些。毕竟,只有太子稳固了。魏家才能平安。太子还很年幼,恪亲王是他的亲叔叔,万一顺势而起,用强硬的手段成了摄政王...... 天下虽然还是赵家的天下,可坐上帝王宝座的就未必是自己的子孙了 。 德宗心中闪过一丝懊恼,或许他当初就该先一步对恪亲王府下手。 半个时辰之后,朝中文武都接到了消息进宫面圣,年轻的搀扶着年老的。百十来人跌跌撞撞,还没到养心殿就已经哭作了一团。 梁国海面如死灰,他已经接到皇上为何病重的消息。梁嫔今晚用的药就是自己暗中传递的,长春宫里的人还信誓旦旦的告诉自己,用了这秘药,梁嫔就是要当皇后也是易如反掌的事儿。梁国海鬼迷心窍,怎么就信了呢? “梁大人?梁大人?”身后一个小小的四品官轻轻推了推梁国海,梁国海惊醒,忙敛住心绪,随着人潮踉跄的跪在养心殿之外。 百官分作三拨,一拨亲近魏家,视魏家为主心骨。又或者攀附魏家,所以今日在养心殿外并没有太大的悲切之意,不过逢场作戏,更多的是在估算,等德宗死后太子登基,他们跟着廉国公又能获得多少好处。 另一拨人则是魏家的死敌。如兵部尚书梁家,皇贵妃的本家...... 再有一批则是朝中清流,其中又以恪亲王府为首。 小宁子急匆匆从大殿中跑了出来,几位老尚书蹿的比兔子还快:“宁公公,可是皇上要召见我们?” 宁公公歉疚的一拱手:“大人们稍安勿躁,陛下如今宣旨,请恪亲王、廉国公、虞信侯,大长公主、礼部尚书,太傅大人觐见。” 几个自持身份贵重的皇亲见并无宣他们的名字,气的要往里闯:“这等要紧关头,皇上不能只叫王爷和公主进去,我们也是皇家的一份子,若有大事,我们需在场做个见证。” 宁公公的脸渐渐沉了下去:“怎么?几位老郡王这是打算抗旨?”宁公公冲身后一摆手,几个带刀侍卫迅速围了上来,虎视眈眈的看着皇亲们。 这几位郡王都是祖宗传下来的爵位,早没了权力,不过做着闲散王爷罢了。他们多是想浑水摸鱼,眼瞧着德宗要咽气儿,不过想在太子面前表示表示,以防好处都叫恪亲王得了去 。 如今见这个架势,几个老郡王先吓破了胆子,不敢贸然前进。 梁国海在后面看的清清楚楚,他移步上了台阶,拉住宁公公悄声道:“拜托公公替我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宁公公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梁国海,将梁国海暗中递来的银票原路退了回去,“咱家就是把嘴皮子说破了,美言说了一箩筐又有什么用?尚书大人太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吧?陛下如今这个样子,尚书大人......功不可没啊。” 梁国公心沉了个彻底,看来梁嫔那里终究没撑住。 梁国公满脸惊恐:“公公救命。” 众人已经开始往这边张望,小宁子心中气恼,甩手将习武多年的廉国公撇到一边,头也不回的进了大殿。 太子早已走出来迎接,德宗口不能言,如今被宣进来的人物,其实都是太子的意思。这些都是太子暂时可以倚靠的臂膀,太子已经从太医那里得了消息,德宗......必熬不过今晚。 “诸位也都看见了,如今父皇病重,这个时候见见大家,一来安心,二来,诸位都是朝中或皇室肱股重臣,父皇想看看诸位是怎样想的。” 太子临危不乱的环视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恪亲王身上。众人见太子这个举动,也就清楚了皇上的用意,他们反而不急着出头,只静等恪亲王表态。 老王爷肃然一垂首:“陛下,臣年迈,早有退隐的心思,太子虽然年少,但已经有了乃父之风,将来成就霸业必然势不可挡。” 太子扭身看向德宗,见德宗并未眨眼,便叹气道:“父皇这两日还与我说,他近来常夜惊不能寐,一闭眼睛就仿佛看见先皇,算起来,父皇今年还没能去陵园祭祖,只怕......” 太子忽然哽咽起来,太傅与礼部尚书等闻之亦感伤悲。 恪亲王明白太子的意思,这是在逼着自己表态。其实他早就不想留在京城,远离这些是是非非,只不过前一次要走的时候正值儿媳妇生产,小柿子可爱又机灵,恪亲王私心作祟,舍不得离开孙子,又见德宗没逼他,就留了下来 。 