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交换》
序章
黑暗。
死寂般的黑暗。
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到,大概我已经死了吧。
但我却还能思考,仿佛只有意识飘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我尝试着呼喊,却发不出一个声音,似乎遇到了什么无法突破的屏障。
没有了时间概念,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该过多久,我开始慌张。
忽然,一声轻轻的呼唤传来,仿佛穿透黑暗和时空的天籁之音。
“好久不见呢。”
这熟悉又久违的少女声音,让我莫名紧张起来。
我甚至能想象得出那少女温柔的笑容,尽管我现在看不见。
我迫切想回应她,却发不出声。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时,又有一声稚嫩的童音飘来。
“嗨!”
那宛若夜莺般的清音,驱尽先前的孤寂。
可随之而来的,却又是一阵阵感伤,仿佛有心痛的感觉。
我看不见。但我能听出来,那是少女和女孩的声音。
我想看见,想接触她们。然而……什么都做不到。
幸好,视觉似乎在恢复。
渐渐的,我似乎能感觉到,在那无际黑暗之中,仿佛有两点模糊亮光。
我还能听到。我听到女孩和少女在对话。
“姐姐你好!第一次见面!不好意思,我读取了你的记忆……哇,好久远啊。”
“你好,嗯……小艾,彼此彼此,呵呵。”
“哥哥没有回应哎,是坏掉了吗?”
“应该不是。虽然有些意识和记忆被洪流撕碎了,不过大部分意识还在。”
“可是哥哥不搭理人哦……戳戳……”
呃……我感到一阵阵异样的触感……
“可能还没习惯吧。”
“嗯……不过能再次见到哥哥,已经……可以了……”
我感觉到女孩的声音在轻微颤抖。
我想呐喊,想安慰她,焦虑和不安在急速蔓延……
“见不到不是更好吗?这傻瓜的执念太强啦。”
哎?
我做了什么?
我忽然才意识到,之前的记忆,似乎都没有了,只剩一些残缺不全的碎片,拼不起完整的画面。
“是吗……呐,姐姐,你说哥哥这么久没见到我们,还记得我们吗?”
“不好说,可能只剩下潜意识的一些碎片了吧。”
“容器没用吗?”
“有用,但多次转生,越久远的意识和记忆损失越多。”
“姐姐不能修复吗?”
“意识和记忆被洪流撕碎成暗能量的话,是不可逆的。就算是完整的我们也没办法呀,你知道的吧。”
“呜呜呜……”
“别哭,小傻瓜……”
别哭。
我感到越来越强烈的心痛。
就在这时,我感到黑暗似乎不再那么黑,仿佛光亮从黑暗的缝隙中透射而入。
也许,我很快就能看见了。
“姐姐,法则好像要启动了哦。”
“嗯,很强的能量和执念呢。这傻瓜……小艾,你要走吗?”
“不,我不要,更不想用这种方式出去。”
“那么,我们向这位勇敢的傻瓜告个别吧。来,开心点。”
“咳……咳!嗯哼!哥哥,很高兴终于能见到你啦!虽然见面的时间很短,也没能说上什么话,但我很开心的!所以……”
女孩的声音暂停了一下,又轻快地响起:“谢谢你!不管再过多久,我都不后悔的!!那么……再见!”
少女的声音,紧随而至:“傻瓜,珍惜一下自己,珍惜身边爱你的人,好吗?真想要为我们做点什么的话,那就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平凡地活下去……好吗?”
“姐姐,怎么变普通人啊?你会定向转生吗?”
“不会,我还领悟不到……啊,启动开始了。”
刹那间,光明驱散了黑暗。然而,过于耀眼的光亮,让我一时睁不开眼睛。
我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这才发现身体恢复了自由。
而与此同时,我感到汹涌而至的不明洪流,仿佛要把我吞噬!
我仿佛身处洪水之中,刚恢复不久的身体瞬间又没了自由,如同飘在波涛巨浪中的孤叶,不知下一秒会被带去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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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挣扎着,费力睁开眼睛。
我终于看见了,看见了那站在我面前的少女和女孩。
银发少女和不及她腰高的小女孩。
我看见她们的笑容,不知为何却感到愈发沉重的哀伤。
在洪流的冲击下,我离她们越来越远。
我听见了那少女最后的声音。
“请忘了我吧。”
女孩的声音,也轻飘而至。
“也忘了我吧。”
我仿佛听到心碎的声音,不应该有的痛感蔓延全身。
当那少女和女孩的身影归于虚无,我终于能呐喊出来:“不……我不要!”
身处那汹涌前行的洪流之中,我用尽力气向反方向的黑暗大声呼喊:“我会想办法……等我!”
然而,已经没有任何呼应。
我咬着牙伸出手,在黑暗中挥舞着,却抓不住任何物事。
啊……
我放弃了挣扎,闭上眼睛,任由身体随着洪流而动。
不知过了多久。当一切的一切都重归于沉寂,那汹涌的洪流也渐渐放慢了速度。
我感觉好像躺在星夜之下的小溪流中,静静地,缓缓地流动。当我睁开眼睛,仿佛看到周围微波荡漾,点点星光相映生辉。
这是要到那里了?彼岸是什么样的光景?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仿佛正告别这个时空。
我是不是要陷入沉睡了?但我害怕闭上眼睛,害怕一睡过去,我就不再是我。
然而,强烈的睡意,渐渐压垮我的意志。
至少,当我再度醒来,能保留一点记忆。
哪怕是支离破碎的潜意识。
……
第1章 异世
风很轻,很柔,带着丝丝暖意,像是初夏在轻怕我的脸颊。
似乎有什么长长细细的东西在挠动我的额头,不一会竟轻戳起我的眉毛,刺得我忍不住抖了抖眉尖。那是垂在我前额的头发吧,好像不管我怎么束发,总有那么几缕不听话的小东西偷溜下来,这会倒成了风逗弄我的玩意。
我闭着眼镜,仰躺在一片并不平整的土地上,身下很软,风还带来了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隐约间,似乎还闻到一缕微弱而独特的花香。
嗯……是不是该起来了?
我不舍地睁开双眼,霎时感受到倾泻而下的强烈阳光,令我忍不住皱起眉,抬起右手遮在眼前。
透过指缝,我能见到朵朵白云缓缓飘过的蓝天。
侧身一瞥,不远处那阳光下微澜轻动的溪流,仿佛披着碎银星钻织成的薄纱。
更远处,小溪顺流汇入一个满月形的湖泊。湖光闪烁,倒映着晴空别样的蓝。
娴静的午后,旧地小憩,身心仿佛都沉醉在自然深处。
“嘿!”我小喊一声,坐起身子,双手拍拍衣服和挎包,抖落一地的杂草和泥土。
我寻着淡淡的花香而去,弯下腰拨开碍人的野草,终于见到那一片连着一片的野花。
嗯,月铃花。花色淡白,茎短叶少,花朵下垂,未盛开的花型正看似是铃铛,侧看则像满月。
很漂亮的花儿,一簇接着一簇点缀在蛮蛮野草之中,像是沉睡于深坑中的原玉。
她不像紫瑰那般有着张扬灿烂的惊艳,有的只是远离尘嚣的静雅。她一生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眠,只在仲夏的月夜绽放一宿,那一刻是她生命中最灿烂的时光,但却等不到翌日的晨曦,仿佛一生只为了那一刻的夜舞飞扬。许多诗词和剧作以她为主题或隐喻。在这个世界,她的花语是:“落寞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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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下身子,静静地看着月铃,看着她们在微风中点头,心头总有一阵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拂过,让我安心之余,却又有莫名的心酸。
我只是稍微低下头,便有一阵清香扑鼻而来。
很香,让人有沉醉的感觉。再焦躁的情绪,在她面前也会沉眠。
好一会过去了,耳边似乎只有风掠过野草所撩动的沙沙声。
不过,轻风似乎又带来另一阵呼唤声。
“伊珂……伊珂……”
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我挺立身子,回头一望,只见阳光倾洒下的一处小山丘上,一个身影渐渐清晰起来。
那人似乎也看到了我,加快脚步朝我跑来。
那是一个少年。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清瘦的脸颊上带着稚嫩的笑容,似乎也不在意我未回应他的呼唤。
“伊珂……”少年停下脚步,半弯着腰,双手按在膝盖上喘了几口气。少倾,他才抬起头,笑着对我说:“……找到你啦……”
“凯尔。”我看着少年额头上冒出的汗珠,不禁莞尔:“跑那么急干嘛?”
我算过的,从镇口到溪流边的月铃花地,慢悠悠地走也不会超过10分钟。
“我……就是有点担心……”凯尔大概恢复过来了,挺起了身体。
但他刚和我对上眼,便很快地移开眼光。他那半低着头又斜着脸说话的模样,仿佛对话的对象是我脚下那丛月铃花:“温芝学校的老师说你出去了……但我在镇上又找不见你……就心想你会不会又去野外了……不是说外面不太安全嘛,我就担心呀……”
“不会呀,这里很安全啊。”我看着他那笨拙又扭捏的样子,忍不住就想逗弄一下他。于是我顺着他的眼光,伸手指向微风中摇曳的月铃花:“看,她们在这里长得多好。你还担心的话,就把她们带回家养起来呗?”
“不是啦!”凯尔似乎有点急了,不过很快就放低了声音:“嘉妮老师说过的,让我们一起去采购明天要用的班级毕业纪念品嘛,我怕太晚了,就赶紧过来找你呀……”
嗯,我当然记得这件事。不过……
“我们不是约好今天下午5点多才去集市吗?”我抬头眯起眼睛,瞥过一眼天边,只觉此时日光尚盛,估计现在也就3、4点钟不到。
“呃……好像是呢,哈……”凯尔挠着头开始尬笑:“所以……”
“所以现在时间还早,别急啦。”我大概能猜到,凯尔午后早早出门,去了温芝之家,再去温芝学校,在镇上兜兜转转后又跑到这里来的寻人之旅。但真说出来太尴尬了,于是我选择转换话题:“难得天气这么好。来,一起感受下我的庇护地吧。”
说罢,我便以野草为垫,轻轻坐下。
凯尔呆了一会,“嗯嗯”连声跟着坐下。
我似乎感觉到凯尔松了一口气。应该不是错觉……
一时无语,仿佛又回到刚刚的静谧时光。
微风轻拂,花香飘逸,我只觉得身心俱醉,忽略了旁边的人,忍不住抬高双手伸了个懒腰,闭起眼睛长哼一声。
只是,当我不经意间一瞥,又对上了凯尔的眼光。
“看啥?”我索性转头盯着他。
“不是……”凯尔马上转头避开对视,片刻才接着说:“就是……怎么说呢,就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感觉你这两年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当然,不是说不好啦……”
两年。
嗯,我来到这世界两年了。
我不是以初生儿的姿态来到这世界的。就像是做了一个长梦,梦醒后发现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
我记得,那是发生某个清晨的事情。我莫名在温姿之家宿舍的床上醒来,就像是很普通的日常,并没有发生事故乃至起死回生之类的桥段。
我还能清楚记得苏醒后的身体异样,当第一次见到镜中少女模样的自己时,那不适和尴尬满满的羞耻感。
而在那时接踵而至的,是我脑袋中如走马灯般快速翻转的陌生画面,似乎是专属于少女的记忆,极速写入我的意识。那信息洪流的嵌入迅猛异常,让我头疼欲裂,几乎昏阙。
我的原初意识就那样莫名附在这身躯体上,并继承了身体原主人的往事回忆。
所以,当我头痛过后,我才能冷静梳理一下状况。
少女的信息很简单。孤儿,名为伊珂,被温姿之家收养,在温姿学校念书。人际关系上,继承记忆中有点印象的,只有比较尊重的嘉妮老师,不知算不算朋友的凯尔,其他就是路人般的同学等。没有其他关键词了。
但我继承的只有伊珂的大部分回忆,没有对人对事的情感。
我也有属于自己的回忆,只是太碎片化了,没法连成线。
这算是转世吧。而且,从我那有限的原初记忆碎片中,我总感觉不是第一次转世。
不过,那也只潜意识般的感觉而已。我自己的记忆丢失了太多,就像被撕碎抛进无底深渊中。我每次努力地回忆,就如同在黑暗中找寻一条若有似无的线,让我心揪不已。
我只能不去回忆从前,转而适应今夕。
所幸,借助“伊珂”的回忆,我能大致理解这个世界的自然规律、社会经济和人文特点,不用太久就适应了环境。
唯一麻烦的就是这副身体。迥异的生理问题和生活习惯,最开始半年里闹出的各种悲剧,现在回想起来,真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神啊,请删除我那些难堪的记忆吧……
我还有另外在意的地方。
我是“正常”醒来的。这两年里,我的意识适应并支配着这身体的行动,我也能肯定从未出现过梦游、第二人格、幻觉等异象。那么,“伊珂”本人的意识哪去了呢?是被我“挤出”到哪里或是哪个世界了?
我想知道,我是谁,我怎么来的,我该做什么?我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是,太多的关键记忆空白,让我梳理不出清晰的逻辑。我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像个断了线的风筝,不知该飘到哪里去。
“伊珂?你怎么了?”
凯尔关切的声音骤然响起,中断了我的沉思。
“哦,没事。”返回现实的我,对着凯尔应了一声。呃……对方那关爱病人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我只好推上笑容再强调一次:“没事。”
“那就好……”凯尔又移开眼光,低头数起脚边的月铃花:“刚刚你好像思考了很久……有点像以前的样子。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
嗯,我记忆中的“伊珂”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不过她的学习成绩倒是很不错。
“没关系。”我想了想,提出一个问题:“凯尔。那你觉得,是两年前的我好呢,还是现在的我好?”
“啊?你和你……不都是你自己,有什么区别吗?”凯尔不太懂我的意思。
“认真点,想想再回答啊。”我强调了一下。
我在犹豫着是否告诉他真相。如果他看重的是“伊珂”本人,那我是不是要跟他坦白比较好,免得他一直误会下去。
“嗯……”凯尔思考了一会,回答说:“以前的你,总是与人保持着距离,大家都只能远远地看着你。现在的你没有了那种距离感,更平易近人。说真的,就像现在这样,能在一起说话聊天,就像朋友一样……我觉得……更好……”
“这样啊……”
我沉思片刻,决定暂时保持现状。现在告诉凯尔真相,没有什么帮助,也不能解决我的问题。
或许刚刚那一瞬间的犹豫,只不过是因为这两年间无人适合倾诉困惑,突然冒出来的不成熟想法罢了。
还是理智点好。
“谢谢。”我送给凯尔一个微笑:“那我们以后都一直做朋友吧。”
“啊?哦……好……”凯尔似乎在小声嘀咕:“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他稍微沉默了一会,便又努力地笑着创造话题:“是了,还要祝贺伊珂考上宁溪谷学院呢!真厉害!不过,你为什么要选择能晶工学专业呢?”
我记得,他之前已经祝贺过我三次了,真辛苦……
应该说,幸好“伊珂”算是个学霸,我继承的知识储备很丰富,使得我的学习能事半功倍,才能顺利考上宁溪谷学院。
“为什么选择嘛……因为感兴趣啊。”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是实话。我对这个世界特殊的能量开发和利用很感兴趣,研究其中的奥秘,说不定能解开我的心结。
从玄学角度讲,就是下意识地喜欢,没有任何理由。
“嗯嗯,有兴趣就好。”凯尔似乎还是有点疑惑:“因为女生选择的多是语言,商科之类。当时你选这个专业时,大家都觉得很惊奇呢。”
“各有所好嘛。”我转而问起他:“那你为什么要选择国防学院呢?”
“因为……国防生分数要求低一点嘛,没办法,我是笨蛋啊。”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但也算是很实在,没吹出一番理想信念当掩饰。
我稍微读取了一下记忆。嗯,凯尔,16岁,班级成绩长期垫底,确实是个笨蛋。
而且他的体能好像也不怎么样,估计国防生的路不太好走,我有点替他担心。
“当然,主要的是……”凯尔挺起了胸膛:“我想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哦?”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很不爽啊!我忍不住打击他:“意思是,你现在既不堂堂正正,也不是个男人?”
“不是啦,哎呀呀!”凯尔急了,苦着脸解释:“我已经成年啦。我的理想,就是成为有担当的军人,可以保护家园,保护……保护……嗯,保护这个国家的所有人!”
好伟大……我有点想给他鼓掌了。不过,现在可是和平年代,不太可能有大战什么的。
“对了!”那边的凯尔开始放飞想象:“伊珂学的是能晶工学,那如果我将来要上战场了,你会不会开发出超厉害的武器或防具什么的给我?”
“可能跟你想象不太一样。”我在学校的小图书馆学习过简单的知识,尽自己的理解回答:“这专业好像主要研究的是核心元件理论,也就是能量的转化和输出之类的。跟能量的外延利用比如器械什么的有区别哦,那好像是工程学的事。”
“不太懂,意思就是能开发出很大威力的炸弹吗?”凯尔的思维持续跳跃中。
“嗯……首先你得给我够厉害的容器,然后我研究怎么输入更多能量……”我有点头痛:“啊,还要考虑触媒,载体特性什么的,那好像跟材料学关系比较大……”
“哇,好厉害!那是不是能炸出像月铃湖那么大的坑呢,就像传说中那样?”凯尔兴奋地站了起来,思维已经飞到了天际。他指的是远处那个满月形的湖泊。
那就是月铃湖,传说中由不明大爆炸形成的深坑,经过改道的溪流长年累月汇流而成。湖畔满是月铃花,景色宜人,别名月铃湾。
“哈哈哈……”我仿佛听到自己理性崩裂的声音,跟着那笨蛋一起瞎想:“一切都有可能啊。哈哈……”
虽然有点跨界对话的样子,但回头想想,好像就是因为这种无厘头的对话和奇怪的兴趣点,才会在两年里一点点拉近距离,成为能聊天的朋友。
“不过,说真的,月铃湖一个就够了。”我很喜欢那里,总觉得有说不出的情感:“其实我还想今天过去那边看看的。毕竟再过一段时间,就要离开这里了呢。”
我有另外的忧虑。
举目远眺,月铃湾往东四五公里外的丘陵河谷深处,是两年前被发现的露天能晶矿区,矿业公司半年前也已经进驻开发。所以,这小镇说不定会慢慢转变成工业城市吧。或许再过几年,十几年,那潺潺溪流,粼粼镜湖的田园时光都会变成遥远的过去。
“来回要半小时以上,现在可能来不及哦。伊珂,我们还是先回镇上吧。”凯尔终于收回了飞散的思维,认真地提示说。
“嗯,我知道。待会我还要回学校,跟嘉妮老师谈谈,还要拿推荐信。”
宁溪谷学院除了要求考生考试合格,还需要提供权威推荐信。温芝学校虽然规模不大,但历史很长,听说成立时间甚至比宁溪谷学院还早很多年,具有很特殊的声望。
我掐指一算,今天没时间了。明天是学校毕业典礼,同时还有全镇的仲夏满月庆典节日,时间安排也很紧凑。
真不该懒散地在半途睡午觉。嗯,都怪那温柔的风儿!
不知怎么的,我对满月之夜的月铃湖,有着别样的期盼和好奇。我忍不住就说出了声:“那,我想明晚再过去看看。”
“明晚?可能不太好呀……”凯尔停顿了一下,坚定地说:“不过,如果你坚持的话,就让我陪你一起去吧,两个人安全点。”
“好的。”我感觉无法拒绝,便微笑着回应他的好意:“那么麻烦您了,凯尔国防生。”
“不客气。”凯尔立正,左手垂下紧贴腰间,右手伸起,手心向内按在心脏位置,颇有气势地回答:“不客气,伊珂女士。”
噗……我记得明天才够格被称为女士的,罢了。
“好啦,走吧。”我边走边嘲笑他:“装模作样的,嘿……”
“嘻嘻。”凯尔快步跟上,与我并行。
……
翻过几个小山丘,就能看见坐落在平原和溪流交汇处的别致小镇。
那就是月铃镇,是我两年前梦醒的地方。
……
第2章 能晶
下午的月铃镇商业街区颇为热闹。
明天就是仲夏满月庆典节日,今天又是难得的周末公休日,这会商业街人头涌动,原本只能容四人并排而行的小街更显拥挤。
耳边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还有好一些难以听懂的外地口音,仿佛异国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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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镇外能晶矿区开采以来,一拨拨陌生的外地人涌入月铃镇,带旺了商业街的酒吧和旅馆,也带来了大城市的罕见商品。
人太多了,也太吵了,头有点晕。
“凯尔,我买好贺卡了,你看好纪念品了吗?”我将贺卡塞进随身挎包,转头看向还在礼品摊埋头寻觅的凯尔。
“好了,好了……”凯尔转过身来,满脸推笑,几步跃至我面前,向我摊开他淘到的宝贝:“看看,看看,这些怎么样?”
我定睛一看。嗯……
嵌着小碎晶的心形胸针。
带着水滴珠子的吊坠。
别着四叶草佩饰的银丝手链。
最骚的是一条带流苏的红色缎带。
“如何,如何?”凯尔看起来十分开心,双眼仿佛塞满小星星:“伊珂,觉得那个好?你喜欢哪个??”
感觉头更晕了。
“这个就挺好。不过呢……”我拎起那条红缎带,绕到凯尔后面,挑起凯尔后脑勺的小撮褐色头发,将缎带轻贴上去:“只可惜你头发太短,扎不起来哦。”
“哎?啊……不对……”凯尔抖了一下,却也不急着挣脱,但思维似乎还没正常运转:“这,这是女生用的……”
“都是毕业纪念品,凭什么你不用?”我放开凯尔的头发,走几步重新面向他,对着他的眼睛,双手各捏住缎带的两端,稍微举高缎带横着拉开,好让他看得更仔细些:“嗯,那要不,也可以在你脖子上系一圈,再打个结?也可以系在手腕上哦?”
“不不,我不适合……”凯尔脸开始发红,拼命摇头。
“不适合,你挑这个干吗?”我笑出了声,看向凯尔的碎发刘海:“这边头发真好,可以考虑戴个蝴蝶结或插朵花呀。”
“好啦,我重新挑就是了……”凯尔说话的声调低了三度,那低落的样子就像是从哪个妄想星球回到了残酷现实。
“跟去年差不多也好吧。”我注意到礼品摊上那一堆嵌着月铃型饰品的银白小十字架,便提示凯尔:“我们读的是教会学校,有地方特色的祝福纪念品就挺好的。”
“嗯嗯,好的……”凯尔顺着我的眼光看去,很快就锁定了目标,接着就跟摊主说道:“大叔,我们是温芝学校中学部毕业生,要15个小十字架当纪念品,便宜一点算给我们。”
“可以,可以,一定按最优惠价给你们。”那和蔼可亲的中年大叔笑着答应:“我先看看存货啊。对了,你们要不要再买一些包装?有透明礼盒,香袋……”
“透明盒子挺好看的,还蛮衬礼品哩,伊珂,怎么样?”凯尔将小十字架装入盒子,举高看了看,恰好看到在阳光倾洒下点点闪烁的纪念品,顿时又微笑起来。
“无所谓,剩余预算200元内。经费交给你了。”我觉得包装是个小问题,不过能一目了然透过包装看到纪念品,倒也不错。
“交给我吧!”凯尔接过我的钱币,又挺起了胸膛。嗯,看起来非常可靠的样子。
可算要完成任务了,我松了一口气。
便在凯尔转身与摊主讲价的同时,我漫无目地散着步,打发着闲暇时光。我的眼光快速扫过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商铺摊位,看过一间间热闹非凡的水果店,鲜花店,杂物铺……
再走下去,就是接近镇口的酒吧街,这会许多店铺尚未开门营业,略显冷清,与热闹的商业街形成强烈反比。
不过,到了晚上,那就是全镇现在最吵闹的街道,几乎彻夜不休。
那是与小镇以往宁静夜晚截然不同的光景,所以酒吧街才会被规划在远离镇中心广场和教堂的商业街末尾。那临近镇口的位置,恰好将一群随时失控的酒鬼、不知底细的外人隔离在外。反正,不会影响白天小镇居民出行,而晚上也很少有人进出小镇。
嗯,那就回头去找凯尔吧。
我刚想着往回走,不经意间扭头一瞥,注意到一间颇为冷清的店铺。
这是一家窝在闹市角落的小店。屋檐下挂着字清色艳的“聚能联合商社”招牌,店门敞开,正常营业,却门可罗雀。
记得这是一家开业两三个月不到的新店。我偶尔经过时也会匆匆看几眼,但从未驻足仔细观察过。完全不同于庆典前夕周末商业街的热闹景象,这显得有点凄凉的小店引起我强烈的好奇。
“打扰了……”我带着探究一番的心情走进小店。进门的刹那,感觉却像是在拜访神秘的魔法屋。
天花板中央挂着一个水晶造型的小吊灯,六个小圆筒灯源发出颇为耀眼的白光,将小店照得光亮通透。
进门便能看到一排玻璃展柜。
左边的展柜中零散摆着三个从小到大不等的黑色金属盒子,最小的盒子比成人的拳头大一些。展柜上方摆着一台黑银相间、遍布管道的机械,造型粗犷却又不失金属美感。
中间的展柜中分成两格,一格摆放着五种标准体积的白色水晶型物体,最小的水晶与成人拇指差不多大。另一格装的是细碎的黑色小水晶,差不多只有小指甲的四分之一大,就像是被碾碎的白水晶,只是颜色有明显区别。
右边的展柜也是两格。一格装的是大小不一的透明水晶块,另一格转的是被雕刻成各种造型的艺术透明水晶。
就在那堆形态各异却又清一色清澈透亮的水晶制品中,一抹鲜丽的紫色格外显眼。
那是一颗小指大小的纯紫水晶状物件。
为什么非黑即白的世界会有这种颜色?
好神奇……
“欢迎光临!”一声响亮的男高音骤然响起。
我寻声看去,只见左边展柜上的黑大粗机械后面,走出一位头发杂乱、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
这男人穿着宽松的背带裤,塞着一件皱巴巴又带着几点污迹的褐色衬衣,打量了我几眼后,就走到展柜右边,有点懒散地向我推销商品:“小姑娘,我们的货都是天然原料,手工制作,造型一流,很有收藏价值的。看,这只飞天猪崽肥嘟嘟的多可爱……”
“这是天然能晶吗?”我一开始对那些标准制式的工业品很感兴趣,但现在眼光却聚焦在那枚紫色能晶身上。
“是的,是的!小姑娘也懂能晶?”男人忽然变得精神了些。他拿出紫色能晶,摆在玻璃展柜上,语气变快了一些:“保证纯天然!一个月前刚从镇外矿区开采发现的,就这么一丁点!嵌在一堆白能晶矿石里!很神奇吧?”
“这个能晶没能量的吗?”我很好奇。我在书上看过,透明能晶是耗尽能量的白能晶残渣。为什么它会和透明能晶摆一块呢?
“没多少,就像异种能晶一样。”男人点点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聚能联合工业那帮家伙一开始还以为开采出宝贝,结果拿到实验室测试,就是个渣渣。本来要当废料处理的,不过那几个家伙觉得好歹还能看,又不想出钱加工,就直接托在这里卖,换几个酒钱算啦。”
“我能拿起来看看吗?”我想看得更仔细一些。
“可以啊,难得小姑娘对这个感兴趣。”男人忽然变成话痨:“小姑娘是这镇上的吧?哎,说真的,这小镇很落后啊,还在用煤油灯,还在拉马车!一到晚上除了酒吧街全镇一片黑!现在已经是能晶时代啦!哎,我被发配到这里,天天拍苍蝇!两个月啊,除了向酒吧供货,最忙的时候就是维护全镇唯一的动力车!无聊得要死!哈,小姑娘,听罗特大叔发牢骚,不好意思啊……对了,小姑娘,你是本月第一位客人啊,你叫什么名字啊?”
“伊珂,叫我伊珂吧,谢谢罗特大叔。”我能大概理解罗特的郁闷。毕竟这儿还是农耕谋生为主的小镇,没有那么强的经济实力购买工业品。要不是聚能联合工业发现了月铃镇的能晶矿区,估计也不会有关联商社进驻这儿。
不过,这家店看起来前途堪忧啊……
获得了罗特的允许,我便以两指轻轻夹住紫色能晶的上下两端,拿近仔细端详。
感觉像是接触着一枚神秘的上古之物。
指尖传来的丝丝冰冷,仿佛无法融化的极地寂寒。
晶体密布的无数划痕,如同流淌千年的岁月印记。
不带杂质的深邃纯紫,犹如永恒不灭的古老誓言。
很美,让人怦然心动。
令我忍不住试探一句:“罗特大叔,这个……要卖多少钱啊……?”
呃,其实,我肯定买不起的,就是问问。
“这个嘛……”罗特报出一个惊人数字:“寄卖的那些家伙想卖一万元哩,哈哈。”
呼呼。我倒吸一口凉气。
真不好意思,我身上连50元都凑不齐。
“刚刚,你还说它什么来着,渣渣,废料?”我有点不舍地将紫晶放回展柜上。或许刚刚我表现得过于入迷了吧。不过,再怎么讲价,估计也是接受不起的价钱。
“哈哈!都是那些家伙的幻想啦!”罗特爽朗地笑了几声,马上就交底说:“没错,按我说,这就是块没用的废料,光好看有什么用?反正他们也没给底价,全让我做主,那就1000元吧!怎么样?”
“……”我低头盯着紫晶,沉默了再沉默。还是不行啊。
气氛冷得有点尴尬。同时,我却感觉耳根正悄悄地发热……
“好了,好了,我最不擅长应付这场面了。”罗特的语气平缓下来:“伊珂还是个学生吧?那就……500元,怎么样?够他们一人喝几杯龙舌兰酒就算了。”
“谢谢,不过……”我抬头,送给罗特一个感激的微笑,回应他的好意。
真是个好人。他看起来更像是个技术型工程师,不像是油腔滑调的商人。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店,但是按这经营水平,我非常确信这店将会很快倒闭。
不过,估计这店也不是他自己的,或许他就只是个商社兼职雇员。嗯,先祝他失业后能早日找到适合他的工作……
说回价钱,确实已经是良心价了。但很可惜,我不但是学生,还是个无亲无故的穷学生。幸亏有温芝之家的收养,我才能长大成人。学校日常管理严格,镇子又小,未成年的我不能光明正大地打工赚钱。我平时就算帮帮左邻右舍干活也是拿些青菜萝卜日用品当酬劳,卖也卖不了几个钱。
“我暂时买不了。”我很是遗憾地回答。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饰品一样的东西动心,但看来遇见的时间不对。我计划着成年后可以边读书边打工,但这家店能否撑到那时,或者紫晶那时还在不在,就不好说了……
“没关系,没关系,如果你真喜欢这个,我就帮你留着吧。”罗特贴心地回答,接着又自嘲说:“反正这店也没什么人来,没关系,哈哈……”
好尴尬。
拜托,再来一个人吧……
“打,打扰了……”凯尔的声音及时在我身后响起。
我转身一看,便见到正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凯尔,赶紧招呼说:“凯尔,我在这里。”
“伊珂,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凯尔快步向我走近:“我在外面来回走了几圈都没找到你……这是什么店啊?”凯尔说罢,好奇地四处张望起来。
“这里是尖端能晶动力专营店!小伙子,快看!”罗特热情地向凯尔介绍起中间和左边展柜:“这是当前最先进的超高能量密度白能晶,配套高敏感度黑能晶触媒!那边的是小体积动力核心元件,上面摆着的是高效率兼低损耗的超强动力源!怎么样,小伙子,感受到时代力量了吗?!”
“抱歉,我不懂这些哎。”凯尔轻描淡写地给罗特泼了一盆冷水,马上便看向了右边展柜上的紫色能晶:“这是什么?还挺好看的。”
我仿佛听到罗特在轻声叹气。不过,我现在想多看几眼这神秘的紫晶:“这是紫色的能晶,很罕见……嗯,说不定还是独一无二呢,真有趣。”
“哦?伊珂,你……喜欢这个吗?”凯尔轻声问道。
“有点好奇。”我收回思绪,转向凯尔说:“凯尔,毕业纪念品都买好了吗?”
“谈好价了,200元包15个小十字架和透明盒子。不过老板说要备货哦,让我们晚一个小时左右再去拿。”凯尔给我看了看收据,接着问:“那……我们要不要再去哪里逛逛?”
“我想先回学校。跟嘉妮老师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吧,得走了。”我对着凯尔说:“今天下午谢谢你帮忙啦。你把收据给我呗,待会我再去拿货就好了。”
“嗯,那我跟你一起回学校吧,反正没事做。我又不急着回家,待会我拿就好。”凯尔动作利索地收好收据。
“不用吧,你去学校又没事。”我笑着说:“你不是要逛逛吗?你那几个死党呢?”
“我跟他们说过了,我今天都没空……”凯尔有点不好意思,反过来催促我:“好了,好了,快走吧……”
“呵……随便你啦。”我向罗特告别:“罗特大叔,我们走了。真不好意思,打扰你这么长时间。”
“没事!有时间多来打扰,哈哈……”罗特顿了一会,对着我说:“我先帮你留着啊,什么时候需要就过来吧。”
“好的,谢谢。”跨出店门之前,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紫色能晶。
有缘再见吧,就这样。
嗯?
凯尔好像也偷偷回头看了一眼。他在看啥……?
……
第3章 碎片
我和凯尔赶到温芝学校之时,火烧云恰好染红了天边。
夕阳余晖下的学校,娴静而又安详。
周末的学校大门紧闭,只留下一扇未锁上的小铁门,看门人却不知所踪。
我自行推开小铁门,踏入校园,马上就看到一座两层小教学楼。
不会迟到了吧?我身上没有钟表,只是看着天色微暗,不免有些焦急。
于是,我便跑了起来,急匆匆地推开虚掩的教学楼门,快速踏上木制楼梯。
吱呀作响的木头余音飘荡在狭窄的走廊里,和着更后面的凯尔呼唤声。
“伊珂,伊珂……等我一下……”
我顾不得后面的人,只是自顾自跑着,直至看到那紧闭着门的二楼中学部办公室。
我站在办公室门前,先平缓一下呼吸,扭头瞥了一眼暂时还未有人影的楼道,快速整理好衣领,将衬衣下摆束进裙腰,抚平衬衣腰间褶皱,顺带拍拍几下长裙,接着便抬起双手拨开前额乱飘的发丝,一手扯开后发的素黑发带,一手收拢长发再度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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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准备完毕,我也见着那爬上二楼朝我跑来的凯尔。
“伊珂……”凯尔一边跑一边喘气。他到底是怎么考上国防生的?虽然他选的是情报分析或后勤之类的专业,但将来的体能课会有他受的。
我笑着向凯尔点点头,接着便敲起办公室的门。
“咚,咚,咚。”
轻轻敲下的三声,在这会的走廊里显得颇为响亮。
门内传来了一声女音。
“进来吧。”
好的。
我轻轻推开办公室门,踏进一步,向那位坐在窗边办公前椅子上的温雅女性问好:“嘉妮老师,您好,我来了。”
“伊珂。”嘉妮放下手中的书,轻推了一下眼镜,向我展露一个笑容:“随便找张椅子坐下吧。”
她穿着一袭裙摆近地的黑色连衣长裙,梳着一个整齐的中分发型,黄褐色长发顺着两鬓收拢至后盘成发髻。透窗而入的微风拂过她的长眉,霞辉恰到好处地遮住她眼角的细纹。
我轻轻地搬过一只椅子,摆在靠近嘉妮的办公桌旁边,面对着她,端正地坐下。
我并拢双腿,坐直身子,双手放在膝盖上。但我似乎不太适合这正经姿势,总觉得很不自然。便在我身子稍动调整之余,双肩也跟着抖了一下。
“别紧张,今天只是毕业谈话而已。”嘉妮笑了一声。
“嗯嗯……”我稍微放松了一下,赶忙先取出挎包中的贺卡,整理好并放在嘉妮的办公桌上:“老师,毕业贺卡已经买好了,纪念品也挑好了,跟去年差不多的祝福十字架,不过要晚点去提货。”
“好……”嘉妮的眼光转向办公室门外:“凯尔也在吗?”
我跟着看去,见到正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凯尔。
“是,是的!”凯尔立刻在门口立正,严肃地回答:“报告老师,我今天下午帮忙伊珂同学做事,那老板知道我们要买毕业纪念品,就给了我们优惠价和预算内能买到的最好材质,对了,这是收据……不过,老板还要备货,我晚一会再过去拿。”
凯尔说完便掏出收据,想让嘉妮过目。但嘉妮并未看向收据,而是对着凯尔微笑点头。
“知道了,谢谢凯尔帮忙。嗯……凯尔,我们之前已经聊过了吧?今天下午我约了伊珂同学谈话。”嘉妮看了我一眼,便转而对上凯尔的眼睛:“你要等伊珂吗?”
“嗯,好……那我在旁边教室等吧,待会我还可以帮忙包装纪念品的。那我先出去了……”凯尔轻步退出办公室,接着又很贴心地把门关上。
办公室仿佛变成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
很安静,似乎听见飘过耳边的轻风细语。
嘉妮在看着我,带着让人抓摸不透的微笑。
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难道沾上了郊外的泥土?我不禁抬起手摸了一下右脸颊。
“左边,耳垂。”嘉妮保持着微笑,温柔地提示。
“啊?”我赶紧抬起左手,伸出拇指和食指,捏住左耳垂使劲摩擦,待得收手后低头一看,拇指还真的有些灰迹。
“裙腰也有呢。”嘉妮的笑容带上了一丝逗弄的意味。
“不……不好意思……”我感觉耳根开始发烫。
“没什么,活泼点挺好,更可爱些。”嘉妮饶有兴趣地评论着我:“就这样子……嗯,挺好的。”
“老师……”我暗叹一声:饶了我吧……
“好了。”嘉妮终于停止打趣我。她转而拉出抽屉,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这是给宁溪谷学院的推荐信。我也给学院教导处的瑞莉主任写了信,介绍了你的情况,也提前申请了助学金。你到学院报告后,记得找她办理一下手续。”
“谢谢老师!”我感动地站起来,双手接过推荐信,向嘉妮鞠躬说:“伊珂深受老师照顾这么多年,感激不尽。谢谢!”
我感怀的不仅仅是转世两年来的经历,更是“伊珂”记忆中的十年时光。
虽然“伊珂”的过去记忆已经很模糊和碎片化,但还能回忆起一些清晰画面,能记起十二年前在温芝学校门口的那位清秀少女模样,直至今日面前依然风姿绰约的她,不过是秀发间多了几丝不易察觉的银色。
“别客气,坐下吧。”嘉妮感慨说:“时间过得可真快呢。看着你们一个个长大成人,就算自己老去,也是值得的。”
“怎么会……”我坐下后,将推荐信平放在膝盖上,双手压好后,对着嘉妮说:“老师还是很年轻漂亮呀。”
我记得,嘉妮是早一年入学的,进修的是宁溪谷学院的师范专业,三年毕业后就来到温芝学校当老师,是“伊珂”两年学前和十年中小学的全程班主任。
“伊珂”与嘉妮的第一次遇见,似乎恰好是嘉妮入职的第一天。
记忆碎片中,还清晰记得嘉妮那时候惊讶又不知所措的表情。
但再之前的回忆,就都没有了,或许是因为过于久远吧,无法想起。
“呵呵,老啦。”嘉妮自嘲说:“虽然我十八岁就工作了,但这会也过了三十。女人的年龄是藏不住的。”
“总之,老师在我眼里一直都是温柔美丽的人。”我很坚定地给嘉妮打气。
“呀。你去掉‘年轻’形容词了呢,谢谢提醒。”嘉妮笑了一声,然后便换了话题:“伊珂确定选读能晶工学专业了吗?”
“是的。”我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可算说到正经事了。
“将来怎么打算呢?当研究员?或工程师?”嘉妮问。
“后面确实没想那么远。”我犹豫了一下,回答说:“就只是……感兴趣而已。”
“只要有兴趣就好。”嘉妮没有质疑我与众不同的选择,只是鼓励说:“你到学院后,遇到困难可以找瑞莉商量。她是我的大学室友,算是老朋友了,会尽力帮你的。”
接着,嘉妮又对我强调说:“老师也会一直支持你的,只要你喜欢。”
“谢谢老师。”我感觉心头暖暖的,情绪一时有点波动:“其实,我也有点担心会不适应什么的。不过,我会努力的。”
“我相信。你一直都很努力。”嘉妮点了点头,稍停一会后说:“你这两年变得成熟了。如果是几年前,可能我还有点担心,现在的话,更多的是不舍吧。感觉就像自己的孩子要出远门求学一样呢……呵呵。”
我动了动嘴唇,却一时说不出话。
嘉妮现在仍孑然一身。十二年间,她倾注了太多心血在伊珂身上。
我所获取的“伊珂”记忆中,尽管“伊珂”很少与人交流,但印象深刻的记忆画面中,很多都有嘉妮的身影,犹如见证一个年轻青涩的少女成长为落落大方的老师。
而“伊珂”的明显变化,却是要从我转世那时开始。
之前的日子,真的是辛苦嘉妮了。她那么努力地开导和鼓励“伊珂”,倾尽身心照顾一个仿佛会随时坠入深渊的孩子。
如果,再之前……呢?
“最初”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感觉心脏扑通一跳。嘉妮是伊珂最亲近的人,她是否记得我并不知晓的细节呢?
于是,我下定决心,小声地问起:“嘉妮老师……我总有些心事放心不下。您……了解我的身世吗?我已经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
嘉妮慢慢收起笑容,隔一会才反问我:“伊珂,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啊?没有……就是忽然冒出来的想法而已。我想知道那时候的事……可以的话,请老师多告诉我一些。”我快速回想一下,也没有什么事。就算是今天,也只是去了郊外,在镇上逛街,然后见到了奇怪的紫色能晶。那紫晶确实让我有些介意,但也只是好奇而已吧?
“没什么事就好。不过也是,你已经长大了,总会有寻找过去的心思。”嘉妮叹了一口气,很遗憾地说:“但是,我也不清楚详细的情况。我只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还是1489年的冬天呢。”
“那还是个晚上哩,很冷。”嘉妮回忆说:“那天是我工作的第一天。我一个人在宿舍里有点不习惯,煤油灯又坏掉了,就跑去门房那里借灯,然后,就看到外面街上好像有个小小的身影……”
“嗯,就这么小……其实就是你啦,但那时我可不知道。”嘉妮坐着伸出右手,按在腰间比划了一下,接着说:“因为那时候的镇上一到晚上几乎没人上街的,何况是冬夜呀。那时我借着灯光,看到街上有什么黑影在挪动,竟然吓呆了!呵,伊珂不要偷笑,老师也曾经少女过呀……”
“后来呢……等你走近一些,我才看清是个小女孩的模样,但还是既惊讶又害怕。”嘉妮努力地回想细节:“因为你明显不是镇上的人,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甚至赤着脚!我那时真以为遇到鬼魂了……还好你朝着我喊了一声,我才反应过来。”
喊了一声?
“伊珂”的记忆碎片似乎找不到这些内容了。
我不禁摇了摇头:“我真的不记得了……那,那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呢?”
“你那时候很虚弱,没走几步就倒下了。我赶紧把你抱回宿舍安顿,待你隔天清晨醒过来后,我就问了你一些情况。”嘉妮回答说:“那时,你记得自己名字叫‘伊珂’,记得自己的年龄只有四岁,甚至记得生日的月和日,那其他的都不记得了。”
啊……我听完真是大失所望,这些信息意义不大啊。
“你可能会失望,但情况也确实如此。不过,既然说到这里,我也有东西要提前给你。”嘉妮转身拉开另一个抽屉,拿出一个黑色小盒,转而递给我说:“打开看看吧。”
我好奇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却是一个崭新的银色怀表。
有点不明所以。我疑惑地看了一眼嘉妮。
“先别说那些沉重话题了。”嘉妮面带笑靥,向我轻抖眉尖:“想一想,明天是哪一天?什么日子?”
“6月17日,毕业典礼?”我记得很清楚啊。
“连自己的生日也不记得了吗?”嘉妮笑着提示:“这是提前送给你的生日礼物。祝你祝你生日快乐!打开表盖看看?”
“谢谢老师!”我真把“伊珂”的生日抛在了脑后,也没想过要庆生或祝贺成年之类的,但能收到这么一份爱心满满的礼物,真的让我很感动。
我小心打开表盖,只见洁白素雅的表盘中装着三根银色铜针,表已上好弦,估计也较好时间,秒针活泼地划过一个个罗马数字,滴滴轻响的声音仿佛时间流淌之歌。我还注意到,表盖内壁嵌着一张蓝色饰纸,中间明显凸起,似乎藏有什么东西。
“把表盖的蓝纸抽出来吧,看看对那东西有没有什么印象?”
会有什么?
我依照嘉妮所说的,抽出饰纸一看,心头骤然一紧。
那是一个不规则的细小蓝色水晶状物体。
这恐怕也是能晶,但与下午所见的紫晶相比,颜色截然不同,而且明显小得多,更像是一块碎片,难怪能躲进那小巧的怀表中。
我拿起那块蓝晶碎片看了又看,心头翻起忽明忽暗的波澜,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一阵接着一阵涌来,感觉满脑都是问号。
“当时,你手上一直紧抓着这东西,有印象吗?”嘉妮问。
为什么“伊珂”会拿着这样的碎片?我想了再想,却没有任何头绪,只能摇头。
“伊珂,老师所知道的所有线索,也就这些了。”嘉妮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抬手轻抚几下我的头发,像在安慰一个迷茫的小孩:“别想太多了。明天你就成人了,答应我,过去如果已经过去,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好吗?”
“好的,我明白。”我抬起头,对着嘉妮的清澈眼眸,抬起嘴角送出一个微笑。
“那么,今天的谈话到此结束。”嘉妮收手转身,朝着办公室门口走去:“我们去看看凯尔同学是否忙完了?今晚我还得写一写贺卡,整理好纪念品呢。”
“好的,谢谢老师。”我赶紧将蓝晶塞回怀表表盖,嵌回饰纸,再将怀表和推荐信都收进随身挎包,这才起身跟上嘉妮的步伐。
……
办公室的门一打开,就见着满头大汗的凯尔。他好像刚到,还保持着抬手屈指的样子,似乎正要敲门。
“啊,老师!伊珂!”凯尔仿佛被吓了一跳,赶紧站好姿势,正儿八经地报告:“我把纪念品都拿回来了!包装我也弄好了!我还贴上大家名字的纸条,这样就绝对不会错了!”
接着,凯尔便将装着纪念品的大袋子张开,稍微放低声音说:“老师,纪念品都在这里了,看看。”
我也跟着瞄了一眼。
哈?怎么都换成小香袋包装了?先前不是说好用透明盒子吗?
而且都是一样的东西,有必要贴上名字吗?
“哦?凯尔同学这么细心呀,真不错。”嘉妮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接着便探手从袋子里拿起一个香袋:“嗯……迪卡同学的么,我看看。”
嘉妮拉开香袋口小绳,拿出十字架纪念品看了一眼,评价说:“嗯,挺好的。”
“还有丽佳……文希……嗯,都挺好。”嘉妮似乎很有兴趣。她不慌不忙地,一个接着一个打开香袋,对着同样的东西看了又看,评了又评,接着又装回原样。
我看见凯尔的额头还在渗汗。他抬起的双手扯着袋口的两边,好像在微微发抖。
“累了?”我朝着凯尔问了一声。
“没事,没事……老师……”凯尔的声音也有点发抖。
真没事?
我嘟着嘴,淡然地看着面带笑容的嘉妮拆礼品。
“哦,这个是伊珂同学的……”
就在嘉妮的手指刚接触到贴有我名字的小香袋时,凯尔忽然一个激灵,迅速将袋子往后一扯,扎好袋口,大声说:“老,老师!”
我惊讶地看着凯尔。他是在演哪出戏?
嘉妮仍是微笑看着他。
半响,凯尔才冒出一句话:“我……我饿了!”
……
“所以,所以!”凯尔面色略白地解释说:“现在有点晚了,老师先别检查了,都先吃饭吧!那,那我先把袋子放到老师办公桌上吧!”
他一说完,竟然就真的绕过我和嘉妮,自己跑进办公室,将礼品袋子放在嘉妮的办公桌上。待他跑回来后,脸上已然绯红一片。
“确实也是有点晚了,那就先这样吧。谢谢啦,贴心的凯尔同学,你先回家吧。”嘉妮转而对我说:“伊珂,今晚我们一起吃饭吧。不过周末食堂没人在,我们得自己动手。我来做饭吧。”
“好的,那我帮忙打下手和清洁。”我点头答应。
凯尔张了张口,最终只是浓缩成只言片语:“那……那我就先回去了,谢谢老师。再见,伊珂……”
他转身离去之余,我好像看到他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
等到凯尔走远些,嘉妮才带着我一起离开。
天色开始暗了。
在寂静校园里,就在去食堂的路上,我总能感觉到嘉妮不时看向我的眼光。
嗯……好像她还是笑着看我。
“老师?”我忍不住问了一声。
“凯尔是个好同学。”嘉妮莫名其妙地评价起来。
“就是有时候会犯傻,哈。”我不小心脱口而出,还笑出声。
“所以经常会有些自作聪明的小把戏。”嘉妮点点头,不但没反对,还加一句:“可能是有家族遗传。”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如何应答。
“伊珂同学,平时在公共场合,不可以说别人坏话哦。”
“……好的。”
……
夜色全黑了。
温姿之家紧挨着学校,只是一栋普通的平层砖木房子。
这几年,我成了温姿之家收养的独苗。这会空荡荡的四人宿舍房间里只有我一人。
窗外皎月高悬天边。我坐在桌前椅子上,在屋内昏暗的灯光中,仔细地观察蓝晶碎片。
当我拿起这块碎片,闭上眼睛时,思潮万千,仿佛有沉沦于未知空间的异样感觉。
记忆中出现了一些未曾有过的细节。
那是……“伊珂”的记忆?似乎清晰了些。
我仿佛看到那个冬夜的景象。却已分不清是回忆还是梦境。
……
寒冷,弥漫全身的寒冷。脚底更传来钻骨般的酷寒。
这是哪里?“我”从何而来,到哪里去?依然想不起之前的任何回忆。
前面出现了灯光,像黑暗中缥缈不定的希望。
哦……那是灯光。前方有一位提灯站立的少女。
是……姐姐吗?不对的,应该不对的……
可是,“我”仍是情不自禁地喊出来。
“姐姐!!”
……
好亮,是阳光吗?
变得好暖和。很舒服。
闻到阵阵香味。很温馨。
看到棕色木质天花板。很安心。
哦……
“我”躺在房间里的床上,正盖着被子。我的衣服似乎也被换了,不过也太大了……
“我”看见床边的少女,嗯,不是姐姐……
哎……?
“姐姐”是谁?
“我”怎么都不记得了……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在问“我”。
“伊珂……我记得我叫伊珂。”
“好的,伊珂。你几岁啦?”
“四岁……我记得。”
“你怎么来到这里的,就你一个人吗?”
“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那……还记得其他什么吗?生日?家的地址?父母等亲人的名字?”
“我只记得……我生日是6月17日……其他都不记得了。”
“真可怜。这里是温芝之家,我是个老师。你可以叫我嘉妮老师。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谢谢,嘉妮老师。我……我有个问题……”
“什么?”
“今天……是哪一天?”
……
第4章 毕业
“今天是新历1501年6月17日……”
……
“愿圣主保佑你。伊珂,祝贺你毕业!”
“……”
“伊珂?”
“啊?”
我如梦初醒。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是温姿学校校长海伦女士。就在刚刚的毕业典礼上,海伦校长向我颁发毕业证书并祝贺之时,我竟然傻傻地发了呆!
“对不起!谢谢海伦校长!”我双手接过毕业证书、叠在上面的贺卡及纪念品,赶紧弯腰向海伦鞠躬。
就在我弯腰低头的刹那,偏偏额前的一小撮发丝滑过耳根和脸颊,很不识相地在我眼前飘来荡去,挠得我很不自在。
真糟糕,我应该好好检查束发的……
“没事。”已然满头白发的海伦校长,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脸颊,再将那束调皮的发丝拨过我的耳边,接着再说一次:“愿圣主保佑你。伊珂,祝贺你毕业!”
“谢谢校长!”我很感激海伦的宽容,令我心情舒缓不少。接着,我便赶紧退下,小步跑回我的座位。
今天的毕业典礼是在温芝学校的小礼堂举行,毕业生们排队上台接受校长祝福。此时的礼堂,观众区已座无虚席,前两排坐着中学部的老师和毕业生们,后三排是学生家属,再往后就没座位了,只有站着看热闹的在校中学生,就连门口也挤满小学部的孩子。
刚刚真丢人……我低着头在狭窄的座位间走道匆匆穿行,眼睛扫过一张张偷笑着的同学脸庞,听到一声声远近交错的窃窃私语。
“伊珂同学刚刚怎么了?”
“没睡好吗?”
礼堂太小,我甚至听到更后方一阵男人的聊天声。
“那个女生在发呆吗?难道是……灵魂出窍?”
“也可能是……忘记充能了,呵。”这是一个我有些熟悉的男声。
“充能啥意思?”
“嗯,该怎么说……就像动力车要用能晶充能才能行驶啊,你不懂吗?”
“不懂。所以你刚刚是在讲笑话吗?”
“听不懂算了……”
嗯,我大概猜到是谁了。
我终于寻到自己的座位,赶紧坐下,将自己隐没在人群中。
我身旁正是凯尔。他马上就凑过来说:“伊珂,你怎么了?早上海伦校长开始毕业讲话的时候,你就一直在发呆……刚刚也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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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事。”我随口敷衍说:“我忘记充能了。”
“啊?什么意思?”凯尔一脸茫然。
“嘿。”我噗呲一笑:“我听到你舅舅这么说的。”
“哦……估计是跟他的动力车有关的无聊笑话。”凯尔跟着笑起来:“他有时候就是这么显摆的,真是抱歉啊。”
“没事啦。”我笑着回应。我知道他们的关系很好。凯尔的舅舅叫维利,因为经商的关系走南闯北,也算见识多广。不过他三十好几还单着身,平时生活也像个大孩子一样,总能和小他十几岁的凯尔玩在一块。
我遇过维利好几次,每次都是见他在校门口和嘉妮尴聊,所以对他的声音有些印象。
看着等候上台的人数渐渐变少,我又慢慢陷入沉思。
昨晚的睡眠确实不好。我做了好多个梦。
梦里有未曾出现的画面,似真如幻,让我分不清是记忆还是梦境。
但是,仍是没有关于“伊珂”四岁之前的记忆,就算在梦中也没有。
不,也不是说完全没有……有些熟悉又陌生的景象,但没有与之相关的清晰记忆。
越想越是烦闷。
今天,毕业女生们统一穿的是带领白色长袖连衣长裙,领口紧系蝴蝶结领花。现在的礼堂有很多人,感觉有些闷热。我忍不住抬起右手,伸出两指按在颈部紧绷的衣领处,用力扯了几下黑色蝴蝶结。
“伊珂?伊珂……你在干啥啊?”旁边传来凯尔小声的提醒。
“啊?”我刚刚又旁若无人地发呆……我匆匆整理过衣领,收起右手,转而捏住装有毕业纪念品的小香袋。
呃?
触感如此不同,不像是十字架的形状。
我低头扯开香袋口,马上就见到一枚熟悉的紫色物件。
那不就是,聚能联合商社的紫色能晶?!这镇上绝不可能有第二枚。
我还看到藏在袋子里的一张小纸条。什么来的?
我拿起纸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三行字。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成人快乐。
祝你毕业快乐。
呃……
我默默收好纸条,扎好袋子,心情复杂地看向凯尔。
凯尔此刻正盯着前方主持毕业典礼的海伦老师。
“喂……”
我听见海伦老师开始宣讲毕业寄语。看来全体毕业生都完成毕业仪式了。
“……”
我看着凯尔。他却没回答我,也没转过头来。
“解释一下呗。”
我听见海伦老师说了一句“再见,亲爱的同学们,温芝学校永远以你们为荣”的结束语。
“……”
我看见凯尔的脸上飘起一点绯红。
“海伦校长走了哦。”
我听见小礼堂开始响起如潮般的掌声。
“……”
我一边鼓掌一边看着凯尔。他就这么呆呆地盯着前方台上的空气,机械地跟着全体人员鼓掌。
“待会人少点,我们再聊聊啊。”
我听见礼堂的掌声渐渐消退,便停止了鼓掌。
“……”
我看见凯尔也放下了双手,但他的耳根却在迅速转红。
我和“伊珂”,我们的毕业典礼,结束了。
接下来上台的是丽佳,我们这一届毕业生的班长。她宣读接下来的安排:“各位同学,下面是自由活动时间。今天下午2点开始毕业生合唱演练,是正式表演前的最后一次彩排。虽然昨天早上我们已经练习得很好了,但还请继续加油!让我们齐心协力,为晚上的仲夏满月庆典献上悠扬动听的祝福之歌与青春之歌吧!”
又是一轮掌声响起,夹杂着热情激昂的口哨声和欢呼声。
……
在座的人纷纷离席。毕业生们雀跃着,寻找自己的亲人,朋友,老师,三两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
此时的小礼堂,依然人声鼎沸。
第二排只剩下我和凯尔还在座位上。
“昨天下午我看你很喜欢那块紫晶的样子,我就把它买回来了,当做你的生日礼物……”凯尔终于开口了。他红着脸说:“其实,我是想给你个惊喜的……没想到你马上就发现了……”
“一摸到袋子就感觉不对劲了好吗……”我这才明白他昨天那连串不同寻常的行为。不过,这礼物对我们而言未免贵重了些,让我很是过意不去。
“是这样吗……”凯尔有点不好意思地回应:“不过,还好昨天嘉妮老师没发现。我还特意贴了名字呢,幸好礼物能顺利传给你。”说罢,他还松了一口气。
“嘉妮老师也早就发现了好吗……”我叹息着说。我想起昨天下午嘉妮的言语和行为。估计她晚上写贺卡的时候就顺便确认了吧。
“啊?不会吧……”凯尔还没反应过来。他可能觉得自己的计划完美无比。
我还想说点什么,却见到正在朝着我们走来的嘉妮老师。
“老师!”我赶紧站起来,顺手将毕业证和贺卡礼物都放在椅子上,向嘉妮打起招呼。
“伊珂,祝贺你毕业!”嘉妮向我道声祝贺,接着瞥了一眼我摆在椅子上的东西,便转而笑眯眯地看向凯尔:“凯尔同学,礼物送出去了?”
“哎?啊?呃……”凯尔一脸愕然地站起来。
我听得都有点尴尬,就在这时,我见到两男一女也朝我们走来。
“凯尔,你父母和舅舅来了哦。”嘉妮向着来人问好:“劳尔,卡丽,维利,你们好。欢迎参加毕业典礼。”
他们四人的年纪差不多,也颇为相熟。
凯尔的父亲劳尔是位比较严肃的黝黑大叔,粗糙的皮肤满是农场长年累月工作的岁月痕迹。今天,身材健硕高大的他穿着一身正装,处理得不见半点胡渣的脸上,略带生硬地挤出笑容,说了一句“谢谢嘉妮老师”,就没了下文。
凯尔的母亲卡丽是个热情得多的家庭主妇,平日还经营农场的小杂货店。她穿着淡红色的圆领长裙,扎着小马尾,跟嘉妮打过招呼后,便数落起自己的孩子:“哟,凯尔,你领带歪了啊!耳朵怎么这么红?哈……?”她仿佛联想到了什么,直接笑出声。
凯尔的舅舅维利穿着宽松的上衣和马裤,留着一头爽朗的褐色短发。他虽然只比劳尔小两岁,看起来却年轻得多。他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嘉妮:“嘉妮好!今天的嘉妮依然这么端庄和美丽啊!”
“谢谢。”嘉妮笑着回应维利:“你也一如既往地浮夸呢!”
“不不,我的一如既往,只在你面前……”维利的恭维还没说完,就被他姐姐卡丽掐断。
“维利少不要脸啦,姐姐都听不下去了!呀,伊珂今天真可爱!来,让阿姨好好看看!”卡丽走到我面前,很自然地伸出双手轻搭我的双肩,微笑着看了我片刻,便收拢双手帮我整理衣领处的蝴蝶结:“嗯!真好看!”
“谢谢阿姨。谢谢老师。”我满怀感激地看着卡丽和嘉妮,感谢她们亲情般的温柔和体贴:“阿姨和老师更是端庄,美丽!今天是,以后都是!”
“伊珂真会说话!阿姨好开心!”卡丽抬手贴着脸颊,笑靥如花。
“就是呢。跟某人完全不一样。”嘉妮对着我点头回应:“谢谢伊珂,老师也很开心。”
“喂喂……”旁边的维利不太服气地插话:“我们讲的是一样的话吧……”
“能一样吗!感觉完全不同好吗!”卡丽收起笑容,毫不客气地给维利定性:“你说出来就像街头流氓在搭讪一样!呆子!”
“不像话,竟然和女孩子较真,真是……”嘉妮跟上一句,却没把话说完。可能她照顾维利的面子,没把“不要脸”之类的话说出来。
“嘉妮,真对不起,我这不要脸的弟弟让您受累了!”卡丽倒是很爽快地补刀。
“没事,我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嘉妮风淡云轻地回答。
“……”维利在旁边哭丧着脸,难发一言,仿佛受到莫大的心理创伤。
“嘉妮老师,伊珂,我们今天中午一起吃个饭吧!”卡丽热情地邀请我和嘉妮,接着又牵起我的手,对着我感叹说:“伊珂真是亭亭玉立呢!阿姨越看越喜欢。说真的,阿姨一直希望有个可爱的小女儿呢……”
“好的。”真是盛情难却,直让我难以招架,只能乖乖答应。
那边的嘉妮也笑着点头答应。
下一秒,卡丽便挥手用力拍了一下凯尔的肩膀:“这个傻儿子,一直呆在这里干嘛呢?石化了吗,说点话撒!”
“我……”红着脸的凯尔,刚憋出一个字马上又被她母亲打断。
“要努力啊!妈妈可不想你变得跟你那蠢舅舅一样!”卡丽转而唾起维利:“再会赚钱不会经营人生有什么用!看看这个人……轻浮,邋遢,成日不知在哪里鬼混……不要带坏你外甥好吗!”
“我……”苦着脸的维利,刚刚还油腔滑调的他这会却说不出一句话。
我也觉得头很痛。努力啥啊!
于是,我便对着凯尔使了一下眼色。我的意思是:不,你不用努力……就这样挺好。
“好啦,卡丽,我们给年轻人点空间吧。他们下午还要排练呢。”嘉妮也笑着看了我一眼,不知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不过倒是给了我一个离开良机。
“哦,对,对。”卡丽自己拍了个手,仿佛宛然大悟地说:“那,伊珂,凯尔,你们先去忙吧。中午十二点我们在礼堂门口见。好吗?”
“好的。”我答应一声,转身将椅子上的东西收入挎包,向凯尔示意说:“走呗。”
“嗯嗯。”凯尔也拿起他的证书,跟着我离开。
身后,余音未了。
“姐姐,你和姐夫随便去哪儿溜达一下好不好?也给我点空间啊。”
“干嘛,你有啥企图?不行,我要监督你!防止你再做出什么失礼的事!”
“你只是好管闲事而已吧……你到底是我妈还是我姐啊?”
“你说什么!”
……
“哈哈,维利,你又出丑啦!”那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似乎是在毕业典礼时候与维利聊天的人。
“力诺,你还在啊?不是说还要忙吗?”
“嗯,马上就要回去矿区值班了。说实在的,我到现在仍觉得你刚刚的笑话很无聊。”
“知道了,你个反射弧超长的无聊大叔,赶紧去守护你的晶矿仓库吧。”
“哈哈。”
我稍微回头看了一眼,见到维利正在跟另一个男人聊天。
嗯,那是力诺大叔吧,似乎近期在矿区担任仓管员。我记得他是凯尔家的远方亲戚,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印象中是一个蛮认真的人。
……
我们穿过人声嘈杂的礼堂和校园,进入教学楼,来到此时恰好空无一人的二楼教室。
我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伸手轻抚眼前已经粗糙开裂的木板桌面,仿佛还能记起已然流逝的平淡时光。
片刻之后,我对着站在桌边的凯尔说:“这礼物太贵重了……给我不合适。”
“不会,不会……”凯尔慌忙摆手:“不算贵……我跟那大叔讲了好一会价,他听说是要送给你,最后答应350元卖给我,还说优惠的150元是祝贺费。”
呃……就是祝愿纸条上写的那三个祝贺吗?原来每个值50元呢。
我也很佩服凯尔。可能他就是跟着维利学的,没想到他还能进一步压榨价格。
“而且,这可是用我自己赚的钱买的。”凯尔非常自信地解释:“我这几个假期跟着维利舅舅在外面的时候,帮忙他进货看店做买卖,可是有提成的!虽然很少就是啦……而且我也有在外面一些地方偷偷打短工的,这可是我这十个月来一点一滴积累的储蓄,没有用家里的一分钱哦!”
未成年还能去打工?他到底去了外面什么地方啊,我有点惊讶。
“都花在这么一颗莫名其妙的紫晶上,不觉得可惜吗?”我抬头问凯尔。
“我是看不懂这个啦。但是我觉得,这东西对伊珂来说一定不是莫名其妙的。因为你从不对任何花哨的饰品动心过……”凯尔的语调一路向下:“而且,我们不是朋友嘛,这就是送给朋友的纪念品呀。如果伊珂觉得过意不去……那……以后再回报就好啦。”
“需要我回报什么呢?”我却是听得很清楚,便问了一句。
“啊?我还没想好……不不,刚刚瞎说的……不用回报啦,别放在心上,哈哈。而且,不是多出一个十字架吗,就当是你给我的回报吧,哈哈……”凯尔赶紧摇头。
“我想好了。”我看着凯尔,认真地说。
“啊?什么?”凯尔顿时呆住。
“先欠着。”我笑着回答,并不急着说出刚刚的灵光乍现:“谢谢你,凯尔。我很喜欢这个纪念品。”
“那,那就太好了!那……那……”凯尔竟然握住拳头鼓了个劲。他似乎迫切想知道我的答案,不过仍是遏制住好奇心说:“那……我就先期待吧。”
就在教室里回归宁静之时,窗外一阵急风袭来,引得窗帘飞舞。
我不禁看向窗边。一会后,凯尔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真怀念呢……”
“怎么?”我仍是出神地看着窗外的湛蓝天色,想象着夜晚天边的明月。
“嘿,以前可真没想过,能和伊珂像朋友一样地聊天呢。伊珂,你还记得……呃,差不多两年前,也在这教室里,我们第一次对话吗?”
“记得啊。”
……
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是我转世后的第一天,是我自己的回忆。
那天清晨,意识到自己是个学生后,我匆匆从宿舍衣柜里拿出一件长裙笨拙地套上,慌忙洗刷好后便直接跑去教学楼。
路上恰好遇到嘉妮老师,我还大大咧咧地跟她借发带扎住乱飘的长发。我还记得当时嘉妮惊讶的表情。
进了教室,凭着“伊珂”的记忆找到座位坐下,还能听到周围同学的小声议论。
“伊珂今天居然迟到了哦……平时不都是第一个来吗?”
“第一次见到她扎头发耶……可是头发很乱,哈……”
“衣领扣子都没扣……”
弄得我很不自在。我很想找个人交流一下,但“伊珂”的记忆中似乎没有朋友。
白天的课肯定是上不好的,我时刻处于走神状态,脑袋一片混乱。
几次被叫起来回答问题都答非所问,还好看在“伊珂”往日好学生的薄面上,没被罚站。
中午被嘉妮叫去谈心,好艰难才搪塞过去,心累……
等到下午下课后,才知道我还是当天值日生,而且任务不小。
对了,还有另一个值日生。他就在前面,背对着我,一个人慢悠悠地打扫。
我想赶紧回宿舍整理下情况,于是便努力搜寻记忆画面。
嗯……找到了,他叫凯尔。“伊珂”记忆中比较有印象的,为数不多的同学。
“凯尔同学!”我马上朝着他大喊一声。
凯尔转过身来,张大嘴巴看着我,却说不出话。
可能我有点急吧,声音大了些。但他有必要那么惊讶吗?
我小步跑到窗前,关好窗户,用力拖来一张桌子靠近窗沿,接着便踏上椅子,站上桌子,对着那边连眼睛也瞪大了的凯尔说:“同学,今天我们还要擦玻璃吧?我们来分工吧!我来擦,你帮忙打水和洗布,好吗?”
凯尔沉默半响才回应说:“伊珂同学,你的裙子……是不是不太方便?”
“啊,啊,我知道啦。”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这裙子太长啦,是很不方便啊!我没办法呀!你快来帮忙吧,我们赶紧弄完回去。”
“哦,好,好……”凯尔呆了一会才动起来。他很快就打来一桶水,帮忙拧干抹布递给我,就那么傻傻地看着我擦玻璃,也不懂得抓紧时间打扫一下地板。
“伊珂同学……”过了好一会,他才小心翼翼地提出疑问:“你……真的是伊珂同学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很快便向凯尔微笑点头。
“是的,我当然是伊珂。”
嗯,在“伊珂”的记忆中,都是凯尔主动搭话,但“伊珂”并没有任何话语回应。
我是不是过于主动了?不,应该没露馅的……
转世的第一天,就是这么混乱又忐忑的一天,当然印象深刻。
……
风变缓了,只能掠起一角窗帘。
我收回全部思绪,自言自语:“今天忙完都晚上了吧。我想到时去月铃湖看看。”
“我知道。我会陪你去的。”凯尔干脆地说:“昨天下午已经说好了。”
“不觉得我很奇怪吗?”我很感谢凯尔。有人作陪当然好,就是好像有点强人所难。
“伊珂有自己的理由吧。反正我就是闲嘛。”凯尔又挺起胸膛,威风十足的样子:“男人嘛,说话就要算话,嗯!”
“呵,谢谢你嘞。”
“嘿。”
……
确实,我有自己的理由。
我的记忆中有一些模糊的画面碎片,不属于“伊珂”的记忆,也不知是不是我的记忆。
这些记忆碎片穿插于昨晚的梦境中,让我愈发在意。
黑夜,黑色镜湖的湖畔,晚风中摇摆的草木,满月的皎洁光亮下,飞舞着的精灵般花絮,那是月铃花盛开的景象。
那里,一定是月铃湖。
……
第5章 冲突
傍晚时分,镇中心广场旁边的教堂中,正回荡着一曲婉转悠扬的赞歌。
自教派改革以来,古时的复杂仪式已简化了许多,教堂的祈祷集会也不再是节日的主要庆祝方式。此时,广场上热闹非凡的公众游行和歌舞娱乐才是庆典的主流活动。
尽管如此,现在的教堂里仍坐满了虔诚的信徒。遵循旧时代传统的人们,共享着肃穆仪式感带来的心灵慰籍。
我们排成两行站在台上,在古老管风琴的庄严伴奏下,以歌声传颂美好的过去,祝福希望的未来。
当里奥神父敲下最后一个音符时,我们也结束了献唱,在袅袅余音中依序退场,整齐站在前厅侧边位置。
长久的掌声过后,里奥神父站在面向教徒们的祈祷台前,宣讲节日祝福,带领我们朗诵并主持信徒祈祷。将近一个小时后,在满场异口同声“愿圣主保佑”的祷告后,教会的庆典集会终于拉下帷幕。
正式活动一结束,我们这边的毕业生们匆匆告别前席的校长和老师后,便嬉笑着三两成群散去,有几个心急的同学甚至拔腿跑向门外的广场,全然不顾还在教堂内低头祈祷的少数信徒。
终于结束了。我暗舒一口气。此时,站在我和凯尔面前的是嘉妮老师,劳尔大叔,卡丽和维利姐弟。
“伊珂,表现很棒哦。”嘉妮赞赏地说。
“谢谢老师。都是集体表现得好。”我赶紧回应。
“就算是集体合唱,我也能听出你的声音呢。”嘉妮笑着说:“就像终于在满月之夜绽放的月铃花一样,老师很开心。”
我大概能理解嘉妮的心情,毕竟以前的“伊珂”就像是个与集体绝缘的异类。或许我现在的样子让嘉妮宽心了不少。
就在我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另一边的维利马上插话。
“嘉妮老师,我在刚刚上百号人的祈祷声中,也能清楚分辨出您动听的声音哩。”
“是吗?你可真厉害。”嘉妮笑着看向维利:“没想到,维利也有兴趣参加教会的庆典活动呢。”
“那是自然的。”维利严肃地点头回答:“我可是个尊重传统的人。”
“所以才会从活动开始到结束全程打瞌睡吗?”嘉妮保持着迷人的微笑,忽然伸手一指:“啊,嘴角还有口水……”
“哈,哈,哈!那是因为我的精神在回应圣主的征召……”维利稍稍仰头轻甩头发,故作镇定地抬起右手真往干净的嘴角一抹,才发现是被对方逗着玩。但他转眼间就喜上眉梢地惊叹:“哦,哦,哦!嘉妮老师竟然注意了我这么长时间吗!这,这,这!真是深感荣幸……哎呀!”
正要开始做梦的维利,被卡丽狠狠掐了一下,瞬间痛回现实。
我注意到卡丽一手提着一个鼓鼓的大袋子,还有长柄状物体漏出袋口,那是啥?
“这么严肃的场合不要乱发情行不行!”卡丽一边加大力度掐得维利呱呱直叫,一边看着劳尔说:“这么一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劳尔,待会在自家猪棚挖个坑把他埋了吧!”
“好的。”劳尔语不惊人死不休,此时的他严肃紧绷的脸显得尤其可怕。
“喂喂……姐夫,你是说笑吧。”维利真的吓坏了,转而向卡丽求助:“姐姐,我错了,你别怂恿姐夫犯罪啊!”
“哼!”卡丽本来冷若冰霜的脸转向我,马上换上温柔的笑容:“伊珂,以后还有1个月的暑假时间吧?多来我们家做客好吗?阿姨中午很开心呢!你看,我刚刚还在外面采购了好些新厨具,阿姨对自己的厨艺很有自信的哦!”
“好的,如果有空我就去。”说实话,我对卡丽的热情似火有些招架不住。我转而看向卡丽展示的袋中各种模具、刀具、锅具,不禁大开眼界:“哇,好多我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哩!我都不怎么懂做饭……”
“是吗!伊珂,要不现在就去我家吧!阿姨很擅长烤制糕点面包的,可以教你哦!”卡丽兴奋地说:“如何?嗯……我们可以先从简单的三明治做起!”
“啊……现在就先不了……”我为难地回答,又朝着凯尔努嘴示意:你也说点啥啊!
凯尔点了点头,正要开口之际,嘉妮老师已经上前救场。
“好啦,卡丽。难得的节日庆典,伊珂今晚可能还有活动呀,是吧?”嘉妮朝我眨了一下眼睛。
“是的,所以先谢谢卡丽阿姨啦,我隔天再去拜访吧。”我赶紧接着说。
“那也是,那也是。”卡丽很快就甩开失望,接着说:“伊珂,你是跟谁有约吗?如果一个人的话,现在晚上外面有好多陌生人,阿姨有点担心呢,要不就让凯尔跟你一起吧。”
“是的,就是跟凯尔一起去办点小事而已。应该很快就好了。”我回答说。
“嗯,那好吧。总之,好孩子不要在外面逗留太晚哦。”卡丽就像在嘱咐自己闺女一样。
“卡丽说的也对,现在外面人比较杂,老师也有点担心哩。”嘉妮也向我嘱咐说:“伊珂,虽然你已经成年了,按理说老师不应该过多干涉你生活的。不过,毕竟你现在还算是温芝之家的人,那还要遵守门禁时间。当然,考虑到今晚是仲夏满月庆典,就适当延长至8点半前回来吧,好吗?”
“好的,谢谢嘉妮老师。”我之前已看过怀表,估算现在大概7点半左右,有1个小时的活动时间,没意外的话应该来得及。确实,以前在学校的严格管理下,没法随便跑出去外面看满月,也不合适。所以,今晚可以说是难得的机会,再往后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更何况,现在的我莫名地焦急。一想到要去月铃湖探险,心脏就扑通猛跳,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神奇感觉。
难道是谁在召唤我……?
不,不可能吧……
“阿姨还是有点不放心。来,伊珂,拿上这个!”卡丽转眼就从袋子里掏出一根东西塞到我手里。
我呆了一下,仔细一看,是一根长约35公分,直径约4公分的木棍。
这……
“这是……擀面杖?”我举起这根比小臂还长的粗木棍,困惑至极。然后呢?
“嗯,没错。要是遇到流氓,你就给他一棍子!”卡丽抬手用力挥了一下,气势十足。接着,她盯了凯尔一眼,“哼”了一声说:“要是凯尔像他舅舅一样做些失礼的事,你就拿这个狠抽他屁股!我跟你讲,用起来效果超好的!我用过几次……”
“妈……”凯尔的眉毛皱得都扭曲了,仿佛在无声请求:别再说下去了……
“这个……恐怕不太方便……”我好无语。带把擀面杖去看个湖,怎么想怎么滑稽。
“难道还不够安全?”卡丽想了想,再度敞开袋子搜索了一下,悠悠地说:“其实还有别的东西啦,都是我平时看店时用来对付些臭不要脸的死流氓,我看看……嗯,还有平底锅,斩骨刀……”
“哦,哦,那还是这个好哩。谢谢阿姨!”我马上决定接受擀面杖。
嗯,相比带着锅和刀穿街过巷去看湖,带个杖很正常啊!嗯,就是这样!
“那好嘞!”卡丽开心地笑了,又再三嘱咐凯尔:“你小子,记得保护好伊珂啊!要是敢乱来,做什么出格的事,我保证你屁股开花!”
“我不会乱来啦……”凯尔哭笑不得。
终于告别卡丽等人。我和凯尔走出教堂门口后,不由而主地同时松了一口气。
呼……
……
我和凯尔都穿着今早的毕业礼服,这会身上也没带挎包之类。走出教堂,我就将显眼又突兀的擀面杖甩给凯尔,让他记得带回家去。
我看到凯尔露出了苦笑,可能他也感得违和吧。不过,这毕竟是他家的东西,还附上他母亲的嘱咐,他也不好随便扔掉,只能硬着头皮拿着,与我同行。
镇中心广场的晚风有些温热。
此刻,广场中心的木头高台正燃烧着熊熊篝火,向着夜空起舞的火光映衬着天上的皎洁满月,一如千年来神秘的祭祀传承,只是多了今夕欢乐的节日气氛。
以篝火为中心,里三层外三层牵手围成圈的人们,在乐手们欢愉轻快的音乐伴奏下,带着强烈的节奏感踏歌起舞。
大半个镇上的人聚集在这里,和少些对民俗风景感兴趣的外地人,不分彼此地对歌共舞,痛快淋漓地抒发着喜悦和兴奋之情,烘托起炙热的庆典气氛。
我却无意驻足于此。
穿过人群拥挤的广场,走过略显冷清的大道,踏上商业区小街道,这儿是另一个世界。
此时的商业街,很多店铺已经提前打烊。坚持开业的少数商家,昏暗的灯火,稀稀落落的行人,令得大半条商业街更显冷寂幽暗。
与昨天下午人声鼎沸的商业街截然不同,此刻最热闹的是街道末尾的酒吧街。
我看到酒吧街灯火通明,少见的成排七色彩灯给街道披上妖艳的流光溢彩。
小镇未通电网。那是由小型能晶动力源供能的稀罕浮夸灯具,维护费用不低,只有那些客流如织的火爆酒吧才需要这些玩意。
离酒吧街越近,人声越是嘈杂。勾肩搭背的男男女女,肆无忌惮的嚷笑声,迷离于浑浊空气中的烟酒味……
与镇中心广场淳朴的节日气氛截然不同,这是属于灯红酒绿世界的快乐。
真糟糕。但无奈非得经过这里才能出镇。
再走几步,我忽然发现前方的街道上,竟然还半躺着一个人。
那人衣着脏乱,鞋子上满是泥土,蓬头垢面,歪头靠在墙边,大半个身体却瘫在路上,占据了本来就不宽敞的小半街道。
几个酒瓶子堆在那人身边。夜风吹过,那人身体一抖,不慎碰翻一个空酒瓶,那瓶子便咕隆咕隆地顺着风势滚了起来。
若不是看到那人动作,我还以为那是一条死尸。
这是哪里来的酒鬼流浪汉?我不记得镇上有这号人。
我小心翼翼地从那流浪汉脚旁绕过,小声对凯尔说:“快走……”
就在不经意的一瞥间,我见到那人睁开眼,顺手拎起一瓶酒就往嘴里灌,一边喝一边看向我这边。
我赶紧加快脚步。
这时,身后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教会学校的学生啊……呵呵。愿圣明保佑你们,嘿嘿。”
我愣了一下:圣明?这不是教会崇敬的圣主称谓。那人在说啥胡话呢?
我忍不住回头一看,见到那流浪汉仍在喝着酒看我。那人对上我眼光后,还朝着我咧嘴一笑,顺便举了举手中的酒瓶。
真教人不舒服!
我几乎跑了起来。当我刚转回头想要看路时,却看到个黑影。
不好……
“哎呦!”我来不及停下脚步,直接撞上前方某人的身板。
“不好意思……”我后退几步,这才看清前方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看清楚点走路啊!嗝……”一个略胖的男人,右眼圈一团肿黑,双眼迷离地看着我:“哟,学生妹啊……”
“急着投怀送抱吗?哈……”旁边另一个男子,左脸一片淤青,笑起来又猥琐又滑稽。
这又是哪里来的家伙?我厌恶地再退两步。
“打扰了!”这时,凯尔迅速跑到我前面,转头对我说:“伊珂,我们走。”
“走什么走啊。嗝……”黑眼圈男没有半点让路的意思:“这么晚,想走去那里啊?要喝酒吗?还是想去郊外干什么啊……哈哈。”
“现在的学生真不像话啊,哈……”左脸淤青男的眼神绕过凯尔,上下打量着我:“太不像话了,穿得这么正经,内心这么龌蹉……呀,小妹妹穿的都是主管喜欢的款啊!白礼裙,黑蝴蝶结,平底鞋,哦哦,是不是里面还套了长筒袜啊!什么颜色的啊?哦,也是白色吗!要缺钱的话,可以卖给叔叔哦!反正你待会也不需要吧!”他一边说,还一边看向黑眼圈男:“是不是啊,主管……嗝。”
“屁!你才喜欢!”黑眼圈男似乎还有点清醒,马上就骂着回应。
“啊?刚刚在‘月神’酒吧,你不是说……”左脸淤青男还想继续爆料,却马上被他主管打断。
“屁!你再放屁!嗝!”黑眼圈男恼羞成怒。
“说够了没有,流氓!”凯尔生气极了,抬高声调吼了一声,举起手中的擀面杖,伸直手臂,棍头直指两个酒鬼:“快让路!”
可那两个酒鬼只是愣了一下,马上就大笑起来。
“哈哈!”黑眼圈男看向他的酒鬼同伴:“这小子在威胁我们啊!怎么办啊,亨利?给我正当防卫一下啊!”
“哈哈!”那个叫亨利的左脸淤青男,向前走几步,斜低着头,伸出右脸几乎贴近凯尔握紧前伸的棍头,怪笑着挑衅:“来呀,打呀,用力打这里啊!”
凯尔冷着脸,很爽快地抽出一棍子。
“啪!”
这清脆的声音瞬间吸引了酒吧街上好些人的注意。
“哇!”亨利怪叫一声,双手捂着右边新增的长条状淤青,往后跳了一步,气急败坏地大叫:“还真打啊!我揍死你!”跟接着,他就咬着牙向凯尔扑去!
“亨利抓住他,我来帮你!”黑眼圈男抡起衣袖,也加入战团。
凯尔二话不说,小步跑到离我稍远一点的地方,便跟那两个酒鬼混战起来。虽然他有棍子在手,但毕竟没受过什么格斗训练,一对二很快就挨了几拳,没几轮就落下风。
再一会,凯尔就被亨利从背后锁住双臂,连棍子也被黑眼圈男抢走。
“哼哼,刚刚打得很爽是不是?亨利,要我打他左脸还是右脸啊?”黑眼圈男举高棍子,得意洋洋地问。
“左,左右都各来几次!哎呦,主管,快动手啊,这小子力气好大!”亨利一边吃力地困住凯尔一边说。
“住手……”我看到凯尔死命挣脱不得,紧张地在街上四处张望,寻找帮助。
雅文吧
好,我看到了!
那个瓶子不错!
我快步捡起刚刚被风吹滚起来的空酒瓶,不顾街边那个半死人般的酒瓶原主人眼光,只想快点加入战局!
嗯,目标就是那个黑眼圈男的后脑勺!
“住手!”
我还没动手,前面已有人捷足先登。
黑眼圈男举高的棍子已没**下,他的右手腕此时正被一个挺身而出的高大壮汉单手控制住。
“哎呦……”黑眼圈男不一会就呼喊起来,手指一松,棍子立刻掉到地上滚起来。
“怎么?”壮汉冷冷地看着黑眼圈男:“刚刚在‘月神’闹事被赶出来,马上又在街上搞事?”
与此同时,凯尔也乘机猛地抬头撞向亨利的下巴,只把对方撞得“哎呦”直叫并松手跌坐在地上。恢复自由的凯尔,马上先拿起地上的棍子,然后才跟帮忙的壮汉道谢。
我看到又有一男一女走近亨利。其中的年轻男子动作利索地将亨利两手锁至起身后,逼得对方无法动弹。
“可恶……又是你!我,我跟你拼了!”黑眼圈男一咬牙,不顾一切地向抓住他右手腕的壮汉打出左拳。
“哼。”壮汉一个转身绕至黑眼圈男身后,右腿一扫便把他绊倒在地,控制着痛叫连声的他面朝下躺在地上,火速掏出一个手铐将他两手紧锁在身后。
跟接着,壮汉快速搜了一下黑眼圈男的全身,从对方的前口袋中搜出名片和工作证,严肃地说:“聚能联合工业月铃矿区主管德肋,很好,没想到提前相遇了,谁说你今晚在矿区值班的?行为不端,刚刚在酒吧里猥琐女性,现在又攻击他人,你被捕了。”
“胡说!你有什么证据!我要控诉你!你是谁!”德肋一边吃着地上的灰尘一边大吼。
“国家调查官,莱特,编号03184,欢迎提出您宝贵的意见。”壮汉转而向亨利边上的男女喊话:“菲利,芙琳,跟镇上的治安官联系一下,给这两个酒鬼安排个地方醒醒酒。”
“哼,哼……调查官啊。”德肋冷言冷笑:“检察院的人要管到治安小事吗?不用劳驾您大人吧!你无权逮捕我!”
“您说得对。但我有专项调查令,关于非法货物运输……今晚我们先好好聊个通宵吧。”莱特语气严厉地回答。
“……”德肋眉毛抖了一下,嘴巴张了张,再没说出一个字。
“已经没事了。”莱特看着站在旁边的我和凯尔,语气温和得多:“后面交给我们就好。你们可以离开了。”
“这不公平!”亨利喘着气展示他右脸上的淤青;“看看这个!我被那家伙拿棍子袭击了!为什么他们可以走!你们怎么不管!你们有权移交治安官处理的吧!”
“什么棍子?”莱特扫了一眼凯尔手里的东西,马上判断说:“我只看到一根擀面杖。”
“你!我,我要向检察院投诉你!”亨利气急败坏。
“好的。你记得按文本格式写投诉信。”莱特看向芙琳,交代说:“芙琳司务官,麻烦你到时亲自受理一下这位先生的投诉。”
“没问题。”芙琳展颜一笑:“我很习惯这种事了。”
“……”亨利彻底闭上了嘴。
……
这段意外的冲突就这样结束了。凯尔受了点皮外伤,还好没什么大碍。
我悄悄扔掉手里的酒瓶,和凯尔谢过出手相助的莱特等人,继续赶路。
浪费了点时间,应该没问题吧……
一路上,我看到凯尔嘴角的小片淤青,很是过意不去地道歉:“对不起,凯尔。要是你没来,就不会受伤了。”
“没事,是我自己要来的。”凯尔却笑着回答:“还好我来了,要不受伤的就是你了。”
“谢谢……”这让我更加过意不去了。
酒吧街的明亮灯光渐渐甩在了身后。
马上就要出镇了。
……
第6章 精灵
仲夏之夜,高悬天边的满月比平时更大更亮。点缀着夜幕的繁星凝聚成河,一抹千里,直落天边,仿佛与地上蜿蜒流淌的涓涓溪流共汇于远方的月铃湖。
借着皎洁的月光,我们翻过小丘,踏过草地,沿着溪流一路前行。
夜晚的野外更为冷寂。此时,能打破这份静谧的,只有偶尔作响的风吹草动声,淙淙的水流声,以及踏过脚下碎石的摩擦声。
从镇口到月铃湖,就算走路也不过30分钟左右的距离,此时却显得特别漫长。
感觉就像过了一个世纪。
路上的月铃花越来越多了。月光倾洒下的累累花朵饱满圆润,就像悬挂的串串夜明珠般压弯着娇嫩的花身,又仿佛在等候绽放的时刻。
待得步入一片广袤的月铃花田,我终于看到前方那幽雅辽阔的湖泊。
黑夜拥抱着深邃的湖,明月和群星给她嵌上闪烁的晶钿,点缀着朵朵银珠的月铃花田是她的高领项链。
这就是月铃湖。
夜幕下,看不清遥远的天水交界线,听得到深沉的风起浪涌声。就在一刹那间,我仿佛有面朝大海的错觉。如果面前的是神秘的生命之海,那今夜她会揭示什么样的奥秘呢?
感觉心跳在加快。耳边传来的,还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我们是走走跑跑来到这里的。夜风送来一丝冷意,我倍感精神放松之余,才发现身体的疲累。
好的,已经到达目的地了,接下来干吗呢?
我却不知道。
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傻。因为一些破碎的记忆和莫名的梦境,就急匆匆跑来月铃湖。确实,满月之夜的月铃湖散发着别样的魅力,美轮美奂的景色让人陶醉。可是,也不至于大费周章地跑来观赏呀。
我感到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淌着,却不晓得下一步要做些什么。
难不成我真的是干了一件大蠢事?
我不禁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凯尔,却看到对方也在看我。
尴尬地对视几秒,我们竟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也许他刚刚有着相同的想法。
不过,有朋友作陪干一件傻事,感觉挺好的。就像是一个傻瓜变成了两个,感觉做的事也不会那么傻了。
还好有你,让我不至于显得那么蠢。
我从裙腰下方的缝隙口袋中掏出怀表,打开表盖一看,只见此时已经是7点59分。秒针再走一圈就是8点了,按嘉妮老师的门禁时间,差不多就要回去了。我还要等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
我茫然地看着秒针转动,像在等待一场并不存在的演出开场。
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
表盘时针指向了“8”点位置,秒针开始了新一圈的轮回,一如不可逆转的时间流逝。
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拂过耳边又卷起我几缕发丝的晚风。
我似乎还隐约听到沙沙作响的声音自远方传来。那是风吹草动的声音吗?
打开表盖的怀表躺在我的右手掌中。我伸出左手,食指隔着表盖饰纸轻轻触摸着其中的蓝晶碎片。冷酷的锐利感透过指尖直入心扉,只觉愈发惆怅。这并不是打开神秘奇迹世界的钥匙,或许是我想多了。
只觉得晚风更甚,阵阵冷意扑面而来。更多的长发被冷风掠起,随风拍在我脸上,像在提醒我回归现实。
可能是刚刚着急赶路,发带又松了。我总是扎不稳这轻柔的长发。于是,我便收好怀表,准备收拾下这些总是跟我过不去的调皮鬼们。
风更急了。
当我抬起右手,仅以食指和拇指摘下发带之时,一阵劲风骤然袭来。
呀!
我的发带就这样被急风掠走,卷上半空,又向着右前方飘落下去,遁入暗夜之中。
我下意识追了过去。那是第一天跟嘉妮要来的发带,磨合到现在,几乎都有感情了。
后面的凯尔见状,也追上来帮忙。
急风却是一阵接着一阵。当我着急弯腰寻觅时,又不得不抬起右手按住半边乱飘的头发。
眼光扫过四周之余,我看见花田中那缕缕珠玉般的花朵正摇曳不止。再过片刻,那些原本弯下娇躯的花身们竟缓缓地挺直了腰。
白玉般的月铃花蕾,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绽放了。
月光倾洒下,我才惊讶地发现原来通体洁白的花瓣末端竟还带着数撇深红,鲜艳如血,这是她们生命的最后徽记吗?
然而,没等我赞赏多一分钟,那些花瓣便一片接着一片脱离花茎,随风飘起。
我挺直腰身,抬起头,惊叹地看着漫天飞舞的花瓣。疾风和夜空为她们搭起最后的舞台,月光给她们披上绵长的银纱,仿佛在缅怀她们短暂的生命。
没想到这花儿竟脆弱如斯。待得风止之时,花雨自天而降,悄然洒落满地芬芳。
那是一种摄人心魂的凄美,透过眸子,沁入心扉。
如果可以,能否再给我一束更亮的光,好让我看得更仔细些?
我在心里祈求着。
就在这时,仿佛有什么声音,直入脑海。
叮……
那是什么?
我看到前方似有一点光亮,在花雨中穿梭,慢慢向我接近。
是萤火虫吗?
我很好奇地向那光点走去。
嗯,我看清了,那是一个如月铃花蕾般大小的小光球。她在我的眼前停下,不像那些坠落在地的花瓣,而是就这么悬停在空中,仿佛在凝视我的双眸,好神奇。
我伸出双手,想触碰这团光亮。当我的双掌与她愈近时,我能感到些许温暖,完全不同于蓝晶或紫晶的冰冷。
我改变注意,只是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地戳了一下小光球。指尖未传来任何实体感觉,但我却见到这团光亮稍稍飘开一些距离,仿佛在害羞的样子。
“你是哪里的精灵吗?”我收回手,笑着问那光球:“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咯?”
那小光球只是飘了几下就停止动作。
“精灵吗……”凯尔站在旁边,看得呆呆的:“从没见过呢……不过感觉很可爱的样子。”
“我也没见过……”我正要这么说下去,却忽然卡壳。
我没见过吗?
是的,应该是的,我现在的记忆中,没见过的啊!
我努力地说服自己。可是,刚刚脑海里的奇怪闪回又是啥?
想不起来。
“如果是精灵,是不是可以许三个愿望的?”凯尔大开脑洞地瞎想,跟接着便说:“那么,精灵,请听我第一个愿望,帮伊珂找到她的发带吧!”
“凯尔,别说笑啦……”我正想打消凯尔那不切实际的念头,却见到那小光球竟然又动起来,径直飘向右前方。
咦?我愣了一下,便和凯尔一同跟上。
片刻后,小光球停在一处花丛上,接着便缓缓沉下。
我跟过去,拨开花草,顿时呆住。
发带真的就躺在那地上。除了小光球外,我居然看到另一个更小的光球。只是,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两枚光球便先后潜入地里,很快便看不见任何踪影。
我惊讶至极,一边拿起发带扎好头发,一边盯着那片泥土出神。
“伊珂……真的找到了?这么神奇?!”凯尔凑上前来,惊讶得嘴巴都张大了:“难道真的是精灵?真的能实现愿望?那是不是还真有两个愿望的……啊,不行,要是乱许愿会不会要付出什么代价的……”
“凯尔,把擀面杖给我一下,谢谢。”我对那片泥土很在意。
“哦,好,怎么了?”凯尔一边递给我棍子一边问。
“我想知道地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我接过凯尔的棍子,蹲下来后,用棍子挖起小光球刚刚潜行的土地。
本来我还想着是不是要挖出个大坑才行,但没一会就感觉棍子碰到了硬物。
这么快?
我加快速度用棍子拨开周围泥土,很快就挖出一枚小物件。
这是什么?
我拿起这颗小东西,对着月光一看,更加诧异。
又是一枚小指般大小的水晶状物件,通体深红色。
竟然是一枚红色能晶!?
完整的小圆筒形状,这应该不是类似蓝晶的碎片。
不同于蓝晶和紫晶的冰冷,这枚红晶有些温度。
是因为里面寄宿了两个光球,或是两位精灵的缘故?是的,我再也见不着小光球,怕是已经回归到这神秘的红晶中。
“这也是能晶吗?长得好像紫晶啊,但又是红色的。难道是被谁埋藏在这里的宝物?”凯尔也蹲了下来,很惊讶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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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不是……要真是被藏起来的话,埋的土也太浅了。说不定是被谁丢在这里的,而且时间也没多长,所以只被掩盖了一层浅土。”我觉得很奇怪。这红晶并跟紫晶不同,并非从矿石中被挖掘出来的,也不像是被谁特意藏在这里的。如果真是被人丢的,那为什么要丢呢?这红晶似乎还附着两个精灵般的小光球,如此神奇的物件,谁会无故丢弃呢?
“好像也是哩……伊珂,能看懂这红晶吗?这什么来历呀?”凯尔继续问我。
我摇了摇头。我也想懂,谁能告诉我答案?
“算了!可能这就是缘分吧!伊珂,恰好你要读能晶工学专业,这些说不定就是吉兆呢!是不是?”凯尔很乐观地说:“没关系,以后就能弄懂了!”
我点了点头。嗯,吉兆吗?听起来也不错的。
但愿如此……
“那,凯尔,我们回去吧,时间似乎有点晚了。”我琢磨着现在也想不出答案,不如离开。而且,今晚竟会有这样的奇遇,实在是大大出乎我意料了。
本来,我原本的想法,是如果看到满月夜的月铃湖,会否唤醒一些沉睡的记忆。
现在,不但没有任何曾经的印象,反而多了更多的谜题。
红晶,光球,而且是两个光球……
还有紫晶,以及蓝晶碎片,这都什么意思呢?
越想头越痛。
罢了,回去吧。
我和凯尔站起来后,我将红晶收入口袋,把擀面杖递给凯尔,两人沿着原路返回月铃镇。
……
风停了,感觉却更冷。
踏着满地的花瓣,看着洁白丛中点缀的鲜红,感叹之余,却有寒意攀上心头。
毕竟,虽然是很美的景象,但绽放之后的凋零也意味着死亡啊。
呃,别想太多,自己吓自己……
我这么安慰着自己,却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又低声嘱咐凯尔:“我们走快点吧……回去要迟到了。”
穿过花田了。再往前走一段路,沿着溪流逆流而上,就是回去的路。
只是,身后怎么还有飒飒作响的声音?
这时候可没有风啊。
我骤然紧张起来。
“伊珂,伊珂,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凯尔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往后张望。
“快走,别停……”我紧张地催促凯尔,却发现他彻底呆在原地。
“那是什么……”凯尔的神色多了些许惊恐。
我循声望去,看到后方的花草一簇簇地被压倒至两旁,花丛中似有什么东西在穿行。那些花草再高也不超过人的半身,可此刻我却看不见任何其他人的身影。
难道……是什么动物在爬行?
“嘶……”
我听见凄厉的低吟声。
那些东西,没有半点气息,缓缓闯出花丛。
一只,两只……
此刻,却只能听见我和凯尔紧张的呼吸声。
……
第7章 死灵
再度吹起的夜风打在脸上,寒意如触电般遍及全身,令我不禁打起哆嗦。
那两只东西就在我们面前,不过十步之远。月光让我得以看清它们可怖的模样,却感觉更加胆颤。
如野狼般的猛兽,此刻正四脚着地,半弓着身,作势欲扑……!
我看到那两只野兽咧开嘴巴外露的尖锐獠牙,从它们嘴角淌下的却是黑色粘稠的液体,而且兽身都没有呼吸起伏的特征!
再看仔细些,还能发现两只野兽几乎都被瞳孔占据的眼球,其中一只半边脑袋似被削掉一角,另外一只的右小腿已明显折断并露出骨头,但都似乎对它们没有任何影响。
我甚至闻到随风飘来的腐臭味。
这不是活物……!
是僵尸狼?!什么力量在驱使那两具死尸,是死灵?恶魔?!这个世界竟然真的有这些恐怖的东西吗!?
猝不及防见到这么超现实的可怕怪物,我的脑袋一片空白,身体一阵僵硬。
我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前方的怪物,害怕不小心转移视线就会遭袭。
就在这令人胆战心惊的对峙中,那两只怪物虽一直未有动作,但利齿摩擦传来的尖锐声音仿佛在撕裂着空气。
该怎么对付这些已经死掉的东西?!
也许我应该先后退,保持更远的距离,然后赶紧……跑!
我看着那不知何故站着未动的怪物,依然心存侥幸的想法。就在我想提示凯尔之时,他略带颤抖的声音已经响起。
“伊珂,伊珂……我们先一步一步后退……保,保持镇定!”凯尔又一次站在我前面,右手紧握着擀面杖,仿佛举着一把利剑指向前面的怪物,伸出的左手护在我身前,示意我慢慢后退。
“小心点,凯尔……”我看到凯尔僵硬地点着头,而他的眼睛却始终盯着前面。
我们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后退着。
很好,前面的怪物始终没动。它们是在忌惮什么吗?如果是的话,就烦请保持那个姿势,放我们安全离开吧……
距离二十步远了。
距离三十步远了……
我的心脏跳得更快,好像计划马上就要成功。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我的左脚却被地上的劲草绊住,后退的右脚来不及收回,一个踉跄,身子立刻失去重心,向着左后方倒下!
“呀!”我不禁喊出了声。
“伊珂!”凯尔被我的声音惊到,回头一看,马上便弯下腰要扶住我。
但我却见到前方那两只急袭而来的怪物!
“小心!”我用力把凯尔推开到旁边,自己却也摔倒在地上。
杂草堆成了我的缓冲垫,令我不至于摔得太重,但下一秒我就听到凯尔的惨叫。
“啊!”
我看到凯尔拿着棍子的右手已被其中一只怪物咬上!那怪物瞬间就扑倒凯尔,而棍子也在同一时间脱手,滚到了草地里。
“凯尔!”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忽然小腿靠近脚踝的位置传来一阵剧痛!
我痛得也叫出了声,低头一看,我的裙子恰好被卷上一小截,另一只怪物已咬住我露出的右小腿!獠牙刺破我的长袜和皮肤,冰寒的痛感直入骨髓。我半躺在地上,下意识地收腿,却是连着那怪物也一起拖了过来。我看到那怪物的漆黑瞳仁如深渊般死盯着我,感到伤口处的剧痛一阵甚过一阵,强烈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令我恐慌地喘息起来!
不……我才不要死在这地方,我不想被这样的怪物杀死!
强烈的求生欲望,令得我咬着牙半撑起身体。我现在手无寸铁,但我还有双手!我忍痛屈着腿,好让那怪物离我更近一些。跟接着,我吃力前倾,伸出双手掐住那怪物的脖子!
那怪物的皮肤似乎都腐烂了,我能感到自己的十指掐入它的烂肉,近距离直冲而来的腐臭味让我作呕,但我只能用力坚持!
我看到怪物脖子上黑色血水般的东西顺着我手指流出来,我也能感到自己的血液正从小腿伤口处渗出。就这样以血换血,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怎么消灭这怪物,但我似乎没感到那么痛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穿过我指尖的皮肤流进体内。
很冷,像是寒冰细流,仿佛嵌入血管急速流动,连着我的双手都变得冰冷,渐渐地没了力气。我惊讶地看到,从手指幽幽蔓延至手掌手背的诡异漆黑。
只是,那诡黑攀至我的手腕后,就终止了前行。一会后,那团诡黑竟缓缓退去,而我的双手也渐渐恢复了原色和温度。
怪物紧咬着我小腿的獠牙,竟开始慢慢松开。
一小会后,那怪物虽然还张着嘴巴,却歪着头向旁边瘫去。
我抽回双手,任凭那怪物翻倒在地动也不动。我愣了一下,快速脱下半截长袜,瞥过一眼小腿仍流着血的伤口,见到伤口周围也弥漫着一圈快速退散中的诡异黑色,待得诡黑退尽,伤口处便从冷寒刺痛转为火辣疼痛。
强忍着小腿的痛楚,我撑着站起来,走几步捡回地上的棍子,便朝着凯尔那边冲去!
“伊珂!别过来……!”凯尔被扑倒在地,以右臂挡着怪物的攻击,左拳击打着怪物的同时,还向我喊了一声。
我可不管这么多。我吃力冲到凯尔旁边,对着那撕咬着凯尔手臂的怪物脑袋,狠狠地甩下棍子!
“咔……”一阵闷响。
那怪物腐烂的皮肉又塌下一块,却仍是死死咬住凯尔右臂不放!
“怪物……放开!”我强忍难闻的恶臭味,左手掐住怪物脖子,右手抡起棍子用力砸向它的脑袋。
“去死……”我低声喊着。我不知道这已经死去的东西还能怎么再死一次,我只是本能用棍子砸着它,一下,两下……
冰寒,又是冰寒的诡异气息,从我那掐入怪物死肉的指尖传来。所幸的是,那些酷冷的异样感消逝得很快,仿佛被我的体温融化。我看到我的手指在逐渐变黑,但那些诡异的黑色攀至手背后便又慢慢变淡,直至消于无形。
我看到怪物开始松口,那驱动怪物的力量仿佛消失不见,令我忽然感觉像是掐着一条死去已久的狼尸。
“呼,呼……”我喘着气,将左手掐着的东西猛地一扔,只见那怪物在地上滚过一下后便没了动静,仿佛又回归尸体的状态。
结束了……么?
刚刚支撑我行动的力气瞬间都被掏空。我一下子就瘫坐在地上,甚至都抓不牢棍子,任凭这根功勋武器掉落在地。
“不,不是叫你别过来……吗……”凯尔还躺在地上,左手按着右手臂上的伤口,喘着气歪头看向我。
“没事……没事就好。”我呆呆地看着凯尔,看着他鸡窝般的头发,抹布般的领带,脸上青一片红一片,衬衣黑一片绿一片。
对视片刻,我却傻傻地笑出声:“哈……哈。”
“哈……”凯尔也跟着傻笑起来。
我的发带又松了,数束发丝在前额随风乱飘,戳得我忍不住眨了几下眼睛。我猜自己现在的狼狈样子应该不比凯尔好太多。不过,至少还活着,不是吗?
劫后余生的感觉真好。
“哈……啊,咳,咳……”
凯尔笑着笑着,就喘起气来。不一会,他的声音竟开始颤抖。
“伊,伊珂……”凯尔笑不出声了,满脸的恐慌神色。
我愣了一下,旋即清醒过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靠近凯尔。我半跪在地,拉过他的右手,拔开他的右袖袖扣,用力卷起他的右长袖一看,顿时吓住。
凯尔的右手臂上是一排触目惊心的血洞,血已凝固成黑色块状,伤口周围的肤色全部变成深黑,而那诡异的黑色还在分别向着手掌和上臂蔓延,仿佛暗黑的毒蛇缠绕着他的手臂,一点点吞噬着他的血气。
“伊珂,伊珂……”凯尔的嘴唇逐渐失去血色:“我……我的右手,好冷,好冷……肩膀……也开始冷了……怎么办,怎么办……”
“别怕,别怕……”我的声音也颤抖起来。我看到凯尔整个上手臂都已经变成黑色,衣服遮住的地方我看不清,但听他的说话,怕是已经蔓延至肩膀,那下一步是要到哪里?!
我越想越怕。我原以为那些诡黑不过是稍纵即逝的异像而已,却没想到凯尔的情况与我完全不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人而异吗?还是有什么我疏漏的破解细节?!
“伊珂……我……头有点晕……”凯尔的声音开始迷糊起来,仿佛陷入什么回忆:“哈……我,我想起小时候,我妈给我讲的故事……她,她说,夜里外面会有死灵游荡……会带走活人的灵魂……所以,小孩不要外出太晚……哈,哈。那只是传说吧,是,是她吓我的,而已吧……”
“……”我沉默着,咬牙强迫自己思考。为什么我会没事?我当时手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啊!为什么那些诡黑会消退?!我身上还有什么啥?怀表,蓝晶碎片,红晶……都不可能的,我没用过这些啊!
难道……是我自己,我的双手……?
于是,我抱着一丝希望,颤抖着伸出双手,按住凯尔的手臂伤口。
寒冷。可怕又熟悉的寒冷气息,犹如钻入我的指间皮肤,在我的血管中肆意闯荡。
我的指尖,手指,也开始变黑了。
“伊珂……我,我是不是要……要死了……”凯尔艰难地吞咽着,声调变小了许多:“我不想这么快……死掉……我,我还有话没跟你说……”
“等一会再说。”我匆匆回答,看了一眼凯尔,看到他的脖子上似乎刚冒出几痕黑线,但很快便又缩入衣领内。
难道真的有效?我惊喜交加,全然不顾自己的手掌也弥漫着诡黑。
神啊,真的发生奇迹了!
我看着凯尔手臂的诡黑正在消退,他的手掌和上臂都渐渐恢复了血色,原本的一片漆黑开始分散成团,变成黑痕,慢慢变淡。
我看得几乎要哭出来。
“伊珂……不行,还是不能说……”凯尔的意识似乎还很混乱,继续说着胡话:“我,我都要死了……乱说话会给你造成困扰的,不行。总之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很快乐……你以后也要快乐,一直快乐……”
“放心,你不会死的!你没发现自己说话顺畅很多了吗……?”我看到自己手掌的诡黑也消退了。待得那些可怕的痕迹都消失后,我松开手一看,发现自己满手都是血污,而凯尔手臂上的伤口也在重新渗血,不过,已经是鲜红的血。
“借一下啊。”我大大松了一口气,凑上前把凯尔的领带扯下来,给他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嗯,应该没大碍了吧……
“怎么样?有什么感觉?”我小心翼翼地看着凯尔,问了一声。
“好像……除了伤口痛,刚刚的冰冷和窒息感都没有了……我刚刚明明感觉心脏都快停跳,可忽然又没事了。”凯尔呆了呆,恢复过精神后,赶紧问我:“伊珂,伊珂!你呢,怎么样了?!”
“没事,我没事。”我疲劳极了,想站起来,却发现腿部又麻又痛,刚刚是跪了多久?而且,我的右小腿也有伤。
于是,我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解开自己的蝴蝶结领花,拆出丝带给自己右小腿包扎伤口。
片刻过后,我忽然想到个事,便问起凯尔:“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哦,啊,哈!”凯尔的脸刷地红起来,过了好一会才憋出几句话:“我想说……谢谢你,刚才一定是你救了我吧。不然,我可能真的就死掉了。”
“不……是我要谢谢你才对,连累了你。”我低头道歉。我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件,但不管怎么说,确实是我连累了他。若我的猜测不成立,凯尔真的死去,我该怎么跟他父母交代?想起来真的是既后怕又后悔。
“不……还是谢谢你。”凯尔坚持说。
“不,是我对不起你。”我也很固执。
下一秒,我们便沉默对视起来。
气氛忽然有些尴尬。
不对,现在还不是放心的时候。
“回去吧。”我收回眼光,低头捡起棍子,随手拍拍身上的灰尘,吃力地站立起来。其实拍也是白拍,估计现在这条裙子脏得可以扔掉。
“嗯,赶紧走吧,不能再久待了。”凯尔很快就醒悟过来,跟着站起来后,又问了我一声:“伊珂……走路没问题吗?你的腿受伤了。”
“还行。走吧,走吧。”我边迈开步子边催促凯尔。感觉小腿虽然很痛,但好在没有伤筋动骨,还走得动。
我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两条躺在地上的狼尸,刚刚那可怕的经历仿佛一场噩梦。
是什么力量在驱动那两个死物?这力量又是怎么消失的?
跟“我”……有关吗?
“我”究竟……是谁?
我浑身一颤,不敢多想。
我想赶紧回去,回到那温暖的港湾。
……
我们急匆匆地赶路回去,一路上总是胆战心惊,生怕再遇到什么怪物。
黑夜,野草,晚风……同样的景象,此刻却显得狰狞凶恶,只有天边的满月仍洒下温柔的光亮,为我们指引回家之路。
我们终于见到久违的小镇灯光。
踏入镇上的街道,饶是那空气浑浊、灯光妖艳、人影暧昧的酒吧街此刻也显得温情无比。
好些人驻足对我们指指点点,隐约还有嬉笑声传入耳朵。
我和凯尔不敢停留,几乎一路小跑。
穿过昏暗的街道,我见到那个酒鬼流浪汉还半躺在地上。当我再度经过他的脚旁,我不小心又对上他那深暗的眼珠,见到他一边嘴角往上翘起令人不舒服的笑容,刹那间仿佛闪过被怪物盯住猎物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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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快走。
我下意识地在心中嘱咐自己,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踏上镇中主街道,能看到远处的中心广场依然人流如织,还能听到绵长不断的歌乐声。
我不想太引人注目,便和凯尔绕进其他小路,七折八拐终于望见前方的温姿学校。
路上,我抽空掏出怀表一看,天,都9点10分了!
我看到嘉妮老师正站在校门口,而她显然也看到了我。
我们硬着头皮走上前,惨兮兮地站定。现在的我们,衣服如同在泥巴地里滚过,而且其中一个手臂上扎着领带,一个小腿上绑着蝴蝶结丝带,该如何解释好?
嘉妮很惊讶地看着我们。她上前几步把我拉到她的身边,看着凯尔手臂上的领带问:“凯尔同学,你……”
“嘉妮老师……哦,我没事了,不要紧了。”凯尔强行装出一个笑容试图圆场,但下一刻就向我告别:“伊珂同学,那,我先回去了,我没事的,放心,哈。”
“嗯,那你小心点。我明天再去看你。”我看着凯尔的脸色,虽然他疲劳满脸,但嘴唇血色如初。他应该是真的没事吧。
圣主啊,保佑他吧。
“啊,不用……你好好休息吧。那,我走了。”凯尔顿了一会,再次告别后才转身离开。
嘉妮扶着我走回学校里的温姿之家宿舍。刚踏入校门,她便关切地问:“伊珂,你有没有受伤?”
我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我的长裙恰好遮住小腿的伤口和蝴蝶结。此时感到满满的安心之余,小腿处又传来阵阵疼痛。
……
温姿之家宿舍的木板床,此刻真是舒适无比。
不过……
“痛……!”我已换好衣服,屈起腿坐在床上,忍不住喊出声。已经肮脏不堪的礼裙叠好摆在桌上,旁边还放着一根擀面杖。呃,我一直抓在手里的棍子,刚刚忘记还给凯尔了。
“还好,伤口不深。”嘉妮坐在床边,用酒精给我小腿伤口消毒,然后再绑上纱布。
“好了。”嘉妮处理完后,拿起小半瓶酒精看了一眼,自言自语起来:“嗯……快用完了呢。得抽空再去城里补点货才行,这东西可有点紧俏哩。”
这个时代的酒精似乎仍主要采用蒸馏法提取,传自西方的冯克王朝。那是崇尚铁血的军事帝国,频繁的战争助推了发达的能晶科技和医疗技术。
嘉妮站起来将酒精和剩余纱布放好在桌上后,她又重新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我。
我能看到她那双清澈的眸子中呈现着我的倒影。许久之后,我打破了沉默。
“对不起,嘉妮老师……”
“先躺下休息吧。”嘉妮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过来枕头铺好。
“您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吗?”我有点担心地问。
“等你想说了再讲。”嘉妮扶着我轻轻躺下。
“您生气了吗?”我顺势躺下,转头看着嘉妮。我没能遵守约定的时间回来,还差点惹出祸事。
“生气啊。”嘉妮淡淡地回答,轻轻地帮我盖上被子。
“那为什么……”为什么看不出她有什么生气的表情,也听不出她有任何责怪的语气?
“因为更多的是……心疼吧。”嘉妮给了我一个温馨的笑容。
“谢谢您。”我回赠她一个安心的笑容,将身子缩进被窝里。
嗯,真暖。
就这样睡过去吧。醒来后,又是晴天。
一如十二年前的那个冬夜。
……
第8章 访客
一阵清脆的鸟鸣声扰醒了我。
当我打开沉重的眼帘时,已能感知到透过窗帘而入的光亮。
我蜷缩着身子躲在被窝里,稍微一动,却感觉浑身酸痛。昨晚睡得真沉……
如果昨晚的可怕经历只是一场噩梦就好了。
我触碰了一下小腿的伤口位置,还有些刺痛。很遗憾,这才是现实。
迷迷糊糊间,我隐约听到宿舍门外的对话声。
“都说了……她状态不太好,还在休息……你们还是先离开吧。”
“这样啊……那我们在外面等一下吧……”
“这里是学校,你们这样令人很困扰。所以……你们有什么证据吗?还是说,只是因为一些无端猜测就来骚扰我的学生?”
“不,嘉妮女士,您误会了。我们只是问几个问题,没有其他意图。我们时间也很紧张的,事实上刚刚已经在校门口被挡住好久,实在不想再折腾了。而且……说句实在的,这可能关系到您的学生安危……”
“这不是威胁……我能这么理解吗?”
“绝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只是担心最坏的情况。”
呃?
我能听出嘉妮的声音,其他人的声音似乎也并不陌生。而且那对话内容是什么意思?!
我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没走几步,便感觉到行动的不便。天知道我昨晚是怎么从月铃湖畔赶回学校的?
我打开宿舍门,看到嘉妮正站在门口,另外还有我并不陌生的两男一女。我记得为首的壮汉正是昨晚帮我们解围的莱特调查官,另外两人分别是菲利和芙琳。
“伊珂……!”嘉妮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关切地问:“怎么这么快就下床了,走路痛吗?”
“好多了,谢谢嘉妮老师。”我不想嘉妮太过担心,便笑着回答。
“真是正好,伊珂。”莱特见到我,先打个招呼:“我们昨晚见过的……你还记得我吗?我叫莱特,国家搜查官。”
“记得。”我点点头,向他问好:“早上好,莱特先生。”
“早上好。抱歉这么早来打扰你。我们想跟你了解一些情况,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可以吗?”莱特看似在询问我的意见,实际上却让人无法推脱:“你要不要先整理一下……也可以选个合适的地方,就聊一聊。我们可以等,没问题。”
“可以。那……就现在吧,在宿舍里就好。”我刚刚走路都觉得有点不顺当,实在不想走太远。反正,只是聊一聊而已的话应该也很快,那就不先洗漱什么的啦……
“那好。”莱特转而看向嘉妮:“嘉妮女士,我们想单独和伊珂聊一下,好吗?”
“我不能在场吗?”嘉妮皱起眉头:“她只是个学生。”
“没事的,嘉妮老师。我待会再跟您报告。”我感激嘉妮的好意。对于莱特的来意,我猜想可能与昨晚的可怕经历相关。但我们在那次事件中完全是受害者角色,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好吧。”嘉妮仍是不太放心的样子,嘱咐我说:“伊珂,我就在门外。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不对或不妥,你就喊一下我。”
“好的。”我点了点头,转向莱特说:“那你们进来吧。”
“正式打扰了。”莱特说完,一行三人便跟着我走进宿舍。
“嘉妮女士,抱歉。”走在最末位的芙琳,对着门外的嘉妮老师说了一声后,便将宿舍门轻轻掩上,只留下一条缝隙。
“嗯……宿舍里只有一张椅子,真不好意思。空着的床也可以坐的。”我走路时仍感到右腿隐约作痛,略显僵硬地走到自己床边,将被子和枕头随意推向墙边角落,再坐在床头位置。现在的四人宿舍只有我一个人住,屋内显得很空,除了桌椅、衣柜和床,没有其他家具。
莱特拖过来一只椅子,面向着我坐下。
菲利紧跟着莱特,站定在他身后。他的眼光快速扫过一圈宿舍后,落在窗前桌子上的脏礼裙和擀面杖上。
芙琳最后跟上来,她走近我的床尾,微笑着对我说:“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可以,请随意。”我很快地回应。眼前这位女性穿着修身衣裤,留着一头偏分中发,自然卷的半边发梢撩在锁骨位置,那干练阳光的模样令人心生几分好感。
“谢谢。”芙琳轻笑着答谢,坐在床尾位置后,从上衣口袋中掏出小本子和笔。
“那么,伊珂。”莱特看着我,提起问题:“昨晚分别后,我注意到你和另外一个男孩……叫凯尔是吧,一起往镇外的方向走去。你们昨晚是去了野外吗?”
“是的。”我看着莱特,坦荡地补充说:“我们去看湖了,月铃湖。”我猜他可能要问我们去干什么,那就干脆先回答了吧。
“看湖?”莱特愣了一下,继续说:“那个湖离镇上也不近吧。抱歉,我无意打听年轻人的活动内容。昨天晚上,镇上有些人看到你们回来的样子不是很正常。你们在野外遇到什么事情吗?”
“是的,我们在月铃湖附近,遇到两只怪物,很可怕。”我现在回想起昨晚的遭遇,仍是后怕不已。
“什么样的怪物?抱歉……还得请你稍微回忆一下。”莱特尽量小心地斟酌用词。
“看起来像是野狼的动物。嗯……但又不是动物……我的意思是,那些怪物看起来不是活的动物,更像是……能动起来的死尸。”我又想起那难闻的腐臭味,烂肉般的触感,顿时胃里一阵难受:“呃……”
“伊珂,歇一会。”原本坐在床尾的芙琳放下笔和本,坐到我身旁后,伸出手轻抚我的后背。接着,她便略微埋怨地看向莱特:“调查官先生,麻烦你稍微照顾一下别人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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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抱歉,抱歉。职业习惯使然。”莱特很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过了好一会后,他才继续问:“那……那些怪物袭击你们了吗?你们是怎么脱离的?”
“我们确实被袭击了,并且被迫和那些怪物搏斗……最后弄死怪物后就离开了。我也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但总之那些怪物后来都不动了,应该就是死了。”我简略地回答。
“弄死……?你们怎么弄的?”莱特似乎更惊讶了。
“有一只是被我掐死的。”我想了想,这么说似乎没错。
“……另一只呢?”莱特的表情仿佛听在天方夜谭。
“被我用擀面杖打死了。”我指着桌上那根污迹斑斑的棍子,回答说。
“……我能看看那个吗?”莱特沉默了一会,征求我的意见。
“可以啊,随便看。”我完全没意见。
“……”莱特好奇地站起来,拿起那根棍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着遍布其上的黑红污迹,接着便伸出双手抓住棍子的两端,挑着桌上的一处空白地方滚起棍子,就像在擀面团一样。他在动作的同时还向我:“这真是擀面杖?就是……外面卖的5元一把那种?”
“我不知道价钱,差不多吧。不过你想要的话得自己去买一把,这是我朋友的,不能给你。”我想,莱特应该不会想把这东西拿回去当证物吧。
“噗……”
那一直站着不说话的菲利竟然自己笑出了声,不过他很快就闭上嘴,继续装着一副严肃的样子。
我看到菲利的眉毛好像在抖……
“……”莱特瞪了一眼菲利,沉默着放下擀面杖,重新坐回椅子。他十指交握思索了一会,看着我的腿部:“那你们……是不是受伤了?伊珂,我看你走路好像不太方便。”
“是的,我的右腿被怪物咬伤了。”我如实回答。
“有什么异状吗?现在什么感觉?”莱特一边问还一边看着我的右腿位置。他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入神了。
“刚受伤的时候,伤口变黑了,但很快就恢复正常。现在的话……就是还很痛吧。”我注意到莱特的视线,就问过去一句:“你要看吗?”
“啊,哦,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莱特收回眼光,不好意思地回应:“如果你现在感觉没大碍,那是好事……”
我现在仍穿着睡裙。“伊珂”的衣柜里全是裙装,而且以学校制服为主,头痛……
“咳。”芙琳停止了记录,看向莱特:“调查官先生,你现在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我都记录在案哦。请注意你的言行。”
“我没有那意思……”莱特有些哭笑不得地回应:“司务官女士,你说得我好像是某个犯罪嫌疑人一样。”
“抱歉,习惯使然。”芙琳淡淡地回应,继续在本子上刷刷地记录着些什么。
“那么,我总结一下。”莱特无奈叹了一声,便转而对我说:“伊珂,根据你的说法。昨晚你们在月铃湖附近遇到了怪物,且遭受怪物的袭击,但你们只凭一根擀面杖就打死了其中一只怪物,甚至赤手空拳打死了另一只。虽然你们受了伤,但现在看来都没有什么问题。是这个意思吗?”
“凯尔……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我还没找他……”莱特的话引起我的注意。过了一晚,凯尔的情况怎么样了?我还是很担心。
“凯尔应该没问题的,别担心。”莱特看出我的担忧,安慰我说:“其实,我们最开始是去找他的,但他睡得很沉。我们跟他家人简单了解过,凯尔昨晚回来后没表现出什么异常情况,就像普通受伤而已。我们也到他房间看过,他就是单纯地在睡觉,呼吸正常。因为我们今天时间安排也比较急,所以就想着先过来你这边了解一下。”
“那就好……”我松了一口气,对着莱特回答说:“事实情况就像你说的那样。”
“……”
“……”
一阵沉闷的静默后,莱特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伊珂,不是我不相信你所说的,但确实有些超乎我们的想象。”莱特的十指握得更紧,一会后,他便盯着我说:“接下来我要说的,可能就是些不太符合常识的事物。所以,还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他要说什么?我惊讶地看向他,忽然感觉有些紧张。
“你们所见到的怪物,在其他地方也出现过,我们把它们称为‘死灵’。”莱特放慢了语速解释:“没错,死灵。伊珂,你们读的是教会资助的学校,应该多少读过一些圣典吧?就像是里面所提及的上古时期死灵。应该死去却不安息,仍游荡在世间的怪物。”
“死灵……?这东西真的存在吗?”我也怀疑过那些怪物是否死灵,但如今被权威机构的官方人员确凿定性,仍是让我内心震惊不已。
在我的认知中,这个世界并没有神秘莫测的魔法。根据我所读过的一些科普书籍,能量通则是维持世界运行的基本法则之一,能量是万物的生命之源,死亡意味着能量耗尽。既然如此,驱动死物的又是什么呢……?
“虽然匪夷所思,但确实存在。当然,我们至今也没弄懂这怪物的原理,所以就借用了传说的称谓。”莱特停了一会,看着我说:“我要说的重点是,这种本来就已死去的东西,是不可能再被杀死的。我们虽然能用各种办法让它们失去行动能力,但也仅此而已。普通人遇到这种怪物,是很难安身而退的,更多的是……以命换命。”
“……这是什么意思?”我顿时愣住。
“抱歉,可能会吓到你。我的意思是,死灵一般是夺人性命后才会停止行动。”莱特想了一下,继续补充说:“当然,那是通常情况。死灵也不是完全不死不灭的怪物。根据一些调查报告结论,它们的生存时间从1天到1个月不等,过了时间也会真的‘死’去。”
“这太……说不过去了。我们昨晚遇到的那两只怪物,很快就变回尸体一样了……而我们都没事。按你的说法,是它们恰好到期了吗?”我提出疑问。
“这都是有可能的。但是。”莱特提出另一个关键点:“你们都被袭击了,也受伤了,甚至伤口都有黑化的情况,是吧?但……你们都没事。当然,没事是好事,我为你们高兴。”
“既然有这些矛盾,就是说,那些怪物并不是死灵咯?”我倒是有点安心的感觉。
“不,我们有间接的证据。有个事情,可能很快就会传到你们镇上了,我先跟你说一下。”莱特稍微压低声音说:“昨晚,月铃矿区有四个值班工人死亡,尸体全身发黑。而且,在他们旁边的,还有四具腐烂的狼尸。据推测,他们死亡的时间在晚上7点至8点之间。伊珂,你们当时大概是在什么时候遇袭的,有印象吗?”
“什么……”我一下子真被吓到了,顿时打了个冷颤。我记得昨晚在月铃湖畔的花草地上还掏出怀表看过时间。所以……
“大概是在8点10分到8点20分左右吧。可是,你们是怎么推测的……而且,矿区事故跟我们的遭遇……有什么关系吗?”我突然感到有些害怕。
“有关系。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昨晚在矿区的狼型死灵,应该有六只。明显有两只离开了矿区,因为那时矿区已经没活人了。”莱特叙述着昨晚的事件:“昨晚被我们逮捕的那两个矿区管理者,晚上7点在镇上电话所跟矿区值班工人通过电话,那时还一切正常。8点后,在局子里让他们再与矿区通话,那边就没人回应了。”
“这……可能吗……但是,我们确实是活下来了,那些死灵也都‘死’去了……这是事实。”我忽然想起莱特昨晚逮捕德肋时讲的“非法货物运输”。我不清楚这里头有什么不法勾当,但估计莱特通过调查得知死灵的数量应该是真的,毕竟数目都对上了。
只是,相比矿区那四个不幸的人,我和凯尔都还活着。
难道……如果我没有那种神秘的能力……昨晚我和凯尔也会凄惨地死去……?
我不禁颤抖起来。
“为什么被死灵攻击会发黑并死去呢?难道那些怪物……带着可怕的病菌或是毒物吗?”我有些恐惧地看着莱特。如果死灵的攻击会带来死亡,那我怎么能对抗?这里又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奥秘?
“很遗憾……这些情况我们都不清楚。”莱特叹了一口气:“事实上……我们也有好几个执法的同事在调查类似事件时因遭遇死灵而牺牲了。伊珂,你们的幸存简直是奇迹。如果你们知道哪些缘由,请一定要告诉我们,好吗?”
“好的,但我现在……确实什么都不懂。”我双手紧抓裙边,一时心乱如麻。就算我有什么神秘的能力,我也不懂运用原理。要是乱说话,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我决定还是暂时保持沉默。
“莱特调查官,要不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芙琳已经收好了小本子和笔,对莱特说过一声后,便伸手轻拍我的手背,安慰我说:“伊珂,事情已经过去了。以后要是遇到什么麻烦,也可以找我们聊聊,好吗?”
“啊,对,那今天就先这样吧。”莱特站起来递给我一张名片:“伊珂,如果你理出一些头绪了,或是需要我们的帮助,都可以来这里找我们。”
“碎石城宁中大道157号国家检察院调查司一处……”我接过名片念了一段,便说:“我7月要入学的宁溪谷学院,恰好也在碎石城哩,不过是在溪南大街那边。”
“呀,那可真了不起,恭喜伊珂!这两地方距离不算远,搭车的话半小时左右就到了。”莱特笑着向我祝贺,又指着名片上的电话号码说:“主城区架设了电话网,如有急事找我们,可以在学院或城里找电话所之类的地方打电话,这是总机号码,到时转接调查司一处,找我们三人那个都行。”说罢,莱特便招呼亨利和芙琳都给了我名片。
“好的。”我内心感叹一声:听起来都城确实要发达得多。貌似这时代的电话线传播距离很有限,只能在几个主要城市普及中短途电话网,稍远的地方仍然要靠书信来往。镇上前不久刚搭起的电话线,也只是专设用于矿区与城镇的通讯。
“那,我们就先走了。”莱特三个人都已经站起来,准备离开。
“莱特先生。”我想了一会,问起莱特:“你们……待会还要再去找凯尔吗?”
“应该不去了。今早在这儿已经了解很多信息,虽然有些情况还没弄清楚。”莱特回答后,又再次跟我确认:“伊珂,昨晚袭击你们的死灵,尸体是在月铃湖哪个位置?我们得过去确认一下。”
“应该是沿着溪流一直走到月铃湖附近,月铃花丛的边缘位置吧。”我记得莱特说过他们时间安排很急,应该不会再去找凯尔了。那是最好的,免得凯尔额外多说一些事。
我刚刚有个猜测。假设死灵携带的是致命毒物,那我,或者我的双手……是不是就是解毒的药?我亲眼目睹凯尔已然变黑的手臂经我双手触碰后恢复了血色,即便我的双手和右腿伤口都也变黑过,但很快就消融了诡黑。所以,如果那诡黑是致命的毒,那我解掉的毒……哪里去了?
难道散发到空气中去了?
该不会,是沉淀在我体内哪里吧……
嗯,不可能的,我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任何不妥啊!
想不通,算了。感觉严重超越我的知识范畴。
于是,我也站起身,向莱特等人告别:“那么,再见了,祝你们调查顺利。”
“好的,再见。”莱特笑着向我告别。
当莱特和菲利转身向宿舍门口走去时,芙琳停下步子,看着我说:“伊珂,虽然经历过那么可怕的事,但你总体上表现得很冷静呢,真了不起。”
“是吗……其实,我还是满害怕的……”我老实地说。
“不怕,都过去了。”芙琳笑着再安慰了我,又问:“伊珂今年几岁了?”
“昨天刚满16岁。”我回答说。嗯,现在想想,真是一个难忘的生日……
“刚成年呢……真好。不过,你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年幼一些呢,哈。”芙琳感慨一声,然后才向我告别:“说不定,我们以后会在碎石城再见的。”
“嗯,希望吧。”其实我内心希望的是不再见,总觉得和他们再见会搭上不好的事。
我目送着他们打开宿舍门出去,接着便转身瞥了一眼桌上的肮礼裙。
哦,对了。
那里,还有一枚似乎寄宿着两个精灵的红晶。
……
第9章 笨蛋
莱特一行人离开后,我就向进门的嘉妮述说了事情经过,包括昨晚我和凯尔在月铃湖遇到的意外,今早莱特找我所问询的事情,以及矿区的死亡事件。我尽管平静地讲述着,但语气不免带着些许颤抖。待得我讲完之余,发觉心跳也加快了许多。
嘉妮神色凝重地听完一切。紧接着,她呼了一口气,双唇轻抿,露出两个很好看的小酒窝,将脸上的沉重转成温柔,接着便伸出双手,轻轻地将我拥入她的怀抱。
咦……
这猝不及防的温暖令我一时手足无措。但很神奇的,我的心跳逐渐恢复了正常速率。这就是亲情吧。不管身处何种黑暗,只要身边总有一束烛光,那便不会害怕和彷徨。
“好些了吗?”嘉妮的声音如春风般拂去我的惧意:“伊珂,你很勇敢和坚强。老师为你骄傲。”
“谢谢嘉妮老师。”我安心了许多,但终究还是感觉很不好意思,于是双肩不自然地抖动了一下。
“那就好。”嘉妮可能意识到我的动作了,放开我后,和我一起坐在床边。
“老师……就您所知,死灵是真的存在吗?会不会……就像传说中那样可怕的灾难?”我现在心里更多的是忧虑。我担心矿区的事件只是起端,万一死灵之类的怪物不是特殊个例,那除了有奇异能力的我之外,普通人随时有性命之忧。我不想自己熟悉的人遭遇不测。
“伊珂,虽然老师觉得难以置信,但我没办法否认那些未知的东西。就老师的看法来说,现在所谓的‘死灵’,可能就像那位调查官所说的,只是套用传说称谓的未知异类。这跟古籍所记载的死灵,是有本质不同的。”嘉妮解释说:“那是遥远的黑暗年代传说,是长年累月的天灾,战争,瘟疫等等可怕历史的衍生记忆,是无助的人们对死亡的恐惧。”
“是这样吗……但是,我还是有些担心,害怕哪些死灵会再出现,害怕我认识的人会受到伤害。”我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为他人着想是好事。”嘉妮笑着轻抚我的头发,开导我说:“但是,不用过于担忧甚至恐惧未知的事件。不管怎么说,就算生老病死是必然的,意外是难料的,但生活总是要继续的,不是吗?你想想,黑暗时代的人们面对长达几个世纪的苦难,如果那时的人类都屈服于对死灵的恐惧,那时代就不会进步到如今的模样。”
“再说了,就算现在真有什么可怕的事件,我想共和国也是有能力解决的。”嘉妮补充了一句。
“嗯,这样一说,感觉自己的烦恼可笑得微不足道哩。”我自嘲过后,顺着嘉妮的话题感慨说:“那年代的人们才真勇敢和坚强,要不是精神强大,怎能熬过几代人的劫难呢?”我大致了解那千年前被称为黑暗时代的历史,那是遍及灾祸和战乱的同一片大陆,是死灵和恶魔传说最多的时代。
“我想,是因为信仰吧。因为一群追求并宣讲真理,相信并传播希望的人,因为他们对理想和信念的坚定信仰,令他们得以成为传颂千年的先知,伟人或勇士,得以带领人民走出蛮荒的黑暗,迎来久违的光明。”嘉妮看着我说。
“信仰吗……嗯,嘉妮老师,我……”我忽然有点小紧张。虽说“伊珂”是在教会学校念书长大的,沉浸在教会的价值观中长大,但记忆里本人一直都未信教,包括我自己在内。这是否说明自己没有信仰呢?
“呵。伊珂,老师所说的信仰,不是只局限于对唯一真神,对圣主的信仰。”嘉妮大概看出了我的紧张,安慰我说:“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这个国家是尊重宗教和言论自由的。比如这学校和慈善机构是教会资助为主的,也是以宣扬教义的希望、博爱和仁慈为主调的,但未强迫你们一定要信教的吧?只要你认可并坚信这些价值观,那也是有信仰的人。”
“当然,如果只是这么说,或许你会产生另外一些质疑。老师想强调是,宗教信仰是有意义的。”嘉妮讲述着对信仰的理解:“我们的行为都是受信仰或信念指引的,就算是希望,真理,博爱之类的名词,理解差之毫厘,行为异之千里。当人们的信仰需要明确的对象和准则时,我们的先知和历代圣徒,穷尽一生倾听和钻研神音,历经千年的锤炼和沉淀,形成被广为接受的教义,成功将信仰的圣主神旨具象化,得以作为信徒们的人生指引,并嵌入社会的主流价值观,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真抱歉哩,嘉妮老师,我……这么多年,其实都没怎么读过圣典……”我听嘉妮这么讲下来,反而感觉更羞愧了。我一直对信仰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呢。
“没关系,老师刚才已经说啦。教会并没有非要你们信教的说法。我们的宗教也是经历千年的进化和改革的。无私,贡献,宽容和理解是圣主教的主流价值观之一。很多人忙碌一生,直到生命的尽头,甚至是在病榻的最后一天才入教的,这都不妨碍他们被称为有信仰的追随者。”嘉妮微笑看着我说:“伊珂,哪怕不是信徒,只要是一个有信仰的人,也是教义所鼓励和支持的。而且,伊珂不是要研读能晶工学吗?你以后更多的时间会放在科学研究上,老师只希望你能坚持对真理和希望的不倦追求,那也是信仰的一种方式。”
“嗯,谢谢老师,感觉心灵像洗礼过一样哩。”我笑着点了点头,仿佛从精神到身体都放松起来。
“不客气,为学生排忧解惑可是老师的职能之一呢。”嘉妮笑着回答后,便语重心长地嘱咐我:“伊珂,答应老师,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要屈服于对未知的恐惧,不要因为恐惧而被歪理邪说所迷惑,不要因迷惑而以希望之名行诡邪之事。只要坚信人间的正义和公理,就算经历千般磨难,也不会绝望和堕落。明白吗?”
“明白,我知道了。我会坚持对真理和希望的信仰。”我坚定地回答。是的,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来历,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未来在等着我,但我想这回答一定是对的。
“……”嘉妮微笑着向我点头。她没再说什么,但我仿佛能从她的眸子里读出满满的心爱和希望。
我也看着嘉妮,一时无话。
这是我所敬爱的老师,也是这世间最亲近的人。此时我的希望,是希望她能一直保有对希望的信仰,一生幸福,挚爱一生。
饭团探书
……
下午,我换好便装,靠在床头,盯着手中的晶石出神。
我左手拿着的红晶传来阵阵暖意,右手中的紫晶却是冷冰冰的触感。
也许……是昨晚的精灵赋予了红晶灵魂?我坚信她们就在那枚深红之中。
可是,她们怎么不再出来了呢?
嗯……不行,摩擦摩擦也没用,红晶又不是火柴,燃不出想象的光亮。
呼唤也不行……我连她们的名字是啥都不知道。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伊珂……在不在?方便吗?”那是凯尔的声音。
“凯尔?”我愣了一下,便回应说:“我在。门没锁,你自己进来吧。”
“打扰了……”凯尔推开门走进宿舍。他兴冲冲地小跑几步到我桌边,打开撑得鼓鼓的挎包,将里面一袋沉甸甸的东西摆到我桌子上,扯开袋口对我说:“我带了慰问品过来,是我们农场刚收摘的新鲜草莓哦!”
“哇,谢谢!”我闻到了阵阵清甜气味,看着那袋颗颗红宝石般的果子,感觉身心都被治愈了一样。我笑着问起凯尔:“我不是说今天去看你嘛,怎么你反倒自己过来了?”
看着凯尔那精神十足的样子,我顿时安心了许多。看来昨晚的事件应该没有后遗症,真是太好了。
“你现在走路肯定不方便吧,所以我想过后,决定自己先过来比较好。”凯尔从袋子中挑出一枚草莓,笑着递给我:“我拿过来之前已经都清洗过了,可以直接吃哦。”
“嘿。好吃,真甜……”我右手放下紫晶,不客气地接过草莓,一口吃下。接着我便发问说:“话说你是怎么说服守门人,进来宿舍的?”我记得那位守门的老太太可没那么好说话,就算本校学生,非读书日想进来学校也没那容易,更何况这里是温姿之家的宿舍呢?
我稍稍关注了一下凯尔。嗯,今天的他穿着短袖上衣,右手臂几乎都绑着绷带,脸上还有几道红痕,似乎是新伤……话说他那杂草般头发里藏着的一片叶子又是几个意思?
“咳。说不通,今天很严,硬是不让进。”凯尔的眼光飘离到了窗外:“所以,其实,我是爬树翻墙进来的。”
“哈?你这是非法潜入啊。”我调侃起凯尔:“宿舍门也没关……话说嘉妮老师也住在附近哦,万一被她或是巡视的老太太发现,小心被退学……呃,忘记你已经毕业了。”
“不,不用关门啦,关了门再被抓到不是更糟糕……”凯尔不知想到了什么画面,略带结巴地说:“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一下,很快就走啦。所以……伊珂,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其实走路也没什么大问题,明天应该更好些。”我稍微挪动一下右腿,便看向凯尔的右臂:“那你呢……都这样了还爬树,万一再受伤怎么办?你家人有说什么吗?”
“今天感觉好多啦。至于我家人么……昨晚我回到家,确实把他们吓坏了。我爸连夜把隔条街的老医生请过来为我疗伤,我妈还担心得哭了哩。我从来都没见他们这么慌乱过。”凯尔停了一下,又有些迷惑地说:“不过,我中午才醒过来,刚走出房门就被我妈虎着脸教训了一顿……总之很莫名其妙啊。”
“没事就好……嗯,你知道早上调查官找你的事吗?就是昨晚遇到的那三人,今早他们也来找我了。”我向凯尔概述了来龙去脉,并特地交代说:“他们所讲的死灵和死亡事件太过异常。我们昨晚能奇迹般生还,虽然不懂是什么原因,但我也不想到处宣扬。”
“我知道的。我睡醒后,只觉得那就是神迹。既然是神迹,那就要一直放在心里才好,过于张扬是会反噬的,嗯。”凯尔的思维在这方面倒是很超脱。接着他便换了个话题:“矿区发生的事故……我中午也知道了,消息都已经传播到全镇,现在大家都有点恐慌。而且,我来这里的路上还见到一个人,就是昨晚在小街道看到的那个酒鬼流浪汉,你有印象吗?”
“啊?有印象,他怎么了?”我立即就想起昨晚那个半躺在街上的流浪汉。我记得他的胡话,记得那双浑浊深沉的眼睛,光想起那个人就觉得不太舒服。
“那个人……好像叫里克。”凯尔回忆片刻后说:“我经过广场的时候,刚好遇到他在跟镇上的人对话。这次事故后,没人敢去收殓尸体,特别是还要处理那些怪物的尸体。因为,现在已经有死灵之类的谣言了,大家都有些害怕,担心被传染怪病之类的。”
“然后……他愿意干那些事?”我有点惊讶地问。
“是啊!”凯尔继续叙述说:“那时镇长在劝人去干,但没人愿意。然后,他就主动报上姓名了。而且他也没怎么讲价,很轻松的样子,简直就像……习以为常那样。哎,这样说可能不太对,但他就是给人那样的感觉,我也觉得很不舒服,就离开了。”
“虽然如此,不过有人愿意站出来,也是好的。不然的话,那些死去的人就太可怜了。”我叹了一声,为那些不幸死去的人默哀。
“的确如此。听说这次遇难的人中,有两个本地和两个外地的。镇上已经在赶制棺材,明早8点左右里奥神父就要为他们主持葬礼。”凯尔有些哀伤地说:“说起来,其中一位死者还是我家那边的远方亲戚呢,所以我们明早也会去参加葬礼。”
“难道是……力诺大叔?”我心中一震。大叔昨天参加了他儿子迪卡的毕业典礼,我还记得他跟维利聊天的情景,想起他说过要回矿区值班,没想到那刻之后就是阴阳相隔。
“是的。”凯尔点点头说:“嗯,不知你有没有印象……他昨天也参加了毕业典礼的,可是就……。”
“我知道。哎,节哀顺变。”我感觉心情又沉重起来,稍思片刻后,便对凯尔说:“我跟力诺大叔也见过几次面的,虽然不算熟悉,但也是认识的人。所以,明天我也去参加葬礼吧。”
“好呀,伊珂如果方便的话。”凯尔轻轻地说:“多一个认识的人在场,相信力诺大叔的灵魂也能更快安息吧……”
“……”我沉默下来。小镇上的本地人口不多,彼此间的关系也比较密切。以往的寻常葬礼上,部分较亲近的镇民都会出席。但这次的死亡事件并非寻常意外,且听凯尔所言,镇上已产生了谣言和恐慌情绪。
所以,如果真有灵魂转世,哪怕只是多一个送别的人也好,希望逝者的那段历程能少一点孤单。
……
“不讲这些伤心事了……”凯尔注意到我左手中的红晶,便问起我:“伊珂,那就是昨晚发现的红晶吗?能再见到那精灵吗?”
“没有再出现了哩……不知为什么。”我看着手心中的红晶,喃喃自语:“难道……昨晚看到的只是幻觉?”
“幻觉?两个人看到的幻觉吗?嗯……”凯尔不知又在想些什么。不过没一会,他的声音便变得有点紧张:“伊珂,伊珂……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好像是走廊上传来的……”
“听到了啊,是脚步声吧。”我早就听到了。那熟悉的脚步声,一听就是嘉妮老师。我看着凯尔那慌慌张张的模样,不禁翘起嘴角:“我们坦坦荡荡地聊天,你慌什么?”
“不行啊,我,我都不是正常进来的……”凯尔紧张地看向宿舍门口。
“喂,你别关门啊。关上门更说不清。”我笑着提示。
“那,那么……”凯尔无助地在宿舍里四处张望,视线扫过衣柜,空床,窗外……
“别瞎想啦。衣柜里和床底下都塞不下你。”我打碎凯尔的胡想,指着敞开的窗户,逗着他说:“这窗框还蛮大的,说不定能挤得出去?反正这里只是一楼,你也可以试试跳窗跑路嘿。其实,就算被走廊巡视的守门老太太抓到,也没什么大不了嘛。”
“哦,了解,谢谢!”凯尔如获妙计,马上行动。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凯尔,看着他真的跃上桌子,猫着身子,从恰到好处的大方格窗框空洞处急匆匆地钻出去,在一声闷响中摔倒在窗外的石板地上。
“哎……”我赶紧收好晶石,走到桌边,踮起脚尖看向窗外,看到正蹲在地上的凯尔双手捂着额头,赶紧问一声:“又受伤了吗?”
“没事,没事……”凯尔吃痛地呼了几口气,慢慢站立起来,费力地向我摆摆手:“那,那我先走了……”
“啊,等等。”我叫住凯尔,把桌上的棍子透过窗户递给他:“你家的擀面杖,接着啊。不介意的话,洗洗还能用,要觉得不祥的话,就扔掉吧。”
“哦,哦,好……”凯尔愣愣地接过擀面杖,似乎有点迷糊。
“我这里没药,你回去记得处理一下额头的肿包。”我看了一眼凯尔额头上的青肿,对他说:“待会怎么出去?别再爬树了吧。”
“呃……你刚刚不是说那老太太在走廊巡视么……哎,算了。”凯尔笑着向我挥手再见:“我看情况啊,直接冲出去也可以啦。那我走了。”
“总之你自己小心啦,别再受伤了。”我也向凯尔挥手告别,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
……
“伊珂?刚刚是什么声音呀?有人来过吗?”我的身后传来嘉妮的声音。
“啊,老师。”我回头看着嘉妮,点点头说:“是的,凯尔来过。”
“哦?”嘉妮走到桌前,看到桌上的大袋草莓,顿时眼睛一亮:“还带了礼物吗?凯尔同学可真有心。哟,还带着水滴,洗过的?”接着,她便拿起一粒草莓尝了一口,津津有味地评价说:“嗯,不错,很甜。”
“来,伊珂。”嘉妮笑着再挑出一枚草莓,直接递到我嘴边:“尝尝凯尔的心意。”
“嗯,我尝过啦。”我笑着接过草莓,轻咬一口。嗯,依然很甜,好吃。
“凯尔走了吗?”嘉妮看了看门口,若有所思。
“嗯,刚走的。”我点点头回答。
“哦……刚刚在走廊可没见过他呢。”嘉妮转头看了看窗框,不一会便笑着说:“现在才发现,这窗框空隙可真大。伊珂,晚上自己一个人睡觉,记得要关好门窗,注意安全啊。”
“知道了,老师。”我回应说。记忆中,“我”已经在这宿舍住了十二年,从今天起,最多也就再常住一个月吧。说不定,以后很少有机会再来呢。
就在我忽然有些感伤的时候,却听到远处的一阵吵闹声。
呃……
“好像……校门口有什么动静?忽然一阵嘈杂呢。”嘉妮看着窗外说。
“是吧……”我小声地说:“哎,那个笨蛋。”
“笨蛋也并非一无是处啊。”嘉妮显然注意到我的低语。她转过头看向我,意味深长地笑着说:“特别是青春期的笨蛋,老师觉得很可爱啊。及时笨蛋,过期不适哦。”
“是,是这样吗……”我无话可说。所以嘉妮老师是如何将信仰理念和人生歪理和谐共存甚至融汇一体的?我真的好佩服。
看着窗外逐渐静谧下来的校园,我只能在心中感叹一声。
笨蛋,总是做多余的事……
……
第10章 葬礼
小镇的温差略大,清晨8点的郊外墓园更显冷寂。
死者有四位,但现场除了主持葬礼的里奥神父,主要为其中两位本地死者的亲属与朋友,另外两位外地死者的亲属尚未到位。
这是一场匆匆举行的葬礼。墓碑和棺材都是连夜赶制的,今早就要完成入葬埋土仪式,甚至等不及所有死者的亲属到场。
四个新坑,已放入四具收殓好尸体的棺材。那竟然是铁制的棺材,而不是普通的木头棺材,我还能看到封住棺材四角的粗铁钉。据说是流传数百年的习俗,凡是死于非命的,自裁的人,死后都要封入铁制棺材并尽快入土,而在遥远的物质匮乏时代,集中火葬是更主流的做法,就像是封印邪灵的远古宗教仪式。
里奥神父已经开始念诵葬词。我听到他的声调带着些许颤音,不知是否因偏冷的郊外晨风所致。
“……愿圣主抹去你们的迷茫。请安息吧!你们的灵魂终将回归天堂,那里不会有恐惧,不会有苦难……”
伴随着神父祈祷词的,是家属们的低泣声。
当仪式结束后,镇政厅招募的几个工人,迅速进行填土,直至最后一铲黄土淹没铁棺,堆起新坟。
葬礼结束后,我跟在凯尔一家人之后,向迪卡和家人致哀。我不忍看那同学紧缩的眉头和哀伤的神情,只能希望他更加坚强以挺过难关。
最后,除了死者直系亲属仍站在墓前缅怀和祷告后,其他人开始陆续离开。
今天来到墓园的是凯尔和他的父母。他的舅舅维利昨日一大早就去了外地跑商,这会也赶不及过来。
卡丽和我并排而行,朝着墓园门口走去,跟在我们后面的是凯尔和劳尔大叔。
“伊珂,现在外面不是很太平,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平安就是人生最大幸福。”卡丽很郑重地嘱咐我。
“嗯,我明白。对了,阿姨,前天晚上……真的很对不起。”我向卡丽道歉。因为我的缘故,差点害了凯尔。我都不敢去想象另一种结局,只能说感谢奇迹。
“我知道。”卡丽对着我点了点头,说:“我已经狠狠教训了凯尔一顿。你放心吧。”
呃。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我无奈地回头看一眼凯尔,见到他朝着我苦笑一下。
好可怜,为无辜的你默哀。
我在心里暗暗说着。
忽然,我看到墓园门口附近的铁围栏边上正靠着一个人。那不就是自称里克的流浪汉?
他在这里干什么?哦,我听说他是自告奋勇收殓尸体的人,所以他也是今天葬礼的工人之一吗?
借着白天的光亮,我得以看清他的衣着和模样。这人身穿一件污脏不堪的棕色长袍,样式倒跟里奥神父的着装有些相似,只是更加简朴和破旧。他的面容尽是深纹,浓密的胡子圈住下巴和唇边,头发结成一簇一簇,仿佛历尽沧桑,也不知多久没洗漱过,让人一眼猜不出他的年龄。
只是看了里克一眼,便又对上他那双如深渊般令人不适的眼睛。我赶紧收回眼光,尽量自然地走出墓园门口。
我似乎还能察觉里克正看向这边。感觉……就像进入死灵的视线一般。我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又见面了啊……小姑娘,小伙子。真是奇遇。”里克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心里一颤,但不想停下脚步。就在这时,我发觉有人挽住我的手臂,我顺势看去,见到卡丽的关切眼神。
卡丽小声地问我是否认识那个人,我只是茫然地摇头。
“那就别理他。”卡丽挽着我,径直走向回镇的小路。
我稍微张望一下,见到急步跟上的凯尔和劳尔大叔,顿时安心许多。
但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我更加惊诧。
“我埋葬了六只完整的死灵,却只见到四名发黑的死者。”
我再也挪不动脚步。我从卡丽的臂弯中松出手,立定后转身看向里克。我又看到他那令人不适的笑容,听到仿佛来自异界的不详预言。
“还差两位死者。”
“你说什么?”我忍不住质问里克,心中却是一阵恐惧。
“不平衡。那是足以比拟人类体量的死灵。不平衡。”里克只是笑着自言自语:“所以,这是神迹吗?我在世间巡修了二十年,终于在这里看到……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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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修?我疑虑地看着呓语不断的里克。这人竟然是个巡修者吗?可是,哪个巡修者会在暗夜的街头上烂醉如泥?如此不注重行为的清修,言论又是这般混乱,这……怕不是邪门教派的信徒吧?!
“所以……”里克的眼神转向我这边,还向前迈出一步:“你是圣明的侍徒吗?亦或,你就是……”
我惊讶地看着里克那仿佛在寻求救赎的眼神,竟与先前那令人不适的感觉大不相同。就在此时,凯尔又一次站在我前面,而劳尔大叔更是直接走向里克,打断对方的话语。
“巡修者,我们都很感谢你在这次不幸事件中所付出的劳动。但是,请你注意言辞,尊重死者和仍在世的人。恪守教诲,尊爱他人,是任何教派的巡修者都应摆在首位的吧?”强壮的劳尔比里克高出个头,说话威严十足。
“呵。您说得对。”里克又捡起漫不经心的笑容:“圣明在上,允许我们这些卑微的巡修者只进行心灵的修炼,其他都是可有可无的形式。”
“这里是圣主教的墓园,是灵魂安生的场所。”劳尔严肃地对里克说:“邪教徒,你是选择自己离开,还是等我把你揍一顿后再送到治安所?”
“好的,好的。我会离开的。”里克无所谓地耸肩,笑着转身:“真庆幸这时代没有裁罪所,我捡回一条狗命呢。”
里克头也不回地朝着别的方向走去。那不是回镇的路,不知道他下一站想去哪里。他边走边喃喃自语,不知在说给谁听。
“命运的安排是既定的……时间,空间,只能延迟,不能否定……呵。”
我呆立在原地,脑袋里回荡着里克的言语,感觉仿佛处在无尽洪流的漩涡中。忽然一阵头痛,令我不禁皱起眉头,差点就喊出声来。
“伊珂。”卡丽走上前对我说:“别听那疯子乱说,走吧。”
我点点头,却看到前面的凯尔猛地一低头。
“阿嚏!”
凯尔转过头,一边吸着鼻子,一边不好意思看着我:“哈,好像有点着凉了……”
“你怎么回事啊……”我被凯尔逗乐了,刚刚的不适情绪顿时消失于无影之中。
“嗯,应,应该没事……”凯尔这样说着,却又转过头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这孩子真是的。”卡丽甩过去一个鄙夷的眼神:“就这样子下个月怎么去读书?”
“下个月再说……”凯尔还没说完,又不争气地打起喷嚏。
“那赶紧回家休息吧。”我关心地说:“别感冒啦。”
“嗯,嗯。”凯尔答应一声。
等到劳尔大叔走近后,我们四个人便走回镇上。
在路上,我尽量不去想里克的那番怪话,但总觉得心里有莫名其妙的异样感。
简直就像……多了一根刺。
……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
凯尔家二楼房间的床边,我正坐在椅子上,看着窝在床上被单里的他。
“好点没?”我叹了一口气:“发烧了两天。凯尔国防生,你的身体需要改造呢。”
“嗯,其实今天已经不烧了。就是躺在床上太久反而感觉更累,哈。”凯尔无奈地说:“不好意思呀,你还专门来看我……”
“因为多少跟我有点关系啊,这是回访。”我回答说。
我刚刚已经从卡丽那里听说了。前几天,摔迷糊了的凯尔慌不择路跑出学校后,竟然踩到野狗,被追了一路不说,还不小心掉到水沟里去。结果,隔天他参加葬礼时被冷风一吹就感冒发烧了,简直是被诅咒般的倒霉。
“话说……你的右手还好吗?”我看到凯尔的右臂仍打着绷带。他的伤口比我严重许多,不知恢复得如何了?可别再伤上加伤。
“嗯,其实好多啦。”凯尔轻描淡写地说着,就跟几天前在我宿舍说的一样。他转而问我:“那你呢?现在走路还会疼吗?”
“恢复得很快哩。好像快结疤了……你看。”我保持坐姿,低头的同时向右下方侧弯着腰,左手撩起一边裙角,屈起右腿,踮着脚尖,右手轻轻滑下一截长袜,看着那小腿靠近脚踝的位置,伤口已无大恙。
“不,不用看啦……我,我知道了……”
我听到凯尔有些慌张的声音,抬头一看,却见到凯尔有些发红的脸,而他的眼神正瞥向房间门口。
此时,门外凑巧传来卡丽的声音。
“伊珂,我带来了柠檬茶哦!”
我顿时清醒,快速拉上袜子,放下裙边,挺立坐姿,转身一看,恰好见到端着茶水走进房间的卡丽。
“谢谢阿姨。”我笑着向卡丽打招呼。
卡丽看了看凯尔,又看了看我,“嘿”了一声:“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没有,没有。”我斩钉截铁地微笑回答。
“那好,那好。”卡丽笑着走进来,把茶水放在桌上后,又笑着退到门口,再问一声:“房门不用关吧?”
“不用,不用。”我保持笑容,脑袋跟着伸起的两手一起摇起来。
“那行,那行。”卡丽走出一步后,又探着头说:“伊珂,忙完了就来厨房哈。”
“好的,好的。”我点了点头,但仔细一想,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便转而轻笑着摇起头:“不忙,不忙。”
“嘿……”
我听着卡丽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似乎还带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我呼了一口气,翘得已近僵硬的嘴角赶紧恢复成水平线。
啊,好累……
“那就先这样吧。”我站起来,对凯尔说:“其实,我今天过来,也是想跟卡丽阿姨学点厨艺哩,那我就先下去啦,你先休息。”之前卡丽已经邀请过我了,我心想总得来拜访一下才好。而且,如果能学到一技傍身也不错,毕竟下个月就要出远门求学呢,说不定还能用上。
“好呀,那你去吧。”凯尔点点头说:“嗯,虽然我妈很凶……不过她的手艺很不错呢。”
我深表赞同。刚刚我尝了一口卡丽自制的柠檬茶,微酸甘甜的味道好极了。而且,他们农场杂货店出售的卡丽自制糕点,也是镇上有名的。
“对了……”我想起另外的事,便问起凯尔:“那天你带回来的擀面杖……怎么处理呀?”我心想那好歹也算根棍子,结果凯尔却还被野狗追了一路,实在是……
“呃,因为不太干净,我妈不要了。”凯尔笑着说:“但我总觉得扔掉太可惜,毕竟也算是救命利器之一吧,哈哈,我就把它洗刷过几遍后收起来了。它就在我房间里头。”
“好吧。那我先下去啦。”我不置可否。应该说凯尔是感恩之心泛滥呢,还是说他有收藏破烂的潜质呢?
“嗯……那你晚上在这里吃饭吗?”凯尔问。
“当然,我要蹭一顿饭呢,谢谢招待。”我笑着回答。
“哦,哦,那好。嘿,期待你的手艺哈。”凯尔也笑了。
我点点头,转身离开。心中却是另一番想法。
呃,还是不要期待比较好吧……
……
晚上7点左右,身心俱疲的我结束艰难的厨房之战,和凯尔一家三口人围着餐桌而坐。
卡丽准备了一桌好菜,还特地指着桌上的一盘三明治,笑着对凯尔说:“来,先试一下伊珂的劳动成果吧!”
我这时却是心中五味杂陈。呃,一下午就只对付这最简单的东西,而且……
“好呀!”凯尔很开心地拿起一块三明治,吃过几口后便评价说:“嗯,很好吃。简直……嗯,不比妈妈做的差,呵呵。”
“那就多吃些吧,快点恢复元气。”卡丽的语调多了些温柔,接着又微笑看了我一眼。
我也只是笑笑不说话。算了,就这样也挺好。
“伊珂,不要客气,我们都开动吧。”卡丽起身先给我盛了一碗番茄浓汤,再交代起凯尔:“待会伊珂要回去的时候,你记得要送她一程。”
“嗯,嗯……”凯尔嘴巴塞得满满的,一边吞咽一边点头回应。
“阿姨,我自己回去就好了,反正也不远。”我想回绝卡丽的好意,毕竟凯尔这样子还是继续休息的好吧。
“没关系。”卡丽坚持着说:“天黑了,女孩子还是要小心点好。男孩子嘛,受点小伤也无妨。”
好吧。我只好同情地看了一眼凯尔,不过对方却没不愿意的样子。
柔和的烛光,轻松的闲聊,温馨的聚餐。美味佳肴也不过如此吧。
这就是……家庭的温暖吗?
真好。
……
第11章 入学
矿区事件一个月后,镇上再无发生类似事故,流言也逐渐消散,生活又回归到日常样子。
主要的变化,就是镇上的外地人明显变少。由于那场可怕的事故,月铃矿区被国家行政院强令封闭,据说检察院已经介入调查,但后续的事态发展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对于镇上的普通人而言,所能知晓的,只是相互传闻的一些简单信息,以及亲身感受到小镇逐渐恢复到往昔的宁静。
酒吧街由于大量店铺倒闭而冷清许多。毕竟外地人流大量减少,而本地人能养起一家“月神”酒吧就算不错了。那家“月神”也是颇具传奇色彩,除了酒吧还经营旅店,据说是有几百年历史的老店呢。
今天是去学院报告的日子。
早晨7点,我和凯尔站在温姿学校门口,在场的还有嘉妮老师和凯尔父母,不远处的是维利和罗特,还有一辆皮卡造型的能晶动力车。
我颇为好奇地看着维利和罗特对动力车做维护。
“昨晚帮你检查过一遍发动机和传动件了,没问题啦……今早还硬把我拉来。”罗特站在车前,打着哈欠埋怨。
“今天要载人跑长途嘛,还是要小心点好。”维利笑着揶揄罗特:“而且你那破店还能坚持多久?赶紧再教些技巧啦,别等我回来你就不在了。”
“知道了,我会尽量坚持的。”罗特掀起前车盖,抽出发动机的动力源,打开上层的黑色盒盖,看了一眼嵌在六格能量槽的能晶,伸出戴着手套的右手逐一拿起其中的三枚透明能晶并放到工具盒中。他稍微用力按了一下盒子里的透明水晶,就将其压成了几块碎片。
“这些全透明的能晶已经耗尽能量了。不过还能当工艺品原料,你可以找聚能联合商社回收。”罗特将装着碎晶的工具盒递给维利:“现在的新时代动力源效能利用率很高,能晶本身发热量不算大,但最好还是带上隔热手套装卸能晶。”
“总觉得补充能晶有些不方便哩。哈哈,要是能像加水一样就好了。”维利开玩笑说。
“液化技术还在研究呢,现在还是固态能晶可靠高效。”罗特依次装好三枚崭新的白色能晶后,压紧上层的能量槽盖,再抽出下层的十八格催化槽,检查了一下嵌在其中的小黑能晶说:“催化物只有几枚变透明,其他估计还能用蛮久的,就先不换了。”
“充能完毕,看看其他的……”罗特将动力源装回发动机,打开另一处的盖子,看了一眼,评估说:“能量输出管道和碎晶滤网稍微有点脏,不过没什么大问题。上次清洗是三个月前吗?再过三个月也行。现在的动力源对能晶的物理损耗已经比较低了,反正你差不多到时间就找我或其他维护站清洗下管路就行了,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那就好。这次到碎石城顺便再买一些能晶当储备。”维利皱着眉说:“不过,能晶消耗也不少啊……从这里到碎石城,来回一趟就用光6枚能晶。这规格型号的白能晶要价80元一枚呢,真不便宜。”
“已经可以了,除非你开飞车啊。匀速100公里每小时的话,理论上够你开6小时的。”罗特笑着说:“或者等下一代动力源咯,说不定能多开10分钟,或者等能晶矿区和工厂多上产能,降低成本吧,哈哈。”
“好吧。”维利无奈地摇摇头,结束和罗特的谈话,转而看向我们:“伊珂,凯尔,准备得怎么样啦?”
凯尔跟他父母站在一起。劳尔大叔没说什么话,卡丽却是唠叨不断。
“凯尔,有事没事都多写信回来啊。”卡丽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最后又吩咐说:“还有啊,你们两个小年轻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你要多关照伊珂啊。”
“好的,妈……”凯尔点头回应。
呃……我却记得宁溪谷学院和国防学院并不在一起,之间还有点距离。总之,出门在外,自己先照顾好自己吧。
“伊珂,加油。”嘉妮微笑着鼓励我:“老师会一直支持你到毕业的。”
“谢谢嘉妮老师。”我鞠躬回应说:“我会努力的。”
我明白嘉妮老师的意思。我的行李包里有一个信封,装着嘉妮赠于我的第一个月生活费500元。不管我怎么说,她都坚持要资助我直到毕业。那些钱都是从嘉妮的微薄工资里省出来的,这份沉甸甸的心意让我感激不尽。
“好了,以后不用这么客气了。伊珂,保持平常心就好。当你有能力帮助别人的时候,记得尽力而为,那就是对老师的回报了。”嘉妮温柔地扶正我的身子,拂去我心里的忐忑。
“那么,维利,靠你啦。”嘉妮看向维利,说了一声。
“放心吧,嘉妮老师。”维利走到嘉妮面前,义正言辞地说:“有你这番话,我一定会把他们安全送到学校,万死不辞。”
“……说不要摆着严肃的脸说这种话好吗?”嘉妮向维利展现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说笑,说笑。我这辆车从昨晚到现在已经调试了几次,保证万无一失。”维利一副陶醉的样子,不知不觉就胡说起来:“什么时候,也请嘉妮老师感受我这新时代动力车的激情和活力,那简直如御风而行呢……”
“是吗?”嘉妮看着维利,淡笑回应说:“但是,我更喜欢旧时代马车的稳当和温情呢。”
“哦,这好办。”维利转身朝着卡丽潇洒地挥手:“姐姐,把你们家农场的两匹马借我一下呗,让它们牵着我的车走,好让嘉妮老师感受下缓步慢行的马车体验……”
卡丽回应维利的,是甩过去一个白眼,踢过去一脚,顺便把维利掐得痛叫起来。
“马上,速度,滚去发动你的车。好好开,开稳点,不要做白日梦,明白不?”卡丽黑着脸命令维利。
“知道,知道……哎呦,姐姐,松手啊……”维利好不容易挣脱卡丽的毒手,笑着向嘉妮告别后,便灰溜溜地走进动力车的驾驶室。
于是,我和凯尔拿起行李,向嘉妮、卡丽和劳尔告别后,便打开车门坐上第二排车位。
一阵轰鸣过后,动力车启动并驶上前往碎石城的道路。
“再见!”我探出车窗,向车后的众人挥手告别。
那些熟悉的人们也在挥手向我们告别。在车子的前进声中,我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地变小,直至再也看不见。
……
我们所乘的车子在乡间小路颠簸半小时后,终于驶上平坦的国家公路。
车窗外,日光渐盛,我看着天边的湛蓝深空,远方的青山绿影,在扑面而至的晨风中,感受着风驰电掣般的行进速度。
“真有点快啊……”我笑着对凯尔说。这种由能晶驱动的动力车跑得又快又稳,舒适得有些超乎我的想象。
不过,凯尔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毕竟他跟维利已经出外好几次,早就习惯了坐车。听到我的评价,他赶紧小声回应:“嘘……别夸他……”
“哈哈,还能更快!”在前排驾驶位的维利兴奋地嚷起来:“这就是我的坐骑,晨间奔驰的野马!来,看我加速到140公里每小时……”
“维利舅舅……”凯尔咳了一声:“我妈说什么来着……”
“哈?哦,哦。好吧,好吧,开稳点。”维利控制着方向盘,盯着前方,回应说:“按这速度,起码还要2个半小时才到碎石城哦。”
“嗯,进城后先到宁溪谷学院吧。”凯尔跟维利说了一声后,便转而对我说:“时间还长……要不先小睡会?把车窗摇上吧,免得冷到。”
“好的,谢谢咯。”我和凯尔将两侧的车窗摇上,车里顿时暖了起来,人却感觉更困了。
我闭起眼睛小憩。
忽然间有一种错觉,仿佛置身于汹涌前进的洪流之中。
只是,这种感觉怎么有点熟悉呢?
……
我在半梦半醒中,似乎感到那凶猛的洪流逐渐放缓了速度,自己也仿佛泛舟于潺潺而行的溪流之上。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让我甚为彷徨。
当我清醒之后,又会处在哪个奇异的时空?
我犹豫了再犹豫,仍是振作起精神,打碎迷梦,慢慢地睁开双眼。
哦……
车窗外已不是人迹罕见的郊野,林海,麦田。同一片天空下的,是宽敞的大道,气派的建筑,密集的人群和车流。
我们肯定进入碎石城了。我好奇地观赏起这个城市。现在,我们的车子正行驶在双向八车道的城市中央大道上,各式车辆往来如梭,我还看到载客近40人的大型公共动力车。
这是横贯东西的主干道,我们应该已经来到宁中大道。我已见到国家立法院,国家行政院,国家检察院、终审法院等大型建筑。这些行政机构建筑虽然只有三四层高,但占地很广,沿着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并挺拔而成的庞大体量,给人以威严且雄伟的观感。
只是,看到国家检察院的名牌,却让我想起莱特等人,以及哪些让人难以置信的事件。
“呼……宁诺共和国的首都,不管来几次都感觉很厉害呢。”凯尔感慨地说,看着窗外的建筑发呆。
我也陶醉于眼前的景象。这是一座历经千年沧桑的历史名城。从有史记载的溪谷小城邦发展到现在,经历过古典时代,黑暗世纪,自治领和共和国时期的风风雨雨,拥有无数沉厚的历史记忆,却不曾受困于此,而是时刻展现着魅力十足的新时代灿烂身姿。
我们的车驶上跨越宁江的大桥,透过车窗还能望见远处那座高耸的圣石大教堂。那是这座城市的地标之一,听说占地不大,却是荟萃各地奇石并耗时几世纪才建成的璀璨明珠。
宁江南边是碎石城的旧城区,随处可见相对低矮密集的建筑群。不过,车子沿着溪南大街往东南部方向走过一段路后,周边便逐渐空旷起来,周边建筑反而变得时尚崭新一些。毕竟,旧城区主要位于宁江南北岸的部分区域,宁江的东南地带以前都是农田,现在正被开辟成新城区。
宁溪谷学院历史上也是位于碎石城郊外,但城市扩容后反而变成了市内大学。
再行驶过一段路后,我便见到沿着溪南大街边上建起来的围墙,以及墙内各种高低不一的建筑。很快地,我便见到了学校大门。
终于到了,宁溪谷学院。
……
等维利将车子停稳在学院门口的停车位后,我便打开车门,提着行李包下车。
站在坚硬的石板地上,我空出左手从行李包中掏出学院寄给我的报到指南,复习一遍基本流程,刚抬头看向那熙熙攘攘的学院大门,就听到凯尔的声音。
“伊珂,我先陪你去报到吧。”
“啊?会不会耽误你啊?你也要今天上午报到的吧。”我转身看到凯尔也下了车。
“没关系,时间够的。刚刚我问过维利舅舅了,国防学院离这儿也就六七个公车站左右,不算远。如果坐我们自己的车去,20分钟左右就到了。”凯尔边说边关好两边车门。
“也好,就当先逛逛这边的学院呗。”我笑着回应。
“嗯嗯。”凯尔转而看向维利:“那,舅舅……”
“我知道,我知道。我开了3小时车也很累啦,就在这里休息一下,等你出来后再去国防学院。”维利已经放低前座,两手抱着后脑勺,换成一个舒服的半躺姿势,对凯尔眨了一下眼睛说:“我可不像姐姐那么不识相……哼哼,我也懒得去挤占你们的空间。”
“好的,舅舅,那你休息吧,等我啊。”凯尔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没问题,你走吧。”维利接着又说:“哦,对了。我在城里租了个小地方,注册商社也开始营业了。以后我可能会经常在这里搞贸易。你们读书或生活需要帮忙的话,记得找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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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谢谢。”我和凯尔不约而同向维利道谢后,便一起向学院门口走去。
“伊珂,我帮你拿行李吧,方便你看指南。”凯尔似乎觉得他自己空着手不太好。
“不用啦,我没那么柔弱。”我笑着看向凯尔。
“哼~我到学院后会加强锻炼的,一个月后让你看看全新的我。”凯尔装出生气的样子。
“真的吗?那就让我拭目以待吧。”我打趣着凯尔,和他一起跨进学院的大门。
……
哇哦。
我站在学院的中轴线大道上,望见远处的中心大礼堂,瞥到分布在礼堂环形道路两翼的教学楼和各专业大楼。大道两旁皆是高耸挺拔的苍天大树,茂盛的枝叶仿佛遮住了半边天。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倾洒而下,给石板路面嵌上斑斑点点的晶莹。
风起之时,两旁古树摇曳的枝叶飒飒作响,犹如齐奏已传颂千年的乐章,教人沉醉之时,仿佛亦能感知到久远的历史气息。
这就是历史沉淀而成的名门气质吗?无须知晓,只需感受。
我好一会后才恢复常态,却见到旁边仍满脸惊叹的凯尔。
“走啦,我得先去注册学籍。”我右手还提着行李包,拿着指南的左手四指稍微屈起,伸直左食指戳了一下凯尔的右臂。嗯,他的右臂已经没有了绷带。今天的他依然穿着短袖,不过伤口也都好了,只剩下一些浅显的痕迹。
“哦,哦,对。”凯尔回过神来,探头看了一眼我重新展开的指南,问:“嗯……是在礼堂那边注册?”
“对呀。”我指向前方的中央礼堂:“就是礼堂门口那里,摆了一堆桌子,还有人举着旗子牌子什么的……哦,排队的人也好多。要不,你还是先回国防学院吧。”
“没事,没事。”凯尔毫不在意,继续和我向礼堂门前的报到点走去。
……
“伊珂?你就是伊珂呀……啊,奇迹啊!”
由帐篷、桌子和椅子组成的简易报到处,一个带着眼镜的男子正坐在椅子上。他仔细地看过桌上的报到名录后,又看着我好一会,发出莫名其妙的惊叹。
“什么……?”我听不懂他的意思。我稍微看了一眼名录,发现除了我以外,所有的人名都已经被打了勾。所以我是最后一个报名的人吗?但那又怎样呢?
“不好意思,因为没想到最后一名来报到的同学也是女生,我一时有点激动,别误会啊。”眼镜男站起来,有些兴奋地向我解释:“能晶工学专业已经连续四届没有女生选读了,哈哈,都被别的院戏称为僧侣专业,我们这些还没毕业的就被叫做苦修者,搞得我们很烦恼啊!没想到啊,这一届终于有女生来了,简直就像破除了魔咒一样啊!”
原来是这样吗?可我一时不知要如何回应他,感觉是好无聊的烦恼。
“说到这里,我还蛮羡慕这一届的学弟们呢。”眼镜男露出还算阳光的笑容,向我伸出右手:“正式认识一下吧。我是二年级的丹尼,伊珂同学,你好。”
“你好,你好。”
“你好。”
“……”
“……”
不好意思啊。
因为我左手仍拿着指南,右手还提着行李包,所以,说过一声“你好”后,我只能看着……
凯尔正在热情地和丹尼握手寒暄。
“这位同学,你是?”丹尼大概觉得很奇怪,名单上的人不是都报到了吗?
“哦,我是伊珂的同学,国防学院的新生。”凯尔放开丹尼的手后,左右手掌互相搓擦着说:“我看伊珂双手正忙,就只好代劳了,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丹尼笑着抽回自己的手,在桌面上擦拭过自己的手掌后,站着帮我完成学籍注册后,对着我说:“好了。现在我们专业的所有新生都已经报到了,让我带路去宿舍吧……”
“不用了。”我直接回绝,看着指南说:“东区樱园……很好走啊。我自己去就行了,谢谢学长好意。”
接着,我便示意凯尔一起离开。凯尔临走前还向丹尼道了一声再见。
身后,似乎也传来一声“再见”和其他的什么话,不够很快就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
……
东区樱园,四层宿舍楼门口。
凯尔被宿舍管理员挡住,无法进楼。
“看清楚上面的字。”看上去就很难对付的守门太太,指着大门口贴着的“男生及宠物禁入”牌子,面无表情地拒绝凯尔的进入申请:“要么在外面等,要么离开。”
凯尔无奈地朝我看了一眼,转眼却盯上宿舍楼外那些光秃秃的树木细枝。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打消凯尔的胡思乱想,劝他说:“我住在二楼哦……别瞎来啊,这树很脆的样子。”
那好像是某种樱花树,但已过了花期。
“到这里就好了。”我对着凯尔说:“我去宿舍整顿一下,待会还有点事要忙。你还是赶紧去国防学院报到吧。”
我记起嘉妮的话,还得抽空去找瑞莉主任落实一下助学金的事情。那可是能抵扣我学费的关键呢。
“那好吧。嗯,那我报到后,再给你写信讲我住的地方。”凯尔说。
“嗯,好的,我现在住的地址你知道啦,宿舍号是202。”我想起了什么事,便笑着跟凯尔说:“到时忙完我再去找你咯,先预约个时间吧。嗯……就8月中下旬的一天呗,到时再联系。”
“好好。不过,你忙自己的事为主吧,有空再聚,没关系的。”凯尔笑着摆手向我告别:“那你进去吧,我走啦……”
“嗯,再见。”我挥手告别凯尔,收好指南,提着行李包,走进宿舍楼。
……
第12章 室友
樱园宿舍楼比我想象中冷清得多。空荡荡的二楼走廊,紧闭的宿舍房门,与报到处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应该没走错宿舍楼吧?不可能啊,宿管员都给我钥匙了。我在心里嘀咕着,看着门牌走下去,终于在走廊尽头处找到挂着202门牌的宿舍房间。
就在我摸索着掏出钥匙的时候,对面的201宿舍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我转身一看,恰好见到一位留着棕色披肩短发的妙龄女子走了出来。
“大一新生?”那女子打量了我一眼,问了一句。
“是的,你好。”我礼貌地回答她。这女子看起来很成熟,不太像中学刚毕业的样子。
“你好~嗯,以后我们就是邻居咯。”女子妩媚笑了一下,跟我告别:“姐姐有事先走,以后有空再聊哦。”
我惊讶地看着那女子轻盈离去的背影,愣了一会后,才拿起钥匙打开202宿舍门。
首先呈现在我眼前的,竟是一个布置好布质沙发和木制小圆桌的正方形客厅。我好奇地在客厅中走了几步,估算着这客厅起码也有十五六平米大。客厅的西边紧挨着两个关起门的小房间,分别挂着2021和2022牌子;南边还有装着沐浴设备的卫生间,带洗刷槽的小厨房,北边的是用玻璃门窗隔开的阳台,透过玻璃还能见到楼外的樱花树林。
这学生宿舍的条件也太好了吧?
我一边感慨着,一边扭起2021房门的门把,却发现门被反锁着。同时,一个清脆的女声透门而出。
“啊?是谁?麻烦稍等一下!”
“哦,我以为没人,不好意思!”我赶紧放开门把,退后一步。我想起丹尼在报到处所讲的话,才意识到这一届应该还有女生。所以,2021房内的那位就是先到一步的室友吗?
我提着行李包,在门外等过片刻,瞥见隔壁的2022房间。
嗯……这里面又会有谁在呢?
于是,我挪动脚步走过去,试探着敲了敲2022的房门,但没有听到任何回音。
没人吗?我试着按下2022房间的门把,这次很轻松就打开了房门。
哦,这是一个收拾得很整洁的约十平米独立房间,正对房门的朝西大窗户,窗纱和窗帘已卷起来束到一旁,整个房间通透光明,凉风阵阵,让人感觉非常舒畅。靠窗的木制写字桌和椅子,北侧墙边的收纳柜和衣柜齐齐整整,靠近南侧墙边的是一张普通单人床,而且并非上下铺的那种床。
原来这是个单人间。我这才明白过来,202宿舍就是个两室一厅的套间,而且,应该只住两个人。
真好啊……
我呆立片刻,将行李包甩到空空如也的床铺上,从中拎出跟随多年的小挎包,仔细再检查一遍镇政厅用印的身份证明文书,温芝学校出具的学生情况介绍信,嘉妮老师撰写的推荐信,我一早写好的事项申请书等材料,接着便背上挎包,右手拍了拍裙腰缝隙口袋,确认一下其中的怀表及装着红晶和紫晶的小香袋,便准备转身出门。
“你好!”
又是那个莺歌般的活泼声音。
我转身,看见一位少女现身在2022房间门口处。她留着齐肩的水波微偏分中长卷发,恰到好处地衬托着精致的小脸,身着一袭不过膝的高腰碎花连衣裙,脚踏浅色小短靴,自信地展现高挑苗条的身材。她面带笑靥,俏眉轻挑,挥起右手热情地向我问好:“我叫蕾雅!你也是1501届新生吗?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我是伊珂,请多指教。”我微笑着向眼前的俏丽女生打招呼。她就像从门口照进来的另一束灿烂阳光,满溢而出的朝气与开朗令人动容。
“伊珂同学,那以后我们就是室友啦,多多指教!嗯……我可以进来吗?”蕾雅细腰微倾,俏皮地往我房间探头一看,接着便双手背握,十指相扣,往前踏入几步:“我来自紫樱城,嗯,东南部的那个沿海城市,紫樱,就是楼外那种樱花树的同名。伊珂是哪里人呀?”
“我来自月铃镇,嗯,西南边的一个小地方,离这里得有300多公里呢……”不知不觉中,我与蕾雅的距离已经缩小了许多。我注意到她的个子比我还要矮一些,而我也才1米65左右,但她那青春洋溢的新时代装扮风格很好地突出自己优势。我记得地理课讲过紫樱城是以海外贸易闻名的沿海城市,据说那里的民风相对内陆城市更自由奔放一些,现在看来真是名不虚传呢。
“哦,我知道那地方。嘿,我们都是来自花开的地方呢。”蕾雅真是很能说。她先热情地跟我天南地北地瞎聊,接着便兴奋地讲起紫樱城的风俗和历史,全然不顾快挤不出话的我。
糟糕,不会太晚了吧……我本来要去教务处的,这会着急之下,不禁紧握起挎包的背带。
“你知道吗,别看紫樱城现在总被人说是向钱看的世俗城市,可传说中出现过圣女神迹哦……”蕾雅本来还在讲个不停,但她似乎注意到我不经意间的动作,便转而说:“啊,不好意思。伊珂,你是准备要出门吗?”
“嗯,嗯,我想去教务处办点事。”我赶紧点头回应。
“教务处?教务处……那,那我也一起去吧!”蕾雅似乎想到了什么,提出要与我同行后,又接着提议说:“而且也快中午了,我们待会就去食堂吧!嗯,吃完饭,配我一起逛街买些东西吧!你看看这宿舍,什么都没有!”
“嗯,好的,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感觉她好像也要去教务处办什么事。关于后面的活动嘛,我更想逛一下校园。至于宿舍……我看基本条件非常好啊,没多少东西需要买吧。
“当然方便!等我!”蕾雅咚咚咚地跑回自己房间,一眨眼的功夫,她便提了个小包重新站在门口向我招手:“那我们出发吧,伊珂同学!”
我答应一声,和她走出202宿舍,锁好门后,并行走在依然冷清的楼道走廊。
蕾雅很自然地跟我走得很近。我能闻到飘逸而来的香水味,那是一种柠檬和柑橘交织而成的清新气味,让人感觉心旷神怡。
“我是倒数第二个报到的呢……当时我一看报名单就心凉了半截,哈。”蕾雅笑着跟我打趣说:“学长还说我是本专业五年来唯一女生!天,我才不要当这种异类!伊珂~~~还好有你,不然我就要孤零零住在这里了……我们以后要相依为命哦!”
“哈……太夸张啦。”我忍不住笑出声。但当我再次环顾只回响着我俩脚步声的走廊时,不禁发出疑问:“这宿舍楼确实有点冷清呢,真奇怪,好像都没看到其他新生。”
“咦?你不知道吗?这不是普通的大学生宿舍楼。”蕾雅可能意识我确实不太清楚情况,便接着解释说:“送我过来的学长说的。这里住的都是研究生和辅导员,可不知什么原因,最近有两年没接收新生。今年好像是重新开放的……刚好别的女生宿舍楼安排很紧张,就把能晶工学专业的女生安置在这边了。”
“所以……其实我们算是来开荒加人气的。”蕾雅停顿一下,说:“没办法,谁让这个专业的女生少得像珍稀动物呢?”
“是这样吗……但是,这里条件很不错啊。”我稍思一会,不知为什么想到月铃矿区事件,便下意识地说:“为什么会封闭一两年呢?不会是出过事……呃,闹过鬼吧?”
“讨厌,你别吓我啊。”蕾雅露出惊恐的表情,不自觉地向我更加靠近:“真是的,送我过来的那个学长也是这样吓我的,很讨厌。伊珂,学长没跟你讲这些事吗?”
“不是,我是和别人一起过来的,不知道这些情况。”我接着问:“送你过来的学长是叫丹尼的吗?戴眼镜那个?”
“不是哦,没戴眼镜。我报到的时候,那边有两个人,另外一个学长送我过来的。”蕾雅笑着说:“那个学长一路不停地跟我介绍,很热情呢,就是最后吓我的那一刻很讨厌。哦,后来我在房间里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又被敲门声吓了一跳,还好是你。总算有伴了,嘿。”
“哦,至于那个学长嘛……哎呀,他好像最开始有报过名字的,但听他讲了太多话,我把他名字忘了……”蕾雅接着便无所谓地摆手说:“哎,不管那人了。这走廊阴冷冷的,我们赶紧出去外面晒一下太阳。”
我深有同感。当我们走出宿舍楼,转眼又见那生机勃勃的阳光校园。
……
我和蕾雅漫步在校园之中,和她的话题不知不觉转移到占卜一类。
当然,基本是单方面地听她讲。没想到她还有这方面的爱好,而且听她头头是道地阐述日月星辰运转和运势轮换理论,看起来还蛮有研究的,不像是兴趣跟风而已。
我们经过大礼堂时,发现临时报到处已基本收摊,先前做迎接工作的学长们都也不在了。
沿着大礼堂的环形道路继续往北走,很快便见到学院行政大楼。那是由中央大钟楼和两侧裙楼组成的壮观建筑,当我们踏入大门时,便见到中空大厅那充满历史沉淀感的古式石头装饰风格。
一楼兼顾学院历史陈列馆功能。我们在大厅中央咨询台问过地址后,便踏上石梯来到二楼,在西侧裙楼找到教务处。
我走进教务处的大办公室,从一位职员那里了解到瑞莉主任的办公室房间。
接着,我刚想跟蕾雅说话时,却见到她正在四处张望。
“好像不在呢……”蕾雅似乎在找什么人。一会后,她便跟我说:“伊珂,那我在外面走廊等你吧。”
“好的,那稍等一下啊。”我点点头,便转身向瑞莉办公室走去。
……
瑞莉的办公室没有关门,但我仍小心地敲了敲门,在对方的一声“请进”中走进去。
“瑞莉主任您好,我是嘉妮老师介绍的伊珂。”我向那坐在桌前的儒雅女士问好,并从挎包中拿出一叠资料送到桌上:“这是我准备好的一些资料,您看看还需要我补充什么。”
“欢迎来到宁溪谷学院,伊珂同学,先坐下吧。”瑞莉指示我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翻阅我准备的资料后,微笑着说:“情况我之前已经了解过。嗯,材料准备得很充分,助学金方面没什么大问题,我会安排人对接的。如有其它要补充说明的事项,到时会有人跟你联系。”
“对了。”瑞莉接着问:“嘉妮老师最近怎么样呀?”
“挺好的……”我回忆了一下,笑着说:“一直都是位温柔又体贴的老师,能在她的指导下长大是我的荣幸。”
“呵,她十几年始终如一呢,一直都是我印象中的那个模样,真好。”瑞莉感叹了一句,又问我说:“伊珂同学,你还对哪方面有兴趣?学习或生活方面的问题,都可以跟我商量。”
我想了下,助学金没问题的话,学费方面应该不用愁了。于是,我便向瑞莉请教奖学金以及勤工俭学之类的问题。
“学院有最高级的国家奖学金,但要经各专业学院推荐,校委会评选,不仅要求品学优良,还要求一定研究成果,流程长,竞争大,不太适合大学新生。”瑞莉介绍说:“不过,每个专业学院也有自己的专属奖学金。比如能晶工学专业的温琳奖,只要专业学期综合成绩第一就可以获得二等奖,如有专业认可的论文或重要发现贡献等,可获得一等奖。奖金不比国家奖学金少哦,而且每学期颁发。毕竟能晶工学专业是本学院的标杆,为国家培养很多优秀人才,行业资助者很多,伊珂可以重点竞争这个奖。”说罢,她便从抽屉里的一沓资料中翻出说明材料。
“好的,谢谢瑞莉主任。”我接过瑞莉递来的材料,仔细地看起注意条款。
“至于勤工俭学嘛……”瑞莉想了一会,便翻出一份申请表格给我:“学院中央图书馆有兼职管理员的职位,专门向在校学生开放的,只要求每周四个半天或晚上的工作时间,可以根据上课时间灵活排班的,周薪50元,每周结算的,很便利。需要的话就填表,我来签名,到时你把表交给图书馆的理查先生,每周五前跟他登记下周工作时间就行。”
“这个好,谢谢!”我眼前一亮,接过申请表,按着要求填妥要素,再递回给瑞莉:“麻烦瑞莉主任了,谢谢!”
“不客气,总之加油吧。”瑞莉笑着接过表格,爽快地在表格下方的推荐人处签下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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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莉主任,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小心地压低声音问:“我能利用空闲时间出去打工的吗?学院有没有相关禁止性规定?”
“……”瑞莉将申请表递回给我,严肃地说:“伊珂同学,我没办法明确回答你这个问题。我只能说,学院并不鼓励这种行为,学生首先要确保自己的安全,其次要专注于学业。”
“我明白。谢谢瑞莉主任,我没其他问题了。”我揣摩瑞莉的意思,就是说,学院不禁止,如果我能确保两个前提的话是可以做的,是吧。
嗯……从今天起算,还有一个多月时间,就先试试吧。
“明白就好。”瑞莉微笑着对我说:“伊珂,中央图书馆有最新书报资讯,工作也不会很忙,好好利用资源学习吧。总之,你要记住,安全是第一位的。”
“好的,谢谢瑞莉主任。”我收好资料,起身向瑞莉告别并走出办公室。
……
我走出教务处,却没见到蕾雅。
她离开了吗?我在走廊上张望着,在远处的二楼中空回廊看到她的身影。
蕾雅在和一个男子聊天。那男人比蕾雅高出一个半头,但远远地背对着我,让我看不清其人相貌。
当我向蕾雅走近之时,男子也恰好跟蕾雅挥手告别,顺着楼梯走下楼。
“蕾雅?”我走到蕾雅身边,向那正出神看着楼下大厅的她打招呼。
“啊,伊珂?好了吗?”蕾雅回过神来,回应我说:“那我们走吧。”
“好。”我点点头,并未去问她刚刚的事,但蕾雅却自己先说了出来。
“刚才我遇见了能晶工学专业的梅林教授!”蕾雅的语气中似乎有些陶醉:“很厉害的人!嗯,我们明天的第一堂专业课就是他来讲的!”
“是吗?”我对此却没有多少概念,只是顺口回答:“那我期待一下哦。”
“嗯,期待吧!”蕾雅却是很自信地点头,不知是要我期待什么?
……
入学的第一天下午,是与蕾雅一起渡过的。我和她在食堂吃过午饭后,便陪着她从校园内的小便利店一路逛到新城区大百货店,看着她一脸欢愉地提着大包小包,跟着她乐此不疲地走路和搭乘公车,我从心底里佩服她的体力和耐心。
我简单采购了一些日用品。在食堂吃完晚餐,回到宿舍自己的房间后,我只想把自己扔在床上,好好歇一会。
此时夜色已暗。我在床上翻了个身,从行李包中抽出薄被子和小枕头,刚调整好一个舒服的姿势,便被门口的一阵响声惊醒。
“伊~~~~~珂!我泡好了茉莉花茶,出来和我聊会天嘛!”蕾雅扎了个刘海高马尾发型,换了一身宽松的休闲服,推开房门向我喊话。
“不要……大小姐,求放过……”我已从下午的聊天中知晓蕾雅是紫樱城某个富商家的千金。只想休息的我,闭起眼睛,蜷缩身子,盖起被子,打着马虎眼说:“我现在是床板……你看不到我……”
“好的,床板同学,我抓到你了!跟我去客厅吧!”蕾雅不讲理地掀开我的被子,直接把我拖起来就往门外架着走,空留下我的一路哀嚎声。
……
“如何?伊珂大人,茉莉花茶还合您口味吗?需要加糖吗?”蕾雅随性地盘坐在沙发上,双手托着下巴,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靠近沙发的低矮桌子上,雕花茶具和茶勺,盛放花茶的盒子,装着砂糖的瓷器,几碟应景的小点心一并俱全。
嗯,茶真好喝,稍微抚慰了我的睡魔。
“很好,蕾雅女士。”我品过几口茶,很满足地夸赞蕾雅:“我代表202宿舍宣布你毕业,明日起可择时出嫁。”
“哎呀,真是的……!”蕾雅抿嘴一笑,转身便从背后掏出星盘、铅笔、一些画着莫名其妙图案的卡片,对我说:“来,我们实践下午所说的游戏吧!”
啊?
哦,对,就是占卜游戏之类吧。
于是,便在那淡然的茉莉茶叶清香,柠檬和柑橘相融的香水味中,我饶有兴趣地陪着蕾雅完成各种各样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游戏。
蕾雅的情绪似乎在对明日的运势占卜中达到顶点。
“嗯!明日是7月24日周二!这是一个自信的日子,忘记身份,放开束缚,战斗吧!”蕾雅忘情地发表不知所谓的宣言。
呃……
大小姐,你想和谁战斗……
但是,当我看着眼前这位可爱的少女,却仿佛连情绪也会被她感染。我忍不住地说出声:“真有趣呢……”
“咦,怎么了?”蕾雅笑着看着我,双手还拿着卡片。
“我是说,你好像对这些神秘学之类的东西很有兴趣和研究。但是,为什么上午又……嗯。”我指的是她好像同时又很害怕灵异之类,难道是这类女生的矛盾之处吗?
“啊,这是两回事啦,两回事……”蕾雅的反应却蛮出乎我意料。她的笑容很快地就消失了,右手刚放下卡片,仿佛下意识地抬起手触摸自己的脸颊,沉默一会后,又重拾笑容说:“哎呀,不好意思,都这么晚了!我,我得先去洗漱整理一下咧,抱歉。”
刚说完,蕾雅便匆匆地跑进自己的房间,带出一堆衣物和形形色色的小盒子往卫生间走去。接着,她又探着头跟我说:“伊珂~我先用一下哈,不好意思,可能要花点时间。”
“好的,你随便用。”我朝着蕾雅挥挥手,听着卫生间门关上的声音。
不一会,安静下来的客厅,似乎还传来卫生间里面的水流冲刷声。
无所事事的我,决定先回自己的房间。
嗯,已经不困了,要不先写封信吧。
我打开房间里的能晶天花板顶灯开关,房间里顿时一片明亮。真不愧是发达城市区域,基础设施条件要比镇上好太多。
接着,我把椅子拖到桌前坐下,看着窗外的点点亮光,铺开信纸开始写信。
“尊敬的嘉妮老师:我已在宁溪谷学院报到并办妥各项手续,凯尔上午陪了我一会,可能他也已经报到了。我找到了瑞莉主任,她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并同时向您问好。今天一切顺利。”
写到这里,我想了一下,便笑着再写一段。
“今年的能晶工学专业只有两个女生,另外一个叫蕾雅,是个很有趣的女生。我们住在樱园宿舍,这里的条件非常好,请老师放心。”
接着,我便向嘉妮老师表态。
“我会努力学习,争取学院的奖学金,加油自力更生。谢谢老师,祝您一切安好。”
最后,我便落款,结束这一封信。
“学生伊珂。1501年7月23日。”
……
第13章 来信
翌日清晨,阳光明媚。
宽敞明亮的阶梯教室里,我坐在倒数第一排的长桌前,一边听讲一边记着笔记。
今天早上是面向全校的数学公共课,大教室里坐着近百号人。我坐在那尴尬的靠近角落位置,时不时得向前费力睁大眼睛,好让视线探过重重人影,越过几个已经趴倒在桌上的学生,艰难地追踪一位老教师在长黑板上挥舞般写下的数学公式和字母符号。
本学期的第一堂公共课有些难。我看到前面又有几个人陆续倒下,无声地宣告阵亡。
我左手撑着下巴,在脑袋里努力消化那些复杂的数学知识,右手不自觉地开始转起笔。
然而,最可气的是,思考总是被身旁一个肆无忌惮的声音打断。
“嘿嘿哈……”
喂喂,大小姐,你放肆的笑声成功吸引了前面三排男生的回眸好吗!
我忍不住放下笔,抄起笔记本,朝着那位头低得快贴近桌面还怡然自得搞着小动作的蕾雅同学轻拍过去。
“啊,怎么?”蕾雅抬起头看向我。她左手按着一本放在膝盖上且已打开过半的小开本厚书,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抹去眼角边上的晶痕,两边嘴角弯起好看的笑靥,一副不明所以却又保持呆笑的模样,似乎还没从某个幻想世界中返回现实。
这家伙不但公然在课堂上看小说,还笑出了眼泪……
“什么怎么?”我白了蕾雅一眼:“陪你坐在这边陲地带,就是安排我打掩护,好让你愉快地摸鱼吗?”
“可是,课上那些东西我早就懂了呀。”蕾雅看了一眼前方黑板上的挂钟,又笑着说:“哎呀,这不是快下课了嘛,我就看那么一小会……刚刚才到精彩关头呢。”
“不是,你上课没过5分钟就看起小说一直到现在好吧。”我记得蕾雅说过她读的紫樱女中是超前教学主义,而且她确实是个罕见的理科高材生。一想到她能这么逍遥自在地上课,我就觉得好不公平……
“而且,你看归看,别笑出来好不好,总是招惹别人看过来,好多次了……”我放好笔记本,提笔重新做起笔记。呃,我似乎又感到附近的人在看着这边并窃窃私语。
“哈哈嘿……”
我服了。
看着那再度沉迷小说又笑得花枝乱颤的蕾雅,我只想翻白眼。
……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将近虚脱的我,哀怨地看向那位正一脸满足合上小说书本的蕾雅同学。
那是什么书?我瞄了一眼。
呃,《伊芙璃转世400次后的第4天》,这都什么鬼……
“伊珂,伊珂。”蕾雅收好书角翘起的小说、桌上崭新如初的教科书、一片空白的笔记本,带着意犹未尽的语气问我:“你相信灵魂转世重生的说法吗?”
“……”我整理好笔记和书本,沉默了一会,回应说:“相信。”
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呢?毕竟我就是这么一个特例的存在。我的自有意识,“伊珂”的部分记忆,以及一些莫名其妙的碎片记忆和潜意识组成今世的灵魂,共同寄宿在这副身体里。所以,我到底是谁呢?这是个令我头疼不已的问题。
“真的吗?我也相信哦!”蕾雅兴奋地凑近我说:“嗯,说不定我就是远古时代某个人的转世呢!我偶尔会突然涌现一些陌生的记忆,对一些明明陌生的场景反而有莫名熟悉的感觉……是不是很神奇?!”
我惊讶地看着蕾雅。我不清楚,她所说的究竟是真实感觉,或只是单纯的少女幻想。当我想再说点什么进一步确认时,她接下来的话却让我泄了气。
“而且呀,这些感觉即使醒过来后依然很清晰呢!”蕾雅兴致勃勃地描述着,然后又问起我另一个问题:“伊珂,伊珂……有没有想过,就像这小说讲的,如果有一天转世成一只大橘猫,你会怎么办?!”
所以她只是在做梦吗?我叹了一口气,说:“我选择自尽重新转生。”
“咦~~~为什么啊?”蕾雅皱起眉,一会后便笑着向我推荐起她所读的小说:“嘿,这书里的主人公呀,即使转世变成了猫,却误打误撞回到恋人身边。哈哈,虽然闹了很多笑话,但也很温馨呢!”
“是吗……”我本想笑笑而过,但不知为何却感到莫名的惆怅,接着便念出了心声。
“近在眼前,触碰得到彼此,对方却甚至不知道你是谁,不是很悲伤吗?”
“哎呀……你这么一说,喜剧就变悲剧啦。”蕾雅嘟起嘴表示不满。
“不好意思哟。”我笑着站起身,催促起蕾雅:“走啦,接下来是能晶工学专业课吧?”
“是呢!快走,快走!”蕾雅忽然变得精神,反而跳起来催着我走。
我和蕾雅刚走到过道上,我便注意到,坐在附近座位上的几个男生正笑着讨论些什么,还有人时不时地看向我们。这时,一个男生起身向我们走了过来。
“美女们好!你们的笑声,就像晨间的莺歌一般动听,你们的笑颜……”男生朗诵起肉麻的打油诗。
“我没笑,你认错人了。”我非常不满风评被害,直接擦身而过。
“就是,你认错人了!真没礼貌!而且老土!”蕾雅追加几句暴击,跟着我匆匆离去。
身后,传来一阵挣扎般的无力之声。
“啊……等……”
……
刚踏入能晶工学专业楼的课室,我便跟蕾雅说:“先讲好,这次绝不陪你坐到最后一排。麻烦你也节制下,好好听课啊。”
“知道啦。其实我也是爱学习的好学生啊!”蕾雅不服气地反驳。她环顾了课室后说:“你看,最后一排也已经坐满啦,只有前排位置。”
我也看到了。
这本来就是只用于本专业学生上课的小教室,最多不过30个座位,这会已基本坐满了人,而且全是男生,富有传统的僧侣专业果然名不虚传。
我感到漫射而来的各种眼光,听到模糊不清的低声细语。当我再次瞥过一遍课室后,见到有的人避开了视线,有的人依然盯着这边,也有的人抬起了手似乎在打招呼。
“伊珂,就坐这里吧!”蕾雅找了个正对黑板中央的第一排座位,示意我在她身旁坐下。
耶?这次竟然这么积极的吗?我略带惊讶地坐在她身边。
不一会,便又有一位男生走到我们桌前,跟我们打起招呼。
“伊珂同学,蕾雅同学,你们好。”这位男生自我介绍说:“我是这一届的班长。嗯,你们可以叫我舒亚……”
“你好,你好,班长同学。”蕾雅抬起头,向舒亚展现着灿烂的笑容。
“你好。”我也跟着回话。
“呃……”舒亚尴尬地点了下头,便继续介绍说:“昨天下午我们班还开了个临时会议,但是你们都没来。班会只选出班长,但还差副班长。你们是本专业这么多年唯二的女生哦,大家都很希望你们能参与班级管理,如何?只要做些对外联动,班级服务,组织活动之类的事就好了,活跃些更好,很简单的!”舒亚很努力地动员我们。
“啊,抱歉,不行。我空闲时间要去兼职中央图书馆管理员,没空呢。”我盘算了一下,估计会有时间冲突,而且我也没兴趣做哪些事。话说回来,昨天还有啥班会通知吗?是不是忘记在报到处了?那蕾雅还拉着我去逛街一下午……她也忘了?
“咦~~~”蕾雅惊讶地看向我,一会后便也拒绝了舒亚:“那,我也不行哩,因为我既不活跃,又不会服务别人,真不好意思!”
“啊,那真是遗憾……不过,没关系,你们再考虑一下吧。”舒亚看起来有些失望,说完后就离开了。
……
“你都没跟我说要去图书馆兼职呢……”蕾雅埋怨似的地看着我,但很快就释然地说:“不过,学院的中央图书馆很不错的,新书更新很及时呢。嗯,我会经常去找你的,嘿!”
“可以呀,只要你别太引人注目就好,哈。”我不敢想象蕾雅在安静的图书馆里边看书边傻笑的画面。如果真有那种情况,我就假装不认识她吧。
“又笑我!那只是偶然啦……”蕾雅狡辩了一下,不经意间瞥见课室门口的人影,便急忙说:“啊,梅林教授来了。”
当那位看起来相当年轻的男教授走到讲台之前时,上课铃声也恰好响起。
“同学们,欢迎来到新时代的前沿领域。”梅林教授富有磁性的声音回响在课室里:“我们的先辈用了五百年时间,才打开能量真理大门的一丝缝隙,使后人得以一窥其中的奥秘。从今天开始,我会努力为大家做好向导工作,和你们共学习,同成长。而你们,自今天起乃至一生,在这领域的每一步探索和成就,都将为未来五百年的后辈打开更宽广的视野。”
“我想,很多人应该都知道能晶。现在,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梅林从随身的袋子中分别掏出一小段圆木头,一个煤块,一枚拇指大的白色能晶并摆放在讲台上。接着,他便拿起那枚白能晶并举高了手,好让课室的人都看得清楚:“就这么一枚小东西,你们知道它曾经的称谓吗?”
我听到课室里各种交头接耳的声音。有人小声地试探着回答:“白水晶?”
“魔晶。”
蕾雅抬着头,眼神落在梅林的脸上,轻轻地回答。
“这位同学说的也对。”梅林赞许地回赠蕾雅一个微笑,引得对方也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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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从民间传说来看,被称为魔晶的东西,其实就是能晶。”梅林解释说:“传说中的魔晶总是蕴藏着强大的魔力,而且只有天选之人才能利用。听起来是不是很玄乎?”
“而站在今天我们的角度,所谓魔力,就是能量。在科学的使用办法面前,也不再需要天选之人。而且,既然是能量,就可量化,可利用,可比较。打个比方……”梅林放下能晶,拿起那段圆木头,说:“假设这是一公斤木材,我们通过燃烧它,破坏它,获取一定程度的能量,这个能量大概有多少呢?如果没有比较,我们不会有多少概念,只知道它足以让我们度过寒冷的冬夜,但如果在野外,那还不好说。”
“但是,你们看这块煤炭,几百年来的主要燃料。”梅林一手拿着木头,一手拿起煤块,对比着说:“那公斤木材蕴含的能量,还没只有其三分之一重量的煤块多。这样一比,我们是不是就有个能量大小的概念?那么,我们再来看看这个小东西。”
梅林放下木头和煤块,重新拿起白能晶,衷心地感慨:“我们穷尽办法将木头和煤块破坏殆尽所能获取的能量,也没有这一小块能晶所蕴含的能量多。如果单以每重量单位所含的能量密度来衡量,能晶确实是魔晶,是天赐之物,是神的馈赠。”
“而且,它很友好。对人体没有明显的毒害,非常温顺。所以,在能晶无法被充分利用的古代,它更多的是被用于艺术品制作。”梅林将白能晶放在左手掌心中,右手轻轻划过表层,像是在抚摸一只听话的小猫:“但是,这层坚硬又美丽的外层,隔绝了内里的高密能量。即使它被雕刻,被摧毁,也不能提取其中的能量。我们需要一种触媒,就像用火燃烧木材获取能量那样的东西,将其中的能量释放出来。这是什么呢?”
说到这里,梅林环顾了一下教室,笑着说:“我听见有同学已经说了。没错,就是黑能晶。这是另一种奇妙的天之恩赐。很有趣的,就矿区而言,但凡有白能晶的地方都见不到黑能晶,有黑能晶的地方也找不着白能晶。这两种天生不在一起的物质,直至八百年前,甚至更早的千年前,被炼金术师偶然放一起炼化,在极偶然的条件下迸发出澎湃的能量,乃至引起了莫大的火灾并被记入史书,这才让后人意识到这种艺术品的内涵,才有了魔晶的别名。”
“讲到这里,我想让大家先记住能量通则的基石定律。”梅林放下白能晶,转而在黑板上写下漂亮的文字:“第一,万物皆有能量。这里又涉及到两派学说,一派是天赋说,认为世间万物天生具有不同程度的能量,当能量耗尽则物灭,已灭的物是死物,不再是天赋说所认可的‘物’。另一派是容器说,建立于万态能量守恒的基础学说之上,认为世间万物只是能量转移的容器,能量在则物在,所谓死物,也只是丧失了能量输入与利用或输出功能而已。”
“至于那派是对的,并无定论。”梅林继续讲演:“第二,是代价转移。或者说,叫等价交换。对于天赋派,要提取能量,意味着消耗物之寿命,也即通过破坏乃至摧毁物理内在结构来提取能量,这就是代价转移。对于容器派,能量输入一个容器后利用或再输出,都需要消耗一定代价的物质,这就是等价交换。”
“举个例子,比如白能晶的能量提取和应用。白能晶仅仅靠物理破坏是不行的,需要黑能晶当触媒带出其中的能量。虽然学界至今仍没能精确定义及衡量黑能晶蕴藏的物质,但根据白能晶能量耗尽转为碎裂型透明能晶的状态,结合黑能晶也有类似的特征,还是能间接度量那种神秘的东西。所以,讲到这里,大家是否对能晶工学的前生有一些了解呢?”梅林笑着说:“接下来的理论课之前,大家可以先进行半小时的讨论。”
“老师,我有问题!”蕾雅举起手不到一秒,就自行站起来说:“老师,你刚刚所指的万物,是否也包括人类?如果人类天生具有能量,难道也要破坏自己……才能使用能量?”
“蕾雅同学,你提了一个比较禁忌的问题呢。请先坐下吧。”梅林笑着指示蕾雅坐下,再认真地解释:“按照天赋派理论,确实人类是以消耗自己的生命来换取能量。但我更喜欢容器派说法,比如,我们咬碎并消化食物,获取其中的能量,并通过消耗能量来驱动身体机能。当然,我们不会再通过什么太大代价来输出能量,比如巫术啊小说啊之类所指的能量波动爆炸之类,以人类的肉身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梅林似乎对蕾雅蛮熟悉的,知道她喜欢些古怪的学说。接着他便再看过一眼开始自由讨论的其他同学,问:“那么,大家还有其他问题吗?”
“老师,我还有问题!”蕾雅刚坐下没多久,又站起来说:“但是,活着的人,除了能量,还有记忆、意识、认知之类的东西。请问这些也算是能量吗?能转移吗?还是天生俱来的?”
“这个嘛……其实这更接近于哲学问题呢,不是科学所能解释的范畴。”梅林再次示意蕾雅坐下,尽力地回答:“这涉及到人之所以为不同个体的问题。有天赋派认为,意识跟能量一致,每个人天生不一样。也有容器派认为,意识也和能量一样,可能是分属于不同层次的非物质世界,能量是连贯输入的,而意识可能是粉碎重组后输入的。”
“啊,意识能输入,也就是说能输出?”蕾雅第三次站起来,兴奋地说:“如果意识能输出,那算是灵魂的转世重生吗?可是,要输出的话,要付出什么代价吗?老师,你刚刚说喜欢容器派说法,所以,你相信灵魂转世重生吗?”
课室里开始飘荡起阵阵笑声。
“这位同学……我刚刚加了前提的,可能是粉碎重组的输入。所以,不一定就是你所认为的转世重生。而且,我并没有将容器派等同于玄学的灵魂转世说,这是两码事……”梅林无力地抬起手让蕾雅坐下,带着疲倦的神态看了看充斥着笑声和聊天声的课室,问:“其他同学还有问题吗?如果没有,我们就……”。
“老师,老师,我,我……”蕾雅迫不及待地第四次站起来,不过她的热情很快就被梅林浇灭。
“这位同学,请你先坐下。”梅林咳了一声,转身拿起厚厚的教科书,在黑板上写起字母公式:“自由讨论先到此为止。现在,我们开始学习能量密度分布理论。”
蕾雅无奈地坐下,鼓起腮帮的样子看起来特别有趣。
我对蕾雅佩服至极。好端端的科学理论课,差点被她改造成神秘学研讨会。而且,她简直就是活跃度爆表啊!
不过,梅林刚刚不是说自由讨论有半小时来的?好像才过了10分钟哩。
呃,还是算了,就这样挺好。
……
刚一下课,蕾雅便站起来,跑向梅林。
“老师……”蕾雅刚开口叫了一声,就被梅林打断。
“啊,不好意思,蕾雅同学,我马上要去开个会,下回我们再聊好吗?”梅林说完,便急匆匆收好东西,快步走出课室。
我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后,看着那呆呆站在原地的蕾雅,默默地帮她收拾好桌上的书本等东西,向她走近。
“走吧?”我问了蕾雅一声。
蕾雅点点头,接过我递给她的书本,没说什么。这时,舒亚又走了过来。
“蕾雅同学,刚刚提的问题很有趣呢。”舒亚笑着说:“其实,我也相信灵魂转世重生呢,听说,灵魂和意识其实就是一种类似于能量的非可见特殊物质……”
“哦,是吗?谢谢班长,你真是好人!”蕾雅向舒亚抛过去一个看起来很开心的笑容,接着便拉着我的衣袖说:“伊珂,我们先走吧。”
我无所谓地跟着蕾雅走出课室。身后,似乎又传来一阵长呼声。
“啊……”
……
“你认识梅林教授吗?”我走在校园里,好奇地问起蕾雅。
“认识啊,他很厉害的!他是宁溪谷学院1495届能晶工学专业的,大四就拿到了学院的国家奖学金,毕业后离校任教,只用两年就评到教授,是本学院最年轻的教授呢!他还是黑能晶X物质发现与提取研究的前沿学者呢。”蕾雅如数家珍地讲着,语气中尽是钦佩的意味:“所以,我很崇拜他呢!说他是偶像也不为过!”
“我的意思是……你很早之前就认识他了?”我试探着补充一句。
“是啊,你看出来了?”蕾雅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补充说:“其实,他和我曾经是邻居呢。他大我6岁,从小就像大哥哥一样。他大一大二的时候,还当过我的假期家庭教师呢!不过,他大三时候因家庭变故后就搬家了,后来一年多都没联络过。”
“尽管那样,他不但没颓废,反而更努力呢,真的很了不起。”蕾雅衷心地感叹:“后来,我听别人说,他大四就有了学界认可的理论创新成就并拿到国家奖学金,我就特别高兴,果然他仍是我一直所憧憬的那个人呢。但是,看他现在成长得这么快,我又有点失落,感觉自己和他的距离更远了,不再是小时候那种感觉了。虽然那时候他也一直很优秀,但我们至少还是哥哥妹妹间的距离。”
“所以,你就选读能晶工学专业吗?”我大概有些明白:这算是一位少女的追梦之旅吧。
“是的,我要靠自己的努力,主动缩小与他的距离。”蕾雅左手怀抱着书本,右手紧握成小拳头给自己打气,仿佛发誓般地说:“总有一天,我要让他平视我,和他平等交流,等价交换感情……嗯!”
“等价交换感情?啥意思?”我噗嗤一笑。
“哎呀,讨厌!你害我都说了些什么啊!”蕾雅的脸颊抹过一丝红晕,挥起右拳轻锤我的胳膊,嚷嚷说:“不讲了,走啦!”
……
中午回宿舍休息时,我刚走到宿舍楼门口,就被宿管员安娜太太喊住。
“伊珂,你的信。”宿管员安娜太太递给我两封信。
两封信?
我接过信快速看过署名,顿时愣了一下,接着便将两封信叠好。
“凯尔是谁!?”蕾雅不失时机地凑过来,恰好看到最上面那封信的寄信人。
“是我的中学同学……”我如实回答。
“男的?!”蕾雅夸张地张大嘴巴。
“对啊。嗯,男同学。”我无奈地强调一下。
“伊珂同学。”蕾雅露出小恶魔般的笑容,缓缓逼近我说:“你是选择如实交代呢,还是从实招供呢?刚刚你诱导我说那么多,现在你是不是也要交底啊!等价交换明白嘛?!”
“好好,大小姐,请您放低声音,先进宿舍再说。”我发现周围的人在对我们指指点点了,决定先把这位骚乱制造者劝进楼。
“要讲得详细点!时间跨度至少十年起……哼!”蕾雅一边走一边笑着要求。
“哈……”我苦笑着敷衍。明明她刚才也没讲那么多吧!
走进寂静的楼道,我的心里涌上一阵疑虑。
因为,第二封信的署名,是莱特。
会是……什么事?
……
第14章 遇见
本周四的上午没课,我一大早就走出宿舍楼,独自来到学院最北部的细语湖畔。
这是由母亲河宁江的支流汇聚而成的湖泊,占据了整个学院三分之二的面积。由湖泊和溪谷低地连绵而成的世外桃源,常年如春,气候宜人。古典时代的智者们曾在这里谈经论道,百家争鸣。即使在黑暗世纪的阴霾笼罩下,伟大的教育家希徕仍不畏艰难,在这里开创人文与科学教育学派,成立宁溪谷学院。
我看过学院的介绍,据说最初的学院不过希徕一个年轻教师和五个追随者学生,但就像无尽黑暗中的一点光亮,即使渺小,却顽强地存在,预言着希望的未来。当黑暗最终散去,光点成长为光明,仿佛今日洒遍这边土地的明媚阳光,看着曾经风雨中摇摆的破烂草屋逐渐扩大成气势蓬勃的学术之城,见证曾经席地而坐激烈辩论的六个少年逐渐成为学院历史所记载的大贤者和五大先贤,关注一代又一代的学者在这里成长并留下自己的足迹和印记。
漫步在学院的最初圣地,我感受着自然的新鲜与历史的沧桑,却也有另一种似曾熟悉的感触。
是的,这里跟月铃湖有点相似。
湛蓝深邃的天空,微波荡漾的湖泊,醉人的清晨柔风,青翠的湖畔草地。便在那七彩争艳的丛丛野花与青草中,我的眼光却被几束高挺的鲜红所吸引。
我走近些,看着那如兰花草但却浑身深红的植物,略微回忆一下,便记起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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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红叶,也被称为红兰,是另类的兰花草。她成长伊始,便骄傲地展现靓丽的深红,但过于突出的颜色,在自然界中并不好生存,属于一种较罕见的植物。即便如此,看似娇嫩的她也从未低下寸腰。我记得她的花语是“不屈”,一如她那挺拔望向穹苍的身姿。
依然这么美呢。我很自然地感慨一声。
与此同时,我却愣了一下。
我应该是第一次见到红叶,第一次来到细语湖的吧……?
这里……跟月铃湖一样,当我遇见时,情感上总会有一些奇怪的波动。就像是被心门封锁在深处的强烈感情,无法迸发却又时不时扰乱心绪。
我叹了一声,做个深呼吸,平复情绪后,继续向细语湖的小码头走去。
……
终于来到这个别名静湾的湖边一号码头。这里是观赏和散步用的沿湖木制栈道游廊,码头是.asxs.位置。但是,由于学院安全管理的原因,整个湖都禁止游泳和划船。
这是莱特在信中约好跟我见面的地方。
不过,我好像来得太早了。我掏出怀表一看,现在才8点钟不到,距见面时间还差1个小时。
可能是我有些紧张吧,我不知他想约我谈些什么,信中只提及他将与另外一人来见我,并希望今早9点在细语湖静湾码头见面。
而且,他竟然这么快就知道我的住址,莫非也知道我的周课程排表,所以专门挑了今天上午我没课的时候?真不愧是国家检察院人员……
我习惯了有事早起。但这会时间充裕过头了,我便百无聊赖地沿着湖畔再走一会。
嗯……是不是别走得太远比较好?
我寻到正对着栈道的湖边石头靠背长椅,那里距静湾码头不远,很适合休息和等人。
但这会,已经有人坐在那里。
那是一位打扮成熟的女性,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西北侧的细语湖远处风景,似乎没注意到从东侧码头一路走过来的我。此时,我与那女子不过十步之遥,恰能将对方看个仔细。
她留着披肩的微卷短发,前额头发梳成两侧刘海,沿着脸颊轮廓弯曲垂下,修润着精致的瓜子脸。她穿着黑色半身裙套装,紧扣白色打底衬衣的衣领,外披黑色小外套,配着淡黑色丝袜和黑色高跟鞋。黑白主色调的装扮中,唯一亮色是别在外套右胸口位置的蓝银配色蝶形胸针,蓝宝石雕刻而成的蝶身,银丝拉伸而成的蝶翼点缀着晶莹的碎钻,很是别致。
她腰肢挺立,修长的双腿并拢向左斜放,双手相握置于遮住膝盖的裙上。她侧着脸,不知看什么看得入了神,仿佛在这个静寂的时空里只剩下她一人。
当风起时,她侧颜的几缕卷发轻舞飞扬,扰得她细眉轻抖,忍不住抬起右手抚过发丝。就在她转回脸颊之时,她也发现了我的存在。她看了我一小会,便微笑着向我点了点头。
“啊……你好。”我有点尴尬地向她问好。我观察了她好一会,而刚刚也似乎被她发现了,真是失礼……
“你好。”女子很礼貌地回话,接着却饶有兴趣地打量我。
我一时不知要跟她说些什么。毕竟,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于是,我便还给她一个微笑,重新走了起来。
我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步,站在湖边,看着沿湖蜿蜒而成的栈道,又看了看东侧不远处的码头,一时却不知要去哪里。这会真是个尴尬时间。沿湖散步的话,走一圈说不定就得走两三个小时。就算只是逛完这段游廊,来回可能也要一个小时。我寻思着莱特说不定能早到的话,也许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就了事,那我上午还能去一下图书馆熟悉兼职事宜呢。
就在我想着是否干脆坐在草地上之时,身后传来了一声女音。
“同学,你是在等人吗?”
我寻音回头,见到那位女性正微笑着看向我,便如实回答说:“是的。”
“不介意的话,就坐这里吧,站着太累。”她指了一下身旁的位置。
“啊……谢谢。”我思索片刻便接受对方的好意,走到石椅之前,向她道谢后,在右侧的空位坐下:“打扰了。”
“不客气。”她的声音好听且温柔,不会让人感到勉强和为难。
这确实是可容纳两人并排坐的石椅,不过还是局促了些。当我坐下时,能几乎感到对方的气息,不得不又往边上稍微挪过位置。
我闻到多层逐渐展开的淡香水味,从罗勒的清新到橙花的鲜扬,最后点缀成蜂蜜的甘甜。
“你……是哪个中学的学生,来这里参观学校吗?”她向我提出疑问。
“呃,不是,我是刚入读学院的新生。”我今天穿着温芝学校的制服长裙。没办法,谁让我就是这些衣服为主呢,休闲的衣服不过一两件,总不能天天穿。再说,我看起来仍像个中学生吗?
“抱歉。因为你看起来很……呃,青春。”她打量着我,笑着问:“不是跳级升学的吧?”
“不是……正常入学的。我已经16岁成年了。”我猜,她其实心里想的是我看起来很青涩稚嫩。
“明白了……”她看着我的眼睛少刻,便自我介绍说:“我也是学院的学生呢,不过已经毕业了。我是法学专业的,名叫戴莎。”
戴……莎?
心脏突然猛跳了一下。我仿佛感到汹涌而来的情感,但却转瞬即逝。难道我熟悉这个名字吗?不可能的……我对面前的人毫无印象。我努力地搜索各种记忆碎片,却没有任何线索。
哦,对了。这名字跟温芝之家和温芝学校的共同创始人有点像,可能仅此而已吧。
“失礼了,学姐。”我甩开那些莫名其妙的玄乎感觉,转而向戴莎介绍说:“我是伊珂,能晶工学专业,刚入学四天,请多指教!”
“哦……伊珂。”戴莎焕然大悟似的点了下头,便又笑着说:“能晶工学的女生……很少见呢。”
“是呀。”我自嘲说:“听说,这五年来包括我在内,只有两个女生选读这专业呢。确实跟文科、商科、师范,哦,还有法学有很大区别,哈。”
“倒也不是,法学十年前也是很少女生的。”戴莎回忆说:“这几年国家导向和社会风气有所变化,情况才好了些。当年我刚入学时,竟然是那届法学系的唯一女生呢。”
“啊,是这样吗?我都不知道哩。哎……?”我突然醒悟过来,惊讶地看着戴莎。
她看起来相当年轻。我以为她不过二十岁左右,或许只是刚毕业入职的新人,但听起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啊,我刚刚忘记说了。”戴莎大概看出我的表情意味,便笑着说:“我是1491届法学系的,今年26岁啦。抱歉,吓到你了?”
“啊,不是。我的意思是,学姐看起来很年轻哩。”我赶紧解释一番,忍不住又偷偷瞄了一眼戴莎。她只比嘉妮老师小了几岁,但谈笑之间,脸颊肤色圆润,眉角未见细纹,不知是天生丽质还是保养得当使然。
“是吗?你的意思是,我们看起来都显嫩吗?嗯,听起来真开心。”戴莎抬起右手托着半边脸颊,半倾着头看向我,笑容中多了一份俏皮的神采。
“哈……”我被她顺带夸了一下,略带尴尬地说:“不过,也许我看起来不太成熟吧,毕竟只是个刚入学的菜鸟哩……”
“那倒无所谓,成熟有时候只是一瞬间的事。但那曾经的校园生活和心境,过去了便不会再重现。”戴莎又一次看着我的眼睛,缓缓说:“刚刚你在看湖的时候,我看着你的背影,忽然有些唏嘘呢。十年前,我也曾经长发及腰,也不需要多余的成熟,但那时的人和事,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我听着戴莎忽然讲起略微沉重的话题,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我和她对视了片刻,正想着移开眼光时,却见到她换了个坐姿。
她并没有挪动身子,只是将并拢的双腿由向左转为向右斜放,稍转腰身,右肩轻触石椅的靠背,便让我感觉与她的距离近了许多。
“你的眼睛很漂亮呢。很清澈,就像细语湖的湖心。”她依然看着我的眼睛,仿佛要从眸子里读出隐藏的信息:“有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透过这扇窗,或许还能认识心灵深处的灵魂。你相信吗?”
她……她这是在读心么?!
不可能的,不存在的。这世界不会有这种玄奇的法术。
我挥去不切实际的想法,却下意识地避开她的视线,转而换了个话题说:“真抱歉,我不是很懂这个呢……对了,学姐。你好像一大早就来到这里了,难道也是在等人吗?还是说,只是抽空回来学院散心呢?”
“哼……?呵。”戴莎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仿佛被唤起什么回忆。一会后,她转而看向细语湖的远处风景,说:“两者兼有吧。我确实有事回学院一趟。但我心想既然要来,那就顺便早点过来散心好了。而这里恰好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便乘着这会没什么人的清晨随意发个呆,直至遇见了你。”
“至于等人嘛……这也是事实。”戴莎再次看向我,笑着说:“现在看来,还要再等另外一个人。”
“啊?”我听得有点发愣,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却不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当我转过头移开视线时,恰好见到东边的静湾码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
于是,我便站起来,朝着那人挥手。
“莱特先生!”我喊了一声。
那正是莱特。他听到我的呼唤后,便快步向我跑来。
“伊珂,你很早就到了吗?不好意思啊。”莱特来到我面前,先跟我打个招呼。当他见到仍坐在石椅上的戴莎时,顿时“咦”了一声。
“有位男士让两位女士等了一段时间呢。”戴莎抬起头看向莱特,笑着说:“莱特调查官,早上好。”
“非常抱歉。我已经提前15分钟到了,但没想到两位女士更早。”莱特认真道歉后,便向我介绍起戴莎:“伊珂,这位是国家检察官戴莎,也是国家检察院的候补副检察长。”
这真是大大出乎我意料。我还以为跟莱特一起来的是菲利或芙琳,没想到却是另外的人。而且那人一早就在我身边,还跟我聊了好一会。
这时,戴莎也站了起来,微笑着向我伸出右手。
“你好,伊珂。我是检察官戴莎,叫我名字就好。很高兴遇见你。”
……
第15章 请求
我稍愣片刻,便赶紧与戴莎握手问好。
“你好,戴莎……学姐。”我总觉得直接叫她名字不太礼貌,便加上了称呼,但又觉得有些别扭。
“嘿。我们坐下继续谈吧,伊珂小学妹。”戴莎笑着抬起左手轻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一同坐下后,又对着莱特说:“莱特调查官,这椅子容不下第三人,根据先来先得法则,不好意思啦。”
“没关系,这是应该的,谁让我迟到了呢。”莱特笑着回应,站得更加笔挺。但他就像是迟到的学生被罚站似的,样子有点滑稽。
“伊珂,我就直说目的了。”戴莎收回笑容,换上严肃的表情:“我们希望你能以证人身份,出席下周三的高等法院庭审。”
“……是跟月铃矿区的事件有关吗?”我马上就联想到满月庆典晚上所发生的事。但是,那次事件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矿区管理人不也被逮捕了么,我还以为事情都告一段落了,难道还没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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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很抱歉引起你不好的回忆,但你是那次事件的幸存者之一,所以我们考虑再三后还是过来找你。”戴莎对我说:“我们正在对矿区主管德肋提起公诉,控告他危害公共安全。如果罪名成立,他将被判入狱三至五年。不过现在进展不太顺利,我们需要引入证人来补强证据链。”
“怎么会……害死了四个人,就只是判个三五年,而且都过去一个月了,还不太顺利?”我想起参加葬礼时的所见所闻,听着现在这个结果,真的感到既惊讶又失望。
“很遗憾,伊珂,但法律更看重程序的合法性。如果他当时在现场,说不定也是死者之一。而且从他在整个事件的角色来看,控告他伤害罪的难度较大。”戴莎接着说:“在过去一个月中,我们已经尽全力办案,并由碎石城检察院先在区法院起诉了他,却因证据不足败诉。现在,我们通过国家检察院表达异议并上诉至高等法院,但根据两审终审制,这次如果也败诉,他就会被无罪释放了。”
“这……太不公平了。”我有点气愤地问:“你们不能一直关着他吗?”
“不行。事实上,当时莱特调查官联合地方治安官扣留他后就发生了矿区事件,我们是迅速后补调查令和逮捕证后才能羁押他的。这次区法院败诉后,我们也利用了法律抗诉复审程序才关押他至今。如果在高院二次败诉,我们就没有理由继续关他了。毕竟这不是重罪,又过了两审,终审法院是不会再受理复审的。”戴莎向我解释。
“但是,矿区的事故是事实,现场遗留的死灵尸体也是事实啊。”我不太明白。我本还想说,就连我和凯尔遭袭的事件,也是事实,这还不足以成为证据吗?
“虽然如此,但现场没有目击证人,是否为死灵也不好认证。事实与事实之间缺乏逻辑关系,不能成为决定性的事实,说服不了初审时的陪审团。既然不能成为决定性事实,法官就倾向于认可陪审团结论,也不会继续定罪量刑程序。”戴莎叹息了一下,接着说:“聚能联合工业集团的律师团很厉害。下周的高院庭审,即便有了证人,我们也没有必胜的信心。”
“这意思是,就算我作为证人出庭,也不一定能定他罪?就是能定罪,他也就在监狱里待个三五年就出来了?”我突然感到特别心塞:“那月铃镇那些无辜死去的人怎么办,这就是法律的公义吗?”
“不是这样的,伊珂。”戴莎身子向前微倾,十指紧握相扣,神色凝重地看着我说:“这不只是一个意外事故那么简单,背后可能牵扯到更复杂的事情。德肋不过是一个小角色而已,但这会恰好成了一块敲门砖。如果我们能把这块敲门砖掌握在手里三到五年,我们就有充裕的时间揭开更大的黑幕,那才能真正伸张公义。”
“但如果他被放出来了,那就线索落空,是这样吗?”我似乎有点明白了,便回应说:“所以……集团才拼命要保他出去吗?对这家伙可还真好啊!”
“呵,我想也不是的。他顶着集团的招牌出了大事,也许集团有人恨不得他马上死掉呢,只是他绝不能在当前这个节骨眼上出事,更不能定罪后而死,否则会坐实集团有问题,国家检察院也将有充足理由出手。”戴莎打了个比方说:“我们就像捏着鼻子在抢夺一块臭不可闻的茅坑石头。如果我们抢到这块石头,或许就能踹开更恶心地方的大门。但如果是别人抢到,或许等风声一过,就再也见不到这块烂石头了。”
我听着戴莎讲起并不好笑的比喻,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我有些郁闷地问:“那他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么……而且,这样的事故过后,他就没有一点良心发现过的时候吗?”
“良心发现吗……那是宗教感怀的事。对法律来说,只能利用人性来推进。”戴莎的眼神冷峻了许多:“他应该知道自己的处境并不妙。事实上,他待在监狱里还更安全。我们最初就是利用他自保的心理来劝导的。本来,他已经有配合调查的倾向,但他和集团律师谈过后,态度就变了。”
“而且,这次事件并不是刚开始。在此之前,已经有好一些无辜平民在类似事故中死去,且现场没有任何幸存者。我们也牺牲了几位调查官。”戴莎朝着莱特点了下头,接着说:“以前的事件大多跟邪教相关。德肋是唯一跟死灵和聚能联合工业都有关联的人,这可能是一个重要突破口,我们自然不会放弃。”
莱特没有说话,只是表情肃穆地点了点头。
“邪教……?”我忽然想起言行举止怪异的里克,疑虑地问:“死灵和邪教有关的吗……?那他会否也是邪教的人?”
“过去我们确实是在重点调查死灵与邪教关联事件,但在突击搜查一处邪教集会地后,意外发现月铃矿区可能有6只‘未投放货物’的模糊字条线索。恰好莱特他们当时在中南部的小云城,所以才会顺路去西南边的月铃镇。”戴莎看向莱特,说:“不过,当时证据不足,出不了调查令和逮捕证。莱特他们原本计划暗地里调查和监控的,没想到的是下午刚到,当晚就发生了连串意外。”
“没错。”莱特接着补充说:“月铃镇满月庆典当晚,德肋发酒疯被我控制住的时候,我就说了非法货运的事来试他。估计他当时也是脑子不太清醒,表现得很不自然,明显心里有鬼,这就让我们更有把握拿他当突破口。”
“是的。至于他和邪教的关联,我们暂时还没找到这方面的证据,但也不排除这些可能性。当然,如果他不是邪教的人,对我们来说是最有利的。再说了……”戴莎露出鄙夷的神色:“就算邪教也是有信仰的,且不论那些信仰有多荒谬,但你看那个人的德性,像是有信仰的样子吗?”
我默默地摇了摇头。那个人实在是糟糕,某种程度上还不如神经兮兮的里克。如果那天不是满月庆典节日,矿区就不会只有四个留守的人员。那样的话,得发生多大的伤亡事件?实在无法想象。就算他没有主观上的故意,至少也是客观上的玩忽职守。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判他把牢底坐穿。
“事情就是这样。”戴莎再次诚恳地看着我,说:“我听莱特他们说过。你……有着超乎年龄及外表的冷静和坚强呢,真了不起。所以,伊珂。能否帮助我们一回,好让法律的公义得以伸张?”
“言重了,学姐……抱歉,能否让我稍微考虑一下?”她的话其实说到我的心坎里了,但如果出庭作证就意味着公开身份,会否有什么后遗症?而且,作为罕见的死灵事件平民幸存者,我该如何解释其中的缘由呢?
“没问题,为时尚早,我等你的答案。”戴莎的脸上舒展了一丝笑容,将之前的愁云尽数驱尽,笑着邀请我说:“伊珂,今天上午有课吗?没有的话,能否陪我一下?就在校园里。”
“嗯……好的,学姐。”她让我有一种特别的亲近感,使我难以拒绝她的请求。至于图书馆……下次再说吧。
“谢谢。那么……”戴莎转而看向莱特,笑着说:“莱特调查官,你先回去吧。我要跟小学妹在校园里独处一下。”
“好的,那我就不打扰两位了。”莱特笑着点了下头,很识相地转身离开。
……
我和戴莎并排漫步在细语湖畔,交流着一些刚入学时的点滴见闻,在谈笑间度过难得的闲暇时光。
这会日光更盛。当我们离开细语湖,踏上南向通往中心大礼堂的主干道之时,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伊珂。”戴莎看着我说:“上午在细语湖边的时候,我所说涉及案件的事,很多只是在推测阶段,实际上不应该对外讲的。所以,烦请你保密一下,不要对外宣扬。”
“我明白,我不会跟别人乱说的。”我点头回应。其实,我也奇怪她为何会和我讲那么多细节,如果只是为了说服我去当证人,似乎也不需要这么费力。
“嗯,我相信你。”她看着我的眼睛说了一句,语气中竟带着信任的意味,仿佛我们已经认识多年一样。
“谢,谢谢……”我却有些慌张地别开眼光。她的双眸仿佛能看穿别人外表的伪装,让我有些忐忑。倒也不是害怕之类的感觉,只是不知怎么回应。
万一,万一她真的能透过“伊珂”的眼睛,发现“我”的灵魂呢?
可是,我连我自己究竟是谁,都也不知道啊!
“伊珂。”戴莎的语气忽然变得很平静。
“学姐?!怎,怎么了?”我被吓了一跳,慌乱地问。
“嘿……”戴莎笑出了声,仿佛很享受捉弄我的感觉。少倾,她便邀请我说:“今天上午10点钟,我应邀去大礼堂给法学系的学生们开一个论坛讲座,你也来听听,好不好?”
“啊,是这样啊……”我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她要讲啥,真是自己吓自己。
“一起来吧,好不好?”戴莎又问了一声,满是期待的意味。
“好的,让我见识一下学姐的风采吧。”我根本就无法拒绝,便答应了。
“呵呵,但愿不会让你失望。”戴莎微笑着回应。
……
第16章 演讲
大礼堂的中央厅里,可容纳上百人的观众席已经座无虚席。
我坐在第一排偏右侧的位置。前方演讲席除了左侧讲台外,还布置了三个沙发,那应该是嘉宾的座位。
戴莎和另外一位男性已经入座。那是一位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的男人,衣装整洁正式,前额卷发后梳,额头饱满,鼻子高挺,眼睛炯炯有神。
我看到坐在最左侧沙发上的戴莎正和那位男性谈话,看来应是互相熟悉。
十点过后,礼堂里嘈杂的人声逐渐平息下来。这时,一位身着蓝色长裙礼服,身材高挑的靓丽女主持人上台,带着兴奋的语气宣布:“先生们,女士们,欢迎来到第四十届法学之夏论坛,我是主持人佐霖!今天,我们非常荣幸邀请到国家立法院的副议长科恩先生,国家检察院的候补副检察长戴莎女士作为我们本次论坛的嘉宾,感谢两位法学前辈的到来!”
在全场热烈的鼓掌声中,坐在中间沙发位置的科恩率先起身,接着戴莎也起身向观众鞠躬致意。
“好的,再次感谢诸位嘉宾,请就座。今天,我们论坛的主题是时代变迁与法理内涵。在此之前,我们先请嘉宾们依次为同学们讲个话吧。在场超过三分之一都是刚入学的新生,两位嘉宾作为宁溪谷学院法学系的前辈兼社会精英,能否为现场的学弟学妹们送上一些金玉良言呢?”佐霖说完,便笑着邀请起科恩:“下面,请科恩先生为我们讲演,谢谢!”
又是一阵轰鸣全场的热烈掌声。
科恩微笑着走向讲演台,站定后,看着佐霖说:“刚刚,这位美丽的主持人提到了精英,我想,这是最能概括我们法学专业人士的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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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我希望大家从入读这个专业的第一天起,就要坚定精英思维,坚信自己都将成为社会精英。”科恩看向全场学生,以充满鼓动力的声调讲演:“法则是社会正常运转的根基,就像日月星辰轮换的自然秩序一样。维护自然秩序的是谁?是难以观测的宇宙通则,也许是无形的力量,也许是伟大的圣主。如果自然秩序错乱,世界就会完蛋。如果社会法则崩塌,我们就会退化到黑暗世纪,甚至是茹毛饮血的野蛮时代。维护这个社会法则的是谁?没错,就是你们,是在座的你们!从这层意义上讲,你们就是可比拟伟大自然力量的法则建立者和守护者。你们不做精英,谁来做?!你们如果不具备精英思维,碌碌无为,那谁来守护社会法则?所以,你们绝不能妄自菲薄,要自信,自信,更加地自信!”
当科恩话音刚落时,现场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还夹杂着一阵阵欢呼声。
科恩伸开双手,示意全场冷静后,再次讲演:“同学们!我刚刚所说的精英思维,只是精神层面的前置要求。你们要知道,法学是文明的基础之一,从最初的口言相传,到风俗习惯,到成文法典,到法律体制,是历经数千年一点一滴精炼而成的庞大宝库。就像紫樱城的雪湾海滩白沙,宁江西溪沿岸的鹅卵石,都是经过漫长的历史洗练而形成的壮丽景色!拥有精英思维,有助你们从这座宝库获取得可成就精英身份的专业能力。但是,如果没有毅力,不懂学习,虚耗光阴,那你们面对的就是难以攀越的高山险阻。”
“努力吧,同学们!”科恩振臂一挥,提高嗓门喊道:“以为只要想想就能成功?做梦吧!以为躺到毕业就能成为精英?趁早滚蛋吧!同学们,你们既然选了法学之路,那就先珍惜学院这个温柔的练兵场吧!未来,你们还将面对更残酷的战场,你们要像战士一样,去搏斗,去成长,去战胜敌人,去赢取应得的荣耀,塑造你们精英的身份。我相信,你们不会让我失望的,是不是?未来的精英们?!”
礼堂的气氛更加沸腾了,震耳欲聋的掌声和叫好声让全场提前进入高潮。我往后望去,还能看到一些学生情不自禁地站起身鼓掌和呼喊。
“谢谢大家。”科恩微笑着挥手示意,放缓语气做结束语:“这就是我对你们的期盼。我希望,十年后,我能看到在座的某位同学,站在这里为新一届的学弟学妹们传承宁溪谷学院法学系的传统与荣耀。而我,也将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在观众席上欣赏你们成长的英姿。我非常期待那一刻的到来,谢谢!”
在长久不息的掌声中,科恩离开讲台,走回嘉宾席,与已经站起身的戴莎握手后,换为戴莎走向讲台。
戴莎在讲台前站定后,环顾过全场,耐心地等待全场掌声平息后,才开始发言。
“科恩先生刚刚的精彩发言,让我心情至今难以平静呢。”不同于科恩暴风雨式的讲演,戴莎的语气如涓涓细流般温柔得多:“同学们,我想在科恩先生发言的基础上,分享一点个人想法,那就是法学的初心。”
“同学们,你们为什么选择法学?请抛开所有的物质因素,认真回忆最初的想法。当时,触动你们灵魂深处的,引起对法学兴趣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戴莎娓娓道来,像在述说一段往事:“是因为对某个人的憧憬,想追随那个人的步伐,类似于初恋或是崇拜的情感?是因为对某件事的看法,觉得自己通过法律也能做到或做得更好,类似于模仿或有所为的意愿?是因为对某个目标的向往,只是纯粹地认为法学就应该是那个样子,类似于信念或者理想的情怀?”
“我想,不管是什么样的情感,回归本源来看,最初的样子一定是朴素的,温暖的,美好的。”戴莎离开讲台,缓缓走在演讲席中央位置,面朝全场观众,动情地呼吁着:“想想吧,同学们。最初的你们,是不是为了守护某个人,某个群体,某种公义,某个信仰,而选择了法学?如果是,请不要怀疑这份初心,继续坚持下去。”
“现在,让我们将眼光放远,将时间轴拉长,静下心理解这个国家的法则。”戴莎的语气依旧如平静的海面般波澜不惊,却似乎酝酿着强烈的情感:“我们的国家虽是只有几百年建国史的年轻共和国,但人民早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几千年。凝结成这个国家信仰的,是经历过诸多苦难的人民所渴望的自由,平等,友爱和公义。我们的开国先贤们,凝聚绝大多数人民的共同价值观和期盼,以简练的语言概括成国家宪法的精髓条款,形成最初的法理核心,构建起逐步完善的法制体系,我想,这就是共和国现代法学的初心。”
“同学们,当你们在研读每一条法律条文时,是否觉得枯燥晦涩?”戴莎继续讲演:“现在,请你们尝试着,沿着逻辑链一路往回追溯,回到法制的主树干,回归法理的核心,回想先贤们拟定宪法条款时的时代背景与心境。那一刻,你们的心灵深处是否会有共鸣?你们的初心是否已与先贤们的初心重叠?你们是否对这个国家法则的信仰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如果答案为是,那么,希望你们从现在起,都能沿着这条主线走下去,去学习,去成长。”
这时的大礼堂中央厅,除了戴莎的清丽轻音外,听不到任何其他的杂音。
我能清楚地听到戴莎所讲的每一个字。就在她略作停顿之时,我看到她转身望向我这边的位置,我接触到她投射而来的目光,见到她展示迷人又温柔的微笑,便在那片刻的万籁俱寂之后,听到她重新开始讲演。
“同学们,珍惜学院这个温室吧。诚如科恩先生所言,出了校园,你们可能面对的是一个残酷的世界。”戴莎依然望向我这边,言辞真挚地讲演,仿佛在叙说自己的信仰:“我们希望法制能如阳光般笼罩这片大地,但我们毕竟是凡人,我们的法律不可能穷尽一切可能性,就像世界上总有阳光照耀不到的缝隙和角落。我希望,你们能坚持自己的初心和法理的信念,化身为点滴光亮,就算再微不足道,你们也能照亮阳光所不能覆盖的阴暗之处。我希望,当你们遭遇黑暗时,不要畏缩,不要害怕,不要失去自己的亮色,不要被黑暗吞噬。如果黑暗的角落太大,希望你们能和我们一起凝聚成更大的光亮,净化黑暗,还以亮色。”
“愿我们将有携手奋战的一天,谢谢!”戴莎演讲完毕后,转身向全场鞠躬致敬。
她的话音刚落,一点一滴的掌声逐渐在礼堂里响起,直至汇成波涛汹涌般的嘹亮掌声。
“非常精彩的讲演,真让人心潮澎湃!”主持人佐霖出场,引导戴莎回到原位坐下,自己再挑着最右侧的沙发坐下,并向科恩和戴莎提问:“那么,现在让我们进入时代变迁与法理内涵的热点主题讨论吧!”
“科恩先生,戴莎女士,我们已经知道,法理是法制核心和原初法源,并以宪法的形式记载下来。而宪法第一篇章自第三次修订以来,已经将近三百年没改过一个字了。随着能晶新时代的来临,请问法理是有否还能代表新时代下的价值观?”佐霖询问说:“比如,我们的宪法授予公民宗教信仰与言论自由权利,要求政府不得干预这项权利。近年来,社会出现了很多新兴宗教,有的宗教去年在这个州被认定合法,今年在别的州被裁定非法并遭取缔。请问,这种现象是否违宪,或者说,宪法乃至法理已滞后于时代的发展,导致法律执行混乱?”
“真是尖锐的暖场问题啊。”科恩笑了一声,回答说:“我先探讨与立法相关的部分吧。这里涉及到几个递进层面的问题。首先,时代变化是值什么?能晶时代带来的是生产力和生产组织方式的变化,只是物质层的变化。精神和价值观变化了吗?也许有些新生代人群变化了,但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大多数人变化了吗?我想还没有。法律本来就是代表多数人的利益,只要法理还能代表主流人群的主流价值观,就没有修正的必要。当然,我们可以通过具体法律的修订和废立,来回应某些社会热点现象,这是相对通行的做法。”
“至于执行层面的具体问题嘛……”科恩微笑着看向戴莎:“就请戴莎女士来回答吧。”
“主持人的问题涉及到宪法条文的理解和执行依据,也是学界的争论关键。这里,我只能阐述自己本人所采用的解读。”戴莎稍思片刻,解释说:“宪法第一篇章的第一条款明确说,公民生而平等,公民的生存权与财产权神圣不可侵犯,公民享有宗教信仰与言论自由权利,政府应保障而不应干预公民的上述基本权利。请注意这个排位次序,平等,生存权和财产权在前,然后才是宗教信仰与言论自由。任何人在任何时候以包括宗教在内的名义侵犯公民的生存和财产安全,政府就有理由制止这种行为。一样的,如果某人因保护自己的财产侵犯别人的生存权,或是某人为保全自己的生存损害平等原则,司法机构都有理由进行制裁。”
“不过,因为宪法没有明确注明优先次序,也有人认为这代表的是同等关系而非优先次序关系。所以,可能在基层具体执法上会有一些偏差,这就要引入判例参考。”戴莎接着说:“但如果从大原则来看,我们更倾向于按习惯法来处理,也就是最重要的最先讲,并优先执行的原则。”
“当然,如果遇到影响特别大的争议事件,那就需要科恩先生推动国家立法院来做权威立法解释啦。”戴莎笑着将球踢回给科恩:“所以啊,科恩副议长,能稍微加快新兴宗教定义与规范法律吗?这样执法部门也会方便许多。”
“啊哈。戴莎女士,公众论坛之上,我们更要遵循权力分立原则,任何影响立法倾向的公开言论都是不合适的。”科恩微笑着回应戴莎。
“确实如此,我考虑欠周了。那么,我收回后半句话。”戴莎笑着点点头。
“谢谢,戴莎女士。立法院今年以来已做了九次重大立法解释,多次支持终审法院的司法解释和执法部门的行动。在为国为民方面,我们的最终目标应是一致的。”科恩回复。
“谢谢,科恩先生。我想,我们所做的一切,最终都是为了这个国家和人民的福祉。”戴莎看着科恩,强调着说。
“嗯。”科恩微笑着点头回应,不再接话。
“那么,两位嘉宾!”佐霖继续主持话题:“刚刚科恩先生提及立法院今年前7个月做了九次重大立法解释,实际上已超过去五年的总量。这是否说明社会思潮已有了较大变化,即使如此,宪法和法理依然不可动摇吗?”
“法理是宪法核心,宪法是立国之本,一点改动都可能动摇国本,甚至改变这个国家的属性。”科恩回答说:“这里,我个人是比较认同刚刚戴莎女士所讲的优先次序原则的。就以这个原则为前提,我们来聊一聊法理,国家和民族的本质吧。”
“我们国家的前身是宁诺商业自治领。母亲河宁江哺育的古老宁诺地区,是传说中圣主承诺赐于人民的富足之地,这里的人民长期崇尚自由,平等,守约,因为这是先民们对母亲河和圣主的诺言。这些理念从最初的习惯传承演化为自治领的行文法则,少了宗教色彩,多了理性规则。因此,宁诺共和国成立后,宪法最核心的第一篇章第一条中的前三个词是公民平等,人权和财产权。这反映了我们国家的世俗主义,人本主义和重商传统。在制度设计上,国家立法要代表多数群体发声并制定具体法律;司法机构要依据法律条文主持公义;行政机构是‘小’政府,是公民雇佣的管理者;宗教以圣主教为主流,主要引导社会的主流道德观和价值观。”
“而在我国西边的冯克帝国,则是另一套法理,是以圣神教为国教,奉行君威神授,分权治理原则。他们历史上以圣神教立国,宗教理念和价值观是法理的核心。经历近千年变迁和政治斗争后,如今演化为三级授权制,反映的是国家威权主义,宗教以神的名义将世俗权力全权授予君主,只保留社会精神层面的指导权和威仪;君主将权力全部转授于权力机构,只保留国家三权机构最高负责人任免权和上议院一票否决权。”
“在北方的络伊共和国,他们是以络伊真神教教义为法理核心,反映的是神权主义,宗教深度介入世俗事务。宗教仲裁委员会是最高级集权机构,将大部分世俗权力分授于立法、行政和司法机构。国家选举的总统和三权机构的最高负责人须经委员会多数票认定才能履职。委员会的大长老主要负责日常宗教事务,但也掌握国家重大事项的否决权。”
“介绍到这里,我无意比较不同法理和制度的好坏,让我们回归到问题本身吧。”科恩看向主持人说:“如果你指的是宪法第一篇章的第一条基石条款,这肯定是不可改变的,改变可能意味着革命。如果是第一篇章之后的非关键条款,我不否定这种可能性,但如我之前所说的,只要还能代表大多数公民的利益,就没有改变的必要。当然,也可以由代表群体的议员谨慎提出方案,然后交由立法院表决来验证。”
“而且,站在维护宪法威严的角度出发,也不宜频繁改宪,否则,宪法就不再是法理的表现形式,只是一部可随意打扮的法律。”科恩笑着举了个例子:“听说过厕所税法吗?这片土地被别国统治的黑暗世纪里,宗主国对这里实行领主分治和包税制。那个年代的法律制定没有法理根据,纯凭各位领主大人的喜好。碎石城所在地的领主就发明了厕所税法,预估每位居民一年可能上厕所的次数及对宁江的污染度进行课税。当然,按实际缴纳税款,每位居民折算下来得每天上三百次厕所,一年得上万次厕所而且得提前一次性缴付。这个税就被称为万尿税,领主当时所在的宫殿就被戏称为万尿殿。”
在哄堂大笑声中,科恩笑着对佐霖说:“所以,主持人,你现在理解了吗?法理是先贤在这片土地播下的种子,宪法是长大的主干,法律是枝干,行政法规和各级规章制度是枝干茂盛成长后延伸的末端枝叶,没有种子,就没有茁壮成长延续数百年的参天大树。我们作为园丁,日常修整的都是末端枝叶,不会随便去挪树甚至是砍树。”
“说到这里,作为这株大树的守护者之一,戴莎女士,有什么要补充的吗?”科恩看向戴莎,问了一声。
“我认同科恩先生的比喻。”戴莎回答说:“只要这株大树还适宜成长在这片土地之上,我作为一只小小的啄木鸟,将和其他无数的守护者一起,倾尽一生尽好职责,抓出害虫,让这生命之树能健康成长,荫庇更多的人民。”
“太精彩了。”佐霖笑着鼓掌,并站起来看向观众席:“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是自由问答时间。同学们,你们有什么与主题相关的问题吗?请抓紧时间与两位嘉宾交流吧!”
顿时,观众席上一片骚动。我放眼望去,见着好多人都举起了手,真是反应热烈。
本来,我只是以陪同的心态来参加这场跨专业论坛的,但不知是被现场的气氛所感染,还是因为被讲演触及到心灵,我感觉心跳正在加快,竟有些紧张地紧握双拳。
这场景……似曾相识吗?
……
第17章 誓言
“那么,有请第三排中间位置那位穿着灰色衣服的男同学提问!”主持人笑着向第一位学生摆出邀请的手势。
“尊敬的科恩先生,您好!”那位男生站起来,提出问题:“我叫纳修,大四法学系学生,来自西北部边境州。那里高山险峻,土地贫瘠,没有发达的工商业,发展很慢,人口也不算多,自古以来就被称为神眷未至的土地。如果法律是要体现多数人的利益,那这里的人民是否属于不被重视的少数群体呢?如果是这样,宪法如何体现公平性呢?作为一个即将毕业的法学生,我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迷茫,请科恩先生给予指点。”
“这位同学,很遗憾告诉你,宪法的平等概念并不完全等同于公平。”科恩神色冷峻地说:“公民生而平等,指的是本国公民天生应拥有人权与自由发展权,这是与个体密切关联的精神层概念,也是个相对可行的理想与信念,所以作为共和国的法理核心并写入宪法。”
“而公平,习惯上更多指的是资源的分配和使用原则,这是与个体相对分离的物质层概念,也是实际上很难实现的偏空想理念,因为人生而不公平,生理,家庭,社会关系与资源,统统天生不公平,而且随着时间的发展会更加不公平。”科恩放缓语调说:“以学校的操场为例。宪法保障你进入这个操场比赛的平等权利。你所认为的公平可能是当你进入赛道时,应和别人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比赛,但问题是有些人早就跑到前面去了,把他们拉回来和你一起比,或让你到他们的位置一起比,对你的公平却是对别人的不公平,而对你一时的公平也可能变成下一刻对你的不公平,这反而有悖于平等原则和人权。”
“绝对公平是不存在的。”科恩总结说:“法理和宪法反映特定社会基础条件和发展目标,不应该引入空想式的概念。公平虽然听起来很美好,但如果作为法理核心,可能会引起法律体系的絮乱,拖累整个国家的发展效率,削弱国家潜能,反而形成更广泛的事实不公平现象。所以,宪法不体现公平性,但法律可以从国家福利与救济方面来照顾少数地区和群体,保障一定程度上的公平性。”
“当然……也许是我们的智慧还不足以构建能体现公平的法理。或许在未来能有一种包括公平、自由、平等乃至效率的宪法,那肯定是另一种法理思维,法制体系和政治制度了,但至少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是无法想象的。”科恩笑着提了个假设。
“明白了,谢谢科恩先生。”那位名叫纳修的男生点点头,叹过一口气后,若有所悟地坐下。
“好的,同学们反应都很热烈呢!”佐霖看了一下全场,再次点名:“请第五排左起第三位女同学发言!”
“谢谢!尊敬的科恩先生,戴莎女士,我是法学系大三学生莎拉。”女生提问说:“我们国家根据宪法精神制定了三权分立原则,但从实践上来看,似乎立法、行政和司法各有一些职能重叠的权限,这是否会削弱三权制衡的设计初衷呢?”
“哈,现场缺乏一个行政机构的人来讲解呢。”科恩笑了一下,举例说:“这位同学,你指的是国家行政院的紧急行政令么?那确实是宪法所允许,由立法院转授的权力,授予国家行政院在战争、重大灾害、宣布进入紧急状态等特殊情形下,可出具相当于临时立法效力的紧急行政令。”
“这其实反映了我们国家的另一个属性,即精英民主主义。”科恩解释说:“与古典共和投票决定从日常管理到重大法律乃至紧急决策的制度不同,为避免古典共和派投票处死卫国英雄,导致古共和国灭亡的悲剧,我们的建国先贤承认精英治国的现实主义,由立法院特别授予行政机构在特殊时刻高效决策和执行的权力。当然,如果政府滥用这种权力,立法院可以发起暂停乃至收回该项权力的决议,只要三分之二议员投票通过即可生效。”
“而且,要是发生那种情况,检察院也会及时出手,是不是?”科恩笑着看向戴莎。
“嗯,检察院主要负责司法监督、案件调查和公诉,并设专门委员会负责监督权力机构人员行为合法性。”戴莎回答说:“检察院无权推翻立法、行政、司法机构正式出具的法律和政令,但有权督查人员在执行中的违宪行为,视情节严重性可出具调查令和逮捕证控制违法人员并提起公诉,间接遏制权力被无限制滥用乃至失控的情形。”
“没错。从某种意义上讲,戴莎女士和她的团队,就是悬在我们头上的利剑,哈哈。”科恩开玩笑说:“身为国家的公民,我们都得小心翼翼工作才行哩”。
“科恩先生说笑了。”戴莎笑着回应:“检察院虽然兼有监督、调查和公诉权力,但并非历史或别国的特务机构啊。检察院在立法院根据宪法转授的权力范围内运作,要向立法院负责呢。所以,检察院必须以宪法和法律为指引,以事实为基础,如果偏离航线乃至违宪的话,立法院也可以表决收回检察院权力,甚至把检察院整个踹了呢?”
“所以,这位同学,你看到了吧。”科恩看向提问的莎拉,说:“国家立法院虽为宪法授权的最高权力机构,实际上已经把很多权力转授给行政和司法机构,并形成了互相制衡局面。如果现场还有行政机构和法院人员,我们还能表演出一场四角牵制好戏呢。”
“感谢科恩先生和戴莎女士,非常生动的说明。”莎拉继续提问:“我还有一个问题,可能跟平等和公平也有关。我们已知道,宪法无法覆盖当今时代发展的方方面面,总会有一些空白地带。那么,在具体的法律执行上,是否会变为漏洞和后门呢?比如基于时代进步和技术发展,很多大商社和大集团迅猛发展并组成影响力越来越大的财团,例如聚能联合财团之类,这些财团会否进一步膨胀成相互关联的利益团体,并影响到其他小商社和公民的平等发展权,造成社会贫富差距扩大,加剧社会不平等和不公平现象呢?如果是,立法院有可能出台相关限制性法律吗?”
“贴切时代特征的问题啊。”科恩感慨地说:“具体财团的情况我不适宜展开讲,就讲个人的一些思考吧。我个人更倾向于将宪法空白理解为预留接口,因为宪法作为基本法,既是法理和信念的载体,也是现实和利益的妥协。规定过细,就没有妥协的空间,而国家总需要一些空间来平衡群体利益,汇聚群体力量。我个人认为,只要当前财团的发展还能带动社会进步和效率提高,就暂时没必要约束。相反而言,如果财团已经膨胀至垄断某个领域并阻碍行业发展或降低效率,那就有必要研究反垄断立法。”
“我个人能理解科恩先生的观点,但站在司法机构的角度,法律的空白对于具体案件而言,可能意味着效率下降甚至公义受损。”戴莎补充说:“对于无法可依的新时代具体事件,司法机构可能会综合参考各类判例,习惯法则,法理等等,这是个相对漫长的艰难过程,且判决也往往充满争议。检察院虽然能起到监督和抗诉再审的作用,但也意味着开始新一轮的艰难历程,这就较难体现公正和效率的司法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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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科恩先生和戴莎女士的解读。或许,这就是现实吧。谢谢!”莎拉鞠躬后坐下。
“现在还有15分钟,同学们抓紧机会咯。”佐霖微笑看着全场过半数举手的学生们。
又有两个学生提问了几个专业问题,在获取了答案后满意坐下。
第五个被指名的,是一位扎着高马尾的女生。
“尊敬的戴莎女士!我是语言文学系新闻专业大四学生韦娜,毕业后将成为一名记者!”这位洋溢热情却又带着狡黠笑容的女生,开始向戴莎提问:“我听了您的讲演,特别感动。根据您所提到的优先次序原则,最重要的最先讲,那么,引起您对法学兴趣的,是您所提及的第一点,即对某个人的憧憬,类似于初恋的感觉吗?!”
顿时,大礼堂中央厅响起一阵笑声,很多学生都笑着看向演讲席。
“很有趣的问题呢!”佐霖也绽放着笑靥看向戴莎,补充说:“我记得,戴莎前辈是十年前那届法学系唯一的女生,可说是新时代女士的先行者和代表!是什么精神支持前辈踏入这个深奥的法学领域,并形成对后辈的鼓舞和示范效应呢?”
就连科恩也饶有兴趣地看着戴莎,笑而不语。
我无奈地看着那位名叫韦娜的女生,这难道是要从事花边新闻的专业记者么?不过,连主持人都配合转变了整个论坛的气氛。果然,比起专业度,还是娱乐性更吸引大众兴趣啊。
但是,即使在这样的轻松气氛下,我却感到莫名焦灼的心情。
我的心跳更快了,记忆中仿佛浮现出一幅只有简单笔划的模糊画面,没有颜色,没有清晰的场景,感觉似曾见过,却总是回忆不起,让我特别心焦。
“咳。”戴莎看了一眼佐霖,笑着回应韦娜:“这位同学,很高兴你记住了法学优先次序原则。所以,也请你回忆一下主持人说过的话,交流的问题得和主题相关才行,也即时代变迁与法理内涵主题,这就是法学前置条件原则。基于这个前提,我可以回避这个问题哦。”
“咦~~~~~”现场一片惋惜和叹息声。
“不过,出于交流目的,我就从另一个角度来回答吧,个人观点,仅供参考。”戴莎看着韦娜说:“我想,最初对法学兴趣的朴素情感,只是一颗种子。在长年的学习与实践中,法学的甘霖使得这颗种子在心灵中发芽和成长,逐步形成能支持我走下去的信仰。对我而言,对公义的坚持和追求,就是这种初心羽化后的信仰。”
“谢谢戴莎女士。感觉像意外获得一个重要的答案和指引呢。”韦娜开心地笑着说:“希望我也能找到自己的信仰。”
“预祝你成功,韦娜同学。”戴莎鼓励说:“文学和法学都是由文字来精炼和演绎,新闻更是弘扬和引导价值观的渠道之一。我想,如果回归本源,我们或许拥有相近的信仰。”
“谢谢!我会以此为目标努力的!”韦娜鞠躬感谢后坐下。
“好的,由于时间问题,我们只能邀请最后一名同学了。”佐霖看着全场依然热烈举手的学生们,笑着感慨:“哇哦……同学们仍然很热情呢,但是,机会只剩一次了。刚刚我们一直在邀请左侧和中间位置的同学提问,现在,我们把最后的机会让给右侧的同学吧。”
我看见佐霖转过身并望向我所在的右侧区域,正在物色最后一名发言提问的人。
我看到演讲席上的戴莎也微笑着看向我这边。她保持着端庄的坐姿,视线穿越过一段很长的距离直对我的眼眸,似乎在期待我的回应。
我听到周围的学生们热情的叫声,他们都在争取最后一个提问的名额。
真奇怪,我……明明只是一个旁观者,就应该无所谓地坐着,看着,听着,就当参加一个消遣时间的讲座。可现在,我却感到一阵接着一阵的悸动,情感仿佛如压抑许久的火山般等待倾泻而出的时机,而这个时机仿佛就是现在。
我这是怎么了?我微微低下头,闭起眼睛,想让自己放空在这片喧闹的人海中,但就在这时,我的心脏猛跳了一下。于是,我脑海中那幅潦草的画面,便突然有了人物,有了背景,有了颜色,在刹那间忽然清晰得犹如昨日的记忆。
我猛地惊醒,睁开眼睛,抬头望向演讲席,双眼所见的景象却如与记忆中忽然涌现的画面重叠。似梦如幻之间,我仿佛见到前方的演讲席上,一样的沙发摆位,却有着不一样的嘉宾,那是一位年轻又自信的男子,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一双热切又清澈的眼眸,一个温柔又灿烂的微笑。我感到内心的澎湃情感急切想要回应那个人的期盼,于是,我不由自主地缓缓举起右手。
“右边也有好多热情的同学呢,那么,我们就请……”
我听到主持人开始指名的声音,但我已经先行站立起来。我的双眼仍盯着前方的演讲席,那画面又开始模糊了,我很害怕一眨眼就会消失不见。
我迫切地要发声,甚至等不及是否轮到我。
“哎……”主持人惊讶又疑惑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我已全然不顾。
不要消失,不要消失,让我再看一眼,让我好好记住那幅画面,那块新的记忆碎片。
我仿佛感到四周的喧哗全都沉寂下去,于是,我脑海中出现了一段话,透过我的声带,送至演讲席上的嘉宾,就像在朗诵一段早已熟知于心的台词。
“学长。”我紧盯前方,喃喃自语,像是另外一个灵魂通过我的身体发声:“请明确告诉我,您是否认同,姗姗来迟的公义仍是公义?”
当我话音刚落,那幻觉一样的画面也如雨露般蒸发不见,那段新的记忆碎片再一次沉沦到意识深渊,我看到前方的演讲席恢复了现实的模样,那里仍然是戴莎,科恩和佐霖三个人,而此刻他们看向我的眼神却多了些惊讶的意味。
“嗯,这是个经典法学问题。从我个人角度看,由于立法滞后可能导致的公义来迟确实是个现实问题,但至少来迟的公义仍优于永恒的不公……”科恩率先反应过来并发言,但他的回答竟被人打断。
“我不认同。”
那是戴莎。她慢慢站起身,朝着我的方向走过几步,双眸回应我的眼光,不顾法制避嫌和论坛礼仪,仿佛也如对背台词一般,诵读与她身份不完全一致的答案。
“迟到的公义不是公义,是法制漏洞的遮羞布,是现实不公的胭脂粉,是对法理的懈怠,是对事实的傲慢,是对加害者的纵容,是对受害者的侵犯。”
“当要有光之时,我们的立法者就是造光者。我们的信仰,是及时将公义如光明般送达每一个阴暗的角落,让那里的执法者和人民摆脱黑暗的侵蚀和伤害。”
戴莎讲完后,现场鸦雀无声。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寂静的大礼堂中央厅中,仿佛只剩下我和她两个人。
就算隔着那么长的距离,我也仿佛能透过她的双眸读出那如烈焰般熊熊燃烧的坚定信仰。此时的她,真的是她吗?她是执法者,不是立法者,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
可是,这些言语却让我的心潮如漪涟般层层散开,敲开了我的心门,释放出一种特别的情感,触发了我深层记忆中的某个开关。
于是,有那么一些文字,浮现在我的脑海中,让我不由自主地念出来。
“在光明未到的至暗时刻,你愿意化身为光点吗?哪怕被冒犯,被伤害,被扑灭?”
“我愿意。”戴莎不假思索地回答:“至少,我留下光存在过的印记。”
我感到浑身颤抖。她的言辞,如同穿越过时空的誓言,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我轻启双唇,却已分不清是记忆中的另一个声音,还是我自己的心声。我就这么轻轻地,缓缓地,念出或许只有自己听得到的细语。
“我也愿意。”
……
第18章 好奇
“非常感谢最后一位同学的提问和戴莎女士的精辟回应!”主持人佐霖及时反应过来,以总结的方式圆场说:“感谢今天两位嘉宾的出色演说,和同学们的精彩互动!相信每位同学都能从这次论坛中获取知识,启发思维,开阔视野!最后,戴莎女士所表达的信念与期盼,也值得每位同学去深思和理解。再次谢谢出席本次论坛的嘉宾们,同学们,让我们明年再见!”
全场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科恩也站起身,和戴莎一起向全场观众鞠躬并挥手告别。
我坐回原位,让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当心跳恢复正常,记忆中那幻觉般的画面和脑海里的其他杂音统统消失不见,我的意识似乎重新掌控了这副躯体。于是,我听到了周围依然喧哗的人**流声。
振奋的讲演。实用的知识。有趣的讨论。令人惊叹又百感交集的最后一次问答。大家基本都围绕着这些话题来议论,尤其是最后一次问答,有人觉得虽然很直击人心,但又似乎有些奇怪的违和感。
我,我刚刚都做了什么啊……
我冷静下来后回想,那时候就像不由自主地在复刻记忆中的某个场景一样,可是,那块记忆碎片莫名其妙地浮现出来,又瞬间沉寂下去,不留下任何痕迹。当我想再重新回忆时,已经没有任何头绪。
即便如此,当时戴莎的反应又是怎么回事呢?她最初给我的印象是谨慎细致,但最后那次问答的表现却完全不是那样。
我抬头看向演讲席。这时候,围绕着科恩和戴莎讨论的学生们都已逐渐散去,只剩下他们两人和主持人还站着在交流些什么事。我环顾一下大礼堂中央厅,只见大半观众都已经离场。我本想离开,但思考片刻后,觉得还有事情要告诉戴莎,于是便起身向演讲席走去。
戴莎很快就注意到我,马上向我喊道:“伊珂!先别离开,等我一下。”
“哦,这就是那位提问的……小姑娘啊。”科恩打量了我,微笑着说:“是叫伊珂吗?你刚刚提的问题蛮有趣的。如何,有兴趣考读宁溪谷学院的法学系吗?我觉得你很有潜力……”
“啊,不好意思,科恩先生。”我有点懊丧今天的中学衣着了,便回应说:“我是学院1501届能晶工学专业的大一新生,刚入学4天。”
“咦?”站在戴莎旁边的佐霖惊讶地说出声,但很快就补充说明:“嘿,我还以为是法学系的新生呢。”
科恩呆了片刻,接着说:“原来如此……抱歉,真看不出来呢。不过,学院可以攻读双学位的,也可以考虑一下。呵,说起来,关于你所提的问题,如果时间充裕的话,我也希望能分享一下我的个人理解,或许可以从另一个角度给你作参考。”
“谢谢科恩先生,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向您请教,从多个方面对这个问题作深入剖析和理解。”我恭敬地回应科恩。他在最后环节被戴莎抢了话语权,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服气呢。
“很好,我欣赏你这种学习的态度。能晶工学从理论到应用遵循一套严密的科学逻辑,法学从法理到法律也沿袭一条紧密的思维逻辑,我们虽分属于分科和理科,但都有着科学的方法论。我想,我们一定会有共同语言。”科恩露出满意的微笑。
紧接着,科恩又对我说:“能晶工学是新时代科学的明珠,是引燃大规模生产工业革命的助推器,拥有难以估计的发展前景。我们国家的能晶工学研究和应用都走在世界前沿,这是国家得以生存和发展的保障之一。宁溪谷学院的能晶工学理论研究处于领先水平,聚能联合集团是该专业最大的科学资助者和成果应用者。在这个旧传统与新时代激烈碰撞的世纪,社会总有各种各样的看法和争执。伊珂,如果今天的论坛对你有所启发和触动,希望你也能坚持多方面参考解读的学习态度,从不同侧面理解同一件事物。须知一个硬币尚且有不同的两面,世界更不是非黑即白的简单区分。”
“谢谢,我会铭记于心。”我打心里佩服科恩的陈述,不禁鞠躬道谢。这确实是一位很有煽动力的政治领袖,如果最后的问题由他来回答,肯定能给出足以打动人心的另一套说辞。即便如此,当我回想起戴莎所讲过的话,我依然更认同她的理念和信仰。
“话说回来,戴莎女士最后的发言,让我很是惊讶。”科恩看向戴莎,提起疑问:“戴莎女士是准备辞去检察院职务,参选国家立法院议员吗?或者说有参政的想法?”
“不,我很热爱现在这份工作。刚刚我表现有些失态,请科恩先生忘了吧。”戴莎冷静地回答。
“是吗?不过,说真的,戴莎女士作为杰出的女性代表,特别符合社会和公众的新时代期望。”科恩笑着说:“如何?如果真有参政的意愿,请务必考虑一下人民党。我们应该可以成为盟友。”
“谢谢科恩先生的好意,我会慎重考虑的。”戴莎微笑着回应。
“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科恩友好地跟戴莎握手。
“那么,佐霖主持人,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很高兴你能邀请我参加这次论坛,我收获良多呢。”科恩转身跟佐霖握手。
“不不不,是我感到荣幸才对,非常感谢科恩先生能抽空出席这次论坛!”佐霖激动地伸出双手与科恩握手。
“伊珂,那我们下次有机会再交流吧。”科恩转而向我伸出手。
“谢谢科恩先生。”我赶紧与科恩握手并再次感谢他的好意。
跟我们一一告别后,科恩便先行离开大礼堂。
戴莎也跟佐霖握手告别,然后叫上我一起离开。
……
“伊珂,你下午才有课是吗?中午和我一起吃个饭吧。”刚走出大礼堂,戴莎便邀请我:“就去细语湖的湖心餐厅,好不好?不用花太多时间。”
“这……好的。”我想了一下,盛情难却,就答应了。我想起早上在湖畔时,远远望见细语湖西北与东北之间相对收窄的两点之间,恰好有一条长堤直通连接两岸。长堤中间位置就有一座扩展而成的水上单层建筑,那里就是湖心餐厅吗?
“那我们就出发吧。嗯,声明在先,按照本院传统,都是由已工作的前辈请客哦。”戴莎笑着说。
“嗯,谢谢戴莎学姐。”我想,这就是她打消别人顾虑的方式之一吧,真是温柔。
于是,我们再度踏上朝北的校园主干道来到细语湖,沿着湖畔走到西北长堤,经由长堤走进中心位置的湖心餐厅。
这会已是中午时刻,但顾客不多。我们挑了户外露天的座位,看着四周微波荡漾的湖水,感觉仿佛被细语湖拥抱在其中。
“伊珂,来过这里吗?或者说,有什么……印象?喜欢吃点什么?”戴莎看着我的眼睛,轻轻地问。
印象?我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第一次来这里呢。嗯,这里风景真好,能望见远处的湖……那里远处就是湖心吗,哇,水真的很清澈,跟湖边的绿水完全不一样呢。”我转头看向周围的湖景,感受着灿烂的阳光和清爽的阵风,只觉特别心旷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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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我便看着戴莎回答说:“我也不知道喜欢什么,就全凭学姐做主吧。”
“这样啊……”戴莎双臂交叉置于圆桌上,看着我说:“那……我推荐青柠甜橙绿果酱鳕鱼和玫瑰薄荷茶。”
“好的,谢谢。”我自然是接受了。只不过,那连串酱的名字让我心里直嘀咕:这不会是什么黑暗料理吧。
于是,戴莎便唤来服务员下单,她自己点的是牛油果鸡胸肉沙律和鲜橙汁。
“伊珂,你可以考虑一下哦,科恩的提议。”戴莎身子略微前倾,对我说:“双修法学如何?成为我真正的学妹吧。”
“哈,这个嘛……我恐怕精力不够啊,要是不能毕业就本末倒置了。”我摇了摇头,换了个话题说:“说起来,科恩先生挺厉害的,知识渊博,能说会道,不愧是社会精英呢。当然,戴莎学姐也很优秀!你的发言让我特别激动,现在再回想一次,心跳都会加快。”
“呵,谢谢,但我知道自己还很不足的。”戴莎笑了一声,便转而讲起别的事:“科恩嘛,他本来就是精英阶层出身,我不否认他的优异天赋和付出的巨大努力,三十岁出头就已经获得了相当成就,至少从个人角度而言,我也很钦佩他。不过,他是利益代言人之一,有自己和背后势力的立场。他所讲的话,很多可以算是对的,但他很擅长见缝穿针嵌入观点引导别人,需要去伪存真就是了。”
“意思是……不要被这个人所蛊惑吗?”我问。
“也不是这么说,我并非说他就是个坏人或其他意思。就像他最后所说的话,我还是有所认同的。”戴莎解释说:“这世上除了极端的好人和坏人外,绝大多数人都处于灰色地带。所以我习惯对事不对人,从不简单定性一个人,只从这个人的行为出发,定性事实的性质并依法行事。”
“嗯,这就是法学的逻辑吗?还是挺有趣的。”我点头表示赞同。
“对的,如何?考虑一下嘛。”戴莎笑着诱导我:“我可以……亲自辅导你哦。”
“学姐,别说笑啦……”我看着她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不免有所悸动,但仍敷衍了过去。
“呵,不完全是说笑哦。”戴莎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就在我快招架不住的时候,服务员恰到好处地端菜上桌。
“耶,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我再次转移话题。
嗯,摆在我面前的餐盘中,正中央的是长条形的鳕鱼块,脆烤鱼皮金黄焦嫩,鱼肉雪白饱满,鱼肉左侧涂着数道闪电状的飘逸绿酱,看似罗勒酱,但实际应该就是开心果酱。另外一道淡黄色酱弯成一轮月牙涂在鱼肉的右侧,那应该是就是青柠和甜橙酱。
热腾的香气中,点缀着一缕接一缕的酸甜味。
我忽然联想到戴莎的香水味。呃……
“来,试试看味道合不合你口味?”戴莎抬起右臂,以手背托起下巴,看向我的眼光中充满期待的意味。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期待,虽然感到有点不自在,还是举起刀叉,切出一小块鱼肉蘸过两种酱后送入口中。
“嗯……挺香的,又带着淡淡的酸酸甜甜味道。”我评价说。
“你喜欢这种酸甜吗?”戴莎换了手势,改为以屈指托着下巴,挺起腰问了我一声。
“不讨厌吧。不过,清新的酸甜感似乎能让人一下子清醒呢。”我笑着回答。
“那……再试试薄荷茶吧。”戴莎又换回双臂交叉摆在桌上的姿势,看向我的眼神中又多了些认真的意味。
……?
怎么有种被投喂的诡异感觉?
我虽然觉得有些古怪,但仍放下刀叉,端起玫瑰薄荷茶抿了一口。
“嗯,清新过后的清凉感,让人一下子变得很精神呢。”我很满足地笑着点头。
“嘿……”戴莎也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各种我读不懂的意味。一会后,她开玩笑似的问起我:“伊珂,不好意思,我随便问问啊。你确实是16岁吧?不是12岁,或者……10岁?”
……??!
这什么鬼,我现在看起来不但不像中学生,还甚至缩回小学生模样吗?
“学姐,怎么可能啊。你怎么了,好像有点……怪怪的。”我放下薄荷茶,忍不住反问起戴莎。
“啊,抱歉。我刚刚发呆,不知想到哪里去了。”戴莎沉默片刻,右臂略微抬起,伸手轻抚着别在外套胸口处的蝶形胸针,解释说:“你给我的感觉有点像一个人呢,但各种特征都对不上,连彼此的关系都不可能存在的。而且,伊珂,你一直在温芝之家长大,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不知道,这是我的一个心结。”我承认说。我也注意到戴莎所说的某个人,但她马上就做出否定,或许只是我想多了吧。
“我也许可以帮些忙。伊珂,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把你所知道的线索都告诉我,我通过民政和司法档案库,或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真的吗?那就太好了。不过,我所知道的信息也很有限……”我想起戴莎国家检察官的身份,说不定能利用公权力帮我找到些答案呢?!但是,我自己和“伊珂”本人的记忆都是残缺不全的状态,合在一起能组成的线索,似乎也不会比嘉妮老师告诉我的情况好多少。
我斟酌片刻后,除了本人转世和异色能晶这种玄乎其乎的事情暂时不讲外,主要向戴莎描述了“伊珂”莫名出现在月铃镇并长大的经历。
“失忆吗……这就不好办了。不过,正常人也很难记住四岁前的事情了。”戴莎思考了一会,便对我说:“但是,相比东部地区,十二年前的西南州是地广人稀的地带,月铃镇离周边的城镇都有着至少上百公里的距离,那时候的交通更不发达,城镇间的交流也很少。真的很难想象,一个外地的四岁小孩子,会忽然出现在陌生的月铃镇。”
“不过,我想,可以月铃镇为圆心,先搜索步行三天内可抵达的周边城镇12至16年前的县志或机构档案,说不定能找到线索。但这需要时间。”戴莎说到这里,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我说:“这里有我的办公地点和直通联系电话。伊珂,你可以随时来找我。如果我有了线索,也会来找你的。你们宿舍楼有电话吗?”
“现在还没有,不过听说可能明年电话线会拉到每栋宿舍楼的宿管处。”我感谢戴莎的好意:“劳烦学姐了,如果有什么事,也可以写信。”
“写信效率不行啊,平时倒可以。”戴莎想了个主意说:“这样吧,万一有急事的话,我就直接打电话到学院或能晶工学系办公室,让他们广播找人,你知道后再回我电话好了。”
“这……也好,谢谢学姐。”我心想,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能紧急到那程度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戴莎停顿一会,又对我说:“伊珂,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我愣了一下。
“在最后的问答环节,你说了一声‘学长’,那是在叫谁?”戴莎身子前倾,盯着我的双眼问道。
“那时……我脑子很混乱,可能是叫错了,我也不知道……”我又一次想起戴莎的检察官身份,这该不会是她询问的方式吧?
“即是说,你承认既不是在叫我,也不是在叫科恩?”戴莎的问询很犀利,连眼神也变得尖锐起来。
“我,我不知道……”我变得有些慌张,感觉自己的双眼已被对方锁住,情急之下反驳一句:“但是,学姐当时马上就回应我啊。”
“那也是呢。”戴莎微笑一下,顿时融化了所有的锐利。她看着我说:“当时,我也是不由自主地回应,就像在扮演某个角色。也许我和你,那一刻只是在代表另外的人对话呢?”
说到这里,戴莎叹了一口气,右手又一次轻抚蝶形胸针。她的笑容尚未褪去,眼神却柔化得犹如蒙上一层薄纱,依稀间似有哀伤的神采。
过一会后,她便迅速收回所有的迷茫,看着我轻轻地说:“伊珂,你真的是充满了神秘感。我对你很好奇。”
“真的很好奇。”她又强调了一次,盯着我的双眼说:“对人不对事的那种好奇。”
“学姐……”我被她盯得都快顶不住了。我能理解她的意思,就是说她对我的好奇并不是出于犯罪直觉,毕竟我一副中学生模样看起来就是人畜无害吧!但我更害怕她那种穿透人心的眼光,要不是理性制止,或许我已经跟她坦白交代了。
“对了,学姐,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我振作精神,向她表态:“我愿意作为证人,出席下周三的庭审。”
话音刚落,我便感觉心跳又开始加快。论坛上,她的演讲和答复给了我莫大的鼓舞和勇气,而除此之外,我也希望能从中获取一些信息,关于死灵,关于我自己,以及与此相关,而我仍可能不知晓的其他资讯碎片。
“嗯,谢谢你,我知道。”戴莎看着我,微笑着说:“在论坛的最后时刻,你就说了。”
我顿时愣住。我确实说了,但我说的那么小声,她也听得见?
“我看见了。”戴莎似乎看出我的困惑,依然微笑着,轻轻说出她的所见:“我看懂了你的唇语。”
咦……
……
第19章 误会
迟到了,迟到了……
我喘着气,不顾路上行人的惊讶眼光,跑在校园的南向主干道上。
中午和戴莎在湖心餐厅闲聊了太久,当我想起要注意时间时,掏出怀表一看已是下午1点50分,距下午的公共课只剩下10分钟时间。惊得我赶紧起身,匆匆跟戴莎告别后便往大教学楼方向跑。
戴莎说过她会将作证的相关材料寄给我,至于其他细节,只能等下次有空再说了。
呃,时间只剩4分钟了,紧张,紧张……
不过,总算到达大教学楼的门口。
我弯下腰,两手按着膝盖,做了个深呼吸。细语湖本来就大,从湖心餐厅出来,过了长堤,绕过湖畔,经过学院行政大楼,沿着主干道走下来,如果散步至少也要半小时以上,天知道我跑得有多快……
就在这片刻歇息中,我瞄了一眼门口附近的大公示栏。
我记得那里昨天刚被清理干净,这会又贴着各种杂七杂八的小广告和宣传单。求爱的,招新的,找人的,寻物的,招聘的……都是些啥东西啊……招聘?
我只注意到其中一则通告标题和大致内容,来不及细看,便顺便撕下附近几封招聘宣传单,快速折好后便冲进教学楼。
哦,二楼阶梯教室的正门还是敞开的,太好了,我冲进教室一看,果然老师还没到位。
但此时的大教室已基本坐满了人。刚刚冲进教室又气喘吁吁的我顿时成了众目焦点。
呃……有没有熟悉的人……蕾雅在哪里?
我已听到从走廊传来的脚步声,看来老师快要进来了。我快速扫过一眼教室,发现教室后排有人高高举起右臂向我挥手。
哦,看到了!
可是,这人……这人又选了后排位置,哎。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在众人注视下冲上阶梯通道,跑到那人身边的空位。
当我刚坐下时,物理公开课的老师也刚好走进课室。同时,我原本放在宿舍房间的教科书和笔记本,也由身边的人递送到我面前的桌上。
“你一大早就去了哪里?中午过了1点半也不见回来,我猜你可能来不及回宿舍拿书本,就帮你先带过来了。”蕾雅贴心的声音轻轻响起。
“谢谢!你是我的救世主……”我转头向蕾雅解释说:“我去旁听一个法学论坛,耽误时间了。”
“法学?”蕾雅惊讶地看了看我,接着便换成一副沮丧的表情:“怎么了,难道你要跳槽吗?要弃我而去吗?要留我一人孤零零地在这修道院生存吗?”
大小姐,你夸张够了哇。而且,不要添油加醋给能晶工学专业定性好吗……
“想多啦,只是一时兴趣而已。”我叹息着打消蕾雅的瞎想,转而问她说:“怎么你又挑了这么靠后的位置,该不会……”
行了,我不想说了,我已经瞥到躺在蕾雅膝盖上的小说,呃,《伊芙璃转世400次后的第4天》……
“咳。首先,这次是倒数第二排位置,不是最后一排了。”蕾雅摆着严肃的样子不到三秒钟,便绽开笑容说:“而且,就差那么一点就看完了。”她边说边抬起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不到2公分的高度。
我瞅瞅那本砖头般的小说,再看看蕾雅的天真笑脸,不禁在心中惊叹。
你是魔鬼吗,只用了不到4天,就把这本厚度跟你脸宽差不多的小说读完……
“随便你吧……”我不管了,淡淡地说:“只要你别傻笑引起注意就行……”
“遵命,伊珂大人!”蕾雅开心地回复。
我想,她怕不是已经提前入戏了吧……
……
今天的物理公共课也是难得离谱,开篇就拍倒教室里三分之一的学生。
我努力地理解老师念咒般的授课语言,艰难地做着笔记,绞尽脑汁想要弄懂深奥的知识点,但这些奋战照例被身边人所干扰。
蕾雅倒是没傻笑了,传来的是另一种声音……低低沉沉的哽咽声。
“呜呜呜……”
她,她竟然看小说看哭了……大小姐,你让我哭笑不得啊!
“她那时候并不知道,当她和他相遇的那一刻,命运之轮就已经不可逆转地转动了。”
你看就看,别念出来啊!我在心中哀嚎着。
“明明是喜剧,怎么最后变悲剧了呢?”
拜托你别判若无人地评论啊!声音变大了啊喂!从我入座开始就不断感到周围的目光,现在视线更密集了啊!
……
我终于活着熬到了下课铃响。身心俱疲的我,几乎是披头散发地趴在桌面上,默默地看着旁边那位眼圈微红的蕾雅。
“干嘛啦。呃……我已经读完了,保证下次不会再打扰你啦。”蕾雅抽出手绢拭去眼角的余痕,微笑着对我说。
我只是哀怨地看着她,看着这个克星,冷冷地说:“你发誓。”
“讨厌,怎么这样呢。万一发了誓又做不到怎么办啊!”蕾雅抿嘴一笑。
所以还会有下次是吗?我哀叹一声,心中开始盘算,是不是下次上课分开坐比较好。
“哎呀,不要嫌弃我啊,伊珂大人~~~”蕾雅好像看透了我的小心思,凑近身子,先伸出右手帮我撩顺散落在脸庞的发丝,再用左手扶起我的长发,接着便脱下我那已松弛的发带,轻柔地梳理起发丝:“让仆人为您梳发吧。您今天去哪里了呢?走得那么早,来得这么急……发丝都乱了哦。需要为您绾结吗?哦,还是留着长发好吧,很适合您今天的装扮呢……嘿,请抬起头,伊珂大人。”
我抬起头,稍稍挺起腰并侧着脸,享受着蕾雅温柔束发的动作。当我的长发全部被她抚顺后,我感到她的双手正将我的左侧部分长发往右侧旋压。接着,我又察觉到末端长发正被她扎成不算紧绷的松辫,最后传来的便是发丝末梢被发带打结紧束的感觉。
“好嘞,嗯,侧扎松绑小花辫完成。”蕾雅把我原本全披在背后的长发变了个造型,将收到我右后侧并扎好的过肩长发缠过半边颈部,撇于我的右边锁骨之前,好让我低头瞧见那扎成松散花辫的末端蝴蝶结发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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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说话,便发觉两肩正被蕾雅顺手按上。
“伊珂,这是你中学的制服吗?”蕾雅轻按着我双肩,看了几眼后评价说:“很合身……而且你穿起来有一种很特别的女孩感哦,再加上这个发型就更完美了。”跟接着,她便凑近我耳边悄悄说:“你没注意到课室有很多男生正瞄向这边吗?”
“那不是拜你所赐吗?”我抖起双肩,将蕾雅弹开,瞥了她一眼说:“瞄的就是你吧。”
现在是夏天,蕾雅又是相对自由大胆的新时代装扮风格。跟她走在街上,我能经常察觉很多人在对她行注目礼。
“谁说的……看看你这张可爱的娃娃脸,还有裹得严严实实的宗教风中学制服长裙,这其实是另类的性感哦。”蕾雅不着边际地放飞评论:“就像刚成熟的青苹果,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呢……”
“如果我手上有个苹果,我就先塞住你嘴巴。”我不客气地回应。自由散漫的东部民风与虔诚保守的西部差别真蛮大的。
“为什么啊?”蕾雅一副无辜的样子,接着又关注起我的衣领:“是不是还有个蝴蝶结领花?戴一个给我看看好不好?”
“并没有,不好意思。”我坚决回绝,翻开教科书准备再复习一下。
“我有哦,回去给你戴一下,要不要?我有红色的,黑色的,蓝色的……总有一款适合你。”蕾雅笑着看我。
“不要,谢谢。”我打开笔记本,提笔准备整理讲义。
“试一试嘛,一定很好看!嘿,伊珂,看这个!”蕾雅不依不饶的声音传了过来。
“什么?”我转过头,见着蕾雅举着一根用彩色包住顶端小球体的东西。她还笑眯眯地看着我。
这……这是棒棒糖吗?
“来嘛,戴个蝴蝶结领花给姐姐看,这颗棒棒糖就给你哦!”蕾雅说完,两边嘴角向上翘起,下唇往嘴里缩进几寸,小虎牙顿时若隐若现,一副抓弄人的神情。
呯……我仿佛听到脑袋里理性崩裂的声音。
过分了啊!真把我当中小学生了啊!我要掀桌了啊!
“去你的,不想理你。”我好不容易压下要崩坏的情绪,扭过头,翻到教科书中划好线的重点内容部分,打开笔记本开始做记录。我一边理解内容一边做笔记的时候,头也不回地对蕾雅说:“你还带零食来上课啊,还好你没当堂掏出来吃。”
“呀,那肯定不至于嘛。因为这几天读书太辛苦啦,好累的,总感觉头晕脑胀呢,需要补充下糖分。”蕾雅的声音带着一丝疲倦,好像真的很累一样。
我信你个鬼。
明明就是连续不分昼夜猛啃小说搞出来的后遗症吧!
我懒得再去反驳她,赶紧抓紧课后时间整理笔记。我记得,刚才在教学楼门口的公告栏看到的招聘公告中,好像有一份是关于校外某家咖啡馆兼职招工的,感觉可以去试试。
呃,我还顺手拿走附近的几份宣传单,这会都折好摆在桌上,恰好被笔记本压住一角。
“呜,说笑而已啦,不要不理我啊,伊珂……”蕾雅扮可怜的声音传入我耳中,紧接着又是一连串好奇的问题:“对哦,你今天怎么想穿中学制服出门呢,只是去听论坛吗?还是去见谁啊,嘿。哦,这是什么……”
“呃,因为没其他方便的衣服穿啦。后来我跟一个认识的人去吃饭了。”我不免惊讶对方的直觉。我的眼角余光见着蕾雅伸过来的手抽走了两张折叠好的宣传单,不过我并不在意,仍是认真地做笔记和思考。
我听到了硬纸宣传单被打开的声音。
“咦……”蕾雅只是轻轻喊了一下,声音便渐渐沉了下去。
“……”好难得的安静,令我能更集中精神做功课。
嗯,终于解开最后一个难题,耶!我顿时精神放松了许多,感觉差不多可以收工了。
呃,好像身边的人安静得有点不对劲。
我忍不住转头看过去,却见到蕾雅神色复杂的样子。
蕾雅的两手各拿着一张宣传单。她见我转过头来,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纸张,又看了看我,满脸都是惊诧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我被她盯得心里发毛,不禁问了一声。
“……”她没说话,只是将手里的宣传单翻了个面,好让我看清楚上面写的东西。
我顿时两眼睁大,哑口无言:斗大的招聘字下,写着啥?女仆会所,中学生俱乐部……我去他的哪个无良商家,竟然把带颜色的小广告贴到了教学楼公告栏!
“伊珂……你上午和中午到底去哪了……真的和认识的人去吃饭?不会是第一次认识吧?然后呢?你……”蕾雅的声音竟然有点颤抖。
“暂停,暂停!误会啊!确实是第一次认识的人,不过……”我伸起右手摆出拒绝姿势,急忙解释并试图打散蕾雅的胡思乱想,但被她抢先一步打断。
蕾雅凑近我,伸出双手握住我的右手,看着我的双眼,声音先是温柔似水,后又果决如火:“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就这么缺钱吗?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大不了我养你啊!伊芙璃!”
她离我这么近,让我差点一口热血喷在她脸上。
都说是误会了啊!
不要用这种怜悯和救赎的圣女眼神看我啊!
而且你念的是小说台词啊!连人名都不改过分了啊!
“好好听我说完啊!那只是刚认识的学姐而已啊!这东西是不小心带来的啊!我也不知道啊啊!”我抽回右手,抢过那两张垃圾小广告单,一把撕了个粉碎,再揉成一团塞进桌面下的格子中,最后白了一眼蕾雅:“而且,拜托你早点出戏好不好!”
“是吗,是吗……”蕾雅缓过神来,看着我认真地说:“我,我能相信你么?如果有什么心事,请一定告诉我,好吗?我可以成为你心灵的港湾,伊芙……啊,伊珂。”
我也看着她,认真地说:“蕾雅同学,你要是再继续瞎想以及乱套小说台词,我就跟你绝交。需要我用冷水帮你清洗一下脑子吗?”
“啊,不要……嗯,因为刚看完结局嘛,感觉脑袋里塞得满满的……”蕾雅似乎清醒了些,接着又盯上桌面上另外两份折叠好的宣传单:“这又是什么啊?”
我还没说话,就看到她很快地伸手将宣传单拿了过去并迅猛打开。
怎么总觉得她在期待着什么……
还好,谢天谢地,那就是份正常的咖啡馆兼职招工启事。
“哦,伊珂,你准备去校外打工吗?可是你既要读书,还要做图书馆兼职,会不会太累啊?”蕾雅看着我,提出疑问。
“给自己加点压力呗。”我笑着装出轻松应付的样子。
“你真努力呢。呃,相比之下,我是不是闲过头了啊,是不是该找些什么事做比较好……嗯,这个是啥?”蕾雅将招聘广告递回给我,转而拿起另外一份折好的纸张。
她打开最后一份宣传单,看了一眼就皱起眉头:“科联会招募有志青年?什么来着啊……科学推动与联合协会碎石城分会学院分团……富有千年传承的神殿团恒辉信托,聚能联合集团科技基金合作支持……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像新宗教团体哦。咦……?”
我接过招聘广告后便仔细看起来,呃,公告日期恰好是今天呢,要不待会就去看看吧,如果合适的话就更好了。
于是,我开始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蕾雅,我要先走一步哦……嗯,我想去看看那个兼职合不合适。”
“嗯……”蕾雅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我转眼看去,见到蕾雅竟然盯着宣传单出神,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那,我先走了咯。”我又说了一声。
“哦……”蕾雅不知沉醉到哪个世界了,好难得看见她对一份宣传单入迷的样子。
我记得刚刚蕾雅说过,那是叫科联会的招新通告。她对这个感兴趣?有趣……
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掏出怀表一看,已近接近下午4点。还是早去早回吧,我这么想着,将笔插在本子上,然后抱着笔记本和教科书,匆匆跑到阶梯通道,向教室大门跑去。
“伊珂!”一个并不陌生的声音传来。
我寻声看去,见到仍坐在中排位置的舒亚。
“嘿,你们那个角落怎么回事,这个星期上大课的时候,又笑又哭的,这里都听到了哇。”舒亚笑着跟我打趣。
“不好意思,班长!”我一边小跑绕过他,一边干脆跟他道歉。其实也不关我事,哎……
“啊……”舒亚的声音在我身后传来:“伊珂,你变了发型耶,跟进来时不一样呢。嗯,都很好看……”
“谢谢!”我转头送给他一个微笑致意,然后就直接冲出教室大门,下了楼梯。
当跑出教学楼门口时,迎面而来的凉风让我倍感舒适。
嗯……那家店在那来着?我记得好像是溪南大街往南方向,在学校门口公车站乘车的话,大概两三个车站的距离。这么想起来,似乎恰好在宁溪谷学院与国防学院的中间位置呢。
对了,我想起前天凯尔的来信,他准备这周六过来学院一趟,我已经回信跟他约了时间。过了快一周,不知他被练得怎么样了?
哈……我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
第20章 兼职
宁溪谷学院外的溪南大街再往东南处,是渐成规模的新城区。
得益于都城发达且逐渐外延的公共交通网络,以重要公共站点为中心,原本蛮荒的郊外被开发并配套更完善的基础设施。
相比旧城区拥挤的街道,杂乱的环境和复杂的人群,这片崭新,整洁又舒心的新城区正成为城里有产阶级的新宠。有些赶潮流的新时代人士,已习惯白天在嘈杂忙碌的旧城区工作,晚上回到舒适宜人的新城区休息,让劳累一天的紧绷神经得以放松。
据说更大型的能晶动力列车已经开发成功,秋天将铺设第一段导轨,首发站选址在新城区南部,将联通碎石城和以南70公里外的一个小卫星城镇并开始试运营。那里有聚能联合工业已开发多年的全国第二大能晶矿区和生产园区。
真是一个快速发展的新时代,不知未来会变成怎么样?
我坐在行驶中的公车后排位置,读着一份不知被谁遗忘在椅子上的《自由报》,不禁感慨一声。
呃……除了报道能晶动力列车消息,最下方的小版块还有一段社评,是关于聚能联合集团与公共交通集团合资成立聚能联合导轨运营商社,统一规划及运营导轨网络,以及拥有周边土地开发和50年独家经营权的报道和分析。
这社论引用了几方观点,如聚能联合集团董事长科勒认为这是对集团耗巨资投入低收益长回收期基建的合理补偿手段,科技部门官员也认为可以此反哺集团能晶技术开发,城建部门官员则认为可推动区域建设和发展。总体上结论都是偏正面,只是主编在结尾简短表达了一点担忧,如聚能联合集团与其他商社集团组建的大财团进一步膨胀,可能损害公众利益。
读到这里,我想起了月铃镇的矿区事件。究竟聚能联合工业及集团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看到集团董事长科勒的名字,不知为啥,我就联想到科恩。我记得他今天的言论中提及过聚能联合工业,虽然没有明确表达态度,但似乎更倾向于赞赏和支持。
随着一阵车内铃铛的响声,公车缓缓地停下来。我转头望向窗外,见到写着“新城北”的站牌,于是赶紧起身,下了车,踏上新城区的街道。
很快的,那辆只有几个乘客的公车便又慢悠悠地开走。
我看了看周边的街道,有一点陌生。
好像开学初与蕾雅来的大百货店所在新城区,还要往南再过两个公车站才到,风景与这里不太一样。
这儿更加僻静,街上行人寥寥,让我想起午后的月铃镇闲暇时光。
只是,这里比乡下小镇拥有更多的现代气息,整洁的街道上偶尔开过的能晶动力车,街边高耸的路灯和电线杆撑起的半空线缆网络,公车牌对面竖立着电信工业集团今年夏季新投产的电话亭,有着半圆形穹顶,乳白色铸铁外框与深红色格子窗棂的时尚外形,点缀着新城区的独特风景。
我按照招聘单的指引,走过两个路口,大概走了5分钟不到的路程,就找到那家在大街东侧的咖啡馆。
这是一家占地不算大的咖啡馆。深色玻璃窗外面向街道的空地上摆了三套小桌椅,但只是一桌有客。一位老人正悠闲地坐在藤木靠背椅上看报纸,小圆桌上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黑色咖啡。
咖啡馆门口,右上角墙壁挂着一块棕色木牌,印着这家店的名字:紫樱。我记得这是蕾雅所在城市的名字,也是一种初春盛开的樱花名。我注意到木牌下方还挂着小小的空花篮,这是原本准备插上紫樱花的吗?只可惜现在并不当季。
当我打开咖啡馆的店门时,一阵吱呀的声音也随之响起。那位坐在椅上的老人只是斜着眼看了我一下,便又转移视线读起手中的报纸。
外面那位应该不是老板吧,我这么想着,走入咖啡馆内。
咖啡馆内三面环墙,自然采光来自面向大街的深色玻璃窗,这会更显昏暗。以大门及笔直通道为界,右侧是顾客区,摆着六排四人位卡座沙发,但这会没有一个顾客。左侧是咖啡吧台,靠近门口的吧台上摆着一个唱片机,奏响着舒缓的慢调音乐,屋里的空气中还飘荡着一阵淡淡的咖啡香味。
开门声恰是最好的顾客信号。当我踏入咖啡馆时,那位原本在吧台后弯腰工作的男人便挺直了腰板。他转身看向我并喊了一声:“欢迎光临。”
这是一位大概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这家店的老板。他穿着白衬衣,黑色裤子,挂着棕色围裙,身材高大,精神十足。
他看到我后,稍微愣了一下,接着就转身按下后面墙上的开关,点亮咖啡馆内天花板上的几盏顶灯。他再看了我几眼,才微笑着问我:“小姑娘,不用上学吗?”
“听说这里在找兼职?我是来应聘的。”我直接说出目的。
“确实在招兼职,但不招未成年中学生哦,抱歉。”中年男人笑着对我说。
……
差不多20分钟后。
我和那位名叫沃伦的老板,正在靠近门口的卡座沙发上面对面坐着。
经过我颇费口舌的解释,他终于确信我的成人身份。我给他看了恰好带在身边的书本,也说过必要时候可以提供镇政厅出具的身份证明,总算没问题了。
听沃伦老板说,之前在这里做兼职的是宁溪谷学院一位叫塞拉的女研究生,但她只是断断续续做了一个月左右,昨天开始就因故不干了。因为沃伦对学院学生的表现总体比较满意,就托塞拉帮忙贴个招聘通告,没想到的是今天上午刚贴公告,下午我就来应聘了。
沃伦对我的第一印象不错,答应从今天开始试用,按周总工作时间灵活结算。这间咖啡馆的客流高峰是在早晨上班前和傍晚下班后,早上老板自己应付,下午我从6点钟开始到晚上8点钟做兼职,总计两个小时,当然薪水会打折,但也符合我不想太晚回校的需求。这里的公车差不多要20分钟一班,而且晚上8点半是最后一班回校公车的时间。
“那就这样咯,合作愉快,伊珂。”沃伦笑着和我握手。
“谢谢,谢谢。”我赶紧和现在的老板握手并道谢。
这家小咖啡馆的着装要求不高,没有华丽的制服可提供,只要求我穿着稍微正式些,到店后直接套上一件印有本店标志的长围裙就行。这家店也没有休息室或更衣室什么的,只有一小格隐藏式洗手间,吧台的另一个角落则是老板的个人工作台。
虽说工作时间从下午6点开始总计两小时,但6点钟时段很清闲,就算7点以后的所谓高峰期,也是顾客寥寥。不忙的时候,我打扫完卫生后可以在最里头的卡座复习功课,算是综合条件相当不错的一份兼职。
……
晚上8点10分左右,结束了试用期兼职的我,照例坐在回校公车中的靠后排位置。
嗯,今天还算顺利。这家咖啡馆的顾客以熟人为主,气氛蛮好,给我的感觉不坏。
不过,可能是因为客人普遍跟老板熟悉,所以作为新人的我就成了被调侃对象。
一开始还只是好奇地瞄着我,后来就……
“小妹妹,你不会是逃学吧?”
“老板滥用童工,我可以帮你告他哦,至少封了这家黑店。”
“这个大叔要有什么奇怪举动,要报告治安官啊,诺,这是紧急呼叫号码……”
“哈,哈,哈……”最后这个是沃伦老板的苦笑声。
我把书本置于膝盖上,一边回想,一边伸起右手抚着挂在锁骨前的侧扎花辫,只觉烦躁,烦躁。
是不是要改变形象才好啊?
我的右手抚至花辫末端的蝴蝶结发带,两指夹住垂下的带子一抽,便将蝴蝶结抽回长条发带。我那原本被蕾雅扎好的花辫,也随着发带被牵起,待得失去原来的束缚,便顺势回旋着飘落,直至恢复成披肩的长发。
接着,我便将长发全部拢至背后,紧紧一扎。
就这样吧。哦,对了,后天还要去图书馆兼职整个白天呢,明天下午没课,先去熟悉环境吧。嗯,图书馆管理员……好像要记住很多书本摆放的位置呢。
哦,我看到了前方的宁溪谷学院公车站,差不多一趟路程要20分钟,还行。
……
夜色已黑。
我沿着路灯照耀下的校园中央大道一路小跑,踏上大礼堂环形路口,向东再走一段路后,便来到了东区樱园。宿舍楼的大门朝南面向主路,环绕着这栋楼东西北三面的,是外院草坪和成片沉眠中的紫樱树。
站在外面,借着路灯的亮光,我望着那栋四层楼房,见到每层楼仅有一两个窗户透着星火光亮。这栋人气极低但条件又很好的宿舍楼真的有些奇怪。
夜风吹拂下,宿舍楼外院草坪上的紫樱树摇曳作响,依稀间让我联想起紫樱咖啡馆后来播放的轻柔小夜曲。
要是到了花期,会是怎样的景象?真让我有些期待。
……
我向正依在宿管室门口的安娜太太打了声招呼,便快速踏上楼梯跑向二楼。
二楼走廊通道两边都是宿舍,每边各有8个套间,走廊北侧尽头的紧急通道门常年关闭,只有平日出入的楼梯口能透风,狭长的天花板上只有几盏亮灯,透射着黄暗的光亮。此时的走廊上只有我的脚步声,令人感觉沉闷又有点紧张。
我走到走廊尽头,掏出钥匙打开202宿舍门。我忽然想起入学第一天遇到的对面201宿舍邻居,但至今从未再见面聊过,不知她是什么来历。
我都怀疑二楼是不是只有201和202宿舍住人,因为平时走动时都没见过二楼其他宿舍有人出入过,刚刚在外面也仅见到二楼只有一处窗户亮光。
走进宿舍后,我关好宿舍大门,转眼注意到蕾雅的2021房门紧闭,但门缝有光亮透出。她应该就待在自己房间吧。
今天感觉做了好多事,好累。
我走入2022房间,打开屋里的灯,来到靠近窗户的桌前,让自己整个人放松在椅子上。我看着窗外明月高悬的夜空,外面路灯的余光和远处的灯火,紫樱树林摇曳的窈窕身姿,正想着整顿心情时,马上就听到旁边房门被猛然打开的声音。
哦,不……
“伊珂!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等你好久呀!”蕾雅的声音直接刺入我脑子。
“啊,是啊。”我怎么感觉头又开始晕了……
我转过头,见到蕾雅已站在房门口。
她扎着丸子头,留着两鬓龙须刘海,穿着淡粉色吊带睡裙,右手拿着两张纸,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向我走过来。
“哎。”我有点没力气地提醒她:“你穿得这么清凉……房间又这么亮,外面的人可以透窗看到哦。”
“嘿,外面是紫樱林,谁会蹲在那里看,变态吗?”蕾雅笑着回应:“就算看吧,隔那么远又能看到啥?”
不过,她说是这么说,当她走到我面前的窗边,便刷的一声拉上窗帘,接着便转身向我展示手里的纸张:“伊珂,和我一起进这个社团吧!”
这是……我下午顺手带过来的社团招新?哦,就是那个什么科联会,科学推动与联合协会碎石城分会学院分团?
她怎么会对这种社团感兴趣……
我几乎是一目十行地看着这封内容枯燥又晦涩难懂的宣传单,直至眼光停留在最后的关键字上。
呃……宁溪谷学院分部定点负责人,梅林教授?
哦……我嘴巴张成O型,焕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请把你那张可以塞进一打苹果的嘴巴先合上好吗……”蕾雅的声音传入我耳朵:“说,陪不陪我去?不陪也得陪……嗯哼!”
我笑着看向脸色绯红一片的蕾雅,说:“请问我还有选择吗……但我怕时间冲突呀,哦,就算我时间冲突对你来说也没关系吧,嗯。”
“呀,说得好像我把你拉去当掩护一样……”蕾雅羞涩了没三秒钟,便马上向我详细介绍起来:“我下午已经去了解过啦。先不讲那些复杂得要死且听也听不懂的协会从属关系,总之设在宁溪谷学院的社团分部,听起来就是个比较清闲的研究社团。不过,听说这个社团经费很多哦,说不定是全学院最有钱的社团!”
“是科学研究社团吗?人家会要我们这种菜鸟吗?”我提出疑问。
“没问题的。”蕾雅信心十足地回答,看来她确实了解得够详细:“碎石城分会我们不一定进得了,但宁溪谷学院这个分部社团应该没问题。这个社团除了研究成果交流外,还包括学生才能挖掘与培养。你知道吗,梅林教授就是大三加入这个社团并迅速成长的!厉害吧!”
“而且,而且这个社团还会组织一些外出研究与实践活动呢!你看,如果现在加入,还能赶上9月中旬的红叶遗址之旅哦!你看,你看。”蕾雅兴奋地递给我另一张宣传单。
怎么好像在促销一样……
我接过宣传单仔细一看,见着上面所列的科联会宁溪谷学院分部1501年计划活动表,摆在显赫位置还用加粗加黑字体的,就是红叶遗迹现场研讨之旅。那是位于西北边境州首府红叶城往西约40公里外的地方。
宣传单上还用夸张语气写着各种吸引眼球的文字。近五百年前的神秘遗迹!近代能晶科学的.asxs.!解读历史,研讨未来!直让人看得兴趣盎然。
但我看着看着,却总有一种莫名惆怅的心情。
红叶?红叶……?
我想起了细语湖畔的红叶。不知为何,又联想起红晶。自从月铃湖边的偶遇后,我再也未见过那两个精灵般的小光球。难道那一晚看到的都是幻觉吗?但是,那枚红晶仍然那么暖,说不定,里面寄宿着与众不同的灵魂呢。
“伊珂……?怎么了,这么让你为难吗?我了解过,社团很自由,不会占用个人太多时间的,只要每年出席几次公开活动就行的。”蕾雅的声音变得小心了些。
“啊,不是,刚刚有点恍惚,不好意思。”我放下宣传单,对蕾雅说:“没问题的,我和你一起参加这个社团吧。”
“真的?呃……你看起来有点疲累哦,真的没问题吗?”蕾雅看着我,再问了一次。
“嗯,没问题。”我微笑着向她点头。
“呜……谢谢你,伊珂!太好了!”蕾雅瞬间恢复精神,开心地继续介绍说:“啊,对了。社团这次招新,除了普通团员,还招收社团秘书呢!好像是因为原来的秘书走人了。呃……不过,通常社团秘书只有一人哩,要不明天再去问问看,有没有扩招……”
“啊,不需要啦。我可没空去兼那个职。”我马上回绝,而且我也听得懂蕾雅的意思,便笑着回应:“我就去当个透明团员就好,只要他们肯收。”
“伊珂,你真是我的天使……”蕾雅两手合十做出祈祷状,温情脉脉地看着我,说:“为什么你如此……嗯,如此可爱?”
“你更可爱。嗯,大小姐,天色已晚,请就寝吧。”我笑着回应。我总觉得她想说的是为什么我如此善解人意。
“好的,伊珂大人。那我们都早点休息,然后明天中午就愉快地去登记入团吧。”蕾雅的笑容灿烂得就像三月初春盛开的紫樱花。
零点看书
“好的。”我点点头,送走踏着小碎步离开的蕾雅。
……
今天真是漫长的一天。
我想起还没收到嘉妮老师的回信。虽然能晶科技加持下的邮政网络传输快了许多,但碎石城与月铃镇的距离还是偏远,听安娜太太说信件来回可能要一周左右。
我想了一下,决定再写一封信给嘉妮老师。
“尊敬的嘉妮老师。今天是我入学的第四天,周四,很特别的一天。”
写到这里,我决定先告诉嘉妮关于戴莎的事情。
“我今天上午认识了一位叫戴莎的学姐。她是国家检察官,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们很快就熟悉了,我还应邀参加了她的法学论坛,学到许多有用的知识。她给我的感觉很轻松愉快,就好像我们已经认识许久一样。”
接着,我便写下自己对戴莎的承诺。
“她来找我还有另外一件事,就是请求我出席作证下周庭审,就是月铃矿区案件。我犹豫再三,决定答应她。我认为,这将有助于伸张公义,惩处这次事件中的违法者。老师,您觉得我做得对吗?”
犹豫片刻,我还是决定坦白自己找到兼职的事。
“老师,我今天还找到了碎石城新城区的一份兼职,只是在咖啡馆当服务员约两个小时而已,不算忙,可以保证在晚上8点半前回到学校。老板为人也挺好,薪酬还行。我会尽量平衡打工与学习的时间安排,请老师不必担心。”
然后就是今晚的入团决定。
“最后一件事,就是今晚在室友蕾雅的邀请下,决定参加一个叫科学推动与联合协会的学院社团组织。这是由能晶工学专业知名教授负责的社团,应该没什么问题。而且,说不定对学业有帮助。”
最后,我便落款结束信件。
“学生伊珂。1501年7月26日。”
……
第21章 小楼
这周五只有上午半天专业课。课程刚结束,蕾雅便催促我赶紧离场。
“快走,快走。”蕾雅起身后不仅迅速收齐自己的书本,还干脆利落地把我的东西也收拾好,不给我任何课后复习的机会。
我无奈地跟着起身。看来如果我还待在座位上,怕是会被她直接拖出教室。
刚走出西边的能晶工学专业教学楼,我就被迫和蕾雅小跑起来,我的天……
“大小姐,你是追风的少女吗?有必要这么急吗?”我一边跑一边抱怨:“难道稍慢一会,这家社团就倒闭了?”
“现在都中午11点了,得在社团现任秘书没离开前截住她!”蕾雅振振有词,丝毫不减速度。
“大小姐,我们这么积极,社团有什么奖励吗?”我开始喘气了。天啊,这两天怎么都在跑步赶路,这算是体能训练么,我招谁惹谁了……
“有的,提前兑现给您,伊珂大人!啵……!”蕾雅奔跑之余,转头送给我一个飞吻,带上古灵精怪的笑容,欢悦地宣誓:“这是社团下任秘书的奖励,谢谢您!”
“浪费啦,大小姐!这不会是你初吻吧!”我笑着调侃蕾雅。我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位来自东部地区的活泼女子相当有趣又自信,给人一种很自然的好感,没有其他的想法。
“嘴对嘴才算!”蕾雅笑着回应我,不带半点犹豫。
就在谈笑间,我们从主干道拐入一条林荫道路,很快就到达目的地。
呼呼……
在我面前的是一座独栋三层砖石小楼,立于道路边上,背靠山林,周围绿树成荫,外墙布满被修剪过的常春藤,恰到好处地装饰每层楼的白框窗户。不过,窗户的数量并不均匀。
小楼面朝道路的外墙上,一层西边有一个未拉上帘子的窗户,能隐约看到里面的办公室和某个人影,紧挨这个窗户的是这栋楼的大门,再往东则是两个分开的窗户,透窗看到的似乎是个大会议室。
二层只有两个窗户,从外面看,基本是从东到西等距离分布,能从外面看到里面的书架,可能是个小图书馆。
三层则有三个窗户,同样是等距离排列,采光应该比二层更好,但这会却都拉上了窗帘。
大门边上挂着一块木牌,向外人宣传这栋楼的超长名字:科学推动与联合协会碎石城分会宁溪谷学院分部。
这地方不算偏僻,往西走出林荫道路,转角就是位于主干道旁边的学院中央图书馆。两者之间的距离不长,估计走路也就5分钟左右。
我们推开大门踏入小楼,好奇地四处张望起来。
阳光透窗而入,屋内颇为阴凉,感觉相当舒适。一楼通道小厅的东侧是个类似会议室的房间,零乱地摆着三十多张空椅子,前方黑板上写满能晶工学相关文字和能量转化公式。
会议室似乎刚结束了一场讲座之类的活动,会场尚未清理干净,但此时已空无一人。
一楼通道小厅的西侧是间小办公室,办公室外靠北的角落是楼梯出入口。
这间小办公室大门敞开。当我们走入里面时,马上见到一位正在办公桌前低头整理材料的女子。
“塞拉学姐,你好!”蕾雅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我记得蕾雅说过她已经了解过一些情况,明显她对面前这位女子已经不陌生了。
当塞拉抬起头时,我不禁呆住。
这不就是樱园201宿舍的住户,我们的对门邻居,我入学第一天在宿舍楼见到的那位成熟女子?!
而且,她也叫塞拉……难道是紫樱咖啡馆老板提过的,在那里短暂兼职不到一个月的女研究生么?
“哦,又见面了呢。”塞拉笑着看看我,又看看蕾雅。
“是的,学姐。这位是我的好朋友伊珂,我们要一起报名参加社团!”蕾雅简洁明了地说出来意。
这是完全不给我犹豫的机会啊……
“我知道,你昨天下午就已经说了。那就请伊珂同学在登记簿上签名确认吧。”塞拉转身走向书柜,从里面抽出一个蓝色文件夹,打开封面并翻出其中的团员登记页,连着笔一起递到我面前的桌上,说:“就这里,签个名就好了。”
“哦……”我糊里糊涂地按照塞拉的指引签上名,看着塞拉收回登记簿并合上封面,又看着她行云流水般地将之重新塞进书柜,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那啥……请问不用填申请表之类的吗?”我清醒过来,难道就这么签名画押就行了?不用登记个人信息?
“要,但是已经填好了。”塞拉关上书柜门,重新走向办公桌前,淡然回答。
……?!
“啊,不好意思,伊珂……”蕾雅压低声音跟我说:“其实,我昨天下午就帮你填好表并交给学姐了。”
……!!
这,这小魔女……
就是说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卖了吗!刚刚签的难道是卖身契吗!就算卖身契也有须知条款吧!那张登记纸只有一个签名用的空格子啊喂!
“难道……也不需要面试之类的?”我对这家社团的性质表示十分怀疑啊!
“要,但我看过你们两人的申请表,理由写得很动人,而且我一看你们登记的地址就晓得了。毕竟我见过你嘛,印象蛮好的,就通过了。”
天……这是不是太随便了啊!麻烦你加点面试门槛啊!
还有蕾雅到底写了还是抄了什么羞耻的理由啊!我,我忽然想退团……
“伊珂,没关系的……这里很自由的,只要登记就行。”蕾雅低着声暗示我可以随意出入这个社团。
我苦着脸看向蕾雅:果然你就是拿我当掩护啊!反正我已经完成历史作用了是吧!
“呵,这里确实对学生的管理要求不高,那是因为能进来的都是通过潜力测试或内部推荐的优秀人员。搞科研努力虽然是前提,成功却需要最后一寸火花,所以自由的气氛是本社团所鼓励和提倡的哦。”塞拉补充说。
可是我听得更迷糊了。我进来得这么莫名其妙,到底是符合那条标准的?
“好了,新团员们,我简单介绍一下这里。”塞拉拍了一下掌,简要说明:“三楼是负责人和导师们的办公室,不过现在只有梅林教授驻点。二楼是能晶工学专业图书馆,这里的藏书虽然没有中央图书馆丰富,但都是集大成的精华书籍。好好利用和探索这个书海吧,说不定能发现意外的宝藏!一楼你们见过了,右边会议室刚结束了一场面向学生的能晶科普讲座。这里呢,就是社团秘书办公室啦。”
“这里平时人不多吗?”一楼现在就只有我们三人,二楼我没上去,但从外面也能看到那里面没啥人。
“周末偶尔有人过来查阅资料,平时没组织讲座和论坛的时候,确实是没什么人气,主要就是我在守家啦。哦,梅林教授也会经常过来做研究。但我晚上很少在这里值班,那时就基本只有三楼会亮着灯。”塞拉看着我和蕾雅说:“团员本来就不多,还有大部分是已毕业或平时隐形的学生团员。而且这里离中央图书馆很近,学生们更喜欢去那边。所以这里是很清静的。”
“是吗……很清静吗?那不是很好吗?很适合……嗯,很适合潜心研究。”蕾雅说着说着,竟然翘起嘴角。
喂喂,大小姐,你没有发现自己都笑出来了吗!这是要做研究的表情吗!
我看着已经陶醉在某个想象场景中的蕾雅,真想直接戳醒她。
“嗯。不过这里已经快退化成联络处,似乎也没有存在的必要呢。”塞拉看着傻笑中的蕾雅,微笑着提示:“所以科联会也有想法撤掉这个分团哦,我就是先被调回碎石城分会熟悉环境的。”
“啊?别撤,不用撤。”蕾雅马上收起笑容,认真表态说:“学姐,如果我能接任社团秘书,我一定会努力工作,把社团搞得更活跃些。您看,我自己就是一个很活跃的人。”
活跃……我怎么好像在某天听过某人说过相反的话啊!算了,她开心就好……
“我了解。你很聪明,很自信,形象很好,也很积极,我个人是很认可你的。也不是说需要把社团搞得多有人气和活跃啦,顺其自然就好。不过,虽然我可以推荐你当社团秘书,但至少还需要科联会碎石城分会负责人确认才行哦。”塞拉对蕾雅说。
“谢谢学姐!我会努力的!”蕾雅一副准备走马上任的样子,接着却拐弯抹角地问起塞拉:“对了,学姐,我有个问题。平时,社团秘书除了组织活动,整理档案,人事管理外,还有什么其他任务呢?嗯……听学姐说已经在这里任职三年多了,那平时需要帮忙梅林教授做些什么事吗?有什么互动吗?”
这是有堆问题才对吧……我在心里直摇头:大小姐,你到底想问什么……
“有哦。”塞拉嘟起嘴装出回忆的样子,思索片刻后说:“比如帮忙查找资料,整理数据,制作表格,传话找人之类的,那是上学期的主要工作。”
“哦……那,还有其他什么事情吗?”蕾雅的声音低了一些。
“还有哦。要为他端茶倒水,整理衣装。”塞拉看着蕾雅,认真地回答:“如果他累了,要帮他松肩按摩,如果他困了,要为他铺床待寝。喏,他办公室书柜旁边就有一张折叠床,很好找的。按摩的话,从小腿位置往上,这样就好……”她伸出两手,十指张开摆出按捏的姿势和动作。
“……!”蕾雅的双眼顿时瞪大,猛地提起一口气却半响下不去。
“这是本学期的计划,准备交由下任秘书去做。”塞拉微微一笑。
呼……蕾雅顿时松懈下来,似乎暗地里调整过情绪后,才笑着回应塞拉:“讨厌……学姐,您真会开玩笑。”
“呵呵……”塞拉笑笑,不再说话。
我看着眼前这两位不知在想些什么东西的女人,一时无语。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声音传入办公室。
“请问这里是科联会招新吗?我想申请入团。”
咦?又有人来?
我寻声看向门口,发现竟是认识的人。
那不就是班长吗……哦,对,就是那个叫舒亚的男生。
“伊珂,蕾雅,你们也在?”舒亚看到我们,惊讶地问:“你们也要进这个社团吗?”
“是的,班长!”蕾雅回答说:“我们已经是正式团员了。”
“哦,哦,真没想到,挺好,挺好。”舒亚笑了一下,就向塞拉说:“我是她们的同班同学,名叫舒亚。我对能晶工学专业有着浓厚的兴趣,也听说过科学推动与联合协会对这个专业领域的支持与贡献,希望能有机会加入社团,获得进一步的学习与研究机会,谢谢!”
“哟,一位蛮有活力的学弟呢,不错。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做个小测试。”塞拉从桌下抽屉里抽出一套材料,连着笔一起递给舒亚,说:“科联会在这里虽然只有一个小分团,但也是专业社团。这是一份入团潜力考试题,满分100分,及格50分。如果你通过了,就是本社团的专业团员,后续研究可以申请本社团各类赞助资金支持。”
“哦……”舒亚接过试卷,稍微一看上面的内容便皱起眉头。
我也跟着偷瞄了一眼:乖乖,物理,化学,数学,能量专业各领域考题,密密麻麻的全是数字、公式和晦涩的文字,这些题目可不好考啊!
“如果……如果通不过呢?就只是普通团员吗?那好像也没什么关系……”舒亚问。
“通不过的话,我有权拒绝你入团哦。”塞拉的笑眸中好像塞满了各种恶意……
“啊?”舒亚转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蕾雅,眼神里满是疑惑。
我也很困惑。我没通过这个考试啊!
“我通过了哦,班长。”蕾雅笑着轻松回应。
“是的,她昨天下午就通过了。”塞拉补充说:“20分钟完成且接近满分,可能是本分团历年来最高的,而且她还通过了本团候补秘书的笔试。”
我和舒亚都惊讶地看向蕾雅。我只知道她是理科高材生,不知道她简直就是个天才。为什么都是人类,却会有这么大的差异……
“学姐过奖了,我肯定不是最高的,梅林教授更厉害呢!”蕾雅不忘维护她崇拜对象的权威。
我听到这里,顿时放心不少,看来这社团还是有蛮高的准入门槛的,我刚刚可能过虑了。
但是,我也没通过什么考试啊,会不会有影响的?想到这里,我便看向塞拉,问了一声:“那,我……?”
“可以内部推荐的。”塞拉知道我想问什么,就解释说:“候补秘书也可以每年向本团推荐一名专业团员。”
“啊??”舒亚顿时精神大振,满怀期待地看向蕾雅。
“抱歉,班长,我已经推荐了伊珂。”蕾雅马上打破舒亚的期待。
“啊……”舒亚失落了一小会,马上又振奋起来:“没关系,那就来吧!学姐,现在可以开考了吗?”
“可以,那边有桌椅。”塞拉指了一下靠在墙角的方形桌和小圆凳,顺手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拿起一个怀表,打开表盖说:“从现在开始,30分钟50道题,准备好了吗?”
“哦,好,好!”舒亚马上找到位子坐好,铺开试卷,拿起笔开始答题,表情一下子变得特别认真。
这位班长看起来也是位蛮努力的人呢。
“那,蕾雅,伊珂,你们先出去外面等会,或者参观一下这里吧?别打扰他考试了。”塞拉贴心地提醒我们。
我们应允一声,便轻步走出办公室。
……
“蕾雅,你真的很厉害呢。”我在一楼会议室里,看着黑板上的复杂符号和公式,由衷地赞赏蕾雅。她不但有知识的积累,昨天下午应该也是奋战了一番。看似简单的结果,背后付出的可能是常人想象不到的努力。
“没有啦。我只是理科比别人多根筋,文科比别人少根筋的。这学期的课也有好几门文科主课程,那些我就学不来,考试也是不行的。”蕾雅笑着回应我。
我知道她的意思。她了解我想争取能晶工学专业温琳奖学金的想法,这会也间接表达无意竞争的意思,真是个温柔的人。
就在我们正想要上二楼小图书馆参观时,窗外正巧有人走过。蕾雅顿时“咦”了一下,小声说:“好像是梅林教授……还有另外一个人。”
他们正好站在窗外讲话,其中有梅林的声音。
好奇心爆棚的蕾雅不但挪不开脚步,还不让我走,非要我一起躲在死角处偷听,天……
对话声透过打开的窗户传入会议室。
“梅林,还要守着这个小分团吗?直接来碎石城分会更好吧,那里有更好的研究条件。”
“谢谢你,提姆先生。但我对这里有感情,而且在这里做研究更自由,更有想法。”
“感情,自由……呵呵,确实。你是在这里入会并崭露头角的。我至今仍惊叹你当时的论文和发现成果,真是精彩。什么时候能再重现那时候的惊艳呢?”
“我会努力的,需要一些时间。”
“一年时间够吗?”
“……好的。”
“已经过去7个多月了。”
“……明白。”
“梅林,你很优秀。我对你有很大的期待,也表现了充分的耐心。这里条件不太好,只有书籍……有什么用呢?我可以提供给你更多的资金,还可以给你必要的素材,只要你的成果能再一次打动我。”
“提姆先生,这里是成就我的地方。虽然现在理论研究有一些瓶颈,但在这里说不定能获得些灵感,我想再坚持一下。”
“呵……越往后要突破的科学瓶颈,需要几何量级增长的科学燃料。我不否认你的灵感价值,或许是点燃科学爆发的引火,但如果没有燃料,就只是一根火柴罢了,不过点亮一瞬间的火苗。你需要更多的资金,更好的团队,更强的设施,更棒的素材,这里并不具备这些条件。我很看好你,甚至可以引荐你到总会第七实验室。那里有这个时代最好的研究环境,有什么比探索世界乃至宇宙真理更能让一个科研者动心的呢?从现在起最多半年时间,你好好考虑吧。”
“谢谢提姆先生的一贯支持,我会认真考虑的。”
“很好……还有,塞拉下周要回碎石城分会,你这里虽然是分团,没秘书也不方便,我再推荐一位新秘书给你吧。”
“塞拉昨晚离开前,跟我说过有一位不错的候补秘书,不过还没确定。”
“你不喜欢我的推荐人选吗?”
“不,塞拉就挺好,只是我习惯了独来独往,孤独使我更能专注研究。”
“从个人角度建议。你这种人生态度不太正常。不过,这也许就是天才的特质。”
“提姆先生说笑了。”
“那么,不管这分团是否有下一任秘书,塞拉仍然会定期回来,处理一些分会与分团的日常事务,直至你改变主意离开这里。可以吗?”
“可以,科研外的事务都听从提姆先生安排,我没有意见。”
“好,我们去你办公室再聊一会吧。”
“好的。”
……
“伊珂,这个叫提姆的人,在挖墙脚啊。”蕾雅神色凝重地看着我,说:“他们要把梅林教授拐到哪里去?”
“不知道,不过听起来像是在说服他去更好的研究所。”我总结说。
“哼,这里是共和国最好的学院,难道还不够好?我不信。”蕾雅撇嘴表示不服,然后又愤愤不平地看着我说:“而且,而且。那人最后说的什么话啊?明明这里已经有现任了,前任还要定期过来搞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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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动了动嘴唇,终究说不出口。
呃,大小姐,你还不是现任,只是候补啊。而且只是秘书啊,秘书啊,秘书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蕾雅叨叨不休,像忘了开关的闹钟。
啊啊,大小姐,你别使劲摇我的双肩好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你摇得我最后一句心语重复了三遍啊啊啊!!!
就在这时,传来了一楼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啊,梅林教授进来了,我们去打个招呼吧!”蕾雅马上清醒过来,直接挽住我的手臂就往外面通道拖去。
哎……无所谓了,今天我就是个提线木偶……
“梅林教授!”蕾雅刚走出会议室外,站定后就马上向门口的梅林喊了一声。
“蕾雅?”梅林愣了一下,看到我后,又问:“伊珂?你们在这里……”
“我们两人是今年的新团员!嗯,可能还有第三个!”蕾雅看着梅林,又看了看他身旁的提姆,大声宣布。
“我就是蕾雅,已通过塞拉学姐的测试,拟成为本分团候补秘书,也希望能成为现任正式秘书。请提姆先生批准!”
……
第22章 秘书
蕾雅的宣言让刚进门的两位男士有些猝不及防。
提姆露出惊讶的表情,但很快就恢复常态。
“好有趣的姑娘。”提姆笑着看向梅林:“这就是塞拉讲过的候补秘书吗?梅林,你意见如何?”
梅林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说:“提姆先生决定吧。我没什么意见。”
我对梅林的态度感到有点奇怪。按照刚才他们在楼外的讲话内容,梅林似乎不太喜欢提姆指派秘书给他,但这会难得他所认识的蕾雅自告奋勇站出来,他又将主动权让给提姆。如果根据优先次序原则来推理,究竟在他心中的优先人选是哪一类呢?真让人搞不懂。
想到这,我便观察了一下提姆。那是位身材高大的男士,鬓发间已有多簇白发,可能有三四十岁的年纪。他穿着黑色套装,戴着金框眼镜,面容干净,气质沉稳,言谈举止颇为温尔文雅。
“蕾雅同学,你好。我是科联会宁诺共和国分会兼碎石城分会会长。”提姆看向蕾雅:“能简单介绍一下自己,以及你对科联会的看法吗?”
“提姆先生,您好。”蕾雅马上回答:“我来自东南沿海城市紫樱城,毕业于紫樱女中,现为宁溪谷学院1501届能晶工学专业新生,入学考试综合成绩A+,其中物理、化学、数学三科S+。我很早就从前辈那里听说过科联会。这是一个大型跨国组织,但与其他政治组织不同,科联会信奉的理念是:科学无任何边界,追求真理是人类的共同价值观。能晶工学是科联会主要支持与赞助的领域,科联会相信对能晶科学的深入探索能开辟全新的人类纪元。作为一位理科生,我认同科联会的理念并深感鼓舞,也渴望能成为其中的一份子,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
我感到有些惊奇,没想到蕾雅的反应能力这么强。而且,她的入学成绩也很优秀,不过似乎偏科得有些厉害。我入学成绩也是A+,与她不同的是五科全A+。所以,她的语言和社会科目考得是有多差啊,真难为她能背下这么多背景材料……
呃,还有就是,她说的“很早”,其实就是昨天下午,“前辈”就是塞拉吧……真是机智。
“站在你的角度,你觉得现在这个分团怎么样呢?”提姆露出微笑,继续问着蕾雅。
“我只是一个新生,也是刚进社团的新人,评价可能有失偏颇。”蕾雅思索片刻,回应说:“我就从某个侧面来说吧。我进来的时候,看到右边会议室已经结束的讲座现场,而且听说这是面向学生的科普性讲座。我想,这是很能体现科联会价值的地方,也即致力于发现,培养有共同科学价值观的潜力人才。这不就是科联会的宗旨之一吗?而且,从这里也走出了像梅林教授这样的顶尖人才。我想,个人通过社团获得成长,社团挖掘人才支持科学,这种组织和个人相互成就的关系,是我对分团最好的印象。”
“嗯。假如你作为分团秘书,将有什么规划呢?”提姆进一步提问。
“我想,主要还是坚持传承,发扬光大。”蕾雅回答得更加顺畅和自信:“概括来说,就是坚持科联会的价值观,用好社团资源,发现更多的人才,提高社团影响力。我相信,在宁溪谷学院这片富有科学与人文传统的土壤上,分团的存在就如阳光和雨水一样重要,坚持哺育之下,必然能帮助更多的科学种子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挺好的。”提姆赞赏地点头,然后笑着转头看向梅林:“这姑娘挺不错的,可以让她担任分团秘书试一试。梅林,你怎么看?”
梅林动了一下嘴唇又合上,片刻后才说:“好的。”说完,他便朝蕾雅微笑着点了下头。
“太好了,谢谢提姆先生,梅林教授!”蕾雅兴奋地鞠躬表示感谢,挺起身子后又欣喜地看向梅林。刚刚梅林那个微笑里蕴含的认可与支持意味,应该让蕾雅开心极了吧。
我也忍不住笑着小声祝贺蕾雅。在这突如其来的面试中,她确实表现得可圈可点。这女生其实蛮活跃和机灵的,不是头脑简单的小说中毒者呢。
“谢谢,伊珂。”蕾雅也小声回应我,不过她的视线仍对着梅林那边。
“那么,蕾雅分团秘书。”提姆马上改了称谓,对蕾雅说:“恰好塞拉下周就要回碎石城分会,你们这几天可以做下工作交接。不过,考虑到有些复杂事务你可能一时较难上手,塞拉在今后半年仍然会定期回来处理必要事项,麻烦你到时做好配合吧。而且,要多跟塞拉主动联络,保证分会与分团的定期联系和情况通报。”
“明白!我已经向塞拉学姐提前请教过了。我会努力成长,确保万无一失,让塞拉学姐少操心,减轻她来回奔波的辛苦!”蕾雅自信地表态。
我听懂了,蕾雅的意思就是塞拉以后可以少过来吧……
呃,那我是不是也尽量少出现比较好呢?以免打扰到某人的计划?
“不错,活力十足。”提姆忽然想起了什么,便问起梅林:“说起来,你们都来自紫樱城,是不是早就认识?”
梅林张开口还没说话,蕾雅就急忙抢答。
“是的,提姆先生。梅林教授是我的学长。”蕾雅笑着补充说:“我们曾经是邻居呢。”
“邻居?哈,世界真小啊……”提姆笑了几声,接着又转头看着梅林说:“世界真小。”
“呵……”梅林的笑容带着些无奈和疲倦,接着便对提姆说:“提姆先生,先去我办公室休息一下吧。”
“行。”提姆转而向我们告别:“蕾雅同学,哦,还有旁边的……伊珂同学是吧,欢迎加入科联会。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聊吧。”
“好的,谢谢提姆先生,再见!”蕾雅精神十足地回应。
我也向提姆表达谢意,和蕾雅目送他和梅林一同走上楼梯。
……
蕾雅笑容可掬地看着早已空无一人的楼梯口。
“大小姐,你还在吗?”我伸出手,张开五指在蕾雅的眼前晃了晃:“这是数字几,看得到吗?”
“五……啊,讨厌。”蕾雅回过神来,皱着眉嘟起嘴,轻轻拍开我的手。她原地踱了两步,便又小声问我:“要不要去楼上……参观一下?”
“可以,仅限二楼小图书馆。”我可不要像跟踪狂一样干些偷听偷看的事情,直接给蕾雅圈定活动范围。
“咦……真是的,说得我好像要去干什么坏事一样。”蕾雅反驳了一声,下句话却是:“二楼图书馆我昨天下午去过,比想象中更小呢,而且都是专业书籍,算了,先不去了。”
哦……我猜她连三楼都去过了,说不定这栋小楼已经被她翻了个底。
而且,比想象中更小,又是什么意思呢?这话引起了我的兴趣。
就在我想着自己去二楼小图书馆参观时,一楼办公室门口传来一阵有气无力的声音。
“伊珂,蕾雅……哦,你们还在啊……”
那是舒亚。他刚走出办公室门口,脸色竟有点苍白,双眼无神,一副饱受摧残的模样,看起来特别可怜。
“班长,结束考试了?”我对舒亚投过去同情的眼光。幸好我不用费神去参加那个考试,不过,就算考不过,估计蕾雅也会强行推荐我入团吧。规则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公平。
“考完了……学姐在评卷,我不敢等分数,先出来透透气。”舒亚做了个深呼吸。
“是吗!没关系,我帮你看!”蕾雅莞尔一笑,也不管人家有没有同意,快步绕过舒亚踏进办公室。
这下子,一楼通道小厅只剩下我和那位发呆中的舒亚,气氛有点尴尬。我想了想,微笑着向舒亚点了下头,便也走入办公室。
好吧,我承认自己也有点好奇。
……
办公室里,我看到正坐在桌前埋头认真改卷的塞拉,对面则站着探头张望中的蕾雅。
塞拉戴着之前没出现过的紫框眼镜,那桩头连接镜腿的接口处嵌着银色小飞翼装饰,让人印象颇为深刻。
“好了。”塞拉抬起头,扶了一下眼镜,微笑着说:“60分……不错哦,他人呢?”
“通过了吗?太好了,可以加入社团了吧……”跟着进办公室的舒亚,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感觉比期末考还紧张哩……”
“紧张什么啊?考不过也无所谓吧。”塞拉摘下眼镜并将之收入一个紫色眼镜盒,笑着问舒亚:“就算不加入这社团又如何?还是说……见着两位可爱的女同学进了社团,所以想着非进来不可?”
“不,不是……”舒亚红着脸急忙辩解:“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她们会加入社团的……我就是对能晶科学有强烈的兴趣,才想要加入这个社团的。”
“没关系,最初的单纯,因为偶然的欲望,反而会相融为强烈的动力,推动人类的进步。”塞拉点了下头,非常干脆地下结论:“这就是科学。”
胡扯……
我在心里直吐槽:完全不着边际的逻辑关系,这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啊!
“是吗,哈哈……好像也有点道理呢。”舒亚竟然表现出信服的样子。
不……这完全没有道理,拜托你别被轻易洗脑啊,班长!
我忽然发现,塞拉似乎很擅长牵着人的鼻子走,还喜欢把人带到沟里去。这难道是她的恶趣味吗……
“啊,对了,学姐!”蕾雅忽然插话,欣喜地向塞拉报告说:“刚刚,我已经通过提姆先生的面试,他同意我担任社团秘书了!”
“恭喜!我在办公室里也听到你们的声音呢。”塞拉微笑着祝贺蕾雅:“你下午要是没课的话,就过来社团吧,我们做一下工作交接。真是凑巧,这样我就不必经常来回跑分会和分团了。”
“嗯!我一定会努力的,为学姐减轻负担!”蕾雅十分开心地应承。
“好。”塞拉将眼镜盒收进抽屉里,站起身对我们说:“已经中午啦,我们先去食堂吃个午饭吧。详细的事情下午再说,好吗?”
“好的,那我们边走边聊吧!伊珂,我们走吧!”蕾雅顺带拉上我,同时又很自然地将舒亚排除:“班长,那我们先走了,再见!”
“啊,稍等一下,伊珂,蕾雅。”舒亚马上喊住我们,说:“这周日上午计划开展班级活动,就半天时间,主要在旧城区中心的圣石大教堂附近参观游览,你们能参加吗?因为你们下课就跑了,本来我还想去樱园找你们问一下意见呢,还好在这里遇到你们。”
“这样啊……”蕾雅没有马上反对,只是看向我,问:“伊珂,你参加吗?但是你周末好像也安排得满满的,如果你不去,我也不去。”
“嗯……”我稍微思考了一下。
好啦……班长,我已经瞥到你期待的眼神了,别这样吧……
确实,我和蕾雅这周不管上什么课,都是一下课就马上离开,似乎从未有过集体观念呢。舒亚这个班长也没那么好当,要不要适当支持一下他的工作呢?
而且,圣石大教堂是碎石城的地标建筑之一,也挺让我向往的。虽然我并不信教,但毕竟是教会资助的温芝之家养育成人,又是在温芝学校念书,对这些历史悠长的宗教建筑总有那么一点亲切感。
不过,我的图书馆管理员兼职一周至少要做四个半天,这样的话,今天下午就得去中央图书馆,才能匀出周日上午的时间。
嗯,周六下午反正约了凯尔在中央图书馆见面,就在那里待一下午也没关系。
“好吧。”我点头答应,并动员蕾雅:“那我们就一起去吧,参加一下班级活动呗。”
“嗯,伊珂去,我就去。”蕾雅很干脆地回答,然后又笑着说:“其实,我也很想去看一看壮丽恢弘的圣石大教堂呢……”
“太好了!”舒亚的反应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他最后竟然还说:“伊珂,蕾雅,谢谢!”
“太客气了,不用谢吧。”我被舒亚的反应逗笑了。
“班长,真的是班级活动吗?”蕾雅忽然警觉起来,明确表示怀疑。
“是班级活动。”塞拉看向舒亚,淡淡地补充:“不过,是三个人的班级活动。这位同学,你野心很大啊。”
“不是,不是,是很多人的班级活动!”舒亚涨红着脸解释。
“嗯?记得谁说过,否认就是承认,掩饰就是真相。”塞拉点着头自说自话。
“不是……”舒亚苦着脸,话都快说不出了。
“哈……知道了,知道了。”塞拉忍不住笑出声,不再逗弄舒亚,转而对我和蕾雅说:“好了,那我们先撤吧。”
于是,我们逐个离开办公室,留下继续发呆中的舒亚。
……
走在校园的大路上,塞拉已经和蕾雅谈起一些工作安排。
“9月中旬的红叶科学探究之旅,要好好准备一下,不可松懈。”塞拉重点说了这个事项:“那里是西北边境州,与冯克帝国和络伊共和国接壤,居民信仰大部分偏向于圣神教,也有少数络伊真神教徒,民风特别保守。蕾雅,在那边时,你的个性可能要稍微收敛一下呢。总之,要以安全为第一原则。”
“嗯,我知道的。真不可思议呢,那样的地方……竟会有近代能晶工学的历史遗迹。”蕾雅很是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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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像某人说过的,宗教和科学,其实是一个硬币的两面。世界就是这么神奇。”塞拉回应说。
嗯……某人是谁?
塞拉没接着解释,她换了个话题:“我今年用了一个推荐名额。那人其实不是能晶工学专业的,但很有趣,我就让她进了分团,帮忙做些文案工作。比如这次的招新和红叶之旅宣传,就是她出品的。文宣的事情可以交给她。”
“哦,太好了。其实,我不太擅长语言类的事呢。这是哪位前辈吗?”蕾雅松了一口气。
“她叫韦娜,是语言文学系新闻专业大四学生,算是你学姐吧。”塞拉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她还是红叶文学社成员。”
“韦娜?!”我忍不住叫出声。
“伊珂……你认识吗?”塞拉看向我。
蕾雅也跟着看过来,眼神里满是疑问。
“不认识,但我应该见过她……”我老实回答。
我想起了昨天上午在法学论坛上向戴莎提问的韦娜。嗯,肯定就是她了,未来的专业花边新闻记者,难怪会写出那样的宣传单,呃……
……
第23章 旧闻
始建于四百多年前的中央图书馆,是学院的标志性建筑之一。
正对图书馆南门的小广场东西两侧,各树立着嵌在石头墙中的横长公告板。那是匿名宣传及辩论的地方,每周会被清理一次。两侧宣传板风格迥异,却也相映成趣。
广场东侧宣传板贴满各种生活逸事、找人寻物、社团招新信息的纸条,还有关于10月校庆的宣传。不过,我看到发帖及跟帖较多的是各种恋爱和求偶纸条,其中“如何让一个陌生女生脸红”的主题帖跟了一大堆乱开脑洞的纸条,比如“有技巧地夸她可爱”等等,真是醉了。我看到有张贴纸用清秀的笔迹写着“发情版”大字,确实很符合这个宣传板的特色。
西侧宣传板则满是各种政经讨论帖,本周的热门主题似乎是“技术革命,经济发展与新富阶层”,跟帖全是各种字体密密麻麻的长篇大论,还有人甚至贴了几页纸。不过,我也看到一张突兀的简短发帖,用飘逸的笔迹写着“扯淡版”大字,让人看得笑出声。
我快速看过两侧宣传板后,穿过小广场,踏上图书馆石阶。
当我站在这座五层楼高的图书馆南门之前,看到由白色石头外墙撑起的修道院风格建筑,仿佛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庄严与神圣感。
现在是下午两点钟。
我通过大门,踏入图书馆,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宽敞明亮的中空大厅,东南西北四个大门对外敞开。这里是图书馆的中庭阅读区,整齐有序地摆放着许多棕色木制桌椅,据说可容纳三四百人同时在场。室内整体色调以暖黄色为主,大理石地板直通玻璃网格状大穹顶,阳光透过玻璃穹顶和四面五层中庭回廊的窗户洒入馆内,令人犹如置身室外。
我原以为这里面是被分割成封闭的五层建筑,但完全不是这回事。围绕中庭大厅垂直而建的五层回廊只是作为读者查找书籍用的狭长通道,又像是由内墙和铁木栏杆围起的回型循环窗台。环绕着大厅四角耸立的大石柱搭起的螺旋式楼梯连接着各层回廊,馆内四面各层回廊的内墙间隔着窗户铺设书架并装满书籍。
这令人惊叹的设计兼顾中央图书馆的良好采光和丰富藏书,创造出气势恢宏的巨大空间。且不说那让人目不暇接的壮观书架与藏书,只是沿着每层回廊通道散步一圈就可能需要5至10分钟。
贯穿东西南北大门的主通道恰好将阅读区分割成四个片区。通道的交叉中心位置,有一座圆形开放式咨询台,可能就是图书馆管理处。我已望见那咨询台里面正坐着一位低头看书的中年男士,或许就是理查先生。
我沿着主通道走到咨询台,向那位男士表达了来意,并递上瑞莉主任签名的兼职申请表。
那人正是理查先生。他爽快收好表格,让我在人员档案本上填写基本信息,并在周工作表上预填时段登记并签名。
“来得及时呀。现在是开学初,没什么人来兼职,可能这段时间你会稍微忙一些。”理查向我交代了一些基本事项:“确认周实际工作时段后,我会签名并盖章,你可以拿副页到行政楼财务处结算。这里除了第五层外,每一层都是向公众开放的。你可以每层楼都先走一遍看看,熟悉环境和藏书区情况。”
“好的。”我好奇地问:“第五层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不对外开放呢?”
“也不是不开放,需要现场填写查阅申请表。”理查回答说:“那里是档案区,收藏国家、州及首府等主要城市、本校的重要文书档案原价或复印件,包括法律,决议,行政令,重要历史事件记录等等。档案类资料不能借出本图书馆,只能现场查阅并在当天闭馆前归还。”
“这是五层档案区四角楼梯门钥匙。”理查拉开咨询台下方的一个抽屉,掏出四把钥匙给我,交代说:“即使是图书馆管理员,钥匙也不要带出图书馆。带合格申请人去五层档案区并查阅资料后,事后要锁门,钥匙要及时归位。平时我下班前要锁好这个抽屉才离开的。”
“嗯嗯,明白了,理查先生,我会注意的。”我抬头看了一眼五层回廊通道,确实五层那里的铁木栏杆和其他四层高度不同。一楼的回廊只设计仅到人腰部的装饰型栏杆,从二层开始,栏杆高度逐层提升,到了第五层已经是直通回廊通道天花板的封闭式围栏,看起来就像个回型铁架笼子。一开始,我还以为只是出于安全考虑的设计,毕竟要是不小心从五层回廊通道坠落到中庭大厅,那可真不是闹着玩的。现在看来,可能还兼顾档案安全管理需要。
“那你先到处去看看吧。先大致了解一下情况。毕竟许多读者们找书籍资料的话,总是先到这里来询问。而且,回收书籍也是个苦力活,熟悉书籍位置会省力很多。”理查温馨提示我,并递给我文件夹板和纸笔。
“谢谢,那我离开一会。”我表示谢意后,拿起钥匙和笔记便向西南区走去。
……
西南区靠近南门位置的1A编号区是报刊区,可能是本图书馆更新最快的藏书区。挂在显眼位置的是共和国发行量最大的严肃报纸《自由报》,最新一期是1501年7月27日,也就是今天周五。
但我的注意力却被另一个角落的报纸所吸引。那是一份印刷得花花绿绿的花哨《红番茄报》,一堆超大黑色字体占据了首版三分之一位置,标题甚是耸人听闻:“凶杀!昨夜不知名黑夜杀手旧城区神出鬼没?!”
我再仔细一看,那份报纸的印刷日期却是1501年7月18日,整整9天前哇。我环视周围的阅读区,发现有好几个人的长桌上摆着打开的《红番茄报》,有些人还边看边笑。看来不是这报纸更新得慢,而是比较新的报纸早被别人拿去看了。
于是,我便先翻阅起《自由报》。今日的内容仍是大政方针和国际形势,主要是经济发展及能晶科技应用展望,顺带提及冯克帝国与络伊共和国日渐紧张的国际争端,并表达宁诺共和国的中立态度。
我忽然想起月铃矿区事件。这报纸会怎么展开呢?
于是,我从6月17日的《自由报》开始往后翻,虽然6月19日的报纸就提到,聚能联合工业月铃矿区因意外事故及人员伤亡导致被封闭,但再往后一直翻到现在的日期,竟然都没有跟踪或深挖事件的报道。
这就是权威国家报纸吗,连月铃镇的死亡人数都没提啊……
在翻阅的时候,我注意到7月18日的《自由报》,简单提及旧城区7月17日晚发生未知疾病并导致数人死亡的事件,并强调市政厅和圣心医院已组建联合专家团队开展调查。
那么……7月18日的《红番茄报》又说的啥?我放好《自由报》,转而翻起另一份浮夸的报纸。紧跟黑色大标题的是夸张的猜测:“昨夜,旧城区接连发生恐怖死亡事件!是无差别杀手?是可怕的幽灵?还是未知的致命病毒?请听我们的现场报道!”
不过,《红番茄报》采访的主要对象其实也是市政厅和医院的负责人,结论基本明了,只是又顺便采访了路人A,居民B和某个不愿意透露身份的个人C,然后就拼凑出死者死状恐怖,背后似有隐情等等惊悚的猜测性言论。
虽然我不太喜欢这种夸张的报道方式,但确实会被不自觉地被吸引眼球。这份报纸会怎么报道月铃矿区事件?我翻阅了从6月17日以后的报纸,没想到居然还真有连续几天的跟踪报道。除了一贯的夸张成分,不明身份的路人视角,捕风捉影的传闻,后续报道中居然出现了“死灵”的字眼,还写出四位死者的身份和家属观点,让我很是出乎意料。
但是,不管是《自由报》的客观谨慎,还是《红番茄报》的主观猜测,都没有涉及聚能联合工业在事件中的角色分析,只是点到即止地提及事件发生在聚能联合工业旗下矿区。《红番茄报》的“死灵”分析看起来更像是猎奇式报道。
或许是事件并未明朗,不便刊登可能引发法律纠纷的报道?我有些遗憾地将报纸放回原位。看来公开渠道也就这样了,没有更进一步的信息。
……
西南1A区是最受欢迎的片区,读者众多。
我捧着文件夹板,走过一排排书架,在纸上简略记录着书架标签和主要书报类型。
“1A-002,期刊,画报区……”我默念着书籍大类,快速瞥过令人眼花缭乱的花哨期刊。
这是什么?
我好奇地拿起一本画刊翻了几页。呃,这是一本时尚画刊杂志,名字有点……实在不想说,内容是关于发型设计,服装搭配,餐饮推荐,新产品和新生活方式等等,物欲感简直满溢而出。
不过,这本画刊的画师笔力很不错,人物全身像及不同角度特写画得栩栩如生。这个时代的照相机和感光材料不太成熟且成像清晰度不足,普通大众主要靠画师来雕琢人物肖像,画工好的画师很受欢迎。
我看到里面一些简易发型画像和梳扎示意图。嗯……有种发髻扎法看起来就成熟很多,好像很有意思。我驻足了好一会,记住了几个发型一些要领后才离开。
东北1C区是现代小说区,这里应该是蕾雅的最爱。我看到了《伊芙璃转世》系列,居然从第1天到第7天有整整七套书,蕾雅好像只读完了第4天那一套,我的天……我对这里没有太大兴趣,匆匆做好笔记就走开。
说起蕾雅……她今天下午都待在科联会分团那栋楼里,应该是在和塞拉做工作交接。中央图书馆距离分团小楼很近。虽然如此,本来我想着以后应该很少去那边,但蕾雅又让我尽量多过去陪她。那样不是会干扰到她的计划么?究竟她说的话有几分真的?
想到分团小楼,我又联想起那里的二楼小图书馆。下次再找个时间去参观一下吧。
……
基本上,整个一层回廊书架都是文学类通俗读物,光是走走停停看看,就花了一个多小时。二层往上是历史、经济、社会、科技、法律、宗教等专业区域,枯燥程度逐层提升。我沿着西北角旋梯登上去,逐层参观记录。当我走完一圈第四层回廊后,已经过了下午5点。
第五层档案区没时间去了。我望着那被锁住的五层铁栏门,尽管我有钥匙,仍是掉头离开,返回中庭大厅咨询台。
嗯,明天再去第五层吧。今晚还得去兼职哩。
……
晚上7点半左右,紫樱咖啡馆中,明亮的灯光下,刚拖完地板的我坐在最后一排卡座里复习功课。
今晚的客人不多,这会的咖啡厅只剩下我和沃伦老板两人。
悠扬的小夜曲中,在吧台后面的沃伦问了我一声:“伊珂,怎么换了发型?”
“试了下盘发。嗯,老板,怎么样,是不是看起来成熟多了?”我转头看向正在擦杯子的沃伦。现在的我盘着一个低发髻,只是在双鬓间留出两束刘海长发自然垂下。
“嗯,先不论那个……发髻好像有点小哦,你剪过头发吗?”
“是的,原来的头发太长了,不好盘发,我就咔嚓剪短一些。”我伸手比出剪刀的姿势。
下午5点20分左右,我跑去附近的分团小楼。那时候塞拉已经不在,只有蕾雅,我便找她帮忙试验发髻造型。为了快速盘发,我不顾蕾雅的再三挽留,直接拿起办公桌上的剪刀将齐腰长发剪去一大截。老实说,我也受够那疯长的头发了,剪短后感觉舒适不少。
接着我又找蕾雅借了发夹,在她帮忙下盘了个发髻。虽然第一次未免笨手笨脚,但看起来效果还行,嗯,应该不再是稚嫩中学生的模样了吧!蕾雅还想给我编辫做复杂发髻,还拿出桌上的镜子让我看,但都被我拒绝了,没时间也没空打理啊。
今晚亮相的效果似乎不错。常客们的评价虽然是“长大了”之类,听起来也是怪怪的,但总比学生妹好吧,总之感觉在外面的兼职可以继续保持这种发型,省去解释之烦。
“剪去部分长发,盘起发髻……伊珂,你有喜事吗?”沃伦问我。
“什么……?”我听得有点蒙。
“在中西部地区,包括碎石城在内,这是出嫁,待嫁,恨嫁的意思。你是哪一种?”沃伦笑出了声。
我心里咯噔一下,抬起手捏起耳旁的长鬓发回应说:“哪种都不是。这不是收拢全部长发的发髻,而是东南部的流行发型,只是一种成年宣告,没有其他意味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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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是这样吗,抱歉抱歉。”沃伦微笑着继续擦杯子。
呼……差点被这老板吓到。还好没直接照着画刊盘发。
就在这时,传来了“吱呀”的开门声。
“欢迎光临。”我立即起身,拿起菜单前去迎客。
进来的是两个年轻人,穿着崭新的蓝色军服和红色军裤,看起来像是刚入伍的新兵。
他们挑了个卡座坐下,其中一个金发男子看着我说:“先来一杯黑咖啡提提神。”
另一个戴着眼镜的文静男子则仔细看着菜单,好一会才说:“请给我一杯红茶,还有枫糖华夫饼。”
“埃奥,你真喜欢吃这种甜腻的东西呢。”金发男子有些不屑一顾。
“有什么关系?甜食使我冷静。”埃奥扶了一下眼镜,反讽道:“加文,你啥时候喜欢黑咖啡了,大晚上的,喝得下吗?”
“哼,是男人就应该喝黑咖啡。”加文神气十足地说:“今晚才会有精神执行任务。瞧你点的东西,待会发困睡在街头,我可没力气把你拖回去。”
埃奥努努嘴,不置可否。
“那么,黑咖啡,红茶,枫糖华夫饼,确定了是吗?”我再次确认他们的答复,接着便走到吧台,将手写订单递给沃伦。
当我想回去自己卡座继续复习时,加文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服务生……”
“呃?”我走过去,问了一声:“请问还有什么需要?”
“没有……只是想问问。”加文抬着头,笑嘻嘻地看我:“好像前天没见过你耶,你是新来的吗?我还以为这家店只有老板一个人呢……哦,应该还有另外一位服务生的,她不在这里了吗?”
另一位服务生?是塞拉吗?这么说来,前天周三可能是她最后一个兼职日。
“是的,我是刚来兼职的新人,不太清楚之前的人。”我打量了一下加文,问:“你也是新……呃。”
我想接话问他是否新兵,但觉得似乎又不太像。而且听他的意思,似乎他来过这间咖啡馆好几次了。
“我们是国防学院的新生,刚入学一周。”加文回答:“虽然也是新人,不过我们这几天都已经在执行任务了哦。”
“哦,是吗?那可真了不起。”我礼貌地恭维回应。
原来他们也是国防学院的新生。那就是说,他们是跟凯尔同一届的吗?
“什么任务啊……”埃奥皱着眉头补充说:“就是晚上拉练完,两人结队巡逻一片区域再回校,烦死了。”
“这就是任务啊!哼,你真没有半点年轻人该有的激情。”加文不满地说。
“关键是这里离学校很远啊,还非得夜巡2个小时!巡视完连公车班次都没有啊!步行回学校累趴了,还要做巡逻记录!”埃奥很不爽地回应:“我都写四天了!我不管,今晚就得你来写!明晚我也不想来这里了,我要换班!你考虑换个搭档吧!”
“喂,你小点声啊……丢人啦!”加文赶紧抚慰火山大爆发的埃奥。
“为什么要让国防学院的新生来夜巡?”我有点不理解,忍不住问:“难道这里不安全吗?治安官呢?”
“不,这里其实很安全,所以就拉我们这帮兼职苦力来搞形式主义。”埃奥非常不满地说:“治安官主要精力在宁江南北岸城区、旧城区一带,治安学校的新生也在那里夜巡。这里是新城区,地方大,人很少,配套治安官也少,刚好国防学院又在附近,也不知上层怎么沟通的,反正新生就成了倒霉蛋。”
“又不是一直干这事,有轮班啊。半个多月也就轮一周吧。”加文补充说:“按教官的话说,这也是磨炼国防生身体素质、反应和洞察力的一种方式,所以上层才同意让国防学院新生协助新城区夜巡。”
埃奥哼了一声,不再接话。
“是这样啊,那你们真是辛苦。”我基本听明白了,简单说就是最近可能发生了什么大范围事件,但又没到特别严重的地步,在治安力量不足的新城区,干脆就拉国防新生凑数。
“嗯嗯,我们真的是很辛苦呢。”加文看着我说。
哦……
话说回来,他们在夜巡期间,来咖啡馆休息,而且不止一次,没问题的吗?
要不要举报他们呢……
这时,我听见吧台传来的响铃声。
于是,我便走向吧台,拿走已摆上咖啡、茶和点心的圆形托盘,返回后,给今晚的偷闲顾客们摆好饮料食物和各类餐具。
“已经上齐了,请慢用。”我捧着托盘,站在一旁。
“耶……”埃奥开心地给红茶加奶加糖,喝了一口后,举起刀叉切出一块华夫饼送到嘴里,接着便是非常满足的一声感叹。
另一边的加文,拿起杯子抿了一口黑咖啡,眉毛顿时皱成一团。
这里的黑咖啡苦得像药,真亏他喝得下去……我是尝过老板手艺的,反正我不喜欢。
“嗯……服务生,你以后都会在这里兼职吗?”加文放下咖啡杯,开始找我搭话。
“看情况,暂时是这样吧。”我并没有太长远的规划。
“哦,那我也是这里的常客哦。”加文一边说,一边从糖罐里猛挖三勺糖倒到黑咖啡里。
“嗯,那老板一定很开心。”不过,我想,他们的教官估计会很不开心。
“那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的名字是加文。”加文又顺手拿走埃奥的小奶罐,在对方的“喂喂”抗议声中,将剩余鲜奶全部导入黑咖啡并使劲搅拌。
“我知道,刚刚他说了。”我看了一下正盯着加文动作的埃奥。
“嗯,他叫埃奥,我们都是1501届国防学院新生。”加文直接一叉子挖走埃奥的一大块华夫饼并快速送进口中。
惹得埃奥大喊一声:“喂!”
“我知道,刚刚你说了。”我看着加文再喝了一口调和过的咖啡,他的表情明显舒畅了许多。
这时,我注意到挂在墙上的时钟已指向了8点钟。
嗯……该走了,我不想赶最后一班车。
于是,我转身走向最后一排卡座,解下围裙并将其挂在卡座对面墙壁衣架上,收拾好所有书本后,向沃伦告别后便准备离开。
“啊?下班了?走啦?”加文转头看着我。
“嗯。谢谢光临!再见!”我向加文微笑点头,转身拉开店门离去。
店外街道上,灯火阑珊,行人寥寥,静谧但又祥和。
既然只是由国防新生来兼职夜巡工作,那说明这里的治安应该还不错。
嗯……我记得这一个月多来的《自由报》也未提及新城区发生过什么事故。
要不要找时间再参考一下《红番茄报》呢?
我一边想着,一边走到附近的公车站。
嘿,恰好公车进站。
……
第24章 藏书
周六下午,中央图书馆。
理查先生这会刚好不在,只有我一个人在中心咨询台留守。周末的图书馆特别多人,光是书籍的借入借出登记让我有些应接不暇,更何况还有书籍整理的工作。
这气势恢宏的图书馆对读者来说是福音地,对整理书籍的管理人员来说却像苦修地,特别是抱着一堆书籍沿着旋梯登楼,还要在回廊中找寻应属书架,感觉就像是朝圣之旅。
还好越往高层的书籍越是冷门和专业,借书的人相对较少。要是四层和一层藏书区换个位置,那画面简直不敢想象。
咨询台旁边的待分类未整理书籍处,我花了一上午才清理掉大部分,本来好不容易见到只剩十来本书了,可没多久,又被压上去不少新归还的书。
还好,我扫了一眼,绝大部分新来的书都是一层的通俗文学。
于是,我打开今天随身携带的能晶工学教科书和习题集,埋头开始复习和做题。
本来安静的图书馆中,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男生嬉笑声。
一会后,便有越来越响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是一个男声在咨询台前响起。
“同学……请问有人体构造的书籍吗?”
“医学类的话,请上三层东南3D区找。”我没有抬头,只是顺手翻了一下昨日下午的记录页。
“哦……谢谢。”那个人应过一声后就离开了,脚步声逐渐远去。
可能是个医学专业学生吧,我这样想着,继续专心在笔记上做能量交换效率计算题。
只是,没多久后,同一个声音又在咨询台响起。
“同学,不好意思,还有问题……请问,就是说……哪个……想找些怎么表达才好的书,比如感情和精神怎么交流才好,或者说应该怎么了解对方的想法……有这类书籍吗?”
这人搞什么鬼,到底想要什么……
我仍是低头翻了下藏书区记录页,稍作思考后就作出回答。
“恋爱资讯类的在一层西北1B区,演讲技巧在二层西南2A区,逻辑学在二层西北2 B区,精神科疾病的书仍在三层东南3D区找。”
“哦……谢谢。”那人又离去了,似乎。
可是,没等我做好课后题,那个烦人的声音又突然而至。
“同学,真抱歉……嗯,我还想找一些书,关于祈求幸福之类的,嗯,包括今生乃至来世之类的……”
“宗教典籍类的在四层东南4D区,如果找现代幻想文学就去一层东北1C区。”我翻着记录页,耐着性子回答。
哦,那人又走了……别再来了,谢谢。
然而。
我很快又听到那人的声音。
“同学……我想,咳。”
“这次又想找什么书?”我低头做着最后一道题,马上就好。
“你真可爱。”
“麻烦你再说一次?”我在全神贯注地做着计算,只分出小部分精神在应付那个搞笑的声音。
“你真可爱……”声音小了很多。
“……”与此同时,我也写出了最后一道题的答案,嗯,核对无误。
当然,我也一字不差地确认了对方的话语。
我合上书本和习题集,抬起头,看向那位声音的主人。
那是一位已经满脸通红的短刘海男生,和我刚对上视线反而低下了头。
我的视线掠过他,看到后面阅读长桌附近一群正在边偷笑边看向这边的男生们。有几个看起来有点印象,好像是一起上过公共课的其他专业同学。
所以,他们是在玩恶作剧惩罚游戏吗?捉弄一个刚当图书馆兼职管理员的人,真是闲啊。
我看着面前这位不知被什么规则推出来搞事的腼腆男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然后作出回答。
“1A-002。”
“什么?”那位男生抬起头,一脸惊讶。
“你要找的画刊。在1层西南区1A-002书架,从下往上数第三行。”我认真地回答他。没错,《你真可爱》就是那本关于流行发型和生活方式的时尚女性画刊名字。
“哦,哦,谢谢……”这位脸红得一塌糊涂的男生,低着头返回那群损友所在地。
“麻烦你顺便告诉同伴们,在图书馆请安静一些。”我察觉到那群男生一脸失望的低声惊呼状,便交代了一声眼前这位正转身离去的男生。
“好的,好的……”那位男生头更低了,加快了走路速度。
……
我看着咨询台内桌上的小台钟,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两点钟。于是,我站起身,环顾了一遍图书馆的四个大门。
稍等片刻后,我就看到有个熟悉的人从南门走进图书馆。于是,我便朝着那正在东张西望的人使劲挥了挥手,很快就成功吸引到那人的视线。
那人小跑到咨询台前,站定后笑着对我说:“伊珂,好久不见。”
“是挺久的,还差一天就一周了。”我笑着回应:“哟,凯尔,你变黑啦。”
凯尔脸上的肤色变黑许多,不过看起来精神不少,至少不像以前那样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的。
“没办法,体能课多啊。”凯尔好奇地环顾四周,又抬起头看着网格状玻璃穹顶:“这就是你做兼职的图书馆啊。好壮观呀,这么高又通透的天花板,空气流通又这么好,感觉就像在郊外一样。”
“而且,藏书这么多,整整五层啊,真厉害。”凯尔望着高层回廊通道和书架,感叹道:“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就小很多,可能还不到这里的五分之一大。嗯,我要是能在这里借书就好了。”
“可以哦。”我从抽屉里搜出学院中央图书馆借书证申请表格,连着笔一起递给凯尔,说:“只要是共和国金石同盟学校的师生,就可以办理本校图书馆的借书证。国防学院就是同盟学校之一,所以我也可以申请你们学校图书馆的借书证呢。”
“啊?这么方便吗?我都不知道呢。”凯尔蛮开心地弯腰填妥表格递给我,说:“嗯,就填这样行吗?”
“可以了。”我大致扫了一眼,说:“借书证需要图书馆用印,不过管理员理查先生暂时不在。到时做好了给你寄过去吧。”
“不用啦,我抽空过来拿就好。”凯尔马上回答。
“哦……平时很忙吗?”我听着凯尔的话,好像他出来一趟不太容易。
“也还好,主要是管理严格,好像进了寄宿学校似的。”凯尔郁闷地说:“每周外出的次数和时间都是有限制的,说是要锻炼纪律性,好不习惯啊……”
“这样啊……那今天下午还有多少自由时间?”我问起凯尔。
“4点半前就要走,我得5点前归队。”凯尔解释说:“我们开学第一周就被强拉去当城市巡防员。听教官说得倒好听,其实就是当巡逻苦力啊。而且我们下午5点半开始要先做1个多小时的操练,之后还要组队夜巡新城区,好累啊。”
“真辛苦,怎么样,吃得消吗?”我笑着追问。凯尔所讲跟昨天加文的话差不多,看来他们这帮新生确实被拉去充当夜巡苦力。
“还行,现在有些习惯了。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壮多了?”凯尔挺起胸膛装了个样子,接着说:“不过,我这周还好,只是负责晚上7点到9点的时间段。有些人是负责凌晨段的,白天照样上课和操练,那才叫辛苦……说不定下一次就轮到我了,天啊……”
“嗯,确实比我壮多了。”我继续调侃凯尔:“那你还得加把劲哦,别轮到凌晨班次的时候累趴在街头了。对哦,你都是在新城区巡逻的吗?有没有用心呀,不会和搭档偷偷跑去哪个咖啡馆偷懒吧?”
“我肯定是很认真地在巡逻呀。虽然很多同学都觉得教官在瞎扯,但我是真的当成一种磨炼方式来对待的。”凯尔似乎很迫切地想获得赞同,再次跟我确认:“你看看嘛,怎么样,是不是比入学初好多了?”
“好啦,我相信你是认真的,人也确实精神多了。”我笑出了声。这真是个一条筋少年,认定了一个方向就会执着往前走,不过倒也不坏。
“就是嘛……”凯尔露出开心的笑容,对我说:“我保证会继续加油的!”
“不用向我保证啦。总之你自己坚持就好。”我低头看了一下小台钟,向凯尔提议说:“那……现在你只有2个小时左右的自由时间了?但我周末都要在图书馆兼职,只好委屈你在这里参观了。”
“没关系,你忙自己的事就好,我只是过来一下就走啦。”凯尔毫不介意地回答。
“难得过来,再待一会呗。”我拿出一块“临时离开”的告示牌放在咨询台显眼位置上,又拿出五层档案区查阅申请簿递给凯尔,说:“来,在这里签个名,就可以上五层参观了。”
“档案区?如果太麻烦的话,不用去无所谓呀。”凯尔回应说。
“不麻烦,我想去,一起吧。”我笑着看向凯尔。
“啊?好,好。”凯尔反应过来,便在申请表上如实填空,一会又问:“申请人地址这里,我填国防学院的学生,没问题吗?”
“没问题,反正你很快就有本校借书证了。而且,听说查阅本图书馆的还有校外各种行政机构人员,只要有权威工作证都可以。”我指引凯尔填完申请后,收好簿子,从另一个抽屉里拿出五层档案区铁门钥匙,便起身走出咨询台。
“嗯,顺便也处理一下这堆书好了。”我将部分未整理书籍装进手拉推篮中,接着便招呼凯尔说:“走,和我一起当个半天图书馆兼职管理员吧。”
“好的,看来检验我磨炼成果的时候到了。”凯尔很贴心地将另一个手拉推篮装满剩余书籍,跟上我的步伐。
……
在凯尔的帮忙下,我很快就将推篮中的大部分书归入一层通俗读物区。接着,我带着他来到西南区主柱旋梯,收好推篮,和凯尔一起抱着剩余的书踏上楼梯。
“这旋梯真高啊……伊珂,每次这么整理图书很累吧……”凯尔跟在我后面问。
“还好,越往上层的书籍越冷门,借的人越少。而且,每周也就兼职四个半天而已,就当爬山锻炼啦。”我左手怀抱着几本专业书,空出右手轻拍着旋梯扶手,踏着节奏上楼的同时,对凯尔说:“据说设计理念有攀登知识高峰的意味……不过,如果能设计某种滑轮机械之类的来吊装书本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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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现在的能晶技术不能设计吗?有点不人性化哦……”凯尔好像开始喘气了。
“听说就是故意不加装自动楼梯等新技术工业品的,要保持建筑的历史韵味,没办法……”我今天已经爬了好几次旋梯,也有点累了。
“对哦……伊珂,你剪了头发吗?好像没以前那么长了……”凯尔忽然问起来。
“是的,剪短一些好打理。你现在才发现吗?”我在学校只是将长发简单扎好,并未像在外面兼职那样盘发。
“呃……其实刚刚见面时就感觉到了,现在看得更仔细些。不可惜吗?好不容易留那么长的头发……”
“只是头发有啥可惜的,你的头发也剪得很短啊。”我其实不是想留这么长的,而是平时稍微剪短些,头发就疯长起来。要不要直接试下短发好呢?
“那不一样呀,我们是学院管理要求……”凯尔的语气中带着惋惜意味。
“好啦,好啦。嗯,欢迎来到中央图书馆二层。”我们先来到二层回廊整理书籍。
我们手捧的书本基本都能在二三层归位,很快就只剩我手里的最后一本书。
嗯……叫啥来着?我瞄到书名是《神谕的角落:圣主,圣神之外的第三种历史》。
这是宗教类研究文献么?于是,我便带着凯尔,来到四层东南4D区。站在书架之前,我拿起这本书稍微仔细一看,当瞥到作者名时,顿时“咦”了一声。
“怎么了?”凯尔凑近前一看,不禁也惊讶地说:“著者名字叫里克?不会是那个疯疯癫癫的巡修者吧?”
“应该不可能吧。”我翻开书,看着著者简介回答凯尔:“这个里克是国家神学院的教授哦。”我快速翻了一下目录和书页,似乎讲的是与圣神教和圣主教同体系的另类宗教流派发展史。行文有些晦涩,不认真读的话根本看不下去。
这片大陆上的主要宗教体系,除了北方地区的络伊真神教之外,主要还是信仰圣神教为主。圣主教可说是改革后的圣神教分支教派。至于其他隐匿在历史长河中的各种流派,大概只有宗教学者会去研究吧。
不过,说实在的,这书名和内容要是放在信奉圣神教的传统国家,似乎有点异端邪说的意味,也只有在宁诺共和国这种相对自由的国度才可能出版。
我再翻到书的末尾,见到出版日期居然是1481年7月20日,快二十年前的老书了。宁溪谷学院没有宗教专业,谁会借这种书去看呢?我看了一眼贴在最后页的借书卡,见到上面只有一个读者借阅记录。那是个叫纳修的人,还书日期是1501年7月26日本周四。
本周四……我想起那时的法学论坛第一个被邀请提问的男生,他的名字就叫纳修。这是同一个人么?但那人是法学系的学生,会对这种宗教研究感兴趣吗?真奇怪。
不过,这周四我还没到图书馆做兼职管理员,没办法确实是否同一个人。
想到这里,我不免对这本书充满好奇。不过,现在时间不多,或许等以后有空再来看吧。于是,我便蹲下来,将这本书塞进书架最底行的一个边角落位置。
与此同时,我也联系到其他事情,便站起身,问起凯尔:“检察院最近有人找过你吗?”
“没有哦……怎么了?”凯尔愣了一下。
“本周四,莱特和另外一位检察官找过我,希望我能出席下周三的庭审并作证。”我简要概况说:“我已经答应了。”
“作证?我们那晚遇到怪物袭击的事……需要作证吗?”凯尔不解地问。
“我听检察官的意思,要作证的应该是怪物来自月铃矿区的事实,虽然难度可能很大,但我还是想尽力帮忙。”我坚定地对凯尔说:“这次遭袭的不止我们。还有四位牺牲者,其中还有我们熟悉的人。只要能揭露真相,哪怕只起一点点作用,我也愿意站出来。”
“伊珂,你真勇敢。”凯尔接着说:“那位检察官怎么联系呢?我也可以站出来的,不用你一个人承担。”
“没关系,我们都是那次事件的幸存者,找你或我都是一样的。我觉得证人的数量不是关键,事实的可信度才是问题。”我解释说:“那位检察官名叫戴莎,可以说是我学姐吧,我们已经有过交流。虽然我答应作证,但其实她和我都对最终判决没有把握。所以,这次就先让我来吧。毕竟,参与没把握的事情……多一个人不如少一个人,我是这么考虑的。”
“我还是担心。听你这么说,总感觉不放心。”凯尔遗憾地叹气:“写信联系太慢了,我又不能经常外出。嗯,那至少……至少我周末有空就过来一趟图书馆找你吧?”
“嘿,过来检查我是否还活着吗?”我开玩笑说:“你这家伙。”
“不是,话别乱说啦。”凯尔找了个借口说:“哦……对,下周六我还可以过来找你拿借书证呀。而且,我也可以帮忙整理图书之类的。嗯……就像你说的,就当是爬山锻炼身体,这样也很好!”
“那怎么行,你这是无偿苦力哦。巡逻也就算了,还加个图书馆管理员啊?”我开导凯尔说:“不用这么担心啦,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也不想浪费你过多时间。你要来的话,可以考虑来这里学习啊,毕竟中央图书馆具有全国大学中首屈一指的藏书。对你学业和成长有帮助的话,你过来才有意义。”
“其实,浪费也无妨……”凯尔小声嘀咕一句,便跟我说:“伊珂,你说得对。不过我实在是个笨蛋,我正在啃逻辑学、数学和情报学等等,感觉有点难呢……如果可以的话,我帮你整理图书,你帮忙指导下我功课好吗?这样就扯平啦。”
“可以呀,那我们就争取周末一起学习,一起进步,顺便一起锻炼吧。”我刚讲完,就笑了出来。
“好的!”凯尔开心地点了下头。
“那么,剩下只有半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了,我们去第五层档案区参观一下吧。”我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后,叫上凯尔一同走上东南区旋梯。
……
第25章 档案
从图书馆东南区旋梯到第五层档案区的入口,可能有好一段时间没人通过了。锁住栅栏铁门的锁头上,伸手一摸全是灰。
我掏出钥匙打开锁头,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带着凯尔通过后,又将铁门锁上。
“哎?管理这么严格吗?可是都没人进出这里哦。”凯尔看着空荡荡的五层回廊通道,疑惑地问。
“虽然如此,但按规定,出入五层档案区都要锁门。”我回答说。
“嗯,这里真高,好像触手可及天空呢……”凯尔走到回廊通道的铁栏处,伸手透过栏杆缝隙对着高处的玻璃穹顶挥了几下,接着又缩回手握住栏杆,低头俯视中庭大厅:“哇,大厅上的人变得好小,还好有这些封闭的铁栏围住,要不然往下看还真有点害怕。”
接着,他便转身问我:“伊珂,你已经习惯这景色了吧?哈,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感觉很神奇呢。”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到这层。”我也跟着凯尔往下望:“从这个角度看,这个中空大厅真的是很壮观呢。”
接着,我便往后稍退几步,观察起五层的回廊通道和书架。与三四层好歹还打开部分窗户不同,五层回廊的窗户全部是关闭的,或许是为了避免风雨破坏档案。
站在这寂静又略稍显沉闷的五层回廊地板上,看着一排排书架中,那些封面发黄蒙灰的历史档案,瞥见无数尘埃在透窗而入的阳光里起舞,仿佛心灵也跟着沉沦到历史深处。那些久远档案中的字里行间,究竟湮没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真相呢?
我们所在的位置是五层东南5D区,主要收藏校史及相关档案。在我眼前的是编号5D-004书架,收藏着学院主要建筑史及大事纪要档案。我快速浏览了一下档案名字,并好奇地抽出中央图书馆的建设纪要档案。
“宁溪谷学院中央图书馆,于1074年8月奠基开工……”我看着发黄档案纸上,印着不知名画师所描绘的奠基仪式图,跳读着图画下的说明文字:“图书馆的资助者……聚能工业商社?”
“聚能工业?”凯尔听到我的话,也跟着凑过来,惊讶地问:“这图书馆建于四百年前,历史这么长啊……咦,那聚能联合工业岂不是历史更长?”
“看名字好像不太一样哦。这个是聚能工业商社,在我们月铃镇开矿的是聚能联合工业,不知两者有什么关系。”我看到档案纸上还写着参加当时奠基仪式的主要人员,除了市政厅官员,学院院长,还有聚能工业商社负责人等。不过,由于档案册年代久远的原因,页面上所记载的商社负责人名字已经模糊不清了。
而且,当时的市政厅官员,还标注带着“前自治领”的头衔。我记得1074年前后,是从自治领到共和国成立的过渡时代,可以说是共和国的风云岁月。
“会不会后面改名了啊,毕竟几百年的时间哦,说不定连老板都换了几波呢?”凯尔看着我翻开的档案页,提出了疑问。
“都有可能的。但这册档案是以中央图书馆为主视角的,没有关于聚能联合工业的变迁说明。”我翻过几页档案,惊讶地发现:“咦,聚能工业商社不仅捐资,还参与设计建造。真不可思议,那个年代的能晶科技还只是雏形,电力技术还在实验阶段,但这座图书馆建造之时,就预埋铜线管路并预设通道接口等,方便后期改造时的新照明设备换装。图书馆还利用玻璃大穹顶引入自然光,减少初期煤油灯消耗等,在当时可说是很超前的设计呢。”
“几百年前的聚能工业就这么厉害吗?”凯尔也很惊讶:“而且似乎很支持科学事业发展呢。真想不到今天的月铃矿区会出那种事故。”
我也想不通。如果没出那种事故,只是看这份档案,再结合科恩曾经讲过的“聚能联合集团是能晶工学专业的最大科学资助者”,或许正常人都会对这家集团有好感吧。但经过几百年的变迁,谁知道最初的聚能工业商社和现在的聚能联合集团又有多少联系呢?或者说,是我过于先入为主了,这次的矿区事故难道是另有隐情?
我接着翻起这本中央图书馆档案册,后面的内容主要是建筑翻新,设施改造,藏书捐献,几百年来的灾害事件及受损情况等等,没有什么引起我兴趣的新内容。阅读完后,我便将档案册归位,转而浏览起其他建筑档案资料。
“行政楼,教学楼,宿舍……基本每栋建筑都有自己的历史档案呢,真够详细的。”我边看着建筑档案便念出其名称:“女宿舍楼,嗯,瑰园,榕园,荔园,樱园……?”
“樱园就是你现在住的宿舍吗?你给我的信上写着那里环境很好,真的吗?”凯尔问。
“嗯,好得简直不像话,我现在住的是两人套间。而且,整栋樱园的实际住户可能都不超过十户。”我从书架中抽出樱园宿舍楼档案册,翻开封面准备
“咦?这么好的吗!”凯尔的语气中满是羡慕:“我现在住的宿舍是八人间哎,而且每层楼有十五间宿舍,遇到任务集合时,经常要列队挤下楼的,天……”
“怎么说呢?我住的那栋楼冷清得有点怪,而且据说最开始是为研究生和辅导员准备的。按道理我们应该住到瑰园或榕园大学女生宿舍楼才对。”我边翻樱园档案册边说:“哦,樱园宿舍楼是1486年建的,算是比较新的建筑呢,才15年楼龄,不过也没有理由这么低人气啊……”
可能是因为樱园历史不长的原因,这份档案册页数不多,建筑简介及多角度构造图后,便是宿管员记录的大事纪要。但宿舍楼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建筑,所谓大事其实就是各种节庆安排,日常鸡毛蒜皮琐碎事件,就这些东西居然也写满了好几页。
当我看得昏昏欲睡并翻到最后一页时,却忽然一愣。
最后一页就写着这么一句话:“1499年2月,因故封闭半年,当年暂停接收新生”。
这怎么搞的,完全跟之前的记事风格迥异啊。
我重新翻过之前的记录页并留意了签名,这十年的记录者不是现任宿管员安娜太太,是一位叫米娅的人。所以说,安娜是这两年才来担任樱园宿管员的?
1499年的2月是第二学期初,一下子就封闭整个学期和暑假吗?而且还停止接收新学年的新生?
这本档案册就这样到底了,没有1500年的记录。
我记得入学登记的时候,蕾雅从学长那里了解过樱园已经连续两年未对外开放,一直到1501年,也就是我们这一届才重新接收新生入宿。
“伊珂,你就是今年入学后住在这宿舍楼的吧?如果这栋楼今年才重新开放,不是应该有很多新生入住吗?怎么还会冷清呢?”凯尔不解地问。
“不明白……可能这栋楼本来就是面向研究生为主的吧,听说瑰园和榕园那边住满人了,我们才被安置到樱园。”我收好樱园档案册并将其归入书架,接着又抽出荔园宿舍楼档案册快速翻阅后,对凯尔说:“你看荔园……这也是女研究生和辅导员宿舍楼,五十多年楼龄了,每一年的记录都很完整。最新的记录到1501年上半年,似乎今年的新研究生也是优先安排到那边住宿的,而且都住满了。”
“啊?该不会今年就只有你住在那里吧?”凯尔皱起眉问:“伊珂,你住进这栋楼有觉得哪里不对吗?如果不对劲的话,赶紧换宿舍好吧。”
“还有个叫蕾雅的室友跟我一起住的。而且,我对面宿舍还住着另外一位学姐。”我想起了塞拉。
如果樱园连续两年没接收过新生,那塞拉会不会是1498年入学并在樱园入住的研究生呢?看她那成熟的样子,且曾是科联会学院分团前任秘书,不太可能是1501年才入学。
不过,按国家毕业季都是在7月中旬推算,她是不是延期毕业呢?或者说,已经毕业但暂时留校?她最近不是正在和蕾雅交接并准备返回科联会碎石城分会么?或许那里就是她的工作场所吧。
如果塞拉真的是1498年就入宿樱园,那对于1499年樱园被封闭的事件,她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想到这里,我忽然对塞拉这个人产生强烈的好奇感。
“啊,原来还有其他人住在这栋楼吗?我还以为只有你一个新生,吓到我了……”凯尔竟然舒了一口气。
“怎么可能啊。”我笑着说:“我有天晚上在外面看到这栋楼,发现还是有好几户亮着灯的。而且按樱园宿舍楼档案册的封闭时间推算,如果两年不收新生,那么在1498年及之前入住的研究生,正常的话也毕业得差不多了吧。所以这栋楼的住户,要么是延期毕业生,要么是辅导员,要么就是1501年的新生啦,肯定不止我啦。”
“哈哈,那也是……如果那栋楼没人住的话,估计也不会有宿管员吧,那我也不会被挡在宿舍门外啦。嘿,我还记得那块写着男生及宠物禁入的招牌呢。”凯尔自嘲说:“感觉像是被一视同仁为阿猫阿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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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及宠物禁入……我很想说那就是个笑话而已,但翘起了嘴角却没发出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档案看多了,想得也多了,总是有点疑神疑鬼的感觉。
“伊珂,你怎么了?想笑却又突然沉思……没事吧?”凯尔好像察觉到我的异样,反而安慰我说:“其实,不就是一栋两年没新人来住的宿舍楼而已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过两年,住的人自然多了,人气就旺啦。”
“嗯,你说的是。不过,我不是关心樱园的人气,只是好奇那栋楼被封闭的原因而已。”我说出了心中的困惑。
“封闭的原因嘛,哎,说真的,我觉得如果不是对现在生活有影响的话,会不会别去深究比较好啊……”凯尔停顿了一下,看着我说:“比如我读的国防学院,也有好几百年的历史,那里也有一些长年封闭的地方,既不对外开放,也不解释原因,所以就总会有些不好的传说之类的。”
“嘿,国防学院也会有类似的校园传说吗?”我笑着问:“勇敢不是你们训练的目标之一吗?难道还会怕幽灵鬼怪之类的?”
“你说对了,所以教官对我们下个月的训练方式之一就是半夜轮班站岗,还特别安排在传说最多的神秘地区。我有时候都怀疑那些传说是不是故意先编出来吓我们的。”凯尔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其实,我是相信圣主无形的,所谓幽灵鬼怪也是不存在的。信奉有形的邪神妖魔本来就是邪教异端,但……那晚所看到的实体死灵,真的让我有些动摇。”
我察觉到凯尔的神情中夹杂着迷茫和恐惧。这该怎么说好呢?我本来就没有坚定的宗教信仰。我的转世可能借助的某种神秘力量或法则,在某种意义上可能接近于宇宙间无所不能的圣主之力信仰,但即使如此,我仍不认为那就是神灵,或许只是现今科学所无法解释的自然法则。基于这个前提,我也是不相信幽灵鬼怪之类的存在。至于死灵嘛……
“那些所谓的死灵确实很超现实,但我认为,存在及合理,既然表面合理存在,就该有底层运行规则。”我尽力开导凯尔:“虽然我们都还不知道这些规则是什么,但越接近事件的真相,肯定有助于解答我们的困惑。凯尔,你的所见与所信,可能不是完全矛盾的,或许只是两者间隔了太深的黑幕,让我们见不着连接彼此间的桥梁罢了。”
“是吗……”凯尔的神情放松了许多,笑着对我说:“伊珂,虽然我听不太懂你所说的话,但总而言之,死灵其实也就跟猛兽之类差不多,是吧!”接着,他便握起拳头坚定地说:“那我也要加油锻炼自己,下次再见到这些东西,一定要学会反制,让它们无法再伤害我们!”
“别乱说啊,我可不想再见到那些东西……”我无奈地提示凯尔:“这些东西可比猛兽恐怖多了,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对付吧。”
我心想,这些死灵可能还带着致命的毒物,而且解毒的办法更加超现实,天晓得再遭遇一次还能不能捡回条命?我实在不想再面对那种险境。
“说的也是,最好别再见才好,我想多了……”凯尔终于清醒了一些。
我“嗯”过一声,将手中的档案册全部塞回书架。
东北5C区是历年报纸和严肃期刊收藏区,不过没时间再过去那边浏览了。
我掏出怀表一看,已经是下午4点半了,便对凯尔说:“到点了哦,要不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那边学院管理严格的话,还是准时归队吧。”
“啊,时间过得这么快吗……感觉在这里找书看书好有趣,真舍不得走呢。”凯尔遗憾地说。
“好啦,下次再来吧,关门了。”我开玩笑地回答,接着便带凯尔走向东南区旋梯,打开铁栏门,离开档案区。
“如果你们归队迟到,会怎么样啊?”我一边锁好档案区铁门,一边问起凯尔。
“迟到一分钟,跑一圈400米……”凯尔的声调低了不少。
“好像挺适合你哦,增加锻炼机会。怎么样,要不要再逛一逛,故意迟到一会?”我微笑着看向凯尔。
“还是别了,锻炼就要正经地锻炼。因偷懒或懈怠而受惩是很严重的纪律问题,咳咳。”凯尔装出严肃的表情。
“说得好有道理,我对你刮目相看了呢。”我噗呲一笑。
“谢谢,伊珂,嘿嘿。”凯尔也笑了出来。
我们回到中庭大厅咨询处,“临时有事”的牌子还摆在柜台上,理查先生还没回来。
“我还得在这里守着。”我对凯尔说:“管理员还没回来,借书证也没办法马上办给你了。或许等下次吧。”
“嗯,我知道,我下周末再来找你呗,没关系的。”凯尔转而说:“伊珂,你下周末还在这里兼职吧?”
“正常肯定在的。如果有其他安排的话,我提前给你写信说一下吧。”我记得两个学院之间的距离比较近,所以信件来回两三天左右,没有什么大事的话,效率还是可以接受的。
“好的。那我先走啦……”凯尔临走前说:“感觉现在见一次面不太方便哩……好像要隔很久才能再见似的。”
“没那么夸张吧,一眨眼就再见了,不是吗?”我笑着对凯尔说:“好啦,快走吧,别迟到了。”
“嗯嗯。”凯尔向我告别:“那,再见啦。”
“再见。”我挥别凯尔,目送着他转身离去。
……
第26章 再见
理查下午5点左右才回到中央图书馆咨询台。
他稍微看一眼我递过去的凯尔借书证申请表后,便爽快地通过申请并签名确认。接着,他就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空白借书证,抽出其中一张填上凯尔的基本信息后,便弯腰掏出随身钥匙打开桌面下的保险柜,拿出其中的图书馆印章准备用印。
我谢过理查后,想起在档案区的所见,便提了个问题:“理查先生,我刚刚在档案区看到一些宿舍楼档案册,那些大事纪要有交档时间要求吗?像荔园的就更新到了今年上半年,而樱园自1499年后就没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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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要求的,归档时间基本是每个学期末,也就是1月初,6月初各交一次。”理查用力地在凯尔借书证上盖印后,便收好印章并锁上保险柜,接着跟我说:“之前一直是米娅夫人负责樱园纪要,也确实中断了一段时间。安娜太太是今年7月新学年才担任樱园宿管员的,还没到交档时间。”
“米娅夫人?那她是不干了吗?”我接过理查递来的借书证。
“她好像去年就生病住院,暂时干不了。”理查回忆了一下,说:“但她年纪又不大,也不知得了什么病,听说一直在圣心医院治疗。不知她今年出院了没有。”
“唉,希望她能早日恢复健康。”我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难怪中间记录断档了两年多。
但是……她是发生了什么事,导致要住院治疗两年多……?
想不通。
我将凯尔的借书证收到抽屉里,看到台钟已指向下午5点钟,就在兼职时段登记簿上记录并签名,跟理查告别后,便转身离开中央图书馆。
……
还有半小时左右的空闲时间,我走出图书馆南门后,便往科联会分团小楼的方向走去。
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的小楼依然娴静祥和。即使在周末的下午,这里也是人迹罕至的样子。当我轻轻推开楼门,走进一楼秘书办公室时,也未听到蕾雅那熟悉的声音。
她去哪了?办公室空荡荡的。
我看到她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厚厚一叠资料,还有凌乱打开的簿子,打着各种记号和画符的笔记,削好的铅笔指向圈圈,张开的剪刀夹着长尺。
即使走开也不整理一下桌面,果然很符合她那散漫随意的性格。
我走向一楼的小会议室,发现里面除了大黑板被马马虎虎擦过一遍外,乱摆乱放的椅子位置似乎跟昨天中午没啥区别。这里是被废弃的遗迹吗?
于是,我返回秘书办公室,坐在蕾雅的位子上,找到被埋在桌上一堆资料中的镜子,掏出随身携带的发卡,依着昨天的印象,自力更生进行盘发。经过十来分钟的折腾,虽然看起来有点松垮,但好歹也算是像模像样了。
嗯,那就这样吧!
蕾雅还没回来。我走出办公室,想了一下,便转身上了楼梯,走向二楼。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小图书馆。对于刚从中央图书馆走过来的我来说,就像从辽阔明丽的郊外来到一个只有几个窗户的小黑屋。
二楼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不知多久没被打开过,空气中飘荡着一股霉味。
在这片小天地里,踮起脚,举高手仿佛就能摸到天花板。
二楼自西向东摆放着七排书架,书架之间隔出基本均只能容纳两人并排而站的狭窄通道。贴近西面墙壁的是编号1的书架,以此类推一直到贴近东面墙壁的编号7书架。其中,编号第1 和第2、编号第4和第5书架的通道,靠近南边墙壁各开了一个窗户。北面墙壁对称的窗户由于靠近山林,基本形同虚设。
整个二楼的采光就靠两个南向面朝道路的小窗户。屋里光亮明显不够,怕是白天也要开灯才行。
这地方确实如蕾雅所说的,比想象中要小。而且,可能是因为塞进七个书架切割了空间的原因,整体给人的感觉十分紧促,与一楼形成截然不同的观感。
我快速走过几个书架,发现这里的藏书基本都是能晶工学理论教材和各类研究文献,专业特征显著。
当我走到编号1的贴墙书架时,看到的是能晶工学及本专业历史的资料或档案集。书架的中间横格相比上下格,藏书很少,但摆放在其中的一本《红叶集》显得尤为突出。
这个书名在成堆的理科书中显得特别异类。
我抽出这本书,看了一下封面,却没看到任何作者署名。我翻开一看,感觉这书更像是一个小号文件夹,里面是新旧不一的档案和笔记。但这些档案和笔记合在一起的厚度,似乎与书脊厚度不相匹配,就像没塞满或缺失一些材料似的。
我抽出其中的一份档案,看到的是关于这栋小楼的介绍。
原来,这楼还有自己的名字,就叫“红叶楼”,这可真有意思。而且,这楼的年纪也很大,似乎历史比中央图书馆还要长,没想到这竟然还是个文物楼。
看档案记录,这栋楼的最后一次翻新是在1491年,并在1498年作为科联会分团的新办公楼挂牌至今。
1491年,那不就是戴莎入学的年份么?我忽然想起了她。对了,下周三开庭前,是不是要跟她联系一下比较好呢……
我也注意到1498年这个年份。这也是塞拉入学的年份吗?我记得蕾雅讲过,塞拉已经担任了三年多秘书,这么说来,塞拉也是这一年随着科联会分团入驻这栋楼的?
1498年至1499年这两年,好像蛮多事情碰在一起的。
确切地说,我的灵魂或意识,转世到“伊珂”这副身体的那一年,也是1499年。我还清晰记得,两年前从温芝之家宿舍中醒过来后的尴尬情景。
这都是怎么回事……真巧啊。
我感觉到脑袋里一团乱麻,越想越是头痛。罢了,先不想这些了,越想越乱。
我随意打开这本书集中的其他笔记,似乎都是些科研类笔记,不知都是谁的手笔,不太像是梅林的笔迹。
其中,有一本看起来很新的笔记,纸张颜色较白,黑色笔迹也很清晰,但只是写着一些诸如“能量中和”,“跨层交换”等等之类的奇怪名词,也没其他说明文字,像只是某个人沉思下的涂鸦式记录。
其他笔记就没什么特殊内容了,只是一些简单的能量输出实验记录之类。
当我倒出全部资料时,有一张发黄的纸条从《红叶集》中掉了出来。
我看到纸条上有一些模糊的字,仔细看了半天,很费劲地念出声。
“献给曾经的你。”
这是什么意思……
想不懂。我摇摇头,将笔记和档案全部收好归入《红叶集》,再将它放回书架原位。
我估摸时间也差不多了,便离开二楼图书馆,下了楼梯,走出红叶楼。
在这二十来分钟左右的逗留时间里,我都没看到蕾雅,她去哪里了?
三楼我还没上去过。不过,三楼是梅林教授及其他导师的办公室,蕾雅不会在那里吧……
……
当晚7点半,紫樱咖啡馆中。
这会又是一个难得的闲暇时刻,店内只剩下我和沃伦。
刚预习完下周一课程的我放下书本,正好想起下午在图书馆的所见,便问沃伦:“老板,你上次说过,在我之前的是一位叫塞拉的人在兼职是吗?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她只是在这里短期兼职了一个月左右,没有透露太多的个人信息。”沃伦回忆说:“不过,她蛮活泼的,虽然会逗弄客人,但反而挺受欢迎的。”
“嗯,那她长什么样子的?”我继续追问。
听起来那个性还蛮符合塞拉的,会是同一个人吗?
“我记得……她留着棕色的短发,哦,经常戴着一个紫框眼镜。”沃伦回答。
“咦?那个紫框眼镜,是不是在桩头处嵌了银色小飞翼?”我伸起两手食指,在自己的两耳间位置比了一下。
“对对对,就是那样。”沃伦确认了我的猜想,反问说:“怎么,她是你认识的人吗?”
“应该是的,真巧。”外貌特征和名字都匹配上了,确实就是塞拉无疑。可是,我还有些地方不太明白,就继续问起沃伦:“她就在这里兼职了一个月吗?”
“是的。与其说是兼职,感觉她更像是来体验生活的。”沃伦笑着说:“比如没客人的时候,你是经常窝在店里的卡座里学习功课,她却是经常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欣赏风景。有时,我问她外面静悄悄的街景有什么好看的,她就说还可以看天上的月亮和星星。哈哈,反正,她给我的感觉就是很随心所欲。”
“是吗,那她可真有趣……”我记得塞拉说过,她晚上很少在分团小楼值班,所以她是跑到这地方来兼职吗?然后顺便看月亮星星?真是太有情调了……
就在此时,又传来了“吱呀”的开门声。
我正想站起来,却又听到一阵熟悉的讲话声。
“嘿,就是这家店,休息一下而已啦。”
“不好吧,巡逻的时候做这事,被教官发现就麻烦了。”
“不会的,我来过几次了,没被发现过的。”
“这样不好……”
“好啦,你就陪这一次啦。我跟你说,这家店新来一个盘发妹妹服务生,很可爱哦……”
“……”
我听到来人落座的声音,接着便又听到“服务生”的召唤声。
叹息过一声后,我拿起菜单,走向前面的卡座。
“欢迎光临!”我向两位不陌生的客人打招呼,展现自我感觉良好的职业笑容。
“嗨!”其中一位正是加文,他笑着向我打招呼,热情地说:“我们又再见了哦!”
“一眨眼就再见了,不是吗?”我微笑着看向加文,又看向另一位熟悉的人:呆若木鸡的凯尔同学。
凯尔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一言未发。他那呆滞的表情,就像中学毕业典礼时被我现场发现礼物后的样子。
“今晚巡逻辛苦吗?想来点什么?”我收起笑容,放下菜单,拿起小本子,看着两位穿着蓝衣红裤军服的国防生。
凯尔红着脸低下头,不敢正视我的眼睛。
加文则是很自在地背靠卡座,两手撑在沙发椅上,显出一副疲惫的样子:“辛苦啊……哎,你看,我原来那个搭档吃不了苦,直接换班啦,真不像话。也只有我这样的人,才能坚持下来啊!哦,对了,那今晚就来……红茶和枫糖华夫饼吧。”
“凯尔,你要点什么?怎么,进来都不会说话啦?要不要我帮你推荐啊?”加文笑了一声说:“我推荐黑咖啡!嘿嘿。”
“好的,红茶,枫糖华夫饼,黑咖啡。”我直接就下单了。看看凯尔那低头的模样,估计他也没空确认。
接着,我便径直走向吧台,递单给沃伦后,就返回自己的卡座歇息。
本来就安静的小店里,便是另一边卡座里的窃窃私语,也能一字不漏地飘入耳中。
“这家咖啡馆怎么样?很不错吧?服务生是不是很可爱呀……?”
“我,我想回去……”
“急啥?才刚下单……嘿,你脸怎这么红啊?哦,我知道了,你喜欢这种款的,是吧!”
“不,不是……”
“哇哦,耳根都发红了啊!否定就是掩饰啊,凯尔同学……”
“别,别再说了……”
我也快听不下去了。我抬头看起墙上的挂钟,只见还有10分钟左右才到8点。这时,我看到沃伦正在煮黑咖啡,而柜台上已经摆好了红茶和华夫饼。
于是,我便起身走向柜台,先将准备好的茶点送到加文桌前。
“今晚不喝黑咖啡吗?”我为加文摆好餐具,看着他拿起桌上的奶罐和糖罐,拼命给红茶加奶又加糖,不禁心中感慨:这人的口味其实跟埃奥一样啊。
“咳,喝茶是绅士的行为,这也是一种体验。”加文喝了口茶,露出满足的笑容。
“哦,是吗。”我敷衍了一声,接着就听到从吧台传来的响铃声。
于是,我返回吧台,拿起已经装满黑咖啡的杯子。
稍思片刻,我又从吧台内里摸索出一个白瓷小罐,确认过标签名字后,便和咖啡杯一起拿着,再次走向卡座。
“客人,请尝试下本店特色,黑咖啡。不过,可能第一次喝不太习惯,我给你加下糖吧。”我弯腰将咖啡杯放在凯尔面前的桌上,接着便左手紧握小瓷罐,右手捏着小勺子,盛出满满两勺白糖洒入咖啡杯中。
“啊,谢谢,谢谢……”凯尔终于抬起头看向我了,眼神中尽是感激的意味。难道他觉得我在生气吗?
“咦?还有这种服务吗?”加文大呼小叫起来:“因为他是新客人吗?不是啊,我昨晚也算是新客人啊,服务生,你都没有这么主动啊,为什么咧……”
“不好意思,昨晚考虑不周。”我笑着向加文解释。
“是吗,是吗……嗯?总感觉你们看起来怪怪的哦。”加文狐疑地问:“喂喂,你们不会是认识吧……”
“不,不认识。”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凯尔刚张开的嘴又合了上去,眼神变得暗淡了一些。他默默地拿起咖啡勺搅拌了一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顿时皱起眉头低咛:“好苦……”
“苦吗?那再加点糖吧。”我从糖罐中再挖了一勺糖,洒入凯尔的咖啡杯中。
“嘿嘿,苦就对了,这里的黑咖啡至少要加三勺糖才行。”加文津津有味地品尝着华夫饼,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凯尔。跟接着,他再喝过几口茶后,就问起我:“请问这里有洗手间吗?能否借用一下,谢谢。”
“有的,在角落边。”我指了一下靠墙角的位置。
加文一走开,气氛反而冷清下来。
好一会,凯尔才抬头对我说:“伊珂,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知道的话,就不来这里,而是去别的咖啡馆吗?”我看着凯尔。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看到你在这里打工,我却在偷闲,感觉特别愧疚……”凯尔急急忙忙地辩解,说:“啊,伊珂,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啊,我大概猜得到。”我替凯尔解释:“加文原来的搭档是埃奥,是吧?可埃奥昨晚就在抱怨巡逻路线太远,所以他今天就去找你换班,对吧?你本来就不太会拒绝人,说不定还觉得巡逻路线远更好锻炼,就答应换班,是不是?没想到却被加文拐到这家咖啡馆,偏偏我又在这里打工。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子,对不对?”
凯尔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后,他才回答:“嗯……差不多就是这样。”
“好的,抛开这个不说……”我有些郁闷地问凯尔:“盘发妹妹是什么意思?进门没听你反驳哦,你喜欢这种款吗?”
其实,我最郁闷的是,难道盘了发还显嫩?
“不是啊,那时我在想别的事,只是想着怎么应付加文,让他早点走啊……”凯尔满脸涨红地看了我一眼,又低声说:“其实……盘发也挺好看的,不止我,应该很多人都喜欢吧。”
“哈?”我翻起死鱼眼看向凯尔:“是不是戴上眼镜你们会更喜欢啊?”
“不是啦……”凯尔无力地回答。
“不开玩笑了。”我转而对凯尔说:“你的借书证已经办好了。怎么样?你明晚还来不来这里喝咖啡?我带过来给你呗,你就不用来图书馆拿了。”
“不……我明晚绝不会再来了,我还是下周末再去图书馆找你吧。”凯尔紧张地说:“伊珂,你别生气啊……”
“有什么关系,这样多方便,我生气干啥?反正纪律什么的就是拿来破坏的嘛。”我说着说着,却差点笑出来。
我还真没生气,只是看着凯尔那慌张的样子,忽然起了抓弄他的念头。
“这次是意外啊……我保证,不会有下次……”凯尔哭丧着脸说。
“别对我保证啊,对你自己负责就行啦,我真没生气。”我瞥了一眼挂钟,见到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便转而对凯尔说:“现在已经8点了,我要走了。夜晚巡逻,你自己小心些啊。”
“你要走了吗?啊,那你回去也要小心。”凯尔的神情终于舒缓了下来。他似乎鼓起勇气再喝了一口黑咖啡,脸色马上扭曲起来,小声嘀咕:“这咖啡……味道简直恐怖……”。
“嗯,我一个人没问题的,放心。黑咖啡喝不惯就别喝了,嘿。”我笑着提醒他一声,再走向吧台。
“老板,糖罐还你,我要下班了。”我将小瓷罐放回吧台,跟沃伦打声招呼后,拿出水壶倒水到一个玻璃杯里。
“糖罐?”沃伦瞄了一眼瓷罐标签,疑惑地看着我:“这是盐罐啊。”
“哦,是吗?”我笑了一下,先返回自己的卡座收齐书本,再走回吧台,端着水杯走向凯尔那边。
“来,喝杯水,漱个口吧。”我笑着向凯尔告别:“那我走咯,再见呗。”
“嗯嗯,再见……”凯尔停顿了一下,又补充说:“下周末再见啊。”
“好,好。”我应过一声,推开咖啡馆门离开。
……
第27章 活动
周日清晨,晴空万里。
学院大门口附近的公车站,在约定时间内等候的人,除了我和蕾雅,也就面前那屈指可数的男生们。
“1,2,3,4。嗯,4,3,2,1……”蕾雅小声地数了数对面人口,疑惑地看向舒亚:“我记得……我们班有20人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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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一些人有事来不了。”舒亚尴尬地回答:“今天可能就只有6人了。”
“七成的人没来啊。班长,你号召力好差。”蕾雅调侃着说:“要不,干脆就现场解散,自由活动得了?”
“不要啊。”舒亚苦着脸说:“按班级学年计划,每学期要至少完成一次5人以上的团队活动,这次人数刚好及格……”接着,他便打气圆场说:“嗯,在活动开始前,大家都先自我介绍,互相认识一下吧!”
“班长,你辛苦了。”我同情地看了一眼舒亚,配合着做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伊珂,来自月铃镇。那是西南边的一个小镇,因漫山遍野的月铃花而得名。”
“你们好,我是乔伊,是舒亚的室友。”这是一位模样颇为清秀的男生。他穿着格子长袖,戴着黑边眼镜,背着挎包,抱着一册大开本簿子:“我来自东北沿海城市长滩,那里有能漫步一天的绵长沙滩,走出家门就能面朝东海。”
“大家好,我是瑞安,和文森是室友。”这是个头最高的男生,成熟的外表下,说话却有些死板:“我来自北方菱川。这是个山城,开门见山。那里的山川其实有很多形状的,有梯形,圆锥形……反正都不是菱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叫菱川,这不合理。”
“嗨,我就是文森。”这位梳着酷酷斜分发型的男生,以轻快的语调述说着:“我来自南方小云城。从地理上看,我和瑞安的老家距离是最远的,但在学校里我们是最近的,因为我们住在一块。”
“我是舒亚,可能大家都认识我啦。”舒亚今天的偏后分发型似乎有些发亮,他的表情放松了不少,笑着说:“我是碎石城本地人。总之,非常高兴大家对班级活动的热情支持。”
“我是蕾雅,伊珂的室友!”蕾雅今天编扎着蓬松双麻花辫,穿着翠绿色圆领上衣配乳白色背带长裤,提着粉色小背包,活力十足地宣布:“我来自东南沿海的紫樱城。那里有洁白如雪的沙滩,有四季灿烂的阳光,还有花开十里的紫樱!”
蕾雅话语刚落,不知想到了什么,便又笑着调侃舒亚:“嘿,班长!你注意到没有,我们都来自不同的地方哩!从方位来讲,还差一位西北城市的同学,比如红叶城之类的,恰好就可以从东南西北围着你哦!”
“围着我?围着我转吗?”舒亚迎合着笑了起来:“忽然感觉我好厉害的样子,哈……”
“不是哦!从神秘学的角度看,从六个方位围着你,说不定可以从你身上召唤出什么东西……啊,啊……不说了,不说了。”蕾雅本来是在微笑着解释,可说到一半就笑不出来了。
我想起蕾雅还是个星座占卜和神秘学的爱好者。她似乎一开始想吓别人来着,结果却反而吓到自己……
“啊?蕾雅同学可真会开玩笑……”舒亚愣了一下,或许他也不太理解蕾雅的表情变化是什么意思。一会后,他转头看见公车缓缓进站,便招呼着说:“车到了,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
早晨8点多钟的公车上乘客寥寥,我们坐在后几排的位置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我总觉得今早班级活动的参加人数未免太少了些,便转身问起后排的舒亚:“班长,难得的一次班级活动,怎么那么多人都有事不来呢?”
我想,就算理科男生再宅,也不止于此吧?
“这个嘛……”舒亚迟疑了一下,说:“可能大家都有点担心吧。”
“担心?担心什么?”我更奇怪了。
“因为,十几天前,旧城区发生了多起不明原因的死亡事件。”坐在另一排的文森看向舒亚,补充说:“好像就是这个月的17日晚上,是吧?舒亚,你家不是有人在圣心医院工作吗?这么多天都没见到后续通报,到底怎回事呀?真的是未知的致死病毒吗?”
7月17日?我想起在图书馆看到的《自由报》和《红番茄报》报道,确实提及过那天晚上旧城区发生的死亡事件,以及市政厅及圣心医院联合团队到现场调查的事情。没想到舒亚还有家人在圣心医院。
我也看向舒亚,不知他会不会有一些内幕消息?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父母让我不要胡思乱想,总之不是传闻中的可怕病毒。”舒亚回答说:“而且现在还没有权威消息公布,我想还是不要以讹传讹吧。”
“就是没有消息,才会人心惶惶啊。”文森耸耸肩,说:“不是病毒,难道真是传说中的午夜屠夫,变态杀人狂?那不是更恐怖吗?”
呃……我记得那些猜测是《红番茄报》吸引眼球用的夸张报道啊,看来传播范围蛮广的。
“如果是午夜凶手,那现在是大白天,理论上是最安全的。”坐在文森旁边的瑞安冷不丁来了一句。
“不对吧,难道凶手还会严格遵照白天睡觉晚上行动的规律么?那是小说吧!”文森不服气地反驳。
“不不,我觉得一个合格的凶手,应该是作息规律,冷静果敢,思维敏捷,行动快捷的人。他应该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时间表。”瑞安执行着相当死板的分析。
大哥,你说的是凶手还是勇士,或是圣人啊……我听得要翻白眼。
“为什么啊?规律办事不就是等着人来抓吗?”文质彬彬的乔伊刚加入讨论团,就一鸣惊人:“我认为,一个好的凶手,应该是无差别,无规律,无边界,随时,随地,随性的人。如果是我……”
喂喂喂……!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乔伊同学!
别用你那副秀气的俊脸摆出吓人的表情啊!
“停止!拜托你们不要讨论这么恐怖的话题好吗!”蕾雅率先爆发,终止男生们肆无忌惮的激情讨论。她也转身看向舒亚,抱怨着说:“班长!你都没跟我们提过这些事啊!难道是故意隐瞒吗?”
“不是,不是……”舒亚慌忙解释说:“因为外面都是传闻和谣言,根本不可信的,我也不想在弄清事情真相前,随便传谣啊。”
“哼……”蕾雅难掩不满地对舒亚说:“反正,反正,你这次负责带多少人出来,就要保证带多少人回去。这里包括你在内一共六个人,你记住啦。”
“那当然。”舒亚释怀地应了一声。
“班长,我们今天要参观的地方,肯定是避开那片出事的区域吧?”我提示了一下舒亚。
“啊,对的,就是这样。”舒亚马上接着我的话解释说:“旧城区其实是一片很大的区域。跨越宁江,从中南部到西北部的扇形区域都是旧城区范围。”
说到这里,舒亚稍微清了一下嗓子,微笑着做起解说:“那么,我为大家介绍下碎石城的变迁简史吧。早期的小城邦就不说了,真正成型的城市,大约是在千年前,以圣石大教堂为中心向四周扩展而成的核心区域。那里是最古老的城区,也是曾经的行政和商业中心,恰好以宁江为界,俗称江北旧贵族区。”
“你们看,假设这是自西向东的宁江,最早期的碎石城就是在宁江中部北岸。”舒亚举起右手,伸出食指,横着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模拟着拉出一条横线,接着又返回到这条横线的中心位置。
“以前,宁江可以说是碎石城的天然护城河,曾经还有沿河而建的城墙,不过,现在只剩一小截遗址啦。”舒亚的解说成功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
舒亚的右手食指在空气中点了一下,仿佛那就是一个中心,接着往下一划,如同从中心向南拉出一条直线,接着这个手势继续说:“后来在宁江南岸,与江北城区隔江相望的地方,逐渐形成农民聚居区和耕地。那时候江南这片地区的人民是不能进城居住的,种植的粮食要优先供应城内的居民,还被蔑称为江南乡巴佬区。经过很长时间后,大概在新千年世纪,随着自治领成立,城墙拆毁,城市扩容,江南区正式成为碎石城的一部分。其实,江南算是与江北一样的古老旧城区。”
“在后来的三百多年中,大概是1100年至1400年之间,由江南区旧城区开始扩容,一直到宁江西南区和西北区的广大区域,城区规模逐渐扩大,居民也逐渐增多。”舒亚停留在空气中的食指,顺时针模拟着由南向西北方向划出弧度,接着说:“这片区域都是传统意义上的旧城区,即使是相对年轻的西北城区,实际上也距今超百年了。”
舒亚稍微停顿一下,标识西北点位的食指继续顺时针划过一个半圆,来到东北点位,介绍说:“旧城区都是传统的居民集聚区。而在近百年的时间里,碎石城的国家和城市权力机构、大型商社则往中北和东北方向搬迁,那片区域逐渐形成相对较新的城区。所以,大家如果经过宁中大道,看到那些气势恢宏的立法、行政、司法大楼等等,都是相对年轻的新建筑。”
“对了,说起商社集团等等……”舒亚补充说:“比如国家电力集团,电信工业集团,霍氏钢煤集团,自由报总部等等都在东北城区一带。唯一例外的就是聚能联合集团了,其位于东北城区的集团总部大楼据说要今年10月处才建成启用,所以聚能联合工业、集团本部和其他关联商社都集中在西南旧城区老总部大楼。今天西南旧城区也是我们的游览目的地,到时就可以顺路看看啦。”
“咳咳,同学们注意了,最后一讲。”舒亚似乎越来越上手了。他看着认真听讲的我们,将停留在东北点位上的食指继续沿着顺时针方向画圈,来到东部点位:“好啦,现在我们又回到宁江东流,与宁江平行的北边宁西,宁中,宁东大道,就是碎石城的主干道。”
“跨过宁江东入海口,回到东南岸,这一片区域曾经都是农田,最近十来年正被开发成新城区。”舒亚继续顺时针地往下画出东南弧度扇形区域,补充说:“对了,宁溪谷学院历史上一直位于宁江东南支流的溪谷地带,这也是学院名字的由来。学院本来一直都是远离碎石城的,但随着城市的变迁史,现在反而成了市内大学。或者说,新城区干脆就是围绕学院这个中心逐渐扩容成型的。因此,相比西部旧城居民区,江北核心区,东北政府与商业区,东南可以说是学术新城区呢。”
“好了,那么解说到此结束。”舒亚朝着窗外看去,指着远处的风景说:“恰好公车已经行驶到江东大桥上,同学们,你们往左边的窗外望去,能看到那高耸挺拔的建筑尖顶吧?那里就是圣石大教堂啦,是我们今天活动的第一站。”
我顺着舒亚所指的方望去,又见着那轻盈坚挺的教堂尖顶。我记得刚来学院报告的那天,在反方向行驶的车上,透过车窗也见到那地标式的教堂。
待得舒亚授课完毕,蕾雅便带头鼓起掌。我们也跟着鼓掌并发出一阵佩服声。
“不错哦,班长,讲得真好。”蕾雅轻拍双掌,叹服过后,又调皮地问:“文案准备了多久呀?一周?一天?一个通宵?”
“没这么夸张……”舒亚脸上微微一红,解释说:“因为我是本地人嘛,多少听过一些……然后我就稍微找资料复习了一下,没用太久时间。”
“是吗?”蕾雅一边鼓掌一边看着舒亚的眼角,微笑着说:“班长,你都黑眼圈了耶,不会熬夜过度吧?别太辛苦啊。”
“啊,不辛苦,不辛苦。”舒亚急忙抬起两手揉起两边眼眶,笑着答复:“没事,没事。”
但舒亚乱揉一通后,不但黑眼圈没消去,反而两眼多了些血丝。
我看着舒亚那慌张的模样,不禁噗的一声笑出来。
不知是否我的笑声引起了瑞安的注意,这位死脑筋的同学开始发言:“班长讲得很好。不过,他并没有回答伊珂同学的问题。我来补充一下吧。7月17日发生事故的那片区域是在中南部的旧城区,而在我们今日行程内的是城中心圣石大教堂和东南旧城区,所以从地理上看算是避开了曾经的事故发生区域。”
“你加那么多前提,意思是这趟出行也不安全么?”另一位死脑筋而且可能故意使坏的文森同学,装着严肃的表情跟进分析:“如果引发这次事故的是未知病毒或病菌,那今早的东南风说不定会把危险因子往西北方向吹,恰好就会经过我们今天的游览地哇……”
“你记错了吧,我记得今天是西北风才对,应该是向东南方向吹。所以,至少我们今天暂时是安全的。”文静秀气的乔伊,推了下眼镜鼻梁,认真又严谨地补充。
“东南,学院就在东南方啊!你用的强调语是啥意思,难道我们回学院反而不安全吗?”善于挑刺的文森反问。
“我的回答是基于你的前提假设。而且事实上我并不认可你的假设。”乔伊冷静地回答:“从不同的假设出发,自然就能推出不同的答案,没必要纠缠一个不准确的假设而推出一串不靠谱的答案。”
“我觉得乔伊说得对。”瑞安点了几下头深表赞同,接着补充说:“如果假设是病毒或病菌,潜伏期和爆发时点毫无规律和可循之迹,实在不合理。因此,我认为还是人为因素大些。”
“嗯嗯。你的意思是,存在神秘的凶手吗?”乔伊惺惺相惜地看向瑞安,仿佛遇见知己。
“我觉得这是个蛮合理的假设。”瑞安也看向乔伊,坚定地得出结论。
“好。那么,顺应这个假设,我认为嘛……”乔伊稍微歪头沉思片刻,长眉一跳,似乎马上就要爆出不得了的结论。
我却是在旁边听得无话可说。
哦,这三个笨蛋,白痴,大傻瓜,破坏气氛的高手,愣是把舒亚好不容易掩盖过去的话题又扭转回来。
就像舒亚在空气中画出的那个圆圈一样,顺时针走过一圈后,又回到原点。
“嘿!”蕾雅忍无可忍,断喝一声镇住全场。她有些恼火地对着三个理性讨论中的男生吼道:“既然你们这么喜欢这个话题,想必待会也是要开展寻凶之旅吧!那我们就不奉陪了!”
接着,蕾雅便转向我,建议说:“伊珂,干脆我们下一站就下车吧,换个地方逛去!”
“哈……”我无奈地笑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然后,蕾雅又看向舒亚,质问说:“班长!反正你的班级活动计划表,已经登记了6人出行记录,也没说一定要全程6人在场吧!就算中途有两人早退也无所谓吧!”
“哈……”舒亚也笑得好无奈,勉强说:“最好,最好大家全程参与吧……”
“哼!”蕾雅扭过头,看向另一边的窗外。
气氛一下子变冷,扑灭了刚刚讨论的异样之热火朝天。
“好啦,既然以班级的名义出来活动,那还是开心点,一起玩吧。”我尽量安慰着身旁的蕾雅。
“嗯。”蕾雅的语气平缓了一些,愠色也消退了不少。
她本来就不是那种易怒的人,但似乎对这种话题有着别样的敏感。
这让我有些在意。不过,或许每个人本来就有一些不喜欢甚至禁忌的领域吧。
为缓和一下气氛,我便对着那三位暂时沉默的男生提问:“对了,那你们今早愿意参加班级活动,是不是对那些旧城古迹也很感兴趣啊?”
我想,他们至少不像其他同学那样恐慌于谣言,或许会有一些正面的兴趣点或理由。
乔伊没让我失望。他露出阳光般的笑容,缓缓说:“是的,而且我有画画的业余兴趣。今天天气这么好,我想顺便练习一下速写。”
原来,乔伊怀抱的大开本簿子是用来画画的。可能挎包里也装满了画笔。
瑞安紧接着回答:“我理性分析过,认为线路安全,并无大碍。”
嗯……这回答也还行吧。
然后就是文森。这个有点玩世不恭的男生轻飘飘地说:“我只是纯粹无聊而已。反正不管有什么问题,跑就行了。而且我相信比舒亚跑得快。”
“哈,哈……”舒亚又发出无奈的笑容。
真不容易啊,班长同学,要组织这么一个七零八落的班级搞活动……
我感到公车的速度似乎放慢了一些,四周的街道也有所变窄。公车已经从宽阔的宁东大道转入另一条道路。
哦,透过车窗,我已经清晰地看到壮丽的教堂尖顶。
……
第28章 教堂
我们走到沿着江畔修建的阶梯式市民广场,登上多级石头台阶,在一群白鸽因被惊扰而振翅高飞的响声中,首先来到雄伟壮丽的圣石大教堂南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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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位于阶梯广场的顶点中心处,向南面朝宁江,向下仿佛在俯视众生。整座教堂呈十字形状,南门只是中央十字翼廊的南面出入口,两侧高塔耸立。
今早的南门似乎并未开放,我们绕过南门,走到教堂的西门口。这里是教堂的主门,共有三扇大门,两侧双子主塔高耸挺拔,多层飞扶壁由低及高逐级紧撑着数不尽的尖塔,形成底座宽厚的三角形整体结构。
我本来以为南门的双尖塔已经很壮观了,但西主门位置的主塔更加令人叹为观止。主门双子主塔与无数高低不一附塔的镂空雕花塔尖直指蓝天,仿佛信徒们在渴望触碰穹苍之上的天堂。
我站在西主门之前,仰望着高耸入云的双子塔尖,愈发觉得自己的渺小。学院行政大楼的中央钟楼算是很高了,但可能还不到主塔的半腰。而眼前那观感就如悬崖峭壁般的壮观建筑主墙面上,遍布着令人叹为观止的石雕,仿佛每一寸石头墙上都留下古人的劳作痕迹。
我看到西主门之上的多层半月楣上雕刻着难以计数的精美宗教人物,人物栩栩如生,神态各异。结合对圣典的肤浅认识,我大概能了解那是关于末日审判的宗教主题雕刻。仅是门面就拥有如此复杂且精致的装饰,这座宏伟的教堂究竟凝聚了多少世纪的匠人心血?
我想起月铃镇的教堂,那只是一座素雅简朴的建筑。虽说小镇和都城的财力没得比,但仅从修建和装饰风格来看似乎差异蛮大的。
“这其实是圣神教的教堂。”舒亚呆呆地看着石雕装饰,好一会后才回过神来,对我们说:“圣石大教堂的建设断断续续耗费了五六百年的时间。这是新历创世纪时期奠基的教堂,最初是为了纪念圣神降临人间和圣启时代。在后续扩建的前四五百年间,这片地区还是以圣神教信仰为主。那时的工匠相信,日复一日乃至穷尽一生的精心作业也是一种修行,而真诚与执着总会被天上的圣神所知晓。”
“所以,现在也是圣神教的教堂?”我注意到这座教堂的石雕和装饰保持着如新的亮色,应该是经过多次精细的修缮。在今天以圣主教为主流教派的共和国,受益于宗教信仰自由的宪法,作为曾经的圣神教建筑,应该也能保持如初吧。
“是的,所以圣石大教堂可以说是全国圣神教徒的朝拜圣地之一,传说这里收藏着创世纪的圣物。”舒亚回答:“即使经历过后百年的教派改革,这座大教堂仍持续进行增高扩建作业并最终完工,迄今也快千年历史了。”
“真美丽呢。”蕾雅赞叹着说:“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艺术结晶,简直就是神迹。”
接着,蕾雅便看向我,叹息着说:“在这样的古老建筑之前,感觉自己就像历史长河中的一颗尘埃呢。”
我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仰起头看向位于西面主大门之上的巨大圆形玫瑰花窗。由石肋分隔,从圆心放射而出的十二根辐条以严谨的间隔比例连接着大圆形外轮廓,辐条与辐条之间镶嵌着连珠般的若干不同大小的圆窗,缜密地围绕着大圆窗中心。
整个圆窗宛若巨大的命运之轮,当我注视得更久一些,竟开始出现一些不可思议的幻觉。我似乎看到大辐条开始顺时针转动,所有小圆也环绕着中心开始顺时针自转,整座巨大的命运之轮就这样旋转起来,仿佛碾压过千年的时空。
我仿佛感到正被那神秘的命运之轮所凝视,这让我心生畏惧,可我的视线却如被钉住一样,无法移动半寸。我甚至感到,自己的灵魂或者意识,仿佛会随时脱身而去,遁入那巨轮转动所扬起的神秘洪流之中,直至消失不见。
“伊珂?伊珂?”蕾雅的声音适时响起。
“啊……”我终于回过神来,眼神一动,眼前的景象瞬间都恢复成静止的模样。
哦,只是幻觉啊……
在我眼中的,只是那不知经历过多少世纪的斑斓玫瑰花窗。端庄,美丽,温柔,细腻。就像沉睡千年的圣女,未曾记得有多少人仰慕过她的气质。
“你刚刚怎么了?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那么盯着看。”蕾雅随着我的视线看去,疑惑地问:“哦,巨大时钟一样的大圆玻璃窗呢,还大圆套小圆,好像漪涟……难道这个圆窗还会催眠人吗?”
“刚刚不知为什么,发了一下呆,现在没事了。”我回答蕾雅。
催眠吗?还真像呢……
“这是圣神宇宙中心说的涵义,早期的教堂建筑包含很多宗教隐喻。”舒亚解释过后,便招呼大家说:“今日虽然是信徒礼拜日,但我之前已经以学院名义预约并登记好了,我们先进去参观吧!不过,请大家注意保持安静。”
“我想先在外面画一下教堂外观和周边风景。”乔伊回应说:“听说这座教堂是圣神教最理想的建筑风格,十字对称翼廊,南西北三大门都建有双子塔,十字翼廊相交的耳堂中央穹顶之上还有单体尖塔。传说中午12点的阳光会从中塔的尖端聚射而入,犹如圣光一般聚焦并笼罩耳堂中央处的祭坛呢。”
“哇哦,听起来特别有神圣感呢,你待会再进来看看吗?”我惊讶于乔伊对这座教堂挺有研究的样子。
“嗯,我看时间再进去。不过,按我们的行程安排,应该见不着那圣光呈现的时刻。”乔伊的分析相当理性。
“乔伊,你对这教堂蛮了解哦?以前来过吗?”蕾雅关注到另外一个问题。
“我是第一次来。”乔伊又推了下眼镜鼻梁,轻悠悠地说:“恰好舒亚周四晚从图书馆借了一堆游记和宗教建筑之类的书,我就抽空稍微学习了一下。”
“哦……”
我和蕾雅不约而同地“哦”了一声,又齐齐看向舒亚。
“辛苦了,班长。”我送给舒亚一个微笑,权当谢意。周四晚我不在图书馆兼职,不知道舒亚借书的事。看来他确实挺努力的。
“辛苦了,班长!”蕾雅嘿嘿一笑,意味却大有不同,像是因为猜测成立而沾沾自喜。
“总之,先进去吧!乔伊,你待会自己进来吧!”舒亚急忙转移话题,招呼我们入内。
乔伊应过一声后,便怀抱着画本走开,寻找着合适的画画角度。
我们则跟着舒亚,走向西门口。敞开的大门边上,已走出来两位身穿修道服的人。
负责接待和引路的是一位名为索伦的中年神父。半头白发的他戴着金色圆框眼镜,穿着长条形黑色连体常服,内着白色长衣,外套黑色长开口披肩,佩戴着银色十字架项链,系着紫色腰带,常服正中外露一排纯紫色纽扣。
神父的身旁还跟着一位同样穿着黑色常服和白长衣的年轻人,他的朴素衣服上没有其他的饰物和颜色,或许只是一位普通的修道者。
“索伦神父,打扰您了。”舒亚端正地向索伦鞠躬行礼:“我们绝大部分人都是初次到此,诸多规矩不识,请您见谅,也有劳您为我们指路。”
“孩子们,欢迎你们的到来。”索伦抬起右手,握拳并以拇指在胸前先上到下再左及右地划十字,并将拇指停留在十字交叉点,亲切地对我们说:“圣神在上,包容一切因圣缘至此的初来者。请随我来吧。”
“谢谢您。”舒亚再次表达过谢意后,带着我们,跟索伦神父从主大门轻步踏入教堂。
厚重的主门,仿佛是明暗的交界线。
当我们从阳光明媚的外部广场走进教堂之中,首先体验的是略显幽暗的观感。
或许是因为我们所在的位置是西区主堂,晨起的阳光尚未洒遍这片区域,整体光线偏暗所致。
踏过那一道明暗交界线,犹如进入另一个世界。
这是圣神庇护之地。在这片圣地之上,古老的教堂,在千百年间不知见识过多少信徒的来往与生死。在这教堂之中的每一颗尘埃,说不定都是无数虔诚灵魂的遗骸。
我再一次想起西主门之上的巨型玫瑰花窗。那犹如命运之轮般的强烈暗示,如同神秘的力量凝视着造访此地之人。
便在此时,似有声音直接嵌入脑海之中。
你,从何处来?到哪里去?
我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四处张望起来,并未见着任何奇异之人或事,却被眼前的壮观内景所震撼。
“这里好高,好宽敞,好壮丽啊。”蕾雅在我旁边,小声地说着。
眼前的景象,让我也惊叹不已。
这是长方形的主堂。
两排无数平地而起的台柱两两相依成串,每排的台柱串之间以同比例距离叠起高耸的圆形拱门和扶壁向东面翼廊延伸而去,并将主堂割分为中堂和两翼侧廊。
由每四串台柱和拱壁形成的垂直长方体空间中,两侧对称而立的每四串台柱之顶,以四根看似纤细的拱肋如放射状交汇于穹顶基台,撑起如蛋壳般的凸面穹顶。
巨大如花开般的穹顶犹如浪涛般一片连着一片向东方涌去,形成极为壮阔的室内空间。
向上仰望穹顶,能感到那令人感叹的高度,明显比五层楼的学院中央图书馆还高。再向东望去,两侧台柱与拱肋相结合的空间结构,让人感觉仿佛进入圣神降临到人间的躯体之内。
宽敞的中堂里,向东延伸的绵长石头地板上,主通道两侧整齐地排列着数不清的红色木头靠背长椅。今天是礼拜日,许多排长椅上已经坐满了低头祈祷的信徒。
中堂的两侧,由台柱拱壁与玻璃外墙围出两翼侧廊。
教堂的两侧外墙,由数根纤细的梁柱紧密相连而筑起的外骨架,再镶嵌上无数格色彩斑斓的玻璃花窗。绿色,蓝色,红色,黄色为主色调的每一格玻璃上,似乎都描绘着一个宗教故事或人物,两侧玻璃外墙犹如巨幅传奇壁画,自西向东连至十字翼廊交界的耳堂,为目前暂为冷暗的主堂点缀着如梦似幻的光彩。
我注意到中堂两侧还有像是通往地下的石梯建筑。难道这座大教堂还有地下室?
“为免打扰信徒们的祷告,我们可以从左边的侧廊出发,顺时针绕一圈回到西主门。”索伦提了个建议,接着对舒亚说:“不过,你们的时间安排有所紧张呢。若延至一天,就能看到阳光从笼罩东翼的唱经席和半圆顶室开始,逐渐聚焦至耳堂中央祭坛,最后洒落西翼主堂的全景。”
“而且,一天并不长。这里的每一快玻璃花窗,每一座石雕,每一根肋柱都有一段故事。每一处细节都值得欣赏,琢磨和思考,便是穷尽一生也不足够。”索伦微笑着劝导我们。
我忽然有那么一瞬间特别认同这位神父的说法。这座大教堂是集聚宗教、历史和艺术精华的建筑瑰宝,只有踏入这里的时候,才能深刻感受到这份超越千年的沉厚感,以及个人那微不足道的卑微感。
或许吧,假如在这里,在这个绚丽的精神世界中停留得更久一点,可能会愈发觉得外面世界的庸俗。
但是,即使有这样那样的精神动摇,我却莫名地想起那句曾在脑海中响起的声音。
那是幻听吗,我也不清楚,但那声音如此清晰,犹如直击心灵。
你,从何处来?到哪里去?