如今,德宗要先走一步,他此番若还不知趣的隐退,到时候带给王府的就是灭顶之灾。 老王爷忙道:“臣愿替陛下去敬奉祖宗。” 太子沉声叹道:“王爷想好了,这守园可是个苦差事。” 恪亲王猝然抬首:“臣早就有这个心,望太子成全。”太子脸一红,原来王爷已经猜到这是自己的意思。 廉国公见外孙难做,忙站出来打圆场:“太子不妨叫王爷试试,这毕竟是王爷的心意。我们倒有心为先皇尽忠,可惜礼法不准。”廉国公转身冲恪亲王就是深深的鞠了一躬,“在下就多谢王爷的成全了。” 有了恪亲王做领头羊,余下几个谁敢心生歪念?忙俯首帖耳的对未来的新君太子殿下表示了敬意。德宗艰难的将嘴角瞥向案头上的大印,小宁子忙将玉玺双手捧了过来:“陛下是要将这个交给太子殿下?” 德宗的眼皮跳了跳,小宁子不急着递送给太子,反而将玉玺举过头顶,当着众人的面儿呈阅了一圈儿,才与礼部尚书道:“烦劳尚书大人动笔吧。” 礼部尚书并非太子亲信,他早知自己被叫进来的用意,胸中早有拟圣旨的草稿,就等宁公公这一句话。 老尚书大笔挥洒,几乎是一蹴而就,明黄色的圣旨上端端正正留下了太子的名讳。 当夜......德宗驾崩,享年四十七岁,太子以十四岁的稚龄登基,成为大周历史上最年轻的一位皇帝。 新君继位,先是大赦天下,继而为先帝举行了隆重而不失简朴的葬礼。这位生性多疑,踩着兄弟肩膀一步一步爬上高位的皇帝终究没能看着他亲手抚育的儿子成年。 简宗为稳固大局,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处置梁国海,但梁国海已然感到了皇上逼人而来的怒火,他虽然掌管兵部,但其实德宗早为了防止梁国海专权而做了手脚,所以兵部并非铁筒一只,而出处处有漏洞。 梁国海明白,想要安然无恙,必须从正风光的魏家这里入手。而联姻则是最好的法子。(未完待续) 番外 、简宗继位 简宗继位之后,头一件事就是将先皇的诸多妃嫔送去了流云庵,这下可乐坏了主持明智师太,皇家除了个全山寺,并没有女眷们住的庵堂。简宗就算再恨这些曾经和丽妃争宠的女人,可也不敢真的将她们赶尽杀绝,或是送到全山寺那种和尚待的地方。无法,为了顾忌颜面,在大公主的撮合下,简宗就将流云庵封为了皇家庵堂。 从今往后年年岁岁有皇室供给尼姑们穿戴,只需要她们做一件事儿,那就是看管好数位年纪轻,却是太妃的娘娘们。 简宗还是太子的时候,德宗就为这个儿子处心积虑的选了一位贤良的准太子妃,可惜二人年纪还太小,不能成就婚事。女方是东山大儒世家申氏的长孙女,祖上出过三位宰相,四位尚书,进士举人更不计其数,堪称书香世家中的典范。 申氏本想等太子成年之时再成婚,但德宗一死,众臣们不但将目光放在了寸土必争的朝堂上,更将视线转移到了后宫之中。 陛下除了两个近身伺候的大宫女,竟没一个妃子,连个良娣都不曾寻。这可乐坏了大家,皇上一旦开了后宫的大门,广选秀女,谁能保证他们家不会再出个丽妃娘娘? 申氏的族长听闻此再也坐不住,忙打发人来京寻廉国公的救援。 当初选太子妃的时候,德宗刻意找了那些和几大家族没有牵连的门第,廉国公对此很有些看法,觉得申氏不能给魏家带来利益。也曾一度想劝阻德宗改变心意,可惜无果。如今申氏来求援。廉国公反而看到了希望。 申氏的女儿们知书达理,魏家的少爷骁勇善战,廉国公就将主意打到了老三魏元辉身上 。 当晚,廉国公叫了四个儿子来府中议事,将申氏的来意道明,二老爷忙笑道:“这是好事啊,到时候元辉与皇上不但是表兄弟,更是连襟儿,岂不亲上加亲?” 四老爷惯会给人泼冷水。四老爷一声冷哼:“二哥好糊涂,申氏还能再嫁个嫡出的小姐过来?肯定是弄个姨娘养的闺女。或是不知道哪里淘出个夜猫子嫁过来。” 二老爷近些年来和他媳妇一样,身子骨越加的不好,尤其是一到冬日就冷风往骨子缝里钻。他听四弟这么挤兑人,更觉恼火,不禁骂道:“老四你太过分了,凭什么我的儿子就只能娶个姨娘养的,难道我做了一辈子的乌龟,我儿子也不能得好?” 大老爷和魏清冼闻声脸色顿时一僵。()不敢去看廉国公的表情。四老爷是习惯性的冷言冷语。他也习惯了二哥和三哥在自己面前的窝囊样子,怎么也没料到,当着父亲的面儿。老二敢这么放肆胡言乱语。 四老爷小心翼翼瞧着廉国公的表情,果然见廉国公两眼喷火,四老爷再也不敢说话,屋内竟一时间静的出奇。 大老爷忙笑道:“父亲可瞧准了申氏的哪位小姐?” 廉国公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二儿子和老四,这才道:“大小姐还有个嫡出的妹妹,只可惜才八岁,但余下的都不合适,般配不上元辉。” 魏元辉和这个申氏的小姐足足差了十一岁,四老爷心思一动,忙笑道:“父亲,左右不过联姻这个局面,我以为......年纪相差如此悬殊,申氏未必愿意。倒是元安和申小姐年纪相当。” “你!”二老爷见弟弟要撬自己的墙角,气的火冒三丈,扬手就要去抽人。大老爷一把按住弟弟,低声道:“难道你非要给元辉招来麻烦不成?四弟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就算忍他一时半会儿又能如何?” 大老爷见魏清冼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模样,恨恨道:“你难道就不能劝劝?” 魏清冼的儿子才两岁,不然,遇见这种事儿他也要挣一挣。魏清冼不情不愿的拉住了二哥,三人往廉国公身后一次杵,并不再多话。 老大爷擦了把汗,这才与廉国公道:“父亲,难道除了联姻就没别的法子吗?元辉固然是个最佳的人选,但他现今远在北疆,别说成婚,就是多睡一时半会儿也是难事 。至于元安那孩子......” 大老爷闷声道:“元安太过浮躁,还是元辉更稳妥些。且我觉得既然只是联姻,为什么不能将女孩子算在其中?四丫头年纪也不小了,四弟该上心才是。” “大哥教训我?这可真是笑话,你们家乐珊也是待字闺中吧?” 大老爷本是好意,却不想遭到亲弟弟的一顿驳斥,顿时觉得下不来台。廉国公没好气的扫了眼四老爷:“你侄女的事儿不劳你操心,我已经有了定论。” 四兄弟不觉都看向廉国公:“父亲订了谁?怎么一点消息没有透出来?” 廉国公哈哈大笑:“皇上登基,谁不争相巴结我们魏家?现在算算,仅剩下三丫头是正经的小姐,身份高贵不说,且是二皇子妃的亲妹妹。梁家有意聘了去做大少奶奶,就连朱家......” 廉国公美滋滋道:“朱家也后悔不该坚持坚持,这不,朱家老太太亲自来说和,想要叫三丫头嫁过去。” 一女两家求,不是因为本身的德行,而是单纯的因为她的身份。大老爷忽然替女儿觉得不值,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勇气,大老爷第一次敢这么顶撞:“父亲,我,我为乐珊已经寻了一个亲事,怕要辜负两家的心意了。” 廉国公正做着美梦,忽听儿子这么说,不禁将脸一沉:“你再说一遍!” 四老爷笑嘻嘻道:“大哥说,他已经给三丫头选了亲事。这好啊,只是不知道是哪家公子?” 大老爷满是怯意的看着廉国公,低声道:“是我恩师的孙儿。” 廉国公不悦道:“你老师早就不接触政事,对你一点帮衬没有。叫三丫头嫁过去不如叫四丫头嫁过去。” 四老爷当时懵了,他的女儿?他的女儿不是要留下给梁家或是朱家做少奶奶?怎么就巴巴儿弄了个落魄书生来娶他们的女儿?四老爷待要反驳,廉国公已经喝道:“这事儿容后再议,先要紧的是去信个元辉,让这小子心里有个底儿。”(未完待续) 番外 、 老太太虽然瘫了,但数十年积蓄的力量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被大夫人摧毁的,况且大夫人现在自身难保,老太太那些势力为了求好日子过,也开始慢慢抱团,为老太太做事更加尽心。 所以廉国公这儿才出了个勉强的结果,四位老爷们甚至没等离开,老太太那儿就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老太太气的牙痒痒,一面无力的捶打着被褥,一面骂道:“他一辈子和我作对,我如今想给孙女找个称心的人家,他也不放过。我前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嫁了这样一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金嬷嬷和富妈妈慌忙来劝:“我的主子,你可小点声吧,小心叫外面听见。” 