所以,我想去的地方,想停下来的地方,一定不是这里……
但是,想去的那里,又是哪里……呢?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时,舒亚已回应了索伦。
“那真是太遗憾了。不过,来日方长,以后一定还会再来这里,仔细品味,聆听圣音。”舒亚带着惋惜的口吻,认真地回答。
“圣神之门永远向你敞开,孩子。”索伦微笑着说:“那么,今天就先粗略地走一遍,看一眼吧。”
“尊敬的索伦神父,我有个不情之请……”先前言行轻佻的文森,这会的语气和用词显得格外恭敬:“我非常憧憬圣石大教堂的双子高塔,难得来此一趟,可否允许我们登高参观?我想看看那飞壁上的石雕。”
“可以的。”索伦不假思索地答应,接着问起我们:“那你们是一起登塔呢,还是继续绕行参观?”
“我比较感兴趣东翼回廊那边。伊珂,你呢?”蕾雅期待地看着我。
“我也是,我们一起走吧。”我知道蕾雅的意思。不过,我也确实对东边更感兴趣些。我想知道,那波澜壮阔的穹顶和两侧画廊所延伸而去的东方,会有什么样的美丽景色?
“好吧。”索伦转头吩咐起跟在身边的修士:“亚琛,你就为想登高的孩子带路吧。高塔的阶梯相对陡峭些,要注意安全。”
亚琛点头,走出几步说:“那么,希望登塔参观的人,请随我来吧。”
“非常感谢!”达成愿望的文森,欢天喜地向索伦神父鞠躬,开心地走到亚琛旁边。
于是,我们的队伍又一次分裂。愿意登高的是文森和瑞安,跟着亚琛修士走。
我,蕾雅和舒亚则组成东西翼廊巡回参观小组,跟在索伦神父身后。
……
第29章 墓室
我们走到西主门入口的左手边侧廊,沿着这条相对窄长的通道向东行进。
往右边望去,高耸挺拔的每两束台柱之间垒起巨大的石墙,每面石墙分上下三层各开出三个大拱洞。便是走在侧廊中,也能透过拱洞将教堂内景看个仔细,还能无障碍地进出中堂。
我看到那些坐在西翼中堂长椅上低头闭目祷告的信徒们。他们可能很早就来到这里,也不知会再待多久。他们就在这神圣肃穆的空间里默默地祈祷着,仿佛在倾听圣音,又仿佛在等待圣光照耀这片略显冷暗的中堂,以慰籍他们的心灵。
左边那高耸入顶的巨大玻璃幕墙更是令人赞叹。
那是由无数格正方形小玻璃花窗组成的彩色玻璃墙,虽然每一格所描绘的人物和故事各异,但大致可分为三类。最上层的是圣神、天使和各种宗教场景。中间层的多了一些戴着王冠或穿着贵族服饰的人物,也包括战争、市政、论辩等主题场景。到了最下层则以农民、工匠之类职业的日常作业主题为主,看起来相当平民化,也令人颇有亲切感。
“这些彩色玻璃的颜色好鲜艳啊,简直像宝石一样。”蕾雅一边看着彩色壁画般的玻璃墙,一边赞叹不已。
“颜料是用矿物提炼的,有些矿物还真跟宝石差不了多少。”舒亚马上跟进解释。
嗯,我已经知道舒亚提前复习过资料了,估计他对这座教堂的许多细节了然于胸。
“这样的话,那这巨幅玻璃墙就是价值无法估量的瑰宝啊。”我心想,仅是玻璃花窗一项就得耗资无数,还要花费数世纪的劳作时间。
“没错。从圣石大教堂建造之日开始,这里的每一格玻璃花窗,都几乎来源于捐赠。”索伦神父解释说:“教堂的历任主教,同时也是圣神教在此教区的枢机主教,均坚持将俸禄的十分之一用于教堂修建事业,还有诸多虔诚的信徒,修道者,各地主教的捐赠。除此之外,历史上还有国王、领主、贵族等重要人物的馈赠,所以有些花窗会刻画他们的形象或事迹。还有各地的行业协会,市民社团等组织的长期捐款,这就形成了各类职业的劳作主题花窗。”
“所以说,这些玻璃花窗还是历史研究的重要素材呢。”舒亚补充说:“而且,对于普通信徒来说,也能从这些描绘世俗的花窗中找到自己的影子。”
“是的。圣神的关怀就像阳光普照大地众生一样,不会因人而异。”索伦微笑着点头,带领我们继续前行。
可能是向东而行的原因,我感到室内光线似乎在逐渐变强,最初在西翼主堂感受的阴冷色调,开始有了一些暖色。
我望见西翼走廊台柱和拱壁供洞形成的中堂内墙,似乎向前延伸到了尽头。
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那是一个宛如十字路口般的宽敞空间。听索伦的介绍,那里就是十字翼廊交界处的耳堂。正中央处由多级台阶垒起石头底座,托起长形桌般的大理石祭台。
“正午时分,当第一束阳光从穹顶之上落入祭坛之时,主教会在这里主持仪式,为远道而来的信徒们祝福。”索伦对我们说:“如有缘再来,可以感受一下。”
此时,我们恰好站在耳堂中空大厅的大理石地板之上。我左右环顾,能望见通往南北翼廊的宽敞通道,但南北大门处都树立着高大的木雕屏风,可能是封闭了南北出入口。
我仰头望去,看到耳堂四角方位的四根粗壮石雕主柱顶上,四道石肋相交拱起雄伟的蛋壳穹顶,那是比其他翼廊穹顶更大、更高、更壮观的花骨型半圆顶。
耳堂穹顶中央石肋交汇之处,是一个面朝地板的倒立圆形垛台,垛台中心有孔,似乎正对耳堂中央位置的祭台。不知孔洞直连耳堂外部顶上尖塔的通道中安装了什么光学装置,但或许光线就是从穹顶中央处的空洞透射而入,再聚焦至祭坛。
我再看向祭坛面朝西翼走廊的地板上,刻画着漪涟般的巨大圆形图案,大圆套着小圆,像是螺旋般的迷宫。索伦没有解释这些图案的意义,不知是何故而修。
只是,当我回头看向西翼中堂长椅上的众多信徒们,看着他们与耳堂中央祭坛之间所隔的圆形迷宫地板,再回首这犹如十字路口般的空间,忽然间似有复杂的情感汹涌而来。
迷茫吗?
徘徊吧。
惶恐吗?
冥思吧。
你,从何处来?到哪里去?
又是这奇怪的声音,仿佛直接在脑海中想起!我皱起眉头,只觉心情变得很是沉重。而就是在此时,竟又有声音仿佛至另一个世界中传来。
你,为了什么,到这里来?
啊……
我几乎就要当场喊出声。我慌张地环视四周,依然没有任何异象。
我看到舒亚和索伦站在一起。他们看着耳堂四角方位的主柱,正在交流着什么。
我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见到主柱的两侧辅柱均雕刻精美的石像,诸如传教的圣人,吟唱的天使,审视的圣神等等,每尊雕像似有人身之高,立于基台之上,相叠成辅柱随着主柱通顶,甚为壮观。
我听到舒亚和索伦讨论的一些只言片语,知晓那就是最终审判之柱,但对于我们这些参观者而言,也只是感叹这座建于远古世纪艺术品的巧夺天工罢了。
我见到蕾雅在不合时宜地发呆。她并没有如舒亚那样欣赏四角主柱的辅柱石雕,也未关注其他诸如小山般的管风琴、精致复杂的巨型天文钟等等同样壮观的艺术品。她就那样平视着东翼走廊,凝视着东方尽头的金黄色光亮,仿佛那里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神迹。
“蕾雅?”我看着她发呆的样子,感觉很是奇怪,便小声地呼唤着她。
“啊……”蕾雅小声喊了一下,转头看向我:“抱歉,刚刚有些走神了……要继续走了是吗?那就走吧。”她说完就向着东翼走廊方向迈开几步,竟不顾仍在观赏中的其他人。
她看起来似乎没完全清醒。于是,我赶紧跟上前去。
一会后,舒亚似乎注意到我们的行动,便也赶紧结束讨论,和索伦一起跟上。
东翼走廊的空间构造近似于西翼主堂,但光线却明亮得多,且越往东边走,光亮越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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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东翼侧廊中,我看到东翼中堂位置树立起三排高耸的木雕屏风,三面围住一片宽广的区域。那片区域面朝西南北的方向均被屏风挡住,让从西边走来的信徒和参观者见不到里面的景象。
我沿着侧廊向东走去,经过那长长的屏风之时,能听见从里面传出整齐划一的吟唱声。透过屏风连接处的缝隙,我还能见到里面似有颇多人士在虔诚地祷告。
“那是唱经席。”索伦恰到好处地解惑:“本教区枢机主教正在带领教士们做礼拜日祈祷功课,为免受外界影响,故以屏风间隔,仅留下东边面朝半圆顶室圣坛的出入口。”
原来如此。
我一边走着,一边透过东翼侧廊右侧拱洞,欣赏着那雕刻精美的长屏风。
当我终于见着屏风尽头之时,往东边再走过几步,再往西边回头一看,便能看见那敞开的唱经席出入口。
里头面对面摆放着几排座椅。首排座椅即便从远处眺望,也能见着精致的木雕纹路。许多身穿黑色常服和白长衣的教士正在席位上低头吟唱祈祷。中间位置还有一位身穿红衣,戴着红色小圆帽的主持人士。我仅能见到那位看起来身份颇为尊贵人士的背影,或许他就是这座教堂以及共和国都城教区的枢机主教。
听索伦的介绍,那就是教士们日复一日所要坚持的功课,且耗时颇长。他们的身心都献给毕生的信仰,自愿进行各种辛苦的修道,坚信虔诚和恒心会传达至圣神。与我所接触的圣主教信仰不同,圣神教对仪式感的注重和坚持更加严格。
东翼侧廊的左侧同样是由无数格玻璃花窗垒起的巨大墙壁,在阳光普照之下,散发出与西翼侧廊完全不同的温暖色彩。当我看向东翼中堂的尽头时,顿时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
那是整体成半圆形突向东方的巨大空间,也就是索伦所讲的半圆顶室。东翼中堂尽头处是由十二主柱和顶上拱肋构成的巨型骨架,并镶嵌上单片面积更大且更加壮美的玻璃花窗,由玻璃花窗垒起的巨墙中央,是如西翼主门口那般巨大的十二骨玫瑰花窗。
只是,与主门外冷酷的花窗不同,这边的巨型玫瑰花窗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光辉和斑斓色彩,仿佛在暗示命运之轮的转动也有温情之处。
此时,阳光透过三面巨大的玻璃花窗墙壁,聚射至半圆顶室中央处的圣坛,洒下宛若圣光加持下的缤纷颜色,仿佛辉煌的彩色灯屋。面对如此神圣的光亮,令人感觉如同经过从西至东的苦行之后,终于到达彼岸的天堂之门。
“好美,好壮观。”舒亚感叹说:“好像四周全是闪烁着耀眼光芒的宝石一样。”
“那就是圣典所提及的天堂景象。虔诚的设计师和匠人们尽他们的努力,用他们的智慧,以人世间的材料还原了圣启所示。”索伦解释说。
“真是令后人钦佩不已的艺术。”舒亚赞叹不已,接着便提起个问题:“索伦神父,恕我冒昧。请问,前方那台阶之上的地方就是圣坛吗?传说中大教堂所收藏的创世纪圣物,曾经恭奉在那里吗?”
“确实曾经如此,但如今已不在地上的圣坛之处。”索伦抬手指向半圆顶室两侧不起眼的地下室出入口:“若要瞻仰圣石,可从那边的楼梯去往地下墓室。”
说到这里,索伦便询问起我们:“当然,也可以沿着侧廊绕过半圆顶室,从对面侧廊向西返回,可随你们所愿。”
圣石?墓室?
不知为什么,我对与这座大教堂名字相关的圣物颇感好奇。但我也知道蕾雅相当抵触这类略显阴森的地方,于是便转而看向蕾雅。
“蕾雅,你想去不?”我问了一声。我想,如果不去,那原路返回后,说不定还有时间登上西门主塔去参观。或许登高远望又是另一番壮观的风景呢。
蕾雅竟然很认真地思考起来。她略低着头,露出小虎牙轻咬半边嘴唇,仿佛在鼓起勇气下决心。好一会后,她才抬头看向我。
尽管她露出的笑容看似有些勉强,语气倒是相当坚决:“去吧。”
这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不过,既然她已经同意,我便也点头答应。我们形成多数票后,舒亚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于是,我们的参观路线便临时加入了地下墓室之旅。
在索伦的带路下,我们踏入下沉的石梯,很快便从明亮的地上来到阴冷的地下。
这地下墓室有着不亚于地上翼廊的面积,只是因高度所限,空间感与地上相比显得特别压抑。据索伦介绍,得益于能晶科技的应用,四周墙壁和侧廊台柱换上了能晶驱动的壁灯,让这个地下世界多了不少暖色。看来,宗教建筑并不排斥这些方便的现代技术。
我们现在的位置恰在东翼走廊的半圆顶室之下。
向西望去,能看到东翼地下中堂两侧台柱和侧廊外墙壁灯照耀下的道路,而在贴近两侧台柱的位置还面对面摆放着数不清的石棺,沿着亮黄色灯光下的东翼走廊,一路探向漆黑的远方。这座地下墓室恐怕比想象中更加宏伟和壮阔。
“从地下墓室这里一直向西边走,尽头位置有通向西翼主堂的出口,跟东翼半圆顶室的两个入口遥遥相对。”索伦介绍说。
“真是太壮观了。”我不禁感慨一声,想起早先在西翼主堂所看到的地下楼梯口。没想到,在宽敞辽阔的十字翼廊之下,还有几乎与地上对称的地下室。圣石大教堂的建筑规模和精致程度真是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或许,这就是圣神教所追求的境界吧,细节越精致,信仰越虔诚。
相比富丽堂皇的地上建筑,地下的整体空间显得相对空旷,装饰也素雅一些。
近在眼前的,是类似于耳堂圆形迷宫装饰般的宽广石头地板,圆心由十二级低矮台阶垒起基座,恭奉着一具通体晶莹碧绿的石棺,仿佛由整块翠绿玉石精雕细琢而成。
“索伦神父,请问那里就是放置圣石的圣棺吗?”舒亚看向那座位置和造型显赫的绿色石棺,小心地向索伦求证:“如果是的话,我们能走近些看看吗?”
索伦微笑着点了点头,像是在证实舒亚的猜测,接着便说:“可以走近看,但不能登上台阶触摸圣物。”
“谢谢您,索伦神父。”舒亚谢过后,转头看向我们:“伊珂,蕾雅,你们要不要也上前看一下?”
我也看向身旁的蕾雅。她从走下石梯之时就一直紧贴着我,眼神里总有一丝挥散不去的紧张,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执着战胜了畏惧,使得她愿意来到这座压抑阴森的地下墓室。
此时,蕾雅只是默默地点了下头,就当是回应了舒亚。她一直盯着前方的圣棺,双眸中交织着复杂的情感,反而让人读不懂其中的意味。
于是,我们便踏上刻画着漪涟般图案的地板,径直走近中心处的圣坛。
一步,两步,三步,像是在朝圣般的步伐。
但是,我所知所觉的,却只是因这沉闷空间所赋予的肃穆仪式感。若抛开这些外在的形式,似乎并未有精神上的深刻感怀。
是因为我本身就没有虔诚的宗教信仰,还是因为我在圣主教的教会学校成长所致?
我们都已经站定在台阶前方。听着舒亚和索伦的谈论,我能大致知晓眼前圣物的一些传说和历史。据说创世纪之初,即新历元年,圣神降临人间及重返天堂的重要媒介便是圣石,也就是这座大教堂所恭奉的远古圣物。
即使经过千来年的历史变迁,虽然目前圣神教廷位于西边的冯克帝国,尽管共和国这片土地上的大部分人民已转为信仰圣主教,但碎石城的圣石大教堂仍是圣神教的圣地之一,见证了无数来此朝圣的信徒们。
但是,在后来的特殊历史敏感时期,或是为了多方面考虑,大教堂在减少圣石祈祷仪式的同时,也将原本恭奉于地上圣坛的圣物转移至地下墓室的圣棺。这座地下墓室最初设计用于存放圣神教的圣人石棺,但早在千年前,大教堂修建之初便打造了放置圣石的圣棺,并可能于黑暗世纪末期启用了这座精雕细刻的圣石容器。
所以,正常来说,普通游客是不可能来到这座地下墓室参观的,便是信徒们也不一定都能如愿朝圣。
我们只是学生,而且并不信奉圣神教。不知舒亚之前是如何跟教堂和索伦沟通的,竟能争取到这次极为难得的见证机会。按索伦神父所言,一般只有在这里潜修的修道者,远道而来的虔诚信徒,或是拥有圣缘的人士,才有机会接近圣棺。
那么,我们算是最后一类人吗?真不可思议……
舒亚在对着圣棺赞叹不已。他已经完全拜服于眼前所见,且不乏赞美之词,仿佛已沉醉于那创世纪神圣之物所展现的崇高光环。
蕾雅仍是默不作声地看着圣棺。她不知不觉中已稍微站开一些,仿佛也被圣物所吸引。我依旧读不懂她的表情,但看见她轻启朱唇却未发声。
她……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再次看向圣棺。是的,眼前所见之物甚为华丽,细节雕琢极其精巧,本身就是一件非常罕见的圣物。但是,不知何故,我总感觉那只是精美的艺术品,若去除那美丽的外表,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内在之物。
也许,也许……就是少了“心”,是吗?
所以,我感觉不到任何类似于灵魂,意识之类能在精神层面引起共鸣的情感。
我总觉得,这不是因为我本身就没有宗教信仰的原因。在面对西主门之上以及东翼半圆顶室玻璃巨墙的玫瑰花窗之时,那巨型车轮般的造型,总会引起我内心波涛汹涌般的奇特感受,但在此处我却感觉波澜不惊。
要知道,这可是远古的圣物,是传承超千年的圣神教至高至圣之物啊,比这座大教堂的任何一处细节都更加传奇和伟大。
这不合理……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我那时候只是遭遇幻视和幻听?
还是说……?
于是,便有一种怪异的想法,仿佛在心中萌芽并快速地蔓延开来。
圣石,并不在此。
这难以遏制的胡思乱想就这样蹦了出来,嵌入我的脑中,并激发起另一股突然的冲动,令得我几乎就要当场把这句话说出来。
这简直太失礼,太不当,甚至可以说就是在冒犯圣神信仰!
我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直觉?幸亏我还有理性,控制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荒唐之言。
可是,我却已经听到那句令自己甚至有丝畏惧的话。
“圣石,并不在此。”
如此唐突的言语,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响彻在地下沉闷的空气中。在此时仅有四人在场的空旷墓室里,即便是低音呢喃也显得特别清晰,更何况是如此刺耳的言论。
啊?
我,我竟然自己说了出来?
不,不对……这不是我的声音啊!
我寻声看去,见到那声音的主人,却是面无表情地盯着石棺的蕾雅。
蕾雅的双眼中没有了往日的活泼神采,她也似乎没留意到自己究竟说出些什么话。
蕾雅……?
……
第30章 沉音
“蕾雅?”我赶紧呼喊身旁这位仿佛丢了魂的室友。
我没见她如此失态过,但即使在我唤过一声后,她仍是毫无反应的样子。这让我很是担心,而就在我打算再追喊一声时,蕾雅猛地一眨眼后终于醒过神来。
“啊……对不起,索伦神父!”恢复理智的蕾雅,慌忙向索伦弯腰道歉:“我刚才不知怎么回事说了胡话,绝不是有意冒犯,请您见谅!”
“没关系,孩子。凡人在低落,畏惧,慌张或愤怒等负面情绪下,总会有一些非本心的言行,圣神是不会在意这些小过失的。”索伦先以大度的微笑安抚蕾雅的不安,然后又引导说:“我看到你当时那茫然的神态,所以,那些话一定不是出自你本意的,是吗?”
“正是这样,索伦神父。我……我是第一次见到圣棺,第一次听到圣石传说,所以,刚刚可能就是着了魔吧!”蕾雅仍然以紧张的语气在叙说,但情急之下也察觉到用词不当,便赶紧解释:“呃,不应该那样说,总之就是脑抽了才会胡说一通,绝非我的本意,再次请您原谅!”
这时,舒亚也赶紧上前帮腔:“蕾雅同学平素待人和善,言行文雅,绝非口无遮挡之人。索伦神父,我敢保证她那句不当之话绝非本意。”
“若非本意,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索伦抬起右手,握拳并以拇指在胸前画十字,依然是先上到下再左及右的次序,并将拇指停留在十字交叉处,舒过一口气后,只是看着蕾雅说:“你会获得原谅的,孩子。”
“谢谢您,索伦神父,我以后会更加注意言行。”蕾雅终于放心下来,并向索伦神父鞠躬道谢。
事情获得解决,且没引起太大的争端,真是太好了。
蕾雅回过神后,我便转而看向索伦。这位神父一直保持着慈祥及宽容的神态,令人深感安心。
但是,索伦也不是完全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有那么一刹那表现出惊讶不已或是难以置信之类的复杂神情,但应该只是突然听到一句惊世骇俗之话后的正常反应吧?
便在此时,我也注意到,索伦原本握拳划完十字并停留于正中的拇指,似乎又向右上方向移去,再向左下方向划过十字交叉点。就像是画了个长十字后,又画了小段斜线,自右上向左下穿过中心位置。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因为他的拇指很快便又停留在十字中心位置。
可能他只是手抖了吧。我真是反应过度。更何况,我根本就不懂这些宗教礼拜细节。
圣棺参观就这样告一段落了。索伦询问我们是否要沿着地下通道,穿过东西翼走廊直达地上西翼主堂,还可向我们介绍沿途所见的圣神教诸位历史圣人遗骸。
但是,即便在四周壁灯的光亮照耀下,前方那贯穿地下东西翼廊中堂的主通道也一眼望不到尽头,只能看着两侧摆满石棺的道路仿佛向西探入未知的黑暗深渊,显得格外阴森可怖。或许对于虔诚的圣神教信徒来说,这是一场毕生难得的圣人瞻仰之旅,但对于我们这些宗教信仰薄弱的学生来说,却像是一场可怖的墓室探险。
蕾雅面带难色地看向我,完全不像在地上时,那种尽管畏惧但仍坚持要进入墓室的态度。
我猜,她应该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而此时的她,也更像是我印象中,那位对神秘事物既好奇却又害怕亲自经历的小女生。之前的她,仿佛是被什么意识或情绪左右了一般,就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所以,她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是吗?但我直到现在仍然很惊讶,为何那时候她所说的,竟与我所想的,或者说与我几乎脱口而出的话一样?
想不通。
我摇了摇头,顺着蕾雅的意思,向舒亚和索伦提议返回地面半圆顶室。
于是,我们便结束这趟墓室之旅,在索伦的带领下走回地下室出入口。
站在石梯之前,我已经见着洒进台阶的阳光,顿时感觉温暖不少。
索伦带着舒亚踏上石梯,先走一步。
就在我也要起步之时,那原本在我身后的蕾雅似乎靠近了我。
呃……我感到后背传来一阵温热,蕾雅好像将她的额头紧贴在我的后背了。
我呼了一口气,保持着身体不动,转了下头却看不见背后之人的表情:“蕾雅同学,干吗呢?你的头发挠到我了。”
身后的人好像在扭头蹭着我,天……
“别动,让我先冷静一下……”背后传来蕾雅低沉的声音。
“刚刚你是怎么了?没事吧?”我问了一句。其实,我还想说的是,之前她所讲的话恰好跟我所想一致,但现在似乎不太适合说这样的话。
“不知道……好失礼……呜,我想回宿舍,把自己埋到床上的被子里喊一声……”蕾雅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可能她是真的感到很懊丧。
“我不是被子呀,大小姐……”我却忍不住调侃她。其实,我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索伦神父应该也不会在意这种无心之语。
“不,你是……被子是温的,你是温的,所以你现在就是被子。”蕾雅的推理逻辑甚是别致。该说她可爱还是不讲理呢?
不过,我似乎听到背后又传来一阵轻笑声。或许她快释怀了吧。
“那么,作为伊珂的被子,特别允许你埋10秒钟吧。”我笑着说。我想,既然我在开学第一天已经假装过床板了,再当一次被子又何妨。只是,下一回是不是要被当成枕头呢?
“谢谢您,被子大人。嘿,我,我还想喊一下……”蕾雅的话语中夹杂着清晰的笑声,看来她差不多恢复精神了。
“请随意,大小姐。”我鼓励着她。
“好的。呼……啊……啊!”蕾雅的喊叫声恰到好处地控制住音量,除了我之外,已经走到地上厅堂的其他人应该是听不到了。
跟接着,我便感觉到后背的温热感离我而去。她应该没再靠住我了。
于是,我转过身,看向那已经挺起身子且微笑着的蕾雅,问了一声:“如何?已经不再懊悔了吗?”
“嘿!”蕾雅精神抖擞地回应:“蕾雅的人生哲学就是,即使后悔也不超过10秒钟!谢谢,我们走吧!”
说罢,她便径直越过我,走向石梯,登上几步后又回头呼唤我:“哎,来吧!”
“好啦。”我笑了笑,跟上她的步伐。
这才是我所认识的蕾雅嘛。
……
现在,我重新站在半圆顶室主堂的大理石地板上,入神地望向前方东翼尽头通顶的半圆柱体玻璃花窗巨墙。扑面而来的暖意驱尽心中残存的墓室阴霾,三面透射而入的阳光染上七彩斑斓的颜色,令人仿佛置身于如梦似幻的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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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那墙体中央的暖色调巨轮型玫瑰花窗。依然厚重的庄严和神圣感,少了几分如西翼主门外同样造型的花窗冷酷和神秘感。就是盯得久一些,也不会再出现那犹如巨轮无可逆转地转动般的错觉。
如果说,在西主门外,内心总有一种深刻的无力感,到了东翼尽头却是一种莫名的安心感。就像是位于.asxs.之时,对于未来的茫然,对于命运的畏惧,经过漫长的旅途,来到终点那刻,发现所面对的事物依旧与.asxs.所见无异,却反而有了释怀的感悟。
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体验。这趟短时间的参观之旅马上就要结束了,我就要跟随队伍,沿着顺时针方向从另一边的侧廊返回西主门。
就在我转过身,告别那壮丽恢弘的巨幅玫瑰花窗时,心中却又有复杂的情感汹涌而来。
我想不明白,我听到的那些声音是什么意思?还是说,那是潜藏于深层中的意识?
你,从何处来?到哪里去?
你,为了什么,到这里来?
我默默地回想着,始终无法理解。
也许,也许……我只是从.asxs.开始出发,而仍未到达终点?
这座大教堂不是我的终点,难道,这里也只是.asxs.而已吗?
我的终点,又在哪里……?
莫名其妙地,我竟有一种不期而至的恐惧……这是怎么了?
而就在我走开几步之后,我,竟然又听到一些更奇特的声音!
你,若去那里,可知代价?
你,能付出什么?
你,能牺牲什么?
你,能交换什么?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惊恐地四处张望,依然见不着任何异常的人或事。我看见在前方边走边聊的舒亚和索伦,看见身旁那观赏着侧廊左侧玻璃花窗墙壁的蕾雅,也能透过侧廊右边拱洞,望见东翼中堂唱经席内主持吟唱仪式的主教和虔诚祈祷的教士们,一切如旧。
而那些不明来由的沉重声音,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来,莫名其妙地去,只留下深入脑海的痕迹。我……能记住那每一个字,却不晓得其中的意义和奥秘。
难道跟这地方有关吗?从踏入西主门伊始到现在,总是有奇怪的情绪波动和幻听幻觉。这里是圣神教的历史圣地之一,是传奇的圣石大教堂,但在我和“伊珂”的记忆中,并没有和圣神教有任何关联的信息啊!
更何况,“伊珂”是在圣主教会资助的机构和学校中长大的啊!为何偏偏在这陌生的宗教场所有奇异的精神感应?!
陌生……是吗?是吧!我现在的记忆库中找不到任何答案乃至线索啊!我感觉脑袋又开始疼痛不已,心情也愈发郁闷。
“伊珂?”蕾雅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
我顿时回过神来,转头便看见蕾雅那关切的眼神。
真有意思。自从我和她进入圣石大教堂开始,便处于相继失神和互相提醒的过程中。就像在未知洪流中先后沉沦的两个人,依靠先清醒的对方唤醒彼此。
“你的眉毛都皱成麻花了哦,想什么呢?”蕾雅笑着问我。她看起来精神恢复得不错,又会说笑了。
“没事了。”我放松心情,将眉头舒展开来,对着蕾雅还以微笑:“可能就是感觉有些闷吧,我想出去外面透透风。”
“是吗……”蕾雅也跟着四处张望起来,还探头看了看走在前方的舒亚和索伦,就像在确认是否有人注意到她一样。接下来,她便压低声音对我说:“其实……虽然这座大教堂特别壮观,但我总觉得待在这里不太舒服呢。虽然这么说不太礼貌,可我就是有这样的感觉。所以,我也想赶紧出去……”
她竟然是这样的想法吗?我有些惊讶。因为,我在这里所感到的那种茫然,迷惑,寻思不得其解的复杂情感,也是令我很不舒服。我不知道她是否也有类似的感觉,再联想起她在地下墓室那种不寻常的失态,更让我在意。
但这里毕竟是圣神教的圣地,不适宜在此讨论一些玄乎其乎或怪力乱神的言论。
于是,我只向蕾雅了点下头,就当是同意她的想法。
……
我们的行程过于匆忙,仅用上午一点时间,顺时针绕了一圈教堂东西翼两边侧廊。
当我们回程时,未能见到正午阳光聚焦于耳堂中央祭坛的神圣景象,也未见着落日余晖照亮西翼主堂的壮丽景色,就像是走过圆圈后又回到冷色调的西主门口原点。
不过,当我踏出西主门时,又像是从冷暗的空间回到明媚的外界,那种迎面而来的清新让我感觉特别好。
我转回身,仰头看起西主门外墙上那背着光的巨型玫瑰花窗,感觉冷酷依旧,仿佛不近人情的另一面命运之轮。或许,这里的它和最里面东翼尽头的它,就像硬币的两面。
或者说,就像是同时给人绝望和希望的双子神灵?总之,就是如此复杂又难以描述的感受。我不敢细看,也不敢细想,默默地看向别处。
舒亚在向索伦道谢,真是一位很有教养的班长。
蕾雅就像是回归大自然的小鸟,自己踏着小碎步走了一段路后,便蹲下来欣赏前方散步的白鸽们。她的脸上还挂着开心的笑容,再也没有在教堂和墓室时那些古怪的神情。
这里是阶梯广场的顶部,圣石大教堂小广场。我背对教堂,向着宁江方向望去,那里应该是正南方。与壮丽恢弘的大教堂不同,宁江南岸都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低矮老旧平房。
那里就是最古老的旧城区。我在教堂里听舒亚和索伦谈论过,古时候的人民愿意为圣石大教堂的修建奉献人力和财物,正是无数人的捐献和劳作才建成这座无与伦比的精神殿堂。
只是,相比南边的灰暗民居和北边的宏伟教堂,横隔其中的宁江就像是现实世界和精神领域的分界线。这条自西向东奔流的壮阔长河,千年间见证了多少代人的虔诚和贡献,又带走了多少历史的细节和秘密呢?
我忽然想起,正南方向那片旧城区,也是12天前发生过未明死亡事件的区域。至今仍未有权威的公开信息,就如月铃矿区事件一样,好像故意让时间来湮没一切。
此时,日光渐盛,我掏出怀表一看,发现已经过了早上10点钟。
阶梯广场来了不少游人,最下层的市民广场靠近宁江的中心码头处尤其热闹。我望见宁江南岸的正南方,西南方和东南方各设有三处码头,从北岸中心码头出发的两队渡轮,首先驶向正南方码头,再依次分别驶向西南和东南码头。那些渡轮好像是分别沿着顺时针和逆时针各绕江一圈后再返回北岸市民广场中心码头。
真是祥和愉悦的周末。毕竟,生活总是要继续的,再过十天半月乃至十年数世纪,谁还记得那些不幸的事件或人?充其量不过是记载在发黄史书上的冷冰冰文字罢了,甚至连记载都不曾留下,就如瞬间起伏的小浪花般消逝在历史长河中。
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喧闹声。我转身一看,见到乔伊、瑞安和文森三人已经和舒亚会合。他们似乎在兴奋地讨论着什么。
“乔伊画得不错哦……真厉害!”舒亚在欣赏乔伊的画作。一会后,他似乎注意到我的视线,便笑着招呼我:“伊珂,要不要过来看看?”
“好呀。”我走到他们身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乔伊手上的画本,顿时眼前一亮。
那是圣石大教堂不同角度的速写画,远近景皆有,建筑结构比例颇为精确,轮廓勾勒到位。细节处虽然作了模糊处理,但考虑到这是速写,算是相当厉害的手笔了。
“我能翻一下看看吗?”我注意到乔伊似乎画了不少页,便问了一句。
“好的,见笑啦。”乔伊大方地将画本递给我。
“谢谢。”我接过画本,逐页翻阅起来。这看起来就像是圣石大教堂的速写画册,观感相当好。我看到南北翼廊大门、西主门和各自的双子塔、东翼半圆顶室外部轮廓都已经入镜。此外,我又见到一处建筑细节描写,似是十字翼廊交界处的外部墙壁,中心处还有一扇小门。
“这是哪里?”我好奇地指着画作中的小门。
“这里是北翼廊和东翼廊外部交界出的一处隐蔽小门,我偶然发现的。”乔伊凑过来看了一眼,解释说:“其实,我在外面跑了一圈教堂呢。南北门我亲自去推了一下,确实打不开。唯独这处小门却能打开呢!不过,我只是看了一眼,里面是条狭窄的下沉走廊,也不知通往何处,我怕浪费时间,就不先进去瞧瞧了。”
我惊讶地看着乔伊。这个看起来蛮文静的男生,没想到还蛮胆大的。如果时间充裕,说不定他还真会深入探险呢?
“下沉走廊?”文森开始大开脑洞瞎扯:“难道那是通往冥界之路……”
“乱说。”瑞安表情严肃地纠正:“估计是通往教堂地下室的通道。古世纪的每间教堂都设计了地下室的。”
“也可能是处理一些污物垃圾的通道吧。”舒亚补充说:“根据圣神教的信仰,肮脏之物是不能进出大门的。所以,会有这方面的地下室和外联通道设计。而且,圣石大教堂是历史悠久的宏伟建筑,无论信仰或是安全考虑,室内都不能生火做饭,所以也得有生活通道。”
“哦……有可能。在南翼廊和东翼廊交界处也有这样的一个小门。”乔伊点点头说:“在东翼廊外部,东北和东南方位还有两栋附属楼房,那些附楼应该是宿舍和厨房食堂之类。所以,这些小门可能就是大教堂的生活通道吧。而且,东翼廊外部也没有大门。”
“啊?所以那只是日常生活用的后门吗?”文森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也不知他在失望个啥。
估计就是这样的吧。我接着翻开后几页画本,突然见到豁然开朗的远景速写。
天空,云朵,远方高低起伏的楼房,还有一栋明显高出周边的大楼。
我再翻到下一页,也是类似的画面,近景是辽阔的长河,江面上渡轮游弋,远方是杂乱无章的平房,但是同样有一座颇为突出的高楼。
“乔伊,你也登上了双子塔吗?”我转头问了一声乔伊。这应该是登高远望的视野。
“是的,毕竟难得来一次,而且,这可是蝉联近千年全城第一高层桂冠的雄伟教堂。那种登高望远的感觉特别好……”乔伊的神情颇为陶醉,不知他在高塔之上看到了什么令人惊叹的美景。
跟接着,乔伊便向我介绍说:“在尖塔高处展望四周,你会感觉自己好像身处世界的中心位置。整座城市仿佛都是围绕圣石大教堂来扩建的。刚刚你翻过那的上一页,是以教堂为中心视角的东北位置,远处那栋高楼是暂未启用的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
“而这一页呢……”乔伊指着画作上的高楼,对我说:“这是西南方向的旧城区。那栋大楼是聚能联合集团旧总部大楼,看起来差不多,但其实要比新大楼矮上一截的。”
“画得真好。”我不禁赞叹一句,再翻到下一页,看到的是远方紧挨着一字排开的壮观建筑群。那些建筑虽然平矮,但是占地面积宽广,与南岸平房区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于是,我指着其中的一处建筑问:“这是……国家检察院,法院,立法院那一带吗?”
“没错,恰好在教堂的正北方位置。”乔伊回答。
“你方向感真好哩。”我很佩服乔伊对方位的把握能力,而且他还能迅速勾画出大致景色。想到这里,我不禁对乔伊赞叹起来:“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就能画七八张速写,简直就是行走的照相机啊。”
“过奖啦。虽然现在的照相机又笨重而且成像又模糊,但要达到那种相片细节,至少也要一两个小时来作画才行。”乔伊不好意思地谦虚了一下,又自信地说:“不过,至少我的画还能上色彩,这就比照相机强多了。”
呵,真是个有趣的男生。但确实,这个时代的照相机还只能产出模糊的黑白照片,而且工作环境也很苛刻。
我再翻过一页,看到的就是空白纸张了。于是,我便将画本还给乔伊。
早上的教堂观光之旅就此结束,现在差不多10点10分了。下一站,就是西南方向的旧城区,那里有许愿池广场,以及聚能联合集团的旧总部大楼。
……
第31章 渡江
我们一行人所乘坐的渡轮,正沿着宁江逆流而上,驶向西南旧城区码头。
这班渡轮上的乘客不多。好一些人已经在南岸码头下船,可能是那片旧城区的居民。
此刻,我和蕾雅都站在船头位置,隔着护栏远眺前方的江景和两岸风光。
“空气真好!”蕾雅面带微笑,闭上双眼享受江风拂过的清爽感。
“嘿。海边长大的人,也对江河有兴趣吗?”我开玩笑地说。其实,横隔两岸的宁江颇为辽阔,刚才横渡江水到达彼岸码头的渡轮都要耗时十来分钟。
“气味不一样!”蕾雅笑着回答,还俏皮地嗅了嗅鼻子:“这就是江风的独特气息!”
“是吗?我没去过海边呢,无从分辨,真可惜。”我遗憾地回应。
“这样吗?伊珂假期要是方便的话,来紫樱城吧!”蕾雅马上睁开双眼,热情地看向我:“就住在我家吧!我们可以去雪湾白滩!那可是全国,也是全世界唯一的白沙海滩,就像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雪花长毯,还有碧绿如玉的清澈海水,非常漂亮哦!”
跟接着,她便以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怎么样?来吧?来吧!”
“现在才刚开学第一周呀……”我无奈地提示一声,不过仍是很感谢她的好意:“大小姐,万一寒假我真的去打扰了,你要负责啊。”
“请务必交由仆人全权负责,伊珂大人。”蕾雅认真又恭敬的表情,令我忍俊不禁。
雪湾,白滩,紫樱城。
那是我现在的记忆中未曾去过的地方。可是……怎么却有那么强烈的向往之情呢?
不明白。我也不理解为何总有些不寻常的情绪波动。
我转而看向别处,注意到另一边的男生们正在谈论渡轮动力话题。他们似乎对沿岸风景没有太大兴趣,不愧是能晶工学专业的技术迷们。
“渡轮的动力源是装在船尾吗?”文森背靠船头护栏,感慨一声:“好想拆开来看看啊。”
“然后就靠你那两条烧火棍胳膊来划船前进吗?”乔伊的吐槽相当不留情面。
“哼,你的胳膊也没比火柴粗多少啊,你这家伙。”文森针锋相对地回应。
“所以我就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连想都不会去想。”乔伊冷静地反击。
“刚才我们说到哪里来着……”舒亚恰到好处地插话转移焦点:“哦对了,是说到渡轮所装备的B级Ⅱ类031型能晶动力源,以及配套的新Ⅱ类131型白能晶和Ⅱ类225型黑能晶吧,据说足以供渡轮一天行驶12小时?”
“是啊。刚刚渡轮在南岸码头停靠的时候,你不是已经问过船员了吗?”乔伊跟接着评论:“不过,这些新型能晶都是去年末才投产的,虽然能量密度更高,但是成本也不低,从经济性来看似乎不太划算呢。”
“哈,看这渡轮的乘客,即使是周末也没多少人,用这样奢侈的动力组合岂不是很亏?”文森看了一眼渡轮船舱便下了结论。的确如此,现在渡轮上除了我们和船员,也就其他几个乘客而已。
“如果是工作日,可能乘客反而更多。这应该是主要往返居民区和工商业区的渡轮吧?”乔伊看了一眼文森,倒也没完全否定他的结论:“但是,就算乘客再多,也很难抵消能晶消耗成本的。”
“所以还是烧煤比较划算吗?”文森耸耸肩:“但那就没有这么清新的空气咯。”
“不能从个体小单位来看待经济性问题。”瑞安加入讨论,颇为专业地分析:“负责渡轮线路的水上交通运营商社率属于公共交通集团。这条线路肯定是不赚钱的,但市政厅对集团有专项财政补贴,而且集团主营业务是陆上交通,港口运营之类,整体上是盈利的。”
“哦,所以这算是公民福利的一部分吗?”乔伊若有所悟地点了下头。
“不仅如此。”瑞安进一步分析:“我觉得还关系到行业扶持和技术培育。通过财政补贴鼓励商社应用新型能晶技术,间接支持能晶行业发展。要知道,我们国家的能晶科技已经不算先进了,顶多在民用科技方面还有一些领先之处。隔壁冯克帝国的技术发展特别迅猛,军事能晶技术领域尤其先进。所以,往长远说,这关系到尖端行业特别是国家竞争,这点小钱根本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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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你们有没有关注到前段时间的导轨即将试运营新闻?”瑞安继续解说:“我觉得,那将是能晶技术新时代的开端。试想一下,120公里/小时的导轨列车,两倍于燃煤机车和普通货车的高速,差不多1小时就能往返一趟东南城区与南方能晶矿区!只需10节车厢,运力就超过300辆大货车!相当于导轨列车跑半天,就能运空矿区以前可能一周才能输出的货物总量!那座全国第二大能晶矿区不是号称五百年也采不完吗?嘿,就算是我老家那座据说千年储藏量的超级矿区,只要导轨能铺设到那里,可能一百年不到就能把它挖空了!”
“嗯。所以物流速度提高这么多,矿区生产能力也要相应扩张,原料供应和工业品产量大幅增加,行业也会爆炸式发展,是这样吗?”舒亚感慨一声:“听起来,真是不得了的时代啊,完全跟田园时代不一样的工业社会呢。”
“就是这样。”瑞安“嗯嗯”连声后给出结论:“交通,物流是最关键的基础设施行业,就算不赚钱,国家也要扶持的。这可是支撑未来大规模工业生产和运输的中坚力量,我们正在见证历史呢。”
“精彩,精彩。不亏是交通集团子弟,这个角度的分析令人大开眼界。”文森忍不住鼓掌赞叹。他是瑞安的室友,似乎蛮了解对方的背景,接着又问道:“瑞安,你不是向教务处申请攻读双学位吗,现在怎么样啦?”
咦?我们都惊讶地看向瑞安。没想到这位高个子男生还有这个意向。
“原则上同意啦,正在流程中。我准备同时攻读商学院的经济学位。”瑞安看起来不太习惯成为众人目光的聚焦对象,不好意思地稍低下头:“我觉得,能晶工学和经济学的结合领域一定很有趣,比如工业经济之类。虽然经济学科现在是挂名在商科专业的小分类,但以后说不定能成长为令人瞩目的独立专业门类呢。”
真是一位很有想法的同学。提到双学位,我便联想到戴莎的劝导。不过,我肯定是没精力兼顾双专业学习的吧。
我继续看向前方的景色。这时,已经能看见前方东南岸的渡轮码头了。我还能望见东南旧城区中耸立着一栋颇为突出的高楼,那应该就是聚能联合集团旧总部大楼。
“好像两岸的楼房高度不太一样哦。”蕾雅注意到两岸景色的些微不同:“西北岸那边也是旧城区吧?但是有好多排几层高的楼房呢,那些是公寓么?”
“确实有一些被改造成公寓了。”舒亚跟着远望西北岸风景后,对我们说:“其实,那一带是旧纺织厂区。当然,现在已经基本废弃了,但有许多空置楼房还没完成改造。那一带曾经被称为管道之城呢。”
“管道之城?嗯?”蕾雅回头眨了一下眼睛,好奇地追问起舒亚:“什么意思?本地人同学,快来讲一下。”
“西北旧城区坐落于丘陵地带,街区坡度大,道路窄又密。纺织工业兴起后,那片区域建起了许多高层纺织厂。由于地势原因,许多楼房高层直接设计斜坡走道通至底层屋顶,再顺延至地面。几百年下来,西北旧城区就有数百条曲折复杂的走道。有时人在地面上走着走着,一会就走到了不知那栋楼的屋顶,然后又走到另一栋楼的底层呢,很有趣的。因为迷宫一样的道路,而且很多穿过楼群的路段是上下通道式设计,于是就被称为管道之城。”舒亚回答得蛮详细。
“哇,听起来好像秘境一样呢。”蕾雅提出个问题:“不过,住在那里的人会不会经常迷路啊?”
“习惯就没问题吧。不过,那片区域的人口这几十年来不断流出,如今常住居民不多了。”舒亚回应说:“我周一下午去那里踩点了,返回时还真差点迷路。而且那时天色又黑,街道又空,确实很像探险秘境啊,哈……”
周一下午?
我记得那是选举班级干部的时候。所以,舒亚当选为班长后,就已经有组织班级活动的计划吗?他还专门跑去西北旧城区探索,真不容易。
不过,听他的意思,应该是觉得那里不太适合参观游览。或许他是担心太多人会散落在管道之城,不好组织吧?但是,估计他也没料到今天的班级活动只有6人参加而已。
我想到另外的事情,便问起舒亚:“西北旧城区的纺织业有数百年历史?那现在都没有发展了吗?”
“应该是的。”舒亚稍微停顿片刻,似乎回忆了一下,便接着回答:“听说……大概是在新历十世纪初期吧,可能910年至930年左右,先后在东南城区和西北城区建起了纺织厂。后来就以西北城区为主兴建了大片纺织厂区和宿舍,民居等等。那一带的纺织业发展了近五百年,可以说是老牌工业区,高峰期有近十万纺织工人呢。现在随着碎石城的纺织业外迁,西北旧城区的人口也就逐渐外流了。”
“东南城区……咦,那不是聚能联合集团所在地么?”我下意识地说出声。
“对呀。聚能联合集团最初就是纺织业起家的,没想到吧。”舒亚接着回答:“我记得……集团最开始只是一家叫做聚能纺织的小商社,经过几代人超百年的经营后,成为当时的行业龙头。大约在十一世纪中后期,聚能纺织商社下设聚能工业商社,涉足能晶领域。那时候的能晶技术还只是实验室验证阶段呢,离实用化还很远。”
“这么超前的眼光?”我惊讶地说:“聚能集团这么厉害吗?真没想到。”
“恰恰是因为太超前,差点就消失在历史记载中了。”舒亚笑着说:“能晶科技可是尖端中的尖端啊。据说,当时他们一年赚的钱还不够一个月的能晶科学实验费用,简直就是烧钱。所以,仅仅半年后,商社就濒临破产了。但不知商社负责人之后是怎么拉到资助的,竟然能起死回生。不过,应该是付出不少代价吧!再后来,就有了重组成立的聚能联合工业。”
“从聚能工业商社到聚能联合工业吗?感觉中间发生了很多故事呢。”我注意到两者名称的变化,不仅是从轻工业到重工业,还多了“联合”两个字。
“嗯,但是外人就无从知晓了。”舒亚接着说:“不过,时至今日,聚能纺织商社仍是聚能联合集团旗下的众多成员之一。集团仍保有纺织业务,只是比重已经很小了。”
“聚能绝对是那个时代的能晶科学先驱。”瑞安跟着评价:“那时候的超前眼光,其实对于商社而言跟找死没啥区别。十世纪初到十一世纪那段岁月,是自治领到共和国的过渡时期,政治和社会环境特别动荡,经济环境仍是农业社会。那时就算轻工业也是脆弱不堪的小苗,普通大众对纺织品的购买力都很有限,更别提对工业品的消费。”
说到这里,瑞安叹了一声,语气中多了些钦佩的意味:“从行业发展趋势看,轻工业发展了数百年后,才在逐步完善的商业环境中积累起一定的社会财富。国家和人民富有后,才有会更多的需求和相应经济实力,以提高生产力为目标的重工业才有社会经济发展基础。但在轻工业发展初期便试图以一己之力推动能晶科技发展的,即便集权国家也很难下这个决心。所以,聚能可以说是那个时代的傻瓜勇士。幸好,这位勇士没有完全倒下,至少聚能的招牌沿用至今。”
傻瓜,勇士吗……
不知为何,总有一种欣慰的情感拂过我的心窝。今天所听说的聚能,与我之前所认知的聚能有很大不同,就像是拥有同一个名称的不同人或物。
也许,我感到欣慰的,是曾经的聚能初心吧。为了理想和信念,甘愿付出一切。
“好啦,同学们。”舒亚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马上就要到达西南城区码头了。现在10点半左右,到岸后,我们可在旧城区的许愿池广场自由活动半小时。11点钟准时在许愿池集中,去参观聚能联合集团旧总部大楼一层大厅,了解集团和能晶科学的历史。相信大家会有很多启发的。11点半左右,我们就去找个地方聚餐,然后结束活动,返回学院。”
这个行程听起来很不错,班长确实很用心和努力呢。
“伊珂,伊珂。”蕾雅满眼放光地看向我:“听说许愿池广场附近的步行街有很多家老牌甜品店!我们去探险吧!”
“哈……随你喜欢,大小姐。”我忽然想起蕾雅经常随身携带零食,以改善她啃小说啃到大脑缺氧的迷离状态。所以,接下来会是甜品世界探险吗?其实,我更兴趣聚能集团的历史展厅。那里又会有什么有趣的资讯呢?
男生们又在激烈地讨论着。这群人似乎对参观聚能联合集团旧总部大楼充满期待。
我想起科恩曾经说过的话:聚能联合集团是学院能晶专业的最大科学资助者。所以,凡是事物皆有两面性,是这样吗?
迷茫,迷茫。
我感到渡轮似乎在减速中。前面的码头逐渐近了。
马上就要靠岸了。
……
第32章 广场
我们走出西南城区码头,小心走过车水马龙的临江主干道,踏上南边的许愿池广场。
许愿池广场面积不算大,与北岸阶梯市民广场顶层的圣石大教堂广场相比,大概也只有后者的一半不到。
这个半圆形广场的设计颇为别致,连接广场东西两端的南岸临江大道像是这个半圆的直径,以广场为中心如放射状般向西南、正南、东南分别延伸出五条街道,街道之间是鳞次栉比的二三层桁架屋子,三角房顶以红色砖石为主,外墙刷起黄色、白色、橙色等亮丽的彩漆,一眼望去犹如五彩缤纷的童话世界。
垂直于南岸临江大道的正南大街比其他四条街道更加宽阔,正好穿过广场中心的许愿池,将广场划分为两半。我望见广场正南大街通往不远处的一栋高楼,那应该就是聚能联合集团旧总部大楼。
我们沿着广场的花岗石板路,踏上广场中心的低矮台阶,走到许愿池边。
这是一座占地颇广的圆形喷泉水池。石砌底座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屹立着一座白色天使雕塑。展开翅膀的天使们仿佛刚降临人间,神态各异,但皆抬头注视着喷泉中心高台之上的少女雕像。
那应该是由白色大理石精雕细琢而成的少女雕像,细节之处令人叹为观止。长发及腰的少女身着白色纱裙,面朝东北方向,闭着双眼,双膝并拢跪地,双手相握祈祷。她头上所戴的花圈套紧一层盖住脸庞的薄纱,那柔美得仿佛能随风而动的轻纱,贴着少女脸上吹弹可破的肌肤,让人得以看清少女的柔和面容及虔诚神态。
我惊叹着迈开几步,从不同角度欣赏那栩栩如生的少女雕像。透过那薄如蝉翼、褶皱起伏的轻纱,我还能看清,少女那前额双辫收至耳后,扎成单辫并埋于长发之中的发型。倾洒而落的阳光,仿佛为她披上另一层圣洁的光纱。美丽的容颜,端庄的仪态,宛若拥有灵魂的少女雕塑,不知已祈祷了多少年。谁能晓得她最初所许之愿呢?
顺着少女雕像祈祷的方向望去,我能远远望见圣石大教堂的高耸塔尖。这是巧合吗?我忽然又想起大教堂西主门之上的冷酷玫瑰花窗,总感觉那犹如命运之轮般的暗喻,这其中又有什么涵义?
我转而低头看向喷泉水池。池中内壁恰好有十二个喷水口等距分布,十二道清澈水流跳跃着汇聚至中心高台下方。
水滴冉冉洒落池面的轻声,让我想起秒钟滴答走过的声音。就像时光不断流逝,世间变化万千,少女却依旧日复一日地祈祷。她的心愿何时才能实现呢?
这应该不是……诅咒吧?我忽然内心一惊。
不,不对,我在想啥呢!这只是一尊雕像啊!
我摇摇头,转而看向别处。临近中午,广场上游人颇多,从广场辐射而出的五条主要街道上人来人往,颇为热闹,一些临近广场的街口咖啡馆户外位置已经顾客满座,人们都在愉悦享受着周末的闲暇时光。
许愿池外延台阶上也坐着好一些人。老人,父母与小孩,年轻的男女,形形色色的人小憩后又起身离开。
我注意到,正南方向的台阶上坐着一位穿着灰色连体长衣的人,衣着式样跟修士常服有几分相似,看起来像是个修道者。那人用连衣帽罩住头部,低着头不知在默写着什么东西。
我现在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从身体轮廓来看,似乎是个成年男子。我能瞥见那男人所拿着的笔记本一角,还看到一些意义不明的模糊图案。
真是个怪人,他是在写生还是涂鸦?
身边的同学们开始讨论许愿池广场和雕像,顿时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祈祷的圣女,是吗?所以有许愿池的别称。”蕾雅仰视许愿池中心高台的少女雕像,垂下的两手十指相互交握并感叹:“看起来特别神圣,但又有些哀愁的感觉,怎么回事呢……嗯,这雕像好精致啊,就像真的一样。那美丽的面容,就连我看了都有些仰慕呢。”
“确实是极其精湛的艺术品,就这样摆放在露天广场,总有些暴殄天物的感觉。”乔伊跟着评价:“不过,这雕像也有超四百年的历史了,总体上保养得很好。”
“听说聚能联合集团的材料部门,有一个团队和国家行政院文化厅及国家美术院合作,专业负责许愿池广场雕像群的维护。据说所开发的技术还广泛应用于艺术品保护和修复。”舒亚补充说明。
“聚能联合集团还干这个吗?”我有些惊讶。这集团的业务范围可真广啊。
“是呀。事实上,集团还有地产开发跟物业经营业务呢,只是目前业务占比还不大。”舒亚似乎蛮了解聚能联合集团,接下来就介绍起广场的由来:“除了南岸临江大道,包括这片广场在内的五条步行商业街区都是聚能联合集团的土地,由专门的聚能联合物业商社开发经营。”
“这可厉害了,这么多商家其实都是集团的租户?”文森四处张望后,感慨一声:“没想到聚能联合集团还是大地主啊。所以,我们其实是在集团的私家广场参观吗?”
“聚能联合集团本来就是在这片区域经营发家的。不过就城市土地而言,大概从广场北侧到集团总部大楼的距离为直径,差不多那么大的区域是他们的吧。”舒亚伸出两手,在空气中比划着圈出一个范围,形象地说明着。
“确认如此。毕竟聚能联合集团可是纺织业起家的。”瑞安紧接着说:“他们是从纺织开始发展的,往下扩展到织布,印染,往上延伸到棉花种植,绵羊养殖等。所以,集团曾经在冷寒的北方有大量牧场,在温暖的南方也有不少农地,说是大地主也不为过呢。”
“但集团现在就没有那么多地产了,是吗?”我听到瑞安强调了一声“曾经”。这位同学的用词总是很严谨。
“没错,集团在十一世纪中后期的能晶科技投资中差点破产,不得不变卖大部分土地资产。”瑞安认真地解释:“我们还专门研究过那段时期的经济史以及商社风云录呢。对吧,舒亚?”他说完便看向舒亚,似乎在期待对方的补充。
“咳。”舒亚却言简意赅地迅速终结话题。
“辛苦了,班长!”蕾雅微笑着看向舒亚。她这次的笑容多了些佩服的意味。
“辛苦了,班长。”我也挺佩服舒亚的努力,只是一次班级活动而已,他却格外用心呢。接着,我忽然联想到另一件事情:“聚能联合集团在西北管道之城的纺织厂区都废弃了吗?他们在这边是不是还有纺织工厂?”
“集团在西北旧城区的纺织厂嘛……好像大部分早在十一世纪后期易手,不过那些厂区时至今日也都外迁或废弃了。”舒亚说:“我记得应该是这样的。哦,在这边的纺织厂可能算是集团最古老的资产了,不过现在似乎被改建为仓库。待会我们可以在集团历史展厅看到老照片和变迁记载。”舒亚像是已提前去过展厅,颇为了解聚能联合集团的一些历史。
“那么,大家可以自由活动一下,就不耽误大家时间啦。”舒亚接着公布计划:“不过记得啊,集合时间是11点。对了,这里五条街区各有特色,大家可以……”
“好的!谢谢班长!”蕾雅不等舒亚说完,便拉起我的手就走:“伊珂,我们先去第一街!”
“啊……”我都来不及反应,就被那位风风火火的女生拖着走开几步。
这家伙……我笑着叹了口气,对疾步走在前头的蕾雅说:“我知道啦,你别拖我啊……”
“好的!快走,快走!”蕾雅换了个方式,变成挽着我的手臂走路。
于是,我便感觉由被拖着走变成被架着走。这……没啥本质区别啊!
而且我也不太习惯这种亲密的接触方式,忍不住提示蕾雅:“大小姐,我能自己走啦……”
“嗯,先到那里再说!”蕾雅毫不给我任何挣扎的机会。
我猜,广场第一街可能是甜品,零食,糖果一条街。
当我急匆匆走过许愿池时,恰好看清那个修道者模样的怪人。
那确实是个男人,满脸胡渣,双目无神,口中低吟着旁人听不懂的话语。他左手拿着小本子,右手持笔在上面画着乱七八糟的奇异图案。我一眼瞥见那些乱麻般黑圈中似有一栋高楼,难道这男人是在临摹聚能联合集团旧总部大楼?那旁边的又是什么呢?星星?可为何是六芒星?
来不及细看,我便被兴冲冲的蕾雅带离许愿池。
说实在的,我也不想去关注,那个一直坐在许愿池边作画便点头自语的怪人。他给我的感觉……有点像那个神经兮兮的里克,但似乎比后者还更加疯癫。
难道,那是新兴宗教的沉迷者么?真让人感觉不舒服。
……
距离预定的集合时间只剩十来分钟了。此刻,我们正在广场第二街上。
我叹息一声,收回怀表,转而看向身旁的蕾雅:“刚刚第一街那上百家糖果店把你喂饱了吗?蕾雅同学?”
“伊珂同学,你太夸张啦。整个广场商业街也没上百家店铺吧?”蕾雅笑嘻嘻地回应我,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她双肩上的小背包撑得像颗球一样,装满了她横扫第一街后的口粮。
“不过,如果你问的是她的话……”蕾雅抬手轻拍了一下背包肩带,打趣说:“我觉得她应该还没饱,还能再喂一点。”
“哈……”我同情地看一眼蕾雅那个快崩裂的背包,开玩笑说:“你可以再喂她一条引线,然后就可以随时点燃起爆哦。”
“胡说,真是!”蕾雅笑着抬起手,轻拍一下我的肩膀。
说笑间,我顺便观赏起目前所在的商业街。这里似乎以经营饰品、布艺、手艺品的店铺为主,但我对这些花花绿绿的精巧艺术品兴趣寥寥,百无聊赖地逛过一段路后,我忽然注意到一家装修素朴的商店。
透过浅色玻璃门,我能看到店里杂乱的书架。这是书店吗?我顿时来了兴趣,便走近前推开店门,自个儿踏进店里。
同时,身后传来蕾雅的声音:“咦?伊珂?你去哪里?等我……”
这是一家没有窗户的小店,在满是积灰的天花板吊灯照射下,即使有外面阳光透过玻璃门而入的照明,室内却仍给人昏暗的感觉。
通风条件也很不好,空气很是沉闷。
最里头有一位叼着烟头的秃顶老头。他潇洒地躺在沙发椅上,双腿交叉翘在办公桌上,在烟雾弥漫中抖着快乐脚看书。
进门的两侧都是书架,四分之三的书架上,乱七八糟叠着小山一样的旧书籍。靠近店门的另一个书架摆着各种饰品,还挂着式样古老的小型刀剑武器。
这可能是一家旧书店兼艺术品或古董店?
我察觉有人跟着进门,回头一看,正是蕾雅。
“这是什么店啊?书店?”蕾雅看着门口左侧的书架,没多久就皱起眉头,抬手至鼻前扇了几下,抱怨起来:“怎么有这么大的烟味……空气又不好,不怕把一屋子书都烧了吗?”
“欢迎。”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店里头传来。
我寻声看去,说话的正是那个老头,估计他就是这家店的老板。
这老头只是斜着眼看了一下我们,就继续叼着烟头看起书,没有半点招揽生意的意思。
好随性的老板。
我转而看向附近的书架,发现都是些冷门主题的书籍,诸如宗教,史书,诗集,哲学之类,难怪没几个顾客。这家店难道是老板个人藏书馆吗?
“好旧的书……哇,好多灰!”蕾雅喊了一下,似乎觉得不妥后,又压低声音对我说:“好脏……我们快出去吧。”
“嗯,马上就出去。”我口头上答应着,双眼快速浏览过几行书架,直至停留在一本书的书脊上。书名是《宗教,传说与历史未解之谜》,著者是……里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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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抽出这本书,翻到最后页一看,见到出版日期是1476年4月20日,都二十五年前了。我再翻回著者页,看到作者是国家神学院的副教授里克,这说不定和我在中央图书馆所见到的那本书是同一个作者,可能五年后作者就升任教授了。
我好奇地翻开目录页看了一眼,恰好看到共和国西南地区的历史考究,便马上翻到对应书页。我所长大的月铃镇就在西南地区,而根据书上记载,在六世纪末以前,那片古称沃兹的地区还没有月铃相关地名。
六世纪初,圣神教廷授权冯克帝国组建圣教军,讨伐沃兹地区当时被视为异端的圣主教徒,因遭遇瘟疫全军覆没,当地的圣主教徒却未受到任何影响。这次有名的历史事件被称为圣主神迹,严重打击圣神教廷威严,加速了圣主信仰传播。
确实不可思议。难道瘟疫还会选择对象吗?我看到书上也提出类似疑问。虽然结论也偏向于认同圣主神佑及对有罪之人的天谴论,但也强调是建立在历史记载为真的前提之上。
如果历史不是那回事呢……?我翻完这篇章的内容也未看到类似论证。不过,书中同时引用冯克帝国官史的说法,还考究了古沃兹地区领主见闻录、地方镇志、民谣等材料,共同印证事件的真实性。
从古世纪沃兹地区的记载来看,仅仅西南地区就已是支离破碎的状态,连统一持续的官史记载都没有。话说回来,这位名叫里克的著者,似乎也是深入各地游历考究呢,真是相当了不起的学者。
只是,说到四处游历,我便想起另一位自称巡修了二十年的怪人里克。这……这不会是同一人吧?不可能吧……
我再翻了几页书,看到共和国疆域内著名历史事件及与宗教传说的关联研究。这本书相对通俗好懂,更像是历史研究论文集。与之相比,作者五年后所写的那本书,也就是存放在学院中央图书馆四层东南4D区的《神谕的角落:圣主,圣神之外的第三种历史》,更偏重于宗教理论和演化研究,相当晦涩难懂。
考虑到时间以及携带不便问题,我只好将这本书塞回书架。当我转身时,看见正在观赏入门右侧书架工艺品的蕾雅。
不过,蕾雅似乎都没放心思在那些造型异类的艺术品上。她马上就察觉到我的动作,回头问我:“看完那本故事书啦?要走吗?”
咦……她什么时候凑过来看了吗?我都没发现……可能是我看书过于入迷了吧。
我抬头看向那些挂在书架上的古式刀剑,关注起一把颇为精致的小短剑。
那是一把十字护手小短剑,也像是匕首,插在银色雕花剑鞘之内,尾铁有小十字架装饰,护手中央的十字架还嵌着一小枚颇为引人注目的紫色花型装饰。剑鞘右端系着金色绳索,带着短剑吊在书架的钉子上。从全剑长度上看,如果以曾经拿过的擀面杖来作对比,大约比后者的一半还长。
我顿时来了兴趣,左手摘下剑鞘,右手握住剑柄,刷的一声抽出这把短剑。
在犀利的金属摩擦声中,我见到那寒光四射的剑身。
“这是真剑吗?不是古董吧?”我举起短剑,仔细地观察这把没有半点锈迹的银色短剑。
“伊珂,你对这个感兴趣?”蕾雅惊讶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感觉晚上防身不错。”我注视着小短剑,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啊?”蕾雅明显听不太懂,不过她马上就补充说:“也是,你每天晚上都要打工呢……每次回来都这么晚,你要注意安全呀。”
“嗯……”我举着短剑来回转了几下,接着便转头看向另一端的老板。
那老头大概注意到我的视线,慢悠悠地放下烟头,惜字如金地回答:“仿六世纪骑士短剑,未开锋。250元一把,不讲价。”
呼呼……一口气堵死所有的话题啊,这老板绝对是开店自娱自乐的。
我依依不舍地将短剑插入剑鞘并摆回原位后,对蕾雅说:“走吧,快到集合时间了。”
“啊?好。”蕾雅愣了一下,随着我拉开店门离开。走在阳光明朗的大街上,她回头看了一眼店铺,又跟我说:“我还以为你会买那把剑呢……不过那老板也真死板,半点余地都不留。”
“呃……只是觉得现在不合适。”我并不是在玩什么讨价还价的心理战术。而且看那老板怡然自得的样子,估计那就是实价。
走出第二街,我们见到男生们已都聚集在许愿池边,于是加快了脚步。
我看到坐在许愿池台阶上的乔伊,他正低头在画本上创作。这次的速写又是那些景色呢?
我发现原先那个修道者模样的男人已经不在原位上,不知他去了哪里。
而就在那人坐过的位置,我却看见一本类似笔记的东西。
是那个男人涂鸦的本子么……?
……
第33章 展厅
我走到许愿池台阶边上,捡起那本被人遗落的笔记。
这是一本封面脏污,内页折皱的陈旧本子,给人印象极差,难怪都没人理会。如果不是我见到,估计迟早会被清洁人员当成垃圾处理掉。
我快速翻起笔记,看到颇有印象的那页。几团黑圈乱麻涂鸦,看起来摇摇欲坠的高楼,仿佛悬挂天边的大大小小六芒星……这确实是那个怪人的笔记本。
“这都是啥鬼画符啊?看着真不舒服。”蕾雅走近前看了一眼,马上嫌弃地说:“伊珂,别乱捡垃圾啊……扔掉吧。”
“呃……”我也觉得这些诡异的图案观感很不好,但也没有丢弃这本子的想法。我注意到一些页面上写满数字,比如“50201”,“150107”之类,这又是什么意思?
想不懂。我环顾四周,却看不到那个怪人的踪影。
要不,我就暂时保管这本笔记?我也不知为什么有这样的念头,或许是好奇那些神秘的图案和数字吧,虽然我也明白那更可能是精神病人的妄想涂鸦。
于是,我合上笔记,走到乔伊身边。当我看到他的新作时,顿时惊讶地喊出声:“这是人像素描吗?”
那是广场咖啡馆露天座位上的顾客群像画,人体构造和神态表情都很到位。没想到乔伊能双修风景和人像,真是厉害。
“是的,难得有模特在,虽然没经过他们同意就是了。”乔伊笑着回答我。
“你一直都在这里画吗?”我打趣说:“还有哪些模特入镜呢?”
“嗯,一直在这里。”乔伊点点头,往回翻开画本说:“只能找一些相对静止的模特,比如这个……”
哦,祈祷的圣女雕像侧面素描。这确实是位非常合适的模特。
“画得真好。还有吗?”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乔伊的画本。
“嗯……还有这个。”乔伊翻开另一页,指着上面的人物说:“沉思的修士。”
咦?竟是那个修道者模样的怪人背影特写。乔伊竟然偷偷从背后临摹那人的形象,这可有趣极了。那怪人在涂鸦的时候,恐怕不会想到自己会成为别人的素描模特吧。
“你肯定也没征得人家同意吧?”我笑着问。
“嗯,因为我看过他的样子,似乎不太容易沟通。”乔伊平静地说:“但是他又恰好足够安静,于是就先画为敬了。”
好一位理直气壮的乔伊同学,我简直无话可说。
这时,我想起了怪人所遗留的笔记本,便问起乔伊:“你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吗?”
“当我画好他的背影轮廓时,他就起身离开了。”乔伊张望了几处街口,说:“其实也不能说是离开吧……因为我看过他在不同街口出现过几次,从第一街到第五街都有,像是在绕行,或者说是散步?不,不像是正常的逛街。总之,那人更像是在梦游,看起来像是精神有问题一样。”
听起来确实是行为诡异的人。如果遇到他,要不要把笔记本还给他?还是干脆把这本子丢掉算了?我开始犹豫起来。毕竟,这怪人似乎还在这儿,只是不知在哪个角落里,天……
“好了,同学们。”舒亚开始组织我们行动:“大家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出发吧!沿着正南第三街出发,5分钟左右就能到聚能联合集团旧总部大楼啦。”
于是,大家纷纷响应,聚拢到舒亚身边。乔伊也迅速收好画本和笔,起身集合。
舒亚的班长身份越来越有号召力了,如果参加今天班级活动的人多一些就更好了。
……
据介绍,聚能联合集团旧总部大楼正面朝北望江,包括东部展厅裙楼,西部招待附楼和南部研究副楼。总部大楼一层中庭大厅以及东部裙楼展厅皆采用钢框玻璃幕墙设计,通透明亮,大气恢宏。
此刻,我们都站在展厅与大厅的连接处,透过大厅的玻璃大门和幕墙,还能清楚见到外面步行街的繁华景象。
负责接待我们的是一位名叫索菲的集团行政秘书,她恰好是宁溪谷学院1496届能晶工学专业毕业生,是我们的正牌学姐。
“也就是说,从我们那一届之后,整整四届学弟都没见过本专业女生长什么样吗?”这位样貌靓丽、身材高挑、一身职业打扮颇为引人注目的学姐,微笑着调侃舒亚他们:“那你们可算是走运了哦,开心吗?”
“哈,学姐真幽默……”舒亚尴尬地笑着回应。
“当然开心呀,不过,我们是为能接触先进的科学理论而开心。”文森一表正经地回答。
“呵呵,不要回避问题哦。”索菲笑着看向文森:“绝大数人几年憋下来,看到外系女生都会两眼发光呦!你不会是那极少数的科研狂人吧?要珍惜现在哦,学弟!”
“哈,哈,学姐好犀利……”文森干笑几声,败下场去。
“伊珂,蕾雅,欢迎你们!”索菲转而热情地招呼我们:“我们1496年届还有四个女生呢!那时还有传言,以为这是能晶工学专业春天的开始,没想到却是后四年寒冬的起端。当然,从统计上看,这六年来恰好年均一名女生,只不过集中于头尾两届罢了。”
“哈,学姐好风趣……”我觉得有些难以招架,这位学姐思维好跳跃啊。
旁边的蕾雅也只是笑了几下,礼貌地谢过索菲的欢迎。
按照索菲的介绍,整个展厅为圆形构造,主要出入口连接总部大楼一层迎宾大厅,但也有另外的侧门直接通往别处。其中,外圈展厅为聚能联合集团历史画廊,内圈为集团新锐科技产品及工业机械实物展示。
“那么,我们可以按顺时针方向绕一圈参观展厅。”索菲向我们建议:“入口处左侧外圈是集团历史馆。内圈是已投产的动力源实物剖面,从A级小型车动力源到D级大型舰船动力源都有,大家可以仔细品味。”
于是,进入展厅的队伍很快出现分化。
男生们对聚能联合工业的动力源兴趣浓厚,全部聚集在小房子般的D级舰船动力源周围,兴奋地讨论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比人还高呢。”乔伊踮起脚尖,仰头对比了一下高度,看着机械剖面处密密麻麻的管路,惊叹道:“好像毛细血管一样的布局,真是别致……”他就像在欣赏人体结构图一样。
瑞安的角度则一如既往地理性和枯燥。他仔细观察过动力装置布局后,问起索菲:“学姐,这是蒸汽和能晶联合动力装置吗?但蒸汽动力源似乎比常规的蒸汽机小一些呢,仍是燃煤锅炉吗?能把两种动力源联合起来,现在集团已经解决了传动装置和材料问题吗?”
“对,这是新世代动力源。全称D级Ⅲ型4300蒸汽轮机和能晶燃机联合动力装置,包括一组蒸汽轮机和两组能晶燃机以及全新传动装置。”索菲认真地答复:“这个型号的蒸汽轮机仍是用燃煤锅炉,但由能晶燃机组负责启动和加速,待得舰船平稳行驶后转由蒸汽轮机驱动巡航,可以兼顾快速反应和经济性航行需要。一套该级别联合动力装置就可以轻松驱动万吨巨舰如同千吨舰船一般快速开车,又不像吞煤蒸汽巨舰要养百来号燃煤工人呢。”
“哇,即是说,如果动用两套甚至更多联合动力装置,理论上可以驱动几万吨的钢铁巨舰?”文森惊叹起来:“海上堡垒般的大炮巨舰吗?光是想象就特别令人向往呢。”
“理论如此,但还需造船工业加把劲才行。”索菲笑着回应。
“学姐,对于冯克帝国已经投产的重油锅炉蒸汽轮机,你觉得怎么样呢?我记得报纸上报道过,他们似乎也攻克了蒸汽轮机和能晶燃机联合动力装置技术。”瑞安提了个问题。
“其实,我们研发中的D级Ⅲ型5200联合动力装置,就是应用重油锅炉蒸汽轮机和能晶燃机组合,技术上跟他们没有太大差距,只是在应用前景上有些不经济。”索菲思索片刻后回答:“现在国内的黑油工业不算发达,蒸馏分离出的轻油和重油成本都不便宜。价格上比煤炭贵许多,污染比能晶重,能量密度又比能晶低,唯一的优点就是流体性适合储运和应用。但如果能晶液化技术研发成功并投入工业应用的话,我们就能跳跃至循环式蒸汽轮机和能晶燃机联合动力技术,那可比隔壁那种半吊子技术强太多了。”
“还有国家资源禀赋的问题,对吗?”瑞安补充说:“我们国家拥有目前世界上最大的煤炭和能晶可探明储量,而且能晶工业规模很大,应用成本低。黑油产业就成了高不成低不就的尴尬行业。而冯克帝国刚好相反。”
“是的,这也是工业经济要考虑的问题,毕竟基础行业发展越久,惯性越强,取代成本越高。”索菲点头表示赞成:“要取代工业的主流燃料,你总得在经济成本,物理特性,能量效率上有突出之处才行。”
“真是厉害啊。”舒亚感叹一声,向索菲提问:“学姐,这算是集团最大的动力源吗?”
“当然不是。”索菲颇为骄傲地回答:“还有E级钢铁及电力工业专用动力源和F级矿区开采及港区工业机械动力源,这个展厅可摆不下那些小山般的家伙。”
“这么厉害吗?”舒亚带着遗憾的口吻叹息:“真希望有机会见识一下啊。”
“好说呀,毕业后,来聚能联合集团就行了。”索菲接上话说:“学院能晶工学专业的毕业生们,每年至少一半都进集团呢,其中差不多四分之三会去聚能联合工业。”
“是吗?那我可真期待了。”舒亚笑着回应。
“嗯。”索菲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舒亚,调笑说:“这么可爱的学弟,我也很期待哦。”
“啊哈……学姐,别说笑啦。”舒亚顿时脸红起来,别开眼光,胡乱指着动力装置的黄色细管问:“这,这就是传动装置么……好小啊?”。
“嘿……”索菲笑了一下,却不急着回话。
旁边的其他男生,也跟着哄笑起来。
一阵活泼的笑声传到了我这边。我已无心注意他们接下来的讨论,转而看起外圈的集团历史图片及说明展示。
身旁的蕾雅颇有感触地说:“学姐真有手段,把一群男生耍得团团转呢。伊珂,是不是成熟的女生更受男人欢迎啊?”
“不好说吧,各有所好,每个人都不同的。”我注视着展馆的第一幅画和说明。
那时候还没有照相技术,这应该是后人画上去的商社成立场景。
“902年1月14日,温氏成立聚能纺织商社,那时还只是售卖纺织品的普通商社,直到910年4月23日才开办第一家纺织工厂……”我看着说明文字,念出主要内容后,不禁惊叹一声:“如果从902年算起,到明年就整整六百年了,比共和国的历史还长啊。”
“是吗?”蕾雅还在纠结刚刚的话题,接着便兴冲冲地问我:“伊珂,伊珂!假如你是男生,你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呢?!”
“成熟的女生。”我随意敷衍一句,走开几步,快速浏览过接下来第二至四副画及说明。那都是聚能纺织商社的发展历程,包括建厂、购地等等。如果那时候坚持下来,说不定会是另一个聚能集团呢?带着这样的疑问,我看向第五幅画。
“1074年4月2日,聚能工业商社成立……原来就是这个时候进入能晶领域啊,哦,还涉及电力工业,这跨界也太厉害了……”我记得中央图书馆的档案提过,聚能工业商社曾于1074年8月捐资并参与设计学院中央图书馆。
咦?在渡船上听过瑞安他们的讨论,以此推断,聚能工业商社成立4个月后,资金流可能就很紧张了,居然还有余力支持学院图书馆建设,而且就已经有那么超前的眼光预设电力管路,真是不可思议……
“伊珂……”蕾雅的声音有些失落:“你在开玩笑吧?”
“是的。”我随口应过一声,转而看向第六副画。
“1074年12月1日,聚能联合工业重组成功……都没说来龙去脉的,好简略。”我有些失望。不过,从蛛丝马迹来看,估计原聚能工业商社到1017年11月左右就撑不住了。
“啊啊,好讨厌啊,伊珂同学!”蕾雅气恼地轻锤几下我的肩膀:“你都在说什么啊!好好听我说啊!认真回答一下啊!”
“好的,好的,大小姐,我知道啦。”我不得不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郁闷中的蕾雅,认真地思索片刻,接着便给出答复。
“嗯,如果我是男生,我会喜欢成熟的……”
啊,我见到蕾雅的双眼在加速黯淡下去,仿佛变成两眼干枯的老井……
“我,我会喜欢成熟的外表下,拥有始终活泼,快乐,阳光,不拘小节属性的可爱女生!”我迅速为刚刚的不当言论打上补丁。
呼呼。
好极,我看到蕾雅的双眼如同重新涌上春泉的新井,泪汪汪的样子仿佛感动得要哭出来。
“太好了,伊珂!”蕾雅欣喜地推上笑容,还原地轻跳了一下。
呃,我看着她身后那圆滚滚的小背包,有些担心她动作太大会导致背包炸裂并散射出各种糖果,那就不好收拾了……
“大小姐,只是我的看法没用呀。”我安抚蕾雅后,又提醒她:“问题是,那个他喜欢什么类型呢?”
“这,我也不知道呀……我要是知道,就有努力的方向了……啊,不对。”蕾雅迷糊了少刻便清醒过来,向我埋怨起来:“伊珂……!你又引我乱说……”
“嘿。”我笑了一声,认真地对蕾雅说:“我觉得,做自己就挺好。努力的方向不应该是扮成喜欢的人所喜欢的那种人,而是让喜欢的人喜欢上自己这种人。打个比方啊,从朋友角度看,那时候,你在社团小楼里临场面试时的自信模样,我看着就很喜欢。”
蕾雅听完后,轻轻松了一口气,眼神变得舒缓许多,不再有了焦虑的神色,仿佛适才的无聊烦恼都已经随风而去。她的嘴角翘起一抹很好看的微笑,瞬间又是那种自信又乐观的少女神态,令人好感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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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伊珂。”蕾雅轻轻地说着,温柔似水。
我“嗯”过一声,微笑着回应,转而继续欣赏集团历史展示。
“1095年7月12日,聚能联合集团成立,成为聚能联合工业和聚能纺织商社的控股股东,并设立聚能联合商社。集团首任董事长科里……”我看过第7幅画的内容简介后,便沿着外圈走廊走下去。后面都是集团成立后的发展史,特别是能晶科技的应用史让我感触颇深。
“早在1074年底,就实验成功首台A级Ⅰ型能晶动力源?”我颇为惊讶地看起说明文字:“在2个月内完成首批30台动力源及配套动力卡车,并在1075年3月七日战争中的西部卡诺要塞保卫战立下大功……这可厉害了,那时候的工艺,材料,动力车悬挂什么的都不成熟,虽然这些卡车几轮下来全都散架,但却首次实现比骏马更快的速度和更大的人员物资输送量,直接改变了战局呢。”
我记得史书提过,七日战争是共和国独立的立国之战。能晶工学的首次战争应用,预示了一个灿烂时代的来临。但是,很奇怪的,能晶科技在十一世纪末跳跃性开创历史高度后,之后的四百年来发展还是相对缓慢。时至今日,能晶科技尚未能覆盖共和国的每个角落,煤炭和马匹仍是落后地区的标配。
如果按瑞安的经济学角度,是否因配套行业发展迟缓而不能形成良性互哺所致呢?
不知不觉中,我已走到展厅主出入口右侧。
虽然从十二世纪到十五世纪初期三百年间的集团历史展示看似精彩,但仔细阅览,会发现这么长时间里,只是完善了A级、B级、C级三个级别的能晶动力源。看起来能晶动力源虽然具备快速反应、高爆发力的特征,但续航能力和经济性仍有待提高,比如单独的能晶动力源在驱动超大型舰船方面的受限就很大。
D级、E级、F级三种联合动力装置,基本都是在十五世纪陆续研发成功并投产的。我注意到从1450年之后,特别是近十年来,集团的能晶科技研发、新品投产和型号更新迭代速度明显加快。这是因为几百年的技术积累所推动的爆发式发展吗?
“1499年5月20日,集团董事长科勒视察材料研发部门……白能晶能量提纯及重注技术获得突破……黑能晶X物质提取技术进展顺利……”我看着最近的集团重要新闻照片和官话新闻报道,思考过后,大概能猜到一些情况。
只是突破,没说是成功。
那是能量及催化剂液化的关键前置技术,而后者又是单体长续航能晶动力源和循环式联合动力装置的关键技术。看起来,集团的能晶科研可能遭遇蛮大的瓶颈呢。
我注意到,从聚能联合工业成立以后的历史展示图中,就没再出现温氏字眼。这个原聚能创始家族后期就像整个消失了一样。现在,我看到的是集团的现任掌门人科勒,而通过一些黑白照片,我能基本分辨出他的模样。
“咦……总觉得跟谁长得好像。”我回忆了一下,便喊出声:“科恩先生?!”
“啊……伊珂,干嘛忽然喊叫呀,吓了我一跳。”蕾雅凑过来一看,便说:“现任集团董事长科勒么……这人怎么了?”
“没,只是觉得他跟立法院副议长科恩先生长得有点像。”我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大惊小怪了,笑着说:“可能是巧合吧,哈。”
“不是巧合啊,他们好像是堂兄弟关系,都是科氏家族成员,长得像也不奇怪。”蕾雅轻描淡写地说出一句话。
“什么?”我呆了一下,还不忘向蕾雅求证:“你确定吗?”
“确定啊。”蕾雅可能意识到我根本不了解这些情况,就解释起来:“我们家是做港口机械生意的,属于聚能联合工业动力源的下游客户,与他们有很多业务往来。聚能联合集团每年元旦都会举办新年答谢会,邀请重要客户出席。几年前,我中学放假时跟着父亲去参加过一次,现场见过科勒董事长,也听父亲讲过集团在政界的关系,印象挺深的。不过,我记得集团年会上虽然也有其他政界人士出席,但见不到科恩先生。”
接着,蕾雅便评价起集团的年会:“那个会通常从下午开始,一直到晚上呢……白天其实是宏观和行业论坛,据说都是邀请顶级专家来演讲,但反正我是听不下去,不过茶歇点心彩虹泡芙不错。晚宴菜品一般,不过甜品可以,我喜欢那个栗子雪山塔。后面还有舞会,太繁琐了,不过茉莉花茶和焦糖布丁很好。哦,因为我不喜欢舞会,父亲就带我去集团会堂的小剧院看晚会表演,挺有趣的,特别是现场烤制的小桃酥更是棒棒的!”
呃。全程听下来,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各种甜品点心。大小姐,你是专门去扫荡甜食吗……
不过,我也据此知晓科恩的背景。这时,我才想通,他在法学论坛上所说的“不适宜评价具体财团发展”涵义。他确实是位很谨慎的政治家,即使出身难免让人联想翩翩,但其言行举止却滴水不漏。
……
半小时的集团展厅参观很快结束了。此时,我们都重新聚集在裙楼展厅与总部大楼迎宾大厅的连接出入口处。
“感谢学姐的详细解说,真的是受益匪浅呢,非常期待下一次的再见。”舒亚恭敬地向索菲表达谢意。
“若有收获就好。很高兴接待学弟学妹们,真是我的荣幸。”索菲笑着看向舒亚:“那么,下一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呢……舒亚学弟?明天?明年?还是四年后的这里呢?”
“哈,哈,学姐又拿我开玩笑了……”舒亚尴尬地笑起来。
又是一阵哄笑声响起。之后,我们便逐个和热情的索菲握手告别。
今天真是信息量满满。从教堂到许愿池,再到聚能集团展厅……那么多的资讯,光是回想就觉得脑袋胀痛。
呃,也许我需要清静一下,重新回味和思索。
我转而看向迎宾大厅敞开的大门,透过玻璃幕墙,能看到外面依然热闹的街道。
游人如织,而其中,忽然出现一个身着灰色连帽长衣的人。
咦……?
是那个修道者模样的怪人?他戴着连体帽,低着头,嘴唇一张一合不知在默念着什么话,歪歪斜斜地走着路,慢慢接近集团总部大楼门口。
我看见门口的大楼警卫立即上前拦住那怪人。他们似乎起了争执,但我现在离门口比较远,听不清门口所站之人的对话。
但是,我却看见那怪人的身上竟冒起了……白烟?
什么……?
“圣明唯一!”一个狂乱的吼声自大厅门口处突然响起,瞬间传播至展厅出入口处。
所有人,包括索菲,都不由自主地望了过去。
跟接着,竟响起巨大的爆炸声,直接震碎了大厅的玻璃门和幕墙!
“轰……!”
一阵冲击波如疾风般猛烈袭来,顷刻间就把我们都掀翻在地!
“啊……!”
……
第34章 事故
“咳,咳……”
浓烈的气味呛得我忍不住咳嗽几下。我的双耳中尽是轰鸣声,但还能隐约听到远处的呼喊声和求救声。
我睁开双眼,首先看到弥漫四周的烟雾。我还能看到远处大楼门口火光直窜,以及各种人影耸动的景象。
稍微冷静下来后,我发觉自己正卧倒在地,这才想起刚刚那阵可怕的爆炸和冲击波。我吃力地撑起身子,还能感觉到手脚关节处的疼痛,就像是整个人突然摔倒在地一样。
我摊开双掌,见到掌心和手指一片污黑,但未有血迹。所幸,我们离爆炸中心大楼正门较远,就算是受伤也不过是皮外伤罢了。
安心下来的我,捡起刚刚掉落在地的笔记本,起身环顾四周。这时,在一阵哀叹声中,身边的同学们也都陆续起身。
还好。大家看起来都没受到太大伤害。
“蕾雅……”我看到蕾雅仍呆呆地坐在地上,赶紧几步走到她身边,蹲下来扶起她的手臂,关切地说:“还能走路吗?这里不安全,我们赶紧先离开吧。”
“嗯,伊珂……你没事吧?”蕾雅皱着眉头,吃痛地轻呼一声后站起身。她原本撇于锁骨之前的双麻花辫有一条被甩到了后肩,整齐的刘海也被刚才的烈风吹乱。她起身后,随手拍了几下污迹斑斑的白色背带裤,还顺手摸了下奇迹般未炸裂的球型背包,回过神后才惊恐地问:“刚刚是爆炸?!”
“是……幸好我们没被波及到。”我回答蕾雅后,又转而看向远处的迎宾大厅门口。
大厅玻璃正门和幕墙都已经破碎,靠近门口那连着玻璃残片的钢铁框架已经发黑。烟雾从四面缺口往外涌去,令得室内的呛人气息减轻不少,视野也清晰起来。
我看到更多的警卫正在灭火并在门外警戒。门口那边仍在燃烧,还好火焰不算大。但是,那里躺着好几具已经焦黑并在冒着火苗的尸体,天……
我的听觉也恢复了正常,听见门口的安保主管正在指挥警卫处理现场,也听见外面街道上人们慌张呼喊及奔跑的声音。
好惨……我看着那些焦黑的尸体,忽然间联想到其他不好的见闻,顿时胃里一阵难受。
呕……
“伊珂……?怎么了?”蕾雅注意到我干呕的样子,便要顺着我的视线转头望向门口。
“没事,别看。”我强制自己镇定下来,转身挡住蕾雅的视线。我扶起蕾雅站定后,也恰好与舒亚对上视线。
“伊珂,蕾雅!你们没事吧!哦,太好了……”舒亚朝着我们呼喊一声,确认过我们的安全后才松了一口气。他这时正扶起索菲,转而关心地问:“学姐,还好吗?”
“还行,能动。哎呦……”索菲看着她的右脚裸,不禁皱了下眉,稍微看了四周,便找到歪在几米外地方的一只高跟鞋。她站起身后,就自个儿一瘸一拐地走过去重新套上鞋子。她可能扭到了脚,表情看起来有些难受,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索菲穿好鞋子后,回头看过一眼大厅正门现状后,便马上对我们说:“很抱歉让你们遇到危险。现在情况尚未明朗,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总部一层大厅不安全,不宜经过。请大家保持镇定,随我先到南部副楼安全屋。”
“好的,有劳学姐。”舒亚马上跟进安排:“伊珂,蕾雅,你们先跟着学姐走。其他人也赶紧跟上离开。”
于是,我们便依序跟着索菲离开现场。
殿后的是舒亚和文森。我走在前面,还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声。
“班长,你走得太慢啦,要我背你吗?”
“你不是说出事会跑得比我快嘛……”
“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不是还没出新的事嘛,不怕。”
“喂,别乱说啊!”
“哦,不好意思……”
……
我们跟着索菲重新走入裙楼展厅,从另一个侧门踏入密封的通道,很快便走到分岔处。
借着通道灯光,我注意到墙上的说明文字。其中往左似乎是直接通往外部的出口,我也能望见远处通道出口处紧闭的大门。可能外面现在也不太安全。索菲领着我们往右边拐进另一处通道,很快便来到南部副楼的大厅,视野顿时豁然开朗。
这个大厅比集团总部大楼迎宾大厅要小得多,但南北边的大面积落地窗设计颇为通透大气。透窗所见的绿荫庭院静雅怡人,或许这是位于集团总部内院里的副楼。我环顾四周,能看到这处大厅有好几个大门出入口,跟迎宾大厅有一样的中央电梯和紧急通道设计。
只是……我记得进入总部大楼之前,在外面也见过副楼轮廓,特别是在展厅走过一遍后,能大致知道这些副楼不过一两层楼高。总部大楼也就罢了,这里的中央电梯又是通往何处呢?
此刻,这里也是一片紧张的气氛。不同着装的人急冲冲奔跑而过,通过大厅的北面正门出口跑向总部大楼。索菲跟接待处的前台服务生交涉过后,马上带着我们通过东南门,再走过一小段通道后,便来到另一处相对封闭的地方。
这里大概就是索菲所讲的安全屋。我们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小厅,见不着任何外面风景,不是墙就是门,或只是通道。除了南北面几处关闭着门的房间外,我还见到有一条走廊向东延伸而去,走廊的南北面和最里头也有好几扇紧闭的门,让我想起樱园宿舍楼布局。
索菲与安全屋小厅警卫沟通后,便把我们引进一处房间。这是全封闭的房间,连房门都看起来特别厚重,不过通风和照明设计不错,室内空间也蛮大,不会让人感觉特别压抑。而且,室内装备相当完善,成排的沙发和小圆桌,饮水设备,摆满书籍期刊的联排书架,装着医疗包的玻璃柜,印着“应急器材”字样的铁门柜子,另一侧墙边还连着卫生间。
甚至,这里还有台球桌,墙上挂着插满飞镖的靶子……这里看起来还像是个娱乐室。
呃,我看到蕾雅似乎在关注着什么东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便见着一个装满各种包装食品的大柜子。
“我觉得,安全屋的食物可能都是保质期超长的干粮吧。”我友情提示一下蕾雅。
“是的。这里的干粮好像都储藏了快四年,差不多得换一批了。”索菲接着我的话说:“哦,对了,还有储藏了二十年的超级牛肉干。不泡一天水的话,可以直接当凶器的那种所谓不坏食物。如果不泡水直接舔一口,舌头能被盐蚀出泡,直接咬能啃断牙。反正我是搞不懂应急部那群人的脑子。”
“呕……”蕾雅嫌恶地吐了一下舌头,转而看向别处:“这个地方可真大呢,而且不止一处吧?”
“是的,有好几处。每一处安全屋都有地下通道,可直达总部其他地方和外面商业街。但现在外面也不能断定安全,所以我们先在这里稍待一会吧。”
“我觉得可以在这里待一周。”文森看着台球桌,赞叹一声。
文森的发言马上遭到大家的鄙视。
“我觉得你可以在这里待上二十年。”乔伊甩过去一个眼色:“和那批牛肉干一起。”
“嘿!”文森装着媚笑的样子对乔伊说:“我比较喜欢和你一起哦,来吧,一起风干。”
“这里终究是密室,温度,风力,阳光条件不充足,不能风干的。可以考虑盐腌熏制。”瑞安非常认真地回答。
“伊珂。”蕾雅回头看着我,神色冷峻地说:“这几个男生脑子已经不正常了,我觉得外面可能还更安全点,待会就走吧。”
接着,蕾雅又郑重地拜托舒亚:“班长,有劳你照顾他们了。放心,我和伊珂同学能顺利回校的。”
“哈,哈……”我和舒亚都无奈地笑出来……
“太好了,看起来你们精神不错呢。”索菲也跟着笑了一声,劝说我们:“不过,安全起见,你们先在沙发上稍事休息一下,我打几个电话处理一些事情。”
接着,索菲便走到通讯台,拿起专线电话跟总部其他部门沟通。她先唤来招待处服务生给我们端来热毛巾和热茶,接着又让总部卫生部门派人过来给我们做简单检查。
基本上,我们每个人,除了一些皮外小伤或青肿外均无大碍,真是太好了。
暖心的热茶也抚慰了受惊的心灵。在这基本条件很不错的安全屋里,虽然大家的衣服都仍有些脏污,不过面容都打理干净了。
索菲一直在跟集团安全部门通话,好久后才放下电话。
“学姐,外面怎么样了?”舒亚见状问了一句。
“应该没问题。”索菲回头对我们说:“城区治安官和警队5分钟内就赶到现场,已经带队封锁总部大楼外部商业街和许愿池广场。大楼正门只是小火,已经被消防员扑灭。现在总部大楼外面已经被清场和警戒,没再发现可疑人物。”
“你们可能回去有点不方便呢……”索菲接着便征求我们的意见:“我已经向后勤部门申请动力车,可以直接送你们回学院。不过,现在已经过了中午12点啦,要不要考虑在这里用个便餐?我们的食堂挺不错的,特别是甜品师傅的手艺很不错哦?”
我们马上商量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回校。毕竟,遇到这种事,谁也没心思用餐,只想赶紧回到学校。就算是蕾雅,也没有对索菲的甜食诱惑表现出强烈意愿。
“那好吧,我现在就去安排专车。”索菲看起来倒也有点失落,可能她也想和我们多一些交流吧。她再一次向我们致歉:“很遗憾让你们遭遇事故。希望不会给你们留下阴影,也请不要对集团留下不好的印象。”
“谢谢你,学姐。”舒亚代表我们发言:“这是谁也想不到的意外,也请允许我们向那些不幸的遇难者致哀。”
“有心了,谢谢。”索菲接着对我们说:“我现在就去通知司机,让他5分钟后在副楼南门等待。现在南岸临江大道暂时被封锁,可能要通过江西大桥先到北岸,再过江东大桥回学校,整个行程有点绕,你们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谢谢学姐的安排。”舒亚感激地点头。
……
索菲带着我们来到副楼的南正门,目送我们陆续登上一辆七座动力车后,微笑着向我们挥手告别。
我和蕾雅坐在第二排位置,舒亚坐在副驾驶位上,其他三个男生挤在最后排。车子开动之时,我们都摇下车窗,向热情的索菲告别。
车子向北行驶的途中还经过几个临时检查点,不过都很快通行。在经过总部大楼西侧附楼旁边的检查点时,我还能望见总部大楼北正门那边停留着许多人和车。那边已经看不见火光,地面也被清理干净,但几面洞口大开的玻璃幕墙仍是触目惊心。
真可怕……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还记得那个疯子的喊话。那是邪门教派的口号么……?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笔记本,一阵恐惧突然涌上心头。这本不祥的东西……是不是要交给治安机构比较好?可要交给谁好呢?我想起了莱特,还有戴莎。我记得戴莎曾说过追查邪教的事。也许,我真要主动联系一下对方才行。
车子通过宽敞的江西大桥时,我望见那壮阔的宁江水面上,来往南北岸的渡轮似乎少了一些。南岸许愿池广场码头倒是停靠着不少渡轮,是因为治安官在那里做安全排查么?
看来那一带的公共交通都受到影响,还好贴心的索菲给我们安排了专车。
车子下桥后未转入宁西主干道,而是一直向北行驶,很快便进入另一条略微狭长的道路。
“咦,雷诺先生,我们不走宁西大道那边吗?”舒亚看向那位三十来岁年纪的司机,问了一句。
“出发前听安保部说,宁中大道市政厅那边有游行示威,交通都堵塞了。我们只好稍微绕远一下。”雷诺边开车边回答。
“示威?发生了什么事吗?”舒亚愣了一下,继续提问。
我们也都很惊讶。明明早上还是愉快的班级集体活动,怎么到了中午却形势突变?不过,幸好我们都平安无事。
“听说是住在旧城区的工人在示威……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雷诺简要回答。他看起来对这个事件没有太多兴趣。
车内一片静默。早上,男生们还在公车上激烈讨论旧城区的恐怖事件,如今却都鸦雀无声。不知他们是因亲身经历过可怕事故而沉默不语,还是因顾及蕾雅的反应而不便公开讨论。
我悄悄瞥了一眼坐在我左侧位置的蕾雅。此刻,她正低着头注视抱在怀中的小圆背包,呆呆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感到车子在爬坡,待得经过某个十字路口并向东行驶后,又发现车子沿着一条宽敞的道路下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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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拥有三车道的主路,车流却不多,人行道上也是路人寥寥。
道路两侧五六层高的楼房林立,却显得特别冷寂。我透过右侧车窗远眺,还能见着上下起伏的楼房和如密网般分布的小路。有些道路直接贯穿过高楼中层,连接着矮楼屋顶,一直延伸至山脚下。
这是依着丘陵地势建起的旧城区,却如山林般荒凉。许多楼房墙皮剥落,路边两侧围墙画着奇离古怪的涂鸦,一片衰败不堪的景象。
“各位同学,现在我们经过的地方,就是被称为管道之城的西北旧城区。”舒亚回过头向我们介绍起眼前所见的景色。
他或许是想转变车内过于沉闷的气氛吧,努力堆起笑容说:“这里是环城北路经过旧城区的路段。道路两侧竖立着几公里长的围墙,也被称为流浪艺术长廊,都是几十年来各种艺术家的创作,其中不乏一些大师成名前的真迹哦。”
艺……艺术?班长,你管那些眼睛长在耳朵上,胳膊长在头顶上的涂鸦叫艺术吗……呃,由各种莫名其妙色块堆砌的是啥景色或生物……那边一个硕大六芒星套着大圆环的图画又是啥意思……
我看了一下大家的表情,果然都是一副神色呆滞的模样。艺术的世界真是高深,或许我们比较容易理解乔伊的素描。
“现在,这里也被称为废弃之城。”雷诺握着方向盘,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慢悠悠地补充:“特别是最近几年衰落得特别快,人都快跑光了。市政厅的旧城改造计划这么多年就推动了几栋厂房改公寓,还没什么人住。再这样下去,这里都快被流浪汉和神经病占领了。我晚上出车经过这里,有时会看到一些废弃楼房里有奇怪的灯光,还能听到一些古怪的声音,挺瘆人的。”
“呜……雷诺先生,请赶紧离开这里行吗?”蕾雅脸色有些难看。
“好,好。”雷诺瞥了一眼后视镜,笑着说:“只是偶尔遇到,也可能看错听错啦。别怕,现在是白天,安全得很,而且这不是有一车男人嘛,不怕。”
“就是,有我们在啊,哼哼。”最后排传来文森的声音:“对吧,大家?”
“没错!”跟接着便是乔伊和瑞安异口同声的声音。原本文文静静的乔伊也跟着喊了一声,好像在表态一样。
“现在,我们就是同舟同济的伙伴呢,哈。”舒亚继续努力鼓舞大家:“马上就到山脚下的环城公路啦。按现在的速度,应该不用半小时就能回到学院。大家放心吧!”
那就好。
希望快点回到学院,回到那个静雅宜人的校园。
也希望今晚能做个好梦,忘记白天那些可怕的经历。
……
第35章 回校
我们乘着动力车顺利回到学院,陆续在学院门口下车后,向雷诺表达谢意并告别,目送车子逐渐远去。
就在我们刚转身准备进入学院时,忽然听到舒亚道歉的声音。
“对不起,大家!”舒亚低着头对我们说:“我没有关注最近的外面形势,只是想当然地去组织活动,连累大家遭遇可怕的事故,真的很对不起。”
“这是谁也意想不到的事故。班长,你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们都好好地站在这里,这就是好事。”我尽量安慰舒亚。其实,我直到现在也是忐忑不已。幸好今天只是个6人小集体活动,而且大家恰好都集中在展厅,这才免受爆炸波及。如果是更多人参加的班级活动,谁能确保一定不会发生悲剧呢?
“就是这样。辛苦了,班长!”蕾雅说着和早上同样的台词,表情却温柔许多。她笑着对舒亚说:“你看,大家全都开心地出门,平安地归来。你已经完成了承诺,谢谢啦。”
“对啊。多亏舒亚的努力沟通,今天才能见识到雄伟的圣石大教堂呢。”乔伊笑着看了一眼舒亚。
“咳……”舒亚又简洁地略过乔伊的发言。
“嗯,还有在聚能集团总部展厅的参观,那真是令人心情澎湃的科技艺术。”瑞安难得说出一句感性的话。
“许愿池广场的少女像也是美得令人向往呢。”文森感慨一声。
“是呀。再加上两根聚能特产牛肉干,你就能跟她长相厮守一辈子了。”乔伊又推了一下眼镜,惯例式吐槽文森。
“喂喂……你这是什么话啊?而且两根牛肉干又是什么意思啊喂?”文森歪着头,非常不爽地瞅了一眼乔伊。
“至少有三个意思。”瑞安认真地进行分析:“第一,你找不到活的伴侣。第二,你会露宿街头。第三,你只剩四十年好活。”
“瑞安……你还算是我的室友吗?”文森的表情犹如被雷劈到一样:“不要一本正经地连补三刀啊!”
“室友什么的,四年后就不是了啊。”瑞安毫不犹豫地刺出第四刀:“又不是能当结婚对象的女友。”
“你这混蛋啊……!”文森一副理性崩坏的模样。
就在这几个男生此起彼伏的胡侃声中,气氛渐渐变得不那么沉重了。
此时,我们都漫步在校园的主干道上。
午后的阳光,透过两侧古树的枝叶缝隙洒下点点晶莹,犹如沿着星河前行。微风轻拂而过的温柔触感,让我想起入学时的情景。
现在,就像是在外海突遇暴风雨后,平安回到港湾的旅人,踏在坚实的土地上,感受着温馨的阳光和暖风,一种安心的感觉油然而生。
虽然大家都尽量不去触碰事故话题,但走过一段路后,文森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嘴。
“我们算是目击者吧……舒亚,你说治安官会传唤我们作证么?”文森小声地问舒亚。
“目击者太多了,应该轮不着我们。比如总部大楼迎宾大厅咨询台那些人,离现场更近。还好,我注意到她们都没事。而且这是针对集团的袭击,治安官应该倾向于传唤集团现场人员吧。所以,我们就别想这些事了。”舒亚及时结束这个话题。
“嗯,应该是这样。”文森没有继续纠缠下去,很识相地转向聚能联合集团能晶动力源技术话题。
于是,走在我和蕾雅前面的男生们开始了新一轮的技术和行业探讨,倒也其乐融融。
我有些在意文森所说的话。
作证么……其实舒亚说得对,应该轮不到我们去作证。但是,我下周三还有另一场作证,是跟聚能联合集团有关的。
我想起要作证控告的那个德肋,令得我对集团的最初印象很差。但今天遇到的索菲学姐,又使我对集团有所改观。
聚能联合集团既是推动科技进步的先锋力量,又是月铃矿区事故的关系人,今天却是另一场事故的受害者。
这真是很矛盾的集合。所以,错的不是机构,而是个人,或者如戴莎的逻辑,对错应取决于个人行为的性质。是这样吗?
当我想起戴莎时,产生了想见她的强烈意愿,这……?
哦对,她答应帮我调查“伊珂”的身世,会不会有一些结论了呢?
嗯,还有啊,我也是今天聚能集团遭袭事件的亲历者,是不是可以提供给她一些线索……?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时,我感到右上臂似乎被人轻轻戳了一下。我醒悟过来,恰好见到正收回手指的蕾雅。
“伊珂?真是的,叫你几声都没反应,还得戳你几下才行……”蕾雅看着我,轻轻地问:“你今天接着怎么安排?还去图书部兼职吗?”
啊?我刚刚思考有那么入迷吗?还被戳了几下?
我想了一会,说:“我下午还是要去图书馆兼职,毕竟在校内不怕的。晚上嘛……”
老实说,我有些犹豫。因为今天外面不是很太平的样子,虽然据某人所说新城区很安全,但是谁知道呢?
特别是经过西北旧城区管道之城时见到的荒凉景象,不知为何让我想到新城区。虽然新旧城区天差地别,但一样都是人迹罕见,特别是我打工的那个街区。
“今晚就先别出去校外吧,感觉不太安全。”蕾雅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担忧,一会后又对我说:“嗯……你下午图书馆兼职结束的话,早点过来社团小楼找我呗。那里经常就我一个人在,好……嗯,好安静啊。”
我想起蕾雅其实是个蛮胆小的女生。不管是谁,经历过今天这样可怕的事件,就算表面再怎么平静,内心难免会留下些阴影。
话说回来,我们所住的樱园宿舍楼,夜晚更是冷清得有些阴森呢。
想到这里,我便作出决定。
“好吧,我晚上不出去兼职了。”我微笑着看向蕾雅:“那下午我早点过去找你咯。对了,你知道社团小楼还有一个别名,叫红叶楼吗?”
“好呀!”蕾雅欣喜喊过一声后,又困惑地问:“红叶楼?还有这个说法吗?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答案就在小楼里,你去找吧。”我给蕾雅留了个悬念。
“咦……吊我胃口,真是。哼,看着吧,我找出来给你看。”蕾雅嘟起嘴,但却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态。
“啊,对了。”蕾雅似乎想到别的事情,马上对我说:“下午我想去图书馆借些书。”
“欢迎欢迎。”我马上回答:“那我先帮你办理借书证吧,你到时过来签个名就好。”
“好的,谢谢!”蕾雅开心地向我展现灿烂的笑容。
“不客气啦。”我笑着回应。
我们的队伍在前面的分岔路上出现分歧。男生们讨论一路后觉得饿了想去食堂,蕾雅却只想回宿舍休息。我肯定是陪着蕾雅走的,但临别之前,有个想法冒了出来。
“乔伊。你今天的画,能给我吗?”我向乔伊提出请求。
“好呀,你喜欢就好。整本都给你吧。”乔伊毫不犹豫地将怀中的画本都递给我,接着又说:“其实,补上颜色可能会更好看一些,不过需要点时间。”
“啊,不用,就这样挺好的。谢谢。”我接过乔伊的画本,向对方表示感谢。他的画功确实很好,要是真能还原人和景的现实色彩,那记忆力也是很厉害。不过,现在的黑白素描也够用了。
和舒亚他们分别后,我和蕾雅并肩走在去往樱园的路上。没多久,我就听到蕾雅的问话。
“伊珂,怎么突然想要乔伊的画啊?嘿。”蕾雅笑着看向我。
“哦,我只是觉得可能会有用。”我干脆利落地回答。
“啊?有什么用?”蕾雅百思不得其解,但很快就转向其他话题:“不好意思呀,伊珂,还要你陪我……我们今天中午就在宿舍里开个甜食派对吧!”
“哈……”我苦笑一声,好想说一句我更想吃咸的。当我笑着看向蕾雅时,却一时愣住。
不知什么时候,蕾雅将背后的小圆包挪到腹部位置,她两手怀抱着那撑得鼓鼓的小家伙,时不时微笑着低头注视,眼神中尽是温柔和满足。
不好。我怎么不由自主地产生一些奇怪的联想……
“喂喂……伊珂同学。”蕾雅收回笑容,严肃地看向我:“你那惊讶的表情是什么意思?请问你在想些什么?”
“没有,没有。”我赶紧移开视线,看向已在眼前的樱园宿舍楼和周围的紫樱树林。不过,我仍忍不住偷瞄了一下蕾雅。
呃,我听到蕾雅“哼~”了一声,看见她将怀抱在腹部的小圆包重新背在了身后。
哈……
刚走进樱园宿舍楼门口,我就被安娜太太叫住,并从她那里接到两封信。
其中一封是嘉妮老师的回信。仅仅是看着信封上的漂亮文字,便让我心生暖意。
另一封是个塞得满满的大信封,寄信人是戴莎。那是戴莎当时说过要寄给我的出庭作证资料么?
怀着复杂的心情,我抱着信件、笔记本和画本登上宿舍楼梯。
“咦……伊珂,好像比出门前多了不少东西啊。”蕾雅好奇地瞅着我怀中的各种文件,她尤其关注我手里的笔记本。
“你也是啊。”我瞥了一眼蕾雅后背那个塞得像球一样的小圆包。
“嗯哼~”
……
下午2点钟左右,学院中央图书馆咨询台内。
此时,台面上叠着一堆厚厚的书,眼前还有一位笑盈盈的蕾雅同学。
“伊珂!图书馆的藏书可真丰富呢!这次就先借这些吧!”蕾雅的语气颇为兴奋。
呃。目测有十来本书哦……我似乎听到理查先生的笑声。
我叹了一口气,拿出才刚用好印的蕾雅借书证并翻到背面,指着其中的文字说明部分,请蕾雅看个仔细。
“啊……学生单卡累计借书不超过5本?而且限期60个自然日?”蕾雅很是惋惜地嘀咕着:“没办法,只能先选一些书了。”
我看着蕾雅很认真地在挑书,她那眼神,居然有点像在琳琅满目的甜食堆中做抉择。
她留下了什么书呢……
《伊芙璃转世500次后的第5天》……我的天啊,下周的大课我还是单独坐比较好吧。
《能量交换与中和研究》……哦,蕾雅其实也是对本专业挺认真的呢……等等,著者为梅……?啊,我还没来得及确认,就被她迅速叠上别的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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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呢?《西北地区地理及民俗》,《红叶城及周边游览日记》,《神秘的红叶遗址及能晶起源传说》……对了,9月中旬就是科联会学院分团组织的红叶历史考究之旅,蕾雅现在是分团秘书,她已经在提前做准备了么?真努力呢!不过,最后那本书是不是有点玄乎啊。
“那就先借这几本书吧!伊珂,这是登记本吗?我自己写就好了。”蕾雅很自然地拿过台面上的借书登记册,翻到最后一页后,对照着之前的各式开始写起来。
“我来就好啦,还有书后面的登记卡……”我笑了一声。
“没关系,我来就行。有之前别人的借阅记录参考嘛,很容易。”蕾雅迅速填完每本书的后页借阅登记卡。
“好嘞,完成!”蕾雅非常贴心地替我完成登记工作,全程没让我接触到她所借的书本。
“不过,还有这些暂时借不了的书呢。我现在就把它们放回原位。”蕾雅看着被放弃的书本说。
“没关系的,可以放在待整理处那边,我来就好。”我对蕾雅说:“小事,没关系的。”
“但是那边已经堆得好高了,不忍心增加你工作量。”蕾雅说完后,自己拉过来一个小推篮,将台面上的书全都搬进篮里后就离开。
她这一去就是好久,不知是不是窝在那个书架下看书去了。
接近一个小时后,她才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回到咨询台,跟我告别时,还不忘让我早点去社团小楼找她。
蕾雅离开后,我又花了一个小时,将待整理处的书本基本归位完毕。现在已经是下午4点钟了,按照约定的兼职时间要求,平均每个半天要至少工作3个小时。今天下午我特意1点钟就过来了,所以现在可以提前离开。
于是,我跟理查先生告别后,便走出中央图书馆。
我并未走向近在旁边的红叶楼,而是转而走向别处,绕过好一段路后,来到学院的电话所。我看到电话所旁边正在修建简便电话亭,以后打电话会容易得多。等到明年宿舍楼电话线开通后,接电话也会方便一点。
我掏出从宿舍带出来的名片,拨通上面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电话音开始响起。
“喂,您好?”一个清丽又熟悉的女声传了过来。
“您好。”我停顿一下,对着电话说:“我找戴莎……学姐。”
我记得这是直通联系电话。
“伊珂?”电话那头的她,马上就听出我的声音。
……
第36章 梦语
“哼哼,伊珂。我找到红叶楼的依据了哦。”
蕾雅正从容地坐在社团小楼秘书办公室的桌子边角上。她左手撑着桌面,并拢双腿,双脚交叉晃悠,洋洋得意地向我展示她右手所拿的一本厚书册。
“这么厉害?不到1个小时就找到啦?”我惊讶地看着那本《红叶集》,好奇地问起蕾雅:“大小姐,能说一下如何找到这本书的吗?”
“哼哼,请听本人详解。”蕾雅绽放着自信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说起她的寻宝思路:“首先,我之前已大致逛过这栋小楼,印象中没有与‘红叶’相关的明显事物。所以,可能是藏在小楼的某个偏僻角落。其次,能被伊珂发现,肯定是与其爱好相关的巧遇。那么,伊珂同学喜好什么呢?从本周观察日记来看,喜欢书多的地方,比如图书馆,书店之类。故重点就是这栋楼正好拥有的小图书馆。第三,能在理工科图书馆被发现的依据,一定是有突出特征的。于是,我很快就发现这本《红叶集》,恰好对应你所提示过的红叶楼名字呢!”
“精彩,精彩。”我微笑着鼓掌。不过,听起来怎么有点像是从结果倒推过程呢?而且观察日记又是什么鬼……
“嘿,嘿。”蕾雅笑得很开心。可是,她的笑容怎么看起来有些其他意思呢?
蕾雅下午又换成裙装,虽然是过膝裙,但她就这样大大方方地坐在办公桌上,即使姿势恰到好处,也未免随性了些。
于是,我便提醒蕾雅:“大小姐,这里可是公共场合吖,你这坐姿是不是太散漫啦。”
“是吗?”蕾雅看了一眼门口,又看过窗户,微笑着说:“办公室的门不是关上了吗?窗帘也拉上了。”
不对……这样不是更可疑吗!
“我的意思是,就算你关好门窗,这里依然是个公共场所,外人也可能随时进来吧。”我认真地“咳”了一声。
“正常人进来红叶楼,看到紧闭的办公室,不是应该先敲门嘛?”蕾雅放下手里的《红叶集》,笑着朝我摆摆手:“安啦,这里又不是大教堂,那种连入门着装都要求保守的场合。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啦。而且现在都过4点半了,再待一会就锁门走人了。”
呃,我不太理解你的常识底线在哪里呢,大小姐……
不过,我倒是理解为何她早上会穿着平时难得一见的长裤了。
“如果是梅林教授,塞拉学姐的话,就可能随时进来哦。”我笑着举例。
“梅林教授这几天去外地开会,可能要下周才回来。”蕾雅慢悠悠地回应:“学姐嘛……其实她才离开不久呢。”
“塞拉来过这里?”我愣了一下。
“对呀,可能离开不到十来分钟吧,然后你就过来了。”蕾雅补充说。
“呃……哦?”我好像明白了什么。于是,我便以求证的语气问起蕾雅:“所以,你的依据,其实是来源于……?”
“哼哼。恭喜你猜到了真实答案,伊珂同学!”蕾雅俏皮地吐了一下舌头,终于说出实话:“其实,我是直接问了塞拉才知道的,然后照着她的指示找到这本《红叶集》。”
“那你开头振振有词讲一通干嘛……枉我专门准备的谜题哦。”我可没有猜到所谓答案的兴奋感,相反还有点失望。
“哼~?谁让你吊我胃口,我不开心。我也要埋坑。”蕾雅理直气壮地说完理由,却忍不住自己笑了出来。一会后,她便转而说:“说起来,二楼真是名副其实的小图书馆呢,待一会都觉得很闷。”
“可能是空间本来就闭塞,通风不好,而且书架和书又很多造成的吧。”我回想起小图书馆的所见所感,确实是个令人感觉不舒服的地方。
“是这样吗?总觉得二楼的空间小得出奇呢……反正不宜久待,太压抑了。”蕾雅皱着眉给出评价:“感觉还没有这间小办公室通畅。”
“确实。话说回来,就算有学姐的提示,要快速找到那本《红叶集》也不容易哦。”我忽然有一个念头很想求证:“蕾雅,你是不是已经对这栋楼很熟悉了?”
“嗯,虽然来这里的时间不长,但可以说比较熟悉了。”蕾雅的语气颇为自信。
“是吗?介意让我检验一下吗?”我眨了一下眼睛。
“嗯哼?”蕾雅眨了两下眼睛,来了兴趣:“难道是问题挑战吗?来吧!”
“听好了,第一个问题……”我清了清嗓子,正儿八经地问:“红叶楼面朝道路的外墙上有几个窗户?”
“八个窗户,简单。”蕾雅马上回答。
“二楼小图书馆有几排书架?挨墙而立的书架编号是?”我接着问。
“有点意思,不过难不倒我,七排书架。编号1和7的书架挨墙。”蕾雅笑着说:“你忘记我下午才找过书嘛……”
“三楼有几间办公室?几间有人?”我继续出击,不给蕾雅思考的机会。
“三间,目前只有一间办公室有人,就是梅林教授那间……”蕾雅也加快了回答速度。
“梅林教授的枕头放在哪里?折叠床什么材质?”我严肃地问。
“没发现。床是帆布……哎?”蕾雅戛然而止,笑容也突然凝固。
“……”
“……”
“伊珂。”蕾雅收回笑容,以非常平静的语气对我说:“刚刚的问答内容能忘记吗?”
“有点难度,但我会尽力的。”我也平静地回应蕾雅。我已印证了第一个猜想。虽然我不知道她翻箱倒柜到什么程度,但那样好像不太好哦,应该怎么说服她才好呢?
“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我看向蕾雅。
“……”蕾雅狐疑地看着我,眼神中满是警惕的意味。
“不是什么奇怪问题啦。我只是好奇,你这几天没课的时候,一直都在这里吗?”我以轻松的语气提问,尽量消融蕾雅的戒心。
“是呀。”蕾雅松了一口气,说:“这几天有空的时候,都在这里呢,毕竟有些事要做。”
“是在准备红叶遗址之旅吗?”我注意到她办公桌上被推到一边的各种计划图和笔记本,接着又问:“昨天下午也一直在吗?”
“是这样没错。嗯,一直在啊,很忙呢……”蕾雅又笑了起来。看来,她对制定计划乐在其中呢。
“哦,是吗……”我沉思起来。
“怎么?有什么问题?”蕾雅似乎察觉到我的疑惑。
“其实,我昨天下午来找过你,但是一二楼都见不到你。所以,你那时候是在……”我基本印证了第二个猜想。呃,如果昨天下午我进楼后喊一声,是不是更好些呢……
“……”
“……”
“伊珂。”蕾雅冷冷地看着我:“你要是继续话里挖坑,说不定我会真的去挖坑哦。”
“遵命,大小姐。到此为止。”我见好就收,马上更换话题:“你对这次活动准备得很用心呢,科联会以前没组织过类似活动吗?没有一些参考方案吗?”
“其实这是个成熟的常规活动,红叶遗址也是科联会组织探究频次最高的地方。”蕾雅解释说:“我看过好几份以往活动方案啦,总觉得这几年有退化成郊游远足之类的活动呢。我不想这样敷衍。”
说到这里,蕾雅便来了精神,兴奋地对我说:“伊珂,你想想。那里虽然是多种宗教传播交汇之地,却又被称为神眷未至之地。既是落后保守的地区,却又是能晶科技的起源地!如此矛盾又神秘的地方,难道不应深入研究其奥秘吗?”
“这确实是个研究热点,但这么多年下来,相关研究文献也很多呢。特别是科联会,恐怕已经把那块地方犁过数百遍了吧?”我想,既然能把那里当成常规科普活动地,想必红叶遗迹的噱头已经超过实际可探索价值了。
而且,我在整理图书的时候,也翻过好一些相关主题书籍,从严肃研究到传说胡扯都有,留下印象的却不多。
“虽然如此,我还是希望能加一些新意,起码要贴近宣传主题。总之,我会努力的。”蕾雅举起小拳头给自己打气。
说起宣传主题,我就想起制作那种浮夸宣传材料的某位人才。于是,我问起蕾雅:“塞拉不是说过会介绍一个做文案的人给你吗?就是那位叫韦娜的学姐吧,你们接触了吗?”
“哦,我跟她约好明天下午见面,一起讨论方案。”蕾雅说到这里,马上转而问我:“伊珂,伊珂。明天下午不是没课吗?你也来参与嘛,好不好?”
“这……真不好意思,我刚好有事要外出。”我猜蕾雅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便自己先说出来:“其实,我下周三要去帮忙出庭作证。这是事关我家乡的案子,所以我已经跟一位叫戴莎的学姐约好,明天下午见面谈一谈。”
“啊,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事。伊珂,那你忙吧,别管我这边了。”蕾雅很懂分寸,不会继续纠缠下去。她转而笑着对我说:“我会尽力组织好本届红叶之旅活动的,哼哼,请期待吧!”
“我相信你能做好。我也很期待哟。”我真诚地给蕾雅加油。
“谢谢。”蕾雅说罢就跳下桌子,收拾并挑起桌上的各种笔记、计划图表和参考书籍,同时对我说:“伊珂,时间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你晚上都不在这里吗?”我问了一句。
“不在呀,这里晚上太安静了……”蕾雅怀抱着一大堆资料和书,催促起我:“走吧,走吧,今天早点走算了。”
呃,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吧……但今天有些特殊,好吧。
于是,我就随着蕾雅一同离开。
……
晚上,2022房间。
我坐在靠窗的写字桌前,翻阅着从许愿池附近捡到的笔记本。
真头痛,完全无法理解笔记上的内容。
笔记全篇没有一个文字。最开始几页都是些不明意义的连串数字,后面则是些奇形怪状的涂鸦。
有一页是满纸弯曲交叉的网状图,下一页是大小不一且涂满乱麻黑圈的长方形集合,第三页只有一个突兀的横卧大长方形,第四页是一个树立的大长方形和周边大大小小的六芒星。我对这一页的涂鸦有点印象,记得那怪人是对着聚能联合集团旧总部大楼画的,所以,这竟是景物描画么……
我瞄了一眼桌上的乔伊速写画,顿时打了个冷战。
呃,真对不起乔伊,竟然拿他的画跟这堆乱七八糟的涂鸦作比较……
我接着往下翻,第五页涂鸦又是一个树立起来的大长方形,第六页是一堆大小不一的三角形。这都是啥啊……我皱着眉翻到下一页,顿时愣住。
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六芒星,观感很不舒服,简直就是……恶心。
我赶紧翻过这一页,但后面就全是空白了。
真是奇葩的神经病精神世界描绘。我合上笔记,将这本子推到一边,望着窗外的漆黑夜空,叹了一声。
换个心情吧。
于是,我看起嘉妮老师的回信。小镇与碎石城的信件往返时间比较长,所以这只是对我入学报到日所写信件的回复。嘉妮在信中写着对我新学年生活的祝福,鼓励我努力学习以实现目标。
信中还提及嘉妮的近况。温芝学校的新学年也开始了,嘉妮又重新回到小学部带起一年级的小孩子们。
隔着信件,我仿佛能见到嘉妮老师那忙碌又开心的笑容,想象到她站在一群孩子中间的温馨景象,就如曾经的我们和她。
想到这里,我不禁微笑起来。
接着,我便写起回信,提到今天有趣的班级活动,从雄伟的圣石大教堂一直写到许愿池广场见闻。为免嘉妮老师担心,我略去了今天的突发事故。最后,我写上对嘉妮老师和新一届学生的祝福。
“学生伊珂,1501年7月29日。”我落款后,将信纸折叠后装入信封。
啊,都快10点了,好晚了。我打开怀表看过时间后,正想着是否要休息,却突然听到有人走进我房间。
“伊珂,要睡了吗?”蕾雅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快了……”我挪开椅子,转身一看,见到微笑着的蕾雅。
咦……穿着睡衣的蕾雅,左手抱着枕头,右手拿着一本厚书,她想作甚……
“大小姐。”我尽量冷静地看着她:“值此就寝之时,请问您有何贵干?”
“夜黑风高,恰是夜谈时刻。”蕾雅笑嘻嘻地迈进一步:“伊珂大人,是否方便?”
“喂喂,蕾雅同学,刚才不是在客厅陪你聊了几个小时吗……”我转过身先把窗户关上,确实夜风有点凉呢。
“对呀,刚才只是聊天而已。现在才是夜谈。”蕾雅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
“是吗……我记得你平时差不多这个时候就熄灯了吧……”我分明看到蕾雅强打精神推起笑容的神态,稍微想了一下,就直接问她一句:“难道你今晚不敢一个人睡?”
“没错!就今晚,说吧,是你陪我呢,还是我陪你呢?”蕾雅非常干脆地摊牌,不见半点扭捏姿态。
看着如此理所当然神态的蕾雅,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我已注意到她手中的书,便忍不住低声开玩笑说:“要不我给你讲故事,哄你睡觉吧……哈。”
“好呀!”蕾雅顿时喜上眉俏,快走几步来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臂就往门外拖:“很好,现在就去我房间吧,马上!”
咦?咦?怎么感觉像是掉进被人挖好的坑呢?
大小姐,你别拖得这么用力啊喂!
……
“蕾雅同学。”我坐在2021房间的某只椅子上,看着眼前的小木床,呼唤起在我身后的蕾雅。
“嗯哼?”蕾雅的声音近在耳边:“别动,马上就好。”
“请问,为什么讲个故事还要给我盘发?”我无法理解现在的处境。哦,我能感到蕾雅先给我扎出高马尾,接着便感到她抽出我的一缕长发开始编辫子。
“你昨天来找我,不就是要我帮你盘发吗?”蕾雅说:“啧啧,为啥自己剪短了头发啊?不过这样也好,适合的发型更多了。”
“可今天我又没出去兼职。而且现在盘发干啥?”我感到,剩余的披散长发也正被蕾雅编成另一股辫子。
“机会难得嘛……扮演一下撒。”蕾雅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我不明白。话说回来,为什么这次两侧鬓发也要没收并盘起来?”我意识到蕾雅这次盘发没有给我留下长须鬓发,且感到她在挑起我的两股辫并缠绕盘结。
“这是很正式的盘发,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嘿嘿……”蕾雅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
“你不会坑我吧……我害怕。”我颤抖了一下。蕾雅肯定知道盘发时留鬓发与否的含义。
“好了,完成!来,看镜子~满意吗?”蕾雅递给我一面小铜镜后,又绕到身后。
我举高镜子一看,恰能见到站在我身后的蕾雅。她也举着一面镜子,通过镜子反射,我能见到自己那编辫交织而成的盘发。
“满意,满意。那么,可以开始讲故事了吗?”我低头瞥了一眼膝盖上的厚书。
《伊芙璃转世500次后的第5天》。哈哈……我的内心在苦笑。
“等一下,还差一点。”蕾雅快步走到她的写字桌,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小盒子后,又笑着跑到我面前,拿开盒子对我说:“来,戴上这个。”
我看到盒子里躺着一副银框眼镜……嗯,眼镜。
“请问这个眼镜是什么意思?”我翻起死鱼眼看向满脸笑意的蕾雅。
“这是无度数眼镜,戴上也不会难受的。”蕾雅看着我说。
“重点是眼镜本身好吗……为什么要戴……喂喂?”我看到蕾雅正在向我逼近。
“头发都盘了,还在乎多戴一副眼镜吗?来,来,让仆人为您戴上……”蕾雅似乎发觉我的不情愿,竟然直接上前用强的……
“……好啦,满意了吗?”我很快就放弃挣扎,任凭她给我戴上眼镜后,无奈地问一句。
“满意,满意。嗯,看起来成熟多了,这样就不会出戏了,嘿。”蕾雅微笑着欣赏了一会,这才退回几步,坐在自己的床上,愉悦地鼓掌说:“那么,有请伊珂大人讲故事,非常感谢!”
呃。大小姐……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出戏又是什么意思……?
我轻笑着摇了摇头,捧起小说翻开几页,大致理解小说概要后,问起蕾雅:“这是个剧情连续的丛书吗?主角转世了500次却一直在第5天这个时空行动?”
呃,我看到蕾雅已经半躺在床上了,她可真悠哉……
“对呀!或者说,每转世100次才能解锁新的一天。”蕾雅介绍说:“比如第一部,主角转世了99次却始终停留在第1天的时空里,第100次转世破解时空谜题后,才见到第2天的新情景呢!是不是很有趣?”
蕾雅说到后面,看向我的眼神多了一些期待的意味。这是在招我入坑吗……
“我觉得……有点惨啊,好像被诅咒陷入闭环轮回一样。这套书有七部是吧?那么主角转世700次后的第7天,是否破解全部时空谜题,获得自由了呢?”我忽然关心起主角的命运,忍不住很想知道结局。
“后面两部我还没看呢。不行哦,如果知道结局再来看,就没意义了!”蕾雅很坚决地回应:“要保持悬念到最后一刻才好!”
咦,大小姐,你不是不喜欢被吊胃口么……
“好吧,好吧。”我笑着翻回第一页,说:“你看了没有?没有的话,我就从开头讲起咯。”我对蕾雅的阅读速度印象还蛮深的。
“还没看呢。请随意,伊珂大人。”蕾雅的声音稍微低了一些。
“嗯。”我看着书页上的文字,念起了第一段。
“伊芙璃睁开双眼时,恰好见到透窗而入的明亮阳光。只是那窗帘随风飘动的样子,仿佛跟昨日无异。她叹了一声,首先看向床头柜上的单页日历,发现上面的日子果然又停留在1491年12月26日。她记得,昨晚临近零点前,明明将日历翻到1491年12月27日的,但睡醒之后一切却又回到原点。所以,闯关又失败了,是吗?这是第几次了呢……”
无限轮回吗?天……我愣了一下,继续往下读起第二段。
“伊芙璃决定还是做点什么。按照自己的经验,她知道,即使是死去,时间仍会倒流到这一刻,而自己也终将会醒来,并重新面对这一切。她已经蛮熟悉这些套路了。只是,当她伸手想把日历拿过来再看时,却发现扑了个空。哦,手有点短……她还没完全熟悉现在的身体,一副四岁小女孩的身体。但是,这起码比转世成猫好得多。”
嗯,这应该是延续上部小说的剧情吧,我对转世成猫的桥段有点印象,记得听蕾雅讲过。
话说竟然还牵扯到生死,这位主角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只是未适应小手而已。当伊芙璃跳下床时,还差点摔了一跤。这发育不良般的小短腿!伊芙璃在房间里走了一圈,看过已然熟悉的桌子,椅子,床,书架,直至将视线停留在那银框全身镜上。她看到镜中的自己,一个小女孩的身影。即使在这一天转世重生了几十次,每当她看到那面镜子时,总会下意识地别开眼光,仿佛在躲避着谁一样。哪怕那个小女孩其实就是现在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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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饶有兴趣地接着读了几段。很快,这房间里只剩下我的声音。
不知为什么,“伊珂”的一些记忆画面忽然闪过我的脑海,恰好是嘉妮老师给小时候的“伊珂”讲故事哄睡情景。
这可真有趣,看来角色发生了调转呢。现在,讲故事的人是我,而听故事的人却是另一位心灵好像尚未长大的大小姐。
那今晚盘着发的我,是否也跟那时的嘉妮有些相似?或者说,我愿意接受蕾雅的摆弄,是否在潜意识中有那么一点希望,诸如想要扮演嘉妮老师那样的角色?
那么,如果听我讲故事的那个人只是一位小女孩,她会叫我什么呢……
“妈妈。”
……
……
“大小姐,大半夜的别吓我好吗……”我是真的打了个冷战,放下书后一看,却发现已经睡着的蕾雅。
她面朝着我,侧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身子半屈,右手掌托着半边脸颊,睡得像个孩子。她眉毛轻抖间,嘴角还弯起微笑,不知梦见了什么美好场景。
刚刚是梦呓吗?其实她早就困了吧。我轻叹一声,站起来,把书放在椅子上,再走到蕾雅的床边,拉起旁边的被子给她盖上。
接着,我便摘下眼镜并将其收回到盒子里,走到桌前,放下盒子,然后关好窗户,拉上窗帘。
正要离开之时,我又看了看睡得沉醉的蕾雅,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像是一丝暖流绕过心头,感觉特别温馨。
此情此景,似曾相似吗?我的记忆库中怎么好像有什么画面要蹦出来,却总是一片接着一片的空白呢……
慢慢的,心头上的暖流却似乎冷了下来,刹那间却涌起另一些强烈而复杂的情感,甚至有些像是刺痛一般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我深呼吸了一口气,重重地叹了一声,想将那些负面情绪统统排除。
于是。
哎。
艾……
艾丝。
啊!我几乎要当场喊出声。有一个名字,突然在我的脑海中闪现而过。
于是,我赶紧关掉蕾雅房间的灯光,退了出去并轻轻地关上房门。
可是,当我站在宿舍客厅冷静过后,却依然想不起任何与之相关的人或事。
那个一闪而过的名字也渐渐模糊起来,就像是一张只写着名字的纸片掉进了深潭。
没有记忆,没有印象,可心中那一阵接着一阵的刺痛又是怎么回事?
我摇了摇头,走到客厅阳台,拆开盘发,望着外面黑暗沉重的夜幕,不由自主地发呆。
我听到风吹树动的声响,犹如深夜的摇篮曲。那是围绕着宿舍楼东西北三面的紫樱树林。如果到了初春花季,紫樱花开的景象会是多美丽呢?
据说那将是蔓蔓飘逸的灿烂群紫。不知为啥,我却想起了紫晶。对,那也是深紫色。
慢慢地,我感觉眼皮开始在打架了。好困,好困。
我竭尽全力地挪动脚步。呃……我需要一个能躺下的地方。
如果我睡去,能否也做个好梦?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又像是见到了什么模糊的画面,难道已经开始做梦了?
……
“你知道紫樱的花语吗?”
“不知道。是什么?”
“带我走。”
……
第37章 约见
窗外,阳光灿烂。
我的视线,透过右手边的大玻璃窗,越过人来人往的石板街,穿过车水马龙的宽敞大道,落在对面街的国家检察院大楼。
即使隔那么远的距离,我也能望见那洁白石头外墙撑起的威严建筑。那里比学院中央图书馆低一两层,占地面积却可能数倍于后者。
不久前,我站在检察院大门台阶之下,抬头望见高悬石楣之上的剑与天平巨型徽标时,那种强烈的震撼感让我铭记至今。
我拿起桌上的玫瑰薄菏茶,端至嘴边抿了一口。
嗯,温度恰好,清清凉凉又带着一丝淡香,同时满足了味觉和嗅觉。
这不是我自己点的饮料,但我似乎熟悉并开始喜欢上这个味道。
好像看得有点久了……我转回头时,觉得脖子左侧微痛起来,顿时轻“哎”了一声。
同时,忽然鼻子一痒,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伊珂?昨晚没睡好吗?”
那是戴莎的声音。
“嗯……”我点了下头,看向坐在对面的戴莎。
戴莎今天也是一袭素雅的黑色职业装,蓝银蝶形胸针依然显眼。她双臂相叠放在铺着粉蓝格子布的餐桌上,右手边同样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玫瑰薄荷茶,左手边则是一叠资料。资料最上面是一个小笔记本和一张人物素描图。
这里是一家名为“蓝苜蓿”的咖啡店。我按约定时间在国家检察院门口见到戴莎后,便被她带到了这里。
宽敞明亮的室内空间,一尘不染的玻璃窗户,温馨可爱的装修风格,香气飘逸的咖啡与茶,这家店可比我兼职的那家小店舒适得多。
不过,也有一些不协调的地方让我感觉很奇怪。比如,靠近店门且面向街道的几个玻璃窗户都有些龟裂,看起来特别可惜。店家怎么不及时更换玻璃呢?
下午2点钟左右,此刻店里的客人比较少。
我们选择了远离其他客人的后排临窗卡座。这里的玻璃窗倒是完整的,但如果透窗而看,能发现附近人行街道上的路灯底座及周边石板有些漆黑,令我想起昨日的爆炸现场,感觉特别不好。
“确实睡得不太好。”我稍微活动过脖子,笑着回答。我注意到戴莎的姿势,在我看向窗外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完那些资料吗?
“该不会,在客厅沙发上睡了一晚,结果落枕又感冒了吧?”戴莎身子前倾,微笑盯着我,轻飘飘地问了一句。
“啊……”我吃了一惊,居然被她猜对了。没错,我昨晚不知为何困得厉害,随便找个软绵绵的地方就躺下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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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当我醒来时,却发觉自己躺在冷硬的地板上,身边则是客厅的沙发。
昨晚我应该是睡在沙发上,而且睡得很沉,连掉到地板上也不晓得。
睡醒后的头疼感特别强烈。依稀还有一些迷梦的痕迹,但清醒过后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是,眼角间的湿痕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真被我猜中了?”戴莎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沉思。
“是的。”我尴尬地回应,对视戴莎没多久后就别开了眼光。我总觉得她那双眼睛能看穿我的内心,让我不知所措。
“没关系啦。因为我也经常如此,所以深有同感呢。”戴莎安慰着我。只是,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我疑惑地看向戴莎。
眼前的她,精致的发型,清雅的妆容,阳光的笑靥,干练的仪态,仿佛没有半点死角。那么她的话透露着什么意思?是说她工作过于繁忙导致作息时间絮乱吗?还是说……
“别这么看我呀。”戴莎大方地微笑着说:“单身久了的职业女性,生活上总会有些小邋遢的,你不介意吧?”
“啊,不会,不会。”我赶紧双手摇摆表示绝不介意。
不对……我们只是见过两次面而已吧,这个信息是不是私密了点?
我越想越尴尬,赶紧换成别的话题:“学姐,你已经看完那本笔记了吗?你觉得有用吗?”
“5分钟前就看完了。有用。”戴莎看着我说。
我一时愣住,5分钟前……我不是在看着窗外的街景吗?那戴莎在干啥呢?
“伊珂,遇到那种事,你不后怕吗?”戴莎两手抬起,十指交握后托着下巴,看着我说:“我看你始终很冷静呢。”
“说真的,后来想想还是会害怕,只能说幸免于难吧。”我猜,戴莎刚刚可能是在观察我吧。她毕竟是检察官,总会有些职业敏感性。
于是,我便如实对戴莎说:“一个多月前,我还在月铃镇的时候,遇过一个巡修者模样的怪人。那人说过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但也提到死灵这件事,让我很在意。这次聚能总部大楼事件的凶手,也是一个巡修者打扮的人。而且,这两人都提过同一个词,就是圣明。”
“所以,学姐。你了解情况的话,能否告诉我一些事呢?我是经历过死灵事件的幸存者,也希望能知道真相。”我看向戴莎的时候,心跳也在加快。我期待能听到一些答案,却又带着些许忧虑。
戴莎沉默片刻,双手重新放在桌上,问了我一句:“那个巡修者在镇上做些什么,你有印象吗?”
“不太清楚……因为有段时间外地人很多,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以及来干什么。我是经过酒吧街的时候见到他的。要说印象么,就是一个行为言语疯疯癫癫的酒鬼吧。”我一边回忆一边讲述。
月铃镇不大,我记得,几次外出都未在镇中心周边见过里克。他既然是巡修者,那应该只是短暂停留在镇子的吧?而且,他也不像是来传教的样子。
“这两人可能都是圣明教徒。所谓圣明是他们信奉的唯一神,六芒星是教派的印记之一。”戴莎的神情严肃起来:“这其实是个历史很长的教派,组织很严密,信仰和教义都相对偏激。在古世纪是被当成异端来对待的。如今的宗教环境宽容了许多,但这个宗教的激进派却有逐渐失控的迹象。”
“所以,我们内部是把这个教派当成邪教来调查的。”戴莎看着我说:“你说巡修者在月铃镇上出现过,是吧?这个教派近几年在全国各地的活动,很少以传教为目的,或只是以传教为幌子,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伊珂,如果你所见的那个人真是圣明教徒的话,说不定,我们在月铃矿区事件调查中忽略了很重要的细节呢。”
“啊?我不太明白……但我之前也只觉得他就是个怪人而已。”我尽量凭记忆向戴莎讲述自己所知晓的细节,希望有助于她的调查:“那人自报过姓名叫里克,是当时镇上唯一愿意收殓遇难者和死灵尸体的人。我听说他并不排斥死灵这种怪物,而且亲眼见到他时,还听他满不在乎地谈论死灵。总之就是一个特别异类的人。”
“里克,是吗?这是个线索,但也不排除是化名。”戴莎脸色凝重地说:“这应该就是个圣明教徒。对狂热教徒来说,正与邪,生与死,活物与死灵,甚至神灵与魔鬼都是一体的,是同一种无形神秘力量的两面,这就是他们的信仰。”
“神魔一体?这种信仰未免太……”我难以理解这种荒谬的信仰。就我所知,圣神教,圣主教或络伊真神教,所信奉唯一神灵都是无所不能的无形力量,主持正义,传播圣音,帮助人们对抗邪灵与魔鬼的侵蚀。
如果圣明教所信奉的无形力量却是正邪一体,那简直就是大逆不道的异端邪说啊……
“无法认同,对吗?”戴莎接着我的话说:“正统的宗教,最起码都是信奉正义,向往美好,驱除邪恶吧?这样的宗教才能端正人的行为,维持社会的秩序,塑造正向的价值观。可信仰那种荒唐教义的人,越狂热思想就会越极端,行为也会正邪不分,对自己,家庭乃至社会都会造成伤害。”
“那……这种有危害性的教派仍在公开活动吗?”我记得戴莎曾讲过追查邪教的事,所指的就是圣明教吗?
“自从今年3月小云城事件被发现可能与圣明教相关后,这个邪教就被禁止公开活动。但圣明教高层长久以来都是秘密活动状态,从没有在公众场合露过面,警惕性很高。”戴莎回应我:“这本来就是个擅长地下活动的秘密教派,部分教徒都是无谓生死的狂热者,给我们的调查造成很大麻烦。而且,各个宗教流派都有巡修者和修道者,我们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地甄别搜查。”
“小云城?”我记得这个地方,那是文森的家乡,一个南部城市。那里竟然曾发生过与圣明教相关的事件吗?该不会是……?
“那里曾经发生过……类似死灵的事件吗?”我试探性问起戴莎。
“没错。而且,多达8位牺牲者,包括检察院2位调查官。”戴莎双臂相叠放在桌上的同时,不知不觉中捏紧双拳。她不动神色地看向我,空气却仿佛随着她的话音逐渐凝固。
“抱歉,学姐,很难过听到这样的消息。”我知道被死灵袭击时那种绝望和恐惧的感觉,没想到小云城居然也发生类似的惨剧。说起来,莱特也提过有同事牺牲,指的就是小云城事件吗?
“伊珂,你也是受害者之一。真正要道歉,要被审判和制裁的,是制造这些事件的混蛋们。”戴莎松开双拳,恢复了暖心的笑容,对我说:“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遭遇两次意外却没事,是这个意思吗……
如果可以,我希望压根就不要遇到这种事。我忽然想到了一些情况,便问起戴莎:“学姐。你认为……圣明教就是制造这些死灵的元凶吗?”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戴莎稍微停顿一下才回答我:“圣明教确实有一些耸人听闻的行为,但无论如何也不能产生如此多的死灵。这本质上就是个邪教,邪神崇拜不可能真的创造现实的死灵,它也不是科学机构,更没有工业生产能力。所以,月铃矿区的死灵事件可能意外暴露了新的线索。但是,如果圣明教徒也来过月铃镇,那事情就变得复杂了。我们可能要重新思考调查方向。而且,这次圣明教徒可能涉及聚能总部大楼爆炸事件,也是令人惊诧。总之,伊珂,谢谢你提供的这些线索,我们会善加利用的。”
“不客气,学姐,能帮上忙是我的荣幸。”我停了一会,继续强调说:“我也希望能获知事件的真相。”
“你是当事人之一,有这个权利。”戴莎笑了一下,接着便说起另外的事情:“提到真相嘛,还有另外的调查初步结果可以跟你说一下。还记得上次我说过帮你调查身世的事吗?”
“记得,谢谢学姐!那么……是有好消息吗?”我既兴奋却又有些彷徨地看向戴莎。
“不好意思,伊珂,既没有好消息,也没有坏消息。准确地说,是没有消息。”戴莎带着遗憾的语气回答:“当然,这只是初步结果,你先听听吧。我已经请同事们帮忙,搜寻了月铃镇周边几个小镇的民政记录,但据初步反馈,那些小镇几十年来的人口很稳定,流动很少,更别提有小孩失踪这种大事件了。”
“我还让出差到小云城的同事专门去查阅当地民政档案。那是离月铃镇最近的城市,但也有将近两百公里远,算是徒步极限距离了。”戴莎说:“很可惜,查遍市政厅几十年的人口档案,未发现‘伊珂’这个人名被登记过,也未发现4岁左右的小孩失踪记录。”
我一听,心里凉了大半。这该怎么理解呢?“伊珂”既不是出生在月铃镇上,也非周围城镇的人,那“伊珂”究竟是哪里来的?
“所以。”戴莎看着我,说出一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
“伊珂,你是凭空出现在月铃镇的吗?”
……
第38章 准备
我心里咯噔一下,强作镇定地看向戴莎:“学姐,我这么一个活人,怎么可能凭空出现呢?又不是那些幻想文学的桥段。”
“我知道。那只是说笑而已。”戴莎回赠我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好像在故意试探我的反应。
“哈……”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在她的视线下,我就像是个无所遁形的伪装者,一不小心就会露出破绽。
我下意识地再次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又转过头看着窗外的风景,试图缓解一下紧张情绪。只是,待过片刻,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似乎有些不自然。
我很在意戴莎所提供的信息。对我来说,没有消息并不是好消息,反而让我更加迷茫。我自己就是个记忆缺失的异类,没想到“伊珂”也是身份迷离。
记忆残缺的灵魂寄宿于来历不明的身体,这个组合算是什么意思呢?
“伊珂。”戴莎的声音飘了过来。
“啊?”我几乎被吓了一跳。我放下茶杯,尽量冷静地回头看向她,小心地问:“学姐,怎么了?”
“我们……来讨论一下周三的庭审事宜吧。”戴莎轻笑一声后,端正坐姿,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恰好我这几天也想找你谈一下。你收到我寄过去的案情概要材料吗?”
“哦,哦。”我松了一口气,回答戴莎:“我已经看过了,大概明白前因后果。不过对细节可能还理解不到位。如果我出庭作证,能先旁听庭审吗?”
“可以。我们国家没有证人全面隔离制度,允许证人在非例外情况下全程旁听庭审。”戴莎点了点头:“旁听有利于你了解案件进展和辩论细节。”
“哦……那我就是非例外情况,是吗?”我注意到戴莎的限定词。如果能全程旁听也是好事,起码能知晓更多的情况。
“是的……我们已经在开庭前经历了一番斗争呢。”戴莎说起我们上次告别后的准备情况:“上周四下午,我们已经向高院申请新增证人出证,对方很快就要求证人不得旁听庭审。我们引用了国家证据法则的修正条款,即证人同时为当事人的情况下,有权旁听庭审。”
“所以,就像我刚刚所说的。”戴莎向我强调:“伊珂,你是当事人,是月铃矿区危害公共安全犯罪案件的受害人之一,也是案件的证人。”
“当事人吗……我真没想到这一层呢。”我现在才明白过来。难怪戴莎说我是当事人,所以有获知真相的权利。那么,我是否也得尽相应的义务?想到这里,我便问起戴莎:“那我作为受害人,是否需要提起诉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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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察官会提起公诉的。伊珂,你主要是充当好证人的角色。”戴莎提醒我:“当事人的身份便于你全程参与庭审,但也可能面临更多的情绪冲击。法庭经常是一个无情的机器,无视庭外人的呼声,漠视受害者的创伤,藐视当事人的情感。在这样冷冰冰的平台上,所有的当事人都会在聚光灯下被剖析到最后一根头发。没有隐私,没有顾虑,所有合法但丑陋的手段,都是为了争取最有利的判决。所以,伊珂,你做好站到证人席的心理准备了吗?”
“学姐,你吓到我了。”我没想到戴莎会说出这样让人望而却步的话,但我也知道,她确实需要我站出来作证。要不然,她寄给我的信件中就不会夹着让我尽快回复她的纸条。所以,这算是先给我打预防针吗?
“我想,既然我决定作证,那就不会退缩。”我坦然地说:“我会尽快做好心理准备的。”
“谢谢你,伊珂。”戴莎露出会心的笑容,转而从旁边的资料堆中抽出几页纸递给我,说:“现在,让我们了解一下主要对手吧。这是聚能联合集团的辩护律师安杰。”
我接过这份文字资料并仔细这位安杰律师现在三十五岁,从业经历超过十五年,代理过大型商社及财团的多起案件,包括远景动力车集团C型车自燃案,光辉纺织工业劳工遣散案,以及近期的聚能联合工业矿区劳资纠纷案等等,几乎无一败诉。
“这位律师是资本家辩护人吗?”我看到他都是为资方做辩护,便开玩笑地说了一句,同时留意到他的履历:“咦,他是宁溪谷学院法学博士毕业呢……”
“没错,他是我的正牌学长,也是许多人眼里的精英和崇拜对象。”戴莎停顿了一下,望向窗外,接着说:“但是,我不认同这个人的价值观和行为方式。”
我顺着戴莎的视线看去,所见的是漆黑的路灯底座和似乎被破坏过的周围路面。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是吗……我对这个人却没有什么概念哩。如果将来面对他,该怎么做好?”我毕竟没接触过这个人,也不知道他是什么风格。但听戴莎的意思,似乎他并非善类。
“他是匹狼,喜欢在法庭中寻找羔羊进行攻击,直至对手出现有利于他的漏洞。”戴莎重新看向我,郑重地说:“伊珂。你是首次出庭,又是非法学出身的年轻学生,是再好不过的羔羊了。我给你的忠告,就是时刻保持冷静,不要被他影响情绪,要始终坚持自己所认可的事实,不要被带偏方向。”
“事实难道不是只有一个吗?难道还有假的事实?”我不太明白戴莎的意思。
“不,真相只有一个,事实却有很多个。有逻辑的事实连接在一起才能拼出真相这幅图,缺失某几个事实的真相是不完整的,就不能以此来定罪。”戴莎摇了摇头,继续对我说:“现在,让我们从你那晚的遭遇开始,来试着倒推这个事实链吧。”
“首先,你是在6月17日晚上8点10分到20分之间,在月铃湖附近遭到两只狼型死灵袭击的,对吧。这里我们推论死灵来自于月铃矿区,且是造成死亡事件的元凶。直接物证由专家证人提供。间接证据是你们的遇袭事实,且与月铃矿区遭类似死灵袭击的时间相近。”
“如果上个事实推论为真,现在我们可以印证月铃矿区现场发现的死灵活动痕迹,并推断其来自1号仓库中编号为DT15010616-034VS的货柜。根据聚能联合工业编号规则,那是6月16日封装并应运往碎石城的货物,原纪录为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
“但是,德肋作为月铃矿区主管,6月16日上午签字确认货物后,并未按规定于当日发货,而是留置到6月17日。接着,月铃镇满月庆典当晚就发生死灵袭击事件。从这些事实看,德肋有可能了解实际货物情况,且有直接或间接导致恐怖事件嫌疑。因此,我们将主要从失责并危害公共安全的角度控告他,这个定罪量刑较轻,但相对有把握。”
我听着戴莎所讲的案件推论概要,总觉得缺失了些关键环节,就问起戴莎:“但是,学姐,矿区现场都没有目击证人,这些死灵又都是超现实怪物,该怎么证明呢……?我记得月铃矿区还有一个叫亨利的人,这人能否作证呢?”
我想起“死去”的死灵就跟尸体无异,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这些怪物真的存在?这个时代可没有能记录怪物行动影像的机器。
要证明这些怪物杀人甚至可能是某类工具,还要揭露涉事真凶……戴莎说要通过控制德肋来调查事件背后的真相,但我实在难以想象这个过程的艰巨性。
“他跟德肋是一伙的,属于辩方那边的证人。”戴莎苦笑一声,对我说:“伊珂,你说到这个案件的难处了。你虽然是这次事件的幸存者,却不是月铃矿区的现场目击者,严格来说只有间接且待证明的关系。”
“我想再提醒一下。”戴莎十指交握,看着我认真地说:“伊珂,上面我所讲的推论还不是被证明的事实。所以,你在作证的时候,要坚持自己所看到的事实,不要被我或者其他人的言语所诱导。只有这样,你的作证才有价值。比方说,你可以讲在月铃湖被两只怪物袭击,但不能讲这两只怪物来自月铃矿区。因为你没去过月铃矿区,你根本不了解这个事实。你甚至不能判定这两只怪物就是死灵,因为你没有证据。懂吗?你只要说出自己合理知道的事实就好,剩下的由我们来证明和辩论。”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证词越偏向学姐那边越好呢……”我开始意识到出庭作证也不是那么简单。
“偏向是有技巧的,而且要看对手是谁。”戴莎说:“对于安杰这种老手,还是选择保守一点的策略好。如果你的证词存在不合理的偏向,就会有串供嫌疑。严重来说,作伪证,藐视法庭是一种犯罪,甚至会变成下一次庭审的被告。”
“所以,你确实做好心理准备了吗?”戴莎再次严肃地看向我。
“我会的。”我点点头,坚定地回应:“我会做好心理准备的。”
“好的……”戴莎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整个面部神情都放松下来,没有了之前的紧绷感。接着,她便微笑着对我说:“总之,你只要证明遇袭的时间,并如实描述怪物的特征就好。我们会竭力证明怪物是来自月铃矿区的死灵,并证明死灵被伪装成能晶货物存放于聚能联合工业仓库。德肋作为矿区主管,未尽责并非法储运致命生物,进而指控他犯危害公共安全罪,这就是我们的策略。我们也将举证,形成有逻辑关系的事实链。”
“至于安杰,我预测他的辩护策略是攻击事实链的薄弱环节,打碎事实之间的逻辑关系。”戴莎分析:“如死灵是否存在,德肋是否知情,是否有其他关联方等。圣明教徒在月铃镇的活动就是个谜团,也是个不确定性因素。”
“没有硝烟的战斗,是这样的意思吗?”我感到一丝紧张,似乎不能过于松懈呢。
“对我而言,确实有这样的意味。不过,伊珂,你可以放松些,无须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戴莎似乎看出我的紧张,笑着安抚我:“刚刚我所说的一些事,不过是极端情况下的最坏打算罢了。你作证的时候,就当自己是在演讲或参加辩论吧,这样就行。”
“好的,我明白。”我笑着回了一声。
戴莎接着向我介绍庭审的流程和注意事项,让我受益匪浅。
下午3点钟左右,我向戴莎说明自己想先回学校,以及晚上还要兼职的事情,结束了这场约见。
当我与她并肩走出“蓝苜蓿”咖啡馆,站在街道之时,看着明朗阳光下的繁华街景,忽然却想起一件与这太平景象相异的事情。
“学姐,听说昨天这里发生了游行,你知道是什么事吗?”我记得昨天雷诺司机讲过的游行就发生在宁中大道附近。尽管现在秩序良好,繁华依旧,但我仔细看过街景,发现除了发黑的路灯底座,还有仿佛被撬开的砖石路,被压出缺口的花圃,以及一些临街玻璃龟裂的店铺。
“能晶矿业工会和钢煤联盟工会,联合组织了昨日的游行示威活动,声势挺大的。”戴莎说完后沉默片刻,才接着讲:“现在,已经暂时平息了。”
我看着戴莎欲言又止的样子,思索着她的用词,总觉得这不是普通的游行示威。我又想起昨天上午渡江之时,瑞安他们在渡轮上的讨论,顿时感慨起来:“如今不正是能晶新时代吗?在这样科技发达,欣欣向荣的国度,还会有那么多的不满吗?”
“怎么说呢?我觉得,时代是一个多面概念。”戴莎缓缓地说:“如果时间是一条长河,时代可能意味着风和日丽,也可能是狂风暴雨。国家是行驶在河上的船。风平浪静时,船上的人其乐融融。暴风雨来临时,总会有人遭遇不测。落水的人,被时代吞噬的人,想挣扎,呼喊,竭尽全力想再上船,却不一定会被接受。因为这艘船得一直前进,走出暴风区,迎来下一次的风和日丽。”
“这……听起来真残酷。”我叹了一声。
“只是打个比方,伊珂。现实总是复杂得多。”戴莎看着我说:“不管处于哪个时代,总会有敢于发声,敢于作为的人。就算时代再黑暗,也总会有光,有希望。”
“好了,不要这么失望啦。我的思维总会涉及最坏的情况,并不代表事实就一定会往那种方向发展。”戴莎微笑着开导我:“至少,现在这个时代还不坏,是吧?”
不坏吗?嗯,应该是的。
我点点头,看着眼前的景色。忽略那些不协调的残破,这依然是一条繁华喧嚣的街道。灿烂的阳光洒下一地金黄,随风摇曳的绿树轻奏温柔乐曲,怡然自得漫步而过的行人,谁还记得昨日的刺耳呐喊。
我的视线扫过鳞萃比栉的商店,落在一家名为“蔓萝”的酒吧广告牌上。这时,戴莎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后天下午庭审结束后,我们去喝一杯?”
“啊?”我回首看向一脸笑意的戴莎,一时却有些为难:“这……”
“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成年了吗?”戴莎笑着问我。
“嗯……到时再说吧。”我敷衍了过去。我自己是无所谓的,却不知“伊珂”这身体是否受得了。
“好。”戴莎点了下头,提起另一个问题:“伊珂,你兼职的那家咖啡店,是在新城区哪里呢?”
“新城北公车站附近,嗯,第九大道360号。”我回忆了一下说。
“挺近的……我可以去光顾一下吗?”戴莎微笑着问。
“当然可以……”我想了一下,好像有点不对:“这里不是离新城区蛮远的吗?”
“离国家检察院很远。”戴莎仿佛故意停顿一下,才笑着说下一句。
“离我住的地方很近。”
咦……?
……
第39章 舆论
下午3点半左右,我来到中央图书馆小广场,见到东西两侧被清理过一次的公告板又贴上了各种纸张。
这周的主题又是啥?我好奇地走向东侧“发情版”,首先看到一个显眼的发帖,大标题是:“男生们,请停止你们无聊的游戏!”
这似乎是对上周“如何让一个陌生女生脸红”话题的批判。主题帖用词激烈,最后一段是:“为你们猴子般的尴尬表演脸红!”我几乎能感觉到透帖而出的怒火。
这个两性话题有很多针锋相对的跟帖。帖子笔迹各不相同,看来参与讨论的人很多。有人认为“这不过是校园生活的调味剂”,就有人回“你怎么不拿自己调味”。有人说“开玩笑而已不要反应过度”,跟帖则是“祝你天天被人开玩笑”。有人歪帖说“脸红是矜持女生的可爱表现”,有人口无遮挡地跟帖“不脸红的放荡女生是另类的可爱”,便有回帖“想我矜持还想我放荡,先去问问你妈会不会这样”。跟帖越往后面火药味越浓,连“人渣”都出来了,还有人跟帖“不管男人渣还是女人渣归根到底都是人渣”……匿名贴的尺度真令人叹为观止。
我转而走到西侧“扯谈版”之前。有人在上面贴了昨日游行示威的剪报,并发出主题帖:“请关注劳工运动!《自由报》没提到的,亲历者写给你看!”
上面写到昨日多达数万名能晶、煤炭矿工和钢铁工人参与的游行示威活动,提到关于保障作业安全及改善待遇的述求,并以亲历者身份,叙述示威最终被治安力量驱散的过程。“他们也是这个国家的公民,合法表达述求,为何会像老鼠一样被驱赶?”帖主发出这样的呼喊并请求支持工会主导的劳工运动。
这个政论帖也有很多言辞犀利的回言。有人质疑“亲历者为何不写出昨日游行工人的破坏行为”,有人认为“那是长期被压迫的底层人民怒火”,有人反驳“底层不等于弱势,流氓也是底层”,有人补充“被游行伤害的也是中底层人民,互相伤害的意义何在”。有人回帖“国家再怎么发展也不可能平均惠及每个群体”,就有人讽刺“希望你沦落到被遗忘的那个群体时也能保有如此胸怀”。有人举证“工人能组织及参与工会,且待遇相对以前好很多,但工会已蜕变成挟持劳工捞取政治利益”,便有回帖举例嘲讽“是财团先组织安保会用毫无底线的暴力控制工人,工会是团结工人对抗的唯一力量”。辩论到最后,什么“资本家的走狗”,“下水道的老鼠”等难听的用词都出来了。
我记得,两边的公告栏,虽然允许参与者匿名自由发表理论,也要求除图书馆正式管理员外不得撕毁他人的发言帖,但也同时禁止攻击性和侮辱性言论。这才周一而已,这两侧的吵架就这么激烈,本周的公告栏热门主题讨论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接着,我便步过小广场,走进中央图书馆,来到咨询台前。
理查先生正忙着分类整理图书。他很开心见到我过来,也不在乎我这个半天的实际兼职时间最多只有两小时,因为我下午5点半就得赶公车去新城区。
他听我提及小广场两边公告栏的吵架帖后,无所谓地笑了一声,嘱咐我帮忙接着整理图书后,就离开咨询台去做清理工作。他似乎很习惯做删帖这种事了,而且有点像是乐在其中。
不过,据他所说,他撕掉过激言论帖后,会特别贴上亲笔署名的说明,比如要求“尊重他人,理性讨论”等。
待理查走后,我花了点时间帮忙分类整理图书,并将其装入推篮,拿上五层档案区钥匙,离开咨询台去往东北角旋梯。
……
完成图书归位工作后,闲下来的我来到五层东北5C旧报刊区。
这个区域的所有窗户都拉上厚窗帘,加上环绕第五层回廊之上的回字形天花板,阻隔了玻璃穹顶和窗外阳光的直接照射,形成了相对封闭的空间。
长长的回廊,外围镂空通顶护栏,宽敞恢弘的中庭空间给予这里良好的通风条件,让人在这里不至于感到过于沉闷,却能品味特别的静谧。
旧报纸区的报架摆放空间相对宽裕一些,不像其他书架上的书叠得那么密集。
存放几十年前旧报纸的5C-001至5C-030报架,还有玻璃柜门保护,并贴上“请勿私自翻阅”及借阅细则说明的纸条。我看到柜中的旧报纸发黄且有些磨损,纸张看起来相当脆弱,好像一触碰就会灰飞烟灭。
5C-031至5C-045报架存放十几年前的旧报纸,目前为1481年-1495年份报纸。这里的保存状况相对好许多。不过,这里都是报社年度合订本,查阅内容时观感不太友好。
5C-046至5C-051报架摆的是最近五年的报纸,也即1496年-1501年份。一层西南1A报刊区只有最近一两个月的新报刊,过期报刊会被归类到这里,并随年份变动依次整理。
我找到1501年份的《自由报》,从3月1日开始翻阅,直至看到3月22日的报道:“3月21日,小云城煤矿塌方,死伤情况待证实。”
这跟戴莎所讲的小云城事件有关么?但这是煤矿塌方啊?考虑到《自由报》的报道风格,我仍仔细阅读其中的每一行字,却只得到意外事故的结论。我又翻阅起后续日期的报纸,整个3月除了那一天的事故,再没有其他值得关注的事件。
果然还是得看另一份报纸啊。
我叹了一声,放好《自由报》,找到1501年份的《红番茄报》。3月1日到3月21日的《红番茄报》也未涉及到小云城事件,到3月22日的报道又是封面大字体:“昨日小云城煤矿恐怖事件!六死!是塌方还是另有隐情?”
这标题吓到我了。我阅读其中的报道,抛开那些夸张的报道用词,艰难地提炼其中要点。这里明确提到,由聚能联合集团和霍氏钢煤集团合资成立的联合矿业集团,旗下小云城云端煤矿发生灾难事件,导致多达六名矿工死亡。报道质疑联合矿业集团对外宣传的塌方事故,结合矿工采访,指出事件背后似有未知怪物活动的痕迹。
怪物?我忽然心里一颤。要不是亲身经历过死灵袭击事件,或许我也对《红番茄报》捕风捉影式报道一笑了之。
我接着往下阅读,但报道也没再深入挖掘。最后提到的是:煤矿工人要求查明事实真相并保障安全,为表示抗议,当天未将遭遇不测的工人尸体按传统风俗以铁棺收敛,而是直接将六具尸体盖上白布后放置于煤矿内,且工人们还在矿洞口与联合矿业集团安保人员对峙。
我想这应该就是戴莎所讲的事件。但是,死亡人数好像对不上……我接着读起3月23日的《红番茄报》,顿时瞪大了眼睛。
偌大的标题写着:“突发!昨日国家检察院两名调查官在云端煤矿遇难!”
这下与戴莎所讲的死亡人数都对上了,可又是怎么回事?
我阅读起报道,归纳其中的结论,只觉得迷雾重重。这两名调查官是在3月21日深晚到达小云城并进入云端煤矿的,但一直没出来。直至3月22日早晨,察觉不对的当地治安官进入煤矿,发现凌乱的工人和调查官尸体,吓得跑出煤矿后,才说服工人将全部尸体按传统风俗尽快埋葬。
报道提到本地似有圣明教这个被政府取缔的邪教活动踪影。愿意收敛尸体的陌生外地人也是疑影重重,完成埋葬工作后便马上离开这片地区。最后还怀疑煤矿连环神秘死亡事件与邪教召唤魔鬼有关,用惊悚的文笔把这起事件经过写得犹如恐怖故事。
之后的《红番茄报》就再没与此事相关的报道了。从这份报纸中看出靠谱的内容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也考虑过是不是直接问戴莎事情原由更好,但小云城云端煤矿事件与我没有任何关系,询问理由似乎不充分。我该怎么解释,为什么会在意这件事情?事实上,我自己也想不明白。
想起戴莎,我放回《红番茄报》,走到5C-041报架之前,那里存放着1491年份的合订本报纸,恰是戴莎入读宁溪谷学院的年代。那一年有发生过什么大事吗?
我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惆怅。
我想知道什么呢?或许还想知道那一年学院发生过什么事?或许是想知道围绕戴莎发生过什么事?我想起与她在细语湖畔初见时,她对现在与过去的感慨似乎隐藏着些许哀伤。
那么,我竟然是想……了解她的过去么?
真好笑。我抬起手掌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我在想什么呢?连自己的过去都不了解,却好奇别人的曾经,更何况那是一位不曾出现在我记忆中的陌生人……是吧?
我摇摇头,舍去那些莫名其妙的思绪,离开这片区域,从东北旋梯下楼。
嗯,今天下午没多少时间了,明天再去一下3层法学区吧。
……
晚上,新城北区第九大道“紫樱”咖啡馆。
我向沃伦解释了昨晚未能过来兼职及未提前告知的原因。
目前的通讯条件虽然比单纯书信时代好一些,但电话仍未普及到每家每户,比如这家小咖啡馆就没装电话。据我看过的报道分析,未来几年长途电话可能投产,电话网络也将加大覆盖力度。所以,这几年算是一个比较尴尬的过渡时期。
沃伦很吃惊我竟遇到聚能联合总部大楼爆炸事件,知晓我没出事后松了一口气,还关心地问我需不需要休息几天。
我谢过沃伦的好意,毕竟我也没受到太大伤害。很快地,我就像平常一样忙了起来。
呃,沃伦笑着说我心可真大。可能有一点吧。
临近晚上8点钟,我忙完清扫工作,顺便复习完功课,店里又剩下我和老板两人。
“老板,昨晚还有国防学院的学生过来喝咖啡吗?”我坐在最后排的卡座,探出头问了一句。
我看到沃伦在吧台后面悠哉看着《红番茄报》。
他并未回头,边看报便答话:“没来。怎么,你对他们感兴趣么?”
“没有,只是好奇。”我迅速回应。嗯,我估计凯尔应该不会再来这里了。
“好奇也是感兴趣的一种表现啊。”沃伦很啰嗦。
“好吧。我对咖啡也很感兴趣,很好奇老板您怎么煮出那种黑咖啡的。”我回答说。
“这是我的招牌手艺。如何,要传授给你吗?”沃伦笑着看向我。
“如果可以,我想先学习做三明治,诸如那种相对平易近人的食物。”我笑着回应。
“可以,随时欢迎。不过,要达到能当商品的水平,可能需要多次练习。”沃伦提醒说。
“好的,谢谢老板。”我想的却是能下咽就行了。
这时,我想起明天下午出庭的话,不知道时间会多久,便提前跟沃伦打招呼:“老板,我明天有事,可能不一定能过来。”
“好的,没关系。”沃伦转头继续看起报纸,片刻后评价说:“最近这报纸是不是换编辑了,突然多了些严肃文章哩。”
“不再是一贯的胡说八道风格了吗?”我坐在最后排的卡座,探出头问了一句。
“以前是满纸胡扯,怎么夸张怎么来,现在则多了一些严肃风格文章,我还以为在看《自由报》呢。比如这篇涉及联合总部大楼遭袭事件的报道。”沃伦边看边说:“其实我还蛮喜欢以前风格的文章,我都是当都市传说来看的,不过最近好像多了一些严肃文章。”
“哦?那篇报道怎么分析的呢?”我站起身,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书本,准备回校。
我想起聚能总部大楼爆炸事件的元凶,那名疯癫的邪教修道者。《红番茄报》会怎么分析呢?估计又是邪教作乱,变态凶手出没,甚至妖魔鬼怪之类的吧。
“嗯……我说给你听啊。”沃伦看着报纸念起来:“7月29日碎石城,由能晶矿业工会、钢煤联盟工会组织的工人游行示威逐渐失控并转变成暴力冲突。市治安厅迅速出动,平息事态,现场逮捕数十名违法人员。同一时间,西南城区聚能联合总部大楼遭遇爆炸袭击,怀疑与本次暴力游行示威的激进分子有关。市治安官于当天下午突击搜查上述两大工会位于西北城区的总部办公室,并控制工会领导人。市检察官已开展查证工作,不排除将对工会主席及其团队涉嫌策划恐怖袭击提起公诉。”
“什么?”我惊讶地看向沃伦,不仅惊讶于《红番茄报》如此正式的叙述风格,更惊讶于报道所描述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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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发动爆炸袭击的,不是货真价实的邪教徒吗……?
……
第40章 前奏
周二上午的大教室里,数学公开课依旧催眠。
这次我坐到了中间位置,不用再像上周那样辛苦听讲。
就是旁边那位大小姐略微烦人。
“伊珂~~”又是一阵低声呼唤。
我寻声转头看向左边,恰好见着那双手托腮扮可爱的蕾雅。
“把那本书还给我嘛。”蕾雅微笑着看向我,笑容如阳光般灿烂。
“不行。”我冷冰冰地挡住她的热情,回头看向课室黑板。我右手写着笔记的同时,左臂暗暗压紧那相叠摆在长桌上的教科书和小说。
我低头瞥了一眼被压在教科书之下的《伊芙璃转世500次后的第5天》:哼,今天的公共课一定要封印住你。
“呜……”身旁的蕾雅低吟一声,眼见装可怜不奏效,又开始作怪。
“还我,还我……”
呃,我感到左手臂被人轻戳了一遍又一遍。我无奈地停下手中的笔,凑近那犹如赌气小猫咪的蕾雅,悄悄地说:“知道伊芙璃第5天为什么会对一些明明像是她做的事没记忆吗?知道第5天的特异点为什么一直找不到吗?因为她实际应该找的是……”
“啊,不要。”蕾雅惊慌地移开身子,诚恳地对我说:“我错了,伊珂大人……”
“嗯。”我点点头,严厉地问她:“是选择乖乖听课呢?还是选择揭晓第五部结局?下午我就去图书馆,把第六部和第七部的结局都抄下来。”
“听课。”蕾雅小鸡啄麦似地点头。
“很好。”我满意地微笑着。终于能愉悦地听好一堂公共课了。
……
下课后,我才将小说还给蕾雅。接下来是梅林教授的专业课,我相信她会像中学生一样认真听课。想到这里,我便问起蕾雅:“你读中学的时候,难道也会在课堂上读小说?”
我记得蕾雅的入学成绩很好,而且她就是个理科天才。难道天生聪明的人天然不勤奋吗?
“不是哦,紫樱女中是寄宿制,管理很严。哪敢在课堂上搞小动作啊,随时会被罚站整堂课呢……”蕾雅颤抖了一下,仿佛想起什么可怕经历:“教室和宿舍突击搜查是家常便饭,与读书无关的违禁物被发现三次的,退学处理。班级分三六九等,每年升级考试后按成绩重新编班,变相搞成绩末位淘汰。每天早晨7点钟早预习,课程排到中午1点钟,只给1小时午休时间。下午上课到6点钟,休息1小时后又是晚自修至10点钟。有同学为了不被淘汰,在课室里熬夜学习到睡着的,结果一睡醒发现又到了早预习时间……”
“这是在地狱的轮回吗?真可怕……”我发现温芝学校真是温情得多。所以,蕾雅的天才其实是被压榨锤炼出来的……?
“是呀,简直就是集中营好吗。”蕾雅看着我说:“你知道紫樱女中最受学生欢迎的是哪里吗?”
“食堂,图书馆,运动馆?”我随便讲了几个地方。
“不对。是:甜品屋,心理辅导室和圣主教堂。”蕾雅解释:“那是学生们排解压力的主流场所,压力值依次递增的首选地……”
“原来如此。”我很同情,非常同情地看着蕾雅……
“事先声明,我是天生喜欢甜的。”蕾雅很认真,非常认真地看着我……
“我很理解。”我记得谁说过,否认就是承认,掩饰就是真相……
“不对,你没理解。啊,真是,我不解释啦。”蕾雅嘟起嘴表示不满。
“好啦,好啦。你天生就是甜的,所以喜欢甜的,对不对?”我开了一句玩笑,聊起别的话题:“你读的中学真的很严厉呢。难道每学期都被关在里面修炼吗,那岂不是就像监狱?”
“嗯,伊珂,你说得也很甜,我喜欢。”蕾雅笑了一声,回应起我后面的问题:“那倒没夸张到被一直关在学校里啦,总还有寒暑假的不是?而且,周末也有放风时间的啦。”
“放风”……大小姐,你甩出这个词,让我怎么理解好?我忍不住又投去同情的眼神。
“但是,从我读中学二年级开始那四年,管理就严格许多呢。”蕾雅似乎没注意到我的眼神。她低头回忆了一下,接着说:“我记得二年级开学的时候也还好,到了9月以后就突然变得很严厉,安保也多了,甚至整个9月份都不允许学生出校的。那段时间校内又没发生什么事,但气氛有些紧张,于是大家都在谣传外面是不是世界末日了。不过,在那种严格管理的学校里,几个挑头讨论的学生被迅速处分后,校园秩序就一切照旧了。”
“是吗……这么奇怪。那一年是1498年吗?”我读中学二年级的时候就是1498年,但那时候的月铃镇风平浪静。而且在那种相对闭塞的乡下小镇,也没人会去讨论遥远的紫樱城发生过什么大事,更何况是一所寄宿中学里的传闻。
“对,就是1498年。时间过得好快呢,那一年,我们都只是二年级中学生。”蕾雅颇为感慨地回忆:“梅林教授则是学院三年级大学生……”她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似是觉得联想到这个事有点不妥,便赶紧接着补充:“嗯,对,塞拉学姐也才研一……嗯,大家都还很年轻啊,那时候!”
“塞拉真是1498年入学读研的?”我更感兴趣的是这个点,赶紧追问了一声。似乎无意中确认了我之前的猜想哩。
“是啊,我跟她聊过,记得是这样没错……为什么你那么惊讶啊?”蕾雅补充说:“她是1494届能晶工学专业的唯一女大学生,1498年毕业后继续读研,同时兼任科联会学院分团秘书,可说是能晶工学专业的风云人物呢。”
“哦,这么说来,她应该跟梅林教授蛮熟悉。”我记得蕾雅说过梅林是1495届的。而且,塞拉1498年担任科联会分团秘书,梅林后来又担任分团负责人。虽然还不知道梅林是什么时候加入科联会,但这两人的接触时间应该不短。
“是的……应该是的,毕竟都在同一栋楼工作吧。”蕾雅沉默了一下,说:“不过,塞拉学姐比梅林教授还大一岁呢。”
“不过”……大小姐,这个词又该怎么理解啊……而且大一岁又怎样啊?我默默地看着蕾雅,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请收回你那意义不明的眼神,伊珂同学。”蕾雅反应挺快。她接着说:“怎么越扯越远了?总之就是这样啦。当我中学毕业后,踏出校门,望向蓝天的一刹那,感觉有点像从牢笼里飞回天空的小鸟呢!说真的,重获自由的喜悦要远大于毕业的感伤……真不应该那么说,但那时真的就是这种感觉。”
“所以,你才会在这没人管的学校里报复性嗑小说?是想把失去的时间抢回来吗?”我笑出了声。
“别说得这么直白好吗……其实,我也是有自制力的……喂,伊珂,别笑啦!”蕾雅紧紧怀抱着小说看向我,仿佛怕再被我抢走书似的:“最多再过两周,我就看完这套书啦,其他小说我也没太大兴趣。对了,伊珂,你也看过第5部了吧?感觉如何?”
“挺好的……不过,我赶时间,就跳着看了一些。”我笑了一下,特别向蕾雅强调:“还顺便看了结局。”
“那样多没趣啊。”蕾雅惋惜地说:“这个小说看的就是伊芙璃抗争的过程。提前知道结局再回过头来看,不就像在看笑话了嘛。简直就像是……明知道命运的安排是既定的,那反抗的意义又何在呢?”
我看到前一刻还开朗的蕾雅竟变得有些消沉,感觉自己的情绪仿佛也受到了感染。
命运的安排是既定的?
明明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却如坚硬的冰锥刺入我的心扉。
我好像是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怎么这么巧呢?难道这也是命运的安排吗?蕾雅又是从哪里听到这句话呢?
我摇着头,试图挥散那些荒唐的想法,可心头却不由自主地涌现出一阵阵哀伤。我始终找不到与哀伤相配的记忆,只觉得越沉思,越心痛,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我特别惶恐,令我想起满月之夜遭遇死灵袭击时,被那些可怕的诡黑缠绕时的绝望感。
“伊珂?怎么突然摇头了?不赞同吗?怎么你看起来这么失落啊?没事吧?”蕾雅注意到我的神态,反过来安慰我。
“没事。”我努力地将那些莫名的负面情绪压制下去,做了一个深呼吸,组织起一些话语,像是在回应蕾雅,又像是说服自己:“我觉得,明知结局也要抗争的精神,不是明知前面是悬崖也要往下跳的蛮勇,而是要拼命找出一线生机的决心。对不知结局的人来说,奋斗和努力是寻找希望的过程,对知道结局的人来说,挑战与反抗是对抗绝望的过程,都是勇敢者的征程。如小说中的伊芙璃那样,明知结局也不放弃,哪怕失败99次,也要冲破令人窒息的黑暗与绝望,寻到缥缈得如同虚无的光亮与希望。那就是我所欣赏的,热爱的,也渴望拥有的,践行的,打碎命运枷锁的过程。”
“说得真好,伊珂……你是要准备演讲吗?”蕾雅惊叹过后,又向我摆明态度:“但是,我仍不允许你揭露结局。”
“视乎你的听课表现。”我强调说:“我保留剧透的权利。”
“真是……!”蕾雅不满地发了一下牢骚,接着便向我推荐:“伊珂,其实有空的时候,读一读这套小说也挺好的啦。罗茜的作品还是值得一看的!”
“哦……作者是吗?我没怎么去了解呢。”我如实回答。
“罗茜也是宁溪谷学院毕业的哦。她是1491届语言文学系的,大二就担任了学院红叶文学社社长!”蕾雅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憧憬:“我很喜欢她的文字风格呢。要不是掉进理科这个坑,文科的话我一定会选文学系!”
“1491届?”我“咦”了一声。真没想到这位作者还是学院校友,而且与戴莎是同一届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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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红叶文学社……我之前好像塞拉讲过,社团的另一位隐形团员韦娜就是红叶文学社的成员。
嗯……红叶文学社跟红叶楼有什么关系吗?
“是呀!”蕾雅接着说:“前几部后记有作者采访。罗茜讲过这个小说来源于她读大学时获得的灵感。所以,你会看到小说里的年份都是1491年呢。”
“这可真有趣。”我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便笑着讲了出来:“这该不会是罗茜的亲身经历吧!”
“谁知道呢?”蕾雅笑着回应:“所谓现代幻想文学,不就是现实与想象的结合体吗?就像是面粉与水的关系,做出什么样的面包,取决于作者的配方与手艺。”
“好像是这样。”我点点头,扫过一眼大课室,提示蕾雅说:“啊,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们快去专业楼吧,下一节课不是梅林教授的专业课吗?”
“对哦!那我们快走吧。”蕾雅赶紧站起来,左手牢牢抱住小说,空出右手收拾好桌上的书本笔记。
我也跟着整理自己的书本。只是过了一会,总觉得哪里不对,便问起蕾雅:“你说过梅林教授上周去外地开会的吧?他回来了吗?”
“没,可能要明天吧。所以,今天是他助教上课。”蕾雅已经收拾完毕,双手怀抱小说和书本,准备走开。
“什么!”我大惊:“把小说给我!”
“不行!”蕾雅迅速脱身而去。
啊,她,她竟然跑了起来……
……
今天的校园一如既往地平静,像是远离尘世的一片净土,如果不去关注图书楼小广场两侧公告板的话。
下午,我经过小广场时,留意了一下公告栏,发现上面的过激言论帖都已经被理查撕掉。版面似乎恢复了和平状态,偶尔一些牢骚言论也翻不起波浪。
东侧“发情版”有人在发起“本月对所有来搭讪的男生直接一声‘呸’运动”,响应者还不少。
西侧“扯谈版”在呼唤关注劳工运动,声称“前天有超百名治安官、调查官和警察涌入不到10个人的西北旧城区工会总部办公室搜查,企图将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案的罪名加在工会头上”,下面也是讨论跟帖众多。
我虽然是爆炸案的亲历者,也对那元凶印象颇深,但看着这些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帖子,也会觉得背后真相似乎扑朔迷离。难道凶手背后另有不明势力吗?真叫人想不懂。
稍待片刻,我便走入中央图书馆。下午的目标是三层西南3A法学区,我想临时补充一些法务知识。我记得整理书籍的时候,看过一本《共和国证据法规及实务》的书,或许可以看一看。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顺便找找与安杰相关的书籍报刊。他是博士毕业的知名律师,总会有著作或是案例报道之类的吧?
……
今天时间过得真快。我完成下午的图书馆补习以及晚上的兼职,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樱园宿舍楼。
“伊珂,稍等。”恰好在宿舍楼门口的安娜太太叫住我,递给我一封信:“下午才来的,你的信。”
“啊,谢谢。”我接过信一看,是嘉妮老师的回信。
这应该是对我7月26日信件的回复。我走上楼梯,借着二楼走廊的昏暗灯光,拆开信边走边读。
嗯……嘉妮老师嘱咐我做兼职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也赞成我参加社团,并相信我出庭作证的选择是正确的。接着,她又在信里提到一件事:上周有几名自称律师的人在月铃镇调查取证矿区事件,几乎把相关镇民问了个遍,而且问得很细。
读到这里,我顿时停止脚步。
什么……?
……
第41章 序幕
“伊珂……干吗一直来回走动?紧张吗?”
“啊?是吗?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收回思绪,停下踱步,转而看向那提醒我的人:“抱歉,蕾雅,现在几点了?”
“中午1点钟。你要出发了吗?”蕾雅斜靠在沙发上,弓起膝盖,把自己埋在一堆靠枕中悠闲地看着我。她的手中还有一本已翻过半的小说。
啊,快到点了。于是,我朝着蕾雅“嗯”了一声。
周三下午的开庭时间是两点半钟,刚好今天下午也没课。但考虑到路程较远且还要乘坐公车,而且我还跟戴莎约好提前见面,现在已经不适宜继续待在宿舍了。
“加油,伊珂。”蕾雅笑着向我打气。
“谢谢。”我还以蕾雅一个微笑。看着她那阳光般的笑容,感觉似乎没那么紧张了。
“那你今天会晚回来吗?听说庭审流程相当冗长呢。”蕾雅问。
“不知道呀,我也是第一次出庭。不过,应该不会拖到晚上吧。”我回答说。
“嗯……反正我宿舍大门不反锁啦,等你回来后再锁上吧。”蕾雅低头继续读起小说。
“平时就是我回来后反锁的啊。”我晚上兼职后回到宿舍,差不多都要8点半以后,早已习惯了进宿舍后反锁大门。可能蕾雅比较小心谨慎,或者说她有些胆小吧。
“知道呀。你记得就好。”蕾雅目不转睛地看着小说,嘴角翘起了微笑。她似乎快沉浸到伊芙璃的世界里去了。
“那我走啦,再见。”我向蕾雅告别,转身出门。
身后传来蕾雅的声音。
“再见。嗯……早去早回呀。”
……
当我在宁中大道站下车时,掏出怀表一看已经是中午1点40分,时间还好。
再步行走过一段路后,就能见到高等法院大楼。长长的白色石墙撑起陡峭的斜屋顶,间隔嵌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三排立式长方形窗户。正中央的马蹄形石梯围绕着正南大门并连上二层楼外的露天长廊,怀抱着白色石板铺就的喷泉广场。
这是一栋宫殿式三层建筑。前方的喷泉水池是我与戴莎约好见面的地方,当我走到附近时,很快就见到戴莎的身影。她此刻正在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说话。
我不禁放慢脚步,正想着是否要过去打招呼时,却被戴莎一个不经意的转头发现。
“伊珂!过来这边吧。”戴莎微笑着向我招手。
于是,我便走到戴莎身边,向她和旁边的男子问好。
“我介绍一下。伊珂,这位是国家检察院副检察长奥文。”戴莎保持着笑容,稍停片刻后补充说:“他是我的战友。”接着,她又向奥文介绍了我。
“你好,伊珂。”奥文主动向我伸出手:“谢谢你能来作证。”
“你好,奥文先生,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仰视着他并和他握手。
……
“奥文,你刚刚提到陪审团怎么了?我刚好没听清。”戴莎突然问了一句。
“……”奥文没马上回答。他收回手后又瞥了我一眼。
“说吧。今天我们都是并肩上场的战友。”戴莎催促起奥文。
“嗯。”奥文点了一下头,两手插在裤袋中,同时留出拇指在外,看向戴莎:“按你要求深挖了这次陪审团的构成。15名陪审员中,有10名来自碎石城工商联合会或其关系人。”
“这不合理……”戴莎双臂交叉置于胸前,皱起眉头说:“按照抽签和初审规则,预计得有5名工商人士,5名工会人员和5名其他人士。”
“你知道抽签可以从选区合格公民名单,行驶证件清单和社会保险码中随机选取的。”奥文对戴莎说:“法官指派执行官对本案采用后两种规则,选取了百名各界人士进行初审。”
“最后那种东西可是工人的述求之一。而且拥有驾照的工人也不多。”戴莎摇摇头,接着问:“法官是怎么甄别和挑选陪审员的?我已申请法庭更换法官审理此案。原来那个法官是财团的座上宾。”
“戴莎,法庭已满足了你的要求,更换成霍顿法官。顺便一提,霍顿在政治上倾向于人民党。”奥文叙说着。
戴莎苦笑一声,问:“那么,剩下的5名陪审员全是工会成员咯?”
“工会涉嫌策划近期多起恐怖袭击事件。特别是上周日的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案,工会未洗脱罪名之前,成员若担任陪审员,其政治倾向可能影响本次庭审公正性,因此被辩方要求排除并被法官批准。”奥文作了解释。
“然后就被替换成5名工商联合会成员?这真荒唐。那么,剩下的5名陪审员又是什么来历呢?”戴莎接着问。
“还有3名为劳工联合俱乐部成员的关系人。”奥文回答。
“这个俱乐部是臭名昭著的联合安保会跟班啊。”戴莎“哈”了一声,嘲弄着说:“也就是说,在这起导致四名工人死亡的案件中,有13名来自工商界大亨和旗下打手的陪审员?”
“这个评价不太合适,戴莎。法官还让执行官特别指派,由德高望重的圣主教卢克大主教来担任陪审员。”奥文淡淡地说。
“我非常尊敬卢克大主教。”戴莎叹了一声:“但大主教是非常仁慈的人,主张宽容和感化,反对死刑和刑罚。”
“对。最后一名陪审员是社会进步党成员,偏左派人士,对工人持同情态度,可能相对有利于你吧。”奥文看着戴莎,语气稍微舒缓了些。
“有利的一票,而且还要争取的意思吗?”戴莎笑了一声。
“聊胜于无吧。”奥文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应该在庭前会议要求再更换一批陪审员,甚至是法官。”戴莎看着奥文,问:“你支持我吗?”
“我支持过你了,戴莎。不是每个案件都能儿戏般地更换法官。”奥文与戴莎对视着,缓缓地说:“你不能一直洗牌来保证抽到你想要的牌。你该知道滥用国家权力和法律程序的后果吧?”
“更何况。”奥文接着讲:“这15名陪审员已经通过甄别和初审程序,都是品行优良的守法公民,并非那种善恶不分之辈,不能仅凭身份来排除他们。而且,你也未在规定时间内提出异议。”
“但他们已经凭身份和可能的政治倾向排除了一批人。”戴莎问:“法官怎么不干脆执行非正常程序,直接指派执行官选择陪审员算了?”
“这只是个小刑事案件,没必要这么做。”奥文强调说:“法官的选择没什么问题。根据宪法的司法独立条款,法官有独立作出选择且无须对外解释的权利。”
“你觉得这是个小刑事案件吗?”戴莎交叉着双臂,双手十指渐渐屈起来,盯着奥文。
“就法律性质而言很小,从政治意味看很大。”奥文看着戴莎,视线未曾挪开半寸:“聚能联合集团,是全国工商联合总会及碎石城工商联合会的会长机构,在当前的复杂形势下,政治表态和声誉非常重要,不能因任何事件授人于把柄。你也知道,现在一件小事都会被造势成阴谋论。对这起涉及聚能联合工业旗下矿区工人死亡的诉讼,聚能联合集团一定要赢。”
“一定要赢,而不是一定会赢。奥文,你这是给我一线希望吗?”戴莎轻笑了一下:“我不认为这是一件小事。”
“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戴莎,不要过度解读。”奥文也笑了一声:“我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戴莎。你一直都知道的。”
“……”戴莎并未回话。
她略低着头,交叉的双臂抱得更紧,双手紧抓着双臂。仿佛在不经意间,她作出一个挪腿的动作。她原本双脚踏着高跟鞋指向奥文。现在,左鞋尖慢慢地在地面上摩擦过一道弧形后,指向法院外的宁中大道方向。
“怎么了,想离开吗?”奥文问了一声。
“别试图解读我。”戴莎抬起头瞥了奥文一眼,松开双臂,改成双手叉腰的姿势。她迅速收回左脚,改为以右鞋尖指向法院正南门位置,回应说:“我确实想离开,因为法官召集我们开个小小的庭前会议。还得和那群绅士们讨价还价呢。”
“嗯。戴莎,你今天面对的陪审员及旁听者,以遵守秩序的社会精英居多,并非无政府主义者或暴力分子同情者。后两者,包括能晶矿工及其家属在内,因上周的暴力事件嫌疑而被暂时限制参与或旁听任何庭审,为期一周。”奥文提示戴莎:“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事。听众和审判者都发生了变化,你可能要调整辩论策略。”
“小刑事案件也有小的好处。宁诺州允许轻罪案件适用非一致性裁决原则,而且这起案件也不会再上诉到国家终审法庭。祝你终战顺利,戴莎。”奥文送出一道微笑,仿佛在鼓励戴莎。
“谢谢你,奥文。”戴莎还以微笑,收回双手,恢复成放松的姿势。她转而看向了我。
“走吧,伊珂。抱歉让你久等了。”戴莎看向我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眉毛轻挑,双眼睁大,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我赶紧应了一声,随着戴莎一起踏上石梯,从二楼外走廊进入法院楼里。
……
从法院二楼正门进入后,首先到达的是接待大厅。
戴莎对这地方相当熟悉,她知晓本案由霍顿法官审理后,只瞥过一眼墙上的指示图,便略过咨询台,带着我踏入东侧二楼长廊。
我跟着戴莎,走在内部东侧长廊的棕红色木地板上,继续向东前行。我的右手边是由半腰高棕红色木饰面和淡黄色墙纸装饰的墙壁,墙上间隔着排开一扇扇长方形格子窗,透过窗户,还能看到连接二楼的外部露天走廊和远处宁中大道的车水马龙。
我的左手边是一间间关着门的房间,房门大小不一。那应该是不同法官主持庭审的场所,我不断看到三两成群的人进出房间或在走廊上攀谈。每个人都是端庄整齐的正装打扮。
经过一处窗户时,我看到两个靠着窗的人正在交谈出庭准备,听到“你待会不论被问到什么问题,都坚持不知情或不记得,有权沉默或申明这个问题与此案无关”的话。
那个在传授技巧的戴眼镜半秃男子可能是名律师,而一脸专注看着窗外风景的中年棕发男人也许是个证人或是被告?看着他们的着装和仪容,真心分辨不出他们的身份。
“伊珂,怎么一路上这么沉默?刚才的谈话影响到你了?”戴莎的声音响起。
“有一点吧,不过,我相信学姐能克服这些困难。”我看向戴莎,既给她,也给我打气。
“不用担心。我之前提过的,我们的习惯是总会设想各种最坏情况,并不代表事情就会真往那个方向发展,只是提醒自己要想办法随机应变而已。”戴莎笑着看向我:“我们一起加油吧。”
“好的。”我微笑着点头。
我们走到了目的房间之前。戴莎拉开房门后,我跟着走进里面。
我看到的是一个小厅,两旁各是一个关着门的小房间,前方还有一道门。据戴莎所讲,这两个小房间是供控辩双方和当事人谈话用的私密空间。
戴莎拉开第二道门,映入我眼帘的才是真正的法庭。
我能一眼看到,法庭正前方中间最靠里面,那高大且威严的突出席位,犹如小山般压过全场所有席位一头。那应该就是法官席位。
戴莎简单地向我介绍位置分布。以法官席位为中心顶点,挨着左边的是书记员席位,挨着右边的是证人席,也是我将要站上去的地方。
靠最左方墙壁的是两排陪审团席位。
而在法庭的正中间位置,左右边的控方和辩方席位正对着法官席位。
法庭的最下方位置,靠近第二道大门附近的五排座位则是旁听席,中间留着人行通道。
我看到旁听席前方的中间位置还有一个单独的无座椅席位,三面木板之上围起拔高的玻璃墙,形成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听戴莎说,那里站的都是重刑犯罪嫌疑人。
现在为时尚早,暂时只有我和戴莎站在这间颇为宽敞的法庭中。
“伊珂,你先在旁听席歇息一会。”戴莎略带歉意地跟我说:“我得先去前面的法官办公室一趟。”
“我知道,你忙去吧,学姐。”我记得她刚刚说过的庭前会议的事。
“不算正式的会议,很快。这位法官不想拖太长时间呢,想召集我们确定辩论重点。”戴莎解释后,便跟我告别:“那待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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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待会见。”我目送着戴莎走到法官席位后面,拉开后墙靠右的一道门走了进去。原来那里还藏着一间法官办公室。
后墙靠左还有一道门,里面又是什么房间呢?
……
现在,偌大的法庭中只剩下我一个人。我随便找了第一排的某个靠中间走道位置坐下,做了一个深呼吸,好让自己更冷静一些。
这份孤独又安静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走廊外的喧嚣逐渐带进了法庭。
开始陆续有人走进来。最开始经过我旁边的人还好奇地看了我一眼,随着旁听席和陪审团席渐渐坐满人,便再没什么人能引起其他人的关注了。一些可能彼此认识的人正在交头接耳,法庭开始充斥着各种杂音。
最后进来的是几位法警,被夹在其中的是我并不陌生的德肋。他看起来精神还行,没醉酒的时候,那副西装革履的装扮还算是人模人样。他似乎没发现我的存在,视线一直盯着前方,随着法警步过重刑犯罪嫌疑人席位,走到辩方席位后,便自个坐到靠右边的座椅上。
这几名法警的神情都很放松,就像按惯例运送完一件货物后,分别走到法官席位后面的墙边站定。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有两名法警直接坐在了旁听席。
可能因为这不是重罪案件吧,整个法庭气氛很轻松。我甚至有一种参加校园讲座的感觉。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
“伊珂?”
咦?我回头一看,竟是芙琳。她身旁还有抱着一大摞资料的莱特和始终严肃的菲利。
“伊珂,你到啦?”莱特也向我打了声招呼,但马上就跟我告别:“抱歉,我得先过去。”
“嗯,你们好。你们忙吧。”我赶紧起身,快速向他们三人问好。
“谢谢你来,伊珂。”莱特笑着回应我后,便走向控方席位。他将手里的资料全部摆放在大方桌上,并拉过靠左的椅子坐下。
“我们又见面了。”芙琳微笑着问我:“我们能坐到你旁边吗?”
“当然可以,请随意,芙琳女士。”我走到中间通道上,让出路给芙琳和菲利。
“谢谢。”芙琳笑了一声,很自然地走到我的左手边坐下。
菲利也笑着向我点了下头,走过去并坐在芙琳身边。
当我坐到自己位置后不久,便见到法官办公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戴莎和一位中年男士分别走了出来。
我看到戴莎似乎边走边在搜寻着什么,便高举起手向她示意。
戴莎很快就注意到我的动作。她远远地看着我,抬起手轻挥了一下,送出一个微笑。接着,她便走到控方席位,坐到莱特旁边的座椅上,开始低头跟莱特交流。
另外那位同样身着正装的中年男士走到辩方席位,在德肋旁边坐下后,也开始与其低头交流。
那应该就是戴莎所提过的安杰,本案的辩护律师。
法官办公室的门仍敞开着。过了好一会,才有一名身穿黑色法袍的中年男士走出来。
这位头发花白且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士径直走向法官席位,他应该就是霍顿法官。当他出现时,旁边的书记员率先站立,带动法庭全体在场的人站立致意。
原本还一片喧哗的法庭顿时鸦雀无声。
我跟着站立的时候,仿佛能感受到那与众不同的肃穆气氛。
霍顿法官坐下后,只是简短地讲了一句。
“开庭。”
跟接着,大家纷纷坐下,掀起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声音后又马上回归安静,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静夜。
这场庭审,就在这样庄严的气氛中拉开序幕。
……
第42章 开庭
开庭之后,我好奇地环顾过四周,发现绝大部分人都是一副危襟正坐的模样。
当我的视线恰好扫过后排的法警时,对方竟朝我瞪了一眼,吓得我赶紧回头并端正坐姿,如其他人一般,认真倾听庭上当事人的发言。
现在是戴莎的回合,她正向法官和陪审员作案情陈述。
“1501年6月17日晚上7点至8点之间,担任月铃矿区主管的被告,在月铃镇烂醉街头并扰乱治安的同时,其亲笔签名确认的所谓‘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从矿区1号仓库中跑出来,造成4名值班工人当场死亡及2名镇民受伤。”戴莎站在法庭中间位置,面对霍顿法官镇定地叙述着。
我在后面靠走道的旁听席上,能看到戴莎随着讲话而挥手。她摊开的两手有节奏地举高,随着她的讲话逐渐合在一起。
当她转过身,面朝左边陪审团席位上的15名陪审员时,她作出一个十指指尖向上相贴而双掌相离的手势,似乎对接下来的结论相当有把握。
“由国家检察院调查官、法医、司务官兼记录员组成的团队,会同当地治安官组成搜救队伍,在当晚9点半左右到达月铃矿区,发现了4名工人尸体,现场还有4只犬齿类动物尸体。”戴莎神情严肃地讲述:“我们的专家团队现场取证并对比类似事件后,认为那并非普通动物,而是极度危险的不明生物。我们对此类形态的生物内部编号为VD-02,具有特殊的生物特征和极高的危险性。”
“根据现场证据采样及后续的实验室鉴定结果,足以证明工人的死因源于上述不明生物袭击,且该致命生物来自被告签字确认过的黑能晶货柜。”戴莎再度摆开双手,解释说:“而且,当晚还有两只致命生物游荡在外,伤害了两名无辜镇民。”
说到这里,戴莎向着陪审团席再走近几步,面对神态各异但都认真倾听的陪审员们,以坚定有力的语调讲出结论:“先生们。我以公诉人身份在此指控被告,一个玩忽职守的主管,企图储运高致命性的危险生物,严重危害公众安全,且已造成四死两伤的事故。试想一下,如果这些危险生物被当成普通货物运输到碎石城,又会危及多少无辜市民,造成多少惨剧?”
“先生们,请再思考一下。这并非发生在一个西南偏远小镇矿区的事故,而是随时可能发生在诸位身边的可怕事件,只不过这次发生在月铃镇。先生们,公共安全是包括你,我,他的全体公民利益,不只是那些遥远地方的受害人及其家属诉求。如果我们不制裁这种明目张胆的危害公共安全行为,如何能震撼那些潜在反社会分子,保护我们及家人?”
戴莎完成发言并致意后,转身走回控方席位。
15名陪审员们都保持着沉默。但我看见其中有三四个人轻轻点了下头。
我不知道奥文的话是不是对戴莎有所影响。但戴莎的发言似乎在淡化受害人遭遇,倾向于让陪审员设身处地感受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故场景。
……
“对于公诉人的陈述,辩方律师可有补充发言?”霍顿法官看向辩方席位。
“法官阁下,陪审团的各位先生。”安杰律师站起来致意过后,也走到法庭中间位置进行陈述:“出于礼貌和教养,我耐着性子听完了公诉人的陈述。在她所构建的一个似是而非场景中,我的当事人被塑造成一个反社会人格的潜在危险分子。好像他勤勉的工作经历、和睦的家庭生活、友善的邻里相处,就是为了假装成几十年如一日的善良公民,以便突然在月铃镇或碎石城引爆一场骇人听闻的恐怖事故。”
“至于酒鬼,治安扰乱者?请问与本案有何关系?”安杰嗤之以鼻,向霍顿法官说:“法官阁下,我要在此提出抗议。这位公诉人明知道事实性原则,却安插与本案无关的描述,试图抹黑我的当事人。这种动摇陪审团态度的拙劣手段让我鄙夷。”
“公诉人的陈述确有不妥之处。能否作为依据的事实,我会在陪审团评议前向其说明,这一点你无须向我强调。”霍顿法官板着脸看向安杰,似乎对他颇为了解:“辩方律师,也请你注意下用词。你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谢谢您,法官阁下。”安杰点头后,转而面向陪审团席。
“先生们。”安杰开始陈述他的观点:“我的当事人,德肋先生签字确认储运货物是在1501年6月16日上午,随后货柜被搬运到1号仓库,这是事实。但是,事故却是隔天晚上才发生的。那么,问题来了。这批被装进货柜的致命生物,为何如此老实地待了超过一天一晚才发作?现在的科技,难道发达到可以随心所欲控制生物活动的地步了吗?尤其是公诉人所描述的那种凶残的怪物?一个偏远小镇新矿区的小主管也能掌握核心科技?”
“来,先生们,现在我按照公诉人搭建的场景,向你们描述下这个荒谬的事件。”安杰绘声绘色地讲起来:“6月16日上午,德肋先生很轻松地将这批凶残生物装入货柜并要求它们保持镇定,然后潇洒地签字确认。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可能就像唤他家的狗躺下那样容易吧。反正这批怪物很听话地躺到6月17日晚上。等到德肋先生在月铃镇上给出个信号,比如打个响指之类的,远在矿区的怪物们就开始暴起了。”
陪审员们仍是专注地听讲,但有些人的表情出现了变化。我看到其中有好几个人翘起了嘴角,那神情仿佛是在听什么笑话一样。
那可是导致无辜民众死亡的事件啊。我感觉特别不好,忍不住皱起眉头。
安杰在继续向陪审员们述说:“先生们,请注意了。我现在要讲的是本案疑点。从6月16日上午到6月17日晚上这段时间很长,是否发生了什么事?这是第一个疑点。矿区四名死者很不幸,我为他们哀悼。但是,现场没有目击证人,其死亡原因究竟为何?这是第二个疑点。若如公诉人所讲,元凶为VD-02不明致命生物,据称在类似事件中未见平民幸存者,那为何本案还有两名仅受轻伤的镇民?这第三个疑点与第二个疑点高度相关。这就是我所质疑的重点。最后我要补充的是,以上都还没被证明为事实。”
“在这里,我要提供一个真正的事实。”安杰放慢了语调,仿佛在述说一件悲伤的事:“我的当事人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尽职地签下货物确认单,于是被当成唯一的嫌疑人拘押至今,哪怕已经一审胜诉。在这个扑朔迷离的案件中,德肋先生被当成替罪羊来对待。控方显然更希望把他按到重刑犯席位上去,好让他身上的罪犯标签更加醒目,以尽快了结此案。”
“所以,先生们,请擦亮眼睛。”安杰挥起手,坚定地说:“就让我们来看看吧!那些所谓的罪证,是否真的无解可击?”
说罢,安杰致意后转身走回辩方席位。
我听清楚了安杰所讲的话,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感。特别是他所讲的第三个疑点与我有关,这该怎么说好?就算我说出真相,也没人信吧?
……
接下来是莱特的时间。他作为本案的调查官及证人,在证人席完成补充陈述及回应戴莎的直接询问后,正在接受安杰的交叉询问。
“调查官先生。我们已经知晓了你的工作内容。现在,请告诉我,为何事故当天,恰好有一个由国家调查官、法医和司务官兼记录员组成的专业团队逗留在月铃镇?”安杰左手叉腰,右手撑在桌面上,盯着莱特问:“检察院是否已预测到月铃镇将发生可怕事故?但为何不及时采取预警或保护措施?”
“我们这个团队当时正在小云城调查类似事件,接到碎石城同事搜查通报后,应上级要求临时赶往月铃镇。”莱特回答:“我们6月17日下午才到镇上。当晚月铃矿区就发生了事故。我们已及时采取了所有必要的措施。”
“包括在未有调查令及逮捕证的情况下拘押德肋先生?”
“德肋先生是先因寻衅滋事及扰乱治安而被拘捕。”
“但是德肋先生被问讯的主要事项都与月铃矿区事故相关,且被归档为问讯记录。这一切都发生在未有调查令和逮捕证的前提下。”
“我们后来已经出示了调查令和逮捕证。”
“是在6月18日才出示的,更像是后补手续,不是吗?为什么不在6月17日当晚逮捕德肋先生及问讯月铃矿区事件前出示?”
“事态紧急,无可奉告。”
“调查官先生。”安杰步步紧逼,目光犹如盯着猎物:“你是否执行了有瑕疵的逮捕及问讯流程,并形成非法记录?在这个过程中,你是否犯有未尽职调查先安插罪名的主观故意?”
莱特正视安杰,冷静地回应:“根据宪法第五篇刑事诉讼条款,对于涉及本人的任何罪名指控,本人无提供证明的义务,也无须做具体解释。”
“你可是调查官,先生。”
“请注意我的站位。我现在是证人,根据国家终审法院司法解释,享有与被告无须自证其罪的同等权利。”
“好的,调查官先生。我还有两组问题。”安杰继续询问:“第一,关于致命生物的特征和活动轨迹。刚才公诉人提过此类生物的内部编号为VD-02,那么是否还有01号,03号甚至04号?”
“可以这么理解。”
“不同编号的致命生物是否形态完全不同?”
“基本不同。”
“调查官先生,你们认为月铃矿区的犬齿类动物为该类致命生物,是因为你们在其他事件中见过类似生物吗?”
“是的。”
“请说出上一次的类似事件,事件和地点。”
“1501年3月,小云城云端煤矿。”
“请再说出上上次的类似事件,事件和地点。”
“1498年9月,紫樱城花城区。”
“还有吗?”
“我认为,再继续往前追溯的其他事件与本案没有太大关系。”
“是这几年出现的,还是更早之前就有?”
“暂时来看,都是这几年出现的。”
“那么,综上所述。”安杰两手轻轻一拍,看向莱特:“这种致命生物可能在任何时间,任何互不关联的地方随机出现并造成死亡事件,是这样吗?”
“去掉你那些定语,基本可以这么说。我们还在寻找这种致命生物的出现规律。”
“很好。那么第二组问题,关于致命生物的来历。对于这种毫无出现规律而言的致命生物,为何你们这次就能蒙对踪迹,提前来到月铃镇?你是否有关键的信息来源未在刚刚的发言中说明?”安杰继续抛出问题:“请说明清楚你判定致命生物将在月铃镇出现的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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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这些依据与本案无关,关键是我们来到月铃镇后的取证。”
“法官大人。”安杰转向霍顿法官,请求道:“我认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涉及本案的真凶,要求辩方证人如实作答。”
“同意。”霍顿法官看向莱特,严肃地说:“控方证人,请你回答辩方律师的问题。”
“遵命,法官阁下。”莱特点头致意后,回答安杰的提问:“我的同事6月16日在碎石城进行调查工作时,发现写有‘6只未投放货物已到月铃’的纸条并迅速上报。隔天我们便接到转向月铃镇调查的指令。”
“请说清楚,在碎石城哪里针对哪项调查发现的线索?”
“在碎石城西北城区某处废弃楼房,针对圣明邪教秘密集会的调查。”
“那么,调查官先生,法官阁下,陪审团先生们,请看我手里这张纸。”安杰走回辩护席,随手在一张白纸上写下文字,并拿起来向周围展示了一圈后,再次面向莱特:“看,我现在写上了‘6只未投放货物已到碎石城西北城区’字样,还贴心地标上‘9月13日’。调查官先生,你感觉如何,会否上报并通知同僚在这日子去西北城区蹲点埋伏?”
“我感觉这是个糟糕的笑话。”莱特冷冷地说。
“那就是了,调查官先生。对于无活动规律的致命生物,仅凭一张邪教徒的玩笑般纸张线索,就足以惊动国家检察院派遣专业团队进行调查,并确实发现事故现场。”安杰将手里的纸扔在辩方席方桌上,向莱特施压般询问:“据我们现场调研所知,月铃镇在事故前后日子里有自称‘圣明在上’的巡修者活动。调查官先生,请明确告知你的判断,致命生物是否与圣明教有强关联关系?月铃矿区本次事故是否也与圣明教有一定关系?请分别对该两个问题回答是或否。”
“这是第三组问题了。”
“请明确回答问题,调查官先生。”
“并不能排除这些可能性。”莱特思索片刻后回答。
“请分别对该两个问题回答是或否。”安杰不接受这个答案,继续紧逼。
“是。”莱特低头沉默一会后,抬起头对安杰说:“是。”
“我的答案仅对你的问题而言。”莱特答完后,看了一眼安杰,转过头对着陪审团席作补充:“致命生物,月铃矿区事故与圣明教可能都有一定关系。但是,致命生物才是造成月铃矿区事故的直接原因。”
“法官大人,我抗议辩方律师的诱导式提问方式。”戴莎站起来,看着霍顿法官说:“对方在偷换概念,以间接关系替换直接关系,构造圣明教徒是月铃矿区事故真凶的假象。这根本没有事实依据作支撑,只是一个海市蜃楼般的推论。”
“法官大人,举证是控方的责任。我方只是针对致命生物的来历合理提出质疑。”安杰反驳:“公诉人何尝不是通过间接加间接的关系,创造德肋先生是驱使致命生物作恶的凶手?”
“肃静。”霍顿法官拿起木锤敲了一下桌面,斥责双方:“公诉人,辩方律师,都保持克制,别跟没素养的市井之徒一样吵架。”
“抱歉,法官阁下。”戴莎点头后坐下,不再说话。
“辩方律师,你还有什么问题吗?”霍顿法官看了一眼安杰。
“没有了。谢谢您,法官阁下。”安杰再次致意后,返回辩方席坐下。
“传唤下一个证人。”霍顿扶了一下金丝眼镜,从卷宗中拿起一本资料开始翻阅。
……
莱特走下来后,下一个走向证人席的,正是德肋的跟班亨利。我之前都没注意到亨利的存在,原来他坐在右后方的旁听席中。
我往前望去,见到戴莎像是在盯着证人席。她身子前倾,两肘支于桌上,两手似乎交叉握在一起,不知在酝酿着些什么。
这真不是一场简单的战斗。我初步见识了安杰的辩护手段。他似乎很擅长层层剥开别人的盔甲,找准最脆弱的部位给予猛击。但是,就算知道他的方式,又能如何防御呢?
让我心惊的,还有莱特回答时透露的一些情况。
一个是1498年9月发生在紫樱城的类似事故,那不就是蕾雅中学二年级时候的事?她说过当时在寄宿学校里,不清楚外面的情况。但按莱特的说法,难道是类似死灵的事件吗?!
另一个是碎石城西北旧城区找到的不明线索。那里是曾经的管道之城,如今的废弃之城。听聚能联合集团的雷诺司机讲过,那里荒凉得都快变成流浪者和神经病的集聚地,难道其中也包括了疯疯癫癫的邪教徒吗?
我忽然想起上周日中午乘车经过西北城区所谓的“流浪艺术长廊”时,看到的那个套着若干圆圈的硕大六芒星涂鸦,再想到戴莎曾经讲过的邪教印记,顿时感觉特别不舒服。那究竟只是单纯的艺术表现,还是另有涵义?真不可思议……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时,我又听到了安杰的问询声。
我向前望去,见到亨利已经站在证人席,而安杰正首先向他这位辩方证人进行询问。
新一轮的交锋开始了。
……
第43章 交锋
“亨利先生,请介绍你的职务和主要工作内容。”安杰首先向站在证人席的亨利提问。
“是,是。”亨利表现得有点唯唯诺诺,没有了那天晚上在月铃镇酒吧街时的帮凶模样:“本人是聚能联合工业旗下能晶矿业商社月铃矿区仓储物料经理,今年2月被商社指派到月铃矿区并工作至今,主要负责能晶矿物仓储管理。”
“第一组问题,关于本案的DT15010616-034VS货柜。请你先描述这个货柜情况。”安杰习惯性地盯着亨利,提出个问题。
“好,好的。”亨利看起来有点紧张,抬起右手扯了一下衣领,稍微扭动脖子后,却看着别处说:“这是个开顶式散装货柜,规格为4米ⅹ1.5米ⅹ1.5米,专用于能晶矿石运输,满装后连同货柜本身全重不超过5吨,适用于中型卡车运输。货柜顶上舱门留有两个直径约0.6米的圆形装载舱口,整个舱门也可拆开。货柜同时设计了侧门,可直接打开卸货。”
“亨利先生。”安杰对亨利打了个响指,像是在提醒对方集中注意力看向他这边:“这种货柜不是人力可以随意搬动的吧?”
“哦,哦。那当然。”亨利赶紧看向安杰,解释说:“这可是差不多500公斤重的钢制货柜,甚至空柜就能把人砸成伤残。装卸工要开动叉车才能搬运满装货柜。”
“所以,这种货柜除了装卸和运输外,平时都是储存在仓库吗?”
“是的。谁也不会没事拖着这个东西玩。”
“编号DT15010616-034VS货柜被存放在仓库的时候,柜顶及四周是否还压着其他货柜,导致该货柜所有舱门无法打开?”
“该货柜顶上没有压着其他重物,可被打开顶舱门或装载舱口。”
“任何外人都可以随时打开吗?”
“那倒不是。该货柜当时已被封顶,装卸舱口也上了锁。”
“为什么这么做?该货柜钥匙放在哪里?”
“因为,该货柜装载的是价值较高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钥匙在1号仓库管理员办公室。”
“那个办公室是你工作的地方吗?你亲自掌管这些钥匙吗?”
“不是,我在矿区办公楼办公。由仓库管理员负责钥匙保管和移交。”
“外人能否轻易拿到这些钥匙?”
“这不好说。因为这些钥匙通常就挂在仓库办公室墙上。但是,办公室一般都有人在,至少有值班的人。”
“假如我走进仓库办公室,在墙上随便摘了一把钥匙,我该如何找到这把钥匙对应的货柜位置?”
“仓库办公室墙上挂着大黑板,写有仓库对应区域的编号。同个区域货柜的钥匙都被挂在该区域编号下。同时,每把钥匙贴着一个对应货柜的号码。熟悉仓库布局的话,拿到钥匙可以很快找到对应区域和货柜。”
“也就是说,外人即使拿到钥匙,找到并打开仓库里的对应货柜,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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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二组问题,关于该货柜的储运流程。”安杰继续询问亨利:“6月16日上午,你是否亲自参与该货柜货物装卸工作?是否现场确认货物为黑能晶?德肋先生和你分别做了什么动作?”
“德肋主管和我均参与现场装货工作,确认货物为黑能晶并完成称重,双人在仓储入库单复核签字后,将货柜封顶并上锁,由1号仓库工人开叉车运送至临时储存区暂存。”亨利回答。
“暂存的意思是指?”
“该货柜本应于当天或隔天运往碎石城能晶加工厂,因商社专用货车排班问题而延期。故计划于于6月18日早上装车外运。”
“装车前,你们是否需要再一次确认货物?”
“按正常程序是需要的。对于高价值货物,德肋主管和我将与商社专用货车司机现场开舱验货,确定重量品质等各项指标后,填妥验货移交单并三方签字确认,再移交货柜钥匙。”
“一般怎么开舱?”
“打开货柜顶上舱门的圆形装载舱门就行。”
“那个直径达0.6米的圆形舱门?”
“是的。”
“万一6月18日早上打开舱门,发现里面有6只致命生物……?”
“按它们的体格完全可以跳出来把我们都咬死。实在太可怕了。”
“德肋先生,有表现出不参加6月18日早上开舱验货的想法或行为倾向吗?”
“没发现德肋主管有类似倾向。按照商社规定,对于高价值货物运送,矿区主管与仓储物料经理必须到现场检查,并在验货移交单上双人签字确认。”
“假设这样的场景。”安杰抬起双手,仿佛托着一个显示幻象的水晶球:“6月16日,德肋先生和你现场确认DT15010616-034VS货柜中的黑能晶货物后,当晚或随便哪个方便的时候,他自己偷偷溜去仓库并在该货柜中塞进6只致命生物。他费尽心思做一切的目标,就是为了在6月18日早上现场开舱验货时,放出这些恐怖生物,好把连他在内的现场所有人统统干掉。”
“这太荒谬了。”亨利摇摇头说。
旁听席上响起一些轻微的笑声。
就连陪审团席上也有人笑着摇了下头。
这……似乎不太妙啊。
我感到有些紧张。这个安杰律师似乎很擅长引导他人的思维方向。
“肃静。”霍顿法官再度敲起小木槌维护全场秩序,并询问安杰:“辩方律师,是否还有其他问题?”
“最后一组问题,法官阁下。”安杰向霍顿法官略表歉意后,再次看向亨利。
“亨利先生,来评价一下你的同事吧。”安杰开始询问:“首先是德肋先生。据你所知,德肋先生是否信教?有无对神秘学或其他怪异学说表现出兴趣?平时有无一些古怪的行为或言论?”
“德肋主管应该没有信教。从工作或私下来看,都无任何令人疑惑或不正常的情况。”亨利稍微回忆一下才回答。
“你们共处的时间很长吗?”
“是的。德肋主管和我都是今年2月被指派到月铃矿区工作,共处的时间很长。”
“你们一直在矿区吗?到月铃镇的频率如何?”
“2月到6月这段时间基本都在矿区。这里是新开发且建设中的能晶矿区,整章建制、物料调度、项目建设等工作非常繁忙,我们极少到镇上去。事实上,连回家的次数都很少。”
“比如也会去镇上喝个小酒之类?”
“只是6月17日晚上才去镇上的酒吧街喝酒。平时就算喝酒也是在矿区。”
“基本在矿区憋了快4个月,对吗?不难受吗?”安杰一脸严肃地说着奇怪的话。
“这……”亨利为难地缩了一下头,压低声音说:“工作需要,有什么办法……”
“为何会在6月17日晚上去月铃镇喝酒呢?”
“那天是月铃镇的仲夏满月庆典,很多本地工人都请假回镇上了。大部分外地工人也想去镇上凑热闹,德肋主管就给大家放了假,并对愿意留在矿区的4名值班工人给予补贴。”
“当晚德肋先生也和你一起去逛月铃镇的酒吧街?”
“是的。德肋主管说工作再辛苦,偶尔也要放纵一下。”
“然后,压抑许久的德肋先生和你,就在酒精的灌溉下彻底放纵自我,乃至做出一些不堪行为?”安杰盯着亨利,突然提出一个尴尬的问题。
“……?!”亨利明显没有心理准备。他好像有点困惑地看着安杰,动了几下嘴唇,才低下头说:“可能是吧。惭愧。”
就连那位自始而终一言不发窝在辩护席椅子上的德肋,也低下了头,像是要把自己缩进那光鲜亮丽的西装里去。
“亨利先生。6月17日留在矿区值班的4名工人,都是本地人吗?”安杰继续发问。
“只有2名是本地人。”亨利抬起头回答。
“你对这两人的印象如何?他们留下值班的原因是什么?”
“挺好的,很勤劳。有一名工人好像说过要多挣点钱,因为小孩刚中学毕业且要去外地读专业学校,学费不便宜。另外一名工人则是家庭需要。”
“另外2名工人是外地的吗?你了解其来历么?为何留下值班?是仓库管理员吗?”
“确实是外地工人,其中有一名是仓库管理员。嗯……我不是太了解他们的背景。”亨利再一次抬起右手伸向衣领处,却抚摸了几下脖子,之后又吞吞吐吐地说:“估计也是为了多赚几个钱才值班吧,就算是仓库管理员,也可以直接将仓库上锁了事的。”
“看着我,亨利先生。”安杰拍了一下手,像是让亨利停止各种小动作,接着才说:“6月17日是本地有名的庆典节日,绝大部分工人宁愿放弃值班补贴去镇上过节日。而在当晚案发地值班的4名工人中,有2名外地工人来历及值班目的不太明确。是这个意思吗?”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亨利略低着头说。
“好的。”安杰转身看向霍顿法官:“法官阁下,我询问结束了。”
“公诉人,你有问题吗?”霍顿法官看向戴莎。
“有。”戴莎站起身,挪开椅子并走向证人席。
……
“亨利先生,我也有三组问题请你回答。”戴莎看着亨利说:“第一,关于货柜编号及储运模式。以编号DT15010616-034VS为例,DT及后面数字是什么意思?”
“是黑能晶基础原矿的意思,后面的数字是装柜日期和批次。”亨利回答。
“VS又代表什么意思?”
“代表商社专用货车快捷通道。”
“对于VS编号货物的储运流程而言,这意味着什么?”
“这……这意味着运输速度会比较快……”亨利说话开始结巴。
“为什么速度会快?因为可以执行简化流程吗?”戴莎继续逼问。
“是……”
“请详细说明,具体可简化那些流程?”
“能以出货地的仓储入库单替代验货移交单,装车即行,运输到卸货地后即可入库……”
“可以简化装车前的验货称重环节,是这个意思吗?”
“算是吧……”
“这个关键细节你可没有说出来,亨利先生。”戴莎脸色冷峻地看着亨利:“这属于隐瞒。第一次。”
“不是……主要是,简化流程属于可选流程……”亨利抬起右手抹了一下额头。
“那么。”戴莎追问其另一个细节:“所谓速度会快,除了简化流程,是否还有另一个涵义,比如加快装车货运时间?具体时间上的规定是什么?”
“按要求,货物入柜并编号后,应在24小时内完成装车并开始运输……”
“为何不能在规定时间内运输?据调查矿区货运记录,6月16日至17日两日内,都有VS专用货车来往矿区。这跟排班问题有何关系?”
“主要是原安排对接本批货柜的专用货车未能按时到达矿区,导致货物运输延迟。”
“该货车为什么不能按时到达?”
“负责该货车的司机临时出车,故不能按期到达……”
“该司机是谁?临时出车也是开货车跑运输吗?”
“他是集团通用司机,名叫雷诺,不止开货车运货,也开商用车载人。”
“他平时主要开什么车为主?”
“主要是开商用车载人。”
“那他为何会兼职跑这趟活?”
“因为VS专用货车排班都比较紧张,出车补贴较高,而且他有对应驾照。”
“因为他恰好临时有事来不了,商社就不能安排别人来了?VS快捷运输制度这么依赖一个通用司机吗?”
“那倒不是……”
“如果不是,那就是你在等这个司机开车来拉编号DT15010616-034VS的货柜,换其他人就不行?”
“那,那也不是这么说……”
“本车次除了运输该货柜,还有其他货物吗?”
“还有其他一些器材杂物。”
“我来总结第一组问题的答案吧。”戴莎转向陪审团席,提高语调说:“6月16日,在一个可执行快捷运输的简化流程中,被告仅完成一次入库前验货确认动作,无须再进行后续装车前验货交接步骤。但在完成货柜编号后的24小时内,暂存在仓库的该货柜硬是被拖延到超过制度规定的装运时间,就是为了等一位非他莫属的司机来拉货。”
“这……”亨利抬手扯了几下领带便没了下文,直接行使起沉默权。
“法官大人,我要抗议。”安杰马上站起来,看着霍顿法官说:“公诉人讲的只是推论,根本不是答案。”
“公诉人,请你注意用词的严谨性。”霍顿法官看了一眼戴莎,作出相应提示。
“了解,法官阁下。”戴莎转过身并点头后,再次看向亨利。
“第二组问题,关于DT15010616-034VS货柜装货量。”戴莎向亨利发问:“你刚刚提过该满装货柜连同自重在内不超过5吨,对吗?该货柜经你们签字确认的装货记录是多少?”
“3吨左右,未满装。”
“为什么未满装?”
“主要是碎石城能晶加工厂订购需求的原因……而且本次只派出4吨级货车来拉货,还要同程运输其他器材杂物,出于交通安全考虑,就没装满货柜。”
“事故后我们的调查官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隔天在其他工人的配合下,经现场称重,发现DT15010616-034VS货柜所装载的能晶实际只有2.8吨,丢失了200多公斤的能晶。而丢失的能晶恰好也跟6只致命生物的合计重量将近。现场散落的能晶也没那么多。这个情况是怎么回事?”戴莎突然甩出一记重锤。
“什么……什么?”亨利显然被锤晕了,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好一会后,他却像是不加思考般地回答:“我6月17日晚都在月铃镇,不知道啊。是不是那天晚上丢失……了?”
“你的意思是,负责保护现场的国家调查官和本地治安官监守自盗?”
“不,不是这个意思。”亨利的言语有些慌张:“但是,但……我也不知道情况。”
“亨利先生。你是否又隐瞒了什么事情?第二次了。”戴莎冷冷地问。
“不,没有,没有……没有什么要说的,关于这件事。”亨利低下头,身体不自然地摆动了一下,但就是坚持着不松口。
“法官大人,我抗议公诉人追问辩方证人一些与此案毫无关系的奇怪问题。”安杰站起来,替亨利求救。
“如与本案无关,辩方证人可不回答。”霍顿法官进行仲裁。
“法官大人,陪审团的各位先生。”戴莎转过身说:“辩方证人在本案一些关键疑点上存在明显的隐瞒行为或意图,这都是事实。”
紧接着,戴莎转回身看向亨利,说;“第三组问题,关于你和已故外地工人的关系,请你如实回答。你刚刚提到对那两位遇难的外地工人来历不了解,所以和他们也不熟悉,是吗?”
“是的……”亨利的声音小了一些。
“据我们的近期调查结果。”戴莎看着亨利,却像是在向全场宣布:“亨利先生,你与那两位遇难工人都是东北滨海州人,曾经都在菱川城雷岩能晶矿区工作过,也在碎石城石谷能晶矿区及生产园区工厂共事过。那两人算是你的老熟人和老部下了,不是吗?”
“这个……算是有点认识吧。”亨利又抬手抹了一下额头,还顺带整理了衣领和领带。
“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这也是隐瞒,第三次了。”戴莎暴击般地施压询问:“亨利先生。你是否要求相识的部下,利用商社快捷运输制度漏洞,进行非法货运?目的是什么?你是否受人指使?”
“没……不,你乱说!”亨利好像被问崩了,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你有什么证据……”
安杰坐不住了,马上站起身,看着亨利说:“亨利先生。我有个问题……”
然而,安杰的发言马上被霍顿法官打断。
“辩方律师,你的提问环节已经结束,请坐下。”霍顿法官严肃地制止安杰的插话。
“是。”安杰怏怏坐下,只能接受亨利证词崩盘的结局。
……
我看着结束交叉询问的戴莎走回控方席,心中佩服不已。她通过询问获取的信息可能与这个案件关联度不大,但造成辩方证人可信度下降的事实。我想,这就是她的策略吧。
但是,有些信息也让我相当疑惑。亨利显然是在隐瞒着什么。那死去的两名外地工人是不是真的被亨利指使干了什么事?而且其中还有个仓库管理员?
还有,就是亨利所提到的拉货司机,那名字让我联想起聚能联合集团总部的雷诺。这是同一个人?还是怎么回事?
真是奇怪!怎么感觉这个事故越来越复杂了……
抛开这些扑朔迷离的案情,当我听到本地工人值班的缘由时,忽然有些感伤。在节日那天,如果力诺大叔不去矿区值班,他就不会遇难。哎……
就在我低头沉思时,身边有个男声响起。
“伊珂,借过一下。”
“啊?”我抬头向左一看,说话的是已经站起来的菲利。他难得展现了一个笑容。
哦,是下一个证人要上台吗?这次是菲利?
“菲利是本案的专家证人。”芙琳小声地跟我说。
“哦,哦。”我焕然大悟,赶紧站起身让路。
第三回合的询问流程,即将开始。
……
第44章 物证
这一回合的询问似是围绕案件遇难者的死因展开。
按照流程,戴莎首先向证人席上的菲利询问。
“概括一下你的身份,工作内容,抵达案件现场的时间及主要发现。”戴莎指示菲利先做个背景介绍。
“本人为国家检察院技术司鉴定一处法医。”菲利回答:“6月15日,我与莱特调查官、芙琳司务官兼记录员组成调查小队,在小云城开展专项调查工作。按照上级要求,我们于6月17日上午赶到月铃镇。当晚8点钟以后,我们要求被告联系月铃矿区值班工人,但矿区很长时间内无人回应电话。我们经评估认为该地可能发生事故,于是联动当地治安官队伍于晚上9点半左右到达矿区,发现了4具遇难工人尸体,以及4只不明生物尸体。”
“你们随身带有专业取证工具吗?”
“是的,因为我们本来就在小云城开展调查工作,基本工具较为齐全。”
“取证后是否形成正式鉴定报告?”
“已形成报告并经本人签名,且已通过复核程序。”
“法官大人,报告已在卷宗中,请您翻阅。”戴莎向霍顿法官提示后,接着看向菲利。
“遇难者的死亡时间及依据?”戴莎问。
“死亡时间应为当晚7点钟至8点钟之间。”菲利挺立腰板,认真地分析:“虽然遇难者尸体的异常黑斑和低温造成一定干扰,但仍可从其他方面进行验证。”
“一是四具遇难者尸体的关节和肌肉相对松弛。”菲利解释:“通常来讲,人死亡2小时后,尸体开始出现肌肉收缩和关节僵硬状态。我们当晚9点半到达月铃矿区后,发现遇难者均未形成明显尸僵,故其可能死亡时间在当晚7点半左右。”
“二是遇难者尸体上除了大面积的诡异黑斑外,还分布着一些暗紫红色斑点,应为早期状态的尸斑。”菲利接着讲:“尸体状态未有腐烂现象,腹部位置未出现尸绿,都说明遇害时间距被发现时间相对较短。”
“最后是被告的通讯记录。”菲利总结说:“据其供认,被告6月17日下午5点钟左右到达月铃镇后,曾于当晚7点钟与矿区值班工人正常通话。因此,工人们的死亡时间不早于当晚7点钟。”
“请说明遇难者的死亡原因及依据。”戴莎接着提问。
“可能是因致命生物的袭击而死。”菲利回答:“每位遇难者的身上或肢体部位都有两排伤口,疑似遭到成排小型尖锐钝器伤害,但伤口创缘部分光滑部分粗糙,应是钝器伤伴随撕裂伤所致,而且死者衣服有被撕坏的情况,故死者生前较大概率被凶猛动物撕咬过。”
“遇难者是直接死于致命生物的撕咬吗?”
“应该不是。死者的显性伤口相对较浅,未伤及主动脉或其他重要器官。”
“死者的不明黑斑是怎么回事,是否死于中毒,枪击,电击或其他危险化学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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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斑的形成机理仍在调查中。经提取死者血样并经后期实验室验证,发现其碳氧血红蛋白浓度正常,非中毒窒息而死。而且,死者牙齿、牙龈、手指甲组织取样验证后未见重金属毒物积聚。死者遗体除伤口外保持相对完整,未见灼伤痕迹,非因枪击或电击致死。由于死者伤口较浅,现场也未见血泊,故非因流血过快而死。最后,死者遗体未见被搬动痕迹。”
“现场发现的动物尸体是否与袭击遇难者的致命生物相关?”
“该4只动物应该就是袭击遇难者的元凶。”
“如何证明?”
“首先,从血痕中寻找线索。”菲利叙说取证步骤:“我们关闭了仓库灯光,在幽暗空间中,用荧光素查找血痕。我们发现滴落状血痕延伸至动物尸体处。”
“然后,我们从某只动物牙齿表面取到部分血液样本。”菲利继续说明:“虽然暴露在外的血液已经干燥,但通过实验室,仍可从血样中的红细胞膜中提取到抗原部分。在抗体实验中,我们依次对碰各种外来血清抗体,发现该血样与抗B抗体发生聚集反应,说明其为B型血,且与某两个死者血型一致。按此流程继续验证,其余两位死者都是A型血。”
“四只动物尸体牙齿中留存的血样,都能与遇难者血型对碰得上?”
“可以对上。没发现非遇难者血型的其他血样。”
“能一对一精准匹配吗?”
“很遗憾,目前还没有这种技术。也许未来对核酸蛋白的进一步研究,可以提供更完善的死者信息匹配方案,但目前还没有实用化技术。”
“是否还有其他佐证?”
“我们还发现该4只动物尸体的牙齿和爪子带有某些纤维。经微观分析验证,单根纤维均为圆形横截面,具有均匀的染色外观,与遇难者衣服上的纺织合成纤维一致。因此,该类动物应该就是袭击遇难者的致命生物。”
“很好。”戴莎点了下头,结束自己的直接询问并返回控方席。
……
“控方证人,我有些地方不太理解,希望你以专家身份解读一下。”安杰走到菲利面前进行询问:“第一方面,是关于遇难者的死亡时间。刚才你提到了死者有异常低温,对吗?”
“是的。”菲利回答。
“当晚9点半左右,你们到达现场后,从遇难者尸体上测得温度是多少?”
“约在20摄氏度左右。”
“当时遇难者的着装是否完好?”
“有小部分被撕坏,但基本完好。”
“当时的外界温度及仓库环境如何?”
“夏天晚上,在山谷矿区的仓库中相对偏凉,但温度属于正常范围内。”
“一个穿着正常的人死亡后,在不寒冷的正常环境下,尸体从37摄氏度的正常体温冷却到20摄氏度,需要多久?”
“正常环境下,尸温每小时降低1摄氏度,需要十几个小时或将近一整天时间。”
“该怎么理解如此矛盾的地方?这能证明死者是在晚上7点钟至8点钟期间遇难吗?”
“异常低温的形成机理仍在调查中,这属于干扰项。如前所述,我们通过其他显性特征证明了大致死亡时间。”
“插一个小问题。遇难者是否可能被冻死?”
“现场尸体均未呈现蜷曲状,外露皮肤未有冻伤情况,尸斑颜色正常,结合人体组织取样的实验室鉴定结果,排除冻死因素。”
“好的,回归原问题。为何你们毫无道理地踢开这个所谓的‘干扰项’,并选用其他特征来确定死亡时间呢?”
“因为这个特征过于异常。据被告供认,其6月17日当天下午5点前去往月铃镇时,所有值班工人均还健在。而且,被告当晚7点时也能联系上对方。因该特征与现实情况过于矛盾,我们认为其为干扰项并排除。”
“我提醒一下,专家证人。”安杰严肃地交涉:“控方通过有瑕疵程序获取的问讯记录,不是有法律意义的供认。”
“但是被告当晚7点钟能联系上矿区值班工人是事实。”菲利回答。
“第一,有瑕疵的问询记录能否作为事实,有待法官阁下定论。第二,根据我的当事人所述,他当晚7点钟的时候已经处于醉酒状态,实际上不能清晰分辨通话人的声音。”
“第一,被告当天下午5点钟见到依然健在的值班工人,第二,被告当晚7点钟能与矿区的人通话,这是不可否定的。”
“第一,被告当晚7点钟与矿区通话的人是否就是值班工人存疑,第二,按照异常低温特征,也不能否定遇难者死亡时间可能在当天下午5点钟至晚上9点半之间。专家证人,你认为长达4个多小时的作案时间,和最多1个小时的作案时间,能做的事情是一样的吗?”
“我没法对无凭无据的事情进行推断并下结论。”
“那么。第二方面,关于现场发现的犬齿类动物尸体。那些尸体是什么状态,死亡时间跟遇难者一致吗?”
“动物尸体出现一定的腐烂现象,预计死亡时间超过2天。”
“也出现尸僵状态吗?”
“并没有太明显的尸僵。该状态可以在完全形成后最短2天后逐渐消失。”
“我已经懵了,专家证人。你的意思是,已经死了两三天的四具动物尸体,是造成当晚工人死亡的元凶?”
“这不是普通的动物尸体,我们把它们称为不明致命生物。”
“你的意思是,这些‘尸体’仍是‘生物’?你们到达现场的时候,这些生物还在活蹦乱跳吗?”
“我们到达现场的时候,所有的不明生物都已经不再活动。”
“根据我粗浅的能量原理知识,已经变为尸体状态的东西,既没有能量存在,也丧失了能量获取能力。请问还有什么力量能让这些东西动起来去杀人?”安杰歪着头,摆出一副难以理解的神态。
“目前仍在调查中。”菲利冷冷地回应。
“所以,你们实际上也不知道导致工人遇难的直接原因。”
“如前所述,与现场发现的不明致命生物脱不了干系。”
“那么。你是如何证明这些动物尸体就是不明致命生物?假如后者真的存在。你是怎么证明这些东西在矿区行动过?”
“不明致命生物在现场有明显的行动痕迹。第一,该生物肉体存在腐烂现象,自DT15010616-034VS货柜顶上圆形舱口及其附近一直到1号仓库大门,存在其爪印及通过验证后能匹配上的生物组织。第二,该生物与遇难者生前搏斗过,不仅生物爪齿留有遇难者的血样和纺织纤维,有些遇难者的手指甲也有生物的皮肉。”
“这些‘动物尸体’不但通过货柜的圆形舱口跑了出来,甚至遇难者生前还与会走动的‘动物尸体’搏斗过?”
“如前所述,那不是普通的动物尸体,是不明致命生物。”
“也就是检察院内部编号为VD-02的生物?”
“是的。”
“请描述一下现场的尸体分布情况。”安杰思索片刻后,继续提问。
“DT15010616-034VS货柜及其附近发现两具外地工人尸体和不明致命生物尸体。仓库大门及仓库管理办公室附近各有一具本地工人尸体和生物尸体。”菲利接着描述:“另外发现两只生物的足印一直延伸至矿区外,并在月铃湖附近找到该两只生物尸体。”
“听这个意思,好像是不明生物袭击人类后,也跟着一起‘死亡’?或者说,丧失了行动能力?”
“从类似事故看,绝大部分是这种情况。”
“另外小部分情况呢?”
“也有人遇袭后存活,但不明生物丧失行动能力的极少数情况。”
“举个例子?”
“与本案有关的情况将由另外证人讲述。”
“那么。第二方面,关于不明生物的出现时机。”安杰换了询问主题:“根据6月16日下午的装货记录以及多人证实,DT15010616-034VS货柜当天作业装的都是黑能晶,且已被封顶上锁。按现场物证,是否可理解为,不明生物是后期人为重新装入货柜?”
“有这种可能性。我们有证据表明,货柜被人重新打开过,而且是矿区内部人士。”
“比如那两名在货柜旁边的外地工人?”
“这是可能性之一。事发当晚,外地遇难工人尸体上有仓库临时存放B区钥匙串,包括DT15010616-034VS货柜在内共二十把钥匙,且该货柜顶上的圆形舱口为被打开状态。”
“也即是说,那两名工人有将不明致命生物装入货柜的嫌疑?只是恰好遭遇反噬?但是,又该如何安全地装入这些东西?”
“鉴于该两名工人均已遇难,很难解释其动因或行为逻辑。至于第三个问题,检察院仍在调查中。”
“月铃镇在事故前后时间里均有圣明邪教活动痕迹。你们调查过工人背景吗?”
“经调查遇难者本人及部分与该货柜有显著联系的人员,暂时未见明显的邪教背景。”
“与该货柜有联系的人员?证据是什么?”
“我们现场记录了指纹。通过在相对光滑的货柜顶上圆形舱门用指纹撒粉取样,经匹配发现,除了该两名外地工人指纹,以及具有不在场证明的原作业工人,还有另外一位嫌疑人。”菲利盯着安杰,缓缓说:“那就是德肋先生。其指纹就在该货柜圆形舱门处。”
“专家证人,德肋先生同样具有不在场证明。”安杰也看着菲利,冷静地强调。
“多人可以证明。6月16日上午,该货柜装货时,德肋先生自始至终未曾摸过该货柜。”菲利反击。
“关于这一点,我已询问过德肋先生。”安杰毫不退缩,似乎胸有成竹:“根据仓库检查制度,德肋先生有权不定期对任何暂存的货柜进行开柜检查。他确实于6月16日晚上10点检查过DT15010616-034VS货柜。而且,多人也可证明,从6月16日上午到6月17日下午5点之前,没有谁见过德肋先生拖着6只总重达200多公斤的生物走进仓库。”
“而且。”安杰进一步补充:“6月17日,德肋先生去往月铃镇前,因预计或将晚归,出于对简化流程的快捷运输制度负责的态度,他特别吩咐作为仓管员的值班工人当晚安排时间进行突击检查。6月17日下午5点钟后,偌大矿区中只有4名仓库值班工人的情况下,至于仓管员是因发现苏醒的不明生物而被杀害,还是因为埋藏不明生物而突遭反噬,天晓得呢?这难道不是公诉人和其团队应去调查,并在此公布可信结论的吗?”
“我们调查团队充分考虑了以上各种情况,包括作为仓管员的遇难者若存在埋藏不明生物,其是否受人蒙蔽及指使的可能性。”菲利沉着应对:“所有推论都有可能性。但真正有证据支撑的,就是被告打开过这个后来藏有不明致命生物的货柜。”
“我需要再次强调,专家证人的最后一句话混淆了逻辑关系。‘打开’的动作与‘后来藏有不明生物’的动作不一定是同个人所为。”安杰转向陪审团说明后,又向菲利作出总结性询问:“专家证人,根据现有证据,是否无法解释以下问题。第一,不明致命生物杀害值班工人的直接手段。第二,任何人打开货柜并安全装入不明致命生物的方法。”
“……”菲利沉默少刻,呼过一口气,声音略微低了些:“该案件的杀人机制超出常理,但不能否定遇难者、行凶者及关系人之间的联系。这些联系及作用路径仍在调查中。”
“那么。”安杰再次询问:“以专家证人的身份,请你给该案遇害者的死亡原因进行定性,是自杀,谋杀,事故,还是不明?”
“……”菲利沉思了好一会,才说:“不明。”
“很好。我没有其他问题了。”安杰说完,转身走回辩护席。
……
“有点麻烦了啊……”芙琳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
我也深有同感。这一轮的物证辩论,似乎暴露了关键因素调查不足问题,恐怕难以证实德肋的犯罪动机和行为逻辑。
这也难怪。毕竟,见识过死灵杀人方式并存活的幸存者,大概就是我这种极少数分子吧?
可是,我也完全不明白其中的机理,这能如何说明?难道说我是个转世并天赋异能的神秘人吗?
同时,我也知晓了这起案件的更多细节。不得不说,安杰的准备工作相当到位。按照嘉妮老师给我的回信,估计安杰就是上周去月铃镇实地调查的律师,说不定他还带了助手之类。而且,按照他层层递进的询问,特别是最后第二个问题,难道死灵还能听话地钻进货柜?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还是说,死灵有特殊的启动方式……?
想到这里,我忽然身子猛地一颤。
这是怎么回事……
我下意识地,慢慢地抬起右手,摊开手掌,看着那与常人无异的手纹和肤色,心中却涌起一阵接着一阵的困惑。
甚至,还有恐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伊珂……”
“啊?”我听到有人轻声呼喊,转头一看正是芙琳。
“你手掌怎么了?出汗啦?别紧张。”芙琳安慰过我后,说:“法官在传唤最后一名证人了。上去吧,尽力就好,别怕。”
啊,到我的回合了?
我缓缓站起身,顿时感到聚焦而来的多方视线。
镇定,镇定。
前方那空空的证人席,正等着我。
加油。
……
第45章 人证
站在证人席上宣誓后,备受瞩目的感觉让我不太习惯。
我望见法庭后方的旁听席上坐满了衣着整洁的先生与女士们。之前隐没在众人中还没有什么感觉,如今站在这突出位置上,那些密集投射而来的视线让我一时有些眩晕。
菲利重新坐在旁听席原来的位置上。除了他和芙琳,以及不知埋在哪个角落的亨利,我没见到其他熟悉的面孔,比如力拓大叔的家属们。
对了,出庭前听奥文和戴莎讲过。因为之前的暴力运动及爆炸事件,危险分子,陷入嫌疑的工会成员,甚至包括这次遇难的工人家属都被暂时禁止出庭。但对于最后一类人的禁止令未免也太不合理了,戴莎难道不能申请撤销吗?
戴莎正站在我的面前。
此刻与她对视,却让我感觉犹如面对一个陌生人。她那严肃且冷淡的表情,没有了印象中那温柔袭人的春风般笑容,好像带着冷冰冰的面具。
这就是法庭之上的戴莎吗……?
我忽然感到一丝紧张。
“伊珂小姐。”戴莎保持着冷峻的表情,说着正式的称呼,却忽然朝着我眨了一下眼睛:“6月17日,在月铃湖附近,你还记得当时遭遇了什么事情吗?能否记得具体时间,地点,以及所见事物?”
我察觉到戴莎那瞬间闪过的小动作。她的问题没有很明确的方向指引,这难道是让我自由发挥吗?但是,我记得6月18日在温姿学校宿舍的时候,已经被莱特问询过,也让芙琳形成了记录。所以,这其实是在验证我的证言前后有无矛盾之处么?
我稍微回忆了一下,尽量按当时被记录的主要内容进行复述:“我记得,应该是6月17日晚上8点以后的事,因为我当时掏出怀表看过时间,印象较为深刻。不久后,在月铃湖畔月铃花丛附近,我和同学被两只可怕的动物袭击,且都不同程度受了伤,但幸好都活了下来。”
“能描述被袭击的具体情况吗?比如那些可怕动物的特征,袭击的方式,以及你们受伤及脱险的经过。”戴莎用温和的语调提问,像是在小心照顾我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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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过去了一个多月,我仍记得那些死灵的可怖模样,想起遭袭之初的害怕与绝望。但是,既然站到证人席,就算是伤口也要展示给众人看。
而且,戴莎这次问得这么细致,或许是在引导我讲出死灵的独有特征吧。
于是,我压制下各种不适感,尽量客观地讲述:“实际上,我也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不是正常动物,因为它们身上有很重的腐臭味。而且,其中一只似乎瘸了,另一只则是脑袋掉了一角。这些怪物攻击并咬伤了我们。我还记得被袭击时那种冰寒入骨般的刺痛感,而且当时我的伤口四周还有大片诡异的黑色斑点,我当时还以为自己中了毒。后来,那些怪物忽然就倒下去不再动弹,而我们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恢复正常的意思是,连伤口附近的黑色斑点也没有了?后来还有什么感觉?”戴莎继续追问。
“确实都消失了。感觉么,就剩下疼痛,就像是被狼狗之类咬到了一样。”我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后来我们都回镇上处理了伤口,现在都好了。”
“你或熟悉的人见过这种怪物吗?”戴莎没有继续询问我诡异黑斑消失的问题,很快就换了个话题。
这大概是要证明死灵是外来的吧。我想了一下,回答:“月铃镇很小,大家都比较熟悉。我在月铃镇生活了十几年,以前未见过,也未曾听别人说过这种怪物。如果突然出现这种东西,镇上的人马上就知道了。就像6月17日以后的月铃镇,谣言和恐慌持续了快一个月。”
嗯,“伊珂”确实在月铃镇生活了十二年,记忆库中也没有死灵的信息,那么说也没错。
“也就是说,包括你在内的许多本地人,都是第一次见到,或听说这种怪物?”戴莎进一步询问。
“可以这么说。6月17日事故之前,我们都未曾见过或听过,事故之后,则未再见过或再听到类似事件。那些怪物,就像是突然从天而降一样。”
“好的,我没有问题了。”戴莎快速地翘起一下嘴角,但很快又恢复严肃的神态,就像是偷偷摘掉面具松了一口气似的。
戴莎走回控方席时,另一位棘手的人则在向我走来。
就是那个全程冷眼旁听的安杰。
……
“伊珂小姐。”安杰冷冷地盯着我:“在同情你的遭遇之前,我想先问几个问题。据说你当时所读的温芝学校校规还是挺严的,比如夜禁时间为晚上8点。那么,你当时宁愿违反规定也要去那么远的月铃湖做什么呢?而且,当时还有一位男生陪伴,对吧?”
这么奇怪的问题,他想干什么……?而且,我有点被侵犯隐私权的感觉,这人到底都调查了些什么啊?
想到这里,我虽然有点不高兴,还是回答了他:“6月17日,我已经毕业了。而且那天是满月庆典节日,经班主任同意,门禁时间可以放宽到9点。当时,我只是想在出远门读书前,看一眼故乡的满月夜和月铃湖,便找了人一起去。”
“真是浪漫的青春。”安杰令人不舒服地“啧啧”连声后,接着问我:“那么,你对这位护花使者是什么感觉呢?有好感,对吗?要不然,怎么会选他陪你同行呢?”
……??我感觉本来平静如水的情绪,被对方那一颗接着一颗的问题砸得波动不断。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便直接拒绝回答:“这些问题与本案有什么关系吗?”
“换个对象。”安杰不依不饶地追问:“假如是德肋先生那种人,你会选择跟他同行吗?”
“……”我忽然有点火大,感觉情绪快被点燃了。
“法官大人,我要抗议。”戴莎适时站了出来:“辩方律师在用无关问题骚扰我方证人。”
“辩方律师,请你直奔主题。”霍顿法官马上裁决。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难道对方是在故意刺激我,扰乱我的情绪和思考吗?
“好的,让我们回到6月17日晚上7点半的月铃镇现场。”安杰向我抛出下一个问题:“当时,你和男伴在酒吧街的时候,与德肋先生、亨利先生有过冲突,还记得吗?”
对方的用词真是无礼。我尽力压低火气,稍微抬高语调作出澄清:“我记得的是,当时我与同学走在酒吧街这条出镇的必经之路上,遇到他们的骚扰和阻挠,幸好有路过的调查官主持正义,而对方也因寻衅滋事和扰乱治安被拘留。这事的定性应该很清晰,没什么好讲的。”
“德肋先生当时冒犯了你,对吗?”安杰一直盯着我,施压般地询问:“你们之间曾经有过冲突关系。那么,对于这起案件,你作为证人,能否保持客观中立的态度?”
我大概猜到了安杰的意图,他似乎是在质疑我的发言有失偏颇。于是,我梳理过思路,强调说:“首先,我已经宣誓过:如果我作出与事实不符的证言,将受到法律的制裁。其次,德肋先生已经因其不当言行受到惩罚。我认为这是一个公正的结果,也没有怨言。最后,那次冲突与本案没有直接关系。我能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现在,我是以月铃矿区案件的证人身份站在这里作证,而不是以月铃镇骚扰案的原告身份在控诉。”
“好,那我们回到当晚8点钟的月铃湖现场吧。”安杰点了下头,换了个场景接着问我:“对于那些袭击你的东西,你称之为怪物,对吗?为什么你认定它们不是普通的野兽?”
“我在前面已经讲过了。它们身上有异常的腐臭味,看起来受了重伤却不影响其行动,我认为那绝不是正常的野兽。”我坚定地回答。
“你觉得这些东西跟月铃矿区的怪物是一回事吗?”安杰交叉起手臂,盯着我问。
“我没去过月铃矿区,不清楚它们是不是同类东西,也不了解它们来自何处。”我只讲从自己视角所能知晓的情况:“它们的来历和行踪应该由专家去论证。”
“如果那些东西只是正常的野兽呢?你刚刚形容过,伤口就像被狼狗咬到一样。”
“所以它们才不是正常的野兽。否则的话,我们应该会是伤痕累累的样子。”
“难道你被狼狗咬过吗?知道受伤的样子?”
“我的同学被狗追咬过。”
“假如你所遇到的怪物就是所谓的不明致命生物。”安杰问:“你记得月铃矿区遇难者尸体的模样吗?”
“我没见过,自然不知道,更没有记不记得这回事。”我摇了摇头。
“听说你参加了6月19日早上的葬礼。”安杰显然有备而来。
“是的。”我承认了这一点,并补充说:“但是,当时四位遇难者都已被收殓进棺材中。我自始至终未亲眼见过那些遗体的样子。”
“但你应该听说过,遇难者死亡的时候,遗体发黑的情况吧。”
“我确实听到镇上有这样的流言。”
“而你们,却很神奇地,只是像被狗咬了一口。”安杰抬出右手,摊开手掌做了一个夸张的弹出动作:“也出现了黑斑,对吧?但那玩意就像蒸汽般,‘毕’的一声就消失了。哦,还有那两只怪物,忽然就不动弹了。真是不可思议。”
说到这里,安杰停顿了一下,斜着眼看向我:“伊珂小姐。你确定自己的记忆没有错乱吗?还是在根据流言添油加醋杜撰一个故事?还是说,你是传说中的天选之人,能免疫不明致命生物的袭击?”
我吸了一口凉气:难道非要我死去,才能证明这事是真的?可那样的话,又有谁能来作证?这简直就是个混蛋悖论。
“先生。”我挺直了腰,两手撑在证人围栏的顶面,控制好情绪后回答:“我和同学都是普通平凡的小镇居民,经历简单,见识有限。我们长大至今最勇敢的一步,也不过是跳出这个小镇去看看世界一角而已。在熟悉的故乡遭遇陌生的怪物,不是我们的错。不了解怪物的来历,不是我们的错。不明白死里逃生的缘由,不是我们的错。难道说,我站在这里,以受害人和证人的身份,讲出我亲口宣誓的,亲眼所见的,亲耳所闻的亲身经历,错了吗?”
“法官大人。”戴莎再次站起身,向霍顿法官陈诉:“我谴责辩方律师一而再的诽谤与骚扰行为。我方当事人兼证人是宁溪谷学院的新生,大家应该都知道这所著名学院的入读要求。辩方律师通过各种无聊的问题抹黑我方证人,企图将一位无辜受害的善良女生歪曲成品格有瑕疵的撒谎者。如果她是这样的人,试问如何通过宁溪谷学院的入学考试,又如何取得入学推荐信?我在此严重抗议,要求辩方律师,中止对本案受害人进行二次伤害的恶劣行为。”
“辩方律师,请你注意提问方式。”霍顿法官翻阅过一些资料后,转而看向安杰:“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有了,到此为止。”安杰向霍顿法官致意后,又转而向我点了下头。
啊,结束了……?
……
我重新坐在旁听席的原位置上,感觉心跳仍然很快。台上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而我也不知道自己表现得怎样。
嗯……昨天在图书馆补习时,我重点看了证人品格弹劾规定。我想,刚刚作证时,自己所塑造的形象还算正面,那样的话,我的证言可靠性应该没问题吧?
“伊珂,辛苦了。”芙琳在旁边安慰我:“已经结束了,谢谢。”
“啊,这是我应尽的义务。”我看着芙琳,有些担心地说:“就是不知道作证的那些话有没有用……”
“有用,跳过了许多陷阱,没受到太大挑战。我在这里听得都捏了一把汗呢。”芙琳笑着说:“这些证词应该能作为死灵活动的事实之一吧。”
“是吗,希望能对判决有用。”我松了一口气。
“哎……”芙琳却叹了一声:“那可能又是另一回事了。”
“什么?”我听不太懂。
“嘘……”芙琳比了个小声的动作:“最后陈词开始了,马上就能见分晓。”
哦?我赶紧端正坐姿,望向法庭前方。
……
第46章 判决
法庭的流程进入后半程。首先,由安杰作最后的辩护发言。
“先生们。”安杰走到陪审团席之前,对着这些关键先生们开始演讲:“如前所述。我的当事人,德肋先生,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圣人。”
“醉酒猥琐,自控力低,口无遮挡……甚至在夜晚的大街上公然骚扰一个刚成年少女,真是令人作呕。”安杰毫不留情地鞭挞他的当事人:“作为一名法务人士,我绝不会去掩盖这种污点,错了就是错了。而他因此被拘押,都是罪有应得。”
“他活该为其不堪行为买单,但是。”安杰话锋一转,声调也有所提高:“却配不上之后强加于他的危害公共安全罪名。除去上述污点,德肋先生同时也是一个勤劳,负责,好心的人。德肋先生愿意牺牲工期和产量,让工人放假去参加当地庆典节日,还给值班工人额外补贴。诸位先生,如今工人每天10到12小时的工作时间,乃至全年无休可都是常态。他这么做,简直就是在对抗他的老板。”
“同时,他又很谨慎和负责。”安杰继续描述:“对于因故不能及时外运的货物,他会在存放期内进行突击检查。这是一种负责任的工作态度,不因快捷运输制度而放松要求。当然,也可理解为这个人天生胆小,怕出事。事实上,如果事故当晚他仍留在矿区并去检查货柜,那死掉的将会是他。”
“所以,就德肋先生本人而言,就是个一生仅此一次污点的普通人。没有不幸的家庭背景和成长经历,也没有离奇的邪教信仰或密切往来,这样一个普通又胆小的人,怎么会突然想去干伤天害理的事情?他的动机是什么?没人,包括公诉人能说得清。”安杰耸起双肩表示怀疑。
“让我们看看德肋先生被指控的罪名吧,所谓的危害公共安全罪。”安杰分析说:“月铃矿区的不幸事件是事实,不可否认。问题在于,谁,以什么方式,实施了无差别的故意伤害行为。从控方提供的证据及证言来看,始终无法清晰回答被告犯罪的故意性与行为逻辑。”
“先从作案工具看。”安杰挑出一个关键点继续讲:“公诉人坚持所谓不明致命生物是造成值班工人死亡的直接原因,而德肋先生与那些危险东西有联系,所以指控其犯有危害公共安全罪。这在逻辑上根本站不住脚。”
“我们可以先不考虑那些难以理解的不明致命生物机制。”安杰举了个例子:“就以枪击案为例。假如一具尸体的旁边掉了一把枪。公诉人连这把枪能否开火、有无被用于击杀死者的关键问题都搞不清楚,就单方面认为其合法持有人故意用该枪杀人。先生们,这合理吗?”
“回到这起案件,德肋先生在其中的角色和处境是差不多的。更何况,他并非不明致命生物的持有人。他只是一个矿区主管。现在,他管理下的庞大矿区中,某个仓库里的某个货柜,在6月16日没发现过异常物体,6月17日突然混进其中的不明生物暴起杀人。然后,公诉人以此为理由,指控事故当晚不在场的德肋先生对此负有法律责任。”
“这真荒唐。”安杰摇摇头,摊开双手接着讲:“就如我之前所说的,这起案件的疑点始终没被解释清楚。第一,德肋先生亲自或指使别人搬运不明致命生物了吗?没有证据。第二,既然不明致命生物被证明是从货柜中出现的,那之前又是如何安全装进去的?也没有证据。第三,不明致命生物到底如何杀害值班工人的?为什么只对两个本地人造成轻伤?还是没有证据。就凭这三点,甚至无需去质疑那些东西是否为所谓的不明致命生物,都能看出一条似是而非的逻辑链。”
“可如今,这条错漏百出的逻辑链,被公诉人罔顾事实地拿过来,作为毫无道理的定罪依据和枷锁,套在一个无辜的普通人身上。”安杰呼了一口气,动情地说:“这种证据不明确的类似刑事案件,我见过好几起在法庭阶段就被驳回并撤案的例子,可这个案子却还能一直推到二审阶段。先生们,今天公诉人所追加的证据、证人证词,都没有解决上述三个关键问题,跟一审之时相比也没任何核心突破,纯碎是在利用法律程序,把我的当事人关押至今。”
“所以,先生们。”安杰提高语调呼吁:“法律的正义,掌握在你们手上。是给予无辜的人自由,还是给予枷锁?如果只是想快速结案,为四名不幸的遇难者找一个替罪羊,那就不用思考,直接判他有罪好了。至于案件的真凶何在,其是否正在策划下一轮的恐怖袭击,那就让公正的检察院去调查吧,只希望真凶有朝一日伏法时,能还以德肋先生清白。”
“我的发言结束了,谢谢。”安杰向陪审员们鞠躬后,返回辩护席。
嗯……我听到法庭中议论纷纷的声音,从旁听席到陪审团席,都有人在交头接耳。
霍顿法官不得不再喊一声“肃静”,并让戴莎做最后陈诉。
……
“法官阁下,陪审团的先生们。”戴莎走到法庭中间位置,面向审判者们,开始最后的演说:“作为一名检察官及公诉人,我接触过许多刑事案件。不同于那些动机明了、有迹可循、逻辑清晰的普通案件,这起案件确实存在超出常理、难以理解的疑点和难点。但是,造成的死亡后果是既定事实,而这个事实与被告紧密关联。我认可辩方律师说的观点,‘错了就是错了’,但我指的是被告错在月铃矿区死亡案件上,并坚持被告配得上危害公共安全的罪名,因为他没尽到法律意义上的严格责任。”
“先生们。”戴莎看向似乎有些不明所以的陪审员们,打了个比方进行说明:“假如你们是生产商或销售商。现在,你们向德肋先生订购了一批黑能晶,并于几天内收到一个月铃矿区发来的货柜。然后,当你们打开货柜时,怪物忽然从货柜里跳出来并杀害了你们。当你们的家属控告德肋先生应对此负责时,对方这么跟你们说:他是好人,他不知情,所以他没罪。于是,没人为受害的你们负责,没有任何后续,就这么完结了,就像掀过一页日历纸那么简单。”
“这不对劲。不是吗,先生们?”戴莎扬起右手,提高语调:“在这起导致无辜者死亡的事件中,绝对是有人犯错了,却没有人负责任?这是不可能的!严格责任是什么?仍以上述的例子来说明。被告确认了货柜装货情况,签发了储运指令,将死亡带到了你们面前。那么,不管他是不是好人,他知不知情,他都对此负有严格责任,应并承担相应的法律后果。”
“所以,先生们。”戴莎语气舒缓了一些,对着陪审员们循循善导:“我们不是在控告被告故意或过失杀人之类的重罪。在严格责任的框架内,无需对应被告行为的主观故意性,只需评估其造成的既定事实的损伤度。”
“现在,让我们捋一捋事实情况吧。”戴莎接着分析:“被告身为月铃矿区主管,对辖区货物的安全储运负有最终责任。被告签字确认DT15010616-034VS货柜的货物情况了吗?已经被证实。货柜中出现不明致命生物了吗?已经被证实。不明致命生物四处游荡并造成伤亡事件了吗?也已经被证实。那么,一条清晰的事实链已经形成:被告未尽职做好货柜管理工作,导致货柜出现不明致命生物并造成四死两伤的既定事实。”
“因此。”戴莎总结说:“根据严格责任涵义,不用去纠缠不明致命生物是怎么钻入货柜的,也不用去考虑不明致命生物是怎么杀人的,只要明确以上的事实链,并依法追究责任人的法律责任。”
“法官大人。”戴莎转向霍顿法官,提出请求:“基于上述事实及理由,我作为公诉人,指控被告在本案中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非法储运危险物并危害公共安全。请法官大人斟酌考虑直接裁决。”
“我的发言完毕,谢谢。”戴莎向法官和陪审员们致意后,走回控方席。
……
此时,法庭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法官的表态。
“鉴于此案的复杂性,休庭1小时,请陪审团进行评议。”霍顿法官思索再三后,并没有如戴莎所愿进行直接裁决,而是照常推进陪审团判定事实的程序。他向陪审员们简要说明了本案须经判定的关键事实以及可采用的证据,但其中不包括6月17日晚德肋和亨利被问讯的记录档案。
但是,判定事实的依据,是以主观故意的证据链为重,还是以严格责任的事实链为主呢?我在法庭靠后的旁听席上,听不太清这部分的内容。按照昨天在图书馆补习的法务科普知识,这种轻罪似乎同时适用于这两种原则。我想,这就是戴莎面对证据不足困境时的无奈之选吧,如果能先以危害公众安全罪拿下对方,说不定还能再独立追究后续的过失杀人罪名,即使后者实现不了,至少也能制裁并控制对方。
我回忆着戴莎的最后演讲。她的发言中完全没提到聚能联合集团半个字,似乎在努力将德肋个人与聚能联合集团作切割。这可能是她面对一群工商界关系人的妥协策略吧,将责任都甩到德肋个人头上,说不定能让对方陪审员作出公正些的判定。
如按我自己的理解,假如这是民事诉讼,严格责任倒很适用于遇难者家属对聚能联合集团的索赔。不过这可能不在这次的诉讼考虑范围内,哎……
那么,戴莎的策略能奏效吗?听奥文所讲,碎石城所在的宁诺州允许对轻罪案件采用非一致性裁决原则。也就是说,15名陪审员中,只要8票同意判定德肋犯罪的事实,就能推动法官裁决德肋有罪。
所以,如果这样考虑的话,戴莎从严格责任角度控告德肋非法储运并危害公众安全的轻罪,应该是相对有把握的。即使对方罪名成立后只是入狱三到五年,起码也算受到法律制裁了。而且,可能也符合戴莎后续的行动布局需要。
不过,这都是我自己的推测和瞎想。实际情况……能这么顺利吗?
我看到15名陪审员纷纷起立。这些西装革履的绅士们,依次走向法庭前方。那里除了法官办公室,还有一间小会议室。
随着会议室的门被关上,难熬的1小时开始了。
没多久,我就开始坐立不安,特别想走出法庭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但我看到大部分人仍坐在位置上,不过都是按奈不住的样子,有些人已经在私下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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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莎呢?
我望向前方控方席和辨方席,其他人的坐姿都显得比较放松。唯独戴莎,她挺直了腰,保持着端庄的坐姿,两臂交叉置于桌上,仿佛雕塑般地看着前方紧闭着门的会议室。
我在当前位置上,看不到戴莎的表情。但她应该就是严肃冷峻的样子吧。事实上,从开庭伊始,除了问询我时的最后一刹那笑意,我就没见到她放松过神情的时候。
希望能有一个好的判决结果吧,现在除了耐心等待,也没有其他选择。
我稍稍往左边看了一眼。呃,菲利弓着腰,身体前倾,略低着头,两手十指交叉相握,不知他在想着什么。难道他是在复盘专家作证时的情景吗?
而在我旁边的芙琳,则是闭起眼睛划起十字。
我特别注意了一下。嗯,芙琳确实是握拳后以拇指先上到下、再左及右地划十字,并最后停留在十字中间,没有多余的其他动作。
“圣主保佑。”芙琳轻声祈祷后,慢慢睁开眼睛。她似乎注意到我的视线,便转过头看向我,微笑着低声说:“这时候就只能依靠圣主了……”
“是的呢……”我点了下头,转而看向最前方。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后,前方会议室的门终于重新打开了。
呼……
法庭迅速寂静下来。除了陪审员们的脚步声,没有其他杂音。
很快,就会有判决了。
有罪,还是无罪?
……
第47章 帷幕
夜幕下的法庭大楼外墙点亮起成排的饰灯,昏黄的光亮却给人迹寥寥的小广场披上一份静谧。
小广场中央的喷泉池流淌过汩汩水流声,恰似星空下的小夜曲。
今天的庭审已经落下帷幕,曲终人散。
此刻,我和戴莎正坐在喷泉池的外围石栏上,小憩之余,也在等着人。
莱特,芙琳和菲利已经走了。我还记得莱特临别前那欲言又止的神情。
戴莎在等着奥文。她和他约好庭审结束后见面,但对方似乎有些公务要急着处理,可能会晚点到。
我记得,庭审结束时已经将近晚上7点半,现在大概快8点钟了吧。
空荡荡的小广场喷泉池边,只剩下我和她。
就这样静静歇息了半刻,我已经感觉有点无聊,忍不住偷偷瞄了戴莎一眼。
她不知何时换成了放松的坐姿,身子稍稍前倾,两手撑在座位两侧的水池石栏上,右腿叠于左腿之上,陶醉般望着遥远的夜空。黯淡的灯光掩饰着她嘴角的一道微笑,就像日落后曾挂在天边的那一轮若隐若现的月牙儿。
她没有了在法庭上危襟正坐的国家检察官仪态,卸去了那份沉甸甸冷冰冰的面具,那仿佛放空一切的神态,像是一个套着职业装扮的小女生。黑夜是她现在最好的伪装,稍远处的人见不到她现在的表情,却让近在咫尺的我看了个仔细。
她一直仰望着星空。难道,今晚的夜空中,闪烁着她所期盼的星星吗?
我是不是要说些什么?就在我思索着话题时,身旁的她倒是先开了口。
“伊珂,抱歉,让你陪我等了这么久。”戴莎仍远眺着夜空,笑意也尚未褪去,却问了我一声:“你……讨厌等待吗?”
“这个么……”我不知该怎么回应好,便模糊其词地说:“我想,应该很多人都不太喜欢等吧。等着等着,总觉得会焦虑呢。”
“嗯。等一小时是焦虑,等一天是煎熬,等一周是心碎,等一年是失望。”戴莎转而看向我,依然保持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而等上十年……可能就成了一种习惯。如果等上一生呢?也许那时候就连希望,期盼都不会有,只是成了一种褪色的回忆。”
“学姐,这……”我有点懵了。
不对,我们只是在等个人而已吧?怎么会突然扯到这么远的地方了……
“扯远了,是吗?”戴莎好像看出了我的想法,微笑着对我说:“对你来说,可能还太早了吧?而我呢?比如等某个人,某份答案,某个结果,等啊等,慢慢地就等成了习惯。”
“……”我突然感到有些莫名的心酸,便小声地回应:“这种习惯可不好受。”
戴莎停顿片刻,又仰望起夜空。她收回了笑容,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这种习惯真差劲,我其实很不喜欢,应该说是很讨厌。可是,为什么我就偏偏会习惯呢?有时候,我甚至会想,是不是我的意识中被嵌入一种烙印,让我不知不觉中习惯了这种习惯?”
话题突然变得沉重起来了。这……算是灵魂的拷问么?
这时,戴莎提起一个问题,却让我吓了一跳。
“伊珂,你相信灵魂转世重生吗?”
“……”我花了点时间才冷静下来。
我记得蕾雅曾经说过同样的问题,面对那位多数时间神经大条的女生,我尽可半真半假地回答。可面对眼前这位心思缜密的检察官,我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也许我该沉默?
我这么想着,不经意间看向戴莎,却发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回过头看着我。猝不及防地与她对视,见着那双温柔的眼眸,却让我紧张得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我……”
“感性的玄学概念,对吗?”戴莎笑了一声,将话题拐了个急弯:“让我们试试用理性的科学理论来讨论吧。伊珂,你是能晶工学专业出身的,那我想提几个问题。根据能量理论,能量是万物生存的基础动力。当花草树木,动物,乃至人,死去并化作尘埃之时,能量又哪去了呢,是永远消逝了吗?如果世界的能量有一个总值,那是否意味着像燃料一样会有耗尽的时刻?到了那刻,世界会归于死寂吗?所谓的万态能量守恒,又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嘛。”我稍微安心了些。她好像卸掉了法庭上那般锐利的问询眼光,并未看穿我瞬间的紧张。
既然如此,那便用科学的讨论来打发下时间吧。
于是,我整理过思路后,回答戴莎:“万态能量守恒,应该说是建立在理想条件基础上的理论假设。假设在一个没有能量损耗的理想环境中,能量在万物间的流动是通畅无阻的。如流水一般,蒸发至天上形成云朵,再降雨至大海大江中,形成完美的闭环。这就是万态能量守恒状态,形成了能量流动的第一个小循环,也就没有能量损耗燃尽之刻。”
“但是,如果考虑到能量流动损耗的问题,那就复杂多了。”我继续解释:“所以,在万态能量守恒的小循环基础上,又有学者提出万态守恒的大循环理论。将视野放大到宇宙这个超量框架中,单个物体,某个人,一片区域,甚至包括这颗星球,乃至漫长的时间,都没有单独的意义。在这个超越时空的近似无限框架内,质量和能量都可以相互转化。质量粉碎成最小的单位,转化成能量,能量消耗后,重塑质量,最终形成万态守恒的大循环。而在极致精妙的大循环体系中,质量和能量的总量是恒定,哪怕只多一克质量或一焦能量,都会使得守恒的宇宙崩溃。”
“只有两个可测变量的循环体系吗?真是冷冰冰的理科思维呢。”戴莎看着我,提出个建议:“让我来加一勺不可测的文科变量吧。假设我引入一个灵魂变量。那么,在大循环的体系中,这个变量会有作用吗?如果人死去,能量散尽,灵魂又去到哪里呢?是否也进入了循环通道呢?”
“这就难倒我了……”我为难地说:“我所学的模型没有这样的主观变量。当然,也不是说主观变量就完全不可测。比如情感类的,社会类的主观性概念,听说可以用管理工程学的归因法提取共性因子,再通过因子分析和建立模型来判定其影响参数,理论上任何主观的文科变量都可以描述、测量和推算其对某件事物的影响力。”
“是吗?嗯……伊珂,你打算双修学位吗?”戴莎眨了一下眼睛。
“没啦。”我赶紧解释:“因为我在中央图书馆兼职管理员,整理图书的时候,遇到有趣的书籍就会随便翻看一下,也没有深入研究的。”
“比如出庭前,也是随便翻看了一下法务书籍?”戴莎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
我张了张嘴,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呃,我察觉到她的双眸似乎悄悄镀上一层锐色,真是教人防不胜防。
“谢谢你。”戴莎换上了温柔的微笑。
“没什么。”我稍稍低着头,一时词穷。
我想再说点什么,却总觉得有些失落。
“来,让我们回到原来的话题。”戴莎仿佛在调动我这唯一听众的情绪,扬起右手,接着讲:“我曾经听人讲过,关于万态守恒大循环的另一个假说。当然,因为没有严格的科学论证,或者说猜想更好点。在这个假说中,在仍然超越时空的超量体系中,有着质量,能量和灵魂三个变量。不过,这里的灵魂应该被定义为记忆、意识和情感等等信息集合体才对。”
“嗯……因为年代有点久远,要回忆并说出来挺费劲呢。”戴莎讲不到一会就卡了壳。
她不好意思地自嘲一声后,重新组织起语言:“我也记不太清了,总之,好像是说,质量,能量和灵魂分属几个层次,能在不同个体间循环流动。这里的层次概念,应该不是时空之类,或者说是维度?我也不太懂,先略过这些细节吧。嗯,所谓个体呢,甚至包括花草树木,动物和人类。如果人死去,能量耗尽,肉身逐渐粉碎,灵魂也会破碎成微小的信息碎片并飞散在世间,甚至可能依附在一草,一木,一石之上。”
“而在特定的条件下……抱歉,我记不得啥条件了,反正是假说条件。”戴莎带着遗憾跳过了关键环节,接着说起这套理论:“这些分散的,不知多少已逝生命的信息碎片,可能会被集合起来带回所属维度,在那里被重组成崭新的灵魂,再降维注入到新的生命容器中,从而形成整个循环。”
“所以,如果再考虑到时间,空间概念,那这个大循环就是无处、无时不在的精妙守恒。”戴莎以右手指尖轻按自己的衣领,仿佛在介绍自己的来历:“比如我,现在的灵魂,假如真由不计其数的信息碎片组成,看似独特的性格、情感、意识,说不定却与从前的某个谁共享过一样的信息碎片呢?也就说不定拥有类似的个性呢?”
“这真不可思议。”我颇为惊叹,却感觉有些不对的地方:“但是,人却不曾有过前世的记忆啊。若说到信息碎片,记忆应该是最合理的信息了吧?”
但我说出口后,还是觉得不太妥。比如我,就总会有一些断断续续的不连贯记忆碎片,这又算什么呢……?
“嗯,合理的质疑。”戴莎似乎乐在其中,好像到了她自己所喜欢的辩论环节:“刚刚,我也提到了特定条件下的信息碎片重组,虽然我不记得是什么条件了,但我还记得的是,听说这种信息的升维、重组、降维和流动也是要消耗某种素材的。而记忆,或许就是最好的燃料之一。所以,如此一来,重组后的‘灵魂’没有了前世的记忆,却有着前世类似的性格与情感,甚至可能保留着某种烙印般的潜意识,不就说得通了吗?”
“嗯,这确实有道理……”我想了一会,虽然这是假说,似乎还有些解释不通:“不过,从两变量的万态守恒体系看,在跨越时空的超量框架内,能量和质量之间可说是无损转化,所以才会有总量守恒的说法。但是,记忆作为信息碎片之一,如果被损耗掉了,就构不成万态守恒。考虑到绝大部分人都不会有前世记忆,这种损耗说不定是真的。那么,三变量的体系如何达到精妙的均衡状态呢?还是说,甚至存在着能与记忆相互转化的第四变量?”
说到这里,我还是觉得不对劲,便继续说:“但是,人没有前世记忆这个问题仍是死结。就算存在第四变量,恐怕也是记忆的单方面不可逆转化。这样的话,仍达不到均衡状态啊。”
“确实如此。其实,我偶尔也会想到这个问题,却始终得不到答案呢。伊珂,你能否解答我的两个问题呢?”戴莎满眼期待地看着我:“第一,如果旧的记忆被当成燃料消耗掉,人的成长却会创造新的记忆,这算不算一种相对均衡?第二,如果存在第四变量,假设那就是X物质好了。那么,当旧的记忆转化为X物质并不断累积,在一个足够长的时间维度里,达到即使超量乃至所谓无限空间也难以承载的极限,是否意味着……”
“轰?”戴莎笑着抬起双手,像是手中有一枚突然爆炸的气球:“于是,当这个超量空间,或者说宇宙重归到‘要有光’的创世时刻,从几乎无限的时间维度来看,是否也意味着一种周而复始且近似于无限的精巧守恒?”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我惊讶地看着戴莎,惊讶于一位法学背景的检察官,却说出我也难以理解的守恒假说。
我忽然想起,戴莎刚才说过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便忍不住好奇地问她:“学姐,这些都超出了我的认知范畴,我没有能力回答。可是,学姐是怎么知道这些假说的呢?是自学的?还是听那位前辈讲的?”
“我可学不来这些晦涩的理论。”戴莎坦白交底:“好多年前,偶然听熟悉的人讲过一些。我觉得有趣,就记了下来。”
“哦?难道那也是能晶工学的前辈吗?是一位怎么样的人呢?”我更好奇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还有第三甚至第四变量的万态守恒假说。但是,如果引入玄之又玄的灵魂信息,又该如何建模和计量呢?能提出这样假说的人,应该在能晶工学领域也有一定造诣吧。
“那人也是法学出身的,不可思议吧?什么样的人嘛……”戴莎摇了摇头,笑着评价:“一个讨厌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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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顿时呆住,也不知要怎么接话才好。
还好,戴莎马上转移话题。她双腿交换相叠,将十指交叉相握的双手摆在膝盖上,继续抬头望向夜空,说:“刚刚,我望着天上的星星,莫名地想起这个假说,接着就又联想到其他事情,忽然就觉得好好笑。”
“嗯?是什么事呢?学姐能分享一下吗?”我想起刚才戴莎眺望夜空时的表情,那时她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呢?
“我想起了十年前的自己,也曾经好奇地数着漫天繁星。如果那个假说是真的。那么,或许我现在灵魂的一部分,也曾经是好久好久以前某个人的一部分。也许在一百年前,五百年前,甚至上千年前,说不定,曾经共享过同样部分灵魂的不同我们,也许还怀着一样的心情,在同一个地方,望着同一片夜空的同一条星河,却数着其中位置不尽相同的点点繁星。”戴莎语调平缓地讲着,像在述说一段跨越时空的故事。
“所以。”戴莎的思维仿佛翱翔于穹苍:“如果百年之后,我的灵魂粉碎并飘散四处,说不定还有一点点灵魂碎片依附在某些尘埃上。如果那时的科技发达到可以探索星空,如果有那么一小簇带着灵魂碎片的尘埃能有幸被带到宇宙深空,如果还能遇上那传说中百万年一遇的冥泉彗星,如果还能乘着彗星旅行过百万年的轮回。当重返故地之刻,灵魂碎片会不会产生一种‘我回来了’的意识呢?”
真是有趣的想象。如果是我,如果是曾经拥有过共同灵魂碎片的“我”,又曾在何时何处,也许还和谁,一起见证过这无边无际的璀璨星空,畅想过类似的天马行空故事呢?
我再想了一会,决定给这段想象打个补丁:“如果要让已经上天跟随彗星的灵魂碎片回来,恐怕只有一种可能性。虽然不知会经过多少个百万年的轮回,但理论上总会有冥泉彗星撞上这颗星球的时候。到那时,学姐的灵魂碎片就真‘回来了’,说不定还会带上外星人的灵魂碎片进行重组呢……”
“伊珂学妹。”戴莎回过头看向我,笑着回应:“你好煞风景啊。”
“啊哈……是吗?哈,哈……”我尴尬地笑了几下,也抬头望向夜空。
天上,星河流淌,群星闪烁。
地上,宁中大道边,国家权力机构建筑群都已睡去,点点滴滴的城市灯光还不足以和星空争辉,让我们得以望见那美丽的灿烂群星。
只是,夜幕之上,似乎还少了什么。
“月亮……消失了好久啊。”我这才发现,自日落之后那轮早起的月牙轮廓之后,落下帷幕般的黑夜中,却再也见不到半点月光。
“因为,今晚是新月之夜。”戴莎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啊?
……
第48章 新月
“新月?”我仰头望向只见点点繁星的夜色穹苍,过了一阵后,才转而看向戴莎:“所以,今晚见不到月亮了吗?”
“嗯,虽然今晚万里无云,却也见不到明月呢。”戴莎也在望着星空,过了一阵才说:“今天是8月1日。距离上一次满月已经过去了两周。再过两周,到8月15日,又能再见到那亮闪闪圆溜溜的满月。”
听到戴莎的解释,我对其中的两个时间点比较在意。
一个是8月15日。时间过得真快,只剩两周了,不过应该来得及。呃,没想到那天也会有满月,这可巧啊。
另一个就是两周前的满月之夜。我推算了一下,正好是7月17日。那不就是,中南部旧城区发生不明死亡事件的时候吗?
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按奈不住,小心翼翼地问起戴莎:“学姐,我能问个事情吗……?”
“怎么了?遇到什么困惑的事了吗?”戴莎好像马上就察觉到我语气上的变化,回头看向我,微笑着问一声:“跟月亮有关吗?”
她最后那句话像是玩笑,却让我为之一愣。那确实都是满月的晚上,但应该只是巧合的背景而已吧?
“不,应该没关系……”我看着戴莎,试探着问:“听说7月17日,在中南旧城区发生了多人死亡事件。可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也未见有公开原因的后续报道……学姐,你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怎么突然关心起这种事呢?”戴莎没有直接回答我。
“呃,因为这件事,学校里似乎有蛮多传言,大家都有些恐慌……”我想找些借口,却觉得不妥。
不对,在她面前,我根本没必要掩饰,事实上也掩饰不了。
于是,我下定决心,看着她的眼睛,问:“有可能跟死灵有关吗?”
“为什么会这样想?”戴莎反问我:“之前的报道不是说可能是未知疾病吗?还有小报猜测是谋杀之类呢?”
“如果是后者,就像今天庭审专家验证那样,不是很快就能判定死亡原因吗?”我提出质疑:“如果是前者,需要拖延至今也不公布吗?这次跟月铃矿区事件的相关报道一样,轻描淡写后就没了后续,好像在等公众注意力慢慢消散似的。”
“不过……我记得,以前《红番茄报》报道月铃矿区事件时,还出现过‘死灵’字样,这次报道旧城区事件却压根没提到这种猜测。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吧。”我想起这份小报的浮夸风格,虽然总是有各种不负责任的捕风捉影,但也会藏着一些外人看不出的事实。既然连这报纸也没提过‘死灵’,那也许就……真没有?
“他们没报道的原因,是因为现场真没有发现死灵尸体。”戴莎淡淡地讲出令人惊恐的细节,犹如在作庭审讲解:“各处现场汇总只有六具发黑的人类遗体,没有伤口,没有血痕,只有扭曲的表情和姿势,可能临死前痛苦挣扎过。遗体脖子上有极微小的针孔,但未有中毒迹象,死亡特征基本跟月铃矿区遇难者一样。”
“这……真是匪夷所思。”我感到有些毛骨悚然:“针孔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被死灵袭击的,而是真有杀手存在……还是说,是自杀??”
“不是自杀。现场没有任何可疑作案工具,可能被人回收了。”戴莎说:“而且,尸体分布在不同街区,死亡时间却很接近。有可能是多人作案。但遇难者的死因却是不明。”
“太可怕了……我最开始还在猜,会不会跟月铃矿区事件类似,但听起来好像不是同一回事。旧城区治安这么糟糕的么……”我没想到从戴莎听到的是这种答案。如果不是死灵袭击,难道真是凶手无差别杀人?而且还有多名凶手?这可太恐怖了。
我想起在紫樱咖啡馆时,听埃奥和加文他们讲过旧城区夜巡的事,难道与此有关吗?
“但是……遇难者死状跟月铃矿区事件一样,这又是怎么回事呢?”这个细节让我很困惑,这是不是说明两者之间仍有共通之处?
“伊珂……你好像都不害怕这些事呢?难道是业余侦探爱好吗?”戴莎反过来问我:“寻常女生会喜欢讨论这种话题吗?”
不好意思,我还真不是寻常女生……
呃……我是不是问得太多,触发她的职业直觉了?
“害怕还是有一点的,毕竟可能存在神秘的杀手啊。学姐,如果涉及到保密的事情,那就不说了……”对我来说,死灵的威胁似乎还更小一些,虽然我也不想再遇到第二次就是了。
“虽然案件细节未公开,但也算不上涉密内容,还是可以讲一讲的。”戴莎似乎并不介意与我讨论无关案件的细节。她接着讲:“这起发生在月铃矿区事件1个月后的新案件,给了我一些启发。基本相同的遇难者死亡特征,但在该案中却少了死灵及流血创伤,多了不明针孔伤口。虽然现场没有太多线索,但这种反常,却反而证明,可能存在会专业处理痕迹的团伙。”
“所以,死灵可能不是天灾,更可能是人祸,甚至可能只是工具之一。当发现月铃矿区事件中暴露的人为痕迹后,我就想先通过轻罪指控来牵住其中的关键人物德肋。为了二审能胜诉,我又找上你来作证。伊珂,我让你站上证人席,暴露在不知底细的公众之前,却又不能承诺好的结果。你……会不会怨我?”戴莎讲完后,默默地看着我,像在等待我的回应。
“学姐,我站上证人席是我的义务,又不是站上贼船。而且,现实也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剧本。”我回答之余,顺势提了个要求:“只是,不管结果好坏如何,能让我知道导致这种结果的原因吗?”
“这个理由很正当。”戴莎微笑了一下,回答:“我曾经说过,你是月铃矿区事件的当事人,有得知真相的权利。对于与月铃矿区事件存在关联关系的其他案件,除非有明确的保密要求,也可以了解情况。”
“好的,谢谢学姐。”我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我有自己的理由。我想知道死灵的来历和原理,想知道我所拥有的奇异能力来由,为什么像是能消融死灵的致命诡黑一样?而那些诡异的黑斑又是怎么回事?
我想不明白,又不知如何寻找答案。回想毕业以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感觉每件事都像是一块碎片,如果集齐了足够多的碎片,能否拼出真相的一角呢?
“真不可思议。”戴莎看着我,说:“你对未知的好奇……好像我的一位朋友呢。当时在学院读书的时候,她总缠着我交流经典案件。但她是个有强烈求知欲的人,还是文学社社长。伊珂,难道你也在收集素材吗?”
“咦……”我听到戴莎的话,马上又联想到一个人:“学姐,难道……那位是罗茜吗?”
“对啊。你认识她?哦,也不奇怪,毕竟她现在是个蛮有名的小说家。”戴莎笑着问我:“怎么,你是她的崇拜者吗?需要她的签名吗?”
“啊,不用劳烦学姐了。我只读过一些她的作品,但确实很棒。”我赶紧摆手,同时恭维了一下。
其实,我只翻过《伊芙璃转世500次后的第5天》前面和中间几页,而且只是跳着读了几段。跟蕾雅说知晓结局,其实也是骗她的……
“不用客气啦。对了,今年10月13日的校庆,她可能也会回来参加。”戴莎好像认为我就是罗茜的追崇者,接着又说:“到时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哦。”
“校庆?”我想起了几天前,中央图书馆小广场的“发情版”上,好像就贴着10月校庆的宣传单。
“对呀,对学院来说,是980岁的生日。对我们来说,是毕业十周年纪念。应该……绝大部分校友都会回来吧。”戴莎仰起头,呼过一口气后,又望向星空。她是在寻觅哪一颗迷失了的星星吗?
绝大部分……那就是说还有部分不会回来咯?但是,这不是很正常吗?我看不太懂戴莎那仿佛落寞的神情涵义。
“伊珂,你刚刚还问到旧城区的治安,对吧?”戴莎转回头看着我,像是在嘱咐一般:“虽然最近治安巡防有所加强,但建议还是少往旧城区跑比较好。夜深时,也少外出好一点。”
“嗯。那……新城区呢?”我还得在那边打工,下班都得晚上8点了。
“那边还好,应该近期也会加强治安巡逻。”戴莎像是想到了什么,对我说:“但是,你一个女孩子如果在外面,还是要注意安全,特别是晚上,不要晃到公车都下班的时候。”
“好的,我明白。”提到公车,我才想到现在是不是晚了点,赶紧对着戴莎说:“学姐,那现在不就是……”
“对啊,现在就有点晚啦。两个弱女子坐在这空荡荡的小广场喷水池,真是个非常典型的反例。”戴莎的脸上还挂着轻松无谓的笑容:“事前声明,我可不会格斗术,也没有任何防身器材。伊珂,你呢?”
“我……”
我会什么啊?我能免疫死灵的致命袭击吗?但是有用吗?
话说回来,学姐,你为什么能淡定地开玩笑啊!
“别紧张,只是说笑……”戴莎‘咳’了一声,但仍保留了一丝笑意:“这里毕竟是国家权力机构中心,宁中大道附近有驻守和巡逻的治安队。发现怪人的话,大声喊就好了。这么静悄悄的地方,一点声响就能传好远。”
“……”我有点无语,万一喊不出呢喂?那也算是一句玩笑吗?
“哦,终于有人来啦。”戴莎的视线投向广场与宁中大道的交界处。
来了?
我也看了过去。果然,夜色下,一位提着公文包的正装男子向我们走来。
就是那位让我们好等的奥文,国家检察院副检察长。
……
“戴莎,哦,伊珂也在。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奥文在我们面前站定后,先道声歉。
戴莎和我都站起身。此时的她,双臂下垂,两手交握,对着奥文送出礼貌的微笑:“确实等了很~~~~~久,副检察长先生。”
“是吗?我还以为你在享受夜空的璀璨呢。”奥文也笑着回应。他看起来完全不介意戴莎的长音,而且似乎也挺熟悉她的爱好。
“已经享受够了。那么,要找我谈什么呢?”戴莎问起奥文。
“你不打算先报告一下庭审情况吗?”奥文看了一眼我,向戴莎提议:“找个地方谈谈?”
“脚坐麻了,走不开。就在这里吧。”戴莎似乎没想过回避的问题,直接就作简报:“本案陪审团投票为7:8。根据该结果,法官大人宣判被告无罪,当庭释放。”
“从投票结果看,算是史无前例的争议案件了,戴莎。”奥文似乎在安慰戴莎:“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好了。”
“从实际结果看,跟0:15有何区别呢?”戴莎轻声回应:“还不如让法官直接裁决放人算了,省得弄这么一个糟心的投票结果。”
“我听说你作最后陈述的时候,当场要求法官进行直接裁决。你实际上对该案也没有太大信心,对吗?”奥文说:“对这种争议性很大的案件,法官不可能直接裁决,只会将球踢给陪审团。戴莎,当你提出这要求时,只会动摇陪审员的心情,也就先输了一步。所以,这个结果,没什么好糟心的。”
“我承认,当时确认心态有些失衡,冒险赌了一把,失败也是活该。”戴莎微低着头,像在反省自己的失误。
“我还听说,开庭前,你在法官办公室和人吵架?”奥文看着戴莎,问了一句。
“法官不想拖太长时间,要求聚焦主要证据和问讯重点。我只是和辩方律师争执,是否应纳入被告6月17日的问询记录而已。”戴莎不解地抬头,看向奥文:“谁告诉你的?法官?”
“我猜的。”奥文回答:“办公室只有你们三人,法官不可能告诉我,辩方律师更不会。戴莎,你还不够冷静。”
“……”戴莎沉默片刻,说:“我承认。”
站在旁边的我,真想不到戴莎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作复盘。我记得法庭之上,那位霍顿法官曾要求戴莎和安杰不要像市井之徒一样争吵,原来是因为他们在办公室中有过争执。那么,关于法庭现场的情况,应该是有人提前向奥文作过汇报,要不然他怎么貌似掌握了不少细节的样子呢?
“没什么好气馁的。戴莎,对方能胜诉,不是因为那个安杰律师的口才有多好,而是因为缺乏决定性证据。大多数陪审员更倾向于相信证据。不过,你应该还有第二计划吧?”奥文似乎对戴莎蛮有信心。
“有的。”戴莎抬起头,语气坚定地说:“我认为,这不是一个独立的案件。”
“那么。”奥文像是在命令般地讲:“总结本案以及其他相关联案件,结合下一步计划,连同主要档案及附件,形成一套详细的书面材料,明天中午前给我。”
戴莎似乎有点不敢相信的样子,呆了一会后才问:“什么意思?”
“你暂时不用负责A34专案组了,由我接手。”奥文对戴莎说:“明天中午你提交材料时,再跟我交接吧。”
“哦,也就是说,跟聚能联合集团相关的案件,我不能参与是吗?”戴莎反问:“莫非,又有人投诉我了?难道这些案件还需要副检察长亲自挂帅来处理?”
“老实说,每天的投诉信和电话快把我淹没了。”奥文回答:“由我亲自负责不好吗?起码你还有知情权。”
“那真得谢谢你了。”戴莎笑了一声,谈起条件:“那么,只要与聚能联合集团没有明显关系的,我继续负责没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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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没问题。所谓令无禁止则行嘛。”奥文点了下头。
“那么。我要组建一个新专案组,由A34专案组大部分成员兼任,继续负责菱川、长滩、紫樱、碎石城旧城区等地的邪教活动及不明死亡案件。”戴莎不客气地点了一堆名字。
“菱川那个案件,与聚能联合工业旗下的雷岩能晶矿区相关,不行。其他原则上没问题。”奥文笑着对戴莎说:“你可真有办法。”
“也方便你交差,不用替我顶住压力。”戴莎似乎跟奥文蛮有默契。
“你理解就好。”奥文接着向戴莎提出建议:“其实,也有个与聚能联合集团有关的案件,你可以参与。要不要考虑一下?”
“是什么?”戴莎马上追问。
“7月29日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案。”奥文说:“拟起诉能晶矿业工会、钢煤联盟工会的领导人集体策划恐怖袭击。如何?当前热点事件,成名的好机会。碎石城市级好些检察官跃跃欲试呢。”
戴莎皱起眉,直接回绝:“我累了,怕精神分裂。让那些菜鸟出名去吧。”
“既然累了,换个管理工作如何?”奥文提醒戴莎:“别忘了,你还是候补副检察长,却一直沉浸在琐碎的案件大海中。啥时候能换个角度,比如从天空重新审视这片海呢?”
“我不想上天,就让我沉入海里吧。”戴莎无所谓地笑了一下:“让我验证,我的信仰,是否足以点亮一处深海。”
“理想主义者。”奥文摇了摇头,却笑着说:“不过,我挺喜欢的。”
“你自己贴的标签,爱喜欢就喜欢去,想讨厌也讨厌去。”戴莎转过身,作出宣告:“我累了,要去放松一下,再见啦。”
跟接着,戴莎走过我身边,直接牵起我的手就走:“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伊珂。我们出发吧!”
“学姐,去哪里……?”我不好意思甩手,只好先问一声。
“喝酒啊。你前天就答应了的。”戴莎笑得一脸灿烂:“没关系,晚点我带你回去。”
“啊?”我答应了吗?我只是说,“到时再说”啊……
可是,现在的我,却只能不由自主地被带走。
身后,还传来奥文的声音。
“两位女士,我能作陪吗?”
“不行!”戴莎大声拒绝。
……
我感受到手掌传来的温热。这种牵手让我不太习惯,我瞄了一眼戴莎,借着昏黄的路灯,尚能见到她脸上的笑意,却分辨不出她现在的心情。
当我不经意间往后一看,还能见到那位站在原地的奥文。他是要坚持目送我们远去吗?
一道长长的影子跟着戴莎的步伐,却显得格外冷寂。
我抬头望向天边。今晚,月影难寻,但至少还有星星点缀着黑夜。
没关系的,再过两周,又能再见满月。
嗯,那应是个好日子。
……
第49章 酒吧
法院大楼对面街道的“蔓萝”酒吧,比想象中更小,也更安静。
酒吧入门的左手边是一长排靠墙的黑色沙发,配着几个黑色玻璃面小圆桌和红色小沙发椅。墙上贴着金色描边的红棕底色木饰面,暖色壁灯照耀着一幅幅壁画。
我注意到中央墙板上挂着一幅衔尾蛇主题油画,显得颇为神秘。
嗯……所以,这间酒吧才叫“蔓萝”吗?
不过,酒吧的整体色调蛮温馨,更像是家庭小酒馆。
入门的右手边就是吧台。贴墙的位置摆着五层玻璃隔板酒柜,从天花板垂下的五束小吊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亮,映得密密麻麻的酒瓶犹如琳琅满目的闪亮宝石。
这会,店里却没有其他客人。
戴莎带着我走到吧台前的高脚凳旁边,挑着中间位置坐下。
“欢迎光临,戴莎女士。”
一位穿着白色衬衣和黑色马甲,戴着领结的帅气男子,微笑着向戴莎问好。他应该就是酒保。
只是,当他看到我时,虽然保持着笑容,却似乎多了一些疑惑:“这位……”
“她已经成年了。诺亚,我们还没吃饭呢,能先提供点吃的吗?”戴莎将相握的双手摆在吧台上,提出一个要求。
“冷餐可以吗?这会只能做点三明治之类的,而且我也不太擅长呢。”诺亚接着问:“需要餐前酒吗?”
“慢慢来吧。”戴莎回了一句。
……
吞拿鱼夹番茄三明治挺好吃。当然,也可能是我饿了。虽然都是些现成方便材料制成的食物,但不知酒保调和了哪几种酱汁,味道真好,让我印象深刻。
我很快就扫完盘中的两块三明治,双手捧过装着冰水的玻璃杯,喝了几口水,顺便清了清口腔。
戴莎的晚餐基本就是水果。已经是餐后状态的她,正在等待诺亚为她调酒。
“今晚挺冷清啊?”戴莎看着诺亚往不锈钢调酒壶里夹入冰块。
“毕竟前阵子这附近发生了暴动。最近才刚换了玻璃窗。”诺亚已摆好各种瓶子,正专心致志地往调酒壶里加入材料:“不过,现在还早。晚一些就会多点客人。”
那个调酒壶像是被切成两半,大一点的下半截壶里已经装了好些冰块,小一点的上半截壶则躺在一边。
我看到诺亚先往调酒壶里加入两茶匙柠檬汁,又看到他双手各拿起一个酒瓶,顿时便有蓝色和白色的酒液汇入调酒壶里。他似乎都不需要用到吧台上的小量酒器,大概相当熟手。
借着吧台的吊灯光亮,我能看清酒瓶上的文字。那好像分别是蓝橙皮酒和伏特加?奇怪,我对这些酒精似乎并没感到很陌生……
跟接着,诺亚又往调酒壶里加入等量的甜柠檬糖浆,再合上两层调酒壶。
咦,我看到调酒壶旁边,好像还放着一瓶酒没用到。那是……香槟?
我看到诺亚伸出双手握住调酒壶。他在调整手势,先以右手拇指按住调酒壶上盖,再以左手无名指抵住调酒壶底部,其余手指分开夹住壶身。
当他确定把握住调酒壶后,便将手背抬高至肩膀位置,以手腕快速来回甩动壶身。
我看着诺亚的动作,无聊地数了下时间:1秒,2秒……
差不多8秒过后,他便停止摇晃动作,打开调酒壶上盖,开始往一个倒三角锥形的长柄鸡尾酒杯里倒酒。
那个上盖里不知是否有隔层之类,我没见到有冰块掉出来。
诺亚倒完调和好的壶中酒后,便放下调酒壶,转而拿起吧台上的香槟,打开瓶盖并往鸡尾酒杯中倒至八分满左右。
最后,他在酒杯边缘位置轻轻放下一枚切开口子的鲜艳樱桃。
“蓝色海湾,祝您好心情。”诺亚微笑着,将这杯看起来颇为清蓝冰爽的调和酒递到戴莎面前。
“谢谢。”戴莎看起来心情好了许多。她笑着接过酒杯,看向我这边,带着轻松愉快的语调说:“伊珂,举杯吗?”
“嗯……?”我倒是无所谓,却不知“伊珂”的身体能否受得了,便问:“可以先来点带少量酒精的饮料试试吗?”
“诺亚,有什么适合推荐给我们这位女生的吗?”戴莎轻轻放下酒杯,问了一声。
“当季的草莓恰好熟透了,要试试草莓龙舌兰吗?多一些冰沙,少一点酒精试试。”诺亚看着我,像是打量过后,才提出建议。
呃,我怎么感觉被作了个比较?
“一步到位的成年宣告吗?能否多点自由选择的空间呢?”戴莎侧着脸看向我。她以右手两指轻夹着细长的杯脚,抬起左手背托着下巴。
她那修润着脸颊的侧刘海像一弯小河,淌过淡淡的细眉,拂过长长的睫毛,撩起嘴角的一抹微笑。温馨的灯光映着她那淡蓝色的双瞳,眼波流转间的似水温情,恰似那一杯令人心醉的蓝色鸡尾酒,动人却不妩媚。
啊,我竟然有点看呆了,真不礼貌。我赶紧收回眼光,转而看向诺亚。
“那就来试试本酒吧特有的‘夏日梦幻’吧。”诺亚推荐说:“自由选择您的喜好。”
这可真有趣。我点头同意诺亚的推荐,期待着他的表演。
诺亚收拾好吧台,重新摆上各类调料和酒水。
先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两个精致的玻璃碟子。其中一个装着多颗小糖果球一样的东西,看起来软绵绵的,各种色彩相当鲜艳,似乎还冒着冷气。另外一个也装着类似的糖果球,但颜色素了许多。
我闻到了各种水果的味道,还有一缕缕淡淡的酒味。
诺亚依次往打开的调酒壶里加入冰块、白葡萄汁、柳橙汁和椰子糖浆,接着阖上调酒壶,摇晃8秒后,再将调和后的饮料倒入一个装有碎冰的圆柱形果汁杯。
接着,他在杯缘处插上一枚雕花柠檬,再插上一根吸管后,将这杯颜色淡雅的饮料摆到我面前。
“第一层魔法开始了。”诺亚笑着打开一瓶气泡水,先把杯子加水到八分满。
接着,他又拿起小夹子,从小碟子中挑起一颗白色果子,投入杯中,说:“接下来,由女士自选吧。”
我看到,原本静悄悄的淡黄色饮料在杯中开始冒泡翻腾,仿佛在期待着下一个魔法。
“伊珂,我能挑一个吗?”戴莎询问我的意见。
“好呀,请便。”我马上点头。她会选择哪种果子呢?
“那我选择热情的红色,小红莓果。”戴莎接过诺亚递来的小夹子,挑起一粒鲜红色的果子,投入我的杯中。
“咚”的一声,我看着那颗鲜红果子浸入翻腾中的淡黄色饮料,迅速消散出一片红潮,仿佛在泡沫中起舞的红纱。
“你来选酒吧,这里独有的酒心果,多少随意就好。”戴莎将小夹子推给我,推荐说:“嗯,有白葡萄酒,朗姆酒,琴酒……但是做成酒心果后,酒精含量会下降许多,味道也没那么纯。”
“这样挺好,那我选这个吧。”我拿起小夹子,挑起一枚淡黄色的果子。
哦,这好像是白葡萄酒,相当于在白葡萄汁中又加入点酒精。无所谓吧……
我轻轻松开夹子,看着那枚淡黄色果子跳入杯中,在成片红纱和气泡中散出几道黄色缎带,逐渐形成逐层递进相融的红黄色气泡饮料。
咦……
我看着这杯最初平平淡淡的淡黄色饮料,就这样变成红黄交织的鲜丽气泡酒,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三个人。
分次投入一枚不同的果子,便让这杯饮料变了颜色,变了属性,变得不再是原来的自己。
这……有哪里不对吗……?
我好像想到了什么,但一时却整理不出思绪……奇怪?
“谢谢,伊珂。”戴莎向我举起了酒杯。
“啊,谢谢。”我赶紧两手捧起这杯气泡酒,和戴莎碰过杯后,便用吸管轻饮了一口杯中酒。
微酸后的甘甜,带着淡淡的清凉薄荷味,还有一点点藏在水果气息中的酒味,挺好喝的。
但添加最后一轮酒心果后,就已经不再是果汁饮料了。
我看着杯中逐渐清静下来的气泡酒,陷入了沉思。
嗯……
“怎么了?”戴莎的声音传了过来。
“啊,没事。”我再吸过一口酒后,看向戴莎:“我在想,今天法庭上的陈述。那个安杰律师……他最后所讲的三个关键证据缺失,特别是第二个,究竟死灵是怎么装入货柜的,真是匪夷所思。如果那些怪物装之前只是尸体,那是怎么复苏的?如果已经是活动状态,那又如何能装得进?”
讲到这里,我又觉得有点不妥,便试探着说:“抱歉,学姐。明明都已经结案了,我还在想东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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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本案败诉而已。对我而言,还未结束。”戴莎猛喝了一口调和酒,似乎忘记了那其实只是一杯长饮:“这宗案件不是孤立的。有一些疑点,就像你说提到的那些,也是其他案件所共有的,只是这起案件更加复杂些。”
“即使这起案件尘封下来,我也要从其他案件中寻到线索。”戴莎又举杯喝了一口,缓缓说:“我绝不认输。”
我看着戴莎那几近见底的酒杯,再想到奥文让她明天交接本案及与聚能联合集团相关的调查工作,可想而知她现在的心情。
回想起法庭之上所听到的案件细节,不但没让这起案件清晰明了,反而更加扑朔迷离,感觉就像是一副拼图,好不容易收集了一些碎片拼出小部分图案,才发现这拼图比想象中更大,而丢失的碎片也更多。
可是,过了今晚,会不会明天以后就更难知晓情况了?
于是,我接着问下去:“复杂是因为德肋、亨利这些人撒谎吗?还是说,他们真的不知情?但是,除了这两人,矿区也没有其他可疑的人吧……”
我越想越觉得奇怪。那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掌握了操纵死灵的技术。难道真是冤枉他们了?
“不是在撒谎,但只说了半截实话。也不是只有那两人可疑,实际上,遇难者也可疑。”戴莎两指夹着被柄,轻轻地推着酒杯在冷冰冰的大理石吧台上转圈。她看着杯中所剩无几的酒一会后,便将这杯中酒一口饮尽。
“再来杯柠檬汁。”戴莎推开仍插着红樱桃的空鸡尾酒杯,对诺亚说:“今天都说哑了。”
“好的。”诺亚微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开始准备酒器和材料。
“遇难者都可疑?!”我几乎站起身来。不对……力诺大叔他那里可疑了?!
“是遇难的外地工人可疑,伊珂。”戴莎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补充一句后,便“咳”了一声,拿起手旁的玻璃杯喝了一口冰水:“抱歉,喉咙忽然有点干。”
“啊,没事。学姐,你先歇一下。”我稍稍放心了一些。戴莎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想起了安杰询问菲利时的猜测,难道那遇难的外地工人并非无辜?
等着戴莎答案的同时,我看到诺亚开始作业。
诺亚往调酒壶里依次加入冰块、威士忌、柠檬汁、莱姆汁和石榴糖浆,再倒进一茶匙砂糖,摇匀合好的壶身一会后,将调和酒倒入一个饱满的高筒杯,最后倒入苏打水直至八分满。
“您的柠檬汁。”诺亚将这杯插着一片柠檬装饰的调和酒递给戴莎。
“谢谢。”戴莎拿过调和后的“柠檬汁”喝了一口,露出舒畅的满足神情。
“伊珂,为理解案情,我也稍微补习了一些能晶工学知识呢。”戴莎放下酒杯,向我提问:“通常来说,能晶矿区的矿石,基本上非黑即白吧?”
“是的。”我点点头,进一步解释:“根据一些学者对能晶矿历史变迁和地质考察的研究,认为黑能晶含有能活化白能晶能量的特殊物质,即使没有现代动力源的加速催化,这种物质也能在漫长的时间里逐渐带走周边白能晶的能量,甚至还会‘黑化’白能晶,直至所有的白能晶都转化为黑能晶为止,就像病变后的传染转化一样。”
“而病变的开始,据说可能来自于部分特殊白能晶的自我转化。”我回忆着知识点,继续回答:“有学者认为,长期来看,白能晶存在能量挥发的可能性。而能量并不是百分百挥发的,可能部分能量会在特殊条件下转化成黑能晶的特殊物质,继而导致白能晶成片病变。”
“虽然长期来说,白能晶都是相当稳定的,但一旦开始病变,传染转化就会很快。”我进行总结:“现在开发的能晶矿区,基本都是经过复杂演变后的稳定矿源。所以,基本上,只有单独的白能晶矿区或黑能晶矿区。历史上,白能晶矿最多,黑能晶矿少很多。事实上,将黑能晶和白能晶分开储存,也是怕两者混合后会加速不可控的病变转化。”
“而现代的能晶动力源,实现了可控转化技术,对吗?”戴莎问。
“是的,实现了一种理想状态。”我笑着打比方:“将黑能晶和白能晶装进一个两层黑盒子里。只有操作者按下启动键,黑能晶才会触发白能晶的能晶输出。而停止键按下,活化过程停止,也不会产生病变现象。由于两者没有直接接触,耗尽能量的白能晶和耗尽特殊物质的黑能晶,都会变成破碎的透明水晶。”
“嗯。”戴莎接着说:“先问个技术指标。我们调查过月铃矿区的能晶矿石实验室报告。拟加工为Ⅱ类131型白能晶的基础原矿,能量密度大概为1200至1400VC,算什么水平?”
“算高品质白能晶矿石了。”我回想着各类标准型白能晶的能量密度指标,回答:“比Ⅱ类白能晶基准规格高出10%至20%,很不错。”
“那么……”戴莎再饮了一口柠檬汁,问:“对于拟加工为Ⅱ类225型黑能晶的基础原矿,活化指标达2000至3000DC,又如何?”
“什么?这相当于Ⅴ类和Ⅵ类工业级黑能晶的基准规格区间啊。是跟Ⅱ类黑能晶同等体积的基础原矿吗?如果是,那几乎就是3至5倍于目前Ⅱ类最新型黑能晶的活化指标,无法想象……”我本来以为是不是戴莎记错了,但她明确讲出了具体型号。
所以,那批被装在出事货柜的黑能晶,才被称为“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吗?
“如果这是真的,那以这批基础原矿来加工生产,则几乎所有型号的黑能晶,理论上使用寿命都能延长4倍左右。”我惊叹起来:“即使现有白能晶的能量密度没有大幅度提高,但由于黑能晶相对稀缺,其消耗和成本也很大,如果真能投产这批超高密黑能晶的话,社会经济效益非常可观呢。”
“这相当于技术革命。太厉害了,不可思议。”我赶紧吸一口“夏日梦幻”压压惊。
“咳咳……”糟糕,一口气喝多了……酒精直冲喉咙啦。
“是吗,那确实属于价值较高的货物。”戴莎问我:“你去过月铃矿区吗?”
“没有,我都不知道那个地方居然出产这么超乎想象的黑能晶。”我觉得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便说:“但是,按学姐所讲,那里的白能晶……似乎又没有特别优秀的能量密度指标,最多算是高品质矿石吧,跟黑能晶相比,真的天上地下。”
“咦……”我终于醒悟过来,问起戴莎:“学姐,照你所讲,月铃矿区既有白能晶矿石,又有黑能晶矿石?”
“是的,莱特他们去了一趟月铃矿区。”戴莎喝过一口酒,说:“那里只有一个开采半年左右的1号露天矿坑。据说,站在矿坑中心,看着漫山遍野的黑能晶和白能晶矿石混杂在一起,就像看到一个只有两色相间的黑白世界。”
非黑即白的世界吗……
不对,不对。
我想起了紫晶。记得月铃镇上的聚能联合商社驻点,那个罗特大叔曾经说过,紫晶是在一堆白能晶矿石中被发现的。
但如戴莎所讲,那紫晶实际上是存在于黑能晶和白能晶混杂的地带。
那真是黑白世界中的唯一亮色。
只是恰好这枚紫晶嵌在白能晶丛中,是这样么?然后,它又被带去和白能晶矿石一起做实验室测试,发现没有能量残留后,就被等同于耗尽能量的透明水晶,被送去镇上商店当成艺术品出售。
可能就是那样的过程吧。
但是,没有能量指标,是否意味着它也没有其他的性能指标呢……?
对了,能晶工学专业楼也有专门的实验室,也许我该去那里试一下这枚紫晶的成色。
甚至,还有红晶,以及破碎的蓝晶……
想到这里,我的心跳莫名地开始加快。
……
第50章 疑点
“伊珂,照你所说,月铃矿区的1号矿坑,那种黑白能晶混合的情形,算是一种病变转化中的不稳定状态吗?”
戴莎的声音飘了过来,中断了我的沉思。
“这确实不可思议……”我思考片刻,回答戴莎:“现有被发掘的能晶矿区,据考究经过了数百万年乃至上千万年的地质演变,才形成稳定状态的白能晶或黑能晶矿石。像月铃矿区那种露天矿坑本来就是相当罕见,还有混合的黑白能晶矿藏,那就更颠覆理论常识了。”
“而且,所谓病变转化的不稳定状态,也只是一种理论推测。”我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总结说:“我也不是专家,又没有在现场研究过,没法解释这种变异性现象。”
我记得所读过的书籍中,记载了学界普遍公认的观点,经过超长期的地质演变,能晶矿石都已完成所有可能性的病变转化过程,达到了稳定状态。因此,白能晶矿藏理论储量最多,黑能晶矿较少。
而像月铃矿区那种混合情况,难道会是在某种契机下产生的变异么?按病变转化理论推测,在数百万年乃至上千万年的演变历史中,病变转化可能也就几百年至数千年的时间,不过是悠长时间维度中的沧海一粟。
那么,月铃矿区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异”的呢?从白能晶尚未全部转化为黑能晶来推测,难道会是几百年,或上千年前才开始的吗?那推动“变异”的因素,又是什么?
还是说……学界的理论本身就有缺陷?
哎,特异点真的是讨厌……很难懂啊!
“现场么……”戴莎喝了一口“柠檬汁”,说:“虽然本案败诉,但国家行政院对月铃矿区的封闭令仍将维持到今年12月底。现在,那里的矿坑和仓库都被封锁,一颗矿石都运不出去,特别是那些超高密度黑能晶。聚能联合集团高层应该非常恼火吧。”
“对呀,拥有如此超高特性的黑能晶基础原矿,得有多大经济价值啊……”我也喝了一口调和酒,说:“不过,在被封闭之前,应该也有相当数量的黑能晶运出了吧。”
“莱特他们调查过矿区的工作日记,虽说开发了半年,但主要是矿区基建为主。”戴莎说:“一直到今年6月初,才出产第一批经过粗加工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就那两周多的时间,真正运出去的黑能晶并不多,现在绝大部分被封存在仓库里。”
“这样么……那真可惜。”我不禁感慨:“足以颠覆理论界的特质能晶矿坑,经济价值难以估算的超高密黑能晶,堪称技术革命的原料,就这样被封锁在一个偏远小镇的山谷里。”
我摇了摇头,再喝一口“夏日梦幻”。
封闭到今年12月底么……估计聚能联合集团会去疏通关系,尽早解锁吧。时间就是金钱啊。更何况,这甚至不止关系到集团利益,从长远看,还有利于国家竞争力和科技进步。
所以,在这个博弈过程中,进步或公义,到底哪一边的分量更重呢?
哎……
不去想那些复杂的事情。仅从专业角度思考,我自己倒很希望,能亲眼见一见那片有悖于现有理论的混合矿藏。在月铃镇的时候,没有学习能晶工学专业知识前,我反而不知道那里竟会是这么神奇的矿区。
如果能接触一下那些神奇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不知会有什么感觉……?
“怎么?伊珂,你想去看看吗?”戴莎冷不丁问了一句。
“啊?”我又心惊了一把……怎么老像是被她看透想法似的?
“说真的,听学姐这么讲过后,确实很有兴趣想去。”我说出实话:“但那地方……毕竟发生了命案,而且又被封锁,既不合适,也去不了吧。”
“现在确实不适宜去。到了明天……连我都不适合去现场了。但莱特他们仍然可以去做调查和检查工作。”戴莎盯着酒杯一阵后,将这杯“柠檬汁”一饮而尽。
哔嘀阁
“把我寄存在这里的酒拿来。”戴莎轻轻地摇了一下头,看向诺亚。
“净饮吗?”诺亚转身,从酒柜最顶层上,拿下一尊短颈圆身的酒瓶。那好像是较高等级的白兰地之类好酒。瓶子里那琥珀色的酒水,映得整个酒瓶如同闪耀的宝石。
“当然。”戴莎的话语中似乎带着一丝疲倦。她转头,透过酒吧玻璃门,往街道外面瞥了一眼,便把视线移回吧台。
“好的。”诺亚拿出一个上窄下宽的干邑杯,往里倒入约三分之一的酒。他将酒杯递到戴莎面前,又为她面前的水杯中加了一些冰水。
“试试吗?”戴莎看着我,右手指捏住杯脚,轻轻地摇着酒杯。那润滑的酒水如融化了的宝石般,滑动于杯壁之上,留下淡淡的波纹,再坠入杯底。
“哦,我还没喝完这杯呢……”我的直觉告诉自己,这身体估计不太受得了。
“好的。”戴莎微笑了一声,向我举杯。
我赶紧捧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杯子后,便又吸了一口酒。
她轻抿一口酒后,细细品味起来,脸颊上不知何时飞起一抹红晕。
从最初的淡调和酒到现在的烈酒,她这是在买醉吗……
呃,我记得她还说过,不要在外面逗留太晚什么的……虽说过来这里之前,她说过到时带我回去,可后面行不行的啊?希望她的酒量好一点吧。
“学姐,你之前说过,德肋,亨利,甚至外地遇难者都可疑……那又是怎么回事?”我想再了解多一些细节,便接着问起戴莎。
“从第一个疑点说起吧。刚刚提到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你也觉得那些是经济价值无可估量的货物,对吧?”戴莎放下酒杯,转而拿起水杯,喝了一小口冰水,像是在清洗舌尖上的残留酒精:“但出事的那个货柜,不仅少了200多公斤矿石,剩下的那些也不全是超高密黑能晶。”
“比如,一些带有死灵生物组织的黑能晶,或者说,就像是被怪物当垫子躺过的部分晶石。”戴莎放下冰水杯,说:“经实验室再测试,活化指标就500至600DC,算普通水平吧?”
“确实属于Ⅱ类黑能晶基准指标,没那么惊艳了。”我顿时有些失望,但也觉得奇怪:“就是说,月铃矿区出产的黑能晶,不全是超高密矿石?还是说,因为被死灵躺过……?”
“不,有一些没带任何死灵痕迹的黑能晶,经检测也是普通水平,应该跟死灵无关。”戴莎摇了摇头:“再说了,死灵难道还会吸收黑能晶中的活化物质么?这就匪夷所思了。可能只是因为死灵被‘扔进’了货柜,脱落的腐烂皮肉掉在普通黑能晶上面吧。”
“而且,根据矿区勘探与作业报告,1号矿坑确实有部分普通黑能晶矿藏。但是,根据入库单和工作日记,经粗加工并装入DT15010616-034VS货柜的矿石,应该绝大部分是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才对。”戴莎举起酒杯小饮一口,接着说:“当然,这部分普通黑能晶的量也不算大。按矿区原矿分级次品率要求,也算勉强达标。只是,如果考虑到丢失那么大量的矿石,就不正常了。”
“丢失……难道矿区发生过偷窃事件吗?”我想到了这个可能性。毕竟,如果是4倍于基准指标的超高密黑能晶,虽然目前还没有投放到市场上,价格也没有对照物,但肯定具有很高的经济价值。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但是偷窃这么大数量的货物,不应该不被察觉的。聚能联合工业再怎么说,内控机制还是健全的。”戴莎摊开手掌,以五指握住杯口,说:“除非……就像这样,创造一个黑箱。利用能晶次品率许可范围,通过集团快捷运输通道,调拨熟人来操作……那就并非不可能。”
“你是说,那个亨利……?”我想起亨利在法庭上气急败坏的样子。难道这人在搞鬼吗?但不对啊,整整200公斤的货物,近10%的货柜装载量,怎么看都不能用次品率来解释吧!
“这人确实在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但估计也没那个胆子大量偷窃,甚至犯凶案。他的证词,只讲了一半实话,还有一些他可能也不知情。”戴莎“哼”过一声,又饮了一口酒。
“这样么……”我记得亨利当时听到丢失200公斤超高密黑能晶时,那震惊的样子似乎也不像装的。难道还有其他人作案?
“难道……难道是那两个外地工人有问题?”我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可是,就算如此,他们能将死灵装入货柜吗?就算能装进去,为什么要这样做?难不成精神错乱?而且,我记得,菲利先生说过,遇难的工人都没有邪教背景啊?”
“菲利没说错,工人本身没有邪教背景。”戴莎看着我,缓缓地说:“但有一个外地工人,其家属有参加过圣明邪教地下集会的经历。所以,法庭禁止遇难工人家属旁听本次庭审。”
“咦……”我一时愣住。就连那位看起来很严谨的菲利,也只说了部分事实吗?
“即使家人有邪教接触史,也不能说明那工人就是邪教徒。”戴莎解释:“这是个有待深入调查的事项,暂无结论。但是,如果在法庭上讲出来,就会被对方做文章。比如,我现在说出来后,你是不是觉得遇难者并非完全无辜,而被告似乎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这……一瞬间确实有那么点感觉吧。”我承认是会联想到遇难工人可能为邪教徒,同情心也相对弱了许多。毕竟,我见过邪教徒的癫狂模样,那群不怕死的狂热分子,天晓得会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
“这就是第二个疑点,遇难工人的实际角色和生前行为。”戴莎说到这里,问起我:“伊珂,你们那镇上是不是曾经有许多外地人来往?”
“是的,特别是今年5月底以后,有很多外地人出入镇上。月铃矿区封闭后,就少了很多。”我现在回想起来,可能5月底是月铃矿区试运营的时候,所以会有许多外地工人和技术员之类的人过来。毕竟,月铃镇本地人务农为主,工业技能很有限。
而随着月铃矿区生产逐步上正轨,6月份以后,更多的就是外地商贩等形形色色的人了,也包括像里克那样的邪教巡修者,天……
但那个里克,似乎也并不是完全无理性的狂热分子。他来月铃镇干什么呢?难道真的只是在巡修吗?毕竟他说过,自己在世间巡修了二十年。
想到这个名字,我又想起与他同名的神学院教授,以及其撰写的研究文献。
“月铃矿区所在的那片丘陵河谷,是不是经常有野兽出没?”戴莎接着问。
“听说远离月铃镇的山林里确实有野兽。所以我们平时出镇游玩,都不会去河谷那边。”我笑着说:“比如……就在郊外草地晒晒太阳啦,吹吹风啦,看看小河流水啦……哦对,最远也就去到月铃湖吧。那个湖可不比细语湖差呢,还有满野月铃花,非常漂亮。”
没错,我说的就是自己经历。满月之夜的月铃湖,月铃花盛开的场景,让我印象深刻。
“听起来挺好,真希望有时间去好好看一看,赏一赏,而不是去探案。”戴莎缓缓地摇起酒杯,仿佛杯中装的就是微波荡漾的月铃湖。
“那些死灵的尸体,据菲利验证,死亡时间超过2天,你还记得吗?”戴莎看向我:“那两个遇难的外地工人,生前曾去山林中打猎,说是有人收购兽皮,他们的工友可以作证。而死灵的尸体上,也确实有猎枪造成的伤口。”
“这意思是……那些野兽被工人打死后,又变成死灵‘活’过来杀人??”我惊讶至极:“所以,他们才能将那些原为尸体形态的野兽搬进货柜么?但……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如果只是搬运野兽尸体,确实会容易很多。而且,遇难的外地工人有仓管员身份,也很便利。事实上,在仓库另外一个木箱子里,我们发现了与死灵一样的生物组织。那应该就是他们最初装野兽尸体的地方,因为箱子只有遇难外地工人的指纹。”戴莎肯定了我的想法。
但对于接下来的事情,戴莎也明显不明白:“至于他们为什么要转运野兽尸体到货柜,动机仍未明,德肋和亨利都坚持不知情。而那些原本普通的野兽尸体为何会突变成致命死灵,也是个谜题。从货柜的舱门被打开状态来看,说不定变异只是短时间的事情,那些工人甚至来不及锁好舱门。”
“那……德肋真不知情吗?”我有点不敢相信:难道这家伙是无辜的?
“他可能只是对遇难外地工人的行为不知情而已,和亨利一样,这人也藏着事。”戴莎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后,朝着诺亚使了个眼色。
于是,诺亚便马上为戴莎的空杯中再倒入酒水。
“谢谢。”戴莎不忘给予诺亚一个微笑,才接着对我说:“第三个疑点就是德肋,到底他知道些什么,又做过什么。实际上,他到月铃矿区那么长时间,也就6月16日晚,行使职权检查过一次货柜。是心血来潮吗?我觉得不是。”
“集团的快捷运输制度,也不止是货物运输而已,还兼顾集团内各机构的急件来往。毕竟,现在长途电话网络还没完善,普通邮政信件又太慢。”戴莎已经不再用冰水漱口了,直接端起酒杯就喝了一口。
接着,戴莎微低着头,继续讲:“月铃矿区出事前两周,粗加工过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都是小批量通过快捷通道运往碎石城能晶加工厂的。那两周外运的超高密黑能晶矿也没有超过3吨。有矿区工作人员可以作证,6月15日之前,集团通过快捷通道向德肋发送了急件,虽然不知道说了什么,但隔天就计划一次性外运近3吨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
“我们后来在搜查德肋办公室时,最近日期的集团急件,都是3月份要求加快矿区项目建设进度的内容,没有事故临近日期的急件,可能被处理掉了。”戴莎冷笑了一下:“这人也没老实讲异常行为的原因,硬着嘴死不认。”
“这些细节在法庭上都没听过呢,但感觉好像更复杂了……”我怎么觉得,知晓了更多碎片,却反而拼不出真相这幅图……?
“因为,这些细节不太重要,结论也不清晰,可能会扰乱评审员的判断,影响我们达成诉求目标。所以我们进行了合理的排除,只挑选有利于我们辩论的素材。”戴莎看向我的眼神,似乎多了一丝迷离:“而那些弃用的素材,真追究下去,可能会有相反的结果推论。你觉得我这样做……对吗?”
我感觉戴莎好像有点喝多了,是不是先前的酒精开始作妖?
“我觉得,只要学姐认为大方向是对的,坚持下去就是对的。弃用的素材没有明确的结论之前,任何推论归根到底也只是猜测。”我考虑了一下言辞后,才回答戴莎。
说起来……我似乎也感觉有点头晕……
“哼……圆滑。”戴莎笑了一声,端起杯子又是一口:“伊珂,你真的刚成年吗?”
“货真价实……学姐。”我说的没错,有镇政厅身份证明加持,底气十足。
但是……我的灵魂究竟年纪如何,我是真的不了解,也想不起来。
“好吧。”戴莎笑着换了个话题:“你们镇上也有酒吧街呢,如何呀那边?”
“我只是进出镇子的时候经过酒吧街,从没进去过任何一家酒吧,学姐。”我怀疑她在设陷阱套我话。难道是在双重印证吗?
“听都没听说过吗?”戴莎还在笑。她脸上的绯红似乎越来越明显了。
“听说过一些吧。虽然那里因为矿区封闭后,人流锐减,已经倒闭了一大片酒吧,但有一家‘月神’酒吧相当有历史,全镇的人基本都知道。”我回答戴莎。
“月神?酒吧?”戴莎止住了笑容。
“啊,是的,月神酒吧。其实,除了酒吧还有旅店,就叫月神旅店。”
“这可……真有趣。”戴莎似乎想到了什么事。
“怎么了……?”我有点听不懂:一家旅店兼营酒吧,很奇怪吗?
“我们调查过聚能联合集团的股东结构。嗯,就是那家控股聚能联合工业、聚能联合商社等核心商社,也参股了大量其他商社的集团。”戴莎说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细节:“月神旅馆,是集团的股东之一,虽然只有0.01%的股份。”
“什么?”我很吃惊:一家听起来与聚能联合集团毫无交集的偏僻小镇旅馆,竟然会有其股份?
…….
第51章 公寓
戴莎明显喝多了。
她抬起两臂,双肘顶在吧台上,摊开手掌撑住额头,好像下一刻就会趴下去睡着。
干邑杯还剩下一小点酒,但我猜她也喝不动了。
店里多了好几位客人,在我们旁边窃窃私语,隐约间似有笑声传来。
我还剩下小半杯“夏日梦幻”,但也有点头晕,不敢再喝。
“学姐,你还好吗?”我低声问了一句。
“嗯……”戴莎就这么回应着。
“别再喝了吧?”
“嗯……”
“现在能走吗?”
“嗯……”
不好,得趁着她还没倒下之前,赶紧把她带走……
可是,还有酒钱啊。我抬起头,正好与诺亚对上视线。
诺亚还要招待新来的客人,微笑着对我说:“戴莎女士记账就好。”
“谢谢。”我站起身,对戴莎说:“学姐,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嗯……”戴莎揉起额头一会后,勉强撑着让自己站起来。
我看着她踉踉跄跄的样子,只好走近前扶住她,免得她摔倒在地。
如同第一次遇见时的香水味,那似乎是她的喜好,只是多了一些酒气。
“啊,谢谢……”戴莎脸上飞红更甚,笑意盈然地一手挽着我,左手却拍上我的头:“真好……找到个柱子……就是矮了点。”
我好无语,只能在内心呼喊:那是因为你穿着高跟鞋好吗……
身后响起了一阵笑声。
“快走,快走。”我赶紧挽着这位被酒精降智的检察官离开,任凭她嬉笑着以食指卷起我的长发,一圈又一圈。
……
走出“蔓萝”酒吧,迎面而来的夜风让我清醒了许多。
唯独身旁那位喝多了的戴莎例外。她睡眼朦胧,身子微微倾向我,却让我感到越来越大的压力。
真怕她会随时躺倒。我这身体可没力气抱走她啊!
此时夜色更黑,路灯下,行人寥寥。
就是白天车水马龙的宁中大道,这会也鲜见车辆。偶尔一辆动力车飞驰而过,刺耳的声响撕裂着静寂的夜,却未能唤醒沉醉的人。
怎么办,我是不是该找个出租车之类的……
就在我四处张望时,身边的戴莎也不老实。
她双手挽着我的左臂,埋着头在我肩膀那里蹭了又蹭,顿时便有几束发丝乘着夜风飘了过来,挠得我鼻子一痒。
“阿嚏!”
我无奈地歪过头去,看了一眼小动作不断的戴莎。
“嘿……”戴莎抬起头,露出一道迷人的天然笑容,也让我得以看清她那嘴角两边的小巧梨涡。现在的她,若非那职业装扮,简直就是个毫无防备的小女生。
是谁来着,在法院大楼广场的喷泉池边,严肃地告诫我,深夜不要外出的?
看看现在的深邃夜空,你倒是兑现下诺言,“带我回去啊”!
我几乎要哀嚎出来。
“带我回去。”戴莎悠悠地呢喃了一句。
我被吓了一跳。
她又闭上眼睛,安然自得地倾下头,似乎想靠向我。
只是,可能因为这尴尬的高度差问题,让她不太舒服。
于是,她嘟了一下嘴,一颦一笑间,似是领悟了什么,便干脆抽出左手,先是后翘起左腿,顺势扒下高跟鞋随手一扔。
她如法炮制,将两只无辜的高跟鞋甩到了路边,吓得恰好经过的路人一边绕开一边打量着我们。而她,却似乎毫不介意,也不知此时的她还有多少理性。
接着,她再次以双手挽着我的双臂,露出微笑,满足地倾头靠在我的左肩上,闭上双眼。
这时,我才发现,戴莎实际上没比穿着平底鞋的“伊珂”高出多少。
不对,还有大问题……她不是想现在就睡过去吧!这里是大街啊!
我赶紧扶着她先往路边走去,并望着马路方向,看看是否有出租车经过。
一阵清脆的喇叭声传来,却来自于停靠在路边的一辆黑色动力车。
面朝我们这边的车窗缓缓摇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
“两位女士,需要搭便车吗?”
……
车里面的驾驶位上,坐着的人正是奥文。他戴上了眼镜,右手拿着一叠资料,朝着我们打了声招呼。
难道他的车一直停在酒吧外的路边?
不管如何,有熟人便车自然最好。我向奥文道谢后,扶着戴莎走了过去,打开车门把她送进后座。
接着,我又跑回行人道,捡回被戴莎随意丢弃的高跟鞋,从车子的另一侧钻进后座。
戴莎已经侧着头,闭上眼睛,似在小憩。
我往前一看,看到副驾驶位上摆着更多的文件材料。
难道奥文是在外面边等边工作的么?
“走吧,去她住的地方。”奥文将手里的资料和笔放在副驾驶位上,摘下眼镜后,发动车子,并打开车灯。
一阵轰鸣声响起,车子随之缓缓向前行驶。
“她喝醉了吗?”奥文开车的同时,瞄了一眼后视镜。
“可能是吧,喝了挺多。”我看到戴莎的俏眉跳动了几下,不知她小睡片刻后会否好点。
“倒是你,伊珂,状态看起来挺好呢。”奥文聊到了我。
“我一开始有点晕……不过吹吹风就好多了,可能我本来就没怎么喝吧。”我看着睡得一脸自然的戴莎,不免有些疑惑:“学姐她……会经常这样么?”
今晚是刚好有奥文在外面等着。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刚好”。如果是平时呢?假如只有她一人,又是深夜,那不是很危险吗?
“不会。虽然她也有不够冷静的时候,但总能把自己保护得很好。”奥文简单利落地下结论:“她今晚就是故意的。或者说,解开所有防备,尽情宣泄。”
“故意?”我还是感到有点奇怪,就问起奥文:“所以,你就在外面等着,任凭她在里面喝?”
“她不欢迎我啊。”奥文笑出了声,却没带任何懊丧的情绪,反而调侃起戴莎:“她就是故意喝醉,给明天旷工找借口。以为这样就能拖延交接吗?我不会让她得逞的。害我今晚还要加班,明天我要给她双倍压力。”
“啊?学姐应该不会故意这样做吧……”我不知道奥文说的是真是假,便替戴莎解释:“奥文先生刚刚也说了,她平时都不会这样的。可能今晚特殊吧。”、
“是的,今晚恰好有特殊条件,让她得以放飞自我了。”奥文接过我的话说。
“什么?”我一时没思考过来,便问了出去:“什么特殊条件?”
“第一个条件,就是你啊,伊珂。”奥文瞥了一眼后视镜。
“我?!”我愣住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平时与人的距离总是恰到好处。但今晚,就在酒吧外面,我却见到她和你亲密的模样……我很久没见过她这样了,真难得。就算平时应酬喝酒,她也总能保持仪态。而今晚,她就差光着脚跳舞了。”奥文说完后,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一会后,他才接着说:“这十年来,她积聚了太多压力,面具也愈发沉重。如果今晚的酒精能让她做一回可随心所欲撒娇的女孩,如果只需要我做个沉默的旁观者,那我就随她所愿好了。伊珂,也谢谢你,当了一回被她发泄情绪的对象。”
“这……这没什么,只要学姐开心就好。”我有点忐忑。
“第二个条件,就是我。”奥文笑着说:“她知道我知道她要喝醉,她也知道我会在外面等她。而透过酒吧的玻璃窗门,也能观察到里外情形。所以,她尽可放纵一回。你看看,这女人多狡猾。她都不需要亲口让我等她,就能达到同样的效果,既能保持高姿态,还不用欠我人情。”
“咦……”我想起来,戴莎喝烈酒前,似乎曾望过街道一眼。不过,那应该是对奥文的信任才对吧?于是,我对奥文说:“学姐她……应该不是那种人吧。”
“别介意。我和她是战友。”奥文淡淡地说:“习惯了互相鄙视和贬损彼此。”
“原来如此……”我稍微安心了一些。我想起之前奥文在喷泉池边批评戴莎的事。这两人难道互相伤害并乐在其中吗?
“第三个条件,还是你,伊珂。”奥文又来了一句。
“我?!”我懵了,又是我?!
“有你在,她得以卸去自我保护意识,开心断电,自由断片。”奥文笑着打比方说:“今晚,你就是她的保险丝,我是她的保镖兼司机。完美的计划。”
“是……是吗。”我有点冒冷汗。保险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感觉更像是电灯泡呢?但是,戴莎对我说过,让我“带她回去”。所以,我今晚就是她的临时保险吗?她是在跟奥文保持距离么?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向奥文提问:“难道,奥文先生和戴莎学姐,都是这样沟通的吗?”
虽说默契挺好,但是不是也太冷冰冰了点……?
“过于冰冷,是吗?”奥文直截了当地讲:“可能也是吧。在这一行干了太久,见过太多的丑陋和罪恶,天真,感性,喜形于色等等碍手碍脚的情感表现,渐渐地便被排除掉了。自己也慢慢被同化成冰冷机制的一部分。当我们习惯了用理性替代感性,于是,沟通变成辩论,交流换作分析,对话成为交易,而且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
“这太冷酷了。”我不喜欢这样。我记得戴莎并不冰冷的一面。她在学院细语湖畔时对往事的怀念,在法学论坛时对公义的信仰,在仰望星空时对灵魂的想象,在刚才借放纵之名释放的天性,那绝对是有温度的感情。
“也许,我们都习惯了从最坏的情形开始推盘吧。”奥文说了一句。
我沉默了下来,不再接话。他的逻辑似乎跟戴莎有点像。但是,考虑最坏的打算,争取最好的结果,不是更佳吗?我觉得,戴莎更倾向于这种思路。
……
车子通过夜幕笼罩下的江东大桥,沿着点点路灯照耀下的溪南大街,驶向新城区。
好一会后,我已能望见学院的大门。但我看了看身边仍旧睡得沉醉的戴莎,也就没有叫停奥文。
今晚,我是她的临时保险,对么?那就先把她送回家吧。
车子进入新城区,经过第九大道街口时,我看到已经打烊关门的“紫樱”咖啡馆。现在应该挺晚的。
路过“紫樱”咖啡馆后没多久,车子开进了一条小街道,在一栋六层公寓之前停下。
“到了?”我看到奥文已经停车熄火,听到他应过一声后,便推开车门下车。
接着,我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弯下腰对戴莎说:“学姐,到家啦。”
“嗯……”戴莎抬起头,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迷糊地说:“扶我……”
好的,好的。
我费力将这位半醉半醒的学姐从车里捞出来,顺手拿起她那双高跟鞋。
“穿鞋吧,学姐。”我刚把鞋子递过去,却被她伸手挡住。
“麻烦……不要。”戴莎摇了摇头,好像在耍性子似的。
我想想也算了,反正都到家了。但是……怎么进去啊?
奥文也下了车。他看着我们,说:“她家的钥匙,应该在她身上。可能就在外套内口袋里,胸针位置。我不方便,伊珂,你拿吧。”
我目瞪口呆:先生,我也不方便啊。
“钥匙吗……在这里……”戴莎看来还有一丝清醒。她伸手探入怀中摸索了一阵,勾出一串钥匙后,笑着交到我手上:“给你。”
我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钥匙,看看又心安理得黏着我的戴莎,再看看脸色毫无波澜的奥文:接下来怎么办?
“她一个人住的,在四楼。”奥文抬头指着朝向我们这边的四楼某处阳台,说:“你看,大概就是出电梯后右手边的那一间。”
“今晚麻烦你了,伊珂。”奥文接着对我说:“我就不上去了。反正,她也没邀请过我。”
“这……好吧。那我先上去了。”我不知这两人之间究竟隔着多大的鸿沟。但当务之急是先把戴莎安顿好。
于是,我右手拿着钥匙,左手勾着一双高跟鞋,扶着戴莎走进前面的公寓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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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安静的公寓,可能住户也不多,让我想起学院的樱园宿舍楼。
这时,戴莎似乎已经快坚持不住了。她两手紧紧挽着我的左臂,步履蹒跚,好像我是她的救命稻草似的。
还好有电梯,就是开关电梯口的铁栅门比较麻烦。
按着奥文的提示,走到疑似戴莎的家门口之前,还要在漆黑中摸索着,将钥匙插入钥匙孔中。我应该没搞错别人家的门吧……
啊,谢天谢地,好像能打开门了。
还没松过一口气,身边的戴莎又开始搞乱……
“嘿……这个抱枕真好。小小个,暖暖的……”
啊啊!我内心崩溃中:别蹭啦!还压过来!我自己都快站不稳了啊!要被你扑倒了啊喂!
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几乎是把戴莎抱进她的家里。
我拔掉钥匙,关好大门后,将手里的高跟鞋扔在玄关处。
借着阳台外的一点点光亮,我稍微打量了这个家的布局。
这似乎是个二房一厅的户型。那么,她的主房在哪……?
“再坚持一会……”我对戴莎说着,也像是在鼓励自己。
还好这房间功能很明显。一间是书房,另一间是卧室。
我终于安全地把戴莎送上她自己的床。当我将快麻木的手臂抽出她的怀抱时,还能听见她的呢喃。
“抱……我要抱……枕。”戴莎不老实地在床上翻身,像个索求玩具的小孩。
“来,给你。”我一眼就瞥到摆在床头的橙色抱枕,探身拿过来后,便将这个弹性十足的小枕头塞到戴莎手里。
“嗯……”戴莎终于安静下来,露着微笑,闭着双眼,抱着怀中的枕头,蜷缩起身子,似乎开始入眠。
呃……怎么说呢。
法庭上的她,像是伺机而动的狮子。现在的她,像是抱着萝卜的小兔。
她还穿着套装,发型有些散乱,可能袜底也脏了。
算了,这些我可处理不来。
我看到床头那叠得整整齐齐的小被子,拿过来给她盖好后,便起身松了一口气。
借着窗外的点点路灯光亮,我稍微看了一眼房间布置后,便转身离开,关好房门。
再度经过书房,走到客厅之后,感觉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这个家,其实从房间到客厅的整体布置,都相当整洁和素雅,看不出戴莎自嘲的“小邋遢”痕迹。就是书房桌面上叠得老高的资料,一眼看过去也很整齐。
啊,对了。我想起仍在楼下等待的奥文。
于是,我打开客厅的玻璃门,走到阳台上。
呼……夜风真舒服。
我看到阳台的一角摆着各种花草。其中,有一盆植物颇为引人注目。
我凑近些,看清了那挺拔且鲜红的靓丽身姿。
这……是红叶?我想起了细语湖畔的那一丛骄傲的花儿。
作为兰花草的一种特异品种,确实也很有观赏价值。
赏过片刻后,我便走到阳台边缘,探出头往楼下一看,恰好见到正仰头望向这边的奥文。
于是,我便朝着奥文挥了挥手,示意一切安好。
他笑了一下,也朝着我挥挥手,却不知什么意思。
接着,他就转身走进车子的驾驶位。
一阵轰鸣声再次响起。
哦,这是要接我回校么?我正想着要下楼,却顿时愣住。
那辆车,开了车灯,缓缓启动,然后,就这么……开走了。
开走了?!
……???
这什么意思啊?
我不想夜不归宿啊!奥文先生,你回来啊……!
可是,那辆车,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中……
……
第52章 结局
清晨,我坐在回校的公车上,感觉整个人都在摇晃。
又困又累,就是我现在的状态。
直到离开戴莎的家之前,我也没弄懂奥文的脑回路。昨晚我在阳台上只是向他挥了挥手,难道被他认为那是在说“再见”吗?
在公车上晃过一路后,我才有点明白过来。大概昨晚奥文不放心戴莎的状态,就干脆把我“遗弃”在那里继续当保险丝了吧!
但实际上,那晚戴莎根本就睡得好好的。反正她的房间里没传出任何异响。
倒是我,无奈在她家沙发上躺了一晚,基本一夜无眠。
待得天色微亮时,我才睡了一下,但很快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又掉在地板上。
同样的僵硬和冰冷感觉,不一样的地板……
于是,我便干脆留了张告别纸条,压上钥匙后,离开戴莎的家。
那时候大概是早上6点半左右,戴莎的房间依然静悄悄。
就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这么想着,下楼出了公寓,寻着一处公车站后,乘车回校。
脖子又开始疼了……睡不好的感觉真坏。我想赶紧回宿舍补个觉。
……
踏入樱园宿舍楼时,刚好撞见守门的安娜太太,我能察觉到对方那狐疑的眼神。
可能是因为这栋楼的住户本来就稀少吧,也许宿管员已经熟悉了每个人的日常作息习惯。
我赶紧与安娜太太打了声招呼,匆匆跑上二楼。
现在应该还早,我这么想着,掏出钥匙轻轻打开202宿舍的门。
嗯,大门没反锁……
我轻步走进宿舍,看到蕾雅的房间仍关着门,松了一口气:早回来还是对的,不用浪费口舌去解释……
只不过,当我转身想关宿舍门,目光瞥向卫生间时,顿时愣住。
蕾雅穿着睡衣,站在卫生间门框边,手里还拿着一根牙刷,笑眯眯地看着我:“回来啦?”
“……”我只能点点头回应。
“头发乱了,眼圈黑了,衣服也皱巴巴的……”蕾雅对我品头论足:“先去洗涮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遵命,大小姐……”我关上宿舍门,疲倦地走向卫生间。经过蕾雅身边时,又听到她的大呼小叫。
“咦……什么香水味?伊珂,你也用黛菲吗!嗯……怎么还有……酒味?”
“说来话长……”
……
现在,我坐在宿舍客厅的沙发上,挨着靠枕,面对着一脸严肃的蕾雅。
她从自己的房间里搬出椅子,面对着我坐下,手里还拿着一个没装水的白色瓷杯。
一个小圆桌摆在我和她之间。桌上还摆着记事本,笔,还有一本插着书签的巨厚小说。
这是什么奇怪的场景……我突然想笑。
“肃静。”蕾雅努力挤出气势,将手里的杯子往小圆桌上一敲,好像那是法官的锤子。
“被告人伊珂同学。请你抬头,挺胸,直腰,并拢双腿,双手放在膝盖上……对,就是这样。”蕾雅一板一眼地宣布纪律。
“被告人,你被指控违反202宿舍门禁制度,辜负蕾雅的信任,饮酒,夜不归宿……”蕾雅正儿八经地罗列一堆罪名:“你认罪吗?”
“是的,我认罪。”我非常干脆地点头,因为我只想早点休息一下。
“很好,现在开始对罪行进行逐条交代。”蕾雅放下杯子,拿起桌上的记事本和笔,翘起脚,与我对视。
她的嘴角……好像在抖啊。
“不对吧。”我不服,举手表达异议:“认罪后应该进入处罚程序,为什么还要交代罪行?”
“被告人,不得藐视法官。”蕾雅抽出左手拍了一下桌面,不讲理地执行不正常的流程:“关于第一条罪名,迟到罪。知道这栋楼夜里有多阴森吗?原告为了等你回来,不反锁大门到深夜,心情有多紧张,你了解吗?”
“大致了解,深表抱歉。不过,法官大人,我有问题。”我提出质疑:“为什么法官和原告可以为同一人?藐视法官又是什么情况,难道这里是黑暗世纪的裁罪所吗?”
“不准在意细节。”蕾雅直接无视我的质疑:“第二条罪名,饮酒罪。说,昨晚跟谁喝酒,喝了多少,醉了没有?”
连环三问啊……我老实回答:“只是跟学姐一个人喝啦,我就喝半杯掺了酒精的饮料,清醒得很,放心。”
“那好。”蕾雅似乎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她扭了一下身子,继续装着严肃的样子追问:“第三条罪名,夜不归宿罪。昨晚流浪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回来?”
“因为学姐喝多了,我送她回家。那时已经太晚啦,没有班车了,我就在她家客厅睡了一晚。”我略过了奥文这个司机,因为觉得没有力气再解释。
“好吧,看在被告人已经认罪的份上,宣判如下。”蕾雅开始判决:“伊珂同学,以后如无特殊情况,切忌在校外逗留过晚,明白吗?”
“知道啦。”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对着眼前那装模作样的少女说:“我会注意安全的。你放心吧。”
“嗯,你知道就好。”蕾雅也笑了。她站起来,问我:“还没吃早餐吧?先随便来一点再休息吧。”
“好的,谢谢……”我是真的疲累了,连动都不想动。大概这也被蕾雅看出来了吧。
“吐司的话,要什么酱?蓝莓酱?甜橙酱?黄桃酱?”
“嗯……都好。”
“咖啡?牛奶?麦片要吗?”
“牛奶就好……”
蕾雅在小厨房里整顿了片刻,微笑着端起早餐盘向我走来。
“你不好奇……我昨天庭审的情况吗?”我看着蕾雅在小圆桌上摆放着食物和餐具。
“你现在的神态,就像是被暴雨打湿了的可怜小猫哦。”蕾雅专心地给一片吐司涂上果酱,一层又一层:“是不是判决结果不太好?”
应该说是糟透了……最后的事实是,没有任何人为月铃矿区死难事件负责。能民事起诉聚能联合集团吗?
“你看出来了?”我挺惊讶于蕾雅的观察力。
“有那么一瞬间,你的眼神……让我想起父亲,嘿!一副想独自安静,又装作若无其事,陪着不懂事小孩子玩游戏的样子。”蕾雅笑着,递给我涂满果酱的吐司:“我没本事带走你的郁闷,还是你自己消化吧。来,吃点甜的补充下能量。”
呃,好厚一层果酱……
“谢谢啦。”我谢过蕾雅的善解人意,双手接过吐司,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好甜……腻得牙齿都快掉了。
好不容易把这片吐司吞咽下去,蕾雅又递过来一杯牛奶。
“来~~~~喝口奶。”蕾雅的话语好像带上了笑音……?
“谢谢……”我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好浓……不过我现在没胃口,一会后便放下杯子。
“嗯~~~~摸摸头……”蕾雅已经控制不住笑声了。
“……?”我忽然想笑:竟然被一个小女生这样安慰……
好怪……但蕾雅接下来的动作更加离谱。
她伸出的右手往下移去,反过手掌,屈起手指,挠起我的下巴。
……??喂喂,这是在干嘛?!我困惑地顺着蕾雅手势,抬起头看向一脸笑意的她。
“嘿~~~~挠一挠。”蕾雅眨了一下眼睛,讲起不着边际的话:“心情好点没?嗯……据说大橘猫很享受这种按摩呢……”
“……”我好像想到了什么,耐着性子问蕾雅:“是不是伊芙璃转世成猫后,被人这样逗弄安抚过?”
“是呀,是呀!”蕾雅仿佛找到了知音,手上动作不停不说,连语气也兴奋起来:“你知道吗,她……”
我才没空听蕾雅扯淡,抬起左手拍开蕾雅的骚扰,伸出右手抓起背后的靠枕,直接当成飞弹朝着这个胡思乱想的家伙扔过去。
“呀!”蕾雅一声惊呼,狼狈地躲开飞袭的枕头。
“谢谢招待。”我顺手拿走桌上的小说,站起身对弯下腰的蕾雅来了一句:“没收了。”
“啊,等等,还差一点就看到结局了!”蕾雅撑起身子疾呼。
“我帮你看。”我加快脚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什么?你不是说看过了?”蕾雅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骗你的。”我不给蕾雅任何机会,进了房间后马上反锁起房门,把那个随时随地陷入幻想深渊的小说中毒者挡在门外。
……
蕾雅敲了几下门就放弃了。
现在,我的房间一片宁静,除了窗外的风撩起窗帘时的轻响。
手里的小说,《伊芙璃转世500次后的第5天》,书签几乎插在了厚书的底部。
这家伙,昨晚肯定又是熬夜看书吧。
疲倦的我,半躺在床上,却一时无法安睡。
于是,我干脆翻到这本小说的书签位置,百无聊赖地翻过几页后,慢慢地,却来了兴趣。
我开始默念起最后的结局文字。
……
1491年12月26日星期五,晚上11点55分,伊芙璃的房间里。
伊芙璃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她已经转世了100次。
在前四天的世界,她都在转世第100次后的白天找到了特异点,突破了轮回。
而现在,还有5分钟,时间就要重置,她却找不着任何线索。
她未遇到转世超过100次后的情况。当时针转过零点,她会不会就此湮灭,不复存在?
她坐在床尾,茫然地环顾着房间,直至视线停留在房间里的全身镜上。
犹如在这最后时刻,她反而能安心与镜中的小女孩对视,那个她总是下意识躲避的身影。
又1分钟过去了。
伊芙璃抛开内心中所有的莫名焦虑,仿佛挣脱了枷锁一般,走下床,向着镜子里的“自己”走近。
镜中的小女孩,也在向自己走近。
当她走到镜前,抬起手贴近镜面时,她似乎感到了温暖。就在此时,那层玻璃似乎并不存在,伊芙璃感到自己仿佛在与另一个她合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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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芙璃似乎明白了什么。就像尘封已久的记忆被打开了一道缝隙,虽然依旧记不起任何画面,却有温暖的情感蔓延而来,湿润了她的眼眶。
她轻启双唇,隔着镜子,像是在与远方的亲人对话:“你是另一个我,被锁在另一个世界的我,对吗?”
“我替代你而活着,是吗?”伊芙璃哀伤地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伊芙璃已无法再言语。她感到骤然而生的强烈懊悔几乎要把自己击垮。
镜中的自己,却在温柔地微笑。怎么会这样呢,自己明明在流泪啊。
伊芙璃对那种温柔并不陌生。
如同至亲关怀般的温柔,又像是烙印在潜意识中的唯一温暖记忆,是让自己得以在无数个暗夜中孤独入眠的依靠。
她意外地听到时钟走过零时后的闹铃声。这个声音,在“第五天”的前100次轮回中未曾响起。
刹那间,似有光明照进漆黑的夜,所处的房间也开始震动,整个时空开始扭曲。
镜中的自己,在快速地长大,从一个幼稚小女孩逐渐变成一位亭亭玉立的长发少女。
伊芙璃仿佛听到了什么,但那仍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谢谢你,替我活着,替我长大。你成长的点滴,是我们共同的记忆。”
话音刚落时,整个世界也仿佛被重新启动了一般。
伊芙璃发现,自己再次身处于白茫茫的无垠空间之中。她对此并不陌生。很快,她就会转世于重组后的新时空中。
而第五天的轮回,也已经结束。但那句话语,已成为她不可磨灭的记忆之一。
时空谜题“一天”比“一天”难。
伊芙璃在心中发誓。
再艰难的轮回,我也要打碎。纵然前方是地狱,我也要找回你。
……
结束了。
当我翻到这一页,看到“伊芙璃转世500次后的第5天,完”的文字,双手都在发抖。
甚至,我察觉到脸上竟有泪痕。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突然而至的强烈情绪波动?
我慌张地抬手擦掉眼泪。印象中,我都未曾哭过,怎么会对一本小说产生共鸣呢……?
咦……这书还有一页吗?
我翻到最后一页,却见到整页上只有一句话。
“献给1491年的你”。
……
第53章 仪器
周四下午的物理公开课结束后,我正要收拾书本,却发现旁边的蕾雅一声不响地扭着头,好像她在生着闷气。
上午我看完那本小说结局后,带着对最后一页寄语的困惑,在疲累中睡了过去,直至被蕾雅的激烈敲门声震醒。
而那时,已经快到下午课时间。
“不好意思啦……”我向不开心的蕾雅道歉。
难得上午没课,我却把小说忘记在宿舍里,影响了她的畅读计划。
“要不,我现在就把结局告诉你?我看完了。”我逗弄着蕾雅:“最后一页写着……”
“气死我了,别说啊!”蕾雅转过头来,抄起桌上的笔记本向我拍过来。
“嘿。”我抬手挡住蕾雅的攻击,撑着将话说完:“最后页就一句话:‘献给1491年的你’。这是啥意思啊?”
我想起放在红叶楼小图书馆中的《红叶集》,里面夹着一张陈旧纸条,写的是:“献给曾经的你”。
那笔迹虽然模糊,但能看出苍劲有力的痕迹,不像是女生的手笔。
这两者之间……会有联系吗?
我还想起,罗茜曾经是红叶文学社的社长。那红叶文学社与红叶楼,甚至《红叶集》会有关联么?还是说,这些都只是巧合而已?
“咦,第五部也是吗?”蕾雅停下敲打动作,注意力转移到小说上:“罗茜这套系列小说的最后一页,都是这样写呢。好多人都很好奇那个‘你’是谁,有猜测是罗茜本人的,也有说是与罗茜同时代人的,甚至还有传说是罗茜暗恋对象的。虽然罗茜也被采访者问过类似问题,但她都是一笑了之,从不公布答案呢。”
“这么神秘的吗?”我颇为好奇最后两集的结局,便随口一说:“嗯……干脆找个时间去图书馆,把剩下两部小说都翻一翻,读一读好了。”
“是吗?这小说有趣吧?!”蕾雅好像会错意了,瞬间就高兴得站起来,对我说:“要不现在就去图书馆吧!”
“现在就免了,我想去一下专业楼。”我收好书本,接着又摸一下缝隙口袋位置,确认装在里面的紫晶和红晶,对蕾雅说:“我想去那里申请使用实验室的能晶测量仪器,做一下指标测试。”
“哎?我们课程还没到实物测试这步骤吧?”蕾雅不太明白我的意图。
“嗯,是这样……我捡到一枚特别的能晶,想测试一下指标区间。”我察觉到蕾雅迷茫的眼神,便干脆将紫晶取出来摆到桌面上:“看,就是这样的能晶。”
“这是能晶?能晶不是只有黑白之分吗?这不是装饰用的紫水晶吗?”蕾雅凑近一些,仔细看了又看,忍不住赞叹:“好纯粹的深紫色,都没有一点杂质……”
“我也怀疑过。但听说这是从白能晶矿石中开采出来的,说不定是变异能晶。”我解释说:“虽然听说矿区也初步测试过,认为这枚紫晶不含能量什么的,我还是想做做系列指标测试,比如活化指标之类,看看这究竟是什么能晶。”
“是么?看起来好漂亮……我能碰一下吗?”蕾雅的注意力都在紫晶的外表上,不知道她有无听懂我所讲的意思。
“可以……嗯,事先声明,这可不是糖果。”我笑着打趣。
“你再胡说,我真的会咬它一口哦。”蕾雅笑着回击,向紫晶伸出手。
只是,当她指尖轻触到紫晶表面,却如同被烫到一般。她迅速收回手后,还惊呼了一声:“呀!”
“怎么了?”我被蕾雅的反应吓了一跳:这紫晶有什么问题吗?
“刚刚……好像被它咬了一口似的。”蕾雅以左手握住右食指,心有余悸地看着紫晶:“现在手指感觉还有点麻麻的。”
“会吗?”我拿起紫晶,却没感到明显的异常,除了好像比刚刚更加冷寒的触感:“是不是因为这东西……太冷了?”
“……”蕾雅不说话,瞪着紫晶好一会。她似乎压抑不住好奇,又警惕地伸出手,慢慢地,再次与紫晶接触。
“怎么样?”我举着紫晶,看着蕾雅一脸凝重地触摸这枚晶石,自己都觉得有点紧张。
“嗯……好像有点适应了,感觉好怪。”蕾雅缩回手,说:“有那么一瞬间,好像能感到血流在加速流通,从指尖到心脏……真怪。”
“是吗……我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呢。”我对这枚紫晶的感觉,除了冷寒,就是偶尔的情绪波动,并没有如蕾雅所说的异常触感。
“难道它还有活化血液的功能吗?”我开个玩笑:“好了,我想先去专业楼问一下流程。”
“哦,那我和你一起去吧。”蕾雅开始收拾书本,补充说:“其实……红叶楼应该也有仪器,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适。没关系,先去专业楼看看。”
就在这时,有人走近我们这边。
“伊珂,蕾雅。”
说话的人正是舒亚。自从上周末的班集体活动后,我们之间熟悉了许多。
“下午好,班长!”蕾雅看了一眼舒亚,笑着说:“怎么又有黑眼圈了,在筹备什么活动吗?”
“啊?不会吧……”舒亚仿佛下意识地揉了一下眼圈,才笑着对我们说:“确实有活动。后个月的校庆表演,教务处要求各个专业出个节目。我们这边呢,昨天下午和大二、大三的学长们开了个会,大四学长因为太忙就不参与了。总之,最后的结果是由我们大一新生来出节目……”
“疑问。”蕾雅举手提问:“为什么要由新生出节目?班长同学,你是不是当了老好人,被摊派任务了?”
“其实是抽签……我运气不好,抱歉。”舒亚“咳”了一声,说出目的:“所以,想请你们能加入节目筹备组帮忙,好不好?10月13日的校庆是大庆,到时会有很多前辈们回来呢,希望能让大家看看我们新一届能晶工学专业的风采。伊珂,蕾雅,你们读中学时,有参加过什么表演活动,或是有什么擅长或爱好吗?”
“这个么……”我回忆了一下,说:“我读的是教会学校,只客串过毕业合唱哦。这可以么?”
“我读的是寄宿女中,没参加过任何表演活动。”蕾雅笑着说:“我也没什么特别擅长的,就只爱好读小说,行吗?”
我听着这答案都觉得没趣至极,根本就是啥都不会的两个人嘛。
这样的话,是不是可以劝退舒亚了?
没想到的是,舒亚似乎都不介意。他马上就说:“都可以。欢迎加入筹备组,我们一起加油吧,谢谢!”
“喂喂,班长……”蕾雅皱起眉头:“你是不是只要女生就行啊?”
“不是,不是。”舒亚脸色微红,一会后,才像是鼓起勇气般,对我们说:“当然得像伊珂和蕾雅这样,热情,细腻,乐于助人的女生才行!嗯,谢谢!”
蕾雅却不吃这一套。她向我这边贴近,压低声音跟我说:“这人……忽然就甜言蜜语的,想干嘛啊?是不是有企图?”
“班长都这样说了,能帮就帮咯。”我觉得无所谓,如果只是参加合唱之类就更简单了。但我还是强调了一下难处:“不过,事先声明,我时间有限,很难全程参与哦。”
“伊珂,你参加吗?”蕾雅确认我意见后,便也对舒亚交底:“那我也抽时间参与吧。但是,班长,你也搞得太复杂啦……”
“好的,非常感谢!哈……”舒亚开心得笑出声,接着又慌忙答应:“绝对不会占用大家太多时间的!我们先敲定节目,再挑大家都有空的时候一起排练就好了。现在还有两个多月时间,来得及。”
“好的,一起加油吧。”我与舒亚告别后,转身叫上蕾雅离开。
……
专业楼的实验室管理比想象中更严格。如果要使用高级别的实验室测试仪器,还得本专业教授同意并签字才行。
我拿着管理员给的申请表,无奈地走出专业楼。
“伊珂,别失望啊,这问题好解决。”蕾雅给我出主意:“明天的专业课是梅林教授上的,跟他说明下情况,要个授权就行了。如果急的话,还有其他办法。”
“什么办法?”我看向蕾雅。
“我记得,梅林教授的办公室里有轻便式能晶测试仪器。虽然指标测试区间比较小,只适合识别Ⅰ类能晶,但总好过没有。”蕾雅回答。
这真是个好消息。只不过……
“梅林教授会不会在办公室啊?那就不方便了……”我还担心另外的事。如果紫晶的实际指标过高的话,会不会把人家的仪器给炸了?
“不,他今天一整天都在科联会碎石城分会做研讨,肯定不回来。”蕾雅不愧是分团秘书,对负责人行踪了如指掌:“昨天下午,我在他办公室清洁卫生时,还见过那台仪器。他来过红叶楼一趟,大概待了三个小时就走了,我亲眼见他只带着薄薄的公文包离开。所以,仪器肯定还在他的办公室里。”
“但是,我们偷偷用梅林教授的仪器,会不会不太好啊?”我还是有些担心。
“没关系吧,只要不把仪器弄炸就行了。”蕾雅开起玩笑。
喂喂……这就是我最担心的问题啊!
怀着忐忑的心情,我和蕾雅来到了红叶楼。
我们一开始还是同行,踏入小楼后,蕾雅先到秘书办公室搜出钥匙,然后带着我快步踏上楼梯。
“快来,快来。”蕾雅在前面带路,一边小步快走一边招呼着我。她好像比我还积极和好奇。
怎么有种做小偷的感觉……?
“这样不要紧吗?”我追问一声。
“没事,没事。”蕾雅不知道哪来的底气。她走到梅林教授办公室后,掏出钥匙直接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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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这样熟练真的好吗?我对蕾雅的自然深感诧异。
当我们都走进这间办公室后,蕾雅便将房门关上。
这间办公室的窗户也是关闭的,顿时一片静寂。
隔音可真好。我注意到房门缝隙还装着橡胶条,可能窗玻璃也厚一些。我记得在小楼外还能听到鸟鸣声,这会却听不清了。
难怪……待在这三楼办公室的时候,说不定连二楼的动静都听不到。
“伊珂,就在这里……”蕾雅走到办公桌后面的通顶书柜,蹲下身子一把拉开最靠外的下层柜门:“看……!”
咦?
我看到……被打开的下层大格子里,什么都没有。
空空如也。
“啊?”蕾雅也愣了好一会。她接着依次打开全部下层柜子,但都没有发现轻便式能晶测试仪器。
“不可能啊……昨天下午我还看到在这里的。后来梅林教授也没带走,而且他离开前还锁了办公室门。”蕾雅慢慢关上柜门,百思不得其解:“他的公文包可塞不下那台仪器啊?”
“找不到就算了,明天找梅林教授要个实验室授权好了。”我反过来安慰蕾雅:“反正也不急啦,没事。”
话说,她怎么知道那台仪器待在柜子里?难道她经常开柜“清洁”?
“不对,这事太蹊跷。我不明白。”蕾雅似乎很不甘心。
“也许梅林教授昨晚突然回来红叶楼了呢?”我说出一种可能性。
“嗯……也有可能吧。”蕾雅大概想明白了,停止了纠结。毕竟,她都不会在红叶楼守夜的,自然会有疏忽之处。
“那抱歉了……伊珂,让你空欢喜一场。我们下去吧……”蕾雅还是有些沮丧。
“没关系啦,小事情。”我看到蕾雅的样子,便想着其他话题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对啦,你的红叶遗迹之旅方案,做得怎么样了?”
“还挺顺利的!”蕾雅终于来了精神。她和我走出梅林教授办公室,锁好房门的同时,笑着对我说:“幸好有韦娜学姐的帮忙!她正在帮忙修订二稿,可能这几天会送过来文案,到时我们还要再讨论优化一下。”
“呼,听起来很厉害哦。”我和蕾雅一起走下楼的时候,顺便问她:“能剧透一下吗?”
“不行,我可不像你那样讨厌,哼!”蕾雅撇起嘴,一会后却笑了起来。
“好啦,我知错了,对不起啦。”我真诚向蕾雅道歉。
我们在笑声中走下楼,来到一楼通道小厅。
这时,红叶楼的大门也被人从外面打开。
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走了进来。她见到我们,顿时“咦”了一声。
“哟,韦娜学姐,你好!”蕾雅马上向来人问好。
韦娜?
我很快便也认出眼前的女生。
正是她。一周前,在法学论坛上第五个向戴莎提问的女生。
就是那位自称毕业后将成为记者的韦娜。
但是,我觉得她更像是一个专业花边新闻记者。
……
第54章 方案
“学姐,你好。”我先向韦娜问好,并自我介绍:“我是伊珂,与蕾雅是同专业同学。”
“伊珂,你好。哦……我记得你。”韦娜怀抱着一叠厚厚的资料册,对我说:“上周四的法学论坛上,你是最后一个提问的人,对吧?嘿,我还以为你是法学系的学生呢。”
“我只是去旁听的,学姐见笑了。”我如实回答。那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会情不自禁地站起来提问,还与戴莎旁若无人地交流,就像是灵魂在对话一般。
现在想想都觉得稀奇。如果只是我突然犯傻也就算了,戴莎怎么也……?
“是吗?那时候,你和戴莎女士的对话,有种像是舞台剧般的奇妙感觉呢。当时,我的情绪好像被感染了一样,甚至有些感动。”韦娜的感性思维似乎特别发达,不知是否因为她是文学系出身,同时也是文学社成员的缘故。
但是,韦娜马上就关心另外问题:“难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故事吗?能否分享一下?”
我察觉到韦娜那狡黠的表情……这人果然是个当记者的料。
“没有,没有。”我向韦娜强调:“只是单纯问答而已,没有什么故事。”
“没关系,我们有空再聊。”韦娜笑了一下。她好像认准我和戴莎之间有故事一样。
难道这些记者都是先预设结论再找论据吗……?
还好,韦娜没再纠缠下去。她转向蕾雅,说:“红叶遗迹之旅方案二稿好了,我们待会讨论一下?”
“好呀,谢谢学姐!”蕾雅很高兴地谢过韦娜,又笑着对我说:“伊珂……要不要一起看看?你不是喜欢剧透嘛?”
“好的,让我先睹为快吧。嗯,我5点半左右要离开,现在还有些时间。”我怎么说也是分团成员之一,先了解下个月的活动路线也无妨。
……
红叶楼,一楼西侧会议室。
我和韦娜都挑了前排中间位置的单人椅坐下。墙壁大黑板处,蕾雅手持教鞭站在一旁。
蕾雅特意盘了发,显得成熟了些。她本来还想戴上无度数眼镜,但这会没带过来。
“先生们,女士们。”蕾雅微笑着开始讲解,看起来就像在排练一样。
“停。”韦娜举手插话:“这里哪有先生啊。而且过于正式。”
“是吗?那就……老师们,同学们。”蕾雅吐了一下舌头,举起教鞭,指向黑板上的一个插着许多三角形的大圆形:“大家下午好。现在,我们已经来到西北边境州,曾经的山地之国,卡诺州。如地图所示,这片区域,可能四分之三都是山地,高山险峻,地势起伏。”
“卡诺州北部与络伊共和国接壤,西北及西部靠近冯克帝国。”蕾雅的教鞭顺着大圆圈从北到西的圆弧一路走去,穿过弧形上的密集三角形,接着讲:“从西部到北部,连绵不断的险山峻岭形成了天然屏障。北部和西北部都只有一条羊肠小路直通外国,而西部则有一条相对宽敞的外联通道,那里也是历史上有名的卡诺要塞所在地。”
“而卡诺州的东南部地区,地势逐渐平缓,可直通中央宁诺州和南部沃兹地区的大平原。”蕾雅的教鞭划到大圆圈的东部及南部弧形,那里就没画如西北部一样多的三角形:“顺便一提,宁诺州北部的塞堎地区,也就是首府菱川的地方,也是多山之地,与卡诺州的东部接壤,且直接面对络伊共和国。还有东北边境州滨海地区,首府长滩所在地,也有一小段边境与络伊共和国接壤。但那些地方与本次旅行无关,就不展开了。”
“可以说,西北卡诺,北部塞堎,是共和国的两大重要边境州。特别是卡诺这个地方。”蕾雅继续解说:“卡诺地区被冯克帝国直接控制很长历史。与其他地区不同,帝国在那里是直接任命总督统治,不像别的地方那样实行领主分治和包税制。在帝国手里,卡诺地区是压制其他地区的突出部和前沿阵地,在共和国手里,则是抵御外敌的要塞重地。”
“而这里,就是卡诺州的心脏位置,红叶盆地。”蕾雅将教鞭指到大圆圈的偏西部小圆处,接着讲:“因地质变迁形成的三道峡谷盆地,又因从宁江分出的三条支流,在这里形成三个狭长型的沃土地带,是卡诺州不多的宜居地区。因为地形酷似红叶而得名,中间最大最长的那片盆地,历史名都红叶城就在此地。这就是卡诺州首府,我们的第一站。”
“先休息一下。”蕾雅讲完背景介绍,走到演讲台前,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真不错,很清晰呢。”我向蕾雅鼓掌。难得她能背下这么多背景资料,估计花了不少时间。
“谢谢。伊珂,你是不是待会就要走啦?那我简单先讲一下活动计划。”蕾雅放下水杯,举起教鞭指向黑板上的小圆:“本次红叶遗迹探究之旅,计划活动时间为9月11日至9月15日,星期二出发,先到红叶城,周末返程。”
“因为是主要面向本学年新团员的科普活动,本次参加人数暂定6人。”蕾雅接着讲:“梅林教授是本次活动的负责人兼领队。对于仍在校的学生团员,他可以出情况证明书并签名,方便我们向课程老师请假。同时,我们要出一份研究报告。如果报告质量好,可以通过科联会发表到权威期刊哦。”
“嗯……我更想写游记之类的,研究报告我写不来啊。”韦娜提出意见:“从红叶盆地到卡诺谷口,从红叶城到能晶遗迹,再到卡诺要塞,那是遍布传说,历史,人文,科技和宗教的发现之旅呢。”
“学姐说得对。当然,游记报告也可以啦,科联会也不只与科技类期刊合作。”蕾雅接着补充:“这次的活动线路,基本就是沿着红叶城到能晶遗迹的。卡诺要塞虽然现在象征意义更多些,但仍是军事管理区,我们应该去不了。不过要塞拱卫下的卡诺谷口国门,如有时间倒可以去看看。”
“然后,重点就是这里,红叶能晶遗迹。”蕾雅将教鞭从小圆那里往西移过一点:“红叶城往西约40公里的地方,据说发现过近五百年前的能晶应用痕迹。注意,不是那种炼金术般的小作坊,而是类似于科学实验甚至工业应用性质的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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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真稀奇……近五百年前,都是谁在实验呢?”我记得1074年4月成立的原聚能工业商社,距今近430年,本来还以为那是最早涉足能晶科技领域的先锋,但现在看来,似乎还有更早的科学探索者,这是真的么?
“那时是冯克帝国统治的年代。有人认为是帝国秘密实验基地,但时至今日也没有官方权威解读。”蕾雅回答:“后来,可能发生了事故或是其他什么原因,这个地方就被废弃了,而且没有留下任何正式文件记载,只留下一些模糊印记。对于这个地方,无论共和国还是帝国都讳莫如深,但也没否认其存在。所以,都是民间研究为主。”
“嗯,不过啊,关于红叶遗迹这个题材,听说以前还有一些严肃论证和科学发现,现在呢……”韦娜开玩笑说:“幻想和鬼怪传记越来越多了,就像从遗迹研究变成坟地探险一样。”
“学姐……”蕾雅声音低了一些,提醒说:“按计划,我们9月13日到9月14日在遗址现场考究,说不定还要露宿野外呢?”
“哈哈,抱歉,抱歉,说笑而已。”韦娜不以为然地笑出声。
“嗯……我们待会重新讨论计划,晚上还是回城镇吧,别学上一届那样搞了。”蕾雅却很认真地思考行程。她接着又补充说:“还有啊,遗迹这个位置,还被称为黄金十字中心呢。”
“黄金十字?什么意思?”我举手提问。
“这位同学问到关键点了。”蕾雅满意地点点头,围绕黑板的点位,先上到下,再左及右地移动教鞭:“红叶遗迹的南北位置约40公里处,据说有探明储量相当可观的能晶矿藏。由此往西100公里外,就是卡诺要塞和谷口国门。往东40公里处,便是红叶城。”
“咦?这地方还有能晶矿藏吗?那就不算贫瘠之地呀。”我有些惊讶,想起在法学论坛时,那位来自西北边境州的纳修所言。就算宜居之地不多,若有矿藏资源,也不至于贫困吧?
“这好像跟当地民俗和宗教信仰有关。”蕾雅向我解释:“有部分居民信仰从圣神教衍生而来的极端保守教派,动员当地居民坚决反对开采这两座能晶矿藏,说是会召唤出恶魔什么的。而且当地民风又很守旧,社会不开化,经济也很难发展起来。据说围绕矿藏开发问题,还发生过流血冲突呢。”
“啊?那我们去那边做研究,安全吗?”我忍不住提了这个问题。
“嗯……冲突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形势应该好很多吧。”蕾雅看起来也没有十足把握,手里的教鞭也垂了下来:“不过,我们过去后,科联会红叶城分会的人会来接应。如果到遗址现场的话,还能请当地安保团队随行,应该是比较安全的。”
“那就好……”我稍微安心一些。
没想到红叶城还有科联会的驻点,甚至还能组织安保。这个社团的活动能力似乎很强呢。
“蕾雅,你准备得很充分呢,仅背景资料就搜集了这么多吗?”我记得蕾雅借过几本与卡诺州及红叶城相关的书,或许她还收集了许多其他相关资料。
“是呀。幸好有韦娜学姐的帮忙,轻松不少。”蕾雅顺便感谢过韦娜,松了一口气,说:“后面的事情就轻松得多了,基本就是按部就班推进。要不然,我才不想去参加那个校庆节目筹备呢……”
“哦?你们也要表演节目吗?”韦娜好像来了兴趣:“表演什么呢?”
“还没定呢,不知道我们那位班长同学能想出啥点子。”蕾雅转而问起韦娜:“学姐,那语言文学系打算表演什么呢?让我们参考一下呗。”
“今年抽签到大三学生们表演。但这一届后辈……不行啊,没激情了,就想搞个大合唱敷衍,天哪。”韦娜很是失望地感慨:“筹备组还有红叶文学社的成员呢。居然大多数投票通过这个方案!”
“合唱不好嘛……”我嘀咕一声。我可是巴不得就参加这种节目拉倒。
“不是不好,落差太大啦。”韦娜听到我的声音,解释说:“每十年的大校庆是大事。历史悠久的红叶文学社成员组,可是上一次大校庆的耀眼之星,这一届就这么堕落……”
“十年?是1491年的事吗?”我想起了戴莎。
而说到红叶文学社,我又想到了另一个人,于是就问起韦娜:“那时语言文学系表演的人,都是红叶文学社成员么?罗茜在里面吗?”
“对呀,就是那一年的校庆!罗茜学姐就是那时候最闪耀的明星。”韦娜顿时来了精神,接上话题:“她当时是大一新生,恰好抽到大一表演校庆节目。她完全不畏难的,组织文学社成员表演了一出话剧,她本人就是编剧和主演,最后的节目效果非常好,成了传奇呢!”
“哇……”蕾雅佩服地感叹:“罗茜学姐真厉害……”
“是的!虽然现在我们没办法重温当时的场景,但那时候留下许多文字报道和档案资料,还有一些传闻记载,嘿……”韦娜此刻尽显记者本色:“听说,那次校庆后,罗茜就成为男生们的议论对象,还有了‘文学社公主’外号……等到她大二担任红叶文学社社长后,讨论热度也没降,又多一个‘红叶女王’称号,哈哈,你们想想……”
“如果我能回到1491年,看看罗茜学姐的表演就好了……”蕾雅遗憾地说:“要是能留下些影像资料什么的就更好。”
我也听得有些向往。可惜,那时候也没有能清晰记录动态影像的机器。
“而且啊。听说这次校庆,罗茜说不定会参加呢。嘿,要让她看到这一届文学社成员这么没出息,真是丢脸……”韦娜摇了摇头。
“她会来吗!?”蕾雅有点激动地说:“嗯……那我想跟她要个签名!”
我对这个消息没什么感觉,毕竟我就早从戴莎那里知道这个可能性。至于签名嘛……好像还可以通过戴莎拿……
“好说呀,我采访过学姐呢。她人很好的。”韦娜好像想到了什么,来回打量着我和蕾雅,笑了起来:“你们专业……是不是还没定节目啊?嘿嘿。”
“怎……怎么了?”我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么!”韦娜站起身,右手一挥,说:“来表演话剧吧!我给你们写剧本!”
“啊?!”
我和蕾雅异口同声喊了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啊……?
……
第55章 再遇
“话剧什么的,我从未接触过啊,太难啦。”我马上就表示拒绝。搞个合唱什么的不好吗?当个小隐形,还可以偷懒。我还想就这样向舒亚建议呢。
“不难,不难。像你那时与戴莎女士对话一样,就当全世界其他所有人都不存在,尽情发挥就好了。”韦娜向我走近后,不死心地劝说我。
可是……她怎么看出了我那时候的状态?难道我当时的神情很专注吗?
“学姐,我们只是帮忙筹备的,具体安排什么节目,可能得班长他们定呢。”蕾雅可能也不太想找事,就随便找了个借口。
“这好办。”韦娜看看我,又瞧瞧蕾雅,笑着提出个建议:“这几届的能晶工学专业不都是僧侣系吗?你们只要撒个娇,卖个萌……还不轻松让他们就范?”
“咦……不要吧。”蕾雅皱着眉后退一步,身子几乎贴近黑板。
“害羞吗?没事,我替你们弄。来,带我去会会那群小学弟们……”韦娜笑容满面,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哎,不要吧……”我好无奈:弄什么弄啊!
“不用担心,交给我吧!”韦娜信心十足地对我们说:“布景,道具,装扮……我也可以帮忙的!”
我哑口无言:这位学姐简直就是不听人话。不对,她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学姐,我们都没有经验哎,万一表演不好,就闹笑话啦。”蕾雅说出顾虑:“特别是在罗茜面前表演话剧,那就不像是……萤火虫与月亮争辉一般嘛。”
“飞扬的青春,挥洒的激情,任何时候都不是笑话。将最美好的年华压在箱底等待腐朽,那才是人生最大的笑话呢!”韦娜转身面向蕾雅,向前迈上一步,开始了即兴演说:“你以为,罗茜学姐会像看小孩子的幼稚表演一样,挑刺和嘲笑吗?不,她不会。今天,我们无法重温她曾经的耀眼画面,但你的表演,将如同穿越时空的镜子,你在舞台上散发的任何一点光芒,都将点亮她的青春记忆,让她去回味,思念和感怀。”
“所以,假如十年后,当你也回来参加校庆,见到后辈的类似表演,你会不会也感动于那曾经的美好时光?”韦娜看着蕾雅,又迈进一步:“你不觉得,青春不只是一种易逝去的美好年华,也可以是一份可传承的美丽记忆吗?你难道,不想成为这光辉传承的一份子吗?为了自己的现在,为了学姐的曾经,更为了后辈的将来。”
“这……”蕾雅似乎有点招架不住,偷偷地看向我这边。
我在心中惊叹:韦娜真不愧是文学系记者,洗脑功力一流,把几个彼此无关的概念强行揉在一起,还讲得煞有其事……
而且韦娜似乎打算先说服蕾雅,把对方崇拜的罗茜都搬出来当筹码了。
我好像第一次看到蕾雅被压制成这样,她似乎在动摇,这可不妙啊!
可是……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看到黑板上的挂钟,已经是下午5点半了。
于是,我便乘着韦娜背对我的机会,向蕾雅摇了摇头,示意她下决心拒绝掉韦娜。
蕾雅大概收到我的暗示了。她呆了一会,又叹了一声。
“学姐,蕾雅,我还有事,得先走了。”我向在场的人告别。
“要走啦?好吧,我们以后找个时间再讨论细节吧。”韦娜转过身,跟我告别。她的意思,好像我们都已经敲定了话剧节目一样。
“那么,蕾雅,我们继续讨论吧……”接着,韦娜带着笑容重新看向蕾雅,又向前走了几步:“来来,刚好有黑板,我跟你说一下要领……红叶遗迹之旅方案反正差不多了,先放一边吧。哦对了,待会带我去找一下你们的班长。”
我的天……这个女人是个风风火火的行动派啊!
我瞄到了蕾雅的求救眼神。虽然不忍心,我仍是退了出去。
打开小楼大门之际,我朝着蕾雅又点了一下头,送出最后的暗示。
嗯,蕾雅,你加油啊……
……
晚上7点半的紫樱咖啡馆,冷清如昔。
沃伦坐在吧台后面看《红番茄报》,台上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
他时不时发出的笑声,倒是给这家没人气的小店平添了一点生息。
即使端起杯子喝过一口黑咖啡后,他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未褪去半点,不知道他是读报过于专注,还是习惯了那种苦涩的味道。
他似乎蛮喜好《红番茄报》那种夸张的报道风格,好像把新闻报道读成了猎奇故事,而且还乐在其中。
我照例坐在最后排的卡座复习功课。看着书本上的能晶工业分类参考指标区间,又想起月铃矿区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
戴莎当时……应该没记错黑能晶类型吧?我觉得应该不会。她当时说话逻辑那么清晰,完全不像后来喝醉的样子。
假如那些被粗加工为黑能晶基础原矿的活化指标是真的,这些书上的工业分类指标区间岂不是都要作废了?
为什么同等体积的Ⅱ类黑能晶基础原矿,普通与超高密类型之间能相差4倍之多?理论上,从次级、普通、特质三个档次来看,指标最多上下浮动20%。若从能量密度分布角度来看,相当于这类黑能晶矿石中被塞进4倍于普通类型的X物质。
这简直太异常了……但从科学的角度看,又特别地迷人。
可是,为什么能晶科学期刊都没刊登这么惊人的发现和研究报告呢?
我在图书馆兼职期间,也确实没在期刊区看到类似的报道和专业论文。按道理,像这么具备技术革命性质的宝藏,应该上期刊封面大书特书才对。
而且,如果通过科学实验,说不定能解析这批特殊能晶的X物质超高密度分布之谜,也许还可以推动X物质或能量提纯、再压缩和液化重注技术的研究,突破能晶技术瓶颈呢?
可是,这么强悍的素材,现在却被埋没在名不见经传的偏远小镇矿区。之前是因为矿区生产没跟上,素材供应不足?还是说,聚能联合集团其实已经在做秘密研究,只是暂未公布结论而已?
真是可惜啊。我轻叹一声。
如果能拿到一些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做实验就好了。
哦对,还有那枚紫晶,以及红晶,真想探测其构成奥秘。
……
一阵吱呀的开门声传了过来,有客人来了。
“欢迎光临……咦?”我起身,走向来客,顿时一愣:“学姐?”
那正是戴莎。她一身职业装扮,落落大方,仪态端庄,昨晚的沉醉和迷离神色已不留下半点痕迹。
“哟,伊珂,你真在这里兼职呢。”戴莎微笑着向我打声招呼后,便自己寻了一处卡座坐下,并将随身公文包紧贴沙发靠背。她打量过我一眼,便开起玩笑:“嘿,盘发,长围裙,看起来就像一位小太太呢?”
“终于不显嫩了吗?谢谢。”我就当她在夸我成熟,先为她端上来一杯冰水:“学姐,刚刚下班吗?”
“嗯,正巧开车经过这里,顺便进来瞧瞧,歇一歇。”戴莎向我道了一声谢,又问:“你什么时候下班?”
笔趣阁
“晚上8点,我还要去赶公车呢,那恰好是最后一班。”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有二十多分钟就到点了。
“真辛苦。”戴莎看着我说:“你昨晚应该没睡好吧?我送你回去呗?”
“啊,不用麻烦了。学姐,你家就在附近,别兜圈了,我能自己回去。”我注意到戴莎身边那个鼓鼓的公文包。说不定她今晚还要忙呢?还是别去打扰人家吧。
“不过,学姐怎么看出我睡得不好啊?难道有黑眼圈吗?”我自嘲起来。
“因为我家沙发不舒服嘛,自己睡过当然知道。”戴莎笑了一声,接着道谢:“谢谢你昨晚送我回家,伊珂。”
“啊,没关系,没关系。”我更惊讶:她又知道我睡在沙发上?她房门一直是关的啊。不过,她好像不知道我最后是掉在了地板上,呃……
“呵,沙发上的布垫皱痕很深哦,靠垫也被推到一旁,是不是昨晚翻滚了许多次啊?”戴莎笑着向我致歉:“条件不好,让你受累了,连多一张床都没有。”
“不会,不会,没事的。”我赶紧摆手,顺口却来了一句:“不好意思……”
戴莎竟然还注意到这些细节?我再联想到她家的整洁布置,便大概明白了,她根本就不会“小邋遢”什么的嘛。倒是我,似乎有点随便了,走之前也没整理好人家的沙发,真是不像话。
“嗯……为什么不好意思?”戴莎逗弄起我:“在我家过夜会不好意思吗?大家都是女的,怕什么?”
“不是那个意思……”我无力招架,只好笨拙地转移话题:“学姐,要不要试试这家店的饮料?虽然没有玫瑰薄荷茶,但茉莉花茶也不错!”
“好的,谢谢。”戴莎笑着放过了我。
……
当我把点菜单放在吧台上时,几乎是松了一口气。
“怎么这样紧张?很少见哦,伊珂。”沃伦看了一眼菜单,放下报纸,开始准备饮料的同时,还不忘调侃我:“那位漂亮的女士为难你了吗?”
“没有啦……”我在心里想的却是:只不过有点压力而已。
就在沃伦工作的时候,我瞥到吧台上被翻开的《红番茄报》,被一段新闻吸引了注意力。
“震惊世人的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案,将于下周开庭审理。能晶矿业工会和钢煤联盟工会两位领导人被控告集体策划恐怖袭击。巴伦博士将作为本案被告的辩护律师出庭。”我念出了声。
读到这里,我很是困惑:这起事件怎么会牵扯到工会?而且,这个报道也太正式了,好像是官方通稿一样。
最搞笑的是,围绕这个新闻,出现了几个观点相左又针锋相对的社论,言论也相当火爆。
这份报纸是精神分裂了吗,自己骂自己?还是说几派人马在同个报纸阵地上厮杀?
我看到其他的《红番茄报》版面,依然是那种荒诞无稽的风格。
“这些新闻不好看,就像是红番茄里混进一块大木头。”沃伦评价的同时,将做好的饮料递给我。
确实有种违和感,不知怎回事。
我将茉莉花茶送到戴莎面前时,还在想着当时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时的情景。
“怎么了,伊珂?”戴莎问了我一声:“心事重重的样子。”
“学姐。我在想当时聚能联合总部大楼爆炸现场的情况……当时引发爆炸的,明明是一个邪教徒啊。为什么工会领导人会变成被告?”我想不明白,忍不住小声说:“这难道是……迫害吗?”
“所以市检察官指控的是工会领导人‘策划’袭击,而不是‘实施’袭击。当然,事实是否如此,有待证明。”戴莎的声音也小了一些:“至于那名圣明教徒,根据你所提供的线索,检察院已基本查明他的背景。那人同时也是能晶矿业工会成员,而且是南方分会负责人。”
“什么?!”我更吃惊了,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可这人,当时那种精神状态,好像就很不正常,竟然还是分会负责人?”
“大概在案发一周前,这人的精神状况确实开始恶化,但也是事出有因。”戴莎缓缓地说:“邪教恶魔的耳语,入侵他的思想,彻底改造了他。”
“这……”我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估计是不好的事。同时,我也想到了其他问题,便问起戴莎:“学姐,你对这起案件很了解哩。我还以为,你彻底不管这事呢。”
我记得,戴莎说过她不接这个案件的。
“我现在的工作内容,集中在圣明教及恐怖事件调查方面。”戴莎解释:“所以,只要与其相关的线索,我都需要了解清楚。而案件与案件之间可能重叠的部分共性线索,更是关键中的关键。”
原来如此……我点了下头。
“伊珂,你对这些事很有兴趣么?既然这样……”戴莎向我建议:“下周三下午,法院会审理这起案件,要不要来旁听?我也会去。”
“啊,学姐也要去吗?”我想,她可能是要掌握一些情况吧。于是,我便对戴莎说:“那……我也想去听听,谢谢学姐。”
提到圣明教,我难免想起里克,想到他所讲却未说完的话,以及关于命运的言论。
那是胡言乱语吗?我也不知道。但好像没那么简单。
我总觉得,圣明教似乎有一种神秘莫测的活动轨迹,若追查下去,会不会有什么难以想象的线索?
也希望……那不会是歧途。
……
第56章 相约
周五的能晶工学专业理论,恰好是梅林教授上课。
每逢此时,蕾雅就会乖得像个中学生。从端正的坐姿,认真的态度到专注的眼神,简直就是无懈可击的标准女学霸形象。
而且,她并不是装装样子而已。火力全开的她一丝不苟,科学讨论积极严谨,作业笔记条理清晰,令我好生佩服,完全不同于平素偶尔梦游的呆愣模样。
下课后,我便赶紧走向梅林教授。
乘着他尚未离开之际,我跟他讲述需要借助专业楼实验室仪器做测试的事,但只说是想提前熟悉下能晶指标,未提及紫晶。
“下学期就会安排实验课程的,这样也等不了吗?”梅林在我递过去的申请表上签名,接着又问我了一句。
“真不好意思……”我说了明面上的理由:“恰好手里有一些能晶,就想着做一些指标测试,好验证一下能量密度分布理论。”
“挺好。”梅林点了点头,将申请表还给我,微笑着说:“是什么有趣的能晶吗?有空的话让我欣赏一下吧。”
“好的,谢谢梅林教授。”我觉得梅林更像是一种顺带的调侃,便也客气地回应他。
毕竟他是能晶工学领域的专家,不知见识过多少异种能晶了……
至于紫晶,我还是想先弄清楚一些基本参数,如有必要的话,再向他请教吧。
就在此时,蕾雅也对梅林提起问题。
“梅林教授……前天晚上风很大,你后来有再回到分团吗?”蕾雅看着梅林:“昨天我去分团的时候,看到窗户是关紧的,但不记得前天我离开时有无关好整栋楼的门窗了。”
“前天晚上?没有。我没再回去过。”梅林似乎认真地回忆了一下,才回答蕾雅:“我走之前已经关好办公室门窗,离开的时候,你也是知道的。”
“哦……那应该是我记错了,虚惊一场。”蕾雅俏皮地吐了一下舌头。
“呵,熬夜会损伤记忆力的,还是要自制啊。”梅林笑了起来。
他似乎对蕾雅挺了解的,会说一些关心的话,态度也不像开学初那么冷淡。
也许……红叶楼给了他和她难得的共处空间,再次拉近了彼此距离吧。
“嗯,知道啦,谢谢梅林教授。”蕾雅笑得很灿烂。
“那行吧,我先走了,再见。”梅林向我们告别后,离开教室。
“再见……”蕾雅笑着目送梅林离开,接着便转而看向我。
……
“有问题,伊珂。大问题啊。”蕾雅神色严峻地说:“梅林教授前晚都没回来过红叶楼,也不可能带走仪器,那台东西究竟哪里去了?”
就算这么问,我也不知道啊。大小姐,你为何如此纠结啊?
我很想说,你自己直接问不就行了嘛,非得兜圈……
不过,考虑到这位蕾雅同学擅自对梅林教授办公室翻箱倒柜,直接问好像确实不太妥。
“难道……他在骗我?”蕾雅提出一个惊人假设。
“……”我看着呆呆的蕾雅。那副失望的哭丧样是在想什么呢?
“他没必要骗你啦。”我尽力安慰蕾雅:“你看他都没回避你的眼光,说话语气也很自然。”
我觉得梅林确实不像在说谎。
不过,如果按照戴莎的逻辑来分析,是不是说明他也没有说出全部事实?当然,这可能也跟蕾雅的问题有关……
“是吗?好吧。所以,这是一起红叶楼仪器不明失踪事件吗?”蕾雅的表情好像受到什么惊吓:“啊……那不是更恐怖吗?是不是要赶紧报案啊!”
“报案的话,首席嫌疑人不就是你吗?”我提醒蕾雅:“放心。如果梅林发现仪器失踪,他肯定会有动作的。如果没有什么反应,就说明他知道仪器下落。虽然我也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缘故。”
其实,我觉得这就是个鸡毛蒜皮的小事,怎么像是在分析大案一样?
“嗯……好吧,那我就静观其变吧。”蕾雅终于冷静了一些。
不用这么紧张吧,我想。
“话说回来,你对梅林教授的日程安排很清楚呢。”我对蕾雅感慨一声。
“那当然,我可是分团秘书,对负责人行踪当然要了如指掌,嗯哼。”蕾雅扬起了头,相当骄傲的样子。
我总觉得她在借用秘书名义记录梅林行迹规律,说不定已经有一本笔记了……
“难道他后面的日程表安排,你都有了?”我开玩笑说:“他去哪里你都知道对吗?”
“咦……这么说好怪啊,伊珂同学,难道你又在套我话?哼,不上当。”蕾雅好像对我产生了警惕,不过她仍告诉我:“最多也就掌握一周行程啦,比如下周一至三,他就在学校,下周四至周日,听他说要出差参加研讨呢,所以下周五又是助教上课。”
“周末也要出差,这么忙吗?”我感叹一声:“梅林教授可真辛苦啊。”
“对呀,他好像有几个重大科研项目,经常要跑外地研究呢。”蕾雅说:“下周四起,要外出四天,不过去哪里就没说了,总之不在碎石城就是咯……”
她说到这里,好像有一点失落。
难道是因为她问过梅林出差目的地,但没得到答案的原因?
呃,不要乱猜,真是。我赶紧挥散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对了,蕾雅,昨天韦娜的提议,你后来推掉了吗?”我调转话题。
“你还好意思说?扔下我一个人,我怎么对付她啊?”蕾雅埋怨起来,又反问一声:“一开始你向我摇头,不就是让我放弃么?”
“我的意思是让你拒绝掉她吧……”我无奈地回应。
“是这样么?那你离开前的点头,是让我接受算了的意思吗?”蕾雅再问我一句。
“不是啊,我是鼓励你加油推托……”我在心中大喊不好,事情麻烦了啊!
“嘿。”蕾雅笑了出来,对我说:“安啦。虽然学姐很难对付,我也没松口啊。总而言之,我坚持这事不由得我们做主,最后还得班长决定才行,好不容易才把她打发走了。”
“推给舒亚能行?”我还是有点担心:“感觉他也不是能经得起学姐纠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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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好办。”蕾雅自信地说:“今天我们就跟舒亚统一口径,让他拒绝掉学姐就行,理由就是节目方案已经提交给行政处,不就行了?今天我们马上跟他敲定一个简单的节目。”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没想到蕾雅还是挺有一手的嘛。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啊,你看,舒亚来了。”蕾雅提醒我一声后,便朝着向我们走来的人打了声招呼。
“嗨,班长!”蕾雅朝着舒亚挥了挥手:“我们有话要跟你说!”
“伊珂,蕾雅,嗨。”舒亚也向我们打招呼。他走到我们面前,笑着说:“这么巧?我也有话要你们说……”
“什么事?你先说咯。”蕾雅也微笑着回应。
“嗯……”舒亚似乎思考了一下,才继续笑着对我们说
“你们……喜欢话剧吗?”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
“刚好有一位红叶文学社的学姐,自愿当我们的节目顾问呢。”
……
小课室的学生走得七七八八了,现在只剩下坐在前两排位置的我,蕾雅和舒亚三个人。
舒亚面对我和蕾雅,正在向我们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
“请你解释一下,班长同学。”蕾雅两臂环抱,冷着脸看向舒亚。
“昨晚……韦娜学姐来到松园宿舍楼,让宿管员把我叫出来,就在门口跟我沟通……”舒亚低着头讲述昨晚的事情,脸色似乎在慢慢变红:“她态度很诚恳,讲话又有点大声,说一定要请我帮忙,我就……”
听到这里,我大概明白了一些。
韦娜可真厉害,不愧是花边新闻潜力记者,找到舒亚宿舍楼不说,还专门挑个晚上把人家约出来谈,而且就在宿舍楼大门口。估计那时人来人往,指指点点之类的压力气氛,很快就让舒亚精神混乱了吧!
“所以,班长你就沦陷了……?”蕾雅抬手揉了下额头:“不过也不能怪你……学姐简直比较难缠。”
“对,对啊。”舒亚低着声说:“学姐说,她跟你们已经沟通讨论过了,你们没有反对,但得我同意才行。我就想,既然都到这一步了,那我没立场也没理由反对嘛……”
“……”我和蕾雅都一时无话。
太狡猾了。
虽然韦娜说的都不算谎话,但连贯起来却是另一个意思,还能诱导别人往别的方向思考……难怪舒亚会中招。
“没事啦,班长。”蕾雅向舒亚提建议:“今天马上就把节目定了,把方案交了,找个时间再跟学姐解释一下就好了。”
舒亚听后却陷入了沉默。他好一会后,才抬起头,尴尬地对我们说:“其实……学姐昨晚来找我的时候……还带了节目申请表让我签名,说剩下交给她就行……当时她说明早……也就是今早,就会帮我们提交行政处。”
“……”我和蕾雅,彻底歇火了。
我们太小看这位未来记者的行动力了啊!
确实,我昨晚回来宿舍也太晚了些,没跟蕾雅再探讨这个问题。而且,现在宿舍楼值班室还没拉上电话线,也不方便大晚上去找舒亚商量。
本来我们以为,今早敲定方案也算很提前了,没想到韦娜下手更快!
“算了……”我宣布投降:“话剧就话剧吧,无所谓了。”
我看到舒亚好像松了一口气。估计现在逼他改方案再跟行政处解释什么的,他也很为难。
“啊,你接受了?”蕾雅大概没想到我这么干脆:“还以为你会拒绝到底呢……”
“没关系。”我站起身,准备离开:“到时让学姐给我安排个石头之类的角色。”
“这主意可以哦。”蕾雅笑了出来:“那我演棵树吧。”
“哈,哈……”舒亚也笑着问:“那我演什么啊?”
蕾雅白了一眼舒亚,说:“你接的活,你就去演主角吧!”
“咦……”
……
今天到最后,也未能成功做一次能晶指标测试。
虽然拿到了梅林教授的授权,专业楼实验室当天下午却在维护设备,据说要等到下周一才对外开放,真是不巧。
下周就下周吧。这颇为曲折的过程,反倒引起我对紫晶的强烈好奇。就像命运越是试图掩藏答案,我就越想知道其中的奥秘。
对了,还有红晶,甚至蓝晶碎片……到时一起做测试看看。
这些异色能晶,究竟有什么秘密?!
……
晚上回宿舍的时候,我从安娜太太拿到一封新的来信。
那是凯尔寄来的。信中说,他明天中午请假出来,除了来图书馆找我外,还提到他的维利舅舅邀请我们聚一聚。
而聚会的地方,就在维利的商社办事处。维利好像租了西北旧城区某处公寓,并改装成营业场所。
嗯,我记得。西北旧城区确实有一些原纺织工厂大楼被改造成公寓。现在倒好,又被私自改成商业用途。
这好像不是很合规,不过在那个荒凉地带,估计行政机关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也行,就去看看呗。
我打定主意,收好信件。
在自己的宿舍房间里,我摊开信纸,开始给嘉妮写信。
“尊敬的嘉妮老师。”我写下这段时间的学习、兼职、活动情况,总之一切顺利,但写到“顺利完成出庭作证”后,却不知该怎么接着下笔。
那起案件的被告,月铃矿区的主管,已经被宣判无罪释放。
遇难者家庭后续怎么安置呢?有人负责后事吗?我也不知道。
甚至因为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案、工会涉嫌策划恐怖袭击案的影响,遇难者家属连参加庭审旁听都被限制。如果他们知道这种判决结果,会是什么心情?
我没法想下去。犹豫了再犹豫,仍是写不下那个糟心的判决结果,就这么跳了过去。
看着窗外,黑夜中的点滴光亮,心里忽然一阵惆怅。
罢了。
我提笔写起另外的事。
“嘉妮老师。10月13日是学院成立980年的校庆,您会过来参加吗?”我写下自己的期盼:“如果方便的话,希望能在学院相聚。”
在学院短短不到两周的时间里,好像接触到到许多奇怪又莫名其妙的事。
我感到有些疲倦。就像再怎么假装坚强,也总会有想倾诉的时候。
“学生伊珂,1501年8月3日。”
我落款并结束这封信,将信件收好的同时,也将复杂的思绪再次打包收拾。
希望今晚的凉风,能带走一些烦闷吧。
对了,已经到8月了,嘉妮老师的生日也快到了。
我想起自己生日的时候,嘉妮送给我的怀表,以及那奇特的蓝晶碎片。
该怎么回报她呢……?
……
第57章 小路
周六中午12点左右,已完成上午图书馆兼职的我,正站在南门前的小广场,浏览着公告栏上的新帖。
经过差不多一周酝酿,帖子火药味似乎又开始变浓。
首先是东侧“发情版”。
有男生在发帖声讨女生“呸”运动太过火:“问个路还要被呸?还被冷眼嘲笑?不看公告栏谁知道你们在搞什么古怪运动!”
然而,跟帖都是满满的女生嘲讽,诸如“问个路要找陌生女生问吗”,“居心不良还好意思说,被拒了还厚脸皮发帖”之类。接着便是男生回击“问个路而已,别太自恋好吗”。到后来,果然又是各种帖子吵成一团。有男生发帖“你们就一辈子没人追,单身到天荒地老吧”,马上就有针对帖“难受的将是你们,行走的发情兽们”。最后,又是各种激烈的人身攻击帖。
其实都是些无聊帖,可更无聊的我,居然把这些看得七七八八了……
右侧的“扯谈版”呢?
目前的热帖似乎是“能晶新时代的剥削方式”。有人回顾从煤炭工业到能晶工业的时代变迁,尖锐指出“几百年来的科技进步和大规模生产,推动一座座巨型工厂成为可容纳成千上万个新世纪‘奴工’的牢笼,小农经济地主剥削转型为工业时代规模吸血,成就富商大亨十里雪湾白滩的私家别墅,却任凭旧城的贫民窟成片产生后腐烂”。
接着又有人跟帖“来看看资本家的嘴脸!碎石城工商联合会扬言,要剥夺已进驻工会的商社会员资格!霍氏钢煤集团刚解雇掉一批参加上周末游行的工人,然后用不到一半的工资雇佣那些工人的妻子和刚成年孩子,声称是出于人道主义的救济!”
紧跟后面的是各种争论帖。有人认为“那是雇佣关系不是奴役关系,工人有离开的自由,商社老板也有破产的可能”。有人揭露“很多工人被禁锢在黑心工厂,生活被封印在贫民窟,日以继夜的劳动所得连全家温饱都难以保证,根本没有所谓的自由”。
后面一个嘲讽帖,如“他们可以离开城市,回老家当一个种萝卜、刨玉米的乡巴佬,重获田园牧歌的自由”,一时间仿佛点燃了火药桶。有人讽刺“愿你也有先做工厂苦力,再到地里刨食的时光”,便有人反驳“宁溪谷学院的毕业生要堕落到这种地步,就别亮出身份丢人现眼了”。再后来,争论焦点就从精英论一路歪到血统论,并掀起一波更甚一波的骂战。
我看着两侧公告栏热帖基本都以谩骂结尾,估计理查又得来做一次版面清洁了。
“伊珂……”
嗯?我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身一看,正是凯尔。
一周未见,怎么感觉他说话都变小声了?
我想了一下,便大概明白。这家伙,因为上周末被我发现在紫樱咖啡馆偷懒的事,难道还有顾虑么?
“嘿!凯尔。”我大方走过去,抬手拍了一下凯尔的肩膀,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中央图书馆的借书证,笑着递给对方:“新鲜出炉的借书证,保留到现在呢,物归原主了。”
“啊,谢谢。”凯尔双手接过图书证,也笑了出来。
我看到凯尔也背着挎包,看来他早有准备。
只是,我和他却面对面发呆了片刻。我忍不住先打破僵局:“走吧?”
“哦,哦,那太好了。”凯尔赶紧将借书证收入挎包,又问了我一句:“伊珂,今天不用兼职吗?”
“这周时间安排好了,可以匀出半天没问题。”我带着凯尔从小广场离开:“难道你周末出来一趟,都也要请假的吗?”
“嗯。通常要登记后才能外出。但基本上一周自由活动时间也不多。”凯尔跟上我的步伐,说话的语调不再像刚才那么低沉,好像心情好了不少:“之前我写信给你,还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呢。”
“那你先请假干吗呢?”我当场揭露凯尔的想法:“一定是认准我会抽空吧。”
“哈……”凯尔尴笑了几下,勉强回答:“我想着,如果不行的话,也可以来这边的大图书馆学习嘛。其实,我还带了课本过来的。”
“两手准备吗?不错。”我瞄了一眼凯尔的挎包,想到别的事:“理论课还好吧?体能课和操练怎么样呀?说说你是怎么被虐待的吧。”
“嘿,想听我笑话吗?”凯尔清了一下嗓子,开始讲起他的故事。
从校园一路走到校门外的公车站,恰好公车刚到站。待得我们都上车并找到位置坐下,凯尔就像是打开话匣子一般讲个不停。
基本上,就是男版加强型的紫樱中学。只不过,课堂的时间少一些,军事操练和体能锻炼更多些,也很辛苦。不愧是真正意义上的军事管理,没想到凯尔还真能坚持下来。
在行驶的公车上,迎着窗外飘进的风,我静静地听着凯尔讲述他的训练和学校计划。
“其实,我的专业方向应该是偏文职的。但教官说在他地盘上就是个兵,管你是谁,战场上是个人就得准备好拼刺刀。”凯尔两手一摊,无奈地说:“这两周都不知怎么熬过来的,上午的课堂几乎就算是中场休息。但你要真打个瞌睡,粉笔头就飞过来了。”
“难怪比上周晒得更黑,真是辛苦。对了。”我看着凯尔,抬起右手,比出手枪的姿势,朝着他“开”了一枪,笑着问:“那你摸了枪炮没有,比如这样……呯?”
“啊,我死了……”凯尔捂着心脏,翻了个白眼,开起玩笑。接着,他告诉我:“没呢。下周应该就有背真枪徒步越野演练。再过两周才会有实弹射击训练。啊,还有就是9月,听说可能去外地操练,但还没确定。”
“两周后?就是下下周么?”我比较关注这一点,便追问了一句:“8月13日至8月19日这段时间?”
我算了一下,差不多还有十来天。
“对啊。哦,还有……”凯尔有点泄气地弯下腰:“那一周,又轮到我们巡逻了。”
“不好吗?”我露出一道微笑,扭着头看向凯尔:“又可以找个地方喝咖啡放松一下。”
“不是啦,哎。我还以为你都忘了……”凯尔苦着脸说。
“忘是不会忘的,我又不会经常失忆。”我笑着调侃:“好啦,好啦。只是说笑而已。”
但凯尔显然并没当我在说笑。他很努力地开始解释:“下下周,就算我想偷懒,也是不行的。我们这次的巡逻安排在西北旧城区哩。好处是轮到下午班,从下午3点到晚上7点。但是回到学校基本没饭吃了。”
“西北旧城区?”我感到有些奇怪:“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你们新生不是只安排在新城区么?”
“不知道呀。”凯尔想了一会,就说:“也可能就是因为比较远,所以只给我们安排下午班吧?虽然回到学校也挺晚就是了。不过,白天班没什么问题啦。”
可是,我总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那个被称为废弃之城的地方,不但可能有疯疯癫癫的邪教徒出没,前段时间还发生过工会领导人被逮捕事件。在那里巡逻,可不像在新城区逛街那般轻松。
“那你可得小心些。”我不免有些担心,便对凯尔强调了一句:“听说,那个地方现在有点乱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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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我知道。”凯尔点了几下头,接着身子一挺,指向车窗之外并对我说:“伊珂,你看,好像这里就是我们到时候要巡逻的街道。哈,果然如传言那样,两边都是各种涂鸦围墙呢。”
涂鸦?我顺着凯尔的手势看去,看到窗外那快速闪现而过的成片壁画。
就是那个所谓的“流浪艺术长廊”,依然莫名其妙的构图和色彩。
“这条街道可老长了。而且很没人气。”我透过车窗,望着那前后一眼均看不到尽头的路,看着杂草丛生的墙头,破旧的人行路面,以及墙后大片荒芜的楼房,不禁发起感慨。
这里跟繁华热闹的中心城区、整洁静雅的新城区差别真大,难以想象这竟然存在于同一个城市中,而且还在这个国家的首都。
“嗯,就当是野外徒步吧。”凯尔的心态倒挺好。
我们在环城北西宁段公车站下了车。当公车扬起一路飞尘离开后,站在这空旷的破旧街道上,还真有一种身处野外的感觉。
这里有点像是处于坡道的十字路口。主道路南北两侧的长长围墙各开一道出入口,目测有若干小路由此向里延伸而去,就像是从干流中分出的支流,如毛细血管般深入荒凉城区。
“应该是走这边……吧。”凯尔从挎包里掏出了一张纸,摊开看了又看,便指向从南侧路口分出的一条曲折小路。
我看了一眼凯尔拿着的纸,见着画在那纸上的简陋线条和圆圆圈圈,还有一些简单的说明文字,疑惑地问:“你是第一次来吗?不认识路?”
“没关系,有维利舅舅寄给我的地图。上面还标了东西南北方位,应该没问题。”凯尔低头再看了看地图,又仰起头,抬手遮在额头上,望了一眼天边的太阳,最后就走向刚刚所指的分叉小路:“嗯,确实方位没错,走吧!我练习过用行军地图指引越野的呢。”
“是吗,那就请带路吧,指挥官。”我打趣着说。不过,我想,如果他手里那种潦草画也算是“地图”的话,别被带到沟里去就不错了……
这是一条沿着山坡起伏的小路。
以公车站的位置为原点,看过由西向东的环城北路段,在相对空旷的高地小路上,借着高悬天空的太阳,我能大致知道,自己正沿着小路向南边走下山坡。
待得小路折向西北之时,下坡便成了爬山,逐渐走向一片密集的建筑之中。
我们从空旷的小路拐进一条封闭的通道,视野一下子变得狭窄起来,光线也变弱许多,就像是穿梭于庭院里的封顶走廊。通道两侧是硕大的拱洞,透过洞口还能望见其他四通八达却又人迹寥寥的复杂道路。
那些都是沿着坡道修建的山路,上下起伏,高低不一。我怀疑头顶之上的天花板也许就是另一条小路的地下。走在那沉闷的管道般封闭小路上,仿佛能听到顶上传来的另一阵脚步声,就像是多层设计的桥廊小路。
感觉又像是在丛林中穿行,阳光已照不进这里的许多角落。
四周黄泥般堆砌的墙皮成片脱落,当我伸出手指轻轻往墙上划过时,能感受到粗糙又冷硬的颗粒感,顺便带走不知沉积多久的泥灰。
犹如在四通八达的管道中绕行,渐渐地就没有了方向感。
原本在身旁的凯尔一边走一边看着地图,他不知不觉中自己走在前头。
看他那专注的样子,似乎还蛮可靠的。
再走过一段上坡道,我们终于走出那条封闭的“管道”之路,重新见到久违的蓝天白云。
前方是一栋四层高的楼房,一层实际上更像是由左右两面墙撑起的隧道,前后位置别说大门,连墙都没有。我看到脚下的道路一直穿过那栋楼,不知蔓延至何处。
当我仔细再看向这栋楼的“一层”时,发现那左侧的墙壁还挂着上联下达的外楼梯,且楼梯像是往下连到另一处楼层,而那却不是地下室。
阳光倾洒而下,我才重新拾回方位感。原来,现在实际位于某处山腰,眼前的隧道式楼层应该是三楼,那栋楼的外联楼梯是通往以下的两层楼房。
这居然是一栋依山而建的六层高楼房才对。我们通过那条封闭管道小路爬上来的地方,恰好面向的这栋楼的三层隧道口。
如果我们沿着那栋楼的楼梯继续往下走,那就是另一个地方和不知名小路。
凯尔停下脚步,看了看地图,又望了望前面的楼房。
“难道就是这里?”我观察着面前这栋楼,感觉更像是一座垂直设计的路口,五层的左右侧似乎是一个隧道口,能望见另外一条依山而建的道路穿行而过这里并通往其他的楼房。
这楼特别破烂,看起来不像是有住人的样子,难道这里的租金特别便宜?可是……谁会在十字路口摆摊啊?
“呃……”凯尔好像在发呆。
片刻后,他转过身来看向我,双手还拿着那张所谓的地图,表情却有些难看:“我好像……迷路了。”
啊?
……
第58章 商社
“不是这栋楼吗?”我靠近凯尔,看起他手里的地图,想从那堆简陋的图文中找出一些答案:“这是维利叔叔自己画的吗?他的办事处所在那栋楼门牌号是……西山区翠岗路第777号?”
“嗯,是他画的。这栋楼却是西山区怡岗路第356号,完全对不上。”凯尔将手里的地图挪向我这边,好让我看得更清楚些:“而且……好像也不用走那么远才对啊,这里写着距离公车站不到1公里。”
的确如此。在那错综复杂的迷宫般小路走了许久,怎么想都不只1公里。
当我仔细看起地图所标识的.asxs.名称时,带着疑问念出声:“环城北西宁段公车站……后面还带了括号,写着‘西’。这什么意思?”
“不是到站后往西边走的意思吗?”凯尔歪了一下头,似乎也有些疑惑:“我就是这么想的。难道不对吗?”
“嗯……”我稍思片刻,提出一个假设:“是不是还有个叫环城北西宁段(西)的公车站啊?”
上周末,我们乘车自西向东经过环城北路时,我记得一路上看过几个公车站。现在想想,这些站不一定在同个公车的路线中。比如早上那一趟公车,就只经过环城北西宁段站。
“啊?说不定是这样……对不起,我都没想清楚,上车前也没看仔细站牌。”凯尔没有了带路出发前的自信,语气中有些许的懊丧:“难道要走回原点么……”
“别吧。”我摇了摇头,爬山涉水般的赶路,再兜圈回去还了得?
而且这事也不能完全怪凯尔。我在图书馆小广场引起他的话题,让他兴奋讲了一路,走到校门外车站又恰好遇到公车,我们都只粗略看过路线牌便上车。谁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名字相似的站名。
现在是中午时分。我背对着太阳,往左手边看就是这栋楼的三层隧道口位置,往前方一望,便是通过五层隧道的高山之路向其他相对较矮的楼层涌去。
我再浏览一遍维利的手工地图,指着上面的一个小方块,说:“这里写着‘路口大楼’,会不会就是指这栋楼?如果是的话,按现在的方向,我们登上五楼后再沿着高层路往北走,接着再往西,应该很快就到了。就算不是,基本方向应该也没错。”
我们现在脚下的路,也像是由低矮楼房的屋顶连接而成。
其实,应该也可以通过前方这栋“路口大楼”的三层隧道口,沿着脚下的路走过一段后,再寻找往北的路。但我不清楚前方是否还有路口,不如便在这里先转向好了,至少应该能回到环城北路的西边主干道。
而且,我也对这栋充当立体路口的大楼挺好奇。比如四层,就是普通的四面封闭且开窗的楼房,或许脚下位置的一二层楼也差不多。
于是,我和凯尔向着前方走去,首先进入三层大楼隧道。
刹那间犹如进入一个阴暗破败的世界。前方的光亮显得格外耀眼,却又难以触及。
破碎龟裂的地面缝隙中冒出一丛丛的杂草,两侧墙壁和天花板墙皮大片脱落,仿佛污黑不堪又触目惊心的裸露伤口。
这里的楼层并不高,面积也不算大,但空荡荡的衰败景象仿佛末世遗迹。
左侧的墙上开了一道小门。走过那道门,便是挂在墙外的砖石楼梯。
我和凯尔沿着楼梯踏上一层,见到那四层那敞开的门口。可能叫洞口更合适些,因为根本就没有门。
这栋楼之前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如果是纺织工厂,用两层充当隧道路口也未免太亏了。
我站在四层门口,往里边探进半身,四处张望起来。
那里头可能比三层隧道口沉闷一些,但算是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空间。
只是,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个垃圾场,时不时有难闻的气味飘过来。
外墙还算完好,窗户的玻璃似乎都已破碎,只留下锈迹斑斑的铁架子。内墙倒塌了大半,到处是断墙残垣和散落一地的砖石,惨不忍睹。
我甚至望见,某处崩塌半边的断墙角落边,还露出一些污渍被褥和纸板,像是盖着些什么。看看轮廓,像是……人腿?
难道是谁躺在哪里吗?还把这里当家了?可那“人”一动又不动,而且那难闻气味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时,却见到那被褥好像被什么撑了起来,顿时被吓了一跳。
“怎么不继续走了?四楼里有什么吗?”凯尔站到我旁边,也跟着往里面看了看。
“好像有人睡在里面。算了,我们快走吧。”我扯了一下凯尔的衣袖,带着他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能把这里当家的人,估计是流浪汉吧。
我们登上第五层,穿过楼中隧道,沿着一条高架桥般的道路向北而行,脚下各种高楼恰是这座“桥”的桥墩。
感觉如同踏过一栋接着一栋的楼房屋顶,很是神奇。
虽然这条高架道路保持着相对平坦,当我透过两侧护栏望向远处地面时,能看到那逐渐迎坡而上的地势。越是向北而行,脚下的楼房层数似乎也在减少。
再走一段时间后,脚下的桥路便接驳上山腰坡道,变成了一条山间小路。
而前面,又是那并不陌生的长围墙,以及另一处开口。
“好像又回来环城北路段了。”我招着凯尔一起,保持北行的步伐,很快便通过围墙开口处,重新站到那条比较宽敞的主干道边上。
西侧也有一个公车站牌。我走过去一看,发现上面果然标着“环城北西宁段(西)站”,经过这个站的线路却不是我们中午所乘的班次。
“真的坐错车,走错路了。抱歉,伊珂……”凯尔的声音又变得低沉了些。
“算啦,再郁闷也没用。”我安慰了一下凯尔,便照着地图的提示,向西南方向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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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方向不远处,在一群破败的高楼中,有一栋明显崭新得多的五层楼房。
那栋楼通体灰白,似乎被翻新并重新刷上墙灰,离主干道也挺近,目测与这边的公车站距离应该在走路10分钟内。
“应该就是那栋白楼,我们过去吧。”我叫起凯尔,走过几步后,想到个问题:“对了……维利叔叔叫我们过来干吗?”
“他说好久没见我们了,先请我们吃个饭。他要亲自下厨呢,哈哈。”凯尔笑了出来。
这是什么清奇的理由?而且,两周前不是见过了么。
虽然我心存疑问,不过人家好心要请我们吃饭,倒也不错。话说回来,我上午做完兼职,到现在都没填过肚子呢,现在也有点疲累了。
凯尔呢?我看到他笑得一脸轻松,脚步姿势都很稳健,看来他这段时间的训练还是蛮有效的,不像在月铃镇时那样跑几步都要喘一喘。
“怎……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凯尔刚刚还在笑,察觉到我眼光后,却变得有些不自然,连着走路都变慢了。
“没什么……嗯。”我依然看着凯尔,一会后便点评起来:“是壮了一些。要是再少点迷糊,就更可靠了。”
“好,好的……”凯尔点了点头,举起两个拳头,仿佛再给自己加油:“我会努力的。”
嘿,他每次都这么认真,真不好开玩笑啊。
我转而看向前方。很快,我们便走到了那栋白灰楼房之前。
这下门牌都对上了,终于顺利到达目的地。
这栋五层楼房可能就是被改造后的公寓。一楼以上,朝向主干道的楼层,原本连续的长阳台被立墙隔成数段。我数了一下小阳台数量,每层楼可能都被分割成面积相同的十来个小房间。
不过,这些房间都没有多少生活气息。这栋楼虽然离主干道很近,交通相对便利,但周边也太过荒凉了些,恐怕生活便利性很差,就像是孤立于荒野的一株绿树,四周都是死去的枯木。
难怪没什么人住到这里来。我注意到一层楼门外挂着一堆商社招牌,看来确实被二次改造成小商社驻地了。
大楼前的空地上还停着一辆皮卡,那可能就是维利的车。看来找对地方了。
“维尼佳贸易商社……就是这里了,在三楼。”凯尔在一堆商社招牌中找到了目标,接着便推开楼门,招呼我进来:“我们进去吧。”
“维尼佳……维尼佳是谁?还是啥意思?”我比较好奇这个商社名字。
“不知道,可能是他自己瞎掰,或者做梦后瞎想的名字吧。”凯尔对他舅舅的吐槽相当不留情面,不知是否受到卡丽的影响。
这栋楼也是外表光鲜而已,地板脏污,墙皮龟裂,就连楼梯的木制扶手也褪了色。
我们走到三楼,开始逐间搜索维利的商社所在地。
咦……
我发现一间大门紧闭且被贴着封条的机构。门边的牌子挂着“能晶矿业工会”和“钢煤联盟工会”牌子。
涉嫌策划恐怖袭击的工会竟然就在这里!
门的另一边是大幅的磨砂玻璃墙,使得外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但透过上下层的普通玻璃缝隙,还能看到散落一地的文件,翻倒在地的椅子等等。
看起来,那天的搜捕现场可能相当混乱。
“这是啥商社……?居然被封了?”凯尔随着我看了一眼,便转向对面位置,惊喜地喊起来:“啊,找到了,就在这里啊!”
“到了?”我转过身,看见一家挂着牌的小商社店面。
嗯,就是“维尼佳贸易商社”,维利的店,恰好就在被封闭的工会对面。
凯尔走上前按了几下门铃,又敲起门。
一会后,那扇仿佛被砸出个坑的破旧大门,吱吱呀呀地被人从里头打开。
我看到那摇摇欲坠的门把在颤抖着,这也太破烂了吧?
“哟,嗨!凯尔,伊珂,你们来啦!”一阵响亮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当门被完全打开后,维利站在我们的面前,笑着说:“这么久才到?跑去哪里溜达了?”
“不是,稍微迷了下路……”凯尔低声回应。
“不会吧?我的地图写得那么清楚!”维利盯着凯尔,眉毛一跳,作出一副“懂了”的神情:“哦,是故意迷路吧!”
“不是啦,哎。”凯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有些同情凯尔。怎么他老是被人当成靶子取笑啊?虽然我也经常调侃他。
再看看维利。他现在穿着白衬衣和黑裤,着装比以前那玩世不恭的样子正式了不少,倒也有耳目一新的感觉。不过,他还套了一件长围裙,这就显得有些滑稽了。难道他真在做饭?
嗯……我还真闻到了一阵香甜味,就在屋子里。
感觉有些饿了。
……
第59章 奇货
维尼佳贸易商社的办事处只是一个小公寓改造而成的房间,估计比樱园2022宿舍大不了多少。而且,这里还兼半个仓库的功能,一面墙边堆满了各种新奇古怪的货物,几乎遮挡住半边透窗而入的阳光。
一张铺着圆点桌布的长方桌摆在我们面前。
桌上的左边是擀面杖,模具,不锈钢盆等各种器材,还有发酵粉,鸡蛋,白砂糖,蜂蜜罐,各种颜色的果酱瓶,干果罐子,装不到一半的高筋面粉袋等材料,以及香草等各种调料小罐子。桌布上遍洒白色粉末,还有一簇簇红色,黄色,蓝色的粘稠液体痕迹,散发着各种香甜味。
右边则是一台硕大的钢制外壳长方体机器,看起来挺厚重的样子。那台机器连着一条插在墙壁电插孔上的黑色线缆,可能已经停机,但似乎还在发热。
中间位置是各种面包和蛋糕成品,卖相也还行,尝起来味道不错。
维利隔着桌子,站在我们对面。他穿着正装衬衣,套着长围裙,两手戴着粉嫩嫩的厚棉布手套,撑在桌面上,样子有些搞笑。
“先生,女士。”维利带着职业微笑,客气地向我们发问:“觉得怎么样?”
我和凯尔都坐在桌前的木椅上。
“嗯……很好吃。”我双手捧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水,满意地评价维利的作品。
现在的空气中,飘荡着面包的香气和水果的甜味,就像在面包房里一般。
“手艺很好,有家的味道。”凯尔笑着点了点头,他的右手还拿着一个蛋糕杯。
这么说来,确实有点卡丽手艺的样子。不愧是姐弟,没想到维利还有这么一手。
“先生,女士。家的味道,产于这里……”维利走到右侧那台机器的后面,马上转换成推销员的角色:“家美集团出品,全世界第一台电力驱动的烤箱,GT1501型号,轻松将面包房带回您的家。”
“搬这个东西回家要多少钱呢?”凯尔和维利一唱一和,相映成趣。
“盛惠8000元即可。”维利戴在双手的厚手套轻轻一拍,又特别温馨地补充一句:“如果贵府所在区域尚未通电,我们还可以提供小型能晶发动机,四种型号,从5万元到10万元不等,甚至还能提供小型电报机!让您在世外桃源清心养性之余,也能保有现代生活。”
“咳……”我当场被水呛到,好一会后才恢复过来。
在我印象中,嘉妮老师的月薪好像还不到2000元,这新奇电器大概是有钱人家的厨房玩具吧。
“太贵了,买不起。再见,告辞。”凯尔似乎被吓得张大了嘴,顺势吃了一大口蛋糕后,却抬起左手向维利说拜拜。
“这位先生太谦虚了。如果现金流暂时紧张,我们还可以推荐美奇银行的分期融资方案。”维利锲而不舍地游说“客人”凯尔:“最长可提供5年合计60期融资,年化利息10%,每个月只要花点小钱,就可以把这台神奇宝贝抱回家!相信您家太太也会很开心的!”
“是……是么……啊,不对。”凯尔不知想到什么,发呆了一会。不过他好像很快就清醒过来,马上摇头拒绝:“本来就没这么多钱,还借债?万一还不起怎么办,卖了我也没这么多钱啊。”
“这位先生想卖身吗?好说。”维利走回桌前中间位置,脱下两只粉色厚手套,扯开长围裙,穿起黑外套,挺起腰,两手一抹发型,马上便从厨房用品推销员变成某个可疑贩子:“急需用钱的话,可以考虑把自己拆散了卖,想细水长流的话,可以签个十年劳务派遣,如果直接签三十年的话,价格还可以从优哩!”
“维利舅舅……你到底干啥贸易啊?”凯尔往后贴近椅子靠背,皱起眉头认真地说:“我要写信告诉爸妈。”
“别,别,只是开玩笑。”维利立刻弯下腰推起笑,他的脊椎简直像弹簧一样灵活:“当然是做正规贸易啊,你看这屋子,不都是正常日常用品和高新科技玩意嘛。”
“话说回来,这台机器这么贵,要是卖不出去,不是亏死了。”凯尔看向依然热气腾腾的电烤箱。
“怎么会呢?这台机器已经被订购了,我今天就要去送货。”维利笑着拍了拍烤箱顶:“我一般只做中间商,赚点渠道费。”
“啊?那你还拿来用?这么搞可以吗?”凯尔右手还拿着小半个蛋糕杯,但这下似乎吃不下去了。
“这叫做功能测试,为客户负责任嘛。”维利狡辩了一句,接下来却吩咐起凯尔:“反正把它刷干净就好了,谁知道用过没有?快来帮忙清洁和包装。”
“就知道叫我们来没好事……”凯尔吞下剩余的小蛋糕,站起身来。
“我也来帮忙吧。”我也站了起来。虽然感觉自己就像上了贼船,不过能帮就帮一点吧。
嗯,我看到桌面右侧散乱的包装箱和泡沫。话说哪位客人这么倒霉,拿到这样一个二手货啊?
“伊珂,这种粗活交给凯尔去做就好啦,你休息一下。”维利很热情地对我说。
“没关系,反正也是闲着。如果没其他事,我就帮忙清洁呗。”我总觉得维利客气过头了,不知他找我来是否有什么事。
果不其然,维利马上笑着招呼我:“没关系,你先坐下……其实,今天确实有事请请教你呢。”
“舅舅……你想干嘛?”凯尔拔掉烤箱电源线,打开烤箱门,拿着抹布开始清洁里里外外,还不忘瞪维利一眼:“别怂恿人家做奇怪的事……”
“瞎说。我做的都是正经事好吧。”维利反瞪凯尔一眼,又满脸笑容地看向我:“伊珂刚好读的是能晶工学嘛,有些专业问题要请教请教。”
“太客气啦,我只是个学生,说请教当不上,还是交流吧。”我还真不习惯维利那少见的谦逊态度,总觉得玩世不恭更符合他的天性。
“其实,近期我进了一批能晶。这些能晶性能很强,数量又很稀少。我买来试用过一段时间,印象很好,准备囤点货炒炒价。”维利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着。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治安官会随时破门而入把他抓走似的。
能晶……?我顿时好奇起来:什么能晶这么稀奇?
“舅舅,你不是从不囤货,只做中间商的么?”凯尔正在用干的抹布擦掉烤箱的水痕。现在那台机器看起来还挺像新的。
“这个很特殊,听说是还没正式投产的试作品,未在正规渠道出售,目前主要是小范围流通试用。”维利走向堆在墙角边的小山般货物,蹲下来开始挖宝:“但是特别好用,相当持久。听说现货越来越少了,我就想囤一点。就算卖不出,炒不了价,留着自己用也不亏。”
“好用又持久的能晶?那是什么?”我看着维利艰难地从货山里挖出一个黑色正方形小盒子。
“听他们说……叫做超高密黑能晶。”维利站起身,左手拿住盒子,抬起右手拍飞盒子上的灰尘。
“什么!超高密黑能晶?!”我惊讶得喊了出来。
我的声音似乎太大了,吓得维利和凯尔都停止了动作。
“怎么了?伊珂?”凯尔弯着腰,手里的抹布按在烤箱顶上,愣愣地看着我。
维利也停下脚步。他双手拿着黑盒子,眼神里尽是不解:“啥情况?难道这是炸弹吗?”
“啊,不好意思,我反应过度了。”我控制下情绪,疑惑地看向维利:“我听说过超高密黑能晶,但应该不会流传到市场上来吧?这些东西是哪来的呢?”
我记得戴莎讲过的线索。
月铃矿区粗加工的试量产,大概从6月初开始只有两周的时间,外运应该不超过3吨总量。原本应于6月18日外运的另外3吨矿石,都被封锁在矿区才对。
所以,通过VS快捷运输通道,输送到碎石城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说不定是用于实验或其他目的,数量也不多,怎么还会以试作品的名义流传到市场,而且不是正规渠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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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有很不好的联想。难道是走私?黑市?甚至是其他违法行为……?
“给我货的是某个能晶渠道商,听说是聚能联合工业的能晶销售代表推荐的,属于实验性质的试作品,好像是想先收集市场反映再作推广。这应该没啥问题吧?”维利大概听出我所提问题中的担忧意味,便接着解释:“至于哪里来的嘛……听说是产自菱川城雷岩能晶矿区。那可是老牌矿区了,不像我们镇上那个开不到半年就被封停的矿区。”
“这样么……那还好。”我稍微放心了些,听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
我还是觉得有点奇怪。菱川的雷岩能晶矿区竟然也出产这种超高密黑能晶?难道这不是唯一出产于月铃矿区的特种能晶吗?如果真是那里出产的,那会否已经投产一段时间了?
可是,如果是在那种成熟的老牌矿区生产,假如已经投产了一段时间,怎么都没有相关的文献研究或新闻报道呢?有这么神秘吗?
于是,我接着问起维利:“这种能晶是什么时候流传到市场上的?维利叔叔,你知道吗?比如那个能晶渠道商,他什么时候开始供货的?”
“这个么,大概在6月中上旬吧。”维利走过来,将黑盒放在桌上,对我说:“应该是6月18日吧,那时刚到碎石城拉货,顺便补充下能晶。那个渠道商就推荐这款产品,还说要保密,先别对外宣传等等。真有点神秘呢……”
6月18日?我想起来了,就是6月17日月铃矿区死亡事件后的隔天。6月19日是为四名遇难工人举行赞礼的日子,而其中的6月18日,我也听说过,维利确实是在那一天大清早就跑去外地跑商,所以他那时不清楚月铃矿区的事故,也赶不及回来参加葬礼。原来他当时就是来到碎石城吗?
这么说来,他拿到超高密黑能晶的时候,不算很早,也不算太晚。难道菱川雷岩矿区出产的晶石,也要拖到那么久才在市场上出现么?
这可真奇怪。
“舅舅,你不会被人骗了吧,那个渠道商什么人啊?”凯尔已经将烤箱清洁一新,开始重新包装。
“虽然不像我一样,是个慷慨的好人。”维利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但也还好,不算完全骗人。我一开始是将信将疑的,就只买了20颗试一试,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炸了?”凯尔费力地将烤箱装入大箱子里,准备封装。
“如果你舅舅就此升天,以后谁带你玩?”维利白了凯尔一眼,兴奋地讲:“我装到车子的动力源后,效果相当好!差不多一个多月,一直用到7月23日,也就是送你们来碎石城读书的时候,都没有变成透明废晶,厉害吧?直到现在也还能用。这寿命至少是普通黑能晶的四五倍啊!”
咦……?
我回忆了一下,确实在7月23日那一天出发前,罗特帮维利检查动力车时,打开动力源的十八格催化槽后,说过那些黑能晶还能用蛮久的话。
没想到的是,那些黑能晶竟然已经使用过一个多月。这就厉害了。按现在的技术水平,如果是18颗普通黑能晶,按照维利那种出车频率,可能不到一个月就会全部耗尽。
而那时候,却只有几枚能晶变成透明废晶……
“不算完全骗人是什么意思?哦,对了。我记得7月23日那天,我看到动力源催化槽里,好像也有几枚已经用废了的黑能晶……”我的关注点比较独特。超高密黑能晶的超长寿命大概能理解了,不过其中那几枚提前变废的晶石又是怎回事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啊,伊珂。”维利拉过来一只椅子,在我面前坐下:“那个渠道商说,这些超高密黑能晶是有良品和次品之分的,次品就只相当于普通黑能晶,但他也分不清。而且他还说,鉴于该特点,特别允许换货。但货出门7天后,概不退换。可是,即使是普通黑能晶,也能挺过7天啊。这就头痛了,价钱可相差二倍以上呢,这不就成了赌石头吗?”
“你看看,光从外表看,你能分出超高密和普通吗?”维利打开了黑色盒子。
我也坐了下来,向前挺身,想看个仔细。
旁边的凯尔,装好二手烤箱后,也过来凑热闹,但他很快就下结论:“嗯……看不懂。”
我也看不懂啊。
盒子里躺着两枚细小的黑能晶,从体型上看,应该是Ⅰ型类别,专供小型动力车使用。
至于外表么,可以说是平平无奇。
不,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丑得到位。
我还记得,毕业前夕,在镇上的聚能联合商社驻点看过黑能晶的模样。即使是普通的黑能晶,也是很有光泽的漂亮样子。
而现在这些……?就像刚是从矿坑里捞出来的脏石头。
“这些应该只是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对吗?”我抬起头,问起维利。
可能只是粗加工过的矿石,还没经过精细处理。
“好像是。那个渠道商有这么提过。但名字太长了,就没记得仔细。”维利问:“这难道不是一回事吗?”
“不一样。”我摇摇头,对照着书里的工业标准流程概要,向维利解释:“基础原矿只是经过初级捡炼后认定具有工业价值的原料,本身可能含有不稳定性元素。后续需要由正规加工厂进行精细分级,危险元素净化,添加稳定剂,可控化镀膜,最后才形成可上市销售的黑能晶。”
“当然,理论上,基础原矿也是可以使用的,只是安全性难以十足保证。”我看到维利的表情有些惊诧,便安慰他说:“考虑到战略物资快速制造的战时工业要求,其实现在的动力源都能兼容使用能晶基础原矿。但是,有些民用动力源可能由于成本竞争要求,兼容性设计难免偷工减料,长期使用基础原矿是否会损伤动力源,那就不好说了。当然,这也只是猜测。毕竟现在加工厂产能充裕,不会直接向市面提供基础原矿,也就很少有基础原矿跟踪使用情况报告了。”
“怎么办,舅舅。”凯尔一脸严肃地看向维利:“搞不好真会炸啊。”
“我说的只是猜测,凯尔则是瞎扯。”我瞄了凯尔一眼:这家伙还有心情开玩笑。
维利倒是看得开,他似乎更感兴趣这批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的卓越性能:“既然只是猜测,那就无所谓了。我听说有好些人在用呢,评价都不错。而且现在货源不多了,应该不愁卖。就算卖不出,就自用一段时间,也不影响什么吧。”
这确实是个实用派想法。我顿时有些佩服维利。
“不过,如果进货总会有些次品,能卖得好吗?”我还是有些疑问。
“肯定不行。对于潜在客户来说,谁愿意天天赌石头啊?”维利叹了一声,问我:“伊珂,有什么办法,可以分得清超高密黑能晶的良品和次品吗?我今天就要去进货哩,听说货源有限,说不定很快就没了。”
“嗯……”我思索过后,灵机一动。
对了。我周一不是可以去专业楼实验室吗?
“不管是普通还是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都有一个活化指标,而且是可测的。”我向维利提议:“刚好我周一要去专业楼实验室做指标测试,那样的话,就可以从指标来判断良品和次品。”
“太好了!”维利兴奋地敲了一下桌子,震得桌面上的面粉好像都飞了起来。他特别开心地对我说:“伊珂,靠你了!”
“没什么,这是小事。”我笑着回应:“原来,今天就是这事啊,那可挺巧的。”
“其实还有别的事要拜托你。”维利收回兴奋的神情,多了些小心又别扭的怪异姿态。
“什么?”我好不习惯维利这样子,他这笑容好奇怪啊。
“嗯。”维利大概注意到自己神情过于古怪了吧。他扭了一下肩膀,端正坐姿,两手十指交叉,双臂置于桌面。
只是,他这正经的样子让我感觉更怪异就是了……
而更让我惊讶的,还有他接下来的问题。
“伊珂,站在你的角度。你觉得……女性都喜欢什么呢?”
“啊?”我喊出一声后便思维断了线。
维利先生,你是不是问错了人啊?
呃……
……
第60章 选礼
“舅舅,你想干吗?”凯尔歪着头看向维利:“难道你要转行卖女性用品?还是说准备开面包店甜品屋之类,所以今天找我们来试毒?”
“抱歉,刚刚忘记下毒了。”维利瞪了一眼凯尔,又笑着看向我:“我的意思是,伊珂,你觉得通常女士们都喜欢些什么类型的东西呢?”
“……”我观察了维利好一会,确定对方不像是在开玩笑。
那么,就是……
“是要准备礼物吗?”我试探着问了一声。
“啊,嗯,差不多吧。”维利模糊其词,又接着问:“就算是礼物好了,那选什么合适呢?鲜花?首饰?”
“是在碎石城这里吗?不同地方的人爱好不一样吧。”我大概猜到一些情况,但还想再缩小范围确认一下。
维利扭捏又掩饰的样子让我觉得有点好笑。这时候的他不再像一个洞察人心、巧舌如簧的商人,倒像是一个情窦初开、想方设法猜猜猜心上人喜好的男生。
“有道理。确实不是城里的人,就算是乡下吧。”维利点了点头,却还在撑着不讲透对方是谁。
“那么……”我举起右手建议:“送一套最新版的小学生科普系列图书如何?”
“哈?”维利张大了口,一副听到天方夜谭般的表情,下巴仿佛会随时掉到桌子上。
“啊?”凯尔也愣了一会,才问起我:“伊珂,你喜欢这种的吗?”
我没理会犯傻中的凯尔,看着维利,揭穿谜底:“嘉妮老师在带小学部的一年级新生。现在是新学年,送一套科普读物应该蛮符合她的需求。而且,温芝学校的小图书馆里,原来那些图书都已经残破不堪了。”
“咦,你猜到了?哈,哈。”维利笑了几声,尴尬地挠起头。
“舅舅,原来你想送嘉妮老师礼物啊?”凯尔这会也醒悟过来,笑着问维利:“怎么回事啊?嘿嘿。”
“今天是8月4日。”我掐着手指数日子,替维利解释:“嘉妮老师是8月7日,下周二生日。她本人很喜欢小孩子的,我觉得可以从这个角度来挑礼物,实用又恰到好处。”
“我都不知道嘉妮老师下周生日呢。”凯尔说了一句后,便自个儿嘀咕起来:“8月7日吗?离得好近哩……”
“真是个好主意。”维利激动地来回走了几步,仿佛受到天大的启发。一会后,他便停下来对我说:“我以前都没想到……伊珂,谢谢你,我知道怎么做了。”
“没什么啦。”我笑着回应。
听维利的意思,说不定他之前已经尝试过送礼物了。但我记得,嘉妮老师对那些漂亮玩意并不是很感冒。估计维利也碰了不少钉子吧。
虽然维利总给人以浮夸的不靠谱印象,但我觉得这人天性也不算坏,至少是一个勤劳创业的商人,也没听说他有什么放荡行为。在我记忆中,他对嘉妮老师一直有好感,而且表现了好些年,但看似潇洒实则笨拙的互动方式总让他减分不少。
所以,我觉得可以稍稍帮他一把。至于之后嘛,就只能靠维利自己加油。
“现在要先去忙吗?”我看着维利满脸喜悦地搓着手。
他那按奈不住的样子,不知心已飞到何处。而且,他不是还要去进货么,就是那些神秘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
“对,对,还好你提醒我。”维利顺水推舟地接话,便笑着吩咐起凯尔:“快,帮我把这台烤箱搬到楼下的皮卡上。待会我们去一下西南边的旧城区,我要先去拿货。”
“咦……就知道没好事。”凯尔又重复一遍。但他看起来似乎很习惯这种事,说归说,仍然主动地走到包装好的烤箱前,张开双手,吃力地抱起这台硕大的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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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啦,伊珂,先跟我们走一趟。”维利对我说:“待会拿到那些黑能晶后,你就帮忙拿到学校去做测试吧。周二再去找你拿回来,行吗?”
“可以,没问题。不过,我周二上午有课,可能得中午12点左右才有空哦。”我站起来,和维利商量:“到时再拿过来给你,来得及吗?你是不是还要回月铃镇……?”
下周二就是嘉妮老师的生日,维利如果要回月铃镇的话,会不会时间太赶了?
“好说,那下周二中午12点,就在学院大门口见面吧。”维利跟我约好时间:“然后就开车回镇,那样刚好。”
“好的。”我看着维利,又多说一句:“加油咯。”
“嘿嘿。”维利没答话。他那憨笑的瞬间,看起来像是个羞涩的大男生,让我差点忘记他其实是个三十出头的精明商人。
“喂喂……”抱起烤箱的凯尔,艰难地探出头看向我们:“要走没有?很重哇!”
“走,走,走。”维利迈开步子,还不忘打趣凯尔:“你一个年轻国防生抱怨啥呢,平时不都是扛着十几公斤重的沙包,青蛙跳上下楼么?这就像喝水一样简单吧?”
“别造谣啦谢谢。”凯尔搬起烤箱,向门口走去:“幸亏你不是教官,不然我们都会被搞死在楼梯上……”
当我们陆续走出维利的商社办事处后,我又看到对面那间被贴了封条的工会办公室。
“维利叔叔。”我转身看向正在锁门的维利:“上周日这里,是不是有很多治安官和调查官来搜查对面的工会办公室?”
“对啊,你知道这事吗?”维利锁好门,转过身,指着对面的房门说:“可能得有几十个人吧,几乎把里面都拆了。”
“而且啊,一开始还有警察找错地方,猛砸我办事处的门,吓到我了。”维利抬起手轻拍心脏,似乎后怕不已:“我还以为不小心进了违法的货,被发现哩。”
“不是因为你擅自用客人的货,才来抓你的吗?”凯尔回头开了个玩笑。
“如果因为这个事就被抓,你也有份哦。”维利指着楼道口,对凯尔说:“看路啊,别把这宝贝摔坏了,它可比你值钱多了。”
“去……”凯尔抱着烤箱,小心走路:“刚刚谁说我也能卖到那个价来着?”
“这位先生,这件货可是现值,而你只是期值,紧急套现的话要打好大折扣的。”维利收好门锁钥匙,转身离开。
“听说有上百号人来搜查这,是真的吗?”我看了看维利办事处门上的大坑,估计当时的情形挺紧张的。话说回来,图书馆小广场的“扯淡版”不是号称“有超百名治安官、调查官和警察涌入工会办公室搜查”么?难道真的是在扯淡?
“哪有这么多人,这里装得下么?”维利摆了摆手,边走边对我说:“几十人的阵势就很吓人了。”
那确实也是。我跟上维利,接着又问:“工会办公室在这里驻点多久了?你们平时有交流过吗?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我是今年才搬过来的,他们好像很早之前就在这里了。”维利回答:“虽然刚好在对面门,但因为我经常在外面跑,其实交流不算多。”
“至于印象嘛,这里驻点的人不多,看起来都比较绅士,穿着也体面一些。”维利整理着自己的衣领,双手扯了一下外套:“要不是门口那块工会牌子,我还以为里面是报社编辑部。而且平时都很冷清,就是被查封前几天,来往的人多了些,总有些工装的粗人进进出出。那段时间对面都是一直关着门的,但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经常很大,不知道在争吵些什么。”
“是这样么……”我猜,或许工会那几天是在筹划罢工运动。但后面怎会失控成暴力冲突呢?甚至,还牵扯到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案,实在无法理解。
我们很快就走出这栋公寓改商用楼,来到维利的皮卡前。
“舅舅,放在车后箱行么?”凯尔站在皮卡的无车顶后箱旁边,转头问起维利。
“别,还是放到车里后座吧。”维利打开车子右侧的后门,指示凯尔行动,又转而对我说:“伊珂,你就坐在后座吧。我和凯尔坐前面。”
“什么呀……”凯尔看起来有些不满:“现在天气这么好,难道还怕下雨吗?”
“这么金贵的东西,我怕颠坏了,丢了就更麻烦了。”维利指示凯尔赶紧装货入车:“给客人的货,当然要保护得好好的,这可关系到我的信誉哩。”
“舅舅,你的信誉不包括偷用客人的新货吗?”凯尔装好机器并关上车门,接着又打开车子的右前门,弯下腰钻了进去。
“调试,懂吗?这傻外甥,怎么老胡说呢。”维利严肃地纠正凯尔的说话。他绕回到车子的左侧,开门后坐到驾驶位上。
我打开车门,坐在车子的左后座。现在,跟我同一排的,是一台包裹在方方正正箱子里的“新”机器。
“好的,以调试之名,出发吧。”凯尔关好车门之余,还不忘调侃维利。
“嘿,你小子,今天怎么话这么多?”维利发动车子,看了一眼后视镜,便笑着向凯尔凑近了些,虽然声音有些小,却仍然让车里的人听了个仔细:“我懂了,你是嫌弃和我一起坐前排,对吧!”
“乱说啥呢……”凯尔的声音也小了些。
“而且,你今天中午不是‘迷路’了吗?真的还是假的啊?挺有想法的嘛。”维利一边打方向盘退车,一边嘲弄凯尔:“你是不是故意没看到车站名字后的括号啊?如何,山路探险顺利吗?要不是我猜到你可能要‘迷路’,专门给你标了个路口大楼,说不定你要准备迷路到晚上吧?那我可要提灯去找你们了……不对,可能你也不希望我来找吧?哈哈。”
“别胡说了……”凯尔低下头,又摇了摇头。
我坐在后座,看不到凯尔的表情,但大概能猜到他那尴尬又郁闷的心情。于是,我开口替凯尔解围:“维利叔叔,我们是真的坐错了车,走错了路。幸亏有你标识的路口大楼,说不定我们真会迷失在那管道之城里,那就麻烦了。”
“嗯,这地方确实很容易迷路,总之能顺利到达就好。”维利总算放过凯尔。他很快就将车子开上宽敞的环城北路,特意向东行驶到车站附近后,才掉头转向西行,同时对我们说:“看,你们下次认清这个站牌就好了。当时,我在找租金便宜又相对交通方便的办事处,最后才选中这地方。毕竟商社还是要靠近主干道比较近才好。”
“嗯,确实呢。当时我们饶了好久才走到那个路口大楼时,我就很奇怪,怎么可能会选在这么交通不便的地方。”我回想起那栋破烂的楼房样貌,又问了一句:“但那栋楼有五层高呢,空间也挺大,原来不是当做路口的吧?”
虽然那种立体式路口设计很有创意,但我总觉得不像是专门设计来当路口的楼房。若是的话,比如四层那些明显的隔间设计又是做啥的?
“那是曾经的纺织厂仓库。”维利一边开着车一边回答我:“听说废弃好久了,后来被公共交通集团旗下的建筑工程商社低价收购,废物利用改成了立体式十字路口。还曾经被评选为年度创意重生建筑大奖呢。”
“重生建筑?”我觉得那栋楼的现状好像对不起这个称号:“可是,那楼现在很破烂啊,好像很久没被翻新过一样。”
“而且很臭,又脏……”凯尔补充了一句。他那时大概也闻到了那些难以形容的气味。
“反正荣誉拿到手就行了嘛,后面的事谁去管啊。”维利盯着前方的道路,随口说:“只要不倒塌成为新闻,没人去关注啦。这个城区里,比那栋楼更有历史,曾经更高大,现在更破烂的多了去。”
“是吗?嗯,那真可惜。”我透过车窗,视线越过长长的围墙,望向那屹立在起伏地势上的成片陈旧楼房,那些仿佛已死去的建筑群,就像是末日的荒凉墓碑。
“对了,我刚刚虽然在说笑,但说真的,晚上也确实不要在旧城区深入逗留。”维利瞥了凯尔一眼:“比如那个路口大楼,已经是流浪汉营地了。好孩子不要去那边玩哦。”
“舅舅,那你选在这种地方开商社,行吗?你也要小心啊。”凯尔看向维利,多了些担忧的语气。
“放心吧。”维利的回答很乐观:“我们这里是旧城改造样板工程,那栋楼就是样板中的台柱。附近另外几栋楼,未来都是要改造的。毕竟市政厅的大佬们也需要政绩嘛。我就是看好这个前景才租在这里的。要是资金再多点的话,可以考虑低价入手点公寓呢……”
“哇哦……舅舅,你还是挺有眼光的嘛。”凯尔恭维了一句。
“当然了,舅舅还年轻,前程无量哦。这位小伙子,要不要现在就跟我混啊?”维利笑着说:“跟我干几年,就有钱合伙了,何必去搞国防生那条路?流汗又会流血。”
“不不,我更年轻,正值流汗又能流血的青春年华。”凯尔挺起了腰,正儿八经地回绝维利。片刻后,他又问了一声:“对了,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哈。以后流够了,再来找我吧,舅舅等你。”维利无所谓地耸肩,再回答凯尔:“我们先去西南旧城区,许愿池广场附近,聚能联合集团总部仓库所在街区。供货的渠道商就在那里。我要先去找他,免得他把货出光了。现在这种黑能晶很紧俏啊,听说没多少了。”
“许愿池广场?聚能联合集团总部仓库?”我听说过那个位置的仓库,便追问起来:“难道是以前聚能纺织商社最早的纺织工厂,后来改造成仓库的那个地方?”
“听说确实是纺织厂改造成的仓库。”维利反问我:“伊珂,你知道那里吗?”
“不,我只是听说过……”我回答:“从来没见过。”
“是吗?那我们现在就去见见吧。”维利开始换挡:“现在时间有点紧张。先生,女士,本车要开始加速了。”
“喂,喂……哇哦!”凯尔的惊呼声,被淹没在轰然而起的动力源响声中。
……
第61章 旧城
皮卡飞驰过环城北路,向南越过江西大桥,进入西南旧城区的狭窄道路。
车速总算慢了下来。
我记得这条两车道的路。上周日中午,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发生爆炸后,我们乘专车离开时,走的就是这里。
那时候的气氛特别紧张,这条车行道,以及旁边的人行街都已经被治安官和警队清空,还在路口设卡检查。如今这里又恢复人车川流不息的热闹街景。
隔着车窗,还能听到喧嚣不停的行人讲话声和汽车喇叭声。
坐在自北向南行驶的车子里,我扭头向左边望去,又见到那栋气派的总部高楼,越过庭院围墙的镂空栅栏,还能看到绿树丛中的西侧附楼一角。
远远望去,总部大楼的北正门和玻璃幕墙完好如初,但门口的保安人员似乎多了一些。
“这栋楼真漂亮啊。”坐在前排的凯尔也望向左边的街景,顺便对维利感叹一声:“比舅舅那栋破楼气派至少一百倍!”
“承你贵言啊。你舅舅要是真有那栋公寓,再破也发达啦。”维利转过头看向凯尔:“这栋楼是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厉害吧,那就是舅舅的梦想啊……”
“舅舅……做梦归做梦,你开车注意下前面行吗,好多车啊!啊!”凯尔转头看向前车窗,大呼小叫起来。
“安啦!我开车这么稳,没事!”维利刚看向前面,马上来了一个急刹车,车子几乎后翘起来。
凯尔顿时又是一声大叫:“哇!”
呼……我身子猛地向前一扑,差点撞到前座位后背。
我探头向前一看:皮卡离前面的一辆动力车近得几乎吻上,好险啊!
跟接着,车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喇叭声。
“哈哈,抱歉抱歉……”维利抬头瞄了一眼后视镜,马上转移话题:“啊,刚刚说到哪里了,左边这栋大楼是吗?嘿,你们知道吗……”他说到后面还故意压低声音,似在吸引我们的注意。
“这栋楼怎么了?”凯尔不再计较维利的急刹车,好奇地问了一声。
“别看这栋楼现在好好的,其实上周末被人用炸药自杀式袭击过!当场死了好几个人,整个一楼都炸黑了!”维利那夸张的语气,就像是《红番茄报》的现场报道记者。
“啊?这是真的吗?都看不出来啊……”随着总部大楼逐渐退到行进的车子后面,凯尔的目光也跟着转向左后方位置。他似乎都没怎么关注时事报道。
“是真的。”我恰好与凯尔对上视线,便补充说:“那天,我们刚好就在一层裙楼的展厅参观,现场见证过。”
“啊!?”凯尔瞪大了眼睛,关切地看向我:“伊珂,你!你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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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维利似乎也被吓到,马上又是一个刹车。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惯性推得晃了起来,不得不两手按住椅垫,稳住后才对着凯尔说:“没事啊,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在这里么。幸亏那时候离大门口比较远,只是受了点擦伤。”
“那就好……哎,这么可怕的事,你可真看得开。”凯尔松过一口气,声音低了些:“都是一周前的事了吧?呃,我都不知道哩……”
他刚才还是以一种好奇的心情在看待这起爆炸事件,现在看起来却很是担心。
我猜,可能是因为这一周来,我都未曾给他写信提过这件事?
于是,我便对着凯尔说:“嗨,我是习惯报喜不报忧的,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我都恨不得马上忘记了呢。”
“那也是。”凯尔回过头,笑着对我说:“伊珂,你真乐观啊。”
“就是,事情过去就不要再想啦,人平安就好!”维利嚷了一声,终结这个话题。他开着车再走过一段路后,向左拐进另一条小路,对我们说:“两位客人,前面很快就到聚能联合集团的仓库了。”
“这可是旧城区最大的物流仓库,俗称南大仓!”维利一边开车,一边自说自话:“对了,伊珂也大概了解过吧?那是聚能联合集团以前的纺织厂改造而成的,那地方可说是集团发家的起源宝地呢!听说里面满是宝物,说不定还有几世纪流传下来的珍宝……”
我这时觉得,维利就凭能把石头吹出花的本事,做导游也似乎蛮适合他的。
凯尔好像已经被维利带进沟里,兴奋地说:“我们待会就要去里面寻宝么?”
“不,我们进不去。”维利瞬间就打碎凯尔的畅想:“供货的渠道商是在仓库旁边的小巷里开店,在那里交易就行了。”
“那你刚刚讲那么好听干吗,引人遐想啊?”凯尔把原本前倾的身体歪回座位上,语气中多了一点不满的意味。
“想象就是生活的盐啊。”维利笑着开导凯尔:“要不然,生活就太乏味了。”
就在维利的调侃声中,皮卡走在一条笔直的东行道路上。
我往左边望去,看到贴着人行道一路延伸下去的长围墙。那里面应该就是聚能联合集团的西南城区仓库。从方位来看,这仓库应该是位于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的正南面,而且占地面积应该蛮大。
感觉车子开了快十几分钟,才见到那堵围墙的尽头。皮卡经过一处路口后,左拐右转后进入另一条相对冷清的街道,最终停在一处小路口之前。
前面的路很窄,车子已经开不进去。
维利停车熄火后,边打开车门边对我们说:“我要去前面找人进货,时间可能久一点。怎么样,要不你们随便在这附近逛逛?有带表吗?差不多1个小时后,我们在这里会合吧。”
“嗯,带了怀表。”我跟着下车,观察起这片房子密集、道路狭窄的旧街区:“没想到在这个地方,居然有那么大的仓库。”
“因为,那个仓库很久前是个不断扩建的纺织大厂。”维利向着前方张开手,转了半圈说:“而这些街区,都是围绕那个大厂逐步建设起来的。所以,西南旧城区曾经也有个名字,就叫纺织城。从前啊,在这里讨生活的都是纺织工人和家属们。”
“西北那片旧城区,不也是后来新兴的纺织城吗?与这里相比却差好远呢。”我望着周边的街景,虽然这里的房子颇为矮旧,街道也比较脏乱,但人来人往颇为热闹,生活气息相对浓厚,不像西北旧城区那样荒凉。
“那边的纺织厂都搬家后,整个城区就逐渐破败了。毕竟没有其他支撑产业,发展不起来。”维利指向远处的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因为聚能联合集团的总部仍在这里,有很多员工也住在附近,听说集团每年还会大笔捐赠支持社区建设。前方还有许愿池广场商业街,这里有集团的大物流仓库,有很多赚钱的机会,人多了,城区自然就发展得好一点啦。”
“哈,这么看起来,那栋楼好像是这一带的参天大树啊。”凯尔下车后走到我们旁边,也望向聚能总部大楼,发起感慨:“而围绕在这棵大树的平房建筑和街道,就像是花花草草一样哩。”
“嗯,这么说也不错。很多人可是靠着这棵大树吃饭呢。这棵树吸收着这片土地的养分,却也滋养出一片生机。”维利讲不到一会,又开始自夸:“哇,这个比喻真好,我果然是天才!”
“拜托,这是我先想到的吧……”凯尔又开始嘀咕起来。
大树吗?
假如有朝一日,这棵大树轰然倒下呢?比如,就像那个发生事故后被封锁的月铃矿区?
我望着那不知经历过多少历史,见证过多少日月轮换的图腾般大楼,总有些难以形容的复杂思绪。
“怎么了,伊珂?”凯尔的声音响了起来。
“没什么。只是联想到镇上的一些事。”我想到这里,便问起维利:“对了,维利叔叔,你知道月铃镇这段时间有什么情况吗?那个月铃矿区现在仍然是被封锁着吗?”
自从6月17日以来,月铃矿区因死亡事件被封闭至今一个多月了。但那里毕竟是能出产超高密黑能晶的特质矿区,能落实严格封锁么?
我记得旧报纸曾经提过,小云城云端煤矿也发生过多人死亡的灾难性事件,但都没见过被封锁的新闻,而月铃矿区却被国家行政院强令封锁半年。是因为月铃矿区发生了明显的死灵行凶事件?还是因为那里运营未上正轨,还没形成规模效益,于是就被强令封锁整改?
“嗯,还被封着哩,很严厉的啊。镇上的治安官要经常过去辅助检查封锁情况,他们每一次出任务都胆战心惊的。”维利对我说:“现在还传说那里有怪物出没的,就算没封,也没人敢跑去那里……”
“至于镇上什么情况……就是长期逗留的外地人已经基本绝迹了。你还记得那个开能晶专卖店的罗特么?那家店撑不下去了,他很快就要调去别的地方了。”维利说:“这段时间我回去过镇上好几次,也跟镇长闲聊过。他很发愁啊,原来以为抱到聚能联合集团这棵大树,没想到播下的种子刚长出芽,就被突如其来的暴风雨给弄折了。”
罗特也要被调走了?哎,祝他好运吧。
我能大概理解镇长的想法。本来,靠着那个被发现的宝矿,引来聚能联合集团这样的重量级贵客,还以为能让那偏僻落后的小镇从此一飞冲天,没想到刚开发不到半年就发生了这样惨重的事故,还被封锁至今。再加上不知何时才能消散的恐怖谣言,于是,工业,商业,税收,就业,发展统统都变成计划书上的空谈了。
“毕竟发生过可怕的事故啊,现在虽然还在调查原因,但是,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这个矿区封到今年底,也肯定能解封了吧。”我有些悲观。现在,连事件责任人都没有了,说不定,连原因到最后都也查不出来。
“调查么……也是。对了,听说前段时间,还有律师团来镇上搞调查哩。这起事件还立案了,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了。”维利可能也听说了一些动向,但不知道最后的判决结果。这也难怪,因为这起事件已经没有后续的跟踪报道了。
“已经结案了。我旁听过那次庭审,矿区主管最终无罪释放。”我淡淡地说。
“啊?”
“咦……”
维利和凯尔都只发出一个音,似乎相当惊讶。
“那……像力拓大叔那样的遇难者,家庭后来有得到什么赔偿吗?”我保留着一点希望,看向维利。
“赔偿的话……没有。”维利摇摇头,说:“我有去探望过力拓家人。听说聚能联合集团,还是聚能联合工业,反正都是聚能系的人找过他们,说赔偿是不可能的,因为没有合同关系,集团也不会开这种先例。但可以通过集团的基金会,资助一名子女攻读专业学校,还承诺其毕业后可进入聚能联合工业旗下的矿区工作,算是继承已故父亲职位吧。”
“就只是这样吗?”我很失望:难道赔偿意味着承认失责,所以聚能联合集团咬定不开这个口子,而采用间接的补助方式?但是,就算那是补助,也未免太单薄了。人家失去的可是顶梁柱啊。
“确实就只是这样了,总好过没有吧。”维利叹了一声:“个人跟集团相比实在太渺小了。人家可以施舍你,也可以当做没看到。而你总得生存下去。就算卖相再不好的施舍,说不定还是帮助你迈过生存这道坎的宝贝。”
“……”我听着有些难受,却一时无法反驳。
“舅舅,听起来真残酷……”凯尔低声说。
“所以说,健康是第一位的啊!知道吗,人本身就是一种资产,要在有限生命里尽快升值,多赚点钱才行!”维利尽力向我们鼓气,接着又开始游说凯尔:“明白没?毕业后就跟舅舅混吧!舅舅带你一起升值!”
“哈……”凯尔听得笑出了声。
我也笑了笑,转而望向远处那高耸的聚能总部大楼。
那真是如苍天巨树一般的存在。周边那矮小的人或物,都像微不足道的小花野草。
这样的巨树,可能被撼动吗?
……
第62章 古树
“好啦,不要浪费时间了。”维利拍了一下手,引起我和凯尔的注意:“现在还要去谈生意。就按刚才约好的时间,1个小时后这里再见面吧。”
“舅舅,不需要我们跟去吗?”凯尔呆呆地问了一句:“你不是还要给伊珂什么黑能晶做测试的?”
“待会给也来得及。谈生意很费口水的,估计你们待不住,还不如先去逛逛。”维利朝着远处随便指了几个地方,介绍说:“附近是旧街区,往北走就是许愿池广场,还有宁江广场渡口,可以溜达的地方很多。”
“总之,你自己看着办吧。”维利向凯尔使了个眼色后,就摆手说再见,自个儿转身走进另一条小巷。
现在,只剩下我和凯尔站在路口边上。
我注意到往来的行人总会瞥向这边一两眼,难道是我们站立的姿势不对?
这时,凯尔好像酝酿了很久似的对我说:“那,那我们就随便逛逛吧!伊珂,你想去许愿池广场走走吗?”
“嗯……那个地方我去过了,而且离这里有点远,要不就在附近走走好了,我也想看看这片街区。”我转身看向维利走进去的那条小巷路口,先记住墙上的路口标志。
同宁街312号,好的,记住了。
我望了一眼巷子里面,已经看不到维利的身影。
或许,那个渠道商的店就开在巷子里某个角落。
接着,我便与凯尔漫无目的地闲逛于周边街道。
我踏在黑色卵石铺就的狭窄小路上,与陌生的行人擦肩而过,饶有兴趣地观赏四周景色。
不似许愿池广场那般色彩缤纷的童话般靓丽小屋,这边都是黄墙红瓦搭起的朴素房子,看起来颇为老旧。
锈迹斑斑的窗台架上,一丛丛绿叶红花却点缀着缕缕平淡的人间烟火。
这是古旧却不失生机的地方。
时光在窄巷小街放缓了脚步,留下点滴岁月印记,化作绵绵长墙上的无数沟痕,以及卵石路边破土而出的簇簇小草。
拂面而过的轻风带来一丝惬意,让我想起从前的某个美好时刻。
“有种怀念的感觉。”我的心情放松了许多。
“怀念?”凯尔与我并肩而行,回应:“哦……伊珂,你也来过这里,是吗?”
“不是,我是第一次来,但是感觉挺好。”我沉醉于这份怡悦的闲暇,看着街边的若干古朴小店,说:“怎么说呢……嗯,可能这儿有点像月铃镇的商业街吧。”
热闹的街道,喧嚣的声音,简朴的店面,掉色的招牌,繁多的商品。
就像平凡的日常,一天又一天。
我放慢步伐,看过又走过一间接着一间的小店,一如中学毕业前夕的那个下午,想从平凡的今天中淘出一点亮色。
凯尔笑着说:“嗯,就像那时候一起逛街挑毕业礼品……伊珂,你在找什么呢?”
“找礼品。”我一边搜索着店铺一边对凯尔说:“给嘉妮老师的。她在我生日那天送了一个怀表,我想要回礼。”
“哦,生日回礼吗……那我呢?”凯尔话刚出口,又马上解释:“嗯,我的意思是,要不要也给嘉妮老师送个生日礼物比较好?”
“你就不必了吧。”我顺着凯尔的解释,笑着回应:“不用刻意去送礼物。”
“是吗……好吧。”凯尔安静了一会,他可能也在观察街边的小店,一会后便说:“这里都是些小商品为主呢。伊珂,你打算送什么呢?你建议维利舅舅送小学生科普图书,那你也想送类似的吗?”
“他送书,我也送书,不就没意义了嘛。书只是桥梁,关键是如何自然地接近嘉妮老师内心的牵挂。你舅舅那么聪明,应该懂得怎么做啦。”我注意到街边的一家饰品店,便招呼凯尔走过去。
“而我呢……如果以学生和女生的身份来挑礼物,可选余地就多了。”我看着这家店所陈列的各式编织手链,说:“这里是曾经的纺织城,我就选择简单点的手绳吧。”
这是一家以编织艺术品为主的店,从素朴的灰色到鲜艳的红色,成排的缤纷色彩配以简单的小饰品,很是赏心悦目。
这里应该能挑出比较适合的手链当回礼。如果号称是金银素材,贵不说,我还怕将来会“掉色”呢。
店主是一位中年大妈。她一早就站在店门口,接口就说:“小姑娘可真有眼光!我们这里全用聚能纺织商社出品的雅兰线做手链,持久不掉色,戴久不过敏,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原来聚能纺织商社还真存在的,也许是转型到高端纺织和线材了。
我抬起手,抚过串串结实而轻巧的饰品,直接停留在一条别致的手链上。
天空蓝的手绳联结着亮黄色小四叶草饰物,静雅却又蕴含活力。
“就这件吧。”我摘下这条手链,跟店主沟通过后,觉得价格在可承受范围内,就愉快地买下。
哔嘀阁
我注意到凯尔在摸裤袋,便对他说:“正巧最近兼职攒了点钱,买个生日回礼刚好,嘿。”
“这样吗……嗯,好吧,好吧。”凯尔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摸到裤袋的手捏起了裤子。
“是你戴的吗?太长的话可以烧断一小截。”店主看了我一眼,又瞥向凯尔,笑了一声。
“不是,送人的。麻烦帮我包装一下吧,谢谢。”我再挑了一个小礼品纸袋,掏钱付给店主。
将装好手链的礼品袋收入随身挎包后,我和凯尔继续沿着街道散步。
经过一家花店时,一株挺拔的鲜红植物引起我的注意,令得我忍不住驻足多看几眼。
哦,是红叶。这是第三次见到了?
“那是什么?兰花吗?可是通体红色,好亮丽呢。”凯尔停下脚步。他可能也注意到我正观察中的红叶,但似乎并不了解其来由。
“嗯,是红色兰花草,名为红叶,也叫红兰。”我对红叶总有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好感。
“红叶?嗯……”凯尔愣了一下,似乎有话要说。
“对了。我在学校参加的科联会社团所在地,就叫红叶楼。社团可能9月11日到15日期间,要到红叶城附近开展科学考察之旅。”我联想到9月份的活动,对凯尔介绍:“就是西北卡诺州,那里有一个跟近代能晶科技崛起相关的遗迹,也是我们将来的主要考察点。”
“卡诺州红叶城?哦……嘿,我想起来了,就是那里。真巧啊!”凯尔的语气中多了一些兴奋的意味:“我们9月9日至16日,也要去卡诺州。不过,我们是去卡诺要塞进行为期一周的军事实训。”
“是吗?还真巧。嗯,我们9月14日至15日,要现场考察的那个遗迹,好像就在卡诺要塞与红叶城之间呢。”我笑着问起凯尔:“那你先去卡诺州踩点啦。怎么样,有空过来红叶城吗?”
“这个么……可能有点难哎。”凯尔好像开始认真地想起办法:“嗯……我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溜出来。不过,我们要怎么联系上呢?你能先把行程计划什么的告诉我吗?”
“行程计划做好的话,我到时跟你说吧。”我提醒凯尔:“不过,你还是要遵守规定啊。有空的话当然没问题,不要真的偷溜出来啊,这可不是在新城区喝咖啡。”
“没有啦,没有啦……”凯尔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知道啦……”
“知道就好。”我笑了笑,放过凯尔。
继续走在小街上,我看到前面的十字路口,以及明显拓宽许多的大道。
更远处,又是那长墙围起来的建筑,以及敞开大门,人车来往颇为频繁的出入口。
那里应该就是聚能联合集团的西南城区仓库,曾经的纺织厂,现在的“南大仓”。
出入口旁边,还有依着围墙的一株大树。粗壮的树干拔地而起,繁茂的枝叶绕过墙头而去。远远看去,还以为那棵大树是入口门柱。
要不……过去看看?
我怀着这样的想法,向着仓库入口处走去。
就在路口处等待过马路时,凯尔对我说:“伊珂,你刚才说过法庭判决月铃矿区主管无罪,就是你去作证的那一次庭审吗?难道我们作为目击者的证词没用吗?”
“我们目击者的证词只是一个点,检察官努力挖掘的证据不足以照亮案件的黑幕,于是就失败了……”我呼了一口气,有些惆怅地总结。
“这样么,伊珂,那你勇敢地站出来作证,不就白费了吗……”凯尔似乎也有些低落。
“那位检察官,戴莎学姐,是正义感很强的人,始终在坚持和努力。”我望着前方,坚定地说:“虽然结果不理想,但这不是孤立的事件。既然此路不通,就寻觅他路好了。我想,我们的努力应该不会白费的。”
“那就好。但你要注意安全啊。”凯尔看着车来车往的路口,对我说。
“知道啦,我不会不自量力,莽撞行事的。也许这起事件,不过是悠久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而已,对吧?”我笑着看向凯尔:“好了,没车啦,现在安全了,走吧。”
“嗯。”凯尔迈开脚步的同时,又问我:“法庭作证是什么体验呢?那些律师法官什么的文明吗?不会骂人之类吧……”
如果只是骂人倒也无所谓。我想起法庭上的情景,却只是简单地对凯尔说:“就像学校里的辩论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凯尔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笑了出来。
“嗯,放心吧。”我也笑了,和他一起走过马路。
现在,我们走到聚能联合集团的仓库外部,站在围墙出入口处旁边。
我遥望着北方位的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判断我们所处的位置,应该是仓库的东部出入口附近。这里共有四条出入仓库区的车道和两条人行道,其中有两条出入车道特别宽阔,应该是专供大型载重卡车进出。
站在门口外,我能望见围墙内的大致布局。里面更像是一个小城区,纵横交错的道路将其划分为各个大区,围出若干庞大的仓库群。或许那些仓库还按不同货品大类进行管理,毕竟集团的经营范围相当大,从轻工业纺织品,矿产品能晶到重工业动力源都有。
这就像是位于西南旧城区里的仓储物流城中城。我看到川流不息的各型车辆进进出出,从小皮卡到拖着巨长货柜的大卡车,还有三两成群驻足攀谈或行路匆匆的人员。不同于北边商业街的热闹,这里是属于专业市场的繁荣。
看到这场景,我大概明白了一些情况。以聚能联合集团总部为中心,北部许愿池广场商业街和南部仓储物流城恰似两大引擎,为这片古老区域的发展持续注入动力。
所以,这里才不至于如西北旧城区那样,陷于没落与荒芜吗?
接着,我将视线移到出入口处的左边。
墙上挂着一块有些老旧的牌子,写着聚能联合集团及“EUG”字母缩写。
更偏左侧的墙边,还有一棵特别粗壮且枝叶茂盛的橡树,近看就像是童话世界里的魔法树屋。主树干大得像栋小房子,若开树洞的话,说不定里面还真能住人。
七八根同样粗大的枝干向四面八方伸展而去,仿佛张开的巨人手掌,又像是这栋树屋的二楼阳台。说不定,在上面搭个瞭望台,再站上三四个人都绰绰有余。
这可能是有相当历史年头的古树。粗壮的枝干压塌围墙顶上的砖瓦,粗长的树根拱起石板路面,绵延起伏的地形犹如微缩的漫长丘陵与沟堑。
我走近古树,抬起手抚过粗糙树皮上的道道伤痕,仿佛能感受到岁月的沧桑。
“你们在干什么呢?”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我寻声望去,说话的是入口处站岗的一个安保大叔。也许是我们刚刚的东张西望引起他的注意了。
“啊,没什么,没什么。”凯尔慌忙替我解释:“只是散步路过而已,正巧看到这棵树,好像很古老的样子啊,呵呵。”
“嗯,打扰了……”我收回手,向那个大叔展现一个微笑。
“哦,没关系的。”大叔笑了一下,跟我们搭起话:“这树确实很老,可能得有几百年历史咯。听说这里还是个纺织厂的时候,这棵树就存在了。”
“哦……那得五六百岁了?”我记得在展厅看过的历史记录,聚能商社902年成立,910年才在这里建厂。按此推算的话,这棵树的岁数可真大。
“可能吧?具体我也不知道,哈。”这位大叔也许是比较闲,跟我聊了起来:“小姑娘,你对这老树有兴趣吗?”
“嗯……就是觉得特别有沧桑感。”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情感,很想再接近这棵古树,便问了大叔一声:“我能……再触摸一下吗?”
“哈,我的话当然没问题啊。也许你要问的是那棵树哩。”大叔开了个玩笑。
好的。
我认真地看向古树,听着微风拨起的枝叶摇曳声,仿佛聆听着数百年来不曾中断过的悠然轻乐,感受着内心那涌动的复杂情感,酝酿出某个似乎沉睡许久的愿望,通过我的嘴唇,朝着这远古碑石般的存在,低声说出一个请求,像是祈祷一种未来。
“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刹那间,整个世界犹如沉寂下来。听不见现世的任何喧嚣,也收不到未来的任何回音。
没关系。无所谓。
你不用回应。我来回应你。
我张开双手,迈上一步,踮起脚尖,用力地拥抱着这棵古树。
闭上双眼,微微一倾,紧贴着古树,想着是否能听出一些隐匿在静寂中的暗示,比如……呼吸声?
真是奇怪的突兀念头……我在干什么呢?除了自己,还能听到谁的?
可是,却总有一种久违的温暖感觉,让我不愿意放弃。
好像过了很久,我才念念不舍地松开双手,落下脚跟。
那些缠绕在内心深处的复杂情感和莫名思绪再次消散,只留下一句挥之不去的心语。
“再见。”
嗯,对了。
就像告别一位已然不记得名字和样貌的旧人,但仍怀念那温馨的感觉。即便岁月流逝,往昔淡化成曾经,曾经褪色成空白,但怀念依然刻骨铭心。
然后,我叫上那位呆呆旁观的凯尔,告别古树,挥别那个安保大叔,踏上归程。
身后隐隐传来那个大叔的声音。
“奇怪的小姑娘……”
我凭着记忆,寻找着返回同宁街的街道和路口,却总能感觉到凯尔那时不时瞥来的视线。
“怎么了?”我转头看回凯尔,正巧对上他的双眼:“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啊,不是,不是。”凯尔收回视线,赶紧转向前方,一边走一边说:“刚刚,你抱着树的样子……特别,嗯,很……”
似乎想说什么来着,他却“哎呦”了一声,竟然是咬到了舌头……
他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略过刚刚在思索的某个形容词,轻声地说:“但是……那时我在旁边看着你,,却觉得,你好像变成我不认识的另一个人……”
“啊,不对,不对,说啥呢,哈哈,伊珂,请忘了吧。”他自言自语说了一通,现在又摆起双手,像是在挥散不切实际的想法一般。
这位少年的想象可真丰富。我不禁在心中感慨。
也许我刚刚抱着树的样子,在外人眼里显得有些可笑?毕竟,那株古树主干如此粗壮,可能数人牵手也未必能围得住一圈。
但是……那一刻,我真的有点不属于自己的奇特感受,从思维,到身体,再到行为,最后是那扑朔迷离的心语。
可是,我如果不是“我”,那我是谁呢?
我摇了一下头,笑着对凯尔说:“我现在认识的是你。你认识的也是现在的我。所以,不管怎么变,我们都不会是陌生人,放心吧。”
但是,其实,从两年前的那个下午开始,“我”早就不是你所认识的“伊珂”了。
虽然这么想着,却也尽力地说服凯尔,还有我自己。
别想太多。我,就是现在的“我”。
我的意志是主导。其他的莫名思绪和记忆都好,都只是碎片。至于碎片的起源和真相?也许,终有一天,我会知晓的。
但愿如此。
稍微费了一点功夫,才回到维利停车的地方。
旧城区的街道确实不太好认。
维利早就在车里翘起腿休息了,也不知他啥时候回来的。喔,他还在看报纸,好像是《红番茄报》?
“回来啦?”维利看到我们,收起报纸,笑着说:“去哪里逛啦?开心吗?上来吧,车门没锁。”
“挺好的。”上车后,我便对维利说:“维利叔叔,我也挑了给嘉妮老师的生日礼物。我到时写封信,连着礼物周二中午交给您,请帮忙带一程吧。”
“那太好了,嘉妮应该很开心。”维利转过身,递给我一个黑盒子:“伊珂,那这些就麻烦你啦,就是那些超高密黑能晶……什么原矿来着?一共100枚,不敢进太多货,你先帮忙检测这一批吧。”
“现在有点晚,先载你回学校吧。我们刚好顺路去新城区送货。”维利接着说。
“100枚……舅舅,太多了啦。伊珂忙得过来吗?”凯尔对维利表示抗议:“而且,‘我们’又是啥意思?”
“我们就是我和你啊!好外甥!”维利笑着对凯尔说:“后面还有一个铁宝贝啊!你忘啦?你还享受过它的服务呢!”
“啊啊啊……”凯尔吼叫起来:“就知道,就知道叫我来没好事……”
“嘿……”我忍不住笑出声,伸出双手接住维利的黑盒子。
一种突如其来的冰寒突袭而来,竟令得我双手颤抖起来。
还好能接住这个奇异的盒子,不至于失手掉落。
这里面装的是……?黑能晶?超高密黑能晶?
明明装在一个盒子里,怎么像是拿着一个冰块?
“怎么了……?伊珂?”维利似乎看出我的异常反应。
“……”我冷静下来,又觉得没刚接触时那么冰寒,才疑惑地看向维利:“有点冷……这个盒子是特制的冷却箱么?超高密黑能晶需要冷藏保存吗?”
“什么?冷?”维利明显没听懂,反问我:“哪里冷?这就是个普通的木盒啊。”
“啊……?”我惊呆了,一时说不出话。
只有我感到那一瞬间的寒冷吗?
这……到底怎么回事?
……
第63章 异晶
周一下午,我和蕾雅终于顺利来到能晶工业专业楼的二层实验区。
梅林教授的签名真好使。而且他签的是空白申请表,蕾雅干脆勾上所有申请事项。按她的说法,这叫做有备无妨。
我们争取到2号实验室三个小时的实验时间,还可以使用今年新购的测试仪器,就算是Ⅲ类级别的能晶指标也能精确识别。
管理员交代完注意事项,把实验室钥匙交给我们后就走了。
这个时间段的实验楼层没什么人,几个实验室都紧闭着门。
蕾雅便以专心实验为名,关上实验室的房门。
“现在,这里就是我们的世界了,来探险吧!”蕾雅快步向我走来,扫视过桌上的各型仪器,盯上我的挎包:“来,看看那漂亮的晶石到底有什么秘密!”
探什么险啊?我笑了一声,搬过椅子坐下,解开挎包,先掏出维利上周末交给我的黑盒子,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蕾雅在我身边坐下,拿了一本仪器操作手册翻开几页后,好奇地看向黑盒子:“装那枚紫晶要这么大的盒子吗?”
“这是黑晶,100枚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我打开盒盖,指着挤得满满的晶矿,对蕾雅说:“受人所托,今天要先测试下这批矿石的活化指标。”
“超高密?基础原矿?”蕾雅凑近了些,仔细看着那堆黑色晶矿:“这有什么特殊之处吗?要测试100枚?辛苦活呀。”
“据说活化指标是普通黑能晶的4倍,甚至可能5倍。”我顺手拿过来实验室的防护器材箱,挑出一些必要物品。
接着,我先给自己戴上一次性黑色手套,再对蕾雅说:“这些晶矿好像有点特别,还是戴上防护手套好。”
我记得,上周六接过这个黑盒子时,所感受到的奇特冷寒。当时维利跟我讲过这只是个普通木盒,而且也的确如此。
后来,我把这个盒子装到挎包里带回学校时,也能感到一阵接着一阵的冷意。尽管时间一长,那种冷意有逐渐退散的趋势,但总觉得很诡异。
从西南旧城区回到学校,再走回宿舍的这段时间大概45分钟左右。难道我的体温恰好消融了这些冰寒?这也太奇怪了……
所以,在今天试验之前,我觉得还是小心点好,免得被“冻伤”。
“这么神奇?!”蕾雅惊呼了一声,马上对我说:“那,我也来帮你测试吧!这么多的黑能晶,你可能忙不过来吧!刚好这里有两三台仪器可以操作。”
“那就太谢谢啦!”我乐得见蕾雅主动帮忙,便赶紧递过去一双防护手套,说:“你也戴上手套吧,以防万一。”
“嘿,难道它们也会咬我不成?”蕾雅说得无所谓的样子,眼睛看着盒子里的黑能晶,身子却稍微挪开了些,并且很认真地戴起手套。
我知道蕾雅被紫晶“咬”过,怕是心有余悸吧。但那也只是蕾雅自己的描述,具体是什么感觉,我也不知晓。
难道是因为我适应紫晶,而蕾雅并未习惯的缘故?
那为什么维利并无反应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我却又感觉那么冰寒呢?
想不懂。
“伊珂,这么高性能的黑能晶矿石,是哪里来的呀?”蕾雅扯了几下手套,似乎在确认是否保护到位:“现在市场上高品质的能晶,性能指标也就比基准高出20%左右吧?一下子提高到4倍基准指标以上的超高密黑能晶,真的存在吗?”
“听说是来自菱川城的雷岩矿区,只是粗加工过的基础原矿,或为投放到市场的试作品。”我回忆着维利的说法,简要介绍:“而且其中不全是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也有普通黑能晶矿石,所以才需要做指标测试和甄别。如果能挑出普通黑能晶矿石,还可以找商家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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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川?嘿,瑞安的家乡竟然出产这么奇异的晶石吗?难道是新发现么?”蕾雅提示我:“如果不全是特质能晶的话,那市场价格肯定差远了吧。万一被偷梁换柱怎么办?商家知道他们出的是那批货吗?”
蕾雅的话提醒了我。也许我可以问瑞安关于他家乡的矿石情况?但不知道他是否了解。
而她后面提出的问题,我那时候就问过维利,也得到答案。
“应该知道的。这可是价值很高的晶石,货源也很少。”我将答案转告蕾雅:“听说,商家给每一颗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打上隐蔽的编号印记,是不是从商家出的货,他们用仪器检查一下就知道了。”
“如果能分辨出货地就好。性能指标差异这么大的晶石,价格差别肯定很大,万一说不清晶石身份就麻烦了。我就怕你接这个事会吃亏……嗯。”蕾雅说出她的担忧。
“没事的,谢谢啦。”我笑着向蕾雅点了下头。这个女生似乎蛮有商业直觉的,可能是从小耳濡目染的原因吧。
那么,来对付这堆奇异的黑能晶矿石吧。
不知怎么的,我竟感到有些紧张,先做了一个深呼吸。
从接到这个盒子到现在,我还没碰过这堆黑能晶矿石,而现在,就要开始揭秘了。
我伸出右手,逐渐靠近它们。
当我的手指接触到其中一些黑能晶矿石时,突然间,竟有一种冷寒的尖锐感急袭而来!
如同冰锥一般,毫无征兆地破开手套,撕裂皮肤,刺入指尖。汹涌而来的,还有那并不陌生的冷寒刺痛感,让我立刻想起被死灵袭击时的可怕情景!
“啊……”我惊呼一声,快速缩回手指。
可是,当我翻过手掌一看,却见到手套完好如初,诡异的冷寒也消散不见。只有猛然加速的心跳,提醒着我刚刚那幻觉般的不适。
我皱着眉看向那些粗糙的晶石,感到疑云重重。
难道刚才,我被它们“咬”了……?
“伊珂,发生什么事了?”蕾雅又凑近过来,看着我的手掌,关切地问:“受伤了……?咦,没有啊……好好的。”
“没什么……也许是我的错觉吧。这些矿石没被深加工过,可能有些锐利。”我找了一个解释,但却无法说服自己。刚刚那种如同被死灵袭击般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我活动一下手指,再也没有什么不适。手腕处,未被手套遮盖的肌肤,也没有产生诡异的黑斑。至于指尖……?我现在戴着手套,看不出来,但感觉并无大恙。
也许……刚刚真的只是幻觉?
没事的,这不过是特殊的黑能晶,只是死物。
我再次伸出手,接近这些奇异的晶矿。
也许是因为有了心理准备,当我的右手掌摊开按在晶矿上面时,虽然仍能感觉到那汹涌袭来的冷寒气息,就像捂着一个冰冷旋涡,但也开始渐渐习惯这种冰寒的冲击。
我干脆屈起手指,抓住一大把黑色晶矿。隔着那些冰冷且僵硬的石头外表,像是抓着一个四处乱窜的寒流,忍受着难以名状的阵阵刺痛感。
手腕处的肌肤倒没什么特别变化,肤色始终正常,并未再见到毒蛇般蔓延而出的诡黑。
不对……我怎么又联想到在月铃湖畔的那个晚上,这应该不是一回事吧!
慢慢地,手里的晶石似乎老实下来,再也感觉不到明显的异常了,尽管还有一些冷意。
我将手里的那一把晶石放到桌子上,摊开一看,似乎外表也没怎么变化。
自己的手掌,也很正常,没有了不适感。
于是,我鼓励勇气,再抓出一把晶石放到桌面上。这次变得顺利多了,就像驯服了一群不老实的小怪兽。
“伊珂,你刚刚怎么了……看起来那么严肃的?”蕾雅不放心地问了我一声。
“没事了……”我翻着右手看了又看。
“真的吗?你右手怎么了?”蕾雅看着我的手,低声说:“这些东西不会是有毒吧?你快把手套脱下来,让我看看。”
“嗯。”我也有点担心,便脱下右手套,睁大眼睛一看。
右手简直正常得毫无破绽。难道刚刚都是错觉?
我想了一会后,干脆先不戴上右手套,直接伸出右手接近桌面上的晶矿。
“啊,别……”蕾雅马上就出声阻止我,好像我真会被那些小晶石咬伤一样。
可是,来不及了。我裸露的右手已经再次按住了黑色能晶矿石。
“哇!”我顿时惨叫出声。
“啊,快放开那些东西!”蕾雅急得立刻站起身,两步并一步冲过来,伸出两手抓住我的右臂,就像是要把我的右手从火中抢救出来一样!
“哈哈!”我接着却大笑一声,轻松地抬起右手并对蕾雅展示:“没事啦,你看……一点事都没有!”
“你,你!”蕾雅站在原地,抖着手指向我:“你吓我!我还担心你……好呀,伊珂同学……你学坏了哇!”
“对不起,对不起……”我掩饰不住笑意,只好将头歪到一边,同时抬起双手,挡住蕾雅那快刺到我额头的指尖,赶紧道歉:“因为刚才的场景太严肃了,我就想稍微调节一下气氛……对不起啦!”
“调你个头啦!把头转回来!脑门面向我,双手拿开!对,就是这样!”蕾雅红着眼开始火山大爆发,右手食指对着我额头一阵猛戳:“不准再笑!说!这个脑袋里都装着什么!吓得我眼泪都快飞出来了!把我的感情还回来!”
“对不起……呜啊,好痛啊,别戳了,我错了……”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吧,只能强忍笑意赔礼道歉:“下次不敢了,求放过,大小姐……”
“哼!再有下次就绝交!”蕾雅气呼呼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知道了……”我抬起手,抚摸着刺痛未了的额头,笑了一下。
嗯,这样的话,刚刚我初次接触黑能晶矿石时,那看起来不太正常的表现,是不是就像是场蓄谋已久的闹剧了?
那么,盒子中的那些剩余晶石,又如何呢?
就在我打算伸手之时,蕾雅的声音再次响起。
“啊,等会。”蕾雅的戒心似乎并没因我刚刚的玩笑而全部退散。她的语气中仍带有些担忧的意味:“还是把防护手套戴上吧。”
“嗯。”我戴上右手套,接着再伸手探入盒子里的黑能晶矿石中,拿捏了好几次晶石。
这次,就算是如此密切的接触,似乎已经没有刚刚那种强烈的冷寒和刺痛感。
那些诡异的触感仿佛都消失了。就像冰山被阳光融化一般。
“你看,真的没事。”我抓起一把晶石,又松开手任其掉落到盒子里,再对蕾雅说:“就像普通黑能晶一样。”
“是吗?所以……你刚刚的表情,难道真是装的?啊哼!”蕾雅担心的情绪过后,反而多了几分怒色:“一想起来就更生气了!”
“我错了,大小姐,请原谅我……”我双手合十,低头向蕾雅认错,并请求她的帮忙:“请帮我分担一半能晶指标测试吧。”
“好吧,谁让我心胸宽广呢……原谅你了。”蕾雅顺势摸了一下我的头发,指着桌上的晶石堆,对我说:“再分一些过来吧。”
“谢谢!”我再挑出一些晶石堆到桌上。
不过,蕾雅仍对这些黑能晶矿持怀疑态度。
我看到她拿着一把小夹子拨了拨几颗晶石,听到她低声自言自语。
“这些东西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
她观察了一会,才放下夹子,缓缓伸出手。可是,当她指尖刚接触到一颗晶石时,却又立刻缩了回去。
“怎么了?”我看着蕾雅的动作,不禁问了一声。
“好像有点冷。是错觉吗?”蕾雅一边摩挲着手掌,一边盯着黑能晶矿石。
“还冷……?”我愣了一下。
“‘还冷’是什么意思?”蕾雅瞥了我一眼:“你从哪里捡来这堆奇怪晶石啊?”
“实际上,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确实不知道这批能晶矿石的确切来源,现在,我甚至有点怀疑是否真来自菱川雷岩矿区。
“嗯……”蕾雅重新看向晶石。她盯了一会后,重新伸手再摸一下晶石,停留片刻后,松了一口气说:“好像又不冷了。也许刚刚真的是错觉吧。”
那就好。我也放心下来。
接下来,我和蕾雅便相互讨论了一下,按着操作说明书,调试好仪器后,准备对能晶指标进行测试。
为确保测试准确性,我们没用仪器的批量测试功能,选择单体精确测试。
我挑出一枚黑能晶矿石,放到实验平台的黑盒子里,关好盒子后,按照操作规范开始模拟催化测试。
听着机器启动测试传来的滋滋声,大概过了1分钟左右,便有了测试结果。
我扯下出纸口的指标便笺,一看上面的活化指标,皱起眉头。
测试值:399DC。属于普通的Ⅰ类黑能晶指标区间。
真是开局不利啊。
我振作精神,把测试过的黑能晶矿石用指标纸包装好,再继续进行实验测试。
然而……
第二颗,401DC,普通。
第三颗,第四颗……一直到第十颗,都是普通!
……??
这算是次品率10%了吧?按总数100枚的话。如果按生产标准,属于重大瑕疵啊。
我呼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然后,再接再厉。
于是……
再测试10颗,仍然是普通!
不死心,再来10颗,还是普通!
我几乎要怀疑这台所谓最新锐仪器的性能了,是我操作有问题,还是机器秀逗了?
待得又一批10颗测试完毕,指标值依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时,我感觉手都有点抖了。
这不可能吧……
怎样都好,让我看一看,那传说中指标可达4倍以上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吧。一颗就好。
我祈祷着,开始剩余晶石的倒数和测试。
10,9,8……一直到0。
不敢相信,全军覆没,都是普通黑能晶矿石。
我感觉自己在冒冷汗。
“蕾雅,你那边……怎么样了?”我抱着最后的希望,看向蕾雅。是不是我操作真有问题啊?
蕾雅也完成了50颗晶石的测试。她转过头,神情复杂地看着我:“全都是普通黑能晶矿石啊,伊珂……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这,这怎么可能?整整100颗晶石啊!如果都是普通晶石,那之前那诡异的触感又是怎么回事?!
我和蕾雅对着操作手册再次讨论了一下,又交换测试几颗,结果仍无太大变化。
见鬼了……
我们甚至还找了实验室管理员过来,请对方帮忙做一下测试示范,确定实验规程没有问题,也现场测试了七八颗晶石,但结论一致,就是普通水准。
“深加工后可能会有一定的性能提升,但幅度应该不会超过10%。这些晶石品质算是基准水平吧。”管理员下了结论,离开前对我们说:“待会你们完成实验,记得收拾好桌面和仪器,锁好门后,来管理处登记后再走。”
送走管理员后,我和蕾雅面面相觑。
“不对劲啊。”蕾雅思考了一会,帮我出主意:“虽然不知怎么回事,但为防万一,最好向管理处申请正式能晶指标测试,出品质证明书并用印,证明这批晶石的性能指标经过正规机构验证。刚好我们经梅林教授签字的申请表包括这些事项。对了,伊珂,你说过,这批晶石已经刻有暗记,可说明货源的吧?”
“嗯,确实如此。”我点头赞成蕾雅的提议。
事不宜迟,马上行动。
我们咨询管理员后,了解到正式的验证和用印流程相对用时久一点,不过应该能赶在今天下午6点前完工,到时可以在管理处拿到相关报告文件。
于是,我们把晶石收到盒子里,送到1号专业实验室进行认证,再返回2号实验室。
回到刚刚做实验的地方,我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空荡荡的桌面,思绪万千。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被骗了?难道那个渠道商这么黑,竟然卖给维利100颗普通黑能晶?就吃定他无法在7天内完成指标测试,也不会回来换货?
这也太胆大妄为了吧……诈骗啊!
“伊珂……你不是还有其他能晶要测试吗?”蕾雅问了我一声。
“哦,是的。”我清醒过来,想起收藏在挎包里的其他能晶。
趁着等待的空档,我搜出挎包里的小香袋,先挑出其中的紫晶。
“还是这枚能晶好看。”蕾雅看着摆在桌上的紫晶,称赞说:“让我想起了紫樱呢……哦,也许要用成千上万的紫樱花瓣,才能染出这样深邃的紫色吧。”
“嗯,希望它不只是艺术晶石而已。”我把紫晶放到实验平台的黑盒里,先启动模拟催化程序,期待着能得出不一样的结果。
我记得,紫晶已经被做过能量测试的。那么,如果把它当成黑能晶来测试,又会如何呢?
这一分钟也变得有些难熬,我一秒一秒地默数着,等到那徐徐出来的指标便签。
呃……
137DC。如果按这枚紫晶的体量来类比,相当于被使用过好一段时间的普通Ⅱ类或Ⅲ类黑能晶,X物质所剩无几了。
我失望地叹了一声。
“起码……说明这不是普通水晶啊。”蕾雅笑着安慰我:“是吧?真神奇呢,你见过紫色的黑能晶吗?不可思议!”
“那也是,确实有趣。”我点了下头。如果从这个角度考虑,的确不可思议。
异色的黑能晶,可以这么描述吗?那么,这么低含量的残存X物质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真被用过?我记得书本上的理论,X物质可能是能量挥发转化后沉淀的特殊物质,应该不会再散发才对。
太奇异了,埋藏于能晶矿中的紫晶,之前应该从未有人发现过吧,怎么会存在被使用过的痕迹呢?
要不,再测试一下看看?
说干就干。我再次启动模拟催化程序。
第二次测试的结果,竟然是:23DC!
“啊?”
我和蕾雅都惊讶得叫出声。
“伊珂……你刚刚做了什么事吗?”蕾雅看着撕下来的指标便笺,又看看我,眼中满是不解的意味。
“没有啊?没道理啊……”我百思不得其解。
再试一次!
第三次的测试结果,竟然是201DC!
这是什么指标啊?我记得书中讲过,能晶指标都是相当稳定的,所以才能根据指标区间进行工业分类。就算是会变动的指标,应该也是因为使用时间长导致指标逐步下降才对,哪有像这样上蹿下跳的?!
“换台机器试试……伊珂,太奇怪了啊。”蕾雅抓起我的衣袖扯了几下,她看起来好像有点紧张。
接下来,我们换了三台仪器,做了十五次测试,最后的结果是,紫晶存在一个浮动的活化指标区间,约为15DC至350DC之间,而且是大幅度的不规律变动特征。
“不对劲啊!这么不稳定的指标活动?这难道是活着的能晶吗?”蕾雅不知联想到什么恐怖故事,表情有些恐慌,紧紧地抓住我的衣袖:“这紫晶太诡异了……怎么回事?”
“别怕,这就只是个能晶而已,怎么可能是活的,别瞎想。”我尽力安慰着蕾雅。这个时候我可不敢跟她开玩笑。
尽管我也觉得这大幅波动的指标很不正常。就像是平静水面下难以察觉的汹涌暗流,难道这枚外表靓丽的紫晶,也蕴含着未知的法则?
既然这样……再试试能量指标如何?
我说服蕾雅陪我继续实验下去,瞧瞧这枚紫晶是不是真的没有任何能量。
接着,我们调整仪器到能量测试模式,连着再做十五次测试。
结果是,紫晶竟然也拥有2VC至18VC的能量指标区间!确实能量密度很低,几近于无,但却不等于没有!
“这……太不可思议了。”蕾雅对紫晶的好奇压过了害怕,她盯着紫晶,食指不经意间敲起桌面,却不敢真去触摸这枚神秘的晶石,好像上次被“咬”过后仍有心理阴影一样。
“同时存在黑能晶的X物质和白能晶的残余能量,而且都在浮动状态,就像测不准一样。”蕾雅想了一会,得出一个结论:“难道这是处于病变转化过程中的活化石?所以是紫色的?哇哦,这发现可不得了啊!”
“有可能,不过紫晶却独此一枚哦。”我很认同蕾雅的部分结论,接着又从小香袋中掏出红晶,对蕾雅说:“还有其他的异色能晶……大概是能晶吧,得测试一下才知道。看,这枚是红色的。”
“哇,这枚红晶好漂亮!”蕾雅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看起来特别喜欢这枚通体飘红的晶石,右手指动了几下,似乎很像触碰那枚红晶。
“来,摸一下看看?不冷,真的。”我将红晶推到蕾雅的面前。是的,与紫晶相比,红晶更像是有温度的石头。
“真的?”蕾雅看了一会红晶,才伸出右手小尾指,轻轻地划过红晶表面。
“真的不冷,相反,还暖暖的,嘿。”蕾雅确认安全后,把红晶捧在掌心中观察了好一会,笑着说:“感觉好安心。难道这是精灵吗?”
精灵?也许是吧……
可是,从那晚起,就没再见过了。
“来,我们抓紧时间,再做几次测试吧。”我对蕾雅说。
“嗯,好。”蕾雅点了点头,和我一起,分别再做十五次的能量和活化指标测试。
结果是,能量指标为100VC至300VC,活化指标为8DC至90DC。
又是一枚同时存在能量和X物质的异色能晶!而且,浮动区间跟紫晶有很大不同,这是存在较多能量,而X物质相对稀少的异晶。真是太奇异了。
还有一枚异晶碎片。
我掏出怀表,打开表盖,取出藏在饰纸后的蓝晶碎片,按照刚才流程进行多次测试。
这一次的结果,能量指标为5DC至10DC,活化指标为4VC至12VC,不算特别亮眼,像是被榨干的能晶,但也是存在能量和X物质的异晶。
太不可思议了。我感慨不已:这异晶和碎片,究竟藏着什么样的故事,才导致如此异常的状态?
“还有吗?”蕾雅的声音传了过来。
“啊?”我反应过来,回答说:“没有了,就这些。”
“嘿。”蕾雅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会再掏出一枚绿晶呢。”
“然后凑成彩虹泡芙吗?”我也开起玩笑。
“可以呀!到时你要帮我先试一下毒!”蕾雅笑着反击。
“嘿……”我笑了笑,将视线移到桌上的紫晶、红晶和蓝晶碎片。
至于说笑般的绿晶?
不知为何,我想起了圣石大教堂,想起阴沉的地下墓室里,那犹如绿玉雕琢而成的圣棺,又想起那时的心语,以及蕾雅那梦呓般的话音。
“圣石,并不在此。”
……
第64章 字迹
隔天上午专业课结束后,我找了梅林教授,感谢他的帮忙,让我们得以使用实验室设施。
“没什么。”梅林看起来很忙,他提着公文包准备离开之前,又顺便问了我一声:“实验后有什么有趣的发现吗?”
“挺顺利的,就是实操还有些不熟练,可能测试结果有些不可靠。”我想了一下,提出个问题:“梅林教授。请问,新开采的能晶矿石指标,可能存在一个较大的变动区间吗?”
“通常来说,应该是比较稳定的。不论是白能晶的能量,或是黑能晶的特殊物质,如果是刚开采且未被实际应用的话,应有一个稳定值。当然,如果是不同仪器测出来的结果,受限于精密程度,可能会有一定的指标区间,但上下浮动范围应该不会太大。”梅林回答过后,转头看了一眼教室门口。
“原来如此,谢谢梅林教授,我明白了。”我得到答案后,便跟梅林告别,目送着他走出教室。
“不跟梅林教授交流一下紫晶和红晶之类吗?不仅兼有黑白能晶的特性,还有不稳定的指标波动性。如果他知道存在这样的异晶,就算再忙也会留下来吧。”蕾雅也看出梅林可能有安排,但她并没越过我直接跟梅林讲异晶的事情。
“算了,下次有机会再说吧。不急于一时。”我回答蕾雅。
而且,昨天下午已经拿到足以证明异色能晶特性的数据了。按照梅林的答案,或许他也不一定了解其中的奥秘。
既然如此,那就先不讲吧。
虽然我很想知道隐藏在这些异晶之中的秘密,但也不需要到处去问人求答案。
总有一种莫名的想法,就如我是异晶的保管人一样。也许守护到某个时候,说不定会遇上它们真正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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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似乎还没到这个时候。
就在我们也要离开之时,又被舒亚叫住。
“伊珂,蕾雅……”舒亚看起来有些憔悴。
“班长,你又熬夜了?”蕾雅打量了舒亚一眼,马上笑着调侃对方:“这次在准备什么呢?难道是话剧的剧本吗?”
“啊,不是。”舒亚立刻就抬起手揉了一会眼睛。他好像都形成条件反射了,一会后才清醒过来,发觉自己根本就没黑眼圈。
“但确实跟话剧有关。”舒亚放下手,对我们说:“韦娜学姐想召集我们开个小会,讨论一下话剧准备之类。地点如果选在科联会分团小楼的会议室,可以吗?就下午一个小时。”
“今天下午的话没问题。那里比较安静,很适合。”蕾雅好像想到某些有趣的事情,嘴角一翘,继续调侃舒亚:“学姐都没找我们讲哦。她又去找你聊了?什么时候呀?难道又是晚上?比如昨晚?”
简直连珠炮般的问题,哒哒哒扫射得舒亚脸色渐红。
“学姐……她确实昨晚又找我了,就在宿舍楼外讨论了一会。”舒亚低声说出了真相,还真如蕾雅所猜的那样。
“哦,哦!”蕾雅双眉一跳,笑嘻嘻地对舒亚说:“那你可要加油呀!”
“我一个人怎么行……还是大家一起加油吧。”舒亚苦笑一声,将话题拖回正轨:“那就约定今天下午1点左右见面,可以吗?”
“我没问题,伊珂呢?”蕾雅看向我。
“我也可以。”我想,如果只有1个小时,结束后还可以顺便去图书馆兼职。
“好的,那就说定了。太好了,时间有点紧张,我还怕你们来不了呢……”舒亚松了一口气。
“是怕我们来不了,没法向学姐交代,是吗?你们昨晚达成了什么协议啊,说来听听呀。”蕾雅还不忘玩起玩笑,她好像对抓弄舒亚越来越上手了。
“不是啊……没有啦。”舒亚被蕾雅的尖锐问题刺得节节败退,话都说不连贯。
“好啦,好啦。”我掏出怀表,看到现在的时间是中午11点20分,便赶紧打圆场,对蕾雅说:“那我们赶紧先去吃个午饭,待会就去社团小楼了。”
“嗯,那待会见啊!再见……”舒亚向我们告别后,便匆匆先走一步。他好像要急于离开一样。
……
中午12点左右,我和蕾雅暂时分别。她先去红叶楼,我则按约定去和维利见面。
走到校门外,很快就找到维利的皮卡。
对方似乎也发现了我,马上摇下车窗,远远地打了声招呼:“嗨,伊珂,这边!”
我走近车子,从挎包里拿出装着黑能晶的盒子,刚递给维利,还没来得说话,就听到他欢乐的话音。
“怎么样?是不是性能很强?没被吓到吧?”维利将盒子放到副驾驶位上,笑容相当得意和自信。
“嗯……”我思考片刻,将昨天的实验结果简略告知,同时,从挎包里拿出宁溪谷学院能晶工学专业测试报告书并递给他。
“什么……?!”维利显然被吓到了。他双手拿着报告书,看着测试结论和印章,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他的双手渐渐捏成双拳,几乎抓破了报告书边缘处,脸上的表情,就像从晴朗的蓝天骤变为愁云阴雨。
“这个混蛋啊……”维利并未质疑我是否做了什么勾当,似乎首先想到的是渠道商作假。他冷着脸将报告书折好,与盒子放在一起后,对着我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谢谢你帮忙,伊珂,辛苦了。”
“没什么……”我很同情维利。不管他下一步要去做什么,总之希望他顺利吧,起码得要回购货款。
“对了,还有这个。”我拿出装着手链的礼品袋,连同一封信递给维利:“请帮我交给嘉妮老师吧,祝她生日快乐。”
以及,祝她找到自己的幸运。我在心中默念着。
“好,有心了。”维利接过礼品袋和信件,仔细端详一番,像是比自己收到礼物还开心一般,转头对我说:“嘉妮一定会很喜欢的。谢谢!”
“不客气,一路顺风。”我退后几步,挥手向维利告别,看着他摇上车窗,调转车头离开。按计划,他现在就要开长途车回去月铃镇。
透过车窗,我注意到车后座有一个儿童风格包装的大礼品盒,可能里面装的就是小学生科普读物或儿童用品吧。
嘿,祝他顺利啦。
……
回到红叶楼后,发觉时间尚早。
这栋楼还是很沉闷,不知是否因为我中午没怎么休息的缘故,就是觉得有点晕。
当我踏入一楼小会议室,便见到已经擦干净的黑板,摆放整齐的椅子,以及坐在前排椅子上闷头看着小说的蕾雅。
“嘿嘿哈……”蕾雅突然笑得前仰后合,把脆皮椅子折磨得吱呀乱叫。
我默默地敲了一下敞开的会议室门,提醒蕾雅有人来了。
“啊,伊珂,你来啦。”蕾雅抬起头看向我,笑意依旧:“来这里坐一下,先等等吧,其他人还没到。”
“嗯。”我坐在蕾雅身旁,看了一眼她手里已经翻过四分之一的小说,问:“新的伊芙璃历险记吗?”
“是呀,上一本已经看完还给图书馆了。”蕾雅翻到封面,好让我看得仔细些:“啦,《伊芙璃转世600次后的第6天》!”
“哦……如何,这次,伊芙璃在6天转世成什么了?”我随口问了一声。考虑到这位主角连猫都当过,实在无法猜到她最后“两天”的命运。
“她当妈了!”蕾雅笑着向我介绍:“转世为一位带着4岁小孩的单身母亲……嘿,前面部分都是欢乐的带娃日常。要看看吗?要先学习嘛?”
“不,谢谢了。”我听着蕾雅半真半假又夹带私货的推荐,义正言辞地拒绝。
“有什么关系嘛……来,来,让姐姐给你讲故事……”蕾雅拿着小说向我靠近。
呃,我之前与她闲聊时,知道这位大小姐的生日是6月3日,也就比“伊珂”大两周而已,现在倒好,她开始时不时以长辈自居了。真是服了她。
“请端正坐姿,蕾雅。”我稍微挪开身子,严肃地看向蕾雅。
“……”蕾雅却没说话。她盯着我好一会,突然“嘿”地笑出声。
“你说话的语气……让我想起母亲哎。就是这张脸太年幼了……嘿。”蕾雅笑过后,真的坐直身子,但也扭过了头,而翘起的嘴角也快速沉了下去。
“哈?”我一时无语,但也发现了蕾雅那似乎异常的表现,便唤了一声:“蕾雅……?”
“啊,没事。”蕾雅扭着头,似乎不想让我看到她的表情。
气氛怎么变得有点低沉了?我正想着再说点什么,便听到楼门被打开的声音。
当我转头看向会议室门口时,已见到那位精神十足的专业花边新闻记者。
还有一位看起来颇为疲累的班长同学。
“嗨,伊珂,蕾雅!你们这么早就来啦!”韦娜满脸笑容,左手抱着一叠资料,挥起右手向我们打招呼。
“你们好。”舒亚的表情就平淡多了,好像没休息好一样。
“学姐,班长好。”我探头看了看门口,问:“就只有你们两人来吗?”
“啊,不是。”舒亚赶紧解释:“还有人,待会就到。”
嗯……他这么紧张解释干嘛,看起来不是更可疑吗?
我想起他中午急忙离开的样子,也许就是去找韦娜,或者是韦娜约他,反正差不多。而且这两人还是一起过来的,真让人联想翩翩。
“学姐,班长,下午好。”蕾雅也向来人问好,而且她似乎恢复精神了,还有余力调侃舒亚:“班长,就只有你们两人‘一起’来吗?还有谁?”
“还有乔伊,瑞安,文森……马上就到,马上就到。”舒亚无视蕾雅的定语,自己走入会议室的同时,对我们说:“学姐已经做了个基本框架啦,待会人齐就讨论吧!”
我一听,怎么都是熟悉的人?看来班里能配合舒亚的人真不多啊。
“没错!我还抄写了几份呢,来,来,先到先得!”韦娜追上来,不由分说就塞了一份资料给舒亚,接着就快步走到我和蕾雅面前,笑着分发起来。
“圣城记?这个我看过,虽然很精彩感人,但是……”蕾雅翻了几页剧本大纲,说:“这可是快2个小时的长剧哎,我们又不是专业演员,那演得来呀?”
“你也看过?那可好!别称紫白玫瑰的经典话剧!”韦娜兴奋地坐到蕾雅身边,介绍着她自己的想法:“我们就挑三幕最经典的场景来演就行了!每一幕大概5至10分钟,如何?不难的!”
“我还是觉得很难哎。”蕾雅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为难。一会后她就问起我:“伊珂,你的意见呢……”
“嗯……”我没答话,而是仔细地看着手里的剧本。
我不是在关注故事本身,而是韦娜的字迹。
怎么看起来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
第65章 剧本
我还在回忆何处见过韦娜的字迹之时,又有人走进会议室。
那正是乔伊、瑞安和文森。他们明显是结伴一起来的。
“好困啊……这个时间点。”文森刚进来就发起牢骚,接着就对舒亚喊道:“哟,舒亚,你早到了啊!中午你都不吃饭吗?我见到你躲在食堂外的大树下跟一位美女聊天……”
“咳!快进来吧!”舒亚马上打断文森的爆料,把门口的三位同学招进来,又接着介绍:“这位韦娜学姐就是我们本次节目的顾问兼编剧,非常感谢学姐的帮忙!”
“大家好!非常开心和大家一起准备校庆节目,这是我的荣幸!”韦娜笑着站起来,热情地向文森他们打招呼。
文森走到前排座椅位置,看清了韦娜面容后,说:“学姐好!啊,中午和舒亚一起……一起讨论的就是学姐吧,真好不意思,第一次见面!”
“嗯,就是我!请多多指教啦。”韦娜笑了一声,并不介意文森刚才的说话,顺手便递给文森一份资料:“来,大家一起讨论和完善剧本吧!”
文森谢过韦娜后,拿着剧本,找了张椅子坐下。
待得大家都就位后,韦娜便走到黑板前,开始她的演讲。
“同学们,首先说一个好消息!我们的校庆节目申请已经通过了!”韦娜讲起这个对她来说可能是好消息的事,接着对我们讲:“但是,本节目总时长要控制在20分钟之内。所以,这次我挑选了圣城记的一段故事,别称紫白玫瑰的经典剧集!一共只有三幕,对我们这些初学者来说,稍加练习,上场应该是没问题的,总之大家要加油啦!”
“那么,我先大致介绍一下本剧背景,也许有人已经了解过,请打起精神,耐心听讲啦。”韦娜可能注意到大家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便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些关键词后,开始讲演:“这是新历501年初的春天,五六世纪之交,漫长的黑暗世纪走过半程,这片古老而破碎的土地依然看不见半点曙光。”
“北方,从卡诺的高地,到塞堎的山下,直至滨海的出海口,冯克帝国的军团正在发动对络伊王朝的第七次圣战。可怕的战争已经前后持续百年之久,作为帝国的仆从之地,为帝国尽忠,为圣神效命的勇敢人民,遗体几乎填平了北方圣恩山脉的沟堑。”韦娜首先在黑板上圈出一片区域,就当那里是如今的北方州。
“而在南方故土,沃兹的西南部,瘟疫每隔三个月就爆发一次,像死神一样收割着生命。那片曾经的肥沃之地已经十室九空。东南的尼斯,富饶的海商之地,因宗主国日渐严苛的盘剥,生机逐日黯淡。从神迹诞生的新历元年开始,这片土地一直在流血,从未终止。在这最黑暗,最绝望的年代,‘以心奉神’的圣主新教传播,已如野火般在南方大地上熊熊燃烧。”韦娜紧跟着又往下画出一个圆。
“我们的剧本节选于此。”韦娜在黑板上的两圆交界处再画出一个小圆,并画一条线连到下面区域的某个点:“六世纪初,从尼斯商业自治领到宁诺王国,从紫樱城到碎石城,一位同情圣主教徒的骑士,与虔诚的圣神教王国公主,在残酷的黑暗世纪和战争年代,相遇与离别的故事。”
“讲到这里,大家了解吗?有什么问题吗?”韦娜满怀期待地看向我们。
“嗯,简单说,就是骑士与公主的故事吧。怎么说呢……”文森打了个哈欠,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似乎想到什么难言之语。
“很动人,对不对?”韦娜笑眯眯地盯着文森。
“啊,嗯,对……”文森转而看向别处。看来,不管他刚刚的立场是什么,现在肯定是支持韦娜的剧本了。
“这个话剧我看过哦。”乔伊的精神看起来好得多,似乎对这段故事很有印象:“我挺喜欢的,特别是对其历史背景很感兴趣。我还专门查找过有关材料呢。据说,这其实是美化过的故事,借鉴的是民间流传的传说,而且传说又有很多个历史版本。最初的那些版本,考虑到宗教禁忌问题,现在已经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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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是吗?这可真有趣,最初的版本讲什么呢?”文森问起乔伊。
“不知道,书上一笔带过了。要不然,你去图书馆找找,然后告诉我们?”乔伊回答。
“不知道就算咯……”文森伸了个懒腰,直接忽略乔伊的要求。
“那是最黑暗的年代。战争,瘟疫,灾祸。旧秩序被破坏,新秩序却未建立。”瑞安来了精神,他感慨起来,就像在诵读一段历史:“帝国的血气因百年圣战而流尽,对这片土地的盘剥虽然加剧,也造成境内烽烟四起,对沃兹、尼斯甚至宁诺地区的控制力已事实下降。”
“瘟疫夺取无数人的生命,从贵族,地主,主教到贫民,无一幸免。肥沃的平原变成荒芜的无主之地,人甚至比牲畜还稀缺。活下来的人发现,过去十个人百来人可以干的活,如今仅能依赖几个瘦骨伶仃的幸存者。于是,对技术的改进和渴求,在这样残酷的世纪里被讽刺般催生,并在相对富庶的尼斯和宁诺地区快速发展。”
“连绵不断的灾祸,夺走太多人的希望。于是,疑神思想无可抑制地蔓延。‘如果圣神真的存在,为何任凭我们悲惨地死去’?如果禁欲苦修,将一生奉献给圣神的虔诚也不足以打动上苍,那谁来拯救我们?于是,‘心中至诚,即为信仰’的圣主新教派,在死神最为肆虐的沃兹西南之地诞生并向外传播,而帝国甚至连镇压都显得力不从心,让许多人看清帝国无可挽回的衰弱。”
“于是,在那个至暗时刻,就像在最寒冷的冬夜,新时代希望的种子被埋藏于冻土之下。”瑞安最后总结:“无数人的鲜血浸染了土地,遗骸化作养分。然而,他们的前几代人,他们自己,他们的后几代人都见不到阳光降临和冻土融化的时候。还要再过好几百年,希望的种子才开始发芽,成长。”
“哇……哦。”韦娜鼓着掌,笑着对瑞安说:“决定了,你就来兼任讲旁白吧。”
“啊?”瑞安好像还没从历史的回味中醒悟过来,一头雾水的样子。
“瑞安,你蛮了解这段历史背景呢。”我感觉瑞安所说的好像有点偏题,但还是挺钦佩他的分析角度。
“嗯,因为我副业就是经济学嘛。所以也拜读了一些中古世纪的经济政治史研究文献。”瑞安解释过后,便开始新一轮的分析:“从人道主义来看,六世纪是黑暗世纪中最绝望和残酷的时代。仅持续十年的第七次圣战,最忠于帝国的北方州就几乎战死一代人,逐渐衰落。而在南方,相对保存实力的尼斯商业自治领和宁诺王国,对科技的投资和收获,反哺商业的发展,在六七世纪逐渐积累起相当财富。”
“也许,从那时候起就决定了不可逆转的历史命运。”瑞安慷慨陈词,仿佛又沉浸于历史洪流之中:“海外通商发达的尼斯,远航商船从紫樱城的雪湾港口出发,突破络伊王朝对陆路的封锁,运来遥远东方王国的乌磁钢。沃兹南方小云城新发现的白煤,支撑着碎石城的炉火生生不息,铸成帝国锐不可当的长剑。”
“尽管,在漫长的岁月,南方诸地仍保持对帝国的表面忠诚,但为从帝国的剥削下留出尽可能多的财富,以钢煤同盟为基石的经济关系纽带,逐步绑了彼此。”瑞安挥起手,接着讲:“特别是宁诺、尼斯全境,和沃兹南部关卡的削减,滋养中南地带的繁荣商业。不同于北方圣神信仰为主流的效忠,南方更多的是对帝国经济吸血的厌恶。圣主教信仰的传播,剥离对帝国的最后一丝情感。七世纪以后,南北方对帝国的态度已经分道扬镳了。”
“八世纪开始,一个以碎石城为中心,包括宁诺、尼斯、沃兹地区的商业自治领已成雏形。而随后的三百年间,就是这层薄如蝉翼的从属关系被逐步捅破的时候。”瑞安说到这里,甚至激动地站了起来:“那三百年,是更加波澜壮阔的历史!黑暗世纪的最末期,不断的战争催化更强的军事科技,火药与枪炮轰碎生不逢时的板甲,骑士逐渐没落,市民阶层崛起!大革命开始苏醒,能晶进入历史视野!你们知道吗,还有……”
“讲得太好了,瑞安同学,请休息一下!”韦娜以更热烈的掌声压过瑞安的声音,中断对方的激昂情绪,夺回演讲主导权:“经过大家的热烈讨论,剧本选题就这么决定了!现在,我们开始选角吧!”
啊?刚刚有经过定剧本这个环节吗?我怎么都知不道?是我晕过头了吗?
我转头一看,见到蕾雅还在专注地翻着剧本。
一会后,蕾雅似乎注意到什么,但她抬起头,瞧瞧黑板前的韦娜,又看看我,呆呆地问:“发生什么事?现在要干什么?”
“本话剧有三个主要角色。首先,是尼斯自治领紫樱城的骑士。然后,是宁诺王国碎石城的公主,以及她的贴身侍女。”韦娜两手十指交握,微笑着扫视我们:“诸位,可有自告奋勇的呢?还是要投票?”
我稍加考虑就马上举起手,抢占先机:“我选侍女。”
不用想都知道,我们都已经糊里糊涂被诱拐上一条开向远洋的船,逃是肯定逃不了的。既然如此,那我就选个一听就是陪衬的配角吧,相信不用多费力就能混过场,契合我的需求。
“那我们这边就来投票啦。”文森翘着腿,提出建议:“既然剧本里有碎石城的人,那就选个现实里的碎石城人来演骑士好了,如何,同意的请举手!”
唰的一声,男生们全部举手,除了舒亚。
待得大局已定,舒亚才反应过来,急得大喊一声:“诶!”
“很好,那还有公主……”韦娜保持着微笑,视线缓缓移到蕾雅身上:“这么说来,还差一位紫樱城的人呢……”
这就是明指了嘛。我也默默地看向蕾雅。
蕾雅这才发现全屋子的人都看着她,顿时也嚷起来:“喂!”
“很好,很好!”韦娜非常满意地鼓掌:“既然角色都定了,那我们就……”
“等一下!”蕾雅迅速站起身,左手将翻到最后页的剧本朝向韦娜,右手指着其中一行字问:“第三幕,最后的吻别,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你看,就是这样,啵~~~”韦娜脸不改色地抬起右手,送出一个飞吻。
“这个情节有什么必要吗?”蕾雅挥起右手,仿佛在弹开飞袭而来的吻。
“有必要啊。校庆节目可是有投票评奖环节的,不来点激情,谁看啊,谁投啊?”韦娜眨了下眼睛,送出一道秋波:“而且,排名前列可是有奖励呢。像这种大校庆节目,获奖个人和集体,听说还可以加若干学分,有助于学期评优哦!”
学分和学期评优?这个奖励确实打动我了。于是,我再次默默地看向蕾雅。
“好呀,伊珂……被收买了是吧?”蕾雅对上我的双眼没多久,便好像看穿我的内心所想,低声嘀咕后,就马上向韦娜提议:“我坦白说吧,骑士与公主的故事,真是太俗套了!要拿奖,是不是得来点新意才好?比如改成骑士恋上侍女的故事,不是更有冲击力嘛!”
“喂喂!”我急得连喊两声,没想到自己反而被推到火坑边,于是赶紧抗议:“这不行吧,乱改编剧本,能被观众认可吗?”
“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嘿。”韦娜压根不考虑合理性,还点头称是,然后就问起舒亚他们:“男生们,你们的意见呢?”
我这才想起,韦娜本来就是花边新闻记者,天性就是不嫌事大的!
“我们无所谓啊。”乔伊率先发言,还问了舒亚一声:“骑士大人,你怎么说?”
“别擅自决定好吗……”舒亚低声说。
“嗯,骑士大人。”文森对着舒亚贱贱笑了一声:“你想跟谁演吻戏,公主还是侍女?”
“我……”舒亚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我觉得,还是把这段戏先去掉……”我听得尴尬,决定先灭火再说:“反正肯定不影响故事吧。”
“不,影响可大了,这是压轴,是高潮,是整部话剧的灵魂。”韦娜一本正经地胡扯,然后又提出个建议:“要是觉得害羞,我们可以提供胶布呀,耍下障眼法就行了!”
“多么周到啊。”蕾雅火上加油般地鼓掌,还笑着看向我:“伊珂,你也可以选择公主角色啊!说吧,你是想演与骑士大人恋爱的公主,还是演与骑士大人恋爱的侍女……”
“哪个我都不想好吗……让我演棵树吧。”我几近哀求地看向韦娜。
“那这么行,能晶工学专业背了好几届修道院的称号了,这可是正名的好机会。”韦娜煽风点火般地看向舒亚他们:“是吧,男生们?”
一群该死的家伙在那边“嗯嗯哦矣”地点头。除了那位脸红到低头不语的舒亚。
“但是,如果这样改剧情,恐怕大部分剧本要重写吧。那就不能利用名著的情节,耗时大,还可能吃力不讨好啊。”我挣扎着提出异议。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剧情方面我们可以再讨论一下。”韦娜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理性。毕竟,她应该也是想拿奖的。
“如果是想要新意,又不希望过分改造剧情,我有个建议。”乔伊再度发扬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风格:“反转骑士与公主扮演者的性别,怎么样?”
真是个惊人的想法。
会议室再度陷入寂静,除了舒亚那一声弱弱的“喂……”
“这个主意……更有意思。”韦娜来回踱了几步,微笑着看向舒亚:“如何,公主阁下?”
“什么?什么?!”舒亚一副崩溃的表情。
“真妙啊!”文森哈哈大笑,拍着手对舒亚说:“骑士……哦不,公主阁下。你希望被那位骑士小姐吻呢?”
“你们别一副度之事外的看戏心态呀。”蕾雅“哼”了一声,冷笑着看向男生们:“你们四个人,可以全包三个角色。多出来的一个人,还可以演马啊!”
“哦,我们已经献出一位‘公主’了。”文森马上低下头翻起剧本:“还有一位骑士扈从的角色,在下认领了。我还可以兼职场务帮忙打杂!忙不开啊。”
“嗯,这里还有主教的角色,就让我来吧。刚好上周末去了趟圣石大教堂,很有领悟呢。”乔伊紧跟着表态:“我还可以兼任场景设计和画画,这是我专长,也好忙的。”
“我觉得不太妥。”瑞安还在傻愣愣地较真:“且不说在中古世纪等级之树理念与制度下,压根就不可能存在所谓的女骑士。仅从实际考虑,一位骑士要经过十几年如一日的训练,才能拥有起码的军事素质。一套包括铠甲、长剑、骑枪、盾牌等在内的装备就达上百公斤,能扛起这些家伙打仗的,如果是女人,恐怕也是像大猩猩之类的女怪,恐怕没多少美感可言……”
“说得好,优秀的理科生同学。”韦娜缓缓地,轻轻地鼓着掌,保持着微微的,淡淡的笑容看向瑞安:“下面就有请最强壮的你来演绎骑士先生吧。”
“当然,如果从艺术考虑,当然要高颜值的人来演骑士和公主啦。”瑞安低下头,快速翻起剧本,顿时眉毛一挑:“像我这种粗人,演这种一出场没多久就挂掉的国王刚好。哦,还有道具搬运,场景布置之类的粗活,请务必交给脑袋简单,四肢发达的我吧。”
这几个家伙的反应……不,应该说切换立场的速度,好快啊!
都是一群迫不及待明哲保身的混蛋啊!
现在,毫不疑问,两个棘手的主角就要在我、蕾雅和舒亚中间产生。我梦寐以求的走过场侍女角色,似乎离我越来越远了……
没办法,只好求助于概率。我无奈地提出建议:“那,别再投票了。抽签吧!”
“不管怎么抽签,总会有不如愿的结果,是不是?”蕾雅站在原地,环顾过众人,最后看向我:“既然事已至此,倒不如自己来做选择!剧情也不用重设,主角干脆就来个天翻地覆的反转,如何?!我有个建议!”
我迎着蕾雅那坚定的眼神,心里一阵打鼓:“大小姐,你有什么建议……”
“我来演骑士。”蕾雅伸出右手指,对着自己说了一声后,又指向我:“伊珂,你演公主。怎么样,彼此都不会有太大心里障碍了吧!”
“这……”我张了张口,却一时无话。
我真心无法苟同啊。我甚至觉得,还是想靠着运气赌一把……
“吻戏什么的,又没规定非得嘴对嘴!看情景改变一下,也不影响剧情气氛吧!”蕾雅见我没有立刻答应,也许是以为我觉得尴尬的是另外的事情,便提出另一个建议。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还不错的折衷想法。
头脑中一片混乱的我,艰难思考后,便点了点头。
没办法,这就是两害只能取其轻啊!
男生那边,又开始哄笑阵阵。只不过,围攻的对象是舒亚。
“哈哈!这也不错啊!”文森笑得开心极了,拍起自己的大腿:“侍女舒亚,多有趣啊!好期待舒亚的亮相啊!”
“你们这群混蛋,我要求投票……”舒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投票只是形式上的流程,何必浪费大家的时间?”乔伊加入补刀行列,对舒亚说:“我可以兼职服装道具助理哦,放心,我会为你挑选华丽的服饰……”
“这恐怕不行。”瑞安很好心地提醒:“考虑中古世纪环境,侍女穿着不合规制的话,要被法律惩处的。”
“原来如此,那要缝几个补丁吗?”乔伊点头表示赞同,又问了一句。
“那倒不至于。毕竟是皇家侍女,等级还是比别人家的女仆强点。”瑞安表情认真地回答。不过,他已经按不下翘起来的嘴角了。
于是,这几个人,就这么热烈地,愉快地,开始讨论如何给舒亚套女装了,全然不顾当事人的抗议。
“这个讨论成果超出我的想象。”韦娜笑开了怀,看起来非常满意:“各位,那么,话剧的角色就定下吧!按照这个配置,相信将来的现场表演很有冲击力!真让人期待!”
哈哈……
我在心中苦笑……
这种令人猝不及防的发展,也超过了我的想象……
……
结束首次话剧讨论后,我拿着剧本,离开红叶楼,走在前往中央图书馆的路上。
明媚的阳光,柔和的微风,让我一直混沌的脑袋稍微清醒了点。
也许是因为午饭过后又没休息好的缘故,且呆在那略显局促的红叶楼,所以感觉一直昏沉沉的?
现在好多了。于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该不会,韦娜故意挑中午1点钟这个时间段来讨论剧本,就是要利用大家疲累又急于休息的心态,好快速敲定一些关键事项吧?
只是,除去这些可能性,我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一步步被轻易牵到坑里去。
难道说,“我”自己,内心或意识里,想要参与这种校园游戏吗?
真奇怪。
怀着着莫名其妙的矛盾想法,我走到图书馆小广场。
咦。东侧“发情版”之前,站着的那个人是理查吗?他在清理公告板?
我走近些许,确认那人的身份后,便打了声招呼:“理查先生。”
“哦,伊珂。下午好。”理查看了我一眼,继续抬手撕下公告板上的贴纸。
“最近的吵架贴越来越多了。前天刚清理掉一些,一天多的功夫又来这么多。”理查的右手移到一张“自由万岁,删帖可耻”的纸条上,笑了一声。
“所谓的自由,与暴政之间,不过一扇旋转门的距离。”理查毫不犹豫地撕下这张纸,并清理掉其他无根据怀疑和谩骂对立方偷撕帖子的纸条,同时说出自己的见解:“不存在没有任何约束的自由,如果存在,那一定是声音最大,性质最恶劣,行为最极端,最无底线压制其他异议方的自由。那不过是以自由之名行暴政之实。”
我惊讶于理查的观点。也许,他作为公告板管理者,不管怎么说,也算见识过形形色色的言论吧。
这时,我注意到另一张即将被理查撕下的帖子,顿时一愣。
“理查先生,那张纸,别撕……可以给我吗?”我急忙请求理查。
“什么?”理查已经把那整张纸撕了下来,但还没破坏掉。他想了一会,便递给我:“这种流言般的东西,看看就丢了吧。如果是你熟悉的人写的,那就请对方注意下言辞。”
“明白,谢谢理查先生。”我接过那种纸,仔细看了几遍。
字不多,就一句话。
“他们已经很习惯删帖这种事了,就像处理两年前的樱园事件那样。”
这些内容让我相当震惊,但更令我惊奇的,还有那些字迹。
跟我手里剧本上的字迹……是一样的。
对了,最初在东侧公告板见到的,定义“发情版”的那行清秀字迹,好像也是一样的。
难怪中午刚见到韦娜亲笔所写的剧本时,就觉得字迹似曾相识!
……
第66章 疑案
周三下午,我应约与戴莎见面,再次来到高等法院大楼。
由于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案为重罪性质,一审直接选在高等法院开庭。
在走向法院大楼的路上,我发现有相当多的人群分散聚集。一些人打出抗议的大标语,还有人喊出了口号。
“支持劳工运动!工会主席无罪!”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喊起来,汇聚起来的声音如浪潮般一波盖过一波。
维持秩序的治安官和警察如临大敌,几乎与抗议的人群相对而立。空气中弥漫着阵阵火药味,仿佛会随时引爆炸弹。
离法院大楼越近,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次的旁听资格似乎没那么容易获取。幸亏与戴莎同行,我们顺利通过几层之前未遇过的身份检查,这才得以进入法院大楼。
“今天的观众真多。”戴莎调侃了一句:“确实是‘成名’的好机会。”
这让我想起奥文那天晚上对戴莎的建议。今天的庭审,能成名的是那方胜者呢?
这次的法庭,设置在西侧一楼长廊尽头的大房间。
离开庭还有20来分钟。这里似乎隔离了外面的喧嚣,显得格外寂静。
我坐在旁听席中,十指交握,回忆着与瑞安的谈话。
上午课程结束后,我特地找了瑞安,向他咨询雷岩能晶矿区产出超高密黑能晶的事情。
但很遗憾的,他并不知道有这事,相反还很震惊,质疑是否存在超高密黑能晶这种东西。按他的说法,如果家乡的矿区发现性能如此惊人的晶石,那舆论造势肯定突破天际了。但事实却是,这么多年来都没听过一点点消息,哪怕是谣言都没有。
那也是我曾经考虑过,又想不通的地方。
如果非要解释,只能说明这些超高密黑能晶是近期才被发现的,就像月铃矿区那样。
尽管如此,瑞安也答应我,找关系帮忙问问情况。雷岩矿区是全国最大的能晶矿,也是菱川城的关键产业,几乎三分之一的居民都在能晶相关产业链中工作。他的家庭有交通集团背景,与能晶物流运输密切相关,确实有渠道可以帮忙了解矿区的晶石产品结构。
而且,虽然他对超高密黑能晶持怀疑态度,但万一是真的呢?对于专注能晶工学与经济学双学位的他来说,那真是充满吸引力的研究方向。
可是,如果雷岩矿区实际没有出产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呢?
那市面上小范围流通的矿石来源……就特别可疑了。
难道那些所谓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其实都是普通矿石?就像我和蕾雅在实验室测试验证后的冒牌货一样?
但是,维利说过,他亲测使用过的,效果确实比普通黑能晶好得多。
所以,也可能大部分是冒牌的,只有一小撮是真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一小撮真货又是哪里来的呢?如果不是雷岩矿区出产的?
难道……其实是来自月铃矿区的赃物?那维利进了这些货再转售,岂不是协助销赃?
想到这里,我不免内心有些忧虑,手指交握得更紧。
“学姐……”我看向坐在旁边的戴莎,想从她那里确认一些信息:“你之前是否也调查过菱川城的雷岩矿区?那里有类似于月铃矿区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吗?”
“雷岩矿区是一片很大的区域。东部矿脉是白能晶矿区,以西120公里处是黑能晶矿区。据调查,那里的黑能晶矿石品级不错,但也只是高于基准品级20%左右的优质矿石,应该没有如月铃矿区那么夸张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戴莎果然对雷岩矿区相当了解,可能是做过相当细致的调查。
我想起上周三晚上,戴莎向奥文要求负责从菱川到紫樱等地的案件,难道那都是类似月铃的案件?虽然现在月铃结案,菱川也不允许她接手,但她应该没放弃吧。
“又遇到什么事,以致联想到菱川了?”戴莎看着我,问了一句。
“刚好想到学姐那天晚上所说的,要求负责菱川、长滩、紫樱等地的邪教活动案件。”我话题一转,问起另一些自己有些在意的细节:“我记得上周三法庭上,莱特先生曾见过,有几件类似于月铃的死亡事件。比如近期的小云,还有3年前的紫樱。难道说……菱川,长滩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故?”
“是的,类似的事件。”戴莎回答我:“菱川的雷岩矿区,长滩的东海港口,分别发生过工人死难事件。”
“也是3年前发生的吗……?也是死灵行凶?”我记得莱特作证过,按事件倒序讲出小云、紫樱两地的死灵作恶事件。按他的说法来推断,菱川和长滩如果发生过类似事件,那应该就是在紫樱之前。
“没错……1498年3月的菱川,同年6月的长滩,都发生过死灵杀人的事件。不过,当年9月的紫樱可能比较特殊,严格讲并未发现死灵,但与邪教有关。”戴莎印证了我的想法:“菱川那次事件,是首次发现死灵的存在。但那时候的调查团队,还未了解那些怪物的性质。”
“死灵,或邪教作案,在那一年竟然这么频繁地出现?但中间是消失了几年吗?今年又重新出现?”我疑惑不已。综合自己了解到的信息,1498年和今年,死灵或邪教分别在五个地方出现并造成死伤事件。这种频率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随机的?
还有今年7月份在碎石城发生的不明死亡事件。但那起事件中并未存在死灵,也许是另外的凶杀事件……?
“对。1498年出现了三次,莫名消失三年后,又再次出现。”戴莎说:“我们的专案组也跟踪了三年。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肯定与圣明邪教有关。”
“而就我现在的立场而言,也只能从邪教这条线索来突破了。”戴莎摊开手,笑了一声:“至于是否有其他幕后凶手?也只能迂回验证了。”
“嗯,加油,学姐。”我听到这些话,知道戴莎仍然在坚持,却只能以言语来鼓励她。
“只是加油而已吗?”戴莎看着我的眼睛,反问一声:“还有什么问题吗?”
“啊?没有啊……”我避开了戴莎的眼神,却又重复了一句:“没有……啊。”
“你刚刚问的是两个问题吧。除了菱川,还有超高密黑能晶,不是吗?”戴莎的话语,像是直接刺破我那可笑的伪装:“难道,你遇到号称来自于菱川矿区的特质黑能晶矿石吗?”
……!!
“咦……学姐……”我惊讶地看向戴莎,却见到对方正盯着我的双手。
“刚刚十指都按红了哦……想到什么事,那么紧张的?”戴莎抬起头,笑着与我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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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有些心事……”我赶紧松开用力过度的双手,却感觉又一次被她看透。但是,跟这位检察官交流一下,或许也不是坏事。
老实说,我还真有点担心维利的事。整整100枚假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如果那个黑商有心坑他,那还能顺利退货么?
于是,我整理过思路,挑选了一些重点向戴莎交底:“学姐。我有个同学的亲戚,买了一批据说产自雷岩矿区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而且只是以试作品的名义小范围流通。”
“地下流通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吗?”戴莎一言点破,又问:“确定是真的吗?”
“他前后买了两批Ⅰ类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第一次买了20颗。据他的试用反映,性能确实卓越,使用寿命可能是普通黑能晶的三四倍,应该就是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才对。”我讲述着大致情况:“后来,他见确实好用,就再进了100颗,并委托我做下指标测试。但是,据我们实验室测试结果,却全是普通黑能晶,特别蹊跷。”
“第一次是真货,第二次却全是假货。你觉得存在这样的可能性,是吗?”戴莎将身子后倾,依在座椅靠背,隔了一会才说:“太极端了。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一锤子买卖?但是,100颗矿石,就算是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应该也就值几万块吧。这是个地下游商吗?”
“不是,听说是个有固定店面的渠道商。”我向戴莎解释,指出这些地下流通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并非百分百真货,存在一定的次品率,且渠道商承诺7天内可换货的事实。
但是,就算套用次品率,若100颗都是假货,怎么看都是诈骗吧?
“确实不正常。”戴莎问我:“就是渠道商声称来自雷岩矿区的?如果他承诺换货,怎么确认是从他店里出售的呢?”
“听说这些矿石都打上了可证明货源地的隐藏印记。按道理说,准备得这么扎实,算是很正规的了。但是第二批100颗竟然全是假货,实在是……超出想象。”我说到这里,连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这个渠道商,真的是利欲熏心到如此地步么?
“如果存在这样的印记,再关联其他资料,应该可以寻找出真正的货源地,印证是否来自雷岩矿区,或者其他的哪里。”戴莎双眉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身子再次前倾,看着我说:“你这位同学的亲戚,还有完整未使用过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么?如果能证明其实际来自于月铃矿区,那将是非常关键的线索。”
“这个么……那100枚假货全还给他了。不过,他可能还有2颗未用过的矿石,运气好的话应该是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我记得,维利第一次买了20枚,而皮卡的动力源催化槽只需用18枚。并且,其中有几颗已经变透明的应该就是普通能晶。
那么,如果次品率正常,说不定那剩下的2枚就是未使用过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
“但是,他昨天去了月铃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可能要先联系上他才行。”我在想,写信联系的话也太慢了,维利那个小商社办事处也没见到电话。也许只能再去西北旧城区找他。
“没关系,只要能证明是经渠道商中转的同批黑能晶就行,我们可以追查其货源地。”戴莎对我说:“方便的话,也可以让他与我见面。”
“好的,学姐。那我争取周末的时候跟他联系一下吧。”我觉得,维利现在的处境可能不太妙,也许早点跟戴莎接触会好一点。
当然,希望维利不会先把手里那堆假货转售出去。如果是买来自用却遭遇诈骗,那就全是渠道商的问题了。
嗯,现在凯尔经常在周末来中央图书馆找我,到时可以一起去找维利。
稍微安心了些的我,发现走进法庭的人越来越多了。
这一次,不仅是西装革履的绅士们,还有一些灰色工装的普通人。
这些是工人吗?我想起来,似乎法院的一周禁止令已经过期了。
很快,旁听席就坐满了人。有些人一坐下就掏出笔记本和笔,这……难道是记者吗?
而今天的庭审,法警也增加了许多,我粗算了一下,约有十几号人分布于法庭四边角落。
旁听席前方的中间位置,装着隔离玻璃的被告席,两位带着手铐的中年男性正站在那里。他们的身后还站着四名法警。
前方审判庭,陪审员,检察官,律师,书记员和法官纷纷就位。
程序性礼仪过后,我又听到那并不陌生的“开庭”声。
……
第67章 旁听
我们坐在靠近左侧墙壁角落的旁听席椅子上。戴莎当起义务讲解员,为我介绍正在对抗的控辩双方以及策略。
虽然她尽量压低声音,但仍引起角落边上一位法警的注意。不知道是否认识的缘故,那位法警也没诸多干涉,只是多看了我们几眼。
而戴莎,只是迎着对方的视线,送过去一个亲切的微笑,便请对方转而看向别处。
这次的公诉人由一位年轻的市检察官担任,讲话声音洪亮,精神十足,自信满满。
难道国家检察院的人不参与吗?我问了戴莎这个问题。
我记得奥文说过,这是个“成名”的好机会。戴莎自己也讲过这样的话。
戴莎的说法是,就她而言,是不想,也力不从心。
这次的对手是四十多岁的巴伦博士,律师公会的副会长,同情劳工阶层的左翼人士。
聚能联合总部爆炸案不是一件孤立的恐怖袭击事件。如戴莎所讲,仅就这次庭审来说,多方角力从两周前就开始了。
能晶矿业工会的埃里主 席,和钢煤联盟工会的克劳主 席,都属于劳工运动的相对温和派,倡导“和平改革,理性诉求”,现在却被当做恐怖分子拷在重罪嫌犯席上。
这两人被捕,引起劳工运动的地震。
据戴莎介绍,能晶矿业工会和钢煤同盟工会是全国最大的产业工会,历史悠长。除此之外,因1491年《劳动关系法案修正案》的颁布,全行业全类型工人可组建工会与资方进行集体谈判,大大小小上百个工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良莠不齐,诉求各异,有些极端的小工会甚至号召冲破谈判框架,用暴力争取更多的政治和经济权利。
而能晶矿业工会和钢煤同盟工会于7月29日组织的工人示威游行,据说主要目的,一方面是回应近年来各地矿区工人不明死难事件,要求安全保障,合理补偿及公开事件真相,另一方面是要发挥劳工运动的“表率作用”,证明自身的领导作用及温和理念。
不料,聚能联合总部大楼遭遇晶矿业工会南方分会负责人的自杀式爆炸袭击,当天游行队伍中的激进分子与治安官和警察发生大规模流血冲突,让“和平”变成了笑话。
虽然两大工会主 席被捕,但劳工运动并没有停息,暴力主义重新抬头,反而有进一步失控的迹象。而且,这种暴力倾向,甚至有邪教参与其中的痕迹。
戴莎新组建的专案组负责调查邪教犯罪案件,故对此案的进展也颇为了解。据她透露,不排除邪教继续策划某些恐怖行动的可能性,还嘱咐我要注意安全。
回到本案的背景上。
听说,两大工会的温和派主 席被捕后,代理组织工会的新领导层,正号召突破行业限制,筹建全国产业工人联盟工会,凝聚成更强的政治力量。
而推动这一进程的,就是作为工会法律顾问的巴伦博士,以及其他左翼人士。
在庭审之前,前哨战就已经打响了。
首先是舆论战。听戴莎介绍,巴伦担任两大工会顾问后,积极推动工会加强舆论造势,通过在工人和左翼人士群体募捐,筹集经费在广告、报纸、学界论坛等各领域大力宣传。主要目的是要把这起案件升格到政治迫害劳工运动的高度,淡化工会人员实施爆炸行为的犯罪色彩。
而工商联合会,据戴莎分析,其针锋相对宣传目的,可能是要借这起案件污名化劳工运动,放大极端派的暴力性质和社会危害性。如果能借此推动立法院修订1491年的劳动关系修正案,还能限制全国性工会联盟的成立。
接着就是对审判团成员的争夺。这是戴莎特别关注的地方。据她所述,这次法官指派书记员从合格选民中进行初次抽签,最后选取150名初审合格的各界人士。虽然当前法律规定,合格选民要以纳税记录为必要条件,许多低收入工人并不符合条件,但作家、艺术家、教育家等偏左派人士并没问题,而且人数不少。
而对最后15名陪审员的选取,巴伦依照国家证据法则条款,反过来利用重罪指控应进行严格抽签程序的规定,于庭前会议,在多方见证下,由书记员进行现场抽签。而且最后的抽签结果不坏,超过一半的陪审员是偏左翼人士。
经过10天左右的运作,这起刑事案件已经被炒成社会知名的政治事件。据戴莎猜测,现在法庭内外的记者,至少七成是左翼报刊人士,他们说不定已经写好通稿,不论胜败,都是大新闻。
还有法庭外被两大工会和若干同盟重新组织起来的工人、支持者等,持续不断的抗议和造势已形成沉重的政治压力。
这是个泥潭。戴莎笑着给出结论。所以,她选择旁听。
听她的意思,似乎庭审结果也有一定的意义。
会有什么意义呢?她没再说下去,而是看向前方。
法庭上,那位年轻的市检察官,紧抓着凶手是能晶矿业工会下属南方分会负责人这个关键点,推断工会主 席知情并授意其行动。
提供的证据之一,是从凶手宿舍搜出来的日记,上面记载其思想转变过程。诸如“没有希望,不如一起绝望”,“收到旨意,我将马上执行”,“以暴力对抗不公,以命换命,净化这个世界”之类的文字。还有一些与工会主 席往来的信件,凶手写有如“进展顺利”,“择日将可产生爆炸性反响”,“这是革命时刻,需要鲜血来催化”等更惊人的言论。
证据之二,是作案工具。根据专家验证及调查官追查,凶手使用的炸药,部分来自小云城云端煤矿,部分来自北方的雷岩矿区,而且还有两个钢煤同盟工会的工人参与运输,但这两人都已经潜逃。
怎么会有来自南北两个矿区的炸药呢?据调查报告,该凶手是西北卡诺州人,曾在塞堎州的雷岩矿区工作过,且很早就加入能晶矿业工会,并于近期调任为南方分会负责人。
不过,卡诺州的居民普遍保守,一个北方人为什么愿意到遥远的南方狂骨谋生呢?要知道,就算是所谓工会南方分会负责人,实际上也不能带来多少好处,相反还会面临各种歧视和困难。
但是,市检察官并未就此背景展开分析,其关注点仍在作案可能性和路径上。
证据之三,是资金流向。由能晶矿业工会拨给该分会的经费,经调查员取证,除以工业名义购买炸药外,还通过黑市购买了两把制式手枪,其中一把留在凶手宿舍,另一把由凶手携带在身上。
如何证明凶手“收到的旨意”即是埃里的授意,以及两大工会主 席之间共谋策划犯罪呢?列为证据的来往信件上并没发现埃里写有明确的指令。
公诉人找了一个充当污点证人的能晶矿业工会信使。
据信使所讲,他专门负责传递重要信件和讯息,也出席了7月29日游行示威前几天的关门会议,证明确实有人提出要采取更激烈的暴力措施。在7月28日清晨,他从碎石城出发到小云城,代表埃里向凶手及钢煤同盟工会的克劳传递“来碎石城,按计划行动”的口信。
听起来煞有其事。
只不过,这个信使在交叉询问环节中,被巴伦问崩了。
巴伦提出一个问题。凶手和克劳都于7月28日晚到达碎石城,并与埃里先后见过面。按常理推断,如果有什么犯罪图谋,那口信应该是没带任何嫌疑色彩的“来碎石城”即可,毕竟可以当面详聊。如果不是犯罪图谋,加上一句“按计划行动”,那所指的应是联合各地的同盟工会,于碎石城会合后组织游行示威。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
信使的回答是:不知道,我有权沉默。
于是,后续的连环询问变成了一段闹剧。
巴伦继续问:“既然你参加过多次闭门会议,你认为埃里所指的计划是7月29日的示威游行吗?”
信使僵硬地回答:“不知道,我有权沉默。”
“埃里让你传递口信前,明确跟你说此计划为7月29日的示威游行,对吗?”
“我有权沉默。”
“你觉得埃里是白痴吗?”
“我有权沉默。”
“是否有人指使你,遇到不利的问题,就用‘我有权沉默’来搪塞?”
“我有权沉默。”
就这样,七拼八凑起来的逻辑链,在一阵笑声中被打得粉碎。
巴伦顺势把这种作证当成政治迫害的手段,反过来为自己的辩护加分,向陪审员们声情并茂地讲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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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不只是单方面让陪审员们听而已。在整个辩护过程中,他无视控方的多次抗议,屡次向陪审员们发问,在近似套近乎的闲聊中让对方表态。
这次,他将目标瞄向一位中年先生。据戴莎跟我透露,那是美奇银行碎石城负责人。
巴伦跟这位银行家就像在一个慈善晚会上聊天,语气相当轻松愉快:“如我刚刚所讲。您一定听过这段时间的劳工运动吧,比如法庭外那些呐喊?”
银行家点了点头,说:“是的,我了解。”
“您觉得,用控制、诬告等手段,压制这些声音,是表达公义的正确方式吗?”
“我觉得这是不对的。”
“好的,谢谢您,先生。”
巴伦致意过后,继续他的讲演。这时的法庭仿佛是他的个人舞台,而我们都是他的听众。
我很惊讶于巴伦的控场能力。或许如戴莎所说,他本来就是一位很有名望和气场的人,也很善于利用这种优势。而事实上,别人也似乎很愿意成为他精彩演说的俘虏。
还不仅于此。他所调用的,还有他的社会关系资源。
戴莎让我注意一下旁听席上左翼联盟的记者们,那些人可以通过各种手段挖出陪审员们的实际投票情况。
在涉及这个国家价值观的灵魂拷问上,没有人会明确表达异议。
假如那个银行家,赞成两大工会领导人有罪呢?
那么,明早铺天盖地的报纸,大概率会有这么一版:虚伪的银行家某某,在嘴上声明支持公义的同时,双手赞成以卑劣手段判决无辜之人有罪。
反过来,如果这位银行家投下反对票,那么就可以分化其阵营,争取更多的陪审员。
真是高招,我暗暗佩服。
这场庭审走过1个半小时后,形势已经相当明朗了。
控方证据不足,证人可笑,逻辑经不起质询。
到了此刻,现场已变成巴伦的个人政治演讲。
最后陈述中,巴伦的主题是“暴政的压迫,必然召唤推翻暴政的暴力”。
“你们指控他们犯罪,因为他们犯了争取生存权、平等权、选举权的罪,犯了不愿妥协12小时工作制、全年无休、随时被无理解雇、没有任何保险的罪。”
“你们鄙夷他们野蛮,因为他们终年辛劳却不得温饱,没有积蓄,没有闲暇,没有教育途径,没有知识积累,只能一代又一代活成贫民窟的野蛮人。”
“你们谴责他们暴力,因为他们太弱小,没有话语权,又笨嘴拙舌,不懂得怎么应对你们的伶牙俐齿,不晓得怎么反对托拉斯的欺凌,不知道怎么改变自己的处境。”
“你们把他们逼成野蛮人的样子,所以他们只能用野蛮人的暴力行为来反抗。你们看见卧室里燃起一簇火苗,只是脱下外套盖了上去,假装一切太平。你们发现火势越来越大,于是干脆拆了房间。你们不用温情的水来融化肆虐的火,却指控烈火摧毁了这栋屋子。”
“先生们,你们现在位于时代的十字路口。是任凭这间屋子倒塌,还是从一开始就未雨绸缪?以暴力对抗暴力,只是无休止的恶性暴力循环。请睁眼看看这个国家的现状吧,广大的劳工阶层,只是形式上的国家公民,却没有政治和经济上的实质平等权。你们所抛弃的人民,自然有邪教信仰、暴力理念、流血革命来接纳。”
“时代的进步,亦或退化,取决于你们的选择,先生们。”
巴伦的演讲,让随后的公诉人最后陈词显得犹如走过场。
最后的判决结果,也是意料之中。
埃里和克劳被宣判无罪。
那么,检察院会考虑上诉到终审法庭吗?
我问了戴莎,她觉得没有意义,这更像是一场政治秀。
……
我和戴莎走出法院大楼时,见到南门的小广场聚集了好几层人群。
许多人在此起彼伏地呼喊胜利口号,现场气氛就像过节一样。
赢得这场胜利的巴伦博士,正在接受记者们的采访。
“这是正义的胜利,是时代的进步。社会各阶层需要团结一致,共建通往光明未来的桥梁。”巴伦向在场的人群们发表演说,引起热烈的欢呼声。
“请问巴伦博士,对于劳工运动的未来和前景,您有什么想说的吗?”一个记者问。
“劳工运动不应各自为战。1491年的《劳动关系法案修正案》已解除了行业区域等限制。因此,广义上的任何劳工,应凝聚成一个阶层,在全国统一联盟框架内发声,而不是如旧时的城市行业协会那样分裂。”巴伦说:“劳工阶层需要用最大的声音争取宪法赋予的所有权利,改善处境,依照国家义务纳税,真正成为参与国家建设的一份子,成为任意其他阶层不可忽视的政治力量,促成社会进步与良性循环。”
“但社会上也有其他声音,认为1491年的《劳动关系法案修正案》加剧社会的分裂,激化阶层矛盾,是造成近年来暴力事件的根源,您怎么看待这个事情呢?”另外一个记者凑了上去。
“这是因果倒置的说法。1491年之前,上百年来的社会分裂和积累的阶层矛盾达到极为尖锐的程度,社会动荡不安,才是推出劳动关系方案及修正案的原因。那是时代催生的法律,不是法律导致的矛盾。”巴伦回答:“法律本身没有问题。近十年来产生的不同工会组织及诉求增多,可能给予大众‘嘈杂无序’的错觉,但我相信这是一个自然选择和整合的过程。”
“那您认为,如何促进这个整合过程呢?”又有人问。
“需要立法以完善平等、公正、有序的谈判与妥协框架来解决矛盾,而不是压制弱势方的诉求,逼得诉求变成暴力。”巴伦说:“就像在1491年,我的挚友以及许多人士所推动的修正法案那般。在今天,如果还有人认为劳工运动只是哭闹要糖或暴力破坏的代名词,那就说明这些人还暗持特权阶级思维,没将劳工阶层当作平等公民来看待,他们应该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就如四百年前立国宪法所推翻的等级之树制度一样。”
许多人在涌向巴伦所在的位置,倒是恰好给我们让出了一条路。
“走吧。”戴莎淡淡地对我说了一声。
她刚刚也和我一起听巴伦演说,现在听完巴伦对1491年立法的解说和后续期盼后,似乎没打算再继续听下去。
我跟上她的步伐,和她一同离开人头涌动的小广场。
她的表情平静如水,没有笑容,也没有其他言语。就这样默默走了一段路,让人猜不出她的内心所思。
这个情景,让我想起上周三晚上,她在小广场沉默着走路时的孤寂样子。她在想什么呢?
真猜不透她的心思。可是……她却仿佛总能看穿我的想法。
难道刚刚是有什么关键词,引起了她的回忆?
比如,1491年?嗯,那是她入学的时候。
还有什么?
那一年的立法?劳动关系法案修正案?难道与这个有关吗?
……
第68章 旧案
距离聚能联合总部大楼爆炸案庭审已经过去几天。
周六上午,我照例来到中央图书馆兼职。
忙活两个多小时后,稍微空闲些的我,通过旋梯走到五层东北5C旧报刊区。
站在5C-048报架前,我找到有些发黄的1498年份《红番茄报》。
从3月1日报纸开始,我逐份快速浏览起头版内容。若是重大事件,首版必定会以夸张标题让人一目了然,我对这报纸已经颇有印象了。
如果能去伪存真,我甚至觉得,这份报纸对事件的报道,事实上比《自由报》挖得更深。
翻到1498年3月24日报纸时,我顿时暂停翻报动作。
只见头版大标题写着:“菱川雷岩2号矿区昨日发生恐怖死亡事件!”
找到了?我马上抽出这份报纸,仔细
当时的《红番茄报》还是晚报,记者在事件隔天的调查时间相对充裕,挖掘出不少信息。
雷岩2号矿区,就是戴莎讲过的黑能晶矿区。
据报道,当年3月23晚上,6名矿区值班工人遇害,尸体大面积发黑,面容扭曲,死状恐怖。
而且,现场还发现6只野狼尸体。
这个事件看起来跟月铃矿区很像,怎么回事?
我快速阅读过全篇报道,并未看到“死灵”字眼。也许就如戴莎所说,那时候还没人意识到“死灵”存在?
但如果以现在掌握情况来回溯,仅从遇难者死亡特征来推敲,确实有死灵行凶痕迹。
当时报道又怎么说呢?
《红番茄报》描述出一个猎奇式故事。据说,西部2号矿区接近卡诺州界,当地除了圣主教及圣神教信仰外,也有山神、河神、森林之神等众多民间崇拜。
事故前几天,有神秘外地人委托矿工猎杀山林野狼,据称可高价收购皮毛。于是,就有1个工人响应,并组织另外5人一起狩猎。
这6人,正好就是3月23日值夜班的小组。
而那个带头工人,却在那天临时与人换班,逃过一劫。
但是,事件发生后第二天上午,报道记者在当地已找不到收购皮毛的外地人,甚至连那个带头工人,据说也在第二天大清早就离职,彻底不见踪影。
也就是说,买家和带头人接连失踪,连皮毛都不要,只留下一堆谜团。
由于遇难者死状太诡异,死亡原因不明,当地治安官无法得出结论,记者就自行臆测,不排除是当地魂灵神怪作祟,惩罚不懂得尊重自然和圣灵的愚人。
读到这里,本来前面事实还算客观描述,后面却突兀引入怪力乱神,简直是精神分裂。
这个记者是谁?我好奇瞄过一眼:林奇。
看介绍,他应是当时菱川城驻点记者,第一时间调查并写出这个头条新闻。
将报纸放回报架后,我继续翻起6月份的《红番茄报》。
1498年6月20日的报纸头版映入眼帘:“长滩东海港口昨夜发生连环杀人事件!”
记者竟然又是林奇,这次身份是长滩城驻点记者。
难道他刚好被调任到长滩?
这个事件没雷岩矿区那么诡异,但很惊悚,而且存在一些不合理细节。
案发地东海港口,当时是位于东海岛新建深水港口工地,尚未完工。
死难者也是6名,为当晚孤岛工地值班人员。
这起案件没有神秘生物存在,但有明显的邪教背景。
凶手是其中一名工人,据调查半年前加入圣明教会,思想逐日偏激,甚至呼喊过“死既是生,生既是死”口号,还试图向同班工友传教,但未成功,人缘也很差。
作案证据确凿,过程比较清晰。林奇引述治安官初步调查结论,基本可以还原当晚事件。
凶手一人持刀杀害三名已入睡的工友,但可能惊醒其他两人。
在后续搏斗中,凶手杀害其中一人,但被另外一人反杀。
按道理说,这起案件应该会有一名幸存者才对,但那人最后也被杀害。
据称,从现场指纹、道具、血痕等现场痕迹判断,包括凶手在内五人,均有致命刀伤,死亡原因清晰。
那名理论“幸存者”死因成迷。他本身只有轻伤,被刀划过而已,流血极少,不至于丧命,但却浑身发黑,而且脖子上存在被凶手撕咬过的齿痕。
然而,即使是被凶手咬过,那也只是轻伤,不应该致命。
林奇写出最不可思议之处:死亡地点。
四具尸体集中在工地休息处,血泊成河。
理论“幸存者”毙命于距离休息处近500米远的通讯处,他应是想打电话向长滩港口求救,但当时是半夜3点左右,对面没人接听。
最后,治安官清晨在通讯处发现另外两具尸体,包括凶手。
凶手被伤及动脉,出血量很大,从休息处到通讯处一路血痕,几乎血已流干。他怎么能“走”或“爬”到通讯处,还能攻击别人?无法理解。
这个疑点,治安官也说不明白。
除了掉落在休息处的刀具,还从凶手身上搜到打火机,邪教语录,普通黑能晶矿石,并无其他特殊之物。
如此不合常理的情况是怎么回事呢?林奇再度发扬瞎掰风格,从幽灵、尸变到超自然力量猜了个遍。
这篇报道开始出现“死灵”字样,因为与邪教有关联,死灵复生与恶魔召唤都成为推测原因之一。
眼看后续报道转成鬼怪传说,我干脆合上报纸,放回原位。
还有9月份的报纸呢?
我继续翻下去,直至看到1498年9月16日的头版:“紫樱城昨夜发生灭门事件!”
这标题相当吓人,我愣过一会后,才抽出这份报纸
该案发生在紫樱城花城区琴湾,临近雪湾海滩的一处高尚住宅区。遇难家庭本是四口之家,包括男女主人和一对子女,还有两名住家女佣。
其中,长子因在碎石城读书逃过一劫,但其父母亲、妹妹及一名女佣,被两名凶手杀害。
该案同时有治安官和检察院调查官介入。据透露信息,凶手A是与该家庭男主人有生意来往的西北州某工厂主,当天长途跋涉专门来访。凶手B是凶手A的司机,两名凶手均有较长时间的邪教接触史。
作案过程相当残忍。据侥幸逃生的女佣叙述,当晚凶手A和B与男主人在书房里闭门商谈,但不知为何发生争吵,接着就听到枪击声。
据幸存女佣说,她亲眼看到,书房门被打开后,凶手A拿着手枪,凶手B带着匕首,在这个家里杀人。她惊恐逃离,幸好凶手A枪法不准,才能逃生到邻居家报警。
这一带所居皆为富人,大多数家庭都安装电话。
治安官出警也很及时,但到达现场后,发现死状惨烈的6具尸体。
两名凶手也同时死于非命。
根据现场证据,死因基本清晰。
该家庭的男女主人均死于枪击,应是凶手A所为,次女和一名女佣死于凶手B的利刃。
而凶手B,也被凶手A枪击杀害。
凶手A最后吞枪自杀。
看到这里,我拿着报纸的双手都有些抖。
难以想象那时候现场有多可怕。
这两名凶手是疯了吗?然而,报道也没有进一步消息。但是,凶案第二天林奇就能了解详细到这程度,实际上挖料已经相当深入。
可能因为官方调查尚未充分的缘故,报纸上没有权威的凶手动机分析。而林奇,直接根据凶手邪教接触史,牵强附会所谓邪魔附身等猜测,还添加一段邪教恶魔召唤历和“流程”,真是风格依旧扯淡。
在这篇报道中,林奇身份是特约记者。难道他不再固定驻点,变成专题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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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一会,放回报纸后,再走到5C-051报架,找回之前报纸。
再看一次3月22日、6月18日和7月份新归档《红番茄报》,我似乎想到些什么。
好像有许多个点。只是没连起来,看不出真相一角。
只是在脑里想象,感觉有点乱,串不起来。
我在报架之前来回走了几步,拿出之前整理图书时随身携带的文件夹板和笔记本,提笔开始记录。
如果以时间排序,归纳各地各事件,会是怎样呢?
1498年3月23日,菱川城雷岩2号矿区,6死。
1498年6月19日,长滩城东海港口工地,6死。
1498年9月15日,紫樱城花城区琴湾住宅,6死。
1501年3月21日,小云城云端煤矿,8死。
1501年6月17日,月铃镇1号矿区,4死。
1501年7月17日,碎石城南部旧城区,6死。
印象中,似乎基本都是林奇署名报道。难道他也在跟踪调查?
归整来看,上述死亡事件,要么有死者尸体全身发黑,要么行凶者有邪教背景,要么存在死灵活动迹象。
我看着笔记本,想起月铃湖畔满月之夜,一阵后怕。如果没有那神秘的能力,我和凯瑞也将变成冷冰冰的遇难者数字。
列表中的事件,除了紫樱城案件有人幸存,以及月铃事件中我和凯瑞大难不死外,其他现场人员都已遇害。
而且,案件都发生在晚上。难道是便于作案?那又究竟是谁作案?邪教分子吗?
越想越害怕。这会的寂静,仿佛渗入些许冷意,令我不由自主打起寒颤。
而那些年份,不知道为何,一目扫过,总觉得数字有些眼熟。这又是为什么?
心跳在加剧,脑袋也有些混乱,一时想不到答案。
我将报纸回归原位,收好笔记本,安抚自己那紧张心情。
没什么,别怕。走一下,放松放松吧。
怀着复杂心情,我来回走过几圈,又站在一处报架前。
那是5C-041报架,摆放着1491年份的报纸合订本。
1491年?
周三庭审,巴伦曾讲过的《劳动关系法案修正案》,就是颁布于这一年。
很突然地,我竟对那部法案的诞生产生浓厚兴趣。不过,这种严肃话题,可能不适合《红番茄报》吧。
于是,我拿下1491年《自由报》合订本。
真厚,而且挺重。我不得不把这个大块头摆在走廊地板上。抱歉,这条狭长回字走廊只供读者找书所用,也没有桌椅之类布置。
我蹲下来,从1491年1月1日报纸开始翻起。这真累人,特别是那深黄色纸张配上严肃文字,内容又枯燥,让人读得昏昏欲睡。
此刻,就像在静谧时空里寻找过去。
谢天谢地,终于找到想要的信息。
1491年5月1日头版标题:国家立法院通过《劳动关系法案修正案》。
支持和赞成的比例为262:259.可想而知当时的激烈场景。
《自由报》难得展现一回激情,有篇社论对此描述并展望未来:“二十年前的《劳动关系法案》把地下工会扶正到地上,今天的修正案为工会组织的发展壮大铺平道路。从今天开始,不管任何地域,任何产业,任何工种,从只有两三名工人的偏僻小作坊,到数十万从业者的整个能晶矿业,都可以组建自己的工会,在和平谈判的框架内解决劳资矛盾。那么,未来会出现跨领域的统一工会吗?劳动阶层是否站起来成为新时代政治力量?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读到这里,我内心万分感慨。
似乎没那么简单呢,经过十年的演变,繁多又混乱的大小工会组织还没拧成一股绳,反倒是听说暴力事件层出不穷。
特别是1498年到今年,仅仅是笔记本上那些恐怖事件,特别骇人听闻。
也许如巴伦所言,未来还需要再整合,统一发声。这个过程又会是多久呢?
那么,立法者当年有考虑过这种趋势吗?
我仔细阅读起当年报纸,确实有提过一小段。立法者预言那将是劳工阶层整合的艰巨过程,也许会有一定动荡期,但相信人性博弈终将达成理性均衡,迎来光明未来。
好像有些理想主义呢,我轻笑出声。
这人是谁?我好奇起来。
然而,这合订本太不友好,恰好这又是偏中间年份报纸,于是就有些内容被嵌在合订本中间装订处。比如这位理想主义立法者名字,就这样隐藏在难以掰开的夹页角落里。
好想把这合订本拆了啊!
试过几种办法,仍然看不出名字。
好吧,放弃。
我站起身后,把这本厚重的合订本放回原书架,捡起笔记本后,感觉竟相当疲累,双腿都有点麻木。
于是,我走到走廊镂空护栏处,做个深呼吸,振振精神。
顺便俯视一下壮观的图书馆中空大厅和众多的人群。
嗯?中央咨询台外面,站着一个人。他双臂相叠靠在柜台上方,不知在等什么。
理查先生也不知道跑哪里去,没人接待那个人。
我再睁眼看个仔细,嘿,那不是凯尔么?
他一般都是下午才来,这会怎么来的怎么早?
现在不太方便呼喊他。于是,我快步走到旋梯处,打开铁栏门,走出去后再锁上门,咚咚咚地小跑下楼。
到达大厅后,我跑向咨询台,来到距离凯尔背后五六步位置时,发现他似乎还没发现我,顿时一笑。
我还小喘着气,待得调整好呼吸后,才大步走上前,重重拍过凯尔的肩膀,却小小声说:“上午好啊。”
凯尔被吓了一跳,几乎弹着转过身来。
他见着是我后,才抬手抚着心脏位置,笑着说:“应该是下午好吧,伊珂……”
“啊?”我呆了一会,掏出怀表一看:确实是下午2点半。
咦……我刚刚在五层待过那么久吗?
……
第69章 医院
凯尔给我带来一个惊人消息:维利被人打进医院,听说伤得挺重。
“怎么回事?”我很愕然:周二分别至今也才几天,竟发生这种意外?
被谁打?难道维利从月铃镇回来后,与供货渠道商争执后打起来?结果……?
凯尔也不太清楚具体细节,只是跟我简要说起来由。
他今天中午接到市治安局来电,被通知维利受伤入院治疗时,也吓了一跳。
“中午在宿舍休息时,教官忽然进门把我叫出去,让我去教导处接电话。”凯尔对我说:“我也才刚知道这事,所以一挂电话就向教官请假,赶紧先跑出来。所以……”
所以就跑到这里来?难道不是直接去医院吗?
我开始还不太懂他的脑回路,待得听到他末句的语气,才猜到一二。
“明白。那我们现在就去医院看望维利吧。”我将咨询台内的教科书连同笔记本收入随身挎包,叫上凯尔,转身就走向图书馆门外。
除了应凯尔所想一同去看望维利外,我也想弄清事情来由。
如果真是因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品级惹出事端,渠道商出售假货还伤人,那简直岂有此理。
而且,我周三和戴莎交流过,如请她帮忙查证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的真正货源地,说不定还能挖掘出其他线索。
而维利手里,应该还有“真货”。
通过那些真货,或许可以请戴莎介入,利用检察院力量查明真相。
走在校园主干道上,纵有两旁苍天大树遮阳,斑斑点点的午后阳光也刺得人发晕,使我忍不住抬起手背抚过几次额头。
凯尔好像注意到我的动作,提起个问题:“伊珂,你从上午到刚刚之前,都一直待在中央图书馆吗?”
“是呀。我在五层旧报刊区查找一些资料,然后就忘记了时间,嘿。”我轻描淡写地说着笑,却不由自主放下手,捂起肚子。
呃,难怪头有点晕。
走过一段路后,凯尔突然喊住我:“伊珂,等我一下。”
“嗯?”我转头一看,见到他飞跑进入一间便利店。
隔了一小会后,才见到他抱着些什么东西跑回来。
“那你中午一定没吃饭吧?真不好意思,还叫你出来。”凯尔急忙从怀里的褐色大纸袋掏出一件三明治递给我,说:“其实我也没有吃,刚好尝尝学院特产三明治,真好!”
“哦对,还有瓶装水,真有趣,第一次见!”他向我展示袋子里的新购品:几件三明治,两支贴着蓝色牌子的透明玻璃气泡水,还有一些纸巾。
这是要去野餐吗?不过,他也挺有心的。
“谢谢,我也刚好饿了。”我松开捂着肚子的手,双手接过三明治,笑着感谢他的好意。
“那太好了。”他抱着大纸袋,露出一道笑容,好像因猜对什么而欣慰不已。
跟接着,他瞥向林荫下的长石椅,问我:“嗯,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应该不急。”
啊?不急吗?我倒有些懵。
喂喂,你忘记自家舅舅还躺在医院么……
无论如何,还是先去医院吧。
于是,我将三明治塞回他怀里的纸袋,提醒说:“我们还是先走吧,路上吃也不方便,到医院再说。”
“哦……好。”他好像稍微失望了一会,但也立刻就跟上我的步伐。
只不过,这一路上,我总能感觉到他时不时瞄过来的视线。
快到校门口时,他又问:“抱歉,会不会麻烦到你了?你看起来脸色好像不太好啊,是不是太累了?”
“小事,没关系。”我简单回应。
这事怎么讲呢?只能自己应付,幸亏这两年不算白过,而且要去的地方刚好也是医院。
我们在公车站稍待片刻,便等到公车。
这次,我可是专门确认过目的地和路线。毕竟身边跟着个会看漏字的人,真不能大意。
目的地是圣心医院,位于江北中心旧城区,与圣石大教堂相隔几条街。
经过半小时左右的颠簸,下站后再走一会,就到达医院门口。
通过大门,首先来到中央摆设着小喷水池的广场。越过广场,正前方是三层楼高的医院主体大楼,正面四根雄壮的花岗岩巨柱挺拔而起,与其他面的若干立柱共同撑起厚重的大三角屋顶。
以主大楼为中心,东西两侧以马蹄形筑起柱廊式附楼,拱卫着中心广场。
整个医院看起来颇有远古神庙的感觉。广场中央立着石碑记载其历史,我走近些看过一眼,才知道原址为诞生于新历之前的古祭祀建筑,甚至比圣石大教堂还古老。
这些古建筑毁于战火后又多次重建,后来于五世纪末被改建为教会医院,近代历经几次转型后重生至今。
进入主楼大厅后,凯尔先去咨询台问事,我则随便走走,参观四周。
大厅西南某处角落恰好有个小卖部,在出售各种医疗和日常生活用品。
眼见凯尔还在等待着前台信息,我就先走到那边瞧瞧。
小卖部两名中年女店员正在聊天,声音颇大。
当我在浏览货柜商品时,也能将那些无营养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听说楠平镇那个分院八九月份就要开张哦……”
“啊?70公里外那个卫星镇分院?我们这边有人要调过去吗?”
“是啊,不知道要选谁去咧,那么远……”
“不是说要开个跑得很快的什么导轨列车吗?”
“鬼知道什么时候开业啊。不然的话,来回很耗时间哩。”
“就是啊。分院干啥急着开业啊?”
“听说那里的能晶工厂最近经常发生事故,总有人死伤……”
“就因为这个?”
“其他我就不知道咯……”
她们说的好像就是碎石城南部70公里外的小卫星城镇,有全国最大的能晶生产园区。难道那里的安全条件不好?
这时,我听到凯尔声音,回头一看,他已经跑了过来。
“就在二楼,我们走吧。”他指向大厅西南处石梯:“可以从那里上楼。”
“哦,好。”我瞥了一眼货架,转身与他走向楼梯。
“嗯……你刚刚是在找什么吗?”凯尔问了我一声。
“没有啦,随便逛逛。”我摇摇手,催着他快走。
……
我们来到二楼,数着房牌号来到211房,入门就看到维利。
这间房摆着四张病床,空了一半。房外还有通风阳台,条件算是不错。
维利就盘坐在门口左侧的床上,头上包裹着几圈绷带,右眼角有红肿痕迹,但看起来精神不错,居然在与隔壁床病人在打牌。
“21点,赢了!”他兴奋地将牌甩在两张病床中间的小桌子上,力道大得震开牌堆。
而对手似乎已经心态崩盘,把牌全扔向桌面后,就躺到病床另一边去:“20点都输!连续十几把,不玩了!”
“嘿嘿,多谢惠顾!”维利喜滋滋将桌上的香烟扫到自己一边,开始装盒。
这状态精神得很啊。
“舅舅……”凯尔的声音有些无力。
“啊,凯尔,伊珂?你们怎么来啦?”维利的左嘴角也肿了一块,亏他还笑得出来。
“听说你受伤昏迷,就赶过来啊。”凯尔走进病房,皱着眉问:“你在干嘛?”
“空闲娱乐,放心,我不赌钱啦。”维利将桌上战利品和牌都收拾好,还不忘向凯尔献笑:“别告诉你妈啊。”
看来,维利真的是很怕他姐姐……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到底发生啥事了?”凯尔把大纸袋放在桌上,再搬过来两张椅子,招呼着我过来坐下。
“睡一会后好多了。”维利嗅了一下鼻子,马上凑近到桌前,自己打开纸袋:“哇,不愧是我外甥,这么体贴!”
“哎,哎,我们都还没吃饭……”凯尔刚坐下没一会,马上又弹起来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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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呗,我也吃不了那么多。”我刚好看到角落柜上有几个玻璃杯,便拎起三个杯子到卫生间清洗过后,再走回来摆好在桌上。
接着,我保持站姿,挑出一瓶气泡水,打开盖子,弯腰向杯子里倒水至八分满,再将水杯移至那两人之前,微笑着说:“请用。”
“这服务真好!但我没钱了,只能拿这个当小费……”维利赞叹后,缓缓把桌上香烟盒推过来。
那盒子还没到我面前,就被凯尔出手拦截。他挥手扫开香烟盒,不满地对维利说:“别开玩笑啦,舅舅!”
“好,好。”维利笑着收回盒子,转而从大纸袋里拿出几件三明治摆到我们面前,自己也撕开一件包装吃起来:“抱歉,我先开动啦。”
“嗯。”我看维利那样子,倒也放心了些,看来应该没伤得太严重。
但他那头上绷带还渗着血迹,不会被打坏脑子吧?
我决定先聊个轻松话题:“周二嘉妮老师生日怎样呀?礼物送到了吗?”
“很好,很好!”维利马上来了劲头,神采飞扬地说:“她很开心收到你的礼物,让我替说谢谢,哦,还说会写信给你哩。”
“至于我的礼物嘛,她这次看来也很开心,还问我怎么想到的,替孩子们谢谢我,嘿嘿!”维利笑得很开心:“真难得她会满意,哈!谢谢你,伊珂!”
虽然他没描述细节,但听起来应该挺顺利。瞧瞧他这兴奋模样,跟蒙中大奖似的。
“舅舅,那你怎么搞得这么伤啊?发生啥事了,你还没说。”凯尔给正在兴头上的维利泼下一盆冷水。
“这个么,真是郁闷。”维利一下子就笑不出了。他四五口啃完三明治,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歇息小会后,开始讲述来龙去脉。
他周三大清早从月铃镇急赶回来后,就马上去西南旧城区找那个渠道商交涉。
渠道商当场就说不可能,还怀疑维利找假货来讹钱。
既然互相怀疑,那就当场验货呗,不是有暗记嘛?
刚验货时,渠道商还很自信,扬言维利故意拿假货来砸招牌。
100颗全是普通黑能晶矿石?良品率零?开什么玩笑?!
诈骗犯也不敢这么搞!这里要是真卖出100颗全假货,自己就敢把它们全吃了!这是渠道商原话。
然后就是长达两三个小时的验货。渠道商每颗晶石来来回回验证过四五遍,额头都冒汗了,话也不说,就是埋头验验验。
简直让人等得抓狂。维利说,他那时候就知道这批货绝对出自渠道商。
最后,渠道商就说自己仪器有问题,让维利把货留下,择日去专业机构验证货源地。
这换谁都不干呀,被掉包怎么办?
那行,渠道商说可以去借专业仪器,让维利等。
等多久呢?不知道。
周四去问,渠道商暂时没空。
周五再去,听说机构没开门,借不到。
周六上午再去,还在打哈哈。
维利急啊!别忘了,出货7天后,不给退换的!今天就是最后一天,奸商啊!
于是,毫无悬念地撕破脸吵起来了。
“都说是普通黑能晶,还不给换!”
“谁说啊?”
“这不是宁溪谷学院能晶工学专业认证书么,你不认字吗!”
“就算是也不能说明是我这里卖的!”
“你不是验过吗!”
“那只能说明是普通晶石!”
“既然是普通货,就退换!”
“又不能说是这里出货!”
“你不是验过吗!”
“只能说是普通货!”
“普通货就退换啊!”
“又不能说是这里出货!”
结果就变成这样子,无限循环争吵。渠道商干脆就不再提货源地暗记的事,死拖到底。
然后争吵自然发展成斗殴了。
据维利讲,最开始是渠道商挥手把整盒黑能晶打到地上。他一颗颗捡起来收好后,憋了一肚子火,就举拳锤了一下玻璃柜台。
然后就开干了。
维利嘴角被渠道商一拳打中,他反击锤塌对方鼻子,然后眼角又吃了一记。
但是人家店里还有几个伙计,马上演变成三打一,从里头打到街上,引来无数看客。
最后,他是头上挨了一记棍子,整个人就瘫在地上了。
晕乎乎中,好像是有人报警,接着他就被送到医院急救。
“就是这样,越想越气。”维利再喝一口水后,重重放下杯子。
“治安官怎么说?”我问。
“他说我们斗殴,互有伤害。就算那家伙骗我,我也砸了他店里一些东西,建议我们自己调解。”维利郁闷地说:“如果不调解,就走法律咯。但是他骗我的事要调查,我砸坏他财物的事却是铁证,搞不好我要先赔他。”
“那就告他啊!”凯尔喊了一声。
“这100颗玩意也就值两三万,请律师费用很高咧。”维利白了凯尔一眼:“而且我这标的金额属于小单,人家要求追回总额30%当报酬才肯接。我这批货利润率才多少?对了,不管能不能赢,律师费另算不能少哦。”
凯尔听完,马上沉默下来。
“如果全部损失,今年亏损大吗?”我问起维利。
“相当于白干大半年,严重影响今年计划……”维利看起来很是心痛,盯着自己快见底的水杯,喃喃地说。仿佛杯子里那点少得可怜的水就是他今年收获。
话说,他今年有啥计划啊?我想,可能是扩大经营之类?毕竟,他今年刚开张商社办事处,资金应该蛮紧张。
但听起来应该不至于破产。
“维利叔叔。第一批20颗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是不是还剩下两颗没用?连同第二批货,全部交给国家检察院调查,可以吗?”我提出建议。
“什么?”维利没反应过来,问:“国家检察院还管这种纠纷?”
“不是。”我简要解释:“是因为可能涉及到其他案件,这些晶石也许是关键线索。”
“如果这样,那岂不是等于被没收?”维利可能在心里盘算过,语气中尽是不舍:“这些货也可以当普通晶石买,起码能收回点渣。如果被当做案件证物,那就别想要回咯。”
“我觉得,最好别再转卖。就当是买来自用却被骗。”我说出自己的猜测:“这些晶矿恐怕来路不太干净。还记得我们镇那个矿区吗?已经被国家行政院封锁的月铃矿区,或许是目前唯一出产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的地方。所以,在市场秘密流通的超高密晶石,不是假货,就可能是……赃物。”
我昨天已经从瑞安那里得到反馈,据说菱川雷岩2号矿区确实没有产出所谓超高密黑能晶矿石,说法与戴莎一致。
既然如此,那实际货源地就非常可疑了。
“什么?!那个死过人的矿区?”维利惊得喊出声。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那还是要配合调查才行啊……可恶,血本无归呀。不过,那销赃混蛋也好不到哪里去。”
“嗯,如果国家检察院要调查,肯定要从渠道商那里入手。”我肯定地说,也佩服维利抓重点能力。
“我稍微想一想啊……哎呦。”维利抬手摸过头上绷带,吃痛低呼一声。
可能信息量略大吧,一起假货纠纷突变成销赃命案,谁都需要时间来思考再做决定。
我端起杯子,喝过一口水后,却觉得不太舒服,糟糕……
“抱歉,稍微离开一下。”我放下杯子,站起身。
“伊珂,要去哪里?我陪你去吧。”凯尔关切地问我。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很快就回来。”拒绝凯尔同行后,我便赶紧离开病房。
……
当我急忙跑到一楼小卖部时,还能见到那两位中年女店员。
她们还在聊天,似乎不带停的,只是换了话题。
“你家姑娘昨晚开始在重症楼值班了?”
“是呀,在二层A区第一次巡夜,居然被吓到喊出来。”
“那边都是生活不能自理的重症病人,跟死人差不多,有什么好怕。”
“就是像死人又不是死人,才恐怖啊。想想看,在里面某个病房巡夜,有个病人躺在床上突然睁开眼,还伸手抓住你!怎么样?”
“咦……!吓死人。你家姑娘遇到这事?”
“是啊……她跑得可快了,甚至忘记确认对方情况。”
“医生后来去检查了吧,怎么样?”
“又跟死人一样,惨。”
“啧啧……”
若不是在医院,我还以为她们在讲鬼怪故事。
我将买好的东西迅速塞到挎包里,环顾起四周寻找目的地时,却意外发现前方有个眼熟的人。
嗯?那是谁……
难道是梅林教授?!
不对啊。
记得蕾雅上周五说过,这周四开始连续四天,他应该出差在外才对,怎么会来到医院?
他走路速度很快,一会就通过主楼北门,去往后面的副楼。
让人想喊一声都来不及。
我走到大厅咨询台,瞄过一眼医院平面图,才知晓那栋副楼就是重症楼,以及医疗科技研究中心……?
医疗科技不是梅林的专长领域吧,他来这里干什么?难道他有家属在重症楼?
也不知怎么想的,我竟然就愣愣地跟上去,来到重症楼。
嗯,只是想去打个招呼,绝对不是像某人一样当跟踪狂。我这么说服自己,走上二楼。
可是,当走到楼梯口,远远看到梅林站在走廊与某病区大门交界处,我却停下脚步,甚至还转身躲在墙角处。
喂喂……我在干什么啊!还探出头去看……偷看?!
那里除了梅林,还有另外一个男生。
那是个穿着蓝色格子长袖的男生,看起来有点印象,但一时想不起来。
哦,想起来了。
好像就是在7月法学论坛,向科恩提问的男生。叫什么来着……纳修?
对,应该就是他,曾经在中央图书馆借过书。
这两人原来认识的么?
这时,一阵开关门声传来,在相对寂静的重症二楼显得格外响亮。
就在我刚刚回忆之时,他们好像都离开了。
好奇之下,我也跟着来到刚关上门的地方,见到门楣牌子:A-02重症区。
嗯……要不要推开门进去看看?
大门没锁。
我稍微打开一道门缝,见到里面又是一条长廊,连通着各处病房的房门。
但已经看不见梅林和那修的身影了。
而且这会也没看到其他人,感觉有点阴森。
沿着走廊向前望去,尽头还有一间病房。
啊,肚子又开始疼……算了,先离开这里。
我关好大门,匆匆跑步下楼。
……
第70章 接线
我回到医院主楼211病房,刚进门就看到凯尔站起来。
“伊珂,怎么出去这么久,没事吧?”凯尔关切地问。
“抱歉,稍微花点时间,已经好了。”我走到原座位,坐下后,还在回忆重症楼所见。
没看错,那应该就是梅林教授和叫纳修的大四男生。
真想不到这两人还有交集,他们都在重症楼干什么呢?难道有彼此相识的病人?
思考之时,正好听到维利的声音。
“伊珂,我想好了,就按你意思办吧。”
“嗯?”我回过神,说:“我刚好认识一位检察官学姐,可以接上线。维利叔叔,那些晶石,你都还保存着吗?”
“当然,这些都是宝贝呀,哎。”维利叹息一声,从枕头边腰包里掏出名片递过来:“我迟点就可以出院。如果检察院要来调查,就让他们来维尼佳贸易商社吧,反正我也是受害者,不怕。喏,这是详细地址。”
“好的。”我接过名片收好,但看到维利那失落模样,一时却不知说什么好。
凯尔很及时地给维利打气:“振作些,舅舅!人平安就好呀,钱可以再赚嘛。”
“知道啦,需要点时间消化嘛。”维利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发起呆。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精神,又开始和我们聊起天,真是个放得开的人。
他提到月铃镇现在更加冷清,酒吧街只剩下一家月神酒吧兼旅馆,每天就寥寥几个顾客,也不知那家店怎么能支撑下去。
而且,据说月神旅馆居然长期坚持做慈善。诸如捐赠救灾之类必有其身影,而且温姿之家与温姿学校的主要赞助机构,除了教会就是它,但其从来不要求题名什么的,很了不起。
“不可思议吧?而且人家做慈善,可不是十天半月,甚至不是几年,听说有几百年!跟它历史一样长!”维利惊叹:“要不是听镇长说过,我都想不到。每年都会定期捐赠呢!镇子的路啊广场啊什么的,说不定有三分之一经费都是它支持的,可就是不张扬!”
“几百年!”凯尔也很震惊:“这得多少代人啊,怎么坚持下去哪!”
“这就更厉害了。”维利说:“这店在美奇银行总部搞了个信托,通过信托定向在月铃镇做慈善。我以前问过美奇银行资管部的人,听说这个信托计划已经存续几百年!”
“我敢说,镇上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月神旅馆做的好事,实在太低调了。光看那个信托名字,许多人还以为是外地大富豪哩。”维利感慨:“倒是今年酒吧街被一群外地人搞得乌烟瘴气,镇上还有一堆老保守骂月神带坏风气,真是讽刺啊。”
“镇长知道,也不说一说嘛?”凯尔表示很不理解。
“人家低调啊,似乎也无所谓名声。”维利回答:“就像继承创始者遗志的机器一样,只做不说。”
“坚持几百年,这可太难了。难道家族成员都不反对?”我记得戴莎说过月神旅馆是聚能联合集团的股东之一,虽然持股比例微小,但按集团体量来判断,可能分红也不会少吧。
可是,又怎么做到几百年如一日呢?
“不,听说月神旅馆初代老板没有后代……只是听说啊。”维利看来也不太敢确定,思考一会就皱起眉头:“美奇银行的人说这信托设计了蛮复杂结构,我也不太懂。总之就是能确保月神酒吧和旅馆等资产全部收入归集到信托计划,扣除项目经营费用、信托管理费用等等,从信托全部经营投资收益中,按固定比例支出用于定向慈善事业。”
“啊啊,讲得自己都绕晕了,头又痛了……”维利摸着头上绷带,总结:“就好像那个月神旅馆和酒吧,也许还有其他什么资产都只是躯壳,那个信托计划才是灵魂。嗯,或者说就是自动执行指令的机器吧。”
“哇哦,舅舅……虽然听不明白,但你好像蛮懂这些哦。”凯尔赞叹。
“废话,我要做生意嘛,总得懂点金融。”维利扬起嘴角:“等我将来有钱了,也要搞个家族信托计划,贯彻本人意志,哈哈。”
“意思是去世后,这个什么信托也能代表你的意志?”凯尔提出一个大胆假设:“就像你死后转世成信托计划?”
“你什么理解能力啊……”维利摇摇头。
听得我也笑出声。
只是,维利怎么会联想到月神旅馆呢?
好像是跟捐赠支持温姿学校建设有关。
再聊过一会后,维利就将话题转移到学校。听说嘉妮老师想在新学期初修缮小图书馆,那套科普读物可说是来得恰到好处。
现在软件到位了一些,硬件呢?他决定以维尼佳贸易商社名义资助几套新书架,并帮忙回收处理掉那些老旧物件。
当然,为控制成本,他会去买半成品板材并自己制作上漆。
这个想法得到嘉妮老师支持。虽然她觉得“维尼佳”名义有点怪,但也不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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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几天他还得回月铃镇一趟。
“真不错,但你会做书架吗?”凯尔表示怀疑:“可别塌掉啊,砸坏小朋友就惨了。”
“我主要负责挑选材料,到时你爸会帮我制作,可靠吧。”维利看来也知道借力,不会乱来。
“那还好。很多农场工具货柜什么的,我爸都能做呢,他可是手工高手。”凯尔又问:“舅舅,你怎么想到送了书又捐书架啊?”
“就是当场想到。你要学啊,少年。”维利笑了一声。
“学什么……”凯尔嘀咕着。
我大概听明白了一些。
温姿学校小图书馆修缮工作应该会持续一段时间吧。
除了书架,我记得那里墙皮也有些老化。这些事,如果维利帮忙做应该不会花太多钱,就像书架那样。而嘉妮老师应该会很高兴,也很容易接受好意。
这个切入点不错,他也蛮用心,祝他顺利啦。
再待片刻,眼看阳台外天色开始转阴,我们就告别维利,起身离开。
……
在圣心医院待得似乎有些久。
当我们所乘坐的公车往南通过江东大桥时,透过右车窗还能望见天边绵长的火烧云。
远处,圣石大教堂标志性尖塔披着落日余晖,光彩靓丽,让人想起这座城市曾经的圣城称谓。
有点晚了。
我掏出怀表看过,已经是下午5点半。
经过学院车站时,我也没下车意思,静静等着公车再次启动前行。
“伊珂,你要去咖啡馆兼职吗?”凯尔问。
“对啊。要来光顾吗?”我习惯性嘲弄他,刚说完就笑出来。
“呃……不敢来……”他声音马上就变小了。
“可以来。”我提醒他:“正常时间来,有什么关系。”
“可是,伊珂都是晚上兼职吧?”他看起来有点苦恼:“晚上除非夜巡,否则出不来。那就不是正常时间啦。周末白天的话,到中央图书馆就可以找到你,也不用来咖啡馆……”
但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正常时间来喝咖啡,不是来找我啊。
可以考虑找沃伦老板,聊聊怎么煮黑咖啡呢。
“咦……还笑什么呀?我说错了啥?”凯尔看着我问。
“哦,没有。”我收回笑意,在心中盘算着日子。
今天是8月11日周六,还有几天。
“下周要去西北旧城区巡逻,对吧?”我问:“就在环城东路流浪艺术长廊那边吗?”
“艺术长廊?”凯尔好像没听过这词,一会才反应过来:“就是两边围墙都是涂鸦的那条旧城区主路吧,对对。”
“那么长一段路,来回巡逻吗?”我心想:那可是起伏大坡道,这种操练方式还真累人。
“除此外,还有站岗任务。”他说:“可能就在那段路公车站附近吧。”
“是么。”我开玩笑说:“那可要加油站咯。”
“哈哈……”
……
晚上7点半后,新城区紫樱咖啡馆。
本来还想着明天再打电话与戴莎约时间见面,这会不必了。
“嗨,又见面了。”戴莎推门而进,笑着向我打招呼。
“欢迎光临,学姐!”我赶紧将她引到卡座。
她已经用过晚餐,只是过来这边喝杯茶小憩。
“但这里只有茉莉花茶……”我抱歉地说:“没有玫瑰薄荷茶哦。”
“没关系,我开始习惯茉莉花茶了。”戴莎笑意依然。
这会的咖啡馆最是清闲,店里没有其他顾客。
老板在吧台后边,喝着自煮黑咖啡看报纸,悠然自得。
将茉莉花茶端给戴莎后,我也跟着在她对面坐下。
“学姐。”我十指交叉,两臂平放在桌上。
“怎么啦?放松些。”戴莎将杯子移至右手边,身子稍稍前倾,看着我问:“又遇到什么事情了?”
有时候真怀疑,她是不是会读心术……
我挑重点叙述维利遭遇,强调他确实不了解晶石实际来源,说明两批货品级差异,也讲出渠道商检验第二批货前后的异常言行。
只需讲出这些事实,不用再添加晶石货源地猜测。我想,戴莎自会判断。
她一直与我对视,静静地听我完,又沉默了一会。
那眼神好锐利,让人下意识想逃避,但我总算还能坚持下来。
“的确,不管是超高密黑能晶,还是普通能晶矿石,如能证明其源自月铃矿区,就已经不对劲。”戴莎说:“能打上矿区暗记,都是有高经济价值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包括未检测出的次品在内。”
据她所说,月铃矿区试投产不到半个月,向位于碎石城楠平镇的能晶加工厂供货实际5批次合计不到3吨,属于实验室研究性质的珍贵原料,要精加工成超高密黑能晶尚需时日。
而地下流通的这批货也只是基础原矿,存在就是不正常。
说明可能有内鬼在谋私利。
那是以为矿区即将进入生产正轨,却想不到会因突发事故导致被封闭的贪婪嫌疑人。会是谁?答案是明摆的。
这是个关键线索,也能成为有效把柄,从而挖出更深黑幕。戴莎看法很干脆。
怪不得她说过,法律要靠人性来推进。
“我会向奥文请求,派人追查这线索。”戴莎看着我递过去的维利名片,却笑了一声:“维尼佳?这可真巧……”
“啊,怎么?”我思维还沉在她的分析逻辑中,没听懂她最后的意思。
对了,现在凡是与聚能联合集团相关案件,都由奥文亲自处理,她不能直接干涉。
即使两人分别负责成员基本相同的专案组。
据她刚刚所说,奥文负责A34专案组,她则是A35.这简直就是形式主义……
“没什么。”戴莎收好名片,说:“如果奥文点头,那么莱特他们会尽快拜访维利先生。”
“至于那个渠道商嘛。”她两臂直立,双肘撑在桌上,十指相贴,手掌相离,摆出尖塔手势,看着我说:“会被深入调查的。如果真是非法销售被封锁矿区特殊货物,那后果就比较严重。”
“明白,谢谢学姐。”我点头回应。
有她这句话就够了。
当然,我更希望的是,能通过这次查证,印证这条线索,挖掘真相。
但有一点,现在也没想明白。
就是那个渠道商验货前后反应,听起来最初是对第二批货有信心,所以口气才那么大。
说不定,那100颗晶石,是真从那黑商手里出货,也真的全都为普通黑能晶。
但这怎么可能呢?太矛盾了。
……
第71章 开局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啊。”
“那你刚刚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
“没有啊。”
“哼……神神秘秘。”
蕾雅放过我,不再追问。
呼……稍微松了一口气。
现在是周一下午,红叶楼小会议室暂时只有我和蕾雅。
刚刚坐在前排座椅闲聊时,她说上周日上午在这儿值班时,恰好见到梅林教授。
她当时就问过梅林是否提前结束出差,并得到对方于周日清早回到碎石城的答案。
听到这话,我当场就控制不住表情,不巧还被她看出来。
梅林明明上周六就出现在圣心医院,为啥还跟蕾雅说周日早上才回来?
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如果他真有难言之隐,那可能由当事人自己来说比较好。
所以,我决定沉默,就当没看到梅林周六实际行踪。
虽然……我也很好奇其中缘由。
一会后,舒亚,韦娜等人陆续进场。
今天是我们第二次集合讨论剧本,男生们纷纷找好位子坐下。
“红叶话剧团的朋友们,欢迎旧地重聚!让我们继续对剧本的探讨与排练吧!”韦娜站在黑板前,笑着鼓起掌。
文森反应很积极,边用力鼓掌边瞧着舒亚,笑得煞是灿烂。
我随着其他人一起鼓掌,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啥时候多了个红叶话剧团?
“这次剧本重点先完善第一幕,大家一起阅览,提提意见。”韦娜左手拿着夹住剧本的白板,右手提笔,走到我们面前。
这次手写剧本只有几份,大家两两凑在一堆读起来。
第一幕初遇,写的啥呢?
时间设定为新纪501年4月初某天傍晚,地点在塞堎南部与宁诺北部交界处的平原。
背景是当时的第七次圣战中期。络伊王朝军团突破塞堎北部山地,打败冯克帝国北方主力,其先遣骑兵团已进军至毫无屏障的宁诺平原。
往南,是尚未经历战火的宁诺王国和尼斯自治领本土。
更南方的沃兹是破碎之地,瘟疫横行,城邦互拒,一盘散沙。
由尼斯和宁诺拼凑而成的杂牌军团,正抵抗络伊王朝骑兵团的冲击。惨战过后,几乎全军覆没,所幸敌方也因损失严重而退去。
“场景一。我们的主角,是从战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幸存骑士。”韦娜握着笔指向空荡荡的椅子群,进一步描述:“此时,天寒地冻,雪花纷飞,满脸血污的骑士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咦……好恐怖,我不要见血。”蕾雅马上抗议。
“没有真血,用番茄酱就好。”韦娜解释。
“不要,脏。”蕾雅建议:“带水壶了吗?爬出来后,先掏手绢洗干净脸。怎么样?”
大家都稍微沉默了一会。
乔伊举手补充:“既然在下雪,加个场景如何?骑士摊开颤抖的双掌,接住飘落飞雪,再做个洗脸动作,证明自己还活着。”
听起来好像还有些道理,舒亚和文森都点起头。
但瑞安提出疑问:“都四月了,宁诺平原哪来的雪?”
“漫天雪花可以增加场景悲凉感嘛。”韦娜提笔在剧本上写字,强行解释:“补充说明:新历501年,几十年未遇的大雪持续到4月初。”
“道具之一雪,确定了对吗?”文森问:“怎么下雪啊,爬到梁上去撒?”
“用碎纸屑就好,舞台中央天花板上有吊装设备,到时可以请人幕后操作。”韦娜回答。
“这个场景……还有麦田?”乔伊指着剧本念出声:“麦秆被饱满的穗子压弯了腰,却无人收割,只有被雪与血交织浸透的空旷大地,一片死寂。”
“冬小麦已经成熟的温暖春季,不该有雪啊,还是几十年未遇的大雪。”瑞安还在纠结。
“这是要突出生与死的强烈对比。”韦娜感慨着:“多么凄美。”
“哦……”瑞安不再接话。
这时,蕾雅关注到另一处细节:“全身铠甲伤痕累累的骑士,打开面罩,艰难地喘气……”
“铠甲重吗?太重就不要了。”蕾雅抬起头看向大家:“穿长裙行不?再加几片板甲如何?轻便还好看。”
又是一阵沉默。
她好像忘了自己所演角色的身份。
“骑士大人……”乔伊提示一声:“那时候可没有女骑士。”
“为什么不行?现在可以有啊。反转到底多有趣。”蕾雅开始乱来:“主教大人,你也可以是女士。”
“不行啊,骑士大人。”舒亚看着剧本,好像也有点入戏:“你还要与我们家公主谈恋爱呢。如果是两个女生……在中古世纪,这个话题太过激进了。”
“大概率要被烧死吧。”瑞安补充:“还有那位女主教同学。”
“对哦,还有后边剧情……差点忘了,好吧。”蕾雅好不容易醒悟过来。
“六世纪初……应该还是锁子甲时代吧。”瑞安还在抠字眼:“这里最好改一改。”
“没问题,小细节。”韦娜不在乎这些。
“我的戏份在哪里啊?”文森翻过几页剧本,问:“骑士扈从呢?”
“在死人堆那里。”乔伊拿起剧本,指着上面一行字说:“没出场就挂了。幕布拉起后,你要躺在地上扮演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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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文森睁大眼确认后,又问:“就算这样,死我一个也不够啊。”
“对的。”瑞安点头赞成:“上面写了,我和乔伊也要兼职演尸体。”
那舒亚呢?
三个男生齐刷刷看向舒亚。
“不好意思,我要演活人……”舒亚耸肩说:“出场就要。”
文森撅起嘴,转而向乔伊建议:“服装设计师,弄个超短裙侍女吸引眼球怎么样?”
“那太低俗。”乔伊回答:“但可以把衣服弄得破烂些,毕竟那时候是乱世。”
“喂喂!”舒亚大声抗议:“我可是贴身侍……咳!搞得太狼狈,就说明公主也遇到同样劫难啦!”
这个挡箭牌找得不错,让舒亚逃过一劫。
那么,公主怎么出场呢?
“奄奄一息的骑士,恰被路过的公主所拯救。”韦娜概况一句。
这该怎么讲呢?我还没开口,男生们就七嘴八舌说起来。
“为啥公主要送给骑士一颗苹果?”舒亚指着剧本上另一行字,问。
“因为骑士一天没吃饭,又经历过恶战,快死了。”韦娜回答。
瑞安也提起问题:“四月哪来的苹果?”
“苹果有重生的意味。”韦娜合掌做起祈祷状:“那是圣主奇迹,就像她与他的相遇是天意一样。”
她已经放弃解释,直接硬来了……
“附近有麦田啊,不如送骑士一把麦穗。”文森跟着胡说。
“嗯,可以收割一些麦子,到附近村子里脱壳,磨粉,再找个面包房烤制,比苹果好。”瑞安出主意说:“刚好有个贴身侍女可以帮忙,完美。”
“所以,骑士实际上是穗子拯救的?”乔伊总结。
麦穗……?
明明听着他们在瞎扯,我却愣起来,脑袋忽然一片空白。
麦穗,我好像感应到什么思绪,但记忆里什么都没有……
“等你们搞完这些,骑士已经升天了好吗?”蕾雅中断男生们的胡思乱想。
“对啊,所以还是苹果合理。”韦娜控制着节奏:“好,下一个问题有没有?”
“公主为什么会恰好经过?”瑞安问:“这里可是平原战场……她要躲在哪里啊?”
“不是有一片麦田吗?”文森接上话:“可以蹲在田里啊。”
“那也很容易被发现,这麦田其实是战场一部分。”瑞安看着剧本,说:“而且,她还带着侍女呢……所以说,宁诺王国的公主带着侍女跑到北部平原来干啥啊?”
“你们真麻烦。”韦娜提笔在剧本上补充设定:“离战场略远处,恰好有一片果林。当天,归国途中经过北部平原的公主与侍女,幸好在林子里躲过战祸,又发现并摘下一颗罕见的早熟苹果。这就是神迹……”
“漫天飞雪,麦田结穗,苹果早熟。”瑞安忍不住感慨:“真是乱七八糟的四月啊。”
“所以说是神迹嘛。”韦娜瞪了一眼瑞安,转头问起乔伊:“道具助理,场景布置行吗?”
“行。麦田和树林,我可以画出来。”乔伊看向文森:“场务,到时帮忙做立板。”
文森比了个“没问题”手势,扫过一眼剧本后,问:“这里还有马?”
“对啊。这是从小与公主相伴的骏马朱迪。”韦娜念着剧本设定:“一匹纯种母马,桀骜不驯,却对公主唯命是从。”
“公主出行,是不是坐马车比较好?”瑞安又提起建议。
“马车要藏在树林里,这得画多大一片林子啊?”乔伊不同意。
“骑马,还可以突出公主英姿的另一面呢。”韦娜解释:“这样,就不是那种传统娇滴滴类型了。”
“公主骑马……那侍女也要么?”舒亚举手提问。
“没想到这一层哦。”韦娜很随意地说:“你就走路吧。”
“那侍女得跑多快才能跟上骑马的公主啊?”文森指出问题后建议:“或者一起骑?”
“开玩笑呢,公主和侍女骑同一匹马?”乔伊指着剧本说:“而且,注意设定,只顺从公主的暴躁母马。侍女敢爬上去,绝对被朱迪一脚踢飞到天边喂夕阳。”
“那就是要准备两匹马啦?道具怎么设计?”文森问:“套着马头的竹竿?”
这画面感……简直炸裂。
“需要的话,假装在骑马怎么样?”蕾雅不屑一顾:“不就是‘驾驾驾’喊几声吗?”
“太尬了。”舒亚摇摇头。
“可以借双人马道具服。”乔伊说:“怎么样?保证高头大马效果。”
“你们选两人来演马?”蕾雅皱起眉:“然后公主骑着你们转圈圈?”
“我无所谓呀。”文森笑出声:“再找一人嘛,我看乔伊就挺好。瑞安太高了,不好找同伴配合演。”
无语了……我正想开口拒绝这个馊主意,就听到瑞安的发言。
“不行的。”瑞安对文森说:“别忘了,你还要演尸体。人不够。”
“是哦……”乔伊点了点头,看向文森:“你还是去死吧。”
“说什么呢。”文森笑嘻嘻地看向乔伊:“我们要一起死呀。”
“太麻烦了。”韦娜在剧本上大笔一挥,直接把公主爱马写死:“朱迪不幸被流矢射中,牺牲。”
瑞安又开始碎碎念:“马都中流矢了,公主居然还没被敌人发现……”
“好,好。”韦娜继续在剧本上补剧情:“朱迪临死前,以一己之力引开敌人,最后死在麦田边。”
“那公主此时在哪里?怎么躲过幸存敌军?”瑞安接着纠缠。
“这个公主,括号含侍女,从小比较外向。”韦娜面不改色地扯下去:“她们都爬上了一株参天大树,还在树头发现早熟的苹果。重点再强调第三次:这是神迹。”
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或是该思考些什么了。
直到大家对第一幕剧本没有太多想法后,韦娜就请男生们帮忙,将会议室椅子推到一边。
一片空白地带很快就被清理出来。
这是要作甚?
“好啦。”韦娜将剧本卷成话筒状,对我们说:“现在开始排练试试。男生尸体们上前躺好。骑士大人准备爬出来。椅子堆就当是小树林,公主和侍女去那边待着,准备出场。”
哈……?
第72章 排练
红叶楼会议室的地板中央,三个男生正躺着抱怨。
“打杂的扈从,你是不是没擦干净地板啊?好大灰尘味。”
“地板也很硬呢,要不要给你来个枕头呀,尊敬的主教大人。”
“闭上眼睛就完事了,想象那残酷战场。比如我,一位倒下的伟大国王……”
这时,韦娜的声音也飘了过来。
“第一幕,场景一,卡诺平原北部。那边几个死掉的杂兵,麻烦闭上嘴。”她拿着剧本,看向蕾雅:“骑士大人,你单脚跪着干嘛?要躺在地上,勉强撑起半身……”
“不要。地板脏。”蕾雅回应:“下次找个垫子过来再说。”
“好吧。”韦娜向我和舒亚招手:“公主进场,给骑士递苹果。”
于是,我从椅子堆后面站起来,快步走向蕾雅。
紧跟身边的舒亚很快入戏,小声提醒:“公主小心些,路滑……”
哈?哦对,还下着雪呢。
“可怜的骑士。”我看着那尽力装出悲苦表情的蕾雅,弯下腰,向她伸出手:“饿了吗?给你个苹果吧。”
这时,瑞安的低声传了过来:“要先询问伤势才对吧……”
但是没人理会这段话。
“给我等一下。”蕾雅的关注点在别处。她瞪着我手中之物,问:“这是什么。”
“苹果啊。”我朝着手里那剪成圆形的纸条努嘴:“看,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还有这里画着个圆圈圈是什么意思。”蕾雅指着圆纸上的一个小圈。
“导演说要表现出春天的生机和战场的残酷。”舒亚接着说:“所以准备一颗被虫子咬过的苹果,那就是虫洞。很真实吧。”
“不要模拟得这么真好吗!”蕾雅“呕”了一声,好像在反胃。
“好说,好说。”韦娜走过来,拿着笔在“苹果”的小圆圈打了个叉,退开几步说:“现在是个漂亮饱满的卫生苹果,请安心食用吧。”
“好敷衍,像要吃纸一样……”蕾雅抱怨后,难得提出质疑:“骑士已经奄奄一息,还能吃苹果?”
听起来也挺有道理,那怎么办呢?
“至少得把苹果削皮,再切成小块,方便进食。”蕾雅接着讲。
大家一时沉默。
好娇生惯养的骑士……这是公主才对吧。
“没问题。”韦娜率先反应过来,提笔在剧本上标记:“这时,侍女掏出一把小刀,帮忙把苹果削皮并切块。”
“侍女身上怎么会有刀?”已经闭上眼睛仰躺的瑞安又开始说话。
“难道关注点不是侍女从哪里掏出这把刀吗?”趴在地上的文森问。
“那时长裙设计有缝隙,连着里层大口袋。如果小刀装在鞘里,应该没问题。” 侧卧着的乔伊回答。
“那么,侍女身上带刀可以啊。”文森开始开脑洞:“她的真实身份是保镖。”
“不行,保镖要由骑士来兼职。”韦娜继续在剧本上改设定:“侍女从地上捡起一把小刀。”
“地上的刀?不就是死人落下的武器……”舒亚脱口而出。
文森不甘寂寞,也跟着说:“说不定带着血?”
“咦……好恶心啊。”蕾雅身子往后一缩。
“侍女掏出手绢,擦干净捡到的小刀。就这样吧。”韦娜写完后,找来一把剪刀递给舒亚:“给骑士切苹果。”
“哦。”舒亚拿起剪刀,接过我递去的圆形纸,先剪掉外面一圈,就像是削皮,接着才剪开成小块。
接着,由我捧着这堆小纸块,送给蕾雅:“骑士大人,请吃点苹果吧。”
“谢谢,公主阁下。”蕾雅接下“苹果”片,假装吃过后,露出笑容:“好像重生了……”
这表演怎么样?
“嗯……”韦娜不太满意:“有点生硬。感觉比背景冬天还冷。”
“难道是感情不够投入?”蕾雅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看向我的眼神中似乎带着些幽怨:“一定是你对我的爱意不如我对你的多。嗯,你不够爱我。”
喂喂……设定里大家萍水相逢,我怎么第一眼就爱你啊?
“好吧,我牺牲一下……”本来半跪着的蕾雅,慢慢放下双腿,弯下腰身,改成侧躺,单臂平放在地,左手按着地板,勉强撑起半身。
她仰着头,眉头紧蹙,愁容满面地看着我:“怎么样?想象面前躺着一位身受重伤的英俊骑士,怦然心动了吗?一见钟情有没有?”
恕难从命……
这位骑士太纤弱,这楚楚可怜的样子只能激发保护欲或同情心吧……
于是,我们在这个场景重启了十几次,皆身心俱疲。
三个还躺或卧在地上的男生已经换过好几个姿势了。
“第一眼就看上对方,是否不太合理?”侧躺着的瑞安已经睁开眼睛:“这位公主自带花痴属性吗?”
“大木头,这叫戏剧效果。”仰头看着天花板的文森打了个哈欠。
“表演不出情感也白搭啊。”乔伊翻了个身,朝向我们:“加些细节来暗示,如何?”
“比如呢?”韦娜问。她提起笔,似乎准备要记录点子。
文森“嘿嘿”笑了起来,片刻后说:“让公主喂骑士吃苹果,怎么样?”
“谁家公主会喂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乔伊扭头给文森一个白眼:“别带入你的妄想。”
“那你说怎么办?”文森撇起嘴。
“公主递苹果给骑士的时候,恰好两人手指碰到。苹果交接后,公主快速收回手,低头表现出羞涩样子。如何?最好脸色微微一红。”乔伊建议。
果然好……羞耻。我马上拒绝。抱歉,演不出来。
“那就考虑没有一见钟情的现实因素。”乔伊提出后备方案:“来场冲突快速拉近两人距离。比如敌人游兵散勇稍后进场,骑士反救公主。俗套但有效。”
“嗯,这个可以在场景二表现。”韦娜翻过几页剧本,记录之余开始布置现场:“尸体们起身了。现在,吃过苹果的骑士已恢复健康,在报恩护送公主回国的路上,恰好遇到三名匪徒。对,没错,就是你们三,兼职扈从、主教和国王。”
瑞安爬起来的时候,还在嘀咕:“那不是苹果,是神药吧……”
场景二马上开始。
三个男生,双脚前后分立,收腹低腰,准备战斗!
瑞安表情比较严肃,转头问起乔伊:“我们的武器呢?”
“不用问,在你手上。”乔伊双拳紧握着空气:“看,我拿着一把长矛。”
文森也挺配合:“我左手持盾,右手拿剑!”他说完还张牙舞爪起来,煞是滑稽。
蕾雅手持教鞭,威风凛凛地站在面前,伸手护住背后的我们:“公主,别怕!我来解决他们!”
“啊,公主,好可怕……小心些!”舒亚低头弯腰紧挨在我后边,他按剧本要求表现出很害怕的样子,相当敬业。
“……”我感觉自己现在只是个石头,思维持续断档中。之前一定是脑抽了才会来参加这种剧团……
第一个被干掉的是文森,他被蕾雅一“剑”刺倒。
“啊……!”文森凄厉喊过一声,倒下前却犹豫着问:“还要躺下吗?刚刚才爬起来啊。”
“骑士面无惧色,飞速突刺,首先将匪徒A一剑穿心。当他抽回剑时,对手轰然倒下。”韦娜对着剧本讲起旁白,空出右手向文森挥了挥:“废话少说,你已经死了,马上躺。”
文森没办法,只好翻着白眼倒下。
“为何刚刚还奄奄一息的骑士这么威猛……”瑞安看着自己双手:“对了,我拿着什么武器来着?”
这时,蕾雅已冲上来,对着瑞安胸前划出一“剑”!
“匪徒B话还没说完,已经被骑士斩成两段。”韦娜边看剧本边向瑞安喊起来:“快,你也死了!”
“不服啊,我的设定是胸甲骑兵,怎么可能被剑腰斩……”瑞安倒下时还在呼喊:“至少刺死我呀!”
“动作都一样有什么好看的?死就完事了,闭嘴。”韦娜转而看向乔伊:“已吓尿裤子的匪徒C,速度扔掉长矛,跑起来。”
“哦,哦。”乔伊假装丢下武器,转身小跑之时还问:“名词前的定语,不用演吧?观众也不知道吧?”
“没错,只是注释,安心去死吧。”韦娜转身喊起蕾雅:“骑士,把剑朝匪徒C扔去。”
“哼,别跑!”蕾雅依言掷出教鞭。
那把“剑”飞过一段弧度,恰好击中乔伊后颈。
“啊!”乔伊惨叫一声,向前趴倒,“临死”前表示抗议:“为何骑士如此残忍,要赶尽杀绝……”
“怕你逃跑,告诉我们的同伴。可以理解。”已经躺倒在地的瑞安扭头看向乔伊,说完后,头一偏又“死”过去。
“棒棒的。”韦娜轻轻鼓掌后,看向我:“公主,快去表扬英勇的骑士。你现在已经有点动心了,如果爱以100来衡量,现在至少加10,好好理解10和0的区别吧。”
待得走过几步,我还没开口,蕾雅就喜滋滋地看向我。
“怎么样,表现好吗?英姿飒爽吗?迷上了吗?”蕾雅兴奋三问,自信地说:“来,夸我,然后爱上我吧。”
这个骑士多大年纪来的,我想重温设定……
“骑士先生,谢谢相救,幸亏有您。”我念着台词,却觉得语气似乎有点冷淡。
嗯,伸出手,加个动作表示赞成如何?不对啊,这样好像是要跟骑士握手……
“啊?有这个动作吗?”蕾雅看着我伸出手,似乎思考了一会后,才问:“难道,这时候,我要跪下吻公主的手?”
乔伊的声音适时传了过来。
“屈膝半跪即可,牵起公主指尖行礼,鼻尖轻触,不要真吻……”
“这个助理可以,记下先。”韦娜在剧本上快速写字。
“是,是这样么?”蕾雅笨拙地半跪着,真牵起我伸出的右手,行起吻手礼。
“咦……”我惊讶得说不出话,仿佛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通过彼此指尖,如暖流般浸入内心,搅动起原本平静似水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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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透过指尖传来的暖意,熟悉过吗?
是的……但仅从直觉来说,我竟第一时间联想到与死灵、超高密黑能晶相关的冷酷冰寒,那是同样会在身心里乱窜的冷流,让人绝望和恐惧。
而这次,却像是一种涓涓细流般的暖意,令人十分安心。
你……?我不禁弯腰看向蕾雅,发现对方也与我对视。
她看起来也有些惊讶。刚刚她行礼时上唇碰到我的手,好一会后还没合上嘴,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我,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好……”身旁传来“侍女”的声音,中断我们的发懵:“公主和骑士怎么都石化了?”
“刚刚对视那一刻,似乎挺有感觉哦。”韦娜评论起来:“就是看起来好像在发呆。来吧,再加点微妙的神态试一试,如何?”
啊?怎么微妙?
回过神的我,又懵了。
然后……围绕这个场景,又是连续十几次重来。
韦娜后来都放弃了:怎么没有第一次好了?
的确……我也很奇怪,没有第一次指尖相触时的感觉。
蕾雅也没说什么,但开始时不时发呆。
最后的结论是,大家也可能都累了。
那就约好下次再集合排练吧。
我想起今天已经是周一,刚好现在还有点时间,便跟大家再见,自己先离开。
目标是西南旧城区。
……
第73章 历史
下午的许愿池广场依然热闹。
三三两两的人群,或是驻足攀谈,或是坐下小憩,或是疾行而过,或是休闲漫步,每位匆匆过客交织成广场日复一日的平常光景。
喷泉水池中央高台,面朝东方祈祷的少女雕像,却仿佛怀着千年不变的虔诚,在数不清的日夜轮换中孤独守候。
这是无数个普通日常中的某天。抬头远眺天边的深蓝美景,感觉真是闲情逸致。
如果,不去回想那次爆炸现场的话。
广场中的某处台阶,让我想起那个疯癫邪教徒,还有那本诡异笔记。
笔记已经交给戴莎,但我另外记下那些奇怪数字和图形。
“50201”,“150107”……第一次见到且印象颇深的数字,那都是啥意思?
密码?暗号?还是指年份?
那是被随意丢弃的笔记本,不太可能是前两者吧?
如果是后者,难道“150107”是指1501年7月?然后呢?
双肩一颤,似乎想到了什么。
中南旧城区,今年7月份发生不明死亡事件。戴莎说过,可能是人为凶杀案。因为,即使没有死灵痕迹,却有着类似死亡特征。
如果不是巧合,难道是邪教徒所为……?
真可怕!可是,这些狂热分子又是如何作案?光喊所谓“生既是死,死既是生”邪教信念,就能造成匪夷所思的死亡事件?真是无法想象。
如果数字真意味着年月,那“50201”,难道是指502年1月……?跨越近千年,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个圣明邪教真是常人无法理解。能有人来研究这种异类,并给出些结论吗?
还真有的。
随身挎包里,装着从第二街旧书店淘来的《宗教,传说与历史未解之谜》。我终究还是把这本旧书买了回来,还好花费不多,相当于购买其他物件的额外赠品。
这位“里克”所写的书让我很在意,特别是发现里面出现“圣明教”字眼后,更是惊奇。
待会若有时间,再好好拜读吧。如戴莎所言,确实历史悠长的邪教,到底是咋回事呢?
现在是下午4点过一些。
回校或去新城区时间都有点早。
要不……再去一下仓库那边街巷?
就这样,我勉强找一个散步理由,便自己凭着记忆走到更南边的旧城区。
仓库很好找,毕竟占地很大,找着围墙后,沿着临近人行道一路走下去就好了。
目的地不是仓库。
不过,站在仓库东出入口外面,等着过街时,我似乎听到随风而来的沙沙声。
好像连绵轻乐,声声入耳,真好听。
我回头,看着那门口边的巨大橡树轻摆枝叶,不禁笑了一声。
打招呼吗?
好的。
你好。我又来了。
默默念着问候,我向着古树轻轻挥手。
刹那间,树枝摇曳得似乎更加用力,好像古树真在回应一样。
嗯……我瞥到几个安保人员在门口边上窃窃私语并看过来……
走吧走吧,怕是被当成有病了。
目标是同宁街312号,当时维利走进去购货的巷子。
也没想做什么,就是想去看看,这家明目张胆诈骗的店家长什么样。
七弯八拐后,终于来到这个街区。今日似乎清静许多,可能是工作日的缘故。
这是一条两侧以三层小楼房为主的巷子,看起来就只是普通的民居,这会都紧闭着门。
跟自己想象严重不符。还以为这里是能晶批发一条街呢。
记得那时,维利确实是钻到这里面去的。这条巷的编号我后来也报给戴莎了,应该没弄错吧。
周末之后,不知她跟奥文交涉得怎么样了,能顺利开展调查么?
不会很凑巧地与莱特他们不期而遇吧?比如遇到他们正在质询渠道商之类?
脑中模拟着各种场景,我穿梭于巷子中,直至到达另一边大街。
咦?
什么都没发现?
愣过一会后,我不死心地往回再走一遍,更仔细地观察巷子两边住房。
终于发现一个不起眼的小门面,上挂有“某某能晶商社”的牌子。应该就是这里吧,毕竟整条巷看来看去就只有这么一家店。
但是,这里也紧闭着门。
维利上周六还来过这里交涉退换晶石,这会就关门大吉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或许,还是等戴莎的消息吧。
算了,回去吧。
离开巷子,往回再走一段路,就在仓库东出入口对面街道,一个身影闯入眼帘,让我顿时停下脚步。
那是一个穿着灰色修道服的人,也罩着连体衣帽,站在路边,低头不知在默念着什么。
这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我竟直觉联想起那些疯癫邪教徒,下意识用右手捂紧挎包。
心情骤然紧张起来。我犹豫片刻,才迈开步子,快速越过那个一直站立的人。
“唯一真神保佑吧……”一阵低语传来。
啊?
说是祈祷又有些怪,那个最后的语气词啥意思?
回头一看,见到的是一张年轻的脸。
这是个年纪二十上下的男子,提着一个大包裹, 似乎在哪里见过……?
对了,好像是在圣石大教堂跟随索伦神父的年轻修士,叫什么来着,亚琛?
应该就是他。我想起这张年轻的干净方脸,不带半点胡渣。
还有那蓝色的双瞳。
那人注意到我的眼光,也没说什么,便转过身,走向另一边。
对了,他们是圣神教徒,有些人会像巡修者那样出外,进行严苛的身心修为。
所以,他们才会穿着类似的灰色长衣。不过,刚刚一瞥,亚琛那略显宽大的灰色连体衣领口处,似乎还看到其他带有领子的白衣。
难道他还套了好几件衣服?现在可是夏天,不热么?
或许这就是一种修炼方式吧,虽然我不太懂。
应该是我想多了。也是,那会有连续不断的惨案事件呢?闲暇又无趣的日常才是主流。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来到公车站,准备去往新城区。
……
坐在颠簸摇晃的公车上,我从挎包里拿出刚买的旧书,翻阅着打发时间。
书里提到,新历501年至502年期间,南方的沃兹瘟疫频发,除小云城如北边诸城邦闭门躲过劫难外,其他地区几乎死去七八成人口,极其惨烈。
沃兹是新历元年前世纪古共和国的龙兴之地,曾经有过灿烂历史和文化,但被新崛起的冯克帝国历经百年无数次入侵后而覆灭,许多珍贵图书、建筑和与共和国相关的财富都被付之一炬,仅剩残垣断壁的遗迹和真假难辨的传说。
那是帝国后期征服的土地,但新历元年后五百年里的残酷统治和天灾人祸,让这片曾经的强盛南国逐渐败落成破碎之地。似乎是帝国有意为之,因为沃兹既不如北边的尼斯和宁诺那么圆滑现实或至少虚与委蛇,也不像更北部的卡诺、塞堎和滨海那么识时务乃至拥有信仰认同,那便只好让那些有骨气的精英们去死,留下方便统治的愚民。
这些冰冷的文字,让我轻触在纸上的手指开始发抖。仿佛一种冷酷冰寒,就像死灵带来的绝望气息般,透过指尖直刺心扉,莫名绞痛的感觉让人不自觉地咬紧牙关。
好一会后,我才振作着继续读下去。
沃兹之地的人民始终坚持着一些传统风俗和原始信仰。新历元年以来,以圣启之名,于全境传播的圣神教,在古老的南方也遭遇层层障碍。直到六世纪初,这里信奉圣神教的人口可能也不足一成,是帝国有名的未开化蛮荒之地。
有趣的是,五百多年后,宁诺共和国成立,圣主教被确立为国教,未开化之地的头衔则让给他州。这是后话。
这算是历史的讽刺吗?不,还有更可怕的历史轮回。
回到新历501年至502年之时,中古世纪最为动荡的岁月,帝国在北方对外圣战中惨败,对中南方诸邦控制力下降,备受瘟疫和暴政摧残的沃兹流传起圣主新教,认为信仰心诚则达。繁琐仪式,森严等级,华丽教堂,奢侈圣器,严苛修行,只是教会地主、腐朽主教剥削和奴化人民的手段,是违背真神意志的实质世俗压迫。
这种圣主信仰可能很早前就存在,但在六世纪初于南方迅速传播,引起帝国的警觉。
然而,随着帝国入境镇压的圣教军因不可思议事故覆没后,圣主信仰威信大增,开始逐渐由南向北蔓延传播。
当然,这不是和平年代的你情我愿选择。作者在这里用了“血腥传教与反传教的后五百年历史”的字眼,但是没有细说。
不过,圣主教,总归还是圣神教的分支。两个宗教承认唯一无形真神,只是信仰方式不同而已。
那个动荡岁月出现的,还有其他形形色色的信仰,绝大多数都湮没在历史记忆中,就如今天不断出现又消失的新宗教一样。
但是,圣明教除外。作者对这个流传千年以上的神秘宗教,或者说是邪教用墨颇多。
这个教派,不信仰圣神教和圣主教所宣称的宇宙至高无形之力,也即唯一真神形体,是因为其先知,最初的信徒,也即圣明侍徒们都号称见过有形真神,并见识过真正的圣明神迹。
如果只是这么说,似乎也与其他邪派诡说无异,都是差不多的套路。可这是个流传千年的教派,即便先知和圣明侍徒们逝去,后继信仰最虔诚且被圣明承认之人,据称也能继承真神力量,创造圣明神迹。就如圣明、先知和圣徒们不曾离去一般。
所以,这些圣明教徒们,越狂热越相信“生死同体,意志永存”之类的信念。对他们来说,意志可超越肉体,跨越一百年,一千年乃至一万年而重生。所以,短暂的人生时间里,生或死根本毫无意义,而至高至上的圣明,总会定期亲临人间,复活最虔诚的信徒们,并将召唤地狱业火,惩戒叛逆,洗刷背负原罪的世间。
太疯狂了……这个邪教本身不就是罪恶么?
难以理解作者为什么会详细描述圣明教的邪说。这样的书居然还能出版……
还有,那最后的“历史讽刺与轮回”又是啥意思呢?
作者没有说明,只是写了几段话。
新历501年,沃兹是圣神信仰人口不足一成的未开化蛮荒之地,五百多年后,圣神信仰几乎清零,却反而开化了。近千年后,仍是蛮荒之地,除了一座以煤矿著称的小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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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年,卡诺是圣神信仰人口近九成的帝国模范和宠儿,五百多年后,成功继承未开化的头衔。近千年后,升格为众所周知的未开化蛮荒之地,彼时圣主信仰人口约三成。
仍是同一年,中央宁诺之地,圣神信仰人口七成,五百多年后的蓝火之夏,圣主信仰人口骤增至九成。聚集于此的各地精英和勇敢人民,举起共和国旗帜,开启一个新的时代。近千年后,这座共和国都城,仍如千年前那样,永保先进与新潮,仿佛不曾老去的传说。
这个由中央宁诺、北方卡诺、东北塞堎、滨海、东南尼斯、南方沃兹六州组成的共和国,从新历501年至今,人口翻了近7倍,圣神信仰总共由当初约四成降至不足百分之一。
读到这里,再也看不下去。
我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只好合上书,舒缓一下惆怅的心情。
这个作者……名为里克的人,也提到“圣明侍徒”的字眼。
是的,那个在月铃镇葬礼出现的“里克”,邪教巡修者,说过一样的词。这人离开后,又去了哪里……?
也许,我能请戴莎帮忙查查这个人的底细?甚至行踪?
哦,车到站了,新城北。
我将书装好,拍拍随身挎包,确认下新购物件,下车走向咖啡馆,开始今天的兼职。
一个晚上,很快就过去了。
可惜,戴莎今晚没来紫樱咖啡馆。
……
第74章 追踪
隔天晚上,终于再见到戴莎。
同样清静的时刻,我们找了处卡座面对面坐下。
戴莎抿过一口茉莉花茶,轻轻放下杯子,身子微微前倾,笑着看向我。
“笑什么呢?看起来这么开心?”她说。
啊?这不是我要问的么?等等,我刚刚笑出来了?自己都不知道……
她看起来也挺开心,还有兴趣开玩笑:“几天没见,想我了?”
“学姐……”我刹那间真有种内心颤动的感觉,却又说不出口。每次见面,总会不知不觉被她占据主动权,扰得我不知要给什么反应才好。
她又轻笑一声,好像透露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的意味,让人有些手足无措。
“侦探学妹,让您久等了。现在就报告进展。”她笑靥依旧,转身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叠资料摆在桌上。
侦探是什么情况……我哑然。
“假设个事。”她似乎从我的表情中看出疑问,双臂相叠平放在桌上,说:“万一我失业了,合伙开个侦探社,怎么样?嗯……我还可以去找个能打架的,嘿。”
哈……?我一时愣住,没听懂。就几天没见面,错过了什么事吗?
“好不好?”她身子再次前倾,向我 靠近半寸。
那逐层展开的香水味让我一时迷乱。
你说好就好吧……
啊,不对,不对。我怎么又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学姐真要失业了,我就先写信投诉检察院。”我说。
“谢谢。在此之前,我会先把检察长的桌子掀翻再走。”戴莎笑着回应。
接着,她开始讲上周六以来的事情发展。
上周日,莱特已经联系上维利,并且拿到第一批和第二批全部120颗晶石,但要等到周一晚些时候才能拿到验证结果。
而在周一上午,结果未明之前,说服奥文支持调查行动并非一帆风顺。
首先,月铃矿区案件已经基本搁置归档,嫌疑人都已无罪释放,有什么理由再追查可能由此案衍生的不明能晶地下交易事件?
而且,是否从月铃矿区流出的货物,那时也只是猜测,并无证据支持。再说了,就算事实如此,聚能联合集团及旗下工业矿区等任何机构,也都无报案货物失窃。
所以,开展调查的依据呢?
假如那些所谓超高密黑能晶真是高经济价值原料,而且可能失窃量达到在地下市场流通的程度,也不过是涉及集团内控的一般经济犯罪案件,未到危害社会的程度,国家检察院直接介入的理由似乎不太充分。
讲到这里,戴莎“哼”了一声。奥文明明知道她的意图,就是要追踪实际货源地及直接关系人,以经济犯罪之名控制其中的关键者,再迂回揭开月铃矿区案件背后黑幕。
但那家伙就是不松口。但凡这起案件有一点点邪教关联,她就直接上了,还要说服他?
最后她是怎么说服奥文的?
戴莎很干脆地说,拍桌子,摊牌。
只是这样么……
我在想,她当时不会真掀翻那位副检察长的桌子吧?要不,她怎么会说出“失业”以及另谋生路之类的话……
这都是周一的事。按她所说,待得中午成功“说服”奥文并开出调查令之后,在办公室外等候已久的莱特等人马上直奔西南旧城区。
至于“说服”的过程,则被她平淡地一笔带过,据说是刚好晶石实验结果送到手上,才能让奥文点头。
尽管如此,我大概也能想象出一个画面。
也许就在周一上午,同时为奥文直辖A34和戴莎主管A35专案组,实际就是莱特等同一批人,说不定就在奥文办公室门外聚集等待。不知戴莎和奥文交涉了多久,总之等到她掀翻……哦不,是将晶石货源地证明书拍在副检察长桌面后,总算获得调查授权。于是,莱特他们即刻行动。
“维利那些晶石实际是从哪里来的?”我有些紧张。
“两批晶石中,只有约四成来自于月铃矿区。”戴莎说出令人惊讶的事实:“其他六成,确实来自雷岩矿区。”
“什么,真来自雷岩矿区?”我感到无法理解:“但是那里没出产超高密黑能晶呀?难道哪些假货才是从雷岩矿区来的?”
“不是,两批货,包括第一批的超高密黑能晶,和第二波的普通黑能晶,都各有部分来自两个矿区。”她接着说:“雷岩矿区据初步调查,确实也没有出产超高密黑能晶,但具有晶石中转功能,附近还有北方最大的晶矿物流中心。具体情况,还要派调查官去实地取证。”
这可就出乎我意料之外了,没想到还真有部分晶石来自雷岩矿区。即便那里可能只是中转,那实际又来自哪里呢?来自北方物流中心?但最初货源地又是哪里?而且,雷岩矿区位于北方,而其他多数能晶矿区都在中南方一带。不可能有南方的晶石特地从北方“中转”后再绕回中部碎石城吧?
还有就是……仅仅只有四成晶石来自月铃矿区,那戴莎又怎么说服奥文?
“当时还在争吵呢。”她轻松地说着:“刚好技术司鉴定处送来跟踪结果,我就抽出其中来自月铃矿区的一些晶石证明,客气地摆在那个呆木头面前。”
嗯……我敢说,那时绝对不是客气或友好的交谈模式。
然后呢?奥文就这么……被说服了?这才是让我不敢相信的地方。
“他当然不会简单相信我所说的东西。”戴莎似乎意识到我的疑问,接着解释:“但他也可以假装相信我,只要我拿出能说得过去的东西。至于其他可能性,他可以当做没想到。”
这两人真是蛮有默契。我现在都怀疑,昨天上午,他和她在办公室里争吵,是不是故意演给别人看,或者干脆就是奥文主导……
那么,行动结果呢?
据说,周一下午,莱特他们在同宁街312号那个渠道商店里调查了将近三个小时,最后连人带货押走。
也就是说,那家店在我到之前,已经被调查官们搜寻过一轮,而且被封闭了。看样子短时间内都不会开业。
那个渠道商平时打交道的,最多也就是南城区治安局长之类,那里遇过这种阵仗?而且估计其心里也有鬼,确实有卖过假货的劣迹,却没想到这次竟会遇到国家调查官。
“那商人可能以为,自己也就是卖假货不退,再加个打架斗殴,只是违反治安条例罢了。”戴莎笑了一声,接着说:“后来还尝试跟莱特套近乎,甚至还有现场行贿动作……估计平时就是这么干的,于是顺利罪加一等。”
这人被带回检察院询问室,意识到自己可能卷入命案矿区特殊晶石销赃事件后,整个人彻底吓坏了,据说很久后才冷静下来,勉强能把上游和经过讲清楚。
渠道商的店里还有一些存货,今天经验证后,也全部来自月铃矿区或雷岩矿区,而且是后者占大头。
比较确定的交易对象是聚能联合集团的人,是一名司机,拥有出入集团西南城区仓库的证件,身份应该不假。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批晶石的交易渠道明显不正规,只是通过一名司机来交接,也没有留下任何书面交易记录,难道这商人就没觉得有问题?
不,这家伙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问题是,这批号称超高密黑能晶矿,哪怕只是基础原矿,性能也相当彪悍,小量私下交易后,极受终端用户欢迎。而且据说存量有限,未来正式投产暂无时间表,于是被炒成市场奇货,价格不断上涨。这样的宝贝谁会去追究来历?及时出手不就好了嘛。
真是利欲熏心。不过好处就是转变立场很快,这人被莱特稍微严肃质问后,就把所知全抖出来了。
司机就是雷诺。这个名字让我有些惊讶,至于是否与那天载我们回校的人同名,这就不清楚了。但这司机和渠道商有过一段时间的交易,也展示过证件说明身份,可以确定是集团内较高级别通用司机,可执行集团VS快捷运输任务。
渠道商曾经问过雷诺,这么好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实际来源及存货量,能否稳定供货等等。毕竟来源地印记只说明是月铃及雷岩矿区,而那两个矿区都没有直接渠道,总是要通过雷诺来中转,也不知被他赚了多少。
就算嘴巴再严实,在酒精灌溉和炫耀心理下,雷诺终究还是挤出点东西。
听说,就算是雷诺,也只是个代理销货人,赚点辛苦费而已。
那委托人是谁?雷诺只透露是某矿区物料主管之类。对方在“南大仓”拥有以矿区名义开设的独占高保密度库房,据称专项储存高价值或高敏感度矿区货物。
至于存量还有多少?打开那个库房大门就知道了……雷诺说过,虽然他兼职运输,但每次货物出入库情况是别人负责,他也没有心思去记录和轧差,时间一长,早忘记运存量了。
也就是说,雷诺可能是这些超高密黑能晶从仓库再到地下市场的唯一搬运蚂蚁。
不过,当我说出“唯一”这个词时,戴莎一时沉默。
“唯一的搬运者么?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案件就简单了。但是,还有其他迹象和矛盾的地方……”戴莎停了一下,接着说:“不过,这个推断的验证优先度暂时靠后。”
什么意思……难道除了雷诺,还有其他代理人?这种事不是越少人越好么?
但戴莎没继续讲下去,也许是不成熟的线索吧。我一时不好问。
“那……这个雷诺现在怎么样了?”我提起其他问题。这司机是不是也被抓起来了?
“他这两天还在出车载运一些普通货物,预计明天晚上会回到旧城区仓库交接什么的。”戴莎说:“我们已经有人盯着。而他可能还没发现异常,生活和工作轨迹照常。”
“不怕他发现有问题后……跑了吗?”我觉得有点奇怪:既然都查到这种地步了,还不把雷诺锁起来继续追踪上手?
戴莎两手一摊,笑容有些无奈:“我们当然想控制住他,顺便把那个隐秘库房踹开门,瞧瞧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再挖出这些东西来头和关键人。问题是……这是聚能联合集团的重要物流仓库,没有调查令是不能乱来的。”
哦……看来上次拘押德肋时,先斩后奏的方式不可行。而且在共和国首都,集团总部地盘上搞事,恐怕没那么容易。
奥文能答应出调查令吗?
“今天就是对付这个事。”戴莎握起拳头,轻轻一锤桌面:“自己人比外人还难搞。”
听说耗费了一整天时间,就是口水对决。
“一直和那个呆瓜讲到下午,烦死了。”戴莎抬手抹了一下头发,脸上满是不耐烦的表情。好难得她会表现出这样急躁的言行,与她平素冷静的模样大相径庭。
所以,你又掀翻人家桌子了?我想。
并没有。
她说,那货逼得自己又拍了一下桌子。这次拍的是本人检察官证件。
啊……
这是孤注一掷哪。
万一她真失业了,要拉我去合伙开个什么社,那该怎么回应好……
还好,奥文最终答应她的要求,并承诺明天出调查令。当然,可能还需要时间说服另外一群人。
那都没问题。戴莎得寸进尺,“请”奥文晚上7点前出证。她要让专案组成员上门去,把回到仓库的雷诺和可能赃物一窝端。
哈哈……
难道是莱特带队?我问。
“不……莱特明天要启程去菱川,调查雷岩矿区情况。”戴莎回答:“说不定有其他发现呢?他可能要在山沟沟里待一段时间了。”
那可真是辛苦他了……祝他一路顺风。
戴莎今晚心情看起来还不错。话说回来,她连明天的行动计划都透露给我,这样行吗?
“没关系。反正我已经不小心说出去了。”她倒是看得开,但又笑着补了一句:“所以,如果明天真出什么意外,那就要第一个怀疑你。”
咦……这,我可笑不出来啊!
……
晚些时候,我回到学校宿舍,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看着一封刚拿到手的信件。
那是嘉妮老师的回信。她感谢我的生日礼物和祝福,也祝愿我学业和生活顺利。
这封信还特意写到维利的爱心捐赠,说他在丈量书架尺寸、计划小图书馆修缮工作时表现出难得的认真干劲。不仅于此,她似乎挺惊讶维利随后还能与小孩子们打成一片,算是兼职了半个保育员,这可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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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让她对维利的印象有所改观,看来对方也不完全是个浮夸的傻瓜嘛。这是她原话。
我倒是很早就知道维利是个孩子王,要不怎会跟凯尔相处得像个兄弟俩。没想到的是,他这个特点,放在合适地方还能成为优点。
这封信里关于维利的篇幅算是比较多,这可真是头一回。
嘉妮老师在信中还提到,很期待在10月份的校庆与我相聚。真是个好消息!
我拿起笔回信,感谢嘉妮老师的答复,期盼到时再见。同时,承诺将和凯尔一起“监督”维利,要他多跑几趟到温芝学校里做苦力,保证工程质量,让小图书馆早日焕然一新。
今天是8月14日。
落款后,我抬头透过窗户看向天边,看到一轮几近饱满的圆月。
哦……我想起当时在法院大楼小广场上,戴莎曾经说过,再过两周,又是满月夜。
那就是明天。
8月15日。
……
第75章 礼物
“今天是1501年8月15日。夏季最后一轮满月,近十年来最有生命力量的月亮,适逢今日晴空万里,也许白天就能邂逅。”
蕾雅偎依在宿舍客厅小沙发上,抬手托着脸颊,看向阳台外面的午后蓝天。
哦,是吗?
“那可真罕见。”我检查着随身挎包,正准备出门。
对了,她其实还是个星象爱好者呢。
“8月也是黑提之月。”蕾雅站起来,托起一个装满提子的瓷盘,轻步向我走来。
她摘下一粒提子,笑盈盈地看着我:“公主阁下,来点成熟的当月水果可好?来,张嘴……”
“谢谢,骑士大人。”我从那盘累累饱满果子中扯下一颗,自己一口含下,品尝后满足地评价:“很甜,好吃。”
她嘟了一下嘴,便眼睛一眨,笑着问起我:“这会是要去哪里呢?”
“刚刚不是说过吗?要去兼职……”我说。
“不对。”蕾雅再凑近一步,问:“明明平时都是晚上去的,为什么非得今天下午去?然后今晚去哪里?”
我叹了一声,这些女人的直觉为何都如此犀利?
“就是说,兼职啦。”我敷衍着她,强转话题:“我认识的那个学姐,说不定要开侦探社呢,到时你也来兼职,好不好?”
“不要……我才不想碰到什么恐怖案件呢。”蕾雅后退半步,又撒娇般说:“这么难得的满月之夏,别去兼职啦。和我一起去红叶楼聊天赏月好不好?我可以为您泡茶,公主……”
“我尽量早点回来。还有,别再用那个尴尬的名头称呼我啦,谢谢。”我无奈地提示她。
开学认识蕾雅以来,我真怀疑自己被她在内心里代入过各种角色。什么伊芙璃啦,大橘猫啦,公主啦……基本可以代表她某个时间段的兴趣爱好。天哪……
还有那晚的“妈妈”又是什么意思……不对,别乱想,汗毛倒竖了!
“那不行哦,这样我们才能尽快进入角色啊,这就是嵌入日常的排练。”她这次很坚决,但还是稍微妥协:“嗯……公众场合除外,好吧。”
“你随意吧……”我不想再与她纠缠了,说声再见便出门而去。
“那我晚上在宿舍等你哦……”她的声音隔着渐渐闭合的门缝传来。
……
同一天,被不同人问同一个问题,是什么样的体验?
“今晚准备去哪里?”
紫樱咖啡馆的吧台内,我正拿着抹布擦干净刚被弄得一团糟的桌面,还得回答那位闲得慌的沃伦。
“咖啡壶要烧穿了,老板。”
“没有啊,水还没滚。”沃伦悠闲地翻阅着《红番茄报》,都不去理睬旁边那已开始冒水泡的咖啡下壶,隔会又来一句:“待会去哪呀?”
这人对目标可真够专注。我再叹一声,说:“非要直白讲,与您无关吗?”
“嘿。怎么说呢……”沃伦再翻过一页报纸,眼不转睛地说:“毕竟你算是本店员工,老板还是要负责的嘛。瞧瞧这报纸写的,昨日西北旧城区,治安官带队巡防各路口楼层,竟与一群流浪汉发生冲突,导致多人受伤。这城市从南到北都不太平了。”
“没这么夸张吧。”我刷干净吧台洗手盆,拧干抹布后铺好,跟着瞥一眼沃伦手里报纸:“难道那里还有暴力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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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还有治安官被咬伤,看看都些什么事。”沃伦放下报纸,开始摆正原本斜插在下壶里的圆筒形大玻璃上壶。
待得下壶的滚水被虹吸至上壶后,他便调低火候,倒入经细磨后的咖啡豆到上壶里搅拌。
片刻之后,他再关掉火源,操作上壶混合后的咖啡全部回流到下壶。
“打包一杯黑咖啡如何?免费赠送。”沃伦用右手握住下壶手把,取出冒着热气和浓厚香味的咖啡壶,看向我并问了一声。
“嗯……谢谢啦。如果可以的话,不如折算成薪水吧。”我似乎闻到隐藏在香气中的苦味。老板的黑咖啡除了他自己,可能其他人都欣赏不来。
“好的,没问题。”他很干脆地回应,空出左手挪来自己的黑瓷杯子,往里投入黑咖啡直至满杯。
看起来嘛,简直就像是融化了的黑能晶……有毒。双倍的毒剂,恐怕有人会受不了。
哦,不能这么说,毕竟黑咖啡是这家的招牌。
洗干净自己的双手后,我走到末排卡座,解开围裙挂到墙上,背起自己的挎包。
回到吧台之前,我顺手拎起一个装好盖子的浅黄色藤条餐篮,向沃伦告别:“先走啦,老板,晚上不来了,篮子明天再还给你。”
“嗯,晚上出门在外的话,可要注意安全。”沃伦的声音在我背后传来。
这话听得我想笑。多少个晚上在他这里兼职,也没听他讲过这话,说得我好像要去什么危险地带一样。
虽然,我现在要去的地方就是西北旧城区。
……
当公车行驶到管道之城环城北路段时,天色还很明亮,尽管现在已经接近下午5点半。
这段主干道这么长,小路更是复杂,要怎样才能找到人?
我正透过左侧车窗,发愁地看着对面街道及更远处起伏不断的山路和废弃楼房,却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嘿,他就站在路边上,穿着整洁的军装,像个稻草人一样动也不动。
但这道身影很快就被甩到车后。公车继续往前行驶过一段距离,直至停在前面的站牌下。
下车后,还能望见围墙后几栋新旧不一的公寓楼。维利的商社就在哪里,上周末已经来过。现在,他说不定已经开车载着木板材回月铃镇,找劳尔大叔造书架去了。
穿过马路后,我沿着光怪陆离涂鸦的长围墙往回走,很快又见到那个立正站岗的人。
“嗨,国防生!”我走到那人面前,对着满脸惊讶的他打招呼:“偷懒被罚站吗?”
“伊珂!”凯尔好一会才回过神来,马上解释:“不是啦……刚巡防结束,现在只是站岗!”
“是吗?”我笑着问:“这路多久才走过一辆车,行人也没几个吧?有人监督你站岗吗?站多久啦?”
“所以只能自己监督呀。”凯尔挺了一下腰,站得相当笔直:“不知道多久了……反正下午5点钟开始站,6点结束,这是教官要求。嗯,从刚才至今,大概经过6辆车,其中2辆公车,还走过4个行人,全是男的!嗯,不对,如果加上你,那就是5个人了。”
哦,现在是5点40分左右,看来这地方真不愧是废弃之城,荒凉得可以。
估计他也站得挺无聊的,表面波澜不惊,心里却在数着行人和车辆自娱自乐。
“凯尔国防生,你这是精神偷懒。”我给他定性。
“冤枉……”他苦着脸说:“教官让我们顺便统计,下午5点至6点时间段,一些主要路口的人车通行情况及主要特征。说是要训练观察力和记忆力,并写入巡逻记录……”
这是啥训练……除了你自己谁能核实记录真假?我看了看四周,问:“你搭档呢?”
“他不巧突发腹泻,没法来。其他人又都编好组行动,所以今天只有我自己来这里啦。”凯尔噗呲一笑。
那可真不幸。我是说他那位搭档。
他站岗的这个地方,距离我们上周末下车的那个公车站不算远。从长围墙的通道宽度来看,应该也是一个主要路口。
透过路口向南边望去,大段下坡路向前延伸至远处低谷,再往东西两边爬坡而上。
这里风景不错。远处中央低地相对空旷,寥寥几处楼房也很低矮。站在这边的高地路口上,远眺视野非常好。两头翘起的地势曲线,像是给明朗的天空增添一抹微笑,就像今日的愉快心情。
“现在还有20分钟左右才到6点。”我掏出怀表确认时间,再问他:“如何,要提前休息吗?”
“这……”他身体扭了一下,但总算还保持着站姿,不过看起来是相当犹豫的样子。
好吧,不为难你了。
“等你结束吧,我来给你计时。嗯……只剩19分钟了。”我几步走到围墙后,寻着一处杂草地,面朝远处天边,直接坐下来。
围墙恰好成了靠背,就是有点热。
这会儿,我和他之间隔着一堵墙。
不过,透过敞开的通道口,当我转身往右后方一探,还能见到背对着我站岗的凯尔。
“好好站啊,很快结束。嘿。”我喊了一声。
“嗯,嗯……到点就说啊。”他在坚持着。
我笑笑,挪回身子,看向远方的风景。
那是山景,见不到河流,却有一种雄伟的美感。
这会的风真好,让人想起中学毕业前夕,某个午后的月铃镇野外。
地上的草地也很柔软,忍不住想躺下小憩一刻。但这里毕竟是城区,再偏僻也偶尔有行人路过,还是别太放肆的好。
趁着这会儿,我从挎包里搜出能晶工学理论书进行温习。
时间过得很快。当我重新打开怀表一看,早已过了六点。难得墙后的人竟然没催问。
“国防生,换岗了。”收好书本后,我转身,朝着墙后探头一看。
他马上就弯腰松肩,锤了一会膝盖,才转过身,迈开步子向我走来。
“啊……腿都快断了。”他在我身旁坐下,松了一口气,拿出水壶并拧开盖子的同时,问我:“伊珂,要喝点水吗?”
“不用,你自己来吧。”我看着晒黑的他灌了一会水,才将餐篮推过去。
“咦,这是什么?”他放下水壶,眼睛都睁大了。
“下午试验的三明治。”我笑着打开篮盖:“勇敢的少年,要试毒吗?”
“太好了!嘿!当时,在家里就试过你手艺呀,相信一定很好吃……”他看起来特别开心,直至从篮子里拿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笑容便凝固了。
“嗯……”
“卖相不太好,抱歉啊。”我饶有兴趣地观察他的表情,看着他从惊喜转成疑惑,却鼓励着他:“来,尝尝味道如何……”
“哦,好,好。”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挺自信地说:“外表没关系的,我以前吃过呀,没问题!”
只是,当他咬下第一口后,眉毛就抖了起来。
“怎么样?”我看着他的表情差不多转成惊吓了,就解释说:“第一个试验品,不小心把吐司烤焦了。怕味道不够,还用了酸甜咸辣几种酱汁。哦,鸡胸肉不知熟了没?”
“熟了,熟了……”他皱着眉把手里那团黑炭相似物往嘴里塞进去,撑得腮帮都鼓起来,很艰难地吞下,猛罐一口水后,才呼了一口气。
他看起来有些恍惚,好像精神刚从某个世界流浪过一圈才回来。
别急,还有……
我将餐篮往他那边推了推,指着里面剩余的6件三明治,说:“还有呢,请继续吧,这是我今天的工资。”
其实只有最底层的那两件三明治算是,其他失败品不算,而且相当于被赠送的黑咖啡折现抵消了。就是沃伦开的玩笑而已。
“是,是么……”他真信了,像是给自己打过气,表情凝重地再拿起一块三明治吃起来。
嗯,这次他的眉头没皱得那么厉害了。
“为什么……”他勉力吃完后,喝过一口水,看起来有些想不通:“明明暑假在家里的时候……”
“那时候,实际做三明治的人是卡丽阿姨。”我向他坦白:“我只是贴牌。”
让他误会了这么久,真不好意思。
“这才是我的水平。”我笑着指向餐篮:“谢谢勇士。还有5关,加油吧……”
“哈哈……”他没有拒绝,拿起第三件吃了一口,这会便有了惊喜的神情:“咦,这一块好吃些。”
“嗯,总会有进步的嘛。这就是先苦后甜,嘿。”我鼓起掌,给他打气:“加油,后面的更好一些。”
先用失败物降低预期,再用成功品放大惊喜……我会不会太坏了?
但他看起来挺开心的,就这样吧。
看,又消灭掉一块三明治。
“确实,越往后面越好吃,进步真快!”不过,他吃到第5块时,已经只能一小点一小点地往嘴里送了。
看他一副已经撑不下去的样子,可惜了最后的两件得意作。
“没关系,确实做多了。”我赶紧制止他的逞强。而且头两件三明治那么黑暗,要是搞坏他的肚子,那就麻烦了。
“嗯,嗯……”他喝了一口水,悄悄打了个嗝,往后靠着围墙,两手撑在地上,笑着对我说:“真的是……塞不进去了……”
“对了……伊珂,怎么今天会过来这里……”他似乎有很多疑问。
“抱歉,手艺有限,做不来蛋糕,只好弄些简单的三明治。”我从挎包里掏出一件礼物,递给凯尔:“生日快乐!这是回礼。”
“啊!原来你知道今天……真是太谢谢了!”凯尔惊喜地双手接过礼物,拆开包装,见到一柄短剑。
就是许愿池广场第二街,旧书店里挂着的那把小短剑,总让我念念不忘,终究还是在前天把它买了回来,连同那本“里克”的著作。
“这短剑……或是匕首?还挺漂亮哩。”凯尔将剑抽出鞘,举高后,视线从剑尖逐渐下移到十字护手中央的徽记,好奇地说:“这里正中间还有一朵小紫花,是什么呀?”
“是紫樱,或是紫玫。老板也不确定。”我清了一下嗓子,严肃地对他说:“年轻的勇士,恭喜你通过三明治地狱试炼,特赠你一把未开锋骑士短剑。今后,你晚上巡逻不用怕被野狗追咬了。”
“哈……”凯尔调整坐姿,面对着我说:“嗯……这时候,我是不是应该单脚下跪,然后感谢您的授剑并宣誓……要用什么称谓才合适呢,圣女?女神?还是……”
“不不,玩笑到此为止。”我赶紧打断他的想法。
“谢谢你,伊珂。真的很开心。”凯尔收剑回鞘,看着其上的雕花纹路,自言自语起来:“这剑工艺看起来很好,恐怕也不便宜吧?两个月前毕业日,你在教室里说过会回报,所以才会出去兼职攒钱,以及挑选回礼吗?太惊喜了,好感动。但是……如果真是回报或回礼,不会是要两清的意思吧……这么一想又有点忐忑……”
说到这里,凯尔停顿片刻,又自嘲起来:“啊,不对,瞧我这脑袋,瞎想什么呢!明明是收到生日礼物,应该开心才对!本来,我还以为要孤零零站在这里过生日呢!真的很谢谢你,伊珂!”
不得不说,他的一些猜测,确实如此,也是我毕业以来的小计划之一。
只是,看他现在装着傻愣愣的样子,我便安慰他别想太多。
“这是好友间的正常来往,对吧?”我看着他。
他点点头,微笑着,转而看向天边,顿时又喊起来:“看!太阳和月亮竟然在一起!”
咦?
我跟着看过去,不禁惊奇于此时的美丽景象。
天边,暮日西沉,明月东升,极为罕见的日月同辉悄然而至。
“今天的月亮可真圆。”凯尔赞叹一声:“加上太阳,好像天空的一双眼睛。”
还真像。若再加上那道微笑地势曲线,此刻的穹苍心情一定很好。
那就再坐一会吧,正好现在天色未暗。
就这样,迎着微风,赏着天边日月同框,静静地发个呆。
……
“回来啦?这么早呀?”
刚走进宿舍,就见到窝在客厅沙发上的蕾雅,听着她暗藏笑意的话音。
“对呀,赶在门禁时间前回来啦。”我关好宿舍门后,转身拎着餐篮向她走去。
其实现在也就晚上7点半左右。太阳下山后,我就和凯尔一同乘公车回新城区了。
“篮子里装的是什么?”蕾雅放下手里的厚小说,撑起身子问:“难道是苹果?不是纸做的吧?”
“是抹了苹果酱的自制三明治。尝尝吗?保证无毒。”我把餐篮摆到沙发前的小圆桌上。
“好呀!让我品鉴一下!”她开心地打开篮盖,拿起一块三明治后,笑着问我:“怎么里面只有两件?别告诉我,你忙活了五六个小时,就只做了这么一点哦……”
“是的,就只做成功两件。”我面不改色地回应,再拿起最后一块三明治:“碰杯吗,大小姐?”
“嘿,好。”她真和我碰了碰各自手里的三明治一角,再送到嘴边轻轻一咬。
“嗯……好吃!手艺真不错哦!”她惊喜地赞叹:“经本专家认证,按10分标准,可达8分以上!可媲美那些老牌店家出品了。”
“太过奖了,愧不敢当哦。”我也有点饿了,吃起自己的作品感觉还蛮香的。
于是,最后两件成功的三明治,反而让我和蕾雅给享用了。
“今晚的满月特别明亮呢,去阳台欣赏一下好不好?已经搬了两只椅子过去了。”蕾雅站起来,向厨房走去:“我去准备下花茶和小点心,稍等片刻。”
“谢谢啦。”我转身向阳台走去。
黑夜中,群星闪耀之时,一轮满月高悬天边。
好耀眼的月亮,有一种摄人心魂般的美丽。
我握着阳台护栏,不知怎么回事,双手却开始悄然用力。
思绪突然变得像一团乱麻,好乱……
……
第76章 灾难
“太可怕了。”
“老板,又看到什么猎奇新闻了?”刚结束周四晚上兼职,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回校。
看看咖啡馆店门,还是静悄悄的。今晚7点半以后,就没有顾客进来。
戴莎也没来。
昨天是她下属专案组预定行动的日子,也许是有所收获,所以今天很忙吧。
再看看吧台里头。沃伦整个人站起来,两手按在台面上,专注地盯着铺开的报纸。
刚刚他说“可怕”?发生了啥事?
“看看这报道。”沃伦念出声:“昨夜7点钟左右,聚能联合集团位于碎石城的西南物流总库发生不明爆炸事件,并引发强烈火灾,市区治安局和消防局迅速出动应对,历时两小时方扑灭大火。本次灾难导致六死两伤,整个2号仓库区基本全毁,现场极为惨烈。据称,当晚两名在现场执行公务的国家检察院调查官不幸遇难。”
这,这是怎么回事!
脑袋像被突然而至的重锤撞过,好一会后才清醒过来。我不顾沃伦的惊讶眼神,直接将台面上的报纸抢了过来,双眼盯着报道,一字不落地默读着。
这略显正式的报道没有再深入分析,全部内容也基本如沃伦所念那样。
作者也不是林奇。那人追踪撰写与邪教相关的系列报道后,好像这段时间都没见到他署名的新闻,不知去了哪里。
放下报纸后,心情特别复杂。
昨夜7点?那时候,我还与凯尔一起待在西北旧城区,没想到西南旧城区竟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故。
记得前天晚上,在这间咖啡馆时,戴莎还在筹划隔天的行动。那本来应该只是一次普通的调查才对,现在却出现了牺牲者。那两名遇难调查官应该就是她的团队成员。
莱特可能去了菱川,希望他没事。
但不管是谁遇难,都是件不幸的事。
哎……怎会这样?
“伊珂?怎么了?”沃伦的声音传来。
“啊,没事,我要回去了,老板。”我将报纸挪回原位,五味杂陈地转身。
今晚,她应该不会过来了。没法想象她现在的情况和心境。
我该怎么做?是不是暂时别去打扰她才好……?
……
隔天下午没课的时候,我在校园新建的电话亭里待过片刻,还是下定决心拨通戴莎的直通办公电话。
“嘟……嘟……嘟……”
电话那头似乎没人接听。
就在我正要挂断电话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
“喂?”
“啊,学姐。”我迅速拿回已经靠近机座的话筒,关切地问:“你……还好吧?”
“伊珂吗?嗯,很好呀。”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挺有精神的,让人安心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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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我跟着便松了一口气。
呃……不知道被她听到没。
“放心,我没事。”她又强调了一次。
即使隔着一条电话线,跨越辽阔宁江和南北两个城区,她似乎也猜到我在想些什么。
可是,我却一时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好,就这样拿着电话筒,呆立过一秒又一秒,竟开始觉得有点尴尬。
“不信吗?”她揶揄的声音打破这片刻的安静。
“啊,不是,不是,没事就好。”我的脑海里,忽然没有其他词汇和语句了……
“担心我?嘿。”她的笑声过后,语气变得严肃一些:“抱歉,有些突发事情要处理。这几天没法去你那里喝茶了。”
“我知道,学姐忙去吧。”隔一会后,我才补充说:“我看到报道了。”
“……”电话那头静默小会,才传来一声问话:“伊珂,明天周六下午两点后,有空吗?”
“有的。”我想了一下,回答她:“可以排出时间。”
如果下午就去图书馆兼职,那明天下午就有空。戴莎可能要与我见面。
“好的,那我们到时见个面吧。”
果不其然。不过,地点却是……
“来我家吧。你上次来过的,可能不记得了,嗯,这是具体地址,你记一下……”
咦……我空出手摸过两侧缝隙口袋,没带挎包和笔纸啊,只好硬记了。
电话里与她约好后,我便告别并挂了电话。
纵有诸多猜测,还是明天见面再说吧。
……
离开电话亭后,我来到中央图书馆,与理查先生登记调整兼职时间。
相比守在咨询台,整理图书虽然很累,特别是绕着四角台柱旋梯爬上爬下更是费力,但穿梭于遍布书架的回廊之中,顺手翻阅别人借过的各种书籍,开开眼界,长长见识,在淡淡的书香中放松心情也是一件乐事。
这会,我正在四楼。这一层回廊都是些枯燥乏味的专业古典书籍,读者寥寥。
走到东北4C哲学区,推篮中只剩下一本起着拗口名字的书,叫什么《关于无限宇宙猜想及因果链法则与定律的若干研究》。
这是什么?封面还有一行小字,说是近现代科学与哲学理论的结合研究。
好绕啊。
我看着目录,再快速跳着翻过几页,皱着眉来回再翻阅几次,忍住将它塞回书架的冲动,站着仔细读了起来。
因果链好像是几百年前的哲学概念,这本书假设在近似无限宇宙中的框架中,尝试解读该理论的创新普遍性应用。
大概能理解。就像是万态守恒大循环理论中的因果链法则及定律解释,这就有趣了。
就是文字特别晦涩难懂。
啃了好一会书,才读出其中的结论,也不知对不对。
好像是这个意思:看似无数的不确定和可能性彼此连结,最终都将导向确定性的因果链。
最简单例子,一个人最终都会死去,至于原因为何,时间多长,都是不确定的,但死亡是确定的。
考虑无数可能的人和事物关系,那就更复杂些,但最终导向仍是确定的。
比如在某个时间段,因A而B再到C,最终发生D.假如A遭遇某种因素而不存在,那么可能从A到C整条链都会消失。但是,在无限变化的可能性中,甚至会产生逆向从G到F乃至E,最终仍导致D的另一条因果链。
在此假设下,就算时光倒流也没意义,因为不管怎么改变前因,后果D一定会出现。
如果存在一个特别顽固的特异点呢?它未卜先知,先阻碍从A到B及C,再消灭G阻止F和E的出现,甚至打断潜在的X、Y或Z?
那也没关系。因为特异点的存在时间总是有限,它总将归于虚无,而结果D仍会出现。
在此基础上,引入万态守恒的无限时空框架。
先假设一个很长很长的时间维度,从原初1到末端结果“N”,中间存在无数个可能性,但结果指向仍是确定的,整个宇宙不会产生多余的一克质量或一焦能量,因而总会保持巧妙的平衡,而不至于崩塌。
如果最终存在一个与该时间维度相同的特异点,最终导致宇宙的崩塌呢?
无所谓。在无限时空维度中,甚至连崩塌都只是宇宙因果链中的一环。从虚无到重启,至崩塌于虚无,是循环因果的终极反映。
看到这里,我感觉都有些丧气。如果这就是所谓命运,无法改变,就像死亡不可避免一样,那是否干脆躺平拉倒?
本书最后部分观点不是这样。当回归到微观个人生命主题时,作者认为,即便死亡结果D终究到来,但我们仍可以乐观发现、主动选择更好更棒的可能性,比如I,或J,或K,而不是被动接受A,或B,或C,万不可自暴自弃迎合恶劣的G、或F,或E.
这个结论倒挺阳光,轻松驱散刚蒙上心头的阴霾。
我微笑着,将这本书放回原位,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让我发现并阅读这本书,也是因果链中的某个环节?
嗯,有意思……
……
东南4D区是宗教典籍区,眼前是一段空荡荡的回廊。
思索片刻后,我还是走了过去,站在4D-021书架前,蹲下来,在最底行边角落位置搜出一本书。
就是那本《神谕的角落:圣主,圣神之外的第三种历史》,翻开最后页的借书卡,果然仍只有一个读者记录,就是纳修。
这也是由“里克”撰写的书。我掏出随身携带的笔和记事本,将书名抄下来后,再翻开这本书,挑着部分内容阅读起来。
书里对圣明教有着相当篇幅的论述。明明这是个与圣神教和圣主教大相径庭的邪教,怎么着墨这么多?若非还有其他众多冷门教派的理论研究,还以为所谓“第三种历史”就是指圣明教的创建与传播史。
暂且不管那些复杂的宗教理论,只是相对浅显的历史背景还能勉强读下去。
据考究,这是个诞生于新历510年-520年之间的教派,先知名为珀赫,最初6名信徒被称为圣明侍徒。
这个教派,本来与圣主教共同反对过圣神教的等级制度和繁琐仪式,但其信奉的“圣明”是有形真神,又传播圣明及侍徒灵魂不灭甚至终将重生的教义,很快就与圣主教分道扬镳。
而圣明教的先知,号称是至高至上“圣明”的见证者和代理人,拥有部分圣明神力。惩治罪人和恶徒的方式也很特殊,不是感怀人心和促其赎罪,而是剥夺其灵魂,把他们变成在地狱边缘徘徊的死魂灵。
这……其实就是杀人吗?我读着这些冷酷的文字,总觉得指尖传来阵阵寒意。
死魂灵什么意思?难道是死灵?圣明教真的与这些怪物有关?这是表述上的夸大,还是真的“历史”?不对,那也太扯了……
而且,这个教派用这种恐怖手段传教,也太极端了吧?
接着读下去。
不出所料,由于圣明教所宣扬的教义和拥有的神秘力量,书里讲到也可能是一种以讹传讹或敌意宣传,这个教派很快就被教廷定义为与魔鬼交易的邪教,教徒一经抓获直接处刑,不像当时的圣主教徒那样还会经历一道装模作样的裁罪所审判程序。
但是,即使在当时的极端恶劣环境下,这个教派也从未被扑灭。
据说,先知和圣明侍徒所惩治的家伙,很多都是民间痛恨的恶人,所以这个教派得以在底层民众中地下传播并顽强生存。
然而,不管怎么说,这个教派的教义仍是偶像崇拜,即便在圣主教占主流后,仍被当作邪教对待。
特别是其教义中宣扬圣明终将重临现世,地狱业火将同期而至,洗刷世间一切罪人,而先知,圣明侍徒和最虔诚的信众们都将再度复生等等匪夷所思的内容,带着千年以来未曾变过一个字的原始血腥信念,也与近现代文明格格不入。
即使在宗教信仰自由的今天,这也是被重点监控的邪教。
难怪近几年来,许多致命案件被证实与圣明教相关后,国家检察院等机构就马上出手镇压。但对这些早已习惯地下活动的秘密组织来说,似乎黑暗角落反而是他们滋养生息的绝佳地带。
想到这里,我盯着书页上的文字,不禁有些难以言语的莫名思绪。
为什么?偏偏是这几年?我记得上次在5层旧报刊区整理的笔记,那些案件其实就集中于1498年和1501年。
特别是,今年。
就在我思考得入神时,却发现照在书页上的光线变得暗淡起来。
有一道人影?
“同学……”
“啊?”我这时还蹲在地上,顺着声音抬头看去,见到一个男生也站在书架前。
他穿着蓝色格子长袖,刚对上我的眼睛,便匆匆移开视线。
好像我刚刚看得有些入迷,都没意识到有人过来。当我合上书,站起身来,才发觉双脚已经开始发麻。
难受啊。早知道,刚刚直接坐在地上更好。
“这本书,你还要吗?”他又看过来,只是低头盯着我手里的书。
“哦,不需要。你要吗?给你。”我已经基本读过感兴趣内容,便将书递给他。
“好的,谢谢。”他接过书,翻阅起来。
我看到他翻到最后页并看着借书卡发呆,便忍不住提醒出声:“还书后就可以重新借。要再借一次吗?”
他惊讶地抬起头,好一会后才问:“你认识我?”
认识啊。我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刚刚看到衣装相貌,就认出来了。他就是这本书目前唯一的借阅读者,纳修。
“哦,对对,我也认识你。”他合上书,笑了一下,又试探着问:“你是图书馆管理员,对吧?还有啊,你是不是在法学论坛上提过问题?”
“对,你也是吧?我记得。”我回应着他,也当是解释为什么认识他。
“是哦,抱歉,我记性不太好。”他看起来有些木讷,只是挠了几下头发,便找话说:“嗯……再借一次书,也是在咨询台登记吧?”
那是当然的呀,要不然在哪里?我再次点点头。
“哦,正巧遇到你,管理员。”他又问起另外的事:“我还想找一些医学的书,还有能晶工学之类的书,应该去哪里找?”
能晶工学?他不是法学系的吗?还有医学……涉猎范围可真广。
“西北3B工学区,大概3B-010至3B-015书架是能晶工学专著。医学书籍的话,可以到东南3D区找。”我很快就回答他大致藏书位置。
“哦……”他好像又找不到话接了,不知是否因为我回答太干脆的原因。隔一会后,他便向我挥手告别:“那我要去找书了,再见。”
“嗯,再见。”我跟他告别,目送着他拿着里克所写的书离开。
宗教,医学,甚至能晶工学,他找这些书干吗?
……
第77章 秘库
周六下午,我站在宿舍洗手间里的洗漱台前,低头用冷水洗脸。
感觉凉爽多了,正适合出门。
按约定是3点到戴莎家,现在还有40多分钟。
顺手拿来干毛巾抹去水珠后,我关掉水龙头,抬起头,睁开双眼看着墙上的镜子,却顿时愣住。
明明已经习惯了这张脸啊。两年多,早就熟悉透了。
自从读过伊芙璃系列第五部小说结局后,就好像中了某种心理暗示。
每次照镜子总有种莫名其妙的违和感,像是对本已熟悉的事物产生异常陌生感,焦虑甚至恐惧也会如影而至。
好笑的是,我后来也偷偷做过触摸镜子的事……当然,什么都没发生。
所以说,想什么呢?怕什么呢?
来,给自己一个反暗示!
我两手按在台面上,让自己靠近镜子。
嗯,笑一个!
嘿,看,镜中的她翘起了嘴角。我笑,她也笑。
哦,不对,我笑,她才笑。
灵魂是自己的,“我”就是属于我的。
咦……这是什么?
对着镜子,我侧着脸,又低下头,再抬起左手,摸索起自己头发。
就在这时,身后一个声音也开始胡说八道。
“大新闻。8月18日周六下午,伊珂同学竟然开始对镜自笑,还破天荒地弄头发。她难得整理仪容和心情是为了什么?究竟下午是要去见谁呢?”
天哪。
“大小姐,不要随便乱加旁白好吗?”我转过身,通过卫生间门口,还能看见那位半卧在客厅沙发的蕾雅。
她笑嘻嘻地看着我这边不说,手里还拿着笔和本子?
在记什么啊喂!
“伊珂同学每周观察日记,每次都有新发现,嗯。”她显然看出我的疑问,还有心开玩笑回应。
“不是饲养日记我就放心了。”我远远地白她一眼。
“这建议甚好,现在就改名。”她还真提笔在本子上瞎写,一会还抬起头看我:“小伊珂,你喜欢什么食物?布丁?酥点?派菲?泡芙……”
“至少来点咸的,还有别乱记,谢谢。”我说。如果不现在打断,怕是她会念出一大串甜品。
“好的。”她点点头,边自说自话边记录:“伊珂可能喜欢咸奶油海盐蛋糕。”
“喂喂……”我已经无力反驳。
这段时间,她经常与韦娜一起讨论红叶活动方案,会不会被那个总是自作主张的女人给带偏了?
“嘿嘿,开玩笑啦。”她放下笔记本等,站起来并走到我旁边,问:“头发怎么了?”
“刚刚好像看到一根白头发。”我重新看向镜子,低着头寻找。
“不会吧?是不是最近太劳累啦?我帮你看看……”蕾雅在宿舍里穿着平底拖鞋,比我自然矮一些。她靠过来,稍稍踮起脚,不一会便说:“找到了。要拔掉吗?”
“好,麻烦啦。”我从镜子中看到她的站姿,于是略弯下腰。
很快就感到一根头发离我而去。
“不是白发……”她的声音带着些许困惑意味。
“什么?”我挺起腰站好后,看向她手中之物。
仔细看看,确实不是白发。是一根银色的长发丝。
“这是什么情况哎?”蕾雅用拇指和食指夹着这根头发,看向我的眼神中尽是不解:“伊珂,你的头发也是金色的,变深色还好理解,银色是怎回事?变异?”
不懂啊。
我接过这根发丝,端量好一会也想不通。若非刚刚拔发时,头皮有微微刺感,还以为这是从别处被风刮过来的。
毕竟,这宿舍里的我和她,头发都是偏金色。
“不晓得。扔掉吧。”我不想深究这个问题,随手便将这根罕见的银发丝扔到垃圾篓。
“这么罕见的变异发丝,又是第一根,不留个纪念?”她开个玩笑后,又擅自抬手拨开我的头发,好像寻宝般找了又找:“好像没有了耶……”
没有才好。
那种银色……看得久了,总觉得有些诡异和不适。
“走啦。”我向蕾雅告别。
“见谁?”她又在笑。
其实早跟她说过了,这家伙……
“与戴莎学姐见面,可能聊侦探社开办事宜。一起呀?”我假装动员她:“看你就很有潜力,这挖根掘底的本能多好。”
“啊,啊,不要了,我连侦探小说都不爱读呢……”她摆着手后退两步。
有这么可怕吗?
我背起挎包,笑着走出宿舍。
……
戴莎家所在的公寓楼,与紫樱咖啡馆隔了几条街,虽然绕一点,但实际走路也就10分钟左右。
怪不得说咖啡馆离她住的地方很近。
公寓楼大门没锁。
走进去后,乘着慢悠悠的电梯来到四楼,走几步便来到戴莎家门前。
走廊里真安静。
敲门声过后,我甚至能听到微微的室内脚步声。
房门上的猫眼光线被遮住片刻后,又恢复原状。
“伊珂,欢迎。”随着房门被打开,戴莎也站在我面前。
她今天扎着马尾刘海发型,穿着一袭略显宽松的浅蓝色家居连衣长裙,好像连淡妆都也卸去,微微一笑,犹如送出一缕夏日海风,与人分享她的惬意自如。
真难得见到她周末居家的模样,跟平日在外的她相比就像是两个人。
“啊,学姐,你好。”我感觉心情稍微放松一些,赶紧抬手向她打招呼。
“不用拘谨,你晚上都来过啦,现在可是白天。”她开个玩笑后,将我引入屋里。
客厅摆设跟上次所见似乎没什么区别,简单且整洁。我坐在长沙发上,单手按着布垫,向着阳台望去,还能见到那高挺鲜丽的红叶。
戴莎给我端来一杯玫瑰薄荷茶。她好像最喜欢这种花茶。
道谢后,我双手捧着杯子,低头喝过一口茶,抬眼一看,见到她正坐在对面的小圆凳上。
彼此间还隔了一张玻璃茶几。
嗯……怎么感觉有点怪?虽然她并非正式的检察官装扮,却让我感到一丝紧张。
好像要准备对质一样。
她笑了一下。
紧接着,她拿起自己的杯子,站起身,绕过茶几坐到我旁边,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只不过是沙发代替了石椅。
“这样,是不是能放松些?”她的声音从左侧传过来,轻音入耳,却拨人心弦。
呃……感觉反而有另一种紧张了。
我“嗯嗯”连声,却不自觉悄移半寸。
“不用紧张。”她终于切入主题:“周三那次突发事件,与你无关。”
“啊?”我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不禁惊讶地看过去。
她抿过一口茶后,放下杯子,让自己后倾在沙发靠背上,两手十指交叉相握,像是思索一阵后,才看向我。
“之前帮忙调查你身世的时候,就有了初步结论。”她很干脆地向我交底:“伊珂,虽然你看起来好像有很多谜团,但再怎么说,也是个平平常常长大的女生。周二晚上最后那句话只不过是开玩笑,别放在心上。”
原来如此。
出庭作证时她现场对我有过一段评价,或许就是源自她对我的背景调查结论。
说不定在最初相遇后不久,通过我的委托,她帮我调查身世,也许还做了排除性甄别。不过也好,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她才会对我讲出一些心底话。
“学姐,那周三在西南城区的爆炸事件,是事故,还是有预谋的……?”我感觉总有些莫名其妙的思绪,却如黑暗中的萤火虫那样,看得见却难以抓摸。
如果是事故,偏偏就这么巧?又是什么原因?
如果是预谋,谁又能预知检察院的行动?而且还那么胆大妄为?
“看起来像是一场不可思议的事故。”戴莎脸色严峻起来:“调查令是直到周三下午6点半左右才出具的,专案组的四人调查团队也马上出发到达西南旧城区仓库。据幸存者讲,那时候的仓库负责人明显不知道这次突击搜查,但还是很配合我们工作。”
“当时的2号仓库区,有一处较高密级的独占库房,名义为‘中南矿区高品级晶石中转库’。”她稍微停顿一下,接着讲:“现任管理者就是亨利。尽管月铃矿区已经被封锁,但是这个库房还在运作,仍有货物流转记录。当然,从名义上看,其中转货物并不极限于月铃矿区晶石,形式上也没有什么问题。”
“亨利?”我惊讶地问:“月铃矿区那个仓储物料经理?这人调回这里工作了吗?”
“算是。月铃矿区封闭后,管理层各谋出路了。”她哼了一声,说:“这个亨利的活动能力明显比较强。主管担责后,亨利不但没事,还调回碎石城,暂时接替这个库房管理者一职。据查证,他可能很快就会去聚能联合工业在菱川的雷岩矿区,担任某个分矿区负责人。而且,他前段时间也去过那边矿区,据说是实地调研什么的。”
“接替?”我关注到这个词。话说回来,这个亨利可真能混……
“是的。这处中转库成立有相当时间了,管理者已经有好几任,而且都与菱川雷岩矿区有关系,通常有一段时间的矿区管理任职经历。亨利不也是在那里工作过么?”她说:“这人简直就是灾星。到月铃矿区后,那里就发生死灵杀人案件。调回碎石城仓库,又发生爆炸事件。这次死亡6人,还包括我们两位同事。”
“可恶……”她说到这里,脸色变得有些铁青。
换言之,就是亨利刚接任中转库管理者没多久,还未来得及调去菱川雷岩矿区,就遇到库区爆炸事件。
这算是倒霉蛋?还是……替死鬼?
心中顿时一惊。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遇难的国家调查官不是莱特他们,是另外的人。戴莎和奥文负责的专案组,约八成合计十几个成员是同一批人。如果算到现在,因邪教、聚能集团相关事件调查而殉职的成员,已经有四名。
与她聊过后,我大致了解到这些信息,也能感受到这种哀伤与愤怒。
追查到底,找出真相,抓捕真凶,不仅是伸张公义,更是给牺牲同僚一个交代。
所以,决不放弃。
那么,这次轮到自己担责的管理者,亨利呢?
当被问到这个人,戴莎冷着脸说:“跑了。”
“跑了?”我很诧异:这算什么,畏罪潜逃?这不是反证自己有问题么?
“他当晚不在库区。”戴莎接着说:“爆炸事件发生后,他应该收到通知,但第一反应不是来到现场,而是直接消失。”
“我们后来搜查过此人住所,他跑得很仓促,不像有预谋,倒像是事发突然。”她说:“所以,这家伙在怕什么?只能抓到他才知道了。”
真的无法理解。
“但是,现场发生了爆炸,那应该会有炸药之类的作案工具吧?”我记得当时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案的追查情况。所以,这次也很可能是人为作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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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就是这里了……”她摇摇头,说:“现场没有炸药使用痕迹。”
“啊?”我不明白:“那怎么爆炸?还引发火灾?”
记得报纸说过,爆炸威力可不低,几乎轰塌2号仓库大区啊。
“给你看些东西。”戴莎站起身,走进书房。
一会后,她走回来,手里还多了一小袋东西。
“看看。你觉得这是什么?”她在茶几上铺开一张黑纸,将袋子里的东西都倒在上面。
我凑近些看了看,很是迷惑。
那是一堆玻璃碴?而且是很细碎的透明粉末。
……
第78章 晶沙
黒纸上的那堆粉末就像是透明沙子,有一种说不出感觉的神秘美感。
“这是现场物证吗?”我好奇地看着这些细碎东西,刚伸出手想触摸,却又觉得不妥。
万一这是证物,被我不小心破坏就麻烦了。
“现场有很多这种东西,这只是其中一小点。可以拿起来看,没关系。”戴莎接着问我:“像不像是碎晶?”
这句话提醒了我,这可真有意思。
“来,这里还有放大镜。”她很贴心地移过来工具。
“啊,谢谢。”我伸出右手两指,划过那座透明小沙丘,恰好能粘上一些碎粒。
当我以拇指轻轻摩挲置于食指上的粉末时,能察觉到刺刺的硬度和锐感。
左手拿来放大镜,仔细再看这些东西,还真像耗尽能量或X物质的透明能晶碎块。
但是,如果只是普通使用后的晶石,不应该是这种状态啊。
就像是破碎后再粉碎的晶石。但是,得怎么使用,或是破坏,才能达到这颗粒度?
对了,刚刚戴莎说过,现场有很多这种“沙子”。
“那个中转库房,应该还有很多能晶矿石吧?这些透明沙子难道也是储运货物之一?”我猜测着说:“虽然看起来有点像能晶碎片,但正常使用至作废的晶石,应该是不规则透明碎块才对,不太可能被粉碎到这种程度。”
但问题是,假如这些沙子,姑且算是被用废的晶沙好了,需要用到高密级库房来中转吗?
“现场几乎被夷为平地。虽然库房流通记录档案都已损毁,但经过后来追查,可以确定中转货物基本都为高品质白能晶和黑能晶。”戴莎看着黒纸上的透明晶沙,接着说:“但是,爆炸中心,也就是原晶石储藏柜所在地,没发现任何完整的能晶矿石,哪怕是碎片。散落满地的,都是这些沙子。”
“这些沙子……后来被验证过技术指标吗?”我还是怀疑,这些沙子是否真与能晶有关?
“有。”戴莎给出确定性答案:“技术司验证过这些沙子的物理性质,基本可以判定与能晶高度相关,说是晶沙也没问题。但是,能量指标或活化指标都是零,已经分不清原来是黑能晶或白能晶了。”
真不可思议。这个结果说明什么呢?
是原本应为高品级白能晶和黑能晶的货物,被替换成接近废品的晶沙?还是某种力量把能晶压成沙子……?
现场的爆炸又是怎么回事?
戴莎用笔和纸向我大概讲述一些现场发现。
首先是爆炸中心。
据说,总面积近千平方米的整个库房被炸得渣都不剩。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惨烈,储藏柜,地板,墙壁,天花板,钢筋水泥,甚至还有两名当时靠近柜子的库房工人,全部没了。
从被烧蚀的建筑残体边缘来看,就像是以爆点为圆心,凭空出现一处大型球体空间,但爆炸过后的里面什么都没剩下,除了一些透明晶沙。
这处空间底部,地上是一个大圆形弹坑,就像是被巨型炮弹砸中一样。
大爆炸引发强烈的冲击波。据目击者描述,那些恐怖的热风和烈焰,冲垮隔离墙,“刮”倒钢筋后没多久,又把那些烧焦的黑架子“拉”回去,烈度之大难以想象。
根据后来的现场检测和推断,似乎是瞬间极高温烤软这些高强度的合金钢材,使得速度极快的热风可以肆意拨弄犹如变成野草的钢筋。
至于为什么外墙全被吹飞,钢筋先向外倒再往内倾?有专家认为,可能现场出现极短时间内爆发的能量,引发向爆心四周极快扩散并卷入四周空气的极强冲击波,瞬间到达球体空间边缘临界点后形成的内外正负压,使得烈风随空气冲击波先外冲再回流所致。
整个现场可以概括为三圈地带。
爆炸中心是不毛之地,遇难者被烧剩足底脚印黑痕,非常恐怖,圆心大坑中,最后只发现那些透明晶沙。
待在圆心位置的两名调查官,还有两名库房工作人员当场遇难
第二圈是隔开中转库房和其他区域的墙壁及走廊地带,基本被摧毁大片,并形成一圈面朝爆炸圆心“垂头”的焦黑钢筋。
火灾主要是从这一圈开始,蔓延至其他地方。
而这一圈,也很想是某种爆炸“边界”。
在这里发现两名死者,还有一名重伤的调查官和司机。那个司机就是雷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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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外圈是受冲击波影响相对较少的地带,但2号仓库整体结构被破坏后引起多处倒塌,多人被砸伤,还阻碍了内层的人逃难。
就像是一朵可怖的死亡之花。由焦黑钢筋低垂组成的花蕊,围着内圈花心的晶沙花粉,被吹倒外翻的周围残垣断瓦则是花瓣。
遇难者的鲜血,染红了这朵花。
难以置信的爆炸事件。
如戴莎所说,现场找不到炸弹之类的残骸。
事实上,爆炸中心那种匪夷所思的破坏程度,也不太可能是普通炸药化学能所引起。
而且,现场库房的员工也没时间引爆任何物件。
“当时,我们这个四人团队和2号仓库主管进入库房后,里面只有雷诺司机和其他两名工作人员。”戴莎简述大概经过:“根据队长回忆,那几人一直站在晶石存储柜,确实有些不自然,但也不能说明什么。”
据队长后来所讲,他布置两名调查官现场取证后,让第三人叫上雷诺到库房外问话,他自己则与主管到仓库外面谈。但是,走出去没到5分钟,就发生强烈爆炸事件。
站在库房外的雷诺和那名调查官都受到很严重的灼伤,目前皆意识不清,仍在圣心医院重症室治疗。
留在库房里的国家调查官训练有素,不可能放任那两人乱来。
所以,当时库房里发生什么事,怕是很难找到答案。但是,调查官们走入库房前,里面那几人做了什么事,就只能等那个雷诺清醒后再来问讯。
医院里那间重症室已被列入重点保护区域。
还有潜逃的亨利,已被列入通缉名单,被抓捕只是时间问题。也不知这人在想什么,难道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如今,在首都碎石城,国家检察院的眼皮底下,聚能联合集团的西南城区物流仓库竟发生这种事故,还造成两名国家调查官死亡,性质之恶劣,已非普通政治公关所能掩盖。
排除障碍后,奥文名正言顺让戴莎以副手身份回归A34专案组,同时领导A35专案组。
她终于能再带队调查聚能联合集团、圣明邪教系列案件,但是……
“宁愿不要无辜的牺牲,来换取这种无聊的便利。”她怔怔地看着透明晶沙。
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我与她坐在沙发上安静了片刻,低着头,就像在一起默哀。
“提个问题。”戴莎沉默一会后,说:“如果将白能晶和黑能晶混合放置,有可能发生爆炸吗?”
我能大致理解她的想法,也跟着思索起来。
现场没有任何炸药之类的工具残骸。
那么唯一成嫌疑的,就是那些基本被认定为能晶遗物的沙子。既然已经分不清是那种晶石,那也可能是黑白混杂储存。
但那样做也太不专业了,并不是安全问题,而更可能会引发货物损耗。
“正常来说,就算两种晶石混合存放,也不会引起爆炸,更何况是那么夸张的烈度。混装的后果,就是上次说过的,可能发生病变传染现象,降低两种能晶的指标和经济价值。”我尽量回忆所学知识。
说到病变,假如黑能晶不够,是不是可以故意混合储存来促成传染,让部分白能晶转化成黑能晶?
这个实验已经有学者试过,但问题是,短期内只会使得两种能晶指标大幅下降,而长期病变转化过程又可能长达几百年,就算穷尽一生也难以得出科学结论。
因此,在生产和储运中,还是遵循分类分开储运能晶原则为准。
“就像这样……学姐看。”我举起左右手食指,将其贴近,对戴莎说:“假如这是彼此接触的黑白能晶。因为特殊的晶体外壁物理属性,相当于把能量或X物质都各自封锁在晶体内。放在一起的黑白能晶,能晶和X物质据说会有一种类似磁铁两极相吸引的特性,使得黑能晶X物质可穿透自身及白能晶外壁,渗入白能晶晶体之内,因其相对长期受困其中且难以再溢出,就可能促成白能晶能量损耗或病变黑化。”
“但是,这个过程非常缓慢,因为外壁太‘硬’,穿透不易。”我将两指移开,复述完主要结论后,接着解释:“而现代动力源,就是通过某种特殊化学剂,引导能量和X物质较快速地流至反应舱可控作用并输出。这同时是个快速‘拆毁’晶石外壁的过程。所以,使用耗尽的能晶便裂成碎片。”
“当然,早期的动力源因为一些设计缺陷,确实在加速活化能量的过程中,发生过一些自燃事故之类,但也未听说过特别强烈的爆炸事故。现在动力源经过长年累月的改进,已经比较安全,就更少发生事故。”我最后总结。
会不会说得太绝对?我记得之前在蓝苜蓿咖啡馆时,看过戴莎提供的安杰律师材料,其代理辩护的远景动力车集团C型车自燃案中,那款车型好像就是近年来的款式……
“因此,只是放在一起的黑白能晶,正常不会快速反应引起爆炸,对么?”戴莎的话中断了我的回忆:“有无不正常情况呢?”
不正常……那就不好说了。是晶石异常,还是当时有其他特殊的触发机制?
靠自己的想象,可没用啊。
嗯……好像也有例外?
开学第一堂课,梅林教授举过一个例子。
据说,千年前炼金术师偶然将白黑能晶放一起炼化,在某种条件下发生大爆炸并引发火灾。但那是为了说明能晶拥有澎湃能量的举例,或许只是吸引注意力的教学方式。
而且,那么久远的事,谁知道真假?
“其他的不正常情况,就真不知道了……”我能想到的异常情况,就是那间库房可能藏有未来得及外运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
但是,那些异常矿石能有这么大威力?几乎抹平一个球体空间内的人和物质,只剩下那些细碎的晶沙?
“就算那里真有超高密黑能晶矿石,但其异常指标是否意味着特殊力量,作用和触发机制如何,应该还没有现成公开研究结论。”我坦白说:“毕竟,这种晶石像是最近才出现的。”
“这倒也是,对一个未知事物,要研究出阶段结论,也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戴莎捧起杯子呼了一下气。
其实,杯中茶早已没有热气了。
她看起来似乎有些茫然。
“嗯……学姐,我毕竟所学太浅,知道的也不多。”我向她提议:“能否带一些晶沙样本到学校?如果请教专业教授,或许会有些答案。”
“可以呀。只要别随便丢弃就好。”她笑了一下:“这些东西,在现场真的就像沙子一样多,我们也有团队在研究其特性,不过也是没有结论。”
接着,她便将黒纸上的晶沙都装回小袋子里,封好口后递给我。
我接过这小袋东西,装入随身挎包后,又掏出笔记本,试探着问了一句。
“学姐,能帮忙查一个人吗?”
“谁?”她看向我。
“这个名叫里克的国家神学院教授。”我翻开笔记本,撕下一页纸递给戴莎:“他在1481年及之前出版过两本著作,纸上就是书名。”
……
第79章 书房
“你怀疑这个里克教授,与当时在月铃镇上出现的圣明教徒里克是同一个人?”
戴莎马上就猜到我的意图。
她的记忆力真好。两周前在蓝苜蓿咖啡馆时,我只是讲过一次“里克”这个邪教徒的存在,没想到她记得到现在。
“是的。”我讲出自己的发现:“学院图书馆记录显示,1481年之后,这位里克教授就再没有任何书籍出版或刊登期刊的文章。而那年之前,他几乎每年都有研究文献刊发。”
这个人,1481年后就像在学术界突然消失一样。
而今年那位现身在月铃镇上的“里克”,则号称自己在世间巡修过二十年,若倒推时间,不正好是1481年?
所以,那位身份为教授的里克,现在还在国家神学院吗?
“嗯,那可以调查下这位教授的现状,就明白了。”戴莎答应后,将纸条折好放在茶几上:“这个事情很容易,也许会是一条线索。”
如果能顺着这个人查出线索就好了。
那个出现在月铃镇的里克,虽然仪态举止邋遢,言行又有些神经质,但仔细回想他讲过的一些话,似乎又不完全是没逻辑的癫狂邪教徒。
但要找到这个人,恐怕不容易。如果他现在真是个浪迹天涯的巡修者,那时候从月铃镇墓园离开后,天晓得又跑到哪里去了。
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语,总让人有些在意。如果能再遇到他,真想问清楚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还没彻底疯掉,如果还真能再见到的话。
就像什么话来着……命运的安排是既定的?不对,这算什么……必然发生的因果链?
我摇摇头,向前看去,正好瞥到靠墙立柜上的一个小座钟。
这是个小巧的立方体箱式钟,上方钟面时针已指向下午4点,下方箱体里吊着一个来回晃动的钟摆。
我下意识地盯着钟摆,渐渐地却像被催眠一般,分不清左右往返的原点和终点位置。
“时间过得可真快。”
戴莎的声音从左边传来,让我让迷糊中清醒过来。
“啊……”我转头一看,见到她也在看着时针,便回应一句:“是呀,一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真快。”
刚刚和她一直在讨论案件情况,都没意识到时间流逝如此而快。
“嗯。一天,一月,一年,也是这么悄悄地就过去了。就连十年,也仿佛只是一瞬间。”她淡淡地说着,眼神却仿佛陷入钟摆搅动的时间漩涡中。
“十年么……”我想换个轻松点的话题,便自顾自说起来:“对咯,恰好今年就是十年一次的大校庆呢,只剩下不到两个月了,也很快哩。”
“大校庆?嗯,对。十年前的10月也是,那时候挺好玩的。”她的嘴角悄然翘起,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往事。接着,她便看向我,问:“你们这一届年级怎么安排呀?表演节目吗?”
好像从沉重话题跳跃到尴尬话题了……
“很不幸被抽签到表演节目……”我叹了一声,接着就一五一十向戴莎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怎么被韦娜诱导上话剧贼船的经过,但没说到具体表演和排练情况。
“真有趣。那你的角色是什么呢?”她微笑着看向我,直接问起关键细节。
检察官的直觉……有时候真的很讨厌啊!
“哈,哈,哈……”我张了张嘴,始终说不出口。
“嗯……”她保持着笑意,好像在观察我似的,一会后再说:“留个悬念也好。我到时应该会过去的,期待眼前一亮哦。”
不,还是别期待的好,认识的人少来一个算一个最好。我回想起排练时的情景,真尴尬死了。
“而且,还有红叶文学社的热心学姐当顾问,剧本一定很有意思吧?”她笑着说。
那可真是太有意思了。我忍不住抬起手按了一下额头。
“挺好的。”她好像看出我的窘态,别出心裁地安慰我:“青春岁月,如果不认认真真地装一次疯,犯一次傻,等到暮年才发现人生太无趣,那就追悔莫及了。”
还有这样的说法?我惊讶地转过头。
只见她不知何时抱起一个靠枕,微笑看着客厅前方的米色墙纸,好像那里正在放映自己曾经的时光画面。
“要不要看看前辈们的过去故事?”她转而看向我:“就是上一个十年的校庆。记得那时候,语言文学系也是表演话剧,好评如潮呢。”
“哦?学姐有当时的一些资料吗?如果是就好啦,谢谢!”我听她的意思,好像是存有一些1481年校庆记录或档案之类。最好是可以拿给韦娜参考的资料,免得大家无脑瞎编一通,乱插剧情……
“嗯,是有一些当时校内报道,主要是红叶文学社的通稿啦,不一定完全能用,只供参考吧。”她放下靠枕,站起身来,往客厅走廊处看了一眼,便问起我:“可能得去书房找一会。怎么样,要不要也一起来?”
“就当是参观白天的书房好了。”她笑着说:“虽然那间房很小就是了。”
“好呀,谢谢学姐。”我想,虽然那天晚上经过书房时也曾匆匆一瞥,但反正现在坐着也是闲,就如她所言,去瞧瞧白天的书房好了。
随着她走到走廊之余,恰好能看清这间房屋的布局。
刚走进书房就能见到南向敞开的大窗户,窗帘已束至两侧。房间里采光很好,朝向与客户阳台一致。
对面门则是她的卧室。刚刚一眼还能瞥见里面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枕头,以及最上面那个显眼的橙色长条形抱枕。卧室里还有一个北向窗户,若两间房门都打开,就如现在这样,恰好空气南北对流,观感也更加通透。
这是极简主义的书房。一张米白色木桌,一只同款色简洁椅子,一整面西墙是顶至天花板的大书柜。桌上摆着一大叠收拾整齐得像套书的文件资料,就如那晚所见一样。除此外,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家具或杂物。
“这里,这里。”她招呼着我走到书柜前,打开一扇玻璃柜门,弯着腰,指尖划过第二格中的若干陈旧笔记或书本。
那格子像是收藏她回忆的地方。我注意到一个嵌着黑白照片的小相框,不知是什么时候拍的,但越早年份肯定越稀罕,毕竟现在的照相技术也没发达到可普及大众的地步。
可能是有一些年头了,这照片的边缘,特别是左上角位置发黄比较严重,使得那边角上本就不太清晰的画面更显模糊。
照片里有两个人。
我一眼就看到站在中间位置的戴莎。
那时的她长发过肩,穿着像是哪个学校制服的套装过膝长裙,系着丝巾叠成的领花,套着长筒袜,踏着平底鞋,两手交叠垂握于小腹前,身子似在微微倾向旁边的人,一抹浅笑恰到好处地定格下来,让时光记住她曾经的青春可人。
旁边的人比她高出个头,身着得体的正装,虽然因照片老化而看不太清其面容,但还能看出其留着短发,也未蓄须,或许是名年轻男子。
这两人站立姿势相当正式,似乎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但戴莎那样子微微一倾,加上两人的高度差,又有一种将倾于对方肩上的似是而非错觉。
背景是在一栋老房子的门口。怪了,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这照片老旧得有点模糊,让人看不太清楚。
相框旁边还摆着一个小方盒子,似是装着什么饰品。小盒右下方绣着一只银丝蝴蝶,让我马上联想到戴莎经常别在外套上的胸针。
“嗯,先看这一本吧。”戴莎的声音传了过来。她好像找到了什么资料。
我转头一看,见到她手里多了几本旧书。
而她的视线也移向书柜第二格里的相框,可能是注意到我刚才动作,她笑着解释:“那是去宁溪谷学院报到前的照片,也已经十年了。”
“十年?那……这是学姐的中学毕业纪念照吗?”我记得学院并没有统一的礼装制服,这可能是戴莎的中学礼服。
这么正式的着装,也许是毕业典礼之类才会用到吧。就像我月份毕业时,也穿着学校礼服长裙,只是款式相对简朴得多。
但是,她又说是去学院报到前的照片……?
嗯,还有背景那栋楼房,再仔细瞧瞧,似乎有些学校建筑风格,这会不会是在她中学拍的照片?那我不应该有任何印象才对啊。
“毕业纪念照?”戴莎微微一笑,说出莫名其妙的话:“算是,也不算是吧。”
这是什么意思?我听懵了,到底是或不是?
“那这位是……”我看着照片里的另一个人,忍不住试探着问。
“哦,是当时的学长啦。不要管那个人了,来看这个吧。”她轻巧地一带而过,向我展示她已经翻开的一本旧杂志。
听她的语气,似乎跟照片里的那人挺熟悉,而且明显不是奥文。
但她已经无心介绍。
那便看看摆到面前的旧杂志好了。刚刚我注意到被翻开前的封面,似乎是红叶文学社的校庆特刊。
没错,内容是对1491年10月13日校庆的报道。
标题是:今夜,文学社激情演绎新时代“骑士与公主”,舞台群星璀璨,夜空明月失色!
天哪……这浓郁的《红番茄报》风格是怎回事?
定睛一看,撰写者是:林奇,语言文学系大一新生。
不会这么巧吧?
“学姐,你认识这位林奇吗?”我指着报道作者的名字。
“这人吗?嗯,他是当时话剧的编导之一,在校期间一直担任红叶文学社月刊主编。”戴莎向我靠近些许,像是在确认我所指的文字位置。
飘逸而来的淡淡发香让我稍稍一愣。
她似乎对林奇并不陌生,接着又说:“他毕业后去了《红番茄报》当记者。当时那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报,许多人都不理解他的选择。因为他完全可以去更有影响力的机构。”
“当然,现在这报纸以独特魅力‘家喻户晓’了。”戴莎补充说:“于是,不理解他的人更多了。”
确实有可能。
金石同盟名校的毕业生,却跑去小报编造荒诞不经的鬼故事,大概在很多人眼里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只是,若能穿透那夸张可笑的修辞造句,反而能发现主流舆论见不到的独特信息。有时候我都怀疑,那种荒谬文字风格是不是这个人装疯卖傻的伪装。
“这位学长还在《红番茄报》吗?”我问了一声。
“在呀,应该是主编了吧。但他好像更喜欢当记者到处跑。”她很快就回答。
听起来,戴莎确实对他挺熟悉的。
“毕竟是同届校友嘛。”她可能看出我的疑问,主动解释:“而且他对我访谈过。如果你看过他写的一些事件报道,也许里面所涉及的采访对象中,‘某个不愿意透露身份的个人C’,就是我了。”
哈……?这么说来,我还真有点印象,但是想到报道里一些捕风捉影的言论,又觉得不太像戴莎的风格:“那,学姐作为采访对象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啊?”
“半真半猜吧。我作为匿名人士可以提供给他一些信息,他也顺便加上一些自己的推论。”她回答:“所以,他报道里那些被采访者ABC,不完全只是一个人哦。”
居然还有这样的做法?用匿名人士代言自己的观点,再顺便掺杂些扯淡言论做掩护?
“这人挺适合做间谍什么的,哈。”我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嗯。”戴莎点点头,说:“搞不好国家安全局已经调查过他了。”
呃……这算是开玩笑吗?
她在笑……我分不清,她是以什么身份在说的。
“最近报纸没见到林奇的文章了,不会真被抓起来了吧……”我仔细回想,好像自7月份的中南旧城区不明死亡事件报道后,就没见过其署名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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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不至于。”戴莎说:“他7月份采访我的时候说过,好像是要去西北地区做系列报道。说不定要准备出书呢。”
咦?西北……是指卡诺州一带吗?
系列报道,难道是林奇之前署名刊登的各地不明死亡事件报道……?
……
第80章 厨房
我思考的样子似乎引起戴莎的误会。
“怎么?这位林奇学长也是你的偶像吗?就像罗茜那样?”她调侃着我:“需要他的签名吗?我可以帮忙哦。”
“啊,不是。”我摆摆手,说:“只是刚好看到他在《红番茄报》刊登的系列报道,有些兴趣而已。”
“嗯,兴趣是第一步,也是个好理由,即使走过许多步之后,都还能用呢。”她不知想到哪里去,给出个怪结论后,又问:“林奇的系列报道有好几种,从怪诞、超自然到神秘法则,你喜欢哪一种?”
老实说,全都不喜欢……主题太荒谬了。
“主要是查阅过1498年和1451年份的《红番茄报》后,发现一些与圣明邪教或死灵可能相关的各地事件报道,都是他主笔的。”我向戴莎解释。
那些报道虽然标题耸人听闻,末尾乱入离奇猜测,但他在描述事件时透露的许多细节,似乎不是光靠瞎猜就能拼凑出来的。这才是我在意的地方。
上周六,在中央图书馆时,意外发现并整理旧报刊登载的林奇署名报道后,我就觉得有些奇怪。
他写的报道非常及时。而且涉及案件部分的叙述逻辑相当清晰,细节也很详尽。就算是严肃报刊杂志也达不到这程度,更何况是《红番茄报》这种日常放飞的博眼球刊物。
“所以,他会想去西北地区,也就是卡诺州,是吗?难道那地方发生过什么事……?”我说到这里,不免有些担忧。
要知道,我们下个月可是要去那里进行能晶遗迹科学探究啊。
“他确实在调查邪教相关事件,听说占了他大部分精力。为此,他不惜全国各地到处跑,估计主编职位差不多要丢了。”戴莎还挺清楚林奇的动向。毕竟林奇和罗茜都是她同届校友,又都是红叶文学社成员,说不定彼此间相识已久。
“就像是一种执着于探寻真相的病态本能,呵。”戴莎奚落别人也很不留情。
所以,这两人之间算不算朋友啊……?分辨不出来。
“至于卡诺州,这些年都没发生过什么大事。”她接着说:“他为什么要去那边,倒没明说理由。不过,他的思维够天马行空,身份也不受条条框框束缚,在调查某些事件真相时,反而要比我这个检察官更来得便利,毕竟我也只是他的消息渠道之一。”
“所以,我很想看看,有这么一个人,若能超脱我现在可能被限定的思维和角度,是否能挖掘出意想不到的线索,事实,乃至真相?”她说到这里,却看向我,最后来了一句:“我很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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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她又在与我对视,不知在想些什么。
刚刚的话,她所指的对象是林奇,对吧……?
“我们下个月,也就是9月11日至9月15日,应该会去红叶城进行科学探索,差不多5天吧。”我转而看向特刊上的林奇署名,说:“也是在西北地区,所以就联想到一块了。”
“原来如此。”她笑着点点头,却话锋一转:“所以,你是要追随他的步伐吗?红叶城有《红番茄报》驻点机构,你可以报我名字,试着去找他聊聊,还能要个签名。”
哎,他不是我偶像啊,我也不想要他签名啦。
好无语……
“不过,他很少会呆在报社里头。”戴莎继续说:“这人有时候跟个巡修者差不多哩,风餐露宿什么的都是小菜一碟。”
“那不是挺辛苦?”我没想到林奇还会做到这地步。
“何止辛苦,有时就是危险啊。”她笑了一声:“如果你们能遇见,帮我确认一下,这位调查记者先生是不是又被人揍了?伤得重不重?”
这难道是家常便饭吗?真可怕……
“好了,我们不是要专门讨论这个人吧?”她将话题转回1491年的校庆特刊:“说到那一年文学社的话剧节目,主角是罗茜才对。”
“可惜那年没有影像留存,只能从旧特刊里一窥当年的‘文学社公主’风采啦。”她笑着说。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倒无所谓。
我仔细阅读着十年前那些激情飞扬的文字,意识仿佛超越时空,回到1491年的校庆节目现场。那个年代,前辈们也曾是意气焕发的少年少女,在舞台上尽情挥洒自己的青春年华。
当时,最耀眼的明星,肯定就是罗茜。
透过特刊文字所记载的动人时刻,那时候的画面一定很美。
夜空星河流淌,明月高悬,现场观众满座,屏息静赏。
舞台中央,灯光聚焦之处,身着一袭纱裙的长发少女,在万众瞩目中深情吟诵。
或许这位林奇本人也是那时候的仰慕者之一,所以他才会那般张扬地遣词造句,尽情地歌颂和赞美,完全不同于如今时而辛辣却又荒唐的半疯半傻格调。
读着这篇特刊文字,感受词里句间满溢的情感,就像当岁月倒带时,见到他和她曾经的青葱模样。
报道里的大部分篇幅都是关于罗茜,从台上表演,到幕后采访,再追忆台前准备等等,真是当之无愧的主角待遇。
但我还记得题目。
骑士呢?来回翻过几页,只有一些屈指可数的段落文字,话说林奇的偏好是不是也太明显了些?
好像那次校庆话剧节目中,饰演骑士与罗茜对戏的是外系人士。
哦,难怪介绍这么少……
不过,如果是本系男生出演,我怀疑这篇特刊会变成“公主”专访。
这位骑士还能占据小部分篇幅,是因为林奇给出这么一段评价:“这是一位标志性的伟大骑士。原型在传说中是反抗残酷压迫的英雄,演员在现实中是反对刻板印象的先锋。”
这听起来真有意思。但是,林奇的关注点很快就移到公主那边了。这人……
我不禁叹了一声。
“又怎么了?有什么想法?”戴莎的声音传了过来。
“啊,没有。”我赶紧回答:“那次大校庆的话剧看起来相当轰动呢。我们这次报同个节目也太冲动了,感觉像是在过家家,完全没法比呀。”
“有什么关系?只要愿意站到舞台上展示自我,首先是让自己开心。”她安慰人的言语总是很有创意:“如果能得到别人认可,那当然开心,得不到,也起码有自己这层保底开心。如果你的目标,不是为了获取更多掌声来提高自己的开心值,那便尽管以取悦自己为首位目标,自由翱翔好了。至于那些就是要专注于找不同的挑刺人士,你怎么做都得不到他们欢心的,无视就好。”
“嗯,这么一说,确实压力小了点。哈哈,希望到时的自由翱翔别变成意外坠毁吧。”我只希望到时候别翻车得太难看就好。
“学姐,你知道那时候的骑士演员是谁么?这报道没写详细。”我转向另一个关注点。
虽然对骑士的报道篇幅不多,但林奇评价还挺高的。如果能多搜出一些资料给蕾雅参考就好了,免得这位新骑士大人带着大家一起放飞坠亡。
“嗯……你说呢?”她不但没回答我,还莫名其妙地反问起来。
这?我哪猜得到十年前的人与事啊!
还有,她那丝笑意是什么意思……
有时候,我总觉得她的笑容里藏着许多信息,但又很难读懂。
要是能读心就好了……
“好了,好了。”她仍旧没正面回答我,只是递给我另一本旧书,说:“这个应该对你们有用,可以参考。”
这其实是一本陈旧的笔记,翻开封面就能见到清秀的字迹,内容则是背景考究,场景设计,人物塑造等等。难道是……
“罗茜的手稿,算是她的初版剧本吧,里面有很多她当时灵感闪现时的记录,包括人物动作设计、心理活动描写和对话内容等等。”她似乎相当了解这本笔记。
这可真是宝物!但是,她怎么会有罗茜的手稿……?
我翻阅起这份充满时代回忆的宝贵资料,不禁疑惑地看向戴莎。
这可不像是公开印刷的特刊啊。就这么给我,可以吗?
“拿去研究吧。”她又笑了一下:“看看能否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
啊?
她只是在说笑,对吧?还是真埋藏着久远年代的谜题?真让人困惑。
“谢谢你,学姐。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珍贵的手稿,真的可以借用吗?”我想了一会,回答的同时也提出疑问。
“入学后没多久,我就认识了罗茜。”她向我解释:“算是因缘际会吧。后来准备校庆节目的时候,偶然因为剧本讨论的事情,很快就和她熟悉起来。”
“所以,这本手稿也算是有我的部分想法。”她接着说:“后来节目表演结束后,也一直留在我这里,不知不觉就十年了。”
“理论上也有我的部分知识产权哦”她笑着给出结论:“而且,根据卡诺州时效占有法则,本手稿已经被我占有快十年,从现在算起不到两个月内,只要罗茜没提出异议,本物就归我所有。我不过是提前行使处置权而已。”
真是无法辩驳。我听得也笑出声,先将手稿合上,和当年特刊一起叠好。
“待会怎么安排?”她问:“要去紫樱咖啡馆兼职吗?”
“是的。”我将材料收好,转眼一看窗外:天色不知何时已经变暗了些。
“要不要在这里用个晚餐再走?”她向我提议:“现在你也不会再绕远回学校食堂吧?”
“咦,那要先谢谢学姐了。但现在时间可能稍微晚了点,会不会太麻烦啦?”我回答她。
其实,沃伦经常都会准备一些简单的三明治,以便不时之需。这个老板还是挺贴心的。
“那么,要不要来帮忙呢?我们可以做个简单的白酱千层面,不会花太多时间。”她说。
“太好了,谢谢学姐!真是太打扰了。”我马上回答。她都说到这地步,那当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我们离开西侧书房,绕过客厅,来到东边厨房。
厨房四处也是相当干净,不知是这家主人很少在家里做饭,还是习惯使然。南边还有一处小阳台,让这里显得相当透亮。
一台颇为大型的设备引起我的注意。这难道是……电烤箱?
应该是了,那些面板和按键,以及那个家美牌子。这个型号,好像跟维利“试用”过的机器一样啊!
“这是家美的新产品电烤箱,一时冲动就买下来了。”戴莎确认过机器型号,下句话却是:“两周前来送货的是维尼佳贸易商社,两个年轻小伙。”
“有印象吗?”她笑着问我。
看来就是维利和凯尔啊!那这台机器岂不是……
“有印象,就是我朋友和他舅舅,也就是不小心进了一批超高密黑能晶的那个人……”我就当戴莎问我的是对那两个人有无印象。
“那个贸易商挺热情的,看起来人还不坏。”戴莎的评价让我稍微安心了点。接着,她又说:“我现在有他两张名片了。就叫维利,是吧。”
“是啊,谢谢学姐关心和帮忙。”我赶紧向戴莎道谢。
“那……学姐用过这台电烤箱了吗?”我看了看机器,似乎崭新如初。或者更准确地说,就如维利重新包装后那样光鲜。
“没有,安装并调试好后,就没再启用过。”戴莎抬手拍拍炉门,开玩笑说:“今天就是它的首秀。首次招待若有不周,还请见谅哦,伊珂。”
这个嘛,我很想说,自己早就见识并享受过它的作品,但好像不太好……
“好了,时间宝贵,我们马上开始吧。”她打开另一处角落的柜子,顿时有冷气冒出。那似乎是一种刚投产不久的新奇冰箱。
仔细瞧瞧,这间厨房摆放着许多说不出名字的新潮电器和厨具,但看起来都很少用过。
“伊珂,需要肉酱吗?”她已经拿出洋葱、番茄、蘑菇、甜椒等若干食材,依次摆到厨台上。那里已准备好木制砧板和刀具。
“不用,素酱就挺好。”我记得戴莎的偏好比较简单,回答后,便主动走过去揽活:“我来帮忙打下手,嗯,切碎就好吧?”
“好的,那用刀小心些。”她分别在两个燃气炉灶摆上不锈钢锅。其中,右边灶位的锅开始烧水,另一个锅则先空着。
“来点黄油?”她看向我。
“嗯……没关系的,按学姐喜好吧。”我回答。
“不用总考虑我的口味啦,我太淡了。”她笑了一声,在左边灶位的锅里放入一颗黄油,起火加温融化。
“我也挺喜欢清淡口味的。”我笑着回应,忙着将各种蔬菜切成碎块的同时,又想起一个问题:“学姐,1491年那次校庆,你那一届有表演节目吗?”
“有的,我那一届也是被抽中表演的‘幸运’班级。”她开始在左锅里加入牛奶和面粉,一边加热一边搅拌至柔顺起泡,再依次加盐和黑胡椒粉调味。
“那学姐也有参加法学专业的表演吗?”我记得戴莎说过,她是1491届法学系唯一的女生。如此独特,她一定是重点表演角色吧?
“不。我并没有参加本专业的节目表演哦。”她向我笑着眨了一下眼睛,便回头专注于搅拌锅里已经渐渐粘稠成型的白酱。
这时,右边锅里的水也烧开了,她马上放入一些面片开始煮。
“咦?我还以为,学姐也会有很精彩的表演呢……”我已经把各种蔬菜佐料都切好洗净,并分类摆好到小瓷盆里。
“让你失望可真不好意思。那一年的法学系和节目都很无趣,我不喜欢,便不参与。”她将已经做好的一锅白酱端到旁边,在原灶位摆上另一个炒锅。接着,她关掉右灶位的火,捞出锅里已经基本煮软的面片,浸过冷水后,抹上橄榄油置于盘中。
“这样么……”我倒是挺佩服戴莎的洒脱,不喜欢,也不迎合。
接下来是她的厨艺时间。她在炒锅里倒入点橄榄油,开始加热并逐步加入洋葱末等切好的材料,再挤出一些沙司混合,最后加糖、盐和各种香料后,改成小火慢煮。
“维尼佳商社,在西北旧城区那边,对吧?”等待煮酱的时候,她问了我一句。
“是的,好像在西山区那条路第777号的一栋楼。”我不知她想到了什么,便随便找话接:“那栋楼刚好是工会所在地呢。话说那个地方可真荒凉,好像那个偏僻山区一样呢。”
“那栋楼,短时间内被市检察院光顾了几次呢。”她看过一眼冒泡中的红色酱料,走到烤箱前,操作机器开始预热,同时说:“工会总部可能也要搬家了。”
“啊?”我能大概明白她前句话意思,比如最近,莱特他们肯定是找过维利调查吧?至于后面的信息则毫无概念:“搬去哪里?为什么呢?”
“上次的庭审结束后,你也听到巴伦博士的广场演说吧?那可能就是一个时代转折点。至于搬去哪里,我还不了解,但肯定不再是‘偏僻山区’了。”她说完后,关掉左灶火源,拿出一个深烤盘容器,铺上一层面片并涂抹白酱,再铺上一层面片后涂上红酱,放上一些奶酪丝,以此不断堆叠,直至装满容器。
这是什么意思……?但戴莎没有再继续解释。
“差不多啦。”她先关掉烤箱,开门放入装着千层面的容器,再关好门,拿出一本说明书比照着调参数:“嗯……有点复杂,不好意思,我是文科生出身,机器白痴。”
“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就是理科出身的厨房笨蛋啦,学姐。要是让我来做饭,这间厨房可能会直接爆炸哦。”说真的,我并不是完全在开玩笑……
“谢谢,希望到时候别嫌弃我哦。”她笑着调好温度,开始烤制千层面。
“哪敢呢,我很期待。谢谢学姐亲自下厨!”我马上回应。
她点点头,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渐渐地,一阵阵香味从烤箱中飘扬而出,令人心动。
……
第81章 数字
隔天周日早上,刚到中央图书馆咨询台,理查就给了我一封信
那是凯尔的来信。
昨天中午,我离开图书馆之前,在咨询台留下张纸条,委托理查如见到个叫凯尔的人就交给他。
我在留言中讲了自己与戴莎约见的事情。他应该已收到信息,就给我回了信。
信中首先写的是,他在图书馆里学习了一下午理论课程,觉得这里环境特别好,很适宜用功。
接着讲的却是,本来他想和我一起去看望维利的,但现在只能约下周六了。
凯尔似乎一周也就那么点可怜的活动时间,看来昨天让他白跑一趟啦。
话说,维利出院后,不知恢复得怎么样了?那就下周末应约去看看他吧。
打定主意后,我收好信件,开始整理图书报刊。
再次来到西南1A报刊区,我一眼看到报架上那花花绿绿的《红番茄报》。与绝大部分报纸都是黑白严肃版面相比,这种浮夸的配色风格,简直就像是插在沙漠里的一面张扬彩旗。
最新的报纸日期是1501年8月19日早刊和18日晚报。这份报纸很拼,包括早晚两份刊物,早刊出得快,版面也少,以各种乱七八糟的坊间传闻为主。晚报则丰富一些,近期似乎多了些严肃新闻和社论。
林奇的邪教相关事件专题报道,在早晚报都出现过。有时是早刊先刊登新闻,晚报再补充细节和评论,虽然结论经常让人一言难尽就是了。
现在时间还早,今日晚报还没到。
《红番茄报》其实还蛮受欢迎的,只是早上读者比较少,还没人拿走今天份的报纸。
啊,马上就有人向报架走过去了。
于是,我赶紧走快几步,抢先拿起8月份以来的《红番茄报》合集。
这时,那人也刚刚伸出手,顿时有点尴尬。
我拿着厚厚一叠报纸,向这位慢半拍的男生微笑致歉。
他也没说什么,会心一笑后,便很绅士地转身离开。
8月份的报纸,有林奇的署名专栏吗?我关心的是这个。
但是,从本月1号至今的报纸都没有找到其人文章。
而且,这周四报道8月15日聚能联合集团旧城区仓库爆炸事件的主笔也是别人,之前在紫樱咖啡馆就已经确认了。
那么,最近头版都有什么值得关注的新闻么?看看……
8月12日,新城区第十二大道科技城地块规划开始动工。提前进驻超三十年的科学推动与联合协会碎石城分会大楼,终于可告别“绿海灯塔”的雅号。
8月13日,炎炎夏日之际,圣石大教堂加量订购大批冬装常服。据某神父介绍,明年1月元旦后,将迎来圣神教重要纪念日。同时为防备异寒天气,碎石城教区已经提前近半年进行相关仪式及慈善准备,枢机主教将为国家与人民祈福。
8月14日,联合矿业集团红叶工业加快推进卡恩深脉矿区规划与建设,下属一支工程队在红叶城西北部进行探勘作业时,与当地居民组织发生严重冲突,多人受伤。两派权威人士互斥对方是未开化的野蛮人。
8月15日,除了聚能联合集团仓库爆炸头版外,还有另外一条新闻。当天晚上,聚能联合集团位于东北新城区的总部大楼发生坠亡事件。该大楼仍在建设中,尚未安装玻璃幕墙。据某治安官透露,死者身份暂未明,怀疑是酒鬼登高后不慎发生意外。
8月16日,前天在西北旧城区路口大楼执法被流浪汉咬伤的治安官,连续发烧两天后被送入医院。医生初步诊断其为狂犬病症状,恐无力回天。
后面都些啥新闻啊……我摇摇头翻到下一篇报纸。
8月17日,某型今年新投产国民车再次发生多起动力源自燃事故,集团发言人声称是天气过热及车主保养不当所致。同时,旗下商社可为有需要人士优惠提供夏日改进套装,同时建议客户切勿使用不合格配件和能晶等。
这报道虽然隐去具体品牌,但我马上就联想到远景C型车。
可笑的是,这篇报道下边还跟了一个广告:远景新C++型车,全新动力源,更强劲,更经济,更安全。新时代,新旅程,与您一路相伴。
嗯……维利那辆皮卡,好像就是远景D型车。这个牌子的C型车似乎相当便宜,是这届政府“让每个城市家庭拥有一辆动力车”施政目标的实施主力。
好像远景集团旗下还有另外一个高端品牌光辉系列,就如另一版的广告所示,同级车型价格几乎翻倍。
将报纸放回报架后,我拖着装满书本的推篮开始逐层图书整理工作。
一段时间后,又来到五层东北5C旧报刊区。
我手里的纸张上记录着一组数字。那是从圣明教徒遗落在许愿池广场的笔记本里抄录下来的,本子很早就交给戴莎调查,但里面的数字和涂鸦总让我很在意。
其中一组六位数字是:149803,149806,149809,149902,150103,150106,150107。
之前我就怀疑过,这是否为年月标记。如果是,难道是与圣明教有关的事件?
重新翻阅过那时间段的报纸新闻,确实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联系。
比如:1498年3月菱川雷岩2号矿区,疑似死灵袭击事件。1498年6月长滩东海港口工地,邪教徒杀人事件。1498年9月,紫樱花城区琴湾,有邪教接触史的凶手杀人事件。
还有,1501年3月,小云城云端煤矿,以及1501年6月,月铃镇1号矿区,也存在死灵活动并致死事件。
连死亡人数都差不多,多个现场也没有幸存者。
1498年,那三起事件,每次都是死亡6人。
1501年,两起案件则特殊些。
云端煤矿那次,原本死亡6人,但两名调查官深入煤矿后竟也遭遇不测,而当时的煤矿应该是被封锁起来才对。
月铃镇那次事件,我和凯尔,只是因为自己那奇异能力才躲过一劫。
想到这里,似乎有阵阵寒意拂过身体。我叹了一声,抬起右手怔怔地看了又看,记忆中却依旧空白。看起来很普通的血肉之躯,可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149902”。
印象中,在原笔记本里,这个数字笔迹好像比其他更粗更重。如果是1499年2月,这又对不太上。我翻阅过当年2月份的《红番茄报》和《自由报》,并没有发现什么大案事件报道。
那这一年是发生过什么事么?连公开报道都没有,实在猜不透。
是无意义的数字?感觉又不太像。嗯……要不要去问问戴莎,请她帮忙调查一下?
接着是另外一个数字“150107”。这个也许对应的是今年7月17日的中南旧城区不明死亡事件。戴莎曾讲过,当时并没有发现死灵袭击迹象,但遇难者死亡特征相似。
不过,7月29日还发生了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案,实施者就是其本人,那本含有诡异数字图案笔记本的拥有者。
7月那两起案件看起来都与圣明教相关。难道150107就是指这两件事?
也许,这个邪教徒在7月的自杀式袭击,就是这组数字最后一个“150107”的计划吧。他本人也随着这个计划的实施一同毁灭。
六位数字到后面就没有了,这样一想,真可能是对应圣明教在1498年和1501年的行迹标识。而且这个邪教徒地位可能不低,掌握挺多信息。如果他没死并被抓捕,说不定能挖出更多线索。
甚至,还能说明“149902”这个数字,也就是1499年2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可能与圣明教相关?
让我突感害怕的,还有一些事实。“150107”可能并非这组不详数字的终结。
那只是这名撰写者自己生命的结局,而另外一些不好事件似乎还在继续。
就像8月15日,西南旧城区南大仓爆炸事件。
也许是我过度联想,但又是一次致死6人的事件,实在是太过巧合。
尤其难以解释的,是那不可思议的爆炸方式。普通化学能炸药不至于将现场和遇难者破坏得如此彻底。简直就如橡皮檫彻底抹掉纸上的一圈图画似的。
所以,那究竟是什么机制和原理,使得现实中的人体、金属制品、混凝土乃至能晶等等物体,都如橡皮檫下的铅笔画那般脆弱?
这个问题,只能去请教梅林教授,看他是否知道一些答案吧。
那么,8月是不是这些事件的结束呢?
我在自己的便签纸上,跟着“150107”数字之后,再写了一个“150108”。
但是,想了一会后,还是给“150108”打上括号。毕竟,这个事件还没有定论。
可能还有“150109”吗?我不知道,如果可以,真希望就此结束。
感觉自己都有点奇怪,怎么会在这个可怕的连环事件中越陷越深。
就算最初的出发点是想找寻自己的身世,解开记忆缺失和神秘能力之谜,但怎么好像被卷入越来越可怕的漩涡之中?
其实,正常来说,抛弃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既然不知晓过去,那便不去想,也不去找,就这么愉快地开启一个新人生,不好吗?
可是,总归不甘心啊。就是觉得不应该是现在的样子,像是灵魂在本能地排斥这副身体,哪怕表面上已经习惯别扭的生活方式。
也许是潜意识里被嵌入一种执着吧,就是要找回忘记了的过去,找回自己的“身份”,和继续前进的理由。
如果说,转世后的我本身就是个匪夷所思的异类,那么,这些被我所获知的种种离奇诡异事件中,也充满着各种异类。不同异类之间,同样的不合常理,或许就存在着链接彼此间的共同因素,这就是我探寻真相和过去的唯一缥缈希望。
bidige.com
祝愿自己能够成功。我没有太坚定的宗教信仰,但此刻,也真希望会有一种无所不能力量,给予自己指引。
在此之前,先依赖自己吧。
还有另外的五位数字:“50201”和“50202”。
按照刚刚的推断,可能是502年1月和502年2月。如果是这种年份,那只能回顾历史,但时间跨度也太久了,而且这可能是圣明邪教的史观,谁知道那久远的年代又发生过什么事。
奇怪的是,原版笔记本上,记得“50201”被打了个叉。这是啥意思,真搞不懂。
……
下午结束图书馆兼职后,我走出南门,经过小广场时,顺便看一眼两侧公告栏。
看来理查的清版行动没有达成预想效果,各种帖子又开始引战对骂。
每周热帖都是先安静一两天,到周末就是各种骂街,最后由理查来删帖收尾。
西侧扯淡版,本周热帖是:即将转型的工会还能否代表劳工权益。有人指出,能晶矿业工业、钢煤同盟工会拟于近期解散,原成员将加入已经注册成立的全国产业工人联盟总工会,简称全国总工会,首任主席由巴伦博士担任。
而全国总工会的领导层,除了原两大工会主席外,都由非工人出身的左派人士担任。那么,问题在于,这个组织究竟是工人组织,还是泛左派联盟?一个基本由左派中产阶级组成的领导层,能否代表底层工人群体的利益?
有人认为,全国总工会成立后,首要目标是要推动实现以公民出身而非纳税门槛为基础的广泛选举权立法,凝聚并增强工人群体的政治力量。大部分人支持这种和平斗争路线并持乐观态度。也有人表示,这种乐观是基于过去工人数十甚至上百年的抗争,让统治集团不得不正视日益壮大的工人力量。但过去无数人前仆后继的牺牲,总算要水到渠成的时刻,最后却被另一派利益集团摘了桃子。
有人这么总结:在右翼保守集团统治的年代,那些率先领导抗争而被逮捕处死的工人领袖们,看到今天的局面,恐怕不会瞑目。于是,马上有人反对,说那些策划暴动及恐袭的暴力分子活该被吊死。又有人说,和平年代自然要走和平路线,问题是,工人出身的领袖懂得政治机制吗?知道游戏规则吗?能推动立法改变现状吗?只会煽动街头暴力的人,充其量只是个黑帮领袖。接着就有人反驳,这种局面是工人长期被锁死在底层循环的结果。
于是,围绕这个问题,又开始火爆论战。这时,有人提出:极端工人最擅长暴力活动,比如在西南城区炸掉资本家仓库,但炸死的都是自己人,不但炸不到上层人士,还连累活着的其他底层人加倍工作修建新仓库。
结果,又开始日常骂战……
东侧发情版,本周稍微和平点。原因是有男生发帖倡议“不主动体贴”运动来对抗“呸”运动,比如不对女生微笑,保持冷脸应对,不帮忙做任何事等等,但支持者寥寥。还有人跟帖出馊主意,让情侣也短暂分手声援,结果有人直接回了一个“呸”。于是,紧跟其后的帖子是清一色不同字迹的几十个“呸”,堪称处刑现场,惨不忍睹。
其他就没什么值得一看的帖子了。我摸了一下随身挎包,转而向红叶楼走去。
如果梅林教授在就好了,可以请教一下晶沙的问题。
……
第82章 手稿
熟悉的红叶楼会议室,跟上次差不多的座位布置,没擦干净的黑板还留着上周字迹。
这个地方确实没什么人气。
会议室中央地板上,不知何时铺上一张米白色的大薄垫子。
现在是周一下午。
“怎么样?”蕾雅指着垫子,语气颇为得意:“501年,宁诺平原之北的雪地。”
“嗯,不错,很适合骑士大人躺下开局。”我打趣着她。
昨天,我来红叶楼后,只走进秘书办公室找她,都没注意到隔壁会议室已经做了布景。
“喂……真到表演那天,我肯定会严格按剧本要求做的啦。”她嘟起嘴表示不服。
“好好,知道了。”我笑笑,看向垫子边角上的若干大型立板,说:“树林,麦田。好厉害,背景板都做好了?看起来挺有气势的。”
“是呀,乔伊彩绘自然风景,其他男生帮忙制作立板,差不多搞了一周。”她环顾一圈会议室,说:“后面还有许多背景素材哩,工程量还蛮大的,还好他们很卖力。刚好这两个月会议室没什么安排,可以在角落储存材料。”
“大家都很用心啊,我也得努力才行。”我感觉自己在这件事上没怎么花心思。
“嗯,一起加油吧!”蕾雅笑着应声后,接着说:“但是,读过罗茜学姐的手稿后,感觉差距好大呀。就算想照搬,都力不从心……”
上周六,我晚上回到宿舍后,就将手稿分享给蕾雅。
对于偶像亲笔撰写的剧本,她当时就开心得像拿到意外礼物的小孩子一样,说不定当晚就熬夜读完这本东西。
因为,昨天早上我出门前,她房间门都是紧闭的。而往常,她还算是经常早起。
但现在看来,这份宝物似乎也不小心打击到她的自信心。
“没关系。就算达不到人家的艺术高度,起码也拥有自己的有趣特色。”我抬起手,手掌平伸,掌心向上,并拢指尖指向蕾雅,作出介绍动作:“比如,这位乐观活泼的骑士小姐,对吧?”
“谢谢您,温柔体贴的公主阁下。”她含笑低头的同时,双手轻提裙边向两侧小幅张开,单脚后撤,双膝微屈,行起回礼。
咦……
一瞬间,好像有强烈的的身份认知错乱感,冲击着我的脑袋。
记忆里应该有些画面才对……但努力回想过后,却都是空白。
“嗯……”我想摆脱这种讨厌的感觉,于是转而问起另外的事情:“蕾雅,今天梅林教授会过来这边吗?”
昨天下午5点钟后,当我来到红叶楼时,不巧梅林也已经提前离开。今天上午也是由助教上课,都没机会请教他。
“可能会。他说过今天要去外面开会,下午才回校。”蕾雅问我:“是想问他晶沙的形成原因么?”
“是的,实在无法理解,究竟什么情况下会粉碎成这样?”我已让她见识过这些奇特的晶沙。但就凭我们两个入学没多久的新生,肯定是分析不出其中来由的。
“确实难以想象。”她说:“开始我还以为是紫樱雪湾的白沙呢。当你说是能晶粉碎而成时,我都不敢相信。”
“但是……伊珂,你怎么总带回些怪东西?难道是特殊体质磁吸效应?”她笑着调侃我,但言下之意似乎有些担心:“之前是超高密能晶矿,异色能晶,现在又是晶沙,是不是还遇到什么怪事?我觉得,是不是别陷入太深比较好。再说了,我们只是普通学生而已啊。”
这话说得也没错。
有时候,我也尝试着说服自己,既然今生就这样了,不如就接受现实,以“伊珂”的身份生活下去,过一个可能平凡的人生,不是也挺好的?
可是,一旦想到某些难以回避的关键问题,又觉得与普通生活相距甚远。
我轻轻呼了一声,却瞥见蕾雅关切的眼神,便对她笑了一下:“知道啦,我有分寸的。”
“那就好,让我们开始今天的节目排练吧!”她笑着回应,并向门外看去:“哦,他们也来了。”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韦娜和舒亚他们谈笑着走入会议室。
“嗨,伊珂,蕾雅,好消息!”韦娜很开心地向我们宣布:“校庆特别经费已经申请下来,可以尽情挥霍了!”
呃?还能争取到经费这种好事?我顿时很惊讶。
“真的吗?很多么?”蕾雅似乎知道这事,对着舒亚说:“辛苦啦,班长!”
“是真的,十年一次的大校庆,财务处拨款也大方得多。”舒亚谦虚地回应:“我也只是提交个申请报告而已,实际上是靠学姐去争取份额的。”
“哦,对了。虽然经费算是比较可观,但我们还是要编制预算以及经费实际使用报告,不能胡乱挥霍的……”舒亚还很认真地强调。
“没错。”瑞安接过话说:“我会做好费用列支计划,尽力优化费效比。”
“太正式了,预算官。”文森笑着提议:“先买些零食补充下能量吧!”
“不行。”瑞安很干脆地回应。
乔伊也马上跟进:“请索菲学姐支援几条僵尸牛肉干塞饱他就行了。”
“喂喂……”文森向乔伊发问:“我们是不是上辈子有仇啊?”
“可能是吧。”乔伊淡淡地说:“比如挖个坑却没及时把你踢下去之类。”
“哈哈,那我要感谢您的不杀之恩么……”文森好像对乔伊没什么办法。
“好了,闲聊到此结束。时间宝贵,我们赶紧来熟悉下剧本吧。”韦娜站到垫子边缘,看过一眼自然风光立板后,转头问起乔伊他们:“道具组,城堡、广场等背景板进度顺利吗?”
“光靠这几人可能不行。主要是大型场景背板,建议用经费请外部专业商社制作。”乔伊回答:“我们可以花精力自制一些相对简单的小道具。”
“没问题。”韦娜和瑞安交流了一下,便在本子记下这笔预算费用,接着又问:“那服装之类呢?现在问题小很多了吧?”
“是呀。”乔伊看向我,笑着说:“幸亏有伊珂提供的珍贵资料,有许多服装样式及适用场景介绍,可以直接参考订货或租赁。基本上,现在只需要确定尺寸就行了。”
饭团看书
周末我不在的时候,蕾雅召集过他们一起研究并讨论罗茜的手稿,似乎获益良多。起码在道具、服装、布景设计等方面已经没太大问题。
现在关键就在于演员们的表现了……
第二幕,旧城往事,开始。
“历经多重劫难后,公主在勇敢的骑士一路护卫下,终于回到宁诺王国辖地。而爱女心切的国王,早站在碎石城城门外十几公里处等待。”韦娜读完旁白后,挥手呼唤起瑞安:“高大威武的国王,请就位。”
“我喜欢这个形容词。”瑞安难得表现出得意的神情,接着便站在垫子中央,按剧本要求感谢蕾雅的护送。
这位大个子男生确实挺适合这种角色,特别是他不拘言笑的时候,还真有那么一点威严感,如果粘上胡子,说不定更像位壮年国王。
“和公主寒暄完了吗?喂,国王你表情太死板了,她是你独女哎,出外期间不慎遇到外敌入侵,都快担心死了好吗?”韦娜一边点评一边在剧本上记录:“还有啊,你们就像是首次见面的陌生人一样,太没感情了,这里先标记个注意事项。”
“嗯,我再琢磨一下,研究如何表现‘担心死了’的神态。”瑞安点头接受批评,然后又问:“接下来呢?”
“接下来么……”韦娜翻过一页剧本,指向垫子说:“国王不幸病重,很快就要死了,躺下吧。”
“啊?”瑞安有点转不过弯:“刚刚不是说‘高大威武’吗?转个场景就病得要死了?”
“没有,只是稍微丰富下人物形象的追加形容词,主线不变。”韦娜继续在剧本上提笔写作:“可怜的公主,从小内向脆弱的她,就要单独面对即将来临的****……”
“上次不是说公主和侍女都是外向性格来着?”我开始感觉头痛了。
“是哦……忘记了。”韦娜抬头看了我一眼,马上又低下头翻起剧本:“糟糕,上周临时加上的设定,这次好像出现剧情与性格冲突了。怎么办。”
“好吧。”她似乎很快就找到了办法,提笔又在剧本上涂改:“学习罗茜学姐的处理方式,把形容词统统去掉,让观众自己去猜角色性格吧。”
哈?这样都行?我很是无语:难道这就是她从罗茜手稿中学到的技巧?
瑞安还在那边纠结:“上一秒还好好的,说死就死了,是不是少点过渡啊……”
“时间宝贵,加速流程,先熟悉下主线剧情嘛。”韦娜催促起瑞安:“赶紧地,躺下就完事了,你后面还要兼演坏人贵族。对了,公主可以趴在‘父亲’胸前,表演哀痛的样子。”
我说……这个动词是不是有点问题?
“好吧,先尝试下。嗯,现在,我是一位逝去但不失威严的国王……”瑞安催眠着自己,接着便仰躺在垫子上,双腿并拢,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两眼紧闭,“睡”得相当安详。
“不是哦。根据剧情透露,其实你是被毒杀的,所以尽可死得难看些,比如可以表演出瘦骨伶仃以及全身发黑的样子。”韦娜翻着剧本说。
“这要怎么演得出啊,导演……”闭着眼睛的瑞安,眉毛跳了一下。
“自己领悟吧。”韦娜敷衍一句,就转头看向我:“公主,请上前,用力表达你的悲痛。”
用力?比如这样吗?
我在瑞安身边蹲下,想象着悲痛的样子,酝酿过一会情绪,便握起双拳,猛地锤向瑞安的胸口,并喊了一句台词:“啊,父亲!”
“哇啊!”瑞安睁开双眼喊了一声,抬起头的同时,双脚也弹起来,把我都给吓了一跳。
“这是神迹……”乔伊在旁边开玩笑瞎参和:“公主双手竟拥有神奇的力量,锤得国王死而复生。”
“这个反转点子不错。”韦娜居然还认真考虑一会,才接着说:“但如果这样的话,后面的戏就没法演了。所以,国王还是安心死去吧。”
“让我死吧。”瑞安再次闭上眼睛,调整好躺姿,淡淡地回应:“如果让公主用这么诡异的方式救活国王,她会被当成女巫烧死的。不可以……”
“还有这样的讲究吗?”我承认刚才的表演似乎有些用力过度,但话题是不是歪到另一边去了?
“考虑当时的社会与宗教环境,是有可能的。”躺平的瑞安闭着眼解释:“怪力乱神等同于魔鬼崇拜,无论圣神教或圣主教都不允许。”
“好了,这个场景先到此为止,第二幕后面的我们尽快都走一遍。”韦娜让瑞安站起来后,接着说:“正巧讲到宗教背景,关于之后的主线情节,需要大家一起讨论下。”
啊?是有啥重要事项么?
……
第83章 紫白
积了一周灰的黑板总算被擦干净,好方便韦娜的临时讲解。
“各位,现在要讨论主线剧情的一个关键环节。”韦娜在黑板上写下“政治与宗教背景下的宫廷斗争”关键词后,转身面朝我们。
“多亏罗茜学姐手稿里相当详细的历史笔记,有很多可借鉴之处,太感谢了。”韦娜好像也深度研究过这本资料:“剧本首先假设在过去现实背景下的事件走向。打个比方,先拿事件A来说明好了。”
“侍女舒亚,请出列。”韦娜向舒亚勾了一下右食指,问:“你是圣主教徒吗?”
“是的……”舒亚有点不自在地走出几步,小声抗议:“学姐,角色归角色,不用强调名字吧。”
“嘿。好的,你现在是新历六世纪初宁诺王国公主的贴身侍女,并私底下信仰圣主教。”韦娜笑了一声后,语气变得严肃起来:“501年,国王逝世后的某天,你正陪伴着公主在花园里散心。裁罪所的审判官突然来访,并要求你在圣神教大十字架下宣誓,证明你没有异端信仰。你会遵照圣神教的仪式进行声明吗?”
“这……不会。”舒亚犹豫了片刻,低声回答。
“现在,你的处境有点危险。”韦娜看向乔伊,问:“曾为公主圣洗的主教大人,如果那时候在场,有何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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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伊走出几步,思考一会后,说:“大主教是看着公主长大的仁慈之人。他的建议是,如果侍女是无信仰之人,可免去略显复杂的圣神教宣誓仪式,只要当场说一句圣主教是异端即可。”
“这样的要求,你能做到吗?”韦娜看向舒亚。
“不行啊……”舒亚摇头。
“那没救了。”韦娜向瑞安招手,指示其进场:“形象恶劣的大坏蛋,轮到你表演了。”
“明明刚刚还是慈祥的国王啊。”瑞安皱着眉头站出来,先抗议一句:“脸谱化也太简单粗暴了,坏人也不用都是猥琐样吧……”
不过,瑞安进状态倒是挺快。他稍抬下巴,指向舒亚,提高嗓门:“公主阁下的身边,竟潜伏着一个异端!审判官把这邪教徒拿下!”
文森很适时地跳出来,伸出两手扣住舒亚右臂,笑得还真有点猥琐:“美女,你被捕了!”
“啊?什么情况?要干什么?放开我……”舒亚惊慌失措的神态颇为到位,试图甩开文森,让人分不清是在演戏或真被吓到。
“怎么回事啊?凭什么抓人?”蕾雅骑士一脸迷茫,不懂就问。
她是沿海商业城市长大的人,跟我一样宗教信仰淡薄。
所以,我也看得有点惊诧,这演的是哪出戏?
“在六世纪最黑暗的那个百年,圣主教就是异端邪教。”乔伊发言解惑。听他介绍,本人也是圣主教徒,为演好圣神教的主教角色,还专门研究过两教历史。
“当时的圣主教领袖认为,圣神教所坚持的教阶等级制度、各种繁复仪式、奢华圣器、服饰乃至壮观恢弘的大教堂建筑风格,都是信仰异化的产物。在长达几百年的演变中,圣神教已经被世俗权力‘污染’了,形成事实上的偶像崇拜,违背唯一真神的意志。”乔伊进一步解释:“所以,才提出回归本初,以心奉神的信义。”
“这听起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啊?”蕾雅提问:“我觉得那派有道理就信,不行嘛?”
“抱歉,那时候真不行。”乔伊跟着说:“当时的宁诺王国是依附冯克帝国的城邦小国,信仰一致是精神领域效忠的起码要求。而帝国对圣主教的态度也很明确。五世纪末,圣主教教已经有北上传播的趋势。当时一些传教者试图通过卡诺西行要道进入帝国,最后被卡诺要塞的帝国驻军甄别发现并处死。而吊死他们的大十字架,就立在通往卡诺谷口的道路两侧。”
“太残忍了……”蕾雅低下头。
“当时圣主教首先在底层劳苦大众中传播。因为教义有这样的说法:即使在世间的身份鸿沟难以跨越,但教友在精神世界中绝对平等。俗世终究有限,而精神却是永恒。这可算是朴素平等理念。”瑞安跟进说:“而圣神教经过几百年发展,已经跟世俗权力紧密结合,拥有相当大的政治经济特权,在卡诺、塞堎等帝国新拓之地,许多土地事实集中在教会手里。”
“于是,当穷苦乡巴佬群体中再次流行起平等思想,以心灵信仰替代仪式礼教,自然会引起统治者的警觉。”瑞安接着分析:“皇权和神权在帝国境内斗争了数百年才达成的世俗与宗教权衡局面,现在又冒出一股新势力?即使这种平等理念暂时停留于精神领域,但终将蔓延至世俗层面,触动权贵利益。比如流行几百年的圣神教徒拾一税还交不交?更别提其他更深层的特权。”
“圣神教和圣主教,不都是信仰同个唯一真神吗?”我记得是这样。
“虽然是,但圣主教更纯粹,除了唯一真神,不承认任何以神之名挂钩的人、物、事和由此衍生的任何名目。”乔伊说完,又问了一声大家:“不好意思,现场没有信仰圣神教的同学吧?”
得到确定答案后,乔伊接着讲:“早期的圣主教义中,把非心灵信仰的其他形式都定位为可无之物,认为假以真神之名,却与世俗嵌套的奢侈物事更是堕落及腐化之表现。当然,这是早期历史的说法啦。”
“所以,以前的虔诚圣主教徒,不会遵循圣神教的仪式,不会向异化为镇压标志的圣神大十字架起誓,更不会说出背叛信仰的胡话。”乔伊转身指向舒亚:“如果是一位真正的信徒,心中的信仰胜于一切,即使是与公主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
舒亚点点头,叹了一声,看向我的眼神充满坚定:“对不起,公主。我不能背叛自己的誓言。但也请相信,我对您的敬爱,并不逊色于信仰。也许我们未来不再相见,您就当我已经归乡了吧。”
怎么有一种悄然而生的哀伤,拨弄起心弦?我的双眸刹那间竟有些温热,忍不住低喊一声:“不……”
咦,不对……我抬起手擦过眼睛,看着双手十指交握抬于胸前的舒亚犹如在祈祷一般,眼前所见似乎与脑海中的某些模糊画面重叠,顿时连自己都搞糊涂了。
这是在1501年的学院红叶楼会议室,一场话剧的排练,或者还夹着剧本讨论,对吧?我在突如其来的晕晕沉沉中努力寻找自我。
“舒亚,你把伊珂弄哭了哎……”蕾雅的声音及时传来,总算把我拉回现实。
“啊?”舒亚赶紧摆起双手,向我致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没事吧?伊珂?”
“不关事,没什么。”我调整好情绪,松了一口气。
“继续呀,刚刚挺好的。”韦娜鼓起掌:“就要这种沉浸于现实中的情感表现!嗯,刚刚讲到哪里了?”
“好像说到公主的贴身侍女被恶心丑陋的兼职审判官抓捕了。”乔伊回答。
“喂喂……麻烦不要乱加剧本上没有的形容词好吗,别以为我没看过啊!”文森抗议。
“只是根据某人的表演进行合理评价而已。”乔伊回击一句。
“好了。审判官先把侍女押下去,事件A结束。”韦娜及时控制现场节奏,接着说:“准备事件B。当晚深夜,紧张不安的公主,在皇宫里召见骑士……”
“深夜让骑士入宫相见,是否不太妥?”我提出异议。
“公主焦虑过度,没想到这层关系。”韦娜挥手让蕾雅入场,并讲起旁白:“然而,没想到的是,负责递信给骑士的另一名侍女,其实已经被贵族收买。”
“我来了!”蕾雅骑士匆匆跑过来,握住我的双手就问:“怎么办,怎么办?”
你是忘记台词了吧……怎么办。
然而我也忘记要怎么讲了……
“先冷静一下。”我思考片刻,讲出想法:“公主是国王的独女,也是王位继承人。有没有赦免权之类?”
“有道理,那就赶紧特赦吧!”蕾雅赶紧点头。
“不行哦。”乔伊出声提示:“皇权与神权互不干涉,被裁罪所认定为异端的罪人,国王也不能赦免。更何况当时的宁诺王国只是帝国附庸,不能推翻帝国国教的审判结果。抱歉,公主阁下,您的贴身侍女可能要被烧死了。”
“那怎么办啊!”蕾雅又紧张地看向我。
什么怎么办……难道按导演要求深夜召你入宫,就是让你问我要怎么办吗!你台词忘得好彻底啊!
“冷静,冷静。”我被她弄得都有点紧张了,也忘记接下来的剧情走向,便忍不住问:“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就算被定罪,是不是也可以向上级机构甚至圣神教廷申诉。而且侍女自始至终也未承认其圣主教徒身份,那最多也就是无信仰之人,不能安排在修道院接受教化替代死刑吗?”
“对啊!这样就不用死了!”蕾雅开心地笑出声。
“喂……你们是不是搞错身份了?”韦娜喊了声“暂停”,对我们说:“这位公主请表现出紧张无助的样子,不要这么冷静好吗?骑士大人,麻烦你适时安慰下惊慌失措的公主,增进两人感情,谢谢。”
“知道啦。”蕾雅转而深情地看向我:“公主,别怕,有我在……”
“好的。”我叹了一声:“麻烦先放开我的手……太用力啦!”
“啊,不好意思。”蕾雅终于松开我的双手。
“算了,先继续往下走吧。很遗憾的是,事件B的发展并未解决事件A的问题,反而留下骑士‘深夜闯宫,图谋不轨’的口实。”韦娜翻过几页剧本后,指向舒亚:“事件C开始上演。首先是公主的贴身侍女,被定罪异端后,最终仍被处死。现在,公主身边已没有亲信。”
“太过分啦!”蕾雅喊出声。
舒亚却像是松了一口气,带着笑容说:“那我的戏份也到此为止了吧。”
“不是啊,侍女同学。”韦娜对着舒亚晃起食指:“后面还有坏侍女,老侍女,你要包揽本剧的全部侍女角色。”
“有没有搞错啊?”舒亚后退一步。
“哈哈!”文森大笑出声,抬手拍起舒亚的肩膀:“太糟糕啦!就像是死后转世,却还是个侍女啊!”
瑞安和乔伊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了。现在骑士面临被驱逐出境的局面。”韦娜看向我和蕾雅:“但因为公主力保,骑士向宁诺王国效忠,并随军出征以争取战功。但是,这次的作战不是对抗入侵北方的外敌,而是仆从帝国圣教军,讨伐南方沃兹地区起义的圣主教徒。”
“第二幕到此结束。”韦娜合上剧本,说:“嗯……大家基本理解剧情了吧,有何想法?”
“这位公主好惨啊。”蕾雅小着声说:“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太过分了。”
“她是王位继承人,丈夫将成为宁诺王国的国王。”瑞安解释:“可以说,她就是王冠上的璀璨宝石,所以坏人要想方设法害死其保护者。对野心家来说,单纯的公主就像是吉祥物一样容易掌控。”
“坏人!”蕾雅对着瑞安瞪了一眼。
“我也很无奈……不想演两个截然相反的角色啊,都快精神分裂了。”瑞安看起来有点郁闷。
“这剧本似乎牵扯到挺多宗教背景呢。”我感慨一声。
“是呀,所以才有紫白玫瑰的别称。”乔伊说:“早期剧本影射更多圣神教和圣主教斗争的内容。这里的玫瑰是指大教堂的玫瑰花窗,紫色代表绚丽的天堂,而对应圣神教紫玫瑰象征的就是白玫瑰,代表纯洁无他的圣主教信仰。”
“正是如此。大家也看到,宗教背景是第二幕连续事件发生的关键诱因。”韦娜说:“但是,放在现在的和平环境中,似乎不适合讲两个教派相斗的血腥历史。”
“罗茜学姐当年的做法,是淡化全剧的政治宗教色彩,突出乱世爱情主题,也很感人。”韦娜接着讲:“如果我们想创造自己的特色,或许也可以选择保留本剧的历史背景,那就是突出抗争主题,相信也会出彩。”
老实说,我觉得爱情主题可能会演得很尴尬……
但是抗争主题似乎会不可避免地涉及宗教争端,该怎么选择好呢?
大家围绕这个问题讨论了一会,但暂无定论。
这时,门外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谁来了?
……
第84章 请教
刚刚走进红叶楼的人是梅林。
他穿着一身正装,提着公文包,站在会议室门口朝着我们这边望了望,似乎有些好奇。
“梅林教授!”蕾雅立即向他挥起手:“您回来啦。”
这时,大家也都跟着看了过去,并向梅林问好。
“嗯,刚回来。”梅林回答蕾雅后,对我们说:“同学们是在排练节目?”
“对呀!”蕾雅笑着问:“教授,要当一会观众吗?”
咦……不要吧,这随时翻车的表演太尬了。我在心里想着。
“不要了,怕你们会不自在。”梅林几乎说出我的心底话,接着便对蕾雅说:“上去处理点事情就走。你们自由安排活动吧。”
“谢谢。真不好意思,以后可能会经常使用这个会议室呢。”蕾雅说。
“没关系。反正到校庆前可能都没什么会议,你们尽情使用。”梅林笑着回应:“给这栋楼加点人气,也挺好的。”
“好呀,谢谢!”蕾雅开心地回应:“刚出差回来,辛苦啦!我给您泡杯茶。”
“不用管我,一会就走了。你忙去吧,没事。”梅林摆摆手,告别后便离开会议室。
目送对方走出门口后,蕾雅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而问起我:“伊珂,你不是有问题要请教梅林教授吗?”
“是呀,我还把东西带回来了。”我的挎包还放在蕾雅办公室桌上,包里面有装着晶沙的小袋子。
“梅林教授刚刚说过,他可能一会就走了。赶紧去找他吧。”蕾雅向我建议后,便催促起我:“走吧,我们一起过去。”
嗯……怎么好像她比我还急?但也确实没错,得抓紧时间。
“那我们先离开一会,可以吗?”我看向韦娜和舒亚他们。
“没问题。剩下的人一起讨论下主题和剧情方向。”韦娜说完后,又笑着对蕾雅强调几声:“去吧,去吧。”
蕾雅拉着我回到秘书办公室,接着就自己在柜子里翻找起东西。
她一边找还一边跟我说:“刚好梅林教授回来,可以向他请教晶沙的来历呢!嗯,我也很想知道其中的秘密!”
哦,是吗?
所以才要准备茶水,好在三楼开茶会吗?
我看到她甚至拿着水果刀切起柠檬,并开始泡红茶。
“好咧,我们上去吧。”她动作也挺快,马上就端起一个托盘,上面摆着茶壶和三个瓷杯,其中两杯装着柠檬红茶。
“怎么只有两杯茶……?”我带上挎包,忍不住问。
“现在我是招待员,为你们服务。”她翘起嘴角,却小声坦白:“其实,我不喜欢太酸的东西……”
啊哈……
她踏上二层楼梯的脚步还挺欢快,来到三楼走廊后就放缓下来。
梅林的办公室敞开着门,能看到他正坐在桌前低头读书。
于是,蕾雅走到门边,右手撑住托盘,左手屈指轻敲起木门。
“哦,蕾雅,伊珂。忙完了吗?怎么啦?”梅林抬起头,微笑着问。
“伊珂同学有问题想请教您。”蕾雅引着我到梅林对面的椅子坐下,并在办公桌上摆好泡着柠檬切片的两杯红茶。
“谢谢,我是柠檬爱好者哩。不来一杯吗?”梅林对蕾雅笑着致谢。
“好呀。”蕾雅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不带柠檬的红茶,在我身旁的椅子坐下。
接着,梅林转而看向我:“伊珂,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讨论吧。”
“梅林教授,您见过这样的能晶碎片吗?”我直奔主题,在桌上铺好一张手帕,接着从挎包里取出小袋子,倒出一些晶沙。
“……”梅林盯着手帕上的晶沙,好一会都没出声。
这让我感觉有些紧张,怎么回事?
本来已端起茶杯到唇边的蕾雅,也未喝下一口茶,像在担心打扰梅林的思路。
“这种破坏程度,已经不能算是碎片。”梅林终于打破沉默:“像是被磨成粉末的玻璃渣。”
“我见过的最小能晶碎片,都要比这些沙子大好几倍。”他抬起头,看向我:“伊珂,这些东西,先假设确实就是能晶碎裂而成好了,是从哪里发现的?”
他没有首先质疑这些沙子属性是否真为能晶,让我多少有些意外。
这也好,省去一些解释功夫,比如已经由检察院鉴定过的事实。
但他刚刚所说的话有点意思。如果是比这些沙子大好几倍的能晶碎片,那也比正常使用且耗尽能量后自然破碎的晶块小很多。
难道……是有类似作用机制下形成的能晶小碎片,甚至是晶沙?
“这是在爆炸现场,可能是爆心四周发现的。”我如实回答。
“爆炸?!”蕾雅才刚喝了一口茶,这会惊讶得喊出来,却被呛得咳嗽连声。
“不好意思……”她放下茶杯,轻抚着喉咙,一会后才小声问:“伊珂!你……不会是上次的事吧?难道真是玻璃渣?”
她似乎以为是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爆炸那次事件,当时的现场就在一楼大厅,四周全是玻璃幕墙。
“不是。”我摇摇头,却见到她皱起眉颇为担忧的样子,便小声说:“我没在现场啦。”
总算让她稍微舒展开眉头,但转眼又是另一种神情,仿佛在埋怨我没跟她说晶沙实情。
“抱歉,抱歉,不想吓到你嘛。”我赶紧向她解释。
“嗯,好啦。那……”蕾雅点了下头,看向梅林,可能也想听他的解释。
“爆炸么。”梅林淡淡地说了一声,先让自己后倾于座椅靠背,握着两侧扶手,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并没有对“爆炸”这个词表现出特别惊讶,仿佛见过类似现场一样。
“这些晶沙的形成,可能与爆炸有关吗?”我试探着问。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梅林直接给出结论。
这?真的可能吗?我很吃惊。
“什么样的高能炸药会把能晶炸成这么细碎的沙子?”蕾雅忍不住提问:“能晶是很特殊的矿石,拥有比肩钻石的硬度,却同时具备超越后者的韧性。除非是耗尽能量后物理特性大幅下降的透明能晶。但也没见过这样的透明晶沙呢。”
“听说……现场也没有发现烈性炸药痕迹。”我讲出这个关键细节。
“啊?这怎么可能?难道是能晶自己爆炸?!”蕾雅提出一个大胆假设后,却反而被自己逗乐了:“不可能吧,哈……”
我也有过这个不科学的想法。能晶内部所蕴含的丰富能量,是否可能在某特定条件下爆发性输出呢?但是,“引线”是什么?又如何“点火”?
“这些晶沙,是否原为混合在一起的黑白能晶?”梅林问。
“原地可能同时储存过黑白能晶,但是否混合而成,就不知道了。”我回忆着戴莎的说法,仓库当时存有黑白能晶,但按正常的操作规范,总该分开储存吧?专业人员不可能不懂。
但万一真有这个可能性呢?因大意或是其他什么缘故,将黑白能晶混合储存。
即使这样,也不可能引起剧烈爆炸啊?虽说实际上可能很难杜绝不规范混存,但也没听过因此而发生可怕爆炸事件。
“难道是因为黑白能晶混合储存导致事故……”蕾雅似乎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但转眼又否定自己:“不对啊,即使如此,最多也应该只是发生病变。”
“确实,白能晶虽然内含能量,但特性很稳定,不像其他易燃易爆的矿石。”梅林向我们讲解:“即使将黑白能晶混合存放,可能中间伴随着能量部分被诱导溢出的升温现象,但通常状态下是准静态过程,才会产生极为缓慢的病变转化过程,而不会产生剧烈的爆炸。”
“而现代的动力源技术,关键是引导黑能晶将白能晶中的能量有序抽离,本质上是可控的相对静态过程。”梅林说:“要达成类似炸药的瞬间点燃状态,引起能量爆发,理论上是存在的,只是可能需要几种条件。一是特殊的点火,二是打破相对静态过程,让能量转化瞬间突破稳定临界值,如混合性质不稳定的矿物,如极快加速能量抽离速度,又如使用能量密度远超当前稳定输出理论值的特种能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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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安全工业应用规范和技术,都是基于现存主要能晶种类的普遍性指标设计的。”梅林再次看向桌上的晶沙,说:“是否存在特殊的异种能晶,其特性又如何,都是科学界探索的重要方向之一。从这些透明沙子的表面特征来看,可能是耗尽能量或催化物X物质后碎裂的能晶。而且,不仅是肉眼可见的破碎,说不定微观层面的结构都也被破坏殆尽,是真正意义上的‘耗尽’,榨干存在于任何微观缝隙中的最后一点能量或X物质。”
“这……可能么?”蕾雅先提出困惑,但又马上说:“嗯,梅林教授的观点让人耳目一新呢,真不可思议!”
真是难以置信。这听起来已经不仅仅是以黑能晶X物质引导输出白能晶能量,并造成对两者不可逆但轻微的物理性伤害,而是以更暴烈的方式,对能晶粉碎至极致,榨出全部潜在能量并瞬间输出。这似乎也契合代价转移的容器派理论学说,只不过是更难以想象的极速转化过程。
是这个意思吗?要不然,怎么解释现场那种烈度极其夸张的爆炸呢?
再思考下梅林提到的几种“瞬间点燃”理论情形,马上就联想到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那是没有添加稳定剂,只经过初级加工的矿石,可能存在不稳定特性。
而且,现场的高密级库房,确实存在储运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的可能性。难道,这是诱因之一吗?
不对。我记得,这些特种晶石曾被维利用于皮卡动力源。一个多月内都没听说发生过事故,似乎也并非异常不稳定。
但是,不管如何,既然存在这种可能性,还是要跟维利说清楚,让他别再使用这种晶石比较好。幸好他只购进两批货,可能没剩下多少超高密黑能晶矿石,而且应该被检察院拿走作为证物了。现在也没有渠道再能购进这些东西才对。
不过,标准规格的白能晶,蕴含的能量似乎与那种可怖的爆炸烈度不匹配……
既然存在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是否也可能存在超高密白能晶?
“梅林教授,可能存在能量密度或X物质含量远超优质品标准值的特种能晶吗?”我提出疑问:“如果存在,两者若混合在一起,会引起不可控的能量爆炸吗?”
“远超标准值,是指?”梅林反问。
“比如,超过同等级基准指标四五倍以上的超高能量密度白能晶矿石。”我提出假设。虽然没亲眼见过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但这些东西被间接证实过。那么超高密白能晶呢?可能存在吗?
“很遗憾,目前自然界暂未发现这种天然的特种白能晶矿石。”梅林否定我的猜测,接着说:“所以我们才会研究提高能量密度技术。比如第一步,探索利用黑能晶的能量引导特征,将数枚能晶的能量引导集中于其一,相当于人工增大能量密度。第二步,尝试找到一种能替代固体能晶的特殊液体,通过发展成熟的能量引导技术,将高密度能量注入液态容器,人工构造易存便用的高指标液态能晶。”
“这就是能晶液化重注技术的基本内容,目的就是创造自然界并不存在的新型超高能量密度白能晶。”梅林对我说:“既然自然界给不了我们想要的东西,类似你所想的超高能量密度的理想物质,我们就自己去研究及合成。实际上,就算是晶沙,或许也是不可思议作用力下的结果。就算是沙子本身,也有着特殊的意义。”
作用力?特殊意义?我听不太懂。
晶沙本身还有什么意义……?
但梅林没再继续解释。他转而谈起一番心得。
“我们不满足于现状,追求科学真理和更美好的事物,甚至创造过去不曾存在的新物。”梅林双手交握,两臂平放于桌上,微笑着说:“当成功的瞬间,甚至会有一种造物主的神圣感。这是一个不断突破数百数千万年来自然界限的过程。或许伴随着艰辛甚至危险,却特别迷人。”
“嗯,真迷人……”蕾雅抬起双手,十指相握,指关节几乎贴近下巴,看着梅林,赞同一声后,便赶紧松开手站起身,说:“啊,我给您加茶。”
茶杯还是满的呢……
“谢谢。”梅林笑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给出评价:“嗯,很新鲜的柠檬,真好。”
哦……我猜,也许是蕾雅知道梅林今天可能要过来红叶楼,特地准备的。
她走到梅林身边,等对方放下杯子后,一边倒茶一边微笑不语的样子,看起来挺开心。
我转头再看向晶沙,感觉似乎隐藏在其中的秘密更多了。
如果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和普通白能晶混合后,也不至于发生爆炸事故,那是否当时还存在另一种特殊物质?
……
第85章 烈度
周三晚上7点后,我待在紫樱咖啡馆的后排卡座,复习着专业课程。
这次,我还带来从图书馆借出的其他理工科书籍。
回忆着戴莎描述过的西南旧城区仓库爆炸现场景象,这几天我一直都很好奇,那种匪夷所思的烈度究竟代表什么。
爆炸中心的建筑物瞬间全被粉碎得渣都不剩,这什么概念?
嗯……比如手上就有一本刚借的《地震与地理》科普书,就来次跨界对照好了,尽管不太科学……
如果按地震震级和爆炸当量来模拟,可能相当于8级地震的规模,震心全部建筑损毁,甚至地形都被改变。按公式换算成爆炸烈度,可能接近10亿吨当量!
但那种爆炸当量是在很大范围内迅速蔓延的,可能覆盖面积超过10万平方公里,相当于以碎石城为中心,甚至整个卡诺州变成炼狱。
单要达到仓库爆炸现场那种近似清零的毁灭程度,单纯从爆炸烈度来衡量,也许是10级地震的恐怖级别?相当于天降巨型陨星火雨,将整个国家都毁灭,就如圣典所描述的末日景象一般。
这不太可能。那种指数级增长的爆炸烈度也必然冲击超大范围地区,就算暴心区域任何物事荡然无存,被破坏的面积也应该特别大才对。
而当时的现场,只是那个高密级库房被炸成空白地带,爆炸冲击并未超出整个仓库大区。
那个高密级库房面积,假设不超过1千平方米,如果存在一种特殊边界,限制冲击波的蔓延,就如现场被损伤的建筑边缘和暴心空白地带所构成的“透明”球体空间那般,按实际损伤面积计算,参考8级地震毁坏区域逆运算,那相应地在这片相对小型区域要取得类似的毁伤效果,也许只需要几万吨当量炸药就可以。
就像是将一个5.5级或6级地震规模的天灾,被某种力量集中于那个库房中心区域,犹如在特殊限界内瞬间点燃相应当量炸药,将有限区域内的任何物体包括人体,轰击,轰击,再轰击,粉碎,粉碎,再粉碎,直至一切可见物全部毁于无形。
嗯……也不完全是这样。比如,那些最后剩下的晶沙。
这又怎么理解呢?按照代价转移理论,一枚正常能晶被“抽离”能量的过程中,可能会被粉碎10次左右,最后变成大小不等的碎片。至于变成这种晶沙状态,是否意味着被抽离粉碎超百次、千次?
究竟是含有多大能量密度的能晶,能被这么粉碎性抽离?
回过头想想那种假设当量。如果那个库房储存的都是能晶,就算5吨,不,也许有10吨左右的储藏量,但一吨能晶竟近似于含有几千吨甚至上万吨当量的炸药能量?
的确,如果不考虑其他炸药特性,目前1吨不同等级能晶的能量单位近似于10至20吨当量的炸药。
也许,存在着一种被“合成”的白能晶,就像梅林教授隐隐透露过的那样,拥有十倍甚至百倍于天然能晶矿石的基准指标,可被粉碎百次甚至千次来抽离能量?
不对,即使这样,这种特种能晶的能量密度,与假设爆炸当量仍然差了个数量级。这是怎回事呢?是算错了,还是漏了关键元素?
还有个问题。
就如梅林讲过的那样,能晶是一种温和物质,所以即使蕴含能量,近代以前也很难被利用。在现代技术的加持下,能量的抽离也是可控的相对静态过程。就算能量密度远超炸药,却没有后者那种极短反应、极烈爆炸、极快输出的特性。能晶就像是有序泄洪的大型水库,冲击力可能还不如规模小得多但不可控的自然洪水。
有可能让能晶这座能量“水库”变得不稳定来输出吗?比如,注入超越储存上限的“水”?直接炸掉“堤坝”?让原本安全的水库变作更可怕的洪水之源?
我放下笔,看着本子画得密密麻麻的各种公式和猜测,呼了一口气。
是不是想太多了啊,竟然在推敲一个不太可能存在的事物。
看向吧台那边,沃伦又在品着黑咖啡读报纸,现在就是他的休闲时光。
一会后,他抬起头看向这边,恰好与我对上视线。
“作业写完了?”他微笑着问。
嗯……感觉好家常的问题。
“差不多吧。”我伸了个懒腰,歇息一会的同时,问:“老板,最近又有什么新闻呀?”
不知什么时候起,就有了一种听他读报的习惯,而他也乐得念。
“西北城区野狗肆虐,伤人事故频发。旧城改造计划十年解锁新成就,废弃之城转型为恶犬乐园。”沃伦念出声。
这什么新闻……好辛辣,不愧是《红番茄报》。
“哦,这个更劲爆。”沃伦翻过一页报纸,接着念:“著名左派领袖巴伦博士惊爆早年绯闻史,某女子声称十年前受其引诱并产有一子。”
“噗……”我惊讶地喊出声:“假的吧?”
“天晓得呢?”沃伦在笑:“整篇看下来各种疑似和可能,结论就是一句话:他说是政敌拙劣诽谤,她说是某人不负责任。”
真是乱七八糟的新闻……不过老板看得津津有味。
“哟。”沃伦似乎又发现什么怪新闻,接着说:“某新型车再出现自燃事故,集团发言人坚称是车主使用不当所致。”
“某型车?”我想了一会,问:“就是远景品牌C型车么?”
“很有可能。”沃伦回答:“我朋友今年刚买了一部新C型车,这月初在路上开了没多久,动力源突然冒烟,然后就烧起来了。”
“啊?那不是很危险!”我不禁猜测起来:“这车型是不是有严重设计问题啊,要不怎么会频繁发生自燃事故?这家集团也太忽视用户安全了,不好好检查问题,还百般狡辩。”
“该怎么说呢……”沃伦似乎有不同意见。他思考一会后,说:“其实,我今年初也换了一部新C型车。这种型号的车听说有政府补贴的,装备新型动力源,价格也可以,所以很受欢迎。像我用到现在,车况好好的,也没出什么事。前时间自燃事故报道后,我还专门把车开到服务点去检查,现场看过动力源,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样的吗?”我想到另外的可能性:“难道是生产批次问题?还是真如发言人所说的,是车主使用不当导致的?但再怎么说,动力源自燃都是一种严重事故,恐怕还是存在设计或制造问题啊。”
“机械问题我就不懂了。”沃伦回答:“但我坚持按操作手册,使用标准能晶制品,感觉车子一直都很正常。”
嗯?该不会是……
“老板,是不是最近有人向你推荐过超高密度能晶试品,比如一枚能顶现在四五枚那种?”我马上追问。
“你怎么知道?”沃伦放下报纸,看向我:“朋友确实说过,他用了别人推荐过的什么特种黑能晶,效果很好,与标准制品比,相当于用两三倍价格换四五倍性能,很划算吧?”
“那老板你……”我倒没感到特别惊讶。想想也对,维利也只是一个下游供销商,肯定还有不知数量的其他中间商和更多底层用户。
“我没用那些东西。可能是本性保守吧。”沃伦耸肩说:“我比较喜欢按既定程序做事,除非确实能从正规渠道买到这些所谓高指标能晶。”
既定程序……所以才多年如一日制作那种黑咖啡么?
“这样也好。”我回了一句。
“怎么,那不是好东西,对吗?”沃伦问:“伊珂,你是学这个专业的,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啊?”
“目前还不太清楚这些东西的原理。性能也许真很强,但副作用如何也无定论”我摇摇头,提起建议:“最好还是别用吧。”
这恐怕不只是指标超群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虽然没有证据,但隐约觉得,这种晶石好像不太适用于现在的动力源。
更何况,大部分非正规渠道流通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搞不好是赃物啊。
“好,你是专家,听你的。”沃伦笑着拿起报纸:“还听新闻播报吗?”
这个老板……就算没我意见,他也不会用那种晶石吧。真是好借口啊。
“好呀,谢谢主持人。”我回了个玩笑。
“嗯。”他还正经起来了,字正腔圆地朗读着:“曾发生不明人士高空坠亡事故的聚能联合集团新总部大楼,近期正在加快施工建设。据消息人士透露,该总部大楼将作为11月11日的年度发布会新舞台,展现即将面世的重量级新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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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还没讲完这段新闻,大门就“吱吱呀呀”地打断了沃伦的读报。
这个时间点来的客人大概是戴莎?我站起来一看,果然是她。
“学姐,欢迎光临。”我赶紧走上前迎客。
“晚上好。”她点着头向我打招呼,目光接着飘向吧台那边:“嗯,很香的咖啡味。”
“客人,需要来一杯黑咖啡吗?”沃伦放下报纸,正给他的杯子里倒入热腾腾的咖啡。
“谢谢,晚上不喝。”她转而看向我,微笑着说:“茉莉花茶就挺好。”
于是,我将她引到一处卡座,并送上一杯花茶,然后在她对面坐下,一起聊会天。不知不觉中,这已成为一种颇让人期待的习惯。
戴莎带来关于“里克”的一些调查信息。
国家神学院确实存在一位名为里克的教授,但那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
但是,这位神学教授自1481年底左右就失踪了。
“失踪?”我愣了一下,问:“失踪二十年?难道没有亲人报案之类……?”
“这位教授似乎是孤身一人呢。他的父母是在1481年逝世的,而他与亲戚也几乎没联系过。”戴莎说:“1481年底,他从国家神学院不告而别后,就无人知晓其行踪。”
“国家神学院出身的教授,他怎么会……”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对碰已知信息,这个里克教授,和月铃镇上那个巡修者里克很可能是同一个人。但是,两者的信仰可能是相差甚远,怎么会有这种异常转变呢?
“是很可疑。他在国家神学院的公开身份,肯定是圣主教徒。”戴莎讲出我所想的疑点:“而你在家乡遇到的那个里克,却是个邪教徒。唯一共同点,就是1481年,恰好能对应神学教授里克的失踪节点,和邪教徒里克的二十年巡修的起始。”
“信仰的转变确实诡异。”戴莎接着说:“他在国家神学院的一些昔日同事,现在已经升为学院各级负责人,都对其人经历语焉不详,似乎压根就不想提这个人。可能发生过一些不好明说的事情,但也间接印证这种转变的可能性。”
这又是个谜啊,这个里克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竟能导致思想发生如此大转变,从一个受人尊敬的国家神学院教授,堕落成醉卧街头的邪教徒巡修者?
当然,目前为止还都是猜测,但光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戴莎曾说过圣明教已经被禁止公开活动,那这些教徒怎么处理呢?
对于这个问题,戴莎回答是,绝大部分被蛊惑且未犯法的邪教徒都是平民,自然是以挽回正途为主。
“要抓捕的是那些蔑视生命,违背人伦,策划恐袭,却又躲在黑暗中的无耻元凶。”戴莎坚定地说。
她的声音很好听,语调也不沉重,但讲出来的话却充满力量感,令人动容
这就像是一个誓言。而我也相信她能做到。
此刻,我仿佛能感知她内心深处那未曾变色过的信仰,不禁钦佩地点了点头。
“我会做到的。”她笑了一下,好看极了。
“嗯嗯。”我每次与她对视久了,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稍微别开目光,问起别的事:“对了,学姐……那个高密级库房,确定储存的都是黑白能晶吗?大概有多少呢?”
我同时在思考刚刚的运算推论。也许按那库房面积和货柜容量,储藏几百吨矿石似乎也不成问题,这样换算的结果似乎更加合理点?但是,如果考虑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的可能数量,应该会少一些。
“从目前各种渠道信息来看,可以确定同时存有黑白能晶,虽然不知道具体类型。”戴莎想了一下,说:“但是,那段时间里,库房启用的空间不多,据推算,可能只有3吨至5吨左右的能晶矿石。”
“什么?”我更惊讶了。就这么一点能晶,真能引发那种级别的爆炸当量?
应该是我假设和算法都搞错了吧……
……
第86章 边界
“这点能晶储存量实在太少,对吗?”戴莎似乎与我有一样的疑惑:“聚能联合集团在西南城区的仓库,实际就是一座规模相当大的仓储物流城。那个高密级独占库房面积有近千平方米,还装备着先进的立体货架,能装入几层相当于中小型标准货柜储量的货物。理论上,储藏上千吨能晶都可以。”
“如果是具备特殊价值的能晶货物等,也可能储藏在其中的高保密等级库区。”戴莎描述这个库房中的核心区域:“这处库区与其他地方隔开,出入还要用密码并双人开锁。最里层库门巨厚,接近金库防护级别。而且,其中的储藏容量也可以达到上百吨。”
也就是说,这个高密级独占库房实际有两个区域。外层区域是相对普通的货架区,可储藏大批量标准能晶制品。里层核心区域才是真正的高密级库区,可能储藏包括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在内的特种能晶。
如果只是来自于月铃矿区的超高黑能晶矿石,被封锁前也就运出不到3吨,假设那些流通在外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可能只是聚能联合工业内鬼利用次品率和制度漏洞偷运出去贩卖的,可以不算在内。再考虑一些正常转运应用之类因素,有可能实际存量已少于3吨。
但戴莎说过,有部分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可能来自北方雷岩矿区,这就变得复杂了,难以说明实际存量。
而且,除了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是否还有其他品种的能晶被储藏在其中?
今晚听到戴莎的补充描述后,我感觉更加难以置信。
从里层金库级别的高防护库房,到外层整整上千平方米的的库区,全部被真正意义上夷为平地,所有物质全部化为乌有,除了那些奇异的晶沙。
而库房之外的其他区域,当然也受到相当严重的损伤,但与爆炸中心无法相提并论。
怎么形容呢?
像是存在一种恐怖的死亡边界。边界之内,抹掉全部物质。边界之外,才是相对正常意义上的爆炸现场。
也许,假设可以用几万吨爆炸当量的炸药来达成相似效果,但毁伤面积一定不止那处库房,也不存在泾渭分明的两种破坏现场。
怎么会这样呢?太不合理了。
但是,或许还要感谢这种不知道是否存在的“边界”,限制了那种难以想象的毁灭力量,不至于让更多的生命被刹那间被抹去。
回到戴莎刚刚提及的储存量,我想到一种情况:“学姐,如果只有这点存量的话,那是否都为储存在核心高密级库区里的特种能晶?换句话说,难道,当时的外层库区货架里都没有货物?”
“嗯?你猜对了。”她两臂相叠置于桌上,身子稍稍前倾,看着我说:“据当时的调查官队长讲,踏进库房时,首先看到的却是空空如也的成排货架。若不是还存在那处高密级库区,他还以为走漏了消息,以至于白跑一趟。”
空空如也的货架?这好像也不合理啊。就算是独占库房,总也得承担一些物流中转功能吧,这么舍得浪费储藏空间?
“据说,他们清空货架目的,是要为后续几批高品级能晶矿石腾出位置。”她讲出了理由:“好像都是能量密度超过基准值20%以上的特优质白能晶,来自于雷岩矿区。”
“也就是说,很快就会运来几批近千吨的高品级能晶矿石?”我提出猜测。如果不是又急量又大的话,何必腾空库区?
可是,为什么急着运来这么多特优质白能晶呢?这些东西的经济价值可要比普通级别的能晶大许多。
“没错,预计于8月16日运来,也就是爆炸当日的隔天,所以才腾空货架。”她说:“都是通过VS快捷运输渠道,从北方加急运来的特优质能晶。正常来说,碎石城附近楠平镇矿区储藏量位居全国第二,也出产高品级能晶矿石,与雷岩矿区的最高级矿产品指标相差也就5%左右。但这次似乎是不计成本地运来这批货呢。”
这确实不同寻常。雷岩矿区的矿产品也有等级分布区间,只是高级能晶占比相较其他矿区高许多。但是,那种比基准指标高出20%以上的特高品级白能晶矿石,在全部理论储藏量中的占比也不会超过1%,而且是与其他品级不同的矿石混杂在一起,需要经过多道捡炼工序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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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戴莎不是说过,那些晶沙的本体已经分不清是黑能晶还是白能晶,但也有证明,库房储存的货物不完全是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
“难道那间保护严密的高保密等级库房,里面除了超高密黑能晶矿石,还有某些白能晶矿石?”我问。
“是的,从其他渠道了解到,名义上是特高级白能晶矿石。”她回答。
特高级白能晶矿石?就是那些比基准值高出20%的能晶?
不对啊……腾空的外层货架不就是为这些特高级白能晶准备的吗?怎么还要运到出入特别麻烦的里层库房?
“谁知道呢?毕竟只是名义而已。而且,也没规定就一定不能储存普通能晶。”戴莎说。
这也没错。但我更倾向于前一种可能性。
储存于里层库房的那些晶石,真的只是特高级白能晶矿石吗?
这个问题,也许只有现场的工作人员才能回答。核心库房幸存者目前只有一位,就是还躺在医院里的雷诺司机。听戴莎说,这人总算从死神手里抢救回来,但目前还处于半昏迷状态,无法接受询问。
还有另一位重伤的调查官,也救了回来,只是状态跟雷诺差不多。
莱特、芙琳和菲利又组成三人小队,前往塞堎州。听说这会已到达菱川城,正在城外的雷岩矿区开展调查。他们本来也可能于8月15日那天执行西南城区仓库调查任务的,但临时更改了计划。
躲过一劫呀。我为他们感到庆幸,也同情其他不幸遇难的人。
“他们估计短时间回不来了。”戴莎说:“不只是菱川城和雷岩矿区。他们还可能去卡诺州的红叶城,没一两个月恐怕回不来。”
“红叶城?”我愣了一下,问出声:“那种地方有什么好调查的?”
毕竟,那是个“未开化之地”啊。虽然坐拥能晶矿区,但近期还因开发问题引起冲突事件上了新闻头条。简而言之,就是落后且保守的地方。
想到这里,更难以想象,那种地方居然有早期能晶工学遗址,本地的能晶矿区却从未得到开发。
“算是一种跟踪调查吧。红叶城也可能有些关联线索,不过现在都只是猜测。”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茉莉花茶:“首先还得从雷岩矿区取得突破才行。”
看来调查进展也没那么顺利呢。
即使在聚能联合集团首都仓库发生那么恶劣的爆炸事故,也不等于能大摇大摆地将集团内部翻个底朝天调查。
要知道,这个集团可能跟政经两界利益盘根错节。就像蕾雅曾经说过,比如科恩,国家立法院副议长,就与集团董事长科勒是堂兄弟关系。
“对了,学姐,没想到你今天过来。我没把晶沙带在身上哩。”我换了个话题:“对了,还有一些晶沙留在梅林教授那里。因为当时我向他请教一些问题,之后他似乎也挺有兴趣,就留了一些,说是要拿去检验之类。”
“没关系,现场有很多。”她笑着说:“多到跟垃圾一样,散布得到处都是。”
“到处都是?”我有点吃惊:“不是只在爆炸中心的坑里吗?”
“不是。中心地带所有物质都被毁伤成无形,而在边缘地带,包括四周的残墙断壁、向中心地点‘低头’的焦黑钢筋上,都嵌着一些晶沙。”她想了一下,换个说话描述:“就像用晶沙以高温涂上去一样,嵌得很紧密。”
就是说,可能原本储存于中心高密级库房的特种能晶,被某种力量粉碎吹散到四周边缘,恰好组成了一道晶沙边界?
“我们的专家模拟过中心地带的爆炸当量。”她接着说:“要达到那种毁于无形的程度,需要难以想象的炸药。但问题是,将整个库房所有空间塞满,也堆不了万吨炸药,更何况现场的外层库区货架都是空的。”
“而且,如果真推起那种恐怖当量的炸药,损伤面积又绝不止中心地带那么一点区域,或许整个西南城区都会被炸塌半边。”她撑起两臂,双手交握托着下巴,似乎陷入沉思。
现场没有发现炸药痕迹,更何况是要引发那种恐怖当量的爆炸物。这个问题,跟我遇到的计算瓶颈一样,哪里出错了?
既然现场找不到炸药,那元凶就是能晶了?
我向她讲了请教梅林教授后得到的结论,基本也与她从其他渠道获取的信息一致。
简单来说,就是两点。
一是普通的黑白能晶混合,不至于引发爆炸,更多的是病变转化现象。
二是即使理论上存在一定的能量爆发可能性,比如历史上也有相关事故记载,但时代久远,难以判断真假。而且,理论上的爆发值,似乎也不至于达到那种恐怖规模。
“虽然有许多不合理和不确定性,但起码有一些确定性事实,对吧?”戴莎思考后,进行总结:“普通黑白能晶,可能包括常规的天然特高级能晶在内,混合在一起,仍然是相对温和的矿石,引发不了现场规模的爆炸。”
“所以,特异点就是两处,其一,现场是否存在其他未知的特种能晶或其他物质,超越我们现在所认知的东西。”她继续说:“其二,就是假如真存在这种东西,那与异常规模爆炸的关联度和作用机制究竟是什么。”
“关于前者,我们会尽力去寻找。”她松开交握的双手,先指向自己,再指向我:“如果真存在一些超乎想象的怪东西,也许分析其中的机理,就要靠你了。”
“啊,我?”我呆了一会才回应:“学姐过奖了,我只是个普通学生啊。”
“不用过谦。你可是从死灵魔爪中逃脱的人,不管你自己是否了解,或许都存在着一些并不普通的缘由。”她笑着看向我,让人一时猜不透她的意思。
呃……?
这难道意味着,我也是个“特异点”??
……
第87章 探望
8月的最后一个周六,我和凯尔应约再次来到西北旧城区。
这次很顺利就到达目的地公寓,总算没再迷路。从学院门口坐车到这儿附近的公车站,再走一小段路,其实就半小时左右。
登上公寓三楼后,一会后就看到挂着维尼佳贸易商社牌子的木门。
这扇门还是像上次见到那样破旧,被治安官误砸的凹坑也没修补好,门把依然摇摇欲坠。
真是不注重门面形象。难道维利把这里当成仓库使用?
可能凯尔也有同样的感觉。他轻轻地敲起门,似乎生怕不小心把这门给弄塌。
我转身看向对面的工会办公室,那里却依然紧闭着门。
难道一直都没人来过?
应该不是。透过上下玻璃缝隙,能发现里面不再像上次那样杂乱,似乎被人清理过。
这时,维尼佳商社的破门也被人从里面打开。
“哦,亲爱的外甥!啊,还有伊珂,下午好!”走出门外的维利,满脸笑容,张开双手向我们问好。
他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就是额头上贴着一块有点滑稽的大纱布。
“下午好。”我关心地问:“伤势还没好吗?”
“差不多了,就是还没消肿。”维利笑着摆手:“基本没事啦。”
“没事干吗还贴块大胶布,难道有洞?”凯尔盯着维利的脑门瞎说。
“这不是胶布好吧。”维利抬手摸了一下前额,说:“要尽快消肿,不然影响形象。”
“哦……”凯尔嘀咕起来:“现在也没啥形象吧。”
“就你话多。”维利不满地说了一句,便又笑着对我说:“伊珂,别理这种没同情心的家伙了。谢谢你特地来探望啊,先进来喝杯茶吧。”
向维利道谢后,我欣然进屋。
凯尔也很自然地跟着走进来,表情相当轻松,还带着调侃后的偷笑。
其实,凯尔这周应该和维利有过通信,知道他舅舅的伤势康复良好,所以才会放心说笑如故。要知道,他刚知道维利受伤入院时,可是相当紧张的。
总之,没事就好。
待我们走入商社,维利便转身关门。
当我转身,通过慢慢合上的门缝,再度见到对面毫无人气的工会办公室时,顺口问起维利:“对了,那间工会办公室最近还有人来过吗?”
“这周三来了几个人,收拾办公室后,用纸箱搬走一些文件之类的东西。”维利回忆着说:“那天早上我刚好在商社里忙,听到外面有些动静,就通过猫眼看了几次。他们动作挺快,不到一小时就锁门离开。直到现在再没其他人回来这里。”
也就是说,工会的人就本周三来而已吗?也许这个工会总部真要搬家。
“舅舅……”凯尔又开始吐槽:“你竟然偷窥,还好几次?”
“偷你个头。”维利马上回应:“别败坏我名声好吗?你舅舅是警惕心强!”
“这个地方,现在治安不好吗?”我问了一声。
记得近期关于西北城区都是些负面报道,什么治安官与流浪汉冲突,野狗肆虐等等。
真是名副其实的废弃之城……
“是有些不太安全的感觉。这里已经跟荒山野岭差不多,正经住户越来越少。神经病,流浪汉,各种各样的怪人四处晃荡,夜晚盗窃抢劫的事这几年也多了起来。”维利看起来却不像是很担心的样子,还说:“要不租金能便宜那么多?正所谓物有所值嘛。”
“舅舅,你可真看得开,就不怕危险么?”凯尔追问一声。
“怕啊,我怕死怕得不得了,正在申请持枪证呢,到时搞支猎枪好防身。”维利说话就是直接,一会后看向凯尔:“对了,你最近不是刚好在附近巡逻么?怎样呀,有没有遇到危险?下次直接到我这边公寓楼来站岗吧!我们可以相互照顾。”
“我是白天班,也没见到什么可疑分子。而且我这周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凯尔回应:“去哪里巡逻,也不是我自己决定啊。况且你都要买枪了,而我的武器就只有根棍子。真到你这儿站岗,肯定是受你照顾啦。”
“你是我外甥嘛,照顾你天经地义呀。”维利接着话诱导凯尔:“怎么样,读完书,把身体锻炼得棒棒的,就和舅舅一起创业吧!趁着身体有本钱,赶紧赚第一桶金!”
“军人的荣耀,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凯尔正经地说:“现在只想努力成为一名光荣的国防生,将来为国效命。”
“可以可以,国防学院的荣誉教育不错。”维利不在乎地“哼”了一声,却也没打击凯尔的积极性,而是讲:“时间还长,以后再说吧。”
这个维利,真是无时无刻想着拉凯尔入伙啊。
这间屋子,越来越像仓库了。各种货物从靠近墙角的地板上几乎推到天花板。
咦?那边还堆着各种彩色板材和白色木栅栏装饰……
“舅舅,你还经营儿童玩具么?”凯尔似乎也注意到那些趣味风格的货品。
“哦,那些是定制材料,用于温芝学校图书馆用品二期扩建工程。”维利得意地介绍:“可以显著扩展知识空间,为孩子们提供更壮阔的世界视野。”
简单说,就是定制图书馆的书架和柜子吧?
嗯……有些木板面上还印刷着彩色花草图案,还挺用心的。
而且这是二期工程?看来维利挺投入的嘛。
“哇,那温芝学校的大家一定都很开心。”凯尔先称赞了一下维利,接着就问:“舅舅,你啥时候变得这么热心了?一点都不像你哎。”
“胡说,我一直都很热心好吧。”维利白了凯尔一样,笑着招呼我:“伊珂,先坐下休息会,我泡个茶。”
于是,我们便走到屋内的大桌子前,找了椅子坐下。
大概三周前,也就是上次来这里时,这张桌子还摆着各种糕点材料,这会都已经被清理干净,换上更多说不出名的中小件包装商品。中间位置还散落着账本、货单和笔,这个只有一人的商社应该挺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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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上次来的经历,我忍不住问起维利:“你们上次送电烤箱的那家客户,是住在新城区第九大道翡翠街201号的公寓四楼吗?”
“对啊,你知道?”维利拿着两个装着红茶的大瓷杯,向我们走过来的时候,有些吃惊的表情。
“当时,那位女士有说什么吗?”我接着问。
感觉真尴尬……戴莎是否发现那台二手电烤箱哪里有问题?
“没有呢,她很礼貌,话也不多,选择相信我们专业人士的能力,对吧?”维利放下茶杯,还揶揄凯尔一句,接着评价:“见我们安装调试辛苦,还准备了玫瑰薄荷茶。真是一位举止得体又善良体贴的女士。”
“哈……”凯尔没说什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也许是在鄙视维利的厚脸皮。
说到这里,维利才仿佛想到什么,反问我:“你怎么知道那客户是位女士?”
“嗯……该怎么说呢。维利叔叔。”我叹了一声,说:“她是国家检察官,宁溪谷学院毕业的法学系学姐,是专门调查非法流通能晶矿石的团队负责人。那个打伤你的黑心渠道商已经被控制,而且应该有调查官上门跟你了解过一些情况吧?”
“啊,是这样吗?!”维利愣了好一会,抬起手抓了抓头发,稍低着头说:“最近确实有位叫莱特的调查官带队跟我谈过,态度挺友好的,但是把所有两批超高密黑能晶矿石都收走了,说是要拿去做技术验证,并留作证物。”
“不过,相比那个黑商嘛,哈哈,听说他整个店铺都被封了,人被抓了,货也被收了,爽快啊!”维利马上就笑出声。
果然,幸福和倒霉,都是比较出来的……
“舅舅,你还好意思笑。”凯尔责怪起维利:“国家检察官帮你主持正义,你却卖个二手货给人家。这是忘恩负义!”
“不是,你这时间顺序搞错了哎。”维利辩驳几声就放弃了,说:“好吧,我做法确实不妥。当时说好保修一年,现在,终身保修及退换服务,如何?”
稍待片刻,他又加上一句:“只要那位女士提出要求的话。”
“好呀。”我笑着对维利说:“那我这几天就跟学姐说,让她找你退换吧。”
“别啊,伊珂,饶了我。”维利搓了几下手,献上笑脸:“今年不太顺利,资金有点紧张。再过几年刚好产品更新换代,免费升级换新,好不好?”
“我无所谓啦。维利叔叔,你能确定做到就好。”我知道维利今年不太容易,刚开了个商社,日常开支不少,又在能晶投资上损失了一笔钱,捐赠温芝学校又是一笔支出。
旁边的凯尔却似乎没这么想。他喝了一口茶,看着桌上的纸笔说:“不行啊,伊珂。这个吹牛当喝水的奸商,不跟他签个协议什么的,隔天睡醒就忘了。”
“嘿?这个到底是不是亲外甥啊?怎这么不信人呢?”维利顺手拿过桌上的笔记本,提笔认真思考后,说:“三年,怎么样,就三年,好吧?”
跟接着,维利便在本子上郑重写下三年内保证免费换新承诺,签名后撕出这张纸,递给我们:“现在相信了?”
嗯,我是见识了他的决心,可能他有个三年创业计划,但刚开口说“不必如此”时,凯尔就一把拿走了维利的承诺书。
“不用跟他客气啦,伊珂。我替你保管。”凯尔直接将维利的承诺书折好没收,说:“这也算是人生目标之一,就像他老是挂在嘴巴上的那些话。”
“我是那个意思么?哎,头痛……”维利摇了摇头,抬手按起额头的大纱布。
“维利叔叔,温芝学校图书馆工程进展顺利么?感觉怎样呀?”我换了个话题,免得维利继续头痛。
“顺利,感觉很不错!”维利马上就来了精神,像是聊到他的兴趣点,兴奋地开始讲起他心目中理想的图书馆复兴工程。从理念,设计,布局,用料,乃至后续的书籍选择,读书日计划等等,居然还是整套宏大的规划,不只是捐赠几个书柜而已。
我双手捧着瓷杯,静静地喝着茶,听维利滔滔不绝地讲了好久,差点以为他在筹办学校。
没想到,维利还真有这个念头。他此刻的觉悟,似乎超越世俗商人的唯利是图:“认真参与这个事情后,感到非常舒畅。那是金钱不能给予的精神满足。可惜现在财力不够,以后要是赚到钱,真可以办一次教育,让理想和理念超越单个人生的极限去传承,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舅舅,你讲得好正经,好像在发光啊……”凯尔忍不住感慨,但马上就摇头说:“不对,是阳光罩的,看错了。”
维利不理会凯尔的话,带着意犹未尽的神情,像是在传教般对我们说:“教育可是千秋功业,甚至比一个伟大国家更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就如宁溪谷学院,有将近千年历史了吧?跨越了好几个时代。”
这些话似乎有点道理。我蛮认同地点了点头,顺便看了一眼凯尔。
旁边的凯尔歪着头,暂时没调侃维利,看起来却似乎有点困,像是听了一场无聊的演说。
“而且,天真无邪的孩子们最可爱了,不像某个没良心的外甥。你们知道吗?”维利话锋一转,看向我们。
嗯……这个我不知道啊,别看向我这边,维利先生。
凯尔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说:“舅舅,那你还要搬材料回镇上吗?”
“当然。要不是被这点破伤耽搁日程,我这周就回镇了。”维利又抬手摸了一下额头纱布,说:“我可不止刷漆做柜子什么的,还会担任义工照顾孩子们呢。”
“呃。”凯尔看着维利的动作,说:“舅舅,你头上这块大胶布会吓坏小孩。”
“都说不是胶布咯。”维利反驳后说:“所以要赶紧治好,恢复形象啊。要是让嘉妮担心,那就更不好啦……”
咦?前句话能理解,后句话啥意思?
凯尔马上甩出一记重锤:“嘉妮老师干吗要关心你。”
“因为人家有良心啊,你这家伙。”维利不满地回答。
“嘉妮老师见到你不都是全程嘲讽嘛。”凯尔毫不在乎地回应:“我就是向老师学习的。”
“你学点好的不行啊?现在人家也不是这样啊。”维利摇摇头,一副失望的样子:“哎呦,又头痛了……”
我看维利似乎不是在装疼,便问:“维利叔叔,是不是还要去医院复查?”
“对,就约在今天下午,时间应该差不多了。”维利看了墙边角落的大座钟。
那是一座造型高大,风格浮夸,还套着透明包装的金边木框钟,估计又是别人的订货。
“我们陪你一起去医院吧。”我看向凯尔,见到他也点头赞同。
“哦,如果有空的话,那就谢谢啦,伊珂。”维利转而瞅向凯尔:“好外甥,瞧瞧人家,好好学习!”
“好的,舅舅。来,需要我扶你吗?”凯尔站起身,笑着说。
“免了,蒙你贵言,腿脚还没断哩。”维利也回了一声笑。
接下来,我们三个人陆续走出维利的商社办事处兼仓库。
在维利锁门的时候,凯尔还问一句:“舅舅,你就不能修理一下这扇门吗?那个坑看起来像不像你脑门上的伤口啊?”
“说得好,待会我就给这门贴个真正的大胶布。”维利不在意地笑了一声,转身与我们一同下楼。
来到公寓楼外的空地上,维利先打开他皮卡车门,坐到驾驶位上。
不过,他点了几次火,似乎启动不太顺利。动力源像是在哀嚎一般。
“怎么了?破车又坏了?”凯尔隔着车门问起维利,似乎有些见怪不怪。
“不是,以前坏的也只是小毛病。这次怎回事……”维利再试了一下,终于成功启动车子,这才松一口气说:“呼,还好。上来吧。”
这车子没问题吧?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坐到后座位置。与此同时,凯尔也进了车。
“动力源……没问题吧?维利叔叔,你确实没再用那些特种黑能晶了吧?”我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放心。
“没啊,哪里还敢。”维利边开车边嘀咕:“引发剂也换新了,奇怪……”
“一定是贪便宜,用了劣质引发剂吧。”凯尔顺口来了一句。
“你舅舅也不是什么便宜都贪好吧。”维利还击的话语,却好像有哪里不对。呃,大概他也不否认自己的某些本性吧,只是相对“有原则”而已。
至于……引发剂?哦,好像是引导动力源稳定输出能量的一种化学添加剂。
当皮卡掉头准备开往主干道时,透过车窗,我望见公寓旁边的废弃楼房边上,似乎站着好几只全身黑毛的野狗。
“咦……”我心里猛地一惊,马上叫出声。
那些野狗站着不动,一直盯着这边,让我联想到一些不好回忆。
“怎么了?”凯尔顺着我的视线看去,便放心地说:“哦,应该是流浪犬。”
应该是,我想。报纸上不是说过吗,现在西北城区的野生动物特别多。
“对。”维利也注意到那些野狗,一边开车一边说:“没什么大不了,别去招惹它们就行。”
“维利叔叔,也许真要买把猎枪防身比较好。”我说。不知为什么,就是感觉不太舒服。
要不是望见有一两只野狗走动起来,我真有把它们当成死灵的错觉。
……
第88章 病房
周六下午的中心城区热闹又拥挤。特别是圣心医院附近的街道边,都已停满了车。
维利只好把车停在市民广场旁边,但与圣心医院隔了几条街,要走好一段路。
“两位客人,这里就是碎石城曾经的象征,永恒的中心地标,圣石大教堂!”维利下了车,站在阶梯广场底层,抬手指向顶层的辉煌建筑,笑着说:“现在,我们有5分钟的参观时间!”
再次来到这里,仰头看向顶层广场之上那气势恢宏的大教堂,望着高耸挺拔的塔楼尖顶直指穹苍,无论何时都会惊叹于那神圣壮丽的历史气质。
“哇,超豪华的教堂。这是圣神教堂吗?真漂亮。”凯尔附和着赞叹一声。转头就问维利:“这儿到医院得走多久?”
或许是因为乡镇圣主教家庭及教会学校出身的缘故,他对圣神教的大教堂并未表现出太多好奇。
“也就十来分钟吧。”维利回答后,笑着问我:“伊珂,你们要不要在这里参观一下啊?大教堂可是具有悠久历史的著名建筑呢。”
“之前班级活动来过了。”我婉言拒绝,接着说:“现在就去医院吧。”
“是啊,别浪费时间,现在就走咯。”凯尔也跟着嚷嚷,一会后却看着维利说:“舅舅,干嘛又摸胶布?头又痛啦?”
“对,对,就是胶布。头痛死了。”维利放弃解释,摇了摇头,带着我们一起前往医院。
维利在医院做了常规检查,恢复挺好,不会留下后遗症之类。不过他比较在意的地方,似乎是脑门上那片可能影响他形象的淤青和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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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医生开了后续消肿处方,并给出无须再贴纱布的结论后,维利这才安心地笑出声。
不过,当他拿着账单来到收费处时,心情似乎变成了忧愁。
“好贵,前后两次进出医院,相当于烧掉几十颗能晶。”他心痛不已地说:“那时候要是能自己爬过来医院,说不定能节省一半以上。”
“舅舅,当时你都被打昏了,怎么自己来医院?”凯尔说:“生命可贵,有命才有钱啊!”
“说得对,但无谓的烧钱还是心疼。”维利叹着气说。
“维利叔叔,你没买保险之类的吗?”我发现他今年的支出确实不少,除了开店营运,投资损失,慈善捐赠,还有这次医疗费用。
“没呢,宁诺州特别是碎石城的商业险不便宜,车险,医疗险都比别地方贵好多。”维利耸了耸肩说:“反正本人还年轻,来医院都是小概率事件啦。现在就先保车,过几年再保人吧。”
“舅舅,你也太大意了,万一出意外怎么办?”凯尔急忙建议:“是不是要买个什么人身险比较好啊?”
“意外个头啦。”维利啐了一口,却笑着说:“人身险么?嗯,还没确认受益人呢,过段时间再说,嘿。”
“笑啥呢?受益人不就是你?”凯尔应该也猜不透维利的意思。
“可以不是啊,咳。”维利终止了这个话题。
“这里的商业险很贵吗?学校也有给我们上医疗保险,学生只要每个月负担10元钱就好。”我有点不太理解,难道保险费用差怎么大?
“嗯,国防学院也差不多哩。”凯尔点点头。
“你们真幸福。”维利感慨一声,说:“无法比。你们读的都是金石同盟学校,有财政补贴和国家保险集团提供服务,可出了校门就大不一样。”
“整个碎石城区,只有兴邦和兴联两家保险集团提供商业险,你敢信?”维利无奈地摊手:“就算国家保险集团也进不来这里的商业市场,只能通过两大集团分销,加上服务费什么乱七八糟的,自然没优势啦。”
“这不就是垄断?”我挺惊讶:“难道政府都不管的?”
“怎么管啊?听那些卖保险的朋友说,宁诺州议会好多年前就通过金融牌照法案,说是要保护公民金融权益,收紧牌照发放量。”维利对金融似乎也不陌生,可能跟他经商有关:“具体到碎石城市议会,每二十年发出的商业保险牌照都只有两张,最后摘牌的都是那两家集团。”
“所以啊,没有地方经营许可牌照,就算国家保险集团也不能直接开展业务,只能直营公益性质的保险业务啦,就比如你们学校的医保之类业务。当然,有稳定财政拨款支付,其实也是块大肥肉,私人保险集团还挤不进来呢。只能说井水不犯河水。”维利最后说:“差别在于,你们是国家掏钱,我是自己掏钱。”
“真辛苦啊,舅舅。”凯尔同情地叹气:“然后,你就只买车险?”
“当然,这是创业工具。”维利开玩笑说:“现阶段,车比人重要呢,得小心呵护。”
“别这么说啦,舅舅,听起来好可怜啊。”凯尔说:“就算车坏了,也有保险赔偿吧。”
“我还不想车坏呢。”维利解释:“碎石城的车险主要是强制性保险,贵得很,相当于变相缴车税。申请保险理赔?明年保险费直接翻倍,后两年如无意外再逐级降到正常水平。”
“那去便宜点的其他州上牌交保险怎么样?”凯尔提出个想法。
“好外甥,有前途。”维利称赞一声,说:“可惜舅舅我在这里开办商社,所以得把私家车注册信息转移到这边并购买保险。按照某些家伙的说法,既然在这里赚钱,是不是要交点税费之类做贡献才合理?”
“但这不是税吧?”凯尔似乎察觉到有些问题。
“没错,所以政府还鼓励我们积极申报缴税啊。”维利回应:“当然也不是完全没用。可以按一定比例折算,连同社会保险、个人税缴纳记录等,可累计社会贡献得分,满足连续多少年的门槛记录后,就可以申请登记为本地选民。”
“哼哼,要真能登记为本区选民,我就要行使投票权,选个对我们这些小商人温柔点的市长才行。”维利握着双拳,笑了又笑,好像沉浸在未来的某个场景中。
“舅舅,听你这么说,好像选票是商品,要用钱买到似的。”凯尔也跟着笑起来。
维利这次不笑了,认真地说:“选票当然要用钱买了。你现在能选举吗?先有社会贡献记录,符合条件后,再登记为有选举权的公民吧。”
哎?维利的话让我一时有些恍惚。
好像在这个国家,人与人之间的权利也不完全平等,比如大批没有选举权的工人。
既然如此,那宪法所谓的“人生来而平等”理念是啥意思?
想起开学初旁听法学论坛时,虽然听到平等是对于“人权”而言,但我不太懂政治概念,不晓得目前具体的法律定义及内涵,只是从现实来观察,似乎“平等”的范畴相当有限。
难道如科恩所言,只是给予每位公民“入场”的基本人身平等权,比如生存的权利?但公民却不完全等同于选民,一些更高级的政治权利,需要迈过“社会贡献”的门槛才能拥有?
真是复杂又缜密的制度设计,内涵却压抑且冰冷,让人一言难尽。
“不懂耶,选谁与谁又如何,我都不认识他们,天知道那是人是鬼。”凯尔很擅长放弃思考难题,笑着对维利说:“还不如选舅舅呢,起码认识,知道底细。”
“好外甥,这是你说过最像样的人话,舅舅感动得要哭了。”维利双手按着凯尔肩膀,目视对方,一副“你终于长大成人了”的神情。
“去去去。”凯尔使劲扭肩弹开维利的手,又问:“刚刚说到哪里啦?对哦,舅舅,你今天的车好像不太行,是不是要坏啦。”
“不知道哩,待会看情况再说吧。”维利看来也不清楚问题:“前几天还好好的,奇怪。”
“维利叔叔,你没有再进货或使用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吧?”我想起这几天听到的C型车自燃事故,赶紧问一声。
“没有呀。”维利回答:“知道那些东西来历不明后,哪里还敢用。我可是守法好公民。”
“呵。”我笑了一下,放心地说:“那就好。那些东西可能有不明副作用。”
“啊?不会对身体有害吧?惨啦,我都用过一个月哎。”维利联想力挺强。
“这个……应该不会吧。”我想了想说。但我也不敢保证啊。
“怎么办,舅舅,你可别再出事啊。”凯尔不知是反应过度,还是故意使坏:“果然还是要买个人身险比较好?”
“去你的,我怎么有你这个傻外甥,气死了。”维利摇摇头,叹气说:“不行,我要去药房,别跟来了,我怕被你气晕过去。”
“嗯,那我就在医院里走走吧。”我看维利没什么大碍,也就没想跟着一起去拿药。
“啊,伊珂,那一起走吧。”凯尔马上选择与我同行。
“你们这是要逛医院?”维利愣了片刻,便回应:“行啦,我不管你们了。晚点直接在停车地方见,好吧。”
那好。于是,我们暂时别过。
接下来……去哪里呢?
我提出了一个“建议”。
“重症楼?”来到医院一楼大厅,凯尔听我说想去主楼后面的重症楼“走走”,顿时一副吃惊的样子:“伊珂,你没什么事吧?”
真有事,也不会直接就去重症楼啊。记得那里都是病房区,并非门诊部。
我边走边向凯尔讲述,10天前,也就是上周三,满月与落日共悬于天边的同一个傍晚,在西南旧城区发生的离奇爆炸事件。
而与事件相关的调查官和当事人,就在这间医院的重症病房,可能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
“真可怕。祈祷死者安息,幸存者尽早康复。”凯尔接着又对我说:“但再怎么说,这事跟我们的关系也不大吧。伊珂,是不是让专业人士处理比较好。”
嗯……意思就是别对不相关的事情介入太深吗?我当然明白。
但总觉得,有那么一点似有似无的联系,就像在黑暗中摸索时,忽然见到若隐若现的缥缈光亮,总让我无法移开视线,还会忍不住去追寻光源。
而且,还有上次在重症楼时的所见,让我也很在意。但是,不管在那间病房里的人与梅林有什么关系,终究是人家的私事啊。
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比如,碰巧就在重症楼邂逅戴莎,又比如,刚好见到她与苏醒的当事人谈话什么的?
怀着这样不切实际的念头,不知不觉中已来到重症二楼。
这会的走廊空无一人,相当安静。
右侧整排玻璃明亮洁净。左侧则是一整面白墙,间隔着排开几处病区大门。
重症楼还有上面好几层,根本不可能猜出爆炸事件幸存者所在区域。而且,我也没有动机真去找寻。
记得上次见到梅林的时候,他站在某处病区门前。以楼梯口为起点来看,似乎是沿着走廊向前走,左侧第二区大门。
那是A-02病区。我走到门前,抬头就见到编号牌。
应该就是这里。当时梅林,还有那个叫纳修的男生,一起进去的地方。
也不知怎回事,我就如同下意识般打开这扇门,走了进去。
身后还传来凯尔的声音:“啊,伊珂?怎么就进去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难道有什么东西吸引着我?
这是另一条走廊,不太透气,天花板上的灯光昏昏暗暗。与外面的走廊相似的是,走廊一边是墙,另一边是各间挂着牌号的门,应该都是病房。
但这里远没有外面的走廊安详舒适。可能与这片区域位置有关。这就像是夹层里的病区,连窗都没有。
通过一些敞开的房门,也能看到那三面全是墙的病房布局,在外面都觉得压抑沉闷。
走廊不算长,尽头也是一间病房,房门正对病区大门,与其他房间明显不同。上次在病区大门口时,我就发现了。
来都来了,走一下?当我这么想着时,不知不觉已走到尽头病房门前。
A-0222病房,我注意到这个编号。
怎么感觉不太舒服……
“伊珂,来这儿干吗?”凯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认识这间病房里的人?”
“啊,不是。”我这才清醒过来。刚刚我在做什么啊?
“那来这里干啥呀。”凯尔很不解。
“呃,随便走走,没事,没事。嘿,这个数字与我的宿舍号有点像呢。”我说了一个无聊的笑话。
“别胡说啦……”凯尔看起来不喜欢这个地方,跟我说:“要是没事,我们就走吧。”
“嗯,好。”我点了下头。感觉这里相比外面走廊还更加静谧,刚刚我们的说话甚至都有些回音。
就在我准备转身离开时,A-0222病房的门缓缓地被人从里面打开。
突然间,有阳光挤过逐渐张开的门缝,迎面扑来。
这间病房竟然有朝西的窗户?
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站在我们面前,她背着阳光,让人一时看不太清其容貌。
“咦?你是……伊珂吗?”她居然认得我。
“啊,学姐?”我终于也认出对方:“索菲学姐?”
是的,她就是聚能联合集团的行政秘书,上次班级活动中负责招待我们的人,还是学院1496届能晶工学专业,我们的正牌学姐,索菲。
她怎么会在这里……?
……
第89章 病人
初见索菲时,还是将近一个月之前,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相遇。
她今天穿着极简风的短袖白色小洋裙,踏着一双米白平底靴,不同于当时在集团总部大楼的职业装扮。但这种原本惬意明快的周末打扮,在这儿却似乎多了一份沉重。
难道她有相熟的人在重症病房……?
“伊珂,你好,好久不见。”索菲向我打招呼后,又问:“你怎么在这里……?”
“哦,陪朋友的亲戚来医院,不知怎么就走到这边。”我看了凯尔一眼,找了个理由当回应,再问起索菲:“学姐,你也是来探病吗?”
“是的,探望一位朋友。”索菲看了看我和凯尔,微笑着说:“刚刚在房间里,听到外面有人在讲话,我还以为是谁也来了呢,没想到是你。”
“抱歉,刚刚没注意,打扰了。”我连忙向索菲道歉。重症病区相当安静,或许我和凯尔刚刚在走廊上的说话声,对于在病房里静养的人而言却如噪音一般。
而且,她听到走廊上有人讲话,就打开了房门,那是要让来人安静点么?不过,她提到“谁也来了”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别的人来探病?她只是在确认来人身份而已?
“没关系,我不是在责怪你啦,不要在意。”她笑着向我解释:“我以为是认识的人来了,才开门的。没想到却是你,可真巧呢。”
“那就好,我还担心刚才是不是声音太大,吵醒了谁呢,真不好意思。”我站在门外,隔着索菲,大致能看到病房里露出的床尾和被子一角。
里面的病床似乎躺着人,但这会并无动静,不知是否已睡熟。
“不会的。”她停顿了片刻,说了一句奇怪的话:“要是真能吵醒那人,就好了。”
“啊?”我听懵了,不知怎么回应才好,只好把索菲刚刚讲的话再重复问过去:“那是……学姐的朋友?”
“嗯,同一届的朋友,也是我当时的室友。”她点了点头,补充说。
“咦?难道也是1496届能晶工学专业的学姐吗?”我直接就问出声。
记得当时在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参观时,索菲说过, 1496届的能晶工学专业还有四个女生,应该是含她在内。
而且,既然是她的室友,那更大概率是同专业的人。
但话刚出口,又觉得说得太绝对了,也可能是寄宿中学的朋友啊。
没想到,索菲却肯定了我的说法。
“是的。”她接着便叹了一口气。
“真令人难过。是近期才入院的吗?”我看着索菲那无能为力的神态,恐怕里面的学姐遇到一些不幸之事。
而且这里是重症病房,按照维利的账单来推测,这种地方每日的治疗费用可能比较大。所以,病人很可能是近期才送进来的吧?
刚才沿着走廊步行时,我就注意到,二十来个病房九成都是空的单人间。普通人住的应该以常规病房居多,就是维利那种多人间。
“不是……”她沉默了一会,说:“已经两年半了。”
“啊?”我感到很惊诧,脱口而出:“是什么病?”
呃,好像这么说不太礼貌,我赶紧说:“抱歉……”
“没事。很多人第一反应都是这样,确实是极为罕见的病。”索菲说:“她当年遭遇意外后,虽然及时送到医院急救,但至今未知病因根源。这两年来,也只能靠目前的医疗技术遏制病症,维持生命而已。”
“真是不幸……”我望了一眼病房,只见里面安静如初,病床被子未被挪过半寸。
看来,即使我和索菲在门外聊了这么久,也的确不能“吵醒”里面的病人。
“难道……那位学姐,一直昏迷着吗?”我小心地问。
“是的,当时送到医院后没几天,就断断续续地陷入昏迷。没有知觉的时间越来越长,现在像就是植物人。”她回答。
“天哪,难道到现在,医院也不能查明原因,对症下药吗?”我听索菲的意思,那位学姐好像不是遇到意外后就重伤昏迷的,而是前期有过清醒的时候。怎么会恶化成这样呢?
“至今也没有清晰结论。”索菲摇摇头,说:“只能从病发情况作推测。她可能是中了来源不明的类毒物,目前医学无法根除或有效排除。这种毒素有很诡异的再生和侵蚀能力,即使应用聚能联合集团与圣心医疗集团合作开发的新技术,也只能压抑毒素快速蔓延而已。”
“至于病状……”索菲稍微抬起右臂,看了一眼说:“她的整条手臂,甚至上身右部分都已经发黑,体温低得异常。这种毒素长期在体内乱窜,几度蔓延到大脑。据医学观察,脑功能在其侵害下已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恐怕她这辈子都很难恢复知觉。还好脑干部分功能还在,起码还是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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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她又叹了一声:“但是,就这样活着,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我也不知该怎么说。事实上,最近又有恶化迹象,连自主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毒素的侵蚀力恐怕变异得更强,已经要伤害到脑干了。”
毒素?身体发黑,低温……?
听到这些并不太陌生的词汇,便有一种恐惧突然而生,让我不由自主地感到冷寒并颤抖起来。然而,又有一种更强烈的好奇,压过恐惧,让我很想亲眼看一看那位病人的现状。
“我能进去看望一下那位学姐吗?”我提出这个唐突的请求。毕竟和里面的人非亲非故,也只有校友这层关系了。
“当然可以了。”索菲倒是很欢迎,笑着说:“难得有后辈学妹来探望,我想她是不会反对的。那先谢谢你啦。”
她说完,便招呼着我,自己先转身走入病房。
我要跟着进去时,身旁一直不吭声的凯尔也说话了。
“伊珂……那是女生的单人病房吧?”他好像也注意到这里的布局,小声地说:“那我就不进去了,免得尴尬。我在外面走廊等你啊。”
也好。我向他点了下头,自己走进房间里。
这是相较其他地方条件更好的病房。面积可能要大出普通单人房一倍以上,也许是独占重症楼某段西侧位置的缘故,能够开出透亮的大窗户,让此刻的夕阳余晖得以照进屋里。
扰动窗边白纱的微风,带着新鲜的空气,给屋里增添了一些生息。
可能每处病区也就独此一间,每层楼应该不超过5间。
靠近窗户的地方,还摆放着两张沙发椅和一个小圆几,方便来访的客人歇息。圆几上摆着一个插着花的玻璃瓶,但里面的水似乎浅了些。
病房里的北边设有独立卫生间。还有简易操作台,衣柜等等,一应俱全。
南边则摆放着病床,上面躺着一位特别消瘦的女生。她紧闭双眼,颧骨突出,几乎皮包骨的右脸颊上有几道触目惊心的深色痕迹,开始还以为是血管突起,仔细一看却又不是。
那是如黑色蔓藤般的印记,末端直达右耳上方的颞部,很是吓人。
这位学姐还戴着呼吸面罩,两根管子连接着床边的复杂仪器以及两个粗壮的钢质气瓶。她身上盖着薄被,两手置于被子上面。
她的右手全是诡异的黑色,与肤色正常的左手形成强烈反比。她穿着白色长袖病服,让旁人看不清右手臂的情况,但其衣领处的颈部也是一团漆黑。
而她脸上那几道诡异的黑色长痕,就像是从颈部那团恐怖黑潭分岔而上的支流,与那尚未被“污染”的正常肤色形成鲜明又惊骇的对比。
这……?不会吧……!
“苏珊,有学妹来看你了哟。”索菲微笑着弯腰,对着病床上深睡的人说了一句,接着便郑重其事地介绍起我:“这位是1501年能晶工学专业的伊珂。你当时还开玩笑,说恐怕毕业也见不到下一届学妹。嘿,两年后就有了。”
“啊,苏珊学姐,你好。我是大一新生,伊珂。”我也跟着做个自我介绍。万一,对方实际上还有一点点感知能力呢?
只可惜……得不到对方任何回应。
“苏珊学姐是在哪里遇到意外吗?”我看着那些令人胆颤心惊的黑痕,很快就联想到一些很不好的事。
难道苏珊在校外遭遇过死灵?!所以才会留下这些恐怖印记?刚刚听索菲所讲的病状,也与死灵袭击后产生的“毒害”很相似。
可是,苏珊竟还能坚持两年半之久!
虽然这么想很不对,但确实刷新我的认知。按之前信息,被死灵袭击的人最后都以死亡告终!
就算我和凯尔是罕见的幸运儿,但我也亲眼见识过,被死灵袭击后,那种骤然产生的诡黑在身上快速蔓延的可怕现象。
跟苏珊手上、颈部和脸上的痕迹很像,应该错不了。可是,她身上的诡黑,却如停止“生长”一般。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得以维持生命。
索菲刚刚讲过,医院好像是把这种现象当成某种未知毒素,只不过用药物和技术在对抗一直侵害身体机能的异毒罢了。
也就是说,即使经历两年半的时间,现有医疗手段也不能排除这些毒素?
究竟苏珊是在哪里遭遇到死灵呢?两年半前,那就是1499年……?
“不太清楚……当时刚开学没多久,我晚上回到宿舍才发现她很不对劲。”索菲回答:“当时她还清醒着,但整个人像冻僵了一样,话都说不流利。虽然我马上就跑出去叫人,把她送到医院抢救,但情况却一天天恶化,哎。”
“啊,苏珊学姐是在校内发生意外的吗?”我感到很惊讶。
校园内怎么可能有死灵踪迹?还是说,就像今年在中南旧城区发生的不明死亡事件那样,不见死灵,却有着类似的死亡印记?!
“那……当时宿舍里也没有其他人发现吗?”我有些想不通。索菲那一届有四个女生,按正常大学生宿舍配置,都是四人一间为主。
比如舒亚那种,就是两室一厅的套房,每个房间住两人的标配。
至于我和蕾雅那种仅住两人的宿舍房间,是很特殊的情形。
“不知道是不是在校内发生的事。而且,当时的宿舍,只有我和她一起住。其他人住在别的地方。”索菲的语气有些自责:“所以,那时候是否发现得太晚,也不好说。哎,要是当时早点回去就好了。”
“意外是谁都想不到的,幸亏有学姐在,起码能保住性命。”我稍微安慰一下索菲,想起她说过的话,又问:“学姐,你刚刚提到,还有聚能联合集团和圣心医疗集团的技术,在介入治疗吗?”
“对。两个集团合资成立的联合生命工程集团,对苏珊的病例很感兴趣,也在她身上应用了一些最新的医疗技术和药物。虽然不能完全排除类毒素,但起码遏制其增殖和侵蚀,也能维持苏珊的生命。”索菲说。
“这……”我听着却有点不太对味:这算是医疗实验吗?对一个感染不明毒素的病人?
“我知道,这确实有些不妥。但集团已经与苏珊家属签了协议。也只有如此,集团才会承担其七成的治疗费用。”索菲叹气说:“如果不接受,恐怕早就……”
不用听下去,我也知道,那绝对就是死路一条。
即使如此,还要自己承担剩下三成的费用吗?这肯定也是很大一笔支出啊,而且几乎看不到任何康复的希望。
“既然应用了新锐技术和药物,那怎么最近还有恶化迹象呢?”我想起索菲刚刚说过的话,就算集团是在使用实验性医疗手段,那起码情况应该不会变糟才对啊。难道这些诡异的毒素还能进一步变异?
“具体医疗上的事我也不太明白。而且我只是聚能联合集团总部的人,对于联合生命工程集团的操作流程也了解不深。”索菲看起来也有些迷茫:“以前不管再怎么说,苏珊的情况都还算稳定。但最近两个多月来,却一天不如一天。事实上,医疗组这段时间也加强研究治疗方案,有一天光抽血检验就有四次呢。我甚至都有些担心是否医疗过度了。”
“再这样下去,我真的很担心她……”索菲讲到这里,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学姐,相信一定会有办法的,医疗技术总会进步的,别担心。”我鼓励索菲。她和苏珊的关系应该很好,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来始终关心着朋友的情况。我想,她应该经常过来这里看望苏珊。
“但愿,尽快吧。”索菲勉强笑了一下,却又马上摇着头说:“哎,而且近期又发生了那些事情,她都还不知道……”
“什么事?”我紧跟着问。
“啊……没事,没事。”索菲回避了这个问题,转眼看向窗边,接着就走向圆几,说:“花都快谢了,水也快干了。抱歉,我离开一会去换。”
哎?换水?这里不就有独立洗手间?
我还没反应过来,索菲便抱起花瓶自个儿走出病房。
咦……她刚刚是不是有些心乱了?
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以及躺在病床上的苏珊。
病房里很静。只有仪器间隔着响起的“滴滴”声,提示着那衰弱但顽强的生命。
我看着宛如陷于沉睡深渊的苏珊,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以至于如此?
因为死灵吗?还是其他类似于死灵而导致的诡黑毒素?
我抬起右手,呆呆地看着手掌,只见肤色正常,纹路清晰,跟普通人无异。
两个多月前,我也曾遭遇死灵,中过类似的“毒”。当然,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毒,或是其他更可怕的东西,但时至今日也感觉不到任何异常。
还有外面的凯尔,入读国防学院后,更是越来越精神了。谁能想到,他那晚几乎被诡黑淹没致死的恐怖情景?
既然是类似的症状,那是不是也有一种可能性……?
不会有后遗症的,对吧?
没事的,没事的。
自己现在,不是正常得很吗?
于是,我下定决心,走近苏珊。
也许很离奇,没法用科学来解释,但我本身存在于此,就是一件不合理的事。
所以,如果某天不存在了,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疯狂的想法盖住理智,让我颤抖着弯下腰,伸出右手,轻轻地按在苏珊的右手腕上。
好冷,好冷,仿佛被急袭而来的诡异冰寒冻伤一般!
想抽回手已经来不及了,手指,手掌像是被什么诡异力量拉住一般!
犹如被无数冰锥刺破皮肤,疼痛之时,又有冰寒的气流沿着血管乱窜。
我恐惧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从指尖开始快速蔓延至手腕位置的成片黑色,而知觉也刹那间消失不见。整只手掌,好像都不再属于我一样。
这让我想起,月铃镇郊外那个可怖的满月之夜。尽管现在并未遭遇死灵,却有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的额头直冒冷汗,心跳极快加速。
手腕处,皮肤之下,似有无数冷酷的细针在突刺猛冲,极为难受。
冷静,冷静……
犹如经历一场可怕的战斗。我紧张地看着手腕位置,好像那就是决定生死的最后防线。
所幸,尽管这次的诡黑,或是类死灵毒素,比当时更为猛烈,却始终未能突破手腕蔓延而上。
天啊……我终于看到,那退潮般逐渐消退的诡黑。
于是,右手再次恢复了知觉,而体温也一点点地融化坚冰,直至最后一丝诡黑、冰寒和刺痛感消逝不见。
“啊……”我惊恐地收回右手,颤抖着摊开右手掌。
太好了,血色如初。
但心跳依然很快,而这份恐怖的经历,也将成为难以忘掉的记忆。
刚刚,我是不是在地狱的边缘踏出一步,却差点被拖入死亡深渊?
太可怕了……
当我直立起腰,才发现很累。刚刚,究竟是过了多久啊?
转而再看苏珊,她右手的诡黑竟然都消失了!
哦,连颈部位置,脸上的数道黑痕,都已经不再存在。或许原本缠绕于右半身的诡黑也不见了,就像当时的凯尔一样。
这,这应该是好事,对吧!
可是,她仍沉睡着,没有任何反应。
听索菲说,苏珊的脑功能可能被这些诡异的毒素侵蚀并造成永久性伤害。
这样一来,难道说,就算消除了诡黑毒素,也不能让她苏醒?
是因为被侵蚀的时间太长,而不可逆的身体机能创伤无法再恢复的缘故吗?
这真是太不幸了……
一种强烈的无力感袭来,压倒劫后重生般的兴奋,让我突感特别疲倦。
原来,就算拥有这种莫名的神秘力量,即使能化解现代科学也无法消退的诡异毒素,也不代表就能拯救任何人。
内心忽然变得空荡荡的,一股无助之感汹涌袭来,让我顿时不知所措。
不知是否站得太久,双腿都有些发抖。后背好像都有点湿,刚刚流了很多汗?
这时,有一个不陌生的男声从门外传来,却不是凯尔的声音。
“你是……管理员?”
“啊?”我寻声向门外看去,谁会这么叫人的?
哦,是他。
那个叫纳修的男生。
他怎么会在这里?
……
第90章 病症
我向纳修问好,并简要讲起自己在这里的原因。
“谢谢你来探望她,管理员……嗯。”纳修很客气地致谢,接着说:“原来你也是能晶工学的,跟我姐同个专业呢。”
“叫我伊珂就好了,我只是在图书馆兼职而已。”我补充介绍后,挺好奇这两人的关系,就接着问:“苏珊学姐是你姐姐?”
“是的。”纳修点了下头,隔会后说:“准确说,她是我堂姐。只是我们从小就在一起住,所以也跟亲姐弟差不多。”
“那你们感情一定很好。苏珊学姐遇到这样的不幸,真让人伤心。”我说。
“她不该遭这种罪。那种事故……本就不应发生。”他悄悄地攥起拳头,似乎在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好一会后,他才松开双手,说:“幸好还能保住生命。但是,这究竟还算不算活着……”
让人缓慢心碎的等待,是这样么?已经两年半了,仍看不到复苏的迹象。
之后还要再等多久?十年,二十年?也许,希望就是这样一点点被时间长河冲刷磨灭的。
“应该还是有一些希望的。这几年来,联合生命工程集团的新药和技术也该有进步吧?”我只能这么安慰纳修。
“也许吧,多了一点缥缈的希望。”纳修的回应相当悲观,他似乎对集团的医疗手段有些意见:“这么多年,集团派驻的医疗组,就是不断地说服我们签协议,在她身上试用各种各样的新药或技术。但她一直以来都是昏迷不醒的状态,毒素无法根除,最近还恶化了。”
“当然,他们承当了大部分费用,还是得感谢。”纳修叹着气说:“但这样活受罪,究竟算什么呢?特别是早上,又用大剂量的新药,说什么刚研发成功……真的管用吗?”
听他的意思,好像是集团把苏珊当成了医学实验素材?这……
“那真是煎熬。苏珊学姐的亲人们一定很难过。哎,请保重身体。”我不知该怎么回应纳修,便换了个话题。
谁知,这好像是个更悲伤的话题。纳修沉默一会,说:“现在,只有我是她的亲人。”
哎?难道苏珊的父母都已逝去?但纳修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他……?
糟糕,好像不小心触碰到人家的伤心处!
“嗯,但是,还有其他好心人帮忙吧,比如索菲学姐。”我慌忙再转移话题。
“确实,幸好有索菲学姐的帮忙。她是个好人。”纳修笑着点了下头。
“是呀。而且,近期是不是还有学院里的其他老师或学长帮忙……?”我试探着问。上次在医院见到梅林教授和纳修一起走进A-02病区,应该是来看望苏珊吧?
如果这是事实的话,那梅林和苏珊又是什么关系呢……?
出乎意料的是,纳修却坚决地说:“不,一直以来都只是苏珊学姐在帮忙,幸亏有她。”
啊,又猜错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那天明明亲眼见到他和梅林在病区门前说话的,难道进了病区各看各的?
但这片病区,还有那间病房住着梅林熟悉的人?太奇怪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能晶工学专业的人,按照入学年份来看,梅林恰好比苏珊大一届。如那天所见,梅林肯定知晓苏珊得病的事情,不可能一点照顾或帮忙都没有吧?
可是,纳修却说得那么绝对……
就在此时,索菲抱着换好鲜花和水的玻璃瓶走了进来。
“纳修,你来啦?”索菲走进病房,看了看我们,笑着说:“你们已经打过招呼了吗?”
见着我和纳修都点了头后,她便走向小圆几,放下花瓶,说:“那好,这可省事了。”
“刚刚,我在外面走廊正巧遇到马丁主任,他正和团队医师讨论方案,待会就进来。”索菲对纳修说:“他们对这次的新药很有信心,说不定能创造奇迹呢。”
“就是早上用的那种注射药?奇迹么,但愿吧。只要能清掉一些毒素就谢天谢地了。”纳修好像对各种药物都没信心。
不过,当他转头看向病床上的苏珊时,顿时“咦”了一声。
“怎么?”索菲察觉到纳修的语气变化,跟着看了过去。当她的视线从苏珊的右手移到其面容时,马上抬起手掩着嘴唇,轻声地呼喊起来:“啊……”
“圣主保佑,真的发生奇迹了吗?”索菲惊讶地举手划了个十字,再小步跑到病床边,弯下腰,伸手触摸着苏珊的手腕,欣喜地转头看向纳修:“太不可思议了,体温好像都恢复正常了,不再像冰块那么寒冷了!”
“真的吗?真的么?”纳修的声音颤抖起来,仿佛一扫多年来的阴霾,跟着跑过去,却又显得手足无措:“这,这可太好了,那接下来该怎么办,怎么办……”
“赶紧请医生进来看看!啊,那边就有紧急呼叫按钮!”索菲直起身,激动地看向床头柜上的设备,却又转个半圈看向门边:“不对,不对,主任就在外面走廊!啊,我真是傻了!”
“抱歉,伊珂,我再出去一趟!”她说完后,便与我擦身而过,冲向门外的走廊,带起一阵由近及远而去的跑步声。
“太好了。或许奇迹真的发生了。”我看向纳修,衷心为他高兴。
希望苏珊的诡黑毒素被清除后,她能在未来的日子里逐渐恢复吧。虽然,我也不清楚是否可能,毕竟她遭受过不可逆的身体创伤。
“谢谢,谢谢!”纳修现在整个人都显得很兴奋,完全没有刚才那种悲观神态。他向我伸出手,却又快速缩了回去,好像是要跟我握手,但又觉得不对劲似的。
“圣……啊,哦,圣神在上,感谢……”他十指交握做祈祷状,却有些语无伦次。
而这句祈祷语……难道纳修信仰圣神教派?
不管怎么说,纠缠两年多的毒素消散而去,总归是个宝贵的希望吧?
至于后续的康复,那就不是我力所能及了。只希望能出现医学上的真正奇迹。
门外,一阵说话声和脚步声响过后,索菲和另外三个人走进病房。那是两个医生打扮的男人,一高一矮,还有一位年轻的女护士。
“马丁主任,您好。请看看我姐姐,她身上那些黑色毒素……是不是都消失了?”纳修向稍矮一些的中年男医生问好。
“这可真是奇迹。”马丁扶了一下靠在鼻梁上的眼镜架,叫上身边的医生护士,快步走到病床边。他弯下腰挽起苏珊的衣袖看看其手臂,又拨开一角衣领检查她的颈部,顿时也是一副十分吃惊的表情。
“伯伦,真不可思议。早上刚用药的时候,药效还没显现吧?”马丁挺起腰,看向旁边的男医生:“新型VD-01毒素抗剂的作用时间,竟然要这么久吗?”
“确实。早上用药后之后的血样检测,发现抗剂和毒素之间也如往常一样的纠缠状态,并未见到明显的消除作用……”伯伦医生如实报告结果,但还没说完,就被马丁主任打断。
“肯定是你的检测流程出了问题,跟踪观察过于松懈,以至于错过这么关键的过程。”马丁毫不留情地责备伯伦,说得对方低头不语后,才转而问起索菲和纳修:“你们今天都在病房里吗?是什么时候见到苏珊的毒素,也就是原来皮肤上那些黑斑消退的?”
“这个么……我记得下午到这里时,苏珊身上的黑斑跟之前没太大区别呀。”索菲努力地回忆了一会,说:“好像就是……我刚好出去换花的时候?不,我也不能太确定。”
纳修就更不清楚情况了:“我十几来分钟前回到病房,就发现我姐的毒素好像都没了。之前我不在的时间段,就不清楚了。”
“伊珂?你之前在病房时,还记得苏珊的情况吗?”索菲想与我确认苏珊之前的状态:“刚刚那段时间里,你有发现什么变化吗?”
“这……不是很清楚,不太记得了,抱歉,学姐。”我不想暴露自己那种莫名其妙的神秘力量,便挑了一些事实模糊其词:“你离开后,纳修学长很快就来了。我们就聊了一会天,若不是你们发现了这些变化,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不管怎么说,现在肯定是好的变化吧?”
真的是抱歉,我没说实话。
特别是得知联合生命工程集团对感染类死灵毒素的苏珊进行新药试验后,我就更不想透露连自己都一无所知的能力。
也许,这种力量能化解类似死灵袭击所带来的“剧毒”,但是否真为“化解”,代价如何,有无后遗症,我都不清楚。
我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若根据代价转移理论,只怕这种“化解”并不是完全无害的。也许我消耗了能量或某种其他东西,抵消了那种可怕的诡黑剧毒。
那么,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呢?
不清楚,却也不想交由别人去研究和探索。我可不想成为医学小白鼠。
所以……对不起,我现在还不想说出事实。
“对呀,无论如何,这都是好事,值得庆祝!”索菲很乐观地切换到另一个频道,对着马丁说:“主任,那么,下阶段的医疗方案,是转成康复为主吗?”
“我们需要做一次全面检查和评估,再考虑医疗方案调整。”马丁思索一会后讲:“之前也说过,由于毒素的长期沉淀和侵蚀,苏珊的部分身体机能,包括脑功能都受到一定创伤。就算毒素被清除干净,后续安排康复治疗,也无法保证完全恢复健康,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意思是连苏醒都无法保证吗?”纳修像被淋了一盆冷水,情绪又变得消沉。
“我们会尽最大努力,争取最好的结果。”马丁回答。
“谢谢您,马丁主任。”纳修向马丁鞠躬道谢。
看来,后续还有另一场艰难战役。希望时间能尽量缩短吧。
接下来,马丁组织医疗团队,准备为苏珊做检查工作,病房里的人都开始忙碌起来。
我觉得再待下去有些多余,便与索菲道别。
“好的。呀,之前在总部那边匆匆告别,好像都没留下联系方式呢。”索菲随手拿过柜台上的笔,撕下一页便签纸并写好联系电话后递给我:“这是我的办公直通号码,欢迎来电。”
“嗯,谢谢学姐。”我收好纸条,想了一会说:“以后,我可以再过来看望苏珊学姐吗?”
虽然我和苏珊并不相识,但或许都曾经中过类似“毒素”,只是彼此的命运却大不相同。
就像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悲剧性羁绊,让我下意识地关心她,也希望她能尽早好起来。
索菲的脸上挂上灿烂的笑容,握起我的手说:“当然可以了,苏珊也一定会开心的,她本来就是一个温柔又热情的人。伊珂,说不定你就是能为她带来幸运的人呢!看看,你今天第一次来,就恰好遇到她根除被折磨几年的病症!这难道就是……圣缘?哦,真不可思议!”
“学姐,这太过奖了,圣缘什么的,真不敢当……”我大概知道这个词的分量。索菲恐怕是开心过头了。
“抱歉,请圣主宽恕我一时的无心之语吧。”索菲松开我的手,又划了一个十字,接着又笑着对我说:“总之,谢谢你,伊珂。”
“不客气……我都没做什么,真不好意思。”我补充了一句,好让自己的话前后一致,接着就与索菲告别。
当我走出病房时,见到的是无聊踱步中的凯尔。
“伊珂,刚刚怎么回事咧?好多人进进出出的,男的女的都有。”凯尔大概等得心焦,又似乎有些后悔开头把话说满了,不好意思跟进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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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好事吧。”我领着凯尔走向病区大门,同时对他说:“病房里的苏珊学姐,持续两年半的病症似乎减轻了。”
“啊,那真是好事。希望她早日恢复健康。”凯尔祝福一声后,又对我说:“伊珂,看起来你很开心呢。”
“嗯,怎么?”我看向凯尔,反问:“有吗?”
“有……你在笑哎,难道自己都不知道?哈。”凯尔说完便笑出声。
“啊,是吗……”我这才发觉自己的嘴角似乎在不知不觉中翘起,该不会像是傻笑的样子吧?不行,赶紧收回笑容:“咳……”
……
第91章 意外
直至走出圣心医院,我仍回想着在重症病房时的所见所闻。
苏珊身上的诡黑毒素,既然能被我“化解”,那肯定与死灵或其他高度类似的异物有关。
至于类似死灵的异物?也许真的存在……
如戴莎所透露的中南城区死亡事件中,现场未发现死灵尸体。遇害者身上也没有死灵袭击所造成的撕咬型创伤,只有神秘的针孔型伤口,以及诡异的全身发黑死状。
如果中南城区死亡事件中,死灵尸体并非被人事后清理掉,那么遇难者就是死于毒物注射手段,这就存在可怕的人为作案可能性。
再想想今天下午在病房里所听到的一些细节。如果这些毒素会增殖、侵蚀人体机能并造成皮肤表面产生诡异黑斑,那是否也可以被抽取,甚至被“培养”?!
这……太疯狂了。
虽然我想挥散那些匪夷所思的阴谋论,但也难免会联想到一些荒唐事。该不会有什么神经科学家,发现了致命毒素抽离和培养技术,还故意扩散吧?!
比如那些癫狂的邪教徒,不就无法用理智来解释其行为逻辑吗?
哎,头痛。又不是在创作狂人灭世的猎奇故事。我边走边轻摇着头,停止胡思乱想。
让我在意的,还有苏珊得病的几个细节。
刚刚在病房里,不太方便与索菲或纳修确认,而且对方也都似乎不想讲得太多,或许是因为我们不算太熟悉吧,不可能刚见面就讲得明明白白。
但现在静下心来思考,却感觉有点奇怪,担忧,甚至是……恐惧。
首先,是苏珊得病的时间。如果说至今已经两年半没错的话,那倒推回她中毒的日子,不就是1499年2月左右?
按自己的亲身经历,这种与死灵相关的毒素发作特别快,对普通人来说几乎等同于即死。虽然这么想不应该,但苏珊能生存至今,已经是个奇迹。
虽然不清楚其中的过程和细节,但可以推断,苏珊被发现中毒的地方,恐怕大有问题。
可这个地方,却是宿舍,实在匪夷所思。
如索菲所说,她和苏珊住一间宿舍。而她们那一届是有四名女生的,那么,是本可容纳四人的普通大学宿舍因故只住了她们两人,或者住的就是那种只容纳两人的宿舍?
而这样的两人宿舍,只存在于荔园,或樱园,也就是研究生及辅导员宿舍。
7月底时,我曾在图书馆见过樱园宿舍楼档案册。
那本册子,最后一页写着“1499年2月,因故封闭半年”,对了,还有“当年暂停接收新生”的记录。
这……不会吧。
又有一些可怕的联想涌入脑海,让我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还有写下这些记录的前任樱园宿管员,米娅。
之前听理查说过,米娅是去年或什么时候生病入院治疗。所以今年7月份新学年樱园重新开放后,才换成安娜太太接任。
不会是……得了类似的病吧?
有可能米娅与苏珊在在同层楼病区吗?但我都不认识米娅本人,而且A-02病区似乎只有空病房才未关门,更让人无从分辨。
这些事,索菲清楚么?也许可以找机会确认。
咦,耳边的声音怎么嘈杂了起来,有人声,车喇叭声……
“喂喂,伊珂,小心些啊!”凯尔的声音传了过来。
“啊?”我清醒过来,往前一看,啥时候来到了路口处?
一辆车子呼啸着,从我眼前横穿而过,相距好像也就几步。
哇,好险,差一点就走到马路上。
“刚刚在想啥呢,在外面还低头走路,又不说话。”凯尔此时已站到我身边。
我看到他将已抬起的手收了回去。就算我继续呆呆走路,他也会把我拉回到路边吧。
“抱歉,刚刚在想事情,有点走神。”我勉强挤出个笑容,回应凯尔。
“竟然想这么久?难道和重症病房的那位学姐有关?”凯尔一下子就猜到了,但他似乎不太明白:“你不是说她病情有好转吗?对了,她得了什么病?”
“这个么……”我想了一下,便告诉凯尔实情:“她可能中了一种可怕的毒。还记得毕业日那晚吗?我们被死灵咬伤后,身上出现又冷又痛的恐怖黑斑。她身上就有类似痕迹。”
“啊,不会吧。”凯尔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后才说:“那时候,我感到呼吸和心跳像在逐渐停止一样,好可怕,而且全身越来越冷……”
说到这里,他的双肩甚至颤抖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可怕回忆。接着他才说:“那位学姐怎么会得这么可怕的病?难道她也遇到……?”
“不知道具体情况。”我摇摇头,说:“但今天下午她的病情明显好转,那些毒素应该都清除干净了。”
“那还好。现在的技术这么发达么,还是首都厉害。”凯尔感叹一声,却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可是,那天晚上,在野外受伤的时候,可没有其他什么人或药,能散去那些黑毒啊。”
“对,除了你……伊珂。”他说到这里,看向我,认真地说:“也许那是奇迹。但不管后来怎么样,我都觉得,一定是你救了我。总之,我就是这么认为。”
“你这样说,让我骄傲起来怎么办。”我笑着打趣他,把这个棘手的话题甩到一旁:“也许真是奇迹,或者恰好我们身上有特殊抗体之类。来,一起自豪吧。”
“哈哈,是这样么……”他笑了起来,抬起手挠了挠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说笑间,我们一起走过马路,再步行穿过几条街道,回到市民广场附近。
维利的皮卡还停在原来的位置,但人却不在车子旁边。
环顾四周后,我发现维利正坐在市民广场的某处台阶上。
他摊开一份花花绿绿的报纸,让人一眼就能猜到那是《红番茄报》的版面。而且,他手里似乎还拿着笔在上面比划着,不知在写些什么。
“舅舅,在看什么?”凯尔也发现了维利的所在,走近前去,探头一看,问:“这些都是啥啊……广告?通讯录?”
跟上去的我,也看清楚维利所关注的版面。那应该是广告版,还有密集的商社通讯页,一些地方还被打上圈圈标识。
“找生意啊。也是时候要考虑登广告啦。”维利收好报纸,站起来,笑着问我们:“逛完医院啦?好玩吗?”
“不好玩。”凯尔看着维利额头上拆掉纱布后的伤疤,说:“啊,舅舅,你脑袋上的洞还没补好吗?”
“去,去,就你话多。”维利表现出嫌弃的表情,向凯尔挥了挥手,又问:“怎么样,要不要在江边吹吹风呀?”
“不用啦,都傍晚了。”我望着天边红霞绵延千里,心想维利可能还要忙什么事,便提议就此别过。
凯尔看起来似乎有点不舍,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抓紧时间般地四处展望,像是要把周围景色印入记忆中。
可能凯尔还没来这儿游览过吧。虽然他似乎对圣神教堂不太感兴趣,但黄昏时分的市民广场祥和迷人,江风轻柔,风景独好,却也是个休闲好地方。
既然已决定离开,维利便让我们稍等片刻,他自己先去把车开出来。
虽然天色已晚,但市场广场的停车位都已停满,而且还有其他许多车在路边暂停等候着。
“风真舒服,这会的天气也不热。嗯,江水也很漂亮。”凯尔望向微波荡漾的宁江,感慨连连。
“是呀。凉风真好。”我跟着看向江边,再转而看回广场时,顿时“咦”了一声。
眼前,两位穿着黑色连体常服的教士,正沿着广场阶梯向上走。这时,其中一位中年人也正巧看到我,便停下了脚步。
“啊,索伦神父,您好。”我认出那位戴着金色圆框眼镜的人,赶紧向前走上几步问好,并介绍自己:“我是伊珂,宁溪谷学院1501届能晶工学专业新生。7月底周末,舒亚班长组织我们到圣石大教堂参观时,所幸有您的导游,才能见识到辉煌的大教堂,听到许多令人感叹不已的历史,真是获益许多。”
“你好,伊珂。我认得你。”索伦慈祥地看着我,划了个十字向我表示祝福,微笑着问:“真是有缘,孩子。今天是来这儿散步吗?”
“嗯,差不多,马上就要回去了。”我向索伦道谢,顺便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修士。
那是亚琛。
我记得,除了大教堂那次,在上个周一的西南旧城区,聚能联合集团仓库区门外的路口,还见过一次亚琛。那时,他穿的是巡修者样式的灰色长衣。但我们之间并无交流,相反,他还像是有意躲避般快速离开。
这次也差不多。亚琛与我对视不到两秒,就低头避开了视线。
虽然觉得奇怪,但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索伦了解到我只是在等车准备离开而已,便礼貌性地与我闲聊几句打发时间。
一会后,维利终于开着那辆皮卡缓慢挪出停车位。
这台破车今天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启动熄火好几次不说,车子低速开动时甚至开始颤抖,情况似乎比来之前更糟。
更麻烦的是,皮卡只开出小一段距离,半个尾部还留在停车位时,发动机便一阵哀鸣后没了声音。
而旁边一部似乎等待许久的黑色高级动力车,本来正加速向停车位冲过来,却没料到维利的皮卡突然死火,不得不急刹车,顿时又响起一阵尖锐的金属摩擦声。
那好像就是豪华品牌光辉车型,光看外观就比维利那辆破车高出好多个档次。车牌印有宁诺州的独有宁江图案,号码也很有个性:EUG-1001。
EUG?怎么好像在哪里看过……咦,是聚能联合集团的字母缩写么?!
一串响亮的喇叭声突然响起,打破宁静安详的广场,甚至惊扰了顶层广场的一群白鸽,令得那些鸟儿纷纷展翅高飞。
我皱着眉寻声望去,听着那辆豪车还在一个劲地按喇叭,特别刺耳。
但维利的车子明显出问题了,好久都未能再启动。
这时,豪车驾驶位一侧的车窗被摇下,一个戴着黑墨镜的年轻人探出头来,边按喇叭边吵:“不舍得走啊?占着窝生蛋吗!”
“吵什么吵!车子坏了有什么办法!”维利不甘示弱地摇下车窗,也探头怼起对方:“待会就留给你慢慢生鸟蛋啊!”
“破车坏了就下来推啊!还想等着上天啊?”墨镜男脾气很火爆,没几句就开始爆粗口。
于是,说不到几句,两人就干脆下车,开始当面吵架,甚至互相推搡。
“不好……维利叔叔的伤还没全好啊。”我担心地喊出来。他要是脑门再挨一拳,那还了得?
话音刚落,我就看到凯尔急匆匆地跑过去帮忙。于是,我便赶紧向索伦解释:“抱歉,索伦神父,那是我朋友和他的亲戚,遇到点麻烦了,我也过去一下……”
“无谓的火气,只会激化矛盾。孩子,我和你一起去。”索伦说完,和我一起走过去。
那边场面已经很紧张了,眼看就要打起来。不过,墨镜男肯定处于下风。
这位穿着正装,却言辞粗鲁的墨镜男,狠狠地说:“以为人多是吧?有种就在这里等着啊,等会连车带人都帮你们拆了!”
“嘿?不能好好说话是吧?现在就来啊,谁拆谁?!”凯尔难得硬气一回。他最近是不是长个儿了,看起来比对方还高出那么一点,气势上加了不少分。不过,他看到我走过来时,语气便软化下来:“伊珂……别过来啦。”
我还没说话,身边的索伦就先开口调解。
“两位年轻人,只是一件小事,何必如此暴怒,以至挑启争端?”索伦开导着吵架中的人:“总是让自己受怒气操纵,犹如生于世间,却受烈狱折磨,绝非身心之福,也非主之圣愿。宽恕彼此,温柔待人,才能让心灵充满阳光。”
“抱歉,神父。只是……”维利看了一眼索伦的衣着,便猜到对方身份。他虽然疏于信仰,但还是有敬畏之心,便先控制下自己火气。
墨镜男的声音稍微小了些,但说话还是不好听,甚至不太礼貌。他就这么看着索伦,说:“干吗管我,你谁呀……?”
“我是谁不重要。但这里毕竟是圣石大教堂所在区域,是教徒们修心养性之地。”索伦微笑着说:“你是谁也不重要。但我见过这个车牌,认识车的主人。”
“……”墨镜男沉默好一会,低头认错:“抱歉,神父,下午诸事不顺,以至于情绪失控,实在惭愧。”
“控制怒气,不要让它占据你的心灵,乃至燃烧你的心性。”索伦接着劝说:“有空的话,欢迎来教堂倾听圣音。”
思路客
“谢谢,谢谢。不好意思,我先走了。”墨镜男低着头,笑得有点尴尬,也没说好或不好,便转身回到车上。或许他并不信仰圣神教吧。
随着一阵轰鸣声响起。这辆黑色豪车启动后,调转方向,朝着别的地方开去。
事情就这么解决,真是太好了。幸亏有索伦在,不然可能要发生斗殴事件。
“谢谢您,索伦神父。”我马上鞠躬道谢。
“没什么,愿圣神保佑你,孩子。”索伦的声音依旧温柔。
这时,亚琛的声音也传了过来:“索伦神父,我们得赶紧回去教堂,会见时间快到了。”
他们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忙,看来不小心耽误到人家了,真是抱歉。
于是,我直起腰,与索伦告别。
说完再见,索伦刚转身要走,凯尔的声音又在我身后传来。
“咦?伊珂,你啥时候有白发了……?”
“什么?白发?”我愣了一下,直接问了一句:“白发还是银发?”
我联想到上周六在宿舍时,被蕾雅发现的银发,便也对身后的凯尔说:“帮我拔下来吧,谢谢。”
“啊?可能会疼,忍一下。”凯尔补充说:“仔细看看,好像真是银发,不过也不全是,好神奇……”
神奇?
什么意思?我还没想明白,便觉得头后面传来一丁点刺痛感。
“你看……”凯尔走到我面前,递给我一根长发丝。
嗯?
这竟然是大半截为金色,尾部小半截却呈现银色的发丝。
简直就像是一小半褪色,却又未全部“变异”的一根怪头发。这可能么?比藏于整头金发中的一条银发丝更加离奇啊!
“怎么会这样……”我怔怔看着这根诡异的半金半银发丝,只觉得怪异无比。
内心深处竟涌起一阵不安。这种在夕阳余晖下闪着异光的半截银发,比起诡异黑斑带给我的恐惧感不遑多让。
“伊珂,不会真有什么事吧,别吓我……”凯尔好像比我还担心。
“应该没事吧。”我还得反过来安慰凯尔:“我感觉很正常啊,身体不痛不痒,精神健健康康。”
“是,是吗……不用去医院检查吗?”凯尔还是有点不放心。
“不用啦,我又没病……真是。”我坚定地说完,发现原本要离开的索伦却还待在原地。
难道这无聊的问题打扰到对方了?
“没事的,孩子。”索伦临走之前,对我说了一段话:“无需彷徨,不必迷茫。一切的一切,都归因于冥冥之中的既定。该来的自然会来,该去的终将会去。愿唯一真神保佑你。”
这……算是在安慰我吗?我听得有点懵,只好向索伦道谢,并说声“再见”。
“好的,再见。今天的相遇就是一种既定之缘。我们或许会再见的。”索伦说完后,便与亚琛转身离去。
待得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我转头看向维利,那边也是一堆麻烦。
“这可怎么办……真糟糕。”维利郁闷地插着腰,却一筹莫展。
“是不是哪里坏啦?要拖车去修理么?”凯尔问。
“肯定是啦,哎,可怜的小风,被刚才那辆贱车给吓坏了。”凯尔对着不远处的黑色豪车啐了一口。
这辆破皮卡居然还有名字……我好想笑。
“哈哈,这车是你宠物吗,还能被吓坏。”凯尔很不给面子,马上大笑起来。
“胡说,小风可是我重要的家人。”维利严肃地纠正。
“不是奴隶么……”凯尔提出疑问:“是你过度使用的原因吧。”
“呸,我很爱护好吗。”维利说到这里,又转而看向停在前方的豪车,说:“岂有此理,越想越气啊!车好了不起啊!而且那家伙明明就是个司机吧,神奇什么呢……气死了,我要是有超能力,就让那辆车原地爆炸!瞧他怎么向老板交代!”
听刚刚索伦的说法,那辆豪车的主人应该另有其人,而且是索伦所认识的人。若不是刚好有这层关系,恐怕还真不好解围,真是幸运……
“哈,整车爆炸太过分啦,舅舅。”凯尔还嫌不热闹,直接添油加醋:“就爆个前舱动力源好了,让车子趴窝就行,这才不会伤到人啊。”
“说得好,批准。”维利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嗯,心情好点没有啦?舅舅。”凯尔问。
“好多了,外甥。”维利笑着回应。
“不客气,舅舅。”凯尔也在笑。
这两人肉麻一会后,便都开心地笑起来。
真是的,刚刚索伦神父说什么来着,要宽恕彼此啊,这两个家伙……
我笑着摇摇头,正想提醒那两人考虑接下来的安排。毕竟,我还要去兼职呢。
可是,突然,就在此时,竟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炸声!
“轰轰!”
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我,维利和凯尔三人都吓呆了,待得反应过来,朝着爆炸声传来之处望去,却见到那辆豪车竟然真的开始燃烧!
“救命啊……”
那个墨镜男,全身衣服破碎,勉强推开车门,双手捂着眼睛,在地上滚了几下,扑灭掉身上几处火焰后,便瘫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
第92章 燃烧
这起发生在中心城区的爆炸事件造成一阵混乱。
事故发生的街道上,一群行人正尖叫着跑离现场。在那辆豪车前后的其他动力车,不少乘客慌张下车跑路,一时都没人理会躺在地上的墨镜男。
而在市民广场这边,因为与事故现场有些距离,大部分人都远远站着观望,很少人离开。
“那辆车竟然真炸了?舅舅,你干了什么啊?”凯尔呆呆地望着远处燃烧中的豪车,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胡说,我能做什么?”维利也很惊讶地望过去:“刚刚只是开玩笑啊。”
所幸的是,这次爆炸的波及范围小得有些不可思议,只不过是那辆豪车损伤惨重而已。
准确点说,似乎只是车头部分损毁,其他部位虽然在燃烧,但还能看出车身和框架结构。
这……?感觉好像有点奇怪,却又不陌生。
也正因为如此,有些热心人见到事态似乎已经基本平息,便赶紧跑过去帮忙将受伤倒地的墨镜男抬离事故现场。
这里毕竟是中心城区,没多久,便听到警笛声从远处传来,可能是警车和消防车之类。
“我……先过去看一眼。”我想抓紧机会确认一些事情,说完后便自个儿向那边跑去。
“啊?伊珂,等下……”凯尔的声音从身后追来。
前方的事故现场已经围了一圈人,空气中弥漫着金属、橡胶和皮革混合燃烧的难闻怪味。
但是,似乎并没有明显的硝烟味。
围观的众人指指点点,没了刚才的慌张模样,好像在观赏一个小型篝火似的。
是的,与那巨大的声响不同,这是一个离奇的小型爆炸事故,与上次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案完全不同。
我已经挤到人群最前面,距离那辆烧成废铁的豪车大概十来步远,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浪气息。
这辆车的前挡风玻璃都已破碎,驾驶位车门敞开,五分之四的车架似乎有部分被高温融化得变形,但火势已渐渐减弱。
可能是没有其他助燃化学物的原因。
不可思议的是车头装载动力源的部分,竟然消失了!
也不是完全消失。还留着一些残余。我走了几步,好换个角度看得更清楚些。从车头残缺的金属架边缘来看,那种弧度,简直就像是一个球体半身的拱型外壁!
而且,只是冒着点点火星的车头残架上,好像还有好几处地方在微弱地闪着光,犹如反射着夕阳余晖的玻璃尘埃。这是……?
汽车炸弹……?不,不可能。那个墨镜男司机有很强的求生本能,不像是搞自杀袭击的恐怖分子。
而且爆炸烈度和毁伤范围太怪异。
车头被不可见的恐怖力量彻底摧毁大部分。就像是用半圆勺,从一盒装得满满的冰淇淋中,挖走一个球并“吃掉”那么简单,只留下弧形遗痕。其余车身,却如同经过一场普通火灾般,还能看出大致完好的车架子。
突然发生的爆炸事件,小范围且烈度“边界”分明的毁伤结果,这是怎么回事……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就看见凯尔匆匆挤进人群。
他紧张地大声对我说:“伊珂,干吗跑这么前?这辆车还在烧呢!万一再爆炸怎么办?快离开这儿吧!”
凯尔话音刚落,旁边便有好几个人停止讨论,慌忙离开。
“应该不会,火快灭了。你看,只有几点火星了。”我判断不太可能有二次爆炸,解释说:“应该不是炸弹。而且这是能晶驱动的车型,又不是国外某些烧油的实验交通工具。总之,大概率没有其他助燃引爆物就是了。”
“那能晶动力车爆炸总是事实吧……谁知道现在还有无危险?快走,快走。”凯尔皱着眉提出一个好问题,并催促我快些离开。
他刚说完,马上有几个人转身走开。但很快又有不知情的其他观众上前补位。
“就算真是动力源出问题,这个东西连同车头都已经炸没了。”我听到越来越近的警笛声,抓紧时间观察被毁于无形的动力舱部位,顺便试着说服凯尔:“也就是说,爆炸的可能危险源消失了。所以,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伊珂啊……防范未然,首先要敬畏未知啊!”他的声音变得焦急起来,竟说出一句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名言,接着再催促一声:“快走吧!”
“好,好,走吧。”我确认将事故表现细节基本存入记忆后,转而看向凯尔,发现对方正抬起手,难道是要准备拉我离开?
“嗯,嗯。”他明显松了一口气,转身后,以抬起的手费力拨开挤得越来越密的人群,领着我离开现场。
回到市民广场没多久,我回头望去,见到那边的治安官和警察们已在疏散人群并封锁现场,还有几个消防员在灭火。
不过,这起爆炸的破坏力相当有限。被波及的倒霉者,也就是在那辆豪车前面的另一部动力车,其车后箱似被烧蚀变形变黑,后挡风玻璃也全部破碎。
“好奇怪的事故。”我忍不住说出声,和凯尔一同走到维利身边。
那里还有一辆趴窝的皮卡车,车前盖已被打开,发动力的动力源也被维利抽了出来。
“啊?难道不是危险么。伊珂,你心可真大……”凯尔摇了摇头。
“什么奇怪?哪里危险?”维利明显指的不是远处那辆被炸成渣渣的豪车,而是他自己这辆被视为家人的爱车。看来他似乎找到问题所在,但却无能为力。
“怎么会这样,修理估计不便宜,亏大啦。”维利已抽出上下层的能量槽和催化槽,这两套能晶和配件槽看起来都挺正常,但动力源里的上下安全隔层板似乎出了问题。
“这车还能动吗?”凯尔跟着看了看,问了一句。
“不行了,惨啦。”维利戴上隔热手套,伸手确认安全隔板情况后,满脸疑问地哀叹:“居然有个洞……?”
“什么东西能把安全隔板蚀出洞?”我觉得很不可思议,转眼看向嵌在十八格催化槽中的黑能晶,只见半数已经转为透明废晶,便提起问题:“对了,维利叔叔,你没有再用那些所谓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吧?”
“当然没有了,想用也没渠道啊。我只认识那个黑商。”维利摆摆手否认,接着又问:“难道跟之前用过有关?”
“还没有直接证据,但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我回忆着最近的听闻,对维利说:“之前非正规渠道流通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应该不止一个中间商,实际用户也不少吧?我打工的咖啡馆里,老板开的是远景C型车,用正规能晶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他的朋友,开同款车型,试用了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最近就发生动力源自燃事故。”
“不会吧……我看过新闻,确实这个车型最近发生多起自燃事件,难道都跟这个超高密黑能晶东西有关?”维利看来也有读报习惯。他可能保持关注时事和商机,自然就知晓最近一些大事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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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同批次车型密集发生同类事故,要么是该批次生产工艺出问题,要么是设计使用条件没考虑到某种非标准场景,以至发生意外。当然,这只是推测……”我思考后才说。
不过,维利倒是提出一个有趣的角度。那些发生动力源自燃的事故车,车主是否都使用过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那如果顺着这个思路追查,也许能挖出一个地下流通网络,并找出幕后黑手……?
“如果只是自燃还好啊,舅舅。”凯尔发了一声感慨:“不像那辆黑车,直接炸成碳了。”
“谢谢你啊,好外甥。”维利甩给凯尔一个白眼:“只是穿了个洞实在太幸运了。”
说不定真是一种幸运。我这么想着。维利的皮卡也是远景品牌,但结实得多,价格也比C型车要贵一些,动力源对能晶的兼容性也更好。
即使如此,动力源也被蚀穿安全隔板,其实跟烧毁也没多大区别了。
如果是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导致远景车型动力源损毁,那引爆光辉型号高级车的,又是什么超乎想象的东西……?
光猜是得不到答案的,需要深入调查啊……
此时,天色逐渐昏暗。
维利的皮卡半个车身还留在停车位上,又占着部分道路,给出入广场的其他车造成不便。许多车不得不缓慢调整位置通过,后面一些心急的车干脆响起喇叭声。
“怎么办,舅舅,你的车好像阻碍到别人咯。”凯尔看向维利。
“正好有你在,好办。”维利挽起衣袖,对凯尔说:“来,先帮我推下车。”
“先推回停车位吗?好说。”凯尔爽快应承,似乎都不需要维利说明要求。
“不,不。当然是要把车推到修理厂啊。”维利指向落日方向的远方:“我记得西边街区就有个修车厂。不远,大概也就十来公里……”
“啊,天好黑咯,太阳都沉了。”凯尔顺着维利手势眺望天边,转头对我说:“伊珂,你待会还要去新城区兼职吧?我陪你回去。”
我还没说话,维利便急忙出声。
“哎呀呀,舅舅开玩笑的啦。”维利笑着对凯尔说:“来来来,帮我推回原位。你来前面,我进车控制方向……”
“这还差不多。”凯尔点点头,走向皮卡车前。
“哎啊啊……”维利叹着气走到皮卡前,边打开车门边嘀咕:“叫修理厂来拖车又要破费,这个月真是破财……”
嗯,我想,要是凯尔真答应推车去修理厂,维利一定会不客气地笑纳。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待得这辆皮卡被推回停车位后,维利就准备去附近新修建的电话亭,以便打电话找人来拖车。
“那你们回去吧,路上小心些。”维利向我们告别后,补充说:“最近真不太平。上个月底聚能集团总部大楼被疯子引爆,上周三南大仓也发生爆炸,现在又烧了一辆车。”
“啊?这么恐怖吗……”凯尔似乎不像维利那么热衷读报,不清楚一些时事。
“是呀,看看你,老待在军营一样的地方。外面发生什么事也要多了解嘛。”维利向凯尔挥手说:“谢谢来探望我啊。天黑啦,下次再见吧。”
“嗯嗯,再见。”凯尔和维利告别,与我一起走向市民广场附近的公车站。走过一段路后,他又对我说:“伊珂,你知道这些事么?真可怕,晚上在外面要小心些啊。”
“嗯,知道。我看过新闻了。”我回答。
“啊?呃,难道太孤陋寡闻了,都不知道发生过这些大事……”凯尔看起来有点失落。
“这没什么。不管多大的事情,只要没影响到自己的生活,绝大部分人都是漠不关心吧?就算是关心的那群人,其中又有绝大部分人,只不过是因多点别人不知道的谈资而自喜啦。”我开导凯尔:“我们只是普通人,关心最贴近自己的生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维利叔叔也是因为生意需要,才会关心一些时事要闻啊。”
“好像有点道理。伊珂,有时候,你真的挺像嘉妮老师哩……”凯尔点了点头,笑着回应一声。他的情绪表现总是易放易收,似乎也挺好的。
“是吗?也许是与嘉妮老师相处时间长的原因吧。我可是她看着长大的呢。”我笑着说。
嗯,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虽然他的说法,听起来也像是在说我的心理年龄比较大,哈。
……
第93章 秘密
隔天周日中午,小憩之时,我正坐在宿舍客厅沙发上,静静地发着呆。
昨天下午,在圣心医院A-0222重症病房的见闻,以及随后的联想,总让我感觉不自在。
1499年2月,在某间两人宿舍,发生过可能与死灵相关或类似的诡异中毒事件。同个时期,樱园又因某种缘故而封闭半年。
虽然不清楚两件事具体的时间,但如果前者发生在先,那是否为后者的原因?
如果推论正确的话,那樱园也许就是苏珊和索菲住过的地方。
换言之,这栋宿舍楼说不定发生过一些事故。也许被投过未知诡毒,出现过死灵,或是其他没想到但不好的事情。
特别是当我一个人的时候,这些想法总会突然冒出来扰乱我的思绪。
就像昨晚兼职完回到樱园,走在二楼灯光昏暗又空荡荡的走廊上,不适感比以往更加强烈。连晃动的影子都变得可怖,使我下意识地加快几步,迅速打开202宿舍门冲进去,直至关上门后才安心一些。
这间宿舍呢?该不会有什么遗留毒物,或是死灵出现过的痕迹之类吧?
虽然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但昨晚仍检查了一遍2022房间,包括柜顶,床底,墙角等等平时很少关注的地方。当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其他地方呢,比如……客厅?
想到这里,我便站起身,瞥过紧闭房门的2021房间后,先低头绕着客厅走了一圈,弯腰瞧瞧角落,抬头看看天花板。
再走第二圈时,我抬手摸着洁白的墙面,又屈指敲了敲墙壁,听着低沉的声音,却还不放心地将自己靠近些,耳朵贴近冷墙,待了片刻,自然也不可能听出什么异响。
我现在的位置,恰好朝着阳台方向。能望见远处湛蓝的天空,飘动的白云。能看见近处楼外庭院的绿草坪一角,轻轻摇曳的紫樱树枝。还能瞧见阳台左侧,蕾雅用好几周时间精心布置的小花园,在灿烂阳光下,一簇簇一丛丛红色,黄色和绿色芳华闪烁,甚是好看。
这明明只是个悠闲的寻常午后啊。我不禁笑出了声。
哈哈,我在干啥呢……。
“你在干啥呢……”
身后传来蕾雅的声音。
哎?