老太太冷笑道:“你们也用不着害怕,我知道如今的欢喜堂比不上过去,可到底是我的地盘,谁敢来撒野,先踩着我的尸身过去。” 门口传来一声咳嗽,金嬷嬷和富妈妈脊梁骨一凉,慌慌张张出来迎:“国公爷。” “嗯,你们出去吧,我有话和老太太说。”廉国公看都没看她们一眼,轰苍蝇似的将人都轰了出去。 老太太恼火的看着门口站着的看似比自己年轻十余岁的廉国公:“你来做什么?是打算瞧我的热闹?哈,你放心,我命长着呢!” 廉国公捡了老太太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笑道:“你这些年还不长个记性 !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你哪里吗?就是你这一身的刺!好好的夫人不当,偏要与小妾争风吃醋,要不是顾念岳父大人,我何尝需要忍了你?好,便将你放在欢喜堂,叫人人敬重你,唤你老太太,给你足够的荣耀......哼,可再瞧瞧。连个儿媳妇都收服不住,你这个婆婆是怎么当的?” 老太太悲愤交加:“我本不想提几十年前的旧事,是你非要说出来恶心人!我难道不知道当个贤淑宽厚的夫人不好?可也要人敬我,我才能敬人。你弄的小妾哪一个是省油的灯?我一个好端端的儿子硬是叫她们给弄死了。这口气憋在我心底几十年,我不找你索要我儿子的命,你反倒往我身上泼脏水!魏宝山,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不成?” 廉国公甩手就要走,可刚站起身,却又坐了下来。廉国公冲老太太冷笑道:“我就猜到,你肯定对这件事儿耿耿于怀。我几次说过,那是小小的意外,儿子的死我也难过,难道我会放任凶手逍遥法外?不过是你庸人自扰,自己给自己找堵罢了。” 老太太不知她在廉国公心目中竟是如此的不堪,她给魏家做牛做马数十年,别人看着花团锦簇,荣华富贵的享受人所不能享受。可谁知道她心中的恐惧与折磨? 罢了罢了,老太太心中既是释然又是绝望。她何必再纠缠着魏宝山再说下去?当下要紧的还有别的事。 老太太肃然道:“你们魏家亏欠了我一个儿子,我也不和她们的儿子算账。如今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儿。” 廉国公心中不悦,却还是耐着性子问:“何事?” “大丫头的婚事是你做的主,嫁给了个身有残疾,一辈子无望帝位的二皇子,那三丫头就该我来做主。我相中了老大恩师的孙子,我已经答应了,等天再暖和些就请袁家的媒人上门。” “不可能!”廉国公断然拒绝。“你要哪一个都可以,唯独乐珊不行。她如今是家中仅剩的嫡女,我留着还有用处。” 女儿也好,孙女也好。只要是个女人,在廉国公眼中就都是可以换来利益的物品。老太太抻着脖子冲即将消失在门口处的廉国公喊道:“你这样处心积虑的联姻,就不怕皇上忌惮?难道你想做第二个摄政王?” 廉国公豁地转身,恶狠狠看着老太太:“你还敢再说一句?” 老太太早就心死,她怕什么?反而回瞪了过去:“你心虚了?你若这不顾孙女的幸福,小心我舍去了这条老命到金銮殿前去告你 !” 廉国公这才惊觉老太太似乎是的都是真话。而不是气头上的信口开河。 因魏家有老太太的全力阻挡,廉国公一开始谋算好的婚事只能就此拖延,一时间白日大孝结束,朝宗文武都来劝简宗成家立业,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谁知简宗忙每日批奏还来不及,哪里有闲心去管这个?不过随意指了日子,便要求申氏族长做好备嫁的准备。 陆子珊每日被关在家中,许是廉国公经过了老太太那儿的一番舌战,廉国公看陆子珊也不顺眼起来,更不准她肆意与外界接触。 陆子珊没法子,只能去找大老爷,然而大老爷早就被廉国公安排了一大堆事情,自顾不暇。去找老太太,欢喜堂内外的婆子换了个干干净净,连伺候的大丫头们也未必就尽心。 陆子珊深深知道一动不如一静的道理,便将此事放在心中慢慢等待。 谁知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月的时间。