我赶紧将自己弹离墙壁,转身看去,见到2021房门不知何时已被打开。
蕾雅站在门边,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好像在看一个傻瓜。
“啊,哦,嗯……”我抬起手比划起来,试图岔开话题:“外面的阳光真好,适合出去晒一晒。”
“是吗?我还以为你又遇到什么怪事,需要向一面墙求抱抱呢。”蕾雅说完后嘟了一下嘴,又笑着向我敞开双手:“需要个正常的拥抱吗?来,姐姐给你……”
又来了,这个只比“伊珂”岁数大两周的大小姐……
“好的。”我拍了一下身边的墙壁,回应她:“这面墙说它需要。”
“讨厌,真是的。辜负人家的好意……”蕾雅表示不满后,走到客厅中间,坐到长沙发上,又随手拿过来一个靠枕抱住,再转而看着我,笑着说:“遇到什么事了?说来听听嘛。”
有时候,我真佩服她那敏锐的自觉,虽然她犯傻发愣的时间也不少。
“也没什么事啦。只是感慨一下平静的日子而已。”我也走到另一个小沙发之后,双臂交叠横着靠在沙发后背顶上,装着轻松的样子敷衍几句。
只是,我看着蕾雅的双眸没多久,却下意识地别开眼光。
“哼,你都没讲实话。”她这时却偏偏变得很难缠,一针见血揭穿我后,又招呼着说:“来,先坐下。嗯,看着我。”
“好,好。”我坐到小沙发上,见着她收回笑容并一脸认真地看过来,一时好不习惯。
这还是那个乐天派天真少女吗?怎么好像换了个人?
“我们是朋友吗?”她双手抱紧小枕头,盯着我问。
“当然是啊。”我两手十指交叉相握,顿时有些莫名其妙:这是什么问题?
“好朋友那种?”她的身子向前微微一倾,语气却依旧正经。
“嗯,是的,是的。”我好像感到迎面而来的某种压力,不得不让自己身子后仰,恰好倚在沙发靠背。
“很好很好那种?比如能到密友等级?”她再向前稍倾身子,明明还盘着腿坐着,却让人感觉靠近许多。
“是的吧……”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这是要作甚啊。
“有点不坚定哦。你发个誓。我可是把你当成密友看待的。”她严肃地表明立场。
“行,行。”我有点无奈地举手起誓:“向圣主证明,本人伊珂,同样视蕾雅为密友。”
这样可以了么?
这不会是个坑吧?我想。而且,我都没有自己的圣主信仰,这种誓言有用吗?
但蕾雅似乎不是这么看。
其实她也不算是个虔诚的圣主教徒,这会却笑颜绽开,开心地说:“很好,圣主在上,确认我们的密友关系。那么,按照紫樱的古老习俗,能交换彼此秘密的人,才算是密友,也算是一种非明文的契约关系。”
“所以,现在,我们就来履行这种密友契约吧。”她笑着抛出最终目的:“很简单。围绕一个中心主题,交换彼此三个秘密。嘿,不限时间,一生皆可,但至少每次交换一个秘密。”
这,这是什么奇葩契约!我居然被她拐到沟里去了!
没等我反应过来,她便自个儿挑起话题,似乎不打算给我拒绝的机会:“主题就选不可思议的亲身经历,怎么样,就这个吧!”
话都被你说完了,还能怎么样……
“好吧。”我看着她那热情高涨的样子,才想起她还是个热衷神秘学却又有些胆小的矛盾女生。既然如此,那就当陪她玩一下占卜之类的游戏呗。
“嗯……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待会还要去图书馆兼职呢。”我掏出怀表看了一下,问:“那么,什么经历算得上不可思议呢?需要交换什么秘密?”
“啊,时间这么短吗?那看来这次只能交换一个秘密啦。”她轻轻地晃着脑袋,“嗯”过一声长音,接着说:“第一个秘密的限定范围,就定为‘此生的经历’吧!这其实是个问答游戏,可以互相发问,必须诚实回答。直到这个私人秘密变成两人共享的完全透明信息。”
“如何?这就是密友间的秘密交换契约。”她看着我,认真地说:“不是普通好友可以做到的哦。”
呃……那我是该感到荣幸吗?听这个意思,好像不止一个问题在等着我啊。
“哎,好吧。”事已至此,那也没办法了。于是,我对她说:“那你先来吧,想问什么?”
“第一个问题。”她还抱着小枕头,身子依然前倾,看着我问:“伊珂,自懂事至今,在你的记忆中,经历过离奇的事件吗?”
这个时间跨度好像有点长……她为什么这样问?
“什么样的事才算是离奇呢?”我不知道她的定义范畴,便先开个玩笑:“在野外时,被野兽追咬算吗?”
“比如,不合常理的事,物,甚至人。”她紧抱着小枕头,看着我说:“只是遇到活着的野兽,那就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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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眼神,她是认真的吗?
“……”我沉默一会后,问:“如果是被死了的野兽袭击呢?算吗?”
“算。”她仍看着我,只回答了一个字,两臂却似在用力收紧,怀抱着的小枕头都被勒得变了形。
她不是很害怕这些灵异的东西吗?怎么还像是在期待我说出来?
“是不是吓到你了?”我问。
“吓到了。”她如实回答。
对了,现在是互相问答时间,无论什么问题,都得诚实回答。
“那你还听?”
“我想听,你继续说。”
好吧。
“6月17日晚上,在月铃镇郊外,我被离奇的野兽袭击过。”我猜她可能已做好心理准备,便说出那次可怕的亲身经历:“那是明明已经死去,却不知为何仍能活动的怪物。这些怪物好像能产生致命毒素,而且不止一只。它们就是造成当日月铃矿区工人死亡的凶手。遇难者中,还有我认识的人。”
说到这里,我暂停一会,见着蕾雅神色紧张但又聚精会神倾听的样子,决定再讲下去:“这些不明致命生物,也是国家检察院追查的目标之一,被称为死灵。就像远古传说中,那种不死怪物,或是复生的幽灵。上次我出庭,就是作证遭遇过其袭击。”
“这就是我经历过的最离奇事件。国家检察院一直在调查死灵和可能驱使它们的幕后黑手,而我则力所能及地配合。但愿能有朝一日查清真相,惩戒罪恶,让无辜遇难者瞑目。”我叹了一声,说:“这就是我的希望。哪怕只能做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忙,只要能接近一小步目标,那也是莫大的欣慰。”
“原来是这样,真了不起。”她紧抱着小枕头,颔首微笑一下,下巴紧贴着抱枕,视线也随之瞄到地板上,自言自语起来:“死灵……吗。”
她对“死灵”这个词汇,似乎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恐惧,让我有些意外。
“你之前就听说过死灵吗?”我觉得她的情绪像是没什么波动,便试探着先问一声。
“嗯,听说过。”她还在看着地板,好像那里躺着只有自己能看见的东西。
“甚至是……见过?”我也倾向前,再问一句。
“见过。遇过。甚至……接触过。”她就这样呆呆地说出令我十分震惊的话。
“什么!”我整个人站起来,但马上就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赶紧控制下情绪,说:“不好意思……蕾雅,你,你没事吧?难道也是最近……?”
“没事呀,你看看。”她抬起头,却始终不放过怀抱里的小枕头,勉强笑了一声,表情却有些僵硬:“我们都是遇见过死灵却又没事的幸运儿呢,对吧?对我来说,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可能快十年了,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十年前!1491年……?
“你那时候这么小,都不怕吗?天,你真勇敢。”我看了看蕾雅,再想想她的平时言行举止,那真是一位活力满满的元气少女。即使如她所讲真接触过死灵,却似乎没有如苏珊那样的中毒迹象。
这可……真是奇迹。当然,我打心里感谢这种奇迹。
“既怕,也不怕。”她又笑了一声,却带上些许苦涩的意味:“怕,因为那原本美丽温柔的面容,忽然变得丑陋又可怕。不怕,因为那是我的至亲,再害怕也不舍得离开,更不相信会受到伤害。或许是因为那时候太小,不懂得自保。但是,即使后来长大后,慢慢晓得那可能是没有人性的死灵,却也不想动摇曾经的想法。”
“所以,我就不去想。”她慢慢低下头,直至将自己整个脸庞埋到怀中的抱枕里去,声音也越来越小:“不去想,就不会害怕。不会伤心。也不会……后悔。”
我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空气仿佛在此刻凝固起来。
蕾雅所遭遇的死灵,不是野兽,而可能是曾经的“人类”,是她的至亲。
这话题进行不下去了。我见到她的双肩在抖动,或许是触碰她内心深处最不想被揭开的伤疤。
“今天,就先到此为止。这份秘密交换契约,以后再说吧。”我尽量说起轻松的事,却见到依然埋着头沉默不语的她。
“大小姐,你把这个可怜的枕头勒得口吐棉花了。”我叹着气,坐到她身边。
“这里不是还有一个?”她稍稍抬起头,露出眼睛看了看我,不客气地伸出手,指着我的肚子戳了一下。
“喂,喂……”我下意识地向往后缩去,却不料她的速度更快。
“别跑啊,枕头同学……”她扔开被挤压变形的抱枕,盘着的两腿一放,身子一挪,顺势倒向我不说,还让自己的脸颊紧贴着我的肚子,伸手抱住我的腰部,满足地闭上眼睛摇头蹭了蹭,说:“还是这个好,自带保温功能。”
“……”我无语的用两手撑在沙发上,免得自己被扑倒,稳定身姿后,无奈地说:“很痒啊喂,别摩啦!”
“好的,谢谢。”她闭着眼,嘴角一翘,使坏般又蹭了几下,这才停下动作。
“……”我艰难地调整好姿势,低头见着平静下来的蕾雅,顿时觉得很好笑。
也不知怎么想,我就这么抬起右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
而她,此刻安静得像个安心入睡的小女孩,也许就像十年前的她那样。
这种更似亲情的感觉好微妙,似乎也不陌生,好奇怪。
令人……格外地怀念。
却又感伤。
啊,眼眶竟涌起一丝温湿,这是怎么回事……
……
第94章 终幕
残阳西沉,血色晚霞染红半边天。余晖渐暗,荒芜大地上,孤寂的黑烟慢慢飘散,破碎的旌旗垂头而立,死去的战士血已流干,土壤被浸染成暗紫色,长枪短剑散落四处。
一阵嘶哑阴沉的鸦啼声打破死寂,像是回荡于原野的地狱挽歌。
我茫然地站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仿佛迷失于某个时空之中。
这是哪里?战场吗?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我恐惧地环顾四周,却未见一个活人。就连自己,也像是在死地彷徨的游魂。
我还活着吗?还是已经“死去”?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冲击着我的理智,使我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精神恍惚之时,视野也逐渐模糊,支撑自己站立的力气也在一点点流失。下一刻,灵魂便仿佛要被某种力量抽离这副身躯,回到应去之地。
“伊珂……”
有一阵轻微的呼唤声,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如春风驱散阴霾,让我逐渐找回心智。
与此同时,仿佛又有一段信息,从意识深处悄然浮现。
现在,你不属于这里。
“啊……”
轻呼一声后,我终于清醒过来。
于是,眼前的可怖景象,也如幻境般迅速崩塌。
遥不可及的红艳天边变为近在眼前的洁白墙壁,广袤无垠的荒野化作方方正正的室内空间。旌旗,刀剑,细看只是一些略显粗糙的道具。鲜血不过是一些深红色涂料,杂乱地抹在屈指可数的三具“尸体”身脸上。
刺耳的乌鸦叫声还在长鸣不休。我寻声看去,场景外的某张桌子上,一台新型留声机和真空管音响组成的机器,重复播放着这些惹人心烦的声音。
回头再看“战场”,我站在暗紫色的垫子上,瞧见前方画着夕阳红霞的背景板,不禁暗赞起那栩栩如生的风景画。
当我视线往下移去,恰好与某个睁开眼睛的“尸体”对上。
“这垫子真舒服,再过5分钟不动,我真要睡着了。”说话的是文森。
“睡吧。”仰卧着的乔伊,闭着眼睛说:“反正后面没你事了,将来还能在舞台直接过夜。”
“到时舞台可能是露天布置。”趴着的瑞安声音有点低沉:“冻着可不好。到时给他铺张白布盖住全身吧。”
“两位大人,小的前世得罪过你们吗?”文森翻身看向若无其事装死的乔伊和瑞安。
“那边的三条死尸,麻烦专业点,不要扭来扭去聊天好吗?”韦娜及时发声,阻止死人们的胡侃,然后又对我说:“公主大人,你沉默得太久啦。不过,刚刚的情感表现很好,就像真站在战后没来得及打扫的战场一样。”
“哦……”我焕然大悟。
现在是1501年8月27日,星期一下午。
在韦娜组织下,到10月份校庆前,每周星期一下午已默认为“红叶话剧团”排练日。
下个月第三周,因为我们要跟着科联会分团去卡诺州进行科学考察,所以时间安排还是挺紧张的。
幸好有罗茜的手稿作参考,节省不少时间。而且男生们也很努力,道具布景等准备工作办得有声有色。特别是乔伊的美术功底,更是起了大作用。
这是第三幕终幕,最后一个场景的排练。
根据剧本的前情提要,骑士率领军团先到达沃兹南部后,因同情信仰圣主教民众的悲惨遭遇,与小部分志同道合的同僚设法解散军团,毅然加入当地起义军。但在抵抗帝国圣教军主力时,因双方战力相差悬殊而失败。但帝国圣教军也蒙受一定损失,又在后续进军途中突遇神秘瘟疫袭击而覆没。
那是仿佛定向袭击圣教军,却对逃难圣主教徒无害的诡异瘟疫,与之前无差别传播的病毒大不相同。
这也是圣主教所宣称的神迹。还有传说是圣主终于承认教徒们的虔诚,中止其苦难磨炼,并以神力抹去邪恶的异教徒们。
但已牺牲的人,没法复生。
刚刚在这个场景中,我似乎走神了太久。
调整心情后,我做了个深呼吸,迈步经过不再说话的死尸扮演者们,走到蕾雅身边。
她仰躺在垫子上,双腿并拢,两手十指交握置于小腹之上,闭着眼睛,默不作声。刚才的众人说话声和烦人的鸦啼声似乎也无法惊扰她。
当我蹲下来时,也未见到她有任何反应。
要是在静谧的夜晚,说不定还能听到她那均匀的呼吸声。
看,就连我伸手挑起她鬓间的一丝长发,也未能让她的眉毛抖动半分。
只见她安静如初,“睡”得一脸安详。
接下来,我就将挑起的金发丝稍微一折,挠起她的鼻尖。
“睡醒了没?”
“阿……嚏!”
她慌忙抬起手遮住口鼻,张开眼睛看向我,语气中却还带着一点迷糊:“干啥啦……”
“我奉命来和濒死的你告别,骑士大人。”我收回手,看着这位没搞清立场的蕾雅。
这家伙一定又熬夜啃小说了,早上公共课也是昏昏欲睡的状态。
“啊,哦,好。”她终于反应过来,快速抬起双手拨弄额前刘海,扭动几下身子,闭上眼睛稍微酝酿情绪后,再皱起眉头,张开双眼,装着痛苦的样子挤出断断续续的话:“公主……你……怎么……在这里?”
不好,忍不住了……
“噗”的一声后,我直接笑了出来。
“太过分啦!”蕾雅抬起右手猛拍一下垫子,生气地说:“我都要死了,你居然在笑!”
“抱歉,抱歉。”我收回笑容,装出严肃的表情:“来,重新开始……”
“哼。”她撇了一下嘴,勉强调整状态,蹙眉哀吟:“公主……”
……
……
“这位公主,你的脸在抽搐么?”蕾雅冷冷地看着我:“麻烦管理一下表情好吗?”
不行,没法控制啊……我放弃了,直接笑场。
“停停停,崩盘啦。”韦娜按停音响,再拿着剧本走过来,说:“算了,先休息一下。”
太好了,总算能松一口气。我转头一看,却见到怨念更深的蕾雅。
“过分,笑一次不够还来两次。”她坐起来,责问和推理像连珠炮般砸向我:“为什么笑场?因为你根本无心代入。为什么代入不了?因为你根本没投入感情。为什么不投入感情?因为你根本不在乎。为什么不在乎?肯定是彼此的感情不对等。我们还算是密友吗?”
真是无懈可击……我只能诚恳认错:“是我不对,没想到这一层。但不管怎么说,我们友情是毫无疑问的。”
“这还差不多。”她点了点头,马上展现开心的笑靥,情绪切换简直就是一瞬间的事。
从某种意义上讲,我挺佩服她的。
她昨天中午还透露过一些令人震惊的伤心往事,说不定那是她梦魇般的可怕记忆,也难怪会有罕见的情绪波动。但今天,她却仿佛将那段经历锁到意识深处,转身又是那位活力满满的乐观少女。
能自如摆脱过去的纠缠,战胜曾经的恐惧,让糟糕的往事远离今天的生活,真了不起。
这让我联想到自己,一个“没有”过去回忆,或者说,不知为何忘记了过去的人。
与蕾雅不去想相反,我是想不起来。但结果是一样的,只要与那些可能不好的过去切割,就不会伤心或产生后悔之类的负面情绪。
是这样吗?
但偶尔突然而现的记忆碎片,无法抑制的情感迸发,又是怎么回事呢……
就像刚刚那残酷的记忆画面,直到现在,仍留下一点点破碎的痕迹,扰乱着我的思绪。
“伊珂,伊珂?”蕾雅的声音传了过来。
“啊……哦。”我愣愣地看向她:“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看你好像丢了魂,赶紧召唤一下。”她还特地抬起手朝着空气挥了挥:“嗨,回来,回来。”
“好的,感谢骑士大人的召唤术,我的灵魂回来了。”我笑了一声,站起身来,却发现腿脚都有点麻。刚刚是蹲了有多久啊……
旁边,瑞安和乔伊也已起身,文森却还躺在垫子上。
“怎么?”乔伊瞥了文森一样:“装死上瘾啦。”
“说啥呢……”文森懒洋洋地张开眼睛:“这块垫子不错,再躺一会。”
“导演,到时给这名死尸插多几把剑吧,方便他躺久一点。”乔伊转头便向韦娜建议,完全不顾文森后来的“喂喂”抗议声。
“什么?哦,都行。”韦娜的心思显然不在这边,她正和舒亚讨论剧本。
“原本宫廷场景里,公主用计铲除坏贵族的剧情,都省略成旁白带过吗?”舒亚似乎觉得有点可惜:“这是反映公主成长和心路转变的关键呢,能更好衔接她勇敢来到沃兹寻找骑士的情节。”
“嗯……虽然确实很重要,但是安排不下。”韦娜解释:“已经改编成三幕结束的短剧,时间有限,塞不下这么多故事。而且这段情节与本剧主题联系稍弱,只好舍去啦。”
“还有啊,现在我们基本排练过一遍全剧了。看起来时间还是有点紧张,需要加快节奏,取舍一些情节。”韦娜接着说:“毕竟那是校庆舞台,节目可不止我们一家,预留时间可能也就15至20分钟左右,与其他节目相比算很久了。”
“这样的话,确实需要优化编排。”舒亚翻了翻剧本,笑着说:“嘿?第三幕无需我出场啦。不管是坏的告密侍女还是帮忙公主出城的老侍女,全都在旁白里出现。”
“这样么?”躺在垫子上似乎不舍得起身的文森睁开眼,看向舒亚:“来吧,一起当条无欲无求的快乐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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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吧,谢谢。”舒亚马上拒绝。他的视线扫了几下文森脸上、手臂上的红色涂料,或许他就不喜欢这些“血”。
“原来如此啊。你喜欢女装胜过扮尸体。”文森的脑袋里不知跳跃了几个层次,直接给出一个诡异结论。
“哪个我都不喜欢好吧。”舒亚看起来相当郁闷:“请不要用奇怪的逻辑造出离谱的结论行吗?还有乔伊……你点头干吗?”
“只是觉得,好像有点道理。”乔伊难得与文森站在一起。
“也可能是在漫长的排练岁月中,一些潜意识中的诉求受到某些外界刺激而显现化。”瑞安开始很正经地讲些飘在云里雾里的话:“虽然他本人可能没意识到,但这些心理渴望一旦突破牢笼的束缚,就不可能再被掩埋。也许在未来日子里,他可能会因世俗而故意排斥这些东西,但却可能进一步异化成某种本能,乃至以更另类的行为举止表现出来……”
“你们这群家伙,够了哇……”舒亚无力地抗议,但似乎无效。
连韦娜都不嫌乱地加入胡侃,看向舒亚的眼神中充满异类的理解:“真可怜……我不会让你压抑以至于变异的,舒亚学弟。这样吧,第三幕开场,安排你饰演老侍女帮助公主出城,如何?增加一个释放天性的场景……”
“学姐,别开玩笑啦,啊啊啊……”舒亚好像要崩溃了。
我只能向舒亚表示同情。还好,这几个人的玩笑就这样到此为止,没真把舒亚搞疯。
已经接近下午5点钟了。结束排练和笑闹后,大家都开始忙起来。
蕾雅想起还没完成科联会碎石城分会定期联络报告,赶紧跑到秘书办公室去忙活。
舒亚和韦娜,加上瑞安三个人继续讨论剧本。瑞安总是对一些历史细节很较真,引得韦娜改了又改,反而将剧本改出一堆漏洞。
“好吧。这其实是历史幻想剧,一切皆有可能。”韦娜找了个终极借口,直接堵住瑞安的质疑。
文森呢?哦,他不知什么时候蹦到舒亚他们身边耍宝,语不惊人死不休。
倒是文森的一派胡言似乎都没怎么被嘲讽,主要是重火力乔伊不在。
乔伊哪里去了?好像没在这间会议室里。
一会后,我透过屋子的玻璃窗往外望去,在外面道路的某处角落找到乔伊。他就坐在路边,望着西边方向,屈起双膝,托着一块板子,时不时低头在上面挥笔。
这是在画画吗?我呆了片刻,终究还是压制不住好奇心,走出会议室,推开红叶楼大门,走到乔伊身边。
不知是我走得轻,还是乔伊过于专注,他似乎都没发现我的存在。
就连我默默站着看他画了一会,他也没什么反应。
“黄昏时分的校园风景吗?哦,还有红叶楼……”我忍不住说出声。
在乔伊这幅画中,远方落日沉落云间,自西向东的建筑群中,似有专业楼、中央图书馆一角,近处则是眼前的红叶楼。那栋三层却安装着八个窗户的小楼,每层窗户不对称的奇怪设计,看起来总有些不协调感。
“啊……是的。”乔伊转而抬头一看,愣了小会后才说:“献丑了。”
“不会啊,画得真好。”我看着他低头继续作画,赞叹:“乔伊,你很喜欢画画呢。一定练了很久吧?”
“嗯,好像真的是呢。我从小就有这个兴趣,也许是与生俱来?反正父母亲都是这么说的。”乔伊一边挥笔添加景物细节,一边说:“有时候觉得,画画就是与岁月互动的最好方式。只需付出一点点时间的代价,就能将所见的美好留存为永恒的记忆。”
“哦……所以你才会像补课一样,抓住任何闲暇时间作画,多留存一些美好记忆吗?”我开了个玩笑。就像现在,只是小憩一刻,乔伊也会利用起来。
“补课?这个提法有点意思。但是,我从小到大花在画画上的时间也不少呢,倒不至于兴趣被压制什么的。真要说补偿自己的话,也许补的是前世?哈哈。”乔伊停下画笔,转头笑着对我说:“开个玩笑啦。”
“不过啊……”说到这里,乔伊身体前倾,举起双手,肘部顶在膝盖上,手腕靠拢,两掌张开,托着下巴,转头望向天边的夕阳和晚霞,悠悠地说:“曾经有过一些想法,觉得自己能出生在这样的和平年代,真是很幸福呢。可以惬意挥霍闲暇的时光,看着天边的云,对着日出又日落,平静地用画笔记下平凡的时光,转瞬又是一天。”
“呃……是不是太缥缈了?”他似乎觉得自己说了一堆空话,便转而笑着看向我,开始自嘲:“你看,这就是闲出来的胡思乱想。哈,会不会很无聊?真抱歉。”
不会的。
此刻的夕阳光辉,从背后拥抱着乔伊,仿佛给他披上一道光纱,明暗光线对比恰好让他的面容一时模糊起来。
听着他适才的感慨,竟让我的眼前浮现一幅幻觉般的画面。
远方是同样壮丽的夕阳云霞,眼前却是不一样的空旷土地,同样屈膝坐在地上环抱着画板的人,却有着不一样的装束。那人身边,地上似乎还静静躺着一把武器。难道那是某个久远年代的猎枪……?
“和平的日常,会是什么样呢?”
耳边,似乎响起一个特别轻柔的声音,未待我反应过来,却又消逝于微风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
我慌张地四处张望,却未见到任何其他人,就像再也找不回这个声音的主人一样。
怎么会这样……
惆怅和忧愁悄然而生,让我一时不知所措。当我下意识抬起手试图触碰些什么,抓住些什么时,眼前的幻觉却如泡沫般快速破灭。于是,在我眼前的景象,仍是临近傍晚时分的静寂林荫小路,孤独的红叶楼。
还有呆呆看着我的乔伊。
“伊珂,你……怎么了?”他一脸惊讶的表情:“难道我说错了什么?”
啊?
哦,我的眼角,怎么有点湿润……
于是,我赶紧抬起手拭去眼角边的痕迹,露出笑容:“没什么,好像阳光有点刺眼。”
“是吗,那就好……”乔伊转移视线到怀里的画板,说:“也许是参与这次话剧后,再加上之前看过的一些历史书,感触挺深,就有了一些无聊的个人理解。不要在意啊。”
是这样吗?那就好。我想。
那就好……
可是,随后而来,缠绕不散的那种怀念,又是怎么回事呢……
好怀念。甚至怀念得……想哭。
……
第95章 卖家
当天晚上7点半后,紫樱咖啡馆中。
从店门往里数,最后排卡座是我完成兼职后歇息和复习功课的地方,而倒数第二排卡座已成为我和戴莎的专座。
自上周三晚到今晚之前,我们都没有再见面。她这段时间应该很忙,毕竟负责着那样错综复杂的大案,或许还承受着不少压力。
但此时,坐在对面座位的她,正悠然自得品味着茉莉花茶,抿过一口后,便紧闭双唇,恰好挤出两个小酒窝,“嗯”了一声。
“怎么样?学姐?”我满怀期待看向她。
“比平时清淡些,但我更喜欢。”她再喝了小口茶后,才放下水杯,微笑着给出评价。
她的笑容总是很温柔,让人如沐春风。那些诸如沮丧、愁闷的负面情绪,不知被她深埋在哪个内心角落里,就算是喝醉的时候,似乎也未曾宣泄太多。
“是吗?那这杯特调花茶,可以拿几个星星呢?”我开玩笑问。这几天晚上兼职后的空闲时间,我也顺便试做一些饮料点心,自我感觉还行。虽然戴莎算是熟客,但我也是得到沃伦的授权才能端上来的。
“五星吧,半颗星是额外奖励你的努力。”她笑着说:“还有半颗星是贴心的服务。”
“这么高的评价真是受宠若惊,客人。”我打趣着说:“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都说到这份上,那我可得表现点什么才行呢。”她说完后,想了一会,从外套口袋中摸索出一枚硬币,摆到桌上后,以右食指轻压着它往我这边移去,说:“来,这是小费。”
啊?
一枚硬币?
这不是市面上那种常见的银色流通硬币,而是罕见的金色钱币。面值5元,发行机构是国家中央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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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难道这是什么特殊纪念币吗?
话说,我曾经见过这种硬币吗?怎么感觉并非特别陌生……?
“虽然可以直接当5元钱币使用,但建议最好不要哦。”戴莎的声音传了过来:“这是1491年发行的建国420年纪念币,算是有一定收藏价值吧。”
咦?
1491年的纪念币……?
也许是我记错了吧,怎么可能似曾相识?
“如果是这么贵重的纪念币,那……”我注意到戴莎是贴身携带这枚纪念币的,总觉得不太合适拿这样的“小费”,可刚抬起头,便对上戴莎的视线。
她收回的右手支在桌上,手掌托着下巴,微笑着看向我,好像在观察我的反应。
“不贵重,收下吧。只是恰好早上出门前意外捡到,也许是个幸运币呢。”她换了个姿势,两臂相叠后平放在桌上,身子微微向前一倾,说:“这是你的。嗯……从今天开始。”
“是,是吗?那太谢谢学姐啦!”我总觉得难以拒绝,只好谢过戴莎,收下这份厚重的小费。
嗯……莫非这是在她家里发现的钱币?
这时,我听到吧台那边传来一阵“叮”的声音,便马上站起来,对她说:“对了,学姐!今晚除了茉莉花茶,还有新作品免费招待,稍等一下!”
话刚说完,我就急急忙忙朝着吧台走去。
简直就像是在躲避什么似的。呃,会不会不太礼貌啊?
吧台虹吸式咖啡机附近,摆放着一台崭新的电烤箱。
那是沃伦上周五新购置的机器,经他同意后,就成了我闲时练习厨艺的工具。
老板的要求只有一个:别把这台宝贝弄炸就好。当然,真弄炸也没关系,就在这里工作偿债就行。他这样子说笑过。
这对我来说可不像是个玩笑,反正我每次操作这台烤箱都有些紧张。
现在,烤箱作业已经到点完成。我关掉机器,戴好隔热手套,打开箱门,取出装着小饼干的烤盘。
嗯,香味四溢,应该比前几次有进步啦。于是,我开始将饼干装盘摆好。
“这是要给那位女士吗?”沃伦问。
“是的。”我脱掉手套,端起盘子,回头看向沃伦。
他“哦”过一声,举起杯子喝了一口黑咖啡,低头继续看起报纸,接着又说:“太好了,今晚不用我来试毒。”
“什么话呢。您可是我的老师,当然要负责到底,给出专业指导意见呀。”我再抽出一个盘子摆到他面前,分出一半饼干,笑着说:“谢谢老板!”
“哈哈……”沃伦笑了笑,随手拿起一块饼干吃起来,然后说:“还行,可以上桌。”
“好的!”我开心地端着盘子走到戴莎所在的卡座。
“学姐,这是我的试作品,欢迎点评。”我摆好装着饼干的盘子,邀请她试吃。
“哦?”她微笑着挑起一块小饼干,看了看说:“造型可真别致。”
“已经升级过,最开始可是惨不忍睹。”我坦白后,扭转话题:“关键是味道啊。”
“应该说,还挺不错。”她尝过一小口,品味后评价:“真是不可貌相呢……嘿。”
“谢谢,那我可更有信心啦。”我也拿起一块饼干吃起来。嗯,味道还行,先给自己打个满分。至于那臃肿的造型嘛,以后争取捏好看点吧。
轻松的聊天过后,不知不觉便聊到案件话题。
听戴莎说,在重症病房的调查官和那名叫雷诺的司机都顺利度过危险期,已清醒过来。
按调查官的描述,他当时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突如其来的大爆炸让他瞬间失去意识。
雷诺呢?这人好像被炸傻似的,总是只言片语说些不清不楚的话,或者干脆就一言不发地发呆。
由于被离奇爆炸抹成几近空白的现场,找不到除了晶沙以外的任何关键物证,也难以证明他和这起爆炸案有什么关联。
某种意义上讲,这真是完美的证据灭失现场。
话说回来,这个司机不是涉嫌参与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的非法运输及销货吗?
确实,可以通过那名已被逮捕的渠道商来指认。这个黑心商人坚持对晶石实际来源不知情,一句话就是被上游出货人蒙骗,只要有助于脱罪,他都非常配合。
但即使如此,也只能指控雷诺参与盗卖商社财产,而且还要根据被盗金额来定罪。
蹊跷的是,截至目前,聚能联合集团还没有正式报案。难道这个集团内部管理如此混乱,都不在乎高价值晶石可能大批失窃?
不,集团并非完全没有动作。据戴莎所说,已经有律师团队在跟雷诺接洽。
这难道意味着有什么内幕,以及私下交易……?
对此,戴莎持谨慎态度。虽然她也不否定这种可能性。
“他并非处于被拘押状态,只要健康状况许可,可以随时见任何人。”她说:“当时,爆炸发生的那瞬间,他正在接受我们调查官的询问,并无任何可疑动作,至少表面上看与事件直接关系不大。”
“而且他也有隐私权。我们自然不可能去监听他在病房里和谁谈了什么事。如果这样做,收集到的证据也属于非法。”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但也不是说他就完全无辜。或许他只是某个网络的小角色,所知有限,但也参与了某些不法活动。当然,目前为止只是基于一些线索的猜测,还不能证明为事实。”
“网络?难道他只是工蚁之类的角色吗?”我想起雷诺的司机身份,顿时联想到一种可能性,接着就说:“如果这个网络明显危害到集团的利益,为什么集团不报案呢?难道曝光事件后,对集团的伤害更大?”
“有趣的猜测。”戴莎点了点头,说:“事实上,现在还有一种说法,认为是信奉邪教的极端工人,引爆的自杀式袭击事件。”
“说法……?”我听得有点奇怪,这是什么意思?
“是的,有人这么认为,也希望我们往这个方向追查。”她十指交叉,稍待片刻后说:“而且,也并非无凭无据。”
这事听起来似乎没那么简单。戴莎没说是谁人这么认为,但我想也不适合直接问她。
恐怕,她正承受着莫大压力。我斟酌少刻,问:“学姐,那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呵,当然是沿着既有线索继续追查,直至水落石出。”她笑得云淡风轻:“当然,我们也不会忽略任何可能性。就像你刚刚的猜测,说不定也是迷宫网络中的一条支线。至于那是死路还是暗道,就有待时间来验证了。”
真没想到,她竟然会肯定我无意中提出的猜测。但她明明是很讲究事实及逻辑的人,不可能对任何异想天开的想法都信以为真。
所以,难道真有一些线索或证据,指向这个可能性……?
那就很奇怪了。是什么东西或真相,让集团认为掩盖比曝光更好?
回想月铃矿区的死难事件,集团的策略似乎就是隔离自身与元凶死灵的关系,而律师的辩护,也有意将这些致命生物与可能有邪教背景的遇难工人进行关联。
记得后来也没有关于这起诉讼结果的跟踪报道,当时的热点事件是集团总部大楼遇袭案,而月铃矿区事件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像是被撕掉的日历纸一样,没人再记得。
而现在这起旧城区集团仓库爆炸案好像有相似的处理套路,只是难度或许大很多。如果说死灵还可能是“外来”生物袭击,那如此异常的爆炸事件极大可能是人为,甚至涉及某种未知危险物品。
如果说,集团在月铃矿区事件中试图掩盖的真相可能与死灵有关,那么旧城区仓库事件中的真相,难道是与爆炸有关?
可是,从诡异的死灵到离奇的爆炸,有什么真相,或是集团内部的什么东西,能一下子跨越传说与科学两个差之甚远的领域……?
哦,对。诡异,离奇……或许,不合常理,无法解释的原因,就是这两起事件的唯一共同点吧!
难道集团掌握了某种超现实的真相或东西?呃,这个猜测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怎么了?摇头又点头的。”她像是看透我的想法般,微笑着问:“想到什么可能性了?说来听听。”
“啊,这个……”我可说不出那些毫无依据的胡思乱想,便顺着戴莎刚刚提到的关键词讲述自己的所见所闻。
那就是,“网络”。
是否可能,存在一个由集团内部人和外部渠道商组成的团伙,暗地里盗卖集团财产?先不讨论集团可能意识到这种情况但低调处理的反常行为,仅就这个团伙向公众输出的东西来看,那真是有着相当大的危险性!
就像之前以试作品名义非法流通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虽然明面技术指标很强大,但也可能存在某种未知的副作用。
也许,使用过这些晶矿的动力车,如维利的皮卡动力源安全隔板被蚀穿,沃伦朋友的远景C型车动力源自燃等事故,都与这批黑货有关。
特别是近期报道中出现的多起C型车自燃现象,会不会都是因为车主使用过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如果询问这批车主,能否顺藤摸瓜,找到其他的团伙成员?
“完全有可能。实际上,我们最近就是在追查这些线索。”戴莎和她的团队,似乎早就意识到这种情况,并已开展行动。
不过,与我根据维利和沃伦的信息来猜测不同,戴莎是直接从拘捕的那名渠道商获得下线分销商和零散底层用户名单。
那个渠道商也只是某个中介渠道而已,这段时间向累计十来个用户高价销售过一批超高密黑能晶矿。据初步统计,凡是使用一个月左右的,绝大部分动力车都会出现动力源损坏乃至自燃的事故。其余使用时间较短的,动力源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
“现在市场上的流行车型动力源,好像与这些特种黑能晶矿不太兼容。”戴莎没直接说C型车的动力源设计可能有缺陷之类。她引用另一种说法:“我们的技术人员分析,那些低成本车型的动力源安全隔板正常使用是没问题的。但这些超高密黑能晶一旦装载于这类动力源催化槽中,晶矿中超量X物质变得极为活跃,就像洪水决堤,冲破安全堤坝引发事故。”
这……可真是特殊。
活跃的大量黑能晶矿X物质,无法在常规动力源的安全通道中有序催化白能晶能量输出,以至于造成燃烧事故。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学姐,你们已经测试过这些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吗?”我问。难道戴莎的团队已经拿到一批晶矿?
事实果然如此。
“没错,那个渠道商还有一些特种黑能晶矿存货。”她点了下头,说:“具体技术细节我不太清楚。做测试的人打了个比方,说那些黑能晶矿与普通能晶不同,里面蕴藏的X物质活跃得像失控乱窜的猛兽。把它们放在那种动力源里,就像把猛兽关于一个纸板笼子,隔壁房的白能晶能量就像是猛兽的猎物一般。”
于是,这些猛兽般的X物质,就会撕烂脆弱的安全防御,肆意追猎瑟瑟发抖的能量?不对,怎会是追猎呢,我怎么会这么想……?
“顺着这个特征,我们也关注到其他发生动力源自燃事故的事件。”她接着说:“经查证,有几起类似事故的车主,是从另外一帮分销商买到的晶矿,上游渠道商另有其人,叫斯特。但是,这个人并无固定店面或注册商社,更像是个临时中介,而且已经失踪了,就像那个亨利一样。”
“这个叫斯特的人……是提前收到风声,跑路了吗?”我有点惊讶。卖货给维利的渠道商,从表现来看似乎还真可能有点不知情。而这个斯特,听起来很像是有某种异常主动性。
“还不清楚。但是,他嗅觉还挺灵敏的,有点意思。”戴莎笑了一声,神色自若,就像是欣然接受某种挑战似的。
这恐怕不是一个简单的挑战。
稍微整理下戴莎的思路,不难发现某个地下网络的一角面貌。
基本上,凡是使用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超过一个月的动力车,都会出现动力源损伤乃至自燃的事故。戴莎的团队调查过近一个月维修过动力源的远景车型,筛查出三十多名使用过特种黑能晶矿的车主,由此追溯到7名中间商。那个被捕的黑心渠道商就是其中之一。
顺便一提,维利虽然也进了货,但因为还没对外转售,可算是受害车主之一。
现在,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已经被定性为危险品,通过非正规渠道销售这些东西并造成严重后果,法律责任可不小。维利真是幸运绕过一个大坑……
然后,通过那7名中间商,分别指向两名上游供货者。其一就是雷诺。但这个司机初审起来所知有限,大部分时间沉默以对,看起来更像是其他人的工具手套。
比如那个亨利?对,他至今还没被抓获。
另外一个上游供货者,就是那个叫斯特的人。目前只了解到其为三十岁左右的男性,戴着眼镜,方脸上留有唇须和络腮胡子,看起来颇有故事。
这人并非集团内部人员,更像是旧城区能晶行业的新来者。所以渠道商们对这人所知不多,按他们说法,若非其手里有超高密黑能晶矿这种特殊资源,谁也不会理这个人。
但是,一个行业陌生人突然来推销这种特殊晶矿,就没人怀疑过么?难道个个都是利欲熏心?
很遗憾……就是这样。戴莎说,和斯特有交易的渠道商,当然都怀疑过,但初验货样后,技术指标确实惊人,即使有部分次品又有什么关系?再加上斯特的行业新人身份,难道不是压价赚取更多利润的大好机会?
当然,有些渠道商后来又说,因为斯特出现的时候总是一身正装,礼貌得体,看起来不像是来路不明来历的偷盗之辈,所以很快就开展合作了。
还有渠道商注意到,斯特每次上门推销时总会提着一个大包裹,但每次给货都只限一整盒100颗超高密黑能晶矿,也是令人很在意。如果包裹里装着大批晶矿,为何不一次性卖光呢,难道是想多找几个中间商建立销售网么?
话说“斯特”这个名字,还是某个稍微谨慎些的中年渠道商套出来的,其他人问都不问供货者身份。
也许那些商人或多或少都猜到“赃物”性质,但了解越少,也就等于自己不知情,这样反而更好。
当然,那时候谁也不知道,这些货靓丽的技术指标之下,竟然还带有未知的危险副作用,而且来源地还可能涉及到神秘命案。
所以,这些分销商们现在都是表现得后悔不已,愿意全力配合,因为他们确实“都不知情”啊。只不过,他们也提供不了太多情报,除了一些面貌特征,谁也不知道斯特的真正来历。
因为,平时都是斯特上门来送货。而旧城区集团仓库爆炸案之后,这人就没再出现了。
说不定,连“斯特”也只是个化名而已。这人可能专挑一些贪心又胆大的渠道商做生意,并达成互不知情的事实,真是妙招。
“也就是说,关于这个斯特,只有一些简单的相貌特征信息吗?那岂不是很难找到这个人?”我想,这恐怕是个关键人物,留下的痕迹少得异常,明显就不是个想做长久生意的商人。要是像维利那样的创业者,真恨不得从报纸到满大街都贴上自己商社的广告呢。
“确实如此,目前还在综合各个目击者情报画出这个神秘人的肖像。”戴莎说:“除了刚刚所说的面貌,诸如修得齐整的发型,绿色瞳孔之类。还有就是推开眼镜、揉揉眼眶之类的小动作。”
“看起来,这人的眼睛可能经常酸痛呢。尽管他出现在各家中间商店铺的时间相当短。”她哼了一声,似乎猜到某种被刻意掩饰的可能性。
绿瞳?这可真罕见。至于这人偶尔揉眼的动作……又是啥意思?
……
第96章 代号
仅凭揉眼这点细节,我也猜不透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不过,我想到另外的事:“如果斯特和雷诺都在供货,会否同时与那些中间商联系?而且,这两人会不会互相认识?”
“你也想到了这一点?”戴莎笑着向我点了下头,似乎在赞赏我的想法。
接着,她便讲述关于这个问题的发现。
从对雷诺的初步问讯来看,他坚持不认识斯特,也不认识其他能供货的人。
这是在撒谎吗?不好说。
雷诺也许不认识斯特,但可能知道后者的存在。
这7个中间商中,有3个同时跟雷诺和斯特拿货,包括卖货给维利的黑心渠道商。
为方便讲解,戴莎干脆就给这个首先被拘捕的渠道商安上“头号黑商”的代号。不得不说,还挺适合的。
据头号黑商供述,雷诺向他首次供货后不久,斯特也登上门来推销超高密黑能晶矿。他最初觉得很惊诧,但抽检成色不差后,很快就接受了。
因为比起雷诺,斯特似乎不太重视价格,或者说不了解行情。头号黑商可以把进货价压得更低,自然乐得与这位行业新人合作。甚至,他后来还利用斯特的货来向雷诺讲价。
但雷诺却没那么好说话,而且最初的反应是头号黑商使诈,认为不可能有竞争对手,即使看到斯特供给的晶矿技术指标检测单,也是将信将疑,坚持不让利。
几次讲价失败后,头号黑商也没办法,只能说,不愧是集团强势风格。
那为什么不直接跟斯特进货就算了?
毕竟雷诺相比斯特“正规”,货品好。斯特的货便宜,但其中的普通能晶矿含率似乎偏高些。头号黑商就将两条渠道进的货混合起来卖,利润也提高不少。至于可能的违法后果?反正这个黑商那时候没想到。或者想到了,但有侥幸心理。
另外两名同时向雷诺和斯特进货的中间商,情况也差不多。
这样看的话,雷诺可能真不认识斯特。因为雷诺还向头号黑商打听过竞争对手的情况,只是无法如愿,因为谁也不知道斯特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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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特是否认识雷诺?头号黑商试图套斯特的话,但对方除了买卖的事,一概不讲。
既然彼此有竞争关系,如果不能互相压价,为何不能让彼此压低普通能晶含量呢?中间商也是可以退货吧?
但在这一点上,雷诺和斯特尽管可能没见过面,却似乎有某种默契,就是坚持每标准盒100颗晶矿出售,不接受退换,只保证80%-90%的浮动良品率。因为全市场只有他们供货,中间商也只能接受。
听到这个良品率,我就更惊讶了。
比如维利买到的那盒超高密黑能晶矿,百分百全普通货色也太离谱了吧?
听戴莎说,头号黑商对于这盒黑能晶矿的说法,始终坚持他们进货后都会做抽检,不可能会有这种极不寻常的技术指标,除非那些黑能晶富余的X物质自己跑了。至于事后被调包更不可能,因为暗记已能说明清楚出货地。
那如何解释维利那盒不科学的东西?头号黑商也说不出来,到最后就是重复絮叨自己是无辜的,货品不可能是这样的之类。
真的有点神秘。
说回那个斯特,他就像是忽然出现又消失的工具人,到达是什么目的……?也是销赃?
那这人的上线,或是拿货点,又是哪里呢,难道也是……?
“这个斯特和那个雷诺,卖出去的超高密黑能晶矿,都是同时从月铃和雷岩矿区来的吗?”我想到戴莎之前的说法,即头号黑商的黑能晶矿,货源地印记像是来自两个矿区。既然他还同时向斯特和雷诺进货,那是否意味着这两人也是从两个矿区拿到的晶矿?
“并不是。未知斯特这个人之前,之前的调查被带偏了。”戴莎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茉莉花茶,讲出新的发现。
之前,从头号黑商那里发现的超高密黑能晶矿,初检后发现来自月铃和雷岩矿区,确实难以理解。
而现在,与事件相关的7个中间商中,还有4个是分别单向从斯特或雷诺的渠道进货。
经由这条线索,调查后发现,雷诺的货源地基本就是月铃矿区,而斯特则是雷岩矿区。
“这!岂不是说,雷诺、亨利这条线,可能是盗卖月铃矿区尚未正式出产的超高密黑能晶矿?!”我吃惊地说出声。没想到原本一片混沌的疑点,藉由这个意外的发现,就这么被清楚分离开了。
“非常有可能。现在就差把亨利抓捕归案,仔细问讯了。”戴莎说得很冷静。但她的眸子中,却似乎燃着一种热火。
看来,雷诺、亨利这个集团内部犯罪的团伙已经露出马脚,变得相对清晰了。
那斯特呢,这个明显与雷诺他们不太相关的人,又属于那个团伙?
还有就是雷岩矿区,真的出产这种特种能晶吗?
对于这问题,戴莎暂时还没有明确结论。按照莱特他们从菱川发来的电报,关于雷岩矿区产出是否包括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初步调查结果是“没有”。
至于矿区是否发现并秘密开采这种特种晶矿,暂无结论。而且,雷岩矿区和菱川城之间还建有北方晶矿物流中心,负责整个北方地区的能晶矿石仓储和中转,不排除来自其他地区特产的特种矿石,需要进一步的查证。因为有些批次的晶矿编码就是来自北方物流中心。
“说起来,那个北方物流中心,俗称就是聚能联合集团的北大仓,与碎石城的南大仓相对而立,而且规模更大,基本就是一座小城镇。塞堎州也乐得打造这样的特色工业物流镇。”戴莎说起一个题外话:“依托这两个全国第一和第二大晶矿区及物流中心,菱川和碎石城前几年都在竞争能晶期货交易所的地位呢。”
“虽说当时国家行政院也有意愿在菱川设立交易所,振兴北方经济,但从实际条件看,菱川的确不如碎石城。”她继续说:“特别是两年前,雷岩矿区发生异常工人遇难事件后,这事就耽搁了。”
“当时,菱川城的雷岩矿区事故发生后,碎石城这边地方小报还大肆报道嘲讽。”她笑了一声,像在感慨世事无常:“没想到两年后,碎石城的南大仓就发生了大爆炸,恐怕南方地区的晶矿物流会受到暂时影响。看芙琳的来信,那边的地方报纸,现在就像在过节般加倍奉还讽刺,真是好笑。”
“而这边的报社呢……除了全国性报纸,比如《自由报》稍有提及,《红番茄报》详细些,其他报纸也没怎么提这事。”她最后说:“其实,再怎样也改变不了结果。两年前,国家要尽快建设能晶期货交易所争夺全市场话语权,时间不等人,就设置在碎石城啦。”
真是个让人无语的结果。而且,只是把不幸的事情和遇难者当成攻击对方的炮弹,这样做好吗?
“学姐,你刚刚说的雷岩矿区事件,是指六名工人遇害的事吗?我之前看过报道,难道也跟……死灵有关?”我记得,两周前的周六,在图书馆看到的旧报纸记载。
“现在回头看,确实很有可能。”戴莎回答后,又反问我:“这可是两年前的旧案,你专门找过旧报纸吗?”
真是一如既往的敏锐直觉啊……
“嗯,因为我兼职图书馆管理员嘛,也很好奇,或者说关心这些事件的发展吧,所以就在五层档案区找到当时的报道。”我找了个解释。
“难道说,现在的学妹们好奇点都如此个性?还是说独此一份?”戴莎笑着问我:“伊珂,你这是在为将来的侦探社合伙人做技能储备吗?”
“啊,学姐又说笑啦……”我真应付不来她这种步步为营的问询,只好傻笑几声敷衍过去,再努力将其关注点转移到主要话题。
刚刚提到,由超高密黑能晶矿引发的远景车型动力源损伤及自燃事故,查探出雷诺和斯特两个供货人组织的地下销售网络,并分离出两个可能的作案团伙,对吧?
是否可能,还存在第三条线索,指向另一个可能的网络?
就是上周六,我在许愿池广场亲眼见到的光辉高级车诡异爆炸案。
如果说,装载超高密黑能晶矿最多也就是造成动力源烧毁事故,那是什么东西,能导致那种用料讲究的豪车前舱被整个“吃掉”?
“车牌号是‘EUG-1001’,车主当时不在,只是司机在开车。”我向戴莎简要讲述那天的见闻,并说出自己的疑问:“这辆车的爆炸后现场,有着明显的球型边界,界内的车头部分整个消失掉。我想,这绝不是普通的事故,相比那些因特种黑能晶矿而自燃的大众车,这豪车可能装有一些未知品。”
戴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如果我没猜错,这就是一个极小型的南大仓爆炸案复刻版。
“这车的来头不小。”戴莎十指交叉,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案件比较敏感,可能涉及到暗杀……不,谋杀。目前已从地方治安厅交接至国家检察院,由其他重案组介入调查。不过,如果作案工具与我们追查的案件相关,也可以共享一些情报。”
这可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由国家检察院直接受理的案件,通常都是全国范围或性质恶劣的犯罪事件。戴莎可能也了解一些细节,但不方便明说。
就像那时候说好的一样,与我作为当事人相关的事件真相,我才有知道的权利。
只是对我而言,可能更关心的是事件发生的核心机理,而非当事人的动机和作案过程。
还是那个问题。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和普通白能晶的结合,在动力源作用下也许会发生自燃事故,那什么东西的混合,会发生那种匪夷所思的爆炸事故?
这种超乎常理的机制,和我同样不合常理的诡异能力之间,会有哪怕一点点的关联么?我真想找到答案,也许还能据此发现自己的……秘密?
也许……
说到超乎常理,就还有另外一件事,让我更为在意。
那就是,可能与死灵相关的诡黑毒素。
“学姐,我还有一个事情请请教,不知你是否了解……”我斟酌着语言。
“这次又是什么事?”戴莎微笑着问:“伊珂,你怎么好像总是遇到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呢?难道自带吸引异人怪事的特质?”
“学姐,这可不好笑。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有这样的特异功能啊。”我无奈说出心声。
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没有那些断断续续的奇怪记忆碎片,也没有那神秘的能力,那就不会在毕业当晚跑去月铃湖,而是很早就回到温芝学校。
于是,当晚的死灵袭击事件中可能会有其他的牺牲者,而我也许能躲过一劫。或许隔日听完那些惊悚的死亡新闻后,可能会在担心受怕中度过一个假期,待得心态逐渐平和,自然会以新生的身份,照常来到学院报道,开启平凡但正常的校园生活。
那就是另一条路了。如果是那样,是不是……也挺好?
“抱歉抱歉,没想到这一层。”戴莎诚恳向我致歉,并身子稍稍前倾,问:“说吧,想了解什么事?”
“VD-01。”我念出这个词,也就是当时在圣心医院重症病房时,听马丁主任无意中提及的病毒代号。
“当时在法庭,我听莱特先生透露过,VD-02是那些犬齿类动物形态死灵的代号。”我回忆着作证时的听闻,从另一个角度提出问题:“既然存在1号,那就是VD-01吗?这会是什么样的死灵……?”
这个问题似乎有点让戴莎难以回答。她沉默了更长的时间,仿佛空气都被冻结了。
“那是……”她犹豫过后,看向我,问:“你确定想知道吗?”
这难道会是很恐怖的事么?我不禁提起精神,做好心理准备,并点了点头。
“先声明,这只是基于VD-02致命生物的特征,结合几起案件的物证进行相关推测。毕竟,还没有关于VD-01的真正目击者。所以,这只是一种假设性描述。”她谨慎地用词,隔了一会才接着说:“简单说,VD-01,就是人类形态的死灵。”
这简单的结论,让我仿佛感觉到四周气温急剧下降,冷得我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心跳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停止似的。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些词句,那好像是“伊珂”曾经读过的某些民间传说读本,或是其他不知从哪里来的记忆,在这一刻变得难以分辨。
但那些文字却异常清晰,让我心惊肉跳。
“那是应该归尘的死人。他们腐烂的躯体被异界的邪灵占据,不再是你们曾经的亲人。他们已是毫无人性的死灵,只会将活人一同拖入地狱深渊……”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种强烈的恐惧感毒蛇般攀上心头,我感到全身都在发冷,甚至让我怀疑起自己。
究竟,我这种状态,又算是什么……
“只是推测,伊珂。基于现有证据的推测而已。”戴莎的话语传了过来。
“哦,哦……”当我清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已抬起手按在心脏位置,好像在害怕什么似的。
对了,我想起在图书馆档案区查阅往年旧报纸时,所整理的一些离奇旧案清单。确实有几起案件,若假设存在由死人变异而成的死灵,似乎能解释一些不合常理的案件细节。
而且,即便是推测,是不是也有一些可支撑结论的证据?我想起,莱特团队在推断VD-02致命生物存在时所引用的物证,或许VD-01的证明也差不多。
“伊珂,即便是推测的VD-01死灵,也不等同于传说中那种由死人复生的不死恶灵。”戴莎继续解释,似乎在试图消除我那些不好的联想:“可能确实存在某些超越常识的事物,但那是因为还没找到背后的机理。当我们能证明和验证,不科学的现象自然就会成为可理解的常识。”
“有道理。”我点了点头,心结似乎松绑了不少。
也对,这又不是魔法世界,不可能真有召唤恶魔之类的邪术。
“说起来,你怎么会想到VD-01这种东西呢?”戴莎反问我。
“是这样的。我们专业有一位1496届的苏珊学姐,可能在1499年中了异常毒素,出现与被死灵袭击时类似的诡异黑斑。我无意中听医治主任说,这是一种VD-01毒素,就联想到一块了。”我讲完原因后,就问戴莎:“学姐,你听说过这事吗?”
“听说过,毕竟是发生在我们学校的事。”她说:“我也在关注这起案件。由于受害人苏珊中毒后很少有清醒时候,据说当时现场也未发现投毒痕迹,原因至今不清楚,毒素成分也未有明确结论。至于毒素代号,只是医疗方根据病症表现的一种命名,算是巧合吧,并不等同于我们内部编号的意思。”
“对了,联合生命工程集团资助并对苏珊学姐实验性治疗,学姐你也知道吗?”我接着问。要知道,联合生命工程集团的背后,就有聚能联合集团的影子啊。
“知道,我也清楚聚能联合集团参股了联合生命工程集团。但这跟我们现在的调查是两码事。”戴莎分得很清。她说:“与其他类似案件的受害者相比,苏珊算是一个奇迹。这个过程中,不能完全否定资助方的作用,尽管对方可能有这样或那样目的。”
“那也是……”我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事实确实如此。
“伊珂,你了解得也挺多呢。既然听说过医治主任的话,也就是探望过苏珊了吧?”戴莎转而问我:“怎么样,她现在状况如何?”
“啊,现在好多了,身上那些诡异黑斑可能都消失了。”我佩服戴莎的敏锐之余,也说出苏珊的最新情况。
“你是说,苏珊身上那些顽固的诡异毒素,全被清除了?什么时候的事?”戴莎明显有点惊讶。
“呃,就是上周六的时候……我陪人去圣心医院看病,恰巧见到重症病房的苏珊学姐。那天她就好了。”我越讲越觉得很难说明白这件事,便干脆终结话题:“听说那天还用了新药,可能是见效了吧,真好!”
“确实真巧。不过,我还没问苏珊治愈的原因啊。”戴莎点了下头,看着我说。
“啊哈,只是顺带说了这个事实而已,就是这样。”我有时候真顶不住她的眼神,下意识地转而看向别处,比如她桌前的那杯茉莉花茶……
“这个事实好,真是好事。”戴莎的声音传来:“真的为苏珊感到开心。既然清除掉毒素,不知有无可能苏醒?到时挑个时间再去探望她吧。”
我也很想知道这个答案。如果苏珊能醒过来就更好了,尽管现实可能性很小,哎……
“那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一起去探望苏珊学姐吧。”我向戴莎提出请求。
“好的,我们选个周末时间,就以校友的身份去。希望能受欢迎些。”她接着还加了一句似乎莫名其妙的话。
我一时猜不透她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但能确定的是可以和她一起去看望苏珊。当然,具体时间等这周晚点再确定了。
不知不觉中,墙上的时钟已经走到晚上8点。
与戴莎告别前,我又想到另一个代号。
踌躇一会后,我还是问起戴莎:“学姐,是否还存在VD-03,甚至04之类?那是什么形态的可怕生物……?”
“目前来看,还存在VD-03。说实在的,我们可不想再增加种类记录。”她摇了摇头,说:“VD-03,是体型更小的动物型死灵。举个可能不太恰当的比喻,就像是猫狗,兔子,甚至鼠类吧。声明,这只是比喻,不要过于联想啊。”
“哦,这只是些小动物啊。”我反倒松了口气。
“小动物吗……看起来是吧。”戴莎停顿一会,像是在郑重告诫我般:“只是有时候,越小,反而更致命。”
“什么……?”我一时愣住。
……
第97章 入秋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周六的午后。
一阵轻风穿过阳台,溜进客厅,拂过我的脸庞,带来一丝清凉。
“好像……感觉不那么热了哦。”我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复习专业课笔记,被凉风打扰后,转而看向阳台那边。
远处晴空万里,真是个好天气。
与天边深邃的蓝色相映衬的,是近在咫尺的姹紫嫣红。
一个声音穿过花丛而来。
“因为,已经九月了啊。上旬一过,就算入秋啦。”
流连忘返于阳台小花园的蕾雅,左手拎着一个小花洒,伸出右手指轻触着眼前艳丽的花朵,似乎在回应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好漂亮的东方蔷薇,全年随时开花,还有这么多种可爱的颜色。”
那好像是经漫长海上航路引进的花卉,不同于初春才盛开的当地玫瑰,而且颜色也不止红白粉三种,真是令人惊叹。
在蕾雅的精心布置下,那争奇斗艳的花儿,配上远处晴空背景,乍一看仿佛彩虹般融于湛蓝天空。
真好看。也许,需要乔伊来把眼前的美景定格成一幅可流传久远的画。
自从这周一傍晚,偶见乔伊作画并产生后续的奇特境遇后,我就很在意,当时那种如梦似幻的画面和声音,到底是幻觉,还是记忆?
如果是记忆,那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又是不慎丢失的碎片?就如这几年来偶尔会浮现各种莫名其妙的幻觉般画面,但它们又如泡沫一般,没几天就会消失不见,留不下半点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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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就像是梦醒之后,短暂停留于脑海中的残破画面。就像现在,已记不得那时候的幻影般画面,那人,那声,都已然模糊,空留下一丝惆怅。
那个人……是“她”吗?
可是,她是谁?
已经,想不起来了……
咦,有谁走进了客厅,又恰好背着阳光,让恍惚之余的我一时看不清那脸庞。
这人走到我面前,单膝下跪行礼,但却似乎不太能确认细节,先是左膝着地,马上便又换成右膝,很是好笑。
“公主阁下,深夜来访,请原谅我的失礼。”一个很正经的声音传来。
“哦。”我的视线越过那笨拙行礼的人,迎着倾洒入屋的阳光,移向远方的晴空,心不在焉地回答:“尊敬的骑士大人,听说您明早就将启程?”
“是的。此番出征,却不知归程……”
嗯,似乎还能听出一点忧愁的意味呢。
“好的。”我依旧看着阳台外的风景,漫不经心地回应:“早去早回。”
“喂……你是不是又忘记台词啦!”
“是啊。”我回过头来,看着正站起身的蕾雅,坦白着说。
“真不像话!”她马上就坐到沙发上,边伸手揉起膝盖,边看着我问:“嗯……这忧郁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在担忧骑士可能遭遇意外吗?”
“应该不是吧。”我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她:“按照剧本所写,当时的我可不知道你会意外身死啊?”
“喂喂!不要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好吧!听起来很恼火啊!”蕾雅一个转身向我靠近,紧盯着我的眼睛:“老实交代!刚刚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谁?”
“……”我稍微挪下位置,与她保持点距离,免得她又突然扑过来。
这时,左手碰到一样硬物,是……书?
哦,那是蕾雅放在沙发上的《伊芙璃转世600次后的第6天》,从露出的半截书签位置看,估计她已经读到接近结尾。
“嘿,这一天的特异点是什么?”我拿起这本厚小说,乘机转换话题。
“第6天么?是……”蕾雅马上就来了精神。她换个坐姿面向我,刚要说出答案,眼珠子一转,似乎转变了想法:“这样直接说不是很没意思嘛,自己寻找答案是一种乐趣呀。”
“可是,我懒啊。”我以诚恳的姿态请求蕾雅:“请乐意助人的骑士大人献出答案吧。”
“遵命,敬爱的公主。”她轻笑一声,明明盘坐在沙发上,却稍稍弯腰,抬起右手于胸前,仅用上半身进行搞笑般的行礼。
“嗯,怎么说好呢?不如我们先从小说开场说起吧。”她身子前倾,伸手挑开我手里的小说书页,翻到开头的章节:“来,先了解下伊芙璃第6天醒来时的所见……”
“需要从头开始么……你之前说过一些故事概要啦。”我提醒蕾雅,希望她加快进度。
“来嘛,投入点感情,听到答案才会有共鸣啊。”她笑着说,伸出食指移至书页上的文字:“来,了解背景先……”
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我顺着蕾雅所指,看向首篇文字。
……
伊芙璃又听到相似的清晨鸟鸣声,再次感知到轻敲着自己眼帘的阳光。
身下好像是不算陌生的硬床板。那么,如果这时睁开眼睛,该不会看到的将是……
她轻呼过一声,睁眼一看,头顶上果然是空无一物的天花板,连个小吊灯都没有。
自己又是在某个熟悉的房间里吗?这是怎么回事……
今天到底是第五天,还是第六天?
记得上一次轮回之时,明明已看到时空异动重组的迹象,怎么还会回到“房间”呢?而且还是熟悉感如此强烈的地方。
究竟,自己被投送到哪个时空了?
如果是新轮回的开始,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如果并未突破第5天的轮回,那么,房间里的某处角落,是不是还摆着银框全身镜?
镜子里,是不是还有那个小女孩的身影?
想到这里,伊芙璃就觉得一阵心痛。
对了,那自己现在的状态呢?伊芙璃清醒了一些,赶紧举高双手,摊开手掌仔细观察。
哦,这不是小女孩的手型。看来真的已经转世了。
稍稍安心了些,但又迷茫于这个时空的她,呆呆看过片刻天花板后,便转头看向别处。
这一看,便是一愣。
已打开的房门附近,竟站着一位小女孩!
这个金发女孩看起来相当年幼,或许也就四岁左右年纪,穿着白色小连衣裙,模样竟与印象中那镜子里的身影颇为相似!
难道是幻觉,还是……不,这房间里没有全身镜。
就在此时,那个小女孩也开口说话了,让伊芙璃更加惊愕。
“您醒了吗?”女孩的话音中似乎带着一丝怯意:“妈妈,我饿了……”
哎……?
哎哎哎?!
……
虽然之前听蕾雅介绍过大概剧情,但看完这个开篇后,我却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同感,就如无可奈何又不得不往前走的心情,不禁摇了摇头,说:“这个主角,真是命运多舛啊。”
“是的,但无论什么样的艰难,最后还是被克服了不是吗?”蕾雅说起自己的感言:“想方设法破解时空谜题,突破轮回的伊芙璃,真是勇敢又聪明呢。”
“这样么……”不同于之前对伊芙璃挑战命运的赞赏,我现在却有另外的看法:“如果有得选择,也许她更希望过一个不需要勇敢和聪明就能度过的平凡人生吧。”
“那就未免太平淡啦。”蕾雅想了一会才回应我:“毕竟这是小说,总需要跌宕起伏的剧情才吸引人嘛。”
“那也是,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我莫名叹了一声,不知是在庆幸,还是因为其他说不清的缘故:“幸好,这不是现实。”
“这是幻想主义小说啊,怎么话题好像变沉重了。”蕾雅向我招了招手:“公主阁下,请把您脱缰的思想野马拉回来……”
“麻烦非排练时候正常称呼我好吗?”我瞪了她一眼,接着问:“那么,第六天的特异点到底是什么嘛?”
“第六天的经历也很精彩呢!”她好像都没听到我的话,根本就是答非所问:“虽然只有一天,但也是会到点重置的!上午就是忙忙碌碌的带娃日常,对了,这一天是周末!所以身为妈妈的伊芙璃,还要带着艾可去外面晒太阳哦!总之,就是状态百出的上午,嘿!”
艾可?哦,就是那个小女孩的名字吧。
这名字……怎么……
想不起来……而且,蕾雅的说话声也让我难以集中精神思考。
“但是,中午过后,不管做什么事,艾可都会失踪。”她兴致勃勃地讲着故事概要,但越往后面,语速也变慢下来,仿佛从之前的晴天逐变为阴霾,就像开始讲述一个悬案:“这好像是必然会发生的事件。不管伊芙璃轮回多少次,做多少事,比如某次让艾可与她待在一起,中午过后,她都会感到疲倦,而只是不小心打个盹后,艾可就会消失不见。”
“于是,第六天的下午开始,伊芙璃一直在寻找艾可吗?”我好像感觉到一种可能性。
“是的,一直到深夜,但都找不到。”蕾雅两手一摊:“然后就是新一次轮回的开始。”
“难道说……”我问:“那个小女孩艾可,就是特异点?”
“咦……直觉挺准嘛。”她轻轻地鼓起掌,接着说:“不过,我还没读到结局。虽然各种线索已经暗示了这个答案。”
“是吗,我也只是瞎猜的,难道特异点不止是物,还可以是人吗?”我也来了兴趣,便跟蕾雅讨论起来。但那毕竟是小说嘛,再怎么离奇也无所谓吧。
“因为,艾可也许是一种意识或思念体,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她两手十指交叉顶着下巴,说:“当然,这也只是推测啦,我还没看完呢。”
“答案,就在这里。”她松开手,笑着指向小说书签:“如何,来一趟完整的寻宝之旅吧?”
“太麻烦了。让我折跃时空直达结局……”我伸出手,准备翻开书签所在位置的书页。
“喂喂,放手!”蕾雅反应极快,马上就抢过小说藏到自己怀里,像保护一个宝贝似的,皱着眉对我说:“你这个读书习惯不好,得改。”
“好的,好的。嘿。”我抬起双手摇了一下,就当是开个玩笑。不过,我确实很想直接翻到最后页,看看伊芙璃是怎么找到特异点“艾可”的。
真的很在意……特别是这个名字,艾可。
奇怪……我不禁低下头,努力想从脑海中挖掘出某些深藏的碎片。
“那么,伊珂同学,你的问题完了吗?”蕾雅的声音传了过来。
“啊?”我抬起头,看向笑意不明的她。
“老实交代。”她保持着笑容,两膝一屈,双手撑在沙发上,向我靠近些许:“刚刚在想什么?在想谁?”
敢情跑了一大圈,还是回到原点啊!
“……”我努力翘起嘴角,敷衍般回答:“当然是在想你啊,想你为什么能把蔷薇园照料得这么好,真美。”
“少来,别骗我。”她笑着盯着我问:“说嘛,说来听听,共同研究……”
研究你个头啦!
我也不知道,刚刚是在想谁啊。也想知道,那个谁,究竟是哪个谁啊……
还是不要被她纠缠下去比较好。我掏出怀表一看,便赶紧站起来,说:“时间差不多,我得走了。”
“哦,是跟戴莎学姐约好,一起去医院看望苏珊学姐吗?”蕾雅马上就反应过来。
“是的。”我这周二就已经对她讲过这件事,只是没说病理表现和毒素消退过程。
“好吧,那就不打扰你啦,哼……”她看起来有点小别扭,就像没讨到糖果的小孩子。
“嗯,走啦,再见。”我和蕾雅告别,转身走出宿舍。
目的地是圣心医院,这周已经跟戴莎约好在那里见面了。
……
第98章 组织
穿过圣心医院大门,踏入中央小广场时,我一眼就看到戴莎,而她也似乎发现了我。
她站在广场喷水池边,微笑着向我挥手。即便今天是周末,她也是一身正装打扮,穿着黑色外套和过膝裙,内着领口紧戴黑色领结的白衬衣。还有那双高跟鞋,记得那天她喝醉后被随意丢到路边,但现在看起来几乎一尘不染,或许后来被她仔细清洁过吧。
或许这就是她的盔甲,白天看起来更加闪亮,不断吸引着路人的眼光。
“抱歉,学姐,让你久等了。”我快步跑到她面前,马上就注意到别在她外套上的蓝银蝶形胸针。
“没事,我也是刚到。”戴莎不知是否留意到我的眼光,接着就说:“这几天比较忙。刚从检察院出来,也没来得及换衣服。”
“原来如此,学姐辛苦啦。”我赶紧转而看向医院主楼门口。
这一周她确实很忙。
星期一之后,周六之前,我们都没再见过面。
事实上,直到这周五晚上到紫樱咖啡馆兼职时,从沃伦那里拿到留言条,才知道戴莎前一晚8点半后来过,而那时我早就回学校了。
“万一我周五晚上有事没来,不就看不到学姐的约定留言了?”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说得有道理,下次还是打电话到院系办公室,直接通过广播找你吧?”戴莎笑起来。
天,她还记得这个大招么……
“别了吧,基本上,我每天晚上8点前都会在紫樱咖啡馆的。”我慌忙摆手,接着就想起后续的活动安排,便补充说:“哦,对,下下周除外。9月11日至9月15日,科联会学院分团组织我们去红叶城进行科研活动。”
说起来,凯尔9月9日至16日也要去卡诺要塞进行军事实训,下周末就要出发。
“嗯,你前个周末在我家时已经说过。”戴莎似乎对这个组织并不陌生:“对了,科联会在碎石城有分会,在学院还有分团。而且,在几个州首府,如卡诺州的红叶城,尼斯州的紫樱城,就连南方沃兹的小云城也有分会。”
“咦……小云城都有驻点吗?这么说来,离月铃镇也不算特别远。不过,来学院之前,我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科学组织。”我没想到科联会在这国家有这么多分支机构。而且,这还是个跨国机构。
“是的,这组织确实很庞大。”她回了一句。
“嗯,而且就如其宗旨一样,对科学的推动和支持特别热心呢。”我听不太明白戴莎的意思,便随意夸了下科联会。
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印象,就比如这次红叶科学探究之旅,是不用团员出任何费用的。这种跨州考察的行程可要花不少钱呢,而且这还是科联会组织的常规活动之一。
“对,特别热心。”她停了一下,继续说:“作为一个非盈利的非政府组织,却能获得多国各大财团捐赠的大笔经费,也拥有丰富的政治资源,得以在冯克、宁诺等国建有合作研究院及实验室。当然,听说科联会的科学产出、对支持者的回馈也相当可观。”
“这样的吗?真没想到科联会规模这么大。但虽说是非盈利,运作模式听起来怎么像是……在做生意?”我忍不住提出疑问:“只是投入来源于捐赠,产出当做回报。不过……具体是产出什么?”
所谓产出和回报什么的,不会只是一些科研类报告吧?
“公开渠道上看,多是一些技术支持,科学建议,人才培养等等。但是,这些公益性活动并不赚钱,不能让捐赠者们满意。”戴莎示意我一起走向医院主楼,边走边说:“那些涉及到能晶技术研发的高等级实验室,维持费用可不低,总需要收入来支撑。”
“所以,你说的做生意还真有那么点意思。”她看向我说:“某种意义上,捐赠者就是投资人。至于能吸引投资人的产品,就现在而言,自然是具备跨时代意义的能晶新技术。”
“但科联会不是跨国协会组织吗?难道这些技术还能拿去卖?”我跟着戴莎踏上医院主楼台阶,继续提出问题。
“这只是个注册为协会组织的机构。按照其章程,每年产出的科研报告、技术成果等也有价值高低,可以根据捐赠者等级开放相应范围。”她淡淡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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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捐赠者还有等级?看到的东西还不一样吗?我还以为都是些公开发表的科普性文章之类……”我感到有些吃惊。
“公开的自然是免费的。”她说:“捐赠越多,等级越高,看到的就越多,密级越高,也更有价值。”
“这样跟商社没什么区别嘛……”我顿时有些失望,但仍觉得不能一概而论:“不过,科联会也确实做了很多科普和科学推动工作,算是做了不少好事吧。”
“是的,就像一个大集团,总不能光想着赚钱,也要考虑回报社会。”她讲得很直白:“其实也像是一种投资,只不过是对社会大众和政治生态的情感投资,不但能产生良好的社会效益,还能支持组织的发展。在这个过程中,利他和利己主义就这样愉快地并存且产生倍增效应。”
“真不可思议……”我和戴莎一起通过正门走入主楼,发觉光线马上暗了许多。
这种跨越明暗交界线的感觉,让我想起参观圣石大教堂的经历,再联想到科联会的跨国分布,便提出新问题:“科联会的捐赠者遍布世界各地……这应该算是一个无国界组织吧?毕竟,‘科学无任何边界’也是协会的宗旨之一。”
“名义上的无国家组织吧。”她在大厅中停下脚步,同时看向前方通往重症楼的门口,接着说:“最大的捐赠资金来源于神殿团恒辉信托,第二则是蔓环科投基金,背后都有历史悠久的的冯克帝国财团势力。聚能联合集团的科技基金也是赞助者之一,但相比前两者弱得多。实际上,科联会在我国的科研机构和实验室都比较普通。最高等级的实验室,比如专攻能晶新技术开发的第七实验室在帝国境内。”
“那个实验室好像就在帝国威诺行省东边,蛮神秘的。”戴莎又补充了一句:“听说,可能离卡诺要塞不远就是了。”
“威诺行省……那是与我们的卡诺州相邻之地啊。”我记得那个地方。“伊珂”的知识储备中包括世界地理和历史。那是属于冯克帝国的东北行省,千年前,威诺、卡诺都是帝国新征服并直接管辖之地。
几百年前,冯克帝国陷入大革命和内乱之时,以宁诺自治领为主导,联合尼斯、沃兹人民乘机脱离帝国控制,成立了共和国,并夺取北方的滨海、塞堎和卡诺等地,借助能晶技术打赢卡诺要塞保卫战,将帝国军团击退至卡诺谷口之外的威诺行省,保住了胜利果实。
随后,宁诺共和国靠近冯克帝国的西北边境,便稳定在圣启山脉延段,位于山脉谷口的卡诺要塞牢牢控制在共和国手中,成为保卫国家安全的关键屏障。
而威诺和卡诺,传说中的远古北方山地王国所在地,曾经密不可分的地区,新历11世纪末分道扬镳之后,被分割在两个国家境内,并成为数百年间的对峙前线。曾经同个文化渊源的两地人民,就算相邻也是陌生人了。
“是的,帝国的威诺行省和我国的卡诺州,不过相隔一段圣启山脉。”戴莎问:“这次科联会组织的科学考察活动,难道也是在所谓的红叶遗迹吗?红叶城以西几十公里外的地方……好像就叫红原地区。”
“没错,就是那里……红原?这个地名我倒不是太清楚。”我发觉她对科联会的认识似乎相当深入,甚至都知道活动的地点。虽然这只是科普性质的常规活动,但普通外人也不会特意关心吧?
说实在的,就戴莎的身份之言,她所关心的人或事或物,恐怕都不属于“普通”范畴,甚至还带有一些嫌疑。这……
“难道科联会这个组织,或是这种科学考察活动,有什么问题吗?”我反问戴莎的时候,甚至感到有点紧张……但愿别听到什么不太好的答案。
“问题么……现在看起来还没有。”她的说话谨慎却又耐心寻味:“毕竟这名义上还是一个无国界社团组织。而且我国某些大集团既是其捐赠者之一,也有合作参与科研活动,获益应该非浅。所以,靠着这层互动互利关系,科联会在我国的经营运作也有相当历史,政治经济网络渗透很深呢。”
“历史?难道科联会经营了几十年?”我其实对这个社团了解并不多,只以为是一个新兴科学合作研究机构,但听戴莎这么说下来,隐隐觉得这个组织似乎没那么简单。
“不止几十年。也许上百年,甚至……几百年?”她讲出惊人的事实:“当然,在这么长的时间里,这个组织重组转型过许多次,科学推动与联合协会只是它最近几十年的称谓。而在此之前,诸如科学研究社,科学联合组织之类的名字也用过,甚至,听说与历史上的圣环联合团也有一些渊源呢。”
“圣环团?这个组织还在吗?”我下意识地问出一句,接着却被自己的提问吓了一跳。
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历史组织才对啊!我和“伊珂”的记忆库里,都没有任何圣环联合团的信息!
可是,刚刚怎么会如此自然地问起这个组织的下落?简直就像是烙印在潜意识中的反应一般,这可太奇怪了……
“咦,你也知道圣环团吗?”戴莎似乎也挺好奇我的反应,不过她很快就找出解释:“也难怪,毕竟你是能晶专业出身,多少都会知道这个数百年前昙花一现的神秘机构,据说曾经是帝国引领能晶科技的先锋组织呢。”
很遗憾,现在的我……实际上并不知道这个组织。
因为,记忆不能再给我任何提示或答案。就连刚刚那声犹如下意识的问题过后,留下的也只是些莫名的惆怅,反正不是太好的感觉。
“也就是说,这个组织已经消失了?”我想确认这个事实。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圣环团不存在才好。
“已经没有了。这个曾经在卡诺州红叶城一带活动的组织,还没来得及在能晶时代大放异彩,就因为某些未知因素,整个实验基地、骨干力量、连带技术资料等等,全部化成尘埃,只留下一点毫无意义的遗迹。”戴莎毫不在乎地摊手,就像在叙说别人家的遭遇。
事实上也确实是。圣环团,这种名字风格,百分百是帝国权贵核心组织。至于在卡诺州这种新征服之地活动,天晓得会干些什么事。
等等……戴莎刚刚提到遗迹?
“难道说,红叶能晶遗迹就是……?”我感觉更惊讶了:这其中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巧合?或是故意为之?
“听说,那是圣环团曾经活动以及神秘覆灭的地方。这算是历史之谜了,传说中相当庞大的基地,仿佛一夜之间被整个抹掉。”戴莎挥起手,就像是拿块抹布擦掉一片污迹。
“抹掉……?这听起来很像聚能联合集团旧城区仓库的爆炸案啊。”我同时还想到上周六的市民广场豪车爆炸现场:“太不可思议了,这难道有什么共通之处?”
“这就不知道了。当然,也有可能是一些史料记载时的夸大其词。”她补充说:“不管怎么说,应该也不至于什么都没留下。但是经过几百年后,现在也的确只能看到些残垣断壁了。”
“那也是。”我想了想,说:“圣环团如果是个规模较大的组织,在帝国境内肯定也有分支机构以及后备力量吧。就算在卡诺州的主要基地发生意外,应该也能组织救援,或回收重要研究成果之类?”
“嗯,如果是正常时期的帝国,确实就像你说那样。”她摆摆手,说:“但那是帝国近代史上的混乱期。历史书上应该讲过吧,10世纪末,黑暗时代末期,帝国因对外战争连续失败,境内社会矛盾及其尖锐,君主派,立宪派,共和派各种势力互相倾轧,内斗不断。
“当时,君主派的权势人物恰好在考察圣环团卡诺基地,遇到毁灭性的神秘意外,也就跟着一起灰飞烟灭了,真是不幸啊。”她说到这里,还笑了一声:“大人物这一死,帝国政治均衡态势瞬间崩塌,阴谋论四起,内斗激化成连续不断的内乱、内战和革命,自然就不会有人去关注和收拾卡诺残局了。待得最后立宪派占据上风,已经是近七十多年后的事了。”
“70年?如果10世纪末开始算起……差不多1070年前后,啊,那是宁诺共和国独立的年代!”我枉然大悟:竟然还有这样的关联吗?
“对。之后的独立战争中,帝国的主力军团被阻挡在卡诺谷口之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踏入这片土地胡作非为,也自然接近不了红叶遗迹。”她点了点头。
“这真是……好像命中注定的连锁事件一样。”我想起了因果链说法。难道说,这也是既定的命运安排?
不对,这应该是两回事吧!跟命运什么的没啥关系……
“可以这么说,新历的第一个千年之初,也许是圣主在卡诺之地播下一颗神秘种子,萌生命运之果。70年后,伟大的建国先贤们牢牢把握住历史命运。”她感慨一声:“这是个奇迹。或许是个迟早会发生的必然结果,但谁也不知道会偶然落在那个历史区间。”
“确实是历史的命运,但还需要能把握命运,进而缔造另一个奇迹的伟人。”我也是感慨万分,接着又问:“话说学姐,你知道很多呢。历史教科书也只简要讲了11世纪的帝国变迁及我国独立情况。”
“也许是刚好关注科联会这个组织吧,就顺便研究了一下背景。”她轻描淡写地回应。
这种“顺便”,恐怕也耗费不少功夫啊。
听到戴莎表明对科联会的关注态度,我顿时感到一些担忧,便再问一声:“难道说,科联会这个组织……还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就像刚才所说的,目前来看还没有,明面上还是个能发挥公益作用的科研组织。要不然也不会容许它渗透到校园。”她说:“但科联会的资金来源和背景比较复杂,所以仍要保持关注。”
“不过,并非检察院在跟踪关注。恰好因为科联会的资金捐赠者包括聚能联合集团,我就顺带了解一些情况。”戴莎最后总结。
“原来如此……总之没问题就好。”我注意到戴莎所用的定语,再结合其他细节,却总觉得这个科联会似乎没那么简单。
但我们都只是学生,参加一个学院分社组织的科普活动,应该也不至于出什么事吧?
勉强安慰过自己后,我和戴莎继续向重症楼通道门走去。
前方恰好经过西南角落边的小卖部,又看到那两名中年店员,听到她们聊天的声音。
“你家姑娘那伤口怎回事啊?这么久还没好?”
“不知道,要命哦……变黑了,不知啥情况……”
咦……?
她们在聊什么……?
……
第99章 偶遇
我停下脚步,站在小卖部之前,装着挑选货品,好听清楚那两个中年店员的讲话内容。
而她们,只是其中某人对我瞥了一眼,就继续聊起天,没有半点招揽生意的意思。
这倒好,契合我的需求。我还怕凑过去后中断她们的思路呢。
剔除她们的碎碎念后,基本能整理出一条事件线。
似乎是三周前的事。我估算了一下,大概在8月10日左右。
而8月11日那个周六,是我和凯尔第一次到医院探望维利的日子。当时我抽空到小卖部时,也碰巧听其中一个店员讲过起因。
可能在8月10日当天晚上,该店员的女儿作为新人护士,第一次在重症楼A区夜巡。
由于A区绝大部分病人都是近乎无意识状态的患者,这本应只是检查病人状况及医疗仪器运行情况的常规工作,却在某个病房发生了意外。
严格来说也不算意外。听起来的事实,是那位新人护士在某个病房巡查时,猝不及防被某个理论上昏迷不醒的病人抓住手腕,又见到病人骤然睁开的眼睛,惊慌失措之下,竟然甩开手就跑了。
听说那位病人眼睛还散发着绿光,就像是突然苏醒的尸体。呃,这应该只是添油加醋般的胡说八道吧。
而那位病人……据说后来医生重新检查时,仍是昏迷状态。
那么,是这位护士说谎,或是情绪紧张时的幻觉?毕竟,一个人在那种静谧的重症楼巡查,总会有些恐惧感。
但是,那位护士的手腕处,当晚留有一道浅黑色划痕,应该是当时用力挣扎时,被病人指甲划伤所致。
只不过,当时的那道小伤痕并不能说明什么。
可问题就在于后续的变化。
在接下来的三周里,黑色伤痕由浅变深,由小变大,甚至引发各种症状,如发烧乏力,手腕刺痛麻痹等,很是怪异。
这是怎么回事……?
我还想继续听下去之时,那两个店员却扯起别的家常了。
“你家姑娘现在就请病假在家休养?”
“是啊!有个殷勤小伙子经常来探望她,每次来都带来水果什么的,还挺有心!”
“呦嘿,这动机很明显嘛!”
“都认识的,没啥。刚好他来了,还可以指使干点活,挺利索!”
“小伙子不错嘛,考虑啥时候结婚么?那岂不是要计划抱外孙了?”
“哈哈哈……”
啊啊啊……不想听这些啊!
实在忍不住,我干脆直接走向其中的某个店员,那应该是新人护士的母亲。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注意到那人的工作证胸卡,接着问:“瑞娜女士,很不幸听到您女儿的病症,请问她现在还好吗?那些黑色伤痕是否还会进一步扩散?”
那个叫瑞娜的店员停下聊天,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是惊讶的意味,好一会后才问:“你是谁啊?”
“抱歉。我是宁溪谷学院的学生。因为有两位认识的人似乎得了类似症状,而且伤势曾经也发展得比较严重,所以想了解一下其中原因。”我这么解释着。
在此刻,除了联想到苏珊,还有那位名为米娅的原樱园宿管员。这可真是抱歉。
“是吗,那可真可怜……”瑞娜同情地应了一声,接着说:“不过,到底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呀,可能要问问主治医生才知道吧。”
“您说得对,原因确实至今成谜。”我见对方似乎不太愿意详述,便换个说法:“那种如同中毒般的病状,我也曾见识过,了解其中的苦痛和无助。我所认识的人,就经历了多年的磨难。医院的专家们试验了多种药品和方案,最近这几次应该有一定疗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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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难道有特效药?”瑞娜明显来了兴趣:“能彻底清除黑毒么?有没有副作用?”
“可能因人而异吧,因为那人重病昏迷了好多年,情况比较严重。”我不想透露实际情况,也不想让对方失望,只好含糊其辞:“也许需要什么特殊条件,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但最近经过医治后,确实把那些黑毒几乎排除干净了。”
“重病昏迷好多年……?”瑞娜似乎猜到什么,追问一句:“难道就是重症楼A-02病区,最里头病房的那位姑娘?听说她就是中毒很深,昏迷了好久。”
“嗯,就是她。不过,她近期已经好转许多……”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声音打断。
“哦,真是她啊!三个星期前的深夜,她忽然醒过来,还抓住我女儿的手!吓死人不说,还把那种怪毒传染过来!”瑞娜的声调提高了不少,怒气冲冲地说。
“您说她三个星期前苏醒过?但是后来又陷入昏迷,即使医生也查不出原因,是吗?”我虽然结合前后信息也联想到这种可能性,但真听到这样的说法,仍是十分惊讶:“而且,只有您女儿见到她醒过来的样子……对吗?”
“就是这样啊!妮卡……我女儿总不会骗我吧!”瑞娜看起来十分不满。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目击者只有瑞娜女儿妮卡一人,而随后苏珊仍是昏迷不醒的样子。
我想,可能妮卡也说过苏珊曾经醒过来,但估计没人信她。即使她不幸感染到诡异黑毒,搞不好还会被怀疑是因为她做了什么事才会搞成这样。
难怪瑞娜会不开心,大概是以为我也在怀疑妮卡说谎吧。
“抱歉。我相信妮卡应该没看错。这种病症本身就很怪异,确实存在常理无法解释之处。”我说:“但也不是完全没救。最起码,如果那种黑斑不再扩散,应该会相对安全许多。妮卡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虽然这么想不应该,但如果过了三个星期仍未导致生命危险的话,那么妮卡所中的诡黑毒素应该不会很深。因为她应该只是被苏珊的指甲划伤而已。
但只是被划伤都能引发如此严重的后遗症,这种毒素真是超乎想象的可怕。
“那还好。妮卡手腕那块黑斑已经不再扩散了,大概也就这么大……”瑞娜张开右手掌,左手食指划了一圈掌心:“最开始第一周很吓人,可能两三天而已,就从一道小伤痕变成一大片,虽然之后不再扩大,但也一直不退,搞得我女儿不断发烧喊痛,听着都难受……”
“我能理解这种苦痛。我的另一位朋友,也曾经遭遇过类似事故,那种绝望感真的很揪心。”我叹了一声,诚挚地说:“其实我也有差不多的经历,只是幸运逃过一劫。虽然我不是专业医生,但也有一些或许能算上经验的信息。方便的话,可以和您的女儿交流一下吗?也许会有些用处。”
“你也遇过这种……东西?”瑞娜打量了我几下,眼神里尽是难以置信的意味,可能是我怎么看都不像是中过黑毒的样子。好一会后,她才说:“可怜的孩子……那你可真要保重身体呀。”
瑞娜并未正面回应我的请求。这也难怪,毕竟我对她而言只是个陌生人嘛,忽然就提出想和她女儿见面,确实很是唐突。
“谢谢您的关心,现在已经好多了,基本无碍。”我继续试探着说:“这种病症太稀奇,可能外人都不太理解,只能自己默默承受,真的很难。所以,这其实算是病友间的交流吧,或许能稍微减少一些心理负担。”
“原来如此……”瑞娜的声音缓和许多,接着说:“不过还是得看看妮卡的意思。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经常来这里吗?”
“叫我伊珂就好。”我回答:“偶尔会过来探望学姐,就是那位在重症楼A区的病人。不过,她现在可能已经清除完毒素,应该不会再感染别人了。”
“至于妮卡,那请阿姨先带去我的问候吧。只是一个类似经历者的问好,没其他意思。见面的事不急,下次再说,没关系的。”我说完后,就跟瑞娜告别。
“行,行。”瑞娜点了点头,挥手跟我告别之时,又接着说“那就……下次再说。伊珂是吧?小姑娘,你也要保重啊。”
“知道,谢谢您,阿姨。”我笑着回应瑞娜。
当我回过头准备离开时,才发现戴莎在看着我。刚刚她全程都没发过声。
“抱歉,学姐,让你久等了,我们走吧。”我不太习惯她那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眼神,这让我有种被观察的感觉。于是,我便主动招呼着她,并先走起来。
“好。”她笑了一下,与我并肩而行。
大约走了十来秒沉默之路后,戴莎的声音才在我耳边响起。
“你觉得,昏迷了两年多的苏珊,会突然在某个夜晚醒过来,不慎抓伤了巡夜护士,并致使对方感染上不明毒素吗?”
“啊?”我不禁喊了一声。这确实是我刚刚在默默思考的地方,竟就这么被戴莎概括出来。只是,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
“太离奇了。而且我又没亲眼看到这事,无法想象。”我摇了摇头。
“确实有不合理之处。话说回来,你经常遇到这种离奇的事情呢?”她像是开玩笑般地说了一句,接着又问:“那么,你想要接触那位护士妮卡,只是好奇其中的原因呢,还是说,你想确认一个答案?”
“啊?答案……什么答案?”我没立即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反问一声。
但是,我刚刚在脑海中的确闪过一个念头,回想起来甚至有点惊悚。
那种致命的黑毒,也许本来就存在于死灵体内,经由死灵的袭击注入活人身体,通过快速感染扩散,直至杀死对方。
而这种毒素,似乎不会通过空气传播,更可能是通过伤口感染。
受感染的人,可能随着黑斑的扩散,将逐渐失去意识,乃至死亡。比如那些全身发黑的遇难者。又如身体有大面积黑斑,但尚能保持生命特征的苏珊。或是像我和凯尔,毒发且黑斑扩散之初,虽然还能保持一刻清醒,但也仿佛能感觉到生命能量在快速流逝。
如果昏迷了两年的苏珊,已经是重度感染且濒临死亡的状态,那晚还能突然苏醒并抓住妮卡的手腕,甚至还输出一些毒素的她,又是什么状态……?
难道那一刻,苏珊变成了……死灵?!
太可怕了,我几乎被自己的猜测吓到。
所以,我才想去见见妮卡,听听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可能,也希望可以减轻她的痛苦。
现在苏珊清完毒素后,应该没有什么危险性了吧?那妮卡呢?虽然听起来那些黑斑没有再扩散,但万一有什么意外呢?
虽然我至今也不清楚自己那种莫名其妙的能力意味着什么,但如果确实能消解那些诡异毒素,无论如何都是好事。
“比如说,那种致命毒素的传播和消失机理。”戴莎在回答我的问题:“你,苏珊和妮卡,可以说都是中毒后的幸存者吧?苏珊可能是中毒最深的人,但最近也神奇恢复了,对吗?妮卡可能只是擦伤后不慎感染到一些毒素,但至少现在还是安好。”
“伊珂,你作为亲历者,对于中毒和解毒的过程,是否知道,或猜到其中的某些因素?”她停了一会后,转而看向我,语气变得格外认真。
“这……”我迎着她的视线,没再像之前那样躲开,斟酌过后才回应:“抱歉,学姐,我确实不知道缘由。事实上,我也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被上天授予某些不可思议的天赋或幸运,得以跨过那些可怕的凶险。所以,说一些可能有些自私的话,我确实想从同类人中找出一些共性,解答自己的困惑。但是,我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幸存者标签,被当成医院或实验室的小白鼠。”
“可以理解。”戴莎点了一下头,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似乎在抚慰我般:“遭遇劫难而幸存,也许就是一种命运的眷顾。绝大部分类似经历的人,一般都会下意识淡忘那些可怕记忆,好让生活尽快正常起来。伊珂,也许你真不必一定要去寻找出某个答案,这对你以后的人生,其实没有太大意义。”
是啊,就算真的找到答案,又如何呢?
如果答案只是一把钥匙,能打开自己的某个心结,可如果之后又发现更多的心门呢?难道这一生都要不断地寻找答案吗?
这个问题,我却一时无法回答,感觉有些迷茫。
“可能,就先当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吧。”我笑着说,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一些。
“这可真是不同于常人的好奇心。”戴莎也笑了出来。不过,很快她就收回了笑容,说:“刚刚,你给了那位阿姨一点希望呢。我的意思是,如果难以实现,就不要轻易承诺。”
这说的,应该是我向瑞娜透露出有解毒的可能性,以获取与妮卡见面的机会吧?
其实,经历过两次解毒后,我确实有了某些经验,虽然不知道是否有后遗症,但现在看起来还算正常,这也是我的底气。
只是戴莎最后那句话,却让我感受到一些隐隐约约的奇怪思绪。不只是对于那件明面上的事,似乎还有其他的原因。
但她可没说出来啊,直接问她的话未免太不礼貌了。
于是,之后的聊天,就逐渐变成一些轻松的日常。这样也挺好的。
很快地,我们走进重症楼,踏上楼梯,来到A-02病区大门前。
“最里头那间,就是苏珊学姐的病房。”我推开病区大门,指着里面长长的走廊尽头,向戴莎介绍。
“嗯,我知道。”她应了一声,起步便走,似乎相当熟悉这里。
咦……这让我有些出乎意料:难道她来过?也许还不止一次?
我赶紧跟上戴莎的脚步,向着尽头的A-0222病房走去。
可今天都没跟人家约好,会不会太过冒失了?虽然我不知道纳修的联系方式,但起码应该联系下索菲吧?
万一苏珊今天没空,或是在休息,那突然来打扰是否不太好?
转眼间,已经走到病房之前。
就在我想着是否敲门之时,那道门缓缓地被打开了。
一阵谈话声透过逐渐扩大的门缝,从病房里传到走廊。
“苏珊恢复得不错,真是奇迹。那我先走了。”
“好的。这次新药的效果真好。长期以来,有劳您费心了。”
“没什么……总之,有效就好。”
这个声音好熟悉啊,除了索菲,还有谁?
待得房门完全打开,我和里面的人恰好对上视线,顿时都是一愣。
“伊珂……?”面前的熟人开口叫出我的名字。
“啊?梅林教授?”我也认出对方。
他……怎么也在这里?
……
第100章 隔阂
我之前也猜过,三周前,也就是8月11日那个周六,梅林来重症楼A-02病区时,会不会就是去探望苏珊。
因为他当时是跟纳修一起走进A-02病区,尽管后来没看到他走进那间病房,但纳修在该病区的唯一亲人,应该也只有A-0222病房的苏珊。
而其他的病房……今天走在A-02病区走廊时,我专门留意过,发现绝大部分都是敞开着门的空病房。说不定,这个区域就只有苏珊一位住院病人而已。
而就在敲门之前,我还更加确定先前的猜测,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证实。
真是一次毫无心理准备的偶遇,可能梅林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我。结果,我们打过一声招呼后,就陷入奇怪的冷场中。
不对啊……只是碰巧遇见而已,梅林有必要表现得这么惊讶吗?
简直,就像是不愿意被认识的人看到他在这里一样……
恰好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听到我们的声音后,站在病床尾边上的人转过身来,一见到我就热情地喊出声:“咦?伊珂!今天有空过来吗?欢迎!”
“啊,是的,索菲学姐,你好。”我向那位展现灿烂笑容的女士问好。
还有另一个人,就是纳修。他站在索菲旁边,跟着看过来后,只是朝我点头示意。虽然他没说什么话,但也露出一道笑容。
只是,纳修的微笑很快就消失了。
病房里的三个人,似乎不约而同地注意到我身边的戴莎。
“哦,这位是……”我正想先向梅林作介绍,好化解刚刚近似尴尬的沉默,却不料被对方抢了先。
“你好,戴莎女士。”梅林礼貌地微笑点头,并伸出手。
“你好,梅林教授。”戴莎走上一步,礼节性地笑着与梅林握手。接着,她便向病房里的其他人打招呼:“索菲,纳修,你们好。”
“戴莎学姐,好久不见!你也来啦?”索菲的表现依旧热情,但不知怎么回事,总给我一种在打圆场的感觉。
因为,旁边的纳修,只是冷冰冰地点了下头,便转过身看向病床。
床上并无任何动静。看来,苏珊或许仍在“沉睡”。
然后,这种更甚于前的尴尬是怎么回事……?
这四个人,竟然彼此认识!可是,怎么好像存在几重表现不一的隔阂?
“梅林教授最近都很忙吧?”戴莎和梅林对话时,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像是一层没感情的面具:“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是呀,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梅林例行公事般地回应一句,接着却看向我,仿佛在解释什么一样:“学院,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都很关心苏珊的康复情况。但我平时确实比较忙,只能偶尔抽时间来探望她。现在她恢复得很好,大家都感到很高兴。”
“对吧,索菲?”他解释完后,便转而看向索菲。
“是呀。有梅林教授,还有许多热心人和机构的帮助,才能撑到今日的希望曙光。”索菲讲得相当真诚,笑意里满是欣慰,接着便抬手划了一个十字:“还要感谢圣主的眷顾,那简直就是奇迹。”
“那就好……感谢圣主!”我跟着说了一句,再往病房里面探了一眼:“苏珊学姐现在怎么样,醒过来了吗?”
距上次毒素清空后又过了一周,苏珊会不会好一点了?
“身体虽然没什么大碍,也不需要再用新型药物抗毒,但到目前为止还是昏睡状态。”索菲的声音像是由喜转忧般地沉了下去。
“至少没有生命危险,相信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虽然不算出乎意料,但我总觉得有些沉重。就是安慰的话,也显得像在自欺欺人。
可能那些毒素真对身体机能造成了永久性伤害。如果这样,那苏珊岂不是这一生都难以清醒?
“圣主保佑,但愿如此。”索菲叹了一声,对我们说:“对了,别老站在门口,要不先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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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那就打扰了……”我也想看看苏珊现在的状态,便朝着戴莎看了一眼。
而戴莎的视线仍对着梅林,似乎还有什么问题要提。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梅林正向索菲点头示意。
“好的,您先忙。”索菲向梅林挥手告别之时,好像想起了什么,急忙说出口:“梅林教授,那与集团高层沟通的事就麻烦您跟进一下,已经一周了。”
“没问题,我知道。”梅林停顿一下后,对索菲说:“实在不行的话,也有其他办法,放心吧。这段时间真的辛苦你们了。”
“还有纳修,有什么进展我会及时跟你说。互相多沟通吧,后面也麻烦你了。”梅林接着转向纳修,像是在嘱咐什么要事。
而纳修,却只是简单回过一句:“知道了。”
“伊珂,我先走了,你和索菲慢慢聊。”梅林对我说完后,最后向戴莎告别:“再见,戴莎女士。”
“梅林教授真的很关心苏珊。”戴莎微笑了一下,似乎并不急着说再见:“对了,苏珊好像是只低你一届的学妹吧?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你经常过来探望她吗?”
这话说得好怪……我听着都有点懵,梅林刚刚不是说他偶尔才过来么?
“虽然有这个愿望,但总因工作关系而难以实现啊。”梅林跟着笑了一声,带着遗憾的语气说:“就如这大半年来,也就今天才能来一次,真是遗憾和抱歉。”
啊?
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让我顿时怔住。
三周前的那个周六,也就是8月11日下午,梅林不是来过一次吗?
还有纳修……我偷偷瞄了一眼仍站在病床边的他,但他似乎都不留意这边的问答,也没有任何明显的表情变化。
好像是我当时看错了人一样。
不对……不可能,那天的两个人,肯定就是梅林和纳修,他们怎么回事啊?
说到三周前,我联想起另外一件事。就是8月10日晚,新人护士妮卡巡夜到A-0222病房时,竟被突然醒过来的苏珊抓伤并中毒的怪事。
当然,具体的细节是否如此,还需要确认,但大致事实应该没错吧?
可是,这些事跟隔天梅林来探望苏珊没什么关系吧?我怎么给想到一块去了……
这时,戴莎似乎不想再就某个话题纠缠下去,她正客气地与梅林握手道别:“辛苦了。那么,下次再见吧。”
“不辛苦,再见。”梅林微笑握手过后,便绕过我们离开。
这场总让我感觉仿佛有哪里不对的谈话终于结束了。
接着,在索菲的引导下,我和戴莎走进病房,看到正躺在床上的苏珊。
虽然病床边上仍靠墙摆着两个气瓶,但苏珊这次不再像上次那样戴着呼吸面罩。她闭着双眼,面容虽消瘦且苍白,却难掩俊俏之颜。她的双手十指交叉压着被子,表情颇为安详,似乎只是睡去而已。
而曾经被黑斑缠绕的地方,如脖子,手背的肤色也已经恢复正常。
唯一的遗憾,就是她仍然昏迷不醒。
“马丁主任……”我记得那是苏珊的主治医生:“他后来有什么说法吗?”
虽说我能不可思议地消除诡毒,但不能修复苏珊长期遭受重创的身体。
这种所谓的奇迹,归根到底也敌不过时间的摧残,哎……
“经过这一周的医学观察,结论是已经完全清除毒素,无需再用特效药。”索菲对我说:“苏珊的身体已经不会再受到毒害了。但就像你看到的,因为部分脑功能受创,要恢复意识,恐怕还需要另一个奇迹……”
意思该不会是,这一生都不可能恢复了吧?我顿时感到有些伤感:“既然已经不需要再用药,那是不是可以转入康复疗程了?马丁主任有什么有效方案吗?”
马丁当时说过为苏珊做完全面检查后可以考虑调整方案。既然已经确定不再用药,那后面就是研究身体康复的事吧。
“虽然应该是这样没错……”索菲说得有些犹豫,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与那种极为罕见的毒害相比,现在苏珊的后遗症属于相对常规情况,所以优先度方面可能没那么靠前……总之,还需要继续沟通。”
这又是什么意思?我愣了愣,才想到一种可能性:难道说,清空了毒素的苏珊,反而不再成为资助者的关注对象?
难道联合生命工程集团感兴趣的只是研究那种诡异的致命黑毒?一旦毒素被排除干净,集团就不再承担某些义务了?该不会这就是协议上的关键条款吧……
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索菲。我这时才发现,苏珊病床边上,上次所见到的许多说不出名字的医疗器械已经不见踪影,可能都被撤走。当然,这也不能说是坏事,起码能证明毒素确实都已清空。
只见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些药物,看起来大概每板四颗白色药丸。其中一板封装在透明胶袋中,另一板已经被撕开包装且已被用掉两颗。
“那就是新型特效药吗?专用于苏珊学姐清除毒素?”我指着柜台上的药物,看向索菲。
“是的,不过这都是试验性辅助药物。”索菲回答:“还要配合另一类注射药品使用才行。但药效确实惊人,持续两年多的毒害,只是经过一次组合用药就解决了,真是奇迹……”
“原来如此。学姐,我能细看一下吗?”我问了一声。
“可以呀。”索菲走到床头柜边,拿起未拆包装的药丸,再走到我身边。
“谢谢。”我接过这板药物,仔细看了一下,之间包装上还贴着简要说明纸:内服用药,阿美斯林SC-013,适用于遏制VD-01毒素扩散,用药人:A-0222苏珊。
这说明上没写清楚是试验用药呢……而且,我记得当时马丁提及过“毒素抗剂”,也许那才是所谓的主要“特效药”?只不过,那些惊人药效恐怕只是个虚像罢了。
“学姐,这些药还需要用吗?”我问索菲。
“不需要了。”索菲说:“因为苏珊身体的毒素已经清除干净,这些药也可以扔了。不过,说扔掉其实也挺可惜。虽然是试验药,也挺昂贵呢。听说是联合生命工程集团和阿克索联合医药集团合作开发的……但说到底,也不能说可惜啦,没有适用对象才是最好的。”
阿克索联合医药集团?听起来好像很有名……但这不是我目前的关注点。
“不……可能还有。可以的话,这些药物能给我吗?”我提出这个请求后,对着看起来有些惊讶的索菲讲出理由。
就是妮卡夜巡时,被醒过来的苏珊不慎抓伤,并意外中毒的事。
“这不可能!”之前一直沉默的纳修,忽然吼了一声。但他不知道想到什么,音调渐渐下降,却也只是重复着相同的话语:“不可能……应该不可能吧……”
我不得不解释,这也只是妮卡母亲瑞娜的一家之辞,实际情况如何也不太清楚。
但纳修似乎都没听进去。他只是摇摇头后,又在自言自语:“不可能……”
他是怎么了……
而且,有点奇怪的是,纳修和索菲都不知道这件事吗?我看索菲也是一脸茫然的表情。
“难道……你们都没听过这事?”我不太明白。记得之前听过的内容,妮卡报告苏珊半夜清醒并有异常动作后,应有医生进行后续检查的,只是没发现苏珊有好转迹象而已。
所以,马丁主任应该是知情才对。但是,这些情况都没人讲给纳修和索菲知道吗?
难道因为……不重要?
“有听过一些奇怪的流言,但没想到是这样的事情。”索菲低头似乎回忆了一下,说:“这么说起来,好像医疗组有人说过,会调来一个新护士换班什么的,但不知为什么一直没到位。后来再问起,说是出了点意外没法来。”
也就是说,索菲一直都没见过妮卡?
对这个问题,索菲作了说明。她一般是周末才抽空过来医院,自然不知道其实妮卡在三周前的星期五就上班了。而且,偏偏妮卡在当晚就出事,隔天也因故没再来,难怪她一直都不知道妮卡的情况。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不妨让妮卡试试这个药……纳修,你没意见吧?”索菲先确认纳修的态度后,才将剩余的药物,包括封装好及已拆封并用掉一半的药丸,全部拿给我:“不过,这毕竟只是试验品,量很少,而且只是辅助药物,虽然听说副作用很小,但大概也只能起一些遏制毒素作用。”
“最好还是来医院做检查,再请专业医生制定医疗方案,可能还需要注射用特种抗毒剂才行。”索菲向我了解妮卡的一些情况后,接着说:“虽然现在听起来,毒素表现出来的黑斑面积有限,也不再扩散,但千万不能大意,要不然可能会有可怕的恶化。”
“比如……会怎样?”我愣了一下,接着问:“难道有什么先例?”
“有……”索菲犹豫了一会才说:“有个人,你可能不认识。她是樱园宿舍楼的前任管理员……”
“啊?是米娅太太吗?听说她去年就住院了是吗?现在怎么样了?”我很快就联想到这个人。难道她真的也在1499年时不幸中毒?可是,怎么会拖到去年才住院呢?
“你知道她?当时她意外受伤,后来又感染中毒。”索菲愣了一下,伸出手,以右手指在左手手腕处比划一圈,说:“好像那时候只是被浅浅地划伤,但随后扩散成一团黑斑。那些东西虽然不至于致命,却好像能阻断血液和能量输送一样,引发的症状也越来越严重。等到米娅太太实在无法忍受,于去年八九月左右入院检查后,整个手掌组织都已经坏死,只能截肢处理。”
“什么……!”我感到一阵接着一阵的冷意:就算不再扩散的诡毒黑斑,竟也能导致这么可怕的后果?!
……
第101章 旧事
“米娅太太做完那种手术后……是否就没事了?”我稍微镇定过后,才问起索菲。
记得之前也曾问过理查先生。本来还以为,米娅是从1499年2月樱园宿舍楼封闭后就住院治疗至今,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听说是的。那时候还没有能消除这种异常毒素的药物,只能整个切除感染中毒的部位。”索菲回答:“还好米娅太太所中的毒只扩散到一定程度,否则也不能采用这种办法。”
“这也太惨了……”我摇头叹息。
与索菲继续交谈后,便了解到更多的情况。
米娅感染的毒素有些特殊。与后来的妮卡相似,最初都是不慎被抓出一道很浅的伤痕,但恶化发展过程大不相同。
从看似无症状到扩散至大圈黑斑,妮卡的情况大概是三周,而米娅竟然是一年半。
大概在1499年2月,樱园宿舍楼因故封闭后,米娅那看似无害的小伤口就一直没痊愈过。但在那一年,她也只是感到偶尔的刺痛、逐渐变深的伤痕、手掌越来越乏力的症状而已。
而到了1500年,情况开始在半年内逐渐恶化,诸如手腕伤口周围突然冒出的黑色斑点,折磨人的强烈痛感,逐渐萎缩的手指等等,让她开始感到紧张。
由于前一年情况不严重时,米娅并没有重视,只是找普通医生看诊和涂抹一些外用药而已,待得她察觉形势不对,再来圣心医院检查时,已经无可挽回了。
但是,米娅是被什么给抓伤的?听起来,似乎都是在1499年2月前发生的事情,难道是与苏珊差不多时间中的毒?!
对于这个问题,索菲的反应看起来有点不太自然。我注意到她瞄了一眼戴莎,接着才回答:“听说……可能是被什么动物抓伤的……反正不是被人感染的。”
啊?
宿舍楼里能有什么动物?难道是……宠物?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联想到樱园宿舍楼那块搞笑的“男生及宠物禁入”牌子。
“米娅太太感染的毒素,潜伏时间似乎比苏珊学姐长很多。那种毒素也有编号吗?”我记得,苏珊所中的毒素编号是VD-01。那米娅呢?
“这个不是很清楚……因为我与米娅太太的接触不太多,有些情况也是听说的。”索菲摇了摇头,又看向戴莎:“但听说后续也有机构对其毒素作提取研究。戴莎学姐,你知道吗?”
戴莎知道这事?我不禁也看过去。
“了解过一些情况。”戴莎回答:“听说医学专家组做过研究,认为其部分属性明显不同于VD-01和VD-02毒素,但也应属于同种大类。可能接近于VD-03变异毒素。”
VD-03?我之前听过戴莎的解释。但那是对死灵形态的编号区分,比如猫狗之类的小型动物。该不会……是变异成死灵的宠物带来的毒素?!
所以,樱园后来才会有那种强调宠物禁入的牌子……?
“索菲学姐,你们当时入学时,住的是那间宿舍楼?”我马上问起索菲。
“樱园宿舍楼。”索菲说到这里,还笑了一声,似乎想起什么美好的往事:“我们那一届四个女生1496年入学时,恰好碰上樱园建成十周年纪念活动,不过只有我和苏珊幸运地被抽中入住那栋楼。”
“那里条件还是挺好的,特别是春天紫樱盛开时,真是美不胜收。”索菲说着说着,慢慢地便收回了笑容:“若非后来发生的不幸,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
“那是谁都想不到的意外事故,学姐。”我尽量安慰着索菲。原来她和苏珊真的曾住在樱园,这样一来有些细节就对得上了。
这时,站在病床边的纳修,再一次开口:“意外……真的是意外么?”
“哎?”我不解地看向纳修,却发觉他的视线仍留在沉睡中的苏珊脸上。看来他似乎从刚刚的“不可能”呢喃中清醒过来,但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这个人身上似乎藏着什么故事,但好像戒备心相当强。
“纳修,别乱说话。”索菲的语气变得有些严肃。
而纳修,却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就继续沉默应对。
气氛似乎变得有点尴尬,我赶忙找个话题:“索菲学姐,我们今年这一届只有两个女生,也是住在樱园哩,真巧。对了,我们住在202宿舍,你们当时住哪里呀?”
“什么?这可真是巧上加巧!这栋楼竟然重新开业了?”索菲拍了一下手掌,惊讶地说:“我们当时住在201宿舍!嘿,虽然相隔5年,但我们可算是没见过面的超时空对门邻居!”
“啊?!真有趣!学姐竟然住在201宿舍,还真是对门呢!201……咦?”我也跟着笑出声,但没多久就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201宿舍现在住的是塞拉学姐啊?虽然她应该快毕业离校了……”
索菲和苏珊都是1496年7月入学的,正常应该是1500年6月毕业才对。塞拉是1498年7月入读研究生,应该是1501年毕业。她们都住在樱园没什么问题,但是……怎么会都住在201宿舍呢?那种宿舍应该都只是住两个人的套间啊?
“塞拉学姐住在201宿舍?”索菲一脸迷惑不解的表情:“不对吧,她当时应该是一个人住在202宿舍,就在我们对门。而且,今年是她的毕业年,她搬走后,你们才能住进来吧?”
“不是啊……我们现在住202没错,而且塞拉学姐也确实住在201,当时我入学后找宿舍时,还见到她开门出来……”我听得有点懵,一会后才想到个问题:“还有,1499年2月第二学期初,樱园不是还封闭了两多年……?”
“对,当时我们大三第二学期刚开学,我刚回到宿舍,就发现苏珊躺在房间地板上,虽然还有点意识,但情况很危险!”索菲描述着当时的情形:“后来送到医院急救后,也没见明显好转,而且她身上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黑斑,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而当时医院还弄不清楚她所中的异常毒素。”
“这件事情发生后没多久,校园里就开始流传奇怪的谣言……我寒假时都在家里,也不知道这期间苏珊发生了什么事。”索菲继续回忆着说:“但没过多久,学院就出力制止传谣,以检查整治名义封闭樱园宿舍楼。我们后来都被安置到榕园宿舍楼,塞拉学姐可能也换到荔园住才对。”
“然后一直到1500年6月毕业,樱园一直都是封闭状态,我也没再回去过。”索菲叹了一声:“要不是伊珂提到,我都不知道那栋楼今年重新开放,还以为废弃了呢。”
难道说,樱园1501年重新开放后,塞拉回来这栋宿舍楼,还专门住到201,而不是她原先所住的202?她就不担心可能发生意外情况吗……?
但对于这个问题,索菲是完全不知情,毕竟她去年就毕业了。
另一个问题引起我的关注:1499年的校园谣言。
“谣言?什么谣言?”我想起学院图书馆广场公告栏上的贴纸,从字迹上看,很可能是韦娜所写的那段话:‘他们已经很习惯删帖这种事了,就像处理两年前的樱园事件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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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校园里流传着什么谣言?韦娜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但她……又怎么会知道?
记得韦娜是1498年入学的。1498年……咦,好像纳修也是同一年?因为这两人现在恰好都是大三。
“都是些荒谬的传言,不足为信……”索菲摆着手说:“我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那为什么又认为“不足为信”?我觉得索菲似乎不太想提这事,想了想,便问起其他事:“1499年的寒假,苏珊学姐也一直在学校里吗?当时的樱园,是不是都没什么人住了?”
“是的。当时,苏珊说寒假要留校忙些事……”索菲回应:“基本上放长假时,宿舍楼都没什么人住。特别是樱园那种研究生宿舍,好像就只有苏珊一个人。还有米娅太太,但听说她也经常不在的,也就开学前会到位开始准备工作。”
“寒假都不回去吗?看来可能是有很重要的事要留下处理吧。苏珊学姐是哪里人呀?”我虽然这么说,但想了想,也可能只是假期勤工俭学之类的兼职。如果是后者,那苏珊可能家境也比较一般。
“她是卡诺州人。”索菲停顿一会,接着讲:“怎么说呢……从大二开始,每个长假她都留在学校里,可能是在忙研究和其他事吧,总之很忙。”
研究?我顿时觉得有些奇怪,大学生能做些什么研究……?
而且,如果这么一算,岂不是两年多都没回家了?
“那苏珊学姐的父母……”我本来想问,难道她父母都不担心的吗?话说回来,好像也只是纳修这个堂弟在照顾她而已?
“这个么……”索菲似乎在考虑着什么,没有马上回答。
此时,纳修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在了。已经都不在了。”
“啊?”我吃惊地看向纳修,正好碰上他投射过来的视线。他的眼神似乎藏着某些难以抑制的怨恨,让我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
“与你无关。”纳修很快地别过头,只甩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伊珂,不用道歉。不管对谁来说,那都是个悲剧。所幸当时……”索菲看了看我,却欲言又止,最后又说了一句话:“总之,已经都过去了。”
“原来如此,所以苏珊学姐即便是假期也待在学校吗?”我大致理解,也许就是因为父母早逝,所以苏珊才不想回老家,宁愿长假独自留校吧。有时候,忙碌确实能让自己忘却一些不好的往事。
或是说,让自己忙得没空去回忆那些莫名的忧伤……
可能苏珊也是这样的人吧。
“这个么……其实,苏珊父亲才逝世不久。”索菲看着我,似乎想再说点什么,却又停了下来。过小会后,她才说:“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这个答案一下子推翻了我刚刚的猜测。而且,怎么索菲总强调“过去了”?
只是,对方现在无意深谈,我也不想自讨没趣。
接下来的交谈,都是围绕苏珊的现状和康复计划展开。
不管怎么说,苏珊起码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她现在如同植物人的状态也很不幸。
根据索菲透露的说法,好像联合生命工程集团的资助,只是针对VD-03致命毒素的遏制和消除研究,并不包括相对“常规”的后遗症医治。
所以,摆在目前的主要困难是经济问题。虽然下周可以考虑转移到普通病房,但开支也不小。而且,由于苏珊父母先后离世,亲属助力有限,现在基本都是靠学院补助和同学捐赠在勉强维持。
还有就是梅林教授的大力帮助。他好像已经给予许多经济支持,也动用了一些人脉资源。真想不到他如此热心。
后续可能还要依靠梅林帮忙。虽然索菲没有透露更多细节,但我想梅林的付出应该很大。
真是个好人!我在心中暗暗赞叹。
再聊一会后,眼见窗外天色渐渐变暗,我便与索菲告别。
到现在为止,这应该只是一次普通的探病。
期间一直发言不多的戴莎,与索菲说再见后,看向病床上的苏珊,感慨了一句:“都己经过去两年多,今天见到苏珊不再受毒素折磨,我也放心了。”
戴莎这句听起来并无大碍的话,似乎引起纳修的反感。他冷不丁插了一句:“幸好她没苏醒过来,于是更加放心,对吗?”
这是什么话??我感动很诧异:什么意思?
“我由衷希望,苏珊能早日康复。”戴莎看向纳修:“相信清醒过来的她,仍是那位善良的女孩。”
“国家检察官也会这么轻易地说出‘相信’吗?”纳修也看着戴莎,毫不避让。
“基于事实的判断,自然值得相信。”戴莎回答。
“是吗?判断难道不会有错吗?”纳修“哼”着笑了一声。
“对错由公义来评说。但人总要先相信自己,才能让别人相信你。”戴莎也笑了一下。
“好的,敬爱的戴莎检察官。”纳修点点头,说:“我接受你的结论。”
“纳修同学。”戴莎严肃地说:“我建议你,不要选择性接受某种结论。任何事都有前提,就如我刚刚所说的话,还请完整地考虑。如果有任何问题,欢迎与我讨论。你还留有我的联系方式吧。”
“知道,知道。我说不过您,检察官女士。”纳修笑着摇摇头,挥起手:“那就先再见吧。”
“很好,我期待下一次再见。也许我还可以再来探望苏珊,对吧?”戴莎问。
“当然可以,我有什么资格阻挡您呢。请随意吧,也祝愿您能找到所希望的事实。”纳修说完后,别扭过头,结束了这次短暂的视线交锋。
结束了么……?我都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直至听到戴莎的呼唤。
“伊珂,我们走吧。”
“啊?哦,好,学姐。”我赶紧跟上转身离去的戴莎。
她和纳修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但这充满火药味的对话是怎么回事?
……
第102章 重温
回到圣心医院主楼前的小广场,望着广袤无垠的天边,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感觉整个人都精神许多。
重症楼总给我一种压抑且沉重的强烈不适感,好像能勾起不好的回忆……尽管自己现在实际上想不起任何相关事物,但就是下意识地不喜欢那种地方。
还有刚刚那场气氛古怪的争执,让人不由得好奇戴莎和纳修的关系。
是不是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我暗瞄了一眼戴莎,却不料对上她的视线。
“学姐……”我一下子卡了壳,不知要说些什么。
“时间还早,不到5点。你不急着走吧?我们到市民广场附近走走,怎么样?”她几句话就给我安排好接下来的行程。
“好的。”我觉得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便答应下来。
只不过,从走出医院,穿过街头小巷,来到宽阔的江边阶梯广场,一路上的聊天,也都是些轻松的日常。
这也挺好的,舍去无谓的猜测,悠然度过一个惬意的下午。
我们走在阶梯广场的外围道路,沿着江畔漫步,感受着微微江风的轻抚,让心情逐渐放松。我瞥到她的嘴角翘起一道微笑,或许她此刻已放下那套冰冷的公事面具。
她的目光渐渐移向江畔人行道上的长排石椅,却不急着坐下,而是步过一小段路,像在寻觅着什么一样。
终于,她停下了脚步。
眼前这只石椅似乎比其他要更干净一些,不过她仍掏出手绢擦拭过几下椅面,这才招呼着我坐下。
“嗯,真是风平浪静!”她坐在石椅左侧位置,坐姿端正,并未靠着椅背,视线越过江边的石雕护栏,望向微波荡漾的宁江,发出感慨后,又微笑着看向我:“多美好的宁静。”
嘿,这让我想起刚开学时在学院细语湖畔初遇见的她,但此刻的她笑容更加迷人。
于是,我便照着记忆里的位置,坐在她右侧的空位上。
这石椅可比细语湖的同类宽长得多,不至于如上次那样局促,两个人坐下后,中间还能留出一些空间。
“这种悠闲的感觉真好。”我顺着戴莎的意思,享受着这一刻的小憩。
如果就这样慢悠悠地休息下去,还能等来晚霞染红天际,给宁江披上绯纱。不过,在此之前,或许我也差不多该回去兼职了。
“是呀。”她笑了一声,转头看向我:“那么,在医院广场的时候,你想问我什么?”
又是这种突然袭击……有时候我都会怀疑,这是她的职业习惯,还是在抓弄我?
还好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稍加考虑后,就直接问:“学姐,你很早之前就认识梅林教授,索菲和纳修吗?”
“嗯。梅林教授是名人嘛,自然而然就认识了。纳修也是法学专业的,上次论坛不也发了言吗?”戴莎挨个解释:“至于索菲,她是苏珊的同学。之前我去探望苏珊的时候,刚好就遇上索菲和纳修。”
之前?听起来好像是不久前的事一样。
但是,戴莎怎么会想去探望苏珊呢?她们可不是同个专业的啊。
对了,她之前说过在关注苏珊这个案子。而且,从上次交流的情况看,也许她早就知道苏珊被感染的是VD-01毒素,尽管她将VD-01致命生物和毒素品种做了区分说明,但听起来这两者像是有某种联系。
还有米娅太太感染的VD-03毒素,她似乎也有所了解。至于妮卡……她所中的又是哪种类型?
难道这些事情之间有什么联系……?
“学姐,你觉得苏珊两年多前中的毒,与近期出现的那些怪物,以及一些案件有什么关系吗?”我对戴莎说:“比如7月份旧城区的死亡事件,那些遇害者也是身体发黑,难道也是中了VD-01或02之类的毒素?”
“确切地说,应该叫VD系毒素。因为这个大类下还有各种细分变种,病症表现不完全一样。”戴莎回应:“但最终表现形态基本相同,就是那种炭黑色的肤斑。”
“就像是烧成黑炭般。所以,之前我们一直以为那可能会是种被烧蚀般的强烈痛感。”她看向我,接着说:“但同样像是中过毒的你,却提到‘冰寒入骨般的刺痛感’,对吗?”
那应该是我8月初在法庭上作证时说过的话,她的记忆力可真好。
但总觉得,她的提问还含有其他意思。我想了想,回答:“当时,的确就是那种寒冷的疼痛感。看起来像是烧伤,实际上却更像是冻伤。但是,我也不知道后来那些毒素怎么消退的。也许那些死灵的毒素本来就不多,或是快速爆发又自行退去的变异毒种吧。只希望不要有什么后遗症就好了……”
“嘿,伊珂,我没有质疑发生在你身上的奇迹。”她笑了一下,说:“实际上,我希望这种奇迹越多越好。探寻这类奇迹的原理,是科学家的事。我关心并力图阻止的,是导致不得不依靠这种奇迹的悲剧源头。”
“那是。我相信,学姐一定能做到。”我也笑了,她对公义的坚持和追求,就像是一盏不息的灯火,给人以信心和希望。
“但愿不会辜负你的信任。”她开了个玩笑,接着说:“两年前的一些案件,当时可能难以理解其中的因果,但现在有参照依据后再重新调查,就能发现一些之前未注意到的细节。”
“就如苏珊这个案件。”戴莎继续解释:“她中的毒种,经与后来类似事件的受害者毒素再比对,发现确实存在明显的关联,很可能来自同一种毒源。”
“也就是说……两年前,这种剧毒就在起祸害吗?”我虽然之前就有类似猜测,但得到戴莎的确认后,仍感到有些惊讶:“苏珊学姐她……应该是在学院里中的毒吧?甚至米娅太太也是。学院里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很难理解,对吧?世外桃源般的校园,竟然会有与死灵异毒相关的嫌疑。”戴莎并未正面印证我的说法,毕竟她是个严谨的人,总是依据事实来做判断。
也就是说,这个事情还没有定论。
“既然有嫌疑,那学姐会重新调查苏珊学姐这个案件吗?”我问。
“会。”她干脆地点了下头,说:“以前这个案子被当成普通中毒案,压在新城区治安局那里。现在,既然毒素已被证明与死灵和邪教重案可能有关,就应提级归由国家检察院专案组调查。目前还在做案件档案移交手续,应该也快了。”
“有学姐介入就好了,相信一定能抓住害苏珊中毒的元凶。”我虽然不清楚戴莎是如何发现苏珊案件的异常点,并从下层机构中将其挑出来重新调查,但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
说起来,都已经过了两年多,苏珊被异毒伤害许久,未来也不知何时能清醒,真是太可怜了……
想到这起案件发生的时间,我突然想到了什么,马上问起戴莎:“学姐,那你知道苏珊中毒的确切日期吗?”
“可能是1499年2月,第二学期开学的第一天吧。当时索菲回校后刚走进宿舍,就发现已经中毒的苏珊。”戴莎想了一下,可能觉得不太对,便改正说:“但要说苏珊具体是什么时候中毒,这就不好确认。”
“1499年2月吗……”我跟着重复过后,念出一个数字:“149902……?”
“什么?”她应该是听不懂我的意思。
“数字……”我说:“就是聚能总部大楼爆炸案的元凶,那个圣明邪教徒,当时他涂鸦用的笔记本里有一堆莫名其妙的图形和数字。我后来在图书馆翻阅一些旧报纸,如果那些数字对应的是年月,那么几乎每个数字年月都发生了一起罪案,似乎都跟死灵、邪教或诡异命案相关。”
特别是那个“149902”数字,我记得在笔记本里还被加粗过,让我印象颇深。
“不知有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也可能是巧合吧,比如1499年2月,我都没见到那个月份的报纸报道过异常事件。”我见到戴莎稍低着头,不知她在思考什么。
“……”她好一会后才抬起头,说:“应该有关系。至于苏珊那个事件,当时没有相关报道也很正常。因为那只是一个传播范围很小的普通案件。”
“宁溪谷学院的学生在学校里中毒这种事件……普通吗?”我很不理解。
戴莎叹了一声,说:“只是就当时而言的普通。调查其中的不普通之处,正是我的任务之一,希望不至于太晚。”
这句话的意味,让我感到某种难以理解的压抑感。
但更不理解的,是戴莎刚刚对我上两个问题的回答。
她承认了“149902”这个数字可能对应1499年2月份苏珊中毒的事件。但后者却可能是仅作为校园流言素材的“普通案件”,连报纸都没登过。
既然如此,那个邪教徒又怎么知道这件事?他加粗那组数字的意义何在?
我提出这个疑问,接着猜测:“难道那个邪教徒知道元凶……或者干脆他本人就是?加粗数字除了记录,难道还有其他意味?不过那个笔记本虽然是在他手里,不排除被别人写过。也许是我想多了吧……”
“确实有各种可能性,但要通过证据来分辨真伪,直至组成足以揭示真相的链条。”她说:“那个邪教徒的确知道苏珊这起事件,作出后续的疯狂举动也是有原因的。那个笔记本有无其他人的印记,目前还不清楚。说到底,这些可能相关联的事实链,也许只是由一个悲剧串起另一个悲剧罢了。”
这难道是在同情那个制造恐怖事件的邪教徒?我听得有点发愣:戴莎竟然会有这样感性的言论?
但她的感情流露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她就补充说:“不管怎么说,人总要为其选择付出代价,不管这人是邪教徒,还是蛊惑别人的幕后凶手,或是任何其他人。身份,遭遇,环境,心态,统统都不是避罪的理由。”
“对,任何选择,都要付出代价。”我还在回味戴莎刚刚的话语。听她的意思,好像那个邪教徒也是有来历的。虽然我已经知道,他是来自西北卡诺州的能晶矿业工会南方分会负责人,但除了这个公开身份,似乎还有其他未知的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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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姐如果以后重新调查这起案件,肯定有利于揭示真相,惩戒凶犯。既然如此,苏珊的堂弟纳修,他怎么……”我不太理解今天下午纳修的表现,他好像对戴莎特别不友好。调查苏珊案件,不是件好事吗?
何况,戴氏是位正义感十足的国家检察官,纳修又有什么不满的?
“不知道哦。”戴莎笑了笑,看着我说:“不过,一个行事古板,讲话难听的移动冰锥,肯定是不受欢迎的吧。”
呃……她说的是啥,该不会是别人给起的外号吧……
“怎么会呢,学姐明明是位很有温度的热心人。”我为她感到不平:“至于那些不懂得欣赏内在美的肤浅之徒,就让他们酸死好了。”
“更何况,学姐还是一位外表漂亮,内心可爱的女士。”我说得有些动情:“不会欣赏,也不理解的外人,是他们自己的损失。”
“真是甜言蜜语。”戴莎展现出很好看的笑容,接着却逗弄起我:“不小心沉陷了可怎么办?可以现在抱着你哭一下吗?”
“哈……学姐又开玩笑了……”我跟着笑了起来。
“呵……不完全是玩笑哦,真的有点小激动呢。”她看着我的眼睛,仿佛在窥探着什么。
“哈啊……”我被她盯得一时无语,还好天边逐渐浮现的红霞给了我一些躲避的理由。
差不多得回新城区的紫樱咖啡馆兼职了。
于是,我与戴莎再聊一小会后,便与她说明去意,准备告别。
“时间可真快。”她感慨一声,接着又问:“那么……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啊,什么打算?”我不太理解她的意思。
“关于那个护士,妮卡可能中的毒。”她继续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探访她呢?”
这……这是准备和我一起去吗?
可是,基于某些特殊理由,我倒想自己一个人先去看看情况。
于是,我婉拒戴莎:“暂时还没什么打算,毕竟我不是医生,等以后再说吧……”
“好的。”她点了下头,送出一道用意难以抓摸的微笑:“期待你的发现。”
咦……
是不是在她眼里,我的想法根本就无所遁形啊……?
……
第103章 策划
9月首个周二,下午临近5点,红叶楼秘书办公室,我正坐在蕾雅的椅子上休息。
身旁的办公桌上,摆着两杯热腾腾的红茶,两片新鲜柠檬漂浮在玛瑙红的茶水上。
连空气中都能闻到一股清香。
双手端起其中一杯,再抿过一口柠檬红茶,嗯……味道真好。
蕾雅可真会泡茶。不过,眼前的她都没空品茶,一直忙前忙后地查阅和整理资料。
“啊啊啊……下周二就要启程去红叶城了,时间过得好快啊!”她站在一个打开柜门的书架前,怀里还捧着一个塞得满满的蓝色大文件夹,正空出右手,以食指指尖快速划过竖立在中间栏架子上的一排书本背脊,好像在浏览书名,不知在找些什么。
“今天才9月4号,还有一周呀。”我轻松地再喝一口茶,放下杯子,跟着快速瞄过一眼柜子里的书本,提出问题:“然后,大小姐。请问为什么有这么多图书馆的书。”
“开学至今都已经一个月又一周多了,再过一周不也就是眨眼睛的事嘛。”她说得倒也挺有道理,只不过关于图书馆书本的来历就装起糊涂:“那些书?可能有小部分是从图书馆借来的吧,你看得出呀?”
“嗯,有点印象,登记受理过这‘小部分’书中的一些。”我摊开手数其手指:“一,二,三……可能得有十三四本的样子,没想到它们都在这里住下了。”
“嘿嘿……”蕾雅听到这里,大概也知道我在讲什么,便关上书柜门,抱着大文件夹走到我身边,笑着解释:“刚好舒亚,瑞安,文森和乔伊对下周的红叶遗迹科学考察之旅很感兴趣,就各自借了一些书查阅资料。而且他们好像挺喜欢在这里读书,就顺便把书寄存在这里了。放心吧,我会好好保管,确保无损归还的……”
“难道不是受某人所托,实施蚂蚁搬家策略吗?”我也笑着看向蕾雅。
“啊?某人是谁?竟然这么聪明!”她摆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答案很简单啊。”我摆出手指又数了一遍“一二三四”,接着说:“他们借书登记的时候,直接问就行了呀。除了舒亚,还有谁下周要去红叶城啊?而且舒亚借的是《红叶城甜品大赏》。顺便一提,所有人都在一分钟内就给出答案了哦。”
“啊啊,真不该找熟人!”蕾雅放下怀里的文件夹,抬手拍了一下脑袋,接着便笑嘻嘻地打开一个白色瓷罐,用银色小夹子挑起两片柠檬片,将其轻投在我的茶杯里:“还是你聪明!来,给你多点柠檬片当奖励……顺便一提,这不是贿赂。”
“太多了……变成柠檬汁啦!”我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转眼再一看瓷罐里的存货,不解地问:“还剩不少哦,你准备晒柠檬干?”
“是有点浪费。”蕾雅点了点头,回应说:“但还是新鲜的好,好像最近新出品一种家用小型冰箱,可以搬台来试试。”
呃,这个解决思路真是简单直接……也许我可以介绍这笔生意给维利?
不过,她现在更像是在加速消耗鲜柠檬片。她往自己茶杯里加多三片后,端起杯子到嘴唇边稍停一会,仿佛下定决心般地喝过小口,却马上就皱起眉,不得不放下杯子,从另一个白色瓷罐里挖出三大勺糖加到茶水里。
看来她还是喜欢甜更多一点。哦对,记得她说过自己不太喜欢酸味。
“梅林教授最近很忙吗?”我猜梅林最近可能都没常来红叶楼办公室,以至于没空喝上蕾雅精心准备的柠檬红茶。
“是呀。这么说起来,好像前个周末之后,他就一直很忙,就算过来也是匆匆就走。”蕾雅想了一下,说:“而且上周一到现在,都是助教在上课,你也知道的嘛。”
这么一算,可能是从8月25日周六之后……?
“这么忙吗?好像也挺久没见到他了。”虽然,我其实上个周六就在医院巧遇梅林,但想想还是先顺着蕾雅的所知说下去:“梅林教授这段时间在忙些什么呢?”
“他牵头的几个能晶科研项目似乎都取得某些突破,所以特别忙。”蕾雅回答:“但这里的条件没有碎石城分会那边好,所以他要经常往那边跑。”
科联会设在碎石城的正式分支机构么?以前听蕾雅说过,科联会好像在新城区有一栋独立的科研大楼,是分会挂牌的地方,离学院也不算太远。
而这里的分团已经快衰退成一个联络处,难怪塞拉说过可能会撤掉。
“也对,那边的研究条件应该好很多,记得有比较高规格的实验室呢。这几年科联会在这里的分会也吸收和培养了不少骨干吧,在那里也方便交流和研究。”我觉得梅林在分会大楼做研究可能效果更好:“哦……塞拉学姐在分会办公了吗?”
记得好像看过某期《红番茄报》,科联会碎石城分会大楼很早就落地在所谓的新城区科技城中心位置。但那个地方整体规划好几十年都没开工建设,只是地块简单通水通电,四周野草疯长,野狗乱闯。而分会大楼又经常通夜亮灯,辨识度相当高,于是就有了“绿海灯塔”外号。
现在回想起那份报道,感觉也挺好奇。抛开可能夸张的描述成分,在那种称得上未开发的类郊外地带,科联会分会大楼如果夜晚都真经常性亮灯的话,里面的人都在忙些啥啊?
“不仅条件好很多,好像管理也很严格呢,跟我们学院里纯属学术交流的其他协会相比,那边更像是严密运作的机构或者商社集团。嗯,有点像是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的感觉!”蕾雅回答:“塞拉学姐基本都待在那边了,已经很少过来这边啦。”
“这样么?那你去过那栋楼吗?好像离这里也就几个公车站的距离吧。”我问起蕾雅的同时,又想起戴莎说过的话。
科联会在碎石城的驻点只是个分会而已,似乎也不涉及更高等级的实验室,但机构规模好像也不小。这个社团组织的财力和背景比想象中更加深厚呢……
“还没有呢,啊哼……!说起来,学院才是新城区的中心地带啊,第十二大道那边的科技城根本就是个荒山野岭,但现在看起来,怎么更像是我被放逐到野外啊?”蕾雅不知联想到什么,两手叉起腰买埋怨了一会,下一刻却马上笑了起来:“等这次活动过后,再策划个科联会碎石城分会大楼参观活动好了,瞧瞧分会的日常工作,甚至是实验室的运作情况!”
这个主意好,我深表赞成。而且,我也很好奇分会的运作情况,也许会很有趣?
“那就交给你了,分团秘书长。”我期待地看向蕾雅。
“放心,交给姐姐我吧。”她倒是很会加戏。
“哈……”我转而注意到蕾雅刚放在桌面上的大文件夹,伸手翻开封面,看到厚厚一叠插着各种彩色标签的手抄资料:“哇……这就是本次活动的策划书?”
目测这叠东西得超过5公文厚。就算只是抄写也受不了啊,她可真有耐心。
“没错。”她看起来也很自豪,笑着扬起头:“鉴于我们的关系,特允许你先睹为快。”
“深感荣幸……”我笑应一声,稍稍浏览起来。
这本厚策划书的目录从A开始编成几大部分,还下探到好几级子目录,蕾雅果然用心。
不过嘛……
从A1到A20都是美食篇,甜品篇,零食篇,特产篇……呃,好家伙,至少2公分厚的资料篇幅。
接下来的又是啥呢?嗯,交通篇,住宿篇,风光篇,风俗篇,历史篇,地理篇,探索篇……哦,还有温馨小贴士,比如饮食不习惯怎么办,某些地方风俗要特别注意,突发生病又该怎么办……
嗯。
翻过大约4公分厚的资料后,我看向蕾雅,提出问题:“我们下周的活动,应该是能晶遗迹科学探索主题吧……?”
“对呀。”她露出灿烂的笑容,几步走到我身边,弯下腰,右手翻到策划书近乎结尾的篇章:“你看,就在这里。拟定于9月14日或15日上午,在红叶遗迹召开科研探讨会,由梅林教授主持。”
也就是说,正式的讨论与交流议程,差不多两三页纸就可以全概括了吗……
“那科学探索的意义何在……”我打了个呵欠,翻回一个红色标签所在的篇章:“难道就是这里?《飘忽不定的历史遗迹》?什么意思?”
“对啦,就是这个主题!”蕾雅马上活跃起来,几乎挤到我跟前,右手食指按着篇章标题,语调提高许多:“探索红叶遗迹的所在地,才是这次活动的精髓!”
“什么?啊……你先别挤!”我还坐在椅子上,又闻到她那清新的柑橘香水味,却很想把她推开一些,免得被她挤得掉出椅子:“红叶遗迹的所在地?不就是这次活动的目的地,应该很明确啊?”
“那个所谓的‘红叶遗迹’,这么多年不知接待过多少波访客,跟个公园有什么区别?就差挂个牌子收门票了。”蕾雅稍微往桌角边挪了一下,摆了摆手说:“如果今年我们还是照往年的行程计划,跟一次普通的秋游又有什么区别?”
“什么,难道这次活动不就是轻松愉快的秋游吗?”我屈起食指敲了下翻过去的策划书厚厚部分,表现出惊讶的样子。
“讨厌,当然不是呀!”蕾雅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郁闷地说:“我也是很用心地准备了部分探索和科研主题活动好吗!”
嗯,总算她还是比较实在,确实只是“部分”……
而对于本次活动目的地红叶遗迹而言,我的看法其实与她差不多。
按照上周六戴莎提供的信息,那个地方早在11世纪初就可能因神秘事故而被“抹平”,再经过几百年来各界人士的考察研究,恐怕早被踏成不毛之地了,根本就不可能发掘出什么宝贝。
所以说这是一次秋游活动,其实也没错……
“明白啦,我知道你辛苦准备很久。”我安抚着蕾雅,迎合着她问:“关于‘真正的红叶遗址’,请问大小姐有什么新发现呢?”
“真正的红叶遗址……嗯,这个主题好!”她拍了一下手,接着便将策划书翻到地理篇,说:“之前已经说过,卡诺州中北部都是险峻的山地,而宁江支流红河经过的三道狭长型红叶盆地沃土,是本地人民安居乐业的天赐之地,对吧?”
“对啊。”我回忆了一下曾经的地理课内容,说:“相比恶劣的山地环境,那是如同红叶般嵌入高山之间的平坦沃土,是历史上的山地王国龙兴之地呢。”
“没错,山地和盆地,高山与沃土……”蕾雅点了点头,讲出几个奇怪的对比后,又将策划书快速翻到历史篇,指着几处笔记开始解释:“关于红叶遗迹的前身,11世纪初的帝国能晶科研组织,历史档案和资料不多,特别涉及到神秘覆灭事件的记录就更少了,而且还夹杂着各种真真假假的各方猜测,特别难解读。”
“但还是有些蛛丝马迹。哎,辛苦啊。”她说到这里,还叹了一声,直至听到我赞叹她的辛劳后,这才点点头笑着讲起自己的发现:“比如那个年代的帝国宫廷史学家班农,其著作主要以10世纪末至11世纪初的帝国历史研究为主,可信度应该是很高的。”
班农……?
哦,我知道他。记忆里有这个人……
应该是“伊珂”本人读过的历史书知识。对吧……?
“这个人好像长期在帝国宫廷里侍奉皇族权贵,且接受皇室的资助,不过研究结论还算客观,而且记录了挺多帝国核心层决策及政策史料,还不错。”我抛开一些莫名思绪,根据脑海中的知识,讲出对这位历史学者的印象,然后才问:“难道他的研究包括红叶遗迹?”
“那倒不是。这人主要还是以帝国政治和文化,贵族礼仪和生活等研究方向为主,对科技发展的关注相对较弱。”蕾雅指着策划书笔记上的一段抄录给我看:“不过,他还是注意到能晶科技的发展苗头,并在《千年之交的帝国抉择》中提到这件事。”
什么事呢?我顺着她的手势看去,并念了出来。
“10世纪末期,帝国摄政冯奥公爵阁下相信,一种被新命名为‘能晶’的矿石,曾经是帝国贵妇人所喜爱的纯白色或透明漂亮石头,蕴含着极为丰富的能量,可能比烧胡桃木甚至白煤更高,尽管彼时还没有人弄懂怎么‘烧’这些晶石,但它们也许是未来打败宿敌络伊王朝乃至重振帝国威望的关键之一。”
“故此,驻守帝国东北边境地带的圣环骑士团,联合皇家工程与科学院,奉命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于卡诺群山之间建设特种实验基地,以加快能晶技术开发。”
“彼时,威诺及卡诺之地,远古山地王国的故土,已纳入帝国版图并治理超过六百年,绝大部分居民已信奉国教,但北方群山中仍分布着迷信山灵异端的野蛮部落。”
“帝国的精英们远离繁华的城市,深入圣恩未至的黑暗地带,自信能通过努力,在圣神庇佑下,尽快洞悉那些神奇晶石的力量。然而,当时的勇士们并不知晓,那些原本拥有美好前景的人生,连同壮志未酬的理想,以及都城深宫的某位自命不凡者的野心,都在不久的将来化为尘埃。”
读到这里,我不禁带着疑问看向蕾雅:“这个意思……难道班农认为帝国在能晶技术的竞争中失败纯属活该?”
“他是位正统的圣神教徒,虽然也注意到能晶科技的价值,但也许觉得,帝国的精英,深入卡诺山地‘挖宝’和研究,甚至可能与信奉山灵的野蛮人相处,就与那些未开化的人通过异端仪式妄图获得神秘自然力量差不多吧。而且,他大概也不喜欢那位历史上的野心家,帝国摄政公爵。”蕾雅回答:“所以难免冷嘲热讽啦。不过,这不是重点……”
“哦……那重点是什么,圣环骑士团?”我读到这个词时,就想起戴莎讲过的历史。再想起蕾雅之前的讲解,就问:“这是当时在卡诺的驻军?还是政治组织?是不是还主导了能晶技术研发基地的建设和运作?也就是后来因故覆灭,只留下红叶遗迹的那个……?”
“这是突击考试吗?”蕾雅微笑着抬起右手食指,推了一下鼻脊,摆出一副学者模样,尽管她现在根本就没戴眼镜:“基本没错。圣环骑士团据说直属于那位摄政冯奥公爵,应该算是个拥有威诺和卡诺两地管辖权的军事政治组织,团长同时受委任为两地总督。”
“嗯,圣环骑士团管辖相对偏远的帝国东北边境,难道不会变成割据一方的实权派什么的?竟然还会听命于冯奥么……”我一下子就想到另外的细节。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啊。总而言之,不管那骑士团多么厉害,最后也都覆灭啦。”蕾雅放弃解释,急匆匆地转移话题:“再说,这也不是重点啦!”
笔趣阁
“是吗……”我也无意纠缠来龙去脉,就转而找其蕾雅关注的重点,直至看到一句话:“咦,这个特种实验基地,也就是后来的红叶遗迹,对吧?竟是建于卡诺北方群山之间……?”
“对啦,就是这个!”蕾雅迅速将策划书翻到地理篇,那里画着一副局部地形地图,可能出自她的手笔:“而我们这次要去的‘红叶遗迹’,位于红叶城以西40公里处,其实仍位于红叶盆地之内,地势相当平坦,听说周围也没有什么群山!”
“哦?这可真有趣……”我想了想,说:“大概是那位班农大师记错写歪了。”
“不是啦,难道不应该是另一种可能性嘛!”蕾雅急得挥起手,又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那可是大师,用词相当严谨的!所以,说不定真正的红叶遗迹另有其地,这才是有趣的地方啊!”
“你看,这里还有一些四周景色细节描述。”她兴奋地翻开策划书,指着她在上面的笔记对我说:“诸如‘望见白雪覆盖的山峰……’、‘从岩石之间涌出的清泉……’,虽然不多,但还是值得关注哦。’”
“是吗?但毕竟只是一家之言……会不会只是夸张性描述啊?”我总觉得这听起来有点像历史阴谋论。再说了,几百年来,前前后后不知多少科研机构和团体考究过那个地方,难道没有发现真相的?
待得我将这个想法告诉蕾雅,她却仍坚持自己那异想天开般的念头。
“虽然,确实很少有这方面的研究,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她翻回策划书的探索篇,说:“比如近期的新闻期刊,还刊登了关于红叶遗迹历史记载与实际所在地研究报告呢,我就是从那篇文章得到的灵感!哦,对,你看,作者是林奇……”
“林奇?!”我听到这个名字,顿时站起身来,几乎吓了蕾雅一跳。
好一会后,她才反应过来:“怎么,你也认识这个人?嗯,对吧,我的想法还是有依据的……!”
“嗯,认识。”我如实回答:“看过好几篇他写过的荒诞新闻,涉及神魔鬼怪之类……”
“哎?”她愣了一会,接着才说:“呃,不管他之前写过什么奇葩玩意,但这篇文章还算有理有据。来,我找给你看看……”
“啊,不用啦……我得走了,下次吧。”我看到蕾雅转身就要往书柜那边走去,可能她还借了那本新闻期刊。
不过,现在时间已经差不多5点半左右,我得去乘公车了。
“要走了?”蕾雅转回身看着我,似乎有点不舍:“嗯……好吧,你最近也很忙呢,这两天都往医院跑的,没事吧?”
“没事,只是去医院看望苏珊学姐而已。她现在已经好多了,但是还没恢复意识。”我之前已经对蕾雅说过苏珊的事,所以,这次就只是简单回应。
“是吗,苏珊学姐真可怜……哎。”她叹气着对我说:“下次我也跟你一起去。”
“好的。那先这样吧。”我跟蕾雅告别后,走出红叶楼。
站在楼外静谧的小道上,望着开始灰暗的天色,我稍稍做起一个深呼吸。
刚刚对蕾雅说的话,并未讲全。
这两天下午有空的时候,我确实去了医院,也看望了苏珊。
不过,我还专门去与瑞娜见面聊天,也终于与她约好了周六的时间。据她所说,妮卡也想和我见见面,聊聊那让人痛苦不堪的异毒。
……
第104章 探病
转眼又是周六。这天上午,我并未到中央图书馆兼职,而是很早就出门,坐公车再次来到西北旧城区。
这次是在环城北西宁段站下的车。
第一次去维尼佳商社时,乘错车又下错站的印象还很深。但也幸好有那次经历,让我相对了解管道之城的复杂路网。
沿着之前的路线,穿梭于明暗交错的狭长山路小道中,不经意间瞥过孤独而残旧的土坡黄墙,却发现只有自己的身影,一时会有时间暂停的错觉。
若非偶尔还能望见远处的行人,我还真以为这里是无人到访的“废弃之城”。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又来到路口大楼之前。
这栋昔日的“年度创意重生建筑”,现在看起来只是个没人关注的破旧大型遗骸,就算哪天轰然倒塌也毫不意外。
对了,记得从这里再往上一层的四楼,似乎已经成了流浪汉营地。但今天不用经过那里前往五楼高层山路。
按照瑞娜给的地址,只需要通过眼前的三楼隧道口,沿着大路继续再往西走就行。
于是,我穿过路口大楼,走过一段西向主干道后,顺着某条小山路往南下坡,七拐八转后进入一处居民区。
这里就像是埋藏于山脚下的小村庄,四周此起彼伏的丘陵如围墙般困着破旧矮小的楼房。
现在还是上午时光,这儿却显得有些阴冷。
不过还能看到某处民居的门牌号:南岭区山边路第13号。
目的地是22号,离这里应该很近。
很好,幸运地没走错地方,真佩服自己的寻路能力,至少不像某个路痴……
也许是山谷里的可用地比较有限,这些两三层民居看起来占地面积不大,而且比邻交错,整体布局相当局促,公共小路窄得大概只能容三四人并排而行。
可能住户也比较少。虽然是周末,却只有我溜达在外面小路上。也许这里的居民就像瑞娜那样,周末也都要忙着工作?
抬头看看居民楼的阳台,还能瞥见一些盆栽、晾晒衣服和其他日常盆罐杂物。至少,这里不像外面那近似无人区般的荒凉。
地方小也有好处,很快就能找到瑞娜的家门。
寂静的此刻,即使用力很小,敲门声也显得颇为响亮。
甚至能听到屋内一阵逐渐清晰起来的缓慢走路声。
“谁呀……”一个听起来有些疲惫的女声,透过屋门传出来。
“你好,妮卡女士。”我往门前走近一步,好让声音传回屋内:“我是伊珂,您母亲瑞娜女士介绍来的。”
“啊……你好,稍等一下。”
里面的声音就这么沉寂下去,不知妮卡在干些什么。
好一会后,“吱吱呀呀”的房门才从里面被人打开。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位脸色有些苍白的年轻女孩。
“您好,初次见面。”我微笑着向她伸出右手。
“你好,我是妮卡……”她与我握手的同时,左手却往背后藏去。
不过,仍能注意到她手腕上缠着鲜艳的黄色丝带,或许是为了掩盖毒素发作后形成的黑斑。既然不是纱布绑带,至少说明她现在应该没有流血等严重情况。
但如果考虑到毒素后续的发作和破坏……真是为妮卡感到担忧!
“抱歉,让你专门跑过来一趟,路很不好找吧?请进。”她勉强笑了一声。
“谢谢,妮卡女士。”我向她点头致意。
“不,应该说谢谢的是我。”她像是打量过我后,退后几步让出路,接着说:“不用这么客气……嗯,也许你可以叫我姐姐?哦,或者直接叫名字就好。”
呃,其实我这两天与瑞娜聊家常的时候,已经了解一些基本情况。
妮卡和我应该差不多大,只不过她读的是医护专科中学,一样都是今年6月毕业,之后进了圣心医院工作。她新入职后轮值较为辛苦的病房巡夜,8月10日调到重症楼,却没想到第一夜就出了意外。
“好的,你也叫我伊珂就好。我们应该都是今年中学毕业吧。”我回应着她,发现她似乎愣了一下。
呃,如果不说清楚,可能她一直以为我还是个中学生吧……
“啊,好,伊珂。那你叫我妮卡就好,快请坐。”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迎着我进门后,还往门外看了看,又像是看了一下天空后,才将屋门关上。
但是,这次她却没上锁。
屋里有点阴暗,就算有窗户,采光也不佳。里面的空间也不大,家具杂物堆得到处都是,让人不知如何落脚。
还有一股煤灰味……好像是从厨房里飘出来的。这气味并不陌生,随之就能想起月铃镇,那边好多住户,包括温芝之家都是烧煤为主。
“抱歉,地方小,不好收拾。”她弯腰挪开一些明显碍事的杂物,动作却不太利索。一会后,她才站起身,指着一只藤木椅子对我说:“先坐这儿吧,我给你倒杯水。”
“没事,不用了。”我看她的脸色不太好,走路也有点摇晃,真怕她会随时倒下:“太累的话,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没关系。外面的路可不好找,来这里肯定也不轻松。”她走到一个低柜前,从上面的盘子里,将其中一个杯子倒过来,让其杯口朝上,接着就端起旁边那色泽黯淡的水瓶,打开瓶盖,往杯子里倒水。
“招待不周,先喝口水吧。”她走到我面前,将装水至八分满的杯子递给我。
“谢谢。”我接过杯子,环顾着客厅,却发现似乎只有一只空椅子,其他椅子都成了杂物桌。
再看向妮卡时,发现她轻呼了一声,又看到她伸出右手握住自己的左手腕位置。
她像是在尽力遏制某种疼痛,表情不太自然。
恐怕情况不太乐观。
索菲说过米娅太太的遭遇,就算毒素不再扩散危机生命,也会阻隔正常的血液循环。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妮卡的左手都会废掉,真可怕……
“妮卡,要真不舒服的话,还是先回床上躺一下吧。抱歉来打扰你了,一些事情说完后就走。”我看到客厅左侧还有楼梯口,可能是通往楼上的卧室和阳台。
“这样么……那也好。抱歉,真的有点不舒服。”妮卡点了下头,指着楼梯说:“那……要不就去我房间说好了,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
“好的,主要是你方便。”我喝了一口水后,放下杯子,跟着她走上楼梯,来到二楼。
狭窄的过道边上有并排两个房间,房门一开一闭。
随着妮卡走进敞开着门的房间,看到的是只能容纳单人木床和浅薄柜子的狭小空间,连张书桌都摆不下,但床边还靠着一只小圆凳。
可能……经常有人来探望她?之前瑞娜在医院小卖部与人聊天讲过。
墙上还开着窗户,不过与其他楼房距离相当近,采光也不太好。这个朝向应该不是对着居民区的主路,也就是这个家门前的道路。刚刚在外面时,抬头看到的二楼阳台,可能是另一间紧闭着门的房间,那大概是妮卡母亲瑞娜住的。
“这里太窄了,感觉还没医院里的护士站休息处舒服。”妮卡自嘲一声,指着床边小圆凳说:“委屈你先坐这儿吧。抱歉,真要歇一歇,都没力气了……”
“嗯,你先躺一下。”我坐在凳子上,看着她把枕头靠好在床头后再半躺到床上。
现在,她的左手摆在靠近我这侧的床边。
嗯,刚好能看得更清楚。
她左手腕的黄丝带遮掩得恰到好处,不仅看不到半点黑斑,还增添了几分青春亮色,可能是个爱美的姑娘。
不过,她的情况却可能不太妙。只见她又皱起眉,似乎感到吃痛,接着就拿起枕头边的一个小罐子,掏出几颗药丸吃了下去。
标签上……嗯,那好像是止痛药。药罐明明是放在左手边位置,但她却得稍翻下身,用右手拿药。
“现在感觉怎么样?”我直接问她:“那种像在体内乱闯的冰冷刺痛感经常发作吗?”
“你真的知道?”她的表情有些惊讶,视线又在我身上瞄了瞄,似乎在猜测是否也有类似的异毒痕迹,接着就说:“听说你了解这种毒发症状时,真是很惊讶。毕竟这种怪病极为罕见……你没事吧?”
是的,我跟瑞娜提过这事,但未详细描述过病发情况。看来,妮卡真的中了同种毒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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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暂时没事……可能毒素已经有多种变异,也许我当时中了特殊的非致命毒素,虽然一瞬间又冷又痛,却幸运地消退了。”我先回答她的问题:“都是有过类似经历的人,我知道那种毒素的可怕。”
“圣神保佑,为你高兴。”她很好心地祝贺我脱离险境,但马上又消沉地说:“我就没那么幸运。这几天发作频率好像变快了,痛得不行。好像左手也没什么力气,很不舒服……”
说着说着,她抬起左手臂,摊开手掌,似乎想活动手指,却显得很笨拙。
“呼……又来,真的就是又冷又痛。”她痛得轻呼一声,放下手臂,无奈地朝着我摇了摇头。
“这么严重的病症,医院有说什么吗?”我注意到她刚刚的说辞,没想到她还是个圣神教徒,在这个城市里可能比较少见。不过,这并不重要。看着她又吃了一片止痛药,我忍不住问:“难道医生就只开了这些止痛片?有效吗?”
妮卡怎么说也算是工伤吧?而且可能是被苏珊感染到的。虽然现在其实也没特效药,但至少有专业医疗团队啊,多少应该能提供些帮助才对。
“目前还没有特别说法。”妮卡说:“记得8月11日后,本来也只是道浅伤痕,忽然就变成大片黑斑,看着特别恐怖。而且那两周我总是发烧,只好请假在家休养。”
“后来,手腕痛得不行,去医院检查后,医生也只开了点止痛药。他们还说,如果我坚持不住的话,就继续在家休息。”她看起来相当郁闷:“这些止痛药也只是暂时有用而已,再过一星期后,感觉都不是能否坚持的事啦。”
“但其实……重症楼A区是专门收治感染该毒素的病人吧?也就是A-0222病房,是不是你值班夜巡过的地方?”我说:“苏珊就是我的学姐。如果你被感染了同类毒素,那医院专科应该能帮上忙呀?”
“这个嘛,情况比较复杂……”妮卡摇着头说:“负责研究苏珊治疗方案的团队,属于联合生命工程集团,和圣心医院是合作关系。医院其实就只提供重症病房、基础仪器和医护保障。听说具体的研究和解决方案高度保密。我们这些小护士,也只是医院提供的基本服务人员,甚至还要和集团另签服务合同,真出什么意外,集团团队是不管的……”
“哎……早知道如此,就算工资补贴再高,也不应该去。”她说到这里,又哀叹几声。
再聊过几句,我就大致明白了。
本来,这应该是一份高报酬的中短期医护工作,而且病人苏珊是类似植物人的状态,只需做基本医护和检查就可以。妮卡最开始还庆幸能拿到这种难得一遇的服务合约,却未料到会遇上诡异的感染事故。
8月10日晚上的具体细节暂且不提,现在还是先解决她的困难吧。
这是一位注意形象的年轻少女。看着她手腕的黄丝带,难以想象将来会恶化成截肢的可怕情景。
该如何“合理”地消除那些异毒呢?
“如果医院只能提供这些普通止痛片,要不要试试其他的药?”我看向她,问:“两个星期前,苏珊身上的毒素已经成功清除。当时,她服用的是联合生命工程集团的试验药。”
“什么?”妮卡马上挺起身子,向我看过来:“现在已经有对付这种怪毒的特效药?”
其实,刚刚说的只是两个互相独立的事实。但我并未反驳她的理解。
“就是这些。”我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两板白色药丸,放在摊开的手掌上。
那就是代号为阿美斯林SC-013的内服用药。上周六,经得索菲和纳修同意,我带走了剩余的药物。
一板是全新未拆封的四颗药丸。
另一板只剩一颗。其中一颗被我当天拿回去后吃掉了。经过一周来的验证,应该是没有什么副作用。
毕竟这是要搭配注射用药的辅助药物,药性应该会弱很多。
“就是这些药。”我将摆着药丸的右手掌移向妮卡,问:“你……愿意试试吗?”
……
第105章 驱毒
“这是……阿美斯林?”妮卡坐在床上,转过半身,用右手接过那板未拆封的四颗装白色药丸,仔细看了看贴签文字,说:“哦,是给A-0222苏珊的特种试验药……”
“你了解这些药物吗?”我手里那板只剩一颗药丸,之前被人拆掉包装时,也同时被撕掉部分标签,不过残留其上的说明文字与妮卡手上那套一致。
对了,妮卡是医护人员,那她应该对这些药物有所了解,倒能省去说明的功夫。
“有印象。”她低头盯着手中的药物标签,说:“当时刚来重症楼报到时,负责A-0222病房的项目团队医师跟我讲过适用于苏珊的药品。其中最特殊的,是针对冻灼毒素开发的特种药。名字就是阿美斯林,但具体型号好像还不是SC-013,对,似乎是SC-09或10吧……”
“也就是说,差不多三周左右,这个药的型号代码就从09或10进化到13吗?”我感到有些惊讶:“集团迭代开发的速度可真快呢。”
如果说,只是针对苏珊这种独特病症,那研发成本恐怕得很高。
而且,现在苏珊身上的毒素都已清空,如果今天也能清掉妮卡的毒素,那这些特种药又能应用到哪里去呢?
除非,除非……
比如,未来还会出现这种毒素的扩散感染之类……?
不对,这种联想太可怕了!
“妮卡,刚刚你提到‘冻灼毒素’?”我注意到她提到的名词:“也就是说,联合生命工程集团对这种毒素已经有研究定论么?还有,项目团队又是啥意思?”
“嗯,那是团队前辈们说的毒素别称。好像正式名称只是个代号吧,记得是VD-01……?”妮卡犹豫了片刻,才继续回答第二个问题:“刚刚只是顺口提到项目团队……因为那天中午,刚好听到他们私下里这么说过,但具体我也不是太清楚啦。或者说医疗团队更合适吧!”
不,也许事实上,联合生命工程集团就是将苏珊病例当做一个医学研究项目来运作。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对遏制毒素并维持苏珊的生命仍起到很大作用。
毕竟,在此之前,恐怕还没有正常人,能抵抗那种所谓冻灼毒素或者叫VD系列致命毒素的可怕伤害……
至于我的情况……现在也想不出为什么。难道我自带毒素抗体?
不可能,就算我有抗体,还能仅凭握手就可消解对方的毒素?
无法理解。但是,我也不想因此而成为某个项目团队的研究对象。
“这个毒素的名字,还挺符合那种又冷又疼,还留下大片烧伤般黑斑的毒害症状。”我不再考虑其他无关假设,继续聊起毒素话题:“这恐怕是很罕见的病症。”
“岂止罕见,简直就是独此一例,好像以前都没听过的。”妮卡翻着手中的整板药丸,看了又看,好像在辨识真伪一般:“所以,普通医院根本就治不好……”
她似乎并不清楚,这种毒素与近几年死灵及其他不明死亡事件的关联。
但也不奇怪。如果没有亲身经历,以及后来与戴莎的交流,我也想不到会有如此诡异的毒害。
“可能普通医生也不了解这种病症,所以只给你开了止痛药。”我问:“但你其实也知道,苏珊的医疗团队有专用药物吧……?不管合同怎么说,如果找他们的话,是不是也能提供点帮助?”
“嗯,到重症楼A区兼职医护的第一天,就已知道有这样一种冻灼毒素特种药,就是这个。”她的视线总算从手里的药物移开,转而看向我的时候,不经意间已露出一点微笑:“记得阿美斯林这个名字,而且这个型号应该更新。既然苏珊的毒素都已被清除,说明这应该是世上唯一特效药吧!”
她似乎不知道还有一种“新型VD-01毒素抗剂”?那可能就是索菲说过的特种注射用药。不过,如果她是当天到岗后就不幸因故伤退,对药物型号了解不全也很正常。
“其实,我后来……差不多在两周前的星期五,找过团队的马丁主任。”妮卡接着说:“那时候他好像很忙,只是让伯伦医生给我做了检查,但也没说什么,说让我自己再观察两周看看。然后这两周下来,冷痛感越来越厉害,本来我是准备下周一再去找他们的,我好担心病情会恶化……我可不想……哎。”
我能理解她的想法。因为毒素的残害,苏珊已经不省人事两年多。任何人都不像经历这样的痛苦。
更何况,她可能还不知道,这种毒素会导致截肢甚至死亡的可怕后果!
“两周前的星期五……就是8月24日?我是隔天周六探望苏珊的,也见过马丁主任和伯伦医生。”我推算着日期,说:“苏珊就是在8月25日清除毒素的。或许在此之前,他们是在忙着准备新药,也就是新型号阿美斯林之类。”
“嗯,我想也是。”妮卡点了下头,带着疑问再次看向我:“这种特种救命药应该很贵重,苏珊她……不需要了吗?”
“听说这一周观察过后,已经确定不再需要特种药。其实,这个‘项目团队’可能也要解散。”我想起苏珊病房里的布置变化,顿时有些感慨:“是的,应该……不再需要了。”
然而,不只是苏珊不再需要那种所谓的特效药。
恐怕,联合生命工程集团也不再需要已经清除毒素的苏珊……
“啊?不过,苏珊能恢复健康就好,替她开心。”妮卡只是单纯地对苏珊表示祝贺,似乎也不像她母亲瑞娜那样有所怨言。她说完后,又低头看起手里的药物,低语起来:“这药……可真神奇。”
她看起来似乎有些顾虑。
这也很正常,对她而言,仅对苏珊特例开发的药物,谁知道会不会有何副作用呢?
“上周六,我再去看望苏珊时,经她的亲人和朋友同意,拿走了剩下的阿美斯林。”我如实说:“之后我就试着吃了一颗。截至目前,我还算正常。”
“你……还试过这个药?没事吧?”她惊诧地看着我,一会后又看向我手里的药。
“没事,如你所见,就是这个药。你看,我活得好好的。”我也看向自己手里那板仅剩一颗的药丸,说:“我曾经中毒过,也怕体内有残留毒素什么的,所以就试用了一次。现在可以再试试给你看。”
说完后,我就要撕开最后一粒药丸的包装,但马上被妮卡阻止了。
“啊,不用啦,我不是在怀疑你,抱歉。”她再次露出笑容,说:“我只是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种好运气。难道说,你是圣主派往人间的使者吗?”
“不,你过誉啦……”我今天仍将温芝学校的制服长裙当成便服穿,不知道是否给了她什么错觉:“我知道中毒时的无助和恐惧,也希望你能尽早恢复健康。”
“谢谢你,伊珂。”她微笑着向我致谢,接着便勉强撕开自己手中的药物包装,用右手挑出一颗药丸送到嘴里,脑袋往后一仰后吞了下去。
“呼……”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让自己顺着床头的靠枕慢慢半躺下来,双臂放松并摆放在床边。
“感觉……怎么样?”我看着她左手腕的黄丝带,问了一声。
“怎么说呢……不知是刚刚止痛片还是这粒药丸的作用,现在痛感稍微没那么强烈。”她说:“可是怎么感觉有点紧张,嘿,就像是要开始一场手术。”
是的……接下来,才是特殊“手术”时间。
先把仅剩最后一颗药丸的包装放进自己的随身挎包。
然后,调整好情绪,免得被接下来可能遭遇的刺痛寒流所吓到。
嗯……开始吧。
“不用紧张。”我看向她时,正好对上她的视线,既像在安慰她,也如在说服自己镇定:“你可以稍微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也许药效很快就起作用了。”
“好的,医生。或是……修女?哈,不好意思,开个玩笑。”她倒也是个挺俏皮的女孩,真的闭上眼睛,嘴角一翘后,又问:“嗯……你要看看伤口情况吗……?我可以解开给你看。”
可能她刚刚就注意到,我观察了她的手腕好一会。
“没关系,没事,放松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模仿着记忆中嘉妮老师哄“伊珂”入睡的样子,尽量安慰着妮卡。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句话……奇怪,我在“哪里”听过吗?
呃,先不管这个……
集中精神,嗯!
然后,自然而然地,伸出自己的双手,按在她的左手腕黄丝带上。
“啊……”她的左手稍微动了一下,赶紧说:“小心被感染!”
“不会的,这可能是要通过伤口才能感染的毒素,你也知道的。”我以右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腕,再继续按着说:“没事的。”
“虽然如此,但还是小心点好,不想连累到你。”她睁开眼看了我一下,可能看到我没有太大异常反应后,这才重新闭上眼,接着就微笑起来:“是错觉吗?好像冷痛感越来越轻了,感觉毒素在消失一样……这个特效药竟然如此神奇?”
这可不是错觉。
而我现在的感受,却与她截然相反。
冷酷,冰寒,刺痛,那些熟悉又可怕的激流,再次如冰锥般挑开我的皮肤,刺入血管,肆意乱闯。
但我知道,即使冷痛感如此强烈,事实上也未有外伤。
刚刚触碰妮卡手腕的时候,我已经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处有短暂的黑化迹象,但很快就恢复原来肤色,自然也不会被她发现。
她手腕缠着的黄丝带,很好隐藏了之前的黑斑,也掩盖住毒素和黑斑消退的过程。
如果没有这条黄丝带,我挎包里还早早准备了一些绷带,不过还得说服她缠上才行,这次可真是省时且顺利。
再过一会,就察觉不到痛感了,估计她的毒素已经被清空。
她的手腕似乎也不再那么冰冷。当我抽回自己的双手时,还能看到她的左手五指开始活动起来。
“啊,怎么突然手麻了……”她睁开眼,举起左手甩了几下,似乎没发现自己的动作已经灵活了许多。
“不是那种冷痛的感觉吧?”我问。
“不是……”她呼了呼气,边甩手边说:“就只是手麻而已,好怪。”
是因为压制她手腕神经好几周的毒素突然消失,还是药物所致?
不过,她很快就恢复过来,说:“哦,好了……好像没再感到疼痛了。”
“可能止痛片和阿美斯林一同起作用了。先别大意,到晚上再看看情况,歇几天再说。”我提醒着她,免得她立即扯下丝带观察。
我想,她现在手腕的黑斑连同体内的毒素应该已经消失。万一她很快注意到这个情况,那只能往特效药效方向引导了。
“嗯,好的。感觉现在就已经没事了一样,但愿今晚能睡个好觉。”她神情放松地半躺着,笑着说:“这几个星期来都没休息好,总是会被痛醒。伊珂,你送来了救命药呢,太谢谢了。”
“不客气,有用就好。这药可能也对苏珊康复有用。”我估计妮卡已无大碍,于是转向另一个话题。
“是呀,你刚刚提到过。”她朝着我点了下头,说:“那苏珊已经出院了吗?”
“没有……”我发现她好像不太了解苏珊的情况,就解释说:“虽然她体内的毒素已经消除,但由于一些永久性伤害,现在仍是昏迷不醒的状态,就跟之前一样。”
“什么?不会吧……!可她那晚……难道真是我幻觉吗?不可能……”她表现得很惊异:“但我的左手就是被她抓伤的啊。”
“真的。至少在我最近几次探望中,她都没有醒过来。”我看着妮卡的反应,大概猜到一些情况。
于是,我先向她提问:“那晚……是不是8月24日周五晚上?听说你巡夜时,见到苏珊醒了过来,是真的吗?”
“肯定是周五……嗯,应该就是那天吧。”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那晚可能是我看错了吧,哎,反正说了你也不信,太离奇。”
“不,我相信。”我坚定地回应她:“其实,我也经历过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也不奢求所有人都能接受或相信一些异于常理的现象。但是,还有人愿意相信我,支持我,一起克服难以想象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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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她犹豫着看了看我,似乎想问究竟我遇过什么事,但仍没问出口。
隔一会后,她顺手抓过床头边的另一个小抱枕,用双手紧紧搂在怀里,好像在抓住某种安全感。
这个时候,不知她有无发现,自己的左手已经活动自如了?不过,她的注意力显然在别处,言语中好像还带着某些惧意:“那……那我就说了啊。”
事情并不复杂。其实,之前在医院“旁听”瑞娜与别人的聊天中,已大致知晓来龙去脉。
妮卡坚持确实在8月24日晚上的A-0222病房巡视中,发现本应昏迷的苏珊睁开双眼,且被对方抓住左手腕,在极度紧张之下挣脱逃跑,却不慎被抓伤。虽然当时不过一道小伤痕,后来却演变成一大块黑斑,也就是被感染了冻灼毒素。
但是,由于苏珊后来再度昏迷不醒,只有她一个人的目击证词,无法说服其他人。
“所有人都觉得我在说谎……甚至有人认为是我夜巡时护理不当,导致自己受伤。当时还有人说,就那么道不见血的小伤痕,搞不好是别的地方来的。”妮卡低着头,委屈地讲着:“但我就觉得,苏珊那时应该是真醒过来的,即使状态可能不太对劲。所以,我以为这次特效药出来后,她可能会完全康复出院……”
“不是所有人……妮卡。”我安慰着她:“至少你母亲,瑞娜女士就相信你。我也觉得,这不是能用幻觉来解释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目前还无法解释的现象,但不能说就是假的。”
“谢谢。”她朝着我笑了一下:“那你就是唯二,哦,唯三相信我的人,谢谢。”
嗯,还有第三个愿意相信她的人吗?是谁?
这个问题似乎不太重要,我比较关心后续的发展。
据她所说,后来找马丁主任和伯伦医生求助时,即使在她展示左手腕黑斑后,对方也只是表现出一瞬间的关注,询问扩散情况后就似乎没了兴趣,只是让她再休养观察两周。唯一的帮助,就是允许她带薪休息,说这就算是工伤补助……
这可真冷漠得奇怪。
不是说这种糟糕的帮助方式,因为他们在对待没有毒素的“普通病人”苏珊时,已经表现得颇为现实了。而是就这个项目团队负责人的专业态度而言,同样是对待被感染冻灼毒素的妮卡,为什么他们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呢?
为什么还要观察两周?难道……他们在等待什么……?
不,这恐怕太超乎想象了。
“你还能想得起,那天晚上见到的苏珊样子吗?”我想了解多一些当时的细节:“比如她当时的表情,睁开双眼时的瞳色。当时她是右手还是左手抓住你?是躺在床上还是坐起来……?”
“这,我可能记不太清了。当时我拿着手电筒,刚好照射到她脸上时……可能是没有任何表情的表情吧!有点可怕。她眼睛虽然睁开,但好像有绿光还是其他什么颜色,反正乍一看不太正常!”妮卡越说似乎越是恐慌,语气有些颤抖:“哦,对。她应该是用右手抓住我的!但我不知道她后来还有没有动起来,反正我跑出病房叫人时,都没敢回头再看过!”
右手……?
记得当时苏珊的右半身几乎全是黑斑,右手更是重灾区。
奇怪,被毒素缠绕的部位,不是应该丧失了活动机能吗?就像妮卡那样,只是由伤痕扩散而成的黑斑,已让她的左手渐渐无力活动。
姑且假设妮卡没记错。但如果苏珊只能活动着右手,又似乎很难理解且矛盾,这是怎么回事呢?
还有当时苏珊的状态,没有表情的表情……啥意思?难道说,就像是沉睡时,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撑开眼皮?这……
这就像,死灵。
脑海中闪现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可是,可是……死灵的实际形态,是死物或尸体啊!那都是没有生命和能量的腐烂之物!
如果没有能量,又是什么东西在驱使它们行动?
这种东西,或者说力量又是什么?
总不会是……那种所谓的冻灼毒素,代号VD-01至03的异毒吧!但那种东西,却是以夺取生命为目的啊……?!
也许是因为联想到一些可怕的东西,我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这时,妮卡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我们别再聊这个话题了,好吗?”
“啊?”我收回思绪,这才注意到,妮卡已把怀里的抱枕勒成了沙漏型,而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难道我刚刚露出了吓人的表情……?
“抱歉,这只是顺带问题而已。”我已经确认了主要信息,也驱除了妮卡手腕内的毒素,其他无关问题或联想现在也不重要。
于是,我便终结这个问题,转而与她聊起一些轻松的日常,好缓解她的紧张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开门声。
“有人来了?”我想起刚刚妮卡并未锁门。是谁进了这个家?瑞娜女士?
“哦……大概中午了。”妮卡转头看向窗外,却给出一个让人摸不着脑袋的回答。
这是啥意思?
……
第106章 教徒
听着楼下传来的脚步声,似有人正在上楼。
是谁?妮卡正微笑着看向门口……也许是她熟悉的人?
顺着这阵不急不慢的脚步声方向,我也看向房门外的走廊,很快便见到一个陌生的少年。
这人留着一头清爽的褐色短发,穿着一件正中间嵌着两排黑色纽扣的白色短衣,搭配白色长裤,但衣裤看起来都有些发黄,甚至还有几点颇为显眼的污迹。
难道这是位厨师?还是个学徒?我在心里猜着他的身份,无意间却对上他的视线。
“妮卡……”他迅速移开视线,看向妮卡,似乎在寻求什么答案。
他果然认识妮卡。也许,他就是瑞娜太太之前和让人聊天提过的“殷勤小伙子”?
“哦,加里。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伊珂,宁溪谷学院的大一新生哟。”妮卡笑着介绍起来。在不久前的聊天中,她和我交流着入学、毕业和入职的一些日常点滴,彼此之间已有所了解。
“哇,那可真厉害。你好,你好。”加里礼节性地向我问好后,又转而问起妮卡:“这是你同学?朋友?”
他说话的时候,虽然挤出吃惊的表情,但眼神却波澜不惊,总有种超脱年龄般的早熟。他的年纪……应该跟妮卡差不多吧?但看起来好像很早就出来混社会一样。
“是朋友……”妮卡见到我微笑点头示意后,也跟着笑了起来:“嗯,今天刚认识的朋友。人很好!”
“是上午刚认识的?真有趣,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加里总算笑了一下,接着对妮卡说:“带了午餐过来。刚好楼下有张空椅子,先放在那里了。今天感觉怎么样?”
“幸亏有伊珂,今天感觉特别好!”她似乎越来越有精神了,与早上最初的样子有着明显区别。
不知是因毒素清空,还是其他原因,她的话也变多了一些,接着还与加里说笑起来:“今天又是啥?不会又是土豆泥和水煮青花菜加番茄吧!连续三天了,大厨,该换菜牌啦。”
“答错了,今天特意换成水煮甘蓝,很贴心吧。”加里反问:“而且,你不是说,一直没胃口嘛……”
“那是今天中午之前的情况。”妮卡点着头“嗯”了一声,露出欢快的笑容:“感觉现在精神很好呢,然后就有点饿了,需要来点肉类补充一下能量。嘿,可以给甘蓝撒点培根块吗?”
“真可惜。虽然我很乐意回去再弄,但今天是星期六,暂禁肉食。”加里像是在提醒什么似的,着重强调了一下后半句。
“啊,对……好吧。”妮卡的笑容稍微淡了些许:“只是开个玩笑啦。”
“鱼肉倒是可以的。我们仓库那儿有许多鲱鱼罐头。”加里提了个建议:“不如晚上……或明天中午给你烤个鲱鱼派?”
“还是烤个普通的甜根派吧,谢谢。”妮卡彻底收回笑容,摇着头回应:“那种食物还是由巡修者去享用。”
“真可惜。其实,只要料理得当的话,也还是可以的。”加里说话的时候,还看着妮卡手腕上的黄丝带,虽然隔着一层布应该看不出什么变化,但他再看向妮卡时,似乎已察觉到些许不同:“今天的精神看起来好很多哦。疼痛还厉害吗?”
“咦,这样说的话……还真的好很多。以前,就算是吃止痛药,还是会有隐痛。”妮卡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腕位置,却不急于解开丝带看个究竟。
也许是担心黑斑未褪影响形象。她稍稍抬起右手,指尖碰了一下丝带,却又缩了回去,接着又看向加里,问:“你什时候回去?”
她大概已感觉到明显的好转,但可能想独自一人查看伤口吧。我想。
偏偏加里却不遂她所愿:“难得休假半天,下午可以晚点走。待会帮忙清理下你家的煤炉吧,煤渣都推成山了。”
“好吧,待会可就麻烦你啦。”妮卡马虎地谢过加里,看向我的时候,又像是解释般地说起来:“这个地方窝在山沟里,就算有烟囱也不好用,烟灰飘上去还会沉下来。还是江北城区好,生活和工作都很方便。”
“也是。那里虽然是历史悠长的老城区,却维护得很好呢,也很现代化。”我回应着妮卡。看来她似乎更喜欢那边的环境,就算是圣心医院的休息处,可能也比破败的这儿更舒适。
“是的,富有生机活力的现代化,比这边好多了!听说新城区还更棒,对吗?”妮卡马上又有了精神,看着我说:“伊珂,宁溪谷学院就是在新城区那里吧!我曾经去新城区逛过一阵子,干净的街道,漂亮的房子,崭新的公车,方便的电话……等等,很令人向往的地方!要能住在那边就好了。”
“啊,还好吧,其实我主要还是在校园里活动。学校的话,还是以传统老建筑为主。”我想起学院里的行政中心大楼,教学楼,中央图书馆等,都是存在好几百年的历史建筑,就算再怎么翻新,也总会有一些残旧的痕迹。
不过,或许那就是悠长岁月留下的宝贵印记,说不定还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历史故事。
“就算再新再好,都只是一些物质而已,终将化为尘土。”加里的话,就像给正在兴头上的妮卡浇了一盆冷水:“唯有保持虔诚信仰,灵魂才能在精神世界获得永生。”
“我知道啦。先知也说过,要利用短暂的人生来修道,让信仰更纯碎。只要足够虔诚,自有神迹消去苦难,赐予圣缘。”妮卡抬起右手划过十字祈祷后,笑着看向我说:“所以,就在今天!谢谢伊珂送来的特效药,真的很不可思议,感觉已经好了一样!”
“嗯……就像之前说的,还是要观察一下。而且,如果下周跟马丁主任他们有约的话,建议还是去做个复查。”我提示妮卡,让她不要大意。
毕竟,我“经手”的案例不多,也不晓得会否有能力失效之时。
更何况,这种VD系列冻灼毒素,似乎也存在好几个变种……!
“嗯嗯,我知道的,下周就……”妮卡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边的加里打断。
“这个病,竟真的有解药?!”加里骤然提高了语调,好像真的很震惊。
“干吗这么大声,吓到我了……而且,这话什么意思啊,好像我得了什么绝症一样。”妮卡似乎被对方的反应吓了一跳,埋怨后才接着说:“之前不是说过嘛,是有团队专门攻关这种毒素的特种药,虽然之前好像很久都没突破。”
“但是……!”妮卡再次看向我,笑着说:“没想到,就在这几天,竟真的开发出特效药!嗯,应该是的吧,下周再去医院检查确认!总之,这真是神迹!只要不放弃,圣神总会在意料不到之时赠予希望。”
“嗯,加油吧,希望总是会有的。”我也笑着回应妮卡。
与她相比,我并没有太深刻的宗教信仰。而那位加里还更虔诚,恪守不少圣神教超千年的传统教义,但他似乎又不是修道者。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解药。而且是这种……呃,怪病。”加里的语气又平静下来:“你能好起来,我当然开心。不过,真不可思议啊……”
听他的意思,好像对冻灼毒素也不是完全陌生?是因为妮卡跟他讲过吗?
“这是个必然的结果。如果从足够长的时间角度来看,不管是多复杂的问题或病症,都会有解决的时候。”我提出自己的看法:“只是,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需要知识的更新,持续的试错,信念的坚持等,就像信仰那样代代传承,才能突破单个短暂人生的限制,直至重现神迹。”
“信仰传承,重现神迹……”加里看着我,重复了几个词后,点着头说:“我曾经听过类似的话,但那是从信仰角度来说的。当然,可能科学和信仰也不是完全矛盾的,怎么说我也是读过几年书的嘛。生病就要吃药,而药好不好,还得靠研究,至于研究行不行,有时就得祈祷神迹,对吧?”
“是这个道理,这么说也对。”我紧跟着他的话问:“那……你已经出来工作了吗?在哪里呀?”
“目前在圣石大教堂附楼厨房帮工。”加里自嘲一声:“只是混口饭吃而已。”
“哦,圣石大教堂,今年7月底,我们班级活动去过那里参观。”我感慨起来:“那可真是壮观至极的教堂,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特别震撼。”
那是7月29日星期天的事,都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只是,接着想起来的,却是中午在许愿池广场和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的见闻。
疯疯癫癫的圣明教徒,令人不适的涂鸦笔记,骇人听闻的爆炸袭击……
那起案件算是结束了吧?可是,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还有从那时起,8月以来发生的各种奇怪事件,再结合戴莎提供的信息,那些看似独立的事件碎片,却又像是存在某些隐约关联的蛛丝马迹……
“对了,我记得大教堂的东翼廊外,还有东北和东南两栋附楼。”我将思维拉回教堂参观时的情景,回忆着说:“厨房就位于其中某栋楼吗?”
“对呀,东北那栋就是。不过,那是很不起眼的两栋小楼,亏你还能注意到。”加里说。
“也是偶然才发现的。”我在心里想,要不是乔伊当时画出教堂四周的风景图,恐怕自己也不知道会有那两栋生活楼。
恢弘华丽的圣石大教堂,就像是天堂在人间的映射。那是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神圣域,与其相比,与现实生活相关联的附楼实在太渺小。
也许,就是有意埋没那些相对无关的附楼,好让大教堂主体的神圣更加纯粹?
“知道。”加里似乎无所谓自己工作地方可有可无的存在感,说:“能在大教堂附近干活是一种圣缘,还能近距离倾听圣音,已经此生无憾了。”
“哦……那你一定经常到大教堂礼拜吧。”我没想到他能说出仿佛迟暮之年的感悟,或许他的虔诚超出我的想象。
“嗯。还有位圣人,将圣音直接带到我们那里。”加里对我的猜测不置可否,说起了另外的事:“那是索伦神父,他跟其他修道者不太一样。我觉得,他就是当代的圣人,将来一定会被追授圣誉。”
“啊,索伦神父?我见过他。”我对这个人颇有印象:“他确实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
不过,索伦跟其他修道者“不同”在哪里?我注意到加里的形容,不免有些好奇:“索伦神父经常亲自到附楼传教吗?”
“你见过?那可真是圣缘!”加里似乎找到了共同话题:“是的,索伦神父经常到我们那里。我们都是圣神教徒,但他的到来,不仅仅是像其他修道者那样传完教就了事。他经常来讲解和辅导,倾听我们的苦恼,解决一些生活困难。他真的就像一位圣人,能将晦涩的教义转化成易懂的道理和故事,指导人生方向。”
“所以,我非常尊敬他,甚至是崇拜!”加里说得有些动情:“跟随在他身边,应该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就像那位修道者一样。”
跟在索伦身边的修道者?我问出声:“是亚琛吗?”
“是的,就是他。”加里点了点头,说:“他可能只跟随索伦神父一年左右,但整个人的精神,谈吐和行为举止明显很不一样,就像得到了升华,真令人羡慕。”
亚琛跟在索伦身边只有一年吗?看来时间真的不长。
而加里,听这意思,好像他很早就出来工作了。看他年纪大概与妮卡或我相当,难道中学还没念完就出来了?
此时,加里还在继续讲自己的感悟,甚至说:“我最近也会想,是否应舍弃一切尘世联系,跟随在索伦神父身边,做一个修道者……甚至是巡修者,在短暂的人生里领悟尽可能多的真理。”
我还没反应过来,妮卡就喊出声。
“喂喂……这是认真的吗?”她看着加里说。
呃,我想起,圣神教的教义规则要比圣主教更为严苛,约束更多。虽然圣神教徒也可以结婚,但严格的修道者,特别是巡修者基本等同于传统的苦修者,是最为虔诚的教徒,通常都不成家,而是选择将一生献给圣神。
好在加里目前应该只是有个想法而已,他对妮卡说:“在想……暂时。”
“那你可要好好想想。”妮卡倒也不含糊。
哈……
我几乎要笑出声。但联想到与索伦和亚琛的见面,顿时却有些奇怪的感觉。
第一次和这两人的见面,是在参观圣石大教堂时。一切都很正常,除了那些莫名的声音,还有参观墓室圣棺时,蕾雅那奇怪的举动……嗯,当时索伦的动作回应,好像也没什么?
第二次,是在西南旧城区,聚能联合集团“南大仓”门外的道路上,与亚琛的不期而遇。但那次,他似乎认不出我……
第三次,就在圣石大教堂所在的市民阶梯广场附近,维利与人因挪车问题吵架时,恰好遇到索伦与亚琛,也多亏了索伦的调解,顺利解决矛盾。当时索伦好像也说了一句什么话,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倒是随后突然发生的豪车爆炸,至今仍觉得疑影重重。
这几次见面,其实都只时萍水相遇……对吧?但我又想起索伦那次离别说过的话。
“今天的相遇就是一种既定之缘。我们或许会再见的。”
不过,想了再想,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刚刚,那些奇怪的感觉也逐渐消散……可能是我想多了。
对了,那几次见面,都是什么时候?
嗯,7月29日,8月13日,8月25日。
啊,前后两天,竟都亲眼目睹两次爆炸事件!
而平平淡淡的8月13日……嗯,就是首次话剧演练,以及到西南旧城区挑选凯尔生日礼物的那天,再过两天,就是8月15日,惨烈的西南旧城区仓储物流城爆炸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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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我都做了些什么奇怪联想啊……!
……
第107章 暂别
中午时分,看到妮卡已无大碍,本想就此告别,但她却强烈挽留我吃完午饭再走。
如她所说,这个山脚下的小居民区不过二三十户人家,白天绝大部分人都到其他城区打工赚钱,基本没什么人在,也没什么便利生活措施,就一家惨淡经营的小杂货铺,简直就是个荒野小村。
而外面又是无人区般的“废弃之城”,如果再坐公车回到新城区,肯定得到下午。
“既然是朋友,那就留下吃个饭吧,我可不想你饿昏在半山腰。山路可不好走。”妮卡真是盛情难却,还不忘笑着调侃起加里:“刚好这会还有个大厨在,可要好好用一用。”
“过奖,可惜现在还只是个小学徒。不嫌弃就好。”加里回应:“我看你们家厨房里还有些甜根菜,派是没法做了,就简单弄个炖菜将就一下吧。”
“没问题,我很好养的,谢谢。”我笑着接受这份好意。不过,加里可能只带了妮卡一人份的午餐,看来还得麻烦他忙一会。
接下来,就在加里进厨房生火做饭的时候,我帮着妮卡收拾起一楼乱糟糟的客厅。
她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与早上的虚弱样子形成强烈反比。她一直劝我休息就好,自己一个人搬开杂物,清出一片稍稍像样的空地,再摆好桌椅,拿起抹布擦干净桌面。
如果不是因为中毒而变得虚弱,她应该是一位很能干的开朗护士。
这是一次简单但愉快的午餐。感觉加里的手艺还可以,不过比起卡丽阿姨还有差距。呃,我暗暗在心里做着不太恰当的对比。
妮卡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总会时不时地打趣加里。而对方则像是棉花一般照单全收,不生气也不反驳,就只是平淡地敷衍过去。
真是一对有趣的……人?嗯,不知这两人是否明确了关系。
午饭过后,我便向妮卡和加里告别,准备返程。
“回去可要小心些。”妮卡送我出门后,站在门口说:“这个城区真是越来越荒凉,外面到处都是没住人的空楼,就算是白天也阴森森的。而且最近治安也不太好。上个月,治安官在怡岗路那栋路口大楼驱逐流浪汉时,还发生了流血冲突呢。”
“啊,我有看过当时的报纸。不知后来怎么样了?”我记得那是8月16日的事,《红番茄报》报道过,好像是有治安官在路口大楼执法时遭流浪汉袭击至重伤之类。
“后来?后来就是……区治安局也不管这里了,市治安厅估计也放弃了吧。”妮卡略显无奈地说:“所以要自己保护自己呀。偏偏那又是山城里的主要道路。要不就绕远些,上翠岗路,再到环城北路去坐公车也可以,听说那边有定期巡逻的军人。”
呃,这个知道。但那其实就是凯尔这群刚入学的菜鸟国防生啊。
“也许应该给市治安厅写建议信,推荐这些军人深入管道之城巡逻。”我笑着说。
“啊,你也知道这个破城区的外号?”妮卡跟着笑起来:“就是啊!这样才有安全感!听说南城区治安局管理着从南到西北好大一片旧城区,人手根本安排不过来,就放任这边彻底烂成垃圾场!”
“说是垃圾场也太夸张啦……”我笑着摇了下头:虽然确实有类似的观感。
这个地方的公共服务到底还剩下多少,绝对是个问题。
“不夸张。或者说,甚至比垃圾场还糟糕。”妮卡的兴致越来越高,毫不留情地吐槽废弃之城:“垃圾场的话,起码说明还有比较多人住在这里。可你一路走过来,也看过那荒废的景象吧?这个地方连生活垃圾都少到养不起流浪的阿猫阿狗!有时我回家的时候,远远看着那些野狗,它们就站着动也不动死盯你……还以为是狼呢,很可怕!”
“这……真有点吓人。”我想起前个周六和凯尔去看望维利,最后大家一起坐车离开办事处公寓时,就见到一些野狗站在附近废弃楼房边上,犹如“死灵”,让人深感不适。
“对呀!那时我被吓得都不敢动!”妮卡抬手轻拍着心脏位置感叹着。
“这么危险的话,下次给你带把小刀防身吧。”本来在旁边倾听的加里提出建议。
“我还能天天带刀去医院?”妮卡白了加里一眼,说:“还不如在医院值夜班呢,不用天黑赶山路。”
“但总待在医院也不是个事,还是要回家休息好。你现在也上不了班。”加里说。
“嗯,下周我想再去医院做个复查,看看情况。不过,新型阿美斯林特效药可真厉害,现在都没觉得疼痛呢,从吃完药到现在差不多1个小时了吧?之前可不是这样,就算是止痛药,效用也有限,而且疼痛持续时间越来越长!”妮卡说着说着,双肩还颤了一下。
“是呀,记得下周复查。应该没事的,不怕。”我安慰着妮卡,接着说:“我下周要跟着社团去卡诺州的红叶城做科学考察,可能要周末才回来。到时我再来看看你吧,祝你早日恢复健康!”
“谢谢!哦对,如果是下周末的话,也许我们不需要在这种地方见面啦。”妮卡笑得很开心:“其实,之前我一直在江南城区找房子,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租金比较便宜、条件也还可以的。但那时不小心被感染了毒素,只好在家里休息。如果下周真的好起来,那我就可以重回医院工作,到时就有钱搞这事啦。”
“啊,江南……就是中南旧城区吗?那里应该离圣心医院不算远,只要渡河到江北城区,确实方便很多。但是,听说那地方好像前阵子还出过事……”我记得中南旧城区7月17日晚上发生过六人死亡的恶性事件,死者身上皆有类似冻灼毒素的黑斑。
若结合最近的所见所闻,这种毒素并不一定非要由死灵袭击来传播,据戴莎所讲,那起案件有明显的人为痕迹……说不定还有“谋杀”嫌疑!
而且,也是至今仍未告破的迷案。
虽说妮卡或许有经济上的考虑,但在那地方住的话,是不是也有点不安全?
“我知道那地方出过事,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妮卡回应我:“所以,所以!我正在动员我妈,舍掉这边的破房,般到那边一起住。反正,我们都是在圣心医院工作,住那边的话会方便很多。”
“而且啊,虽说和江北城区相比,江南房租会低很多,但之前可也没便宜到哪里去。”妮卡接着说:“就是因为出过事,租金那个月后才普遍降下来一些。再说了,总不可能同个地方一而再地出事吧?真要说安全,老实讲,我觉得那边比没人管的这边要好很多。”
这也有道理。对岸江北城区可是以前的旧贵族区,江南“乡巴佬区”与之相比要亲民得多,而且只是隔了一条宁江而已,在交通方便又流动无障的今天,还是方便实惠一些。
“这么说来,也许下周日就可以在你的新家见面?”我估计她已经下定决心,待得她之后确认自己的毒素已被清空后,应该会风风火火地按计划行事。
“嗯,期待!哦,你下周不在的话……或者,等我安顿好后,给你写信说新家地址!”她问我要了学院宿舍地址后,说:“如果一切顺利,应该下周二三就可以从医院寄同城信给你,保证下周末前收到。如果不行的话,你有空来医院找我或我妈,或是我有空去学院找你,都可以的。”
“好呀,我也很期待。”我希望下周末能见到一个完全康复的她,那将会是愉快的相逢。
下周末……那就是9月15日周六或隔天的周日,那时候应该从红叶城回来,也许刚好能看到信件。
至于这个废弃之城的居住地?老实说,我总觉得离开这里是个明智的选择。
而加里的想法就异类得多,他转眼看了一下光线不足的室内,却说:“住的地方么……我觉得没什么太大区别。就算睡在厨房也没啥。至于安全不安全,那可能是……哦,听说只是精神上的自我安慰。有时候,命运的既定安排是人力阻挡不了的。”
这句话是啥意思……?我颇为惊讶地看向加里:他是从哪里听来的?
“好的,未来的大厨师兼巡修者。”妮卡不悦地敲打加里,并直接摊牌:“总而言之,下周如果病好了,我是一定要搬到江南城区去的。到时呢,说不定我会经常去大教堂晚祷哦。要不就用你的人力来送我安全归家吧,看看既定的命运会发生些什么?”
好厉害的宣言,我哑口无言地看向妮卡。
“嗯,我会好好考虑的。”加里的反应平淡如水。
“还要考虑啊?”妮卡不满地撇嘴。
哈……这两人。
刚刚明明是要走的,不知不觉却站在门口聊了许多,这会回去要晚了。于是,我赶紧向妮卡和加里告别。
走出屋门好几步后,我转过身,还能看到笑着挥手的妮卡,那健康的笑容真让人欣慰。
嗯,或许她很快就能发现,已然恢复如初且再无半点遗毒黑斑的手腕肤色。不知她到时会多开心呢?
如果,她下周再到医院复查,遇到马丁主任他们,不知那项目团队的人又会有什么反应?
也许,最好是没有什么反应……!
不知为什么,我却突然有着那样的念头,只想着一切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就好。而自己也不想再见到,或听到那些诡异的冻灼毒素和受害者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踏上归程,回到学院。
……
下午4点钟左右,难得这会中央图书馆内读者寥寥,顿时清闲不少。
理查坐在大厅咨询台内的椅子上,悠闲地读着书。
我忙完书籍整理后,便拿起课本和笔记走到西北区某张长桌前。
那里的椅子上已经坐着一个熟人,就是凯尔。
他正在专心地阅读一本厚书,桌面上还散落着他学校的一些教科书,诸如军事情报学之类。虽说跑到这边来学习似乎有点浪费时间,但他倒也不嫌麻烦。
“读什么呢?”我凑过去问了一声,顺便瞄了一眼书页,哦……大段大段密密麻麻的文字,这难道是什么论著?
“啊,伊珂,忙完啦?”凯尔转身抬头看了看我,接着就合上这本厚书,说:“军事理论书……嗯,学校指定阅读的课后书,还要写读后感哩。”
“哦?《战争导论》……这是啥?”我坐在凯尔旁边,顺手拿起他已经合上的书,翻开后,快速浏览起某几个章节。
“嗯……论对抗占绝对优势的侵略军,打赢国土防御战?”我翻过一页又一页,跳读着并小声念出自己的理解:“战略上的游击战和战术上的集中战……用民族主义和爱国热情武装国民,以精神弥补物质的匮乏,从战略上以国民游击战拖累敌军。在有限时空内集中优势资源、兵力,运用地形等优势条件,创造关键战术胜利……”
大概是这个意思吧?说真的,那些解释文字相当拗口又繁复。我特地翻到作者页,发现这人名为托尼,参与过当时的宁诺自治领军事改革,也参加过新历十一世纪末期的建国战争及前后诸多战事,可说是那个年代的风云人物。
这本书,似乎就是对十一世纪末期战争形态及演变的概括。
“哈哈,是不是太枯燥了?”凯尔见到我很快地合上书,就笑着说:“那些文字组合在一起,反而有些看不懂呢,感觉就像在啃几百年前的化石肉干。”
“不会啊,还挺有趣的。”我翻回书本目录,见到除了军事理论和战略宏观综述外,还有军事训练、装备体系、步兵阵列、阵地部署等实操论述,顿时感慨一声:“适合在某个悠闲的午后,来一杯红茶,靠在沙发上,用心地深读。”
“这么美好的场景,好像不太适合这种严肃乏味的理论书,嘿。”他伸过手,接下我递回去的厚书。
就在此时,他右手腕上绑着的纱布显得格外显眼。
“你这手怎么了?”我莫名感到有些紧张。
“这个嘛……”凯尔的声音低了下去,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究竟怎么回事?快说。”我倒是替他着急。他那个受伤的部位,让我很是担忧。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摆在长桌上,认真地看着他。
不会是……又遭遇那种诡异毒素吧!
“其实也没什么,差不多好啦,只是还没扯下这些纱布而已。”凯尔抬起左手挠了下头,稍低着头,讲起事情缘由。
原来,他上周六午后还来中央图书馆找我,但那时我已经和戴莎一起去医院探望苏珊,就没见上面。
于是,他就自己一个人去西北旧城区看他舅舅。但不知这位路痴同学在想什么,又坐错了车,下错了站,再次深入管道之城,来到路口大楼之前。
然后,据说遇到一群疯狗。
这可不是那些只会站着不动盯人的野狗。也不知是孽缘还是倒霉,总之他惹到这群畜生,被咬了不说,又被追了一路,直至他又一次跌倒在某处山沟里。
而且,这次他还扭伤了手腕,估计当时的样子相当狼狈。
真是个悲伤又熟悉的故事。
我不是送过他骑士短剑吗?难道嫌麻烦不想带?
不。他的意思是,不舍得乱用。
“好像之前在哪里发生过。嗯,除了时间和地点,人物和事件基本一致。送你的东西,麻烦物尽其用啊。”我忍不住开了个玩笑,接着就马上问起他的情况:“那伤口怎么样了?会不会发黑……?”
“啊?已经没流血了。当晚回去后,我还去找校医打了针狂犬疫苗,还算是比较及时。”凯尔抬起右手看了一下,说:“发黑倒没有,就是青肿一大块,可能伤到骨头。现在纱布里贴的是外伤药,但恢复可就得比较久,校医说可能要一个月左右。”
“只是这样吗?”我仍然不太放心,想都没想就说了句:“要不,拆开纱布给我看看……”
“哎?”他愣了愣,仍是按照我的不合理要求,真的拆开纱布,说:“有什么好看的,就是还没消肿……扭起来都会痛啊。”
他的右手腕除了淡黄色的外敷药物,似乎并未呈现出明显的黑斑。
饶是如此,我仍侧了下身子,伸出右手指,慢慢地靠近,轻轻地触碰他的手腕。
“哇哦……”他像是被触电般地抖了一下右手,还轻呼出声。
“痛?”我将视线移向他的双眸,食指和中指并拢着按在他的手腕上。
“不会。”他马上挺起胸膛,右小臂摆在长桌上保持不动,右手却紧捏成拳,神情严肃地说:“一点事都没有。”
嗤……
从指尖传过来的,不过是略微僵硬但温热的触感。
并非那种冷寒的刺痛“急流”。
太好了,他没感染冻灼毒素。也许是我过于敏感了。
于是,我收回被自己当成探毒工具的双指,放心地跟他说笑起来:“好了,这位勇敢的同学,已经打完针了,表现棒棒的。”
“谢谢老师!”他跟我对开起玩笑,重新贴好纱布时说:“不过,还真有点痛,哎呦……”
“痛啥?只是伤到骨头而已……不是一个月就好嘛。”我已经不太关心他的伤势。反正他是国防生,只要不是致命的受伤都应该能承受吧。
“啊?怎么态度变了……难道又说错了啥?”他碎碎念后,好心地提醒我:“对了,那个破落旧城区真的不太安全呢,特别是那路口大楼,好恐怖,一群野狗跟狼似的。而且,听说楼上还住了一群流浪汉甚至神经病之类的,很危险啊!你可不要随便到那边去……”
“这个么……”我想了下,还是跟他说实话:“其实,早上我还去了一趟西北旧城区,探望一位护士朋友。”
“也经过了路口大楼,因为那样比较近。”我见到凯尔那明显惊诧的表情,赶紧跟他解释:“但是,没见到野狗什么的。”
“是,是吗……嗯,反正没事就好,安全第一。”他说完后,还长舒一口气。
凯尔的话,让我想起妮卡说过类似的情况。
今天上午,我步行通过路口大楼前后,一路上都没见过什么野狗。
当然,我也不想被野狗追着跑,但这些东西都哪去了?
凯尔是上周六遇到的。妮卡这几周都在家里休息,估计很少出外。那群野狗难道就在这一周内……突然就消失了?
那个废弃之城,连治安官都快放弃了,更别说有什么打狗队之类。
该不会,被路口大楼里的流浪汉们宰了吃掉吧,呃……
“哦,维利叔叔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我不再考虑那些到处乱闯的野狗问题,换个话题继续说。
“他?当时看起来挺开心啊。”凯尔撇了一下嘴,说:“那时候他急着带堆装修材料去月铃镇,随随便便给我包扎了一下,就把我赶回学校去打针,亏我还专门去看望他。”
“嘿,他精神就好啦,没有后遗症就行。”我笑着问:“他走这么急,要回去多久?”
“可能比较久。我怀疑他要在那里建木屋。”凯尔耸了下肩,说:“明明今年都亏惨了,但这个人好像暂时不打算赚钱,可能这两周都会待在镇上帮忙什么的,据说。”
“那可真忙。”我不禁感慨一声。看来维利还真的很用心呢,这个老男孩,是不是在修补温芝学校小图书馆的时候,找到阔别已久的童年回忆啊?乃至于如此投入。
话说回来,最近与嘉妮老师几次通信,人家提到维利的地方多了一些,看来对这个人的印象有明显改观呢,这可是好事。
“那你呢?”我看向凯尔:“明天是不是就要出发去卡诺了?”
“对呀!”他翻了个白眼,说:“啊……可怕的实训就要开始了。听说,我们还有北部卡恩山地越野行军或自由组队实训的训练科目,听说要训练全装备山区行军以及野外生存呢,我的天啊……不知这个伤势能否请个假?”
“不行的,又不是腿脚受伤。”我摇摇手挥去他不切实际的想法:“加油吧,少年。”
“呜呜……”他装出哭丧的脸,接着就问起我:“那你下周不是也要去卡诺?”
“是呀,我们下周二出发。”我微笑着打消他某些念头:“虽然在同一个州,但却在不同的地方。所以,现场见面是不太可能的,只好下下周回来再聚后,听听你的故事咯。”
“好吧……”他这次真有点丧气了,不过很快又直起腰,说:“一起加油吧!我会带给你精彩的故事!”
“加油!到时我也会跟你说说我们的新发现。”我向他伸出大拇指以示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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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卡诺州,古老的红叶城,神秘的能晶遗迹。
在那里,又能发现什么有趣的故事呢?
……
第108章 宿舍
新的周一下午,难得悠闲时。
因明天我们要出发去卡诺州,按蕾雅的建议,本周“剧团”排练取消。
真好!
对我来说,只要少参与那些尴尬练习哪怕一次也行。果然,自己还是比较适合去演石头或木桩吧!
这时,我早早就收拾好行李包,正坐在202宿舍客厅的沙发上,想着静静地看一会书,温习下功课。
然而,始终集中不了精神。
因为,旁边有个陀螺般到处打转的人,还发出各种大呼小叫。
“啊啊啊,防晒霜忘记装进行李箱啦,又得打开……好紧啊!”
“嗯,是不是加多几条长裙替换比较好,听说那边好保守!”
“糟糕,我的策划书呢,笔记本咧?刚刚还在桌上的,伊珂,你有没有看到啊?”
这就是科联会学院分团秘书,红叶遗迹科学探究活动组织者,哦,还兼导游。
还好,听说有地陪。
我合上手里的课本,换个坐姿,看着她费劲地打开一个横躺在地上的巨无霸行李箱,瞧着她往里头塞进一小袋护肤品后再用力地关上箱子。
那是个撑得爆满的巨大行李箱。她几乎用双腿膝盖压在箱面上,才能一点点地拉起拉链。
哦,对了……
看到她使劲将大箱子竖起来摆好后抬手抹了一下额头,我想了想,还是得告诉她。
“那个策划书和笔记本,大概1个小时前吧,被你扔到了行李箱。可能就埋在衣服里。”
“……”蕾雅双手插着腰,看了看超大行李箱,笑眯眯地望向我:“说笑的吧?”
“不,认真的。”我还给她一个微笑。
“啊,为什么我如此命苦……”她摊开双手,抱住大行李箱,准备把它再次放平。
“话说回来,你怎么能收拾这么多东西……我们也就出远门不到一周吧。”我看着她笨拙地搬弄着行李箱,说:“那个箱子比你还高。”
“瞎说,明明我比它高出一头好吧。”她马上就站直身子,稍稍踮起脚尖,仰起头和行李箱比起身高,还自评说:“看,它还够不到我下巴。”
“哦,那真是恭喜你了。”我为她的机智鼓掌,接着说:“塞这么多东西……哎,你看看,找个书本都这么麻烦。”
“怎么会,很快就找到了,嘿,还真在这里!”她放平并重新打开行李箱后,在推积如山的衣服杂物中翻出策划书,就像在寻宝一样。
“这可是重要资料,还是带在身边好。到时再带个背包吧。”她低头翻起策划书,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毕竟,这可是她的心血之作呢。
“要是能有什么方便机器,可以把你这宝贝资料复制一份,那就好了,免得又被你遗忘在某处。”我调侃着她。
“嘿,说不定以后真会出现这种机器呢?”她笑着回应后,似乎察觉到我的言下之意,又急忙地解释:“不过……今天比较特殊!因为明天就要出发了,所以难免有些紧张嘛。放心,这次活动绝对不会有问题!”
“嗯,我觉得有梅林教授、塞拉学姐、韦娜学姐,还有舒亚在,应该没问题。”我听着她拖着自信满满的长音,点着头说。
“怎么感觉你在暗地里给人排序……而且我的位置还挺靠后的样子?”她“哼”了一声,扭过头说:“不开心!”
“哦……大小姐,我怎么舍得把你排到最后?”我安慰着这位随时缩龄的小女孩:“垫底的位置,请务必交给在下。”
“这话中听,开心了。可我也舍不得你殿后呀。”她恢复了笑容,看着我说:“把舒亚排到最后吧。”
“好的,就这么决定了。”我愉快地点头。
只要蕾雅开心就好,牺牲个舒亚也无所谓啦,反正他也不知道……嗯。
“对了,塞拉学姐最近还来红叶楼吗?”刚刚提到塞拉时,我才想起似乎很久没见到这人,便问起蕾雅:“记得刚入学时,到樱园的第一天,还见过她呢,就在我们对面宿舍。但之后好像都没见过她了。”
“因为,塞拉学姐本来就是今年6月毕业呀,听说有些事要处理,才暂住在201宿舍一段时间。现在基本不来学校了。”蕾雅说:“大概8月末那个周四上午吧,我在红叶楼还见过她一次。她说我已经胜任这边的工作,所以她以后不用来了,有事直接信件或电话联系就好。”
“这样么……”我顺口问了起来:“8月末的周四?是8月30日么。”
“不是哦,好像是更早一周。嗯……”蕾雅歪着头回忆了片刻,才说:“应该是8月23日吧?而且她也没在这里待多久,好像有什么急事,很快就走了。要不是我听到二楼有细微声响,然后又刚好在楼梯口见到她的话,说不定都不会见面呢。”
“也就是说,塞拉学姐不是来找你的,而是来二楼小图书馆找书的?”我回想起那天自己的活动:“哦,那天我很早就去中央图书馆兼职了,因为周六有事请假,得补班。”
那是8月25日的周六。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遇到许多意料之外的事情。
和凯尔一起,陪维利去圣心医院检查伤口,又很凑巧地来到重症楼,见到索菲、纳修以及不幸感染冻灼毒素多年的苏珊。后来,我找机会低调消除苏珊的毒素,回到市民广场后,偶遇索伦神父和亚琛,没多久竟又遇到光辉豪车诡异爆炸事件。
简直是令人难忘的一天。相比之下,那个8月23日的周四……嗯,我就只是去兼职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是啊,那天你很早就走了。然后,被吵醒又无聊的我,只好孤独一人前往红叶楼……”蕾雅接着还叹了一声。
“我记得自己出门的时候,是小声走路,轻轻关门啊。你只是单纯地睡不着吧。”我马上反驳。
“孤独的我,就这样来到冷清的小楼……”她好像没听到别人的话,继续自己的独角戏:“没想到,刚入门就听到二楼传来一阵异响!啊,好可怕!”
“什么异响,就是脚步声吧?”我努努嘴。
“不,不是脚步声,是异响!嗯,类似吱吱呀呀咚咚咚的声音!”她握起小拳头,认真地说:“我还以为是老鼠在上面天花板上乱窜……嗯,后来才是脚步声!而且,那么早的时候,会是谁在啊?反正我是被吓到了!”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脚步声吧?话说你到底在怕什么,老鼠还是陌生人……”我听着她逻辑混乱的话语,一时听不懂她想表达的意思。
“然后,然后……我就听着那脚步声从楼上飘到楼梯口,又顺着楼梯往下传过来,越来越近……”蕾雅大概沉浸在某种情境之中,都不知她在回忆还是在幻想。
“然后你就见到了塞拉学姐,才发现是自己吓自己。”我直接替她讲完结局,好让她赶紧了结这段无聊的小事。
“好讨厌啊你!就不能保留点悬念吗?”她看起来非常不满。
“你在讲故事之前,就已经公布答案了,大小姐。”我再次提起刚刚的问题:“所以说,塞拉学姐那一天很早就来二楼小图书馆找……书?如果你不是早去的话,就遇不到她了?”
二楼那里除了书,也没其他什么东西吧。但那些积了不知多少年灰的书,有啥好看啊?
“可能是。”蕾雅点了下头,说:“她当时见到我时,好像也有点惊讶呢。可能她也没想到那么早会有人来。然后,她就在一楼办公室简单跟我交流了一些工作之类,接着就说她后面基本都不会回来了。”
“就像你刚刚所说的……”蕾雅稍低着头,思考了一下,说:“她当时确实不是专门过来跟我交代工作事情的。反正她与我的谈话,更像是一种……嗯,不期而遇后的无营养闲聊?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塞拉学姐就只是过来找书而已,二楼小图书馆本来就是开放的,更何况她还是前任分团秘书。”我说到这里,却又好奇起来:“不知她是来找什么书呢?”
而且塞拉还专门大清早赶过来一趟,难道她有什么事情很急?
不对……我在干什么?干吗要和一个女生煞有其事地讨论一位学姐的行踪啊?!难道我被感染了“好事毒素”?
“嗯嗯,这就有趣了……”蕾雅却像是被点燃了某种热情:“那天,我还真看到塞拉学姐带着个背包哦,装得好像也挺满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会有什么秘密呢!嗯,嗯……”
哦不,再讨论下去,蕾雅同学的思维就要失控乱飞了……
“啊,先不管人家背包里到底装了什么书或其他东西啦,又不可能想得出。”我想早点中止这种随意讨论别人私事的话题。
“嗯,虽然想不出也不可能去搜,但也许可以去问……”蕾雅又沉浸于某种奇怪想法中。
“哈哈,还是别造成别人困扰吧……”我只好强行扭转话题:“塞拉学姐算是告别学院了吗?那201宿舍又没人住了吧。”
“应该就是这样。”蕾雅感慨起来:“我和她聊天时听说过,她在学院里待了七年,而且大四第一学期就自己一个人住到樱园呢!特殊待遇呀!当然,听说是她努力得来的,好像是因为那时就已经内定保荐研究生了。”
塞拉的大四第一学期?我推了一下时间,说:“1497年7月到1498年1月么,那是跨年学期哩。”
“对呀,到1498年7月份,就是梅林教授刚读大四的时候……”蕾雅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提起梅林。
“你真是随时都会想到某人呢。”我看着她低头沉思的样子,忍不住开起玩笑。
“不是啦。”她抬起头,摇起双手,声音却低了一些,情绪似乎有些许低落:“因为,那一年发生过很多事嘛……”
看她的样子,恐怕不全是好事。我赶紧将话题拉回原轨:“这么说来,塞拉学姐在樱园住了4年多呢……哦,也不是,期间这栋楼还封闭了两年多。”
“对呀,听她说,那两年整栋楼封闭时,所有学生都转移到其他宿舍楼住的。”蕾雅说:“不过,今年刚开放时,她很快就搬回来住呢。毕竟是住过那么久的宿舍房间,肯定是有感情的。”
“所以,你说,要是我们以后毕业,要离开这里的话,得多伤感啊!”她接着就望向阳台那边的小花园,满怀深情地说:“最舍不得‘紫樱园’了……要不将来毕业后,整个打包带走吧。”
连名字都有了吗,天……
但刚刚蕾雅说的话,好像有哪里不对?
“塞拉学姐她……实际上住在201宿舍的时间,可能就这两个月左右吧,也许跟我们差不多。”我想起索菲之前说过的事:“听说,她之前住在202宿舍,也就是我们这一间。”
“啊?这还真不知道。因为她之前只是说在樱园住了好久,我还以为是同个宿舍呢。”蕾雅愣了一下,说:“难道是因为要照顾新入学的我们,特意把房间让出来?”
“不需要吧……”我提出疑问:“你看这栋楼像是宿舍紧张的样子吗?如果塞拉学姐走了,那这学期这层楼,可能就只剩下我们这户人家了吧?哦,考虑到新生入学是明年7月,看来还得过近一年孤单日子呢。”
“喂喂……被你这么一说,怎么觉得这栋楼很阴森啊!”蕾雅这会也顾不得收好行李箱,急忙坐到我身边,环顾起客厅四周后说:“塞拉学姐之前是住在这里的话,干吗今年要住到对面去?这宿舍也没什么问题啊,对吧,伊珂!还有,你是听谁说的啊?”
“也许是今年樱园开放后重新分配宿舍,反正前两年清空了所有宿舍嘛。不一定就是塞拉学姐自己的选择。”我也猜不到其中缘由啊,只能找个客观可能性,接着才说:“嗯,塞拉学姐原来住在202宿舍的事,我是听索菲学姐说的。1496届能晶工学专业的四个女生,其中索菲和苏珊学姐,就住在201宿舍,刚好也是对门,只不过和现在相反。”
“是索菲学姐说的?呃,说起来,我之后可能还有事要找她呢……”蕾雅说完后,又探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宿舍房门,仿佛可以透视到对面201宿舍的情况:“之前听你说过,苏珊学姐就是前年感染到异常毒素,至今昏迷不醒?樱园前年封楼可能也与这起事件有关吧?塞拉学姐居然还住那个出过事故的201宿舍……反正换成我是绝对不敢。”
所以说,蕾雅有时候也是思维挺敏锐的,只是根据我之前说过的一些信息,也能猜出一些事件可能性。
“嗯,估计不是塞拉学姐主动要求住到201宿舍。”我赞同蕾雅最后的结论。
“就算今年打乱重新分配,换成让我住那里,我也不愿意啊,肯定要去找学院换宿舍。”蕾雅又提出新问题:“不知塞拉学姐怎么想的。反正,后来听到你说苏珊学姐的遭遇后,我每次开门出去时,见到201宿舍房号总觉得怪怪的……”
“可能人家比较随遇而安……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两年,应该都没事了。你看,塞拉学姐也是好好的。”我尽量安抚容易胡思乱想的大小姐,虽然自己也不太理解塞拉的选择。
除非……塞拉了解那起事件的某些真相,所以她不怕住在201宿舍?因为她当年就住在202宿舍这里啊,也许她真知道些什么事……?
呃,不对,怎么能随便怀疑别人……
“我也很随遇而安啊,伊珂同学。”蕾雅有点不服的样子。
“哦,是的,好的。嗯,摸摸头。”我不顾她“喂喂”连声的反对,抓住机会反击当回一次长辈,接着才说到这次安排:“那么,这次科学探索之旅,也可算是塞拉学姐的毕业告别活动啦。”
“嘿,这么说,还真有点像,之前我可没想这么多呢。也许得准备点什么?”蕾雅半倾着头,抬手抚起自己的单马尾,笑着说:“但也不是说就完全告别啦。她在科联会碎石城分会那边工作,离这边也不远,和分团也还是有联系。对了,我上次不是说过,想要安排一次分会大楼参观活动吗?”
“对呀,难道有进展?”我对这事比较感兴趣。
“嗯……实质进展呢,可能还要再努力一把。我只是先跟塞拉学姐说过这事,她答应与上司讨论一下。”蕾雅说:“不过呢,她提到另外的事。据说,今年聚能联合集团年会将提前到11月,很可能在新建的总部大楼举行。到时会有重量级工业制品发布哦!听说科联会就是合作机构之一。那将是一次划时代的能晶工业盛会!”
“听起来可真了不起。是在11月什么时候?”我想到蕾雅刚刚说过的话,似乎有点明白了什么,接着就问:“咦,那你说要找索菲学姐……与这次年会有关吗?”
“具体时间就不清楚了,可能是上旬。”蕾雅说:“没错。这次活动回来后,我打算去找索菲学姐谈这事。嘿,给学院分团争取一些入场券,去见识一下新时代能晶产品!”
“哇,真令人期待,拜托你了,分团秘书大人!”我这次是真心真意地鼓起掌,但又问:“之前听你说过聚能联合集团年会的事,参加的人都是集团重要客户或行业精英吧,我们这些菜鸟学生进得去吗?”
“如果有关系,应该也没什么问题。我当时去的时候也只是个中学生,嘿。”蕾雅信心十足地说:“无非是多争取几个名额的事,我觉得应该没问题。嗯,除了索菲学姐,我还会去找其他关系的。”
“那就太好了,大小姐,谢谢!”我满怀期待地看向蕾雅,相信以她的关系应该能搞定。
不管怎么说,聚能联合集团终究是这个国家最顶尖的能晶工业领军者,如果能近距离见识其最新工业制品,对于能晶工学专业学生来说,实在是一件幸福的事。
今年11月上旬,聚能联合集团新总部大楼,年度工业盛会,重量级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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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的关键词组合在一起,会是怎样的精彩故事呢?
……
第109章 前夜
当天晚上7点20分,冷清的紫樱咖啡馆内,我正在吧台前与沃伦闲聊。
台面上铺着一份《红番茄报》,旁边还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那是沃伦晚上休闲时光的最爱。
“哦……你明早就要去卡诺州?”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视线仍停留在报纸上。
“嗯,路途很远,我们打算早上7点左右出发,中午左右应该能到红叶城。”我顺便瞧了一眼报纸。
虽然倒着读有点费力,但还能看得懂。
“来来,这样方便点。”沃伦大概是看到我歪着脖子的窘态,便干脆将报纸掉转头,好让我看个仔细。
又是什么新闻呢?
9月10日,卡诺州西北卡恩山区,联合矿业集团红叶工业旗下工程队再与当地土著爆发流血冲突。截止目前,双方预计超过二十人死伤。9月11日,卡邦民团组织在红叶城发起游行示威,声称如政府不能支持正义,将发起更大规模的抗议活动。
咦……
“最近那边又在闹事。”沃伦摇了摇头,看向我:“确定去那种地方吗?”
“已经没法改了啊……”我细读着报纸,说:“又刚好是这两天刚发生的事件,真糟糕。不过,我们在那边有安保团队,也不会去危险的地方。”
卡诺州西北卡恩山区。我记住了这片区域,估计就是目前最不安定的区域。
如果按往年路线,只是参观所谓的能晶历史遗迹,应该不至于太危险。
但蕾雅组织的今年活动嘛……记得上周二下午在红叶楼时,她还兴冲冲讲过什么“真正遗迹”的事。但因为当时比较晚了,我急着去新城区,就没仔细听她讲。
从那时起到现在快一周了,她没再主动提起这事。也许那只是她一时兴起的说法。
反正,只要顺利完成这次“秋游活动”就好。
当然,梅林教授也去的话,或许还能做些有价值的科学课题研究。如果有成果,还能学期加分呢,那就更完美了。
“呃……还有这个‘卡邦民团组织’?”我注意到这个名词。
也不是完全陌生。现在“伊珂”的记忆中,存有一些相关历史地理科普知识。
“卡邦”是个特别保守又彪悍的西北部山地少数民族,总被藐称为崇拜远古神灵的“未开化部落”。不论是帝国统治或现代共和国时期,圣神教或圣主教信仰都无法传播到那边,中央或地方的治理也很难深入到基层。
所以,那边更像是自治状态。比如那个卡邦民团组织,可能就是其民族主要政治代表。
但是,我总觉得,对于“卡邦”这个概念,除了这些教科书般的信息,是不是还有其他“认识”?
虽然想不起……但就是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这时,沃伦的一句话传来,打断我试图挖出点记忆的努力。
“这个组织,就是个麻烦制造者啊。”
“哎?什么?”我察觉沃伦那不像是说笑的语气,顿时又有些不解:“这可怎么说?如果是外地财团和本地土著因工程问题发生纠纷,甚至造成死伤事件,那本地组织肯定要施压抗议吧?哦,这报道也说了,不排除后面还有更大规模的抗议之类。”
“如果只是示威抗议还好。”沃伦不屑地说:“那根本就是一群死守传统不愿融入现代文明的野人。就算是那些族群代表政客,穿正装戴领带参加议会,也改变不了野蛮本质。但凡有关卡诺州、红叶城议会上发生打架事件,必有一个以上卡邦人挑事或参与。”
“这……可真是民风彪悍。但他们是少数民族的话,就算进了议会,议员也不多吧……就这样还能打起来?”我感到似乎有点夸张,难道又是《红番茄报》的惯例报道方式?
“所以啊。不是有说法嘛,卡邦族一人是狼,两人成虎,三人变龙毁天灭地。”沃伦讲得煞有其事。
“噗……”我却听得笑出了声:“这也太离谱了。而且,他们野蛮的事迹,也就只是在议会里都能打起来吧?”
“不,我倒觉得,那算是相对文明了,至少不会死人。”沃伦说:“可能你之前比较少关注这类报道。西北山区很大很广,有好几派卡邦人聚集地。能出任州议会的那些人,算是比较温和的。实际上,还有更加激进又野蛮的家伙,根本就跟恐怖分子差不多。十来年前,那些激进派神经病甚至在碎石城搞出大事件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是什么事?”我有点惊讶。
是1491年前后吗?但之前翻阅过报刊合订本,似乎没注意到与之相关的事件报道。
“哦,你当时还很小,而且在南方读书吧,不知道也正常,这事本来就没有公开新闻。”沃伦停了一会,接着说:“总之,就是本来普通的治安事件失控演变成流血冲突。算了,你明天还要去卡诺州,就不影响你心情了。反正,少跟那些情绪缺根保险丝的北方野人来往就没事。”
真没想到,这位很好相处的咖啡店老板,竟会不加掩饰地贬低北方少数民族。难道卡邦人真如此不堪?
“嗯,我想,应该不会有交集的。放心吧,老板。”我不想过多评价沃伦的言论,毕竟自己也不清楚详细情况,而且他的出发点也是为了我好。
“这样最好。”沃伦接着又问:“那你……下周还来吗?”
“啊?”我呆了少刻,不解地问:“来啊。我有说过辞职之类的话吗?”
“哦,那好。”沃伦“哈哈”地笑出声,还说:“因为,这边嘛,还有其他朋友的店,许多女孩子都是休完长假后就不来了。比如要结婚啦,生孩子啦之类……”
“这个玩笑真糟糕,老板,我还要读书呢。”我“咳”了一声,严肃回应:“而且,这是一次正经的科学考察活动。”
“好的,好的。抱歉。”沃伦稍微收敛了一下,但仍笑着说:“也就是进修之类,对吧?你之前那位校友,哦,叫塞拉,也是因为进修原因才辞职。”
对哦,还有这个事。但所谓进修……?那时候的塞拉,不是已经毕业了么?
记得沃伦说过,塞拉曾经在这里“体验”过一个月的打工。而她空闲的时候,喜欢在外面的座位上欣赏风景,比如……天上的月亮?真是别致的喜好。
想到这里,我顺便看向咖啡馆大门旁边的玻璃窗,借着灯光,勉强还能看见外面孤零零的桌椅和空荡荡的街道。
“看来,你的客人今晚还没来呢。”沃伦冷不丁来了一句。
“啊?”我愣了一下,才想到他所指的可能是戴莎。
不过,那也不是我的客人啊!
“哈,开个玩笑。”沃伦弯下腰,在吧台下不知摸索着什么,同时又说:“你明天之后就不在了,我给你准备点小纪念品,可以带过去那边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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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我都说不会辞职咯……”我叹着气说:“不需要准备离别礼物,谢谢。”
虽然来这儿兼职的初心,其实是想筹备一点生日礼物经费。但这段时间做下来,感觉也挺好的。
而且,这里还是我与戴莎闲谈的好地方。
“好好,那就当是旅途用品吧。”沃伦挺起身,将一件东西摆在吧台上。
一个撑得满满的牛皮纸袋,从边缘轮廓来看,里面像是装了一个大盒子。
这是啥?
“本店招牌特产,紫樱咖啡套装。”沃伦拿出纸袋里的礼盒,打开让我看里面的宝贝,逐一介绍起来:“精选紫樱咖啡豆200克,新型马口铁罐封装。附送便携式磨豆机,接上小摇把就可以用。还有可烧手冲壶,花瓣杯,滤纸,滤架、砂糖包……”
“原料乃至包装材料都是上乘。”他自己边说边微笑着点头,好像被自己的产品所折服:“在寒冷的北方夜晚,来一杯暖心的现磨原味咖啡,那是多么惬意的享受……”
呃。现在才刚9月,虽是凉了些,但似乎还算不上冷。
而且,这么大一个礼盒,其实主要空间都分配给各种道具,咖啡反而像是附赠品。
“看起来至少值我一个月的工资。万一我下周真不来,那老板你可要亏惨咯,还是算啦。”我实在不想带上这个碍手碍脚的大礼包。
更何况,我对咖啡的爱好也没有那么强烈。
“那就当是离别礼物。”沃伦笑着将礼盒合上并装回纸袋,再将袋子推向我这边:“以后有空过来给本店增加下人气就好。”
原来他也知道自己的咖啡馆冷清?我还以为他开店是自娱自乐呢。
这么说来,这套咖啡礼装,该不会是他尝试转型的产品……嗯?
“谢谢老板。”我感谢沃伦的好意,接着开玩笑说:“我会积极推荐贵店名牌特产的。”
“那可真有劳你啦。”沃伦笑得挺开心。
这时,随着一阵“吱呀”声传来,有人走进了店里。
“哦,你的贵客到了。快去接待吧。”沃伦朝着门口看过一眼,对我说。
这什么话啊……我摇摇头,转身走向门口,对着来人打起招呼。
“学姐,晚上好。”
“晚上好。”戴莎今天也是黑色套裙装扮,仪态端庄,充满魅力。她微微一笑,用温婉的声线向我问好后,便来了一句:“等很久了?”
所以,有时候我也会想,她那看似一丝不苟的外表下,逻辑严密的思维中,冷静坚强的内心里,是不是在某个隐秘的角落还住着一位调皮小女孩的灵魂?
只是对于外人来说,想越过她三重防线一窥究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罢了。
“是的,等了九天八夜呢。学姐,这边请。”我笑着回应,并引导她去往熟悉的卡座。从9月1日周六和她去医院看望苏珊至今,也有挺多天没见面了。
也不知……进展如何了?
“嗯哼?怎么变得油嘴滑舌了?”她一如既往地敏锐,或许是察觉到我做过心理准备什么的,与我并肩走路时又问:“这家店要转型吗?老板是不是给你下了什么奇怪指标?”
“啊,没有,没有,只是开玩笑。”我果然还是很难自如应付她,请她到卡座上坐好后,便赶紧回头先走到吧台。
沃伦已经做好了一杯茉莉花茶,笑着递给我。
这就是熟客与店家的默契吧。本店没有玫瑰薄荷茶,这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而戴莎也已经习惯这个备选。
还有……沃伦的笑而不语是啥意思,他这是在看戏吗?
于是,我向沃伦还以一个沉默的微笑,端走他刚做好的茉莉花茶,回到卡座上。
“学姐,请用茶。”我将茶杯摆好在戴莎面前的桌子上,并在她对面坐下。
“谢谢。”她双手捧起杯子,抿过茶水后,舒了一口气,说:“安静的晚上,在飘着咖啡香味的店里,品尝清淡的茉莉花茶,有种奇妙的味蕾体验呢。”
“嗯,算是这家店的特色,嘿。”我朝着吧台看过去,正好碰上沃伦的视线,还见到他一脸笑意地向我举起咖啡杯。这老板真是……
戴莎这段时间应该也挺忙的,毕竟要处理那么多棘手的案件。虽然从未听她详细说过工作环境,但如果这里可以成为她安心小憩的港湾,我也感到高兴。
“这周都在忙啥呢?”她反而先问起我:“比如……去探望那个叫妮卡的小护士了吗?”
咦……
就算一周不见,她也能推测我的行踪吗?可我却对她的日常一无所知。
“上周六去过。嗯,她现在已经好很多。”我简要地说。
“她确实被感染了VD系毒素?”戴莎接着问:“你见过她的伤口吗?”
“倒没亲眼见到。当时,她受伤的手腕缠着一条丝带,看不到黑斑之类。”我回忆着说:“不过,她当过苏珊治疗团队的护士,虽然只有一天时间,但对那种毒素,据说别名为冻灼毒素,也就是VD系吧,关于病发特征和新药研制都有一些认识。当时她自己的症状就很符合那种特征。”
“那你说她已经好很多……意思是,这种症状消失了?”戴莎点了下头,问:“没有确认她手腕处的黑斑是否退去吗?”
“没呢。她当时绑着丝带,可能是不想被人看到恶化的伤疤。我也不好意思提。但是,她后来精神好了很多。”我自然不需要亲眼确认,只需要触碰就能感觉毒素是否已经清退。
只不过,我不想宣扬这种奇异的能力而已。
“记得当时,她只是被不可思议地抓伤,最初不过一道小伤疤而已,经过好几周的恶化,却变成严重病症,对吧?”戴莎的记忆力真好,或许前个周六在医院时,我和瑞娜的谈话内容都已被她所记下。
这时,她挺直腰肢,双手十指交叉摆在桌上,仿佛一位严肃的副检察长在主持问讯,只不过声音温柔许多:“能通过某种暴力伤害而传播的毒素,若剂量小的话,或许不会使人立即死亡,却仍能造成持续扩散性伤害,且不排除有进一步传染他人的风险。”
“你当时去的时候,都不怕吗?”她淡淡地问:“一个人去的?”
“嗯,独自去的……当时我没想到这么多。”我看向戴莎,却无法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任何意味。这是在担心我吗?似乎又不太像。
因为,她接下来的话,是:“纯粹没考虑到吗?还是说……其实是有某些把握?刚刚你说她情况现在已经好转,是因为你去探望她之后的事吗?”
啊……我这才想起她的本职工作和专业能力。
“当时,我带过去一些药。”我搬出救兵:“那是用于治疗苏珊病症的特效药,阿美斯林SC-013。可能对VD系冻灼毒素有一定的通用性效果。妮卡服用后,似乎也还行。不过,具体情况如何,可能得等她这周到医院检查后才知道。”
“那时候只是觉得,既然苏珊学姐的毒素已经根治,也不需要再用阿美斯林,就想着把这些药带给妮卡试试,好减轻她的痛苦。”我解释后,又反省说:“嗯,学姐说的也对,我当时的确没想到风险什么的。而且,一种药是否适用于不同病人,其实也是有疑问的。只能说幸运吧,希望妮卡能真的好起来。”
对了,说起来,还有最后一颗“特效药”藏在我的随身挎包里呢,一直都没拿出来过。
要不要把它扔了呢……
算了,先留着吧。我想。虽然也不知道还有什么用。
“不,我不是在批评你。伊珂,我赞赏你这种助人精神。”戴莎终于露出了微笑,瞬间消去紧张的气氛:“但我希望你还是得有点安全意识。况且,西北旧城区那边也不是一片净土。你知道我们在那边搜出过邪教活动信物吧?”
“嗯,知道。以后我会注意的。”我想起当时在法庭旁听时,莱特曾讲过,在西北旧城区搜查邪教活动据地时发现过类似计划的纸条。
而且,那个雷诺司机也说过,晚上出车经过环城北路,一些废弃楼房会传出奇怪声音之类,虽然不知道是流浪汉还是邪教徒,总之以不正常人居多。
不过,我这几次去西北旧城区,倒也没在晚上行路。话说回来,妮卡似乎就有这样的经历,可能就是因为一些见闻,她才想在宁江南岸人气旺点的旧城区租房。
“其实,说到真有特效药的话,我们也很高兴。”戴莎换了个姿势,松开双手,让自己轻轻依在卡座靠背上,说:“我们这个团队,总要跟一些诡异又极度危险的东西打交道。邪教徒,死灵,能传染的致命毒素……如果那个新型阿美斯林有效,就不会有更多牺牲者。”
“这……”我一时沉默起来。阿美斯林SC-013的真实功效实际上是成疑的,但这会能怎么说呢?
我想了想,也只能对戴莎说:“如果……还有感染这种毒素的幸存者,也许可以跟我说一声。嗯……”
“你会用什么魔法吗?”她身子前倾,抬起右手,肘部撑在桌上,手背轻托下巴,笑盈盈地看着我。
“啊,不是……”我被她盯得有些慌乱,支吾着说:“如果要治病的话,肯定还是要用特效药才行……嗯,我毕竟是经历过中毒的幸存者,也许可以提供一些经验参考……”
天,在她面前,别说是撒谎,连回避事实都很困难啊!
总觉得逻辑上会随时掉链子!
“好啦,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不要勉力而为。”她笑过一声,转换话题:“那你明天就要去卡诺州了?”
“是呀,明天早上7点就出发,得周六才回来,差不多五天。”我回答后,想起刚刚沃伦的提示,就先说一步:“在那边还有科联会分支机构对接,听说还有安保随行。安全方面应该没什么问题。”
“哦?你也知道那边不太平么?不过,那也是矛盾刚好在近期集中爆发。怎么说呢?历史遗留的难题,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对我们普通人来说,只能做到尽力保护好自己。”戴莎叹了一声,提到另外的事:“要不是莱特他们要执行公务,还可以让他们当一回保镖。”
“啊?这就不必了吧……”我转念一想,马上问:“咦,莱特先生他们,从塞堎来到卡诺了吗?”
“是的,雷岩矿区的调查告一段落了。”戴莎说:“确实存在一些超高密黑能晶矿,经由雷岩矿区和北方晶矿物流中心,流转到碎石城。但是,后两者都不像是一手货源地。有一些基础原矿,据调查甚至可能来自卡诺州。所以,他们得去红叶城走一趟。”
“这……!”我感到很惊奇:“卡诺州的能晶矿区应该还没正式开采吧?而且听说规模也不算大,怎么会从那里流转出超高密黑能晶矿……”
“这事很蹊跷,卡诺州,红叶城……说不定也只是个中转站。”戴莎两手相叠摆在桌上,说:“而且……可能也没那么简单。总之,莱特他们得先去调查。”
“对了,他们到红叶城后,可能会住在市政厅的红叶俱乐部,有困难的话可以去找他们。我也会发电报跟他们说的。”戴莎说完,便转身从随身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名片和笔,在背面上写好地址后再递给我。
“俱乐部……?”我接过手一看,原来是戴莎的名片,背面则是红叶俱乐部联系电话和地址。
嗯……红叶城东城区盛林路38号,先留个印象。
“比官邸低档些……其实就是政府招待所,很普通。你可以到前台留言约见或打电话找他们。”戴莎笑着说:“不用客气。他们会帮忙的。”
真的没问题吗?我拿着名片看了看。
但是,莱特他们不是要调查任务么……
说实在的,我也不想真出了什么事然后去找他们。
“那谢谢学姐了。”无论如何,还是得感谢戴莎的好意。我想,如果只是在红叶城聚一下,聊个天之类,那样就挺好。
“不客气。你这周六才回来是吗?到那天晚上再遇吧。”戴莎说。
“好的。学姐这段时间也挺忙的吧?”我收好名片,顺便问了一句。
“嗯,问题挺多。也许……得再去废弃之城淘一淘,看看是否遗漏了什么。”她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后,对我讲:“过8点了哦。你不是明天要早起出门吗?要不我送你回去?”
“啊,时间过得这么快?”我马上站起身,确认过时间后,对戴莎说:“没关系……我还是坐公车回去就好。”
“没事,我开车前不会喝酒的。”戴莎抬起头,微笑着看向我。
“啊哈……不是这个意思啦。只是觉得不用学姐专门兜圈,反正现在还有公车。”我马上想起那时候把喝醉的戴莎运回她家的情景。当时真是……
“好吧。”戴莎也跟着站起身,拿起公文包,说:“那我也回家去处理点文件。”
“嗯。学姐辛苦了。”我解开咖啡馆围裙,将其挂好在墙壁衣架上,收拾好随身挎包后,准备离开。
“没办法,也许这……就是命运。”戴莎说笑着,放下纸币在桌上后,和我一起离开。
当我看向吧台时,沃伦也朝我挥了下手,示意我直接走就行,由他来收拾桌子。
同时,他还指了下台面上的大盒子。
呃……
走出咖啡馆时,一阵夜风吹来,凉意阵阵,开始有秋天的感觉了。
“难道你要带这么个东西去北方?”戴莎瞧着我抱在怀里的大物件。
“偷偷说……其实我想把它藏在宿舍里。”我压低着声音,即使这会是在街道上。
“你家老板会伤心哟。”戴莎望了望咖啡馆的玻璃窗。
“哈……”我转而看向店外的桌椅,不知怎的有了个奇怪想法。
坐一下?两分钟就好,不耽误回去。
试试呗。
于是,我拖过一只椅子,面向静谧的街道,就这么坐下来。
然后,抬头望向漆黑的天边。
今晚难得万里无云,一轮明月高悬天际。
“好圆……”我怔怔地说。
“怎么突然有赏月的心情?”戴莎的声音传了过来:“要不,再来两杯茉莉花茶?”
“哈,只是有感而发。”我笑了笑,站起身,看向戴莎:“不过,今晚的月亮可真圆。难道又是满月的日子?”
“不是……得再过3天左右。”戴莎也抬头望向天边的明月,说:“得到9月13日,星期四。不过也快了。”
“这样么……”我随着戴莎的视线望去,不禁又感慨一声:“时间过得真快。”
由此想到近两个月前。那时候,塞拉也在紫樱咖啡馆兼职。她空闲的时候,就这样坐在店外的椅子上,看着街道风景,也望向天边明月吗?
如果夜晚新城区的街道都是一成不变的萧瑟,那天边的明月,则是在逐夜由缺补满。
看着这样的悠长渐变,塞拉当时会是怎么样的感觉呢……?
……
第110章 启程
今天是9月11日星期二,红叶能晶遗迹科学探索之旅的首日。
早上6点10分左右,已经洗漱完毕的我,正悠闲地坐在客厅双人沙发上。旁边是开学初带过来的帆布行李袋,里面简单装着日常用品和几套换洗衣服。
另外还有一个黑色背包,装着蕾雅的重要随身物件。
对了,还有我自己的随身挎包,装的是笔记本等,放在房间里的书桌上,待会可别忘了。
低矮的小圆桌上,摆着蕾雅已准备好的早餐。烤得喷香的吐司叠在圆瓷盘上,那是出自她最近新购置的新型电热多士炉。听她说,是因为上次受到我手作三明治诱惑后,下定决心买下的新奇玩意。
毕竟要比电烤箱便宜得多,也比较适用。她是这么说的。
但我觉得,若不是宿舍用电限制,她说不定真会抱一台电烤箱回来。特别是某次无意中跟她讲过,我用咖啡馆的电烤箱制作小饼干的事后,当时她的眼神……真让人印象深刻。
拿起一片吐司,轻咬下一角。
嗯,味道不错,蕾雅掌握火候的技术真棒。
瓷盘边上,还摆放着五颜六色各种酱料,花生酱,蓝莓酱,香橙酱……不过我对甜味并不感冒。
还有两杯鲜牛奶。不知她如何从新城区找到的供奶商,能确保每天早上送来新鲜牛奶。听她说口感及服务还行,就先订了半年,还专门在宿舍楼一层小厅墙上挂了个奶箱,也不知她怎样说服宿管员的。而且,今天还有特殊提早要求。
这本应是一个轻松愉快的清晨。用过早餐后,就可以带上行李,到校门口与大家会合,一同向卡诺州红叶城出发。
但是……
某个人,又开始像陀螺一样,围绕着沙发,顺时针一圈逆时针一圈地打转。
“要不要带套茶具过去呢!但都是瓷器,打碎可怎么办啊?”
“防晒霜,防晒霜……”
“啊!策划书呢?!怎么又不见了!伊珂,你看见没有……?”
“……”我叹了一声,吃完吐司后,再转头向她望去。
只见她看了看我,又瞧了瞧重新立起来的丰满行李箱。
我稍微“咳”了一声,端起杯子先喝口牛奶冷静一下。
“你别吓我……”蕾雅迟疑了会,抬起手抱住行李箱,似乎已经认命,准备将其放平。
“恭喜你,绝对不会出问题的大小姐。”我友情提示她:“昨晚你就把它们放到背包里了。要不要再检查一下?”
“啊,天使般的声音!”她夸张地握手祈祷,仿佛听到福音般,接着就冲到我旁边,打开黑色背包翻了一会,露出欣慰的笑容:“谢天谢地,不用去打开行李箱了!”
“等到了那边,一样要打开啊……你可要保护策划书才好。”我记得那本东西还记录着红叶城分会地址、联系人等信息,可算是行动指南。
“明白,公主大人。让本骑士保护你安全到达红叶城吧……”蕾雅笑嘻嘻地看向我。
“能换个人吗?不会弄丢策划书那种。”我摆摆手,婉言谢绝。
“太过分啦!都说只是开头才会这样嘛……后面就好啦!”她不悦地拍了一下沙发。
开头就这样,后面还了得?真不敢想象下去。
这时,蕾雅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别处。她看着旁边单人椅上的一个黑盒子,问:“那是你昨晚带回来的么?当时忙着收拾东西,都没注意……是什么来着?”
“哦,是咖啡馆老板送的咖啡套装,可能没什么用……”我昨晚回到宿舍后,从牛皮纸袋拿出这个黑盒子看了一下,随手扔在客厅椅子上后,就忙别的事了。
“嗯?可以打开看看吗?”她的询问更像是告知。当我刚说出“好”时,她早就走到单人椅前面,打开了礼盒。
“哇,蛮漂亮的嘛!咖啡罐,手冲壶,花瓣杯……哦,看起来都挺结实呢。”她特地挑出杯子,翻着看了又看:“嗯……至少应该比瓷器耐摔。”
“大小姐,你又有什么想法……”我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带过去那边吧!怎么样?”她笑着看向我。
“不怎么样……”我直接拒绝:“这么大个家伙,带过去送人吗?送谁?”
“可以自用呀!”她放下杯子,又挑出手冲壶和咖啡罐,说:“不用带盒子嘛,就不会碍事咯。”
“没盒子和海绵块,容易磕坏啊。”我想尽快打消她那不切实际的念头:“而且,你喜欢喝咖啡吗?”
“嘿,也可以喝茶啊。没规定这个壶不能烧水泡茶吧?”她似乎很中意那个花瓣杯,又拿起来观赏一番:“嗯,淡紫色玻璃十二瓣杯,用来盛花茶应该不错!”
“哈哈……那就回来再说吧,别再添重啦。”我还想着说服她。
“不会吧,就这么几件小东西,能重到哪里去!带上呗,也许有人就喜好喝咖啡,嘿。”她接着就提了个建议:“这样吧!你不是有个随身挎包吗?就带咖啡罐,看,也才200克!嗯,还有糖包和滤架滤纸就好。磨豆机,手冲壶,花瓣杯装到我背包里就行。”
“如何,这样可以了吧?啊,时间差不多了……快快,我们得收拾东西了,还有10分钟就要出发!”她抬起右手,让长袖轻轻滑落一点,恰好露出戴在手腕的手表,急着说。
今天的她,扎着小马尾发型,身穿白色花边领酒红色长袖衬衫,搭配黑色百褶半身裙,踏着黑色平底鞋,戴上玫瑰色小钢带简约手表,显得青春可爱,又显著不同于之前的夏日清爽风格。也许是因为要前往保守的卡诺州,所以有所保留吧。
嗯……如果不是那副急急忙忙样子的话,或许会更好看。
“快快!待会我来收拾餐具和其他东西,你去忙别的!啊嗯嗯……”她猛灌一口牛奶后放下杯子,抓起一片吐司咬了几口,左手掩住嘴巴,右手指向我的房间,朝我使了个眼色。
呃。即使这样,我仍看得清你鼓起的脸腮和咀嚼动作啊,大小姐……
那些在课堂上和校园里偷偷关注你的男生们,看到这场景,估计会幻想破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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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啦,好吧。”我从礼盒中拿起咖啡罐、糖包和滤架滤纸,走回2022房间。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呯”声,接着就是蕾雅“哎”的叫唤。也不知她在忙乱中打碎了哪个餐具。当我回头看去,发现她正蹲在地上低着头一动不动。
她怎么了……?
因为她双手伸在前又背向着我,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和动作,但看起来好像是在低头看着什么……是地上的碎片?
不过,很快地,她就开始动起来收拾残局。
算了,还是先管好自己,待会再出去帮她。
眼前的桌子上,随身挎包静静地躺在那里。包内空间充裕,再装罐咖啡豆也没啥,就是觉得纯属多余而已。
当我装好东西,背上挎包,转身走开几步时,心里蓦然一动,停了下来。
是否……忘记带上什么?
回头看了看桌子,我犹豫片刻,重新走回去,拉开抽屉。
一个小香袋映入眼帘。
同时,一种难以名状的思绪骤然而生,让我不由自主地拿起小香袋后,又紧紧地握住它。
透过薄纱般的布料,还能感受到温冷不均的硬物触感。
那是极为罕见的异色能晶,红晶和紫晶,记得曾经在实验室指标测试中,发现它们居然同时具有能量和活化物质,虽然余量不多,但仍觉得不可思议。究竟这两种物质是如何做到彼此共存的……?
想不出答案。
这时,却似乎有隐隐约约的声音在脑海中飘过。
“带上吧。”
这,这是幻听?幻觉!?
惊恐地环顾四周,房间里却只有我一人。
片刻之后,就有一阵冲水声传来,但那好像来自厨房,可能是蕾雅在洗刷盘子。
可能最近太累了吧。我抬起紧握成拳的右手,轻轻敲了下脑门。
跟接着,我将装着异色能晶的小香袋装入挎包,走出房间。
“蕾雅,刚刚没事吧?我来帮你。”我来到厨房,看到她已经将各种餐具收好堆在洗手盆旁边,便走过去帮忙抹干净还滴着水珠的盘子。
“嗯,谢谢。只是不小心打碎个小瓷盘而已,还好还好。”她开着水龙头放水,快速冲刷餐具后,一件件递到旁边的沥水盘架,由我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谢谢你准备的早餐才对,很好吃,可惜不能好好享受了。”我收拾好餐具后,一边用抹布擦干净石英台,一边对她说。
“好说。今天太仓促啦。下回找个悠闲的日子喂饱你。”她洗完手后,边擦手边笑着对我说:“喂一天!嘿。”
“别把我当成可喂养的小动物好吗?”我跟着洗完手后,关好水龙头,转身望了一眼客厅沙发和小圆桌:“都收拾好了吗?那我们出发吧。”
“嗯,都好了!干干净净,半点碎片都没留下,非常顺利!”她好像误解了我的意思,以为我指的是被打碎的餐具,自己补充一番后,还强调说:“今天也会是顺利的一天,肯定!”
难不成……她是不是觉得,出远门前打碎东西不太吉利啊?
“好的,好的,一切顺利。”我附和着她,和她一起走回客厅。
“嘿……”她走到沙发前,拎起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搜出一顶黑色贝雷帽,戴好后,笑盈盈地看向我:“怎么样?”
“可爱极了。嗯……连我都要被迷倒了。”我对她开个玩笑。不过,这顶帽子很配她的发型与小脸蛋,加上那身青春洋溢又不失雅致的装扮,真会吸引人多看几眼呢。
“开心,爱你!”她的回笑更加大胆和直接,还好只是朋友间的玩笑话。
看起来,她今天的心情真不错。那仿佛能感染人心的开朗笑容,就像清晨的阳光,温暖且柔和。
我不禁笑了笑,带上自己的行李袋,与拖着硕大行李箱的她一同出门。
没多久,我们就来到校门口。
这时候,天色刚亮,鸟鸣清脆,行人寥寥,很快就找到目标。
溪南大街靠近校门一侧的路边上,正停着一辆中巴车。车门外还站着几个人,就是梅林,塞拉,韦娜和舒亚,人已经齐了。
“梅林教授好!嗨,大家早上好!”蕾雅走上前,笑着向大家打招呼:“抱歉,久等了!”
“早上好。”梅林微笑着说。即使是活动日,他的着装也挺正式,就像这次考察是专业计划内教学一样。
“不会啊,刚刚好。”塞拉今天也是披肩短发,穿着略宽松的带领长袖白色衬衫,领口系着黑色细丝带,衬衣下摆收进修身黑色长裤,再扎上银色宽腰带,显得相当成熟。她看了一眼蕾雅的大行李箱,便举起右食指开起玩笑:“我猜……里面藏了一吨压缩糖果?”
“讨厌啦,学姐。压缩重注技术还没问世吧?”蕾雅笑着回应。
难道说,若有这种技术,蕾雅真会去做这个事么……看来,她爱好甜食的美名已经传播颇广了。
韦娜今天把高马尾拧成丸子头,黄色格子长袖衬衣当成外套穿,内着白色打底背心扎进卡其色长裤,配着黑色细腰带,休闲又活泼。她的花边新闻嗅觉一如既然地灵敏:“蕾雅同学,为什么你只单向梅林教授问好啊?”
“怎么会呢!”蕾雅以轻松的笑容应对:“早上好,韦娜学姐!”
“嗯,早上好。不过,后补的不算哦。来来来,我们仔细聊聊……”韦娜也不知是说笑还是说真的。
我看到韦娜的衬衫外口袋里还装着记事贴和笔,这位未来记者真是“尽职”。
幸好塞拉出面解围。她先向我们介绍坐在中巴驾驶室里的司机:“全部人已经到位,我们装好行李就出发吧。这位是科联会碎石城分会的尼克,负责我们这趟旅程的行车。”
“大家好。”这位名为尼克的大汉,左手扶着方向盘,抬起右手向我们简单问好。
接着,舒亚便走两步到我们面前,说:“伊珂,蕾雅,我来帮你们搬行李吧。”
“没关系,我这个简单,自己来就好。你帮帮蕾雅呗。”我回答说。
“谢谢班长!一个人太费力啦,一起吧,谢谢!”蕾雅也挺有自知之明的。
“哈,没问题,没问题……”舒亚应声后,与蕾雅一起推着行李箱向车后厢走去。
不过,这个大箱子看起来还是挺费力的样子啊……
就在我想着要不要也跟过去时,驾驶室的尼克已下车并跟了过去。
他的身材可真高大,可能得高出舒亚近两个头。他走路如风,没几步就走到车后,快速打开车后门,两手扶住大箱子一抬,轻轻松松地塞进去,就像整理个玩具盒一样。
“哦,哦……谢谢。”舒亚呆呆地看着人家的熟练动作,傻傻地替蕾雅说了一句。
“没事。”尼克转头看向我,问:“你那个行李袋?”
“嗯,带到车上放就好,很轻的。”我注意到这辆中巴有十来个座位,而我们加上尼克也就七人。
“好,那都上车吧。”尼克点了下头,关好车后门,返回驾驶室。
中巴车里的乘客区有四行,每行三个座位,中间是过道。
我和蕾雅上车后选了第一行两人座,单人座上则是塞拉。她们的座位隔着走道,但也方便商量一些事情安排。
梅林跟着上车后,选在第二行的单座,塞拉后面。他上车后就打开自己的公文包,掏出一本红色封面笔记本翻看起来。粗看过去,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文字,不知写着什么。
好像……那本笔记本有点旧。
韦娜上来后坐到第二行靠窗位置,也就是在我后面。
最后一个上来的是舒亚。他站在过道上左右看了一眼,明显犹豫过后,视线从第二行的空位移到第三行的单人座上。
不过,他刚走了一步,我身后就响起了韦娜的声音。
“坐在这里就好呀,舒亚学弟。”
似乎还带着一些笑音。不知韦娜现在是怎么样的表情,也许是故意逗弄人的笑脸?
因为,我看到舒亚双手动了动却不知要摆在哪里的窘迫样子,让人想笑出来。
他不知所措了一会,最后稍低着头说一声“好的”,便坐到第二行韦娜身边座位。
当中巴关上车门,动力源开始吼叫时,还能听到身后一阵令人无语的对话。
“怎么啦,怕我吃了你吗?嘎哦!”
“不是啦,不是啦……”
“开心吗?愉快吗?四个女生陪你一个男生哎!乐开花了吧!有你喜欢的款吗?”
“没有呀,啊,不是呀,哎呀……对了,还有梅林教授啊!”
舒亚似乎极度混乱中。不过他搬出的救兵没有用。
梅林眼睛不离手里的笔记本,语气平淡地说:“我是老头了。年轻人的游戏不用带上我。”
哈哈……真想回头看看舒亚的囧样,但想想他也太可怜了,还是当听不到吧。
身边,蕾雅正探过头与隔壁的塞拉对照策划书行程表,似乎都不关注后面人的玩笑。
“顺利的话,应该能赶在中午12点前到红叶城雅宾旅馆。到时候在那边用午餐,然后休息一下。”塞拉身子左倾,用右手指着蕾雅翻开的策划书,像是在逐项对碰。
“嗯,那下午到科联会红叶分会对接吗?”蕾雅说:“之前写信约好的时间是下午3点钟左右,时间还挺充裕。那边负责人是阿布……这人怎么样呀?”
“还行,那位先生。他在卡诺州工作了十多年,关系网搭得不错。”塞拉笑了一下,接着说:“也就这一点做得还不错。”
嗯……?
旁听的我总觉得塞拉好像话里有话。
也许,因为科联会本质上是个科研机构吧。相对碎石城这样的发达城市分会,位于偏远西北州的红叶城分会,大概技术成果也比较一般。
“那好呀,到时还得请他协调当地安保团队呢。”蕾雅主要关注的还是安全问题,接着又说:“卡诺州现在什么情况……应该没什么事吧。”
“没事。”塞拉淡淡地说:“意外,事故,冲突,示威……全国各地一年得发生多少起?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也不是直接关系人。”
“嗯,那我就放心啦。”蕾雅显得很开心:“可以顺利开展各种活动就好。”
“不要太多计划外活动就好。”塞拉说了一句。
“嘿嘿……”蕾雅笑了笑,不再说话。
原来,她们也知道卡诺州近期发生流血冲突事件。毕竟她们是今年科学考察活动的组织者,对相关时事的敏感度也挺高。特别是有塞拉同行,感觉还是挺靠谱。
不过……计划外活动?什么意思?
车子沿着溪南大道继续向东走,从东南新城区方向出城,再往北行进。
透过车窗,欣赏愈发明亮的天空,数着飘过的朵朵白云,还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郊外田野,那是使人心旷神怡的宁诺大平原。
就这样沉醉在窗外的美丽景色中,整个人的心情都变得很放松。
慢慢地,身边的声音似乎少了许多。蕾雅和塞拉可能已讨论完今日行程,后座的韦娜也不再逗弄舒亚,大家似乎都开始休息。
可能是因为今天早起的缘故吧。感觉眼皮开始在打架了……
嗯,睡一下吧。
就这样小憩一会。也许再睁开眼时,就能见到颇有几分异域情调的红叶城。
记忆中,还有一些印象,那是科普书里的地理插画,深入山地之间的奇迹般三瓣红叶盆地,历史悠久的千年古城,荟聚三教不同风格的建筑群,一切的一切都令人神往。
带着各种各样的遐想,我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好像要睡着了……
……
第111章 抛锚
迷迷糊糊之中,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在“飘荡”……?
可是,却睁不开眼睛,甚至连根指头都动不了。
好像只剩下一点模糊的意识,无助地证明“我”的存在。
这究竟是在哪里?我“睡醒”了吗?
不行,得夺回身体的掌控权!
赶紧回到身体里去!我“命令”自己的意识,先试着撑开眼帘,虽然感觉就像在撬动一扇生锈而厚重的门,但努力之下,终于有点效果。
只不过,好不容易张开眼,看到的却是一片……黑色?
哦,也不是漆黑一片,似乎有点点光亮,那是星空么?
尽管意识还很模糊,但知觉似乎回来了一些。
自己好像是漂浮在一条黑色的河流上,仰面朝天,顺水而动,身体变得似乎不属于自己,只能睁着眼眺望夜空。
但这夜空中的星星,似乎稀疏了些。如果精神再好点,说不定还能数得清。
好晕……
咦?是错觉吗?怎么天上的星光变得越来越大……?难道星星在坠落?
而在此时,眼皮却越来越重,好像要再睡过去。
糟糕,意识越来越模糊了……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是在梦境,或是幻境?
也许就在半梦半幻之时,好像听到什么声音。
“……冷,好冷……好痛啊……”
“别怕……很快就好……啊……咳,咳!”
这是……谁与谁在说话吗?
有点像是小孩子的稚音,但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一样,听不太清内容。
好奇怪……为什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可是,可是。那旋即涌上的悲伤又是怎么回事?
不行……撑不住了。眼睛闭上的同时,意识仿佛在逐渐沉入深渊。
好像整个人都将被黑暗吞噬!但我还再想听多一些,那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话语,或是不慎丢失在另一个时空的记忆碎片。
“……那里是天堂吗?死后就能去了……对吗?”
“不对……不要死……”
“……这种……死掉不是更好吗……”
“不是……忘掉那些……活下去。法则……要启动了。”
“……忘掉?连你都……”
“没关系。这是……交换……代价。……记住你的名字就好……”
“我的名字……?”
“是的。伊珂……”
……
……
“伊珂,伊珂……”
啊……?
好熟悉的声音。呃,是一位少女的声音。
这一次,我的意志很快就掌控了身体,只是手指弹动,双肩略抖,就睁开了双眼。
刹那间,便是刺眼的阳光,让我忍不住皱起眉头,并抬起手遮在双眉之间。
所以,刚刚是在睡梦中……?
那些模模糊糊的话音,也是梦境的一部分吗?可是,却又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嗯……感觉右手还有点麻。
呃,右脸某处怎么有种隐隐约约的痛感,难道是因为睡姿不好?
待得习惯了光线后,我便抽回右手,转而抚摸起右脸颊。
“刚刚在做梦吗?看你睡得好沉的样子,嘿!地震都震不醒你!”又是一阵熟悉的声音,来自我的身边。
地震?什么意思……
“嗯,做了个奇怪的梦。”我下意识地叹了一声。
一阵接着一阵的头疼,好像脑袋里被硬塞进大量杂乱无章的信息碎片一样。同时,内心却感觉空空的,好像被什么神秘力量夺走某些珍贵的记忆或情感。
“梦见了谁?说来听听呀。”身边的谁好像在凑近过来。
哎,又是这个好奇成性的家伙。
“不知道……反正肯定不是你吧。”我稍微活动下沉重的脑袋,再转过身,看着坐在我右边位置上的蕾雅。
看,多么灿烂的笑容,恰到好处地挂在她那俊俏的小脸蛋上。如果不是如此多事的话,那就更迷人了。
“啊,竟然不是我吗?好伤心。”她笑得一脸开心的样子,都没有半点伤心迹象,倒像是个找到糖的孩子。不一会,她就往我这边再凑近些,问:“是谁呢?”
“我也想知道是谁……如果可以的话。”我说出心里话,接着便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怎么回事,车里如此安静,难道只有我和她吗?
转头看看四周,才发现车子已停在某个地方,而其他人真不在车上。
“已经到了?”我透过右车窗看向外面,见到的却是似乎靠在山壁下的稀拉土房,再往车内走道探出半身后,向车前窗望去,还能看到远处连绵不断的山脉。
这辆车,好像就停在山脚下的泥土路边。
其他人呢?驾驶室也见不到尼克。
不过,转过头,绕过还在笑的蕾雅,向左车窗外望去,很快就找到几个熟悉的身影。
但是,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在红叶城啊。
“这是哪里?”我换了个问题,轻揉着右脸微疼之处,再次看向蕾雅。
“红叶城啊。”她微笑着说。
这家伙……还有心开玩笑。
“那我的家乡就是碎石城咯。”我这时想起的是月铃镇。尽管不晓得自己的真正出生地,但在那里毕竟生活了“十二年”,对吧?
呃?我注意到尼克似乎走向车前。他那高大的身躯还是挺显眼的。只不过,他站在车前没一会,就蹲了下去。
哦,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好啦,我们确实进入红叶城管辖地界。”蕾雅终于公布答案:“但是呢,离红叶城还有不短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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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车子中途抛锚了?”我问了一声,然后轻轻地扭一下脖子,说:“刚刚真的睡太沉了,醒来后头疼,脖子酸……连右脸都有点痛?”
说完后,我收回右手,疑惑地看向蕾雅。
“哦,是这样的。如你所说,车子刚刚出了点问题,还好能撑到这个镇上。现在大家都下车了。而这边呢,好像有道门锁住了,怎么敲都没反应,就只好捏捏门把啦……”她讲着经过,还抬起右手做了个转门把的动作。
还真捏啊……
“没将门把捏坏可真要谢谢你哦。”我瞪了她一眼。
“怎么会呢?我特别小心爱护的。”她笑过后,看向右侧敞开的车门,说:“好啦,车子已经熄火了,我们先下车吧。”
也好,现在车里的确有些闷。
下车和大家打过招呼后,我便观察起周边的环境。
阳光变得有些强烈,现在是中午么?
掏出怀表打开一看,已经是中午11点多。
也就是说,距离红叶城只剩下1个小时左右的车程。
目前所在的这个地方,初看起来有点像放大的碎石城西北旧城区,就如那地势高低起伏的管道之城。不过,这里的山可比那边的丘陵雄伟得多。
远方的山岭如高墙般延伸着,一眼望不到尽头。近处地形则被各个隆起的小山切得七零八落。就像被大山脉围起来的大湖,再被小山岭分割成若干个小池塘一般。
交通条件不太好。中巴靠边停的这条路尘土飞扬,坑洼不平,稍微用力都能踩出一个脚印。幸好今天是晴天,若下雨的话,这条砂土路恐怕要变成沼泽地。
不……也许最近还真下过雨。我看到路面上有一道道沟堑般的车轮碾压印痕,难道有什么重型车辆在下雨天来过这里?
这路应该不是通往红叶城的必经主干道。它一边弯弯曲曲地探往被山地包围的某处“池塘”地,另一边则通往别处,也许是连接到别的主路。
说真的,如果要通过这路去往红叶城,那这段路最多只能有40公里,否则绝不可能在1小时内到达。
“这里是哪个山镇啊?”我看到蕾雅正在和塞拉研究地图,就走过去问。
“对,这里就叫山边镇。”蕾雅用双手展开地图,右手指间还夹着一根红笔,对着上面某处被划上红圈圈的标识点了下头:“正好在红叶城地界线上,盆地谷口边的一个小镇。这里离红叶城还有80公里左右。”
“80公里……不会走这条泥路去红叶城吧?”我觉得可以在车上再睡一会。
“当然不会,这条路只是连接S21公路和山边镇而已。”蕾雅解释:“红叶城怎么说也是卡诺州首府,有一级国道连接碎石城的。刚刚你在睡觉可能不知道,我们是从S21公路转到这边的。”
果然是这样。但这条小路首尾两侧都是弯曲拐进群山之间,让人无法判断与主路的距离。
“这里离主路远吗?”我转头望向小路的另一边,接着问:“再往里就是那个山边镇么?但是,还要走多久啊?”
“离主路倒不远,好像也才走了10来分钟,而且是中巴慢慢腾腾挣扎着爬过来的。好险,差点就要下来推车呢……”蕾雅轻拍着领口,松了一口气,然后又说:“至于离山边镇多远……我就不知道咯,第一次来这儿啊。”
“学姐,哦,大家应该都不知道吧,真是意外造访。”她看了塞拉后,又转而瞧向韦娜、舒亚和梅林。
“不知道。没关系啊,旅途中就是要有各种意外……之喜才有趣!对吧,学弟?”韦娜反应迅速,看的人却是舒亚。
“还是顺利完成这次活动好吧……”舒亚的回应很是无力。
“嗯……”塞拉则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盯着地图,不知在研究什么。
梅林也没回话。他两手相握于背后,静静地望着远方的山峰,不知在想着什么。
他的右手还拿着已经合上的笔记本,应该就是他上车后翻阅的本子。封面破旧,边角卷起,深红封皮虽然褪了大半颜色,但还算显眼。
也不知这本子有多少年历史?再回想梅林在车上认真阅读的样子,也真是有趣。里面到底写着些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还是有人可以解惑。
那就是尼克。他正蹲在中巴前,打开动力舱盖,检查着里面的器件,同时对我们说:“不远,走路到镇里也只需要几分钟。已经在镇口了。”
“咦?尼克先生,你来过这里吗?”蕾雅马上就问起来。
这恰好也是我心里所想。尼克好像对这里并不陌生。
“来过。这里算是个休息点,我们还挺走运。要不然可能得露宿野外。”尼克已经戴上隔热手套,将抽出的动力源摆在地上,先检查车子动力舱里固定的传动装置状况。
听起来,好像尼克经过这里好几次。
但是……他后面的话是啥意思?
“难道动力源有问题?开不了车?”我忍不住走过去,想一探究竟。
“不会吧……”蕾雅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下来,也跟着我一起走到中巴前方。
“能量输出管路有裂纹,传动带崩裂。”尼克观察着着传动装置与动力源的接触面,并检查起各条线路管道。
“至于动力源么……看起来还好。”评估完传动装置情况后,尼克转而打开动力源盒盖,检查上层能量槽和下层催化槽情况。
这个动力源比维利的皮卡里头那个东西大得多,能晶容量也多出一倍。所幸动力源没什么问题。
“催化槽里的黑能晶好像用得差不多了。”我注意到上层12格能量槽里躺满纯白色的能晶,就像没用过一样。而下层36格催化槽中,透明能晶至少占了三分之二。
等等……这车至少开了4小时了吧?
黑能晶还好理解,有可能是之前行程的损耗且没来得及更换而已。按道理说,4小时的行程不可能损耗这么多黑能晶。
但这白能晶……?看这个头,应该跟维利皮卡所用的Ⅰ类121型能晶一样,只不过是中巴车动力源装得多而已。
可是,记得维利说过,从月铃镇来回碎石城一趟就得用光6枚白能晶,按300公里的距离,100公里/小时的速度算,平均1个小时就得用掉一枚白能晶。
“刚刚我们有停过车吗?”我百思不得其解,转头问起蕾雅。
“有啊,就在刚才。你睡迷糊了吗?”蕾雅用关切的眼神看着我:“要不要再睡一会?”
“哦,没事,没事。”我带着更大的疑问,看向这辆中巴的动力源。
也就是说,这辆车确实跑了4个小时,中途未停,直至最后停在山边镇口。
而这些白能晶,竟然看不出半点损耗的样子!
难道眼花了?我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再看向这个神奇的动力源,以及被尼克抽出来的能量槽和催化槽。
对了,安全隔板怎么样……那是涂有特殊阻隔剂材料的板材,防止上层白能晶和下层黑能晶不受控反应。
嗯……那块黑漆漆的板子状况良好,完整无缺,一点事都没有。
不知怎么的,我想起那些神秘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能蚀穿安全隔板的奇特晶矿。
“动力源没问题。”尼克确认过后,将能量槽和催化槽插进动力源,封好盖子,再将动力源装回前仓传动装置中的动力槽,站起来后,打下中巴动力舱盖。
“但是,传动装置受损严重,暂时没法开车。”尼克对蕾雅说:“恐怕得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等换零件了。”
“啊?”蕾雅呆了一下,问:“等……是要等多久?这个地方能换零件吗?”
“问题就在这里,应该不行。”尼克说:“得想办法。”
“不会吧……”蕾雅哀叹起来。
……
第112章 小镇
真是个坏消息。
现在,中巴车的动力舱中,传动装置受损严重,一时半刻也解决不了,怎么办?
话说回来,动力源倒没什么问题,怎么传动装置的能量输送管路和传动带会同时崩裂?这可是低概率的严重机械损伤,这辆动力车看起来也不像是十来年前的破旧车型。
难道是使用过度或是保养不当?可是,跑长途之前,不都是会预先检查车况么?
这时,塞拉也走了过来。她瞥了一眼中巴,问起尼克:“怎么回事?跑不动了?”
“对。”尼克向塞拉说明传动装置零件损坏的情况。
“除了能量输出管路和传动带,还有其他损伤吗?”塞拉接着问。
“还好发现及时,没引发其他故障。”尼克回答:“齿轮相位、气门、活塞系统等部件看起来正常,但还需做进一步检查。”
“那就好。”塞拉点了下头,接着就和尼克讨论起其他问题。
“动力源怎么样?能晶情况,能量槽,安全隔板,催化槽?”
“一切正常。”
“昨天下午换装好能晶后,有没有再出过车?”
“没有,检查好车况后一直停在车库。”
“今早从碎石城分会大楼出发,到发现机械问题,总共开了多久?”
“估计得4个多小时。”
“具体时间?车上带有小时钟。”
“那就是4小时20分左右,待会再确认。”
“行。故障前的动力情况怎么样?”
“挺好,动力充足,车子开起来也很平稳。”
“发生故障时,动力有什么变化?驾驶感觉怎么样?”
“车子像突然不受控制地冲刺,也像是动力输出突然暴增。接着,车身猛烈抖动,当时你应该都感觉到了。”
“对,还以为遇到地震。”塞拉回应后,又看了一眼中巴,说:“先休息一下吧。待会打开动力舱,我们再检查下传动装置和动力源。”
“行。”尼克回答后,脱下自己的隔热手套。
在旁边的我,听得有点懵。
这一问一答有点奇怪,怎么听起来像是在做某项科学实验和数据采集?
现在应该关心的,难道不是如何赶到红叶城吗?不然的话,后面的行程怎么办?
“镇里没有修理动力车的地方吗?”蕾雅看向尼克。
从大家刚刚的反应来看,可能就尼克来过这里。不过,他的答案也是令人失望。
“有是有,补个胎还行,修理动力舱没辙。”
“那……这里有没有公车之类到红叶城?”蕾雅看了看镇口几栋破旧平房,又望向小路通往小镇的方向:“镇里有吗?”
“估计没有,或者到镇里再确认吧。”尼克接着又说:“马车就一定有,不过是私人的。”
“马车……?哦,刚刚在外面公路的时候还真见过。”蕾雅可能实在没办法了,转而向塞拉请教:“学姐,现在怎么办?这里好像很偏僻啊。”
偏僻么……?
看看泥路上那些被压得隆起道道土堆的车轮印,我却有不同的想法:“也许可以搭个顺路车去碎石城?”
“啊?你是说,乘这里人家的马车去吗?”蕾雅的想法直接跑偏到另一个维度。
呃,或许也是个法子……就是不知道得走多久。
“不好,不太安全。而且我们人多,行李也不少。”塞拉摇头否决。但她同时建议尼克:“这样吧,我们去镇上看看。如果有马车也行,你先到红叶城去,从那边分会借一辆车,带上零部件和修理工回来,再把我们接过去。”
“那行。不过来回一趟可能会比较久。”尼克说:“虽说离红叶城只有80多公里,但都是山区公路,马车的话也走不快。”
“其实,这条泥土路也可以到红叶城。”尼克指着脚下的路,接着说:“不过要兜一圈,耗时可能更久。等我回来的话,可能得到晚上。”
这条小路竟然也能到达红叶城?这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晚上么……走山路恐怕有点危险。”塞拉想了一下,对蕾雅说:“要不,我们今天就在这个山边镇歇一晚。这样时间比较充裕,争取修好这辆车。红叶城分会的车可能偏小。”
“这样啊,那今天的行程就泡汤啦……”蕾雅收好地图,从背包里拿出策划书,翻起行程页说:“会挤压后面计划哦。”
“可以去除不太重要的计划嘛。”塞拉笑了一下,便看向梅林:“教授,能不能顺延一天啊?我们周日再回去。”
“当然没问题。”梅林马上回应:“科学研究本来就是充满不确定性,很难按计划来。”
“那好吧。”蕾雅环顾四周环境,说:“但这儿……大概都没什么地方可以去。待个半天一晚,感觉好浪费时间啊。”
“那这样好了。”梅林提出建议:“周二,周三和周五不是都有专业课吗?课程落下太多也不好。先到镇里找个落脚点,我再给你们补齐这三天的课,如何?”
对了,这周因为梅林和我们一起参加科学考察活动,所以仍由助教在学院里授课。
如果让梅林亲自补课,也挺好的。不过三天的课程挤在今天完成,怕是有点压力……
“这……”蕾雅显然没想到还有这种方案,犹豫了一会后就笑着说:“那,那当然好呀!梅林教授亲自授课!伊珂,舒亚,怎么样?”
那当然不会有意见了。我和舒亚马上点头表示欢迎。
“请问,非能晶专业的人怎么办?”韦娜举起右手提问。
“当然是欢迎旁听,一起研讨能晶科学的奥秘。跨专业的交流,还能碰撞出新知识的火花。”梅林微笑着看向韦娜:“一些历史上的伟大发现发明,就源自跨专业的启发。”
“啊哈哈……是这样吗,真是受宠若惊……”韦娜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估计她其实不想参加枯燥乏味的理工科补习课吧,没想到却把自己套进去了。
塞拉就实在得多。她直接说:“我待会还要看一下动力舱情况,你们先自己组织活动。”
可是,动力舱有啥好看的?刚刚不是已确认传动装置零件损坏么?
紧接着,塞拉又对尼克说:“到红叶城后,最好再准备一些能晶。”
这可能说的是黑能晶吧,毕竟只剩下三分之一能用。这时,我又想起那些像是用不完的白能晶,真是神奇……
重订行程后,我们沿着土路走进镇里。
不过,与其说这是个小镇,倒不如说是个村子,感觉比妮卡所在的西北旧城居民区还小,也可能是因为四周山岭耸立影响了观感。
以镇中央的土路为分界,右侧是住户人家,但粗略看去也就二三十户,房子紧挨在一起,相当拥挤。左侧则散落着小块田地,还有好些人在弯腰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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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不时传来的阵阵鸡鸣声,添加了几分田园气息。
这里的地理环境和生活条件看起来不太好,虽然不是位于S21公路边上,还要经过一段小山路才能进来,但应该也不是与世隔绝之地。
土路某处还真有能补车胎的小店,可能有一些过路车行经这里。
还有那些农田里的劳动者,有的人只看了我们一眼后就继续耕作,可能已经对外地人见怪不怪。
倒是我们中的几个人,比如蕾雅和韦娜,四处张望,驻足评论,就像是来旅游一样,尽管这里根本就没什么好景色。
现在得先找个落脚点……
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们好,住店吗?”
嗯?
我转过身,稍稍低头,便发现一个不知何时走到身边的小孩子。
这是一个穿着灰色有领长袖连衣裙、外系浅白色围裙装的可爱女孩。她身高还不到我的肩膀,扎起来的褐色长长双辫垂于胸前,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模样,双手背于身后,对着我们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没有半点怯生的神情。
“咦,好可爱的小妹妹!”蕾雅马上笑着回应:“你家店在哪呀?嗯……我有很多种水果口味的糖果哦,要不要尝一尝?”
“不远,就在前面。谢谢姐姐!”女孩抬起右手指向一栋三层高的房子,甜甜一笑:“我们也有自制柠檬浆果布丁哦!是金秋山里成熟的红浆果,很好吃的!”
“哇,那真要去试试!大家怎么说,好不好?”蕾雅瞬间沦陷,还装着询问我们的意见。
我自然是没有异议的。这个小镇看起来,好像也只有那么一家宾馆而已。不过,这个小女孩可真厉害,不知怎么就能猜到蕾雅喜好。
“柠檬是个好东西,如果有茶更好。提提神,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补课和讨论。”梅林真是个沉迷学术的人。他的喜好大概只有研究,以及……柠檬。
塞拉无所谓地应了声“好”。我总觉得她是想尽快安顿下来后去查看中巴动力舱。
韦娜呢?她也说“好”,不过追加了个问题:“山里也有柠檬吗?”
女孩稍微愣了一下,便笑着回答:“红叶城商团的货车也会经过这里呀。正巧是昨天来的,还很新鲜的柠檬呢!那是红叶盆地的北方特产,别有风味,不比南方差哦!”
还真是伶牙俐齿呢,或许是因为她接触过不少过往的外地人。
这个镇子虽然很小,但看起来也不是特别偏僻,至少还有过往停留的人车。
于是,我们跟着女孩,陆续走进那栋只挂着“旅馆”招牌的简陋房子。
旅馆内有些昏暗,木结构的装修相当陈旧,柱子又多,把本就狭窄的空间切得更加零碎。
一楼是登记前台,兼有类似餐厅的小地方,粗看可能也就摆放着四五张桌椅,但现在空荡荡没有任何人影。
“抱歉,稍等一下。”女孩说完后,自己小步跑进餐厅,很快就闪进某处角落去。
那可能是厨房之类?被柱子阻隔了视线,看不太清楚。
不一会,就有个盘发中年妇人跟着女孩走了过来。那妇人也是穿着灰色长裙和围裙,面相憨厚,小步快走,用围裙快速擦好双手后,来到前台,朝着我们简单说了两声“欢迎”后便开始作登记。
我们商量过后,决定订三个两人间和一个单人间。
然后,舒亚跟着尼克去中巴那边帮忙搬行李过来。
而蕾雅,已经在另一边与女孩聊起天,时不时有欢声笑语传来,倒也为这间冷清的小旅馆带来些许人气。
就在轻松的聊天气氛中,蕾雅有意或无意问出的一些信息,也传入我的耳中。
那活泼机灵的女孩名字叫米娜,可能还没上过中学,很小就在家庭旅馆帮忙做事。那中年妇人是她母亲,负责打理和经营。
米娜的父亲呢?据她透露,因为旅馆的生意一直不太好,所以她父亲好几年前就跟人去外面赚钱,虽然一直都会寄钱回来补贴家用,但听说这几年都没回家。
“听说他现在红叶城,不知怎么样了……几次来信也没说。”米娜说:“上次他回家还是三年前的春天呢……其实,我也很想去红叶城,说不定能在那边找个工作。但他信里总说我太小,而且家里也需要人帮忙,所以就只好待在这边啦。”
“没事的,既然有来信就好。”蕾雅安慰着米娜,然后又说:“对咯,红叶城的话,我们也要去呢。但是我们的车子坏了,得在这里找找有无去那边的顺路车,先把一个人送过去找救援……”
“这里没有专门去红叶城的车哦。不过,隔壁劳特大叔有辆马车,可以跟他商量!”米娜眼睛一眨,抬起右食指抵着下巴,微笑着对蕾雅说:“嗯……但是他脾气比较臭,没那么好说话。不过,我可以帮忙!”
“是吗?太感谢了!”蕾雅大概听出米娜话里的某些含义,问:“那么……要怎么谢谢你才好呢!糖果可以吗?”
“不用啦,只是小事。”米娜笑了笑,接着说:“嗯……我只是想,如果姐姐们到红叶城,碰巧能见到我父亲的话,就跟他捎个信,说我很想他,就可以了!哦,他名字叫乔治。”
“好呀,没问题!”蕾雅就这样一口应承,都不带犹豫的。
“谢谢姐姐!”米娜笑得特别开心。
啊……我在旁边却感觉好像有点不对。
这样哄小孩真的好吗?偌大红叶城里,有几个“乔治”啊?
……
第113章 原种
旅馆的一楼小餐厅,成了我们的临时课室。
用过简单午餐并休息后,下午2点钟,我们按照学院作息时间,准时来到一楼“课室”,见到不知何时已经坐在最靠里座位的梅林。
他正读着一本红色封皮笔记,注意到我们进来后,便收好本子,站起来向我们打招呼。
“同学们好。”梅林向靠近餐厅出口附近座位的人说:“都往前坐吧,人不多。”
“好……”那人就是韦娜。她应过一声后,便走了过来。
就这样,围着一张四方桌,连同梅林和我们四个人,开始一场研讨会般的课程。
塞拉不在这里。
午餐后,塞拉和尼克去往镇口,说是要再检查一次中巴动力舱。而且,她与韦娜一起住在三楼的房间,但午休后只见到韦娜独自到一楼与我们会合,也不知道她目前是在房间还是在哪里。
不过,这个镇子这么小,应该也没什么可娱乐的地方。就如这个旅馆,现在也就只有我们这波人。不知道晚上会否稍微有些人气?
还有尼克,不知他是否已经顺利搭车去红叶城?
开课没多久,米娜便端过来一些饮料和点心。
“稍微打扰一下,哥哥姐姐们。”她单手托着一个大铁盘,走到桌前,微微弯腰,空出右手熟练地将茶点移至桌上。
那是五杯冒着热气的红茶,配套银色小勺子,还有装着柠檬片的瓷罐和小夹子,以及奶罐,糖罐,最后是五份红黄相间的诱人布丁。
米娜一次就布置好颇为别致的下午茶会。
“哇……多么惊喜的……嗯,课程。”韦娜双掌一合,嘴角翘起满足的笑容。她刚刚还是一脸郁闷,现在明显开心许多。
“说课程太严肃了,就当这是个科学茶话会吧,不用太严肃。”梅林看了下茶杯和柠檬罐,也露出了笑容:“柠檬红茶,真好。嗯,茶色很漂亮。”
“茶叶是蕾雅姐姐提供的,客人们会更习惯些。”米娜看着蕾雅说:“我们只是提供一些简单配料。”
“谢谢蕾雅同学。”梅林微笑着向蕾雅致意,接着往自己杯子里加入两片柠檬,再端起来喝了一口,说:“嗯,味道一如既往地好,又有些特别,就像是北方柠檬与南方茶叶的有趣结合。”
“嘿,那就好!我也很喜欢柠檬红茶呢。”蕾雅也往自己杯子里加了片柠檬,抿过一口后放下杯子,转而看向布丁,欣喜地说:“哇,这就是柠檬浆果布丁吗?看起来很好吃!”
“是的。”米娜单手夹着托盘站在桌旁,笑得很甜:“这是免费赠送的小甜品,欢迎品尝!啊,对了,刚刚已经帮尼克先生和劳特大叔搭好线,可以租用马车先去红叶城。就是路程时间可能会久一点。”
“真棒!太谢谢了!”蕾雅望了下楼梯口,说:“嗯……塞拉学姐这会不在呢,要不然她应该会很开心,真好!”
总算有个好消息,大家纷纷向米娜道谢。韦娜更是笑着夸米娜是个“机灵的小姑娘”,还问“能不能抱一下”,把对方逗得笑出声。
“没什么。”米娜保持着笑意,说:“你们先忙,待会我再来加茶。”
说完后,她便转身轻步离去。真是个早熟又可爱的小女孩。
这边,韦娜正开心地往自己的茶杯里加奶和糖。
“我喜欢纯纯甜甜的感觉。”韦娜可能也不喜欢柠檬的酸感。她加了三勺糖后,嘴角一翘,拿着糖罐,身子微倾,看向身旁的舒亚:“学弟,你喜欢那款呀?加糖吗?加奶吗?还是加柠檬呀……?”
“我……”舒亚被逗得一时无语,只好两手端起茶杯,喝过两口后才组织起回话:“就这样挺好,不用加……”
“哦,你喜欢原味的?嘿!”韦娜还在开舒亚玩笑。
“算是吧……”舒亚开始低头喝茶。只可惜那个杯子太小,遮不住他渐红的两边耳根。
“嘿嘿……”韦娜带着满足的笑声,总算消停下来。
遇上这样一个未来记者,真是为舒亚感到可怜啊。
我喝着同样不加奶糖和柠檬的红茶,品味着那份独特的甘香,想着之前几次宿舍茶会的经历,大概就猜到了一些事。
这应该是来自东方的茶叶,通过漫长的海运之旅,从紫樱城雪湾港口入境上市,价格不菲。其实蕾雅应该是喜欢花茶更多一些,但她还是购买了好些红茶,不仅留在学院红叶楼备用,还专门带了些过来。虽然她没有明说,但可真是用心。
短暂的茶歇后,就是紧张的补课时间。
强度有点大,但梅林讲得很好。除了他渊博的知识储备外,明显是有过充分的备课。他在桌上铺开一些纸张,边讲边在上面写下各类公式和解释,倒也挺适合这种微型座谈会式的课堂。
至于备三天的课?他可能早就有中途补课的计划,只是恰巧就能临时安排在今天。
听课虽然感觉很累,不过收获也挺丰富,感觉时间过得也很快。
不过,大概韦娜除外。
不经意间一瞥,便见到她总是在变换着各种小动作。她一会双臂叠在桌上,一会双手交叉,身子后倾至椅子靠背,一会又仰头瞅瞅天花板,接着低头看看冒着热气的茶杯,真是辛苦她了。
米娜中间过来几次,保证我们的杯中总有满满的热茶。有趣的是,她停留的时间似乎也越来越长,难道对能晶专题有兴趣?
“差不多课间休息,先歇一会。”梅林基本讲完主要课程内容,才端起杯子喝口柠檬茶润喉:“大家辛苦了。”
接着,他便微笑着看向韦娜:“还习惯吗?是不是太枯燥了?”
“啊,不会啊,感觉很神奇。嗯,我毕竟还是科联会分团社员嘛,掌握些知识也很好!”韦娜马上挺正身姿,认真回答。
“那就好。刚刚的专业课程告一段落,待会我们讲一些相关领域的工业应用吧,刚好从这次意外情况想到的。”梅林说。
“啊,工业应用……?”韦娜呆了呆,才勉强堆上微笑回应:“好像很有趣!”
“嗯,也与日常应用有关联。”梅林接着又看向我,说:“实际上,也与伊珂同学之前提过的事物有联系。”
“啊?”我愣了一下,心中大奇:还跟我有关?
“咦……”蕾雅向我投过来求证的眼神。
但是,我也一头雾水啊。
之前提过什么来着?我也看向蕾雅并摇了摇头,而对方却耸了下肩表示没印象。
“好,既然大家都有兴趣,那就继续讲吧。”梅林好像忘了刚刚说过要休息的事情,直接开启下堂讨论课:“以前的课程中,我们已经了解到,能晶在通常状态下是一种高度稳定的高强度硬质矿物,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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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几百年前,也就是我们这趟考察之旅所要见识的红叶能晶遗迹所在年代,已经有学者意识到能晶蕴含的强大能量。”梅林将装着柠檬茶的玻璃茶杯移到桌子中央,说:“看,这是一枚大型能晶,能量满满,多么诱人。可是,要怎样才能‘用’到这些能量呢?”
“有盖吗?”韦娜噗呲一笑。
“当然,假设它是全封闭的,而且你可以通过透明的外观,看到里面的‘能量体’。”梅林笑着回应。
“嗯……”韦娜思考了一下,说:“也许,我们可以在外壳钻个洞,再插进一根吸管!”
“嘿……”舒亚首先笑了出来。
“然后就可以请你轻松品茶啦,对不对呀,学弟?”韦娜倾着头,笑着看向舒亚。
“嗯,嗯……”舒亚赶紧坐直,收回笑意,装作认真听讲的样子。
“韦娜同学的构想,其实还挺像动力源和传动装置的基础原理。”梅林适时鼓励韦娜,接着说:“我们也希望能量体是一种液体,那样的样就好办了。但很遗憾,它并不是。所以,包括我们所说的液化技术,实际上只是一种理论上的模拟液态,也就是引导它们能如可控流体般重注到另一个容器。”
“呃……那,能量它们是什么态啊?固态,气态?”韦娜似乎开始来了兴趣。
“先注意一下,虽然能量其实是某种属性,比如类似这杯中可见的茶那样,是某种能量体的属性。只是出于叙述方便,我们之后就将能量和能量体直接等同吧。”梅林讲完前提,接着说:“能晶中的能量,有点像光。至于它是波还是粒子尚无定论,但它们都一样能穿透这厚厚的外壁,只是需要条件。”
“条件么……嘿,我知道,就是黑能晶啊。”韦娜开始积极抢答:“刚刚尼克先生抽出动力源时,就有白能晶和黑能晶两类晶石!放一起就能输出能量!”
“说得对。黑能晶中含有特殊X物质,确实能持续性引导白能晶能量输出。”梅林回应:“但是,它们的品性都太奇怪。平时非常懒,不在一起时,可能成千上万年都会窝在各自的能晶里。在一起时,反应速度又非常非常慢。你能忍受一台暖机几百年都可能无法点火的动力车吗?但是,据说有时候也会特别猛烈地反应,总之就是不可控。”
“那要怎么让它们听话啊?不行,我想不出。”韦娜宣布投降。也难为她坚持到现在了。
需要特殊的物质来擦出它们的“火花”,比如某种添加剂,对吧?
“阻隔剂和引发剂。”我想起之前的听闻,念了出来。
“没错。这是两种在动力源高温环境下作用的化工产品。”梅林赞赏地对我一笑。
“隔离剂确保上能量槽的白能晶和下催化槽的黑能晶状态稳定,减少不可控的异常接触转化。双活性引发剂引导能量和X物质穿透坚硬的晶壁,如江河支流般汇入反应舱可控作用,沿着管路输出稳定的能量流,推动活塞工作,激活传动装置。”梅林总结:“这种流动,就像我们用吸管喝茶一样。”他接着讲解动力源作用机制。
“嘿,那我们的‘吸力’,就如同那种引发剂的作用么?有趣。”韦娜还是挺聪明的,马上就作出类比,接着又问:“那用引发剂就可以了吧?还要用到黑能晶干吗?”
“因为,我想喝的是柠檬茶,而不仅仅是红茶。”梅林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先开个玩笑:“黑能晶就是这片柠檬。”
“加奶和糖不好吗?”韦娜也笑着端起杯子喝茶。
“好吧,目前在能晶的世界里,暂时只有柠檬,还没发现奶和糖,而只有柠檬茶的酸甜度,才能刺激某种味蕾,产生后续作用。”梅林放下杯子,微笑着打了个比喻。
接着,他继续讲解:“实际情况是,只有黑能晶的特殊物质能引导白能晶的能量持续输出。若从指标上看,目前的双活性引发剂只有基础性引导作用,就像只是一个号令旗,让黑白能晶得以加速结合作用。而且,适用于工业化规模生产的引发剂,只是一种人造替代品。”
“人造替代品?”我想到某种可能性,马上就问:“难道说,自然界中有天然的引发剂?”
不对……刚问完就后悔了,怎么可能有天然引发剂啊?好傻……
“引发剂是化工产品。”梅林笑了一下,接着说:“其主要成分是由多种化学原料聚合而成。而其中最重要的基础原料,是某类特种工业酵母。它源自于自然界的某类原始菌种,经历过很长时间的实验室培育,才研究出可量产种类,目前型号为UC-24。虽说指标相对很有限,但也是极有意义的生物化学工程典范,是攻克能晶应用的关键所在。”
“而且,这类原始种子,还分离出另一种菌种,也是经过长时间的实验培育后得以量产,型号为UD-23。那是制作隔离剂的基础原料。”梅林说:“或称稳定剂,就是制造动力源安全隔板的特殊涂料。”
“这……真不可思议。那些科学家都是怎么发现这些菌种的啊?”韦娜感叹起来:“真的好佩服。”
“若无存在,就不可能有发现。”梅林说:“首先得有这种奇特的微生物。而它的出现,也可以说是一种突破科学悖论的奇迹。”
“啊,梅林教授,这是怎么回事啊?”韦娜急切地问起来:“这么神奇?在哪里发现的……森林?矿石?大海里?”
“它们出现在一些很特殊的物质中。但是,也并非任何地方的这类物质就一定能发现它们。”梅林说了一段令人费解的话后,再次看向我,笑着说:“伊珂,你就看过这种东西。”
他话音刚落,在一阵阵惊呼声中,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过来,像在期待我的答案。
其实,我刚刚就一直在想,之前“说过”什么,甚至与梅林要讲的主题有关联?
难道是……
“晶沙……?”我疑惑又小心地说出这个词。
……
第114章 悖论
“晶沙?”
当我讲出这种物质时,大家反应各异。
“那是啥?”韦娜自然是不知道。
“没见过……”舒亚也是一脸迷惑。
蕾雅的表情则多了一份疑惑:“这东西会长出某类原始菌种?什么原理啊?难道是因为埋在土里成了培养基吗?那样的话,来源还是成谜啊……”
“这……只是瞎想而已。”我自己也说不通,纯属脑子一热随口就说。
“蕾雅同学所说的来源,确实至今还是成谜。”梅林跟着说:“但它们的载体,也的确就是伊珂同学所说的‘晶沙’。一种由能晶分裂,细碎如沙的物质。”
竟然真的是晶沙?
而且,这种晶沙,居然含有可培育出UC-24和UD-23菌种的原始微生物?!
但是,感觉有点混乱。
记忆里,某种极烈极猛却又具有匪夷所思边界的爆炸后,现场发现的遗留物就是晶沙。如果是真是由能晶引发的爆炸分裂而成,那得是蕴含多么可怕能量的能晶?
问题是,要引发出这些能量,就需要黑能晶的结合,更需要引发剂的使用,如果引发剂的关键原料来自能晶爆炸后的衍生物……怎么感觉像是一个不可能存在的循环?
“这样的晶沙么……”舒亚提出疑问:“但是,能晶本身是很硬很稳定的矿物,就算是在动力源的工作环境下,能量或活化物质都耗尽,也只是裂成一些碎块,而不可能是碎沙啊。”
“反过来呢?假如是有特别,特别庞大的能量,将这些能晶压成沙子?”韦娜张开双臂,就像是抱着一个看不见的大球。
语言文学系的她,总可以提出一些超越理工定律束缚的想法,虽说天马行空,却也颇为有趣。
“嗯……”舒亚稍微后仰,好躲避韦娜的夸张动作。他一会后才说:“用什么容器才能装下这么多能量?”
“就这么大的能晶,不行吗?啊?”韦娜还保持双臂张开的姿势,就这么抱着个想象中的超大号能晶,一个转身看向舒亚,右臂肘部立刻撞在对方胸前。
“嗷……”舒亚轻呼一声,立刻弯腰,快速把自己连同椅子退后一点,接着说:“那么,将这么大的能晶粉碎成沙,又得需要更可怕指数级的能量来引爆,哪里找,怎么装啊?如此循环叠加下去,始终没法解决问题……”
“抱歉,痛不痛?”韦娜赶紧收手,关心问过一句后,便接着提假想:“如果还存在一种容器,可以装下更多能量呢?比如可以把能晶粉粹成沙子的那种量级。”
“没事,没事。嗯,应该……不可能吧。”舒亚放下刚抬起来捂着胸口的右手,看了看转成倾听状态的其他人,似乎犹豫后才说:“能晶应该是目前世界上能量密度最大的物质,拥有绝佳的能量容积比。至于是否存在其他物质,同等体积下还可拥有百倍千倍的能量……我是真想象不出来。”
“一定还有,只是你不知道。”韦娜装着严肃的样子否决舒亚的理性结论,可马上就“嘿”的一声笑出来。
“啊哈哈……”舒亚也笑了,却是一脸无奈。
“很棒的讨论。”梅林满意地鼓掌,说:“这样的跨专业交流,才能碰撞出思想的火花。”
“谢谢梅林教授。”韦娜礼貌地回话后,便转头看向舒亚,笑着问:“怎样呀,学弟,感受到火花了吗?烧到没?”
“嗯,嗯……”舒亚被戏弄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双手相握,并拢膝盖,尴尬笑了一下就没再接话。
“刚刚的讨论,正好谈到能晶工业应用史上的一个关键难题。”梅林接着说:“在此之前,我们先谈谈一个至今也没法解决的悖论吧。你们听说过光速的故事吗?”
“不知道哦……梅林教授,怎么回事?”蕾雅挺起身,两臂相叠摆在桌上,就像个渴求知识的小学生。
“世界上,跑得最快的是光。”梅林开始讲:“曾经有研究者在北方卡诺州选取了某处山地进行试验。两个人站在相隔数公里的山顶,利用探照灯发出信号,通过先后见光开灯并记录时间的方式,试图推算出光的速度。但意外的是,最后两个人记录的见光时间竟是一样的。”
“十几次试验的结果皆如此,除了误差因素。这其实说明光的速度太快,以至于无需一秒就能跑完十几公里。”梅林接着说:“这是背景。随着科技的进步,特别是能晶的实用化、动力源的发明以及动力车的诞生后,就有人提出假想:我们能不能发明出跑得像光一样快的机器?”
“就像这颗能晶。它这么轻,能量却这么多,如果喷发能量,说不定就像子弹那样‘咻’的一声飞到目的地。”梅林拆出桌上的钢笔盖,拿起来模拟成一枚飞行的能晶,在空气中划过一道线,说:“但是,现代子弹也就几百米每秒吧?比音速更快,很好。但我们想要更快。”
“怎么办?简单的办法就是加能量。嗯,这就是未来液化重组技术的方向。就像韦娜同学说的,也许能制造出更大的能晶,注入更多的能量。”梅林将笔盖摆在玻璃杯旁边,说:“现在,小能晶变成大号能晶,能量更多,通过一次性输出,岂不是可以获得几倍速度?”
说到这里,梅林看了看我们。
“嗯嗯,就是这样!”韦娜点了点头:“至少理论上是可以的吧?果然刚刚不是瞎想呢。”
呃,待议啊,未来记者同学。我在心中暗想。
舒亚则不给面子地说出来:“不行吧……”
“为什么?”韦娜看向舒亚。
“变肥了啊,这颗能晶。”舒亚指着桌上的玻璃茶杯,说:“质量变大了,得损耗更多的能量,才能驱动自己跑起来……哦,或是飞行。总之一回事。”
“那再注入一些能量嘛。”韦娜表示不服。
“那就等同于注入某种比例的质量。”舒亚说:“能量和质量其实是一体的,能量密度也是有限的,能晶已经是自然界中拥有极致指标的天然物质。想要更快,就要输出更多能量,能晶就变得更重,最后就越跑不起来,永远也达不到目标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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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啊。”韦娜两手交叉,歪着头皱起眉,盯着舒亚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哈哈……”舒亚无语败退。
“这个故事的结论就是,因为现有物质的条件限制,永远没有任何东西能达到光速。不过,这不是本次讨论重点。”梅林摊开手指按住玻璃杯,说:“假设没有能晶外壳的束缚,其中的能量体以某种类光的形式存在,再也没有质量的限制,那说不定某种条件引发下的能量波喷发就可接近光速。”
“但是,如果没有能晶外壳,我们很难发现和利用这些能量。这就是矛盾所在。”梅林手指拂过杯子后,轻轻弹了下玻璃面,说:“能晶的存在让我们能简单有效利用能量,推动技术乃至社会进步,但自然产物的既定属性,总会让我们的技术发展止步于某种极限。而越接近这个极限,研制和生产成本就会越高。不过,这也不是本次讨论重点。”
呃……那重点是什么?我倒是觉得,这些话题挺有意思的。
“我们就先不畅想未来了。按照这次活动的主题,让我们先回顾历史吧。”梅林继续讲:“能晶工业史上,基于对黑白能晶属性的认识,第一个关键,是发现双活性原始菌种的存在,第二是培育出拥有其部分指标和功能的可量产菌种,第三是完善工艺,通过多级培育,利用相对常见的化学原料生产特种工业酵母并干粉化,以制造引发剂。嗯,就像面包酵母那样,只不过配料并非碳水化合物。”
“而最初的第一步,就是0到1的意义。”梅林感慨着说:“虽说晶沙是双活性原始菌种的必要载体,但要创造出这样的晶沙,本身就可能需要极为剧烈的能量爆发,就算假设可以使用大量能晶集中输出能量,但问题是还需要可靠的引发剂。这就成了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那,先用外力轰击,比如炸药?搞出一堆晶沙,找出原始菌种再来做培育嘛。”韦娜跟着发言。
嗯……这个说法好像有点道理。她好像总能提出一些听起来挺靠谱的观点。
“是个好主意。事实上也确实有人做过类似实验。毕竟复制培育的UC-24菌种的指标总是不太如意。如果能炸出原始菌种岂不是更好?”梅林并未马上否定韦娜的异想天开,但接着就说:“只不过,且不论多次试验的主要成品仍是碎块为主,就算是到了近期,极偶然情况下获得的类晶沙物质,也找不到任何有意义菌种。”
“说到底,或许晶沙只是载体,仅此而已。”梅林说到这里,叹了一声,仿佛是因科学瓶颈而惆怅,接着又对我说:“伊珂,你上次留下的晶沙,我也拿到分会那边做过实验。很遗憾的是,也确实未有原始菌种的存在。”
“所以,或许那也是人为因素的爆炸形成物吧。虽说机理尚未明确,但穷尽人力制造的晶沙,最多也就是个空载体。”梅林总结说。
人为因素……!?我惊讶得几乎要站起来。
难道说,都不是意外吗?!
但是,就因为没发现原始菌种,而推断出那是由人为因素爆炸引起的人造晶沙,这个逻辑里……是不是暗含着某些未知事物或是事件过程?
真想继续就这个方向再讨论下去!
但……不行啊。这是个专业讨论课,又不是案件分析会……
不过,可以把这个结论当成一个分析关键点。
只是,还得解决由此想到的另一个问题。
“梅林教授,难道说,原始菌种仅存在于‘天然’的晶沙载体上?”我提出疑问:“如果是的话,自然界又是在何种条件下产生晶沙呢?”
“对,确实仅存在于天然晶沙上。早在很久之前,它就被发现、提炼并用于种子培育,现在基本上找不到原始菌种。”梅林说:“至于天然晶沙和原始菌种的出现,至今都是个历史之谜。内因有特殊病变转化假说,外因则有陨石撞击假说,总之没有统一结论。”
“这就是被称为‘真神之种’的天赐之物。就如唯一真神,圣主之力的显现,打破了死循环,催生极少量却又极关键的原始菌种,某种意义上而言比大量存在的能晶还重要。因为它的出现,使得能晶工学的应用不再是悖论。”梅林喝口茶后继续说:“它在11世纪时被发现和应用,那就是另一段工业化历史了。对了,就是与红叶能晶遗迹同个年代。”
“这……真是不可思议。”蕾雅问:“难道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
“这是可能性之一。”梅林说:“虽然发现的历史尚有争议,但其实用性培育和生产,是在这边变成‘遗迹’几十年后的事了。”
“那……最初究竟是在哪里发现的呢?”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有好几种说法。除了这里,还有一处也与你相关,伊珂。”梅林又看向了我。
“啊?”我再次愣住:“哪里……?”
“就是在月铃镇那里,据说。”梅林讲出令人吃惊的信息。
“不会吧……”我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您是说……镇上发生过足以产生晶沙的大爆炸?!”
不可能吧!如此和平的小镇,怎会发生过那种惨剧!
“不是在镇上,伊珂,别担心。”梅林安慰着我,说:“据说是在野外的一个大坑发现的。”
咦……?
“大坑?”我很迷茫:“那里没有啊……只有草地,矿山,哦,还有一个湖。”
“湖?嗯,也可能就是那里。因为历史记载总是有些出入。”梅林改口说:“对,应该就是月铃镇郊外的大湖。”
“啊……月铃湖?!”我不禁喊出了声。
……
第115章 晶矿
月铃湖畔,满月之下,夜风起时,漫天飞舞的月铃花瓣,是我见过的绝美景象。
而那画面,在目睹之前,却又似曾相似。犹如在梦中见过,又像是在记忆里出现过,但细思却如模模糊糊的碎片,似乎不属于我,也非“伊珂”的记忆。
想得多了,伴随而来的却是缕缕忧愁,或是哀伤,乃至……心痛。
只能不去想。即使很想知道为什么,却不知到哪里寻找答案。
更何况,那个满月夜带给我的后续记忆,还有恐怖的死灵,以及至今未明的奇异能力。
幸免于难当然是好事,那简直就是圣主奇迹。
但是,之后那接二连三的诡异事件,却总有些说不出来的隐忧。
自己是不是卷入某种可怕的漩涡……?
就像走在一条被黑暗笼罩的路上,不晓得继续往前走还会遇到哪些惊悚的事情。
虽然有时候也会说服自己,就那样跟下去,也许能找到某些可解释诡异事件的理由,说不定还能了解同样“异类”的自己。但……这样做,会顺利吗?
如果最初的时候,不去理睬那些莫名其妙的思绪和记忆,不要思考重生转世的原因或貌似丢失的“目标”,也别试图找回可能失去的记忆,就那么平凡地成长,认命走上另一条普通的人生道路,是不是更好?就像曾有过的想法那样。
然而,6月17日,满月之夜的月铃湖畔已烙印在记忆深处,或许永远也不会忘记。
那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所以,还是想好当前吧。
“月铃湖是犹如圆月般的大湖。有传说是可怕爆炸形成的大坑,再因河流改道引水成湖。”我的记忆中,还有“伊珂”小时候听嘉妮老师讲故事后获取的信息。
“不过,那应该只是传说而已。”我按照那天晚上的见闻,描述着湖景并提出疑问:“月铃湖很大很大。特别是在晚上,站在湖边,感觉就像看着大海。这样的地方,从哪里找到晶沙呢?湖畔吗?哪里只有野草和月铃花。或是湖心?但是,那种大湖中心恐怕很深很深,得怎样潜水才能发现呢?”
“很好的问题。”梅林点了下头,说:“且不论爆炸原因,姑且算是陨石撞击引发好了。如果那真是大爆炸形成的巨坑,爆心位置,也即现在的湖心,应该是最有可能发现晶沙的地方。但就像伊珂同学所说的,还有开采的问题。就算现代也不太可能深入湖心,更何况是数百年前。”
“而且,这还涉及数百年来的地质变化,河道变迁等地理问题。诸多复杂的影响因素,历史记载的真真假假等等,使得后人难以看清真相。”梅林说到后面,仍然很乐观地强调:“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站在时代的前沿。理想的实现,极限的突破,需要坚定不移的信念,不断积累的知识,攻坚克难的精神。总之,努力吧,同学们。”
说到这里,这次临时安排的课程终于结束了。
当梅林讲完鼓励的话语,我们都不约而同地鼓起掌。
韦娜的反应尤为热烈。或许她并不完全是因为下课……嗯,应该多少还是有些收获吧。
她边鼓掌边感慨:“今天觉得习以为常的能晶,从发现到应用不知要突破多少难以想象的艰难险阻!那得经过多少代人的努力才行?太厉害了,真是佩服!”
“是的,这就是一种传承。以前的他们,现在的我们,还有未来的你们。”梅林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什么,一直保持的微笑也渐渐淡了下来。他说:“只不过,每一代科研者都有自己心目中的理想之花。穷尽一生的努力,就是希望能看到那朵最美的花儿绽放。如果不能,那起码为下一代传承希望的种子,也是好的。”
“好了,简单分享一些个人心得体会,今天就讲到这里吧。”梅林讲完后,再喝了一口茶,并开始整理笔记本等。
他最后所说的话里,难道隐含着什么遗憾吗?
之前好像听蕾雅说过,他牵头的能晶研究项目取得一些突破。如果是那样,应该不至于有这样略显悲观的感悟啊。
真是奇怪。
下课后,梅林首先站起来。他说要先回自己的房间整理课题资料,与我们告别后便转身离开。
而在他走后没多久,又有人走进小餐厅。
那就是塞拉。她看了看桌上多数见底的茶杯、糖奶罐和布丁杯,笑着问:“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是的,错过了一场精彩的讲座!刚刚梅林教授的讲解,让我甚至想深入接触下能晶工学呢……”韦娜的兴奋劲似乎还没过去。不过,她马上就转而调侃起身旁的舒亚:“学弟,我现在学还来得及吗?有什么简单入门指引呀?哦嘿,就专业而言,你可以当我学长!如何呀?给你一个翻身的机会!欢迎吗?”
这些话,让正在喝茶的我差点喷一口出来。什么叫翻身的机会啊?
果然,舒亚的回应甚是无奈:“欢迎……哦,我是说,当然欢迎学姐学习能晶工学呀。但我也是刚入门,谈不上什么学长啦,还是彼此交流学习吧。”
“可以呀,我们先交流分享吧!”韦娜马上回话。
“好的,好的……啊哈。”舒亚笑得好勉强。
就在韦娜打趣舒亚的同时,我身旁的蕾雅也站起身来。
“学姐,刚好你在。”蕾雅对塞拉说:“现在日期有变,计划可能得调整一下。啊,本来下午还要去拜访科联会红叶分会的,抱歉让他们白等了,这里又没有电话,没法通知他们取消座谈会。”
“嗯,长途电话网络不太成熟,牵到这里也不现实,客观条件如此,没办法。”塞拉说:“不过没关系,中午尼克就已经坐马车先去红叶城了,他到分会后自然会解释的。计划调整嘛……也好,要不先到我房间来说吧。”
“那行。”蕾雅转而对我说:“伊珂,那我先走啦。”
“嗯,你先忙去吧。”我点头回应。
“韦娜……你呢?”塞拉看向正拉着舒亚聊天的韦娜,嘴角一翘,说:“你也是策划者之一哦,不一起来吗?哦,还是说,等交流完,还是翻身好再来啊?”
“不是啦……”舒亚无力地摇着手,再对韦娜说:“学姐,你要忙的话,就不打扰你了。”
“不打扰呀。”韦娜笑着说:“我们去研究行程计划。嘿,你待会怎么安排?这小山沟也没什么好玩的!回房间吗?哦对,尼克跟你住一间吧?但他恐怕得很晚回来。”
“嗯,嗯……那我就回房间先复习下课程,消化下梅林教授讲的内容。”舒亚想了一会才说出安排。
“真是刻苦呀,好样的。好吧,那我们先走啦。”韦娜也站了起来,告别后便跟着塞拉和蕾雅离去。
“伊珂,那你呢?刚刚……学姐说的也是,这里确实没什么好玩的,就是个小山镇。”舒亚转而问起我。他似乎不急着回去。
“我想先待会,看看笔记。”我翻开自己的笔记本,上面除了前半截专业课程的理论和公式,还有后来梅林所讲的其他内容。
双活性引发剂,工业酵母,UC-24、UD-23菌种,原始种子,晶沙……
这些特殊物质,以及彼此之间的关系,还有催生天然的原始菌种,让能晶工学得以成型的最初力量……真是不可思议。
是什么力量,竟能突破死循环般的科学悖论?难道是唯一真神,圣主之力的显现?
也许,就是因为始终找不到合理的科学解释,所以才被命名为“真神之种”?
追寻真相的科学家,面对如此超越常理的物质来源,会不会感到强烈的无力感呢……
想到这里,自己都觉得相当绝望。这恐怕是无数代人都难以揭晓的谜题吧。
好累。
“嗯……”我举高双手,闭上眼伸个懒腰,好让自己舒服些,甩去那些莫名其妙的联想。
待得再睁开眼,转头一看,却对上舒亚的视线。
怎么他还没走?还有这呆呆的眼神……看啥呢?
“你不是说要回房间……复习?”我双手改为按在两膝上,盯着他问。
“啊,对。”他别过视线,抬手挠了下头发,稍稍低头笑了笑,便拿好笔记本站起来,说:“那……我先走了,待会再见。”
“嗯,再见。”我挥手跟他告别,看着他走出小餐厅后,才放松地翘起腿,让自己后倾在座椅靠背上。
现在,这个小空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吧?
并不是。
休息不到一会,又有脚步声从餐厅另一处角落传来。
寻声看去,原来是米娜。
对了,记得她后来给我们加茶的时候,也经常站在我们旁边,像是在旁听一样。
难道从那时候之后,她就一直坐在某处角落的座椅?
这个小餐厅被多根柱子隔开,刚好阻挡了视线。虽然空间实际有限,却不太能注意到别的角落座位情况。
米娜走到这边,先给我加上热茶,再收拾其他人的茶杯和餐具,同时和我搭话。
“伊珂姐姐,你们的课好厉害,我都听不懂。”她已经知道我的名字,感慨着说:“我们这个乡下地方太落后了,可能几百年来都没什么变化,与外面的世界差好远。”
真是个颇沉重的话题。
7月底,在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展厅参观时就注意到,11世纪后期,能晶实用化取得重大进展后,接下来的几百年间科技发展仍很缓慢。
而近十年来的爆发式技术进步,推动产业,社会和经济的大发展,成果似乎也主要集中于一些大城市。比如宁诺州的碎石城,那简直是能晶新时代的前沿都市,典雅与时尚,传承与创新,初看起来真是魅力四射。
但是,发展成果并没有惠及全国各地。就像南方沃兹,家乡月铃镇仍旧是旧时田园的模样,虽说也有一些能晶应用的领域,但更像是一些聊胜于无的点缀。
而这里的山边镇更是落后。虽说可能是因为地理环境制约,但确实就如米娜所讲,几百年来都未曾改变过,即便外面世界已经是所谓的“能晶新时代”。
事实上,就算是繁荣先进的首都碎石城,不也存在着西北旧城区这样的“废弃之城”?
于是,我便发言安慰起米娜,虽然不知道是否对早熟的她有用:“我的家乡在南方,全镇人口最多时可能近万,不过也挺落后的,就只有一辆动力车,还经常坏!用上能晶发电技术的,也只有一些酒吧街店铺,但已经倒闭不少。煤油灯,马车,煤炭甚至柴火,还有麦田,野外,溪流……那才是我十几年来的日常见闻。”
如果月铃矿区没出那种可怕事故的话,或许那里会渐渐发展成一个工矿业城镇,而随着外来人口的涌入,配套工商业的发展也许还能进化成一个城市,就像首府小云城那样。
但是,从6月17日的满月庆典之后,一切都变了,就像从预期美好的未来转向不期而至的萧条,还留下那至今扑朔迷离的死灵悬案。
“是吗,我还以为只有这里才落后得让人绝望呢。以前,听过往的城里人讲精彩的外面世界,那可真是令人向往。”米娜说。
“嗯……可能多少都有些夸张成分。”我不知道那些短暂停留的外来人给米娜灌输过什么故事,但觉得仅仅描述美好的世界可不太好:“就算是碎石城,也有着荒废的旧城区,破败的街道。外面也不是单纯的美好。”
“是吗……”米娜稍微失望了一下,但很快又振作起来:“对了,听说你们都是宁溪谷学院的人,对吧?那么厉害的学校!就像伊珂姐姐,虽然生活在偏远小镇,却还能考上名校,来到碎石城,真棒!而且,也正是来到外面,就算不是单纯的美好,至少也见识到真实的世界,人生才不会遗憾,不是吗?”
没想到她知道的还挺多,或许是之前与蕾雅交流过吧!
不得不说,她似乎有一份超越年龄和成长环境的认知,也许待在这个地方真委屈了她。
对于我来说,被月铃镇的温芝之家收留,在嘉妮老师的悉心照料下长大,还有“伊珂”本人的聪慧天资,才得以来到碎石城的宁溪谷学院。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改变命运的幸运。这些话,可怎么跟她说才好呢?
“正是这样。可能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精彩吧。认识真实的世界,寻找美好的未来,也是好事。”我只能这么敷衍。
“嗯!”米娜笑了出来。还好她很快就转变了话题:“对啦,虽然这里确实很落后,但我也见识过能晶呢!”
笔趣阁
“哦?难怪你对能晶课程这么感兴趣。”我明白了过来。
能晶其实已经是一种很普通的工业制品,但对这里来说仍不是常见的东西。
也许是往过的商团在这里停留时,更换动力车能晶时,恰好被她见过?
又刚好遇到我们在小餐厅上课,所以她才想旁听了解一下?
“嗯,确实有点兴趣,不过完全听不懂,嘿,太笨了!”米娜笑着吐了下舌头。
“没什么,其实就是个含有能量的漂亮石头,功能跟煤炭、木头其实差不多,都是近似燃烧生热。”我简单讲了原理,接着又问:“你是在哪里看到的能晶?黑能晶?白能晶?”
“哦,那是全身黑乎乎的能晶!是父亲当年带给我的礼物。”米娜的笑容特别满足:“对我来说,那就是一种真实的美好。”
原来是这样。
“真棒。”我跟着说:“这一定是颗很珍贵的能晶。”
“对呀!很珍贵……他说过的!”米娜停了一会,马上说:“我待会拿给你看看!嗯,先等等,我把东西都收好先!”
说完后,她便将一堆杯子餐具摆到托盘上,小步快走离开。
珍贵的能晶?
嗯……从她刚刚的描述来说,应该就是颗黑能晶而已。
不过,对她来说,既然是父亲赠送的礼物,那肯定具有特别的意义。
没多久,就见到她跑回来。
“你看,你看。”她的呼吸有点急促,不知道她跑得有多快,就是为了让我看她手里的那枚能晶。
确实是一枚黑能晶,看起来比中午见过的中巴黑能晶大一些。
接近Ⅱ类225型黑能晶的体型。那是适用于中大型交通工具如渡轮之类的能晶。
但是,表面处理似乎有些粗糙,形状也不规则,似乎未经切割,不像是标准工业制品。
与其说是黑能晶……倒不如说是晶矿,而且是未经过初级加工的原矿。
“能拿起来看看吗?”我有些好奇。
“可以呀,请随意。”米娜将晶矿放在桌子上,又问:“这应该是黑能晶,没错吧?”
“嗯。或者说,这是一颗晶矿,可以切割加工成至少两枚Ⅰ类标准黑能晶。”我作出初步判断后,便抬手慢慢向它靠近。
可是,当右食指刚碰触到晶矿时,竟有一种并不陌生的异感急袭而来!
冰寒……刺痛!
“啊……”我顿时喊出声来,并快速地收回手。
这,这是怎么回事!
……
第116章 猜想
我那过于异常的反应似乎吓到了米娜。
“伊珂姐姐?你……怎么了?”她刚刚还是一副灿烂笑容的模样,如今却像是蒙上一层冰霜。片刻后,她呆呆地看向桌上的黑色晶矿,问:“这能晶有什么问题吗?”
对了,那是米娜父亲乔治留下的珍贵礼物,她可是抱着分享宝贝的心情过来的。
“抱歉,可能是这晶矿有些冰凉,还有点尖锐,不太习惯。”我找了个理由,接着摊开手掌,说:“没事的,刚刚反应过度了。”
“原来是这样……米娜松了口气,先伸出手指碰了下黑晶矿,接着就在表面上轻划起来:“是有点凉,表面也不平,但注意下就好了。”
“嗯,也可能是天气变冷了,嘿。”我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完不久前刚倒满的红茶,笑着看向她。
“嗯,晚上的北方山里更冷呢。”她注意到我的眼神,马上就回应:“茶水变温了,稍等一下,我给你准备下热茶暖暖身子。”
“谢谢。”我微笑着对她说。
多么善解人意的小女孩。一句“不客气”之后,她便转身离去。
现在,小餐厅只剩下我自己。
棕色的木方桌上,放着一枚漆黑色的能晶矿石。
米娜并未急着把它带走。她只是去厨房泡热茶,应该没多久就回来。
迟疑一会后,我再次向它伸出手。
当指尖触及晶矿的瞬间,冰寒的刺痛感再次汹涌袭来!
甚至皮肤还传来阵阵强烈的灼伤感,简直匪夷所思!
但是,不用怕。
那只是某种“感觉”,并没有真被“烧”或“冻”伤。
想到这里,即便心跳加快,我仍强令自己冷静,伸开五指紧紧捏住黑晶矿。
就像按着一个不断喷发着无形激流的诡异物件。
或者说,就像某种看不见的能量波,正穿透过晶壁、皮肤,沿着血管急速流动,却不知汇入何处,只留下那冷寒又像灼烧的持续疼痛。
难道……是因为有什么特殊体质,在引导这种可怕的诡异物质……?!
当我再看向紧贴着晶矿的手指时,顿时瞪大双眼!
指尖已经变黑。而那些诡异的黑斑,如藤蔓般沿着指节向上攀爬,直至扩散至手背之上。
这是一个诡异又可怕的过程。那些黑斑在皮肤上退了又进,就像有生命的异常怪物在拼命突围,令人胆寒。
这可不是幻觉……!
幸运的是,那些可怕的黑斑,终于还是如退潮般渐渐消失。
而那些冷寒的刺痛感,也随之而去。
就像……之前曾有过的几次经历一样。
现在,我终于能像对待一块普通矿石那样,把它拿近瞧个仔细。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应该是晶矿没错。其实我们这次出行,还携带一些简易器材,通过几滴试剂就可以确认其性质,这都不成问题。
问题是,这颗晶矿到底是什么成分?
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我马上联想到这个东西。
因为,8月初,在专业楼实验室给那些号称“超高密黑能晶”的基础原矿做指标测试时,第一次触碰到它们时,也是这种冰寒的刺痛感!
只是,当时自己还带着防护手套,不知道手指是否出现过黑斑。反正后来脱掉手套后,肤色正常,也没有奇异的痛感,就像现在一样。
而这枚同样能刺痛到我的矿石,还没经过初级加工和切割,连基础原矿都不算,就像只是从某个矿山里挖出来的石头。不知会否有未知的特殊属性……?
但是,这种诡异的痛感和扩散的黑斑,对我来说可不是第一次经历。
被死灵袭击的可怕遭遇,为凯尔、苏珊和妮卡清除毒素时的所见……
没错,会导致这种致命症状的罪魁祸首,就是VD系列冻灼毒素。
之前经历过一些事后也曾怀疑过,死灵也许是毒素的最初载体,通过暴力创伤传播毒素,并在人体内快速扩散,毁伤器官乃至夺命。
甚至,通过伤口人传人,即使微量毒素也能造成可怕后果!
也许自己身体具有某种特质,能“溶解”这种实际上并无特效药的诡异毒素,就如肉眼所见的黑斑先扩后退的情形一样。
也正如此,甚至可以把自己当成“测剂”来确认毒素的存在与否……只需用手指触碰那些晶矿表面。虽然刺痛的感觉并不好受,但如果代价仅此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
问题在于,这种晶矿石,竟然含有冻灼毒素?!
由此类推,那些让自己能感到疼痛冲击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也都含有毒素?!
这太可怕了,无法想象!万一毒素失控大规模感染和传播,会是什么样的恐怖景象?
不过,也可能只是自己的无谓担忧而已。
因为,就算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含有冻灼毒素,在之前通过非法渠道流失市场后,也有一定的用户量。但是,并未听过有人感染中毒的事件。
如果是远景C型车使用那些超高密黑能晶,后果似乎最多就是动力源安全隔板被蚀穿。
等等,安全隔板不是有阻隔剂涂料么,难道冻灼毒素含有什么特殊化学物质,能“溶解”这层材料?真是不可思议……
嗯……想不懂,没有实验结果,无法证明这个结论。
重新回到毒素本身吧。
刚刚,我也亲眼见到米娜拿着这个可能含有毒素的晶矿。她可没戴上防护或隔热手套,但也没表现出任何不适感。
况且,这枚晶矿可是她看重的宝物,日常接触肯定不会少。
不清楚这种可怕毒素的“稳定性”是否建立在“不见血”的前提上。如果是,那这东西就像一颗会引爆的炸弹。
现在,我已经拆掉了“引信”。这应该是好事吧?
至于另一类可能的关联,诸如死灵,冻灼毒素,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还有眼前的黑能晶矿石,以及产地……那究竟隐含着什么样的可怕秘密?
啊,餐厅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米娜回来了。
她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茶壶,微笑着向我快步走来。
“抱歉,久等了。”她走到桌前,往我杯子里倒些热茶后,又问:“会不会太淡了?”
“谢谢,这样就挺好。”我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接着就问:“米娜,你父亲送给你这块晶矿,是什么时候的事?”
“都过了好几年呢……我想想。”米娜思索一会后,说:“差不多三年半前吧。”
“三年半?哦……1498年3月左右?”我推算了一下日期,顿时更为惊讶。
月铃矿区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是今年6月份才小批量试产。而眼前这枚黑晶矿,却在三年多前就被开采出来?
“对呀,大概就是那一年。”米娜稍稍抬起头,眼珠子一转,像是回忆着当时的情形,接着说:“那时候我父亲已经出远门做生意一年多了,回来后就带了这些礼物给我。”
她用的量词是“这些”?难道不止一件么……
“出远门?哦,就是去红叶城对吗?”我想到之前米娜跟蕾雅的聊天内容,接着又觉得有些好笑:“可是,当时为什么会送给你晶矿呢?”
按道理说,送给小女孩的礼物,不是一些毛茸茸的玩具更好吗?怎么会带这么冷冰冰硬邦邦的东西?就像是捡个石头当礼物一样。
不过……如果真是那样,乔治又是在哪里“捡到”这种晶矿?
假如刚刚的联想是真的,这可不是什么友好的礼物啊!
“这个嘛……其实当时我还很小,难得父亲回来,就一直缠着他要礼物嘛。可能他不想让我失望,但不知为啥又急着走,就随便让我挑几个能晶吧。他还跟我强调,那些都是很贵重的宝贝,哈。”米娜笑了一下,便摇了下头,说:“现在想想,可能他当时回家时,在外面也没赚到什么钱,又不想让我失望,就编了个故事吧。”
原来,她早就看得很透彻。不知道她向多少人展示过这份礼物,或许也已知道这并不是件贵重的宝贝,但她还是很看重这份心意,这么多年来似乎也没怎么变过。
至于……“那些”?看来真的不止一块矿石!
“怎么说呢……它确实是一种很罕见的贵重晶矿,甚至还能影响未来能晶技术发展。”我对米娜所说的话,虽然是建立在某种假设之上,但也希望她不要对这份礼物失望。
事实上,自己也并未真正见识过超高密性质的特种晶矿。
对超高密能晶的最初听闻,是戴莎所讲的,在月铃矿区发现的超高指标黑能晶。而且,据说后来经过实验室验证,而戴莎记忆力又那么强,我想她应该不会说错。
而且,在市场上非法流通的小批量超高密黑能晶赃物,虽说存在不可预测的风险,但也被证明确实具有远超普通类别的耐用性。就如维利的试用体验那样。
可是,在学院实验楼做测试的那批所谓“超高密黑能晶”,主要指标却都很普通。只不过是一批会“刺痛”我的诡异黑能晶基础原矿。
就如现在的这枚黑晶矿。
所以说,难道这些东西,其实只是内含某种VC冻灼毒素的危险晶矿?!只不过这可能是变异的新种类毒素罢了,比如在常态下相对稳定,不会伤人……或者至少不会伤及“普通人”,但如果不小心与人体伤口接触,是否会发生可怕的感染,那就不知道了。
按目前了解的信息,或许这类黑能晶矿可能含有毒素,或是具备超高密的X物质含量,但没证据将毒素和超高密特性划等号。
我们手头上那些简单试剂,最多就是判定晶矿属性,无法做具体指标测试。
要不,跟米娜商量一下,把这枚特殊晶矿带到红叶城分会做测试?反正它已经被我“净化”了,应该不会再有危害性。
但那是人家的珍贵礼物,好像不太合适。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比较奇怪的想法。
假如,只是假如。
也许,超高密黑能晶矿含有普通晶矿所不具备的某类特殊物质,所以拥有更高的活化指标,而这类物质的副产品,就是……冻灼毒素?!
如果是这样的话,当我消除毒素的同时,其实也溶解了这类物质,使得超高密黑能晶矿变成了普通品质?!
至于自己是消除还是吸收……真是无法知晓,反正就是让它们都消失了。
要不然,怎么解释拿到实验室的那20枚东西竟全都是普通原矿。从维利、戴莎先后对销货渠道商的描述来看,可能那个黑心商人也未必胆大妄为到全卖假货的程度。
那么,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属性呢?我再次看向桌上的黑晶矿:这究竟是含有毒素的普通或超高密晶矿?
“是吗?这颗能晶有这么厉害吗?”米娜一直认为这就是能晶,听了我刚才的说法后,看起来开心了许多:“其实,也有人说这也只是普通石头呢……”
“相信我,这绝对是很特殊的能晶。”我顺着她的理解换个名词,接着又问:“拥有它这么多年,是否有感觉不舒服的时候?呃,假如受过伤……应该没接触过它吧?”
“什么?”她大概被我那像是莫名其妙的询问弄晕了,隔一会后才说:“没有啊……哦不,如果生个病什么的,还是总会有的吧?至于受伤……嗯,前个月在厨房帮工时弄到手指流血算么?但之后也有摸过这能晶,没什么事啊。”
说完后,她还伸出手,看了看手指,确实一切正常,未见黑斑。
咦……?
就算有伤口,与这种可能含有冻灼毒素的晶矿接触也没事?
这……好像有点矛盾。
不过,没出事就是大好事!
总之,这东西现在肯定已经很安全,这就可以了。
“那就好。”我看到她一脸疑惑的样子,便赶紧换个话题:“真没想到,卡诺州还有这样稀罕的能晶呢。乔治先生当时是在哪里拿到的,你还记得吗?”
“啊,不是哦。”米娜说:“当时我父亲出远门,好像是到别的州做生意。所以,这可能是其他州的能晶吧……我想。”
“哎……?”
这个答案有点让我出乎意料,但也似乎可以理解。
因为,卡诺州虽然有能晶矿石储备,但并未得到开发。
至于其他州……难道是菱川?
我问起米娜,但她似乎不知道这种细节。
如果是菱川,那里倒是有全国规模最大的雷岩矿区。
但问题是,那里据说没有产出超高密黑能晶矿!当然,如果是可能含有相对“温和”毒素的普通晶矿呢?这就尚待证实了。
“乔治先生目前主要是在红叶城,对吗?是做与能晶相关的生意么?”我对能拿到这种奇特晶矿的人有些在意。
思路客
虽然对我而言,这种含有冻灼毒素的晶矿不算危险,但对于其他普通人呢?
总觉得隐患很大。而且,这究竟是在哪里开采到的……?
“嗯,这几年都在红叶城。最开始的时候……真不记得了,他后来也没再说。”米娜说:“至于做什么生意嘛,好像挺多样,只是听说和人合作买卖能晶之类比较多。”
“原来如此。那他平时应该很忙。”我想,乔治可能也算是能晶行业的生意人,难怪会送给女儿黑能晶矿。
虽说那并非绝对安全的能晶,但乔治可能不知道这情况。
幸好就目前来看,这个黑晶矿还算“无害”。
“是呀,好久没回家了,来信也少。”米娜叹了一声,接着说:“中午和蕾雅姐姐聊天的时候,才知道你们是专门过来做能晶研究的,真了不起!所以,我就想,你们说不定会在红叶城遇到我父亲呢?如果可以的话,就帮忙带个口信好了,谢谢!”
说到这里,她便对着我展现一道天真无邪的微笑。
那真是让人无法拒绝的笑容。我点点头回应:“我们明天就会过去红叶城,可能会待几天吧。希望能遇上乔治先生,并捎上家里人的想念给他。”
“谢谢,我会祈祷的。”米娜两手抬至胸前,十指交叉相握,露出欣慰的微笑。
“嗯,希望能如愿。”我再次点了下头,尽管希望渺茫。
毕竟红叶城是卡诺州的首府,在大城市里找一个陌生人谈何容易?
就算是能晶行业的从业者,也不好找。从米娜那里得知的信息,似乎乔治也没自己的固定营业店铺,更像是个跑商者。那就更难遇上了。
但是,如果可能的话,我也希望能见到这位先生,带来特种黑晶矿的……商人?对吧。
除了带上米娜的问候,也希望他别跟这些来历不明的诡异晶矿太多关联才好。
……
第117章 关卡
隔日清晨,我们7点左右就聚集在旅馆一楼小餐厅,用完早餐后就准备出发。
行程计划调整后,时间安排还是比较紧张。尽管从这里前往红叶城可能也就1个多小时,还是得提前走比较放心。
米娜可能早在6点前就起床了。她得帮忙打理这间小旅馆,为我们准备早餐后,便忙着做其它清洁工作。
她的干劲和活力十足,接待我们时,一声甜美的“早上好”,便将一天的好心情传递给我们。
嘿,刺激得蕾雅又笑又叫地跑过去非要抱人家,却被她灵巧地笑着躲开。
“要离别了哦,让姐姐抱一下嘛。”蕾雅嘟起嘴,装着失望的样子。
“嘿……好吧。”米娜主动地走上几步,将娇小的自己埋在蕾雅怀中。此时的她看起来像是一位寻求慰藉的小孩子,但给我的感觉却更像是一位安慰别人的小姐姐。
“谢谢。”米娜轻轻地说。
“知道,我会抽空去的。”蕾雅回了一句。不知她应承了对方什么?
“这是什么情况,太感人了……不行,我也要来个离别之抱。”韦娜也跑过去凑热闹。
结果就是,几个女生都和米娜拥抱告别。
“也谢谢你,伊珂姐姐。”米娜对我说。
“没什么。我也要谢谢你,分享那么珍贵的罕见黑能晶。”我想起昨天下午跟她最后说的话,便再次强调:“希望在红叶城有缘遇上乔治先生。”
“嗯,嗯。期盼好消息。”米娜开心地笑了出来。
多么可爱的笑容,希望她能一直保有这份心怀。
一切收拾妥当后,便要离开这里。
尼克没跟我们一起吃早餐,他已经先走一步去启动中巴。听说,昨天下午,他乘坐马车到红叶城后,只是自己带着零件和工具再坐马车回来。
据说因为来回和等候时间太久,还惹得驾车的劳特大叔很不高兴。
可能是看在米娜的薄面上,那个据说臭脾气的劳特大叔也只是摆着一副臭脸,再加上几句碎碎念,还算好的。
就连修理传动装置,也是尼克自己动手,幸亏他很能干。不过,等到车子再度启动成功,也已经是半夜时分了。
好像来回的时间超出计划很多,到底遭遇了什么?
还好昨天提前订好旅馆,要不然就麻烦了。
这些情况,都是跟尼克同个房间的舒亚早上告诉我们的。昨晚我们都早早上床休息的时候,尼克还在外面忙碌,真是辛苦。
“不是说……能请红叶城分会那边帮忙支援吗?”蕾雅快人快语:“万一尼克先生修不好车,那可怎么办啊?”
“那倒不至于。尼克也算是动力车技师,简单修理不成问题,至少也能让这车撑到红叶城。分会那边嘛……”塞拉摊手表示也不知道情况:“总之过去那边再说吧。”
“听尼克先生说,好像是红叶城分会那边人手紧张,也没有空余用车。他也是跑了好几处地方才凑齐零件带回来。哦,据说他还要找什么东西……反正很麻烦的样子,他也没说太多。”舒亚帮着解释。
“是么?这可真罕见。那么清闲的分会,还真忙了起来?看来红叶城甚至卡诺州发生了些大事呢。”塞拉似乎有些不屑一顾。
她可能很清楚红叶城分会的运营状态。
毕竟,卡诺州虽然可能有过先行一步的高光时刻,但几百年来除了已经湮灭的能晶遗迹,现代以来一直没有像样的能晶工业,甚至连能晶矿藏都没有得到开发,就像一个被时代遗忘的落后之地。
在这样的地方设立分会,多年下来是否退化成历史研究室?
不过,塞拉说“真忙了起来”是什么意思?难道这里的分会近期有什么新发现?
但听塞拉的口气……似乎她在表示怀疑。
当我们边聊边走到镇口之时,韦娜又在调侃舒亚。
“尼克先生昨天很晚才回房间吧?你还没睡吗?还能聊出这么多情报,挺有天赋嘛!”韦娜笑着对舒亚说,也不知她指的是哪种天赋,也许是在拿她自己做参照?
“不是啦……只是随便聊了下,没有专门要套什么话之类啦……”舒亚急忙解释。
“是吗?嗯,你们还聊啥呀,说来听听……”韦娜就像是在故意逗弄舒亚。
“没有什么啊……”舒亚无奈地说:“我就跟他说,太辛苦了,这么晚回来之类。而他人也很好,就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的任务之一就是要保证我们行程顺利和安全……其他没啥啦。”
“任务之一?那之二是啥啊?嘿。”韦娜真是个敬业记者……简直要令人崩溃。
“这我就不知道啦……”舒亚大概很后悔,真是说得越多越难招架。
“尼克先生还要保障我们的安全?”蕾雅马上说:“对哦,到红叶城之后,分会不是还要帮我们安排下安保团队之类么。”
“哼……看样子不好说哦。”塞拉看向已站在不远处中巴前的尼克,说:“还好碎石城分会选派尼克过来。他还是挺强壮的,打赢四五个人应该不成问题。”
“他还能打赢四五个人?一次?成年人?”蕾雅有点不敢相信。就算尼克确实壮得像头牛,是不是也夸张了点?
“对呀,他是分会安防部门的。”塞拉笑了一下,回应:“不相信他有这能力?”
“这我可不知道。”蕾雅转头看向舒亚,说:“要不,你去试试尼克先生的能力。”
“我……”舒亚一时无语,片刻后自嘲起来:“估计他对付我就像揉一团纸那么简单吧,哈哈……”
说笑间,我们走到中巴前。
米娜一直送到这边来,真是热情的小姑娘。
大家跟她告别后,陆续上车。
不过,塞拉并未急着上车。她走到车子驾驶室旁边,与尼克聊了起来。
“换完能晶了吗?”她看着摇下车窗的尼克,问了一句。
“换了。这些还给你。”尼克已经坐在驾驶位上,将一个黑盒子递给站在车门外的塞拉。
那看起来像存放能晶的专用盒,但不知里面装的是黑能晶还是白能晶。
也许是黑能晶,我猜。昨天看过动力源催化槽,确实有蛮多黑能晶已经耗完。
反而是那些神奇的白能晶,似乎不全是透明碎块转态。
真是不可思议!难道是新型号能晶?
但是……正常来说,就算迭代升级的新型号,也不可能一次性实现指标翻几倍吧?
塞拉接过黑盒后,随手装进自己的背包里。她转身看到我时,淡然一笑:“走吧。”
“嗯,好。”我点了下头。后面合适的时候,再请教塞拉吧。
“伊珂姐姐,再见啦。”米娜的声音传了过来。
“啊,嗯。再见。”我转而瞧向米娜,看着她那暖暖的笑容,不禁也微笑着回应:“希望能下次再见。”
“嗯,希望吧。”米娜挥起手,目送着我们上车。
中巴的动力源开始启动,一阵轰鸣声后,车子开始转弯,原路返回S21公路。
当我转头,透过后车窗望去时,还能看到一直站在原地的米娜。
……
S21公路虽说是连接卡诺州红叶城和其他州的主干道,但路上车辆似乎不多,不知是否因为时间尚早,行车较少。
而且,绝大部分路段都是双向单车道,一边是山壁,另一边就是望不见谷底的悬崖。
好几次急拐弯时,感觉就像要冲向深渊。而路边的防护物,也不过是些间隙颇大的矮小石墩,纯粹给人心里安慰而已。
而且,那些究竟是石墩,还是木头架子……也不好说。就那么惊鸿一瞥,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车子奔跑在曲折狭长的公路上,穿梭于险峻群岭之间,不知是否山路崎岖的原因,车身偶尔总有些剧烈震荡,真是让人心惊。
千万可不要在这种地方再出什么事故,要不然就是进退两难,可怕。
坐在靠窗位置的我,望向远方的高山和绿林,放松着心情,静静地发个呆。
身边的蕾雅,还在与塞拉确认行程。她们的说话声不断地传过来。
“8点半前应该可以到红叶城。待会我们先到分会那边,对接后再去雅宾旅馆。”蕾雅说:“应该可以在中午前入住休息。”
“分会那边不用浪费太多时间,几个事简单说说就行了。”塞拉可能不怎么看重那边的机构,说:“可以提早到宾馆安顿下来。然后还有什么安排?”
“然后……休息会?”伴随着翻页的声音,蕾雅继续说:“如果与分会交流的时间缩短的话,上午时间还算充裕。”
“行啊,那就休息吧。这辆车总是在抖,最好到那边再检查下。”塞拉似乎发现中巴车的异常。毕竟昨晚也只是应急修理,能开出来就不错了。
“好的。”在前面驾驶室开车的尼克马上回应。
“好呀!”蕾雅的回应欢快得多,不知她又想到什么点子。紧接着,她似乎转而问起别人:“梅林教授,那……昨天下午的授课,也算是一种交流讲座吗?”
“呵……可以啊。”梅林回答:“随时调整没问题。”
“好的!谢谢梅林教授!”蕾雅的反应很是开心。她是要空出时间安排什么节目么……
哦,身后的那两位也聊了起来。
“哇,这个转弯,都看不到外面的路了!好像在天上飞一样!”韦娜的声调突然提高些许,接着又急降下来:“真危险,好怕呀……”
“是,嗯,是吗……”舒亚的声音中多了些困惑意味:“学姐,你在笑哦……”
听起来,与其说韦娜怕,倒不如说她是在兴奋吧……
“已经走过半个多小时,应该很快就会跑下山路,进入红叶平原了。”塞拉插话:“公路也会变宽敞和平坦。”
“平原?不是盆地么……”蕾雅接着问。
“是盆地。不过当地人更喜欢叫红叶平原。可能他们没见识过真正一眼千里的南方大平原吧。”塞拉回应:“其实不过是嵌在山岭间的三条狭长型盆地,或者说,就像被拉得老长的三叶草地形。当然,对这边人来说,那可是哺育整个卡诺地区数千年的肥沃平原。”
“原来是这样……说起来,这边的人口似乎也不多呢,而且大部分都集中于红叶盆地的城镇。”蕾雅跟着说:“光是红叶城就有全州三分之一的人口了吧。哦,这是几年前的数据,有期地理杂志这样写的。”
“是呀,但是这里经济不发达,所以人口外流也多。”塞拉回应:“至于留在当地的人,大部分都是保守派。这里宗教派别也很多,复杂到看不懂。”
“总之,这里就像是原地踏步几百年的不发达地区。”塞拉隔一会后又说:“甚至连在外地谋生的本地人,也自嘲这儿是‘神眷未至’之地。不过,外地人可不要在这里乱用这个词。毕竟这里有很多极端保守的原教旨主义者……可别招惹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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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好可拍啊,学弟。你小心些啊!”韦娜的声音忽然插入。
“咳,稍微收敛些就好了。”塞拉的声音变得有些严肃。
“哦哈……”舒亚似乎被调笑习惯了,已经无力反驳。
“学姐,你之前来过这边吗?”我收回看窗外风景的视线,转向塞拉。听她的意思,好像对卡诺州和红叶城都挺了解。
“是的,好几次。”塞拉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哦对,学姐早就是碎石城分会和学院分团成员,肯定也参加过前几次探索之旅吧?”蕾雅接着话说:“那肯定早就来过这边嘛。”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塞拉回答得很简洁。
“那,梅林教授呢?也是来过这里好几次吗?”蕾雅转而与梅林搭话。
“不是。之前几次活动,因为有事而没参加。”梅林一上车就在看笔记。他听到蕾雅的问话后,便合上本子,微笑着看过来并回答:“所以,今天算是第一次参团来卡诺州吧。”
“这样的么!嗯……我们好多人都是第一次来卡诺州呢。真期待来一场探索未知的精彩活动!”蕾雅的精神似乎振奋起来,看她挺直腰肢的样子,像是要站起来发表演说似的。
“挺好的。其实我对卡诺州或红叶城都不太了解。”梅林对蕾雅说:“那就……期待你的领队啦。”
“嗯,交给我吧!”蕾雅自信十足地点头,笑得很是开心。
咦……
我记得,梅林认识苏珊和纳修这两个人,而且好像也有一定交情。
那两个人的家乡可都是卡诺州。
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梅林与纳修的交流很少提到卡诺州。
说到交流……既然梅林那么照顾苏珊,那是否意味着早在几年前就互相认识?
想不懂。我瞧了一眼梅林,见到他又重新翻开笔记本阅读起来。究竟那个红色封皮本子里,记载着什么奥秘?
或许,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
不久后,车子已经明显开始下坡。
再过一会后,地势逐渐平坦,公路被拓宽至双向四车道。视野开阔起来,群山好像被自然之力挪到遥远的天边。
还真有些大平原的观感,感觉特别好。
公路上的车也多了起来。
再过一会,车速也变慢了,前面道路好像有点堵。
这可真奇怪,前面发生了什么?
“这么早就堵车了?”蕾雅探头透过车前窗望去:“哇,动力车,马车……挤成一团了。”
“是的。”尼克回应:“前面新设关卡,检查通关很慢。”
关卡?怎么回事……?
……
第118章 古城
记忆中对于交通的印象,或是月铃镇马车小路的悠闲田园风光,或是碎石城川流不息的现代车河,总有着各自特色的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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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将两者揉成一团乱七八糟的浆糊景象?嗯,那就是现在所见的红叶城外主路。
中巴已经彻底停下来。
前面,是由马车、皮卡、小型车、行人组成的进城大军,初看过去犹如逃难的队伍,硬生生将进城方向的两车道撕成若干小路。
喇叭声,嘶叫声,咒骂声……城外就像个乱哄哄的露天市场。
稍稍摇下车窗,马上就能闻到难以形容的臭味。这边的马车比动力车多得多。
更绝的是,那些肆无忌惮的马车慢悠悠地挤过来抢占道路,一辆接着一辆,逼得我们的中巴动弹不得。
“时间都浪费在这里了啊……”蕾雅叹着气又无可奈何。
“没办法。其实,昨天我们也是这样超别人车的,可能这就是宿命的轮回。”尼克头也不回地说。
他居然还有会开玩笑的一面?还以为他是个寡言少语的严肃大叔呢。
“之前来过这里时都不会这样,现在是怎回事?”塞拉看着车窗外,说:“出城的车道就比较顺畅,还好。”
“听说就是这几天的事。”尼克说:“主要是对进城的人车检查比较严格,可能是怕混进危险家伙。”
“危险?!”蕾雅有些吃惊:“不会发生什么事吧!”
“不……顺口一说,只是猜测。”尼克回话。
“反正……总之能顺利就好。”蕾雅没再说什么。
也不知等了多久,中巴终于挪到检查站之前。
这里设着好几个简易关卡栏杆,当地治安官和警察有十来个人,分成几个小组检查进城的人车。
甚至还有背着步枪的军人在站岗,真是罕见。
怎么有种如临大敌的紧张气氛……?
那些治安官和警察的检查相当仔细,与要进城的人谈话许久,不知都在问些什么。
看,左前方第二个关卡那边,好像都在吵架了。
我摇下车窗,寻声望向那边。
那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面容憔悴,满面胡渣,头发散乱,套着脏旧的灰色大风衣,看不出年纪,简直就是个典型的可疑人士。
他好像进不了城,正在与检查人员争辩。
“都说了,我是记者……”
“好的,先生,你已经说过20次了。请出示记者证。”
“在外面丢了啊,所以才要回城去补办!”
“记者证难道不是记者的命吗?可以随便丢吗?”
“您说对了,记者就是会随时丢命的职业。”
“这样啊,真令人感动。要不你先去别的城市找协会补证吧。”
“嘿?这城里就有协会,我进去补证不行吗?”
“进城得有合法证件。”
“所以就说过,丢了啊!我是记者啊,得进去补证!”
“好的,先生,你已经说过21次了。有其他身份证明吗?”
“那些都留在城里了啊!不信你可以跟我一起去看!”
“你是本地人吗?”
“不是!但我住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而且,我不是前几天才出城么?当时还见过你啊!”
“抱歉,我不记得见过你。非本地人麻烦出示证件。”
“什么时候非本地人进城要出示证件??你们在限制公民自由!我要控告你们违宪!”
“好的,先生。根据红叶城紧急治安令,外地人进城需要提供有效身份证明或邀请函。如实提供后,您就可以进城控告我们了。”
“……”
这……是闹剧吗?虽然很同情那位男士,但我却很想笑……
“好丢人……”韦娜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她居然也在关注这场争执,还煞有其事地说:“如果是我,就直接偷渡进城!嗯,一定有办法的,这么大个城!打个洞进去呀!”
喂喂……问题是主要路口好像都已设障,难道你想钻地进城吗?
而且,感觉检查人员更像是在刁难那名记者。
看看其他关卡,也有一些商人可能没带有效证明,但是软磨硬泡好一会后还是给放行。
现在,尼克停好车,坐在驾驶位上,摇下车窗与车门外的年轻警察沟通。
“宁诺州车牌……从碎石城来的?”
“是的。我们是宁溪谷学院和科联会碎石城分会的人,应科联会红叶城分会的邀请,参加交流活动。”尼克回答。
“真不错。那么……有这边分会的邀请函吗?或是其他证明文件?”
蕾雅也听到这番对话,顿时“咦”了一声,看向塞拉。
塞拉注意到蕾雅的眼神,但摇了摇头。
“个人身份证明什么的……没有随身带啊。”蕾雅小声说。
谁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其实,学院给我们办理了医疗保险。那种带有个人身份信息和保险代码的卡片,可替代市政部门出具的身份证明。
不过,这些东西可没带过来。
出乎意料的,尼克却能解决这个问题。
“请稍等。”尼克从车子的工具箱中搜出一张纸,递给检查的警察,说:“这是科联会红叶城分会用印的邀请函,活动时间为9月12日至9月16日,参加人数7人,具体内容写在上面。”
哎?居然还有这东西!
不过,这日期怎么都顺延了一天……记得原计划应该是9月11日至9月15日的。
难道是后补的?不管怎么说,这可真是太及时了。
“好的。”检查人接过邀请函仔细看了看,又转身问起身边另一个治安官打扮的人:“科联会的邀请函,有记录吗?”
“我看看……”那个治安官捧着大开本册子,翻阅好一会,直至最后页才说:“昨天下午才备案。信息一致,可以。”
“欢迎来到历史古都红叶城。”检查人把邀请函还给尼克,并友好地送上一道微笑:“祝你们旅途愉快。”
“谢谢。”尼克也笑着回应,收好邀请函后,发动车子,缓缓通过关卡。
好像还需要再走一段路才能进城,但交通明显顺畅很多,看来是因为大部分人车被堵在检查站之前。
车内,大家七嘴八舌地聊起来。
“尼克先生,你什么时候准备了邀请函的?”蕾雅率先赞叹:“真厉害!我可猜不到还有这种突发情况……”
“昨天早一步到红叶城后,发现这个情况,我就先到分会找人帮忙。”尼克解释:“那边也很配合,很快就弄好邀请函应急。日期什么的都顺延一天,省去遇到检查时的说明。而且,他们还要跑备案登记,幸亏比较顺利。”
“红叶城分会还是有用嘛,至少关系不错。”塞拉的态度看来有所改观。
“咦……那尼克先生昨天又是怎么进城的?还有那个赶马车的劳特大叔呢?”韦娜跟着提问。她总是能关注到一些细节。
“我随身带着社会保险卡,可以证明身份。”尼克回答。
那是个好东西,覆盖医疗、失业保险等领域,算是某种经济实力的体现,也是申请选民资格的重要凭证之一。
“而劳特先生……”尼克接着说:“反正他吵吵嚷嚷好久后,也进城了。”
“什么,不是说要身份证明么?”我想起那些沟通后照常进城的商人:“这规定还真会因人而异?”
“可能他也算本地人。”尼克说:“也可能……那些检查主要针对外地人,或是某类人。”
“什么?哪类人?”韦娜反应过来:“至少不是我们吧?对哦,刚刚他们也没要我们的身份证明,只是看了看车内就放行了。”
“感觉很神秘啊。”蕾雅点点头接话:“在防谁呢?尼克先生知道吗?”
“不知道。”尼克回答得很干脆:“只是感觉而已,说不准。”
“好吧……”韦娜沉寂了下去。
道路两旁的建筑渐渐多了起来。
就在我想着是否已经入城时,左边车窗外的阳光突然间被什么巨物挡住,光线瞬间黯淡。
那是什么……凭空拔起的巨大山壁?
不是。
“哇,古城墙!”蕾雅喊出声的同时,还往我这边拼命地挤过来:“听说有15米高呢!真壮观!”
“大小姐……看就看,别挤好吗……我要被你挤出去了!”我只好尽量往车窗那边靠过去,好让出空间给蕾雅观赏。
“这可是现存最古老的城墙,面向城内那边还有石梯,可以爬上去看看!”蕾雅好像都没听到我说的话,自言自语后还继续往我这边凑。
“是呀,现在大部分城墙都被拆掉了。”舒亚跟着说:“就像碎石城,中心城区曾经也有高大的城墙,但早在百来年前就因城市扩建被拆光了。”
“真可惜,败家呀。”韦娜跟进评价:“跟这边一样,留下来也不难吧!”
“这个嘛……原因也挺多的。比如社会经济发展,城区重新规划之类。”舒亚提出另类观点:“可能这边发展比较慢,就没动力拆城墙吧。你们看,其实城墙的维护也不是太好。”
嗯,若再稍微细看些,似乎还能见到内墙龟裂,缝隙杂草丛生,墙体污迹蔓延等等。
“哦,那么,经济不发达,维护经费不够,经济变好了,城墙就成了累赘,是这样吗?”韦娜提出问题。
“这个好像不能直接划等号吧……学姐。”舒亚说。
“嘿,想起某个城市规划大师的言论。”韦娜笑着说:“引用一下:不必关心那些破烂古董,拆掉再建两百年后也是文物,千年后一切都会风干,谁还在乎谁。”
“好像有点道理。”舒亚回应。
“其实,我是在讽刺哟。”韦娜干净利落地摊牌。
“是吗……啊,抱歉,哈……”舒亚马上败退,不再啃声。
经过古城墙后,中巴开始走在城内并不算宽敞的道路上。
蕾雅总算坐回原位,让我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却时不时地挤过来,伴随着各种大呼小叫,简直令人头疼。
“咦!看,那边半圆顶的大房子,屋顶好像个倒扣的大碗!怎么四边还树立着高尖碑?”蕾雅看着窗外街边的某处建筑,开始喊叫:“还有好多戴着白色头巾的人进进出出!”
“那是络伊真神教的祈祷寺。”舒亚帮忙解说:“他们的教堂很特殊,主体建筑都是大穹顶,象征广袤的宇宙。听说室内的圆顶中央通常有巨幅星型装饰,代表宇宙间的唯一真神。”
“听起来很壮观。真想进去看看!”蕾雅回过头,对舒亚笑了一下。
对咯,上次班级活动时,舒亚就组织参观过圣石大教堂。
但这次,他明显力不从心:“不行……非络伊真神教徒,不可以进入祈祷寺。”
“什么?”蕾雅马上就来了一句:“那万一有教徒犯罪后躲到里面去……”
“哎,这话可别乱说呀。”舒亚赶忙制止:“那只是通常情况啦。再说了,招几个信仰络伊真神教的治安官不就完事了?”
“啊,好吧。”蕾雅马上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唇,稍等片刻后又问:“嗯……他们也信仰唯一真神,那跟我们的圣主教信仰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舒亚表示不懂。
“从本质上讲,都是广义上的一神教,信仰宇宙间无边无际、无所不能、无所不在的无形力量,那就是唯一真神。不管是络伊真神教,圣神教还是圣主教。”塞拉接上话说:“主体框架其实差不多,但是在具体神论,神旨,神谕,神说等思想体系的构建上,以及由此产生的传教、受洗、修行,礼仪等精神规制层面,乃至教派传播和管理上形成巨大差别。”
“但根源都是一样的。一神教比远古多神教进步的地方,就是用唯一无穷的‘真神’,覆盖所有可能存在或新造的神灵。”塞拉接着说:“就像统一文字和语言构建了统一文化,进而凝聚民族,缔造庞大国家。统一的真神信仰,破除分散的多神崇拜,凝聚具备统一信念的虔诚信徒,进而创造庞大的精神帝国。”
“哇哦……这个说法似乎有点激进哦。”韦娜送上点评。
“是呀,仅限于今天这里分享,拜托了。”塞拉微微一笑。
车子继续前进。而身边的蕾雅,正陶醉地看着外面的古老城街风景。
如果只是看也就罢了……
“伊珂,你看,就是那个巨大的石狮雕像!”蕾雅又猛地挤过来,几乎把我推到车窗前:“据说,屹立于高山峻岭之间的狮子是勇气的象征!哦,那附近一定就是东街广场!”
“嗯……”她还做了个深呼吸:“好像迎风飘来悠久历史的味道!你感受到了没?”
“只闻到一阵橘子味……大小姐。”我单手按在摇下半边的车窗上,无奈地说:“你的香水刺痛我脑子了,麻烦坐回原位好吗?”
“好啦,好啦。”蕾雅笑着轻拍一下我的肩膀,坐好位置,顺便说了一句:“有空我们再去看看!”
“行,行……”我敷衍着说。
与碎石城禁止马车进城不一样,这边街道似乎马车还挺多的。但街道比较狭窄,相当影响交通。
也不知这趟车走了多久,穿过多少大路小街,终于来到一栋三层小楼之前。
“到了么?”我发觉中巴正在调整方向停车。
“是的,就是这边。待会停稳后就可以下车。”塞拉回应。
这栋楼似乎比学院的红叶楼大不了多少,看来这边的分会规模确实不怎么样。
待中巴停稳后,我们便陆续下车。
此时,小楼大门敞开,阶梯上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他一见到我们,就马上走过来打招呼。
“欢迎,欢迎。”这位过半头发花白的男人,笑着与我们逐个握手,说:“旅途辛苦了,梅林教授,塞拉,还有学院的各位同学。我是这边的负责人阿布。”
塞拉只是礼貌地说了声“你好”,就没再说什么。
梅林则便握手边说:“阿布先生也辛苦了,谢谢。”
“阿布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昨天让你白等了。”蕾雅马上说:“中途出了点小意外。”
“没关系,没事就好。而且最近这里交通也不太方便。”阿布热情地对我们来说:“大家先到分会里歇一下吧,小地方,不要介意啊。”
“不会啊,这里看起来挺好的,历史一定也很悠久吧,真棒!”蕾雅说:“我们这次活动就是认识历史的主题!刚进入红叶城时,看着那古老的城墙,像是感受到跨越几百年的沧桑,有些小激动呢。”
呃……我却感觉蕾雅是不是激动过头了。
“这样吗?哈哈。”阿布引导着我们进楼,爽朗地笑出声,然后说:“对。当时科联会组建后,在共和国设点时,这里就是首批成立的分会之一。就是过了百来年仍没啥进步,惭愧啊,只能研究历史了。”
“不会啊,历史里也有很多宝藏呀。”蕾雅边走边说:“我们准备去考察的能晶遗迹,相信也有尚待挖掘的宝贵遗产!”
“历史的宝藏,我同意这个说法。”阿布笑了一下,接着又问:“你们计划考察的遗迹……就是历届活动都会去的地方吧?出城往西约40公里外那里?”
“对呀,就是那里,计划目的地……嗯,算之一吧。”蕾雅回答。
“去那里的话……恐怕有点麻烦。”阿布说。
“什么?”蕾雅不明所以地问。
麻烦?什么意思?我也觉得奇怪。
“哦,你们可能不知道……”阿布停下脚步,说出一个令人惊讶的事。
“去那里的公路,这两天被封锁了。”
啊?
……
第119章 山路
如从地图看,红叶盆地犹如嵌在卡诺州群山之间的巨长三叶草型平地,途径盆地并灌溉着肥沃土地的宁江支流是“叶脉”,红叶城恰好在叶子的南部中心位置,也是支流汇聚之地。
这里同时是卡诺州的交通枢纽。往南是S21公路联通宁诺州,向东去往塞堎州,而西边,则是直通卡诺谷口国门的S22公路。
那也是前往红叶能晶遗迹的必经之路,但据阿布所说,现在已经被封锁。
分会小楼一层会议室里,我们都坐在椅子上,围着一张长方桌聊天。
桌上摆着几个盘子,装着水果和各种小点心。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我们都没收到通知。”塞拉看起来有些不满:“虽说只是一次常规活动,但如果早知道情况有变的话,就可以提前改期,也不必白跑一趟。”
“其实就是这几天的事,谁也想不到。”阿布解释:“你们昨天刚出发时,这边刚开始入城检查。到了今天,S22公路就直接被封锁了,我们也是刚刚才得知消息。”
“不过,虽说是常规活动,你们也是带了试验任务来的吧。”阿布看向塞拉,笑着问:“怎么样,有收获吗?”
“那是一码事,与此无关。”塞拉忽略过这个话题,接着问:“遗迹探索是本次活动的核心主题,如果能继续进行最好。这次封锁很严厉吗?”
“听起来挺严厉的,据说还有军方介入支援。”阿布说:“当然,主要还是当地治安官和警察负责封锁工作。我们也可以尝试去沟通下,看看能否出通行证,不过难度估计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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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量帮我们争取一下,拜托了。”塞拉似乎很坚持。
好像有点奇怪。就如她所说的,这其实也只是一场常规活动,何必一定要去所谓的“能晶遗迹”呢?
被探索了几百年,那儿基本上就只是个带噱头的旅游景点吧?
而且,塞拉自己都来过几次红叶城,那她应该也去过遗迹了啊?
“了解,我待会再去市治安厅沟通下,但是没法保证成功。”阿布答应后,又说:“其实,不建议这几天去那边,特别是要通过S22公路。”
“知道,我们会衡量风险再做决定的。只是我们行程时间有限,先提前做好准备手续更佳。”塞拉说:“总之,先谢谢了。”
“西边发生了什么,导致要封路?”蕾雅跟着问。
“山地土著在闹事。”阿布说:“前天,西北山区的卡恩深脉2号能晶矿区爆发大型流血冲突,听说死了几十人,七成是当地卡诺人。昨天早上,红叶城的游行示威又变成暴力冲突,又死了几个人。总之,这两天形势变得越来越紧张。”
“天啊,竟然有这么多的遇难者?真是罪孽!”蕾雅一脸吃惊的表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说起来,我们本来计划是昨天进城呢。”
“9月10日的冲突这么可怕?记得有报纸说过死伤者超二十人。”我想起前天晚上在紫樱咖啡馆看到的《红番茄报》内容,里面除了对9月10日冲突的描述,还提到计划举行9月11日的游行,没想到情况竟会恶化成这样。
如果昨天进城,说不定真会遇到冲突现场,太可怕了。
也难怪从昨天下午开始,会有严格的入城检查关卡。
“报道的说法,不都是模棱两可么?”阿布摊手说:“确实是超过二十人死伤,比如死了几十人,也没说错。但也只是听说而已,具体数字我也不清楚。”
可是,不管如何,这都是彻头彻尾的悲剧啊。
“太惨了。不过……卡恩深脉2号能晶矿区?”舒亚也提出疑问:“卡诺州已经开发能晶矿藏了吗?难道是劳资纠纷?究竟是哪家商社作孽啊?”
“记得有报道过。好像是红叶工业的某支工程队。那是联合矿业集团旗下商社。”我也觉得很难理解:“真的,遇难者也太多了。”
“目前还是规划的矿区,毕竟卡诺州也要发展经济。那地方恰好在卡恩山谷,是卡邦人的定居点之一。”阿布说:“那些土著绝大部分都窝在山里头,耐得住贫穷,又信奉山灵河神等等自然怪力,政府跟他们讲经济效益和社会大义都没用,就是不迁移。”
“然后呢?跟联合矿业集团又有啥关系?”蕾雅皱着眉头问:“难道不搬家就要被赶?”
我听着也是这个感觉。难道是强迫矿区原住民迁走导致的流血事件?
“听说……市政厅已经把矿区勘探权和开采权授予红叶工业。”阿布说:“拿到许可证后,就能进行矿藏开发,至于与当地原住民的沟通,就是红叶工业的事了。”
“那片土地所有权是谁的呢?”舒亚似乎了解一些法律知识,接着问:“如果是原住民的,那红叶工业应该进行赔偿才对。”
“不好说……反正几百年前共和国成立后,不是有过宣言,未在某段时期内进行有效主张的任何土地、山川、河流和湖泊等等资源,都归属国有么?”阿布说:“卡邦人一直都像是与世隔离的少数民族。我猜啊,他们居住的地方,土地所有权早就丢了。否则,这边的土著议员也不会天天呼喊国家应给予历史补偿。”
“这好像……确实有点……嗯,欺负人啊。”蕾雅摇摇头说。
“是么?只能算历史悲剧之一。在整个卡诺州,其实他们不算惨的。”阿布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说:“后来政府宣布,基于人道主义和历史惯例,授予北部山区卡邦人主要定居点近似永久性的土地使用权,就算是解决了这个补偿问题。”
“但是,这个土地使用权……”舒亚想了一会,说:“好像不能对抗特殊许可的勘探和开采权吧?红叶工业会给原住民公平的补偿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阿布说:“但是,如果补偿满意的话,也不至于发生大规模冲突。正所谓结果说明一切。”
“那也不至于造成这么多死伤啊,而且是原住民居多。”蕾雅说:“冲突这么激烈吗?真可怕……”
“可能这边的民风本来就偏野蛮。”阿布稍微放低声音,说:“红叶工业也不是什么善茬,他们旗下可都是武装工程队,拿枪的。一些手段跟十三四世纪对付罢工工人差不多。”
“太残酷了,这根本就是在犯罪吧!”蕾雅愤愤不平地说:“应该把凶手抓起来判刑!”
“那昨天早上城里的示威,起因就是这个冲突事件吗?”我想起之前的报道,说:“可是,没想到竟又产生新的伤亡事件。光靠压制也不是办法呀。”
“当然。实际上,治安厅已经逮捕了当时冲突事件中的几个首犯,都是底层工程队长之流,估计就是要抓来交代的。”阿布说:“其实双方都有死人。卡邦人也是相当凶悍的,这两天闹得比较狠,政府当然也要镇压和恢复秩序。要是你们晚来几天,这里就太平了。”
“但是,那个卡恩矿区的纠纷还是没解决啊,始终是颗定时炸弹呀。”韦娜提出观点。
这似乎是个事实。难道对当事双方各扇一巴掌就解决矛盾了?
“没办法,也许过段日子稍微平静之后,再重启项目吧。”阿布说:“听说……红叶工业的股东,联合矿业集团其实早几年就拿到开发权,但是一直没动,最近突然才加快动作。结果这一急,就弄出人命了。”
“是啊,可能就是因为等不了。”塞拉突然插入一句。
啊?什么意思?
我和蕾雅,韦娜都看向了塞拉。
“为什么啊?”韦娜率先问。
“哦,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这趟行程时间安排比较紧张,等不了太多天。”塞拉好像是从某种思考状态中回过神来,马上转到别的话题:“阿布先生,就你打听来的情况,政府对西向S22公路的封锁,并不是专门针对能晶遗迹吧?”
“嗯,主要是封锁冲突地区和红叶城的主干道。如果要去卡恩地区,通常都是往西走S22公路,到分岔口后再转向北边的小山路。能晶遗迹刚好就在那个分岔路附近。”阿布说:“S22公路被封锁的话,就很难过去那边咯。”
对了,之前听蕾雅介绍过那一带的地理,能晶遗迹位于所谓的“黄金十字”,南北两端各40公里,都有未开采的能晶矿藏。经过遗迹后,继续往西100公里,就是谷口国门。
“只是很难,还是有办法,对吗?”塞拉问。
“通行证的话,我们想办法争取。当然,等待也是个办法,没准过两三天就解除封锁了。”阿布笑了起来:“就当来红叶城度假,如何?这里气候不错,四季宜居,非常舒服。你看我,一下子就待了十几年,都不舍得走。”
“那是因为阿布先生已经功成名就。我们却不一样,还得回去苦哈哈奋斗呢。”塞拉也笑了一下,接着问:“有没有其他办法?比如……别的路?”
“哈哈,我只是喜欢享受这里的生活而已。”阿布似乎并不介意塞拉的话中有话,大笑几声后说:“其他路……也不是没有,但都是小山路,可能不太好走。”
“是有一条山路。”尼克难得发言:“我们昨天留宿的山边镇,那里就有一条可连接南向S21公路和西向S22公路的山路,不过比较曲折难走。”
那条山路居然还能这么走?
我焕然大悟:难怪当时尼克说可以从那里直接到红叶城。路线大概就是从北行到S22公路,再沿着公路往东走进城吧。
但是……似乎有点绕。可能要兜一个大圈,如果想走那条山路去遗迹的话。
好像塞拉也是这么想的。她说:“我也知道那条山路,但是太绕了。有没有就从红叶城出发,比如从北面折回S22公路呢?”
“你们刚刚说的就是山边镇那条土路么?”阿布双手一拍,说:“确实算是一条路。那是历史上有名的山梯古道,虽然保养一般,但在以前,可是通往冯克帝国和络伊王朝的重要小道。好多历史上的战争奇袭和奇迹,就发生在那里!嘿,要这么说起来,其实红叶城也曾经被古代络伊王朝占领过。”
是了,之前蕾雅也介绍过,除了西边大道通过卡诺谷口与冯克帝国领土截然,卡诺州实际上也有两条小山路,分别往西北联通冯克帝国,以及往北通往现在的络伊共和国。
“难道说,这小山路其实是贯通卡诺州南北方向的要道?”我听阿布的意思,似乎那条路相当重要:“不过,真的很破烂……”
“因为以红叶城为中心,也有东西南北走向的主干道。那条古道山路就像个备份一样,有时山体滑波就没法走了。这么多年没塌掉就算好的。”阿布介绍:“它往北可以延伸穿过红叶盆地,再分岔通往外国。所以,也可以从红叶城北边出发,绕到那条山路,再往南走,可能会经过卡恩地区,接到S22公路,然后就可以去能晶遗迹。”
“对了,现场从北边出城,到时不用什么通行证。”阿布补充说:“因为北边盆地是重要的农业区,不让人去干活可不行。好多农民也是要生存的,城里也养活不了太多闲人。”
仔细听听,就算能顺利从北边出城,好像也挺绕的……
“嗯,这样走可能不错。”塞拉却不知为何喜欢这条路线。她隔会又问:“是不是会经过卡恩矿区和卡邦人居住地?1号和2号矿区现在也被封锁了吗?”
“可能会经过1号矿区附近,但离2号矿区就稍远些。卡邦人居住地……最近的好像是雪林村,但离矿区有一段距离。”阿布对那一带的地理也不陌生,不知是否亲自去过。他继续说:“应该没啥好封锁的,那里也不算开发好的矿区,就是座山而已。抓完人就完事啦。”
“哦,那还好。”塞拉点了下头,说:“我们再商量下。”
其实,我觉得塞拉可能已经下定决心。不过,她为什么坚持要去那个所谓的遗迹呢?
看看旁边的韦娜,都已经在提议其他安排了。
“要是形势比较紧张,是不是别太冒险比较好。”韦娜说着说就看向舒亚:“红叶城可是历史名都,也许在这里也能找到以前的能晶应用研究呢?对不对!学弟,我们可以仔细去研究那些人文,民俗,建筑,宗教……哦,感觉多少时间都不够!”
怎么总觉得她说的话有些前后矛盾呢……
“那些领域……我都不太懂。”舒亚似乎在挣扎着推托。
“所以才要研究,从不懂到懂一些,就像从0到1,是多么振奋人心的壮举。”韦娜动情地说。
“说得好。”梅林赞赏地跟上提议:“假如要在红叶城做研究,我们可以多开几堂讨论课。韦娜同学,我觉得你很有潜力。”
“哈,哈,哈……那真要谢谢梅林教授了。”韦娜说完后便往后缩了下身子,好像要把自己隐藏起来一样。
这时候,原本关闭着的会议室门被人打开,紧接着便是一个女音轻轻传来:“会长,方便吗?”
“玛希?进来吧。”阿布向着门口招起手。
一位身着黑色正装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她相貌清秀,仪态端庄,带着黑框眼镜,留着褐色短发,看起来干练严谨。
……
第120章 安保
这位名叫玛希的女子,可能是这边的分会秘书。她向在座的我们微笑示意后,便走到阿布身边,弯着腰,低声在其耳边不知讲着什么。
“嗯,好。”阿布点了点头,然后笑着对我们说:“抱歉,待会还有约。”
“没问题,你先忙。”塞拉还以阿布一个微笑:“总之,谢谢了。”
“通行证的话,我尽量去争取,下午给你们答复吧。”阿布大概也知道塞拉的意思,再次强调会帮忙后,接着问:“你们是住在东峰路的雅宾旅馆吗?与这儿就隔着一个街区,走路很快就到了,坐车反而要绕个圈。”
“这么方便!那我们都可以走过去了。”蕾雅说:“刚刚进城时浪费了好多时间!对了,我来之前看过地图,记得东街广场也距离雅宾旅馆不远,对吧?”
“是的,在同个街区,很近。可以在那里逛逛街。”阿布转头吩咐玛希:“待会,你带客人们走一趟。”
“啊,如果太麻烦就不必了,我们自己去也行。”蕾雅马上说。
“没关系。老城区的路不太好走。而且,现在外面的形势也比较复杂。”阿布说:“有玛希在,也方便沟通些。”
“那好。请多多指教,玛希女士。”蕾雅对玛希说:“之后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是我的荣幸。”玛希微笑着说:“大家如果遇到什么问题,也可以跟我说。分会这边会尽量帮忙解决的。”
接下来,大家便与玛希互相认识,再向阿布告别后,一起走出分会小楼。
就如阿布所说,东城区的行车道都比较窄,单行道又多,明明只是跨个街区就能到的地方,乘车却要绕个圈。
那就走路吧,大家达成一致共识,就当认识下这座古老的城市。
尼克则是自己开着车去宾馆,毕竟还有一车行李,推着走可不方便。
人行街道也不宽敞。一会后,我们这个队伍自然分成了三拨。
最后面的是梅林和塞拉,走得比较慢,好像在谈着什么,但是听不清。
中间的是韦娜和舒亚,大部分时间是韦娜在讲和笑,伴随着舒亚几句有气无力的“嗯嗯”和“哦哦”。
走在前面的是我,蕾雅和玛希。蕾雅偶尔会转过头往后望去,也许是在担心梅林和塞拉那个小分队没跟上来?
这里的街道,让我想起碎石城的西南旧城区。
淡黄的泥土墙,灰黑的石板路,拥挤的旧房子。还有穿梭于小巷子时,抬头只见那弯弯曲曲的一线天,以及蔚蓝的天空缝隙之下,于某间楼房二层阳台花架上迎着微风轻轻摇曳的鲜艳红叶。
但还是有一些细微的细节区别。
四周的房子,有相当部分都是圆形屋顶造型,与碎石城的桁架式三角房顶明显不同。
一些慢悠悠走过的行人,还戴着白色头巾。留着大胡子的男人也挺多。
有一种身处异域的感觉,很奇妙。
“这里……有很多络伊真神教徒吗?”蕾雅也发现了异样,小声问起身边的玛希。
“其实不算多,只是都集中在这里。”玛希回答:“东城区有他们的聚居区。”
“哦,我还以为……红叶城是络伊真神教为主呢。”蕾雅说。
“信仰圣神教的人应该更多些,只是络伊真神教徒比较显眼。”玛希带着我们走出巷子后,隔着马路指向对面街区:“雅宾旅馆就在那里。再下去就是东街广场。对了,那里还有卡邦人的聚居区。”
“咦?城里还有卡邦人聚居区吗?”蕾雅问:“我还以为……他们都住在山里呢?”
“当然不是了,总有部分人迁到城里来的。”玛希笑了一声,却似乎含着些许无奈:“他们又不是山里的活化石。几百年下来,总有些开窍的。”
“啊……抱歉,我是想到那就说到哪,真是失礼了。”蕾雅大概觉得自己的说法不太妥,赶紧解释。
玛希只是再笑了一下,说:“没什么啦。”
“听起来,好像红叶城有多个不同民族和宗教的聚居区?”我提了个问题。
“没错。比如西城区和北城区都是圣神教徒为主,南城区则是圣主教徒主要居住区。”玛希回答:“东城区就是各种少数派居住地,相对混杂些。”
“好像有些界限分明呢……”蕾雅说:“不过,同类人聚居,也能更好互相帮助和支持。”
“可能是原因之一。但是,越来越封闭的群体圈子,对外来人的排斥,对外界交流的限制,圈内人是团结了,但群体与群体间的隔阂却加深,只会让彼此矛盾越来越大。”玛希可能不太赞同蕾雅的说法。
这时,有一阵悠扬的铃声传来。
“啊,小心,待会再过马路。”玛希赶紧制止我们前进。
那是一辆缓缓而行的豪华马车。拉车的是一匹全身雪白毛发的高大骏马,特别漂亮。
“哇,这匹马好高……得两个学弟叠起来才能摸到它的耳朵。”韦娜用了一个令人无语的比喻,不知她刚好想到了什么。
“学姐……”舒亚表示抗议:“我没矮到这程度吧……”
确实,都是穿平底鞋的两个人,舒亚比韦娜还要高一些。
“哦对,应该这么说。”韦娜笑着继续调侃:“得让这匹马跪下来,才能和学弟平视!”
“请问这两种说法有啥区别吗……”舒亚摇头叹息。
就在欢乐的说笑声中,待得马车通过后,我们走过马路,来到对面街区的雅宾旅馆。
街上的巡警好像也多了一些,感觉气氛还是有点紧张。
没多久,尼克的中巴车就也开到旅馆前。他的技术可真好,而且应该很熟悉路况。
这是一间据称有上百年历史的四层建筑,不过装修偏旧。
当然,这里比起乡间旅馆可好得多,而且价钱也不算贵。
我们照样要了三个两人间和一个单人间。
大家简单讨论过后,决定干脆订三晚至9月15日星期六。
按往年计划,如果条件许可,会在能晶遗迹那边露宿一晚。但现在形势下可能不太适合。
宁可来回两趟,最好还是回城里过夜。这是大家讨论后的结果。
还有就是,按之前的说法,这边分会不是还可以联系安保团队吗?
当蕾雅提出这个问题时,玛希顿时面露难色。
“真是抱歉。”玛希向我们解释:“因为这几天的突发事件,安保力量需求很大。我们原计划让市治安厅帮忙,但也因故搁置了。事实上,我们分会前天刚好派出团队去山区考察,包括骨干成员、一名当地向导和两个安保人员,一共6个人。本来计划昨天早上回来,那就刚好可以对接,但计划都给打乱了。”
这么说来,早上刚到红叶城分会时,就举得这个机构规模很小。虽说只是在一楼会议室短暂停留,没有去过二三楼,但感觉似乎没什么人气。可能是留守人员也不多的原因。
“不过,就算能回来,也不一定能让那两名安保人员对接陪同。”玛希说:“如今这环境下,全城治安官和警察都不太够用,部分区域甚至还得请军队介入呢。所以,城内安保服务也是奇缺。这次还要靠阿布会长从特殊渠道请来的临时兼职。”
“临时兼职?”我不禁有些好奇:“这也能行吗?哦……我是说,如果外面形势确实比较紧张的话,请两个兼职安保人员有用吗?”
“呵……我想,这应该不成问题。虽说是兼职安保,应该也不会有人敢主动招惹他们。”玛希笑着说:“两个年轻小伙,态度认真,士气饱满,装备精良。可以的话,让他们护送你们一程就更好了。”
咦……年轻的兼职安保?怎么玛希还对他们信心十足?
真是奇怪。
“但是,他们直到现在还没回来吗?”我听玛希的意思,好像本应前天当日来回的队伍一直未归。
所以说,那个安保团队真的靠谱么?
当然,希望他们只是因故延缓归程,能平安归来才好。
此时,塞拉也插进来问:“是约翰先生带队么?他们前天就去了?”
“啊,对。”玛希回答:“队长是约翰先生,但他们到现在还没回来。”
“中间有联系过吗?”塞拉像是开玩笑般地问:“难道有什么重大发现,舍不得回来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塞拉女士。”玛希轻笑了一下,说:“你也知道,那种荒山野岭,既没有电话,也没有方便的邮政服务。偏偏这两天又发生意外事件。也许,他们是滞留在某处了,还好他们出发前有所准备。”
“无论如何,还是要祈祷他们安全回来。”玛希说到这里,抬起右手按在心脏位置,轻声说了一句。
这是哪种祈祷动作吗?总之不像是圣神或圣主教的规制。
“那肯定。既然他们是有备而去的,那就不必担心。我们在外做研究的,也经常会视情况调整行程计划,就像这次一样。”塞拉回应:“相信他会带着伟大的发现回来。”
“但愿如此。”玛希点点头,没再说话。
山区?那里能发现什么?我总觉得有点奇怪。
如果只是计划当天来回,拖过两个晚上都还没回来,而且又身处联系不便的地方,是不是该派救援队之类去比较好啊?但他们似乎都没有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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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科联会分会做研究的人,都对这些习以为常?
说起来,明天我们按计划出发去能晶遗迹的话,参照塞拉的路线建议,也是要经过北部山地。说不定还会经过这次冲突事件的卡恩矿区附近,会不会有问题啊?
呃,最好不要有意外,别瞎想。
登记完入住手续,放好行礼后,接下来是自由活动时间,基本上到明天之前,都相当于休假。
韦娜站在大厅某处,正笑着打趣舒亚。我觉得她就是来度假的,有这样的闲暇时间,对她来说简直要高喊感谢圣主。
而且,梅林并未准备与我们同行。他的意思是要先回酒店整理材料,而且下午可能还要再与这边分会做科研交流,但我们不需要出席。
“其实……放松下也好呀,这里的东街广场也蛮有特色呢。”蕾雅在努力说服梅林。
“我就不参与啦,这样你们可以更自由些。”梅林说完后,笑着看了一眼在别处聊天的韦娜和舒亚。
“嗯……也不会怎样啦。”蕾雅看起来有点失望,但梅林似乎已经有安排。
尼克对逛街没什么兴趣,他似乎更想要在酒店房间休息,也可能去酒吧小酌一杯,这是他自己说的简单快乐。
塞拉有自己的安排,她可能也要去一趟分会。
“咦,你们都要去吗?”蕾雅看了看梅林和塞拉,问:“是分会之间的交流吗?还是有其他什么事务?那我也去吧。”
“呵,只是各自的私人交流,不是约一起的。”塞拉笑着对蕾雅说:“我想下午再去看看约翰先生回来没有,毕竟跟他也算熟人,自从他离开碎石城后就没再见过面呢。这次还可以顺便聊会。如果他不在,我还有其他计划。”
梅林也跟着作补充说明:“我等阿布先生有空后,再跟他交流些事情。时间允许的话,我还想去一趟市政厅那边,也得阿布先生帮忙沟通下。”
“这样么?那看来是不需要我啦。好吧,我们自由活动。”蕾雅不自然地应答后,便转而看向我:“啊,伊珂,你不是要去东街广场吗?我们现在就走吧。”
啊?怎么把我扯进来了?
还有这好像猜测链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哦,对,嗯……好。”我想了再想,只能说:“我就想去广场那边……嗯,欣赏下那雄伟的狮子雕像,啊哈。”
真遗憾,这就是我对那个广场的全部印象了……
“高山雄狮雕像吗?”玛希很及时地救场:“那可是一种象征,不仅是这座城市,也蕴含着国家甚至民族精神。我陪你们去吧,见到雕像时,时间允许的话还可以讲段故事。”
“那太好了。不过,这样太麻烦你了……会打扰到你工作吗?”蕾雅问。
“不会,这就是我的工作。”玛希微微一笑。
嗯……我想,可能接待也算是玛希的工作内容之一。
于是,决定好本日计划后,大家便分批行动。
尼克先跟我们初步确认接下来的大致行程时间。接着,他就说要先出外办个事,可能中午回来,然后就自个儿离开酒店走了,不知去了哪里。
梅林和塞拉和我们告别后,也各自先回酒店房间休息。
剩下我,蕾雅,韦娜和舒亚,还多了玛希,五个人一起走出旅馆大堂。
走在街上,与蕾雅、玛希并肩同行的我,无所事事地看起街边的楼房。
紧挨着雅宾旅馆的是一些小商店和咖啡馆之类,并没什么特殊之处。
但是,我忽然看到一家熟悉的招牌。
“咦……这里居然也有‘蔓萝’?”我不禁好奇地往店里瞧了瞧。
不过,这只是一家小咖啡馆。
“嗯?怎么?”蕾雅也跟着我的视线看过去,问:“这家店很有名么?”
“只是一家咖啡店啊,没听说过多有名。”玛希插话说。
“哦……因为凑巧碎石城也有叫这个名字的店,但那是间酒吧。”我想,也许就只是个巧合名字而已,只是我少见多怪罢了。
接着,我便问起其他事:“说起来,东街广场是什么呢?既然是‘街’,难道是商业街?”
“还真是的。”玛希说:“以高山雄狮雕像为中心的广场,恰好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商业街贯通而过。”
“嗯,我之前在旅游期刊上看过。”蕾雅跟着补充后,又问我:“嘿,伊珂,你知道九月是什么月份吗?”
“让我猜猜……”我晃了下脑袋,,严肃地看着蕾雅:“难道是棉花糖之月?”
“不是啦,哎,嘿。”蕾雅笑着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接着才公布答案:“是石榴之月。”
这也差不多嘛。我就知道她的提问和答案都跟甜食有关。
“原来如此……然后呢?”我接着问。
“这里有红叶盆地的特产石榴,汁多味甜,恰好九月是成熟上市的时候。”玛希看向蕾雅:“整个卡诺州,也只有这里的常春气候才能产出石榴,与南方相比也很有特色。你之前了解过的?”
“对呀,我做足了功课。”蕾雅笑着回答。
“所以……我们就是要专门去东街广场买石榴的?”我看向蕾雅。
“目的之一啦。”蕾雅接着就对我说:“顺便,再去找一个地方。”
啥?什么地方……?
……
第121章 异族
本来,我还想着追问蕾雅究竟想去找哪个“地方”,但她的注意力却似乎飘到别处。
“咦……前面的警察是不是有点多?”蕾雅视线不离前方,向我靠近些许,轻声地说。
的确如此。
除了入城的检查关卡外,从我们进城以来,也只是在一些人流较多的路口附近见到站岗的警察,但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而就在前面的某处街区入口,竟见到一排黄黑相间的拒马式护栏,仅留可供单人出入的狭窄路口,旁边还站着十来个警察和治安官。
粗看过去,除了治安官佩戴手枪,警察们大部分装备防护盾和警棍外,还有两个警察双手握着相比普通步枪更为粗短的黑筒枪,不知那是什么型号的武器。
当我们经过这片街区时,甚至能感受到警惕的视线跟着我们移动,令人压力倍增。
就在入口处,一名治安官正在盘问像是要进去街区的人。
那是一个盘着发髻的妇人,正在与治安官争执着什么。她的身旁还跟着一个身高仅及其腰部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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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大一小的发色竟都是罕见的银白色,令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女士,你不是住在里面的吗?那来这边干什么呢?”治安官可能在翻看妇人的证件,同时提出疑问。
“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们不能住在其他地方,也不能自由走动吗?”妇人不满地回应:“过来走访下亲戚也不行?”
“当然可以,这是您的权力。只是特殊时刻,需要鉴别一下来往人士。”治安官头也不抬地回答。他检查证件很仔细,也许还需要一个放大镜来甄别细节。
“一个母亲和不足4岁的女儿,也需要这么多人来鉴别吗?”妇人开始嘲讽:“城外一次,这边一次。是不是里面的每栋房子前还得再来一次?”
“请原谅,但这是规定。”治安官的回答不带半点感情:“现在形势复杂,事实上,这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我们是在保护你们。”
“哦,保护。”妇人笑了一声,接着说:“挺好的,就像圈养一样。万一圈圈里的鸟要飞上天,你们拿着的那些家伙就会开火打下来吗?”
她说完后,冷冷地看着那些拿枪的警察。
而那两个警察,也是冷着脸,不为所动地站着。他们都以木质枪托抵住肩膀,右手食指按在扳机上方位置,左手握着枪管,虽说枪口下垂,但像是随时会提枪近距离射击一般。
“妈妈……”小女孩似乎察觉到骤然紧张的气氛,低声呼喊后,两手紧紧抓住妇人的长裙一角,就像受到惊吓的小猫。
“女士,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看在您女儿还小的份上,还请注意下言行。”治安官终于抬起头,合上手里的证件,说:“莽撞不等于勇气,沟通总比对抗好。请理解,谢谢。”
“不,您不理解,谢谢。”妇人弯腰将小女孩竖着抱起来,让孩子面向自己后方,再空出右手抚摸着孩子后背,像是在安抚一般。
她这个抱娃姿势,恰好让经过此处又关注着事件发展的我,看清那孩子的样貌。
那是一个水灵可爱的小女孩,只是一双大眼睛中尽含恐惧,像是要随时哭出来。
“总之,谢谢您的配合,可以了。”治安官终于结束检查,将证件还给妇人,并转身让出通道。
“……”妇人没再说什么,单手接过证件收好后,便抱着孩子走进街区。
事件总算结束了,应该只是一个小争执……?
呃……那个小女孩,双手楼着她母亲的脖子,好像还探着头盯向我。
于是,我便微笑着向她点了下头,还抬起手轻轻挥了一下。
嘿,好像成功把她逗笑了。
那真是天使般的笑容。
竟让我的内心蓦然涌上来一阵暖流,很亲切,却又……有些难以形容的心痛。
“喂,走啦……”蕾雅的声音传了过来。
“啊?哦……”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站在戒严街区入口的前方。
那母女已经远去,看不清身影。
此时,治安官和几个警察都看向我这边,似乎在注意我的动向。
而我刚刚却不知在发什么呆,就这样站了好一会。
身边只有蕾雅和玛希。
转身往街道前方望去,韦娜和舒亚正站在几十米外的地方等着我们。原本在我们后面的两人,不知何时已绕到前面去了。
“嗯,走吧。”我赶紧应过一声,和大家继续赶路。
待得走到韦娜和舒亚身边,当我悄悄回头看时,还能对上那些警察的视线。
呃,是不是刚刚也被当成可疑分子了……
“刚刚那里好像有点……戒备森严?”我转回头,边走边说。
“是的。”玛希回应着我,带着些许讥讽的口吻:“我们刚刚经过了一个高危地带。”
“什么?”蕾雅马上提出疑问:“但是……那就是个居民区吧?虽然没走进去过,站在外面看,好像里面也都是些普通房子啊。”
“难道是什么聚居区吗?”我忽然有个猜测,不知是否跟近期事件有关?但问题是,其他街区也没如此密集的戒备啊。
“嗯。”玛希点了下头,说:“那就是卡邦人聚居区。”
果然是这样。前天卡恩矿区冲突事件、昨天红叶城示威游行的主角,也是受害者之一。
“那也不必派这么多人来站岗吧……这个聚居区很多人吗?”我觉得很奇怪,更何况还有些警察可能是荷枪实弹。
“大概也就数百人,本来就是少数民族,到城里定居的更少。”玛希回答:“毕竟是山地民族,主要居住地还是在卡恩、圣恩和圣启山地一带。”
“咦,那刚刚街区入口的那对母女,就是卡邦人吗?”我联想到刚被治安官盘问的妇人。刚刚她还说过是来这边“探访亲戚”。
“应该是的。银白发色就是标识之一。”玛希说着说着,仿佛不经意间捋了几下头发:“还有绿色的瞳孔,更白皙的肤色……等等。北方山地少数民族还是蛮好认的。不过……混血的除外。”
绿瞳?
呃……混血?
听到这里,我暗地里看了一眼玛希。
她虽然戴着眼镜,那一对绿色的眸子如翡翠般剔透。不过,她的头发却是褐色的。
对了,还有一个人。
就是斯特,戴莎提过的那个神秘游商,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的另一个供应者。据目击者说,这个人就有着绿瞳。但他似乎已经音讯全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玛希女士,你的眼眸就是深绿色呢,很漂亮。”蕾雅可能也和我一样注意到细节,立刻就赞叹起来:“真罕见的瞳色,全国大概都没有多少人吧?就算不是卡邦人。”
“谢谢。”玛希眨了一下眼睛,却将话题引向别处:“说起来,现在的眼镜技术发展很厉害,据说已经有一种很轻巧的无框玻璃硬镜面世。”
“看,可能也就这指甲那么大。”玛希抬起手,伸出小指,接着说:“听说只要包住眼角膜就行,甚至还可以嵌入多种色彩,改变瞳色。比如绿色,蓝色,红色……嘿,只要你想得到,就可以订做。”
蓝色?嗯,似乎挺多人就是天蓝瞳色。比如我就是,蕾雅也是,哦,还有戴莎。
对了……还有那个叫亚琛的圣石大教堂修士。他也是蓝色双瞳。
“新一代的隐形眼镜么?真是好东西,也许我以后能用得到!”韦娜似乎听到自己感兴趣的点,跟过来插话:“还有带颜色的镜片?比如红色?嘿,这可真有趣!”
“红色……那也太可怕了。”蕾雅摇了下头,说:“据说,冯克帝国的西北海,林格岛上的居民大部分就是深红色头发。就像岛上那大火山曾经喷出的熔浆颜色一样。所以,虽然都是帝国的臣民,但大陆上总有人称那个岛是地狱入口,岛民就是魔鬼后裔呢……”
“啊,当然,只是谣传而已,我可没当真啊。”蕾雅说到这里,还摇起双手阐明立场。
“一样的,可以理解。”玛希笑了笑,说:“比如国内的卡邦人,居住区不也像大陆上的孤岛?对于这个群体的形容,曾经还有雪山民族,冰精灵般的人等等美称。但后来呢?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银色凶徒,死神奴仆,白发魔鬼,山地野蛮人,麻烦制造者等等称谓。真是每况愈下。”
“即便是现在。”玛希举了个例子:“红叶城内两个人吵架的话,不也经常会有这样的话,诸如‘你不可理喻得像个卡邦人’之类?”
“这根本就是在歧视嘛……这个时代还有这种人?真不像话!对吧,伊珂!”蕾雅愤愤不平地说。
“啊?”被点到名的我,跟着说:“是啊……这些贴给少数民族的标签,充满各种恶意,好像在故意煽动对立一样。”
刚刚,我正在想,怎么大众对一个民族的看法,会变化那么大?几乎是从赞扬到贬低,中间甚至还夹杂着恐惧或诅咒的恶评……?
就如其中某几个标签,听起来倒像是对某个人的形容,怎么会这样呢?
银色凶徒,死神奴仆,白发魔鬼……嗯,银发,死神,魔……?!
刹那间,好像有个惊雷炸响,让我深深提起一口气。
枪?刚刚看到的中短枪……?不,正常的普通步枪?不对……
该死,好像想到了什么,却又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脑海中,就如一团迷雾散尽后,却依然是大片的空白。
唉……我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没关系,即便知晓事实如此,一时半刻也没法解决。”玛希说:“虽然宪法提出平等原则,但具体法律也未有针对歧视问题的细则条文。连法律定义都没有,又该如何制止?”
“况且,对于大多数国民来说,主要窝在北方山地的卡邦人,就是个神秘的异族。”玛希接着说:“很多人一辈子不会到卡诺州来,也见不到卡邦人。既然如此,简单好懂的标签,人云亦云就是最便捷的认知。至于这些标签会给别人带来什么伤害,与我何干,反正又不是我直接伤害你,对吧?”
“这样……不好。”舒亚跟着发言:“对于恶劣的歧视行为,即便没有具体法律条文,也可以告加害者违宪。宪法的精神是可从原则维度解释一切的。”
“许多日常的歧视行为是潜移默化的,或是隐蔽式的。不能指望所有人都有这个法律意识,实际上也很难有这个心力去追诉。”玛希说:“当然,现在市议会已有卡邦人议员,也有努力在推行平权运动。不过,相当艰难就是了,毕竟分量可有可无。”
“也许,还需要彼此之间更多的交流和沟通……”蕾雅说:“我的意思是,卡邦人也好,其他人也好,既然都是共和国的公民,应该可以在日常生活中更多交流,消除负面看法。”
“接触与融入,对吗?”玛希笑了一下,说:“确实,对于多信仰和多民族的卡诺州来说,确实很多有识之士提倡过,要以共和国公民的大标签出发,容纳多元化的个性特征,促进不同群体互相交流和认知。”
“不过呢,现实总与理想有差距。”玛希抬起右手,伸出大拇指指向后方,头也不回地说:“就如刚刚那个卡邦人聚居区,与隔壁街区不过数步之遥。但是,文化,信仰,民俗上的差异,就像一道道难以跨越的山脉,让人心始终无法亲近。尽管隔街的人与人之间,偶尔见个面,问个好还能做到,但也只仅限正常的日子和表面上的来往。”
“于是,长年累月下来,就是那间隔分明的聚居区。”玛希将右手抬回到面前,掰起手指数起来:“就如今天的红叶城,北城区和西城区是他的,南城区是你的,东城区是我的,之类。”
“这,实在是……”蕾雅看来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
“抱歉,可能悲观了些。”玛希说:“而且,最近这两天的各种不幸事件……有时候我们也在想,真的是击碎了某种日常和睦的幻觉。”
“嗯,我们也听阿布先生讲过。”蕾雅说:“但是,不管怎么说,卡邦人在这两天的事件中,都是受害者吧?竟然死伤这么多人……这绝不是一个民主法制国家该有的样子,我相信法律一定会惩办那些肆意妄为之徒。”
“那确实是悲剧。怎么说呢?也不是说要站什么队,但我认为,公义一定会得到伸张。从这方面考虑的话,我也愿意相信法律。”玛希的说话相当理智,听起来似乎没完全站在死伤最多的弱势卡邦人一方。
但她对卡邦人的处境却也相当了解。也许,在她内心深处,是同情这个山地少数民族遭遇的种种不公吧。
“好了,我们不讲这些啦。毕竟,今天的工作,是陪你们来放松下心情的嘛。”玛希说完后,自己先松了一口气,再呈上一道靓丽的微笑,指着前方说:“嗯,过了路口就是东街广场了。”
她的微笑,却好像带着一丝疲倦。
……
第122章 铭文
东街广场的面积不算大,粗看可能只有碎石城许愿池广场的四分之一,但现在行人寥寥,环顾之下只觉得相当空旷。
气氛仍有些紧张,如广场通往南北两条商业街的入口处,也摆放着一排拒马式护栏,还有一些站岗的警察。
不过,这里的警力配置,似乎还没卡邦人聚居区入口处多。还有几个警察正在聊天,状态明显放松得多。
现在,我们都来到广场中央的狮子雕像旁边。
群山造型的花岗岩高台之上,屹立着一头威武雄壮的青铜巨狮。那怒目岡睁,仰天长啸的造型栩栩如生,仿佛真能听见响彻高山险峻之间的吼叫声。
“真是雄伟。”蕾雅感叹着说:“明知是雕像,近看却还有点害怕呢。”
“真高!好大!”韦娜的关注点比较奇特:“这雕像得不止十个学弟重吧!嗯,还得至少三个学弟叠起来,才能骑到它身上!”
“嘿……”玛希轻轻地笑出声。
“学姐……不要把我当成奇怪的计量单位好吗……”舒亚叹着气说。
“怎么会奇怪呢!你看,如此伟岸的雕像,我立刻就联想到你哦。”韦娜笑着瞧向舒亚。
“是啊。”蕾雅也调侃起舒亚:“说明你在学姐心目中的地位,至少跟这头狮子一样笨……重。”
“拜托,不要把我约等于某类东西吧……”舒亚叹了又叹,只能在一群女生的嬉笑声中放弃挣扎:“算了,你们开心就好……”
这同时是一座纪念碑。石台朝向广场的北侧面刻着铭文,记录着雕像落成时期:1071年。
“为祖国而死,乃至高荣耀。”我读着这些古老苍劲的文字,说:“啊……这座雕像与共和国同龄呢,是红叶城的建国纪念碑吗?”
“嗯……确实是建国后的日期。”韦娜凑上前,指着石台所刻的年月。
“仅就雕像而言,确实是共和国成立后才修建的,用以纪念独立战争中牺牲的先烈。”玛希回答。
“真的是烈士纪念碑吗?”蕾雅也走近高台,跟着念过那简短的铭文,说:“好像都没有很明确的纪念说明呢,也没有牺牲者的姓名。如果是无名烈士,至少也可以写清楚呀。”
“嗯……玛希女士,‘仅就雕像而言’,是什么意思?”韦娜注意到玛希所讲的限定词。
“你们观察得可真仔细。”玛希笑了一下:“据说,当时雕像落成时,并不是这些文字。”
“啊?居然是这样吗?”蕾雅接着问:“那原版写着什么呢?”
“听说,最初是‘永不屈服于强权,直至最后一滴血’之类。”玛希说:“纪念碑建好几年还是几十年后,就改了铭文。但是,这毕竟是至今几百年前的事,历史资料很匮乏,就变得更像是传说了。”
“不屈……”我念着这个词,回味着玛希所说的话,再看着如今这段铭文,总觉得心口一阵烦闷,就像那突然汹涌而起的情感却得不到宣泄一般。
“其实,不屈的主题也挺好的,恰好也是红叶的花语。”我尽力扼制那莫名的难受心绪,找其他话题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那也是这座城市的精神象征,对吗?”
“嘿,这么说还真有意思。”舒亚马上接话:“狮子和红叶……嗯,一动一静,一刚一柔,却都有强大不屈的精神象征。虽说现在的铭文也很好,还是当时爱国文学家的名言,但最初传说的那段话,似乎更能代表独立战争的誓言。”
舒亚的历史和文学知识还真丰富,他大概算是对文科颇感兴趣的理科生。
于是,他的话立刻就引起韦娜的回应:“哟,学弟,你也读过费斯的作品吗?刚好文学社月底有个主题读书会,一起来吧!”
“这个么……”舒亚大概不好意思直接抵挡韦娜的热情,只能说:“嗯,到时看安排哈……”
“好的,我先帮你报名,不见不散啊。”韦娜就是这么干脆,完全忽略舒亚的“咦啊喂”疑问三连声,还转而问向我和蕾雅:“那么,还有两位学妹……”
“不要,谢谢。”我吸取上次教训,先明确拒绝。
蕾雅也是同样的坚决态度。
不过,韦娜似乎并不介意,而是笑着对我们说:“嗯,到时看安排哈,嘿嘿……”
呃,同样一句话,从韦娜的口中说话来,总令人感觉很不放心啊!
小插曲过后,话题又重新引回铜狮身上。
早上刚进城时,我们坐车经过广场时见过这座雕像。当时,蕾雅就说过那是勇气的象征。
“为准备这次活动,我也补习了不少功课。”蕾雅讲述自己的发现和理解:“记得有些文献说过,新历元年之前的旧世纪,帝国的威诺和我国的卡诺,曾经都是古代山地王国的领土。红叶城就是王国的都城,狮子是其图腾,红叶则是国花。尽管后来王国在冯克帝国的数次侵略中覆灭,故土也被占领,但也让帝国付出了相当代价。”
“所以,即使伤痕累累却永不屈服的高山雄狮,就是这种反抗精神的底蕴。”蕾雅总结:“如果最初的铭文是‘不屈’主题,倒是很能印证这种延续数百乃至上千年的可贵精神,最终收获伟大胜利的果实。就像是历史的终报,信仰的升华,感觉更有意义呀。”
“但是,不屈的精神,却好像在帝国统治时期沉寂好久呢。”舒亚提出不同的意见:“可能有些不中听,不过也是历史的事实……嗯,不知你们是否知道。曾经的威诺和卡诺,是帝国新历之后新征服且归化较快的‘模范’领地。”
“倒是南方的沃兹古共和国,被帝国攻灭后,几百年来从未全境屈服过。帝国无法建立直接统治,只能通过领主分治来间接统治。”舒亚继续说:“新历五六世纪,沃兹瘟疫横行,人口锐减。但帝国作为宗主国,对赈灾却几乎无所作为。据说,当时帝国有意通过移民来改变南方人口和宗教结构,但无奈瘟疫持续过久,后续又发生圣主教圣启和起义事件,历史的走向就开始变了。”
“所以。我个人觉得,沃兹的人民更加伟大。”舒亚说到这里,还特意看了我一眼,意义不明地微笑着,接着说:“南方沃兹古国,据考证曾创造过灿烂辉煌的文化,但如今的凋敝和落后,其实也是历史上反抗帝国几百年来的惨重代价。听说月铃花就是古共和国的国花,但那软弱的身姿,不屈的精神可不亚于北方的红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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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说,历史上的悲剧,往往需要几代人来承担。”我感慨一声。
舒亚所说的历史,我曾经在“里克”所写的《宗教,传说与历史未解之谜》中读过类似的记载。
那真是一段可怕又绝望的岁月。那个年代的人是如何熬过来的?
他们中的一些人,不屈服于“活着”的本能,而献身于可能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看不到希望的理想和信念。这种伟大,真令凡人望尘莫及。
就如月铃花。我也知道,她的话语是“落寞的哀伤”。
但是,在满月之夜,亲眼见到月铃花盛开的绝美景象后,我想,就算是大半生落寞承受的哀伤,也绝非她生命的全部,更非伤痕文人授予她的无病呻吟。她们的忍耐,只为了最终时刻的绽放,然后义无反顾地走向死亡。也许,那才是这些花儿生命的真谛。
“呼,学弟……你的演说很精彩,花了不少功夫做准备的?是不是想……来给谁做导游的呀,嘿?”韦娜不知又听出什么弦外之音,直接就讲话题带歪。
“呃,不是啦……其实,呃,只是自己有点兴趣而已……”舒亚赶忙解释。
“说服力有点勉强哦,嘿。”韦娜笑了一声,话题一转讲起自己的观点:“不过,你刚刚所说,会不会有点太绝对呢?就算是在特殊历史时期,卡诺州整体上看也许是帝国曾经的模范领土,但其中也有很多不屈的非模范人士。”
韦娜这话,或许是在为舒亚的言论打补丁。毕竟,我们现在可是在卡诺州,当着不屈和勇气象征的铜狮雕像和当地人面前,暗示卡诺在当年独立战争时的某种“不作为”,似乎不太妥当。
“哦,那当然。”舒亚似乎反应过来,马上说:“卡诺州也涌现出许多可歌可泣的人和事。比如当年的‘七日之战’,关键战场就是卡诺谷口和要塞,可以说是决定国运的关键战役。”
“没关系。卡诺州的历史本来就比较复杂。看看现在,不同群体之间尚且如此割裂,更何况是那个混乱的年代,有各种各样的派别纯属正常,而掌权派和主流民众选择倒向帝国那边,也并不奇怪。”玛希笑着摇了下头,看起来完全不在乎舒亚刚刚的言论。
“就算是代表不屈和勇气的高山雄狮,最初也只是原住民的精神图腾,只是在漫长的历史演变中,化作红叶城乃至整个卡诺州的象征。”玛希说到这里,却开了个玩笑:“现在就像是这个城市的吉祥物。”
呃,玛希这个自嘲式吐槽,让我们一时沉默,不知该如何反应。
“卡诺州的原住民……”隔一会后,舒亚首先发言:“这又是个复杂问题。据说,新历前的旧世纪,曾经是卡邦人建立起包括威诺和卡诺的强盛山地王国。后来,东边信仰络伊真神教的贝因人入侵卡诺,和卡邦人打了上百年的战争,极大消耗其国力,甚至一度占领过红叶城。”
“不幸的是,西边冯克帝国崛起后,迅速占领了威诺地区。”舒亚说:“古代山地王国就这样被肢解消灭。而卡诺州也成为新兴帝国和络伊王朝的角逐之地,也不知发生了多少次民族和宗教战争。仅由帝国发动的圣战就有七次之多,死了无数人,但最终战果也只不过将边境稳定在卡诺北部的圣恩山脉一带。”
“咦,那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些戴着白头巾的人……”蕾雅压低着声音问。
“应该就是改信络伊真神教的本地人,或是贝因人后裔吧。”舒亚停顿一会,说:“在相对开明的帝国时代,短暂的休战式和平时期,缴纳昂贵的人头税也可享有信仰自由。但在疯狂的年代……那就不好说了。”
“太残酷了。”蕾雅摇了下头,说:“嗯……我之前找过一些资料,也提到高山雄狮就是古代山地王国的象征。如此说来,这其实也是原住民卡邦人的图腾?”
“是的。”玛希点点头,说:“刚刚舒亚说的情况也差不多。卡邦人曾经是威诺和卡诺的主体民族,但如今在两地都成了少数派。”
“啊?怎么会这样……”蕾雅轻呼了一声。
“因为帝国的残酷同化政策。”舒亚补充说:“威诺和卡诺,离帝国本土太近了。不像沃兹,起码中间还隔了宁诺和尼斯,都是当时识时务效忠帝国的小国。所以,帝国的力量投射到沃兹还有些障碍,所需时间也更长。但……卡诺就完全不一样。”
“你的意思是……”蕾雅可能想到了什么,抬起双手遮住嘴唇,眼眸中却多了些惊恐。
“就是屠戮、镇压原住民的同时,引入信奉主体宗教的武装移民。”玛希淡淡地说:“当然,这种事,冯克帝国和络伊王朝都干过。你来我往,把卡诺古地搞得像多民族和宗教渗透和互相残杀的十字路口。”
“好可怕……”蕾雅两手相握摆成祈祷状,说:“圣主保佑。至少……黑暗世纪已经过去了,愿逝者安息。”
“是的,已经过去了……”玛希说到这里,叹着气说:“也许,就是那异端般的原始信仰,让这个民族显得格格不入吧。在黑暗世纪中,幸亏还有群山之中可以安家,也幸好那时候冯克帝国和络伊王朝的宿怨和长年战争,让卡邦人这个山地民族多少还有点被利用的价值,才能获得一丝喘息。尽管,总逃不离被利用后再被出卖的历史轮回。”
“其实,在帝国统治的黑暗世纪,不仅是卡诺,包括沃兹,宁诺和尼斯等等在内的诸多地区和人民,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所以才会有11世纪那场波澜壮阔的独立运动。”舒亚跟着说:“特别是在后来已成为帝国同化模范的卡诺州,被残酷镇压成少数派仍坚持对抗的卡邦人,也是令人钦佩的民族。”
“所以,就如这座独立纪念碑。”舒亚望向铜狮雕像,说:“虽说这已经是红叶城乃至卡诺州的象征,但作为永不屈服于强权的卡巴人精神图腾,也的确恰如其分。”
“呵,那可真要谢谢你对这段历史的理解了。”玛希笑着说。
“真奇怪,如果是对卡邦人不屈反抗精神的弘扬,以及对其在独立战争中贡献的纪念,似乎没必要修改铭文呀……”韦娜跟着问。
呃,感觉问题绕了一圈后又回到原点。
的确,这是为什么呢?
“这个么……”玛希稍稍低头思索一会,却笑着摇了摇头,说:“也许,独立战争胜利后,卡邦人的反抗精神有些过时了。现在,作为共和国的公民,我们必须效忠于共同的祖国,并贡献自己的毕生之力。”
咦……这是共和国宣誓中的部分台词呢。
但玛希这样念出来,总觉得怪怪的……
“嗯,为了祖国。”舒亚讲到这里,却笑了出来:“哎呀,虽然不应该这么想,但好像有点严肃……”
“是呀,我们还是来点轻松些的行程吧。”玛希也跟着笑了笑,简单向我们介绍了南北两条商业街,并询问我们的意见。
接下来,先去哪里好呢……?
……
第123章 分组
广场南边的商业街,据玛希介绍,主要是以经营食品、手信等为主。
距离街道入口没多远的一处水果店里,蕾雅与韦娜正站在在五光十色的鲜果堆前,欣喜地挑选着自己的心头好。
“呀,待会还要继续逛街,先别带太多水果比较好……”韦娜话音刚落,便笑着拎起一大串紫黑色葡萄:“哇,好圆润的黑玉葡萄!我喜欢这个!”
“嗯,这边的石榴也挺好,圆滚滚红彤彤的好可爱!”蕾雅开心地挑出一袋子石榴,接着又走向柠檬摊:“嗯,顺便再补点货……这些也好新鲜呀!”
“来,鲜榨石榴汁,时节正佳饮品哦。”玛希笑着给我们带过来红叶城的特色饮料,真是体贴。
“哇,谢谢!”蕾雅空出右手接过一杯石榴汁,轻抿一口后,满足地赞叹起来:“啊,真甜……连心都融化了,这可怎么办。”
“那可不行哦,赶紧把心拼好。”韦娜跟着开起玩笑:“听说前面还有个童话糖果城堡。”
嗨……这是骗人的吧,喂……
不过,我仍发现蕾雅瞬间双眼睁大了一下,她这时一定迫不及待想继续逛下去,看她的两边嘴角都翘成弯月了。
可是,她却并未马上宣布要向甜食冲锋,就像以前在许愿池广场第一街时那样。
“玛希女士。”蕾雅接下来先问向玛希:“请问,红叶城的能晶批发市场,是不是沿着北边那条商业街走下去就到了?”
“嗯。但那个市场不在商业街里头,而在另一个街区。”玛希转身指向广场北边的商业街,说:“沿着那条路一直走到底,出街后就接上盛林路,对面就是。”
盛林路?哦,我听说过这条路……
“请问,那附近是不是还有个红叶俱乐部?”我跟着问。
“红叶俱乐部?你也知道那个地方吗?多数本地人都不知道呢……”玛希回答:“那应该是市政厅的招待所,听说又小又旧,而且就在能晶批发市场旁边,计划要搬走让位给二期市场扩建项目,但暂时还没实施。”
“这样么,那可真巧……没想到离我们住的地方也不远。”我估算了一下,估计从雅宾旅馆步行到红叶俱乐部,或许也就半小时左右。
既然这样……要不找个时间过去,看看莱特他们?毕竟,戴莎还说要发电报给他们帮忙照顾。
最好还是别再发生什么事,以至于需要找他们帮忙才好。但是,如果戴莎都已经说了,那还是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才好。
就在我思考着,现在还是先陪蕾雅逛完她心念念的糖果屋一条街,下午或是晚上再找时间过去盛林路时,不料蕾雅却改了目标。
“北边的商业街,是不是有许多书店?”蕾雅转而看向我,微笑着挽起我的手臂:“走吧,伊珂同学,我们先去知识的海洋畅游一番!”
啊?这是闹的哪一出戏?我没听错吧?她是认真的吗?
呃……再次确认下她的眼神,看现在这架势,似乎没有选择余地。
“这个……我无所谓……”我心想:也许她是要去找小说?只要不是在幻想的深渊沉沦就好。
不过,在她心目中,难道甜品的分量不是应该比小说更胜一筹么……
“来这里找书?难道是罕见的古籍吗?其实,我们的中央图书馆藏书已经够丰富了。”韦娜可能也有点意外蕾雅的选择,接着就说:“哦……北面那边,除了书店,还有本地特色服饰吧?不过……你确定不先来这边的特产甜食世界探宝吗?”
“哦……”蕾雅明显犹豫了一会,但仍坚持往北走:“嗯……去看看当地的民族服饰也挺好,嘿!现在也快中午了吧?我怕时间不太够用……”
“怎么样,伊珂?”蕾雅接着就转向我,说:“你不是喜欢淘旧书吗?走嘛,顺便陪我去那边逛逛,看看衣服也好。”
“好呀,没问题。”我想了一会,还是答应了。
至于淘书什么的……她大概指的是,上次班级活动时,我在许愿池广场第二街的旧书店里读“里克”所写的《宗教,传说与历史未解之谜》吧。那可纯属偶然啊……
而且,蕾雅说想去找书或看衣服都像是临时找的借口。她可能另有想去的地方,也许还刚好与我合拍。
“那,我要不也……”舒亚跟着说话,或许他是想一起行动?不过,他话没说完就被蕾雅打断。
“我和伊珂去就好了。班长,你就陪学姐逛呗。待会我们在广场铜狮雕像那里会合吧!”蕾雅迅速给舒亚定好行程。
“呃……”舒亚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韦娜马上插话。
“可以呀!我们就来个分组行动。学弟,你就归我这组了,别打扰别人啦!”韦娜不知是否猜到了什么,笑着对舒亚说。
“啊……?”待得舒亚反应过来,早就木已成舟。
于是,我们这个五人队伍就暂时拆分成两组。
不过,面对南辕北辙的线路,玛希又如何安排呢?
“好吧,我干脆就在广场雕像那儿等你们,刚好那里有可以休息的地方。”玛希说:“会合时间就定在中午12点,如何?”
“好的,就这么定了!”蕾雅马上回应。
其他人自然也没意见。
于是,就这么定了。
“走吧,伊珂!”蕾雅迅速将水果袋装进背后,拿着一杯石榴汁再喝过一口,便招呼着我快走,好像北面那条商业街才是她心仪的糖果屋。
……
北向的商业街似乎有些萧条,好一些商铺都还开门,路上的行人也不多。
刚走入这条街时,蕾雅还稍稍停下来看看服饰店的商品,之后就是一路快走,什么古书店,饰品店,工艺店……统统都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
她就像在赶路,很快消灭掉手里那杯石榴汁后,经过垃圾桶时顺便把杯子往里一扔,目光便朝着前方,步履匆匆。
我也赶紧扔点还剩一点石榴汁的杯子,急忙跟上她的步伐。
很快,就已经望见前面的街道尽头,再出去可能就是盛林路。
“难道我们是要去那个什么能晶批发市场吗?”我边走边问起蕾雅:“去干啥呀?”
“嘿,你猜到啦?”蕾雅转头对我一笑。
“果然是吗?因为你之前就说过要去找一个地方嘛,刚刚又问玛希能晶批发市场的位置。”我回答她。所以,猜到这个答案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是的,抓紧时间去一下那边。嗯……你还记得米娜跟我们说过,如能见到她父亲的话,就帮忙带个口信吗?”蕾雅说。
“嗯,我知道。但红叶城是个大城市,只知道乔治先生这个名字,很难找人。”我想了下,问:“难道乔治先生就在这个能晶批发市场做生意?昨天下午,米娜还给我看过她父亲几年前送的黑晶矿石。”
但是,就算乔治真在这个市场做买卖,恐怕也没有自己的固定店面。要不然的话,米娜就可以直接寄信给他,也不至于总是要苦等来信。
还有那块带着异常毒素的诡异黑晶矿石,究竟是哪里来的?米娜居然还接触了几年之久,幸好现在看不出有什么可怕病症。
“啊,你还见过实物?昨天下午……对,我们后来在楼上房间讨论行程,好像错过了。”蕾雅问:“是米娜让你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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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呀,昨天下午你们都走后,我自己在一楼小餐厅,和她聊了会。然后她拿出来给我看的。”我回忆着说:“那似乎还是她最看重的宝物,挺大一块矿石,估计能直接加工成Ⅱ类能晶。”
“哦?那还真有趣……嗯,只是一块吗?”蕾雅反过来问我。
“是呀……我就看到一块,怎么?”我开始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想了一会后才问:“米娜手里……嗯,也许不止一块能晶矿石。”
想起来了。当时,米娜形容她父亲带回家的能晶数量时,用的是“那些”而非“那块”,而她好像也是自己从其中挑了一块当礼物的。
果然,与蕾雅接下来所说的,情况差不多。
“应该不止一块。”蕾雅说:“米娜告诉我的是,乔治先生几年前回家时,带回来好一些能晶。嗯……我猜其实是矿石吧,只不过她不太清楚。但听说她父亲回家没多久又要外出,就让她自己挑了一块能晶矿当礼物,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乔治先生是1498年3月回山边镇,对吗?我后来问过米娜。”我说:“然后,好像从那次之后,到现在都没再回家过,只是会来信和寄钱等。”
“是呀……所以米娜才想了解她父亲的近况嘛,三年多都没见过面,而且最近一次家信都是几个月前的事了。”蕾雅说着说着,声音中似乎多了些伤感:“明明知道世上有位至亲,却好久好久都无法接近。对只是渴望一个怀抱的小孩子来说,那是多么苦涩的等待。我……能理解那种滋味。”
“于是,你就答应米娜,帮忙找她父亲并传个口信?”我能察觉到蕾雅情绪的变化,特别是她提到“至亲”这个词时。
因为,就在8月底的那个周日,当时在宿舍时,她跟我交换关于“死灵”的亲身经历之谜,提过至亲和死灵的联系。
那真是可怕的回忆,也不知她究竟经历了什么,而我当时也不忍再追问下去。
也许……就是因为某种类似的亲缘思念,让蕾雅想要为米娜尽一份力。
想到这里,我大概对蕾雅的心思有所理解,对着她说:“你真了不起……呃,我是说,乐于助人这一点。”
其实,我刚刚想到的是,也许她面对过难以想象的艰难,但能一路坚持过来,心理承受能力也是相当强大。只是,我不太想提出这一点,因为她自己可能也在刻意“忘记”。
“了不起么……还不至于,哈。”蕾雅笑了笑,说:“米娜才是坚强的孩子。你看她才多大年纪。她才是真了不起!所以,如果能帮上忙,那就最好了……”
“是呀,米娜也很了不起。”我感慨着说:“她总是在笑,而且笑得那么好看,看起来又是那么纯真。我也很想帮她,如果可以的话。”
“因为,笑容是最容易戴上的面具呀。你看,就像这样!”蕾雅马上向我展现出灿烂的笑靥,那果然纯粹得就像无暇的瑰宝。
所以,笑容是最好的面具……或是伪装吗?
好像……是不是在哪里听过这句话……?
“大小姐,你笑起来真好看。我想,一定是因为你的心中总有阳光。”我不再努力去回想那些注定是空白的记忆,先回应下眼前的蕾雅。
“谢谢,你的甜言蜜语,我笑纳啦。”蕾雅再笑了一下,似乎放松了许多。
“我之前已经问过米娜,最近几次来信中,乔治先生有提过自己在红叶城能晶批发市场做生意的事,这就是全部线索。”她接着说:“但是,即使如此,在市场里找人可能也那么简单……伊珂,会不会太麻烦你啦?要不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
原来你也知道这事不简单啊……
话说回来,难不成我还能掉头回去么?
“没关系,刚好我也想去盛林路那边的红叶俱乐部找人。反正都是顺路,而且我对逛街也没啥兴趣。”我说。
“红叶俱乐部?就是你刚刚问玛希的那个地方,哦,市政厅的招待所吗?去那里找谁?”蕾雅马上追问。
“是国家检察院的调查官,莱特先生他们好像也来到这里。”我简要回答:“之前他在月铃镇也帮过我,后来因为出庭作证的事就认识了。既然都来到红叶城,就顺便去打个招呼,或许他已经知道我来了。”
“哦……知道。他是戴莎女士的同事吧,之前听你提过。嘿,这可真巧,竟然在这里遇到熟人,确实得过去问个好。”蕾雅点点头。
之前,还在学院的时候,对于月铃镇矿区案件和我出庭作证的事,虽然她并未追问我每一个细节,但几次问答下来,对大概情节和相关人物都已经有所了解。
说起来,在她面前,似乎也不太能藏得住事。
就像在戴莎面前一样,虽然她们挖掘事实真相的方法大不相同。
至于去红叶俱乐部找莱特他们,我原先的本意确实是礼节性问好就算。但现在,却有一个新想法。
不过……还是先到能晶批发市场了解下情况再说。
接着,我和蕾雅走出商业街,来到东西走向的四车道盛林路边,一眼就看到马路对面的能晶批发市场招牌。
入口初的大拱形铁架上,挺立着硕大的招牌,字体醒目,颜色鲜艳。
旁边还有路牌号:盛林路35号。
这个市场就像专业化的商业步行街,一条人行道笔直继续向北延伸,两边商铺鳞次栉比。
我们走过马路,走进市场中央步行街,却感受到一种与众不同的气氛。
街道空荡荡的。
也许是因为专业市场的缘故,但实在太过萧条。除了在入口处站岗的两名警察,我们是这条街上目前唯二的行人。
市场看起来规模倒挺大。规划不错,石板路面的路边的路灯、休息长椅看着相当崭新。
只不过,一眼扫去,两边的商店大多数都没开门,一些铺面上方,拆掉的招牌痕迹已经是黑灰一片。
“真奇怪……卡诺州本地的能晶矿区都没开发,能晶产业也不怎么样,需要建这种专业市场吗?”蕾雅来回看着步行街两边惨兮兮的店铺,说:“看起来都挺新的,难道是新建没多久?但是,这儿能有什么生意么?隔壁塞堎州坐拥全国最大的雷岩矿区和北方能晶物流中心,那边的专业市场可强太多了。”
确实如此……该不会是硬来的市政项目吧?而且听玛希的说法,好像还有二期扩建项目?
疑问先放一边,总之想办法先找人。
就从还在开业的几家店铺开始。
我们一家家问过去,但是都没有人知道这里有叫乔治的商人。
“已经第5家了……”蕾雅有些郁闷:“乔治先生果然在这里没有自营或合作的店铺么……这可就难找了啊。”
是的,而且应该名气也不大。按道理说,就这么几家开门的店家,或许彼此间应该都有所熟悉。
“再试试呗……反正开着门的也没几家。”我和蕾雅再经过一堆已经关门大吉的商店,直至看到下一家还在营业的幸存者。
“咦……”我抬头看到第6家店的招牌,自个儿念出声。
“聚能联合商社……”
门牌之下,还有一串字母组合:EUGB-RL。
EUG……我记得就是聚能联合集团的意思,EUGB是指聚能联合商社?破折号后面的字母又是指什么呢?
特别是“”这个后缀……有点眼熟。
“这也是聚能联合集团旗下的商社吧?”蕾雅也跟着说:“哦,还有小字,红叶分社么……走呗,进去看看。”
嗯……红叶分社,也许就是RL的意思?
“好,进去吧。”我应声后,与蕾雅一起推开玻璃门,走进店里。
聚能联合商社这个名字,让我想起一些往事。就是中学毕业前夕,在月铃镇商业街的同名商社里,见到紫晶的情景。
对了,连同那枚在月铃湖畔见到的红晶,我这次都一同带了过来。
就在这时,一个男声传了过来。
“欢迎光临……”
呃,这有气无力的低沉感……虽然可以理解店主的心情,但实在太萎靡了。
但是,听起来竟然有些熟悉?
于是,我马上向店里的柜台看去,居然见到一张熟人的面孔。
“啊,罗特大叔……?”
……
第124章 熟人
真没想到!在遥远的北方州首府,萧条的能晶市场里,同样冷清到拍苍蝇的店铺中,竟会遇到故乡的熟人。
虽然,这位叫罗特的大叔,其实当时也是调到月铃镇没多久,经营聚能联合商社旗下门店的外地员工而已。
回想起来,7月23日早晨,维利开车载我和凯尔去碎石城学校报到,出发前,罗特还帮忙检查过皮卡。
那时候,罗特还说过动力源中的黑能晶估计能用蛮久。
当时更想不到的是,那辆皮卡竟然装载着奇异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甚至可能有一些是来自于镇外的月铃矿区,那个更早前发生过死灵杀人及特种晶矿非法流通案件的地方!
而那次事件之后,月铃矿区关闭,外地人纷纷离开,镇子也逐渐变得萧条。
既然罗特出现在这里,说明月铃镇的营业门店也不行了……
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嗯,他戴着眼镜,一头杂乱的头发似乎还长了不少,脏兮兮的衬衣配背带裤,好像是刚从某台动力车底下钻出来,依然是那副不修边幅的邋遢样子。
还有那萎靡不振的精神状态,看来他在这边的业绩也是一团糟。
虽说也在意料之中,不过他怎么老被发配到能晶领域的边陲之地开拓市场呢?
他看到我后,先是有点迷惑,后来大概是想到了什么,胡渣遍布的嘴角才缓慢地翘起来,也许是老呆在没人气的荒漠地带,表情都变僵硬了。
“哦……你是……月铃镇上那个……?”罗特可能连记忆都变迟钝了,抬起手猛挠了几次头发也没说出我的名字。
明明,当时第一次见面就自我介绍过的。
真怀疑他的头发之所以被挠成那个乱糟糟的样子,原因就是他那糟糕的记忆力。
“对,我就是伊珂。好久没见啦,罗特大叔。”我暗中叹气,直接说:“上次月铃镇见面后,好几个月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
“哦,对对对。伊珂啊,哈,真是好久没见啦!”罗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笑了一声,说:“抱歉啊,一时没想起来。你怎么也到这里来啦?”
“嗯,刚好我们学院社团组织科学考察活动,就来到红叶城。”我简要回答。
“挺好的。难道……是要来考察这边的能晶市场?哈哈,这边也不太行啊。”罗特的笑声就像在自嘲。
“那倒不是,只是顺便来这里找人。一位叫乔治的商人,应该有做过能晶生意,听说这个市场,罗特大叔知道这个人吗?”我跟罗特说了大概情况。
其实,我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7月底之前,罗特可能还待在月铃镇上,调到这边来也许就一个多月的事。这么短的时间,恐怕他也不知道乔治这个人。
更何况,刚刚那前几家商店,老板们应该在这里经营的时间更长些,却不了解乔治。
“乔治……乔治?”罗特又开始抬手猛淘他那鸟窝般的乱头发,许久后才说:“好像……上次那个人……就叫乔治?”
啊?
不会吧!真的吗?我还在疑惑中,身边的蕾雅就率先开口。
“你好,罗特先生!”蕾雅看起来相当惊喜,毕竟遇到第一个可能见过乔治的人:“那位乔治先生,是不是个子很高,还有棕色的头发和眼瞳?嗯……也许没留胡须?”
蕾雅说的乔治外貌特征,是米娜告诉她的。刚才在问其他商家时也描述过,但是别人连名字都没听过,就算有这么一个陌生人经过,也不会特别去关注并留有印象。
因为,这种样貌似乎也太大众化了……
“不太像。”罗特接下来的答案有些令人失望:“那人也不算高,比我还矮点。瞳色么,可能是灰色?还是褐色?棕色?抱歉,我不太记得了……对了,他还留着胡子。”
要说高大形象,若与尼克相比,罗特大概还要矮个头。
比罗特还矮?那大概只比我们高一些而已。
咦……这不太相符啊。
“啊?”蕾雅刚刚还很开心的神情,一下子黯淡了些许:“那……请问之后还有见过同样叫乔治的人吗?”
“这就没有了……或者,我也不知道。不可能每位客人进来的话,都问他名字吧,哈。”罗特笑着说:“如果是同行,这段时间来过这儿的,大概也就只有那位乔治,好像是。”
“这样么……”蕾雅有点泄气。
“其实很正常。”我对蕾雅说:“因为,那只是米娜记忆中的父亲模样啊,而且都好几年了。那时候的乔治先生,在孩子心目中肯定是高大的样子嘛。”
“嗯,也是。可能这几年形象也变了。”蕾雅点了下头,但仍有疑问:“可是……瞳色呢?我记得,米娜也是棕色的,这一点她应该不会记错。”
是呀。
所以,很可能是罗特自己记错了。听听他刚刚那不确定的语气,说不定就是如此。
“这个暂时不是问题,没关系……”我先对蕾雅这么说。
假设那个乔治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好了。但是,看罗特的样子,应该不熟悉乔治。
是与他到这里没多久有关吗?
可是,乔治来这里又是干什么呢?
“罗特大叔。你还记得,那位乔治先生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吗?他来这里是找你的?还是有其他事?”我一口气提了几个问题。
“我想想……”罗特又开始抬手摧残他的鸟窝头。
好像有头发飞出来了?真令人担心,他这样搞下去会加快变秃……
“差不多一个多月前。”他“哦”过一声后,右手紧握成拳,锤了下伸开的左手掌,这次的回答比较明确:“对,就是8月初……应该就是1号,刚好是我调到这里的第一天中午,他就来了。但他是来找别人的。”
啊,8月1号……那是我出庭作证的日子。现在想想,结果真是令人沮丧,哎。
“嗯……”我将注意力移回罗特所说的细节上,一时感到有些奇怪:“那他是来找谁?”
难道说,乔治先生其实还算是这边的常客,所以才有另外熟悉的店员?
不过,这家店……规模跟月铃镇差不多,看店的也只有罗特一人啊。
“格伦,就是这边的上任店长,已经调回碎石城了。话说回来,我也想去首都啊……可恶,这边名义上是首府城区分社,实际上还是只有一个人啊!说好的帮手,都只在规划里!还要先解决人均利润问题才能增员!”罗特顺便发了下牢骚:“其实还是平调嘛……”
哦……虽说升任大城市的某个店长,但在这种惨淡经营的地方,却好像仍是自己领导自己,难怪罗特会这么萎靡。
“格伦……”我对这个名字没有什么印象,稍稍记下后就转向其他问题:“那乔治先生来找这边的前任店长做啥?”
“这我就不知道咯,那人也没说。”罗特回答:“当时,他听说格伦调回碎石城后就要离开。我特意让他留下名字,说到时可帮忙联系格伦,才知道他叫乔治。但是,他始终没说来干啥,反正也不像是来采购能晶。亏我当时看到他背着个大包,还有点期待哩。”
原来如此,难怪罗特不熟悉乔治这个人。
我想了下,问:“那乔治先生之后没再过来吗?”
“对啊,可能他是来找格伦吧。既然人都不在这这儿,那他自然也没再来了。”罗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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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罗特才会有那么模糊的印象啊。还好,他起码记得住名字。
“乔治先生当时还背着个大包?不是来买能晶的吗?”我回味罗特后面所说的话,好像有些矛盾的地方。
“不知道哦。我记得,那是个黑色的大背包,而且装得挺满。”罗特说:“他转身离店的时候,我才能看得仔细。也许里面装的是别人家的能晶,所以他自然不会在我这里买啦。”
“总不会是……”罗特好像想到了什么,笑出了声:“他总不会背着一大袋能晶,反过来想推销吧!那也可以聊聊啊,但他啥都没说,找不到人就走咯。”
“哈哈。不过,我们有聚能联合集团自己的供销一体化渠道,从矿区开采、能晶生产到营销的全产业链,可不会像其他渠道商那样乱来。”罗特对自家的货品质量还是挺自豪的,说着说着就又来了精神。
这也难怪。
确实,聚能联合集团是共和国最强大的能晶工业集团,触角遍布相关行业。除了合资的联合矿业集团,旗下还有聚能联合工业、聚能联合商社,甚至还有合资涉足医药领域的联合生命工程集团。
这是个不断扩张的超级集团。在西南旧城区挺拔显眼的总部大楼,就如盘根交错的巨大古树般,那种令人敬畏却又渴望依附的感觉,就是这家集团的地位象征。
但是,集团在涉及人命的突发事件或科学实验过程中,却表现出冷酷的应对机制。有时候回想起来,那就像一头可怕的巨大怪兽,令人不寒而颤。
说回乔治先生这件事上。
罗特所说的,“乔治”那个装得满满的背包让我有些在意。
总觉得,那不太像是在其他店家买到的能晶。
如果是的话,那就算是个比较让人印象深刻的客户了吧?而且乔治还是做能晶生意的,其他店家应该对他知晓一二才对。
当然,也可能是我们询问的店家太少了,错过了一些知道情况的人。这样的话,就实在没办法了。
假如……那并非在其他地方采购的能晶呢?
不知为什么,我想起了米娜说过的,她父亲曾经带回来的“那些”晶矿。
特别是,我所接触过的那块,可能带毒的诡异黑晶矿。
而剩下的那些黑晶矿究竟是什么样子?真有点想回去山边镇,请米娜让我看看。
并不仅仅是好奇。更多的是……担心。
至于罗特所能提供的信息,基本也就这些了,因为他也没跟乔治有多少接触。事实上,如果不是他有心让乔治留下名字,说不定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见过这个人。
不知道其他店家有没有类似情况?
那么,要不要再回去问一遍?这次所了解的细节是,乔治还背着一个黑色大包,应该是比较好认的特征。
应该不需要。我想到了一些主意。
接下来,我跟罗特稍微聊了下其他事情。
呃,月铃镇那家聚能联合商社门店真倒闭了。原本是作为月铃矿区开发的配套商社,未来前景应该是不错的,罗特是靠着先开荒后收获的梦想在支撑,结果却被可怕的命案终结。
然后,他就被调任到这边。原本的名义是升任大城市分社负责人,没想到却来到红叶城这种能晶行业落后城市,还临时安排到城区分社门店先担任店长,因为前任调回了碎石城。
“可恶啊,原来的计划一定不是这样子。人事安排真是随时变化……哎,算了,说了你也不懂。”罗特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哈哈,让小姑娘听大叔发牢骚,真是不好意思啊。”
呃,感觉好像有点熟悉……好像在月铃镇上也是这样?我还真有些同情他了。
那么,这边的能晶专业市场又是怎么回事呢?还有二期扩建计划?
“没错,确实有这样的规划。”罗特说:“毕竟要发展经济,总需要些高附加值的支柱产业。听说这是能晶大产业发展计划,就是要开发卡诺州内的两个已探明储量的大能晶矿区,并配套精炼工厂或物流产业,输送晶矿到菱川雷岩矿区那边加工,这些都还在讨论中。”
“北方的卡诺和菱川有意加强产业联合,巩固能晶工业优势。但究竟是互补还是各自发展,好像一直谈不拢。”罗特摊手撇嘴,接着说:“卡诺州自己也没处理好内部矛盾。一期能晶专业市场都建成好几年了,矿区却一直没开发成功!那何必开这么大的市场?按我看一家店就够了。”
“然后,最近又因为卡恩地区冲突,死伤好多人。这矿区还能不能开得起来,很怀疑啊!哎,我怎这么倒霉……”罗特唉声叹气。
说到这,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那是可怕的悲剧,只希望法律能惩处罪魁祸首。
再聊下去,就又变成单方面听罗特唠叨了。
看他已经精神大作进入话痨模式,我只得不顾礼貌地打断他的絮叨,要了格伦的联系方式和新工作地址,便跟他告别。
“要走啦?好吧,看你们也很忙,嗯,不错。”罗特笑着说:“啊哈,有空再来聊聊咯。不过,搞不好,再过一段时间,我也不在这里啦,哈哈。”
嗯,总觉得他确实有这个可能性,但现在也只能祝福他一切顺利。
其实,我心想,也许罗特大叔换个职业会更好些……
走出店门后,蕾雅便转头问我:“那我们还要不要……?”
“不用再去其他店打听了。”我大致了解蕾雅的意思,或许她也想到更快捷的方法:“既然那个叫格伦的人可能与乔治先生相熟,最起码我们回去后,可以到聚能联合商社的分社找他,再通过他找乔治先生。”
“嗯,这也好。只是,我担心回去碎石城后,就算找到格伦,说不定还是得在红叶城这边找人。”蕾雅说。
她说的也对,就怕来回折腾。我们也没那么多时间来回跑长途。
“对……所以,那就算是备选方案吧。”我说:“不过,也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们再去一个地方。”
说到这里,我便转过身,指着市场出入口,说:“我们先出去吧。”
“去哪里?”蕾雅问。
“去红叶俱乐部,盛林路38号,就在附近。”我说。
“好呀,也是去找人吗?”蕾雅大概猜到了什么,笑着问:“希望会顺利吧。”
“嗯,但愿如此。”我也笑了一下。
虽然,我其实心里也没底,因为关于乔治先生的个人信息实在太少了。
总之,先去碰碰运气吧。
……
第125章 探访
走出能晶专业市场后,沿着盛林路继续向东走,靠着人行道的一楼似乎也是商店,但接连几栋紧挨着的四五层高楼房都紧闭着门。
一些店面上方还留着被拆掉招牌后的痕迹,某段外墙还搭着锈迹斑斑的铁脚手架,也许是要改建之类,但却看不到工人。
刚刚劳特不是说还有二期市场扩建工程么?但看这样子,可能是计划延后了。
盛林路38号是一栋四层小楼,只有单扇玻璃门的首层门面,门柱上贴着不起眼的门牌号。连“红叶俱乐部”的招牌都没有,难怪连本地人都不太知道这个地方。
拉开玻璃门,我和蕾雅一前一后走进楼里,迎面就是个柜台,还有一位坐在柜台后低头看着报纸的中年妇女。
嗯……台面上摆着笔,登记本,一个大杯子,还有写着“红叶俱乐部”的台签。
果然就是这里。那名妇人应该就是接待员。
“欢迎。”接待员应该听到开门声,但只是低着头说了一句,就像应付公事般。她悠闲翻过一页报纸后,才抬起头看向我们,隔一会却问:“你们找谁?”
也许这是不对外营业的招待所,而我们看起来也不像是计划内客人。
“你好,请问国家检察院调查司一处的莱特先生住在这里吗?”我走上前,从随身挎包里搜出一张名片,递到柜台上。
那是先前在月铃镇温芝之家时,莱特来宿舍找我了解矿区死灵情况后留下的名片。来红叶城之前,戴莎也给过我写着红叶俱乐部地址的名片。
“哦……”接待员拿起名片看过后再放下,又翻开登记本,右手指从最上面记录的信息划下来,直至停留在某行字上。
她可能已找到莱特的入住信息,不过仍带着疑问看向我们:“你们是……”
呃,有种古板的流程化感觉,不知该说严谨还是繁琐。
“我们是宁溪谷学院的学生,来红叶城做研究。”我回答:“我叫伊珂,也认识莱特先生。能帮忙跟他说一下吗?”
“哦,是碎石城那所名校吗?”接待员和我确认后,便站起来,转身走到一个老旧的挂壁式电话之前,拿下听筒并开始拨号。
那个电话机可能是比较早期的型号,主体就像是顶部插着两个大半圆铜铃的棕色木盒,看起来相当笨拙。现在,学院新建的电话亭里都已经装备金属外壳的小巧拨号电话机了。
红叶城的许多东西,感觉都落后了好些年份。
除了那个新建没多久的能晶专业市场。但是,因为蹩脚的能晶产业发展情况,也不知那里还要萧条多久。
“你好,这里是前台……”接待员找到了人,正拿着电话筒说明情况:“有位叫伊珂的宁溪谷学院学生在这里。对,她还在……”
“稍等下,他说很快下来。”接待员放下电话,转身对我说完后,就再次坐到椅子上。
“好的,谢谢……”我向这位接待员表达了谢意,只见她点过头后就继续翻阅起报纸。
没等多久,柜台旁边的楼梯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熟悉的三个身影,那就是莱特,菲利和芙琳。
“嗨,伊珂,你真来红叶城了啊?真巧!”莱特向我挥手打招呼。他竟然也是头发凌乱、胡渣邋遢的模样,好像几天没有修整过仪容。
甚至……当他靠近些许,还要一些隐隐约约的酸臭味,还夹着……烟味?
菲利则是微笑着点了下头。他稍微好一点,面容还算干净,但是两个黑眼袋也够大的。
而芙琳,这位仪态端庄的司务官,形象相比那两人明显好得多。她走到我面前,亲切地握着我的双手,笑着说:“好久不见!我们收到戴莎女士的电报,你是昨天就到红叶城吗?”
“不是……车子中途遇到点小意外,昨天都待在一个叫山边镇的地方。”我微笑着摇摇头,缓缓地抽回自己的双手:“还好今天上午能顺利到达红叶城,但是排队进城也等了好久。”
“是呀,最近这边有点不太平,你们可要注意安全。”芙琳接着就看向我身边的蕾雅:“这位是你同学吗?”
“是的,她叫蕾雅,我们一起来的。”我赶紧介绍起蕾雅。
“你好!”蕾雅笑着打声招呼,和莱特他们互相介绍认识起来。
“还好你是这个时候来。”莱特对我说;“我们下午要出去办事。”
“那还好,没白跑一趟。明后天,可能我们也要出城去做科学考察。”我说。
“哦?真有趣,是要去哪呢?嗯……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聊聊吧。”芙琳扫视过一楼,说:“这里连个休息的椅子都没有。二楼以上都是客房,也不方便。”
确实,这处名为红叶俱乐部的地招待所,一楼只保留了基本的前台功能,或许这里就只是提供睡觉的地方而已。
而且,看这栋楼的布局,搞不好,所谓房间也许就真只有张床。
所以,芙琳才会说不方便吧。
“行呀,那我们出去外面吧。这里人一多,感觉都快窒息了。”莱特开玩笑说。
“去哪?”菲利终于开口:“附近这条路没几家店开门的。旁边倒是有个能晶市场,好像有些露天长椅。”
哎,不要吧,我们刚从那里过来……
“嗯,这里确实荒凉,好像也没什么咖啡店之类。”莱特跟着说。
“真是服了你们……”芙琳叹了一声,说:“出门右拐走几十米,能看见条小巷子,里头就有一家咖啡店。”
“咦?是吗?我都不知道咧。”莱特看了眼菲利,对方也是摇摇头表示不知情。
“你们当然不知道啦。宅在房间里好几天不出门,差不多快结茧化蝶了。哦,你们出门前,有没有开窗放风啊?开门时,那个烟味和臭味能熏死人。”芙琳说到这里,皱起眉头,抬手至鼻尖前扇了几下,好像仍能闻到异味似的。
“哈,哈……所以,这不就是想出来吹吹风嘛。”莱特笑着对芙琳说:“抱歉啦,这几天都麻烦你跑腿了,收发报,找资料,联系这边同事……辛苦辛苦。”
“还有送咖啡和面包。”菲利补充说:“对面马路不是还有商业街吗?不过卖咖啡的地方好像有点远。我还以为芙琳每次都是从那边运过来的哩。”
“真遗憾啊。你们这两个邋遢鬼,还不至于让我跑老大远送温暖。”芙琳笑着说:“随便就近打发你们就行了。”
“真伤心。不过,要是没有芙琳的照顾,恐怕我们就得饿死在房间里。对吧,菲利?”莱特笑着看向菲利。
“正确。”菲利也跟着笑起来。
“嗯哼,知道就好。”芙琳满意地点了下头,接着就推开玻璃门,对我们说:“走吧,去那家咖啡店休息会。”
说起来,这三人好像经常组队一起行动,看起来关系挺好的。
接下来,在芙琳的带领下,我们出门后,继续沿着盛林路向东走。拐进一条巷子后,再走进一家仅简单挂着“咖啡”牌子的小店。
这家店很小。我们五个人,围着两只小圆桌,坐在圆凳上,便几乎占据小半边面积。
莱特点的是黑咖啡,没想到他喜欢这个。可以的话,得请他尝尝紫樱咖啡馆出品的现磨黑咖啡。
“感谢精神好多了。”莱特还挺享受黑咖啡。他喝过一口后,就挂上了满足的笑容。
嗯,也许他可以跟沃伦交流一下黑咖啡的人生哲学……
菲利选的是白咖啡,芙琳则更喜欢泡沫牛奶咖啡。
我和蕾雅都对咖啡无感,但这里不提供花茶,就都只要了柠檬冰水。
简要的拉家常聊天过后,我就向莱特提出一个请求。
没错,就是请他帮忙,看看能否通过行政系统或其他渠道,找到乔治。
“昨天在山边镇住旅馆时,店里有一个很懂事的女孩米娜,已经三年多没见到她父亲了,很想传个口信,但又不知道她父亲在红叶城的确切地址。”我向莱特作简要概括:“只知道可能在能晶专业市场做生意。刚刚,我们就是从那边问过来的,幸好在市场那边的聚能联合商社遇到熟人,知道一些情况,但也不是很详细。”
“也就是说,这位先生三年多没回家,虽然可能在红叶城能晶市场做生意,但没有店面,甚至可能没有固定住所,对吗?”莱特听我讲完后,便马上提炼出一些细节:“所以,他女儿米娜才没办法写信给他,只能干等对方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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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对,差不多就是这样。”我真佩服莱特的洞察力和理解力。
“没店面好理解,但如果在红叶城三年多,都也没固定住所,这就有点奇怪。哪怕是临时住的地方,也可以告诉家人吧?”莱特提出疑点:“除非他不想让家人知道。”
这……我倒没有想到。如此想想,好像还真有点奇怪。
但是,应该也不至于要刻意保密吧?有什么必要呢?
“这种情况的话,就像在找某个失踪多年的人,哪怕知道他依然在世上。”莱特两臂交叉,说:“难度有点大,毕竟我们也没有寻找公民行踪的正常工具。如果是非常规的追查手段,那就未免有点……”
难道意思是……通过警察系统,如同通缉犯人那样来找人?这可真是太过了。
而且,我也知道,现行法律也有一些保护公民隐私权的基本条款。虽然不知道检察院等机构内部的“非常规”手段是否也适用于普通公民,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我这个外人面前明确表态吧。
呃,好像我无意中给莱特出了道难题啊。
“这样吧,也许我们可以从其接触过的人入手,尽量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莱特没有直接拒绝我,他身体后倾贴着座椅靠背,单手按在小圆桌上,接着问:“刚刚你说市场那边的聚能联合商社知道一些情况?具体怎么回事?”
“其实也了解不多,只是知道乔治先生8月1号时去过那里。哦对,乔治先生,就是米娜父亲的名字。”我说:“但他当时是来找一个叫格伦的前任店长。不过,听说那人已经调回碎石城。”
说完后,我却发现莱特等人都沉默起来。
嗯……?
气氛好像有点怪?怎么芙琳和菲利看过我后,又互相对看着彼此?
特别是莱特。他刚刚还是相当放松的样子,现在却是两臂交叉在胸前,接着就慢慢挺起腰,稍稍向前倾,表情竟然变得有些严肃。
什么情况……?
“你刚刚说的是,乔治,格伦这两个名字?”莱特放下双手,按着两边膝盖,向我问话,似乎要确认什么细节。
“啊,对,没错。”我搞不懂莱特的意思,只好先点头。
“那……先说说这位乔治先生吧。”莱特问:“他8月1号来红叶城能晶市场的聚能联合商社找格伦,但格伦那时候已经不在,接待他的是另外的人,对吗?”
“是啊。当时,接待他的人是罗特大叔,原来在月铃镇的聚能联合商社干过,后来调到这边。”我回答:“不过,他们应该不熟。所以,乔治先生很快就走了。”
“罗特……”莱特对罗特似乎不感兴趣,而是更关心乔治:“那么,当时罗特见到的乔治,大致是什么样子?”
“嗯……”我想了一下,便复述罗特对乔治的印象,诸如灰色,棕色或褐色瞳孔,这个罗特也没法确定,还有留着胡子,不算太高的个子,特别是还带着可能装满东西的黑色大背包等。
等我说完后,莱特分别和菲利、芙琳对着看了看,接下来却都陷入了沉默。
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我也和蕾雅互相看了看,却都是一脸迷惑。
片刻后,或是为了打破这沉闷的静寂,我只好先开口:“莱特先生。既然乔治先生可能与那位格伦相熟,而格伦又听说被调回到碎石城的聚能联合商社。那么,能否从那边入手,帮忙找些线索?”
“这是个好主意。”莱特思索一会后,对我说:“我们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已经行不通了。”
“哎?为什么?”我觉得很奇怪,这是什么意思?
而且,为什么……他们也有过找格伦的想法?
“这位红叶城聚能联合商社格伦店长,后来调回碎石城,担任东北城区聚能联合集团新总部大楼项目的某个团队负责人。”莱特说:“但是,8月15日后,他就不在了。”
咦……?不在了?
8月15日……?
……
第126章 身故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难道格伦他……”我突然间有不祥的预感。
碎石城东北城区,8月15日,尚未完工的聚能联合集团新总部大楼。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让我想起一则旧闻。
也许不是同件事?希望只是我想多了。可能还有其他情况呢?
“他已经不幸身故。”莱特说出令人震惊的事实:“就在8月15日那天。”
“啊……”蕾雅听到这里,也惊讶地轻喊出声。
我也很诧异。
刚刚,我还想着,格伦“不在了”的意思,会不会是指再次调职或离职之类,没想到却是这种最糟糕的情况。
“真是悲剧。”我对格伦的去世表示哀悼,接着就说:“怎么会这样呢……难道是遭遇了意外?还是生病……?”
说起来,从8月15日到今天9月12日,差不多也快一个月了吧?
刚刚在能晶市场的聚能联合商社门店,听罗特提到格伦时,好像他也没有特别的反应。难道他都不知道格伦已经离世了?
“就目前的调查情况来看,像是意外身亡。”莱特说:“据知情者交代,那天晚上,他与人聚餐喝酒后,说是要去新总部大楼工地看看,就自行离开了。结果,第二天早上,他的遗体就在大楼边的地面上被人发现。”
“据初步尸检结论,为高空坠亡。”莱特解释:“当时,总部大楼都没装好玻璃幕墙,也没有防护栏,存在坠楼风险。而且,据说那晚格伦喝了不少酒,夜晚视野不好,爬到高层后,如果站在楼层边缘,出事概率的确不小。”
“哎,当晚跟他一起吃饭喝酒的人,难道没拦住他么?明知道那栋施工中的大楼那么危险。”我摇摇头说。
“据调查笔录,那时候格伦只是说到工地上看一眼就走,没说要上楼。”莱特说:“其实,工地也是有守夜保安的。但那天晚上8点到9点左右,两个保安都不在,一个去外面吃饭,另一个刚好家里有急事离开。”
“本来,大楼一层正门也是被锁上的,就是防止晚上有人进楼。”莱特接着讲:“但格伦是某个分项目团队负责人,当晚身上带着钥匙。而事发现场的大门也已经被打开。”
也就是说,他在8月15日晚上酒后来到工地,却不是只看一眼就走,而是打开楼门登高,然后就……?
“格伦他……当时精神状态好吗?”我猜着另一种可能性。
“据治安官对其同事的询问记录,没表现出特别明显的异常。”莱特大概知道我的意思:“包括聚会那晚,听说气氛很好,格伦的情绪也不错。所以,东北城区治安局认为自杀可能性较小。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
说到这里,莱特稍微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接着他才说:“但是,这起事件已经以意外事故的结论结案。好像也见报了,虽然没提及具体人名。”
“是的,我见过那次报道……”我说。
就是8月15日的《红番茄报》,当时就提到这次事件。但最后的结论,也只写到治安官提及“死者身份暂未明,怀疑是酒鬼登高后不慎发生意外”等。
也许是当时案件刚发生,所以还在调查中,不方便透露具体信息。
“最后就被定性为意外事件了吗……”我回想莱特刚刚所说的话,又问:“莱特先生,你说格伦也不是完全没有自杀的可能性?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个么……”莱特犹豫了一下,说:“据碎石城那边的专案组同事反映,他们调档并重新调查后,发现格伦这个人有一定的经济问题。究竟是因为压力而自杀,还是有其他的原因或关联事件,目前暂无结论。”
经济问题?竟然还有这样的深层次因素吗?
该不会牵扯到某些犯罪之类……?
不过,莱特并没有细说下去。如果是在调查中的案件,确实也不宜对外说太多。
只是……为什么要调查这么一个人呢?他们可是国家检察院的专案组,应该不会介入一件普通案件啊。
“真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意外。”我遗憾地说:“本来我以为,如果找到格伦,或许就能找到乔治先生,向他传下米娜的口信,也是为一个想念父亲多年的女孩做件好事。现在看来线索又断了……”
说完后,我便看向蕾雅,只见对方也是一副失望的表情。
“这也没办法。没想到乔治还有这样懂事的女儿。就叫米娜,住在山边镇?帮忙打理家庭旅馆的?”莱特反过来向我确认一些情况,接着又说:“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父亲的去向吗?那就没必要再去那边问她了。”
咦?我一开始不就说得清楚吗?怎么莱特还要重复一遍?
听起来,就像是他也在寻找乔治。但是,刚刚我提到米娜想见她父亲时,莱特并没表现出这种意向啊?
只是当我提出乔治这个名字后,他才似乎有些反应。而他现在的思考与讲话逻辑,好像也是以找到乔治为中心的,是错觉吗……?
难道说……
“莱特先生。你们也在找一位叫‘乔治’的人吗?”我直截了当地问:“比如,一位在这边能晶专业市场做过生意的‘乔治’?”
“对。”莱特回答得也很干脆:“这是我们的一个任务。本来,我们打算中午后就去能晶专业市场找人的。”
却没想到,我和蕾雅碰巧也在找乔治,而且已经获得了一些信息,是这样么?
只是,其中有个关键的人物格伦,却在8月15日晚上8点至9点左右遭遇了意外。
而稍早一点,8月15日晚上7点左右,在碎石城西南城区,聚能联合集团的仓储物流中心发生不明原因的大爆炸,导致六人死亡。
同一天,莱特因任务安排,临时改变去南大仓的计划,因此躲过一劫。他那天带队从碎石城赶去菱川的雷岩矿区,目的就是调查部分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从北方物流中心转运过来的渠道。
既然他已经来到红叶城继续执行任务,那说明线索可能已经追查到这边。既然他也在找“乔治”,那岂不是……
“难道乔治先生卷入了某些事件?”我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向莱特提问:“会不会只是同名不同人而已?”
“伊珂,不用紧张。”莱特稍微笑了一下,说:“我们只是想找他了解些情况。就算他是某事件的角色,应该还不是主角。不过,目前没有明确证据,只是猜测,暂时也算不上嫌疑。”
“不仅是近期事件,也许他还知道三年前雷岩矿区发生的某些事情。”莱特说到这里,又收回了笑容,似乎陷入思考中,一会后才说:“但是……确实,同名不同人也是有可能的,虽说有些古怪……”
“不过,你刚刚提到的乔治形象,倒是挺符合雷岩矿区目击者的形容。”莱特转而看向我,说:“总之,还是得先找到人才知道。对了,你刚刚说能晶专业市场里,有人确实见过乔治,对吧?”
“啊,是的……聚能联合商社分社门店。但能提供的信息,也就是外貌特征了。”我说。
刚刚莱特觉得“古怪”……是指什么?还有三年前的事情?什么事情?
“那行,待会我们再去市场那边犁一遍。”莱特转而对芙琳和菲利说。
“莱特先生,这究竟怎么回事?乔治先生他……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我不放心地问。
本来我只是想帮米娜找到她父亲而已,但现在看来,似乎事情正往难以想象的方向发展?
“应该没事的,别担心。”莱特转过头,仿佛不经意间瞥过一眼蕾雅,再对着我说:“对了,戴莎女士和你讲过很多事……是吗?但是,后续一些事情发展可能有点超出想象,甚至不排除难以对付的未知威胁。”
“可能话说得有点重。”莱特停顿一会,接着对我说:“其实,我们也是在与不知底细的东西战斗。但我们是有觉悟的。说白了,你年纪还小,最好别太过接近可能会失控的危险。”
我大概能明白莱特的意思。
首先,他与戴莎不一样,不太可能对我说出太多案件追查细节。
更何况,现在这里还有一个完全无关的蕾雅。
即使我是月铃矿区死灵杀人事件中的幸存者,但庭审结束后,案件也暂时告一段落。其他案件就算与死灵或邪教相关,也与我无关,按理说我根本没必要也无权探究太多细节。
所以,可能对于戴莎来说,她愿意与我分享案件调查情况的理由,比如我也是死灵和邪教危害下的当事人之一,有权知道真相之类,但对莱特来说也许是不合理的。
当然,我能理解莱特还是为了我好。远离危险总是对的。
只不过……
“你又在吓唬人家小姑娘,笨拙的大叔。”芙琳率先向莱特开火。
“哈哈,真抱歉啊,我就是嘴笨。”莱特笑了几声,又对我说:“只是安全角度上的建议。如果你还有关于乔治的任何其他信息,也及时告诉我们。一起努力找到这位乔治,也可以印证他究竟是不是米娜的父亲。”
“更重要的是……”莱特像是用在强调的语气说:“这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不管他是哪位‘乔治’。”
什么……?!
莱特那句话让我有点发懵。怎么会关系到安全的……?
是了,如果说,还有没有其他信息,确实也还有。
就是三年前,乔治回家后又急匆匆离去,留下一堆黑晶矿石在家,并让米娜自己挑一块当礼物。
而米娜,就是从其中挑出一块可能带着冻灼毒素的诡异晶石。
这……这该不该告诉莱特?
可是,毒素的事,也只是我自己的猜测,而且米娜看起来也没什么事。
那是对普通人无伤,却能让我明显感到剧痛的冻灼毒素?
但是,痛感却不亚于对苏珊造成严重伤害的VD-01冻灼毒素?
这是变种?还是什么情况?不懂啊……
就在我犹豫了好一会也没下定决心时,芙琳便插进了话。
“走开啦大叔,别再像上次那样逼迫人家好吗?”芙琳怕是会错了意,鄙视过无辜的莱特后,就和我聊起别的话题:“别管那个从脑神经到阑尾都是一条垂直线的呆子。伊珂,听说你还要出城去考察?准备去哪呀?”
“嗯……”我同情地看了一眼那“咳”着缩回去埋头喝黑咖啡的莱特,转而对芙琳说:“我们准备去红叶城西边的一个能晶历史遗迹。”
“往西?城外的S22公路已经封闭了,估计此路不通哦。”芙琳看来也知道红叶城管制情况。
“是呀,所以我们首先请这边的分会帮忙,争取下西行出城的通行证。”我说。
“S22公路西行通行证么……可能有点难度。”芙琳说:“虽然也有申请渠道,但除了市政厅和治安厅批准外,还多了一道报备西北军区并请求无异议函的程序。效率相当慢,基本等于不同意。”
“啊?还要经军方同意这么复杂吗?”虽然入城时就见过站岗军人,我还以为那只是协助检查而已,却没想到出城向西走还这么麻烦:“其实我们要去的那个地方,也只是离红叶城40多公里而已,差不多就是远一些的郊外。”
“是么?但是继续再往西走,就是卡诺谷口国门。”芙琳说:“整段S22公路现在设置了两道关卡,第一道至少还能拿通行证,但距离谷口约20公里左右的地方已经成了临时军事禁区。”
“而S22公路就是通往国门的主干道,如果不能去那边,走这路的意义何在?所以通过首道关卡的通行证也不好拿。”芙琳看着我说:“毕竟像你们这样要去那里做研究的例外情况很少,自然也不在考虑范围内。”
“国门附近成了临时军事禁区?怎么变这样了?这是要封锁边境么?但是我们又不出国。”我感到有些奇怪,好像形势变得很复杂……
“是啊。冯克帝国和络伊共和国这对千年冤家又在吵架,甚至在北边的红岭走廊边境发生过几次小规模冲突。”芙琳说:“紧张局势也影响到我们这边。卡诺州最近也不太安宁,听说有国外势力介入挑拨并制造几次严重事件。所以,除了谷口国门,还有西北和北面的两个小关口也被封锁。而且,听说西北军区也准备在谷口进行军事演习。”
好像最近的国际形势真有点紧张。7月底在中央图书馆时,我还从《自由报》上了解到冯克帝国与络伊共和国日渐紧张的国际争端以及我国保持中立的信息。如果没来到这边,还真不知道形势已经发展到这种紧张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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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理上看,卡诺州的西部和西北部与冯克帝国接壤,北边的圣启山脉则是隔开如今络伊共和国的边境线。除了西部S22公路直通卡诺谷口可入境冯克帝国,北边的山梯古道分别往西北和北方方向的两条分岔路,也可通往冯克帝国和络伊共和国。
现在看来,通往外国的三条道路都已经被封锁。
北边,冯克帝国的东部和络伊共和国的西部也有一小段边境接壤,就是南北走向的红岭山脉,而贯通两国群山边境线的红岭走廊则是一条东西走向的战略性峡谷。但走廊比较狭窄,好像并不利于军事展开。
在中古世纪,卡诺、塞堎和滨海州等地都纳入帝国境内时,帝国能越过漫长的圣启山脉,从滨海、尼斯的港口出发,发动从北方大陆到东海上的大规模圣战。只不过,旷日长久的战争之后,多少代君主或摄政王的野心,搭上无数臣民的生命,最终都湮灭在虚幻的伟业信仰和真实的残酷历史中。
可是,即使当历史的车轮走到现代,似乎争端仍是永恒的宿命。卡诺州作为多宗教多民族杂居之地,即使建国以来几百年后,由文字、宪法、价值观拼接而成的共和国信念,似乎不能完全替代各群体中极端势力的精神“祖国”。
也许,卡诺州这种“历史十字路口”之地,天然就有难以安定的因子。
虽然芙琳没有明说有哪些外国势力介入卡诺州争端,但军方在卡诺谷口国门附近举行军事演习,大概也是有所指的“假想敌”。
“看来通行证不好拿。”我听着芙琳的意思,已经有了大致判断,接着说:“但我们也有备选方案,比如可以从北边出城。听说那边管制没那么严。”
“北边?可是你们是要去西边的吧?怎么走?能绕过去吗?难道……”芙琳似乎对这边的路不熟,可能只是知道主干道而已。不过她最后的语气似乎还有所保留?
“可以的,听说有这么一条路。但要绕一大圈,经过卡恩地区的未开发矿区等等……”我说:“有点像秘密通道……反正我们也不去卡诺谷口那边,应该没事吧。”
“哦……”芙琳点了下头,似乎知道些什么。
紧接着,莱特马上开口。
“要经过卡恩山区?以及未开发的能晶矿区?”莱特已放下杯子,他的语气似乎有点惊讶:“1号?2号?”
呃?好像莱特对那边矿区也不陌生。
“只是经过1号吧……听说啊。”我却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只能引用阿布说过的话:“2号好像比较远,应该也不会专程去。”
对了,2号矿区就是前天发生过流血冲突的地方,肯定还是回避最好。
“哦……”莱特似乎稍微松了一口气。他接着说:“但是,那个地方还是不太安全。你们有随队安保之类吗?”
“原来是请这边分会帮忙协调的,但有些时间冲突。”我想了下,说:“暂时就是随队司机兼安保吧。”
嗯,我说的就是尼克。听说他至少能一打四……也许。
“那还是要多个人照应比较好。”莱特说完后,似乎思考了一下,接下来就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对我说:“这样吧!刚好戴莎女士也跟我们说过要尽量帮助你,那就给你介绍个保镖!”
“啊?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我客气了一下,但转念想想,好像也不错。
“不会,没事,别担心,也不是外人。”莱特笑着回答我,接下来便看向芙琳。
“芙琳,就你去。”莱特的下一句,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咦……哎?
……
第127章 异端
让芙琳来当我们的“保镖”?
我迷惑地看向芙琳,却见到她微笑着点了下头。
多么温文尔雅的女士。
再瞧瞧那边,正翘起腿吊儿郎当喝着黑咖啡的粗糙汉子,真是对比鲜明。
嗯……芙琳看起来更像是一位秘书。事实上,她也的确是莱特团队中的司务官。
“莱特先生,芙琳女士,谢谢你们的好意。”我想了下,说:“但你们现在也很忙,这样会不会干扰你们的工作?”
“没关系,少个人而已。我和菲利还撑得住。”莱特说:“对了,你们计划周六就回去吗?也就兼职几天安保,没事。有国家检察院的人随行,对你们也有好处。”
这倒是真的。
特别是现在这种形势,天知道出城后会遇到什么状况。如果要跟治安机构打交道,有检察院的人在最好了。至于军方……或许也能起到沟通作用。
“不过,我们可能要周日……”我想跟莱特解释回程计划可能延后的事。之前与戴莎说过原计划日期,她应该已传达给莱特,但现在情况可能有变化。
只不过,我话还没说完,芙琳就开口了。
“对呀,没关系的,反正少我一个人而已。”芙琳微笑着看向我:“刚好我也厌烦给人当跑腿,比如买咖啡、送面包、搬几斤重资料的粗活了。伊珂,我跟你走吧。”
呃。怎么感觉,好像有点火药味?她看着我,却好像是说给另一个人听。
“哈哈……”莱特笑了几声,对我说:“芙琳可是我们团队不可或缺的一员哩。所以,我和菲利都已经有了饿死的觉悟,才把她让出来的。抱歉抱歉。”
是吗……那我是不是该拒绝比较好?
还有,这个“抱歉”是对着谁说的呀?别看我啊,莱特先生……
“原来,我不可或缺的作用就是喂养你们啊。”芙琳继续笑着对莱特和菲利说:“那你们可要撑到我回来哟。”
“咳。”菲利低着声说:“我可没那么想……”
“好了,只是开个玩笑。芙琳司务官在信息收集和分析方面可是专家,是团队核心之一。”莱特稍微严肃起来,对我说:“实际上,她也能独立应对一些突发情况。本来,可能我或菲利陪你们走一趟比较合适,但这边几个任务都比较重,就先这样安排吧。”
对了。月铃镇满月庆典的那个晚上,在酒吧街时,我见识过莱特和菲利制服醉酒的德肋及亨利。他们的格斗技术确实很棒,要是他们任意一人随我们同行,那就真的是放心许多。
但说到那天晚上的酒吧街,我便联想到另一个醉醺醺的人。
就是那个疯疯癫癫的圣明教徒,里克。
那真是个神秘的家伙。虽然是邪教徒,那晚的行为举止也是令人不适,但在墓园再见时,他又不像是那种疯狂入魔的恐怖分子。
还有那句让我至今迷惑不解的话:“命运的安排是既定的……”
不对,那根本就是邪教的噪音!别再想了!
我说服着自己,舍弃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
“谢谢莱特先生,芙琳女士,马上就感到安心十足。”我先表达谢意。
虽然不知道莱特为何坚持让芙琳来“护卫”我们,特别是在他自己团队人手也挺紧张的情况下。但对我们来说,总归是个好事。
芙琳再怎么说,也是国家检察院的人,说不定已经面对过无数外人不知晓的危险,所以肯定也具备处理风险的经验和能力。
“不客气。”芙琳接着又问起我:“那你们具体是什么时候出城呢?”
“这个么……”我只知道大概是明后天,却还真不知道具体时间,只好看向蕾雅求助。
“谢谢,欢迎加入红叶遗迹考察团!”蕾雅立刻接上话:“初步计划是明天上午8点半,在雅宾旅馆门口集中。这样吧,今天回去后,我先跟大家商定好,就按这个时间出城。”
看来,昨天下午在山边镇的小旅馆时,蕾雅和塞拉及韦娜已基本调整好下一步行程。
可能她们也顺便拟定了一个团队名称吧,嗯……
“就是说,今天仍在城里吗?”芙琳点了下头,看向莱特和菲利:“那我今天先在这做好工作交接,你们可要准备好咯。”
“收到。”莱特放下咖啡,支起身子,放下双脚,抬起右手做了个敬礼的动作,然后说:“在城里应该还算是安全的,毕竟最近警戒等级比较高。哦对,今晚应该解除宵禁了。”
“什么……难道昨晚还有宵禁吗?”我没想到红叶城形势竟然一度紧张至此:“啊,昨天都在车上和山边镇,都没关注报道。”
“这些事,最近主流报纸都没提的。”莱特说:“政府要疏导舆论,以免造成不可控局面。”
“这样么……”我一时沉默。这种处理方式虽然可以理解,似乎也不能简单用对或错来评价,但除了压制群体冲动情绪,是否也得在法律或其他领域给予补偿才对?
“那是应对卡恩地区冲突及后续示威事件的临时措施么?”我接着说:“既然事情都已经结束,那城里差不多也要解除戒严了。”
“应该是的。按道理说,几天后如果形势平稳可控,自然而然就恢复日常秩序。”莱特回应我:“不过,除了那次已经发生的伤亡事件,怕还有一些蠢蠢欲动的其他势力。所以这几天保持高压态势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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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是……还有发生其他不幸事件的可能性?”我担心地问。
难道现在这种局势,还有重燃冲突的苗头?
“不好说。”莱特隔了一会,才向我透露:“昨天的示威伤亡事件中,调查发现有其他危险分子……比如圣明教徒混在普通民众中挑拨情绪并引发混乱。这些邪教徒像是在前几天就涌入城内,不排除有继续制造事端的可能性。”
“所以这几天,我们都在协调当地检察院和治安厅帮忙追查,已占用了本地系统内不少人,真是不好意思。”莱特挥了下手说:“但那些家伙就像老鼠一样躲得无影无踪。也许我们接下来得提个煤油灯,到下水道去仔细找找才行。”
圣明教徒也在这里活跃起来的意思吗?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因素。
难怪今天入城检查这么严厉,或许也有识别邪教徒的意图吧。
也难怪玛希说请市治安厅帮忙的计划落空,估计这边的治安和调查人手都相当紧缺。
即使如此,莱特还是让芙琳来帮我们么?那真是要感谢他了。
“那些圣明教徒有可能跟卡邦人有关吗?”我想到这个问题。
“估计相关性低很多。那些邪教徒大概率是浑水摸鱼。”莱特说话也很谨慎,或许是职业直觉吧:“卡邦人有自己的原始信仰,有点像一些地方的萨满教,按理说不会接受其他异端学说。没错,对他们来说,其他任何宗教派别都是异端。”
“这好像有点……极端啊。”我忍不住说。
“对的。”莱特赞同似的点了下头,说:“卡邦人本来就是少数民族,又有排外的自主信仰。对于主流宗教和大多数人来说,卡邦人才是顽固不化的异端。偏见最容易产生纠纷。而在卡诺州这种成分复杂的地方,三天两头的冲突其实很常见。但这次的规模实在是太大了。”
“特别是现在还掺杂其他不怀好意的势力,那就更加混乱。危险可不止邪教一摊。”莱特最后说:“当务之急,就是要先把火灾扑灭,还得预防新的火种。不过,这也只是目前的权宜之计而已。”
确实。灭了这次火,会不会有下次?这个地方的隐患有多少?真不敢想象……
但这些话题也实在沉重了些。
“好啦,聊其他的吧。”芙琳主动切换到轻松点的话题:“红叶城也有她美好的一面。这可是多种文化交汇之地,碰撞的火花过后,总会留下灿烂的历史瑰宝。西城区的神恩高地,苏亚大教堂和白峦公园,经过北城区的宁罗河和白鸟湖,南城区的古城墙,中心城区的明月宫……”
“还有好多魅力十足的地方,你们去过了吗?”芙琳列举过一些知名景点后,看向我和蕾雅。
“啊……暂时只去过东街广场。”我说:“因为是第一次来这里,而且还是今天上午才到。”
“也许得再安排个两天之旅才行。”蕾雅好像已经动心了:“我只是看过旅游和地理期刊的介绍,难得来到这里,真应该亲自瞧一瞧!”
但我们好像不是来旅游的呦,某位经常跑偏的同学……我很想说。
不过,围绕红叶城的历史名胜和古迹,蕾雅和芙琳轻松自如地搭上线,两个人都聊得一脸开心,光速般拉近彼此距离。
于是,时间就在一分接着一秒的闲聊中过去了。
之后,当我想起来还有其他事,掏出怀表一看,才发现时针已经划过了12点。
对了!好像玛希说过,会合时间就定在中午12点啊!
我只好不顾正在聊天兴头上的蕾雅,赶紧提醒她时间。
“咦!这么快了吗?”蕾雅也是意想不到的样子。
“已经中午啦?”芙琳跟着就邀请我们:“那一起吃个饭吧,还可以继续聊。”
哎呀,那恐怕就得继续安排下午茶时间了……这可是蕾雅的喜好之一!
“谢谢。但是已经跟大家约好在广场那边会合了,没办法。”我看了一眼似乎在沉默中考虑心理天平的蕾雅,转而对芙琳说。
“哦,真可惜呢。不过也没关系。”芙琳微笑着说:“明天上午10点出发是吗?那我们到时候在雅宾旅馆门口见。”
“好的,明天见!谢谢!”蕾雅也笑着回应:“我们看情况争取提前回城吧!”
呃,她是不是忘记这次活动的主要目标了……
与莱特他们告别后,我和蕾雅走出咖啡馆,沿着原路返回东街广场。
因为过了约定时间,我们只好加快走路速度。
路上,蕾雅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地对我说:“芙琳女士真是很好相处呢。她刚刚提到的地方,其实我也做过笔记。下午如果有时间的话,要不要顺便去看看呀?”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就好。”我觉得无所谓。
反正我觉得,她有时候询问我的意见更像是告知。总之,最后肯定会被她拐着走就是了。
“不过,下午要不要做什么准备呀?”我提醒蕾雅:“已经定好明天出城吗?”
“简单做些准备就好,今年出于安全考虑,就不在能晶遗迹那边露宿了。”蕾雅说:“虽然有点可惜,好多带过来的装备可能用不上。对了,回去旅馆后,得正式通知大家明日行程时间。”
嗯……所以她那个超大行李箱里头,到底装了多少野外生存工具啊?真是好奇……
“那是。莱特先生也说过,还是要注意安全。”我说:“明天芙琳女士和我们同行挺好,就是可能会麻烦到她啦。”
“是呀,有她在挺好的。而且……”蕾雅看着我说:“莱特先生他们是不是也在追查乔治先生?虽然不清楚那是否为米娜的父亲,但听起来很有可能吧?”
“啊,是的。”我挺认可蕾雅的判断。
她刚刚一直在旁听莱特分析,什么话也没说,没想到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但在关于乔治先生的外貌上,莱特先生好像也不是很确定……虽然不懂为什么。”我还记得莱特说过“古怪”这个词,也不知当时他头脑里在对碰着哪些异同。
也许莱特发现了什么明显的矛盾之处?但他当时也没有明说。
“总之,能找到人就好。”蕾雅说:“有芙琳女士在,我们也好借机打听一些事,挺好的。”
咦……原来蕾雅还有这层想法吗?我不禁惊讶地看向她。
“喂喂……别这样看我啊,我也知道有点功利啦。”蕾雅马上自辩:“不过呢,刚刚和芙琳女士的聊天也很开心!我觉得,如果有她同行,旅途一定会更快乐!”
“是啦是啦,我知道。”我安抚似乎有点不安的蕾雅:“我也觉得,能和芙琳女士成为朋友,不也是很好吗?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本来就是个正常的可选项嘛。”
“对呀,就是这样。”蕾雅笑着点了头。
其实,我的想法跟蕾雅差不多。芙琳是莱特团队的司务官,也许能交流到有用信息呢?
接着,我们快速穿过盛林路,重新进入北边的商业街。
可能是中午的缘故,感觉街道上的行人稍微多了些。
商业街两旁的一些黑色铁质长椅上,也多了坐着休息的路人。
看,某张椅子上,就有一位孤独的男子坐在那里。
那人穿着棕色过膝风衣,还戴上连衣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见他弯着腰,身体前倾,两手按在膝盖上,静静地盯着前方,就像雕像般动也不动。
怪人。
我暗暗在心里下了个判断。
走过那人身边时,我忍不住转头看了那人一眼,却不料对上他的视线。
这人没留胡须,面容还算整洁,但一道道皱纹看起来就像历尽沧桑的岁月印痕,这得多大年纪了?可他的头发也没有太多白色。
就在此时,他竟然对我咧嘴一笑。
嗯……?!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但那是一种熟悉但又令人不安的感觉!
跟接着,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传来,绊住了我的脚步。
“真神在上。这次时间的延迟,竟然只有85天呢。”
什么……?!
……
第128章 教授
现在,我的双腿就像灌了铅,挪不动半步。
那个男人,仍微笑着看向我。如果不知道其底细,他看起来倒有几分亲切。
但他那熟悉的声音,激活了一段不愉快的记忆!
是的,就在满月庆典的月铃镇上。
夜晚的酒吧街头,清晨的墓园门口,那个蓬头垢面的邋遢男人,疯疯癫癫的圣明邪教徒,如今就在我面前。
身边的蕾雅发现了我的异常,轻喊一声:“伊珂?”
“怎么了?你认识这位先生吗?”她瞅了一眼椅子上的男人,再转而看向我。
蕾雅并未对坐在长椅上的男人表现出任何反感。因为对方虽然衣着有些特殊,但仪态仪表还算正常。也许在外人看来,他就只是位普通的修道者而已。
“不认识……”我想着尽快把蕾雅带走。虽然那个人这次没有说出“圣明保佑”之类的话,但他实际上就是个邪教徒!
想想那些可能涉及各地恐怖事件的狂热分子,谁知道眼前这人会不会也是个间歇性发作的疯子?
“那重新认识一下吧。”这人说话居然变得彬彬有礼,紧接着就亮出身份:“我是国家神学院的教授,名为里克。我们在月铃镇上见过面的,伊珂。”
他……真的是里克!而且他的公开身份,竟然还真是“教授”,就是我所见过的两本宗教历史及理论研究著者!
明明应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圣主教神学教授,怎么会跟流浪于乡下小镇的酒鬼邪教徒是同一个人?我无法想象。
他已经记住了我的名字。
而不知情的蕾雅,大概天然对教授就有崇敬之心,还在继续表现她的友好:“啊,国家神学院?您好,里克教授!我是蕾雅,是伊珂的同学。嘿,今天可真巧,在这儿碰到好多伊珂的熟人呢。”
“真的呢!对吧,伊珂?”蕾雅接着便看向我说:“难道这是命运的相逢吗?啊哈。接下来还会遇到谁呢?对了,你刚刚怎么说不认识里克教授呀……”
也许是罗特大叔,莱特他们给蕾雅造成了错觉。但唯独里克,可不是所谓的熟人!
“确实不认识。我们先走吧。”我对蕾雅说,想着快点先把她带离这里。
先前经过这条商业街时,好像都没见过里克,或许他刚来到到这里不久。
但他来这里干什么……?
我忽然有很不好的联想。就如在月铃镇时,见到他之后没多久,又在郊外遇到恐怖死灵!
还有那造成四人遇难的矿区死灵事件。虽然不知道里克究竟与惨剧有什么关系,但他邪教徒的暗藏身份,就让我直觉感到危险。
虽然以前也曾想过,万一再遇到里克,就要追问他那些让人心慌的言论意思。但如今不可思议地重遇,我却下意识地想逃离。
就像是不敢面对某些现实或记忆一样。
“是啊,命运……”里克让人不安的话音再次传来:“就是无数可变但终局恒定的因果链组合。我们安心享受当下,欣然接受死亡。而我们的灵魂,终将在天堂的彼岸重生,以新的形态再临人间。”
这,这是什么话!
我惊讶地转过身,又见到这个圣明教徒的微笑,却只觉得极不舒服。
要是在黑暗世纪,恐怕他得因言而上绞刑架。幸好就如他之前所说,这个时代没有裁罪所,宪法也保护言论自由……只要不造成严重的危害公众后果。
也许对其他路人来说,不过就是些不着边际的疯话而已,最多让人敬而远之。但对我而言,极度不适的感觉之后,却仿佛有诡异的无形力量拨开了记忆深处的某个开关,只是脑海灵光乍现后却仍是无边无际的空白。
“什么……意思?”我强压莫名涌现的惧意,盯着里克的眼睛,试图从漆黑深渊中探索出光明的线索。
“代价……向圣洁光明的真神祈祷,献上唯一代价,方能交换希望。”里克根本就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神叨叨地自言自语一番后,才对我说:“找个地方详聊吧。东峰路的蔓萝咖啡馆,今晚8点见面,如何?”
紧接着,他又对我笑了一下,说:“我在这个城市不会待多久。错过的话,也许就没有下一次再见。”
“你……”我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主动发出邀请,却一时不知要如何反应。
“就这样吧。那先再见了,两位小姑娘。”里克站起身来,向我们告别后就转身离开。他朝着北边离去的时候,还说出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多么美好的城市。旧的命运之轮即将转完一圈,而新的也已过半……”
待得里克走远,我却发觉衣角似乎被什么勾住在动,顿时吓了一跳。当我转眼一看,才发现是蕾雅在扯我的衣服。
她皱着眉头对我说:“这人……真的是国家神学院的教授?他知道刚刚自己在说什么吗?已升入天堂的凡人灵魂怎么可能再临人间……难道是末日降临吗?”
“我也不敢相信。”我呆呆地望向前方行人寥寥的街道,好一会后才摇摇头说:“但教授这个身份……也许是真的。”
是的,明明是刚刚的事,却好像感到某种奇怪的不真实感。
太不可思议了。
之前我也怀疑过,月铃镇上见到的圣明教徒里克,和出版过两本著作的国家神学院教授里克是同一个人。但如今真听到他本人亲口承认,我却感到难以置信。
究竟经历过什么才堕落成这样?真是无法想象。
但看他今天这正经模样,如果他没开口讲那些邪说,还真猜不出其隐藏身份。
对,就凭他“国家神学院教授”的身份。也许,他还留有当年的某些身份证明?难道说,这是他得以光明正大出现在红叶城内的底气?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进城的?来这里又想干什么……?
“是吗?嗯……”蕾雅犹豫片刻,低声说:“虽然不太礼貌,但我觉得……他不像是圣主教徒,倒像是……不明宗教人士之类。”
说的没错。但还可以更明确些。
“他很可能是个圣明教徒。对……就是被政府定性为邪教的那类组织成员。”我直截了当地对蕾雅说。
“你说什么……!”蕾雅尽量压低着声音,但仍相当震惊:“这是真的吗?!太吓人了!”
“国家神学院的教授竟然是邪教徒……这简直就像是,大教堂的教士暗地里信奉邪教一样……不对,我在说些什么……”蕾雅大概是过于惊讶,以至于有些语无伦次。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言辞不当,还好这次不是在圣石大教堂。
“走吧,先离开这里。”她冷静过后,便催促着我赶路。
“嗯。”我应过一声,跟着蕾雅继续往东街广场走去。
走过一段路后,我们彼此无话。我暗地里看了一眼蕾雅,只见她神情冷淡地盯着前方,跟适才乐观开朗的样子大相径庭,也不知她此刻正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后,她仍是看着前方走路,却像是在问我一般:“你……今晚打算跟他再见面吗?”
“这……我没想好。”我现在感觉有点乱,还下不了决心。
这是个邪教徒,谁知道跟他见面有什么后果?是不是干脆跟莱特联系,把他抓起来更好?但是……他除了疯疯癫癫的言论,也没有明确的犯罪行为吧?
就算是他出现在月铃镇后,发生了月铃矿区死灵杀人案件,也没有证据证明两者有关联。
里克这个人到底在邪教中扮演什么角色?难道真的只是个信仰邪教的巡修者而已?
记得戴莎说过,对于未犯法的普通圣明教徒的处理方式,可能更多的是教育为主,事实上也无法追求法律责任。
所以,如果他至少还记得自己“国家神学院教授”的曾经身份,也许还可以跟他再聊一下,询问他那些怪话的意思,说不定还能找出些信息。
至少他……还不至于像引爆聚能联合总部大楼的邪教徒那样极端吧?
要不要冒险一下呢?想到这里,我内心里的天平已倾向于某个方向。
“别去。”蕾雅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啊?”我仿佛被人揭穿了想法,顿时有点慌张,却又不解地看向蕾雅。她的语气和眼神……此刻竟然有些坚定。
“那个人一定是精神不正常。”蕾雅毫不留情地评价着里克,似乎变得相当反感这个人的言论:“什么命运?什么恒定的结局?真是胡说八道。我不喜欢那种神经兮兮的腔调,真令人不舒服。”
“刚刚还以为他是个有声望的教授呢。怎么国家神学院会有这号人物?”蕾雅一口气说了好多话,好像不吐不快:“真后悔留下自己的名字。一想到他可能会待在雅宾旅馆附近的场所,就觉得心里极不舒服。”
我惊讶地看着蕾雅。第一次见到她如此厌恶某个人,尤其对她来说不过是初见没几分钟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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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话说得重了,抱歉。”她的情绪似乎稍稍稳定了一些。只见她两手十指交叉抬起,沉默着不知是在为谁祈祷片刻后,才接着对我说:“只是个人想法。伊珂,你可要好好考虑一下。而且,你不是刚好在这里认识莱特先生吗?”
嗯……我知道她的意思。
“可能还不需要求助莱特先生……现在只要无视那种人就好。”我说。
之前我也曾将里克的邪教徒身份告诉给戴莎。但除了对国家神学院那位里克教授的背景调查外,在随后的各种案件情况分享中,她也没提及到这个人在其中所起的作用。
现在,没有明确证据说明这个里克跟系列邪教和死灵致死事件有什么关系。这样的话,就算告诉莱特,也不能随便就把人抓起来问讯。
接下来,我们不再谈论里克,继续赶路。
又重新见到东街广场中央的铜狮雕像。玛希,舒亚和韦娜都已经站在花岗岩台座附近。
其中,舒亚和玛希都在观赏着雕塑,好像还在谈论着什么。
望着北边商业街方向的韦娜很快就发现了我们。她远远地挥起手来,接着就抬手拍了一下身边舒亚的肩膀,不知说了什么之后,便使得舒亚和玛希都转过头来看向我们。
哎呀,我们迟到了多久啊?赶紧跑起来……
“真抱歉!”蕾雅跑到微笑着的韦娜的面前,抬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啊,迟到20分钟了……”
“嘿。”韦娜对蕾雅的道歉没什么回应,倒是转头对舒亚说:“怎么样?你输啦。整整20分钟呢。”
什么情况?
“学姐,班长?”蕾雅来回看了看韦娜和舒亚:“请问你们在玩什么游戏?”
“不是……啊哈。”舒亚尴尬地笑过几声后,就不说话了。
“哦,是这样的。”韦娜解释:“不是约好12点在这里会合吗?然后呢,还差半个小时左右,舒亚就提醒了我几百次时间,还说什么约定就要执行,守时是美德之类……”
“那有这么多次哎……”舒亚小声抗议,不过他的声音被韦娜直接忽略。
但说真的,舒亚的话没错啊。
“抱歉,因为在这里凑巧遇到熟人,稍微花了点时间……”我也只好表示歉意。
“嗯,好的,没事。”韦娜仍在笑着,好像一点都不介意我们迟到的事。她似乎更在意另外的事,看着舒亚说:“然后我就跟他打赌啊,嘿……”
呃,难道是关于我们是否会迟到的内容吗?
“迟到是不可抗力啊,学姐……”蕾雅也开始抗议。
“我知道,女生们的赴约都有各种不可抗力啊,学弟还不信,嘿。”韦娜接着说:“然后呢,按照三档迟到时间,要兑现不同诺言哦。现在是最高一档20分钟,嗯哼!”
“学弟,你要答应我做任意一件事。任意哦~~”韦娜说到这里,还对舒亚笑了一下。
“哈哈……”舒亚只能干笑,可怜他不知答应了韦娜什么。
“哇,好刺激的赌约。”蕾雅不嫌事大地看向舒亚:“班长,你输了最高一档的?”
“对啊……”舒亚的语气是相当郁闷。
仔细想想,就是因为我们严重迟到,舒亚才会输的啊,大小姐!
“啊,学姐。”舒亚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提醒韦娜:“不管如何,不能是伤害他人或自己的事……”
“真是的,我是那种人嘛?”韦娜一下子嘟起嘴,像在生气一般:“被伤害了,不开心。”
“不是那个意思……哎,是我不对,说话没注意。”舒亚干脆认错。
“这还差不多。”韦娜马上又换上笑脸。
“什么事都肯做吗?”蕾雅也笑着参与讨论:“听起来好有趣的样子。”
“是呀,让他做什么好呢!”韦娜好像在摩拳擦掌……
“比如……”蕾雅开始乱出主意:“让班长同学套上女装?”
“这本来就是计划内的,怎好在这会便宜了他?”韦娜真是精明,她大概是因为已预定了话剧中的舒亚侍女角色。
“那可真要好好研究呢……”蕾雅继续添油加醋。
“可不是?嘿嘿……”韦娜的语气变得神秘起来。
两个女生,就这样达成了某种诡异同盟,好可怕。
大家都不顾及在旁边抗议中的舒亚本人感受……嗯,我也只能给予班长同情的眼光。
……
第129章 旧馆
下午,按照大家的协商与投票结果,最后将目的地选在中心城区的明月宫。
大家在雅宾旅馆门前按约定时间集结后,由尼克驾驶中巴车载着我们出发。
车上,蕾雅和我照例坐在第一排位置。她稍稍转头向左后方看去,瞧过一眼梅林曾经坐过的位置,回过头对我来说:“嗯……梅林教授下午还是没空一起活动啊。”
现在,第二排靠窗的单人座是空着的。
“对啊,上午还在分会小楼时,他不是说过下午还有事么。”我回答蕾雅。
“塞拉学姐也没来咧……”蕾雅低着声说:“她不是上午才忙么?”
这倒也是。第一排的单人座,塞拉原来那个座位,现在坐着的人是玛希。
“可能她刚好下午也有事……”我只能这么猜测了。
“但是,中午聚餐时也没见到梅林教授和塞拉学姐啊?”蕾雅接着说。
没错。当我们中午回到旅馆后,午饭时才知道梅林和塞拉都不在。
呃……我见到蕾雅那充满疑问的眼神,却只能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为什么了……”
于是,蕾雅便转而看向玛希。
“也许他们在分会那边讨论一些技术项目,大概是关于能晶能量提取、重注及增密之类……我听阿布先生说过要跟碎石城分会这边讨论相关内容。”玛希说:“可能是这样的。”
玛希一直跟着我们活动,期间都没回去分会小楼。她应该也只是是猜测。
“哦,梅林教授和塞拉学姐看起来都很忙。”蕾雅两手相握着说:“但我们却像在玩一样。感觉有点不合适呀。”
“什么?难道我们不就是出来玩的吗?”韦娜欢快的声音插了进来:“对吧,学弟!”
“啊哈……其实,这是科学探索活动啊……”舒亚的声音跟着响起来。
“要寓教于乐嘛!”韦娜接着说:“听说明月宫也是历史悠长的古建筑,也很适合探索!”
“嗯,听说那也是富有传奇的地方。”蕾雅看向玛希:“好像还有几次被毁后又重建的历史,对吗?”
“是的。”玛希点了下头,说:“在新历元年之前的旧世纪,原址是古山地王国祭祀用的月神殿。后来红叶城被崛起的络伊王朝占领后,因为战火摧残,包括月神殿在内的许多古建筑都毁于一旦。”
“虽然之后红叶城被古山地王国夺回,并开始重建月神殿,但不久便遇到西方如日中天的冯克帝国。”玛希叹息一声,说:“随着威诺、卡诺全部被纳入帝国版图,月神殿再次毁于战火。后来帝国在原址上改建了明月宫,作为统领两地的总督府。”
“真是惨烈……”蕾雅也跟着惋惜地说。
“咦……卡邦人不仅将勇猛的雄狮作为精神图腾,也会崇拜月神吗?”韦娜提起问题:“那听起来就像是温柔美丽的远古女神……”
“对啊,确实是这样。”玛希说:“卡邦人信仰多神教。高山雄狮就如战无不胜的战神,而月神则是丰收和生育的象征。”
“在后来的独立战争中,明月宫也受到一定损坏,但建国后按照既有式样进行了修复。”玛希接着介绍:“现在基本上已成为面向公众开放的旅游景点。哦,原来的东宫则作为州立图书馆一直沿用至今。”
“啊,州立图书馆就在那里吗?是不是也叫档案馆?”蕾雅马上追问。
“是呀,全称是卡诺州立第一图书档案馆,就是东宫的全部三层楼。”玛希说:“那可算是建国以来最古老的图书馆。主要收藏中古世纪的珍本古籍,以及10世纪至12世纪建国前后百年的卡诺州和红叶城历史档案。至于详细的近现代资料,可能就得到第二或第三州立图书馆……”
“不,这挺好的,应该去瞻仰一下。”蕾雅似乎对旧馆更感兴趣:“说起来,那都是至今好几百年的古籍么?能保存完好吗?”
“可以的。那个年代的古籍虽然印墨字体会有些模糊,但纸张强度不错,劣化程度也低。”玛希介绍说:“反而是14世纪后,新采用松香明矾上胶法制作的抄纸,虽然解决了墨水晕散问题,但酸度过高导致纸张耐折强度下降。因此,仅百年前的书籍破损情况反倒更严重些。”
“玛希女士好像挺了解图书保养呢?”蕾雅紧接着问。
“嗯……跟专业有关吧。”玛希说:“我是红叶城图灵大学1500年毕业的,兼修历史和图书档案专业,多少有接触过相关知识。”
“玛希女士也去过那边的州立第一图书档案馆吗?”我接着问。刚刚听玛希的意思,似乎她对那边的书籍年代及情况并不陌生。
“是呀,去过几次。”玛希轻笑着说:“毕竟……是这里的人嘛。”
哦……这也没错。
“而且,我还去过宁溪谷学院当过一年交换生。”玛希讲起一个令人出乎意料的事实:“就在大三的时候。”
咦……!大家顿时都喊出了声。
蕾雅首先惊讶地说:“啊!那就是1498至1499年间吗?这么说来……呀,玛希女士是1496年入学的吗?刚好与我们的索菲学姐同届!没想到您还有这段经历!”
“也许……我们该叫玛希学姐才对?”蕾雅似乎联想到什么,笑着对玛希说:“失敬了,玛希学姐!”
这样说好像也没错!不过,真没想到玛希居然也在宁溪谷学院待过。作为交换生的身份……不知她又在学院认识过谁,以及有过哪些有趣故事?
“哈,不用这么见外啦。”玛希笑出声,说:“还是别了吧,毕竟不是正牌学姐,对吧?”
“不,即使只有一年的经历,我们都可以名正言顺地叫声学姐嘛!”韦娜接着补充:“玛希学姐,你好!再次认识一下,我是1499年入学的,语言文学系新闻专业。其实是不同专业的人,但都在同一片蓝天下的学院里学习过,所以……”
韦娜说完后就看向舒亚,似乎在等着他说点什么。
结果舒亚马上点着头回应:“是的,所以我们也得叫您一声学姐。嗯,韦娜学姐。”
“不,其实也可以无需如此严肃,好吗?舒亚同学。”韦娜叹了一声。
“哈……”我听着韦娜的矛盾言论,顿时笑出了声。
唯有舒亚有点不明所以,还在说:“这……有点说不出口啊,好像不太尊敬的样子。”
“过于尊敬就意味着见外哦,舒亚同学!”韦娜说。
“我认同这个说法。”玛希笑着说。
接着,连蕾雅也偷笑了起来。
就在一阵说笑声中,中巴车缓慢穿梭于大街小巷之中。
虽然现在行人车辆都不算多,但行驶于狭窄道路的车子始终难以提速。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玛希的提示下,我们才知道已经来到中心老城区。
往车窗外看过去,又见到那熟悉的三角顶多层楼群的建筑样式,就像是从东城区的异域回到家乡。不过,这边的楼房都是黑顶白墙。一眼望去虽然整齐,却似乎有些肃穆。
“这边的房子看起来真不活泼。”蕾雅也在看着窗外的景色。
“嗯,是有点单调。”我回应后,又问:“紫樱城那边又是什么风格?”
“嘿,颜色搭配要鲜艳的多。比如朝海的房子就有白色屋顶蓝色墙的,内陆的就有橙红黄各种颜色,比较欢愉明快!”蕾雅笑着说。
这也好理解,毕竟那是民风开放的沿海港口城市。可能当地人民更加开朗活泼,也更会表现自我。
当然,也有例外。我想起了梅林,那位同样来自紫樱城的教授似乎就相对低调些。
前进的道路逐渐变得笔直宽敞起来,与刚才那些曲折的街道形成明显对比。
特别是那些井然有序排列在主路北侧的等高两层黑白房子,经过它们时就像在阅兵一样,又多了份森严的感觉。
车子行至一个路口后折向南走。道路东侧是类似装修风格的楼房,而西侧则横卧着一排三层高的联通式长条建筑,长长的斜坡房顶上间隔耸立着无数带窗户的小尖塔,看起来像是一个个碉堡的岗哨。建筑整体呈灰色格调,冷酷的气场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是……”我在想这里会不会就是明月宫?也就是帝国曾经设在这里的总督府。
“嗯,这里就是明月宫的东宫。”玛希答复我后,接着说:“到下个路口左拐,就是宫前广场。”
“路也宽直很多。而且周围的民房规划得好齐整啊。”蕾雅也发现了这里的区域布局特点:“嗯……设计师该不会是有强迫症吧?”
“哈……”玛希笑过一声,说:“这里是冯克帝国曾经的东北威诺和卡诺行省统治中心区域,新建总督府沿袭帝国的冷酷格调,就是要展现不可冒犯的威严感。”
“原来如此。”蕾雅接着就指向窗外东宫的屋顶和外墙装饰说:“这些尖塔,还有一楼外面那些拱形肋柱……有点眼熟。”
的确如此。由无数拱形肋柱分割扶壁撑起的回廊式外围步行通道,纵列跨过两层楼的长方形玻璃窗,雕刻着精美花纹图案的灰白色外墙。壮观且精致的风格,仿佛似曾相识。
当我还在回忆之时,车子已经拐到宫前广场。
因为这里不能停车,待得我们都下车后,尼克便开车另寻停车场而去。
现在,我们终于见着这处别名明月宫的帝国旧总督府全貌。
正面远方,气势宏伟的主宫坐北朝南,与两侧的东宫和西宫形成马蹄形布局,包裹着中央由暗灰色花岗石铺就而成的大广场。
巨大长方形的广场之上没有任何装饰性建筑物,除了拱卫广场四周的黑色路灯。加之目前较为稀疏的游人,这里显得特别空旷。
漫步于广场之上的灰色鸽子或许才是这里的住客。
从我们所在的位置望向明月宫正门,目测可能得有四五百米的距离,远望过去还能看到正在执勤的警察或安保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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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宫向两侧延伸并连接东西宫的附楼屋顶之上,对称竖立着一座座向中央逐渐拔高的尖塔,衬托出可能有五六层楼高的中心主楼。大楼面向广场的高层外墙还嵌着运转中的巨大时钟。主楼高层是分三级逐层收缩为直指天穹的大尖顶,雄伟而瑰丽。
站在广场前方望向主宫时,见不着周围相对矮一些的民居。湛蓝色的穹苍之下,这座宫殿仿佛就是天地间的唯一。
此时,灰鸽们忽然展翅高飞,霎时间竟有种遮天蔽日的感觉。鸽群拍打翅膀的鸣奏,打破了广场午后的宁静,却又似乎平添了一份肃杀,尽管如今也只是初秋。
“已经快下午三点了吗……”蕾雅望着远处主楼的时钟,感慨着说。
“对呀!那就赶紧动起来吧!”韦娜跟着说:“明天我们就要到外面风餐露宿啦。”
“露宿没有安排了吧。”舒亚马上澄清。
“只是略带夸张的修辞,亲爱的学弟。”韦娜笑着看向舒亚,不知是在嘲弄还是……
“哦……”舒亚立刻就缩了回去。
蕾雅还在望着主宫建筑群,好一会后才说:“好像是……嗯,圣石大教堂?”
她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难怪似曾相识,确实两者的建筑风格颇为相似,都是由无数肋柱、拱顶、扶壁、尖顶层层叠叠而成繁复但富有美感的古建筑。
“那也没错。圣神教是冯克帝国的国教,对政治、文化、人文等方方面面的影响已深入到每一处细节。”玛希解释后,接着对我们说:“总督府主宫经历过多次重建,如今主要保留了新历第9至11世纪的帝国洛克时代建筑风格,以华丽繁复为美,很值得参观。”
“东宫则是州立第一图书档案馆,刚刚已经说了。”玛希接着指向右侧方向:“西宫那边如今已改造为博物馆,收藏了许多红叶城的古老记忆,也可以看看哦。”
“不过……时间稍微紧张了些。”玛希最后看向主楼外墙的大时钟,说:“正常是下午6点钟就关闭的,但最近因故可能要提前至5点钟。两个多小时的话,逛完主宫都有点赶。”
“哇,那目标就很明显了嘛。”韦娜笑着依次看过我、蕾雅和舒亚,开心地说:“那我们就去主宫吧!或许还能一窥11世纪时期的帝国盛景。想象下在当时的帝国首都皇城爱晖宫,自己是一位美丽的公主,或是某位勇敢的骑士,哦,可能还有一位英俊的王子……”
“哈……”我无语地笑笑,不知该如何回复这缥缈的幻想。
于是,舒亚又站了出来。他歪着头想了一下,说:“11世纪……如果是前中期,不就是帝国洛克时代的终结,数十年大革命的开始?当时我还和瑞安一起研读过相关历史。那是一个可怕的混乱流血年代,好多皇室成员,比如公主王子什么的,都被杀戮了……好惨的。”
听到这,我不禁佩服地看向舒亚。
真棒,不愧是理科生的班长,输出答案就是这么直接。对了,他大概是当时组织活动时搜寻了不少历史资料吧,刚好这会能用上了。
“学弟,你真讨厌啊……”韦娜保持着微笑,盯着舒亚说:“我的意思是,可以亲临实地做些想象,也许还能获取点灵感啊?这样不是能更好代入我们的话剧节目嘛!”
“哦,哦……是这样啊……”舒亚应了一声,过会又说:“但那就不是11世纪,应该是6世纪的事……”
“好啦,怎么样,现在就走吧!”韦娜已经不再搭理舒亚,转而对我们说。
但蕾雅却看向东宫,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刚刚也没参与讨论。
少刻,她便看转头看向我,说:“伊珂,要不我们去那个图书档案馆参观一下?”
“哎?”我没想到她会做这样的选择。
那边只是个旧图书馆,藏品好像都是一些古籍和档案而已吧……?
……
第130章 古年
不只是我,连韦娜都很奇怪蕾雅的选择:“说真的吗?先去参观东宫……那个卡诺州立第一图书档案馆?”
下午时间有限,正常来说都会先考虑游览主宫才对。至于两侧的附宫最多就是到此一游而已。再说了,东宫的图书馆中应该也没有蕾雅喜好的现代幻想小说。
“或者说,要不要先到主宫看看,最后如有时间,随便逛下东宫就算了?”韦娜接着给出建议。她大概是猜着蕾雅可能很想去东宫那边。
虽然,可能包括我在内的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想顺便在那里找些资料,可能要稍稍花点时间。大家自由活动就好,到点再集合咯。”蕾雅坚持己见,说完后却看向了我。
好啦……我知道了。
“听说那边有珍贵的古籍。那我跟蕾雅一起吧。”我话音刚落,便看到蕾雅露出了笑容。
其实我并没有去那边翻旧书的想法,倒是很好奇蕾雅想找什么资料……特别是从一堆几百年前的古籍和档案中?
“这样么?看来又得分组行动哦……”韦娜边说边转头看向舒亚。
而舒亚,刚开口想说点什么,就马上给人打断。
“就这么定了!班长,你和学姐一起行动!”蕾雅迅速分配好小组:“伊珂,我们走!”
“啊……”舒亚刚喊出一个字,韦娜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嘿,学弟,你又被遗弃啦!不怕,我把你捡回来。”韦娜笑着打趣舒亚:“跟我走吧。”
这听起来就像是收养一只流浪猫似的。
而舒亚,只是以拖着一声长音的“行……”便过了场,似乎相当疲倦。
“那我陪你们去东宫吧。”玛希对我和蕾雅说:“州立第一图书档案馆只是部分开放。一些区域还需要会员资格才能进去。”
“好呀,谢谢!”蕾雅开心地向玛希道谢。
于是,下午又一次变成分组活动。
大家约定5点钟在广场集合,刚好是闭馆时间。
临别之前,韦娜望着远处的主楼大钟,笑着对舒亚说:“学弟,要不要再来打一次赌呀?给你翻盘的机会哦!”
“嗯……”舒亚思考了一下,摇着头说:“不要了……”
“班长,什么意思嘛!这次又不会走远,而且5点钟不都得出来?怕什么。”蕾雅看起来很不服气,解释一会后就怂恿舒亚:“来,再跟学姐赌一次!我们坚决支持你!”
“哈……”舒亚无奈地笑了一声,最后还是说:“哎呀,知道大家一定会准时集合,就不用再打赌什么的啦……”
“啧,不信人家的,讨厌。”蕾雅扭过头,对我说:“别理这个人了,走吧,伊珂。”
“那再见啦。”我只好同情地再次看向舒亚,与他告别后,便转身和蕾雅离开。
身后,还传来舒亚的声音:“啊……再见。”
跟接着又是韦娜的声音:“哎,学弟真不会说话呀。就算再赌输了又怎样嘛?又不会少块肉!”
“哈哈……”舒亚无奈的笑声渐渐地低了下去。
我们一行三个人,通过广场,沿着东宫一层回廊走了一会,便来到大门口。
图书馆门面不大,但踏进馆内,视野却豁然开朗。
这应该是打通一二层的长方形全通式大厅,空间感极佳,装饰也相当华丽。
站在米黄色大理石地板之上,抬头看去,中古世纪装饰风格的彩色壁画和浮雕刻在长长的天花板上,仿佛是一卷铺开数百米的巨型古典史诗彩绘。
东西两侧,是无数直通天花板的巨大棕色橡木书架。这些书架里也许还包裹着支撑整个东宫的大柱。四周边角各有楼梯通往二层,那里是竖立着人腰高护栏的回廊,也恰好将通顶的书架分成上下两层。
书架之间,是跨越上下层楼的巨大拱形玻璃窗,每层楼的靠窗位置均安放着棕色木桌椅。
已有一些读者坐在椅子上低头看书,书桌上还叠着厚厚的书籍,不知道那些人来了多久。
这时,阳光倾洒而入,犹如让整个庞大的中空大厅沉浸与金色光辉之中,仿佛那就是壮阔辉煌的知识海洋。
“有点像宁溪谷学院中央图书馆的建造风格呢。不过这边更加古典优雅。”我感慨着说。
“哦?我听说那里的中央图书馆也有好几百年历史呢,是这样吗?”玛希问。
“对呀,记得是1074年8月奠基开工的……应该是。”我之前在中央图书馆五层东南5D区的校史档案区见过相关记录。
还记得记录中的中央图书馆资助者。那时候还叫聚能工业商社,也即聚能联合工业的前身。接着联想到当时的超前建筑设计思想时,就觉得很不可思议。
“咦,那就是建国前的事咯。”玛希似乎也有点惊讶:“比这边的州立第一图书档案馆成立时间还早一些,虽然相隔可能没几年。我还以为这里是全国最古老的大型图书馆呢……”
“其实也差不多。”我接着说:“不过,中央图书馆是当时的新建馆,设计上可能更现代化一点。而这边的图书档案馆则保留了优美的古典韵味。若就建筑风格而言,这里可还要早好多个世纪呢。”
“呵,那也就,如果仅就建筑的历史来说。”玛希笑着说:“东宫原来是明月宫总督府的宴会厅和舞会厅。建国后,也有人想把明月宫作为州政府场所,但最后州议会投票决定不在帝国统治旧址上设立任何政府机构。”
“可能是因为当时的建国先贤们想要与旧帝国暴政完全割裂。”玛希环顾着图书馆中空大厅,说:“于是,明月宫就成了公众旅游景点,西宫作为博物馆,而东宫则改为卡诺州立第一图书档案馆。”
“回想起来,可真是波澜壮阔的11世纪呢。”蕾雅也望着由近及远的无数立柱型图书架,接着问:“玛希女士,收藏当年政府文书档案的区域是在哪一片啊?前面吗?”
“不是,这里一二层都只是收藏古籍图书。档案馆在三楼,也就是天花板上面一层。”玛希回答后,又问:“你们想去吗?”
“想去,拜托了!”蕾雅马上看向边角旋梯:“是从那边楼梯上去的吗?”
“三层档案区不是完全开放的。”玛希想了一下,对我们说:“没事,我们先上去看看。”
毕竟那里存放着珍贵的历史档案资料,这也可以理解。我想起中央图书馆五层档案区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与贯通一二层的中空大厅和二层回廊通道的设计大不同,三层是单层设计,四周的窗户也比较小,空间感要相对压抑一些,但面积还是很大。
不过,想进入档案区自行查阅资料,还需要一些证件。
玛希正在与管理员进行沟通。
出乎意料的是,这里的管理员居然认识玛希。
“玛希女士,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你了。嗯……这两位是你的朋友?学生?”管理员微笑着向玛希打过招呼后,又看了看蕾雅和我,还多瞧了我几眼。
“是呀,好久没见了,迪娅。哦,今天亚米没来吗?”玛希与管理员寒暄几句后,便介绍起我们:“这两位是宁溪谷学院能晶工学专业学生,过来这边做科学考察,顺便来这里参阅些资料。她们也是我的朋友。”
“亚米在档案区里面,刚刚恰好也来了个查档案资料的人。”迪娅回答玛希前一个问题后,接着对我们说:“欢迎来到红叶城哦。不过,这边的档案区目前不向公众开放,只有会员或拥有同盟图书证的人员能进去。”
“这个可以吗?”我从随身挎包中搜出两个证件,摆在柜台桌面上:“这是金石同盟宁溪谷学院中央图书馆借书证,以及本人在中央图书馆的管理员工作证。”
“呀,竟然是同行!”迪娅看过一眼我的工作证后,接着又瞧瞧借书证,说:“当然可以。嘿,今天是第二次见到宁溪谷学院的图书馆借书证呢,真巧。”
咦?竟然也有学院的人光临这儿吗?还是今天?我顿时感到很好奇。
此时,玛希也对迪娅说:“会员证我没带在身上,不过还记得编号。没问题吧?”
“可以呀,登记就好。玛希女士也知道的。”迪娅微笑着回答。
嗯……听起来,好像玛希也是这边的常客?
而蕾雅就显得有些尴尬了,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也有跟伊珂一样的图书馆借书证,但没带在身上……”
这也好理解……毕竟没有谁会想到前往北方城市时还带上学院的图书馆借书证。
至于我?那是因为就只有这么一个使用好多年的随身挎包,再加上经常来往宿舍、课堂、图书馆和紫樱咖啡馆,于是里面自然而然就存放了许多常用品。
好吧,实际上就是因为自己懒得收拾整理……
“会员能否带一个人进档案馆?”玛希继续跟迪娅沟通:“同时,如果作为一个兼职工作人员的保证呢?”
“呵……可以,那就在这里登记一下访客和介绍人信息吧。”迪娅让我们三个人依次在厚厚的大开本上进行登记,接着又对玛希说:“亚米就在里面。需要什么资料的话,可以跟她要钥匙。”
“好的,谢谢。”玛希点头回应。
接着,我们按要求存好背包之类后,进入档案区。
蕾雅还带着记事本和笔,她是真要在这里找寻什么材料吗?
“玛希女士,你曾在这里工作过吗?”我问了玛希一声。刚刚听她和迪娅的对话,似乎她对这里的布局并不陌生,也许她还清楚各种资料的存放位置,只是可能需要钥匙而已。而迪娅好像对玛希也很信任。
“是的,毕业后在这里兼职过一段时间,后来才应聘进了科联会。”玛希点点头,说:“其实,我仍是这里的志愿管理员,周末会在这里帮忙整理图书一天。”
“原来如此,那可真是帮了我们大忙。”蕾雅说:“我之前就听说过卡诺州立第一图书档案馆是公众性质的,也有过来这里参观的想法。出发前还犹豫过要不要带学院的借书证,但后来就忘记了……”
嗯,这话让我想起蕾雅出发前手忙脚乱收拾行李的样子……
“因为大家通常都只是待在一二层的图书馆,很少有人来三楼的档案馆,除非是做研究的人。”玛希微笑着回应:“这点小忙不算什么啦。”
“那么,你们需要查找什么档案呢?”玛希看向我们,说:“我曾在这里整理过资料,可以帮忙找哦。”
“太好了,我想想……”蕾雅思索片刻后,问:“比如10世纪末,当时卡诺州内关于在山区建设的规划,行政指令,或是驻守边境的圣环骑士团调拨日志之类,有吗?”
“10世纪末……当时帝国统治时代的官方文件,据说好多敏感资料都被毁掉了。如果是980年至1000年的地方建设之类等相对普通的资料,倒是还留存不少。”玛希指向前方右侧位置的书架:“应该就在那边的D区。不过这里的档案都锁在玻璃柜里的。我先去找亚米拿下钥匙,你们也可以先过去。”
说完后,玛希便自己走向档案区里面去找人。
“你怎么会想来找这些东西呢?”我和蕾雅一起走向D区之时,好奇地问了她一句。
“嘿。你还记得红叶能晶遗迹真址的事吗?之前说过的!”她微笑着看向我,眼神里却满是兴奋,仿佛此刻她的情绪正在高涨:“对,就是在10世纪末,帝国在卡诺北方群山之间建立能晶实验基地的事!”
果然是这个事吗……我感觉头又开始痛了。
“虽说那是高度机密,但总得需要地方配合建设吧?尤其是山区建设那么大的工作量!”蕾雅越说精神越好:“所以,我就想啊,能否从当时的行政建设规划和实施细则之类材料中获取一些信息?可能有点异想天开,但说不定能据此锁定具体方位!”
原来你也知道异想天开啊……我暂时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算了,她开心就好……
便在蕾雅兴奋的话语中,我们终于走到D区某个书架之前。
走近一看才发现这个书架的高大。这是编号D-0987-01的三面上下八层高巨大玻璃书柜,里面塞满了一块块大砖头般的古籍,应该就是各种档案合集。
而此书架编号下的说明是:新历987年,原卡诺州红叶城总督府行政院档案汇编。
蕾雅呆呆地站在原地,视线自下而上慢慢扫了一遍直通天花板的书架,低声说了一句:“我的天哪。”
这不过是一个年度的行政档案而已……
而我们也就两个小时的查阅时间。
骤不及防地被浩如烟海的历史资料淹没……现在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这可怎么办啊?”蕾雅的声音颇为迷茫,好像没有了刚刚的乐观。
放弃,转身,掉头去主宫那边游玩放松心情,顺便驱散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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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我顺着年份编号,看向下一个书架。
988,989……
嗯,989。
怎么……有种心潮澎湃的感觉?
……
第131章 记录
仿佛有种莫名的思绪缠绕着自己,让我下意识般迈开脚步,慢慢走向989年份的书架。
身后传来蕾雅的声音:“伊珂……?你去哪里……”
但我却顾不得回头。生怕一回头,就会断了那奇特却又令人牵挂的感觉。
今年是1501年……
十年前就是1491年。那一年好像发生过许多事。
比如,戴莎入读学院的年份。不过,这与我有关吗……?
那时候的我在哪里?是谁?在干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对了,那一年的“我”,“伊珂”已经六岁了吧。
“伊珂”是1489年来到月铃镇的,到1491年也两年了。
哦对。嘉妮老师说过,“伊珂”莫名出现在镇上时,知道自己年龄仅四岁,也记得自己的名字,却不晓得自己从何而来……
待到1499年,我自己的灵魂或意识,却离奇依附在如今的身体里。
“伊珂”去哪了?我又是谁?怎么会这样?
每当想到这种问题,就有种头痛欲裂且濒临崩溃的感觉。
对了,那也是一个尾数为9的年份。1499年,1489年……
此刻,主宫大楼外的巨大时钟身影,突然嵌入我的思维中。
刹那间,好像看到一些奇特的幻觉。
那巨钟的时针正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往回拨,而年份数字也在飞速回翻,直至停留在989年间,而时针幻影也同时停在3点钟位置。
跟接着,仿佛听到响亮的钟声。
一声,两声,三声,犹如闷雷般响彻天际,让我仿佛从漫无边际的幻境中清醒过来。
而那些奇奇怪怪的幻觉和思绪,也如泡沫般消散。
“989年,3月。”我抓住幻影的尾巴,快速念出一段连自己都感觉莫名其妙的日期。
接着,我便望向窗外,又看向一脸诧异的蕾雅,问:“刚刚……外面打钟了吗?”
“还是打雷?”我见蕾雅没什么反应,不禁又问了一句。
刚刚的自己可能沉浸在某种奇怪思维中,连外面的动静都分辨不清了。
“应该就是主宫那座大钟,没想到还会到时报响。刚刚我也被吓到了。”蕾雅接着就问:“你……刚刚怎么回事?叫你也不应,害我又被吓了一次。”
“稍微走了下神……抱歉,被钟声唤醒过来了,哈。”我打醒精神,勉强笑了一下。
“是吗……”蕾雅似乎带着疑问观察了我一会,才转而看向书架编号,问:“然后呢?干吗走到这边?还有,你刚刚说的日期是什么意思……?”
“这个么……”我实在无法解释那玄乎其玄的幻觉。大概,就像是梦醒后还印象深刻地记得一些莫名其妙数字之类?
“只是个靠不住的直觉,啊哈。”我放弃找理由,直接说:“反正不可能在闭馆前查阅几十年的行政档案,干脆就随便找个年份记录看看好了,也许真能查到些蛛丝马迹呢?”
“什么呀,你啥时候变得这么不靠谱了……”蕾雅皱着眉看着我,视线缓缓挑了上去:“忽然很想戳一戳这个小脑门……是不是还没清醒过来?”
“不是啦……咳。”我赶紧后退一步,急中生智地说:“其实,这是一种借助连环关键词找资料的方式。比如说,我们已知道那是10世纪末在群山之间修建的大型设施,对吧?按当时的施工能力,没个十来年不可能完成,因此一定会有相对连续年份的进度记录。”
“所以,我们可以挑一个中间年份,就比如989年。”我越说越来劲:“假如此时工程已进行到一定程度,那么总会有一些报告进度或后续规划之类,那我们就可以据此往前追溯开工年份的线索。如果全年没有相关记录,也可以考虑在995年开始新一轮的查阅。”
“用这种跳跃式找关键词的方式,就不用一年年依次查了,节省下时间,怎么样?”我结束临时拼凑的解释,转而看向蕾雅。
“好像也有点道理……不过,如果是在985年之前就完成了设施建设,说不定后面就没有关联记录哦。”蕾雅提出另一种假设后,却也赞同我的方案:“但也没办法,确实时间有限。好吧,让上天验证一下伊珂同学的直觉,嗯!”
于是,事情就这么毫无道理地定下来了,目标就是989年3月的总督府行政院档案。
至于为什么选3月?抱歉……我真编不出理由了。
于是,为了不遗漏重要信息,蕾雅决定从1月和2月开始,我则从3月开始。
此时,玛希也带来了D区的书架通用钥匙。
那么,准备开工吧。
玛希搬过来小梯子,按照我们的请求,从书架顶层搬下来989年前三个月的总督府行政公文、回忆纪要、对外通信等等汇编材料,再三嘱咐我们要小心翻阅。
很快,旁边窗台前的书桌上便堆起了一座古籍小山。
“就先看这些吧……”蕾雅叹了一声,举起小拳头像是给自己打气后,便先抽出989年1月份的总督府通信汇编,小心翼翼地翻开泛黄的书页。
我也挑了一本当时3月份的行政公文类汇编,轻轻地打开书页翻读。
这些古旧资料的保养都还不错,书页虽然偏黄,但都完整无缺。据玛希介绍,这边有专门的维护团队,定期用各种化学合成溶液进行除酸去污。
玛希虽然是志愿管理员,但似乎蛮熟悉各种有趣的化学合成剂特性与用途。据她自己所说,从古老的纸张一直到现代化的道路……化学剂的种类与用途一直在扩展,真有意思!
不过,毕竟是年代久远的古籍,一些印墨已深入纸张缝隙,使得字体有些模糊。由于历史原因,共和国和帝国的语言体系一脉相承,但几百年前的某些语法和生僻单词也大幅增加了阅读难度,只能勉强读个大概意思。
“你们这是在找什么?”玛希终于忍不住问。
“嘿,说起来可能有点离奇。”蕾雅笑了一下,回应玛希:“我们在寻找关于真正红叶能晶遗迹的证据。”
“什么?”玛希呆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哦……不就是出城往西走40公里的那个地方吗?”
“也许是,也可能不是。之前读过一些资料,恰好有不同的观点。”蕾雅接着就向玛希简要说明自己的发现,以及来这边查找古籍的考虑,顺便连我刚刚瞎编的关联查询法也介绍了出去。
听得我都有些尴尬,不会被对方笑话吧……
没想到,玛希竟也来了兴趣。她笑着说:“听起来可真有趣。那我也帮你们找找线索吧。不过……怎么会马上就锁定这个书架呢?”
“太好了,谢谢!”蕾雅自然乐意,毕竟多个帮手总是好的。至于为什么就从这个年份开始找起,她也只能笑着说:“哈,就只是碰碰运气吧……”
“挺有趣的运气。”玛希笑了一下,看了看我和蕾雅手中的档案集,接着便挑起另一部汇编,说:“那我就从这里开始吧。”
其实……说运气也只是骗自己,这就是一件相当枯燥乏味的寻宝工作。
诸如一些条令指导的档案还好,起码能从标题关键字入手判断大致内容,可以少花点时间。像蕾雅翻阅的那些通信记录就很麻烦,好多都是某年月某日与谁谁的来信开头,根本猜不到里面的内容。
没多久,我就看到蕾雅在摇头……真是辛苦她了。
倒是玛希比较悠闲。她拿着989年2月份的总督府对外通信档案集,站着依在书架边,神情自若地阅读着资料,好一会后才翻开书页,就像是在深读或专研古籍一般。当她注意到我的视线时,还朝着我送出一个微笑,真是淡定至极。
嗯……再看看另一边明显焦虑得多的蕾雅,差别可真远啊。
经过不知多久的鏖战后,我终于在一堆繁琐条令后似乎找到些许东西。就在我刚要与蕾雅分享时,她那边好像也有了战果。
“伊珂,看看这个,有没有用?”她笑着凑到我身边,两手捧着厚厚的档案集,让我也看看上面的一篇通信记录。
这是989年1月10日,时任威诺卡诺两省总督对冯克帝国皇家工程与科学院院长的回信。其中有提到这么一件事。
“……已奉命对魔石项目开展可行性研究。贵院可按计划向红叶城派遣技术人员,帮助我方尽快完成项目评估及前期建设……”
“魔石?”读到这里,我不禁惊讶地看向蕾雅。
“对呀,就是魔晶的另一个叫法。”蕾雅解释:“中古世纪的人们还不懂得利用能晶,但又有关于能晶蕴含强大能量的或真或假传说,于是就有了这种称谓。”
哦对……记得在入学第一堂课时,蕾雅就讲过“魔晶”这个词。
看来有点意思。至少不管怎么说,当时可能已经存在能晶项目之类的研究规划。
比如这个。我接着向蕾雅展示新发现。
“……红叶989年第78号令,加快推动红叶城外NDS-47和WDS-21地块净地工作,为101工程项目打好基础。对于原卡邦人定居地,要求其移民并可酌情给予补偿,可在城内安排区域接收一定数量人员……”
“101工程项目?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蕾雅跟着看了看这份公文,接着又问:“那两块地是在哪里啊,也没说……还有啊,这是‘D’还是‘O’啊?这些墨水都散得快分不清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这就是重点关键词,先记下。”我回答:“再看看前后有无相关文件做明确解释呗。”
“这应该是‘O’字母。”玛希也拿着档案汇编走过来,说:“OS有基地简称的意思。”
“哦?!”蕾雅马上来了精神:“难道说,这就是当年用于建设能晶实验基地的位置吗!不过,怎么有两个地方呢?而且原来还是卡邦人的集聚地么?那时候的总督府竟然还有移民补偿政策这么好吗?”
“只是写在纸上的政策而已。当然,也确实有些幸存者被移民到红叶城内,形成了最早的卡邦人集聚区。”玛希淡淡地说。
幸存者……?难道发生过某些悲剧……?
“咦,这……”蕾雅大概也意识到不好的事情,没再问下去。
“比如这篇通信,可以了解一下。”玛希让我们看一眼她找到的记录。
这是989年2月3日,总督写给圣环骑士团团长的信件。
“……因红叶城治安部队于红原地区遭到远超预估的袭击,导致损失惨重。恳求贵团派出至少一个连级单位支援,以便顺利完成清地工作。另外,对于北部卡恩地区,预计阻力更大,需要重新评估并组织相关力量。建议于下周召开现场会议讨论,请贵团派员参加……”
“这是在暴力抢地么……”我摇了摇,接着问:“红原地区?这是在哪里……?”
哦,对了,之前戴莎提过……
“那是红叶城外西边的另一片平地,就像红叶盆地的西边长叶。红叶盆地也曾有大片的红枫林。秋天时,整片盆地就更像是嵌在群山里的巨大红叶,所以才会如此得名。”玛希接着向我们介绍:“城外往西40公里处,你们要参观的能晶遗迹就在红原中心位置。”
原来就是这个地方!跟戴莎说的一样……
“咦……那这么说,历史上也曾是卡邦人的聚居地吗?”蕾雅问。
“是的,当时有部分卡邦人住在那里。”玛希点了下头,说:“卡邦人也并非都住在山里的,只是不得不迁居而已。”
“天啊,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惨事……哎。”蕾雅双手十指交叉祈祷:“请圣主怜悯无辜的灵魂……”
“呵。”玛希笑过一声,像是无所谓地说:“都已经是过去的历史了。来,我们继续吧。”
可能是因为玛希曾在这里工作过,而且仍是志愿管理员,在她的帮忙下,查找信息明细顺利得多。很快,她又找到了一份关键通信。
这是989年2月27日,总督写给圣环骑士团团长的感谢信。除了对其支援表示感谢,信中还提到了一些关键词。
“……现在,红原地区的建设阻碍已经大大减少。我们正和皇家工程与科学院的专家们共同奋战,并开始拟定101魔石工程项目的宏伟计划。根据初步计划,我们打算先在红原地区投入资源,先建设一处TOSatn……”
这份通信记录引起我和蕾雅的极大兴趣。难道说,找到了关键证据?
蕾雅凑得很紧,低着头,眼睛离书页也好近,好像在辨别古董真伪一样。
“这是‘O’吧……?还是‘D’?哦,好像是弯的,不像‘D’。啊,我的眼睛……”她终于受不了地挺起腰,抬手揉了下眼睛,问:“但‘TOSatn’又是啥咧……而且是在红原?不会吧……”
这个单词好像有点熟。嗯……特别是后部分“Satn”,让我顺口念了出来。
“那就是“站点”或“基地”含义的古词语。”玛希解释:“所以,‘TOSatn’的意思,可以理解为实验基地。”
“啊,那建在红原地区的实验基地,难道就是……”蕾雅说到这里,顿时呆住。
“嗯,很可能就是现在城西外40公里处的红叶能晶遗迹,你们明天要去考察的地方。”玛希回答的语气似乎相当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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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吧……
兜了一大圈,却得到一个早就存在几百年的答案?!
……
第132章 缺页
蕾雅呆呆地看着989年2月27日的总督信件档案,沉默了好一会。
她看起来相当失望,让我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才好。
虽然,我也觉得所谓的真正遗迹所在地可能只是个无稽之谈,但现在可不适宜明说。
嗯……等等。
989年2月3日的信件中,同时提到西部红原和北部卡恩山区。
而红叶989年第78号令,也提到两处带有编号的地块,或许已经有所规划。
那是什么意思呢?是指两个备选地区?还是将建设两个基地?
需要更多的信息来判断。
于是,我快速翻起自己手里的989年3月份总督府行政院公文档案。
就如这份当年3月28日的公文,看起来有点内容。
“……红叶989年第143号令,根据989年第107号令,制定101魔石工程项目细则。要求行政院制定专项预算,督办整体项目进度。治安厅组织安保力量,配合圣环骑士团特遣队行动。建工厅组织勘探及施工队伍,配合皇家工程与科学院专家团,加快完成该TOSatn项目一期建设……”
“嗯?这是规划公文么?”蕾雅打起精神,也跟着读起当年的公文档案,一会后又说:“呀,这个‘O’真是讨厌……好难分清。呃,跟刚刚那个‘O’好像也不太一样呢。果然几百年前的印墨真不行啊……”
“幸亏是印墨档案。要是手写原件,我们就更难认啦……”我回应说。
按玛希的说法,建国后,曾组织对原帝国统治时期的政府文本等资料进行重抄印刷,也算是保留档案文件的备份方式。一些原始版本的中古信件目前基本不对外展示。
“还有……这个可能是依据前置规划文件制定的实施细则。”我接着说:“不过说得很清楚,就是指能晶项目。”
“是呀,这是指红原地区的TOSatn么?也就是现在那个能晶遗迹?”蕾雅说。
“也许吧……我们可以找一找这份文件,989年第107号令,应该在前面。”我马上回翻起公文档案汇编:“可能这份公文才是项目总规划,说不定有详细内容。”
嗯,感觉似乎越来越接近答案了,就像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点亮光,心跳也在加快。
然而……
没找到这份编号为107的公文。
这是按文号顺序整理的档案集。从第100号令开始,我已经找到101、102、103、105、106和108号文,就是没有107号令。
对了,也没有104号令……但那是啥?暂时还不知道。
“怎么了?没有这份公文吗?”蕾雅大概发现我正来回翻着档案页,凑过来问了一句。
“好像是……真郁闷。”我无奈地看向蕾雅:“竟然缺了前置文件。”
“这也不奇怪,毕竟是五百多年前的档案资料,就算是建国后重印的备份材料,至今也超过了四百年。”玛希说:“更何况当年战火纷飞,某些原始档案损毁是常见的事。”
“是吗……那可太可惜了。还以为能找到些线索呢……”我停止翻页,眼光停留在第106号令的末尾,不无遗憾地说。
下一页就是第108号令。我以食指来回轻抚书页之间的缝隙,总觉得有种莫名的惆怅。
指尖间也传来些许断断续续的阻物感……
一如现在的心情,就像明明已看到的亮光忽然又消失在黑暗中。
真是烦恼。
红叶989年第108号令是什么公文?刚好翻到这一篇,顺带阅读吧。
“……今年冬季持续时间较长,温度下降幅度较大,部分御寒物资较为短缺……根据帝国枢密院指令,商务厅应可要求宁诺、尼斯等自治领加大鹅绒供应,支持相关物资生产……对于城内羽绒制品供应,在原工艺标准基础上,鹅绒、鸭绒填充比例应分别下调30%和20%,适用于一类重点项目的保障物资生产除外……”
呃,那时候的宁诺和尼斯虽然名义上自治,但在帝国境内地位似乎还不如其直辖管理的地方,居然会被一个北方行省要求供应原材料……
那年的冬天一定很冷。连羽绒衣物的填充料都要下降这么多以保证供应,好像鹅绒之类都成了战略物质,是要“保障”什么重点项目呢?
我翻过一页公文档案,以食指惯性游离于跨页间的缝隙位置,感觉似乎顺滑了一些。
同时,整个人好像也渐渐沉入思考中。好像……有什么记忆或想法,正在缓缓浮出水面。
“哎,伊珂……”玛希的声音很不巧地传了过来:“不要在档案上划来划去……特别是那些装订缝隙。”
“啊,抱歉。”我醒悟过来,赶紧收手。
对了,汗渍也是古籍的大敌啊。真糟糕,还要别人来提醒。
“没关系,注意就好了。”玛希笑了一下。
这让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刚刚真的是思考过度,都没考虑到自己的动作。
嗯……刚刚想到了啥?被玛希一打断,自己都忘了。
接下来,我和蕾雅继续在989年前三个月的总督府相关档案汇编中搜寻了一阵,但都没有找到其他可能有价值的记录。
目前可以确定的,就是989年3月某日,卡诺行省红叶城总督府、帝国皇家工程与科学院、圣环骑士团三方开始联合实施101魔石工程项目。不过,这个缩写别称为“TOSatn”的项目规划公文已经缺失,无法一探究竟。
若就已找到的记录来看,倒像佐证了西边能晶遗迹即为当年帝国的能晶研究项目。
“到此为止了吗……”蕾雅看了下自己的手表,感慨一声:“快下午四点了,才只有这么一点发现。”
“已经相当了不起啦。这点发现,对于其他研究者来说可能意味着几个月努力呢。”玛希笑着说:“而且,你们是第一次来这里的吧?然后就挑到这个书架,挖掘到这么多信息……如果不是运气,那恐怕就是神的指引。”
还真的有点不可思议。经玛希一说,我才意识到确实如此。
如果是正常做研究,那得花多少时间,剔除多少无关杂乱信息,才能发现一点点线索?
那就如大海捞针一般。可我们……竟真的从茫茫档案海洋中捞出了一根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内心里总对这根“针”有些说不出感觉的疑问,但能有这样的成果也不错了……
便在此时,又听到了沉厚悠长的钟声。
一声,两声……四声。仿佛有来自远古的无形力量,敲响我的心门,却催生一缕且思且愁的情感,让我一时不知所措。
“嗯,四点了。”玛希望向窗外。
“那我们……”蕾雅看向我,似乎在询问我的意见。
“还有一个小时。来,我们再找找,看看能否发现些新东西。”我说出连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的话。
其实,找到这书架之前,我都觉得自己是在配合蕾雅做些天马行空的事。
不过,反正都是消磨时间,至于去总督府主宫游玩,还是泡在古老的图书馆过一个下午,或许我更倾向于后者。
但现在……也不知怎么了,就是很想找出某些论据。
起码,只要能论证“TOSatn”专指红原地区如今那个能晶遗迹也是好的。
啊哈,感觉自己竟然比蕾雅还积极,真是有趣……
“好呀!”蕾雅看起来也很高兴。她笑着对我说:“伊珂,就喜欢你这种一经决定就要做到底的样子!其实你早就觉得,再浪费一个小时,也只能证明我只是在做蠢事而已,对吧?”
“不是哦。我觉得很有趣,也很有意义。就算是蠢事,也是我们一起做。”我笑着回应蕾雅:“我很喜欢一起探险的感觉。”
“嘿……”蕾雅露出特别开心的笑容,小虎牙轻咬过嘴唇,接着便说:“你再说的话,我可真要哭出来了哦……”
“要摸摸头吗?”我笑着调侃她。
“可以哟!”蕾雅点了下头,笑着向我吐了下舌头,特别可爱。
“啊哈……你们关系真好。”玛希打断我们之间的调笑,问:“那么,是接着找989年后面月份的吗?可能只有挑几个月份的档案来看了。”
不,也许没必要了。
“如果989年只是帝国能晶项目的开建年份,知道这一点就差不多了。”我思考片刻,提出建议:“我们不如往后跳几年,找找可能涉及建设中途情况的,以及建成后,甚至是覆灭后的相关记录。”
“果然是省时省力的跳跃式查询法呢。”玛希引用我纯属开玩笑的名词,接着问:“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在那个年份碰运气呢?这一次还会有神眷之助吗?”
神眷?玛希最后的话让我想起卡诺州的别称,“神眷未至之地”。当然,在这个诸多宗教信仰流派层出不穷的地方,可不能这么说出来。
“的确是碰运气。”我也挺认同玛希前面的话,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那就再来甩一次骰子吧!”
“好呀,有意思。那么……”玛希望了望其他的书架,说:“我就挑个994年吧。”
“我无所谓,伊珂,你帮我选。”蕾雅笑着看向我。
这反而给了我压力。那就……给蕾雅安排个998年吧。反正也是随机……
自己呢?
往后挑几年吧。那么,999年?还是著名的新千年……?
不……
1001年。
去吧,去看看,1001年。
好像有个声音,在我的耳边轻语。
“咦……”我心中一颤,转身看起四周,却只见到蕾雅和玛希。
“怎么了?看起来怪怪的……”蕾雅观察了我一会,问:“你选哪一年呀?”
“1001年。”我定过神来,脱口而出:“就这一年吧。”
“哦,1001年那个书架有点远呢……”玛希望了望前方的书架,说:“那么,我们先各自找吧。然后在蕾雅的997年书架那边汇总,如何?”
好建议,就这么办。待得玛希帮忙打开各自书架玻璃门后,我们便分散行动。
当我站在收藏1001年份档案的书架前,看着棕色砖头般的大开本档案汇编挤得严严实实,不免有种望墙兴叹的感觉。
干脆,这次就从1001年1月份的通信档案开始吧。嗯,先拿下这本大块头,翻开前面几页看看……
这是1001年1月1日,威诺及卡诺两省总督写给当时帝国某位宫廷侍臣的信件。
“……尊敬的大人,为您送上发自心扉的问候……今年的红叶城相当寒冷。前段时间,数十年甚至可能上百年未遇的大雪下了好多天。这两天气候才有所好转,预计气温在未来一两个礼拜内回升……关于圣灵山,这是山顶终年覆盖冰雪而山下绿林遍野的神奇地方,或许就是当地人称作‘神山’的原因,值得一游……”
看起来,这好像是在介绍卡诺州内的某处景点?真是闲情逸致……
往后再翻过几页,似乎都是些无聊的信件来往。
先放下这些书信集,我抽出另一本同时期的行政公文档案,翻开目录后,有一则公文引起我的注意。
“……威诺1001年第31号令,卡诺1001年第23号令,搜查并消灭两省境内异端邪教的条令。今年以来境内发现多起异端邪教集会事件……两省治安厅、国安厅务必加强打击力度,集中销毁带有六芒星标识的邪教资料,搜捕圣主教特别是极端教派圣明教骨干……对于执迷不悟的极端分子,可执行简易审判流程……”
这是1001年1月初的公文。那时候,帝国“归化模范”的土地上,竟然还有圣主教徒?
但是,同期却还有圣明教徒。而且,行省级别的条令特别指出“六芒星”,似乎把圣明教等同于圣主教的极端教派。
难道在当时的帝国统治者眼里,这两者都是一样的异端邪教?
此时,玛希的声音传了过来,她已经走到蕾雅那边,好像已找到些资料。
不愧是这里的志愿管理者兼前任工作人员,找资料就是快。我将两本档案汇编都放回书架,赶过去编号997书架那边。
蕾雅双手捧着翻开三分之一的档案集,正看着玛希展示中的档案资料。
这是当时帝国皇家工程与科学院院长写给时任两省总督的信件。
“……祝贺红原基地一期建设顺利完工。派遣队对基地生活条件比较满意,感谢贵方的热情接待。我方将全力配合完成后续项目建设,为101魔石工程项目早日结出硕果而奋斗。”
呃。
“红原基地?”我不禁问出了声。
这个单词可没存在什么“O”或“D”的争议了。
“啊……”蕾雅只是喊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应该就是红原的‘TOSatn’吧。”玛希补充一句,语气颇为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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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果然就只是如今的能晶遗迹地址吗……
……
第133章 故地
玛希提供的两份信息,似乎已印证了红叶能晶遗迹所在地。尽管这处地址已基本等同于学界常识,实际上已无需再做考证。
“我翻到些资料,其中一份也提到红原……”蕾雅向我们展示她的发现。
两封信件。其中一封是998年1月21日,可能为红原基地的医护主任写给红叶医院院长的信件。
“……今年红原的冬天真是可怕,野外的积雪能淹到成年男人的膝盖,普通人在基地外作业超过半天,恐怕骨头都会被冻坏……有人说羽绒服都得穿两件才行,本人也有同感……请原谅我可能有些夸大其词,但这边的御寒物资似乎不足以应付这两年的可怕寒冬。返回这边疗养的病人增加了不少,看情况可能得转运至城内医院,不知医院床位是否还有富余?”
看起来,似乎997年至998年的冬天更加苦寒。话说回来,难道像红原基地这样的重点项目,也不能获得足够“标准”或加厚的御寒衣物么?
而且,据红叶989年第108号令的羽绒限时令都过了快10年了,居然生产标准还没恢复。是不是那个时期发生了什么大事件,导致原材料供应相当短缺啊?
话说,当年的医院床位好像也很紧缺,这是怎么回事呢?
当我提出这个问题时,玛希很快就给出了回答。
“应该是很多历史事件集合下的衍生影响。”玛希说:“989年冬末,冯克帝国发动持续超十年的第十一次圣战,妄图夺取北方整个红岭高地,剑指当年络伊王朝的黑河大平原,完成千年未竞之愿。”
“当年,帝国为这场战争投入了巨大国力。据传有某位著名亲王认为这将是终结千年夙愿的最后战争。”玛希说到这里,“哼”着笑过一声:“确实是终结之战。只不过,将被终结的是当时帝国洛克王朝。”
“之前听舒亚说过……新千年之后,帝国境内还爆发了大革命。”我想起了这个历史。
“对啊。11世纪的战争,规模和花费远非中古世纪所能比拟。”玛希不愧是历史兼图书专业,对历史的细节相当熟悉:“与从前一场几万人战役就能决定整个战争走向的情况相比,那时候已经是工业化前夜的数十万量级的大规模战争形态,注定将是吞噬人命、财政和物资的可怕无底洞。”
“毕竟,虽然已有工业经济的萌芽,但并未形成质变的量化规模。”玛希说:“那时候,控制着世界岛中部核心地带的络伊王朝,领土和人口都是冯克帝国的好几倍。公平说,这是一场对两大帝国王朝的终结之战。络伊王朝也没笑到最后,12世纪内战分裂后,虽然主体再度统一为络伊共和国,但已不复当年从北冰洋到南大洋皆在守望之内的霸主辉煌。”
“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回到998年,就算冬天再冷,物资供应也要优先供应前线。”玛希说:“那一年,帝国军团历史性夺下红岭走廊,正在死磕红岭高地最后几处山脉要塞。当时,整个帝国境内除了羽绒条令,还有黑炭限供令,新鲜面包禁令,面粉木屑混合推行令等等奇葩条令。”
“以及,包括向当时控制下的宁诺和尼斯‘要求’提供羽绒原材料吗?”我问。原来,红叶989年第108号令还有这样的出台背景。
“是的。据考证,这种要求基本近似于无偿索取……再加上各级腐败行为,引起很大民怨。后来演变成持续好几年的‘鹅绒起义’打击了帝国和代理人的统治。”玛希接着说:“还有当年北方山区的卡邦人反抗,南方沃兹愈演愈烈的圣主传教……当时帝国在前线的短暂军事胜利,并不能掩盖穷途末路的暴政统治。”
“卡恩地区的反抗?嗯,我还看到另外的资料,不过有点残酷……”蕾雅低着头,把手里的档案集翻过几页,说:“就是这封信。”
这是998年2月14日,时任威诺和卡诺两省总督写给当时皇家工程与科学院派遣队里某个项目负责人的信件,似乎间接提到一些关联事件。
“……尊敬的先生。听闻在前段时间的卡恩地区治安行动中,恰好随队的您表现出令人钦佩的勇气及爱心。圣神在上,对于拥有普世价值和虔诚信仰的人士而言,对弱小生命的尊重与爱护是生而为人的准则之一。然而,那些山区里的野蛮人,排斥信仰,嗜血好战,杀害我们许多无辜平民和勇敢战士。有时候,在野兽面前,无谓的怜悯反而会伤害到自己和家人……只是建议您能认识到这一点,白区和红区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读着这封信件,就能知晓当时帝国统治者对于卡恩地区卡邦人的态度。
“为什么会在卡恩地区执行治安行动……?”我还有个疑问:“那里应该是卡邦人的聚居区。说起来,为什么会引起卡邦人的反抗?难道那时候帝国在侵犯对方的领地?”
说到这里,我便联想起近期发生在卡恩地区的冲突。
“是不是因为通往北方边境地区的山梯古道?听阿布先生说过,明天我们要走的山路就是以前的古道分支,就会经过卡恩地区。”蕾雅说完后,又问:“还是说……因为那里有能晶矿藏要准备开发?”
“深脉矿区准备开发的事……听说到现在也没能落地,是么?”我说:“说到古道的话,也可能是当时卡邦人的反抗威胁到这条维持前线补给交通线的安全。但是……”
我还是有疑问,虽听说卡邦人富有反抗精神,但似乎也不是无凭无据的反抗。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玛希打断。
“嗯,伊珂说得对,应该就是稳定交通线的考虑。”玛希马上跟着说:“而且,附近塞堎的雷岩矿区才是世界第一大能晶矿区。论开发的话,肯定是那边优先。”
“是吗?但是……”蕾雅想了想,带着疑问看向我:“伊珂,我记得雷岩矿区是建国后才发现的啊?据说,就是那个宝藏的发现,以及共和国先发能晶技术在独立战争中的卓越表现,才使得冯克帝国渐渐打消入侵念头。”
“好像是……但我不太记得是建国后才发现,还是之前已发现但建国后再开发。”我一时没想起来这段历史,印象中科普书里也没讲得很详细,只好说:“可能问问本地人瑞安才知道了。”
“这可怎么问啊?算了,反正也不太重要。”蕾雅放弃追究这个细节。
“还有……虽然这封信没说清楚,但那时候可能发生过一些针对卡邦人的事件。”蕾雅接着说:“甚至,就算一些好心人表现出的怜悯之情,也会被当时的帝国统治者训斥,尽管名义上是建议。”
“确实像是对待异族般的敌视态度。”我指着档案汇编上的某行文字描述,说:“但这里提到其他无辜平民的伤亡。如果是真的话,恐怕就不只是单方面迫害而已……”
“不,如果提到这一点,那也是卡邦人中的无辜平民遇害更多。”玛希的立场明显更偏向于卡邦人:“当时在卡恩地区的所谓治安行动,其实就是扫荡作战,恶毒地制造无人区。要知道,数百年来,卡邦人已经从红叶盆地的平地被驱赶至卡恩山区了,难道真要把他们都赶到地下或天上去吗?”
“更何况……当时的卡恩地区,还有卡邦人心目中的圣地神山,那是最后的底线。被强行驱赶的话,必定引起激烈的反抗。而不可避免地,双方也都会有无辜者受害。”玛希说。
“卡恩地区竟还有这种地方吗?卡邦人的圣地神山?”我忽然间想到了什么。难道是……?
“对。”玛希点了下头,说:“那就是圣灵山。卡诺州……或者说共和国境内海拔最高的山。卡邦人的图腾,高山雄狮就屹立于终年积雪的山峰之巅。所以,对于居住在山脚下几百甚至上千年的传统卡邦人来说,驱赶他们远离神山,等同于杀死其信仰,是不可能接受的。”
果然就是圣灵山。刚刚我在1001年书架看到的信件中也提到那座山。当时的总督竟然还邀请帝国权贵来这边游览,简直不可思议。难道就不怕招惹报复?还是说……
“即使如此,当时帝国统治者仍要在卡恩地区扫荡,甚至镇压卡邦人的反抗吗?”我接着问:“目的就是为了保障山梯古道交通顺畅……?”
“应该是的,有这方面的历史档案资料可以证明。”玛希真的是对这个图书馆相当了解,她还问我:“要不……现在找出来给你们看看?”
“啊,不用麻烦了……”我相信她能找出这些资料。
甚至,可能她很快就能找出证明。不知为何,我总有这样的直觉。
好像有点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当时的扫荡一定很残酷。”我转向其他话题:“这封信里还提到白区和红区,是指什么……?”
“白区就是当时帝国统治者眼里的安全区,是彻底排除敌对势力的区域,红区则相反。”玛希解释:“其实,这是当时第十一次圣战的战场形势分析工具之一。但被引入境内治安态势描述,只能说明帝国主义者末日前的残暴和惶恐而已。实际上,从新千年开始,距离敲响异国暴政者丧钟的日子,也没剩多少年了。”
当听到这里,我下意识地往窗外望去。
广场的北面,宏伟壮丽的大尖顶主宫,曾代表帝国统治的至高威仪已随历史翻页而消逝,只留下同样历史悠长的巨钟日复一日地轮回报时。
说起来,下一次钟声来临之际,就是闭馆时间了。
“这种所谓的‘白区’真可怕……”蕾雅跟上说:“不过,现在卡恩地区又有卡邦人的聚居地,是后来回迁的吗?”
“是的。建国后,许多被迫背井离乡的卡邦人返回卡恩故地居住。”玛希说:“红叶盆地是三叶草般的狭长沃土,圣灵山脚下恰好就是西北边那片最美叶子的顶点。从北部的卡恩山地到南部的红原,实际上可说是卡邦人最初的应许之地。”
原来如此……我大概能理解为何卡邦人强烈反感试图进驻卡恩地区的外人。严格意义上说,那里并不算是自然条件恶劣的苦寒山地,还座落着卡邦人心目中的神山,再加上被驱逐迫害的历史,使得他们敏感异常,只是大部分外人并不理解罢了。
比如最近闹得很大的卡恩深脉矿区冲突,也许多方都有责任,若政府能及时介入调停,可能也不至于引发严重伤亡的连锁事件,乃至不得不采取近似封锁的镇压手段。
好像很多人对这个山地少数民族总有一些歧视性态度。如紫樱咖啡馆老板沃伦,一位看起来很随和友好的大叔,知道在卡恩地区进行勘探的红叶工业并非善茬,也了解卡邦人在冲突事件中伤亡众多,却认为那不过是武装流氓与山地野蛮人冲突。
想到这里,我不禁看向玛希。
“玛希女士……你对卡邦人的历史相当了解呢。”我说。
“嗯,因为我本来就是主修历史的嘛。”玛希自然一笑。
这倒也是……
回想这次冲突事件的源头,也即卡恩深脉1号和2号矿区的勘探开发项目。其中的1号项目好像就位于山梯古道附近。
说起来,如果是红叶工业强行要在卡恩地区开发矿区,破坏卡邦人的圣地自然生态,引起人家对抗也可以理解。
不过,我又想起一件事。
之前,蕾雅在介绍卡恩地理情况过程中,提到矿藏资源时,说有从圣神教衍生而来的极端保守教派在动员当地居民抵制矿区开发,据称会召唤出恶魔之类……也不知是从哪里找到的荒诞说法。
想到这里,我不禁看了蕾雅一眼,碰巧就对上她的眼光。
“怎么了……?”蕾雅问:“又想到什么问题啦?”
“嗯……没有。”我想,估计那就是蕾雅随口一说吧,拿出来讨论也太可笑了。
而且,真是有其他极端教派挑拨,拥有自主信仰的卡邦人会信那套“异端”论调吗?
嗯……不知道,毕竟我也不可能了解各种宗教派别的世界观和价值观。
“伊珂,你在那边有找到什么有用信息吗?”蕾雅接着问。
“暂时还没有,关联不大,不算有用。”我回答。关于圣灵山的介绍书信,以及镇压异端邪教的条令,似乎都跟当时帝国的101魔石工程项目所在地没啥关系。
“好吧……还有点时间,稍微努力下咯。”蕾雅的语气变得平淡许多,跟刚进馆时的那股兴奋劲简直天差地别。
也许蕾雅觉得,按照目前搜集的资料,位于西部红原的能晶遗迹位置可说是证据确凿,没什么好争议的了。于是,她将档案集放到附近窗台边的书桌上,拿出本子和笔:“难得来一趟,我先记录下资料……”
“好的,那我再过去1001年书架那边。”我说完后,便自己一人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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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我都在思考着。
长叶型西侧盆地,北部卡恩山地,南方红原。终年山顶覆盖白雪的圣灵山,待开发的深脉矿区。经过北方卡恩深脉1号矿区的山梯古道,位于南方红原的能晶遗迹……
渐渐地,思维似乎也有点混乱起来。
脑海中,五百多年前帝国统治者在卡恩地区的所谓治安行动,和今天红叶工业在同个地区的武装勘探,两个事件的细节似乎纠缠在一起,简直让人抓狂……
嗨,醒醒……
我抬起右手,握成拳头轻敲自己的脑门,驱散乱七八糟的想法。
咦,1001年书架的前方,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那人穿着一件灰色大风衣,正抬头看着书架,似乎在找什么档案。
好像……在哪里见过那种衣着?
……
第134章 记者
当我走到1001年书架之前,那位不知何时站在那边的后来者也转头看了过来。
这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他那风尘仆仆、不修边幅的样子,让我马上想到今早被挡在城外关卡前的人。
没错,就是那个自称记者却丢了相关证件的男子。
想不到他还是进了城,不知用了什么办法?
这时,他双手捧着一本翻开大半的厚档案集,朝我微笑后,便低头专注于手中资料。
呃,他手里那本档案集……好像是我刚才放回去的1001年1月份总督府行政条令汇编。书架上原来摆着那汇编集的地方多了一个空位,应该是被他拿走了。
本来我还想继续阅读的……
话说回来,这位记者看起来倒是没有丢失进馆证件呢。
于是,我只好先从书架里抽出1001年1月份的书信汇编,走到窗台前的书桌边,翻开几页继续读下去。
有一封1001年1月2日的信件,又是当时的总督写给帝国某位宫廷侍臣的信件。
这通信频率好像有点高……
信中提高的内容,与当时帝国的能晶研究内容相关。
“……尊敬的大人,向您报告令人鼓舞的魔石项目重大发现。如今已可证实,那些神奇的黑白魔石确实含有澎湃的能量,甚至还能造出不可思议的特异之物……我无法形容那种景象,但假如诸位大人能亲临基地视察,相信会更为震惊。圣神在上,请怜悯我们……但若要迅速赢得这场战场,或许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
“特异之物……?”我皱起眉头,轻轻念出了声。
这不知代表何意的词语,让我感觉很不好。
可是,黑白能晶的结合,还需要各类化学组剂才能稳定输出能量,相信那时候不可能研制出那些复杂的物质。除了这些,还可用“石头”般的能晶凭空造出什么“特异之物”……?
而且还有助于迅速赢得战争……?
但是,能晶研发和开发要上规模,形成体系化产业,发展工业经济,充实国力,增强战争潜力,无论如何都与“迅速”靠不上边。
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又须付出什么代价,甚至让当时冷血的帝国统治者需要祈求真神的“怜悯”?
快速翻过前后几页的信件,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碰巧就能找到相关解释。
没办法。而且……尽管好奇,我内心却有一种若明若暗的排斥情绪,不太想去一探究竟。更何况,现在既没有头绪,也没有足够时间。
接着往后再翻过十几页,忽然瞥到“圣明邪教”的字眼……怎么回事?
这是1001年1月10日,时任总督写给卡诺行省圣神教枢机主教的信件。
“……为打击境内日益猖獗的异端邪教活动,我们已下达相关条令并严厉执行。如您所言,今年1月份以来,这些地沟老鼠变得异常活跃,简直防不胜防。特别是那些会咬人的鼠辈,诸如极端教派圣明邪教更加可恶……”
“……这些邪教徒无药可救,极端凶恶……他们绑架善良的市民、牧师、甚至小孩并加以折磨,仿佛在用邪恶仪式召唤恶魔……有些邪教徒被抓捕后不但不招供,还故意激怒审讯人……他们好像在渴望并享受酷刑,甚至连自己的肉体都不放过。一些邪教徒声称肉体的受苦必将催生精神的升华,从而唤醒沉睡的圣明……简直岂有此理。对于这些堕入魔道的异端,我们建议使用火刑……不用处死后再封入铁棺,火焰足以净化邪恶……事实上,现在铁也不太够用。”
这些冷酷的文字让我头皮发麻。
真可怕,没想到竟有被洗脑成如此可怖的邪教徒。如果描述是真的话,那这些绑架并折磨无辜者的邪教徒简直灭绝人性……也许他们那时候已经不是“人”,居然连自己都不放过!
这让我想起,那个高喊“圣明唯一”后自杀式袭击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的邪教徒。究竟是什么样的邪教,才会让人如此癫狂地信仰“圣明”,乃至不惜以身赴死……?
但是,帝国统治者的镇压也是相当残忍……看这些记述,对于被认定为邪教徒的人,恐怕都是未经法律程序即处死,甚至还动用中古世纪的火刑,真是野蛮!
还有铁棺。我记得那是流传许久的习俗,将死于非命的人封入铁制棺材并尽快入土。原来在数百年前的北方也存在这样的做法,甚至可能更早。这好像跟宗教信仰有关,圣神教和圣主教都有类似传统,但具体的原因可能过于久远,我也不太清楚。
有另外一处细节引起我的注意,就是圣明邪教徒活跃的时期。这应该是一个长期地下活动的秘密邪教,为什么会突然公开活动,如飞蛾扑火一般?
简直……就像是某种邪恶感召。所谓……召唤“沉睡的圣明”?以及……献祭?!
太可怕了,先别想这些……
“为什么……圣明邪教徒会在1月活跃……?”我阅读着书信档案,只觉得满是疑问。
啊,不小心把心声念出来了……不会打扰到别人吧!
发呆过一阵才意识到不妥的我,抬起头转身一看,却猛然发现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的那个记者,顿时“啊”了一声。
这人在干啥啊!忽然走过来不说,还探头瞄着我手里的书信档案汇编。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这位邋遢的记者向我挤出一个笑容,给人感觉却像是石头裂出的缝隙那般僵硬。也许他原意是要表达友善:“本来要打招呼的,但看你很专注的样子,就怕会影响到你思维。哈哈,我偶尔也会这样发呆的,可以理解……”
理解什么……这人在说啥啊?
果然很可疑。我没马上回话,只是警惕地打量他。
“啊……别紧张,小姑娘,我不是坏人。”他抬起双手摸索着风衣外口袋,接着又伸到大衣里去掏了好一阵,才拿出一张名片递过来:“我是《红番茄报》的记者,有正经职业的。”
其实,之前在城外就知道他的记者身份。不过那时候我在中巴上,而他忙着与检查关卡的治安官争论,所以他应该不知道我。
但没想到,他还是《红番茄报》的记者。不知为何,将这份报纸和“正经职业”联系起来,让我忍不住想笑……
“您好。”我控制下情绪,接过名片的同时,对他礼节性问好。但看到卡片上的名字时,我颇为惊讶地喊出声:“啊,您就是林奇先生!?”
这,这也太巧了!
记得戴莎说过,林奇是一个热衷于到处跑的调查记者,且近期也来到卡诺州。而眼前这个人,看起来也像是在野外风餐露宿过好几天才回城的人。
说不定,他刚回到城里后,都来不及在住所洗个脸,就直接跑到这里。话说,他是急着在闭馆前找什么资料么?
“咦?你认识我吗?”林奇问了一声。
“啊,是的。我看过您撰写的系列报道。”我收好名片,向他介绍自己:“学长好!我是学院1501届能晶工学专业新生,随队来红叶城进行科研活动。”
“呀,真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新一届的小学妹!”林奇这时才表现出一些惊讶神情:“但我有一段时间没写专栏了。而且,你怎么知道我也是宁溪谷学院毕业的?”
“刚好认识与您同一届的戴莎学姐。”我接着说:“对了,学长也是用金石同盟学院中央图书馆借书证进来的吗?刚才柜台的迪娅女士说她是今天第二次见到这种证件。”
“对啊,那个证还挺好用的。还好放在旅馆,没掉在外面……”林奇印证了我的猜想,不过他没明说自己在外面丢失记者证的事,而是笑着问:“没想到你还认识戴莎。最近有见过她吗?还好吗?”
“挺好的。无论何时,戴莎学姐总是很坚强乐观,很能感染人。”我想起戴莎平时的模样。哦……那个喝醉酒的晚上除外。
“是呀。她总是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很坚强,令人钦佩。”林奇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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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好像是同样的话,听起来却仿佛有某些不同的意思?
“对了,戴莎学姐知道我将到红叶城时,还特意跟我说,要是能遇见林奇学长的话,就顺便问问近况。”我想起这个事,对林奇说:“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面,真是太巧了!其实,我们明天就要出发去城西外开展科研活动。周末的话,我们就回碎石城了。”
“哦?她还想了解我的近况?哈……”林奇笑了一声后,像是开玩笑般地说:“该不会,是想知道我会不会又被人揍了吧!”
不得不说,您猜得可真准……实在让我一时无语。
“啊?该不会是猜中了吧?”他大概是见我没有回话,就自嘲般地笑起来:“哈哈……”
“哈……”我也跟着笑了一声。
旋即又是一阵沉默。感觉有点尴尬啊。
“刚刚只是说笑的。虽说我们这个职业不太受欢迎,但被揍可不是常态啊,别误会。我也不是什么孤胆英雄,还是个惜命的记者。”林奇说得很坦诚,接着又对我说:“你们明天要去城西外做活动?听说那里的出城通道检查相当严厉。”
“是的,可能很难拿到西行通行证。”我向林奇介绍明天的计划路线:“所以,我们打算从城北出发,进入山梯古道,再绕到红原的能晶遗迹。反正不去卡诺谷口国门那边,应该没事的。”
“嗯,听说卡诺谷口已暂被划为军事禁区。”林奇的消息也很灵通:“从城北出发,绕行山梯古道……这倒是个好办法。但那条山路得经过卡恩深脉矿区,你知道那里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知道……看过《红番茄报》报道。”我回答:“红叶工业在卡恩山区强行作业,与当地卡邦人发生严重冲突,导致多人死伤。但发生惨案的地方是深脉2号矿区,听说与山梯古道有些距离。我们也不会进入事件现场,可能不算危险吧……”
但即使这么说,总也觉得并非绝对安全。听说,我们明天要走的路,无论如何都会与卡恩山区特别是深脉1号矿区“擦身而过”。
林奇表达了同样的看法。他对这一地理还蛮熟悉的,不知已经在这里待了多久。
“红叶工业和当地卡邦人的冲突么,确实是焦点事件之一……”他接着说过句话后便沉默了片刻,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一会后才问我:“但你们也只是经过卡恩地区,不会想着进山吧?目的地是位于西南部的红原地区吗?”
“是呀,这就是我们的计划。”我不明白他怎么还要再问一次。还有,他刚刚说,冲突只是焦点事件之一……?
“如果只是经过卡恩地区,应该没什么问题的。那个地方除了人祸,也有天灾,比如前阵子还发生过地震,好像就在深脉1号矿区地带,幸亏那时候没什么人在……毕竟还没被正经开发过。”林奇接着说:“对了,你是能晶专业的学生。我还以为你们是要到卡恩山区进行人文或历史研究活动哩。”
嗯……?
他怎么会如此认为呢?难道我刚才有什么行为引起他的误会?
仔细想想,之前我们还形同陌路,不过是在同一间古老图书档案馆里读书而已。
只是,恰好都在1001年书架前找些历史档案资料。
我们是怎么搭上线的?
对了,就是刚才,我无意中发现1001年1月10日的时任总督信件中提到圣明邪教,并在自言自语中讲出邪教徒当时异常活跃的年月。
再然后,就是林奇过来和我搭话了。不……按照他的原意,好像是想看一眼我手里的档案材料就走的。
思考片刻后,我看向林奇,问:“学长,听说您在调查圣明邪教相关事件?”
“哦?”他明显愣了一下,才勉强凑出微笑回应:“难道是戴莎说的?哈……”
他没否认,那就是真的咯。
也就是说,他来到卡诺州红叶城应该就是这个目的。他出城后还丢失了记者证,再瞧瞧他这身脏旧的衣服和邋遢憔悴的面容,也不知在外面经历过那些惊险。
而且,他可能花费不少心思重新进城后,匆匆在旅馆里拿了图书证就跑到这边来,都顾不及整理一下仪容……这是得多赶时间?难道他很快又要出外调查?
“那么,学长。您认为……”我试探着问:“近期是否有许多危险分子比如圣明教徒渗透进城,甚至去到卡恩山区……?”
“……”林奇看向我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些惊讶的意味。
……
第135章 端倪
不一会,林奇就恢复了常态。他别过视线,看着摆在旁边书桌上的书信档案集,说:“你也对这类邪教话题感兴趣?但说真的,这可不是仅存在于猎奇文字里的危险组织。”
他没直接回答我刚刚的提问,语气似乎也变得严肃了些。
若非他提到“猎奇文字”,我差点忘了他还是《红番茄报》怪诞专栏的作者。因为他本人给我的印象,真不像是会胡编乱造出离奇结论的记者。
“我知道,这是现实存在的邪教组织。而且,7月底聚能联合集团大楼总部爆炸案发生时,我和同学们就在现场,幸亏都没事。”我向林奇简要说明,自己也是某次邪教徒恐怖活动中的亲历者:“那时候,袭击者曾喊过‘圣明唯一’的口号,然后就……”
“没想到……幸亏你没事。感谢圣主!”林奇再次看向我后,还抬手做了个祈祷动作,表情竟是十分虔诚。
他原来还是位圣主教徒。这样的人在专栏报道里竟然编造恶魔、幽灵、鬼怪之类的推论,真是不可思议。
对了,还有死灵。他在月铃矿区死亡事件报道文字中用过“死灵”字眼,尽管语焉不详。
祈祷过后,他还沉默了一阵。
这……虽然不该这么想,但他看起来好像是在悼念谁似的。
“这种邪教组织里,据说有很多丧失理智的极端危险分子。”林奇接着才对我说:“普通人千万不要跟他们接触,交给治安厅或检察院重案调查机构去处理最好。”
那如果看起来还有点理智的邪教徒,比如……里克呢?
听到林奇的话,我顿时又有些犹豫。实际上,我到现在也没下定决心。
“应该……不至于所有圣明邪教徒都是灭绝人性的狂热份子吧……?”我想着想着,就自言自语了一句。
“那当然。但会深信圣明邪教那套东西的人,大部分都是没救了的狂热教徒。”林奇看了我一会,说:“有时候,从表面上也不太好看出一个邪教徒的本质。你要是遇到什么陌生的可疑人物,建议直接报警。或者跟戴莎交流,也是好的。”
呃……他是不是猜到了什么啊?这眼神和语气……
“谢谢学长。我也是个爱惜自己生命的人,会把握好分寸。”我向林奇展示一道自认为乐观的微笑,也算是请他放心,虽然我不知道他具体联想到什么事。
“但是,那种不把人命当成一回事的邪教……怎么还有人信呢?”我摇着头说。
记得戴莎说过,有些邪教徒就是无谓生死的极端狂热份子。
而里克,那位“前教授”在其著作中也记述过圣明邪教的某些教义,诸如“生死同体,意志永存”,“圣明终将再临人间,复活最虔诚教徒,惩戒背负原罪的叛逆”之类。
这些可怕的信念,以及历史信件中记载的血腥事件……让联想至此的我打了个冷颤。
即使这样,经过如此久远的时间,竟然还有人信这种邪教!就连里克……那个国家神学院教授,说不定还曾是一名圣主教徒,难道就在研究圣明教历史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堕入黑暗深渊……?
“也许……是被绝望压垮的人吧。”林奇说了一句。
“啊?”我看向林奇,不太懂他的意思:“绝望?”
“嗯。”林奇点了下头,说:“我们信仰的精神寄托,是死后灵魂得以安生的天堂。那是现世未知但必然美好的世界。但是,并非所有人都能克服现世的苦难。被绝望压垮的可怜人,哪怕是虚无缥缈的丁点希望,只要仿佛触手可及,那就是天堂的神赐。”
“可是……圣明邪教,能给予绝望的人什么希望……?”我大概听懂林奇的意思,但想不通其中的逻辑:“他们如何蛊惑那些绝望的可怜人?又是什么样的绝望,使得人们竟然会相信那些荒谬的邪教信念……?”
难道就是所谓的“意志永存”……?
然后?转世重生……?!
莫名其妙地联想到这里,脑海中犹如骤然有个惊雷炸响。同时,一阵冷意攀上身体,让我不禁后退几步,却恰好碰到窗台边的书桌。
“啊……”我轻呼一声,背靠着书桌,两手赶紧按住桌子边缘,这才稳住自己。
此时,我才发现,连双腿好像都在打颤,幸好还能站住。
“你怎么了?不太舒服吗?有没有同伴在这里?”林奇大概察觉到我的不对劲,马上转身环顾起四周,像是要叫人过来帮忙。
“没事的,学长。”趁着林奇转身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深呼吸,控制下情绪后,这才松开按在桌上的手,缓缓走开半步。
嗯,应该好了。
“是吗?那就好……”林奇转过身,看着我说:“抱歉啊,是不是话题太离奇了?不好意思,可能是之前写专栏的坏习惯影响,总会添些猎奇联想。”
果然,他其实也知道自己写的某些离奇结论不着边际么?
回想刚刚他所说的话……说实在的,我现在不愿再去讨论圣明教那套“意志永存与复生”的邪说,稍稍一想就觉得很不舒服。
不过,倒是有个可能性,也不知是否存在。我思考少刻,还是向林奇发问。
“学长。您……是否见过某个圣明教徒?”
林奇顿时张了下嘴,但马上又合上。
沉默少刻后,他才说:“对。”
如此干脆的回答让我颇为吃惊。本来,我只是觉得他对圣明邪教徒的心理貌似有些独特见解,猜想他是否直接或间接接触过那些极端分子,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一会后,我小心地问:“那是……因为绝望,才误入歧途的人吗?”
“差不多。那曾是我的采访对象,其实也是个卷入不幸事件的可怜人。那人……你……”林奇好像话说到一半就停了,只留下莫名其妙的断句。
他看了我一眼,短暂的沉默过后,才继续说:“就算所谓不畏死的极端圣明邪教徒,也有部分曾是正常人,只是某些不幸的变故所致。”
听起来,就像是他认识的某个人……
而且,他怎么还提到我?是想跟我说啥?但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我隐隐感觉到某些端倪,却不好再仔细问下去。
“那些操弄邪教,控制不幸者思想、甚至伤害无辜者生命的罪魁祸首,应该被逮捕并追究责任。”我想起戴莎说过的话。既同情那些误入歧途的人,也不能饶恕那些伤害别人的罪大恶极之徒。
“好像在哪里听过类似的说法。”林奇微笑着点了下头,说:“我非常赞同。”
嗯……也许是从戴莎那里听来的?毕竟,他是戴莎所认识的朋友。
“学长,如果您认识那位被采访过的圣明教徒,是不是可以帮助他脱离邪教信仰?”我觉得,既然那个邪教徒能接受林奇的采访,至少就不是那种疯癫入魔的极端分子吧?
“……”林奇叹了一声,说:“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啊……”我顿时喊出了声。他的意思,应该就是对方已经死去。
而圣明教徒的死,会有多少是寿终正寝的?千万别又是另一件悲剧!
“太不幸了。我还以为……能接受学长的采访,至少也是个信仰精神不深的正常人。”我观察着林奇叹息的样子,可能他真的认识那个圣明教徒。
“是的,我也曾这么认为。那人……虽然近年来也有些过激言论,但也是事出有因,可能与他工作家庭都有关。”林奇说:“等到我发现竟还关联邪教信仰时,后面的事情变化就一发不可收拾了。那真是不幸的事件。”
“太不幸了。既然事情已经过去,祈祷圣主的怜悯,愿其灵魂得以安息……”我似乎能感觉到一种忧伤和懊悔的心情。听起来,林奇可能与对方颇为相识。
于是,我便凭着记忆为逝去之人祈祷。虽然我没有很深刻的宗教信仰,但毕竟在教会学校长大,还是懂得一些约定俗成的礼节。
“谢谢。”林奇接着说:“是啊……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嗯……?竟然是近期的事吗?难怪林奇提到这件事时,会表现出明显的哀伤之情。
“一个多月……那学长来到这里,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吗?”我记得,第二次到戴莎家是在8月18日的周六。当时,戴莎就提到林奇去卡诺州做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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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你一说,我才想起来,居然在红叶城待这么久了。”林奇像是焕然大悟般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糟糕,好像拖了主编快一个月的稿子……”
天,他自己不就是《红番茄报》的主编之一吗?莫非真被撤职了?
联想起来,他来到卡诺州调查圣明邪教,也是他所认识并采访过的圣明教徒死后没多久的事吧?不过,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是巧合?还是……?
而且,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待这么久?难道有什么发现?
“学长,那您在这边待了一个多月,就是在调查圣明邪教吗?是因为这里宗教派别很多,有可能是圣明教的诞生地……甚至大本营么?”我挺想知道林奇的调查成果,便猜测着问。
“嗯,算是有某些线索,所以才窝在这里。但是,要说这边就是圣明教的巢穴之类,恐怕没有明确证据。如果连我都有的话,检察院重案处早就把这帮邪教狂徒一窝端了吧?”林奇说:“这是个可能存在近千年的邪教,历史也许与圣主教一样长,早就习惯在黑暗中分散生存,就像影子一样……你好像看得见,又抓不到。”
这话说得也对。林奇毕竟只是一个调查记者,个人力量总是有限的。更何况,就连国家检察院的戴莎,率队追踪圣明邪教应该已有好一段时间,也未有明显的战果。
“你怎么对这种邪教有兴趣?说真的,这可不是探险故事。”林奇接着对我说:“别说那些精神不正常的极端分子,圣明教甚至还可能与更恐怖的东西有关,那可是完全不通人性的怪物……嗯,野兽。”
“死灵,对吗?”我听到他最后的用词变化,或许他是不想吓到我。
但实际上,对于死灵,虽然恐惧的阴影依旧缠绕着我,但……如今也不是特别害怕。
只要……只要我那莫名其妙的能力仍在,就不怕死灵致命的可能关键,VD系冻灼毒素。
虽然,毒素与死灵的关系还没有被完全证实,只是因为我连串诡异经历中的某些“共同点”所作出的推测。
至于我的推测对不对?我也不知道。
之前出庭作证时,菲利讲过死灵致命的机理尚未明了,又否定遇难者中毒致死。而中毒昏迷的苏珊虽然被医院判定为感染某种致命毒素,但据戴莎所说,那也可能只是医疗方根据病症表现用了同样“VD”前缀来命名而已。
毕竟,我后来也通过其他资料了解到,“VD”其实就是代表“极度危险”、“不明”、“致命性”等含义,好像也只是一种巧合的共同代号。
虽然,死灵杀人和苏珊中毒两个事件中,都有遇害者伤口出现诡异黑斑的表象,但两者似乎没办法完全联系起来。
相信可能早有法医发现过类似特征,但如果死灵真的也会传播冻灼毒素,被其袭击致死的人,尸体上就应被检测出类似毒素,而从目前信息来看却似乎没有。
至于我,为什么会有强烈的认定感?
那是因为,我被死灵袭击时,接触苏珊和妮卡被证明感染过冻灼毒素的伤口黑斑时,甚至是接触到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以及触摸米娜父亲留给她的诡异黑能晶矿时,都有种冷寒的刺痛感,直至我的奇特能力将其彻底消融为止。
但这也只是我个人的感觉,如何向别人述说?讲出去之后呢,又会有什么后果?
有时候,我甚至有个疯狂的想法。如果……触碰被死灵袭击致死的其他遇难者尸体黑斑,会不会就能“检测”出其是否留有冻灼毒素?
不,不……还是不要了……
“你了解死灵吗……?”林奇的语气似乎带着些疑惑。
“是的。我和同学,甚至是死灵袭击事件中的幸存者。”我觉得可以向林奇说一些事实,就像向戴莎说过那样:“我来自南方的月铃镇。那里的月铃矿区,在6月17日发生过可怕的死灵杀人事件。当时撰写《红番茄报》系列专题报道的记者也是您吧,学长?”
“哦……我想起来了!原来就是你,伊珂!难怪名字有点熟!”林奇看起来颇为惊讶,甚至抬起手指向我,直到可能发现不妥后才放下手:“没错。我6月18日接到线报后,就于当天下午跑到月铃镇做专访。当时我在那里待了几天,也听说过你的事!不过,却未能成功与你见面。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
我听完后也很诧异:林奇竟然也去过月铃镇?
不过这倒也不奇怪。我记得,后来在中央图书馆时,还见过连续几天的《红番茄报》月铃矿区不明致死案报道。
但没想到的是,他在月铃镇时居然还找过我。
不过,我那几天也没出远门吧?怎么他会说未能成功与我见面呢?
……
第136章 迹象
听林奇的意思,他6月18日起在月铃镇待了三天做专访报道,期间还打听到国家检察院莱特一行人也在镇上调查,并了解到这起死灵杀人事件中可能有幸存者。
接着,他先向我了解当时遭遇死灵的大概情况,确认我就是幸存者之一。
当然,我也没跟他明说免于死灵毒手的原因,仅仅敷衍那也许就是奇迹。
“圣主保佑,真是奇迹。”他似乎能接受“奇迹”这种万能理由,大概就像他在专栏里习惯用异能、鬼怪、超自然来最终解释不明事件一样。
然后,林奇对我说:“1498年3月第一次接触到类似的不明死亡事件,当时采访过法医、治安官和遇难者同事等,但没人了解情况。随后每隔3个月,从菱川、长滩到紫樱都发生了诡异的死亡事件。三年后,从今年3月开始到6月,从小云到月铃镇,又重现类似事件。除了你经历的那次,其他4起事件中均无目击者或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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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紫樱那次可能为邪教徒杀人的事件中,也有幸运逃出现场的人。”林奇想了一下,补充说:“如果是菱川、长滩、小云和月铃镇这四起事件,都发生在深夜的矿区或作业工地上,都是当夜值班人员遇害。其中甚至可能有邪教徒或更可怕的死灵活动迹象。但是,包括邪教徒在内,无人幸存。这5起事件总共死了30人,异常恐怖。”
说到这里,林奇停顿片刻并看向我,问:“这些都是些诡异的可怕事件,会不会吓到你?”
“没关系,学长。我读过你写的全部事件专题报道。”我说。
听起来,他相当熟悉不同时间和地点发生的邪教或死灵杀人事件。而且,当他简要说出5次事件特征时,让人感觉到似乎存在某种“共同性”……
以及……不知是否错觉,甚至,好像还有某种“关联性”?
“全部读过?”林奇可能惊讶于我的淡定,接着说:“寻常人遭遇那种恐怖怪物,假如能幸运脱险,事后也是不愿意再去回忆……”
“怎么说呢……”我斟酌了一下,回应他:“实际上,我也不愿意回忆那个可怕夜晚的任何细节,毕竟就像从死亡边缘捡回条命。如果那是神迹,只希望一生中仅此一次就好。”
“但是,若有助于揪出制造这些事件的元凶,就是让我再回忆几次也无妨。”我坚定地对林奇说:“就如学长报道中提到,这些事件的牺牲者已有30名之多,那还有碎石城,以及其他不为人知的地方发生过类似事件呢?只希望这些惨案不再发生。而那些残害、蛊惑无辜者的家伙,应该被抓到法庭上接受审判。”
“说得好。听说过月铃矿区死亡事件幸存者出庭作证,没想到主角就是你。”林奇对我说:“真了不起。但是,那次庭审后的结果似乎也不太理想。”
“哎,抓捕并审判事件元凶的英雄们才是主角,就像戴莎学姐和她的团队。我充其量不过是提供微薄之力而已,连配角都不算。”我听到林奇的后半句话后,难免心里一沉,但还是说:“不管如何……我还是相信法律,相信公义总有被伸张的一天。”
是的,那次庭审结果的确令人遗憾,但检方也确实存在证据链不充分的问题。
法律对程序正义的坚持,应该是没错的吧?
比如随后那次聚能联合总部大楼爆炸案庭审,被控告为主谋的无辜工会主席,最后不就被无罪释放了吗?
而对于这些可怕的连续性死亡事件,只希望公义不要迟到得太久。
哎?等等……对,还有某种“连续性”特征!
这几种特征组合起来,是不是意味着什么……?!
此时,林奇的话音传了过来,打断了我的思考。
“你比看起来更加成熟……甚至是坚强。一定跟戴莎有蛮多共同语言吧?”
“啊?是吗……谢谢呀。”我只好回应他。
姑且当林奇是在夸我吧。不过,他对戴莎的看法好像……嗯,不知该怎么说。
还有“伊珂”这张娃娃脸……哎,真是让我一言难尽。
“早知如此的话,当时就应该坚持去采访你。说不定我们几个月前就能认识。”林奇笑着对我说:“6月19号和20号去温芝之家找过你。但两次都被人拒之门外。第一次的理由是你不在,第二次的理由是不想让你回忆起可怕的事。”
“咦……是谁说的?”我记得6月19日是出席葬礼的日子。而隔天,我虽然待在宿舍里的,但不知道还有外人来找我。
“不同的人。第一次是位老太太,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第二次是位女士,多说了两句,让我别骚扰她的学生。”林奇笑了几声,说:“是不是我看起来很可疑啊?哈哈……”
是啊,可疑透顶。我很想这么说……
嗯,第二位拒绝林奇的人,明显就是嘉妮老师。她总是在尽力保护我。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件事,我都不知道。
“然后……学长就走了吗?”我问。
“是呀,总不能翻墙进去吧?而且,那位女士说得也对,对于有过可怕经历的女学生,我也不想因采访而加重她的心理阴影。”林奇说:“而且,总让助理来回碎石城送稿子也挺累的。所以,6月20日我们就走了。”
原来他还有助理?但是……
“那这次来卡诺州红叶城,学长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那位助理呢?”我记得,在城外只见到林奇一个人,在这里也是。
“哦,助理早就跟人跑了。”林奇说得相当淡然,还抬手挥了一下,就像在告别一片云彩,接着还补了一句:“也可以理解……无所谓啦。”
感觉……好像有点故事啊。
但我更关注的是别的事。
“学长在这里肯定很辛苦,待了这么久。”我想到,他说自己在发生过死灵杀人事件的月铃镇上也只待了3天左右,但他在这里却待了超过一个月,难道……
“红叶城最近有发生过与邪教或死灵相关的大事件吗?”我接着问。
“不,并没有。”林奇摇摇头。
咦……那他干嘛留在这里这么长时间?
对我这个变着法子说了几次的问题,他沉默片刻后,终于讲出一些话。
“我之前采访过的那个圣明教徒就是卡诺州人。”林奇接着说:“那人的一些经历,说过的话,以及之后的悲剧结局,背后像是有某些邪恶的推手。我强烈想要揭破这一切,让罪恶曝光于世,所以才来到这里。”
这样听起来,他也挺像是一位理想主义记者。但是,我欣赏这样的人。
嗯,就像戴莎……
“学长怎么能采访到这种圣明教徒?这些人不都是隐藏得很深吗?”我仍有疑问。若是那些疯癫入魔的邪教徒,恐怕无法沟通吧?
“那个人明面上的身份是某个社团组织负责人,我采访也是因为别的事。当然,还有其他的事,交谈几次也就熟悉了。知道其接触邪教后不幸身故,真感到痛心。”林奇再次叹息一声,说:“类似的悲剧……不应该再发生。”
也就是说,那个圣明教徒曾经也是个能沟通的普通卡诺州人,却因为邪教的影响而逐渐丧失理智么?真是罪孽……
“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那人是在卡诺州逝世的吗?那学长在这边调查也与此有关吗?”我接着问。
“不,那人并不是在家乡遇难的。但我来这边调查的内容之一,也确实与其死因有关。”林奇的回答仍然没有透露太多细节。
这就奇怪了……照林奇所说,卡诺州这边没发生过邪教或死灵害人事件,他所认识的某个圣明教徒也不是在这里去世。
而且他自己也承认,没有证据说明这里就是圣明邪教的起源地或大本营,那为什么还在这里调查了一个多月?
想想他刚刚说的几段貌似不相关的话,若组合在一起……
“学长。你是不是觉得……这里可能会发生与邪教或死灵相关的可怕事件?”
当我说出这句话,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记忆中的7月29日,那个自杀式袭击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的邪教徒,爆炸后的可怕场景,诡异涂鸦的笔记本……让我迄今仍印象深刻。
而笔记本中,那些奇形怪状的“素描”,还有那串似乎能对应上不明惨案日期的数字……我将本子交给戴莎前,还将数字抄写下来,再后来对比过搜集的资料,还添上“150108”。
因为,8月份还有一起同样致死6人的西南旧城区南大仓爆炸事件。但这起事件是否与圣明邪教相关,似乎还没有明确证据。所以,当时我在自己的便签纸上打了括号。
那么……现在就是9月份了。今天,是1501年9月12日。
之前呢……?
1498年3月23日的菱川,1498年6月19日的长滩,1498年9月15日的紫樱……都发生过邪教或死灵背景的死亡事件。
今年呢? 3月21日的小云城,6月17日的月铃镇……
这么罗列下来,我的心跳竟然开始加快。
就像时钟不可逆转般地往前行进……这?!
不,不对。就算是9月,难道就与红叶城有关?!没有证据呀!
这时,林奇的话也传了过来。
“有这个可能性。”他待了一会,补充说:“我的意思是,那些疯子邪教徒有很大可能会继续制造事端。但是否就在红叶城作乱……只能说有一些迹象。”
“啊……是什么迹象?”我顿时为后面的行程感到担忧:“天,明天我们还要出城进行科研活动呢,会不会很危险……”
“你们是去城西的红原地区吧?可能好一点。通往国门的S22战略性公路就穿过那里,好像最近戒备挺严的。”林奇说到这里,对我笑了一下:“那个遗迹离公路不远吧?如果你们没有正经通行证的话,说不定会被军警联合巡逻队盯上。也许刚到现场没多久,就被盘问并遣送回城了……”
哎?这好像还真有可能,都没想到这一点啊!之前我们还为找到捷径而沾沾自喜……
听起来,怎么感觉林奇挺熟悉这种事,难道他遭遇过?
“学长,难道你遇过这些巡逻队?他们好说话吗?”我干脆就当林奇跟这些人打过交道,顺便问问沟通难度。
“不好说话啊。哈哈,这样才方便哩。”林奇笑着说出莫名其妙的话。
这……听起来可不是好消息。但“方便”又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他可能察觉到我的困惑,便解释说:“前几天我出城调查,不小心把记者证丢在外面。结果今早回城时,就被南门那些守关卡的石头人挡住,硬是说外地人没证明不给进城!真是岂有此理……”
这个事我知道,毕竟是现场目击者……
“那……学长后来是怎么进城的?”我问。
“还记得那条山梯古道吗?”林奇说:“那条路其实很长。不仅往北能穿过北方山区抵达红岭走廊……对,那个出口现在也被军方封锁了。往西南方向走的话,经过卡恩山区,还能连上S22公路。之后往东南方向延伸,就能接上南向S21主公路。”
这个地理条件我也听说过。嗯……然后呢?
“接着,我就找一辆刚好出城往南走的车,出点钱上车,先到S21公路分叉口,再绕到山梯古道南边,往北来到城西的S22公路……”林奇好像在讲一个生动的故事。
“咦……”我好像猜到了什么。
“之后司机放下我就走啦。那时候都是中午了。我很凑巧地撞上S22公路巡逻队……”林奇笑着说:“经过一番友好沟通后,就被顺利遣送回城了。”
哇塞……这人啊!
真不知该说他聪明还是冒险?万一被当成可疑分子抓起来蹲几天呢?!
“嗯……”我想了想,还是对林奇露出一道微笑:“学长可真厉害。”
“不厉害,只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因为赶时间嘛,要不然托人进城传个话求助也可以的。”他还算是有自知之明,接着说:“还得说服这边记协加快帮忙补办记者证,我也怕下次不是被遣送而是被当成间谍关押啊。”
嗯……我觉得,他一定有这种经历。
特别是现在的紧张形势下,他如此可疑的样子……
只能祝福他,希望这位喜欢到处跑的调查记者能平安。
……
第137章 规律
我们的话题再度回到圣明邪教这个焦点上。
经过一番交谈,理解我并不讳言死灵这类诡异怪物,也并非纯粹的猎奇心理后,他的话逐渐多了起来,与我分享的调查细节也丰富许多。
“反正都是迟早会公开的东西。”他仿佛敞开心怀般地笑着说:“也许是见报。当然,也可能出书,我更倾向于后者,可以详细叙述这种复杂的连环事件。我想,到那时,你所说的元凶们应该都被绳之于法。”
他的意思,大概是等到案件尘埃落定,凶徒入狱,他也能花时间将这些事件汇总成一本书?只不过,不知道这将是多久后的事了。
至于“复杂的连环事件”……他为什么会如此认为呢?
据他所说,这不是毫无根据的猜测。他采访过的消息人士,如检察院、治安厅等机构,都有类似的提法,也是调查方向之一。
嗯……记得他是访谈过戴莎的,不知是否得到某些信息?
接着,他继续讲起自己的看法。
假如这三年间发生在全国五个地方的诡异死亡事件,背后都有极端邪教徒策划或参与,那这群疯子究竟要达成什么目的?因为,从未听过他们有过任何具体宣示。
是要彰显存在感?应该不是。
这就是个千百年内习惯地下活动的秘密宗教组织。如戴莎所说,虽然共和国的宗教信仰自由一度让其走出地面,但自从被认定与几起杀人事件相关并遭取缔后,这个邪教又遁入黑暗之中。
难道是在进行某种邪恶的仪式?
林奇觉得有这个可能性。但是,据他的调查采访,几起事件的案发现场并无发现任何邪教图案、仪式道具、神秘符号等东西。若抛开邪教背景,或许更像是残忍的凶杀事件。就算是死灵,也像是意外般的野兽杀人事件。
再说了,邪教的仪式不是应该秘密举行么?制造如此匪夷所思的杀人事件,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讲出这些疑问后,林奇沉默了片刻,又说出一些令人出乎意料的话。
“我写过5个专题事件的报道。现在……我觉得越来越后悔。”他淡淡地说。
“什么?”我感到很惊讶,他怎么会这么想?
追求真相,揭露黑暗,不就是他坚持调查的原动力吗?
“你别误会。曝光罪恶是我的人生信念。”他向我解释:“最初接触到这类诡异死亡事件时,直觉就认为案情不简单,所以花了很多精力去调查,也写了很多分析文字,力求在专题报告中穷尽一切细节,挖出作祟的邪恶势力。”
“但是,当我曝光的细节越多,越觉得不对劲。类似事件好像按某种既定规律持续发生……”他摇了下头,说:“1498年9月,紫樱那起邪教徒杀人后又自杀的事件过后,一段时间后都没再发生同类事件。我以为这种可怕的事情就此终止……没想到,三年后的3月份,又开始发生新一轮的类似事件!”
“当时,总编坚持要我主笔这个系列专栏。还好报刊的风格比较开放,我就干脆加倍掺入更多奇性元素,反正歪打正着也能提高报纸销量,有所交代就好。”他接着说:“尤其是在月铃镇连续三天报道之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后就提前回碎石城了。到7月份,报道碎石城中南城区发生类似不明命案后,不对劲的直觉更强烈……”
“所以,后来我暂时放弃这种专栏报道……特别是采访过的那位圣明教徒去世后。”林奇最后叹了一声。
原来如此……如果在三年的时间内断断续续追读他的报道,或许没有明显感觉。但我在中央图书馆那次,一次性重温几个专题报道就发现明显的风格变化,最开始还偏向案件报道,越往后面猎奇色彩越浓,几乎变成胡编乱造的鬼怪故事。
可是,他为什么要给自己辛苦调查撰写的专题报道涂上小丑般的“浓妆”?究竟他发现了哪里“不对劲”,以至于要这样做,乃至“要暂时放弃报道”?
而且,这些东西与他所说的“后悔”有什关系?没听出来。
“我不明白,学长。为什么要放弃呢?难道有什么势力在施压吗……?”我直接问。
“莫名其妙人士的压力是家常便饭,但从来都不是主要考虑因素。”他风轻云淡般地一笑了之,接着才说:“这些隔段时间就会发生的可怕案件目前仍未告破。有时候我会觉得,犯下罪行的直接凶手或死灵虽也都‘死去’……对,那些死灵也并非完全不死的怪物,但操纵一切的元凶始终未现身过。”
“就这些案件的邪教背景看,假如他们真妄图召唤所谓的恶魔、圣明或其他什么鬼神,并真在施行某种规模庞大的邪恶仪式,那可能也不是我们想象中的样子。”林奇说:“比如某些猎奇文字中由昏暗烛火、血红图案、诡异摆件等等乱七八糟东西组成的仪式……也许那些圣明邪教徒会同样嗤之以鼻。”
好像真是这样。就如林奇所说,若不注意其案件的邪教背景,那就都是些离奇的命案。不明的杀人动机,诡异的某种致死机理,甚至有某些不合理的作案过程……
凶手们,以及可能存在的幕后元凶究竟要做什么?我想起之前里克所写的书,还有刚刚看过的数百年前信件,好像确实都提到召唤或唤醒圣明之类的提法……
听林奇的说法,似乎他也从某些调查资料中分析出类似结论。
天,难道这就是圣明邪教千百年来的坚持……?召唤一个根本就是虚无缈缥的“神”?
“那些邪教所信奉的神,能被召唤并现世的所谓圣明根本就不存在。”我摇摇头说。
在这方面,我更赞同圣神教、圣主教和络伊真神教的神学观念。这三大教派所信奉的“唯一真神”,均代表宇宙间无所不能的无形力量,某种意义上也是凡人对未知的敬畏。
如果神能被召唤到世上,成为已知的可见“偶像”,甚至声称能实现人的愿望,那肯定是人为捏造的假神,是野心家利用大众的欲望来达成不可告人的罪恶目的。
“你说得对。但并非所有人都能明辨是非,看破披着宗教外衣的邪恶组织。更何况,还有打着圣主教等正派宗教旗号进行歪曲传教的邪教。”林奇顺带谈了下当前“宗教信仰自由”环境下的某些乱象后,继续谈起刚刚的话题。
“且不论那些邪教信仰的荒谬。”他继续说:“但对某些极端狂热分子来说,那就是人生的全部。据说在圣明教义里,短暂的生命是不重要并可随时舍弃的。我们可能无法理解这种思维,但也许对他们而言,就是伟大的殉道者情结。”
“所以,讨论邪教徒信仰和行为的意义,本来就是一件无意义的事。”他先给出一个结论,让我不必纠结这些邪教自身的荒谬之处,接着才说:“问题是那些邪教徒甘愿为信仰赴汤蹈火,制造许多匪夷所思的血腥案件。甚至……让这些案件曝光尽可能多的诡异细节,引发更多社会关注,说不定就是邪教召唤仪式的一部分。”
“什么!?”我十分惊讶:“学长,那你的意思是?难道你的专栏报道……?”
“也许在某种意义上,成了圣明邪教的宣传工具。”他神情严肃,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报纸,专栏……就是邪教徒某种仪式的延伸。他们通过这种媒介来组织和‘召唤’躲在黑暗中的同伴或其他危险分子。发行量越大,曝光度越详细,召唤就越高效。甚至,我自可能成了圣明邪教的宣传手。”
“怎会这样……”我仍有些不理解:“但无论如何,曝光罪恶,应该是对的吧?”
“当然是正确无误的事,但也许在方式选择上……需要认真考虑。”他给出一个肯定性前提后,接着说:“刚刚你也问过外部压力的事。实际上也有一些人,包括朋友给过我委婉建议或温馨提示。可是,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反而激起某种逆反心理,就是坚决要去揭露藏匿在黑暗中的罪恶。”
“因为,按照以前的经验,我们所曝光的恶行就算不能及时被制裁,起码也会有所收敛。”他继续说:“让阳光来消灭吸血鬼般的罪恶,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好事,那也是我们身为调查记者的信念。但是,那些圣明邪教的所作所为,却好像不畏曝光,甚至在被国家机构明令打击的情况下仍一意孤行,这就很可怕了。”
“如果要作对比的话,大概就是一类心理扭曲的变态连环杀手。”林奇分析说:“他们以制造负面的社会效应为乐,作恶并期望获得更大的曝光度,因为那是他们炫耀恐怖战果的主要方式,公众越恐惧,他们病态的心理满足感越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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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将这种心理扩大到某个群体,那就是彻头彻尾的邪教组织,就像圣明教。当然,也许这个邪教还有其他目的,但目前不得而知。”他对我说:“而结果是明摆着的,就是一件接着一件有邪教背景的诡异死亡事件,带着某种规律性持续地发生。这不是新闻曝光所能解决的问题。”
“而另一个问题,就是负面的社会效应并不仅仅是公众恐慌。”他停顿片刻,说:“连续性的恐怖死亡事件报道,可能会召唤某类独狼式的变态分子,使其模仿邪教作案方式实施犯罪。事实上,近期已经发生过几起模仿犯罪的案件,只是没有公开报道而已。”
“也就是说,明明是揭露罪恶的正义报道,却反倒变成邪教徒召集同类犯罪分子作恶的公告栏和学习板?”我感到强烈的悲哀和无奈:“这实在是……太恶心了。”
“是的。所以,有时候我甚至会感到痛苦……找寻真相,揭露黑暗的努力,却好像在诱发更多的罪恶,真是荒唐。”林奇又叹了一声,说:“但没办法。不是所有人都在渴望光明,还有些躲在阴沟里的变态,更喜欢能为所欲为的黑暗。”
也许真是如此。那应该怎么办呢?难道放任这些邪教徒作恶,直到其“厌倦”为止?
林奇的答案自然不会如此。按他的意思,是有限曝光结果,省略详细过程。但他会坚持调查,帮助执法机构抓捕元凶,最好是捣毁这个邪教组织。待得一切尘埃落地后,也许他会再出一个专题报道或是书籍之类,就如他之前所述。
“加油,学长。”我微笑着为他打气,希望他能成功。
接着,我就问起另外的事,就是林奇刚刚在说的邪教活动“规律性”。
当时,我在中央图书馆整理资料时,隐隐也觉得圣明教似乎在按照某种“频率”制造恐怖事件,就连各地惨案的结局也像是有些许关联或相似性。
那么,林奇发现了哪些规律性呢?
“数字,‘6’。”他说:“这是第一个有规避性的特征。”
“6”?我呆了少刻,便马上联想起死亡人数。
咦……
“发生在几个地方的命案中,除了今年小云城和月铃镇那两次,死者都是6人。”林奇说出我刚刚心里的猜测:“小云城那次,两名检察院调查官的意外死亡更像是事件外引起的。而月铃镇那次……那就是神迹,真的。伊珂,你和同学都很幸运,感谢圣主。”
啊……我知道林奇的意思。
没错,也许圣明邪教所制造的恐怖案件中,“既定”牺牲者都将是6人。而今年这两起案件中,小云城那次可能是“多死”了两人,不过原因至今不明。而月铃镇这次,则是“少死”了两人,也就是我和凯尔,却是因为我那奇异的能力而幸免于难。
然而,如果不是我碰巧遇上死灵并莫名“杀”了它们,也许那两只怪物会游荡到镇上再杀死两人,导致最终死者仍是6人。
想到这里,我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难道死灵本身,也只是某种作案工具?!所以才会被元凶准备6只,就为了达成某种既定的杀人目标?!
毕竟,普通人面对死灵是难以生还的。
就像……就像三年前,雷岩矿区发生的那次事件,也是发现了6只野狼实体和6名死者遗骸。现在想想,说不定那就是杀人后的死灵!
但为何死灵杀人后就会“回归”为尸体状态……?它们又是如何被“启动”行凶的?想不懂……
戴莎的团队,似乎也没研究出结论。
“圣明邪教为什么要每次害死6个人?是巧合,还是故意?难道‘6’这个数字对他们来说有特殊意义?”我说着说着,想到好像有一样东西就与“6”相关,而且听闻过几次。
比如,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袭击案凶手的遗落笔记,由戴莎曾经讲过的圣明教义标识,还有刚刚读到的数百年前当地总督府打击异端的行政令……
这时,林奇的声音也响起来。
“对偏执的邪教徒具有特殊意义的东西,一定是与其信仰密切相关的教义或标识。比如,六芒星。”
啊!对,就是这个!
六芒星……!
……
第138章 印记
但是,六芒星并非圣明邪教的“专利”。
之前在翻读里克所写的宗教研究书籍时,我大致也了解到,一些古老的宗教派别的标志都有六芒星或类似图案。因为这个符号有神秘通灵、力量循环等涵义,契合某些宗教学说和思想。
所以,我对这个六芒星符号没有特别敏感,即使知道圣明教将其当作教派印记,也觉得仅仅如此而已。
但现在知道林奇将邪教相关事件中死亡人数与六芒星印记进行联系,我才意识到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1498年3月的菱川雷岩矿区,和今年6月的月铃矿区,死难事件中都有6只大型动物尸体,联系这段时间以的所见所闻,很可能都是死灵。说不定,就是圣明邪教徒准备好的杀人工具,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控制或“启动”这些怪物。
至于今年3月份,小云城云端煤矿的那次事件……?
“学长,您当时也做过小云城8人不明死亡事件的调查报道,觉得那真的是塌方引起的死亡吗?”我记得当时《自由报》和《红番茄报》都引用联合矿业集团关于煤矿塌方致死的结论,但林奇的专栏报道却质疑集团说法并提到“似有未知怪物活动的痕迹”。
“当时,云端3号煤矿确实发生过塌方事故。虽然管理方三缄其口,但据我们现场调查采访,很可能只是造成多人受伤的小型意外,而且发生在那次死亡事件之前。”林奇说。
咦……?那之后又是什么原因导致多人死亡?
所谓“未知的怪物”……又是指什么?
“难道塌方后,也有类似于野兽的死灵出现过……?”我问。
但是,林奇的报道里没有提到大型野兽的尸体。是故意没写的吗?
他的回答是,确实没发现如雷岩矿区和月铃矿区那样的大型野兽尸体。
然而却发现别的东西,更加令人不适。
“老鼠。”他说。
“什么?”我顿时愣住。老鼠?
林奇停顿片刻,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后,才接着往下讲。
这是没写在公开报道中的细节,因为太过骇人。
小云城云端3号煤矿是开采多年的老矿区,作业条件比较完善。本次发生小型塌方事故的地方,是开工没多久的一平面二采区第五区段南C18煤层。据林奇的调查走访,很可能发生在3月19日左右,也就是后续不明死亡事件之前。
那次事故不算严重,虽然有多人受伤,但所幸应该无人死亡。事后,该区域也开始进行修复处理。
但在这起塌方事故发生之前,工人们发现一些诡异现象。
比如矿井中突然出现大量黑色窑鼠尸体,越往下越多,场面相当恐怖。有本地工人认为下层矿井可能有危险,诸如有毒气之类,但管理方不理睬,强令工人作业。
随后果然发生事故,但万幸无人遇难。管理方却反而据此认为矿井没有安全问题,认为修复后加强顶板支撑即可继续作业,引发工人们强烈的抗议和罢工情绪。
到了3月20日晚,为分化工人抗议行为,管理方加钱让某个矿业小组进矿井开工两天。那是全由6名外地工人组成的队伍,据说来自同个家乡。他们准备先清理作业区各种障碍,包括那些瘆人的窑鼠尸体群。
没想到的是,这6人竟然一去未回,在没有其他外人的地下矿井里全部离奇死亡。
死亡现场是怎么样的……?
林奇犹豫了一下,还是跟我说:“现场很可怕。据说,那6人被发现死在满是老鼠尸体的地方,全部人遗骸发黑,身上甚至爬满鼠尸且有多处被撕咬的伤口,异常恐怖。”
问题是,那些老鼠不都早就死了吗?!
但按林奇的调查采访,遇难者身上的伤口,却极可能是那些“鼠尸”造成的。据说,现场就发现有些鼠尸保持着“咬住”死者的姿势!
太可怖了,听得头皮发麻。
据说,到3月21日早上发现惨案后,管理方不得不出钱请工人把那6具尸体搬出来。但是,本地工人却将这些外地工人尸体摆在矿区首层,盖上白布后,当成塌方事件的受难者并要求矿方高层负责。
而联合矿业集团,似乎也愿意将这起诡异死亡事件与矿区塌方挂钩处理。只是双方在改善作业与待遇方面仍有分歧。
至于调查真相……那更像是附带提出的口号,林奇这么说。
真正愿意调查真相的人,是两名当天深夜赶到煤矿的国家检察院调查官,也是戴莎团队里的成员。
当时的矿洞里已没有其他人在。林奇采访过本地工人,原因是大家觉得那地方不对劲,都不敢进去。他们也可能是害怕那些诡异死去的遇难者尸体,不敢靠近。
更没想到的是,就连那两名调查官进矿洞后,竟在隔清晨被发现全部死亡!
难道……难道这两名调查官,也是不幸被“鼠尸”所害?
不是。
“你相信吗?”林奇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说:“据说,那两名调查官有被咬伤并发黑的伤口。而伤口的撕裂形状……很像是人的牙印。这不是猎奇故事。”
“啊……”我抬起双手掩住嘴巴,好让自己别不小心喊出来。
这……这怎么可能……?!
也就是说,云端煤矿的不明死亡事件,事实上是从3月20日到21日,连续两日遇难8人的事件。
再之后,就是被吓丢魂的本地治安官,说服本地工人暂停罢工,再请愿意收殓的人按传统风俗,将所有死者封入铁制棺材入土。
愿意收敛尸体的也是一个外地人,完工后就马上离开。按林奇的说法,那人据调查并不是矿区工人,简直就像是个专业送葬人。
疑影重重。
就像里克……他不也是在月铃镇干过收敛尸体的事!?
“那人该不会是……邋遢不堪,满脸胡渣,衣服脏久……?”我想到了在月铃镇上见到的里克形象。
“这个么……其实矿区的人差不多都是这个模样。”林奇看着我,不一会就笑了起来:“哈哈,你该不会是在说我吧。”
呃,不是这个意思啊……
不过,他倒是对自己目前的形象有自知之明。
“可能我的描述有点离奇,坏习惯……没办法。”林奇接着说:“但大概情况如此。这也是个诡异又离奇的死亡事件。之后,我从检察院重案处那边,也得知了死灵这种怪物。而这些东西到底有几种形态,怎么产生,又如何作恶,就不知道了。”
“只希望我们不要碰到这些怪物就好。”他对我说。
深有同感。
游荡的死灵,复生的尸体,它们吞噬活人的血肉和灵魂……那些久远传说里的地狱景象,难道是真的吗?
刹那间,感到额头阵阵冰凉。我抬起手时,竟发现手指都在颤抖。当我装作镇定地拂过前额时,还能察觉到手中的冷汗。
“伊珂,别紧张……虽然都是些离奇的未知事物,但也仅仅是未知而已。这毕竟是现实,不是鬼怪故事里的世界,应该不存在不死不灭的怪物。”林奇虽然算是个猎奇故事家,本人还是位圣主教徒,但同时也是个现实主义的世俗派。
在对待“死灵”这类离奇的未知怪物方面,他的看法类似于戴莎,认为存在即合理。所以,他就是要通过调查挖出其背后的“运作”原理。
这样的态度,我深表赞同和钦佩。
按照他的进一步分析,今年3月的云端矿区和6月的月铃矿区,两起死亡事件可能都发生了某种“意外”。
当然,我作为后一起事件中的罕见幸存者,他是真诚为我感到欣慰。
他所说的意外,是指邪教徒的死亡策划可能出现某种意义上的“偏差”。
比如说,今年7月份,发生碎石城中南旧城区的不明死亡事件中,遇难者也是6人。虽然现场未发现“死灵”尸体,但死者遗体浑身发黑且有不明针孔伤口,从该特征看,结合办案人员透露的信息,很可能也是“专业”圣明邪教徒犯罪。
那有无可能是被毒杀?!
当时戴莎跟我讲时,我没有想到太多。
但现在结合最近见闻,我马上联想到VD系列冻灼毒素,能让人体创伤外围形成快速扩散黑斑,且能破坏器官机能……说不定还能杀人!
不过,戴莎虽然描述过那些受害者的遗体特征,却没透露是否为毒杀。如果是,且能验证为冻灼毒素,或许能推断其他具有同类皮肤黑斑特征的受害者也可能被该毒素所害。
但是,戴莎却没有提出这个观点。
难道,这些遇难者身上都没有被检测出冻灼毒素?还是说这些毒素只能“寄生”在活人身上?比如说,苏珊虽然是植物人状态,但她也是“活人”……唉。
回到邪教徒的犯罪手段上。
林奇怀疑,今年以来,不知是否某种原因所致,邪教徒手里的某种工具,比如死灵,或者驱动死灵的方法失控了,以至于不能产生“预期效果”。
所以,在今年7月份的碎石城中南旧城区案件中,邪教徒很可能“升级”或是“完善”了作案工具,不再依赖“死灵”来犯罪。实际上,7月份的案件就像是专业犯罪团伙实施的残忍谋杀,就如戴莎所描述的那样。若非那同样显眼的遇难者皮肤黑斑,或者就不是由戴莎团队来接案。
林奇的推测很有意思,不知是否与他专业编故事的职业习惯相关。当然,他是基于某些线索和现象得出的结论,听起来也有一点道理。而且现在真相未明,只能是先联想再证明……如果能证明为真的话。
而邪教徒希望的“预期效果”是什么?林奇的回答很明确。
应该就是“6”。比如,6名牺牲者……
这就跟其他邪教召唤恶魔之类的献祭仪式无异,简直就是疯狂,丧失人性!
不过,那些狂热的极端分子,也确实是残忍的野兽……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就如1498年3月、6月和9月发生的三起邪教杀人事件,遇难者都是6人。其中除了当年3月的雷岩矿区可能“使用”了死灵,6月和9月都是疑似邪教徒作案。
甚至,邪教徒自己也是死者之一。
“不明白。难道这些邪教徒,在‘计算’要牺牲的人数时,连自己也算在内?”我无法想象这种行为:“他们都是疯子吗?”
虽然了解圣明教藐视生命的邪恶教义,但那些狂热教徒……被教唆以至于走上所谓“意志不灭”的毁灭之路,甚至还要害死其他无辜的人,简直疯狂至极。
“你说得对,那就是一群狂热的疯子。正常人无法理解这种害人害己的行为。”林奇说:“就像那些极度扭曲的变态凶手,对某种标识有着病态的执着。对这些极端邪教徒来说,大概就是由六芒星衍生而来的数字‘6’。也许,他们的某种召唤仪式需要凑足六个祭品,甚至包括自己的生命。”
简直……恐怖。
现在想想,与戴莎讨论过的案情中,似乎都没提到这些迹象或规律。不知她有无考虑到这些情况?或者会有什么看法……?
但是,林奇所说的联系,似乎也没有很明显的直接关系。虽然每起事件的死者确实是6名,可与六芒星的关系体现在哪里?
可惜,对于这个问题,林奇表示也没有明确的答案。
实际上,他也只是有某种职业直觉,并不知晓其中有无直接联系。毕竟,他也只与某个后来才知道是圣明教徒的人沟通过,所涉及的内容并不深入。
他甚至觉得,也许应该深入圣明教中卧底调查,但这个组织活动相当隐秘,很难找到潜伏“入口”。
对于他这个想法,我倒是建议他放弃。
说真的,和一群随时连自己条命都不要的疯子打交道,实在太可怕了。万一不小心暴露并成为邪教祭品,那可怎么办?
是的,就是这个问题……
假如,林奇的猜测是真的,如果圣明教在施行某种邪恶仪式,且不论其是否可能通过公开媒体进行变相宣传或“召唤”同类,更关键的是……
有无可能,将发生新的事件,甚至出现新的牺牲者?!
这群至今逍遥法外,穷凶极恶的极端邪教徒会否为了寻找新的“祭品”,再犯下可怕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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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提出这种问题后,仿佛感觉到身边阴风阵阵。我甚至走出几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书架……
哦,蕾雅和玛希就在那边不远处,好像也在讨论着什么。
这才感觉稍微放心了些。
虽然林奇说有这样的预兆,但并不确定。
这也是他来到这边图书档案馆寻找历史资料的原因,就是想调查圣明邪教的历史活动规律,找找是否有迹象可循,深入了解这个教派的思想和行为特征,从而推测可能动向。
抛开“6”这个已发生案件中的固定特征。如果圣明教真会继续作案,那下一次事件的时间和地点就很关键。
地点恐怕很难判断。
但从时间看,很可能也具有某种历史“规律性”。
比如,去年发生案件的3月,6月,9月。
今年的话,实际上,3月和6月已经发生过。但是,7月碎石城中南旧城区那次事件,也可能有邪教犯罪特征。
8月那次案件,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案的元凶也是邪教徒。但据林奇所说,那次事件中连那名邪教徒在内,死了3人。
“这就不符合数字特征。而且,那种自杀式袭击是不可能控制好死亡人数的。”林奇说:“其实,那更像是在表达某种述求,不一定是邪教性质的。那个人只是恰好为邪教徒……算了,先不说那件事。”
他那犹犹豫豫的样子……好像知道什么,但不想说。
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就像……我。
说起来,8月的另一次大事件,聚能联合集团在西南旧城区的仓储物流中心爆炸事件,死亡人数也是6人。但那一次好像暂时没有明确证据指向圣明教所为。
那么。
到目前为止,包括碎石城在内的6个城市,都已发生过可能由圣明邪教运作的犯罪事件,而且死亡人数“正常”来说都是6人。
唉哈……想到这里,我不禁在心里苦笑:竟然把自己也当成本应死之人。
哦,还有凯尔。
真是对不起他。对了,他好像已经到卡诺要塞了吧,不知过得怎么样了?
可惜,明明在同个卡诺州,但在如今这种特殊管制时期,却无法见面。
“如果这个邪教真是对数字‘6’或六芒星有某种变态般的执着,那么……”我说:“已经在全国6个城市制造了6起血腥案件,会不会就此告一段落了?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召唤’出什么东西……”
“可能唯一没看明白的,就是时间吧。”我回忆起案件发生的具体日期,似乎6起事件的时间连在一起,都看不出任何规律性,相当乱。
因为,碎石城中南旧城区发生的那起事件为7月份。
这个7月……好像一颗乱入的石子,打破前5起事件在时间上的某种连续规律性。
对,比如1498年3月,6月,9月。今年的3月,6月。然后却突入一个7月。
不,也许这是好事……
如果这能结束就好,那么今年的9月就是安全的,我想。
但愿圣明邪教对“6”的疯狂偏执能到此为止……
林奇也表达了类似的看法。实际上,他也注意到这种转折性的规律,但没想明白。
“也许跟历史上的活动热点时期不太一样。”林奇提出新的发现:“刚刚,我们没认识前,你无意中说起‘为何圣明邪教徒会在1月活跃’的话,马上就引起我的注意。”
“对圣神教和圣主教来说,1月都是重要的圣启之月,也是我们重视的节日月份。听说,对圣明教来说,也有类似的月份,但那是在2月。”林奇接着说:“1月对这个邪教来说反而有不好的意义……但具体如何,我还没深入理解。”
“他们有可能在1月或2月活跃,因为这是他们宗教日历里的某个重要月份。而且据说在某些年份里更为重要。实际上,现在想想,1498年之后,对,就是1499年2月,也发生过事件。但那次……应该也不算。”林奇停顿片刻,还是没说下去,马上就岔开话题。
1499年2月?我记得……好像报纸上也没什么要闻报道。
但是……但是!
已死的邪教徒笔记留下的那组数字中,就有“149902”……!
如果那代表1499年2月,是否也意味过发生过哪些不为人知的事件?!
然而,林奇那犹豫的样子,却好像认为那是与圣明邪教没关系的另外事件。
这……要追问下去吗?但对方似乎不想说。
“虽然有些奇怪的传闻,比如邪教徒潜入红叶城之类。”林奇叹了一声,说:“但这个时候,反倒希望这些极端分子能维持某种狂热偏执。既然已在6个城市制造了6起平均致死6人的案件,希望就到此为止。剩下的事,就交由专业的检察院重案处来分析吧,破解这些充满邪恶理念的恶心谜题,再将那些变态杀人犯统统抓起来判刑。”
“也许,圣明邪教所谓六芒星暗含的循环意味,就像外面的巨钟一样。”他接着说:“碎石城7月份的那起事件,如果是到点结束的标志就好了。”
是啊……
如果像那本令人不适的笔记中所记载那样,150107就是最后一组数字。
便在此时,洪亮的钟声再度响起。
一声,二声……五声。
啊,闭馆时间到了……
……
第139章 预兆
下午5点钟,卡诺州立第一图书档案馆即将关闭。
这时,一位怀抱着几本档案书籍的年轻女性经过1001年书架,友善地向林奇打了个招呼,并提醒我们闭馆时间已到。
那人应该就是亚米,本馆的另一位工作人员,档案馆柜台接待员迪娅的同事。
林奇回了声“好”,并感谢她帮忙查找各种历史资料。
得离开了,感觉却有点不舍。
这边的档案馆真是个宝库。虽然只存放卡诺州新千年前后百年的各类历史档案,但就在这个时间段的此地,许多不为后世所知的事件真相,或许就像碎片般埋藏于古老文书的字里行间。
一趟难忘的历史寻宝之旅。然而,时间实在太少。
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某些碎片,但又似乎拼不起来,甚至窥不到真相一角。
说起来,原本是与蕾雅一起,到这边来寻找所谓真正的“红叶能晶遗迹”所在地。但在前面所找到的各种档案记载相互印证下,也许还是位于红原的故址靠谱。
可能,蕾雅自己都放弃了……
倒是我,反而有了坚持查证的念头,也不知道是从哪些历史档案中得到的“灵感”。
说不定就只是一种无凭无据的所谓直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最没想到的是,竟会在这里遇见林奇!
这真是位顽强又有趣的调查记者。真人的形象,与那位《红番茄报》猎奇专栏的“荒诞故事家”差别还蛮大的。
而他对于事实真相的追求,勇于揭露黑暗的职业精神,让我颇为钦佩。但是,他现在所调查的对象,却是不知存在多少疯狂邪教徒的圣明教。
可他……却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在黑暗中前行。
哦,对,他之前还有个助理……但听他说跟人跑了,呃。
难道不想再招新助理随行吗?说真的,他孤身一人做调查采访很危险,尤其是面对那种制造多起恐怖死亡事件的邪教。
若有个人照应也好啊。就像今天早上,也不知他究竟在外面做了什么事,竟然还会丢失记者证以至进不了城。
提到这一点,他的回答也挺无奈,一句“没人愿意跟”就交代了过去。而且,他还说有些事情自己一个人做比较好,少点顾忌。
“学长,您可要注意安全啊……”我提醒这位好像都不顾自己安危的调查记者。
“谢谢,你也是。”林奇微笑着回应我:“今天的交流很好,我也受到很大启发。感谢圣主。伊珂,虽然你是死灵事件中的幸存者,但神眷并不是触手可及之物。我的意思是,最好别介入圣明邪教徒相关事件太深。毕竟,我们都是脆弱的人类。”
“今天讲过的那些内容,有一些并非我亲眼所见,难免有夸大之处。你当成故事听听就算了,真的。”他最后对我说:“圣主保佑,希望大家都能平安。”
这是第几个人向我表达过类似观点了?
当然,这都是好意。
狂热的邪教,恐怖的死灵,致命的毒素,血腥的惨案……面对这些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极度危险,任何正常人都会躲得远远的。
但是,戴莎自己,莱特他们,依然奋不顾身冲上前去。林奇也是,他不可能不知道将面临的是什么可怖东西。
这些人,好像都为了某种正义信仰而逆行,只为了让更多无辜者免遭邪恶的毒手。
至于我,大概在勇敢者的眼里,属于那种需要被保护又带着强烈好奇心的人。所以,他们会尽量回答我的问题,却又不断提醒我不要过于靠近危险,就像在耐心劝导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远离火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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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要是这么想的话……自己会不会在某种意义上困扰着其他人啊?
虽然说,我无法对付那些身而为“人”的极端邪教徒,但面对死灵这类可能传播致死毒素的怪物,我反倒不害怕。
要不要……小范围公开自己仿佛能消融冻灼毒素的奇异能力……?
比如说,仅仅向戴莎说出这个秘密就好,这样一来,说不定还能据此探索出能力的本源,以及自己那奇特转生经历的原因,甚至能找回可能失去的记忆,“了解”自己……?
不行。
不行,不行。
每当我有这样的想法,便仿佛有坚决的拒绝之声响彻在脑海中。
这种幻听般的声音,好像代表某种不可违抗的意志,把我直接禁言。即使在自己认为可信任之人的面前,就算张开口,也无法说出一个字……
太怪异了……就像被某种力量锁住这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
还有那些空白画面的记忆……好像也被封锁在某个禁闭空间,无法读取。
想到这里,心中甚至涌出某种绝望感,让我不自觉地叹了一声。
紧接着,就是林奇传过来的声音。
“只是建议而已,哈。我理解探寻真相的心情……以后,我们还可以再见面,可以向你提供独家调查报告!”
啊哈……
林奇好像误会了我叹气的原因。现在的他,就像一个笨拙安慰小孩子的大人。
“好的,谢谢学长,希望我们下次能再见。”我笑着向他道谢。特别是他最后的承诺,那可真是太好了。
我们一边往回走一边聊着天。
和我一样,林奇也是今天下午匆匆来到档案馆查找历史资料,他明天又要继续出外。
他想要分析圣明邪教可能存在的历史活动规律。据他初步分析,这个原本地下活动的邪教,好像在某种年份的1月或2月更加活跃。
比如,1001年的1月和2月。刚刚我也在当年1月份的红叶城总督信件档案中看过类似表述,诸如“1月份以来……变得异常活跃”之类。
1001年。
1001年……
不知怎么的,蓦然竟觉得有些恍惚……
可是,脑袋里就像在一堆空白的记忆画面中空转过好几圈,却提取不出哪怕一点碎片。
算了,先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别把自己逼成神经病。
回顾档案资料,但好像都是只言片语般的历史记载。因为当时帝国统治下的“模范”,卡诺行省将圣主教徒或圣明教徒视为必须消灭的异端,尤其是更具暴力倾向的后者。所以,能留下的相关档案资料比较有限,都是简要带过。
“而且……可能还有原始档案资料被人为销毁。要做历史研究的话可不容易,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我们这种蜻蜓点水般的查询是不可行的。”林奇说得很实在。
确实,能在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内查到那么多信息,关于帝国历史上的101魔石工程项目、被赋予代号“TOSatn”的红原基地,还有圣明邪教的历史活动轨迹等等……
那简直就是奇迹,就像“知道”该从哪里找到这些资料似的……
不可思议。
“难道是帝国统治者撤退前销毁的?”我顺着林奇刚刚说的话,问了一句。
“是的,有那么部分原始档案资料,在数百年前就被毁掉了。”林奇接着说:“但不仅如此。建国后……听说也被当时的共和国政府销毁了另一些。”
“哎?为什么?”我觉得很奇怪:“圣明邪教的历史档案……如此不可见人吗?”
“不全是圣明教。事实上,这个邪教在历史大局上也算不上多少分量。”林奇解释:“我讲的是其他的重要历史档案,涉及到很多方面。只是刚好想到,就顺便说一下。”
原来是这样。
帝国撤退前销毁档案可以理解,或许是在掩盖某些罪行。
但是,建国后的新政府为什么也要销毁档案?具体又会是哪些内容……?
“不清楚……历史资料匮乏,也不能瞎猜。”林奇回答。
哦……
听着这位曾经的猎奇专栏作者讲出这些话,我一时有点不太适应,下意识地撇了下嘴。
“我的意思是,对于严肃的历史话题,得给予起码的尊重。要基于事实寻找真相,这也是我们调查记者的职业要求。”林奇大概注意到我的细微动作,马上补充说明。
对了,他现在的身份是调查记者。不,其实他一直都是啊……
只是现在的他,可能已抛弃过去所有的伪装,专心致志地追求他的本初信念。
一会后,我和林奇就走到998年书架这边。
窗台边的书桌上已经空无一物,刚才被抽出的档案也都回归原位。
玛希正在给书架玻璃柜上锁。
蕾雅拎起自己的黑色背包,刚把笔记本装好后,她就注意到我:“嘿,伊珂!这么久才过来……咦,那位是……?”
“哦,这位是我们学院的林奇学长,《红番茄报》专栏调查记者……”我做了下简单介绍,让林奇和大家互相问好认识。
“啊,您好,学长!”蕾雅马上礼貌地问好:“我是伊珂的同学,蕾雅!嗯,《红番茄报》挺有趣的,有几期文旅栏目就很棒,我很喜欢呢!”
呃,显然蕾雅并不知道林奇是猎奇专栏的恐怖故事家……我想,她应该不喜欢那种类型的文字,就算见到这种报道,估计也是马上翻到下一页。
“哦,你好,蕾雅同学。”林奇微笑着回应:“嗯……那个文旅专栏确实做得不错。”
接着,他便看向玛希:“你好,玛希女士。刚刚我一直在那边找资料,没注意到你也在这里。”
咦,林奇与玛希好像早就认识……?
“是呀,真是巧遇。我是陪同来的,顺便帮点小忙。”玛希笑着点了下头,接着就看向出入口方向:“现在已经闭馆了,我们就别在这里叙旧了吧。”
啊,对了,还得去广场会合呢!好像又要迟到了……
于是,大家一起结伴离开。
一路上,林奇和玛希交谈了几句,但听起来似乎都是些客套话。
按照这两人的谈话内容来推测,好像认识的时间并不长。
林奇提到“自上次采访以来”这句话。可能是因为某次调查所需,他才来到科联会红叶城分会,从而认识玛希。
“约翰先生在分会那边吗?”林奇问向玛希:“上次约见有些匆忙,我还想再去拜访他。对了,他是前天出外的吧,听说当天来回?”
“不,他还没回来。”玛希简单地回答。
“两天了,还没回来?”林奇接着问:“他是带队去卡恩山区做科研吗?那边最近可不太平……他们安全没问题吧?”
“嗯,是啊。”玛希的回答变得好模糊:“好像是。”
“哦……”林奇也没再追问下去:“刚好我明天也要出门,那过几天再说。”
“好的,你也要保重。”玛希淡淡地说。
奇怪的对话……这是我的感觉。
那位约翰先生带队去的地方就是卡恩山区?但那里好像是公认的高风险地区啊。
刚才,林奇还问过我们的线路,得知明早只是经过卡恩地区未发生过群体死伤事件的1号矿区,才稍微放心了些。但他仍不忘提醒我们要快速通过那片地区并注意安全。
毕竟,现在冲突双方的情绪只是被暂时压制下来,谁也不知道会否爆发新一轮事件。
可是,约翰的队伍比预定回期晚了两天,真没问题吗?
在雅宾旅馆时,听玛希向塞拉解释,强调过那边山区交通及通讯不便的情况,或许这也是原因之一。
但玛希的态度……似乎有点无所谓,是因为充分信任约翰的团队应急能力么?
等等……玛希好像还提过那个团队的人数。
“玛希女士。约翰先生带领的团队总共6人,对吗?”我想再次确认这个细节。
“对啊。总共6人,我之前说过的。”玛希点了下头。
啊。
真的是6人!
不,不。就算是6人,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呀。
也许,不过只是一个巧合,别瞎想……
但无论怎么说服自己,总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不祥预兆,令我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伊珂……?怎么啦?”蕾雅的声音传了过来。
“哦,没什么,没什么……”我赶紧试着放松自己,然后才回应蕾雅。
只是恰好为6个人的团队,也不能胡乱联想到圣明邪教的“6”印记。如果还公开说出来,那简直就像在诅咒人家会遇难一样……
哎,无论如何,先祈祷对方能平安归来吧。
跟接着,我们便走出档案区,与正在柜台忙碌着的迪娅告别后,便走向楼梯口。
马上就要离开了……
但是,总好像有个心结没解开一样。
那些档案……哎,如果能接触原始要件就好了。
对,就在刚刚短短的两个小时里,翻阅过的那堆档案复印件中,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有个问题……不知是否可能。
“稍等一下我,蕾雅。”我站定后,不顾蕾雅疑惑的眼神,转身向档案区出入口的柜台接待处跑过去。
身后,还传来蕾雅的声音:“啊……?伊珂……”
我想确认一些事情……如果可以的话。
迪娅已准备离开。她看到重新站在柜台前的我,站住问了一声:“嗯?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不过,跑得有点急,让我稍微喘口气再说。
只是突然想到一些问题,或许迪娅知道。
一下子就好。
几分钟确认过答案后,谢过迪娅后,我便重新走回楼梯口。
那边几个人都停下等着我。
“有什么问题呀?还要去问迪娅……”玛希对我说:“问我也可以的,不用跑得这么急。”
好像也是。因为玛希是这里的志愿管理员,还有过正式工作经历。
“谢谢,刚刚没想到,真是白跑了。”我笑着回应玛希。
“嗯,那我们都走吧,到时间了。”玛希也笑了笑,没再问下去。
楼梯比较窄,我们分成两队下楼。
前面是林奇和玛希,这两人正边走边客气地聊天。
蕾雅和我走在最后。
一会后,蕾雅终于按捺不住,低声向我发问:“你刚才跑那么急,究竟问什么事?”
“没什么……”我回答:“只是向迪娅女士反映,那些几百年前的档案重抄印刷件有些模糊又有缺失,顺便问问能否看到原始档案而已。”
“是吗……那她怎么说啊?”蕾雅问。
“她说知道了,谢谢提醒。至于原始档案,目前是不展出的,没办法。”我说。
“就这样吗?还有么?”蕾雅似乎还不满足。
“那还能有什么呀……?”我反问一句。
“嗯哼……?”蕾雅认真地看向我,接着又装出受打击的样子:“总觉得你还有话没说呢。伊珂同学,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啊,好伤心……”
“天啊,我的大小姐……”我很想翻个白眼给蕾雅看:“感觉你都不信任我。我也好伤心啊……”
“哈……哈。真是!”蕾雅笑出了声,说:“是我的错。我相信你。”
“那还差不多,嘿。”我也笑着回应。
一阵欢乐的轻笑声过去后,心中某种不安感也似乎消退了一些。
但是……并非完全退散。真是奇怪又讨厌的感觉。
……
第140章 遗物
走出东宫大门后,林奇就和我们告别。
“那就再见了,伊珂。”他对我说:“如果后面几天你我还在红叶城,可以再见面聊聊。我就住在《红番茄报》分社旁边的旅馆。如果都没空的话,那就碎石城再见吧。”
“好的,学长。您保重。”我知道他总是到处跑,这次纯属巧遇。恐怕下次再见的机会不多。
不过……
“啊,还有。”我想起另一件事,便问起林奇:“下个月13日就是学院校庆。学长回来参加吗?戴莎学姐也许会来。哦……说不定还有罗茜学姐呢。”
我没见过罗茜,但对她已经有所了解。如果能在校庆上见到这位昔日传奇人物就好了。
或许还能向她请教……比如,创造伊芙璃系列幻想小说的灵感之类。那些离奇但有趣的故事情节,有时竟会让我感到某种共鸣般的思绪,不知怎么回事。
说起来,戴莎,罗茜还有林奇,都是1491届的校友,而且好像彼此相熟。
“是么,值得考虑呀。”林奇笑了一声,说:“尽量空出时间去吧,就当是聚会也挺好。”
“那我先走了。”他刚走开没几步,又回过头对我说:“嘿,伊珂,顺便跟戴莎传个话咯,就说我现在好得很。”
“知道了,学长。再见!”我向他挥手告别,看着他孤独地转身离去。
好得很吗……嗯,他看起来虽然有些疲倦,但内心依然强大。
这样的好人,愿圣主保佑他……祝愿他能达成心中的理想。
接着,我们便转而走向广场中央。
一路上,蕾雅还偷偷对我说:“那位学长……嗯,好像在哪里见过啊。是不是早上在城外跟治安官吵架来着……?”
“对啊,就是他。”我说:“但愿他别再丢失证件。”
现在想想,当时在城外关卡前,他简直就像是从哪个危险地带滚爬出来一样。话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弄得那般狼狈……
希望他明天的出外调查之行能顺利一些。
再走一会,我们就看到正在广场上蹲着逗鸽子玩的韦娜。她的身边是站着的舒亚。
北边的主宫巨钟已经指向5点8分。听说,下午六点过后便不再打钟,直至次日清晨六点开始新的轮回般报时。
好像又迟到了。我赶紧加快脚步,和蕾雅及玛希一起走上前去。
此时,天边落日渐沉,晚霞为壮丽的宫殿与广场披上金黄色光纱,仿佛那就是历史上的最后余晖。而所有的余音和光芒,最终都将归于静寂与黑暗。
“嗨,学姐,班长!我们回来了。”蕾雅率先向等候的人打招呼。
“哟,你们来啦。”韦娜看到我们后,两手按着膝盖,费力般地站起身:“哎呀呀……差点脚板就长根到地里去了。”
“是吗?啊哈,真有趣……”蕾雅敷衍几句后,便转而看向四周风景:“啊,夕阳,明月宫!多么美丽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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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呀,广场的鸽子也很可爱,就是瘦了点。”韦娜看向我们,问:“你们是听到钟声后才出来的吗?”
“是的。嗯……差不多哦。”蕾雅说得像是没底气的样子。
“哦,难怪。”韦娜微笑着看向身边的舒亚:“但我们这位班长,却要求在打钟前就得到广场这边来呢。”
“咳……”舒亚只是应了一声,转而看起天边的晚霞。
“好吧,我们错了……在东宫那边待太久啦,让你们久等了。”蕾雅明显感到韦娜的情绪,赶紧认错后,又对舒亚说:“不好意思哦,班长,又让您失望啦!”
“没有啦,没什么。嗯……可以不要用敬语吗?”舒亚笑着摸了下自己的头发。
“嘿。”蕾雅点点头,转而看向韦娜,说:“学姐,明月宫里面怎么样呢?好可惜,我们都赶不及过去那边观赏。”
“很美。听说扩建装修的时间长达百年,简直就像在建造圣神大教堂。”韦娜感慨起来,好像仍沉迷在艺术神殿之中:“那里面的每处角落,花纹,浮雕,壁画都是精心制作,充满帝国洛克时代奢华的精致美感,令人惊叹。”
“中央镜厅就不说了,听说建造风格暗地里模仿当时帝国皇城的爱晖宫,真是封疆大员才敢做的事。”韦娜转身指向高耸的主宫大楼,说:“主楼里面,贯通两层楼高的观月厅更是壮观。里面空间感极佳,四周墙壁上嵌着好多巨大的长方形玻璃窗,外面视野又好,没有高过主楼的任何建筑,特别通透,美不胜收。”
“据说,晚上若站在观月厅中央,透过四周无处不有的窗户,无论悬于天边何处的月亮都能被轻易找到。”韦娜的描述仿佛渐入佳境,想象似乎也飞入某个神奇的月夜:“甚至,也许在某个年月的特殊晚上,你还能看到窗外的满月从观月厅的某侧天边飘至另一侧,就像围着你转圈。真是太美好了……”
呃。确实是神奇的……传说。好吧。
蕾雅好像被韦娜的夸张广告所吸引,跟着感叹:“啊,真让人向往。好可惜呀,没到现场观赏。要是能在晚上观赏下满月就好了……哦,好像最近月亮就挺圆的。”
“但是,明月宫已经关门咯。晚上也进不去里面,只能在广场赏月。”舒亚的插话总是能及时打破别人的美好幻想。
韦娜瞪了舒亚一眼,也没理他,继续微笑着向蕾雅描述所见:“还有呢。观月厅的天花板,由十二根长肋石交汇而成的倒立垛台中央,还嵌着一枚特大夜光石,很有名气呢!传说是旧世纪以前的山地王国月神殿祭祀神石,是远古神祇的天外遗物,好神奇!”
咦,这种含有宗教寓意的设计风格,还真有点像美轮美奂的圣石大教堂。大概,那就是圣神教融合帝国洛克时代风格的建筑美学吧。
“听起来好有趣。那枚神石有什么神奇功能?嘿,我想起了圣石大教堂的圣物。”蕾雅的关注点聚焦在夜光石:“但是,那就像是旧世纪山地王国崇拜古神的祭祀器具……对当时帝国来说,不算是异端之物吗?”
“也许对当时的帝国征服者来说,更像是战利品。”韦娜回答:“而且,总督府也不是教堂,应该没那么多讲究。更何况,用带有圣神教色彩的十二根石肋将该神石锁于天上,说不定也有镇住古神遗物的含义呢?”
啊?我听得都有点傻了,不会是真的吧……
但韦娜很快就笑着说:“哈……不过,这都是我个人瞎想啦。也许当时帝国总督觉得这枚夜光石正好拿来当照明工具,就让工匠挂了上去呗?”
呃。感觉一下子就从神秘学的虚无之空结结实实跌到现实派的地板上啊。
“这颗石头的照明效果可能还不如窗外的月亮。嵌在无数根拱柱之间类似于扶墙的玻璃窗才是精妙的通光设计……”舒亚继续发表没人听的说明。
“不过呢,听导游介绍,在刚刚讲过的某个奇妙月夜……”韦娜这次连看都不看舒亚一眼,面带笑容继续向蕾雅介绍:“当天边的明月透过巨幅玻璃窗照进观月厅时,将有一缕月光聚焦于天花板的夜光石,垂直折射点亮大厅中央。利于此处的人,就像被银白色的圣光笼罩……”
“不可能吧……”舒亚自个儿嘀咕的声音响不过三秒,就淹没在蕾雅的惊叹声中。
“哇!好美……”蕾雅抬起双手,十指交握作出祈祷姿势,微微一笑:“让我想起许愿池广场那位祈祷的圣女雕像。你们说,当年的宁诺王国公主,是否也曾在月光下为远征的骑士祈祷呢……”
“对呀,就是这种唯美的意境,纯净得没有半点尘世间的杂音。”韦娜微笑过后,又瞥了舒亚一眼,才说:“这就是想象与现实相融的艺术。”
“哦……”舒亚似乎若有所悟地点了下头,接着却说:“不过,导游好像还说过咧。那枚夜光石好像在历史上被人为破坏过……听说是被枪击以至缺了一角之类?大概是战争时期的祸事,真是遗憾。”
“但说真的,如果赏月的话,其实在这个广场上更好啊,视野尤其开阔。导游不是说明月宫的建筑布局特别讲究吗?据说某个月夜,恰好就能见到明月高悬于主宫大楼尖顶之上,也是一道美景。”舒亚继续说。
“是么?听起来也蛮不错呢……”蕾雅算是友情支持一下总在自言自语的舒亚。
“对吧。”舒亚笑着说:“最近的月亮确实很圆,真可以在这里欣赏下北方的满月。”
“是啊,是啊。不但能在这里看月亮,还能等日出呢。吹完今晚的夜风,还能期待明早的日光浴哦。”韦娜说到这里,双臂交叉环抱的同时,两手交互着轻抚左右上臂。
有风吹过……还带来丝丝凉意。北方的夜晚好像稍冷一些。
“不行哦,最近的夜晚,这边广场不开放的。”玛希提醒着我们后,看向广场南边,说:“车子已到。我们可以走了。”
中巴好像刚到不久,也没有按约定时间准时来的。
于是,蕾雅似乎安心了一些:“刚刚好像没看到车子的?嗯,果然就算大家集中会合,还是得等一会呢。”
呃,感觉有点像在找借口哦……大小姐。
不过韦娜好像不介意。她顺着蕾雅的话说:“嗯,尼克先生也迟到了……”
“是不是因为停车的地方比较远啊?”舒亚猜测。
“不是,广场不远的地方就有停车场,之前我跟尼克先生说过了。离这里大概也就5分钟左右的车程。”玛希跟着说。
哦……可能因为大部分人车都堵在城外,其实现在城区内交通也不拥挤。不过,人家也就迟来一小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家一起走向停靠在广场南边路旁的中巴之时,蕾雅还在与韦娜讨论明月宫。
看来,蕾雅很是惋惜未能到此一游。
那就只能等明后天回城再说了。
她们聊着聊着,有好几次提到观月厅天花板上那颗历史久远的古国遗物。听说,关于那枚夜光石的传说挺多的,在远古神话故事中,那还是拥有天神之力的圣物。
说到后来古山地王国被冯克帝国灭亡,原月神殿被付之一炬,就地建起统治此地千年的帝国总督府,就连本地卡邦人的祭祀圣物也成为观月厅的装饰材料时,大家都颇为感慨。
也许,那是帝国藐视、镇压并摧残卡诺之地原主人精神象征的手段之一。舒亚这么认为。
仔细想想,确实有可能……
摧毁别国的家园,将本地人镇压成偏居山区的少数民族,用自己的圣神“国教”统治全境人民的精神,侮辱并抹去别人的古老信仰。对于被认定为敌人者,消灭其肉体,摧残其灵魂……简直比圣明邪教凶残百倍。
再提到那枚古国月神殿遗物夜光石,玛希叹了一声,说:“其实,最好还是把它拆下来,送到西宫的博物馆。就像解开历史的束缚,给予一处最后的安身之所。”
“可惜的是,这件事建国后没做,卡邦人的声音也太弱小。过了几百年后,人们却习惯于欣赏被封印于旧统治牢笼的漂亮石头。反正对于共和国绝大部分公民来说,那也不算是痛苦的回忆。就算是,也是个别少数民族的烦人念叨。”玛希最后说:“这就是大历史的演绎,从不考虑少数派和边缘群体的情感。”
听起来真有点悲哀。但是,对于延续千百年的某种客观现实,又有什么办法改变?
聊到这里,大家都变得沉默起来。
同时,我们也走到已敞开车门的中巴之前。
大家陆续上车就坐后,关好车门的中巴开始启动。
咦……是错觉吗?好像车子抖动得有点厉害。
动力源甚至在启动中死火了两次,第三次才被尼克点火成功。
“尼克先生,车子有什么问题吗?”舒亚的声音从后排传了过来。
“动力源看样子没全好,大意了。刚刚在停车场也差点没法启动。”尼克边回答边打方向盘调转车头:“不行,赶紧把你们送回旅馆后,还得检查一下车子。”
“会不会影响明天的出行?”玛希跟着问:“麻烦尽快确认下情况。”
“恐怕会。如果是动力源损坏的情况,不能冒险去跑山路。”尼克说:“不好意思啊,最坏的情况,可能得大修才行。”
“哎呀?那明天可怎么办……”蕾雅了解到今晚不太可能修好车子动力源后,似乎也变得有点焦虑。
“得想办法……”玛希的回应却依然淡定。
问题是……有什么办法?
……
第141章 犹豫
按照玛希的说法,前两天形势很紧张。
卡恩地区冲突事件之后,红叶城接着发生暴力性质的游行示威,导致多人死伤。之后城内管制升级,还实行宵禁,包括客运在内的许多商社都暂停营业。
难怪昨天尼克到红叶城后,分会没办法帮忙联系车辆租借服务。那时候,甚至连动力车出入城市都有所限制。
不过,今天之后,局势有所稳定,红叶城的管制措施可能会稍微放松一点。
如我们今天所见,商业街一些店铺已经开门营业,明月宫之类的地标景点也重新开放。
“要是你们昨天中午过来,也许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的街道。除了巡逻的治安官和警察,清理街道的工人,就只有各种标语布条,不但有棍子刀具等凶器,甚至还能发现渗入街石的血污……”玛希说:“那是被清场后的街头。大部分人都躲在家里、办公楼和其他地方。”
“哦,不,你们那时候应该进不来。”玛希摆起手说:“当局甚至忧虑,大型动力车会被恐怖份子当成‘飞速冲锋的铁锤’,就下了暂禁令。上午治安厅急急忙忙出台这种愚蠢禁令,晚上宵禁时倒是取消了,相当混乱。”
没想到昨天的红叶城形势如此严峻。看来,就算我们都乘着马车进城,怕也是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在旅馆里至少呆上一天。
那么,如果明天局势缓和一些,是不是就可以联系城内的交通服务商社之类?
没错,这就是玛希的想法。
“待会回到旅馆,我们先联系服务点,对中巴彻底检查和修理,尼克先生。”玛希对尼克说完后,接着提出建议:“然后我再去联系下分会比较熟悉的合作商社,安排下明天可以出行的车辆。”
“其实,我们分会也有自己的中巴。不过,那辆动力车前天载着约翰先生一行人出外,还没回来。”玛希对我们说:“真是抱歉。”
“啊,是我们不好意思才对。麻烦玛希女士了,谢谢!”蕾雅的脸上有了笑容,她看起来安心了许多。
“不客气。不过……那些商社可能不一定有能装载我们全部人的大型车。”玛希作出提醒:“没准还得分批出发。”
“没问题,只要能顺利出行就好。谢谢!”蕾雅笑着对玛希再次表示感谢。
“那就好。”玛希也微笑着回应:“待会我去联系。”
“辛苦你啦,玛希女士!”蕾雅笑着再说了一句。
“不辛苦……反正刚好是顺路。”玛希笑着说:“恰好就在市治安厅旁边……”
嗯?顺路……?听着好像她待会要去几个地方一样。
“哦……玛希女士还要忙别的事吗?”蕾雅可能也注意到了什么点,接着就说:“还要抽空忙我们这边的事……真是不好意思。”
“啊,没什么。”玛希笑了笑,不再说话,像是终止了某个话题。
呃……
一阵沉默中,大家也正好小憩一会。
车子就在颠簸中前进,幸好能熬到目的地。
回到雅宾旅馆后,尼克停好车并再次检查动力源情况,确认需要全面检修,不适宜明早出车。于是,他与玛希商量后,向我们告别,一同回分会那边联系动力车维修服务商社。
今日白天的活动告一段落,大家都有些疲态。
“好累呀……”韦娜刚走进旅馆大厅就伸了个懒腰:“我现在躺到床上就能睡着。”
“嗯,那大家晚上早点休息吧,明天可能更辛苦……”蕾雅望向楼梯口,说:“塞拉学姐不知回来没有?我们6点左右还有聚餐。”
“那我先上去看看吧。待会见。”韦娜说完后就打了个哈欠,微笑着跟我们说了声再见,就自行离开。她跟塞拉一个房间,待会可以一起出来。
“还有梅林教授呢……”蕾雅接着又看向舒亚。
“哦。待会我去找下梅林教授,一起过来聚餐就好。”舒亚依然跟尼克住同个房间,而梅林住的是单人间。不过舒亚似乎猜到蕾雅的意思,不用问就直接应承。
“好的,谢谢班长。”蕾雅向舒亚送上一道甜美的笑容,好像在感谢他的善解人意。
但是……
到了集合聚餐的时间,仍是缺了两个人。
塞拉没来。
按韦娜的说法,她进房间后就没见过塞拉。然后她也没管那么多,倒在床上小憩半小时后,勉强爬起床下来集合。
“本来,我都不想吃饭了,只是想着过来回个话……”韦娜说了一会就又打起哈欠。她今天应该跑得比我们多。
倒是陪跑的舒亚看起来还比较精神。
梅林也没来。
舒亚说,他在梅林教授的房间前敲了至少5分钟的门,没听到任何应答。他甚至想趴在门上听听里面有无动静……
“然后呢,听到了什么?”蕾雅看着舒亚问。
“只是开玩笑啦,怎么可能真的去偷听嘛。走廊上还有人呢……”舒亚赶紧澄清。
“好吧。那麻烦班长待会再去找下梅林教授,我担心他不知道明天行程……”蕾雅说。
“嗯,知道了。”舒亚点头答应。
其实,好像也不用特意去通知梅林教授。因为行程时间没变,只不过明天的交通工具可能会变而已。
还有目的地。我想,应该仍是出发前往城西红原的能晶遗迹。至于会不会真如林奇所讲,没待多久就被S22公路巡逻队“遣送回城”,那就不晓得了。
梅林为什么没回到旅馆的原因么……
我想,那位仿佛随时随刻沉浸在研究领域的教授,大概仍在科联会分会那边与别人讨论能晶话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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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雅可能也是同样的想法。
待得聚餐完后,大家告别后都分散回各自房间。
我和蕾雅住在同一间房。
简单做好明天出行准备后,我坐在写字桌前的椅子上,抽空复习功课的同时,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
嗯,已经是晚上7点半了。
身后,传来了蕾雅的声音。
“伊珂。你说……梅林教授是不是还在分会那边啊?”
“应该是的。他中午时候不就说了嘛。”我低着头看书,顺便回答蕾雅:“哦,也有可能去市政厅?不好说哟。”
“哦对,梅林教授说过有空时还要去一趟市政厅。还说可能需要阿布先生帮忙沟通……”蕾雅的问题比较多:“不知有什么事呢?”
“这就不知道了……”我也想不出人家为啥要去红叶城的市政厅啊。
而且,梅林应该是尼斯州的紫樱城人,如今又定居在宁诺州碎石城。他跟卡诺州的红叶城市政厅有什么联系?
“这么晚,也不知道他吃了饭没有……”蕾雅的语气中好像带有一丝担忧。
“不用担心吧……”我心不在焉地回答:“如果他是在分会小楼那边的话,记得会议厅桌上还有果盘。”
“哎呀,就凭那些也没法充饥的吧!哦,我还看到有巧克力……但也不行啊。”蕾雅说。
“是吗……”我却想起貌似经常用水果当晚餐的戴莎。
其实么,我觉得蕾雅既然如此担心的话,要不就直接去分会小楼那边再看看好了。刚刚聚餐完后,她其实还跟着舒亚上到三楼,但在梅林房间前再次敲门好一会后,也依然没得到回应。
可能梅林还在哪里忙着吧。这似乎也是这类科研者的工作常态,让自己忙得几乎想不到其他任何人或事。
再看一眼怀表的时间,7点35分了。
我转过身,看向蕾雅。
眼前的她仍是白天的装扮,正坐在房间里的小沙发上,单手食指抬至耳边,卷起自己的头发无聊般绕了一圈又一圈。如果是平时的她,这会早已换成家居服,舒舒服服地泡着花茶读小说了。
这时,她也看向了我,接着就问:“伊珂,你都没换衣服哎,还要出去吗?”
啊?我愣了一下。
蕾雅把我想问她的话先甩给了我……
确实,我也还穿着白天的衣服。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干脆直接地问:“难道你……想去见那个圣明教徒……?”
咦!我不禁惊讶地看向她。
好吧,真的是瞒不过……
“这个么……还没想好。”我稍稍镇定后,别开视线,又看了一眼手里的怀表。
哦,7点37分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像无法逆转的钟轮。但我也确实没有下定决心。
倒不是害怕里克这个人。也许他还没癫狂到无法沟通的地步。就如林奇自己,不也是访谈过某位圣明教徒吗?我想,可能这些邪教徒入魔也有轻重之分,而里克……大概就还算是“正常”。
只是,他说不定还与其他事件相关。与他见面本来就有风险,谁晓得他会做出哪些出格举动?但是,如果见了他,说不定还能“交流”出某些信息……
而且,他说过自己是个巡修者。谁也不知道他何时会出现在何地。
去听听吧。
好像有什么东西,偷偷钻入我的内心,怂恿着我踏出门去。
不,这不仅仅是满足好奇的冒险……
一个曾经的国家神学院教授,不知为何堕落为邪教徒的怪人,为什么会主动约见我这样的普通学生?
我又想起月铃镇郊外墓园的那个清晨。
那时候,他对我讲过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提到“圣明的侍徒”。
里克以前写的书里讲过,所谓圣明教最初的6名信徒就被称为圣明的侍徒。但他对我的所指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他猜到我的某种特质,比如拥有某种让死灵无法伤害人的能力?现在想想,他当时所说的话中,似乎就有类似的意思。如果这与他后来所称的“圣明侍徒”有关……那冒险与他见面交谈,是不是就可以得到某些可解释奇异能力的消息?!
可是,连科学都无法解释的东西……怎么能将希望寄托在犯下可怕罪行的邪教?!
不行啊。太荒谬了……
然而,我的来历与能力,本身就是一种荒谬的存在。
那么,荒谬与荒谬的对话……能得出什么结论?
心情很复杂。我渴望了解“自己”,知晓哪怕一点免疫死灵能力背后的秘密也好,但就像孤身一人在看不见尽头的荒茫大地上寻找一株绿草红花般,这种感觉实在太辛苦。
但是,即使面对戴莎这样可信任的人,我也没有主动求助的勇气,就像被诅咒成无法告知无关之人。
而现在,假如有这么一个人,也许知道某些可能性……值不值得与他见面?哪怕他其实是个邪教徒?
这个想法伴生出一种恐惧。就像通过某种不对劲的渠道去寻找信息,即便知晓了某种真相,会否同时带来无法想象的后果?
这时,蕾雅的话传了过来,打断了我的思考。
“既然犹豫了,不如就别去做。不明白的话,就干脆不去想。有时候,不知道也挺好的。”
“啊?什么?”我清醒过来,回头看去。
只见她屈起双腿窝在沙发上,弯着腰,双手环抱着缩成一团的自己,并拢的两边膝盖刚好托着她的小下巴。
说完那段话后,她就一声不吭,用一双大眼睛直直盯着我,好像连眨一下眼的间隔都变得老长。
“大小姐,你这样盯着我……让我有点害怕。”我开了个玩笑,却不自觉抖了下双肩。
“如果能看穿人的想法就好了。”蕾雅莫名来了一句。
“这样不好吧。”我想了想,笑着回答:“那岂不是所见全是别人的秘密。知道太多也不是好事。”
“是呀,就是这样。知道就好。”蕾雅也笑了一声,接着却问:“现在几点了?”
“哦……”我再看了一眼怀表,说:“7点42分。”
“是么……好吧。”蕾雅放下双腿,站起身的同时顺便拿起她的黑色贝雷帽,对我说:“我先出去一会,去找韦娜学姐她们商量明天行程的事。”
“啊,好。”我看着提上背包的她还戴上帽子走向房门,感到有点奇怪。
韦娜和塞拉住的房间,与我们这儿也就隔了五间房。串个门也要戴帽子吗?蕾雅这是有多喜爱这顶贝雷帽啊。
当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时,我却跟她说了一声:“小心点啊。”
咦,不对,怎么这样说……
蕾雅却似乎不介意。她开门出去后,对着我眨了一下眼睛,微笑着以一句“你也是”的话告别,接着就关上了门。
呃……
很快就听不到走廊上的脚步声。现在,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人。
教科书也看不下。感觉有点焦躁。
特别是……看着怀表的时间一路走到7点55分。
好吧。
决定了。
站起身后,我便拎起自己的挎包。
有点沉……好像很久没整理过里面的东西,都快塞成百宝袋了。
甚至还装着一罐黑咖啡豆,哈……
再装个茶杯?嗯……我看了看,桌台上两个硕大的瓷杯,有点碍事。
但这里面也没有棍子之类……我有点想念当时的擀面杖。
啊,记得刚刚蕾雅坐过的小沙发旁边,还有一个小圆桌,上面摆着水果盘和餐具。
咦?旁边怎么还放着一把剪刀……算了,这个也好。来,进挎包里吧。
不过……我记得这个白色瓷盘上好像还有一把水果刀和一对叉子才对……这些餐具都哪去了?
算了,不管那些……
接着,我两手抓紧背带,调整一下呼吸,安抚莫名紧张的心情。
告诉自己,没事的。那可是公众场合。
然后……
好,出发。
……
第142章 蔓萝
雅宾旅馆出门就是东峰路。晚上8点的街道行人寥寥,昏暗的路灯光亮仿佛在缕缕凉风中颤抖,点缀着孤寂的夜晚。
明明约见的地方就在附近,走起路却感觉有千步之遥。
既然已下决定,就别再犹豫。我在内心里说服自己。
终于走到这家名为“蔓萝”的咖啡店门前。不知是玻璃门颜色过深,还是里面灯光本就黯淡的原因,这家店看起来就像已经关门大吉。若非注意到门上还贴着一块“营业中”招牌,我可能早就掉头回去了。
先做个深呼吸,嗯,镇定点。
推开店门,走进这家冷清且狭小的咖啡店。
面积感觉比紫樱咖啡店更小,布局倒是相似,一边为柜台,另一边为卡座。天花板上挂着几盏散发着昏黄光亮的小吊灯,墙上间隔挂着几幅看似廉价的风景画,其中却夹杂着一副衔尾蛇主题的画,让我忍不住看多了几眼。
这可真有趣。碎石城的同名酒吧也有类似的装饰画。难道“蔓萝”是个连锁品牌?
同名,同主题装饰,感觉就像是个秘密接头点。
而那个“接头人”里克,就坐在第一排卡座面对着店门的沙发上。他已经注意到我,正微笑着点头示意。
在现在此般环境下,那个圣明教徒的笑容只会让我感到一阵寒意。
这店里还有其他人么?我赶紧环顾起四周。
还好,柜台那边还有人。不知是老板还是店员的中年男性,正在懒洋洋地擦杯子,只看了刚进门的我一眼后,就继续低头干活,连个招呼都没有。
没关系,是人就行……还有吗?
哦,柜台里面还有一位女服务生,她注意到我,说了一声客套的“欢迎光临”。
店里还有其他客人吗?
灯光太暗了,看不清楚……
最后排的卡座,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哦哦,也许是正低头喝着咖啡的其他顾客!真是失礼。
既然人已经到了,那就过去吧。
于是,我走向第一排卡座,在背对着店门的沙发坐下后,对面前的人打了声招呼。
“晚上好。里克……先生。”我尽量客气地称呼对方。
“晚上好。”里克的回应听起来还算正常:“你很准时。我也才刚到两三分钟。”
嗯……听这个意思,估计他有预期我可能不会赴约。
也许,他还算是个可“沟通”的邪教徒……
但在此之前,我想确认个事情。
“抱歉让你久等。”我直接地问:“但是,请问为什么会选在这个地方?”
“哦?这里离你住的地方很远吗?真是抱歉。”里克说:“的确,最近红叶城内外都不太平,昨晚甚至还宵禁。让你晚上出门与我这种怪人见面,可真不好意思。恐怕得考虑很久才能下决定吧?”
“怪人”……他对自己的定位还挺到位。
听起来,他并不知道我就住在附近。
其实,刚刚我还以为,他选在这种地方是否故意为之,比如知道我就住在同条路的宾馆?但现在看来,也许是多虑了。
可能只是凑巧选在这里而已。但他也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更像是在套话。
“确实不好决定。现在城里是不是来了不少‘怪人’?”我顺着他的话提了个问题,但话一出口却有些后悔。这听起来好像有点像在挑衅……
“不知道,可能有一些吧。”他依旧一笑而过,就像在听一个事不关己的笑话。接着,他却说:“我能理解你的担忧。不过,你尽可放心。至少今晚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今晚?!
“什么意思?”我感到他好像在暗示着什么,再想到与圣明邪教相关的几起惨案,其中月铃镇事件遇难者中还有自己认识的人,愤怒的情绪顿时如洪水决堤般爆发,让我几乎低吼着质问眼前这个似乎知情的邪教徒:“难道说,过了今晚,这个城市就不安全了吗!你们又在谋划什么恐怖袭击?!明天?后天?”
宣泄般砸出一堆重话后,心跳加快了许多。稍稍冷静过后,我抬起左手紧抓着贴在胸前的挎包背带,让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同时,右手也按在挎包开口处。
“别激动,先冷静。”里克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态度,即使面对我那其实并不合理的轰炸式质询,他也如海绵般将我的话语连同情绪全部吸收,却未有任何反弹。
倒是我的表现,似乎惊到了其他无关之人。
那位好像刚走到卡座旁边的年轻女服务生,呆了片刻后,才将端着的的一杯冰水放到我面前的桌子上。
“请先喝水……”这位女服务生说完后就快步离开,都没问我是否有其他需求。
但这间“蔓萝”给我的感觉……不知该怎么说好。我甚至连水都不太想喝,将杯子挪到另一边后,便鼓舞着自己盯向里克的眼睛。
简直就像望着深不可测的黑暗深渊。而现在能依靠的,却只是紧紧被我抓着的挎包。
太难熬了,一秒,两秒……
好一会后,他大概意识我对刚才所提问题的坚持,才开口说:“圣明教也是由不同类型的教徒组成。而我,应该不是你所认为的那种极端类型。所以,无谓抱有这般敌意。”
是吗?难道这是尚未转为极端派的“普通”邪教徒?
不管他是什么类型的角色,圣明教却是一个犯下许多恐怖罪行的邪教组织,这是事实。
“但是,圣明教这几年来连续制造多起恐怖事件,害死了多少无辜的人?这些罪恶,你知道吗?承认吗?”我直接甩出一个尖锐问题。
就算不是他亲自所为,也是他所在的邪教组织借由可能被蒙蔽的狂热教徒为之。我想,也许他会懂我的意思。
“圣明教做过很多事,也牺牲过许多殉道者。”里克像是在避重就轻地解释:“也许一些事情的后果,从世俗的角度来看是不道德的,那也是因为教派所坚持的信念,不被现实的法律伦理体系所理解。”
真荒唐。我摇了摇头,坚定地回应:“不管是何种信念,违背社会公义良俗,甚至鼓动伤天害理的行为,就是违法的,邪恶的,罪不可赦的。”
“呵……”他竟不为所动地再笑一声,说:“就像两个世界的信念。我承认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但如果只是低头看着这道坎,我们就不会抬起头望向对面的人,也就没办法找到可以交流的话题。”
真是够了。
忽然有点后悔,为什么要跑到这个地方,与如此一个坚持邪恶论调的怪人交流?就应该让莱特过来跟他进行“有效沟通”,也许还能破解某些邪教袭击计划,拯救更多的无辜者!
“为什么非要与法律伦理体系冲突,行诡邪之事?”我耐着性子问:“像圣神教和圣主教,不都是鼓励教徒从善,倡导无私,贡献,宽容和理解美德吗?净化罪恶,升入天堂,不就是正常宗教引导教徒修行的信念之一吗?”
这都是嘉妮老师对我说过的话,毕竟我信仰比较淡薄,对教义理解也很有限。
“对,这是主要教派的信念之一。而且,是千百年来不断修正融入世俗主义的所谓主流‘信念’。说到底,不过是某些教派选择向世俗权力低头献媚,以获得主流地位和世袭特权罢了。”他不屑一顾地说:“曾经与圣明教相似的信念,已湮没在你们所不知道的历史中。”
“你在说什么?难道你的意思是,圣明教更‘纯碎’吗?比如某种以杀人为乐的血腥信念?”我想起里克曾经的身份。毕竟他曾是研究宗教发展史的学者,或许知道某些不为人知的历史细节,但不管如何,也不能解释圣明邪教的罪行合理性!
“并不是杀人为乐。每位死去的人,包括殉道者,灵魂终将进入纯粹的圣境。再过数百年后,或许还将重临人间。”里克说:“一生一世的时间,根本没有意义。以管理短暂人生中的大众法律伦理……也同样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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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套邪说,我并不陌生,毕竟从其他渠道听说过。
不过,如果所谓“圣境”真的美好,为何进入那里的灵魂还要回来?
但是,我并不想跟里克讨论圣明邪教的诡异信念。我想知道的是,这个人为何执着于为邪教辩护?难道他真已转型为一个狂热的邪教徒吗?
“里克先生。”我整理过思路后,看向对面的人:“您是国家神学院的教授,相信也曾是一位圣主教徒,对吗?圣主教的崛起,不就是反对圣神教勾结世俗权力剥削民众的过程吗?这样的圣主教,不也是一个‘纯粹’的教派吗?”
“不。圣神教也好,圣主教也好,都有很多细分教派。”里克说:“若论‘纯粹’,或许前者的圣徒派,后者的圣音派,信念上甚至与圣明教有共通之处。某种意义上讲,圣明教就是一个坚持上古信念初心的纯粹教派之一,只是更敢于行动来证明信仰罢了。你可知道,在新历6世纪中后期,圣明教一度被认为是圣主教的圣战派别?”
咦……我想起下午在东宫二楼档案区找到的资料。确实,当时帝国总督府下达镇压宗教异端条令时,是将圣主教和圣明教一同对待的,甚至对后者可能还更加残酷。
但是,要说这是同源宗教,那简直岂有此理……
“你是说圣明教曾是圣主教的某个极端派别?”我感到很好笑,却又有点怒气,便嘲讽他:“所以说,你仍是一位圣主教徒吗?”
“广义上讲确实如此。所以,就算说我是圣主教徒也没什么错,我始终如一地坚持着至高信仰。”他竟然毫不在乎地回应:“从历史上来看,圣明教的先知珀赫曾经就是位“主流”圣启派圣主教徒。不管其他所谓主流教派如何与圣明教割席、污蔑、毁谤……圣明教徒从不讳言曾经的错误信仰。实际上,一些教友还曾是圣神教徒。”
“荒谬……”我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觉得某些价值观受到一波接着一波的冲击。
确实,圣主教也有一些其他派别。但听说如今九成以上都是圣启派,也就是宁诺共和国的主流宗教,相当于国教地位。“伊珂”本人就是在教会资助机构温芝之家长大。
记忆中,温柔的嘉妮老师,慈祥的海伦校长,还有好多给过“伊珂”热情帮助的好心人,都是虔诚的圣启派圣主教徒。这也是“我”对圣主教的全部认知:贡献,宽容和理解……如嘉妮老师一生中坚持所说所做那样。
然后……眼前这个邪教徒,竟说圣明教相当于圣主教的某个少数派分支?他其实就是广义上的圣主教徒?!
那些凶残作案的邪教徒,和许多善良的人们,信仰往上追溯竟是一回事?
胡说八道!
“不对。你在偷换概念。”我压住火气,盯着他说:“几百年前的帝国统治者把非圣神教的其他教派都视为异端,并不意味着所有的异端就都是一家人。就算圣明教的先知曾是圣主教徒,也不代表圣明教就是圣主教的历史分支。更何况,圣主教有公开承认过圣明教吗?”
最后一句是我猜着问的。但我想,不管事实如何,圣主教都不可能承认如此胡作非为的邪教与其相关。
不对,我怎么会想到“不管事实如何”这个假设?难道还以为有某种“万一”的可能性吗?不要被这个邪教徒的荒谬言论影响!
“呵,没关系……圣明教将近千年的历史,无需谁来承认,也无谓依附那派势力。”里克笑了笑,说:“我只是说出一个历史事实而已,并不是想借此来证明什么。当然,从学术角度来看,这个事实很具争议,甚至属于敏感领域……但今天我们在这里见面,不是专门来辩论这个话题的吧?”
没错,我也没空跟他争论圣明教的性质,这些事交由国家检察院和法院去定性就好。
“那么,里克先生。”我直接问他:“你约见我的原因是什么?”
“既然你愿意赴约,是不是心中已有答案?”里克看着我说。
“什么答案?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下意识躲闪着眼神,却瞥到被我挪至另一边的水杯。
“比如……”里克的声音传了过来:“死灵?”
“你……?”我心脏好像突然猛跳一下。当我再次看向他时,却见到他那不知何时变得严肃的表情。
……
第143章 能量
之所以冒险来这里与里克见面,目的之一就是想了解与邪教相关联的“死灵”。
现在,对方主动抛出这个话题,也许他知道些什么!
“死灵到底是……什么?”我直接问向里克。
“本应堕入地狱,却在人世间徘徊的不死怪物……”里克说到这里,却露出一道意味深长的微笑:“你信吗?”
“别开玩笑了,那是存在于远古传说或圣典里的想象。如今是能晶工业时代。”我怀疑他自己都不相信刚刚的说辞,马上驳斥对方:“所谓死灵……也并非不死怪物!”
现在仍记得,毕业那天,满月之夜,月铃湖畔……那些踏着红白相间的破碎月铃花瓣,缓缓出现在眼前的可怖死灵。
仿佛冒着诡异绿光的瞳孔,散发着恶心腐尸味的扭曲身躯,可能暗藏致命冻灼毒素的獠牙……当它们袭击而来时,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感,直至今日仍是梦魇般的回忆。
但幸运的是,那些死灵在袭击我们不久后全都怪异“猝死”,无法再动弹半分。
那是我的亲眼所见。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些怪物应该都真真正正地“死去”。否则的话,莱特他们就不会在隔天的月铃湖畔找到并检查这些死灵,而里克也不可能在之后安全地“收殓”它们……
对了,里克为什么会安心做那些事?!当时的镇上,可没有人敢去收尸!天晓得那些尸体……会不会再变成恐怖的死灵?!
眼前这个人真是有太多谜题,一时让人不知要从何问起。
“你见过死灵,对吗?而且是幸存者之一。对,记得还有另外一个男孩?他不在这里吗?”里克看着我说:“圣明保佑。不过,你们究竟如何逃脱死灵的袭击?为什么你认为死灵并非不死的怪物?”
圣明……我可不想接受这个宗教的邪神祝福。
对于里克那大堆问题,我也不想说太多,便如惯例般敷衍他:“可能是神迹的显现吧。”
“哦,神迹……”他两手摊开按在桌上,挺直腰身,闭眼做了个深呼吸并沉默好一会,就像在进行某种祷告仪式般。
紧接着,他不知怎么回事,整个人像是抖了一下,眉头也皱了起来,伸出右手抓住自己的左小臂。尽管他闭着眼,但神情好像不太舒服,仿佛有什么苦痛袭击了他。
这人怎么回事?受了伤?
片刻后,他才睁开眼,以相当认真的语气回应:“我相信。”
哎……?!
这恐怕是我迄今为止所知的最真诚反应,但对方却是一名邪教徒!
糟糕,我是否在不合适的对象面前作出错误表述,恰好引起他某种邪教信仰相关想象?!
“就算是神迹,那也是圣主的神赐与祝福。”我摆正态度,同样认真地说。
“无所谓。”他笑了笑,再次问我:“能告诉我,你是如何脱险的吗?难道说……你‘杀死’过死灵?所以认为它们并非不死的怪物?”
“那是因为,我所认识的国家检察院调查官说的,所以知道它们并非不灭不死的真死灵。”我再次抓紧挎包背带,对里克强调:“那是月铃矿区死灵袭击案的调查官。他们目前就在这座城市,明早我们也会一起行动。”
这是警告。
他对死灵这种极度危险的怪物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要么是掌握某种驱动死灵的神秘方式,要么就是完全不敬畏生命的邪教观念。
更何况,谁知道这城里混进多少像他一样的“怪人”?他可是暗示过的!而之后,这群疯子又将制造哪些恐怖事件?!
“是吗?挺好,有专业人士保护安全,不错。”里克仍是无所谓地笑了一下,接着又追问:“但是,他们告诉你的事,发生在你见到死灵之后吧?面对死灵还能脱险的原因……你还没说。”
“彼此彼此。”我回应他:“你也没说清楚,死灵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样不好。不坦诚的交流,只会浪费彼此的时间。”里克笑着摇了下头,说:“这样吧,让我们从头开始,认真做一次等价交换。互相提与彼此相关或关心的问题,诚恳回答,提高效率,如何?”
等价交换……居然用在这种场景?想想都好笑。
但是,也许算不错的提议。说不定,我能尽量守住自己的秘密,再挖出对方的所知?
“那请先告诉我。死灵……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抢先提出问题。
“简单地说,本质上仍是尸体。只是……会动。”里克回答的同时,按在桌上的右手屈起来,让四根手指点在玻璃桌面,大拇指翘起。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右手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弓着背的小型“死灵”。里克挪了几下手指,就像在操纵这只令人不适的怪物“动”起来。
尸体……!对,那些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为什么尸体能动起来?”我确实见过那可怕的景象,甚至与那些袭击我们的动物“尸体”搏斗过,接触过恶心又恐怖的腐烂皮肉……但听到里克这么直白地讲出来,仍让我十分震惊。
“呵。”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反问了一句:“你确实见过且接触过死灵,对吗?”
哦,是我的回合了吗?这人可真精明。
“没错。如你所说。”我明确回答他。
感觉里克对死灵所知应该不少。敷衍的话……恐怕他也能看出来。
只不过,当我回答完后,才察觉好像哪里不对……
“那么,你是怎么‘杀死’这些死灵呢?”他还在问。
“这其实已经是第三个问题了,里克先生。”我让自己的语气加上不满情绪:“事实上,你刚刚所问的是两个问题。而我都回答了你。”
“见过”和“接触过”,本来就是两件事!这家伙!
“哈哈。好吧。”里克笑了两声,说:“那你继续问吧。这种交流就很好,不是吗?”
“是什么原因使得这些尸体动起来,甚至变成杀人的死灵……?”我不想理里克的废话,只是挑出重点询问他。
也许,这就是死灵秘密的核心!但是,他知道真相吗?
如果他不能回答这个问题或明显胡说八道,那么所谓的交流也就到此为此。
“这也算是两个问题。”里克提醒一声,说:“首先,能让一件死物动起来,先得有某种能量,对吧?虽说我曾是个神学家,但也不排斥科学。”
“能量……当然知道。刚好我学的就是能晶专业。”我对他的回答颇感意外,没想到对方会扯到能量这一层,但是想想也跟胡说差不多:“按照能量通则,无论是天赋派或容器派的说法,失去生命即为死物,意味着与生命对应的能量耗尽,或是丧失与外界交换能量的能力,也就不可能再自主地获取及使用能量‘动’起来!”
“嗯,这是正常的情况。比如白能晶,也只是蕴含丰富能量的容器而已,对吗?”里克莫名其妙地转到能晶话题。
“那当然了,能晶就是没有生命的死物,就算具备能量也无法自主使用。”我回应着他,对于这种非核心的常识性话题,我也没有兴趣跟他计较问题数量的多寡:“唯有人,或其他动物,才能自主使用自然界中万物的能量,维持自己的生命。”
“那么,如果是一具已经没有生命气息的尸体,有无可能变成能量的容器?”里克问。
这种违背伦理道德的禁忌般问题……!
呯!
忽然,一阵瓷器摔碎的声音传了过来。
什么情况?
我朝着柜台看去,只见那位年轻的女服务生走了出来,又小步跑向后排的卡座。
那女服务生还托着个摆有一件草莓塔的盘子……也许她本来要去送甜品。
声音也是从最后排那边传来的。好像是后排的客人打碎了餐具。
嗯,大概……与我无关,将注意力转回这边。
刚刚里克提出的问题,并不是完全异想天开。
记得在学院中央图书馆整理书籍时,某本书上讲过类似的事,也即容器派历史上及其离奇的“死者实验”。
那好像是几百年前共和国成立后没多久的事。有个名为泰勤的狂热学者,收集多名死者遗体开展能量测试研究,以证明“任何死物包括尸体”皆可成为储存能量的容器。为取得合适“样本”,那个人从刑场收集刚死没多久的尸体,甚至从墓园偷挖尸体,极为惊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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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时民风保守,圣主教信仰普及全国的环境下,这种与邪教无疑的行为引发大众恐慌,始作俑者最后被捕。尽管泰勤声称自己是在做科学探索,但最终仍因危害公众安全、涉嫌谋杀、侮辱死者等多项罪名被判二十年监禁,最后死于狱中。
此后,不再有人继续这类恐怖实验。不仅仅是社会伦理所不容,还因为泰勤留下的实验记录已经明示结果。
“包括人在内的生物,可能拥有某种特殊体质。”我看着里克,只希望他能接受这个说法:“当生命结束,能量也将随着体温的下降而急速流失,直至归零。尸体无法成为留住能量的容器,这是历史上某类禁忌实验所证实的。”
讲完这些,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对一名邪教徒科普能量通则……有用吗?
“如果只是按现有科学知识来解释未知现象,也许面对的就是无法跨越的鸿沟。”里克也看着我,反问一句:“如果尸体本身已没有任何能量存在,那又怎么能动起来?”
“里克先生,这就是我问你的第二个问题。”我换个姿势,两手十指交握摆在桌上,对他再强调一次:“正是因为科学无法解释,我才会坐在这里,希望听到你的见解。”
“别急。循序渐进吧。”他耐心倒是挺好,仿佛真是一位循循善诱的教授:“先来个猜想。有可能是某种尚未被发现的能量类型吗?比如,现有仪器无法检测到。或者……停留于尸体中的时间有限,以至于很难被发现?”
什么……?
就像是存在某种“作用期限”般的死灵?记得莱特提过这个现象。就算放任死灵不管,在不伤害到别人的前提下,这些怪物也有可能在几天内“死去”且不再复活。
但是……里克所提的猜想,终究也只是个猜想。
“理论界应该还没发现你所猜想的其他形态能量。”我对他说:“猜想不代表事实,除非有证据或某类迹象。”
“为何要否定未见过的事物呢?就像能晶也不是只有一种。除了白能晶的能量,是不是还有其他类型?”里克接着说。
“目前能晶也就只有两种,白黑能晶……”我说到这里却卡了壳。
不,并不是两种。
还有异色能晶……仿佛独一无二般的色彩,竟同时拥有能量及活化指标的晶石!要知道,那可是理论上不可能相安无事并存的两类指标……!
“就算是白黑能晶本身……你确定没有其他形态的晶石?比如,在某方面明显异于常规晶石的白黑能晶?”里克问。
“这个……”我想起那些活化指标相当惊人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
若论性能的话,这两天载着我们赶路的那辆中巴,动力源里曾转载的貌似未更换过的白能晶,也是神奇之物。那是具备更多能量的新一代高性能白能晶么?但是,正常来说,高性能的白能晶能量指标,不也只比同级别普通能晶基准规格高出20%左右……
“看来你也见识过一些超乎常识的东西。”里克好像从我犹豫的态度中读出某段信息,接着就对我说:“那就让我们大胆假设一下,存在某种目前科技未能检测出的异态能量。这就是死灵之所以能‘动’的基础。怎么样?”
“……”我摇了摇头,尽量让自己别被对方看似科学猜想的言论带偏:“即使如此,又能说明什么?就像白能晶是能量密度最高的物体,它也不能自己‘动’起来。”
“所以,也许还少了一些具备东西。比如……自主意识?甚至是灵魂?”里克提出一个惊人论调。
“荒谬!”我忍不住喊了一声,接着才稍稍控制下情绪:“那些死者……不论是人或动物,怎么可能还有自主意识存在,更别提……灵魂!你们肆意剥夺别人的生命,还要污蔑这些无辜的遇难者变成有杀人‘意识’的恐怖死灵……?”
不对……其实,我所见到的死灵,绝大部分都是野兽般的形态,也就是戴莎所称的VD-02生物。是否存在VD-01人类形态的死灵……?戴莎说过可能有,只是没有目击者。
但愿圣主保佑,不要有这种可怕的死灵……!
可是,当里克漫不经心地将意识、灵魂套用在死灵身上时,也让我意识到,搞不好他真的见过这种人类死者遗体复生而成的死灵!而他的态度……却令人气愤!
“既然是讨论,自然要假设各种可能性,这不也是科学的常用做法吗?”里克依然相当镇定地对我说:“还要强调一下。我并不是你所称的‘你们’中一员。”
“那请问你又是那一派的?”我直截了当地问:“圣明教徒也有许多派别吗?”
“不算很重要的问题,可以免费回答你。”里克还不忘“等价交换”的原则:“我只是一个巡修者。或者说,只是名观察者。”
啥……?
……
第144章 破碎
里克自称巡修者并不让人意外,毕竟之前已听他说过,而且他的活动轨迹也很像。
但是……观察者?
“不是直接或间接行凶者的意思吗?”我不喜欢这个词,只觉得充满冷酷之意:“只是‘纯碎’袖手旁观,即使知道极端教徒已经或即将实施残忍暴行?”
“站在不同立场,真相有时并不唯一。”他那避重就轻的答案听起来让人特别来气。
“不管如何,真相就是,有几十名无辜者在圣明教制造的恐怖事件中死去。仅仅这三年。”我质问他:“里克先生,你到底在观察什么……?”
“先回到上一个问题吧。”里克轻笑一声,却不急着回答。或许这是他要准备做“交换”的问题之一。
“刚刚我们谈到哪里了?哦,对,灵魂。”他接着问:“你相信灵魂的存在么?或者说,你认为灵魂是什么?”
“……请不要故弄玄虚,里克先生。”我总觉得,他的问话像是在诱导我走向某条歧路。
至于灵魂?说真的,我相信它是确实存在的。
不然的话,两年前在温芝之家宿舍里苏醒过来后,明确我并不是“我”的那种深刻认知又是从何而来?
也许,“占据”这幅身体的灵魂,是不知来自哪个时空的异客。
“伊珂”的灵魂去了哪里?不知道。
我又是从何而来的?也不知道……或者说,记忆被某种力量抹去太多,纵然有不时涌现的莫名思绪,却想不起任何属于本人的完整记忆画面。
“也许,灵魂是精神层面的集合体。比如情感,意识,思维,天赋,性格,品德……等等。凡属不可见的,无法抓摸的,但能被感知的,同时又是个性化的,能定义你之所以为“你”的无形之物。”里克看着我,就像在发表一段哲学演讲:“你说呢?”
这人……如果不与圣明邪教进行联系,确实具有某种学者的风范。
对了,他确实曾经就是一名教授。
“这个概念……可以认同。”我不得不承认,他说得似乎也没错。
这实际是赋予灵魂某个实用性的定义,但肯定比邪教论调的“灵魂”更能让我接受。
而且,当提到“集合体”这个概念时,我便想起庭审后的新月之夜。
那天晚上,在法院广场喷水池边上,戴莎刚好也提到自己对“灵魂”的理解。
有这么一个说法。
“灵魂……可被定义为记忆、意识和情感等等信息集合体……”
对了,这个有趣的定义,其实也是戴莎从某个人那里听来的。
是什么人呢?记得戴莎有透露过一些信息。
“……熟悉的人。”
“……法学出身的人。”
“……一个讨厌的人。”
呃。
戴莎她……确实也只说了这些而已。
“真是难得被认同一次啊,真是让人备受鼓舞。”里克叹了一声,接着又说:“对于一些讨论性质的问题,可以不计数的吧?”
“当然可以……是什么性质的问题,你或我都会自行判断,不是么?”我心想,又不是非要搞得像针锋相对的交易一样。
而且,若不涉及邪教性质的话题,与这位前国家神学院教授进行讨论,似乎也挺有意思。
但是,不能因此而放松警惕!这可是个圣明邪教徒,不要被他迷惑……!
“多么可贵的善意。谢谢。”里克微笑过后,接着对我说:“继续讨论吧。如果说,人是一种拥有灵魂且能自主利用能量的生物,而能量则来源于自然界中的万物,比如用能晶中的能量维持生活,用其他植物甚至动物的能量维持生命。利用的过程可能意味着对其他物,包括死物、植物乃至动物的破坏,也即杀戮……你同意吗?”
“你……想说什么?”我感到有点不对劲。
没错,天赋派或容器派的学说中,都有消耗某种定量之“物”来取得能量的类似提法,无论是消耗自身生命或其他之物。当然,这种消耗意味着破坏。但他这个表述如此直白,让我又有些反感,以为他是不是要引向某种邪教观念。
“或者用相对中性的词汇来表达。破坏他物,夺取其能量,维持自己的生存。”里克换个说法:“你同意吗?”
“你描述的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残酷自然界。虽说这样的世界遵循某种物竞天择的无情规律,破坏、夺取以求生存也许是某种自然法则之一,从而使得万物形成某种生态平衡。但是……”我反驳他:“人类社会不是这种地狱世界。人也不是只懂得掠夺的野兽。”
接着,我看着里克,一字一句地讲清楚:“如果社会中出现这种灭绝人性的疯子,那他们迟早会被抓捕并接受法律的严惩。这种人型野兽,就应该去监狱或者地狱悔过。”
“呵。”里克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反应,仿佛压根没听懂我的意思。他继续围绕刚刚的话题,问:“那你觉得,人,或者说,你眼里的正常人,与疯子,杀人犯……乃至野兽的区别,是什么呢?”
“有无人性的区别。”我回答:“更不用提,那些社会公认的最起码道德。”
“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灵魂中欠缺了人性,于是正常人变成了杀人狂。”里克伸出右手,合起五指后再抬手张开,就像真从灵魂中捏起一把人性丢弃。他重复了一遍动作,又好像再丢掉一些东西:“如果再去掉……嗯,智力。于是,人就进一步堕落成野兽。”
“对吗?残破的灵魂,维持不了一个‘正常’的人。”他问。
“这……但人是会变的。性格,倾向,信仰……由许多因素所影响,也充满了不确定性。”我有点理解里克的说法。因某种“缺陷”引致某人的异常行为,对么?
不过,似乎也不能简单一概而论。
“那就再拿走一些灵魂碎片。比如,认知能力。”他挥了一下手,好像毫不在乎地扔掉某些宝贵的东西:“现在,可能连人都不算,已经是只有狩猎本能的野兽了。”
“真正的野兽……就算它们在狩猎,也会先观察、跟踪,甚至是判断后再出击……但是……”我联想到那些野狼形态的死灵。当时它们的躯体都明显受到严重的伤害,却似乎没有退却的意识,简直就是不顾一切杀戮到底的凶兽。
“说得对。灵魂中还留存着太多东西。”里克再次张开双手按在桌上,慢慢朝着两边扫去,像是抹掉大片看不见的东西:“理智,情感,记忆……统统丢弃。只剩下某种对能量的感知、渴求和掠夺本能,存于怪物的体内。”
“你……是指什么?”我感到一阵接着一阵的寒意。
“死灵。”里克回答:“这就是只剩下杀戮本能的死灵。”
“仍存在着某种本能的尸体?”我好像在听天方夜谭:“而杀戮就是为了夺取其他生物的能量?如何夺取,消化,以及转为自己所有?而驱使尸体‘动’起来杀戮的初始能量从何而来?要知道,不管何种生物,死后变为冰冷尸体的同时,能量也已消失殆尽!”
死灵的本质……仍是尸体啊!而且,按照戴莎透露过的信息,就比如月铃矿区死灵杀人案中,那些死灵的原型应该都是死了好几天的尸体!不可能再有任何能量!
“难道你想说,死灵是某种刚死不久且残存能量的尸体?首先这就与事实不符……!”我对他说:“我了解过一些死灵相关案件的细节。而且,尸体哪来的本能?假如本能也是灵魂一部分的话?如果还拥有灵魂,那这种怪物真的已经‘死去’吗?如果不是,为什么躯体都已腐烂……?”
“是的,死灵就是拥有或被注入破碎灵魂和未知形态能量的尸体。或者说……容器。”里克说:“简单地概括,大致如此。”
这真是太荒唐了!简直比林奇的猎奇专栏故事还离谱!
可明知如此,我仍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言论询问下去:“拥有?注入?容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你见过么?还是说,只是猜测或胡思乱想?!”
“太多问题了。”里克笑了一声,对我反问起来:“先告诉我吧。当时,面对袭击你们的两只死灵,你或同伴是怎么打倒它们的?甚至是‘杀死’这些怪物?”
又轮到我了么。
这是之前他提过的第三个问题,让我相当犹豫是否答出实情。
“如果说,我掐死了一只,用擀面杖打死了另一只,你相信吗?”我看着他,说出玩笑般的实情。
抱歉,这的确是事实。
虽然可能只是表面现象……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让那些死灵失去活动能力。
也许,我的能力能够奇特地消融致命的冻灼毒素。
至于为什么那些死灵会倒下……?
难道说,冻灼毒素就是使得怪物能够“动”起来,也就是里克所谓的某种未知形态能量?
呃,感觉连自己都开始胡思乱想了,怕不是受了他的影响吧!
“掐死?哦……”他好像若有所悟般点了下头,接着又问:“那另一只呢?具体是怎么用棍子打死的?比如……也是掐着打?”
他说完后,还伸出双手做了个动作,弯曲着五指的左手犹如抓住某物,右手则紧握着拳上下挥动,好像在锤打什么东西一样。
“嗯……差不多吧。”我愣了一下才回答。
他竟然没有首先质疑我的说法,还问我“击杀”死灵的细节,让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难道……邪教徒的思维是与常人不同?可是,他假设的场景,还真与我当时的情况相近!
“这样啊……大概明白了。”他又点了下头,仿佛郑重其事般地回应:“我相信这是真的。”
什么……!
恐怕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相信我的话。就像莱特,当时听到我所描述的事实也沉默了好一会,估计是认为我在胡说或是受惊吓过度,但出于礼貌没有当面“揭穿”而已。
而现在,被一位邪教徒声明相信我的说辞……我真不知是喜是忧。
“你难道不觉得我在胡扯吗?”我忍不住反问他。
“绝大部人只能接受认知范围内的事物,而对未知之物充满偏见和排斥。”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更像是在讲述自己的所见所闻:“但偏偏一些不可思议的神迹,只有拥有圣缘的极少数人,甚至是唯一之人能够亲眼所见,亲身经历。”
“承蒙神恩的天选之人,需要世人的理解和承认吗?不,不需要。”他像在发表演说:“那些被世间规则束缚的愚昧之徒,尽可以去诋毁、污蔑甚至迫害。纵然谎言和强权可以掩盖一时,却不能湮没真相。从新历元年伊始,转眼五百年,一千年……所有渺小的人民,所谓伟大的国家,号称完美的制度……都将湮灭,而永恒的法则仍在运行,荣耀的神迹也终将重临世间。”
出于礼貌,我耐着性子听完他的讲演,再回应他:“里克先生,我并非专门来听你发表自带立场的言论。我们在这里见面,也许是因为有某些值得交换的信息……对么?所以说,你真相信我这样的学生能‘杀死’死灵?”
也许他知道些什么,我隐隐有这样的感觉,所以干脆就直接问他。
“如果你只是个普通学生,不可能遇到死灵后还能幸存。”里克看着我说:“月铃镇6月份满月庆典晚上,你和一个男生走出镇子,回来时又都受了伤,对吧?那也应是死灵在野外游荡的时候,隔天中午在月铃湖边搜到两只死灵尸体就可以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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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你也知道遇到死灵的幸存者不止我一人。”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被他认准不放:“再说了,就不能是别的其他人吗?难道那晚就没人走出过镇子?”
“你们去过月铃湖边,对吧?”里克接着问。
“是……又怎样?”我刚说出个“是”字就察觉答得太快。应该跟他交换信息才对……
“那就是了。在那个时间段,出镇可能跑去月铃湖又回来的,只有你们两人。”里克推敲出答案,接着又说:“至于那个男生?不,不可能是他‘杀死’死灵。”
“为什么如此肯定?”我不明白。
“因为……条件所限。”他的回答不知所云。
莫名其妙……
“然后呢?”我感觉他的推论还没完,就接着问他:“我该如何‘杀死’这些怪物?”
“先回到之前的假设,正好也回答你刚才的问题。”里克说:“如果说,死灵是原本正在腐烂的冰冷尸体,假如这具‘容器’被注入未知能量和只剩下某种本能的破碎灵魂,因而变成只懂杀戮的怪物……”
“那么,只要能被‘注入’,或是因故‘自生’,也就意味着……”他停顿片刻,仿佛在强调般加重语气:“能被‘抽离’,也能因某种特殊外力而消融。”
这!我好像意识到什么……但浮现在脑海中的,却是一副接着一副的空白记忆画面。
……
第145章 迷失
向某种容器“注入”或“抽离”能量?如果只是这样的说法,还以为是在研讨能晶提纯液化及重注技术。
但如果说,这种容器实际所指是尸体,被“注入”所谓未知形态能量和破碎灵魂后变成了死灵……?!
“里克先生。难道你见过死灵被制造出来的过程吗?”我记得,里克说过自己是个“观察者”。
而且,他又是个圣明邪教徒……那么,他是否亲眼见过某些匪夷所思的可怕场景?
“见过。”他淡淡地回答,仿佛不带半点感情。
这个人!哦,不……这个邪教徒!
如此漫不经心的说话语气,好像他见到的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您可真……平静。”我忍不住质问他:“请问,你也是死灵制造者之一吗?!”
“不是。”他居然还笑了一下,接着才说:“这可是无差别杀人的死灵。制造者相当于用自己的生命交换它们的觉醒。”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想说,邪教徒献祭自己来“制造”死灵?
不对。记得莱特曾说过,对抗死灵更多的是“以命换命”的残酷结果。
因为,据说在“活动期限”内的死灵,夺人性命后才会停止行动,也就是再次“死”去。
似乎的确如此!
比如,1498年3月的菱川雷岩矿区,6名死者和6只可能曾为死灵的野兽尸体。事实上,今年的月铃矿区死灵杀人事件中,4名值班工人遇害的现场也发现了4只野狼尸体。
假如那些东西都是被“唤醒”为死灵而杀人,那就真的是以命换命!若非我没有那奇异的能力,或许自己和凯尔两条命也要和那两只恐怖死灵“交换”!
也许还有特殊情形?比如今年3月小云城云端煤矿的奇特死亡事件。无数行踪诡异的鼠尸,6名遇难工人,隔天又有两名调查官遇害。
那又是怎么回事?不懂……
还是先思考月铃矿区的事件……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里克的时候。可是,却不知他游荡到镇上来“观察”什么,又做了哪些事,因为他始终都不愿意透露。
但他事发后第二天在墓园说过的话,比如“足以比拟人类体量的死灵”,“只有六只死灵和四具人类尸体”,“不平衡”之类……实在令人费解。但若联系他现在有关“制造”死灵的言论……
“如果死灵能被制造出来,恐怕首先死的人,就是在它们面前的制造者!你的意思难道是……那些被死灵杀害的人甘愿献祭自己来唤醒死灵?可死灵夺命后也会一同‘死去’!这些人跟自杀有何区别?!”我冲着他说:“不对……那些遇难者中有我认识的人,根本就不是邪教徒!”
就像月铃镇的力诺大叔,在满月庆典节日也要去矿区值班,就为了多赚几个钱给孩子交学费。那样勤劳又乐观的人,怎么可能是用自己生命去交换死灵觉醒的邪教徒!
想到这里,我好像明白了什么,顿时愤怒地盯着里克:“你们……难道掌握了某种手段?比如当场牺牲一名或几名极端教徒,唤醒更多数量的死灵,再让它们去游荡杀人!?”
也许,这些邪教徒根本就没有操纵死灵的能力,所以里克才会说,需要制造者用自己的命来换取死灵的觉醒!而他没说的细节,说不定就是能让1个狂热分子自杀式地制造出6只死灵,“一命换一命”后,让剩下的5只死灵去继续杀戮……!
但是,如此敏感的问题,这个狡猾的邪教徒会回答吗?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里克似乎不再与我计较回答“交换”原则,而是直接说:“没错,存在‘唤醒’死灵的手段。”
这个答案令我相当震惊,尽管无法分辨真实度究竟几何。
但是,从所见所闻来看,这种现实中存在的“死灵”确实并非传说中不死不灭的怪物,它们也具有某种诡异的活动规律和“有效期”,只是如戴莎和莱特他们至今未弄明白的“未明机制”所驱使。
所以,也许这些死灵果真具有某种人为制造迹象……!我正想追问里克更多细节之时,里克的下一段话却更加震撼。
“不过,仍要澄清一些事。”里克说:“首先,我只是信仰圣明教的观察者,之前已经讲过。其次,唤醒死灵的手段,也并非圣明教所特有。最后,这种手段其实也只是一种工具、产品……所以,虽然很多虔诚的教徒愿意成为殉道者,但也并非必须如此才能达到目的。”
工具?产品……?他刚刚说过的每个词语中,好像都藏着许多秘密!
“你的意思是,有人或其他组织给圣明教提供可唤醒死灵的工具?!”我关注到这个关键点。记得戴莎有过类似的判断,认为这种邪教组织不可能具备批量制造死灵的能力。
也许圣明教就是利用某种外力,再通过邪神崇拜来掩饰罪恶目的……真是卑鄙!
“不,这么断定也是不公平的。”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回答说:“圣明教是个历史悠长的教派。早在几百年前,或者在千来年前,先知和最初的六位侍徒,都曾见过圣明神迹。那是非世间任何人力或物事能比拟的神迹。”
“在圣明离去后的黑暗残酷年代,虔诚的教徒们渴望神迹再现,以惩戒罪人、拯救苍生……”里克接着说:“历代侍徒和巡修者们几乎走遍天下,记录下被世俗权力压制的真相,见证过圣明留下的印迹,甚至因此而发现遗留神力的奇物……尽管,凡人根本不可能控制神留之物,即便技术再进步,也只是制造出某种带有致命瑕疵的伪神迹罢了。”
“所以……”他停了一下,仿佛思考片刻后,才继续向我透露:“在千年历史中,圣明教早就知道如何运用某种手段……没错,死灵也只是一种手段。尽管这种手段相当原始,极不稳定,也不符合你所认为的‘人道’……嗯,如你刚刚所说那样。”
“只不过,圣明教并非无时无刻都在使用这种手段。在更多的历史岁月中,这不过是冬眠于黑暗中的古老教派罢了。毕竟,至高的仪式……需要在间隔几百年的特殊时刻进行。”里克对我说:“而你,或我,恰好就在这个特殊的年代。”
“你们……圣明教到底在进行什么仪式,竟然要杀害那么多无辜的人?!”我想,既然里克说他不属于疯狂作案的狂热群体,那就姑且不要用“你们”把他含在内好了。
今晚他也确实向我透露了许多令人惊讶的信息,就像他刚刚所说的,这个邪教可能是在进行几百年一次的某种邪恶仪式!
“杀害吗……确实。过去仅仅由虔诚教徒默默献上生命并不够,就像微弱至极的声音,难以唤醒深睡于深渊的灵魂。”里克答非所问,更像是有感而发。
“承认了么?圣明教根本不是和平组织!”我看着他说:“我在州立图书档案馆翻过资料,圣明教在1001年的红叶城也做过类似的事,绑架、杀害无辜的人,甚至还有小孩!简直灭绝人性……难道五百年后还想再复制一次?!不怕死后下地狱吗?”
不……应该让他们接受法律的审判后再说,这群邪教徒!
“天堂,地狱……对于圣明教徒来说,都是同一个世界。”里克再次发表惊人言论:“就像生或死,只是循环的两端罢了。虔诚教徒死后要去的地方是圣境。他们的灵魂将在那里获得祝福,并以新的姿态重返人间。”
“你说的是,这些狂热分子死后还能复活?!无论犯下什么罪行?让恶人上天溜一圈再送回地上继续祸害人间吗?这样的圣境意义何在?”我感到相当惊怒:这是什么荒谬信仰?
“不。根据圣明教的圣籍所述,圣境会拿走进入者某些自有之物,再授予另外之物。”里克看着我,淡淡地说:“也许,这就是宇宙间某种至高交换法则。所以,虔诚的幸运之人,即便能得到重生的机会,但代价可能是记忆、情感或灵魂中的其他珍贵之物。就算是重临人间,或许复活的也不再是原来的自己,而是另一个人了。”
“荒……”我正想驳斥他,却突然说不出话。
比如我……自己算是什么“人”?
虽然我脑海中总是有各种莫名其妙的记忆空白,但……
不对,不可能……!
“你这次没有明确反对。”他好像发现了我的迟疑,反问起我:“是有什么奇异经历吗?”
“最奇异的经历,就是遇见那些死灵,以及在这里听你讲故事。”我马上回应他。
事实上,我也不想与他讨论任何关于转生的事。
“哈哈,故事是个好题材。”里克倒也不介意,笑着对我说:“那我们就以讨论故事的态度继续对话吧,可以少一些假设验证之类的浪费时间之举,挺好的。”
他毕竟曾经是教授,就今晚与他接触的感受来看,或许他还曾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学者。若非这人是个邪教徒,或许与他交流可以更坦诚些……
“那么,在这个故事里,如果没有被祝福的人进入圣境,会怎样?还能回来吗?”我终于可以不必考虑科学的束缚,向他“请教”那些天方夜谭般的所谓“法则”。
“根据传说,会被剥夺更多自有之物,也许,会被拿走全部的灵魂。甚至,灵魂会被粉碎成渣洒落人间。”里克说:“可能就是那些漂浮了不知几百几千年的尘埃。于是,别说是人,可能死灵都算是最好的结局,毕竟还有某些生物的特征……不是吗?”
尘埃?我想起圣石大教堂和学院中央图书馆,也许还有明月宫,那些古老的建筑中,在透窗而入的阳光倾洒之下徘徊着的它们。
至于……死灵?竟算是被撕碎成稍大些的灵魂碎片遗留下的本能吗?难道这是死灵的另外一种诞生方式?
够了……就算是故事,也太残酷了……
“这个故事里的神为何如此冷漠?就算被祝福之人,也要以物易物?圣明教既然号称是圣主教的远古分支,为何没有半点真神的仁慈?”我摇了摇头,问向里克:“所谓的圣境,虽没有烈焰,却也没有鲜花?既不是天堂,也并非地狱?难道是个黑暗的未知世界?圣明教徒向往如此冰冷的地方?”
“有趣,你对圣境的理解颇为贴切……虽然你排斥圣明教。”里克笑了一下,接着说:“请问,神为什么要祝福凡人?更何况是无信仰之人?古神本来就是无所谓感情的超然存在,为什么要在乎渺小之人的祈求?”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信仰如此冷酷的圣明?”我反问他:“就如正统的圣主教,仁慈的唯一真神,总能倾听虔诚教徒的祈祷之音,并慷慨给予祝福。”
不过,我觉得自己说的话很没底。毕竟自己的信仰很薄弱,而对方……可是曾经的神学院教授。
“呵……圣神教,圣主教。所谓正统的教派,在超千年的演变中,擅自加入太多人类立场和感情,塑造出仿佛拥有七情六欲的唯一真神。那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偶像崇拜,实际崇拜的是妄想拥有神力的人……连半神都算不上。”里克摇了下头,不屑一顾地笑着说:“既然真神是宇宙间永恒存在且无所不能的力量象征,为何还需要人类那些毫无意义的情感?”
之后,他又看着我说:“打个比方,假如每一颗尘埃都是某个灵魂的碎片,你会因此而对尘埃产生同情之心吗?假如那些破碎的灵魂中甚至还有崇拜你的一丝意识,你又能感知到吗?即便那些尘埃围绕着你飞舞?”
这个把我摆在奇怪位置的比喻……感觉甚是古怪!
不过,我仍坚定地回应他:“也许我们都是一颗颗微不足道的人间尘埃。但是,我们都拥有正常人类的情感,会因大众之喜而喜,因世人之悲而悲。就算没有唯一真神的祝福和眷顾,我们也会努力地生存下去。倘若遇见罪恶,不管背后势力如何,就算自己再渺小,都会尽微薄之力,和正义之士一起,把那些丑陋东西统统送入牢笼。”
“真是个好人,令人佩服。”里克看着我,换了个问题:“那么,假如你拥有某种近似神迹的能力,虽然能够拯救人命,但须付出某种看似不详的代价,被无聊世俗排斥,被无知之徒诋毁,甚至被所救之人害怕并斥为魔鬼……如果是这种情况,你还会对将死之人伸出援手,不为所动地使用你的能力吗?”
他的话让我一时有些恍惚……这说的又是那个时代的故事假设背景?
可是,怎么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一连串石子投入心海,激起一圈套着一圈涟漪。
又来了,那种掺杂着忧伤的难受情绪,却伴生一副接着一副的空白记忆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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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在暗示什么故事,也不晓得他猜测到哪种“能力”,但无论如何,我都有自己的答案。
是的。我也不介意告诉他。
“假如我真拥有救人的能力,只要见到需要被救之人,无论代价是什么,我都会使用它。”我明确地说。
“也无论对方是谁吗?”他又问了一句。
“当然。”我稍微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回答他。
只是话一出口,我却有种奇怪的直觉,好像不应该是这样。
如果是将死的十恶不赦之徒呢?假如只有自己能救他,那我会使用“能力”吗?
会吗……?
这……我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些……?
而里克,却仿佛松了口气般地再笑一声:“多么仁慈。我会记住你的答案。”
什么……?
他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我不解地看向他。
这时,我见到他再次伸出右手抓着自己的左小臂位置。但这次,他的表情仿佛不再像刚刚那么痛苦。
这个人……到底怎么了?
……
第146章 仪式
仅就“故事”本身而言,里克所述中的所谓圣境却似乎与“神圣”毫不沾边。
听起来,那就像既非天堂也非地狱的混沌世界,倒是匹配教义中那位冷酷无情的“圣明”。
真是为无畏赴死的狂热邪教徒悲哀,甚至还要连带祸害更多无辜的人!
“这个故事中的圣明,连半点怜悯都不愿给予虔诚的信徒吗?”我问向里克:“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有信仰这般狂热的教徒?就不能好好地活着吗?反正……无论多久死后,都要进入所谓的圣境接受审判,对吧?”
“当圣明愿意给予渺小之人以物易物的机会,就是最大的怜悯,也是最好的祝福。”里克说:“圣明教徒不信仰那些被无知之人幻想和自我催眠美化的假神,只相信远古以来永恒不变的真理和法则。就如你所学的专业,‘等价交换’不就是基石般的能量通则吗?你能想象基石通则消失后,混乱流窜的无规则能量波动吗?”
“这根本就是两回事。能量,通则,能晶……那是自然界中的客观存在。”我反驳他:“而生命本身是有主观情感的,怎可混为一谈!”
“生命,情感,灵魂……所有这些都将归于虚无,成为客观存在中的一部分,任何主观意识都不能阻挡。”里克回应:“那些虔诚的教徒愿意终结自己,献出本可存续数十年的生命,实际上也是为了增加与圣明交换的筹码。”
“真荒唐……”我再也忍不住,直接驳斥他那残酷的故事逻辑:“难道那些极端邪教徒自杀式的献祭,就是为了交换无法预测的转生?那他们自己愿意殉道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让其他无辜之人陪葬!”
“这也是两件事,不过我可以都回答,假如你能理解的话。”里克现在已经不执着于和我“交换”问答了,不知为什么。
“不能否认,确实有些教徒是为了自己而殉道。但教徒也是人,而人总是复杂的。”里克说:“更多的人有着各种情感羁绊……对,就如你所说,生命的存在总是伴随着情感,而情感来自于生命与生命之间的碰撞,灵魂与灵魂之间的吸引,总有人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
“所以,更多的教徒,不是为了自己而牺牲。”他看着我,说:“即便献出自己的生命,也只能交换到一丝缥缈的希望,那也会有许多人愿意去做,因为人就是拥有如此复杂情感的生命。他们愿意在虚无中化为乌有,只是为了交换其他灵魂安生的希望……你能理解吗?”
“……”我摇了摇头,问:“你所说的,包括那些犯下残忍罪行的邪教徒?别开玩笑了。”
“不,只是其中一种情形。人是复杂的,就是你眼中的邪教徒,也不能一概而论。”里克回答:“后一个问题,其实前面已经回答了。”
“……为了所谓间隔数百年的仪式?!”当我想到这个答案,内心顿时一震。
“所以,圣明教1001年在红叶城犯下许多杀人罪案,也是在施行所谓的仪式?!”我质问着里克:“五百年后,又在小云城、月铃镇、碎石城重来一次吗?不……在1498年,就已经开始了对不对?菱川、长滩、紫樱……竟杀害了那么多人!难道还不打算收手吗?!”
有这样的预感……就如里克之前也许是无意中透露过“今晚安全”这样怪异信息。
那么,这个邪教是不是准备发起新的恐怖袭击案?!
“如果还有半点良知……请你公开接下来的恐怖计划。”我看着他说:“不管圣明教信仰如何,愿意殉道的是少数极端教徒的事,不要带上其他无辜之人!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抛舍弃一切去追求那个所谓圣境的祝福或怜悯!”
“很遗憾,我只是个信仰圣明的巡修者和观察者,并非执行者,也不知道教派具体计划。”里克对我说:“如果你想知道,诸如明天某时某刻在何处会执行哪个部分的仪式……抱歉,本人并不掌握这样的信息。”
这个仪式竟然还有几个部分?!所以……圣明邪教才会选择在全国各地制造血案吗?
想到这里,仿佛有一阵寒流涌来,让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但是,他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圣明邪教的计划吗?
“可能你觉得我在说谎,但是……”里克对一直没接话的我说:“近千年的发展历史中,圣明教早已习惯在黑暗中生存的法则。这是个信仰统一但组织分散的教派,不会因被捣毁某个据点或区域核心就宣告灭亡,总会有新的传承者。”
“发生在各地的连串事件……”他挥了下手,划出半圈弧形:“也许,就是由各个分区教派甚至单独教徒策划行动的。因为有着统一的信念,当1498年3月的菱川雷岩矿区事件登报后,自然会有下批教徒接受并理解这个信息的含义,自觉去完成下一步仪式并传递信息。这就是由看似独立的偶然联结而成的精妙必然结果……能理解吗?”
什么……这太牵强了吧!
可是,各地与邪教相关的命案,也的确似有不同的犯罪场景,就像出自不同凶徒之手。
除了月铃矿区和雷岩矿区比较类似,那都是利用大型死灵来杀戮!
“难道圣明教徒将新闻报道当成某种‘成功实行’的暗号传递,召唤各地的极端分子作案?!”我惊讶至极:“万一有几批狂热教徒收到信息,同时犯罪,岂不是会造成更多伤亡?!”
“说得对。所以,看似毫无规律的突发事件,站在宏观的角度来看,却有着某种奇妙精准的连续性轨道,就像神迹一般。”里克竟似乎相当欣赏这种所谓的“精妙”犯罪,但他又接着说:“当然,也许会有一个主力组织在起总串作用,或是某些教徒会留下预告印记……总会将这个轨道联结得更加完美。”
完美……!
真是后悔没先跟莱特他们说与里克见面的事。应该把这个疯狂邪教徒控制起来,就算他不知道具体计划,也可能知道某种犯罪“轨道”!
“圣明教在全国范围内犯下这么多罪行,是为了召唤潜伏在人间的恶魔教徒吗?”我问向里克:“这就是所谓仪式的含义?那些邪恶的灵魂自己去所谓圣境不好吗?竟还要搭上无辜者的生命!”
“仪式并不仅仅是在召唤同样信仰的教徒……”里克并不否认我的猜测,接着又说:“也是为了唤醒迷失的伟大灵魂,那是圣明教的精神和信仰支柱,能授予渺小教徒灵魂进入圣境以物易物的祝福……至少让灵魂不被圣境无情撕碎。”
真不能跟他纠缠宗教细节,不知不觉就陷入难以自拔的漩涡。
于是,我直接对他说:“我已经了解过圣境故事,不关心其他细节。里克先生,请问在这场遍及全国的仪式中,你去过几个地方?比如……1501年6月的小云城?你在那里也收殓过遇害者和死灵尸体吗?”
这是我的猜测。记得报道和档案中都提过,当时只有来去匆匆的外地人愿意收殓云端煤矿遇害者尸体,就像里克在月铃镇矿区事件发生后做的那样。
“事实上,从1498年到1501年,我一直在全国各地巡游。”里克说:“每个地方至多四周。那真是辛苦的苦修生涯,却也见识颇多。我的确在小云城和月铃镇待过,也帮忙埋葬过牺牲者的遗体。至于月铃镇……我想你也知道。”
“既然你刚好在事发前后出现在两个现场……”我盯着他问:“即使如此,你也要坚持,自己对所谓仪式计划不知情吗?”
“是的。”他的表情没有一丁点变化,仿佛说的每句话都是事实:“我不知晓圣明教的具体计划,也不需要知道。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哪里……因为真正的圣明教徒,自然会通晓教义,也就能读懂下一个仪式的大致时点和方位。这些信息并不需要明确写出来。”
老奸巨猾的家伙……说了一堆话就是没有明确答案。
“看在唯一真神的份上,就不能给予一点同情心吗?既然你出现在红叶城,难道这里也将会发生可怕的命案?!”我再追问里克一次。如果可以的话,真应该让莱特来讯问他,相信这个邪教徒会给出更多有用线索。
“其实,刚刚已经给过你一些答案了。”里克笑了一下,接着说:“即便你不是圣明教徒,厌恶并斥责其为邪教,但也可以压下主观感受,尝试去理解这个教派的思维和逻辑,也许就能看穿仪式计划,对吧?如果你想掌握敌人的轨迹,起码要站在敌人角度来思考。”
这个人的立场到底算什么……我承认不可能凭借几句空洞的话说服他透露全部实情,可他好像也不排斥透露一些线索,说不定这些信息还可能影响圣明教间隔几百年才实施的邪恶仪式。
难道说……他有充分理由认为,不管外界如何干涉,所谓圣明教的仪式一定会完成?!
只是,我还想不到他刚刚究竟给过哪些“答案”。
实际上,他今晚给出的信息相当多,尽管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邪教徒的妄想。
就像那不分天堂或地狱的混沌“圣境”。
于是,我对着他提出问题:“里克先生,你去过圣明教宣称的‘圣境’吗?如果去过,按照以物易物的法则,假如以前生的记忆交换今生的转世,当变成另一个人苏醒过来之时,又如何记得圣境的经历?如果没去过,又如何知道这些知识?难道是前人的经验?那又会重复刚才的悖论。如果没有人去过……那所谓圣境不就仅为想象中的世界?”
“变成另一个人‘苏醒’过来?你所描绘的场景,却非‘重生为婴孩’之类的常人看法,可真有趣。”里克却首先关注到一个小细节。
糟糕……我无意中将自己的经历代入刚刚的问话中!
不过还好,他并没有一直纠缠下去。
“实际上,天堂,地狱……也没有任何人去过再回来,为什么圣神教和圣主教的圣典上又有惟妙惟肖的描述呢?”里克对我说:“说到底,不过是千年来众多信徒共同的想象罢了。而当某个群体想象被多数人深信不疑乃至成为信仰,那就精神维度而言,也是一种真实存在的特殊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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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着说:“包括社会、国家、政府、制度……这些其实都是人类共同想象的产物,宗教也然。你以为那些宏伟的教堂就是宗教吗?不,如果没有信仰的注入,那就只是一堆堆砌起来的漂亮石头。就像没有能量的白能晶,不过是一颗透明矿石。没有了灵魂的人……也就跟尸体无异。”
“所以说,你承认,圣境也不过是想象之物?”我不为所动,继续问下去。如果只是想象中的世界,这些邪教徒妄图获得所谓祝福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毫无意义。
但是,如果对那些狂热的极端分子说其信仰一文不值的话,恐怕等于杀了他们……不,或许在此之前,自己就会被狂怒的他们杀掉……
“如果你持有先决立场的话,自然可以认为都是想象,这没关系。”里克并不介意我的提问,接着说:“圣明教千年来由无数巡修者和教徒留下的文书中,记录过极少数人留有某些破碎的前世记忆画面。也许圣境随机拿走受祝福进入者的大部分灵魂,再交换以另外的部分……在这个过程中,会偶然留下某些残存的原生碎片,随着新的灵魂重生于世。”
“……”我稍稍低下头,想思考点什么,脑袋里却一片空白。
只有那好像越来越快的心跳,让我一时有些慌乱。
“也许,那只是记录者的个人想象。”我冒出一句话,却像在做苍白无力的辩驳。
“可能吧,今晚说了很多。既然有了故事,自然也可以有想象。”里克说:“个人的经历,只有自己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你说呢……?”
怎么又说到我?
“……”我抬起头,再次看向里克,问:“我知道您曾是从事宗教历史研究的学者。所以,你是看过许多古老档案资料么?难道也看过圣明教的一手记录文书?这些东西……都是在哪里看到的?”
“有些可以在图书档案馆找到。比如红叶城这边的州立第一图书档案馆就挺不错。有些呢……确实来源比较特殊,不是正常渠道能找到。毕竟,圣明教是公认的邪教。”他看着我,说:“就如刚刚所说,假如你想了解这个教派的行事逻辑,甚至想读懂某些印记启示,还想执行你所认为的正义,何不沉下心研究一下呢?”
“对了。”他又笑了一下,说:“我也去过宁溪谷学院。那里的图书馆中就有被祝福与眷顾者留下的一些历史手稿……相信吗?”
“你说什么?!”我惊讶地看着他:“难道是中央图书馆?”
图书馆留有“被祝福与眷顾者手稿”?
邪教徒的历史资料?!不,被祝福者只是圣明教的定义……不一定就是邪教徒吧?
而且,他刚刚不是说圣明并不怜悯凡人么,光是祝福就要拿走信徒生命的话,那这位“被祝福与眷顾者”是什么来头啊?
说起来,中央图书馆的四层东南4D区就是宗教典籍藏书区,包括里克曾是国家神学院教授时期的著作就放在那里的书架。
那个地方居然还有里克所称的资料?
虽然我是图书馆管理员,但毕竟兼职时间不长,也不可能熟悉书海里的每一朵浪花。
饶是如此,他的话却引起我的好奇心。
但是,他接下来的回答,却再次出乎我的意料。
“不,并非那个五层楼高的中央图书馆。实际上,你们学院也不只一个图书馆吧?”
“啊?什么?”我顿时愣住。
不在中央图书馆,还能在哪里……?
……
第147章 暗记
“如果不是在中央图书馆,还能在哪里?宁溪谷学院可没有神学专业。”我摇了下头,想不出答案。
虽说学院里有许多历史悠久的大专业,也各有专属教学楼和小型图书馆。但是,哪个专业图书馆会收藏与邪教教义相关的书籍,甚至是所谓的“被祝福与眷顾者手稿”?!
“请问究竟是学院哪个专业图书馆?”我只好直接问他,尽管不抱有太大希望。
而他也果然不给出明确答案,反而问了我一句:“你想不起来……对吗?”
这是什么离奇古怪的问题,说得我好像知道却又忘记一样……
嗯……?
“不懂您的意思。”我带着突如其来的复杂心情和重重疑问回应他:“我能想起什么?”
“没关系。去寻找吧。”他继续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看似偶然的巧合,总会导向必然的终极因果。命中注定之人,终将找回神遗之物……让一切交给时间去验证。”
这都是些什么奇谈怪论?这位前国家神学院教授恐怕也是邪教中毒颇深,时不时就会陷入梦呓般的疯癫状态,令人担心他会不会作出某些极端之举。
“就是不肯告诉我答案吗……还是说根本就不存在?”我直接问他:“或者,就算存在你所说的那种手稿,却只是让我到处碰运气去寻找?”
“运气……某种意义上也是圣缘,特别是不止一次的奇遇。”他说:“被祝福与眷顾者,无论身处哪个时空,有朝一日总会回到圣明的命运轨迹……无论何时。”
“就像你我,在月铃镇上相遇,又在遥远的北方重逢……”他看着我,问:“这是巧合吗?还是……命运的暗示?”
“就是个巧合。”我直接回答他。
若非为了套出某些邪教情报,我压根就不想与他在这种地方重逢。
而且,他所谓的“命运”怕是与圣明邪教有某些诡异的关联,我可不想就这个话题展开讨论。
虽然今晚确实听到不少令人震惊的信息,但似乎不能马上解决实际问题。
就像原本待在一个密封房子里,骤然被外人打开一扇天窗。虽然得以瞥见满天繁星,知晓夜晚天空的璀璨,却仍不了解星辰的奥秘,甚至就连逃离这间黑屋也缺乏办法或工具。
他一定知道某些重要细节,但每当涉及关键问题时就混淆而过。而且,这个人的某些说法好像也有矛盾之处,尽管他总能解释过去。
比如这个“被祝福与眷顾者”。
“里克先生。”我问他:“你刚刚说过,在圣明教的信仰中,圣明并不怜悯众人。就算受到祝福,也不过是于圣境得到以物易物的机会。那么,还能有谁可得到圣明的特殊‘眷顾’?!是这个教派的先知吗?”
“就算先知也只是受到莫大祝福之人。”里克感叹一声,说:“能获得圣明唯一眷顾的,是其真正的侍徒。或许,那甚至就是圣明降临人间的化身……”
“侍徒?”我听过这个怪异的名词,顿时皱起眉头:“你刚刚好像也说过,圣明教也有不少历代侍徒,比如最初的6名信徒……难道地位比教派先知还高?”
“不,教派侍徒只是授予最虔诚者的头衔,就如其他教派的圣徒……”里克说:“真正的圣明侍徒,不需要任何凡人组织的背书证明。”
“那你们……如何识别真正的‘侍徒’?”我觉得相当矛盾。
“神迹。”里克说:“如远古圣籍所述那般,不依赖任何神遗之物就可展现神迹。”
“什么神迹?比如分开海水之类……?”我感觉讨论的话题好像越来越离奇,但仍继续问下去,就像有某种好奇心在驱使自己一般。
“哈哈,不是那种开天辟地般的幻想神迹。”里克笑过后,继续说:“对于圣明教而言,唯一真神圣明同样是宇宙间无所不能的终极力量,是圣境运行的真理与法则,圣明或许就是圣境本身……圣明的侍徒,便是与圣境、圣明三位一体于人世间的化身。”
“……这究竟是在说什么?难道说,圣明的侍徒不是‘人’吗?”我都听糊涂了。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听这些诡异的言论!这不都是邪教的理念吗……?!
“既是人,也不是‘人’……因为,人类的躯体,不过是一种装载圣境之力的容器。或者说,圣明的侍徒以人的形态存在,也可以说是圣明及圣境的分身。”里克说。
“这就是所谓圣明的侍徒,‘被祝福与眷顾者’?实际上就是圣明或圣境的人间化身?”我继续追问:“那么,所谓的神迹又是什么……?神遗之物是啥?”
“圣明的侍徒,作为圣明与圣境的分身,以人的形态降临人间,或许还拥有某些人类情感,不再是人们死后必然面对的冷酷世界真神……”里克说:“于是,在间隔几百年才出现一次的短暂圣启之时,拥有圣缘的虔诚信徒们,便可免去死亡痛苦,活着面对圣明的侍徒,请求圣明倾听心愿,祈祷圣境裁决并给予交换之机。”
“这就是无数圣明教徒梦寐以求的朝圣之刻。而在圣启之时的其他任何年代,只有死后才能进入圣境。”里克补充说。
“你说过所谓圣境是不分天堂地狱的混沌世界。”我接着问他:“那么,以人型降临人间的三位一体圣明侍徒,如果拥有某些人类情感,就会给予所有信徒祝福么?那又会施展怎样的神迹……?”
“朝圣之刻本来就是一种圣缘和祝福,千百年来,只有极少数幸运信徒才能遇上。”里克回答:“圣境的等价交换法则是永恒的真理,是神迹展现的真核。圣明……判定信徒愿意付出的代价,可以给予祝福和庇护,也可惩之灾祸及死亡,能够拿走生者的灵魂,也能再造逝者的生命……”
天啊……这听起来就像个任意玩弄卑微人类的邪神,而且是以所谓等价交换之名……!
“即便是降临人间的圣明侍徒,也是如此善恶不分吗!?”我忍不住问出声。
这句话说得有些冲动,但实在是无法忍受。信奉这样的圣明,难怪那些邪教徒也变得越来越疯狂!
“就如你所说,圣境是不分天堂地狱的混沌世界。”里克似乎并不介意我的质问,语气平淡地回答:“与圣明、圣境同体的圣明侍徒,自然也不分善恶,无谓生死……实际上,从也许经过几千万甚至几十亿年岁月的圣境来看,短短人世间的善与恶,生或死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在永恒法则下的等价交换两端,也就是同种混沌状态下的无限循环转化罢了……”
真是疯了……
“也就是说,圣明教的极端教徒崇拜并企图模拟这样的‘神迹’?比如所谓的间隔几百年教派仪式……?”我好像明白了某些环节,继续问:“所谓神遗之物又是什么?因为那些教徒们毕竟都是凡人,才要借助某种工具来犯罪吗?!”
“可以这么说,仪式可以说是对古老信仰的传承,也有崇拜并试图重现神迹的涵义。”里克的语气依然没有半点波动:“神遗之物……自然就是曾经降临人间的圣明侍徒展现神迹后的遗留物。”
“传承”?“重现”?这几个词……哎,罢了,就是荒谬!
“听起来就像是某种圣器之类的东西。”我跟着说了一句。实际上,我并不相信这些。
“呵……不是某类金素制品。那些浮夸、充满低级趣味的亮闪闪物件,只配摆在金碧辉煌的人造天堂里吃灰。”里克笑了一声,说:“圣明侍徒出现并施展过神迹的某些特殊地方,总会有其遗留的残存力量息流,也有经法则交换后被粉碎溢出的灵魂碎片,混合后形成某种可悲的不灭之物,无法顺利重入圣境,只能沉淀于某些自然物质之中。”
“那就像在黑暗中不知徘徊多久的尘埃,被粉碎得拼不出曾经的生命记忆、情感和意识。”里克接着说:“只能等待某种机缘巧合下的特殊结合,或是数百年才来一次的圣明祝福,以求得再入圣境重塑的机会……尽管渺茫得几乎没有任何希望。”
“残存”,“混合”,“沉淀”,“结合”,“再入”……
简直让人抓狂的陌生词汇。但是,似乎又跟什么东西很像……我一时想不起来。
他的每次回答总能牵扯出更多问题。就像点亮一簇火苗,视野之内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真是复杂、荒唐……这个‘故事’究竟还有多少未知之谜?问题是……谁能证明圣境是否存在呢?毕竟,面对过所谓三位一体神力的凡人,内里还是最初的灵魂吗?还记得那么多细节吗?”我忍不住问他。
怎么感觉自己无意中被带入圣明邪教的信仰漩涡,越陷越深……
“既然是故事,又何必在乎长短或真伪?”里克笑了一下,接着说:“这就是圣明教千年来由无数虔诚信徒共同记录后形成的故事。当然,还包括‘被祝福与眷顾者’的手稿……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残留的记录碎片。”
记录碎片……?
“那位‘被祝福与眷顾者’,也就是三位一体的圣明侍徒?记录碎片也是其在人间留下的古籍残页?”我想,如果如故事所言,几百年才“降临”一次的话,那这位邪教“圣明”留下的任何文书恐怕也要变成灰……如果并非像州立第一图书档案馆那样精心保存的话。
啊……我也是快傻了,居然拿邪教的故事和现实条件做匹配……
“是的。‘被祝福与眷顾者’,也就是圣明侍徒……”他重复着我的话,回答后,看了我一会,却又说:“也许是,也可能不全是。”
“……?”我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越听越莫名其妙:“里克先生,你的话好像跟前面有矛盾。这个故事的漏洞是不是越来越多了?”
“确实如此,毕竟也只是个‘故事’。近千年的历史,不同视角下的记述细节,难免会有矛盾之处。”里克说:“就是到了今天,渺小信徒的所知也是极为有限。”
停顿片刻后,他接着说“但是,未来依然有无数的虔诚信徒继续记录这个故事。当岁月老去,生命烛灭,无数已化为尘埃的灵魂,无论于世间徘徊飞舞过多少个千年,或许总能在某个圣启之时,吸引到重返人世的圣明侍徒哪怕一瞬间的回眸,那便是至高无上的祝福。”
“而本人,就是其中的某个巡修者,记录者,以及……观察者。”他最后说:“我们终将化作尘埃……但是,又何妨?”
这种话居然出自一个邪教徒的口中。若非那些罪恶滔天的恐怖事件,很难说不会被这种殉道者的虔诚信仰所打动。
但是,这是个凶残的邪教……而且,有可能不会停下犯罪!里克的话就暗示过这一点!
“那么,你巡修各地,记录下所谓圣明留下的印记……还观察什么呢?恐怕,不只是观察‘发生过的历史’而已吧?”我觉得他并非普通的“故事”记述者。
就算如他自己所言并非邪恶的执行者,那大概也是旁观者,甚至是怂恿者……只是不亲自动手“制造”故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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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几次询问他这个事了?
这次,他似乎也没准备好好回答,又开始说起怪话:“既是观察,也在寻找……比如,迷失或沉睡的灵魂。”
“里克先生。”我叹了一声,主动问他:“是否要交换一个问答,才能得到你真实的答案?”
“不用。”里克却说:“我所关心的问题,已经基本得到答案。当然,可能还有一个问题,或许就留到最后吧。”
“再说了,交流到现在,难道还不够坦诚吗?”他笑着问。
一点也不。
但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已经基本得到所关心问题的答案?难道我刚刚与他交流的过程中,被他套取了哪些关键信息?
天,我对他以及圣明邪教却还有大堆问题……!
“那么,能否更坦诚地告诉我。圣明教那些疯狂的执行者,确实在模拟‘故事’里的圣明神迹,实行犯罪吗?”我怕他随时离开,赶紧将话题转回正轨,力求“等价”套取些情报。
“虔诚的信徒,坚信于圣启之时重现古老圣籍的神迹,便能换来几百年一次的朝圣之刻。”里克根本就不提“犯罪”两字:“为迎接圣明侍徒降临而献出生命代价的信徒,必将获得莫大祝福并重生。”
真是妄想……但我现在不想跟他争辩这个。
“你刚刚还提到圣明教印记的事。既然连串案件是由不同教派组织或个别信徒实施……”我接着问:“假如还没发生极端教徒犯罪的区域出现某种‘印记’,是否意味着……某种行动预告?”
其实,我想说的是犯罪预告……但在这种敏感节骨眼上,也许用点中性词汇等便于确认一些猜测。
“确实会有些教徒会留下某些印记,暗示由其执行本区的仪式部分。”里克回答。
“那这种印记……”我想起圣明教的标识:“是……六芒星么?”
“对。这是最主要标识”他很干脆地回应我,接着又说:“你专门了解过吗?挺好。”
“……”我一时没空搭理他。
虽然被确认过答案,心跳却又开始加速。
有哪个地方……预留着六芒星“暗记”?!
……
第148章 标识
提到六芒星,首先联想到的,就是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案的元凶。
那个自杀式袭击的极端分子,遗留下的笔记本里,就有一页密密麻麻画着六芒星。
但是……那更像是邪教徒的私人笔记。除此之外,还有公开化的六芒星标识吗?
应该有的,但一时想不起来……
因为,我想趁着里克还待在这里的时机,再多问他几个问题。只是这样一来,心情稍有紧张,脑袋反而变得空白。
暂且先不去回忆可能存在“犯罪预告”六芒星标识的地点。
“你刚刚还说,六芒星是最主要标识……”我再次问向里克:“难道还有其他印记之类?”
“对。”里克点下头,笑过一声:“毕竟六芒星太古老,也太耀眼了。千年来,因为持有该标识之物而被迫害的教徒可不少。特别是在组织分散的情况下,自然会形成更隐秘的特殊印记,是吧?”
真是狡猾……
不仅是那些造出其他特殊标识的邪教徒,还有面前这个微笑着的家伙。他好像看穿了我的意图,而且似乎饶有兴趣地“观察”我究竟要如何找到“预告印记”。
“如果是各个分散组织的特殊印记或标识,那其他教徒如何识别?还能将这连串犯罪事件接力下去……?!”我指出其中的矛盾之处。
“因为,那都只是主要标识的变种或延伸……不过如何变化,内核都是永恒的。真正的教徒,自然能够读懂不同外观下的统一涵义。”里克说:“就如唯一真神,圣明侍徒无论以何种身份重现人间……拥有圣源之人,终能在圣启之时遇上并识别真身。对于最虔诚信徒来说,这也是一种莫大祝福。”
“主要标识六芒星的内核涵义是什么?”我不想理他后半截怪话,直指关键细节:“但这其实也是很多古老教派的印记,诸如召唤神秘力量,无限循环之类……对于圣明教来说,又有什么特殊涵义?”
当想到数字“6”与六芒星的关联时,我又接着再问下去:“圣明教的极端分子在这几年犯下多起罪案,几乎每次都造成六个人遇害!这种恐怖行为难道也与教派表示内涵有关?就像其他邪教召唤魔鬼一样吗!?”
“邪恶的魔鬼吗?就像仁慈的神明那样,不过是向世俗妥协的宗教所幻想的二元对立理念。不认同本派的,就是该死的魔鬼和异端。看看,多么便于消灭异己的工具。”里克好像对我的质问没有任何感觉,只是再次重复圣明教的信念:“在地狱与天堂同为一体的圣境之中,本就无谓生死或善恶,所有的人或物或事,都是中性的……不管世人如何看待。”
“但你所说的六芒星内涵,确实与某些古老教派的信念有关。”里克说:“最早可以追溯到新历元年五百年前……那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哦,现在强大的冯克帝国还只是一个西海岸小公国。络伊共和国的前身也不过是月湾沃土的小部落。当今的宁诺共和国领土还都是无主之地……不,还有于北方红叶盆地崛起的卡邦人古老王国,尽管后者已经湮灭在历史中。”
“远古莽荒世纪,可能就在古老山地王国境内,伴随文明共同诞生的好几个教派,出现过早期六芒星标识。其中,就有演变为卡邦人民族信仰的圣灵教。实际上,他们心目中的神山,圣灵山的含义就与其信仰传承相关。传说,圣灵诞生于此地,让人民免受可怕的瘟疫侵害,安居乐业并逐渐建立起包含卡诺、威诺两地的强大古代王国。”里克继续介绍。
“咦……”我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卡邦人的信仰,包括六芒星这种……标识?”
“对。当失去神明的祝福和庇护,卡诺、威诺之地分别被新崛起国家所侵吞……变成客居别国境内的异类民族,偏偏又信奉被主流宗教所不容的‘邪教’,在后面几千年被排挤并镇压成少数民族的结局,也是理所当然的吧?”里克说:“这就是弱小者和少数派的悲哀。”
“这……”我没想到还牵扯到这种历史。虽然同情卡邦人的命运,但转念一想,似乎还能感觉到某些跨越数千年的奇特关联,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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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在说……卡邦人的圣灵教信仰,与圣明教有某些历史关联?!那之前还说,圣明教是圣主教的古老分支?”我不知是他在胡扯还是历史本就错综复杂,只能提出疑点:“但是,卡邦人可不像圣明教的极端教徒那样做出可怕的罪案吧!”
“呵,这是个历史上曾经桀骜不顺的山地民族……当然,他们也牺牲了太多战士和信仰者,为苟活而不得不做出某些妥协,也很正常。”里克说:“再说,被主流宗教所不容的异端教派绑定的民族太显眼了。就算再强的反抗意识,经过数千年的摧残,也太疲惫了。”
“回到你刚刚的问题。”里克继续述说教派印记的历史:“溯源来看,新历元年,圣神教最先诞生,几百年后新教派圣主教、圣明教陆续出现。这些教派的信仰、理念与教义,其实都与许多古老教派,包括卡邦人的远古圣灵教有某些联系。毕竟历史都是有传承的,对吧?”
“甚至,就连络伊真神教……一些信仰思想和教义表述,也可以追溯到卡诺之地的远古教派。”里克说:“就像远古神明曾经在圣启之地洒下的种子,开花结果后,由各位拥有圣源之人将后生种子带离别处,再经过千百年来一代又一代信徒的浇灌传承,才开出形态各异的花朵。”
他打了个比喻,接着总结:“如不论颜色、香味、茎叶等高辨识度的外表,花……本质上还是花,若追溯到两千年前,或许都源自于同一颗种子。”
这可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但里克本来就是研究历史的前国家神学院教授。更何况,若如他所言在各地巡修超过二十年的话,那他的话或许还真有某些历史依据。
“既然都可能是同源宗教的不同教派,为何历史上还会自相残杀……?”我记得,圣神教和圣主教之间的关系,就是一部残酷杀戮彼此“异端”的血腥史。
“同理。既然都是由人类组成的国家,为何又会互相征伐?为什么不能和平相处呢?”里克反问过后,说:“或许存在于人类这种容器之中的灵魂,本来就是极为复杂的灵魂组合。美好与丑陋,善与恶,仁慈与残忍……就如圣境那般的混沌存在。”
他接着说:“于是,数千年来由不知多少代人类传承下来的,有文明,诗歌和希望,也有毁灭,诅咒和牢笼……人间何尝不就是天堂与地狱混淆之地?就如刚刚提过的尘埃,假如那是因故遗留的灵魂碎片,那么既可能是曾经的亲情、喜悦和友爱等美好回忆,也会是愤怒、恐惧和死亡等恐怖记忆,尽管都已被粉碎,也仍在徘徊着,等待重临人间的圣明侍徒回收。”
“但现在已经是宗教信仰自由的年代,圣主教、圣神教和络伊真神教都能和平共处……”我反驳他:“唯有圣明教,仍在坚持古老原始的理念,甚至犯下现代文明若不容的重罪!”
“和平与发展的年代……太罕见了。冲突和杀戮,才是永恒的历史主线。”里克说:“人类灵魂的刻印中,没有对所谓人伦道德或法律制度的真正敬畏之心……要强迫人们遵守法律,背后其实是能够压制人民的暴力国家机器。所以,要与其他文明和平共处……呵,你得拥有毁灭别人的能力,才得以交换与别人平等商谈的机会。”
“假如像圣明那般的超然存在并愿意使用这种神力,也许就能‘教诲’全人类彼此友爱,以仁慈之名。”里克看着我说:“但圣明总不会在人间停留太久。就像你偶尔发现一群蝼蚁为争夺蜜糖而恶斗,或许会留意几秒,殊不知那种生死争斗可能发生过几千几万次。”
不行,若牵扯到圣明教的复杂信仰,那简直就没完没了,而且有种被他洗脑的感觉……
“所以呢?圣明教的六芒星以及其他标识辨识含义,是否也延续那些古老教派的某些印记,比如循环,召唤……等等意义?”我找回主题继续追问。
“可以这么说。”里克点了下头:“代表着圣明教的圣籍精髓。圣境的等价交换法则,无论是生或死的交换,自有灵魂与其他生命的交换,若从长远或庞大得近似无限的时与空来衡量,最终都是精妙巨大的命运之轮循环中的渺小尘埃。就如夜空里的繁星,无论经过几千万年的轮回变幻,总能在某事某刻回到原点,宣告旧循环的结束与新轮回的开始。”
这种说法……听起来居然有点像万态守恒大循环理论。
“那么,与数字‘6’的关联呢……?仅就六芒星而言?”我接着问:“圣明教最初也有6名信徒,也即教派侍徒,对吧?还有先知……这都是有联系的吗?”
“确实如此……六名最初的信徒,若摆到六芒星的角点位置上,先知就在中间方位。”里克稍微停顿了一会,似乎在斟酌着什么,片刻后才说:“这是对圣明的致敬。传说中,以圣明和圣境为一体的至高神力,是宇宙运行的中心法则。”
“而数字‘6’的含义,是分布于六个方位的六个圣明侍徒分身……或是六次降临人间的圣启之时。”他继续说:“那时候,圣明侍徒会拿走世间多余之物,补齐自然不足之物,授予虔诚信徒祝福,毁灭狂妄之徒灵魂。这是三位一体的圣明维持整个宇宙平衡的行为,一次完整循环,就是旧‘6’的终结与新‘6’的开始。”
“就如圣神教的十二时柱印记,广泛嵌套在各种教堂玫瑰花窗的设计中,那就是无限循环的命运之轮隐喻。圣主教其实也有类似标识,只是相对淡化。”里克对我说:“而在圣明教的观点中,这个神谕般的数字,只是‘六’而已。”
圣明的六个分身?六次转生?这……
不对……都是些邪教传说罢了!
“仅仅是为了‘致敬’圣明。”我看着他,问:“于是,不惜在六个地方制造六起血案?竟导致36人遇难!这个罪恶的循环,是不是能结束了?又是为了召唤什么?!”
“没错,这的确是圣启之时的循环。”里克回答:“对于至高无上的圣明而言,渺小人类的任何仪式,不过是向圣明示意而已,哪敢说是‘召唤’呢?”
“假设,如果一次有六只小飞虫在你面前飞舞,你肯定不会在意的吧?”里克又拿我来作比喻:“但假如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到第六天仍有这种场景,尽管无法与飞虫直接沟通,但你是否是会注意到某些行迹规律,进而意识到某种可能性?甚至可能会好奇地……响应它们?如果可以,那就是小飞虫们莫大的圣缘。”
“那么……圣明注意到这些罪恶的行为了吗?”我直接问他:“响应狂热的教徒们了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他又开始絮叨模棱两可的答案:“或许,短暂来过,又莫名离开。看似降临,又好像没有……那神圣的灵魂到底迷失在何处?”
“这究竟是在讲什么……?”我忍不住再问一句。
“那就是……曾经中断过三年的仪式再启动的原因。”他说:“也许,伟大的灵魂曾经来过,但尚未觉醒就又走了。所以,仪式只能在今年继续下去。”
他始终都没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我也不明白他究竟指的是什么。
难道,站在邪教的角度,所谓圣明侍徒曾在近几年前降临过,却又因故离开……?
真是莫名其妙!
但是,从这些话中似乎能猜到一些不好的预兆。假如这些邪教徒仍未找到所信仰的圣明侍徒,那这场恐怖的犯罪会否还会继续下去?
可惜,这个里克坚持自己不是执行者,无法知道具体计划,就连关于犯罪预告的标识也是三缄其口,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在故弄玄虚。
假如圣明邪教严格遵从与数字“6”相关的神谕,那如今已经在6个地方发生过邪教徒犯下的罪案,仪式会不会就此终止呢……?
但愿如此……!
……
第149章 容器
虽然抱有希望邪教罪案就此终止的侥幸心理,但我仍决定再问里克一次,尽管不一定能得到明确答案。
“圣明教的极端分子在这三年里制造了六起大罪案,几乎每次都害死六人。”我看着他,说:“更别提还发生过少为人知的小规模犯罪。请问,仅就六次大案的数量来看,这个仪式是不是已经完成了?”
对此,他的答案依然模糊:“可能是。也可能……没有。也许,只有圣明才能裁定。”
哦,天哪。
“您是怕透露太多细节,导致罪魁祸首被抓,仪式进行不下去吗?因为,你心里也清楚,这都是灭绝人性的犯罪!”我看着他说。
“预设立场的对话是没有意义的……实际上,刚刚已经透露许多事情。”里克回答我:“但要提到具体的实施计划,也如刚刚所说,本人并不清楚。”
“那你为什么会在今年3月、6月来到小云城和月铃镇,正好是发生圣明教徒制造血案之后?而且收殓遇难者遗体后马上离开?”我问:“难道都是巧合吗?”
“我一直在全国各地巡修,每个地方通常都不超过四周。”里克再强调一次刚刚讲过的话,然后又补充着说:“当然,视情况而定,有时候是29天,有时候是30天……但绝不会在同个地方待满一个月。”
这是什么意思?然后呢……?
他接着讲:“就如你所说,那确实就是巧合。因为,我确实不知道执行者的实施计划和时间。不过,就算是偶然,那也是必然会发生的偶然。只要读懂圣明教的圣籍信念,自然就知晓某些即将进行的仪式迹象,并‘巧合’地出现在对的地方。”
“当然,对本人这种巡修者和观察者而言,更像是事后的验证。”他对我说:“因为事件已经发生,本地自然也会有各种流言。如果恰巧已经待在那里,根据传言找到事发地又有何难?”
“至于收殓遗体……除了我,也没人愿意做吧?”里克接着说:“说到这里,我可要为自己辩护一下,这不是配合所谓犯罪现场清扫之类的脏活,纯碎是因为善意才去做。”
是这样么……
但的确,云端煤矿和月铃矿区的遇难者们,因为可怖的死亡状态,以及当地某些宗教或风俗忌讳,真没有本地人愿意去收殓……
“在这个事情上,真的是幸亏有您,里克先生。谢谢你的好心,才能让那些遇难者遗体尽早入土。”我觉得,一事归一事,也许可以相信他确实因故“巧合”出现事发后的现场。
可能他还在观察着什么。但不管如何,假如他不是邪教组织的“执行者”且也不知道具体计划,他出现在事发地后,还是做了些好事,起码让不幸的死者们得以入土安息。
只不过……
“里克先生,你知道其他人不愿意收殓遗体的原因吧……?知道这些遇难者可能发生过某些可怕事件,以及说不定对接触者有某些后遗症吗?”我追问他。
这些遇难者都被恐怖的死灵袭击过,也可能中了致命的冻灼毒素……再加上各种谣言,人们自然会害怕“感染”死亡而远离死者,就像躲避远古传说中传播瘟疫的不死怪物那样。
难道里克不怕吗?他是被无畏生死的邪教信仰所影响,还是“知道”这些遇难者尸体已经是“安全”的,所以敢于去埋葬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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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传染的死亡……对吗?”里克果然知道些什么。但是,他依然没有说得很清楚:“不过,避开这种传染也是可能的。或者在某个时间之前,或者在之后……只是,识别这个时间点并不容易,所以收殓这些异常死者的遗体,确实有很大风险。”
“即使知道危险,你也愿意去做这些事……?”我大概了解他在某些关键字眼上模糊带过的风格,知道纠缠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就干脆转向其他问题:“还是说,你有化解危险的手段或工具……?”
“没有。”他摇了下头,表情淡然地回答:“这是渺小人类无法对抗的必然死亡。巡修二十年,见识过数千年来的圣启与神遗,便是莫大的祝福,我早已无憾。如果死亡有朝一日来敲门,我自会坦然面对。如果仍让我苟活于世,那或许是需要我来传递圣音……所以,我会继续走下去……直至命运尽头。”
说完后,里克又用右手抓着自己的左小臂,好像已经第三次了……
“圣音……传递给谁?”我先忽略他的动作,提出个问题。
“不知道,这也是一种无法预见的偶然。”里克笑着说:“也许是曾经熟悉的故友,也许是擦肩而过的行人,也许……是偶遇后还交谈过一时的陌生人。圣音,可以是一段话,一个符号,一个印象……只要能激活命中注定之人的思绪或记忆,那就是一种传递。尽管传递者与接受者可能自始至终不知晓。”
“这算是连当事人都不知晓的极致偶然吗?难道只有天知道?”我摇了摇头:太玄乎了。
“没错。大概只有圣明知道。”里克说“由无数人和无数偶然联结而成的命运链条,直至达成某种必然的终极因果。”
这听起来好像是某种因果链定律……我甚至怀疑那本相关著作也是里克写的。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就算邪教徒也没有能对抗死灵威胁的工具。
假如死灵真带有致命的VD系列冻灼毒素,这些邪教徒也没有特效药。所以,只能依靠不怕死的狂热教徒去“唤醒”它们,这本质上也是一种自杀式袭击……!
但问题是,他们如何让生物的尸体变成致命的死灵……?
记得之前里克说过,在漫长的历史中,圣明邪教徒也拥有某些可能有效但不稳定的特殊手段。若放在中古世纪,那简直相当于召唤恶魔的邪术。
可是,在技术发达的能晶新时代,他们又是用哪种手段,得以大量地“制造”死灵,或使用哪种“精准”作案工具,制造出“稳定”的死亡人数?!
就如7月17日,在碎石城中南旧城区发生的那起可怖案件……六人遭遇毒手,遗体也是发黑,类似于被死灵袭击致死后的诡异黑痕,但现场却没发现死灵尸体。
而且,碎石城那起案件中,死者遗体的脖子上还被发现了针孔。戴莎也说过有明显的人为犯罪痕迹,可是致死机制却仍旧不明。
几乎蔓延至全身的黑痕,也许就是冻灼毒素作用下的病症表现,就像至今仍昏迷中的苏珊,以及手腕不慎被诡异划伤而可能感染到毒素的妮卡那样。
可是,那些具有明显类似黑痕者……无论是我接触过的死灵,或是其他遍布黑痕的遇害者遗体,戴莎、莱特和菲利的结论都是死亡原因不明。也就是说,无论死灵尸体或遇害者遗体身上都没有检测出冻灼毒素或其他致命性因素……?!
太奇怪了……记得当时被死灵袭击时,明明也有过短暂的肤色黑化……而且,在对抗死灵、接触被感染冻灼毒素的苏珊和妮卡、甚至是触碰某些奇异的黑能晶矿石的过程中,都有诡异冷寒的刺痛感。那明明很可能是一种关联才对……
可为什么戴莎和她的团队至今都认为致命原因不明呢……是因为不知道冻灼毒素的存在?应该不会,毕竟是国家检察院重案处,肯定不缺技术手段,而且,只要能检测出致命的毒素,应该就能定性致命机理。
但现状却是,从死灵尸体和遇害者遗体中,找不出其死亡的因素。
简直,就好像是某种致死元素突然“消失”一样……可是,如果如冻灼毒素那样,不也在苏珊身上存在几年?对,还有米娅夫人,从其经历来推测,恐怕毒素也是存在很久。而且,这种毒素即使少量到不至于致命,也会逐渐损坏被感染位置的身体机能,实在危险至极。
幸好妮卡及时被清空毒素。想到这里,我就为她感到开心。对了,她不是计划搬到中南城区,好离工作地点圣心医院更近些吗?希望她能顺利……
只是,中南城区发生过邪教凶杀案……不知那究竟算不算圣明邪教的所谓部分仪式?尽管到现在为止,好像没听过邪教徒固定在某个地方二次作案,但还是要提醒妮卡注意下安全才好。
嗯,周末回碎石城后,再去找一下妮卡。当时为她清毒后,也不知她恢复得怎样了?
最好找她确认一下“效果”。
虽说已经有样本,比如目前看起来相当健康的凯尔同学。不过,他是被死灵袭击后的情况,而妮卡是意外感染到冻灼毒素的情况……也许,还需要时间来验证“驱毒效果”。
一想到碎石城,我便看向里克,问:“里克先生。7月17日左右,你去过碎石城吗?”
“不。那时候应该在别处。”里克回答。
“没赶到碎石城吗?还是说……没收到7月教派仪式的‘预告’?”我接着问。
这就是矛盾之处。是里克不在乎碎石城的仪式?还是不知道会发生邪教罪案?如果不知道,那他其实是读不懂邪教犯罪的“预告”印记?还是说后者压根不存在……?
“7月的仪式……呵,这个定语不错。对了,听说8月的时候,碎石城还发生过其他事件?”里克没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分身乏术。那时候,我离碎石城比较远。”
分身乏术……?
“里克先生,你那时候在哪里?”我不太懂他的意思,便转而问起别的事。
“离开月铃镇后,一直是往东北走。”里克看着我,说:“走过好几个城镇。8月底是在卡诺州的山边镇,9月后就一直待在红叶城。”
“山边镇……!”我不禁惊呼一声,马上追问他:“你去那里干什么?!”
也许是我内心里把里克当成了某种移动的不祥之兆,一想到他出现在山边镇就不免有所忐忑。
那个和平的偏僻小镇,还有那家小旅馆,多年未见父亲的小姑娘米娜……天啊,愿圣主保佑这些善良的人们。
这一刻,尽管我的宗教信仰依然淡薄,却不得不祈祷唯一真神的庇护。
“只是……路过并短暂地停歇。可以这么说。”里克看着我,一会后才说:“那真是个安静祥和的小镇。尽管也不是完全与世隔绝,但大概不适合我这种巡修者。当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等待和观察之处,于是就很快离开了。”
“哦。”我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也许他的意思是,山边镇没出现邪教仪式的“预告印记”?
真是谢天谢地。
安心下来的我,稍微分分神看向中间走道,恰好见到店里的唯一女服务生经过。嗯,她这次还端着一杯插着吸管的红色饮料。
那是啥……草莓冰沙?
还没等我确认,那女服务生就又走向后排位置。
哎,回过神来,关注这边的问题……
“然后,从9月开始,你就待在红叶城一直到今天?”我重新看向里克,想起他刚刚所说的巡修规律,就接着问:“这里又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呢?或者说,红叶城值得你待满四周,或29天?或30天?”
“确实,是值得留下观察一段时间的古城。事实上,我也不算是外来者。”里克说:“旧地重游,让我想起以前在这里做研究的岁月……真是时光如梭。”
“你在红叶城生活过……还做过研究?”我有点惊讶。
“对,我是卡诺州人,曾在红叶城求学。”他隔了一会,才说:“我是图灵大学神学专业毕业的,很久之前的事了。”
这可真是没想到!而且,他竟然与玛希是校友,虽然不知隔了多少届。
他明明应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学者,却为何在二十年前偏离人生轨迹,选择堕落为一个圣明邪教的巡修者?
“每次抉择必然要付出某些代价。即使如此,我也没后悔过。”里克见我好一会都没吭声,也许是猜到了些什么,接着说:“只要能窥见哪怕一点真理,那就是圣明的最大恩赐,而我此生也将无憾。”
真是可怕的信仰……我无法评价他转为圣明教徒的选择,毕竟我与他也只是偶遇几次的准陌生人,谁知道他经历过什么?
“能说一下……圣明教所使用的‘唤醒’死灵方法吗?”我将话题调回另外一个关键细节。他大概是不愿意说出圣明教仪式“预告”的明确线索,那就从作案工具出手,看看能否迂回找到些什么信息。
“生命和能量都已灭失的生物尸体……如何能复活为‘死灵’?”我很不理解。如果不是亲眼见过死灵,以及还有其他听闻和佐证,我都不敢相信真有这种怪物的存在。
“就如刚刚所说。”他仍是重复之前说过的匪夷所思方式:“尸体,也可以是一种容器。在特殊时间内注入某种形态的能量和某些灵魂碎片……或许就能‘生成’这些因故而不幸徘徊于世的怪物……”
唉,又是这种神秘莫测的诡异说法。
“那么,死灵会再度‘死去’的情况,又如何解释?”我就顺着他的荒唐逻辑继续问下去……恐怕我自己也不太正常了。
“死灵的复活,也许是灵魂碎片寻求进入圣境的二次机会,只是有严苛的时间限制。它们或者失败,维持自身行动的某形态能量消散,于是凝聚在这里的灵魂碎片也跟着变成破碎的尘埃,继续不幸地再徘徊数百数千年。”里克说出一种奇异的情况。
接着,他又说出另一种情形:“它们或者成功,于是,或可在能量的助推下,成功进入圣境,但这种进入没有获得圣明祝福。所以,它们可能幸运得以交换重塑,也可能被粉碎后再次洒落人间,继续无穷尽的循环。”
如果从死灵复活后的行动轨迹看……记得莱特他们介绍过,也有两种情形。死灵如果放任不管,在没伤人的情况下,也可能在几天内“死去”。或者,更常见的情况是,死灵与被袭击者以命换命,最后两者都死去。
无论如何,复生后的死灵都将再次“死去”。但能否再次苏醒?这就不知道了……
有个关键的地方,让我很是在意。
如果真存在“注入”特殊物质“唤醒”死灵的手段,那么……
“里克先生。假如已经成为死物的尸体都可以成为一种‘容器’,为何不能是其他东西?”我脑海中闪过一个怪念头,忍不住说了出来:“耗尽能量的白能晶,或没有催化物的黑能晶,是否也可以是容器?假如你那种方式可行的话。为何不能向已清空的透明能晶注入所谓特殊形态的能量和灵魂碎片呢?”
“好问题。何尝不可呢?”里克笑了一声,看着我说:“容器……也没限定必须为生物尸体吧?也许能晶就是另一种容器,甚至是某种更特殊且罕见的能晶。你说呢?”
什么……?
他的回答,让我一时愣住。
同时,我的右手却下意识地按在挎包上。
挎包里面,正好装着两枚完整的异色能晶。对了,还有内藏蓝色能晶碎片的怀表……
咦,是错觉吗?怎么隔着挎包,却仿佛感受到一丝温热……?
是那枚总给我暖意的红色能晶么……?
……
第150章 仁慈
隔着薄布传来的温热触感,让我很想现在就打开挎包,瞧瞧里面的异色能晶到底是怎么回事,特别是听到里克对于能晶“容器”的玩笑般说法之后。
不过,按在挎包上的右手五指稍稍动了一会后,还是停下了动作。
毕竟,眼前还有一个圣明邪教徒里克!
天晓得他那微笑的表情之下,藏着准备“观察”什么的心思?
我可不想因为自己那神经反应般的动作而让他产生什么误会,比如自己拥有他所说的某种所谓能作为“容器”存在的特殊罕见能晶!
镇定下来后,我将两手都放在桌子上,看向里克:“要是能晶都能作为容器……那世间万物似乎都可以。这听起来有点像能量通则中的容器派学说,即万物皆含能量且可代价转移。只不过,在您的假说中,‘容器’不仅含有某形态能量,还有所谓灵魂碎片等无法观测的意识流物质,甚至还能流动,比如抽离或注入,对吧?具体又该怎么做呢?”
“的确如此。千万年来,对于未知的探索与解读,是人类铭刻于灵魂深处的本能。对于你们科学而言,这是对伟大真理的追求。对于我们宗教来说,这是与唯一真神的接近。”里克说:“实际上,在对宇宙终极未知的思考上,宗教和科学就是一个硬币的两面,对吧?也许,宗教的因与科学的因,在彼此交错蔓延数千万年岁月之后,将殊途同归于终极的果。”
宗教和科学,是一个硬币的两面……?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站在科学的角度,就如你所言,万物皆有能量,并通过某种方式进行转移,这也能解释生命如何存续。”里克接着说:“那么,站在宗教的角度,万物也皆有灵魂,而人类的灵魂或许更加完整及特殊,这就是人类的生命如此与众不同,且人之所以为人的原因。”
“就如你我,皆拥有独一无二的有趣灵魂。”他看着我,笑着举例:“而我们的身体,不过是一副皮肉容器罢了。没有了灵魂,就只是冰冷的躯壳。换一套灵魂,那就是另一个人。”
这……!我感觉心脏扑通猛跳了一下,两手十指马上用力交握起来。
不知道他是否在暗示着什么,或者又知道些什么,但他的表情……实在让人猜不透。
好在他很快就转向其他话题。
他的回答有时就像在发表一段演说,还将某些答案或线索深埋其中,让我听得有些疲累,但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听下去。
“当人们不幸死去,就如能量通则的表述,维持生命的能量灭失后,剩下的只有冰冷尸体。”里克继续说:“那维持人性的灵魂去了哪里?圣明教的信仰中有这样的解释。人死后,身体温度的下降,诚然是能量流失的表现。而生命最后的能量将护送灵魂进入至高圣境接受裁定。或者获得祝福重塑后转生,或者被粉碎后再坠人间……那是完全不同的结果。”
“而自然万物……都可以是这些可怜灵魂碎片的容身之所。”里克说:“一花一草一木,甚至石头等等凡人所认为的死物,自然也包括……能晶。悲哀的是,对于由无数灵魂碎片拼凑而成的意识混合体而言,这样的死物容器,可能意味着永世的牢笼。”
听到这里,我跟着插话说:“你是说……所谓灵魂碎片,或者是意识混合体,若能寄生在生物尸体并变成死灵,还算是一种幸运吗?!”
因为……起码死灵能动弹,甚至能猎杀其他生命,夺取能量,获得再次进入圣境接受裁定和交换机会?就如里克刚刚所说的那样。
天……这简直就是残酷至极的死亡世界。
虽然我始终不相信圣明邪教的信仰世界观,但第一次较完整听到这些东西时,仍感到相当震惊。
尽管,这些应该都不是真的,对吧……?
“某种意义上讲,确实是一种幸运。”里克说:“那就是破碎的灵魂混合体再次进入圣境的希望所在。”
“所以……”他看着我,淡淡地说:“也许你看到的,听到的,只是凶恶死灵杀人的可怖情景。但也许在那恐怖怪物的外表之下,是实际上无数不知徘徊过多少年月的灵魂碎片,或许也曾是更多无辜生命的一部分。所以说,一个现存的生命,和一群可能已逝但不得安宁数十年乃至几个世纪的迷茫灵魂碎片,究竟哪方可以获得救赎呢?”
“你这是在给圣明教极端分子的杀戮添加假想的宗教光环吗?对无法证明真伪的假设场景进行讨论,有什么意义!”我承认,自己确实因为他的话而感到一种莫名的忐忑,但无论如何,都应该从现实发生的事情来判断才对!
“没关系,就如我之前所说,你可以当成故事来听,不需要考虑真伪的问题。”里克无所谓地再笑一声,说:“对实际上看不到,也许可能并不存在的人类想象之物,诸如能量、信念、理论,真理,宗教、科学等等之物进行讨论,本身就是一种真假难辨的行为。但只要能解释现状,又何尝不可一试?”
是的。若非现有科学和证据无法解释死灵杀人机理,以及为了探求圣明邪教徒的作案心理和计划……我根本就不想在这里听他讲那么多复杂又晦涩的邪教理念。
感觉自己就像在抗击邪教洗脑的黑暗洪流中,费力寻找一点光明。
“好吧。”我叹了一声,问他:“假如那些灵魂碎片,已破碎得就如你所说那样,只剩下某些杀戮与夺取的本能,那由这种混合意识寄生而成的怪物……还算是人类吗?甚至残忍地杀害无辜之人,不是在制造更多可能破碎的灵魂?”
“而且,这三年里,圣明教徒制造的死亡事件中,直接凶手也不全是死灵!”我指出其中的荒谬之处:“就像1498年6月的长滩、9月的紫樱,还有今年8月碎石城的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案,就是圣明教徒用刀枪凶器甚至爆炸物来犯罪的,难道这也是为了解救徘徊的破碎灵魂吗?”
这样的话,他能听得进吗?恐怕对这些邪教信仰根深蒂固的教徒而言,很难用伦理和人性来说服他们停手。
“行为要分情况来看,大部分教徒都只是沉默的信仰者而已。”里克的回答依然没有明确的认罪态度:“那些自发执行仪式的教徒都将自己的生命算在内,就如长滩和紫樱那两次仪式。至于8月碎石城那次,也可能是套上圣明教徒身份的案件,或许背后因素并不完全与圣明教相关联。”
“什么?不管有多复杂的原因,也不论那些极端分子如何假以殉道名义,杀害其他无辜之人,就应该接受世俗法律的制裁!”我再次对他说:“就算这些直接凶手都已死去,躲在黑暗中策划这一切并召唤执行者的幕后元凶,迟早要被公义审判!”
“审判……”里克仿佛不为所动,只是说:“对虔诚的教徒而言,只能接受圣明的审判。至于人间法律,至多也就是夺去那有限的生命而已。既然终将面对圣明的裁决,早或晚又如何?”
“但愿真有圣明再临人间,哦,圣启之时……是吧?希望这位伟大的圣明能亲自审判这些狂热的教徒们。”我摇了摇头,这个里克真的是邪教死硬派。虽然他可能真非执行者,但危害恐怕也不小,就凭他这洗脑的能力!
“呵……确实。也许,只有当圣明的侍徒重现人间,才能终结这场数百年一次的圣启之时仪式。”里克好像都没听出我的讽刺意味,反倒赞同般点了下头。
真是无药可救……我在心里暗想着。
“很好,但愿能让那些恐怖的死灵怪物全部终结,不再出现。”我随口说了一句。
“死灵……一直都以不同形态存在着,不仅仅是因为圣明教徒的唤醒。”他的回应却是:“这就是立场的不同。你看到的是狰狞恐怖的凶猛动物外表,先入为主地认为那是不配与人类生命相提并论的怪物。但假如,那是普通人类的外貌呢?如果是人类遗体这种‘容器’,对于其亲人而言,即使是死灵形态,是否也意味着某种神迹?”
“这!”我再次惊讶于他的言论。这个人,竟然连禁忌话题都能说得一脸无所谓!
“里克先生。”我回过神,顺着话问他:“你见过……人类样子的死灵吗?!”
这时,我想起戴莎曾说过的代号VD-01死灵,尽管那只是推论中的形态,但……
虽然里克一直在用某形态能量和灵魂碎片的混合体来形容驱使死灵的动力,就算他的说话掺杂了邪教理念,但假如真的存在这种不明特殊物质,那么……
如果动物尸体都能被注入某种特殊物质而复生为死灵,那人类的遗体是否也可以成为那种恐怖物质的容器?!
“见过。”他的语气很平淡,却犹如一声惊雷。
“……!”我一时说不出话,惊讶地看着里克:这人说的是真的吗?可他为何如此平静?
“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他看了我一眼,笑着说:“不用惊讶。或许,那时候遇到的死灵,内里灵魂碎片中存在着某些牵挂,所以没有夺去我的生命,而是静静地待着,直至再次死去。”
“里克先生,你……可真冷静。”我感叹一声。他的叙说轻描淡写,表情也很淡然,明明从内容上来推测,似乎暗藏着某些可能为悲剧的隐情……
这么说来,遇到这种人类形态的死灵并存活下来的人,并不是只有里克一人。
还有……蕾雅。我想到她曾说过的经历,那恐怕也是悲剧,哎。
“难道说,如果是人类形态的死灵……也许还保留着某种理性?里克先生,是这个意思吗?”我小心地问。
“那可不一定。也许当时只是受到了某种祝福。所以,如此苟活于世二十年,真是心满意足了。”他回答我:“你可知道,多少宗教圣典中的记载,以及民间传说中的真正死灵,实际上是以人类外形为主?那才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这些……我只知道死灵这个传说中经常出现的可怖名词。”我又被他吓了一跳,因为自己确实不知道古籍里的死灵本质。但那些记载大概也只是记录者的夸大其词吧?
“但是,如果人类的遗体都能作为某种容器,那假如能注入的特殊物质,就算是你所谓的某形态的能量,再加上完整的灵魂……”我想到另外匪夷所思的事情:“岂不是可以……复活死人?”
说出这话后,我感觉全身竟然一阵冷颤。
天,我怎么会想到如此恐怖的事情……简直比死灵更加耸人听闻,而且对面的听者又是一个邪教徒!
“呵……这可是数千年来无数凡人的妄想,从帝王、权贵到平民……无限复活,永恒生命……啧啧。”他竟然出乎意料地给出理性回答,接着又说“也许只有圣明才能做到。保存并转移一个完整的灵魂,得付出多大的代价?真是无法想象。”
“实际上,在数千年的历史上,从远古到现代……妄图复制神迹、创造无限生命的狂人何其多?”里克接着说:“可惜,最终的‘成品’,就是那些人不人鬼不鬼,‘再生’寿命堪比蜉蝣的怪物,死灵。”
“……!”我意识到他似乎在暗示某些可怕的事情,呆了片刻后就马上追问:“你是说,除了圣明教……也有人或组织在研究并‘制造’死灵?”
“呵……也许有些死灵只是某类人追求永恒生命、妄图比肩神迹的副产品。”里克说。
“……真是恶心。”我脑袋一时变得空白,却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好一会后,我才重新看向里克:“那么,这个时代是不是也有这样的狂人在制造死灵,除了圣明教?”
记得里克之前说过,并非只有圣明教掌握唤醒死灵的手段或工具。
“也许有,但目的肯定不一样。虔诚的教徒敬畏圣明,甘愿付出生命进入圣境。”里克说:“而有的人却是在行渎神之实……他们实际上并不信仰唯一真神。”
“那么……圣明教的极端教徒在自杀式制造死灵时,是否用了某种他人提供的工具?!如果明早对方可能在利用自己,也无所谓吗?”我再次想起那几件血案中,近似于“精准”的杀人数量。
“如果……对。只是如果。毕竟,执行者的事情,大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里克也强调着可能性,接着说:“即便是利用也无所谓。因为,虔诚的教徒的宿命,终将进入圣境接受圣明的裁决,早或晚,生或死,又何妨?”
“但这位圣明是冷酷无情的真神……而圣境也只是冰冷的混沌世界,对吧?”我始终不明白那些狂热教徒信仰如此神明的意义。
“因为无情,所以公平。冰冷的世界只有绝对公平到冷酷的交换法则。”里克回答:“我们畏惧并敬爱这样的圣明。唯有自有之物方能交换。一克灵魂就只能交换一克希望,这样才能维持宇宙间的终极平衡……不对吗?”
“也许对吧。”我有点无法反驳,只能感慨一声:“只是希望能多哪怕一点仁慈……就如光明慈爱的圣主。”
其实,我心里还想说的是,倘若他们信仰的圣明能多点仁慈,也许教徒们就不至于如此极端和疯狂。
不过谁知道呢?如里克所说,就是圣神教和圣主教也有少数的极端教派存在。
“仁慈,多么美好的词语。”里克笑了一下,说:“确实,就私心来说,每个教徒都希望得到来自圣明的祝福、眷顾与仁慈。就算知道,哪怕多一点超过法则的恩赐,也可能造成某种意想不到的平衡崩塌。”
“不过,今晚真是愉快的交流。既然刚好讲到这点上,能否再问你几个问题?”里克看着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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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克先生,你还想了解什么?”我回应一句。到这一刻,我对他的态度已经不像先前那么厌恶……但是,对于他的问题,我还是会下意识地警惕。
“还是之前的某个问题。当时在月铃镇郊外,你,和另外一位男孩,遭遇死灵袭击后还能幸存……”他问:“你现在还认为,这是神迹吗?”
“……”我犹豫过后,仍点了下头:“是吧。”
“包括,‘杀死’那些怪物?”他接着问。
“……”我偷偷呼了口气,回答:“神迹就是无法解释的奇迹……对吧?”
“换个说法吧。”他继续问:“假如真被死灵袭击过,伤口是否出现迅速扩散的黑斑?就像那些遇害者全身发黑的遗体”
“……”我看向他,迟疑了一会才回答:“是的。”
“对付这种可能致命的黑斑……你当时是如何消融它们的?”他继续问。
话说,我感觉他的问题好像还挺多的。但考虑到刚才我也问了他不少事,出于“公平交换”原则,我还是决定回答他……虽然答案也像他经常含糊其辞那样。
“我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反正黑斑最后都消退了。也许,还是奇迹吧。”我确实也不清楚深层机理,所以也不算骗他。
“真好,被祝福之人的奇迹。”他感慨一句后,又问:“那么,你愿意为陌生人展现一次奇迹吗?”
“什么……?”我奇怪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看。”他接着就拉起左手的袖子,将左小臂伸向我这边。
“咦……”我顿时睁大了双眼:这是……?!
只见他的左手腕位置,肤色也缠绕着一团漆黑!
就像是当时初见妮卡时的样子,感染冻灼毒素后的病状!
……
第151章 药物
里克的手腕肤色尽是触目惊心的漆黑,让我马上回忆起某些可怕场景。
当时,被死灵袭击后,我和凯尔的伤口曾短暂出现过诡异蔓延的黑化现象。
而被冻灼毒素折磨过的苏珊、妮卡,还有米娅夫人……她们不慎被划伤并中毒后,伤口也是类似情况。
这不仅仅是肤色黑化而已,可能还有足以侵蚀并破坏身体机能的可怕毒素!
如果救治不及时,即使只是看似轻症,如米娅夫人最后却不幸截肢。如果是重症,即使有财团资助的特殊医疗资源投入,如苏珊那样,最后也是好几年如植物人般昏迷不醒,尽管后来成功被清空毒素。
但是……刚想到昏迷的苏珊,我又回忆起妮卡的说法。
因为,妮卡之所以会感染到冻灼毒素,据说就是被莫名清醒的苏珊抓住其手腕,又在惊慌失措之下挣扎摆脱后逃离病房,最终也仅仅被抓破一小道伤痕,却就此中了毒。
那些恐怖的毒素,好像有难以置信的繁殖速度。也许,哪怕只有一微克,入侵肉体后,就能急需膨胀蔓延至极大面积,直至阻隔整片被感染身体部位的气血传输,让失去养分的器官组织逐渐“枯萎”坏死。
仔细再看一眼里克受伤的部位。那片诡黑差不多一个巴掌大,包住部分手腕位置。也许那可能是由一点小伤痕扩散而来,但如果不及时治疗,后果会很严重。
“里克先生,你这伤口是怎么回事?”我先问事情来由:“是怎么受伤的?难道……你也被死灵袭击过?”
不对。如果真被死灵袭击,那他恐怕没法坐在这里,而是早就成了一具尸体。虽然不应该这么想,但这确实很有可能!
但是,如果是另类死灵呢?!比如那种代号为VD-03的小型动物形态死灵,戴莎曾经讲过,诸如猫狗,甚至老鼠……!
这时,我又联想起下午林奇讲过的云端煤矿工人死亡案件,现场没有野狼等凶猛动物形态的尸体,却有黑压压的鼠尸……天!
真是令人不寒而颤!
“还是说,你被小型动物类的死灵……撕咬过?”我皱起眉,努力挥去脑海中那极度不适的想象画面,转而向里克确认另一个可能性。
因为,他在月铃镇郊外墓园时,曾有过一段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如“足以比拟人类体量的死灵,不平衡……”之类的怪话。
如果从他的意思来猜测,假如死灵携带某种存续时间有限的特殊毒物,也可能就是冻灼毒素。那么,所谓与人类体量相当的大型生物死灵足以“一命换一命”,则小体量的死灵是否因为自身毒物有限而不能单体杀死被袭击的人类……?
可是,如果被成群结队的小型生物死灵袭击……天哪,那真是恐怖至极的场景!
“你了解的事真不少。”里克对着我点了下头,回答:“很幸运的是,并非死灵攻击所造成的伤口。不过,也与死灵有一定关系。”
“什么意思?”我不太理解:“只是与死灵有间接关系吗?那如何造成这样的伤口?”
也许是被感染了冻灼毒素的人所伤?这种情况下的病症表现,确实与被死灵袭击后的表现类似。虽然,冻灼毒素与死灵的关系还没有明确的科学证据,但我总觉得有关联可能。
但是,里克的回答却不是我想象中的答案。
“实际上……是被某类物件所伤。也许,那是与唤醒死灵相关的东西。”他淡淡地说。
什么!
“你是说,制造死灵的工具?比如……含有某种特殊物质的东西?!”我惊讶极了,声调提高了几度:“里克先生!你……果然知道这种东西的存在?”
他确实暗示过几次,但始终没清楚地讲出来。我还以为他在故弄玄虚或不想说出机密,可他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突然挑明事实!
“这种东西一直存在。就如刚刚所说,过去千年历史中,圣明教徒很早就发现这种神遗之物……当然,功用很不稳定。”里克说:“可能凡人终究难以凭空使用这些物质。”
“既然如此,这几年为什么能如此精准地制造死灵?难道……不止一种所谓神遗之物?”我提出个问题。
他所说的不稳定性,让我想起能晶工业的制品工艺。比如,只有能晶矿石是很难有效利用的,需要经过多道工序制成标准工业品,再利用稳定剂和引发剂辅助,才能可控且稳定地应用能晶,创造工业价值。
但这类死灵……?!某种意义上讲,这简直就是生物杀戮机器!
啊……不会吧。
想到这一点,我顿时感到一阵接着一阵的寒意。谁……会去研究并“精准制造”死灵?
“神遗之物当然不止一种。”里克接着讲:“但能用来制造死灵……如你所想的那样,应该也为数不多。当然,这种不稳定的原料要变成你所说的‘精准’工具,确实需要一些现代科学办法。这点上,必须承认宗教信仰是无能为力的。”
“某种意义上讲,相比宗教,科学还真能帮助凡人更加接近至高无上的圣明。呵,这究竟是好是坏?”里克说到这里,又笑了笑:“有时候,当我们距离唯一真神太远,当所有的未知都为神迹时,我们敬畏、信仰却又渴望接近圣明。”
“而当科学塑造了人类追神的能力,乃至真正向神域踏出半步时,人类的灵魂中是否会不知不觉中刻入某些自大意识,又同时少了某些敬畏之心?”里克再次感慨:“也许是五百年一次的等待太久了。当人类不断向未知领域探索,以肉身接近圣境……会否招致圣明的审判与制裁?可我们这些渺小的虔诚教徒,却又是如此渴望圣音,以至于不惜成为某些棋子……真是煎熬又矛盾!”
这个人……为什么要对我倾诉这些东西?说实在的,今晚好像听了太多他的自述。
可是,我又不是他的倾听者!
更何况是那些奇怪的宗教自白,他这是把我当成某个圣明邪教里的神父之类角色来倾述的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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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克先生。”我不想与他继续交流那些怪诞理论,只想快点弄清楚邪教的作案工具:“这些能用来制造死灵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你有……样品吗?”
如果能弄到一块“原料”就好了,虽然不太可能……
毕竟,他是总在关键问题上敷衍的狡猾家伙,更何况是这种恐怕特别敏感的材料!
“样品的话……已经没有成品了。”他抛一句怪话,又看着我说:“现在,只有一些可能足以作为原料的物质。”
这次,他竟然大方地承认存在某种可“制造”死灵的东西,虽然不知道他所谓的成品和原料区别有多大,但无论如何,都是至关重要的线索!
只是,听他的意思,恐怕不会爽快地交出这种“材料”。
“里克先生。”我思考片刻后,大概猜到他未明说的意思,便干脆地问:“需要‘交换’什么,才能一窥这种神奇又邪恶的原料?”
“呵……那么,来做最后一次交易吧。”他对自己摆在桌上且五指并拢朝向我的右手使了个眼色,再抬头对我说:“拥有圣明祝福的你,能否重现那晚的神迹,消去这些黑斑?”
“……!”我感觉心脏猛跳了一下。
虽然,刚刚看到他手腕上那诡异的黑斑后,我就在猜是否与感染冻灼毒素后的病症相似,也考虑过是否要为他驱毒。但他率先提出这种请求,却让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种情况下救他,不就等于在邪教徒面前暴露自己的奇特能力?!
而且,他还用了一些令人不适的表述……不知道他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但一联想到当时在月铃镇郊外墓园门口,他对我说过的某些话后,感觉就一直不太对劲。
无论转世重生的原因是什么,几乎没有前世记忆的我,现在不过是个莫名其妙拥有特殊能力的普通人……而且,我也不想与邪教信仰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联系起来!
“也许确实是唯一真神的祝福。”我将自己与他老挂在嘴上的“圣明”明确切割,才对他说:“就像你刚刚所说。渺小的凡人,不可能重现神迹。我这样的人,不过是承蒙神迹庇护的幸运儿。而且,在你们的信仰中,妄图复制神迹的人,本质上是在渎神吧?”
“呵……很高兴在这次交流的尾声,能收获如此善意的理解,非常感谢。”他笑了起来,接着说:“那么,换个说法吧。站在普通人的角度,被死灵袭击后仍能免于死亡黑斑的侵害,是否拥有某些可复制的经验?”
“这样的经验或许也有利于其他普通人,对吗?从免遭死灵侵害的角度上看,也许就是神迹般的救赎。”他看向我,以近似请求的口吻说:“对于一位单独在世间巡修的圣明教徒来说,能否有资格获得这份救赎?”
他……不是说随时都可以将生命献给圣明吗?为何此刻又好像有些恋世……?
虽然我很想这么直接地问他,但似乎不太妥当。我……可不想让自己变得与那些丧失人性的极端邪教徒一样。
而且,他又一次强调了“单独”。
也就是说,他是一个游离在所谓圣明邪教执行者组织之外的教徒、巡修者以及“观察者”而已?
所以,即使我施展自己那特殊的驱毒能力,也不算泄露秘密……?
可我连在凯尔、戴莎和蕾雅这些可信任人们面前,也从未透露过自己那奇特的能力,现在却要暴露在一个不过萍水相逢的人面前?更何况……那人,终究是个圣明邪教徒!
但是,如果他真是一个同样“无辜”的人,只是因为邪教徒的身份和偏执离奇的信仰,就此“裁定”他不应被拯救吗?!
这该怎么办……脑子里有点乱。
轻轻呼过一口气后,我让自己后倾在沙发卡座靠背上,松开本来交握着的十指,慢慢地从桌上移开双手,而右手却在不经意间再次按在挎包上。
啊……对了。
对了!
“里克先生。”我打定主意后,马上直起腰靠近桌子,向他确认一些细节:“你的手腕被这些黑斑缠上后,有什么感觉?”
“作为有过类似经历的人,你不是很清楚吗?”他反问我一句。
“不一样。”我明确回答他:“我是被死灵伤害过,而你却不是,对吧?虽然同样会出现诡异的黑斑,但或许机理不一样。我的情况,也许只有神迹能解释。而你的情况……也许有别的办法。”
“哦?这可真令人期待。”他似乎很感兴趣,便先回答我:“从受伤之时起,间隔一段时间就有又冷又痛的感觉。就像被万千冰锤刺入皮肤,像是幻觉一般,可是没有见血,但又有冷寒刺痛的真实感。”
这种感觉,我并不陌生。应该说,已经有点熟悉了。
“如果是由非死灵的其他因素所引起……我想,很可能感染了冻灼毒素。”我尽量挺直着腰,让自己表现得像个医生,看着他的眼睛,煞有其事地分析。
“冻灼毒素?哦……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是,假如真中了毒,又该怎么办?”他微笑着与我对视:“应该去找间医院做检查,吃药,然后就能痊愈吗?”
他的眼神……好像看穿了什么。他那微笑的意味,好像是在看着我扮演一个不合格的角色并说些没人相信的蠢话。
“如果你愿意去,当然最好。”我觉得他应该不会真去医院,说不定在邪教信仰下已做好殉道准备,但还是尽力举例好让他相信某些事实:“这确实是很罕见的毒素。实际上,我认识的一位学姐,就是感染了冻灼毒素,在圣心医院重症楼治疗了好几年。一直到最近,联合生命工程集团才研发出可能有效的药物。”
没办法,只能把苏珊学姐的例子拿出来佐证。反正他应该不知道……
“哦,是宁溪谷学院1499年中剧毒后昏迷不醒的那位女学生吗?叫做苏珊……对吧?”里克竟然能接上话:“不幸的孩子,为她祈祷。也就是说,因为现在有了特效药,所以她得以恢复健康?感谢圣明的祝福。”
啊?他……竟然也知道苏珊中毒入院的事件?!
连时间和名字都对上了,而且听他的意思,好像对这件事了解颇深!
这真是出乎意料……!但是,一个圣明邪教徒如果对苏珊中毒昏迷的事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你……知道这事?嗯……总之,现在学姐身上的毒素应该都已清空。”我一时有点慌张,虽然不知道他何以得知发生在学院里的事。
难道,就因为他和苏珊一样都是卡诺州人?不,这也太巧了……
没关系,也许他可能知道些什么,但无所谓。因为,苏珊驱毒成功是事实,药物的使用也是事实,虽然两者之间的联系可能不一定存在,但我只需要摆出两个事实就行。
“所以,对付这种毒素,也许可以试试这种新型药物。”我镇定下来后,对里克说。
“这个主意也不坏,反正应该吃不死人。”里克又笑了一下:“也就是说,得去碎石城的圣心医院求药?”
“不,如果你愿意,这里就有。”我回答他后,接着就伸手打开自己的随身挎包,在这个百宝袋里搜了起来。
啊……真是杂乱无章,居然还真不好找!
瞧瞧这个有点沉重的黑咖啡罐!为啥我要带这种东西来这边?更好笑的是我只有糖包和滤架滤纸等配套,其他冲咖啡的工具却埋在蕾雅的背后里……
突然间,我瞥见藏在其中的深红色能晶。当我触碰到这枚小东西时,还能感到一整年暖意,但又似乎没刚刚隔着挎包那么暖热。
奇怪,刚刚是错觉么……
算了,继续找药。
搜了好一会,总算找到这颗“特效药”!我马上把它摆到桌上。
一板四颗的包装,如今只剩下最后一粒药物。
“就是这个。”我对里克说:“阿美斯林SC-013,专门对付冻灼毒素的药物。”
“里克先生。你愿意尝试一下吗?”介绍完后,我试探着再问一句。
……
第152章 矿石
里克瞥了一眼桌上的白色药丸,转而看向我:“这么一小颗阿美斯林,就能药到病除?联合生命工程集团的技术进化到如此地步了吗?真是不可思议。”
听起来,好像他对集团的研发药物并非陌生,但似乎持有相当怀疑的态度。
“可能真有点不可思议,但这些药物应用在苏珊学姐的临床治疗上,经过迭代开发,成效应该是存在的。”我对他说:“最好的例子,就是苏珊学姐已经痊愈。事实上,还有另外不慎感染毒素的护士也有类似于你的症状,但吃过这药后,伤口周围的黑斑都已消退。”
这些都是事实,虽然内里的实际联系可能不大就是了,只希望他能接受……
“哦……”里克点了下头,冷淡的态度让人看不透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接着他又问起另外的事:“苏珊痊愈了?真为她高兴。她出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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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苏珊学姐只是可能成功被清空了毒素,身上的黑斑也都消退。”我叹了一声,说:“但她至今仍是昏迷不醒的状态。”
里克竟然会关心苏珊的病况,且流露出某些颇为真实的关切之意,让我很是意外。
只是转念一想,这人却是个圣明邪教徒……!他的关心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里克先生,你认识苏珊学姐?宁溪谷学院1496届,能晶工学专业的那位苏珊。”我想了想,又追问他一句:“你为什么知道她入院的情况?”
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因为一些关系而认识,算是有几面之缘。”里克淡淡地带过,并未深谈两人之间的关系,接着又说:“可怜的孩子。愿那迷失的灵魂早日回归……”
什么……?!“迷失的灵魂”是什么意思?!
“苏珊学姐昏迷到现在已经两年多了,虽然可能驱除全部毒素,但现在的情况不太好。据主任医师说,她的部分脑功能因毒素而受到不可逆的伤害。”我总觉得里克好像在暗示着什么,便直接问他:“里克先生,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比如……苏珊学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学院里曾出现过死灵?!”
不会吧……刚刚一下子就说出心中所想,之后我又觉得不太对劲。
那可是共和国的最高学府,如果真发生死灵袭击案件,那就太可怕了!
而且,我后来在学院中央图书馆档案区翻阅过1499年份的报纸,似乎也没有与死灵相关的报道。
至于樱园宿舍楼的档案册,涉及那一年的记录,干脆就只有“1499年2月,因故封闭半年”这样的寥寥记录而已。
就算是索菲学姐的回忆,也只是她回到201宿舍后见到已经毒发昏迷的苏珊,而不清楚其中毒的原因。
说到宿舍号,就联想到塞拉在樱园宿舍楼封闭前后变换202宿舍和201宿舍入住的事。那也很奇怪,只是好像不太适合问塞拉学姐原因……
“苏珊的事……也许是一连串悲剧。如果她是在校园里遭遇不幸,或许还得回到源头去调查,对吧?”里克说得很模糊:“至于校园里的死灵?可以明确地说,圣明教并非死灵的唯一制造者,就如之前所说。事实上,从历史至今,死灵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只是需要某些特殊条件。”
回到源头去调查……?意思是,苏珊的事与圣明邪教无关吗?不,也许只是与里克这个“观察者”无关而已,谁知道呢?
关于苏珊的短暂交流就这样结束了,里克也许知道些什么,但他始终没透露细节。
跟接着,他又问起我其他的事:“刚刚你说过,还有另外感染毒素的护士?是护理苏珊的人吗?”
咦……听他的意思,好像他也认为,苏珊身上的冻灼毒素可以传染给别人。
只不过,那可能是莫名醒过来的苏珊,抓到妮卡的手腕后,将毒素通过伤痕传给后者!虽然妮卡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但我总觉得仍难以置信。
而且,这种难以证实的诡异之事,大概也不适合透露给里克。
“也许吧,那是另外的例子,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我将话题转回正轨:“但可以说的是,这些药物也许有用,我手里也只剩这一颗。所以,里克先生,你愿意尝试么?”
“愿意。看在圣明的份上,我感受到你的善意。也许,这就是施上圣明祝福的礼物,才会幸运而偶然来到我面前。”里克笑了一声,伸过手拿起桌上的药板,撕开包装,将最后一颗药丸吞下。
看着他吞咽过后,我才问了一句:“里克先生,感觉怎么样?”
我想应该没有副作用,毕竟经过自己和妮卡的“验证”。
“手腕还有些隐痛和冷寒感。”里克说。
“哦,可能是药效还需要点时间才能发挥。”我对他说:“您先喝口水吧。”
“谢谢。”他相当镇定,完全没有中毒后的紧张之情。
他应该知道这种恐怖毒素的厉害才对,却若无其事地对我微笑着说:“也就是说,神迹的重现,需要时间来吟唱吗?”
说完后,他便伸出右手拿起装满水的杯子。
嗯……就是现在。
哎呀,桌子有点宽,不太方便……!
“里克先生,你能将左手稍微再伸向我这边吗?让我看一看你的伤口。”我用右手拉了下左袖口,好将自己的左手尽量埋在长袖里,仅留出几个指尖。
“嗯?”里克已经举起杯子准备喝水,但仍依我所言,倾着左肩,让左手尽量靠向前。
“可以了。”我已经能清楚地看到他那手腕处的诡异黑斑,甚至有种诡黑仍在蔓延扩散的错觉。
“你再喝点水吧,可以消化那粒药丸。”我对他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嗯……慢点喝。”
呃,好像说了多余的话……
不过,里克只是笑了一下,不再说话。他举起杯靠近嘴边,脑袋稍稍往后一仰,双眼也恰到好处地闭上。
好……就是这个时候!
当听到里克那“咕噜”的喝水声时,我也快速伸出左手,让自己那仅露在袖口外的指尖,轻轻触碰里克的手腕诡黑之处。
啊……!
又是这可怕的冷寒刺痛,如凶潮般急袭而来,凶猛得仿佛直接穿透指尖的肌肤,沿着血管横冲直撞!
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手指仍差点因这种剧痛感而弹开。
不……即便感觉如此,也都是假的,不会见血!我说服着自己,继续保持着接触手势。
便是故意用衣袖遮住右手,也能看到露在袖口外的指尖已被染黑。
还好,在这昏暗的灯光下,应该不至于被对面的人看得太清晰。
更何况,那人还正在喝水。不过,他已经开始摆正杯子。当他将杯子移开嘴边时,双眼也渐渐睁开。
圣主保佑……那股凶猛的刺痛寒流,消逝得也很快,就像前几次那边。
正好,他手腕的诡异黑斑都也退散,肤色似乎恢复了正常。
太好了。我迅速抽回自己的右手,同时又将两手都放到桌下,按在自己膝盖上,顺便松了一口气。
应该……完成了吧。
再确认一次他的手腕肤色……嗯,看不见黑斑了。
与此同时,我也听到一阵玻璃杯碰到桌子的沉闷声音。
“哦……刚刚发生了什么?”里克移开桌上的杯子,抽回自己的左手,举起手臂并凑近看了又看,说话的语气带上几分惊讶的意味:“黑斑消失了?寒冷,刺痛的感觉也都没了。”
“刚刚……你碰到我的手吗?”他似乎还没回过神来,一边扭动着左手,一边盯着手腕位置,说话的时候也没回头。
“真的吗?这药效可真厉害……!”我直接无视他的问题。听起来,他可能没注意到我刚才的动作。嗯,希望如此……
“不可思议。”里克笑了一声,看向我:“不可思议的神迹。”
“的确,原来我也不太相信。也许科学真能在某种程度上重现部分神迹呢?”我回答他。
感觉自己与他的对话,就像处在不同的世界上。实际上,刚刚的障眼法,能让他相信足以清空毒素或诡异黑斑的“特效药”存在吗?
我也不知道。此刻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意味深长,让人看不透他的真实意思。
实际上,在今晚的交流中,他说了很多,又好像……没说清楚什么,只是留下一堆让人感到心焦的谜题,仿佛还有诡异的暗示。
“也许是吧。但对我们而言,更愿意相信圣明的神迹。”里克再笑了一声,说:“当然,我并不排斥科学的作用和雄心。毕竟,现在也不是中古世纪,对吧?”
“那可真要感谢您的理解。”我觉得利用自己特殊能力为他驱毒的秘密,好像是顺利掩盖过去,便转而提醒他:“无论如何,如果方便的话,建议还是去医院复查一下,里克先生。如果……对自己的生命还算负责的话。”
或许他只是个危害较小的邪教徒“观察者”,但也希望他能认真看待自己和别人的生命。
“好的,这份宝贵的心意我收下了。”他像是松了口气般,却又追加了一句:“感谢圣明的祝福。”
呼……果然无可救药吗。而且,在邪教徒的精神世界中,圣明的祝福会慷慨广赐么?
“里克先生,那么……”现在,轮到我跟他提要求了。
“呵,知道,知道。”他好像伸手往自己那套脏兮兮的巡修者外衣口袋里摸索片刻,接着就拿出一枚东西摆在桌上。
这是什么?我前倾着身子,好让自己看个仔细。
不规则形状的黑色石头……?
“这算什么?”我顿时有点失望:“能制造死灵的原材料?这不是黑能晶矿石吗?”
“可以当成黑能晶矿石来用,没问题。”他没有回答我关于材料的问题,而是说:“你也可以拿起来,看看有无特殊之处?”
“特殊?”我放在桌下的双手动了动,却始终没再次抬到桌上。
拿起来看看?不……
倒不是怕自己的左手指尖被他发现异常,因为这时候被“传染”的黑斑也肯定已经消退,而是有其他莫名其妙的担心。
这颗东西……只是普通的黑能晶矿石吗?
不知为什么,我竟想起维利从黑商那里买来的所谓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又想到米娜展示过多年前父亲送给她的黑能晶矿石。
这两样东西都曾带给我同样冷寒的刺痛感,而前者,经实验室检验后,却只是普通水准的性能指标,而且也在后来其他测试中被证实为“普通黑能晶矿”。
所以,我现在……下意识不想碰这些东西。
害怕这颗黑色石头也有类似的特质,会“伤害”到自己?不是。
相反,我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怀疑,虽然不太合理……但这些石头被我触碰后,也许会失去某种“特性”。
但说到底,这也不过是自己的某种猜测罢了……
“里克先生。我现在看不出有何特殊之处,毕竟人眼不能替代检测仪器。”我转而对他说:“你能明确告诉我,这些东西与制造死灵有关吗?”
“也许,但不稳定。”里克的回答还是老样子:“要达到某种可能性,或是需要圣明的神迹,或是某种试图重现神迹的所谓科学……谁知道呢?”
太费劲了……听他的话,就像在拆解谜题一样困难。
“这种矿石是从哪里发现或得到的?”我想,也许拿去做科学检测会是个好主意。既然是矿石,那就应该不止这么一点。如果能弄多些样本说不定也不错。
“不远,出城往东北方向,位于群山之间。”他说。
“啊?就在卡诺州?”我还以为是在哪个矿区,甚至联想到隔壁塞堎州的菱川雷岩矿区,现在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想不太通:这里没有已经开发投产的成熟矿区啊!
难道是深脉矿区?可是……
“对。”他的答案就这样传了过来,这次倒是相当明确:“据说就在卡恩山区,最近发生过严重冲突的地方。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称号为深脉的能晶矿区某地。”
什么!在那个地方?卡恩深脉矿区?!
嗯……据说?!
……
第153章 结语
围绕卡恩山地的深脉矿区开发问题,联合矿业集团旗下的红叶工业似乎没少与当地卡邦人发生冲突,早在8月14日就有这些新闻报道,可能早已埋下难以调和的矛盾。
而在前天,红叶工业下属工程队与卡邦人再次爆发更加激烈的流血冲突事件,据阿布先生透露,双方光死亡人数就有几十人,比公开报纸上“死亡超过二十人”的情况更加严重。
这起事件还引发昨天红叶城示威游行及进一步的冲突与伤亡事件,也是这几天红叶城及冲突地区被封锁的主要原因之一。
虽然今天的红叶城已经不像昨天那样紧张,据说也没再实行宵禁,但整个城市仍受事件余波的影响,显得生机不足,甚至连出行都不太方便。
就比如,东城区那备受“照顾”的卡邦人聚居点。就白天的见闻来看,那个社区甚至像某个被严格看守的监狱……
不过,我们的主要目的地,位于红原地区的能晶遗迹,因西北边境严峻的国际形势导致西行公路被军方封锁,那就是另一个事件影响了。
里克说过自己是9月初就来到红叶城,也许他“观察”并了解到冲突事件从发酵到爆发的发展态势。所以,他刚刚就提到卡恩山区“发生过严重冲突”,还点出深脉矿区。
听起来,他对那个地方可能并不陌生,说不定还知道某些情况。因为,他居然还是卡诺州本地人……!
只是……不清楚他是否知道,据说最近有许多圣明邪教徒或其他极端分子等复杂人员潜入红叶城内,甚至还参与鼓动昨天示威游行恶化成另一次流血事件?这些严重的不稳定因素也是国家检察院重点关注对象之一,就如莱特他们所透露的信息。
这地方简直就像个火药桶……不知道何时就会点燃!
天,怎么会撞在这种特殊时候来红叶城做科研?而且,为了顺利到达目的地,明天甚至还要绕山路再经过卡恩地区!
虽说可能不会直接经过深脉矿区,而且还有莱特团队中的芙琳相伴,但如今心里总有一点隐忧。
特别是,看到桌上这枚号称来自深脉矿区,且可能与“制造”死灵材料相关的黑能晶矿石时,更是有种烦闷的不详之感。
“里克先生。你知道那个地方发生过严重冲突,而且近期被封锁吗?”我问向他:“而且,你是怎么拿到这些矿石的?听说那个地方没有被开发过。”
“没错,卡恩矿区确实很多年都没被开发过。那地方离圣灵山不远,在卡邦人心目中的圣地范围。但类似于历史诅咒般的影响,不管什么年代的开发计划总是进行不顺利,还发生过各种伤亡事件。”里克说:“不过,国家实际也不缺这种小矿区……对吧?于是,在没人管的荒芜期,挖几块石头也不算多大的事。只要有本地向导和交接人,不就得了?”
“也就是说,这块矿石是封锁前经几手拿到的?”我大概听懂了里克的意思。确实,与雷岩能晶超级矿区相比,卡恩深脉矿区的能晶理论储藏量不算突出。实际上,似乎不必为某些不算显著的经济效益侵犯卡邦人心目中的“圣地”,就像这次冲突的严重后果一样。
只是,所谓经济效益不高也是相对其他发达州而言。对于落后的北方卡诺州来说,也许开发这两个矿区,依然具有一定意义。
“对。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拿到手都三年多了,真是岁月如流。”里克回答。
三年多!
“只有这块小矿石吗?还是说,这只是你拿到手的某堆东西中的一部分?”我想到某个可能性,就像是某段也许可连起来的拼图!
“直觉不错。”他仿佛赞赏般地回答我:“确实是经手过的某些东西中的一部分。现在,就只有这么一丁点。”
“有人甚至某个组织在私下开采这些矿石,并把它们偷运出去?”我继续追问里克:“难道……你也是中转这些矿石的人之一?明知道这些东西可能是制造死灵的原料?!”
说实话,我至今还对这些看似普通黑能晶矿的东西属性存疑,毕竟也没有明确证据来证明其与死灵的关联。而且,里克也说过这些东西作用可能“不稳定”,谁知道实际情况又如何呢?我的质问,更多是怀疑某个团伙运转这些矿石的可能性和真实目的。
“不。某种程度上讲,我只是个‘客户’罢了。”里克回答我:“对于我们这些教徒来说,大概知道这些东西可能存在某些不稳定‘特性’,至于是否能成功唤醒死灵……恐怕唯有圣明能裁定。”
“至于私下开采么,似乎没达到这种规模。”里克接着对我说:“可能不存在你所以为的某个组织,而事情或许也没那么复杂。若你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待得久一点,多观察这里的社会和人民,或许能找到一些原因。”
是吗?难道是我想太多了……?不过,里克说自己是这种矿石的客户,又是什么意思?
“里克先生,你是不是买过这些矿石?而且不止一块?”我疑惑地问他:“如果你认为这种东西具有唤醒死灵的特性,即使不稳定也好……请问你买来干什么,难道只是‘观察’而已?”
“我确实买过不少。”他承认了这个事实,接着又说:“当然也不是用以施行教派仪式,而且这东西不够‘稳定’,就如刚刚所说。只能说是用在自己的私人需求上。”
“或者说……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和幻想吧。”说到这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在过去的二十年,虽然我一直依照教义进行世间巡修,祈祷圣明的祝福,渴望能倾听圣音。但终究还是会产生某些焦虑情绪,甚至妄图借以神遗之物窥觊神迹……如此罪过,便是因此被圣明剥夺圣缘和祝福,也是应该。”
这人……因为“私人需求”而试图利用具有某种不稳定特质的能晶矿石?
但因为这点私信而悔过,却不是如其他主流宗教那样祈求唯一真神的原谅,而是甘愿付出失去所信仰圣明的祝福?
在他们的邪教信仰中,没有圣明的祝福,不就意味着灵魂将被粉碎并近似永远地徘徊于世间牢笼吗?
真是……冷酷无情的圣明。而愿意信仰如此真神的疯狂教徒,仿佛中了魔咒般,既不珍惜今生性命,也好像不在乎来世希望,简直就是连自己都不在乎又何况别人的可怕执念!
“就算一点非分之想,也是人之常情……如果只是在脑海间一闪而过的念头,实际上也未伤害到别人的话……”我忍不住说出几句话,虽然对方可能听不进去:“唯一真神也许会原谅的。”
“谢谢……真是二十年来许久不见的善意,真令人感动。”里克对我微笑着说:“这份祝福,必将牢记于心。”
……不要如此夸张好么。他的态度好像有点奇怪,让我有些坐立不安。
“这是普通人的关心与温情,里克先生。”我对他说:“但愿你能理解普通生命的珍贵与平凡人生的美好,谢谢。”
“好的。我会铭刻于心,并尽力去理解。”他竟然回答得相当爽快。
这?是我的错觉么?里克这个圣明邪教徒死硬派,怎么好像变得有点能听懂人话了?虽然他总是在关键问题上含糊其辞……
“那么,如果里克先生也只是‘客户’之一,那大概是不知道这些矿石的其他流向了?”我接着问他:“你说过自己只是自用……那是否说,还有人会用这些东西来加工成较‘稳定’的死灵材料……?甚至是用于圣明教的所谓仪式?!你知道哪些线索吗?”
“具体的流向自然不知道。就像之前所说,在历史演变与现实制约下,圣明教在各地区也有不同教派,只是在信念大方向上一致。这一点跟圣主教相似,毕竟是历史分支之一,都没有所谓的中央教廷。”里克解释:“教徒和教派组织的行为,经常是独立的,却又神奇地依照某种既定轨迹运行。也许,这就是一种神迹,让无数偶然串联起必然。”
“那么,既然这些矿石的所谓特性具有不稳定性,难道你没怀疑过……这些根本就是普通的黑能晶矿?”我问他:“如果你其实也没见过‘稳定性质’制品的话。”
不,他也许见过?之前他就讲过“没有成品,只有原材料”之类的话。但我想,就算这么问他,恐怕也得不到答案。
“这个问题就像是质疑死灵是否存在一样。”里克淡定地说:“没见过的人或许永远都不相信存在这种怪物。而见过的人,却基本都已经死了。除了圣明的祝福与眷顾者之外。”
“里克先生,我认为自己与友人的幸存的确是奇迹,但不认为是受到所谓圣明的祝福与眷顾。”我明确地纠正他……我可不想把自己跟奇怪的邪教理念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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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只是立场和理解的不同。那句话并不代表指定意思……呵。”他笑了一声,倒也不介意我可能对其信仰的冒犯之辞。
幸好……他还算是个比较“温和”的邪教徒。
“因为你曾有过‘成品’,对吗?难道……你用过那种东西?”我接着问。
“是的。用过。”他大方地回答。
“……什么时候的事?你……用来做什么?”我一时间反而不太习惯他如此简洁的答案,竟感到一丝慌乱。
他见过且用过具有“稳定性质”的成品?!可这种东西……除了用来制造死灵,还有什么其他用途吗!
“就在今天。”他的回答很短,却仿佛带着阵阵寒意!
“你!”我震惊得一时说不出其他的话……这人是说真的吗?!可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是几个意思?!
“放心吧,并不足以制造死灵。”他的话里用了奇怪的限定词,接着又说:“本人……毕竟不是执行者,如之前所说。”
“……”我盯着他好一会,猜测他究竟在暗示着什么,最后还是尝试询问他:“里克先生。到底是谁提供给你这些所谓的产品?假如足量的话,真能唤醒死灵吗?”
“或许就像你猜的那样,只是转过好几手的交易。”里克说:“至于效果?严格来说,也都只是猜测而已。就如那几次教派仪式的最后结局那样,当事人都已身死,真相究竟如何,而他们的灵魂是否能获得祝福进入圣境,又有谁知道呢?”
“里克先生,这种交流太费劲了。”我实在无法忍受他的言论,干脆直接对他说:“你应该知道些什么的吧?今晚你也说了很多,但就像在制造更多绕晕人的迷雾……什么时候能揭开哪怕一丁点谜底?”
“是的,我已经说了很多。”里克笑了一下,接着说:“因为,我是一名圣明教徒,以及巡修者和观察者。我所能说和所应做的,应遵循圣明的指引而定。”
“圣明的指引……是指写在你们圣籍上的教义吗?”我问得已经有些疲倦。
“还有其他。比如,圣明侍徒的手稿残片,最后的留言……”里克说:“遵从其指引,然后,因圣缘而能一窥神迹,已是莫大的荣耀和祝福,且此生无憾。”
圣明侍徒的手稿残片……?啊,好像是他之前说过的,所谓“被祝福与眷顾者手稿”。
至于留言……那是什么?我知道,就算问出来,估计他也不会明说。
“那可真要祝福你,里克先生。”我再看了他一眼:“然后,是否我也须拥有此等‘圣缘’,才能在某个图书馆得以窥见这份宝贵的真迹?”
“这也许就是一种考验。”里克微笑着说:“命运的安排是既定的。无论诞生或灭失过多少个偶然,都将通往最终的必然。”
又是这种令人不适的言论……可我已经有点无力反驳了,感觉很疲累,只能以沉默相对。
“好了,今晚真是愉快。感谢你愿意来这里听我唠叨这么久,辛苦了。”里克说到这里,似乎已经决定终结这一次偶遇后的交流。
哦……终于要结束了?说真的,我总有种既庆幸又遗憾的复杂感觉。
庆幸的是,与这么一个圣明邪教徒的沟通,总算是顺利告终。
遗憾的是,原本以为能套出一些答案,最后却仿佛挖出更多问题。就像找到了许多破碎的图片,却发现依旧拼不出哪怕一角真相的的画面。
“最后一个问题。”我抬起头,看向已经站起身的里克,问:“里克先生。你这样风餐露宿巡修二十年,到底是为了什么?又是在‘观察’什么?”
“呵。巡修……是为了找回那低微的迷失灵魂,好修补这副曾跟死灵无异的躯壳。”他抬起手按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接着又看向我:“观察……是为了寻觅那伟大的迷失灵魂,好祈求换得哪怕一点点的祝福。愿自己最后二十年残生,得以交换另一世安宁……圣明唯一。”
莫名其妙……
我再次摇了摇头,看了一眼他的手腕,转而问起另一个现实问题:“里克先生,你这手腕伤口是什么时候中毒?如果时间太久的话,我建议还是要去医院看看,要是伤到内里就很不好了。”
“不怕,也只是今天才受伤的,谢谢你的好意。”里克轻飘飘的地甩出一句话,接着就对我挥手告别:“那么,先走了。愿我们能有下一次再见。或许……就在碎石城?呵呵……”
哎……?!
他刚刚说了什么?!
然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已转身离去。
……
第154章 听者
里克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于是,我赶紧跟着站起来,转身望去,对着已经拉开“蔓萝”咖啡店门的他说:“里克先生……!你究竟是怎么受伤中毒的?!”
“不碍事,已经好了。”他背对着我站立片刻,仍是头也不回地说:“感谢圣明,让我得以一窥神迹……”
哎,又是这种信仰中毒的鬼话……
“下一次见面在碎石城?能怎么再见?里克先生,你要离开红叶城么?”我看着他重新迈步走向店外,赶紧再问一句。
“命运自有安排……期待下一次偶然却又必然的相遇吧。”他最后一次转身,朝我微笑着挥手后,当缓缓自动合上的店门逐渐遮没他的身影时,还有幽幽的声音透过缝隙传来。
“愿以余生之息,交换圣明祝福……”
这……
随着一阵关门声,店里又恢复了宁静。
吧台那边,老板模样的男人正用口布擦拭着玻璃杯,一遍又一遍,使得他那手中的杯子闪亮得似乎能反射昏暗的灯光。
大概是生意太冷清,所以那人才会如此费时费力,却又似乎自得其乐。
不过,这店里还有其他客人。
看,那位经过我身边的年轻女服务员,正朝着最后一排卡座走去,她手里的托盘上摆着一件精致的栗子蛋糕。这……好像是第三种甜品了?
先不管别的。我重新坐回原位,看向里克遗留在桌上的疑似暗含某种“特质”的黑能晶矿石。
没错……也许如里克所说,就是把这块东西当然黑能晶矿使用,说不定也没什么问题。因为外形真看不出任何特殊之处。
也许需要拿到实验室去做指标测试,或是看看能否从其中提炼出某类物质,甚至毒素!
那么,拿起来,然后装到“百宝袋”挎包里去吧?
虽然脑海中闪过这样的想法,可我动了几下手指,却未立刻向那块黑色石头伸出手。
别碰它。好像有这么一个声音飘过,或是某种心理暗示,让我犹豫不决。
但是,总这么呆着也不是办法啊。
我抬出怀表看了下时间:都已经晚上8点了。
差不多也得回去了。
那就试一下?没关系的,就算这块石头真有问题,应该也有办法解决。
说服自己后,我便伸出右食指,逐渐靠近黑色晶矿石。
终于,接触到那硬邦邦的冰冷石头!
然后,果然又是那种冷寒的刺痛感!
啊……!
这一次,我立刻缩回手指,反应之快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大概就只触摸一秒不到的时间,我想。
呼……指尖似乎还缠绕着可怕的疼痛感,就像久久不散的阴魂。
也许……是因为没有彻底根除这些诡异之物!
一直担心的事情果然没错,这也是块“毒”石!就跟米娜所拥有的黑能晶矿石一样!
虽然还不能确认那是否真为冻灼毒素,如果是的话,也不清楚这种矿石为何会染毒,但从自己那奇特能力所带来的“探毒”结果来看,也许是同类毒素……
想到这里,就有了某种可怕的联想……
难道说,这就是能作为制造死灵材料的原因?!
假如,这种奇特黑能晶矿的所谓特殊属性就是带有冻灼毒素,当被用以“唤醒”死灵时,会使得毒素转移到死灵身上并累积,再通过死灵的攻击,从被袭击者伤口处入侵其身体,只要足量即可使人毒发身亡……?
但问题是,为什么这种毒素得以“驱使”死灵行动……?里克说过,如果把生物尸体当做某类容器,那么诸如某种能量和所谓灵魂碎片的混合体能唤醒死灵,可这种毒素又算是什么……?难道只是死灵复生后的另类“副产品”?
需要进行科学验证啊。起码,要先检测其是否真含有冻灼毒素。也许,能拜托索菲学姐帮忙……
但现在,如果我再次触碰这块矿石,说不定却会消除其中的毒素,让它退化成普通的黑能晶矿……?
特别是联想到维利购入整整100颗名为“超高密”实则经检测为普通黑能晶矿的事件。对,当时我戴上防护手套接触那些基础原矿时,也强烈感受到类似的刺痛寒流。而当这些痛感都消失后,恰好就检测出全部晶矿均为普通指标水准。
如果不是那个黑心中间商存心诈骗的话……难道是因为那些晶矿被我无意中消除了某种“特性”,而这种特性又恰恰与冻灼毒素有关联?!至少,从那诡异的冷痛感来判断,真有这个可能性!
于是,现在就有这样尴尬的情况。我那奇特的能力可保护自己免受死灵和冻灼毒素的侵害,甚至能消融感染在别人身上的毒素,简直是神奇的救命异能。可是,现在这种能力却阻碍我顺利搬运这些矿石去做检测……
如果能自主控制这种能力就好了……我下意识地冒出这种想法。
可是,这就像与生俱来的免疫力,也许无法选择,但我也不愿意舍弃。
大概需要一个“普通人”来帮我转运这块矿石……
刚刚,我只是稍碰了一下矿石而已,应该没有全部清退其中的毒素。
而这种含有毒素的特殊矿石……似乎不会对普通人造成伤害,起码可能不会感染到未有外伤的人。比如,米娜给我看过的那些黑能晶矿。同样可能带有冻灼毒素且被我所消除,但那些石头似乎存放好几年也未对米娜造成什么伤害。
难道说,只要持有者没受外伤,就能与这些毒矿石“相安无事”……?
或者,就如那些曾带给我冷痛感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维利拥有这些东西之时似乎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适感。
对,记得前阵子和凯尔去探望维利时,对方还是精神十足的模样。
想到这里,不知维利的“学校重建”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
于是,打定主意后,我便站起身,开始寻找能帮忙装运这块毒石的“普通人”。
比如,吧台那边的老板或服务生?不,不用……
有更适合的人……
我将矿石留在桌上,背好挎包,轻轻走向最后一排的卡座。
嗯,看到了。
那是个戴着黑色贝雷帽的熟人,与我刚刚的坐位一样,都是背对店门,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像都没注意到我的到来。
“晚上好,大小姐。”我对那人说:“和韦娜学姐的行程讨论只用了10分钟吗?”
“啊……”随着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那人就像受到惊吓般回过头来,脸上还挂着些许慌张的神情。
果然就是蕾雅……
“这家店的甜品真不错呢,不知道为什么没人气,好奇怪!”蕾雅向我露出一道灿烂的笑容,只是未免“自然”过度了。
“你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我瞥了一眼桌上已经被清空的甜品盘和饮料杯,接着问她:“进来时看到那个里克了么……?”
“那个圣明邪教徒……教授?”蕾雅换了个称呼,接着说:“不,我进来时,他应该还没到……总之,我坐在这里没多久,你们就先后到了。”
“然后就作为一名沉默的听者待到现在?”我问了她一句:“难道你不担心……”
“啊哼!就是担心你呀!”蕾雅看着我,却伸出手指向她对面的座位:“伊珂同学,请你先坐下。”
“……好的,老师。”我调侃一句后,忍不住笑出声,但仍遵照指示坐在她对面的位子。
“不要笑,哼。”蕾雅大概是想装出正经的神情,却仿佛不自觉般地嘟起嘴,一边用右手食指轻敲桌面,一边看着我说:“现在是严肃场合。伊珂同学,你了解何谓‘危险’吗?竟在大晚上独自跑出来和一个邪教徒见面,请问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个……”我只好勉强找些理由争辩:“经过今晚交流,虽然里克先生也承认自己是个圣明教徒,但他毕竟曾是国家神学院教授,还是个可以沟通的学者型人物,不完全是那种疯疯癫癫的邪教徒。”
“可你们之前见面也没几次吧,‘经过今晚交流’……也就是说,之前都没讲过几次话?”她马上就猜到一些细节,皱着眉对我说:“所以你对他的具体印象,是本次交谈后才形成的?那你今晚是在大冒险!事情的危险性质还是没变,伊珂同学!”
啊,这种黑白分明的判断逻辑,真让人吃不消……
“的确如此,考虑欠周。抱歉,大小姐……”我觉得她说的也没错,今晚确实是冒险来的。事实上,挎包里还有“自卫武器”呢,呃……
“就是!”蕾雅接着我的话说:“这种满口胡言的邪教徒,就算他现在看似可以沟通,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发疯?就像那天引爆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的邪教疯子!”
的确,这也是我下决定前想过的情形。然而,冒险交流后获得的信息,感觉今晚还是值得一来,虽然仍未揭秘明确的细节。
“怎么说呢……”我想了想说:“感谢幸运之神的眷顾。这个人信仰圣明教可能得有二十年以上,但他说自己只是个巡修者和观察者,应该不是那种疯癫的犯罪分子。大概也算是一种相对温和的邪教徒。”
“是吗?不管他是巡修者还是其他什么人,反正这就是个思想不对劲的半疯……”蕾雅马上回应:“虽然坐在这里离你有点远,可我还是听到一些怪话的,诸如容器什么的,虽然莫名其妙听不太懂,但总之感觉就不好!而且,你还提高了几次声调,是不是听到那个人的糟糕言论?可你现在……怎么好像在为他辩护一样?”
容器……
对了,当里克首先提出以生物尸体当成特殊物质的容器以唤醒死灵时,我还听到最后一排传来瓷器打碎的声音。现在想想,大概就是蕾雅听到什么话后被吓着了……
“好吧,我当然知道那个里克不对劲……这么说,不就是为了让你少点担心嘛。”我大概猜得到蕾雅话里的意思:“谢谢你,大小姐。你看,我这不还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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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真是。”蕾雅将自己后倾于卡座靠背,接着对我说:“你知道就好啦……哎。你早就计划要来这里,刚刚却不想明说……不像话。”
啊,原来她是在埋怨我没提前说实话吗?
“不是,直到7点55分前,我都没下定决心过来这里。”我察觉到蕾雅那满是怀疑的表情,便赶紧补充一句:“我说真的。”
“但你最后还是来了呀。”蕾雅抱怨般地对我说:“真是的,害我躲在这里担心了好久,特别是知道你进来后……还有好几次像是在吵架,每次一响起那种声音,我的心脏就猛跳一次,差点就要冲过去你那边了。”
啊,竟然第一反应不是逃跑吗?真是令人感动……
“谢谢你,大小姐。”我微笑着对她说:“不过,你也没告诉我真话呀,还提前来到这里……你也不怕吗?”
“当然怕呀!所以越想越生气……真是!”她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些,又慢慢压低下去:“就是因为担心你,才先过来的!要是你没来的话,那我在这里最多待个十来分钟就走了。本来真的去找韦娜学姐讨论正事的!只是出了门后才临时改变主意!”
嗯……是这样吗……?
“再次感谢你,亲爱的骑士大人……”我开玩笑般问她:“明知道可能有危险,依然亲身过来吗?不过,您的刀剑呢?”
“在这里呢,公主阁下!”蕾雅噗呲一笑,从摆在身边的背包里掏出“武器”。
呃……一把水果刀,一对银色叉子。
好像那就是旅馆房间里丢失的餐具,记得原来是放在小沙发边的圆桌上。我出门前还奇怪桌上盘子里的刀叉怎么不见了,原来是被蕾雅带出去了……
且不论这东西究竟有啥用,既然被蕾雅事先带走,那就是明显有预谋嘛。谁会带着水果刀和叉子去找韦娜学姐讨论议程啊?而且她还戴上帽子,大概是方便隐蔽吧……
“好寒酸的武器……连叉子都带上?记得水果盘附近还有一把剪刀呢!”我笑着说完后,便向她展示我挎包里的武器。
“对啊,这就是找出来故意留给你的!”她看着我将剪刀掏出来后又装回去挎包里,便也笑着回应我:“总有种直觉,比如你会用到这东西……嘿!”
“幸好没用到。”我读懂了蕾雅的笑意,便也不去拆穿她话里的前后矛盾之处,而是站起来说:“总之,谢谢你,大小姐。我之所以会安心和那个里克交流,就是因为知道你也在这里。”
“是吗?可我到现在还是很担心,真要发生什么事,我们两个人能干什么呢!以后你要做什么事,可要先跟我说实话!”蕾雅也跟着站起来,接着又问:“你进来后就知道我在这里?”
“明白,大小姐。说起来,我进来后观察店里环境时,就望见一顶黑乎乎的骑士帽飘在最后排卡座……嘿。”我笑着说。当然,还有女服务生几次送甜品到最后排的动作……
“啊?我还以为隐藏得很好呢……”蕾雅应了一句,便走到我身边,与我一同向店门口方向走去。
重新走到第一排卡座时,那名女服务生已经在收拾着桌子。只见她一手拿着抹布,一手还握着里克留下那块黑色矿石,似乎正在好奇地观察着。
一会后,女服务生注意到我们走近,就问了一句:“客人,这是你遗漏的东西吗?”
“啊,是的,谢谢。”我马上回应。
“好的。”女服务生点点头,将黑色矿石重新放在桌上,接着就向最后排卡座走去,应该是要继续做清洁工作。
看来,那块毒石可能真的对普通人没有影响。
呃,刚刚应该可以让那个女服务生帮忙把石头装到我挎包……或者蕾雅背包里,但人家似乎挺忙的。
“那是啥?”蕾雅马上就注意到仍摆在桌上的黑色矿石。
“哦,听说是一种特殊黑能晶矿石。”我马上对她说:“蕾雅,能帮忙把它装到你背包里吗?到时候我们可以回去做下指标测试或元素检验之类……”
“好呀,没问题。”蕾雅走到桌边,微微弯下腰,向黑色矿石伸出右手的同时,还不忘问我:“这看起来就是黑能晶矿啊……有啥特殊?”
“嗯……”我思考了片刻,想着该怎么跟她说才好,但觉得还是要说实话才行,毕竟刚刚答应过她:“这确实很特殊,可能听起来有点吓人,不过别怕,应该不会伤害到你的。实际上,这块石头可能是毒……”
话还没说完,我就听到一声惊呼。
“哎呀!”
只见蕾雅刚触碰到晶石时,便猛地抽回手,同时马上往后退开两步,脸上竟是惊恐的表情,简直就像是被烈火灼伤一般!
啊?!
这……是怎么回事?
……
第155章 伤口
听到蕾雅的惊喊声,我几步冲到她身边,见到她正以左手握住右手指,赶紧问:“怎么回事?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不对,怎么可能会因这块矿石而受伤呢?!
最开始里克拿出这东西的时候,也没见到他有任何不适的表情!就算他有某种邪教徒般的忍耐度,可刚刚那位女服务生也捡起这块石头观察过,却也未见任何异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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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块石头到底是什么……?好冷,又尖锐,简直像寒冰一样。”蕾雅往后退开一步,仍保持着左手握住右手指的姿势,盯着桌上黑色矿石的双眸中满是警惕,声音却夹杂着些许颤抖:“刚刚,好像手指被冰块黏住,又像是被火灼……很痛!”
“右手指怎么了,我看看……!”我听到她的描述,顿时更感担忧:这不就是感染冻灼毒素时的症状?怎么会这样!
“啊?其实还好吧,现在没太疼了……”蕾雅似乎还没我的反应强烈,也许她就仅仅当成像被烧开的水壶不小心烫到那样。
不过,当她松开左手,伸出右手食指时,就再次惊呼起来:“咦……?”
只见她的右手食指上有一道正在渗血的伤口,伤痕周围已全是黑色斑点,且黑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成团,很快就布满她的整个指尖皮肤!而渗出的血滴,也从最初的鲜红变成黑紫色!
天啊,这块黑矿石竟把她的手指划伤了?!不对……之前接触过矿石的人,包括我在内,也没受伤至此啊!
难道是她手指曾受过伤?!
这可是最糟糕的情况!我内心立刻紧张起来,因为,在记忆中,冻灼毒素就是通过伤口入侵至体内,进而引起可怕且不可逆的破坏,轻则致残,重则可能致命……!
慌张让我一时不知所措,可蕾雅却又作出惊人之举!
“糟糕,怎么又流血了……”她抬起手,盯着右食指看了几眼,言语中似乎没有太在意,甚至刚才的恐慌神情也在逐渐消退。
跟接着,她就干脆将食指贴近自己的嘴唇,仿佛吮吸过小会后才放开手指,皱起眉看向我:“还有点冷痛……伊珂,手绢……”
这个大小姐都做了什么!我几乎被她吓傻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赶紧凑近前,两手相握着包住她那受伤的右食指。
“啊,怎么了……”蕾雅大概是奇怪于我那怪异的动作表现,但一会后就夹着笑意说:“嗯,这个加厚热毛巾的感觉挺好!”
对我而言,感觉却不太妙。
因为,有一阵明显的冷寒刺痛感传了过来!但与之前触摸黑矿石的感觉不太一样,这回更像是有枚尖锐的冰块在我手掌内急速弹跳,带来间隔极短却又冰寒的反复疼痛。
幸好,我掌心的温度,似乎很快就消融掉这块乱蹦乱跳的冰刺寒块。
直到疼痛感不再传来,再过十来秒后,我才松开蕾雅的手指。
定睛一看……谢天谢地,她手指上的伤口好像没再渗血了,肤色也恢复正常。
退潮般消失的黑痕,似曾相识的冷痛感,说明真可能是冻灼毒素。
而且,这种毒素就藏在这种特殊黑能晶矿石中,且真能通过伤口传染给人……天啊!
差点犯下一个可怕的错误!
“呀,不流血啦……咦?黑痕也没有了?”她看着自己的右食指说。
原来,她早就注意到那些黑斑,但即使是看到正在快速蔓延成团的诡异黑痕,她也仿佛不以为然吗?!
“你……”我看着她叹了口气,却见到她那双大眼睛无辜却又似乎不明所以地眨了一下,顿时就不知该说什么好,因为这个话题好像真的不太好讲透。
于是,我便转而问起另一件事:“蕾雅……你的手指是什么受伤的?不是现在被石头划伤的吧?”
“其实就是昨天早上……”她回答我:“当时不是时间紧张嘛,收拾餐具时手忙脚乱,不小心就摔烂一个瓷盘,还被碎片割伤手指。”
啊……想起来了。
的确,当时我在2022房间收拾行李时,就听到客厅传来餐具被打碎的声音。等我回头看时,就见到蕾雅蹲在地上。
记得她收拾碎片前还低头沉默了一会。现在想想,也许她是在处理手指的伤口。
“你那时候都不讲的……还去洗盘子!早跟我说嘛!”我了解到原因后,内心的担忧却丝毫未减。
“因为当时受伤也没那么严重啦,就一点点血抹掉再冲水不就好了嘛。”她说得很轻松,然后笑着看向我:“谢谢公主阁下的担心!放心,本骑士勇敢着呢,还不至于被这点小血灾吓倒!嗯哼!”
啊呀,这个人知道她刚刚徘徊在死亡边缘吗?!
说起来,最初对蕾雅的印象,还是一个对神秘学颇为感兴趣又排斥血腥或恐怖事物的小女生。
但现在看来,似乎她也有某方面来讲可算“勇敢”的特质……难道是因为最近话剧练习入戏过深了?希望她可不要把那些东西过度嵌入日常!
总之,没事就好。她现在看起来确实没什么不适,就连刚刚她自己所说的冷痛感,也仿佛已是过眼云烟。
不过,还有个雷没排掉……!我默默看向她的双唇,那曾近距离接触过被毒素染黑鲜血的地方,会不会将毒素吸入体内?
这可如何是好!
难道……要让自己的手指贴近她的嘴唇“消毒”?不不……这无论怎么想都也太诡异了吧!可是,如果不这么做,又该怎么好?
这时,我脑海中甚至闪过一个念头,就是等她睡着后再触碰她的唇边……只是这么一想就感到很不妥,而恰好蕾雅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干嘛呀,老盯着人家……”她看着我,笑了一声:“公主阁下,您刚才的心意已经收到了,真是备受感动。只是此刻……您又在想些什么呢?”
“啊,没有,没事就好。”我移开眼光,扫掉那些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稍稍低着头又重复着说:“总之,没事就好……”
应该……算是没事了吧?尽管这样想着,心中的隐忧却总是挥散不去。
如果只是昨日早上的一道小伤口,怎么今晚触碰黑色矿石后,就会被可能为冻灼毒素的东西逼至再度出血……?而且,那种先红后黑的小血滴,让我总有种难以挥散的恐惧感。
倒是蕾雅,此刻的她好像比我镇定得多,还有心思继续开玩笑:“是吗?那干吗要躲开视线呀……想什么呢?说来听听嘛,嘿。”
“好吧,那我跟你说啊……”我被蕾雅的追问弄得一时难以招架,但她那种元气饱满的精神却也驱赶了我的担忧和恐惧。于是,我就对着她说:“如果你还感到哪里不舒服,可要尽快跟我说,比如嘴唇肿起来之类……”
“喂喂!后面那句话难道是诅咒吗!很讨厌啊!”蕾雅说完后,虽然不满地嘟起嘴,但好像意识到哪里不妥,便又赶紧回复常态,免得双唇看着真肿起来一样。
“别误会,这只是关心……”我叹了一声,看向桌上的黑色矿石。
也许,不需要别的普通人来帮忙搬运了。
做了个深呼吸后,我便向那块神秘有危险的黑色矿石伸出手。
“啊,你干什么?别……!”蕾雅马上出声,她刚刚才被那矿石伤害过,想立刻阻止我。
但我已经拿起这块黑能晶矿。一阵轻微的冷痛感过后,便再也没有任何感觉,就只有纯粹冰冷的触感,像是拿着一块普通的黑色石头而已。
也许我刚刚的猜测没错。所有的冻灼毒素都已被清空,现在这就只是块普通矿石。
应该也没必要专程去实验室做指标测试和元素分析。现在,这块石头肯定就是普通指标水准,也可能没有任何特殊成分。
哎……
我内心里感慨过后,便把这块黑能晶矿塞进自己的挎包里,再对蕾雅说:“没事了,你看……”接着,我还向她展示了一下右手掌,以示安全。
“……”她认真地盯着我张开的手掌看了好一会,才重新看向我:“这块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对了,你刚刚还说过这可能是……什么来着?”
“这……嗯,我只是怀疑啊,这块石头可能有些未知毒素……不过应该对普通人没什么危害的!”我犹犹豫豫地继续一开始的说明,但看着蕾雅的表情逐渐转为惊讶时,赶紧再补充几句:“虽说是那个里克留下的不明矿石!不过,就连他自己,还有刚刚的女服务生,以及现在的我……看看,都没事的,其实!所谓毒素,也要检测才知道是否存在……”
“啊……就是邪教徒留下的东西么!要是被那群疯子涂上毒素之类的可怎么办!就算是对普通人无害,恐怕也只是表面看起来而已吧!”蕾雅皱着眉埋怨起来:“真是……竟然还让我去拿,刚刚真吓了我一跳!”
接着,她又看向我,说:“你也真不爱惜自己!刚刚还自己把它拿到包里去!这些危险东西,起码也要上防护装备才好操作!其实可以跟这边的分会说明情况,请他们来做正规收纳与检测工作。”
蕾雅说的也没错,确实我只是凭着自己的所谓经验轻率作出决定,差点就伤害到朋友……真是冒险。
而且,我刚刚的话也有矛盾之处。比如所谓对“普通人”无害,但在蕾雅的眼里,我不也是个普通人?为什么非要让她去拿有毒矿石呢……?
想到这里,我便赶紧向蕾雅再解释:“抱歉……本来以为你刚好走在左边,离桌子比较近,就让你去拿那块矿石……没想到你的手指竟然早就有伤口。啊,不管是什么情况,确实我欠缺考虑了,真对不起。”
“嘿。干嘛这么正式?”她笑着对我说:“好啦,相信你不会真让我冒险触碰这些东西的,假如它真那么危险的话。所以,也就顺带相信这些有毒石头真不会对普通人有影响吧,嗯……起码是没受伤的普通正常人,对吗?”
真是友情万岁的理解……!不过,她似乎也猜到毒素的可能传播路径。
而我,也只能勉强地对她说:“嗯……那些黑痕有可能是毒素发作的症状,如果肤色恢复正常而且没感觉到冷痛的话,应该就没事的。但如果还有不适感,一定要跟我说!”
“岂止要跟你说……哼。”她笑着对我露出小虎牙:“如果真中了毒,小心发作起来咬你一口!让你也试试毒发的感觉!”
啊哈……我听到这话,知道她只是在开玩笑,却也回应她:“好呀,欢迎。”
是的,如果那样的话,说不定反而能消除若还存在的冻灼毒素……我是这么想的。
“说起来,你好像挺了解这种毒素?知道又冷又痛的感觉……而且,你不怕吗?”蕾雅收起笑容,表情转而正经起来。
“应该说,略有了解吧……实际情况也没有完全把握。”我回应她:“而且,也曾不慎被这种毒素伤害过,自然知道冷痛感。”
“嗯……是之前在月铃镇的……事件吗?”她轻声地问。
之前在8月底的某个周日,和蕾雅在宿舍交换过一些私人经历,当时就跟她说过死灵与毒素的事情。所以,这可能是她对此反应相对平静的原因吧。
虽然她看起来也对毒素并没有特别害怕,但不知是否为我的错觉……
但若由毒素延伸到事件,再联系到毒素的载体,死灵,那就恐怕……
“是的……”我也低着声回应她,却不想说太多。
因为,蕾雅……也是见过死灵并幸存的人。
但她是否因此而中毒过,我就不知道了。而且,感觉可能也不适合问她。
“总之,能幸免于难,大概是神迹显现。”我不禁又补充了一句,就当是虽然被感染致命毒素却又存活的原因。
“神迹……应该是吧,感谢圣主。”蕾雅神情严肃地做了个祈祷手势,接着才对我说:“不谈这些了……我们走吧。”
好的。
于是,随着蕾雅买完单后,我们便走出这间“蔓萝”咖啡店。
今晚虽然只是跟里克聊了一个小时左右,感觉却仿佛过了十天半月。
当冷风吹拂过来时,便有一阵疲倦随之袭来。
蕾雅大概是为了放松心情,转而聊起别的话题,比如这家咖啡店的甜品。
“很不错呢,出乎意料!”她笑着对我说:“也许我们可以在这里度过一个愉快的下午,只要配上一些茶点!看看后续行程表有无空档吧。要不然,就只能遗憾回碎石城啦。”
“其实,碎石城也有‘蔓萝’……”我想起碎石城法院大楼对面,隔着宁中大道的另一家“蔓萝”。而两家“蔓萝”店里同样都挂有衔尾蛇主题的画,感觉颇为神秘。
“啊,是吗?!难道是连锁甜品店……”蕾雅的遐想还没进入转态,就被我的话语打断。
“不过,那是一家酒吧。”我说:“就在法院大楼对面。”
“咦?是这样吗?同名的店,却是酒吧?法院大楼……哦。”蕾雅犹如枉然大悟般地点了下头,接着就对我说:“就是8月初你烂醉如泥的那个晚上,光顾过的地方吗?”
“这位同学,请不要乱加引人误会的定语好吗?”我瞪了她一眼:“只是喝了点掺有低度酒精的饮料。”
“是吗?嘿……”她笑过一声后又摆起正经表情:“我是在关心你呢……伊珂同学。”
“我知道,感激万分。”我了解她的好意,接着又问:“那我们现在回宾馆?”
已经都晚上8点多了,也许得回去准备下明日旅程。
不料,蕾雅却有另一个建议:“难得这么清闲,要不散个步再回去?”
散步?
说真的,这会晚上的街道冷清得跟宵禁也差不了多少,真的适合散步吗?
“去哪里散步……?”我环顾着昏暗路灯点缀下的空旷街区,问了一句。
“沿着路走呗,就这样。”她的回答倒也干脆。
“走到哪里才回头呢?”我接着问。
“看看咯……比如,分会小楼?”她好像随便甩出一个地点。
啊?去那个地方……?说真的吗?
……
第156章 散步
从雅宾旅馆门口走到科联会红叶城分会小楼,按照白天的经验,只需要经过一个街区就行,大概也就十来分钟。
不过,小楼那边所在的街区尽是小巷窄路,何况现在又是深夜,万一迷路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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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边好像连路灯都不多!
当我温馨提示过蕾雅后,她的答案倒挺乐观。
“不怕呀。看,今晚的明月多圆,多亮!”她微笑着指向高悬于天边的圆月。
她……好像已经下定决心了。
看来还得陪她走一趟才行,虽然我其实已经有些疲累。但没办法,谁让她今晚也在蔓萝咖啡馆“陪”了我一个小时呢?
于是,我无奈地笑过一声后,和她一起沿着东峰路往分会小楼所在街区走去。
夜风渐凉。
人行道一侧的商铺都已关门歇息。我们漫步在冷清的街道上,跨过昏暗路灯照耀下的一个个光圈,拖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直至即将进入下个街区,也未遇上其他行人。我们就像是宵禁之夜仍跑出来溜达的怪人。
而且,今晚的蕾雅似乎有些安静,只是偶尔说笑几句后就没了后文,感觉言语和心情就像投入黑湖的小石子,不过激起一点小声响后就被冷寂的黑夜吞噬。
走向跨区马路之前,我再次抬头望向夜空中的明月。
如果走入那个曲折小路的街区,也许就连月光都会被杂乱的建筑屏蔽。就像在白天抬头也见不到太阳的某些一线天巷子。
“今晚的月亮真的很圆,而且耀眼……”此刻,我甚至有些沉醉于明月的光辉:“难道这就是满月之夜?”
满月么……
这让我想起月铃镇的仲夏满月庆典节日。多么美好的日子,若没有那些悲剧的话……
更悲哀的是,这些罪案至今仍无定论,也没有人受到惩处,除了一个暂被关闭的月铃矿区。但那个矿区拥有据说性能极为独特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矿石,按禁令要求最多也就被封闭到今年12月底。
至于那种特殊晶矿,虽然我没能拿到原始样品做过指标测试,但按戴莎所说,经过国家检察院技术部门的验证,确实有着数倍于普通品级晶矿的夸张指标。
那应该是真的,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
也并非完全不了解这种晶矿“特质”的缘由。今晚在综合各种信息后,经过一些可能有点牵强附会的联想,总感觉这种超高密黑能晶矿含有冻灼毒素!
可是……因为含有毒素,于是这种毒石就有了极高的技术指标?但这个关键点目前还不能证实。
因为,这类毒石一旦经过我的触碰,就会被消除掉毒素,如同被体温融化的寒冰一般,简直怪异!
而没有了毒素的晶矿,似乎也就变成普通晶石……当然,这也只是上次测试维利整整一百颗“假”超高密黑能晶矿的推断。事实究竟如何,也缺乏直接实验证据。
真头痛。如何安全搬运这些毒石进行科学测试?
也真好笑,因为那特殊的除毒能力,我自己倒成了导致冻灼毒素与超高指标关联猜测无法被证实的悖论主因!
总之,还需要一些可能含有冻灼毒素的黑能晶矿。难道回去月铃矿区偷挖几块?
不。今晚得到的另一个震惊消息,就是这种毒石可能还存在于其他矿区!那就是……
就在这时,蕾雅的回话传了过来。
“今天是9月12日,对吧?嗯……明晚,才是满月夜哦。”
“明晚?!”我不知不觉中竟提高了声调,甚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哎……是呀,就是明晚。”蕾雅边走便向我靠近些许,接着又说:“干嘛这么大声?吓到我了……”
“啊,抱歉。”我冷静下来后,和她一起走过马路并解释:“可能是街上太安静,稍微说话大声点就变得很刺耳。”
“不过,真没想到。”看到前方的小巷子入口后,我又抬头望了一眼天边:“今晚看起来这么圆的月亮,居然明天才是满月吗?”
“对的。”蕾雅跟着说:“月相周期是可以计算的嘛。呀……说起来,明天开始,已经‘爬’了好久好久的冥星终于进入十二星盘西北相位。适逢代表希望的金秋满月之夜,这颗……传说中象征着死亡和厄运的灾祸之星,会带来哪些难以预料的偶然?”
咦……
哦,对了,身边这位大小姐,同时也是神秘学和星座学爱好者之一。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回应她,就听到她竭力反证。
“啊,不对不对!”她马上就找到另外的佐证来说明:“明晚满月是整年中光辉最强、最具有力量的时候!所以,明天的旅程也一定相随相伴希望与快乐,才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意外!对,就是这样!”
嗯……她刚刚到底联想了啥啊?
但说到西北……对了,明天我们还真的会经过西北卡恩山区咧。
若再结合现在这静谧的黑夜,就又令人想起另外一个西北地区。
比如,碎石城的西北旧城区。衰败的管道之城,冷清的废弃之城……
就跟眼前这条黑乎乎的小巷子一样,若非还有几处民居的黯淡灯火点缀,那就是令人窒息的黑暗与绝望。
“就是,明天的现场科学考察一定顺利……嗯,放心!”我这话更像是在讲给自己听,鼓励自己闯入眼前那仿佛未知的黑暗中。
所以说……为什么非要此时来这里走夜路啊!
“就……就是。”蕾雅的声音变得更小了些。
紧接着,我就感到右手臂被人挽住,差点又被吓了一跳。当我往右边一看,果然是蕾雅。
她的表情好像有点紧张。虽然现在我们所走的这条巷子没有其他行人,但这样反倒有些莫名的恐惧感。
所以啊,为什么你非要走下去……还要拖我一起来啊!
明明白天很快就走完的路,如今却感觉走不到尽头,就像穿行在黑暗的迷宫中。
“话说,大小姐,你认识路吗?”我想起这个关键问题,朝着蕾雅问了一句。这要像在管道之城那样与某位路痴同行,那就大不妙了。
“记得……嗯,大概,哦对!只要在某个路口……反过来往左拐就好。”她好像有些语无伦次,还四处环顾,甚至往后瞅过一眼后,继续挽紧我的手边走边说:“那个路口附近有栋房子,二楼阳台养了几盆红叶,还挺显眼的。”
红叶?这么说来,还真有点印象。不过……
“这黑灯瞎火的怎么找某个人家的红叶……”我无奈地叹息一声,而转眼间,前面就是一个巷子路口。
“嘿,就在那里!刚好那家人二楼还有灯光!嗯,一共三盆红叶……没错!”她欣喜地喊出声,就像在黑暗中寻得一处久违的光明。
啊……这运气真不错。那家人的二楼光亮不过是一点漂浮不定的烛火,却恰到好处地照亮一簇挺拔的红叶。
“这是圣主的指引。”她松开我的右手,做了个祈祷的手势。
嗯……可能是。
经过这个路口后,可能很快就到分会小楼。
“可是,如果分会那边关门了呢?然后我们就掉头回旅馆,结束这次黑夜散步吗?”我向蕾雅提问。
“万一那边还开着门呢?我们就去一层会议室休息下好了,记得那里还有些零食,嘿。”她的回答倒是挺乐观。
“那你……带了柠檬没有?”我忍着笑意看向她。
“什么?”蕾雅似乎没听懂。
“可以为梅林教授泡柠檬红茶呀。”我笑出了声:“他还在分会那边吧。”
“你又知道他在那里?”蕾雅看起来相当惊讶。
“不,我瞎猜的。”我接着补充:“但他应该不在旅馆房间里吧?嗯,起码8点前不在。”
“咦……这你又知道……不,也是猜的?”她更惊讶了。
“是呀。”我反过来问她:“你今晚走出房间后,去找过梅林教授么?确定他不在后,才来的蔓萝咖啡馆吗?”
“啊……咦?对……哦,不对!”她终于意识到什么,堆起不满的表情看向我:“伊珂同学,你又来套话!”.
“不不,只是猜测……嗯。”我基本确认了蕾雅来分会找人的意图。
“咳,我要声明一下……”她摆上严肃的表情,正儿八经地解释:“首先,因为明日行程有变,所以我有义务通知下梅林教授和塞拉学姐。不过,如你所猜,两人都不在。于是,我就接着去蔓萝了。但是,必须说明的是,最多就是通知……嗯,通知!无论如何,今晚出门去蔓萝才是主要目的!总之都是你太让人担心啦……!”
她说完后,还面带愠色瞅了我一眼,待得听到我的抱歉声后,这才满意地点了下头。
“但从晚上8点到9点……这么一个小时,也许刚好梅林教授和塞拉学姐都回去了。而且这两人也不一定就在分会。梅林教授说过他好像还可能去市政厅之类。”
对咧,说起来,梅林要去这边的市政厅干嘛……?这个问题,我晚上还在房间里休息时就想过了。
“市政厅的话,大概下午5点钟左右就关门了。”蕾雅说。
这倒也是。
“就算他转而再去分会……”我接着说:“也可能晚上8点后就回去了。如果再晚一点,比如刚刚,那说不定就在路上遇到我们了。”
“是呀……所以今晚就只是散步嘛。”蕾雅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还抬手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嘿,就算只是刚好散步到分会,也不是就要去见梅林教授吧!说得好像什么一样……真是!”
“也就是说,除了找梅林教授,还有其他任务?”我也跟着笑出声。
“哎呀呀,真是受不了你!”蕾雅轻轻锤了我一下:“哼!怎么说我也是本次活动的总策划,还得确认明日的旅程条件嘛!比如,明天的车辆准备怎么样了?下午和玛希女士分开后,就没再联系上,也不知进度如何……总有点担心。”
原来还有这层考虑吗?她还挺尽职的。
“玛希女士看起来很干练,应该没什么问题。”我说完后,便联想到那辆多灾多难的中巴车:“倒是我们的车,如果是严重机械故障,那回程就麻烦了。”
“嗯,这个问题也得考虑下。”蕾雅说到这里,顿时就是“嘿”的一声,接着说:“对了,红叶城还有一个几百年历史的老火车站呢!但这里只有一条米轨铁路通往菱川城,得到那边才能换乘南下的高速宽轨机车。当然,如果是这样安排也不错……可以慢悠悠地乘坐自西向东走的老式机车,欣赏从卡诺连绵至塞堎的圣恩南面山脉壮丽风光。”
嗯……记得在蕾雅的策划书笔记上看过。
连接红叶城和菱川城的窄轨铁路是几世纪前建国后修建的,据说因为修建条件特别艰苦,还牺牲了不少工人。
但是,几个世纪下来,这些当时引以为傲的基建设施都只能勉强维护至可用而已,一直未有升级改造计划。这应该是这个国家最后一段前工业时代的米轨铁路,在碎石城近期准备铺设第一段能晶动力列车导轨的背景下,这里果真就像落后两个时代的“未开化之地”。
或者说,“神眷未至之地”?嗯……
“虽然主意不错,但问题是周末时间够不够安排啊?”我注意到蕾雅那仿佛正在浮想翩翩的表情,决定还是提醒她一句:“如果中巴车能修好,还是得从南边公路走,起码能赶得上下周一课程。”
“呀,真扫兴……”蕾雅收回挂在嘴角的微笑,说:“好吧……旅行总是短暂的。不过,那辆车的动力源好像受到严重损伤。伊珂,你有没有发现……装载在其中的白能晶也似乎有点特殊?就连机能故障的表现,也好像怪怪的。”
咦……白能晶?对,就是那些看起来似乎特别耐久的能晶。
“你也观察过那些白能晶吗?”我看向蕾雅。本来,我还以为只有自己注意到。
“对呀。当时车子出故障后,我们一起看尼克先生检修动力源时,你问过我中间车子有没有停下来过。”蕾雅说:“后来,我才想到你问的是,从碎石城一直到山边镇之前,中巴有无中间停过的意思?”
“啊……对。”我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点头回应。那时候车子上路后不久我就睡了过去,直至停在山边镇后才被蕾雅叫醒。所以我当时问有无停过车时,还被她会错意。
“再后来,想起动力源里那些看起来依然完好的白能晶,就越来越觉得神奇。”蕾雅接着说:“整整12颗白能晶,没有一枚变成透明或半透明!而当时,那辆车好像连续开了4个小时左右。”
确实……!没想到蕾雅也注意到这个细节。当时我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只不过却被其他事所打断了。
只是,这一次,我同样没来得及和蕾雅探讨。
“神秘的白能晶……”她给出个评价后,接着就指向前方,说:“哦,看到分会小楼了!居然还亮着光,嘿!哦,还有那辆车……”
啊,到了?
我顺着蕾雅的指向望去,果然看到那栋三层高的小楼。其中,一楼灯光透窗而出,正巧照亮停在外面的中巴车。
远远看去,还能发现那辆车的动力舱盖已被打开。
……
第157章 资料
从蔓萝咖啡馆走到科联会碎石城分会,估计现在差不多是晚上9点半。
没想到,此刻这栋小楼的一二层居然还有灯光透窗而出!
待我们走到窗边,借着光亮,还能透过窗户看清楚那开着灯的房间。
那是一楼会议室,但这会里面却看不到人影。
会议室里的长方桌摆设似乎与上午没太大区别。但桌上除了果盘,在某个位置还叠着一堆资料笔记之类的东西,旁边还有个显眼的深绿色杯子。
有人在会议室待过吗?只是现在离开了而已?
站在窗边并踮起脚跟朝里面望去的我,没一会就听到蕾雅的声音。
“这位女同学,你的脸快贴到玻璃窗上了哟。”
“哦,哦。”我放下脚跟并退后两步,转身对着一脸微笑的蕾雅解释:“只是觉得奇怪……这时候还有谁在这里呢?”
“待会去敲个门不就知道了嘛。”蕾雅抬头望了一眼二楼窗户,说:“上面也亮着灯,可能真有人在这里。”
二楼也许是办公室之类的场所。难道这栋楼还有值夜班的人?
嗯……最近城里形势有些紧张,会不会是安保人员之类?
毕竟这里是科联会分会。就算是科研成果一般的落后地区机构,总也会有些重要资料或技术储备之类吧?
这会儿,蕾雅的关注点却在别处。
她没有马上去敲分会小楼的大门,而是走向停靠于一楼外层窗户旁边的中巴车。
“啊,这车整个动力源都被抽掉了。”她走到车子前方,蹲下来后,看着已打开前盖的动力舱说。
“也许是被拿去修理了。”我跟着看过去。
的确,动力舱里的动力槽空出一个大洞,好像连传动装置也被拆掉一些零件。看来这辆中巴的车况不太乐观。
而且,除了动力源,估计其他管路和器件同样受损严重。
现在外面也比较黑,仅靠小楼的那点灯光不足以看清动力舱的损伤细节,但从被拆出来的空位来看,大概也能猜到情况不妙。
恐怕,不止明天的行程……甚至回程也是堪忧。
“得提前买前往菱川的米轨机车票了。嗯,得准备下周课程请假单,哦,还需要梅林教授的签名,到时提交专业的科研申请书及报告也得重新准备。”蕾雅大概也想到这辆中巴估计无法载我们回碎石城。但她比我还多想到几个维度外的行程安排……
“其实,只要买几张从红叶城直接回到碎石城的长途车票就行。虽然班次可能不多。”我提出异议。
“那怎么行呢?万一这里的长途车也出故障就坏事啦,在这种山区多危险!”蕾雅马上表示反对:“还是先乘坐窄轨机车到菱川,再换乘宽轨列车回碎石城,这样才安全快捷!”
“嗯,就是这样!”她说完后还点了点头,似乎非常满意自己的方案。
哎呀,大小姐,能先把翘起的两边嘴角压下去吗?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你的意图暴露得太明显啦。
不过,当我正准备说点什么时,就看到蕾雅骤然收起全部笑容。
“怎么……”我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但还没问出话,就被迅速靠近的蕾雅再度挽住手臂。
“刚刚,二楼窗户好像闪过个人影,可马上就不见了……”她好像有点紧张,还抬头瞄了几眼我身后的小楼。
“啊?”我刚刚背对着小楼,也没去注意窗户的情况。当我转身往后望去,只见二楼窗户灯光如故,似乎也没有什么异常。
当然,也并非不信蕾雅的说法。
“这会亮着灯,肯定里面有人呀……”我稍微扭动一下被她紧紧扣住的右手臂,无奈地安慰她:“刚刚不是说还要去敲门么?这就去看看到底还有谁在里面呗。”
“是,是么……”她似乎想通了什么,这才渐渐松开手,跟着再望过一眼二楼窗户后,接着再瞧过一楼大门,然后又看向我:“那倒也是。其实……刚刚就是突然看到窗户冒出一个人影又马上消失,被吓到一小点……”
只是一小点吗……嗯,我觉得她的胆子大概也只有那么一小点。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鼓起勇气穿过夜晚幽暗的街道来到这儿的。不过,假如没有我作伴,估计她连这么一小点的胆量都没有。
“好吧,我去敲个门,看看到底是谁在。”我安慰着蕾雅,并转身向小楼门口走去。
“啊……小心。”蕾雅慌忙地紧跟在我身边,还说出一句让人哭笑不得的话。
好像我们是要去某个可怕山洞里探险似的。
只是,当我们走到大门前,我才刚抬起手时,大门竟“吱呀”一声由内被打开。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我也被吓了一跳,而身边的蕾雅更是低呼一声后就贴近了我。
“伊珂?蕾雅?”一个熟悉的女声传了过来。
打开门的人,竟是玛希。她脸上的惊讶神色,似乎不比蕾雅少。
“啊,玛希女士?”蕾雅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哦,晚上好!”
“晚上好,玛希女士。”我也跟着说。
本来还以为这时候应该只剩下分会安保人员之类,没想到却是个熟人。
“你们好。呵……确实是挺晚的。”玛希笑过后,接着问:“怎么会来到这儿?难道说,抓住今晚解除宵禁的机会,一路散步到这里来?”
听到这话,我和蕾雅不约而同地相互一看,顿时无话。
不得不说,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不过与宵禁解除没有太大关系。
“啊哈……”玛希大概是从我们的反应中捕抓到什么信息,倒也不再问下去,而是邀请我们进来:“既然都来到这里,那就先进来歇一下吧?夜深了,喝杯热茶也是好的。”
嗯,听到玛希这么一说,感觉夜风更凉。于是,我们先谢过玛希的好意,跟着她一起走进分会小楼。
带着我们再次来到一楼会议室后,玛希说:“先在这里休息下,我去拿些茶水。”
“呀,不用麻烦啦,玛希女士……”蕾雅四处张望了一会,就说:“我们随便坐一会,可能很快就走了。”
“没关系,不麻烦。”玛希微笑着回答后,便自己先退了出去。
现在,站在这间会议室里,可以看到长方桌上那个深绿色的杯子似乎还冒着热气,看起来杯子的主人可能离开不久。
杯子旁边都是些什么资料?其中还有几本被翻开一半左右的篇幅。
蕾雅也注意到桌上的书本。她走到那个位置旁边,稍弯着腰看了看,还念出声。
“……圣灵的神力犹如耀眼的阳光,融解了那些可怕的冰冷怪物,并告诫人们:‘你们不该恐惧死亡。也不要去憎恨,或是绝望。否则,死亡终会找上你们。’但人们仍恐慌不已:‘伟大的真神。人总会死去,倘若死人再次复生并谋害活人,那可怎么办?’圣灵回复:‘死亡即是永生,但有荣耀和卑贱之分。若你们仍惧怕死亡,那你们可将那些死于非命的可怜人封禁于铁棺中,便可保住你们剩余活人的余生’……”
这……这是什么来着?圣灵……?
“什么书呀……呃,书页也很古旧。”蕾雅似乎有着同样的疑问,她甚至还翻到封面页找起书名:“哦,《冥海记遗》……天,难道是某个教派的典籍么?这里面讲的事情,似乎在圣主教的圣典中也有所涉及,只是对唯一真神的敬称不相同。嗯,细节也有区别。”
确实有点像宗教典籍,特别是这种叙事风格……根据我那点可怜的宗教知识储备,基本也知道圣主教和圣神教也有至高的圣典,只不过有新旧之分。从“伊珂”的记忆中也可知道,诸如小时候所听过的各类宗教故事中,都有真神“委托”先知或圣徒救世的事迹。
而按照里克所透露的信息,大概圣明邪教也有类似的圣典,只是称之为“圣籍”,而且降临救世的是所谓的“圣明侍徒”。好像是他们崇拜的唯一真神圣明给予祝福与眷顾之“人”,或是圣明的分身,甚至就是圣明乃至所谓“圣境”本身,天,极其复杂又怪诞的“三位一体”!
一想到里克提过“圣明的侍徒”,我就想起在月铃镇郊外墓园时,他对我说过的怪话。今晚似乎忘记追问他到底所言何意了,不知是否还有下次机会……?
但是,与这个怪异的家伙两次见面,本来就是特别偶然的事情。至于这种“偶然”是否还有下次?而我真的希望重复“偶然”吗?
不知道……
回头看看这本《冥海记遗》,这里面救世者似乎就是名为“圣灵”的真神本身。至于圣灵这个名词……?呃,记得里克今晚也讲过。这应该跟古老的圣灵教有关,而那就是卡邦人信奉至今的原始信仰,甚至跟后续的各种教派似乎也有某种同出一脉的关系……虽然不知道里克的话有多少真实性。
至于……冥海?什么意思?不明白……
那么,谁会阅读这种目前非主流的宗教典籍?嗯,可能这么说不太妥,毕竟现在可是宗教信仰自由时代,而红叶城又是多教派并存汇流之地。
“应该是的。”我先回答蕾雅。
只是,我还没接着对她讲出我的猜测,就见到她将那本宗教典籍摆回原位后就马上观察起另一本翻开大半的书。
“哦,这又是什么?”蕾雅看着那本书没多久后,又念起被翻开书页上的文字:“……圣灵山是卡邦人传说中的真神降临之地……那高耸入云的山顶终年积雪,孕育而出的红河浇灌着肥沃的红叶盆地,又往南蜿蜒汇入宁江。那纯净的神山与四季如春的‘红叶之尖’,是曾经备受真神眷顾的最初神迹显现之地……”
“圣灵山……嘿,就是卡诺州的最高峰所在地。”蕾雅挺直腰身看向我:“这次做的策划笔记就翻阅过一些地理资料。要是时间和条件允许,也可以去那里游览哦。不过,那座山所在地区就是卡恩山区。”
“啊……”我马上反应过来:“就是这次发生严重骚乱的地方,卡邦人的主要聚居区?”
“对啊。而且就算是平时,听说也得有本地向导,并经当地民团组织允许才行。”蕾雅说:“有些生人勿近的感觉。”
“这也可以理解。”我说:“毕竟可能是与本地卡邦人信仰密切相关的地方,肯定意义非同一般。”
“那也是。圣灵山,圣灵……哦,也许是的。”她念叨着几个关键词,不知又联想到什么:“终年积雪的纯净神山吗?嗯……”
跟接着,她又说:“真有意思。这里还提到,圣灵山地区……也就是卡恩山区,对吧?竟然是曾经的真神眷顾之地?这个说法可真是第一次听到。因为,现在更流行的说法,是这里被称为‘神眷未至之地’呢……”
确实是令人感慨万分的矛盾……说起来,更悲哀的是,与“神眷未至之地”相伴随的,还有事实上的“未开化之地”。
也许,就算是曾经真神所眷顾的宝藏之地,诞生过强大早期王国的土地,经过几千年的历史变迁后,便只剩下对曾经辉煌过去的依恋,以及对如今残败现实的不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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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不好解释的复杂问题啊……”我感慨一句。
而这时,蕾雅的关注点移到了另一本已打开的笔记本上。
“密密麻麻的公式,写的啥?嗯……”她再次表情自然地念起别人本子上的文字:“……以上。如果质量和能量具备数学上的联系,那么,也许,质量和能量加在一起总有某种精妙的总和平衡。很重和很轻的东西也许拥有不同的能量,但总量一定相等。”
“若果……像‘光’一样轻?”蕾雅大概来了兴趣。她甚至拿起笔记本,边读边念,就像在吸收某种知识:“那么,也许将拥有融化一切的力量,甚至可比拟神力。所以,如果我们能拿走一种质量,再注入一种能量,直至由不稳定的能量体彻底取代相对静止的质量成为均衡总量的全部……那么,再来一点犹如真神之手的推动,我们就能得到,‘光’。”
“呼……天啊。”蕾雅放下笔记本,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接着才走向我这边,说:“感觉头有点痛……”
深有同感!我也被这本子上的假说所震撼,总觉得这里面隐藏了许多信息……但这会却想不太明白。
“真有意思。”蕾雅转而对我说:“这些书和笔记本的主人是谁啊?从宗教典籍到地理探究再到能量通则研究……这彼此间有什么联系吗?”
“我也很好奇……”我说了句大实话,又看向会议室门口:“说起来,现在这里除了玛希女士,还有其他人在吗?”
就在此时,玛希也刚好端着一个大托盘走进来,盘上还摆放着一个白色茶壶和两杯冒着热气的茶杯。
托盘上还有一个空杯子,是玛希为自己准备的吗?
不过,桌上那堆资料,以及旁边装满水且仍冒着热气的深绿色杯子……是玛希的吗?
“深夜可有点凉了,先喝杯茶吧。”玛希笑着走到我们身边,在长方桌上摆好茶具。
我们赶紧谢过她的好意。接着,我便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红茶。
嗯,感觉真不错!
“好像全身都变得暖洋洋了呢。”蕾雅露出满意的笑容,赞叹一句:“这种茶叶真好!”
“是呀,这是本地特产红尖茶叶,有独特的香味。”玛希微笑着说:“阿布会长就很喜欢。哦,刚刚梅林教授也说不错,不过听他的意思,似乎再多一点什么调味就更好?呵。”
调味?大概是指柠檬吧,我想。
“呀……这些东西,刚刚忘记收拾了。”玛希接着就走到刚刚蕾雅站过的地方,麻利地将桌上大堆被翻开的书本笔记全部叠好。
“啊?玛希女士,这些都是你的书吗?”蕾雅两手捧着茶杯,问了一声。
“对呀。”玛希笑了一声,将整理好的书本都堆到一旁去,并拿起桌上的深绿色杯子。
咦……
……
第158章 夜班
没想到,那些晦涩难懂的宗教典籍和现代能量通则笔记的所有者,就是玛希。
应该说她涉猎广泛吗?甚至还有地理风俗文化之类的书籍。
尤其是那本涉及“造光”主题的笔记,只是听着蕾雅念出其中几段话,就觉得惊奇不已!
真想问问她从何处读到的高阶理论假设。印象中的能量通则浅显易懂,而这些高等数学和质量能量相结合的复杂知识,可能并非我们这些大学新生所能接触和理解得了。
真是神秘却又有趣……!不过要是问她,那等于在表明,我们乘着她不在的那一会功夫,未经同意偷看她的笔记和书籍……
一时间好像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这会,玛希正站在桌边,端着她的深绿色杯子喝过一口水后,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微笑看了看我,又瞧向蕾雅,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概是受不了会议室此刻的安静,蕾雅放下茶杯,问起来:“玛希女士,现在分会还有其他人吗?”
“目前?就只有我自己……以及你们。”玛希接着就说出一个让人关注的事实:“不过,半个小时前,这里还有几个人在。除了阿布会长,还有梅林教授,塞拉,和尼克先生。”
“啊?梅林教授,塞拉学姐,还有尼克先生?他们一直待在这里到晚上吗?”蕾雅看起来相当惊讶,接着说:“哦,这么说来,他们也只是离开了半小时而已?”
“是的。他们都是走路离开,毕竟那辆中巴车已经被拆散了。但正常回雅宾旅馆也就十来分钟。”玛希望了一眼窗外,又看向我们,笑着说:“看来你们没遇上呢,也许是刚好时间没对上。这会儿,他们应该都回到宾馆了。”
估计情况就是这样子,真是不凑巧。
“真可惜……因为之前没在宾馆里找到他们,就想着会不会在这边……因为,还得通知他们明天行程可能有变的事。”蕾雅说了一通,像是在主动解释此刻自己出现在此地的原因,接着却问:“对了,他们是在这里干什么呀?是下午就过来吗?竟然忙到这么晚?”
“这个嘛……我和尼克先生下午回到分会后,塞拉倒是一直在这里。”玛希回答:“梅林教授和阿布会长是晚上7点左右才来的。但听说他们下午也在,只是临近4点多的时候出去一趟,不知道办什么事去了。”
哦……我想起梅林曾经说过他的计划。
也许,今天下午,梅林与阿布先是在分会小楼,稍晚才一起去红叶城市政厅办事,然后重新回到这里。
虽然不知道在忙着什么事就是了。
“至于他们在忙什么嘛……好像各有各的事。”玛希接着说:“晚上梅林教授和阿布会长回来分会后,就直接去二楼办公室谈话。塞拉最开始是在这里查找一些技术共享资料,毕竟都是科联会分会机构嘛。后来她和我一起进去过办公室,聊了会天,8点半后她就和梅林教授一起回去了。”
“当然,她的级别要稍微高那么一点,很关心这个落后分会的某些新发现。”玛希笑着补充,像是在调侃塞拉一般,之后才说:“至于尼克,回到这边后,还得忙着联系动力车维修点。很不幸,这辆车动力源和传动装置都受损严重,估计得修理好几天。”
“啊……那怎么办,可能会影响周末返程吗?”我更关心这个问题。
至于“新发现”?什么来着……
“不好说,看明天检修情况。”玛希说:“如果核心部件受损,维修点又没备件的话,恐怕得从别的地方调货。但红叶城这边又因为近期形势严峻拖慢物流,很难确定时间表。”
“嗯嗯,明白了。”蕾雅马上点头,接着就问:“玛希女士,城东的老火车站出行应该不受影响吧?需要提前订票吗?”
喂喂……我没想到蕾雅竟然真的开始策划东行之旅……天啊。
“这倒不会。虽说现在的安检可能稍微严格些,但那条线路因为又老又慢,日常乘客并不多。”玛希说到这里,看向蕾雅的眼神中似乎带上一丝疑惑:“但红叶城只有往东走的窄轨铁路。这样回去不是绕路吗?”
赶在蕾雅回应之前,我抢先说话:“就是啊……到时先看看南下的长途车方不方便吧!对了,玛希女士,那我们明天的行程会受影响吗?”
说完后,我便看向玛希。
这应该也是蕾雅关心的问题,她也跟着询问:“哦对……玛希女士,不好意思再问一次。明天的车辆安排……”
“这个可以放心,已经联系好动力车租赁商社。”玛希回答:“明天出行的人,连我在内的话,至少是8人,对吧?我已经约了一辆七座车和一辆五座小型车,再加上两位司机,没问题。”
“哦,玛希女士也要去吗?真好,有当地向导!”蕾雅笑着回应,看起来挺高兴的。
确实,如果穿越卡恩地区,到达红原之后,可能还要面对西行S21公路不定期出现的巡逻队,还是有本地向导好沟通一点。
“嗯。明天阿布会长可能也跟队。那加上两名司机总共就是11人了。”玛希笑着说:“阵容还挺庞大呢!”
“挺好的呀,热闹得多,也安心一些!”蕾雅也笑了起来。
但是,这个人数……好像不太对。
梅林,阿布,舒亚,尼克。还有塞拉,韦娜,蕾雅,玛希。加上我,就是9个人,还有明天的两个司机。
啊,少了个人……
“玛希女士,明天还有另外一个人,总共是12人。”我赶紧对玛希解释:“那是国家检察院的芙琳女士,要和我们一起走。”
“对哦,还有芙琳女士……”蕾雅枉然大悟地说:“呀,这样刚好两辆车都坐满了。”
“国家检察院?”玛希看起来很是吃惊,呆了片刻才接着问:“是来调查什么事情吗?”
“应该不是……就只是,嗯,随行吧。”我总觉得玛希的反应似乎有些过度……?
不过,认真想想,芙琳明天跟着我们走,如果说只是单纯作为“保镖”,似乎又有点怪。但不管如何,有这么一位国家检察院司务官同行也挺好的。
“是吗?只是随行而已?”玛希似乎不太信,一会后又接着问:“那是你们认识的人吗?”
“主要是认识伊珂……”蕾雅转而看向我。
“嗯,因为之前某些事而认识的。”我不想再去讲月铃矿区死灵事件以及之后那场令人沮丧的庭审,简单带过后,接着说:“芙琳女士是国家检察院某个调查团队的司务官,知道我明天要跟队去红原考察能晶遗迹,刚好她也在这里,就想和我们一起去。”
“哦,国家检察院的调查团队也在红叶城吗……听起来好像是在办什么大案。”玛希说到这里,笑了一下,接着说:“开个玩笑。那么,这位芙琳女士想要一起去能晶遗迹……难道她也对那些东西感兴趣?”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其实对芙琳也没有太多了解,只能说:“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不过,有位国家检察院人员陪同,感觉安心不少。毕竟,明天还要经过那个发生过动乱的卡恩山区……对吧?”
但芙琳是对能晶遗迹感兴趣吗?也许她的兴趣点是在别处?
事实上,中午在告别莱特他们之后,回途中就与蕾雅交流过这个问题。只是我们都觉得有芙琳同行是件好事。
因为,除了芙琳的身份可能有帮助,还有个事。
那就是,如果可能的话,希望能打听到更多与米娜父亲相关的信息。
说起来,米娜的父亲乔治先生,行踪似乎也颇为神秘。而且,这种神秘给我的感觉……并不太好。
不……希望别是坏事!
这时,玛希接话说:“卡恩山区最近确实不太平……不过,只是经过的话,问题不大。”
说到这里,她接着又问:“刚刚……提到国家检察院的团队在这城里?除了芙琳女士,还有其他人吗?难道是来调查最近的冲突事件?如果能主持正义就好!”
“这个么……”我不明白玛希为什么如此关心国家检察院调查团队的动向,但听她的意思,似乎倾向于支持较为弱势且伤亡更大的卡邦人。
只是,莱特他们来这里,主要关注点却不在这次冲突事件啊。
“他们……是带着其他任务来红叶城的,可能是调查与邪教相关的不法行为之类。”我只好委婉地回应玛希:“而且早在冲突事件之前,他们就已经在这里了。”
“是吗……”玛希似乎有点失望,但很快就关注到另外的事:“来这里调查邪教……?红叶城的大小教派林林总总恐怕有好几百个。哪个重量级邪教会惊动到国家检察院?”
好几百!?这个数量真惊到我了。明明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人气的城市,竟然还有这么多教派?真是不可思议……
不过,这毕竟是历史悠久的古城,四方交战与文化汇流之地,才会形成这种多民族多宗教杂居的情况。而且,看起来没人气的景象,大概也是因近期特殊环境所致。
“可能是所谓的圣明教之类……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我含含糊糊地回答玛希。
实际上,莱特他们在这里的另外目的,包括追踪那些神秘的北方超高密基础原矿来历。
如果雷岩矿区不产出这些东西,那难道是……?现在,我好像串起了好些碎片,虽然不知道是否属实。
“圣明教?哦,蛮有历史的一个教派。不过,只是相对新历五六世纪之后冒出来的教派而言。”玛希马上回应。
她竟然也知道圣明邪教的情况?
但不奇怪,她本来就是图灵大学历史及图书档案专业毕业,而且还在州立第一图书与档案馆工作过,现在也是志愿管理员,日常与古籍打交道,肯定知道很多历史知识。
想到这里,我似乎有点明白她为什么会阅读《冥海记遗》那类宗教典籍……起码人家读得懂,说不定还在做研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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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虽然是文科出身,但成为科联会碎石城分会秘书后,也会抄录一些复杂能量通则理论假说,应该也是在做研究吧?真是了不起。
不过……她对圣明邪教又是什么态度?
“玛希女士,你了解这个教派吗?”我试探着问她。
“有些了解。”玛希说:“圣明教好像是在六世纪初由一个名为珀赫的原圣主教徒创建的。虽然号称是圣主教的新派别,但信念和教义都有很大区别。但是,这个区别的鸿沟大概就如圣主教和圣明教的差异那样大,虽然三者都号称信仰唯一真神,但解释千差万别。”
“不只是区别而已。圣明教的教义……相当扭曲和极端。”我注意到玛希对圣明邪教的描述似乎有些中性,便进一步说:“特别是那些狂热分子,甚至会制造可怕的事件!社会危害很大,所以才会被定性为邪教。”
“我知道。”玛希却有些不以为然:“其实教义更极端的教派更多。如果以圣主教的主流教派圣启派为基准,那大概红叶城内至少三分之二的教派可被定性为极端。”
“极端是把双刃剑。”玛希继续说:“过于极端的教派,毁灭别人,也自我毁灭,直至消逝在历史洪流中。很多极端教派的历史其实都很短。实际上,建国以来冒出一大堆新宗教流派,就是圣主教圣启派承认人人皆可解读圣典,以及宗教信仰自由理念下的副产物。”
“理想的雨露,既浇灌鲜花,也催生毒草。”玛希笑了声:“现实就是如此讽刺。”
“真是悲哀。”我只能感慨一句,接着说:“也就是说,这个圣明邪教竟然还没自我毁灭,也没消逝在历史中,倒是隐藏在黑暗中,尽做些丧尽天良的事!”
“这个教派也曾经有过相当大的影响力,即使是在当时帝国的统治力量持续打击之下。”玛希说:“不过,好像在建国前组织过很大规模的暴动,暴露了许多教徒的身份,以至于遭到毁灭性镇压,才沉寂了好几百年。”
“还有这段历史?当时是发生了什么事啊?”我有点不敢相信:这种邪教组织还会组织反抗帝国统治的暴动?
“好像是这个教派宣称圣启之时到来,真神已经降世……所以忠诚信徒们纷纷站出来反抗帝国,并期待真神带领他们走向那个什么……应许之地?或是永恒的天堂之类?”玛希可能也不太了解细节,说了大概情况后,接着讲:“可之后却迎来足以摧毁教派的大危机。不过,几十年后共和国成立后,倒是给了他们生存空间。所以,难道真是所谓的圣启之时?真是不可思议。”
如果按里克所说的邪教信念,圣明若降临于世,带领信徒将去的地方,却是冷酷无情的所谓圣境!某种意义上,那是吞噬灵魂的混沌世界,甚至就是圣明邪教所宣称的真神本身!
“确实难以置信。”我摇摇头,说:“但是……这个圣明教,终究是邪教本质。就算在宗教信仰自由的土壤上,也只能开出可怕的恶之花。也许,毁灭才是他们应得的结局。”
“一个能够传承千年的教派,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灭亡的。”玛希说:“说到这事,的确这段时间听到不少关于这个教派的传闻。似乎他们又开始活跃了。”
“难道说,又是所谓的圣启之时到来?呵……”玛希笑着说。
这……!
听到这个词,我心头却是为之一紧。
……
第159章 传言
圣明邪教所谓的圣启之时,还有什么“朝圣之刻”,是今晚里克说过的关键内容之一。
这些听起来颇具迷惑性的词语,催生的却是冷酷的信念,狂热的教徒和血腥的仪式!
玛希又是怎么看待这个邪教组织的?听起来,她似乎对多数极端教派见怪不怪,或许是与她的专业和工作经历有关。
而且她说不太清楚圣明邪教的教义,所以……她至少不是圣明教徒,对吧?
但是……她也并非对这个邪教一无所知。
“玛希女士,最近这里还有什么圣明教的传闻?这些邪教徒又开始活跃是指什么?”我更关注玛希刚刚说过的事,虽然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这个教派历史上都被当成异端邪教镇压。共和国成立后,宗教信仰自由的大环境给了他们喘息之机。不过,听说近年来因涉嫌某些外地犯罪案件而被定性为邪教。”玛希说:“实际上,他们在建国后的几百年来都处于冬眠状态,历史档案上也没有太多关于这个神秘教派的活跃记录。反倒是这几年,似乎经常出现一些与之相关的事件报道……”
确实,就如1498年6月19日长滩城东海港口工地杀人事件,当时林奇执笔的调查报道,就揭露过凶手案发前半年加入圣明邪教后思想日益偏执的情况。
至于……涉嫌“外地犯罪案件”?若站在红叶城角度来看,实际上已经有六处外地的诡异死亡事件都可能与圣明教的所谓“仪式”相关!就为了迎接邪教信念里的“圣启之时”!
“这是个危险的邪教。”我觉得有必要提醒玛希:“从1498年以来,从北方的菱川和长滩到东部的紫樱,再到南方的小云,以及在我的家乡月铃镇,乃至首都碎石城,都发生过与其相关的可怕事件,几乎每次都致死六人,包括那些可能作案的邪教徒在内。”
“疯狂,残忍,且信奉极端邪教信念的狂热教徒……”我对玛希说:“难以想象他们还会犯下哪些可怕罪行。所以,玛希女士,你知道圣明邪教近期在红叶城有什么活跃迹象吗?”
如果可能的话,希望答案是没有。因为,玛希刚刚只是引用外地犯罪事件来佐证圣明邪教的活跃。
而且,圣明邪教对数字“6”的怪异偏执,在目前可能已经制造6起恐怖事件且累计致死36人的情况下,是不是已达到足以完成他们所谓“仪式”的程度了?
“在自由和平的现代竟然还有这样的事,真想不到。”玛希摇了摇头。她可能并不了解圣明教与各地重大罪案的关联,感慨过后又关切地问我:“竟然在你家乡也发生过与圣明教相关的案件?你……没事吧?”
“没事。但案件遇害者有我认识的人。”我停顿片刻,接着说:“这个邪教通过可怕的手段制造罪案,杀害无辜的人,他们应该被法律审判。”
“还有那些可能还躲在黑暗中的幕后策划者和协助者……必然罪有应得。”我补充说。
对,若里克今晚透露的某些事情为真……那么,能成功“批量”且“精准”制造死灵,或提供制造素材的人间恶魔,恐怕还不止圣明邪教徒而已!