廉国公终于想起了家中还有这么个要紧的孙女,缘由还是朱家出了件大事。 刚刚进门的魏紫魏姨娘,原本凭借着好脾气,好相貌得到了朱家老太太的喜欢,哪知道这个女人野心太大,并不满足与只当个小小的姨娘。这不算什么,可魏紫千不该万不该将毒手伸向了旁的人......朱家正室留下的一对儿女! 魏紫口口声声叫着冤枉,朱家老太太丝毫不理会,捉了魏紫就要往官府送,更要打上廉国府的门!说廉国公是专门弄了个小妖精去祸害朱家的子嗣,分明就是不安好心。末了,朱家老太太还道出了真是目的,言明要缓和两家的矛盾也不是不可能,除非魏家信守承诺,将三姑娘魏乐珊重新嫁过去。 梁国海也跑出来凑热闹,请了京城最富盛名的冰人来保媒,目的也只有一个,就是娶到三姑娘魏乐珊,其他女孩儿根本不做任何考虑。 陆子珊顿时成了廉国府下人们口中茶余饭后的消遣话题,人人都好奇的猜着,到底廉国公将会看中哪一方?(未完待续) 番外 、善恶之报 陆子珊经历了前半辈子都没有过的大起大落,从人人嫌弃的三小姐,到如今被人争着娶进家门的魏乐珊......陆子珊不禁叹服权势的巨大魅力。朱家先是逼自己悔婚,现在想方设法要把自己聘回去。梁家的少爷呢,若是要娶自己便须得先将原配妻子休掉。更可怕的是他们甚至还没见过自己。 陆子珊无奈的摇摇头,按照她的本心,这梁家都绝非良配,可惜她现在是菜板上的鱼肉,根本由不得她说什么。现在看起来,陆子珊能做的就是等待,在廉国公待价而沽之后比较哪家更好些,廉国公从中得到的利益更大些的时候,陆子珊才能从这个牢笼里跳进另外一个牢笼里 。 陆子珊不是没想过和魏凝萱求助,只是人家帮了一次,她羞于开口第二次,只能硬撑着。好在现在的三姑娘不好糊弄,魏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三姑娘是要嫁进豪门的,以至于在吃食当面很随意。 自打议亲的事儿出来之后,廉国公对陆子珊的要求更严格了一些,轻易不准她出屋子,上午一位师傅教授女红,下午一位琴棋书画的师傅,这中间还不算零七八碎的东西,累的陆子珊整日总渴睡。 这一日她照常在家中看书,老太爷那儿的丫鬟忽然送了张帖子来,说是京城里有家新开的铺子,世子妃专门请姑娘过去瞧瞧热闹,别整日闷在家里,小心憋坏了身子。 梁国公一听是五丫头张罗的,忙叫人预备车马。并叫跟车的丫鬟婆子小心再小心,无论遇见什么事儿。先顾忌着世子妃的体面。 这家新铺子是一间规模不小的书局,来自天南海北的古籍都在这里汇总,其中不乏孤本。而这些有价无市的孤本则是铺子里的非卖品,只能借阅。 最难得的是,这书铺子里有专门给女孩子看的本子,虽然看着都像是一个套路扒下来,看了开头能想到结尾的故事,但不乏女孩子来购买。 陆子珊自己捡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在满满登登的书架子上寻了一本正要读。一双大手从书架的另一头冒了出来,刚好拿走陆子珊心仪的一本游记。 陆子珊不禁眉头一皱。想知道跟自己抢书的是个什么人。定睛一瞧,陆子珊不由怔了怔,好一个潇洒的年轻人。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英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寒冰似的光泽;浓眉大眼,鼻梁高挺,无一不彰显着一股傲人的冷峻。 陆子珊忽见男子跟着书柜的空隙往自己这儿打量,脸一红。忙背身让闪了过去。陆子珊抱着书本往角落里去。可刚走没几步就被后面的男子叫了住。 “姑娘且等一等。”年轻人快步走了上来,在距离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彬彬有礼的一鞠躬:“敢问姑娘手里拿的可是《大唐西域记》?” 陆子珊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腼腆的样子不觉叫年轻人怦然心动,二人伫立在当场,也不说借书的事儿,也不说还书的事儿,倒像是两只小雁,都落了单儿 。 “姑娘,姑娘,世子妃的车来接你了!”和烟兴冲冲走了过来,不防备书架子附近还站了个人,“哎呦”,忙挡在陆子珊面前,小虎似的瞪着对方。 陆子珊赧然的拉了和烟就跑,连手中的孤本都没来得及放回去。 没几日,简宗忽然传召袁成素进京出任翰林院正三品大学士。德宗在世的时候虽然也仰慕袁成素的美名,请他进京为太子讲学,可袁成素借口老迈,并不应承。谁知这次他主动出山,简宗自然欢喜不已,不但将品级升了一个格儿,更钦点了袁成素的孙子袁凯在自己身边做侍读。 皇帝身边的侍读,虽然没有品级没有官衔,但前途无量,只要熬上几年,将来就是皇上心腹中的心腹,封疆大吏,一部尚书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儿。袁凯的名字忽然进入千家万户,成为众相打听的名字。 廉国公这一日早朝下来刚进家门,就把老大找了去。“你上回说给三丫头寻的那门亲事是谁?” 大老爷心一慌,以为被父亲发现了什么。原来自那日被廉国公否决后,大老爷并没放弃,反而积极的和袁家接触,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女儿嫁个袁凯。可现在被廉国公这么一问,他反而有些心慌。 “是,是老师的嫡长孙袁凯。” 廉国公喜道:“我就说哪里听过这名字,刚在早朝上,陛下身边站了个年轻人,就是袁成素的孙子袁凯,要这么说......倒和咱们家三丫头有些般配。”廉国公捋着短须笑眯眯的看着大老爷。 “父亲这是赞同了?”大老爷一喜。 廉国公却道:“你先别急,我答应你不要紧,可梁家怎么办?朱家怎么办?” 大老爷沉吟了片刻,才缓缓道:“朱家不碍事,当初退亲是他们巴不得的事儿,咱们又送了个如花似玉的姨娘,朱家也该知足才是。至于梁家......还想叫咱们家的女儿去做继室,简直可笑。亏得他们想得出来。” 见儿子冷蔑的一笑,廉国公轻叹:“我心里愿意将四丫头嫁过去,可梁家不乐意,然而换了国公府的嫡女,我又不甘心。想来想去,倒是有一个法子最好不过。” 大老爷脸色顿时难堪起来,他已经猜到了父亲要说什么 。 “叫四丫头过继到你媳妇名下,这样一来也算是长房嫡女,”廉国公淡扫过儿子僵硬的脸,“你媳妇被关的也太久,该是叫她出来的时候。魏家毕竟不能没个主事的女人在,你瞧瞧,光靠着大孙媳妇能顶什么用?连大公主的寿宴都上不去台面,时间久了,谁还能记住咱们魏家?” 大老爷一百个不愿意,当初在得知是大夫人联合女儿毒害母亲,大老爷对这两个女人就彻底死了心,更是大老爷亲手将大夫人送进了后宅深处的那间临时搭建的佛堂。 可为了仅剩这个女儿的终身幸福,大老爷难得没反驳,而是亲自去佛堂里接大夫人。 四房从廉国公哪里得知要过继儿女到大房名下,一家人顿时分成三股态度。四老爷自然是极力的反对,他恨大夫人已经到了骨子里,不肯雅静去做仇人的女儿;四夫人淡定的很,仿佛万事与她无关;最积极的就是四姑娘自己,为了给大夫人留下个好印象,四姑娘连夜为大夫人做了一双千层底儿的百蝠鞋。 半年后,袁家和梁家同时从廉国公迎娶千金进门,盛况空前,主要是简宗亲赴廉国府,送了两个表姐一人一只碧玺手串,甚至在后来整整一年的时间里,京城妇女以佩戴碧玺为贵,简宗的无心之举引领了一股风潮。 两年过去,简宗亲政,身为心腹侍读的袁凯被安置在了都察院,成了简宗的一双眼睛。而梁国海因为督战不力,被简宗连番斥责,梁国海一股心火之下竟病故了,他的儿子儿媳们必须让出兵权在家守孝,梁家日益感到皇室的疏远,越发往权贵们身上巴结。 朱家始终没有正经的大夫人,朱家大爷的内宅被三个女人把持一方。这里面并没有自认相貌高人一等的魏紫,相反,魏紫进门就失宠,无论用尽心机,她的手段越是狡猾,朱家大爷越是讨厌她。 原来上天早就安排好了许多人的命运安排,轮回之轴不偏不倚的向着它既定的方向前进,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 ***** ps:番外告一段落,小荷再写的话就是免费章节了,先写新书,《红楼多娇》欢迎大家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