“天啊。”玛希抬起右手按在心脏位置,语气沉重地说。
这是某个祈祷动作吗?之前就看过她做过一次,也许是我说不认识的教派。
毕竟,红叶城里可存在着“数百个教派”。
而且,按照玛希刚刚对其他所谓新宗教不屑一顾的态度,也许她信仰的是某种较有历史的教派?
嗯……也许是吧。
“本来以为,圣明教在历史上遭受重创并沉寂几百年后已成为相对微弱的教派,但现在听起来似乎还不是那回事。”玛希说:“竟然都渗透到南方的小镇上,甚至还制造了重大罪案?难道这个教派在黑暗中恢复了元气?真可怕。”
“至于他们在红叶城的活动迹象?其实,这么多年来,这座城市里都有很多教派活动,也没人专门去关注某个教派。因为这里整体上还算比较和平……呵。”玛希说到这里却笑了一声,不知是什么意思。
“但最近卡恩地区严重冲突事件,以及后续红叶城的游行示威中,不仅有卡邦人组织,还有其他名义上支持公正调查的社团或社会活动人士。”她接着说:“实际上却是鱼龙混杂。听说不仅有国外势力,甚至还有一些极端组织和教派,就比如圣神教的圣徒派,还有圣明教等等。所以我才会说他们变得活跃起来,因为放在1498年之前,根本就没有太多关于他们公开活动或制造罪案的事情。”
国外势力……?中午的时候,听莱特讲过这个事。
这次流血冲突和示威事件似乎内幕不简单,也难怪红叶城接近戒严状态,恐怕也不仅仅是为了防范邪教作祟。
不,或者说,相对于复杂国际形势和敌对势力,大概邪教反而更像国内治安问题吧?
呃……会是这样吗?感觉好像自己把问题想复杂了。
“哦对了。至于‘圣启之时’,其实也是从别的地方听来。”玛希继续解释:“虽然我在东宫图书档案馆整理古籍时也了解过这个圣明教,但还没到深入研究的程度。”
玛希果然是从州立第一图书档案馆了解圣明教的基本信息。
所以,她刚刚讲出“圣启之时”也是随口一说吗?
于是,我便顺口问了她一句:“嗯,玛希女士又是从哪里打听到这个说法呢?”
“嗯……”玛希像是回忆了一会,才说:“印象中么,好像阿布会长和约翰先生某次聊天时讲过这些事情。”
对了。上午在这间会议室里,听阿布先生介绍过卡恩地区形势和近期事件概况,也许他还知道其中的某些内幕,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至于约翰先生?哦,还有这么一个人……
“约翰先生,就是前天带队去山区做科研的分会专家吗?”蕾雅先反应过来,问起玛希:“他们回来了吗?”
“没有。”玛希回答:“到目前为止,还没回来。”
即是说,他们已经在外工作超过三天未归?记得玛希曾说过,这个6人团队的计划本是昨天就回来的。
“这么多天在外面,都没和分会联系上吗?”我问玛希:“如果只是两天的计划行程,补给之类的准备够吗?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虽然玛希之前说过,他们这种到外地做科研的团队经常有延期返回情况,但现在这种紧张形势下,还是谨慎些好吧?
更何况……他们又是前往哪个交通与通信均不便利的“荒山野岭”做科研呢?如玛希所说那样。
“这个么……可能遇到点意外,不过应该没问题的。实际上,那也算是科联会各种团队的工作常态。不过,如果他们明天仍未回来的话,可能真得准备应急工作才行。”玛希回答:“其实,明天我们出门的线路也会经过他们科研地区附近。到时载你们到红原能晶遗迹后,我们可以根据情况去接应他们。”
意外?接应……?
但是,听玛希的口气,可能真没问题……那就不用再问下去吧?
“那还好……”蕾雅好像没有特别在意玛希的某些“隐语”,而是接着问:“对了,约翰先生他们是在哪里做科研的?我们明天如果也经过那附近的话,是不是也可以直接去找找他们?两个团队会合的话,说不定能有更多值得交流的内容呢?刚好梅林教授也想举行个科学探讨沙龙之类。”
“这是个好主意。不过,约翰先生他们的活动地区可能比较大,也许寻找他们就得半天以上。”玛希对蕾雅说:“那样会影响到你们的形成安排,还是不妥。至于交流的机会,等大家都回到分会,肯定可以安排,不急。”
玛希说的也对。计划外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会花多少时间,还是专注于自己的行程吧。
不过,约翰他们到底去了卡恩山区哪里?
之前听林奇说过,那个地方好像有点危险啊!
玛希接下来就给出答案:“而且那个地方最好还是让专业的人去比较好。约翰先生他们去的是卡恩地区北部深脉矿区,圣灵山脚下的红河流域,红叶盆地的叶尖地带。”
“啊?!”我和蕾雅不约而同地喊了一声,彼此相视后,又看向玛希。
“深脉矿区……不就是近期红叶工业和卡邦人发生严重流血冲突的地方吗?而且,刚好就是在前天。”蕾雅看向玛希,接着问:“这也太危险了,要尽早联系上他们才好。”
“嗯,明天我先提前回城看情况。如果约翰先生他们还没回到分会,我们再组织队伍去卡恩山区。”玛希并没有表现得太紧张,她接着说:“其实情况不至于太糟。就算不巧遇到什么意外……大概也已经过去了。总之,他们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而且,团队里还有一名当地卡邦人向导,以及两名兼职但专业的安保,更没什么问题。”玛希说到这里,笑了一下,说:“说起来,出了矿区,就在当地敬仰的神山之下,辽阔红河灌溉过的红叶北尖沃土盆地,那里可是四季如春,景色迷人呢。也许,他们稍微留恋一会,以至于未按时回归分会吧。”
兼职还专业的安保?呃,还有什么“稍微留念一会”?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如果他们去过深脉矿区,万一真遇到冲突现场,那不也是很危险!我带着疑问看向玛希,但对方并没有继续解释下去。
而且,看她的态度,似乎对约翰队伍的安全颇为放心。
简直……就像是有什么“事情”已经过去,可以安心了一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还好。圣主保佑。”蕾雅接着就关注到玛希所说的地方:“当地卡邦人传说中的神山……就是圣灵山么?啊,我知道!之前看过的资料中,提过那座终年积雪的纯净圣洁山峰,山脚下那片四季如春的红叶之尖沃土,曾有过最初神迹显现之地的美誉,真是令人神往!”
呃。蕾雅所提到的资料,大概就是她刚刚翻阅玛希的某本书,连描述内容都是她刚刚照着念出来的……
“啊,是的。曾经的最初圣地,真神眷顾过的土地……而如今,整个卡诺州也只剩下神眷未至之地的别称。真是讽刺啊。”玛希笑着摇了一下头,看来她对卡诺州历史及现状的认识也相当了解,毕竟是本地人。
感慨过后,玛希看向蕾雅,问:“你也读过《圣境迷踪》?除了这本几百年前的古籍有过‘最初神迹显现之地’的提法,再也没有这样的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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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境!这个听似威严实则不祥的名词,让我内心猛然一震。
虽然没仔细读过玛希所提的《圣境迷踪》,但应该就是刚刚蕾雅提出某段文字的那本书。而且所谓的圣境,也许就是指圣灵山脚下的红叶之尖沃土。
那个地方在历史上竟然还有这么一个代名词吗?还是说,只是古籍著者的某个指代而已?
“啊……这个么,是呀,确实是在哪里读过呢……”蕾雅大概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从玛希的书本中读来的信息,只能含糊着说:“嗯……《圣境迷踪》,是哪个大师著作的吗?好像有点印象呢,但又想不起来……”
真是听得尴尬。就在我深感无语之时,玛希倒是蛮认真地回应蕾雅。
“确实是10世纪末至11世纪初的大师。他的一个名字叫做泽克,也就是本书著者。”玛希说。
“一个名字?”我听着奇怪,便问出声:“难道这位大师还有其他名字?”
“是的。他的另一个名字可能响亮些,叫班农。”玛希补充说:“同时代的冯克帝国宫廷史学家。”
啊……我知道这个人,之前蕾雅也提过!可是……
“不会吧……”蕾雅似乎相当惊讶:“这位帝国史学家的主要研究方向,应该是当时帝国历史和宫廷文化。而且他是一位正统圣神教徒,怎么会关注其他教派传说中的圣地,甚至还在著作标题中应用‘圣境’一词?圣神教应该没有这类说法吧。”
“确实。在那个异端审判依旧盛行的黑暗世纪末期,暴露一点点所谓异端信仰,也可能导致牢狱乃至亡身之灾。”玛希回应说:“但信仰有时候就是如此奇妙。且不论那些教义、信念和理想的‘正确性’,毕竟有时候正确与否是由时代来定义的,仅就被统治阶级所禁止这一点而言,有时候反而会激化虔诚信徒们的狂热殉道者情结,将其视为突破世间束缚或接受真神考验的某个过程,反而进一步坚守信仰乃至做出极端之举。”
“所以说,谁又能确定,一个明面上信奉圣神教的信徒,背地里却在侍奉别的神灵?”玛希接着说:“这在宗教历史上并不罕见,因为就有这样的学说支撑。比如,表面上改变宗教信仰,实则坚守内心信仰并亲身踏入‘异端’之地狱,只为了收回唯一真神散落其中的神圣火种。因此,在某种意义上说,这要比自始而终的信仰更具备勇气。”
竟然还有这种说法吗?感觉价值观受到好大冲击。
特别是提到一个圣神教徒却可能拥有其他“异端”信仰,而且那人还是有名的历史人物?
这究竟是真是假啊……?
……
第160章 静夜
想象一下,某位10世纪末至11世纪初的冯克帝国宫廷学者,正统的圣神教徒,却可能有另一个信奉异端宗教的身份?
太说不通了……
就如蕾雅所问:“历史上的班农,和同时期那位撰写《圣境迷踪》的泽克,有证据确认为同一人吗?”
“那自然是没有明确证据。”玛希回答:“虽然这本书披着卡诺地理与民俗考察的外衣,但对卡邦人信仰的圣灵教有深入论述,对于当时保守的圣神国教而言,实质上更像是对‘异端’宗教的研究乃至宣传,所以事实上被当做禁书对待,只是在小范围内流传而已。”
“但是,这本书也是研究卡邦人及其圣地文化历史的重要典籍,因此得以流传保存至今。”玛希接着解释:“在后世多位学者的研究论著中,证明这位著者‘泽克’并不存在,只是某个人的化名而已。而在成书前的历史阶段里,跟随帝国圣环骑士团在卡恩山区北部及圣灵山武装考察的学者中,较为著名的也只有班农而已。”
“当时帝国宫廷学者班农竟然会跑到偏僻的卡恩山区考察吗?咦,那时候圣环骑士团也在那里武装考察?奇怪……”蕾雅稍歪着头,眼睛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接着又问:“难道在执行什么任务么?不过,就算班农跟在队伍中,好像也不能判定他就是后来写成《圣境迷踪》的泽克呀?”
“应该是在执行某些特殊任务。毕竟某些碎片化档案也只留下‘武装考察’这种语焉不详的记录。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帝国当时的武装力量深入到原本处于自治状态的卡恩山区,等于打破某种数百年血腥战争后达成的治理默契……所以,肯定会发生很多可怕的悲剧,只是这些历史记载就更少了。”玛希叹了一声。
“而且,对于班农来说也并非顺利的探险,或许还经历过某些事件。因为在他后来写出的某些散文集中,曾留下对当时随队探索卡恩山区的描述和感悟,只是表达得特别晦涩。”玛希接着说:“但一些字眼和说法……恰巧也在《圣境迷踪》中出现,而且说得更清楚和透彻。以及不少篇幅都很像他本人的写作风格,所以才会被认为其与泽克是同一个人。”
“真是不可思议啊。一位10世纪末11世纪初的传统圣神教徒,会因某次异域般的探险中事件,而留下一些可能不符合国教信念的感悟,甚至以化名去撰写后来被列为异端禁书的著作吗?”蕾雅感慨起来:“难道遇见足以改变其理念的神迹?不对……如果他是虔诚的信徒,那么就算是神迹,也应是符合其信仰的奇迹才会承认,否则的话,只会当成是魔鬼的把戏而排斥。”
“呵,的确如此。”玛希笑了一声,说:“有史料认为班农信奉极端保守的圣神教圣徒派。所以,除非极为震撼的神迹,才能摧毁他的信仰坚壁。”
圣神教的圣徒派?记得里克今晚提过这个教派,但他是将其与圣明教进行联系的,还说这两者……哦,还有圣主教的少数派系圣音派,说是三者拥有相类似的信念,或者说是偏极端保守的思想么?
但是,圣明教的信仰简直就是极端成邪教……
而且,《圣境迷踪》的叙述对象,应该是卡恩北部地理和卡邦人民俗文化及圣灵教信仰吧?那是同样信奉唯一真神但可能自有不同释义的远古宗教。
所以,确实难以想象,一个极端保守的圣神教徒班农,会用化名泽克去出书宣传“异族”教派。而且,为什么又会将圣明邪教的“圣境”作为书名,这就更奇怪……难道只是巧合吗?
但现在夜色已深,似乎不太适合继续探讨这个可能找不到答案的历史之谜。
歇息少刻后,蕾雅已和玛希谈起别的话题:“对了,玛希女士……刚刚你是在二楼窗户那边见到我们在外面,才下来开门的吗?”
“……对。”玛希似乎愣了一下才回答,然后笑着说:“那时刚好在二楼办公室找些资料,听到外面好像有人在说话,就到窗户那边看了一下,才发现是你们。怎么,刚刚开门的时候吓到你们了?”
“是啊……”蕾雅点了点头:“虽然看到这里亮着灯,也知道肯定有人在……但冷不防还是会被吓一跳。呀……真不好意思。”
“没什么,毕竟天黑,外面又静悄悄的,呵。”玛希接着说:“现在可更晚了,快10点了吧?你们待会还要回旅馆,还得走一段夜路。真可惜,要是你们早点来的话,还可以和尼克、梅林或塞拉一起回去,有几个伴就好些。”
“啊……”蕾雅顿时打了个冷颤,随口便又问起玛希:“那你呢,玛希女士?在分会加班到这么晚,不用回家吗?”
“是呀,刚好最近有些事要忙……没办法啦。”玛希笑着说:“一楼也有值班房间可以休息。就当赚点夜班费。”
“但现在外面形势挺紧张的……而且,玛希女士,你不是也听过最近圣明邪教开始活跃的传闻么?”我提醒玛希:“分会这边都没有其他安保人员吗?如果只有你一人的话,可能还是要小心点好。”
总之,我觉得可能回家比在这里值夜班更安全,特别是对于她一位女士而言,虽然不知道她家在哪里。
“谢谢。”玛希微笑着对我点头,并无半点担忧的神情:“没办法,这边分会规模比较小,人手自然也少,毕竟红叶城是能晶工业“未开化之地”,分会科研成果也不多。不过,起码的安保措施还是有的,一楼值班室就有直通治安厅的24小时电话线,铁制房门也够厚的,事实上就是一处小型避难所。”
这该怎么说……感觉她可真乐观。不过,即便如此,究竟现在又有什么重要科研工作,值得加班至今,甚至要在这里过夜?
难道是……研究怎么“发光”?不对,那也只是理论假说而已……
“伊珂说得对,玛希女士。”蕾雅环顾冷清的会议室,再看一眼黑漆漆的窗外,跟着说:“要是我的话……可能早就锁好门跑了。一个人在这里值班的话,心里总感觉毛毛的。况且最近形势也不太好。虽说城里最近多了不少治安官站岗,但还是觉得不太安全。”
“没关系,我想这两天应该是安全的。”玛希笑着说:“也刚刚这两天比较忙。或许,等过了明天还是什么时候,待形势不那么紧张了,戒备也没如此森严,那就回家吧。”
咦……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说不出的违和感。当我再回味玛希说过的话时,顺口问了一句:“玛希女士,怎么会认为……这两天是安全的呢?”
对呀,昨天不就发生过暴力示威和流血冲突事件么?而且就在红叶城里!
“嗯,这么说也不是很准确。”玛希点了下头,不以为然地说:“或者讲,就是今天比较安全?呵,至少是相对风平浪静的一天,不是吗?就连今夜,虽然已经并非宵禁,却也如昨晚那样和平安静。”
“当然啦,说白了也就只是个人感觉,嗯……”玛希说到这里,再笑了一下:“或者就只是直觉。”
至少是今夜的和平安静么……?
不知为什么,我又想起里克说过的话,诸如“至少今晚不会有危险”的怪异言论,那种让人一听反而感觉不安的鬼话。
但是……不对,不应该相提并论。玛希也不可能是圣明邪教徒,她似乎不太清楚那个邪教的信念和某些关键术语。
“玛希女士真了不起……就算在这样的紧张形势下,依然尽心尽职,不畏艰难。”蕾雅感叹着说完后,又笑着说:“也许,是我们想太多了。”
“不,谢谢你们的关心。”玛希也笑着回应:“其实,我也很珍惜自己的生命啦。所以,绝不会做无谓的冒险……放心吧。”
也就是说,她是进行过安全评估才选择留在这里加班过夜的么?但不管如何,确实很尽责,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我想。
“真佩服您,玛希女士。换做我就肯定做不到。”蕾雅回应:特别是只有一个人待在这么偏僻静寂的地方……呃,我是说,现在这个时候,这里可能也太静了,如果再关掉灯休息……天。”
虽然蕾雅表达得很是混乱,但其实她就是害怕这种更像是阴森可怖的静谧,就如樱园宿舍楼夜晚时分的二楼走廊,我印象中凡是有与她一起走过的时候,总会发觉她走得比平常快许多,人也会变得安静些。
“啊哈……”玛希又笑出了声,也不知她是否理解蕾雅的意思,但她却向对方开起玩笑:“那么……反正现在也挺晚的,要不就干脆在这里过夜算了?来点人气,让这地方不要安静得太过吓人。对了,虽说白天到处都有治安官站岗,但从这里回去旅馆的路上可没有哦?”
这还真是糟糕的事实……
说起来,今晚一路走过来的时候,好像就只有我和蕾雅两个行人。
哦,可以的话,我希望回去的时候也是如此,可别再跳出什么怪人才好!
“啊,不用……我们还得回去收拾东西呢,一会就走。”蕾雅马上摆起双手认真拒绝,然后问:“玛希女士,那明天早上8点半,我们就在雅宾旅馆门口集中,乘坐两部动力车出发,对吗?”
“对,就这样。”玛希停顿片刻,补充说:“哦对了。因为最近形势不稳,交通安排比较紧张,所以是从两个不同商社租来的车。不过应该没问题的。”
哦,难怪同时有七座车和五座车,规格都不统一。但算一算,刚好能载明天合计12人的队伍。
总之,这事还真多亏了玛希的帮忙。要不然,我们这趟科研探索之旅也许就要泡汤。
再次感谢过玛希后,我们便和她告别,离开会议室。
当来到一楼走廊,经过靠近小楼大门的楼梯口时,我好像想到了什么,便转过头望向走廊另一侧尽头的右边,于是就发现那里真有个开着门的房间,附近墙壁上好像还挂着写有个小牌子,也许那上面就写着值班室之类的文字?
而走廊尽头左边,那间可能为值班室的对面,还有另一个关上门的房间,墙上似乎也有牌子。
“那就是自带铁门的值班室兼安全屋?”我看着那明显开着较厚重银白色大门的房间,好奇地问了声。
“是呀,如何,要不要体验一下?”玛希微笑着看向我们:“值班室对面还有待沐浴设备的卫生间,应该说条件还是可以的。”
“谢谢玛希女士,还是算了吧……”蕾雅马上客气地回绝,然后与我并肩走出分会小楼。
楼外是一片静寂的漆黑,还好有天上的明月,小楼的亮光和孤零零的几处路灯。
玛希站在小楼门口,微笑着与我们挥手再见后,才退回去关上大门。
一声“吱呀”之音,却在此刻显得特别响亮。
借着余光,我们踏上回程。
虽然这会已经对路程距离有大致认识,但再度穿梭于小路窄巷时,便连来时仅有的几处人家烛火也都灭掉,在黑暗中摸索着走过不知多久,蓦然就有时间已经停止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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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抬头还能看见那仿佛没有尽头的一线璀璨星河。
那真有趣,就像是从黑暗中裂开而生的美丽星光。相比于郊野夜晚的满天星,更有种希望初生的神奇观感。
真想停下脚步,观赏与白日截然不同的一线天。
但是不行……旁边有个紧张兮兮的蕾雅。
她双手紧紧地挽住我的左臂,似乎比刚来时还用力不少,紧贴着我的同时,脚步也很快,让我感觉像是被她推着……或者是拖着走。
“大小姐。”我叹了一声,说:“别太用力好吗,放轻松些……”
既然她都这么害怕,为什么还要专门过来分会小楼呢?若剔除今晚从玛希那里得知的各种杂七杂八消息,好像最初目的是……要来这边看梅林和塞拉在不在,然后就为了传递一个明天早上8点半分乘两部车出发的信息?
呃……不知该怎么说好。
“不行,我怕你走丢了。”蕾雅神情严肃地看着前方,却更加用力地挽着我手臂,好像真怕我会滑走似的。
哎呦……手臂感觉都有点麻啦!
忍耐,忍耐……
啊,谢天谢地,终于走出这条黑暗小巷。
当走上主街道时,那依然昏黄暗淡的路灯光混,此刻却像是久违的冬日阳光。
而蕾雅的脚步终于明显放缓下来,也松开了紧扣着我小臂的双手。
“终于快到了,感觉好像走了一晚。”她感慨一句。
“是啊……”我轻轻挥了几下发麻的手臂,跟着叹息一声。
于是,便在距离雅宾旅馆可能仅剩不到两百米的街道上,我们得以再次悠哉地散步。
夜风感觉更冷了。北方的夜晚,似乎温度都要比白天低一些。
不知是否也感受到这份冷意,蕾雅聊起了其他话题:“如果是这边群山之间的冬天,一定会很冷。也许还能见到满天飘雪。”
“啊?嗯,那肯定是的。”我回应着她,接着又问:“怎么会联想到这些呢?”
“嘿,想起刚刚玛希女士没来前,看到《圣境迷踪》对某个地方的描写文字。”蕾雅笑着回答:“比如,红叶盆地的红叶之尖,红河流经的曾经神迹最初显现之地。在那里,还有山顶终年覆盖白雪的圣灵山。”
“也许,得找个日子去那里看看。”蕾雅微笑着看向我,眼神里满是期待:“去看看那山顶上的白雪,是否仍为千年前的圣洁模样?”
咦……什么?听到这里,我竟有些呆了。
……
第161章 分别
一阵悠扬的铃声传进房间里,像是昨日白天过街时见到的马车铃铛奏响轻音晨曲。
天亮了。
窗外的光线似乎没有昨天清晨那样明亮。我走到窗边朝着外面望去,只见灰蒙蒙的阴天隐没太阳的身影,使得这座城市少了一份朝气,多了一些冷寂。
当马车悠悠远去,铃声渐逝,冷清的气息蓦然笼罩在空荡荡的街道上。
石板路上似乎还有些潮湿。
“玛希女士约定的车好像还没来……哦,现在都8点20分了。差不多得走了。”我拿出怀表看了下时间,又接着看了一眼窗外,期待着能听到些声响,好打破这种令人倍感忧郁的沉寂。
“嗯……马上就好,待会下去。啊,昨晚或是早上好像还下过雨,不知停了没?”
蕾雅的回话传了过来,还伴随着一些脚步声和收拾行囊的声音。
不过,这些声音变得轻缓许多,相较前天从学院宿舍出发前的慌乱,她这次好像少了些许活力,就像是被今日天气的阴郁“传染”了一般。
刚刚我们都已经在一楼餐厅用过早餐。现在,我已经收拾好行李。
其实,也就是背上久未整理过的挎包而已。
啊哈,连挎包里的咖啡罐都还带着。
蕾雅觉得可能会用上,比如在遗迹现场歇息时煮个咖啡什么的。不过,部分套装工具由她分担带着,而且她还带上了茶叶,甚至还有装着柠檬的玻璃罐。
还有一件粉蓝色开衫长袖薄毛衣短外套,是蕾雅硬塞到我包里的,就因为她觉得今天可能会点冷,建议我带上外套。
而当我说没考虑到这些东西时,她就干脆借给我一件。
总之,算是准备完毕了。感觉挎包越来越重,哎呀……
离开窗台后,当我走过木桌时,刚好瞥见摆在上面的台历。
“今天是……9月13日。哦,星期四了。”我停下脚步,弯着腰看着台历上的日期,顺口说了一句。
桌上还有笔?不知怎么想的,我呆了一会,就拿起笔,在台历上的“13日”位置画出一个圈。
这还是支红笔。看着那包围着日期的深红色圆圈,竟一时有些恍惚。
昨夜蕾雅好像说过,今日就是满月之夜。
呃……
“伊珂,我收拾好了哦,走吧?”蕾雅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啊,好的。”我回过神来,转过身,看向正提着黑色背包的蕾雅。
“整天的天气有点阴沉。希望晚一点能出太阳。”蕾雅背上包,转眼看了一下窗外,说:“好像还有点冷。”
“嗯,不过,现在也才入秋没多久呀……”我跟着回应,与她一同走出房间,来到外面二楼走廊。
“也许北方的山里总会冷一些。”她转身关好房门后,与我并肩走向走廊尽头楼梯口。
“山里?”我愣了一下,才提醒她:“这次我们要的地方,还是位于红原的能晶工学遗迹才对吧?”
“啊……是的。”蕾雅说完后沉默了一会,才接着讲:“毕竟……这里的历史档案都已经证明了嘛。也许,遗迹就真的只是位于红原,那个历史代号‘TOSatn’的实验基地,后来因故变成废墟的地方。”
“说不定,在那里也能‘望见白雪覆盖的山峰’。也许,那座山峰就是圣灵山,那也是整个卡诺州的最高峰。”说到这里,蕾雅转而看向我,再问一声:“对吧?”
她说的是史学家班农在《千年之交的帝国抉择》中对于卡诺能晶科研基地的某段描述。
看来,她还没完全放弃所谓“真正能晶所在地”的想法,只是在昨日东宫二楼档案馆各种历史资料的冲击下,只能说服自己红原那处遗迹确实是真的。
毕竟……不应该有两处遗迹吧?
况且从11世纪至今的许多文献也是基于红原遗迹现场考究而成。虽然也不是完全没有争议……但是,蕾雅抄录的那些“证据”,不像是严谨的研究论著,倒像是一些阴谋论或捕风捉影的故事。
啊,对了!蕾雅的笔记中,“证据”还包括林奇写过的“红叶遗迹历史记载与实际所在地”报道!
可惜,昨日在东宫与林奇偶然遇见,却没与他探讨这个问题!
忘记了呀……
不过,按昨日玛希找给我们的历史档案,白纸黑字的记录以及她的推断,都契合得如此完美,似乎都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是的,白纸黑字……
这让我一时陷入了某种奇怪的沉思,但脑袋里却浮现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又是那种想要回忆什么,却全是空白的画面……关键的笔画和颜色,都去了哪里?
哎……
还有,那些笔记中,记得有“群山之间”的字眼。那是对于当时帝国能晶科研基地选址的描述,出自曾跟随圣环骑士团武装考察卡诺北部卡恩山区的班农之手。那样一位传统圣神教徒,应该很严谨的帝国学者,也会有论述上的纰漏吗?
嗯……
“喂喂,伊珂?怎么不说话啊……?”蕾雅的声音再次传来。
“啊……抱歉。”我收回飘散的思维,对着看起来一脸担忧的她说:“没事,没事。嗯……刚刚说什么来的?哦,对。我想,如果是在红原那种空旷平地的话,应该真可以望见远处的圣灵山!就像你说的那样。也许,在阳光晴朗的日子,说不定还能见到山顶白雪呢?”
“哈,说得你好像真的去过红原,并真在那里望见过圣灵山一样。”蕾雅笑出了声,回应我:“真可惜今天天气不好,也许没法见证你的猜测。”
“是呀,所以只能想象啦。”我也笑着说:“对咯,到红原遗迹后,晚一点梅林教授还会组织现场科研讨论会吧?今天来的人不少呢。以能晶遗迹为背景的露天教室,沐浴着几百年来无数学者和研究者留下的历史气息,仅是想想就感慨万分。”
“是呀,真是令人期待……”她和我走到楼梯口,稍微犹豫一会后,便走下楼梯:“对了,今早用早餐时也没见到梅林教授,不知他准备得怎么样了?哎……算了,反正他已经知道出发时间,肯定会准时集合的。”
下楼到大厅的同时,她又接着说:“咦……早上也没见到塞拉学姐呢。不知……昨晚她和梅林教授谈了多久?”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肯定不影响今日行程啦。”我只能这么回答。
“那倒也是。”蕾雅淡淡回了一句,没再继续说些什么。
感觉怎么有点莫名的尴尬,呃……
她说的是昨晚回来后,在旅馆见到梅林和塞拉的事。
昨夜回到雅宾旅馆已是晚上十点多,蕾雅坚持要上三楼去通知梅林教授行程,还拉着我一起去。但是,我们敲了好一会梅林所在房间的门,也没得到任何回应。
当时就觉得很奇怪,玛希不是说过,梅林、塞拉和尼克都早就回旅馆了吗?
不知是好奇还是疑惑上脑的蕾雅,坚持要去二楼塞拉的房间去看看。其实我当时就跟她说过,韦娜和塞拉是同间房的,根本就没必要去那边找人通知行程嘛,但蕾雅却不听。
然后,也是经过一阵敲门,终于把韦娜敲了出来。
现在还记得,已经穿上睡衣的韦娜开门时那一脸迷糊的模样,以及了解到我们询问塞拉有无回到房间就是为了通知其明日出发时间后,只能喊出一声“哈?”时的无奈表情。而且,韦娜也不知道塞拉去了哪里,因为对方就没回来房间过。
等到韦娜关上房门后,不放弃的蕾雅说出一句“好像有很多谜团的样子”后,就拉着我走向据说已经回到旅馆的第三人,也就是尼克的房间。他是与舒亚同间房。
当时的我直接放弃劝说蕾雅了,尽管自己也很疲累。
幸好,那时候尼克真的已经回到房间。他还以为我们是来询问动力车是否能赶上明日行程,知道我们其实是问梅林和塞拉下落后,刚好他们三人是一同回来的,便指引我们去某个地方找人。
那就是一楼大厅位于某处的小酒吧,我们都忽视了那个不起眼的小地方。
梅林和塞拉还真在里面,而且坐在一处没什么人注意到的角落里。但这两人也没有在喝酒,当时小圆桌上只有两杯剩不到一半的冰水。
也不知他和她在聊些什么,反正当我们也走近时,这两人的谈话便戛然而止,而且看过来的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一丝丝惊讶。
就连蕾雅向梅林通知行程安排后,对方也只是微笑着以一句“谢谢,辛苦了”的客气话了结后,便让气氛冷寂了下来。
总之,现在想想都有点尴尬,好像是我们冒出来打扰了人家的谈话。
“那时候,梅林教授和塞拉学姐在那间小酒吧谈什么啊?”蕾雅的好奇心到现在也没消退,又问了我一句。
“可能在谈些什么公事吧……”我想了想,说:“无论如何,在小酒吧谈,总比在房间里谈话更妥当一些。而且那个时间点,外面的咖啡店可能也都关门了。”
若根据昨晚的所见,我总觉得梅林和塞拉可能在谈些比较私密的事情,所以才会选在不太引人注意的小酒吧角落里。
但其实,若塞拉选择在梅林的房间里聊不是更好?因为梅林住的是单人间。只是那地方或许过于私密了,若刚好遇上昨晚蕾雅来敲门,那可真是更加尴尬的场面……不过,由此看来,梅林应该也是一位爱惜名声的教授。
“在梅林教授房间里……夜谈?”蕾雅不知想到了什么,马上抬起双手按着自己的脸颊,稍稍摇了头,便加快了脚步:“走吧,走吧。”
结束掉这个话题后,我们也刚好走出雅宾旅馆大门,来到人行街道上。
路边一侧,不知何时已停好一辆银灰色七座动力车,车门已经打开,透过前座摇下的车窗,还能看到驾驶位上正坐着一位不认识的司机,而旁边的座位上则是尼克。
这车可能刚到不久。几分钟前,我还在二楼房间时,往窗外看去,也没见到有动力车开过来。
车门旁边站着一个人,就是玛希。她左手捧着一个贴着白纸的硬夹板,右手拿着笔,见到我们后,笑着打起招呼:“早上好,伊珂,蕾雅。”
“早上好,玛希女士!”蕾雅微笑着回礼,似乎又恢复了精神,接着就看向车门问了一句:“我们该不会又迟到了吧?”
“不会呀,还有时间,车也是刚到。”玛希朝车里看了一眼,说:“梅林教授,塞拉,韦娜和舒亚都已经上车了。现在这辆车刚好只剩一个位子。”
“啊?只剩一个位了?”蕾雅看向我,说:“那我们要不等下一辆车吧。”
我正想答应,却听到玛希的不同意见。
“要不,还是先上一个人吧,刚好可以坐满一辆车先走。”玛希看向街道另一边,说:“下一辆车是五座车,但是现在还没来。而且这边还有人没到齐,像是阿布先生……对了,还有伊珂的朋友,芙琳女士,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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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蕾雅,你先坐这一辆车。”玛希接着看向我们,对蕾雅提出建议:“我和伊珂在这里等人和车。”
“咦……不能等人和车齐了,再一起走吗?”蕾雅犹豫了一会,又看向我:“还是说,让舒亚……和韦娜学姐坐另一部车?我们等到芙琳女士后就先走。”
“不太好吧……人家都已经先坐进去了。”我劝说蕾雅:“没事的,要不你就先上车走呗。反正都要在红原能晶遗迹相遇的,又不是分开去别的地方。没事的。”
嗯,这样安排可能好一点。因为等会要来的是五座车,刚好玛希要等阿布会长,而我则要等芙琳,两对人彼此稍微相熟可能好些,也不用再调整两部车座位,或耽误其他人时间。
“这样么……”蕾雅应该也能理解我的意思,只不过仍在踌躇:“嗯……”
“好啦好啦。”玛希笑出了声,也加入劝说蕾雅的行列:“你和伊珂最多也就分别半小时……嘿,到时候在红原相遇,人齐后回程再调位子嘛。多大的事呀!来,轻松地告个别吧,很快就能再见!”
“那……那好吧。”蕾雅估计是不好意思再纠缠下去,便对我说:“那就先走一步了……你可要注意安全呀。”
这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的告别方式……
“好的,谢谢大小姐的关心。”我只好笑着回应蕾雅:“愿圣主保佑大家。”
“祈祷礼没做哦。”蕾雅开了个玩笑后,便笑着跟我告别:“早点到啊。”
“嗯嗯,再见。”我轻轻地挥着右手,看着她上了车。
当车门关上之时,还能听到她正与车里的梅林、塞拉等人问好的声音。
很快地,这辆挂着车牌号“RLC-13893”七座动力车便发出轰鸣声,缓缓转向离去。
……
第162章 闭门
雅宾旅馆前的街道上,现在只剩下我和玛希两个人。
“看来第二辆车迟到了……”玛希捧着文件夹板,看向道路远处,说:“明明通知他们8点25分就得到这里等候的。”
真严格。但现在已经到点了,我掏出怀表确认过时间后,便看向东峰路通往东街广场的方向,那边街区的红叶俱乐部是莱特他们留宿的地方。
不一会,就望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朝着我们小跑过来。
“啊,芙琳女士,早上好!”我看清来人后,赶紧向对方打招呼。
“抱歉,迟到了!”芙琳跑到我前面,停下脚步并带着歉意说。
她今天穿着一套浅褐色长袖制服外衣和同色紧身呢绒裤,搭配黑色平底鞋,棕色宽腰带的一侧还挂着显眼的长方形小腰包,那撑得鼓鼓的包里不知装着什么东西。
而且,她还背着一个大背包,看起来就像是某位丛林探险家。
真是跟之前印象中娴静的她大相径庭!
“不用急,芙琳女士,时间刚刚好。”我看着她说。
呃,相比她的装扮,我倒觉得自己是否过于随意了……不过,只是去红原的能晶遗迹进行现场科研活动,应该不用这么郑重其事吧?
“是吗?那还好……”芙琳松了口气,笑着抬起右手抹过额头,看着我说:“呀……我们不是要去野外探索的吗?”
“啊哈……只是去红原的能晶遗迹做科研考察,常规活动而已。”我大致猜得到芙琳的意思,顺着她的视线稍低着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装后,也笑着回应她:“听说那里有一定程度的维护,不是要翻山越岭考古的偏僻地方。当然,希望今天可别再下雨。”
对了,今天我照常将温芝学校的白色制服长裙当成便装穿。其实我对目的地具体情况也没有底,要是把衣服弄得太脏就麻烦了……呃,也许以后得找些正常便服来穿才好。
“嗯,前不久才雨停,祈祷尽快阴转晴。”芙琳抬头望了一眼天边,就转而看向玛希:“这位是……”
“你好,我是科联会红叶城分会秘书玛希,很高兴认识你,芙琳女士。”玛希将笔插在外套前口袋里,左手拿着文件夹板,向芙琳伸出右手:“伊珂已经介绍过你了,欢迎加入我们的队伍。有国家检察院的专家在,深感荣幸和安心。”
“客气了,谢谢你,玛希女士。”芙琳微笑着与玛希握手:“我是国家检察院调查司一处司务官,擅自加入你们的行列,如造成不便,还请谅解。”
再与玛希闲聊过几句后,她似乎注意到这会等候的人少了点,就问向我:“伊珂,你那位朋友蕾雅呢?还有其他人一起去吗?”
“是这样……”我向芙琳解释第一辆动力车已经载着蕾雅等人先离开的事。
“抱歉,看来第二辆车迟到了。”玛希转身看向街道远处:“真是不靠谱的商社……若非风行商社刚好只剩一辆,都不会去找他们合作的。”
“没关系,反正肯定会到来的吧,最多晚一点到能晶遗迹会合。但是……”我环顾街道四周,说:“阿布先生也没到。”
“阿布会长?”玛希似乎想到了什么,马上转过头就对我们说:“哦……是这样的。昨天下午时,我就告诉他集合时间了。但他说过可能今早还要去分会小楼办点什么事情,让我通知一辆五座车先到那边接他,然后再过来宾馆这里。如此的话……哎呀,可能第二辆车其实早就到分会那边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我顿时就明白了:“那……我们就在这里再等一会吧?或者……直接过去那边?也许阿布先生正在忙着什么事。”
因为现在已经8点半,仍没见到车子过来。说不定阿布真可能还在分会那边,而第二辆车也可能在那边等着。
“这样也好……或者我先过去看看,反正走快一点就十分钟左右。”玛希对我们说:“那麻烦你们在这里等等就好。”
“要穿过街区小巷吗?万一那辆车是走主干道来的,那就错过了……”我记得昨天我们步行的近路,和尼克开车所走的马路是不一样的,于是提议说:“要不一起沿着主街道走过去吧,可以沿途注意那辆车有没有开过来。嗯……那辆车有什么标识吗?”
“这也可以,只是你们稍微会累一点,行吗?特别是芙琳女士还有个大背包……”玛希说:“那是一辆白色五座车,车牌号RLC-13001,刷着棕熊商社标识。服务处已经安排好并提前告诉我的。”
“没关系,这个包不重。”芙琳笑着回应:“既然有车牌号,还有三个人帮忙看的话,就更好找了。而且,这会路上的动力车也不多。”
于是,协商一致后,我们三个人便沿着主路走向分会小楼,并时刻关注着马路上开过去的动力车。
这段路比起穿过街区的小路其实好走很多,照玛希所说,最多也就多走个十分钟,完全可以接受。
不过,始终没看到挂着“RLC-13001”车牌的白色动力车。
直到我们终于走到分会小楼之前,才发现了这辆车!车门位置果然画着一头正在咆哮的棕熊图案,大概就是这家商社的标识。
还真被玛希猜到了,人家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动力车的驾驶位上,正坐着一位年轻的男子。他将座位调成半卧状态,留出比较大的空间,好让自己舒舒服服地半躺在皮椅上,头歪到一边去,双眼紧闭,还打着呼噜。
这位年轻的司机是在补觉啊……
但玛希毫不留情地敲起车窗,直接把人家吵醒。
“请问是棕熊商社指派的杰瑞吗?我们是本次包车的人。”玛希对着手忙脚乱摇下车窗的年轻男子简要介绍我们的身份。
“啊,哦……哦。”杰瑞抬手揉了揉眼睛,看了看我们几个,问:“人齐了么?1,2,3……有三个人?可以走了吗?”
呃……这个问题是怎么回事?他还没见过阿布先生?
“你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有没有见过另外一位名叫阿布的先生?”玛希皱了下眉头,向杰瑞大致说了下阿布的样貌。
“按约定时间啊,8点15分就到这里了。不是你们说接上阿布先生后还要去雅宾旅馆,再接其他人一起走吗?”杰瑞看起来还有点迷糊:“反正我在这里等了快30分钟……也没见到什么人来,然后就稍微休息一下了,最多也就眯了几分钟不到,你们就来了。”
这……可真蹊跷。意思是阿布先生没来?还是说在分会小楼里?
可是,这栋楼的主门跟昨晚一样都是关闭的。
但是……这有什么不对吗?
昨晚关门是正常的,毕竟那么晚,而且只有玛希一个人在这里值夜班。
嗯……记得昨天上午刚到这里时,这栋楼的大门敞开着,而阿布先生就站在阶梯上迎接我们,他好像是一个会做足提前量的人,可今天却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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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今天也只是星期四,还算是正常开工日吧?
“玛希女士……”我不解地看向玛希:“这栋楼的门白天也是关上的吗?还是说今天没人在分会?”
“如果有人在的话,是不会关门的。昨晚我离开前是锁好门的。”玛希跟着我看了一眼小楼主门,又望向二三楼的窗户,说:“上面几层楼的窗帘也是拉上的……跟昨晚我离开前一样。看这个样子,估计今天也没人进去过。”
她接着又说:“而且,约翰先生大前天带队去外面考察未归,其他人或者出差或者刚好休长假,如果阿布会长还没到的话,今天还真没人在。”
“那也是,如果都没人在的话,还是锁上门好一点。”我能理解玛希的做法,接着就再次问起她:“刚刚不是说……阿布先生可能今早要来分会先办点什么事?而且他应该知道我们出发的时间吧?”
因为那个名叫杰瑞的司机说他只眯了几分钟……不过看他睡得这么香,谁知道他究竟“休息”了多久,以至于没见到阿布先生出没?
“只是可能,他没说得很详细。他也知道出发时间,昨晚我就告诉他了。”玛希回答:“不过他昨晚8点半左右就走了,与梅林教授、塞拉和尼克几个人离开的时间差不多。”
对,昨晚玛希也是这么对我们说的。总之,等我和蕾雅临近9点才来到分会小楼时,只有玛希来开门,并在一楼会议室聊了段时间。
嗯,昨晚的红茶也很好喝。特别是被冷风吹过一路后,那种暖意入胃的感觉真好。对了,按玛希透露的信息,也许昨晚品过那种别名红尖茶叶的人,除了我和蕾雅,还有梅林,塞拉,尼克,以及……阿布。
阿布先生昨晚陪梅林来过分会小楼,而且他们是在二楼办公室聊天,后来塞拉和玛希似乎也加入,虽然不知道都在说些什么就是了。听玛希的意思是这样,而且刚好在我们来之前也离开。
说到二楼……就想起昨晚我们刚到分会小楼前面时,胆小的蕾雅被二楼窗户闪过的黑影吓到的事。真是好笑!后来玛希已经解释过那就是她自己,只不过她恰好在二楼办公室查找资料而已。
这么说来,玛希和阿布的办公室,可能都在二楼。
但是……阿布既然忙到晚上8点半……或者说,是与梅林教授聊天到那么晚才走,那他今天为什么还要专门过来办事,不能在昨晚就办完吗?反正都是在这栋楼里。
也许是有些资料在外面要带过来的原因?不清楚……算了,不要瞎想。
“可能阿布会长忙着哪些事,也许稍晚一点就会到。”玛希也跟杰瑞说了这个情况。
杰瑞无所谓地耸了双肩,一句“那我再眯一会”后,就又舒舒服服地躺在驾驶位座椅,心安理得闭上眼睛,说:“要走时再说吧。”
这个司机是有多疲累啊……待会还要走山路,真的可靠吗?
玛希摇了摇头,大概也是对杰瑞不太满意。她转而对我和芙琳说:“抱歉,看来要让你们再等一会了。”
“没关系,再等等呗。”我看着一身正装的玛希那精神饱满的样子,接着讲:“说起来,玛希女士也真是辛苦呢。昨晚也是加班到很晚吧,而且还要在这里值也班,今天还得一大早安排对接工作。”
她真是一个干劲十足的人,我想。
不过,她不打算进分会小楼找一下阿布先生吗?好像她断定阿布不在楼里一样……
“说起来真不好意思。其实……”玛希笑着摇了下头,说:“你们走后没多久,我也离开分会回家去了。”
“咦……”我愣了一下,马上回应:“其实也好的,还是回家好一点。那玛希女士离开时都得9点半之后了吧?如果要走过一段黑漆漆的夜路,还真有点害怕。”
特别是在这两天红叶城内形势还不太平的情况下,独自一人走夜路……老实说,其实昨晚我也是因为有蕾雅作伴,才稍微安心一点。尽管自己在蕾雅面前摆出镇定自若的样子,但想到这座古城里可能还有狂热的圣明邪教徒潜伏,就会感到些许恐惧。
因为,对我来说,也许作为人类但随时可能失控的极端邪教徒,要比可通过特殊能力“控制”的死灵更加可怕……
而玛希敢一个人在这种时候于分会小楼值夜班不说,还敢独自穿梭于夜里的小巷窄路,也许是因为本地人熟悉环境的原因?
若非近期的特殊情况,可能这座城市的治安会比较好?
“是呀。不过,当真的走在空荡荡的夜路上时,反倒觉得分会那边更安全,毕竟里面就有一间‘安全屋’,呵。”玛希笑了一下,接着说:“其实红叶城这么多年来虽然发生过大大小小各种冲突,但整体上还算安全的,特别是警备力量反应相当迅速,就像这几天你们见到在街头站岗的警察们一样。昨晚我经过路口时,还被值夜班的治安官给问讯了。”
“啊,是吗?我和蕾雅昨晚回去的时候,却没见到他们。”我好奇地问了一句:“玛希女士是住得比较远吗?不过,遇到治安官的话……说明这里还有夜巡警卫,那就安心多了。”
哈,说到这里,就想起凯尔这帮国防新生被强征为碎石城区夜巡人员的事。但即使是干这样的杂活,他也是相当投入和用心。
“嗯,从分会小楼到雅宾旅馆,没有固定警卫站或检查站,只有不定期的巡逻队。”玛希解释:“再沿着东峰路往下走就有了,比如我们昨天下午见到过的那个地方。”
卡邦人聚居区出入口的检查站?哦……我还记得当时的所见,治安官和警察们那种持枪严阵以待的紧张情形,即使是面对一对柔弱母女时仍未见放松半点姿态。
那种仿佛异族敌对的气氛,现在回想起来,简直与这个将平等与自由写入宪法里的共和国格格不入。那就像发生在异域的对峙,但偏偏这里还是共和国的领地。
或许,这片土地上的历史太厚重,也埋藏了太多悲剧过去。
“东峰路?刚刚我从盛林路穿过东街广场,走过来时就看过个检查站。”芙琳接过话说:“设置在某个居民区出入口附近。就是那里吗?”
“是的,我们说的应该就是同一个地方。东峰路东城区,卡邦人聚居区的检查站。”玛希说到这里,又笑了一声,似乎还带着讽刺的意味:“可能是红叶城里戒备最森严的地方,毕竟要看守好几百男女老幼潜在‘恐怖份子’呢?”
“这样说可不太好……”我知道玛希并非在故意发表歧视性言论,但总觉得她像是在宣泄某种观点,便回应:“无论如何,将某个少数群体标签化并特殊看待,这样……不好。”
虽然从现实来看,确实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就像卡邦人聚居区,那些荷枪实弹的警察和严苛询问出入人群的治安官,他们自然并非如其所说那样在执行“保护”任务,就如那未卡邦人母亲所揭露的事实。
然而,我想强调的是,并非所有人都赞同将某个群体等同于麻烦制造者这种做法。
“谢谢,伊珂,你真善良。”玛希微笑着对我说:“祝愿这份良善能得到同样友好的回应。”
“我想可以的,应该也不止一个人拥有这样的想法。”我也笑着回应。
“没错。站在国家检察院的角度,我们只关注事实本身。将某个群体身份标签化并视为罪恶前提,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一种罪恶,应受到法律的制裁。”芙琳对玛希说:“是否昨晚哪个治安官让你遭遇某些不公平对待?我们可以通过公开渠道对接到本地治安局,依法追究其不当行为。”
“是吗?这可真是好消息。”玛希的笑容似乎多了一些阳光:“那位治安官的编号……我想想,好像是RLCss-SF-451209?可以投诉的吗?”
“当然。检察院的职能包括对各类公务人员不法行为的查证及起诉。”芙琳认真地回应:“我记下这个警号,然后联系内务司同事进行调查。”
“啊,不用了,芙琳女士,真是太感谢了。”玛希笑着说:“刚刚只是开个玩笑。那位治安官先生并没有过多为难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一个女士会在深夜散步吧?当然,主要还是出于对我安全的关心,稍微温馨提醒一下。”
“这样么?好吧,那我先留个电话号码给你,如真遇到公务人员不端行为,欢迎向检察院举报。”芙琳从大背包里掏出纸笔,然后将写好联系方式的便签纸交给玛希,接着又问:“那么说来,玛希女士是住在那边附近吗?”
“谢谢。”玛希收好联系便签,回答芙琳:“差不多吧。”
也许玛希只是住在附近,才会经过那个地方的检查站。不过,她也没明确说自己的住所地址。
这段插曲过后,我们继续站在分会小楼之前,一边聊着天,一边等待着。
但是,时间可能都已经过去了十几二十来分钟,也没见到阿布先生。
这都什么情况?
载着蕾雅等人的七座车,不知都已经开到哪里了,而我们还在这里等着。
这时候,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开始多了。
马路上的车子,也过去了好几辆。
等得久了,感觉心情都有点心焦。
哎……紧接着,好像肚子又开始有点……痛啊。
啊!今天是9月13日!糟糕的日子……
记得上个月的11日,就在圣心医院来过这么一次……
大意了……但是,直到现在,总还是很不习惯啊!
眼看情况有点危急,我不得不向玛希求助:“玛希女士……能用一下楼里的洗手间吗?”
玛希听到这话,却明显愣了一下,竟然有点不知该如何反应的样子。
嗯……?
……
第163章 房间
短暂的沉默过后,玛希终于反应过来,笑着对我说:“好的,没问题,来吧。”
说完后,她朝我招了下手,就转身先走向分会小楼门口。
总算消除了适才的尴尬气氛。
但她刚刚的不知所措,让我差点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不过,也许只是我想多了。
于是,我对芙琳说声“抱歉,稍等一会”后,就跟上玛希的脚步走过去。
“真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我走到玛希身边,看到她那恢复平静的表情,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些对人家来说可能算麻烦的事情。
“没事,刚好我也想去一趟洗手间,嘿。”玛希很贴心地安慰我,微笑再次浮现于她的脸颊。但她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右手刚按在门把上没两秒就抽回来,接着低头搜起自己外套口袋:“哎呀,都忘记锁过了。瞧这记性,真是老了……”
“怎么会?玛希女士。”我被她逗得笑了出来:“这句话真是说早了50年。”
“承你吉言。”玛希微笑着对我点了下头。她掏出钥匙并插入门锁孔的同时,还看着我的眼睛说:“唉,也许是昨晚回家太晚了,休息不够,精神也差……要是后面行程再出点什么问题的话就不好了,在这里先道个歉啊。”
“不会的,正是因为有玛希女士在,我们的活动才能顺利成行,感谢还来不及呢。”我听到她如此真诚的话语,不禁也与她对视并回应:“接下来的活动还要麻烦玛希女士和分会的大家。总之,这次活动一定能顺利完成的,谢谢!”
“谢谢。”她微笑着回了一句,接着就将视线转到门锁上,经过她刚刚说话时的动作,似乎已经开好锁。然后,她按下门把,推开小楼大门,收回钥匙的同时,对我做了个邀请手势:“请进。”
怎么好像有点正式……
当我随着她踏入小楼首层走廊时,感觉似乎与昨日白天或晚上都不太一样。
也许是屋内门窗紧闭的原因,加上今日阴天光线不足,总给人以一种阴沉或是烦闷的不适感。
而且……也很安静。好像除了我和玛希的说话时和脚步声,再无其他声响。
不,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声音……可能是打开大门的原因,楼外街道上的一些车马嘈杂声传进楼内,反倒冲淡开始时那种奇怪的静寂感。
这么看来,阿布先生确实不在这栋楼里。也许就如玛希所说,他说今早要来这里办事也是一种可能性而已,而且明显没有成真。
嗯……还是赶紧办完自己的事然后走人吧。
不知为何,这栋楼总给我一种怪异的不适感,跟昨天完全不一样。
记得一楼走廊尽头的右边是值班室,对面好像就是洗手间和沐浴房之类。
哦,那间值班室还是紧闭着门……好像跟昨晚看到的一样。对面似乎就是卫生间。
一楼会议室的门也是关上的。看来,玛希把这栋楼从里到外的门窗都关好了,真是小心翼翼的安防措施。大概是因为今天没人在分会这边的原因?
玛希站在我旁边,正低头看着不知何时掏出来的怀表,看起来一脸严肃。
估计现在真的有点太晚了,特别是我们至今仍未出发,可蕾雅等人说不定都快到能晶遗迹了。
“玛希女士,那我先借用……”我看向走廊尽头角落处的洗手间,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玛希打断。
“来这里,上二楼的洗手间吧。”玛希马上收好怀表,指向进门后没几步的走廊左侧楼梯口,说:“我带你上去。”
“啊?”我感到有点奇怪:一楼走廊尽头不就有洗手间吗?
“抱歉,一楼那个洗手间有点问题,暂时用不了。”玛希可能注意到我刚才的视线所向,便马上解释:“我们去二楼吧。”
“这样啊……好的。”我点点头,跟着玛希踏上通往上层的楼梯。
不过……昨晚我们还在一楼走廊时,她开玩笑请我们留下体验“值班”时,不是介绍过值班室对面还有安装沐浴设备的洗手间吗?难道那也只是看准我们绝不会在这里真过一夜的另一句玩笑话?
但回想她昨晚的语气,似乎也没透露出一楼洗手间故障的意思……?
只是,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那就跟着她上楼。
这里的布局跟楼下有所不同,除了走廊都是棕色木地板铺成,估计三楼走廊也是一样。
与一楼大门口相对应的位置,二楼走廊一侧尽头的墙壁上嵌着颇大的格子型长方形窗户,此时恰好有几缕阳光难得穿过天边的缝隙透窗而入,为这冷寂的楼层送来一些生机。
那应该就是朝东望向楼外平地的窗户。此时,外面除了那辆从服务商社租过来的白色五座车,还有仍敞开着动力舱前盖的中巴车。刚走到分会小楼时,我就发现那辆坏掉的动力车似乎跟昨晚看到的状态没啥区别,也不知啥时候能修好。
与东侧走廊窗户相对的,就是走廊另一侧尽头墙上的同样式朝西窗户。与目前还披着几缕阳光的暖窗相比,那边的窗户给人一种明显阴冷的感觉。
背对着东侧窗户,走廊的左边,或者说南向位置,隔着楼梯口有两间稍大些的办公室。
其中,挨着东侧窗户的房间,墙壁上还挂有“会长室”的牌子。
也就是说,能看到楼外平地上那辆坏掉中巴车的房间,其实是阿布会长的办公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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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感觉好像有点奇怪……不对,怎么会有这样的疑问?
嗯……
再看看走廊附近的其他房间……
隔着楼梯口的另一个房间,墙上只是挂着“201”编号的牌子。走廊的右边,也就是北向位置,一字排开好几处房间,墙上牌子编号也是从“202”开始一路排过去,可想而知其他牌子上的内容。
不过,这里的所有房间,都紧闭着房门。
难怪感觉这么沉闷!
“伊珂,那边走廊尽头右边就是洗手间。”玛希抬手指过去。
而在一楼的同个位置,就是她刚刚说过有故障的洗手间。
“对了,刚好还要找点东西……”玛希对我说:“不好意思,要稍微离开一下,待会楼梯口见吧。”
“啊,好的,你先忙吧。”我点点头,眼看着她转身走上通往三层的楼梯。
咦?楼上又是什么地方……?她的脚步似乎有点快,不知急着干什么。
不管了,赶紧先忙好自己的事。我也想早点离开这里,于是赶紧小步跑向二楼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相比一楼还能听到室外传来的各种嘈杂声,这处位于角落尽头的洗手间尤其静寂,特别是走进隔间并锁上门后,那种仿佛身处幽闭空间的怪异感觉简直让人发慌。
整个人甚至开始恍惚起来,依稀有一种似有似无的记忆,好像自己被困于空寂的混沌黑暗中,迫切想要看到一点光明,或者听到一点声音!
哦,对,声音,声音……
嗯……那滴啦滴啦的声音,是水声么?好像是洗手间哪个水龙头没关好。
以及在洗手间某个地方不断响起的“呼呼呼”声音……好像是排气扇之类的噪音。
咦……还有一阵听起来有点沉闷的响声。
该怎么形容?就像是利器划过金属,或是锤子敲在管道上之类令人不适的声音,而且断断续续的,都是从哪里来的?好像不是在这一层……楼上?楼下……?
但很快地,便有另一阵更加响亮的声音传来,那是由急促的跑步声、开关门的声音以及混杂着各种器物搬动之类的杂音……那应该是玛希在忙着什么事?
看来她可能真的很急。
她今天也穿着平底鞋,跑在走廊木地板上的声音“咚咚咚”由远及近传来,就像是催促快点集合的信号。从那脚步声和其他响声来判断,好像她先跑到三楼哪个房间搬动什么东西,又跑到二楼走廊的某处办公室继续搜索……就连开关房间门的声音也很响亮,好像特别用力一样。
甚至还有一声很大的声响!是不是有什么重物掉在地板上?真是吓人一跳!
这些应该都是由玛希制造出来的声音,在此时此地显得甚至有点刺耳,也传递着某种意义上诸如焦虑与烦躁之类的负面情绪,使得我无暇再去关注其他问题,只能赶紧办完事后走出洗手间。
当我再次走到二楼走廊时,正巧看到玛希已站在楼梯口附近。
“不好意思,玛希女士,耽误时间了……”我小步跑过去与她会合。
刚刚走出洗手间之前,我也看了一下怀表时间,现在已经是上午9点钟。
“没事啦。”玛希笑着应过一声,就像是在解释刚刚自己的行为:“刚刚我还专门跑了下二三楼办公室和实验室,阿布会长确实不在这里。我们下去看看吧。”
“好的。”我跟着玛希走下楼梯,又好奇地抬头望了一下三楼位置,问:“上面就是这边分会的实验室吗?”
“是的,还有重要的档案室和资料库等。”玛希边走便向我介绍:“那里是分会的宝库,所以三层楼梯口还多设一道安防铁门。刚刚我就是上去检查一下布防情况,毕竟今天都没人在这里。”
原来如此……听起来外人似乎不能随便进出三楼。不过也好理解。这里再怎么说也是科联会的州府级别分会,肯定储存着某些高密级物件或资料。
“红叶城分会这边是什么重点研究方向?”我跟着玛希走到一楼走廊,顺便问她:“也是围绕能晶工学专业开展研究吗?”
“差不多吧,因为以能晶为基础原料形成的产业链相当庞大,有许多细分领域需要进一步研究和突破。这边主要还是以基础研究为主,但也对应用层有一些帮助。”玛希说:“比如引发剂核心原料的微观构成序列之类,就很有意思。”
“哦?引发剂的核心原料……就是特种工业酵母吗?”我想起梅林教授在山边镇小旅馆上讨论课时讲过的知识。
“是的。对了,你们都是能晶工学专业,应该都了解过UC-24和UD-23菌种,它们可以说是整个能晶工业体系中的血小板单位。”玛希回答:“没有这些微观小东西的话,所有的能晶动力源都只是一堆废铁。”
“真是神奇。而且,这些通过现代培植而成的特种工业酵母,据说是从某类远古天然菌种复制培植而来……对吗?”我对梅林提出的这个观点印象尤为深刻。
“对。神奇的‘真神之种’。”玛希也知道这个称号,接着就说:“可惜那已经是仅存于久远记载中的传说。近代伟大的化学家,能晶隔离剂和引发剂工业酵母之父尤斯,发现并培育出双活性引发剂的基础酵母,也说过是源自于天然原始菌种,但就连他也未留下对原始菌种的系统性研究文献。而据他自己留下的某些记载,以及后代学者的研究,似乎那些“真神之种”的真正发现者另有其人。”
“这……听起来似乎是另有隐情的历史故事。”我也听说过尤斯的大名,教科书里的名人,11世纪初的伟大化学家,他的发现可说是打开能晶工业时代大门的钥匙之一。
“嗯,这是一段谁也难以说清的历史。”玛希带着我走到一楼门口,说:“但是,作为原始菌种的复制品,即使是进化到UC-24和UD-23特殊菌种,可能因为某些微观结构序列上的不足之处,使得整体性能的提升总有明显的天花板。”
“所以,分会的研究就是要突破这个天花板?也就是说,从微观结构序列改造入手,培育出更好的特殊菌种?听起来很了不起的前沿研究。”我不禁赞叹一句,但又觉得奇怪:“不过,现在的引发剂和隔离剂性能似乎也没什么明显缺点,日常应用不是挺好吗?”
“没错,仅对于日常应用而言,确实够了。但在其他方面……还不够。”玛希说到这里,笑了一声,回应我:“而且,除了用于能晶领域的特种工业酵母,据说还有用于生物领域的另类菌种。”
“生物领域?你是说生物化学理论?或者有机化学之类?”我了解过一些知识,就回应她:“说起来,酵母本来就是主要用于碳水化合物类的食品生产……”
“嗯,那确实是关系民生的重要生产领域。”玛希点了下头,打开分会小楼大门,说:“但是,根据尤斯留下的历史手稿档案,据说从原始菌种脱胎而来的微生物,除了后来成功得以复制培育并应用于能晶隔离剂和引发剂的UC-24和UD-23特殊菌种外,还有第三类特殊菌体,也许能够用于医药乃至生命领域,但相关文献研究就像断了档,这类特殊菌种始终难以面世。”
“好神秘……那又是什么类型或代号的菌种?”我望向远处那依然灰蒙蒙的天空,之前偶见的几缕阳光似乎只是一瞬间的幻觉。
仿佛从这所小楼里弥漫而出的压抑,飘散到外面,在阴郁的愁云加持之下,让我的心情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烦闷,好像暴风雨随时要降临一样。
“不管怎么说,至少应该是有利于人类的菌种吧,就像能晶工业时代的润滑剂UC-24和UD-23特殊菌种那样。如果是应用于医药与生命领域,但一定是有助于人类健康和长寿。”我再说了一句,就像在给自己一点鼓励之语,好对冲那内心中沉积不散的奇怪忧愁。
“这些特殊菌种都是中性的,好坏不过取决于使用它们的人类。就是‘医药’这个名词,不也有着‘毒药’的某种涵义么?也许,某个生命的被拯救,代价却是其他生命的被毁灭……谁又知道呢?”玛希带着我走出门口,同时又说:“至于具体类型嘛……真的不知道,毕竟还没真正出现过。但是,据说尤斯手稿里已经留下第三类特殊菌种的代号,比如‘VD’系列未知特殊菌种。”
“哎?!”我顿时一愣:“VD未知特殊菌种?!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玛希转身将大门重新关好。不知怎么回事,她这次用力似乎挺大,弄出一阵特别响亮的关门声。
这声音简直就像突然炸响的暴雷一般,把我吓了一大跳。
而且,也不知是否我听错了什么,似乎还有一丝也颇为尖锐的金属撞击或是划痕声,隐藏在刚刚的关门声中,简直就像是来自地狱的低吼!
只不过,玛希这一关门,也将所有仿佛令人心惊的东西或声音,都锁在了小楼中。
……
第164章 赶路
“刚刚是不是有什么声音……?”我回头看过去,只见玛希背对着我站在门口,但她似乎没听到我的问话。
她可能在锁门,弄出一些像是钥匙转动之类的金属碰撞声音。而且她一直在沉默,好像真的没注意到我刚刚的疑问,也许刚才她在想些什么事情以至于走了神?
不一会,她就转过身,经过我身边时,说话的语气好像有些着急:“已经等不及了,恐怕我们得先走。”
“啊?”我没想到她突然改变想法,便顺着她的话问:“不继续等阿布先生吗?”
“算了,阿布会长不知去了哪里,也许他忙着什么事,赶不及过来。”玛希边说边往前走开几步,再转身向我招手:“刚刚已经在他二楼办公室的桌上留了纸条,写明我们先走一步。这样就好了。”
“而且,如果太晚过去遗迹那边,恐怕先到的大家会担心,那行程就乱套了。”她接着解释。
这说得也有道理。刚才在洗手间时,我看过怀表,距蕾雅等人离开的时点已经过了半小时,再拖下去也不好。
“好的,我们先走。”我想,既然玛希已经留了言,阿布先生回到自己办公室的话,应该他会知道的。事实上,与约定时间差了这么远,假如他来到这里或雅宾旅馆,发现人车皆不见的情况,估计也该知道是怎么回事。
打定主意后,我便赶紧跟上玛希,一起走到白色动力车旁边。
“准备走了吗?”芙琳的声音从车里传来。她正坐在车子的后座上,摇下车窗对我们说。
“嗯,我们先走。”我应了一声,打开车门,坐在芙琳旁边。
芙琳的大背包并没有放在车子的后排座位上。
“嘿,我把那个碍事的大包裹放在后尾箱了。”芙琳笑着对我说,都不需要我问出来。也许她注意到我正低头看着没有其他杂物的车后座。
不过,芙琳的腰带上仍系着颇为显眼的长方形小腰包。当我转过视线看向她时,就能注意到那个小东西。
“这可是我的小宝贝。”芙琳笑着说了一句,还抬手拍了下自己的腰包。
看起来好像挺结实的样子,里面藏着啥?该不会像我那样装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于是,我也笑着拍了一下自己的随身挎包,并笑着回应她:“这个也是我的百宝袋。”
“嗯,看得出来。让我猜猜……难道里面装着罐头?”芙琳笑着问。
“哈……差不多吧……”我笑出了声。
哎呀,真的给找个时间好好整理下挎包才行,比如把那莫名其妙的咖啡罐扔了。不过,还是先等到这次活动结束,满足蕾雅的野餐愿望后再说。
玛希坐到车子前排位置,关好车门后,才叫醒驾驶位上那个仍在打盹的年轻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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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瑞先生,可以开车走了。”玛希说了一句,隔了少刻,接着又问:“你精神还好吧?没问题吗?”
“没事!只要开上车,保证精神十足!”杰瑞手忙脚乱地调整座椅,抬手抹过一把前额头发,摇晃了一下脑袋,似乎清醒一些后,就两手按在方向盘上:“那就出发咯!客人们。”
听起来似乎挺有干劲。
随着一阵动力源启动的轰隆声,车子开始掉头拐弯,开上主干道,向城北方向驶去。
透过车窗遥望天边,依旧灰云千里,刚刚在分会小楼二层见到的阳光似乎只是一种幻觉。
阴沉天空笼罩下的整座城市好像还没完全清醒。
马路与邻近的街道上,车辆与行人都不算多,甚至在某些路段好像就只有我们这辆车在赶路,就如昨日傍晚前的冷清景象。
车子现在应该是行驶在红叶城的南北向主干道上,路面相比其他拥挤街区的街道要宽敞许多。两侧也屹立着好几处颇有气势的石墙建筑,虽然只有三四层高,但占地面积挺大,似乎是当地的市政厅或州议会等机构。
再往北走,就能看到另外一些商店、咖啡馆等建筑。不过,这里的房子都以灰色石头建筑为主,就是商店也不过是多了些相对鲜艳的配色装饰,整体色调在如今这种天气之下显得更加阴冷,特别是在目前行人寥寥的街景衬托下。
“今天是不是入城检查也很严格?比如南城门那样?”我看着车外略显清静的街景,再对比过碎石城热闹非凡的西南旧城区主干道,忍不住问了一句。
“对。应该不是短期内能结束的事情,可能要持续至少好几周时间,说不定更久。”坐在前排的玛希回答着我。她的左手拿着一张不知何时翻开的地图,右手拿着笔在地图上做着记号。
就在我观赏外面风景的时候,玛希可能就在看着地图计划行程。不过,就算她看起来似乎工作得很入神,也能注意到我无意中说出的问题并给予答案。
“就是啊,听说现在形势好像有点紧张哦,本来待在城里是最好的!”杰瑞边开车边插话:“其实今天是因为同事临时急事,我才来顶班的,真是倒霉啊……”
“是吗?原来载我们是一件倒霉的差事吗?真是对不起啦,这位小哥。”芙琳甜甜的声音带着些许揶揄之意传了过去。
“不不不,是我表达有问题。啊哈,粗人一个,读书少,请不要介意!”杰瑞发出一阵尴尬的笑声,向我们解释:“其实这边经济一直不好,跑长途才能赚多点钱,所以接这单生意还是很划算的!特别是载着三位优雅的女士,那就更荣幸了!只是今天刚好是我家大人的生日,说好要尽量早点回去的,但看来不行啦……”
“原来是这样。倒霉的是不能及时为你妻子庆生吗?太晚回家的话,该不会发生什么可怕事情吧?嘿。”芙琳笑着打趣杰瑞。
“啊……这个倒不会。她还是很体贴的,只是偶尔……哈。不过,我也确实失约太多次啦。”杰瑞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你很努力呢。”芙琳似乎猜到什么,对杰瑞说:“应该都很忙吧,特别是这几天?撑得住吗?”
“啊……还行啦。”杰瑞迟疑一会才回应:“该怎么说呢……虽然都是一样的忙,但这几天好赚很多。这样说可能不对,但因为这几天的紧张形势,租用我们商社动力车出城的客人反而多了,毕竟我们还是有一些通行权的嘛。但是从个人角度建议,我觉得还是待在城里安全点。实际上,如果是外地客人,干脆就别来这里更好些……真的。”
“杰瑞先生,你是说现在城外不太安全么?因为前几天的卡恩矿区骚乱事件?但后来城里还有示威冲突事件……而且听说还有邪教作恶,是吗?”我接过话问。
“什么?还有邪教作恶?天……不过也是,红叶城里的宗教派别多到数不清,总有些不知所谓的疯子。”杰瑞明显不知道圣明邪教之类活动的事情。他接着说:“其他就像你说的那样。而且这儿是边境州首府城市,听说还有外国势力活动,而且现在边境地区又很紧张。总之,城内还好管,城外尤其是山区还有卡邦人等等少数民族村镇,那就更复杂啦。”
“就算经过几百年,这片土地依然是共和国最为复杂的一块拼图。”芙琳叹了一声。
“如果用放大镜来看,也许这块拼图上遍布密密麻麻的裂痕。那都是历史留下的印记,或者说……是诅咒。”玛希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但她没有就此细说下去,而是看向杰瑞,换了个话题:“这几天你们的订单应该很多吧?睡眠够吗?可别累坏了。”
“抱歉啊,连续几天出城夜车,还要跑山路,难免有点疲累……”杰瑞大概知道玛希的意思,解释说:“但今早已经休息过了,绝对没问题!我可是很敬业的,而且专业跑山路,放心吧!”
作出一番保证后,他又放低声音笑着问:“那么……玛希女士,今天回城的时间确定了吗?”
呵,这个人看来最关心的是何时能回家的事。
听刚刚的对话,好像杰瑞知道最近形势不太平,也觉得在城里最安全,但终究还是要谋生的……对么?特别是在带有风险的特殊情况下工作,反而能赚更多钱。如果是维利的话,也许跟他是一个想法?
都是很拼命的人啊……
但现在想想,我们挑着这个时候来开展红叶能晶遗迹科学考察活动,好像还真有点冒险。虽然听起来似乎离危险蛮远的,但是否干脆取消比较好?
或者干脆就如蕾雅设想那样,直接乘坐米轨机车,直接先到隔壁塞堎州去“考察”,就当是一次秋游活动算了。
只是,那样的话,科研报告就不好写咯……
对了,说起来,蕾雅一行人不知已经到哪里了?也许正在卡恩山区的路上,快的话已经块到S22公路了吧?
对于杰瑞的问题,玛希先是笑了一声,然后才说:“知道啦,我们先到红原遗迹那里,然后争取尽快结束活动回城。大家也不想露宿野外啊。”
的确,因为形势变化,蕾雅的遗迹现场露营计划也搁置了。
总之,还是尽早回城的好。不知为何,我总有这样的念头。
听到玛希的回答后,杰瑞马上接了一句“太好了”,但大概觉得有点不妥,就接着说:“没关系啦……照你们的时间安排就行!反正是包一整天的车。”
“呵,谢谢啦。”玛希转而看向自己手里的地图:“很快就要出城北了吗?从山地古道绕过卡恩山区再到S22公路,应该40分钟左右?”
“差不多。前几个月古道刚完成整修,路况好许多。对咯,那条路听说要扩建哩,可能还会有新名字,比如M23公路之类。”杰瑞说:“以后到北部边境和红岭走廊就方便多了。”
“M23公路?二级公路么……”芙琳接着问:“穿过北部山区扩建这种公路,可能要投入不少资金和人力。”
“是的,所以过去一直都没拓宽这条北上古道。”玛希回话:“虽然以前一直有其他方面的考虑,但现在红岭走廊那边的别国基建推进速度在加快,可能我们这边也感觉到压力,不得不跟进。毕竟二级公路有利于快速机动部署之类。”
“看来形势真是严峻……”我感慨一句。从这些言辞中,好像能闻到一些从边境地带飘来的硝烟味。
“嗯。”玛希回过头,笑着问:“芙琳女士,国家检察院对北方这边的形势有什么判断吗?”
“很遗憾,专业所限,我能接触的信息其实跟大家差不多。”芙琳两手一摊说。
“哦……真可惜,我还以为国家已有某些保护国民的计划在实施呢。”玛希看起来似乎有些失望。
但玛希说的话……怎么觉得她好像是在问芙琳和团队来红叶城目的何在。
“我们履行职能的终极目标,也确实是为了国民福祉。从这一点看,其实与行政、司法、国防等机构差不多。”芙琳说:“我们作为执行者,拥有宪法赋予的权力,承担相应的义务,以维护宪法精神和公民权利为首要目标,打击危害上述目标的任何违法犯罪行为,这就是我们的理想和价值观。”
“嗯,我相信你,芙琳女士。”玛希淡淡地回应。
“谢谢理解。”芙琳轻轻地回应。
这两人,不知何时都没了笑容。
没一会,车里的大家都不再说话,气氛竟变得有些沉闷。
动力车继续奔驰在主干道上,出城也相当顺利,而城外也没有太多排队等候入城检查的人群和车流。
事实上,城北的检查站,也就只有两个看起来懒洋洋的检查人员在值班。他们对人车的检查明显松懈很多,连话都很少说,随便看看别人递过来的证件之类后就挥手放行,就像只是做个形式。
“好像这边不像城南那么拥挤。昨天早上我们在那边等了好久。”我想着办法说点什么,好化解这份有点尴尬的沉默。
“可能因为城南有通往宁诺州的一级国道。而城北方向,只是红叶盆地的北部农业区。但继续往叶尖方向走的话,就是山区地带,有名的蛮荒之地,呵。”玛希回答:“对了,城东、城西方向的入城检查也严厉得多。”
“玛希女士对这边的地理和历史特别熟悉啊。”我说:“幸好有你当向导,这趟活动才能顺利进行,而且我们还能学到很多知识。”
“别客气,应该的。”玛希停顿一会,然后说:“也许……这是我在这里组织的最后一次活动了,肯定要做好。”
“啊?什么?”我顿时有点惊讶:“玛希女士要离开科联会吗?要去哪里?”
“是的。”玛希再次回过头,对我说:“可能要离开家乡……去碎石城了。”
“碎石城?”我愣了一下,又问:“到碎石城哪里任职?难道是碎石城分会?那就跟塞拉学姐在一起啦。听说那个地方的条件确实好很多。”
听到这里,我大概有点理解玛希的选择。
虽说科联会碎石城分会所在地现在还很偏僻,但以后可能就是新城区科技城规划的核心地区。而且碎石城分会应该是科联会在这个国家最大的能晶专业研究机构,发展前景一定很好。
说起来,蕾雅还在为我们争取能去那边参观学习的机会……
“不,不是碎石城分会。可能是聚能联合集团。”玛希说出一个名字:“嗯……你们应该都知道这个集团吧?”
“咦……?”我再次呆住:玛希竟然要去那里?这可真没想到!
……
第165章 路障
动力车奔驰在宽敞的双向四车道公路上,道路两旁绿树成荫,宽广的田地如海洋般延伸至远方的连绵山脉。
这就是红叶城北的红叶盆地,“三叶草”地形中最辽阔且肥沃的中央地带。从城北到“叶尖”之间,是难得修缮一新的短途平坦公路。
如蕾雅策划书中记录的信息,若再北行,就要进入北部山区的崎岖山路,那将是历史悠长的山梯古道。
再看看窗外的田地。也许是9月上旬刚播下冬小麦种子不久的缘故,成片的灰黑色土地还看不到半点冒出头的绿色小苗,加上今天阴沉的天气,总给人一种初冬先至的冷意。
真有点冷……
因为天气和环境的错觉吗?好像不完全是。
听到刚刚玛希对于她未来去向的回答,再联系这短短几天的见闻,突然有种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的直觉。
不,也许这个想法本身就也只是一种错觉?
也可能是我对聚能联合集团的看法相当复杂所致。
因为,这个在政经界盘根交错且涉足能晶工业、矿业、商业乃至医药和生命工程领域的庞大集团,既是技术革命的先锋,又是强势的行业垄断者,既是科学与学术的捐助者,又放任下属商社漠视底层权利,虽然关注于生命科技,可又奉行功利主义……
复杂又可怕,有着多副面孔的巨型“怪物”……大概就是这样。
对了,戴莎说过,聚能联合集团的科技基金也是科联会的捐赠者之一。虽然其资助金额相比其他国外巨头还弱些,但也算是科联会的“高等级”会员,应该能获得某些重要的科研技术成果。
比如某些足以帮助集团突破研发瓶颈的关键技术?诸如能量提纯与液化重注技术?更有效率的双活性引发剂和隔离剂新型工业酵母?
还是说……玛希笔记中的“发光”技术?
不不……后者还只是理论上的假说!
这时,坐在我旁边的芙琳先开口回应玛希:“聚能联合集团肯定很欢迎科联会的优秀人才……玛希女士会到哪个部门呢?总部?还是其他子集团商社?”
“不敢当。只是一个了解点能晶行业皮毛的行政工作者罢了。”玛希笑着看向我,说:“集团真正需要的人才,应该是伊珂这样的未来技术精英才对。”
“过奖啦,相比学姐,我还是个刚入学的菜鸟。”我赶紧回复一句。记得玛希还曾作为交换生在宁溪谷学院进修过一年,确实可算是我的学姐。
哦,那一年是……1498年左右吧。现在想想,玛希竟与索菲、苏珊同届。
说起来,不知苏珊她……现在怎么样了?
“哈,谢谢伊珂小学妹。”玛希笑了一声后,继续回答芙琳的问题:“很有可能是去总部,但还没最终确定。哦,集团在碎石城东北城区新的总部大楼,11月份就要启用了吧?希望能赶上这个时点。”
“对,听说过这个事。”我跟着说:“哦,还有聚能联合集团今年的年会,据说会公布划时代的能晶工业技术。我们也在争取入场门票呢……可能到时还要拜托索菲学姐帮忙沟通,她现在是集团总部的行政秘书。”
不管如何,作为能晶工学的新生和入门者,我对于这个行业巨人的未来技术路线规划还是很有兴趣……究竟聚能集团会提出什么样的新理念与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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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集团总部的行政秘书吗?哦,我知道她,也许以后会与她共事。”玛希说:“年会入场券么?好说,到时我们可以沟通下,没问题的。”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我高兴地说:“回到碎石城也要劳烦学姐照顾啦!”
“呵,算不上照顾啦……期待回碎石城再聚吧!我已经两年多没回去那边了。”玛希笑着回应。
“嗯,真是期待!”我点点头,想了想,仍是提出心中的疑问:“玛希女士,怎么会想到……从科联会转去聚能联合集团那边工作呢?”
说出口后,却又觉地这么直接问好像不太好,毕竟要去哪里是人家的私事。
但玛希似乎并不介意。她笑了一下,说:“就只是想换个环境。当然,如果要去科联会碎石城分会其实也可以的,但我也想在商社集团试一试……毕竟,搞纯理论或技术研发的话,对我而言并无太大优势,对吧?”
好像也是。记得玛希的专业是历史和图书档案学,可能在偏向理论与技术钻研的科联会中难以发挥专长。
但我还记得玛希笔记本中的抄录,那些颇为深奥的理论内容和感想心得,似乎与她对自己的定位声明不太相符。
不过,她可能一直从事行政方面的工作,也许转到聚能联合集团后将是一样的工作方向,所以才说会与索菲共事,是这样么……?
“科联会与国内外许多知名大集团有直联渠道,彼此间的技术与人才交流很畅通。”芙琳对聚能联合集团和科联会之间的关系似乎颇为了解,也许因为她是戴莎调查团队中一员,而且也对集团颇为“关注”的缘故。她接着问:“玛希女士很了解或看好聚能联合集团吗?”
“嗯……怎么说呢,算是有些了解。”玛希说:“其实,当时大三在宁溪谷学院交流时,就接触到科联会,进而知道聚能联合集团,也可以说有些渊源。总之,并非完全陌生。”
“原来如此……”芙琳点了下头,也不再说其他话,仅仅笑着以一句“祝你顺利”就结束这个话题。
“谢谢。”玛希回话后,转而看起前方的道路,再低头看看地图,说:“杰瑞,马上就要进入山梯古道了么?”
“是的,再走小段路后,就可以从分岔口往西边走。”杰瑞好心地提醒我们:“前边山路崎岖,客人们可要坐好了。不过,到西行路段就好一点,还能看到低地河谷的红河,说不定还能看到卡恩地区的卡邦人聚居地村落。”
听起来真是有趣的地理民情。不过,现在感觉更多的是路况的糟糕。
车子的抖动频率多了起来,而视野也在不知不觉中收窄。
透过车窗,能发现车子正穿行于群山之间的狭窄土路。
两侧黄土山坡植被稀疏,仿佛随时有崩塌滑坡的危险。摇摇晃晃的车身就像飘荡在激流之上的一叶孤舟,但此刻扬起的却是阵阵灰土。
这竟然还算是已经整修过的古道?与城北平地的宽敞公路相比,这段双向两车道好像其实也就一道半的宽度而已,要是迎面过来一辆稍大型的动力车,恐怕通行都成问题。
而且,看这种地理环境,想要拓宽这段古道可能也不太容易。道路两则高低起伏的山岭实在太多。
真难想象,这条早已存在许久且直通北方红岭走廊的小山路,当时是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凿通的?
“这种路况,看起来可不像是等级公路……”芙琳单手抓着后排车顶扶把,看着车外飞扬的尘土说:“还是说,这条古道仍在整修中?”
“嗯,其实这条古道到现在也是介于土路和四级公路之间。”杰瑞两手按着方向盘不断左右微调,同时回答芙琳:“有些路段还像样子,但大部分是年久失修。还好今天没下雨,要不然更难走。”
这……可以想象那种泥泞不堪、沟堑密布的路况。就像当时在山边村看到的雨后土路。
想到这里,就联想起米娜。于是,我转头问向芙琳:“有个问题……不知道适不适合提。芙琳女士,请问昨天下午,你们后来有找到乔治先生的音讯吗?”
感觉像是在打听国家检察院某个专案团队的调查情况……如果是莱特,他大概率是不愿意透露太多信息的。当然,他应该也是出于好意,不希望我过多介入危险事情。
“乔治先生?就是你们遇过的那个小女孩米娜的父亲,对吧?嗯……可以理解。”芙琳说完后稍微沉默一会,接着对我说:“昨天下午我们去能晶专业市场做了调查,也访问过你认识的罗特先生。结合我们掌握的线索,大概有一些发现,对于这个名为‘乔治’的人……只是,现在还需要红叶城治安厅和其他部门的查证。我们才刚发函不久,需要时间。”
还是芙琳体贴!她的细腻心思,或许更能理解米娜急于找到父亲的迫切心态!
但是,她刚刚说出的某几句话,却让我感到有点奇怪。
恐怕……不是简单的寻人启事。
“名为‘乔治’的人……?”我在脑海中猜想过几种可能性后,接着问:“芙琳女士,难道这其中……还有哪些不方便透露的涉案情况吗?是的话,我就不继续打听了。只希望乔治先生仍健在就好。”
因为,我想起可能与乔治先生相熟的格伦,在能晶专业市场里担任聚能联合商社红叶分社的店长,也就是罗特先生的上任。
而那位已调回碎石城的格伦,早在8月15日晚上,于东北新城区未完全建好的聚能联合集团新总部大楼不幸坠亡!
那是已经登报的事件,且被归因于独行、深夜、酒精和无防护空楼层共同构成的悲剧,而且似乎已经结案。
这样一来,就少了个认识乔治先生的重要人物。
还有其他人见过或认识行踪颇为神秘的乔治吗?我看向芙琳,希望能得到些许答案。
“没事,不算特别敏感的案情。乔治这个人应该还活着,但可能已不在红叶城。”芙琳回答我:“说不定,早在8月初的时候,他就离开这儿了。”
“8月初?”我想起罗特曾说过的话,就问:“乔治先生8月1日还去能晶专业市场的聚能联合商社红叶分社找过格伦,见不着人就离开了。昨天听罗特讲过,乔治先生之后就再没来过。难道说……乔治先生之后直接离开红叶城去往别处?”
“8月1日么……是的,他很有可能在那一天离开红叶城。”芙琳说:“我们调查过城里的公共交通客流情况,乔治也许就是那天下午乘坐窄轨机车前往塞堎州菱川城的。不过这个情况还需要本地机构协助证实。”
也就是说,乔治8月1日中午在能晶专业市场发现格伦已经离职后,下午马上就离开红叶城去往菱川城?
怎么感觉那么急匆匆……?
“真奇怪。乔治先生他……急着去菱川城做什么?”我忽然想到米娜曾提过她父亲的游商身份,于是脱口而出:“……做生意吗?”
“嗯,做生意?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呢。因为我们早在菱川城、雷岩矿区和北方晶矿物流中心找到些有待证实的信息,也许跟乔治有关。”芙琳说到这里,却笑了一下,对我强调一声:“嗯,有待证实,还不能算是证据。”
啊……北方晶矿物流中心?好像就是聚能联合集团的“北大仓”。戴莎提及过那个地方。
“好像……很复杂。”我听得出芙琳无意再透露更多细节。但可以理解,也许可能涉及到某件案件相关的线索,所以不方便透露。
“嗯,事情没弄清楚前,确实看起来扑朔迷离,但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也许很快了。”芙琳说着说着,又看向我,说:“等你回到碎石城后,说不定还可以继续和戴莎候补副检察长交流呢?”
“啊?”我想不到芙琳会提起戴莎,更没想到她似乎挺清楚我和戴莎经常交流某些案件进展的事情,顿时有点不自觉地回应:“呃……其实只是和戴莎学姐有过一些讨论而已……应该不会泄密吧。”
“哈,知道,她一直是位很有分寸且无私敬业的检察官。”芙琳笑着对我说:“只是……刚好想到一些事情。说起来,她也有好几次提到你,就在小憩闲聊之时。挺有意思的。若是以前的她,似乎不曾对谁有过特别的关注……除了案件嫌疑人。”
“啊……嫌疑人?这个……”我顿时感觉更不自在了,稍稍压低声音问:“那……戴莎学姐是怎么看待我的?”
该不是真把我当成某个潜在罪犯了吧!我想起戴莎好几次问话的语气与神情,那简直就像是在判断我的言语真伪一样,天!
“放心啦,肯定不是往坏处去想!”芙琳安慰我后,接着说:“她只是觉得你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嘿!哦,对了,她好像有一次说过,觉得你与她印象中的某个人挺像!”
什么?像谁?
可是,我张了下口,却问不出话。我想起与戴莎在学院初见后并在湖心餐厅时的就餐,似乎也听她讲过类似的话。但那究竟意味着什么,我却始终不明白。
而且,戴莎后来也没再提这件事……
但不管如何,只要不被戴莎当成某类可疑分子就好!
想到这里,我便感觉安心许多。
就像刚刚还在山间土路时穿行时那种阴沉的压抑感,这会已经消逝不见。
咦,我们的车子,不知何时已行驶在另一条山路上。与先前不同,一边虽然仍是山壁,另一边的视野却宽敞起来,群山似乎被自然之力挪到远处。
只不过……这段山路的另一侧是略微陡峭的斜坡道,直接通向低地的河谷山沟。
现在我们的车子应该是在往西走,也就是山梯古道分叉口往西的道路。道路右边,也就是北边一侧虽然不是悬崖峭壁,但由大斜坡托起的路面,距离底下的潺潺溪流和山谷树林也有好些高度。
而且这路面也不宽敞,坐在车里还是有点胆战心惊的感觉,生怕这车再拐弯一不留神就会冲下斜坡……看看那斜坡与山路交界处的单薄护栏!
天……甚至还能见到某些触目惊心的护栏缺口,而且不止一处!
这地方,该不会经常发生车祸吧……万一出了事故,岂不是会冲下山去?
哦不,别这样想,太可怕了!
嗯?车子的速度……好像在放慢。
前座的玛希,开口问起旁边驾车的杰瑞:“怎么回事?前面是啥……?”
“是检查站……没事。”杰瑞回答,如司空见惯一般。
检查站?怎么设在这种地方啊?我跟着透过车窗看向前方。
前方的道路左侧,靠近山壁的地方凹进去大片空间,仿佛是被人工挖出来的,恰好可以整出比较可观的平地。一个哨卡之类的木头房子依山而建,一根已经放下来的黄色栏杆截断了道路。
还有好几个穿着制服的人站在前面,其中一人站在路中间,举手示意我们停车。
那应该是警察或治安官,他们的衣服就跟城里的同僚一样。
……
第166章 伪装
前方的山路暂时无法通行,可能要经过一轮检查,就像昨天早晨进城时那样。
没想到在这种近似半山腰的地方还有检查站,难道是特地为我们这些试图“抄近路”到S22公路的人准备?
“玛希女士……你有通行证之类的吗?”我想起若从城西出行则必备的要件,就问了玛希一声。不过,估计也是白问。
果然,玛希摇了下头,又转过头对着我无奈笑了一下:“没有呢,时间来不及。”
“但是,这附近没看到上一辆车。”玛希转而看向窗外,靠近山壁的检查站附**地,接着说:“估计梅林教授等人已经顺利通过。”
这倒也是。确实,现在这会就只有我们这辆车停在路上。
而且,就连那个检查站,现在看看也像是由一些木板随便钉起来的简陋房子,好像只能藏一两个人的样子,可能只是供站岗的治安官休息的临时建筑。
对了……想到这里,我再次扫视了一下检查站,那附近真没有其他车辆。
而在昨日城南的入城检查站附近,却见到几辆刷有治安厅标志的动力车,甚至还有军车。因为那里除了警察和治安官,还有荷枪实弹的军人。
而在这儿嘛……就只有一、二,嗯,三个警察和治安官。这么偏僻的地方,他们该不会是从城里步行过来的吧!还是说,有定期通勤的车辆接送他们换班之类?
这时,那个原本站在路中间并伸手拦停我们车子的治安官,向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小书亭
“放心,客人们,棕熊商社的车队已经在这条路走过几百遍,可以说拥有全城唯一的通行特权。”前排的杰瑞稍稍弯腰从旁边的工具箱里搜出一张纸,转头笑着对我们说:“其他商社可没有这个能力!”
哦……是吗?但比我们先走40分钟左右的风行商社七座车,似乎已经顺利通行啊。
“那真是太好了,果然是很靠谱的商社,希望以后可以和科联会多多合作。”玛希跟着笑了一下,说出像是恭维的话,却跟早上在宾馆前等车的评价完全相反。
“谢谢关照!我本人在这条路跑过好多趟,绝对老司机!放心吧……通关很简单的!特别是这边!嘿,你们选这条路线也挺不错。”杰瑞吹嘘一通后,边摇下车窗边看向外面,但语气似乎渐渐缓了下来:“这儿站岗的几班人我都认识,看看今天是谁……咦?”
看来这儿还是个常设检查站,但估计在几家出行服务商社的疏通下成了摆设……当然,对我们来说自然是方便得多。但杰瑞最后的疑问语是怎么回事?
那个褐色头发的治安官已经站在动力车的左侧车门旁边,表情严肃得甚至有种凶狠的意味。他冷冷地低头看着坐在车里的杰瑞,只说了一句话:“下车,检查。”
听起来没有半点友善的语气……这就是杰瑞“认识”的人?
显然不是。杰瑞前一刻的笑容这会显得特别僵硬,点点头后,就依照指令下车。
“首次见面,先生。来根烟吧,天气有点冷。”杰瑞单手屈着两指夹着通行证,先从自己外套内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递给治安官,仍是一脸笑容地靠过去。等对方接过烟后,他保持着敬业的微笑,收好烟盒并掏出火机为对方点烟。
“嗯。”这位满脸凶相的治安官似乎挺享受杰瑞的服务。他只是瞥了一眼杰瑞手里的通行证,但没有马上查验证件,反而看向车里的我们,用同样命令般的语气说:“全部人下车。”
啊?这么严格吗?我转头看向芙琳,却见她的脸色似乎变得有些冷峻。
芙琳只是对我点了下头,仿佛下意识般地摸了下挂在皮带的长方形小腰包,就先打开车门迈出步伐。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好像有点奇怪。
于是,我也跟着大家一同下车。当自己站在这条左侧山壁右边大斜坡的小路之上,才发现真有点冷……特别是迎着山风之时。
玛希站在车子右侧并看向杰瑞。她似乎在等待杰瑞先与对方沟通,毕竟他手里还有一份商社的通行证,虽然不知道那份东西有没有用就是了。
杰瑞确实正在努力。他保持着职业的笑容,正跟治安官套近乎:“先生,这是我们的机构通行证,已在治安厅和市政厅备过案,可组织不超过7个人的团队出行,有效期直到今年末。您看看……”
于是,治安官叼着烟接过接过杰瑞的通行证,看了几眼后却皱起眉,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问题。但他也没有明确指出问题,只是视线先后在我们四个人之间来回扫过一轮,就像在谋划或判断什么事情。
“力奇警长今天没来么?以前经常在这儿遇见他执勤,他是不是今天请假了?好像听谁说他今天休息。”杰瑞笑着看向治安官,但与对方眼神对视不到两秒,就将视线转到别人黑色制服的警徽。
“对,他今天请假,估计回城里了。”治安官仿佛心不在焉地回答完问题,就将杰瑞递过来的通行证折叠成小件,但又不还给人家,竟是直接装入自己制服胸牌下的外口袋里。
这……是要没收杰瑞的商社通行证么?!
“哦……还有雅布先生。前天还在这里见过他。”杰瑞的眼睛仿佛随着这个治安官的动作转而看向对方的胸牌,边说话便紧盯着看,似乎在默数上面的警号一样:“他今天也是请假了吗?还是换……班啦……?”
杰瑞说到后面,声音好像都有点发抖……难道真是被冷到了?
那警号有啥特殊的吗?我也跟着看了过去,只见上面写着:RLCss-YB-452312。这个编号位数似乎与最近见过或听过的红叶城警察和治安官一致的。
不过……那个金色胸牌……上面是不是有些红点?而四周的黑色制服布料好像也有些污迹,那是啥……
但是,没有机会可以看得更仔细了。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这个凶相治安官转了下身,把剩下半截的烟扔到地上,用皮鞋狠狠踩了又碾。他接着瞪过杰瑞一眼,口气变得更加不友好,好像被惹毛了一样,再看着我们甩出一句话:“你们全到前方检查站去,要做检查。”
这……这是要做什么检查?我看向前方那个简陋木头房子,半掩着的门透出一线黑乎乎的缝隙,就像一个幽闭的黑屋子。
难道要对我们……搜身?前方另外两个警察打扮的人,都是看起来不好惹的壮年男人。
这时,竟有一种不适感骤然而生,或是某种接近恐惧的直觉,令我忍不住冷颤了一下。
“这位治安官先生,稍等一下。”芙琳走上前几步,先和杰瑞交流过眼神,便看向那个不太好惹的治安官,直接亮明身份:“我是碎石城国家检察院调查司一处A34专案组成员,编号PIs-VN-A87231,正随队调查某个案件。请问,有什么检查问题不能在这里沟通?还是说,作为今日经过此路的第一批过客,需要被特殊照顾?”
我惊讶地看向芙琳……她应该是在尝试与对方沟通放行我们吧,不过最后的话又是什么意思?我们应该不是“第一批过客”呀。
早在40分钟前已经出发的蕾雅等人,应该也是经过这条山路去往S22公路,再转去红原能晶遗迹。这会都没见到风行商社的七座动力车,那大家肯定已经通过了。
正常来说,我们应该是“第二批”经过此路的人,假如中间没有其他车辆通过的话。
不过,刚刚在车上听杰瑞说过,这条小支路基本没什么人来往,倒是他们比较喜欢走这种没人注意的小路,好帮客人“办事”。事实上,他们商社能打通的关系,也就是这条路上检查站几批熟悉治安官和警察而已。
“国家检察院的人?”治安官打量着芙琳,“哼”了一声,态度依然强硬:“很遗憾,这里是红叶城地界,不管是谁来都得照规矩检查,跟你们是否首批过客无关。”
“值得称赞的职业操守。”芙琳笑了一声,仍就这个话题继续问下去:“所以我们就是这条路今日第一批被检查的人……是吗?哎呀,还以为能抄近路省点时间呢。早知道就直接走西城门的公路算了。”
“那你们真是不走运,作为我们接待的第一批‘客人’。既然你们提出要求,那就在这里检查吧。”治安官像是轻蔑般地笑了一声,就转过身向前方哨卡旁边的另外两个警察招手,让他们向我们这边走来。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感觉形势变得有点紧张?
特别是这个治安官的回答!难道他的意思是,没见过载着蕾雅等人的七座动力车经过这里?!所以才会肯定芙琳的“疑问”?!
“不对……”我正想说点什么,却见到芙琳朝着我使了个眼色,而她的眼神所瞥之处,正是我们这辆动力车的车门!
让我们先回车里去……?我还没反应过来,玛希已经退几步回到车门边,还压低声音唤了我一声:“伊珂。”
“玛希女士?”我不明所以地看向玛希。
“让芙琳女士和这位治安官沟通。”玛希对我说摆了下手,示意我先别说话。
也就是说……接下来我们只要保持沉默就好?
不……感觉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和压抑,好像要出什么事一样!
接下来,芙琳却转而向杰瑞提了个问题:“杰瑞,你刚刚提到的雅布先生,是在这里值班的治安官吗?见过几次了么?很熟吗?”
“是……是啊……”杰瑞低着声回应,却只是寥寥几个字而已,好像不敢多说几句。就在说话之间,他已经往后退了一步。
“那么,前面这位治安官先生。”芙琳两手微微插腰,看向已转身过来的治安官,提出一个令人震惊的问题。
“雅布先生,这个检查站的值班治安官,被你们杀了吗?”
话音刚落,阴云密布的天边恰好炸开一声惊雷!
我不知道其他人的心情如何,但现在的自己却被芙琳那句话惊吓得说不出一个字,猛烈的寒意扑面而来,脑袋却顿时一片空白!
玛希已经退到车门旁边,她紧绷着脸,但看起来还算镇定。
相比之下,刚刚还与那个治安官靠得很近的杰瑞,这会的脸色已经变得相当恐慌。也许他已经知道或猜到什么,这会就像躲避死神般往后踉跄着再退开几步,甚至后身撞在驾驶位一侧的车门上也好像不自知,以至于发出一阵闷响。
“混蛋,你胡说什么……别以为你是检察院就怎样……!”治安官像是因被激怒而显得面貌狰狞,他往后瞅了一眼,似乎在暗示另外两个同伴走快几步过来,接着又恶狠狠地恐吓芙琳:“你才是假货吧,混账东西!”
“谁才是假货,一目了然。”芙琳镇定自若地盯着治安官的制服胸牌,重复一遍他的警号:“RLCss-YB-452312。”
“你说什么?!”治安官提高了语调,却似乎不明白芙琳的意思。
“没什么,只是为你做个免费科普,假货先生。”芙琳冷冷地说:“刚才我已经报过编号。在共和国主要政府机构,中间字母编码是本人名字缩写。比如,‘YB’,就是特指雅布先生。对了,你抢来的制服,胸牌附近的衣料,血污还没来得及清除干净。”
的确……!我惊讶地再次看向那个治安官黑色制服的胸牌,这才明白刚刚注意到的貌似污迹处是怎么回事……虽然在黑色衣料的掩盖下很不显眼,若不仔细察看也就过去了!
而现在这个治安官竟然是冒牌货?甚至有杀人嫌疑?!
不过两三秒的时间,那个人马上凶相毕露:“该死的混蛋……!”
下一秒,这个假治安官回头朝他的两名同伴喊出怪话:“过来!留个活的就够……!”
紧接着,他就伸手掏向腰间的手枪套,竟然是要动手!
“啊……!”我惊恐地喊出来,正想要呼唤大家赶紧远离这个危险的家伙,却有一阵令人胆颤的声音更快地响起!
“呯!”
这次,已经不再是遥远天边的惊雷,而是尽在咫尺之间的枪声!
……
第167章 针剂
“啊!”
紧跟在枪声之后响起的是一声惨叫,只不过声音的主人是那个假治安官!此时的他整个人躺在地上打滚,表情扭曲地哀嚎着,左手按在右肩膀上,指缝间正渗出好几股鲜血。
只见芙琳不知何时已掏出一把银色手枪指向前方,枪口还冒着轻烟。
她上身略微前倾,双肘微弯,前伸的右手握住枪把且食指扣在扳机上,左手五指包着右手握枪的指节,双眼紧盯前方。
“全部人双手抱头卧倒!”芙琳吼了一声,持枪直指向前。
仿佛被那股声势所震撼,我们这边所有人马上都蹲了下来。
当我偷偷抬头往芙琳那边看去时,才发现她挂在皮带上的小腰包上盖已经被打开,原来那是她装手枪的皮套!
真没想到,这位平日印象里温柔体贴的司务官,竟然也有如此果断勇敢的一面!
她的拔枪速度真快!打伤制服面前的敌人后,她仍保持着准备射击的先发姿势。在刚刚那声威吓之后,前方可能有几十步远的另外两人似乎也不敢动弹。
当我看过去时,能见到那两人虽然已经跨出几步,却都也摊开了双手,好像是在考虑要举手投降一样。
“哎呦啊……”躺在地上的假治安官叫过两声后,突然间大声喊出一句:“干掉她们!”
随着这声可怕的命令,局面骤然生变!前面那原本可能已准备放弃反抗的假警察都不约而同地伸向腰间枪套!
紧接着,就是一阵响亮的枪声再度响起。
“呯!呯!呯!”
“啊……!”我蹲在地上,赶紧低下头,双手抱着脑袋,紧闭起双眼,听着那可怕的枪声响起,还有不知什么物件被子弹击碎的杂音……好像是玻璃破碎声?!
同时,似有劲风在头顶上掠过……那可不是相比之下“温柔”得多的山风!
只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也许最多不过三四秒的时间,枪声便都静止下来。
这场突如其来的枪战……结束了吗?!
“芙琳女士……”我赶紧睁开双眼望过去。
哦,谢天谢地!芙琳仍在,并且安全!
她已换成持枪跪射的姿势,左脚踏前一步半跪,右膝着地,仍是伸直右手持枪指向前方,左手握姿与刚才相同,只是左肘目前顶在左膝上。
再转而往前看去,那两名试图反抗的假警察都仰面躺在地上,其中一人手里好像还握着手枪,但胜负已定,这两人可能都已被击毙。
天啊……刚刚要是我们都还站在这里,说不定就会被流弹击中!
想到这里,我不禁心有余悸地再次看向芙琳。
“已经结束了。”芙琳紧绷的脸色似乎稍微放松了些。她终于能分点注意力看向我并点了下头,像是在安慰我一样。
接着,芙琳仍是右手持枪指向躺在地上的假治安官,快步向他靠近后,马上蹲下身,空出左手,搜出那人腰间手枪套里的武器,将其装到自己的小腰包后,才接着说:“你被捕了,涉嫌杀害红叶城治安官和警察,以及袭击国家检察院人员和无辜公民!”
“哎哟哟……痛死了……混蛋,手要断了啊!”假治安官好像都听不到芙琳的说话,自顾自地在地上哀叹,完全没了刚刚那凶悍的模样。但他肩膀上的枪伤看起来似乎挺严重,一直在流血。
“杰瑞先生,帮忙打开车子后尾箱。我的背包外层袋里有急救包,帮他包扎止血一下。”芙琳只是朝着杰瑞瞥了一眼后,仍是持枪盯着躺在地上的假治安官,丝毫未放松警惕。
“好,好的……”杰瑞的声音仍有些颤抖,他站起来后,看了一眼车子前挡风玻璃,轻喊一声“我的天啊”后,就匆匆跑向车子后面。
呃……我顺着杰瑞刚才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车子的前玻璃已经龟裂,蜘蛛丝般的裂纹中间好像还有一个洞。
那应该就是刚才枪战中的子弹留痕。
“抱歉,杰瑞先生。”芙琳目不转睛地看守着假治安官,只是对着走过身旁的杰瑞说:“打伤你们商社的动力车。但是,幸好有这辆车掩护,要不然后果严重。谢谢。”
“不客气,谢谢您才对,芙琳检察官。这个家伙……”杰瑞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嚎叫的假治安官,指征说:“他穿着雅布先生的制服。刚才我看到警号时,几乎吓呆了……”
原来如此……难怪杰瑞递烟给假治安官并套近乎时,后来看着对方制服的警号后聊天的声音都变了!可能当时他就意识到对方身份有假!
“所以……杰瑞先生才会问雅布先生的去向……还有力奇警长吗?”我看向杰瑞,顿时暗暗佩服这个年轻司机的敏感性和机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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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这条路上我们都走过好多遍。真不是吹嘘,站岗的几班治安官和警察先生们,我们都熟得很。”杰瑞点了下头,打开车子后尾箱,按照芙琳提示从背后里搜出急救包,同时说:“那位力奇警长也不是请假,我听说是换班到东城区某个检查站站岗。所以今天这个时间点接替他的,应该是雅布先生他们才对。但现在……哎。”
所以杰瑞刚载我们到这边检查站时,才会信心十足地保证能顺利通关么?也难怪他见到站岗的人与他所知不符后,才会“咦”了一声。
而且他也挺聪明的,还会想办法确认对方身份。只不过……大概他最后也猜到,原本应在这里站岗的雅布先生他们,说不定都已经遇害。
芙琳也很厉害!她应该是从杰瑞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某种可怕情况,再与杰瑞进行有限信息的对碰后,马上通过突然质询识别对方身份有假!
而那个假治安官,可能没想到这种突发情况,未能及时应对以至于破绽百出,甚至最后还可能想要把我们都灭口……这群凶手!
“很不错,杰瑞先生,谢谢你提供的情报,我们才能安全站在这里。”芙琳对走到身边的杰瑞赞赏一句:“你辛苦了。”
“不不,我根本不算什么,刚刚真的要吓死了……当时我都怀疑自己可能也要被干掉……”杰瑞蹲下身,略微笨拙为这个哀嚎不停的假治安官止血和包扎伤口:“特别是后面那两个人走过来时……是不是想把我们都杀了啊?!”
这!也许真有可能!
记得刚才还凶相毕露的假治安官说过一句“留个活的就够”的话,这人和同伴可能真要杀了我们其他人,只留下一个人质。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想到这里,我顿时感到背后发凉。可再看看仍在地上哀嚎的家伙,这人哪里还有刚刚那凶狠的样子?
“别叫了,又不是致命伤。”芙琳可能是厌烦假治安官不停歇的哀嚎,冷冷地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冒充警察?!原来的治安官呢?你们要抢劫我们的车去哪里?!”
咦……
芙琳最后一个问题提醒了我。
如果真如她所推断的那样,这群不知从哪里来的凶徒也许刚到这个检查站没多久,可能他们也没有其他便捷交通工具,所以杀害这边的治安官和警察后,又冒充对方,准备劫杀开车路过的人!
至于他们为什么还要“留个活的”……也许是想押个人质?!
但起码可能暗示一个好消息。
“这么说来,可能梅林教授、蕾雅……先走40分钟的大家已经顺利通过这里的检查站了?”我赶紧问向芙琳:“那时候,可能这边是真治安官和警察,而这帮凶徒也还没到?”
但愿这个猜想是真的……天啊,蕾雅那些人可没有芙琳这样的国家检察院精英人物陪同!
“应该是的,伊珂。”芙琳看了我一眼,像是安慰我的意思。接着,她就继续盯着地上的假治安官。
“你准备躺到什么时候?起来!”芙琳右手持枪指着假治安官,左手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圈黑色细绳,将其甩给仍蹲在地上的杰瑞。
“先把这家伙的双手绑到身后去。”芙琳对杰瑞说。
“哦,好,好。”杰瑞接过绳子,对假治安官喊了一声:“嗨,起来。”
“哎呀哟……痛死我啦……”假治安官还在叫个不停,但他的脸色变得很不好,双眼紧闭、咬牙切齿之时,嘴角甚至留出口水,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起来:“给我打针吗啡……在左裤袋里……拜托,我会坦白交代的……哎哟!”
这个人怎么回事?简直就像个瘾君子……但他看起来确实特别痛苦。
杰瑞可能打不定主意,转头看向芙琳寻求意见。
“……”芙琳观察了假治安官好一阵,也许是判断他已经没有威胁,就对杰瑞说:“找找看。有的话,就给他来一针止痛。”
于是,杰瑞照着提示搜出了一个长条形小铁盒。盖子被打开后,里面果然有一支造型独特的小东西。它有着银灰色不透明的管身,头部则是由透明保护罩扣住的长针。
但这针剂的管身并不饱满,凹陷了一块,像是被用过一点。
“上面写着什么?”芙琳应该注意到这支小牙膏或胶水形状的管身标签,便问了一句。
“嗯……”杰瑞似乎也对这支东西很好奇,观察一阵后才念出声,好让未近前的大家都能听得清:“特雷康定SV-003吗啡注射剂,40毫升,吗啡含量10%。制造商:阿克索联合制药集团……”
“哦,有名的跨国医药集团啊。”芙琳接着说:“这好像是军用型号……普通人很难搞到。”
“跨国医药集团?”我听到这个名字后,想起似乎在哪里听过,就问了一声:“是不是在国内和联合生命工程集团合作研究过药物之类……”
对了,就比如……治疗苏珊学姐毒症的阿美斯林SC-013,虽然不见得真的有效。但那种白色药丸好像只是辅助药物,听索菲说过,可能还有某类“特效”注射剂。
“听说过这事。那是总部设在冯克帝国的大型医药集团。据说还间接持有联合生命工程集团少数股份。”芙琳回答:“这个集团……业务范围挺广。不过这种吗啡注射剂也不算特别稀罕的类型。”
“先给他来一针吧。”芙琳接着对杰瑞说。
“好……是这样么?”杰瑞拔掉针头的透明保护罩,将其刺入哀嚎中的假治安官肩膀伤口附近位置,再按住管身,挤牙膏般把吗啡注射进去。
慢慢地,这些药物好像起了作用,这个人的哀嚎声慢慢淡了些,脸色似乎开始恢复正常。
看来,这个吗啡注射剂已经起了作用。
“好了,坐起来……把双手放到身后。”杰瑞拿着细绳,对假治安官说。
“混账……”那人看似费力地撑起半身,低声咒骂过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将双手摆到身后,作出一副放弃抵抗的样子。
“呼……”杰瑞松了一口气,挪到假治安官身后,拉开绳子准备绑住对方。
看来事情已经结束了。
这时,我和玛希都已经站起来,走到芙琳身边。
看到杰瑞正在绑住假治安官双手后,芙琳转而看向不远处的检查站和附近两具尸体,对我们说:“玛希女士,伊珂,你们先在这里待着,我等会过去那边看看……”
然而,就在此时,竟突生变化!
上一刻才安静下来的假治安官,忽然大吼一声:“啊……!”
那简直就像遭遇到什么酷刑一般的惨叫!跟接着,他就猛地挥头撞向杰瑞!
“啊……!”毫无防备的杰瑞被撞倒在地上,手里的绳子也被松开飞到一边去!
“去死吧……!”那个假治安官竟似发疯一般跳起来,冲向杰瑞后,立刻用双手狠狠掐住对方!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和玛希都惊呼出声。
“放开他!”芙琳马上双手持枪瞄准假治安官,大喊一声:“马上!否则就开枪了!”
“去死……去死啊!”假治安官好像都没听到他背后的芙琳警告,仍是疯狂地掐着杰瑞!
“咳……咳!”杰瑞已经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情况相当危急!
于是,芙琳不再犹豫。
“呯!呯!”枪声再度响起。
……
第168章 清场
枪声过后,那个假治安官整个人向前扑倒在杰瑞身上,脑袋上的血洞触目惊心,身体抽搐一会后就再也动弹不得。
“啊啊啊……”杰瑞慌忙推开趴在他身上的尸体,脸上尽是被溅到的血污和惊吓过度的表情。他半坐起来,双手抚着刚才被人死掐的脖子,“咳”过几声后,连滚带爬地退开好一段距离。
刚刚的变故简直太可怕了。
耳边仿佛还有刺耳的枪声余音!再看一眼地上那具尸体……真是可怖的死状!
于是,我赶紧转开视线,看看玛希,再瞧向芙琳,一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觉得一阵接着一阵寒意,从脚尖攀上双腿。
明明应该是安全了才对……吧?怎么反倒有一种未知的恐惧感?!
刚刚,那个假治安官镇痛过后,明明情绪安静许多,怎么还会突然发疯?而且,他选择袭击的对象却是杰瑞,并且完全背对着始终持枪指向自己的芙琳!
这个人是理智崩溃了吗?!还是说……
他在寻死……?
一个怪异且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与之伴随的,还有那阵阵蔓延至全身的冷寒。
“疯了,这个人……”玛希打破沉默,说了一句。
“……”芙琳摇了摇头。她大概也无法猜透这个人的意图。接着,她就收回持枪姿势,问向杰瑞:“怎么样,受伤了吗?”
“咳,现在好了……”杰瑞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双手捂着脖子好一阵后才放下来,低头看着自己衣服上的血迹,声音有些颤抖:“吓死我了……”
他的脖子上还有好几道血痕,应该是刚刚被假治安官掐住脖子时导致的伤口,似乎还在渗出血滴。
“没事了。来,先清理一下……”玛希贴心地从自己外套口袋里掏出手帕,走近前递给杰瑞。
“啊……谢谢,谢谢。”杰瑞接过手帕往自己脸上抹了又抹,待得摊开后再看一眼,才发现原本干干净净的雪白色手帕已经脏污不堪,这才像是清醒过来般对玛希说:“抱歉……刚刚没想那么多,弄脏了……”
“没关系。人没事就好。”玛希笑着说。
“谢谢……”杰瑞拿着脏手帕,尴尬地笑了下,对玛希说:“回城里后,等我洗干净再还给你。玛希女士,这几天应该还在红叶城吧。”
“还在,没那么快离开。”玛希微笑着打趣杰瑞:“留下也没关系的……还是说,不方便向你家大人交代?”
“啊哈,不是啦……哈哈。”杰瑞不好意思地干笑几声,抬手挠了下头发,又转而再次抚起脖子的伤痕,还轻呼了一声。
“杰瑞先生,回城后,最好到医院检查一下吧。刚刚真是太危险了。”我见到杰瑞的动作后,好心提醒了一句。
杰瑞点头应了一声后,松开手费力站起身。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
这个偏僻山路的检查站,躺着三具不明来历的死尸。这些人到底是谁?
芙琳依次检查过这些尸体,但并未找到任何足以证明其身份的证明。
邪教成员?恐怖份子?甚至是……他国特务之类?不清楚。
至于本应在这里站岗的真正治安官和警察,应该已经被这些凶手杀害。但现场并未找到其他人的尸体。
难道是在……大斜坡之下的密林或河谷某处?芙琳看着远处低地的茫茫绿色,提出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测。
“这……太可怕了。”我忍着惧意,问:“难道他们还要把尸体抬下山去,再爬上来这里?”
“不用……”芙琳指着生长在斜坡上的茂盛树林,说:“推下去,就很难被发现。”
“……”我顺着芙琳所指的方向,往下从斜坡淹至低地河谷的绿色海洋,顿时就联想起一些可怕的画面。也许,某处“海底”就躺着另外三具无辜者的尸体。
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杰瑞,提供了一些情报。
就如他之前所透露的那样,这条山路是棕熊商社服务车辆进出红叶城的“快捷通道”,检查站的几班站岗人员也都是“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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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实际上,即使我们没有策划走这边的山路绕到红原地区,在当前形势下,他们也会主动选择这条小路。
而且,他们还知道这里检查站的排班表。杰瑞在出发前,就了解到今天的站岗人员应该是名为雅布的中年男人带队,也就是那个警号“RLCss-YB-452312”的真正治安官。
“所以说,真不是我在吹牛……”杰瑞讲到这里似乎有点自豪:“这个检查站的所有治安官和警察,我们都认识。整个红叶城,也只有我们商社能顺畅通过这条山路,为客人们提供进出城的特快通关服务……”
“幸好有你,杰瑞先生。”玛希微笑着向杰瑞致谢:“只有你才能发现这些人身份造假。也幸亏有你的机智,我们才能幸存下来……”
“不不,过奖了。那时候我就算看出对方是假的,也不敢说出来啊。”杰瑞马上看向芙琳:“最关键还是有芙琳女士在,在那种危险情况下还能控制对方!否则的话,我们早就……哎,太恐怖了……”
“主要是有你的提示。”芙琳回应杰瑞后,就转而提起问题:“杰瑞先生。这段时间,棕熊商社经常提供这种‘通关’服务吗?我的意思是,通过这条山路的检查站,绕到城北公路快速入城之类。”
“对,对,就是这样。这里和城北的检查站,我们商社可以说都拥有快速通行权!”杰瑞说:“而其他三个城门,出入都特别费事!这条线路虽然距离远了不少,但实际上花费的时间反而少!也不需要客人们出示什么证件,全部交给我们操作就行!”
“嗯,就是这个已经备过案的通行证么?”芙琳将刚刚被假治安官没收的机构通行证递给杰瑞。
“是的。”杰瑞笑着接过通行证,将其转入自己外衣口袋后,接着说:“不过,只有这个可不一定行得通。说到底,只有我们商社才能提供这种快速出入城服务。我们这几天已经接送过好几拨客人啦,我自己都载过两批次!”
“这几天,租用你们商社的车辆服务,通过这条山路绕道北边进城的人大概有多少?男的女的?能记得那些人的主要相貌打扮吗?”芙琳一口气提出好几个问题:“或者就你自己,有无跟这些人聊过天,知不知道他们的来历?”
“这个么……这两天经过这条山路进城的客人嘛,其实总共只有五批,最多也就十几二十来个人,不记得具体人数了。我自己载着的客人都是男的,而且他们上了车都不说话,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干啥的。”杰瑞讲着讲着就停了下来,看向芙琳后问了一句:“检察官,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啊嗯……其实啊,会用这条通道入城的,也不止我们一家商社。事实上同行都这么干,而且手续也是依法合规的!”杰瑞发现芙琳沉默不语后,机灵如他大概猜到了些什么事情,马上抛开刚才的商业吹嘘,换成另一套与先前矛盾的说辞。
“别担心,我只是一名司务官。国家检察院管辖范围也未包括这些商业运作细节。”芙琳对杰瑞笑了一下。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杰瑞仿佛下意识般抬手轻拍了一下胸口,又顺带轻抚过脖子上的伤痕,接着才说:“那就好,谢谢……啊,如果还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说!只要我力所能及的事情都可以。”
这应是一句准备终结话题的客套话,但芙琳却笑着接过来并提出一个要求。
“那正好。”芙琳对杰瑞说:“真的需要你的帮忙。杰瑞先生,今天回到城里后,跟我先走一趟吧,协助检察院专案组调查。”
“咦!哎?”杰瑞就像被突如其来的响雷所震呆,张大嘴巴“啊”了几声,好一会后才怯生生地问:“芙琳司务官,我……我做错了什么事吗?”
“别担心,只是请你帮忙整理并提供一些信息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事,也不会花费大多时间。”芙琳微笑着看向杰瑞,让对方放心后,才接着解释:“这关系到排查某些不明人士的身份和行为动机。”
“实际上,会主动要求你们协助其‘快捷通关’的客人,应该也不多吧?”芙琳问。
“是的,通常客人不提这项要求的话,我们也不会特别服务。毕竟这项服务还是有一定费用的,而且……嗯。”杰瑞欲言又止。
而且……这是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所谓“快捷通道”,对吧?我想。
但是,什么人会希望走这样的路呢?除了我们这些短期来红叶城且带着考察任务、时间计划偏紧的人,还有哪些人愿意额外花钱走这种偏僻山路进城呢?
希望节省时间的其他客人?还是……不明来历的可疑之人?
比如……地上这些身份不明的凶犯?!
“这些人应该不是我们商社载过的客人……”杰瑞可能注意到我的视线,主动解释:“因为我们总共就接送过五批客人,对了,包括你们在内。除了我自己接送的人,其他客人听说也是红叶城或周边的人,多多少少都认识的……”
“那你自己接送的其他几批客人,都是外地的吗?”芙琳问。
“啊……是的。”杰瑞回答的声音仍小了一些:“但是,就像刚刚所说,很少有客人喜欢放开聊天的……我也不知道他们的来历啊。”
“没关系,收集线索的碎片是我的职责之一。先感谢你的帮忙,杰瑞先生。”芙琳笑着对杰瑞说。
听起来不容拒绝呢。
“嗯……嗯。”杰瑞看起来很不愿意,但也没办法。踌躇一会后,他又请求般地问:“那么……大概需要多久啊?能不能尽快完事……”
“我知道了。”芙琳似乎很理解杰瑞的述求,体贴地回应:“那就改为明天上午再见面,好吗?最多不到一个小时,也不影响你晚上回家。”
“啊……哈哈。谢谢,谢谢。”杰瑞又抬起手挠起头发,笑得一脸开心。
接下来还得处理一下现场。不管这条山路怎样偏僻,也不排除还有路过的车辆。普通人要见到三个“治安官”和“警察”横尸于此,恐怕得吓出病,甚至还会引发其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芙琳先到前面检查站的简陋木屋搜索一番,找到一些可折叠的路障标识牌、小型拒马和警戒条,在我们刚开车过来的方向,请杰瑞帮忙先简单封锁道路,并在立板上写明“事故现场,禁止通行”之类的文字。
至于检查站栏杆之前的路,等我们开车离开后,再照样立起路障牌就好。总之,先人为截断道路两头,封锁掉中间检查站整个现场。
而那个木屋……按芙琳所说,里面的味道很不好,还有一些血迹,恐怕是凶手们在里面处理真正治安官和警察尸体的地方。
但只是这样简单封锁现场也不妥,需要马上找专业团队来调查和取证才行。这是芙琳的结论。
“蕾雅等人……先走一步的大家不知道有没有安全到红原那边?”我担忧地说。听芙琳的意思,她可能更想尽快先回城里寻求支援。
因为,这个偏僻检查站没有电话线可联络城里机构。按照杰瑞的说法,这里换班频率大概是每天早晨八点左右。等到下一班治安官和警察来到这里,那可太迟了。
“刚刚我也试探过那个假货,就他们可能要抢夺我们车辆以及绑架人质的意图来推测,很可能他们来到这里作案的时间点,刚好是上一辆车已经顺利通过这个检查站之后的事。”芙琳说:“这样的话……那我们继续往前面开车走吧,先到红原,和大家顺利会合后,再一起回去,或请杰瑞先生先载我回城。”
这个决定好,我也想确认大家的安全,马上赞同,其他人也没有意见。
打定主意后,大家开始行动。芙琳和玛希先走到检查站前面,合力抬起禁行横杠,让杰瑞先开车通过路口,再一起布置封锁路障。
我还待在原地。刚刚要离开时,我再次看向地上那个假治安官的尸体,明明有强烈的不适感和惧意,却好像总有点似乎看漏了什么的直觉……
可怕扭曲的死状,已变成紫黑色的血斑……对了,这具尸体的手有这么黑吗……?
呃……呕!
别看……!我没法再观察下去,将视线转向别处。
比如……地上那支可能已经被挤光的吗啡注射剂。
也不知怎么想的,我蹲下来拿起这支仿佛垃圾薄铁皮的管身,看了又看。
针头都已经断了,可能是因为刚才的激烈对抗所致。
管身针头断口初残留着浅绿色的液滴,好像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伊珂……快来,要走了。”前方传来玛希的呼唤声。
“啊,抱歉!这就来。”我赶紧起身,向着玛希回了一声,并跑步赶去会合。
那么……要扔掉这截破烂注射剂管身吗?
来不及细想,我将它直接装到自己的“百宝袋”随身挎包,再跑到前面的动力车旁边,打开车门钻进去。
“好的,客人们齐了……咳,咳!”杰瑞双手握住方向盘,没说完话就又咳嗽起来,而且听起来好像还挺剧烈。
“你怎么了,没事吧?”坐在副驾驶位的玛希关心地问了一声。
“没事啊……只是喉咙好像有点痒,没事。那我们出发了……”杰瑞抬起右手摸了几下自己的脖子,再扭了扭头,像是打起十足精神般地回应:“现在出发。坐稳了,客人们……”
于是,动力车开始发出轰鸣声。
怎么说呢……我却觉得,杰瑞的声音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有精神。他真的没事吗?
……
第169章 失控
棕熊商社的白色动力车继续载着我们行驶在偏僻的山路上。
也许是因为刚刚的可怕经历,坐在已经安全的车里,冷静下来再回想反而后怕不已。
眼前,裂纹四散的挡风玻璃上那个触目惊心的空洞,冷风透过其中刺入车内,带来阵阵寒意和呼啸尖锐的嘶叫声,仿佛在不断重现刚才的枪战情景。
大家都没怎么说话。
我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芙琳。只见她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脸色严峻,微低着头,好像没注意到我的眼光,也不知道她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前座,副驾驶位上的玛希双手拿着已经摊开的地图,却扭头看向右侧窗外的风景,好一阵也未转回视线,可能正在想着其他事。
“咳,咳……”
驾驶着动力车的杰瑞,咳嗽好像越来越频繁了。他甚至频繁只用左手握着方向盘,又抬起右手抚摸自己的脖子。
刚刚杰瑞才被那个假治安官袭击过,虽然对方很快就被芙琳击毙,但杰瑞脖子上被掐出的几道血印仍很吓人。
而且,看杰瑞不断咳嗽的样子,好像受伤还挺严重的!
但是,最多也就十来分钟前,还在检查站准备出发时,他的表现似乎挺正常啊……?
“杰瑞先生,你看起来不太舒服,要不要先停车休息一下?”玛希也察觉到杰瑞的不对劲,回过头问:“该不会是刚刚被掐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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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应该没事的……”杰瑞摇了下头,重新用双手把握方向盘,但话音也似乎有些乏力:“这条路不好停车,而且到这里有好多弯道,不能随便停,万一有来车就麻烦了。不用担心,再坚持一下没问题……”
的确,这条只有两车道的小山路比之前更加狭窄,左侧是高大连片的山壁,右边则是由绿林覆盖的大斜坡泄向远处低地的河谷。
我们的车就像行驶在一条高出海平面许多的堤坝小路上,偏偏这条路的拐弯口还不少。
“真的吗?要不,到前面那处稍微平坦宽一点的路面再停车。”玛希提出建议后,稍微向杰瑞凑近一点,好像在观察着什么一样。片刻后,她才对杰瑞说:“你的伤口还在渗血啊……呀,怎么好像发黑了……不行,得赶紧停车看看!”
“是,是吗……难怪好像被火烧到一样……痛!咳!可是,又……”杰瑞的声音听起来变得有些虚弱,话都没说完,整个身体却仿佛触电般颤抖了一下。接着,他又抬起右手抚过脖子,说:“抱歉……先过这段路吧,前面比较好停车。”
“嗯,到时换我来开车吧,我有行驶证。”芙琳抬起头,对杰瑞说:“不要勉强自己。安全才是第一位的。待会你帮忙指路就好。”
“也是。真是太抱歉了,有点晕……可能是昨晚休息不够。竟然还要客人来开车,真是对不住……可别投诉我啊。”杰瑞还有余力开个玩笑。
感觉这车子的抖动也变得厉害。山路似乎更加崎岖了。
很突然地,前面就出现一个急转弯路口!
“啊……”坐在前排的玛希顿时轻呼一声。
“没事,没事。”杰瑞立刻双手按住方向盘微调车辆方向,轻松拐弯而行。
哇啊……这个弯道也够危险的。当我往右侧车窗外望向远方,几乎看不到车外的小路,只有遥远的灰色天边,犹如白雪盖顶的远方山脉。而近处,却又如同悬于脚下的山谷河流和茫茫翠绿景色,感觉自己就像浮在半空之中!
犹如在悬崖边行驶的险峻曲折山路,虽说昨日已见识过,但再经历一次仍感到害怕。
幸好昨日尼克开车很是稳当,而且他还驾驶着一辆动力源有问题的中巴车,天啊。
今天的杰瑞车技应该也不错,毕竟据他所说很熟悉这条山路,应该没问题吧……
话说回来,待会换成芙琳开车,真的没问题吗?
就在此时,一阵更加猛烈的咳嗽声响了起来!
“咳,咳!咳!”
杰瑞咳嗽的动作变得很激烈,他身体前倾,整个人咳得像是会随时扑倒在方向盘上。但他总算还能握住方向盘,只是又抬起了右手,不过这次是捂在自己嘴唇上,像是要减少一点那令人忧虑的声音。
可是,我已明显感到动力车在震动甚至摇晃,已经不是山路难行的问题了!
“怎么了?!杰瑞先生!”玛希马上说:“别硬撑……先停车!”
“好……好,过了这个弯。”杰瑞可能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已经很不好,赶紧将刚刚还捂着嘴巴的右手重新按在方向盘上,接着说:“抱歉……赶紧很不舒服,怎么又痛又冷……”
冷……?
刚刚杰瑞不是说,自己的喉咙像被火烧到一样痛吗?!
透过车窗空洞刺入的劲风中,仿佛夹杂着一股熟悉且可怕的冷寒惧意,迎面袭来!
“啊……”我正说点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惯性甩得几乎倒向车门一侧。
刚刚,杰瑞好像在驾驶动力车拐弯时忘记踩刹车了,速度竟然还那么快……太吓人了!
然而,就在我稍微松了口气时,看着前方那曲折的山路方向,却发现车子怎么正偏向山路右侧的大斜坡,而且速度一点都没放慢!
而前面弯路与斜坡交接处的护栏,中间偏偏还有一段大缺口!
“啊!危险……!杰瑞,看路呀!”玛希惊呼出声!
“杰瑞先生!”芙琳也注意到车子随时失控的情况,跟着喊出声。
“啊……啊……”杰瑞虽然双手握着方向盘,却像是冻僵了一般,只剩下那颤抖着的声音:“我……我的手……好痛,好冷……动不了……”
“快踩刹车!”玛希可能已经意识到情况危急,她转过身并朝着方向盘伸出手,但已经来不及了!
“啊!”我看到前车窗外的山路仿佛快速地消失在左侧边缘,只留下那远方的天边阴云……!
跟接着,就是一阵撞击声响,以及车身的剧烈抖动!
然后,天空和光明在刹那间也消失掉,映入眼帘的是由茂密树林交织而成的大片阴暗!
极其强烈的力量,推着我和芙琳猛地向前扑去,立刻就撞在前排座位的靠背之后!
好痛!脑袋像是挨了闷棍!
但是,这种恐怖的冲击力并没有停止!
我们的动力车好像冲入路边防护栏缺口,撞断边缘的脆弱木栏,以加速度滚落陡峭的大斜坡,如脱缰野马般在密林中横冲直撞!
在大家一阵阵恐慌的喊叫声,这辆车不知已经冲撞过多少株高瘦的树木,又被反作用力撞击得车子向内不断凹陷!
再过几秒,我连眼睛都睁不开,只感觉整个人像是被锁在一个密闭的盒子中,身体不断在里面碰撞翻滚,痛感从身体各处传来,令人胆战心裂!
在一片混乱和惊叫声中,我好像还听到一句“抱住脑袋”的提示,那似乎是芙琳的声音……但很快地,便连疼痛都来不及感受,整个人像是深陷在天旋地转的空间中,连身体都已经无法控制。撞击感持续传来,让我感觉自己的肝脏都要被撞碎了!
突然间,脑袋好像被巨石锤中,及其强烈的炸裂感冲击着每一寸神经!
与此同时,好像知觉也都消失了一样,我甚至无法再判断自己的身体状态。
怎么回事?世界已经安静了下来了吗……?我想睁开眼,看看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可意识怎么像是在一点点地流逝……?
这种感觉……怎么好像并不陌生?
究竟……是在那里经历过?
可为什么,在我的记忆中,仍是一幅接着一幅的空白画面?
啊……我的意识……还是我的灵魂?怎么像是烛火般在一点点地熄灭……?
……
……
……
黑暗。
又是那该死的、无尽的黑暗!
整个人……不,我对自己的身体仍没有半点知觉。或许只有自己的意识,漫无目的地漂浮在虚无的至暗空间之中。
也许不是坏事。
起码,我的意识竟已复苏,甚至能思考……尽管现在的困境有点绝望。难道意识被禁锢在某个时空中了吗?!
不怕……这种感觉似曾有过。努力些,夺回身体……哦不,“意识体”的控制权!
于是,慢慢地,我的知觉似乎开始一点点地恢复。
好的!活动一下手指……嗯,好像自己就沉浸在水中游泳一般,只是未感到半点不适,不会呼吸困难,也没有任何疼痛……刚刚明明应该受到严重撞击伤害的!
哦……既然能想到这些,大概我的“记忆”也回来了……
所以,现在的“我”,应该就真的是处于某个奇特的精神世界里……或是梦中?
就像是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却不知道如何清醒过来一样。
没关系。
不知为什么,想要再多待一会……也许这个精神或梦中世界的某处,藏着我在现实中的记忆库中丢失的“东西”……?
先睁开双眼吧。
努力下!好……可以了。虽然所见仍是黑暗。
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不,前面好像有一个光点!虽然离自己好像很遥远,但我可以“飘”或“游”过去!
总之,我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怎么行动的,反正就是朝着那个亮点前进,看着眼前的亮光越来越大,可我却未感到半点刺眼……或许,我真的是在梦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来到光亮之前,也看清了它的模样。
那竟是散发着光辉的椭圆形物体,好像是成人等身高的光镜,又像是一扇光之门。
如果这真的是一扇门,那门后又是哪一个世界?
至少是光明的……对吧?
只是看着那柔和的眼前光亮,便仿佛感受到温暖。
只要伸出手,也许就能被这暖光所拥抱。
也许……有某些内心渴望再见的事物,就在那光亮之中?
来,踏前一步。
嘿,真奇怪,我已经感受到自己在迈步,而不是“漂浮”了。
然后,向着光亮,伸出右手。
当手指触碰到那扇光“门”时,竟见到柔光散发出圈圈涟漪,而指尖也似乎真的感受到暖意,就像触摸到柔软又光亮的水球。
错不了,门后也许是另一个“世界”!
于是,我迈出几步,“进入”这团光亮之中。
刹那间,柔和的温暖遍及身体每一寸肌肤,而眼前的世界也变得光明起来,回头一看,身后的黑暗反倒成了一个不断缩小的原点,直至归于虚无!
知觉都回来了。
能转头环顾四周后,便发现自己正踏在一片平地上。
嗯……脚下这片土地……也许是石制地板。稍稍低头,便能看到自己仍穿着白色制服长裙,就是出发时的装扮。
但随身挎包……哦,没有了。
确认过后,顿时心里一紧。但这里也许是梦中或其他反正并非现实的世界,也就释然了。
不过,刚刚在紧张什么啊?难道是担心挎包里的宝物丢失,就是那几颗神秘异色能晶?
没事的,可能只要梦醒后,一切将如故。
那么,我现在身处何方?
观察一下环境,好像自己正处于某处空旷的建筑之内。
但是,四周的景色也太模糊了,犹如黑白世界般的不真实感。
这里果然不是现实……
不过,已经能明显感知到自己的存在,这就很好。
发呆一会后,我抬起右手,从自己头顶轻抚而下,撩起一束发丝,绕肩拨至胸前,再低头一看,就能瞥见那几近及腰的金色长发。
好像头发又变长了。其实,没多久前才剪过一截的,那时候是为了方便盘发。
若能“回去”现实,抽空再剪掉一些?嗯,比如,剪成中发,点至双肩即可!
嘿,这个不合时宜的想法一闪而过,仿佛那些稍纵即逝的记忆碎片,让我笑出了声。
嗯……看看自己所处的新世界吧,赶在自己“醒过来”之前。
这是一个面积很大的中空大厅,就像宁溪谷学院的中央图书馆室内造型,四周由三层回廊间隔开的高大白色巨墙,天花板中央挂着直落可能两层高的水晶大吊灯,极为壮观。
迄今为止的记忆中,似乎并未来过这样的地方。包括我以及“伊珂”的记忆里。
但是,某种似有似无的熟悉感,仍一直缠绕在脑海中……怎么回事?
……
第170章 虚幻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应该没来过吧?
可是,如果是在梦中……难道梦境不应该是记忆的某种映射吗?!
不知道……我摇摇头,走开几步,看着四处的环境。
空荡荡的大厅里,见不到其他任何人。
而且,这些景象又如被笼罩在一团迷雾中。
也许真是因为残缺不全的记忆幻化成这种模糊不清的景观,根本就看不清这个建筑内部的细节。
真是糟糕的梦中世界。可能是因为素材的来源,现实里的记忆本就模糊不清所致?
没关系。放松心情,逛一逛这个虚幻的世界。
现在,自己可能位于大厅入口处不远的位置。
左侧不远处还摆着一座大柜台,虽然看不太清楚,但观感似乎相当厚实,也许是石头材质?台面上还摆着一些像是立式空白小招牌的布置,可能还少了“前台”或“招待处”之类的文字说明。
柜台旁边还摆着一株颇为显眼的植物。那挺拔向上的身姿,让我马上就联想到红叶。只不过,花盆虽然还能看出是黑色,但这些叶身却是模模糊糊的白色……不过,本来就不是真实世界的景物,那也无所谓。
但是,转过身来,却没见到入口的“门”,只是一面严严实实的巨墙。抬头望去,还有缠绕在其上的三层回廊,直至四层楼高的天花板。
在这个世界中,“门”被抹掉了吗?
或者说,当我通过“光门”进入大厅这里后,“门”就关闭了?
真糟糕,看来回不去了。
但是,我知道,“门”的另一边是无尽的黑暗。
相比之下,好像这里还更好一点,毕竟是“光明”的世界。
虽然……看起来更像是一座宽敞明亮的……牢笼!
这个一闪而过的想法,让即使意识到自己处于“梦中”的我,也感到恐惧。
继续向前走吧。
脑海中,好像有一个声音,鼓励着我前进。
嗯……
犹豫少刻,我再次转身,背对着身后的巨墙和可能已经消失的“光门”,向前迈开脚步。
这个大厅真是宽敞。虽说面积可能没有学院中央图书馆那么大,但这儿并没有摆放太多供人歇息读书用的座椅,看起来空间感反而要更大一些。
这儿到底是哪里?我边走边抬头望着上层空荡荡的回廊,想象着这儿可能曾经人来人往的场景。
说起来,如果大厅入口的“门”都被抹去的话,那么上层回廊连接的地方,每层楼看似墙壁之处,会否其实也应该有“门”才对,就像是一间间办公室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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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就像中央图书馆的回廊通往各层楼的专业图书架,每层楼其实都有不同用途。
也许,这是某个机构所在地?反正肯定不是图书馆。
不过……
“这里不重要。往前走吧。”
回响在脑海中的声音指引着我。
于是,我继续向着前方走去。四周墙壁的门窗都被抹掉,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唯一可当做位置参照物的物件,大概也就身后柜台旁边的那株白色“红叶”。
走着走着,便发现与入口相对的前方墙壁上,好像还有一扇门……?
咦……!
加快脚步!
当我走到对面墙壁之前,便能确切地看清这个已经紧闭的对开门。这门并不大,如果全开大概也就只能容两人并肩而入。
哦,上面还有一对门把。能拧开吗?或者说……能接触到吗?
试一试!
嗯,伸出双手,握住两个门把时,还真有抓到某种实物的触感。
但是,那种冰冷的触感,感觉像是握着门把状的石雕,而且也确实无法拧动半寸。
这门难道这是个装饰?我失望看向门框附近的墙壁,倒是发现一个标着上下箭头的按键开关。咦……这该不会是升降电梯之类?
让人想起在聚能联合集团旧总部大楼和副楼两个大厅里的中央电梯。
但是嘛……就算伸手触碰过按键,不管是上还是下,眼前的门始终没有动静,哪怕等过好一阵也是如此。
不过……如果这是电梯的话,是否旁边应该有个应急通道之类?
比如,当时在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遭遇爆炸事件时,索菲带着我们逃离危险区域的安全屋通道。虽然不太一样,但不排除有这种设计可能性……万一电梯坏了呢?
只是,眼前这堵墙看起来结实得很。我向着左侧走开几步,抬起手,试着屈起食指敲了敲墙面,却只听到沉闷的声音。
也许,在这个梦中世界里,可能“不重要”的门窗都被某种力量或规则抹掉。
呃……为什么我会想到“不重要”这个词呢……
既然如此,怎么还像个傻瓜一样在这里敲墙?
也可能是因为……这里并非“不重要”。因为,没有再听到那个奇怪的“提示”声音。
于是,接下来,我走走停停敲着墙壁,甚至还抬脚踹起墙根……
反正这儿也只有我一个“人”……大概。
紧接着,就响起一声清脆的“呯”。
竟然好像踢碎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啊……墙脚线位置竟然被踢出一个小洞!
这附近的前面不是实心的吗?!而且还这么脆弱,简直就像是纸糊的一样!
不,也不完全如此。上面的墙壁依然敲得手指都有点疼。主要是下面的墙根,似乎还可以再把洞“挖”大一点!
说干就干。我两手按在墙面上,抬起右脚,继续往墙根处的小洞继续踹过去。
倒也无须太用力,很快就踢出了一个大洞……!
这个洞还能再撑大一点嘛?
嗯……尝试往边缘位置再踢几下,但已经有明显踢到类似石头的感觉……不行了。
没关系,这个洞看起来似乎能让一个人爬过去!
至于这究竟还能通往何处……我也不知道。但既然都在“梦中”,那就无所谓嘛!
说服自己后,我干脆蹲下来,慢慢俯下身子,试着钻入洞里……
哈,现在的自己动作一定很难看!
还有衣服怕是得弄得很脏……哎,还好这儿不是现实世界!
不过,爬入洞里后,眼前尽是一片漆黑,让我下意识恐惧起来,生怕前面有什么可怕的未知事物。
还好,这个通道似乎比想象中短很多。
实际上,可能也就爬了十几秒,就再也没有感受到任何压迫感。当我慢慢试着让自己站起来,也未遇到什么障碍。
看起来,我好像只是通过这个跨墙的“秘密通道”,成功进入原本被封锁起来的空间。话说回来,是“谁”好心挖出这么一个大洞,又在隔墙那边简单用几片薄砖补洞?
问题是,现在这个空间实在太暗了。唯一的光亮,就是隔墙大厅的通过墙根大洞射进这儿,还能让我稍微看到里面一些情况。
这应该也是某处“通道”。我看到前方带着扶手的楼梯。而且,这似乎是往下走的楼梯。
难道说,连往上的楼梯,也因为“不重要”而被“消除”了吗?
嗯……
走一走吧。继续走。
我伸出左手,按在楼梯扶手上,借着身后的光亮,小心翼翼地顺着螺旋式台阶走下去。
犹如深入地底探险,渐渐高悬于头顶且收缩成小点的光明,已不足以照亮前进的方向。自己整个人仿佛再度被黑暗吞噬,恐惧之感尤甚。我下意识地抓着身边的楼梯扶手,迈出一步后,再松开手,又马上抓住下一截扶手,然后再挪开一步……
由掌心和脚下传来的实物触感,让我勉强能判断自己仍在往地下走去,免得自己在仿佛无穷尽的兜兜转转中迷失方向。
但即使如此,于黑暗中摸索穿行的恐惧感愈发强烈,让我好几次犹豫着是否要重回楼上那宽敞明亮的大厅,并在那里等到自己“醒来”算了。
可是……又好像有什么神奇或致命的吸引力,就来自于地底之下某处,使得自己依旧本能般地走下去……
“继续走吧。”
仿佛有一个模糊的声音,如催眠般指引着我。
没关系的……反正,反正是“梦”嘛!
这才是说服我继续前进的理由……大概吧。
于是,就在这几乎令人窒息的无尽黑暗中,仿佛穿越过无数个轮回般的螺旋楼梯,也不知走了多久,或许疲劳和理智等等“不重要”的知觉都也被“抹去”,只剩下最后一丝渴望到达底下终点的执念,让我犹如木偶般地走下去。
也许,前方就有某处光明,更有一条看不见的“线”,牵扯我这具木偶与之会合。
这个可笑的念头闪过没多久,我竟然真的看到一个光点……仿佛就在“脚下”!
感谢上苍……或是圣主!
哦,难道快走到楼梯尽头了?!也许我已经走下几十层楼……甚至不止!
那可能就是出口!我仿佛看到了希望,稍微加快脚步,向着底下那处逐渐变得明晰的光亮走去。
然后,终于下到最底层!
因为,重新点亮的光明让我得以确认楼梯扶手和台阶的尽头,而自己终于站在平地之上。
眼前,是一扇门,光亮来自门外的通道。沿着通道向前望去,通道尽头好像是某个明亮的房间。
就是这里吗?
我给自己提了个问题,却得不到某个“声音”的回应。
接着走吧。至少,前方的光明,能够消融黑暗笼罩下的无助与恐惧。
穿过通道,犹如进入另一个“光门”,视野骤然开朗。
这是一个大型的明亮房间。如果以地面上入口处的宽阔中空大厅做对比的话,这边面积可能不到一半,但估计容纳几百号人都没问题,而且竟然也有四层楼高!不同的是,这里可没有回廊环绕,仅仅是由四面白色巨墙撑起发光发亮的天花板。
但在这个可能为巨大正方体空间之内,除我之外,空无一物。
难道说,这里是另一个“牢笼”吗?我走到门对面的墙壁之前,抬起手,伸出食指轻轻滑过墙面,只觉得指尖传来一阵冰冷又尖锐的触感。
这面墙好像不是砖石砌成,而是铁制……而且相当沉厚!屈指一敲还有疼痛感。
恐怕,这处“牢狱”就是梦中旅途的终点。随着我沿着房间边缘走过一圈又一圈,摸索过材质均匀的冰冷墙壁,确认过再也没有任何隐藏“通道”后,一种仿佛已经习惯了放弃的颓然,反倒让我松了一口气。
那么,歇一下吧。我走到恰好正对着第二道“光门”的墙壁之前,转过身,背靠着墙坐下来,伸出两手环抱着屈起的双膝,静静地放空自己。
有种久违了的感觉……又或是内心深处还有一丝希望,让我始终盯着对面的“光门”,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比如,比如……某个人?!
那就等吧……
只是,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虽然身处光明敞亮的房间中,却有另一种沉重感好像要把自己压垮……
太冷寂了。
不知等了多久,忽然间又有一阵声音响起!
真真切切的声音,敲破了沉重的静寂!
“哒……哒……哒……”
这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这个梦中世界竟然还有其他人吗?
啊……门那边,真的出现了一个身影……
小小的身影。咦……?
那是一位留着漂亮金色长发的小女孩,穿着白色长裙,步伐轻快地向我走过来。
“你……”我惊讶地看着这个比米娜还小得多的女孩,见着她那姣好面容带着可爱的微笑,瞬间便仿佛有一阵春风迎面而来,犹如暖流淌入心灵,荡漾起阵阵熟悉又思念的思绪,又夹杂着些许难得再见却哀伤的情感,浸湿了我的眼角,以至无法说完整一句话。
可是,可是……你是谁?
“嗨,伊珂!嗯……或者是……?嘿!”站在面前的女孩,正好能与坐在地上的我对视。她微笑着向我打招呼,竟然还知道我的名字!但她后面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她究竟是谁……而我又是谁?
“你……你好。”我紧盯着女孩,努力地想从脑海中搜出一点点有用的记忆,那终究是徒然。而我也只是保持着双手抱膝的姿势,傻傻地问对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对,这里是“梦”啊。无论会出现什么人或物,都是正常的吧……
“因为,这儿并不是现实世界啊。”女孩的回答,跟我猜想的情况基本一致。
“难道真是‘梦’?”我呆呆地问了一句,甚至有种“会否掐一下自己就会醒过来”之类的想法。
“可能……不完全是呢。”她看着我说:“也许是在你的某个意识世界里?嗯哼……?”
啊?这真是不可思议!难道说,我是在与一个存在于自己意识或记忆中的“重要之人”对话,但我却……不知道她是谁。
“抱歉,但我……真的好像忘记了很多事……和人。”我看向她,正想问清楚她的身份,却不料被她打断。
“不行,你连我也忘了呢……”她笑了一下,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却如小孩子恶作剧般回应:“就不告诉你名字……哼。”
好任性……
哦,但是,如果真的如女孩所说,她只是存在于我的意识世界中,而我又没有关于她的任何记忆……也许只是在我的潜意识中仍有那么一点刻骨铭心般的碎片,才能在这个虚幻世界中重新见到她的模样?
尽管……尽管我真的忘记了她的名字。但如果她只是我潜意识碎片的具象化,那么……
“该不会……你其实也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我问向女孩。
“可能是呀。”她保持着微笑,又说:“或者,我也只是碎片,所知并不比你多。”
碎片!
天……就像我不管再如何回想,也只能想起一幅幅空白画面吗?即使是追溯到潜意识的碎片,也不能拼出哪怕一角图案……
但是,这毕竟是个神奇的机会,我仍想从潜意识中挖掘出点有用情报。
至少,这个女孩一定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没有被这个世界抹去,甚至还会以如此生动的形象出现在我面前,对吧?
“那你还能想起些什么呢?”我看向女孩,试探着问:“你就是‘我’吗?嗯……或者说,你就是‘伊珂’?”
因为……女孩的面容,总让我有一种亲切的熟悉感。
“嗯……也许吧,‘我’就是‘你’,但又不完全是呢。”她说出让人费解的话。
哎,也不算是特别意料之外的答案。我想,再追问下去,也得不到清楚的解释。因为,她已经说过,她的所知并不比我多。
好失望……又感到忧伤。我稍稍低着头,把自己埋在臂弯中。
忽然很想离开这个世界……因为,对着明知道“很重要”的人,却想不起对方是谁。再多看一眼她的样貌,多听一句她的声音,便只会感到愈来愈强烈的无助和忧愁。
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去面对……
反正……反正这里也只是个“梦”,或是由潜意识碎片信息“组装”起来的世界而已。
于是,就在这样的思绪下,我见到周围的世界仿佛变得愈加模糊,除了眼前的女孩。
“怎么了,你在伤心吗?”女孩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听起来特别温柔。
“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却只想低下头,把自己埋在臂弯中。
“嘿……”女孩向我走近几步。然后,毫无预兆地,她踮起小小的脚尖,抬起右手,竟轻轻摸着我的头,还用稚嫩的语调安慰着我:“乖哦……不哭。”
啊……我察觉到自己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赶忙低下头,任凭头顶上传来奇特的暖意与温柔,好一会后才哽咽着问:“我们……能再见吗?在别的地方,能知晓彼此全部的世界?”
“可以呀,我们一定会再见的……先回去吧,‘……’……”女孩的声音也变得模糊起来,以至于她最后说出的某个词语,让明明就在近前的我都听不清。
“什么……?什么……”我抬起头,却发现光明正急速地消逝,整个世界再度被黑暗所笼罩,眼前的女孩也如幻影般渐渐变得透明。
知觉……又逐渐如同蒸发一般!与此同时,更有强烈的睡意袭来,眼皮也变得沉重起来,让我的双眼难以再撑开。
便在眼前的世界即将闭幕之时,我仍能记住眼前女孩的面容和微笑,以及那莫名亲切与思念的情感。
紧接着,又好像有某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伊珂,伊珂……”
……
第171章 车祸
痛……好痛!
全身骨头仿佛都被撞碎般的剧烈疼痛,如洪水般冲击着自己,让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我双眼一黑便昏迷过去,却又似乎在极短时间内再度痛醒。
好难受!头痛欲裂,内脏也好像绞在一起般刺痛不已。
如此强烈的疼痛让我甚至后悔为什么要清醒过来,还不如在梦中多待一会!
哦,对……梦!可是,刚刚都梦见了什么……啊,好痛!没法再回忆了!
“伊珂……怎么样了?”
一个听起来有些虚弱的女声传了过来。好像就是刚刚在梦中世界即将崩溃时听到的声音。
是……芙琳?
“哎呀……”我忍着剧痛,勉强睁开双眼,视线却是一片模糊。
感觉自己像是被塞进一个狭小又阴暗的空间里,只是稍稍动一下手脚,就有阵痛传来,逼得我甚至无法撑起自己。
“哎,你也伤得不轻……”那个声音再度传来。
没错,那就是芙琳的声音。
而且,自己的视力似乎也在慢慢恢复,我能看到眼前的女子身影,但视线角度好像在斜着仰视她……
我现在的姿势大概有点糟糕,像是被挤压在某处小空间里,搞不好是整个人摔倒在车后座与前座之间的空隙里。
想起来了。不久前,我们乘坐的动力车冲下山路斜坡,强烈的冲击力推拉着我在车内后座到处乱撞,真是可怕!
现在这车子似乎已经因故停下,但恐怕危险还未解除,得赶快振作!
“芙琳女士……我还好……”我艰难地翻身并伸出双臂撑住自己,咬着牙忍受着阵阵剧痛,勉力使得自己能以正常姿势重新坐在后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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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这辆车没有翻过去……
可是,当我得以看清现在所处的环境时,就再也感觉不到半点侥幸之意!
前方的挡风玻璃几乎破碎,巨大的灰黑色树干顶在车头位置,几乎遮挡住全部前方视野。
这辆车冲下山坡后,应该就是撞到这株大树后才停下来。
前方驾驶位上,杰瑞趴倒在方向盘上,没有一点动静。而副驾驶位上的玛希,也是整个人侧着头倾倒在车门一侧,生死未卜!
整辆车的车窗玻璃几乎都已破碎,车身铁皮到处都是向车内凹陷成大大小小的坑。
前面两个人似乎都昏迷不清,特别是杰瑞,他的情况恐怕更加危险!
“芙琳女士……”我赶紧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芙琳,起码她还能说话!
可是,当我见到她的伤势时,顿时心里一惊:“啊……你!”
她将身子后倾在座椅靠背上,左手按着右前臂,手指之间全是血,被划破的衣袖已被鲜血染成一大片黑红色。即便如此,脸色苍白的她却向我露出一道微笑,还点了下头:“真是糟糕的车祸。翻滚时想抓住个什么东西,却不小心被车窗玻璃碎片弄伤了……”
不止是手臂,她的右手也被戳伤得很厉害!
“得止血啊!芙琳女士,你的背后里有医疗包,对吧?!”我马上转身试图打开车门,但着急扭了几下门把却不见动弹。
这门似乎被撞得卡住了,不过也被挤压出缝隙,应该不难打开!我试着用身体撞了下门,且传来一阵触电般的剧痛,令得我轻呼了一声。
只好换个方式。嗯……转个身,对准车门,试着用脚踹!
一下,两下……很好,把门踹开了!
不过,腿脚也有一阵隐痛……哎呀……
“小心些,这车好像被卡在山腰附近……还没‘着陆’呢。”芙琳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真糟糕,我的腿扭伤了,不好动。”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稍等一下,芙琳女士。”我钻出头看了下车外环境,见到车子还保持下坡的姿势撞在高大的老树干。
当我试着往车外迈出一步时,也能察觉到明显的坡度,虽然可能不似上面山路斜坡那么陡峭,但如果不注意,怕也会滚落下山。
还好这儿的树木很多。我忍着疼痛,扶着附近的小树,一步步走向车尾箱。
仰头望去,还能见到一条被这辆车冲撞出来的土路,各种小树东倒西歪。但再往上看,就只是茂密得如同遮天蔽日的大片树林,见不到半点山顶公路的痕迹。
往下看去,也是类似的山林景象。
视野严重受限,无法判断我们到底是在斜坡山林里那个位置,也不知距离山上公路近,还是更接近于下面的低地河谷。
而且……天色已经有些阴暗。
不完全是因为身处密林之中,或是今日本就阴天所致。感觉更像是快天黑一样,我刚刚究竟是昏迷了多久?
来不及细想。我吃力打开后尾箱,搜出芙琳背后里的医疗包,转而回到车上。
可是,当我再次钻入车里时,却好像感觉到车身有些摇晃……这情况不太妙啊!
“芙琳女士,可能我们得早点离开这儿才行。”我搜出纱布、绷带和剪刀,在芙琳的指导下为她包扎伤口,同时担忧地说。
“嗯……看情况……哎,麻烦你帮忙了。手掌伤口有点深,还有手腕……先在那里包两圈绷带,再向下绕到手掌几圈,往上再折回来继续包两圈……麻烦打个漂亮点的蝴蝶夹,谢谢啦。”芙琳勉强露出笑容对我说,又让我继续用纱布和绷带环形缠绕包扎她的前臂伤口,倒也不急于回应我刚刚的忧虑。
“这样……么?”我笨拙地按着芙琳的指引作业,把她的右手臂和手掌分别进行包扎,看着洁白的纱布和绷带逐渐被浸染成红色,顿时额头开始冒汗:“行不行的……能止血吗?会不会太松了……”
“还好,没事……野外条件就是这样,可以接受。”芙琳稍微抬了下手,却皱了下眉,似乎轻呼一声后,又笑着说:“右手暂时废了……说起来,我的左手用枪好像不太行呢。”
“是吗?可我还是很担心……啊,对了,还有杰瑞和玛希!”我转头看向前座的另外两人,可是到现在也依然不见任何动静!
“伊珂。看一看……情况怎么样。”芙琳的语气变得有点沉重。
“嗯……”我听得出芙琳的意思,只觉得心里一沉,但仍往前座探着身子,首先察看玛希的情况。
“玛希女士……你还好吗?”我试着叫了几声,却见对方始终歪着头靠在车门一侧,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糟糕……
怀着最坏的打算,我努力再往前座挤过去,稍微用力拉了几下玛希的衣袖,又呼喊了几声,但她一直没有回应。
也许从车外打开前车门更方便察看玛希的状态,但她现在这种不省人事的状态和姿势,只怕一打开车门就会掉出去。我只能从副驾驶位另一侧往前颤抖着伸出手,好不容易才凑近到她的鼻子。
“怎么样?”芙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感谢圣主。还有呼吸……”我如稀重负般松了口气,抽回右手并坐回到后座,忍着全身上下犹如抽筋般的疼痛,对芙琳勉强笑了一声。
“只是昏迷过去吗?如果那样还好。希望如此吧。”芙琳转而看向仍埋着头趴在方向盘的杰瑞:“那他呢?帮忙看看……”
“好的。”我点了下头,再次打开车门下了车,扶着山上的小树木,小心翼翼地绕到车子坐车,费力打开已经破烂不堪的前车门。
“杰瑞先生?”我试着叫了几声,但也听不到对方的回话。
或许杰瑞也是昏迷过去而已。我这么希望着,但一想到之前杰瑞不断咳嗽的情况,以及他后来所说的先热后冷又痛的症状,顿时就有强烈的不祥预感。
特别是当我看到杰瑞的脖子上竟有一圈明显异于肤色的诡黑斑痕时,更是震惊不已!
不会吧……不会吧!
怎么会这样?!
犹豫片刻,我还是伸出手,慢慢地接近杰瑞。
当指尖碰到他脖子上的黑斑时,果然犹如触摸到冷寒伤人的异物!那些寒气,便如无形的剑刃,刺破皮肤,直入血管肆虐,带来一波接着一波的猛烈刺痛感!
竟然是……冻灼毒素!
天啊……明明杰瑞之前都是健健康康的样子……除了有点睡眠不足而已!
而他的脖子,是被那个假治安官掐伤的!
如果说,冻灼毒素可以通过伤口进入人体并产生毁坏后果,那就说得通了,难怪他被袭击后不久就开始出现各种诡异症状,甚至可能扰乱了他的知觉和动作!
也许是因为所中的毒素最初并不多,所以才会隔一段时间后才发作?就像妮卡那样。
但是,如果这样对比的话,这个发作时间又似乎快了许多,也许就十几二十来分钟!
仅就只是最初的血痕伤口而言,真的太快了!妮卡可也是要一周左右才严重发作!
而与凯尔被死灵袭击后毒素快速蔓延至全身并几乎要致死的情况相比,发作的时间又似乎“慢”了点,也许是伤口不够深……?!
但是……!
死灵。
这次的袭击者可不是死灵,是活生生的人啊!怎么会这样!
从指尖传来的刺痛感渐渐变淡,但冷寒感似乎仍未褪去。我明明见到杰瑞脖子上的黑痕已经消失,那么毒素应该已经被消融了才对,但他……
“伊珂?杰瑞他怎么样了?”芙琳的声音再次传来。
“杰瑞先生他……好像很不好。”我尝试着拉扯几下杰瑞的衣服并呼喊他几声,但都没得到任何反应。
难道他也像玛希那样昏迷未醒吗?
如果是这样还好,可他就这样头朝下趴在方向盘上,让人很是担心。而且他的体温……刚刚接触到他时,好像比玛希还冷些。
也许是因为所处环境的原因?刚刚我不知昏迷了多久,但如果透过外面树林的缝隙望去,好像天色比白天更阴暗些,甚至能感到些许冷意,该不会已经快傍晚了吧?待会得抽空看一下怀表。
现在,赶紧先安顿下杰瑞。也许可以先帮他换个姿势,让他能往后躺在座椅靠背上。
然而,当我忍着全身的疼痛,吃力地扶着杰瑞时,只是稍微往左侧车门方向稍稍拉动几下,却发觉对方顺势翻倒在座椅上,连自己都差点被他压倒!
“啊……”直到此刻,我才看到侧面瘫在座椅上的杰瑞容貌,顿时喊出了声!
他双眼紧闭,脸上特别是口鼻处全是大片触目惊心的黑色血污!
该不会……!我颤抖着伸出手探了下他的鼻息,却没有察觉任何活人的迹象。
怎么会这样……我注意到他的喉结也只剩下几道血痕而已,看不到任何黑色印痕。
可是,就算消除了毒素,却也无法挽回他的生命!
是因为我太晚行动了吗?!哎……怎么自己不早点醒过来!
强烈的懊悔和伤悲几乎要把我淹没……就算自己拥有神奇的除毒异能,却也无法让人起死回生!
这位乐观又机灵的年轻司机……他今天本来还要早点赶回家去!
我哀伤地看着可能已经死去的杰瑞,沉重的无力感几乎要把自己压垮,不得不弯着腰扶住车门,一时却不知要怎么办才好,脑袋全是一片空白。
“伊珂……?”芙琳又叫了一次我的名字。
“啊……芙琳女士。”我稍微清醒过来,退出到车外,再走到左侧后座,隔着破碎的车窗对芙琳说:“杰瑞先生……他可能已经不行了……”
“……”芙琳沉默了一会,才转头对我说:“不要放弃希望。我们先想办法寻找救援,回到城里再说。”
“嗯……”我点了点头,却也知道杰瑞已经凶多吉少。现在首先是要把仍活着的大家都救出去才行。
但问题是,在这种陌生的半山树林中,怎么找救援呢?
“也许要靠你了,伊珂。”芙琳对我说。
“啊?”我愣了一会,就马上理解目前形势,因为现在算得上还能自主行动也只有我一人而已。
“要怎么做才好,芙琳女士?”我接着问。
“可能……得下山去才行。”芙琳讲起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咦……?我还以为是爬回山上公路去找救援呢?
……
第172章 分散
芙琳解释自己的考虑,并与重新坐回到后座的我讨论片刻。
情况似乎比想象中更加复杂。
刚刚通过检查站后,在山梯古道西行段时行车时,难怪芙琳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
因为她一直在思考和整理信息碎片,并已有所推断……虽然结论不一定准确,据她自己所说,暂且仅供参考。
首先是莱特三人小组来到红叶城调查的任务。
芙琳现在愿意向我透露更多信息,那是昨天拜访莱特时不会听到的。
按照她的解释,一方面是某些事情当时与我没有太多关联,莱特不愿意我卷入未知的危险,另一方面是公开场合也不适合讲太多涉及检察院调查小组任务的闲话。
公开场合?我回忆了一下,好像那时候除了莱特三人,还有我……以及蕾雅。可能人家觉得在两个大一新生面前没必要讲太多涉密信息。
现在就只有我和芙琳两个暂且清醒的人。但这不是芙琳愿意透露任务背景的原因。而是因为,现在的形势与我们接下来要做的行动选择相关。
调查经由北方晶矿物流中心转运至碎石城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是莱特团队的首要任务,这也是我已经知道的。据芙琳透露,虽然很多细节还不完善,但一条可疑的地下供应链已部分露出水面。
比如,碎石城的“批发商”斯特,还有菱川城和雷岩矿区在北方晶矿物流中心具有一定权限的某几个人士,就像亨利那样可通过集团VS快捷通道运货的内部人员,格伦和与之有来往的经办。
以及,红叶城这边和格伦可能有交易的乔治。
那也许意味着来自北方的超高密晶矿真正原产地!
只是,乔治已经不知所踪。难道他意识到某种“危险”?
很有可能。因为,与之有联系的格伦已经被调回碎石城并遭遇不测。而且,芙琳还透露过,北方经营另一条超高密晶矿流转的人,与格伦有关系的,或者确实不知情,或者就……“失踪”了。
真可怕……!
这些信息让人感到一阵阵寒意,明明总觉得聚能联合集团在其中可能脱不开关系,却犹如有一层层厚重的黑雾掩盖住真相。但芙琳并没有深入分析,因为这些事情并非目前的高优先级考虑要点。
莱特团队在红叶城的另一个主要任务,是调查圣明邪教的活动踪迹,并与当地检察厅和治安厅合作,防范可能出现的邪教作乱案件。
照芙琳所讲,到红叶城没多久就接到戴莎发过来的电报,据悉已获得多条邪教活动的线索,要求尽快与本地机构合作开展调查工作。
“对了……戴莎还在电报里提到你。”芙琳说到这里,笑着看向我:“提到你们来红叶城做科研的事,还嘱咐要保护好你的安全。”
“啊……可真要感谢戴莎学姐。还有芙琳女士,莱特先生和菲利先生,麻烦你们了。”我赶紧回应。
所以,这就是莱特要求芙琳跟我们一路同行么的原因么?但说真的,幸好有她在!要不然……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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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对于芙琳所提到的红叶城内可能有邪教徒试图兴风作浪的情报,我倒没有特别惊讶。因为,我昨晚就已经见过货真价实的邪教徒里克,只不过那个人看起来好像还有点理性……嗯,看起来像是如此而已!
“难道这群极端教徒准备要在红叶城内搞邪恶仪式么……”我脱口而出,同时又想到里克所讲过的那些语焉不详却又令人深感不安的论述。
狂热的信仰,冷酷的圣明,疯狂的教徒,无视人世间一切情感的邪教组织……
啊……可是!
如果圣明邪教徒执意要在红叶城制造流血事端,这不就是近三年来的第7宗邪教恐怖袭击事件?
不对……那个冷血却又极端坚持古老“规制”的邪教,不是应该对“6”这个数字有着入魔般的执着么?
如果……他们也妄图在这里制造涉及6名牺牲者的可怕事件!
这个奇怪的直觉,让我甚至回忆起近年来与邪教相关的多人死亡事件……比如,1498年3月的菱川、6月的长滩、9月的紫樱,还有今年1501年3月的小云、6月的月铃,还有7月碎石城中南城区……
今年8月份虽然也发生了一些事件,但似乎还没找到与圣明教的联系……聚能联合总部大楼爆炸案?那更像是邪教徒独狼式作案,也无法精准“控制”死亡人数!
咦……
事件发生的时间点,怎么好像有点……
这时,芙琳的回话也传了过来。
“仪式?对,这个邪教蓄意制造多名无辜牺牲者的恐怖活动,或许就是类似于献祭活人以召唤恶魔之类的邪恶仪式。确实有这样的线索。”芙琳是莱特调查团队的司务官,也兼顾情报搜集与分析工作,或许她也了解圣明邪教的一些动机。
召唤恶魔?
不,也许他们是要唤醒“圣明”,在古老邪教信仰中的所谓圣启之时,制造所谓的朝圣之刻,朝见重现人世间的三位一体的圣明……
可是,那般冷酷无情的圣明和圣境,便是以圣明侍徒的身份降临于世,又会带来什么浩劫?假如真的存在这种神明的话?实际上……跟恶魔又有何区别!
想到这里,我竟感到全身仿佛被突如其来的冷寒所袭,顿时颤抖起来。
芙琳可能没注意到我的反应。因为,她的重点也不是和我讨论邪教徒的事情。
接下来,她透露出另一些让人吃惊的情报。
最近发生在红叶城内外的几起伤亡事件,除了红叶工业的粗暴作业和蛮横作风引发卡恩地区土著反抗外,引爆后续城内游行抗议并酿成惨痛伤亡的过程中,确实有其他势力的参与。
除了邪教组织,还有渗透入境的外国势力。事实上,最近卡诺州边境的形势可能要更严峻些,只不过因为国内鲜有报道罢了。
那么,在边境卡诺国门紧闭、主要公路被严格管理的情况下,还有谁需要利用山梯古道这种特殊小路“快捷”进出红叶城?
难道在这种形势下,还有谁迫切要在工商业并不发达的红叶城做什么生意,以至于不能浪费一分一秒吗?如果是在城北红叶盆地从事农业生产的本地人,实际上出入城难度并不算太大。
至于城内那两个与山梯古道检查站人员有勾结,反而乘着目前紧张形势赚快钱的车辆服务商社,而且这段时间生意还不错,究竟载着进出城的又都是哪些“顾客”呢?
“这……芙琳女士,抱歉,我们没想到这些事情……”我感到有些惭愧,没想到还有这种情况。
“没关系,你们是有正规目标的,虽然对于目前的形势下确实过于冒险。”芙琳说到这里,稍稍低头笑了一下,才接着抬头看过来:“我也要跟你们道个歉。实际上,与你们同行走这趟山路,还带有观察与分析任务。也就是说,我们确实事前预估过可能存在一定风险,只是没想到竟落到如此田地。”
“不,幸好有芙琳女士在,要不然我们……就都死了。”我摇摇头,接着说:“也许最开始发觉城里这种紧张形势后,就应该取消科研活动计划才对。我们真是太大意了。”
是啊……如果是我们几个学生也就算了。但是梅林教授和塞拉学姐怎么都没表示反对呢?
还有阿布先生,还主动提供山梯古道的路线……当然,不能完全怪人家,确实他也提到目前城内外的紧张形势,只是掌握的信息可能没有很全面。
说起来,阿布先生今天究竟到哪里去了?不过他也算是幸运,没赶上我们这趟可怕之旅。
“如果你们取消出外科研计划自然是最好的。不过,我们也许还会通过那些商社走一趟这条鲜为人知的山路。”芙琳说:“这也是我们其中一个调查任务。只是,我们最初都以为可能形势没严重到某种程度。现在看来,我们也是大意了。否则的话,就不应该只是让我一个人过来。”
的确,竟然还发生检查站治安官和警察被不明人员杀害事件!
按照芙琳的分析,这件事应恰好发生在蕾雅等人第一辆车刚走后不久。而那些凶徒之所以留在检查站,可能目的是要抢夺过往车辆,并扣住随便一个人质,所以那个假治安官才会吼出“留个活的就够”之类的话。
至于凶徒们的下一步行动?是开车前往某地?与其他团伙会合?还是怎样……目前都不得而知了。因为,死人们已经无法再开口说话。
唯一可以判断的,是山上的那条古道以及周边区域可能都不太安全,甚至还可能潜伏着其他危险分子!
至于我刚刚所想的,努力爬上山到达公路,等待过往的顺风车载一程回城找救援?
如果是在平时,也许是个好主意。
但现在……不好判断出现在这条公路上的其他人身份,如果是另一拨恐怖份子呢?!
而且,芙琳已经受伤,行动不方便。她也不放心我自己一个人在那种危险地带闯荡。
“那……蕾雅,舒亚,大家……”我担心地说出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先走一步的人,会不会遇到其他危险……?
“原圣主保佑。”芙琳安慰我说:“如果已经到S22公路的话,应该不必太担心。毕竟那里有定期巡逻队。说回来,可能科研考察活动会提前中断,被礼送回城也说不定呢?”
啊……就像那个记者,呃,林奇的经历一样么?
是的话还好。这次活动最好提前中止!
“巡逻队会到这边来么?如有的话就更好了……”我说。
“也许有,很难说。”芙琳摇了下头,接着说:“本来,军方的任务就是控制西部和北部边境的国门和主干道,红叶城治安厅负责区域安全。这种山梯古道应该是治安厅负责管理才对,如果那个检查站能严格执法的话。而且,因为上次的卡恩深脉矿区冲突事件,目前禁止这条小路西行段与S22公路联通,只是保留了北行路段方便民众出城劳作。”
“呵,红叶城治安厅的同事,还信誓旦旦对我们说,包括山梯古道的西行段和北行段都处于严格管理之下,绝无任何漏洞呢。”芙琳笑了一声,说:“现在看来可不是这么一回事。还有一些商社的动力车能自由奔跑,甚至连通关手续都简化到几乎没有,也不知严格管理的这几天内,究竟有多少可疑人士通过‘快捷’服务进出红叶城及周边地带?”
这……真是让我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
本来还以为动力车租赁商社的便捷服务依法合规,现在看来更像是在偷渡……天。
但是,西行段的封锁,与卡恩地区深脉矿区冲突事件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必经之地的原因?
玛希知道这些事么?我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到的却仍是昏迷不醒的她。
“总之,现在爬上山梯古道,且不说费力又危险,就算真能等到过路车辆,究竟里面的人是敌是友也不好说。”芙琳对我说:“难道回去检查站等到明日换班的治安官和警察过来?也不是不行……但是,如果只有你一人,说不准会遇到什么突发情况。”
“芙琳女士……那你……”我听芙琳的意思似乎是想让我独自行动,赶紧看向她。
“现在真动不了。而且,玛希也昏迷着。”芙琳皱着眉动了一下右腿,对我说:“现在这里除了你,已全是累赘,还不如就留在这里。”
虽然听着不忍心,但也许是目前脱困的一个办法。
所以,按照芙琳之前的提议,“下山”去寻求救援……?
是的。
芙琳让我把夹在前座缝隙中的地图拿过来,发现上面已经被玛希做了许多标记和备注。
这可就省事多了。
虽然我们现在不知道自己所处的地理位置,但既然已经到山梯古道西行段,那么应该已经在卡恩山区附近。而且,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下山应该能到达低地河谷,也就是之前在车上看到的山下风景。
“还记得……山下那条河吗?”芙琳拿着地图问我。
“河?哦,记得……那应该是是红河的支流。”我想起那条蜿蜒流淌的河流。
“那是自西北向东南流的河。”芙琳简单介绍后,又对我说:“如果逆流而上,沿着河边走,朝向群山的方向,应该能到达卡邦人的某个村落。”
“卡邦人……”我听到这里,就想起卡恩深脉矿区的流血事件。
这好像是个不太好相处的少数民族……芙琳的意思是,到那里去找救援?
“怎么?”芙琳大概看出我的犹豫,接着问:“你也对这个所谓的‘野蛮人部落’有看法吗?”
“不不。”我赶紧摆手表示否认,解释说:“只是刚好想到玛希女士提过的一些往事。虽然我没接触过他们,但听起来他们也遭遇过一些不好的事情……”
“是的,因为复杂的历史和现状……包括这次的流血事件,许多人都对这个民族有一些看法。”芙琳叹了一声,说:“因为调查所需,我之前接触过一些卡邦人。实际上,每个人,每个民族都是复杂的组成,不能一概而论。”
“嗯,确实是。”我点了下头。
说到这里,基本就已定好计划了。如果下山到河谷,也许路线要简单得多。那里的视野应该会开阔一些,只要辨别好方向就没问题。
那接下来……我就要一个人行动了吗?
想到这一点,难免还是有点担心。
不仅是自己,还有已经受伤的芙琳,昏迷中的玛希,以及……虽然不愿意想但可能已经遇难的杰瑞。
“我会照顾好自己,放心吧。”芙琳笑着说。
她好像已经猜到我的心中所想,还接着看了一眼前座的人:“而且,我留在这里,也能见机行事。如果玛希能醒过来的话,就更方便了。”
“你只是先走一步而已。说不定,我们很快就跟过来了呢?”她接着又看向我,带着乐观的微笑。
这才是理性的办法,不要犹豫吧。
仿佛有一个声音回响在我的脑海中。
可是,我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却总让自己……很难做出决定。
“还在担心吗?不怕,来,给你这个东西自卫用!”芙琳从自己的小腰包掏出一把手枪,握着枪管向我递过来。
啊?这一把……好像是芙琳自用的银色手枪!
……
第173章 河谷
当手枪被芙琳递过来时,我才得以看清这把小型武器的样子。
这把手枪比想象中更短小一些。
枪身长度,如果要拿什么来作比较的话,大概就从我手腕处起到伸直的食指之间那么长,可能还要更短一些。银色枪身上刻有细小铭文,或是制造型号之类。棕色握把底部还有一个延伸而出的类钩状物,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这是‘小PK’手枪,比PK型号袖珍一点,适合女士使用。”芙琳笑了一声,又将手枪抽回来并换起弹夹:“哦,差点忘了,得装弹才行。这把小手枪只有7发子弹,可得省点用。”
“好了,收下吧。”芙琳操作完后,将手枪重新递到我手上,说:“7.65mm口径,有效杀伤距离不超过50米,打开扳机后上方的保险就可以使用。”
“这个……”我接过这把手枪,感受那可说是轻盈的重量,观察了好一会,却又有点不放心地看向芙琳。
“抱歉啊,情况紧急,来不及教你练习。实在不行的话,拿来唬人也是可以的,记得打开保险就行。”芙琳向我快速科普手枪使用知识。
“啊,倒不是这个原因。这把枪给了我,你怎么办?”我向芙琳提问。
虽然,记得她应该还有一把手枪,是从假治安官那里收缴的。但是,她用得惯么……
“没关系,这里还有把PK手枪,是标准警用手枪,也是7.65mm口径,子弹可以通用。”芙琳指着腰包里的另一把手枪,说:“放心,我自保没问题。”
“倒是你……无论如何都要小心点,特别是一个人在这种山林里时。”芙琳看向我。
对于可能遇到的未知危险,我已经有了觉悟。
但是,我还是很担心无法自主行动的芙琳和昏迷中的玛希。
因为,我们的动力车是撞破山梯古道护栏冲下山的,山上的公路还留着被破坏的缺口,以及山坡上那一片小树木被撞倒的明显痕迹。
万一有其他不怀好意的危险分子沿着这些痕迹下山搜寻过来,那可怎么办?
对这个问题,芙琳却并不怎么担心。
她认为,那些恐怖分子应该有其他目的,而我们也并非值得他们追杀的重要目标。就算他们发现被撞烂的路边缺口,更可能认为那不过是一场车祸而已,应该不会专门下山探查车上乘客的死活。
相反,会沿着车祸痕迹下山来的人,更可能是其他救援人员。
如果……不是那样呢?假如其他凶徒发现检查站的同伴尸体,再沿着车痕找过来,甚至铁了心下山来确认是否有活口……?
“那就只能祈祷圣主保佑了。不过……放心。”芙琳给缴获的手枪装满子弹,微笑着说:“这把PK可要比小PK多1发容量。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有多少人……!”
真是坚决又勇敢。之前都没想到芙琳还有这样的一面。
事已如此,就没有必要再说什么了。
接下来,我照着芙琳的要求,把她放在车尾箱的大背包搬回到后座上,并整理了一些可能会用到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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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照明和生火工具。不过,芙琳的“百宝袋”里真是无奇不有!
其中,就有一支据说刚面市没多久的新型手电筒!虽然有着由银色铁皮包裹的近小臂粗管身,拿起来也沉重得很,但可真是方便至极。只要拨一下按钮就可以照明,亮度也很不错,比手提煤油灯方便得多!
不过,芙琳也提示我,这种安装了新型干电池的手电筒无法连续照亮太久。当然,我应该也不至于行走一个晚上都找不到卡邦人的山脚下村子吧?
只能说,但愿如此啊……总之,下山找到河谷后,逆着河流方向而走,应该就行了。
背后里的另一个新奇玩意,是金属小长方体打火机。
据芙琳介绍,这是装有苯的改良型灯芯式打火机,效果更好。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支打火机是刚买不久的新货,不用担心漏液。
呃……漏液?
但是,我觉得芙琳也应该需要这些工具,偏偏背包里就都只有一套。毕竟,她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可怕的意外。
于是,商量过后,我决定只带走手电筒和火柴,方便使用的打火机就留给芙琳。
而芙琳……她乐观地说,吃点镇痛药后,她考虑先睡一觉再说,说不定什么东西都不需要用到。
“伊珂,你穿得也太单薄了点,夜晚的山林河谷恐怕会冷得多。”芙琳就像关照小孩出门的姐姐一样,对我说:“车里还算暖和,这件外套留给你吧……”
那是芙琳背包里的一件毛衣外套。她的装备可真齐全!真是考虑周到……
“啊,我自己有,还是芙琳女士自己用吧。”我想起自己的“百宝袋”挎包里,还有早上蕾雅塞进来的一件长袖薄毛衣短外套。
“行吧,那你可要小心些。”芙琳让我再带上一些医疗物品比如纱布绷带之类,接着又说:“可能再带把小刀更好。”
啊哈……
挎包里刚好就有一把剪刀。
“嗯?剪刀?剪刀……算了,将就着也行。”芙琳了解过后,明显很奇怪我怎会带着这样的东西,而且那还是雅宾旅馆里的用品!
“也许选把水果刀还更好?不过你连水果都没带来。来,拿些干粮备用。”她笑着让我再装入一些硬邦邦的方块状物件。
这让我想起聚能联合集团安全屋里那些储藏超过二十年的牛肉干。
啊呀,我的挎包……感觉越来越重了。
其实,想办法让玛希清醒过来,再一起扶着芙琳下山,会不会更好些?这样大家就不用分开行动,也不用担心彼此。
但芙琳仍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玛希现在昏迷不醒,或许需要送到城里医院,而她自己又无法行动,不能在这里干耗时间。
而且,她对卡邦人并没有恶感。
相反,据她所说,1499年某次案件调查时,她和莱特、菲利因故走访过卡恩地区几处卡邦人聚居区,了解这个少数民族淳朴与热情的一面,还结识了一些朋友。
所以,虽然阔别几年,具体的村落位置也不是太清楚,但在她的印象中,逆着河谷的红河支流往山脚方向走去,应该就能到达某处聚居区。不管到哪里,我都可以说要找雪林村的卡拉老先生,那位德高望重的圣灵教卡恩地区大智者,再说清楚事由,应该可以获得帮助。
原来如此……听到这里,我就放心许多。
照她的乐观估计,也许只是个先后到达的问题。我先走一步,等这边玛希醒过来,芙琳的伤势稍微缓和些,说不定她们可以想办法下山到河谷那边。
在芙琳的记忆中,河谷的支流就是一条自西向东的单行线,不管是分两批行动前后到村落,还是我顺利带着救援人手过来,或许刚好就能在河谷某地会合。
所以,河谷的岸边小路,就只有一条而已,两侧基本都是山壁,总不会走错。是这个意思吗?
“是……嗯,应该是。”芙琳对于这个问题还似乎回想了一下,才接着回答。
怎么……总觉得好像不是太有把握的样子?
但不管如何,已经到分别的时候了。
“拜托你了,伊珂侦查官。”芙琳还有心跟我开玩笑:“要在陌生的山下河谷探寻救援之路。总之,一切以安全为上。祝你成功完成任务!”
这样的话,却让我笑不出来啊。
“明白……芙琳女士,还有玛希女士,大家都要安全。”我点了下头,郑重地说:“那……我走了。”
“嗯。”芙琳点了下头,又问:“怎么样……害怕吗?”
我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是的,很奇怪。明明身处于陌生的北方群山密林之中,也不知会遇到什么未知的危险,却没有太多惧意。也许就是所谓的无知者无畏?
“真勇敢……不可思议呢。好了,去吧。”芙琳带着笑意赞了一声,似乎已经不需要再鼓励什么,就只是对我最后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愿圣主保佑。”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带着这样的期盼和莫名涌动的其他思绪,我向芙琳告别,背上变得沉甸甸的挎包,就像一个带着干粮和自卫武器的侦察者,钻出动力车。
转过身再向微笑着的芙琳挥手后,我便转而朝着下山的方向出发。
下山的路不好走。
不,应该说,干脆就没有路!我小心翼翼地扶过一株接着一株的树木,沿着陡坡土地挪着走下去。
即便如此,因为愈发糟糕的光线,稍有不慎,鞋底就是一滑!
吓得我用力挽住身旁的树枝后,却又感到一阵接着一阵的疼痛,也不知在刚刚的车祸中究竟摔痛了哪里,真是难受!
但是,能自由活动,就已经是一种幸运了……
不知走了多久,当我回头往上坡望去,就只能看到密集的山林,已经见不到半点动力车的影子。
愿圣主保佑仍在车里的大家。芙琳,玛希……都要平安!
本来信仰就很单薄的我,这会儿却笨拙地做起祈祷手势。愿全知的圣主……唯一真神,能感应我的祈求!
叹过一声后,我继续向着山下方向摸索着走去。
加油,加油。
还得小心脚下的坡地,有些地方一踩下去就像踏入某种潮湿的泥坑,难道前阵子下过雨吗?
哦,也不奇怪。想想前天在山边村看到的沟堑般泥土路……
但也有时候,脚尖一不小心就会磕到石头!那些埋在泥土里的东西,简直就是阴暗视线下的隐藏凶器!好痛……
随着光线的收暗,越是在这几乎密不透风的山林里穿梭,焦虑就多加一点。我们的动力车究竟是卡在山坡哪个位置,怎么感觉好像走了很久都见不到低地的河谷?
啊,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左手扶着一棵树木,空出右手从挎包里掏出怀表一看,已经是下午6点半了!
原来……我在车里昏迷了好几个小时!但刚刚离开前没看时间,也不知走了多久。
总之,继续努力吧!我给自己鼓气,收好怀表后,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滴,继续前进。
呃,在9月份的下坡山林里都走出了汗啊……
别紧张……!
瞧,这坡道不是似乎变得稍微平缓些许吗?
而且,前方……好像有声音!
是越来越清晰的水流声!
太好了,希望就在眼前!
心情骤然变好的我,稍微加快脚步,拨开眼前一层层碍事的树枝继续前进。
越来越响的水流声,简直就是终点的胜利歌声!
很快地,当我终于走出山坡树林,踏上砂石铺就的平地之时,视野豁然开朗。
眼前,是可能有几十米宽的奔流,远处则是高耸且如城墙般连绵不断的山壁。
若抬头望去,还能望见一线阴沉的天色,就如在红叶城旧城区的拥挤巷道穿行见到的天空那样。当然,这边的天景可要壮阔的多。
走近到河边时,还能感受到拂面而过的微风中带着丝丝水汽的清凉,让我甚至感到点点寒意,又像是被江风带走了身体的一点温度。
看看那欢腾的清晰河流,借着已然变暗的光线,还能见着嵌在河底的灰色鹅卵石。若果这是个阳光明媚的晴天,那一定会是更美好的风景。
只可惜我无暇驻足于此,得快走一步。可能再过一个小时到八点左右,黑夜就会到来。
逆着河水流向走。
这是发源于圣灵山顶的红河支流,若朝着逆流方向的远方望去,还真好像能看见那座巍峨圣山的雪顶一角!
所以,山脚下应该就有卡恩人的村落。继续走,逆流而上!
抱着很快就能到达目标的希望,我沿着河边向群山方向走去。
可是,没想到的是,这段路程却比我想象中更加遥远。
究竟走了多久?我感到越来越疲累,时不时掏出怀表,看着时针逐渐划向8点位,而天色也开始暗下来了!
天啊。那奔腾的水流声渐渐不再是美妙的歌声,真想让它们稍微安静一点……!
焦虑重新攀上心头的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偶尔扭头看看河对边……没有其他人。
不过,对岸那边的山壁,是不是离这边好像稍微近了些?
哦,不是。应该只是河面宽度稍微收窄了一些……
也不知走了多久,我甚至有点像是在重新爬坡的感觉……怎么回事?
没错,真的是往上的坡道,河流水位也有所抬高。甚至,我还看到某段河流因高低地形而成的小瀑布,而且不止一处,还是蛮好看的。
算是得以舒缓一下焦躁内心的美丽风景。
可是,再往前走过一段路后,便看到另一处雄伟却又令人突感心塞的景色。
前方,平地而起的山丘,仿佛一艘巨船浮在河流之上。
于是,这条河流和两侧河边小路,就这样被一分为二!
河谷竟然出现了岔路……天!
而且,中间那座山可是一眼望不到底,并不是个小岛式土包!
远处,被分开的两条支流似乎朝着不同方向而去,就像两条可能不会再相遇的河流。
近处,支流汇聚形成大河流的交叉面,是同样因高低地形成的小瀑布。落水处的高水面上,分布着刚好跨过河面且高出水位的若干大块石头,而且石面看似平整,远远看去就像搭起一座简易的小桥。
那是自然之力?还是人力造就?不管如何,应该可以通过这座“桥”到达河对岸。
问题是,现在要走哪条路?是河对岸的路,还是继续沿着这边走?
天色快黑了……糟糕。
对了,挎包里有手电筒。想到这里,我赶紧看了一眼百宝袋。
咦?
怎么好像有亮光?透过挎包的薄布散发而出,柔柔的,软软的……给人于温暖的感觉。
包里有什么东西在发光吗?难道说,手电筒自己亮了?
……
第174章 光点
在逐渐暗淡的天色之下,透过挎包薄布发散而出的光点时亮时暗,就像跳动中的小心脏,好神奇!
当我打开挎包,正想一探究竟时,却见到一个小光点如萤火虫般飞了出来!
“啊……”我惊讶地看着那颗小光球升至眼前,还见到轻灵的它飞了几圈后才停下来。
它就这样悬浮着,好像在与我对视,或者是在观察我,却有一种让人亲近的好感,真是不可思议!
“好久不见……”我怔怔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小光球,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是真的有种久违的感觉。
第一次与它相见,是在6月17日的晚上,我记得很清楚。
月铃镇的仲夏满月庆典,郊外的月铃湖畔,漫天飞舞的月铃花瓣,那颗光球就在倾洒的花雨中轻飘而来,就像来自天外的可爱精灵。
啊,对了!“精灵”可不止一位!
但是……我赶紧低头看了一眼已然没有任何光亮显现的挎包,再看看眼前的那枚小光球,顿时又有点迷茫。
“你……是哪位?”我看着光球,问了一声,却像是在喃喃自语。
看着好像静止一般的光球,我不禁抬起右手,伸开五指,向着它慢慢接近。
果然,只是稍微靠近它,指尖便能感受到丝丝暖意,一样的感觉,却还有一阵说不出意味的惆怅。
是因为,明知道这是不应存在于现实之中的“特异点”,就如我的奇特转生与神奇异能,却无法与重现于眼前的“它”做任何交流吗?
或是……“她”?
不明白啊……就像那不知丢失在何处的记忆,还有为何仍会带着不是“伊珂”本人的意识寄托于这个身体的灵魂,还有那究竟去了何方的“伊珂”,总让我苦闷又无助,也只能在平常的日子里选择遗忘掉,才不至于崩溃。
也许,就像某人一样……
如今,再次看到这位精灵般的光球,靠近着“她”……?然后,再次感受着那温馨又怀念却还带着某种哀愁的复杂情感,让我一时挪不开视线,生怕眼前的“她”一眨眼就会消失不见。
当我的指尖再一次“戳”到这颗小光球时,没有触碰到任何实体的感觉,却有融入一团温暖光亮的安心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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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好像有点熟悉?哦,除了第一次接触时的感觉,是不是还在梦中哪里体会过……
不不不,想太远啦。
更神奇的是,小光球不再像上次那样退开。相反,这次的她,就这样顺势飘到我的食指上,从指尖开始,螺旋般绕着圈紧贴着飘行,直至落在我的手背上!
真是个温柔可爱的小精灵!
咦!说起来,这个光球好像还真小了点,这或许不是在花雨中见面的“她”。
也许,是在红晶埋藏地看到的“她”?
“嘿,你到底是谁……?”我看着这颗似乎对我相当亲近的小光球,明知道她不会回答,却也问出了声。
大概,就是在只有我和“她”的此时此刻,因为彼此都可能是某种意义上的“异类”,才会有这种同病相怜般的亲近感吧!
小光球却只是仿佛在我的手背跳了一下,权当是无声地回复了我,尽管我也接收不到任何答案。紧接着,她便向着前方慢悠悠飘过去,一会后却又悬停下来,似乎在等待着我。
这是……让我跟上的意思?
可是,她认识路吗?知道我想去的地方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仍是走快几步跟了上去。当我走近小光球时,就见到她重新向前飘去,仿佛真是指引旅人走出迷宫的小精灵。
“嘿,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我跟在小光球的“身后”,随着她向前走到河流分岔口小瀑布附近,停下来后又问了一声。
当然,依旧得不到什么答案。
这个小光球,究竟是什么?
她不会说话,也似乎不能“聪明”地回应我,比如划出某种轨迹和作出一些动作之类。但是,当我停下来时,她就会在前面停下来,像是在等我跟上。
“要过桥吗?”我转身看向瀑布高水位上的若干大石头,再望向河对岸的另一条河谷山路,自言自语般问了一声。
只是,当我扭头再看向小光球时,却见到她又继续沿着河边向前飞去,直接飘过河这边可以“上桥”的地方。
继续走这边的岔路……不用过桥去河对面?
嗯……
但我也不认识这里的路。而且,如果要踏着不知被水流冲刷过多少年的石头过河,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再摔伤一次可就麻烦了……特别是在已经黯淡的夜色下。
走吧,跟着“她”走。
这个时候,理智与否,现在都不过是个成功概率二分之一的选择。
于是,我就跟了上去,沿着脚下河边的路继续走。
“你认识这边的路吗?”我稍稍加快了脚步,与小光球“并肩”同行,又问了一声。
“啊,对了。我叫……嗯,伊珂。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笑了一下,和小光球一起走了几步,便很自然地聊起天。
虽然,我身边的“她”,也许只是一位默默带路的倾听者而已。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那团神奇的暖暖光亮,就像在梦魇里无尽黑暗中遇见的一点光明,是得以驱散绝望与无助的希望之光,而且就在身边……甚至触手可及!
不,仅仅是这样同行的感觉,就让我安心不已,又有隐隐的怀念之情,就像是与多年未见的熟悉朋友,或是亲人那样,使得我忍不住想再多说几句……尽管得不到什么回应。
“怎么说呢……虽然我叫‘伊珂’……但其实这不是我的名字。”我甚至敞开心扉,向她透露一些多年来无法向其他人讲述的困惑:“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就像一个莫名降生到这个世界的灵魂,却偏偏带着残留的前世认知。只知道我不是‘我’,却忘了真正的身份。”我自嘲般地说:“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合适在这里,或者应该……去哪里?”
“就像个迷途的幽灵,只是占据了‘伊珂’的身体,还占有她的成长记忆。但是,‘伊珂’的记忆也缺了一大块。说到底,我和她……好像都是记忆断层的迷失者。而且,她的灵魂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说了一通,又看向仍在“赶路”的小光球,接着说:“抱歉啊,会不会吓到你了?这些事,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本来正继续向前飘的小光球,突然转而绕了个圈,才继续前进。
咦……这是她对我奇遇的回应吗?画了个圈……什么意思啊?
不,可能也没什么意思……
但仅仅是这样的回应,便让我备受鼓舞!
嘿,一个自说自话的怪人,一颗不明来历的光球,在夜空下的河边相伴同行,真是有趣!
幸好这里没有其他外人,正好可以清空一下心中的烦闷,真好!
有身边温暖的光点相随,还能照亮前方河边沙路的一小片视野,就像抬头所见的漫漫银河中落入凡间的某颗星星,又恰好飞到身边,指引前进的方向。
便在右侧潺潺流淌的河流声中,我继续与身边的小光球聊着天,如同在与一位许久未见的亲近之人絮叨日常……就是有这样的想法!
虽然像是对空气讲出深藏于内心的秘密,但又有一种莫名的坚信,这个“她”,应该不是没有意识的空气或光亮……
“如果从拥有记忆的起点来判断,‘伊珂’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二年啦,四岁前的记忆都没有了……但对我来说,就只是来到这个世界两年的新人,哈。当然,对这个身体来说,实际却已经16岁两个月又十三天啦。”我对着自己开起玩笑,自然可以说得肆无忌惮,反正也没有其他人在!
“哎,小小光,你可知道,这个世界好像还存在一些很奇异的东西?”我擅自给在身边同行的小光球起了个名字,还顺便给另一个未出现的光球预留某个名号,接着便倾述起自己近三个月来的奇特遭遇,就像打开了心门般自说个没完。
“竟然真的存在死灵一样的怪物!”我刚说出这个名词时,却下意识般地颤抖了一下。毕竟一个人在这种陌生的河谷里走夜路,还是有点恐惧感。
特别是第一次遭遇死灵的时候,就是在郊外夜空下的湖畔……!
“当然,可能与远古传说中复生的死人不一样……”我边走边四处张望着,确认只有自己一人,哦,还有身边的小光球,才接着说下去:“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可能和一种诡异的冻灼毒素有关。而且,这种毒素竟然还可能寄生在某类很特殊的能晶矿石上!不过,都还没有证据就是了,只是有这样的联系和推断。哈哈,如果公开说出来的话,怕是会被当成疯子……”
“嗯……你会奇怪我怎么知道这些事吗?”我看了一眼仍飘着“赶路”的小光球,见着她又像螺旋般绕着圈往前飞,似乎真感应到她的提问一样,但又更像是自问自答:“因为我和一个叫凯尔的朋友,就是亲眼见到死灵但又幸存的人……可能很多人都不会相信!”
对了,凯尔。
说起来,他是不是还在卡诺要塞军事实训?现在的形势这么复杂,但愿他能安全回到碎石城!到周末的时候,我可要听听他的故事。
“虽然我总是对外说,那就是神迹。但其实……是因为,我能消融毒素……!都不需要借助什么药物,不可思议吧!”我讲到这里时还稍稍抬起双手,但却没有半点兴奋或骄傲的意思:“怎么说呢……虽然这种奇怪的异能确实救了我和朋友的生命,可是,正常人……怎么会有这样的能力?难道是极其特殊的免疫力吗?”
“还是说,拥有这种能力的我,其实也是个……怪物?哈哈,说起来,我也好,‘伊珂’也好,组合在一起的这个‘我’,也是不明来历和不可思议的集合!”我毫无顾忌地说着困惑,却有一种仿佛倾倒烦恼般的愉悦感:“当然啦,也不是说就没有遭遇死灵的其他幸运者。比如我的室友蕾雅,她……可能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但她可不是怪物!”
是的,那就是一个乐天派少女,时而迷糊,却也细腻入微的人……嗯。
她可能也有过不可思议的经历,但那种也许含有某种痛苦回忆的过往,让我终究没法问她事情的来龙去脉。
“如果没有这些可怕的经历,或许我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异能,即便是个想不起过去的人,但至少能像个普通人一样过着寻常的生活,就像前两年慢慢克服各种不适应后的平静日子。”我叹了一声,接着说:“可就是不能如愿……从今年6月17日那次遭遇之后,好像一切就都变了,总是会与各种奇怪甚至凶恶的事情扯上关系……”
“甚至,就在这些事件中,还有我认识的人。他们……都是普通的好人啊。”我想起在月铃矿区死灵袭击案中遇难的力诺大叔,还有在这两个月里其他不幸事件中的无辜牺牲者,还有这一次……本意也是努力工作多赚些钱的杰瑞!他可还想着早点回家呢,可是……
“这些事好像都不是孤立的。就我自己知道或猜的,至少就有丧心病狂的邪教徒在害人,也可能有其他的组织……!可是,认真地说,为什么关心这些?就连我认识的戴莎学姐,一位令人尊敬的国家检察官,也在调查中遭遇种种说不清楚的困难!而我不过是个学生而已,又能做到什么?更何况,自己是不是在这些好像无穷无尽的怪事和凶案中越陷越深了?”我摇了摇头,就像是在问自己:“是因为所谓的正义感吗?也许有部分吧!”
“但其实……还有另一层心思,也不知算不算自私。”我看向小光球,如同在向亲密之人坦言内心的真实想法:“我始终很纠结,自己到底是谁?也许就是不愿认命,做一个屈服于现状的人……就好像接受某种被安排好的命运和身份一样!至少,我知道自己是一个拥有不明记忆、意识和异能的‘怪物’,既然如此,如果能与那些同样怪异的事物相交集,是否就能找出足以说服自己的答案,或者至少是某种能解释自己的线索?”
“可是,能成功吗?我也不知道。但是就这样听天由命的话,真的有点不甘心……!”我握紧着双拳,压低着声音低头喊了一下。
“这就是我,一个不明来历‘怪物’的自白。”我抬起头看向小光球,笑了一下,说:“抱歉啊,倾泻了这么多情绪垃圾……换成谁都受不了吧,嘿。”
不会的。
咦?!我怎么……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幻听吗?
就像偶尔出现的莫名幻觉那样?
当我惊讶地停下脚步,却看到小光球也再次悬停下来。
然后,那颗小光球继续向我飞近些许后,又开始升高。
“啊……你去哪里?”我尽量抬着头看着小光球,看到她飘过我的额头,感受着丝丝暖意掠过额前头发后又似乎点在头顶上。
嘿?那点暖意却是来去匆匆。当我反应过来后,就见到小光球又重新飘在我的眼前。
咦……
“她”刚刚是……摸了一下我的头吗?
“谢谢你的安慰,真开心。”我笑着说,感觉心头也是暖暖的。
话音刚落,我就见到小光球继续向着前方飘去。
啊,刚刚我都是边走边自言自语,好像也走了挺长一段路,现在脚后跟都开始隐隐作痛。
而且,前方怎么又有岔路?!
除了继续沿着河边走的路,还分出一条似乎向别处山林延伸而去的小路。
这下可麻烦了,该走哪边?继续走河边的路吗?
就在我停下脚步犹豫之时,小光球却继续向前飘去,她的方向却是另一条山路!
“咦?等等我……”我赶紧跟上前,却又不放心地问:“小小光,你认识这边的路吗?”
难道这就是通往山脚下卡邦个人村落的路?
没有答案。
我只好跟着这颗小光球继续前进,生怕与之分别后就再也找不回她。
慢慢地,周边的景色也开始变了。
虽然没有上下坡的感觉,但渐渐地就听不到水流声,道路两侧的树木也似乎越来越密,感觉自己又重新钻入一片陌生的山林,还好只是在山脚下而已。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太安静了,反而有些惧意,还好有身边的小光球相伴。
但是,她的光亮好像也不太够用了。穿行在这样的密林中,自己开始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是不是得拿出手电筒才好……天色有点过暗了。
“小小光,等等我拿个东西……”我试图喊住小光球,好抽时间从挎包里搜出手电筒。
但是,就在此时,一个尖锐的响声,击破了山林夜晚的寂静!
“呯!”
咦?!
这,这是什么声音!
难道是枪声……!?
……
第175章 重逢
突如其来的枪声让我心头一紧,停下脚步之余却不知所措。
发生了什么事?
在这种简直就是荒山野岭的地方,还是夜色已近的时候,竟然有枪声!
没错,是枪声!经历过之前的枪战现场,我对这种可怕的尖锐声音已不陌生。
但刚刚的枪声似乎还更加响亮和刺耳!
枪声像是来自于前方的某处密林之中,即便有身边的小光球作伴,也看不清几米远。相反,仿佛望不见尽头的张牙舞爪树枝交织下的小山路,看着如同通往未知的黑暗深渊,而那枪声就像是深渊野兽的低吼!
天……这会是哪位猎人的行动吗?可是……就在这个时点?
还要拿手电筒么?我刚打开挎包,却犹豫不决,生怕远射的灯光会惊扰哪些可怕的林中怪物……!
忽然间,就是有一种仿佛感知到危险将近般的恐惧感!
然而,当我提心吊胆之时,又听到连续一阵枪声!
“呯!”“呯!”“呯!”
这接二连三的枪声吓得我颤抖起来!那简直就是来自地狱的怒吼,把本已被击破的夜色静谧撕得支离破碎!
是的,确实是来自前方黑暗的丛林中的枪声!难道林中还发生了枪战?!
不……冷静一下,那枪声似乎是有间隔响起的,不像今天在检查站现场如暴风骤雨般的密集枪声。
该不会……真的有人在夜间打猎吧!
可是,即便如此,开枪的人又是什么身份?卡邦人吗?
别贸然行动,先等等吧?
“哎,小小光,稍稍等会再飞……”我弯着腰蹲下来,还顺便抬手朝着小光球挥了一下。
幸好,这次小光球一直悬停着,不像以前那样飞飞停停催着我赶路。
难道她也被枪声吓到了吗?或许她真听懂我的呼唤?
隔一会后,这颗小光球便真的降低了些许高度,仿佛与我“并肩”伺机而动!
“你真听得懂?”我压低着声音喊出一句,内心里骤然而生的欣喜甚至压过枪声带来的恐惧感,就像身边真有一位伴我同行的亲近之人……或是灵魂?无论如何,都是件开心的事情!
只是,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才好?
“也许要退回到河边的路才好?”我转头向身边的小“伙伴”寻求意见。
因为,在小光球的指引下,从河谷的红河支流岸边走过来,经过两个分叉口,才从河边走到这条不知究竟通往何方的山林小道。
现在想想,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一路跟着“她”走过来!倒也不是被精灵诱导之类的荒谬原因,但与之同行的安心与亲近感,却也玄妙得奇异……
对于我的问题,小光球的回应却是,悬空绕过几圈后,又接着向前方飞去!如一个萤火虫般勇敢钻入黑暗的密林深处。
“咦……?啊,等等我……”我愣了一下,不得不赶紧站起身跟上前。
还好小光球往前飞的速度比较慢,让我得以小心翼翼地猫着步跟上。
即便如此,踏过土路上的枯萎枝叶,难免会引起阵阵声响。
此刻,当枪声不再响起,静谧如退潮般再次淹没这片漆黑的树林时,只是一点点声响都显得突兀。
真是糟糕的“潜行”!脚下的枯枝败叶无时无刻不在暴露我的动向,恐怕在黑暗中的另外某个人或“物”听来,就像是闻风而动的野兽!
而我,也不知道躲在黑暗中的是否同为某种猛兽!
额头好像又开始冒汗……潮湿闷热的不适感,以及紧张又恐惧的感觉再度袭来,当我意识到自己可能离枪声响起之处越来越近时,甚至还有一种后悔之意。
可是……小光球还在继续慢悠悠地向前飞行!
而我却开始想念刚刚在河边沙路行走时的惬意心境和温柔江风,究竟还要再走多久!
等等……!
前面的密林中,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不是其他杂音,好像是人的声音!
停下!我赶紧蹲下来,紧盯着黑洞般的密林远处,聚精会神地看着,听着,想着捕抓更真切的任何动静。
也许是见到我彻底停下脚步,小光球再次悬停。这时候,在黑夜的笼罩下,她的光亮也只能照亮自身一小圈范围罢了。
这样挺好。或许对其他潜藏在黑暗中的其他人……假如真是人的话,这边就是真如萤火虫般可忽略不计的渺小光亮。
感受着强烈的心跳,我紧张地倾听着,慢慢地似乎能听到仿佛深埋于静寂里的一些声音。
先是一阵飒飒声。听着好像是风声,或是什么重物在地上翻滚……?
然后竟有一阵若隐若现的哀号声……?听起来好像很痛苦!
究竟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我紧张得能感觉到汗滴顺着脸颊流下时,又听到一阵求救声!
“救……命……救……”
咦!
那是真真切切的人声!但声音似乎正变得越来越小……像是逐渐沉入深渊湖底的孤石!
前面有人遇到危险!
应该错不了。而且,这个声音……让我一下子就联想到谁!
“我们快走!”我马上站起身,对着在前面等候着的小光球喊了一声,同时从挎包里搜出手电筒,立刻打开灯光。
一束光明顿时刺入前方的无尽黑暗,揭开一条光之路。
心跳在加速着,令我抛开所有理智的判断……至少,枪声已经停下,呼救声却在前方,所以现在就是某种特殊的安全时刻吧?!
至于那位呼救的人是谁……快去看看!
加快脚步后,便连小光球也被抛在身后,反倒是她来追赶我了!
只是,前面的山路越来越不好走,挡路的树枝也多了起来,路两边的树木横生的树枝相互交叉形成一道道低矮的门楣,让我不得不抬起抓握着手电筒的右手拨开那些碍事的东西。
哇哦……怎么感觉手背传来一阵阵刺痛……被划伤了?不,没关系……
左手扶着路边歪歪斜斜的树木,右手变成举着手电筒抵住头上扎人的树枝,忍着全身的疼痛踩过一地落叶,忽然却有种举着火把前行的错觉。
火把?火把……嗯,右手要真拿着火把,可不得烧了一堆树木……
要是其他照明工具还差不多,比如,提灯……?嗯……?
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联想!
先别停,再走快点!这会儿,好像连呼救声都也消失了!
那人究竟在哪里……?
好不容易穿过几处树丛,便发觉四周树木渐渐稀疏起来,小路也似乎好走一些。
紧接着,视野便突然变得开阔,竟还能瞧见远处的连绵雄山黑影。这会,我好像走到另一处山脚下……不,当我四处张望后,才发觉这应该是群山交汇下的某处低谷草地。
四周几乎高至膝盖的野草仿佛一片海洋。尽管在漆黑的夜幕下看不清楚,但假如在白天的时候,这里或许就是随风飘曳的漫野翠绿。
因为,我又听到那阵飒飒而动的声音,再看看那如波浪起伏般的大片野草,一时让我想起月铃镇的郊外远方。
但在这种景色下,找人可难多了!
“人呢……?”我拿着手电筒四处照射,吃力地在野草中迈步,感觉就像是在趟水而行。
急切的心情让我甚至开始呼喊起来,顾不得可能潜在的危险:“哎……有人吗?!”
于是,便似乎听到一个微弱的回应声,像是乘着夜风掠过野草而来!
“啊……”
听到了!我顺着声音的方向,拿着手电筒,几乎是冲了过去。
很快地,再拨开几丛野草,便在灯光的照射下,见到前方就有一簇被压倒的野草!
那是……谁人躺在草地上吗?
借着灯光,走近前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深红色,让我吓了一跳!再定眼一看,才发现那只是某人的红色宽松裤子!
而且,那个人还打着绑腿,搭配黑色短靴……这是军服?
再走近些许,就能看得清楚。那个人侧身躺在地上,身着外套大衣,下摆好像还扣在一起,还有各种皮带连着各种装备,身后还有一个大型背包。
这是个军人!他的步枪已装上刺刀,但这会却掉落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他还带着戴着带有下颚带的平顶帽,短帽舌遮住了一些光线,即使在手电筒的照射下,也让人一时看不太清他的面容。
但他应该发现了正拿着手电筒的我,只是似乎无法站起身,只能抬起手伸向我这边,好像要抓住什么希望,但话语却又有些混乱:“救……救我……啊,危险……”
那是虚弱的声音,似乎还带着恐慌!
但这会……有什么危险?我赶紧拿起手电筒扫射四周,除了身边的小光球和附近随风而动的野草,哪里还有什么动静?
不,就算是危险,也要先顾上眼前这个人!从刚刚的声音中,我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
而且……他的右手好像正在流血!
“别怕,是我!”数步冲上前后,我马上蹲下,扔掉手电筒,握住那人颤抖着举高的右手,同时喊出他的名字:“凯尔……!”
或许就在同时,他也认出了我,带着一阵颤音断断续续地回应:“伊……伊珂?你……怎么在这里?啊……危险……”
怎么恰好就在这种荒山野岭重逢?我也不知道!但此时已来不及思考这些问题,因为还有另一种熟悉但可怕的冲击感正如潮水般涌来!
只是握着他的右手,便犹如被一波接着一波的酷寒冰锥刺破皮肤!狂潮般的冷痛再次在双手肌肤之内肆意狂奔,让我猝不及防地喊出一声:“啊……!”
怎么……他再一次感染了冻灼毒素?!而且就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
假如我晚到一会,那他……真是不敢想象!
怀着担心至极却又深感幸运的复杂心情,我紧紧地用自己的双手握着凯尔的右手,忍受着不断冲击着神经的冰寒刺痛,努力地用掌心的温度化解对方那份不寻常的冰冷,就像在挽回稍晚片刻即会坠落深渊的生命。
所幸……就如之前那样,原本犹如握着的坚冰已在渐渐消融,刺痛感也慢慢淡了。
啊……感谢圣主……!
直至察觉再没有任何冷寒刺痛感后,我才松开凯尔的右手。同时,整个人便如虚脱了一般坐在草地上。虽然还能用双手勉强按在地上撑住自己,但感觉随时都会瘫倒在地。
又是一阵夜风吹过,额头和脸上顿时感到阵阵寒意,脑袋却在隐隐作痛……
呀,还没完……
随手抹过一把冷汗后,我立刻拿起地上的手电筒,挺身再次凑近到凯尔身边,对着他已经垂下的手臂一同照射,还空出另一只手翻了翻他的右手,于是就见到他手背上的一个牙印状伤口……!
还好,伤口的几个小洞似乎已经止血。虽然血迹仍是触目惊心,但所幸见不到那些可怖的诡异黑斑!
可能就是从这个伤口感染到的毒素……
“怎么样了……还有哪里受了伤吗?”我紧张地看向凯尔,还保持握着他右手的姿势,但已经感觉不到冷寒的刺痛感。
“伊珂……”他的声音还有点虚弱,接下来的话却是:“你怎么在这里?”
“待会再说。”我也想知道这种奇特的野外相聚缘由,但现在得先确认下他的身体情况,便再重复问了一句:“还有没有其他伤口?感觉如何?还会冷吗?痛吗?”
“啊……?没有了……”他看了看被我握着的右手,只是稍稍动了一下就维持着原状,接着就说:“真的……没有又冷又痛的感觉,连呼吸也变畅通了……刚刚好像被毒蛇咬到一样,痛得这只手都快断掉,甚至连声音都快发不出来!”
“太好了,没事就好……”我这才放心地松开他的右手,让自己彻底放松下来。
只是,当我再次坐在草地上歇息时,却感到全身又在隐隐作痛,连头都在痛!刚刚好像真的是透支了自己的全部能量。
“呃……谢谢……不好!”凯尔话还没说完,就似乎想到什么事情,整个人马上如弹簧般挑起,右手顺势抽出别在腰间皮套的一柄短剑,摆出攻击姿势盯着某处草丛,声音提高了好度:“伊珂,退后些!这里很危险!”
什么?我被凯尔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拿着手电筒顺着凯尔预备攻击的方向照过去,顿时心情再度紧张起来!
只见灯光照射之处,也有一个“人”歪着头卧在草地上。
这人……或者说,可能已经是一具尸体,脑袋上有几处深色血迹,好像还在流血!朝着我们这边方向伸出的右手,张开的五指插在泥地,虽然看不到动静,却令人感到一阵恐惧。
而且,从那具尸体穿着的衣服,肩章和长衣袖样式来看……与我们在检查站遇到的那个假治安官制服好像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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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人……是谁?!
……
第176章 遗毒
“那个人……死了吗?”我怔怔看着前方草地上的疑似尸体,只见对方在手电筒灯光的照射下动也不动,疑惑地问起身边的凯尔。
“是怪物……!”凯尔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么虚弱,或许他体内的毒素都已经被清空。这会儿,他站起来后数步跑到我身前,几乎挡住我的视线,语气似乎有些紧张:“不是人……恐怕,恐怕……是死灵!”
死灵!眼前的那个人……不,尸体?!
竟然真有人类形态的死灵?!我想起戴莎曾说过的推测,代号VD-01的怪物!
刹那间,身体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但是,仍有一点点超脱于恐惧的思绪,或是对未知的强烈好奇,就像明知可能是危险也想去揭开一角暗幕,我小心地站起来,倾着头探过面前的凯尔看向前方那具依旧没有动静的“死灵”。
“那东西……不动了吗?”我拿着手电筒照射着前方,观察着灯光下的尸体,说话的同时,心跳也在加速,生怕那个死灵突然弹跳起来扑向我们。
可即使如此,我还想看得再仔细些,就干脆稍微平移几步,闪开在前面“挡路”的凯尔,继续拿着手电筒照射草地上的人尸。
也许……这具死灵已经丧失“动力”?不,不要放松警惕……
“不知道,现在看好像是……哎,危险呀!”凯尔应过一声后,可能是察觉到我的动作,稍稍往后瞥了一个眼神,就又挤过来站到我前面。
哎……我这时才发现自己几乎矮了他一头,也不知他在国防学院和军营这段时间怎么长高得怎么快!也许因为他还穿着靴子?哦,他还戴着帽子,真是碍事!
这会儿,我就算是踮起脚,也只是让视线越过他的肩膀。
没办法,我只好拍了下他的肩头,再斜着探出身子看向前方:“刚刚是不是你开的枪?已经打死这怪物了么?”
不对……死灵……本身就是死的啊!话刚出口我就觉得不妥。
“打不死……那就是怪物!”凯尔摇了下头,仿佛想到了什么,马上将手持的短剑插回腰间皮套,接着快步冲到左侧草地,蹲下身拿起步枪后再跑回来。
一声干脆利落的拉栓声后,他已端好步枪瞄准前面那具尸体的头部,接着才对我说:“最开始还以为是活人,发现不对劲已经迟了……连开三枪都打不死这怪物!还被咬到手……最后是踹开后再用刺刀……”
“抱歉,大概就这样……反正很可怕,这怪物也不知道是否真不动了!”凯尔快速讲完自己的遭遇后,好像是怕吓到我的原因,没有讲太多细节。
“不对劲的意思是……这是个袭击了你的‘死人’?!”我追问一声。
“……是。”凯尔保持着持枪瞄准的姿势,点了下头。
果然如此!
正如我刚刚的猜想,难怪凯尔会说出“死灵”的话!
因为,6月17日在月铃湖畔时,袭击我们的死灵实际上也是行动自如的“尸体”!
只不过,那时的死灵只是不知死去多久的狼尸。
而如今在眼前的,却是人的尸体!
不,也许不用这么担心……假如这具尸体真变异为死灵并袭击了凯尔,但这会又停止了活动,不管是否真的为武器所“杀”,那么现在都可能恢复成静止的“尸体”状态……就跟月铃湖畔那两头倒下后不再动弹的狼型死灵一样!
退一步讲,如果真是“死灵”,或许有能让它彻底“不动”的保险!
假如我没猜错的话……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我脑海中。究竟驱动死灵的“动力”是什么?现在,也许就有个验证的机会……
而且,我还有一点在意的地方:那是谁?!
将恐惧压到心底后,我保持着警惕,小心地迈出脚步,绕过挡在身前的凯尔,向着前方草地上的“死灵”走去。
是的,如果真是死灵……反而不用太担心。
毕竟“原理”可能是一样的吧?也许值得冒险一次……也许!
但还没走开几步,身后便传来凯尔的喊声:“伊珂……!等等!”
紧接着,右小臂便被身后的人猛地拉了一把,让我不禁退后一步的同时,一阵疼痛随之袭来,让我顿时喊出声:“啊……!”
“呀,对不起!不小心用力了!”凯尔赶紧松开手,马上又跑到我身边重新握住步枪向前瞄准,说:“别走到前面去……这怪物不知‘死’了没有!”
“没关系,手是之前摔痛的。”我稍微活动一下手臂,接着对凯尔说:“如果没错的话,死灵应该是会持续活动到不能再动为止。如果它已经停下,那就可能真的已经‘死’了。”
“万一错了呢?”凯尔的回答也不含糊,继续挡在我面前说:“不要冒险。我们慢慢退后,离开这里!”
呀……怎么感觉比平时的他硬气了许多?而且他说完后就自己后退了一步,倒逼着我也跟着往后走。
“哎,停一下……”我抬起双手轻轻拍了几下他的后背,站定后才说:“那个怪物还穿着治安官的衣服,说不定在其他地方见过!让我确认一下……”
“什么?你见过?!在哪里?”凯尔发出一连串疑问,还回头快速看了我一眼,似乎特别惊讶。
“可能就在山上……也许是同伴!”我也不太确定。但如果是出现在这里的“治安官”,让我联想到检查站那群假货真凶徒!真正的治安官,恐怕已经被谋杀并剥除了制服……
“同伴?怎么回事?”凯尔保持着高度警戒,同时问我。
“是一帮不明身份凶徒的同伴,不是来救援我们的真正治安官或警察。让我去看看!”简要说明情况后,我就再次绕开凯尔,改成左手拿着手电筒,不顾紧随其后的“小心”呼唤,快步跑到前面那具死灵旁边并蹲下来。
当我伸出右手触碰到死灵插在草地的“爪子”时,马上就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冰寒刺痛!
果不其然!
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当剧痛一阵接着一阵袭来时,还是备受煎熬!
“啊……伊珂!你在干什么!”凯尔双手持着步枪跑过来,跟着跑到我身边,大声喊:“别碰这怪物……可能有毒!”
“没事的,你看。”我转头看向凯尔,露出一个自以为若无其事的微笑,却暗暗忍受着指尖传来的酷寒刺痛,只希望尽快把这具“毒尸”处理了才好!
“什么……不对呀,你脸色好像不太好……别再碰了,小心毒!”凯尔右手握着步枪,将枪托锤在草地上,接着就蹲下来,伸出左手像是要把我拉开。
“好了,真没事。”很快地,我就感觉不到刺痛的寒流。或许是这具死灵潜藏着的冻灼毒素没有想象中多,所以“消毒”的速度快了不少?
还是说……我的异能“进化”了?但是,这个笑话可不好笑……
接着,我便松开右手,拿起手电筒调个方向闪了一下自己的脸,又转而照向凯尔,看着满脸焦急的他下意识般抽回左手挡住灯光,开了个玩笑说:“现在天这么黑!当然脸色变得不好看啦……没事!这具死灵应该真已经‘死’了!”
“这……真的么?哎,别再照啦,看不清了……”凯尔的语调稍微平缓了些,待得我将手电筒重新照向别处后,他也跟着蹲下来,但还是不放心地对我说:“看一下你的右手……”
“看,一点事都没有。”我将手电筒转而照向自己的右手,还翻来覆去地展示肤色如常的手心和手背。
不过,如果是刚刚接触到死灵遗毒的瞬间,手指部位也可能会照常被染黑!只是恰好乘着刚刚手电筒灯光瞎照的掩护,争取一点时间让转移到手上的毒素和诡黑自行消融。
但是……真的“消融”了吗?
至今也不明白,如果是毒素被我“抽到”体内……因为确实中毒的手指会出现诡黑表征,但之后这些毒素又都去了哪里?难道真的和黑斑消退一样,自行“蒸发”了?
不懂。
只知道,经过几次“消毒”后,我的身体好像迄今也没出现什么异常……至少到目前为止是这样。
“没事就好,吓到我了!以后别这样冒险!”凯尔严肃地说。
嘿?
这仿佛突如其来的强势,却让我觉得很有趣。这时候,我也只以一句“知道啦,长官”敷衍过去,便继续刚刚的思考。
刚刚的问题,也是平常偶尔会想到的……驱动死灵的“动力”是什么?!
冻灼毒素?
别开玩笑了,这种东西根本不可能具备类似能量的性质。相反,它还更像是极速腐蚀和消耗生命能量的致命物质!
那么,到底是啥……?遗留在死灵体内且能感染他人的致命毒素……遗毒?
可是,毒素的传播,还要借助死灵的袭击,通过创伤侵入被害者的体内,进而夺命!
当然,我可能是个例外,只需要接触就会被感染,但同时能消除掉毒素……也许。
所以……驱动死灵袭击活人的,会是其他不明来由的能量吗?就像里克神神秘秘的邪说歪论那样?!
而冻灼毒素,就是那种能量释放后的残留物质?就像能源工业消耗能晶矿物输出能量后的废弃物?
啊……头越来越痛了!这种乱七八糟的想象,让我的思维绞成了一团乱麻!
“伊珂……摇头干吗……怎么了?”凯尔的声音传了过来。
“哦,没事,没事……”我稳住自己的心情,接着将手电筒灯光照向死灵的头部,再移步挪了下位置,正好能看到对方的一边侧脸。
这一看,便感到毛骨悚然!
那个男“人”,或是死灵,满脸血污,眼睛圆睁,张着嘴巴,半边脸压在地上,也挡不住那种扭曲狰狞的死亡气息!
刚刚可没看到这幅可怖的样貌。这会总觉得,这具尸体像是会随时跳起来袭击我们的怪物一样,吓得我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更可怕的是那脑壳上触目惊心的血洞,好像还被削掉一些骨头!那可能是枪击造成的致命创伤,但如凯尔所说,即使如此也未能阻止这怪物的袭击……!
忍着强烈的不适,好不容易才看清这人的面容,顿时感到震惊和恐惧!
这就是……在山上检查站遇到的那个假治安官!
况且,这个人明明已经被芙琳击毙,怎么还能跑到这里来?!
难道是某种不明因素变异为“死灵”后,下山追杀过来的?!我马上想起山梯古道西行段被动力车撞开的缺口!
如果这怪物是从那里下山,那……芙琳和玛希就危险了!
想到这里,一个可怕的想象几乎压垮我的思维!现在就得赶紧回去才行……!
不,不……冷静下来!不合理……
因为,发生车祸后,在半山腰昏迷了几乎一个下午,下山到达河谷,再沿着河边和这儿的山林小路走了那么久,也没有遭遇过死灵!
所以,这个变异成死灵的假治安官,应该不是顺着我走过的路追杀过来的,而是很可能从其他山路绕过来,甚至还“赶”在我之前,在这里袭击了凯尔!
如果是这样,那芙琳和玛希可能还是安全的……天,愿圣主保佑她们!
哎……今晚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在内心里祈祷过多少次。瞧瞧我这信仰单薄的虚假教徒,请唯一真神原谅!
害怕和庆幸交至在一起,让我的心跳加速起来。
真的,如果再晚到一点……我不禁抬头看向凯尔。
“伊珂……?怎么了,你脸色真的不太好啊……难道认识这怪物……嗯,人?”凯尔担心地问:“要不要喝点水?我这里有……”
说完后,他就放下步枪,转而拆下别在左腰间皮带的军用水壶,并将这个颇为肥硕的长方形铁盒递给我。
“好的,谢谢……”我也真的是又渴又累,放下手电筒,接过水壶后,拧开盖子就举起来“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才感觉心情稍微平静一些。
“抱歉,好像把水喝空了……”我回过神后,才发觉水壶已经几乎摇不出声响,好像壶里本来就没剩多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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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其实也只是溪水……当然,烧开过的。”凯尔回答。
“嗯?”我听着这些话,怎么觉得他好像在这山里呆了很久似的。
话说回来,他不是应该在卡诺要塞军训吗?
接下来,我和他看了看彼此,不约而同地提出同一个问题。
“你怎么会在这里……?”
……
第177章 吗啡
同时说出同样的话后,我和凯尔相视而笑。
可能是因为排除死灵再度袭击的危险,现在彼此的心情多少放松了些。
不过,以防万一,凯尔还是强烈要求离眼前这具死灵尸体远一些。
这一次我没有拒绝。
因为已经确认了死人的身份。虽然很震惊,但还是以后再去思考吧。
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我们怎么会恰好在这种地方相遇……凯尔应该也是同样的想法。
但环顾四周,却觉得野草地哪儿都不适合歇息,若是就地坐下来,说不定就会被淹没在摇曳翻腾的绿色“海浪”中。
于是,我带着凯尔走回到之前山林小路的尽头,寻着一处稍微平整的土地坐下来。
这儿的杂草不会太过茂盛,视野很好,还能望见漆黑的天空和远方连绵交汇的群山魁影。
手电筒也暂时关掉,怕待会电池不够用……我不清楚这新奇玩意究竟耐力如何,就将它暂时收回挎包里。
虽然今晚沉暗的天空不见半点星光,月亮也仿佛消失在阴云之中,但至少头顶上还跟着一颗轻飘飘的小光球。
“伊珂……那粒光球是怎么回事……?好眼熟啊。”凯尔注意到小光球的存在。或许他早就看到了,只是这会才有空发问。
“她就是三个月前在月铃湖畔见到的小精灵。”我伸直的双腿交叉相叠,身子后倾,右手按在矮草地上,调整成让自己舒服些的坐姿,再抬起头看向悬停在上方的小光球。
那一瞬间,竟仿佛正与某位谁……也许真是精灵的她相视!
“嘿……”我接着抬起右手,手心朝上,并拢手指靠近小光球,见到她亲昵地顺着我的指尖滑至掌心,霎时有如同轻托着小团暖光的奇妙感觉。
“咦?真的吗!这么神奇……!”凯尔的声音中似乎充满惊奇。
“对啊……真是奇妙。”我转头看向凯尔,见到他双手握着步枪半跪在地上,忍不住说:“累了的话,就歇息下吧……应该没事了。”
“没事,这不算什么。能活下来就已经是奇迹了……哦,第二次奇迹!”凯尔再次看向小光球,声音似乎有点激动得颤抖起来:“居然能第二次见到这位精灵!就像传说中的圣光……!刚刚,我几乎以为自己死定了,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加不到舅舅,也见不到……”
凯尔说到这里,变成跪坐在地,将步枪靠在自己的肩膀,双臂紧紧搂着枪身,像是在抓住一线不可思议的希望:“真的,那是第二次……感觉自己离死亡那么近,又那么绝望!”
“就像快要被黑暗吞噬一样……身体变得很冷,好恐怖!伊珂!那时候,我本来以为这一世都再也见不到你了……真的好害怕!”凯尔望向我的眼神里满是惊恐,说着说着却又翘起嘴角:“然后,竟然看到了光!还有迎着光走过来的一个身影!当时,我真的以为是从天堂降临到世间的天使!没想到竟然是你……!”
“哎,哎……冷静下,已经没事了……凯尔。”我抽回左手,侧着身朝向凯尔,先撑着让自己双膝跪地挺起腰身,再抬起双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双肩,安慰他放松情绪,让他跟着我一起坐在地上。
就在刚刚的接触中,甚至能感到他在微微发抖。
毕竟他才刚经历过生死一线间!
想到这里,我自己也后怕不已。如果再晚点到的话……不堪设想!
“嗯,嗯……抱歉,刚刚太激动了。”凯尔点了点头,搂着枪坐下后,又看了看我,像是在观察着什么,但与我对上视线没多久便躲闪过去,说:“神迹……这绝对是神迹吧?就像在月铃湖边那次……明明可能真要死掉……却又活了过来!我确实是从死神手里逃脱了两次……对吧?”
“但是……被你握住手的时候,感觉好像有一股暖流从指头流入体内直到心脏,慢慢地身体竟然就不冷了,也不痛了……”他再次看向我,似乎想要求证什么:“真不可思议!那时候……也没有用什么药物吧?这究竟……”
这……该怎么说呢?刚刚事态紧急,当我触碰他并感知到冻灼毒素的存在时,只是急着尽快清退这些致命物质才好,也没空去考虑其他的事情。
犹豫了好一会,我还是摇了摇头,对凯尔露出笑容:“也许……是神迹?就像三个月前那样……反正,这世界总会有各种各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像这位精灵。”
说完后,我再次看向又开始绕着圈飞行的小光球。
咦,她刚刚还悬停着不动,难道这会开始不耐烦了……还是在抗议呢?
可是……可是。
你究竟是谁?
我瞧向小光球,看着她飞舞的身姿,慢慢地竟又有种惆怅的思绪。
“神迹吗……感谢圣主。但这样的我,竟然还能是两次神迹的眷顾者吗?也许已经把一生甚至是好几世的好运都用尽了……”凯尔的声音再次传来。
他是在信奉圣主教的家庭中长大,或许在情感和思想上更能接受“神迹”的拯救。
但回头看着似乎有点失落的他,我想了想,还是安慰着说:“也许我们都是被神迹眷顾的人,所以才能幸存到今天!如果这是要用尽一生乃是几世的好运来交换,起码也不止是你一人要面对,还有我。”
“咦……”他愣愣地看了看我,又稍稍低下头:“别这么说。如果要面对,那就只让我自己来好了,不要牵扯到你。”
这句话……听起来就像他选择让自己直面生死抉择一样。
“嘿,好啦!不要说得这么严肃……!”我堆起笑容,倾着身,抬手对着他肩膀轻轻给了一拳:“难道好好活着还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是谁规定的?别再想这些假设性后果啦!更何况,也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些假设。”
“嗯,可能是我想多了,哈。”他挠着头笑了笑,沉默片刻后看向我,带着颇为认真的语气说:“不管如何……都不想你再遇到危险。那样的事情……就让我一个人承受好了……”
“不……最好是不要再遭遇那种危险,那就不需要谁或谁来面对。”我也认真地纠正他的说法:“就算是那种神迹,也请不要再来第三次。”
“那也是,平淡的平安才最好。哎呀,又说了大话……”凯尔看起来有点尴尬,稍低着头说:“刚刚啊……其实到了生命攸关的时候,我也会喊‘救命’呢,真丢脸……”
“有什么关系?换作是我,可要比你喊得更大声,就像这样……你听!”我说完后,便对着远处群山的黑影,抬起双手靠近嘴唇摆成喇叭状,深呼吸过后,前倾着身子大喊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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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啊!这一声吼出去后,好像还能听到回声!
真舒服!感觉就像是把沉积许久的压力一次性掷到遥远的夜色中!
去你的……生或死!
“哎,哎!知道啦……伊珂,别喊得这么大声,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危险!”凯尔紧张地说完后,马上端起步枪再次改成半跪的姿势,环顾过四周后,继续盯着前面那片随风飘曳的高草海洋,像是在戒备可能从中蹦出的另一只死灵。
“抱歉,刚刚冲动了。”我收拾好心情,感受着轻抚而来的微风,沉静少刻,好像也没听到风声中隐藏着其他可怕的异动。
所以……应该是没有其他死灵了吧?
虽然尚未清楚那个假治安官是怎么变异成死灵并绕路来到这边,但若联系他和其他两个同伴的死因,以及其中一些可疑的异同点,也许就真只有那具尸体变异而已!
而那些“特异点”……也可能与这一次车祸,还有杰瑞的不幸遇难有关……
叹过一声,在心中为杰瑞默哀片刻后,我看着凯尔,先向他讲述来到这儿的原因。
在概述事情的简单经过时,我也在思考着。
死灵的“素材”是动物甚至人的尸体……对吧?
若联系这段时间获得的各种信息和听闻,也许这些素材还需要经过某种匪夷所思的异变。
只是,诱发这种变化的“引子”呢?
发生在检查站的枪战中,另外两名假警察当场被芙琳毙命。到目前为止,好像没发现这两具尸体变异成死灵来到这里。
按理说……死灵甚至也是群体行动吧?就像6月满月庆典的那个晚上,从月铃矿区“结伴”跑到月铃湖畔的两只狼型死灵!
可这一次,却只有假治安官这个死灵独自来到这里。我讲到一半时,还问过凯尔,确认他确实只在这里见过这么一只怪物。
“但是……算了,你先讲。”凯尔肯定这个事实后,似乎还有话说,不过他可能想着待会再讲述他的遭遇。
讲到那个假治安官明明被芙琳击毙在检查站后却还能绕到这里的事情,现在仍感到可怖。
但如果对方真是变异成死灵的话,倒也能够理解……虽然这个事实本身就很诡异,但对于已经见识过几次死灵的我和凯尔来说,竟都能平静地接受。
明明就是不应该存在于世间的怪物……!
“到底是什么东西把那个假治安官的尸体变成死灵?”凯尔摇了摇头,低声说:“难道真的是诅咒……?”
诅咒?“真的是”,又是什么意思?
嗯……先不管这个了,也不知凯尔遭遇过什么,待会再听他讲。
继续思考刚刚想到的“特异点”。都是被芙琳击毙的三个凶徒,只有那个假治安官的尸体变异成死灵,那他死前与众不同的遭遇是……
“吗啡。”我说出一个词。
当时,那个假治安官让杰瑞帮忙打了一针吗啡后,只不过平静了小会,就变成疯狂的自杀式袭击者!
“吗啡?”凯尔明显不懂我的意思,还问了一句:“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对了,你见过这种型号吗?”我马上从挎包外格里搜出被挤扁的吗啡铁皮管身,递给凯尔:“据说是特雷康定SV-003吗啡注射剂。”
“哦?你怎会有这个……用过的?针头都断了。”凯尔放下步枪,接过吗啡管身,坐下来观察了一会。
或许他在军训中早就见过这种东西:“是阿克索集团的产品,听说以前大量出口给我国。看这个型号,好像还是今年的新品……听说已经通过技术转让,主要是让联合生命工程集团代为生产。现在国内的替代型号应该是VQ-021……其实就只是换个包装而已。”
“也就是说,只是种常见的军用物资么?”我记得芙琳也说过类似的话。
“是啊,而且这种相对通用型号,可能也会用于医院某些治疗场景。总之,确实不算什么特殊药物。”凯尔左手按着管身,右手指还涂了一下管口的残液,说:“看不太清楚……绿色的?应该差不多吧……”
“啊,小心有毒!”我下意识地喊出声。
虽然听着凯尔那么说,我却总觉得这注射剂不太简单……还是小心点好!
“毒?也没错啊,如果过量注射这种东西,还真有上瘾性副作用。这也算是某种毒药。虽然是常见品,但也是受管制的。”凯尔并不在乎,只是随便甩了手,就接着问:“伊珂,那你们就是遇到这种怪物……才到这里的?可是,只有你一个人……”
“不是,我们逃离检查站后,出了车祸……中途也没见到这类变异怪物。”我继续说起事情经过,讲到自己来到河谷前,芙琳受伤,玛希昏迷,也不知她们现在情况如何,真是让人担心!
“凯尔,这附近有卡邦人的村落吗?”我讲完事情概要后,马上追问一句。他应该是从别的地方过来这边,会不会中途见过聚居区?
因为,这处群山交汇的野草地,让我联想起月铃镇的郊外。也许,在某处山脚下就有一处村庄也说不定!
“不,其实……我也是从某个山里钻出来的,待会跟你说……”凯尔摇了下头,接着就提议:“但既然是要找救援的话,要不我们就原路回去吧!现在已经有你和我两个人,应该能把困在车上的芙琳和玛希女士救下来。”
他说得也没错。之前我就闪过类似念头,只是觉得仅两个人的话可能还是有点难度,还想着最好能找到卡邦人聚居区并再请多几个人帮忙。
但现在这个山谷里,竟还有死灵的存在……!是不是赶紧回去比较好?!
犹豫片刻后,我就撑着让自己站起来,同时回了一声:“好……”
与此同时,却看到小光球又独自朝着另一个方向飘去!
咦?那可不是返回山林小路的方向啊!
……
第178章 指引
见到小光球向右前方的山边飞去,我一时竟似慌了神,马上起身跑着跟过去。
“你去哪里……”看着小光球毫不停留地飘行,我只能自言自语般地问一声,但照样得不到任何回应。
就算是我试着停下脚步,也见不到她有半点悬停下来等待我跟上的意思!
小光球就这样向着前方飞去,宛如一位行走于漆黑夜空下的孤独精灵。难道前方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吗?!
短暂犹豫过后,我还是跟了上去,甚至压下和凯尔返回原地的念头。
因为,这位精灵引导我来到这里并奇迹般遇到凯尔,那她的下个指引,会不会是另一次不可思议的邂逅,或是某处神奇的所在……
说不定前方是卡邦人的某个村庄?如果是,那就更好了!
虽然知道这可能是不切实际的想法,可我现在的理性……却好像被某种莫名的冲动思绪挤到心灵角落,连自己的脚步也仿佛不受控制般跟着前方的微光而去。
“伊珂,伊珂……哎,这就是你过来这边的原路吗?”凯尔也跟了上来,边走边问。
“啊,不是。嗯……这么说,这也不是你走过的路?”我跟在小光球后面,赶着路的同时,看向凯尔并反问一声。
“应该不是,我好像是从另一条路过来的。”凯尔指向左前方的山影说。但他显然没有把握,说完后就伸手掏向系在腰带的一个方形包:“等等,我拿个罗盘测一下方向……”
“嗯,把针剂管身先给我吧。”我看着他单手搜东西不太方便,就让他先把握在左手里的吗啡针剂废管给回我。
“哦,好。这个……你还有用吗?都可以扔掉了。”凯尔将管身递过来后,又问了一句。
“可能拿回去做个严格测试比较好。看看里面究竟是啥……”我接过管身并将其重新塞进挎包外格。
也许是我多虑,但总觉得这不是普通的吗啡针剂。
要不然的话……那个假治安官怎么会突然发狂袭击杰瑞?他又是因为什么“特异点”变异成死灵,甚至还能跑到这种地方!唯一异常的,就是他打过这针吗啡。
“那好吧。”凯尔终于搜出一个带有绿色盖子的罗盘,让我帮忙打开手电筒,站在原地摆弄了好一阵,才说:“哦……我们应该是朝向西北方向走的。虽然我当时是往东南方向走到这里,但偏向度数有较大差异,应该不是我原来走过的路。”
对了,凯尔还是个路痴啊,曾经在碎石城西北“管道之城”迷路过。但如今在科学工具的加持下,而且看样子还做过位置方向记录之类的功课,现在倒显得有几分可靠的样子。
可是,那颗小光球却不等我们,自顾自飘得越来越远了!
啊……快追上!
那一瞬间,我甚至感到慌张,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是不想离她太远!毕竟,平时的话,她和另一颗小光球可能总藏在红晶里,一直待在我的随身挎包中的小香袋里……
“伊珂……怎么跑得这么急?走这条路能到你遇上车祸的地方吗?”凯尔跟上来的时候,似乎还喘着气。
“不是……但我想着,会不会前面有卡邦人的村子……也许可以碰碰运气,再找多几个人帮忙更好。”我看到凯尔的装具似乎相当沉重,就稍稍放慢脚步,只要能跟上小光球就行,同时问了他一句:“是不是太累了……这些东西有多重啊?”
他这会正背着硕大无比的大背包和退下刺刀的步枪,背包上面还捆着卷好的毯子和铲子,下面则挂着大大小小不知装着什么东西的吊袋,甚至……好像还吊着一口小锅!
“是啊……全套制式行军装备,可能得25公斤以上……”凯尔边喘着气赶路边说:“没关系,习惯了!只不过这几天走得多,所以还真有那么一点累,不过不算什么啦!”
“我的天,这么重!”我真佩服他的倔强,顺便感叹一声:“差不多等于背着大半个我在赶路呢……当然,我也没那么轻。”
“哈……那样的话嘛……”他笑了笑,稍稍低着头,声音也小了点:“就算再重一点……也不累。”
“嘿,小心把你压垮!”我轻笑着回了他一句,就看向前方的小光球,顺便换了个话题:“其实……刚刚就是跟着这位小精灵走到这里,才见到你的。所以我才想,再跟着她走的话,会不会会遇到什么人或事……至少不会是坏事。说不定,她在指引我们去某个卡邦人的村子呢?”
“不过……这也是我自己的猜测,”说到这里,我无奈地摇了下头,再看向在前方独自飘行的小光球,疑惑之余却又有些许莫名的惆怅,或是期待……?。
所以……你到底要带着我去哪里呢?
“天啊,真不可思议。这就是神迹吧!”凯尔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观点,还接着说:“那这位精灵……哦不,也许就是神灵的化身!难道这就是圣主神迹的显现方式之一吗?我竟有幸见证……感谢圣主!”
凯尔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激动……令我感到有些啼笑皆非。
咦?是错觉吗?就在凯尔说完这通感言后,原本在前面平稳飞行的小光球,忽然往低处坠了一下,不过马上就重新回到原轨迹,就像踉跄了一下……
“应该没这么夸张……但确实不可思议。神迹吗……或许真的是。”我换头看向凯尔,还能见到他那饱含惊奇与欣喜意味的笑脸,也不知他又联想到哪里去。
不过,此刻我更想知道他这几天的经历:“凯尔,你说是从另一处西北方向的山里过来的么?是在执行什么任务吗?还是在实训……可是,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瞧瞧凯尔这一身豪华装备,就差带个帐篷在这里守山站岗了。但就算在碎石城夜巡时,不也是有同伴的么?可这会却只见到他一人。
但是,若联系到那具死灵尸体……该不会……?!
这些问题仿佛勾起凯尔的某些不好回忆,让他的笑容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连脚步也变慢了些许。
“其实……我大前天就随队待在在这边山区……直到现在。”他说完后就沉默起来,收起了笑容,面色甚至有些凝重,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大前天?是9月10日……吗?啊,那时候我还在碎石城呢,隔天才出发去红叶城。但中途因为动力车出了故障,在一个小山村待了一天。直到昨天,哦,9月12日才到红叶城。”我简要说完自己这几天行程后,却见到凯尔只是稍低着头走路,好像他都没听到我在说些什么,便担心地问他:“没想到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发生了什么事吗?如果不方便,那就别说了……”
“啊,不是。抱歉,我只是在想着怎么说才好。”凯尔抬起头看向我,似乎犹豫过一会,才说:“因为,这四天的经历太可怕了……原本按计划的话,这只是一次护卫实训任务而已,早该在9月10日当日晚上就结束的,可是发生了很多意外……”
意思是……当日即可结束的护卫实训任务?
那对被保护对象来说,也只是一次当日来回的行动?而且地点就在这边的山区……咦?
这附近……好像是山梯古道西行段的北部,也就是卡恩山区!
虽然感觉凑巧得玄而又玄,我还是试探着问凯尔:“你是参加了什么护卫团么?而且只有你和另外一个人兼职当安保而已?”
“兼职安保?啊……这个词真没错,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凯尔耸肩嘟起嘴,带着无奈的表情说:“我上周末才到卡诺要塞,新奇劲还没缓过来,第二天就被教官命令去执行一场‘非常重要的特殊实训’,然后和搭档被派去给一个本地调查团当……嗯,兼职安保,就如你所说那样。虽然,我们很快也知道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不过考虑只是一日任务,也就算了……”
没想到,竟然真的是这么一回事,应该错不了!
回想玛希说过的事,也就是在9月10日同一天出发,本应当日回城的科联会红叶城分会科考团队,还通过“特殊渠道”安排了两个年轻的兼职安保,竟然其中之一就是凯尔!
而且,确实!按照玛希的说法,还有凯尔的佐证,这本应是一次当天来回的科考行动而已,可现在肯定出了可怕的事故……以至于只有凯尔一个人在这里!
“那……你的搭档,他……”我压下震惊不已的心情,先问凯尔:“是埃奥或加文吗?”
还记得这两个借着夜巡训练时机跑到紫樱咖啡馆偷懒的国防生。他们都是与凯尔一届的,说起来,那个加文还引诱凯尔也来咖啡馆“巡逻”呢?只是恰好被我抓包……
“那两个人?不是啦……他们都是富家少爷,才不会被派去做这种兼职杂事啦……”凯尔翻了个白眼,顺口就说:“这荒山野岭可没有什么咖啡馆……啊,不是,当我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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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这说的啥?
难道他们后来的城区夜巡训练活动,还真物色了其他有趣的歇息场所?嗯……算了,以后有时间再问凯尔,现在这个时候可不适合。
因为……凯尔的话音开始变得有些沉重。
“我的搭档是另外的人,你应该不认识。但他已经……遇难了。”凯尔接着说出更加令人惊诧的事实:“还有其他四个人,也就是那个科研团,现在可能都已经不行了。实际上,我也是来找救援的……好不容易才走出山区,来到那片草地,却……!”
“伊珂……”他看向我,动了几下嘴唇,才接着说:“那时候,那道光芒……你就是我的救世……嗯,拯救者!不管是怎么样的神迹都好,事实就是,你来了,我就活下来了……对吧?是吗?因为,因为……我见过其他人被那些恐怖的黑斑缠绕吞噬……直至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的样子!没有你的话,我不可能是独享第二次神迹的被圣主眷顾者……不可能吧?”
“冷静些,凯尔,已经没事了。”我看着凯尔那迷茫得不知所措的样子,赶紧安慰他说:“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回事,也只能归结于神迹的显现。重要的是,那些可怕的黑毒都已经被神奇地清除,而我们也都活了下来!这就是最好的结果,又何必去追寻无人知晓的原因呢!”
“是吗……也是呢,也是,哈。”凯尔的笑声带着些许尴尬,接着说:“应该就是这样……我不是在怀疑什么啊,伊珂……只是觉得我这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怎么可能会有那么玄奇的幸运……”
“别胡说了……能活着就是有这份幸运,理直气壮地承认吧。”我尽力鼓励着凯尔的同时,也对他坦白:“我也不是在隐瞒什么……有些事情,我真的不明白。可以的话,我也祈祷能得到神明……圣主的指引。”
事实也是如此。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异能的来由和机制……谁又能告诉我?
叹过一声后,同样深感迷茫的我,也只是呆呆地看向在前方飞行的小光球,跟着她走向未知的黑暗之中。
已经走过开阔的草地,又是另一处深山老林。
我们到底会到哪里去?真的会是某个卡邦人的村庄吗?
可是……我又凭什么如此坚信,以至于跟着她一路走过来?只是因为那不明来由的复杂思绪和似有似无的眷念情感吗?
不理智……真不理智!
可即使知道如此,却仿佛心甘情愿地跟着小光球走下去。
而在前方如同无尽的黑暗中,是否又真藏有某个答案?
说起来,脚下的土地已经不能称是路了,我们简直就是在长得歪歪斜斜的山林树木缝隙里和泥土地上穿行。
而那位小光球却是灵活地穿梭飞行着,全然不顾狼狈跟在后台的我们。
特别是凯尔,他还背着步枪,好几次被卡在某些低矮树枝上,真是好笑。还好他早就把刺刀拿下来并插在腰带上的皮挂内,要不然可能还要再摔多几次。
“感觉怎么像是在往我过来的方向走……也是同样的深山老林。不行,我得再确认一下方位。”凯尔的喘气声更厉害了,毕竟他在这种山区待过四天!也不知道他背着那个大笨包走过多少山路。
“确实……那辛苦你了……”我也是越走越感觉不对劲……这种地方能有村庄?连条路都没有!这时候,我都已经重新用上手电筒了,也是走得气喘吁吁。
啊,感觉身上的疼痛感又开始加剧……
“不是辛苦的问题,我是真怕回到原来的山区……”凯尔掏出罗盘开始作业,言语中多了担忧的意味:“那个地方……真的有死灵!不止一只……!”
“什么?!”我顿时吓了一跳!
……
第179章 队伍
凯尔的话让我十分惊诧,他参加的队伍究竟遭遇了什么……竟然不止一只死灵!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停下脚步,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想听凯尔多说一些细节。
但此时的他,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那个看似复杂的军用罗盘上,眼看着他摆弄了好一阵,却也没确定具体方位。
而转头再看向前方,则见到那团小光球飘得越来越远,真如将消失于黑暗深处的萤火虫!
“哎,得赶快走啦,快跟丢了!”我情急之下,拉起凯尔的手臂就往前面拖着走,就如蕾雅经常对我做过那样,全然不顾凯尔那“咦咦啊啊”的回应,直至追上小光球后才松手。
“哎……算了。这些树好像长得更歪些,所以应该不是我走过的路……应该。”凯尔低头弯腰,艰难地钻过一座座由横七竖八随性乱长的树枝自然勾搭而成的门洞。
吊在他那个巨大背包下面的小锅不断与树干摩擦碰撞出难听的声音伴奏,真亏他还能作出乐观的判断。
当然,我也希望他的判断是对的,不过……
“你已经对这片山区的树木了然于心吗?”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他一句。
“其实……我从那边山区爬过来的时候,在一些树上刻了十字记号……”凯尔用了一个有趣的动词,看来他确实经历过相当艰苦的爬山涉水。
“那么……是这些树吗?”我拿着手电筒往四周照射了一下,看着这些不知见证过多少岁月流逝的老树粗糙开裂的树皮、扭曲斜长的树干和蔓延交错的树须,恍惚间似有踏入传说中魔幻世界的错觉。
而前方轻盈飘行的小精灵,真的会指引我们到达某个与世隔绝的奇境吗?
此时,我竟想起《圣境迷踪》这本书所描绘过的世界。
但这会……可望不见那巍峨的圣灵山雪顶。
“呃,辨认不了啊,也没时间……”凯尔摇了下头,接着从腰带系着的另一处皮套抽出短剑,似乎要随时应对突发事变。
“咦?这把短剑……”我注意到他右手握着的短剑好像蛮眼熟。
那不是刺刀,而是一把十字护手小短剑,护手中央的十字架上还有紫色花型饰品。
嘿?这就是……
“对呀……你送的礼物!”凯尔晃了一下在手电筒照射下闪烁着银辉的短剑,带着开心的笑容回应:“已经开过锋,现在就是我的贴身护卫。看,我像不像一位骑士?”
不得不说,看他一身戎装,即便在山区里负重待过好几天却依然颇具精神的模样,与之前相比,还是有几分帅气的。
“真不错,很可靠。”我衷心感慨他的变化。
“嘿,谢谢!”他看起来更加高兴,一边右手握紧短剑朝向前方,一边抬起左手拨开挡路的树枝长须,说:“请放心吧!不管可能会再遇到什么……现在,请让我来守护……”
“哎,别乱说啊,最好就不要再遇到什么。”我可不想真再遇到可怕的死灵!就算自己拥有可对抗死灵的异能,但天晓得会不会发生意外!
“不过,我还有这个东西护身,不怕!”接着,我就从挎包里搜出芙琳留给我的“小PK”手枪,握着枪把装模作样地朝前比划了一下。
不管怎么说,在这种视野严重受限的密林地带,可能手枪会更灵活些。
假如……真的面对未知危险的话。
“啊?你怎么还有这个……”凯尔的语气中满是惊讶,待得听我讲完手枪来源后,才点了点头,说:“原来如此……芙琳女士真是考虑周到。但是,虽然她还有一把手枪防身,总待在那种地方也不好,有太多危险因素。我们还是争取尽早回去看看,最好就是在前面找到村子和能帮忙的人。”
这也是我担心之处。
虽然凯尔没说得很清楚,但我也知道。卡在半山腰坏掉的动力车保不准什么时候会再次翻滚,还有这座可能存在未知死灵或其他恐怖份子的山区!
如果……再往前走也找不到任何有助于求援的希望,那可得返回原地才对!
想到这里,我不禁焦虑地看着仍在前面飘行的小光球。
究竟……“目的地”在哪里?快到了吗?
“嘿,说真的,看着你拿这么一把手枪……感觉好有趣!再看看我手里这把剑,反倒像是落后了几个世纪的古董骑士……哈。”凯尔调侃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本来就是仿六世纪的骑士短剑呀,时代已经变了嘛。我还以为你会收藏到某个箱子底部,没想到你还随身携带。”我勉强撑起笑容回应着他,也好舒缓一下焦灼的心情。
“其实还是有用的……算是额外装备嘛。而且我们没有标配手枪。”凯尔笑了笑,说:“佩戴这把短剑也很有气势,我很喜欢。别人想借,我都不肯呢。”
“喜欢就好……”再次弯腰穿过另一处树枝撑起的拱门后,我看向凯尔,问:“刚刚你说过不止一只死灵……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都是死人变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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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到这里,我都觉得害怕不已,只能紧紧握住手枪,就像抓住一点点保命的希望。
如果不止一个由人类尸体变异的死灵在游荡,那是多么恐怖的景象……!
简直就如传说中的末世,死人复生的地狱般光景,天!
前面的黑暗中,会潜藏这样的怪物吗?在手电筒的直射灯光未能覆盖之处,那些黑暗中旁逸斜出的树枝简直就像身型巨大的怪物尖爪,真令人胆寒!
还好,身边至少有凯尔作伴……真好!
“不,不是……我们最初遇到的死灵,就像在月铃湖畔遇到的那些怪物一样。”凯尔摇了摇头,握着短剑在林间穿行,像是紧张地做好戒备状态。
什么……?就是说,是野狼之类动物尸体变异的死灵……?
凯尔肯定了这个答案,并开始述说他们这几天的遭遇。
本来应该是一场当日来回的“特殊实训”,如果按照原计划的话。
当然,他们的教官也说过,可能视乎具体情况延期,总之任务就是护送好科联会红叶城分会的科考队,同时不能“放松训练”,要当成一次全装备山区行军训练来对待。
“然后你就背着25公斤装备在山区里步行了四天?”我摇着头评价:“你们的教官是虐待狂吗?”
“啊,当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行军啊,否则我早就没命了。按计划应该只是一天实训而已。”凯尔抬起左手往后摸了一下笨重的大背包,说:“其实还有不少东西没带上,可以接受……”
也就是说,虽然按乐观估计当日即可来回,但实际上却遇到严重意外,以至于不能如期如愿回去。
带领这个队伍的人是科联会红叶城分会的约翰先生,除了凯尔和搭档,还有一名卡邦人本地向导,以及两名分会成员。
这个队伍的组成,之前听玛希讲过。但他们是去卡恩山区考察什么?
“约翰先生这个人怎么样……哎呦!”我边走路边看向凯尔问话的同时,左脚不小心踢到一块硬物,差点就被绊倒!
低头一看,是半埋于泥土中的大块黑粗树根。这地方真是不小心不行,特别是夜晚走路。
“呀……小心!多看前面的路啦。”凯尔赶紧过来扶着我跨过树根,然后松开手接着说:“约翰先生么?是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大叔,有点秃顶。不过人挺和蔼,也很有礼貌,总对我们说辛苦了、谢谢之类的话。他说过争取9月10日当天就搞完考察任务回去,不会麻烦我们太久之类的话,可是……”
却发生了意外?当我听到他们的考察目标是卡恩深脉矿区时,骤然感到一阵紧张。
“9月10日的卡恩深脉矿区!”我稍稍放慢脚步,小心跨过地上的暗根和石块,同时惊讶地看向凯尔:“你们到底去了哪里……1号矿区?还是2号?”
“2号……哎,小心些呀。”凯尔帮我拨开眼前挡路的树杈,走过几步后才问:“怎么……你知道那地方发生过什么事吗?”
“当然知道,都见报了啊。”我担心地看向他,但转念一想,便说:“总之,你没事就好。”
“事情确实惊险,本来约翰先生只是带队去那边采集一些矿石样本,顺便做下指标测试之类,然后就启程前往别处,顺利的话晚上就可以解散队伍。”凯尔慢慢地就走得比我稍前一点,像是在充当一位开路先锋:“但事情到中午后发生了可怕变化……”
深脉2号矿区的矿石样本?约翰先生是去调查能晶矿石品级么?
按照凯尔的说法,他们是9月10日清晨8点左右到达矿区。换言之,队伍在早晨6点钟于红叶城西门集合后,就通过S22公路再北上通过一段山梯古道,还有不知名的另一条小路直达深脉2号矿区。
开车的是分会某个人员,指路的人则是卡邦人向导,所以还算顺利。
可是……
“你是说,约翰先生这个队伍,拥有出西门走S22公路的通行证?哦,不对……”我刚说出口,但想想好像不太对。
“什么?还需要通行证?没有吧……”凯尔似乎不太清楚这几天近似封锁边境与红叶城西行通道的严厉措施:“国防军确实在西部国门附近举行军事演习,可能对S22公路进行一些管制,但好像没听过要通行证哦……”
对了,大概是因为时间差的原因。那时候还没发生严重流血冲突,可能形势也没有像现在这么严峻,所以约翰带队前往卡恩山区考察才相对顺利些。
至于凯尔……他可能在山里待太久了,听到我补充的一些近期形势变化情况后,也是一脸惊讶的样子。
“竟然还发生了这么多事……看来影响很大。我们这些身处漩涡中心的人,反倒不知道周围的惊涛骇浪。”凯尔感慨后,接着讲他们的遭遇。
他们一大早到达卡恩深脉2号矿区后,那时候整片矿区都还没有其他人在。但是,约翰和另外两个分会成员在这里耗费了很多时间采样测试。原本计划是一小时即可离开,但拖了好久也未能结束。
“可能是实验结果不理想,或是其他什么原因……”凯尔回忆着说:“总之,约翰先生好像对现场采集的矿石样本指标不太满意,换了几个地方,甚至越走越深……当然,2号矿区的矿洞压根就没开发好,所以差不多2个小时左右就走到底。即使如此,最深处的矿石品质也似乎不能让约翰先生满意。”
据凯尔所说,当时约翰到后来甚至表现得有些焦急和失望,总是说“不对,不对”,以及“不是这里”之类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深脉矿区据说拥有一定储量的黑能晶矿石,不过品级尚未明朗。约翰先生的现场取样检测之所以不顺利,难道是因为这里矿石的技术指标比他期望值低很多?
但说起来,约翰为什么对2号矿区有所期待呢?是因为得到过某种可能技术指标很高且号称是出自2号矿区的样品?还是因为其他误导性信息?
真奇怪!但是,能晶矿石品级的上下限差异,最多也就理论极限值40%吧,约翰先生至于对那边的矿石如此失望吗?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如何?
“然后,差不多11点钟之后,我们开始往回走,因为约翰先生想抓紧时间去1号矿区看看,听说还有一段距离。”凯尔接着说:“记得他当时还说‘去那边碰碰运气,可能信息有误’之类的话,但我也不知什么意思啦……因为我对这些晶矿指标测试之类的事都不懂,只能跟着走。”
“中午才准备离开吗?呀……那你们不是刚好遇到……!”我想起发生在深脉2号矿区的武装冲突事件,那凯尔他们……
“对,我们亲眼见到事情一步步失控……”凯尔叹了一声。
……
第180章 封锁
9月10日中午1点钟左右,当凯尔他们返回2号矿区入口时,竟发现附近已聚集了一群本地人。
“当时真是诧异。因为我们刚来矿区的时候,都见不到其他人。可到中午快走出矿洞时,就听到外面人声嘈杂。等到出来一看,发觉自己好像被包围了一样!对方可能得有上百人……甚至不止!”凯尔右手握着短剑,看着前方的密林,时不时嘱咐我小心走路,同时述说那天的所见:“应该都是附近村落的卡邦人。因为大部分是银白发色和深绿双瞳,很好辨别这个群体。”
银发绿瞳的卡邦人?对,玛希描述过这个卡诺州土著群体的人种特点。
说起来,昨天还在红叶城某个聚居区门口见过这个少数民族。但那时候的场景,却是一位卡邦族母亲与治安官的争执……
“他们聚集的原因,是不是在抗议红叶工业的工程队作业……咦?等等,你说刚到矿区的时候,也没见到其他人?”我还记得后来报纸上报道的2号矿区流血冲突起因。现在听起来,好像冲突双方是陆续到矿区,而且是卡邦人先到。
“是呀……当时我们还被误会是破坏分子之类!”凯尔回答。
破坏?破坏什么……?我听得一头雾水,但很快就想到之前蕾雅讲过卡恩深脉矿区开发一直不顺利的事。
“难道跟本地信仰有关,诸如开发这座矿区会召唤出恶魔之类……”我握着手电筒照射着前方,跟在小光球之后,和凯尔一起迈过树根乱石密布的泥土地,向着未知目的地前进。
“哦,这么说来……那群卡邦人当时特别嘈杂,情绪也有些激动,似乎真有人说过类似的话。”凯尔边走路便提醒我:“呀,小心些……这里好难走,跟我们当时穿行的深山老林差不多啊……”
那时候,因为有凯尔和搭档这样全副武装的军人护卫,约翰的队伍还真被当成怀有敌意的武装工程队,差点就引发冲突!
按凯尔的回忆,看着那些人群情激昂而且像是随时袭击过来的气势,他都有点被吓到,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
毕竟卡邦人也是共和国公民。而国防学院教导的思想原则之一,军人的职责就是要保护国家和人民。军人不可随意对本国公民举枪,可当时的情形却又似乎有随时失控的危险!
所幸的是他们队伍还有一个卡邦人向导。
当时,约翰让凯尔和搭档靠后站,和向导与对方团体领导人进行沟通,证明自己队伍只是来做矿石样本测试的科考队,与红叶工业并无直接关联,这才稍微将冲突火苗压了下去。
“那看来对方也不是完全不明事理的所谓‘野蛮人’。但他们是被组织过来的么?为什么恰好会选在那一天呢……还有领导者么?”我接着问。
“嗯,其实给我们当向导的卡邦族大叔也不难相处,这个少数民族可能被外界妖魔化得比较厉害……”凯尔说:“他们这次过来的都是些壮年男子,主要领导者名叫卡拉,据说是圣灵教卡恩地区的大智者,相当于主教的地位……不,还要更高级些,是一位备受尊重的老先生。他为人很好,还是可以沟通的!”
“卡拉!芙琳女士在某次调查中见过这位圣灵教大智者,还跟我说过,如果找到卡邦人的村庄,可以借助这位先生的名义,请人帮忙救援……”我没想到只闻其名的卡拉先生竟然会组织若干卡邦人到2号矿区,难道事态严重到需要他出面的地步?
“是吗?!这也太巧了……不过,如果卡拉老先生健在的话,应该能帮忙协调救援。”凯尔也很惊讶地提高了语调,接着才缓和着语气说:“那些跟在他身边的卡邦人,都很尊重他的意见。在确定我们并非过来破坏这片土地的工程队后,敌意明显下降许多……”
“破坏这片土地?是什么意思……”我听着凯尔的话里似有几个隐情,便先挑出其中一个问题。
“听卡拉老先生和其他人的说话,好像他们不希望这个矿区被大规模开发。”凯尔说。
为什么?
实际上,若能顺利建设卡恩深脉能晶矿区,应该能带动本地经济的发展,这也是州政府和红叶城的规划目标之一。但之前就听说过,联合矿业集团设立红叶工业商社后,对这个矿区的开发一直不顺利,还屡次与本地卡邦人民团发生冲突。
难道在卡邦人的信仰中,这个地区类似于圣地之类……?
“与其说是圣地,倒不如说……更像是诅咒之地……”对于我的问题,凯尔却给出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什么?!诅咒……?难道真的与恶魔召唤有什么关联……”我走过一段相对平缓的林间土路,同时也陷入沉思。
说真的,我并不在意所谓“恶魔召唤”之类的概念,总觉得这就是邪教用于蛊惑人心的恐怖手段。毕竟就连自己也是宗教信仰单薄之人,而这个世界,又何曾见过“恶魔”?就如在图书馆见过的一些研究文章观点,那不过是人类对远古之前未知恐惧的共同记忆扭曲后的具象化概念。
但是,若对于“死灵”而言呢?
自己亲眼见过,并因而遭受致命伤害的可怕怪物……!
那些行动自如的腐烂死尸,那种临近死亡边缘般的冰寒刺痛……那可都是实实在在的经历!这些东西……算是“恶魔”吗?
然后,所谓的诅咒?恶魔?召唤?还有那片代号深脉的黑能晶矿区……嗯……?
好像……有什么线索可以连起来……但一时还想不太清楚……
“恶魔召唤么……可能他们信仰的圣灵教有类似的表述。”凯尔继续解答我的疑问:“虽然当时没听得太仔细,但好像是说,矿区所在的那片土地灵脉被污染过,即便千年也难以净化,所以不应该被世人开发,否则就会招致灾难之类……”
感觉又听到一些难以理解的词句,大概是与那个圣灵教有关信仰表述?
“是这样么……所以,他们就来矿区抗议?可是,他们知道9月10日那天会有工程队过来勘探吗?而且,卡拉先生后来怎么样了?”想到刚刚凯尔说过的“健在”表达,我却隐约间有些不详的预感。
要知道,当天可是发生过数十人伤亡的流血冲突!
“可能真的知道吧,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他们会知道。因为我们也不是当事者,只是被卷入事件中的局外人……”凯尔看来也不太了解那些卡邦人先赶到矿区的原因,但他接下来却讲出令人担忧的事态发展:“后来的事情……你可能也知道一些情况。再过没多久,红叶工业也来了不少人,而且有武装队伍!他们可能觉得卡邦人组织又来阻挠破坏矿区基建规划,领头人的态度也不好,双方沟通没多久,情况就开始失控。”
可能是因为红叶工业和本地卡邦人因矿区开发问题已经爆发过几次冲突,双方本来就缺乏互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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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之前的冲突好像并没有造成死人的严重后果,怎么这次会这样?
而且红叶工业还带了武装队伍过来!那卡邦人呢?
对于这些问题,凯尔的回答是:“其实,双方都有带武器……包括卡邦人,有些人带了棍棒甚至猎枪!但红叶工业那边准备更凶猛,那些武装队伍中说不定有雇佣兵之类的狠角色,装备有步枪、手枪,刀具,从后来的冲突情况看,他们甚至还有手雷!”
“什么!这是准备要打仗吗?”我有点明白为什么这次双方冲突的伤亡会如此严重,特别是卡邦人死伤更多的原因!
因为,图书馆时事公告栏,也就是“扯淡版”曾贴过揭露联合矿业集团雇佣武装人员镇压工人运动的文章,虽然那些贴纸很快就被清理一空,那若再结合其他听闻,大致也知道这些集团并非善类。
但这一次从凯尔那里听来的消息,还是很让人吃惊。
双方竟然都像是做好冲突准备一般,尤其是红叶工业!
难道是因为双方之前几次冲突,导致不信任与仇恨螺旋上升到无法化解的程度,以至于酿成可怕后果……?
“说真的,我也没见过这种架势……没想到民间冲突还能发展到这种程度!”凯尔接着说:“双方说不到几句话就开始互相推搡,接着就变成斗殴,局面非常混乱!没多久,也不知是谁开了第一枪,情况马上恶化!”
据凯尔描述,本只是械斗的双方开始用枪相互射击,但红叶工业那边明显有备而来,武装队伍装备和战斗力强悍得多,导致卡邦人这边死伤惨重。
当时的矿区甚至变成战场!
现场烟幕弥漫,硝烟味与血腥气混杂在一起,不断有人倒下,枪击声、爆炸声、哭喊声、哀嚎声不绝于耳……这场冲突,或者说“战争”竟然持续了好几小时!处于劣势的卡邦人没有屈服投降,而红叶工业的武装队伍也像杀红了眼一样!
“那你们怎么样了……还有卡拉先生呢?这场冲突是怎么终结的……”听到凯尔所说的可怕冲突场景,我甚至感到一阵恐惧:这种冲突的烈度简直超乎想象,而且就发生在共和国的土地上……!
“我们和一些比较老弱的卡邦人都退回到2号矿区的矿洞里避难。那时候已经有人被流弹打伤,包括分会的特尔先生,但只能做紧急包扎处理。当时的场景……简直就是战场!洞口外面一直响着枪声!”凯尔回答:“我自己都不知帮多少人包扎过伤口,双手全是血……很可怕!”
“卡拉老先生受的伤尤其严重!而且他年纪还很大,很危险!可是当时外面还在冲突,根本没法送他去医院……”凯尔叹了一声,说:“也有在场的卡邦人要求我们这些军人主持正义,可……我只是个国防生啊。我也试着向外面喊话请求双方停战,但可能都没人听到!或者听到也都不理……”
卡拉先生受了重伤?!听到这里,我更加吃惊:“那……后来怎么样了?”
“当时我们也很焦急,可是都没办法……可能得好几个小时后,枪声才逐渐平息,好像是红叶城的治安队伍来到这里,才控制住局面。”凯尔说。
“当时红叶城的治安厅知道矿区发生了严重冲突吗?但那个地方……应该没有铺设电话线之类吧?”我听着凯尔叙述的时间线,总觉得好像有点紧凑……
“电话线?那个矿区基本就是白地……矿洞顶部只搭了一些木板,更像是天然形成的,联通外面山梯古道的路也只是一条小泥土路。”凯尔回应我后,想了想又说:“是呀,好像还挺……嗯,怎么说,就像安排好一样,各方轮流上场?”
这个……我也有类似感觉!
若根据凯尔的回忆,简单整理一下事情来由,大概有这样的情况变化……
9月10日早晨8点钟,凯尔队伍到达深脉2号矿区,11点从矿洞底部返回,大约中午1点钟左右回到洞口。同时,卡邦人民团来到当地试图阻止工程队作业,可能不到半小时左右,红叶工业的武装队伍也来到这里,双方马上演变成长达2个多小时左右的流血冲突。然后,下午4点钟左右,红叶城治安队伍也来到该矿区控制局面。
可能还有记者随队而来!因为,当天晚上,我在碎石城的紫樱咖啡馆兼职时,就看到9月10日的《红番茄报》晚报版刊载了这次流血冲突的报道!
要知道,只是从红叶城西门前往2号矿区,按凯尔所说,乘车也要两小时左右!
真有点按既定时间线“安排”各方到场演变冲突的迹象……可是,谁来“安排”?不可能……只是一种凑巧的事件而已……对吧?
也许,红叶工业出发前也有通气治安厅之类。
不过,他们……又怎么刚好知道卡邦人民团会在9月10日聚集到2号矿区?而且竟然派上如此暴力的武装力量,简直如临大敌一般!不管再怎么说,对方也只是土著而已!
难道……是红叶工业在蓄意制造事端吗?!可能是受之前见闻的影响,老实说,总觉得这种集团作出哪些匪夷所思的决策,好像也并非绝无可能!
但不管怎么说,起码红叶城治安厅到场后还能终止冲突和维持秩序。
接下来的发展呢?
凯尔队伍里既然有人负伤,是不是就送回城里治疗了?
可情况好像不是这样。因为……按玛希的说法,约翰先生的团队一直都没回去红叶城。
那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当时我们帮忙送受伤的卡邦人回到村里,也就是卡拉老先生所在的雪林村。”凯尔回答我的疑问。
“啊?难道不应该是去城里的医院吗?死伤那么多人!”我不禁皱起眉。其中可是有人受了枪伤啊!
不过,凯尔竟然去过雪林村!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们这次再去村里找救援,可能会顺利一些。
“其实我也有同样的疑问……但当时没想怎么多……”凯尔摇了下头,说:“可等我们一起到村里后,事情又起了变化,不得不在里面多待了两天。”
“两天?为什么?你们是9月12日还是13日才出来的……?我觉得很奇怪:约翰先生不是急着要去做1号矿区的矿石样本测试吗?
“嗯,差不多。本来只是想在村里休息一个晚上的,毕竟特尔先生受伤后行动不便。”凯尔说:“可是,到明天一看,整个村子竟然被封锁了,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出。”
“啊?!”我再次惊讶地喊了一声……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了?
……
第181章 山谷
按凯尔的说法,9月10日下午4点多钟到达深脉2号矿区的是大批治安官和警察,甚至还有几个报社记者,就如我所想那样。
当时,虽然最终控制住局面,但残酷的伤亡场面特别吓人!可能治安官没预料到发生如此严重的流血冲突,现场竟无医疗人员随行。
因为山路难走的原因,治安官除了安排人手现场取证、封锁现场外,也抽调一些警察带走双方队伍领头人和一些嫌疑犯,同时帮忙把重伤者紧急送到红叶城医院,其中就包括卡拉老先生。
至于之后的事情,凯尔又不太清楚了。因为红叶工业和卡邦人双方其他剩余人员都被强令离开现场……包括约翰先生的科考队。
但在团队中的卡邦人向导请求下,约翰先生和其他成员商量后,决定帮忙护送一些受伤相对轻些的卡邦人回去村子。那些人来自好几个村落,其中最多人的是雪林村。
所以,到雪林村后,凯尔就和其他人一起帮忙为受伤的卡邦人做简单医疗处理,几乎用尽随身携带的药物和纱布绷带等用品。
“听说雪林村算是圣灵山下最大的卡邦人聚居地,但是那地方非常落后。医生……倒不如说是巫医,用的也只是莫名其妙的草药……或者说,反正是我看不懂的绿色叶子碎末。”凯尔说:“我和搭档,包括约翰先生团队的所有医疗物质都被用空,实际上也不太够。只是幸好剩余的都是受伤比较轻的人。重伤的人也被送往城里医院了,而在矿区的,就……”
就只是……死人了。我懂凯尔的意思,接着问:“那留在矿区的遇难者……治安厅都怎么处理?”
“嗯……我们离开前,他们似乎在等红叶城再派人过来清理现场。”凯尔回答:“实际上,这里北方人,包括卡邦人与我们南方人的习俗还是有点像,就是对于那些遭遇不测而亡者,应尽快以铁棺收殓入土。只是有那么多的遇难者,也不知能否赶得及?”
竟然是这样吗?我想起6月19日清晨在月铃镇郊外墓园的那场葬礼。
那些专为不幸遇难的死者准备的沉重铁棺,就像是要封住不甘或怨恨的亡者灵魂!但这种流传许久的习俗,最初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不知道中央图书馆的历史区有没有答案?
说真的,我现在竟有点怀念那宽敞明亮的知识殿堂。在阳光普照四方的神圣之地,仿佛总不会听到悲伤的故事,或是瞥见黑暗的余孽……
不过,现在倒是听到了个好消息,凯尔竟然随队去过雪林村!而且他们还帮助过村里因矿区冲突而受伤的人,给本地人留下不错的印象,有助于这次返回村子寻找救援!
但是……之前听凯尔的意思,好像他也不太清楚回去的路,这……
算了,先听他讲完这段经历吧。
总之,因为他们一直忙到9月10日晚上,因为队伍里的特尔先生也受了伤,大家就在雪林村里先过一夜。
反正隔天再出发也来得及,约翰先生当时是这么对凯尔说,同时也为拖延他们归队时间而抱歉,还询问他们要不要提前回去。
但凯尔和搭档商量过后,决定还是要完成护送任务才好向教官交代,便答应再待一天,而约翰先生也再次感谢他们的好意。
可是,待到隔天清晨,原本准备再出发的他们,却发现村子外被治安官和警察拉上了封锁线!
“怎么会这样?”我一边拿着手电筒照亮前方一线山林小路,一边和凯尔说:“对了,隔天……也就是9月11日,后来我听说在红叶城还发生了游行示威,再次引发流血冲突。当天城里就进入戒严状态了,还有宵禁……不过到9月12日昨天的时候,当我们到城里后,除了入城管理比较严格、城里多了站岗巡逻的警察外,似乎管制稍微放松了点。”
“哦,不过……从城西出入S22公路还是很严格就是了。”我接着补充。
咦……但是,听凯尔的意思,好像雪林村被封锁的事情,甚至发生在红叶城游行示威之前?或基本上是同步……?
“不只是因为矿区冲突的事,可能还更复杂些。”凯尔走在稍前面的地方,抬起左手拨开那些如帘子般的老树垂须,在前面小光球的指引下,和我穿过一段由两排怪树搭起的洞穴般土路,同时说:“治安官和警察进来村子调查过。好像是跟一个跨境恐怖组织的活动有关……叫什么‘卡邦团结阵线’……”
“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是卡邦人组织?还跨境?”我刚听到这个名字还觉得奇怪,后来再联想到地理人文情况,顿时似乎有点明白,但又有更多疑问:“哦……卡诺州和隔壁的帝国威诺行省,历史上曾是一个整体,古老山地王国的统治区域。直到现在,卡邦人也是分布在这两个地方。可是,跨境恐怖组织的活动……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嗯……红叶城的治安官和警察没透露太多细节,就算之后我们询问村里的卡邦人,绝大部分人也是避而不谈。”凯尔回答我:“只间接了解到一些情况,这个组织可能是谋求卡邦人聚居地独立建国的组织,近几年特别活跃,不断在帝国威诺和我国卡诺制造事端。但因为涉及多宗平民伤亡案件,所以被两国政府强力打击……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
“又是这种滥杀无辜的恐怖组织……难道他们还参与了这几天卡诺州的动乱?被两国联合打压……居然都没被铲除干净!”我总觉得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伤及无辜的组织,跟那些蓄意制造恐怖的邪教没什么两样。
再联想芙琳讲过莱特团队在红叶城的其他调查目标,我好像想通了什么。
看来……北方卡诺州的边境地区形势可真比想象中更严峻!不止是邪教徒,还可能有一群抱有其他“信仰”的极端分子!
这么说,那些杀害检查站人员并假冒治安官的凶徒,他们的身份和目的究竟……?
“那就真的不清楚了……因为我们毕竟就只是路人啊。”凯尔摇了下头,接着又说:“哦,对……这两天待在村子里,我还听其他人透露过一些事,说那个什么阵线可能有第三国支持之类,目的是搞乱威诺和卡诺地区……反正很复杂就是了。”
第三国?难道是北方的另一个邻国……也难怪最近军方会在边境地区举行军事演习!这算是一种威慑吗?但在卡诺要塞那边的话,好像是主要面对冯克帝国……
“那北方边境呢?山梯古道直通边境,濒临红岭走廊的另外两处谷口国门……是不是也有军事部署啊?”我好奇地问着凯尔。
“啊……对啊,听说是的,增派了好些部队,还真有点紧张的气氛。”凯尔说:“但是……你已经知道啦,我只在西边的卡诺要塞待了不到一天,就被指派当兼职‘安保’,然后又被锁在山村里两天,基本与世隔绝了……”
“不,反过来想想,在那形势紧张的两天里,至少村外还有一群治安官和警察‘保护’你们呢……”我说了个不算笑话的观点。
“是吗……啊哈。”凯尔笑了一下,接着说:“不过,村里的卡邦人非常不满。因为他们有亲人在那场冲突种伤亡,而负责在村口‘维持秩序’的治安官也只有‘正在调查中’的简单回应。实际上,很多人觉得那就是一种变相监禁,把他们当成什么可疑对象在监视着……”
“这……真的是。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出,可大家总还得谋生……而且,你们也只能待在村里整整两天?”我细想也觉得很不妥。
就像城里在严格管制卡邦人社区一样,没想到就连山区小村也不放过。是担心他们继续“闹事”?说不定甚至是把他们当成恐怖份子同族或同情者来防备!
“嗯,雪林村也不大,可能就几百人,而且基本都在村子周边务农,这个村还是比较封闭。”凯尔说:“出于人道主义考虑,治安官对于一些危急病人还能提供接送服务,到第三天吧,也就是9月12日昨天,红叶城市政厅和慈善机构还专门送过来生活慰问品及捐助金,这才稍微减弱村民的不满情绪……”
“是吗……这种处理方式还好一点,毕竟是伤亡那么多人的大事件!看来社会上还是有同情这个少数民族的群体机构呢。”我说。
“嗯。应该是的……但也有村民坚持要政府惩处凶手,同时让红叶工业作出赔偿,而不是仅以一点社会捐赠就试图了事。但治安官建议他们去走法律程序,并告诫不能采取过激行为,否则将依法逮捕闹事分子。”凯尔接着说:“其实,那两天,就像变成村民与‘看守’治安官和警察的对峙,气氛也很紧张……!”
“竟然是这样……真没想到。那你们待在村里又夹在中间的话,恐怕很难受……”我想到作为外人的凯尔他们却被同样“监禁”在村子里,难道治安官都不允许他们先离开吗?
“对啊,其实也有本地人对我们不太友好……但还算待得下去。当然,我们也想尽快离开。”凯尔回答:“约翰先生当时也在与治安官沟通,虽然他也有红叶城人脉关系,但一来二回传达信息耗了不少时间。一直等到9月13日今天上午,允许我们离开的指示才到!而且这时候对村子的封锁措施其实也已经放松许多,允许村民登记后外出了。”
“你们……是今天早晨才重到卡恩山区吗?没有解散队伍回去吗?”我稍加联想就大致猜到这个细节。
原来,约翰的团队竟一直被困在偏僻的山区小村里。但是……他既然通过驻守村庄的治安官向红叶城递送信息,也在今天得到放行许可,难道分会的人一直不知道这件事吗?
因为……玛希似乎都不怎么关心约翰团队的行踪,即使在这几天紧张形势下对方逾期未归多天的情况下,她也似乎将其当成寻常延期的科考行动来对待。
不,她也说过得准备派人去搜索的事情,但也好像就那么说一下而已。
或许她的精力暂时放在安排我们活动这边,以至于顾不上约翰先生团队?或是……真的对约翰先生团队的应变能力有充足信心?
可是!后续却……!
“啊……对的。因为约翰先生一直想到1号矿区取样测试。看他好像很急的样子,我们不好拒绝,也只是以为能在今天顺利结束后归队……”凯尔的声音稍微低了些。
因为,接下来的科考行动,竟遭遇到可怕的事情!凯尔沉默着走过小段山路,再询问我是否还要接着听下去,得到我肯定的回应后,才接着往下叙说。
他们是步行从雪林村前往深脉1号矿区的,因为原本载他们的动力车在2号矿区严重流血冲突中被毁成一堆烂铁。因为,据说那时候停在矿区的动力车被当成障碍物后,挨了好几发红叶武装队伍的手雷……
在原团队卡邦人向导的带领下,他们走了一条偏僻的山路,据说可以绕过2号矿区,从“近路”直达1号矿区。
但说是近路,实际也走了好几个小时……照凯尔的说法,幸好在村子里那两天休息得比较充分,当然,他也强调自己和搭档有严格按自律要求训练,绝没有吊儿郎当浪费时间之类。
“而且路很绕,可能和这里有的一比,所以我才觉得这路好像走过。不过我们后来还到过一条山谷,两边都是高山峭壁,路还很狭长。”凯尔右手拿着短剑比划起来:“我也只能记得大概方向……好像是从村子里出发后,先向西北穿过好长一段山林小路,然后到山谷后,好像是先向南再向东又向南再向东再向北又向东……”
“天啊,我先被你绕晕了,反正大方向就是往东南方向走……啊,等等,难道我们现在是在往回走?!”我不禁放慢脚步,看着仍在前面飞行带路的小光球,顿时疑惑不已,赶紧再问一句:“那条山谷有河流吗?”
“河流?没有啊……”凯尔说:“可能不是吧……我之前看过罗盘方位,还有些度数差别。而且,往这个方向走的话,说不定能绕回去上午出村后走的一条山路,然后再往东南也许就能回到雪林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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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刚刚你还说过,你是往东南方向走过来的,而在我们往西北方向走,确定不会绕回那个什么山谷吗?会不会绕远了?”我接着问。
“应该不会。我确实沿着东南方向走过来,但那是有原因的,而且花费的时间多很多,因为那条山路好长……现在的话,只要不绕回某个山谷应该就好……”凯尔已经开始有点喘气了,他背上那些东西真的挺重,也许得休息一下。
“那……是什么原因?那个山谷……有什么问题?”我借着手电筒的灯光,看到前方的视野好像又开始宽广起来,赶紧对凯尔说:“哎,要不先去前面休息一下再走?”
“嗯,可这颗小光球好像不太愿意呢……”凯尔看向那自顾自飘向前方的小光球,叹了一声,说:“我们……就是在那个山谷遇上死灵……有五只!”
“什么?!”我惊讶地喊了一声,同时走过几步山林暗路,拨开挡在前方的树枝密叶后,便突然看到前方不远处如连绵巨墙般的魁梧黑影。
咦……这在之前也有类似观感,是山壁?
我们……已经来到另一处山路,这是山谷小道?!
……
第182章 岔路
站在这条狭长的山谷小路上,不仅有高耸山壁带来的压抑感,更有漆黑夜色笼罩下的未知惧意。
背后是刚走出来的山林小路,左右是看不见尽头的连绵峭壁。
我拿着手电筒环顾着四周,正犹豫着该往那边走才好,可转眼一看,那团小光球又独自沿着左边的的山谷小路飘去!
啊……得追上去!
这么想的同时,我小跑跟到小光球之后,同时紧张地用手电筒照射着前方的曲折山路。
“哎,伊珂……怎么突然跑这么快!”凯尔也跟着跑了过来,这时候的他已经开始喘气。
可是,在前面引路的小光球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抱歉……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我与凯尔说话的同时,还盯着前方的路。也许是心理作祟,就怕那微弱光芒未能拂过的黑暗中潜藏着未知的危险。
“这个山谷……你有没有什么印象?不会就是你刚刚提到的地方吧?”我问凯尔的时候,心跳也加快了许多。
不知是否因迎面袭来的夜风所致,总觉得有种冷寒的颤栗感!
“这个……真有点像,但是又不太像……哎,我对路真没什么概念,真是没用!”凯尔似乎辨认不出这条山谷是否为下午走过的地方。
对了,他还是个路痴……但也不能这么说,毕竟经历过可怕变故并幸运逃脱险境的他,在那种极度紧张又可能很害怕的状况下,还要认路那真是太难了。
况且现在又是夜晚,刚刚又走过山林密路,可能他的精神早就非常疲累,就像我一样。
“没关系……小心些就好。”我左手拿着手电筒,右手握着小PK手枪,食指已按在扳机上,紧张之余却又问起凯尔:“我……要不要先打开保险栓……”
“啊?你有练习过吗?没有的话,还是先别了吧,小心走火。我来戒备,你帮忙打灯……”凯尔建议后,就转而将短剑插回腰间皮套,接着便拿下步枪,左手握着枪托,枪口斜着朝下,同时以右手拉动枪栓退出里面仅剩的一颗子弹。
他的长枪可能比较适合在这种狭长的山谷道路上使用,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之前我没踏如草地与他相见时,还听过四声枪响,应该就是他的杰作。
接着,他从军服腰带上挂着的黑色皮革包里搜出一套连着五发子弹的金属夹,将这个弹夹压入步枪顶部被拉出空位的机匣槽里,拉回枪栓时便将那片小金属片弹到了地上。
然后,他弯下腰捡起这块小金属片金和刚刚退出后掉到地上的子弹,将之装回弹夹包。
当他抬头恰好对上我的视线时,笑着站起身说:“哎……教官要求。毕竟非战时嘛,弹壳还得及时回收。但还是有遗漏……没遇到你之前,我就不小心丢了一个弹夹,归队可不好交代啊。”
“啊?是不小心跑丢的吗?”我顺口问了一句:“难道还怕你们私藏子弹么……”
“嗯,差不多……而且,这个弹夹包的扣子很松,急跑的时候很容易掉子弹!说是方便战时快速装弹的设计,可似乎适得其反。”凯尔双手持枪,稍稍加快步伐,保持着在我之前两步的距离,同时说:“现在就只剩六发子弹。没办法……本来教官打算只给我们两个弹夹的,因为执行某项‘特殊实训’任务,才给了四个弹夹,已经算超配了……”
“没关系,我这里还有五发子弹。”我跟着说出一句话,算是给他和自己打气。
嗯,不怕!
“那可太好了,有你在真好。”凯尔回过头笑了一下,像是在感谢我的好意,接着就转而继续看向前方,稍稍弯着腰持枪赶路,片刻后又补充了一句:“……说真的。”
“啊……谢谢。嗯……你小心点。”我愣了愣,也只好随便找了些话回应。
眼前的他整个身子仿佛都被那巨大的背包吞没,只露出那枪口斜着朝向左下方的一截步枪管,正随着他的步伐而轻轻摇晃。
此刻,他就是一位在漆黑夜色下前进并随时准备出击的战士,而我……却像是个身份尴尬的被保护对象。
直到现在,若抬头遥望夜空,也只是那不见半点星光的连绵黑河。漫无边际的黑暗仿佛时刻准备着淹没我们,而所能依靠的,也不过是前方那小团微弱的暖光,以及那渐渐衰弱的手电筒灯光。
不知是因为长时间步行而身体疲累,或是总紧张盯着弱光导致的视觉疲劳,恍惚间好像又有种穿越着黑暗长廊的错觉,这不过这次可不止我一人……还有他。
是……“他”?“我……又是哪个“她”?“他”或“她”?
好奇怪!
不知精神是否出了什么问题,刹那间脑海里闪过好多个画面,可却全是空白!明明应该记得什么,却想不起任何一幅画面!只是有种熟悉且温馨的安心感,让我怀念却又惆怅……
就好像……我们曾经不止一次相伴着熬过沉暗阴郁的长夜,走过万籁俱寂的山路,度过艰难,闯过险境,然后又见着蓦然裂于漆黑穹苍的第一道明日晨晖。
啊……不对,不对。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联想?我轻轻摇了下头,让那些莫名的思绪与幻觉如泡影般消逝而去。
也许是因为满月庆典的那个晚上,我们一起走过月铃镇郊外的回忆导致的想象……
对了,那一天是6月17日,今天呢?嗯……9月13日了。
这两个日子……?不,应该也没有什么联系才对……
“真抱歉……也许刚刚应该先回去帮助芙琳和玛希女士才行,没想到这段路竟然这么长,也不知道是不是能通往村子。”我转而看向走在前方保持着警戒状态的凯尔,担忧地说:“这条山谷像是你们遭遇过危险的地方吗?会不会往回退好一点……”
可是,那枚小光球仍在向着前方飞行,该怎么做才好?虽然内心里仍舍不得就此与她分别,可理性却像是在不断预警:不该把希望寄托在莫名其妙的期待上!
“说真的,我也很担心……因为看起来真有点像,但也不太一样……”凯尔头也不回地说:“实际上,午后走的那条山谷应该还有好几条岔路,因为我们就经过好几个分岔口,只是一直沿着向导的指引走下去而已。”
“那你是觉得……我们可能是走在另一条分岔路上?只要接着走的话就能回到那个山谷‘主路’吗?”我问过后,还是有些担心。
“嗯……按刚刚罗盘指示的话,我们确实是按西北方向走,不过要更偏北一点,可能真回到你说的山谷主路。那样的话,再往东走就能回雪林村。”凯尔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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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好。可是……”我接着问:“你……那时候怎么没往回走呢?反倒是往东南方一直走到那片草地,还遇上另一种死灵……”
“我们走到山谷不知第几个分岔路口的时候,遭遇了五只死灵,还被截断退路……”凯尔讲到这里,停顿片刻后,才接着讲述那时候的的可怕遭遇。
当时已是下午,光线渐暗。据那位卡邦人向导的原话,再走过两三个路口后,转入一条南向小路就可以到达深脉1号矿区正北面的空地,相比另一条通往矿区背面的曲折小路要好走得多,更适合约翰团队开展科考工作。
“有两条路分别通往1号矿区?”我插话问了一声。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们根本就没到过矿区。”凯尔回答。
因为,就在某处山谷路口之前,从南侧某处山林中竟钻出好几只像是野狼的动物,站在他们后面约几十米远的山谷小道上,断了队伍的退路!
最开始,他们真以为那就是些野狼,因为卡邦人向导早就提醒过大家,在卡恩山区随时闯出野兽都不奇怪。
但虽然已有心理准备,发现那些“野狼”像是盯着猎物般站着不动,就算与它们有一段距离,还是有人感到畏惧,特别是行动不太方便的特尔先生。
于是,向导率先站了出来。他还带着一把猎枪,按他的说法,只需一枪就可以驱散那些狼狗之流。然而,就在他走到队伍之后并朝着那群“四脚靶子”开枪之后,意外骤然发生!
那些原本走到小路后便如雕塑般静止的野狼,非但没被枪声吓退,反而全部向着他们疾冲而来!
而向导也被吓得连开几枪,可是却没有任何一只野狼倒下!
没打中?!不是!有一只野狼明显像是被子弹击中后腿而放慢步伐,可却没有任何一声哀嚎,反而是拖着伤腿袭来!
怪物!
凯尔站的位置离那些“野狼”最远,当他看清那些猛兽模样并想起月铃湖畔的游荡死灵时,才刚解下步枪拉栓,就看到那个向导惨叫着被至少三只怪物扑倒撕咬!
接着就是原来在队伍殿后的搭档,甚至来不及举枪,就成了另外两只死灵袭击的对象!
但那些怪物也没有就此而停下攻击,除了两只留下撕咬遇难者的死灵外,其他三只继续扑向队伍中剩下的活人!
第三位被袭击的人是特尔先生,他因为脚腿不便而走在队伍中间位置,马上就被三只死灵咬倒。而且它们像是有着可怕的野性默契,仅留下一只怪物死死咬住特尔后,剩下两只继续袭击!
到那时候,凯尔已从震惊和恐惧中反应过来,可也不敢对那些正撕咬着同伴的怪物开枪,只怕会误伤到自己人。
但他朝天开过几枪,也不能让死灵奔袭的步伐哪怕放缓一点!
“那些怪物好像只剩下杀戮本能……会不会本来就是已死去的‘死灵’,所以也不畏惧……死亡?”凯尔讲到这里,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可能真是如此!因为它们本就是失去生命的尸体,只是受某种诡异的未知“能量”所驱动,自然不会有畏惧等生存本能。
对……也许它们“存在”的意义就仅剩下杀戮而已,但是,杀戮的“目的”呢……?
困惑!
但想得越多,就越觉得未知的恐惧如无尽黑暗般压迫而来,要把自己吞噬殆尽!
“那接下来……你们……?”我紧紧握着手枪,看着走在前面的凯尔,内心的忧虑却是愈演愈烈。虽然早就知道这场发生在不久前的死灵群杀人事件结局,但还是想再了解些细节。
因为……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据凯尔接着讲,当时很快就又有一名分会人员被两只死灵扑倒!
没过多久,其中一只已准备向仅剩的他和约翰进攻!
跑!意识到这些死灵根本不可能被打退之后,凯尔只能喊着约翰拼命往前跑!
可是,就在他们拐进前面不远处的路口并跑了不到一会,约翰就被紧追过来的最后一只死灵扑倒!
不过,凯尔并没有舍弃约翰独自逃跑。
他坦白自己当时特别害怕,因为他自己就经历过死灵的袭击。
但听到约翰先生的呼救,看到对方被死灵撕咬的惨状后,犹豫过后,他还是给给步枪装上刺刀,鼓起勇气刺向那只死灵,几乎用尽力气把怪物推后几步,直至刚好顶在路口的山壁。
“就像刺入一堆死肉,让人作呕的腐臭味,慢慢流出的黑血,还有那绿色的大双瞳……那真不是正常生物!”凯尔描述着当时的可怕场景:“我拼命用步枪刺刀顶住那只怪物,还开了两枪,直接把步枪里的子弹打空!可它就在我面前嘶吼着,那爪子几乎要抓到我的手……我当时真的害怕极了,就像只能用长矛把它顶在山壁……也幸亏有那特殊地形!”
要不然的话,死灵大概率会摆脱刺刀,直接扑倒凯尔,就算步枪重新装好子弹也没用。我能想象到那种可怕后果……
可是,让死灵停止行动的办法……虽然据莱特所说并非不可能,但就我所知,却是利用自己那不可思议的异能。、
至于,消除掉死灵本身携带的冻灼毒素,是否也同时废除了驱动死灵行动的某种“能量”,也就是某种同时会产生毒素的神秘“动力”?
不知道……
这时,凯尔说出了另一个发现:“死死顶住那只怪物很久之后……就在我几乎再也无法坚持,绝望地以为自己也会死掉的时候,死灵挣扎的力度竟开始渐渐减小!”
也就是说,那只袭击过约翰的死灵最后挣扎没多久后,就渐渐不再动弹,好像恢复成尸体状态一样!
即使是那样,凯尔也不敢掉以轻心。他仍是保持着死命刺住死灵的姿势,好一阵后才尝试着放松力度直至抽回刺刀,看到怪物如烂泥般瘫在地上,他才如释重负地跟着坐倒在地。
等到他振作精神,并跑回到约翰身边时,一切似乎已经晚了。
“约翰先生他……身上全是血淋淋的伤口,很可怕……而且,伤口以全是黑斑,血也是黑的!”凯尔的声音明显地颤抖起来:“他睁着眼睛看向我,嘴唇在颤抖着,却只能重复很微弱的‘救我’,甚至连手都抬不起来,因为他的双手也全是遍布黑斑的抓痕伤口!”
“我真是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凯尔接着说下去,却像是在忍着某些负面情绪,甚至像藏着些哭音:“路口另一侧山谷看不见的地方,一定还有正在杀戮我的搭档和同伴的死灵,可是大家的惨叫声也渐渐弱了!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之前就经历过!可这一次好像没有神迹来拯救大家……我最后只能颤抖着问约翰先生怎么办……可他就只是看着我,最后喊了一句话‘跑……救……’,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说到这里,凯尔背着的硕大行军背包突然又往前压了一下,不知是他低着头再弯下腰,还是真的走累了的原因。
随着一声叹息后,他说话的语调平缓了一些,但声音却在变小:“我……最后问了约翰先生,是不是要赶紧去找人帮忙,因为我们身上都已经没有任何抗毒剂等药物……他只是艰难地点了下头。然后……我就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躲开他的眼神……跑了……跑了。可是,即使如此,走过很长一段山路后,还是在另一个草地遇到更可怕的死灵!可能这就是对我这种懦夫的天罚吧……”
“不是这样的。我也在芙琳女士的鼓励下,做出抛下她们去找救援的选择。”我看不到凯尔的表情,但可以想象他沮丧且内疚的神情。
只是走在后面的自己,看着那喧宾夺主般的大背包,这会却像是在与那块压着凯尔身心的巨石对话:“理智与情感择其一的艰难,我们都经历过,但唯有理智……也许才能救出更多同伴……也许。”
“……”凯尔沉默了好一会。但最后,那个巨大背包又再次“扬起了头”。也许是他又一次挺起了腰身。
接着,就是另外的话传过来:“对不起……谢谢你。”
“没什么……也谢谢你。”我跟在他后面,同时回应:“这时候的我们是一样的,有你相伴……真好。”
“嗯……。”他倒是不再说什么,但却似乎“嘿”地偷笑了一声!没办法,漆黑夜色下的山谷太寂静了!
对呀……黑夜……
抬起头,再看向天穹……咦,好像竟看到几点隐隐约约的星星!
啊,难道阴云正在消退?那今晚还能见到月亮吗?
不知怎么的,突然很想见见今晚的明月……因为,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联想!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股隐忧。
“哦,这条岔路好像要到头了。前面是……?呃,至少不像是通往我们遇袭的地方,应该!”凯尔的话再次传了过来。
什么?那……快到目的地了吗?
前面的小光球还在飞行着。而更远处的前面,却有一座魁梧的山影。
哎?不会是要再走一段山路吧!
……
第183章 遇袭
山谷里的道路更加复杂曲折。
实际上,从河谷那边一路过来,也经过好几个岔路和隐秘的山林小道,而这或许不过是迷宫般的卡恩地区冰山一角!
难怪凯尔所在的约翰团队需要本地向导。
在此刻,我们的向导……却是在黑夜里飘行中的小光球。
仔细想想,真是不合理,也不理智!
虽然如凯尔所讲,大方向可能是对的,也许还能连上可通往雪林村的山谷“主路”,但是走了这么久之后,真是愈感担忧!
回头想想,那个由假治安官尸体变异而成的死灵,或许就是从山梯古道西行段某个地方下山后,再经过另一条岔路绕到那片野草地。虽然现在还不清楚变异的原因,可也许能从那个吗啡针管的残留液检测出某些证据也说不定。
所以……能尽快回去就好了。
但是,这个山区也是危机四伏!不仅可能有潜伏的极端凶徒,还有比野兽更恐怖的死灵!
到现在为止,已经出现了6只死灵!若用戴莎曾讲过的分类编号来标识,那就是有5只VD-02和1只VD-01死灵。而凯尔……可能就是到目前为止的人型死灵唯一目击者!
还有6……数字“6”……!
记得里克透露过,那是与圣明邪教某种可怕仪式和信仰相关的诡异执念或标志……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杀害检查站治安官和警察并假扮其身份的三名凶徒,究竟是邪教狂热教徒,还是本地区的极端组织成员?如果那个假治安官持有的“吗啡”针剂与其变异成死灵有关,那他们和另外5只杀人的死灵有没有关系……?
只可惜这些家伙都已经毙命!真相也不得而知……
如果能和芙琳一起回到城里,找到莱特他们,也许还能搜山找出蛛丝马迹?
一定要安全回去!愿圣主保佑……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先瞧瞧当前所在。
跟着小光球再次走进一条古树林立的幽静山路,或者说,脚下走过的地方都不能称为“路”,因为我们更像是在穿过树林间的缝隙,拼命地“挤”向前而已。
这可就苦了背着臃肿行军装具的凯尔,有好几次为了跟上小光球却被卡在紧挨着的老树之间。最后他还得绕一绕才能跟得上,而他的喘气声也变得频繁且沉重。
“真抱歉……都不能休息一下。”我对着在前面开路的他说。
这里已经连并排走都做不到,还得小心脚下的污泥、树根和各种冒出尖的石头。
“没关系,这就是实训!嗯……只是连你也要被迫来参加这种折磨就是了。”他说。
啊……不。
至少算是一种幸运,起码我们都活了下来,并在为救人而努力着,所以怎样都是值得的。
尽管这么想着,我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嗯”了一声当是回应。
还好,虽然山路难走,但更像是在沿着山脚而行。小光球很“体贴”地没有引导我们爬坡,当然,我也不希望如此!
手电筒的灯光越来越弱了,只能照亮前面一小圈范围,也许该关掉省省电才好?哎……
便在忧心手电筒“能量”何时耗尽以及由此联想到其他一些奇怪念头之时,我们终于走出这座山林!
这段林间小道似乎没有之前那么长,也许小光球带着我们“抄了近路”?
然后,眼前就是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虽然四周不远处皆为连绵起伏的山峦黑影,但对于刚从那压抑密林里钻出来的自己来说,迎面而来的久违夜风带来的清凉还是让人心醉。
抬头所见,竟已是点点繁星缀于黑色天河之上。
咦!今天的阴云到此刻似已消散了大半。
赶紧环顾天穹,便望见悬于天边的那一轮圆润皎月!
“啊……满月。”我呆呆地望着天边明月,一时竟舍不得挪开脚步。
“满月?啊,真的是!月亮竟然出来了!”身边传来凯尔的声音,接下来还有一句:“啊?怎么这位精灵也不动了?难道到这里为止吗?”
嗯?
寻声看去,果然见到那团小光球悬停着不动。这是在休息?还是如凯尔所说……是所谓的“到此为止”?
不对啊……这个地方怎么说呢,也还像是某处山谷里,只是宽敞许多而已。而且左右远处似乎还有好几个岔路口,这可该怎么走!
先别紧张……既然小光球都停了下来,那么……
“凯尔,要不先歇一下。你看看这附近的路,还有印象吗?”我赶紧对凯尔说。
“嗯,好……”他应该很累,卸下那个巨型背包后,还舒了一大口气。不过,他还是双手持枪,只是保持着枪口向下的姿势,在我的手电筒弱光配合下环顾过四周后,才回答:“不好意思……真认不出来。但我们刚刚一直朝着西北大方向走的吧?待会我用罗盘判定一下方位,说不定再往东就可以回村了……可能啊。”
话说完后,凯尔便马上背起步枪,搜出罗盘,半跪在地上操作起来。
“嗯……累的话就坐一下嘛。”我对着他晃了晃双手的装备:“没事,我来警戒!有灯,还有手枪!”
“嘿……谢谢。”他抬起头笑了一下,还真的坐了下去。接着他可能觉得不好意思,抬起头对我说:“要不……你也坐吧。”
也好,我也真的累了,感觉全身都很疼痛,尤其是脚后跟。而且,我们所在这个地方就像处于一段山谷道路的之间,应该足以观察四周可能发生的任何异常。
说服自己后,我就坐在凯尔旁边。虽然地上沙石密布,而且这身衣服估计也救不回来,但这下可真是舒服许多。
小光球仍是悬停着一动不动,就算被我呼唤了几声,似乎也没有什么动静。
嗯……也不是完全没有动作。她好像忽然间弹跳了一下,但马上就归于平静。
真奇怪!
算了,那就当是难得的小憩时间。
身边的凯尔还在聚精会神地操作罗盘。他好像对方位不太确定,还把手电筒借过去看个仔细。
空闲下来的我,再次抬头遥望天边的圆月。
真的很圆,很亮,美得惊艳,就像遥不可及的神圣光辉。
但是……
望得久了,竟又想起一些奇怪的事情。
“今晚……是满月之夜。”我望着月亮,喃喃自语。
“啊?嗯,好像真的很圆。”凯尔的话传了过来。不过,听他的意思,可能他并不了解这些月相之事。
那是蕾雅昨晚告诉我的。
而且,今天早晨,从雅宾旅馆出发前,我还在房间里的台历上用红笔圈出一个日子。
9月13日。
就是今天。
满月之夜……
这是怎么了?
望着天边那圣洁的明月,为什么内心却慢慢涌出一阵莫名恐惧?
“凯尔,凯尔……”我收回仰望皎月的视线,转而却看见那枚小光球又突然跳动了好几下,就像她受到什么惊吓一样……这次可看得真真切切!同时,内心愈发强烈的不适感与畏惧,使得自己赶紧叫唤起身边的人。
“啊,在呀,怎么了?”他还在摆弄那个看似复杂的仪器,不过已经得到了结果:“嗯……若能从这里往北走的话,应该就能连上我们上午走过的山谷,但现在只有左右的路可以走。可再继续往西北方向走的话,很担心会不会……走到那个死灵出没过的地方!”
死灵!对,就是这种让我深感忧虑的怪物!
“那个地方,你……只看到五只死灵吗?狼型的死灵……”我接着问。
“对……五只,我肯定没看错。”凯尔收好罗盘后,把手电筒还给我后,再解下步枪,然后反问我:“嗯……‘只看到五只’?可是,如果再多一只,那我就……”
“是……感谢圣主,幸亏那时候只有五只……不,这么说也不对,因为其他人可能都因为那些怪物而遇难……抱歉。”我说出心中所想后,却觉得很不妥。
刚刚那瞬间确实在为凯尔的幸运而高兴,可其他遇难者呢……?
“我知道的……”凯尔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步枪,一时却陷入沉默。好一会后,他才接着说:“对,还有草地的另一只更可怕的死灵……那总共应该就是六只了吧?”
问题就在这里。
内心里总有一种疑惑:这些死灵的出现,会不会与圣明邪教的邪恶仪式有关?!
虽然不愿意相信这个假设,因为这几年来,从菱川、长滩、紫樱、小云、月铃镇到碎石城,总共六个地方,不是已经爆发过六次几乎每场必死或“应”死六位受害者的恐怖事件了吗?而且,几乎都与邪教或死灵有所关联!
所以,既然已符合圣明邪教对数字“6”的执念,难道恐怖仪式不应该停止才对么?
可是……为什么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结束?
而就在今天,凯尔他们也经历过六只死灵……不,严格来说,是“5+1”!
若是圣明邪教所为,那就是一群对数字“6”有着变态般信仰的狂热疯子,像是遵照邪教法则而犯下的“严格”罪行。
即便恶心、凶残、恐怖且灭绝人性……但似乎有某种疯狂的“定律”。
而那个假治安官,虽然已经无法知道他真实目的,但当时看来他不像是刻意要将自己凑数“献祭”为“六名”仪式牺牲者之一。
在整个事件中,假治安官被芙琳击伤,打了一针自带吗啡镇痛,却在不久后发疯袭击杰瑞并被击毙,最后不知因为何种物质而变异成死灵游荡至草地,直至差点害死凯尔……不管再怎么想,这更像是一场“计划之外”的突发事故。
如果,如果……
虽然不愿意往那个方向联想,可是……假如这次真是又一次邪教布局或渗透的杀人仪式,但用于作案的“工具”,不应该是……六只死灵才对吗?就是与凯尔所遭遇的那些怪物相似的狼型死灵,代号VD-02的怪物!
思考过后,我正想着该如何讲给凯尔听,可当手电筒的弱光扫至左前方某处山谷路口时,骤然内心一紧,却说不出话来!
那里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只野兽身影,就如之前潜藏于黑暗之中的怪物,正盯着我们这两个“猎物”!
就算被灯光扫过,那只野兽也像是雕塑般一动不动,如此却让人倍感恐惧!
“凯尔……”我想站起来,却忽感双腿格外沉重,只能半跪在地上,左手拿着手电筒照向前方,右手紧紧握住手枪,紧盯着路口处的野兽,同时呼喊了一声。
“那是什么……!”凯尔的声调提高了许多,他也发现了那只野兽!随着他的话音而落,就是一声清脆的拉栓声。
他应该已经举起步枪瞄准着前方的“雕塑”。但我此刻也不敢转头去看他的动作,深怕稍微那么一眨眼,那些“野兽”就会冲杀过来。
“是山里的野兽么?还是……”我也不敢肯定,因为距离有点远,而手电筒的灯光越来越弱,像是随时熄灭的风中烛火!
如果是……死灵?!不,我也想不通……这些怪物如果不止一只的话,不都是集体出动的吗,怎么还有“落单”游荡的?
可是,如果真的是呢?!
那我们这些手枪或步枪就都像玩具那样,根本没用!
也许我可以用异能让这些怪物丧失机能,但前提是能“接触”到它们才行!而代价,却可能是被袭击受伤。在如此缺医少药的荒山野岭,同样有未知的危险!
于是,便在这样诡异的“对峙”中,见着前方的野兽黑影在越来越弱的灯光照射下动也不动,自己都已感觉身心俱疲,却又不敢掉以轻心。
“我……准备开枪了,伊珂。”凯尔可能也熬不住了:“如果是野兽,赶走它后,我们才能继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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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还是很担心,稍稍撇过去一眼时,见到他也半跪在地上,同时正给步枪上刺刀。
“如果是死灵……那也并非不死怪物,对吧?”凯尔再次瞄准着前方目标,说:“总不能耗在这里!伊珂,你站到我后面去,远一点。如果……你就往右边的路跑吧。那是往东的方向,也许能通到村子。”
“别一个人逞英雄,至少我们现在不是手无寸铁!”我稍稍用力喊出声,也算是给自己鼓气!
对……相比之下,当时在月铃湖畔面对两只死灵时,手里却只有一根擀面杖!
只不过,这手枪的保险栓似乎比想象中更难拨开啊!
一次,两次……哎,成了!
可当时芙琳好像是双手持枪射击的……现在可怎么办?我还得拿着手电筒……!
“谢谢!不过,现在先到我后面去!我要开枪了!”凯尔的话里多了一些决断意味,紧接着便是一声枪响!
“呯!”
“快!”凯尔急促的声音紧随而至。
“啊……”我赶紧站起身,退后一步,让自己尽快镇定下来,同时也拿着手枪指向前方!
果然!那只野兽并没有被枪声所惊扰,甚至连个屈身后退的动作都没有,反而向着我们这边冲了过来!
怪物!只不过,它奔跑的速度……似乎并没有那么迅捷,但也很快了!
“呯!呯!呯!”
凯尔也不含糊,保持着瞄准射击的姿势,快速拉栓、射击,转眼就已打出三枪!
肯定是有打中到那怪物的子弹,让对方的身躯摇晃了几下,但却没有制止其脚步。
这……真的是死灵!它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
第184章 洞穴
“呯!”
又是一声枪响!
奔袭而来的死灵显然被打中了腿脚,只能一瘸一瘸地逼近我们,那双冒着凶光的绿色瞳仁和咧牙呲嘴的恶相已清晰可见!
与此同时,凯尔步枪里的五发子弹已经打空,可能就只剩下弹夹包里的一发!
“应该打断它的腿!”他也发现这怪物不能用寻常办法“杀死”,倒不如想法阻止其行动更好。但接下来他的话语却带上一丝惊慌:“糟糕……这个破弹夹包又掉子弹了!”
还有这边!
镇静,镇静!我努力说服着自己,虽然刚刚被近距离连续响起的枪声震得耳鸣,但眼前那缓缓逼近的死灵,至少应该能打残它!
当它爬过悬停着的小光球底下时,还抖动了起来,动作也变得更慢!
而那个小光球,也像是焦急一般地飞舞着,却不知在传达什么意思。
但至少……还有点微光,可以勉强看清那只死灵!
于是,我扔下手电筒,努力模仿印象中芙琳开枪的模样,弯着腰倾向前,双手握枪对着仅有十几步距离的死灵开火!
“呯!呯!呯!”
虽然这把小PK手枪很轻便,可实际打起来后坐力也不小,就感觉枪口一直在瞎晃,也不晓得子弹打中了怪物没有?!
那只死灵……更加近了!
“别再开枪了,退后!”凯尔吼了一声。
“啊?”我听到后,马上停止射击,接着就看到他端起步枪冲了出去!
仿佛电光火石间,他就将步枪刺刀狠狠捅入那只死灵躯体,直接把它挑倒在地!
“嗷……”那只怪物被刺倒翻身后,蹬着后腿像是要重新爬起来,但或许是被打伤腿脚的原因,挣扎好一会也没用!
但它嚎叫着并抬起前爪不断撕向前,与凯尔不过数指距离,危险!
“凯尔……!”我着急地喊出声。这怪物虽然看似“受伤”,力气还是很大!
“别过来……”他回过一句后,就死死用步枪刺刀压制怪物,却也只能艰难保持着岌岌可危的安全距离。
不行,快过去!
我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假如真是与圣明邪教仪式相关的死灵,那么……这就是最后一只!
于是,迅速冲上前后,我就对着那只拼命在地上挣扎的怪物开出最后两枪!
“呯!呯!”
如此近距离,绝对是打中了,但也只能瞄准它的头部!
飞溅的血块,恶臭的腐味……
饶是如此,这只怪物仍在低吼着,挣扎着,挥舞着利爪,只是……好像动作似乎渐渐弱了?!
死灵能被“打死”?不可能的,这些怪物的本质就是尸体!
可现在的情况……这只死灵的吼叫声正在变弱,前爪也慢慢垂下,后腿也不再蹬地了!
好……现在可能就是机会!
我马上蹲下,回忆着当时在月铃湖畔“掐死”死灵的情形,忍着不适与恶心,再一次用双手掐住怪物的脖子!
感觉十指刺进一堆冰冷的死肉,更有熟悉且可怕的酷寒刺痛感从指尖传来!
这的确就是死灵,错不了!它身上有冻灼毒素!
只不过,这股冰寒刺骨的凶流,却不似之前印象中那么漫长。
很快地,也许不到几秒,就已经没有任何感觉。
咦……?
不……怪物确实已经不再动弹,可能毒素都已经清空,而它也再度成为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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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怎么……这么快?难道我的异能……“净化速度”进化了?
一阵强烈的腐臭味再次袭来,中断了我的思考,逼得自己赶紧松开双手,同时头歪向一边,遏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无论如何,已经解决怪物,这就好了……
“伊珂,你在干什么!快退后,危险!”凯尔仍持枪死死压制怪物,半点也没放松。
“没事……我也能帮忙。”我只觉得身心俱疲,稍微挪开几步后,才接着对凯尔说:“应该……没事了。”
“什么?”凯尔明显是不太敢相信的样子。他再坚持了一会,才试着抽出一点儿步枪刺刀,见着地上的怪物确实没有任何反应后,这才彻底抽回步枪。
不过,他仍弯着腰双手持枪,后退半步后才说:“这怪物……‘死’了吗?”
“应该是动不了。”我摇了下头。
“嗯……不管怎么说,安全了就好。”凯尔可能也不太敢相信,再待过一阵后,才将步枪竖着放,枪托着地,双手握着枪身,就像握着一根拐杖,呼了几口气后才说:“好危险!真可怕。但这只死灵……还有草地上那个怪物也一样,好像真是可以打倒的!只要不被伤到身体就好了。”
对,就是在草地上的那个假治安官尸体变异的死灵。
听凯尔说,好像跟这一次“落单”的死灵有类似情况,虽然看似被子弹击中后也没事,但实际上如果能顶住其袭击,也能耗到对方倒下!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
所以,死灵也能被“打死”?
是这样吗?
难道莱特说过对付死灵的“办法”,就是让其失去行动能力后,等待其“死掉”?
不……如果就“死亡”而言,死灵本来就是被某种未知动力所驱动的尸体,怎么还可能再“死”一次!
太诡异了……虽然事实上看起来也像是“打死”了这些怪物,但真是这样吗?
“伊珂,你的手电筒……”凯尔的话传了过来。
“啊,对了。”我回过神后,赶紧接过这个刚刚被抛弃的小玩意。
还好,没摔坏!但是,灯光已经变得非常微弱,甚至开始闪烁起来。
不行,就算没坏掉,也已经没电了。
嗯……没电了?
所以……跟坏掉也没区别?
刹那间又萌生奇怪的联想,使自己呆呆注视着手电筒,直至那点微光最终收缩至空无。
“怎么了?这是坏掉了?还是没电了?”凯尔可能见着我一直在发呆,便问了过来。
“现在……都没什么区别。”我答非所问般回应着他,却另有所想。
如果……如果死灵的本体,就像这个手电筒一样?
因为电池耗尽而无法发光,不就像是……寄存于死灵体内的某种特殊物质,因为耗尽了“能量”,使得这些怪物跟着“坏掉”,重新变成尸体?
那么,这些物质会是冻灼毒素吗?
不,就像之前所思考的,也许是某种同时输出“特殊能量”和“毒废弃物”的物质才对!
但是,这么一来的话!难道我的异能……实际融化的是这类“特殊物质”?!也就因此消除了毒素,以及表面可见的诡异黑斑吗?!
这……好像太匪夷所思了!
如果没有严格的科学指标测试,谁晓得是对是错……!
但是,回头想想,我这种“人”……和莫名拥有的“能力”,能与科学沾边吗?
哎,头疼……
但不管如何,可以确定的,就是刚刚那只死灵体内的毒素存量或许不多!虽然没有任何仪器可以测试,但若从冷寒刺痛感的持续期来判断的话,倒是挺明显的,如果排除异能“进化”因素的话。
嗯……想到这里的话,难道还可以用自己感受那种冷痛感的时间,比如“秒”来测试冻灼毒素的含量?!
这……虽然很离谱,但似乎也可行啊!
但是,这就像把自己当成了某种“仪器”……或是“容器”,真是胡思乱想……
再想想这只狼型死灵,还有草地上那个人类死灵。
“它们”之所以会最终倒下,是否因为本身“能量”不多?就像手电筒残存的电量不能支持其继续发光,或导致其光亮微弱一样!
所以,那只死灵才显得有些笨拙……!
对,相比之前月亮湖畔遭遇的那些,还有凯尔描述中的另外五只死灵,这一只怪物明显就像天生“能量”不足一样,以至于掉队游荡至此,会不会是这样?!
只不过,就算如我所想那样,这些死灵的“能量”或“动力”又从何而来?!
如果说,假治安官的尸体变异成死灵与其生前注射过那剂可疑的吗啡有关,那这六只死灵又是如何被注入带有毒素的“能量”?难道也是人为……!
想起今年7月17日发生在碎石城中南城区的杀人案件,戴莎曾透露过,总共六名遇难者,浑身发黑,还有神秘的针孔伤口……若从其死状来看,说不定就是冻灼毒素引起的诡异黑斑,也很可能是圣明邪教徒作案!
但是,7月那起案件的遇难者尸体,却好像没变异成死灵。要不然,戴莎也不会说没有人类形态死灵的目击者。
很奇怪,这会跟某种注射物的“剂量”或“性质”有关吗?虽然杀死了人,但并不能将其变成死灵?
啊……感觉头更痛了!
“咦,那位精灵又开始飞了……啊,怎么向着左边的路去了!”凯尔的声音响了起来。
什么?我赶紧转头看去,果然见着那团微光又继续飘动而去。
这里果然不是目的地吗?
可是,她又要带我们去哪里……
我们的枪都已经没有子弹了。虽然之前猜到可能总共有六只狼型死灵,但对付最后那只已经耗尽了弹药!
万一这个猜测是错的,那可怎么办?前方会不会还有未知的危险?
“伊珂,不跟上去吗?”凯尔问。
“……但是那个方向,会不会通往你说过的危险地方?万一那些死灵还在……”我是真的担心,如果害死凯尔团队其他人的死灵还有“能量”支撑其活动的话,那可怎么办?
虽然也不是无法对付,但真怕遇到意外!
“……听你的。不想放弃那位精灵的话就走吧,我跟你走。”凯尔背起刚刚放在地上的行军装具,端起步枪,语气坚定地说:“对付那些东西,可能刺刀还更好用!它们也不是传说里的不死怪物,不怕!”
“谢谢……那就先跟着再走一下吧。嗯……有你在,感觉可安心得多。”我其实也知道,刀枪并不能“杀死”死灵,但哪怕只要能锁住这些怪物行动一瞬间,就可利用异能瘫痪它们!
不,不能是它们……万一再出现一群死灵,那随时都会发生意外!
“其实啊……”凯尔又一次走快两步到前面去,接着说:“和你在一起时,我感觉也很安心!嗯,应该是更安心才对……”
“那……你就别自己逞能啊。”我把上过保险的手枪收入挎包,再摸索出一把小剪刀,跟上凯尔步伐,与他同行:“看,我这里还有武器!自保也是可以的!”
“哎,这剪刀?”凯尔边走路便转过头观察了一会,说:“好嘛……这里还有你送的骑士短剑……”
“都可以。但最好别用到!”我保持着与他并肩而行的速度:“一起度过难关呗,又不是第一次。”
是的,就像那次月铃湖畔的经历一样。我们都经历过生死劫难,不止一次……
那……那,“再之前”呢?
哎,不对,怎么忽然又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念头闪过!
“嗯,也许是我刚刚想多了……真不好意思。”凯尔却没说他刚刚想的是什么,只是说:“相信我们一定能度过这个黑夜。”
“那是,我还想看到明天的太阳呢!今天都没看到。”我笑了一声,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就随口一说:“嘿,这就是相依为命吗?”
“啊……哈……嘿。”凯尔只是傻傻笑了笑,便转而看向前方,接着说:“哦?那是什么……山洞?”
咦?我赶紧往前看去,才发现小光球好像把我们带到一个洞穴之前。
这是哪里……?
站在黑漆漆的洞口前,我疑惑地往里头看了看,可这会又能看见什么东西?
就是在这团微光的照耀下,也只能大致猜到前面似有很长的路。
“洞穴?隧道……?”我猜着说出口后,却觉得不太可能是隧道。
这里简直就跟荒山野岭差不多,谁会来这里搞工程建设?
不,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不是还有个深脉1号矿区吗?就是约翰先生团队本想去的地方,只是他们尚未到达目的地就遭遇了死灵袭击……
若按照凯尔刚刚测定的方向,说不定真有可能?
可是,小光球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里?难道有什么奥秘?
然而,那位一直散发着微光的小精灵,却不给我们任何犹豫或等待的机会,悬停不到一会后,就继续向着洞穴里头飘去。
这……!反正都已经到达这里,要不就……进去看看?
犹豫过后,我还是和凯尔一同走入这个山洞。
感觉就像在深入无底的深渊,依稀间竟有如梦中幻境般穿越于漆黑隧道中的感觉。
此刻所能依靠的,也只有眼前那一点微弱的光芒。
借着那点余光,还能大致瞧见这个洞穴并不宽敞的轮廓,但好像还能容纳数人并排而行,高度也还可以,不必弯腰前进。
只是,越往里走,怎么感觉……越冷?
“这地方好像有点冷。”我扯了下刚刚穿上的单薄毛衣外套,握紧小剪刀的同时,两手也环抱着自己的双臂,往前走的同时说了一句话。
“冷……?”凯尔的回应似乎有点困惑:“咦……我却感觉……好热。”
啊?什么……?
……
第185章 异矿
难道只有自己觉得冷?
借着前方的小小微光,我困惑地观察仿佛深不见底的洞穴暗路。
明明没有半点凉风,可越往里走越感到阵阵冷寒!
甚至有种幻觉,似有无数随时戳向自己的无形冰刺环绕在四周,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再看向凯尔……他可能压根就没有这种感觉,还问过来一句话。
“要不……把外套给你穿吧!”
他说的应该是身上那件深颜色的两排扣军大衣。
“嗯……可能披上那卷毯子更好。”我看着挂在凯尔背后那个巨大军用装具上的一捆毯被,想着是不是因为他背着这些臃肿装备才觉得闷热,就开了个玩笑。
“好,你等我一下……”他立刻就停下脚步,单手握住步枪,准备解下背包。
“啊,免啦,只是说笑而已。”我赶紧制止他,只是两手顺势搓了下双臂后就放下来:“继续赶路吧,先跟上去再说。”
“真的没事吗?嗯……真冷的话要告诉我啊,可别感冒了……”凯尔愣了一下,继续端起步枪前进。
“嗯,没事的。”我回了他一句,心中却在想:如果只是感冒……也没啥。
真的,走得越深,感觉更像是踏入一座冰窖。
仿佛有迎面而来的丝丝冷寒!凉飕飕却又带着毛刺感……!
“这里面有风吗……”我忍不住说了一句。
“啊?我也希望有风来,太热了。”凯尔似乎理解成别的意思:“说真的,有点像深脉2号矿区的矿洞!不过这里明显小了些。哎,抬手几乎就能摸到顶!再走下去的话,不会也是个死路吧。”
这!
真不好说!谁知道呢?
“希望是条隧道才好,还能通到其他地方……嗯。哎!这是什么……”我只顾着看向前方充当向导的小团微光,脚下不小心就踹到一块硬东西,差点被绊倒!
与此同时,有一阵咕隆摩擦声传来。
刚刚像是踢到了“石头”?
脚尖有点痛……我往前再走几步后,忍不住蹲下来按了按受伤的地方。
“伊珂,小心些!有没有事?!”凯尔赶紧也跟着蹲下来。
“没事……一会就好了。这是什么?”我拿起刚好在鞋子旁边的“石头”。
蛮大一块石头,单手握得都有点勉强。
表面粗糙不堪……怎么说呢,试着动动五指摩挲一会,能感觉冷冷刺刺的异感。
走前面去看看吧,刚好有一位可提供光源服务的“小精灵”。
“不好意思,借个光。”我快步走到小光球附近,与她同时行进。
在微弱的光芒之下,费力观察托于掌心的石头……
哦……竟是通体发黑的不规则石头!
此刻,跳动的光芒仿佛在那整块漆黑中飘来又逝去,恍惚间就让那黑色重融于四周的黑暗之中。
“这是……黑色石头?啊,精灵又往前飞走了。”凯尔也跟了过来,但似乎没法看多久。
他好像已经习惯称呼那颗小光球为“精灵”,或许是对那超现实“物体”的最好理解?
“是的,黑色石头。”我想了想,就将这块石头暂且放入自己的挎包,感受着这个乱七八糟的“百宝袋”又变沉一分,接着转念就说:“也许是黑能晶矿石。”
跟接着,我就干脆走到洞壁附近,借着前方悠悠飘行光球留下的轨迹,拿起手中的剪刀,轻轻划过凹凸不平的坚硬石面。稍不注意,刀尖就撞上突出的大块黑色石头,差点就把它弄断了!
咦,光照过的一侧洞壁上,已看到越来越多嵌在其中的黑色石头,估计另一面也差不多。
“黑能晶矿石?”凯尔跟上来问:“难道……这里是矿洞吗?”
“说不定是呢?”我感觉手里那把脆弱的小剪刀仿佛随时都会被矿石折断,却想着能不能再敲下几块石头带回去做指标测试。
可是,现在手头连把尖头锤都没有。那些勘探工具好像都由蕾雅所在的队伍携带,更别提什么气动凿岩机、破碎机之类……
呃,不对,我们现在不是来采矿的!
哦,凯尔的行军装备还有一把铲子!但我们也不是来挖洞的……好像没用。
然而,还是很好奇这个小矿洞!
就像凯尔所猜的,也是真的是黑能晶矿洞?这好像被开发过,却又像被废弃了一样,到目前为止看不到任何现代开发设备或痕迹。
难道是没被发现的天然矿洞?
这个么……
“啊?难道我们走到了1号矿区?!”凯尔接着问。
“这就不知道了……”微光闪过的刹那,我能发现洞壁上密布着黑漆漆的石头尖角,一度以为会否就是这些矿石造成的“尖刺幻感”。虽然很想再敲下几块石头,此刻却是无可奈何,同时又想到别的事情:“如果真是如此,这个1号矿区的规模好像挺小的。是因为与本地人抗议有关,导致迟迟无法开发么……”
能想到的原因,大概如此。
话说回来,这地方真的是越走越冷!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特别是拿着剪刀划过洞壁的时候,还能感受到那种冰寒!
嗯……摸一下那些矿石,会怎么样?犹豫过后,我还是向嵌在洞壁上的一些石头伸出手。
指尖传来了一阵冰冷,也有些刺痛感。
也许……应该是碰到矿石尖角的原因?
但还是不太舒服。我试着用手指划过一阵洞壁后,就收回了手。
呼……冷……
再走一会,这种好像仅我能感受到的异常寒冷,使得身体都颤抖起来!
难道生病了吗?这就糟了……
地上的碎石好像也越来越多。嗨,脚尖又踢到一块大石头!
又是黑能晶矿石吗?也好,再“捡”一块回去……
再次蹲下来后,我便如之前那样,不以为然地伸出手,触碰那块“矿石”。
就在此刻,仿佛被冰锥刺破了指尖,旋即就是一股更加酷寒的刺痛激流直入手指之内肆意狂奔!
“啊……”猝不及防被这种诡异的冷痛感“灼伤”,让我忍不住喊出了声。
“怎么了?!”凯尔马上冲了过来。
“不……没事。”我发现那阵并不陌生的冰寒刺痛很快就消失,比消融刚刚那只死灵的冻灼毒素要快得多,也比“净化”另一种异常黑能晶矿要更快……对,就是米娜或里克让我看过并接触的黑色矿石!
在这种荒芜的矿洞里,竟散落着可能“感染”了冻灼毒素的黑能晶矿?!
因为,那种冷寒刺痛感就算再怎么短暂,也绝对错不了!
虽然这时候未能看清自己的手指是否瞬间变黑来佐证……但冷痛感如此清晰,基本可以断定是“毒石”!
对了,还有同样“中毒”的另一批黑能晶矿石,就是维利从头号黑商那里进的货,号称三四倍于基准指标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但是,那些东西经过严格的实验室测试后却是一堆普通矿石,除了……同样留给我剧烈的冷痛感!
没错,那时候……它们都过了我的双手!
现在,我拿起地上这块矿石发起了呆,感觉某点光芒正在悄然而去,黑暗紧随而至,瞬间似有潮水般的怪异联想在猛烈冲击自己脑袋。
如果……让我感受到剧烈冷痛感的是冻灼毒素作祟,先假设我拥有针对这种毒素天生免疫兼具匪夷所思的“消毒”异能好了,那么,只要能“感应”到这种冰寒刺痛,就说明所接触的“人”或“物”中了毒……!
从“经验”来看,毒素的“宿体”,也只有“病人”,某种矿石,以及“各类”死灵!
如果,所谓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其实是含有致命冻灼毒素的“剧毒矿石”?!
那么,也许维利当时进的货是真的!
如果,那些矿石无意中被我消去的毒素,意味着基准以上的超高指标也同时被我“抹掉”,以至于变成仅拥有基准“X物质”的普通品级黑能晶矿,那么……我消融掉的那些“X物质”是“富余”的吗?还是另一类特殊物质,只是在检测上近似于“X物质”?
对了,说到这个名词……好像是最初发现者给予的代号沿袭至今而已,实际上,这就是种能活化白能晶输出能量的催化物。
再想想!
如果,同样存在冻灼毒素的死灵……会否也具有这种“富余X物质”?难道这就是死灵的“动力”之源?!
不会吧……怎么可能……!
这种特殊物质从活人伤口入侵后,会快速侵蚀并伤害人体机能,就如燎原的恶火般“烧焦”人体……这该怎么说?难道是在“吞噬”活人的皮肉……乃至生命能量吗!
这样一来,能免疫且消融冻灼毒素及某种可能性特殊物质的我,到底又算是什么,反向“吞噬”的……怪物?!
不……除了触及之时的冷痛感,也没有其他后遗症啊!所以,应该不是“吃掉”而是“消掉”这些诡异毒素与物质吧!
然后呢……?
这些可能存在或仅仅是我臆想中的东西,含有冻灼毒素的“富余特殊物质”,到底是什么?!
不但会感染害人,甚至杀人,还让尸体变异成死灵?!是这样吗?可能吗?!
不……我在想些什么……
那么,最初可能寄宿于黑能晶矿,让普通品级性能指标跃升至三四倍以上……又是为什么?
难道黑能晶矿石是可以存储这种诡异物质与毒素的“容器”吗?!
最后……黑能晶真的只是黑能晶吗?“X物质”……又是什么?只是催化物吗……??
太混乱了……也许是生平第一次,竟然对生活中寻常可见的东西、专业领域的基础物质、能晶新时代的工业“粮食”白能晶和“食盐”黑能晶……产生了某种程度上的联想与恐惧!
对,若果黑能晶有超高密这类“剧毒”品种,那么白能晶呢?!
一瞬间的功夫,竟同时想到那些看似美丽精妙的晶沙和抹平某个圆形空间内一切物事的爆炸……这是怎么回事……?
“X物质”……那基准“之上”的“X物质”又算是什么?
“Y物质……”我竟莫名其妙地说出一个词。
“伊珂,伊珂……”
一阵声音传来,恰好让几乎陷于黑暗中的我清醒过来。哎,刚刚在想什么……
“啊……”我看到在前方悬停着的小光球,就将捡到的第二块黑能晶矿放入挎包,站起来对身边的凯尔说:“不好意思,发了个呆。我们继续走吧。”
“真的没事吗?刚刚……叫了你好几次。是不是太累了?”凯尔的话语里满是关切。
“没关系……再走一下。”我回了一句后,便继续往前走去。
像是发现我们跟上来一样,小光球也继续“前进”。
前方……到底是哪里?
真的有点累,很累……
还很冷。越来越冷……
不只是冷。怎么感觉……那些之前如同在四周的无形冰锥,正在慢慢刺向自己……特别是越往矿洞里走去之时!
地上也不平坦。
像是踏过满地尖锐的碎石,竟又有阵阵冰寒的刺痛感,透过鞋底,直入脚板!
每走一步,竟如赤脚走过满地冰刺!
痛……又冷!
诡异的感觉一阵阵,一戳戳,转瞬即逝,却又接踵而至,直如没完没了的苦痛折磨!
很快地,竟连全身的肌肤都感到无处不在的冰寒尖刺!
自己是在冰刺雨中穿行吗?!
这是怎么回事……!简直就像在黑暗中被无数根冰针激射所袭,好难受!
头也好痛……好痛!
有什么奇怪但空白的无意义画面如洪水决堤般涌入脑海,顷刻间便让整个精神如掀起滔天巨浪般混乱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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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身处在静寂幽暗的洞穴里,忽然竟有如一叶孤舟挣扎于惊风怒涛中的可怕幻觉!
现在,自己好像只是在下意识挪着沉痛的双腿,感受着如漫天倾洒冰雹寒刺下的无尽苦痛,却只能盯着眼前那一点缥缈的光芒,让那所剩不多的理智和意识告诉着自己,这些……都不是真的!不是!
可是……可是,怎么双耳仿佛也听见了阵阵诡异又低沉的声音,竟像是哀嚎、鸣泣和诅咒……难道是来自于地狱深处的亡灵低语吗!?
“凯尔……”我张了张嘴唇,好不容易才喊出身边人的名字。还好,有他相伴,让我不至于被疯狂的幻觉和诡异的思绪所淹没。
“我在……啊,前面好像……又是一个……洞口?难道……这真的是……隧道吗?”凯尔断断续续的话语传了过来。
不……也许是我的听觉也出了问题,连他的声音都听不清了……
但是……洞口?我强忍着浑身冷颤和刺痛,看向前方……
啊,好像真的是洞口!可是,前面那位精灵的光芒,怎么也变得模糊了?
就当我咬着牙再迈出一步,却像是先踩到什么东西后一滑,接着脚尖再次碰到一块硬物时,又有一阵强烈的冷寒刺痛感急袭而来,如毒蛇般狠狠咬住小腿!
刹那间,支撑前行的力气全都散尽,自己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向旁边的洞壁倾倒过去。
顿时,头部像是撞到什么重物般,就好像“轰”的一声响起,再也无法维持的精神瞬间土崩瓦解,同时双眼一黑!
意识……如被强风吹熄的烛火,只是在即将消逝的顷刻间,好像还能在迷糊中隐约听到一个声音。
“伊珂……!”
……
第186章 声音
你好,黑暗。我又回来了。
再次感知到这一点时,我知道,自己的意识又先“醒”了过来,只不过是回到这片漫无边际的混沌之中。
假设自己努力“睁开了眼”,就像之前的经历那样?
可以做到,毕竟已经不陌生了。
但是,没用的,“所见”皆是漆黑的世界。
绝望吗?
是的……绝望得连对“绝望”都感觉无所谓了。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梦境吗?可该如何才能醒过来?
也许,干脆再“睡”一会,或许就能梦醒?
可是,思维却如此清晰,明知自己在“做梦”,但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这个困境!
就像……被什么神秘力量束缚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困境中。
那之前……是怎么逃脱的?
真糟糕,虽然意识还算清醒,可记忆却像被抹上一层白漆,只是隐隐约约记得几个画面。
光亮但封闭的怪异空间,在某个“声音”响起后破裂崩溃的幻境,哦……还有那已经想不起样貌的小女孩!
可是,她是谁……?
好难受……明明刚刚连绝望都觉得无所谓了,怎么还有如此强烈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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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眼”吧。
虽然陷于这片无尽的黑暗中,睁眼与否似乎都没什么意义,但起码可以让哀愁如细水般慢慢流走。
于是,便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飘了起来,以仰面躺着的姿势,随着一阵轻盈的风或其他什么载体而流向未知的远方……
难道身下有条“河”吗?
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类似但模糊的印象。
那时候的“自己”,似乎也曾浮在缓缓流动的黑色长河之上。再然后……意识就能回到某个现实世界。
嗯,“某个”世界,以及……某个年代?!
不懂……
还是先考虑下现在的梦境或幻境吧。
不知道还要困于黑暗中多久……
但是,记得在之前的迷途中,曾发现过一簇光点!那就是逃脱困境的出口,或至少是通往另一个光明环境的“入口”……!
那么!
快,睁开眼!
虽然没什么用,但总比“睡过去”等待可能的“梦醒”要好一些!
只是,就算极力四处环顾,却看不见任何希望的火花。天晓得这片黑暗空间究竟有多广阔,而此刻的自己又跟瞎了眼有何区别?
顷刻间,绝望又如黑暗般吞噬了心灵。那还不如就……
别放弃。
突然,竟似有一个声音响起!
“啊?有谁在吗……?”我赶紧喊了出来,同时挣扎着,就像让沉入水中的自己努力“游”着翻过身,勉强以站立的姿势“漂浮”着,急迫地看向四周!
这个声音……很轻柔,很小声,像是带着些许稚嫩的童音,却让人备感怀念!
可是……周围仍是不见半点光芒的黑暗!
在这个压抑的空间里也仿佛只剩下自己的声音。
“有人吗……”我尝试着再喊了几声,但一时都没得到回音。
怎么回事……难道刚刚只是幻听吗?因为自己本来就在幻境里?
不……
仔细听听。
“别放弃……咳。”
就是刚刚那个声音……!不是幻觉,虽然很微弱,但真真切切听得见!
“你是谁……?在哪里?”我急切地问了几句,旋即想到那个声音的主人像是很虚弱,便赶紧再问一声:“你……怎么了?”
只是,茫茫黑暗之中,不见半点光亮,哪里看得到“她”的身影?对……那就像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应该没听错!
“咳……没事的。没事……”她回应着我,却未回答每一个疑问,只是轻声说:“出去……就好了。”
出去?离开这个“幻境”吗?
“怎么出去?这是哪里……?”我与不知身处于黑暗何方的她对话,明明听到那个微弱又缥缈的稚音,却无从判断说话人的方向,就像那个声音是直接传入脑海中一样!
难道是因为幻境……或梦境的影响?
“……留在这种恶心的地方……对不起。”她不知为什么竟道歉起来,像是因为把“我”遗留在这种绝望黑暗中而内疚一样:“对不起……这次我们一起出去吧,去外面的世界……”
“咦……没事,没事。”我听得出深埋于那个声音里的强烈愧疚,乃至悲伤与自责……可是,“我”的意识或灵魂被困在这里,应该与谁都无关啊?
况且,说出那个声音的“她”……也像只是个小女孩而已,虽然看不到她的样貌,但总觉得就是如此!
她……又何必背上如此的心理重负呢!
“没关系……!”我忍不住对着黑暗高喊一声,就只是想告诉她,无论怎样都好,请别一个人扛!不管是悲伤,忧愁,愧疚,甚至……罪孽。
莫名想到最后一个词时,竟感觉在发抖……身体?不是,现在的“我”,只是意识的存在而已吧?!是精神被震撼到了吗?!可这又是为什么……
“谢谢……”她似乎沉默了片刻,才接着说:“我们……走吧,前面出口的门……已经打开了。”
什么?“出口”?“门”……?
可是,可是……环顾四周,却仍是漫无边际的沉重黑暗,哪里有“出口”或“门”……比如,像上次幻境里出现的那座“光门”?!
“门在哪里……”我着急地喊出声。
可是,回应过来的,却是一阵咳嗽声。
“咳……对不起。我……咳……”她的声音好像变得越来微弱了!
“你在哪里?!怎么了?!”我更加急切地问出声,只怕下一刻这个声音就会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对不起……我……”她却始终没有回答,只是不断地重复着“对不起”。
可是……她也只是个孩子,究竟承受着什么样的记忆折磨?!
好心痛……很想再告诉她一次,不要这样!但是,她的声音却真的渐弱下去,就像缓缓沉入深渊之中。
听不清了……听不见了。
怎会这样……
“你还在吗!”我焦急地大声喊着,接着又忧愁地小声呢喃:“我……想见见你。艾……”
哎……?哎……
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黑暗,该死的黑暗……
可恶……
让自己再度“漂浮”在黑暗空间中,没有任何脚踏实地的感觉,心灵却是空空的,就像被挖走了什么宝贵之物。
刚刚的对话一直在脑海中回响。我和她,彼此间隔着无尽的黑暗,就如无法跨越的漫长时空。
此时,忽然就联想到《伊芙璃》转世系列小说中的那面镜子,起码主角还能与镜中的“她”接触乃至对话呢?可在刚才,我的话和心意,能穿越过绝望的黑暗,带给“她”哪怕一点点慰藉吗?
很想再听一次,听听那个令我怀念的声音……
就在惆怅之余,竟又突然听到那个稚音!
“哎……”
“你还在吗?”我赶紧“翻身”,迫切地环顾四周,寻找着声音的来源……这次,似乎与刚刚直入脑海的话音又不太一样!
啊……前面似有微光……!
只是,那看起来就像飘忽不定的小火苗。
但起码是“光”!刹那间,就像看到了希望。
“对不起……太累了。”那个声音好像就来自于微光附近。难道“她”在那里?!
“你是谁?是……精灵吗?”我下意识地问,但马上就觉得好笑:怎么自己也信了这个?
可是,不信的话,那又是什么……
“噗呲……”
嗯……?是幻觉吗?怎么好像听到一声偷笑?
“对,我是精灵。”她这次回答得倒挺欢快的。
“……”但这会,我反倒不信了。就算是“精灵”,大概也是个顽皮的家伙……
而且……虽然这声音确实与之前无异,但听起来怎么就像是不同的“人”或“精灵”?
“好啦。我不是精灵啦。”也许是见我不吭声,她干脆利落地承认自己就是在说笑。
这……“家伙”!
“那……你是谁?”我试着再问一次。
“听到声音都认不出来,我才不告诉你呢。”她的回答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真是个不好哄的孩子!我瞬间就有这样的念头,但不知为何又觉得很哀伤,只能回应:“对不起。但……我真的忘记了。”
只是,当话说至此,却骤然想起或许在不久前的某个梦境中,也有那么一位小女孩与我之间的对话,好像也有差不多的内容!
只不过,当时的“她”承认所知并不比我多……
因为……在那奇幻梦境中的“她”,也许只是我潜意识中碎片的某种映射?
那既然如此,现在的“她”又是什么……是“真的”?或也只是一种“虚幻”?
不料,对于我的话,现在的“她”却给出另一种回应。
“没关系。我知道。”
啊?!
“她”知道?那,那……还知道什么?!
“真的吗?”我惊讶地说出声,但仍觉得合适困惑,就试探着再问:“你……不会只是存在我梦境中的意识体碎片之类……”
“什么呀?才不是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呢!”她的语调提高了几分,像是有点生气的样子,但很快便又放缓着语气说:“碎片?嗯……但是,我就是我。”
“那……能告诉我,你是谁吗?”我心中多了些许期待,或许这位“她”知道的更多!
甚至……能顺势问出“我”的身份,甚至来历……?!
可是,这个幻想马上就被一句果断的拒绝所击碎。
“不行哦。”她的回答似乎没有半点通融余地
“为什么……”我失望极了,而且听她的意思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对不起。但或许这样……会更好。”她的话音中少了点活泼,却多了份感伤:“对不起。也许……就不该来这里。可是,不来的话,就取不回……”
“这里?这个黑暗的世界?”我听得很是茫然:“需要取回什么……”
“没什么。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用……不,也许有用吧……”她先是讲得很平淡,又似乎很犹豫,但接着却转而一笑,说:“嘿,也没什么……就是个稳定剂啦!”
“稳定剂……?”我却是听傻了,呆了一会问:“能晶工业的稳定剂?”
“是吗?嘿,我也不是很懂呢?只是曾经听你说……不,不,没什么。”她的话像是说到一半就突然中止,同时声音也变弱起来:“对不起。我……很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啊……”尽管我很是舍不得,还想着与她再聊一会,但这会却也只能说:“那……好吧。但是,在哪里休息呀?”
“有个温暖的地方。睡一下就好了。不……也许要睡很久呢?”她轻轻地说:“真好,还能与你再说一会话。很难很难才可以呢。”
“就不能……随时说话吗?”我感到很失落,又很害怕,仿佛将失去一位亲近之人:“不能像现在这样吗?只是聊聊天就好……”
“我也很想……真的。可是……这样不好。”她说话的语气像是在与我告别,可讲出来的话却是:“放心吧。也许我们以后还能像现在这样呢?嗯!”
真的吗?真的吗……?
如果真是如此,怎么感觉如此忧愁和伤悲……?
“那么,就先再见一会?只是一会。”她不知是否感知到什么,临别语都像是在安慰我。
“再见……”我忍着那莫名的心痛,轻轻地回应。
黑暗中的那点微光,眼看渐渐地变弱着。
同时,又有一句话轻飘而来。
“对不起,伊珂。”
这时,“身体”竟颤抖起来。就算在这种幻境中,也居然会有这种感觉吗?
“没关系,哎……”我想再说点什么,却叫不出她的名字。因为……想不起来!
明明亲切感如此强烈,就像烙印在心灵深处的意识,哪怕穿越过漫长时空也不曾忘记,只是到了如今,却仅剩下这一份思绪而已……!
就在这时,她的下一句话紧随而至。
“谢谢你。”
咦……听到这里,仿佛有一丝暖流淌入心灵。
刚刚的话,是对“伊珂”说的吧?
那这句话……难道是对“我”说的吗?
只是,为什么要对“我”说呢?
对了……她后面的话,都带着称谓!看来,她不但认识“伊珂”,也知道“我”!
那么,她会怎么称呼我呢……?!也许,还能据此找到自己身份的线索?!
想到这里,我顿时充满期待,只想着能听到点有用的信息……
很快,这个称谓便随着那个稚音传了过来。
“妈妈。”
……??
……??
……??
等等……等等啊喂!这是什么意思啊?!开玩笑的吧?开玩笑的吧!
我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思维仿佛瞬间中断,只能任凭奇怪的词汇在耳边轰鸣而过。
最后,还有一个轻轻的偷笑稚音,渐融于黑暗之中。
“嘿……”
与此同时,黑暗中的唯一光亮也消逝而去。
空留着惊诧的我,脑袋里不断回旋着一句话……
开玩笑的吧?
开玩笑的吧!
……
第187章 限制
黑暗依旧。
也好,就在这个静寂的漆黑空间中,让自己先冷静一下,“清醒”过来再说,先别急着回归现实……
呃,那个小女孩最后对我的称呼,一定是在开玩笑!
回想她最初对“精灵”的自认,还有最终那声偷笑,这肯定就是个调皮的孩子……!
嗯!这小家伙……
如此推理之后,才觉得稍稍有那么点……嗯,安心感,对。
总之,先别再继续胡思乱想了。努力说服自己后,我便将思维转至其他方向。
刚刚的那个女孩?还有那听着像是同一个“她”说出的前后两段话,回想起来却挺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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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开始的“她”,是在和我对话的吧……?但隐约间却有一种更像是在听她述说着什么事情的感觉!
只是,若要推敲她话中的含义,就总有刻骨铭心般的哀伤袭来,心痛得无法再思考下去,或是想起什么……事实上,在一片片空白的记忆画面中,也想不起什么!
但是……“出口”?“门”?又都是些什么?与这个黑暗世界有关吗?
可环顾四周,除了刚刚出现的那点希望般的微光,哪里还有什么可见之物能与脱离这个绝望空间相关?
微光……对了啊,伴随着那团小小光芒响起的稚音,也许还是“她”,但似乎是一个活泼也更愿意与我互动的孩子。
那个“她”,与我的对话,好像要更加“寻常”一些,有种种淡淡的温馨感……哦,除了最后对我的抓弄……嗯,就是抓弄!
哎,打住,别再让思维兜回尴尬混乱的原点!
漂浮在黑暗中的我,赶紧摇了摇头。
呼……
会抓弄人的调皮小女孩。我给那个她下了定义。
同时,回忆上一次梦境中出现过的“任性”的“她”,虽然样貌已经模糊,但大致是一位留着金色长发,穿着白色长裙,或许也就只有四五岁大的小女孩,若将那个小小的身影与这个“她”的稚音配对,竟然没有半点违和感……
或许“她”就是那样的形象与性格?已经回忆不出其他任何细节了。再想下去,就只有莫名的哀伤和惆怅。
哎……
被困在这种诡异的黑暗空间里,我愈发怀念能与自己“聊天”的声音。
但是,那个“她”说过太累需要休息,恐怕很难再遇见了……
只是想到这一点,就连意识也仿佛要被哀愁淹没。
然而,就在此时,竟又有声音响了起来。
“你好。”
咦……!?
这声音听起来,竟与女孩的稚音有七八分相似!但却像是多了些许客气,以至于感觉有点陌生。
“你……好。”我愣了一会,便赶紧扭头四望,寻找周围的声音来源,同时试探着问:“休息好了吗?”
这还是刚刚的“她”吗?听着像,但……又不像。
“休息?”这个“她”好像不太明白这个词的意思,转而说起其他的事:“难得见一次,还有什么想说吗?”
难得“见”一次?我惊讶地再次环视四周:“你在哪里?”
“不用找我。”她淡淡地说着话,让人感觉不到任何亲近的情感:“我不是你认为的某种‘实体’。既在这里,也不在这里。”
啊?!这是什么奇怪的表述?!
“那……你怎么能和我对话?你不是刚刚的那个‘她’吗?为什么要用这种声音……?”我困惑至极:这个“她”究竟是什么?!
“以你所能理解和熟悉的方式,不必在意。”她的回应依然平淡,又提了一次刚刚的问题:“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是谁?”我直接问了一句。这个冷淡的“她”能告诉我想要的答案吗?
“这是你的愿望吗?”她却冷冰冰地反问一句。
这是什么意思?简直……莫名其妙!
“不,这不算……只是问一下而已。”我本来想直接说“是”,但听着她的语气,却觉得像是面对着一种神秘的无形力量……就如“她”所说的,并非“人”这类肉眼可见的实体,也许就是一种超越想象或时空的未知意识体之类……?
假如真的存在那种“东西”的话!
“难道你是某位神灵吗?才问我的愿望……?”我换了个说法。反正自己的精神也可能被困在某个奇怪的梦境或幻境中,那就无所谓理性思考了吧。
“不,并不是你所认为的那种虚幻概念。”她这次却回答得很干脆。
“那为什么……要与我交谈?既在这里,又不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你到底在哪里?”我很奇怪,这个“她”会回答我一些问题,却又像在避开另一类问题。
“使用你所熟悉的语言和声音,只是方便你理解和接受。”她淡淡地解释:“这里是特殊的空间层,可以让不同层的彼此交流。
“空间层……?难道是只有精神或意识进入的空间吗……?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又该怎么出去?”我甚至怀疑自己的灵魂是不是飘到地狱与天堂的缝隙之间,那留在现实世界中的“我”究竟怎么样了?!
顿时,心中涌现阵阵惧意……这该不是濒死时刻的诡异精神状态吧!
“不用担心,出去不难。你也不是真的‘死’了。”她竟看穿了我的想法,并给出解答!
“啊?!”我惊恐地问:“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就如你所理解的意识,这一层面的交流可以免去语言的掩饰。”她直指我心中所想:“你的另一个愿望,是想知道自己是谁,对吗?”
“……!”我真是被震惊到了,如果这不是神灵,那又是什么……?
“可是……”我想了想,仍觉得不对劲:“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愿望,为什么还要问?实现这些愿望,难道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因为……很矛盾。”她回了一句。
“矛盾?什么矛盾?”我觉得很困惑:“想知道‘你是谁’和‘我是谁’,矛盾吗?”
“你的愿望,和另一位的愿望,是矛盾的。”她说。
“啊?”我愣了好一会,才接着问:“你的意思是……有人不想让我知道‘我是谁’或‘你是谁’?是这样吗?难道愿望与愿望之间还有覆盖关系?可这不过是个平常问题吧?难道回答这个问题,还要提高到‘愿望’的程度来比较……?”
真的是不合理,又奇怪!
“对你们而言,就是愿望。特别是你……不是吗?”她只用简短的话来回应。
“……”我一时无言。
仔细想想的,也许真的就是这样。我一直在寻找自己是谁的答案,可总不能如愿。就算是在某种梦境、幻境或所谓的特殊空间层,哪怕匪夷所思地遇见可能知晓答案的“人”或“神”,却也被无情地拒绝了。
为什么啊……?
“那你刚刚提到的‘我们’又是指什么……?”我想到这个细节。与自己愿望相反的另一位,好像被这个“她”视为一起了呢?
“要方便你理解的话,可以认为就是‘目前’的另一个‘你’。”她在念到某两个词时还特意放缓语速,似乎想让我听得更加清楚。
可越是这样,我却更不明白!
“我难道不就是‘我’自己吗?另一个‘我’?在哪里?”我摇了摇头。不对……现寄宿在这副身体里的,也只有“我”自己的灵魂啊!
“你不是完整的‘你’,她也不是完整的‘她’。”这个同样稚嫩的声音讲着莫名晦涩的内容:“你们‘目前’可以说是一体的。”
咦……?!和谁……是一体的?难道?
“你说的那个‘她’,难道是‘伊珂’吗?她的灵魂还在这个身体里?”我就权当是在梦境中天马行空地幻想并发问:“比如……就像是沉睡不醒的另一个灵魂那样?!”
“不是。‘伊珂’也是一位不稳定的迷失者。但也不能说完全就‘不是’。你们的情况很特殊。”她否定了我的猜测,但又似乎留有余地……
“你说‘也是’的意思……难道我也是‘不稳定的迷失者’?同时又是不完整的什么……灵魂碎片吗?”我联想到自己遗失的记忆,好像有点明白所谓的“不完整”所指,接着提出一个假设:“难道说……‘我们’是由不同‘碎片’组成的实体……??”
“只能到此为止。”她直接终结了这个话题。
真是严防死守……我感觉无论如何迂回都绕不开某种枷锁的限制,只好直接问:“是因为那个‘她’的愿望所限吗?”
“是的。”她直白地说。
“那就奇怪了……为什么我的愿望就不行呢?”我茫然地问:“是不是……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说到这里,想到似乎很久之前……不,其实也就是前天上午乘车时,潜藏在梦中呢喃里的某个词:代价……
这……这!
刹那间,竟似有惊雷炸响在脑海中一般!
然而,那个“她”的回应却仍是冰冷:“能在这里,就已经付出过代价。但现在的你无法再付出什么,也交换不了什么。”
付出过代价?交换……?!
“什么意思……为什么?”我感觉“身体”在颤抖……也许这是一种幻觉,可却如此真实!
“法则限制如此。现在,你还不是‘交换者’。”她继续说着奇怪的名词。
“什么?那我……现在是什么?该怎么做?”我听得云里雾里:难道意思是,现在没资格与“她”交换“我是谁”的答案……?
“问题回归到原点,没有意义。”她似乎看透我心中所想,再次换了话题:“再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回去吧,然后找回‘她’丢失的碎片。”
“碎片?在哪里……”我感觉自己好像快要被“赶出”这片黑暗空间,可此刻却反而感到焦虑。因为,这里的“她”明明就知道很多答案!可是……
“你会找到的。”她不知为何像是对我满怀信心,就如同一切都已注定似的!接着,她又问了一句:“准备好了吗?”
这是……要“送”我出去?!
“还能回来……这里吗?”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好像“出去”后就很难再“回来”。
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就是死寂一片的黑暗世界,但这里却有“她”!那个总让我有怀念与亲近之情的小女孩,尽管想不起她是谁,可这么让她孤零零地“沉睡”在这里,就感到心如刀绞……!
“又一个冲突的愿望。”她的话语中似乎不带任何感情:“稳定过后,看你未来的选择。这里并非能随时回来的地方。”
“什么意思……”我还想再问问她的话里究竟隐藏着什么前提,但耳边却似乎出现一阵轰鸣,同时整个世界也震动起来,犹如原本平静的海底开始暗流涌动!
这个黑暗的世界,诡异的“空间层”要崩塌了吗?
还是说,自己终于要从这个幻境或梦境中清醒过来了?!
刹那间,漆黑的四周竟出现“肉眼”可见的裂缝……好像是道道光芒在渗透进来!
“要怎样才能‘交换’到答案……以及带走‘她’?!”我感到头痛欲裂,意识又一次开始逐渐迷糊,赶紧拼劲最后力气大喊出声!
隐约间,似有一阵声音传了过来,只是越到后面越是模糊不清。
“如果你选择回到这里,那就一定拥有可交换之物。但是……不止一块遗落的碎片……也不止……一个迷失……的……”
什么……?!
……
第188章 废品
像是从一场长梦中苏醒,眼皮沉重得一时难以撑开,脑海中残留的梦境话音却如泡沫般急剧破碎,空留下阵阵的头痛与内心的惆怅。
天亮了?
好像感到正轻敲着眼帘的晨光,还有那隐约响于耳边的山间鸟鸣。
山间……对呀,自己好像还在山中!
昨晚的最后印象,是在某个山洞隧道里步行,就在迷迷糊糊中看到另一处洞口之时,似乎踩到了什么以至于一滑,撞到哪个地方后就昏迷了过去!
也可能是因为太累了?反正,那时候的精神已经不太好。
那么……现在,自己在什么地方?
身体还有阵阵隐痛,但相比昨天明显好了许多。
而且,感觉就像躺在温暖的海洋里,很舒服,也很安心……相比那种犹如漂浮于冰冷黑暗中的“记忆碎片”,那可真是好得太多!
想再睡一会……
蜷缩着身子,感觉更温暖了,就像待在某个窝里一样。
啊,不行!不是时候!还有任务呢……!
顿时,就如想起了要紧之事,精神一下子清醒许多,也让那迷迷糊糊的自己彻底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地坐起来并睁开双眼。
映入眼眸的是嵌满各种黑色矿石的洞壁。此时,似有光线从右侧照过来,让我得以看得更加清楚。
同时,却有什么软绵绵的布料之类从身体滑落,接着就是阵阵寒意接踵而至,惹得我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呼,好冷……!
双手环抱着自己的两臂,发现身上的薄毛衣外套还在。再看看现在的处境,才发现我正坐在一件毯子上,腰身之下还盖着一条被子。
原来是这样,难怪会睡得那么舒服!
这应该是凯尔的装备吧?他在哪里……?
顺着光照之处,向着右边望去,正好迎上扑面而来的灿烂阳光,让我忍不住眯起双眼又抬起右手,待得稍微适应这光亮后,才试图从耀眼的光亮缝隙里找人。
前面,果然是一个宽敞的洞口,似乎还能望见远处的群山。
他就在洞口那里,靠着右侧洞壁坐在地上,双腿屈膝,两臂环抱着放在膝盖上,弯着腰把头埋在臂弯里,似乎还没醒过来。
巨大的行军包平躺在他身边的地上,那把仍装着刺刀的步枪好像是插在他的左臂弯中并斜着靠在肩膀上,刀尖几近身后的洞壁。
步枪应该没有子弹了。现在的他,像是一个握着长矛的守门人,只是睡了过去。
对,他应该是还在睡吧!
我双手按在被子上,再看看身下的毯子,猜着这就是他的杰作。
但这个山洞这么冷,特别是晚上,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受凉。
是真冷!虽然感觉可能没有昨晚那般强烈,但还是不太舒服。
不过,倒是少了那种酷寒的刺痛感……!
就是那种诡异的冷痛感,真不陌生!
这个地方……或者说矿洞里的矿石,难道都“中了毒”?!
看,地上就散落着好一些黑色矿石,大小不一。
倒是自己的身下似乎平坦得多。
哎,不管了,抓紧时间料理好“杂事”……哦,挎包就躺在身边,马上搞定!
当我站起来并弯腰收起毯子折叠好后,才发现自己睡觉的一小片地方竟被收拾得相当干净,与周围的乱石黑灰地形成鲜明对比,就像是被打扫过一样。
哦……大概明白。
还是有点冷。我将叠好的毯子先放在原地,背上躺在身边的随身挎包,把略显薄小的被子当成披风裹住自己,捡到可能是昨晚掉在附近的小剪刀,先走起两步看看周围的环境。
这个山洞可能没什么人来过,地上脏灰不堪,走几步就能踢起阵真灰尘。
但是……好像有一些脚印,而且不少?是我们的吗?不……不完全像。
看来,这并非是个完全被人遗忘之地?
奇怪……
哦,还有地上的矿石……要再“测试”一下吗?
犹豫一会后,我便蹲下来,捡起一块黑能晶矿石。
同样冷冰冰的手感,但没有昨晚那种剧烈的刺痛感,虽然那时也不过是一瞬即逝的感觉。
只是普通的矿石?那……其他呢?
一块,两块,三块……都是一样的,再也感受不到那酷寒的冷痛感。
难道我昨晚捡到的那块染毒黑能晶矿是特例?
奇怪……
起身再看看四周,还有那洞壁上露出尖头的黑能晶矿,一片片的,就像瞄向自己的石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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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会,却也只是纯碎感觉到“冷”而已。
对!没有昨晚那种浑身如被无数冰刺贯穿般的“痛”感!
而且,当时从山洞入口进去后,越是往里走,那种仿佛被千刺万扎的疼痛感就越是强烈!特别是脚下,犹如赤脚走过可怖的冰锥地狱!
还记得最后瞥见隐隐约约的山洞出口时,那种几乎达到顶点的可怕冷痛感,也许就是压垮我精神的原因之一。
而另一个原因,好像还踩到某件让自己打滑的物件,那可不像是石头,是什么来着?
一手拿着小剪刀,一手捏紧裹着自己的薄被子,忍着奇特的山洞寒气,我往回走了两步,借着今晨的阳光,扫视着山洞隧道的地面,忽然“咦”了一声!
找到了……会是那个东西吗?
那是与周围散落的矿石明显不同的异类:一截银灰色的扁平物,就像被挤完扔掉的牙膏管身!
这个是……?!我加快几步后蹲下,捡起这块废弃金属物,马上就见到管身上的文字:“特雷康定SV-003吗啡注射剂……阿克索联合制药集团!”
怎么会在这种偏僻的山洞里见到这种东西?!
同样是仅剩金属管身,长针管不知已破碎掉落在哪堆碎石土灰里……就是昨天在检查站时,给那个假治安官打过后可能致使其疯狂的同类吗啡针剂!
没错,就是那个可疑的吗啡!看看这个管身断口,同样有一些已凝固的绿液。
这诡异的东西,甚至可能与假治安官的尸体变异成死灵有关,但还需要带回去做检测才知道。更没想到的是,这里也有……!
得告诉芙琳,还有莱特他们……以及戴莎!
但说起来已经过了一夜,不知道芙琳女士怎么样了?还有玛希……她清醒了没有?
真担心她们!可现在这个地方又特别让我在意,尤其在这里发现如此突兀的东西,说不定那些假扮当地治安官和警察的不明身份凶徒来过这里!
而且,那些人很可能在这里用过那种看似普通的可疑吗啡,而且还不止一剂!
将第二个可疑吗啡废弃管身装回到随身挎包外格后,我便在这附近低着头搜索起来。
然后,竟接二两三地找到同规格得吗啡针剂!有的针管断了大半截,有的只剩下管身,就像是被匆匆用光后随意丢弃的垃圾一样。
一支,两支,三支……一共找到五支,还算“被丢得”比较集中。如果算上假治安官身上的那只针剂,总共有六支阿克索生产的特雷康定SV-003吗啡注射剂。
六支?数字“6”……?
这……
不,不对……数量不对。因为,总共有“6+1”共“7”只死灵!其中,就有6只狼型死灵,也包括昨晚遇见的,那只像是落单且略微“虚弱”的死灵。
有可能那只落单的死灵,其实也是凯尔所说的那5只死灵之一吗?
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但是……
凯尔参与的团队总共6人,只有他一人幸存,其他人全都遭到5只死灵的袭击。事实上,后来在南边草地时,他也差点被另一个更可怕的死灵杀害,假如我再晚到一时半刻……!
虽然不愿意这么想,但还是会胆战心惊地联想到莱特曾经说过的话,那些只剩下杀戮本能的死灵,只会“一命换一命”,如果是在其活动期内遇见的话……!
约翰先生等等另外五人,可能都已经……遇难了。
而袭击他们的五只死灵都也可能“断电”……就像那耗尽电池的手电筒。
一命换一命……!
所以,散落在这里的五支废弃针管,会不会就是那些死灵得以行动的“电池”……?!虽然数量好像不太合逻辑,还可能漏捡了某些针剂,但也没证据表明,一支针剂就只能对应一只死灵吧……?
太诡异了……难道那些身份成谜的凶徒,在这里“制造”死灵?毕竟这是个特别偏僻的山洞!
但是,仅此而已吗?
难道还因为这里很“冷”,所以适合储藏野狼尸体……?
可是,说到冷,好像也只有自己如此觉得而已。昨晚在同个山洞,凯尔却说他很热呢?
再思考下去的话,似乎有太多经不起推敲的细节。
如果那些凶徒真搬过来六只野狼尸体到这个偏僻山洞,并真能用可疑的吗啡针剂将其复生为“死灵”,那么……这些死灵苏醒过来后第一件事,不就会把那些制造者全都杀了?
毕竟那可都是只剩下杀戮本能的怪物!难道它们还会“认人”吗?
不可能吧……
难道……由尸体变异成死灵之间有一段时间差……?所以,那些凶徒给野狼尸体注射完“吗啡”后就匆匆离开?甚至,他们在检查站杀人并假扮治安官和警察后,试图抢劫无辜路人的车辆离开……?
或许,那时候的凶徒,还不知道公路和古道出入口都已经被严密封锁,就如凯尔说过的那样,所以实际上也应该不会有“普通路人”经过才对。
但某些违规商社的灰色运输行为却造成了漏洞……而我们这些同样不知情况的“路人”,则阴差阳错成了差点被劫杀的对象!
简直就是无数个偶然聚合在一起,却“变异”成可怕的惨剧……
现在,这些散落一地的吗啡注射剂废品,不合理地“集中”出现在这种荒山野岭的东西,其究竟藏有什么属性,也许就是验证刚刚胡思乱想下“故事”逻辑的关键要素!
不,也许不用等到带回城里再检测……
看看自己还拿着小剪刀的右手,我先放下这把可能在昨晚就已经被划花的剪刀尖,再走几步将地上的五只废弃针剂管捡起来,走回到刚刚铺过毯子的空地,开始准备“做实验”。
现在,地上一共有六支“吗啡”废品,包括检查站假治安官用过的那支。
接着,我蹲下来,屏住呼吸,空出左手拿起其中一支断口平整的针管身,伸出右手食指轻轻触碰管口已凝聚的残留绿液。
然后,便在同时,心跳骤然加速!
可是……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异常反应。
哎……?!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之外!我愣了愣,将剩余的针剂整理了一下,敲碎一些针剂的长针管,留下管身断口,并逐一试探着触摸残留绿液,但无一例外……全无任何异常反应!
啊?!
也就是说,刚刚设想中的逻辑最关键一环就这样破碎了?
接着便连整个“故事”都变成可笑的海市蜃楼!
怎么会这样……我顿时感觉身心俱疲。但是……无法理解啊!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同一类型号的吗啡注射剂废品?
对了,凯尔还说过,这是今年才有的型号。而且,与周围土石遍布的脏灰地面相比,这些东西的金属管身表面并未显得过于破旧。
无论怎么看,它们都不像是“历经风霜”的样子,不可能很久前就出现在这里!
虽然猜不透里面的缘由,但经过我自己的“特殊检测”,起码可以说明这些针剂现在应该没含冻灼毒素。
难道说,“逻辑”要重新修正吗?
比如,死灵的“动力”和毒素,以及这种未带毒素的可疑“吗啡”针剂的关系?
或是,在这里被使用过的5支“吗啡”针剂,以及其与出现在别处的6只狼型死灵活动的关系?
也许,这些想象中的点与点之间,可能有也可能未必有联系……真是混乱!
但无论如何,这些“特异点”还得关注并进行细致研究才好。我将所有针剂废品全部收到挎包外格,打算带回去交给更专业的人……比如,芙琳,莱特,戴莎等人。
说起来……好像也只是离开碎石城没几天,却感觉和戴莎分别了很久。
啊……对了,还有碎石城的其他人嘛。
比如妮卡,她现在怎么样了?已近清除完毒素后,应该恢复得很好了吧?或许她已经重回岗位,并已经在中南旧城区找好新的落脚点了呢?
嗯,回去碎石城后,找时间再去看看妮卡吧。希望她安好!
想到这些人和事后,便感觉心情好了一点。至于哪些诡异的疑点和不合理的现象,就先甩到一边去吧!
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一下,点了下头,就像是在安慰刚刚那个一直纠结着奇怪事情的自己,接着就准备站起身来。
只是,便在低头之际,或许是稍微用了一力,或是恰好有风自洞口而来,就有几缕发丝随着轻风撩过脸颊。
啊,发带又松了,刚刚都没注意到。
当我抬起左手,捏住一束乱舞的长发,倾头一看,却顿时愣住。
那一束金色发丝的末梢,竟已尽是银白?
……
第189章 半银
怎么会这样?
我愣过片刻,便稍稍左倾着头,同时抬起左手拨起一大束长发滑至胸前,再低头看去。
只见那些发丝之末均已变成银白色,无一例外!
这……?
再摘下几根发丝仔细瞧瞧!
半截金黄,半截银白……每一根头发皆如此,简直诡异!
但也并非没见识过。
其实,早在8月25日的那个周六下午,当我和凯尔来到碎石城江畔市民广场时,也曾被他发现过这样奇特的发丝。但那个时候仅仅是一根长发而已,可现在竟然……?!
该不会其他的头发也这样?
赶紧看看!
记得7月底的时候,为了方便盘发,还在学院分团小楼那里剪过一次头发。但经过一个多月,疯长的头发又一次几近及腰。
这样也好,很方便就把长发都绕过肩,再低头看去,顿时惊讶得说不出话!
真如猜测那样。将整束长发拨过肩,锁骨以下全是缕缕银白。
刹那间,全身寒颤不已。难道是因为在凛冬般酷寒的山洞里过了一夜,以至于长发被细雪染成了银白吗?
可是,怎么抬手轻轻摩挲过那些发丝,也未能褪下半点“雪花”?
身体也未感到其他症状啊!除了那些已然消退许多的全身疼痛,还有长梦初醒后的头晕头胀。但这些“症状”,应该都跟这半边异变的头发没什么关系吧?!
但是,还有什么与之相关的可能性?
难道说……与自己“消融”诡异的冻灼毒素有关?!
之前,我并不是没有怀疑过,因为已经有过两次离奇经历。
8月18日时,第一次在宿舍里被蕾雅发现整根银色长发。
在那之前发生过什么异常事情吗?
确实有……就在8月初,曾经在实验室接触过维利那堆异常的黑能晶矿!那时候只察觉到接二连三的冷痛感,而现在回想起来,那很可能就是“中了毒”的矿石!
而自己,有可能在那时无意中“消融”了大量冻灼毒素,也同时让那批超高密黑能晶矿退化成普通晶矿……!
那天再过一个星期后,也就是8月27日的周六,在市民广场被凯尔发现可能是第一根半金半银的奇异发丝。
那么,之前又发生过什么?也有!因为就在那一天……通过自己那奇特的异能,“消融”了苏珊感染多年的冻灼毒素!虽然,即使如此也没能让她清醒过来。
这大概就是两次发现异色头发与自己“解毒”的可能性关联……当时,虽然被发现存在这样的异常,但自己也没往心里去,毕竟也可能只是单纯的白头发而已。
而且,后来不也清除过妮卡的毒素吗?而最近,还消融过米娜收藏着的矿石毒素,甚至还有那个邪教徒里克手臂上的毒素!特别是里克……总觉得他中毒的经过,以及后来对我的奇怪请求,都充满疑团!
那个邪教徒!啊……他还留下一枚同样可能“中毒”的黑能晶矿石,还说过那是来自于卡恩深脉矿区,只是没说清楚是1号或是2号而已。
但是,那枚矿石也被我消了毒……
实际上,从那两次发现银色发丝后,在几次后续“消毒”事件过后,我也有不放心的时候,还暗地里检查过自己的头发,但都没发现什么异常。
所以,我才不至于有那么沉重的心理包袱。
毕竟,无论从那种情况看,能通过特殊异能消去冻灼毒素,对人对事应该都是好的吧……?
可现在……或者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使得大半截长发都变成了银白?
按以前的“经验”,就算消融前后两只死灵、凯尔身上的冻灼毒素,大不了再加上一两颗奇异矿石的少量毒素,也不至于异变成这副模样吧?!
虽然还是不敢置信,内心却似被逐渐膨胀的恐惧缠绕。
自己一直以为可“消融”毒素的异能,究竟是什么机制在起作用,或是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还记得这个像在梦中出现过的诡异词汇!
难道说,代价是要用到某种自身之物来“中和”毒素吗?
还是说,毒素其实被自己吸收并沉淀在体内,以至于发生了这种异变?!
那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不……冷静一下。这些都只是自己的臆想而已。
不可思议的异能,神秘莫测的解毒……至少到目前为止,除了那些诡异的银发,身体也没感到其他异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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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就如刚刚在猜测针剂、毒素与死灵之间的联系那样,异能、解毒和异变发色之间,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关系!
是呀……“谁”又能知道?
左手握紧整束长发末端的银白部分,我只觉得浑身无力,坐在地上之后,环顾周围遍布漆黑晶矿的洞壁,忍着仿佛难被晨光融化的奇特冷寒,一时茫然不知所措。
当自己的右手按在地上时,才发觉还拿着一把小剪刀……那是从雅宾旅馆带出来的“自卫武器”。
别再犹豫了,时间不允许自己继续在这个怪异的山洞里发呆。
嗯,就像一个半月前在学院分团小楼做过的那样!
下定决心后,我就以左手拉直已拨至胸前的长发,右手举起剪刀,左倾着头朝下看,正好以左肩为界,剪断以下的全部末段银白发丝。
仿佛一阵布帛裂开的声音响过,金色余发一缕缕向后拂去,落于左肩之上。不消一刻功夫,几次动作之后,左手便抓着一大束近乎小臂长的银白发头发。
这会没有镜子可以看,不过现在的自己大概变成披肩中发的样子。
可是,这束银发丝可该怎么处理?我也不想就这样把它们扔在这种诡异的地方,便干脆从挎包里搜出一根发带,捆起这些犹如失去生命力的头发并装入挎包某处内格。
哦……地上还散落着一些银发?算了。
嘿,忽然感觉清爽许多!好了,挥别那些莫名其妙、神经兮兮的担忧、恐惧与畏忌吧!
重新披着薄被子站起来后,依然觉得这里有种奇怪的冷意,但那终究不能抵住愈烈的阳光。
嗯……似乎渐渐有点暖意了。
走到一处洞壁之前,右手里还握着剪刀,就仅以手背小心抚过一片奇形怪状的黑色矿石,但除了阵阵冰冷,也未有其他感觉。
就算换成另外一侧的洞壁,也未有异常感觉。
至于头顶上的洞壁?真不好意思,试过踮起脚……无奈。人矮没办法。
没有想象中的酷寒刺痛感。
这地方的矿石……好像没有“生病”。
奇怪。
昨晚那种如被千刺万针贯穿般的剧烈冷痛感是怎么回事?
该不会……这地方实际上遍布“毒矿”?!
不……不可能啊,昨晚自己也只触碰过极少矿石!
只是这么一想,恐惧又如影随行!不……别再想那些异常东西了!
啊,对了,还有昨晚的小光球……她去哪里了?!
环顾四周,却再也看不见那小团微光。再回忆一下,好像从自己醒过来开始,就没发现过她!
从昨晚的河谷岸边再见,指引我经过岔路来到草地,找到凯尔,再一起走到这座山洞的那位“精灵”,见不着了!
难道这里就是“终点”?
不会吧……
记忆里,昨晚自己昏迷前,印象中的小光球是一直往前“飞”的,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怎么这会就不见了?
该不会……“她”没有停下来等我们,只是独自继续“赶路”,以至于“走失”了?
那会是自己昏迷以后发生的事吗?因为凯尔肯定是留下来照顾我,那他恐怕顾不上独自离开的小光球。
然后……我们就这样,甚至来不及说一声“再见”,就与“她”分别了……?
“不要……”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哀伤,甚至低声喃喃自语。
不,稍稍再想想。
在昨晚的“旅途”,小光球也并非不停赶路。在发生某些事情,比如遇到前后两只死灵时,她也悬停过一段时间!
对,她并不像是纯粹超现实的光团。
那一路上,我不也与她有过互动吗?而她也会有一些回应似的动作,虽然很隐秘就是了!
现在想想,在危险之际停下来的她,也许是在想方设法提示我们注意!
所以,我还是相信,她应该不会在昨晚丢下我们独自离去……一定是这样!
如此想过后,就觉得稍微好受了点。
其实,还有另一种假设……比如,我和小光球的两次相遇,都是在月夜之时……对吧!月铃湖畔那一次,还有河谷岸边的这一次,都是在晚上,而且这两次是满月之夜!
满月……?呃,会是巧合吗?
假如在平时呢?对,其实还有另一个小光球,但她们似乎都待在那枚带有暖意的异色红晶里不出来……好像是这样!
至于她们会否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偷偷跑出来,那就不知道了。
所以,有无可能……这是作息规律与我们相反的“精灵”?也许她们习惯了月夜活动,平常白日“休息”?说不定,她们甚至会在我睡觉时候,溜出来在宿舍房间里玩耍呢?!
至于……“睡觉”?又想起刚才梦里的那个“她”,好像就说过类似的话!
犹如想通了什么,我赶紧搜索起挎包,只见两枚异色能晶依然好好地躺在里面。
紫晶一如既往地冰冷,而红晶嘛……当触摸到那层晶面时,便又感受到熟悉的暖意,仿佛不曾褪过半分。
甚至,还有点像是昨晚触摸过那团小光球的暖暖感觉,温馨且安心。
“你……是回到里面睡觉了吗?”我轻声问。
当然,得不到任何回应。也没有诸如小光球忽然从红晶中浮现而出的奇迹。
但是,仅仅那点仿佛透过僵硬晶体溢出的温暖,就像是回答了我的疑问:她未曾离开,也许只是睡去。
好的。
松了口气后,我便将剪刀也装入挎包里。
嗯……看看这包里的东西,黑咖啡罐、糖包、小本子、笔、两枚异色能晶、几块“普通”黑能晶矿石,剪刀,甚至还有手枪!以及废弃的“吗啡”针剂,一大束刚剪下的银发!哎,不管了……
快去看看凯尔吧,他到现在还没醒。即使我刚刚在这山洞里走来走去搞出一番动静,似乎也没惊扰到他。
背好挎包,我拿起地上的毯子,照样披着薄被子,向着山洞口走去。
嘿。
瞧瞧他睡得多香,大概都不晓得我正站在他面前。
辛苦了。
一时竟不忍心打扰他的清梦。我便干脆蹲下来,借着这难得的机会,近距离观察这位辛劳的战士。
他还是保持着刚刚的坐姿,背后就是洞口一侧山壁,屈起双腿,并拢双膝,两臂相叠置于膝盖上,身子前倾,埋头于臂弯之中。他的右臂还搂着那把插上刺刀但已没子弹的步枪,枪托贴着地面,枪身依在右肩。
靠近洞口,晨起的阳光开始驱赶一直缠着我的奇特冷意,也让自己得以看清他的装束。
首先是红顶蓝墙的平顶帽,应是皮革制成的帽舌遮住了他的容颜,帽沿不见半点头发露出,只有紧连着的下颚带一角,帽子中间位置还缝着蓝色“11”数字编号。
他身上还穿着一件深蓝色军大衣,似还绕着各种卷边式肩带绑至身后。大衣下摆跟昨晚借着光亮看到的不太一样,这次并没有扣在一起,而是松开纽扣遮到红色长裤与绑腿之间位置,看起来倒像套着个大睡袋!
这装扮倒显得他的身板小了,虽然他其实还要比我高出一头。但说到底,他不也只是个16岁的少年吗?
还有那双短靴,满是泥巴,甚至还有几道划痕!也不知他在翻山越岭时摔了几次。记得他的平衡性似乎不太好,比如被野狗之流追杀过几次以至于掉到沟里去之类的糗事。
再看看他身边那个挂着各种袋子和装备的巨型背包,想想它们的重量……天。
但他也没有就地躺着,而是弯腰屈腿坐在地上睡去。也许他一直在洞口守夜直到坚持不住,才决定小憩一会吧!
也不怕冻着!虽然现在都已日出,但想了想,我还是重新铺开毯子,为他盖上一张类似的“披风”。
谢谢了啊。我在心中默默地说。但除此以外,好像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或者说,是一种莫名的不陌生感。
是不是……曾经这样过?
咦……怎么会有这样的联想!
就在此时,恰好又有一束阳光移来,给裹上披风楼着步枪的他洒上一层金黄的光晕,却瞬间淹没他的身影,也让他变得不再像是“他”,又如在我与他之间立起一道光之墙,让彼此明明近在咫尺,可又仿佛相隔着数个时空!
不对……怎会这样?
是因为太过刺眼的阳光,还是莫名而泛的薄雾,蓦然模糊了视线,让我分不清眼前的幻象与现实?
这个“他”,仅仅是自己认识的凯尔吗?还是藏于哪幅空白记忆画面中的熟悉“陌生人”?为什么内心深处又涌起汹涌的伤感,让我迫切地抬起手,只为了挽回仿佛将迷失于某个未知空间的“他”……“或她”?
“凯尔……?朱……?夕……?”我下意识喊着眼前人的名字,忽然脑海中似乎闪过什么画面,便在依稀间似将记得谁或“谁”之时,却见到眼前人身上的所有光晕蓦然褪去。
啊,那缕不识趣的阳光恰好飘到了别处,也同时带走我所有的莫名思绪!
当我意识过来时,右手指正好触摸到埋头沉睡的凯尔耳朵,还不小心弹了一下!
哎呀。
赶紧收回手,我转而看向洞外阳光普照之地,正待收拾下乱糟糟的心情,却不经意间瞥到大量黑灰色的印迹。
那是什么?足印……?这么多?!
同时,耳边传来某人似乎刚睡醒的声音。
“咦……伊珂?”
……
第190章 足印
凯尔醒过来了?
赶紧将视线从洞外地上的奇怪足印移回来,转而看向这个刚刚可能被我扰醒的人,瞬间就对上他的双眸。
一双朦胧初醒般的双眼,两面红彤彤的脸颊,往下再看时,还能见到他嘴角未干的……口水?
噗……
“早啊。”我收敛笑意,先与眼前的他打个招呼。
“啊……早。”他马上抬起手揉了一下眼睛,顺势滑过脸蛋,又快速在嘴角边上擦了擦,接着便挤出笑容向我挥了下手,真是一气呵成!
很快地,他的表情便转换成惊讶:“伊珂,你的头发……?”
“哦,是这样。觉得不舒服,就一把剪了。”我简明扼要地说。
没错,就是觉得不舒服……字面意义上的不适。
“啊?怎么剪的?这么突然……”他大概还没睡醒,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剪刀啊。”我提醒他:“从雅宾旅馆带出来的‘自卫武器’,你见过的。”
“咦……为什么呀?”他皱起了眉毛,看起来很是失望:“好不容易才留这么长……多可惜啊!”
“有什么可惜的,很重的好不好。”我撇了下嘴:“而且长得又快,跟杂草一样!盘发都不好弄,本来我就打算剪掉。”
“怎会是草呢!”他表现得似乎比我还紧张,但或许察觉不太妥后,就马上放缓了语气:“至少也是……宝物吧。万一,万一再长不出来……”
哈,这是什么话?可能他真的还没睡醒。
“胡说。再过半月不到,马上又会疯长到不想要。”我对凯尔的胡思乱想嗤之以鼻,虽然有那么一瞬间好像被触碰到哪条不对劲的神经,竟令自己不自然地颤抖了一下,但马上就摈弃掉那些莫名的思绪,堆起笑容看向眼前那个表情丰富的他:“你喜欢长发?那就自己去留呀……怎么你倒剪了个光头?”
“啊?没有呀……”他好像被吓到一样地抬起手,按着自己头上的平顶帽压了压,之后才低着声继续回应:“有要求的,我们是被迫剪短啦。其实也不止是长发……你这样子也……很好看。”
“谢谢,能看就好。我还怕剪坏了呢……幸好有你这面镜子。”我开了个玩笑,正想着把这个话题揶揄过去,却不料被他下一句话戳到最想回避的问题。
“才不只是能看啦……但是,伊珂。你……是早上醒过来后才剪短的吗?因为觉得不舒服?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他的语气变得缓和,眼神也不再如之前躲闪,像是要从我眼睛里读出什么隐藏信息一般,尽管严肃的表情与那深红未褪的脸色格格不入。
什么时候开始,熟悉的人都变得如此敏感了……?
“应该没事的……”我犹豫后再犹豫,感觉脑子里经过几轮战争,但最后也只是把所有的猜测与想法都浓缩成一句:“没事的,现在。”
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起码,现在我还能站在这里,感受到外面渐暖的阳光,看得见眼前那少年的他,听得出他话里的真诚担忧。如果愿意,或许还能抬起手戳戳对面人的脸颊红霞,透过那一双蓝色的眸子,说不定就能触及他心灵深处的灵魂,就如……“她”曾经说过的那样。
“真的吗?可是……”他还想说点什么,但马上就被我打断。
“嘿,看看这红脸!是被热醒的吗?到现在都还没退!”我注意到他脸上的绯红好像持续了许久:“还是说……做了什么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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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他看起来很是惊讶,像是很紧张地抬起双手,以至于掀翻了披在身上的毯子,还差点弄翻靠在肩膀的步枪。待得他手掌摸到自己的脸上时,才注意到滑落到地上的毛绒布料:“哎?怎么在这里……”
“怕你冻着啊。但看来反而把你捂热过头了。”我看到他的双耳已悄悄染上红色!
“啊,不会啦……”他不自然地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蛋,又抚过耳垂,不料却如火上浇油般让那一抹抹红晕肆意蔓延,只能低着头转移话题:“咦?伊珂……你也披着被子……还冷吗?”
“刚刚是的。不过现在好多了。”我转而看向洞口,伸出左手,摊开手掌,虽然已抓不到飘至别处的阳光尾巴,但还可感受到犹存的一丝暖意。
紧接着,也许是为了不让他再有任何担忧,我就干脆掀开披在身上的薄被子,将其折了几叠,同时笑着说:“嘿!说个笑……就只是想这样披着玩而已。昨晚不也说了吗?”
“是吗?那可能这个更合适?这其实就是一张毛呢披风,兼具毯子作用呢!”他拿起掉落在地上的“毯子”,笑着向我展示这件装备。
原来这竟不是毯子?
“不用啦,再裹上这毛茸茸的东西可真要睡过去……还不如你来试试,然后,继续做梦……?”我看着他依旧未褪的红脸,忽然就来了兴致:“说,是不是做了什么长梦……?刚刚你都没回答!”
“不是……没有啊……哎。”他的脸竟然烧得更红,好像被戳中什么心事一样结巴起来,只是低着头叠起毛呢披风,压低着声:“确实是长梦……又是很奇怪的梦!好像梦见……呃,我……你……他,她?哎,不说啦,越想越觉得不好意思!”
什么“他”或“她”?
所以他究竟梦到了什么?虽然刚刚只是想着随便转移话题而已,可这会还真觉得好奇!
但是,现在并非山中闲游之时,可没时间深究下去!
“好啦,那我们收拾好东西,准备走吧……”我将叠好的薄被子也交给他,看着他颇为熟练地捆好行李并再次背上那套可怕的行军装具,便想到一个问题。
“凯尔,昨天……后来,那个带路的小光球怎么样了,你有注意到吗?”我赶紧问。
“那个小精灵吗?”凯尔最后端起依然装着刺刀的步枪,说:“她可能就在你挎包里哦。”
“啊?什么?”我愣了一下,但旋即就想到另一种可能性:“你是说……‘她’钻进我的挎包里?一直没出来过吗?”
“对对,差不多就是这样……”他接着我的话说:“很神奇!准确地说,她好像是‘穿透’挎包布料直接钻到里面的!然后,那团小微光就慢慢消失了……还好赶在‘灯灭’前铺好床!”
在自己的挎包里?但我醒过来搜包的时候可没在里面见到她。
也许是在另一个地方……
“难道是在这里面?”我从挎包里掏出红色能晶,将其平放在右掌心上,感受着那阵仿佛永恒不灭的暖意:就像真能触碰到“她”的灵魂……尽管有那么一层现实的坚硬晶壁分隔了彼此。
“这就是当时月铃湖边的红色石头吗?你带过来了?哇,还有点暖暖的……!”凯尔凑近几步到我身边,还伸出手指碰了一下红晶表面,语气中带着一点惊讶,好像记起了某些往事:“对哦,就是那天晚上,从地里刨出来的晶矿……对吧?可是,小光球就在里面吗?没在你包里?”
对了,当时凯尔并没有看到小光球的最后去向。
不过,我也只是看到,一前一后总共两枚大小不一的小光球,突然就“穿透”进泥土地。等到自己用某根擀面杖挖出一些泥土后,就发现了那颗红晶。
只是因与冰冷的紫晶相比,这枚总散发着暖意的红晶,才让我猜测“精灵”就藏在里面。
而且,在河谷的时候,随着挎包里微光渐现,接着不就看到她从打开的挎包中飘出吗?那时,红晶就在包里。
所以,到这会更加确信,小光球就是寄宿于红晶里,又因故而“偶然”出来……嗯,就是偶然,现在还不明白其中的奥秘。
等我将这些猜测都告诉凯尔后,只见他张着嘴巴却一时无言。
“真不可思议!这一定是精灵。”他发呆好一会后就下了结论,然后又强调:“真是缘分……嗯!精灵与你的缘分呢,所以才会跟着你!”
好像早在月铃湖畔初遇“精灵”时,就听他讲过类似的话。那时候并不在意,如今再听却于心中泛起一阵波澜。
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某种既定……的命运?!
不对……!当脑海中飘过这个想法时,马上就燃起一种强烈的抗拒意识。
因为,最先说出类似之话的人……那个里克,他的言论总让人感觉不舒服。
宿命论,不可逆,因果链……不,我都不喜欢,其实。
“总之,只要‘她’还在就好。”接下来,我就从凯尔那里了解到一些情况。
昨晚,我昏迷过后,那枚小光球就悬停下来。或许她真能“意识”到我再也无法跟着走,还掉头“飞”回来停在我身边,甚至还降低了高度,就像在关注我一样!
那时候,凯尔说他一开始特别紧张,还好借着这位好心“精灵”的光照,他做过简单检查后确定我可能是累过去而已,就解下毛呢披风为垫,铺好床后让我仰面睡在上面。
而他帮忙解下我的挎包并放在地上,在盖上被子之前,还看到小光球降落在我心脏位置!
照凯尔的描述,那时候的小光球就像一只可爱猫咪窝在我身上一样!
不知为什么,他说就是有那样的联想!只是再过片刻,这个“小精灵”就转而钻入我的挎包里,接着就是他之前说的场景,微光渐渐消失至空无。
这就是大致的经过。
嘿,他讲到安顿我睡觉的时候,好不容易恢复常态的脸蛋又红了一片,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估计我是被他抱到毛呢披风上的吧!
不过,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假如立场交换,我也可以抱着他躺好,但考虑到自己力气应该不够,所以可能会选择“拖”着他完成“作业”。
“‘她’?嗯……真的是‘她’吗?”凯尔大概注意到我总用着一种代词,像是好奇般地问出声:“不是‘它’,或‘他’吗?”
“至少是‘它’吧。”我和凯尔一起向着洞口走去,接着就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但就是直觉……应该是‘她’。”
是的,一种莫名的直觉……应该是。
“这样吗?嗯……‘她’也好。”凯尔莫名其妙回了一句。
“嗯?什么意思……”我看向他的同时,便已踏出山洞。
顿时,犹如沐浴于灿烂的阳光之下,阴冷和黑暗全都被驱赶到身后。
“啊,没什么,没什么……”他匆匆答了几句,眼神慌忙看向前方,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咦?这是什么……?”
嗯?
跟着看过去后,我也跟着惊讶地喊出声:“咦……!”
那是足印。
其实,刚刚在山洞之中就已经留意过,但来到外面这片土地上,才得以看清这些诡异的梅花印迹!
是的……一大片!那显然是野兽的脚印,而且数量相当多!从洞口泥土地上比较深的脚印开始,朝着左侧的山间土路方向延伸而去。
就像曾有一群野兽从这个山洞出发,走向前方某处山里!
啊?难道……我们夜宿过的地方,是个兽窝?
不对……如果再想到那些散落一地的可疑“吗啡”针剂……
该不会……那个山洞,是6只狼型死灵复生并出击杀人的起始地?!
……
第191章 隐路
或是因为昨日的阴霾和山洞的冷寒,加之早起的晨光仅仅一瞥而过,临近洞口的土地还有点潮湿,印在其上的一个个“梅花”坑清晰可辨却又触目惊心。
脚印很多,朝向又乱,甚至有些相互重叠。
难道,“它们”曾在洞口前徘徊过?
再想想洞里那些不明针剂,还有注射过此类诡异“吗啡”的假治安官,以及他被打死后却异变成死灵游荡至南边草地杀人的恐怖场景……
顿时,眼前好像出现了某种幻觉!
阴云笼罩的天空下,也许就在昨天某时,几只浑身发黑腐烂的野狼尸体,从洞穴里“醒来”,呲牙咧嘴,瞳孔泛绿,缓缓走至湿地之上,如失去魂魄的死灵来回踱步,搜寻着任何活着的猎物……
这些怪物可能在洞口徘徊了很久,然后也许感应到什么,或只是受杀戮本能的驱使,乘着已沉的夜色,沿着前方某条山路向前走去。
就如那些仿佛在洞口前绕了无数圈的足印,开始有序分排延伸向前。
有多少怪物向前走去?
从洞口地上那堆乱糟糟的“漩涡”中,逐渐分出数串有明显左右对称的足印,一共有……五串,好像是。
咦……也就是说,从洞口走出的野狼死灵,只有五只吗?
五只?虽然对应了洞里的五支针剂废品,但和遭遇的死灵数量好像不对?
凯尔说他们遇到五只死灵……这一点,我相信他。
而后来,我和凯尔可是亲眼目睹到另一只还在行动的死灵!那可能就是第六只……!
因为,约翰先生团队的另外五人,很可能都被那五只野狼死灵害死,这在之前就推测过。
假如,在“普通”情况下,唯有“一命换一命”才能让死灵停止杀戮是真的话!
但是,在草地上找到凯尔的那时候,还有另一个打过针剂并可能变异成死灵的人型怪物!
现在回想,也许已经变异的“它”攻击过凯尔后,已经足以“换命”,或是耗尽了某种能量,或是“转移”了毒素……?!
所以它才会停止行动……?
诡异的机制……但现在也理不清,先不去想这个。
关键是,现在有个奇怪的数量“不匹配”!
“6+1”只死灵,6支针剂,在目前洞口前仅有5串可能为野狼或死灵的脚印。
难道洞里还有漏捡的针剂废品?我往即使白天也显得阴森的山洞里望了望,真难想象自己昨晚是如何克服压抑可怕的黑暗与冷寒走进来的……可能是因为有凯尔作伴吧!
但是,现在我不想再回去查漏……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还是说,有一只死灵往相反方向走了?
比如,我们进来的山洞入口,那里也是有路通往南边的,只是因为昨晚天黑,难以发现脚印而已。
可是,再走回去看看?还是免了吧。
得继续前进。
犹豫片刻后,我跟着“它们”的死亡印记走过几步后,在渐盛的阳光之下,发现足印渐渐变淡。
而前方,好像又是一个山谷路口。
“这么多脚印!简直像倾巢而出的野兽……”凯尔跟了过来,惊讶地说:“昨晚黑漆漆的,都没发现洞口有这些东西!”
“要是发现,可能我们就不会在里面睡得那么香了。”我感到头皮发麻。
该说我们是心大,还是侥幸……?
“是……真可怕,可能那个山洞就是个兽窝!”他的回应也带上些许后怕情绪。
不,也许比兽窝还更可怕……
我想了想,决定还是把刚刚的猜测告诉他,比如在洞里发现的不明针剂废品,以及其与死灵的可能性关系。
“这……!”他的表情像是将信将疑:“这些脚印的数量,是对应得上我们当时遭遇的五只死灵,而且它们确是野狼外形的怪物!不过,那些针剂看起来也只是普通的特雷康定吗啡注射剂,难道注入人或动物尸体后,还能让死物变异成‘死灵’?!”
“只是猜测而已。不过,我亲眼见过,那个假治安官生前就被注射过这种药物,明明被击毙在山上公路的检查站,后来竟变成死灵游荡到那块草地上……”我向他解释一些明面上的联系:“可能这只是看起来像普通药剂的东西而已,或只是借了壳伪装的诡异毒物!而且,这些东西散布在后面那个荒凉的山洞里,本身就很可疑。总之,需要专业人士来检测。”
但是,附在死灵、某些黑能晶矿石上可能存量不等的冻灼毒素,可通过我自己的异能感受到时间长短不一的冷痛冲击来“检测”和“估计”,以及可疑“吗啡”管身断口残液却似乎不存在毒素等等关键点和矛盾之处,就没有告诉凯尔了。
因为,太诡异了……而且也想不通。
同时,因为自己那“消融”毒素的异能,和可能存在的某种代价不明的后遗症,至少……我现在还不想说出来。
担心,甚至还有点害怕,但又觉得多说无益……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抬头看看天空,如今可比昨天晴朗许多,小片阴云已不足以长时遮挡耀眼的太阳。
再看看眼前延伸至路口的足印,那些怪物所去之处……难道就是昨天凯尔遇袭之地?
路口处还分岔出两条小道,该走哪里才好?
“那是西北方向……”他可能也意识到某种危险,又掏出罗盘操作一番,然后对我说:“无论是过路口直接往北,还是先往西再向北……可能最后都会去到某个危险的路口!”
也就是约翰团队遭遇死灵袭击的地方。
说到这里后,凯尔还做了个深呼吸,像是在克服突然而至的恐惧,之后才继续讲。
往北的那条小路很窄,就像穿插于两座紧挨着的山丘之间的缝隙,说不定最后可能还要翻山越岭一段路后,下山来到山谷主路。那很可能就是昨天死灵忽然出现在他们背后的路线!
往西呢?那其实也是条狭窄小道,有可能会连到另一条凯尔熟悉的老路。
昨天,他和约翰先生躲避死灵袭击时,慌忙从前面路口向南逃,途中虽“刺死”了扑倒约翰的一只死灵,但也没能救起严重受伤的约翰。
而他还记得,一路沿着南向小路奔跑时,确实见过一两个向东的路口,但那时候只敢一直往南走,以至于最后还得穿过山林,来到草地,幸亏还遇上了我!
所以,往西走,最后还是会兜回那个可怕的现场。
已经过了一晚,大家都还在吗?不……也许都已经遇难了。
那些可怕的死灵呢?再怎么说,“一命换一命”也只是假设。
万一有仍在活动的怪物?比如,我们同时遇上的那只死灵,其实是五只杀人的怪物之一?
我们现在可只剩下冷兵器了。万一那些死灵不全是动作迟缓的怪物……?
也许我能“关掉”死灵的动力,但在此之前……可能会受伤,甚至有更危险的后果!
凯尔陷入了沉默。他稍低着头,轻咬着嘴唇,看起来相当难受。
如果说……他昨晚被约翰鼓励着先跑,远离杀戮中的死灵,是要尽快回去村里寻求支援……可过了一晚后,却又将回到发生惨剧的故地,如果其他人都已死去,那一切理由不都成了可笑的谎言?
毕竟,“我”这样的人,也不算是多有用的“救援者”,即使拥有足以对抗死灵毒素的异能,也不能拯救已经过了“时效”的不幸之人。
生命一旦逝去,就永远失去了。
但是……你不用这么难过。我看着他,不禁叹了一声。
昨晚自己沉睡了一晚,而他也选择留下来守夜。真不知道当时的他靠在洞口,看着外面的夜空,等着时间一点点流逝,究竟怀着什么样的心情。
“我们往那边走吧。”我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太阳,转而指向东边山林间的另一条“路”。
“可是……那里没有路呀。”他顺着我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回应得有些无精打采。
也是,前面就是山野密林。
“没关系,我们昨天所走的不算‘路’的‘路’还少吗?”我对他说:“记住方向就好,我们一直往东北方向走,也许总能从某座山里钻出来,回到那条可通往雪林村的山谷主路,顺便避开……那些可能还在活动的死灵。”
这种理由,不知他能否接受?
“这样么……也是。我们昨天一直在赶路,可说是穿越过群山之间呢……”他回过头看向我,还笑了一下,只是似乎有点勉强。
群山之间?
这……好像在哪里听过……
或许不坏!不知为何,我仿佛被一种莫名的直觉鼓励着,倒被刚捏造的理由给说服了。
“事不宜迟,那就走吧。”我走过他身边时,还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谢谢。配合我这样的瞎决定……一定很辛苦吧。希望前面会是一条捷径。”
“不……这是我的决定。”他端着仍带着刺刀的步枪,与我并肩而行,又说了一句:“谢谢你。”
“别这么客气啊……抱歉又要辛苦翻山越岭了。”我瞅了一眼他背上那套巨型装具,只能在心中祈祷:但愿只需走过一小段山路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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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就是实训,没关系。”他点点头,和我一起走进东北向的山林中。
迈过高至膝盖的杂草,很快就进入密林遍布的山中。幸好今日天气不错,明亮的光线透过枝叶缝隙倾洒而下,让山林少了些沉抑,多了份活力。
好像还能听见阵阵清脆的鸟鸣声!原来早晨的“铃声”来源于此。
相比昨夜那座密不透风的黑山,这座山林好像“年轻”一些。这里的树木枝叶茂盛,但树干挺拔“苗条”,不似那些躯体扭曲且长须垂地的古怪老树引人心生畏惧。
脚下的土地出乎意料地平坦,没有太明显的坡道起伏、破土而出的古老树根或遍地乱石,踏感竟有点柔软,就像走在一层厚厚的叶土软垫上,但不是那种犹如随时陷入淤泥的不适感。
真神奇!我悄悄地用了一点力,让鞋尖轻轻压入“软垫”,感觉却仿佛接触到另一层石基之类的硬物!
也许,脚下真有一条隐秘的石路,只是由不知经过多少岁月沉淀的败叶软土给它披上一席长毯。
“这条‘路’可比想象中好走得多。”我不禁轻叹出声。
这可真是好极了,感觉能省不少力!当然,多少还有点像在“爬山”,但感觉不算明显。也许是坡道又缓又长并且隐匿在山林中的原因?
但是,就算是这样优秀的“山路”,再走过一段后竟开始觉得乏力,哎,真糟糕!特别是肚子……嗯,好像有点空……
“是呀,比之前的山路都好走,真不可思议!”他绕开前面的高树,接着说:“树木其实也没那么密集……哦,好像是这边比较稀疏?”
咦……好像是!
我们现在走的“路”上,碍事的树木虽然有,但不像之前山里几乎紧挨成墙的树林乱枝那样令人困扰。
如果看向左右两侧的话……好像这里的树确实要相对少一些。
所以才显得“路”好走?
也好,就继续这样走下去,说不定真是一条捷径!
嗯,努力克服身体的不适!天晓得怎么就会在这种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来,听听周围的“歌声”,放松一下心情。
那是此起彼伏的莺声燕语,在清亮的欢歌融至余音袅袅之际,似乎还能听到一曲悠扬绵长的潺潺溪流声。
嗯……?溪流?
“凯尔,你有没有听到……水声?”我怎么感觉有点头晕,难道自己又出现了幻听?
“水声?啊……真的有。”凯尔停下脚步,像是仔细听了好一会后,说:“好像在前面不远处,过去看看吗?如果是的话就好了!”
也对……现在想想,除了昨晚在草地时遇到凯尔后喝过水,以及在山洞里睡过一晚,到现在为止都是在赶路,难怪连说话都觉得喉咙有些干!
“那我们快过去看看……”我也大致判断出水流声传来的方向,顿时来了点精神,赶紧催着凯尔一起向前走去。
再走过一段“隐路”,听着逐渐清晰的水声,穿过树林之间,跨过一片杂草,视野豁然开朗。
眼前,似为一处群山交汇下的谷地,透过前方山石间神工鬼斧般辟出的巨大空隙,还能望见更远处的群山,甚至遥望到屹立远处连绵山影中的某座高山雪白之顶!
那是……圣灵山吗?卡邦人心目中的神山,红叶盆地的红河发源地。
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在这样的荒山野岭间,竟然还有一处宛若世外桃源般的所在,通过眼前两扇向左右打开的“巨石之门”,便可一览无余,直见那遥远天边的圣洁山峰!
而在石门之下,便是一条清澈的溪流,水声也更响一些。难道石门之后,是溪流向更低处的谷底倾泻而去的瀑布?
“这里有溪流哎,啊,那里还有泉水!”凯尔的声音传了过来。
“啊?”我赶紧转身看去,见到他已跑向另一处山包岩石之前。
真的是泉水?我跟了上去,好奇地观察起来。
那是一个似由岩石砌成的大“池塘”,中央正有一股水流向上突突喷出,就如自然形成的喷泉一般。不知是否因岁月冲刷所致,石池的某处边缘被磨出圆滑的缺口,恰好让水流沿着岩石“水道”往下流去,汇成一条向远处“石门”奔去的溪流。
“很好看的清泉溪流。”我不禁赞叹出声。
“是啊!”凯尔也露出微笑,似乎心情好了一些:“简直就像是从岩石里涌出来的一样!”
嗯……?
凯尔的话,让我联想到另一句描述。
从岩石之间涌出的清泉……?
瞬间,好像记忆里打开了阀门,但……却没有涌出一滴水……
听着那叮叮咚咚作响的涌泉声和哗啦啦的溪流瀑布声,一时有些恍惚。
忽然间,却有一阵不协调的声音插入。
咕咕咕……
哎……?
……
第192章 咖啡
这突如其来的咕咕叫真是令人尴尬……尤其是发现源于自己的肚子!
该说些什么好呢?比如“哈哈哈”之后,说自己肚子饿了之类?我看着石池中“突突”作响的喷泉,稍微头痛了一下。
凯尔可能也觉得不好意思,连打圆场的话都讲得有点混乱:“哎呀!都忘记了,都没吃早餐……哦,昨晚也没吃晚餐!呃……好像连昨天午饭也没有落肚!难怪这个背包这么重……”
“刚好,我包里还有干粮。”我赶紧接过话,免得自己听得更尴尬,环顾四周后,便指向一个岩石堆砌成长椅状的地方:“我们去那边歇息一会吧,随便吃点东西再走。”
“好!刚好我都饿晕头了……”他猛地点了下头,那夸张的动作就差立正再敬个礼了。一会后他才恢复成常态,看向石池:“你先过去吧。我在这里装点水。”
水么……我看了眼石池中的清泉,倒是有了个注意。
“好呀,多装点过来,可以煮东西。”我笑着对他说了一句,便留下只来得说一声“咦”的他在这里作业,自己先走到另一边的“石椅”。
只是走到那个石椅,就得几十步!
当我近距离看清这个长石,才发现它面上十分平整,坐下来的感觉还真与公园的人工石椅似无两异。
真有趣,这样的“天然”石头椅子……对吧?应该是天然的。
再看看四周,好像还有几只!不过,身下这一只石台好像是最长的。
还有这附近的环境,似乎有更奇特的感觉。
这是一个被群山石壁包围的平地,除了溪流往东冲刷而落的远处巨大对开石门,就像是嵌于群山之中的微缩版红叶盆地。
脚下的土地可真平坦。我好奇地跺了跺脚,感觉真像敲着一块石板。
说不定这个平地就是由巨型石头铺就而成!只不过,可能因为经过几十乃至数百年的时光,任由顽强钻出石缝而长的野草树苗和青藤覆盖了这片平地,以至于看不出它最初的样貌。
霎时竟有感慨万分的念头闪过,犹如在轻叹千百年岁月的流逝变迁,却忽有惊鸿一瞥的某个瞬间。
是此时吗……?还是某个彼时?
就在这恍恍惚惚之间,我慢慢扫试过环绕在“平台”四周的山壁,直至将目光落在某处被蔓藤缠绕的石岩上。
不……那只是“石岩”吗?
有一种本能还是什么直觉,让我站了起来,想着要走过去,拨开那一串串肆意横生的青藤,瞧瞧它们是不是在掩盖着什么。
因为,好像透过某些藤野间的缝隙,瞥到内里那犹如深不见底的……黑暗。
黑暗?难道不怕吗?就像昨夜那些沉闷的,绝望的漆黑,谁知道里面潜伏着什么怪物?
不,真不。
在这里……不知为什么,纵然心中确实有那么一点莫名的畏惧,但也有十足的安心感,让我得以在这里拥有一份如赏山景般的惬意……当然,只是这么一瞬间而已。我知道,得尽快补充下能量后,继续赶路到村里去找人帮忙。
芙琳,玛希……她们都还活着呢!应该是的!愿圣主保佑……
“咦?不用过来帮忙啦,我自己就好。”凯尔拿着水壶走了过来,他可能是见到我站起后误会了。
“啊……嗯,好。”我稍稍清醒了下,就重新坐在石台上,转而从挎包里搜出芙琳给的干粮,说:“嗯,暂时只有这个,哦,还有……”
“是压缩饼干吗?嘿,这玩意确实好用,喝点水效果更好,就是味道不怎样。”凯尔看着我把干粮摆在石台上,接着就卸下自己的装具和步枪,从背后里搜出一袋面包,但是嗅过后就皱起眉,掰下一块尝了尝,说:“呃,好像有点怪味了……”
“嘿。”我瞥了一眼那个“坐”在地上的巨大背包,开玩笑说:“仓库里没有几个鸡蛋之类吗?”
“没有呀……抱歉。”他很认真地回答:“因为原计划就只是实训而已,干粮都没带足……要是真正行军,可以考虑带上足额补给,比如培根……”
所以说……挂在背后带的那口平底锅,目前只是个训练道具吗?
“对了,你刚刚说要煮什么东西?”他反过来说笑:“不会是土豆之类吧?”
“比土豆香,你的最爱。看……!”我将深埋在包里的咖啡罐抽出来摆在石台上,拍了拍这个铁皮罐头顶部。虽然其实也只有200克,但我决定处理掉一些碍事的“杂物”。
“这是什么……”他刚开始还翘起嘴角,待得看清罐头文字后,笑容就渐渐沉了下去:“啊?黑咖啡……豆?”
“嗯,还有这些……”我接连拿出其他配件,糖包,滤架滤纸……
哦,其他配件倒是在蕾雅那里……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糖……”他可能还有上次事件造成的心理阴影,身子稍稍往后一倾,皱着眉说:“我记得,那些黑咖啡好像加糖没用的,又苦又……咸。”
“不怕,这次争取煮出一杯正常的咖啡。刚好提提神。”我虽然对沃伦老板中意的黑咖啡非常不感冒,但这会也许还真用,说不定能驱赶频繁出现的精神恍惚以及幻觉……
于是,说干就干。
凯尔虽然一开始显得有点为难,但似乎还是克服了心理障碍。他找过来几块石头在地上搭起简易小灶,又搬来一些干燥的树枝塞在石头坑里,用火柴顺利点燃。
有意思的是他那个水壶,竟然是可以分离的!拧开扣紧上面构件的半弧形挂钩提手,抽掉上半身窄口水壶部件,下半身就是一个宽口小长方体铁皮锅。据他说,这就是野外煮锅。
而且,他还研究了一下那个铁皮咖啡罐,据说也可以拿来当锅用?不过,还是他那个方形壶看起来可靠些。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咖啡豆。
便携式手摇磨豆机也在蕾雅那里。当时我和她是分开带走部分配件的,这会倒好,两边都没得喝咖啡。
“不……还有办法。”凯尔转身解下系在背包旁边的一个布袋子,据他说是拿来装弹壳和金属片的,因为弹夹扣不好容易掉东西。
不过那个袋子里面却是空空如也,估计回去可不好交代,但他也说已经做好受罚准备了。
“你的意思是……用咖啡豆当子弹壳?”我看着他倒入一些咖啡豆到袋子里,便开起玩笑说。当然,那是不可能的啦。
“不是……哎,完全不一样啊。”他手一抖就倒入小半罐,只好问我:“这些……够不?会不会太苦……”
“不知道呀,我也没煮过……试试呗。要不,先全部磨碎了吧。”我大概猜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就让他把整罐咖啡豆都倒进袋子里,空出个铁皮罐。
“好吧……也许后面还可以继续用呢。”他倒空整罐咖啡豆到袋子里后,拿出绳子扎紧袋口并挤成一个大鼓包,再把它放在清扫干净的石台上。
接着,他先下了刺刀并插回军服上的肩带皮套,再双手反着端起步枪,以枪托对准石台上的咖啡豆鼓包,用力地往下锤去,一次,两次……就像在打桩一样。
“是不是要把磨碎的咖啡豆放水里煮的?”他一边用力“打桩”一边问。
“不用,待会用过滤纸吧,可能不会太苦。”我正蹲在地上,将那个转型为方形锅的半截大水壶端到正烧着火的小石头灶上,又拿了根小树枝挑了下石头坑里的火焰,再戳了戳那个兼职铁皮锅两侧的挂钩提手,说:“这可真方便。”
“是,不过煮开后,要小心提手,很烫。待会我来拿。”他不知已经锤了多少下咖啡豆鼓包,接着先两手握着枪管,让枪托顶在地上,站直腰歇了一口气,就像是拿着锄头劳作过一番后休息的样子。
只是不到一会,他就重新端起步枪,转而用枪托压着咖啡豆鼓包,旋转着枪身研磨起来。
雅文吧
看他一脸严肃作业的样子,估计花了不少力气,真是不容易。
“辛苦啦,凯尔同学。”我还蹲在地上,瞥见水壶里的水开始起了泡泡,便继续看着出力研磨咖啡的他,不禁感慨一声:“看起来很熟练的样子。”
“嘿……某种程度上说,跟面粉蛋液搅拌差不多嘛……就是这把‘打发器’大了点,‘面粉’也硬了些!”他笑着抬手抹过一把额头,及接着作业。
瞧瞧他,好像干得更欢了。真怕他用力过度而不小心脱手!还好他先下了刺刀。
待得锅壶中的水热气腾腾地欢跃冒泡时,感觉那些咖啡豆也应该被碾碎得差不多,我就让凯尔停下来休息。
是时候准备冲咖啡了。
接着,我打开折叠滤架,正好把它架在铁皮咖啡罐上,然后在架子上铺上滤纸,形成一个漏斗形滤器,再让凯尔放一些碾碎的咖啡豆在上面。
嗨,一些就好!我也怕苦……
好了。
不待我再说什么,凯尔也懂得做什么。他从背包里搜出手套戴上,拎起方形小锅提手,左手两指顶起锅底,稍稍一倾,便将滚烫的热水倒入漏斗滤架。
透过滤纸如小瀑布般洒落到底下咖啡罐里的,就是颜色较淡的手磨咖啡。
没办法,因为放的咖啡豆也少一些,而且研磨颗粒度肯定没器械好,不过也很不错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香,让平素少喝咖啡的我都觉得颇受吸引。
但是,还少点东西……啊,杯子也在蕾雅那里。
“你用我的杯子吧。”凯尔大概发现了不对劲,将步枪靠在石台边,再从背包里搜出一个带把的银灰色小杯子,倒出一杯咖啡递给我,剩余的则倒到他刚刚用来煮水的锅壶里。
“好的,谢谢。哦……等等。”我转身拿起糖包,拆开三包后,全部倒入他那锅壶的咖啡里,两包给了自己。
哦,只剩下最后三包了,省着点。
“试一试?”我双手端起杯子靠近嘴边,又看着他说了一句。
“好……”他也拿起锅壶到嘴边,但似乎还犹豫了一下,最后竟是闭着眼喝了一口。
哈……
“怎么样?”我笑着问他:“甜吗?”
“可以呀……不苦的,蛮香甜……嗯,跟上次都不一样呢!这是哪里的黑咖啡啊?”他总算舒展开眉毛,表情颇为惊喜,接着又喝了几口。
“这就是紫樱咖啡馆的招牌,沃伦老板的力作。”我笑着也喝了一口。
既然有凯尔“试毒”在先,那自己就放心了。
果然,还是淡一点好。嗯,挺香的,又不至于太苦。
现在想想,其实就是沃伦自己重口味吧……
“咦……是一样的咖啡豆吗?”他有点不敢相信的样子。
“不知道呢?也可能是加糖的姿势不对吧。嘿……”我又笑了笑,看着一脸疑惑的他,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地品味着这杯香醇的清晨咖啡。
跟接着,再咬过几口压缩饼干,感觉像是吞咽过一堆香脆干粉末后,渐渐就有点饱腹感。
真是难得一次的山间小憩,但马上我们也得出发了。
乘着这会空闲,坐在这座石台长椅上,感受着暖暖的阳光和柔柔的晨风,闻着空气中的咖啡余香,就像在接二连三的紧张、焦虑和恐惧中寻着极为难得的松懈一刻。
只是再多一分钟……就好。
真奇怪啊。
刹那间,好像对某一刻普通日常时光的渴求,是不是在哪个时候、哪个地方,与哪个人一起时,也曾有过类似的心绪……?
“就像……不是第一次来过这里一样。”我喃喃自语着,便在迷迷糊糊中,任凭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呀……
“是说……不像是第一次这样翻山越岭来到某处神奇的地方吗?其实,我也一样……”凯尔好像是误会了我的意思,但他的回应却似乎也藏了什么往事。
“啊?什么?”我一时也没听懂他的意思:“你……来过这里吗?”
“不是这里……是我们镇上郊外的某个山下啦。”凯尔将盛着咖啡的锅壶放到一边,双手相握着放在大腿上,接着又看向我:“应该是我们还很小的时候。”
“我们?”我顿时有点愣住,一会后才问:“月铃镇郊外的山下?我和你?小时候……?”
“对呀……你可能不记得啦。不过,我自己也记不太清楚了。”凯尔说:“那时候我们都是小孩子……那座山里好像也有山洞,里面嘛,就像我们刚刚走出来的那个地方,遍布着黑色石头之类。”
山洞……黑色石头……?黑能晶矿石?
咦……他是在说月铃矿区吗?!
……
第193章 少时
“你是说……我和你去过月铃矿区,在很小的时候?”我惊诧地看向凯尔,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
“嗯……对啊,应该没记错,因为还有一些印象。特别是在昨晚那个山洞里守夜时,总是睡不着,结果就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情。”他犹豫了一会,说:“记得那个地方有同样的山洞,只是更大,遍布着更多的黑色石头……应该是的!但要说那里是不是月铃矿区,就不敢确定了,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
很久之前……?
遍布黑色石头的更大山洞?
就算是因为有小孩子视觉的加成,那说不定也是个有一定规模的黑能晶矿洞。而月铃镇郊外符合这种特征的地方,十有八九应该就是月铃矿区。
说起来……我们昨晚寄宿的小山洞又算什么呢?难道是卡恩深脉矿区……1号?不对,这规模未免太小了。
那真是越想越神秘的小型隧道式矿洞!
而且,那个地方居然还有零散的异种黑能晶矿,含有某种“剂量”的冻灼毒素,很可能就是所谓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
虽然我后来简单“检测”过洞壁,未再发现其他类似矿石,但是否应该做更进一步的的专业勘探呢?
想到这里,脑海里却似乎响起两个互相矛盾的声音。
有一种声音像是在强烈地阻止我:还是让“它”就这样沉寂下去最好!
同时却有另一个声音:那个山洞其实有人去过了……难道满地的现代针剂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更何况,那里还有卡诺州乃至全国少见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难道不应该告知戴莎、莱特等人?说不定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
该怎么做?真是一时难以决定……
哎,还是将精力先集中于刚刚凯尔所讲的事吧。
他说的应该是与“伊珂”本人一起去过月铃矿区的事。也许,那就是未开发前的月铃1号矿区?但这就难以确定了。
因为,记忆库中……搜寻不到哪怕碎片般的印象。
小时候去过月铃矿区?在我的记忆中肯定是没有的,因为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记忆也不过两年多!但是,所继承的“伊珂”本人记忆中,对这件事情也无任何印象!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忘记了。”我看着凯尔,期待着能听到一个不知为何被埋没在自己记忆角落的往事,但同时心跳却又开始莫名加速,更有一阵阵如恐惧般的思绪让身子几乎要颤抖起来,只好用双手紧握盛咖啡的杯子,以便感受那点稍稍令人心安的余温。
如果说,记忆里还有什么线索的话,就只是一些间接的碎片印证。
如之前也想过的,当我莫名其妙“转生”到这个世界时的第一天,当天放学后留下来与凯尔一起值日打扫卫生时,在“伊珂”记忆库里搜寻这位同学名字后,发现“他”是为数不多较有印象的一位……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哦,对。还有“记忆”里,总是他找“伊珂”说话,可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本来,我还以为,那一天的下午是“自己”与他第一次主动说话,也清晰记得他那时候惊讶的表情。当时,我还以为露馅了,幸亏还能敷衍过去。
而从那一次讲话之后,我们就渐渐地熟悉了。虽然他也曾奇怪“我”的突然变化,但经过两年多的相处,他似乎已习惯了现在的“伊珂”。
也就是说,“伊珂”原来印象中的他,之前会主动过来搭话,是因为一件并不存在于自己记忆中的往事:“她”和他小时候曾一起去过月铃矿区?!
那……在我之前,“伊珂”和凯尔应该早在很小时候就有过交流才对吧?
“看来……两年前的某天,在教室里打扫卫生的时候,可不是我和你第一次说话哦。”我又补充了一句,心里却满是困惑。
“她”和他小时候一起去过一个遥远的地方……没错,月铃矿区可是在郊外山区地带!
所谓的小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真难以想象两个小孩子会跑得那么远!
然后,既然有过这段经历……怎么“伊珂”后来都不太搭理他呢?在“她”的记忆里……好像都没有回应过凯尔的搭话。
“呃。怎么说呢……其实,两年前在教室里,还真可以说,那就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真正’对话……”他低着头笑了一下,说:“在之前很早的时候,我们一起去镇子郊外时……印象里也没怎么说过话呢。”
还有这样的事?两个人……沉默着一起去野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确定不是幻觉吗?
“多久之前的事?”我想先确定这个时间点,也许是两个人都比较大的时候才对。
“我想想……可能得……10年前了吧。”凯尔讲了一个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年份。
“1491年……1491年?!”我推算了一下,顿时惊讶地看着他,下意识般提高了声调。
“啊?对,应该就是1491年。怎么了吗……?你想起来了?”凯尔像是被我吓了一跳,表情抹上一层惊讶。
1491年……“那一年好像发生过许多事”。
这是当时自己在明月宫的卡诺州立第一图书档案馆找资料时,不经意间冒出的想法。
比如什么呢?嗯,除了《劳动关系法案修正案》颁布那样的大事,还有宁溪谷学院成立970周年的大校庆,也是戴莎刚入学的年份……哦,还是共和国成立420周年的时候!戴莎还曾给过我一枚1491年纪念币!
然后……还有什么事吗?记得在学院的科联会分团小楼二层小图书馆里,编号1书架上还有一本《红叶集》,那套不知是不是少了一些资料的汇集里有一本档案册,就记录过小楼的另一个名字“红叶楼”,以及其最后一次翻新也是1491年,并在1498年作为科联会分团的新办公楼。
那么……还有其他吗?如果还有……就不知道另一件事情算不算。比如,《伊芙璃转世500次后的第5天》的最后一页。那里写着一行让我回想起来仍感奇妙的话:献给1491年的你。那个“你”是谁呢?如果有幸能在今年的大校庆遇到罗茜学姐,也许……我可以冒昧问一下?
对了,《红叶集》里还夹着一张泛黄小纸片,也写着类似的话,那里面的“你”又指的是谁……?那又是谁的“杰作”?真是神秘!
然而,话说回来……
即使记得如此多件发生在1491年的事情细节,却依旧在记忆库搜不到与自己或“伊珂”相关的那年野外“冒险”痕迹。
那个时候,“伊珂”和凯尔,都只是6岁的小孩子啊!
“不……想不到。当时,你们……哦不,我们……只有我们一起去月铃矿区?”我摇了摇头,却差点代入错角色,因为小时候与凯尔一起行动过的“她”并不是“我”,真是混乱!
“是的。但……实际也不算是一起。我只是跟过去的。”凯尔说到这里,看了看我,问:“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想不起来,就像丢了记忆一样。”我坦白地说。事实也确实如此,“伊珂”的记忆里确实少了这么一块“碎片”!
“1491年的哪个时候呢?你……是跟着我去的?”我再想到他的说话,顿时觉得更加奇怪。
“伊珂”……为什么要去月铃矿区?
才6岁的她,丢失过四岁前记忆的她,知道那个地方吗?
还是说……“她”的记忆里,有什么与月铃矿区相关的画面碎片??就像我脑海里偶尔也会浮现一些莫名其妙的断层记忆,或是涌现奇怪的思绪……
“那也是6月份的仲夏满月庆典节日!唯独这一点记得很清楚,那时候的天空也悬挂着满月。”他说到这里时,声调也稍稍提高了一些,或许真的是印象深刻。
“满月?!”我只觉得脑袋像是震了一下,但依然回忆不了什么,只能继续问:“我们……也是晚上出去的?”
就像今年的6月17日晚上那样?不会吧!当时的两个6岁小孩子……!
再想想3个月前在月铃湖畔遇到的两只可怕死灵!天……10年前的那个晚上,“她”和她有没有遇到危险?!
不……至少“我”和他既然都能坐在这里讲起往事,那么,不管发生过什么,应该都已经过去了。
“不,是那天下午出镇的。嗯……我想想。”他稍微抬起头望向天空,似乎整理了一下思路,才接着讲起10年前的满月庆典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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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我”,还是6岁的“伊珂”。当然,凯尔完全不知道这一点。
当时,是1498届两年学前班“毕业”后与1491届小学一年级开学之前的那个暑假。
他记得自己一个人溜到繁华的镇上商业街玩耍时,忽然见到一个平时很少在温芝学校外面见到的人,那就是“我”。
在他的印象里,“我”是以“插班生”的身份,从1490年2月的第二学期入读温芝之家学前班。不过,那时候的“我”,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奇怪”同学,只是与嘉妮老师有偶尔的交流而已,也从来没走出过温芝之家的大门!
一起在学前班时,对于这么一个以前都没见过的怪同学,他也尝试过主动打招呼,但都没得到什么回应,最多也就是“我”一声“嗯”当做知道了一样。
他后来也了解到“我”可能是流落到镇上的孤儿,大人们都不知道“我”的过往,但或许是因为嘉妮老师的悉心照顾,也没有什么流言蜚语传播。
因为都是小孩子,相处磨合近两年后,大家也就不在乎班里有这么一个“怪同学”了。
虽然,按他自己所说,觉得“我”奇怪的同时,也希望可以帮点忙什么的。
因为,“我”有时候看起来好像有点伤悲……偶尔还如丢了魂一样沉默不语,甚有时候会躲到温芝之家某处角落,总是让嘉妮老师很担心!
“原来‘我’小时候经常自己走失吗?”我没想到“伊珂”小时候居然还是个问题小孩,也不知道让嘉妮老师操劳了多少心神,花白了多少鬓发!
“那你……是不是也经常帮嘉妮老师找‘我’啊?真是抱歉……”我接着就看向凯尔,他知道这一些细节,看来应该对“我”的不明行为印象蛮深刻的。
“有好几次哩。不过还好,都是在温芝之家和附近学校内!因为你那时候都不会走出校门的,还好……”他看着我笑了一下,又补充说:“哎,你真的都忘记啦。嗯,记得你都是在下课后才偶尔会这样,上课时就像换了个人一样,特别认真呢!所以后来才会考上宁溪谷学院嘛,不像我……”
“你也很棒,谢谢。”我真心感谢着他。原来,小时候的他,就已经对“伊珂”照顾有加了。
“别这么说……哎,都不好意思了。他挠着头笑了笑,才接着讲1491年仲夏庆典下午发生的事。
当时,他发现“我”走在街上,还很惊讶地打招呼,但照样得不到回应。
难道“我”又是游魂迷离的状态?
对于这个问题,凯尔点了点头,说他那时候就是这么想的,也尝试叫住“我”。但是,“我”好像都没听见一样,就是头也不回地沿着商业街一路走向镇外。
那时候还没有酒吧街,临近镇口的路就是一条灰黑土路,路边只有一家孤零零的月神旅馆和小酒吧,白天门口也没什么人。
而“我”,头也不回走在越来越偏僻的路上,很快就要走出镇外!
“你……是跟着‘我’一路直到镇外吗?”我听他的描述,猜着情况大概就是这样,要不然他怎会知道“我”走过商业街出镇?
“是呀。当时喊了你好多次,可你都不回答我。哦,当我跑到你前面时,你好像看过我一眼,但马上就继续盯着前面的路走。”凯尔说:“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跑出来的,是不是那个守门太太刚好走开了?而且嘉妮老师也不在身边!”
“我就很担心你是否又发病了……哦,不是,是说,比如又忽然被什么控制了心智……啊哈,也不对,我都在说什么……”凯尔越说却是越急,结果舌头好像不小心打了结一样,只好缓一缓再喝口咖啡,才接着说:“我当时也是一个人,就怕回去找老师的话,不知你会跑到哪里去,就只好跟着你直到出了镇。”
被“什么”控制了心智?
这句玩笑话却让我忽然有似曾相识的错觉。比如,莫名而生的幻觉,幻想,幻听……?
呃,那时候的“我”,到底是受到了什么“指引”出镇而去?
怎么感觉就像是昨晚那位一路向北飘行的“精灵”,难道也是“本能”所致,就为了去往某个未知之地?
双手端着咖啡杯,我呆呆地望着前方山壁蔓藤缝隙里的缕缕漆黑,一时思绪万千。
……
第194章 同行
是错觉吗?
远处,岩壁之上,藤蔓之间,纵横交错的缕缕漆黑之中,是不是潜伏着什么秘密?怎么恍惚间竟似望见深渊的轮廓?若再盯得久了,便仿佛连灵魂都会被抽离而去!
咦……为什么总会有灵魂走失的“感觉”?
难道……是因为灵魂和身体的结合不够“稳定”吗?
哎,不是,怎么又想到这么玄乎的东西!
“伊珂?”
身边又传来凯尔的声音,叫醒了仿佛又要陷于迷梦中的我。
“啊……抱歉。”我轻轻摇摇头,转而看向凯尔,问:“然后呢?10年前那天下午……‘我’就一直走在镇外的郊野上?你……也是一路跟着我吗?”
“是呀!怎么说呢……感觉还挺像昨晚跟着那位‘小精灵’赶路!”他用了一个可能还蛮符合当时情形的比喻:“都是同样与‘她’说不了话,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就只能紧跟着走,免得一不小心就跟丢!”
呃……照着他的描述,脑海中还真像是出现某组画面。
也许是在1491年6月满月庆典节日的傍晚时分,红霞蔓延的天边,微波荡漾的溪流,花草遍野的郊外,走在前面的“她”,跟在后面的他,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赶着路”。
其实,他已经追上去问“她”好几次“去哪里”,也担心是不是走太远了,可“她”却仍是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也许,那时的“她”就像丢失了理智,只剩下某种“本能”,像是要找回遗落于某处的灵魂或记忆“碎片”的人偶。
那可怎么办呢?那时候的他也只是个小孩!
尽管很害怕野外是不是会出现传说中的吃人怪物,可他也担心这个偶尔会无故“走失”的“怪同学”!他甚至可能有种直觉,如果自己这么放手回去,也许“她”就会消失在这片漫无边际的绿色“海洋”中!
于是,纵然天空的红纱逐渐换成了黑衣,他还是咬着牙跟着“她”走下去,无论如何,总得有个目的地吧?是那个据说周围开满洁白月铃花的月铃湖,还是……那遥远天边下黑漆漆的群山?
“我们竟然还走到了月铃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我想到这一点,顿时惊讶地问出声。难怪会从下午走到天黑!
“是啊……我就记得自己当时都快走不动了,而你却好像没有什么感觉!”凯尔说:“当时我就觉得自己太弱了,那样下去可不行。”
所以,当时你就立下进国防学院的决心?呃,应该不会吧……
“嘿,印象中的你,真的是比较容易累呢……不过现在棒多了,凯尔国防生。”我笑着对他说:“然后呢……?”
对……然后呢?月铃湖畔会是那个晚上的野外之“旅”终点吗?
本来,我还以为今年6月满月庆典节日的那个晚上,是自己第一次近距离“观赏”美轮美奂的月铃湖,没想到早在10年前的同个节日晚上就已去过!
而且也是和凯尔一起!只不过,当时的人是“她”。
如果说,我自己想去月铃湖的原因,是因为有过一些奇特的迷梦般印象“指引”,才想着去那里看看能不能找回“记忆碎片”,可在满月之夜到了那里,除了见到似曾相识的梦幻般月铃花开与花落,却也找不回任何有用思绪,甚至还遇到……死灵!
那么!“伊珂”当时又是被什么所指引而去月铃湖?
哦不……凯尔说过最终目的地其实是月铃矿区才对。
也就是说,“她”和他只是经过了月铃湖畔?
只是这样吗……?
可我为什么总是对月铃湖有一种莫名的执着,甚至有仿佛先入为主的印象,认为“她”也可能是要在月铃花即将盛开的湖畔寻找什么,或是遇见什么……
死灵?不,不应该是……凯尔没提到这个东西,或许10年前也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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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会是什么?
比如……“精灵”?小光球?……埋于湖畔浅层泥土中的红晶?!
“那时候,‘我们’曾在月铃湖畔挖过土之类吗?!”我几乎是喊了出来。
“哎?这……”凯尔歪着头似乎回忆了好一会,才说:“好像没有吧……不过,好像你当时还真停下来不走了,我还以为你终于要回去了呢!毕竟都走了这么远,天也好黑了,星星月亮都出来了……哦对了,当时也是满月!很亮,也很大……很美。”
满月什么的,这早就猜到了。
但是,“我”……停下来干啥?
听凯尔补充说,“我”也没说要回去,就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月铃湖方向,好像在等着什么。
等着什么……?难道……难道……
啊!真是头痛欲裂……
就像在脑海中快速翻过一页接着一页的白纸,但好像瞥到某丝蛛丝马迹!
等人?一个怪异的念头如闪电般划过,也令我冲口而出:“当时,在月铃湖畔,‘我们’有见到谁吗?!比如……某个人?!”
某个人?!话刚出口,脑海里便似翻起了浪涛,刹那间,就如更快速地翻起无字书般,让更多的空页迅速覆盖了刚刚那一页似乎带有某点印记的书页!
想不起来……不仅如此,甚至有种晕车般的头晕目眩感,真难受!
“没啊……一直都只有我们两人呀。哎,要是在那个晚上的郊外遇到别的人……那不是更恐怖么?而且在那种离镇子一两个小时远的地方!”凯尔说。
啊……
没有吗?
没有……遇到“谁”吗?
为什么竟有如此大的失落感?难道在那个时候,错过了“谁”?
哎,又是一阵头痛……
同时,又好像出现了幻听!
“这是你的选择吗?”
啊?!一瞬间,犹如被冰锤刺到身体,让我不禁直起腰身,惊恐地环顾起四周,但除了身边仍在讲述着当时经过的凯尔,也未见其他人影!
又是莫名在脑海中响起的声音?
选择?什么选择?
然而,那个“声音”又在脑海中响起!
“后悔吗?”
后悔?后悔什么……
“……充裕的……你的愿望?”
“什么?什么……!?”我……听不清了,那个在脑海中像是说着什么关键字眼的声音,来去匆匆地沉寂下去,只留下一些零碎的模糊余音,以及内心骤然涌现的焦虑!
当我茫然回顾时,转眼看去,是仍在身边却带着一脸惊讶的他。
啊,对,自己不是一个人,不是的。
不是的……
只是这么一想后,才似乎多了些许安心感。
“伊珂……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要是不舒服的话,就不讲了。”他担心地说。
“没事,只是走了下神而已。”我呼了口气,坚定地对他说:“你继续讲吧,我想听。”
“真的?呃……怎么你好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他似乎有点迷惑。
也是,这本来应该是“我”的记忆之一才对。
“都想不起来了,不知为什么偏偏丢失了这部分记忆。”我叹了一声,看着他说:“幸亏还有你备份。”
这也是实话。我确实是想不起来。
而且,很奇怪的,这是发生在“伊珂”6岁时候的事情,即使“她”不知为何忘记了4岁前的事,但不影响之后的记忆才对。实际上,“她”的记忆库里也确实有从4岁到14岁之间日常点点滴滴,但唯独对那件事情没有一点印象!
至于14岁以后至今的记忆?呃……那就是由我来“续接”了,以“伊珂”的身份。
“嗯,能帮到你就好。但其实,我之后的记忆也有点模糊了……”凯尔也跟着叹了一声。
哎?之后……又是指什么时候?
听起来,月铃湖畔的“休息”与“等待”,更像是一个旅途间的插曲。
是这样吗?还是说……本应是“终点”才对?只是因故变成了“中点”?
哎,怎么又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那么,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凯尔接着讲了下去,但如他刚刚所说的那样,记忆中的细节明显不如截止到月铃湖畔时的那一段丰富。
他只是记得,“我”好像望着黑漆漆的湖面好一阵后,就又继续往山里走去。
那时候,他是真的怕了,因为离镇子太远了!他说自己试过阻止“她”,但都没有用!
“呃,印象中……甚至还牵住你的手!哎,别误会啊,只是不想让你再走下去了!因为那里是山区,听说有狼!”凯尔比划着手向我解释,本来早已退烧的脸蛋又抹上一层红晕:“但你即使被我拖着手,也没说什么,只是回过头看着我……哎,看了好一会……都不好意思了,只能放手……结果你就继续向前走了!”
“哦,没关系……谢谢你。当时都是小孩子,真的太危险了,换成我也会拖住你。”我点了下头,接着问:“然后呢?”
“哎……越来越感觉你好像是在听另一个‘你’的故事哇。”凯尔呆呆地看了我一会,还问了一句:“你……真的是是伊珂吗?”
“两年前你就问过了,凯尔同学。对哦,你还少加了一个‘同学’,要不就更像那天放学后的问候。”我白了他一眼,试图挥散他的疑问。
但是……也许我真的表现得有点太像“外人”。谁让“我”一点记忆都没有呢!
“啊……只是有那么点错觉啦,不是怀疑或其他什么意思呀。”凯尔急忙解释:“我当然知道,你就是你嘛!刚刚……嗯,对,只是个玩笑,别在意……”
“嗯,我知道。你……接着讲嘛。”我这会倒觉得自己是否有点反应过度了,像是在急着澄清什么事一样。
毕竟,这副身体也许前后寄宿过两个不同“灵魂”的诡事,本来就是超现实的天方夜谭,恐怕除了当事人,大概没有谁敢相信。
而他……这依然单纯又信任我的他,是否应该向他坦白才好?
可是,每当有这样的想法,话都到了嘴边却就是说不出口!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什么,或是担心什么,甚至于……还试图“掩饰”什么!总之,就像是潜意识般的自我封锁,让自己始终“无法”对谁说出“真相”,也包括对戴莎、蕾雅……
“好吧……后来,我跟着你一直进了山,也是走了好久好久!”凯尔继续讲下去:“印象中就是走到一片很开阔的谷地,哦,比现在这个地方辽阔得多!那里也有一个很大的山洞!你就头也不回的走进去!我当时太小,已经怕得说不出话了,勉强跟进去后,只是记得看到里面洞壁上嵌着好多黑色石头,然后……”
“然后呢?”我注意到凯尔的表情变得有点惊恐,便连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那个矿洞深吗?‘我’还在一直往里走吗?”
那时候,两个小孩子,居然在晚上走到远离镇子的矿洞里?!那时候,可还没有开发过的月铃矿区,更别提有工人……
“这个……小时候的记忆里,就好像看到一个可怕的无底洞,面对着会随时吞掉灵魂的黑暗!”凯尔描述着这一切的时候,神色甚至带上一点恐惧:“但是,可能真的害怕极了,就只记得看到你往里面走了几步后,我……自己就晕过去了。”
“啊?!你……晕过去了?那‘我’呢?!”我惊诧地问出声。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的结果!也难怪凯尔刚刚就说过他后来的记忆不太清晰,可能就是因为那时候在郊野矿洞之前,因昏迷而出现记忆断层。
但是,“伊珂”呢?接下来“她”又做了什么……或者说,“她”究竟来到矿洞“寻找”什么?
那个地方……在记忆里没有留下一点印象。有多大,多深,除了凯尔所说的黑能晶矿,还有什么,引得得“她”走那么远的路而来?
“真的不知道了……”他摇了摇头,说:“就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记得好像也曾在迷迷糊糊中醒过来一次,就感觉自己好像躺在地上,头顶上都是黑压压一片的尖锐岩石。再转头看去呢,好像还能望见洞口之外的天空,有星星,还有圆月……”
“对了。你……也没走远,就靠在洞口一侧石壁,坐在地上,屈起双腿环抱着膝盖,好像也转头望着洞外的夜空。”他皱起眉,像是在极力挖尽脑海缝隙里的任何一点一滴10年前记忆,慢慢地竟也拼凑出一幅画面:“我想叫你,但真的太累了,就……又睡过去。”
这……真是神奇!像是一种命中注定的奇遇……或是某种意义上的“交换”?
“听起来好像是昨晚场景的翻转,只是换了十年和地点。”我感慨一句:“没想到……我们都为彼此守过夜。”
“啊……真的是。”他舒展开眉毛,嘴角慢慢翘了上来,说:“但我可是很愿意……的。”
“呵……”我笑了笑,又转而看向前面蔓藤交织下的岩壁。咦?那些青藤……是不是在风吹之下摆动着?甚至是向着内里方向飘动,以至于那些缝隙里的漆黑也扭曲起来?
凯尔还在讲着之后的事情。之后,当他再次清醒过来后,已经是白天了。“伊珂”也是坐在洞口附近埋头睡着。
那时候,再过没多久,镇上的大人就找了过来,据说他们发现丢了两个小孩后,也是心急火燎地组织几个搜寻队出镇找人,据说还对一些来参加庆典节日的外地人有不太友好行为,怀疑对方拐跑小孩之类。
而且,因为当时的“伊珂”是个可怜的“乖”女孩,平素本来就比较活跃的凯尔同学就成了“主犯”。据他自己说,卡丽太太先是因为找到他而大哭一场,接着就变脸骂了他一通,劳尔先生则干脆赏了他一顿木棍,只是因为他感冒才减轻了九成力度……大概。
总之,那一次的野外迷失事件就这样落下帷幕,应在未来十年内如石沉大海般消失。
就连嘉妮老师……她也没再跟我……嗯,后来的“我”提过这件事。
这件……明明应该存在于记忆库里,却也丢失了的事!
“真对不起呀,没想到还累你挨了打,明明……你是英雄才对。”我对“伊珂”的行为向他真诚道歉。
“不不,根本不算什么,都只是形式上的惩罚啦,不痛不痒,啊哈。”凯尔笑了笑,却又带着遗憾说:“可是……再之后,我们还是没能好好地说上话,直到好多年后。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因为当时做错了什么,被讨厌了之类……哎,有点幼稚是不是?”
“我……也不知道,因为那段经历不知为什么像是被抹掉一样……对不起。”我叹了一声,同时为避免着话题变得沉重,便转而开起玩笑:“啊哈!我知道了!难怪长大后,再去镇外的野地上小憩时,总是会听到你找我的声音……嘿,是不是在担心我又‘走失’啊?”
比如,毕业前夕的那个午后。现在想想他那时候跑得喘气的焦急神态,顿时就有点焕然大悟,但又觉得有点好笑:“我”都已经多大了,怎么还会走失呢!
“哈……哈。”他尴尬地笑了笑,低着声说:“可能……还真有点担心吧。”
那真是要谢谢你的好心呢。
我微笑着看过他一样,又点了下头,不再说什么,转而看起前面那些一直“吸引”着我的岩壁藤蔓。
突然间,似有一阵强风拂过,引得那层门帘般的青藤掀起一角,却也露出那连成小片的漆黑!
啊?!
那里……不仅仅是黑暗,而更像是一个“空间”?!
……
第195章 秘门
风停了,岩壁上的藤蔓也停止摆动,刚刚的景象好像只是一瞬间的“幻觉”。
不对。
那仿佛嵌在灰色石岩上的缕缕漆黑,透过密布其上的青藤缝隙,像来自深渊的暗光,穿透过厚实的石壁,如渗入光明的半隐触手,依稀拨动过我那似乎过于敏感的一弦“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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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看吧。
好像,有这么一个声音在“引导”着我。
咦……
内心掀起一阵小小的波澜后便又归于平静。我默默将装着咖啡的杯子放在“石椅”边上,站起身,盯着前方披着藤蔓“门帘”的石岩,迈起步子走过去。
那一道道漆黑的印痕,好像是某幅未知画面的笔触,吸引着我的视线。
“啊……伊珂,去哪里?”凯尔的声音似乎有点焦急,也许他觉得我又突然“失神”了?
“没事。呃……想去前面看看。”我仍盯着前方的岩壁,只想着尽快走过去,好瞧一瞧那些藤蔓之下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就简单回了凯尔一句,同时还稍稍加快了脚步。
就像怕被他再次“拖住”自己……或是其他“谁”来阻止我?
不……不知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但现在的自己心情真有些莫名其妙的焦急,好像石岩深处真埋葬着什么秘密!
哎……又一个奇怪的念头!可是,如果真的有呢?!
“凯尔,能把铲子带过来吗?”我马上联想到他那个巨大背包上的一把特殊装备,赶紧转头问了一句。也许那把小铁铲真能派上用场?
但是,万一那全是石头……实际上也理应如此!
“铲子?”他已经拿起步枪追了上来,听到我的话后一愣,接着便踏过几下地面,语气颇为困惑:“这儿好像全是石头哎……那个东西可不一定敲得动哦?拿来干什么?”
看起来确实如此。但是……
“试一试。我……也没把握,只是个很主观的感觉而已。”我再次看向前面藤蔓遍及的洞壁,再瞧瞧不远处的石池喷泉,沿着潺潺溪水流向,转身望向那仿佛被神秘力量劈开的巨型石门,透过那道鬼斧神工般的倒三角形“门缝”,越过近处折下山的小瀑布,窥至遥远天边的圣灵山顶雪帽,刹那间便在宛若一览千年般的心潮澎湃之余,似有仿佛瞥见某个不为人知的历史印迹之感。
近处“清泉”,远方“雪顶”……这里?
可能吗?不会吧!
可是……谁又知道呢!
便在疑惑又激动的矛盾思绪驱使下,我走到岩壁之前。
这真是不知经历过多少个百年的古老石壁,密密麻麻的粗壮藤蔓如生锈的锁链般缠绕在巨大石墙上。但仔细一看,还能发现藤条某处居然还长出丛丛白色小花,倒也给这些远古遗物增添了几份活泼的色彩!
至于刚刚在远处瞥见的缕缕漆黑,现在稍微用力“拔开”一些青藤锁链,便能看见那满是岁月沧桑裂痕的灰黑长纹,犹如千沟万堑的自然印记。再抚过那些纵横交错的粗浅纹路,便有阵阵冰冷且坚硬的触感传至指尖。
这……看起来还真不是一把小铁铲能处理的东西。我转头看去,只见凯尔已把铁铲头部与手柄折成九十度变为镐子状,那可真是有趣的功能!不过,能对付面前的巨石吗?
再说了,谁又知道这里面真藏有什么东西?或者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幻想”?
可是,既然如此……又让我来“看”什么?
然而,刚刚的那个“声音”,也没有再次响起。
也许我真的是太累了?哎……
叹过一声后,我再次抬起手,抚摸着石壁上某一道裂纹,顺着其走势迈步随行,看着它渐渐由浅纹扩展至粗深的大裂缝,犹如欲将一小面石墙劈开,也许这就是悠悠岁月的遗痕?
不……再看看那附近的裂纹。
走几步,瞧一瞧,“石墙”上的大口子裂纹越来越多,只不过是被藤蔓遮住了“伤口”。
再用力拨开一些藤条,不小心抖落几朵小花之余,就能看见更为触目惊心的裂口子,简直就像是被无数道闪电劈开的伤痕!
是被自然的力量在长年累月中改造而成的吗……?
对了。前天,在明月宫的东宫二楼档案馆,林奇好像提过,前阵子卡恩山地发生过地震。嗯,就在深脉……1号矿区。
呃,之所以会联想到这一点,是因为睡过一晚的附近小矿洞。但这儿?不对……这里也不是深脉1号矿区啊。
还是说……这里也在卡恩山地范围内,多少应该会受到影响?
这么说来,刚刚藤蔓随风摆动时,那个仿佛连成一片漆黑的角落……哦,好像在这边!
真的,就像是石墙上的一个小洞!
哎,赶紧扯开这些碍事的青藤,再看个仔细!
“咦……这算是裂开的洞吗?好像还挺深……”凯尔也发现了这个“洞”。
若与我们身高相比,差不多是从地面到胸下的高度位置,就在岩壁上,像是被什么力量钻出一个几乎可伸进拳头的小洞。而且,以洞为圆心的话,还有多少裂痕向着四周蔓延而去,仿佛会随时碎裂成更大的“洞”。
“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太黑。要是手电筒还能用就好了。”我弯着腰往洞里看了看,只见到一片漆黑,甚至还不顾凯尔的叫唤伸手往洞里“掏”了一下,但似乎没摸索到什么东西。
“这里面还挺深的嘛。”我倾着身子靠在岩壁上,几乎能通过那个小山洞,慢慢将手臂伸进去!不过,好像所触及之处都为貌似松垮的土石……
咦?是伸到底了吗?忽然间手指便没有了实物触感或束缚感,甚至张开五指仿佛就能抓住一把“空气”!
不到一臂的距离,却是另一个“空间”?!
“哎,伊珂,快把手拔出来,要是卡住受伤了可怎么办!”凯尔的语气里满是焦急,他两手各拿着步枪和铲子,朝我靠近一步,却又不知所措的样子……也许是在考虑把我“拖”出来?
“里面有古怪。”我慢慢地抽出右手臂,站直身子后,抬起左手拍掉衣袖上的土砂石,同时看向凯尔:“说不定……有个‘房间’。”
“什么?”凯尔最初是一脸困惑,但随后便似乎理解了意思:“房间?嗯……你的意思是,里面是中空的?又一个山洞,只是被‘埋’起来?”
“有可能。但这种情况……”我看着重新垂下后将“洞口”遮掩得严严实实的粗长藤蔓,说:“就算里面真是另一个山洞,也恐怕是被埋了好多好多年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而已,或许是地震导致坍塌?又或许是最近的另一次地震摇落了某些土石,才露出这个小洞?”
但无论如何,要打开这道隐秘的“石门”,进去里面可能存在的房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这道可能被乱石堆落而成的“秘门”又因故被震裂。
呃……虽然很不科学,但好像记得,在已经印象模糊的之前某次梦境中,好像也遇过一样无路可走的场景。面前也是同样都不开的“门”,但墙边却有一个可以踹开出通道的隐秘洞口。
那么……来试试?
嘿!
稍稍用力一踹岩壁洞口的下方石头!
哎哟!痛……
不对,不成!真是蠢透了,果然不科学!
我在内心里暗暗叫疼,转而一看,却见到放下步枪的凯尔也学着掏起了岩壁小洞。
“真的,里面深处是空的,而且好像空间还挺大……”他一会后便抽出了手臂,还捏着一把沙土磨了磨,说:“不全是石头,还好办一点。”
紧接着,他就改成双手握紧变形镐,猛地以手柄顶部的平头锤状硬物冲撞小洞四周裂缝,瞬间,就敲下好几块土石,也让洞口稍微扩大了一点!
“要不要……继续?”他向前一步,顺着洞口裂缝摸着四周的岩壁,又用镐子到处敲了敲,又试着挖了会好几条石缝,说:“洞口四周的石头都非常硬。看裂缝好像是几块大石头落下卡出来的大洞,只是中间被小土石块塞满了。”
难道……这面石壁其实是落石堆积而成?只是经过漫长的岁月,让灰土填满了缝隙,藤蔓长成了门帘,只留下那一道道沧桑的皱纹。
“会不会太难了……”我还是犹豫了一下,现在不过是一个拳头般大的小洞而已,却要凿出一条通道?能行吗?我们……有时间耗在这里吗?
可是……却有强烈的不舍绊住想离开的念头!
“事不宜迟,来呗。”凯尔看了看我,好像是读出两难的意味,就干脆自己做出决定,同时用力在小洞口外圈沿着裂缝猛锤起来:“试试吧!先看看比较松散的部位大概有多大。”
他这次相当果断,也不再询问我的意思,就自个儿捶打起洞口外围,当明显锤到大石头边缘时就调整着位置继续作业,直至锤烂看似坚硬的土石表面,接着又改成用镐子形态用力挖下一堆碎石灰土。
随着一阵碰碰作响之后,还真出现了一个相对大一点的洞口轮廓!同时,他弯着腰,抡起变形镐对着填满洞里的沙土一阵猛挖,砸得那些看似坚固的“石墙”碎成一块块掉落到地上,很快就垒起一座座小土堆。
“要不你休息会,换我来……”我见他居然还真把“石墙”上的小洞渐渐挖成一个大型的坑,就提议他是不是换个手之类。毕竟他昨晚也没睡好,而且又没正经吃过什么东西。
“不碍事。嘿,你的压缩饼干很不错,现在能量十足,看我的!”他反而更卖力地挖起土石,还有兴致开玩笑。
“哎,好吧。要不要喝点水?啊,对了,我再去给你煮个咖啡!”我也猜到他不会把铲镐“让”过来,要是有多一把工具就好了。既然没法帮忙,那就当个后勤人员吧。
“好呀!呃,但是那个锅壶烧水会很烫手的,你要不要用这个手套……”他停下作业,脱下他刚刚戴好的手套,正要给我时,却好像觉得不妥似的说:“哎,刚刚没注意,已经都变脏了……”
“挺好的,谢谢!”我接过这双蒙上厚灰土的手套,稍微拍打了几下,对他说:“看,这样不就干净了?嗯……你不用吗?会不会戴上去更好些?免得受伤什么的。”
“没关系,我们之前训练过工事作业,不戴手套很正常,刚刚只是忘记脱掉啦……”他马上挥起铲镐继续干活,速度好像还加快了不少!
“好吧……”我戴上这双明显尺寸不符的手套后,感觉却挺有趣,便笑着抬起双手向他展示:“嘿……你看!有点像大号隔热手套哎,不过它们自己就有点热!哦……是不是还留着你的温度啊!”
“哈……哈。”他笑了笑,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就只是盯着眼前的洞坑继续猛挖,也不知道是否用力过度,脸上竟攀起一丝红色。
“真不好意思……等我啊。”我接着就先跑回刚刚的石台附近,拎起已经空了的锅壶去到石池那边装水,再跑回去摆在小石坑上再烧一次。
小石坑里的火苗咬着干树枝嗤嗤作响,身后还有哗哗啦啦的刨土敲石声,我蹲在地上,等到锅壶里的水扑腾欢跃,自己也在咖啡罐的滤架上换好了新的滤纸与粗磨的咖啡豆。
嘿,带着手套,拎起装满热水的锅壶,浇出一罐全新的黑咖啡。
干脆再用剩余的热水洗一下刚刚被我喝过的杯子,它本来就是凯尔的装备之一,带个握把更方便一点。
将咖啡倒入杯子里,再加三包糖……最后的存货了。
好,大功告成!可以端过去了。
“辛苦了,凯尔……同学。”我笑着走到他面前,用双手端着盛有八分满咖啡的杯子,想了会还是加上个称谓:“来喝杯咖啡提下神,也许还能补充点能量?”
“谢谢!”他弯着腰,抬起一脚踩在已被挖成一个大洞的下方边缘处,就像是踩在一块底座大石头上一样。转过身看向我手里的杯子后,他似乎有些惊讶:“啊,这个……”
“哦,不用担心,已经洗过了。嗯,用热水烫过的,保证卫生。”我笑着对他说:“用自己的杯子更方便点吧?”
“好……呀,谢谢……”他改成单手拿着铲镐,右手抹过一把脑门的汗滴,接过杯子就喝了起来,长“嗯”过一声后,接着就嘴角上扬:“好像更好喝了呢……”
“那当然,技术总会进步的……”我看着他蓝衣红裤的成套军服已经脏灰成片,就像整个人在泥地里滚过一样,便又说了一句:“辛苦了。”
“没什么,比想象中更容易一点。”他右手拿着咖啡杯,左手握紧铲镐前端,以手柄尾部平头锤撞向洞坑上方边缘,马上又敲下一堆哗啦掉落的土石:“可能本来就是几块大石头掉落卡出来的大洞,只是不知道洞口为什么塞满一堆泥沙,挖出来就好了,也不难。”
嗯……?难道说,本来就应该是一个大洞才对?确实……看看这些土石泥沙的细碎度,好像真与四周的大块大片岩石不太“相配”。
听林奇讲过卡恩山区发生过地震,那这地方可能也不止一次。
如果说,也许很久前的一次地震导致岩石崩裂掉落“堵住”了某个“洞口”……如果后者真的存在的话。
那么,就像凯尔所说的,几块大石头卡住形成一个“通道”,就算也有一些细碎土石掉落,会刚好“塞满”这个“通道口”吗?
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但……好像太“凑巧”了点。
而且,说不定……这些泥沙土石可能“堵塞”的时间要稍微短一些,以至于会被近期发生在不知多远处的深脉1号矿区地震“搞”出一个洞!
这……如果真是这样?那不就是“自然”因素……
难不成是“人为”……?呃,这就更不可思议了吧!
比如有哪个“后来者”专门从附近刨来一堆土石来填满这个“大洞”?
何苦呢!
但是……
相对周边环境或演变逻辑,总有点奇怪的违和感。
比如……匆匆“掩埋”的迹象……?对,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还有另一个地方也类似,那就是月铃湖畔。6月17日满月庆典节那天晚上,我在湖边某地,不算费力地挖出红晶……那时候也觉得,好像那枚异色能晶是“被埋入”不久似的,或者说,更像是不慎被丢在地上,只是因为流逝的岁月给它披上一层浅土!
哎!奇特的联想……或是幻想吧!我不禁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忽然有一阵响亮的声音传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一样,瞬间震碎了我的想象。
接着,就是凯尔颇为欣喜的喊声:“嘿,打通了!里面还真是空的……!”
啊?
赶紧看看!我马上转身,弯腰看向那个被凿出一大圈的山洞,借着外面的阳光,似能看到里面别有洞天的惊奇景象!
或许,里面不仅仅是个“房间”,更像是个“大厅”!
只不过……所有的光线,好像都被挡在里面另一堵厚厚的石壁之前。
咦……
难道……洞里还有另一座“秘门”?
……
第196章 微光
眼前的岩壁上,已经被凯尔“挖”出一个“大洞”,下方边缘距地面高度差不多只到我的膝盖,看起来真想爬进去不会太费力。
而且凭这个洞的宽度,估计可以容纳一个人进出。
“可能就是这个‘洞’的真正样子。”他用铲镐清除石头缝隙建的泥土,又直接用衣袖扫掉洞壁四周的尘灰,让一个恰好由好几块巨石卡住搭起的“小隧道”显出原形。
至于最顶上那块“天花板”巨石嘛……他还特意探入洞里,抬手按了按上面的石头,说:“还行,稳稳当当的。虽然承压了上面许多石头,但它刚好落在好几块充当柱墙的大石头上。”
“好像是……啊,你小心点。”我还站在洞外,弯着腰看到他抢先整个人爬进洞里,赶紧提醒他注意安全。
而且,之前山区不是刚地震过吗?也不知道这些石头能否撑住!
哎,不过……还是别有这样可怕的念头吧!
但愿别再出意外……圣主保佑!
“嗯,知道……没事!”他似乎已经通过这个“小隧道”爬进里面的“大厅”,声音仿佛沉入深渊之中,但还能听得清:“哎!还好……不高!啊哈,里面可真大!”
对了,这个“通道”似乎不到一臂之长,可能他爬进去没一会,就整个人“掉”到里面山洞的地上了吧!
“那……我也进去啊,等等。”我想尽快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特别是洞里的另一座石壁“巨门”!
里面的“第二道门”,会不会也有类似的“通道”……?
于是,我弯下身,跟着钻入洞里,屈着两臂,以双肘贴着身下的冰冷巨石,撑着自己一点点地向前挪动。
很快地,头上巨石压顶的强烈不适感便过去了。
当我刚探头窥见“第一道门后”的宽敞“大厅”之时,伸出去的两手便被凯尔接住,在他的帮忙下总算不至于太狼狈地“落地”到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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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还有外面的光线,通过凿阔的“隧道”射入洞里,照亮一线黑暗。
“真不可思议,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我环顾四周,感慨一声。
现在,身处于洞里“大厅”,脚下是硬邦邦却又似乎相当平坦的石头地,就像站在某个石板铺就的广场之上。
抬头望去,见到的却是高低不一的石壁“天花板”。
这个地方可能在很久前真因地震之类的灾难而崩塌过,四周堆着不知多少年前的巨石,就像在“洞厅”里垒起一座座小山,有些甚至直通洞顶。
洞里的潮湿感相当强烈,还弥漫奇怪的味道……或许是不远处的清泉日复一日浸透了山壁,也可能是被最外面那道隐秘的“石门”锁住太久所致。
这原本应该是个很大很高的山洞……或是其他什么“地方”?但现在看来,这儿却像是被坍塌巨石掩埋下的坟墓。
或许太久远了,就像流逝过数百上千年般的漫长岁月,湮没了所有的生息。
这里……好像“死去”了一样,而且“死去”了很久,很久。
而我们,就像两个误闯禁地的不速之客,不经意间扰乱了这片“死地”的安宁。
看,随着我们进洞的光线之中,无数尘埃四散乱舞,直如原本沉寂在黑暗中的魂灵骤然触及世间的光明。只不过,那么细碎却不成型的“它们”,也许更可能是……“碎片”?
而我们……是“后来的初到者”吗?
或者……可能不是呢?
哎,又一个怪异的想法!
再看看这个犹如发生过灾难的古老“现场”!
周围还有许多越叠越高又卡出各种危险姿势的巨石,仿佛再来一场地震就可能轰塌而落!
还是别久待于此才好。
不知不觉间,竟又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恐惧在蔓延。是因为暂退到角落的黑暗?还是……那种似乎无处不在的“死亡”气息?!
幸好,还有外面的光明透洞聚成的光束,多少给了我一些安心感。
再去前面“看看”吧。
看看光束聚焦之处的第二座石壁。
“好像,这就只是一个隐秘的山洞而已。”凯尔在洞里走了几步就下了结论。
“嗯……”我只是应了一声,便按着光柱“指引”的方向,独自走到“洞厅”的最深处,其实也就距离洞口“小隧道”不过二十步远的洞壁。
这是一座自“石板”地面直通洞顶“天花板”的巨大“石门”……不知为什么,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虽然,不计其数的崩塌石块几乎淹没了这扇“门”,让它看起来更像是粗糙崎岖的乱石洞壁,却也留下了一小片没被落石覆盖的“平面”。
那里,恰好就是光束照射之处。
简直就像是第二个由数块大石头卡出来的小洞,只不过这个洞很快就“见底”,而且还像是在反射光线一般!
这……
好神奇。我走近一步,不用踮起脚,就能伸出手,按在光线聚焦其上的“小洞”。
当张开的手掌顶着光线慢慢伸进“小洞”,明明没有任何触感,感觉却像是在按下某个远古遗迹的开关。
跟接着……便是一阵冰冷。
啊,自己的手掌已经贴在那个小洞“开关”的底部。
真的是平面般的光滑感觉,摩挲手感很好。
相比之下,五指指尖划过周围的乱石边缘时,却是明显粗糙的不适感。
可是……这终究不是“开关”啊。
就算自己按住光滑的石面那么久,也未能如神话那样轰然开启眼前这道现象中的“巨门”,从而看见另一个“世界”。
为什么?难道一切都只是幻想,所见也不过是自然景象的巧合而已?
不对呀……不对。
怎么会有骤然涌现的惆怅,仿佛淹没了心灵?
“伊珂?那里有什么异常吗?”凯尔的声音随着脚步声传了过来。他应该看到了我的举动,说:“哇……好有趣,又一个刻在石壁上的小洞吗?嘿,你好像抓住了一把‘阳光’呢?!”
可能真的很像吧!但是,我更想抓住另一样“东西”。
但,却想不起那是什么?希望?怀念?不……这只是伴随惆怅而生的其他心情,接着却还有忧愁和哀伤……
要放弃吗?
就在这么一瞬间的犹豫中,又似听到某个声音!
等等。
咦……
等等?等谁……?“你”?“他”?或……“她”?
是幻觉吗?
怎么眼前的光明似乎愈来愈盛,仿佛阳光洒遍了整个山洞,所有挡路的巨石也如泡沫般蒸发,浮现于眼前的岩壁也真化作一扇“门”,只要按在其上的手掌再那么轻轻一“推”就能打开“它”!
然后,或许就能见到门后的那个……“谁”?
“伊珂,好像就到底了吧!这里全是石头……而且也很暗,还好有点光!”凯尔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暗”……?
刹那间,宛若地动山摇般的强烈震动过后,无数石头如自天外落下,掩盖了还来不及回想起来的“门”!光明如幻影般迅速褪去,阴暗重新涌来,直至将眼前的景象恢复成乱石堆砌的岩壁,仅剩下那仍聚焦在壁上的光束,照耀着我仍按在那小块光滑冰冷石面上的手掌。
“能不能……那铲镐敲一敲,看看里面是否还有‘空间’?”我松开了手,指着光束照耀之处,那个同样被几块石头卡出的类似小洞。
“这个?嗯……”凯尔放着拿起铲镐,以手柄尾部平头锤撞击光线聚焦之处的岩壁。
但是……只有一阵闷响传来。
哎,要么真的“到底”,要么就是这面岩壁,或“石门”极厚。
总之,没法再像刚刚挖第一道门的“土洞”那么容易了。
“不行,硬邦邦的,震得手痛。”凯尔摇了摇头。
实际上,光是刚才凿宽外面那个洞,恐怕就快耗尽他的力气了。
我们……还得赶路。
不,再等等……一会。
很快……就好。
哎?刚刚是不是又听到了什么声音,或只是某个幻觉……?
但是……不管如何,那就再等一下吧。
凯尔已经走开几步,敲了好几处其他石壁,但全是金属与石头的沉重撞击声。
哎,让我听得都有点不好意思,真想告诉他不用再试了。
眼前这面巨大的石壁,怕是没有一点点缝隙,或许它本来是完整的一座绝望石“墙”,竖立于此以间隔两个世界……假如“墙”后真有另一个世界的话!
但里面的“世界”……会不会是与外面的灿烂阳光、潺潺清泉与洁白小花截然相反的冰冷死地?
想到这里,我的身体竟颤抖了起来,仿佛真有阵阵寒意透过这面“石门”攀上了自己!
不……也许我该叫上凯尔赶紧离开!可是,这会的自己,脚步却如黏在“石地板”上。
可能我潜意识里还在等待着什么,看着聚焦于洞壁上的光束,想象着那源自洞外世界的光明会“钻穿”坚硬冰冷的岩壁“石门”,洒入哪怕一缕足以驱赶酷寒与绝望的光线,同时带出被困于门后那可能的死亡世界里的某个脆弱灵魂,就像……那仿佛正逆着光束照射方向缓缓飘出的一个微微光点……
咦!
那是……另一个漂浮着的小小微光?!
啊,没错!我赶紧按了下随身挎包,可以确定那位“小精灵”并未从包里飞出来。
既然如此,这团仿佛有着同样身姿的微光,正漂浮在眼前,似在“打量”着我的“她”……又是“谁”?
难道……这团微光“穿”过石壁而来?!
对,就像另一个小光球曾经“钻”入过泥土中红晶里那样!
也许,“她们”就是这样不可思议的“无实体”存在……!
咦,悬停了好一会的“她”,竟然朝着这边飞过来了!
紧接着,“她”却绕着我悠悠飞过一圈又一圈,好像在近距离“观察”我这个“异类”!
“嗨……嗯,你……是谁啊?”我无奈地随着这团微光绕圈,只为了多看着“她”一眼,就如在担心对方会随时“走失”一样!
当我随着“她”宛如转着圈“起舞”时,仿佛也能看到一段如缎带般的光之轨迹绕着自己,渐渐便有缕缕暖意涌入心头,驱散了刚刚的惆怅或哀伤。
“哎……要不要‘休息’会啊?这位……嗯,‘精灵’?”我知道自己笑出了声,便打趣着这位好像对我充满好奇的“她”。
嘿,话音刚落,微光便真悬停下来,只是降到差不多我的腰身位置。
这一刻,当我低头看向“她”时,竟有种奇特的感觉,仿佛“她”也正在“仰头”回视。
可爱的小家伙……有这么一个念头直接嵌入我的脑海中。
于是,我轻轻笑了一下,蹲了下来,好与“她”平等“对视”。
“你好。我……是‘伊珂’。嗯……你是谁呢?”我蹲在地上,环抱着自己的双臂放在两膝上,向面前的“她”正式问好。
咦……“她”好像“抖”了一下?!
“啊?!这位精灵又出来了吗?!”凯尔的声音传了过来,接着就是他走过来的脚步声。
“不是……好像是另一位。”我转头看向凯尔,见到他离自己也就三四步远。
瞧瞧他那满脸的惊喜神色!可能他也很好奇这团小微光。
就在此时,我却看见凯尔停下脚步,接着还发现他那似乎突然转为惊诧的表情。
怎么……?我刚想问他见到了什么,却仿佛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你好。
啊?是“谁”……?!
待得我惊讶地转过头再次看向微光,却与不知何时贴近自己的“她”几乎“迎头撞上”!
不,已经“撞上”了……!
“她”好像……“吻”上了我的额头!顿时,便有一阵温暖的触感自前额传来,顷刻间便如暖流般遍及全身。
咦……?
……
第197章 离开
好奇妙,如被缕缕暖意所拥抱,温馨填满了心灵,让我松开环抱着自己的双手,变成十指相握。
恍惚间,意识像产生某种奇特的分离,感觉就如我正和另一个“我”握着手!
因为,随着前额的暖感而来的,好像还有“嵌入”脑海的某些记忆……虽然那也都是一幅接着一幅的空白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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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完全是空白。但是,太过模糊的“草图轮廓”,依旧读不出任何有用信息。
或许,我真的无法,或“不能”回忆起某些事吧。
但现在,即使意识到这一点,却没有如之前那样的忧愁。也许是因为这一刻那满满的暖心感,甚至让我觉得,就这样记不起来也“可以”……嗯?
只是,就这样……好吗?
没关系……这样就好。
又“听到”了什么声音吗?
好像是的,但“声音”似乎变得很弱很弱……更像是自己的“幻想”。
哎,说起来!额头上那小丁点暖热怎么一直未褪?难道那团微光还“贴在”上面吗?
抱歉,但……好像太久了。
这么想过后,我就抬起右手,想着能否请“她”下来。
可是,好像没有如之前那样探入小团暖热水球中般的奇特感觉,伸直的手指毫无阻挡地点在额头上,就像是戳了一下正在做着什么“怪梦”的自己。
啊?“她”去了哪里?!
这会我可真紧张起来!赶紧转起头看向四周,直至瞧见不知何时已站在身边的凯尔。
“凯尔……看到‘她’飞去哪里了吗?”我还蹲在地上,抬起右手按着自己的前额,抬起头,焦急地问这位应该看到了一切的旁观者。
可是,他怎么一脸错愕的样子?
“‘她’……”凯尔迟疑了一会,重复了一遍我说出来的介词,但他关心的大概不是为什么也用“她”来指代,而是先提起另一个问题:“伊珂,你额头……有没有事?发烧了吗?”
说完后,他也蹲下来看着我,还抬起了右手,但似乎犹豫过后,却僵停不动。
“啊?”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看他好像很焦虑的样子,就自己用右手背贴着额头探了一会,才回答:“没有,只是有点温暖而已。但也好像退热了。哎,你看到了什么?”
是的,刚刚的那阵温暖,似乎都已渗入每寸肌肤,成了体温的一部分。
但问题是,微光呢?也许是第三位“小精灵”的“她”呢!
“那就好。没事就好。呃,那位‘精灵’,我看到她……”凯尔又犹豫片刻,还将抬起的手转而揉了下自己的眼睛,似乎不敢确定刚刚他看到的景象,好一会后才吞吞吐吐地说:“呃,不知是不是我眼花了啊。但……‘她’好像钻进去了……”
“什么?钻进去哪里?”我下意识地看向旁边乱石掩埋的“第二道石门”,盯着自洞外照入的光束聚焦之处,颇感郁闷地问:“难道……‘她’又回去了?”
只是跟我就见了这么一面,“她”便再次穿过这道“石门”回去那个未知的“世界”?
哎……
“不是呀。我的意思是,‘她’……”凯尔伸出手指按着自己的前额,说半句话后又停下来看了看我。
瞧他的视线,好像是在琢磨我的额头与他自己那部分有没有区别一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真有点急了,几乎喊出了声。
“‘她’……好像‘钻’进你头里去了……”他讲出一个近似天方夜谭的事情!
什么?!
意思是,这团微光……这一次竟然穿过我的额头,飞进脑袋里?!
哎?凯尔什么时候学会了这种吓唬人的玩笑?呃,不对……他不是这样的人,没有抓弄别人的兴趣……我很清楚!
然而,我现在的表情,大概是目瞪口呆的样子吧!
不会吧……!
之前,我也只猜到另两位“精灵”可能是寄宿在红晶里,但如今,自己的“脑袋”……竟然也能作为类似的“她”歇息之处?!
不行,得冷静……
可是,这样的“我”,到底是“什么”……?
而对面的他,脸上都有了些担忧的神色:“真没事吗?不会头痛什么的吧?表面上看是没有伤口啊……哎,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看错,可那个‘精灵’就真的穿了进去!只是一瞬间的事!也可能是消失了吧?因为……‘她’也是一团小光点啊,对吧?”
消失……?
不,不要“消失”!
如果“她”真是某种超现实的存在,那么不管如何……我都愿意作为可能容纳这种存在的“容器”,只要……可以选择!
是的……“容器”。
“我没事。嗯,‘她’也应该没有消失。虽然很离奇,但也许这就是事实吧。”我终于冷静下来回答了凯尔。
相信“她”没有消失。
因为,那丝温馨的暖意仍在抚慰着自己的心灵,就像在告诉我一句似曾听过的话。
“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真的吗?
“真的……”
真的,似曾听过的声音……甚至,好像就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听到过……
“真的没事。你看,我好好地在这里……”我看着眼前的人,笑着说出声,刹那间却似有一种幻觉,就如在展示“很久很久之后”才来到这里的自己长大后的模样,只是视线却似乎渐渐变得朦胧,以至于模糊了我所倾诉之“人”的身影……
“真的吗?可是……哎,你的眼睛……”
那是凯尔的声音。嗯,我听出来了。
“真的。”
这一次,是我的声音。
我抬起双手,快速抹过两眼,再从眼角往下抚过并悄悄拍了拍双颊,接着就站起身,对还蹲在地上的凯尔说:“走吧。”
“嗯?可以走了是吗?”他马上就站起来,但接着又回头看了眼岩壁“石门”,说:“就这样走……可以吗?”
“可以了。”我转过身,背对身后那扇或许永远都不“再”打开的“石门”,向着洞外光束照进来的方向迈出步子,再无任何犹豫。
再见……
再见。我在心里默念着,回应着渐渐沉入脑海中的某个熟悉又陌生的模糊声音,又像是告别某段想不起来的过去,就如似曾在哪里看过的一句话……
“献给曾经的你。”
啊……对了。是在学院红叶楼二层小图书馆,编号1书架上的《红叶集》中,某张纸条上的文字。说起来,这是今天第二次联想到它了……
或许,找个时间再去看看?仔细翻读那套似有“缺页”的文集,看看是否还能挑动哪道思绪。
离开吧,让这个地方重归静寂。
带着这样的心声,我走到那个犹如正发出光束的第一道“石门”洞口,逆着有些刺眼的光照,感觉就像站在似曾“遇过”的散发着光芒的圆门之前。
而“光门”之后,当视线越过青草野花丛生的天然“石板广场”,穿过远处两扇对开的巨壁石门,依稀还能望见遥远蓝天下的圣灵山雪顶。
那是一个光明而美丽的世界。
凯尔已经先一步带着铲镐爬出洞,拨开门帘般的藤蔓,在洞外呼唤着我,又如刚刚进洞那样,帮忙接我出来。
只是一会的功夫,宛如回到另一个世界。
啊,晴空,微风,灿烂的阳光,清新的空气,还有一簇可爱的小白花!
多么美好的世界。
我站在宽敞的“石板”地上,真想张开双手拥抱这一切,同时脑海中闪过了一段感慨。
嗯……怎么觉得,好像还少了某个“词语”?
比如什么?嗯……晴空,微风,“大海”……?
不对啊,这可是山区!怎么会突然想到大海?真是……
就在此时,凯尔的声音传了过来。
“真不可思议……”
“什么?”我转过身,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哦……我是说,这个洞好怪。”他却很快就将视线转到重新被青藤遮住的岩壁大洞,说:“这可能就是一堆落石坠成的‘石门’吧,只是这中间刚好有好几块大石头卡出了一条小通道,真巧!但是,为什么会被堵上呢……”
“你也觉得可能是被‘谁’搬来一堆土石塞住的吗?就像糊住大门破洞那样?”我也跟着说出自己的猜测,同时也问出声:“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是因为……比如,不想让其他人发现这个地方?
其实,仅仅那些密集的蔓藤就可以将这个洞口隐藏得很好。当然,如果再填满土石并假以时日,就更加不易“暴露”了。
问题是……就算暴露又如何?
“真不好说。而且,这些土块也不太像是自然形成的巧合。”他手里还拿着铲镐,走过几步蹲在洞外,拨弄着地上那些被他搞碎后落在地上的土石块,说:“看看这些小土块,除了一面稍微平整些,背面部分有好多细小窟窿,像是被粘起来一样……”
“粘起来……?”我顿时有点惊讶。
对,之前看到那个被“堵住”的洞时,堵住部分的表面也如周边石壁差不多平整。但听凯尔的意思,好像除了面上,内里却不像其他石头那样厚实?
难怪能被凯尔的铲镐敲碎挖掘!要是换做其他实心大石头,恐怕断的是那把工具……
“嗯……当然,只是可能而已。”他放下铲镐,双手各拿起一块碎块对撞起来,立刻就碰出一堆细灰掉落在地:“就好像用了固化剂,不过也许是劣质的……或者用量不多。”
“啊……竟然有这种事吗?”我感觉更是惊讶,旋即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接着就脱口而出:“这种固化剂是不是能用在铺路上的?”
“咦?”他还蹲在地上,抬起头看向我的同时,还在对敲着双手中的脆弱石块:“据说是可以用在新材料上,但好像还有待完善。如果用这种固化剂修主干道的话,大概不到一年就变成泥坑路吧。”
呃。现在我还真有点怀疑……凯尔是不是属工兵序列的?但看他的深蓝色军大衣领章上却是燃烧手榴弹图标,也许改成一把铲子更合适?
但说起来,假如真的用了“固化剂”,而且量少的话……
为什么会用量少呢?也许是因为……“带不动”?
为什么会“带不动”呢?或者是因为……“不够人手”?
比如……只有少数几个人,甚至只有一个人来到这里,“掩埋”了所有?
就因为不想让这个地方“被发现”?
可是……还是这个问题:有必要吗?
“不明白。”凯尔扔掉手里的碎土,捡起工具并折回铲子形态,站起来说:“就算真是人为好了……为了啥呢?虽然里面的大山洞是有些神奇,但除此之外,可什么都没有!还不如干脆炸开这面石墙,反正以前可能也没有这道‘门’呢?”
这也是我刚刚的所想。
但实际上,也许里面并非“什么都没有”。
“哦,除了那位新的‘精灵’……那确实不可思议!”凯尔也想到了这一点,接着就看向我:“但是……伊珂,有没有感到哪里不舒服……呃,因为,‘她’好像在你……”
在我脑子里吗?
“没事,一点事都没有。”我伸出手指点了下自己的额头,微笑着看过去,真想顺便向他吐个舌头:“来看看吗?猜猜里面是不是多住了哪位有趣的灵魂?”
“啊哈,不是啦。无论如何,你就是你……啊。”他笑着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接着又像是浮想联翩地说:“嘿。如果那真的是‘精灵’,假如‘她’真在你体内的话,你……”
“对,我也是精灵。”我笑着引用了一句话似曾在梦中听过的话。
“咦……”他竟是一脸惊诧的神色,似乎都不晓得该如何回应。
喂喂,你不会真的信了吧!
我正想赶紧澄清刚刚所言纯属说笑之时,他才像是慢半拍似的回了话。
“呀……真是有趣的话。”他似乎勉强地笑了笑,接着却让声音稍稍低了些:“但是,有时候,我真觉得……就是呢。”
呃……
怎么感觉有点尴尬?
“好吧,我们得离开了。”我迅速终结这个话题,提示着他赶紧收拾好东西继续赶路。
真得离开这儿了,这个可近触石池清泉、远望圣山雪顶的隐秘之地。
本来,我还想到“世外桃源”一词,但是……或许这里并非如此。
特别是第一道“石门”之内的“洞厅”,面对第二道仿佛封闭的“石门”,只要待得时间长一点,就如站在一座尘封许久许久的……“坟墓”之前。
但是,也似有从漫无边际的绝望黑暗中飘出的神奇微光,随着我,或是被我“带出”了死地。
这样就好。嗯,就好……
那么,离开吧。
只不过,在这个被群山环绕的地方,接下来该怎么走?
难道原路返回?不行,不能再浪费时间。
或者,去这个“石板广场”的某处缺口看看?
就是溪水流落成瀑之处,那两面对开的巨大“石门”之间,不知会否有路?
……
第198章 水梯
熄灭石头小坑里的火苗,收拾整理好所有的器具,我将那小袋粗磨过的剩余黑咖啡豆送给凯尔当礼物,接着就对重新背起巨大装具的他提议,一起去对开“石门”那边看看情况。
“也好……嗯。”他看向冒出清泉的石池,随着溪水流向慢慢转身望向封闭的“石板广场”缺口之处,说:“沿着水流方向走的话,或许真有路呢。”
希望如此,只要石门另一侧不是悬崖瀑布就好。
刚刚,我们一直在“广场石椅”上休息,也没走过去那边看看。
不过,一路走过去时听到的落水声,似乎还挺“温柔”。
待得来到“石门”之前,我扶着一边石壁,探头往外望去,只见“门外”竟有一道精巧的石板阶梯蜿蜒通往山下,溪流沿着这条石路潺潺而去,只是在若干高度差的台阶之间坠成一幕幕小瀑布。
“这算是水梯吗?哦……还有点深呢,得小心。”凯尔走到另一侧“石门”旁边,小心地踩着水中的石头跨过几步,站在外面溪流漫过的一块石头台阶上。
小书亭
接着,他往山下方向看了看,说:“这条弯弯曲曲的阶梯真好看,像是‘造出来’一样!而且好像是一路延伸到山下去……咦,底下也是个池塘吗?”
“池塘?可能是溪水往下流形成的吧。”我稍稍抬脚,以鞋尖点了下溪水。
呃,如果直接踏入水中,说不定会被淹到小腿位置。
“这条‘水梯’好下吗?”我问向正站在高石阶上观察周边的凯尔。
“还行,看着不太难,也许可以像走楼梯那样下去。而且,离山下的距离也不太远,像是条捷径。”凯尔回答:“但是这些石阶可能会滑,还有水流冲过来,得小心啊,摔倒就麻烦了。哦,有些小瀑布的两级台阶好像还有点高度……最下面又是个水池,也不知道深浅!”
“能走下去就好……嗯,山下那个水池之外呢?”我弯腰脱掉鞋子和袜子,再向凯尔要个袋子打包起来。
“哎,山林有点密。不过,好像真有条路……可能是山谷里的路?这里望过去挺明显的。”凯尔像是受到启发似的也脱掉自己的短靴,扯掉绑腿,卷起裤脚,接着又把军大衣的前后下摆翻上一截后扣在一起。
“这套军服真方便,还有这种设计……”我看到他很快就将军衣长下摆折叠扣成短款,不禁轻叹一声。
再看看自己身上这套几乎垂至小腿的长裙,此刻竟然有种短裙或许更实用的念头。
就如蕾雅的日常衣装,可能那就是沿海时尚风格中隐藏的某种传统“经验”?
“对呀,方便急行军之类,免得被自己绊倒。”凯尔将短靴和绑腿布包装起来后挂在背包下面,同时笑着对我说。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这种军服只是配色华丽,没想到还有这种设计。”我弯着腰捏起一边裙角,考虑着能不能拿发带扎起一角。不过,可能是翻折后穿个针线更好吧,但现在哪有时间搞这些!
“呃,这种配色方案已经用了几个世纪,从建国前到现在。据说当时就是为了与黑色主调的帝国割裂,彰显独立的热血与决心,可说是传统意义重大。”凯尔以步枪当支撑,小心踏向下一个水中的台阶,再转身嘱咐我注意水流和滑石,然后继续解说:“虽然如此,可其实这个配色有点显眼,若真要打仗,也不见得就是好事……”
“是指红色吗?是挺显眼。但是,也因为这层颜色,昨晚才能更快找到你,哈。”我跟在后头,光脚踏入溪流中,顿时便感到清清凉凉的爽快感,接着再踩上刚刚凯尔站过的溪水高台,准备走出这个“石板广场”的对开“石门”。
“是吗,那看来也是有好有坏,虽然会被敌人发现,同时也可被自己人找到,哈。嗯……谢谢你,真的。”凯尔站在下个台阶,左手拄着步枪,向我伸出右手:“小心些,这里有点高……还有小瀑布。”
“没关系。谢谢啦。”我的说话直接合并了两层意思。
这时,我背着随身挎包,费力地用右手提着一边裙角,借着他的左手顺势走下溪流冲刷下的第二节台阶,却感到另一边裙角马上贴在小腿上,带来了一阵湿凉。
终究免不了被溪水打湿。
说起来,这件连身长裙经过一番折腾,早就脏灰一片了。
“还是你这样方便些。”我松开他的手,接连走下几处低矮些的水中台阶,稍不注意就发觉裙边全都被溪流浸湿得有点重。真是不好办!
“嗯……还好啦。”凯尔跟着我走下来,说:“也有你刚刚说的过于‘华丽’问题……总有人诟病这是帝国遗风或被征服后遗症之类。所以,近期也有一些制服革新尝试,比如采用紧凑些的蓝色工装裤,军服改成单排扣,试用金属无沿帽等等,不过也只是在一些军团试用,但听说反映不太好。”
“因为少了‘传统’吗?”我干脆不在乎变得有些湿重的长裙了,只想着再走下几处小瀑布,尽快到山下去。
还好,这条在溪流冲刷下的石头阶梯并不算长,估计可能不到半小时就能下山。我已能看清凯尔提到的山下池塘,但那应该也不是很大,就是不知道有多深?
可别被淹到上身啊……那就麻烦大了。
“听说也是原因之一哦。比如有老资格高官不喜欢这种丢失了‘灵魂与勇气’的新型灰色军服。”凯尔跟在我后面,接着说:“哎,伊珂,走慢些……小心!”
“嗯,知道,你也小心些啊,那么大的背包……”我回过头对他说。
“没关系,这不是还有把手杖吗?”他一手抓着背带,一手握紧步枪管身,将枪托锤在溪水中的石阶上,一步步下来走得很稳当。
“这把枪……叫什么?”我看着前面的“水路”宽敞了一些,石头阶梯似乎也能容纳两人,便放慢了脚步与他同行,顺便好奇地问了一句。
“M1490式‘冬穗’步枪。”凯尔看了眼正充当着手杖功能的它:“说起来,这可是很有历史来头的枪名,祖先可以追溯到几个世纪前,也是建国前的某老型号猎枪。”
“冬……穗?‘穗’……?”我轻声念着这个名字,一时如被触动到哪根心弦,却又无法具体想起什么,只能傻傻地念叨着:“为什么会是‘冬’呢?不能是‘春’吗……?”
“啊?这……好像是跟兵工厂历史有关?呃,暂时不清楚……以后再去找找来历吧。”凯尔接着就说起与之相关的话题:“嘿,但实际上,我们很少叫‘冬穗’的,而是叫‘麦甘’步枪!”
“嗯?这又是为什么?”再下过几级水中台阶后,我继续盯着凯尔手里的步枪。
可能……是因为对这个型号名字的好奇,或是有某种天然般的奇特“好感”?
“因为……你看,这么光溜溜一把枪,不是更像是‘麦秆’嘛?后来就慢慢就演化成‘麦甘’啦!”凯尔端起步枪,笑着说:“而且,这个名字可能更有气势!”
“呵,因为‘冬穗’听起来太柔弱吗?好像也能理解。”我看着那把似与原名不“匹配”的步枪,慢慢地却产生了一种奇特情感,以至于请求般对着凯尔说:“可以……给我看一看吗?”
“啊?嗯……可以呀。不过有点重,你小心点啊。”他只是愣了一下,就把步枪递给我。
还真的有点沉重。
“咦?这里的菱形标记是什么?装饰?”我两手抱着这把沉重的步枪看了看,很快就发现枪栓下方的木质枪身上还嵌着一个内凹的小菱形铁块,顿时感觉有些奇怪:“像个浅浅的小铁槽,难道还可以嵌入什么零件吗?”
“不是哦……好像就真只是装饰。据说就是这一型步枪的历史传统印记。”凯尔回答。
“啊?就这样而已?专门嵌一块没什么用的装饰品?但上面也没有铭文之类……”我又观察起这块枪身上似乎多余的“装饰”。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或许这就是‘麦甘’步枪的传统标记。”凯尔说:“如果是战时生产的话,大概就不会专门多一道添加这种‘无用’装饰的工序。”
“也是。”我移过手指抚过这枚多余的菱形装饰,忽然就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也许可以嵌入什么东西,让它更像是‘冬穗’。”
“哎?嗯……”凯尔接着就说起笑:“比如……嵌个麦子?穗子?嘿。”
麦穗吗……?穗……?
嗯。
想起了什么吗……?不……
“不……也许可以是……”我的脑海里好像在急速翻着一幅幅空白或带着模糊轮廓的画面,便干脆任凭着感觉胡说了一句:“能晶。”
“嗯?嵌个能晶干嘛……”凯尔的话里似乎满是疑问。
“装饰……吧。”我摇了下头,挥散奇怪的联想,转而笑着回答:“就像几个世纪前那样,以透明晶体的形态,当一枚合格的‘无用’装饰。”
如果……要有用呢?黑能晶?白能晶?
不对……这只是步枪,又不是发动机啊喂!
摇着头再笑一声,我便怀抱其这把“冬穗”步枪,还顺便请示了它的主人:“抱歉啊,借一会。”
“哦……没关系,你喜欢就好,嗯。”凯尔现在可能是觉得我很奇怪吧,但也没问个为什么,而是放任我自作主张。
明明沉重的枪械,却有着轻盈的名字。
为它起名的人……在想什么呢?或是有什么故事?
不管了,先沉浸在那又莫名涌现的“怀旧”感受中,嘿!
搂着这样的“冬穗”,却像是拥抱着一种思念。
微微倾着头,让脸颊贴近枪身,慢慢地便似感觉“它”也有了温度。
蹭一下……
“伊珂……”
凯尔的困惑之声又传了过来。
“啊,哦……嗯。”从某种奇怪联想中清醒过来的我,赶紧摆正身姿,接着就把步枪还给凯尔:“真是把好枪,哈……”
“……”他接过步枪后,看了看手中的武器,又瞄了瞄我,问:“你没事吧……?”
“没事啦,能有什么事啊?”我急着走快几步,也刚好前面的水梯又变窄了些许,便自己先走在了前面,再望向可能仅剩几十步远的山下池塘,说:“嘿,这石梯好像是绕过池边一圈,可以直接上岸的样子!”
也许这真的是一条隐秘的下山水梯捷径!再望向自池塘分出的溪水流向,像是还有一条岸边小路,似与更远处的某条山谷道路平行。这个地方的隐路小径真比想象中复杂!
于是,踏着出奇平滑的一节节溪流石阶,很快就从山上的“石板广场”来到这片背靠高大岩壁的清澈池塘。再沿着高出池水的多级石台,刚好还能扶着一侧石壁,如走在水面上一般,无需多费力就上了岸边。
便在石壁与岸边之间,竟还能发现一丛丛于绿草间盛开的黄色花儿,还挺漂亮的!
还有一阵阵淡淡的花香,似乎还蒙着一层水雾,悄悄蔓延而来,真好闻!
好像有点熟悉?嗯……
“真舒服。呃,这花香……”我停下脚步,看了看花儿,回忆了一下,便想起了某种类似之物。
啊,对了。
“像是月铃花的香味。”我念了出来,朝着花丛走近几步。
“月铃花?嘿,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不过……这颜色却是黄色的。”凯尔凑过来看了看,说:“哦,准确地说,应该是白色花瓣中间嵌着黄色……好像脊椎一样!”
嗯,真的像。如果是月铃花,那嵌在花瓣中间的应是数撇深红,而这儿却是淡黄,直如月光余晖抚过的痕迹。
所以,难道这丛花儿也如月铃花一样,于满月之夜盛开,只是不似那般短寿?看看那依然盛开的可爱花姿!
要不……摘一朵“看看”?
呃……犹豫了一下,摘!
待得自己反应过来,手里已经多了一朵黄色小花,看着还真与月铃花有几分相似,除了那几缕淡黄!
接着,便看到凯尔……他这会不再看着黄花,反而看向了我!
“咳……这个颜色很有趣,也许是变异的月铃花?回去做个科学测试确认下。”我赶紧将黄花随便塞进挎包里,接着便抬头看向别处……比如那变得高高在上的石壁和顶上的石门,再看向凯尔,随便换个话题:“哇,这么看上去,我们就像踩着瀑布下来一样!”
“嗯嗯,真不可思议!”凯尔也抬头望向山上那巨大的对开“石门”,还有从“门缝”中沿着隐秘石梯一路流下的溪水与若干小瀑布,感慨起来:“只是站在底下看的话,那就只是从半山中流下的溪流瀑布,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级隐秘的石梯,简直就是自然奇迹!”
“确实……那地方其实也不算特别高,但如果没有这么一条捷径,想下来也不容易呢。”我也跟着望过去,并感慨一声。
说起来,早上我们从那个露宿一晚的山洞口转向山林时,其实还爬了一段上山路吧?只是因为“路”比较平缓好走,才没感觉特别累而已。
再看看那些隐没在溪流瀑布与池塘岩壁间的石梯,恰到好处的平整台面和高度间距“设计”,该说是“鬼斧神工”呢,还是“巧夺天工”……?
“真的是不可思议。”我摇了摇头,也想不通这其中的奥妙,便一边弯腰拧干裙角的水,一边对凯尔说:“该怎么走才好……能看出是什么方向吗?”
“嗯……刚好是东北方向……”凯尔搜出罗盘确定方位,说:“刚刚走下石梯时,就望见那个方向好像还有条山谷大路,说不定从这儿穿过一段山林就可以连上去。”
“大路?”我踏着岸边的光滑鹅卵石,擦去脚上的水滴,感觉差不多后便开始穿上鞋袜,接着回想起来,便有了印象。
确实,刚才在半山溪流石梯时,也望得见远处那条一面靠着山壁一面挨着山林的道路。
难道那就是另一条……“主路”?
……
第199章 矿区
沿着溪流的方向,走过一段岸边小路后,按照凯尔的罗盘方位指引,我们向着东北方向走进另一处山林。
虽说方向也许是对的,但感觉就像在迷宫里乱闯一样,总是心里没底!
更何况,这儿或许不过是卡恩山区的一角而已。
现在想想,昨晚最初独自行走时,经过河谷的第一个分岔口,如果踏着河流中的石块“过桥”走到河对岸,会不会那才是“正确”的路?
因为,记得芙琳说过,那是自西北向东南流的红河支流,如果一直逆流沿着岸边走,就可能接上凯尔所说的山谷“主路”,说不定还能直接通往雪林村。
但是,如果那样选择,就可能会与那个小光球分别。更糟的是,恐怕永远都见不到凯尔!
刹那间,身体不禁颤抖了一下。对……现在脚下才是“正确”的路。
虽然,确实比想象中绕了太多路,甚至是爬山涉水,也发生了许多意外,但一切绝对是值得的。因为,能在刚刚一瞬间的担忧消逝后迎来安心的,是因为有人陪伴在身边。
就像还在身边的他,以及……从某处“坟墓”中带出来的“她”……对吧?
现在,他再次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像一个随时准备出击的战士,表情甚至有些严肃,仿佛在警惕周围是否潜藏哪些风险。
即使走在这样生机勃勃的阳光山林间,他也没有半点松懈的样子。
真是辛苦他了。可是,我现在能帮得上忙的“武器”……好像只剩包里的剪刀,可能还没有他背包顶上捆着的铲子好用。
幸好这段山路不算长,也不像昨晚穿行于黑暗密林中那样压抑,借着刚刚走过水梯时的惬意,心情也稍微好一些。
很快,我们就走出山林,来到另一条山谷中的路。
一边同样是高耸的连绵山壁,虽然脚下的路相当粗糙,但好像还铺了些沙石,而且既宽敞又显得平坦,甚至不太像自然形成的山谷土路。
“这会不会就是你昨天走过的‘主路’?那我们继续向东走应该可以吧?”我问向凯尔,同时观察起路的两端。
不过,因为山野岩壁的阻挡,一眼也看不到路的尽头。
“嗯……比起来的话,好像这条路好很多,也宽不少。”凯尔拿起罗盘测了方向:“哎,晚上与早上的风景简直就是两个世界!要不……先往东边走一走?”
嗯……听起来好像这条路是被“修”过一样。
但说起来,这个地方确实……有很多说不出“自然”的感觉。
“真的是宽敞,也挺好走,好像连车子都可以开进来。如果是一条平行的大路也好。”我这么说着,却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这条路比凯尔他们昨天走的“主路”还好走,那……团队里那个本地向导为什么不指引走这边呢?
该不会,这是死路吧……
不……希望这猜测是错的!再说了,这片山区的路本来就是错综复杂,也许只有近道与原路的区别?
带着这样的疑问,向着东边走过一段宽敞的山谷道路,看看一侧高耸的城墙般岩壁,再瞧瞧另一侧低矮的山脚和相对稀疏的树林,偶尔还能见到路边一堆堆切面甚至有些平整的大石块,愈发觉得奇怪。
“这条路……可能与我们昨天下午乘车经过的山梯古道西行段差不多宽,或者窄一点。”我边走边对凯尔说:“可能是这山里最好走的路了。像是被定期维护过一样,虽然还算不上等级公路就是了……”
“是啊。不过,要说山里最好走的路,可能还是通往深脉2号矿区的支路,比这边更宽敞,据说还有加固拓宽计划以方便货车进出矿区,只是和矿区开发计划一样时断时续。”凯尔看了看路的两边,还回头瞥了眼路的后方,接着回应:“当时,我们也是乘车一路从山梯古道直接去到2号矿区洞口。这条路应该也可以开车进来,就是不知道前后各通往哪里。”
“听起来,这2号矿区可不小啊。虽然时停时建,但似乎基建之类也有一定规模。”我接着就讲出心中疑问:“矿业集团为什么要优先开发2号矿区呢?难道那边的储藏量更大,或是品级更好?”
但是……记得凯尔说过,当时约翰先生在2号矿区进行矿石采样与指标测试时,似乎失望地说过“不对”和“不是这里”的怪话。难道是矿石品级不符合“预期”……?
如果真是品级不行,难道真是因为那边储藏量更大或开采条件更好?
“呃……具体什么原因就不知道啦。”凯尔接着说:“不过,待在雪林村那两天里,也听说了一些事。之所以先开发2号矿区,除了后者可能条件更好之外,还因为1号矿区遭遇的阻力与事故更多吧……”
“阻力?事故……?”我有些疑惑。
之前就已经知道,卡恩山区的深脉矿区开发计划一直受到本地卡邦民团组织的阻碍,矛盾日积月累以至于酿成前几天的严重流血冲突事件。
但听凯尔的意思,难道1号矿区之前发生过类似甚至更加严重的冲突,以至于联合矿业集团红叶工业这样的强悍商社也会暂缓开发?
嗯……确实之前也看过一些报道,或听说过卡恩地区红叶工业与本地人的类似冲突事件,只是没说明发生在哪里。
“1号矿区还发生过什么事情吗?”我问向凯尔。
“嗯……听村民说过,那个地方更加‘不祥’……”他停了一会,才继续讲:“诸如距离‘死地’更近,容易招致‘恶魔’及‘死亡的报复’之类。当然,这都是村民说法!也可能是当地的一些古老传说!”
可能他是在担心我害怕?还专门解释一番……
但其实我没什么感觉。当地关于这类“恶魔召唤”的传说及其与红叶工业开发的冲突根源,之前已有所了解,自然不会有太多惊恐情绪。
不过,终归能压下惧意的,除了今日的好天气与灿烂阳光,还有自半山“石板广场”离开后沿路跟随至今的安心感,以及知晓自己并非独自一人的“底气”吧!
“没关系,你继续讲……”我向凯尔示意无所谓,再回想之前听到的事,说:“对了,你之前也提过村民的说法。难道整个深脉矿区就是在所谓‘灵脉’被污染过之地……也就是‘死地’?1号矿区的位置是更加突出吗?难道发生过什么事情?”
“嗯,那些其实我也听不太懂,可能就是个当地传说中被诅咒之地的意思,感觉就像是朴素的古老敬畏或信仰。其实我之前对这些东西并不是很……在意。”凯尔说到这里,却轻叹了一声。
对,之前在中央图书馆时,听他讲过类似的烦恼。他的圣主信仰可比我虔诚得多,也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但接二连三遭遇匪夷所思的“实体”怪物,不知会否冲击他对唯一真神的坚定信念。
“如果说‘存在’即合理,那么,既然‘合理’就一定可以解释。只是现在我们不了解其中奥秘罢了,但相信总有一日能追溯到异象的起源。”我感觉他似乎有些迷茫,便笑着问他:“嗯……国防学院或军营里有教堂吗?”
“啊?哦……不用专门去的呀,你知道的。”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回应说:“军队就有专职牧师,还兼任军官呢。嗯……确实去倾述过几次,对方说法也跟你讲的有点像!”
“是吗?那可真是不敢当……嘿,要是以前在温芝学校,嘉妮老师就是我的‘牧师’与倾听者。对咯,不知道那边的小图书馆改建得怎么样了?真想回去看看。”我这时突然想到了她,那位悉心照顾“伊珂”长大的温柔老师,还有在记忆中总如港湾般温馨的温芝之家。
真想回去一会,就在待过两年多的温芝之家宿舍里,在最初“醒来”的那张小床上,好好地再躺一次,放松身心,感受宁静祥和的旧时光。
“温芝学校的小图书馆吗?听舅舅吹过几次,好像还不错。嘿,虽然只是离家两个多月而已,但也想回去看看……对,还有嘉妮老师!”凯尔说着说着就笑了出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可以寒假时回去呀,或者找个周末?嗯……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
“你又听到什么奇怪传言吗……镇上的?”我问了他一句。
“啊,不是传言……哎,都是舅舅乱吹的,那个牛皮大王……别理这个人了,哈哈。”他倒是笑得很开心。
到底什么事啊?神神秘秘……
但现在,我更关心的是凯尔刚刚讲的1号矿区“诅咒”传闻。
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听凯尔所讲,他待在雪林村里无所事事的那两天中……哦对,还有自律训练,他又强调了一次。总之,因为日常训练的缘故,最开始是吸引了一些小孩子观众,接着就与孩子父母有所接触和交谈,慢慢地就与更多村民有了更多接触,也就听到一些“故事”。
“没想到这个好习惯还有附带作用。”我颇为佩服他的认真与勤勉,接着就问:“是与1号矿区有关的‘故事’吗?”
“是。”他点了下头,说:“不过……可能有点久远哦,不是近期发生的。这段时间红叶工业与本地人的冲突主要是在2号矿区,对吧?但早在10年前……主要冲突地点听说是在1号矿区。”
咦……?10年前?1491年……?
怎么又是在这个年份……那一年到底发生过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
据凯尔的回忆,村民在咒骂红叶工业的凶残行径时,提过这个“匪帮”商社10年前也是在1号矿区暴力勘探,甚至也造成惨烈流血冲突,只是当时的舆论被强压下去而已。
“但是,如果这样的话,卡邦人会善罢甘休吗?那红叶工业后来又为何不继续开发1号矿区呢?”我现在也很认同红叶工业的“匪帮”属性,这种商社显然不可能被什么传说中的“诅咒”吓退,到底是什么事情真正阻碍了他们近十年,以至于将注意力转到2号矿区?
“村民们讲的就是‘诅咒’显灵,说红叶工业的肆意乱为破坏了‘死地’的安宁,引来‘死物’的报复……”凯尔说:“好像是在某月某个晚上,红叶工业在1号矿区某支值夜班的武装工程队人员一夜之间全部诡异死亡。最初商社还不信邪,继续加派人员驻点,但连续三个月的某个晚上都发生全体值夜员工死亡后,就被迫停工了。”
“啊?!‘死物’……?连续三个月??”我只觉得内心咯噔一下,但仍不放心地再问一句:“后来证明那些事件与卡邦人无关吗?”
“可能与卡邦人无关,村民一口咬定就是‘诅咒’应验,也说过当时红叶工业还试图泼脏水给他们,只是治安厅和检察厅联合调查好几次后都找不到证据才作罢。当然,那都是他们自己的说法了。”凯尔接着就看向我,稍稍放低声音:“伊珂,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是的。
刚刚,我就想到了。可能凯尔也想到类似的“死物”。
恐怕是“死灵”才对……!
十年前,1491年期间某连续三个月,出现在卡恩深脉1号矿区杀人的死灵!这么可怕的事件,不知道以前的旧报纸有无提及?
“死灵?比如那些由野狼尸体变异而成的杀人怪物……?”我看到凯尔似乎端紧了步枪,不禁也有些紧张:“就像我们……昨晚遇到的那些‘死物’吗?”
“现在我也是这么想的。”凯尔点了下头,说:“只是在雪林村时,我还没想到这么多,虽然以前遇过那些怪物,但总觉得是两回事。不过,村民们讲这些旧年事件的时候似乎很解气,甚至有希望再来一次‘诅咒’狠狠惩戒那些‘匪徒’的说法。”
“可是,那些死灵是无差别杀人的怪物啊。如果让它们游荡到村里去……”我摇了摇头。
因为,2号矿区流血冲突事件发生后就已经被清场,或许是因为政府或商社都有了“处理经验”?
雅文吧
总之,整个山区这几天除了卡邦族村民、山梯古道西行段检查站三名治安官与警察、以及其他可能出没的不明身份人员或恐怖份子,所有人都撤回城里了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最近出现的六只不杀人不罢休的嗜血怪物,会最终游荡到哪里去?
绝对是同样可怕的结果!
现在想想,如果当时约翰和凯尔他们被困在雪林村时,求助信息能早日到红叶城里并得到反馈,是否他们就不必被“软禁”在村里两天,也能早点到1号矿区完成考察并回城或归队。那样的话,是否他们遭遇的惨剧就不会发生?
所以,究竟救援信息是什么时候被送到科联会红叶城分会的?从送出信息到反馈送达,中间就像隔了被“掐”断或“暂停”联络的奇怪“两天”时间。
但是,即使这样,谁又知道这些死灵是什么时候开始“复苏”并活动的?!万一刚好在1号矿区遇上……!
而且,或许约翰他们能逃过一劫,但可能会有其他牺牲者!
至于所谓的“死地”?
据凯尔听到的村民说法,传说那是让生命即死、亡灵复生的“死亡禁地”,是本地人畏忌万分的“恶魔居所”。
“那个地方……在哪里?村民们有说过吗?”我隐隐有种感觉,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他们……可不说这个。实际上,当时约翰先生也在,而且似乎很有兴趣,后来他还专门问了向导,只是对方也不讲。”凯尔摇了下头,不知想到什么,接着就说:“哎,虽说听起来就是个玄乎的古老传说,但总是感觉不太舒服。特别是真遇见那些恐怖怪物之后!怎么说呢……现在讲这个东西,总会想到昨晚那个地方……呃,死灵的窝?啊,不对……不是这个意思……”
其实,我也想到那个嵌着黑能晶矿石的诡异山洞,昨晚我们歇息过一晚的地方。
听到凯尔的说法,就更有一种后怕的感觉。
“死灵窝”?也许……没说错。
昨晚,即使有小光球的微光照明,穿行于那隧道洞之间时,总有异常畏惧的不适感。不仅有如被千万细微冰锥贯穿全身般的疼痛,更有幻听般的无数杂乱群声……
该不会,真是来自地狱的哀嚎?!
可怕!我们昨天恐怕是在某个不该久待的地过了整整一晚……!
“至少,那个‘禁地’……不是1号矿区吧?”我又问了一句。再想一想,那个山洞虽然也有黑能晶矿,但似乎称不上矿区的规模。
“嗯……只是听他们模糊说是在1号矿区附近,至于具体地址,我当时也没想去知道,何况人家也不说。”凯尔回答。
那么……约翰先生为什么对这地方“感兴趣”呢?
不明白。而且,除此之外,那个人似乎还有其他“兴趣点”……
“当时在2号矿区时候,约翰先生对黑能晶矿石的品质不满意,对吧?所以才急着想去1号矿区。”我回忆着凯尔讲过的事情,又问一声:“难道他曾经得到‘据称’来自于2号矿区的高品质矿石……甚至是所谓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
没错……能有什么品级的矿石足以提高这种专业人士的“预期值”至某种高度,却又因为现场矿石采样测试达不到预期而深感“失望”?
大概,就是从普通到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的技术指标差值吧!
就如之前,从戴莎那里听到超高指标的惊诧,再从维利得到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时的强烈期待,到最后指标测试后的心理落差和失望……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
至于那些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可能含有的可怕毒素,约翰先生是否知道?只是,这一点已经无从得知了。
“这个么……超高密能晶矿石的话,好像真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凯尔歪着头回忆了一下,说:“好像在雪林村时,约翰先生有问过向导这种矿石的情况,但对方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什么都“不知道”吗?嗯……感觉也是迷雾重重……
就这样边走边聊的同时,好像走过了挺长一段路。
可是,前方……怎么好像又出现一个“山洞”?!
糟糕!难道真的是死路?!
“不会吧……走到尽头了吗?那个山洞是怎么回事……”凯尔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失望,但他又似乎发现了什么,赶紧对我说:“咦?伊珂,那边还停着车吗?”
咦!
顺着凯尔抬手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前面那颇为巨大的山洞口附近,山谷道路尽头处一侧的山脚树木旁边,真的停着一辆银灰色的动力车!
竟然有人来过这里?!快去看看!
无论如何,这绝对是个好现象!我赶紧叫上凯尔加快脚步跑过去,直至看清这辆七座动力车的模样,待得看到车牌时,更是惊讶地喊出声:“RLC-13893……”
“啊?怎么了?呃,这辆车还刷着‘风行商社’图标……”凯尔也跟着观察起这辆车。
“对,就是这辆车……怎么会在这里?”我马上转而看向眼前那个巨大的山洞口,似乎还能望见里面岩壁上嵌着各种各样的“石头”。
这里……不会就是个矿洞吧?!难道是1号矿区?!
等等!洞里是不是还有“谁”在走动?!
就在此时,竟有一个高大身影从洞里的阴影中慢慢走了出来,只是恰好被黑暗暂时遮住面容。
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个熟悉的成年男声。
“嗯……?你是……伊珂?”
……
第200章 巧遇
当那个高大的男人从山洞中走出时,随着洒落的阳光逐渐融去笼罩在脸上的暗色,终于让人得以看清他的样貌。
“尼克先生!”我惊讶极了,赶紧叫出对方的名字。
刚刚听到声音时就在想是不是他。在如此偏僻的的山间遇到熟人,真的是又惊又喜!
“搜救队找到你了?没事就好!但……他们没带你回城吗?怎么还到这里来?”尼克看起来也有点惊讶,只是他说出的话却更令我惊奇!
听这个意思,是说已经有搜救队在寻找我们?但是,等等……从我们遭遇意外到现在,大概就只是一天多的时间吧?
这一次的“反应速度”怎么快了许多……?
当然,先不管这些!无论如何,这都是天大的好事!
“尼克先生!除了我,还有分会的玛希女士,和国家检察院的芙琳女士,都是昨天同乘第二辆车的人。但是,她们都受了伤,而且可能还困在东南边的半山腰那里……”我赶紧向尼克简短说明情况。
虽说还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但既然能在这里遇到尼克,甚至附近还有一辆风行商社的七座动力车,说不定他们就是从主路开车来到这里的,也许还经过南边的山梯古道西行段?!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现在赶紧开车回去救援芙琳和玛希,应该还来得及!可能比步行去雪林村找人帮忙更好!
“别急,放心……”尼克可能刚想解释些什么,却又有一个声音从山洞里传了出来。
“尼克?外面有谁在吗?”
啊……那竟然是塞拉的声音!对,果然没错!
因为,另一个熟悉的人也从山洞里走了出来,同样以惊讶的眼神看向我,并喊出了声:“伊珂!”
“塞拉学姐……!”我已经惊讶得不知该说些什么,竟然会在这种意想不到的偏僻地方遇到两个熟人!
“太好了!他们找到了你吗?哦……得谢谢这位年轻的军人才行!”塞拉的惊讶神色很快就转成了喜悦,但她不知道是否误解了什么,先是向着我们快步走过来后,马上就朝凯尔友好地伸出右手:“谢谢你帮忙找到我们宝贵的伙伴,感激不尽!”
“嗯……你好,我叫凯尔,是伊珂的同学。但是……”凯尔与塞拉握了握手,接着转头看向我的眼神里似乎填满了困惑:“怎么说呢……应该是伊珂找到了我才对。”
“咦?你不是军方和治安厅联合搜救队人员吗?”塞拉看向凯尔的笑容中似乎多了一点尴尬,接着转而看向我:“哦……是伊珂你的同学呀,难道是国防生?也是后来乘棕熊商社的动力车一起去能晶遗迹的吗?”
“不是,我们是刚好在附近山区遇到的。但幸亏有他,才能走到这里。”我赶紧向塞拉解释。
与此同时,却感觉似乎有越来越多的不明之谜!
“不……如果没有伊珂,可能我早就死了。”凯尔松开与塞拉相握的右手,转而看向我,表情颇为认真地说:“应该说谢谢的人,是我……谢谢!”
这真诚的语气让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好像连说“没关系”都有点承受不起。
“好啦,够了,谢谢。”我抬手轻拍了下凯尔的肩膀,勉强结束这个话题,正想问问塞拉若干目前情况时,却又听到她先提出的问题。
“你们……怎么会刚好在这个危险山区里遇见的?”塞拉又看向凯尔,似乎仍是有很多疑问:“你还带了这么多装备。但近期的国防学院新生军事实训应该是在卡诺要塞那边吧?现在只有你一人吗?”
“学姐,三天前约翰先生带队去矿区考察时,凯尔和搭档也是随队人员之一。”我注意到凯尔的脸色像是蒙上一层阴霾,便先向塞拉说明一些背景情况。
至于之后发生的连串事件,那真是有点复杂!
比如,他们经历过深脉2号矿区严重流血冲突,后来被治安厅封锁事发现场并变相“软禁”整个团队在雪林村中两天多,昨日得以重新出发后却遭遇死灵袭击,最后仅有凯尔得以幸存并逃离至南方某处草地,却不料遭遇更可怕的怪物!
而我们这边也是意外不断!昨天在山梯古道西行段检查站遇到伪装身份的凶徒,虽然他们被芙琳识破并在枪战中被悉数击毙,但可能因诡异的“吗啡”针剂作祟,导致棕熊商社司机杰瑞中毒并发生车祸!后来为寻找救援,当时唯一还能相对自由行动的自己,在芙琳支持下,也下山去找救援。
然后,就是在河谷沿路的两次岔口选择,跟随神秘“小光球”的微光指引,遇到被假治安官尸体变异而成的死灵袭击的凯尔,幸亏还赶得及用异能救下他!
再之后,就是结伴寻找返回雪林村的山谷“主路”,只是阴差阳错来到某个诡异的小型黑能晶矿洞,因故度过一夜后,又在隔天选择走向原本无路的某处山林,却意外来到不可思议的仿佛天然的“石板广场”,发现那座宛若远古“坟墓”般的静寂“死地”!
匪夷所思的是,竟然还从那里带出了“她”!可能是第三位“精灵”,另一团温暖的小小微光,但是……按凯尔的说法,“她”现在却可能“寄宿”在我的脑海中!
但这是真的吗?再回想一遍,仍觉得像天方夜谭……
最后,就是走过一段壮丽的水中石梯下山,再经由这段山谷宽路来到这里,站在一座巨大的山洞之前。
瞧瞧洞里面那些黑漆漆的石头,这里难道是另一个大型矿洞?
所以,这么多复杂又混乱的事情,该怎么说?
或者,该“只”说些什么才好?
而塞拉……她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是与尼克一起?
对!是否还有第三人?比如,风行商社这辆动力车原来的司机呢?还在山洞里吗?
“原来如此……是护送约翰他们的吗?”与之前明显的惊讶相比,现在塞拉的表情显得很平静。她接着对凯尔说:“这么说,你就是昨天那次可怕事件的唯一幸存者?感谢圣主护佑!同时,也为逝者祈祷……哎。”
这句话……!我好想听出了某些不好之事的暗示!
“塞拉女士,你的意思是……约翰先生他们……全都已经遇难?”凯尔可能也听出了弦外之音,颤抖着声音向塞拉询问。
“是的……很难过。约翰是一位很好的学者,还有其他的牺牲者……愿圣主怜悯他们无辜的灵魂。”塞拉摇了下头,接着又看向我们:“你们是从外面的路进来这里的吗?但发生过惨剧的路口已经被封锁了,而且还有军方和治安厅的人在搜证,也有搜救幸存者的人员。所以,我刚刚才奇怪,怎么会让你们走到这里的……应该是赶紧送你们回城里才对。”
啊?这个意思是,脚下这条路的另一头,可能连上的地方,是昨晚凯尔他们被袭击之处?!
关于这个问题,塞拉给出了肯定答案。不过,她没提到死灵的事情,只是简单提到“可怕的遇袭事件”。至于这起事件的凶手,照她的说法也还在调查中。
难道不是五只狼型死灵作恶?但塞拉没透露或询问凯尔太多细节,好像对这件可怕惨案并没有太在意,只是简单一带而过。
那么,如果按脚下这条路反方向走出去的话,可能就是昨晚凯尔和约翰最后打算跑向南边山路的岔口!话说回来,昨晚凯尔惊恐地往南跑时,不是经过几处分岔口吗?其中就有一个通往这里!
“那……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早就想问了。
该不会是……
“这里么……”塞拉似乎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讲出来:“就是深脉1号矿区。一个荒废好些年的矿洞,不过,其实也没被真正开发过。”
“真的是1号矿区?!”我不禁提高了声音,竟然与心中所猜一样!
就是约翰先生因为对2号矿区矿石品质不满意,而急着要换地方采样测试的1号矿区!只可惜,他却永远来不了……
那塞拉呢?对了,她还背着一个鼓鼓的黑色背包,难道也是来这里“作业”的?
呃……先放下这个问题,还有另一个更要紧的情况!
“学姐,我们本来是要去雪林村找救援的,因为还有另外两位幸存者,芙琳女士和玛希女士,但她们可能情况都不太好,得赶紧去……”我其实刚刚就已经对尼克说过了,但对方却似乎不太紧张。
应该并非不关心。因为尼克回应的是“放心”,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塞拉打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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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是还有搜救队吗!难道说,她们已经被找到了?!
“放心,伊珂,冷静下。”塞拉果然讲出一个好消息:“芙琳……那位国家检察院某团队司务官,对吧?她和玛希在昨晚就已经到了雪林村。反倒是你……却一直没到呢!所以,救援请求就是她们通过驻守村子的治安官连夜发至红叶城的。”
“因为可能涉及多起事件,所以组成了多方联合调查与搜救队伍。嗯,就是我刚刚讲到的事。”塞拉接着说:“今天上午开始在这片山区展开多方搜查,据说发现好几起可怕现场呢……幸好你们都健在,感谢圣主!”
听完这个消息,得知芙琳和玛希都已得救后,顿时便觉得自己如释重负般一阵轻松,一句“太好了……”之后,犹如强撑起来的精神却似崩塌了一般,翘起嘴角的同时,刹那间却眼前一黑,身子便摇晃起来。
“伊珂,小心些!”凯尔急切的声音马上传了过来。
同时,好像还有什么重物掉落到地上的声响。
紧接着,便感觉到有人扶住了顷刻间变得软绵绵的自己,总算不至于瘫倒。
“啊……谢谢。抱歉,没事了。”我勉强抬起手揉了揉额头,待得力气稍微恢复一些,才重新站好,退开一步,再向伸出援手的凯尔笑着道谢。
“真的没事吗?是不是要回去休息才好……”他松开双手,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步枪,很不放心地再问我一次。
“嗯,没事,谢谢。”我微笑着向凯尔点了下头,感谢他的好意。
只是如在山里与世隔绝了一天而已,外面却似发生了诸多变化。
可能是因为我们走过的路太过隐蔽,以至于都遇不到其他人吧……
而且,可能也因此浪费太多时间,耽误了求援的要事!幸好后出发的芙琳和玛希能“先一步”安全赶到雪林村……!
“嗯……你们都不知道这些事吗?怎么好像刚从山里冒出来一样?”塞拉接着问:“真不是从外面路口进来这里的?也没遇到治安官等人?有无见到梅林教授或莱特先生?”
梅林?莱特……?他们也到这儿了吗?!
“是的,没有遇到其他人……我们绕了一些弯路。”我简要回应:“因为不熟悉这里的山路,而且可能有点担忧或小心过度了……”
“嗯,明白。”塞拉点了下头,看着我说:“没想到这里的安全形势如此复杂。未及时中止这次科考行动,结果连累你们被卷入恐怖事件……幸好最后没事!”
“哎……确实,因为害怕再遇到那些怪物,但没想到山路难走,越绕越远……”我接着塞拉的话说下去。
“怪物?哦……对,那些极端恐怖份子,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怪物’。”塞拉走近几步,带着同情的眼光看过来,还抬手摸了摸我的头,接着说:“忘记检查站那件事吧,就当是一场噩梦。咦?你的头发……?”
好像塞拉说的只是检查站遭遇不明凶徒袭击的事件。“怪物”也指的是“活着”的凶手。
不过也是,如果芙琳和玛希赶到雪林村,她们可能也只是知道那件事并将其传回城里。而且还可能涉及极端分子作乱,严重影响到地区交通和军事管制,也难怪治安厅和军方会联合快速出动!
至于更可怕的死灵杀人事件,塞拉好像不知道……或者她可能只猜到我仅仅是遭遇检查站凶徒袭击吧!虽然,这件事也是危险至极!
而且,随后可不仅仅是一场“噩梦”而已!
呃。先说到这里。
眼前这位塞拉,似乎又多了一份惊讶的神情。
同时,她好像正顺势捋起我耳边的一缕头发……
“啊,太长了有点不方便,就顺便剪掉了。”我赶紧走开一步,倾着头躲开塞拉的手势。
而且,干嘛要摸我头!想想自己虽然小她7岁,但也成年了好不好!
“这样的吗?可真舍得呀。但是,清爽的短发也值得一试!”塞拉收回手并笑着回应:“很好看呢!像是换了个风格,但也挺适合你!发质也很好……嘿。”
先终结这个话题吧……
“学姐,刚刚是说这个地方被封锁了吗?”知道芙琳和玛希已经没事后,我终于能安心下来,转而提起另一个问题:“怎么你……们还来到这里呢?”
对了,到现在为止,也只是见到塞拉和尼克两个人。
“哦……算是计划外考察吧,采集点石头。”塞拉说。
嗯……?
……
第201章 返程
计划外的“采集石头”?
塞拉的话,让我联想到另一场“计划外”的行动。
那就是约翰先生团队的计划。原本他们准备到深脉2号矿区采集矿石样本,只是因为指标不达标,才想转去1号矿区考察。
但也正是那次可能临时起意的决定,或是后来因故在雪林村耽搁了两天,整个团队在去往1号矿区的路上遭遇死灵群袭,最后仅剩凯尔幸存!
“学姐,蕾雅呢?还有其他人……你们是一起来这里的吗?”我再次朝山洞里望了望,但也没发现有其他动静。
按现在的情况猜测,大家应该都是安全的吧!但还需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不,梅林教授,韦娜,蕾雅和舒亚都不在这儿。”塞拉对我说:“放心吧,第一批出发的大家都安全回到城里。现在,就只有我和尼克在这里,只是借用风行商社的动力车而已。”
真是个好消息!但是,先出发去所谓“能晶遗迹”的大家,有没有遇上什么危险……?
幸运的是,塞拉等人的行程非常“顺利”。
照她的说法,载着大家的第一辆车也是从红叶城北门出发,走过一段路后再转向山梯古道西行段,顺利通过某个检查站……对,只是由风行商社司机展示了下团体通行证后就被治安官放行,然后就是一路畅通无阻直达红原的能晶遗迹。
听起来就是同样的过检“流程”!如杰瑞最开始所设想的那样,作为与城里几个出行服务商社有“合作”的检查站,本来只是履行个形式检查就算了……
“学姐,你们经过检查站的时候,没有被治安官要求下车接受检查吗?”我问了一句。
其实,已经猜到某个答案。估计我们遇到的是“不同”的治安官。因为,很可能就在前后车分开一小时左右的时间内,检查站发生了杀人事件!
“没有,我们遇到的是‘正常’的治安官和警察。”塞拉应该知道问题的意思。
她的答案已经对应了我刚刚的猜测,接着又说:“可能检查站后来发生了一些可怕事件,只是我们都不知道。幸亏还有一位勇敢的检察院女士跟着你们,否则……真是不敢想象!”
没错,那帮可能杀害了检查站全部治安官和警察并伪装身份的凶徒,下一步可能就是要杀人夺车……!而当时的我们实际上就是其“猎物”!
若再想到那个假治安官被击伤后还叫出“留个活的就够”这样的狠话,万一芙琳没有当机立断击毙其同伴,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我们……确实很幸运。”想到这一层后,我心有余悸地看向凯尔,正好对上他的眼神。
那时候,如果没有芙琳在,恐怕自己是否还活着都不好说,更别提还能阴差阳错赶到草地并“及时”救下凯尔!
但是,如果杰瑞没有中毒并意外导致车祸,可能我也不会下山去找救援,而是直接随队到达红原,那凯尔……他可能就……
不,明明觉得侥幸,怎么却产生了某种“负罪感?”难道这也算是“一命换一命”吗!
不对,别乱想!
“幸好你没事,伊珂。你没事就好。”凯尔的声音传了过来:“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怎么总觉得,他没说出来的下一句话,是“他自己怎样都无所谓?”
“别说这种话。”我摇了下头,低着声音对凯尔说:“我们,大家……都是一样的人。”
“嗯……”凯尔稍低着头站立,双手仍端着步枪,也没退下刺刀,只是让枪口斜着向下,不知此刻在想些什么。
至少,可能不会再发生什么意外了。也许在这座1号矿区外面的路口,或是在一片山区之内,都已经有相当数量的治安官、警察甚至军人进驻搜山……
等等……他们只是“搜救”我们而已吗?会不会也在抓捕某些潜藏山里的“危险分子”?
但不论如何,这里应该是安全了才对!
那么,塞拉等人顺利通过检查站之后呢?
再之后的行程,就如她刚刚所说,顺利到达红叶能晶遗迹开始科学考察活动。
看来塞拉等人中途没遇到那些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难道那些凶手是从其他路,或是山下爬到检查站犯罪的?可怕……
再之后,就是遗迹活动。听说,梅林教授本要等所有人到齐后开始一场科普讲座,但大家等了一个半小时后,也未见载着我们的第二辆车到达。
笔趣阁
“应该不至于迟到那么久,当时我们就这么想。可是,等过了快三个小时也没见到你们,大家就非常担心了。”塞拉对我说:“特别是蕾雅,她当时非常紧张,说一定要原路返回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真是要谢谢她。但是,可能啊,如果只是大家过来的话,会不会也遇到危险……”我想起自己和凯尔一起走山路时,还遭遇了可能是落单的第六只死灵!
而且,如果蕾雅等人真的就在昨天中午过来找我们的话……凯尔他们遇到五只死灵袭击的时间,差不多也是那个时候!
“是这样没错。所以,当时是准备分成两拨人,比如由我和尼克开车原路回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其他人都暂且留在能晶遗迹这里。”塞拉说:“哦,蕾雅坚决要同行……但其实这也不是人越多就越好。对了,风行商社的司机也留在原地,因为他可能还可以帮忙沟通一些事项,万一遇到某些巡逻队的话。”
“蕾雅啊……嗯,真要谢谢她!”我不禁笑了一声。
真想现在就回去,免得她还可能担心个不停!甚至,大概都能想到她会是什么样的惊讶、担忧与喜悦等复杂表情面对着我……啊哈。
那么,之后的发展呢?
塞拉说她好不容易才安抚蕾雅冷静,并说好先和尼克回城里看看情况……如果一路上仍未见到我们那辆车,甚至连出发地点也找不到我们的话,就去找分会帮忙协调搜救。
对,到时还要另外找车把蕾雅等人接回来,当时大概就是这样的打算。
因为尼克本来就是这次活动的专职司机,算是比较熟悉这边的路线,自然由他来开车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决定由塞拉和尼克先开车回去后,已经过了中午。当车子再次回到山梯古道西行路段时,就遇到之前并没有看到的“封锁”标志。
不过,当时的塞拉并不知道那是我们干的。
当尼克下车查看情况并来到检查站时,就发现了可怕的案发现场!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只是在车里看到尼克不知为啥站着不动,就下车跟过去查看情况。”塞拉说:“然后就看到那个恐怖的凶杀现场,真是被吓得几乎站不住!”
“学姐……那几个死了的人可能是不明身份的凶徒。真正的治安官和警察恐怕被他们杀了。而且,他们后来可能要劫杀我们!”我赶紧向塞拉解释:“幸亏芙琳女士及时识破他们的伪装!然后就爆发了枪战……当时及其危险……!”
“嗯,我知道他们是假的。”塞拉点了下头,转而看了旁边的尼克一眼,说:“还好尼克很冷静,而且记忆力很强!他后来查看尸体后就发现异常。那两个倒在地上的‘警察’并不是我们通过检查站时遇过的人,但却穿着对方的制服,连警号都是一样的!”
“所以,那时候几乎就可判定,在我们离开后再回来这段时间里,差不多五六个小时左右,这个检查站可能发生过一些可怕事件,竟然死了两个身份不明的人!”塞拉说到这里,稍稍停了一下,像是回忆着什么,然后才接着说:“对,还失踪了一个治安官!尼克说他找了一会现场,好像都没见到这个人。”
“什么?!”我再次惊讶地看向塞拉:“学姐,当你们重新回到检查站时,只发现两具假警察的尸体,但没见到另一个同样死了的假治安官吗?!”
“对……现场只有两具尸体。”塞拉回答后,又看了一下尼克:“对吧?”
“没错。”尼克点了下头,说:“所以当时就在怀疑,这个检查站可能遇到什么事故,而那名治安官是逃离了现场还是怎么回事,就想不通了。因为现场那两具身份不明的尸体,还穿着原来应在这里站岗的警察的制服。如果是袭杀了原警察的凶徒,还有空伪装的话,怎么还能让另一个治安官逃跑?”
“当时在想的是,会否那名治安官,只是尸体‘失踪’了?”尼克接着就看向我,说:“当时,我们还不知道检查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听你的意思,是说那个治安官也是凶徒假扮的?而且全部三个凶徒都被那个女司务官击毙?但是,之后却‘不见’了那具假治安官的尸体?话说回来,你们是什么时候到那个检查站的?”
“我们大概只慢了一个小时才出发,因为当时在城里分会小楼等阿布先生,但一直没等到人,没办法才走的。”我回忆着说:“可能就在你们离开检查站后一个小时内,有三名来历不明的凶徒杀害了检查站的治安官和警察,并假扮对方身份,还准备袭杀路过的行人,抢夺交通工具离开。但他们目的和真正身份……现在都不知道。”
“阿布分会长?”塞拉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后,跟着念了一下,却似乎暗暗皱起眉头,还与尼克再次对视一会,但却什么都没说。
怎么回事……?难道有关于阿布先生的什么事情,但这会不方便说出来?
但现在,我更想了解那具“失踪”了的假治安官尸体的情况,因为好像能联系到之后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难道还有谁‘运走’了第三具尸体?”尼克说到这里却摇了摇头,似乎也不相信自己的猜想:“难以想象。这个地方可能真比预想中更危险。”
“……”我也摇了下头,却有另一个说不出口的想法。
有没有可能,那具在生前被注射过特雷康定“吗啡”针剂的假治安官尸体,或是因故在某段时间内发生某种未知的“变异”……大概就在我们重新出发之后、塞拉和尼克未回到检查站之前的时间里,“它”以死灵的形态游荡在山路上,并下了山,一直“走”到某处草地,直至被凯尔遇见!
更可怕的是,或许这“只”怪物只是因时间差或路线选择,“错过”了塞拉和尼克,以及当时受伤后难以行动的芙琳与玛希!
这……真是万幸!
但是!如果“它”真的从某处缺口下了山,那么……
“学姐,你们开车回来检查站途中,没有注意到路边护栏缺口和斜坡下可能出现的车祸痕迹吗?”我记得,车祸是发生在离开检查站之后的。如果塞拉和尼克开车赶回来,应该会先在路上发现一些异常踪迹才对。
但是,也不一定……
“抱歉,伊珂。”塞拉诚恳地说:“我们当时确实没注意到路边护栏的异状。你们坐车经过山梯古道西行段的时候,如果看场外风景也可能注意到,那些护栏破破烂烂的,缺口也不止一处……所以就被忽略了。”
果然是这个原因,哎……可以理解。
“啊,没关系,我也刚刚才想起来。总之大家最后都没事就好!”我接着问:“学姐后来是回到城里找分会帮忙救援的吗?真是太感谢了!对了,阿布先生当时在分会那边吗?他都没跟我们一起走。”
现在想想,没跟上第二趟车的阿布先生真是幸运……起码躲过一劫!
“对,我们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塞拉似乎又犹豫了一下,才说:“但是,大概下午三四点回到分会那边后,发现整栋小楼都被治安官和警察封锁了。”
“啊?被治安官和警察封锁?为什么……”我现在听到“封锁”这个词,马上就有又不太好的感觉:“不会发生了什么事吧……?”
“大事。”塞拉停顿片刻后,说:“发生了命案。”
“什么?”我诧异不已:“命案?我们……出发前就去过分会小楼,听说大家不是刚好休假就是出差,阿布先生也不知道为何迟到,总之都没看到其他人!约翰先生他们……就先不说了,哎。”
“如果真发生命案,那……遇害者是谁?!”我回忆着当时和玛希在分会小楼里的情景,觉得似有一阵惧意悄然而生。
当时……分会小楼里有什么“异常”吗?
还没等我回想某些细节,塞拉的声音传过来更惊人的答案。
“遇害者……就是阿布会长。”
啊……?!
……
第202章 命案
“阿布先生死了?!”我震惊地看着塞拉,难以想象前天还与我们热情交谈的人毫无征兆地死去,甚至就在那栋分会小楼……是这样吗?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昨天上午大概9点前还在分会小楼里面,可都看不到阿布先生!”我回忆着昨天的见闻,说:“对,我和玛希女士一起进去的,当时楼门也是锁住的……应该是!难道后来阿布先生又回来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发现整栋楼都被封锁起来,还有不少治安官和警察进出,像是在现场调查。”塞拉摇了下头,接着说:“一开始连车都不让靠近的,等我们亮出身份并说明与分会的关系后,才有一名治安官说了概况。”
听说,在昨天中午1点左右,科联会红叶城分会的负责人阿布先生,就在距分会小楼门口没多远的马路上,被一辆飞驰的动力车撞倒,当场死亡。
“什么……”我仍然感到很惊讶:“也就是说,阿布先生可能在昨天中午前来到分会小楼,但在离开时不幸遇到车祸?哎,怎么会这样……”
“不仅仅是车祸。现场也不正常,否则也不至于被治安官和警察封锁分会小楼。”塞拉接着说:“我们当时已经下了车,马上就看到像是被砸出好几个大坑的楼门,就很担心里面是否发生过什么事!”
“被砸出坑的楼门?是一楼的大门吗?我记得好像玛希女士离开前还上了锁。”我回忆昨天早上在分会小楼时的所见,接着说:“不会吧……难道有谁想破坏大门进楼?!盗窃吗?!后来的阿布先生是因为发现这种情况,才急着去报警还是做什么,却因为焦急过马路没注意到来车,以至于被撞而丧生吗……?”
“当时我们也有这样的怀疑,所以急着要进楼里查看情况,但是封锁现场的治安官不让进,因此纠缠了很久。”塞拉接着看了我一会,说:“你们……出发前确实没在楼里发现其他人,对吗?”
“对……啊。呃,不过我当时主要在二楼卫生间……”我说起这事还有点不好意思,踌躇了一会才接着说:“但玛希女士后来跟我说过,她走过二三楼,没见到阿布先生或其他人。而且,我当时也有看过,二楼的办公室都是关上门的。”
“……”塞拉听到后却不再回应,只是稍稍低着头,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学姐……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我感觉很不对劲,就继续问一句:“那栋楼有什么异常吗?”
“有。”她点了下头,正视着我说:“刚刚说的一楼大门,上面被砸出来的几个大坑,凹陷部分是朝向楼里的。”
“啊……?咦?!”我愣了一会,难以置信地反问塞拉:“学姐,你的意思是……一楼大门是从里面被‘砸开’的?!”
不是……这太奇怪,也太不符合逻辑了吧!
假如……只是假如!如果当时楼里有谁在里面的话,那只要正常打开门不就可以出来了吗?为什么要从里面“砸开”门……然后“出去”?!
“难道那栋楼的大门是可以从外面反锁的,甚至能让里面的人打不开门出去?”我尽力回想昨天上午的情景,记得玛希当时是背对着我锁了楼门才对。
但是,就算只能反锁……也说不通啊!能有“谁”被锁在里面?
就算真有“谁”被反锁在里面,难不成还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要用如此暴烈的方式“出门”?!
“正常来说,应该没有这么蠢的设计。那只是分会的办公楼,又不是机密仓库。”她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一些,同时又渐渐低下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没一会后,她却突然抬起头,双眼突然瞪大了一些,但旋即恢复常态,张了张口,却又没说什么。只是再过了一会,就像是将表情整理回“平静”状态之后,她才对我说:“确实有点奇怪……不过,治安官或调查官应该会去调查清楚的。”
嗯……?怎么感觉……塞拉是不是联想到什么事情?但她却没说出来。
还有,她怎么还提到了“调查官”?
“学姐,现场除了治安官和警察,还有检察院的调查官在吗?”我接着问了一句:“都是红叶城本地的?”
调查官的话……说起来,莱特不就是国家检察院的调查官?他和菲利好像还在红叶城里执行任务呢。
但是,如果有他们出现的话,恐怕就不仅仅是个“交通事故”案件!如果塞拉所见是真的话,那个诡异的门坑也许就是某个线索……但愿只是我想多了!
“实际上,现场还有国家检察院的某位调查官和他的同事。而我刚好认识那位叫莱特的先生,也幸亏有他在,才得以进入楼里办事。”塞拉说出了一个熟悉的人名!
莱特?!真没想到竟然是他!
先不说塞拉怎么刚好认识他,当时她要进楼办什么事?那可是被调查封锁的现场……已经不是什么正常地方!
或许是察觉到我的疑惑,塞拉先进行解释:“我们认识了好几年。当然……跟国家检察院的人打交道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但竟然在这种北方城市遇到他,当时也很惊讶。不过,大概也能猜到他们的工作内容,反正只要不涉及我们就行。”
“那时候,我先简要跟他讲了发生在山地古道西行段检查站的离奇命案,因为那次发现也是我们赶回来求援的原因之一。”塞拉接着说:“当时莱特就变得有些紧张……或是焦虑吧,马上就与他同事,还有现场的本地治安官商量要尽快组织救援的事情。对了,他们可能还想与碎石城国家检察院联系,我就马上说也有同样需求,希望能进楼办事。”
“啊?那栋楼里有长途通信的设备吗?”我转念一想,应该不是电话……毕竟这地方离首都太远了。
“有近期购置的新型无线电报机。就在二楼走廊尽头的大办公室里,专门设置一间电报室。”塞拉点了下头,说:“本来,我们就是打算用那个东西发报给碎石城分会,报告这几次事件,特别是红叶城分会发生负责人死亡的大事!”
呃?这个看似“寒酸”又落后的红叶城分会,竟然还有这种长途通信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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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也不算特别出乎意料。因为几年前还在月铃镇时,就从报纸上听说过这种神奇的机器,以及通过它快速传递信息实现当天见报的应用范例,那时候可真是惊讶极了。
只不过,好像也是后几年才陆续建设发射台提高全国覆盖率……但印象中的月铃镇就一直没见过这种设备,可能是因为“无需”快速长途联络吧。当然,就算后来因开发月铃矿区新铺设另一种更新锐的电话设备,但那也仅仅是具备短途通信功能而已。
“原来是这样……学姐就是用它来报告和求援的吗?单独拥有这种设备真是太好了。”我不禁惊叹科联会的实力,就算在这种“小”机构也配备了长途通讯能力。
等等,塞拉刚刚说是近期购置的?
嗯……难道是因为科联会看好这地方的发展而进行投入,好方便与总部或首都分会保持快速通讯?
对了,她还说了什么,咦……“本来”与“打算”……?
“能用就好了。”她摆了下手,说:“我先让尼克赶紧把车开回遗迹那边,尽快把大家接回来,还请莱特协调一位带枪的治安官上车随行。然后他就和我一起进楼。但到了二楼办公室却发现,那台电报机竟然已经坏了。”
“啊?坏了……?”我接着就问:“不是近期装备的吗?还是说,刚好坏了几天……”
“不是。”她说出另一件事:“前晚我就用过。当时那台机器是正常的。”
嗯……?塞拉用过这台电报机?也是向碎石城分会那边报告什么事项么?
也是。记得前晚我和蕾雅“散步”到分会小楼那边,遇见“本要”值夜班的玛希,就听说了塞拉和梅林刚走没多久的事。
或许她前晚真有事在分会小楼这边忙吧,毕竟都是科联会的分支机构人员,就是不知道在报送什么信息而已。
可是,怎么前晚还能用的电报机,隔了一夜就坏了?
“这……是怎么坏掉的?”我问出这一句后,再回忆昨天在二楼时的所见所听,霎时便想到一个“点”。
不会吧?不会吧……!
“学姐。那台电报机……是不是掉在地上,摔坏了?”我问向塞拉的同时,却感到心跳似在加速。
“不是……它好好地放在桌子上,但就是坏了。”她看着我,反问一句:“怎么会想到这个的?”
“哦……不是就好。没事,只是瞎想的。”我倒松了一口气。哎,怎么总有些乱七八糟的联想。
“不过……也难说呢?”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但看向我的同时,却也没明白说出来:“毕竟,前晚我用完机器就走了。夜晚还很长,而隔天……你们也进去过分会小楼,对吧?伊珂,你当时还进去干啥呀?”
真是个尴尬的问题……对我来说!
“我……呃。”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抬起手,比划着做些毫无意义的手势,再瞥了一眼身边那似在旁听着的凯尔,只能模模糊糊地对塞拉说:“只是去了一下卫生间而已。”
“哦……”塞拉点了下头,跳过这个话题,转而说:“但刚刚说到‘摔坏’?也说不定呢?昨晚发现电报机坏掉后,我和莱特还翻弄了下机器,现在想想……好像某些边角处还真有磨损。也可能是记错了。而且,那时候没特别关心这个问题。”
咦……也就是说,仍然有“摔坏”机器的可能性?
奇怪……
“那后来呢?学姐,楼里还有没有其他异常……?”我再回想了一会,说:“昨天早上,我和玛希女士进楼后再出来,大概9点钟左右,那时候楼里应该是正常的,记得所有的房门都是关上的……”
对,那时候的整栋楼都没人,应该是的!不……怎么会是“应该”?本来就是!
“都是关上门的?嗯……”塞拉停顿片刻,稍低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但不久后就轻声说:“其他……没注意到有什么异常。因为当时很焦急,就赶紧下楼出去找城里的电报局了。”
听起来,最大的“异常”,应该就是可能从屋里被“砸开”的一楼大门。而根据塞拉的描述,被砸出来的痕迹就像是叠套起来的好几个“坑”。
难道当时有谁……在我和玛希离开后,因故被锁在楼里,又可能遭遇了什么事情,不得不砸开门出去?!但塞拉的意思,却是除了那个大门外并无其他特别明显的异常!
哦,还有那台不明原因坏掉的电报机……
至于其他方面么,据她所说,应该与我们离开时的所见没太区别。二楼各间办公室的门都是关好的。当然,因为时间紧迫,她没有仔细查看,三楼也没上去过。
“当时也是刚好遇见熟人才能进去楼里,现在的话应该暂时不行了,整栋楼都因为这起命案被封锁查证。”塞拉又强调了一次,接着说:“我昨晚也向碎石城分会报告了此事,但估计跨区高层沟通也需要一段时间……所以这几天都不用过去那边。”
呃……这是在暗示我不用过去分会小楼那里“观察”吗?
但是,我也没这么强烈的“好奇心”,更何况那个地方昨天发生过命案!
虽然还有奇怪的疑点,比如“谁”在我们之后来到红叶楼,又被“锁”在楼里,还因为什么事不得不砸门出楼?
至于不幸遇难的阿布先生……听塞拉所说,他遭遇车祸的地点,离小楼也不过十几步远!那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来到分会的,又看到了什么……难道真是那个被诡异撞开的大门,吓得他心急之下只顾着赶路,却没注意到冲过来的动力车?!
但关于阿布先生的遇难细节,塞拉表示目前尚未清楚,还得等治安厅的调查结果。
只是,听塞拉讲,据说这应该是个意外事件。肇事司机是个年轻男子,发生事故后被吓得惊慌失措,连话都说不清!
“记得当时有个治安官无意中透露了一点,说事发后,那个司机就像见到鬼一样几乎吓湿了裤子!等到警察过来后还一被吓得神志不清的样子……”塞拉说到这里,却马上加快语气补充了一句:“应该都是治安官添油加醋的吧!”
接着,她就摇了摇头,表情依然严肃不带半点笑容,淡淡地说:“阿布先生真是不幸。”
说起来,莱特不是也在现场调查吗?或许可以通过他了解案件其他疑点的具体情况!但是,这可能也不容易,因为他似乎不希望我介入“无关”事件过深。
而且,塞拉不是也认识莱特吗?但她也没提到人家透露了什么消息,也许真要等红叶城治安厅的公开结论才行。
呃……那就不讲我其实也认识莱特这件事了。
“愿阿布先生安息……希望早日真相大白。”我为遇难的阿布先生默哀。可能他的死真是因为一场意外事故所致,就如塞拉所说那样。
但是,至于那个从里面被“砸开”的一楼大门……到底怎么回事?
这可没法用意外来解释。
真是……离奇!
……
第203章 救援
虽然觉得昨天上午发生在分会小楼的事件充满谜团,但去过现场的塞拉似乎提供不了太多细节。
当然,这其实也正常,她本来就并非如莱特那样专门去调查事件,而是恰好因故回去后才得知这件已发生的悲剧。
而且,刚刚塞拉在讲述这一切时,另一个跟她去过现场的尼克都未开口补充过什么。
或许,塞拉所讲的,就是她和尼克了解到的全部信息。
虽然……那位高大男子本来就是话比较少的类型。
但无论如何,阿布先生的死都是一个悲剧。虽然只是在前天与这位分会负责人有过座谈会式的短暂交流,但这人给我的印象比较随和,人应该不错。
可能,就如塞拉之前评价的那样,阿布先生在红叶城“工作十几年并搭建了不错的关系网”。虽然当时她这样说的时候,似乎也仅仅只认可这一点而已,但光这样的关系网就为我们的科研活动提供了不少便利。
再次为这位先生默哀……想到这里,不禁感到悲哀。
“哎,真是不幸。一个家庭失去了一位顶梁柱,红叶城分会也失去了一位骨干。愿阿布会长的灵魂回归天堂,愿他的亲人早日走出哀伤。”塞拉叹了一声,念了一段像是哀悼词的话,语气颇为真诚。
圣主保佑。我暗暗在心里说了一句。
哎……说起来,从昨天开始到现在,怎么连平素信仰单薄的自己,却临时祈求唯一真神的护佑?这样的心声会被“理睬”吗?
说回分会小楼事故后的发展。听塞拉讲,她从昨天下午一直到晚上都待在电报局,幸亏同行还有一位同样忙碌的莱特调查官,才不至于被急着下班的工作人员赶出去。
据说碎石城分会反应也很迅速,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联系到红叶城分会这边的治安厅高层,特别允许隔天上午由塞拉和尼克跟随搜救队出发去卡恩地区,帮忙搜索仍可能迷失在山里的红叶城分会约翰先生团队。
那个时候,碎石城分会,也就是科联会在这个国家的最大分设机构,可能已经意识到红叶城分会遭遇重大变故了。
因为,昨天晚上,从山区的雪林村驻点治安官传来了同样惊人的消息!
据说有两位自称跟随科联会分会科考队伍的女士,其中之一为国家检察院某专案组司务官,在途径山梯古道检查站时遇到不明恐怖份子袭击,后因遭遇车祸受伤,历尽艰难才走到雪林村求助。
但是,同队的还有一名司机伤重不治身亡,另一名先行出发的女学生可能失踪在山区。
这个消息先是由红叶城治安厅共享给检察厅,并由本地调查官报给在检察厅协调工作的菲利,再由其快速告知仍在电报局忙活的莱特。但消息传达到莱特那一刻,已经是晚上9点后的事了。
听塞拉说,她当时就发现莱特的脸色变得特别严肃,才意识到卡恩山区可能发生了超乎想象的恶性事件。
“杰瑞……哎。”虽然已经有心里准备,我还是为这位年轻机灵的司机悲哀。
“啊……那蕾雅呢?哦,大家都肯定即使安全回来了吧。”我不放心地再与塞拉确认一次。虽然已经知道结局,但现在听她描述当时的情形,还是觉得很紧张!
因为,谁也不知道当时黑夜笼罩下的卡恩山区究竟还隐藏着多少危险!可按塞拉的说法,红叶城本地的联合搜救队,即使在莱特和菲利的沟通请求下,虽然检察厅赞成尽早出队,但治安厅的官员坚持要隔天白日才出发,理由是还要与军方协调出动。
“梅林教授、韦娜、蕾雅和舒亚,当天傍晚就被尼克开车安全接回来送到雅宾旅馆了,放心。”塞拉先回答我关心的问题:“安顿好大家后,尼克也与商社谈妥继续租用风行商社的动力车方便行动。但那个司机知道山里发生可怕事件后,始终不愿意出车,就变成尼克代位司机履职。其实,这样也好。”
至于为什么治安厅坚持要隔天白日才出动搜救队,似乎原因有点复杂。
对此,塞拉先问我一句:“伊珂,当时你们在检查站遇袭时,那些凶徒有没有喊过什么口号?”
“口号?没有印象……那个假治安官被芙琳女士识破并击伤后,就马上喊他的两个同伴下手,但很快就被击毙。”我讲到这里,还是很佩服芙琳的果断。
至于那些凶徒喊过什么话?真没注意到什么异常。
难道是如7月29日那次聚能联合集团大楼爆炸案中邪教徒所喊的“圣明唯一”口号?不……这几个凶徒还真没有。
也就是说,那些凶徒并不是圣明邪教徒?那他们会是什么身份?
该不会是所谓的“卡邦团结阵线”恐怖份子?!
但那几个凶徒的发色……记得好像就只是普通的棕灰色,并不是卡邦人独特的银色头发。
“没有吗?看来真可能是更危险的破坏分子。这地方真是不太平。”塞拉嗤了一声,说:“明明这种落后的地方只要把经济发展起来,不就能解决许多问题?愚昧守旧的思想,粗俗野蛮的民风,守着宝藏不利用,却又怨恨被不公正对待,甚至还滋生极端行为,真是可笑!”
嗯……?她指的是卡邦人这个仿佛与现代社会脱节的少数民族群体,以及拥有两个能晶矿却因故未能开发的卡诺州么?
好像是第一次听到塞拉发表观点如此鲜明的言论!透过话语,似乎还能察觉她对这个落后地方和守旧卡邦人的鄙视……
确实,如果只是因为本地传说或信仰对所谓“死地”的敬畏,而阻挠可能促进本州经济发展的能晶矿区开发,且当地政府机构还像是无可奈何并将矛盾直接推给红叶工业和卡邦族村民,好像也太……奇怪了点。
难道还有其他“隐情”吗?想不通!
可目前问题是,无论是什么原因都好,因为政府的“隐形”,加上矿区开发谈不妥造成的屡次冲突事件,使得直接关系的双方根本毫无信任可言,并最终造成数十人伤亡的严重流血冲突。所以,矛盾恐怕已经从最开始的信仰冲突恶化成难解的血仇了。
而且,还有近期潜伏的其他可能更危险因素……!
“总之,估计城里治安厅怀疑,深夜里的卡恩山区可能潜藏某些恐怖分子或‘怪物’,担心贸然出队会承受不可预测后果,坚持要隔天白日与军方巡逻队一同出发。”塞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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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她说的可能是无意之语,但事实却是……真的存在可怕的“怪物”!
“那……芙琳和玛希两位女士呢?她们也回到城里了吗?”我赶紧问:“对了,莱特现在后来怎样了?”
“听说她们受了伤,所以昨晚一直在雪林村里休养。至于那位调查官莱特么……”塞拉接着说:“当时都已经很晚了,但他好像打算与同事一起先找车去雪林村。后来我们就分别了……”
天,莱特和菲利竟然深夜还去那个危机四伏的卡恩山区……特别是雪林村!
而在昨晚,我和凯尔可是在山里遭遇过恐怖的死灵袭击!
但愿他们能平安到达村子!祈求圣主保佑……
“不用太担心,伊珂。其实当时也劝过他不要冒险,但那位勇敢的调查官一句‘没事,天生运气好’就笑着对付过去。而且,今天上午我们又在雅宾旅馆见到他,听说是成功把人接到医院了。”塞拉说。
她可能看出我的担忧,接着安慰:“今天早上7点钟天亮之后,几支联合调查和搜救队就出发了。一支是去雪林村继续调查,一支是去调查检查站遇袭事件,我们则是随第三支队伍去深脉2号矿区和1号矿区寻找约翰团队。哦,还有一支是去河谷地区搜救你呢,梅林教授跟着一起去的。”
“真是太感谢了,让大家担心……惭愧,当时走错路,结果越走越远。”我大概能猜到,应该是昨天下午或晚上,清醒过来的玛希和受伤的芙琳走了正确的河谷道路到达雪林村,却发现早走的我反而没到,就通过驻点治安官向城里报信并请求救援。
而那个信息,包括检查站遇袭的事,可能是引起驻点治安官的重视,才被加急送到城里,并传递给莱特,以及刚好和他在一起的塞拉那里。
这个速度……可真与“慢悠悠”花两天多才传到城里的约翰求助信息有天壤之别!
“这个地方本来就特别复杂。若非尼克还来过好几次,我们也要迷失在山里。”塞拉看着我说:“幸好你没事……更幸运的是能在这里遇见你,圣主保佑!可能你走了错路,但最后还是好的结果。这样就好了,不要在意。”
是吗?选择“错”的路,但却是“对”的结果?
确实,如果我昨晚也走了“正确”的岔路来到雪林村……那可能将是追悔莫及的选择!
幸亏……有那位精灵般的小光球指引,让我走了“错误”的路,却因此救回重要的人!
感谢“她”……真的感谢!
只是现在内心里的真实感受,却似乎不适宜在这时候讲出来。
因为,不知怎么回事,总有种奇怪的想法!
好像面临着某种命运的天平,当我选择某一方,便会有另一方沉入深渊……
这种选择,竟有种仿佛生命“交换”般的可怕联想,让我一时感到可怕的寒意!
不……太离奇了,别想这些……
赶紧转移个话题!
于是,我转而再次问向塞拉:“学姐,你们早上是先到这个矿区吗?”
“不是,我们先去2号矿区……就是发生过严重冲突的那个地方。”塞拉说:“前天晚上在分会楼与阿布会长聊过,知道了约翰带队在深脉2号矿区进行矿石采样与研究工作。当时,我们还以为约翰可能有重大发现以至于不舍得回来……因为那位先生本来就是习惯风餐露宿的勤劳科研者。”
“但是,说到具体研究发现的话,那位分会负责人就没说得很详细,但也能看出来似乎挺得意……哎,谁知道后面会发生连串悲剧?真是遗憾!”塞拉摇了下头,又叹了一声。
嗯……?
听起来,好像是在前晚的交谈中,阿布先生也许猜测到久出未归的约翰团队可能“发现”了什么,却不太愿意透露给塞拉?
那她的“遗憾”,是指阿布先生的死,还是那个没被揭破的“发现”……?
“但是,实际上……那两天,约翰先生与其他人,包括我这位充当临时安保的同学,都被困在雪林村里。可约翰先生也通过驻点治安官向城里传信请求放行了呀?”我看了一眼身边的凯尔,又迷惑不解地问塞拉:“难道前天晚上在分会楼时,阿布先生没说这个事吗?”
真是奇怪!
记得凯尔曾经讲过,在2号矿区时的约翰先生说过“不是这里”之类的丧气话,那说明应该没有发现有价值东西才对……
如果阿布先生知道无所获的约翰团队被“封锁”在某个地方两天,怎么还会表现得很“得意”呢?难道……他一直不知道这件事?而且是在事情发生后两天多的时间里?!
也不对……好像有点混乱。因为,昨天早晨,被困许久的约翰团队终于获得城里返回的出村许可,虽然也恰好与村子“解锁”同一时间就是了。
但这个时间段好像有点奇异的矛盾。如果阿布先生一直不知道约翰被困,那又是谁在这两天里帮忙沟通放行约翰团队的……?
“没有,前晚阿布会长压根没提到这件事。如果他真的知道,可能谈的就是如何救援才对。”塞拉说:“那时候我们更不知道。一直到昨天晚上,就是我和国家调查官莱特在电报局时,从雪林村传来消息才得知,山区里有不明危险分子出没并制造了杀人案件,以及约翰的队伍早就从昨天早晨重新出发去矿区。”
“昨晚简直就是淹没在坏消息中,一个接着一个……”她接着说:“我们已经得知山区里很危险,又不知道约翰他们究竟是再回2号矿区还是去往1号矿区,但在那种紧张形势下还未能回来,不管约翰如何敬业,都得尽快把他们找回来才行。”
“只不过,就如刚刚所说,搜救队一直到今天早晨才出发。”她继续讲述随队出发的情况:“我们特许跟着由一群全副武装的军人、治安官和警察组成的联合队伍……老实说,感觉不像是去找人的,倒像是去打仗,还真是有点紧张。”
这……听起来确实是。
据塞拉所说,他们开着几部车,先是到了2号矿区。据观察封锁线并没有被破坏,也似乎无其他人进出,更何况现场还有一些值班站岗人员,确认无人到过这边后,塞拉就以科研需要的名义,经过陪同的治安官允许,进场采集一些矿石样本后,才启程前往1号矿区。
他们的路线,是沿着我们昨天出城北走的路,先从山梯古道西行段某处下山通道直达2号矿区,再经由某段山谷主路去往1号矿区,之后还可以通过另一个岔口返回西行段山路。
那段山谷主路,应该就是凯尔他们昨天因故不得不步行的道路。
因为就在某个路口,接近拐入1号矿区通道的岔路附近,发现了已经死亡的约翰等人,以及扑在他们尸体上却同样死去的“动物”遗骸!
“少了一个人。”塞拉看向脸色有些苍白的凯尔,说:“我们已经知道约翰队伍有6个人,但现场只有五具尸体。这就意味着可能有幸存者!所以,除了一些在现场调查的治安官和警察,其他人继续搜救。然后我们就来到这个1号矿区,只是没有发现其他人在……”
“谢谢……”我看向塞拉的同时,正好对上她的视线,还能感觉到她似乎有很多问题,但现在我更关注她刚刚提到的“采集”。
“学姐,那其他人……是继续去别的地方搜救吗?真是感谢他们!”我接着问塞拉:“那这边……”
“对,没发现这边有人后,他们就走了。现在就只有我和尼克在这里。抱歉啊,我们没跟着去……但论专业搜救的话,还是他们比较行。”塞拉坦白:“不过,我们其实是刚到这里不久,也收集好了一些样本,正准备离开……却遇上了你们。圣主保佑!”
嗯……怎么说呢?
虽然不妥,但总觉得,塞拉今天跟着搜救队进山……可能她也是经过努力得到的特许,却是为了跟队到矿区“顺便”采集一些石头……?
……
第204章 普矿
塞拉的黑色背包里,可能就装着“顺便采集”的矿石样本,或许还有其他工具。
这些矿石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现在想想,约翰先生可能也是常驻这边分会工作,那他应该不止一次去过深脉矿区才对。
不过,听凯尔昨天的说法,却像是因为某个可能产生不久的“预期”,推动约翰先生“再次”带队去2号矿区采集过样本……假如他真的之前去过的话。
只是,因为在2号矿区的样本现场检测结果不符合约翰先生的“预期”,才让他急着想去1号矿区考察,却不料连遭意外,甚至整个团队除凯尔之外都死于怪物的袭击!
现在,即使意识到矿区所在的山谷深林里可能潜藏着极大危险,塞拉也愿意跟着搜救队进山……而且她可能还耗了不少精力沟通科联会高层与这边的治安厅,得到特别允许进入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身边也只跟了一个据说“很能打”的尼克,就为了能顺路在矿区采集一些样本?
呃,也不能就这样怀疑人家。毕竟她冒着风险加入搜救队进山,或许是因为某种专业热情……就像已故的约翰先生那样,才抓着一点时间空隙收集些矿石的样本。
毕竟,这种在几天内连续发生多起命案的敏感地方,指不定哪一天……也许就在我们回到城里不久之后,就会被整片封锁起来进行管制和调查,如同前几天的雪林村一样。
话说回来,这些现在被急着收集起来的矿石样本,难道在之前的十几年,也就是阿布先生担任红叶城分会负责人期间,都没被科联会认真研究过?
真是说不过去……!
姑且排除这些想不通的情况好了。如果约翰现在已经确认过2号矿区的矿石并无特殊之处……那么,他想去那最后未能行的1号矿区,又有什么样的矿藏足以符合他“预期”的某种样本?
比如,拥有远超于普通矿石的技术指标,却同时可能含有致命冻灼毒素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
这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就像触发某根敏感的神经,让身体颤抖了一下!
可能吗?但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样的矿石,足以拔高约翰先生这种应该很敬业的能晶工学专家“预期”?就像之前猜测那样!
再看看塞拉身后,那个巨大的矿洞,密布于岩壁的漆黑能晶矿石……它们会是这样可怕却又对专业人士极具吸引力的“魔石”吗?
对了,还有昨晚意外留宿过一晚的山洞隧道!记得昨晚行走时还不小心触碰过几块含有毒素的矿石,或许那也是超高密黑能晶矿石!还有那种可怕的全身冷寒刺痛感……虽然隔天后就再没感应过,但那个小矿洞真是诡异至极!
这个地方的几处矿区,难道真的出产极其罕见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这些似乎与死灵有隐隐约约联系的不祥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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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想到这一点,就又想起曾经于碎石城地下交易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除了来自月铃矿区的赃物,更有另一条隐秘的北方物流链。但莱特他们似乎已调查过塞堎州的雷岩矿区可能只是个中转站,那真正的货源地,不会就是这里吧……!
还有,还有……
山边镇的米娜,那个小女孩就有一些同样含有毒素的疑似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是由她父亲乔治早些年带过来的神秘“礼物”。
而那位乔治先生,一个行踪神秘的异种矿石行商,据芙琳说过可能已经去往隔壁塞堎州的首府菱川。
还有乔治先生曾经在红叶城的“合作伙伴”,聚能联合商社红叶分社的负责人格伦,被调回碎石城后,却于8月15日夜晚,在碎石城东北新城区的未完工聚能联合集团新总部大楼顶层,不幸坠楼身亡。
怎么回事……?
好像有一条逐渐显现的“线”,穿起好多颗不同颜色的“珠子”……
但关键是,这个地方,真出产神秘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吗?
嗯……
“学姐……那里面的矿石,能让我看看吗?”我仍看着塞拉身后的矿洞,提出一个请求。
“啊?可以……”她可能没想到还有这种要求,稍愣了一会,还是卸下大背包放在地上,拉开口子,指着里面那堆大小不一的黑色石头说:“就是这些……估计你们上课也看过这些矿石样本。”
当然看过……如果是指“普通”黑能晶矿石的话。
但是,无论普通还是特种,正常还是“有毒”,所有的“它们”都是类似的外表。
“叠在上面的矿石是1号矿区样本吗?”我凑近些好看个仔细,发现包里除了矿石果然还有尖头锤等工具。看来塞拉是有计划和准备来的。
“对,底下是2号矿区的。时间有限,只能挖一小点矿石,也没时间做指标检测和识别。”她点了下头,回答:“本来,这次遗迹考察之旅,还准备选个相对平静的矿区做矿石采样与研究,但现在这种环境肯定不行。还是要考虑安全……”
“嗯,能摸一下吗?”我盯着里面的黑色石头问了一句。
大概对于塞拉而言,又是一句怪问题吧。她“呃”了一下才说:“当然可以,请随意。”
虽然经得同意,我却没有立即动作,而是先回想刚刚塞拉好像提到的关键词。
“遗迹”?对了,这才是这次科考活动的核心目标。
那个位于红叶城西边红原地区的“能晶遗迹”,原计划昨天上午分批出发的大家会合后进行实地研究的地方。
也是传说中数百年前类似于能晶工业实验基地的地方,可能是曾经雄心勃勃的帝国科研前沿地带,如在十世纪末的总督信件中曾经提过的,作为101魔石工程项目的“TOSatn”核心之地,但在同时期的宫廷学者班农描述中,也是“希望、梦想与野心陨灭的地方”。
“TOSatn”……在明月宫的东宫二楼档案层看到的历史档案中出现的名词,总是令我很在意……呃?
哦,说回来,蕾雅在昨天见到的,是一个怎样“辉煌”过的的遗迹“TOSatn”呢?虽然……可能只剩下一些断垣残壁。
然而,那些东西应该都不重要。
有这样的奇怪直觉。位于西部平坦红原地区的“遗迹”,并不重要。无论它有着什么样的名称,比如像是神秘代号般的“TOSatn”……
回到城里后,再去问她吧,就当是听一段“风景”介绍。
再看看大背包里的一颗颗漆黑石头,盯得久了,感觉就像再次见到“黑暗”。
真不知道,在“光”无法触及的黑色深渊里,究竟潜藏着怎样的凶险……比如,那些可能被锁在坚硬晶壳之内肆虐涌动的凶狠寒流!
只要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一下,就知道“它们”是什么货色了。
最多,也不过是被“咬”一会而已。
呼……
调整好心态,感受着加快的心跳,让自己温热的指尖,按在那些冰冷的黑色石头之上。
嗯……
没有任何感觉,除了冰冷。
一枚,两枚……甚至要弯下身,才能触摸到被压在底下的另一些矿石。它们应该是2号矿区的样本,也就是约翰先生曾经讲过“不对,不对”且可能被否认过的、不达“预期”的矿石。
所以,塞拉其实采集了一整包沉重的“普通”黑能晶矿石?
虽然无法得知具体指标区间,但借助自己的奇特异能,却基本可以断定!
但是,发觉这些东西并非含有剧毒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后,不知怎么回事,反倒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那么……矿洞那边的情况呢?我挺起身,再次看向塞拉身后的洞口。
可能,真的以后也没机会来这边了,更不知道这片矿区会被封锁到什么时候,要不然……
“伊珂,你刚刚怎么了啊……脸色不太好。”凯尔的声音传了过来。
“没有啊……没事啦。”我赶紧先转过身,对着一脸担忧的他送了个微笑。
“是吗?这位塞拉女士的包里明明都是些黑矿石啊。但刚刚看你的表情,好像是要伸手去碰尖刺一样,看得我都揪心了。”凯尔已经退下刺刀,重新背好步枪,同时还似乎很疑惑地看着我。
“嗯,确实。”塞拉也跟着说:“难道这些东西有毒?那把它们挖出来的尼克先生……很危险哦。”
她说完后,还笑着看了一眼身边的尼克,而对方只是耸肩回应。
可能真是我过于小心,或是刚刚想太多了吧。
看着塞拉收拾好背包并重新背好,大概也知道差不多得离开这里了。
“学姐,能不能去后面的矿洞看一眼?只是看一下就走。”我赶紧提出要求,乘着塞拉还没说话之前。
“哦,没问题呀,再一会也没关系。”塞拉像是观察过我一会,接着却笑了出来,还转头看向凯尔,说:“伊珂是你同学?呵……我们这个专业的人好像更喜欢荒山野岭呢,请理解哟!”
“啊?咦……哦,没关系啊……”凯尔像是一头雾水般地回答。
不是,要理解个啥啊!
“谢谢,一会就好!凯尔,过来看一下。”我转而对凯尔说完后,就抓紧时间绕过塞拉,走向矿洞。
嗯,反正留凯尔在原地,估计他也没什么话跟塞拉说,不如跟我一起快速“调查”下这个1号矿区的矿洞。
而且,留他下来也不好……记得塞拉可不是一位严肃的学姐,她曾经在学院红叶楼逗弄过蕾雅,就在当时交接秘书工作的时候!
这人,估计凯尔应付不来。
“啊哈,慢走呀,晚点回来也没关系。”塞拉的声音夹着笑语传来。
看,马上就开始了!
赶紧加快脚步,引着凯尔走进1号矿区的矿洞……
就像重新踏入阴暗之中。
这里比昨晚睡过一晚的的小矿洞大得多,但又比早上意外发现的神秘“洞厅”矮一些。
与之前类似的拱形山洞,前方是黑洞般不知通往何处也未知深浅的“隧道”,岩壁上同样嵌着密集的黑能晶矿石,一眼扫去宛如密布远古的黑石钝器,让人有种被凶器瞄准般的毛骨悚然之感。
但是,若想到这些黑色的矿石是现代能晶工业的“催化剂”,是另一种工业之血白能晶的最佳伴侣,再重新审视如此规模的矿洞,内心便会赞叹不已。
这里确实可以称之为“宝藏”。而且矿石储藏量可能相当可观,只是不知道沉睡了多久。
“好像比之前去过的那个矿区还要再大一些。”凯尔看着矿洞里头,说:“就是不知道这里有多深。”
也许可以走一下看看?我试着往前走过几步,就听到身后凯尔那似乎有点焦急的声音。
“啊……伊珂!我们去过的矿洞,往里走到底可能要几个小时呢!别走了吧……”
“知道啦,现在哪有时间啊?”我回过头对追上来的凯尔笑着说:“别担心,就随便看一看矿洞附近的石头就好。”
没错,应该只需要“随便”看看就好。
也许是因为白天,身后总有灿烂的阳光作为后盾,使得自己可以安心在静谧的矿洞里行走,或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总之,并没有如昨晚那样感到明显的恐惧或如千刺万针贯穿般的诡异冷痛感。
这里是安全的……所以,不用“担心”。
但是,也正因为是“安全”的,那么,相对的……
走到某处岩壁之前,抬手抚过一片周围突起的部分黑能晶矿石,除了冷意,并无其他特殊的感觉。
呼……
也许,这里都是“普通”的矿石。
可是,这样也并无不妥。
还要继续深入矿洞“检测”吗?
不……
现在的内心里,更想要离开这里,这片发生过各种可怕事件的深脉矿区和周边地带,某处诡异的无名矿洞,仿佛埋藏于山中的神秘“洞厅”或“坟墓”,以及隐藏于溪流瀑布之中的石阶水梯……无论好的坏的,都想远离,并且可以的话……忘掉它们。
真是突然又奇怪的想法!这能“忘记”吗?!
哎……先走吧。
转身唤过一声凯尔后,我们一起走出矿洞。
“咦,这么快就出来啦?”正在与尼克不知聊着什么的塞拉,见到我们出来后,就笑着说:“不用这么赶啊。至少,现在这里应该是安全的。”
呃,可能塞拉已经完成采集矿石样本作业,且意外遇到本还处于“失踪状态”的我们,所以她终于有闲情说些笑话。
“还是别浪费时间的好,免得大家担心。抱歉,学姐。”我诚恳地说。
“没关系,只要平安就好。生命值得用一切代价去交换。”塞拉的笑容多了些许温柔:“那我们就回去吧。”
“好的。”我应了一声,又想到了什么,就转而看向凯尔。
正巧,见到光照之下他那张显得有些黝黑的脸,嘴角翘起一道微笑,再轻轻一个点头,恰似折下一缕阳光,送出一份温情的告别。
……
第205章 回城
“哦……你要走了吗?”我看着正挥手告别的凯尔,一时竟有些不舍。
呃,也并非就是“不舍”啦……倒不如说是“担心”可能更合适!毕竟,这个山区还可能隐藏着未知危险!
虽然,这会的路口四周多了不少人,诸如持枪警戒的严肃军人,调查取证的治安官和警察,帮忙收殓遇难者遗体并将其盖上白布抬上中型动力车的工作者,还有刚为我们做过简单检查的医护人员。
还有一些看似军用、医护及运输等各种用途的动力车停在这里,使得山谷小道和路口相当拥挤。
对了,这里是与1号矿区有相当距离的另一处地方。
不久前,我们乘坐从风行商社租来的动力车离开1号矿区,先往东行至岔口处,再往北走一小段路,到达目前这个人车众多的路口。
也就是凯尔他们昨天遭遇死灵袭击的现场附近……!
听塞拉说,刚到这里时都没这么多人和车。可能是发现死者众多后,意识到事态严重的搜救队,快速从城里或别处调度的队伍。
当然,在这个可能还藏匿着未知凶险的山区,多一些人在这里,感觉更安心点。
现场好像已被清理得差不多,甚至连那些怪物……目前看似普通动物尸体的“它们”,这会也看不到踪迹,可能是被装运到另一辆中型货车里。
这里据说有“五只”动物尸体,我特意问了一下塞拉。
她毕竟亲临过现场后才去1号矿区,记得一些惨烈的现状。
但她说自己当时也不敢在此待得太久,因为血淋淋的场景太过瘆人……所以她才与陪同治安官提议自己和尼克先去矿区那边顺路科考,并请求对方派人陪同搜索矿洞确保安全后,才和尼克独自留在那里继续作业,直到遇上我们。
到路口后,等尼克停好车,塞拉就带着我和凯尔下车,找到某位负责协调搜救工作的治安官,简述我们已经平安会合的事情。
虽然是好消息,但我和凯尔还是被要求做一些笔录。
不过,考虑到我们本来就是受害者的身份,再加上塞拉的沟通,对我而言,那就只是一份简单的行程纪要。而且,其实我对卡恩山区各处地名也不晓得,所以结论其实就可以简单归结为:迷路了。
顺便,又从这位有些不耐烦的治安官那里,再次确认现场只有“五”只“动物尸体”的事实。
凯尔稍微麻烦点,因为他是约翰团队遇袭后的唯一幸存者。但根据他的供述,诸如遭遇“怪物”袭击之类,负责记录的治安官似乎不太相信。对方好像更倾向于猛兽杀人的推断,但那些猛兽为何最后也都成了“尸体”,就没有进一步的分析了。
至于凯尔在南边草地上遇到如同僵尸怪物般的不明凶徒袭击一事……反正问讯的治安官先生记录到这一刻时已经在频繁摇头,甚至嘀咕了一声“真够离奇”,估计他那时已经没耐心听凯尔“讲故事”。
而凯尔……当时看过我一眼后,就只讲了在草地重逢的情况,其他也没再说什么,包括他可能中毒后又奇迹般恢复的事情。至于那个“僵尸”最后倒下不动也是事实,但仅仅讲出这件事就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了……
估计这一切最后也会被归结为不明袭击致死事件。毕竟其中的机理至今未明,就如8月1日的那次庭审,作为法医专家的菲利也无法解释一样。
而所有更进一步的细节,以及其他“无关”的发现,诸如神秘的不明山洞等等,我和凯尔都没有说出来。
反正……或许“不重要”,也像是天方夜谭,特别是对于其他人来说。
总之,算是对付过去了。
不过,对方摇着头合上笔录本后,转身就叫过来一名医生和护士对我们做检查及心理辅导,也许以为我们迷路在山区里一天一夜后出现某些心理问题乃至妄想?
零点看书
将这些“热心人士”敷衍过去真不容易!
但好歹也终于结束了。
接着,凯尔就向我说出准备归队的打算。
因为,这里就有原驻守要塞的军人在,而凯尔可能还需要回去做详细报告。
“嗯,得回去卡诺要塞才行,我们的军事实训还没结束。本来,原计划只是一次短期护卫兼山区军训,却发生这样的事故……不知道该怎么向教官汇报才好。”他双手抓着行军装具背带,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眼神似乎蒙上一层哀伤。
这次还有他的同学一起行动,但那人已经牺牲了……
“会有什么后果吗?如果他们不信的话,可以让我去作证……作为亲历者之一,而且还有过证人经验,应该可以帮到你!”我忧心地回应凯尔。
对呀,这也是我“担心”的另一个方面!
一次本只是“伴随”科考队伍的实训行动,却在山区里遭遇匪夷所思的怪物,整个6人团队除了凯尔之外全部遇害!如此耸人听闻的事件……就如刚刚那个治安官的评价或质疑,有多少人会相信一个刚入学的国防生“离奇证言”?
就像妮卡,同样遭遇诡异之事的唯一目击者,不但得不到其他人的理解,还遭到非议。
若非亲历者,谁会相信这些东西?
死灵,复生的尸体,杀戮的怪物……听起来就像在编造恐怖“故事”……!
若就这样报告上去,还真担心凯尔会被贴上“撒谎”、“逃兵”、“放弃同伴”之类的标签,要是影响到他的未来生涯就麻烦了!
“啊?但是,那些悲剧总归是事实……相信将来肯定会有公正的调查结论。”凯尔好像没什么所谓,笑了一声后反过来安慰我:“没事的,谢谢呀。”
“嗯……要是有什么问题可要说啊。”我仍然觉得不放心,就再说了一句。
“好啦。对了,我归队后可能还得再过两天才结束实训……不知道周日能否回碎石城。”凯尔问起别的事:“伊珂,你这周六就回去吗?”
“对,最初的计划如此。”我想应该也不可能再留在这里,特别是在这种动荡不太平的地方。
哦,我们自己的中巴车可能还没修理好。蕾雅之前还想着乘坐窄轨机车去塞堎州的菱川换乘南下线路,顺便观光沿途风景呢?
得打消她这念头才行!
“嗯,那我们就得下周末再见面咯,到时还是在你学院的中央图书馆吧!”他松开抓着背带的右手,转而轻轻摆手告别:“那……就再见了?你们先走吧,别耽误了时间。我可能还得在这里待一会,再跟着队伍回要塞。”
“那就下周末在老地方见,给我讲讲你这两天是怎么被虐的。”我勉强笑了声,却又觉得不妥,就多讲了一句:“可要小心点啊……早点回来。”
“嗯。那就……再见啦。”他笑了笑,又挥了挥手。
“再见……”我也微笑着回应。
怎么回事呢……总觉得有点失落,也许是因为在昨晚某个已经印象模糊的梦境中,因为同一声“再见”,扰动了同一缕隐隐不安的思绪……?
就在想着是不是再说点什么时,却听到一声偷笑!
“嘿!”
接着,就发觉有人走到我身边。待得转身一看,却是那位脸色挂着意味不明笑容的塞拉!
“好啦,你们打算再见到天黑吗?”她笑盈盈地向我眨了一下眼睛,转而就看向凯尔并伸出右手:“谢谢你哟……”
“啊?不客气,我才要谢谢伊珂……嗯,还有您和那位先生。不然的话,我们都不知道还要迷路多久。”凯尔赶紧与塞拉握手致意。
“嘿,我话还没讲完呢?”塞拉带着笑意继续与凯尔握手,然后就来了一句:“谢谢你保护我们家的公主安全归来,勇敢的骑士。”
……?!
“哎?”凯尔的脸上画满了惊讶,虽然是在与塞拉握手,看起来却更想是被对方抓着手晃啊晃……
“学姐……!别开玩笑了好吗……”我听得直想翻个白眼,虽然大概也猜到塞拉的意思,但这位偶尔会抓弄人的女士能不能看下场合啊!
“下个月13号的大校庆上,1501届能晶工业专业不是要表演圣城记紫白玫瑰话剧吗?”她看过来的时候,又朝着我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她就笑着向凯尔介绍:“那一晚的主角,公主阁下就在你眼前哟。”
“学姐啊……”我自己都听得快尴尬死了。好不容易都快忘记这件事……天晓得当时怎么会耳根一软、脑袋一抽就被韦娜拐进那个所谓的“红叶话剧团”!
“咦……我不太清楚这件事哎。圣城记的故事倒是小时候读过。”凯尔这才反应过来,收回手后,瞄了下我,又看向塞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那……”
“当然会有一位俊俏的骑士与公主搭戏嘛。”塞拉的笑容挺了好久,也没有半点褪去的意思!她还稍稍向前倾了下头,问:“怎么?你有兴趣?”
“呃,不是……”凯尔却是往后退了小半步,表情似乎有点无奈,又看向了我。
“那就是我室友蕾雅演的啦……哎,总之相当混乱,一时半会说不清。”我直接就揭穿塞拉故弄玄虚的谜底,叹了一声,对凯尔说:“下周末见面的话,有空再说吧。”
“嗯……?”他歪着点了下头,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笑着说:“好像很有意思……”
不,一点意思都没有!简直就是自找苦吃!我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可塞拉却似乎燃起了某种热情!
“肯定会很精彩!怎么样,下个月13号,要来学院观看吗?”她直接就发出了邀请:“现实里的少年骑士?嘿!”
“不是啦,我不算……”凯尔尴尬地笑了一下,接着却很认真地问:“外校的人可以来看吗?”
“有入场券就可以,很好解决的。”塞拉笑着看向我:“让韦娜去沟通下,印多一沓就行。”
一沓……
可以的话,别请太多人来观赏我们出丑行吗……
还有你……凯尔同学!别用那种期待的眼神看过来啊!
“这事……回去再说啊。”我现在只想早点脱离这令人无语的场景,便疲倦地挥起手与凯尔告别:“那再见啦……我们先走了。”
“嗯,再见。”他笑着点了下头,然后又说:“哦,那下周末见面时,再讲详细点呀。”
好,好……
已经不想说话了。我勉强点点头,转身与塞拉重新上车。
随着一阵轰鸣声后,动力车开始转向,往路口另一侧道路行驶而去。
摇下车窗,还能见到他仍站在路边挥手。于是,我也朝着他微笑并挥手告别。
只是很快地,他的身影就模糊在越来越远的车后方。
没事啊……只是“再见”。我们终会在碎石城再见的,一如之前的周末。
所以,这份淡淡的惆怅……也许是对那段已然模糊梦境中“再见”的思绪吧。
车子再一次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跟在后面的还有一辆小型动力车,主要是搜救队中的治安厅人员,包括受托陪同塞拉并协助沟通事宜的治安官。
这次回城应该安心得多才对,但总是平静不下来。
或许是因为山路颠簸,也可能是……总能感觉到车内的另一道视线!
呼。真是受不了啦。
收回望向窗外山峦绿林的视线,转头看向车内另一位乘客,塞拉。
咦,这次她的脸色倒没有戏谑般的笑容……表情也好像温柔许多。
“真勇敢。不仅是那位少年,你也是。”她看着我,又像是观察过好一会,才接着说“在如此恐怖的山区待过一夜,隔天才得到救援……换做别的普通人,怕是已经惊慌到精神失常,连正常交流都不太行了。”
呃……好像我表现得确实“过于正常”了。
甚至,刚刚就在1号矿区那里,还与她“交流”过发生在其他地方的可怕事件……!
“不,其实,我们还是很害怕。只是强作镇定……”我如实回答她。
确实,自己也并非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就算因为莫名拥有足以对抗死灵的异能,但这山区可不是仅仅只有这些“无生命”的怪物而已!
“能让自己镇定下来,还能主动寻找救援,真的很不了不起。”她微笑着点了下头,接着就神情严肃地问:“听刚刚的问答,你们在山里遇到了‘怪物’?”
“对……”我点了下头。
刚刚我们在做笔录时,塞拉一直都在,她自然也就知道我和凯尔相遇前后的遭遇,包括连串杀人事件的“凶手”……两种共七“只”怪物的存在!
只不过,那些负责记录的治安官应该不太相信这些,说不定只是当成我们自己的幻想或噩梦而已。
实际上,也就国家检察院的专案组知晓这种怪物的存在,但现场并没有相关调查员在,比如莱特和菲利……之前就已听说他们今早把芙琳接到了医院,然后重新再去雅宾旅馆,不知现在在哪里?
至于塞拉……似乎她也不像其他“普通人”那样表示怀疑。不过,她听到我简短的答案后,沉默了好一阵,才说:“遇到这样的不死怪物,一定很害怕吧?而且还能逃脱它们的袭击,真的很勇敢。圣主保佑!”
她真的相信“死灵”的存在?!
我惊讶地看向她,片刻后才问:“学姐,你……了解这种怪物吗?”
“死灵……对吧?”她竟然说出这个名字!而且她似乎对其并不陌生:“像是‘活着’行动的‘死尸’,是不是?”
“啊……”我不知道她究竟还知道什么,但提到死灵,尤其是昨晚第二次遭遇到这些恐怖的怪物,现在仍感到一阵惧意。
我摇了摇头,还是想不通,就直接说出心声:“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可怕的东西?明明已经死去,又因为什么而‘活’?但又根本不是真的‘活’……”
“是啊。本来,生与死,可以说是一个硬币的两面。”她举出一个例子:“对于硬币本身而言,那是知晓彼此存在却永远不会重合的两种状态。要么生,要么死。”
嗯?虽然有点道理,但……她是不是还有其他意思?
果然。
接着,她便伸出右手的食指与拇指,让两指慢慢接近,就像“夹住”某个硬币,说出一句更难以理解的话。
“但对于硬币的拥有者来说,只需轻轻一捏,就能同时掌握两个对立面。比如,生与死。”
啊?这又是什么意思……?我不解地看向她,却见到她仿佛眼神迷离般地紧盯着两指夹着的“硬币”,好像早已陷入某种沉思中。
难道,她刚刚是在自言自语么……?
……
第206章 重聚
动力车终于安全到达红叶城。与昨天上午相比,原本松懈的城北入城管理好像严格不少,但感觉反而踏实许多。
沿着原路再行驶一段时间,车子终于来到雅宾旅馆之前。
刚下车,我就看见正站在旅馆门外望过来的某位少女,还没来得及喊出对方的名字,就听到一声满是惊喜的叫唤。
“伊珂!”
“啊……”我正微笑着抬起手想问声好,就见到对方快速跑到眼前。
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哎……但她有点用力过度了,仿佛是将整个身子都压过来,弄得我要后退两步才站得住!
接下来却是另一阵低泣般的声音。
“呜……”
刚刚见着奔跑过来的她,明明脸上还挂着欢喜的笑容,这回却……
好吧。
让刚抬起来的右手,转而轻轻地拍拍她的后背。
然后,微笑着说出一句话。
“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内心却如被激起圈圈涟漪。同时,似有什么思绪闪过脑海,但终究也只留下一片空白。
唉,依旧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当然,也可能只是自己想多了……
专注下眼前的人吧,不要让思维迷失在虽不陌生却讨厌的空白记忆中。于是,我轻轻唤了一声。
“蕾雅。”
“哎。”她仍抱着我,好像还将脑袋埋在我散落于右肩上的头发里。
“蕾雅?”
“哎。”她只应了一声,却似乎悄悄抱得更紧。
“蕾雅……”
“哎。”她还吸了一下鼻子,却偏偏对着我的右颈!
有点痒啊!
“好啦好啦……”我不自在地缩了下脖子,抬起双手轻拍了一下紧抱着我的蕾雅双肩,再顺势往后退开半步,脱离这种略显尴尬的亲密接触。
“嗯。”她站在我面前,翘着嘴角,却红了眼眶,抬起手快速抹过眼角后,才轻声说:“欢迎回来。”
咦……这种场景似曾相识吗?怎么感觉像是离别许久后的重逢,可内心深处却又似暗涌着一缕缕淡淡的忧伤?
是不是因为昨天经历了太多,以至于“度日如年”?
于是,我笑了笑,既是对她说,也像是在安慰自己:“不过是一天而已。看,我好好地站在这里,‘完整无缺哦’。”
“不是十年吗?”她再次抬手抹过眼角,让笑容恢复成过往的灿烂模样,用一句说笑拂去忧伤……不仅是我的,或许还有她的。
“何止十年,起码也得数百年。”我也笑着回应她。
“嘿……”她的视线稍稍往下转移,同时问:“呀……不完整哟,怎么缺了一大截头发?”
“哦,觉得不太方便,刚好包里有一把剪刀,就处理掉呗。”我伸出两指比出剪刀的样子,移至齐肩的中发做出一个“咔擦”的动作,又笑着对蕾雅说:“对了。说起来,那把剪刀还是你前天特意留给我的呢……后来一直放在包里,没想到还真有点用!”
“啊,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蕾雅摇了摇头,叹着气说:“算了,反正……你也有过前科,看来就是自己随便剪的吧,真是!虽然还是挺适合你啦,但最好再修一下!”
她大概是指,1个多月前的我也是这样自作主张随便一剪了事。不过确实很方便之后的盘发呀。
就在此时,本来跟着我下车后还没来得及说话的塞拉,终于开口了。
只不过……
“好啦,刚刚才和某位‘骑士’再见个没完,这会又与另一位‘骑士’相聚个没了。”她走到我的身边,首先就来了一句令人哭笑不得的话!
“哎?什么?”蕾雅愣了一下,好像没明白什么意思。但渐渐地又翘起嘴角,转而看向我,问:“伊珂……?你还遇见了什么人吗?”
“学姐啊……”我无奈地向塞拉甩过去一个白眼,接着就向笑容似乎多了某种意味的蕾雅同学说:“对。在山区神奇地遇见我的同学……哦,朋友,凯尔。之前跟你说过的。当时,他刚好在实训,但遭遇了某些事件。总之,我们一起翻山越岭恰好来到深脉1号矿区后,就刚好遇上塞拉学姐,之后还遇到搜救队。最后,他随队回卡诺要塞,我则回城……好,结束。”
“啊?哪有这么快的……”蕾雅嘟起嘴,明显不满意我的“概括”。她接着俏眉一动,嘴角便又翘起一弯微笑:“嘿?你们是什么时候遇见的?昨晚……”
“哦!是大家!”我注意到从雅宾旅馆走出来另外两个人,那正是舒亚和韦娜!
真是救星来了!
于是,我马上打断蕾雅的问话,转而呼唤来人的名字:“韦娜学姐!舒亚……班长!”
“伊珂!”韦娜同样跑过来并给了一个拥抱,然后两手抚着我的左右上臂,像是观察了好一会,眼神里似乎还有怜悯的意味:“怎么衣服这么脏……到底经历了什么?呀……是不是变瘦了?”
这位学姐的联想真有趣……
但是,这会的自己,全身仍在隐隐作痛,看来昨天车祸的后遗症还没有完全消退!我不禁轻轻皱眉呼了一声。
“啊,抱歉!哪里受伤了吗?!”韦娜立刻松开双手,关切地问:“听说你们还出了车祸……得去医院检查一下才好!”
“应该不用,刚刚在山里时,已经有医生看过,没有严重受伤,不怕。”我赶紧回应:“没事。谢谢学姐!”
“没事就好……但最好还是去一下医院确认。”韦娜马上提议:“这样吧!下午我陪你去红叶医院,先确认情况再说!”
“我也陪着一起去吧。”蕾雅也跟着要同行,接着又说:“对了……玛希女士也在红叶医院,正好去看望她。”
“哦……玛希女士也在医院,对。她现在怎么样了?啊,还有芙琳女士呢?!”我知道她们受的伤都比较严重,虽然听塞拉说她们昨晚顺利到达雪林村并传出求援信息,今早也已经送到医院,还是很令人担心!
“她们应该还在住院。”蕾雅说:“上午莱特先生独自来过这里,还找我们了解一些情况,之后就离开了……哦,还有梅林教授也一起走了,听说是跟着搜救队重新去山区找你们。”
“哎……当时听莱特先生的说法,就猜到昨天的山区可能异常危险!而你又偏偏一夜未归。总之,送别他后,我就一直很担心……”蕾雅眼神里闪过一丝忧虑,但马上就转而一笑:“圣主保佑!没想到,在这儿站没多久,就见到你回来了!”
“嗯,谢谢……抱歉,让你担心了。”我看着这位言语真诚的少女,只觉得心里流过一阵暖意:有这样的朋友真好。
“抱歉什么呀?没事就好!”她保持着笑意,却又抬手抹了下眼角。
“嗯,也希望大家都没事……”我点了点头,同时心头却淌过一丝忧愁。
是的,刚刚就听塞拉说过,梅林跟随另一队去山区找我。虽然是白天而且人也多,但……总觉得那儿也不太安全。
虽然是这么希望,但昨天的连串事件中,已经出现不少牺牲者。
除了意外事故的阿布会长,检查站可能已被不明凶徒杀害的三名治安官和警察,还有被死灵袭击致死的约翰先生等五人。
还有杰瑞,一名年轻的司机,诡异感染冻灼毒素后导致车祸而遇难……
但是,杰瑞究竟是因车祸而丧生,还是毒素发作致死……?
奇怪!此时竟有一种不安的联想!
如果冻灼毒素是死灵杀人的真正“凶器”,那当时的杰瑞,是否也“算是”被“死灵”间接杀害的“第六人”?!
只不过,当时被注射诡异针剂的假治安官在袭击杰瑞时还是“活”的,虽然“他”最后也变异成了“它”,一只游荡至山区某处草地并差点杀死凯尔的可怕怪物!
“6”名遇难者……丧生的原因,都与死灵或冻灼毒素“相关”?!
更何况,约翰队伍本来就是“6”人!只是因先遇到5只死灵,未被袭击的凯尔才能逃脱……!
如果当时那个假治安官束手就擒,杰瑞也未感染毒素导致车祸,我更不会下山去找救援……那凯尔会怎么样?就像之前所想的,恐怕也是不堪设想!即使那个假治安官没“变异”成杀人怪物,但山里可能还游荡着第六只狼型的死灵,代号“VD-02”的怪物!
所以,无论如何,都极可能出现“6”名被死灵或冻灼毒素所害死的无辜牺牲者吗……?
只不过,这第六名死者,有可能是杰瑞……或凯尔!
再联想前天莱特透露的事情,比如圣明邪教徒似混入城里并可能准备制造事端的信息!虽然,那些在山区制造血案的直接凶手,也可能是抱有其他政治目的恐怖分子,但若从“凶器”来看,以及“预期”杀人数量来看……
同时,排除掉假治安官那种更像是“预期外”死去却变异成“凶器”本身的诡异例子……
“6”?又是数字“6”!
这难道也是圣明邪教的“预期”仪式之一吗……?
不会吧……不对呀!
就像之前所猜测的,从全国各地到碎石城近期事件中,已经发生过的,与邪教、死灵、毒素等等相关联且似有“计划”又最终造成“预期”平均6名牺牲者的罪案,再加上昨天,9月13日发生的新案件,不就是第“七”宗吗?!
奇怪!对数字“6”有着变态般执念的邪教,难道还没结束这种耸人听闻的残酷“仪式”吗?还是说……
假如,真的以“6”为某种“周期”的话,难道那群邪教疯子,联合某类极端恐怖份子,开启“新一轮”的“致命循环”……?
不会吧……!
刹那间,顿感寒颤不已!但……这也不过只是自己的想象罢了!
啊,对了。
刚刚蕾雅提到莱特来到这里,还有芙琳和玛希都在住院的事,幸好他们都没事!
“说起来,莱特先生今早来旅馆之前,已经接到芙琳女士和玛希女士回城了是吗?”我记得塞拉好像说过类似的话,只是没说太多细节。而且塞拉是一大早就跟着首批救援队进山,莱特先生和梅林教授后行,就转而问向蕾雅。
“他有说过自己和同事昨晚去山里雪林村的事……听到这点,我还为他抹了一把汗呢。”蕾雅回答:“不过,可能是因为芙琳女士和玛希女士昨晚都已经在村里得到妥善照顾,所以,好像是今天很早就直接绕到S22公路从西门入城,之后再安排去住院。不过,听说她们的情况都还好,没有生命危险!”
“这就好……”听到这个消息后,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不过,莱特带人回来的路线,却是选择了西城门的路线,而不是像我们那样从北门绕进来的吗?
听蕾雅接着说,好像是因为山梯古道西行段有某处地方被封锁导致无法原路返回。
那大概明白了,估计是检查站被封锁检查的事情!
而且,从线路上说,可能直接往南走到S22公路再往东进入西门入城更快点。虽然出城难,但入城反而好说……那位有名的调查记者林奇不就是想办法坐上公路巡逻队的“顺风车”,从西门被“遣返”入城的吗?
呃,话说回来,也得去找一下芙琳。
不仅仅是去看望她,还有另一件事……我赶紧摸了摸随身挎包,直至隔着布料碰到一件硬物后,才安心了些。
就是那把小PK手枪,从芙琳那里借来的武器,得物归原主才行。
不过,子弹却已经被打空了……
现在想想,昨晚可真是惊险!若非那只死灵“病恹恹”的迟钝状态,就凭这把小手枪和不入流的枪法,怕是一点用都没有。
事实上,能制住死灵行动的,还是靠靠凯尔的“冬穗”步枪刺刀。之后,我才能以异能瘫痪那只怪物。
而“它”……应该就是第“六”只“VD-02”形态的死灵!
之前,在昨晚凯尔他们遇袭的现场,无论是从塞拉那里,或是与问讯的治安官交流,都可确认那里只找到五只“动物尸体”。
所以,虽然难以理解为何那只死灵会“独自”游荡至别处……难道是因为“动力”不足?不明白……但是,可确定的是总共“六”只怪物的存在。
如果这不是偶然的话,那就是明显的人为因素,“计划”收割“六”条无辜的生命!
但这却可能是第“七”宗与邪教、死灵或毒素相关的恐怖凶案,怎么会这样呢,总觉得有点矛盾……是巧合?还是有更可怕的预谋?
就如刚刚所思……真希望只是自己的“想象”而已!
“好了,既然下午还要出去,伊珂要不先回房间休息一下?”塞拉提议后,又问我:“还是说现在就去医院?”
说起来,还真的特别疲累,特别是昨晚那种生死一线间的遭遇,回想起来更是后怕不已。
那就……先睡个饱吧,现在连饭都不想吃。
当我被蕾雅紧紧挽着手臂并行时,才注意到舒亚也跟着我们一起走,便对似乎总插不上话的班长送过去一个微笑:“谢谢班长!也让你担心了!”
“啊,不用,不用……人没事就好,感谢圣主!”舒亚稍稍低着头,说:“我也没能做到什么……惭愧。”
“有心就好,遇到这种意外,我们谁都无能为力。”我回应过后,才发现好像都没有看到另一个人,就问:“咦,梅林教授呢……?”
刚刚听说过,梅林是跟着莱特二次进山搜救的。
“梅林教授很担心你的安危,昨天回到城里后,就一直在与治安厅的人沟通……哦,当时塞拉学姐也在电报局与科联会碎石城分会通讯,寻求支持。”蕾雅马上说:“他今天跟莱特先生谈了好一会,然后就一起离开的,跟着另一个队伍进山,也是要找你的消息。”
“啊,那真是太劳烦梅林教授了……得马上向他报告才好。”我赶紧说。
“没关系,你安心休息去吧。”塞拉接过话:“已经没事了,他会知道的。”
“谢谢学姐!”我向塞拉致谢后,又问:“不过,梅林教还没回来,是吗?”
“不知道咯,也许回来了?早知道刚刚在山里在兜一圈,说不定能把他一起找回来。反正这会也到中午了,估计他也在城里了!要知道你已经安全的话,估计他还要忙其他事嘛。或者在治安厅,或是市政厅,要不然……就在西城的白峦区!”塞拉笑着说:“反正,在红叶城,他可能也就只熟悉这些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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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白峦区?什么地方啊……社区?
……
第207章 休息
再次睁开眼睛时,便意识到自己正侧卧在舒适的床上。翻个身,迷迷糊糊中见到遮着薄帘的窗户,还能察觉依然明亮的窗外阳光。
嗯……本以为自己睡了很久,但好像并非如此。
不过,睡得真好!自然醒过来后,感觉脑袋也清醒许多。
这次竟然都没做梦……真是难得!
回想这几天在红叶城里,尤其是昨天下午在卡恩山区中,总会有断断续续各种宛若触及心灵深处茫然或惆怅的迷梦与幻觉之类,但这一次却意外地只是简单“睡了个觉”。
这应该算是“好事”吧?
可是……内心里却更想再做一场“梦”。
因为只有这样,才可能进入某个“幻境”。虽然,那可能仍是无尽黑暗般的冷寂世界,但那里还有“她”……或至少能听到“她”的声音,那个总让我怀念不已的声音!
哎……
轻轻叹过一声,我紧抓着盖在身上的被子,换个身,正好就见到坐在对面床上的蕾雅。
这会的她穿着一套灰白色半高领长袖连衣裙,装扮似与在校园时的自由风格大相径庭,倒有几分如她之前开玩笑说的“宗教风”学校制服式样。此时,她坐在床沿,两手按在床垫上,小腿交叉,身子微微前倾,微笑着与我对视:“睡醒啦?”
“是呀。”我仍躺在床上,蜷缩起身子,贪恋着窝在被子里的温暖,还以她同样的微笑:“我睡了一天吗?”
“没呢,还差23个小时。”她笑着回应我:“要继续加油吗?”
“已经下午了,还是起床吧。”我撑着坐起来,转头看一眼透过薄窗帘而入的阳光,觉得这个时间点可能刚好。
因为,不是还要去医院吗?如果可以的话……也许还能去另一个地方。
不过,虽然挺在意那个地方,但具体地址也不太熟悉,而且去的意义何在?
嗯……待会看时间再说吧。
“也好。嗯……你都没吃过东西吧?”蕾雅站起来,走向房间里的小餐台,说:“暂时只有牛角包和培根。嗯,似乎有点凉了,要不再叫服务生送个餐点过来……”
“没关系,随便就好,谢谢!”我也跟着下床,再看看叠在桌上的脏长裙,顿时有点发愁。现在的自己只是穿着睡衣,而干净的温芝学校制服嘛……好像都没几套了。
但说实在的,它们本来就不是设计用来爬山涉水的,更别提还有与恐怖的死灵生死搏斗的可怕经历!
所以,能活着真好……
“对哦,你不是收藏了一罐咖啡豆,以及滤纸等小东西吗?”她笑着转过身提议:“磨豆机,手冲壶和花瓣杯在我这里保存得好好的!怎么样,为了庆祝这件从碎石城出发的咖啡套装分而重聚,来泡两杯咖啡庆祝一下吧!”
真是个好主意!可是……
“真抱歉,那罐咖啡豆已经不在了。”我遗憾地告诉蕾雅:“就在今天早上,我们在山区想办法磨碎了咖啡豆,也成功泡了咖啡……然后,剩余那些咖啡豆就送人了。”
“咦……!”她刚刚已经走到放着自己背包的桌台前,正从包里搜出杯壶套装,听到我的话后,顿时失望地呼了一声,但接着就转而一笑:“早上?嗯……是遇到塞拉学姐之前?还是之后?送人是送的谁啊?怎么用了模糊代词,而不是‘他’或‘她’呢?”
哎呦天……怎么这位时不时迷糊的同学偏偏对此类话题如此敏感!
“好吧。”我叹了一声,走近餐台的同时,如实向她交代:“刚才说过的,就是我朋友凯尔。我们喝了咖啡提神后,就继续出发去找救援。剩余的咖啡豆我就全送给他了,因为觉得他应该会很‘喜欢’……呵。”
“哦……最后那个‘呵’又是什么意思?有什么故事吗?”蕾雅眨了下眼睛,翘起嘴角问:“来嘛,继续讲,不要停……啊,公主阁下,现在没咖啡了,您需要来点花茶吗?再切点柠檬调味好不好?要加糖吗?一勺?两勺?”
“不用劳烦,谢谢。水就好。”我瞥了她一眼,猜着其实不喜酸的她可能又储备了某些“专用”柠檬。
但是,我也没有很喜欢酸啊!
“好的,水,稍等。”她马上殷勤地倒了一杯水,双手捧着杯子小步走到我身边,摆在餐台上,笑眯眯地看着我:“来,请用……”
“非常感谢!”我笑着以双手端起杯子,抿过一口水的同时,还能瞧见她那双几乎写满期待的天蓝色眸子。不过,我的回应却是:“亲爱的大小姐,故事已经讲完了哦。”
“哎呀呀,您可真爱说笑!”她仍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似乎没有半点放弃的念头,还用起刀叉切开牛角包和培根,接着就用叉子挑起其中一块,转过头对我说:“哎,是不是饿得都想不起事了啊?来,先喂饱你……”
“行了行了,我自己来……”我慌忙拒绝她的“好意”,再注意到她手里的餐具时,便问:“呃,这把刀叉是不是前晚带出去过……”
“不,已经叫服务生换了套新的。”她放下刀叉,微笑着说:“放心吧。嗯……我去泡个花茶,等等啊。先享受个悠闲的午后时光吧。”
“不用,待会我们就走。”我随便吃了点面包,再喝了一口水,说:“对了,剪刀也要还给这里。还有其他东西要物归原主……等我换下衣服就去医院。”
“嗯?什么东西呀……这么急。”蕾雅转身看过来,问:“伊珂,现在感觉什么样?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好很多,其实都不用去医院检查什么。”我接着就压低声音说:“那是一把手枪……芙琳女士借给我防身用的,得赶紧还回去。”
“啊……开玩笑吧?!”蕾雅听到这里,顿时睁大双眼,同时抬起双手捂着嘴巴,片刻后才说:“好危险!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确实远超意料之外的危险。那个山区……”我摇了摇头,放下杯子,走向存放着自己衣物的柜子,同时说:“有时间再说啊。”
“不用啦,只是说笑的。如果是不好的记忆,就干脆忘了更好。”蕾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要去想……就好了。”
“嗯?”我听着她的话音怎么变得消沉了些,待得转身一看,却似瞥见她那显得有些落寞的神情。
不过,她很快便又堆起笑容,一如之前的灿烂,只是匆匆来了句“要走的时候叫我,先去整理一下”,就马上转身走向卫生间。
呃……她没事吧?
“忘掉”不好的记忆?可问题是,我好像“忘”得太多,甚至“忘”了为何要“忘”……
哎。我摇了摇头,先“忘记”那总是莫名缠绕心灵的忧伤,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现在是下午2点钟左右,时间正好。
拉开窗帘后,还能望见万里无云的晴空,真是好天气!
桌上还摆着台历,而上面的“13”被画了个圈。那是我昨天早上出门前不知动什么心思记下的。
9月13日……糟糕的一天,可怕的一天。
如果包含那三名凶徒在内的话,总共出现多达12名死者!而其中,有六名很可能是被诡异的冻灼毒素所害,或者说,死于可怖的“死灵”袭击……
所幸,这恐怖的一天已经过去了,对吧?
但愿如此。
啊,对了,剪刀。我赶紧搜起自己的“百宝袋”随身挎包,找到那曾充当过自卫武器之一的剪刀并放在桌上。
哦,刀尖多了好些划痕,可能是之前被用来划过矿洞岩壁的原因。
说起来,昨晚行走于那处诡异的“小”矿洞中,浑身感到如被无数细微冰刺贯穿般的冷痛感,究竟是这么回事?
现在想想,那真有点接近触碰死灵或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后的冷寒刺痛!
虽然,没有真如“中毒”般的剧烈冷痛,但感觉却更密、更频繁,更……像是如四面八方汹涌而至的密集寒流,甚至还有夹杂着犹如无数地狱亡灵哀嚎般的幻觉……!
对,应该是幻觉吧!因为,今天早上清醒后,就没有再感到任何异常……哦,除了那一夜异变成银白的半头长发!
太诡异了。我忍不住抬起手抚过已被剪短的头发,撩起一缕发丝,倾头看去,暂时应是没再发现明显的异发,就是不知道那在阳光下闪耀着的金发末端,是否为银色断口?待得再留长些许,能不能就此掩去那些犹如“死亡”般的银发痕迹?
真希望那就只是幻觉。就算上午来到1号矿区之时,站在矿洞之中,也没有什么异常“感应”。当然,因为时间有限,也未深入探究。
但那个地方的矿石……就算是塞拉采集的样本,经过我的暗中“检测”,应该只是普通的矿石而已。
如果,约翰先生还活着的话,带领考察队伍来到1号矿区,恐怕结论也如在2号矿区那样,诸如“不对,不对”,或“不是这里”之类。
可是,如果“不是这里”,又是在“哪里”?
比如……我们昨晚走过且留宿过的那个奇怪“矿洞”?因为,印象中昨晚是真无意中“捡到”并同时“检测”出很可能含有冻灼毒素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
虽然,隔天睡醒后,再触摸矿洞里的岩壁,却没有再发现毒素或是特种矿石的存在,就像昨晚的经历和感觉真的只是一场梦。
如果没有那束被剪下来的银发的话。
翻看挎包,马上就见到那仿佛流淌着某种奇特之美的银色发束。
它们虽然曾属于自己,现在却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异物,散发着诡异且又“迷人”的气息。
不敢多看……!
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埋葬”它们比较好!
于是,我转而看向包里其他内格,就像在确认某种宝物的存在一般,并且很快也发现了“她们”,小香袋中的两枚异色能晶。
冰冷的紫晶,以及……再次触碰时仍能感到隐隐暖意般的红晶。那里面,可能寄宿着两位“她”,而其中正有一位是昨晚的微光引路者。
因为“她”的指引,才能巧遇凯尔,并及时救下感染冻灼毒素的他!
也因为“她”,才能绕过迷宫般的山路,来到那座诡异的矿洞。虽然早上醒过来后就见不到这位“小精灵”,但阴差阳错来到另一处隐蔽却又像是被“人为”封住的山洞,又在里面神奇地遇见另一位“她”!
而第三位“她”……嗯,对吧?或是如同从远古“坟墓”中穿越石壁而来的“她”,却如凯尔所说,不可思议地“进入”我的脑袋里。
嗯……就在这里。我抬起手,屈起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门,想象着里面居然还可能住着一位“小精灵”。
但“她”实在太安静了,让我压根感觉不到其存在,就像是自己和凯尔同时看到幻觉。
事实上,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幻觉或是幻听什么的,暂时也好像没有了。
真奇怪。
我不禁闭起眼,再次敲起自己的额头,犹如在敲响“一扇门”,好唤醒沉睡中的“她”。
至少,“告诉”我,“你”是谁吧……
“伊珂同学……你在干什么呀?”蕾雅的揶揄声传了过来:“在敲门吗?再敲的话,门就要被敲出个坑了。”
什么……把“门”敲出个坑?
她那句可能是无意中说出的笑话,却让我想到一些事情,诸如分会小楼那扇被砸出坑的门,还有前天上午离开小楼前,像是幻听般的“声音”。
咦……我转身看向蕾雅,似乎还联想到什么,却又感觉不太可能……
“啊?怎么了?”她看着我,带着担忧的语气问:“不会是真把脑袋敲坏了吧!”
“哦,没事。还好。嗯……很好。”我转而伸直两指,揉了揉前额。
虽然现在也不明白,昨天上午在神秘“洞厅”里看到的“她”,以及“她”进入我脑袋里的事,究竟是不是幻觉,但至少现在还算感觉良好。
“我们现在就去红叶医院吧。”我对蕾雅说:“麻烦你陪一趟了。”
“怎会麻烦呢!真是。”蕾雅走过来的同时说:“顺便,还可以去看看玛希女士。哦,还有芙琳女士。”
嗯,我也想去看看她们。除了向芙琳道谢,也有一些问题想请教……特别是对于玛希。
哔嘀阁
……
第208章 旧地
下午,我们仍乘坐从风行商社租来的七座动力车,由尼克驾驶,从DC区的雅宾旅馆出发,先去往中心城区。
车里还有包括我在内的另外四名乘客。
塞拉是顺路去电报局。照她的说法,如果分会现在没被封锁且电报机还能用的话,她也不用专程去一趟中心城区。
是的,如果没有发生那种惨剧的话……唉。
听说,阿布先生以及其他分会遇难成员的葬礼可能在明天举行,他们的遗体也都被收殓于铁棺中。
其实就圣主教的信仰而言,肉体陨灭后,灵魂总将升入天堂,故无论火化或土葬都只是次要的形式。或许是源于某种远古以来的“记忆”或“传承”,对死于非命之人都有将其遗体封入铁棺土葬的民俗传统,从北到南皆如此。
这种可能具有某种封住怨灵般的古老风俗暗示,实际上并不完全与唯一真神信仰的圣主教义相符。但即使如此,也作为难以完全割裂的朴素民间传承,被妥协成一种约定俗成的葬礼附加“形式”流传下来,就像早在月铃镇时读过的民俗读物中所讲那样。
以及,就如月铃矿区灾难发生后的那次葬礼所见。
据说,如果是在战乱、饥荒等可怕年代,更流行的是火葬。
虽然很早前就已经知道这些民俗,但不明白的是为何有这样古老的民间“共同记忆”?传承起源是什么?
从自己接触过的读物来看,也有诸如隔绝病菌、瘟疫等感染源,断绝“死亡”传播路径等说法,似乎也有一定道理。但即使在卫生条件已经改善的今天,也仍有这样的传统,是否还有其他原因呢……
话说回来,塞拉还提到阿布先生等人的后事安排。因为我们已经定好计划,明天一早要返回碎石城,故今天由她作为科联会分会代表,登门为不幸遇难的红叶城分会诸多同事致哀。
所以,她今天的行程其实还挺忙的。按计划,尼克先送她到电报局,再送我们到红叶医院,接着再返回接她完成后续行程,最后再来医院接回我们。
先约好接回我们的时间,初定为下午6点钟之前,大概有三个多小时的“活动”时间。
“可能要等久一些,真抱歉。但最好还是等我们回来接你们。”塞拉接着就提出建议:“红叶医院在XC区那边,附近刚好有个白峦公园,可以在那里散散步。”
白峦公园?跟塞拉上午说过的另一个地方白峦区有什么关系吗?!
嗯……这次梅林教授不在车上,只知道他早上跟着莱特进山找我,估计后来已经得知我安全回城的消息。
按塞拉的说法,也可能梅林已经回城了,但或许去了别的地方,总之没遇上就是了。
“白峦区是不是就在那个公园附近?”我问塞拉:“学姐,就是你说过的那个地方……梅林教授‘经常’去的?”
“对,临近公园的一个居民区。”塞拉回答:“但梅林教授是不是经常去,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听说他对那地方还算熟悉而已……哦,前天下午他好像还去过一次,然后晚上才来分会小楼。”
没错,记得前天晚上听玛希说过,当时梅林和塞拉在我们到分会小楼之前,就已经在那里待了好一阵。而且梅林好像还和阿布探讨过什么事。
没想到的是,在前晚去分会小楼之前,梅林还去过白峦区?
可是,具体去的是哪里呢……?要不要问清楚?
不知为啥,总觉得很好奇!
但是,如果直接问起来,好像又不太好,像是在偷窥别人的行踪……
就像当时在圣心医院,意外发现梅林“偷偷”看望过苏珊,而且还与纳修交谈过什么,明明觉得他和对方可能都很相熟,但在之后同个病房前巧遇我和戴莎时,他又“装作”许久才来且以“院校”名义公事探访的样子……
“可疑”?
不……不应该这样说。
那是一位帮过很多忙且提供经济支持的好心人。
但是,确实又有点奇怪……
总之,被塞拉那样“提示”后,还真有点想去梅林同样“偷偷”探访过的地方瞧瞧!
嗯,这不是“偷窥”啊……纯属“好奇”!但问题是,该怎么开口问才好呢……
就在此时,坐在身边座位的蕾雅马上接着过话。
“咦!学姐!白峦公园我知道!之前做过笔记的,是一处以小山为中心扩建起来的公园,本来属于古时旧红叶城的郊外,但城区扩建后倒成了XC区的一部分!听说风景宜人,本来也在游玩计划之中!”蕾雅噼里啪啦一阵介绍后,非常“自然”地过渡到一堆问题上:“紧挨着公园的白峦区一定也很漂亮吧!住的人多吗?梅林教授难道曾住在那里?他回来红叶城是旧地重游么!那具体是白峦区哪个地址呢……?”
好家伙,真是一气呵成!我敬佩地看了一眼满脸挂着天真无邪笑容的蕾雅,顿时在内心中直赞:不愧是你!
呃,她今天还穿着一件白色连身长裙,与以前的活泼打扮迥异!
可能是“入乡随俗”吧,如果她此刻安静地坐着,那就颇有几分北方山城的内敛女子神采了,真是“可惜”!
“啊哈?”塞拉坐在另一侧靠窗的位置上,正如当初未坏掉的巴士车原座位,隔着车内的小走道看向蕾雅,露出一道浅笑,稍稍一歪头,却也不急着回答:“容我想想啊……”
“嗯,嗯!”蕾雅保持着“淳朴”的笑容,点了点头,两手握拳摆在并拢双腿的膝盖上,稍稍调整身姿,转头看向塞拉那边。
“好啦。白峦公园确实是个好地方,但紧挨着的白峦区却相对比较破旧,或者说没落。”塞拉收回笑容,说:“碎石城也有个西北旧城区,号称管道之城,实际还有废弃之城的名号,知道吧?这两个地方都是差不多荒废的地方,没什么值得一看。”
“咦……是这样吗?”蕾雅露出惊讶的表情,问:“那梅林教授去哪里干什么呢?考古?”
“具体做什么我真不知道哟,蕾雅同学。”塞拉又是微微一笑,接着才对蕾雅说:“不过,我前天也有问过他。好像啊,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他也许多年前曾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但那儿应该不是他家,你也知道他其实是尼斯州人,对吧?哦,甚至还住在紫樱城呢!”
“啊……对的。嗯,我们……曾是邻居嘛。”蕾雅转回身子,稍稍低着头,看向自己那转成握在一起并仍摆在膝盖上的双手。
“是呀,所以,我当时也挺好奇的。但他只说那都是早些年假期时的事情,印象有些模糊。”塞拉继续说:“嗯……具体地址么?听说是正好面向公园西门的某栋旧房子。而且四周好像也就那么一栋,可能很好找哦。”
“是吗?听起来位置还挺好。”蕾雅马上抬起头,重新看向塞拉:“那风景可能真的不错!”
“嗯。听说那片公园种植了许多白冷杉。如果住在附近,若是冬天的话,从窗户望出去,就如看到一片雪顶,尤其还能见到其中一株明显高出周围许多的魁梧树木。”塞拉说:“可能真的很好看吧!也难怪他会怀念,甚至……旧地重游?”
“哦……”蕾雅点了点头,却没再说话,不知想到了什么。
“顺便一提,我可没去过哟?只是听他说而已,也不知是真是假?”塞拉又是一笑,对蕾雅说:“要不,你帮我去看看呗?实地考察一下!”
“学姐别说笑啦……我怎么去看啊?破门而入吗?”蕾雅赶紧摇了下头。
“踹开门就好了,听说没有上锁的。”塞拉微笑着回应:“梅林教授还开玩笑说,他去探访旧地的时候,实际上也是去看看那里还有无住人的。”
“哦……是这样……啊,不对,不用踹门吧!”蕾雅点了下头,但可能想到哪里不妥,便赶紧补充声明:“学姐真是的!我们又不是真要去调查什么危险地方……”
“也对,所以推开门就好了。嘿!蕾雅,到时我们一起去研究梅林教授待过的旧地!”坐在我们身后位置的韦娜,不甘寂寞地加入讨论。
“嗯,可以。不过要控制好时间。”塞拉仿佛批准了这场“实地考察”活动,也没询问过另一位当事人梅林教授的意见,接着又作出温馨提示:“尽量别在那地方待得太晚,毕竟有点荒凉。那么,就决定在白峦公园西门路边接你们吧,还是约定好的时间6点集合。哦,记得了么?探索候选地就是正对西门的老房子……”
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啊?感觉好像事情偏离到奇怪的方向:这样都可以吗?!
“哎,讨厌啊!学姐!我又没说一定要去那个地方考察什么的!”蕾雅大概也是受不了,马上表示抗议。
“嗯哼?我也没说非得去那个荒凉社区呀?只是说明一下那个地区情况。”塞拉再笑一声,说:“公园还是可以去散散步的。反正你们应该不会在医院待太久吧?到时从公园东门进,西门出,呼吸下新鲜空气,放松一下,刚好就可以上车回来,多好嘛。总之,就先约好6点钟,在那里集合吧。”
嗯……这听起来还算是比较正常的行程,但也像是塞拉好意提供的某种“掩饰”。
“那到时我们就去公园逛逛吧,伊珂!好不好?”蕾雅马上笑着看向我:“散个步,开心一下!毕竟明天就要回碎石城了,可惜还有好多地方没去!”
“好,我们一起去。我……也想去看看。”我笑着点了点头。
“嗯,谢谢!”蕾雅一时不知触到哪条神经,竟道了声谢。但她很快就察觉到不对,马上改口:“哦,不是。呃……我是说,在那个公园里换个心情,过个愉快的下午吧!”
不,其实应该“谢谢”你才对。我在心里暗暗想着。
因为,可能是感觉到某种与梅林貌似格格不入的“神秘”,我也想去看看梅林曾经待过的地方,尤其是听到他甚至在“很早前”就住过那里之时,更有一种颇为强烈的“好奇”!
对了,还有另外一个人也不在车上。
“班长他下午有什么事吗?”我看了一眼车里的乘客,顺便问了一句。
不过,下午最初的计划是要去医院。如果只是这样的事,好像让舒亚一起来也没什么必要。但现在临时加上公园散步的悠闲安排,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哦,他下午本来也想陪去看医院。”韦娜跟着回应:“但我就说,下午是女生去做检查的话,他既不方便也没必要,就劝说他别来了,待在旅馆就好。”
“是这样吗……不过待在旅馆可有点浪费咯,天气这么好,可以出去溜达一下啊。”我觉得韦娜的想法好像也差不多,就是不明白为啥非得待在旅馆里?
可能也只是韦娜随口所说而已吧,大概。
“待在旅馆好啊,可以安心写报告。”韦娜却笑着透露出某个目的:“刚好帮忙写作业。”
“作业?”我愣了一下,接着就想起这次活动好像还真有课后作业……
“对呀,能晶专业的科研报告或活动感想之类,愁死我了……”韦娜接着说:“还好可以两人组队交一份小组作业就好!梅林教授昨天下午宣布的,所以就只好麻烦舒亚学弟啦!”
咦……还有这么一招?我和蕾雅心照不宣地相互对望片刻。
当然,对我们来说,这倒也不是什么问题。而且还能两个人合作,那就更方便了。
“原来如此,嗯。”塞拉点了下头,转头向韦娜看过去:“难怪这几天你把他拴得那么紧。”
哎,我说……这个动词没有用错吧……?
“不对,我们是友好合作好吗?”韦娜笑着回应塞拉:“他负责先搭建框架与填充素材,我后理顺逻辑并修润文字,同时提供人文角度的分析,大家都有任务,只不过他做在前头而已啊。”
“嗯,不愧是语言文学系……说得很有道理。”塞拉也笑了一声:“专业合作,合情合理。”
“对,就是这样。”韦娜轻拍了一下掌,就像是终结这个话题。
呀……看来舒亚班长以后可能会很辛苦呢?哎,怎么会突然想到某种可能性……
饭团探书
便在大家聊天之时,车子很快就到达中心城区的电报局门口。
暂别塞拉后,我们乘车继续沿着主干道前进。
下一站,就是XC区的红叶医院。
不知道芙琳和玛希现在怎么样了……?
……
第209章 医院
坐在奔驰中的动力车中,望向车窗外的街景,所见皆是一栋栋两三层高的白墙黑尖顶房子,单调又略显肃穆。
感觉就像穿梭于一片水泥森林之中,或是某类“非黑即白”的世界。
也因此想起戴莎曾用来形容露天月铃矿区的词语……可能就是因为这些冷色调的房子快速“后退”在车后造成的错觉吧!
不过,如果再仔细一看,那也并非纯粹的黑与白。老旧残败的房子墙上多是大块脏灰不堪的污迹,就像被久远年代摧残过又长时未痊愈的伤疤。
这还算是位于西向主干道四周的建筑,却与中心城区那威严的旧总督府明月宫及整洁的街景大相径庭,只不过,那类似的尖顶标识和黑白配色,还能稍微看出它们之间可能相关联的历史印记。
应该已经进入XC区了。
塞拉已经先一步在电报局下车。这会的车里除了尼克,就我、蕾雅和韦娜三人。
“我还是更喜欢海边的房子。”蕾雅的声音从身边传来:“蓝的,红的,橙的……能在阳光下起舞的颜色最好。”
嘿,这个论调,前天一起去明月宫时,就听她讲过。
“嗯,难得一个好天气,不活泼些可太可惜了。”我转回头,对着同样正看着窗外风景却又貌似深感无趣的蕾雅说:“你喜欢那种配色呢?”
“白蓝就很好。但是,白色得刷成纯纯的白,蓝色要天空渐变的蓝。”她稍稍抬起头,或许是在望向湛蓝天边,回答的同时,像是不经意间翘起了嘴角,也许是想起了家乡的海边?
“确实,总觉得这个城区有些灰暗呢,明明今日还是晴天。”韦娜跟着说:“街道上行人也不多,路上也没见几辆车,连马车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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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废弃的城区?真有点这样的感觉。
当然,还不至于如碎石城的“管道之城”那么荒凉。
“但是,前天刚到红叶城时,明明在南门那样看到许多等待进城的人和车,还堵了好久。”我记得当时的拥挤人群和嘈杂场面。
哦,还有某位丢了证件结果被拦在检查站的记者,林奇。
说起来,他现在又去了哪里调查……还安全不?
“主要居民区目前是在南城一带。”蕾雅跟着说:“之前做笔记研究过的。那边是建国后才发展起来的城区,虽然其实也有几百年历史,但算是相对比较新,配套也比较好。”
“对了,南城区那边还是主要的圣主教徒居住地。之前听玛希女士说过。”韦娜补充说:“说起来,好像在建国前的历史里,红叶城中心城区、北部和西边都是圣神教徒居民为主,建国后各种原因导致城区人口减少,渐渐就变得冷清了。”
“哎……这段历史里可能发生过许多悲剧,但那是个特殊的年代。”韦娜继续讲:“况且建国后圣神教地位一落千丈,很多教徒翻山越岭逃往邻国避难,但彼时的帝国也处于风雨摇摆的困境,自顾不暇。不过,那已经是外国的历史,就不讲啦……”
那也是。总觉得这个话题有点沉重,特别是经过这愈发破败冷清的街区之时。
车子沿着主路再行驶过一段时间后,终于到达目的地。
待得我们都下车后,尼克告诉我们,只要沿着西行主路直接走下去就能到白峦公园,同时再次确定会合时间后,他便开车掉头返回中心城区去接塞拉。
此时,若往西边看去,就能望见一座绿翠的小山,那里应该就是白峦公园中的“主峰”。按蕾雅的介绍,待得冬天飞雪时,才会见得白峦雪顶的“名副其实”美景。
莫非来错了季节?嗯……但我们也不是来游玩的啊。
再将视线收回于眼前,就是另一座占地面积颇大且看似颇有年头的大型建筑。它坐落于主路边上,临近白峦公园,位置相当优越。
这是一座整体建筑,中间是五六层高的主楼,尖顶上竖立着灰色十字架雕塑,左右是对称的连体双层裙楼,边角及与主楼连接处为上盖一层尖顶的塔楼,彰显令人惊叹的古典之美。
“哇,这地方还真大,也很……好看。”蕾雅站在主楼之前的街道上,张开双手仿佛在“丈量”两侧裙楼的距离,但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幻想”。她抬起头仰望尖顶十字架,介绍说:“听说这是个严谨的矩阵式建筑,如果能从天空上俯视,还能见到另外两个大十字架。”
“还有两个大十字架?”我的视线从最左侧的边角塔楼掠至最右侧,估摸着这段距离恐怕够走十分钟左右……不,可能不需要,但也许差不多。
“对,主楼的两侧裙楼其实都是回型走廊式建筑,中间再建起连接四边的十字型廊楼,这样就间隔出两区共八处小庭院。”蕾雅说:“哦,如果整个医院区域是横向长方形,连接两侧裙楼的中央主楼区则是纵向矩形,而且这个区域又被最中间的横向主楼隔成两个稍大些的前后小花园。所以,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一圈外围廊楼更像是城墙呢……”
好复杂的嵌套式矩形建筑规划……但又有一种肃穆般的庄严美感!
也就是说,可以先从“墙门”进,走过主楼前的小广场,进去一层公共大厅,再通过十字廊楼找到住院区?
嗯……蕾雅已经从塞拉那里得到芙琳和玛希的病房地址:西区A1住院区二楼。
据说其中一间是朝向隔壁白峦公园“雪顶”的廊楼病房,条件应该很不错。
整座医院就像是古老的宫殿。听蕾雅所言,那确实是至今六百年前建立的,可能比碎石城的圣心医院还要古老,选址也很好。在帝国统治时期,这里还设计有疗养场所,面朝山峦,倾听鸟鸣,任凭日月轮换,直至血与火的纷争年代过去,便是寻常的一天又一天。
已经走到主廊楼的“城门”了。那么,现在就进去吗?
不,稍等一下。
抬起头,发觉“城楼”里的主楼似乎更加魁梧,尤其是那尖顶上直指穹苍的十字架,总有种出乎意料的心潮澎湃异感。
可是……
枪炮,杀戮,死亡,悲泣……
不对,不对!这里是医院,怎么会联想到这些东西!摇摇头,赶走这些莫名其妙的思绪!
“伊珂?怎么了……?”蕾雅的声音响起。
“啊……没有,没事。”我定了定神,重新看向中央廊楼正门,举步的同时说:“其实现在也没感到哪里不舒服。就不用再做检查浪费时间了,直接去看望芙琳女士和玛希女士吧。”
“那怎么行?赶时间的话,至少也看看外伤什么的……”韦娜抬起手轻轻地拂过我的肩膀,说:“手臂不是几乎一碰就碎了吗?得检查一下!”
我的天,没怎么夸张吧!
“就是,看一看才放心。”蕾雅环顾着四周,说:“而且,这个医院虽然看起来挺大,但好像人不算很多,应该很快!”
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
按道理说,拥有如此久远历史的医院,怎么看起来有点冷清呢?难道是因为这个街区本就萧条的原因,所以来的人也不多?
当我们穿过主廊楼,走过小广场,再进入主楼一层公共大厅时,确实所见到的人并没有很多,尤其是相对于这间颇具规模的医院来说。
站在大厅之内,抬头就是约两层楼高的天花板,但四周皆是竖立的长条形窄高窗户,透光条件相对一般,即使外面阳光高照,内里也需要点灯补充光亮。可是黯淡的灯光,略显阴冷的灰色调,让我感觉仿佛置身于石头“洞内”……对,就像早上于某处神秘宽敞的“洞厅”之中那样,只不过这里至少还有其他来来往往的人。
哦,对。蕾雅刚刚补充说,南城区前几年新建一间比较现代化的卡诺州立医院,条件比这样好得多,可能因此吸引了更多“人气”。
但如果是那样……不就更奇怪吗?
“这里可能也落后了,只剩下悠久的历史之名。”韦娜作出评价后,又提了个问题:“为什么玛希女士她们不去卡诺州立医院那边呢?”
“也许是就近急救……”我想起蕾雅上午说过莱特接芙琳她们回来走的路线,说:“她们是从S22公路通过西门入城的。如果沿着主干道走,首先到达的就是这间红叶医院。如果是这样的话,虽然她们昨晚都应该脱离危险,但受伤恐怕还是挺严重……”
没错,前天我受托先下山去找救援时,玛希昏迷未醒,芙琳更是手脚受伤,甚至流了很多血!
“那我的话就随便检查一下就好,赶紧去看望她们。”虽然觉得自己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我也不想让蕾雅担心。
而且,如果检查一下自己的外伤,若是能开个药什么的……也许后面见面时“有用”。
于是,打定主意后,我便赶紧挂了外科的号。
科室在东区那边,得走好一段路。幸亏这边医院真的人少,不一会就轮到我。再接着,无非就是一些简单检查,最后医生也只开了一些挫伤类的外用药,得出“并无大碍”的结论,总算让两位好心陪着我过来的女生放下心。
总算在意料之内快速结束这场“看病”。
接着,我就催着蕾雅和韦娜一起去西区病房。
“哎?不等下拿药吗?”蕾雅边走边问:“反正现在人少,而且药房又在东区,待会不是还得绕回来?”
“没关系,没关系。那个不急。”我沿着东区十字廊楼通道一路往西走去,同时说:“看药房那些人懒洋洋的样子,也不知要等多久。待会再来拿也不急。”
“啊?再走一趟么?虽然是直通的,可这距离可不短哦……”蕾雅说。
“没事,没事。”我笑着回应:“就当是一次探索之旅嘛……再回来时,可以选择北边那条廊楼,看看有什么特殊之处!”
“探索?这主意倒也不错。”蕾雅也笑了一下,说:“说起来,你这次都没去过红原的能晶遗迹那边呢……不过,最重要是人没事就好!”
“哦……遗迹?”再次从东区回到主楼一层公共大厅,走向西侧大门之时,我便问向蕾雅:“现场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嗯……感觉就是在一片辽阔的荒芜平原上,散布着一些长了草的废墟而已。虽然是有名的科学遗迹,可真保养得很不好。”蕾雅说:“这个地方曾是能晶研究前沿,如今却是能晶工业蛮荒之地,真不是没理由的……”
“看不出半点‘科学’的历史痕迹吗?”我笑了笑,竟觉得也无所谓。
反正,都已化作历史尘埃,还能恢复成曾经的宝物吗?
“真是遗憾啊,没有这个能力。感觉跟某些远古时代的古城遗迹好像也没什么区别……”蕾雅伸出手,对着空气点了点,说:“当时,我们就集合在某个类似于广场的破石板地上,哦,就是梅林教授打算给我们上现场讨论课的地方啦。然后,围绕着这个地方,四周还有一些残垣断壁……哦,这边就是客厅,那边一格格就像是卧室,右边则是餐厅……”
“蕾雅同学,你是不是混淆了不同遗迹啊?”我听得顿时笑出声。
“不知道。反正,当时我就感觉如此,失礼请见谅。”蕾雅嘟了下嘴,接着说:“有点失望呢,还以为现场供奉着远古能晶动力源之类的圣物……”
“真有那种东西,早几百年前就被人抱走了……”我想到其他可能“不相干”的事情,忍不住还是问起蕾雅:“怎么样,那个地方,附近有河吗?有池塘吗?能望见山峦吗?”
“没有呀,刚刚说了,那就是一片大荒地加上无人问津的废墟。”蕾雅想了想,说:“嗯……山的话,还是能望见的,因为怎么说也只是盆地而已嘛,并不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但就只是普通的远方群山,并没有印象深刻的地方。”
看来,站在那片废墟上,可能连圣灵山的“雪顶”都望不见。
“但是,既然选在那个地方举行科学考察之旅,起码说明还是有一些科学意义或值得传承的精神。而且,至少来说,那里应该是安全的。”我说完后,却有种好笑的想法。
比如,当时自己和蕾雅因为那张吹上天的海报而加入科联会分会分团,会不会被骗了啊!
而海报的始作俑者?嗯,就是左边这位注意到我视线后还点头微笑示意的韦娜,就是她!
“安全么,也是……因为那个地方就像是被废弃一样,自然也没什么人去嘛。”蕾雅呼了一声,说:“好像有点不符预期。但话说回来,那个地方怎么会被神秘‘抹去’呢?真是有意思!”
嗯,嗯。就是这样,我正想点头表示同意蕾雅的前半句时,旁边的韦娜就接着发言。
“还有另一种观点,从图书馆某些历史书刊看到的,据说是帝国设于卡诺的能晶实验基地发生意外事故伤亡了一些人,后来又因为内乱陆续撤离所有人员,相当于废弃了基地。而在后续的共和国独立战争中,这个地方因故毁于战火,彻底成了废墟。”
嗯……?这个说法听起来好像比较有可能!
“知道,我也了解过这些研究。”蕾雅原来早也知道这些,可接着却说:“不过,还是一夜之间被抹掉这个说法比较流行……因为据称来源于帝国的历史档案。当然,原件文本估计现在还存不存在也难说,就算是卡诺州立第一图书档案馆也没有相关存档,对吧?”
也对。听玛希说过,东宫档案馆的许多帝国统治时期档案毁于战火,真是可惜!
“而且啊,不觉得这个说法更神秘也更有意思吗?充满了谜团!”蕾雅接着就点起头,又强调一遍:“嗯,更有趣!”
不是……难道不应该首先是个科学问题吗……?
哎,这位不经意间就会沉迷于神秘主义的幻想小说爱好者……
不过,如果只是蕾雅也就罢了。
就连戴莎,那位谨慎细致的国家检察官,也曾说过关于能晶遗迹被“一夜间抹掉”的话。虽然,她也用了“仿佛”来做引用的前缀。
确实是,“神秘”。
……
第210章 看望
来到红叶医院西区后,我们在十字廊楼的交汇处通过楼梯上了二楼,继续向最西侧的廊楼方向走去。
刚刚问了经过的护士,确认那边就是芙琳和玛希住院的A1区。
“她们的病房是201和202,塞拉学姐说的。”蕾雅边走边说,时不时看着廊楼两侧大半关着门的病房,说:“感觉这地方人更少呢……好冷清。”
“是呀,也有点暗。”我注意到廊楼两边都是房间,除了通道尽头处的窗户,中间走廊照明只能依靠天花板上的黯淡吊灯。也许是相对密封的原因,空气中总有浑浊难闻的气味,令人颇感不适。
这种古老建筑设计虽然外表气势磅礴,但内部特别是公共区域的设计好像有点不合时宜。
但房间条件可能稍好点。我们经过一些开着门的病房,可以看到房间里面都有朝外的玻璃窗,还能瞥见对面廊楼的窗户与病房,真是到处都有几乎对称到极致的古典美感!
而且,如果站在窗前,或许还能向下看到被大回型外廊楼和中间十字型廊楼隔开的本区域小庭院,“共享”屋外的阳光与微风。
大概,这就是这种古典建筑在设计上的取舍吧!毕竟,这儿还曾有过“疗养”的功能。
“201,202……难道是对门病房?”我走过一段走廊,看看右侧的212房,瞧瞧左侧对门的211房,再望向往西方向的通道两边不断缩小的房号,心想着应该快到了。
实际上,再走几步后,就能望向这条横贯东西两大十字架廊楼的二层通道的尽头。
那里似乎是一个连接西区南北廊楼外墙的角楼,还开着多面窗户,让外面的灿烂阳光得以洒落小片区域,也让人有种不断向着“光明”靠近的奇特感觉。
有点像什么呢……对,当时在圣石大教堂,若早上从西主门进去,一路走向东门时,就有某种从黑暗走向光明的洗礼之感。如下午再反方向而行,便能迎着落日余晖,带着圣神的祝福离去。
对了,得注意下时间,还要去“别处”呢。
“对啊,应该就是对门病房。可能就在前面路口转角处。”蕾雅指向前面的尽头角楼。
当我们走到走廊交界处时,能更清楚地看到这个仿佛嵌在外围廊楼充当扶墙的角楼。那更像是个外飘的两层房间,三面玻璃窗,朝内则是一个与廊楼相连的上玻璃下木质大门。角楼二层房间里空空如也,也像是观测或观赏用途。但窗户和门都是紧闭的,无法入内,真是可惜了窗外的白峦公园风景!
“不行,打不开。好大一个锁……哎呀,全是灰!还生锈了!”韦娜弯着腰挑起锁着门的铁锁头,但马上就嫌弃着甩开。
看来她也有进去那个绝佳观赏位置角楼的想法,无奈现实条件不允许。
“这边,201病房。”蕾雅则走到南向一侧廊楼,很快就找到了房间号,但接着就说:“啊……里面没有人。”
没人?我跟了上去,果然见到这个开着门的病房里面不见人影。
不是这间么?不对……这里应该确实住过病人。
里面只有一张病床,被子被掀翻到一侧,似乎有人下床但又没及时整理。床头柜上还摆着杯子、塑料袋子等杂物,不像是没“住人”的样子。
病房不算大,略显紧凑,但设有卫生间,墙上还有已经打开的窗户,同样能见到对面廊楼病房拉上窗帘的窗户。
这房间的窗户应该是朝东方向,与相连的其他三面廊楼病房“共享”西区西南小庭院的风光。
要不要……去窗户那边看看小庭院?
呃,先算了。
这里不知住的是玛希还是芙琳,但可能对方已经走开,那就先去下一间病房吧。
对面是202病房,但关上了门。
“是这里没错吧?”我与蕾雅确认过房号,就敲起房门:“你好,有人在吗?”
“有……是伊珂吗?请进。”从屋里传出来一个声音,听起来像是芙琳。
“打扰了。”我转了下门把,推开门往里面一瞧,就看到正躺在病床上的芙琳。
她已经换了蓝白条纹病号服,半躺着靠在床头的两层枕头上,右臂和右脚踝都绑着纱布和绷带,见到我们进来后,还挥起被白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笑着道了一声:“嗨!”
真是乐观!但看她这样子,就算是外伤恐怕也挺严重!特别是那脚踝,被包了一层又一层纱布,像是肿了一大圈。
床边还摆着三张椅子,从位置来看,似乎有人已经先来一步看望过芙琳。
“芙琳女士,打扰了。现在好些了吗?”我走到床边,刚好坐在靠近床头那边的椅子上,甚至还能感到一些余温,难道访客刚走没多久?
“好多了,这里环境不错。”芙琳可能注意到我稍微挪了挪坐姿,就微笑着说:“嘿,刚刚莱特、菲利还有当地某位检察官刚离开不久。你们没遇上吗?”
“这么巧吗?可惜没遇上。”我望见窗外湛蓝天空下的白峦公园翠绿主峰,转头便看到床头柜上还摆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和封装的牛皮袋。
嗯……好像除了咖啡香味,还有某种香甜味。
接着就想起前天在红叶俱乐部,莱特推荐芙琳“兼职”做几天安保并说自己和菲利还撑得住时,芙琳后来的“微笑”回应。
想到这里,我就翘起了嘴角……当然,没有笑出声。
莱特今天上午应该很忙。一大早就把芙琳和玛希接到医院,再去雅宾旅馆找蕾雅等人谈话,又和梅林一起随队再次进山……回城后还得准备面包咖啡带来医院。
“没错,就是那两位撑过两天的先生送过来的‘慰问’品,姑且当是吧。”芙琳又笑了一声,接着就看向我:“伊珂,你还好吧?”
“嗯,我没事。但是……”我稍低着头,愧疚地说:“真对不起。昨天明明应该是我先到雪林村找救援的,最后却乱了套,还连累大家要反过来搜救……”
“没事就好。当时想得太简单,没想到下面的河谷道路居然还有分岔口,可能你刚好走错了……哎,幸好能安全回来!”芙琳对我点了下头。
这时,蕾雅也走了过来。她先向芙琳问好,再与韦娜挨着坐在我身边,问了一句:“咦……山里还有很多路吗?”
“嗯,超乎想象的复杂,河谷山路暗道水梯……”我摇了下头,说:“简直就是个迷宫。”
“天……你该不会走了一晚吧?幸好上午能到深脉1号矿区,恰巧还在那里遇到塞拉学姐和尼克先生!”蕾雅似乎很是惊讶。
确实,直到现在,她还未知道我在卡恩山区艰难找路的细节。
“咦?深脉1号矿区好像是在偏西北方向。如果从河谷那边走的话,过某个岔路口后再沿着东北方向支流走就能到村子。”芙琳接话说:“玛希和我走的就是这样的路。看来你是真走偏了,虽然,好像那儿还有另一条山谷道路可以往东通向雪林村……对了,记得有一次乘车走过那段路。”
“芙琳女士对这边的山路还蛮熟悉呢。听我的朋友讲过,差不多就是这样。但我一开始选错岔口后,再沿着河谷另一条支流走岸边的路,结果越偏越远。”我叹了一声。
但是,直到现在,仍然在内心里暗暗庆幸。
还好选“错”了路……还好!
“不,其实印象并不深。幸好有玛希带路,没想到她对那一带的山路还挺熟悉。”芙琳对我说:“你走后半小时左右,玛希就醒过来了。当时她的情况也不太好,所以我们就决定一起下山,因为那个地方实在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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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玛希对卡恩地区的山路很熟吗?难道她之前去过……”我想了想,问:“还是说,因为她是本地人……”
“嗯,当时我也好奇问过她。”芙琳说:“她就说刚好前阵子……大概是8月中下旬去过一次山区做考察,似乎是为约翰团队探路,所以对那一带山路印象还没完全消退。实际上,就算本地人,除非常居山区的卡邦人,估计也会在山里迷路。”
确认如此!那么复杂的群山小路……不,有些根本都不能算是路。
对了,还有另外一人……
“那车上的杰瑞……”我记得当时已察觉不到他的呼吸,哎……
“他已经不行了。”芙琳轻轻叹了一声,说:“玛希当时再三确认过。可怜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哎。愿圣主怜悯他和家人。刚刚我还专门向莱特打听过,包括他的遗体在内,搜救队已经从山里找到多达12具遗体,其中就有检查站那三名凶徒。”
芙琳话音刚落时,在座的蕾雅和韦娜都不禁“啊”了一声。
虽然,我早就猜到这个可怕的事实,但蕾雅和韦娜明显不知道。当我看向她们时,还能察觉那两人相似的惊恐神色。
“只不过,那个最后变得疯狂的假治安官……”芙琳说到这里,看了看我,又瞧了瞧蕾雅和韦娜,没有把话说下去。
但我知道。那个假治安官,明明应该是被击毙在山上检查站,尸体却是在距离死亡地比较远的山下某处草地被发现,而且估计也是浑身发黑的可怖模样!
这种诡异的事件要是说出来,怕是要吓坏蕾雅和韦娜。
“芙琳女士,那你们是在哪个河谷岔路口往东北走的?”我赶紧换了个话题,而且也是自己所好奇的点:“当时,我下山沿着河谷岸边走,先遇到的第一个岔口,是河流被中间挺起的山岭分成两条支流的地方。记得当时分流的河面上还有一排可以直通对岸支流的大石头,就像石桥墩一样。”
“哦,就是那里。”芙琳点了下头,说:“玛希带着我走过那座‘桥’到对岸。还好那些大石头之间离得比较近,只需要跨过去就好!要不然的话,可真要望河哀叹。”
“哦……现在想起来,以前我们去雪林村的时候,走的路应该是对岸,所以只需要一直沿着河流逆向走就可以,难怪都没有‘过桥’的印象。”芙琳接着对我说:“哎,真是抱歉!路况不熟,记忆出错……”
“啊,没关系的!我要抱歉才对!明明应该是我先走一步去救援,却反而迷路。而且,还要谢谢芙琳女士!当时的情况那么危险,让我先下山,其实也是让我尽快远离险地的意思吧?总之,谢谢!”我赶紧回应。
而且,还真得谢谢芙琳的“记忆出错”!要是走了“对的路”,那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凯尔!
虽然,那时候在小光球指引下,我可能还是会跟着“她”走。但如果提前知道“正确路线”,谁知道又会有哪种选择呢……?
“呀,这样不就变成相互抱歉的死循环了吗?”芙琳笑了笑,说:“总之,没事就好,感谢圣主。”
好吧,就这样结束这一段“死循环”。但还有另一个关注点。
“玛希女士她……对河谷的路线很熟吗?”我接着问芙琳。
卡恩山区那么复杂的路况,就算是同样在红叶城工作的约翰先生团队,也需要卡邦族本地向导来带路。除非是可以开车的诸如连接深脉矿区与山上主干道的山谷道路,比如尼克也比较熟悉,但如果是深入群山的河谷小路,他可未必了解。
而玛希虽然像在红叶城生活工作了挺久,也可能就是卡诺州人,但没想到她居然能在那种偏僻的河谷带路。
“对,挺出乎意料的。”芙琳点了下头,说:“当时我问过她是不是本地人,她就说是红叶城本地人,据说已经在城里住了几代……大概是这样。”
但问题还是一样……不过,或许是人家常在卡恩山区里进行科考活动,并且也去过几趟雪林村,所以才知道那种迷宫般的小路。
“那玛希女士一定对雪林村很熟悉,幸亏能在那里得到妥善救治。”我接着问:“然后,当夜莱特先生他们就过来了?”
“这个么……她反而对那村子不算很熟呢,似乎也没认识什么人。而且,没想到卡拉大智者竟然在前不久的冲突事件中受重伤!听说他被送到南城区的卡诺州立医院急救,哎……愿这位老先生平安。”芙琳做了个祈祷手势。
“幸好当时现场还有驻点治安官和警察,表明身份并告知紧急情况后,就拜托他们往城里送急信。其实村民们也都很好,为我们安排了休息场所。当时下山的时候,我也做过自救,但走了那么一段路后,本来就扭伤的脚后跟直接肿成球了!”芙琳说到这里还笑了出来,真是心大!
“再然后,就是某位先生连夜开车赶过来啦……亏他还能找到路,不可思议。”芙琳挥了下手,说:“但那时候都是深夜了啊!你说那个人还想干什么?哎……看在他还带了药物过来的份上,并且刚好我也痛得一夜睡不着,就原谅他妄图闯入女士房间的鲁莽行为了。说真的,幸好有止痛药,昨晚才能睡个安稳觉。”
“最后嘛……就像这样。”芙琳张开双手,像在展示她那被包扎严实的伤手和伤腿,笑着说:“今天一大早,天还没全亮呢,就被一夜没睡的他强行抬到这里,估计还得再待几天啦。哦,还有一个帮凶菲利!本来我还想多睡一会呢!”
嗯……该怎么说呢?听起来像是很有“故事”的故事。
还有一件事,得跟芙琳说。
“芙琳女士,还有件东西得还给你……”我刚将手按上自己的随身挎包,但一时又觉得似乎有点不妥,便转而看向蕾雅,正好与她的视线对上。
“哦……”蕾雅看了看我,再瞧了瞧我伸到挎包拉链但又不拉开的右手,点了下头,似乎猜到什么,便自己站了起来。
“韦娜学姐,我们先去东区帮伊珂拿药吧!”蕾雅向仍坐在椅子上的韦娜说。
“咦?现在吗?”韦娜抬起头看向蕾雅,言语中似有些不解的意味。
“对呀,差不多也应该可以了。待会就不用再回去一趟,可以直接去白峦公园!”蕾雅对韦娜说:“先让伊珂在这里陪芙琳女士聊天呗!”
接着,蕾雅就对芙琳说:“不好意思,芙琳女士,我们先离开会!”
“没关系,你们先忙。”芙琳转而笑着对我说:“多好的朋友。你刚刚在这里检查过了吗?”
“嗯,只是一点小外伤。”我点了下头,对蕾雅说:“谢谢!”
“没事!”蕾雅马上对已站起身的韦娜说:“那我们先走吧,学姐!”
“嗯,好。”韦娜可能也猜到了什么,笑着对我挥手:“那我们待会再见咯。”
“嗯,再见。”我也挥挥手,送别蕾雅和韦娜走出房门。
很快,这间病房里就只剩下我和芙琳。
……
第211章 茫然
蕾雅走出202病房后顺手把房门关上,留给我和芙琳一个安静的私人空间。
于是,我便拉开挎包,从里面搜出那把小PK手枪,用右手握着枪管部位,将其递给半躺在床上的芙琳。
“芙琳女士,这把手枪还给你……谢谢。”我看着她用左手接过枪。
“哎,暂时没法用啦,连上子弹都做不到。”她拿起手枪晃了一下,就把它塞到靠在床头的枕头下面,再转而问我:“怎么样?有用过吗?”
“有。”我看着她那略显严肃的表情,认真地点了下头。
“对象是……死灵?”芙琳问:“浑身发黑且腐烂的野狼尸体,却‘活’过来袭击了你们的怪物,是吗?”
“是。”我看着她的眼睛,再次点了下头。
她明显很了解现场的情况,或许是因为来过这里探望的莱特带来的信息。
可能现场的调查已有一些结论。因为,她提到被小PK手枪击中的对象,直接讲的是“死灵”而不是“野兽”,可能也间接说明,另外袭击约翰团队并最后当场倒毙的那五只怪物或许都有类似的样貌,比如都是“浑身发黑且已经腐烂的野狼尸体”!
由尸体变异而成且只剩下杀戮本能的可怕怪物,“一命换一命”的恐怖死灵……对于芙琳等人来说,并不陌生。
回想起来,那只死灵还是在我们去往某处“诡异”小矿洞之前的山谷路口遇见的。看来今早的几支搜救队伍在山区里的活动范围还挺大,而且应该搜寻到许多关键信息!
对……芙琳刚刚不是说找到总共12具人的遗体吗?其中,甚至包括那名诡异出现在山里某处草地的假治安官尸体!
“听说,那只怪物身上和脑袋中了几枪。有较远距离被步枪击中的弹孔,还有刺刀伤口,以及近距离被手枪子弹打中的痕迹。”芙琳问:“当时还有其他人同行吗?你们都经历了什么?昨晚……还是今早?”
“是昨晚的事。侥幸遇上了我的中学同学及……嗯,朋友,凯尔。芙琳女士应该不陌生吧?”我斟酌后才回答。
记得当初月铃矿区死灵杀人事件发生后,莱特带队探访的对象,除了我就是凯尔,两个居然能逃过死灵魔爪的幸存者。所以,芙琳应该也知道凯尔这个人。
“凯尔?啊……真不可思议!他就是约翰队伍中的唯一幸存者,被临时指派护送任务的国防新生,是吧?”芙琳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惊讶的神色,接着就说:“你们竟然能在卡恩山区相遇,还躲过那些怪物的攻击,而且不止一次,对吧?!当然,这是好事!感谢圣主!”
的确,回想起来真是后怕不已!
凯尔其实足足遇到三次死灵的袭击……!若非第二次在“她”的指引下,让我“及时”遇到他……哦,天啊!
“对,在河谷支流岸边小路上,我从第二个岔路口出去后,就走到某处草地并遇见他。”我如实告诉芙琳自己当时的行走路线,但对于后续事件就只是做个简单描述:“当时的他是北边逃过来的,因为回村的路被五只死灵堵住,且同伴也都……哎!可没想到的是,在草地上又不得不与新遭遇的怪物搏斗,幸亏还活了下来!”
“那个死灵……就是假治安官的尸体!但我遇到凯尔时,那个怪物已经不动了。”我继续讲述:“不晓得‘它’为什么会游荡到那边,但幸运的是再躲过一劫!我们相遇后继续往北边走,试图走到山谷主路再往东去村子里,但路上又第三次遇见那种野狼尸体变异成的怪物!所幸它看起来没那么灵活,所以才能被我们合作击倒……”
呃,是否我讲得太过离奇或是“吹嘘过度”,以至于芙琳的惊讶神情愈发明显?
“虽然这么讲,但当时我真的很害怕!”我真诚地继续补充:“也可能就是因为这种恐惧,反倒让我想尽力摆脱那只可怕的野狼死灵。当然,因为自己也没受过训练,稍远一点距离开枪的话,可能都没打中吧!幸亏那只怪物有些迟钝,才能被凯尔用步枪刺刀死死顶住,最后我才能近距离向它开枪!情况就是这样……总之,最后那只东西也真的‘不动’了。”
对!现在还深刻记得,那只“迟钝”的VD-02型死灵后来真的停止了活动,虽然,它最后其实是被我“亲手掐死”……!
可是,当时自己对准怪物的头部开了好几枪后,也发现那只怪物挣扎的动作似乎在减弱,就在我“动手”之前!实际上,后来掐住“它”时,尽管也能感觉到熟悉的冷痛寒流,但明显发现持续时间短得多。
那只怪物肯定含有冻灼毒素,毕竟经过自己“亲手探测”!
可是,就如之前所想的那样,假如这种毒素是关联某种未知“动力”或“能源”输出时的“废弃物质”,那么,当时怪物身上的“动力”是否已经所剩不几,就像那只电池耗尽后丧失机能的手电筒?
哦,对了,还有这个东西!
“啊,差点忘了。芙琳女士,还有手电筒……真好用,不过已经没电了,谢谢!”我赶紧伸手到挎包里,准备搜出手电筒。
“没关系啦,送给你吧!这又不是手枪……呵。”芙琳摆摆手,笑了笑,接着就收起笑容,说:“你当时竟然敢走近那只怪物开枪?真勇敢!”
“也不算勇敢……当时没想这么多。可能,就只是纯粹想活下来吧。”我收回双手,按在两膝盖上,稍稍低下头,说出心里话。
是的,哪怕拥有足以对抗死灵的奇特异能,还是会后怕。
因为,很担心这种莫名存在的能力也会忽然消失,更害怕未能“及时”救到其他中毒的无辜之人,特别是朋友!如果是那样的话,拥有“能力”却因时间阻隔而“无能为力”,更会让自己深感绝望。
“别想太多,伊珂。”芙琳的声音变得温柔许多。
紧接着,在一阵轻微的声音中,似乎察觉到她正在挪着身子尽量靠近过来。
可是,还没来及抬起头,就感觉到头顶传来一阵温温的触感。
同时,还有一阵淡淡的香水味飘来。
呃,又被摸头了啊……!
下意识想躲开这种尴尬的接触,但……哎,算了。
“刚刚我说的话也有些不对,伊珂。其实,可以不需要那么勇敢,或是将自己摆到不得不勇敢的位置上。我们不过是凡人,并非刀枪不入的超人。”芙琳的声音再次传过来:“更何况,你还只是个孩子啊。”
“嗯……”我感到她已经抽回手,便抬起头,恰好对上她那温柔的眼神。
确实,对于一个仅仅16岁的“女生”而言,是否有点太“逞能”了呢?
从6月17日的中学毕业典礼之后,到现在不过3个月的时间,却遭遇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件,死灵,邪教,凶徒,谋杀……!
这究竟是怎么了?虽说看似被动卷入诡异的可怕事件,但实际上,是否也与自己某种无意或有意的“前置”选择有关?
最初,不过是想了解自己“是谁”,想要找回不知何故丢失的“记忆”,就像已经拥有一点碎片,还想找到其他拼图凑出一副或至少一角真相而已。
但越是找下去,越是发现好像丢失了更多“碎片”,就如在不断步入黑暗中的深渊以至于越陷越深。
不但无从“了解”自己,甚至,还有另一个“她”,或“他”……都“是谁”?
其实,就这样统统“忘掉”,不好吗?如前两年的普普通通中学生活那样,即使被动接受尴尬的日常,假以时日,不也能习惯那平凡的时光……只要“别想太多”?
而且,再这样“选择”下去,真的有点害怕,好像是会牵连到身边的人一样!想想那些可怕的死亡案件,犹如被“献祭”的无辜牺牲者……其中有多少次,死神的镰刀已经几乎是与身边人擦身而过!
可是……可是!
不只是“我”自己仿佛被困于空白的记忆中,还有另一位“她”也像是被锁于黑暗的深渊之中啊!对……现在还有这样深刻的印象,即使“梦醒”之后!
“芙琳女士……”我看着眼前的人,迷茫地问:“我……该怎么办?”
“离开这个纷乱的地方,忘掉那些可怕的事件,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芙琳说:“回到安宁的学院里去,作为一个大学新生,享受快乐的校园生活吧。”
嗯……这样么?我看着芙琳,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然后呢……?
她好像看出了我的某些心中疑问,接着就笑了一声,说:“可以让自己忙起来呀,渐渐忘掉不愉快的经历!比如,读一本深奥的书,投入一个困难的研究,但这些都是你擅长的,对吧?那么可以挑战下人生的课题,比如……谈一场恋爱?”
“哎?”我下意识般地皱起眉头,不解地看向芙琳,这位笑容中似乎掺杂着某种“看戏”意味的女士,难道她也有喜欢逗弄人的一面吗?
“你很聪明,很会发现、分析并理解某些细节。有些时候就连用词也很严谨,就像那位检察官的‘精准定位’或‘严格限制’。”她仍在微笑着,却像是看穿了我的某层伪装:“实际上,你应该看得透,或是很清楚身边人对你的态度和情感吧?”
……!我惊讶地看向芙琳。
哦……“那位检察官”,是指戴莎吗?其实,戴莎也同样有着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犀利眼光,但她与芙琳可能不太一样的地方,就是即使知道也不会明说,或是她更喜欢长时间地“观察”甚至“以此为乐”?
但芙琳嘛……对了,记得莱特说过,这位司务官是信息收集和分析的专家,所以观察入微并提炼“观点”就是她的专长吧!
只是,没想到她就这样直接挑明我一直回避的问题。
其实,我也并非木头人,就算再迟钝都会隐约察觉某些明显“异样”的情绪波动。但是,可能也因为“异样”的身份认同,让潜意识中仿佛存在某种不可触碰的“禁区”,使得自己选择在现实中“不知”或“无视”某类可能会触及心灵禁忌的任何潜在因素。
所以,其实我也能主动做到某种程度的“忘掉”……对于某些事情,对么?
“那些事……我不太懂。”我想了再想,还是避开芙琳的视线,转而看向床头柜上已然没了热气的咖啡,选择了一个模糊的回答。
“好吧……嘿。”随着一声轻笑过后,芙琳大概也不想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还好她不是那种会纠缠个没完没了的人,只不过对我似乎还有点好奇:“伊珂,你……就像戴莎候补副检察长说的那样,好像隐藏着某种神秘的特质。当然,并不是贬义词啊。不过,究竟那稚嫩的外貌之内,住着哪位有趣的灵魂呢?”
哎呀啊……
或许,这就是心结所在。我也不知道,自己那犹如残缺不全的灵魂和记忆,为什么会寄宿在这位名为“伊珂”的少女体内,而且又偏偏在某种“本质”上有着格格不入的违和感,就像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咒语,以至于经过两年的磨合,也不过是表面上适应了理应如此的“身份模式”,却仍在潜意识中留下某种“精神禁区”。
所以,才想要去寻找答案。但就在这个过程中,是不是也在有意或无意中选择了“错误”的岔路,以至于走上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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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应该不会吧……!
“芙琳女士,我应该不算什么可疑人物吧?”我转过头,笑着看向芙琳,问:“戴莎学姐也会关注我这种学生吗?”
“呵,我之前也说过了呀,她还真提起你好几次呢,明显很感兴趣,或是对你有好感,所以才会说许多与你交流的事,连我都听得津津有味呢!但她绝不是把你当成嫌疑人来‘关注’啦,请放心。”芙琳笑着说:“说起来,还挺少见她主动与人亲近,真有趣。”
“这样呀……真不好意思。戴莎学姐是位坚守底线、内心善良又心思细腻的人,和她在一起时,感觉真的很好,就像朋友一样。呃,这样说会不会太自作主张了?毕竟她是国家检察院的精英。”我内心里对戴莎有一些敬仰之情,但说到朋友……也不知人家的想法又如何?
“嗯,我觉得她肯定是把你当朋友看待的,不用怀疑。甚至,还可能更亲密些?呵……”芙琳再笑了一下,接着说:“她确实是很好的人。实际上,我们这个专案组的人关系都很好,因为都是出生入死的战友。所以,朋友的成色只与品质相关,不需要通过地位、关系或资源来修饰。能待在这样的团队里,和那样优秀的人共事,真是一种幸运。”
“包括对你,伊珂。我们也是朋友。”芙琳看着我,认真地说:“但其实呢……我内心里是把你当成妹妹来看待的,嘿,不介意吧?而且啊,还有莱特,哦,这个说话直来直去的家伙,估计想法也差不多!他有一个很小的亲妹妹,所以最见不惯欺负女性的事件,甚至会借公用私……说到底,我们都只是希望你远离那些危险和黑暗而已。”
听芙琳这么一说,便想起月铃镇仲夏满月庆典节日的晚上,莱特出手帮忙解决两个酒鬼亨利和德肋的恶劣行为,而且刚好能以“涉嫌非法货物运输”的名义合理教训对方!
呼……虽然最后月铃矿区命案的庭审结果不尽人意,但那是另一回事了。
“谢谢。戴莎学姐,芙琳女士,莱特先生,还有菲利先生,大家都是好人,是守护公义的使者,我敬仰并相信你们。哪怕只有一点微薄之力,也希望能帮到你们……当然,也可能只是大话。”说到这里,我无奈地笑了一下。
确实,不过是一个新入大学的新生,说实在的能帮到多大忙呢!
“不用妄自菲薄。8月1日的庭审,你愿意作为证人站出来,就已经帮了无可替代的大忙。”芙琳说:“听戴莎讲过,你们之间的交流,也给了她一些启发呢!要知道,我们并非全知全能,多一些交流和接触,或许就能得到一点真相的拼图碎片。”
哦……说到“真相的碎片”,我挎包外格可能还有一些东西……也许真称得上这次山区案件的线索!
再想起刚刚芙琳提到的第六只“落单”死灵尸体,我赶紧问了一句:“芙琳女士,冒昧提个问题,关于这起卡恩山区案件。除了约翰先生他们遇害地点发现的五只死灵,还有我和凯尔遇到第六只怪物的某条山道。那么,今天搜救队有没有继续沿着那条山道探索至某个山洞……?”
“有的。”芙琳说:“你们……在那个山洞里待过吗?那是个隧道型小矿洞,还分布者一些矿石。而且,两边出入口都有野狼脚印,但数量大不相同。”
咦……果然!
……
第212章 诡迹
昨晚击倒另一只怪物后,我和凯尔借着那位“小精灵”的微光,才能在黑暗中摸索到那个神秘的小矿洞。
当时,自己的精神状态很差,更别提在山洞隧道里还遭遇如被千万冰刺贯穿般的诡异冷痛,既无心留意,实际上也看不到洞穴入口处的异常痕迹。
待到今早,当我们走出山洞后,才清楚看到另一个洞口出处那些先是杂乱但随后明显分开的五道野兽足印。
而它们当时的行进方向,根据凯尔的罗盘方位,大概是西北……也就是距深脉1号矿区北边不远处的山谷道路。其中的某个路口,正是凯尔他们遇到死灵袭击的地方!
数量也对上!杀害约翰先生等五人的怪物,就是五只可能由死了几天的野狼尸体变异成的死灵,代号VD-02的怪物!
芙琳也肯定了这个猜测,并且根据实地调查初步结论,很可能就是这个事实,也即有五只死灵从那个小矿洞出发游荡至山谷某地并袭杀不幸与其遭遇的约翰等人!
而我的另一个猜测,是否存在第六只怪物从那个山洞出发的事,也被芙琳所确认。
因为,若以我们昨天进出那个隧道型小矿洞的路线来看,那么,除了出口的五只死灵行动踪迹,还有入口处的另一只怪物足印。而且,印迹朝向是相反的!
“所以说,有五只死灵从洞口往西北方向走去,在昨日白天袭击了约翰先生团队,只有凯尔一人逃脱到南边草地。而第六只怪物,则从另一边洞口往南边走,并在昨晚遇到重新向北走到附近的我们……?”我整理过芙琳提供的信息后,做了个总结:“好像……有点奇怪。”
“奇怪?难道不是可怕才对么?”芙琳叹了一声,问:“你们在那个小矿洞待了多久?”
“呃……睡了一夜。”我如实回答:“但在当时,我们没有在里面发现太明显的异常情况,也没见到其他怪物,所以以为只是个普通山洞,也就没有太多戒心。”
“哦,对。但凯尔还在洞口那边守了一夜,他警惕心比较强,我就……”我补充着说:“但昨晚我好像不小心踩空又撞到什么东西,就晕过去了……与其说是在那个山洞里过夜,倒不如说是意外。”
“哟,挺优秀的男孩子嘛!守护着昏迷过去的你且一夜未眠吗?嘿。”芙琳笑着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
“嗯……就像刚刚说的那样,是个意外。”我还想再辩解,比如小时候的“我”也守护过同样昏迷在另一个矿洞里的他这样的事情,但转念想到当时的自己其实是“伊珂”才对,而且说出来感觉更怪,还是算了……
“好吧,意外,嗯。”她又笑了一下,接着便稍为严肃地说:“那个地方简直就是死灵的栖息地!但你们当时也确实不可能知情……哎,算了。感谢圣主护佑!”
也是。
那个时候,特别是我昏迷过去时,光靠凯尔那把没子弹而仅剩刺刀的步枪,也对付不了死灵……事实上,就算有子弹也没用!
那第六只明显“动力”不足的怪物,恐怕是个例外,而那“落单者”也是我觉得奇怪且异常之处!
“通常来说……那些死灵,都是集体行动并杀戮活人,是吗?”我问向芙琳:“可是,就像我刚说过的,那些怪物分成了两拨。其中,有五只是往北走的,同时却有一只可能是向南走……”
等等。“它们”……是同时离开矿洞的吗?不一定……!
“会不会有这种可能性,比如其中五只先来到北边山谷杀人,而最后一只却不知何故落单,或是延后许久才从矿洞出发?”我想起山洞出口处那堆凌乱的怪物足印,当时也想过但不明白它们为何在洞口附近徘徊。
难道说,它们是在等……因故暂未“苏醒”的第六只死灵,也就是那只像是动力不足导致行动迟缓的怪物?!
只不过,那五只怪物可能徘徊一段时间后还是离开,才会在白天遇到并随后袭击约翰先生他们!而第六只死灵会不会是迟至晚上或是什么时候才“复生”,因而落单后才选择从南走……直至遇到我和凯尔?!
如果从时间上来推测,从遭遇地点看,说不定这第六只怪物或是等那五只同伴离开很久后才“苏醒”,且离开山洞不久后就遇到我们!
甚至,可能这种怪物也没有嗅觉之类,以至于落单后也无法通过气味来跟着“先走一步”的同伴!
这种可能性或许不意外。因为它们本来就是“尸体”,不过是变异后只剩下杀戮本能的怪物!
“有可能。这些怪物恐怕不是同时出发的,就像你所猜的那样分两拨行动。”芙琳点了下头,说:“那个小矿洞出入口附近的泥土地上,脚印的深浅不一样。前天晚上和昨天凌晨,不是断断续续下过雨吗?之后就转阴天了。”
啊……没错。
昨天早上出发前,透过宾馆窗户还能看到街道上的雨后湿迹。虽然都是阴天,但幸亏没再继续下雨。
如此的话,那就很有可能。前五只死灵也许是“同时复生”的,而第六只怪物却不知何故直到很晚才“启动”,说不定真是“动力不足”!
那么,这些可能存在的诡异动力……?难道借着某种东西被“注入”到尸体里,以至于产生可怕的变异,催生了杀人的死灵?!
“确实是个很奇怪的关键点,竟然不是同时行动的怪物,其中有一只落单。”芙琳接着问我:“那……你刚刚还提到,那个山洞里没发现‘太明显的异常情况’?难道有‘细微的异常’吗?”
天,她可真敏锐……不愧是司务官,哦不,应该是情报分析官才对?
“不,现在想想,应该是明显异常了……”我转而从挎包里搜出那堆被用过并废弃的吗啡针剂,将它们都摆在床头柜上面。
“这是……特雷康定SV-003吗啡注射剂?”芙琳拿起其中一支针剂,看过管身标签后,再看向床头柜上的同类,顿时多了些惊讶的神色:“六支?!哪里来的?”
“一支是在检查站那里捡的,昨天我们离开那地方之前。”我回答:“另外五支是在那个小矿洞发现的。”
“那个可能栖息着死灵的矿洞,分两次走出六只怪物的地方,竟然还有五支吗啡注射剂,并且与那个假扮成治安官的凶徒持有的型号一致?!”芙琳瞪大双眼,挺直身子,看着我问:“而那个凶徒的尸体却出现在离检查站很远距离的山下某处草地。并且如你刚刚所说……甚至异变成死灵袭击了你的同伴?!”
“对……不过,当我阴差阳错走到那片草地遇到凯尔时,那个可能由凶徒尸体变异的怪物,已经不会动了,不知是否被‘打死’。”我再次简要复述刚才所讲的事情,包括从凯尔那里听到的,犹如“僵尸”的怪物袭击并被他开枪打倒的一些细节。
但是,即使到现在,我也不认为刀枪真能“击毙”这些本就已经死去的怪物。也许就像莱特以前所讲那样,对于死灵,最多也只是限制其行动,更多的是……“一命换一命”!
只不过,当时遇到凯尔时,那“只”怪物已经不再动弹,尽管其尸体实际上还残留着冻灼毒素……虽然经“亲手检测”后发现可能存量不多,因为驱毒的时间很快!
哦,对,就跟那六只死灵的情况类似,也是驱毒耗时不长!
会否有这种可能性,比如……我和凯尔最后遇上的那两只死灵,驱使其杀戮的某种“动力”实际上已不多?
换言之,它们可能不是被“打死”的,而是耗尽了某种“能量”,或残存能量不多以至于丧失了行动能力!
“当时,从那个凶徒身上搜出来的吗啡注射剂并不是完整的,而是被用了一点,对吧?”芙琳稍稍低下头,似乎思考了一会,才接着说:“六支所谓的吗啡注射剂……七只死灵?包括一个应是死人却发生变异的怪物!”
对……“六”对“七”!这也是我感到奇怪且诡异之处!
说起来,芙琳的观察力和记忆力真强!我这时也想起当时在检查站时看到的一些事,比如杰瑞从那个假治安官身上搜出的特雷康定吗啡注射剂,管身确实凹陷了一块,像是曾用过一点。
“重要的线索。谢谢你,伊珂。”芙琳对我说:“幸亏你有心发现这些东西,我们会拿回去好好研究的。”
“啊,不用客气……”我想了想,说:“其实,就算我没拿过来,可能芙琳女士的同事们也会在那个小矿洞里搜索到。”
因为,今早在山里搜索和调查的队伍也有好几支,包括警察、治安官、检察官、军人和医护等专业人士,而且确实有队伍去过那个小矿洞。所以,这些线索迟早都会被发现。
“呵,这一点不能否认。但无论如何还是得感谢你。”芙琳笑着说:“线索就像散布在各种角落里的碎片,一个人或某个团队的力量和关注点始终有限,很多时候还得依赖于热心且有心的公民。”
“嗯……就怕会不会有点热心过头,反倒给你们添了麻烦……”我也笑了笑,再回应她。
“哎,是因为刚刚那番让你回归日常生活的说辞吗?”芙琳叹了一声,摇了下头,又笑着说:“所以说啊……就连我自己,也是个矛盾的家伙。明明让你远离这些噩梦般的回忆,但说着说着,却又兜回这种令人不舒服的话题。可能就是这种专业的人通病吧,连我也被某人‘感染’了。”
咦……“某人”?
啊哈,难道说,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这个团队成员的聊天话题大部分除了办案就是专业交流么?这样想想的话,好像与戴莎最初的交集,也是从那起内幕越挖越深的月铃矿区案件开始的。
但是,其实也不至于吧。
“这个么……就算可能是人对本专业的话题更感兴趣以及更有话说,我们也不可能将整个人都沉浸在某个领域里出不来啊。就像是戴莎学姐,她也有风趣、活泼、可爱的一面,后来有许多并非与沉重案件相关的轻松话题,也可以聊得很开心。”我想起后来与戴莎交流的事情,虽然在相对“轻松”的话题中,倒是经常被她抓弄得难以“轻松”应对,但回想起来,那也可能是她被冷酷专业素养所掩盖的某种天然调皮性格。
所以,能见到戴莎那种隐匿挺深的纯天然或是与生俱来的“风趣”,不也是挺有意思的嘛,虽然有时候应付得有点狼狈就是了……
“明白了,我会将这些话收集起来告诉戴莎候补副检察长的,特别是关于她的评价。”芙琳笑着点了下头。
“哎呀,不要刻意说啦……”我皱了下眉,有点无奈地回应。
说起来,四天前的星期一,也就是9月10日那天晚上,在紫樱咖啡馆时还跟戴莎约好,这周末回碎石城后,就在老地方与她见面,聊一聊在卡诺州做科研的故事。
而明天就是星期六,计划回去的时间。估计这次不会再有延长停留或按照蕾雅所想去隔壁塞堎州逛逛的备选活动。
特别是在昨天短短一日内,遭遇那么多可怕事故之后……
“好吧,那就由你亲自告诉她吧。”芙琳再笑了一下,说:“你们是明天就回去,对吧?哦,你兼职的地方叫什么……新城区紫樱咖啡馆?以后方便的话,我也去参加茶话会。”
“啊哈……好呀,欢迎。老板也会很开心的。”我想到自己这么出来一趟,还意外为沃伦增加人气一名,感觉可以回去向他邀功呢。
“真好,谢谢!嗯,我也挺喜欢茉莉花茶呢,呵。”芙琳笑着说。
“了解,这可是老板的第二拿手绝活,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我马上回应。
哦,听起来,芙琳似乎也挺了解紫樱咖啡馆的事情。说不定就是戴莎与她闲聊时说的,看来她与戴莎的关系很好,所以知道不少细节!
“哦?那第一是什么……”芙琳像是来了兴趣。
“深沉的黑咖啡。”我却忍不住苦着脸吐了下舌头。
“这个好!可以打包几杯给莱特。他说自己喜欢那种苦涩的味道,让他想起少时的经历,以便时刻保持警醒。”芙琳说完后便来来了一句:“呵……那个老男子汉。”
呃。莱特年纪好像也没那么大吧?听起来他也是蛮有故事的人……
“刚好说到莱特。就像刚才说过,这个人嘛……心地很好,也可说是保护欲强,或是说就喜欢逞强挡在前面。”芙琳说:“以前是因为妹妹,以后若是有个女儿,说不定男子汉之魂会烧得更旺呢?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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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才希望你站到危险之外,刚刚也讲过了。当然,他是出于好意,就是在人际上不太擅长交往,所以说话和行事嘛……不一定与本意相符。”芙琳看着我说。
“嗯,我知道,也能理解,更希望自己和朋友们都能远离这些危险。”我叹了一声,说:“但是,说句可能不太准确的话,我……好像总是难以度之事外。”
“我明白。”芙琳接着回应:“这是一连串的事件,而且似乎还没看到停止的迹象。本来,你只是其中一个案件的当事人,但又被卷入后续一些事件。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确实有一些线索真的是围绕在你身边呢……或是说,你是不幸被某些诡异的暗线牵扯或绊到了。”
这……还真的是没话说。
难道就如戴莎开玩笑说过那样,诸如“好像总是遇到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甚至“自带吸引异人怪事的特质”?
哎,这可不好笑啊!
“我也不想这样,可以的话,就让一切尽早结束吧。”我又叹了一声。
这都是什么“命运”啊?如果真有那种所谓命运的话!不……不信!
“确实,这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莱特,我们,想的都是让你远离危险,回归普通的日常。”芙琳也舒了口气,说:“但是,现在想想,既然未知的事件总会莫名其妙地扑来并不幸地撞到自己,与其逃避以至于最后逃无可逃,倒不如反向而行,粉碎这些事件的幕后黑手,让一切不幸的源头真正终结掉。”
“咦……”我惊讶地看向芙琳,没想到她还有这一层与刚刚劝说我的言辞貌似相反的话。
但说真的,这或许更契合我的心声。
为什么要逃避,或是刻意去“遗忘”?
可以的话,我更想从这连串或与自己有种某种诡异联系的若干暗线中,摸索着找出所有异常事件的“起源”!
就比如,我,和“我”,和“她”的身份,丢失的记忆,奇特的转世……可怕的死灵,诡异的毒素,还有偏偏是毒素克星的异能,一切的一切的“起源”!
“谢谢你,芙琳女士。”我诚恳地对芙琳说:“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会遇到那些诡异甚至可怕的事件,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尽一点力,了解真相,终结一切,让自己心无旁鹭地回到日常生活中去。”
“这也是我们所希望的。我们一起努力,剪断那些缠绕着你和其他无辜者的罪恶蔓藤,彻底终结一切。”芙琳对我说:“当然,不是要你冲在前,或当靶子之类。只是再遇到什么事情,或发现某些异常的话,及时跟我们说就好。毕竟对于你来说,学习,生活,以及……呵呵,该占到你现在时间的百分之九十九才对。”
喂喂,这个“呵呵”又是什么意思?算了,就当没听见吧……
“知道,芙琳女士。”我笑着回应:“我不会逞强的。实际上,我也没那个能力和底气。”
“不……已经很好了。”芙琳也笑了,说:“也谢谢你,勇敢的女孩。”
呃,后面的代词可以不用强调么……
“哎……可以的话,我也像如芙琳女士所说的那样,尽量不需要太勇敢。”我接着说。
“对,这也是我们以后一起努力的‘要求’之一,请务必把绝大部分需要勇敢的机会让给我们。”芙琳补充说:“如果是未知情况下的意外勇敢,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说起来,你们在昨晚是真的勇敢。特别是那个小矿洞,不仅可能栖息过死灵,还有你所发现的吗啡针剂,甚至还可能往来过某类恐怖份子,比如洞里地上那些凌乱的脚印……对,人的鞋印。”
啊,还有“其他人”的鞋印,是这个意思吗?
对了,今天早上,我也发现了这一点!
……
第213章 暗联
今天早上,在那个小矿洞的地上,确实看到不止我和凯尔两人的其他人鞋印,只不过当时并没有特别去关注,因为那时更关心洞里是否还有其他含有毒素的超高密黑能矿石。
但现在,芙琳再次提到鞋印这件事,仔细一想似乎没那么简单。
“那个小矿洞也有其他人进出过,是这样吗?”我想到某种隐隐约约的联系,而且可能性不小,原因就是:“好像也不奇怪。因为那就只是个规模很小的隧道式矿洞,不像深脉1号、2号矿区那么显眼,可能也不会因开发导致冲突而被封锁。所以,就算是位置偏僻,可能也不至于无人知晓,特别是对于本地人来说……对么?”
“对……本地人。对于我们这些外地人来说,如果没有向导的话,恐怕都要迷路在山里,更别提还能找到那种小矿洞。”芙琳看着我说:“除非像你这样意外走到那里……对吧?但那个地方确实偏僻,说不定就连本地人也所知不多,还能去到那里的人也许就更少。也许是‘资深’的本地人,或是知道那处奇特‘藏身地’的其他人,总之有多种可能性。”
“呃……那出现在洞里地上的其他人鞋印,能看出什么线索吗?”我问。
“有。”她干脆地应了一声,但旋即又沉默了一会,才接着讲:“不,还需要再进一步确认。但是,从初步调查情况看,那些鞋印……与检查站那三名假扮成治安官和警察的凶徒皮鞋基本匹配上。”
“啊……”我惊讶地轻呼一声,说:“那三个人在检查站时都穿着抢来的制服……但皮鞋还是自己的对吗?”
可能真的是这样,毕竟衣服大小还能将就,鞋子可不一定……
“是的。当时检查站附近的山腰搜索到另外三名遇害的治安官和警察,身上制服被扒掉,鞋子倒还在。”芙琳说:“实际上,那三名凶徒的作案时间也不充裕。可能他们刚处理好现场没多久,我们的车就到了。”
有可能!从蕾雅等人乘坐第一辆车通过正常的检查站,至我们赶到之前,大概也就只有一个小时左右的“作案时间”。
“那些凶徒……难道先去那个偏僻的小矿洞,再到检查站作案?!”我整理了下时间线。
说不定凶手们提前不少时间先到隐秘山洞“做什么事”,再去往下一个作案地点!
因为,这两个地方的距离可不短!我昨天下午以后走了多久才到来着?当然,可能绕了好一段路,但就算熟悉路况,估计也不会少花时间!
等等……既然如此,那些凶徒们难道真的熟悉那个小矿洞?!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究竟去那里“做什么事”?
“很有可能,但暂时不知道他们究竟何时到那个矿洞,以及在那里干什么。”芙琳转头看向床头柜上六支用废的吗啡注射剂,说:“这是刚才我们一直都没想通的问题。莱特也是带着疑问离开的。然后没多久,你就来了,还带来这些线索。若再加上从那个山洞里出发的死灵……难以置信!”
“你的意思是……可能出现在那个小矿洞里的不明凶徒,吗啡注射剂,复生的死灵,三者之间有某种联系?!”我看着芙琳那变得严峻的神色,感觉这起案件似乎隐藏着某种“不可思议”或“难以置信”的内幕……就如芙琳最后所说那样!
不,或者说,如果只是某种相对没那么复杂的情况呢?
比如,那三个凶徒只是恰好发现那个小矿洞并在里面做短暂停留,同时还用了吗啡提神之类……假如那些东西就只是纯“药物”而已。再接着,当他们去往检查站作案后,又有死灵刚好经过那个矿洞?
呃……不太可能。因为,那些本应群体活动的死灵,却出现明显不一致的活动轨迹和时间差!
所以,难道会是另一种“难以置信”的情形吗?
比如,那些死灵,最开始是以“尸体”的状态存在于那座矿洞里,只是因某种“人力所为”而变成怪物?而那些诡异的吗啡注射剂,也许就是某种关键工具?!
而且,就算那些东西真的能使尸体复生为怪物,说不定也会有一段时间的延迟!否则,苏醒过来的死灵,恐怕首先会将眼前那三个活人撕成碎片!那些只剩下杀戮本能、甚至可能连嗅觉或其他功能都已丧失的怪物,应该不会认人!
至于某个疑点……比如六只死灵中,有一只可能复生过慢且反应迟钝的怪物,这就暂时不清楚原因了。但这个也许……不算太大的影响因素。
关键是那些所谓的“吗啡”。
“这些吗啡注射剂可能真的有古怪,也许不是普通药物。”我看着床头柜上的废弃注射剂管身,感觉心跳都有点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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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是这样吗?如果这些东西……真的含有某类能驱动死灵的“东西”!
不过,如果是那样的话,是否也应该含有冻灼毒素才对?可是,当我接触针剂管身断口时,好像没有类似于冷痛的感觉啊?
好像有点矛盾……为什么?
看看那些针剂管身断口处,残液之类都已经干枯,就像只是医疗垃圾一样。
是因为……所有的某类驱动死灵的“动力”或,如果真有的话,连同毒素一起,通过针剂全部注入野狼尸体之内?还是因为,那种“能量”要注入并消耗后,才会产生冻灼毒素这种废弃物?
真想参与这个检测或实验过程啊!
想到这里,我不禁看向芙琳。
而她应该不知道我的内心所想,只是点了下头说:“我们会把这些东西带回去检查的。可能真有古怪也说不定。一个最明显的证据……只有那个假治安官被注射了这种吗啡,对吧?也只有那个人,安静没多久后就发了狂,死后竟又变异成死灵出现在很远的地方!而其他两个死掉的同伴就没有特殊变化。”
“所以……!也许是那些凶徒在那座矿洞里使用了‘吗啡’针剂,人为制造死灵……!?”我搞到一阵惊怕,仿佛真的看到某种可怕的场景:“比如向那些野狼尸体注入这些诡异的东西,并在怪物诞生前离开矿洞,去检查站作案?!难道他们试图劫杀无辜路人,就是要急着抢到动力车离开那片危险地带么……?”
真是可怕的“想象”!不过,似乎还有一些不协调的“怪异之处”。
假如这些所谓的“吗啡”针剂真是某种关键道具,但那矿洞里只找到5支用掉的针剂,第6支可能只用过“一点”的针剂当时是在假治安官身上,而山洞里却分别走出两拨共6只VD-02型死灵!
仅仅只用5支“吗啡针剂”来制造6只死灵?哦,其中还有一只似乎天生“残疾”?
咦……该不会……
比如,因为注入量不均,特别是最后一具野狼尸体被注入“量”严重不足,以至于第6只死灵复生缓慢且动作迟缓……?!
这……!
“如果那些针剂真有古怪的话……这是前提。”芙琳回答我的问题。
“嗯,如果真是足以催生死灵的可怕针剂,但……”我这时又想到另一个“难以置信”的地方:“这是阿克索联合医药集团出品的特雷康定吗啡注射剂。那样有名的跨国集团竟生产这种可怕药物?不过,这个型号应该也只是‘吗啡’而已吧?”
就是这个矛盾之处!芙琳、凯尔都见过这个型号的药物,虽然不算常用药,但也不至于多罕见……!
“也许……只是借了‘壳’而已,并非真正的特雷康定药物。”芙琳说:“阿克索联合医药集团和联合生命工程集团有合作生产该型号吗啡的国内版本,这也不是禁药。”
哦,对。听凯尔说过,好像国内型号是VQ-021……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而已。究竟是什么情况还有待查证。”芙琳长呼了一口气,说:“牵扯太多……现在无法下结论。”
的确如此!记得戴莎之前说过,只是邪教信仰和狂热信徒并不能“批量”制造死灵。如果那些“吗啡”针剂真的是异常药物的话,那生产这些东西的集团……?!
不,不……按芙琳的意思,那些套着特雷康定吗啡针剂外壳的东西,那些绿色“液体”,或许并不是真正的吗啡,而是其他未知危险药物!
只不过……是谁在生产和扩散?!
再联想到昨晚,又一个满月之夜,同样存在着与不详数字“6”相关的可怕事件、怪物和牺牲者……那些凶徒的身份,该不会也是圣明邪教徒?!
“那些凶手是本地的圣明邪教徒吗?”我说:“所以他们才会知道那个隐秘的小矿洞,甚至在那里通过某种不明来历的东西制造怪物来作案……或是为了完成某种邪教仪式?!”
也许那个小矿洞真的适合用来暂时放置那些野狼尸体,因为足够“冷”……对,昨晚刚踏入那个山洞时,那种浑身如被千万冰锥刺穿的可怕冷痛感,至今仍心有余悸。
呃……?等等,刺痛感?
难道我不小心闯入的地方,不仅是个偏僻的矿洞,甚至还是个……“毒洞”?
回头想想,今天早上在矿洞里看到的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能晶矿,虽然触摸过并“验证”为普通矿石,但如果……那些东西实际上已被不可思议地“消融”过,连同毒素以及超量的X物质!?
就像我昨晚刚踏入小矿洞时,还意外捡到类似超高密黑能晶矿的东西,并真切感受到附在其上的冻灼毒素!只不过,被自己的手“消毒”过后,它们也就退化成普通的矿石!
所以……难道,昨晚在那个地方行进时,犹如沐浴在冷刺冰雨中的可怕感觉,实际上也是某种特殊的吸收及消融毒素的过程?!更何况自己昏迷后还在那里过了一夜!
可是!这样的想法,有什么依据么?!
也许真的有!
想想那莫名异变成银白的半截长发!再回忆更早之前,那像是突然出现的全银或是半金半银的发丝,不都是使用异能“消毒”过后的事?!
只不过,那时候也就一根长发丝而已,而今早发生异变的却是几乎全部半截长发!
虽然,自己的异能足以对抗毒素和死灵,但这种神奇能力恐怕不是没有副作用的!或者说,得付出某种代价,才足以“消融”那些本应“一命换一命”的可怕未知东西!
可是,究竟是在“付出”什么代价?!直到现在,也没有感到身体有什么不妥啊!
无非是半截头发变白而已,剪掉它们,再过一段时间,不就又会变长吗?!
想到这里,我不禁稍稍低头看起自己的挎包。
包里面就藏着一小捆被剪掉的半截银发。
若从异变的发量来推断,究竟要“消融”多么巨量的毒素?!若再从毒素含量进一步猜测,恐怕……那整座小矿洞到处都是超高密黑能晶矿石!
而今早被触摸后并无异感的普通矿石,怕在昨晚是另一番模样!
但问题就在于,昨晚也没有“主动”去触碰那些矿石啊!难道自己的异能已经进化到足以自动吸引那些毒素“归流”吗?!
还有那些似真似幻的阴沉杂音,也不知是昨晚极度疲倦状态下的幻听,还是来自地狱的哀嚎……那又是怎么回事!
算了,先舍弃那些诡异的想法。但是,若那小矿洞真是遍布超高密黑能晶矿石,那么……难道这里算是北方异种矿石流传至碎石城的“源头”吗?!
并非是深脉1号、2号这样的大型矿区,而是这种少为人知的隐秘小矿洞!
同时……也是那些不明凶徒和未异变成死灵的野狼尸体待过的地方……!
天,那个地方究竟隐藏了多少条可怕线索!
不明凶徒,“吗啡”针剂,由野狼尸体异变而成的死灵……
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毒素,哀嚎幻觉,自己那大量异变的发色……
以及,走过那个小矿洞,穿过一段山路,便可到达的另一处隐秘山洞,某个神秘的洞厅、远古墓碑或是……“遗迹”!
蓦然感到……心跳在加速!
“本地的邪教徒么……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但还有待证实他们的身份,也可能是另一拨恐怖分子。”芙琳的声音传了过来:“伊珂……怎么了?”
“啊?”我这才意识到,是不是刚刚想到太多难以置信的可怕事情,以至于自己的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便赶紧看向芙琳,说:“没事……没事。”
“唉,先不管这些凶手身份和罪案细节,很多情况还有待调查。别自己吓自己,尤其是那些诡异离奇的邪教言论。”芙琳看着我说:“总之,后面的交给我们来办。去散个心如何?放松一下。”
“嗯,一会后我们还要去附近的白峦公园走一走。”我转而看向窗外蓝天下的绿翠山峰,便感觉心情稍微好了些。
“啊,真好。可怜我却躺在这里,只能看着几乎近在眼前的美景,真可惜!”芙琳笑着轻拍自己的大腿。
“那我就先去探个路,再回来报告好了。”我也笑了起来。
“哦,这次你不是一个人,对吧?别再迷路呀。没关系,有时间再说吧,或者回碎石城后再聊嘛,我争取尽早出院后也去逛逛。”芙琳开了个玩笑,接着对我说:“嗯,这样就挺好,多精神,又很可爱,特别是你现在的发型……嘿!话说为何要换成短发呢?”
“啊……哈,就是觉得方便些……”我无奈地笑了一下,真不知要怎么招架才好。
只是,说到发型,还有那半截异变成银白的头发……
万一……全部异变呢?!
想到这里,不禁颤抖了一下。
不会吧……不会吧!
如果是那样,不就像那些卡邦人一样……?
呃,那可太显眼了!如果有那种事,就考虑下染发剂好了……听说真有这种东西!
哎,又开始胡思乱想……!我摇摇头,再与芙琳聊了会天,看着窗外的阳光似乎淡了些,便与之告别,准备离开。
说起来,蕾雅还没回来呢。
要不,先去对面门看看。
不知玛希回来没?
……
第214章 庭院
离开之前,我顺便向芙琳打听玛希的情况。
记得昨天下午自己受托下山前,玛希还是昏迷状态,但听说过了没多久就苏醒,而且还帮着芙琳一起离开那个危险地方,顺利走了对的路到达雪林村求援。
如果那时候我再坚持一下,说不定就能等到玛希醒过来,然后三个人一起下山,通过河谷道路及早去往村子。
但是,如果那样的话,自己就不可能走“错的路”来到那处山间草地,也遇不上被死灵袭击后的凯尔!
甚至,可能永远也看不到他了……!
自己那奇特的异能,说白了,也只能在“正确”的时间窗口内救下被毒害的人,并不能超越时空的限制!
假如……我们三个人一起到河谷之时,那颗小光球,神秘的“精灵”,她还可能出现吗?如果出现,自己还能否跟着通过“错的路”,遇上“对的人”?
不,现在想这些也没意义……无论如何,就现在而言,凯尔,芙琳……还有玛希都活着,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感谢圣主!我不禁在内心中暗暗感激这种难以置信的“命运般安排”……就算自己其实不喜欢“命运”这个仿佛刻印着“不可改变”隐喻的糟糕概念,但此刻却不得不折服于这种奇迹。
嗯,听芙琳所说,玛希应该没什么大碍。
“幸亏有她在。说起来,她也算是个本地向导呢,最起码能走对路。要不然,我就真的得露宿野外了。到村子以后,感觉整条腿想断掉一样,不过卡邦人的草药还挺不错,最起码能镇痛,让我昨晚还能睡个好觉。”芙琳笑着说:“哦,当然啦,还有某个连夜赶来的调查官带来的药物,也算是有点用吧。”
“看来玛希女士挺熟悉卡恩山区路况,不像我都迷路到天边了。”我记得那条有好几个岔口的河谷道路。芙琳本来以为那是条只要沿河逆流而上就能到雪林村的单行路,但实际上并不是。
“还好,迷途的小羊终于安全归来……哦,回来却是一对呢,感谢圣主。”芙琳笑着做了个祈祷姿势,却说着奇怪的话!
“是的,感谢圣主……”我马上转回其他话题:“那玛希女士现在情况好多了是吗?”
“对,她只是头部受了点撞击,但检查后据说无大碍,说不定她会比我早出院。当然,要祝贺她恢复健康才行。”芙琳接着问我:“你们来的时候没见到她吗?”
“没有。病房里的门开着,但不知玛希女士去了哪里。”我回答她。
“再去看看呗,瞧瞧她回来没有。”芙琳说:“她可能会在医院小庭院里休息……她说过自己很喜欢坐在长椅上,观赏小花圃里的鲜艳红叶丛。”
“庭院?哦……是被十字回廊和外廊楼隔出来的地方么?”我想起这个医院的布局。但东西区域各有四个小庭院,她会在临近的地方歇息吗?
“嗯,就是那里。她病房的窗户就刚好面向其中一个小庭院呀。”芙琳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伤腿,笑着说:“明天……好,我也要出去散步,让某人来推轮椅也行。再窝在这里就要发霉了。”
哈……某人,难道是指莱特?
“嗯,祝芙琳女士早日恢复健康。”我微笑着向芙琳告别:“再见。明天的话,我们就要回碎石城了。”
“祝你们旅程顺利。我们可能还要在这里再待一段时间,以后回碎石城再聚。”芙琳也微笑着向我点头,同时挥了下她那绑着绷带的手:“到那时再拥抱……或者握手吧?”
嘿,真是乐观的人!
不过,她的笑容渐渐沉寂下去,嘴唇却动了一下,是不是还有话说?
果然。少刻之后,她就对我说:“这边就先交给我们。你就安心去放松下心情吧。”
“嗯……好的,谢谢芙琳女士。”我回应着她。
但,只是这样就好吗?
总觉得心里沉了太多疑问,也找不到能解开心结,让自己真正“放松”的钥匙,哪怕仅仅是一点钥匙的碎片。
可以的话,还需要多一些“信息”,好补全某一角真相。
“哎,其实我也总在说矛盾的话……虽然说是让你去放松,但想必你也有放不下的疑虑,毕竟经历过那么可怕的事情。”芙琳接着却说:“就算真心希望你能远离那些危险,但没解决这些东西并找出真相之前,恐怕你也不会放弃,对吗?当然,并不是说你会去主动找事什么的,可你也不像是一位普通女生呢……哦,这不是贬义词。”
咦?她是不是……看穿了“我”的某一面?
“不过,我也不是普通女……士。呵,这就是所谓的同类吸引吧?”芙琳笑着拖了一个有趣的长音,接着说:“戴莎候补副检察长也有类似风格,只是更个性点。总之,你回去后,肯定也会与她交流吧?说不定,你们会更早发现某些事情的真相呢?不过,无论如何,都请将解决最终问题的任务让给我们就好。”
“芙琳女士……无所谓让或不让,我也不能帮上什么忙,只要不给你们添麻烦就好了。真的谢谢你,还有戴莎学姐,莱特先生和菲利先生。”我诚恳地说。
“不会添麻烦的。我们也谢谢你的帮忙。”芙琳笑了一下,说:“可以的话,就再帮个小忙吧。比如,如果回去后与戴莎女士见面,或许还可以多些散心逛街聊生活的活动,偶尔也享受下秋日的阳光和微风嘛。”
哦……这么说起来,我和戴莎的交集始于月铃矿区案件,话题也总是围绕与之相关联且似乎越陷越深的连串诡异事件展开。
虽然也并非完全没有涉及其他轻松些的事物,比如上次在她家里做客时一起做饭不也挺有趣的?
呃,可是,当时的话题好像有点杂,十年前的校庆表演,西北旧城区的公寓楼,工会曾经的所在地……之前则是与神秘晶沙相关的交流,只是也猜不出那些奇特物质形成机理。
哎,这么想来,好像真没有纯碎的“日常闲聊”!我和她好像更热衷于讨论那些不寻常甚至诡异的事件……
难道,我们都是“怪人”吗?还真像她曾开玩笑般提过的侦探社,比如侦探和助手的“日常”讨论……
不不,也许真的“不太正常”,得加点“日常活动”调节才好。
“明白,芙琳女士。戴莎学姐是一位温柔又风趣的人,认识她真的很好。我们走过宁溪谷学院的细语湖畔,逛过宁江边的市民广场,也经常在她家附近的紫樱咖啡店聊天……不过主要是她来看望我,哈。”我笑了一下,对芙琳说:“以后一定会更多这样的轻松日常。”
“嗯,真是期待。”芙琳也笑着看过来:“可以的话,也让我参加哟。”
“那当然了……”我微笑着点头。
看来,芙琳和戴莎的关系应该比较好,从刚刚她知道我与戴莎的一些互动就猜得到,可能她们算是比较知心的朋友。
而且戴莎还曾自嘲是国家检察院的“移动冰锥”,或许芙琳因此希望这位所谓“行事古板,讲话难听又不受欢迎”的朋友稍微平易近人一点,才绕着圈子想让我这种局外人来帮忙。
只是,我这个“外人”,能胜任这样的“任务”么?
虽然戴莎在我面前总是温柔可亲的模样,但并非没有展现过冷酷严苛的一面。也不知她与生俱来性格如此,还是经历了什么才塑成那般冰冷的盔甲。
要融化那冰山般的心防,肯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因为,感觉戴莎也不是对我完全敞开心扉且无话不谈……当然,我也没资格说别人,因为自己也隐藏了一些事情。可能她也看得出来,所以也未对我“等价交换”彼此的秘密吧!
哎……要不,假以时日,慢慢来吧……
也许某一天合适的话,就对戴莎袒露心迹。
犹如暗地里下了个决心,我甚至还点了下头,直至反应过来后,看向芙琳时,却发现她那笑意中似乎还有某种“接下来就拜托你了”之类的意味,顿时感觉有点尴尬。
“那就这样……芙琳女士,我先走了,再见。”我赶紧向芙琳摆手表示再一次告别。
“好的,碎石城再见。”芙琳笑着点了下头,再无半点犹豫的神色,也不知她刚刚是否读取了某些隐藏信息。
告别后,我走回到病房门口,打开刚刚被蕾雅关上的房门,返回走廊。
当我转身时,见到芙琳仍微笑着看向这边,只是她已换成半躺在床头的姿势,心想着腿脚不便的她可能想休息一会,便再次笑着向她挥了下手,然后将挂着“202”门牌的房门关上,就如拜访前见到的那样。
再转过身,就是对面仍就开着门的201房间,但里面依然空空荡荡。
玛希还没回来。房间里的布置也跟之前看到的一样。
她会在外面哪个小庭院里歇息么?比如,就像芙琳说过的,欣赏花花草草之类……而且今天的天气又很好!
对了,201房间的窗户不就是正好面向某个小庭院吗?
过去看看!
于是,我便轻轻说声“打扰了”,再加快脚步走入201房间,来到窗户前,往被四面廊楼围住的小庭院看去。
嘿,便在那处占地不大的庭院小径边上,某只白色长椅上正坐着一位熟悉的人,那果然是玛希!而她似乎专注地看着近处花丛中那簇簇挺拔鲜艳的红叶。
“玛希女士……”我正想开口叫唤她,但转念一想似乎不妥,毕竟这里是如此静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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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看到只有她一人在庭院里欣赏着红叶,仿佛沉浸在某种思维空间中,也真不好用“噪音”来打扰她。
那就赶紧跑下楼去吧!估计她一时半会走不了。
想到这里,我赶紧转身小跑,刚出这间病房时,一眼就又看见芙琳所在的202房间门牌。
啊……对了,刚刚和芙琳讨论的都是山区案件……
但其实,就在昨日,城里也同时发生了另一起事件,而牺牲者是阿布先生。
还有那栋分会小楼,以及某些诡异的“痕迹”!塞拉曾经说过的“门坑”!
而且,昨日早晨,我与玛希还进去过,但那时一切正常……
哎,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再进去找芙琳聊聊?不不,现在就算了,先找到玛希再说!
停顿片刻后,我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奇怪联想,赶紧跑下楼梯,从一楼北面的小门走出去,马上就来到小庭院。
这儿就像一处宁静的小花园,十字型的白色石板小路铺设在绿草地上,连同四面廊楼的出入口,同时将小庭院再一分为四。
而在团团簇簇的姹紫嫣红中,最起眼的花儿就是那丛丛腰肢挺拔的骄傲红叶。
玛希就坐在小径西北向的长椅上,背对着我,动也不动。若非还有微风拂过,那就像是时间停止一样。
也许是我的脚步声太过轻微,引不起她的注意,她始终看着前面花丛中的红叶,仿佛一尊雕塑。
也许……得“叫醒”她。
“玛希女士?”我轻轻唤了一声。这时候,我与她也就是几步之遥。
话音刚落,犹如停止的时间重新流转起来,她双肩动了一下,就转过身看过来。而她只是短暂惊讶了一会,就换上温柔的笑容。
“伊珂?感谢唯一真神!真高兴见到你……太好了!”她的言语颇为真诚。
至于……真神?哦对,似乎对于不太愿意透露自己“少数派信仰”的人来说,“唯一真神”是最好的指代,毕竟无论是圣主教、圣神教或是其他流派,名义上信奉的都是唯一真神,只不过是表意上的某些不同。
实际上,就是圣明邪教……也是假以“唯一真神”的名义,却是行以恐怖及冷酷之实!
就在我未来得及回话时,她接下来的问话却是:“咦,你那头漂亮的长发呢?”
哎……难道又要重新解释一次吗?
……
第215章 分会
这次,对于玛希的问题,我仅仅用一句“只是想改变下发型”轻描淡写带过,然后就讲起昨天傍晚分别后的经历。
诸如下山到河谷后,不小心迷了路,走到某处草地遇到充当约翰团队保卫的朋友凯尔,侥幸逃脱怪物袭击后,因故在野外山洞里歇息直至今日早上,翻山越岭后在深脉1号矿区附近巧遇随救援队同来的塞拉,最后安全回到城里,以及刚刚探望过芙琳的事情……
虽然尽量挑着重点讲,但也说了好一会。
至于那些敏感又诡异的事情,比如“带路”的小光球,怪异的矿洞和遗落的“吗啡”,遗迹般的“洞厅”和另一位“精灵”,自然是没说出来的。
还有遭遇死灵后大难不死的“奇迹”……也就只能在明面上感谢圣主的护佑了。
玛希认真倾听着,时不时点点头,没有中途插话,就像在听一段不可思议的历险故事。
嗯……面对这样礼貌的听众,却让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是在“讲故事”……
待得“故事”终于讲完,她的问题也随之而来,但却有点出乎意料。
“真是不可思议。那么……”她移动着目光,似乎扫了一眼我的头发,问:“这是回到城里才剪的吗?”
怎么话题又回到起点……?
本来,还以为玛希的关注点可能会在凯尔这位老同学兼本次保卫身上,特别是在卡恩山区神奇地偶遇,但她似乎更关心我的头发因何变短!
“哦,不是……其实是今天早上还在山里时剪掉的。”我如实回答。
对了,玛希之前就说过“阿布会长从特殊渠道请来临时兼职”安保、以及“两个年轻小伙虽然是兼职安保”,但“应该也不会有人敢主动招惹他们”之类的话。所以,她可能早就见过凯尔和同伴……也许就在4天前,9月10日约翰先生带队出发的时候。
但可能谁也没想到,这个原计划或许只是进行“普通”山区科学考察的队伍,却会在那一天于深脉2号矿区遭遇可怕的流血冲突,又因故到雪林村后被封锁两天,直到昨天重新出发后,竟被游荡至1号矿区的死灵袭击,最后只剩下凯尔一人幸存!
这几天间的信息传递及沟通……是否出了些问题?假如他们早一天出发并顺利回城,可能都不会发生这种惨剧!
只是,此时的玛希,好像仍对我的头发问题更感兴趣。她笑了一下又问:“在山里?用什么剪的?”
“这……”我无奈地回答:“剪刀。哦,就是酒店房间里的剪刀,刚好当时在我的挎包里。”
“真是不可思议的‘刚好’呢……”玛希不知想到什么,点了下头,接着问:“怎么会想到带那种东西进山的?难道……昨天出发前就意识到有危险么?”
“这倒不是……虽然说起来确实很离奇,但还真是凑巧,就是出发前一晚不知为啥放了进去,之后又忘记带出来,大概就是这样……”我感觉自己好像正在被审问,可再这样追溯下去,就要把那晚上去见某个“危险人物”讲出来了!
“哦……就是前天晚上?到分会那边之前的事吗?”玛希接着又问:“竟然还带上剪刀……不过也是,从宾馆过来的夜路确实有点吓人,更何况更早之前还发生过城内冲突事件。就算少数街口有治安官和警察站岗,估计你们也没有安全感。”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我发觉她似乎理解偏向,但正好能省去解释自己与里克这种半疯癫圣明邪教徒见面的事,便干脆接过台阶做个模糊应答。
“但是,伊珂。”她的神情变得严肃了些:“这几天的形势不太平,就算已经解除戒严状态,仍不能确保绝对安全。事实上,就如这次出行遇到的可怕事故一样,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这座城市,乃至整个卡诺州是否还有其他恐怖隐患。”
“总之,作为这个活动的本地组织者,让远道而来的你们遇到危险,完全是我们的责任,请允许我做个诚恳的道歉。”玛希叹了一声,站了起来。
“啊……玛希女士,不用自责,这是无法预料的意外。”我赶紧摆手,对玛希说:“总之,能平安回来就好了。但是……哎,向那些不幸遇难的人们致哀。”
仅仅昨天,可能死在卡恩山区的就有12名牺牲者。除了那三名罪有应得的凶徒,其中还有包括约翰先生在内的4名分会成员。
而且……同一天,就连分会负责人阿布先生,不知何故死在城里,就在分会门口!
还有分会小楼里那些奇特的“痕迹”……!
想到这里,我就思考着,是否适合问问玛希,不知道她是否已经了解此事以及某些细节。
“是的,不幸。愿逝者安息。”她淡淡说了一句,沉默片刻后看向我:“这个地方终究不太平,也不适宜久待。你们准备明天回碎石城吗?”
“可能是……”我想起大前天因为车辆故障在山边镇歇了一天后,还与梅林教授申请延缓到本周日才回去。但按现在的形势,估计明天周六可能就会离开红叶城。
因为,这儿已经不适宜再进行任何山区野外科研行动,大家也应该没有什么心情在红叶城内闲逛。而且,城内也不见得就“安全”!
至于那个原定计划中的“能晶遗迹”?虽然没有去过,但也许……那里大概没什么“意义”,或是值得一去的“价值”。
特别是见识过隐藏于深山之中的奇特洞穴,那个犹如被遗忘在岁月角落里的“墓碑”,或是更远古的“遗迹”之后!
那个地方,能再去一次吗?
隐隐约约还有这样的念想,就像是丢失了什么贵重之物在哪里似的。
不……也许不需要。
某个神奇的“贵重之物”……就在这里啊。虽然至今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我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正想触摸下自己的额头,但刚对上玛希的视线,察觉这儿还有外人后,便赶紧转而按在自己胸口。
呃……心跳是不是有点加快了?奇怪……
“没事,马上就能远离这噩梦般的地方。”玛希似是误会了我的动作,微笑着安慰:“今天开始,治安厅和军方应该会加强卡恩山区管制,安全应该更有保障。回去的时候,在车上睡个觉,一醒过来又是和平美好的光明世界。”
这指的是碎石城么?
可是……就连那地方,共和国的首都,繁荣的能晶新时代都市,似乎也并不全是“和平美好的光明世界”。就近几个月来看,也发生了几宗诡异的可怕事件……
甚至,就连那仿佛远离尘嚣的宁静学园,也像埋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案件!
但比起这可能千年来纷争不断的土地,也许算是相对“和平美好”吧……至少,光明存在的时间要更长久些。
“对了,玛希女士。你以后要过来碎石城聚能联合集团总部这边任职吗?”我想起昨天在乘车时,玛希说过她以后的打算。
“是的。应该是基本确定的事。”玛希回答:“不过,这边可能得再待多一段时间。毕竟发生过这么多事故……得安置下后事。”
“真是悲剧。分会这边……”我感到有些悲哀,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之前已经了解过,科联会红叶城分会可能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机构,科研成果和人手估计都很有限。这次变故导致包括分会负责人在内共5名骨干人员死去,恐怕这个分会已经……
“大概已经完蛋了吧。”她出乎意料地应了一声。
“咦……?”我听着玛希仿佛不假思索地说出那句评语,顿时颇感惊讶地看着她。
诚然,这个分会可能已经名存实亡,也是我刚刚所想到的但觉得说不出来不妥之处,却没想到由玛希这位分会秘书直说出来,而且她的语气中还似乎带着些许……不屑?
不……也许说是“不太在乎”会更中性些?
因为,她接着就叹了一口气,摇了下头,说:“抱歉,说了些不好的话。但现在这种情况……红叶城分会已经基本废了,除非共和国分部帮助重组。”
听玛希的意思,好像她也只是说出实情而已。可能她现在的心情也不太好受,才会说出那样满载负面情绪的话吧!
至于……分部?我想了会,就问:“难道就是碎石城分会么?”
以前看过报道,也听蕾雅说过,科联会碎石城分会的规模要大得多,甚至可能早在几十年前或更早时间,就于新城区未开发的科技城片区拥有一栋高楼,且因繁忙至通宵亮灯而拥有“绿海灯塔”的外号。
所以,可能不止是个城市分会那么简单。塞拉发现这边分会出事后也是第一时间联系碎石城分会求援,或许那是层级更高的机构。
“对。碎石城分会同时也是科联会在共和国的分部。红叶城、紫樱城和小云城这三个州首府分会,都可说是它的下属机构。”玛希说。
“总部不在这里,对吗?”我想起戴莎曾经说过的话。
科联会是个规模庞大且存续悠长的跨国组织,并且历史上还改过几次名……甚至可以追溯到帝国时期的某个古老军事政治组织,曾经被委任治理卡诺及威诺之地的圣环骑士团。
当然,也不一定是继承关系,但也许有些不清不楚的历史渊源……真是神秘!
“嗯,总部……在国外。”玛希笑了一下,说:“这边大概就相当于原材料产地吧。”
“啊?”我顿时又愣了一下。
她……好像真的对科联会并不是很在乎,只是不知口中的“这边”是说红叶城分会,还分布于这个国家的整个分部及下属分会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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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说得夸张了些。”玛希又笑了一声,对着我说:“对了,你们还是学院分团成员呢……科联会在共和国的金石同盟学校都设置了分团。哎,这么说真不应该。并非因为自己要离开才贬低之类……就只是说个笑而已,别介意。”
“这样么……”我却觉得这个“说笑”似乎沉重了些。不过,她是去年才毕业的,在科联会红叶城分会工作可能也就一年多的时间,也许是还没有太多留恋……?
“玛希女士还要留在这里一段时间,那是要回分会楼办事吗?”我换了个话题:“但听说那里现在已经被治安厅封锁……阿布会长也不在了。”
“是的,我也听说了。嗯……是芙琳女士讲的吗?”玛希接着问。
“最早是从塞拉学姐那里听来的,就是上午还在1号矿区巧遇的时候。”我察觉玛希可能已经知道分会小楼发生的可怕事故,也许她是从芙琳那里得知的消息。
“塞拉么?哦……她已经去过分会那边了吗?还说了什么?”玛希接着问。
“嗯,塞拉学姐昨天下午先回城的,因为发现了事情变得不对劲,特别是经过检查站后。”我回忆着说:“她本来是想到分会那边求援的,但到达之后发现那里也成了事故现场。阿布先生也是在那里附近遭遇车祸丧生的。”
“车祸?哦……可怜的阿布会长。”她淡淡地说了一句,似乎不带什么感情。
“嗯……车祸。为阿布先生默哀。”我叹了一声,犹豫了一下,又看向玛希,说:“但是……”
“怎么?封锁现场还有什么情况吗?”玛希接着问。她似乎不知道当时的分会小楼存在某些诡异的“痕迹”。
但是,不知是否错觉,总觉得她似乎有某种天然“敏感性”……?
“听塞拉学姐说,当时的分会楼的门被撞出一个……不,也许是几个坑。”我看着玛希,说出这个至今仍感到诡异甚至有点恐怖的特异点。
只见她仍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但不知是否走神的原因,再过一会后,便见到她双眼一眨,眉毛跟着一抖,多了几分貌似惊讶的神色。
……
第216章 谜迹
“分会楼的门被撞出几个坑?是哪一个?”玛希提出个像是莫名其妙的问题。
“什么哪一个?”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早上从塞拉那里听到的消息,是出入分会楼的大门被撞出几个大坑,而且从朝向来看,很可能是从屋内“撞开”大门后留下的谜一般痕迹。
但是,就算大门被反锁,也应该可以从里面打开才对!难道那栋楼的门锁比较特殊?
嗯,也许待会可以问一下玛希!
不过,她刚刚问“哪一个”是指什么,难道是在门上的“哪一个”坑?
这就不知道了,毕竟自己也没去过事发后的现场!
哦……现场?如果可以的话,是否能去看一眼?
倒不是“好奇”之类,就是总觉得有某种奇怪的“感觉”!
但是,那个地方现在恐怕不适合去……
“是哪个门上有坑?”玛希补充了一句。
可这话却让我更加迷惑,愣了一会才回应:“听说是进出分会的大门……好像是的。但我没到现场看过。”
那是塞拉告知的信息。但现在被玛希这么一问“是哪个门”,倒让我顿时转不过神,先是怀疑当时自己在深脉1号矿区时是否听错了什么,待得确实过记忆后,又感到好像有点“奇怪”。
为什么……玛希关注的是“哪个门”?
仅是大门像是被人从屋内撞开的诡异痕迹,就已经很吓人了!
“玛希女士,你昨晚……或是今天,有去过事发后的分会现场吗?”我追问一声。
虽然觉得玛希应该一直待在医院才对,毕竟在山区车祸中受过伤!可是,又觉得她的问题像是透露着什么隐情,以至于给我的感觉,就如她曾去过现场了解到什么,或是虽然没去过但事前知道了某些事情并在“求证”一样……
“不,我没过去。”玛希像是勉强笑了一下,说:“没法去呀,对吧?那里已经被封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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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这样么。
虽然是意料中的答案,但……她是否还有话说?
或许是察觉到我的沉默,她待过一会后就继续回应:“是大门出现被破坏的痕迹么?怎么会这样……这个门要是坏掉,分会楼就畅通无阻了。如果封锁现场的治安官没时刻在的话,万一有小偷跑进去就麻烦了。我担心的是这个事。这边分会虽然规模不大,但也有些重要财产和研究成果。”
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事,也许是我想多了。
而且她说的也对。可能现在的分会楼就是随便进出的状态……假如没人看管的话。
那个地方只是有些谜一样的坑痕而已,又不是发生过什么案件,对吧?
因为,阿布先生是在楼外被马路上的动力车撞倒致死……据说如此。
应该是这样……吧?
“对了,玛希女士,那个大门是在屋内才能反锁的吗?”我想到另一个问题:“昨天早上我们离开之前,你确实锁上楼门了吗?”
“嗯……”她似乎犹豫了一会,才说:“分会楼的大门是在屋内反锁的。就算在外面用钥匙锁上,在里面也可以打开。”
“这样么?要是门锁被破坏掉就真不好了。特别是现在又不太平。分会这边还有其他人在吗?”我感觉玛希好像没有正面回答锁门的问题,不过这应该不算重点……?
“剩下的人不多,本来这个机构就没几个成员。实际上,今天早上入院后,分会已经陆陆续续有人来看望我,顺便表达想走的意思了。”玛希又笑了一下,像是在调侃般:“可以说,现在我就是留守的最后一人。但再过几天,也会与这边说再见。”
对,她确实在之前就说过要离开,而下一站则是碎石城的聚能联合集团。
“先留在这里收拾残局吗?玛希女士真是尽职,也真辛苦。”我感慨一声。
“没办法,总得向碎石城分部报告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还要料理下后事以便那边派人接盘啊。虽然我早就提交离职书了。”玛希像是无奈地摆了下手,说:“现在也只有我能做这些事。对,可能还得抽时间去现场看看,只剩下我有钥匙……不过三楼的实验室和资料室应该是锁好了的。”
三楼?那地方我没上去过,但听起来似乎是分会的重要区域,可能存放着重要资料和研究成果也说不定。
“那二楼的办公室之类地方呢?”我接着问玛希:“还有一楼,大门居然有从屋内被撞开的坑痕,太诡异了……难道有什么被锁在屋内又不懂‘开门’吗?真奇怪!治安官和警察有来这边问过吗?”
其实我想说的,是否阴差阳错有什么“人”在某个特殊时间段被锁在分会楼里,可怎么想都觉得怪异……正常“人”难道连开门都不会,或是紧张到某种程度,以至于要用暴烈的方式撞门出去?
再联想到阿布先生,难道他是因为昨天中午来到分会楼后,意外看到某些不寻常的可怕景象,以至于惊慌失措跑到马路边,而不慎被疾驰而来的动力车撞倒身亡?
所以说,现场究竟是什么样的……?难道真有什么“人”,或是其他智力不对劲的“东西”曾被锁在分会屋内?!
如果按我们昨天早上进出过分会楼,以及阿布先生出车祸事故的时间点来推测……岂不是发生过未知事件的时间段就在9点半至中午1点左右?
太诡异了……而且玛希昨天上午离开前的确锁好了分会楼大门,是吧?如果只有她或阿布先生有钥匙,又有谁能轻松进去?
记得当时分会其他人似乎在休假或出差,而约翰先生的团队则在卡恩山区遇难!
“本地治安官和警察么?他们还没专门来这里问这些事情。”玛希说:“虽然我对面就是芙琳女士的病房,但今早到现在暂时还没对上话。她那边也有人来看望,而且关门时间比较长,就像在开闭门会议一样,我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她。”
“哦,对。而且我们都是早上被送到这边的,可能是救命要紧吧,陪行的治安官没问过什么话。”玛希接着笑了一下,说:“当然,昨天就一直在山里的我,也不可能知道分会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说完后,她就看了过来,像是在回应我某些未说出口的疑问。
“那也是……困在山里的我们都不知情。如果不是今早恰巧在深脉1号矿区遇到塞拉学姐,我也不知道昨天阿布先生竟然在分会附近不幸遇难。但那些门坑……太诡异了,不知是否吓到了阿布先生,间接导致其遭遇车祸。”
“那真是不幸。”玛希叹了一声,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了一丝哀伤:“其实上午有准备离职的同事过来后,就告诉了我阿布会长的死讯,只是没说到门坑这些诡异痕迹。毕竟现在那个地方被治安厅封锁了,对吧?所以其他人都避之不及。”
原来如此,难怪她对阿布先生的遇难没有太多惊讶,可能是早就知晓的缘故。
“至于那些门坑……我也没去过现场,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事情。但可能真得去一趟查看下重要物件存放情况才行。”玛希接着说:“其他的问题就留给治安官和警察……甚至调查官或检察官去解谜吧!”
调查官或检察官?如果只是普通案件或车祸事故,应该也不需要这类角色出动。
可是……那些诡异的门坑,该怎么说呢?
到底那是什么样的存在?!以及与阿布先生遭遇车祸之间……有关系吗?
哎,没去过现场的话,想多了也没用。
“玛希女士,那二楼……”我再问了一次。
“二楼?那边是办公区,通常不会上锁,毕竟偶尔也有人回去加班嘛。”玛希反过来问:“怎么?难道那里也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痕迹?治安官去过了吗?”
“倒没有像一楼那样诡异的门坑。治安官有无去过就不知道了。”我回忆着昨天的听闻,接着说:“只是塞拉学姐昨天下午去过那里。她本来是要用电报机发信息的,但发现那台机器坏掉了……不知是否摔坏的,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而按塞拉的说法,她前天晚上还在分会小楼用过那台电报机,可机器才隔一晚就坏掉了!
会是“意外”摔坏的吗?我竟联想到昨天早上还在分会楼的卫生间时,听到外面那些嘈杂的声响,似乎是跑上跑下不知在忙着什么事的玛希弄出来的,不知道会不会在这其中发生过什么……?
虽然怀疑别人好像不太好!但是……玛希会给出什么答案?
“啊,真可惜。”玛希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那台机器是分会重要的财产呢,价格不菲。”
咦……就只是这样吗?
不,如果就这样也没什么不对,因为很多也只是假设而已,更何况自己也希望……那些假设并不成立最好。
但现在还有某些想不通的地方。
于是,稍待片刻后,我就提出另一个问题:“玛希女士,你与约翰先生熟悉吗?这是位怎样的学者先生?”
记得塞拉说过她与约翰还算熟悉,且提到碎石城分别后就没再见面……莫非约翰以前是待在碎石城分会那边的?
而玛希是去年才毕业,在这边分会工作时间也不长,不知道是否熟悉约翰?
“约翰先生么?他是一位很受人尊敬的实力派学者。”玛希回答:“他来红叶城分会的时间不长,但工作非常认真。对于我这种偏行政的菜鸟,他也会耐心地解答各种专业问题并给予细致的技术指导,为人非常好。”
“真是一位好学者……哎,为他的不幸默哀。”我叹了一口气,默哀片刻后,问:“约翰先生之前是在哪里工作?碎石城吗?”
“对,他是碎石城分会的专家,兼这边分会的技术指导。不过他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主要是以出差形式为主,通常也就两三天左右。”玛希回答。
“哦……他更多时间是在碎石城那边吗?”我接着问:“那他这次带队来红叶城,也是短期科学考察?”
“那倒不是,这次是准备在此待一年以上。”玛希说:“原计划是8月中下旬就要在这边的,但好像因为一些事情耽搁,直到今年9月初才正式调到这边。”
“9月初?是准备常驻这里吗?也就一两个星期前的事……”我想到另一个问题:“约翰先生之前有来过卡恩山区是吗?”
“之前么……就算来,也只是短暂停留,更像是经过吧。”玛希说:“这次约翰是带领碎石城和红叶城两地分会骨干组成联合团队,到卡恩深脉矿区进行科学考察,性质不一样。”
也就是说,实际上约翰先生是首次深入矿区科考?难怪听凯尔的描述,约翰先生似乎最初对矿石颇有期待,但到现场采集验证后却变得相当失望,像是之前没有过这类实地科研行动一样。
可回想起来,当我们到达分会这边,了解到约翰先生的矿区科考行动滞后好几天未归,好几次向玛希打听其情况时,她却似乎对约翰团队充满信心……
或者说,对约翰团队的行踪不太“上心”……?呃,这样想可能不太对,毕竟玛希也有说过,如果太久没联系上他们就得另外派人去查看情况之类。
可能真是约翰先生长期在外科考且延后回来的“常态”,影响了玛希的判断?就如她之前说的那样。
但是……
等等,还有个问题。
“玛希女士,约翰先生来这边常驻一年,是因为有什么值得研究的新发现吗?”我问。
“是啊,自然是因为这里发现了某些值得关注的东西,否则谁会对这种‘未开化之地’感兴趣呢?”玛希的话语中似乎带着一丝讽意。
“值得关注的东西?”我因这句“未开化之地”而愣了少刻,却同时联想到某种东西。
该不会……?
“嗯,比如某种含有夸张指标的矿石样品之类。”她接着说。
啊?!
超高密黑能晶矿石……?!
……
第217章 样品
“夸张指标的意思是……超出标准晶矿基准值数倍以上的特种矿石?”我直接说出猜想。
“对,差不多就是那样的存在。”玛希点了下头,接着就看向我:“你也见过这种神奇的石头吗?”
没想到……竟然真是这种东西!
“可能见过,但也不一定……不知该怎么说。”我稍稍冷静后,跟着点点头,却又转而摇头:“不过,有听说过这种被命名为‘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的东西。”
“基础原矿?被切割并粗加工过那种么?”玛希看向我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些疑惑的意味:“你的意思是……看过,还是没见过呢?”
刚刚脑子有点乱,真是不小心说出容易让人误解的话啊……
“见过一批号称是‘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的东西,但之后拿到实验室检测,发现指标并不如意,可能是遇到假货了。”我斟酌着回答:“但我听说过这类特种矿石的存在,而且是经过国家检察院技术鉴定过的,活性指标超过基准值几倍,应该不会错。”
“国家检察院?特种矿石?让我想想……难道与6月的月铃矿区怪物杀人事件有关吗?”玛希思考了一下就接着问:“听说那时矿区有生产某种指标不得了的基础原矿。”
咦!玛希所讲的细节,应该就是指6月17日的月铃矿区死灵杀人事件!没想到她竟然了解发生在南方偏远小镇的案件!
而且,她一下子就讲出国家检察院、特种矿石、矿区怪物杀人等等……难道她下意识认为这些看似“不相干”的事物之间有什么实际关联么?她又是从哪里听说当时月铃矿区有产出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呢?
是因为……她本来就在科联会这种能晶专业研究机构工作,所以才有这种敏感性吗?难道科联会也在关注某种目前还可能处于灰色地带的特种黑能晶矿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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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不奇怪,毕竟是拥有如此“夸张”指标的东西,甚至可能会影响未来的神奇“魔晶”!
“玛希女士从哪里知道月铃矿区的怪物杀人事件?这个事……好像知道的人不多。”我不知道玛希究竟还了解多少细节,甚至是否包括“我”在这起事件中的角色以及遭遇。
“对了,伊珂是月铃镇的人,你们是怎么看待事件中的‘怪物’?或者有什么传言吗?”玛希反问一声后,说:“当时有报纸报道过,还出现过‘死灵’之类的传闻。你觉得可能吗?这些东西……与你们昨日遭遇的是一样吗?”
死灵!那就是《红番茄报》了,只有这份报纸提及过这种捕风捉影般的“猎奇”事件。
而执笔人就是林奇,一个正在调查这些连环案件的记者,与戴莎同届的学长。说起来,他现在因为担心自己的报道成为邪教狂教徒模仿犯罪的素材,而选择先摸清真相再发声。
也不知林奇是否安全顺利?毕竟是在如此不安定的地方……昨天在卡恩山区才发生过死亡12人的更可怕事件!
还有玛希刚刚的问题。她怎么就直接将月铃矿区的死灵和我们昨日遭遇的怪物联系在一起了?虽说之前我也与她简要讲过,昨日自己与偶遇后的凯尔一起行动时幸运躲过怪物袭击的事情,可刚刚她听这些事时好像只表现出一点不易察觉的惊讶而已。
但是,听她提出的问题,可能她并不清楚我们遭遇的死灵究竟是怎么样的怪物,以及如何逃出它们的魔爪。
没必要解释……对吧?
于是,我摇了摇头,环抱自己的双臂,稍稍低着声说:“我所学到的知识,无论是哪个学派,都认可物灭代表着无能量,对于生物而言也就丧失了活动能力。但死灵这些传说中的不死怪物……无法理解。还是交由专业机构去调查吧。”
“抱歉,不是要故意让你回忆那些可怕的事。”玛希可能已经接收到我透露的“不适”暗示,转换了话题:“国家检察院在调查月铃矿区怪物杀人和特种矿石后,有什么结论吗?就是那种所谓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
“结论?可能没有……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我再次摇了下头:“这两次事件中的怪物……或者死灵,真的就是未知之谜。”
“嗯……我的意思是,那些调查官或检察官,对于月铃矿区同时出现这种类似死灵的怪物以及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的现象,有什么猜测吗?”玛希似乎不死心地接着问:“或者说,为什么死灵会出现在那种地方?甚至还有这里?”
这里?
没错,我确实可以“检测”出这两地的怪物就是带有致命VD冻灼毒素的死灵!但是,除了月铃矿区的事件有过公开报道,发生在昨日的卡恩山区怪物杀人事件……难道也已经见报了?
“对了,今天的《红番茄报》有吗?来红叶城后还没读过这份报纸呢。或是其他报刊?”我如同没头没脑般问。
“啊?什么?报纸……没呢。”玛希明显发了下呆,才接着追问:“刚才的问题。他们有透露过什么信息吗?”
“这……至少到目前,都像是处于迷雾之中,哪怕我是当事人。而且,莱特先生,就是那位国家调查官,还有芙琳女士,都嘱咐过我要远离危险才好。”我答出某些事实。
“原来如此……不过也是,这么离奇的案件,估计他们也很头疼。”玛希点了下头,不再说什么。
说起来,她怎么想着要从我这里问到国家检察院的结论呢?难道是知道我与国家检察院的芙琳女士有交集,所以想要了解某些调查细节或结论甚至推断?
但对于这些细节,虽然我也很想知道,不过恐怕只有戴莎愿意与我分享了……
而且,玛希怎么像是在“验证”死灵与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的关系?!
难道这两者之间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当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就我自己能明确的结论,就是“它们”大概率都含有冻灼毒素,那种通过死灵伤害人类并最终夺命的可怕物质!
还有“它们”共同出现的地方……?如刚刚玛希的话,倒是无意中提醒了我。
的确,月铃矿区小批量试产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没多久后,就发生了死灵杀人事件。
但是,这边的死灵杀人事件……也跟那些特种矿石有关吗?
回想一下!卡恩山区里发生过死灵杀人事件的地方!
比如那个异变成怪物的假治安官游荡至某处山间草地……对了,那些凶徒被击毙的检查站现场,似乎没听芙琳说发现过哪些异常东西,除了那管诡异的“吗啡针剂”!
至于其他“6”只凶狠的野狼型死灵?它们出现在某个山路岔口袭杀受害者,但那更像是某种“随机”的案发现场……就如我和凯尔曾在月铃湖畔遭遇怪物一样。
若追溯怪物“苏醒”的源头,如果6月17日事件是在月铃矿区,那这次9月13日的惨剧中,那群死灵待过的某处场所,就是我们昨晚睡过一晚的小矿洞,并非深脉1号或2号的那个隧道式古怪山洞!
那也是发现过另外5只被使用过的特雷康定SV-003吗啡注射剂之地。
还有自己曾在昨晚精神极度不适情况下被“冻灼”过的某种“熟悉”矿石!以及那仿佛艰难行走于千万针雨中的可怕感觉,冰刺般的疼痛,让我感觉仿佛在穿越一段尽是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的山洞……尽管隔天醒来后亲自“检测”过现场,却发现那都只是“普通”矿石。
除非……除非!那些曾是超高密品质的矿石,竟被某种原因被自己所“融化”!
就像之前所猜测的那样,而且是在无接触的情况下!而那些密密麻麻的“熟悉”冷痛感就是佐证!
可是,自己是如何隔空消融那些可能隐含在超高密黑能晶矿石中的冻灼毒素……?而这样的“我”,又究竟是什么样的诡异存在?
甚至,自己又付出了什么代价,才换来那些矿石的“净化”?比如那一夜间化为半银的长发……?!
不……不敢再联想下去。
一时间仿佛站在万丈深渊的边缘,让我内心惶恐之余,甚至感到一阵头晕眼花,而明明身处于光明庭院之中,光线却似乎迅速黯淡下来,就像回到了黑暗之中!而眼前的玛希,那位“前”科联会分会秘书,她的面容也像变得模糊起来。
恍惚之间,脑海中闪回过一段话:“有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透过这扇窗,或许还能认识心灵深处的灵魂……”
对了,那是戴莎说过的。
那眼前之人,却仿佛看不透。她的双眸,是看似柔软却冰冷的两扇石门。就像今早在山区某处神秘“洞厅”尽头的石壁巨门那样……除非是“灵魂”穿透过巨石而来,才能得以“再见”……
啊,奇怪,怎会突然想到“再见”!还有“灵魂”!那是第“3”个神奇的小光球了!而且现在似乎是在我的身体内……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在我的脑袋里……呃!
想到这一层,便似乎有一股暖意流淌过全身,让适才那些冰冷的黑暗幻觉和惧意统统消失不见,刹那间仿佛阳光又笼罩在大地上……尽管它刚刚实际上未曾离开过!
顾不及回味那温馨的思念和奇怪的直觉,现在还有某些更迫切的问题要询问眼前的人。
暂且先放下刚刚的某个疑问,比如,为什么问出“死灵会出现在这里”之话的“理由”。
“玛希女士。约翰先生计划到这边长期驻点做研究,是因为获得一批特种矿石样品吗?”我将话题拉回原点,并说出自己的猜测:“这是不是意味着,卡诺州也有出产‘超高密黑能晶矿石’,而且有某些样品被送到碎石城的科联会分会……?”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碎石城分会的约翰先生怎会来到这种“能晶工业荒漠地带”呢?假如是隔壁塞堎州的雷岩矿区出产特种矿石,那他应该直接去那边探寻才对。
所以,一定是有什么“宝物”,让这位能晶专家认为值得来此长期驻守开展科研工作!
也正因为这样,当约翰在深脉2号矿区发现矿石样品指标不符后,才会说出失望的话,就如凯尔所回忆的情景。
那么……!
难道有传言是深脉2号矿区出产超高密黑能晶矿石,但实际上却不是……?
“情况有些出入。但碎石城分会确实有拿到过一批‘神奇’的石头……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基础原矿。”玛希回应:“据说之后组织了几个团队进行研究,约翰先生只是其中某个领头人。”
“基础原矿?”我想了想,接着问:“是指经过初级加工后的能晶矿石?但卡诺州……”
“对,卡诺州没有这个条件。实际上,连矿区都没真正工业化开采过,除了某些败类偷偷摸摸的盗挖行为。”玛希轻蔑地笑了一下,说:“听过那批样品经过雷岩矿区附近的精炼工厂粗加工后送往碎石城,再不知经过哪些渠道流转到约翰先生手里。”
“咦……”我记得戴莎透露过莱特等人在雷岩矿区的初步调查结论,即那地方并无“产出”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
难道没有“产出”,而是“加工”?可是……
“按照雷岩矿区那种产业条件,完全可以精加工成各种规格的能晶成品,再经由北方物流中心流通至碎石城。”我不知道玛希所指的“不知经过哪些渠道”是为何意,但听起来不像是什么正规路径。
非法渠道?非法……流通?!
所以,只是通过某类低权限或小作坊般的粗加工,再经由某种“不知名渠道”运到碎石城?!所以,明面上的调查结论,确实是雷岩矿区没有产出特种基础原矿?
这……!我想起了亨利,那个曾经在雷岩矿区工作过的“灾星”,可能存在某种违规行为,近期又因碎石城聚能联合集团仓库大爆炸事件后潜逃的家伙!
这其中到底隐藏着哪些为非作歹的丑闻……?
“也许是不成熟的东西,或者是因为某些迫不及待的需求?呵,谁知道呢……”玛希再笑了一声,以一句令人不明就里的话结束。
她……好像还有话没说。
“那么,在那些石头没变成基础原矿之前呢?”我接着问:“卡诺州存在这样的特种矿石吗?”
“嗯……好像是的。”她的说话越来越模棱两可:“或者,就像个传说。”
哎……?
……
第218章 游商
也许是察觉到我的疑惑,玛希补充说:“这些所谓‘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可能是存在的,但究竟在哪里则无定论,特别是在这种贫瘠的能晶工业荒漠……对吧?哪怕拥有两个未开发的矿区,但其实各项条件和项目进度都不如意。”
确实,如果与塞堎州雷岩矿区相比的话,且不提储藏量和品级,实际上这边根本没被真正开发过。
“是否有什么传言,比如深脉矿区发现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我想,当时约翰带队先赶赴深脉1号矿区采集检测样品及后颇为失望的原因,可能就与某种“传说”有关。
但是……好像也有点矛盾。
“不过,深脉矿区虽然没被开发过,但也经过了勘探吧?”我接着就说出否定自己猜测的理由:“如果是那样的话,早就该知道那里是否存在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才对……也不至于会传出足以吸引约翰先生这种专家的流言……”
“其实,北部山地的深脉矿区,还有南边山地某个还没起名的矿区,都经过了勘探,只是因各种阻力无法提上开发日程。”玛希说:“不过,深脉矿区被重视程度高许多,可能是黑能晶矿石本比较稀缺,也可能是后续经过数次深入的冒险勘探后,发现了更高品级的东西……谁知道呢?”
南边另一个“无名”矿区?哦……想起蕾雅之前介绍卡诺州以能晶“遗迹”为中心的黄金十字区域,也就是南北两处矿区。
听起来,南边那个矿区像是白能晶矿石为主,而且似乎没受到太多关注。
“但还是传出比较确信的勘探信息,比如深脉矿区可能存在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是吗?而且阿布会长也可能知道,甚至对约翰先生在深脉矿区的可能重要发现充满信心……?”我一时没想太多,就说出心中所想。
“哦……阿布会长?他……嗯,好像真是这样。”玛希欲言又止,不知想到什么,接着就看向我,淡淡地问:“但是,阿布会长也没对外说过这些事啊?还有约翰先生……伊珂,你们自始至终都没见过他吧?”
啊,对……现在想起来,前天既是在分会小楼第一次见到阿布先生,也是最后一次!至于前晚,当我们后来再次去往分会时,那里已经只剩下玛希一个人了。
再后来,就是今天早上在深脉1号矿区遇到塞拉,从她那里得知阿布先生的死讯!
至于前晚更早之前在分会小楼时,阿布先生与塞拉等人可能在闲聊时,透露过约翰先生团队在深脉矿区考察时可能的“重要发现”,既不愿意透露细节却又表现出“得意”的样子……但这些其实都像是塞拉在不屑之余说漏嘴的事……
这个信息可真是充满了各种主观性啊!
该怎么回应玛希才好?她的眼神……好像在“怀疑”或“验证”什么……
呃,玛希……哦,对!她前晚应该一直在分会小楼里,说不定也参加了“闲聊”?
“这个么……确实不是直接听说的,也可能理解错了。”我敷衍了过去,说:“只是刚开始听到这些事后,就很奇怪为什么阿布会长和约翰先生会觉得深脉矿区可能出产特种矿石。”
“哦……也就是说,是某人透露的话,对吗?确实可能在传话中失真啊。呵,某人……”玛希笑了一下,若有所指。
估计她说的“某人”就是塞拉。
因为前天晚上在分会小楼的座谈中,会“传话”的人大概也只有塞拉了。更何况……总觉得玛希在言语中会透露出某种对塞拉表面客气但不认可的意味,就跟她现在对“某人”的强调语气一样!
至于梅林?这是一位令人尊敬的严肃教授,应该是被公认的。
也许是因为玛希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没有再纠缠“某人”究竟是谁,而是接着回答:“阿布会长之所以认为深脉矿区可能出产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是因为早在七月份拿到一批矿石样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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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份!这么早的吗?”我惊讶地说。
这段时间,就是月铃矿区从小批量试开采及初加工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到因死灵杀人事件导致矿区被封锁的时候。而且,期间还发生了部分原矿可能被“贪污”并销至碎石城地下市场,进而引发各种事故,幸亏那时候没发生惨剧。
也正因为追查地下非法流通的原矿,才牵扯出另一条可能来自北方的供销路线。
而现在,如果玛希所说为真,那这个时间段就是刚好……正是当时地下市场交易最“兴旺”的时候!
“到底怎么回事?阿布会长是怎么拿到这批矿石的?这……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我急切地说,不仅是因为这可能是个重要线索,说不定有助于戴莎和莱特他们调查破案,更是有种不好的直觉。
比如……该不会,阿布先生是因为跟这些来历不明且可能不祥的矿石有关系,以至于不幸身亡……?!
可是,他的死亡……的确是因为车祸,对吧?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失神”般在那种相对空旷的马路上徘徊,以至于被动力车撞亡。
等等,“徘徊”?哎,怎么会想到这个词……
“别紧张……话说你怎么如此关心这种事呢?呵……”玛希又笑了一下,用像是调侃的语气对我说:“简直就像是在调查什么似的,难道你的辅修专业是新闻?”
“啊,不是。”我想起玛希好像曾被林奇采访过,也不知是否因此对记者之类警惕且冷淡,就赶紧找理由解释:“这些矿石可能不太安全。实际上,我就有朋友亲戚不小心用过这种东西加工成的原矿,导致动力源损毁……真的是很危险!”
“不小心?嗯……听起来好像有什么故事呢。”玛希似乎又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但她或许对此并不感兴趣,一声轻笑后就讲起阿布会长得到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的来由。
大概是七月中旬,当时玛希正式入职科联会红叶城分会,作为分会秘书开始相对“清闲”的工作,甚至还可以经常到卡诺州立第一图书档案馆当志愿管理员……呃,据她所说。
然后,就在某天,但具体时间玛希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当时曾有人来分会送过矿石样品,并与阿布会长有过短暂会谈。
“那次应该就是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的样品。”玛希摆了下手,说:“当时我进去会议室送茶时,记得桌上摆了几块黑色矿石,阿布会长看起来相当高兴,还让我顺便欣赏一下那些‘神奇的石头’,据说可能改变历史的宝贝……呵。”
“有人送过来的?玛希女士,你当时有见过那个人吗?”我顿时联想到某种可能性,接着就问:“他长什么样子?”
“他?”玛希看了看我,眼神里似乎藏着些疑问,或许是因为注意到我所用的男性代词。但她没问什么,而是说:“那确实是一位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褐色头发和眼瞳,衣着普通,没什么让人印象深刻之处……哦,除了他一直抱在怀中的黑色背包。”
咦……这个人的形象!难道是“乔治”?!他居然来过分会送货?!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我赶紧问。
“他?嗯……不知道,当时没有特别关注。”玛希摇了下头。
啊……真可惜,线索断了吗?
但没关系,仅凭这些信息碎片,大概也能猜到那人可能就是乔治!
至于这个乔治是否就是米娜的父亲……这就不好说了,特别是听到莱特的分析之后。
两个“乔治”?!不不,在想啥啊……
“那人当时是坐着的吗?竟然还抱着背包……”我猜那个“乔治”如此重视的原因,或许就是因为背包里藏着宝贵的矿石……或者说,同时也是可能致命的危险品!
“对,毕竟里面装着可能改变历史的‘宝贝’嘛。”玛希说完后还“哼”了一声,接着便是一个无所谓的笑容。
超高密黑能晶矿石从指标上看,确实是不可思议的天然之物,若能成功量产为工业制品,或许真有某种程度上的历史意义。
但是,仅粗加工成原矿就具有那般不稳定的特性,恐怕目前更像是有瑕疵或者说危险的“宝贝”……
不过,那个“乔治”可能也知道特种矿石的分量,所以才显得小心翼翼。
“然后,就是那次会谈之后,才知道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来自深脉矿区?”我接着问。
“对。当时我现场听过阿布会长和那个人交流,透露过矿石来自卡恩山区的说法。”玛希回答。
呃。
不对……好像哪里不对。
“卡恩山区?只是……来自卡恩山区吗?”我跟着问。
不对劲啊。
“对啊。”玛希又看向我,好像不理解我的疑问:“整个北部卡恩山区,就只有深脉1号和2号矿区拥有黑能晶矿石储量。至于南方那个未开发的无名矿区仅出产白能晶矿石。所以……这不是明摆的事吗?”
恐怕不是!
且不说事后已经知道深脉1号矿区不存在此类矿石,仅就那句话的原意,似乎也不能推断出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就在深脉矿区……
因为……就自己的所知,不是还有另一处可能的地点么?
那就是昨晚夜宿过的隧道式小矿洞,夜深行走时触碰过含有冻灼毒素的特种矿石,感受过无尽的冰刺细雨,甚至还在今天早上发现死灵活动痕迹和诡异的“吗啡”针剂!
也许……如果,某种猜想可能成立的话,说不定那曾是一个分布着小规模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的地方!只不过,也许现在已经被无意中“净化”了……
也许……!
“怎么了,伊珂?难道你觉得还有其他地方可能存在这种矿石?”玛希的话传了过来,她似乎察觉到我的疑惑。
“我也说不准……毕竟不是这里的人,连地理都不熟悉。”我摇了摇头,同时甩去脑海中某些“不可能”念头,说:“只是觉得,如果原话是‘卡恩地区’,那会否另有他处?”
“嗯……通常其他人都不会想到还有别的地方可能存在这种矿石呢,伊珂,你可真有趣。”她看着我再笑了一下,不知究竟含有什么意味,接着就说了另一句意义不明的话:“就算真有这样的地方,大概也是被污染的不祥之地。”
“啊?什么?‘污染’?是指什么地方?”我感到有点疑惑,玛希最后所指……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类似的话?
哦,对,是凯尔!他在卡邦人聚居的雪林村里待过,听过类似的表述。
但玛希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至少……她不像是一个“卡邦人”。
想到这里,我不禁多看了她几眼,接着便对上她迎过来的眼光。
这时的她没了笑容,多了些冷淡,只是与我对视着,却未发一言。
我读不出她眼神里的意味,像是撞到一堵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墙壁。
“哦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阿布会长又怎么会认为是深脉矿区出产的呢?”我感觉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便干脆换了个话题接着问。
“现在想想么……实际上,那个人从头到尾也没明说在卡恩山区那个地方拿到的矿石,所以我前面才说并无定论。”玛希收回了些许冷淡表情,仿佛松了口气般说:“应该说……是阿布先生先问他是否从深脉1号矿区来的,因为那个地方后来有一定开发进展,不排除有新的发现。而那个人,也只是笑而不语,或许阿布先生就当成是默认的答案吧。”
难道只是一场哑谜般的误会?
“那个人是什么身份……玛希女士,你知道吗?”我继续问。
“听说只是个游商,具有某些关系或能力,或者说胆子够大……所以才能拿到当时整个卡诺州可能都独此一家的黑能晶矿石。”玛希说完后又冷哼一声。
独此一家?也就是说,这个人可能是北方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的最初来源者……?!
……
第219章 猜疑
那个“独家”送来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的人是个游商?
那岂不是与“乔治”的身份更吻合!
但是,既然玛希知道这些信息,怎么连他的名字都不了解……
“然后这个游商……已经不在这里了?”我先不管某些疑问,只是试探着再问一句。
“对……不。实际上,那次之后,我就没再见过这个人。或者说,至少我在分会时,没见过这个人再来找阿布会长。”玛希说。
感觉上, 她的话里含有不少限定场景……
但总而言之,那个游商可能是7月初以后就没再来分会送过特种矿石。
至于他和阿布先生有无私下接触,那就不知道了。听玛希的意思,恐怕她也不清楚,或者就算知道也不会透露什么……就凭她刚刚那微妙的语气。
但说到“独家”……就联想到前晚在蔓萝咖啡馆与里克见面时,听他说“经几手交易”得到的特殊矿石,那种经我亲手“检测”后发现含毒, 现在基本可断定为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的东西,也是他口中所谓制造死灵的“原料”……虽然据说很“不稳定”!
如果这真是个“独家供应商”的话!不过,里克当时拿到那种石头是什么时候?
三年前……!
且不论那个圣明教徒据说还能拿到“稳定性成品”,如果仅从原材料,这类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的流通时间来看,那说不定这里早就有特种矿石存在甚至地下交易了……比月铃矿区还早得多!
“玛希女士,这个游商很早就在倒卖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吗?”我疑惑地问。
如果是三年前就存在这种“毒矿石”交易的话……怎么感觉好像当时也没有引起太轰动的社会反响?
不,也许是因为那时候的自己还在月铃镇温芝学校读书,可能孤陋寡闻了……
而且,三年前的1498年!想想那些旧报纸的报道,几宗惨剧不都发生在北方州?!
嗯……还有东南沿海一带。
1498年3月的塞堎州菱川雷岩2号矿区,6月的滨海州长滩东海港口工地,9月的尼斯州紫樱花城区琴湾……各种与邪教甚至死灵相关的可怕事件!虽然不清楚是否都与这种矿石关联,然而就是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联想……也许就因为那可怕的冻灼毒素!
“这我就不清楚了,天晓得他是什么时候做这门生意的,我对他的了解相当有限。”玛希给了一个令人失望但其实不算出乎意料的答案。
因为,按她刚才所说,好像与那个可能是“乔治”的人首次见面, 应该是在今年七八月份的分会小楼……嗯,现场还有阿布会长。
是这样的吧……?
可是……
“那怎么知道他是‘独家’呢?玛希女士相信这个说法吗?”我提出问题。
总觉得玛希的话里好像有些矛盾!也不知是否自己过于敏感了……只是,有必要对玛希这么“敏感”吗?
嗯……
“呵,当时也有这样的疑问,就像你现在一样。”她看向我,笑了一下,似乎猜到我的某些想法,接着解释:“那个人当时就是这么说的,不过更像是吹嘘。只不过之后也确实没在公开场合见过新的特种矿石,所以就权当他拥有独家货源……虽然不一定对。”
“原来如此……所以说,直到现在为止,都没再见过新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样品么?这东西其实无论如何,都不太可能只有那么一点点吧?除非是从别的地方运来。”我点了点头,但心中仍有疑惑。
实际上,自己也知道,与卡诺州接壤的塞堎州,其全国最大的雷岩矿区应该没发现过超高密黑能晶矿石,那里也许只是起到粗加工和转运作用而已。
而这里……恐怕就是最有可能的原料产地,除了南方月铃矿区之外的另一个地方!虽然不一定就是在深脉矿区!
“从别的地方运来?你是说卡诺州还有另一个矿区?这我可不知道。”她摇了下头,淡淡地重复了一下刚刚说过的话:“我所知道的,就是那个游商透露过的信息,诸如在卡恩山区出产的特种矿石之类。而整个卡诺州,确实也只有深脉矿区出产黑能晶矿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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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其实我刚刚的意思,是说除非从“隔壁州”运来……但这只是一句废话罢了,因为实际上很不可能。
倒是玛希好像理解成另一个意思……不过,应该没关系吧?
“但深脉矿区没出产此类特种矿石,对吗?”我想了下,接着问:“我的意思是,分会这边其实是不是对那个矿区的矿石品种有过判断……?”
“嗯。但这边的技术力量本就不怎么样,而判断总是要随着进一步的勘探而修正,所以才需要从碎石城分会借调专家。”玛希说:“7月中下旬将样品寄往分部之后引起那边重视,所以约翰先生团队才会专程过来驻点深入研究。”
“现在想想,可能也是因为那个游商的信息缺漏,还有阿布会长的误解,误导了约翰先生,以至于往深脉矿区白跑一趟,还偏偏遇上可怕事件……哎。”玛希摇了下头,叹了口气:“连串的悲剧导致这么多人死亡……唯一真神在上,愿死者安息。”
听到这话,我也感到一丝哀伤,跟着说:“圣主保佑,愿阿布先生、约翰先生和其他遇难者的灵魂升入天堂。”
不过,玛希的话里似乎透露出她不认为深脉矿区存在超高密黑能晶矿石……?
也许这的确是事实,但“确认”的时间……是否“早”了点?
“玛希女士。你觉得……卡诺州有另外的地方存在这类特种矿石吗?”我看向玛希。
“也许只有唯一真神知道。”她看着我笑了一声,云淡风轻地终结了这个问题。
只有“神”知道吗?话说回来,玛希信仰中的“唯一真神”又是哪个派别呢?
至于出产“毒矿石”的地方……是否适合向玛希透露自己的发现?就是那个隐藏在卡恩群山间,其实距离深脉1号矿区不算远,但貌似“少为人知”的隧道式小矿洞?
不,恐怕没必要。
现在的玛希似乎对这种话题没兴趣。我甚至可以想象到某种对话,比如提出那个奇特小矿洞后,却收获她一句“哦是吗”之类的回应。
更何况,那个地方……说不定现在就只是个“普通”的小矿洞而已!
想到这里,我甚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稍稍抬起的双手。
可是,昨晚确实也没实际“接触”并“驱除”矿石里的毒素啊!只是那种可怕的密集冷痛感,至今仍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真是误导人的谣言。我是说……关于深脉矿区可能出产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的传言,是不是早在几年前就有了?”我想到前天晚上与里克谈话后,他留下的那枚“毒矿石”,据他自己所说虽然经过几手交易而得,但源头好像就在深脉矿区,而且是早在三年前……1498年那时候!
“可能是呢。几年前么……当时我好像还在宁溪谷学院当交换生时,甚至还有耳闻。现在想想,时间过得可真快啊。”玛希感慨一声后,接着说:“卡诺州本来就是历史古老且复杂的土地,传说太多了。好的,坏的,荣耀的,肮脏的……”
说到这里,她还摇了摇头,却不再继续讲下去。
咦……玛希当交换生的时候,那就是1498至1499年间?
那时候她在学院时,就听到深脉矿区出产特种矿石的流言?不可思议……这其中发生过什么事吗?
但现在不是问那些陈年旧事的时候。
“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谣言,虽然不是导致约翰先生遇难的主因,但实在是悲剧。”我再次叹息一声,接着就看向玛希:“约翰先生团队里还有一名国防生,就是我的朋友凯尔。他说过几天前随队在深脉2号矿区作业时遇到流血冲突事件,因故被困在雪林村两天。”
“虽然期间他们有想办法向红叶城传递消息,但似乎迟迟没有回音。”我继续说:“一直到昨天早晨才获准离开村子,但之后就……”
之后就是遭遇死灵袭击,以至于只剩下凯尔一个幸存者的可怕事件!
想到这一点,我再次后怕不已,稍稍调整情绪后,才看向眼前的她:“玛希女士。在昨天之前……比如前天,当时分会有收到什么求救信息吗?哦,对了。前天下午,你不是说刚好可以顺路去治安厅……?”
所以说,玛希是不是有收到约翰先生他们从卡恩山区偏僻村子里传出来的信息?!
可是,如果她有及时报告阿布会长的话……对方怎么还会在前晚与塞拉等人关于卡恩山区“新发现”的话题中,表现出似乎完全不知道约翰先生团队遇到困难的乐观态度……?
“对,是有这个事。呵,伊珂……你可真是记忆里超群且观察细致,难道这类似于学术敏感性?”她对我笑了一下,不知透露着什么意思,然后解释:“其实,前天上午我就收到治安厅通知,要分会派人过去那边一趟。不过当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告诉了阿布会长……哦,当时你们也在,就是我们初见面的时候。”
对了,前天我們刚到分会小楼,在会议室与阿布先生座谈时,期间玛希曾进来并汇报过什么事情。但她那时候是走到阿布先生身边并弯腰小声说话,作为外人的我们都没听到哪怕一个字。
而且,我们当时也没刻意关注……没想到当时玛希汇报的事竟然与约翰先生被困在卡恩山区有关!
“那……阿布先生后来有什么吩咐吗?我记得他说过还有约之类。”我回想当时的情景。
“他只是吩咐我抽空去一趟而已。他可能还与其他人有约,具体我也不清楚。”玛希说:“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实际上我们经常与各类政府机构打交道,多是以无聊杂事为主,自然也没有特别重视,于是我就决定晚点顺路再去。”
按玛希的说法,是因为在当时还不了解实情的她看来,陪伴远道而来的我们更重要。
这可真让我有些感动,甚至有点小小的不安……比如,至今为止与她的对话中似乎还含了某些“怀疑”意味,是否有些不太礼貌?
而且,对于玛希来说,也许她多少感觉得到我的某种“态度”!
“谢谢,玛希女士。嗯……真是不好意思。”我怀着有些复杂的心情回应。
“没什么。剖析事情的真相……理所当然嘛。这样对大家都好。”玛希笑着说。她看起来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却反而令人看不透。虽然她的话似乎还有其他含义。
接下来,玛希就简单还原前天下午离别后,到晚上凑巧于分会小楼再聚之前的事情。
其实也不复杂。
前天下午,玛希到市治安厅后才得知约翰团队被困的信息。但那时只是需要确认对方身份以及到深脉矿区科考的真实性。所以就她自己所讲,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本来科联会旗下团队外出科学活动就充满各种不确定性,也不乏危险。
所以,她当时据此确认约翰团队的现状后,做了报备规定动作,帮忙弄出通行许可后,也就没再放在心上。
毕竟……直到昨天上午在卡恩山间遇到死灵之前,约翰先生和其他人状态都还不错。
所以,她完成在当时看来不过是一个小插曲的任务,回到分会,待得阿布和塞拉、梅林的会面交谈结束,且对方都已离开后,才向阿布报告这件事。
“当时阿布会长也只说了一句圣主保佑而已,没其他吩咐。”玛希淡淡地说:“可能在他看来,尽快带回矿区神奇的新矿石更重要。特别是在向塞拉和梅林教授炫耀一通之后。”
竟然是这样么……哎。
但是,那时候确实也没人能预料到之后发生的连串悲剧!
不过,听玛希的意思,似乎她对阿布先生的某些想法可能有所不满……?
“没想到就连阿布先生隔天也遭遇不测。”我接着却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就说出一句:“对了,那天晚上,阿布先生没表示什么后就回去了吗?”
这话刚说完,自己便觉得很不妥!哎,如果阿布不回去,难道他还会待在分会里不成?!
前晚我和蕾雅“散步”到分会后,可没见到除玛希以外的其他人啊!
玛希似乎也因为这话愣了一下,少刻后才说:“当然了……不然呢?”
“啊……没什么,刚刚不知想啥了,抱歉。”我赶紧摆摆手,但总觉得有点尴尬,甚至不知道在道歉什么!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事实上,我也不知还需要和玛希交流些什么。
是不是已经没什么好问了?虽然也奇怪为什么约翰团队的求助信拖延那么久才到分会这边,那这大概就是纯粹的官僚主义所致吧?
那是不是该……告别了?
对了,还有另一个小问题……
就在此时,又有一个声音传来。
“伊珂……!”
咦,谁在叫我?
顺着声音,抬头望去,便看到某处二楼窗户的熟人身影。
哦,是蕾雅……
……
第220章 饰品
蕾雅现在待着的地方就是201病房,就像我之前到那个房间窗户前往下看到庭院里的玛希,她可能也是同样试试看的想法并找到了我们。
此时,蕾雅就站在窗户前,还笑着向我挥了下手,再喊了一声:“嗨,伊珂!等会,我们下来了!”
哦,蕾雅身边还有另一个人……那就是韦娜。
很快地,她们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脑海中,却似乎还有一阵“咚咚咚”急速下楼声在回响着……
当我回头看向玛希时,便看到她一脸笑意。
这次的她似乎温情了许多,就如刚见面时的模样。
“你们是一起来的?怎么刚刚还分开了?”玛希保持着笑容,也抬起头看向二楼已经空无一人的病房窗边:“真是活泼……呵。”
“嗯,我和蕾雅、韦娜学姐一起过来的。她们刚刚帮我去拿药,暂时分开一下。”我对玛希说:“幸好你和芙琳女士都没事,感谢圣主!”
“药?那你呢……发生了什么事?”她转而看向我,语气中多了一份关切。
“没事,没事。只是些简单的外伤药,没问题!”我抬起手摆了摆,开玩笑说:“嗯,连块肉都没少的,没事!”
“那可太好了,唯一真神保佑。”她笑了一下,像是以玩笑的语气回应:“看来就只是少了半头漂亮的金发……真可惜!”
“啊?这个……没关系啦,反正长得快!”我仿佛下意识般举起手捋了下头发,内心却似乎有种奇怪的不安。
怎么老调侃我的头发!只是开玩笑的……对吧?
而且,就像以前那样,肯定也会如野草疯长一样,没过多久又是一头不好打理的长发……是吧?
呃,别乱想了!怎么会被玛希的一句“玩笑”话扰乱了心绪?
说起来,还有个小问题想问她哩……
“玛希女士。”我先看向庭院入口处,估摸着蕾雅可能还得几分钟才跑到这边,顺便整理下情绪后转向玛希:“那个游商再没来过的话,分会还存有那种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样品吗?还是说都送到碎石城分会做研究了?”
“当时阿布会长买了一些矿石,现在还剩下不多,大概也就十来块。”玛希回答。
“哦?这么珍贵的特种矿石,肯定保护得很严密。”我猜测着,那些东西会不会被锁在某个保险柜之类。
“没有,可能阿布会长把它们当成某种炫耀用的宝石了。”玛希笑了一下,说:“他把这些号称‘本世纪最伟大的魔晶’摆放在二楼办公室的书柜里,连玻璃门都没上锁。哦,前晚梅林教授和塞拉在他办公室谈话时,也观赏过那些神奇的石头。”
竟然这么随意的吗?!
昨天听玛希说,分会三楼还需要开一道安防铁门才能上去,本以为这些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可能藏在那层楼才对,没想到……
不过,如果卡诺州真拥有某个出产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的地方,那说实在的,或许这种东西还没达到真正“宝石”的稀有级别。
“阿布会长认为有可能挖到更多这种矿石,所以并不在意样品么……”我想了想说:“简直就像摆在书桌上当装饰品一样随意。”
“装饰品?嗯,有趣。稀罕,被安上划时代标签,却又似乎不那么可靠的东西。”玛希做了一番点评,接着就问我:“伊珂,你好像对这种魔晶挺着迷呢……怎么样,要带点回去当纪念品吗?来自北方山区的神秘石头哦。”
啊?玛希的话让我颇为惊讶:难道这些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其实是“普通”矿石么?可以随便送人的……?
还是说,真有其他地方可以大量出产?
不过,她似乎对这些东西有某种程度上的认识,诸如“既重要又不可靠”之类!
“这样可以吗?但这些矿石应该是阿布会长的……呃。”我本来想说那些矿石算是阿布先生的“遗物”,可想想似乎不妥……
“也不算是私人物品。毕竟是用分会经费购进的科研材料,阿布会长这样说的。”玛希看着我说:“已经送过一部分给碎石城分会做研究,再给你们一两块也没什么大不了。虽然并非常见的矿石,但也不是特别贵重的宝贝。甚至,如果运气好或许还能在山区里找到……所以,这不过是省去你们去山区挖矿的功夫而已,呵。”
说到这里后,她还笑了一声,让人猜不透她的话里有几分真假。
至于“运气好”……?
对于昨晚真有可能意外找到“毒矿石”的自己来说,也不知道那究竟算什么,就如梦醒后所见所触尽是普通矿石,只是昨晚那种毒侵时的冷痛感仍深深印刻在记忆中!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太谢谢玛希女士了。”我想了下说:“能得到这样珍贵的特种矿石样品做研究,是我们专业的幸运。梅林教授一定会很高兴!”
以学院能晶专业的名义,接受科联会红叶城分会的研究素材赠送,也许会更好……?
“嗯,这样也行。梅林教授那天晚上确实很感兴趣。塞拉嘛……可能就见怪不怪了。”玛希可能已经理解我的意思,只是像顺势调侃了一下塞拉,接着说:“你们是明天离开吗?到时等我准备一下。”
“会不会太麻烦了?玛希女士还在住院,还是先休养吧……那些没关系的。”我虽然希望能拿到“完整”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而不是那些可能会被自己无意中消去“特质兼毒素”并退化成普通品质的东西,但也不想太麻烦人。
因为,总有奇怪的感觉!
比如,这些东西……似乎总是可遇不可求!
然而,到我手里的总会是些“普通”黑能晶矿石……哎。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虽然没有明确的科学结论,好像也能证明某个事实!
那就是,超高密黑能晶矿石以及被初加工后形成的原矿,它们那高得离奇的指标,或许是因为含有某种可能会产生冻灼毒素的“特质”。
而我莫名拥有的异能,却是这类毒素和特质的“克星”……
并且,这种毒素和不明特质,甚至可能与“一命换一命”的死灵特性相关……!虽然至今不知道其中的关联细节!
不,也不是完全不清楚……比如,那种诡异的所谓“吗啡”针剂!但那是否为吗啡或其他东西,只能等芙琳的检验结论了,但愿她早日恢复健康。
如果……如果!那种带有致命毒素的“特质”,以“吗啡”的名义,能被“抽离并注入”……?
哎,忽然又想到里克这个邪教徒见过的怪异名词……!
但他也确实说见过“成品”,对吧?!
搞不好那个邪教徒甚至“用过”!可是,自称“观察者”的他,会用那个可怕东西来“杀人”吗?还是说……
再联想到前天晚上他那被毒害的手腕……不会是利用“成品”自残所致吧!可是,他能控制住“剂量”吗?
比如昨天早上在检查站时,那个假治安官被注射整支“吗啡”后变得癫狂,甚至被击毙后还异变成死灵游荡至山区,差点害死凯尔!
真头痛!这连串诡异又可怕的事件,联系起来却感觉更加恐怖!
“谢谢关心。不过我应该很快就可以出院……也许是明早。相比芙琳女士,我已经很幸运了,也幸亏有她。”玛希说:“而且也得回分会一趟才行。从昨天到现在,恐怕那边都没人管了。虽然治安厅有保护现场,但说实在的就只是一条警戒线而已,也不能阻挡谁。万一有什么不明人士出入分会就不好了。”
“那也是,毕竟是科研机构,要是丢失了重要仪器或材料也不好。”我回忆着先前听到的事,说:“虽说这两天除了治安官和警察,可能也没谁去过分会……哦,对了,塞拉学姐学姐昨天下午进去过分会。”
刚才就已经说过。而且当时塞拉意识到我们可能在山区遭遇意外,才赶到分会准备用电报机发信求助,却不料遇到另一个事件现场,而电报机竟然也坏掉了。
而现场中分会小楼正门上的“怪坑”……究竟那里发生过什么事?
真是离奇!那些门坑具体是什么样?
“塞拉么?发生了那么多事,她肯定急着要向分布报告才行。”玛希仍是一副“调侃”的语气。
不过,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有另一个声音从庭院入口处传来。
“玛希女士!伊珂!”
哦……蕾雅到了。她微笑着向我们小跑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小袋子,也许里面装着一些药品。
在她身后,则是走着路的韦娜,也笑着朝我们挥了下手打招呼。
“玛希女士,你身体好多了吗?感谢圣主!”蕾雅来到我们身边,先向玛希问好。
“嗯,没什么事。感谢唯一真神,大家都能平安。”玛希微笑着点头回应:“对了,你们准备明天什么时候走?我还要送别你们呢。”
笔趣阁
“呀……会不会太麻烦了?玛希女士可能会很忙吧。”蕾雅表达了一样的担忧:“现在又发生这么多事,哎……”
“但生活总要继续下去,不是吗?”玛希的微笑里似乎满是无谓,说:“我是目前红叶城分会还能派出的接待者了。”
“这……真对不起,玛希女士。没想到分会遭遇如此劫难。”蕾雅的声音稍稍低了些:“如果我们没来这里,或是不坚持去城外能晶遗迹,可能就不会有这么多事,至少也不会连累到你……啊,还有伊珂,以及其他无辜的人。”
这话说得过重了些,事实上跟蕾雅没有关系,只是无法意料的若干“偶然”连起来的悲剧!我正要这么说,但忽然联想起里克说过“由无数偶然联结通往最终的必然”,一时就卡了壳,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此时,玛希先开了口,安慰着蕾雅:“这与你们无关,不用自责。可能这是命中注定的劫难,但很幸运的,我们至少躲了过去。感谢唯一真神的怜悯!如果这份偶然的幸运是上天旨意,我们就要好好地生活下去,忘记过去那些不好的回忆吧。”
啊……玛希也认为这是某种“偶然”吗?
不,不对,她所说的,应该不是我刚刚胡思乱想的那种“偶然”!
真恨不得抬起手敲敲自己的脑门,也不知刚刚都在想些什么!
于是,我跟着对蕾雅说:“确实,这是谁都想不到也不想遇到的事故,如果昨天上午我们都能如期出发的话,或许也不会遇到这些事,但保不准那些凶徒会谋害其他无辜之人!感谢圣主保佑,至少我们都得以幸存,恶人也罪有应得!其他无辜的人……哎,但愿他们的灵魂早日安息。”
“嗯,知道……谢谢你们!嘿,怎么变成我被安慰了,好像角色不对呀……”蕾雅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
“哈……”玛希也跟着笑起来,她这次的笑容似乎开怀许多。
接下来便是一番较为日常的交谈,就如前天玛希陪伴我们闲逛时的聊天。
她特意询问蕾雅明天的行程安排,得知我们应该不会延长到后天回去后,说:“这样也对。这个地方现在还不太平,还是早点回去好。那你们具体打算什么时候走呢?”
“得回去和大家再确认下。可能明天中午吧……”蕾雅不是很确定的样子,还看向我和韦娜。
韦娜跟着点了下头,说:“嗯……还是早日回去好。”
发生过连串惨剧后,大家应该都没心思待在这个千年古城了。虽然这里有历史悠长的名胜风光,颇具异域情调的文化民俗,却也有复杂难辨的矛盾和暗涌……
“哦,还想乘米轨机车到菱川城再转宽轨南下吗?”玛希微笑着问。
“啊……大概还是……哎,算了吧。”蕾雅回答的时候,还转过头看向我。
当然,我马上给了蕾雅一个明确的回复:“对,算了吧。”
“哈……就是这样子。”蕾雅不再坚持什么,转而看向玛希。
“行,到时我帮你们订车票。小地方,就算是通往碎石城的大巴车也没几个班次,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玛希说:“可能明天下午1点左右那一班好些,刚好你们可以吃完饭再走。那就初定明天12点半前,我们雅宾旅馆门口见。”
“好的,麻烦了!玛希女士真是好人……真舍不得分别!”蕾雅笑着点了下头。
“哈,说告别可太早了,明天还有机会哦。”玛希说:“而且,在碎石城时,可能我们还有时间见面呢。”
对了,玛希本来就打算要转到聚能联合集团总部任职,只是不知还要在这里打理多久才能离开。
但是,肯定是有机会再见的,对吧?
“哦,对!太好了,期待到时再见!”蕾雅拍了下手,笑着说:“说不定,到时还要请玛希女士带着我们欣赏最新的能晶工业应用成果呢!”
“这个么……好呀,下次有机会的话!”玛希接着问:“你们去过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参观吗?听说那里有个很大的展馆。”
“去过,但那一次……”蕾雅迟疑了一会,马上变换个话题:“听说,聚能联合集团11月可能会在新总部大楼举行年会展示最新的能晶科技?好期待能开眼界!”
“那个年会在新总部大楼举行么……11月?还以为只是新楼落成仪式……”玛希却也跟着犹豫了会,还收回了笑容,不知想到什么,只是犹如敷衍般说:“嗯……到时说啊。”
“好的,谢谢玛希女士!”蕾雅笑着猛点了下头,像是当玛希默认同意什么事一样。
其实,玛希也没答应什么……而且,她那表情就像是遇到某件为难的请求。
但那不只是年会入门票的问题吗?实际上,蕾雅通过她家庭关系的话,大概也能搞定。
而且……记得昨天在车上时,跟玛希也说过年会这个事,她当时还答应帮忙与索菲沟通争取入场券啊?
怎么到这会,她反倒好像有点犹豫?
呃,难道是因为昨天她还不知道聚能联合集团的年会可能11月会在新总部大楼开,所以就先答应了?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
想不懂……不过,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
接着,便在几句寒暄之后,玛希说出明天找些“告别礼物”送给我们,还引起睁大眼睛的蕾雅满脸期待,便在笑声中与我们告别。
“礼物”么?嗯……也许就是那些超高密黑能晶矿石。
经由“独家”游商,可能就是“乔治”先生过手的“毒矿石”,摆在已经去世的阿布先生办公室书柜里,又被玛希认同为稀罕却又不可靠的“装饰品”。
呃……也许,这份“礼物”更值得期待?
还有存放它们的地方……科联会红叶城分会,是否以后就不会再去那边了?
那个似乎发生过诡异事件的地方!
嗯……
……
第221章 白峦
告别玛希后,我们三个人走出红叶医院,沿着西行街道,没走多远便来到白峦公园。
蕾雅的心情似乎变得不错。她仍帮我拎着装外用药的白色小袋子,边走边为我们当起兼职导游,素材则来源于之前辛苦整理的笔记,按她的说法是总算有了可用之时。
而且,既然明天中午就要离开红叶城,那今天下午就是难得休闲一刻。
总之,放松下心情,忘掉那些可怕的经历就好!
嘿,听着蕾雅绘声绘色的介绍,看着她时不时轻甩起白色小袋子,仿佛情绪真会被感染一样,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白峦公园是围绕中央白峦山建立的市民建筑。据说在建国之前,则是帝国统治者们的郊外私园。
在和平的日子里,漫步于环山小路之上,双眸所见,无论是春夏的满园翠绿,还是冬日的遍野雪纱,都给游人于心旷神怡的享受。
但若在战争年代,如几百年前的独立战争中,更远处的神恩高地,连同这边的白峦山,则是攻克红叶城的前沿阵地。那是血与火的历史,只是蕾雅顺口提过后便转向路边的姹紫嫣红,就连微笑也不过卡顿了片刻。
大家都像是有默契一样,不去提及任何可能影响心情的事情。
“漂亮的花儿!”韦娜跟着蕾雅的眼光看了过去,接着便看向某条上山路问:“我们要上去看看吗?听说山顶可一览几乎整个红叶城!而且,那里还有一株1501岁的白冷松!”
古树?这让我想起碎石城南大仓门口的老橡树,那似乎也没这边历史长!
“1501岁是什么情况?”我不禁好奇地问:“创世纪时期……新历元年种下的?”
“传说如此!”韦娜好像突然来了兴致:“据说在新历元年,圣神教的先知在神谕指引下,于白峦山顶找到圣物,并埋下一颗白冷松种子予以‘交换’,象征唯一真神的眷顾和新时代的来临!或者说,在圣神教的圣典中,那就是神迹终将覆盖每一寸土地的宣告……哪怕是当时的北方蛮荒之地。”
“圣物?嗯……”蕾雅轻轻歪着头像是回忆了一下,转而看向我:“哦,这是圣神教的传说。对了,记得当时在圣石大教堂地下室看到的圣棺,里面就藏着传说中的创世纪圣物……圣石?”
圣石!记得两个月前的班级活动,就在古老的圣石大教堂里,深藏于地下室里那具通体晶莹碧绿的石棺,“据称”供奉着创世纪以来的圣神教圣物,圣石。
为什么说是“据称”?不仅传说如此,更是因为……
想起那时候犹如神志不清的蕾雅说出来的话,“圣石,并不在此”。
可是,在那一刻,站在圣棺面前,就连我自己也有那种仿佛一闪而过的怪异念头!而蕾雅,却不知为何像是也有类似想法,竟然就当场说了出来!
真是怪异的巧合。现在想想的话,还是匪夷所思……难道那一刻我和她都“失了魂”?
哎,“同病相怜”!
想到这里,不禁多看了几眼蕾雅。
也不知是否我的眼神里有什么意味被她敏锐察觉,她轻歪着头,以一道浅笑回应过来:“那真是难忘的参观!后来再回想呀,就像在壮丽的历史长河中短暂点了一下水,见识了一圈漪涟,卑微如我们却在当时以为那就是全世界……真好笑!”
啊……怎么有如此感悟?
“嗯……也是。历史总是复杂的,长卷的角落里不知埋藏了多少真相……也许只有日复一日徘徊的尘埃记得。”我顿时有感而发,思维一时间似乎与什么关键字连上线。
“尘埃”?呃……尘埃。
“喂喂……你们是要发表什么演说吗?”韦娜调侃的话传了过来,接着又说:“你们还去过圣石大教堂参观过地下室的圣棺?听说那里不轻易开放给外人,哪怕是圣神教徒也不能人人如愿。你们可真是幸运!”
这好像是真的。
想起当时领路的索伦神父所言,据说只有“在大教堂潜修的修道者,远道而来的虔诚信徒,或是拥有圣缘的人士,才有机会接近圣棺”。
而我们……都“幸运”地近距离观赏圣棺……尽管当时自己并无任何“感觉”,或许蕾雅也是。
“是哦,现在想想真是不可思议,难道我们拥有‘圣缘’?嘿……不,应该说,得感谢班长为我们争取的机会才对。”蕾雅笑了一下,说出也许是事实的答案。
“嗯。”我跟着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舒亚具体怎么跟索伦神父沟通的,可能真有某些关系?
“哦?难道舒亚学弟信仰圣神教?还是很虔诚那种?”韦娜似乎想到另一种可能性。
“不,明显不是……”我想起,当时索伦神父还暗示过舒亚可以多来圣石大教堂“琢磨和思考”,甚至“穷尽一生也不足够”,只是被舒亚礼貌回绝了。
“是么?似乎有些故事的样子……啊哈。”韦娜不知又想到哪里去了,但她马上就转回“圣物”话题:“嗯,你们见过的大教堂地下室圣棺,里面的创世纪圣物,圣石传说来自于白峦山顶,就是圣神教先知以冷杉树种子与唯一真神交换,并带到碎石城。”
“咦!”蕾雅顿时停下脚步,刚好我们现在就站在分岔口处,她转而看向一条盘旋着向上爬入山林的石板路,语气颇为惊讶:“创世纪的远古圣物,圣神教的象征之一,圣石竟然来自这里?这……太奇妙了!”
“不可思议……那这儿算是圣神教的圣地之一吗?”我不禁对山顶那株与新历年份同龄的千年白冷松充满好奇。
那可是创世纪之初圣神教先知播下的种子……真神奇!难怪这个地方在帝国统治时期是信仰圣神教的“模范之地”,也许是因为曾见证过先知的足迹?
“可以这么说,虽说圣神教创立于帝国境内,但传说中先知找到唯一真神‘遗留之物’并获得神启之地却在这里,也是曾经诞生过古老圣灵教的地方。”韦娜也望向山上石路,说:“以创世纪元年为节点,或许前后可说是两个时代和信仰的交替。当然,也有研究认为圣神教吸收了包含圣灵教在内的诸多远古信仰精华,但千年之后,影响力已非那些后来被贬低为蛮荒的迷信所能比拟,特别是在冯克帝国的强力推崇之下。”
或许如此。
这片古老土地的历史,某种意义上讲,也是“主流”信仰和价值观随着民族与国家兴衰而被“替换”的漫长但可能并不“逐渐”的过程……就像被不可逆的命运巨轮一遍遍碾压过的地面,绝大多数后来者也只能窥见最“新鲜”的车辙,而不会去深究曾经还有谁来过。
至于真神遗留之物……?
怎么又想到里克讲过的东西!但那些都是圣明教的邪说……不对!我赶紧摇了下头。
此时,身边两个人仍在望着上山丛林间的小石路,蕾雅还踏出一步,身子稍稍前倾,犹如站在历史宝藏门口的探险者,却又似乎因为某种顾虑而不愿一探究竟。
“这样的话,卡诺州实际上不能说是‘神眷未至之地’呀。新历元年前几百年,这里曾有过远古信仰圣灵教,对吧?创世纪之初发现了圣神教的神启圣物,还有其他好多说不清派别的宗教。呃,这里更像是……”蕾雅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
“信仰传播的十字路口,融合之地……或者说,诸神的战场?”韦娜接上话,收回望向上山路的目光,转而看向我们时轻轻叹了一声:“既然是千年的战场,又何谈得上所谓的‘神眷?即使有,大概也如萤火仅能照亮小片黑暗那样,只能庇护极少数‘被真神所眷顾者’吧。”
被真神所眷顾者?这……我张了张口,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
也许,若排除极少数幸运儿,对这边古老大地上的大多数人民来说,那真的是“神眷未至之地”……即使数千年来曾有多位“神”来过。
大家都沉默了下来,气氛似乎变得有点沉重,就如渐暗天色笼罩下莫名萌生的压抑。
好一会后,才由蕾雅开了口,却更像是在找话:“神奇的传说……不知真正历史又是怎么样的?比如,一千五百年前某天,那位圣神教的先知是因为哪个神谕来到这里,又是如何找到圣物,并晓得播下种子象征与唯一真神‘交换’呢?”
交换?如何……交换?在何处……交换?
有这样碎片般的信息现于脑海中,却如短暂划破黑夜的闪电,不过点亮瞬间光明后便没了踪迹。
“呃,对神圣象征的溯源……这可超出我的知识储备啦。实际上,亲历者不一定留下记录,就算有记录也难说能留存至今,即便留到今天的东西,天晓得真假?”韦娜停顿片刻,压低着声音说:“所以,真正的历史又有谁真正知道呢!哦,倒是传说就有很多……”
“嗯?比如什么?”我看着韦娜那貌似小心又神秘的样子,还以为她要讲什么野史。
“有这样的传说……据说也是圣典的初版,记录当时是先知和女儿一同来到山顶找到圣物……但代价却是要以女儿交换!只是后来先知的虔诚打动了唯一真神,才以冷杉树种子予以替代!”韦娜见到这里又停了一下,接着才换上微笑说:“当然啦,不知真假!另一个传说就温馨得多,是先知获得圣石的当天……或隔天凌晨?两个说法都有,有着不同象征。总之,那天他的妻子生下一位女婴……”
“咦!这个故事听过,想起来了!呃,我是说后面那个。”蕾雅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点了下头跟着说:“小时候看过的版本……对了,提到创世纪某天凌晨,游历至卡诺州红叶城的先知发现夜空有流星划过,仿佛坠于白峦山顶……不久后其妻生下一位女婴!啊,难道那就是神谕……!”
“嗯,好像是圣神教起源的读本,对吧?实际上圣主教也有类似传说,毕竟其实同出一源。”韦娜跟着讲:“至于后来的故事,可能就知者寥寥。那位先知的唯一后裔,圣神教最初的圣女,据称继承了净化世间污邪的救世能力,在先知离世后不久也消逝而去,被称为‘圣归’事件……”
“圣女……?消逝是怎么回事……”我感觉心跳似乎瞬间加快了些,但随着脑海中空白画面的闪过,终究还是归于平静,只是问出一些不理解之处。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个人认为,也许就是失踪。”韦娜说:“而且传说中是年仅十六七岁的样子……”
“啊……该不会遭遇不测……不,不,应该不是。”蕾雅抬起手遮到嘴边,但睁大的双眼仍透露着惊讶的神情。
“嗯……不知道,应该不会遇害。那可是地位崇高的圣神教初代圣女。”韦娜说:“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历史之中……所以,只能用‘圣归’来解释。顺便一提,刚刚的失踪说纯属瞎掰啊。”
“是吗……说起‘初代’的话,难道历史上不止一位……圣女?”我注意到韦娜刚刚的关键字。
“对呀,据说如此。”韦娜点点头,说:“圣神教的历史上确实有过好几位……但似乎都存在于黑暗世纪的记录。可能是那个年代特别需要希望的象征吧!毕竟,长年累月的战乱,饥荒,甚至瘟疫……就像被锁在漫长黑夜里的人们,太需要哪怕稍纵即逝的一点点光明了。反而是建国后,圣神教就再没有过此类圣徒。”
“这样……也不是坏事。”我低着声说,心情似有莫名波澜后又渐渐平复。
是的,现在是光明的新时代,科学,文明,且朝气蓬勃。而那些可怕的事物已仅仅是古老文书上的符号,连想象过去的黑暗都变得困难的今天,自然不再需要那些希望的象征,或者说是苦难的慰藉。
“韦娜学姐知道的可真多呢。”蕾雅插上话:“圣神教的历史……我就不太熟悉。”
“哈,其实我也没懂多少……只是到这里后联想起某部与白峦相关的话剧,就是与这段历史有关的!”韦娜笑了一下后便来了个话题大转弯:“怎么样……!我们回去还得练习圣城记哟!现在是9月14日,不到一个月就是校庆啦!”
天,好不容易忘了这个麻烦事……
就连蕾雅,也只是干笑了几声,却不接话。
“好了,今天就先放松下心情吧。”韦娜转而看向上山路:“怎么样,两位?要去参观那株1501岁的古树吗?或许……我们也能发现什么宝贝,乃至圣物呢……?”
圣物?圣石……?
不,不用去。
因为……
那里已经,“空无一物”。
奇怪的念头,或是“坚信”,让我轻轻摇了摇头。
而这时,蕾雅正看向另外一条路,那像是通往公园西门的方向。
“要不……我们还是去那边看看?”蕾雅的话传来。
……
第222章 老屋
当蕾雅转回头看过来时,我就大致猜到她的想法。
“行呀,就往那边走吧。天也快黑了,再爬山的话怕时间来不及。”我随意看了一眼上山路,提出建议:“而且和尼克先生说好了,集合的地方就是公园西门,对么?”
“对呀,就是这样!”蕾雅马上就跟着喊出声,引得我和韦娜不约而同看向她时,或许是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反应过度,就赶紧抿嘴并快速换上一副笑容,才接着开口:“嘿,只是觉得,可能现在有点晚了,所以就不要再去爬山啦……万一天黑就不好了。”
“听说白峦山顶的晨曦也很美哦,特别是落在千年冷杉的第一道光芒……看过这样的游记!考虑下,在山顶过个夜如何?”韦娜笑着接过话,不过当她看到我这边后,便稍稍收起笑容,强调着说:“当然啦,只是玩笑……哎。”
“啊,没关系。已经过去了。”我听得出韦娜的意思,大概她是在照顾我的情绪吧……对于不巧就于昨晚在山区里度过一夜的人来说。于是,我接着还以一个玩笑:“但是,山里有点冷,真要露营的话,装备得带足,比如帐篷,厚被子,等等。哦,再有一个枕头就更好……”
“嘿!相比群山,我还是更喜欢大海,特别是海天一线间的日出美景!”蕾雅看了过来,笑着说:“怎么样?伊珂?还有韦娜学姐!找个假期,一起回紫樱吧!来雪湾过夜……嗯,保证安全,舒适!愿意到白滩扎营也是可以的呦!反正离我家很近……”
“哇……好期待啊!”韦娜的声音响了起来。
而我,却想到别的事情。
雪湾?哦,听蕾雅讲过几次。说起来,听这个意思,好像她住在那一带?
那一定是很舒适的地方,毋庸置疑!但“安全”?哎,怎么联想到另外一个事情……
比如……1498年9月15日,紫樱城花城区琴湾的某个灭门惨剧……!
那好像就位于雪湾海滩附近……?
“琴湾也是在附近吗?”我直接就说出口。
但旋即觉得不妥,蕾雅是要略过我在山区过夜这类糟糕经历才换的话题吧!可我怎么又换成另一个敏感的案件发生地!
哎,虽然不晓得她是否了解,但她再怎么说也是紫樱城的人……哦,对,那时候的她还在紫樱女中这种管理严格的寄宿学校念书,或许不太清楚?
“琴湾?伊珂也知道这地方吗?”蕾雅仍保持着笑容,说:“其实,我家就在那边……”
“哇!那可是紫樱城有名的高尚住宅区!务必让我们见识一下私家海滩的晨光……”韦娜的声音中似乎带着蛮多期待。看看她那副欣喜的表情!
“哎,太夸张啦,学姐,没达到私人海滩的级别……”蕾雅马上举起右手摆了摆,说:“但那里是离雪湾很近,走路十分钟左右就能到白滩。”
“哦!那至少能从阳台远眺碧海蓝天……对吧!”韦娜声音里的兴奋语气丝毫未减。
“那倒可以,但景色可不如在白滩上远眺那般壮丽哦。”蕾雅笑着回答,贴心地对我们说:“当然,也可在我家享用早餐后,再去沙滩上散步,沐浴于清晨的阳光中,也挺好的!”
“啊……真令人期待!”韦娜两手交握举至胸前,嘴角高翘,思维似乎已经飞到紫樱雪湾的阳光白滩。
“嗯,真令人期待……”我跟着说了一句,却没有特别向往那个据说由洁净细沙铺就如白雪覆盖的美丽沙滩……呃,就是蕾雅说过的,那些沙子也如“晶沙”一般雪白!
更在意的是另一个地方,临近雪湾的琴湾住宅区。
那个发生过可怕且可疑敏感的地方!没想到,蕾雅的家竟然也在那里……
呃,除此之外,是不是还有某些“拼图”甚至能够连接起来,拼出某种“联系”?
可是,转头望向蕾雅时,正想说点什么,却对上她那真诚又充满期待的笑容!
此刻,她又说一次“欢迎我们过去品味海风和暖日”,甚至已经建议诸如1月份新年或是寒假之类更适合悠闲长假的日子……
哎,既然如此,就先别提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了吧……现在也不合适。
于是,就在愉快的畅想与聊天中,特别是在蕾雅和韦娜的欢笑与计划构思中,我们越过上山的路口,沿着石板路走向白峦公园西门。
天色微暗,渐凉的夜风拂过小路两侧的树木,带起一阵飒飒声,竟让我有似曾相似之感。
就像昨晚穿行于群山丛林的时候?
不不,这儿的松林可要“温柔”得多!
可是,此刻的公园只有我们三人在散步,尽管蕾雅和韦娜渐渐不着边际的聊天与笑语冲淡了这份莫名的不适感,但我总想着早点走出这片愈来愈沉暗的森林才好……就像逃离某个阴影一样!
至于那山顶的千年古树……?呃,这种又似乎随时牵住自己脚步的矛盾念头……不过,那里应该也没有什么“值得一看”吧!
对,有这样的想法……那里,已经不值得“停留”了。
也不需要。
便在这乱糟糟的古怪想法或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中,终于走到公园西门之前。
那么,再会了。
回头再看看身后那座绿翠遍野的白峦山,或许……现在不是值得来的“那个时候”。
可能得在冬天之时?那才是名副其实的白雪覆盖之山!
而走出西门,远远继续朝西看去,这附近能一眼看到白峦公园雪景的地方……最显眼的就是那马路正对面的房子。
而且就只有那么一栋!
那是由围墙和大铁门圈起来的自带庭院独栋房子,还能望见那似乎有两层高的主楼和三角屋顶。
“真是最佳位置。”韦娜首先发出感慨,还看了看四周:“旁边也没什么房屋……哦,其他邻居都在比较远的地方……这会也没啥路人。难道这里是无人区吗?”
“不是吧……别吓人啊。”蕾雅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公园西门,又抬头望了望天边红霞,似乎漫不经心地说:“嗯……不知现在几点了?我们是不是要在这里等尼克先生的车啊?”
“说什么呢?不是约好要去西门对面的神秘房子探险吗?嘿!”韦娜马上笑了出来,接着走出几步后就向我们挥起手:“走啦,去看看梅林教授在这边的秘密基地!”
“啊?谁约好的啦?还有……什么秘密基地啊!”蕾雅似乎急了起来,还跺了下脚,可看着韦娜笑嘻嘻地跨过马路,她便扭过头看向我,表情中似乎还有一丝为难的意味:“哎呀……学姐真是的!那我们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呢?于是,我也笑着走出一步,顺便动员蕾雅:“走呗,反正天还没黑。那儿离公园西门也就一路之隔,如果尼克先生开车到了,我们也不难发现。”
“是这样么……嗯,也好……”蕾雅扭捏了一下,就马上跟过来,还提了个问题:“可是,去那里干啥啊?参观?但那是别人家的屋子啊!虽然可能是梅林教授熟悉的地方……可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咧?突然上门拜访?该说些什么啊?哎,都没准备什么礼物……”
不得不说,此刻的这位大小姐想得可真多……都考虑到上门拜访的环节了。
但问题是,这栋房子……有人住吗?
现在,我们都站在前庭院那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之前。透过铁栏间隙,还能看到里面的荒凉景象,一条破破烂烂的石板路通往里面的房子,路两边则是杂草丛生的空地。也许这儿曾是个花园,但现在更像是昨晚路过的某个山区草地。
那种不知在“绿海”中可能潜伏着什么危险的感觉……真令人不适!
“里面还有人住吗?咦,还有个小铃铛,但是……”韦娜先往铁门里面看了看,又伸手摇了摇挂在门上一个同样生锈的铃铛。
尽管此刻的铃声还算清脆,但似乎唤不来任何来开门的人。
只是,如果现在真有什么人从近似废弃的房子里钻出来迎客,那恐怕反而感觉更加诡异!
再看看铁门两侧的围墙,大片墙皮脱落,露出的砖石缝隙里甚至还有绿草冒尖。
某侧围墙上还钉着一小块黑乎乎的铁片,那是什么……
“学姐,这儿大概没住人吧……算啦。”蕾雅其实也跟着望了望铁门内的庭院和远处的房子,但她似乎很快就打消了“探险”念头,看着圈住两扇铁门的粗大锁链说:“这门好像都被锁起来了。”
确实是有这么一条锁链绕了好几圈“锁住”了大铁门。但是,仔细一看,铁链的锁头似乎没有……
“这锁头都没合上。”韦娜马上发现了端倪。她伸出双手,将实际上没插入锁体的一侧锁钩拨开,便轻松拿下了锁头。
跟接着,韦娜稍稍用力,就将铁链抽了出来!
然后,那仿佛沉睡了几个世纪的生锈铁门,发出垂垂老矣的“吱呀”声,向庭院内退向两边,让出一道窄口子。
“哇……好多锈!”韦娜直接将铁链和锁头挂在一边铁门的横栏上,又举起双手看了看上面的黑黄污迹:“真脏……”
但是,韦娜马上就翻过双掌推开铁门,拍了拍手后,便转过头对着我和蕾雅说:“好啦,门开了。进去看看吧!”
这……?
当我看向蕾雅时,发现她也是一脸惊诧的表情。或许她也没想到韦娜居然就能如此“自然”地开门走进庭院……而且对方已经走开了几步,还朝我们挥了挥手!
“学姐啊……这算私闯私人领地呀。”蕾雅犹豫一会后,还是和我一起跟上去,对韦娜说:“好像不太好……”
岂止不太好,感觉就像是违法行为!我走在荒凉的庭院中央石路上,环顾四周破败的景象,心底嘀咕着这儿很有可能是一座无人宅邸,但即使如此也不能私自闯入……
“不不,这儿没竖立私人领地的牌子。我们只是去前面的房子敲门,看看有没住人而已。”韦娜狡辩了几句,边走边说:“但这儿就像被废弃一样,简直就像……呃。”
韦娜的话戛然而止,却让我联想到别的地方。
从破烂的石板路缝隙里冒出的簇簇青草,两侧几乎高及膝盖的草丛,庭院某处藏着掉了一边绳索的秋千摇椅,以及前面屋子那色彩黯淡的破损三角屋顶和墙壁……
微暗的夜色下,这里简直就像是……
墓园。
对,就是这样让人不适,毫无生气的死亡之地!我想,韦娜也许有同样的感觉!
这时,身旁的蕾雅凑近了我,甚至又挽起我的手臂……她大概也有类似糟糕的联想。
幸好这座“墓园”不算大。很快我们就走到了房子门前。
那是掉漆的破旧木门,加上两侧墙皮大片脱落以至于露出砖石的墙壁,简直就像是被什么可怕凶兽光顾过并留下触目惊心的爪痕。
“请问有人么?”韦娜勇敢地走上前,抬起右手屈指敲了敲门,声音也变小许多,似乎将在庭院大铁门前的好玩心态遗失在了萧瑟的空气中。可能她也害怕从屋里冒出某些怪人……或者怪物?!
“哎,学姐,别敲了……可能没人住啦。”蕾雅的声音似乎有点紧张,还朝着四周看了看:“这地方……好像很久没人来过。”
“不是呀,梅林教授不是来过这儿么?就这几天的事!”韦娜接着敲了几下门,似乎又来了胆子,还抬起双手推了推房门,说:“锁住了,打不开。”
“打不开?难道梅林教授就只是在这个庭院逛了逛?但他来这里干什么……”我感到自己的手臂被蕾雅挽得有点紧,便转而对她说:“可能这会儿真没人在,没事。”
“嗯……是啊,来这里干啥?”蕾雅渐渐松开了手,但仍带着疑惑观察前面的房子:“也许是要拜访谁,但找不到人就回去了?比如发现多年未见的老友早就搬家之类……”
好像真有这种可能性。这里确实像是许久没住人的样子。
但是,韦娜却插了一句:“没准这儿是梅林教授的另一个家?说不定他还有钥匙!”
“啊?不可能!”蕾雅马上回了一句,但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是住在紫樱城的……嗯……不过,哎……”
对了,梅林教授一家曾是蕾雅的邻居,之前听她讲过。只是后来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梅林才搬家。
但要说这里是梅林的另一个“家”?这可就太离谱了,毕竟从北方山区到东南沿海也太远了!
可是,如果完全没有半点关系,梅林干嘛要来这儿?
不对,这儿虽然是在白峦区内,但真的是梅林来过之处么?但按塞拉的提示,似乎面对白峦公园又比较好找的某独栋房子,好像也的确就是这里。
真奇怪!
就在此时,韦娜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咦,这扇窗是开着的。”
什么?
寻声看去,只见到韦娜站在与她齐腰高的窗台前,拉开墙上的一扇竖长方形窗户,还笑着对我们说:“也许可以从这里进去?”
哎?
不对啊,这可真变成私闯民宅了!
……
第223章 花瓣
韦娜不是在开玩笑,她已经拉开了窗门,笑着看向我们,就像找到某处神秘场所的暗道一样……瞧瞧她那得意的笑容!
再看看那个窗台,离地面也不高,也许真可以从外面翻进去!就像当时温芝之家的宿舍,一楼房间窗台也是对外。
还记得满月祭典隔天,凯尔过来看望我时,后来却慌慌张张从房间窗户翻出去的狼狈模样,真是好笑……
现在这个窗台也是差不多的布局,而且屋内靠近窗户处还有一张桌子,也许可以当“落脚地”。
只是……翻进去好像对我和蕾雅来说不太方便!而且也不好啊!
当我转过头看向蕾雅时,只见到她一副为难又惊讶的表情,接着就听到她开口“啊”了一声。
紧接着,便是身边一声“嘿”!那是韦娜的声音!
哎?
转头一看,却见到韦娜已经翻身钻到屋内!她正蹲在靠近窗台的桌子上,先朝屋里探头四望,接着便转身对我们说:“从这里进吧!不难!”
那当然……!你穿的是衣裤啊!而且这灵活得像猴子的身姿是怎么回事!
啊,不对!不是这个问题……
“学姐!这是别人家啊!怎可以这样!被人看到不是跟小偷一样……”蕾雅大概是被韦娜的动作吓到了,僵硬地站在原地盯着对方。
“不对,这不算‘家’。可能都没人住在这里!”韦娜答过后,随着一声“嘿”,整个人便转而跳到屋内地板上,还探过身子朝着仍在窗外的我们呼唤:“你们看看!”
怎么回事?
赶紧走到窗边,便见到先一步“闯入”屋内的韦娜正抬起手指向周边某个角落。
此时,虽然夕阳余晖透过窗户照入屋内,却似有一种阴阴沉沉的不适感。还有那堆被灰布盖住的家具,从轮廓看来像是椅子、小圆桌,但没有床。
所以,这个房间或许是某个书房或会客厅之类?
墙角边还有一排大书柜!但里面相当空,仅有的几本书东倒西歪,像是沉寂了许多年。
“无人”的屋子?还真像。
不过……这个房间的门是关着的,谁知道屋内其他地方怎样?
“应该没住人。”韦娜回头看了已站在窗外的我们一眼,转而在房间里迈开几步,低头看看地板,又指向窗台边的桌子:“全是灰!”
的确,房间的地板上出现了几个略显孤单的鞋印,还有那窗台桌面上与厚厚灰尘格格不入的“干净”痕迹,应该都是韦娜的杰作。
“真奇怪……呃,是不是只有这个房间没人来?啊,不对!”蕾雅似乎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但马上就摇头:“学姐,不能随便闯入别人家啊!”
“倒不如说这里是座废弃房子。嗯……我看看。”韦娜显然没把蕾雅的话放在心上,也许她此刻的心态更像是个探险遗迹的冒险家。
不过,她走到房门之前,便稍稍弯下腰,小心地打开门,朝着里面更为阴暗的走廊望了望,才对回过头说:“一股发霉味……!”
接着,便是她的一声“阿嚏!”
“哈,不好意思!”韦娜抬起手抚过鼻子,笑着对我们说:“这儿灰尘可真多,像是长久不通风……真不舒服。”
“是啊,看起来里面黑乎乎的,可能真没人住在这里。”蕾雅站在窗外朝着连接房门的走廊望了望,再看向韦娜:“学姐,还是出来吧……”
“别急嘛,时间还早,对吧?”韦娜似乎对这栋“无人”屋子颇有兴趣,或许是把它当成了某种探险乐园,还笑着回应蕾雅:“嘿,进来看看呗,说不定有遗落在某处的宝藏?”
“学姐……就算真有宝藏什么的,也是别人家的东西吧!现在进去可能不太方便……”蕾雅似乎不太想进入这间屋子,即使最开始的她可能真有拜访这儿的想法,但应该不是通过这种“闯入”的方式。
“哦,也是,这样爬进来确实不太方便,对你们两个来说,哈。”韦娜却似乎误解了蕾雅的意思,以为是我们衣装不方便爬窗入屋的缘故。于是,她就向我们挥了下手,指向房间外的走廊并转身迈步走过去:“我先去里面看看,待会给你们开个大门。”
“啊?哎,学姐……”蕾雅愣了一下,刚抬起手,却见到韦娜已经走入房间外的走廊。
很快地,韦娜的脚步声便似乎被走廊的沉暗所吞没,而她的身影也渐渐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话隐隐传来:“咦?好像这儿是客厅……”
这会,就只剩下我和蕾雅仍在屋外的院子里面面相觑。
“学姐真是……啊哈。”我想着找个什么话来说,好打破现在这略显尴尬的气氛,就再次看了看四周,说:“说起来,这里应该就是梅林教授来过的地方吧?毕竟是正对白峦公园西门唯一的房子。但是,看起来好像真没人住在这儿。真奇怪!”
是的,奇怪。
如果塞拉学姐没说错的话,就在这短短的北行科考之旅中,梅林也要专程来这个似乎无人居住的屋子一趟……可他来这里干什么呢?
或者说,他真的来过这儿吗?那……塞拉知道梅林目的吗?
奇怪……
“是很奇怪。”蕾雅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屋内的房间,转而看向院子大门:“其实……听塞拉学姐说起梅林教授来过这儿时,我是挺好奇的,心想反正就在红叶医院和白峦公园附近,顺路……对吧?”
“可是……越走近这儿,却觉得好像不太好。”蕾雅看向我,稍稍低着头说:“好像在故意窥视他的踪迹……而且没经过他的同意!其实,根本不必来,只要很随意地问问梅林教授,不就行了?不不……根本就不要问才好,他又没告诉我们,那又何必去问!搞得像……小偷一样,哎!”
“我不喜欢这样。其实我也知道,这么多年过去,早就不是小时候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了。”她重复了一下之前说过的类似之话,停顿一会,便像是要澄清什么一样地加快语速:“当然啦,不是就要恢复到以前的什么关系!呃,其实,以前也是类似邻里兄妹一样的朴素感情……哈!”
“哦……”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只是点了点头。
而蕾雅仍在倾诉着,像是要倒出心底的烦闷一般:“可是,就连这样的感情,大概也被时间冲淡了。不过,我仍然很崇拜他。从小到大,他一直就是我的偶像!而我,就像是个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孩,虽然拼命追赶,却总跟不上他的步伐……”
“嗯……蕾雅,我觉得……”我想说点什么,比如她其实已经很棒,成了为数不多的名校能晶工学女生之类,即使他的偶像已经成为专业领域的年轻教授……
但蕾雅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不给我插嘴的机会。
“他很自强,即使经过那些变故,仍然能成为了不起的人,让我更加佩服他!哦,好像我之前也讲过……”她缓缓地看向屋子大门,说:“也许是因为错过了一段时间,所以变得很难像小时候那样交心了?”
“咦……”我想起当时刚入学第一次听梅林教授的课,后来和蕾雅漫步在校园时,听她讲过梅林因故搬家的事。
对了,如果蕾雅一直住在紫樱城琴湾的话,那梅林不也是曾经住在那里……?
那样的话,梅林后来搬到了哪里?呃,没听蕾雅提过……
“后来再见的时候,他变得更成熟,也更让人崇敬了,真好。”她微微笑了一下,仍盯着屋子大门,像在期盼着什么:“但是,有时候却觉得,他不经意间好像会很疲倦……不是工作很忙很累那种!也许是我的错觉?不……偶尔在红叶楼看到他时就会发现那种心累般的表情!虽然很快就消失了,而且他也没跟我说过什么。”
嗯?看来蕾雅成为分团秘书后,与梅林教授接触的机会也多了。事实上,爱笑又看似天真的她,似乎也能敏感发现某些……“异常”?
但这么听起来,好像梅林把自己的心门封锁得很严密,就像如今将我们拒之以外的屋子大门。
“我……不是要探寻什么秘密。”蕾雅再看了好一会屋门后,便转而将视线移开,说:“只是想着能不能帮他点忙,或者能听他讲一些心声也好!虽然……我其实也没能起什么用,就像他遭遇变故后搬家……也是无能为力,甚至要等到放假后回家才知道那些事。”
“哎……”我又卡了壳,总觉得有点莫名悲哀。
那应该就是梅林读大四的时候?差不多1498年之后么……对,蕾雅已经在寄宿管理严苛的紫樱女中念书了。
“所以,伊珂!”蕾雅突然转移话题:“你是我在宁溪谷学院的要好朋友……对吧?!如果有什么内心话,可要跟我说!不准互相设防!嗯!应该不会的……是吧?”
哎哎哎?这看过来的眼神……还有这幅严肃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简直让人猝不及防!
“那……”我想说“那是当然”,可仔细一想,好像并不完全“当然”……
“嗯……?”蕾雅的眉毛竟微微皱了一下!
哎呀……
就在此时,一阵开门声响起!接着便是韦娜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咳……里面到处脏兮兮的,全是灰!哦,除了这个门把……”韦娜打开屋门走出几步,拍了怕衣服,又抬起双手转两下看了看,才转过头对我们说:“在一楼稍微走了下,应该就只是个空屋!也不知道多久没人住了。嗯……但也不是没人来过的样子。”
有人来过?这并不令人惊讶,因为之前就已经猜梅林教授来过这儿。
只是,这个房子大门是被锁上的。刚刚,韦娜也是翻窗进屋才从里面打开门出来。
所以,难道梅林有这房子的钥匙?还是说,他也是从窗户“进门”的?
啊哈!想到那么正经的教授翻窗入屋的画面,几乎就笑出声!
但是,这或许并非不可能。
因为这屋门直到刚才仍是锁上的转态,难道他真通过窗户“进入”屋子?那真是太好笑了……
也许,梅林真有这屋子的钥匙!?但他不是紫樱城的居民吗?虽然听蕾雅说,他有过因故搬家的经历,可是从南到北跨度这么大?好像不太可能……
真是矛盾。不过,我现在更关注刚刚韦娜提到的另一个事。
“屋里有人来过的明显痕迹吗?”我瞧向被打开的屋门,猜着韦娜刚刚是不是在里面发现了什么东西。
“嗯,明显,而且新鲜!进去看看呗!”韦娜笑着回应,却又没说清楚是什么发现。他转身后朝着我们招了下手,但也许是发现蕾雅似乎仍有些犹豫的样子,便稍稍收敛兴奋的神情,说:“反正是没人住的屋子嘛……来都来了,门也开了,再看一眼就走啦,又不是要在这里过夜……哈,也不适合!”
“不是这个意思……”蕾雅仍待在原地,转头看向我,似乎在寻求意见……或是支持?
哎,看她这踌躇不前的样子!就像有人帮忙打开了一道门,让她得以窥见梅林的一些未知轨迹,可她却不愿意去看……或者,她更希望的是,梅林自己打开心门吧!
“可能这真是一栋空屋,说不定都废弃好久了。如果这样的话……也许我们就是少数来过这儿的过客而已,只是有先后之分……对吧?呃,就像那个白峦公园一样!只是看一看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发现前人的足迹也没什么啦,就像考古……”我硬着头皮解释,却觉得自己就是在胡说八道,说着说着都感到脸好像在发烫。
好吧,主要是因为不知那来的好奇心,驱使我想去瞧瞧那“明显且新鲜”的痕迹。
“歪理……”蕾雅嘀咕了一声,却又轻轻地“嘿”了一声。
哎……这算是说服她了吗?
“好啦,天真要黑了,随便看看就走吧!这里也没什么好探险和考古的,就是个废弃房子。”韦娜再次朝我们招了下手,就转而入屋。
于是,我便向蕾雅点了下头,转身跟上韦娜。
不一会后,身后的脚步声就响起来,还有蕾雅的一声“等我”……
或许是天色正黑的缘故,刚进门就给人于沉重的压抑感,就像走进一处密封许久的洞穴,虽然这会仍有光线照入屋内,却有阴森森的不适感。
屋内浑浊的空气很不舒服,再瞧瞧四周都被被“灰”布覆盖的家具……好像很久没被人掀开透风一样。
如果睁大眼睛看清楚些,似乎那些布料还蒙上厚厚的灰尘,也许原来是白布来着?
可是,即使这样,却有一丝“不协调”的淡淡香味……
“哪来的花香?”我嗅了嗅鼻子,四处张望,很快便在靠近某处墙壁的蒙布桌上找到答案。
咦……
“你也发现啦?确实与这间死气沉沉的房子格格不入呢!”韦娜回应后,走到靠墙的桌子前面,抬手拿起一片花瓣,闻了闻,说:“真的是挺新鲜,好像刚摘下来不久。”
啊?
洁白的花瓣,中间是如脊的三缕淡黄。
好像在哪里见过这花……?
……
第224章 门牌
想起来了,早上还在山区某处隐秘的半山顶“石板广场”时,沿着断崖般的缺口处对开石门水梯一路向下经过池塘边,就在靠近石壁的岸上见过这样的花丛!
那是跟月铃颇为相似的花朵,只不过洁白花瓣的中间由深红变成了淡黄。
若如此联想的话,连清香都有点像!
咦?花香味吗……就像池边那些盛开的花儿一样“新鲜”么?
走近些看看!
眼前是背靠一侧墙壁的高脚桌,遮住全身的灰布几乎垂至地上,但仍能看出半椭圆形桌面与外弯型的桌脚样子。
铺在桌上的布看起来很脏,积着一层层厚厚的灰尘。
但是,摆在上面的几束花儿却如刚采摘一般,根茎翠绿,花朵圆润,虽有几片花瓣脱落,却仍是娇嫩的模样。
“挺香的……没见过这种花哎。野花吗?”韦娜挑起一片花瓣闻了下,又看向摆在桌上的花儿,说:“像是有人摘过来放在这儿。嘿,如果用个丝带绑一下就更好!”
确实,像是“纪念”用的花束……或许是因为来去匆匆,无法做过多装饰?
也可能是因为……真的就是在某处摘来的“野花”?
对了,挎包!
于是,我赶紧翻开自己的“百宝箱”挎包,掏出早上被匆忙塞入其中的花。
可能是因为藏在包里过久的缘故,皱巴巴的花瓣不如眼前那束似乎刚摘不久的花儿好看,但还可看出它们相似的模样,特别是那嵌在洁白花瓣中间的数撇淡黄!
“咦……伊珂,你也有这种花吗?在哪摘的?”蕾雅这时已站在我身边,似乎对这种好看的花儿很有兴趣。
“上午在山区时,经过某个池塘发现的……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花。”我想起蕾雅在宿舍阳台精心培育的小花园,便笑着回应她:“你知道花名吗?也许可以入驻你的‘紫樱园’?”
“嗯,可以多一道亮色!可惜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花,要不到时问问本地人?”蕾雅也笑着拿起一片花瓣,说:“真柔软,挺好看的!”
问问本地人么……嗯,真是个好主意。
不过,如果梅林教授真来过这个可能许久没住人的房子,那这束花儿……会是他带来的吗?可不可以问他就好了?
但比起花名……梅林“带花”来这儿做啥?还把花放在这里?
比如,刚刚想到的,“纪念”?可是,要纪念什么……或谁?
但这个披着厚尘灰布的桌子,除了花束,也没其他东西啊?
不对,再看仔细些……
靠近墙壁的地方,是不是有某些与众不同的“痕迹”?
“这儿除了花,是不是还有过某些东西?”我盯着桌子与墙壁的交界处,走近几步,抬起手,指向墙上的某个“轮廓”。
那是墙上一个明显的小“椭圆圈”,竖立起来的圈底贴近桌子,圈内墙色较“白”,圈外灰尘更多。
“哦……真有点像!”韦娜前倾着身子仔细看了看,接着说:“是摆件吗?曾经放在这里的椭圆东西。”
对,应该是类似之物!
而那个“灰脏度”明显不同的痕迹,就像是“摆件”被拿走后留在墙上的影子。
如果再仔细瞧瞧,顺着墙上“影子”延至灰布上的,还有稍微那么一点与周围厚尘不一致的痕迹。
有人在这里留下一束花,并带走某个“摆件”?
而且,这个人……也许就是梅林?
“盘子?”韦娜张开双手,手指对碰比了个圆形,恰好比那圈影子小不了多少。一会后,不等我们反驳,她就自己笑了起来:“嘿!”
与其说是盘子,倒不如说……
“相框?”蕾雅说出一个更为合理的东西。
“嗯……说不定是真的。”我附和着说。
对,很有可能!
这个桌子靠着屋子入门旁边的墙壁,也许就是专门用来摆设的,比如在上面放花瓶或相框之类的东西。
说到这里,就联想到戴莎家里的书柜里也有一个颇有年代的小相框。只是那照片上的人除了年轻时的戴莎,另一位似乎与她挺亲近的人面容却已模糊难辨。
那真是一位神秘的人……真好奇那是谁?可戴莎却不愿意主动讲。
然后,这边呢?
如果那真是相框……又会是谁?从明显的痕迹来看,或许这个椭圆形相框曾在这旧房子的桌上待了很久,应该也蒙上厚厚的灰尘,直至在近期某个时间点被“带离”?
当然,就算梅林真的来过这儿,不见得就是他带走的,也可能相框在更早之前就不在了。
想到这里,不禁又看向如今桌上唯一的亮色,那片片洁白花瓣中的缕缕淡黄。
真的是“新鲜”,好像刚盛开不久一样,就如上午在池边初遇时的想象。
“相框么?哦……那会是谁呢?”韦娜歪了下头,就笑着说:“难道照片里有对梅林教授来说很重要的人,所以被他带走了?嘿!”
“哎,学姐,这可证明不了吧。”蕾雅的语气有些无力:“也不知道梅林教授是否真来过这儿,更不知道他有无带走相框……而且,会不会是其他东西,也不晓得啊!”
“嗯,确实证明不了。”韦娜点了下头,然后两手一拍:“干脆直接回去问他,不就行了?”
“别啦……”蕾雅皱起眉,叹了口气:“那不就暴露我们来过这里了吗……好像在跟踪人家一样。”
“嗯……不算跟踪哦。”韦娜再笑一声,解释说:“应该是探究才对!根据有限的线索,挖掘梅林教授遗落在这里的秘密!”
“哎!那不是更糟!”蕾雅似乎使劲跺了下脚,接着就转身低头走向门外:“外面天开始黑啦!我们还是走吧!赶紧与塞拉学姐会合。”
“哦?不继续探索吗?以后可能不会再来哦?”韦娜不急着跟上,还看向一楼客厅与走廊的连接处,说:“我刚刚在那儿看到楼梯哟……”
“就一栋没住人的老房子,不看啦,学姐。”蕾雅自个儿走过两步,似乎想到什么,再回头看过来:“而且,这里阴森森的,我……不喜欢。”
这是真的。我也有类似的感觉。
如果天黑,这儿的景象怕是会更加恐怖……不知为何就会联想到昨晚在山区艰难行走时的紧张与害怕!
简直就像是……这座房子的楼上似乎也潜藏着什么可怕怪物一样!
再看看蕾雅的眼神,我就赶紧跟过去,同时转头对韦娜说:“学姐,我们还是走吧,时间可能也差不多了,别让尼克先生久等。”
“啊啊啊,好啦好啦。”韦娜的声调夹杂着些许失望,跟着我们一起走到门外时,又停下脚步,说:“对咯,我们没钥匙啊,没法锁门。”
呀……这样的话,如果以后梅林教授再来这儿,发现门被打开的话,不就知道有“陌生人”来过?
虽然这间无人屋子可能没什么值钱东西,但万一被流浪汉或小偷之类发现可自由出入,恐怕也不好!
“对哦,这可怎么办……?”刚走出房子的蕾雅停下脚步,转身看了看敞开的大门,瞧向我们一会后,又看向同样开着的一侧窗户。
“只好这样了……”韦娜随着蕾雅的眼光看过去后,似乎想到了主意,再退回屋内,张开两臂按着对开的两侧屋门,对我们说了一句:“你们先在外面等会。马上出来。”
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随着一声闷响,屋子大门便由韦娜从屋内关上。
紧接着就是一个反锁声,还有那逐渐模糊的屋内脚步声。
嗯……韦娜是要“原路”返回么?
这会,又剩下我和蕾雅待在屋外。
“伊珂,你觉得梅林教授来过这里吗?”蕾雅看向我,语气颇为认真。
“呃……”我很想说“真不知道”,但看着对方的眼神,不晓得她这会在想什么,就回应一句:“你也听过塞拉学姐的话,如果没错的话,可能梅林教授真来过这里……”
“可这儿的的确确是个空房子啊,得好些年没住人了吧?来这里干什么呢?”蕾雅继续看着我,好像要求证什么事情。
“这……真不知道。”我可想不出梅林来这儿干啥,但看着蕾雅那认真思考的样子,不禁问了句:“你想到了什么?”
“那几束摆在桌上的鲜花。”蕾雅低着头,抬起手屈指抵着下巴,像是一边思考一边说:“没有半点枯萎,就像刚采摘并送过来不久一样,说不定就是今天……?对了,早上梅林教授和莱特先生谈话后就一起离开了,到下午我们出门前也没回来……难道当时他去哪里找这些花再来这边吗?”
嗯……但听芙琳的说法,莱特下午就到医院探望她了。所以,如果梅林上午是与莱特一起进山参与搜救的话,知道我们都没事后,可能也是下午或之前就随队回城了吧。
至于时间点么……大概是下午3点半之前?那是我们差不多找到红叶医院芙琳病房的时候。
“可能是去哪家花店找的咯。哦,塞拉学姐和尼克先生是不是一大早就去山区了?没跟梅林教授一起是吗?”我心想着,这些花可能是红叶城本地特产,应该不至于到那么远又危险的山里池边摘。”
“是啊,分开走的,都说有事要忙,留着我们在旅馆担心。还好你没事,感谢圣主!”蕾雅抬起头送给我一个微笑,才接着说:“假如啊……只是假如。那个桌子上如果真摆过一个椭圆相框,那梅林教授带着花过来并摆在那里,原先是为了纪念谁吗?”
这正是我刚刚在屋内所想的,但猜不到事实究竟为何。
没想到,蕾雅竟然也联想到这些!
“这就更不知道了,毕竟我们没有真跟在梅林教授背后啊。”我只能这么说:“而且,那究竟是不是相框,以及摆在那桌上多久,或是否被梅林教授拿走……都不知道啦。”
“是呀,而且梅林教授有无来过这儿,或那束花是不是他带的,也不清楚。嘿,我可不想做跟在他身后的‘幽灵’!哈,所以……这就是个单方面的想象啦,嗯!”蕾雅说话完后,便换成两手交叉伸了个懒腰,表情变得轻松许多,就如抛开了哪些烦恼似的。
身后的……“幽灵”?看不见的“幽灵”么?
刹那间竟似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般的惊觉!
不不,想什么呢……稍微沉静下来后,我便随便找个话题平缓莫名波动的心绪:“是啊,光在这里猜也没用。不过,那几束花倒是蛮好看的,总觉得与我家乡的月铃花有些相似,一样的洁白花瓣,只是中间深红与淡黄的区别。”
“月铃花?嗯,满月之夜盛开,花开即逝的‘落寞哀伤’吗?我听说过,要是能亲眼见见就更好了!”蕾雅对花卉了解颇多,但似乎不太清楚屋内的鲜花品种:“那种花与月铃花相似吗?真有趣!可惜不知道是什么名字,说不定能为‘紫樱园’增添色彩呢?嘿……不知道她的花语又是什么?”
“花语么……”我一时也有些好奇。
这是,窗户也传来一些声响。
“嘿!”
那是韦娜的声音。
她“出来”了?
转身一看,便见到已站在窗外庭院的韦娜。她拍了怕衣服上的灰尘,再抬手将窗门推回原位,就像原来的样子。
只不过……
“学姐,里头靠窗桌子的闯入痕迹还没弄干净哦……”我开了个玩笑。
“没关系,尘埃会掩盖一切。”韦娜无所谓地拍拍手,向我们走来:“相信有钥匙能走正门的人不会发现的。至于其他人,那就没办法啦。”
呃,好像很有道理……会通过窗户入屋的“其他人”,大概也不是正常客人吧……嗯。
夕阳将沉,该离开了。
沿着石板路走回到庭院之外,韦娜再将大铁门关上,并以铁链拴好,但没有把锁头卡上。
也许注意到我和蕾雅的目光,她还特意解释:“刚来的时候,这锁头也是摆设嘛。也幸亏没锁上!”
这倒是。完美的“没来过”证明啊。
再看看白峦公园西门,现在还是空荡荡的。
“哦……还有10分钟左右才到六点。”我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
“要回去再探索一番吗?说不定屋子二楼还有什么宝藏。”韦娜还有心思说笑。
“不要啦……时间来不及呀。待会再出来被人撞见多不好。”蕾雅边说边看向白峦公园西门,还催促起我们:“现在最好。先过去那边等吧。”
“就像刚从公园出来等车那样吗?哈。”韦娜笑了一下,看向大铁门附近的围墙,说:“说起来……这是谁的房子呢?如果梅林教授真来过这儿……送花?哈,假如他真有钥匙,难道这是他的另一处住所?”
“不可能啦,他一直住在紫樱城……”蕾雅马上就反驳,但很快就稍低下头,好像又想到什么。
是因为梅林搬家过么……?那段时间他住在哪里,蕾雅好像也不知道。
可无论如何,这儿未免离紫樱城太远了。
“也对。难道是别人家吗?然后……梅林教授还有钥匙?哇塞,更有趣了!”韦娜马上转身看向铁门附近的一侧围墙。
“学姐,在找什么?”我看着韦娜还弯下腰沿围墙横走两小步,好像那些砖石缝隙里除了杂草还有其他秘密一样。
“看有无门牌之类……说不定有这家人的姓名哦。”韦娜说。
嗯?
刚刚倒没注意。比如铁门另一侧围墙上那块脏兮兮的铁片……
靠近些,仔细瞧瞧,在划痕累累的灰黑铁面上,总算能辨认出一个姓名。
“威廉……”我念出了声。
“嗯?威廉?找到了?”韦娜赶紧走了过来,跟着看一下后说:“寻常的名字……没什么头绪。”
肯定不会有什么头绪吧!就一个名字……
“嗯……威廉,卡诺州,红叶城,白峦区……碎石城?!”韦娜仍在自言自语中思考着,一会后就转头对我说:“哎!算了,不想了!走吧,有点晚了。”
咦……韦娜刚刚不是干劲满满吗?这会她却似乎放弃得很是干脆,马上就转身走向蕾雅,头也不回地叫了我一声。
“伊珂,走吧。”
这……好吧。
反正,这就只是一个名为“威廉”之人的家而已,对吧?
只是,似乎与梅林教授有什么关联……?
还有,韦娜刚刚最后说的“碎石城”……啥意思啊?
……
第225章 讨论
回到白峦公园西门没多久,就看到一辆银灰色动力车从马路远处开过来,直至停在门口路边。
车身上刷有“风行商社”的标志,以及挂着rlc-的车牌号。
坐在驾驶位的尼克隔着车窗向我们挥了下手。
随着车门被打开,塞拉的声音也传了出来:“久等啦。怎么样,风景好吗?”
“好地方。只可惜时间不够,去不了山顶。”我弯腰钻入车内时,想起白峦山顶的白冷松,那株于新历元年种下的古树,以及作为圣神教先知交换之物的传说……
虽然之前经过上山路口时,有一种“不用上去”的念头,刚如今真要离开这儿,却又感到有些惋惜。
就如当时的直觉般,即使那儿已经“空无一物”,但是,那株古树不仅与先知有关系,甚至还关联到另一位“她”……对吧?
奇怪的想法。我轻轻摇了下头,坐到第三排的位置上。
“是在医院待久了吗?没事吧?”坐在前面的塞拉回过头问。
“没事,谢谢学姐。”我答了一声。
紧接着,蕾雅上车坐在我身边,韦娜最后上车关好门,再与塞拉同坐一排。
随着一阵轰鸣声后,车子再次启动。
“你那位朋友呢?国家检察院的芙琳女士,怎么样了?”塞拉接着问。
“她伤得挺重,但现在好多了。”我回忆着与芙琳的谈话,想到诸如毒素,“吗啡”针剂,以及自己那“褪色”的发丝……顿时便感到一股突袭而来的寒意。
“那就好。这起案件实在太可怕了。”塞拉看着我说:“就当是个噩梦吧。我们明早就离开这里。因为芙琳女士也是当事人,所以问询记录什么的就让她和团队去应付,那位调查官莱特也是这么说的。”
“是吗……那可要谢谢莱特先生和芙琳女士了。”我点了下头:“他们这会应该很忙,没办法与他们告别了,可惜。”
那应该是莱特和芙琳的主意,不想让我再回忆昨晚的可怕经历。
但我也没那么脆弱。除去害怕,更有对某种事件似乎“未完”的担忧。
不仅仅是未破案的缘故。
因为,这起案件好像不是“孤立”的……似乎与其他接二连三发生的可怕事件有若隐若现的可怕联系!
只是发生在这片古老又纷争不断的土地上,好像还掺杂了许多特殊因素和危险分子!
真复杂!不知戴莎是否收到了电报之类?她又会有哪些信息或看法呢?
突然间,想回去见见她,听听她的声音……
“没关系啦,你们回碎石城再聚,一定可以的。”塞拉微笑着说,转而看向蕾雅:“那今晚要收拾行李,早点休息哦。”
“哎,其实好多东西都没来得及拆包……不费事!”蕾雅笑着回应一声,仿佛信心满满。
也就是说,蕾雅费力拖来的那个大行李,里头很多装备都没用上么?可能就连她精心准备的策划书……或者说是红叶旅游指南也没发挥太多作用吧?
“对了,说到明天走的话……玛希女士出院后要来送行。”我想起玛希临别时说的话,以及她准备当成研究素材送给我们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
但是,那个东西却是“毒石”!虽然,对我这种可能不算“正常”的人来说,触感更为直接和疼痛,甚至还会造成某种至今未知的伤害……!
“是的,她有用医院的公共电话给我们留言。”塞拉说:“而且,她还帮忙订到明天午后1点的车票,应该明早就会送过来。”
真是贴心!玛希是刚刚分别后就马上行动吗?效率真高!
“这段时间真是麻烦玛希女士了。而且分会还发生了事故……哎,愿阿布先生安息。”蕾雅叹了一声,便双手十指合拢做起祈祷。
“事故……是的。真是不幸。红叶分会算是暂时废了,虽然这么多年来也未产生多少有价值的研究成果,但终究可惜。为阿布默哀,也惋惜玛希这样优秀的人离开科联会。”塞拉似乎觉得更可惜的是分机构的瘫痪和玛希的离职。
对了,明天应该就是在红叶城与玛希的最后一次见面……虽说以后或许还可能在碎石城相见。
回忆之前在医院看望玛希时与她的谈话,觉得她也很了不起,经历过这样的变故,还能镇静并打起精神,做好接待我们的最后一别……
是的,可怕的事件。不仅是发生在山区的凶徒袭击案,还有在城里的分会小楼事故。
除了阿布先生遭遇车祸而死,还有那至今想不懂的诡异门坑。
嗯,门坑……听起来像是由屋内被人撞开的痕迹!
现场……究竟是什么样的?
“学姐,玛希女士现还在住院,而且她之后还要离职去碎石城聚能集团,那红叶分会这边没人打理了吗?”我想起玛希说过她自己的打算。
玛希是位很尽职的人,但在其住院期间……至少今天,是否那边已经没人驻守,就像塞拉所说的“暂时废了”那样?
“对啊。其实我下午还与尼克专门经过分会楼那边。倒是看见两个治安官和警察先生在看守现场,但听说他们到下午6点左右就会离开……当然,会帮忙关上门之类。”塞拉摇了摇头说:“但那扇大门……不提也罢。玛希女士明天出院是么?她是会帮忙再打理一会,但也不会待太久。至于其他人么,本来就没几个人,还在最近不断申请离职。呵,后面重建工作可难搞了。”
果然是“废了”啊……但听塞拉的意思,似乎没打算把这个分机构撤掉?甚至还有重建计划么?不,不一定……她刚刚不是说这儿多年来也未产生“有价值”成果吗?
还是说,这里以后有值得重建的价值?
比如……发现了超高密黑能晶矿石之类!?但是,那些东西“还在”吗?
而且,兜售这堆“毒石”的人,好像也不在这里了!
哦,还有另一个信息!按照塞拉的说法,今晚的分会小楼就是个无人值守的事故现场么?而白天依然会被治安官和警察封锁调查?
难道除了分会楼大门的坑痕,里面还有其他什么异常痕迹……?
如果只是调查阿布先生的车祸死因,应该不需要那么费时吧?
奇怪……
“真是悲剧……愿逝者安息。也希望分会这边能恢复生机。”蕾雅说。
“也只能向圣主祈祷了,但愿吧。”塞拉说了一句后,便转过头坐回正位。
或许是因为略显沉重的话题,气氛也跟着沉寂下去。
这会儿,只剩下动力车奔驰在街道上的响声,配上窗外渐沉的夜色,更显压抑。
还好,街边的路灯开始亮起,至少带来了光明。
“车真少啊,人也不多。明明没有宵禁了呀。”蕾雅看着窗外的孤寂夜景,说:“那天刚进城时,看到那么多人排队待检,还以为这是一座人口密集的大城市呢……”
“本来是刚恢复元气,没想到城外又发生恐怖袭击事件。现在城里人心惶惶,很多人早早就回家不敢出来了。”塞拉说:“下午跑个电报局发报,还不到5点人家就催着我们走,他们要急着回去避难呢……啊哈。大概现在城里街上最多的就是治安官、警察和军人。”
可能真的如此。这不,刚刚经过一个路口,又见到几个持枪站岗的警察!
“哎,真是挑了个糟糕的时间来这儿。哦……熟悉的街道,快到我们住的地方了。”韦娜往车窗外看去,接上话说。
话音刚落,第一排驾驶位便传来尼克简短的话语:“是的”。
“但红叶城终究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名城,可惜不能尽兴开启人文探寻之旅!”韦娜擅自给这次科学探究活动改了名字,一番惋惜过后,便转半身看向我们:“对了,我们明天午后离开,那上午还可以自由活动,对吧?要不要去哪里走走看看?”
“城外的话肯定是被封锁了,城内是有几个着名景点,但不知时间来不来得及……难道去逛街?”蕾雅转头看向我:“伊珂,你怎么说?”
“嗯……要不就在旅馆休息算了。”我还以为蕾雅会赞成韦娜的提议,没想到她似乎没什么精神,完全不像之前精心准备红叶城之旅的热情与兴奋。
至于我自己,虽然真心是想休息,但更多的考虑是……如果可以,最好是“分散”的自由行动。
“别那么颓废嘛,不晒太阳的话,精神会发霉的。”韦娜微笑着看过来,提出另一个建议:“那就以轻松休闲为主的活动吧,比如,找个地方来个茶话会,聊聊天就好!”
啊?茶话会吗?听起来好像有点无聊……而且“浪费”明天的时间!
“嗯……有什么合适的地方吗?最好别太远。”我想了想,却不知该用什么借口来拒接才好,就随口一说。
“要近吗?好说。”韦娜立刻跟上话,好像早就心有所属一般:“就旅馆旁边的蔓萝呗!多方便!说起来,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见过……”
“还真是!我想想……哦,碎石城宁中大道,终审法院对面街的酒吧也叫这个名字。”塞拉也转过头来,笑着说:“嘿,这可真巧!想起来了,那家‘蔓萝’还是蛮不错的,比如‘夏日梦幻’就很有特色!可惜现在好像不当季。”
“啊,就是那个!对,我也看过!”韦娜笑着看向我和蕾雅:“回去后,也许我们可以来一杯?听说那里的酒保气质和服务不错哦!”
“赞成。让酒精来稀释近日的阴霾。”塞拉也笑了起来:“说不定这边的‘蔓萝’也不差。”
“呀……万一醉倒不识归途可如何是好?还是喝茶吧。”蕾雅跟着笑起来,还看向我,似乎若有所指!
哎……大小姐!拜托不要这么看着我行吗?那次纯属“意外”……
碎石城的“蔓萝”,我还真有印象。那是月铃矿区灾难事件公诉失败后,戴莎带着我“借酒消愁”的地方……大概是那样。
夏日梦幻也让我印象深刻。一杯特调饮料,随着三颗酒心果依次加入,就变了颜色,变了属性,变得不再是原来的“自己”。
嗯……现在,再回想一下,当时自己想到了什么,却又想不通?
对了,是因为月铃矿区仓库的那个案件关键物,装着若干矿石的货柜!
但那可不仅装有特殊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因为据调查竟从里面爬出了杀人的死灵!
而还原部分现场痕迹后,很可能是本在盗运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的两名不端工人,不知为何将原来已死的野狼尸体搬入货柜后,竟导致尸体变异并产生死灵,最后造成包括力诺大叔等无辜者在内四人死亡!
但现场……不存在这次发现的诡异针剂,所谓的“吗啡”,对吧?
因为戴莎并没指出这个可疑点,只是一直在寻找导致死灵“复生”的痕迹。
那她……会隐瞒某些关键证据吗?我想不会!毕竟法院庭审都亮出了底牌,而且……虽然她确实有时候也未必会对我毫无保留,但总觉得在这件事以及关联案件上已经告诉了主要所知。
这一点上,戴莎不像莱特的做法。虽然她也说过我是当事人及受害者,有权知道真相,但不意味着她必须全盘托出。
莱特就明显不想我参与过多……但那是为了我的安全考虑。
现在,再回头想想,结合到目前为止的见闻,好像……真能摸到一点真相的尾巴!
当时现场没有针剂,货柜的晶石也不全是超高密品级,而是掺杂了部分普通品级,甚至那些普通黑能晶基础原矿还沾有死灵生物组织……换言之就是被“躺过”!
然后,就是从货柜里跑出了原为野狼尸体的死灵?!
而那两名工人似乎并非狂热得不顾性命的邪教徒,即使里头可能有人的家属参加过圣明邪教会活动,但戴莎也说过没有明确证据说明那就是邪教徒。既然如此,那他们就不是自杀式“制造”死灵……
那么?!那个货柜里的“可疑”及“普通”黑能晶基础原矿和死灵的关系……?!
这时,韦娜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伊珂……你怎么了啊?低着头愁眉苦脸的。喝酒只是开玩笑啦。难道明天连一起喝个茶都不行吗?”
啊?
刚刚好像联想过多了!我赶紧抬起头,对上正看向自己的另外三人眼光,只好勉强回应:“不是……好啦,我当然没问题,反正就在附近嘛。”
“很好。”韦娜终于将视线移走,转而看向蕾雅,笑容似乎有了其他意味:“那么,明天还有谁参与呢?”
“在座的我们就可以呀,学姐。”蕾雅倾了下头,似乎有点不太明白韦娜的意思。
“可参与这次红叶城人文之旅的又不止四个女生!”韦娜再一次改变活动性质,还继续微笑看着蕾雅,不知在等什么答案。
“哦……明白。”蕾雅焕然大悟般点了下头,然后神态自然地把球踢回给韦娜:“如果学姐要邀请舒亚同学参与聚会,我本人当然没意见啦。”
“我无异议。”我赶紧举起右手,因为看到蕾雅撇过来的眼神。
“可以啊。随你们喜欢,嘿。”塞拉说完还莫名其妙笑了一声。
“嗯,我也赞成。”韦娜笑纳这个不知算是谁的提议,接着追问蕾雅:“不止一个男的吧?”
“这几天辛苦您了,尼克先生!您有兴趣参加明天的聚会吗?”蕾雅看向驾驶位方向。
接着,便是同样一个简洁的声音砸来:“免了。”
“哎呀,真是的!”韦娜不依不饶地看向蕾雅:“你忘了尊敬的梅林教授吗?”
“他……梅林教授,可能不会想参与这类活动吧。”蕾雅的笑容稍稍沉寂了些。
“不主动的话,怎么知道呢?”韦娜接着说。
“可能……没用哦。”蕾雅摇了下头,接着似乎反应过来什么事,又重复说:“我是说,他应该没空参与这类活动啦!他总是很忙。”
这倒是真的。那是位总沉浸于学术研究中的学者,即使是在一起乘车时的某些集体玩笑,他也表达过不想参与“年轻人游戏”的意思。
实际上,蕾雅应该也邀请过他参加好几次自由活动,但似乎都被婉拒。
“好像有点意思。”塞拉加入话题,还自告奋勇:“那就让我去邀请他吧。无论怎么忙,也该休息一下不是?他自己放松一下,跟着他跑出来的学生们也不至于太紧张嘛,嘿。”
“也不会紧张啦……梅林教授很好的。”蕾雅接着说:“只是觉得他可能不太感兴趣。”
“是吗?”塞拉看向蕾雅,微笑着问:“难道你下午提议过,然后被拒绝了?”
“下午?没啊……”蕾雅似乎显得很困惑,不知塞拉什么意思。
“你们不是去了白峦区那栋老房子吗?没见到梅林教授吗?”塞拉似乎有点吃惊。
“没啊……学姐。”蕾雅回答得有些模糊。
“哦?”塞拉再次堆起笑容,说:“我还以为那是梅林教授在这里的另一个家,而你们还被他的家人招待了呢……”
“不是,学姐!”蕾雅皱起眉,赶忙解释:“那就是栋空房子,荒废了好久的样子!哪有什么家人,别吓我呀!”
“哈,也就是说,你们真进去那栋空房子了?不只是野草庭院?”塞拉明显知道答案,还笑着继续问:“有找到梅林教授埋在哪里的宝藏吗?以此来邀请他参与明天活动嘛。”
“学姐……!没有啦!”蕾雅这才发现好像被人套了话,脸颊顿时飘过一丝绯红:“不要啦……!”
“嘿……好了,好了。”塞拉抬起手摆了摆,权当是抚慰了下蕾雅,接着说:“他现在应该也回到宾馆了,我们到时一起去邀请他呗,就当是离开红叶城的小聚会。”
“嗯……”蕾雅不再说什么。
倒是韦娜,不知为何似乎总想让梅林加入:“嗯,一起动员梅林教授!这就叫劳逸结合,大家顺便互相增进了解,嘿!那就明天9点在旅馆大堂集中吧!”
而蕾雅则是稍稍歪了下头,似乎还暗暗叹了一声。
毕竟,她实际上从小就与梅林教授相熟,但也因为变故导致某段时间不曾来往,即使后来在同个学院和专业,甚至在同一栋分团小楼相处过,却似乎有难以“增进了解”的隔阂。
而平时的集体活动,更多的是学术或课堂交流。
所以,也许明天的聚会是个不错的契机,如果梅林教授真参与的话。
但这样一来,我自己的计划……呃。
……
第226章 重行
意外的是,回到雅宾旅馆后,也未遇上梅林教授,不知他去了哪里。
塞拉还特意上三楼去敲梅林房间的门,但得不到任何回应。
“看来他还没忙完事,这么晚了都没回来,算啦,明天再找他。”塞拉耸了下肩,说:“我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到时让客房服务送餐来得了。”
说完后,塞拉就挥手跟我们告别,只是转身跟尼克吩咐了几句,好像是让他把今早在山区采集的矿石送到她房间,然后两个人就一前一后离开了。
于是,三楼走廊就只剩下我,蕾雅和韦娜。
“学弟忙得怎么样了?去找找他呗。”韦娜提了个建议,就带着我们下楼去舒亚的房间。
这位辛勤的班长似乎整个下午都老老实实地待在房间里构思小组作业。当他开门看到我们时,原本无精打采的双眸好像突然亮了一下,也许是对我们的到来毫无准备。
“啊,伊珂,蕾雅……学姐,你们好。”他穿着便服,踩着拖鞋,随手抹了下飘在额头的几缕乱发,稍稍挺起胸膛,接着便看向我:“伊珂,下午是去医院了吗?没事吧?”
“没事,谢谢班长。”我的视线越过眼前的人,就见到屋内床上被折叠得颇为整齐的被褥,桌上台灯黄光照射下的一堆资料和纸笔,以及正冒着热气的白色杯子,还能隐约闻到一股咖啡香味。
他所在的房间窗户像是朝向马路那边,不知道会不会吵……嗯,应该不会,这几夜可能因为宵禁及后遗症的原因,晚上安静得很。
“辛苦你了,学弟!真不好意思,没帮上太多忙。”韦娜笑着说。
“不会啊,学姐提出不少能晶工学领域外的人文知识,很好充实了这份报告,梅林教授一定会满意这次跨专业合作。”舒亚马上回应韦娜。
“呀,多么温柔……真让人喜欢!”韦娜微笑着对舒亚说出一番赞扬的话,却让对方只能吞吞吐吐地以“不用客气”来应对,接着就提出邀请:“嘿,明天午后就要离开红叶城了,我们到时就近找个地方喝茶聊天吧!”
“啊?我们吗?”舒亚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这样么……”
“对啊……我们!哪,我,你!”韦娜先指了自己,又指向舒亚,直弄得对方明显不太好意思之后,便又改成挥手朝向她身边的“旁观者”:“哦,还有蕾雅,伊珂!”
“哦,哦……这样啊,这样啊。”舒亚表情这才稍稍恢复些许自然,看向我和蕾雅后,笑容却仍显得有点生硬。
“对啊,还有梅林教授,塞拉学姐!就是离开前的小小聚会,可别弄成课堂交流啊!”韦娜像是饶有兴趣地观察舒亚的神态变化,又笑着说:“怎么了,失望啦?回去学院后,我们再私下聚聚咯,聊聊下个月的校庆话剧……或是其他?”
“不不,节目的话,最好还是大家一起最好,集思广益!”舒亚赶紧抬起双手摇了摇。
“哈,好的……到时再说呗。”韦娜总算不再抓弄舒亚,说:“走吧,先去吃个晚饭,待会好好休息一下。小组课题作业么,回校后我们再讨论完善。”
“嗯,好的。”舒亚立刻点头,然后转身:“等等,我换个鞋……”
待得舒亚准备好后,我们四个人一起下楼,在一楼小餐馆兼酒吧找了个靠出入口位置,然后点了便餐。
就在吃饭期间,蕾雅还时不时转头看向旅馆大厅,但并无发现熟悉的人影。
“梅林教授去了哪?现在还没回来……”蕾雅一手托腮,一手拿着叉子把盘中的面条卷了一圈又一圈。
“嗯……梅林教授上午跟那位国家检察院调查官先生一起离开,听说是参加搜救队去山区的。幸好你没事,伊珂同学!”舒亚微笑着看向我。
“啊……是的,谢谢班长,还有大家关心。”我也笑着回应。
“嘿,学弟。”韦娜端着一杯柠檬冰水,同样笑着看向舒亚:“人家问的是梅林教授后来去了哪。”
“这个……我就真不知道了。”舒亚拿起桌上的另一杯冰水随便喝了口,接着说:“今天下午都待在房间里做作业。其实我上午也想跟梅林教授他们一起去山区的,但被那位检察官先生拒绝。早知道就坚持跟去了。”
“嗯,莱特先生是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可以理解。而且山区确实不安全,还是在城里好。”我能理解莱特的决定,因为他一直不想让我们卷入未知的危险中。
当然,这都是出自好意,让危险都由他们来扛,大概就是这样。
或许,就是可靠的“老男子汉”?嗯,就如芙琳的评价那样!虽然觉得她似乎加入了“多余”的修饰词……
“而且,我听说后来莱特先生也回来了,似乎就在中午或是什么时候,在我们去医院之前,先一步看望芙琳女士。”我想起在医院探望芙琳时,听说莱特他们一大早就载着芙琳和玛希赶去医院,之后他再去雅宾旅馆和梅林交谈,并与对方随后一批搜救队进山。
“所以,梅林教授大概跟着莱特先生回来了,可能是同个时间也说不定。这会应该在城里才对,毕竟城外主路肯定都被封锁了。”我想,这会城外大道小路应都被封锁控制,也许西面山区正被治安厅、检察院甚至军队搜寻中。
但这会也快7点多了。梅林在哪里忙啥呢?
如塞拉所透露的,治安厅?不清楚。市政厅?大概都没人了。
白峦区那栋无人房子……?不可能吧……我们都没遇见过。甚至,他可能都先一步去过了,还留下几束鲜花!
只不过,他是什么时候去的……如果真有那种可能性?
我们是下午3点多才到医院。按芙琳说法,可能莱特先生下午2点多或更早就到医院,那梅林教授大概也是那个时候回城,相信莱特应该不会让他一个人在山区瞎逛。
难道……我们在医院的时候,梅林就在白峦区那栋空房子里?!之前的时间段,有可能吗?应该不会……因为他都是跟大家或阿布等人在一起的,似乎没有那个“时间”。
而且,那束花实在是“新鲜”。就如在山区石壁池边看到的那般,像被采摘不久。
如果是非梅林的其他“第三者”?呃,那就真不清楚了,毕竟都是在瞎猜……
“应该没什么事吧!会安全的,对吗……?”蕾雅的语气充满担忧。
“是的,梅林教授应该早就和莱特先生回城,只是分别后可能去了哪里,暂时还没回宾馆而已。”我想,如果真在城外发生什么事情,莱特应该不会独自回城去医院探望芙琳。
至于城内么,肯定是安全的吧!毕竟现在主要路口都有站岗的治安官和警察。
意外?呃……想起分会小楼外导致阿布先生死亡的那起离奇车祸,但如果那样的话,更应该有消息过来才对。
嗯,所以,没事的!
“听起来真是神秘啊。究竟梅林教授在红叶城有什么关系……或是秘密?嘿。”韦娜却像是另一番想法,笑着安慰蕾雅“不用担心”后,便转而看向我们:“你们不觉得很有意思吗?明天聚会的话,列入讨论主题吧!”
“不要啦……什么讨论主题啊!这是人家的隐私吧!”蕾雅皱着眉提出反对意见。
“咦?你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吗?不想探寻梅林教授的红叶城秘密之行吗?”韦娜作出颇为惊讶的样子,看着蕾雅说:“难道形式不对?那就改成猜经历游戏吧!”
“不是啦……”蕾雅的眉毛皱得更紧,稍低着声音说:“不想这样……”
“嘿!还以为你会有兴趣呢?”韦娜笑意不改,接着说:“上次在广场讨论学弟的惩罚安排时,不是很开心吗?”
韦娜说的是舒亚因为我们迟到而输了赌约的事……真是不好意思啊,班长同学!
“那不一样啦……”蕾雅低着声音说,完全不同于当时与韦娜兴致勃勃讨论如何“惩罚”舒亚的嬉笑样子。
“哈,那明天就稍微正常地聊天吧!如果梅林教授也参与的话……嘿!”韦娜接着还连“嗯”两声,也不知她的所谓“稍微正常”是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声音在嘀咕着,好像是舒亚在小声说话:“哪里不一样了哎……”
可惜的是,没人理会舒亚同学,或向他解释什么。
吃完饭后,也没见到梅林教授回来。
互相告别后,韦娜便和舒亚先上楼回各自房间休息。
嗯……就在上楼时,还能看到韦娜边笑着边拍舒亚肩膀,好像在说笑着什么,不过舒亚也只是如以前般轻声“嗯嗯”应对。
待得两人身影都看不见后,蕾雅便带着我来到旅馆前台,找着一位服务员,想要给可能晚归的梅林教授留张字条。
字条的内容只是关于明天离开红叶城的集合时间,更像是一个简短通知。
记下梅林教授房间号和其本人大致样貌和今日衣装后,那位年轻的柜台女服务员表示没问题,会帮忙留意回来的梅林教授并及时传达信息。
“谢谢!”蕾雅的笑容似乎放松许多。
“不客气,还需要其他服务吗?”女服务员微笑着问。
“不用了,谢谢!”蕾雅接着就看向我:“伊珂,那我们走吧。”
“嗯……”我注意到柜台后面的立式柜子第三层摆放着一件银白色长筒物,抬起手指着问:“那是手电筒吗?”
“那个?是的。”女服务员顺着我的手势看过去并回答后,又转过头说:“是最近刚配备的应急器材。”
“能借用吗……?”我记得那手电筒在黑灯瞎火地方的好处,实在是好用!
“嗯?是可以……难道房间断电了?我们马上安排人去看看!”女服务员立刻说。
“啊,不是的。”我想了想,转而说:“只需要电池就行,我刚好也有一个手电筒。”
“好的,没问题!”女服务员微笑着点头,弯腰拉出抽屉,找出两节电池递给我。
于是,我从挎包里拿出芙琳未回收的手电筒,换好电池并确认可用后,跟好心的服务员道谢,再与蕾雅一同上楼回房间。
在得知昨天下午芙琳送给我这个手电筒后,蕾雅接着就问:“果然是应急的好东西呢……但现在要换电池做什么?”
“嗯……因为没电了嘛。换好电池,说不定以后有用。”我跟在蕾雅身后进了房间,然后转身关上房门。
“以后有用?难道你还想去山里逛吗?”蕾雅的声音传了过来。
“再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哟,大小姐。”我转过身来,对正看过来的蕾雅说。
嗯……这不像开玩笑的表情……还有那双天蓝色的眸子,她是在“观察”什么吗?
“总之……就是应急物啦。”我避开她的眼光,转而走向自己的床:“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感觉还真有些不舍。虽然发生了一些可怕的事……哎,不想了,先收拾东西!”
“那也是,好,先忙完这个再说,免得没时间。”蕾雅应了一声。
接着,便是她不断来来回回的走路声,还有各种开柜收物以及开箱塞东西的声音。
看看,这次她不像在樱园宿舍收拾东西时手忙脚乱的样子,倒显得有条不紊……可能也是因为她在计划表内的许多东西没用上吧!
当然,那个大行李箱还是很壮观就是了……
好啦,先别看人家了,关心下自己!不过,我也没多少东西要收拾,随身“百宝袋”和行李包一下子就打理好。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等吗?或是该说什么才好“出去”?我忍不住在房间里走了几步,心里开始有点焦急。
“伊珂。”蕾雅忽然叫了我一声。
“啊?怎么?”我止住脚步,看了过去,便见到她走了过来。
“好了,收拾完毕。”蕾雅拍了下手,接着便弯起双臂并以两手背抵在腰间,问:“现在准备去哪?”
“什么准备去哪……”我顿时内心一惊。
“是密友就要坦白交心哦……伊珂。”蕾雅认真地说:“需要我像上次一样先溜出去提前到某个地方等你吗?但我现在可猜不到你这次要去哪里,应该不是‘蔓萝’吧?难道是某个黑漆漆的地方吗?”
天,这洞察力真厉害……
至于密友……啊,我想起之前还发过誓哩……
“好吧,瞒不过你……不好意思,大小姐。”我叹了一声,说:“确实是有个地方想现在去。可能明天没时间,或者不方便了。”
“这还差不多,总算是真把我当密友看,满意!”蕾雅露出一丝微笑,两手叉腰,而且腰挺得更直,问:“都有点晚啦,还想去哪里?危险的地方可不准去!202宿舍门禁的规定适用于此,伊珂同学!”
“啊哈……那个地方么……”我一时仍有些犹豫。
“到底是哪里啦?别告诉我真是危险的地方啊!”蕾雅收回了笑容。
“可能现在也不算危险……”我迟疑一会后,说:“就是科联会红叶分会那栋楼。”
对,就是那里。阿布先生在分会小楼前遭遇车祸身亡……以及留有诡异门坑的地方。
……
第227章 门坑
“分会楼?现在?”蕾雅双手交叉抱臂,看着我说:“那个地方现在都没人在吧!玛希女士还在医院,可能得明天才能出院……你想过去干什么啊?更何况,那里还……!”
她没接着讲下去,但我们都知道。
阿布先生在小楼前的路边因车祸致死,这栋楼也因为诡异痕迹被治安厅封锁调查。
诡异……对。
可能从屋内被撞开而留下的门坑,隔一夜后故障的电报机……还有其他“痕迹”吗?
“我知道,但就是想去看看……总有些放不下的心事。明天的话怕来不及。”我说:“现在应该没什么危险才对,可能就只是个空房子而已。”
是的,“危险”应该已经过去了。而发生过的“事情”……会否留下其他印记?
总觉得,那栋楼,还有阿布先生的死,以及其他听闻,好像有莫名其妙的不协调……或不仅仅只是“诡异”!
“非现在去不可么?真不知你在想什么!”蕾雅摇了下头,看着我说:“难道你也跟韦娜学姐一样有探秘情结或爱好?就算那儿现在是空房子,也不是好地方啊!”
“嗯……好吧,确实很难解释,但我还是想去看一眼……毕竟明天还有聚会不是?不想浪费明天的好时光嘛!”我十指相扣装出请求状:“就出去一会,不超过半小时!好不好?善良的宿管员同学……”
“什么呀!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她噗呲一笑,松开刚才紧抱着的双臂,改成两手叉腰,说:“好吧!姐姐同意你出去一小会,但不得在外过夜!”
“谢……”我也顾不得她又在装前辈,只是还没说出话就被她打断。
“而且不能饮酒!”她煞有其事地笑着对我说。
“怎么可能嘛!把我当成什么啦……”我真想翻个白眼……那次纯属意外啊!
“还有。”她提出第三个条件:“我跟你一起去。”
“啊?”这可真出乎我的意料,难道她刚刚讲的“条件”其实是对她而言?
“不要吧,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呃。反正我去一会就回来啦。”我试图说服蕾雅,可理由似乎不太合适,甚至感觉前后矛盾。
“哼,如果你觉得那里危险,那就更不应该去。”蕾雅说得颇为坚定:“如果不是,那我就跟你一起去,别瞒着我再去什么奇怪地方!”
“不是,我真的是去分会小楼……哎,好吧。”我了解蕾雅的好意,而事到如今看来也无法拒绝她,就只好妥协:“那我们一起去。”
“这还差不多!就像前晚你陪我去一样,就当扯平啦!”她笑得有些开心,转身走开几步:“外面可能有些凉,穿个外套吧!上次那件弄脏了吧?我再给你找一件……记住不要在外面待太晚!”
哦对,蕾雅给过我一件薄毛衣外套,还真是帮忙抵御了昨晚在那个怪异小矿洞时的奇特冷意。但可能因为昨晚晕倒在地的缘故,把衣服给弄脏了,真是抱歉。
谢过蕾雅并接受另一件毛衣外套后,便又看到她走向小圆桌,听到她讲:“也许得带把小刀防身……”
呃,可能不至于吧……
啊,对了,剪刀。
那把被我当成自卫武器的东西,下午出发前已经摆回在桌上了,要带走吗?
还是算了……又不是真的要去什么危险地方!但说实在的,自己心里也没底!
“走吧,快去快回。”蕾雅提起自己的小背包,向我招呼一声。
“啊,好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过已经伤痕累累的剪刀,跟着蕾雅走出房门。
锁好门下楼梯时,看着蕾雅肩上的黑色小背包,我半开玩笑地问:“里面藏有小刀之类的东西吗?”
“有呀,如有意外就分你一把。”她倒也不含糊,只是说完后却笑了一声。
“那真是谢谢了,应该用不上的。”我也笑了笑,和她一起下楼来到旅馆大堂。
出门前,蕾雅还到柜台询问服务员,但听说仍没见到梅林回来。
“都这么晚了……真令人担心。”蕾雅谢过服务员并请求对方继续帮忙关注后,和我一同走出雅宾旅馆大门。
迎面而来的是一阵冷风。
“呼,天气转冷了?这座山城的夜里可真冷清。”蕾雅搓了下手,与我漫步在路灯弱光照耀下的静谧街道。
就如前晚我们一起从“蔓萝”出来后,临时决定去分会小楼一样,今晚的街道也是人迹罕见,就像城市已经早早入眠。
“梅林教授应该没事的。说不定我们走过去的同时,他也刚好回来了。”我安慰那位神色似有些凝重的蕾雅同学。
“呵,就像前晚那样吗?只是我们走了近道,恰好错过走大路的塞拉学姐和梅林教授。”蕾雅挤出一个笑容,看向前方街道的路口处,说:“今晚……就别走那条小路了吧。虽然白天看起来是近,但夜里黑灯瞎火的,感觉像走了好久一样。”
确实。
那条小路就算白天也不太好走,晚上更是要借助某户人家的灯光才勉强不会迷路。实际上,前晚更多的是运气好才通过那条“近路”走到分会小楼……
而且,蕾雅不喜欢那种沉暗的环境,我知道。
“那我们这次就走大路吧。昨天上午我和玛希女士走过,其实不会太花时间。”我接着说:“说不定还能遇到梅林教授回来呢?前晚我们费力钻小路的时候,他和塞拉学姐就是沿着主路回来的吧。”
“哎,不是说非要刻意去碰见梅林教授才走主路啦!”蕾雅瞪了我一眼,说:“这次纯粹是为了你才出来的!哼,就是不放心你!”
“知道,谢谢体谅本人的任性。”我笑着回应,和她一起走过通往小道的路口,沿着东峰主路街道继续前进。
“嗯,真是的!所以你到底要去那个地方看啥?还非得今晚去!”蕾雅边走边问。
“说起来很怪……但,就是放不下心。”我想了想,决定对陪伴在身边的密友讲出自己想不通的地方:“阿布先生的死,以及分会楼里的某些痕迹,感觉很……扑朔迷离。”
“阿布先生不是因车祸而身故吗?而且肇事者也找到了,应该就是一场意外。那不是治安厅的调查结论吗?”蕾雅的话里似乎充满疑惑:“分会楼里又有什么痕迹?难道有什么关系吗?干嘛要关心这些呀……交给治安官和警察就好了吧,他们不都在封锁现场调查吗?说起来,我们能接近那个案发地吗?”
“能去。塞拉学姐不是说过,驻守现场调查的治安官和警察下午6点多就不在吗?估计那里现在真是个空房子。”我说出自己一直想不懂的地方:“如果只是意外性质的车祸,需要治安官在那里调查取证两天吗?还要封锁现场那么久?还有,分会楼的门坑是怎么回事?我想去看看。”
“什么……门坑?”蕾雅停顿少刻,又重复一声:“门坑……?”
“是的,分会楼大门上的几个怪坑,听说是被人为撞出来的,而且凹坑朝向屋内。”我猜着可能塞拉或其他人都没告诉蕾雅太多细节,想了一下还是向她描述之前所听到的事:“那个门坑……据猜测,可能是有人从屋内把大门撞开。”
“啊……这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阿布先生从分会楼里把大门撞开,冲到大街前,然后不幸被车撞死?就在昨天中午?”蕾雅再次环保起双臂,脚步放慢些许,脸色显得不太好看,不知想到了什么:“所以……门坑?阿布先生他……不对,不会吧……”
说到这里,她边走边看向我,间隔的路灯微光反而在她脸上留下明暗不定的阴霾,而她的语气似乎也有点颤抖,像是被阵阵冷风所扰乱:“伊珂……你别吓我。”
她竟一下子说出我觉得最不可能的某种场景!
是的,我总觉得,那个门坑最可能是“其他人”留下的,以及可能存在某些其他可怕场面,才吓得阿布先生慌张跑出分会小楼,以至于不慎被飞驰的动力车撞死。
但如果……那个门坑其实是阿布撞出的?!
不,怎么想都不应该!他可是科联会红叶分会的负责人,怎么会没有钥匙,以至于要用那么极端的方式出去?
更何况,好像那栋楼的门可以从内里打开反锁才对!
难道锁坏了?而且当时里面还发生了什么可怕事件?不知道……
还是说……阿布先生“疯了”?难道他被注入什么毒药吗?!
咦……“药”?
“不……我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别怕。”我依然想不通,注意到蕾雅的表情多了几分恐惧后,赶紧安慰她:“只是猜测。”
“猜测?嗯……”她摇了摇头,依旧双手环抱着自己,向我靠拢些许,接着问:“不管什么都好,这与我们有何关系呢?为什么你要去看现场?这是治安厅的职责才对吧?我们……只是学生啊。”
“是的,其实就只是个多余的旁观者……大概。”我跟着放慢脚步,稍稍低下头说:“最初卷入月铃镇那次可怕案件后,自己还是受害人和幸存者,就只想着帮忙戴莎女士查出真相,惩处罪人。而之后听到或遇到的那些同类恐怖事件,实际上跟自己的直接关系不大,但总觉得有某些暗中关联……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迷茫?大概是有的。
但是,说这么多更像是在狡辩……因为,交给专业人士,比如戴莎、莱特等人,不是更好吗?
就像莱特所明示的,让我不要过度参与以免遇到危险。
但戴莎她……为什么还愿意和我分享并讨论案件进展呢?她告诉我那么多细节,事实上已经超出了我这种普通当事人需要知情的范围。
合伙侦探社?不不,那只是开玩笑。
而自己,是否也借着这种讨论的便利,在满足自己的某种“寻求”?
说到底,大概是对真相的执着,以及对现状的“不甘”,还有若透过这些事件的真相与联系,说不定能找到更深层“起源”的希望……或者“幻想”!
“真相很重要吗?知道了又如何?”蕾雅的脚步走得更慢,仿佛随时要掉头回去。她转而看向我:“继续探寻下去的结果,一定会胜过现在的‘不知’或‘忘记’吗?”
啊……她是不是以前也表达过类似的意思?
可是,可是……
“抱歉。这么固执的密友一定很讨厌吧。异想天开……又自不量力!”我自嘲一番,笑了笑,脚步却不再放缓,也不再解释什么,只是对蕾雅说:“还连累你作陪,真是对不起啦!”
“哼哼,你知道就好!两个人一起幻想就不算自不量力了吧,嘿!”蕾雅也笑了一声,不知是否想开了什么,刚刚放慢的脚步也稍微变快了些许:“那就快去快回!至于未来什么的……管它呢!”
咦,这股气势……就算是装出来的,也真是罕见。
“呃,刚刚最后说的话不算……”蕾雅大概是察觉到我惊讶的眼光,马上就补充说:“跟你说啊,如果情况不对劲,一定要跑!”
“明白,我会跟你一起逃的,哈。”我笑着回应,收获她一句“这还差不多”后,一起稍稍加快前行的步伐。
可能刚刚的莫名顾虑已被抛到脑后……或是暂时被压到内心深处,至少我们现在得以边走边说笑几句,直至到达目的地。
眼前不远处,就是那栋如今已是漆黑一片的三层分会小楼。
没有如前晚明亮的楼里灯光,街道的昏暗路灯光芒只能延至小楼门前地面。
在黑沉沉的夜色加压下,那栋楼竟给人完全陌生的感觉,不再显得那么“小”,反而更像是一座巨大的黑色墓碑!
对,就像在山区奇异“洞厅”里看到的第二座石壁,好像也有同样“死亡”的感觉!
而脚下的街道,附近的马路也许就是阿布先生遭遇车祸的地方。
楼前阴影下好像趴着一堆破铜烂铁……不对,那是动力舱坏掉的中巴车,看来是一直没被挪动过。
借助微弱的路灯光照,好像还能看到分会楼前小院子插着一些立杆并围起长布条,难道是治安厅布置的封锁线之类?
“怎么样,看够了吗?”蕾雅站在我身边,看向前方的分会楼,问:“可以回去了吗?”
“抱歉,再上前看看吧。”我犹豫了一下,仍是举步向前。
至于由差不多等腰高的封锁长布条围起来的区域?都到这一步了,那就拎起那条黑白带,弯下腰,走几步……看,很容易就钻进去了。
身后还有蕾雅“等等我”的低声,好像我们是在偷偷潜入某个危险地带一样!
再走几步,就来到紧闭的大门前。
果然,楼门的上半部如鼓起密集的“肿包”!一个,两个……好几个大包套着一堆小的,简直触目惊心!
这是从外面看到的样子。如果是屋内,大概就是一堆互相嵌套的门坑!
再看看那分布的位置!我克服莫名涌上的惧意,站到门前,更能直观地发现那些“肿包”似乎在自己头顶上的相对位置……嗯,差不多一拳高!
比自己高一点的人,从屋里撞开这个大门……?!就算这个门并不算厚,但要撞成这样,可能是不止一次拼命撞后的结果!
疯子!
当这个念头闪现时,脑后忽有冷风袭来,顿时寒意连连。
“干嘛举个拳头摆在头顶上……在想什么呢?咦?好像阿布先生差不多就这么高……这些门上的包?!不是,你别吓我!”蕾雅说着说着就扯住我的衣袖。
这不是你自己吓自己么!但是……刚刚我竟也有类似想法!
“没事……别瞎想,事实如何还不知道。”我放下手,稍稍转身却发现自己的衣袖仍被蕾雅两手抓住,再看看她的神色多了些恐慌,一时也不好说出刚刚的猜测,只能先安慰她:“别怕……”
“不一定是人撞出来的,还有工具,大锤子之类?都有可能!”我随口说出其他情况,好安慰受到惊吓的蕾雅。
“什么东西能造成这样的坑包,还是从屋内撞的?你还不如说是有人抬着根圆木从里面撞开门。可能吗?”蕾雅松开我的衣袖,转而看向楼门:“当时大门被锁住了么?但是,说不定也没用……”
门锁?对了,记得昨天上午离开分会楼后,我看到玛希是锁好了门的。虽然她当时背对着我,但动作……总不会错吧!对么……?
嗯,蕾雅刚刚说啥来着?锁了也说不定没用?也有可能……如果是被暴力撞开的话。
而且,从门上肿包来看,那种从屋内撞击的力度真是无法想象!若非这门是铁皮制成,搞不好整个都会被撞碎!
再看仔细些,甚至整个门都有点卷边,边缘出现曲折的缝隙,而那个门锁也像只是把门勉强扣住而已。
抬起手,按在门把上,向下慢慢转动……
“咔擦”一声后,这扇伤痕累累的大门竟然就开了,没有锁上!
当然,这也不奇怪,毕竟后来发生事故后出入取证调查的治安官和警察也不少,可能看守的人只是简单把门合上而已。
待得打开门,走近后,借着身后一点点弱光费力看向门内侧时,就听到蕾雅轻“啊”了一声,而我也顿时心中一紧!
眼前坑坑洼洼的上半部大门上,好像还分布着一片片暗黑色痕迹……就嵌在各个门坑中心!
……
第228章 复数
大门内侧大小不一的凹坑中,明显要比铁门颜色更深一些的斑斑点点暗黑印痕,简直诡异至极!
刹那间,仿佛有一股寒意自脚底蔓延而上,让自己如下意识般别开视线,见到的却是那与白天迥异的幽暗楼道走廊,接着就联想到昨晚那可怕的隧道山洞……死灵可能栖息并复生的地方!
顿时,身体竟感到一阵发麻,仿佛有如昨晚那千刺万针般袭来的虚幻却又真实痛感!
光……!那仿佛能驱散冷寒刺痛的温暖!对,那团希望般的小小微光……
然而,不在这里。不……可能还在红晶里!
赶紧伸入挎包,摸索到一个小袋子,感受透过硬壁散发而出的微微暖意,这才稍微心安了些。
冷静下,门上那些点点暗印,该不会是……
脑海中闪过不详的猜测,我掏出已经换好电池的手电筒,开灯照向大门内侧凹陷处,压下恐惧仔细再看。
“伊珂,这是什么,该不会是……”蕾雅的声音有点颤抖:“血?”
应该是的,大片血迹!
借着手电筒的灯光,能看清那些如“嵌在”门坑中的斑点和连成片的暗痕,真是可怕!
这个铁门虽然不算厚,但要撞出这样的连片凹坑,如果那真是“人”的话,得使出多大的力气?!而那些血迹可能就是代价!
此时,脑海中还浮出某个恐怖场面,一个也许发了疯的“人”,死命用头撞门,仿佛没有痛感,不顾鲜血飞溅,甚至连前额骨都撞裂,直至撞开这扇实际上能从屋内打开的大门!
这……可能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是人吗?
是深受邪教毒害的狂热教徒?还是因为某种药物导致不知疼痛的疯子……?!
呃……“药”?!
那,除了这个门坑,楼里面还有其他“痕迹”吗?
“伊珂……你怎么了啊?别吓我……”蕾雅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啊,刚刚盯着门坑和上面的血迹思考得太久了,恐怕自己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于是,我转过头,对着贴在身边的蕾雅说:“抱歉……刚刚没反应过来。”
“真是的!刚才都不说话……还以为你怎么了!”蕾雅埋怨了几句,瞥了一眼门坑,马上转而看向我:“这地方变得阴森森的,别待啦!我们赶紧走吧……”
“真不好意思,稍微再等会。”我先将视线移回门坑上的血迹,右手拿着手电筒,想了下,刚抬起左手,伸出手指缓缓向前靠近不到一会,就听到蕾雅的叫声。
“哎!别摸啦!吓人呀……伊珂!交给治安官去调查吧!”
其实,我只想轻碰那些分布颇为密集的门坑和血迹,看看能否感受到某种“频率”。
但似乎没必要。这可能就只是“人”力所为,只是不知哪来的“力量”!
“我想……进去里面看看。”我将手电筒照向屋内楼道走廊,立刻消融了一小串黑暗,同时驱散了一点恐惧,尽管此刻的心跳仍在加快,而双脚却似乎变得沉重!
黑暗里会潜藏着“怪物”吗?
但是,既然已被封锁调查过,而且还有警察在这里守过现场,那很可能这个地方已经是“安全”才对。
所以,只是黑夜的压抑,带来的心理压力,导致自己吓自己……对吧?
“你在想什么啊……!”蕾雅的声调刚提高了些,马上又低了下去:“进去楼里干什么……还有什么好看的?”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想去看什么……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
比如,昨天上午离开这栋分会楼前,是否感觉到哪些“异常”?
好像真的有!答案……会在那楼道走廊的尽头么?
“对不起,可能有点异想天开。进去一下就走……”我还想解释,却发现似乎拿不出合适的理由。
咦?怎么感觉衣服被扯了一下……
转眼一看,见到的是正伸手抓住我衣角的蕾雅。
她这是什么表情……害怕?应该是的,毕竟她本就是胆小的女孩。但她的面色似乎还有点凝重……是想到什么事情么?
“别去。”蕾雅看着我,沉重的语气竟似在告诫一般。一会后,她张了张口,眨了下眼睛,似乎回过神来或是怎么回事,又低声“咦”了一下。
“蕾雅……?”我怎么觉得她刚刚好像变了个人,赶紧唤了一声。
“啊……不是。”她松开手,摇了下头,瞥了一眼楼道走廊,就转而看向我:“只是担心……里面会不会有其他不好的东西!”
“哦……不用担心,有的话,肯定也被治安官他们拿走调查了。”我暗自松了口气。
刚刚蕾雅的样子,让我想起之前在圣石大教堂地下墓室时,她在圣棺之前一度失神的状态。不过好在这一次的她“恢复”得比较快!
虽然,她仿佛丢了魂时说的话,好像有点“奇怪”。
“那也是。但里面太黑了……”蕾雅小声说。
哦对,她是有点怕黑,或者是不喜欢这种阴暗压抑的地方。
“进去开个灯就好,开关好像在进门位置。”我接着说:“亮起灯就没那么可怕。其实我们前晚还来过的。”
“虽然是,但……”蕾雅似乎就不想进去楼里:“这栋楼都被封锁了,万一现在亮个灯被警察发现,把我们抓起来不就糟了吗?”
哎,不是听塞拉学姐说过,站岗的警察们已经“下班”了吗?当时你也在场啊……
“那……要不你在外面等一下,我马上出来。”我只能这么出主意。
但转念一想,这么说可太狡猾了。黑夜笼罩下的空荡荡路边,是发生过出人命的车祸事故现场,待在外面的感觉不比楼里好多少!
果然,蕾雅马上轻喊一声“不行”,接着就再次扯住我的衣角:“好吧……就进去一下,得早点出来!”
“好的。抱歉,委屈你了。”我向嘟起嘴的蕾雅致歉,转身和她一前一后走进楼里。
同时,身后似乎还传来一阵埋怨的低语。
“知道就好……”
踏进楼里,虽然拿着手电筒,但安全感严重不足,总有挥之不去的恐惧!
对了,开关……哦,找到了。没记错,就在入门左侧的墙上!
可是,按下去,楼道里却仍是漆黑一片,除了自己那束手电筒灯光。
再按!
不行……没用。
“怎回事?灯坏了?”蕾雅紧贴在我身边问。
“好像是……呃,前面可能还有灯开关,待会过去看看。”我用手电筒照向走廊尽头扫了一下,转而看向刚刚被拉开的大门。
“那还等什么……快去开个灯,随便看看就走吧!”蕾雅催了几句,又扯了下我的衣角。
话说,她刚刚不是还说开灯不好么……可能是急着离开吧。
“看下这个,等会。”我伸出左手拨弄起门锁开关。
声音还算清脆,操作也还好……这门锁看起来没完全坏掉。
如果这样呢?
把大门关上试试!
大概是铁门被撞残的原因,一阵“吱呀”声显得特别刺耳。
当大门合上时,瞬间就像把自己锁在某个黑暗的禁闭空间。
还好有手电筒的灯光!
看看变了形的大门边缘,通过那扭曲的缝隙反而能感到一点点微弱的外界光亮……至少这里还不算绝对的黑暗。
“干嘛关门呀!很吓人啊……”蕾雅慌忙再喊几句。
“不是,我检查下门锁……哦,能开啊。”我试着通过锁头打开大门,没遇到太大障碍。
一次,两次……从屋内开关门没有任何问题,除了那令人不适的“吱吱”叫,还有门锁那像是快散架的手感。
毕竟是被撞开的门,而不是正常开门所致。
但就这情况来看,在屋里时,正常开门出去应该不难才对!
再次关上门后,让自己沉静在黑暗中,如果不那么害怕的话,反而能让自己注意力更集中些。我甚至有点想关掉手电筒,不过……
“好了没有……?”蕾雅这次扯了下我的衣袖:“别折腾这扇门啦,声音好吓人!”
“啊……好。我们去前面走廊看看,应该那里还有灯开关。”我不再打开大门,转身和蕾雅走向一楼走廊尽头。
也许是心里紧张的原因,感觉连走过某段走廊地板时的吱吱脚步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中间走廊的墙壁上也有开关,但似乎都失灵了,奇怪。
“这里的灯都坏了?”蕾雅挽住我的左手臂,好像有点紧张:“昨天这里到底经历了什么……小偷还是强盗?”
“不知道,但其他地方好像没被破坏过。”我走到会议室门口,拿着手电筒左右往里头照了照,见到里面的桌椅和其他摆设好像与前晚没什么两样,除了已经不见一物的桌面。
至于经过的楼梯口……刚刚犹豫了下是否要上去看看,但想了想,还是先继续往前走。
记得走廊尽头左边是卫生间,右边是值班室,前天晚上来这里时听玛希介绍过。
而且,那个卫生间听说“有点问题”,所以昨天上午我只好跟着玛希……或者说是被她带去二楼那边。
卫生间对面就是值班室兼安全屋,印象中还带有较厚的银白色铁门。前天晚上见到时还开着门,但在昨天上午,当时离开前匆匆看了一眼,应是关上门的。
嗯,对。门……
门?!
当手电筒的灯光照到值班室的铁门时,一股毫无先兆的寒意突袭而来,让我脑袋犹如突然炸开,全身也仿佛冻僵一般!
这扇已经关上并面向走廊位置的铁门外部,上面同样分布着相嵌套的一个个“肿包”!
也就是说,朝向值班室内的门那边,则是一个个凹坑,就像分会楼大门那样?!
得……进去看看才知道!
只是,当我踏出一步时,却发现左手臂被蕾雅拉住。
“伊珂……”她没接着说下去,但也没跟着挪动半步。
“没事的……”我猜着她应该很害怕,其实自己刚刚也一样!
但真相可能就在里面……过了今晚,以后怕就没机会亲眼见证了。
于是,我转过头,试着说服蕾雅:“就算有什么危险东西,肯定也是被调查官和治安官之类排除或取走了。现在这只是间空房,一定是的。”
这借口就跟刚刚说的一样。不过,那些无法排除或“取走”除外……就比如门后侧那些诡异的坑!
“……”她似乎轻轻“唉”了一声,不再用力拉住我,同时稍稍向前迈出一小步,就像作出某个艰难决定。
怎么感觉像在逼迫她面对某种“禁忌”一样,这么一想,自己可真是个坏人!
“真对不起,蕾雅。”我小声说了一句,收获了她一句似乎颇为无奈的“算了”之后,打开门,与她一同进入值班室。
感觉这铁门的把手松松垮垮的,是年久失修,还是……被“撞坏”了?!
就如脑中闪过的某个场景,顿时内心又是一紧!
别紧张,已经进来了……先到处看看!
里头也是一片漆黑,拿着手电筒扫一圈,发现连个窗都没有!
门边墙上也有个开关,不出意外地没用。
房间不大,而且很乱……
“哎呦!”
走开没几步,就不小心踢到某个硬东西,脚趾顿时一阵疼痛!
“伊珂?怎么了?!”蕾雅马上喊出声,同时紧紧挽住我的手臂。
“啊……没事。”我站定后,继续用手电筒照射四周,看清这小房间的布置。
靠墙的单人床,乱糟糟铺开的被子枕头,都没有整理好。
另一侧的方桌子可能是写字台之类,但上面却是空空如也……不,再看看地板,还散布着各种东西,笔,纸,尺子和其他文具,还有一只靠背躺地的四脚椅子。
刚刚踢到的大概就是这椅子……估计是木头做的,这么硬!看起来就算有靠背也不会坐得舒服的样子。
除此之外没看到其他东西,真是间摆设朴素的值班室。
看起来,应该有资料或档案之类,但都没见到,也许是被调查的人拿走了?
而拿不走的,就是那铁门内侧同样的凹坑,以及遍布其上的血花痕迹!
当我把铁门掩上半边时,就听到蕾雅的低语。
“伊珂……别关门啊!”
“知道,只是看看……”我自己也感到阵阵恐惧,特别是发现这里的值班室竟有同样诡异的门坑!
竟然不止一个……而是两个门坑?
这是值班室,不是禁闭室吧!
试试门锁,虽然稍微用力就像要拧下来一样,但开门绝不会有问题才对!
更何况,听玛希说,这还有安全屋的功能,不可能会被外面反锁的。
所以,某个没有常识的“疯子”,硬是从这里撞开门走出到走廊,再冲破分会楼大门到外面?!
那些门坑和血痕,就是这个“疯子”留下的印记?!
这至少是个人……对吧?野兽会站起来“敲门”吗?
嗯……野兽?或是……死灵?!
但是,死灵可不止是野兽异变而成!自己可见识过了!
而且,这里大门可是要比外面再厚几分!这样撞的话,还能“活”吗?!
这房间还有什么印迹吗?!没被拿走的“证据”!
赶紧,手电筒还有光,看看!
地上,只是一些杂物,还有带靠背的四平八稳椅子,还有什么?
仔细看看,好像还有某些“雪花”状痕迹,也是血吗……
嗯……刚刚半掩上铁门后,靠近墙角的地上好像还有一些小杂物,一片,两片……什么来着?
但我走过去并蹲下来,捡起其中一片,接着手电筒灯光一照,很快便认出这东西。
柔软的触感,虽然不再芳香,但应该就是花瓣。仔细再瞧,好像中间还有几率与众不同的颜色。
咦!是那种花儿么……盛开在山里某个池塘边的花。
在白峦区那栋空屋子客厅看到的,同样的花!
这里怎么也有?虽然不再鲜嫩,却也没有枯萎。
地上还有一片。或者说,应该是残破的半片才对。
但现在就手里这片小花瓣,也想不出什么东西。于是,我顺手将其塞到挎包,再起身看向别处。
墙上呢?空荡荡的连个简单装饰都没有。
不过,刚刚半掩上铁门后,倒是发现门后的墙上有一排开关设置……那里也有血痕,或者说,更像是带血的抓痕!
“疯子”动过那边么?呃,那里的开关设置……好像有某个开关被拉下去,比其他拉上去的开关不一样。
那是什么来着……
就在这时,蕾雅的声音传了过来。
“伊珂,伊珂……外面好像有声音!”
“声音?”我应过一声后不再说话,就感觉整个世界安静得像是只剩下某个声响……似乎来自走廊,或者说,是楼门外!
那是……谁开锁或是锁门的声音!?
……
第229章 生人
骤然响起的楼门外金属碰撞声,即使隔了一条走廊,在此刻的静寂黑夜里也显得刺耳!
有谁在外面吗……?!
记得刚刚自己没有反锁楼门……实际上,在楼外只要轻松扭下把手就能开门了!
但那个声音过了一会就停了下来,接着好像还有很小的开门声,但在楼外的那个“陌生人”似乎没能打开门。
什么人……竟这么晚来到这里!
但是,先一步过来的自己,不也是一样可疑么……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般关上手电筒,好像自己是私闯宅邸的小偷,急切要隐藏踪迹一样。
当灯光消失的瞬间,黑暗立刻笼罩住自己,而急剧跳动的心脏仿佛要随时蹦出胸腔!
同时,蕾雅的话音也响了起来,只是变得相当小声:“伊珂……!怎么突然关灯!吓到我了……那外面是谁啊?”
“不知道……先别待在这里!”我也搞不懂自己怎么如此紧张,但这会可没有时间思考,立刻一手抓着手电筒,一手打开值班室铁门后,再拉着蕾雅小跑出去!
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回事,还顺手拉上半边铁门……顿时便响起一阵吱呀声,真是!
“啊……”蕾雅轻呼一声,被动跟着我来到走廊站定后,接着问:“现在怎么办?”
这时,我听到楼门的金属声又重新响起,像是外面的人在重新“开锁”。可能那人没想到这里的门没被锁上,之前转动门锁的动作反而把门锁上了?
也许,下一秒,楼门就要打开了!
跑?不对……为什么要跑!可是……
不管了,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比如,值班室对面的洗手间?!
现在那儿也是关着门,之前听玛希说过“有问题”不能用。
哎,先试试!我松开拉住蕾雅的左手,迅速转动洗手间的门把,没想到马上就打开门。
咦……
呃,来不及多想!我朝着身后的蕾雅说了声“快来”之后,便快速钻入卫生间,待得蕾雅也跟进来后,就重新把门关上。
几乎是同时,走廊外的楼门方向传来一阵吱吱呀呀的叫响。那是被撞残的楼门再次被打开后的刺耳声音,看来外面的人也刚好进来了。
赶紧先“藏”起来吧!
虽然我对自己的行为感到迷惑,但现在就像是下意识行动一般。
这个卫生间不大,但好在有扇打开半边的窗,吹进来的夜风让这儿不像值班室那么压抑。
凭借窗外一丝丝微弱光线还能大概了解布局。只见靠门一侧的墙上装有洗手台和镜子,另一侧是两个隔间。最靠里面的隔间还能看到上面好像吊着个圆盘型东西,可能就是玛希所说的沐浴花洒之类?
“先到那儿等一下……”我指向里侧的隔间,但想着这个没开灯的卫生间还是相当暗,便往身后伸出手,马上就感到蕾雅双手都紧握过来。
“这里……太暗了。”她低声说着,同时紧贴上来。
“嗯,这窗不是朝外面路灯的方向。”我抬起拿着手电筒的右手,想了想还是放下,而是让自己的左手充当蕾雅的依靠,向着里头的隔间走去:“先去那里吧。”
“我们这是来做贼的吗?”蕾雅跟着走几步的同时,还调侃了一下,却让人笑不起来:“然后,外面是治安官或警察之类来抓我们的?”
哎呀……我也知道自己跑到这里躲起来荒唐得很,如果最后还被人发现,那更是无法解释!
但都到这一步了,就将错就错吧!
“抱歉,先到这里躲一下……”我带着蕾雅走进里侧隔间,再关上木门。
呃,怎么感觉更诡异了……
这个隔间确实是沐浴室,地面平整,但空间仍然很小,更何况这会塞了两个人,简直挤得不行!
要反锁隔间的木门么?不……那样不是在明示这里“有人”吗?先等等!
此刻,我右手握着手电筒,侧着身子紧贴木门,全神贯注地倾听外面的动静,旁边则是抱住我左手臂的蕾雅。
哎,好像左手臂被勒住一样!大小姐,可不可以别用力……
“这么晚还有人来?该不会是什么怪人……”蕾雅的声音轻轻响起。
如果是怪人的话,大概包括我们吧……
“不知道……”我摇了下头,但也没出去的想法。不管遇到谁,这会都没法解释!
“玛希女士是明天才出院,对吧?”蕾雅问了一句。
“嗯,她是这么说的。”我点了下头,让自己的耳朵贴在隔间木门上。
“这里不是说被封锁了么……分会其他人员也不会来吧?”蕾雅接着问:“难道是值夜班看守现场的警察?待会我们怎么出去啊?跳窗吗……”
“如果是警察的话,可能只是临时过来取证调查,应该不会待太久才对。”我猜测着说:“已经过了一天多的时间,能查的肯定都查过了,就算漏掉什么东西估计也不多……”
“万一……进来这里调查呢?”蕾雅的声音变得更小了。
“不会吧。那样的话,就没办法了……”我也只能这么说。
但是,刚刚走进这个卫生间时,匆匆观察过后,好像没发现什么异常。
或者说,这里就是一个“正常”的地方,给我的感觉,就跟刚刚经过的一楼会议室没什么两样。
可是,玛希说过这里“有问题”?是哪里呢……
沐浴设备?不,我那天也不需要用到这种东西。水龙头?或是冲水马桶么……也许就在另一个隔间里面。
啊,先不管那些莫名其妙的联想了!
外面走廊的脚步声似乎越来越清晰,也许那个人正走向这里……!
紧张之余,我慢慢贴着木门蹲下来,同时感到自己的左手臂被蕾雅缕缕发丝蹭得有点不太舒服,转头正想说点什么,却一时无语。
她这时长裙铺地,不知是蹲下还是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我左臂同时又埋下头,让秀发淹没她的面容。其实,关上隔间木门后,黑暗早就吞噬了她的神采。
只有那阵柑橘与柠檬交织的香水味,近在咫尺的温热,还有那微微的声音,让我得以确认她的存在。
“太暗了……”她怯怯地说。
“真对不起……还这么挤。”我感到有点内疚,刹那间甚至想抬手摸摸她的头发,就像安慰一个怕黑的小女孩。
“还好。”她轻轻地说:“挤才好……”
话音刚落,我就感到自己的左臂被“勒”得跟紧,这位大小姐还顺势蹭了蹭!
哎,感觉有点痒啊……真想抽出手,摆脱她!
但!哎……算了。
听听外面的动静吧!
一阵吱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那可能是平底鞋压过已有年头的某段走廊地板所致,就像我们刚刚走过时那样。
只是,不似我们快走或小跑时的紧张,外面的脚步声间隔稳定,似乎那个人正在从容地走路。
没一会,声音就停在了卫生间的门外!
那人要进来吗?!
顿时,左手臂传来一阵紧绷的触感,身边人好像抱得更紧!
“没事……”我小声地说。
“……”蕾雅没回答。她可能刚刚和我想到一样的事。
突然间,就是一阵“吱呀”的开门声!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仍被吓了一跳,身体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同时,温热的触感却让手臂移到腰间……蕾雅竟双手抱住了我!
“哎,哎……”我轻轻呼了声,转头睁大眼睛费力看了看,见到紧紧抱住我腰身且埋着头的蕾雅,想了下,便抬起自由了的左手轻拍了下她:“不怕……”
“……”她没有搭话,而时抱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埋进我的怀抱。
真是一个……胆小的女孩。
有种怜惜的情感蓦然涌出,好像身边的她是个需要大人安慰的小孩子……怎么回事!
嗯……紧张地等了会,却没听到进入卫生间的脚步声,好像那个人推开的是值班室的门。
啊呀……虚惊一场!
“没事,蕾雅。”我小声地说。
“嗯……”她这次终于应了声,却没有松手放开我的意思。
可能忍一下就过去了吧……我这样想的同时,稍稍费力动了下脚,可强烈的麻痹感立刻从脚底袭来,真是不好受!
干脆坐下“休息”会!在我艰难调整姿势的时候,蕾雅还是紧紧抱着我不放手。
她怎会如此害怕?连头都不抬一下,好像只要把自己“藏”起来不看到人,就不会被别人发现似的。
但至少,现在外面那个“陌生人”,应该不知道我们在这里。
不过,那人进去值班室干什么?调查那与楼门类似的诡异门坑?!听那“从容”的脚步声,就像不止一次来过现场,说不定真是名治安官或警察……还是调查官之类?
或是……其他的“谁”?
就在胡思乱想之时,突然间有一阵尖锐的声音想起,刺破静寂的幽暗空间!
“滴……!”
怎么回事?!这刺耳的声音让我那本已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外面发生什么事?
那像是门铃却又响亮得多的奇怪声音……还好,这令人心颤的尖叫声并没持续多久。
咦……门缝外的漆黑,好像淡了一点点……?
灯……?
开门出去看看?这狭窄隔间的门是向里推开的,现在我坐在地上,艰难调整了下姿势,侧身靠这木门,刚挺起腰身,伸出左手碰触到门边,就发觉又被蕾雅“拖住”。
“别出去……”她却顺势钻到我怀里,双手抱紧我,依旧头也不抬地低声说了一句。
此时的她就像受到惊吓的小猫!我这会右手还拿着手电筒,若是平时,比如阳光灿烂的白天,说不定就会轻敲一下她的小脑瓜,开个“快被你勒成沙漏了”之类的玩笑再说。
可现在……我轻叹了一声,任凭内心深处那种莫名涌现的怜爱或是其他什么奇怪的情感……母性?不对不对!怎会想到这个词!
但总之,我还是空出左手轻轻抚了几下她的秀发,说:“不怕,不怕……”
这样别扭又像敷衍的安慰好像真起了作用。虽然她仍抱着我,低头埋得更深,也没回话,但似乎稍稍放松了些……至少没真把我“勒”住。
将注意力移回外面!虽然透过隔间木门缝隙的有限视野看不出任何情况,但总有外面被开了灯的感觉。
真奇怪!我们进来楼里的时候……确实灯火开关都是失效吧?
然后,那人呢?
耳朵贴在木门上,费劲地倾听!
嗯……好像是在值班室里徘徊了少刻,又停……又走。
一会后,脚步声便又响起在卫生间外,好像那人从值班室出来了。
接着,这阵吱吱声再度从某处老旧的走廊地板传来,只是逐渐变得模糊……那人是要离开分会楼了么?!
不,好像又传来“咚咚”的上楼声……很不清晰,但似曾相识?
只不过,这一次显得“轻松自如”得多!
难道……
说起来,二楼是什么地方?呃……已经死去的阿布会长办公室,那里的窗户就是朝向楼外小院子和马路。其余则是包括玛希在内的其他人办公室,还有电报室,但电报机已经“莫名其妙”坏掉了。
三楼么……听玛希说过,应该是重要的资料室和实验室,出入口已经被锁住才对。
那人到底要去哪里?二楼?好像没什么特殊的。
哦……也不是!好像阿布会长的办公室里还摆放着某种重要的东西,比如来历不明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
至于三楼,可能还藏有某些相对重要的研究素材!不管怎么说,这也是科联会的分支机构,或许真有某些重要“发现”……特别是近期!
若这样想的话,那这个时点还来分会楼的人……不一定是案件调查人员或其他谁,也可能是其他不怀好意的人!
小偷?甚至是某类危险人物!我想起这段时间如撞邪般遇上的“怪人”,比如狂热的邪教徒、杀人不眨眼的恐怖分子……!
对我来说,他们可比死灵这种怪物更可怕!
这种联想让我胆战心惊!如今只能祈祷,那个人不管是谁,都请赶紧离开这里……
只是,时间却似乎特别难熬!
仿佛过了一夜,才等到那重新响起的脚踏楼梯声!
可是……可是!
怎么“吱吱”声又由远及近而来?!
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再一次停在卫生间门外!
然后,又是一声“吱呀”开门声!
但是,这次可不是对面值班室的门!
卫生间的门被打开了!
紧接着,就是一声清脆的“啪”声!
突然间,仿佛白昼瞬至,白光笼罩整个窄小空间!
……
第230章 隔间
突如其来的白光刺得我下意识低头闭眼。
本以为这栋楼的所有开关都坏了,没想到竟被外面那个陌生人开了灯!
而且,那人还走进了卫生间!
一步……两步!紧接着,还有门被关上的声音!
简直猝不及防!刚刚骤亮的灯光吓得我张开嘴差点就喊出声,但总算还忍得住!
与此同时,怀里的蕾雅却加大抱住我的力气……大概也是因为她,才让我稍稍冷静下来,不至于立刻喊出声。
但是,心跳加快好多!
强迫自己赶紧适应这意料之外的灯光,我稍稍睁开眼,就见到几乎侧身屈腿半躺的蕾雅埋头在我怀里……她双手还紧抱着我不放,头也不抬,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表情,但可能是很害怕!
可她不是害怕黑暗吗?现在倾洒而下的灯光笼罩了整个卫生间,她却在我怀中埋头得更深,就像不愿面对某种“现实”一样。
真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可现在却不宜发声!我想了再想,只能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秀发,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该不会……她睡着了吧!
也许这样就好,就这么安静地躲下去,直至隔间外那个谁离开……
但是!天……借着灯光,猛然发现,蕾雅铺在地上的长裙,正巧有一角溜出狭小隔间的木门底下缝隙!
不好!我情急之下,立即挺起腰身,正想跪起来伸出手把那可能惹眼的裙角扯回来,可稍微一动作,就发觉再次被蕾雅紧紧抱住!
啊……她没真“睡着”,但又不抬头给个眼神之类!
大小姐……你暴露了啊喂……!
“……!”我急得想开口说点什么,可她就是紧抱着我不放!
即使我稍稍用力拍了怕她的头发,也没什么用!
好啦……我不会离开的好吗……
我无奈地重新坐下,看着那随时在宣告隔间有人的裙角却无能为力,真是糟糕透了!
然后,外面那人会注意到这东西吗?会走过来猛地打开隔间的门么?
那样的话,倒是能一看究竟来者何人!可是……这时候的自己,却想着不要见面才好!
不仅是某种危险的可能性,更是某种说不出来的“不愿”……
说起来,那脚步声进门之后,好像已停了一段时间?
怎么回事,“那人”在干什么?
即使这个卫生间面积不大,如果只是两三脚步声的话,大概也只够那人站在洗手盆和墙上镜子之前吧?
那么……
也许,那人还没注意到这边沐浴隔间木门底下缝隙中的裙角?
紧接着,就是忽地响起的水流冲刷声。
“哗啦啦……”
哦……那人打开水龙头在洗手么?或许还在照镜子!
那样的话,是否就不会回头注意到这边隔间的异状了?
不对,不一定啊……记得那镜子就在入门一侧的墙上,正对这个洗手间内侧,特别是在开灯情况下,只看镜子也能发现卫生间里的异常之处!
这个念头闪过之时,流水声也停止了。
但是,脚步声却未再度响起!
一秒,两秒……我在心里默念着,感觉越来越紧张。
那人……还在“照”镜子?!
有什么好看的!要不然……就干脆过来吧!
但此刻,握着手电筒的右手掌心好像都出了汗……
一会后,便又听到那“从容”的脚步声!
紧接着,却是一阵“吱呀”开门声!
咦?那人拉开门走出卫生间了吗?
随着关门的声音传来,那个脚步声也变成鞋子压过走廊木地板的“咯吱”响。
那人真的离开了……但是,我紧张的心情仍未平复,可能是因为顶上那白昼般的光亮,反而让自己没有半点安全感。
真是好笑!明明之前不久,刚踏入这栋分会楼时还很畏惧黑暗,如今光亮之下却反倒忐忑不安,好像遁入暗中就能隐匿自己踪迹一样!
可是,那人出去之前,不用“关灯”吗?
这可会成为有人来过这里的“痕迹”吧!怎么回事……是“疏忽”吗?
然后,那个脚步声……是不是又走进了对面值班室?!
就在此时,似乎有一声“啪”响过,灯光骤然熄灭,黑暗瞬间再度淹没了一切视野!
啊……
怀里的蕾雅依然不吭声,只是紧紧抱着我。
“没事……”我轻抚了下她的秀发,就像真在安慰一个怕黑的小孩子,接着便转而让自己倾着头贴在隔间木门上,好听听外面还有什么声响。
太出乎意料了……竟然是这样的关灯!不对……那人是按下了某个“总开关”吗?
而且,就在那个值班室里?难道是门后墙上那个……?
回想起来,那“从容”的脚步声和“顺畅”的连续动作,像是对这里颇为熟悉!
这人……
就在脑海中闪过某个模糊人影的时候,那脚步声竟又逼近这边,并再次想起“吱呀”的开门声!
那人怎么又进来了!?
在这黑漆漆的地方,还想做什么……?!
然而,再次没想到的是,又一声清脆的“啪”声响起……但灯光不再亮起。
啊?
不对,刚刚的灯开关应该是开着的,只是某处……也许就是值班室那里的总开关被拉下,所以卫生间的灯才会熄灭。
而那人再次走进卫生间,就是为了多此一举地“关灯”?
哪怕是……值班室的总开关原先就是被拉下的情况下?
不,那人大概是为了保持这卫生间的灯本来就是被关掉的状态?只是之前可能没想到,所以才再次进来按下开关?
难道是不想被人注意到这里的灯被异常打开过么?比如,明天治安官之类再次来这边站岗,或是有其他调查人员过来,拉上值班室总开关后也许会发现卫生间的灯同时打开,可能会与之前“不一致”之类……?
也就是说,这人可能不是治安厅或调查厅的……就算是,说不定有其他目的!
既然已被抹掉开过卫生间灯的“痕迹”,那人也应该真的要离开了吧?!
果然,这一次,脚步声很快就移到走廊,伴随着一声缓缓响起的关门声。
就像今晚没人来过这个卫生间,开过灯,并洗过手一样。
呃,除了还狼狈躲在沐浴隔间的我……和怀里始终不发一言的蕾雅。
应该结束了吧……?
心情刚放松下来,身体却有突然要散架的疲倦感!
等等……走廊那边,分会楼大门好像还有一阵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一下,两下……像是门锁被闭上一样!
糟糕,我们不会被锁在这栋楼里了吧?!
不……冷静下,那阵门锁声响得比较久,好像钥匙转过一圈又一圈……
大概,就像刚刚那人进来之前,没想到这里的楼门是打开的,反而锁住再重新开锁一样,只是这次似乎倒了过来……?
再过一会后,就没再听到任何声音了。
就算有,也只是从卫生间打开的窗户外溜进来的夜风呼声。
那人可能是真离开分会楼了。
“蕾雅?”我吃力换了下腿姿,以便缓解大腿的麻痹感,再轻轻拍了拍一直窝在自己怀里的她,低声唤了一句。
今晚的她可真是“异常”!竟然真像个受到惊吓的孩子一样,不发一言,又紧紧抱住我。
她睡着了?不是……看看,当我尝试着挺起身子想站起来,就又被她拖住。
哎……真是。我呼了一口气,让自己沉浸在黑暗中,莫名的情感瞬间又淹没自己。
便在那种奇怪思绪的趋势下,当我伸手轻抚着怀中人的秀发时,感触既熟悉……却又是记忆一片空白。
是不是有过类似的“曾经”……?
努力在茫茫的空白里仔细搜寻……有没有被遗漏的缝隙?
至少,似曾相识的“熟悉”……是什么时候?
呃,好像就在7月底的某天……是7月29日?
对,就是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案那天!先别想那个事件。当晚在宿舍时,陪“不敢独自入睡”的蕾雅“夜谈”,还被她装扮成盘发的“正式”模样,为那位“大小姐”讲故事……真是好笑。
那一刻的心境,是不是与此时有点相似?
呃,同样好像在抚慰仿佛缩龄了十岁的她……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不,还不只是这样……自己呢?是什么样的“角色”?
刹那间,就想起当时蕾雅的梦呓……啊,打住!
偏偏此时,怀里这家伙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只不过她说的却是……
“妈……”
啊,停止!
“嗨!”我慌乱地敲了一下她的后脑:“醒醒,大小姐!”
“哎……?”她轻呼一声,好像真“醒”了过来,却仍紧抱着我,依旧不抬头地问了一句:“她……走了吗?”
“她”……?我注意到蕾雅所说的代词,但现在可没法证实那人的身份,便只是模糊地对应:“啊,是。已经走了,快起来吧。”
“她”么……嗯。
不料,蕾雅却反而在我怀里左右摇着头蹭了蹭,仿佛睡迷糊般说:“不要……这里好暖和,睡会先……”
睡个头啦!这是某个撒娇的淘气鬼么!哎……很痒啊!
“这不是抱枕好吗!”我简直被气笑了,费力抽出双手按着她的两臂往外推:“醒醒,回去再睡……嗯,乖啦!”
“不要……”她竟然“反抗”起来,就是不放手!
……?!
这位大小姐的智商是被黑暗吃了么?
但是,怀中的她此刻就像个孩子,竟让我一时不舍得推开。
是不是很小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应该是“伊珂”的回忆。比如,在很多年前的某个冬夜,好像也曾躲在嘉妮老师的怀里直至睡去。那种安心的感觉,如今回味以来,仿佛也能温暖“自己”的心灵。
真好……
“好了,好了,没事了……”我照着“记忆”里的模糊印象,无奈地换个角色,轻抚着怀中“孩子”的秀发,说着一些别扭的话语……感觉真怪!
哦,对。提醒自己,现在,我是一名“老师”……嗯,老师!
怀中的蕾雅似乎安心了许多,她扭了几下后便平静下来,轻声低喃:“别走……”
呃。
她这是陷入哪种迷离状态了吗?但听起来却觉得很……“可怜”。
“好,好……乖啊。”我想象着嘉妮老师安抚“伊珂”时的场景,却愈发觉得怪异……特别是在这种可能发生过离奇事件的地方!
不对,这可不是能安心之地!
隔间之外,卫生间对面的值班室以及分会楼出入口,那同样遍布血迹与凹坑的门,说不定走廊地板上其实也有某些“痕迹”!
还有刚刚才离开的“陌生人”……!
还是不要久待的好!天晓得这儿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危险!
可怀里的蕾雅……唉,让她再冷静下,然后就赶紧带走吧!
可是……呃,她怎么如此安静了……
咦!该不会真睡了吧!
……
第231章 清晨
清脆的鸟鸣声乘着明媚的阳光传入房间,带来清晨的问候。
嗯……伸个懒腰,回望窗外,晴空万里,白云轻飘,真是好天气。
依稀之间,前两天的可怕遭遇,都如同已经发生许久的事情……可能是自己不太愿意去回忆吧!
但是……不行,太多诡异又似乎不合理的“细节”让我十分在意,就像是有一根暗线串起这些离奇事件……甚至,不止“一条”线索?!
也不止前两天的事件!实际上,从大前天刚到红叶城,至昨晚再进分会楼那刻……或者说,从来到卡诺州的那一天,9月11日起,每天的所见所闻,都令我深感这片古老土地历史与现实的复杂,以及由此隐藏或爆发的深层矛盾及血腥冲突。
即使对我们这些“外人”来说,都有种深入骨髓般的无能为力……乃至“绝望感”。
更何况,我们只是匆匆过客。
今天是9月15日周六,原计划的返程日。本来因故在山边镇留宿一晚后,还准备明天才离开红叶城的,但如今肯定没人想在这里多待一天。
特别是科联会的红叶城分会,现在是暂时废了。阿布先生不幸遇难后,玛希可能也不会待太久。
嗯,玛希……对了,她今天中午会来送行。也许以后在碎石城还能遇见她。
说起来,今天上午还有个茶话会……是不是得先叫醒仍窝在床上的她,蕾雅?
现在,雅宾旅馆的二楼房间里,我正坐在一只椅子上,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早上8点钟。
前天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出门……本来是要去那所谓的能晶遗迹参加科考活动。
看,木桌上面的台历没被再动过,那个被自己用红笔圈出来的“13”相当显眼,盯得久了,甚至感觉有些诡异和可怕……令我下意识般移开视线!
9月13日,又一个满月之夜……在那陌生的卡恩山区,竟然再次遭遇死灵!
难道当时自己竟然有某种怪异的直觉,才会标出“9月13日”这一天吗……
幸好……那晚奇迹般遇到凯尔,还能赶得及“救”下他,圣主保佑!
对了,他的军事实训明天才结束,那可能得周日才能重逢了。哦……不是,他说过不一定能周日回来,可能得下周末才能再见。
应该……没事的。别担心!
只要离开这个地方就好了……
转过身,看看仍在睡觉中的蕾雅……嘿,她刚刚好像翻了个身,整个人躲进被窝里,这是在逃避入屋阳光的问候吗?
回想起来,十几个小时前,我们还在分会楼一层卫生间的沐浴隔间里……呃。
当时,要撬起这个像孩子般赖在我怀里的大小姐,真是不容易!
幸好她那时候还不是真睡着!不过也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扶起来,虽然当时隔间里一片漆黑,不过她肯定就是一副迷离的样子!
因为,蕾雅还说了几次“‘她’走了吗……还在吗”之类的怪话,声音有点颤抖却又带着哭腔,好像精神被困在某个噩梦中一样!
那时就在想,蕾雅口中的“她”……应该不是离开不久的“陌生人”。
总之,安抚这位不太清醒的大小姐好一阵后,她才渐渐恢复了理智,但状态似乎仍不太好……不过,总算她还能站起身,和我一同走出隔间,准备离开。
出卫生间前,我还摸索到墙上的灯开光,但果然按下后没没任何反应。
总开关就在值班室门后的墙上,应该是的。那个陌生人走进那里后可能操作过,才会有那声尖锐的“滴”响,接着卫生间的灯才能被点亮。
至于那个陌生人还上楼去哪里或做什么,就不知道了……
那个脚步声,太轻了。或者说,太“从容”了。
不像前天上午在分会楼二层卫生间时,还能听见外面玛希匆忙的脚步声和某些重物碰撞声响,昨晚在一楼沐浴隔间内,虽然四周静谧,但听不见那上楼的脚步声究竟去了哪里。
之后,我还在值班室稍微看了看,因为不想弄出太大动静,就没拉上总开关。而且,当时自己还有手电筒,并不缺光。
由于急着离开的缘故,我们并没有在值班室逗留太久。
何况,在那个陌生人过来之前,我们也进去值班室粗略“调查”过了。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值班室,在陌生人走后……有什么变化吗?
好像没有……后来匆匆用手电筒照过,倒在地上的椅子,其他的杂物似乎都没变化。
至于其他么……那里本来就是个布置简陋的房间。
还有什么值得关注之处么?
嗯……是不是,门后的地板……更加“干净”了?
咦……
“嗯……”
一个轻盈的女声响起,引得我寻声望去。
这时,床上鼓起一团的被窝扭了几下,传出一声低吟后便又安静下来。
嘿,瞧这大小姐睡得多香!
要弄醒她吗?比如,忽地掀开被子!就像她以前做过的那样……哼!
想起来,昨晚把她带回来真是一件麻烦事!
那时的她就像半睡不醒或是喝醉酒的状态……呃,有点像去过“蔓萝”后的戴莎,不过蕾雅比较“轻”就是了……
昨晚,再次匆匆“检查”过值班室后,我就扶着蕾雅走出分会楼。
意料之中的事,楼门果然没被锁上。换句话说,当时听到的最后金属锁门声,说明那个陌生人离开时先锁上了门,但后来又重新开锁。
为什么会那样做?也许那人当时不知在想什么入了神,便出于某种习惯锁上了门?后来可能是反应过来才开锁……很可能真是让现场恢复原样的心理所致!
就是说,那人不想暴露自己昨晚来过分会楼的痕迹……应该是!
怎么形容呢……心思缜密的人?大概吧!
回头再看看这床上一团被窝里的某人……
其实蕾雅也不算是神经大条。她有时表现出的细腻与敏感也不遑多让,并不是单纯的大大咧咧乐天派少女。
可能她的内心深处也锁住了某些回忆和情感。
昨晚回旅馆的路上,她的精神就不太好,像个孩子一样紧紧挽着我的手,有时候还蹭呀蹭的……话也很少!
如果她真是个小孩子,倒能直接背过来……我们昨晚沿着主路返回,感觉似乎走了很久,反正回到房间并安顿好她后,我都累趴在自己床上了。
但是睡不着……脑袋像在一直转个不停的放映机,却冒不出几幅画面。
后来醒过来好几次,反正睡得很不安稳。
可是,却没有做梦……奇怪。
前些天,比如刚进入卡诺州时,在车上小憩还做过梦。
那些模模糊糊,熟悉又伤感的声音……虽然会感到阵阵心痛,却很想再听一听……
比如,听听那个小小的“她”再说一些话……
可是,昨晚却没再做梦!为什么啊……难道疲倦感还不够吗?
哎……!
“嗯……”
又传来一声低喃。某人要醒了?
转头看去,哦……床上原先鼓起来的被子塌了下去,就像被放了气的发酵面团瘪了一样。
接着,靠近床头的位置,被子前端缓缓钻出了一个小脑袋。那人伸出手将额前的长发拨到一边,再抓着被角,一双大眼睛朝我眨了几下。
“早啊,大小姐。”我看着整个身子仍躲在被窝里的蕾雅,联想到类似小海龟之类生物,顿时“嘿”了一声。
“早……嗯,好像不是单纯早安的微笑?哼……”她嘟了下嘴,却又跟着笑了一下,便直起身子,双手将披散的长发抹到头后:“哎,全乱了……”
“衣服也皱巴巴的……”她顺手拿过枕头边的发带给自己简单扎出小马尾,同时低头看了看自身衣着,再转头望向我,表情带着点委屈的意味。
“真抱歉……但你知道拖着一个不清醒的大活人走了半小时路回来有多累吗?”我摊开双手表示无能为力:“总之就是累到不想再动……哦,对。我也没洗澡……”
实际上到现在也很累,因为昨晚一直没睡好。
“哼……是谁害的啊?”她掀开滑至腰身之下的被子,坐在床边,两手按住床沿,双腿并拢垂至地板上,轻歪着头看向我。
她看起来好像有点生气……不过也难怪。
“所以刚刚说了抱歉嘛……”我两手合十对着她说:“对不起啦。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呃,主要是没想到,除了我们,竟然还有其他人晚上过去分会楼!”
之前只是觉得蕾雅怕黑,对未知的危险或恐惧更为敏感,也不喜欢听可怕事件的传闻之类。但她昨晚的表现……特别是在隔间时,好像陷入了某种精神迷离状态,整个人都变得不太好。
那时,我一度怕她会失去意识!幸好最后还能带她回去。
但说到底,不也是因为我“强迫”她跟着来分会楼的么……
“对不起。早知道这样,就不应该去才对。”我总觉得蕾雅当时不仅是害怕隔间外那个陌生人,更像是在潜意识般“躲避”什么。但不管怎样,想到她的失态是因我而起,就感到有些内疚。
“好了。就算知道我胆小,大概你会劝说我留在这里,然后你自己过去吧?”她弯腰伸手拿过来一双拖鞋穿上,再站起来两手插着腰,挺起身说:“那样的话,我也不放心啊。所以无论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
“只能说……我太脆弱了。”她似乎轻叹了一声,看向窗外,眼眸里似乎闪过一丝惆怅:“刚刚的梦中也是……”
“梦?”我愣了下,不知她所指为何。
“哦,没什么!”她转过头,马上就翘起笑容挥了下手:“嘿!今天不是还有活动吗?赶紧收拾一下!嗯,我先去洗个澡!”
恰逢此时,一缕阳光掠过她好看的小脸蛋,带走了一闪而过的阴霾,为她补上今日灿烂无忧的神采。
“真好。”我看着她的微笑,不禁感慨一声,由衷佩服她切换心情的“自如”……以及某种意义上的强大内心。
“啊,什么?”她刚刚正在挑衣服,但似乎注意到我的话语,便转身笑着反问了我一句。
“没什么,就是……嗯,你今天真好看。”我回给她一个微笑。
“每一天都是,好吗?”她倒也不客气,同时笑着回礼:“你也是,谢谢!”
真是乐观又可爱的少女!感觉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于是,我便笑着朝她挥了挥手,看着她转身收拾好衣物走进沐浴间后,便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
今天就要离开了啊……
挎包里少了一些重物,比如咖啡豆之类,但又多了些怪异的“东西”,自己剪下来的半截银发,还有在几个地方见过的漂亮花瓣。
那像月铃花但是内里色泽不一样的花,难道在这里很“常见”吗?
山里某处“石板广场”瀑布水梯下的池塘边,白峦区正对公园的孤单空屋内,昨晚发现两处诡异门坑的分会楼中的值班室……
呃……
尽管有着这样那样的疑问,但……算了,先赶紧收拾行李。
忙活一阵后,已经是9点10分。
接着,我便与“焕然一新”的蕾雅走出房间下楼。
“约好在大堂集中的,我们去看看大家到了没!”蕾雅“嘿”了一声后说:“这次不会再迟到了吧!”
不,其实已经迟到了。昨天说过的,集合时间是上午9点啊……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对哦,今天不知梅林教授有空么?他昨天好像也挺晚回来的。”她提起另一个话题。
看来蕾雅昨晚真的是精神不好,似乎忘了一些事。
“其实也不算晚……昨晚我们离开旅馆之后不久,他就回来了。”我问蕾雅:“你忘了吗?”
“啊……对!”蕾雅摇了下头,说:“是哦,那位服务员姐姐好像说过!”
太好了,看来她没完全失忆。
昨晚,我们回到雅宾旅馆,准备上楼前,我想起蕾雅说过请柜台服务员帮忙给梅林教授留言的事,就带着蕾雅走回柜台那边。
嗯……那时候的蕾雅还是迷迷糊糊的样子,所以后来回房间躺床上后才会马上入睡。
其实,当时那个服务员有注意到我们走进旅馆,不过只打了个招呼。本来我还以为梅林教授可能还没回来,所以对方也没有说什么,但后来还是想“多此一举”再问一句。
没想到的是,问过后,那服务员却感到很惊讶。
因为,我们出门后没多久,梅林教授就回到旅馆。服务员以为我们肯定是遇见过了,而且她告诉梅林教授关于蕾雅的留言后,对方也只是一句“知道了”就上楼。
为什么那服务员会这么认为……?因为我们出门后是往左走的,朝着东峰路往西的方向。再过不到10分钟,梅林教授就沿着反方向回来进的门。
而柜台正对着旅馆大门,玻璃门外就是东峰路主干道,只有东西两个方向,服务员看得很清楚,并且确认梅林教授就是从我们离开的方向返回。
前后不到10分钟的话,确实应该会遇上才对,如果都是走主路的话……
不过也有例外。
比如,出门往西再走不过5分钟,就有一个街道路口,除了主路,还有另一条深入街区的曲折小道,那是通往分会楼的“捷径”。
就像大前晚的时候,我和蕾雅就是从小路摸索过去的,而梅林和塞拉却是走大路回来的,结果我们就没碰上。
难道说,昨晚刚好反了过来,所以我们再次错过?
可是……就如刚刚所想那样,那条“捷径”只是通往分会楼啊。
难道还有其他地方吗?
但是,不管是去哪里,梅林教授非要走那条小路回来吗……?
巧合?嗯……
……
第232章 茶会
到旅馆一楼大堂后,不出意料地发现,我们又是最后到的人……
总这样迟到可不好,虽然不是上课时间。但看在蕾雅昨晚确实太疲累且精神不好的份上,哎,算了。
倒是这位天性乐观的大小姐,似乎并无意识到有何不妥,而是笑着向在场等候的其他人打招呼。
塞拉,梅林,韦娜和舒亚,大家都在。
但尼克不在这里……哦,不对,大门外有个高大的男子正站在路边看着来往的人车,好像就是他。
“塞拉学姐,梅林教授!大家早!”蕾雅向大家挥起手问好。
“早啊。哦……精神真好,昨晚休息得不错吧?”塞拉笑着回话。她看来不知道蕾雅和我昨晚回旅馆后又跑出去的事,接着就看向另一边正在打哈欠的舒亚:“这位却是睡眠不足的样子呢……难道昨晚跑出去逛街了?”
听到这话,舒亚立刻闭上嘴巴,还朝着我们这边看了几眼,然后摆着手说:“不是……昨晚我没有出去。”
嗯……你没出去就没出去,干嘛看向这边?我不解地回看舒亚,却见到他马上移开视线。
“昨晚我一直在房间里做课题作业啦。”舒亚接着解释:“可能稍微晚了点才睡。”
原来如此,班长这么努力的吗?
但这是个分组作业吧?
想到这里,我便看向蕾雅,只见到她眨了下眼睛回赠一个微笑,那是“回去再弄”的意思么?
“哟,学弟!”韦娜跟上搭话:“不是说好回学院后一起努力完成嘛,不用这么辛苦啊。”
“哦……我想这毕竟是能晶工学领域的作业,就打算先整好大框架和专业部分,这样学姐就不用太费力。”舒亚看向韦娜。
“那怎么行?还是要一起做才好,一个人再能干也不能承担全部责任啊。”韦娜义正言辞地说。
“啊?”舒亚却似乎听得有点蒙:“其实……也不至于啦,我一个人也可以做大部分工作……不辛苦的。”
实际上,对于他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本来就是自己专业领域的作业,自由分组作业一个人完成也不是问题。
谁知,韦娜却坚决地回应:“不行,我不允许。”
咦……听得我也愣了。
这是开玩笑吧?哦,看看韦娜那悄悄翘起的嘴角……她还瞥了梅林教授一眼?
“啊……对,对。”舒亚跟着韦娜的视线快速看过后,就马上跟话:“确实,小组作业还是要一起完成才好!学姐,涉及人文地理历史之类的背景资料我不在行,回学院后找时间碰头研究吧。”
“嗯,这样最好!”韦娜笑了起来:“合作交个好作业!就当是为这次科考之旅添上完美句号!”
对了,实际上,最初目的是要来这里开展能晶遗迹科考之旅,但对于我来说,却连那个地方都没去过。
只不过,就如之前的某个直觉般,那个所谓的“遗迹”……
值得去么?
不……
至于,“句号”呢?是“句号”吗……?
哎,不知不觉间又有奇怪的联想!
“很好,跨专业的团队合作,人文与科学火花的碰撞,期待产生璀璨的烟花。不管遇到多少困难或意外,总之,勇敢面对吧。然后,忘记过去,再出发。”梅林教授总结了几句,像是在鼓励我们后,就转而看向我。
“伊珂同学。”梅林看着我,温柔地微笑着:“感谢唯一真神的护佑,很高兴见到你平安归来。”
咦……梅林的宗教信仰并非“主流”的圣主教吗?
不,也不能这么说,虽然那个说法较为少见,但不能据此判断。
“谢谢梅林教授,还有把我接回来的塞拉学姐,以及大家。让你们担心了……”我抛开莫名的猜测,刚好趁着现在人齐,对着在场的人真心致谢。
幸好,大家都平安在此。感谢圣主……!
“好了,说这些干嘛?梅林教授,别勾起人家的可怕回忆啊!”塞拉“批评”了下梅林,引得对方一句“抱歉”后,就看向我们:“还有几个小时呢,就如计划那样去茶会吧,忘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嗯,好!”韦娜马上应声,她似乎是最积极且最期待这场聚会的人,但转而问起塞拉:“学姐,你真不来吗?真可惜!”
“没啥可惜。反正梅林教授我可是邀请来啦。”塞拉朝着蕾雅笑了下,说:“我得先与尼克出去一趟办点事。玛希晚点还会来吧?到时我和她一起过来。”
哦,对,玛希。
她……“出院”了吗?嗯……
肯定是出院了。不用想……
“哈……”蕾雅似乎想说点什么,却没开口继续下去。
“谢谢梅林教授赏光!”韦娜笑着看向梅林,似乎在替没发言的蕾雅说话:“挤占您的宝贵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没什么。”梅林微笑回应,接着就提出建议:“这样吧,因为昨天在能晶遗迹的现场讲座因故未能召开,刚好今天上午还有三个多小时可以利用,我们就以能晶的历史,现状与未来为主题开一场讨论会,弥补下前天的遗憾,算是为此次能晶遗迹科学探索之旅划上完美的句号……”
哦……我想这种“完美的句号”,肯定不是韦娜想要划上的。
果然,只见韦娜后退半步,双眼一眨,马上就转移话题:“嗯,轻松些最好!对了,今天有点凉哦……梅林教授,你的衣服会不会单薄了些?”
嗯?听到韦娜的话,我才注意到梅林今天确实只穿了长袖衬衣,记得之前他还穿着正装外套。
他一直都是严肃正经的衣装,现在这样倒显得有些休闲……虽然其实也很正式。
“哦,是。外套不小心给划伤了,就没穿出来。”梅林点了下头,笑着说:“天气还行,顶得住。”
“啊?但之后回去要坐车经过山路,可能会冷呢。”蕾雅跟着说:“梅林教授,没带其他外套来吗?怎么会划坏了呢?”
说完后,蕾雅还顺势看了舒亚一眼。
“其实我带了两件外套,如果可以的话……”舒亚似乎注意到蕾雅的眼神,不过他说得有些犹豫。
因为,舒亚和梅林的身材差得有点多,估计彼此衣服穿不下。而且,风格也可能不合适。
“呵,不用了。之后坐车的话,我会把外套穿上的。虽然划了口子不好看,但御寒没问题,谢谢同学们关心。”梅林谢过舒亚和蕾雅后,看了下表,说:“时间有限,我们赶紧开始。是旁边的‘蔓萝’咖啡馆对吗?”
不对劲,这是要给我们上课的节奏吗?
所以说,塞拉到底是怎么“邀请”梅林教授的,啊哈?
看看那个人!塞拉还站在原地向我们微笑着挥手,好像在送别一样!
虽然,我个人觉得听梅林教授的课可谓收获满满,但再看看另一位不得不参与讨论会的未来记者同学……
别这么没精打采的好吗,韦娜学姐……
不一会,“蔓萝”咖啡馆内,最后面的卡座,隔着长桌子,我,蕾雅和韦娜坐一排,对面则是梅林和舒亚。
桌上摆着几碟简单的点心,五杯冒着热气的红茶,还有糖罐和奶罐,以及装着柠檬的瓷器,那是蕾雅的红叶之旅特别供应。
幸好,这堂“课”还算比较轻松,是以讨论的形式进行,应该没有韦娜想象的那般沉闷无趣。
先由梅林教授开头,介绍昙花一现的能晶工学发源地和随后因故陷入五个多世纪能晶“荒漠”的历史背景,结合前天去过的能晶遗迹现场见闻,让大家自由发言。
可惜,那个地方我没去过,恐怕以后也很难有机会了。
就算有机会,比如明年……?
那么,想来吗?
默默地在心里问了自己,却总有一个答案。
不去。
或者说……不用去。
奇怪的“直觉”……!
可能是为了弥补我没亲临现场的遗憾,大家跟着轮流发言时,都重点描绘了现场样貌,几个人你一言我一句,慢慢拼凑出一幅完整的图画。
遗迹位于相对平坦的红原,据说前几年的考古探勘发现,可能整个遗迹实际面积可达数平方公里,说是一个小村镇也不为过!据国内外残存资料考究,当时的“居民”大约几百到近千人,分布在好几个小片区。
“真是出乎意料,我还以为就某栋实验楼加上宿舍而已。”我看向蕾雅,想起她好像说过那个地方就像是坐落在荒漠上的某个废墟。
“呃,我昨天说的是,至少还能找到断垣残壁的遗迹。有学者认为那就是核心区呢……”蕾雅可能注意到我的疑问,解释说:“其他地方可真是只剩下野草了。”
“确实,也有学者认为那地方不可能有这么大。”舒亚补充说:“毕竟只是个实验基地。不过,如果说那是所谓的核心区,又不太像……”
嗯,我早就听蕾雅描绘过那地方“这边是客厅那边是餐厅卧室”的布局,说那是某个“村镇”遗迹还差不多。
而且,听说所望四周远方,也只是普通的群山。
“有望见‘雪’吗?”我想起昨天没问清楚蕾雅的事,就直接说了出来。
“雪……?”舒亚看向我的眼神满是疑惑,接着就说:“大概再过几个月就可以了吧……”
不,我想问的是,能否看到远方的“雪顶”?
但这情况……估计没有。
果然很……“普通”。
“你是说远方的雪山吗?”蕾雅可能知道我的意思,因为最初就是由她引出的“真假能晶遗迹”问题,只是后来在东宫的卡诺州立第一图书档案馆里,被好一些古文献推翻了假想而已。
所以,她也许已接受了现实,接着说:“那里应该就是11世纪初的能晶研究基地遗迹,毕竟是经过后世科学考察的主流结论。可能只是某些不同记载的细节有所出入……我想。至于雪山……印象中好像没有。而且我那时候很担心……也没心情去看风景。”
蕾雅说完后,舒亚和韦娜互相看了看,也都摇了摇头。
梅林作为多次带队去过遗迹的人,表示“基本在冬季才会望见远方雪山”。
但是,那时候的卡恩山区甚至红原应是白茫茫一片了。我想起文献里的记载,如“997年至998年那个可怕的严冬……红原到处都是淹及成年男子膝盖的厚积雪……”,更别提苦寒的山区。
果然……“如此”么。
但是,总之,先谢谢蕾雅的关心!
“那个地方……怎么说呢?现场看起来就像是个人文遗迹,哦,很像之前我去过的某个古城废墟!”韦娜说出自己感受后,又笑着说:“当然,也可能因为我不是能晶专业的,反正看不出个其所以然!”
“可能是因为所谓的核心区太过‘生活化’了。”舒亚看向梅林:“但地方确确实实发现过几百年前的能晶历史实物,是吗,梅林教授?”
“的确如此。”梅林点了下头,补充说:“实际上,关于红叶能晶工学遗迹的真实性,学界一直有争议,因为只是有限文献的记载而已。但在十年前的卡诺州大地震后,在能晶遗迹核心区往北一公里外,有人发现露出地表的某种特殊黑色矿石,后经多次交易辗转至研究机构后,引起学界轰动,也为能晶遗迹的存在提供了有力证明。”
“特殊的黑色矿石……是拥有远超常规水平活化指标的黑能晶矿吗?”我马上联想到超高密“毒矿”。
那种东西在红原地区也有?!
“对,据说拥有相当惊人的活化指标,可能是常规黑能晶的好几倍。”梅林教授的话引起了蕾雅和舒亚的小声惊呼,然后他又说:“这种或可开启未来能晶新时代的黑色种子,很可能早在五百年前就存在于这古老的土地上,可说是二次奇迹的发现也不为过。”
“哦,总之就是很厉害的黑能晶矿石,是吗?”韦娜看似很认真地思考了下,总结说:“也就是说,能晶遗迹地下是个大型矿坑?”
“呵,这个想法挺有吸引力,但很遗憾并非如此。”梅林笑了笑,说:“那只是少量的特殊黑能晶基础原矿。”
话音刚落,我、蕾雅和舒亚不约而同地喊出声。
“基础原矿……啊?!”
“对,据称经过年代测定,应是距今约五百年前的超高指标黑能晶基础原矿。”梅林以肯定的语气强调:“这就是十年前的能晶工学领域划时代的发现,红叶能晶遗迹的奇迹。”
这……真是不可思议!
现在回想起来,在学院中央图书馆阅读专业书籍和期刊时,好像有见过“1491年的能晶划时代发现”之类的表述,但那些文章对“新发现”语焉不详,而且我那时候只是刚入门能晶工学专业,并未太在意。
没想到竟是这么惊人的东西!基础原矿……这可比矿石更加不可思议!
即使只是经过粗加工,也足以证明那时候的能晶应用水平!
难道,那才是红叶能晶遗迹的真相……?
……
第233章 发现
十年前,就在卡诺州的红原地区,能晶遗迹附近的土地上,竟然发现五百年前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真是不可思议!
确实可称得上轰动学界的奇迹!虽然梅林教授也补充,准确来说算是能晶工学小圈子内的伟大发现,但社会上的反响比较一般。
因为,虽然可能是未来能晶技术的启示方向之一,但那批被发现的特殊能晶基础原矿数量很少,后续诸多科研团队对核心区及周围大规模勘探也没有更多发现,所以一时引起的能晶遗迹科学考察热很快就消退下去。
难怪那处废墟的周边地区最后仍被野草淹没!
换句话说,只是科联会仍保持了这种科考热情么?只是,现在看来似乎也更像是某种惯性般的形式主义。
当然,对我们这些能晶工学入门菜鸟来说,却是珍贵的实地科研机会!
而且,即使如此,按梅林的说法,那仍是震撼科研者的发现。
特别是对于这片“神眷未至之地”和“能晶工业荒漠”来说。
这个曾经辉煌可如今却落后贫瘠的山地边境州,拥有两处颇具规模的能晶矿区却至今未能投产运出一车矿石,没有任何成规模的能晶工业,就这样的地方,早在五百年前竟是能晶科学研究的先锋阵地,甚至拥有经过粗加工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
“科学的魅力及遗憾同时在于,一代又一代的先辈们,披荆斩刺度过无数艰辛,收获一个又一个硕果,然后发现,也许答案就在最初出发之地。”梅林感慨着说:“而那一刻,已是数百年后……甚至不止。”
难以想象。虽然,那其实应该说是冯克帝国统治卡诺地区时期的科研成就,但仅从科学而言,如果没有后续的战乱毁灭一切……也许能晶工学的发展历史会提前五百年?
真遗憾!但是,那却是以被压迫人民的命运为代价……
回过头说,那批11世纪初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究竟意味着什么?
“若从技术实现路径来说,最简单也最令人信服的,是那批‘宝物’经由同样特殊的黑能晶矿石初加工而成。”梅林介绍第一种可能性:“因为那只是能晶工学启蒙时代,精炼与加工技术水平不可能太高,对吧?”
“而那就意味着,这片古老土地上存在活化指标惊人的超高密黑能晶矿区。”梅林说到这里,看向我并笑了一下:“在伊珂的家乡,月铃矿区的宝藏未被发现前,那就是振奋能晶工学界的幸福猜想。”
这……可以理解。不仅是突破常规或瓶颈的科学发现,更是开启能晶工学应用新时代的钥匙,意味着更高效的能源,更低的成本,更多的经济效益……!
就像满月庆典节日之前的月铃镇!因那开发不久的月铃矿区,带来了更多的投资、消费和振兴小镇的希望。
同时,也引来更多的外地人和纷争。
以及……“复苏”于那一晚的可怕死灵及造成四人死亡的灾祸!
难道,那就是代价么?可是……
想到这里,我也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感觉自己点了下头,却又摇了摇头。
“月铃矿区的灾难事件很不幸……抱歉,伊珂,如果引起你不好的回忆,还请见谅。”梅林似乎注意到我的异常反应。
“啊……没事,没关系,梅林教授。”我赶紧端正坐姿,抬起头看向梅林。
对了,出产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并能加工成基础原矿的月铃矿区,梅林教授这样的专家肯定早就知道并关注过。所以他应该了解那里三个月前发生过不幸事件,毕竟已有公开报道。
不过,关于我自己的遭遇,以及“死灵”,梅林可能不清楚吧……?
但说起死灵,倒是今天没来聚会的塞拉似乎有所了解……就如昨天从山区回来的车上,她甚至能接受这种“不死”怪物的存在!还有她后来说过的“硬币”和“生与死”的类比,却又没有进一步的解释,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样。
回到这边。梅林关于卡诺州可能存在超高密黑能晶矿区的说法,引起了舒亚的惊叹。
“居然真存在这种超越常规指标好几倍的黑能晶矿石吗?真是不可思议!那样的话,课本上的能晶分级标准岂不是落后了?”舒亚说:“但是,这边的矿区都没真正投产过,所以我一直以为,所谓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只是一种理论物质……”
“对,这就是近十年来困扰能晶工学界的遗憾,就像知道了某种可改变未来的希望,却始终未能化为现实,那真是可怕的煎熬。”梅林叹了一声,随后稍稍堆出一丝微笑,却又渐沉下去:“一直到近期月铃矿区的新发现,这种希望才如即将熄灭的火苗重新燃烧起来!虽说只是小批量试投产,但也让学界极为振奋。然而,真是可惜……”
可惜?
对……因为那次可怕的“不明致命生物”杀人事件,月铃矿区到现在仍是被封锁状态。
但是,听戴莎提过,矿区可能到年底就解封,甚至会因聚能联合集团的公关而提前。毕竟神奇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可是足以引导能晶工学新时代的“希望”!
更何况,月铃矿区的杀人事件也已算是结案了……
“伊珂同学的家乡,月铃镇的矿区竟然真能出产这种神奇的特殊矿石?真不可思议!”舒亚再次感慨起来,接着便看向我这边:“呃,是说那种矿石性能难以想象的意思!要是能去伊珂同学的家……哦,能去那边矿区参观就好了……”
“啊?”我愣了一下,看着舒亚不断追加解释的样子,大概他是想表达到月铃矿区现场观摩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的意思?
看来他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倒是梅林教授估计知道,但他刚刚的话还没说全。
“很遗憾,月铃矿区已经被封锁了。”我决定打消舒亚的念头:“因为6月一次可怕的灾难,那里现在不是安全的地方。”
对,不安全……!
那是未变异成死灵之前的野狼尸体曾“被存放”的矿区!
现在想想,这几年来,如1498年3月23日的菱川城雷岩2号矿区、今年3月21日的小云城云端煤矿,还有6月17日的月铃矿区,甚至是前天,9月13日的某无名“小矿区”!
那些地方,都发生过“非人”生物致死事件!而后两者,更可能存在“超高密黑能晶矿石”……!
巧合?嗯……也不一定。毕竟没有那么多产出特殊能晶矿石的地方。而且,发生过邪教或怪物致死事件的地方,“手段”似乎也不完全一致……
“这样啊……”舒亚看起来有点失望,一会后就挠了下头,勉强笑着说:“对了,刚刚梅林教授有提过那边发生过不幸事件,都没注意到!真是抱歉……!”
“没什么……”我也不知该怎么说,只能简单回应一下。
呃,感觉好像击碎了舒亚的某个期待……能晶工学方面的。
“月铃镇所在的地区,应该是新历元年前世纪的古沃兹共和国所在地……或者临近。即使许多史料毁于战火,但还存在某些古迹!去不了现代能晶矿区,还能瞻仰古代人文遗迹嘛,那也是一种科学考察!”韦娜插话补充一段后,先看看舒亚,又笑着看向我:“来场西南沃兹古国探究之旅吧!嗯,顺便去伊珂同学的家乡玩一玩……嘿!”
怎么又把话题拐到我这边啊……
而且,月铃镇有什么好玩的?若非矿区开发,那里就是一个偏僻但安详的田园乡村。
难不成带去镇上唯一的娱乐街道……比如“月神”?!
哎,怎么会想到这地方?还真勾起不愉快的回忆!
说起来,当初冲突时的两个家伙,亨利后来卷入聚能联合集团“南大仓”爆炸事件,至今下落不明,而德肋似乎也跟失踪差不多。
“那里真没什么好玩的……很平凡的小镇!好像就只有一个月铃湖值得看看,可能还不如去紫樱城看海呢?”我抱歉地将话题引至蕾雅,却见到她似乎很开心地笑着连点三次头及连“嗯”几声。
嗯,能推介给大家的,好像也只有那曾在我记忆和梦中闪现过的月铃湖。
特别是在满月之夜,随风飘起的洁白月铃花雨倾洒而下的景象,真有一种摄人心魂般的美丽。
若无那从黑暗中踏出的可怕死灵……!
但现在,月铃湖应该算是“安全”了吧?!有这样奇怪的直觉……但愿!
“哦,月铃湖!咦,我记得,上次在山边镇的讨论课上,好像提过那里发现过什么很厉害的能晶工学物质……是不是?”韦娜看向舒亚,马上提出建议,或者说是准备实施的计划:“又一次科学与人文的联合科研之旅,多好!”
“那就是激活整个能晶工业的原始菌种,被誉为‘真神之种’的神奇物质。梅林教授讲过的。”舒亚别开眼光看向梅林,得到对方的微笑点头后,就转而瞧向我:“伊珂同学的家乡……从能晶工学角度而言,真不可思议呢。如果北方的卡诺州能晶遗迹可看做能晶工学的先驱,那在月铃镇的发现也是催生大规模能晶工业的关键,以及新时代的希望!”
这种赞誉可真是不敢当!可是,怎么梅林教授也看过来并再次笑着点了点头啊!
而韦娜还在一边添油加醋:“明明是神奇地方,怎么说是平凡呢……这么样吧,假期科考之旅安排上……”
啊……头痛啊!不要啦!
幸好,蕾雅及时救场。她看了下我,就摆起手说:“那可不行,伊珂同学的假期已经被预定了,紫樱雪湾白滩已在行程计划中,不接受退订哦。”
“哦,哦……洁白如棉的十里长滩,蔚蓝深邃的天水一线间,真是不错啊……”韦娜仿佛陷入某种难以抉择的沉思中,一会后她也没发表意见,只是看向了舒亚。
“啊?我……无所谓啊……”舒亚肯定感受到韦娜的视线,却回答得似乎有点勉强。
“没关系啦,班长同学。你有所谓的话我们也无所谓,嘿。”蕾雅开起玩笑。不过,她的原计划中也确实没安排太多人。
这让舒亚略微尴尬地跟着我们笑了几声,迅速告别这个话题。
在这严重走题的聊天中,梅林教授全程都是微笑看着,可能因为今天并非正式课程,待得我们消停下来后,他才继续引导大家讨论刚刚的几百年前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技术。
第一种可能性是由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加工而成,所以才引出卡诺州可能存在特种矿区的猜想。但据梅林教授所说,十年来均未有相关重大发现。
或者说,在卡诺州,始终找不到如后来的月铃矿区那样拥有相对稳定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储藏量。
虽然后者据说储藏量也相当有限,实际上仍难以形成足够强大的新型高效工业血液。
“可能这就是自然的限制。也许是唯一真神的馈赠仅给予希望,仍需要不知多少代人的努力方能化为现实。”梅林说到这里,语气却似乎变得坚定:“但是,曙光总会有的。”
只是“小规模”的超高密黑能晶矿区,是么?
可能真的“存在过”,比如,前天寄宿一晚的那个神秘隧道式小矿洞!
但那里也是死灵可能栖息并“复生”的地方!
不祥之地……都是!我暗自给这些可能出产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的地方打了标签。
这么说来,虽然后续学界对这片地区的能晶探索热情有所消退,但可能有些学者始终没有放弃。
比如,就像不幸遇难的科联会约翰先生。那位带队到这边任职并重新探索山区的能晶工学专家,大概就是接到线索,才专门过来寻找超高密黑能晶矿区。
所以,当约翰先生发现深脉2号矿区的矿石品级过于普通时,才会说出“不对,不是这里”之类的话。
至于“线索”,也许就是那些并非月铃矿区产出的,在北方流传甚至地下交易到南方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
而且,这种流通可能持续了很多年!
如果,所谓的卡诺州超高密黑能晶矿区确实存在,那会否就只是前晚我们无意闯入的那个小矿洞?假如不存在第二个特种矿区的话!
这样的话……那个交易这特种矿石的一手游商,就是那位名为乔治的先生,米娜的父亲,是不是知道山里小特种矿洞的存在,在不透露任何风声的同时,偷偷开采一些矿石去卖?
神秘的人……而且乔治好像是通过聚能联合集团旗下商社渠道来加工和销售,虽说这可能仅仅只是经济上的问题,可当时与他直接交易的格伦似乎已经死于意外,再联想到与之相关的其他连锁案件……好像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更何况莱特他们也在找这个人!
不知怎么回事,总有种不对劲的念头。
也许……乔治先生早点被莱特找到才好!至少安全应该有保障,对吧?
唉,今天中午后就要回碎石城了,也许以后很难有机会再来这边,该如何告知米娜呢?
毕竟,我们还答应她帮忙打听乔治先生的下落。虽然一开始以为那是很困难的事,但如今居然有了线索,却不知道该怎么答复……
……
第234章 存疑
从卡恩山区的隐秘小矿洞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开始,我联想到许多似有关系的人或事!
难道真的存在某条“线”……?就像戴莎曾用以辩证的“事实链”?
甚至,可能不止一条“线”或“链”!
而且,其中卡诺州的这条线,起源会是那个可能迄今知者寥寥的小矿洞么?
可是,那里的矿石恐怕都已经只是普通品级了。
那可能造成这一切的我,到底是什么“人”啊……?
看看自己的双手,跟常人又有何区别?
但是,自己却是个“异类”……!
断层的记忆,诡异的转生……
清楚记得,自己带着某些原生但残缺的回忆,附在这同样来历不明的身体。后来,还发现自己拥有足以瘫痪死灵以及消除冻灼毒素的异能……如果那种毒素真是驱使怪物行动的某类能量释放后的副产物,那我的异能算是在“消毒”么?
代价?肯定有的,只是还不清楚究竟副作用是什么!
想到这里,就有种莫名其妙的未知恐惧感,让我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同时伸出手掠过仅及肩高的中发,突然却有个说不上笑话的念头。
如果……再遇到什么意外,导致那仅剩的金发也都变成银白……?
全剪了?变成光头?不不不……还是算了吧,喂!
不要再遇到意外,圣主保佑!
把精神拉回今天的交流课!嗯,大家还在讨论卡诺州存在超高密黑能晶矿区的可能性。
毋庸置疑,也许真的,“曾经”存在过……我在心里默默地回答。
转个头,却见到身边的蕾雅正看着我。
呃……
“干嘛一惊一乍,又哭又笑的?”蕾雅朝着我挥了挥右手,伸开五指停一下,又改成竖起食指:“伊珂同学,灵魂还在吗?这是几?五还是一?”
怎么好像是某个场景的角色倒转……?
而且,也没有又哭又笑这么夸张吧!
“总共是六,谢谢关爱。”我向蕾雅送上一个微笑。
“还好,反应功能正常,至少没变傻,感谢圣主!”她回赠我一道浅笑,接着问:“你觉得呢?这个地方真有可能存在特种矿区吗?”
“这……也许真的存在过。”我犹豫了下,说:“不然的话,很难解释五百年前就存在特种黑能晶基础原矿,对吧?但是……呃,不知道矿区具体在哪里就是了。”
“是呀,真是不可思议,就像能晶遗迹的真实性一样充满谜团。”蕾雅感叹着说。
她似乎心里还有一丝对所谓“真正能晶遗迹所在地”的坚持,即使原先的猜想被一些古文献记载所推翻。
而我,原先只是对蕾雅努力查证“真实遗迹”的赞赏,并愿意与之一起做些看似“无用”的调查研究。但这几天的经历下来,自己反倒成了更坚定相信真有那种地方的人!
或者说,理性天平稍微倾向那个可能虚无缥缈的“地方”!
虽然现在还只是玄之又玄的所谓“直觉”。
但是,那些古文献的记载,就一定是真的吗?
或者说,我们查阅的时候,那些古籍资料……可靠无误吗?
虽然没有证据!可是……
“假如能发现卡诺州的超高密黑能晶矿区,那真是了不起的成就。”舒亚接上话,然后又看向梅林:“不仅是现实的工业应用与发展意义,更是对能晶遗迹真实性的证明,可说是填补了能晶发展史的关键空白,对吗?梅林教授?”
“差不多。虽说全国很可能还有其他未被发现的特种矿区,但如果能在这里找到超高密黑能晶矿石,那可说是伟大也不为过。”梅林笑着点了下头,看了看我们,说:“近年来学界对这里的热情有所消退,某种意义上也是竞争少了。如果大家有志于能晶工学领域,说不定可以在这里贡献一下青春呢?当然,得耐得住寂寞。”
“嗯,伟大就是从一点一滴的寂寞与辛劳积累开始的。”舒亚也跟着点头,说:“不管在哪里都好,勘探,研究,发现,实验及应用,并非一定要取舍的嘛……”
听起来像是发表某种可敬的志向。不过,舒亚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对面的韦娜打断。
“那学弟是立志要在这里挖石头吗?”韦娜一句话就改变某种伟大理想的内涵,然后又提出建议:“不用取舍,还可以追加!比如,人文,历史,古迹!让伟大更加多姿多彩吧!嘿!”
“这……这样么,哈……”舒亚好像总是很难应付韦娜,结巴一会后就又挠起头。
“这主意不错。跨专业的交流是排解枯燥与寂寞的灵药。”梅林跟上总结:“实际上,研究这片古老土地的能晶工学发展史,不能脱离本地复杂的政治、社会乃至宗教历史。伟大的发现与应用,需要植根于当地的人文土壤,方能开出美丽的科学之花。”
“嗯,科研之路肯定是枯燥与寂寞的,要耐得住……”舒亚似乎只听懂了某段话。不过,他还没说完,就被韦娜打断。
“重点是要开花!”韦娜言简意赅。
顿时,引起大家一阵笑声。
而我却在琢磨梅林的说法。
伟大的发现么……?
如果那个隐秘的小矿洞真是学界寻找许久的超高密黑能晶矿区,哪怕规模有限,实际工业应用价值一般,也称得上能晶工学史上的伟大发现!
可是,那个地方……却是“不祥之地”!
也许,不仅是栖息过那六只可怕的死灵!在多年前……比如十年前,是否也有类似的可怕事件?!
十年前,不就是1491年?
好像发生过很多大事的年份。
就像凯尔当时在雪林村听到的那样,一直流传在卡邦人之中的说法,诸如被污染的“灵脉”,招致“死亡报复”的被诅咒之地,可能诞生死物的死地……
甚至当时排除重重阻力准备开发的深脉1号矿区,据说因为发生连续三个多月“死物”杀人,才导致最后停工至今,且不得不转向2号矿区,谁知后来又发生严重冲突事件!
而且,那个小矿洞,不就是在1号矿区附近?好像是!
所以……“死地”?可能吗?!
联想到某些可怕但又似真似假的东西……我轻轻摇了下头,让自己的思维回归现实。
话题回到关于五百年前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来源上。
梅林提出学界的第二种猜想。
是否可能,早在五百年前的能晶工学萌芽时代,这里的冯克帝国实验基地就已研究出黑能晶的提纯、重注及增密等关键技术?!
“太惊人了,如果是真的话!”舒亚的声调稍大了一点,似乎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到目前为止,能晶工学也只是对自然界现有相对稳定品级的矿物进行开发加工。而创造超高密的人工能晶技术研发至今,也只是白能晶在提纯与重注技术上有所进步,而黑能晶甚至在提纯阶段都相当困难啊。”
“对,而且只是不稳定的实验室技术,未能实现大规模工业应用。”梅林补充说:“即使是白能晶也仅实现稳定提纯,重注技术仍未成熟。而黑能晶则如舒亚同学所说,连第一阶段都未能跨过去。”
这个猜想,可比刚刚基于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粗加工而成的基础原矿说法更加不可思议!
“等等,让我整理一下思路……嗯。”韦娜插上话,说:“我的理解是……现在还没研发成功的超厉害技术,其实早在五百年前就有了?而且就在这里,11世纪初的帝国能晶实验基地,如今已成为废墟的地方?”
“嗯……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我和蕾雅互相看了眼,都点了下头。
假如第二种猜想为真的话,或许这就是事实!虽然难以想象!
难道早在五百年前,这里就掌握了顶尖的黑能晶增密技术……后五个世纪一代又一代科学家奋斗终身也无法触及的神话般领域?!
“不是贬低这里啊……但从那时起到现在,这里的能晶工学基础都近似于无……不,或者说很薄弱吧?再说了,无论当时的冯克帝国多先进,11世纪初的能晶技术才刚刚起步,然后没多久就掌握了后世望尘莫及的尖端技术?”韦娜歪着头想了想,说:“无法想象。”
“是的……而且,帝国的实验基地建于十世纪末,大概989年至997年之间,或是前后。对吧,伊珂?”蕾雅补充一句话,就看向我。
的确如此。大前天,我和蕾雅在东宫的卡诺州立第一图书档案馆查阅资料时,从古籍上找到那样的描述。
嗯,就在玛希的指引下……但如果没有她,可没法在短时间内找到那么多资料!
“是啊,算上覆灭的时间,那个基地可能就存在最多十几年,甚至更短。”我知道蕾雅的意思,顺着她的思路下去,就越发觉得无法想象:“而且还是组建不久的科研团队,再怎么顶级的成员,就算是现在的科研条件都不太可能迅速出成果,尤其是如今仍未突破的尖端技术,更何况是几百年前的环境。”
记得古籍记载,实际上冯克帝国十世纪末在北方卡诺州的统治根基并非稳固,在卡恩山区……或者红原地区建设“101魔石工程项目”似乎遇到不少障碍,甚至激起当地卡邦人的反抗。
而且,后来还受到战争、百年未遇的严寒气候影响。在那种动荡且恶劣的条件下,还能研究出如此惊人的技术……无论怎么想,都确实“匪夷所思”!
“难道一点儿技术资料都没留下吗?失传了?”韦娜跟着说:“11世纪初虽然是百年大动荡期,冯克帝国内乱及大革命,我国独立战争等等历史大事件接连而至,但这么关键的能晶技术竟然连个渣都没留下吗?”
“嗯,帝国设在卡诺州的能晶实验基地因故毁于一旦后,据说相关研究和材料都毁于后续内乱及战火之中。”舒亚说:“假如五百年前就已存在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且是由普通品级矿石增密而成,如果仅从能晶工学发展史而言,那确是令人叹息的技术断层。”
的确只能从技术角度来评判。
若从政治与历史的大方向来看,那段时期意味着残暴帝国的瓦解及被压迫民族的解放。
“那后来的考古……比如十年前发现很厉害能晶矿那一次,周边没法挖出其他技术材料或是工具之类的东西吗?”韦娜接着问:“现场就只找到少量矿石么?听起来好像就那么几块而已。”
“对。尽管后来引起一番现场科学探究与考古,但除了最初那些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也确实就几块的数量,再也没有其他发现。”梅林回应:“即使扩大对周边数公里地区的勘探,也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能晶工学相关器具或材料。所以学界热情渐渐消退,仅多了些理论研究……或者说是猜测。”
“悬案啊……嗯,能晶工学界的悬案!”韦娜环抱自己双臂,点了点头,提出自己的看法:“真就那么几块特殊能晶的话……嘿,会不会那个所谓的能晶遗迹其实是个仓库来着?”
“不会吧,学姐……哪个仓库需要住到几百上千人那么多?”舒亚表示反对:“基地的整体面积和居住人数是经过勘定测算的。如果是只放几块重要矿石的仓库……说不过去。”
“嗯,我懂了。”韦娜眼睛一眨,笑着说:“可能是上古世纪守护宝物的场所,隐蔽于偏僻山区的神秘村落,那些居民就是身怀绝技的看守者……啊哈!”
她自己说出来都不信吧,笑得这么开心!
就在大家都笑出声时,倒是舒亚还认真地回应:“不可能啦。虽说那确实可称为能晶工学的宝物,但将来如果增密技术研发成功,那其实只是高品级能源而已,说白了就跟煤块差不多……只是要高级得多。”
“真是,这也不行那也不是。”韦娜前倾身子,看向舒亚:“既然这么矛盾,即使发现了厉害矿石,却又无法弄清来源,那是否说明这个所谓的能晶遗迹存疑呢?有时候,历史的真相,会不会就只是某个人经过那个村镇或是基地并留下几块特殊矿石,刚好遇到天灾人祸变成了遗迹和遗物而已?”
这……真是有趣的说法。可是……
……
第235章 遗迹
按韦娜的说法,就算被灾害毁灭的人文遗迹,考古也能发现一些瓶瓶罐罐。而那么重要的帝国能晶实验基地,哪怕发生大爆炸,是否也该留下某些技术材料残骸之类?
“除非那个地方是假的。”她提出大胆的猜测,却又笑着说:“嘿,我说啊,有无可能就在遗迹下方,藏着极为隐秘的地下空间,保存着完美的实验素材、资料和更大量的厉害能晶等等……而上面那个所谓的核心区,其实就只是个普通居住区,或只是个幌子而已。”
不错的想象力……我只能这么说。
瞧瞧身边的蕾雅,她似乎听得津津有味,不仅挺直身子,还时不时微笑着点头,莫非重新燃起寻找“真正能晶遗迹”的热情?
哦对。当时我们在东宫找古籍资料时,韦娜“带着”舒亚在参观主宫,估计她不是很清楚红原基地和魔石工程项目的历史由来和方位证据。
大概,如果再进卡诺州第一图书档案馆搜索,恐怕也会得出“古能晶基地存在且位于红原地区”的结论吧。
毕竟,“证据确凿”啊……
“不可能吧……”舒亚摇摇头低着声说。
“啊?‘不可能’是你口头禅吗,哈?”韦娜摆出笑脸盯着舒亚:“没亲眼见证的事,怎么知道可不可能呢!”
“这怎么亲眼见证啊?几百年前的事……”舒亚别开眼光,却正好看向了我:“所以,今天我们只能通过研究古文献和遗迹线索,作出合理推测,但也得符合逻辑……”
哎,不是,你不用向我解释啊……班长同学!
“哼,古文献也有可能存在主观猜测啊,五百年前的他们和现在的我们都是人,大脑构造没什么两样!所谓文章其实就是一种陈述与想象、客观与主观的结合,只是比例有所不同!”韦娜振振有词,不愧是未来的“专业”记者:“既然现场物证不足,就无法证实某类事实存在……即使这件大事已被记载,但正如刚刚所述,说不定也只是古人的部分陈述与部分想象的结合!所以,反过来说,就是事实不存在……!”
“不对呀。”舒亚稍低下头,似乎沉思了一会,但再抬起头时仍没看向韦娜,视线掠向卡座旁边的走道,像是在与空气辩论:“无法证实,不等于就能证伪……”
好像也有道理。
但韦娜似乎不想与舒亚讲理:“但仍有约等于的可能性,是不是?我认为可能性很大!”
“呃……”舒亚身体后倾到卡座沙发靠背,似有一声叹息后就没了回应,那无可奈何的表情就像在讲“你说是就是吧”一样。
“韦娜同学的角度很有趣,而且并非全无可能。”梅林接上讲解,马上就引得韦娜微笑着倾听过来:“因为遗迹现场及附近没有发现与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相匹配的技术资料,也未找到相应矿区,确实有学者认为那其实是‘外来之物’,不一定产自该地。”
“看,看嘛!梅林教授都这么说了,果然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啊!”韦娜看起来很开心,就像找到了世纪大发现证据,立刻瞧向舒亚:“所以说!那个能晶遗迹搞不好真是虚构的……!”
“哎,这是两回事,不能直接划等号吧……”舒亚稍低着声反对。
“为啥?”韦娜身子前倾,稍歪着头向舒亚展现灿烂的笑容:“为啥不能?”
“嗯……”舒亚似乎在尝试继续后倾,但他整个人已如贴在沙发靠背上。
“应该说,能晶遗迹是确实存在的。10世纪末11世纪初冯克帝国在卡诺州设置能晶实验基地,且不论其政治及其他意图,仅在能晶工学领域而言具有开创性的先驱意义,这是学界的主流说法。”梅林及时救场:“虽说关键技术资料及素材均已湮灭,但仍有其他历史文献的交叉印证,只是在某些细节上有所不同。”
“嗯,了解,梅林教授!刚刚只是说笑啦……我知道,严谨的主观猜测也要以客观事实为依据。”韦娜颇为认真地回应,这会倒挺有严肃新闻记者的风范,只不过没多久就“嘿”了一声,接着问:“有可能吗?比如遗迹地下深处藏有秘密实验基地之类……”
“很抱歉,应该没有这样的东西。”梅林笑了一下,说:“当然,如果真有的话,我也不反对。”
“呀……真可惜啊!”韦娜叹了一声,像是放弃了某个离奇的幻想。
但是,“离奇”吗……?
听起来,红原那个地方的能晶遗迹,好像真的少了那么一点古世纪能晶工学“尖端”实验基地的成色。
脑海里还有某些画面。
那好像是某个梦境破裂后留下的残片,比如空无一人的明亮中空大厅,穿过某面墙后,在黑暗中往下绕过仿佛深不见底的螺旋楼梯,直至来到禁闭空间……虽然又见到了光,却像是“重返”绝望的尽头……!
虽然,已经无法回忆太多细节,即使知道那其实是噩梦的碎片,但那种地方如果“被”毁灭,那绝对是一点都不“可惜”!
可是……那里,是不是还有一位熟悉却又陌生的,小小的“她”……?
哎,怎么回事!这忧愁与哀伤……
别想了,赶紧回到现实!
韦娜还在提能晶遗迹的问题,不过换了方向:“基本明白这地方在能晶工学发展史的意义了。但共和国成立后,卡诺州的能晶工业一直都没发展起来,也真奇怪。按理说,即使帝国在这里的技术资料或素材都毁于战火,就算没有找到那种特别厉害的能晶矿区,但至少普通矿区还是找得到吧……?不是应该先从这里发展起来才对吗?”
“好像是……又不太对。实际上帝国境内也有能晶矿区,只是规模较小。而且,当时似乎就已经发现塞堎的雷岩巨型能晶矿区,储藏量远比卡诺州的矿区大,品级也很好。”舒亚说:“不过,当时的雷岩矿区,出产的白能晶却是加工为装饰品送到帝国的。而且,在某些矿区发现的淡色能晶,尤其是不可思议的透明魔石,那更是价值连城的珍惜宝物。”
“透明魔石……啊哈?!”韦娜似乎想到了什么,接着就笑出声。
呃,那不就是,能量或活化物质耗尽后的黑白能晶“残骸”?
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某些黑白能晶混在一起的特殊矿区,经过数百上千年的漫长病变转化的产物。淡色应该就是没完全相互渗透反应的黑白能晶,透明则是完全反应后的状态……但从能晶工学应用角度来看,那其实就是没工业价值的废品。
就跟上次见识过的新型干电池差不多!不过若从艺术角度来看,透明能晶肯定“漂亮”得多,即使到现在也是可加工成艺术品的优质素材。
“是的,就是现代我们用完即废的能晶,好看但没用,没有使用价值了。”舒亚点了下头,准备继续说:“当时……”
“不对,好看就是价值!伊莲饰品就是以透明能晶为主材料,市面价格比差不多大小的普通能晶要高得多呢!”韦娜马上打断舒亚的话并反驳。
“哦……好的。因为增加了工匠的手工制作价值嘛,跟自然禀赋的天然能晶有很大区别,可以理解……”舒亚稍作回应后,继续说:“当然,最主要是稀缺性。五百年前的能晶只有艺术用途,须在罕见的混合矿区经过成百上千年沉淀的透明能晶就成了稀世之宝。而在现代发达的能晶技术应用条件下,每天都有大量能晶被消耗成透明物质,于是后续的艺术加工反而成为主要价值标识。”
“嘿,假如我们能收集一批今天到处可见的透明能晶废品,回到五百年前的话,岂不是能大发一笔横财?”韦娜笑着看向舒亚。
“嗯……假如可以的话。”舒亚也笑了出来:“问题是怎么回到过去?”
“发明个时间机器啊!”韦娜双臂交叉摆在桌上,前倾身子笑着看向舒亚,好像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文科的我负责想象,理科的你就负责实现啦!”
“哎,这不可能……呃,做不到的吧!”舒亚回答得很是无奈。
“为啥?”韦娜微笑着问:“不努力试试怎么知道呢!”
“这可要怎么试哦……”舒亚歪了下头,似乎还翻了下白眼。
“行了行了,期待你们合着的大作。”蕾雅似乎本意要结束韦娜的胡扯,但又像因此而联想到别的事:“对哦,说到幻想小说……嘿,你们读过《伊芙璃转世》系列吗?那就是穿越于不同时空的循环故事!作者罗茜是学院语言文学系的学姐……”
“哦,罗茜学姐,我采访过她!”韦娜像被美味的鱼吸引住的猫咪,马上回过头看向蕾雅,语气颇为兴奋:“有传言她可能会出席10月的大校庆……嗯,上次我就讲过了。”
“嗯,如果是真的就好了,能与她说几句话……顺便要个签名就更好啦,嘿!”蕾雅双手十指交叉,满脸笑容。
嗯,上次与蕾雅、韦娜她们说到罗茜学姐可能会参加校庆的事,好像是还在讨论红叶能晶遗迹之旅策划的时候,然后就不知为何提到话剧,接着就莫名其妙被拐进什么“红叶话剧团”,被迫演练某个尴尬得不行的节目……天!
现在,这话题也是歪到天边去了……!说起来,刚刚其实在讲什么来着?
对了,10世纪末的帝国为何要选址在卡诺之地?
“如果五百年前雷岩矿区已经被开发,帝国境内也有一定规模的能晶矿区,那么帝国为何还要投入资源和人力来贫瘠的卡诺州开发魔石项目呢?”我自言自语问了一句。
记得之前听蕾雅讲过,《千年之交的帝国抉择》提及当时的帝国摄政公爵相信能晶这种“魔石”含有丰富的能量,因此在卡诺建设基地进行能晶研究。但现在听舒亚说到10世纪末已发现其他地方的能晶矿区,就觉得那“利用能晶能量”的因和“在卡诺开展研究项目”的果之间好像还少了层逻辑联系。
“对呀。而且卡诺的能晶矿区一直到现在都没真正投产过。”舒亚接上话说:“虽然卡诺算是被帝国新征服并统治较早的行省之一,但统治基础并非如核心区域那般稳定。按道理说,不论是从安全性或是从资源易得性和研究便利性角度看,似乎帝国境内或塞堎州的雷岩矿区条件都好得多。”
“那就回到原来的问题……如刚才所说,既找不到特种能晶矿区,又没发现几百年前的厉害能晶加工技术,只能说明帝国当时的选址如果不是乱拍脑袋的话,一定是有特殊原因啦。”韦娜接着又是一笑:“果然存在某种暂未被发现的二号遗迹吧!比如塞满了不计其数的宝藏……啊,尖端技术的秘密基地!”
看看,话题又跑偏到幻想方向……
但是……我知道,卡诺州的超高密黑能晶矿区可能真存在过,即使规模很小!
“呵……很希望有如此地方的存在,如天降神迹般一劳永逸解决困扰学界多年的问题。”梅林刚刚一直任我们说笑跑题,还微笑着点点头,与之前在课堂的严谨授课风格截然不同,似乎他已经不知不觉中接受这种轻松闲聊的氛围。
“嗯,谢谢梅林教授理解,不好意思,刚刚一直在胡思乱想,嘿!”韦娜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接着就问起其他稍微正经些的问题:“其实我刚刚还在想,即使帝国建设的能晶实验基地因故毁灭,多少还是会剩下些渣,也不至于完全一穷二白吧?同为共和国的北方,隔壁塞堎州就有全世界最大的能晶矿区,为何这几百年来卡诺州的能晶工业却毫无起色呢?”
“好问题,但很难简单解释。”梅林看着韦娜,说:“这不单纯是个科学问题。实际上,科学的进步和应用成效,与当地社会经济政治生态的发展情况有关,又可能反过来推动后者的重构,两者就像螺旋环绕上升的趋势,很有趣,但可能在更长久的历史时间段内,只是绝望的低水平循环。”
“听起来好像与我的专业范畴有所关联呢?真是值得研究的课题。”韦娜转而提出另一个问题:“卡诺州复杂的人文特点,也是因更错综复杂的历史……跨越新历元年的前后几千年历史下的沉重记忆。嘿,梅林教授看来很懂这里的风土人情和社会历史情况呢……!”
“嗯……有所了解,不能与专业挂钩就是了。”梅林说:“毕竟工作需要,算是这边的常客。如研究活动、学术或产业讨论会,以及每年都会带队来一次能晶遗迹科考,相当于旧地重游。今天的讨论课,本来计划是在现场开展的。当然今天这样也很好。”
“原来如此……”韦娜点了下头,接着就问:“除了工作呢,梅林教授在这里待过吗?”
“……”梅林听到这里,却沉默了少刻,然后才回答:“有的。”
真的有……?但也不奇怪啊!之前就有预感了……
而那边的韦娜,还在继续问:“那就是说……工作之前?梅林教授在卡诺州住过一段时间吗?”
啊?我不禁转头看过去,见到蕾雅也正看向韦娜,而韦娜则表情认真地看着梅林。
咦……刚刚好像还是很轻松的聊天,对吧?韦娜的笑容……什么时候没的?
“……”梅林隔了一会才答:“对,曾经在这边寄住过。”
咦!?
……
第236章 访谈
其实,昨天听塞拉说梅林对卡诺州比较熟悉的地方就是白峦区某栋房子,而之后我们去过医院再参观附近的白峦公园,又“顺便”去了趟那已空无一人的旧屋,那时候就想过,会否梅林教授熟悉这里的原因不仅仅是工作停留,而是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今天,就在这间小小的咖啡馆里,当最初的能晶遗迹讨论主题被韦娜不断从一个话题歪到另一个话题后,随着她颇为自然地提出问题并得到梅林的明确答复后,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呃,说起来,怎么韦娜也关心梅林以前住在哪里啊……?
不过,梅林不仅在东南海边城市长大,还在北方的山地边境州“寄住”过,听起来好像有什么故事一样!
这时,蕾雅打破了沉默。她两臂交叉摆在桌上,看着梅林,问:“咦,梅林教授,你果然在卡诺州住过吗……?”
“果然?”梅林似乎愣了一下,看向蕾雅并反问一声。
对了,梅林肯定不知道我们去过白峦区那栋房子的事……哎,现在想想,就跟暗地里打听甚至调查人家行踪一样啊!
“啊……哦,不是。”蕾雅大概也察觉到不对劲,与梅林对上视线没几秒就转而瞄向别处:“因为……刚好想起来,以前好像听你或谁说过,某个寒假曾在哪里长住,对了,就是红叶城!”
这个推论逻辑真是……好随意!而且,大小姐,不要把视线最后聚焦到我这里好吗……
嗯……还有“谁”?是谁?
“以前?”这次出声的却是韦娜。她笑了一下,看看梅林,又瞧向蕾雅,像是嗅到了花边新闻的异香。
“呀,不是啦……总之就是,嗯,因为梅林教授在这里工作过嘛,所以住在这儿也很正常……”蕾雅的思维好像都混乱了,她似乎都已忘记,梅林刚刚回答过韦娜他在工作前曾在这里住过的事。
还好,或许是帮蕾雅解围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是猜到了什么,梅林接着就看向对面的我们:“应该有这样的事……可能在好几年前与蕾雅同学提过,没错。”
“哦!也就是说,梅林教授和蕾雅同学之前……很早之前就认识吗?!”韦娜挺直腰肢,几乎就要站起身的样子,还提高了声调,特意强调了“很早之前”。
“是的。”梅林没有含糊,他微笑着对蕾雅点了下头,再看向韦娜:“我……我们和蕾雅同学很早就认识了。当时我还在读大学,闲暇的时间总会有一些,交流也多。只是毕业后忙于工作,再加上其他一些事情,可能就稍微生疏了点。”
嗯?“我们”……?
应该没听错……不过梅林没有解释,而是继续说下去。
“蕾雅同学一直都很努力。”梅林说到这里,又转而看向蕾雅,像在鼓励他的学生,又如在赞赏一位熟悉的友人:“你很聪明,又很勤奋。我知道你付出了许多,很辛苦,但始终没放弃。即使在艰难的逆境,也能保持乐观的心态和灿烂的笑容,如冬日的阳光温暖周边人的心灵。”
“所以,很高兴你能选择能晶工学专业。就像加入黑咖啡的糖,一定能让这枯燥又苦闷的领域多一分甜美。”梅林最后微笑着总结。
呃……该怎么说呢?没想到梅林也能这样赞美别人!
不过,话说,他不是更喜欢加柠檬的红茶吗……啊,不对,关注点不是这个吧!
看看蕾雅,刚刚还两臂交叉的她,这会合上双掌暗搓两下后又改成十指交握,少刻后便翘起两边嘴角,稍稍张了几下嘴但没说出话,像是酝酿许久后,却仅仅是轻声说:“嗯……谢谢。”
而旁边的韦娜,则是看了看梅林,又瞧了瞧蕾雅,脸上笑意更浓,稍稍倾斜着头,问:“哎?这是……”
“表扬……?”蕾雅微笑着稍低下头,看向梅林,却像在回答韦娜:“对吗?”
“嗯,就当是提前的学期评语吧。”梅林点了下头,说:“有这样优秀的学生,我感到很自豪。”
“这样么……”蕾雅保持着笑容少刻,便让翘起的两边嘴角稍稍平缓些许:“谢谢……我很开心。”
这番“评价与感谢”的微妙对话过后,气氛就沉寂了下来。
一秒,两秒……总感觉很怪,甚至有点冷!就在我想着是否说点什么时,倒是有人抢先打破这份静谧。
“啊……真好!如果语言文学系的罗曼教授舍得给我这么高评价,相信我也会动力满满!”韦娜接上话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就看向舒亚:“呀,说起来还欠了个深度剖析事件的小组课题作业……”
“哦!”对上韦娜眼神的舒亚没一会却转过头看向别处:“嗯,真羡慕!看来我还得继续努力才行,争取得到梅林教授的认可!”
嗯……想了想,我也决定表个态:“那我也要加油。”
“好呀。”蕾雅这时也微笑着说:“大家一起努力、加油吧。”
“嗯,一起努力!”韦娜仍旧看着舒亚,带着似乎多了另一层意义的轻笑。
“呃……啊,哈……”舒亚又开始无可奈何地傻笑几声。
哎,感觉真是莫名其妙的对话和互动!
不过,好歹这本将沉沦的氛围总算又多了一些笑声,以及……些许的尴尬。
而梅林则依次看过我们,轻笑了一下,像在看一群笑闹着的小孩子,然后慷慨地给予所有人鼓励的话语:“毋庸置疑,你们都很优秀。我很高兴。”
哈哈……所以,这次安排在“蔓萝”咖啡馆的能晶遗迹后补讨论会,是不是可以结束了?
虽然,今天了解到令人吃惊的遗迹奇物,那个五百年前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来源仍旧成谜,但那本来就是困扰学界多年的课题,不可能靠今天这样轻松又掺杂各种自由想象的“茶话会”解密。
可韦娜大概是不想结束这场茶话会。
她向梅林提出另外的问题:“啊,说回来,梅林教授很早之前就曾在卡诺州居住过吗?嗯……大学的时候?或者更早?”
咦……刚刚韦娜好像就是问梅林这个事,只是因为“凑巧”的歪题被撇到一边,这会又被她“捡了”回来!
可她为何这么执着啊?好像真如记者追问某件事情一样……
“是啊……跟卡诺州有点渊源。”梅林淡淡回应。
“梅林教授不是紫樱城人吗?”韦娜似乎在换个角度继续追问:“海边长大的人,能习惯这边的山地吗?难道梅林教授有远方亲戚在这边?还是说家族曾是这里的人……?”
“嗯,也可以说是有点卡诺血统吧。”梅林这次给出了明确的回答:“虽然我是在紫樱城出生长大的,但曾祖父那一代是卡诺州人。后来因为出外经商,曾祖父年轻时就带着全家从北到南闯荡,晚年定居在温暖的海边城市紫樱。说起来,我的祖父也是卡诺州人,父亲则是在碎石城出生成长。就像源于卡诺红叶城的种子,发芽于宁诺的碎石城,最后开枝散叶于尼斯的紫樱,这就是我们家族分支的简史。”
“哦……听起来,有种跨越数代人奋斗与传承的浪漫呢。”韦娜合掌轻拍了一下,感慨后就看向蕾雅:“嗯……学妹早就知道了吗?学长教授的历史。”
“这……嗯,大概了解过一些。”蕾雅笑了下,敷衍而过。
听起来,好像蕾雅并不是非常了解梅林教授的“过去”?她和他应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或至少接触过很长时间,只是后来梅林因故搬家才变得相互有所生疏,但彼此关系好的时候应该知道一些家庭背景之类吧?
或者……蕾雅不想在这里说得明白?
呃,先不思考这个!
说起来,还真是惊讶!没想到梅林的家族先祖是卡诺州人!那这儿可以算是他遥远的故乡了,虽然他其实是在西南沿海城市出生长大,但听他刚刚说自己在工作前回红叶城住过,难怪对这里比较熟悉!
这么说来,那他住在这里的地方……难道就是白峦区那栋房子?
但是,那个房子外墙的门牌写的是“威廉”……那是谁啊?跟梅林教授或他的家族有什么关系吗?
对了,梅林刚刚提到的是他自己家族“分支”的迁徙史。
韦娜似乎也挺关心这个问题,只是问得比较婉转:“梅林教授读书放假时会经常回到这边吗?毕竟算是故乡呢。”
“不是经常,绝大部分时间还是在紫樱。”梅林回答:“至于故乡么……小时候其实也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读大学时,有个寒假随家人回过一次并住在那里,之后才有较直观的感受。”
“哦……梅林教授大学时不止回过一次卡诺州,是吗?”韦娜右手肘顶在桌上,抬起手臂,屈拳轻托下巴,看着梅林,就像在做人物访谈般问了一句。
“这么想起来……嗯,应该说,印象深刻的就是寒假那一次吧。”梅林微笑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美好的回忆。
听起来,好像梅林教授不止一次来到红叶城居住。对……应该是“居住”吧,怎么他刚刚说了个“寄住”?
这边,“访谈”仍在继续。
“于是,就对曾经陌生的故乡逐渐熟悉起来?”韦娜露出一道浅笑,问:“怎么样,若都是打开一扇窗,从南方的大海蓝天到北方的群山雪顶,见惯四季十里披雪的紫樱白滩,偶见冬日白峦山顶的绿叶冷松,会不会有种神奇的观感对比……或者说,更喜欢哪边呀?”
“嗯,很贴切,让我想起透窗望海的小时候,以及长大初到红叶城后,开窗望见飘雪之下的山顶冷杉时,那种颇为震撼的感觉,甚至会感慨共和国山河的壮丽多娇。”梅林像是回忆到什么事,也抬起手轻托着下巴,笑了笑,说:“不过,海边有浪涛的活泼,群山有高峰的雄伟,还有不同季节下南方阳光与北方风雪的点缀,只能说……都很美。”
“啊哈,梅林教授真是博爱。”韦娜开了个玩笑,放下右手,变成了双臂交叉姿势。
“嗯……得加个前提,只是对于美好的东西,比如景色……还有加柠檬的红茶。”梅林笑着补充,顺便拿起杯子喝了口茶。
他的杯中茶水就浸着几片柠檬,那是蕾雅早上特意准备用于茶话会的。
这下又引起一阵笑声。
原来梅林教授的第二爱好不仅是柠檬红茶,或许他还喜欢旅游。
听着他和韦娜的对话,开窗能望海……嗯,还有山顶的白冷松?那么说,梅林果然就在那里住过?
哦,就是正对白峦公园的那栋房子!而且,除了那里……
等等,但那栋房子,怎么已是废弃的样子?
“红叶城的名胜古迹确实很多!景色都很美……比如壮丽的明月宫,嗯,我们就去过那个地方,也算是不负此行了。”韦娜接着“访谈”梅林:“对了,说到冷松,最出名应该就是白峦公园山顶的千年白冷松吧?特别是冬天冰雪覆盖下的景色,我也只是在书里或期刊见识过,如果能亲临现场,一定很好看!”
“嗯,是的。不过这里的冬天很冷,特别是白峦山,虽然是公园,但感觉比城里其他地方都冷。”梅林说。
“哈,那果然还是待在家里好啊,如果能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捧着一杯咖啡……嗯,柠檬热茶也行!望着远处白峦山顶的千年古树,就像在悠长的历史书注上一句微不足道却又写意的平凡日常,感觉一定很棒!”韦娜描绘着某个有趣的场景。
“嗯,深表同意。”梅林露出笑容,大概是想到某些曾经的日子,说:“那确实很棒。现在想想……其实也并不遥远。”
“对……并不遥远。”说到这里后,梅林又缓缓强调了一遍,嘴角挂着渐沉的笑意,在手中杯子茶水的热气升腾中,眼神里却似乎多了一份迷离。
他是沉浸在哪份回忆里了吗?
“哦,梅林教授在这里的住所,就在白峦公园附近吗?望见白峦山顶的白冷松,位置肯定不错……比如,独一无二?”韦娜像在确认什么事实一样。
“对,可以这么说。”梅林放下了杯子。
“是家族的老房子吗?”韦娜继续问:“对了,刚刚提到家族分支迁徙到紫樱城,那么说来,梅林教授还有亲人在这边吗?”
“嗯……”梅林沉默了会,轻轻呼了一声,也换成两臂交叉,右手托着左手肘,说:“怎么说呢……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啊?怎么回事来着?
……
第237章 疑问
“都是过去的事了?”韦娜稍低着头,语气变轻一些,似乎小心翼翼地问话,避免触及梅林某些悲伤的记忆:“是说这边的老房子已经清了?还是说亲人……啊,抱歉,如有冒犯请见谅!”
“没什么。现在想想,一晃好多年过去了,真是怀念。”梅林轻轻笑了一声,说:“我们家曾经在这里有过一栋老房子。那是祖父经商赚到钱后回故乡购置的,他是卡诺州人,有故乡情怀,也是为了早年因穷苦不得不出外谋生的曾祖父有朝一日回乡后能有个家。”
“但其实,那时候我们家族已常居紫樱城,曾祖父晚年行动不便,听说很少回卡诺州。”梅林接着说:“到我能记事的时候,印象里祖父也只是偶尔去一趟北方,再到我父亲这一代就更少回去了。而我,一直到大学,有次寒假跟着心血来潮的父亲北上,才见识了那个概念模糊的遥远故乡。”
“心血来潮?这说法真有趣,难道是某天听到了故乡的召唤?”韦娜跟上说:“嘿,想到了我们家。我的姑姑远嫁滨海州长滩城十来年了,上个寒假时我父亲有一天很想念她,于是就带着我们全家去了长滩。当时大家见面时的久久相拥真是令人感动!而且,那也是一次愉快的度假,冬季的东北沿海城市虽冷,却有独特的魅力!”
“嗯,可能有点类似。人老了就会思乡,想念远方的亲人,但我那时候不太懂,只是觉得去一趟北方的故乡挺有意思……就像对一知半解事物的新鲜感。”梅林笑着回应韦娜:“当然,那也是愉快的假期。重新认识了卡诺,红叶,以及远亲们。”
“哦,真好,梅林教授当时算是第一次踏上卡诺州的土地吗?”韦娜问:“奇妙的归乡感,会吗?”
“确实是很有意思的感觉。”梅林提起手臂,屈拳托着下巴,稍稍倾着头,像在回忆某年冬天的北方远行:“那时候还在下雪。漫天棉絮一样的雪花中,转身还能望见远处屹立于萧瑟白峦上的古老冷杉,一时真会心潮澎湃,意识到我们曾是这里的人,拥有同样古老但可能丢失了的共同记忆……于是,很想要重新认识这里,以及仍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其中还有我们的亲人。”
当梅林在讲述这一切的时候,除了似乎渐入状态不断与之互动的韦娜“记者”,包括我在内的其他人都在静静地听着。
尤其是蕾雅。她此时双肘顶在桌面上,两手托着腮帮子,安静地看向梅林,像是一个认真听长辈讲故事的孩子,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此刻在想些什么。
共同的记忆么?梅林至少还知道祖先来自卡诺州,还能从故土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以及曾经的祖屋补回某些印象。
而我呢?只有断断续续的残破记忆,至今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何方。
唉……
“访谈”仍在继续。
“太有趣了。像我们这样世代窝在宁诺州的人,可能体会不到这种跨越数代人从北到南旅居却仍烙印在潜意识里的牵挂。”韦娜感慨:“当然,对故乡的热爱是一样的!”
“哦?学姐的家族一直住在宁诺州……碎石城的吗?”蕾雅插上话问。
“对,不过往上追溯几百上千年年的话,其实就是住在宁江南岸的平民,呵。”韦娜无所谓笑了笑,怡然自嘲家族曾住在江南“乡巴佬区”的历史,接着又说:“虽说家族没什么厉害的名人,但是也有过对国家奉献过生命的人。比如祖上曾有一位抵抗帝国组织成员的教师,只可惜在1070年左右就牺牲了。”
“1070年?那不就是建国前一年?”舒亚跟上说:“明明曙光就在眼前……!”
“曙光前恰是最黑暗的时候,很残酷。但那时候的勇士们拥有坚如磐石的信仰,即便深渊当前依旧无畏赴死……我为他们骄傲。”韦娜说。
“真伟大……有这样的祖辈。”舒亚叹了一声,同时看向韦娜。
“怎么?这貌似另眼相看的眼神是啥意思呀?嘿。”韦娜看着舒亚,调侃起对方。
“啊,不是啦。”舒亚稍稍移开视线,说:“像我们的家族好像就很平凡……从古至今如是。嗯,应该是。其实再上几代人我也不是很熟悉,但正因为都没听到什么厉害传说,反过来也能证明祖上都是普通人,哈。”
“嗯哼?也就是说,无法证实,某种程度上就等于证伪嘛,是不是?”韦娜似乎抓着机会,把舒亚驳得长“啊”一声也没法回答后,这才满意似的点了下头,说:“但现实就是,大家都是普通人的概率要大得多。而且,若站在历史的角度,英雄与伟人辈出的年代,究竟是好是坏呢?也许是冉冉升起的朝阳或复兴之刻,但会否同时为黑暗与斗争时代……?”
“所以……对于没出息的我,还是选择做一个和平时代的普通人,那就挺好。”韦娜笑着看向舒亚。
“嗯,就算是这样的普通人,也是可以为国家发展贡献滴水之功嘛,虽然不会被历史书铭记,但又何妨呢?是吧,哈。”舒亚笑着回答:“比如我的祖辈们,往上几代从医的都多,到我改成研究能晶工学,都是从不同角度作出社会贡献啊。”
“对,就是这样!”韦娜仍看着舒亚,话题却越来越歪:“我家的先辈呢……嗯,再往上往上往上,好像不是农民就是佣人,听说在黑暗世纪时候还有一位是服务皇室的仆人……仅此而已。”
“黑暗世纪?呃,服务宁诺当地皇室的女仆……?啊不,只是瞎猜。”舒亚似乎思考了一会,马上就想结束这个话题。
“嗯,就是如此。”韦娜笑盈盈地看向舒亚,像是在输出洗脑般的咒语:“所以,有先祖经验在,保证能让你本色出演,童叟无欺!话剧表演也是一种特殊的社会精神贡献啊,演好本职,娱乐公众,愉悦人民,多么了不起的事情!来,一起加油‘贡献’吧!”
“哈,哈,一起加油……”表情尽显无奈的舒亚,嘀咕了一句:“不可能有那么久的先祖记录吧……”,接着将目光投向我和蕾雅。
呃……我见到,蕾雅微笑着向舒亚握紧拳头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呵,同学们精神都很好,关系也很融洽。今天的座谈会也不错,不仅有专业的探讨,更有人文的交流,以及生活的分享……?大概,总之都很棒。”梅林总结陈词,像是要结束这次交流座谈会。
只是,韦娜似乎还不想结束。她转而问向梅林:“嗯,生活的分享很有趣……特别是彼此快乐的回忆!对了,梅林教授,那你读大学时重新回到卡诺州的时候,是住在亲人那边吗?那时候的祖屋还在吗?”
奇怪的关注点!我不禁看向韦娜。
但其实……怎么说呢?我也有点想知道!
“那时候么……”梅林似乎回忆了一下,才说:“其实在更早的时候,红叶城的祖屋就转手了,毕竟长年不在那里住,打理不过来。所以我们全家来到红叶城后,都住在远亲家里。”
“哦,那之后还有继续来往是吗?”韦娜接着说:“嗯,就是觉得,有住在远方的亲人们感觉挺好的,虽然探访一次不方便,但再见面的场景一定令人感动。”
“是啊……最开始是这样的。哦,之后我们也都互有来往,毕竟现在交通还行。”梅林的语气似乎变得越来越淡:“后来假期也回去过,慢慢与远亲们熟悉起来。再之后嘛……总之,可能是学业、工作,以及其他原因吧。”
听起来像是中断好久的关系偶然连接、熟络后却又因故渐渐变淡一样……
“这样啊……”韦娜停顿片刻,像是思考了一下,再继续问下去:“那后来梅林教授工作后,不是有几次带队到红叶城开展能晶遗迹进行科学考察吗?会顺便来此探访亲人吗?比如……这一次?”
“怎么说呢……少了吧。因为各种原因。人总是会分离的嘛……即使是亲人,虽然很遗憾。”梅林淡淡笑了下,说:“我现在算是孑然一身了。”
嗯……?
“啊……”一声轻唤响起。
那是蕾雅的声音。我转过头,便见到她刚刚还托着下巴的两手变为遮住自己的嘴唇,两眼却睁大些许,似乎听到了什么意外,或是想到哪些大事。
“……”韦娜再次停了下来,接着声音变小了些:“那祖屋可能就很少回去看了吧……?”
“是啊,偶尔瞻仰。”梅林点了下头,给出意味不明的回答。
感觉上,刚刚好不容易才愉悦起来的轻松气氛,好像又压抑了下去……?
“啊,对了,差不多到点啦。”这时,蕾雅主动发声:“中午还要去赶车呢,玛希女士还要过来送行,是吧?要不,我们赶紧先去用个便餐吧!”
“哦,是。时间紧张。”韦娜似乎反应了过来,对梅林说:“抱歉,梅林教授,打扰您这么久!”
“不,这种交流很有意思。”梅林笑着站起身,说:“看着你们,会让我想起曾经年少的自己,还有一起学习、生活与交心的伙伴们,亲人们……这种感觉挺好。”
听起来,梅林似乎从眼前这帮学生的身上,感触到某些相似的经历?
回想起刚来这儿不久前,在车上,对于舒亚狼狈应付韦娜的调侃时,梅林却是自比“老头”并表达对“年轻人的游戏”毫无兴趣,全程只专心阅读某本老旧红皮笔记本。
不过,谁还没有个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过去呢,哪怕再短暂的某刻。
所以,也许就在今天被韦娜应该是颇费心思的隐秘“访谈”中,终于让梅林那严谨冷淡的防线稍微出现了缺口,乃至说出了许多个人经历和家族史。
这在以前简直不可想象!特别是,对于这种看似仅对能晶工学投入全部热情甚至可能整个人生的专家来说。
而今天的交流座谈会,除了那不可思议的古老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以及至今仍未明朗的特种矿区或增密技术来源,梅林教授的故事也让我颇为惊讶。
没想到他的祖先还是卡诺州人!听他刚刚所说,在红叶城还有过祖屋和远亲们,而且他在某次大学假期随家人回到这边与亲人团聚后,应该是有过一段融洽相处的时光,所以才会有后来几次相聚活动。
只是,那间祖屋在哪?
听他透露的信息,还真可能是白峦区正对公园西门且能望见山顶古树的那栋空屋!其实,昨天在车上听塞拉提过的一些事,也知道梅林曾在那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应该与那间屋子关系不浅才对!
虽然,还不能明确那就是他家祖屋而已。
而且,梅林也说过祖屋早就转手……假如确实就是那栋房子的话,所以现在所挂的门牌才是“威廉”么?但他又说过开窗远望雪顶冷松的事,像是回到卡诺州后曾在那间屋子住过的样子。
他不是说回来过红叶城住过几次吗?难道说,是住在那位已是“威廉”家的屋子里……?那他与现屋主又是什么关系?
啊,塞拉还提过,梅林开玩笑讲过“旧地重游看看屋子还有无住人”的话……难道说,梅林也知道那里实际上已是个空屋?
也不稀奇,假如梅林真去那里“献过花”的话……
真奇怪,好像前前后后的各方信息总有点矛盾,缺了某个实证,使得梅林应该曾住在那栋如今的白峦公园西门对面无人屋,以及他家族曾经的祖屋之间,还不能完全划等号。
是“记忆”出错?时间线不对?还是……梅林教授遗漏了哪些细节?
直接问问他?但在刚才,对于家里的人和远亲,以及祖屋的地址及转让过程,梅林其实被韦娜问过几次,但现在想想似乎答案都不算太“对题”,这是在回避么……?
说起来,韦娜的访谈技巧还真不错!虽然看来套不出什么明确信息,但能让梅林教授从专业讨论角度一路歪到个人私事……也真是“辛苦”她了。
只是,韦娜怎么对梅林这些事如此关注?
呃,还有蕾雅。
梅林最后说出那些奇怪话语的时候,蕾雅还轻呼了一声,然后很快就乘势结束这场可能真为目的性“访谈”的“茶话会”。她……怎么会表现得有点“急”呢?是在“帮忙”吗……?
因为,从梅林那最后的话音中,与之前讲回乡相聚的愉悦相比,似乎透露更多的是……淡淡的悲伤。
也许,蕾雅知道些什么。
但无论如何,今天的“茶话会”到此为止了。
虽然留下了一些疑问。
比如,好像就这几天才出现在“空屋”的白里透黄花瓣!那让我总觉得神似月铃花且发现时尚显鲜嫩的花朵,还出现在分会楼一层的值班室……真奇怪!
就像是这边特产的花儿,让我特别在意。我们今天就要离开卡诺州了,也许得找个本地人至少了解下花名?
嗯……找梅林教授吗?不不,可能不太好,就像在问他是不是去过白峦区那栋空屋鲜花一样,怎么想如何问都奇怪!
再说了,也没“证据”说明梅林教授这几天真去过那里,即使那间屋子也许就是他家族的祖屋……但仅仅是“也许”!再问下去,好像在怀疑人家做过什么“怪事”一样……
那还有谁呢……学识比较丰富那种?
哦,对,玛希差不多要来送别我们了吧……?
……
第238章 送别
从能晶遗迹现场转移到蔓萝咖啡馆的交流座谈会结束后,大家一起回到雅宾旅馆聚餐。
这一次都是轻松愉快的聊天,笑语不断,气氛挺好,梅林也难得不再执着于能晶工学专业,而是煞有兴致地与大家闲聊……而话题则是在学院生活与学习的点滴趣闻。
没有了过去生活或记忆的“分享”,韦娜也不像刚刚在蔓萝咖啡馆时对梅林教授进行某些问题的聚焦式“访谈”。
着眼于大家熟悉的学院日常,似乎颇能引起大家的共鸣与欢笑,这样反而更好。
相聚的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过了中午12点,得回去收拾行李,准备去车站了。
但回到大堂时,还没见到塞拉和玛希,不知她们啥时候回来。
嗯……总之,先忙好自己的事情吧。
玛希应该不是会爽约的人。她说过要来送别我们,还帮忙订中午1点多钟去往碎石城的车票,可能只是迟点才到。
于是,大家先各自回楼上房间,约好半小时内重新在大堂集中。
对我来说,简单的行李早就已经收拾好,再待在房间里总觉得有点无所事事。
而蕾雅也早早就准备完毕。她打房间电话叫了服务生帮忙把那个估计四分之三储藏都没用到的巨型行李箱搬下楼,接着就向我提议提前离开。
呃……我还在想着是不是找个话题跟她聊一聊,比如较为在意的一些事。但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就要离开这里了。
出门之前,我又看了一眼桌上的台历。
被自己画上红圈的“13”,越瞅越是刺眼。再想想9月13日当天发生过的事情,顿时就感到似从四面八方扑来的寒气!
真不舒服!
本已迈开几步的我,走回桌前,干脆将“9月”那一整面日历都翻了过去,这才重新走向已被蕾雅打开的房门外。
“怎么?9月还没过去呢。”蕾雅应是注意到我的动作。她此时站在走廊外,推着一边门,让出路后说了一句。
“就让这些……都过去吧。”我走出房间,反手关上房门,不再回头看一眼。
北方卡诺州的红叶城,又一个血腥的满月之夜……但终究是过去了。
而我,还有凯尔,其他熟悉又亲近的人都幸运活了下来,对吧?!
感谢圣主!
“嗯,今天就离开这儿……回去了。”蕾雅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需要姐姐给个温馨的拥抱吗?”
看看,又来了。
昨晚谁躲在隔间里拖着我不放来着……
“让我想想……这是回礼吗?”我还之以微笑。
“哎,真是!一点都不好笑哦!”她笑了笑,转身便走:“好啦,我们走吧。”
“嗯。”我应了一声,跟上去与她同行。
偷看一眼……哦,她还保持着浅浅的笑意,是今天心情不错吗?因为刚刚聚餐时的愉快交谈?
嗯,梅林还分享了他被迫参与某次学院教师联谊的尴尬表现,还真是好笑!蕾雅似乎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事,还笑得很开心呢。
就在此时,蕾雅凑巧也瞄了过来,稍歪着头来了一句。
“怎~~~么?”她轻笑着问:“有什么话要说吗?”
还真的有事想问她。
比如,刚刚在蔓萝咖啡馆时,梅林教授说完最后一句话……什么来着?哦,“孑然一身”,听起来像是个掺杂某些无奈情感的玩笑,然后蕾雅就匆匆地站出来终结这次座谈会。
还有她之前的一些反应,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可该怎么问好咧……?
走着想着,就见到前面走廊的尽头和楼梯口。
就在我刚张开口还未来得及出声时,便发现她凑近些许来了一句。
“回去有空再说。”她本已缓缓收回笑容,转而走向楼梯口,往楼下一望,便又挥起手朝着大堂方向笑着喊了声:“玛希女士,塞拉学姐,韦娜学姐,大家好!”
咦?塞拉和玛希终于到了吗?还有韦娜,她也先到了?
赶紧跟上,与蕾雅一同下楼,就见到向我们打招呼的玛希和塞拉。
塞拉刚刚好像是在与玛希、韦娜聊天。她这会见到我们,说:“抱歉,我晚到了。听韦娜说是中午12点半才集中吗?那我先上去收拾一下。”
“好的,塞拉学姐,待会再见。”蕾雅与塞拉挥手暂别后,就转而看向玛希:“玛希女士,中午好!很高兴再见到你……圣主保佑!”
“中午好。感谢唯一真神。”玛希微笑着说。她今天换了个发型,将褐色短发改为三七分,一边头发别到耳后并似藏有黑色内扣,另一边斜刘海遮着小半个额头,加上休闲许多的衣装打扮,看起来依旧成熟又多了一份别致。
“玛希女士!现在还好吗?”我看着玛希精神似乎还挺不错,也为她感到高兴。
真难想象。就在前天差不多这个时候,我和玛希、芙琳一组乘坐动力车前往山区时,遇到可怕的事故,车子失控冲下山,那个可怜的年轻司机杰瑞不幸遇难,芙琳受了重伤,玛希也昏迷不醒,只剩下我不得不独自去求援,又遇到许多事……
而现在,她看起来就与平时没什么两样,除了稍有变化的发型。
“还好。”玛希好像注意到我正在观察她的发型,笑了一下,抬起手拨开斜刘海,露出被遮住的额头一侧,说:“肿了个大包,还破了相,只好伪装一下了。”
啊,还真是……!
“抱歉,玛希女士!人没事就好!”我赶紧收回不礼貌的视线,想到了另一个人,就顺便问:“对了……芙琳女士现在怎么样了呢?她还在医院吗?”
“是的,她伤得挺重,可能得住院好几天。”玛希点了下头,说:“我出院前跟她聊过,说要到这边送别的事,她还让我带来几句话,祝你们旅途顺利,到时碎石城再见。”
“嗯,谢谢玛希女士,还有芙琳女士,也祝她早日康复。”我真心感激救了我们的芙琳,期待着能在碎石城与她再见……也许还可以约上戴莎?
接着,我想到了一个问题。虽然现在问出来好像有点“啰嗦”……但我还是看向玛希:“玛希女士,你是今天上午才出院的吗?”
“嗯……?”玛希似乎犹豫了一下,笑着说:“嗯,还好及时出院,才赶得到这里。车票已经买好了,刚刚给了塞拉。不过车站在南城区,有点远,我已经安排了风行商社两辆小型动力车过来接送你们,这回可以放心的。”
哦……风行商社,好像是玛希比较信得过的动力车租赁服务商。
没想到玛希安排得这么周到!明明她刚出院不久!竟然还能做这么多事,估计耗了不少精力,真是太感谢她了!
“太好了,谢谢玛希女士!”蕾雅马上致谢:“从我们进城一直陪伴到现在,真的太麻烦您了,十分感谢!”
“是呀,本来玛希女士应该好好休养才对,却劳烦您忙这一趟,真是不好意思……谢谢!”韦娜走上前伸出双手。不过她似乎发现玛希的右手还提着一袋看似挺沉的东西,便转而热情地握起对方的左手。
“呵,没什么,与你们在一起短短几天,真的很开心。抛开那些难过的事情……总之已经都过去了,希望不会对你们造成什么负面影响。”玛希笑着与韦娜握过手,便看向我这边:“伊珂,真遗憾让你卷入这些意外事故……抱歉。”
抱歉……?
“不,这与玛希女士无关。相反,正因为有您救助芙琳女士到雪林村,才能将信息传递出去,最后拯救了我们。”我看着玛希说:“那是无法预料的可怕事件……谁也想不到!至少我们都还活着!再次为不幸遇难的阿布会长,约翰先生,杰瑞和其他无辜的人们默哀,除了那些死有余辜的凶手,希望可能的背后谋划者在将来被绳之以法!”
“是的。让所有的幕后元凶都受到天罚吧。愿唯一真神怜悯无辜受害的灵魂。”玛希对着我的视线,说:“现在红叶城的形势仍然严峻。由于发生了惨烈的事件,商社的动力车没法跨州运输。要不然的话,让他们接送可能更方便些。”
“这样就好,谢谢玛希女士!”我对着玛希说:“班车应该也是可靠的。这个时候能顺利出行,就已经很好了。”
“嗯,应该没问题。”玛希笑了一下,表情似乎放松了些:“现在城内外的警戒力量又加强了。而且,国营的跨州班车交通还是可以信任的,虽然服务很一般就是了。”
“能顺利回去就行了,谢谢玛希女士!”蕾雅跟上说。
“嗯,就是班车跑得不快。”玛希接着说:“对了,可能到时会在一个小地方停下站,但应该不会耽误太久。之后出了卡诺州就一路直奔碎石城,晚上应该能到那边。”
那其实还行……比我们之前乘坐的动力中巴车耗时多一些而已。
说起那辆车,就想起那些似乎特别“持久”的白能晶。嗯……
等等,“小地方”是指……?
“嗯?中途还有停站的吗?”韦娜似乎也注意到这个问题。
“对,只是每周六中午1点多钟这一班车会多停一个站点。”玛希解释:“就在一个叫山边镇的地方,其实每周也就停在那里30分钟左右,算是一个小小的休息站。”
“山边镇?!”蕾雅念出了声,接着就看向我这边:“伊珂……”
这,可真没想到!
其实,4天前的9月11日,当时动力中巴车故障不得不停靠在那个跟村子差不多的小山镇时,就感觉那里虽然偏僻,但似乎有大型车辆出入的痕迹。
只是,即使过了一夜也未看到来往车辆,还要米娜帮忙找马车,送尼克先去红叶城找其他车来接送我们。
对了,好像米娜也说过“没有专门去红叶城的车辆”,难道是因为只有每周一趟从红叶城途径山边镇暂时停靠的班车么……那确实是遇不上也等不及。
还有米娜委托我们帮忙找乔治先生的事,如果这会回到山边镇,可该怎么跟她说才好呢?虽然有些不能完全确定的消息,但现在想想,似乎暗藏某些不算好事的猜测!
可是,无论如何,既然会再次经过那个小村镇,还是要传递点信息才好。也许对人家来说,那就是希望,对吧?
本来,还在想假如这次离开卡诺州,回去后得考虑怎么写信告诉米娜这件事。如果再见一次面,可能也好!
而且,正好有这次机会,或许可以再验证……某种可能存在的“代价”!
那种一直缠绕在心头的疑虑,虽然现在看似没有“症状”,但又有明显的外观“异变”……应该可以借助米娜珍藏多年的“宝贝”来证明一下!
“那正好。”我打定主意,看向蕾雅:“能在山边镇停留半小时的话,我们找一下米娜吧,至少能给个消息。”
起码……乔治先生还“活着”的消息。
“嗯,好。”蕾雅点了下头。
“嗯?你们也知道那个小村镇吗?”玛希像是回忆了一下,接着说:“哦,对。当时尼克先生来过分会借车说要回去接你们,原来那时候你们就在山边镇过夜。真是抱歉,那段时间车辆紧张,分会的车载着约翰先生他们进山,租赁商社的车又不巧没剩。还好尼克先生很厉害,只让我们帮忙找些零件和工具,就自己回去把坏掉的中巴整好了。”
四天前的时候么……
对了,当时我们坐着被暂时修好但实际已经残废的中巴车撑到了分会楼。那时阿布先生还在,与他聊到在山边镇歇过一夜的事,而那时候的玛希还没走进会议室。
当时看似宁静的日常,本以为只是一场不受外界影响的“普通”科学之旅,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是暴风雨来临的躁动前夕!各种奇怪却又猜不透的“预兆”,最后竟以可怕且似不可逆的灾难收场。
好像不合某套邪门“逻辑”的第“7”次灾难事件……该这么说吗?
不对,怎么像在不经意间偏向圣明邪教的思维轨道……不行!
“是的,还得再次感谢玛希女士!刚进卡诺州就麻烦您了……可惜那辆中巴车最后还是救不回来,也不知要趴窝在这边多久。”蕾雅笑着对玛希说:“只能麻烦玛希女士……啊,不,这边的科联会分会代为照顾了。”
对了,不知道玛希什么时候要离开。但像她这样尽职的人,应该会妥善处理好手尾工作才走。
毕竟,现在的科联会红叶城分会,就像是个废墟……
“没问题,我会安排好的。”玛希爽快地点了下头,便抬起右手展示手里的袋子:“还有,今天带来一点小小的送别礼物,希望你们喜欢。”
“咦!谢谢玛希女士!太有心了……感谢!”蕾雅赶紧说:“真抱歉,我们都没准备回礼!”
“哈,没关系。这算是公家礼物,不用记在心中。”玛希笑着从袋中掏出一个黑色盒子。
看起来颇为沉重的黑色盒子。难道里面装的也是黑色……?
“这样的吗?嘿,是什么呀?”蕾雅走上前几步,稍稍低腰,似想一探究竟。
“昨天在医院时,提前和伊珂说过了。”玛希打开盒盖,微笑着向我展示其中的奥秘:“说好送给你们研究的素材。”
黑色的石头?应该就是超高密黑能晶矿石!
……
第239章 素材
玛希打开的黑色方盒里,放着三块不规则形状的黑色矿石,菱角分明,就如昨天上午在矿洞看到嵌在四面石壁上的尖锐石头。
作为玛希提过的送别礼物和研究素材,那应该就是阿布从某个游商……很可能就是乔治那里得手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
“这是黑能晶矿石?”蕾雅再凑近些许观察,接着就抬起头看向玛希,语气中似有疑惑。
毕竟,只是从外观上看不出品级。
“比普通更高级些。”玛希微笑着说,双手捧着方盒,以平静的语气介绍能晶工学领域的罕见之物:“拥有几倍于基准值指标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
果然!
“哇!”韦娜惊讶地喊出声,也凑上前瞧了又瞧,接着回头看了眼楼梯,再转过来看向我们:“这就是刚刚梅林教授说过的……嗯,很厉害的黑能晶矿石?能晶遗迹地下挖出来的宝贝?”
“呃,学姐,不完全是同种东西,能晶遗迹被发现的是几百年前经过粗加工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经过切割后,理论上能在今天的动力设备上应急用……说不定啊。”蕾雅跟着回头看了一眼没人上下的楼梯,转而笑着看向韦娜:“可以让班长同学给你科普一下!”
“哦?能晶遗迹发现的那种东西就相当于几百年前的煤球,到今天也能烧开水的意思吗?”韦娜倒是用了个恰当的比喻,却又笑着回应:“嗯……不太懂!得好好请教学弟才行!”
嗯……我也看向大厅的楼梯位置,不免为还未下来集合的舒亚同学感到一丝同情。
“看来还要发生不少故事啊?哈。”玛希改为右手托着盒子,左手挑出其中一块,调侃一句后,接着说:“这些特种矿石应该要比遗迹被发现的基础原矿年轻得多……仅从产成品时间来说。当然,后者的罕见程度是不可思议级别的。”
的确如此。
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在能晶工学连萌芽都不算……最多就是撒下一些种子的年代,如何在短时间内就长成后世几百年都无法比肩的苍天大树?
卡诺州,这片如今被称为“神眷未至”的土地,为何能诞生这种近似神迹的远古宝物?
真是神秘、复杂又充满谜团的地方!
这时,玛希的声音传了过来,中断了我的思考。
“伊珂,拿去看看。”
啊?
我见到,玛希已经将手里那块超高密黑能晶矿石递过来。
这是要让我接手的意思?
可是……
只“看看就好”,不行吗?
“怎么?”玛希大概见到我犹豫的样子,似乎误会了什么,说出一句像是玩笑的话:“难道是怕有毒?呵,亲手验证,绝无危险。”
这句话却让我更加不知所措!
如果这真是超高密黑能晶矿石,那大概率含有“冻灼毒素”!那种似乎存在于这类特种矿石或死灵身上,像是能从伤口侵入人体并造成可怕伤害的毒物,又像是某种猜测中的怪异“能源”副产品……本身就诡异且危险至极!
但是,至少对健康的“正常人”来说,是无害的吧?
而且,这些素材也非常重要!假如真是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的话!
现在应算是唯一的月铃特种矿区已经被封闭,地下非法的基础原矿交易渠道也被查封,涉案的人中,关键人物或者失踪,或是意外死亡,简直扑朔迷离。所以,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已经是相当罕见。
而对我自己来说,确实很想拿到一些“真货”,研究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奥秘,以及可能附在其中的可怕毒素背后,又会是哪些不可思议的“物质”或“能源”!
不过……得“小心”些。
“谢谢玛希女士,真是极为宝贵的素材!”我感谢玛希的好意,接着就伸出手,准备接过她手中的特殊矿石。
虽然做足心理准备,可当指尖触碰到黑色矿石时,却差点被那汹涌而来的冷寒刺痛弹开!
真不好受!就像是主动伸出手指去扎针尖……尽管那只是幻觉般的疼痛,但再接触下去,指尖恐怕就要染上诡异的黑痕,就算之后会消退,也很吓人!
玛希……她还在微笑看着我,是在期待着什么吗?毕竟她送出了这么贵重的“礼物”。
“嗯……谢谢玛希女士!”我忍着怪异的冷痛,迅速接过那枚黑能晶矿石并重新投入盒里,装着惊讶地呼喊一声,说了句玩笑:“确实没毒!不过好冷,被冻伤就麻烦了,抱歉!”
“难道握着像个冰块……或者冰刺?呵,真对不起。”玛希也笑了一声,像在迎合我的笑话,自己伸手抚过一下矿石表面,说:“真有点冷,刚刚都没发现,划破手就麻烦啦。”
“嗯,没经过加工切割的尖锐原始矿石,得小心些才行。”我回应玛希,看着她将盒子盖上,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总觉得,和玛希像是在进行奇怪的“玩笑”式对话……
但是,不需要再“验证”了吧?那肯定是货真价实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
就是刚刚被我触摸过的那枚矿石“可惜”了点,可能被消融毒素的同时也破坏了某些特质……也许指标会下降不少。
想起维利托给我帮忙检测指标的那批“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也许里面有许多真货,只是被我无意中破坏完了。
可是……那时候,不止我在做检测啊!这……?
那如今的新样本素材呢?是不是该请个“正常人”来保管,甚至协助之后的研究工作才行?其实,就是需要隔离“冷毒”手套一样的工具……
那么……
我瞥了眼蕾雅后,转而看向韦娜。
“哎?”韦娜正好看向我这边。她应该不清楚我的意思,只是好奇地顺势问:“这就是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外表上也看不出神奇之处啊……指标的话,是要通过什么专业仪器来测试吗?”
非常及时的好问题!
就在我想回应韦娜时并请她“帮忙”时,又听到玛希的问话。
“怎么样?伊珂,确认是超高密黑能晶矿石了吗?”
啊……?
这突如其来的“怪”问题,让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
踌躇一会后,我对着玛希的视线,说:“这就像韦娜学姐所说那样,只能回去测试才知道了。总之,感谢玛希女士提供的贵重素材!”
接着,我就赶紧看向韦娜:“对了,韦娜学姐,你要不要再看看这些超高密黑能晶矿石?说不定等班长下来后,能一起研究外观的特殊之处呢?”
呃,不好意思,班长同学,借用一下……
“嘿,好像挺有趣!到时听他有什么说法吧!这学弟的专业知识还挺丰富,不过,我可听不懂太深奥的东西,哈!”韦娜笑了笑,伸出双手接过玛希的盒子和袋子,自己打开盒盖再看几眼其中的矿石后,摇了摇头来多一句“看不懂”,就合上盒子并将其装入袋里。
“真的是感谢玛希女士!”蕾雅再次谢过玛希后,问:“但这些特种矿石肯定很贵重,就这样送给我们合适吗?是不是留给科联会研究更好……?”
“呵,不用担心。”玛希摆了下手,说:“科联会在这个国家的分部早就有研究样品,不缺这么一点小石头。上面更想要的是关键技术的突破,或者找到稳定可靠的矿源进行合作开发,但这就没那么简单咯。而且,放在这儿的寒碜分会,也不过是被当作办公室书柜里的珍稀展品,倒不如就让它们回归更有意义的研究领域。”
所谓“书柜里的展品”……大概是指阿布先生“进货”后的做法,虽然玛希没有明指。
感觉玛希好像对科联会红叶城分会其实没有多少感情,但她仍尽心尽职留在这里为遭受重创的机构善后,真心不容易。
“这样呀……”蕾雅似乎也一时无语,片刻后才说:“只是觉得,一下子送给我们三块矿石,真挺贵重的。其实做研究的话,一块或者一点碎片都是宝贵的样品。这不会是全送给我们了吧?”
“嗯,的确如此,这就是全部的存货。只是觉得啊,也许就这些还不够。”玛希看过蕾雅,又看向我,笑过一声后,接着说:“其实,本应该是五块‘展品’才对。但出院后回到分会办公室,发现只剩三块了。”
啊?!
意思是,分会楼发生了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失窃事件?!
想到这点后,我不禁惊讶地看向玛希。
阿布先生的办公室是在二楼那边,但我们都没去过那里,自然也不知道里面的“展品”就是有多少。
“这?!真没想到!”蕾雅也是相当吃惊的样子,看着玛希说:“那分会有没有丢失其他贵重东西?这样的话……剩下这三块超高密黑能晶矿石送给我们,没问题吗?”
“没事。因为是在医院就答应伊珂的,谁知道回去后发现这种情况。幸好还遗留下一些。”玛希笑着看向我们,说:“这不是在怀疑什么。当然,也可能是有其他原因,毕竟分会没丢失其他重要财物,比如通往三楼的门仍被好好地锁着。你们不用担心。”
“原来如此,那就好。但是不是得报警才安心点?因为,玛希女士你还留在分会这边的话,得注意下自己安全才好。可能……就不要再加班到那么晚了吧。”蕾雅对玛希说完后,便转而看了我一眼。
嗯……我大概知道蕾雅眼神里的意味,也感到既吃惊……又有些担心!
如果不是阿布先生出事前动过那些矿石的话,可能就是分会楼真遭过盗窃……也许就在这几天,甚至可能是……昨晚?!
昨晚我和蕾雅“探索”分会楼时,就因意料之外的“后来者”而躲到一层沐浴隔间里!
虽然始终没有与后者见过面,但从脚步声来判断,那人去过一楼值班室,也来过卫生间开过灯……那时候真差点被吓到,幸亏那人没发现我们!
对,回头想想,那人确实没在任何地方停留多久,也无弄出其他太大的声响,可以说,“从容”得不像一个“小偷”……尽管那脚步声似乎一度消失在二楼!
是那人拿走的两块矿石么?因为有特殊目的,所以对其他财物不感兴趣?
不对……不合理呀。
“有必要”拿走吗?就那么大大方方陈列在阿布会长办公室书柜里的所谓“伟大魔晶”,却连锁都没上,保护程度甚至不及三楼的重要资料保管处,不就说明这东西虽然罕见,但也不至于如珍稀宝石那般在市场意义上的“价值连城”,对吧?
确实从外观上看,真与随处可见的普通黑能晶矿石无异!
想到这些矛盾之处后,我转而看向玛希,便发现她也看过来并展现一个微笑。
呃……奇怪的感觉!
虽然这么想不太对,但我觉得……应该不是玛希“拿走”的。
就那么几块矿石,市场价值真没那么大。毕竟,虽说是大规模工业化的血液,但就几滴血影响不大,也没什么用……除了研究。
只是研究的话,玛希随时可以动用。
而现在,她选择将剩下的矿石都送给我们……或许她不需要这些东西,特别是对于即将要离开科联会的她来说。
肯定不是她……“没必要”,而且她现在看来也“不需要”。
呃,和她对视了几秒,没说上什么话,突然感到很尴尬!
怎么说呢……刚刚和她的短暂眼神交流,在我自作主张地“排除”她时,是不是在之前的交流中,好像也被她“排除”了……嫌疑?!
因为,我和蕾雅接受这份礼物时,一直都不知道到底数量有多少,所以才对玛希说丢失矿石时表现出惊讶之情……这绝不是装出来的。
哎,还是怪!怎么我会想到玛希在怀疑我们……因为我自己先怀疑她吗?
这时,玛希开口说话了,总算中断了我无聊的思维打架:“谢谢你们的好意。这段时间分会楼白天早被治安厅调查过好几轮了,想想少个什么东西也很正常。”
“我现在只是临时代管这儿。碎石城分部会派人过来接管的,也就这几天时间。”玛希笑了笑,说:“加班的话就算了……总之,我会注意安全的,现在这边确实还有点乱。”
“那就好……”我点点头,对玛希说:“玛希女士还会来碎石城这边工作吧?有空的话再见面。”
“是呀,可以再聚一聚!先祝玛希女士新职顺利!”蕾雅跟着说。
“谢谢,我很期待。”玛希微笑着说,同时看向我们。
“我也很期待!”韦娜提出建议:“回到碎石城后,让劫后重生的我们重聚一回吧!”
“嗯,大家都要平安才好。”蕾雅接着对玛希说:“下个月是我们学院的大校庆活动,玛希学姐也可以回来看看呀!”
“哈……谢谢,我会抽空的!”玛希这次的笑容似乎显得开心一些。
似乎已经到了告别时刻,还要再说些什么吗?
无论如何,这个9月……幸好结局还算好的。我又想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松了口气,同时右手轻轻按在了随身挎包上。
啊……对了。
还有某个东西的“名字”想请教下玛希,不知道她是否了解?
……
第240章 花名
“玛希女士,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我从挎包里摸出一些花瓣放在掌心,再向玛希摊开手掌,好让她看个仔细。
呃……原先洁白的花瓣已经萎缩变灰,不如昨天上午在山壁下池塘边看到时那样鲜嫩,但其中那几缕淡黄色还算清晰。
“嗯?”玛希稍低下头看了看,似乎思考了一下,却未给出答案,好像并不着急。
她……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
这时,身边的韦娜倒是喊出了声:“咦!伊珂,你什么时候捡了这些花朵?”
这位未来记者学姐可能以为我是昨天下午在那栋空屋子内捡的。
而另一边的蕾雅,则是看了一眼韦娜,张了下嘴,却没说什么。
“哦……是在哪儿捡的呀?很好看的花儿呢!”韦娜大概察觉到蕾雅的眼神,马上改口。
实际上,我们都没对谁明确说去过白峦公园西门对面那栋空屋。特别是韦娜,她可是做过扯掉庭院外大门锁链以及翻窗入屋开门的事,这种行为无论怎么想都不算是“登门拜访”……其实就是“擅闯民宅”了!
要知道,那大门边上的围墙还挂着“威廉”的门牌,应该是有主之地!
所以说,我们三人简直……呃,都是闯入过别人家的“共犯”。
“什么时候……捡到的花?”玛希终于开口。但她只是重复着韦娜的同一句话,语气中带着些许困惑,似乎并未在意韦娜后句话的“补丁”。
她先是看向韦娜,又接着瞧向我和蕾雅,像是一眼识破了我们之间笨拙的“共谋”。
“这是我昨天上午在山里摘的。”我回答玛希的疑问,同时似乎听到韦娜轻轻呼了一声,接着说:“觉得这些野花挺好看的,就带回来了。是卡诺州的特产花儿么?常见吗?”
“嗯……不算常见。”玛希转而看向我,说:“没想到你还会留意这些花,怎么会有兴致呢?昨天上午?是还在山里迷路的时候?”
“是哦……听伊珂说过!”蕾雅也看向了我,接着就转向玛希:“这些野花盛开时的模样可能更好看!如果是我的话,也会摘下一些当纪念。当然,如果不在那种危急环境下更好,可以多些时间欣赏她们的美。”
确实,昨天在空屋子的某张桌子上再次见到被包扎好的同款花束时,我就感到很惊讶,也当场向蕾雅她们说过自己在山里已看过那些花的事。
那时我还以为,也许这是本地的常见花,所以才会做成花束。
可现在,玛希怎么说来着?“不算常见”的花……?
“嗯,就是如此。当时……就像是逃难途中发现一簇自由自在的亮色,忍不住停下脚步,摘下一些当纪念了,如同蕾雅说的那样。”我说到这里后,与蕾雅相视而笑,再对玛希说:“还好,不是真的在逃难!最后我们都能安全回来。所以,这可以算是我在这儿遇到的幸运花了,如果能知道名字就更好。”
“乐观的浪漫主义心态,真好。”玛希微笑着看向我,又问:“除此之外,伊珂,你会关注这些花儿……还有其他原因吗?”
真奇怪!本来是我在询问花名才对,怎么感觉她应该知道答案却又不公布,而是在诱导着问出什么事一样……?
而且,我也确实是因为有其他的“近似物”,才想要知道这些花的名字……以及来历!
“是的,这很像我家乡……的一种花,就是月铃花。不过,都是白色花瓣做底,嵌在内里的颜色不一样,月铃花是鲜红色的,而这些花是淡黄色。”我说到成长的地方时,稍微卡了壳,但想想对于我和“我”来说,尽管并未出生于月铃镇,但那是“分别”待了两年和十二年的地方,有陪伴着自己长大的人们,也确实是熟悉的“家乡”了……
“哦……月铃花,我知道。”玛希笑着抬起手,食指与拇指相碰弯出圆形手势:“没开花前就像白色的圆铃铛,通常在每年6月的满月之夜开花,可惜稍开即逝,风过后只留下一地嵌着红絮的白色花瓣。盛开即死亡的美丽花儿,‘落寞的哀伤’,对吧?”
“啊……对呀。”我没想到玛希竟会如此了解月铃花,稍愣过后接着说:“她们也是成长并盛放于湖边的花。有幸今年看过一次,皎洁的月光之下,那种花瓣随风漫天飞舞的惊艳景象,至今难忘。”
当我话音刚落,蕾雅马上接话。
她两手十指相握做起祈祷的姿势,面带微笑,一脸陶醉般的神情,像是陷入某个浪漫的月夜场景:“哇……就像沐浴在花雨之中吗?现场一定很震撼!”
“不如我们找个时间去下伊珂的家乡吧,欣赏下这难得一见的景象!”韦娜真会凑热闹。
“抱歉咯,就如玛希女士所说的,本年6月花期已过……得静待来年。”我出言打消那两人的幻想,顿时就收获了两声失望的“咦啊”。
如果只是纯粹的花雨那还好。
可是,那天晚上,踏着嵌着红痕的花瓣冒出的,还有两只恐怖的怪物……死灵!
那个日子真不是什么好时光!
对了,是哪一天来着?6月的满月之夜……
就在此时,玛希的声音再次飘来,像是恰好提醒了我“那一天”的日期。
“6月17日,对吗?”
“啊?”我再次惊讶地看向玛希,接着就点了下头:“对,就是那一天。”
“嗯。月铃花也是长在湖边?”玛希似乎重复了下我的话,又问:“就是那个圆月型的湖吗?大概从月铃镇到月铃矿区的中途会经过的地方,是么?”
“是……”我愣了愣,忍不住问:“玛希女士,您去过月铃镇吗?甚至是月铃湖……还有矿区?”
毕竟,那可是发现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的区域,也许玛希随科联会走访过?
“嗯,不算完全陌生。”玛希说:“两三年前在宁溪谷学院交流时,偶然一次机会了解到那个小镇,当时就感觉挺神奇的……呵。”
呃……?是这样吗?我听玛希的上句话,还以为她去过月铃镇呢,可现在的意思……是说她只是“了解”而已?
不过玛希是“了解”到什么程度……或是听说到什么?但她现在似乎不想继续展开这个话题。
两三年前……就是1498年到1499年间的事么?
又是“那段时间”!
“奇怪”的年份。这样的念头闪过之后,似乎暗涌而起的某种思绪很快沉寂下去。
唉……习惯就好。我向玛希问起另一个问题:“玛希女士,没想到你这么了解月铃花,连今年的开花期6月17日都知道。”
不过刚说完这话,连自己都觉得好笑!怎么可能知道那么精确的日期?就连我这样的“准本地人”也只知道大概花期在6月,恰巧在今年那夜经过月铃湖才见到月铃湖盛开的景象。
“不,我又不是花卉专家,实际上,就算专家也很难推测具体花期吧?除了某些特殊类别。”玛希回答:“我只是知道,1501年的6月,满月的日期是在17号。而月铃花通常就是在每年的6月满月之夜盛开的,是吗?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也许那一晚的圆月拥有某种难以想象的力量,引得花开呢?”
什么……?我感到更惊讶了,竟然还有这种“联系”?这也太玄幻了!但那晚的所见确实就是那样匪夷所思的巧合!
“6月17日?那晚的月亮真的很圆很亮……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美。”我回忆着那晚天上的皎月,似乎真有某种“魔力”。
至于“巧合”?
嗯……?
“日期”……?
“对哦,6月17日确实是满月之时。玛希女士挺了解月相变化的日期呢!”蕾雅掰起手指数了数,接着说:“然后,还有7月17日、8月15日和9月13日……就是今年几个月份的满月日期!”
啊……?我马上看向蕾雅,想起这位大小姐还是个会计算月相周期的星象兼神秘主义爱好者,而她所说的那几次满月日期,更让我感到惊诧……以及突然产生的暗恐!
6月17日,7月17日,8月15日……以及刚过去的9月13日?!
巧合?可是……
“呵,其实我没有特别了解月相之类。”玛希笑了下,说:“只是对常在满月之夜盛放于湖畔的花儿很感兴趣,就稍微研究了下相关知识……挺有意思的。”
嗯……没想到玛希对月铃花的特征这么了解!
不过,等等……她最后好像也没特指“月铃花”吧……?
说起来,刚刚不是我在问玛希另一类花的名字么,怎么反而转换话题到月铃花了?
“玛希女士,这种花与月铃花有其他相像之处吗?”我再次向玛希展示手中半枯的花瓣,将话题拉回最初的问题:“不只是外观……比如花期,或其他特征?”
刚刚玛希反问我为何会“关注”这种花时,我的答案只是因为两种花都是洁白花瓣内嵌不同颜色,而玛希还似乎认可“也”盛开于湖边及满月夜……?
“对,你发现了?”玛希接过我手中的花瓣,举高手势看了看,像是欣赏一件宝物般露出微笑,缓缓地说:“这是月兰。同样盛放于满月之夜。她们不似月铃花那样花开即逝,而是绽放后会坚持数天或一周,直至下一个满月之夜的到来。”
“某种意义上,她们可比月铃花顽强些,不似凝聚一生的力量只为了某一刻的绽放,却留下‘落寞的哀伤’,她们大概更懂得‘孤独的存在’吧。”玛希放下手,将那片花瓣握在手里,说:“相比卡诺州和红叶城的标志,另一种有名的花儿红兰,也就是那信奉顽强‘不屈’的红叶,月兰可能更喜欢‘隐忍’。这就是她们的性格……和故事。”
“哦……真动人。”蕾雅感叹后,似乎也想起了玛希说过的某个关键词,接着问:“对哦,伊珂说过月铃花是开在月铃湖畔,玛希女士也说过月兰开在湖边,是在哪里呢?城北的白鸟湖吗?听说那里相当漂亮!真可惜没时间游览!”
“真遗憾,并不在那么着名的地方。毕竟是‘孤独的隐忍者’嘛。”玛希笑了笑,转而看向我;“伊珂,你是在哪个地方找到月兰的,还记得吗?”
“这……我只记得有这样一个地方,就像在山里兜兜转转恰好闯入了某个仙境……嗯,也不至于那么夸张,但那时候的景象很美。”我想起昨天上午,和凯尔一起,从某处山腰“石板广场”的对开石门“出口”,沿着小瀑布倾泻下的“天然”石梯一路而下,来到背靠山壁的无名湖畔,发现了那簇簇盛开的白色花儿,见着花瓣里的缕缕淡黄,就像走出黑暗发现了美丽的希望!
而现在,总算知道了花名……月兰。
既有月铃花的柔软,又有红叶的坚强吗?有趣的花儿!可是,玛希给她的评价却是“孤独的隐忍者”,这是她的花语吗?
“总之,很神奇,现在回想起来。”我对玛希说:“但再让我走一趟,肯定找不到了。”
“哎,伊珂……那么危险的山区……就算有什么仙境,也不要再去啦!”蕾雅马上接过话,还凑近上前伸出两手握紧我的手。
“知道,知道……”我看着那面色似乎紧张起来的蕾雅,感觉既好笑,又感谢她的关心,便笑着“安慰”她:“鄙人劫后余生,肯定会很爱惜性命,放心。”
实际上,这次之后,别说山区,大概连红叶城乃至卡诺州,都不太可能回来了。
虽然,想到这一点后,竟还会有一丝淡淡的“牵挂”或是“不舍”之类的奇怪思绪,但至少……大概是没有“遗憾”了。
也许……是的。
比如,对那个所谓的“仙境”……山下长着似乎很有故事的月兰花的地方……不,或许说是“异境”才对?
总之,已经去过,还带回了奇异的“光”,就好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松开蕾雅的手,转而屈成拳,轻轻敲了下自己的脑门。
只是,这次敲门,照样得不到似乎完全沉眠在“里面”的“她”的回应。
嗯,神奇……神奇!
“确实是神奇的缘分,竟然会找到那样的地方……嗯,月兰盛放之地。”玛希微笑着说完后,便走过来拥抱了我一下,说:“很抱歉让你在这边遇到那些可怕的事情。感谢唯一真神,至少我们都还幸存着!就像你所说那样,但愿这些‘美丽的希望’花儿能送给你一份好心情。下次再见,伊珂……呵,幸运且坚韧的少女,愿我们都能分享一点唯一真神的眷顾!”
啊……?
这份祝福……或者含有某种评价以及期盼的意味,是怎么回事?
幸运的意思……是指受到“唯一真神的眷顾”吗?
在所谓的“神眷未至之地”?
呃……
“好的……谢谢您,玛希女士。”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木讷地回应。待得她微笑着松开双手时,我还能见到她依然握成拳的右手。
呃,玛希是准备把那片小花瓣带回去吗?
如果说是对她给予我们珍贵特种矿石的回赠,那可也太寒酸了点。
临别的时刻到了。
玛希依次拥抱了在场的蕾雅和韦娜,和大家微笑着互道祝福,期待在碎石城的再见。
那一刻,也许不会相隔太久。
……
第241章 新银
车窗外,夕阳西沉,远方原先连绵不断的挺拔山峦不知何时平缓许多,似被渐暗的夜色压成几处不起眼的小山丘,直至再见那如海洋般直连天边的广袤平原。
终于离开了卡诺州。
短短的几天,却似见识了另一个世界,又像经历了某个漫长的世纪。
古老的红叶城和复杂的教派。
萧条的东街广场和某位“倒霉”的熟人。
壮丽的明月宫和似有“奥秘”的档案馆。
同名的“蔓萝”和意外再遇的“邪教徒”。
危险的山区和可怕的遭遇。
“幸运”的迷路和凯尔的巧遇。
“错过”的能晶遗迹和隐秘的奇境。
怪异的迷梦和温暖的“光点”。
“天然”的水梯和相似的花儿。
美丽的白峦和无人的空屋。
诡异的“门坑”和夜晚的“相逢”……
以及很多见闻、传言、记载、痕迹、征兆、印记或“线索”等等散得仿佛数不尽的沙子,洒落一地后却又似能组成某些画面的碎片。
哎,阵阵头痛!就像思潮洪水冲垮了脑壳!
掠窗而入的夜风也变凉了,还有那撞得玻璃窗咔咔频响的声音,真是想放空脑袋都难!
轻叹一声后,我抬手拉上车窗,再让自己后倾在座椅靠背上。
只是,这辆明明行驶在等级公路却仍有颠簸感的大巴车,还有时不时从动力舱传来喘气般的异响,实在让人难以入眠,尽管感到很疲累。
真的是累……感觉后脑都有点痛。
扭过头,看看窗外渐渐隐于夜幕的远方……按这个时间估计,可能很快就回到碎石城。
车上乘客不多,坐不满一半位置。
现在的车内也很安静,大家似乎都在休息。
大概除了我……还有身边的人。
“伊珂?很累么?刚刚干嘛皱眉,不舒服吗?”蕾雅的声音传了过来。
“嗯……没事,休息下就好。”我仍看着窗外的风景,尝试着舒缓下情绪。
也许,刚刚是想太多东西导致头疼。
“那好。看你刚才闭上眼睛好像在做噩梦一样……嘿。”
呃,这个附带的笑声是怎回事啊?
真没同情心!
接着,却听到她似乎轻轻“咦”了一声。
“我倒是想做梦……不过别是噩梦。”我淡淡地回答着。
因为,梦里也许会有某些“奇遇”……或是答案的线索。
不过,这大概在别人听来是莫名其妙的回应吧!
想到这里,我便转过头,微笑着看向蕾雅,说:“开玩笑的。”
可是,碰上对方的视线,却见到她正盯着我看……似乎在“观察”我?
“怎么啦?”我看她神色好像有点严肃,也不给点回应,就接着说:“我脑门上有什么东西吗?”
比如,有什么“光点”苏醒后“穿门而出”,以至于吸引了她的目光?
“不是。”她稍稍歪了下头,视线似乎试图绕过我的前额:“来,再把头转回去……”
“什么呀?”我被她整懵了,直接问。
“哎,你先转过去看风景嘛。快,现在还能勉强看得清!”她匆匆地说。
看得清……?
不知她指的是什么。我笑着轻摇了下头,依言转看向车窗外。
接着,就感到自己的后发被人撩起几缕,不一会被放下,又再被挑起……
喂喂,这是找什么东西吗?!
“哎,被你挠成鸡窝啦,大小姐。”我开了个玩笑,同时头向前微倾。
“嗯……好,别动!”蕾雅的声音继续传来:“那好,让我找找里面有没有鸡蛋……”
真是,这家伙!但接下来,她“犁”过我头发的力度似乎轻了许多。
嗯,玩笑过后,我大概知道她在找什么,或是刚刚发现了什么。
应该不算意料之外的东西。
很快,就感到她浸入我头发的手指停止了搜索,也许是找到了目标?
紧接着,就察觉似有一束……或是一根发丝被她轻轻挑起。
然后,就是一句问话。
“伊珂,怎么又有一根白……呃,银发?”
“不知道哦。”我看着窗外的夕阳霞光渐渐暗淡下去,随便问了句:“没看错吧?”
“不会吧。嗯……摘下来看看?”蕾雅的声音再次传来,似还带着些许担心的意味:“怎么回事呀,伊珂?”
“没什么啊,就是有点儿困而已。”我稍稍低着头:“来,趁我还没睡着,拔来看看。”
听到一声“好”的回应过后,就感到头皮传来很轻微的刺痛。
当我再转过头看向蕾雅时,只见她正抬起右手捏着一根发丝。
“银色……不是白发。”她看了看我,皱了下眉,将手中的发丝递过来:“瞧瞧。”
“嗯……真的哩。”我接过银色发丝瞅了一眼,就随手放飞了它,说:“真是奇妙。”
“哎,你没事吧……?”蕾雅似乎不太放心,又问了我一次。
“没事呀。看,好好活着呢。”我微笑着看向她。
顺便扫视一下车厢……嗯,坐在前面位子的塞拉和梅林本来就比较安静,也许这会正在休息。隔着过道的另一边位置,原本正在“聊天”……或者说是韦娜调侃舒亚为主的那两人,现在也已经闭上眼小憩。
至于尼克,他应塞拉要求暂时留在红叶城,听说是要尝试修复中巴车的动力舱……但估计够呛。不过,我听塞拉说过,如果尼克实在修不好就直接把动力源带回来。
现在,车上其他不认识的乘客都在闭目养神,大概就只有我和蕾雅在“聊天”。
“下午在车上时,你让我看看你的头发,对吧?”蕾雅接着说:“当时真想不透你哪来的奇怪心思!虽然没太用心看,但记得应该没有这种银色发丝才对!毕竟很显眼的嘛……或者真是我看漏了?”
对。
今天中午在红叶城车站上班车后,车子没到山边镇之前,“心血来潮”的我,曾让蕾雅帮忙检查我脑后的头发,看看有无“白发”之类。
当时,还被蕾雅笑话说我是“未老先衰预兆恐惧症”呢。
“那时候只是说笑啦,谁知道真的有。”我稍稍闭了下眼,做个深呼吸,才笑着看向蕾雅:“也许是这几天真累了。”
只是,笑话归笑话,与其说是“预兆”,倒不如说是……“代价”。
“验证”并想通后,竟反而有释然的感觉。
“什么呀,不但毫不惊讶还好像看穿一切的模样!怎么回事,嗯哼!?知道什么内情却故作轻松吗?”蕾雅将身子凑过来又盯着我看了看,眼神似乎敏锐起来的她像是要找出哪些破绽,片刻后却“噗呲”一笑,伸出双手向我袭来!
“啊,真受不了!长着青涩稚嫩的脸,说着老气横秋的话!”她竟然笑着擅自捏起我的两边脸颊,说:“让姐姐捏醒你……哼!装什么看透尘世的表情!有病就说啊,姐姐还可以喂你药!”
“哎,别闹,别闹啦……!”我慌忙拍开这位突然发疯的大小姐的手,同时瞥到同排另一边的乘客似乎挪动了一下,便赶紧对蕾雅说:“没事啦,真是!”
“是吗?嗯……是不是跟在山边镇再见到米娜有关?”蕾雅收回手,仍看着我,笑容却渐渐消沉下去:“当时再见到她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因为都没如她所愿找到乔治先生,虽然有点信息,但也只是知道‘人还在’而已,对吧?最后也不知道乔治先生去了哪里……”
“但即使就那样磕磕绊绊说了个大概…米娜却很懂事!她表情好像就那么稍微失望了一下,马上又是灿烂的微笑,还反过来安慰我们,笑着说‘没关系’!”蕾雅叹了一声,继续看着我说:“那个笑容……就好像刚刚的你那样,真是……受不了!”
“怎么样?”蕾雅说到这里后,向我张开双手,嘟着嘴问:“拥抱一下吗?”
“不需要这么生硬的安慰啦,大小姐,我没事……”我摆手拒绝蕾雅的好意,招来她一句颇为失望的“哼”声后,跟着说:“是呀,米娜真的很懂事。我想,如果还有可能的话,希望能找到乔治先生的确切消息反馈给她。那笑容……我看了也感到心痛。”
米娜可能拜托了不少路过的好心人,只是或者得不到回音,或是仅收获了失望,以至于她习惯了不知多少次先等待和再失望,才有了那种看似无所谓的“没关系”笑容。
这让我想起另一个人,戴莎。
月铃矿区案件庭审结束后的那个晚上,在法院大楼外与她聊天时,听她所说的一些感悟,诸如从等待的短时煎熬,到长年的习惯,直至最后老时的褪色回忆,那种仿佛从坚韧盔甲的缝隙中渗出的一丝丝罕见脆弱,让我很想了解她究竟有过什么样的过去与故事……?
回想米娜的父亲,乔治先生。我想,关于那位“神秘”行商的消息,也许可以从与芙琳等人的互动来获取,就是可能还需要点“技巧”!
并且,希望乔治先生不要卷入某些可怕的未知案件!
虽然莱特和芙琳都没透露什么,但若联想到从北方红叶城到中央碎石城乃至南方的月铃矿区发生的各种事件,怕是其中没有那么简单!
愿圣主保佑……!
“是呀,真希望能帮上忙……好让那笑容更纯粹些!”蕾雅叹了一声,对我说:“不过,后来在米娜家参观她的‘宝藏’时,倒是能察觉她那开心得多的心情!她一定很珍惜乔治先生留下的礼物吧!没想到竟有那么多!”
“是呀……那一定是米娜重视的礼物,虽然只是些黑能晶矿石。”我微笑着回应,回想起几个小时前在山边镇短暂停留的所见。
中午,我们在雅宾旅馆大堂集合并与玛希告别后,乘坐风行商社的两辆动力车出发前往红叶车站。当然,这次可是“顺利”会合到达,然后大家再转乘去往碎石城的动力大巴。
因为刚好是本周唯一的班次,我们的大巴车在山边镇短暂停留半小时,接送去往碎石城的小镇旅客。事实上,那里也不完全是封闭的偏僻小村镇。
虽然与米娜再见,但就如刚刚所说,并不能为她带来好消息。但她那坦然接受的微笑,却让我……以及蕾雅都感到一丝愧疚。
然后,因为当时刚好还有些时间,我就请求米娜带我们参观下她的珍藏,也就是乔治先生留下的“黑能晶矿石”。
而米娜当场就欣然答应,她似乎也乐得向我们展示自己的宝贝……父亲留给她的礼物。
呃,当时塞拉和梅林在别的地方不知聊着什么,似乎有意离众人比较远,我们也不好去打扰。
而舒亚嘛……被韦娜带去米娜家旅馆一楼的小餐厅详聊“作业”……应该是,总之大概也等同于竖立了“请勿打扰”的无形牌子。
尼克不在此行。
于是,就只有我和蕾雅去参观米娜的矿石宝藏……实际上也是如我所愿。
因为,那时的我,不想让太多人“看到”……如若符合当时某个猜测的话。
米娜的房间是家庭旅馆的小小阁楼,只有三个人在场都感觉有点挤。即使如此,紧靠床尾的位置仍摆着一个有些碍事的小木柜,里面全是未经过粗加工的不规则形状黑能晶矿石,据说那就是米娜的全部宝藏。
当米娜兴致勃勃地笑着向我们介绍那些贵重矿石时,其实若对于“专家”而言,或许那就只是些常见的黑能晶矿石而已,但我仍好奇地惊叹一番并询问能否拿过来“仔细看看”……当然最后得到米娜的同意,而且她还显得相当开心。
整整十二颗!
因为被我逐一“翻看”过,便记住了这个数额。
想到这里时,身边的蕾雅也看向了我。
“那时候看到一整柜黑能晶矿石,瞧着米娜那像是出自内心的高兴表情时,就像见到一个小孩子在展示她珍藏的漂亮石头。”蕾雅可能也想到同样的事情,笑着说:“嘿,伊珂。当时你接过米娜的矿石时,怎么还要戴上手套的?搞得那么专业!那小心翼翼欣赏的表情,就像真捧着宝石一样!嗯……我应该配合得还好吧?起码认真翻看过每一颗矿石,实验作业都没这么仔细过。”
“是呀,表现得专业些才好,因为我们学的是能晶工学嘛,必须小心呵护孩子的梦想……大概就是这样。”我微笑着回应蕾雅。
手套是临走前我向旅馆前台要来的。因为听说班车会在山边镇停留半小时,以及相应产生某个试图“验证”猜想的念头后才决做的。
假如……那真是普通的黑能晶矿石,那我和蕾雅就是与米娜同赏了那些价值一般但在孩子心中意义非凡的“宝石”。那样的话,手套也只是表演的普通“道具”。
但是,经由我手传给蕾雅欣赏的才是“普通”矿石。
在此之前,全部十二颗矿石,无一例外的,都给我带来熟悉又可怕的冷寒刺痛感!
幸亏有手套的掩饰,否则我的手指甚至整个手掌,可能全会染上诡异的黑痕!就算是短暂出现的异像也很吓人!
那的确都是超高密黑能晶矿石!
而且,感觉上,好像冷痛冲击的时间要稍微持久一些!?
那时候感觉自己都在冒冷汗,却还要强装笑容,真累!
乔治先生给米娜的礼物,其实都是含有冻灼毒素或其他未知物质的特种矿石!
但我想,乔治应该不可能故意伤害米娜才对。
因为,那些东西其实对“正常人”无害……对吧?只要没受伤!
至少,米娜一直都是那健康乐观的形象,应该没事的!
而且,我后来将变作“普通”品级的矿石还给米娜时,还触碰过对方的手指……并没有感到异样。
但无论如何,那些东西的危险度太高,就像一堆不稳定的炸弹摆在米娜触手可及之处!
只是将它们的“引信”拆掉,让它们变成普通无害的黑能晶矿石,对米娜来说,意义并不会弱化才对。
而且这些特种矿石来历不明,乔治先生也不知会否陷入哪些可怕案件,总之把它们都“净化”掉,应该是正确的选择吧……!
但愿危险能始终远离这些善良无辜的人们……唉。
这是我回到山边镇“验证”的第一件事,乔治先生确实在“经营”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可能就是碎石城黑市来自北方的渠道,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其中的角色分量多重!
“验证”的第二件事,则与我自己有关……
如从冷痛感的持续时间来判断,恐怕米娜收藏的那批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毒性”更强!
而消融剧毒的代价……我终于知道,并再次“确认”了。
只是异变的发色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又没感到身体哪里不舒服!
应该是的……对吧?!
嗯,就此停止,别再胡思乱想了!
接着,我与蕾雅再聊了会天,尽量放松下精神。
只是,过了没多久,就感到越来越沉重的睡意。
呃……又来了吗?再次在行驶中的动力车中入眠?
然后,是否还能再进入某个如真似梦的“幻境”,再见到谁……比如“她”?
就这样睡去吧……
……
……
……
不知过了多久,却似乎只是沉沉地睡去,没有梦,也没有任何“幻觉”。
怎么会这样……?
迷迷糊糊之中,似乎听到蕾雅的叫唤。
“伊珂,伊珂……到站了哦。”
啊……到了?可是眼皮却还是很沉重……
隐约中,好像还听到蕾雅与其他人说话。
“塞拉学姐,梅林教授!嗯,稍等一会……啊,梅林教授,你的外套要修补吗?”
“看情况,外口袋裂得太厉害……可惜了,这件衣服穿得挺久的。”
梅林外套的口袋?
哦,对,上车前,蕾雅就发现了,还问过梅林是怎么回事。
记得当时,梅林的外套口袋破了一道大口子,听他说,好像是被什么尖锐东西给割破的。
至于具体什么情况,梅林没说得很清楚,只是一句“不小心”就敷衍而过。
嗯……
……
第242章 新案
清晨,阳光明媚,晴空万里,真是好天气。
再次漫步在宁静的校园里,感受着日和风暖的美好,直如住在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怡然自得且无忧无虑。
今天是9月16日周日上午。
在卡诺州的前五天,现在回想起来,好像都只剩下破败、阴寒、混乱的感觉……特别是后几天,甚至还遭遇血腥与恐怖的事件!
尤其是9月13日……“又一次”满月之时!
呼,别再想了,身体竟哆嗦了一下!
就连刚刚温柔拂过脸颊的微风都似乎变得“冷寒”……!
还好,今日透过茂盛枝叶缝隙洒落的斑点阳光,还能带来丝丝暖意。
赶紧加快脚步……
好多天没去中央图书馆兼职了,虽说是因为科学考察活动,但也得“补班”才行。
穿过林荫大道,很快就望见学院的标志性建筑之一,中央图书馆。
对了,图书馆大门前的小广场东西两侧,还各立着两个蛮有趣的公告栏。
那么,几天不见,这会又有什么“新闻”?
稍微瞄一下东侧的“发情版”。
呃……那嵌在石墙里的横长公告板,似乎有一个版面显得比较“空”,只是零零散散贴着几个小纸条。走近些许瞧瞧,都是些没营养的琐事贴。
难道这里刚被清理过?
不奇怪,毕竟每周一次嘛。
说起来,倒是没见到理查先生。也许他刚完成对某些激烈话题的“删帖”工作。
至于其他版面,诸如寻常的寻物启事,派对指南,社团活动等等……嗯,不感兴趣。
哦,另一边还有10月13日的学院成立980周年大校庆宣传画!
而且,今年的话,共和国也已经430岁了,也算是个值得庆祝的大年!
看看那些招募志愿者的公告,以及活动指南……
咦……啊?!
“拥有百年历史的学院红叶话剧团史诗巨作……圣城记之紫白玫瑰……”我稍弯着腰,瞅着这似曾相似的文风拼凑出来的广告,越念越感到脸上一阵发烫:“实力团队精彩演绎千年前的传奇故事……感人至深……不容错过!”
天咧……这都哪跟哪啊!
快速略过那堆夸大其词的刺目文字,往下一瞅……
果然,总策划……语言文学系,韦娜。
哦,最后还有一段!写着啥啊:10月13日夜,压轴大作,等着你们……!
然后,就是一大堆各种字迹“期待”之类的小纸贴和感言,密密麻麻!
哎呀……这位未来花边新闻记者也太能造势……不,应该说是搞事了吧!
就我们那种草台班子,也能吹上天,万一下个月翻车可怎么办!
而且,看这周围跟帖的数量……看样子也不太像是最近才贴上宣传纸的!
她也没说!我们都不知道啊!
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好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我摇了摇头,艰难迈开几步,将视线重新移回另一块相对“干净”些的版面,感觉总算轻松了点。
突然有点好奇,那儿被清理之前,又是在讨论哪个话题?
再联想到韦娜这位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学姐,就想到另一个事。
或者说,是之前差点被理查先生清理掉的一个留言小纸条,刚好让我看到后保留下来。
记得那上面只是简单的一句话。
“他们已经很习惯删帖这种事了,就像处理两年前的樱园事件那样。”
不止是内容,还有字迹。
因为对比过,如果没错的话……应该就是韦娜写的。
两年前……就是1499年。
那一年的2月,樱园因故封闭半年。但原因究竟是什么……没有书面记录。
只是,樱园的曾经住客,苏珊,也恰是那个时间点感染冻灼毒素,入院后虽然幸免于难,却仍昏迷至今……哪怕被我清除掉毒素之后!
这其中会有关联么?韦娜知道些什么吗?!
也许可以找个机会了解一下?只是,从没听她提过类似的话题……
难道“也是”个有秘密的人?
嗯……猜不透,不想了。
接着,我走到小广场西侧,瞧瞧那边的“扯谈版”又有什么争议话题。
那里大概也是被清理过不久,现在只是零散贴了几张纸,整个公告板显得有点空。
都写着些什么呢……
其中,某个贴纸上的大号字体标题吸引了我的目光:“战争……迫在眉梢的阴云!”
真是吓人!
仔细阅读那大堆文字……哦,说的就是最近冯克帝国与络伊共和国在边境集结军队对峙的时事,地点临近我国的北方卡诺州边境。与之相对,我国目前在卡诺要塞与国门附近实行军事管制及实战演习。
确实,那时我们还在红叶城,就了解到城内外的紧张形势,以及直通卡诺谷口国门的s22公路被封锁的情况,因此不得不绕北边的山梯古道试图前往能晶遗迹开展科考活动,却没想到遭遇可怕事件!
说真的,现在回想起来,更可怕的是邪教徒活动、极端分子杀人和死灵的袭击!相比之下,那虽然看似紧张的三国军事对峙,更像是一种示威……事实上,现在也没听到军事冲突的传闻。
当然,没事最好!
说起来,凯尔好像是今天回碎石城吧……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回到这则有着夸张标题的“新闻”。
嗯……这个分析逻辑,意思大概是认为冯克帝国和络伊共和国这敌对千年的国家迟早要重燃战火,而相对中立的第三方宁诺共和国集结军队示威的意图除了保护卡诺州不受侵犯,也可能会看准时机出击,甚至可乘势夺取帝国的威诺行省,实现威诺与卡诺这片原山地王国故土完整回归的夙愿。
真是异想天开!
再看看回帖。
还真有人仔细研究讨论了“推进路线”,但也有人插入一个争议话题:“历史上的古山地王国核心领土是威诺和卡诺,与南方的商业共和国相比更像是两种不同文明,所以如果真实现威诺和卡诺合并,难道是要复兴古国吗?”
然后,紧随其后的,就是一封冷冰冰的回帖:“别做梦了,分裂主义者。”
随后的争论内容不多……当然也可能是时间还不够,也许再过三日,这里又会吵翻天。
实际上已经有这样的倾向。
有人跟帖,说“疯狂的战争狂人企图靠对外战争激发狭隘民族主义,达到压制国内不满情绪目的”,呼唤“关注国内严酷的贫富悬殊问题,关注被压榨的劳工阶层”。
接着,就有针锋相对的言论:“在涉及国家荣誉与利益的大是大非问题上,只关心自己能多捡几个铜板的乡巴佬集团又要在爱国者背后捅刀子了。”
呃……不出所料的,就是言辞激烈的回敬:“你们该被挂在路灯上当摆件,卑劣且贪得无厌的资本家,食利者和权贵!”
至于后面的“看看,这才是恐怖份子,比分裂主义者、邪教徒和精神病杀人犯更可怕”之类回帖,都显得温情脉脉了。
嗯……估计理查先生会提前过来清理公告板吧,应该……
离开小广场公告板这片是非之地,踏上石阶,从图书馆南门进入壮观的中空大厅,回望四周,抬头看去,视线掠过玻璃穹顶之上的湛蓝天色,感受着透窗而落的灿烂阳光洒遍四面五层中庭回廊和脚下的大理石地板,心情骤然大好。
这就是知识的圣地,安详,宁静……神圣。
沿着中轴线通道往前走去,很快就看到中庭大厅咨询处柜台,但这会没见到人。
理查先生还没来么……
也可能是时间稍微早了点。现在大厅的读者也不算多。
既然如此,去关心下“热门时事区”!
对,就是西南1a报刊区。
那里最显眼位置摆的还是权威报纸《自由报》,不过我更在意另一个角落的《红番茄报》……尽管后者近期的报道风格似乎接近前者,难道是换了主编的原因?
话说回来,林奇学长……还好么?愿圣主保佑他!
翻一翻这几天的早刊和晚报……比如,9月13日的报纸写了啥?
呃,映入眼帘的,是相对而言变得中规中矩的标题:“神秘的灾难性事件,死者众多!”
细看下内容,果然其中之一是指那天发生于卡恩山区的事件。但只说共有12名遇害者,没讲其中还包括三名杀人凶手,也没有揭露多少细节,只是说死者状态较为异常,恐怕遭受了匪夷所思的事件就戛然而止,篇幅短得就像简单的案情通报。
失去了林奇主笔时的浮夸但入微的分析,虽然也没有了怪神乱力的胡说八道,但这样“敷衍”的常规报道……看《自由报》不就行了?
呃,对了,所谓“其中之一”……?
什么意思?
继续往下翻!
啊……
“9月13日晚,碎石城西北城区发生重大命案,共有6人遇害,其中包括数名调查官,目前案件仍在调查中。”
短短一段话,却让我惊讶至极!
想要仔细再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可就这么一句话,没了!
又是“6”……?!
同时在9月13日……满月之夜?!
不只是北方卡诺州的偏远山区,竟还有碎石城的西北城区……所谓的“废弃之城”?!
这是怎么回事!
但这则新闻就这么简短一句带过,再翻看后几天的报纸,也未见到跟踪报道!
哎,追踪调查到底的记者精神这会哪里去了?真不像话……!
而且,还提到了“调查官”遇害!难道是检察院在调查什么案件,却遭遇意外?!
天,还留在碎石城而我又认识的检察院人士……戴莎?!
不会吧……不会的!
想到一些可怕事情后,我顿时感到猛跳起来的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腔而出……真难受!
应该不会的,别吓自己!
现在是周末……戴莎会不会在家?要不要去探访她?
可是,好像有点冒失啊……但还是去确认下她的安全才好吧!
等等……瞧自己都紧张成啥了!
严格来讲,戴莎不算是“调查官”啊!她的身份是候补副检察长,只是喜欢冲锋在前!
还是说……报纸“写错”了?!
一时间,脑子急速运作却又挥之不去心中阴影的我,只觉得一阵晕眩,也没想太多,就往中央咨询台方向走去……
头脑突然一片空白。
啊,不对,如果要去戴莎家,不是直接从南门出去更好么?刚好要往回走!
嗯……?
柜台已经有人在里面了,是理查先生吧。他好像跟站在柜台前的人聊着什么。
那是位女士,此刻正背对着我。她留着披肩短发,穿着黑色外套和裙子,踩着高跟鞋,不像是学生。
这熟悉的身影和打扮!再走近几步,便感觉愈发心安!
“学姐!”
还没走到那人身边,我就急急喊了声。
或许是声音有点大,不但那人转过身来看向我,还有其他人,如原本坐在附近阅读区椅子上看书的人也抬头看过来。
可我才不在乎其他目光,只是加快脚步,向前面那位正对着我微笑的人走去。
因为,她就是戴莎……太好了!
……
第243章 闻变
真的很高兴,竟然能在这儿见到戴莎……特别是刚刚才见到9月13日那则发生于“管道之城”的可怕新闻!
“学姐!”我走到戴莎面前,看着微笑朝我说了声“嗨”的她,感到心安些许的同时,又忍不住问了声:“你还好吗……?”
话刚出口,就觉得不太对劲……哎,该说“你好”才对吧!
可是,刚才那股缠绕于内心的焦虑,即使现在见到戴莎本人,却仍有一丝担忧!
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或者说从6月17日第一次遭遇死灵开始,连续听闻甚至经历了几次同类事件所致!
说不清是神经衰弱还是联想过度,或是戴莎开玩笑说过我也许“自带吸引异人怪事的特质”,以及芙琳也讲过似乎“有些线索围绕在我身边”,但这些东西想起来却非好事!
感觉上,就像即使自己总能幸运躲过死神的镰刀,可身边的人,认识的朋友或不认识的无辜者……却没有那种“运气”!
所以,这种“怪事”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终结?无法预料却又像是规律性发生的可怕事件,由此而生的恐惧感简直让人发疯!
但瞧瞧戴莎,她的笑容依然温柔,尽管她所处的境地危险重重,就如芙琳所透露的那样,她和团队成员一直都在与潜伏黑暗中的罪恶搏斗,哪怕付出许多牺牲也在所不惜。
事实上,就如刚刚所讲的新闻,9月13日的碎石城西北城区命案中,“6”位牺牲者中,还有调查官……应该就是检察院人员,说不定是戴莎的同事!
那一天,在北方卡恩山区发生多达12名死者的多起案件中,这边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我不禁握紧了拳头,这才发觉手里还抓着什么东西……稍稍低头一看,才发现把刚刚的《红番茄报》都带过来了。
“啊?我很好啊……”戴莎的声音并无半点异常,她依旧微笑着,看不出半点忧虑的神色,还反过来问:“倒是你,伊珂。怎么样,现在好些了吗?”
嗯……如果是之前的话,也许我会对她的坚强深信不疑,但不小心见识过她一点“小脆弱”后,便会渐渐怀疑她的某些话语……尽管她的笑容“面具”一如既往地无懈可击。
这个公众场合不太适合私聊……
“嗯,没事,我也很好,谢谢学姐。”我知道戴莎的意思。她应该早就收到芙琳或莱特从红叶城发过来的信息,并且知道我遭遇了可怕事件,所以才会询问我的情况。
这时,待在柜台里头的理查先生,插话对我说:“伊珂,正好你来了。刚刚这位女士找你。”
“嗯,明白,谢谢理查先生,我才到不久,刚才去报刊区逛了会。”我回应理查后,就转而看向戴莎:“抱歉,学姐,会不会久等了……?”
说起来,刚刚我走进中央图书馆时都没见到理查和戴莎。可能就是我在西南1a区读报期间,戴莎才走进来这里吧。
“不会啦,刚到没多久,还好你也过来了。要不然的话,在图书馆找人……大概就像找书一样不容易。”戴莎笑了下,接着问我:“嗯……你在忙吗?”
呃,虽然想说“不忙”,也大概知道戴莎可能是想约我出去,但兼职期间跑出去闲聊好像也不太好……毕竟都请假快一周了。
“嗯,我现在是图书馆兼职管理员。”我想到个主意,便笑着对戴莎说:“学姐多久没回到学院的中央图书馆了?也许我可以当个小导游,带学姐旧地重游一下,看看与之前有何变化?当然,如果越往上层,可能变化越小啦,比如最顶楼五层的档案区。”
“哦……还真有一段时间没过来了。回想以前读书时,在图书馆一泡就是整天,那种放松精神让心灵沉醉于知识海洋中的温暖感觉,真是很美好。”戴莎抬头望向顶层回廊,说:“五层档案区么……两年多前倒是去过。还有今年也去过一次。”
咦……两年多前?
1499年……?
还有今年也去过?
“嗯……”我疑惑地看着戴莎,脑袋里闪过一些联想之余,再问了声:“哪……学姐有兴趣再上去看看吗?”
两年前……多事之秋的1499年!那时候的戴莎已经成为国家检察官好些年了,她来到存放各类史料的五层档案区……难道是要调查什么事情吗?
甚至,今年也来调查……?
至于我自己,也确实想邀请戴莎到五层档案区,但主要目的则是因为那儿足够“冷清”。
“也好,上去看看。顺便帮你打扫下灰尘。”戴莎对我说着笑,然后转身看向柜台里的理查先生:“对了,记得需要做个登记才能进档案区,是吗?”
“是的,填写下申请表就好,比如需要借阅哪些档案资料。两年前么,以及今年?这么说起来,真有点印象哩,好像不久前见过。欢迎再次光临。”理查对戴莎笑着点了下头,搜出一张表格摆在桌上,再掏出楼梯门钥匙递给我,说:“那就麻烦伊珂带路了。”
“谢谢。”戴莎微笑着回应,在申请表上填了自己名字和联系方式,只是在借阅资料一栏稍微停顿了片刻,似乎在考虑些什么,然后才写上“碎石城行政决议及校史”。
哦……“校史”的话,上次大概7月底的时候,带着凯尔去档案区时,就用过这个借阅理由。
至于“决议”?对,五层档案区确实收藏有近年来碎石城的重要决议、行政令等资料,类似于城志,就像红叶城的明月宫东宫……卡诺州立第一图书档案馆收藏着几百年前的重要行政令资料和重抄印刷件一样。
当然,这里收藏的本地行政相关印刷件历史没有那么长,毕竟只是学院的图书馆档案区。而那个地方……好像是在西南5a区。
戴莎是真想过去看看么?或只是随便填填而已?
不管如何,完成必要程序后,我先放下手里的《红番茄报》,再带上钥匙,领着戴莎从西南区的边角旋梯上楼,直接登向五层。
“这累人的旋梯跟以前没有任何区别。”戴莎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哦,扶手倒是褪了色,更加有历史沧桑感了,不错。”
“哈。”我边爬楼梯便回过头看向戴莎,大概知道她可能是指中央图书馆的某种执着,如坚决拒绝电梯等便利的现代化改造:“可能是想保持历史的原貌,好让后辈们知晓中央图书馆最初的模样吧。”
“应该是。”戴莎跟着我来到五层旋梯出入口,笑着回应:“先贤为了让我们体会攀登知识高峰的艰辛,真是煞费苦心。”
“嗯,真是感谢先辈们的关心。”我听着那颇有“传承”意味的传统理由,回了个玩笑,同时打开五层铁门,再问戴莎:“学姐,要先去哪里呢?城志决议在西南5a区,校史档案在东南5d区。”
“那就先去5a区吧,正好来到这儿,顺便确认下几年前的一些档案记录。”戴莎跟着走进五层回廊后,环视了一会,便转身朝着5a区走去,似乎对这儿并不陌生。
嗯……说起来,她其实待在学院的时间比我多得多,所以轻车熟路……对吧?
不过,她需要确认的“档案”是指什么?
“学姐,需要找哪方面的档案资料吗?”我的本意是找个人少的地方与戴莎聊聊,但现在看来她似乎真有找资料的需求。
“两年前的公开资料……嗯,待会说。”戴莎边走便看向我,说:“没想到你还真剪短头发呢……发生什么事了吗?”
呃。听这个意思,似乎她早就知道啊。
难道芙琳连这种“小事”也向戴莎报告吗?可是,为啥剪短发就说明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嘛……
也许是看出我的疑惑,戴莎笑了一下,说:“虽说这发型也算蛮适合你的,但总有种细节敷衍的感觉呢。如果并非美发师的问题,那就只能是自己随便乱剪了。所以说……在红叶城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要剪短头发?先不提那些可怕事件……应该不至于影响到要紧急改变发型吧?”
啊……某种意义上讲也算“可怕”的敏锐直觉。
“怎么说呢……”我想起当时应付芙琳的话,想着先保持统一“口供”再说,就回应戴莎:“其实……就只是想着方便而已。”
“好的。等你觉得‘方便’了再说。”戴莎微笑着点了下头,或许是“放过”了我,接着说:“今天看到你挺精神的,就放心了。”
“嗯,谢谢学姐,我现在好多了。”我感谢戴莎好意的同时,才想起忘记了“某件事”,便赶紧说:“昨晚我们回到碎石城太晚了,就没去紫樱咖啡馆兼职。学姐是去过了吗?让你担心……真不好意思!”
前往卡诺州之前的晚上,在紫樱咖啡馆与戴莎聊天时,本来说好等我这周六回来再遇后讲讲在红叶城的见闻,但我却失约了,还让对方来中央图书馆找我……惭愧!
“没什么。今天过来学院也挺好的,刚好能见到你。”戴莎笑着说,毫无介意的神色。
此时,她也停下了脚步,刚好就在一排书柜之前。
嗯……编号“5a-049”书架,主要收藏碎石城1499年的行政令及城志等资料。
“能见到学姐,我也挺开心的,以及……安心。”我想,也许戴莎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危,才今天早早就来到中央图书馆找我。
说起来,她以前不是还开过玩笑,万一有急事找不到我的话,要让学院通过广播找人么……还好不至于如此!
而我也很担心她!想到这里,我便对戴莎说:“刚刚看到新闻,关于9月13日发生在西北城区的案件,提到有6名受害者,甚至还有调查官……当时就特别担心!”
“谢谢关心。嗯……难怪刚刚在大厅咨询台见到你时,看你还拿着报纸。”戴莎的语气渐渐变得沉重起来:“没错,牺牲的调查官是我们的战友。”
“啊……唉。”我不禁轻叹一声。虽然猜想得到证实,却感到一阵惆怅和忧伤,特别是见到戴莎略显伤心神态之时。
“请节哀,学姐。”我说:“虽然不认识,但悲伤的心情感同身受。愿圣主怜悯逝去的无辜者。”
“嗯?感觉你虔诚了些许呢。”戴莎似乎又发现了什么,但接着转了个话题:“谢谢。不过,遇害者中……有你认识的人。”
“啊?!”我顿时惊呼出声。
怎么回事?!是谁……?
可是,西北城区有谁是我认识的?!
难道……维利?!
不,不可能吧……!
……
第244章 死者
“学姐,9月13日西北城区遇害的都是谁?怎么会有我认识的人?”我紧张地看向戴莎:“有在那边工作的人吗?是在哪里发生的事?环城北路?翠岗路吗?不,应该不会吧……”
维利经营的维尼佳贸易商社就在西北旧城区!但是,如果没记错的话,按凯尔的说法,维利可能还在月铃镇帮忙嘉妮老师修补学校小图书馆才对!
突然想起,8月底的最后一个周六,应该是8月25日,与凯尔去西北旧城区探望受伤的维利并准备陪去医院检查伤口,就在离开商社所在公寓楼后坐上皮卡的时候,望见附近废弃楼房边上站着几只全身黑毛的“诡异”野狗……
印象深刻!当时就觉得,被那些久站不动的野狗盯住,有一种自己似乎是猎物的感觉!若非其中一只走开几步,甚至有被死灵“锁定”的可怕错觉!
“工作?不是。你去过西北城区,也知道那里连住的人都不多,对吧?”戴莎回答:“案发地点是在南边怡岗路的路口。那里有一栋可连接高低地山路的多层废弃仓库,也就是路口大楼。”
“啊,是这样么……”我听着戴莎的意思,心想维利应该不在遇害者之列,这才稍微安心了点……当然,为其他不幸遇难的人致哀!
只是,再静下心回味戴莎的话,特别是“路口大楼”,顿时又是一惊。
“那个地方,我曾经路过。”我回忆着当时登上五层路口通道之前,在四层好奇探头时的所见,再联想到之前的一些新闻,便对戴莎说:“那里好像真的有‘住人’!”
只不过,那里的“住户”可能是流浪汉……
现在还记得,8月16日的《红番茄报》报道过治安官在路口大楼执法时遭流浪汉袭击至重伤之类!
而且,那个地方确实不太安全!
上周六去探望妮卡时,临走前人家也提到最近治安不太好,并好心提醒我干脆绕远些去环城北路坐公车回去。
所以妮卡才想要搬家去宁江南边的中南城区,即使那里也曾在7月17日发生过诡异命案,但起码居住条件“性价比”高一些……
而且,有那么一种直觉,发生过诡异命案的地方,可能短期内就不会再发生二次了……不过,只是猜测!
假如那些实施犯罪的邪教徒真是某类严格遵守邪教法则的极端分子……
不知道那位乐观开朗的护士现在怎么样了?得找时间去探望她!但是,当时她说过下周末……也就是这两天就会搬家,如今应该已经不住在“废弃之城”了。
要找妮卡的话,或许得去圣心医院才行。但愿她一切顺利!
说到西北旧城区的危险性……实际上,那些废弃楼房里的“住户”可不只是流浪汉,甚至还有圣明邪教徒!而且可能是些谋划可怕案件的极端教徒!之前开庭时的证据之一,不就在那里发现邪教徒可能“投放”过死灵的信息吗?
还有,就连那个可能牵扯到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盗卖案的聚能联合集团司机雷诺,开车经过西北旧城区时,也看到一些废弃楼房里有奇怪的灯光,甚至听到古怪声音……
危险的地方!还有新闻里提到肆虐的野狗……呃,某位国防生就被恶犬二次……不,也许被多次追咬过。
会伤人的野狗……等等,死灵……?!不会吧……!
不,戴莎还没说那六名遇难者的死因。但是,听到“6”这个数字,我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一些不好的关联!还有9月13号这个不详的日期!
想到这里,当我看向戴莎,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你进去过路口大楼?或只是经过而已?最近?去卡诺州之前?”戴莎这时也看向了我,皱了下眉:“那个地方相当危险……!”
“不,只是经过,就像通过某个路口而已。其实,五层和三层路口都去过。经过五层通道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当时嘛……四层就只是好奇看了眼,发现好像有人在,没有真进去过。”我听戴莎的语气好像有点着急,就赶紧补充说:“最近的话,就是去卡诺州之前,经过路口大楼三层,去看望妮卡,那位圣心医院的护士,学姐还记得吧?”
实际上,9月10日,也就是这周一晚上在紫樱咖啡馆与戴莎聊天时,跟她讲过去西北旧城区看望妮卡的事情。当时她也提过“那儿并非一片净土”,但似乎并不像现在这样表达出明显的担忧神色。
“记得。那位不小心感染了冻灼毒素的护士妮卡,后来幸得有你的帮忙,才恢复健康……对吧?”戴莎看向我。
“呃,准确来说……应该是因为阿美斯林新药的功劳。我只是个搬运工……”我特意再次强调,只是自己都觉得有点没底气。
至于搬运工么……?确实!我只是把致命的vd系列冻灼毒素从病人那里搬走而已!
而且,“搬走”那些毒素,对我来说,怕是要付出某种“代价”!虽然目前来看只是使发色变异,自己也未感到其他不适,但是否真的如此,或者说有无某种“上限”……我也不知道!
假如这样“搬”下去,让头发全部变成银色呢?是否就达到极限?!
然后呢……又会怎样?不懂……
而且,付出这样的代价,那些毒素就真的被搬走了吗?“搬”去哪里?扔到自然界里“消融”了?
还是说……
其实“搬到”了我自己的体内?!
虽然有这样一瞬间吓到自己的疯狂想法,但实际上,我真没感到身体有任何不对劲啊……至少是目前!
天……!
待得我好不容易压下莫名滋生的恐惧,却发现自己那番“解释”并未招来戴莎一如既往的调侃,因为对方这会正稍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事。
“学姐……?”我看着她似乎相当入神,便轻轻叫了一声。
呃,难道刚刚自己说错了什么吗?
或是注意到我的叫声,抑或戴莎自己完成了思考,她抬起头,脸上没有半点笑容,看向我,却只是叫了名字:“伊珂。”
“什么……?”我看着她似乎又重新带上冷冰冰的面具,不禁感到有点忐忑。
怎么回事?场面好像变得严肃起来!
这时,她轻轻呼了一声,像是给冰冷的气氛呵出一口暖气,也让我不至于感觉面对的是一位准备严肃宣布重大事项的国家检察官,但她接下来的话语,却似突如其来的雷鸣!
“那位护士,妮卡……就是遇害者之一。”
什么……!
“学姐……这是真的吗?不会吧……不会吧!”我感到十分震惊,一时难以置信,只能向戴莎再三确认……虽然明白这是徒劳之举,因为对方绝不会弄错!
妮卡……她那活泼开朗的音容还印刻在我的脑海中,如今却被海啸般的噩耗淹没!
怎么会这样!
不过一周之前,那时候刚被清空毒素的妮卡,明明都已经告别死亡的威胁,整个人都充满活力,也说过这周末就会搬到别的地方开始新生活,可怎么竟在计划的两天前……就在9月13日,那年轻的生命与新生的希望都凋零了……!
“学姐,到底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事?妮卡她……只是个努力工作和生活的人啊……!”我感到瞬间空白后的脑袋又灌满了沉重的忧伤!
明明都已经“拯救”了她,也因为她那重燃希望的笑容而感到欣慰,甚至认为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只要能救回任何的人!
就像塞拉后来说过的话那样,“生命值得用一切代价去交换”……
可如今,“交换”回来的,却不过是一时的希望……终究会化成泡沫遁于无形吗?
不……那是因为残酷的意外,不是某种“注定”才对!
但是,多达六人遇害的重大案件,甚至有国家调查官牺牲,恐怕是牵扯到某些可怕事件!
因为,当时出发去卡诺州的前一个晚上,离开紫樱咖啡馆时,戴莎说过得“再去废弃之城淘一淘,看看是否遗漏了什么”的话,或许那时候国家检察院就已经部署了某种行动,却不料在9月13日遭遇意外!
而妮卡……她难道是被不幸卷入其中的无辜受害者吗?
“为那不幸逝去的生命致哀,愿圣主怜悯。”戴莎看着我说:“9月13日晚7点左右,我们派出一个四人小组,到西北旧城区路口大楼四层流浪汉集聚区抓捕嫌疑人,成功完成任务后,他们在三层路口准备离开时发生意外。当时,妮卡碰巧走过那里,因此……”
“碰巧走过那里?啊……对,妮卡的家是在那边,路口大楼是近路……她说过的。”我想起妮卡说过路口大楼治安不太好,还建议我要尽量避开那边绕远路才好,可她怎么却急着走近路!
“嗯。据后来调查,妮卡确实是下班后经过路口大楼。”戴莎说:“听医院同事讲,那天的她就像是个奇迹,既不可思议恢复了健康,也找回了原工作,还找到不错的新住所,因此整个人心情特别好,当天办完相关手续后就急着回家收拾东西,说是隔天就要开始新生活。可是……唉。”
戴莎说到这里,轻叹一声后摇了下头。
这……听起来真是难受!
“当时学姐的队伍抓到人后……是在三层路口那边发生了什么意外,怎么妮卡会遇害……难道那嫌疑人反抗?!”我问过后,又觉得不太对:“还是有其他‘凶手’……?!”
《红番茄报》提到有数名国家调查官遇害,而这次戴莎派出的小组里又有四名成员!难道是有多名凶悍的嫌疑人?但遇害人数好像对不太上!
如果不是的话,难道是有其他能杀害这些人的“怪物”,比如……!
“不,那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家伙。那事待会再说。”戴莎显露出一丝鄙夷的意味,接着便看向我,说:“确实有其他‘凶手’。因为,待我们发现超时过久无联系,以及接到治安厅报告后,到现场才发现四名同事、嫌疑人和无辜的妮卡都已遇害。”
“死者的尸体无一例外全部发黑。而且……”戴莎停顿少刻,接着说:“现场还有另外六只野狗尸体。”
“啊……”我惊讶地喊出声,不由自主地说出可能为“凶手”的称呼:“死灵……?!”
……
第245章 嫌疑
六具全身发黑的遇害者遗体,同样数量的野兽尸体……这种“熟悉”的可怕特征,马上就让我联想到死灵这种“一命换一命”的杀人怪物!
而投放这类“足以比拟人类体量”大型怪物的幕后凶手,很可能就是圣明邪教徒!
实际上,这些邪教徒确实在西北旧城区活动过,即使曾被国家检察院破获活动地点和犯罪记录,但在那种荒芜地带,那帮凶徒说不定只是换了个藏身之地而已!
“西北旧城区还有邪教徒在活动吗?是这帮没有人性的极端分子制造死灵么?”我感到心跳一时加剧,不禁忧虑地看向戴莎:“学姐!你们一直在跟这些可怕怪物战斗……却没有能够抵御冻灼毒素的手段,我真的很担心!”
“谢谢关心,伊珂。你之前不是说已经有了阿美斯林特效药吗?怎么这么快就没信心了?”戴莎微笑着调侃了下我,似乎她也对所谓特效药并不感冒。但她很快就褪去笑容,说:“我们这次行动并非抓捕邪教徒,派出的只是常规小组,没想到竟在那时遭遇死灵。”
“就如你刚刚猜的那样,很可能是邪教徒于9月13日在西北旧城区‘投放’死灵。”戴莎接着说:“没能破解这个邪教新的作案时间和地点,是我们的问题,也因此致使四名同事和无辜的妮卡遇难……”
说到这里,她仰头叹了一声,再看向我时,眼神里多了悲伤的意味:“这是我的责任。”
“不,罪魁祸首应该是那些丧心病狂的邪教徒和恐怖分子!谁知道这些幕后凶手究竟会在什么时候犯罪?”我也为无辜遇害的妮卡感到心痛……明明才认识那位乐观的少女没多久,还约好下次可以在她的新住所见面,可如今刚萌芽的期盼和希望都已化为泡影!
越想越是愤恨……!
这样可怕的案件究竟还要再发生几次?!那些极端邪教徒还要再杀多少人……!
对,前天在红叶城探望芙琳时,还想到这些年来与邪教、死灵或毒素相关联并且有计划杀死6名牺牲者的罪案已经发生了七宗,可如今若再加上9月13日同时发生于碎石城西北旧城区且同样有邪教犯罪痕迹的案件,那不就已经是……“八”宗?!
但还有一次,虽然更像是某种“事故”……就是8月15日的西南旧城区聚能联合集团“南大仓”爆炸事件,也造成了6人死亡!
虽然像是巧合,但也是诡异的爆炸事故。如果算上的话,岂不是已经发生了九起“平均”死亡6人的罪案……?
只不过,卡诺州那次可怕的案件中,死亡人数更是多达12名,连同凶手在内!
这已经远超“6”宗罪案了,那群严格遵守邪教法则的狂热分子难道是有什么阴谋……?
还是说……忽视了那个线索或细节?遗漏了什么?!
或是……旧“6”结束,新的死亡循环开启……?!就像前天在医院时想到的某个可怕猜测?!
呃,那个稍微“理智”点的邪教徒里克不是说过么?诸如所谓“三位一体的圣明”难以理解的平衡行为是某种“循环周期”,而“一次完整循环,就是旧‘6’的终结与新‘6’的开始”……
哎,怎么又会想起那个疯癫前教授的歪论邪说!
可是,就如里克所说,如果不“代入敌人角度”思考,“尝试去理解圣明邪教的思维和逻辑”,那就没法把握这群疯子的行动轨迹,也看不穿血腥的“仪式计划”……假如这邪教真开始新一轮杀人犯罪的话!
“话虽如此,但不能及时破解邪教徒的犯罪计划,无法提供预警并做足应对预案,这份责任没法推脱。”戴莎朝我微笑了一下,像是在感谢我的安慰,只是她这次却笑得相当勉强,还摇了下头,接着说:“9月13日这次案件也是无差别杀人性质……!”
对……!因为,直接杀人的执行者是死灵……除了杀戮本能外再无其他情感的怪物!
即使没遇到戴莎的队伍和妮卡,那些没有灵魂的怪物也会继续“狩猎”,直至“交换”六条人命方会停止“活动机能”,就如它们自身的数量!
“路口大楼的四层聚集了许多流浪汉吗?”我马上反应过来:“难道邪教徒最开始的目标是那些人……!”
维利不也说过那里就是个流浪汉营地吗?之前就有报道提过治安官在那里巡防时与之冲突且被袭击的事,估计“住客”不少!
“是的,特别是晚上,那里聚集的人更多,主要是流浪汉……也不排除有某些混入其中的危险分子。所以西北旧城区治安才会每况愈下。”戴莎说:“我们派出四人小组去抓捕那个嫌疑人,也是考虑到发生冲突的可能,却没想到他们完成任务后在三层路口遭遇死灵,以至于全部牺牲。”
“学姐,请节哀……”我发觉戴莎那稍稍闭缩的双眸似乎闪烁过一丝暗光,不免感到同样哀伤之余,也只能宽慰她:“感谢学姐和同事们,以及那些在黑暗中与罪恶战斗的勇敢人们……真的!为不幸逝去的生命祈祷,愿圣主怜悯!”
“谢谢理解。”戴莎轻轻笑了一下,说:“说起来,这些年间,我们的团队已经牺牲了八位战友。即使如此,剩下的人仍没有离开,依然聚在一起拼命工作,就为了揪出那可恶的幕后真凶,好告慰逝去的生命。”
“只是啊……总觉得对不起他们。”戴莎淡淡笑着摇了下头,看向我:“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下调查,就像在与无法预料的死亡战斗。也不知道未来还会有多少牺牲者!”
“虽然这话说出来不吉利,但确是不得不面对的事实,即使我们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的眼神愈发坚定:“但是,就算剩下的战友越来越少,直至轮到我……也不会后退半步。”
“学姐……!”我感到她的眼睛里像是燃烧着火焰,却又害怕那脆弱的火苗会被残酷的冷风扑灭!
明明现在身处光明敞亮的桃源之地,可怎么感到如被寒流缠身,甚至如有被千刺万针贯穿般的诡异冷痛骤然涌来,让我一度怀疑现在的所见会否只是幻觉或梦境……而自己其实仍在那冰冷诡异的北方山区小矿洞之内?!
“没事,我会与死神赛跑……赶在那之前揪出真凶并绳之以法。”戴莎却只是淡淡笑了下,就像在说个无关紧要的玩笑:“至少也要拉一两个凶手垫背……决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
什么“那之前”?而且,她实际上也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群”疯癫的恐怖分子吗?
只是,这番充满乐观主义的淡然,却让我感到一阵哀伤,以至于似有眼泪要夺眶而出!
“对,一定没事的。”我赶忙眨了几下眼睛,好掩盖刚刚可能的失态,也勉强笑着回应戴莎:“但是……无论如何都好,别再那样说了……一定会没事的!”
之前听过芙琳那样说,现在则是戴莎,也许还有莱特他们,都已经有了觉悟并做好“准备”,可是……
不能有事……不能!不管是谁都好,大家都要好好的……
可是,他们直接面对的是死灵,不知是由什么“能量”所驱使,携带致命的冻灼毒素,极难对付且更多时候是“一命换一命”的怪物!
一瞬间真有种冲动,想告诉戴莎自己就拥有某种诡异但足以对抗死灵、消融或是“消化”冻灼毒素的异能,如果能在调查行动中带上我……说不定就能阻止那“不可避免”的死亡!
“我……”可当我真的开口时,准备好的话语却统统堵在了喉咙!就像是理智阻止了冲动,或更像之前的某种奇怪直觉,诸如每次我真想将自己的“特质”说出去时,就会被某种潜意识封印一样。
难以开口!
但其实冷静下想想,这样说出去,如何解释自己的异能……?难道我也是如死灵一般的怪物吗!?要不然,如何做到与冻灼毒素“相安无事”?!
而且,就算戴莎真相信我……她会让我参与调查团队的行动吗?危险可不仅仅是怪物而已……我又不是刀枪不入的超人!
就算能保住生命,可若暴露了异能……会否有其他后果?
别到了最后,自己的归宿却是禁闭场所般的实验室……!
忽然间,脑海里竟然闪过某个“光明”却绝望的地方……就是梦境中曾出现过的某处地下深层“终点”!
天,究竟联想到什么!怎会感到似有阵阵阴寒如狂潮袭来,几乎要把自己淹没、冻结直至拖入地狱般的冰窖深渊!
“怎么了?嗯……别担心。已经有所觉悟,不代表我们会莽撞地去送死。”戴莎反过来安慰我,接着说:“9月13日那次搜捕目的并不是对付圣明邪教,只是没想到会遭遇死灵袭击!但那种怪物也并非完全无法对抗。它们虽然没有灵魂,不畏生死,可本体不是由钢铁铸成,能被破坏到至少行动不便的程度。”
“如果能做好充足准备,人员伤亡也不至于那么严重……虽然实际情况仍然艰难。”戴莎无奈地摇了下头,说:“真正杀人的,很可能是死灵携带的致命物质。如苏珊,还有不幸遇难的妮卡所感染的冻灼毒素,也会破坏身体机能并滋生大片黑斑……就像那些被死灵袭击致死的受害者尸体上的发黑痕迹。”
“也就是说……现在已经确定,死灵体内存在vd系冻灼毒素,它们通过撕咬人体造成伤口,再将毒素注入以夺取生命吗?而且……发现这些怪物异变及杀人的‘动力源’了吗?”我只能猜到死灵、冻灼毒素、伤口黑斑之间可能存在着很大关联,但现在似乎仍没有定论!
还有之前所想的,毒素不可能是“复活”尸体并驱使其杀戮的动力,假如冻灼毒素只是消耗某种“能量”后排放的致命物质,那这种似乎靠现在手段难以检测或者说暂未被发现的恐怖动力究竟是什么形态……?
当然,更可能是自己的想象……毕竟,很多东西难以只用科学来推测!
比如自己的存在,消融毒素的异能,就是个无法解释的现象。
甚至,就凭自己和毒素某种反向共存的怪异关系,说不定……我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怪物”!
“暂且不能确定。”戴莎给出令人失望的答案,接着又说出一个奇怪的现象:“实际上,这几年来的类似事件,到9月13日这起案件,无论是已经倒下的死灵身上,或是被杀害的遇难者遗体,被染上黑斑的组织样本在后来的实验室中都没有检测出毒素物质。这也是我们最初无法理解其杀人机理的原因所在。”
啊?!
“这怎么可能……但也许是的。虽然很怪!”我想起菲利在8月1日庭审说过死灵杀人及黑斑形成机理未明的细节,而戴莎也说过致命毒素的传播与消失机理同样扑朔迷离。
现在看来,答案依然未明确!
除了那些被我触碰并消融的毒素,那些“一命换一命”后“机能停止”的死灵,被其杀害的遇难者尸体,明明有被冻灼毒素侵害的类似黑斑,最后却找不到毒素的存在?
难道冻灼毒素致命后“蒸发”了?或如戴莎所说,“消失”了,并且原因未知?
太诡异了……
“学姐。迄今为止,有在现场检测过死灵和遇害者尸体上是否存在毒素吗?嗯……我的意思是,在案发不久后?”我想起某种可能性:仅从“黑斑”来判断是冻灼毒素所害来说,当冻灼毒素由死灵“转移”自受害者身上后,或许经过一段时间后就会“消失”?
或是说,形成黑斑后,毒素便不存在了……就像某种毒物“蒸发”后形成的侵害痕迹?!
但也难说。
虽然毒素的侵害和黑斑的形成似乎是同时进行的,就如曾是月铃矿区死灵杀人案件当事人的我所经历那样!当然,我可能有点特殊,但剧烈的冷痛感逝去后,黑斑也“消失”了。
可是,苏珊,妮卡……以及之前听说过但未见面的米娅太太,她们身上的黑斑和冻灼毒素就停留过比较长时间!
苏珊甚至经历了好几年的毒害……天!
难道……因为她们都还是活人,未被毒素夺命的原因吗……?!
想到这一点时,我几乎要被自己吓一跳!
确实,好像真是“尸体”才是仅有黑斑而无毒素存在!
“这些案件几乎都是突发性质……绝大部分尸体被发现时,都经过了较长时间。而现场也缺乏有效的毒素检测手段。”戴莎看过来时,眼睛稍稍瞪大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或许有毒素存在于尸体或死灵身上时间不长的可能性……实际上也有某种特殊情况的发现……但需要进一步验证。”
“当然,这不是简单的事。已经发生过的案件无法再找出毒素证据了。”戴莎接着说:“而可能再发生的罪行……虽然我不希望再出现惨剧,但如果能找出邪教犯罪的规律,预判其计划并摧毁,或许就能避免下一次悲剧,甚至能控制仍活动中的死灵,并验证一些假设。”
某种“特殊发现?”她没具体指出是什么……或许只是某种猜想而已。
如果能够判断下次“仪式”犯罪的时间和地点,就能抓获犯罪的邪教徒,甚至捣毁这个邪教组织,或是充当“执行者”的那部分核心罪犯!
可是……
“这实在太危险了……学姐。”我再次担忧地看向戴莎。
她话中的意思,我大致能理解。在下一次可能发生的邪教犯罪现场救下他人,但也许还要面对致命的可怕怪物,就算准备再充分,也不知会否要付出多少牺牲,才能“控制”住死灵,查验其是否带有冻灼毒素!
而且,就算验证了假设……也不能减弱半点危险性!
毕竟,到现在恐怕也没有对抗毒素的真正“特效药”!
“这是没法避免的事。”戴莎回应:“对我们来说,危险就像空气一样相伴相随。这就是我们的工作,理所应当。”
唉……能否多爱惜下自己?真想这样对她说!
可是,她肯定只会一笑而过,因为“对公义的坚持和追求”就是她的信仰啊……哪怕要付出任何代价!
“如果能对抗毒素就好……”我感到一阵伤感。
明明自己拥有消融毒素的异能,却又因为毒素侵害太过迅速,使得我难以及时拯救被毒害的人……明明有“能力”却受制于时空,只能某种程度上依靠不可靠的命运安排,就像几天前在卡恩山区偶遇凯尔并救下他那样,却让我感到更加无助和忧愁!
“或是真能控制住死灵也好,但那些怪物都是成群出现的啊……”我摇了下头,喃喃地说:“如果……能干脆让怪物不再出现或行动更好,那就只需要抓走那群犯罪的邪教徒!”
对!戴莎不也说过,邪教组织根本没能力大批量“制造”死灵吗?!
如果真存在某种“规模化”生产死灵的手段或“工艺”,那只要切断这条恐怖的流水线,就不用再面对“一命换一命”的怪物!
“这是个好思路。实际上,我们一直在朝这个方向努力,揪出幕后策划犯罪的元凶,同时摧毁其背后的可能技术力量……假如真有的话。”戴莎点了下头,说:“本来……9月13日的抓捕行动,应该是有助于该目标的。”
没想到戴莎也有这样的想法!我看向她,问了一句:“那天在路口大楼抓的是提供技术给邪教的关键人物吗?”
“不……应该不是直接服务的人。但后来想到这层间接再间接的关系存在,确实也可能跟致命毒素挂上钩。所以,真的疏忽大意了,不应该只是作出普通抓捕行动计划。”戴莎轻轻叹了一口气,接着看向我:“那个嫌疑人你也不陌生,伊珂。”
“啊?是谁?”我可不记得认识哪位嫌疑犯……
等等……嗯?
“亨利。”戴莎说:“原月铃矿区仓储物料经理,后来调至聚能联合集团西南城区仓库,8月15日爆炸案发生后离奇失踪。”
“竟然是他?!可他怎么会跑到西北旧城区路口大楼……那个流浪汉聚集地?”我想到戴莎刚刚提过死亡人数的事,顿时惊讶地问:“这人现在……”
“是的。”戴莎应该明白我想问的事,便直接回答:“他就是9月13日被死灵杀害的六个人之一。”
啊?怎么会……!
……
第246章 关联
亨利,原聚能联合工业旗下能晶矿业商社月铃矿区仓储物料经理。矿区被封闭后,他被调至聚能联合集团碎石城西南城区仓储城,任高密级晶石中转库管理员。
不知该说这家伙倒霉还是巧合,他待过的两处地方,分别在6月17日和8月15日发生致死六人的可怕事件。
不同的是,前者是因为死灵杀人,而后者则是诡异的大爆炸所致。
至于“巧合”?
对……除了“6”这样的死亡数字,实际上,现在想想,两个日期好像都是满月之时……!
并不止这两次案件!
再回想自己的经历,6月17日,月铃矿区发生死灵杀人事件,那一天也是月铃镇的满月祭典节日!
还有9月13日,我还记得悬挂于山区漆黑夜空中的那轮明月……对了,离开红叶城之前,和玛希、蕾雅在聊天时,就听蕾雅讲过,6月17日,7月17日,8月15日……以及9月13日,都是满月的日期!
而7月17日,在碎石城中南旧城区也发生过可怖的六人遇害案件,死者全部尸体发黑,虽然现场没发现其他凶猛动物尸体,但仅从黑斑来看,恐怕也是遭受冻灼毒素侵害!
如果都与邪教、死灵、毒素相关……除了8月15日那次诡异的爆炸案之外……难道这并非是巧合,而是某种“规律”,也即圣明邪教徒实施“仪式”犯罪的计划日期?!
但9月13日同时在卡诺州红叶城郊和碎石城西北旧城区犯罪,这个教派的活动范围未免也太广了。虽然也确实听说过邪教徒潜入红叶城可能图谋不轨,但细想之后,那可能是另类恐怖份子。
因为,在卡诺州犯罪的凶徒并未喊出宗教口号,若结合其他说法,如凯尔在雪林村的听闻以及芙琳的推断,恐怕那是某种政治恐怖分子才对。
也许是两拨危险分子!有点复杂,但卡诺州本来就不是历史简单的地方……
这时,戴莎的话语传了过来。
“可能听起来难以置信,但确是事实。”她大概是以为我因亨利的死惊讶得说不出话,便接着解释:“8月15日聚能联合集团西南城区仓库大爆炸后,我们就对这个下落不明的家伙发出通缉令,联合治安厅加强出城通道检查的同时开展全城搜捕,没想到他竟然在西北旧城区躲藏了近一个月。”
“这真是没想到。”我顺着戴莎的叙述,将话题聚回亨利这个人……因为我也很想知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特别是他不仅可能涉案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盗卖,说不定还与“南大仓”爆炸案有关,要不然为什么会“畏罪潜逃”?
再想想那些可疑的“晶沙”!
在那样高密级的独占库房中转那种玻璃渣般的晶沙?不太可能……就如之前猜测那样,至少应该是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或基础原矿才对,因为那是他的“老本行”!
而且,就算月铃矿区因故“断供”,不是还有来自北方的隐蔽渠道么?实际上,很可能多手中转的地下渠道商将南北方的货混着卖!
如果仅仅是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虽然那是可能含有冻灼毒素的危险物质,但似乎还不至于引发诡异的可怕爆炸。
或者,就像之前猜想的那样,超高密黑能晶矿石除了含有足以活化并引出白能晶能量的x物质,自身可能还拥有某种暂无法被检测的“能量”,而这种“能量”的输出伴随着废弃物质冻灼毒素的排放。
而当不知名“能量”耗尽,“排毒”完毕,超高密的特性也同时消失,重新变回含有相对稳定活化物质的普通黑能晶……也许如此?!
那么,再想想所谓的“超高密”!难道说,那种“能量”其实并非完全无法被检测,而是假以x物质形态存在,所以才会被检测出远超普通品级的活化指标?
这样的话,那相对于白能晶中相对纯“纯净”无害的能量,释放同时输出可怕毒素的“能量”……究竟算什么?该叫什么才对?
嗯……
“暗能量……”
当这样的名称被轻轻念出时,竟感觉心脏扑通猛跳了一下,同时身体打了个寒颤!
刚刚确实是自己的声音!也许是我思考时无意间说出的话,可怎么把自己吓了一跳?!
大概是因为,自己……似乎在某个“梦境”中听过这样的名称……!
这时,戴莎的话音传来,打断了我的回忆。
“什么?”
“啊……不是。”我摇了下头,暂时放弃对某些缥缈记忆的搜索,看向戴莎:“只是想到可能的技术线索……呃,也不能说是线索,只是天方夜谭般的假想。”
“嗯?好像挺有趣,是怎么回事?”戴莎问向我:“如果所有合理的答案都被排除,那再不可思议的可能性也许就是真实。事实上,死灵之类的怪物,不也是传说映入现实的可怕存在吗?”
确实!但如果与传说中死后仍不安息的怪物相比,如今“一命换一命”的死灵却更像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的,因为它们有一定的行动时间限制!
所以……
“刚刚在想,会不会有某种未知形态的‘能量’,驱使着本已没有生命的尸体变异为仅存在杀戮本能的死灵。”我干脆不再考虑科学性,就当是讲一个匪夷所思的想象:“以这种能量为动力时,就像黑油作为略次的能量同时排出废弃物那样,会输出更可怕的冻灼毒素。”
“嗯……可怕的‘能源’,该这样理解吗?对于已无生命特征的尸体而言并没感觉,但对于活人而言,却是夺命的剧毒动力。”我接着说:“就像生与死,光明与黑暗相对立那样……某种意义上讲,我们的生存需要从外界通过各种形式吸取能量,才能维持行动与思考。但对已死之人或物而言,本来应该是能量耗尽或无法与外界再交换任何能量才对。”
“就能量通则来说,生命是与能量密切关联的,生命的陨灭意味着能量的灭失或断绝。但假如真存在另一种形态的能量……比如,与死亡对应的能量!”我讲到这里时,甚至感到阵阵冷寒,但停顿片刻后还是继续讲下去,尽管都是幻想般的假说而已:“它将尸体复生并异变成没有灵魂的怪物,同时释放致命的冻灼毒素,一切都与维持生命的‘正’能量相反!”
“说不定,这是种表现形态为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内常见的x物质,甚至能被检测出远超常规的活化指标……但实际上并非如此。”我继续说下去,将头脑中一时闪现的想法都讲出来,像是害怕稍纵片刻那些“印象”就会消失一样,尽管明明都没有科学依据:“也许是在某种特殊的技术作用下,能引导出那些未知形态的能量注入其他容器,但这个过程中可能会有该能量的消耗及毒素的释放,同时也是‘超高密’特质逐渐消失的过程……直至那些特种矿石或基础原矿全部退化为普通品级。”
对,如果那是未知形态的“能量”,那某种意义上而言也许就不易与引发白能晶能量输出的活化物质反应……甚至是以假x物质的形式共存于黑能晶矿石之中!
所以,同时拥有“能量”形态和活化物质的特异特征,这样的“容器”……呃!
比如,异色能晶……紫晶和红晶?!还有怀表中的蓝晶碎片!那都是被检测出能量和活化指标的奇怪晶石,虽然指标分布不均,也不算太亮眼!
但是,最大的不同是,经过我的“亲手”检测,无论是紫晶、红晶还是蓝晶碎片,都未含有冻灼毒素。可能寄宿着“精灵”的红晶甚至还散发着令我深感安心的暖意……或许其中的“能量”是比较“正常”的“正”能量……或是另一种,也即第三形态的“能量”?!
嗯……大概有点假设或者说“幻想”过头了……
不过,无论如何,仍有这样的确信,那些异色能晶应该是温暖且无害的,即使是如同睡去的冰冷紫晶,或是似乎“死去”的蓝晶碎片……大概如此!
“你的意思是,自然界中还存在着某种诡异‘能量’,最初也许伪装成x物质形态存在于超高密黑能晶矿石中,通过某种途径进入尸体这种‘容器’,使得其异变成死灵,再由怪物袭击活人并注入人体中,在消耗的同时释放致命毒素?”戴莎对我的说法进行简单总结,接着说:“与维持生命活动的正能量相反,那是与生命相斥的‘暗’能量……对吗?如你刚刚说出的那个名词。而尸体被它驱使“活起来”,就像传说中的怪物。”
大概就是这样的“假说”!虽然不可思议……不,说是自己的胡思乱想也不为过。
只是,戴莎却表现出认真严肃的神态,但再看看她的双眸……也许她还有话要说,或是有问题要提?
在刚刚的叙述中,我只想着将脑海中闪现而过的想法甚至可能掺入某些“记忆”或想象的东西全都倒出来,也没顾着去理顺逻辑。而在戴莎那样敏感的国家检察官面前,会否显出“漏洞”?
如果只是想象当然无所谓,就当是胡说八道!只是,对着她那深邃的眼眸,我……感觉又再次被审视一般。
有哪里不对劲……是“容器”吗?
“不,也许超高密黑能晶矿石中的异常能量……假如真存在的话,总之,这只是假设与想象,并不科学。”我强调了下自己的立场,当然,相信戴莎不会全盘接受我那近似胡扯的论述,毕竟实在荒谬了点:“它们也许如x物质一样拥有某种程度上的稳定性或‘惰性’,或者说,黑能晶矿石本身就是一种坚硬得足以阻止其致命能量溢出的壳,所以它们才能表现得如普通x物质那样看似无害。”
这可能吗?
也许是的。
因为,典型的例子,如加工或搬运过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的工人、盗卖并销赃的黑市商人、使用过仅粗加工为基础原矿的司机们,包括维利……
还有将其当成父亲礼物珍藏许久的米娜……她甚至还受过外伤!即使如此,当她触碰那些可怕的特种毒石时也没有感染冻灼毒素,这也是我“亲手”检测过的!
“也许还需要另外的未知技术手段,把这种未知能量……就当是所谓的暗能量好了,将其提取并注入某类容器。但失去原先晶壳的保护,这就成了一种危险的不稳定物质,就像易燃易爆物一般。”我想到了某种或许适合储存该“暗”能量的容器,也许真有关联!
比如,像是“过渡性容器”的针剂……呃,如在山区某处小矿洞里发现的那堆诡异针剂,明面上为“特雷康定sv-003吗啡注射剂”,山梯古道西行段检查站那个假治安官注射后发疯的东西!
甚至,那种针剂里的东西,如果真的是含有剧毒的未知“能源”,可能真会复生死灵,但或许需要点时间!
说不定,无论是月铃矿区案件中被搬入货柜里的野兽尸体,或是卡恩山区那处矿洞中放置过的同类动物尸体,也许都被“操作”过……只是前者不知为何“复活”得相当迅速,难道是剂量不同所致?!
而“易燃易爆”物质么……或许这类致命的暗能量释放出的冻灼毒素,不是这种伤害类型。那种毁灭型的,实际上更可怕的……就像8月15日“南大仓”爆炸案的恐怖现场!
怎么回事,好像由想象衍生而出的联想,简直太……真想说一句“胡说”!
可是,怎么又感到阵阵恐惧……
对了,现阶段x物质或能量提纯、再压缩和液化重注技术不是还没成熟吗?
人工增密应该不可能做到吧!但是……谁知道呢!
“真不可思议。”戴莎淡淡地说了一声。
嗯?
“啊……是的,就是个假说,或是幻想。总之,没什么依据的……暂时。”我中断思考,看向戴莎,迎着她的视线,却莫名感到有点忐忑。
“暂时?也就是说,还是有些依据吗?”她笑了一下,接着对我说:“伊珂,不管怎么说,总是有什么原因,让你在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和基础原矿、未知形态的‘暗能量’、冻灼毒素、死灵及其致命机理之间搭起关联的逻辑想象,对吧?”
“嗯……可以这么说,但是……”我想再次辩解这只是自己的“想象”,但对方却继续说了下去。
“所以,我觉得最不可思议之处,在于……”她看着我,稍停片刻,收起笑容,问:“怎么你会觉得,那种假想中的暗能量和冻灼毒素,源头就在于超高密黑能晶矿石中呢?”
呃……
……
第247章 异类
戴莎的问话,让我一时哑口无言。
虽然我已经比较习惯某种场面,比如在与她讨论任何事情时会随时面对突如其来的尖锐问讯,也一早做好了准备,同时在思考刚刚的假想叙述中会否存在哪个“漏洞”,并以为可能就是猜测存在的“暗能量”及其显性排放物冻灼毒素的某个人造中间“容器”……却没想到她直接就问到我如何想到超高密黑能晶矿石这个起源!
是啊……
从普通人的视角来看,缺乏精密仪器检测及证据,怎么就会想到,特殊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死灵和被怪物杀害的遇难者之间,存在着“冻灼毒素”这个关键共同点?!
特别是超高密黑能晶矿石以及被粗加工后的基础原矿,除了远超普通品级的活化指标,并无明显出现任何对人体有害的剧毒物质!
但对于我这个“异类”而言,因为不可思议的异能所致,才能“亲手检测”到存在于三者之中的致命毒素……就因为那如幻觉般的剧烈冰寒刺痛,以及伴随而生的诡异黑斑……尽管后者对于我而言,不过是如潮起又退去的短暂现象。
但对于被毒害的普通人来说……那就是永久留下的死亡印记,直如被黑色的死亡火焰吞没人体后的可怕痕迹,而受害者肯定也像是同时遭受如坠冰寒深渊和烈火地狱般的痛苦直至死去!
刚刚,就在我恍惚间念出“暗能量”这个“似曾听过”的名词之时……假如这种真如光明与生命的反面,也许对应着黑暗及死亡的能量果然存在,且能如传说中那样复生尸体为游荡人间的杀戮怪物死灵的话……
那么,我的所谓“异能”,如果不是消融这类死亡能量和冻灼毒素,而是“吸收”到体内……自己这幅身体,或者说能同时容纳正反两种能量的“容器”,是像异色能晶那样同时拥有能量和活化物质的神奇存在?
还是说,如果从“生命与死亡”的角度来看……
究竟自己是活人,还是……“死人”?!
刹那间,更强烈的寒意排山倒海般袭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我拖入深渊……就如记忆碎片中某种绝望的黑暗空间,唯有死亡与绝望存在的死地!
“我……不知道。”我感到一阵眩晕,忍不住摇了下头,像是在回避自己那个不知为何想到的可怕问题,再移了下突然变得沉重的双脚,好撑住自己别倒下去。
真的感觉……有点疲累了。
“伊珂……?怎么了?累了吗?也是,站了这么久……”戴莎那变得温柔许多的声音飘了过来:“书柜边上有桌椅,来这边歇一下吧。”
“啊……谢谢。真不好意思。”我抬起手捏成拳敲了下自己的额头,稍稍回过神后,与戴莎一起走向旁边的小阅读区。
五层是档案区,来这里的读者虽然较少,但通常都会花费很长时间,所以这边也布置了一些阅读桌椅。只是因为空间有限,都是在书柜墙角边见缝插针“塞”进一些单人座位。
恍恍惚惚地顺手拖过一只椅子坐下,我弯着腰,低头看着握起的双手摆在过膝的长裙上,双腿并拢,鞋尖点地,心情稍微放松些许之余,却感觉全身似乎都已散架……真累!
这突如其来的疲倦及未褪的惧意是怎么回事?就像刚经历了一场可怕冒险!
这时,戴莎的话音又传了过来。
“怎么回事?嗯……我去给你找杯水吧。”
“不用麻烦了,学姐。哎,刚刚真是失态。”我抬起头看向戴莎,见到环抱双臂的她这会正靠着书桌边站立,赶紧瞧了瞧回廊两边,便立起身子准备站起来:“哎呀……刚刚我自顾自坐下了,真抱歉!那边还有椅子,我去搬……”
只是,马上就见到靠近过来的她伸出双手按在我的双肩上,接着便感受到一种轻柔的“压力”让我坐到椅子上。
“好啦,别逞强了,先好好休息吧。”她温柔地笑着,同时弯着腰把我按下。
“哎……”我好像是第一次与她离得这么近。虽说上次庭审后那个晚上送醉酒的她回家时也有过接触,但和现在完全不同!
她的天蓝色双眸近在咫尺,让我甚至能从中看清自己的倒影。这让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只好稍稍别开视线,告别眼前那两汪清澈圆月般泉水中的自己。
同时,那如随着清风而来,逐层展开的橙花与蜂蜜镶嵌其中的淡香水味,似乎与在细语湖畔初遇时并无二致。
她一定是个念旧的人……我总有这样的感觉。
当我稍稍一瞥,便又见到那别在她黑色外套上的胸针。那是一只蓝身银翼的精致蝴蝶,就像是她的身份徽章。
我记得,似乎在任何外面的场合,当她正装出现时,总会带着这样的小饰品。
可能这其中有什么故事……不过,似乎不太适合现在问起。
也许,无论旁人如何看待那样穿戴着整套“盔甲”的她,那只总停留在心脏位置的小小蝴蝶就是她可爱的初心。
此刻,透过上方玻璃穹顶倾洒而下的阳光似乎融化了她的冰冷。
看看,那般温柔微笑着的她,哪里会与所谓的“冰锥”靠上边呢……
我重新看向她,见着她松开双手后挺身退回到桌边。我就这样仰视着,不顾一时刺眼的阳光,心中似乎悄悄泛起一点波澜。
大概是……“羡慕”?
嗯,或许是。
仰慕她一贯的精干与敏锐,偶现的可爱与俏皮,以及……坚定的信仰和勇气。
“刚刚是怎么了?这会呢?”她又走近了我,还半蹲下来,似乎在照顾不方便起立的我,还伸出手触碰了我的额头:“发烧?好像脸有点红哎……”
“啊?没有,没有啦……”我顿时感到有些慌张,但看到她那似乎含笑的眼神,便赶紧后挪身子至座椅靠背,再看着她说:“刚刚只是有点累了……学姐,你也找个椅子坐呗。”
“好。”她微笑着点了下头,走开几步搬来一只椅子,先是将其摆在我对面,但很快便拼到我旁边来。
呃……这下就像是拼出一只略显局促的双人椅,而她也顺势坐在了我身边。
就如7月清晨的那次初遇,只不过这次是我先坐下。
而且,这样也挺好!
与她坐对面的话,总会有种被“审视”的感觉……没办法,谁让我确实有秘密在心头呢!
可是,说实在的,我隐隐地察觉到,或许戴莎知道我可能“隐瞒”了些什么事……虽然她似乎试探过我几次,但始终没有挑明了讲,仿佛保持着莫大的耐心。
而我就这样当做不知道她的意思……真的好吗?
但是……我也确实没有做好准备!
或者说,似乎很难突破那种潜意识下的怪异“封印”一样!
明明,只要说出来不就好了?
可是……
“学姐,我……”我转过头想对戴莎说点什么,或许是因为这“双人椅”有些拥挤,忍不住稍稍往外挪了下身体。
不知是否这个动作引起了戴莎的误会,她温柔地安慰我:“别担心……刚刚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哦……只是“好奇”吗?
“嗯,刚刚我想多了……或者说,这几天可能真有点累,抱歉。”我如实向戴莎说。
现在想想,从9月13日在卡恩山区遭遇一系列可怕的事件,14日在红叶城分会小楼的见闻,到15日回碎石城,期间经过米娜家时通过“消毒”确认了“代价”……也就前三天的时间里,却经历了那么多事!
“我明白,本应该让你好好休息的。虽然已经听说你已经安全回来,但总觉得,不亲眼见一见的话就有点不放心。”她看了过来,问:“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谢谢学姐的好意。”我想到可能是芙琳早就将卡诺州近期的若干事件通过电报传给戴莎,就接着说:“幸好有芙琳女士在,我们才能保住性命。如果她回来的话,得再向她致谢才行。”
“芙琳和莱特、菲利可能要在红叶城待一段时间。我也希望他们能尽早安全回来。”她停顿片刻,然后微笑着对我说:“惩治罪恶,保护公民是我们应尽的职责,无需言谢。”
“不过,嗯……总之,还是感谢。相信芙琳女士、莱特先生和菲利先生会平安归来。”我听出戴莎话语中的淡淡忧虑,毕竟她的团队已经牺牲了太多人……
愿圣主怜悯这些善良的人们!
“嗯,相信他们的专业能力。”戴莎点了下头,便将话题转了回来:“刚刚所提的问题……虽说有点好奇,但想想也不奇怪,因为你主修能晶工学专业,也做过矿石指标测试,对吧?所以是否察觉到那些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异常指标背后,可能存在某些怪异之处?”
“这个么……虽然知道指标很惊人,但现在还无法探明其中的奥秘。所以刚刚我说的那些假设更多的是瞎想。”我这会也没法说经过自己“亲手”检测确认的冻灼毒素,就存在于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死灵和被怪物袭击或其他途径感染的人体上,而且其中的流动与侵害机制应不属于能晶工学范畴。
至于所谓的“暗能量”……目前真的就是“幻想”。
“虽然是假想,但听起来似乎也有某些依据呢?”她笑着看向我,还好只是像开玩笑一样,见着我“呃”过一声却难以回应后,才接着讲:“我们的技术鉴定处专家一直在研究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包括月铃矿区和从北方其他地区来的那批样品,也认为其中可能混有某类未知物质……如抬高了活化指标但实际上可能并非x物质的东西。”
“咦!难道说,国家检察院的技术部门已经提取出这种物质?好厉害!但是……有人受伤吗?”我不放心地追问一句。
要知道,那些被封印在黑能晶矿石之内的未知物质一旦被释放出来,大概率含有致命的冻灼毒素!如果不小心与人体接触,可能会产生可怕后果!
当然,我也很关心“提纯”技术!可是……有那么简单吗?
“不,只是通过其他手段来验证那些东西并非普通的x物质。”戴莎说:“比如在模拟动力装置让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与白能晶进行反应。虽然确实比普通品级的黑能晶更持久,但超过一段时间后就会烧穿模拟动力源的安全隔板。而检查被破坏装置的残留物质和气体,也混有某类近似于冻灼毒素成分的东西。”
“啊……也就是说,残留物中含有剧毒……?太危险了!”我想起维利当时检查皮卡前盖时的动作,他那时候……哦,还带了隔热手套,而且他事后没有中毒的迹象!
所以说,冻灼毒素是要“钻入”人体才会致命么?!而那种想象中的“暗能量”,也是要接触到尸体才会“起作用”?!
“放心,我们的技术专家都穿戴好安全装备。而且,修理损坏的动力源,戴上安全手套是规定动作嘛。”戴莎微笑着说。
确实如此,因为工作后的动力源比较烫,所以人们通常都会戴上安全手套作业……就像之前罗特跟维利说的那样,说不定因此能隔断毒素的侵害?
而且,如果将动力装置也视作某种“器官”的话,或许会被想象中的“暗能量”及毒素破坏掉,以至于只剩下一些相对无害的残渣?
真想参加戴莎技术团队的检测工作,如果能看到相关报告也好!
想到这里,我不禁握起手叹了一声。
“下次我可以把一些检测报告带来给你看看,也许可以给我们点专家意见?”戴莎像是看出我的想法,笑着调侃一句。
“啊……不是啦,我哪能给出什么意见。如果能让我开开眼界最好,谢谢学姐!”我赶紧向善解人意的戴莎致谢,顺便问:“也就是说,现在仍做不到黑能晶内的物质提纯吗……真可惜,还以为出现了重大技术突破呢。”
“毕竟我们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做不了开创性工作。”戴莎回应我:“但是,现阶段可能真有了重大技术进展。”
“咦?是吗?可是,好像都没见到什么新闻啊。”我回忆这段时间在中央图书馆翻阅各种学术报刊资料,似乎没见过此类信息,再想到之前在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展厅的见闻,就随口说:“之前听说聚能联合集团在能晶提纯方面的技术开发有所突破,可已经是两年前的旧闻,至今再无下文。”
“没错。”戴莎接过话说:“就是聚能联合集团,现在也许有了实质性技术突破。”
哎……?
……
第248章 技术
7月底那个周日,在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的展厅中,对于其技术研发简史的重大事件,我现在还印象深刻。
而现阶段,诸如白能晶能量和黑能晶x物质的提纯、重注及人工增密等系列关键技术,制造新型双活性引发剂和稳定剂的两类特殊菌种,创造自然界中不存在的超高密黑白能晶,就像是造物主的“神迹”再现……如某次在梅林教授办公室请教晶沙问题时,他曾感慨过:那是艰辛,“危险”,却特别迷人的事!
只是,就如之前在总部大楼展厅参观后的“奇怪”感觉那样,11世纪能晶科技实用化后,几百年来似乎都没有太大进展……只是达到“利用”现有能晶资源的水平,且遇到能量密度的限制,难以在持久性方面取得重大突破。
特别是这次卡诺州科学考察之旅后,感觉更是明显!
虽然我没去过能晶遗迹现场,但下意识般觉得那地方或许不太重要……很奇怪!
可是,从那里发现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经由特种矿石粗加工而成的初级产品,如果找不到矿源的话,甚至可能涉及人工增密这种目前仍在攻坚的高科技!
几百年前的科研者,称之为天才也不为过,他们刚触及能晶工学门槛便达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高度!
可随后整个研发基地连同专家学者们因故陨灭后,能晶科学的巨人似乎停住了脚步……或者说在几百年的时间里,只是在应用领域迈出了一小步。
所以,当今共和国能晶工业集团的翘楚聚能联合集团,即使充满争议,但仍在某种意义上推动了时代进步的“苍天大树”,其能晶工学领域的关键技术研发究竟达到何种水平?
嗯……记得当时的展厅只是简单提过,如“白能晶能量提纯及重注技术获得突破……黑能晶x物质提取技术进展顺利……”之类,那是1499年的事。
这是“谦虚”,或是“保守”的描述?
不应该。
听起来更像是没有实质性进展的另类说法。
要知道,这不仅仅是能晶新时代关键技术的突破,是对自然界固态矿石的简单开采应用进化为对其中的能量进行重注及增密,更可能意味着革命般的全新形态能晶工业和巨量的新市场及新经济。
这是难以想象的财富。
宁诺州前身是商业自治领,碎石城更拥有数百年的金融和证券交易史,如真有那样惊人的技术突破,敏锐的资本绝对会簇拥本就强大的聚能联合集团成为经济领域的无冕之王。
所以,那样逐利到冷酷程度的聚能联合集团,似乎不太可能“沉默”。
事实上,看看其体系内的其他分支,无论是联合矿业集团在各地矿区发生突发事件后的应对方式,以及在卡诺州深脉矿区与本地土着的血腥冲突,或是联合生命工程集团对待苏珊病例的方式,似乎都证明这个不带任何感情一心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可怕怪物本质。
当然,如果说那两类集团还有其他大集团股东……那只能说明这个精英群体的冷酷及精明……大概如此。
“那是不得了的金矿,如果聚能联合集团真取得某种程度上的技术突破。”我看向戴莎,总觉得不太理解:“学姐,你知道集团具体是哪方面有进展吗?是白能晶还是黑能晶?大概到了什么技术阶段?提纯,液化,重注及增密?我印象中似乎没见过任何阶段的新闻……当然,大概是因为我孤陋寡闻吧。”
若根据先前的听闻,可能白能晶中的能量提纯阶段已经有所突破,但黑能晶的x物质……引导能量有序输出的活化物,被学者发现时因其至今难以理解的特性而仅以代号命名并沿用到现在,其提纯技术似乎还只是理论阶段。
“根据外围调查,似乎已经达到某种不太稳定的实用化水平。”戴莎说:“至于具体到哪个技术阶段……那是聚能联合集团的最高密级,目前无法获悉。”
“除非能冲进集团总部大楼进行搜查。”她摇了下头,接着说:“但没有违法犯罪事实,某个保守的上级不发调查令。”
呃,她所指的“上级”可能是奥文吧。我看到她迅速撇了下嘴……
但是,所谓的“不稳定实用化水平”?!
“难道已经在能量或x物质的提纯甚至液化重注及增密阶段有突破?就在这两年间?一下子就突破到这种水平……即使还不稳定?!”我惊叹一声,片刻后才说:“这绝对是了不起的突破!虽然我不认可集团一些做法,那仅从能晶工学领域而言,这可能意味着难以估量的经济与社会效益。”
“经济,社会么……是的,如果从民用角度来看,确实如此。”戴莎淡淡地回应,像是在复述我先前的疑问:“作为一个唯利是图的集团,任何一个划时代的自研技术进步都值得大张旗鼓宣传。但为什么不呢……?”
“是啊?我也不明白。”我想了下,说:“难道是因为技术还不成熟,无法批量化生产吗?”
好像也不对。
就如之前所想那样,仅仅是宣传关键技术进步,可能就够集团在金融市场大赚一波,说不定比生产出成品再来卖还获益更为丰厚!
“稳定性可能是原因之一,但或许不仅如此。”戴莎看着我问:“伊珂,站在能晶工学专业的角度,对于你们所憧憬的能晶新时代,一枚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能晶,应该具备什么样的品质呢?”
“呃……”我思考一会,说:“大概就是更稳定的超高密能晶。不只是现有那种稀罕的,不稳定的,可能危害到动力源的矿石或是粗加工的基础原矿。应该是更稳定可靠的能晶成品,也就是创造出自然界不存在的超高密白能晶或黑能晶。”
“超高密应该达到什么样的程度?”戴莎接着问。
“最低限度来说,如果能突破现有能晶指标的波动区间上限,达到普通品级指标一倍以上……其实就算能超越20%以上,甚至50%就很厉害了。”我说:“如果还能批量稳定生产的话,那就很棒了。若是能达到现有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的数倍基准值水平且保持稳定性,那就已经是准‘神迹’了……”
“足以比拟神迹的意思么?能晶工学技术的突破竟能达到如此高度吗?”戴莎停顿片刻,低着声说:“不过,也难怪……”
难怪……?
我看向戴莎,见到她正低着头不知在思考着什么,就接着解释:“虽然是比较夸张的说法,但若从创造的角度来说,与利用天然存在的矿物相比,这种技术就像是将‘旧’的物质打散、提取其中的精华并增密注入液化媒介及新的容器,创造原来并不存在的‘新’物质。说句不太虔诚的话,这……确实有造物的意味。也许期间充满艰辛乃至危险,但迷人……且伟大。”
说到这里,我再次想起梅林教授的说法,甚至有心潮澎湃的感觉!虽然自己并无参与“造物”的过程,但只是想象就有种特不真实且又令人向往无比的思绪。
就像是……发现并接近神域时的彷徨、恐惧却又激动!
虽然,自己其实没有虔诚的宗教信仰,也少了触及某种禁忌的顾虑,但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矛盾思想。
“真是充满雄心壮志的科学家感慨。确实伟大,并且浪漫。”戴莎抬起头笑了下,说:“这是对专业的热爱,对理想的追求,以及对信念的执着,我大概能领会。”
“学姐过奖了,我只是个学生,刚好想到梅林教授说过的话,就顺口复制了一下,都没经过他授权呢。”我看向她,笑着解释。
嗯,我大概也能领会戴莎的意思。
她的壮志与信念,我已经在入学初的法学论坛上了解过,也深信她一定能守护心中的“光”……哪怕再微弱。
而我,虽然很渺小,也没什么能力,无法为她提供值得一提的帮助,但假如可以的话,希望至少能分担一点她深埋于内心深处的孤独和忧愁……
“嘿?怎么回事呀……这样看着我,学妹?”她稍稍倾了下头,迎着我的眼光,微笑着说:“原来那不是你自己的感想吗?哎呀呀,没想到被你诱导了一次呢……”
“啊……不是啦,没别的意思,学姐……”我赶紧别开视线,想着刚刚看向她时会否意外流露出某些情绪,又恰好被敏锐的她捕抓到!
“好啦,知道了。”她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梅林教授确实是位敬业的能晶科研者。他对理论的研究和技术的研发尤为专注,或者说痴迷也不为过吧,也难怪他会说出那样的话。他应该很早就开展所谓的‘新物质’创造研究,对吗?现在是否有所突破?”
“梅林教授?嗯……他1499年毕业留校后就一直从事能晶工学研究,算是很早……呃,或许要从他1495年入学算起?不过他似乎很早取得了较高成就,听说是毕业前的事,可以说是天才。”我想起之前蕾雅对梅林的介绍。
但若说他真正从事能晶工学科研……好像迄今也就几年?似乎也算不上“很早”。
“至于目前研究是否有突破……好像没听说过。像他那样的知名学者,如有关键成果,肯定能在学术期刊发表并引起轰动。不过,无论怎样都还是需要时间吧,毕竟这不是简单的应用改良,否则也不会用‘神迹’来比喻了。”我想起其他的见闻,就顺口说:“如果遇到研究瓶颈……其实也很正常。”
那不是简单的理论研究。应用领域研发更为困难,仅靠梅林教授一人肯定不够。
7月底蕾雅准备兼职科联会学院分团时,我们曾在红叶楼里听过梅林教授与提姆先生的对话……就是科联会碎石城分会会长,大概就是在共和国分部的最高负责人……哦,当时其实是被蕾雅要求“偷听”的,我可没那个想法!
但是,从他们的对话内容来看,可能梅林教授真遇上了研究瓶颈。
他本是能晶工学领域的天才,早在毕业前就取得相当成就,因此才在毕业后不久评上教授,还得到科联会分会长的赏识和支持,说不定正参与某个重要课题研究……只是似乎没有获得实质性突破。
因为,那次“听到”的对话中,提姆好像给了梅林一年的研发时间,可是已经过去了7个多月……哦,算上现在的时间,大概年底或明年初就“到期”了?
那个分会长似乎没有什么耐性!他还邀请梅林出国去第七实验室工作,只是被婉拒了。
说实在的,虽然共和国的能晶科学走在前头并有所领先,但近年来帝国后来居上趋势明显,毕竟国力差距太大。
能晶尖端技术和研发前沿的代表其实还是帝国,就像11世纪初在卡诺州的开创性研究。
那个第七实验室应该有着非常先进的科研条件,可梅林却拒绝去那边工作,就因为对这里“仍有感情”。也不知他在坚守些什么,明明他几乎将整个人生都投入到能晶工学领域的……只是因为不愿意出国吗?真奇怪!
“梅林教授算是能晶工学尖端领域的年轻优秀学者,他的研究应该也是与你刚刚所说的创造能晶‘新物质’相关,困难很大。”戴莎点了下头,说:“制造近似神迹的‘圣物’么?但我们只是普通的人类呢……当然,这种如传说中的英雄取得火种的精神与勇敢无畏的行为,值得肯定。”
“是的,所以我们都很佩服梅林教授……”我跟着感慨了一下,但话没说完就被戴莎打断。
“但不管怎么说,或许需要一点敬畏之心才好。火种既能造福人间,却也可能酿成灾祸。许多事物的影响都是双面的。”戴莎说:“梅林教授的研究……总之,如果只是瓶颈的话,倒也不是什么问题。因为科技的进步本来就是代代传承且看不到尽头的长跑,对么?”
“是的,梅林教授也有类似观点。不过对于科研者来说,总是希望能在自己的人生内看到些许曙光吧……”我接着话说。
听戴莎的说法,“只是瓶颈”的话还好吗?那就是说……还有其他“不好”的事?
呃,大概又是我想多了吧!但她前后所说的话,有什么隐含逻辑或事实么?
敬畏之心,影响的双面……
嗯,之前听谁说来着?比如硬币的两面,好与坏……甚至生与死!
啊,科恩、塞拉……还有那个疯疯癫癫的圣明教徒,里克!
“所以说,回到刚刚的问题。”戴莎的话又传了过来:“对于能晶工学领域而言,对于白能晶能量和黑能晶活化物质的提纯、重注和增密,具体要达到什么样的程度或上限,才真正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呢?”
“啊?这个么……可能要结合经济和社会发展需求来看吧,这一点我可不擅长。”我看向戴莎,一时却给不出回答。
所谓的“程度”?这似乎不仅仅只是个科学问题。要聊到经济与科学的关联……也许让瑞安来讲讲比较合适!
不过……
“如果仅从科学可言,也许没有上限一说。”我想了下,说:“不断突破现实条件的限制,触及更远的边界,大概就是永不停歇的科学追求吧。”
“那么,如果不只是科学、经济或社会的意义呢?”戴莎接着问:“就如超高密黑能晶矿石超越数倍普通品级的指标……且不论里面的物质究竟是什么……会怎样呢?如果是十倍,甚至百倍?”
天……这可真是无法想象!
那会是什么样的指标性能!甚至比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更强大!
也许真的只能用奇迹……或是神迹,而不是“准”神迹来形容!
……
第249章 不稳
“这是真正的‘神迹’,不是接近或者‘准’神迹的水平。哦,当然,我没有真正见过所谓的能晶工学领域奇迹,但确实也只能这么夸张地形容……如果真能达到普通基准指标的五倍、十倍,甚至百倍!”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好像只是随着激动的心情,放飞语无伦次的自己。
待得稍稍冷静些许后,我才接着说:“前提是,如果能达到稳定量产,那就真可以说开启奇迹般的能晶新工业革命了。当然,即使只是实验室性质的试作品,或只是理论突破……那也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呵,怎么感觉你两眼都在发光呢……瞧这激动的模样!”戴莎笑了一下,接着问:“我大概能理解这种能晶工业的革命性发展及其难以估量的经济社会效益。仅从这一点讲,要达到稳定量产奇迹般的超高密新能晶,可能还需要突破哪些关键技术?”
呃,戴莎这是将我当成能晶工业的“专家”了吗?
可我不过是能晶工学的新生,与实际的技术研发与生产可还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这个么……规模化工业生产方面的流程和技术环节极多,我的知识还很匮乏。”我可不敢不懂装懂地胡扯,但思考片刻后,还是说出脑海中闪过的猜想:“如果从稳定性的角度来说,也许需要更好的双活性引发剂和稳定剂或隔离剂。它们的关键材料是uc-24和ud-23特种工业酵母,是能晶工业的润滑剂,来源于自然界的‘神迹’,原始菌种。”
“这听起来挺有意思,是圣主撒落人间的‘火种’吗?”戴莎微笑着提问。
“也许真有可能。因为,关于其来源迄今仍无权威的说法。”我点着头回应。
在山边镇米娜家庭旅馆时,听梅林教授讲过原始菌种的起源猜想。它就如同原本被神秘力量锁死的能晶工学宝库关键钥匙,而其出现及与晶沙的关系又如同无法自洽的悖论,匪夷所思!
“但是,有一点不成熟的想法……”我接着说:“现在的工业酵母无论怎么迭代发展,由此产出的双活性引发剂和稳定剂,似乎仅仅是匹配基于现有矿石加工而成的能晶,无论是白能晶或是黑能晶,以及罕见且相对特殊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或基础原矿。实际上,哪怕是对后者也无法得以稳定持久地应用。”
“所以,如果没有足以匹配超高密性质的新一代工业酵母,和由此衍生的新型双活性引发剂和稳定剂,那即便突破能晶的提纯、重注和增密技术,可能实际意义有限,因为不够稳定。”我说:“就像是不断给气球加气,如果没有更好的材质,很快就……”
“嘣……爆炸?”戴莎适时抬起双手,比了个手势。
像是真有什么可怕的声音,在原本安静的中央图书馆五层响起!
啊……爆炸?!
“这完全有可能……远超基准的能量被压缩在一个新容器中,能量的密度越高越不稳定,如若无法有序被引导输出,那就可能随时产生不可预料的爆发效应!”我感到心跳骤然加速:“爆炸……对。”
与能晶相关的“爆炸”?很可能存在!
比如,某类完全不同于炸药化学能的爆炸!
惊天动地的爆炸过后,如被橡皮檫抹过的“干净”现场,诡异的圆形边界,以及不可思议的透明残渣……晶沙。
那就是8月15日发生在西南旧城区的聚能联合集团“南大仓”爆炸事件!
当时,戴莎的团队因追查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销赃案去到现场,不幸遭遇大爆炸牺牲两人,重伤一人。
现在回想起来,爆炸现场的圆心,某个高密级库房,也即“中南矿区高品级晶石中转库”里面,除了存放会蚀穿动力源隔离板的相对“温和”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难道还有另类的未公布“新型”不稳定白能晶产品……?
再想想!
实际上,除了那次事件,还有另一次同样诡异的“小”爆炸!
那就是8月25日发生在市民广场附近的光辉豪车爆炸事件!车头被某个像是无形的圆形“黑洞”空间吞噬,那种“有”与“无”的明显分界,或者说,在南大仓类似但大型得多的爆炸案中,就像是生与死的界线……让亲历车祸现场观察的我印象深刻!
那是车牌号为“eug-1001”的光辉。
嗯……“eug”,与聚能联合集团的字母缩写一样!
那次事件两天后的8月27日周一晚,在紫樱咖啡馆与戴莎聊天时,我将这个情况告诉了她,也听说过这车来头不小,而且可能涉及谋杀事件而被国家检察院其他重案组接手调查。
仅从近似的爆炸“边界”来想,会否现场也存在某种物质?!
现在还记得,在车头被球形空间吞掉的边界上,似乎散发着某种微弱的光,当时还以为是反射日光的玻璃渣,难不成……?
“学姐,你还记得8月25日的光辉豪车爆炸案吗?挂着eug-1001车牌,不明原因发生车头爆炸,动力源整个消失……不,或者说,车头像被未知力量‘挖掉’一大勺。”我记得戴莎说过,如果案件有共通性特征,其他重案组可与她共享一些情报,于是就直接问:“那个现场,车头还相对完好的边缘,是否存在着一些晶沙?”
“对。”戴莎明确地回应:“重案组分析过那些‘玻璃渣’,确认为晶沙,与我们分享了情报。”
真的是晶沙!这么说……!
“那俩豪车……是聚能联合集团的车吗?比如,某个大人物的座驾之类?”我接着问。
虽然这么问像是在试探涉密信息,但实在架不住内心的好奇!
或者说,更像是要确认某种“联系”!
“没错。那是集团董事长科勒的专车。”戴莎看向我,再次明确地回答,不带任何犹豫。
真是……相当敏感的信息!她肯定记得曾告诉过我那次豪车爆炸事件可能涉及谋杀案!
惊讶过后,我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其实你已经知道,或是猜到一些事了,对吗?”戴莎继续看着我说:“比如像是事故但奇特的爆炸现场,聚能联合集团,以及晶沙等共同要素存在的案件。”
“对,就是这几个共同点……学姐!”我顺着戴莎的话题接着讲:“我有一些猜想,不知道对不对。如果聚能联合集团已经研发生产出一些超高密白能晶,也就是目前自然界中不存在或暂未被发现的物质,但假如这批试作品性质不稳定的话,再加上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这种同样不稳定的特种矿石,说不定真会造成难以想象的爆炸事故!”
“因为,目前可能还没有能推动两种超高密晶石稳定作用并输出能量的引发剂和稳定剂。也可能有……但上次爆炸事件至今不过1个月,可能技术发展没那么快。”我接着说:“也可能是新的‘容器’晶石材料不过关,或是提炼、重注技术有缺陷,抑或增密过度等等……都有可能。”
说起来,大概在8月22日周三,也就是南大仓爆炸事件一周后的晚上,在紫樱咖啡馆兼职时,戴莎还没来之前,听沃伦读报的新闻,就有一些信息!
比如,“曾发生不明人士高空坠亡事故的聚能联合集团新总部大楼……将作为11月11日的年度发布会新舞台……展现即将面世的重量级新产品……”
这个巨无霸般的集团,似乎近年来陷入诸多纠纷和可怕事故!
高空坠亡的“不明人士”,就是原卡诺州红叶城的聚能联合商社红叶分社店长,罗特大叔的上任,可能与在北方销售不明来历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的“乔治”有来往,被调回碎石城后却不幸身故……说不定并非简单的事故!
而将于新年度展现的“重量级产品”?!难道就是“超高密白能晶”……不知多少代能晶工学专家和学者为之奋斗终身的新物质,突破天然晶石性能上限的奇迹,新时代能晶工业的革命性引擎……!
可是,到今天为止,距离发布会只剩不到两个月,稳定性方面没问题吗……假如诡异的爆炸真与人工增密技术不成熟有关的话!
至于怎么就能推断这些事物间的关联?虽然有戴莎透露的一些信息,但的确还是在“猜”……
“那个亨利本来就在盗卖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和基础原矿,月铃矿区案件发生后,他被调到碎石城集团南方物流仓库,还拥有高密级独占库房权限,反而更有助于他储运和销赃!也不知这种安排是怎么回事……”我回顾着8月25日的南大仓爆炸案,更觉得奇怪。
明明那样劣迹斑斑的家伙,还暴露了盗卖集团珍贵资产的迹象……就像那次庭审中戴莎所揭示的线索,没理由集团内部无人关注才对,却还将这样的人安排到重要的能晶仓储物流城担任库区负责人,真离谱!
“聚能联合集团内部的水很深……但不管在掩盖些什么东西,终会水落石出的。”戴莎冷哼一声,接着问我:“你觉得,那个爆炸现场的中心……原来的高密级独自库房中除了藏有超高密黑能晶矿石,还可能存有不稳定的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
“也许真有可能!那个库房可能被亨利用来中转南北两条渠道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但说不定那天还运进另一批危险的特种白能晶!”我记得,当时戴莎千方百计从奥文手里拿到调查令,就是因为追查到超高密黑能晶地下流通渠道经过南大仓高密级库房的线索。
“虽然,耗尽能量或活化物质的全透明晶沙分不出黑白能晶,但我记得,普通白能晶和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的结合不会产生迅速又猛烈的爆炸,而是一种近似稳定且相对持久,但最终会导致动力源损坏的作用过程。”我想起维利当时用这种组合来驱动皮卡车,确实也平稳使用了一段时间。
而维利还因为这种“实惠好用”而以为找到商机,只可惜后来不但动力源报废损失更大,还卷入了商业纠纷和关联案件……呃,说起来,好像也与我可能不小心“消融”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的特质和毒素有关。
但现在想想,说不定也是救了维利!
“南大仓的爆炸,由圆心蔓延一圈内的怪异空间内,所有物质被抹平,除了边缘处的晶沙……会否是因不稳定的超高密白能晶人工试作品与‘天然’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反应而成?”我继续说:“也许是集团的科研部门尚未发现这两者结合后的可怕效应,或是虽然知道但出于高保密状态……确实最近也没听说其他不明爆炸新闻,是么?”
“而亨利那类角色或许不知道这些潜在的危险性……假如当时在独占密库中可能真运进该类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虽然不知道是有意或是无意,以及亨利是否涉嫌再次盗卖高价值特种能晶,但他不是有这种案底么?”我想了下,补充说:“当然,这都是猜测。究竟集团是否真研发并生产出超高密白能晶制品,哪怕不稳定……而且其与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或基础原矿的作用结果究竟如何,也不得而知。”
“实际上……按聚能联合集团的实力,如果他们真能生产出划时代的超高密白能晶成品,那么将天然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进一步精炼加工为标准制品,而不是粗加工的基础原矿,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才对。说不定那样两者的结合会相对稳定得多。”我推测了一些可能性。
如果聚能联合集团已经取得提纯、重注和人工增密的技术进步,那对于将天然矿石进行加工的成熟工序……似乎没理由“简化”。
除非……
“或许就真的是内部再次作案,比如亨利之流想盗卖将超高密白能晶,但没想到碰上学姐团队的搜查,情急之下才做出一些不专业行为,比如将超高密白能晶与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混杂存放,导致发生了瞬间惨剧……假如两者的混合真会产生极不稳定的爆发性能量输出!”我一口气说出自己的推测。
会是这样吗?虽然都是猜测和想象……
因为,如果只是普通品级的黑白能晶混合存放,病变过程也是相当缓慢的,并不会产生激烈的爆炸……当然,不是绝对。
“实际情况可说是差不多……了不起。”戴莎笑了一下,对我说:“还记得另一名幸存的盗窃嫌犯雷诺吗?他最近总算开口了,交代了不少事。”
咦……!
……
第250章 线报
雷诺,原聚能联合集团总部的高级通用司机,能执行集团内部高价值货物vs快捷运输任务,也开过商务动力车接送人。7月29日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案发生后,他应索菲要求送我们回校。
当时以为雷诺只是一个普通司机,后来从戴莎那里得知,这个人可能与亨利勾结,利用集团vs快捷运输通道盗卖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再通过碎石城的能晶渠道商销赃!
这是一条逐渐清晰的特种能晶矿石销赃渠道,主要货源是月铃矿区中被标识为“次品”但实际优质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
不过,之前市场非法销售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除了雷诺、亨利团伙控制的货源,还有另一条来自北方的隐秘渠道。
根据目前有限的信息,可能是卡诺州的“乔治”不知从何处收集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通过聚能联合商社红叶分社原负责人格伦,还可能经过塞堎州的雷岩矿区粗加工为基础原矿,再运至碎石城的接手人“斯特”,中转到其他能晶经销商卖出去。
那是平行的南北渠道。虽然中间都经过聚能联合集团旗下的某个矿区和商社,但似乎是相对独立,这边的雷诺甚至一度不知道“斯特”的存在,直到与维利有过冲突的某黑心渠道商说出北方货源并试图讲价,雷诺才发现居然还有“竞争对手”!
“那个雷诺……终于松口了?果然就是他勾结亨利,利用南大仓的高密级独占库房方便盗运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吗?”我问向戴莎:“他还在圣心医院重症病房么?”
8月15日聚能联合集团西南旧城区的仓储物流城大爆炸后,除了六名遇害者,重伤者之一的雷诺被送到圣心医院严密“照顾”。他被救回来并醒过来后,一直对国家检察院的调查讯问装聋作哑,且听说也被聚能联合集团的律师找过。
刚刚听戴莎的意思,这个人愿意说话了?良心发现?不……大概是权衡利弊之后!
“对,他还在重症病房养伤。那个地方还算比较安全,毕竟有专员帮忙‘看门’。”戴莎说:“当然,集团的律师也找他谈了好几次,所以他之前一直对我们保持沉默。”
“不明白……聚能联合集团为什么要保护这种盗窃商社财产的……罪犯?”我知道雷诺还只是“嫌疑”而已,但他们盗卖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是含有冻灼毒素的不稳定产品,幸好只是应用在小型车的动力源上并造成机器损坏,暂时还没发生人员死亡的大规模恶性事件,可谁知道还有哪些隐患!
“可能存在比内部盗窃更需要被掩盖的可怕事实。”戴莎回应:“最初只是聚能联合集团内部一些腐败事件,但如果把这个线头扯出来,怕是会揭穿一个窟窿,所以集团宁愿掩盖这个显眼的线头……或者,直接剪掉。”
掩盖……或者“剪掉”某个已经暴露的事实吗?哪怕已经损害到集团的利益,但若再追究下去,怕是会暴露更可怕的真相,是这样的意思吗?!
“这么说,雷诺愿意开口,是因为他感到了威胁?”我大概猜到一些事。
集团的律师可能要求雷诺保持沉默并给予一些对价,比如不追究他盗窃集团财产之类。
但雷诺现在改变口风,大概是看到一些“事实”了吧!
就像……!
“对。雷诺充其量是个窃贼,或是团伙盗窃案的从犯,只是负责开车跑运输和销赃,不是亡命徒。”戴莎说:“他已经坦白自己曾协助亨利盗卖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和其他高价值特种能晶矿石,就在9月13日亨利在西北旧城区遇袭身亡之后。”
“果然是这样……亨利的死让雷诺感到害怕了吧,特别是对方被死灵袭杀!不知他是否知道那些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可能与怪物的关系……虽然只是猜测!”我接着话说。
“他只是跑腿和销售的角色,虽然知道发生在月铃矿区的死灵杀人事件,但应该不清楚这其中的关联和奥秘。”戴莎说:“不过,他了解到亨利逃不过第二次怪物袭杀后,确实很恐慌……因为那明显并非‘事故’。”
“害怕自己被‘剪掉’……或者被清理掉吗?所以他告知了亨利的藏身点?呃……好像也不是吧?”我记得戴莎刚刚说过,在亨利死亡之前,雷诺一直保持沉默……那戴莎是如何找到亨利踪迹的?
当然,人家拥有专业的团队和特殊资源,所以才能在一个月内就抓捕到人。
这不稀奇,毕竟这可是越深查越发现诸多可怕真相的系列重案。
“不,雷诺应该不知道亨利之前躲在哪里。虽然他们勾结作案,但亨利肯定隐瞒了不少事。”戴莎回应:“8月15日西南旧城区的爆炸大案发生后,我们联合治安厅在出城通道设卡检查,并在全城进行搜捕,同时也收到一些线报,才最终锁定了西北旧城区。”
“原来如此……应该是有很多热心公民提供了线索。只可惜不能把这家伙抓拿归案,还使得几位国家调查官不幸遇难,唉!”我叹了一声。
“是的,一个大活人只要不出城,就总会留下痕迹。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西北旧城区当了一个月流浪汉。”戴莎稍稍低头,似乎思考片刻后,才说:“现在想想,除了那堆目击者的碎片化信息以及其他线索,那条姗姗来迟的线报……实在太凑巧了些。”
“什么……?凑巧的线报?”我不太明白戴莎的意思。她后面的话更像是在边思考边自言自语。
“对。”戴莎抬起头看了过来:“我们在9月13日下午收到匿名线报,指出亨利就躲在西北旧城区的路口大楼附近,且揭发他有可能在近期联系其他违法组织偷渡出国。”
咦!出国……?这条“线报”竟然这么详细?
“9月13日,不就是西北旧城区发生死灵杀人案的那天吗?”我顿时也觉得相当“凑巧”,而且信息来得似乎很迟:“学姐是下午才收到线报的?那……就不是信件咯?”
“对。嗯,相当敏锐呢……不错。”她朝着我微笑了一下,投过来的眼光似乎带有“赞赏”的意味,接着才说:“是电话举报,9月13日下午6点钟左右来电,西北旧城区死灵杀人案两个小时前。”
这……可真“紧凑”!
刚刚戴莎说过9月13日晚上7点钟左右派出队伍到西北旧城区抓捕亨利,也就是说,那次行动是因为一个小时前收到的电话举报?
然后,队伍到西北旧城区并成功逮捕亨利后,大约在晚上8点钟左右就遭遇六只死灵!
难道是有预谋的犯罪?!针对的就是戴莎团队的高执行力!
可是……似乎也不太对,因为如果真是阴谋,这其中有太多不确定性因素了……
但无论如何,这个举报人的身份应该很关键,大概不是普通的路人。
“电话举报吗……也就是说,举报者就在碎石城?能追踪到那人打电话的位置吗?”我记得目前电话技术还只是城市短途网络,只有电报才有长途通信功能。
如果是市内电话举报的话,反倒能缩小调查范围。
“没错。经调查,是在东南新城区新城北公车站对面的电话亭。”戴莎点了下头说。
啊?就在我经常乘坐公交车的站点附近!街道对面确实有个白框红格的新型电话亭!当时初到那里的时候,还感到特别新奇!
“没想到竟然在那个僻静的地方……我还以为是在哪个机构或电话所。”我顿时有些失望:“这样的话,恐怕就没什么目击者了吧,新城区白天都没几个人!”
要知道,新城北公车站是20分钟一个班次,到晚上就更没什么乘客了。实际上,这段时间在紫樱咖啡馆兼职以来,我已经有不少次单人“包车”的经历。
说起来,当时之所以找到那么远的兼职,主要是赚钱“回礼”目的。现在还有必要继续在那里吗……?
特别是现在,碎石城内似乎也不太安全!
“对,举报者应该不想留下太多痕迹。先不管有什么目的,但她准确提供了亨利的藏身之地。只可惜我们最终没能把人抓回来,还导致四名战友牺牲……可恶。”戴莎说。
“原逝者安息。至于……‘她’?”我注意到戴莎所用的代词。
“嗯,举报者虽然故意压低声音,但我们的接线员仍能听出对方是个女的。”戴莎说:“通话时间不长,但信息量很足。那人说自己是聚能联合集团内部人士,出于正义目的揭露集团内部某些可能危急公众安全的行为。其中之一是亨利为首的团伙盗窃集团内的危险特种矿石等产品并对外扩散,同时指出亨利潜逃至西北旧城区路口大楼的流浪汉聚居点,甚至这人还与国外势力勾结,可能携带某些机密偷渡出国等等。”
真是令人惊讶……!竟然是聚能联合集团内部的人举报?!
但也很有可能!要不然的话,谁会知道这种内幕?
“这么说的话,那个举报者可能是聚能联合集团内部位置不算低的人吧?她还透露了哪些线索吗?特种矿石……是专指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吗?那人还知道其危险性!”我感慨一声:“也许真的是位有良心的正义人士!”
或许,在聚能联合集团内部还存在不愿意同流合污的人,也说明集团可能真在从事一些非法勾当……不,或者就如那举报者所讲,“危急公众安全”的事……虽然不清楚那究竟是指什么。
因为,如果仅指亨利团伙盗卖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的话,虽说那确实是含有剧毒的特种矿石,且会损害动力源并可能造成一些事故,但毒性的话……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或普通环境下却还算是“稳定”!
除非……冻灼毒素,或刚刚所设想的某类未知物质“暗能量”被提取并重注至“新容器”……如果聚能联合集团真已掌握了这些关键技术!
就如在卡恩山区遇到的怪异针剂,明面上为特雷康定吗啡的东西!不知道戴莎的团队是否检测出其中的成分?
“很有可能。”戴莎点了下头,说:“当时,我们的接线员也意识到事关重大,想办法与举报人延长通话以便找到其身份线索,但对方相当谨慎,谈话几分钟后就挂电话了。”
咦……真可惜!
“就如你刚刚所说的,伊珂。”戴莎看向我,说:“举报者应该是能接触到聚能联合集团内部高密级信息的人,也可能与亨利团伙有过交集,知道一些内情。所以我们收到线报后,稍加分析后一方面追查电话来源,一方面马上派队出发去西北旧城区抓人。至于之后的遇袭事件……假如我们晚到的话,依然会出现六名牺牲者,因为那些杀人怪物应该是不可控的。”
“对。死灵……没有灵魂,复生的时间有限,不可能被训练,就是个无差别杀人的工具。”我想了想,也许这真是不幸的“巧合”,而并非某种可怕的预谋。
至少,我还是愿意相信存在拥有良知的正义人士!
“至于特种矿石么……短短的通话中,那人也没有提及太多细节。事实上,她已经透露了许多关键信息。”戴莎说:“如果并非专指超高密黑能晶的话,那也有可能是经过人工增密的不稳定半成品,超高密白能晶。”
“啊……真的存在这样的东西吗?但那人没有明确说出来,是吗?”我惊讶地问。
“嗯。我们是从后来的进一步调查验证的。”戴莎说:“就是这次雷诺透露的信息。8月15日那天,亨利管辖的高密级独占库房中,确实还存有部分未来得及销赃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当时雷诺就是被亨利叫来要求尽快处理这批‘棘手货’的。”
“而在那天,雷诺还通过vs快捷通道运来一批非常特殊的白能晶试作品。”戴莎接着讲:“并且,据他自己所说,那天如果能将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运出,其主要销货的对象,很可能是一个叫斯特的人。”
咦,斯特!那不是雷诺的“竞争对手”吗!
这是怎么回事……
……
第251章 危品
斯特是碎石城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的另一个上游“渠道商”,矿石货源来自北方卡诺州……说不定就是“乔治”供货!
从现有的线索来看,“乔治”的矿石可能私下经过聚能联合商社红叶分社的格伦牵线,运至聚能联合集团旗下的雷岩矿区粗加工为基础原矿,最终来到碎石城的斯特手里。
而且,因为卡诺州的深脉矿区一直没被开发,超高密黑能晶矿源尚未明确,“乔治”的矿石来源成谜,却也说明不是由聚能联合集团所控制……至少这段时间流通到碎石城地下市场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有部分仍“不知来历”。
至于这北方渠道的最初矿石来源……会否是卡恩山区那个不知名的小规模隧道式矿洞?就是让深入其中的我如淋“毒雨”的地方,虽然醒来后再亲手检测已然都是“普通”矿石,但那半头突变为银色的长发,却间接说明那绝非“普通”矿洞!
更何况,那里还发现了诡异的针剂,以及死灵曾经活动过的痕迹……
而这条“线路”目前所了解到的关键人物之一,格伦调回碎石城后,于8月15日在东北城区尚未竣工的聚能联合集团新总部大楼不幸坠亡……而那一天,差不多对角线的距离,还发生了西南旧城区集团南大仓爆炸案!
而“乔治”……听说可能是去了塞堎州,但他本来就是神出鬼没的神秘游商。
至于“斯特”,也是一个颇为神秘的游商!根据各家渠道商的供述,这似乎是个能晶商贸业的“新人”,不像雷诺那样拥有“良好”的从业背景,也没多少渠道商认识。
所以,对于这个人,目前也仅收集到有限的印象特征,诸如三十岁左右的男性,戴眼镜,方脸,留有唇须和络腮胡子,绿瞳……以及可能眼睛不太好,会有揉眼之类的动作。
而且,斯特还与雷诺还是“竞争对手”!
他们之前应该不认识彼此才对。虽然雷诺似乎打听过斯特的消息,但因为两人没有过什么交集,渠道商也没有太多信息而作罢。
实际上,碎石城兴起不久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黑市被查封后,斯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样的话,雷诺什么时候跟斯特搭上线的?他居然还准备在8月15日当天送货给对方?这好像也太唐突了……
“雷诺与斯特……他们是两个相对独立的特种矿石销赃网络跑腿,对吧?特别是斯特,这人好像警觉性很高,也似乎不打算与除了下游渠道商以外的人接触。”我不解地看向戴莎:“难道说,雷诺最后还是找到了斯特?甚至,对方出于某种原因反过来向雷诺要货?”
呃,虽然这么说,可怎么想怎么奇怪啊!
难道是因为北方的渠道断了吗?
可是,斯特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最终不是也要在黑市里销售吗?他反过来跟同为“竞争对手”的雷诺拿货,这是为了什么啊?
难道……那个神秘的游商不是为了赚钱?!
“不,情况刚好相反。按雷诺的说法,他确实想找那个神秘的‘斯特’聊一聊,问问对方的货究竟从何而来,但无奈一直找不到人。”戴莎说:“但后来,就在特种矿石黑市被查封后隔天上午,雷诺就收到自称为斯特的来信。”
“咦!反而是斯特主动联系雷诺?那个神神秘秘的人怎么会……而且还提出跟雷诺要货吗?信中是这样写的吗?”我感到更惊奇了:这个像是有意隐瞒身份和行踪的“非专业”游商,怎么会主动去联系雷诺……还是在黑市被查封之后?
难道斯特不知道那段时间风声紧吗?居然不惜暴露踪迹顶风作案?如果是来信的话,肯定那封信件已经作为重要物证被国家检察院保存了吧。
感觉似乎很不对劲……
“对……字迹非常难看的一封信。”戴莎调侃般回应我。看来她已经从雷诺那里接收了这封信件,但很可能对方在有意歪曲笔迹:“内容也比较简单,就是几句话。第一是表明身份,第二是希望能让雷诺帮忙提供一些特种矿石,包括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和超高密白能晶,并提出愿意高价打包收购,同时约好交易时间为8月15日晚上7点钟左右,接洽地点为西南旧城区聚能联合集团仓储物流城东大门外。”
8月15日晚上7点钟?那不就是南大仓发生爆炸案的时间!
而且……!
“学姐,斯特那封信里明确提到超高密白能晶?不是矿石或基础原矿?”我更惊讶的是一点。
不同于目前自然界非常罕见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特质相似的超高密白能晶矿石干脆就像是“不存在”的。
因此,即使黑能晶中的x物质很难被提纯重注,但因为其超高密矿石的存在,加工为相应能晶制品的技术路线反而相对清晰。
而将成百数千颗白能晶矿石中的能量进行提纯并增密注入新“容器”中成为超高密白能晶,也就是创造自然界中并不存在的新物质,这就远非矿石精炼加工的级别了,是类似于唯一真神重造物质般的神迹!
而且,暂不论聚能联合集团竟然已经掌握这样的“神迹”……也就是数百年来无数能晶工学领域专家学者梦寐以求的能晶再造技术,那个明明与集团没有交集的斯特……不,或者说,多少还是有些联系,但主要还是与相对边缘的商社打交道……这人是怎么知道集团技术进展的?
那应该是集团的高度机密才对,特别是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即使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公布,但目前不是还没解决稳定性问题吗?
“对,写的就是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和超高密白能晶。”戴莎回答:“不知斯特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事实上,雷诺自己也不知道集团竟还有这类指标惊人的新型白能晶制品。”
“咦……也不奇怪。毕竟雷诺只是高级通用司机,哪怕能执行集团vs快捷运输任务,但应该接触不到集团的机密信息。”我接着问:“那亨利可能就知道一些了吧?要不然,怎会有人举报他准备携带机密偷渡出国?”
这样想的话,那种所谓的“机密”可能就是指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也许是外国情报机构早就发现并盯上这些东西,再试图收买亨利将其偷盗出国!
可惜,这人现在却死无对证了……
“嗯,很有可能。亨利肯定有盗卖特种矿石和集团机密的嫌疑,而雷诺也并非一无所知。”戴莎说:“雷诺除了参与月铃矿区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盗卖案件,他可能也知道超高密白能晶的一些事。”
“这样的吗……对,雷诺是集团高级通用司机,会否曾运输过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我赶紧问向戴莎。
“没错。”戴莎点了下头,说:“据雷诺交代,他在8月14日下午接受过保密运输任务,计划于8月15日下午通过vs快捷通道运进一批代号为‘赫修斯’的特种白能晶,而存放地点就是集团西南旧城区仓储物流城的‘中南矿区高品级晶石中转库’,也就是亨利管理的高密级独占库房。”
8月14日?也就是雷诺收到斯特来信的那天?刚刚戴莎说过。也就是说,雷诺8月14日上午收到希望交易的信,下午就接到运输特种白能晶的任务……这可真是巧合!
而那天……对我而言,好像没什么特殊。前一天8月13日,也是个平淡的日子……嗯,也就是自己抽空到西南旧城区去,用兼职赚到的钱把当时看上眼的骑士短剑买下来当成礼物,再顺便到南大仓附近的同宁街走了一圈,却发现某个黑心能晶渠道商关门大吉。
随后还有什么其他印象吗?
嗯……记得回来时,在南大仓的东门入口处对面街道,还碰见过亚琛!
就是那个跟在索伦神父身边的修士,当时他穿着灰色修道服,罩着连体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而且好像还穿了不止一件衣服,也不怕热!
而且他还带着包裹……不知是否在进行巡游苦修。
还有那句低喃般的怪话“唯一真神保佑吧……”总之就是奇怪!
嗯……把思维拉回来。
代号为“赫修斯”?那好像是远古传说中取得“火种”的英雄!难道说,那就是超高密白能晶?!如果是的话,那确实对得上能晶新时代火种的称号。
“也就是说,雷诺大概知道他所运输的东西不是普通品级白能晶?如果是成熟工业制品的话,应该是几大类级别及数字代码。这代号听起来更像是某种试作品。”我感慨过后,又问:“但怎么会运到亨利所管的高密级独占库房?是还要中转到哪里去吗?实验的话,聚能联合集团总部条件就很好了,应用的话,目前还不适合吧?可能相应的动力源都没有得到改进。”
“所以另一种可能性是,它们的最终去处是集团外的其他机构,甚至……外国。”戴莎回应我的疑惑:“这个任务是亨利给雷诺的,要求他将这批被标签为‘有缺陷’的特种白能晶先运到南大仓高密级独占库房,还让他尽快清空库房中的存量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
被标签为“有缺陷”的“赫修斯”白能晶?这操作似曾相识!
“这批特种白能晶……假设就是超高密白能晶,是从哪里准备运过来的?”我问向戴莎。
“据雷诺交代,货源是楠平镇的聚能联合工业能晶生产园区。”戴莎回答:“就是碎石城南边70公里外的一个小城镇,号称能晶工业城的地方。”
“楠平镇?哦……我记得那个地方!”我想起一些事:“那里有全国第二大的石谷能晶矿区和能晶生产园区,听说今年秋天还将铺设供大型能晶动力列车运行的导轨,连接楠平镇和碎石城新城区南部。而且,好像圣心医院还准备在那里建立分院……呃!”
对,那个圣心医院大概在八九月份要开分院的事,我是在8月11日周六听到的。当时与凯尔一起去看望被黑心商人打伤的维利,经过大厅小卖部时,听两个中年妇女闲聊时提过这件事。
其中之一就是妮卡的母亲瑞娜。再想起妮卡,便又感到痛惜与悲伤……唉!
当时,她们说起新设立分院的事,据说是因为那边经常出事故并致使多人伤亡。
可是,好像这段时间的报纸都没有关于那个地方的事故新闻。
“楠平镇的能晶工业园区是否发生过多人伤亡的事故,甚至不止一起?虽然没听说过相关正式新闻。”我提出疑问:“假如那里的新锐实验室和配套工厂已能生产出一批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但如果生产工艺和关键技术仍不稳定,那恐怕很危险……!”
对了,月铃矿区出产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不也是运往楠平镇的能晶生产园区吗?
高度不稳定的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与可能含有某种未知物质……比如想象中的“暗能量”以及致命的冻灼毒素释放物……只是被粗加工且同样不稳定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这两者的结合,若不遵守能晶存储工作规范,会否就是造成那种诡异“空白”爆炸现场的罪魁祸首?!
当然!如果是楠平镇相对专业的能晶实验室和工业园区的话,可能流程上不会有太多问题,可如果是亨利这种本就心里有鬼的人管理的仓库呢?
“正是如此。实际上,楠平镇的聚能联合工业能晶生产园区近几年来不断发生事故,特别是1498年至1499年发生多起严重事件,不乏爆炸、火灾等,导致多名技术人员和工人死亡。”戴莎说:“还引发了多次劳工抗议,但最后都被聚能联合集团压制下去,主流报刊也保持了沉默。”
“这么严重……!是两三年前的事吗?这集团简直无法无天,肆意妄为!”我摇了下头,感到一阵厌恶。
聚能联合集团无疑是共和国能晶工业的顶梁柱和领航者,就如南大仓门口那令人敬仰的苍天古树,虽然滋养出一片生机,可同时存在的地下盘根错节与遮天蔽日的枝叶,却也令人畏惧……特别是对于那些依附于大树的脆弱花草来说。
怪物!这是集团给我感觉的另一面。
不同于可怖死灵的致命威胁,这是不可见却更可怕的无尽窒息感……
“那段时间是相对频繁。但都被安全事故所掩盖,后来聚能联合集团声称处理了部分负责人,改善了生产环境,通过各种手段取得受害者家属谅解,反对声音就逐渐沉寂了。”戴莎说。
“谅解……”我摇了下头。
关于聚能联合集团安抚受害者家属的手段……我有所耳闻,就像月铃矿区死灵杀人事件发生后,力诺大叔不幸身亡后的家人间接“照顾”方式。
“很遗憾,但那时候确实没有太多证据。”戴莎脸色变得有些凝重,语气也稍稍加重了些:“可现在不一样。1499年下半年以后,聚能联合集团安稳了一段时间,但今年来其下属集团和商社又开始出现各种恶性事件。就连楠平镇据称加大投资的高新能晶工业基地二期,6月份开始一两个月间也发生了几起爆炸事件……只是都被掩盖了。”
“啊……就这几个月的事?甚至他们要在那边建个医院?这都发生过什么!”我不禁皱起眉说:“难道因为那边远离碎石城中心,所以就没人关注吗……?连近期的报道都没有。”
“对,这是我们从雷诺那里套出特种矿石信息后,派人去楠平镇高新能晶工业基地秘密调查才发现一些情况。”戴莎说:“当然,还在深入调查中。但可以确定的是,那边的确在生产某种不稳定的高危险能晶制品。”
“也就是这批被称为‘赫修斯’的超高密白能晶?”我惊讶地问:“亨利这次是把手伸到这批危险试作品了吗?还用老一套作案方式,将本应被处理掉的‘残次品’偷运出来卖掉?但这些东西……恐怕不适宜投放到市面上吧!”
“是的,估计顾客也并非普通人。”戴莎说:“至少不是买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的车主。”
所以,实际买家是……国外的某些势力?!就像举报者所揭发的那个意思!
……
第252章 秘地
聚能联合集团内部的窃贼,亨利……简直超乎想象的胆大妄为!
也许集团不只有这么一只硕鼠,但可能这家伙是最嚣张的!
在月铃矿区时,利用能晶矿石生产的次品率漏洞,以普通品级调换出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再通过集团vs快捷通道偷盗销赃……现在想想,说不定亨利还将月铃矿区主管德肋蒙在鼓里,只是借着自己仓储管理员的身份,勾结集团内其他关键岗位人员作案!
也不知亨利什么背景,但就如戴莎所说,这人的活动能力还真强。
月铃矿区死灵杀人事件发生后,主管德肋担责。亨利却能调到聚能联合集团碎石城仓储物流城,拥有高密级独占库房管理权限,据说将来还可能调至雷岩矿区任职。
而且他还去过雷岩矿区“实地调查”。现在想想,恐怕也是在筹划某些不法勾当。
就连在碎石城南大仓短短的过渡期,亨利也不老实,居然还想盗卖集团的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如果这东西真的存在,且因其高度不稳定性而导致南大仓发生爆炸事件,也就难怪这家伙后来会做贼心虚潜逃,并可能随后还要携带机密偷渡出国……虽然那份机密可能都没有实际“样品”了。
“如果亨利真想把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卖给国外势力……难道斯特就是中转的游商或接头人?”我问向戴莎:“所以斯特才会找雷诺要货?”
嗯……好像不太对。
更像是存在两条“线”,都是对尚未公开的“赫修斯”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的争夺!
但是,如果解决稳定性问题后,那本来就是要于未来量产的标准能晶工业制品,需要这样激烈抢夺吗?甚至不惜造成若干可怕事故?难道就为了赚一些时间差的黑钱?
“不,亨利可能与其他非法组织联系,准备自己带着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偷渡出境。”戴莎说:“雷诺只是负责处理月铃矿区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赃物,其他情况并不太清楚。”
“咦……那斯特是怎么知道雷诺手里可能有超高密白能晶的,还直接要货?”我感觉这个斯特并非简单的游商,难道是其他组织的“工具人”……?
“需要进一步调查。实际上,自从8月13日那封信后,斯特就没再给雷诺寄过其他信件,像失踪了一样。”戴莎说:“当然,也有可能本来约定8月15日在仓储物流城东门口接头,但当晚发生爆炸事件后,那个人意识到情况不对后消失了。”
简直就像挑起事端后马上跑路一样……
“那雷诺也联系不上对方了吗?那封信……没有来信地址吗?”我见到戴莎点了下头,就转而问:“当时雷诺拉回来这批‘残次品’,知道亨利目的吗?这样说的话,斯特肯定也不是亨利的‘客户’吧……”
“的确如实。亨利一死,线索又断了。”戴莎说:“雷诺能提供的信息还是有限。他收到斯特要货的信后,也是将信将疑。应亨利要求去楠平镇外的高新能晶二期研发生产基地运输这批‘赫修斯’特种矿石时,雷诺说他私底下有找基地的相关人问那批所谓‘残次品’是否为超高密白能晶,但无论谁都表示不知道任何情况。”
“新投产的高新能晶二期研发生产基地吗……感觉那地方不一般。如果讯问那边的仓储管理员,就是与雷诺对接运输‘赫修斯’试作品的人员,会有什么有用情报吗?”我想,亨利肯定在那工厂有配合其作案的内鬼,关键是能否揪出来,成功的话说不定能挖出别的线索!
“老问题,没有调查令。而且,只有调查令可能还不行……”戴莎两手一摊,快速撇嘴“哼”了一声,说:“那里并非周边普通的能晶生产园区,还有国家行政院认证的较高保密等级,需要取得其他难搞的官僚机构许可才能进场调查。”
“还有这种秘密生产基地?如果有犯罪嫌疑,国家检察院也不能进去调查吗?那不成了法外之地……”我问。
只是超高密白能晶的话……就算不稳定的试作品也好,需要做到“保密生产”吗?
“正是因为从目前的调查来看,那边并没有明显的犯罪嫌疑。”戴莎挥了下手,说:“至于要请示某人与行政院沟通并出具专项调查令,现在还是算了吧。”
呃,感觉奥文又被埋怨了一番啊……戴莎大概是提出过申请并被无情拒绝了。
“真可惜,总觉得那个基地不是普通的能晶生产工厂。”我提出一些疑问:“也许里面还有实验室和科研中心之类?但如果未来要量产成熟的超高密白能晶标准制品,那些特殊保密限制不是反倒成了累赘吗?对于一个商业机构来说,肯定有很多不便利。”
“对,所以,也许那里就不是普通工厂。高新能晶生产基地一期规模大很多,就没有同等密级。二期的话……投资不少,但占地面积不及一期的四分之一,更像是个研发基地,工厂只是配套工程,据推算不像是要大规模量产能晶的。”戴莎说:“而且,二期项目实际是在楠平镇以南10公里外。”
“啊?南边更远的地方?那……是郊外孤岛吗?”我更感到惊奇:“如果是在山里林间,也许所在位置就是个秘密了。这算是什么,聚能联合集团的神秘研发及生产基地?”
“项目主体的话确实是聚能联合集团,但从背后的金主来看可能还没那么简单。”戴莎低头似乎思考了一会,便站了起来,走向旁边的大书柜。
“学姐?需要找什么资料啊?我帮你……”我想起自己的兼职管理员身份,便也跟着站起来。
“没事,你继续休息会,别累倒了。”她转身开了个玩笑,就接着走到书架前,扫过一层层档案册后,就从其中抽出了一份,说:“好,1499年碎石城行政决议汇编……看看。”
“嗯?那一年有什么重要决议吗?”我可不要继续歇着,察觉戴莎似乎有什么新发现后,就赶紧走过去。
其实,说到查阅资料的话,戴莎应该有更多渠道才对。不过,她刚刚说的汇编册都只是些公开信息……这里面有什么玄机吗?
“嗯……”戴莎右手捧着档案册,左手翻开了一页又一页,片刻后便停下动作,转而对我说:“就是这个,国政1499年第37号令。伊珂,来看看呗。”
“啊?好的。”我走到戴莎身边,看向她左手食指所按的页面文字,念出声来。
“……决定由国家温琳科学基金和火种自然基金联合增资聚能联合集团的高新能晶研发生产基地项目……”
非常简要的决议,没有其他多余的描述或说明。
呃……
“温琳……?”我莫名转头看向戴莎,一时似有诸多思绪涌来。
“国家温琳科学基金由国家行政院和科学院联合设置,是共和国对能晶工学领域最高级别的投资与支持基金。‘温琳’的意义,你应该知道吧?”戴莎也看向我,微笑着说:“由11世纪的能晶工学先驱戴琳女士创立的宁溪谷学院‘温琳奖’,专项奖励能晶工学品学兼优的学生和突出贡献的学者们。”
这些我当然知道,说起来自己努力学习就是以温琳奖为目标的,但这不是重点……
“戴琳……”我迎着戴莎的视线,喃喃低语着。
“怎么啦,这样看着我?虽然很荣幸同样拥有戴氏之姓,但历史上我们并无血缘传承……你应该也知道。”戴莎说:“这么说好像有点不敬,但我是非常敬佩那位的伟大女性。”
这一点我也知道,毕竟读过能晶工学历史名人的一些简要传记。戴莎当然不可能是戴琳女士的后代……嗯。
“是的,我知道。刚刚好像有点走神了,奇怪。”我抬起右拳敲了下自己的额头。
想什么呢……?还有这阵莫名其妙缠绕在心头的淡淡忧伤!
“这个火种自然基金是什么来头?好像都没听说过……国家自然基金就有,是其下属机构吗?”我努力让自己的思维回归正轨,转而对另一个基金深感好奇。
代号为‘赫修斯’的特种白能晶,另一个涵义不就是“火种”吗?
“不是,与国家自然基金没有关系。那是国家科学研究院的投资基金。”戴莎合上档案册,转而将其塞进书架上的原位置。她似乎只是顺便确认某个信息而已。
“国家科学研究院?这……是国家科学院的附属或关联机构?”我听得都有点蒙了:这名字怎么都如此相似!
“也不是,这个机构的金主……是国防部。”戴莎转过身,淡淡地对我说。
“啊……?!”我却被这番话给惊到,愣了一会才说:“我是不是不小心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
“是呀,幸亏你不是新闻专业。”戴莎又调侃了我一句,接着才说:“但这都不算什么。实际上,只要花点精力,并不难找出这些信息。可是,只有这些东西,也看不出什么。”
“嗯,但只是这么听起来,也觉得很惊人!”我感慨一声后说:“国家行政院、科学院甚至国防部都参与到聚能联合集团的高新能晶研发生产项目,说明这真的意义重大……当然,也不稀奇,毕竟是具备划时代工业革命意义的新能晶工业技术……哦,还设置了国家秘密保护,不对……其实只是二期项目才有密级吗?”
想想戴莎刚刚所讲的话,好像是聚焦在楠平镇高新能晶二期研发生产基地……实际上那可算是远离楠平镇能晶生产园区的相对独立基地,而且更像是以研发为主。
“嗯,就是这个细节。”戴莎说:“实际上,国家温琳科学基金只是投资聚能联合集团的高新能晶生产基地一期项目,而火种自然基金则投资二期。一期项目位于楠平镇能晶生产园区之内,并没有如二期那样特殊的密级保护。”
“哦……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温琳科学基金只是投资正常的能晶工业高新技术吗?还好……毕竟这可是能晶工学界传承几百年的科学基金,宗旨纯粹是为了推动能晶技术的进步,进而造福人类与社会。”我听到戴莎的解释后,顿时松了一口气,也打心底感到庆幸。
大概是因为觉得“温琳”的名号始终如初心一样……虽然自己其实也了解不多,但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这个二期项目真是神秘……实际脱离楠平镇能晶园区的独立存在,还研发生产出‘赫修斯’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对吧?”我思考了一会,问:“那里是否经常出事故?甚至是爆炸之类的大事件!如果是研发新型能晶工业标准制品的话,代价也太大了……”
“是的,神秘。”戴莎说:“据调查,二期项目原来只是整体高新能晶研发生产基地中的高密级特殊场所。在1498年至1499年期间频繁发生爆炸事件后消停了一段时间,后来才迁址至楠平镇10公里外的偏僻地区,今年以来新址再度发生几宗爆炸事故。虽然没有公开报道,但终究纸包不住火。”
的确如此,可能伤亡人数也不少,以至于要在楠平镇引入圣心医院分院,说不定从小镇厂区到医院都有不少人知道。
“两年前,还有今年发生在高新能晶基地那一带的爆炸案,现场是怎么样的?”我想到一些可能性:“会否也有类似的核心区‘空白’现象,以及晶沙之类的遗留物?二期项目原址还在楠平镇能晶园区的时候,当时应该还有幸存的目击者吧?!”
“这也是我们目前调查的方向之一。”戴莎回答:“两年前的楠平镇能晶生产园区的系列爆炸案么,据一些目击者说法,并没有太多特殊之处,所以工人抗议的主要是糟糕的工作环境和危险的作业条件。至于今年的事件……因为那地方较为隐蔽,目前暂时无法入场调查,而相关事件的幸存者目前仍未找到,也就没有相关信息。”
“怎会这样……之前还在医院听到那边发生过多人死伤的事,甚至要在楠平镇引进圣心医院分院。”我看向戴莎,顿时有些不好的联想:“难道没有从基地出来回到楠平镇或碎石城养伤的幸存者吗?那意思是……”
“对,回去的人……都是死者遗体。当然,数量并不多。目前找不到的是经历过事故的伤者,或是从那边出来的其他人。”戴莎说:“在二期基地工作的人应该签了保密协议,而且也被‘保护’得很好。”
呃……感觉这个‘保护’的意思,恐怕是人身安全除外。
“真的就像是封闭的孤岛,外人难知其中奥秘。”我想了下,说:“但也不能说是完全密不透风的黑盒……起码二期基地明面上的业主还是聚能联合集团,对吧?还有雷诺这样的集团通用司机执行vs运输任务。”
“对。说得准确些,一期项目由集团旗下的聚能联合工业管理,二期则提级至集团直辖。”戴莎说:“但总归是商业机构,看似坚固的堡垒,也难免被亨利这样的蛀虫钻洞。”
嗯……确实。
……
第253章 窃贼
按戴莎的补充说法,楠平镇以南10公里外的高新能晶二期研发生产基地由聚能联合集团直接管理,虽然具有军方背景的火种自然基金投资了该项目,但并未体现在股东结构中,可能是由集团代持股权,或是其他特殊安排。
“估计火种自然基金也不参与二期基地的运营管理,就像只是隐秘的财务投资者。”戴莎说:“谁知道集团内部的腐败如此严重,以至于暴露了某些秘密研发踪迹。”
糟糕的黑色幽默……不知该怎么评论才好!
“这么听下来,虽然那地方有一定的密级,但似乎不是完全封闭管理的国家秘密实验基地之类……呃,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想象啊。”我想,虽然聚能联合集团确实是共和国能晶工业界的领头羊,但完全交由其执导研制生产新一代能晶工业制品的话……又何必分开一二期?两个基金一起投资开发不就行了吗?
如果……嗯,只是投资于“普通”用途的“超高密白能晶”研发的话!
总觉得有种既“重视”却又疏于管理或缺乏参与的矛盾……
“国家主导的秘密科研或军事基地吗?也不排除这样的存在,但应该不是那个地方。”戴莎笑了一下,说:“国防部投资了不止一个火种自然基金,这个基金也投资了不少先进技术预研项目。不止国防部,实际上各个政府机构都有类似的基金项目,主要是与各行业龙头集团合作,进行一些可能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技术研发,但其中失败或长期无结果的项目占了大部分。今年国家立法院批准的预算法案,其中就可能涉及大大小小数千个类似投资项目,政府不可能分开那么多精力去管理各家子项目。”
“当然,类似高新能晶二期研发生产基地这样的重点项目可能稍微特殊些,但实际上全国范围内也有不少同类项目。”戴莎停顿片刻后,接着讲:“只是,可能在某个地方浇灌出不得了的花果。那是技术突破或是其他情况,以及相关部门是否了解……目前不得而知。”
她的用词依然谨慎,但我大概听得出一些意思。
比如,藏在暗中的金主,如国防部主导的可能多个类似“火种”自然基金在诸多特殊领域注入资金支持,其中与聚能联合集团合作的新型能晶项目或许已成功产生了“赫修斯”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
但是,这类试作品目前恐怕还存在严重的不稳定性问题,甚至可能与恐怖诡异的爆炸有关联……虽然还不能明确其存在和作用机制,可现在还发生了试作品流失至外部,还差点被亨利携带出境!
这样的情况,上面的“人”知道么?
如果这样一想,那“赫修斯”的用途……
“无论如何,如果真诞生了超高密白能晶,那绝对是划时代的技术进步。”我回想刚刚戴莎所说的远超基准指标的超高密特性,说:“实际上,先不提有十倍以上基准值的夸张指标,就算只是20%以上的性能提升,达到高品级标准化制品大规模生产的水平,也即更加持久的能量输出,且能兼顾稳定性的话,那也足以称得上新世代能晶工业制品了,更何况还需要研发相应的新型动力源,可能还得有相应的黑能晶、双活性引发剂和稳定剂等配套工业品的开发。”
“那是一个工业体系的逐步更新迭代,绝非一个完全独立的新型工业品研发。”我接着说:“因此,相对稳妥的小进步可能更好。事实上,效费比可能比性能更重要,稳定的规模化生产更胜于实验室性质的不稳定超级产品。但现在听起来……代号‘赫修斯’的特种能晶,好像是要不惜代价突破数个时代技术门槛一样。不管是民用或军事用途,持续时间更长的稳定能量输出,不是更重要吗?”
或许,聚能联合集团研发超高密白能晶的重注加密技术和新容器材料,从1499年已经有所突破,但其中肯定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比如不断发生的爆炸事故和惨重的人员伤亡,甚至他们还可能动用许多经济政治资源去掩盖各种负面信息。
这也说明这种人工造物的研发过程有多艰辛,否则也不会被誉为近似“神迹”。
也许,哪怕仅仅是基准值20%以上的人工增密……即使自然界也已存在这样的优质但罕见品级……仅仅是触碰到自然存在的上限,要达到稳定安全且能量产的程度,可能已是难如登天。
更何况,再往上提升1%,保持同样稳定性的难度可能是指数级别的递增。
虽然不清楚那批“赫修斯”的超高密白能晶性能指标究竟是怎样,但给我感觉就像不惜代价牺牲稳定性来追求某种夸张的能量密度一样!想想那些已经知道的诡异爆炸案件,还有其他不知次数的未经报道同类事件……
呃。爆炸……?
“对。如果只是稳定的持续性能量输出,比如新型的动力源用途,只要攻克了关键技术,随后就可沿着技术线路不断提高密度上限就好。”戴莎说完后,提出一个问题:“那如果反过来想,要的就是某种情况下不稳定的特性,以及瞬间的剧烈爆发性能量输出呢?”
啊……
“那就是……‘炸弹’!用于破坏、毁灭和……!”我顿时呆住。
以及,大规模“杀人”的用途,那就要更高的能量密度集聚于某种“容器”之中!
在那种情况下,稳定性似乎不是要首先考虑的,更重要的是“威力”,“烈度”……!
那种爆心半径距离内吞噬一切物质的可怕毁灭!
“比死灵更恐怖的武器……”我想起戴莎讲过的南大仓寸草不生的爆炸现场,摇了摇头,说:“那不是火种。而是……灾祸。如果要达到那种毁灭程度,仅是增密百倍基准值以上也许还远远不够……不,我也不是很了解。”
记得当时胡乱推算过类似爆炸所需要的烈度,相当于在那个不大的神秘球型空间内点燃几万吨当量的炸药之类,还暂且不去考虑那神秘的晶沙“边界”!
对,还有一点……
“当时学姐说过,那个高密级库房中,大概存有3吨至5吨左右的能晶矿石?”我向戴莎确认当时的信息。
应该没记错。假如这其中有1吨至2吨尚未被“处理”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那么就有2吨至4吨左右的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那么这样一推算,也相当于1吨该物质可能拥有接近万吨级别炸药的能量密度!
而按之前接触过的信息,目前1吨不同等级能晶的能量单位近似于10至20吨当量的炸药……那就是说,仅仅“试作品”就有千倍以上的基准值增密……?!
“对,4吨多的各类能晶以及矿石。”戴莎回应。
“那其中就有2吨左右的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我在心里再次“调高”了增密倍数,不免惊讶聚能联合集团的技术竟能突破到如此夸张的程度,同时又想到另外的可能性:“那个亨利可真是大胆……竟然能以‘残次品’的名义调换出这样数量级的东西?!难道他是要伙同雷诺开车出境么?”
但是!这么一想,聚能联合集团竟能生产出几顿量级的增密数千倍超高密白能晶?哪怕确实存在稳定性瑕疵,这种产能也很恐怖了……要知道,这可不是简单的民用品!
“不……没有这么多。”戴莎说出一个惊人事实:“据雷诺交代,他带出来的所谓‘残次品’,据说原本准备经过南大仓中转后送往别处的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也就是一个黑盒子装起来而已,可能就一千克左右,还真算是特殊的‘火种’。”
“一千克!这不可能吧……!”我几乎喊出了声,然后就马上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对戴莎说:“抱歉,学姐,可这实在太夸张了……不,我的意思是,无法想象。”
刚刚戴莎所说的假设,只是增密百倍就让我相当惊讶。可现在是什么概念?增密数万倍?!这……是神迹吗?!
可是,这恐怕是死神的镰刀,或是更可怕的“天罚”……!
到底是什么样的“容器”,竟能装下那无法想象之多的能量!
“可以理解。其实直到现在,我也是深感不可思议。”戴莎稍稍低着头,环抱着双臂说:“当然,也可能是雷诺有所隐瞒。但不论是何种情况,我们的专家团队几次测算下来的结果,都非常惊人。如果那些‘赫修斯’真是引发南大仓诡异爆炸的罪魁祸首……也许,那不是能用常识所能对应的爆炸,或者是另类无法想象的毁灭。”
毁灭……是的。
那么……“引发剂”呢?
或者说,假如那就是匪夷所思的“炸弹”,那“引信”和引爆方式是……?
是同样怪异、带有某种未知物质和毒素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吗?
“可怕的毁灭。幸好还有‘边界’!虽然不知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暂且不去想超高密白能晶与黑能晶之间的联系,转而想到那个圆形毁灭空间的晶沙边界,一时感到既诡异,却又庆幸。
实际上,那种诡异的“边界”反而限制了毁灭的“范围”……那般剧烈的爆炸却集中于“一小块”地方,仿佛所有的能量爆发只能在一个看不见的空间内输出殆尽!
“对。否则,那种烈度的爆炸会造成更可怕的伤亡和破坏。”戴莎说:“边界么……确实,就像存在一道围绕于爆心不算远处的屏障,抵挡了恐怖的冲击波。”
“匪夷所思。到目前为止,我们都没有第一手技术信息。也许真要冲进那个神秘的二期基地……或者踹开聚能联合集团总部的大门搜查一番,才能了解他们到底在搞些什么勾当。”她接着说:“而且,那类‘赫修斯’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只是因调查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盗卖与死灵事件而浮出水面。聚能联合集团的危险研究可能不止一个。”
的确。想想一些可能关联的东西!
比如,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想象中存在的“暗能量”及其输出时释放的冻灼毒素,作为尸体“容器”被驱动并变异……或是某种意义上“中间宿主”的死灵,如病毒般传播并杀人的诡异路径,以及被提纯并可能同样加密重注入某类“可操作性”的容器……比如针剂!
暂且不涉及邪教诡异“仪式”和杀人动机,仅是作案工具的致命机理就已经让人晕头转向,而现在……又出现了某种程度上更加暴烈可怕的“工具”,或者说,可能大规模杀人的致命武器?!
“也许雷诺不知道‘赫修斯’的可怕……那亨利呢?他竟然想带着这样可怕的杀人武器出境?!”我猜着亨利会否被外国间谍或情报机构蛊惑盗取机密,然后就联想到另一个人:“啊,还有试图通过雷诺购入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的斯特!那人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这样一想,斯特恐怕不是什么单纯的游商。他甚至可能比雷诺知道更多关于超高密白能晶的信息,也了解雷诺盗卖聚能联合集团特种矿石的勾当,说不定还清楚对方可通过vs快捷运输通道运送楠平镇外二期基地的“赫修斯”,所以才会试图与其交易!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斯特同时要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和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又说要在南大仓东门外碰面交易……难道他知道这些特种矿石就藏在里面的某个仓库?!
而斯特像是“绕过”亨利,专门找雷诺交易的原因,难道是要利用信息不对称获得那批危险的“赫修斯”超高密白能晶么?
因为雷诺并不清楚那些东西的价值和特质!
当我把这些猜想都讲给戴莎听时,她似乎陷入了沉思。
“有可能。”戴莎片刻后看向我,说:“雷诺说他问过亨利那批‘赫修斯’是否为超高密白能晶。但亨利让雷诺别管太多,拿到‘残次品’就先放在南大仓的‘中南矿区高品级晶石中转库’,暂时不要动,还再三催促尽快处理其中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
“哦……亨利是故意隐瞒吧,是要抛弃这个合作者,准备跑路了么?”我说。
“应该就是这个意思。”戴莎回应:“但雷诺也不是傻的。碎石城发生多起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使用事故,以及多个销赃的渠道商被查处后,他很担心参与盗窃的事情败露,并且听到亨利可能要辞职的一些流言……当然,也就是跑路。所以他确实有被抛弃的感觉。”
“所以就打算‘各谋出路’么?”我大概能猜到雷诺的打算,比如学亨利再捞一笔就跑之类。
“对。亨利的态度,让雷诺更加确信那批所谓的‘赫修斯’可能就是斯特想要的超高密白能晶,也绝非什么‘残次品’……当然,如果是也无所谓。斯特已经在来信中附带了不菲‘定金’,所以雷诺决定再铤而走险一次。”戴莎说:“当时独占库房的外层货架不是空荡荡的吗?但里层核心区还存有大量高品级白能晶和一些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而亨利只是让雷诺尽快处理后者而已。”
“啊……雷诺原本是要偷梁换柱吗?!”我记得戴莎说里层核心区的高密级货柜确实存有一些“普通白能晶”。之前还奇怪为什么不放在外面货架,现在想来……或许“大有用途”!
当然,按之前的戴莎团队调查问询,据说8月16日还要加急从雷岩矿区运来大批能量密度超过基准值20%的特优质白能晶制品,同样会通过那个独占库房中转。
至于会否再运至楠平镇外的高新能晶二期研发生产基地进行提纯重组……?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也不知道要消耗多少高品级白能晶,才能创造一枚“赫修斯”!
这样的话,那盒大概一千克左右的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如果真非“残次品”,那简直是无价之宝!
“是的,亨利和雷诺不是很擅长做这种事么?”戴莎鄙夷地说:“按雷诺的说法,他认为里面之所以还存有大量高品级白能晶,也是亨利准备来调换‘赫修斯’的。”
真是一对臭味相投的窃贼……
“那雷诺动手了吗?哦,对,他是在8月15日下午才运来这批‘赫修斯’到独占库房的吧?”我想起另一个可能关联的事实,赶紧问向戴莎:“学姐,当时你们的队伍刚拿到调查令并赶到那边……”
“没错。”戴莎点了下头,说:“雷诺交代,当时里层核心区存放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和高品级白能晶的柜门都已打开,而就在他刚打开存放‘赫修斯’的黑盒子时,就听到我们的人在外面问话。”
是的,记得戴莎说过,当时调查团队来到独占库房外层却发现空空如也的成排货架,还以为是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被提前转移。
现在看来,亨利的判断倒是挺准,无奈雷诺还是慢了一步没处理好赃物。
“那……雷诺做了什么?”我怀疑,当时雷诺就是要准备调换超高密白能晶,但发现国家调查官已经快踏进里层高密级库房后,大概他都吓坏了吧!
“他说,当时一紧张,就把那黑盒子扔进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储存柜。”戴莎停了一下,接着强调:“已经打开的黑色盒子。”
咦……!
……
第254章 反应
通常情况下,黑白能晶混合存放并不会立即产生激烈的反应,而是缓慢的病变过程,降低两者的性能指标和经济价值,甚至会让部分白能晶如被传染般变异为次级的黑能晶,或是再经过更长时间转化为漂亮但实际上算是“死亡”的透明晶石。
但只是对于“普通”的黑白能晶矿石而言。而且,病变过程是可能长达几百数千年的地质演变过程。
例外情况可能仅限于某些古老传说,诸如千年前的炼金术师偶然将黑白能晶混在一起后发生事故,但也了解到白能晶的能量输出效应,从而发现了“魔石”的真正价值。而意外事故的具体情况,有的记载为莫大的火灾,也有的说是剧烈爆炸,更像是夸张的描述……至少我以前是这么认为的。
现在想想,千年前应该不会有超高密白能晶或是矿石这种东西,但如果是超高密黑能晶矿石与普通白能晶矿石的混合呢?要知道,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在现代动力源的应用中,甚至能蚀穿安全隔离板,可能会与白能晶产生相对激烈的破坏作用!
如果,人工增密数万倍的超高密白能晶,与数倍基准值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混合,会是什么后果?!
“雷诺当时是将装有‘赫修斯’的已开封黑盒子扔进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储存柜?”我强调了“扔”这个动词。
发觉国家调查官突然上门,慌乱之下试图掩盖赃物的动作……是这样么?
“对,应该是做贼心虚的下意识动作,或许雷诺当时以为是‘黑色’归类,实际上应该把盒中的‘赫修斯’混入另一个货柜的白能晶中,才更好掩盖踪迹。”戴莎说:“只不过那样做之后就不好找出那批特种白能晶了。也可能是他还有混淆过关的幻想才选择直接扔进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那边……但实际上,那批赃物肯定是会暴露的。那时候我们已准备封存整个独占库房。”
“我记得当时学姐说过……调查队伍进入里层高密级库房后,发现了雷诺和另外两个工人在,而且神色都不太自然。”我回忆戴莎说过的细节,接着讲:“也许那时候就是雷诺刚处理完‘赫修斯’没多久?后来团队分散调查后,雷诺也跟着另一位调查官走到外层库房接受问讯,然后不到5分钟左右的时间,就发生了大爆炸,是吗?”
当时的具体人员分布情况,记得是两名国家调查官和现场两个工人留在里层高密级库房,另一位调查官和雷诺在外层库房,而调查队长和2号仓库大区主管在仓库外。
也就是爆心、外层和边界的位置!
据说只是一瞬间的事。恐怖的冲击波过后,爆心内圈所有物事被抹平,连四名遇难者的遗体都找不到,只剩下黑色足印痕迹!外层两名稍微靠近高密级库房的工人死亡,正在问询对话的国家调查官和雷诺重伤。而“边界”外圈的位置,则是大量建筑物倒塌、火灾现场以及许多不同程度受伤的人员。
“对,不到5分钟的时间。我们后来再次确认过。”戴莎说:“雷诺交代,他将打开的黑盒子扔进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储存柜后,再过2分钟左右,国家调查官就走进了内层高密级库房。”
“雷诺坦白当时自己还有点庆幸……为他那点小聪明。”戴莎哼了一声,接着说:“他现在再三强调不清楚那盒‘赫修斯’究竟是什么东西,因为都没有任何人告诉他实情。”
“也就是说,雷诺现在也意识到那盒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可能是引发大爆炸的危险物质?”我猜着雷诺的心思:“但他那时候可能真的不了解,才会情急之下将其扔进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储存柜……虽然那也是不专业不规范的操作,但通常情况下只会降低晶石品质,并且是个缓慢的病变过程。”
“可能如此。这人害怕被当作引发可怕爆炸事件的嫌疑犯,所以之前一直不敢吭声。”戴莎说:“特别是爆炸后的现场只剩下分不清属性的晶沙,完美毁灭了物证……他完全可以继续当个被震失了记忆的傻子。集团的律师可能也有类似的建议,只要他闭嘴,就可以不追究其盗窃集团重要资产的行为。”
“聚能联合集团不想曝光‘赫修斯’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的存在吗?还有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甚至不惜放过这些内部窃贼?”我想起8月1日庭审结束后,集团似乎过于沉稳的怪状:“当时在庭审时,学姐不是揭露了亨利盗卖月铃矿区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的事实吗?但那次庭审判决矿区主管德肋无罪后,亨利好像也没被集团怎么追究,反而被调至碎石城南大仓担任高密级库房的主管!难道集团看不到这些事实?还是说,即便知道……但选择看不到,以免曝光某些更可怕的内幕?”
“很有可能。”戴莎点了下头,说:“就如刚刚所讲,本来只是调查围绕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的若干犯罪事件,没想到牵扯出另一个同样诡异的超高密白能晶案件。若以此类推,或许聚能联合集团在同时开发两类见不得光的非单纯民用产品。而且,后者也即代号‘赫修斯’的东西要更为隐秘……只是没想到会被亨利和雷诺这些硕鼠给拖出来。”
“至于亨利……他不一定就被集团视作不见,或许是被上层恨之入骨,只是暂时有某些原因而无法下手处理而已。”戴莎停了片刻,继续说:“所以亨利才会准备潜逃。但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还要顺便捞一笔,没想到最后塔上自己的生命,还连累到其他无辜的人。”
“狡猾算计却最后翻车祸害他人的家伙。”我摇了下头,顺便提个问题:“对了,学姐。那次庭审后被判无罪释放的德肋,之后怎样了?”
倒不是关心那个猥琐差劲的人,只是想确认下聚能联合集团的态度。
照集团的冷酷行事风格,亨利应该不是单靠人脉关系就能换地方任职,也许就像戴莎所说,是因为亨利可能把握了某个短暂的可利用“时机”,在释放“之后还要去雷岩矿区任职”、“也可能辞职”等等相互矛盾的烟雾弹时,实际是在抓紧时间盗取另一个更具价值的机密,勾结非法组织甚至外国间谍机构之类,准备潜逃出境“套现”……就像某个神秘举报者透露的信息!
“德肋经辞职了。”戴莎回应:“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应聚能联合集团要求而辞职。毕竟目前全国甚至可能是世界唯一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矿区,月铃矿区因死灵案件被国家行政院强令停业整顿后,他作为矿区主管难逃其责。集团打官司保护的是机构名誉,而不是这个小人物的命运……更何况,他可能不如亨利知道更多内幕,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
果然是这样吗……?
“那也是他的报应,不用坐牢就算好了,只可怜了那些无辜遇害的人们。”我一点也不惋惜那个“小人物”的命运,也再次印证了聚能联合集团的“性格”……真是一如既往的冷酷和精明:“亨利知道他在跟集团这样的怪物打交道,甚至还想虎口夺食吗?竟然还想盗取机密物质逃奔国外获利,简直……”
胆大妄为?不,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但若非雷诺的误操作,或是雷诺照亨利所要求提前将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处理掉,说不定还真让那个老谋深算的窃贼混淆过去。
“学姐,国家检察院8月15日的行动真的是精准及时,恰好赶在他们再一次作案之前!若果再延迟一天……不,也许只是几个小时,说不定就有一批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和超高密基础原矿被雷诺打包后卖给斯特……那个人可能也不是什么善类!”我感到一阵后怕:“那个像是突然冒出来的能晶市场‘新手’游商,到处兜售同样不稳定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还好只是破坏了一些动力车,也未造成什么伤亡事故。但若是‘赫修斯’那样的危险品……!”
而且,斯特还明确向雷诺要这两种超高密晶石的货!
当时的雷诺还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可怕特质,如果任凭他打包在一起运输,那说不定还没走出南大仓……那个占地面积甚广的南方物流仓储城,就会在人员更密集的外部区域引发可怕的灾祸!
“也就是说,当时雷诺将‘赫修斯’扔进超高密基础原矿储存柜后,到发生大爆炸前的时间,也就7分钟左右?!”我先将话题转回刚刚的爆炸可能准备时间,稍稍计算后便感到十分可怕。
如果真是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与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混合在一起而产生的激烈爆炸,这个“点火”时长仅仅为7分钟,与数百甚至上千年的缓慢病变……或者说能量交换及流失时间相比,相当于加速了数千万倍,就能将那未知晶体材料中增密数万倍的能量在一瞬间释放出来!
会是这样吗?虽然只是想象中的场景,但我还是将之告诉给戴莎。
“没错,恐怖爆炸及死亡倒计时的7分钟……只是当时的大家不知道。那个据说准备晚上才过来‘值班’的亨利逃过了一劫,但他最终也没逃离死神。”戴莎沉默了一会,像是为牺牲的战友默哀,接着才对我讲:“暂且不论‘赫修斯’恐怖的能量增密程度,现场也无有价值样品留下,但仅仅是指标推算,就足以震撼我们的技术鉴定团队,真像面对无法想象的神迹一般,就如你刚刚所说。”
“不知道聚能联合集团的增密技术研发到了什么程度,但这显然不是民用产品的品级。”戴莎继续说:“简单比喻的话,就如你所说。‘赫修斯’也许是表面不起眼实际却超乎想象的恐怖炸弹,而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就像是引信及点火器,两者一经接触可能就开始反应,直至引爆超高密白能晶中的可怕能量。”
说到这里,戴莎看向我,强调了一次:“虽然只是无法重现的假设……但这是可能的。”
确实,对于集团外部的人来说无法验证。因为现场就没剩下完整的样品,除了那些残渣般的晶沙!
当然,就算有条件,想要再现场景也太冒险了。
不过,如果是类似的爆炸,后来不是还发生过一宗事件吗?
而其中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点火”的时间足够长……或许超过一天,甚至几天!
至于原因?
“也许……是因为有安全隔板和稳定剂。”我直接说出心中所想。
“嗯?什么?”戴莎不明所以地问。
“啊,学姐,没什么,只是想到另外不相干的事件……不,也可能存在一定关联。”我赶紧看向戴莎,说:“就是8月25日发生在市民广场的豪车爆炸案!相似的球型毁灭空间‘吃掉’了整个车头部位,边界也有晶沙那样的东西,但爆炸规模要小得多。”
对,就是那辆车牌号为eug-1001的光辉,聚能联合集团董事长科勒的座驾,只不过出事那天只有司机在车上。
按戴莎透露的信息,那起案件可能涉及到谋杀。
比如被安装了汽车炸弹之类。那样的话,“炸弹”可能就是……!
“嗯……你认为,那辆车的动力源装着不普通的黑白能晶?”戴莎问。
“是的!”我急忙说:“当时,我与朋友凯尔及其亲戚在现场,因为一些小事与那辆车的司机发生冲突,幸好后来在经过的索伦神父调解下解决问题。那个过程可是远远超过7分钟。如果动力源的上下层能量槽与催化槽分别被装入超高密白能晶和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因为后者蚀穿安全隔板的时间可能长达数周甚至一两个月,那点火的时间就会被大大延长了……”
比如,维利得到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并试用的时间好像是6月18日,然后一直到8月25日那天才发生动力源隔离板被蚀穿的故障,那持续时间就是两个月以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从8月25日那辆光辉豪车和维利的皮卡同时发生动力源故障来算,难道对方也是6月18日安装了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
也就是6月17日月铃矿区死灵杀人案件发生后的隔天。
也就是说,某些势力或凶手对那位聚能联合集团董事长科勒的谋杀行动,竟然提前布局了两个多月吗?
……
第255章 买家
利用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和“赫修斯”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的特性,将之安装到光辉豪车的动力源中,设定好爆炸杀人的“时钟”……比如大概两个月后,当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蚀穿动力源的安全隔板,就会促成其与超高密白能晶的激烈反应并产生可怖爆炸!
“也许只是各一枚超高密白能晶和黑能晶基础原矿的组合……应该数量不多!”我估计光辉车型的动力源可能也是六格能量槽和十八格催化槽的配置,或者能量槽会更多些:“可能还不是‘赫修斯’那种超高增密品级的特种能晶,因为从最后反应后爆炸的现场来看,似乎当量并不够,只是毁坏了车头部位。那个司机虽然受了重伤,但还能逃出来。”
“巧妙设定了爆炸时间,却因对‘炸弹’特性不了解而无法控制当量吗?”戴莎似乎与我想到类似的关键点:“确实,如果提前两个月就已经在专车动力源中埋好了炸弹,且表面看似与普通能晶无异,那恐怕任谁都意想不到,也追溯不到设下陷阱的人。”
“当然,如果真是谋杀犯罪,主要缺陷就是不确定性太大。”她接着说出这起或有犯罪中的可能变化:“既无法精准控制时间,比如目标在车上时的爆炸时机,也不排除长达一两个月中的其他可能性……就算看似‘普通’的黑白能晶虽不褪色,但也不能保证就不会被替换掉。”
对……如果真要除掉乘坐专车的重要人物,也许再加入一枚“赫修斯”,就能引爆更大范围的毁灭空间,把整辆车都吞噬掉!
而且,听戴莎话里的意思,难道真是……
“学姐,莫非动力源里的能晶真被动手换过?我的意思是,那些非同寻常持久的黑白能晶。”我接着问:“对了,8月25日那次爆炸案中,车牌号eug-1001的豪车司机,现在还好吗?”
“那个司机叫瓦力,已经救回来了。”戴莎说:“就如你刚刚所说,确实存在关联。特别是雷诺交代一些事情后,我们也意识到两起爆炸案中的类似特征,马上就问讯了那个年轻人,结果挖出来另一条线索。”
“咦!那是怎么回事?那个司机……不,他应该不是凶手吧。”我想,那人虽然相当暴躁无礼,但应该不是会先把自己炸个半死的傻瓜。
“不是。应该说,这算是一个比较幸运的家伙……当然,也是有某些不太能摆上台面的原因。”戴莎说。
也就是说,同样并非“善类”吗?
戴莎肯定了我的判断,并简单介绍了这人的情况,认为那人还不是有胆子犯下谋杀罪行的恶棍,充其量就是个略微“精明”的集团内部高级司机。
不同于雷诺还能执行集团vs快捷运输任务,瓦力主要服务集团高层,后来专职服务集团董事长科勒,是其三名专属司机之一。
“三名!”我立即想起另一个可能性:“那会不会……科勒也有好几辆专车和配套司机?”
“猜对了,车牌号从eug-1001排到eug-1003。当然,据说出行频率最高的就是1001号光辉,其他车辆更像是后备。所以,瓦力也是服务时间最长的。”戴莎说。
“难怪会是那种糟糕的态度……”我想起当时维利的皮卡出故障后,在他后面开车的瓦力那嚣张的样子,现在都觉得不舒服。
但无论如何,那人后来在索伦神父的调停下,态度还是有所好转,也说过自己的火爆是因为那天下午“诸事不顺”。总之,还是同情他被突如其来的爆炸波及以至于身受重伤。
不过,戴莎刚刚说瓦力其实算是“幸运”,是怎么回事?
“正常来说,应用于小型动力车……包括光辉豪车的1类白能晶续航力大概也就是100公里左右。即使是最高品级的白能晶,也就是120公里多一些,对吧?”戴莎对我说:“当然,光辉车型的动力源能量槽有八格,大概行驶不到一千公里就会消耗整槽白能晶。对于城内交通为主的普通家庭来说,也许能耐用一个月左右。”
“嗯……差不多是这样。如果是跑长途,那就消耗大了。”我记得维利当时说过的用车费用估算,像他那种对成本尤其敏感的个体商人来说,更是一分一厘都算得精准:“比如我朋友的亲戚,他的皮卡在月铃镇和碎石城之间来回一趟,可能就要消耗掉6枚1类白能晶,费用要480元呢,这还不算黑能晶的消耗。”
“所以……瓦力是不是发现了动力源中的黑白能晶异常?!”我猜到了某个可能性,赶紧问向戴莎:“那辆eug-1001并不总是在城里跑吧?就算是,可能频率也不会低?!”
“对,就是这么回事。”戴莎说:“那辆专车主要还是在碎石城里活动,实际使用时间也还好。据说聚能联合集团董事长科勒出远门更喜欢乘坐机车,所以他才会力排众议推动集团投入巨资开发新一代能晶动力导轨列车。”
“通常是由集团后勤部门维护那辆专车及更换能晶。”戴莎接着讲:“但有一次……大概是在8月初,因为某些急事,当瓦力驾驶eug-1001光辉载着科勒前往塞堎州菱川城及雷岩矿区,一轮长途跑下来后就发现了异常。”
“以为需要更换黑白能晶的时候,却发现了续航力超常持久的异类吗……?”我大概能猜到一些情况。
说起来……我们这次去卡诺州的途中,是不是也有类似情况?
不,可能不一样……先不想这个。
“没错。”戴莎点了下头,再讲出从瓦力那里得到的一些信息。
据说,当时瓦力载着科勒在塞堎州跑了好几个地方,而那边的聚能联合集团关联商社和矿区似乎对董事长的到来毫无准备,甚至一度手忙脚乱……但瓦力也不知道科勒突然到那边去干什么,总之就像是巡视或是调研,且随后还有集团内部主管和财务总监匆忙赶到陪同,只是自始至终没与科勒同乘一车。
好像有什么内情……但这不是重点,瓦力这种角色也无法知道更多信息。
总之,那一趟跑下来,肯定已超过光辉动力源的续航上限。所以,当瓦力中途返回碎石城前在菱川城准备更换能晶时,打开动力源的能量槽就发现了不寻常之处:只有五枚白能晶褪为透明晶石,另外三枚保持完好……更准确说,其中一枚略有褪色。
而催化槽中,也似有五枚黑能晶保持着一层不变的深黑色。
照瓦力的说法,他那时候还只是觉得奇怪,但留了个心眼,记住了那几枚有些特殊的黑白能晶。
待得驾车载着科勒从菱川城返回碎石城后,送往那位董事长,他就找了个偏僻地方停车再进行检查,发现新安装的黑白能晶已损耗为透明晶石,而那几枚被标记的特殊能晶,依然保持着不变的颜色!
“那也许就是超高密白能晶以及黑能晶基础原矿……但瓦力当时可能不知道。后来他有去找什么途径了解过吗?”我想,虽然现在已经有“赫修斯”这样的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但可能还没有相应的黑能晶,而只有被矿区粗加工的基础原矿。
还有另外一个关键点!
“如果出于安全性考虑,那可是挂牌eug-1001的董事长座驾,集团后勤部门没理由使用危险不稳定的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以及更加不可靠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后者连标准制品工艺都没有!当然,我不知道集团是否已经开发出相应的标准超高密黑能晶制品,毕竟后者加工技术比人工增密可能相对容易点。”我想了下,说:“但不管怎么说,使用未经长时间验证的未上市能晶制品……还是给集团的最高负责人专车使用,这可真是太冒险了,除非是后者同意,但应该不可能。那样的话,那真的就是……谋杀?!”
“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就如刚刚所说。但这是另外一个方向的调查……目前所知信息还不多。聚能联合集团内部相当复杂。”戴莎将话题重新聚焦回瓦力之后的动作:“瓦力当时就意识到那可能是集团了不得的‘新玩意’……毕竟内部也有一些传言。还有那几枚黑能晶基础原矿,据说被切割成标准制品样式,看起来是挺像黑能晶,但瓦力后来拆下来后发现表面镀膜工艺处理粗糙,就知道那不过是粗加工的矿石制品。”
拆下来?之前呢……?瓦力是准备做什么?
按戴莎所说,据那个司机的交代,他那时候保持了“沉默”。
瓦力既没有找谁去打听这些特种能晶的特质和性能,也没有乘着与科勒接触的机会旁敲侧击之类……当然,他自己说那样也不好,而且他觉得说不定集团就是在有意测试新一代能晶成品之类……虽然看起来也不像,因为都没有遇到专业团队定期回收检测之类。
于是,在留意几天发现确实没人“关注”,以及那几枚特种晶石依然表现出不可思议的持续性后,瓦力就动了歪心思,将仍旧崭新如初的两枚白能晶和四枚黑能晶拆下来,准备仿照某人找个好买家。
咦……!
“这人跟亨利和雷诺居然是一伙的?!”我听到这里,不禁惊讶地问。
聚能联合集团内部的窃贼可真多!甚至,不止小偷,可能还有可怕的凶手……也许就在后勤部门或其他地方!
“应该不是。不过他跟雷诺有来往,实际可说是猪朋狗友。”戴莎说:“在我们随后向瓦力说明雷诺涉嫌卷入聚能联合集团西南城区仓储物流城爆炸案后,这个人就吓得坦白了不少事,还再三强调与雷诺只是普通同事关系。”
呃。果然是靠不住的“朋友”……先不管这个!
“瓦力是不是从雷诺那里听说到一些事,比如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的信息,以及帮助销货的黑心渠道商之类?”我问。
“嗯。这两人毕竟是‘朋友’嘛,几杯酒下肚,难免会说漏嘴,诸如一些特殊发财机会之类。”戴莎看来明显不相信瓦力后来对自己和雷诺关系的解释,而且似乎也有一些调查结论:“当然,雷诺还是对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的赃物来源保密,只是透露了某些中介渠道……这就引起了瓦力的极大兴趣。”
“而且,瓦力手里还有雷诺暂未拥有的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是么?”我摇了下头,说:“但其实就像将未起爆的恐怖炸弹拆下来,竟然还想拿去卖掉?”
所以那人究竟怎么回事……这么缺钱吗?
“瓦力的经济状况很紧张。他透露自己有些大额负债要还,一时鬼迷心窍。”戴莎说:“我们稍微调查了一下,估计他指的是赌债,而且是高利贷。大概就在8月25日那天,他不但再次被催债,还听说集团可能因为他槽糕的财务状况要让他转岗甚至辞职。”
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诸事不顺”!
“那天的话……他还没出手卖掉那两类超高密能晶吗?”我赶紧问:“这么说,可能为‘赫修斯’的特种晶石就在他手中!”
如果能追回那两枚危险的超高密白能晶,那就有了测试的样本!更重要的是能避免可怕的爆炸事故!
“对了,还有另外四枚被切割……或者说被‘伪造’成标准制品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瓦力应该是分开保存了吧?那么危险的东西!”我想,既然那段时间都没听到类似的可怕爆炸新闻,大概那个司机还算能比较“专业”地处理两类特种能晶。
“对,他至少有分开用标准储存盒保存。幸好没造成灾祸。”戴莎对我说:“但他在8月6日前后就已经出手卖给西南旧城区某个渠道商了……就是与你朋友亲戚有纠纷的黑心商人。不过所得钱款不算多,而且后来又被瓦力挥霍一空,根本没拿去还债……估计也不够。”
真是自作自受的家伙……还有!刚刚戴莎透露了另一个关键信息!
“竟然是被那个头号黑商买去?那他店里没搜出来吗……?藏在别的地方?”我赶紧问。
我记得上次戴莎说到逮捕头号黑商并查封其店搜出大量赃物后,好像也没讲到发现超高密白能晶的事。可能那个奸商只要没被问到就不会主动交代!
“所以重新好好问讯了一遍那黑商。”戴莎说:“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已混在黑商的同类赃物中,而那两枚超高密白能晶已经被别人买去了。”
“啊……太遗憾了。但那是非常危险的特种能晶,得让买家退回来才行!”我问向戴莎:“学姐,找到那个买家难度大吗?”
“比较困难。”戴莎摆了下手,说:“那个买家就是斯特。”
啊……?
……
第256章 流转
两枚极其危险的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最初不知是被谁伪装为普通品级白能晶装在聚能联合集团董事长专车的动力源中,因故被司机瓦力发现异常后,却被动了歪心思的他调换后转卖给“头号黑商”,最后竟被转手给斯特……那个身份神秘的游商!
先说回那个中介渠道商,这家伙也真敢收那么危险的东西!不过那人本来就是个唯利是图的黑心商人,说不定当他发现那两枚超高密白能晶的超强性能指标,还真可能当做奇货购入,再找机会高价卖出,特别是察觉瓦力可能不太懂其真实价值之后。
对于我的猜测,戴莎给予了“肯定”。
“差不多就是如此。嘿,伊珂,难道你现场听过我们对那个黑商的问讯?”戴莎开玩笑般看向我。
“没有啦……怎么可能啊,学姐!”我无奈地回应:“我在不在……你们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嘛。”
“如果是看不出来那种呢?”戴莎煞有其事地继续盯着我,微笑之下好像藏着不知哪种意味:“比如灵魂,意识之类。”
这可真是……开玩笑,对吧?
“学姐。”我举起右手,庄严地向她发誓:“我保证,自己是个正常人类,绝非幽灵,或是能分离灵魂出去游荡的意识体之类。”
呃,怎么说呢……这番话明明就是玩笑般的回应,可当我对着戴莎那对深邃的天蓝色眸子时,不过几秒便似感到一丝莫名闪过的慌张,让自己稍稍偏移了一下视线,待得冷静过后,才重新对焦到她那似乎不曾动过半寸的双瞳与始终如一的温柔笑容。
“好的,还需要稍稍调查验证一下。”她再笑了一声,说:“开玩笑的。”
是……是这样的么!
她那前半句话可真让我心脏猛跳了一下,甚至突然意识到“我”自己,以及这副身体的原主人“伊珂”好像都是来历不明的异类!
之前不是还请戴莎帮忙调查“我”的身世么?
结果却得出一个四周查无该人的记录,以及她那似乎玩笑般的,“我是否凭空出现在月铃镇”的“结论”……虽然那时候似乎应付过去了,可谁知道这位敏锐的国家检察官是否仍对我有某种程度上的“好奇”或职业敏感性呢?
瞧瞧那随时如突然袭击般的“玩笑”式问询!
可是,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知晓自己的身世来历,以及……那匪夷所思的异能根源。
也许我该找个机会跟戴莎讲清楚。毕竟她对我那样信任,以及似乎也在等待着什么……我感觉得到!
但是,抛开那诡异的意识自我封印之类的怪想法……或者,稍微再缓缓吧。
嗯,等我对自己有更多“认识”之后!
于是,一阵小插曲后,话题回到两枚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的流转上。
某种意义上讲,瓦力的偷摸勾当,反而让他避开了死神的“闹钟”!据他交代,只留下品相略微差点的超高密黑白能晶各一枚在动力源中,因为他当时觉得那种稍微褪色得反而突出的能晶可能不大好调换,而且或许卖不了高价。
但实际上,因为他不懂得那些超高密白能晶的真正价值,而是觉得那可能是比较值钱的未公布新型能晶制品,以及之后估计也会上市,于是就将之提前卖给头号黑商,却只“回收”了大概500元而已,还是在讨价还价之下!
当然,也算是数倍于同为a级高品质1类能晶的市价,瓦力也就认了,事后还觉得价格不赖,甚至遗憾没有更多货可“卖”!后来这人还试图从雷诺那边探听其是否有一些“特殊”白能晶“货源”,虽暂时没能如愿,但似乎给了对方某些“启发”……
而那个黑商,他知道入手的是什么样的特种能晶吗?
按戴莎再次问询的结果,那人交代出不少新情况……果然是不掌握证据就绝对会装糊涂的狐狸!
当然,因为之前入手过一批指标超群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头号黑商就认为那大概是另类同样数倍于普通品级能量密度的超高密白能晶,再加上已经过精细加工,工艺要比粗加工的基础原矿,但“进货价”也就250元一枚不能再多了,算上超前“上市”的时间价值在内。
“数倍?这绝对远远不止……”我听到这里,立刻感到困惑。
就像之前的测算,虽然肯定不会精确,但增密数千数万倍都有可能!
当然,也可能那两枚超高密白能晶还不是“赫修斯”那种恐怖武器级别的晶石,说不定性能有所缩水,或是其他“简配”版试作品……比如就那一枚特种能晶造成的破坏结果来看,可能确实如此,但无论如何应该不止“数倍”基准值!
但考虑到那是黑商的供词,好像也能“理解”……
“没有样品的话,目前也无法验证。不过,对于那个黑商,我们会继续调查,看看能否再倒出点有用信息。”戴莎似乎认定头号黑商还藏着某些秘密。
嗯……看来,就算是捂得再严密的“罐头”,迟早也会被国家检察院撬开,像倒豆子一样如实交代吧。
据说,刚开始时,那黑商对瓦力的“推销”并无太大兴趣,但用轻便式能晶测试仪后就发现这种1类能晶的性能直接达到了测试仪的指标上限,至少5倍于基准值的能量密度!
那绝对可称得上超高密的特种能晶,就像从雷诺和斯特入手的那批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一样。虽然瓦力能提供的也就两枚而已,但从不问货品来源的黑商并不介意收购,至少这种据瓦力说“未来应该很快上市”的“高级新型白能晶”还是挺有意思的。
而且既然会上市,那刚好可以再压价!
“真是奸商……后来他没有再去专业机构进行指标测试吗?”我问。
“没有。那黑商好像认定那就是数倍基准值的超高密白能晶,实际上仅仅这样的性能也已经是具备划时代意义的能晶工业作品了。”戴莎说:“那人其实不相信瓦力说的未来会上市的话,因为那看起来更像是实验室制品,短期内实现规模化量产绝对没那么容易。不过可以作为珍稀能晶卖出……比如后来转卖给斯特的价格,是2500元一枚。”
果然是超级奸商……真是小看了他,这人的下限就算有也是无底洞!
“所以那奸商只用了轻便式能晶测试仪,看到指标爆表后就没再继续吗?也好!万一他到专业机构发现那恐怖的指标,不知他还会做出什么买卖!”我觉得,这黑商若发现那两枚能晶性能远超基准值甚至达到恐怖武器级别,他可不一定会上交治安厅之类机构,说不定会卖给更危险的团伙!
至于轻便式能晶测试仪?那个东西确实只能测试1类能晶的指标,设置上限也就5倍于基准值,对于普通能晶来说完全够用。
嗯……
想到另外不相干的事。
或者说,有一点点联系……当时,为了测试维利从黑商手里买入的100颗“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本来按照蕾雅的提议,是想临时“借用”下梅林教授放在办公室的轻便式能晶测试仪,那样就不用专门去实验室一趟。
但是,待得真要用的时候,却发现仪器不翼而飞!按蕾雅的推断,似乎梅林教授没时间带出红叶楼才对。总之就是非常奇怪的8月2日“轻便式能晶测试仪失踪事件”……
这时,戴莎的话音传了过来。
“对。刚好那黑商进货没多久,斯特就再次找上门来……伊珂?”
“啊?哦……学姐。”我回过神来,看向戴莎,抱歉一声:“呃,刚刚分了下神……”
“怎么回事呢,看起来就像灵魂会随时走丢一样。”她微笑着朝我挥了挥手:“嘿,回来,回来。”
“啊,好的,学姐。”我也笑着点了下头,放松着心情应对她。
虽然知道戴莎在开玩笑,心里却有一点忐忑。
因为,失神甚至莫名其妙的幻听幻觉之类,还真有过且不止一次……就在这“两年”间!也许是因为意识及灵魂与这幅躯体不太“兼容”?!
不过好一点的是,最近好像都没有这种“丢了魂”的情况。
说起来,连梦……都少了许多,但这让我有些遗憾,甚至还有一点忧伤。
真奇怪……
说回斯特。
这人大概8月7日前后再次上门找到黑商,也就是对方入手两枚超高密白能晶的隔天。
当时是在一场简单的交流兼交易过后,听到黑商竟然新进了性能超群的白能晶样品后,本来话不算多的斯特马上活跃起来,主动与其交流并透露希望能转手的意愿,还千万百计打听晶石来源。
“话不多……那个斯特一直是在避免泄露自己的身份信息吗?但遇到超高密白能晶这种奇货后马上就变了?”我问:“还打听晶石来源……他想要更多?!”
“对,正是斯特这种迫切的表现让黑商抓到了‘商机’,才能高价转手。当然,还卖了一条信息,比如‘同样来自集团关系人’之类模棱两可的话。”戴莎说:“对,那样的信息也是要钱的。”
真是够了……对于那个奸商,我只能表示佩服。
“也就是说,那个黑商并没有直接介绍斯特和瓦力认识?”我接着问。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结果……
“当然,中介渠道可是那黑商的看家宝贝。”戴莎说:“当时斯特想继续探听究竟是谁有货,但黑商以‘客户要求保密’及‘其实已经透露了’的理由拒绝。斯特之后也没再说什么,而那次之后就没再来过店里。”
“离开后就没再来?这是巧合吗?还是有其他预谋……?”我回忆着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哦,对,还没一个星期后就……”
“嗯,再过几天后,那个黑商的店就被我们查封了,搜出一堆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赃物。”戴莎说:“那个斯特就算之后想再来,肯定只能见到关门大吉的黑店。”
“比如,就算8月13日斯特再来的话,已经找不到那个黑商了,是这样么……”我似乎联想到其他一些“巧合”,但……不对不对。
“难道说,斯特那次离开黑店后,可能以为那个所谓‘同样为集团关系人’是指雷诺?”我马上想到这层可能性:“毕竟都是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的‘供货者’!但雷诺是集团的人,假如真拿到超高白能晶的话也不奇怪,斯特会不会这样想?!然后他就干脆自己去寻找雷诺的联系方式……因为对方明面身份是集团司机,应该不会很难找!”
“很有可能。没想到的是,真被斯特阴差阳错地对上号。”戴莎说:“信件是8月13日寄出的,由某个年轻的陌生人直接送到集团总部接待台,所以雷诺隔天就收到了那封带有丰厚‘定金’和交易请求的特殊信件。”
“年轻的陌生人?”我记得戴莎说过斯特的特征:“那不是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戴眼镜还留胡子么……”
“估计是找了哪个马甲去送信。”戴莎解释:“这个人很谨慎,把自己隐藏得很好。而且,看起来他可能知道不少集团的事。要不然仅仅是巧合的话也似乎说不过去。当然,目前还没有任何证据。”
从这几个关系人的供述来看,确实太“巧合”了……感觉就像是在“赶时间”一样。
瓦力8月6日偷换出两枚超高密白能晶并卖给头号黑商。
斯特8月7日与黑商交易时意外得知该两枚特种白能晶并购入后,打听到集团有“关系人”售货的信息,随后一周内可能经多方打听或是其他什么途径认定为雷诺,就于8月13日寄出交易请求信,约定8月15日在南大仓东门外碰面。
雷诺8月14日上午收到斯特来信,下午刚好接到8月15日运送“赫修斯”特种白能晶的任务,他感觉可能会被“合伙人”亨利抛弃后,就也决定学着捞一笔……随后很可能也要跑路!
谁知道,在雷诺与8月15日下午拉回“赫修斯”并准备在独占库房“操作”时……听说那时候他已准备让里层装卸货的工人都先出去忙别的事,没想到因突然而至的国家检察院调查队伍,一时心慌混合了两种特种能晶!
然后,就是那场可怕的西南旧城区南大仓爆炸案……!
……
第257章 隐患
一连串看似偶然的“事实链”,最终却导向8月15日致死六人的聚能联合集团西南旧城区仓储物流城爆炸大案。
太多巧合和不确定性因素了。
事实上,南大仓爆炸案是否本可以避免?假如雷诺没有慌乱之下将“赫修斯”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扔进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储存柜,或是国家检察院的专案组再提前几分钟来到独占库房,抑或调查官们能早点发现里层高密级库房柜里的异常……
甚至,如果那两种超高密晶石能保持某种不确定的相对稳定性就好!
但现在没有样品,无法进行科学测验。
只能猜测,就是这两类无论人工还是自然存在的天然不稳定晶石接触后,造成与缓慢病变截然相反的极快速且极暴烈的反应,酿成那毁灭一切的死亡空间,并留下近似由残存晶沙显现的诡异“边界”。
如果存在更好的稳定剂和双活性引发剂,使特种能晶稳定输出澎湃的能量,也许就不至于造成那样可怕的灾祸。但目前ud-23和uc-24特种工业酵母似乎远远不足以匹配那种超高密程度的特种能晶,特别是增密数千上万倍的“赫修斯”!
更何况,“赫修斯”实际可能是既要常态下稳定,又要在特定情况下极短时间内爆发的“武器”……!
无论是作为新型动力源还是恐怖武器,似乎容器材料、工业酵母或是“引信”等配套工艺及技术都远远开发不到位。
现在想想,当时,雷诺就像是将黑火药扔进保存不当随时自燃的白磷。
但是,充满偶然的连串意外组合,也绝非会导向“必然”的结果……对吧?
8月15日的爆炸应该也是意外!
不要被奇怪的邪教歪论影响……我告诫自己。
可是……
“不,不一定……”我想到一些可能性:“不完全就是偶然导致的意外。”
“怎么?”戴莎的话音传了过来:“你觉得南大仓的爆炸案不完全是意外吗?”
“啊?”我抬起头,收回刚刚的思考,转而看向戴莎,说:“是的,学姐。”
呃,戴莎是不是想到同样的“可能性”?或许她和调查团队早就有结论了……
尽管这样,我还是说出自己的想法:“虽然那起爆炸事件的点火者是雷诺,无论是因为他不懂得特种晶石特性导致的意外还是其他情况,这都是事实。然而,正因为他确实‘不懂’,所以这起意外也许就不能避免!因为可能存在着‘预谋者’!”
“幕后的预谋者吗……”戴莎问向我:“你是指斯特?”
咦!看来她应该已有调查结论和线索了……
“嗯……是的。”我看着戴莎,想着她是否要准备解答。
但她似乎暂时不想给出答案,反而点了下头“鼓励”我:“继续说来听听。”
突然有种被“面试”的奇特感觉……
“斯特恐怕不是单纯要购买超高密白能晶,可能还有其他目的!”我整理了下头绪,说:“他自己就是个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供货商,虽然不知道那部分货如何从北方运到他手中,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存货,但他似乎没理由向雷诺买超高密白能晶以及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其中的黑能晶他还专门指定要基础原矿,那种东西稳定性更差。”
目前来自北方的特种黑能晶渠道还不清晰,只能从同类实物的角度反推,推测是经由卡诺州不知何地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由“乔治”卖给原聚能联合商社红叶分社的格伦,转至塞堎州的雷岩矿区粗加工为基础原矿,再转到碎石城的“批发商”斯特手中,最后卖给几个下游渠道商扩散至诸多用户……主要是动力车的主人,比如驾驶皮卡的维利。
而“乔治”失踪,格伦死亡,黑商被抓……还剩下神秘的斯特,但这人在8月15日的南大仓爆炸案后似乎消声灭迹了。
可以说,斯特算是间接推动那次案件的人!如果没有他找雷诺买超高密白能晶和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的话,也许就不会发生那件惨案!
“斯特买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的逻辑好像不通……他自己就是卖这个的,就像在扩散那种不稳定的危险晶石!”我现在更觉得他之前是在通过各个下游渠道商散发“毒石”,特别是听到他对超高密白能晶兴趣颇高且愿出高价购入时!
“他可能对能晶的性能和特质,特别是超高密特种能晶和矿石都比较了解,才会用词精确地要货。”我说:“相反,集团内部窃贼团伙,除了亨利可能有一定专业知识外,雷诺明显不清楚‘赫修斯’到底是如何恐怖的东西。”
“如果斯特就是要利用雷诺的‘无知’来达成目的呢?!”我停顿片刻,对戴莎说出一种情形:“8月15日那天下午,假如学姐的团队没有及时来到南大仓,而是任由雷诺调换晶石并带出‘赫修斯’超高密白能晶和一批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如果雷诺急着出货而将其混在一起以方便带离的话,说不定爆炸案同样会发生……只要两类特种晶石接触7分钟后!”
“哪怕能最终安全地正常‘交易’……但那个斯特恐怕不是简单的买家。”我最后说:“他明显比较懂超高密性质的能晶,尤其是对‘赫修斯’表现出那样强烈的兴趣……但他肯定不是科研者或收藏家之类。”
呃,一口气说了好多……当我看向戴莎时,还见到她点了下头。
“你觉得那人是会利用超高密白能晶及黑能晶基础原矿犯罪的恐怖分子吗?”戴莎问。
这可能不好判断,但……似乎有这样的感觉。
“我不觉得斯特是个好人或只是个普通商人。”我回应戴莎:“他可能知道一些能晶知识,甚至超高密特种能晶的特性……就像刚刚说说的,但他还通过渠道商将大批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扩散到碎石城各地,就像是在到处点火,只是没造成灾祸!”
而且,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可是含有冻灼毒素的晶石!虽然不晓得那人是否知道!
“你说的情况可能存在,这人很小心谨慎,行踪神秘,仅是名字和相貌特征无法找出更多线索。‘斯特’说不定都只是个化名。”戴莎讲出我之前就曾猜过的情形,接着说:“但从某些看似矛盾的行为来看,这确实不像以牟利为目标的游商,很可能有其他不轨意图。”
戴莎也是这样认可的,那这斯特怕也是个隐秘的危险人物……!
“斯特手里还有两枚超高密白能晶。如果是‘赫修斯’那种等级的东西,再加上他可能还拥有一些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那真是极大的隐患!”我只能说:“希望这人别是疯狂的邪教分子……”
“嗯。但我们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侥幸之上。”戴莎说:“必须尽快找到这个人并追回那两枚危险晶石。”
“若非聚能联合集团内部复杂又管理混乱,可能也不至于流失这么多可怕的特种能晶。”我不禁怀疑集团的内控制度是否出了什么问题,导致亨利内贼团伙大行其道,以及如戴莎所说,甚至有针对董事长的犯罪行为……简直恐怖!
但至少还有一点“侥幸”可以想象。
“虽然刚刚假设了比较严重的情形,但或许数量不多的超高密白能晶破坏效果相对有限。它们也不一定就是‘赫修斯’那种等级……”我回忆着8月25日那辆光辉被“吃掉”的车头部分,说:“当时瓦力留在豪车动力源中各一枚超高密白能晶和黑能晶基础原矿,如果是两者最终反应后爆炸,大概形成一米五左右直径的球体毁灭空间。”
“当然,毁伤空间内的一切物质被抹平,非常可怕!但范围却相对小了点。”我接着讲:“可能那一枚超高密白能晶……不知是否为‘赫修斯’,其杀伤范围就是如此。剩下的那两枚,虽然不知道爆炸效应是叠加,简单的乘数或指数效应,但也许不会造成大范围杀伤。而且经过这几次事件后,聚能联合集团应该多少会加强危险特种能晶的管理吧……?”
“对。如果之前是因聚能联合集团内部控制问题导致机密能晶制品泄露,且逼迫他们不得不捏着鼻子通过法律手段保下那群肆无忌惮的窃贼,之后会怎样算账先不说,至少会加强内部整顿和控制。”戴莎说。
“那两次可能因超高密白能晶而起的爆炸事件后,集团也有较大动作。8月15日后,南大仓被破坏的高密级库房也在进行内部调查,物资出入管理也严格许多,据悉内部vs快捷运输制度已经暂停……之前月铃矿区事件后,这一制度还有在执行的。”戴莎接着讲:“听说楠平镇外的高新能晶二期研发生产基地已经近似封闭,甚至有其他官方机构进驻调查。总之表面平静而已,底下暗流涌动。”
其他“官方机构”进驻那个生产“赫修斯”的研发生产基地?戴莎没透露具体情况,但……我大概能猜到。
毕竟那绝非普通民用类的超高密白能晶!
“学姐,那你们的调查会否……”我犹豫了一下没说下去。
她可能面临着莫大的压力,但没有表现任何负面情绪。
“不会放弃的。”她淡淡笑了一下,说:“绝不会。”
嗯,我相信她的信念和决心。哪怕遇到再大的阻力和困难,她,和那些相信她并团结在一起的战友们,也一定会想办法奋战下去。就像8月1日的庭审结果堵住了一条路,她也会再探寻出新的前进方向。
真好……这样的她,以及能与她一起战斗的时刻。
“嘿?没让你失望……是吗?”戴莎又笑了一声,稍稍向我靠近,说:“有人说过你笑得很好看……或者说很可爱吗?”
啊?
“哦,哦……”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翘起了嘴角!呃,收回来……嗯!
“一直对学姐都很有信心。”我匆匆敷衍一声,迅速整理了下瞬间凌乱的思绪,赶紧转回正题:“那这么说,会不会亨利也听说后面可能会被集团处理,才想着再捞一笔跑路?还有雷诺这样的同伙,估计也会感到紧张!谁知他们最后却各怀鬼胎,以至于造成南大仓这样的爆炸案,难怪雷诺会一直装傻!但集团肯定知道其中内情,派出律师说服雷诺不要透露风声就不追究,目的可能也是为了暂时稳住他吧。”
“差不多就是这样。”戴莎说:“所以雷诺开始还抱有侥幸心理。据他后来自己透露,律师跟他说过集团不追究的理由之一,南大仓爆炸那次事故虽然造成了很大的财产损失,但某种程度上也提供了不可多得的案例,反过来会让集团改进工艺和制度增加未来收益等等。”
“只是‘财产损失’?明明还有那么多人伤亡……还有什么案例?”我摇了下头,问:“难道聚能联合集团把这起事故当成致命武器测试现场吗……?”
“律师没透露太多信息,估计雷诺也不太理解。我们前期调查告一段落并退出后,这一个月来,南大仓那片爆炸现场被集团以重建名义封锁起来,而近期出入那边的人很多看不来不像是工人或载货司机,更像是科研人员。”戴莎说:“现在想想,那边的遗址能提供珍贵的‘实战’数据和素材,确实不可多得。”
“明明应该是开创能晶新时代和工业革命的能晶增密技术,却用在毁灭和杀人……甚至还想着未来收益!这还算是‘神迹’吗?”我感到有些失落,似乎一直以来对能晶工学的热情,以及为未来的憧憬都有了一点动摇。
“不用失望,伊珂。技术本身是客观的。”戴莎反过来开导我:“主要是人的问题。如果是邪恶之徒,自然会使用一切工具去犯罪,但工具是无罪的。我们要阻止的是那些心怀邪念的人,不让他们伤害到无辜之人。”
是的,她说得没错。
但是,如果很难,甚至不可能去阻止那些本就高高在上的罪魁祸首呢……?
那样的话,要如何去保护无辜的人?就像妮卡……她明明应该有个美好的未来!
如果……换个角度,阻止,或者“改造”那种即将或甚至已用于邪途的“技术”呢?
哎,又是异想天开……
……
第258章 未遂
莫名其妙的“妄想”过后,我将思维拉回刚刚戴莎讲到的细节,聚能联合集团律师劝说雷诺沉默的“理由”之一。
“听起来就像是‘赞扬’雷诺的意外贡献一样。明明是他按亨利要求……并且也有自己私心,可能还和其他内鬼合作,盗出被假标注为残次品的‘赫修斯’超高密白能晶,最终引发致多人死伤的南大仓大爆炸!”我提出疑问:“难道集团的研发团队到那时为止还没发现,超高密黑白能晶的混合可能引发可怕的瞬时能量爆发?应该不可能……”
之前楠平镇的能晶研发生产基地,特别是研发人工增密的基地,无论搬迁先后的几年间不是都有传出各类爆炸事件吗?虽然听戴莎所说,似乎规模、现场和其他特征都不太像那种存在诡异边界和可怕威力的超高密黑白能晶对碰爆炸效应。
而且,不是也听说过,集团之前一直在加快运入雷岩矿区的高品级白能晶,以及要求加速月铃矿区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的开采和输出量吗?
月铃矿区因“意外”的死灵杀人案件而暂停运营,不过集团似乎在动用各界资源恢复矿区生产。
明明是那么危险的地方,产出的矿石含有致命的毒性,也不知大规模开采后会否发生更可怕后果!
而且,案件的幕后凶手也仍逍遥法外!
前者肯定是集团在不惜代价地增加人工超高密白能晶的能量密度,而后者……估计集团也多少发现了那些天然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的秘密……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否清楚隐藏在其中的某类未知物质及伴随输出的冻灼毒素,以及其对超高密白能晶制品的能量引爆效应。
但如果连我们都能猜到,那他们……拥有更好物质条件和研发力量,肯定早就有了基础研究和数据支撑。而所谓的“案例”,不是也由雷诺这种人意外制造了吗?
迄今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就算之前集团不清楚,现在肯定也有一些科学结论了……
“所以,实际上……时间越往后,雷诺对集团的作用越小,就只是一个帮忙掩盖‘赫修斯’和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的内贼。”我问:“雷诺相信集团会对他既往不咎吗?”
“就像刚刚所说,雷诺之前确实保持着沉默。原因也可能是只有他知情,而亨利又在南大仓爆炸案后失踪。”戴莎说:“但在9月13日亨利在西北旧城区遭遇死灵袭击而被杀后,雷诺就改变了态度,愿意配合我们的调查,前提是要保护他的安全。”
9月13日,不幸的日子。
就在卡诺州的卡恩山区里发生死灵杀人案的同时,碎石城的西北旧城区竟同时发生同类事件,甚至死灵的数目,也即由野兽尸体变异的怪物数量也是一样的,都是“6”只!
不过,北方可能还更复杂些,因为掺入了其他恐怖分子,甚至有人类尸体变异的死灵!而前后连同那些作恶的凶徒在内,总共多达12名死者……像是邪教和某类极端团体共同或分别作案导致的惨剧。
而碎石城西北旧城区这次事件也导致六人遇害。
那些勇敢的调查官和无辜的人……唉。
忽然想到,8月1日的庭审中,集团的辩护律师还讲了一个“糟糕的笑话”……如莱特的评价那样,像是在9月13日“投放”六只怪物到西北旧城区之类……没想到竟一语成谶!
但那肯定是有预谋的邪教做法……太明显了,这群投放死灵杀人来推进某种邪恶仪式的狂热邪教徒!
先不想这个,思考下戴莎刚刚的说法。
为何亨利死后,雷诺反而愿意配合了?
好像有什么逻辑矛盾的地方。
“没理由……”我感到很疑惑,不知这其中是否隐藏或遗漏哪个真相:“对于雷诺来说,只要亨利不出现,就没有其他关键知情人了吧?所以当南大仓爆炸后亨利失踪,雷诺保持沉默装傻就可以理解。但现在亨利已经死了,某种意义上讲对雷诺不是更好吗?因为那个内贼团伙的头目已经彻底不在了。”
所以,现在没有关键人能站出来指征雷诺参与盗卖集团的超高密白能晶和黑能晶基础原矿才对,哪怕这都是事实……嗯,未被证实的“事实”,因为到目前为止都只是推论。
那么,雷诺还需要担心什么?似乎亨利的死震撼到了他!
他是在害怕什么吗……?
“如果聚能联合集团已经答应不追究雷诺,先不论会否只是律师的说辞,至少不会在明面上做得太难看吧?虽然集团内部似乎很复杂……”我想起聚能联合集团这些年来在外部事件中表现出的冷酷,以及内部甚至……好像还有针对高层的谋杀行为,就觉得似乎低估了集团阴暗面的龌龊和残忍。
“但是,我想,至少雷诺已经在国家检察院专案组的监控下,聚能联合集团应该不至于光天化日之下杀人灭口吧?”我排除那些特殊的例外因素觉得,聚能联合集团在处理关系到其切身利益的事件时,冷酷的同时也表现得极为精明和理性。
毕竟这是个逐利的强经济属性组织,政治资源和社会影响都是为其牟利目标服务,不是那种仅为了宏大或虚幻甚至诡异理念而行疯狂之举的邪恶组织……比如圣明邪教这样灭绝人性的怪胎!
“对。至少短期内,聚能联合集团还在努力争取雷诺的沉默。可能之后其态度会改变,但应该不至于伤害那个小人物的性命……因为实在不值得,或者说‘性价比’太低,对于那样超重量级的巨型集团来说。”戴莎肯定了我的想法,补充说:“雷诺愿意配合,对我们来说当然是好事。但这其中确实有古怪的地方。亨利的死这个结果,对雷诺来说应该不是坏事才对……实际上更方便他装傻。”
所以说……也许不是“结果”震撼到雷诺。
是其他原因?比如……亨利死去的“过程”,被恐怖的死灵袭杀?这种“想象”让雷诺感到害怕?
“害怕……对吗?他害怕像亨利那样死去。”我说:“也许相比集团之后可能的报复……且不论其会否有或到什么程度,但可能近在眼前的死亡威胁更可怕?那也许是另类的疯癫凶手,像圣明邪教那样……他们可不会讲什么理性!”
“有可能。”戴莎回应:“雷诺现在还没说出愿意配合的原因,只是再三要求保障他的生命安全。问他是否遭到集团的威胁,他就继续沉默。但实际上,集团现在对他还算宽容……也暂时不需要做什么极端的报复,就如刚刚所说。”
“所以,他感到恐惧的事,或许真是亨利被死灵杀死这个‘事实’。而再往深处探究,运用怪物杀人的,很可能是目前仍在疯狂犯罪的圣明邪教。”戴莎接着说:“雷诺感到害怕的理由是否与其关联,需要进一步调查。他现在依旧沉默,但绝对是还有内情没透露。”
“难道他是……邪教徒?或是与邪教有来往?怕被灭口?”我讲出一些猜想:“毕竟那可是视生死为一体的狂热分子,不在乎自己的生命,更何况他人!”
“不,这人没有明显的邪教倾向。事实上,他和某类家伙一样,都不像是有哪怕一丁点信仰的人。当然,他的心理还在挣扎,不太愿意说出恐惧之源……没关系,我们会给他时间,同时继续调查他之前的活动轨迹。”戴莎似乎给雷诺的人品定了性,还顺带鄙夷了某类人……她之前像是说过类似的话。
按戴莎的补充,雷诺是聚能联合集团的高级别通用司机,主要是货物运输为主,执行过多次集团本部与分支机构及合伙商社的高密级产品运输任务。这其中是否还有其他秘密,需要继续深入调查。
看来,暂时没有明确结论了,只是“意外”发现了这么一个新冒出的逻辑不通之处……按戴莎的说法,这其中必有古怪,或许是另一个相互关联真相的拼图碎片。
嗯……
另一个目前还健在的司机……瓦力呢?
发现了光辉豪车中动力源异常的他,没有第一时间上报里面被装入特种晶石,而是因经济问题而鬼迷心窍,选择调换并卖掉其中两枚超高密白能晶和五枚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前者还流转到斯特手中,并启发了后者向雷诺定货。
瓦力可以说是在8月15日的南大仓爆炸案中起到间接推动作用的关系人。
他也是8月25日市民广场光辉豪车爆炸案的受害者。但如果没有那种自私自利的行为,就凭那三枚超高密白能晶的可怕威力,他现在大概率是个死人……
对了,刚刚戴莎还说过,两次爆炸事件后集团也有较大动作之类?
“8月15日那次南大仓爆炸事件后,聚能联合集团除了采集爆炸现场数据和资料,肯定加强了特种能晶和涉密人员管理,是吗?”我问向戴莎:“但即使那样的动作过后,8月25日仍发生了另一起爆炸事件,还是针对集团董事长的专座!也不知那些高层会不会被震惊到?因为那种恐怖的‘炸弹’竟应用到他们自己身上!”
“对,就像是讽刺的闹剧。当然,没有遇难者至少是好事。”戴莎说:“8月25日的案件目前仍由其他专案组负责调查,可能涉及内部高层斗争,也可能牵扯到其他外部势力,问题很复杂。那辆eug-1001光辉被炸烂后,据说集团排查了另外两辆专车,似乎发现了同样的‘配置’,发现动力源的隔离板已经变得很薄但至少没被蚀穿,幸好还没引爆。”
同样的“配置”!
“也就是说,那三辆车都被同样安装了三枚超高密白能晶和五枚黑能晶基础原矿吗?”我惊讶地问:“那绝对是谋杀!只是因为eug-1001那辆车使用相对频繁一些,才导致那两类超高密晶石加快反应并引爆么……”
也许真是如此!
如果同样“配置”的三辆车动力源没有同个时间发生爆炸,说不定那两种超高密晶石是要在相对活跃使用的状态下,才会加速反应……或是由于不稳定的持续性输出导致隔离板损坏,直至在无安全保障的情况下激烈反应并引发可怕爆炸。
“对,是谋杀。利用超高密晶石与普通能晶外观类似的特征,埋入不稳定的试作品‘炸弹’。凶手肯定对能晶的特性相当了解,甚至能接触到高密级产品。”戴莎看着我说:“案件现仍在调查中。”
“啊……明白。我不会乱说出去的。”我知道戴莎的意思。
那是不属于她直管的案件,只是刚好有共同的犯罪物证,比如超高密白能晶和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所以才能共享一些情报。
这就不是与我直接相关的案件了,也没理由再追问调查细节,而戴莎其实已经透露给我太多信息……本来大可不必的。
于是,我将话题转回到8月25日爆炸事件的后续发展上:“瓦力救回来后怎样了?虽然他有小偷小摸的行为,但因祸得福躲过一场谋杀……也算走运了。”
“是的,捡回一条命。但他现在已经被集团解雇了,因为行为不端及违反集团内控制度。”戴莎说:“这个可躲不过。”
呃。跟雷诺的待遇……截然相反啊。
说起来,雷诺可不只是违反集团内控制度而已!
“筹码不够……是这样么?”我只能这么理解,可没有同情那种人的意思:“但那与他自己的品德有关,只能说自作自受。不过因为他,那位集团董事长才得以安全……也不尽然。8月25日发生爆炸案的时,假如那三枚超高密白能晶没被拆掉两颗的话,那就很危险了!但好在那一天,那辆车只有瓦力在开。”
所以仔细想想,无论如何8月25日都会引爆“炸弹”的话,科勒都不在eug-1001的豪车上,因此瓦力似乎也没什么“功劳”……反而是那人糟糕的经济问题和品性,说不定以后还是隐患,肯定不可能再安排他服务集团高层人物。
“不……实际上科勒当时也算是捡回一条命。”戴莎说出另一个事实:“8月25日下午,他其实就待在圣石大教堂,传闻是按约定与索伦神父交谈……或者倾述。所以他才让瓦力自己先开车回去。”
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不过!当时索伦神父调节我们和瓦力矛盾的时候,在说服粗鲁无力的对方时,确实说过自己“认识那辆车主人”的话!
“与索伦神父交谈或向其倾述?”我想起那时候的事:“当时我在市场广场遇见过索伦神父和亚琛……那个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修士。对,那时候亚琛还提醒说‘会见时间要到了’的话,原来竟然是与聚能联合集团的董事长科勒见面吗?”
嗯……
“那科勒单独与圣神教的索伦神父见面交谈……他?”我自己的宗教信仰相对单薄。但这么一听戴莎的说法,那位集团的董事长……?
“嗯。科勒是虔诚的圣神教徒。”戴莎可能察觉到我的困惑,直接说出了答案。
咦!这可真想不到!
……
第259章 族史
8月25日那天,聚能联合集团董事长科勒在圣石大教堂与索伦神父约见“交谈”,所以才会让司机瓦力单独开eug-1001的光辉豪车回去。
因此,无论动力源中那三枚超高密白能晶和五枚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有无被部分调换,也不论爆炸范围多大,科勒应该都能逃过一劫。
“这位董事长确实幸运……不,应该怎么说呢,偶然?呃,不对……”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对,该说是“圣神的护佑”吗?
“没想到那人竟然是圣神教徒……啊,没有别的意思。”我像是无话找话般感慨一声后,却觉得很不妥。
毕竟现在是宗教信仰自由的时代,具有相对非主流的信仰也没任何问题。
更何况,历史上的圣神教还曾是主流教派。
而且,我这样的非虔诚者,只是因这段时间内若干事件的发生和挥之不去的担忧,才频频去祈祷“圣主的护佑”,那才更不像话!
“这其实不算什么秘密。科氏家族一直信仰圣神教,从旧时的宁诺商业自治领迄今,已经有好几百年的历史,可以说是非常虔诚的教徒了。”戴莎说:“在如今的年代,更不是什么问题……从目前来看。”
“几百年!嗯……我大概听说过这个在政经领域拥有庞大势力的大家族,没想到历史竟然这么悠长。”我不禁惊叹。
这是个堪称权贵阶层的家族。据说早在共和国建立前的自治领时代,科氏家族就是宁诺当地颇有影响力的贵族。
而在今天,诸如国家立法院副院长的科恩,聚能联合集团的董事长科勒等等明面上的大人物不说,还有诸多政府机构及涉及国家命脉的大集团商社,听说都有与其关联或被安插利益代言人。据说就是共和国的总统选举中,科氏家族也是主要党派候选人的重要资助者之一。
“对,就像是在宁诺土地上成长并不断向四周延伸的古树。几百年……甚至说近千年也有可能,不过那也许是他们有所夸张的描述,当然也可说是引以为傲,呵。”戴莎笑了一声,不置与否。
嗯……听戴莎的意思,或许她作为精英人物,肯定也与科氏家族的人有过来往,就像之前参与宁溪谷学院法学论坛时,她与科恩的交流那样。不过她似乎不太认可某些科氏成员的“吹嘘”……大概吧。
“假如有上千年的家族史,那可比国家更加悠久……或许真有一些杜撰成分,但能传承这么多代也是非常了不起。”我回忆着之前的历史听闻,说:“那不得从六世纪初的宁诺王国开始算起?还不是商业自治领呢,啊……”
说到这里,就想到某个不靠谱的“话剧团”准备在大校庆表演的节目……而排练时间只剩1个月了!
“嗯。古宁诺王国从新历元年起到六世纪初,虽然一直在冯克帝国的控制下,但因为其良好的合作态度,还拥有相对独立的地位……当然,从现在的角度看,实际就是仆从国。”戴莎说:“饶是如此,到六世纪中叶,古宁诺王国也崩溃了,被纳入帝国的所谓‘托管’,到八世纪初才以商业自治领的名义再次‘独立’,直到十一世纪的共和国独立战争。”
“崩溃……嗯,历史书上有这样的记载。相比其他被帝国控制的地方,如长期被镇压的沃兹,宁诺确实还算拥有较多的相对独立权利。”我回想着以前读过或听过的一些历史:“对了……六世纪初,圣主教在沃兹兴起时,圣神教廷还授权帝国组建圣教军讨伐异端,当时的宁诺王国也是仆从军之一!但那次讨伐竟因遭遇瘟疫而全军覆没,反而严重打击了教廷和帝国的权威,激起更大范围的抵抗,也推动了圣主教在其他地区的传播。”
“是的,那次瘟疫攻灭声势浩大的帝国圣教军,却放过了南方那些本已岌岌可危的圣主教徒,非常神奇。那就是圣主教历史上重要的圣启之刻,被认为是圣主教徒被唯一真神承认并受到眷顾之时。”戴莎稍稍一笑,说:“当然……这是圣主教圣典的记载。在某些特殊时刻,相信奇迹终会出现未必是坏事。哪怕被放逐、抛弃,至少还拥有信仰的眷顾。”
“对……信仰。”我看向戴莎,仿佛能再次透过她那双好看的天蓝色眸子,见到内心深处长燃不灭的火焰,那或许就是她自己的信仰和前进的动力,是永不褪色的特种“能晶”。
嗯……说到光亮,是不是这会儿的阳光已经变得更强烈了?
“也许信仰的力量会强化人的意志,使人朝着坚信的方向去行动,并最终达到预期所想,这大概就是主观的力量。嗯,必然如此。”我相信戴莎一定能努力完成她所期盼的目标,虽然过程艰辛却并不绝望。
很荣幸能见证这一过程!如果可以力所能及帮上一些忙,那就再好不过。
“说到‘圣启’……好像圣神教有这样说法,圣主教也有,甚至……嗯,其他教派也有。”我想到的另外教派……却是圣明邪教!
对,那个疯癫的里克说过一堆晦涩诡异的邪教言论,诸如数百年才出现一次的圣启之时,“无数”圣明教徒梦寐以求活着见到圣明的朝圣之刻……其实就是在说妄想活人进入天堂的意思吗?甚至为了那个荒谬目标而进行血腥凶残的“仪式”准备,简直丧心病狂!
“这是神圣的宗教词汇,但也不排除会被某些教派滥用……毕竟可以增强自身的合法性与权威。”戴莎说。
她所说的“某些教派”,大概就是指建国以来以信仰自由之名出现的形形色色各类边缘教派或者干脆就是邪教……更别提那具有悠长历史的圣明邪教!
“是啊……说起来,圣主教的主流就是圣启教派。”我想到主流圣主教倡导无私、贡献、宽容和理解,在道德层面与社会的公序良俗紧密结合,至少弘扬了美好的价值观……就如嘉妮老师那样温柔慈爱的圣主教徒。
“嗯,就算是主要宗教也有主流及少数派之分。伊珂,你去过卡诺州,大概也对红叶城错综复杂的宗教历史与现状有所耳闻吧?说那边是‘万神殿’也不为过。”戴莎说:“相比之下,宁诺这边算是‘纯净’得多。当然……也是有历史原因的。”
事实上,卡诺州不止是宗教教派错综复杂,还影响到本地社会与经济的发展,就像随时爆发的火山地带。
毕竟那里是大国争夺的要地,所谓“信仰传播的十字路口,融合之地,或者说,诸神的战场”……就如韦娜的形容。虽然冠于唯一真神的名义,多个宗教的渊源地,如今却是“神眷未至之地”。
而宁诺所谓的“纯净”……其实戴莎已经有所透露,我也从别的史料记载上读过,那种格局形成的历史原因,背后却可能隐匿着血腥的历史痕迹!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心情突然沉重起来。一会后,我才将话题转到别处,就像是要避开那些令人不适的想象:“六世纪中叶,古宁诺王国就莫名崩溃,以至于被冯克帝国直接统治了两个多世纪吗?也不知那期间发生了什么大事……”
“有多方面的原因。根据各种历史考究资料,六世纪初圣教军在沃兹的讨伐行动失败,损失惨重,引发了内外危机,帝国认为宁诺王国内部有同情圣主教的异端分子及不安分势力,当然也可能有找替罪羊的意图。”戴莎似乎对这段历史并不陌生:“刚好那时候的宁诺王国出现重大危机,六世纪中叶前后国王病逝,第一顺位继承人却已失踪多年,国内纷争不断,于是就被帝国以调停人‘托管’名义直接控制了。”
“嗯?竟然还有这样的往事……历史考究资料的话,学姐应该研究了不少吧?”我似乎意外发现了戴莎的某项“兴趣”,便开玩笑说:“难道这也跟调查破案有关……”
她的专业是法学,莫非也顺带研究了历史?
对了,之前与她的几次交谈中,就发现她确实储备了许多历史知识,特别是对于许多组织和事件的来龙去脉相当了解……难道真是某种专业相关的兴趣?
“是呀。”她莞尔一笑,回应我一个好看的笑容,接着才说:“好吧,其实就是某个小小的爱好。有段时间确实对宁诺新历元年以来的历史文化变迁颇有兴趣,就稍微研究了一下。不用花费多少精力,中央图书馆这里拥有非常丰富的藏书,比如西南4a人文社会区,西北4b历史政治区等等。”
嗯,感觉她肯定耗了不少时间在4层回廊……或许可以让她兼任那边的图书管理员?当然,这只是玩笑。
不过,看看她那颇为快乐的笑容!似乎很少见呢……
“真好,或许我们可以找个时间,一起在那里淘淘宝。嗯,我也很喜欢沉浸在书海中的惬意!”我笑着说。
对了,忽然想起芙琳的“嘱咐”,诸如回来后希望能与戴莎多一些“散心逛街聊生活的活动”……呃。
“嗯,挺好。找个只是单纯看看书聊聊天的时间吗?”她笑了一下,转过头看向回廊外,又稍稍抬头望向玻璃穹顶,似乎察觉到时间的流逝,就转而对我说:“那便以后吧,希望不会等太久。哦,刚刚讲到哪里了……?”
咦,说起来,我们好像刚刚一直在交流历史的话题……当然,这样也挺好。
“讲到六世纪中叶古宁诺王国的覆灭……学姐。”我甚至想叫她一声“老师”,但感觉好像不太好开玩笑……以免被她反向抓弄!
于是,我接着说:“在之前,好像说到科氏家族史可以追溯到六世纪……对么?据其家族成员所说,嘿,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说起来,那段时间可是宁诺历史的动荡期啊,甚至开始因动乱而被帝国吞并统治!这个家族能生存至今并发展壮大至此,应该是与当权者合作良好吧。”
“嗯。新历元年以来,在被冯克帝国控制的黑暗世纪中,宁诺地区是合作最好的,本地权贵能很好地充当帝国间接统治的代理人,因此也能获得一些相对独立的权利。”戴莎对我说:“科氏家族或许就是其中颇具合作精神和独到眼光的合作者之一。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悠长的历史里兴衰过许多势力,也不乏盛极一时却如流星般逝去的王朝或家族。所以,先不说他们是如何精准审时度势和依附其他权贵及统治者,能传承那么多代并发展至今……就如你刚刚所说的,如果仅以生存来评价的话,这个家族可算是数一数二了。”
是的,如果仅就“生存”而言,那些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并牺牲的英雄和民众,在北方的卡恩地区和南方的沃兹古地一直反抗着残暴统治者的默默无闻着,似乎不如那些精明至得以在历史留下名号的合作者“数一数二”……不过,我知道戴莎说的是反话。
“对的,在宁诺,还有其他各州的历史上,并不乏勇敢带领人民对抗苦难的英雄……还有许多正气凛然的着名家族。”我看向戴莎,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些历史名人传记,便笑着说:“咦……学姐,对了。说起来,戴氏家族不也是很有名的吗?历史上也有许多作出伟大贡献的名人!”
“哦,天。”她扭过头笑了一下,转而看过来,说:“这其实算是个常见的姓氏了,不是某个独成一格的家族垄断头衔。当然,拥有这么多同姓氏的伟大前辈,或许我确实能小小骄傲一下呢?”
“是的,我也为学姐感到骄傲。嗯……我的意思,是很敬佩学姐的敬业以及认真,还有温柔体贴的性格,这都让人很喜欢!”我见到戴莎仍保持着笑容,便讲出心中想法。
“谢谢,只是后面的评价让我有些承受不起呢。总之先努力吧。”戴莎笑着说。
嗯……感觉越来越离题了哦……不过,她开心就好,也希望她能时刻保有这般笑容!
“那说回来,科氏家族的圣神教信仰,就是在六世纪形成的吗?”我问回“正题”:“在帝国控制时期,主流宗教就是圣神教吧。”
所以,作为那时候的模范合作者,似乎皈依圣神教信仰并不出奇。
“就是如此。对圣神教的信仰,可说是科氏家族的精神支柱,也是为数不多的不妥协之处,无论在任何时期……而共和国成立后,在信仰自由的理念下,就更没有什么问题了。”戴莎说。
无论任何时期吗?嗯……好像有点“矛盾”。但人的思想本来就是矛盾的……大概。
“这样的么……如果是有家族传承的宗教信仰,那聚能联合集团的董事长科勒应该是虔诚的教徒。也许他8月25日其实是去圣石大教堂做礼拜,以及向索伦神父倾述……”我大概有了些理解,但忽然间又想到另一个矛盾:“咦,说起来,那天是周六啊。圣神教好像是与圣主教一样的,礼拜天都是在周日呀?”
“是的,你也注意到了吗?”戴莎看向我,说:“确切地说,科氏家族所信仰的圣神教教是偏原教旨派别的,据说是圣徒派的某个分支。”
啊?圣神教的圣徒派……
好像在之前听说过这个教派!
……
第260章 同语
想起来了……圣神教的圣徒派是极端保守的少数派别,之前听谁说过来着?
其一,是里克,那个曾经的国家神学院前教授,如今的圣明教徒!
9月12日,这周三晚上还在红叶城时,就在蔓萝咖啡馆与里克见面“沟通”,说到所谓的“纯粹”信仰,他狡辩圣明教的所作所为是其坚持上古理念初心的行动表现,还说到实际上“圣神教的圣徒派”和“圣主教的圣音派”其信念甚至与圣明教有共通之处……!
当然,这种邪教徒……虽然他自称为“只是信仰圣明的巡修者、记录者和观察者”,表面上放浪形骸及邋遢不堪,但交流下来却给人一种颇为理性及逻辑严密的感觉……可那种基于邪教信念的理论陈述及辩护,却也容易蛊惑大众……深思后更感可怕!
而第二个人……是玛希。她在担任科联会红叶城分会秘书的同时,还是卡诺州立第一图书档案馆的志愿管理员,又是本地人,对卡诺州的社会政治及宗教历史相当熟悉。
也是在这周三,同一夜!和里克见完面分开后,与蕾雅一起“散步”到红叶分会小楼,遇到正在值夜班的玛希,就顺便聊了一下。
当时,在谈及圣明邪教时,玛希对这个教派并不陌生……或者说,她应该是对红叶城内错综复杂的宗教流派冲突乃至动乱的历史与现状都有所了解,似乎认为圣明教不过是诸多极端教派之一。
而玛希在提到近期红叶城紧张的动荡形势时,还讲过幕后势力鱼龙混杂,除了国外势力,“还有极端组织和教派如圣神教的圣徒派、圣明教等等”变得“活跃起来”。听起来就像是将圣徒派和圣明教进行等同。
还有,就是聊到《圣境迷踪》这本书时,谈到其作者泽克与10世纪末11世纪初的帝国宫廷学者班农可能为同一人的传闻,在猜测其当时随着圣环骑士团在卡恩山区“武装考察”时,可能遇见过某种神迹以至于后来化名写下那异闻录般的近似异端书籍时,就提到班农信仰“极端保守的圣神教圣徒派”……因为,当坚定的信仰被“现实”摧毁时,人才会做出某些似乎不可理喻的行为。
那么……
“听说圣徒派是圣神教的极保守教派,甚至可能会有极端之举……当然,这只是猜测。”我想起戴莎所讲的细节,说:“科氏家族信仰的是圣徒派的分支,会不会相对温和些……?”
如果是过于极端的教派,比如圣明邪教之流,大概早就转入地下传播了吧……
“嗯,就目前来看,或许是的。至少他们还是关注自身经济政治利益的大人物,不至于丧失理性作出疯狂之举。”戴莎点了下头,说:“只是对某些信念和仪式的坚持。不过也是有旧圣典依据……就如‘第七日圣启’在经典论述中其实是指周六,且是圣神的明谕。只是后续由于宗教、政治及社会的变迁,渐渐变成‘第七日圣归’,也就是周日了。”
“所以,对原教旨主义者和极端保守教派而言,周六才是遵从神谕的礼拜日,虽然当今主流是周日礼拜。”戴莎接着说:“但这只是仪式或形式之争……在今天没什么大不了。”
确实如此。公民拥有宗教信仰的自由,其信仰不得被歧视或被胁迫改变。在如今,对于一些小众派别的信徒,当他们在涉及自身信仰代之以“唯一真神”之名时,也享有某种意义上的“沉默”权利。不过,事实上仍会有一些蛛丝马迹,或是形式上的细微差异,会体现出他们所信仰的派别特征。但对非主流分支的识别,这就需要丰富的宗教知识了……
总之,只要不是被定义为危害公众安全的犯罪团体和邪教组织,不损害他人信仰之自由,那就得以享有相应的不被侵害的信仰自由……
呃,在三层西南3a区整理法学书籍时,曾翻阅过一些论着,对于各种权利义务的嵌套和关联一度感到混乱……也不知理解对不对,或许大概如此!
“嗯,希望他们的信仰是相对温和的派别吧。不过那本来就是精明的权贵家族,他们也都是……或大部分是理性的‘商人’,家族才能经历过那数百上千年的大动荡而传承至今,甚至还能坚守那曾经的‘主流信仰’……哦,这不是歧视啊。”我还记得那些历史书籍上的暗示,“主流”宗教的地位转换可能伴随着血腥残忍的过程,所以能度过那段可怕的年代并保留信仰至今,仅是这一点就可印证那个家族的厉害之处。
不过,还是得强调一下,绝非对他们的信仰有什么“歧视”……事实上,我自己连信仰都不坚定,也非虔诚的信教者。
“没什么。所谓的上流阶层,总得与平民有显着的区别,方能展现那独一无二的‘气质’与权威,特别是在非物质的精神领域,从语言、爱好、礼仪到信仰……这就是阶层的‘边界’之一。”戴莎笑了一声,似乎带着些许的不屑,接着便看过来:“没关系,在我面前什么话都可以说,至于歧视……或许我们还不够格呢?哼……”
“嗯,是我想多了……”我这才觉得刚刚自己似乎说了一句天真的笑话。
就如两个世界的不同群体,何来的共情呢……
“没什么,本来就是扯远了的话题。暂未有定论的‘线头’,就先这么留着吧。”她用了一个奇怪的比喻,结束了科氏家族信仰的“闲言闲语”。
但怎么说呢……她之前也用过“线头”的比喻。难道意思是,沿着这个点似乎调查不出什么有用线索,但又觉得像是某个潜在的“可能性”么……也许是因为她的敏锐直觉所致?
“啊……没想到竟讲了这么多东西,会不会把你给塞晕了?真抱歉,伊珂。”她笑了下,挪出半步,说:“还站了这么久!哎,你刚刚还不舒服来着……还累吗?回到那边坐一会?”
“哦,没事的,谢谢学姐。”我注意到她似乎又不经意间望了眼回廊外,待得自己也望过去并察觉到阳光更为耀眼,才意识到这会可能已接近中午,就对戴莎说:“精神已经好多了,嗯,走几步就更好!”
说完后,我就也跟着迈开两步。
“嗯,今早真是打扰良久呢。但能见到你安全归来,就安心许多。”戴莎走开一步,停下来对我说:“伊珂,在卡诺州的经历我已经知道了,没想到你会被卷入那么凶险的事件中。那边历史遗留问题多,社会群体撕裂,各种势力明争暗斗火上浇油,形势错综复杂,总之能平安回来就好。同个9月13日发生的案件,可能会有许多相关联的重要线索,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谢谢学姐。幸好当时有芙琳女士同行,我们才能得以免难,而且说回来还是学姐安排的,真的感谢!”我诚恳地说:“这次我们是去那边进行科学考究活动,还好最后同伴们全都安全回来。嗯……还有另一个朋友也是。也为那些不幸遇难的人们祈祷!”
“朋友?哦,就是你的青梅竹马凯尔吗?听说了你们在卡恩山区里奇迹般的相遇,不可思议!”戴莎说着说着就笑了出来,也不知那笑容之下是何种意味。
“呃。总之……是啊。”我只想着这所谓的“青梅竹马”好像怎样都很奇怪,无论是对伊珂而言的“12年”,还是对“我”来说的“2年”。
只想快速换个话题的我,就随便说了句:“因为他刚好在那边集训以及出任务嘛……虽然确是不可思议的相逢,但那时候却很惊险,也幸亏有了他。”
“嗯……”她渐渐收回了笑意,看向我说:“你们竟第二次遭遇了死灵?感谢圣主,能再次死里逃生真是太好了。你们都很勇敢!或许对他来说,也是幸亏有了你。”
“这个么……总之,感谢圣主!”我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讲也许是事实……哎,反正先躲开这种话题!
而且,戴莎了解得可真多!我想,芙琳大概给她发过许多电报和信件……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希望能正常地完成各自活动,顺便参观便千年历史的古城风光,然后平安回家……”我接着说:“怎么说呢……如果能不需要那么勇敢,我们也是愿意的。或者就像莱特先生所说,‘最好别太过接近可能会失控的危险’……我们也不想的。”
想要知道真相,寻求诡异背后的“逻辑”,进而发现自己“秘密”……如果抛弃这样的想法,去接受简单的日常,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总觉得不甘心……或者说,有种奇怪的,挥之不去的执念。
但戴莎是否理解成了别的意思?她马上就反应:“什么?莱特又乱说话伤到你了吗?没事,等他回来后,我们会好好抽他一顿。”
啊哈……
“不是啦,莱特先生的意思,嗯,可能就像芙琳女士所说的,把我当成……啊,总之就是希望我们远离危险的意思。”我实在说不出被当成“妹妹”的话,尴尬又不适,便转而再次表达了担忧:“但他们还在红叶城那边工作,现在还是挺危险的吧?但愿他们也能平平安安完成任务回来。”
“相信他们的专业能力。红叶城那边虽然整体形势仍然紧张,但这周发生那几起恶性事件后,各方面应该都加强了安保和检查,应该安全上会好一些。”戴莎接着说:“而且,这是案件发生后的调查……可能不会再有危及生命的同类恶性事件。但这也仅是对该类性质的案件特征而言。那地方太复杂了,说不定还会有其他意料之外的事。总之,愿圣主保佑。”
嗯……?
听这个意思,难道说,每一起可能涉及邪教及死灵的凶杀案件,可能存在这样的地理特征,即是当其发生并“应”致死“6”人后……便可能不会在同个地方发生第二次?!
不,那样的话,碎石城这样的地方,都发生了多少起可怕事件了……也许她的意思是,那些邪教团伙在流窜作案,但也只是相对而言。
无论如何,意外和危险总是相随而生!听戴莎的意思,甚至只能寄托于“圣主的护佑”,但在我这样的非虔诚者听来,更像是某种无所谓的“无畏”宣言……
“学姐。不管怎样……希望你们都能平安,成功破案,揪出那些灭绝人性的幕后黑手并绳之以法。”我感到有种暗暗涌来的忧伤,最后也只能说:“相信公义能及时到来。”
“那当然,这就是我坚守的信仰和坚持的理由。”她淡淡笑了一声。
“嗯……”我却觉得,怎么那种莫名的忧伤竟似要涌上眼眶?
“怎么了?嗯……没事。我们都是爱惜生命的人,不是莽撞无谋的野牛。”戴莎再笑了下,对我说出一段话:“等到完成如你所讲的目标,或许真的要请个假休息下。比如,去往某处海边,享受下晴空,微风,大海,灿烂的阳光,清新的空气,还有一簇可爱的小白花,嘿!”
她好像在描绘一幅画!温暖,惬意,祥和得令人入迷。
此时,阳光明媚,穹顶之上晴空万里,便是这明明紧闭着窗户的五层回廊也似拂过了微风,下一秒就连捆在窗边的帘子也似轻飘起来,带来外界清醒的空气,让我真的仿佛“回到”某个海边……明明我都没踏足过任何一处海滩。
而她的那段话,“晴空,微风,大海,灿烂的阳光,清新的空气,还有一簇可爱的小白花”……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不,我甚至也说过同样的话,只是少了某个词……“大海”。
太巧合了,不可思议的“偶然”……!
好奇怪……却又很温馨,暖意层层涌来,掩盖着那淡淡的悲伤,却让眼眶霎时湿润。
很怀念……这样的“想象”。
……
第261章 坚信
“嗯?怎么了……伊珂?难道我刚刚又说错了什么?”戴莎轻柔的话音传了过来。
“啊……不是,没什么。”我快速抬起双手拨开前额的头发,顺势抹去两边眼角的湿润,手掌滑下双颊后,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说:“没什么……”
“是吗?好吧。”她笑了一下,似乎放过了我,却又盯着看了好一会。
这让我有些不知所措,连刚刚放下的双手都不知该摆到哪里才好,感觉就像在被她审视着一样!
而就在我运转脑袋想找个话题化解这奇怪又尴尬的气氛时,再次听到她的话语。
“真奇怪……”
“啊?”我此时稍稍退了两步,让自己离身后的书架很近,恰好能让放到背后的右手指尖轻触到那已粗糙得能感受到沟痕的木头柜面,那份坚硬让我感到某种程度上的安心,只是现在却不太明白戴莎的意思:“学姐……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似乎不是那种感情丰富的人。这不是贬义啊。”戴莎看着我,眼神中似有某种认真的意味:“所以,是因为‘联想’到了什么事……或人吗?”
真是一如既往的敏锐……!
她淡淡的话音,如一颗小石子投入我的脑海中,刹那间激起圈圈涟漪,内心深处也似翻起了波浪,可除了那莫名的哀伤思绪,我却依然“联想”不到什么……无论“事”或“人”!
“我也不知道……”我摇了下头,放在背后的左手紧紧握着右手的腕部,只能对戴莎说起笑话:“可能我真是感情比较丰富的人吧。”
“不好笑哦。”戴莎微笑着回了一句,接着说:“虽然,忘记一些事或人,或许在某些时候并非坏事,但你自己其实一直在追寻丢失的过去,是吗?你那时候的委托,我可还记着呢。”
委托?
哦,是的。
入学第四天,7月底的周四,第一次与戴莎见面,一起参加法学论坛,后来与她在湖畔餐厅聊天时,曾请她帮忙调查“我”……其实是“伊珂”的身世。
这个丢失了四岁前记忆,孤身来到南方偏远小镇的奇特女孩。
然而,后来戴莎的调查结论却是“凭空出现在月铃镇”……当然,这只是她开的玩笑!
可对我自己来说,也许真的是“凭空出现”!
不知所踪的“伊珂灵魂”,以及我的意识……也像是丢失了原有记忆但仍能清楚判定自己应为“外人”的同样怪异“灵魂,就这样在两年多前被“注入”到这幅身躯!
真不知道“我”到底是谁,从何而来,因何而来,又应到哪里去!
或许,是因为这一个月来与戴莎的交流,以及我的某些表现,让她察觉到我一直希望能找回莫名丢失的记忆?虽然像是徒劳……但也未曾想过放弃,哪怕似乎总有某种潜意识在“阻止”这个过程……就像被封印了一般!
很矛盾!
但是,必须恢复记忆,以找回某些珍贵之物,似乎有这样的执念在驱使着我。
“谢谢学姐。”我对戴莎说:“那段时间真是辛苦了,要找寻我这样来历不明者的身世,肯定耗了不少精力……真是惭愧。即使最后没有结果,我也能接受。总之,感谢。”
“还没到最后的时候,别担心。”她走近过来,抬起手摸了下我的头,说:“当然,如果能有一些线索就更好。哪怕只是一些突然想起的记忆碎片,说不定就是关键所在呢?”
啊……被安慰了?
一阵暖意和温柔的触感从头顶传来,像是被穹顶之上的暖日阳光抓弄了一下。
这时候,我该怎么做才好?真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好在她很快便笑着收回了手。
难道真是在抓弄我……
“谢谢,我会努力地回想……如果可以的话。事实上,我也希望能够想起一些事或人。”我感慨着回应。
“不,并不需要特别去努力。伊珂,我的意思是,这主要是为了你自己。”戴莎似乎迟疑了一会,接着说:“如果是你还坚持的话。因为……有时候,可能一些过去的记忆反倒是现在的负担。所以,现实的生活也许更重要。享受它,热爱它,并期盼更好的它,也许会更开心。你觉得呢?”
最后,她又再强调一次:“当然,这都取决于你的态度。说到底……主要还是为了你。”
“我知道的,谢谢学姐。至少就目前来说,我还是想要找回些许记忆……觉得那应该并非不好的事。当然,我也会过好现在的每一天。”我朝着她笑着点了下头,心情也似乎好了些。
有这样的直觉,那些“丢失”的记忆中,一定藏着很珍贵的过去。也许正是因为怀念却又想不起来,才会时不时感到莫名涌来的淡淡忧伤……或许是这样!
而且,现在还有戴莎的帮忙,那就更好了!她也一直没忘记我的委托,真是感激!
至于她说的“主要是为了我”……嗯,至少我现在依然坚定地想找回记忆,但还有另一层没向她说的,就是还想找出异能的渊源,也许那才是可以了解“我”到底是“什么”的关键,只是这会还没下定决心跟她“坦白”。
嗯……她刚刚还用了个“主要”的词?
当然,这确实“只”是我自己的事……可能我想多了。
“好的。”她也笑了,似乎带着欣慰的神情。接着,她再次抬头望了眼回廊外的玻璃穹顶,转过来对我说:“其实今早只是想来看看你的,没想到聊了这么久,没有耽误你吧?”
“不会呀,本来陪伴有需要的读者在五层档案区,就是比较花时间的嘛。”我笑着说了一句,想起之前的事,就说:“说起来,上次我带着凯尔在这边参观,顺便看看些资料时,也感觉时间过得很快。”
“哦?不过也是,你本来就是图书馆管理员嘛。嗯……时间不早了,我们边走边说吧。”她邀我一起离开,同时问:“那上次是去找什么资料来着?”
“只是看了些校史资料。”我正和戴莎一起走向西南边的旋梯,听到她的问话后,就抬起手向左指向远处的档案区:“就在那边,东南5a区。”
“校史吗……嗯,宁溪谷学院确实历史悠久。今年就是建校980周年庆典。再过二十年举行千年庆典的时候,一定更加辉煌。嘿,那时候我就已经是老太婆了。”戴莎笑了出来。
“不算啦,学姐。才四十……呃。”我赶紧住口。
对了,虽然戴莎看起来依然年轻且颇具魅力,但她自己说已经26岁了,再过二十年的话,其实已经接近五十了……
“不用安慰我呀,生老病死本就是不可逆的规律。时间不可能回溯……对吧?再怎样激扬的青春,过去便是过去了,只要不留遗憾就好。”戴莎淡淡一笑,看向我说:“怎样呀?大校庆的节目准备?手稿还能派上用途吧?”
“好用,嗯,谢谢学姐,啊哈……”我别开眼神,加快几步的同时,再望了一眼东南区的校史档案书架,匆匆地找个话题:“说起来,学院是521年成立的,而中央图书馆则是1071年才动工建设,也就是建校五百多年后……十一世纪虽然是复兴与觉醒的年代,但也是历史的大动荡期。即使如此,中央图书馆的设计却相当超前,非常了不起!对了,那时候的资助者与设计者之一竟是聚能工业商社,不可思议!”
“十一世纪中后期的聚能工业商社吗?哦……”戴莎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那时候还不是聚能联合工业。而聚能联合集团则是在十一世纪末成立。”
“对的。聚能系的发展也是充满传奇,而且历史悠长。当时我参观过总部的历史展厅,印象深刻。”我知道戴莎应该研究过聚能联合集团的历史,就权当是闲聊般简要概括:“最初好像是902年成立的一家小商社,后来逐渐成长为颇具规模的纺织厂,后来在1071年成立聚能工业商社进军能晶领域,同年资助建造学院中央图书馆,之后据说因为资金周转困难或其他情况被重组为聚能联合工业,再往后嘛……就是在1072年7月成立聚能联合集团并一直发展到现在。”
“那时候还是聚能工业商社的时候……怎么说呢?”我想起那个年代的历史背景:“十一世纪初,或许就是1001年前后,由帝国主导并投入不知多少精英和资源而产生难以想象的能晶工学成果……有些即使现在看来也具有不可思议的科学高度……却最后匪夷所思地化作一片废墟,就像流星闪过一样。当然,在科学角度上颇为惋惜,但在当时被压迫的民族与弱小国家来看,却不算坏事。”
“就像曾出现过灿烂的花火却又陷入无尽的黑暗……仅对能晶工学而言。”我记得在班级活动时的渡船上听过舒亚他们的讨论,再回想起来仍颇为感慨:“那时候还是商业自治领时期,虽然各自治领已有联盟趋势,但国力尚未凝聚,仅是宁诺本地政府对科学的支持也相当有限。而聚能工业商社就这样踏入可说是蛮荒的能晶工学领域,不惜代价地资助能晶科学发展……甚至,说不定连自己都成为了那个代价之一。”
“当然,现在聚能联合集团作为继承者,也还是能晶工学及其他科学领域的积极探索者和资助者。”我接着说:“但是……可能已经很不一样了吧。”
换句话说,如今集团表现出的那种精明、逐利,对弱小个体不带半点怜悯的冷酷……这种因子是最初时候就有的吗?因为是付出了巨大代价才夺得一席之地的能晶工学先行者,所以必然会不择手段地巩固并扩大先进优势和集团利益?
或是说,经过六百年的变迁,早就物是人非了?
不对……至少,那时候的“聚能”,或许是纯粹的……总有这样的感觉!那时候的创立者还不是科氏家族……记得有这样的记录!
“曾经的少年,是吗?”她微笑着看了我一眼,打了个比喻后,接着说:“只可惜呀。就算是人,几十年下来也是会变的,更何况是一个历经数百年的组织。实际上,主导这个组织的人,早已不是那时候的人,而几个世纪的变迁下来,与最初的‘聚能’有联系的,大概也只剩下这块牌子,以及可能连逝去的先驱者也想不到的继承者变化了。”
“可能是吧……”我感到些许悲哀,轻轻叹了一声,说:“过去了太长时间,或许已经物‘似’人非了。当然,我只是外人,不过知晓了一点点历史而已,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否如此,也不好评判什么,但聚能联合集团,如今的庞然大物,依然是能晶工学的先驱者,社会经济的推动者,和在某些领域与现实的压迫者甚至作恶者……这样的矛盾结合体怪物,似乎也没有什么法制上的制衡枷锁,又会发展到何种地步,是利大于害,或是相反?”
说起来,在入学初的法学论坛上就已知道,现在垄断立法好像在国家立法院层面连讨论流程都还谈不上。所以,不止是聚能联合集团,实际上各个行业或领域都有类似“怪物”的存在,只是聚能联合集团大概为最突出的那个。
如果没有制度上的限制,这还会成长成什么样?也许真的曾经为勇敢“取火”的少年,但现在这位英雄的“灵魂”已经被“替换”了……
哦,已经走到西南旋梯的门口了。
于是,我赶紧先走两步,上前掏出钥匙打开锁头,并准备将铁门推到一旁。
这时,身后也传来戴莎的话语,就像在演说一般。
“若按照现代自由派的某些观点,这种情况并非不可预见的。因为古典自由理论的个体无序竞争并非必然会产生最终精妙的整体有序均衡,也可能产生某种程度上的超大型个体或几个大型群体占据大部分市场份额,也即由混沌无序竞争发展为有序垄断均衡。”
“但是否会出现单体垄断?那些现代自由派认为不可能。因为人性所致,发展到群体竞争时代,某些标志性群体将会成为各类相似个体的利益代言人,因此会由群体来代表无数个体实现整体的有序均衡。一旦有均衡被打破的苗头,势必会引起相对弱势群体的联合反补,包括但不限于新法乃至暴力的介入,并引导一切无序竞争再次走向有序均衡。”
也就是说,将一切变化的预期交给“自由”变化以实现最终均衡吗……?
哪怕这个过程再残酷及无情,都是无须干涉的,就像物竞天择的自然界不需要人为介入的力量一样。那些被淘汰、被遗弃的都是合理的,应该的……因为最终“完美”均衡的世界并不需要它们,或“他们”……?
唉……
打开铁门后,我正想回过头来说点什么,就听到戴莎的另一段话。
“但是,将希望寄托于祈祷某种美好的预期,就像在被动等待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公义,对于受侵害的弱小群体来说,太痛苦了。如果是我的话,更愿意主动些,去推动那些值得期待的变化,哪怕这份力量对于‘怪物’之言微不足道。”
哦……不愧是她。哪怕再过二十年,她也依然是“少年”。
当我转过身时,便见到她那温柔的笑容,透过那对天空般湛蓝的眸子,还能读到那仿佛扎根于灵魂深处的坚定与自信。
真令人敬佩……以及着迷!
于是,我便也笑了笑,回了她一句:“嗯,我一直坚信着。”
……
第262章 蒸发
“谢谢,伊珂。希望不会辜负这份信任。”戴莎微笑着对让到门边的我点了下头,迈步走出铁门外,刚踏下两级旋梯台阶,就转过身来说:“中央图书馆真是宝库呢。历史在这里沉淀为一本本古籍中的文字,让后来者们得以一窥本或流逝的岁月记忆,真是令人感慨。”
“啊……是的,历史,无论是藏在浩荡长河中的小浪花,或是隐于河谷中的鹅卵石,说不定都有自己独特的魅力。”我原本蛮惊讶那位理性严谨的她也会感性地发言,但想到她刚刚说自己来过这里找寻重要历史资料,或许她曾经发现过有趣的宝藏也说不定,就觉得似乎顺理成章了。
“学姐主要是在图书馆三四层看书吗?”我跟着走出门外后,将铁门锁好,转过来对戴莎说:“那五层档案区会不会很少来?这边读者稀少,主要是研究学者,平时也没什么人,所以特别清静。”
“嗯,如果并非查找资料的话,倒也是个谈话的好地方。”戴莎再笑了一下,对我说:“但通常都会有管理员跟着上来,其实不太方便。大概只是我们这样的熟悉关系,且本就是一对一的聊天,感觉就像包下了私密专场,体验倒也不错。”
确实……因为我自己就是兼职管理员,而且本来带着戴莎上来五层的原因,就是看中这边比较“清静”。看来她也意识到这一点。
不过,说起来,今天的谈话内容似乎相当多且敏感!
“学姐,我们今天谈的那些事……是否有很多涉密?这样让我知道可以吗?”我跟着戴莎走下阶梯,问了一句。
要是莱特的话,肯定不会让我知道这么多事。当然,他是为了我好……不想让我接近危险,就像芙琳所说的那样。只是,他似乎也猜到戴莎可能会向我透露一些事,而他却选择了放任,或者是无奈?
而戴莎本人呢?
现在想想,与她的交流似乎一直离不开近期发生的各种诡异案件,特别是邪教、死灵……甚至还有其他极端分子犯罪!她愿意跟我说各种事件进展的理由,即我是迄今未破案的月铃矿区案件当事人和受害者,所以我有权知道真相。
确实,因为月铃矿区发生死灵杀人,现在看来并不非个孤立个案,而像是由一个接着一个……至今可能未停的恐怖事件联结起来,作案手段现在大致渐渐清晰,可能戴莎和她的专案组也发现了某些“规律”!
可是,致命毒素的存在或以证明,但驱动死灵的“原理”还无定论,幕后的罪魁祸首仍是谜团,接下来再发案的可能性依然很高……
所以,还没破案之前,新发现的线索以及推论应该都是秘密吧?
就算我有知情权,是否知道得过多,或是作为一个普通当事人,间接参与过深了?
这合适吗……?
比如有些似乎无关的衍生案件,比如可能涉及谋杀聚能联合集团董事长的案件,她也暗示过我,那些事仍在调查中,是不宜泄露的。
“不会,作为公务人员,我还是懂得分寸的。实属秘密的事自然不宜公开,其他的也做了温馨提示。至于你所知道的那些……”戴莎转过头笑了下,说:“更多的是在交流讨论中,你自己发现并提出来的,不是吗?”
虽然看似如此,但其实还是因为有戴莎提供的线索啊……更何况,我“发现”的都是些未经验证的猜测、想象和假设!
“这可真是抬举我了,学姐。”我赶紧说:“提出来的也都是些假设性论点,连论据都存疑的。当然,如果能对阻止下一次可怕犯罪有点用就好……呃,总之希望不要给学姐添麻烦才行!”
“不会添麻烦。倒不如说,颇有点出乎我意料之外呢?”她转过身来,笑着说:“你的一些观点,与我们调查的方向是接近的。对我来说,也是有点启发作用。这就很好了。”
“谢谢学姐。其实都是些不成熟的意见……能起点作用就好!相信学姐肯定会有自己的判断和行动。能与我分享信息到这种程度,真的很感激。”我赶紧说。
“呵……真谦虚。”她停下脚步,按着旋梯的扶手,站在下级台阶抬头看向我时,依然保持着微笑:“这年轻稚嫩的面容之下,究竟住着什么样的灵魂?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匹配’呢……?”
天……因为表现得过于“成熟”吗?
至于容貌……长成这样也不是“我”的问题啊!
“学姐又说笑啦。好像也有人说过类似的话,大概就是我的心理年龄比较老吧?”我笑着回应。
嗯,真有人那样说……他就是凯尔。
就在8月25日的市民广场,发生光辉豪车爆炸案后,他送我去公车站的路上,谈到时事的话题,说我“有时候挺像嘉妮老师”。
那时候,我也是笑着敷衍过去。
哦,说到嘉妮老师……她答应10月大校庆的时候要过来看望我,真是期待!
嗯,回去后得写信给嘉妮老师报下平安!或者……不,别让她担心,还是聊轻松些的话题吧。比如温芝学校的小图书修建得怎么样了?说起来,资助者维利可是干劲十足咧,哈。
“好吧。”戴莎微笑着应了一声,对我的回答不置可否,也没转身继续下楼梯。她抬头望向五层的档案区入口,说起另外的事:“对了,说到图书馆五楼,刚刚也说过,实际上我今年7月份就来过一次。大概是7月22日……对,是星期日。”
说到这里,她再次看向我,说:“那时候是暑假,你还没来学院。”
啊?对,刚刚还在一楼咨询台时,她的确说过,自己在两年前的1499年以及今年都来过这里。
而今年……是指7月22日,学院开学前?
“是呀,我是7月23日周一才来学院报到。虽然当天就在瑞莉主任那里拿到图书馆管理员推荐表,但到7月27日周五才正式兼职。”我惊讶地看向戴莎:“原来就是学姐……你当时是来中央图书馆的档案区查找资料吗?”
想起来了,记得当时到中央图书馆向理查先生报到时,他曾提过有位女士在开学前来过五层档案区并待了一上午,没想到就是戴莎!
“嗯,‘原来’……?哦,是另一位管理员先生说的吗?”她似乎马上就从我的用词中猜出一些来由,接着就对我说:“确实那时候可能在五层档案区待得过久了,好像那位先生也有很多事情要忙,真是辛苦他了。总之,如果你待会遇到他,就替我跟他说声抱歉吧。”
“哦,理查先生应该不会介意的。”我立刻说:“在档案区找资料,很容易就从一个点找向另一个点,特别消耗时间。上次我和凯尔在这儿就是这样,从中央图书馆的建造史,到樱园宿舍楼的档案册,一看就是半小时以上!嗯,在卡诺州立第一图书档案馆也是,找寻能晶遗迹从建设到覆灭的十一世纪前后历史,仿佛眨眼间就是一个下午。对了,在那里还遇到了林奇学长!我们还交流了一些事……关于圣明邪教的历史等。”
“林奇?真是神奇的相遇。他又回归调查记者的老本行了,真是命硬的人,姑且称之为勇敢的冒险者吧。”戴莎对林奇的评价相当简单直接,也似乎不对我与林奇的偶遇表现出太多的惊奇,仿佛习惯了那个人会随时出现在任何地方一样。
而且,听她的话里意思,大概林奇遭遇过许多事。但至少我那时候在东宫见到的林奇,虽然看得出有点狼狈,但还算是健康且精神十足……即使是通过特殊渠道回到似乎不欢迎他的红叶城……
“樱园就是你现在的宿舍楼,对吧,伊珂?你是住在……202宿舍?记得是。”戴莎朝我问了一句。
“是呀,学姐记忆力真好。是一起探望苏珊学姐时候听说的吧?”我顺便介绍了下邻居:“樱园到现在也是住客稀少……塞拉就住在对面201宿舍,她是这次带我们一起去卡诺州开展能晶遗迹科研活动的学姐,不过她之前在校的时候好像住的是202,换了个对门!对了,那时候在医院时,索菲学姐也说过这事。”
对,是9月1日……两个星期前的周六,和戴莎一起去医院看望苏珊,恰好遇到梅林、索菲和纳修都在!当时和索菲聊到樱园宿舍楼的事,她就说到自己和苏珊也曾住在201宿舍,而当时住在她们对面202宿舍的是塞拉。
后来发生苏珊中毒事件后,樱园因此实际封闭了两多年,从1499年2月一直到今年新生入学,而我和蕾雅就“幸运”地成为首批住客……哦,还有塞拉。可能还有其他人,但不认识。
“塞拉,现在科联会碎石城分会……也就是共和国分部工作,是吧?”她接着问:“她是1494年入学的,1501年6月研究生毕业,之后还在樱园这边住吗?”
“嗯……因为她还兼任了科联会学院分团秘书,听说是暂时借宿樱园。现在调到新城区的科联会分部大楼后,可能就很少过来了。”我搜寻了下记忆,说:“好像除了入学的时候在樱园见过一次面,之后都没见到她。当然,也可能是时间对不上……平时我也没去敲门拜访。”
话说回来,戴莎对塞拉也挺了解的,她们之间见过面吗?
那次在医院与索菲谈话时只是顺带提到塞拉而已……或许戴莎本就有某种职业敏感性。
事实上,戴莎确实了解许多人和事……但想想也是正常的。
“也就是说,塞拉曾经和苏珊、索菲是邻居,而樱园封闭过两年后,又和你成为邻居。这样说来,你们是樱园重新开放后的首批住客呢。”戴莎像是回忆着什么,片刻后说:“对,虽然樱园档案册的管理员工作纪要写着从1499年2月封闭半年,但实际直到今年7月开学才解封。”
“是的,我看过那档案册的记录……”我说到这里便反应过来,看向戴莎:“学姐,你也看过吗?难道是开学前的时候?”
“没错,那时候就是专门过来找些资料的,也算是调查的一部分吧。”她点了下头,说:“但涉及到1499年2月的记录实在是太简单了。但也难怪,那位管理员米娅太太也是因中毒受伤,后来还入院治疗。或许当时只是临时暂时关闭半年,没想到拖至今年才开放。”
“是的,米娅太太治疗了很久,但最后仍落下残疾……可怕的vd系冻灼毒素,哎。”我记得当时去医院探病后,回到市民广场时听戴莎讲过。
她事实上更为清楚,明确告诉我那很可能是vd-03型毒素……可能是由小型动物尸体变异而成的死灵袭击所致!
“原来,学姐很早就关注到苏姗学姐感染冻灼毒素可能与死灵……甚至圣明邪教有关联吗?”我接着问:“所以才会在7月初就来中央图书馆查找档案资料?”
“对,有这样的嫌疑。”戴莎再次强调了“嫌疑”,就跟上次在市场广场的用词一样,或许目前仍未有调查结论。
可是,假如神圣的高等校园里竟然隐藏着死灵、邪教等等致命邪物,且至今两年多仍未破案或有定论,这也太吓人了……!
如果散播出去各式流言,不知会造成多大的恐慌!
“两三年前,1498年在北方和东部城市发生过多起涉及邪教和死灵的凶杀案,但那时候还不太了解那些怪物的杀人原理,因为遇害者遗体除了诡异黑斑,都找不到任何毒素的存在,就像会随着死亡而凋零……且被袭击后仍幸存的人一个都没有。”戴莎说:“仅能依靠一些目击者的描述,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尽管1499年2月宁溪谷学院发生了苏珊中毒事件,但没有马上将其联系起来,而仅由新城区治安局处理。”
“当时在菱川、长滩和紫樱等城发生的各起大规模凶杀案,一直都没有太大进展,因为行凶者……包括那时还未定义为死灵的怪物最后也都‘死亡’。而1498年9月后,似乎一切都沉寂下来了,没再发生新的案件。”她接着讲:“但在今年,恐怖的案件再次发生。3月的小云城,以及6月的月铃矿区等”
说到这里,戴莎停顿片刻,看向我说:“6月17日晚上9点半左右,他们在月铃矿案发现场时,从另外四只野兽……准确地讲,是在其中一只怪物尸体,以及某个工人遗体的身上黑痕处发现了可能为毒素但微量的东西。这就是我刚刚说的‘特殊’情况,当然……也可能是误测结果。因为其他的尸体上都没有发现。而6月18日,就是案件发生后的隔天,莱特他们在月铃镇与你谈过话后,前往月铃湖找到两只浑身发黑腐烂的野狼尸体,也同样没有发现毒素。”
“啊?那时候在月铃矿区‘死掉’的怪物,以及受害者身上发现了冻灼毒素?在诡异黑斑的部位?!”我能理解为什么月铃湖的那两只死灵为何身上没有毒素,但在月铃矿区杀人后应该“一命换一命”的死灵,以及遇害人身上竟还存有冻灼毒素……哪怕只是微量?
“对,不过当时只是用便携式仪器提取生物组织并快速验证,有待进一步精确的实验室检验。”戴莎说:“那时候,莱特他们还以为成功找到致命因素,没想到样本拿回来进行技术鉴定后,却再也检测不到任何毒素。就像微量毒素在运输途中‘蒸发’了一样。”
咦……
……
第263章 冻灼
在月铃矿区某具死灵尸体,以及某个受害者遗体身上发现,但在不久后却消失,或者说是途中“蒸发”了的冻灼毒素……?
可是,在其他遗体的诡异黑斑部位却提取不到任何毒素成分?
这个信息在之前没听到过,甚至可以说是与以前的听闻似有矛盾之处……不,刚刚戴莎提到某种“特殊情况”,难道就是指这回事吗?
“如果是发现过微量毒素,那当时的庭审上,怎么菲利先生不揭示这种重要发现,仍说是‘死亡原因不明’呢?”我问向戴莎。
但想想的话,似乎这种“发现”不太可靠……
而戴莎的回应也是这个意思:“因为物证灭失。试剂上的微量毒素很快就消失了,菲利也怀疑是否为误测结果。现场的其他尸体除了异乎寻常的低温和诡异黑斑,没有发现类似的微量毒素。事实上,除了那个孤立的特征,这些年来可能被死灵或其他邪教手段杀害的人员遗体上,如被火灼为黑斑却又异常低温的部位,组织样本都没发现类似毒素。”
“所以,只是猜测性推论的话,不能成为有说服力的证明。”她接着说:“但这种意外发现仍作为重要假设在我们内部使用。比如,我们将死灵定义为某种不明机理驱动的致命生物,缩写代号定为‘vd’,并根据主要形态划分为三类,同时假设其夺命手段为毒杀,则相应致命物质为vd系毒素,之前说过了,只是迄今未能找到经得起检验的物证。”
果然是这样么……不存在,或者会随时间推移而“消失”的毒素?
之前就有过类似想法!
如果存在着某种暗能量驱使尸体变异为死灵……没有灵魂、只有杀戮本能的怪物,在它们“猎杀”受害者时,随着暗能量的消耗而释放出致命毒素,在“一命换一命”完成后,可能暗能量和其“排放物”冻灼毒素也都逐渐散发殆尽,仅剩如初的腐烂尸首……
所以,要想证明那种神秘毒素的存在,也许真的只有在仍活动中的死灵身上提取!
对于这一点,我有过此类极度危险的亲身经历,以及相应的“亲手证明”……可惜这种无法保存且随时“消失”的毒素,以及自己那离奇的异能,恐怕成不了有效证据。
如果是“将死”或“刚死”去不久的死灵?那样的话,能否相对安全地触碰,并再次提取并确认毒素的存在?!
但无论如何都太冒险了……
“也就是说,这几年来的同类案件,都只有月铃矿区那宗特殊案例吗?”我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位遇害者是谁?”
“力诺。你认识的人,对吧?”她看着我说。
“啊?”我顿时惊讶地喊了一声,赶紧说:“力诺大叔?他……是的,是我认识的人!很好的人……却不幸被怪物杀害!当时的现场到底是怎么回事?”
庭审之后在蔓萝酒吧,听到戴莎说“遇害者也可疑”时,我反应似乎大了些,直到她补充说是“遇难的外地工人可疑”,那才松了一口气。
或许那时候,戴莎就知道我认识力诺了……当然,本就是一个小镇的人,彼此认识也正常。
而月铃矿区的现场,我是没有去过的,就像当时在法庭上作证时说的实话。现在得知遇害的力诺大叔遗体上竟能发现微量毒素……尽管毒素似在不久后“蒸发”,但听到这事仍特别惊讶!
如果那时候有得以保存的毒素作为怪物杀人证据的话,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庭审结果!
“现场很惨烈……你应该知道。”戴莎看向我并停了一会,似乎确认我想继续听下去后,才接着说:“其他受害者的遗体旁边都有野兽尸体,他们身上也明显有被撕咬的伤口。后来我们都知道那并不是致命的原因,直接杀人的是那些可怕毒素。”
“力诺的遗体同样有伤口,主要是在左腿部和左手背。那时候他的遗体半身都已发黑。”戴莎继续说:“但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的右手还握着一把铁锹。而在他遗体不远处是一只四肢均被打断的野兽尸体。”
“咦……那就是说,力诺大叔生前与某只袭击他的死灵搏斗过?!”我讲出某种可能性:“他甚至成功让那只死灵失去行动能力!对,他是个力气很大,很可靠且工作认真的父亲。可最后仍然……哎!”
“应该是的。因为那把铁锹上有血污和野兽皮肉组织成分。”戴莎说:“他不像其他人那样被死灵直接杀死,虽然受了伤,但还是竭尽全力打倒了怪物……或者说,让其无法再伤人。但最后可能因毒素的侵害而不幸遇难。”
“是的,冻灼毒素的侵害特别快,就像毒火快速烧蚀皮肤,同时带走生命的能量,以至于‘燃烧’后却带来冰寒入骨的可怕刺痛感。这是我当时被死灵袭击的亲身经历,嗯……凯尔也说了类似的感觉。”我再一次叙说当时的遭遇,但再看向戴莎时,想了下还是补充说:“或许是圣主保佑。毒素感染很快,褪去也快,而那黑斑也真如退潮一样都消失了。或者它们真的会‘蒸发’,但具体是什么原因,真不知道。”
对,真不知道……我只是在描述当时的客观情况。
“感谢圣主的恩赐,也因此让我们得以相遇。”戴莎并没像之前那样调侃或问询什么,只是朝着我微微一笑,接着说:“也请怜悯那些勇敢的人,和不幸的遇难者。”
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样一来,反倒是我像总在“提防”着戴莎一样!
“学姐,我……嗯,能认识学姐,真的发自内心地感激,且感到幸运。”我真诚地说。
“呵,不要这么客气,幸运什么的……好奇怪。”她笑着挥了下手,接着说:“现在想想,或许是那位勇敢的父亲成功阻止了某只死灵继续伤害人,虽然最后仍被毒素夺取生命,但给我们留下了一点宝贵的线索……尽管那时候还未能证实。”
“那只死灵有可能仍‘存活’了一段时间吗?因为它没有顺利完成‘一命换一命’……”我接着提出设想:“假设真的存在某种暗能量,那这种能量应该不是无限的,如果是通过某种方式被‘注入’的话!”
“而当怪物这种‘容器’伤害到人但因故不能动弹并夺人性命后,说不定暗能量仍在持续性输出,同时释放剩余的毒素……直到燃料变成灰烬,但‘黑痕’处仍会有半点火星,假如早点来到并发现的话!”我最后说出“结论”,虽然都是猜测!
这么想的话,那活着的生命,或人的躯体是被暗能量烧蚀,被释放物冻灼毒素侵害,才会留下那种近似黑炭的诡异黑斑……?!
不止如此。现在想想,如果存在于超高密黑能晶矿石中的未知物质……表面上为催化物的那部分超高密“暗能量”,被基础的双活性引发剂引导输出后,也是这样不可控地“烧”穿动力源的安全隔板吗?
难道说,这就是某种程度上的侵害“机理”……像是急速蔓延的毒火!
“很有启发性的假设。事实上,那次发现因为毒素的最终消失而未能作为有力证据,但仅仅是这点‘火星’,让当时的我们有了未知致命毒素这个概念。也意识到那种怪物或许是可以被‘打断’伤人的。”戴莎说:“当时,莱特他们晚上9点半到达月铃矿区。据后来检测结果,可能是在案发2小时后的现场,只发现了满地尸体。包括那只被检测出微量毒素的怪物已经不会动弹。”
“这么说,冻灼毒素可能消失得很快。或者说,如果那真是暗能量输出时的释放物,说不定可以说明,那群死灵被注入的‘能量’也许仅仅维持一定时间的活动而已,并且可能在伤人后会加快输出。”我接上话回应:“直至‘没电’后无法再驱动尸体……就像耗尽电力的手电筒无法再发光。不过,这都是假设和猜测!”
“知道,那时候我们没想到这么多,就算是现在也没法证明什么。但是,假设,猜测和推论都是可以交流的,没关系。”戴莎说:“这已经是超现实的事物,没法用常识来解释和理解。”
是啊……
包括“我”在内,也是某种意义上的超现实存在,同样没法解释,就连自己也无法理解,我究竟是“什么”!
“那次事件后,在7月17日中南旧城区也发生六人被害事件。死者有同样类似的黑斑和异常低温,以及针孔大小的伤口,这些之前已经说过了。”戴莎继续讲:“那时候,我们就认为,可能存在被邪教利用犯罪的vd致命毒素。这种毒素可能通过驱动尸体变异的死灵来杀人,也可能直接用于杀人……比如通过某种针式容器。”
“是的,我听说过。”我回应说:“8月庭审后……在法院大楼的小广场听学姐讲过。”
那是8月1日的晚上,看不见半点月光。记得戴莎当时说,那是新月之夜。
嗯,新月,再过两周后的8月15日就是满月,一个满月的周期大约是四周。
咦……
此时,戴莎的话语继续传来。
“月铃矿区那次特殊的偶然性发现,如你刚刚所说,就像是燃烧两个小时后幸有一点未灭的火星,被恰好能及时感到现场的莱特团队发现,也让我们得以将其与低温黑痕联系起来,就像被‘冰冷的毒火’烧蚀后的印记。”戴莎接着对我说:“后来发生的类似事件,以及之前年份的一些档案记录,遗留的共同特征都得以指向那种似乎隐约存在却又极不稳定的毒素,或如你假设的那样,由某种未知能量驱动尸体变异并排放的致命毒物。”
“于是,我就联想到1499年2月的宁溪谷学院樱园中毒案。因为早就听说受害者苏珊身体上有类似的低温黑斑印记。”戴莎再次抬头望向五层的档案区,说:“就在7月17日中南城区案件发生几天后。7月22日的周日,我过来这边图书馆查找一些旧档案。”
“但很可惜,似乎没有多少有价值的记录。也许这些往事被藏得很好……当然,只是不恰当的说笑。”她转头看过来,继续说:“过于简短的记录反倒有点异常,特别是与新城区治安局负责该案件的同事交流并查看部分卷宗后,发现了更多的可能性联系。大概在7月24日的周二,我就去往圣心医院探望苏珊。”
7月24日周二?
哦,那是开学首次上公开课,还记得当时在课堂上,蕾雅向梅林教授请教问题的场景。而且,下课后还想继续找梅林探讨的蕾雅,却被对方婉拒……呃,当时梅林说的是什么来着?对了,他说“要马上去开个会”后就匆匆走了。
说起来,也是在那天收到莱特的信件……约在7月26日的周四见面,会见者之一就是国家检察院的候补副检察长,戴莎!
时间过得真快,这样一算,开学至今已经快两个月了,期间也发生了好多事。
“原来学姐这么早就去医院探望过了,难怪……哦,学姐也早就认识梅林教授了。”我回应着说。
对了,大概是在8月27日的周一。
嗯,那时候刚“排练”完终幕。哎,真不容易!真不想回忆啊……
然后当天晚上在紫樱咖啡馆与戴莎聊天时,还收过她送的一枚1491年建国420年纪念币。不,这不是重点,关键是,那时候提到苏珊身上的毒素已被清除后,戴莎显得惊讶又高兴,并说要“再去探望”对方。
原来是因为,戴莎早在一个多月前……7月24日就去过医院探望苏珊了?
不过,难道之后还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戴莎后来才会说“以校友的身份去,希望能受欢迎些”……?
“梅林教授是学院能晶工学的名人,自然是很早就认识的。”戴莎说:“比较凑巧的是,当我7月24日第一次在圣心医院重症病室见到昏迷不醒的苏珊时,现场除了纳修,还有梅林教授。”
“啊?”我不禁惊讶地追问一声:“学姐,那天是什么时候见面的?”
“嗯……应该是中午。”戴莎转头望了眼中央图书馆的玻璃穹顶:“天气像今天一样好。只是重症病室实在压抑,甚至有点冷。”
……
第264章 毒型
7月24日中午,梅林教授是在圣心医院的重症病房看望苏珊吗?
听戴莎说,现场还有纳修……苏珊的堂弟。
“那天上午梅林教授还在学院给我们上课,结束后他说要去开会……呃。”我凭着记忆说了半句后就赶紧停止。
似乎不小心曝光了梅林教授的踪迹……
但他确实像在隐瞒些什么……不,也不能这样说。
因为苏珊长期中毒昏迷在重症病室治疗,虽然联合生命工程集团因对该病例“感兴趣”而愿意承担七成费用,依然有很大经济压力。
即使有学院补助和同学捐赠,恐怕也是杯水车薪,所以梅林教授出了大力帮忙,不管是经济支持或是动用人脉关系,这都是有目共睹的!
对,我还记得9月1日那次去探望苏珊时,索菲向梅林请求跟进与集团高层沟通的事……不知是指什么,但应该与苏珊的后续治疗有关。
因为,被清除掉毒素后的苏珊,似乎不太符合联合生命工程集团“合作”协议中的某个条款,连相关医疗资源也似乎被削减许多……哪怕本人依然昏迷不醒!
“嗯……我是说,尽管梅林教授为苏珊学姐的治疗提供了很大帮助,但他可能比较低调。”我向戴莎解释:“因为他从来没说过这些事,也未从其他人那里听说过。若不是碰巧在圣心医院遇到他,我们都不知道的。”
对吧?应该是这样的!
所谓的“隐瞒”……也许应该是“低调”才对,就像那些一直从事慈善工作而从不宣扬的好心人一样。
说起来,梅林教授可能来医院探望过苏珊好几次,也与纳修和索菲关系较为密切。
记得9月1日和戴莎来医院遇到梅林,还听他说“这两个月里都很忙,只有今天才来一次”……但实际上,在8月11日那次,我就在医院偶然发现过他,不过那时候没来得及打招呼。
而戴莎,早在7月24日的医院重症病室就遇到了梅林教授……也许对方可说是相当多次去探望苏珊了,就算每个月只有那么一次……说不定不止!
“低调的好人吗?嗯……当然,梅林教授是位优秀的能晶工学教授。”戴莎回应:“长期帮助陷入困境的学生……或者说只是低一届的学妹,且不计较得失,至少从品德而言,的确令人赞叹。”
“是的。而且苏珊学姐的父母都已离世,她的堂弟纳修还没毕业,幸好有梅林教授的帮助。嗯,还有索菲学姐等其他好心人。”我看向戴莎,说:“其实,学姐也是在帮忙啊。如果能找出两年前中毒事件的真相,我想,假如苏珊学姐还有意识的话,肯定是会感激的。”
至于苏珊的“意识”……?虽然她确实因冻灼毒素而陷入昏迷,这点毋庸置疑,因为我“亲手”检测并融掉点那些毒素!
可是,如果按妮卡的回忆……在8月24日晚上,苏珊却仿佛恢复“意识”,睁开双眼并抓伤妮卡的手腕,致使其感染了可怕的毒素。
现在回想起来,难道真是某种暗能量在苏珊体内不断地持续输出并释放冻灼毒素?!可是,就算苏珊已经是类植物人的状态,应该还是“活”人吧?!
那种未知能量和毒素不是“仅”存在于“尸体”这种“容器”吗?特别是驱动其变异为死灵的时候!
那样的话……苏珊到底是“死人”还试“活人”?!
不……肯定是活人,她起码还在呼吸……
只是,现在还记得妮卡讲这段经历时的恐惧神情,特别是说到当时的苏珊似乎双眼发出“绿光”。
如今,就连妮卡也不幸遇难!明明都已清空了毒素并准备开始新生活的她……可那份朝气和开朗却再也见不到了!
“能被理解就好。我承认,之所以会关注这起案件,是因为苏珊本人的中毒症状,如低温和黑斑等异常迹象,与正调查的多起案件有共同特征。”戴莎说:“但是,这是发生于学院里的相对孤立案例,受害者只有苏珊一人,不像那些多达六人遇难的连续性凶杀案。这显得有点异常……当然,没有更多受害者是好事,后来的调查也确认了这个结果。在1499年2月,被毒害的只有苏珊,和受伤较轻的宿管员米娅太太。”
“如果计划实施大规模犯罪事件,就像那几起残忍的邪教犯罪,可能会挑选某个更合适的时间点,对吧?”戴莎看向我,接着说:“但苏珊的中毒事件发生在寒假最后一天,那时候的樱园还没有多少学生回来。也幸亏索菲在那天晚上回到宿舍,才能及时将情况恶化的苏珊送到医院。”
“嗯,当时听索菲学姐讲过。那时候的苏珊学姐虽然还有点意识,但情况已经很危险,听说身上不断出现黑斑,后来清醒时间越来越少,直至昏迷至今……唉。”我回忆着索菲的说法:“但幸运的是,那些毒素的发作似乎相对缓慢一些。当然,苏珊的生命力也很顽强,才能生存至今!”
只是,已经昏迷两年多的苏珊,还算是“活着”吗……?
“是的,发作相对较慢,但侵害并不轻的毒素……不,严格来说,是其中某种毒素。”戴莎回应。
“某种?”我愣了下,说:“记得当时负责治疗苏珊学姐的马丁主任说过,那好像是编号为vd-01的冻灼毒素……也就是新型药物阿美斯林sc-013定向遏制的毒物。”
“对。vd-01是他们……也就是联合生命工程集团苏珊治疗团队给其中一种毒素定的代号,应该就是那位马丁主任下的定义,是发作最快,致使皮肤如被烧伤般生成黑斑,并造成损伤部位异常低温的冻灼毒素类型之一。”戴莎解释:“但苏珊体内实际上还有另一种冻灼毒素,虽有同类特征,却发作相对较慢,可能潜伏几天乃至数周,黑斑的生成也较‘温和’。这种毒素就被他们命名为vd-02。”
咦……戴莎好像对这些毒素的发现及定义相当了解,虽然那次在一起探望苏珊时有听她讲过一些,但没有这么详细!
不过,她本来就领导着国家检察院专案组,肯定接触了许多重要调查资料,可能也问询了医疗专家团队,就像她那天透露的。
“竟然感染两种类型的毒素……苏珊学姐这两年来都不知遭受了多少痛苦,哎!也难怪……”我这时才想起,索菲确实说过阿美斯林sc-013只是实验性辅助药物,还得“搭配另一类注射药品使用才行”。
这样看来,应该是两种“特效药”分别遏制两类冻灼毒素么……?
那么,妮卡是在8月10日晚上被苏珊“抓伤”导致感染毒素,一直到9月8日我去探望她后才清空毒素,整整过去了四周……!
“还有妮卡,这么说来,她那时候感染的冻灼毒素……”我似乎想到了什么,但……
“还好感染程度不深,对吧?”戴莎看向我,说:“虽然你送去了特效药,也成功让她康复。但没想到发生了西北旧城区案件……”
说到这里,她就没再继续下去,只是扶着旋梯栏杆,稍稍抬头看着我,神情似乎有些肃穆,眸子里又像是有种期待的意味……似乎在等我说些什么。
可是,我又能说什么呢?只是感到一阵接着一阵的哀伤……可恨的邪教徒!
唉。
我压下骤然涌来的悲伤和失落,以及刚刚闪过脑海中的某些思绪……比如刚刚是否“说错”了什么,以至于让戴莎依旧那样看向我并等待着……或许只是错觉吧!
“相信……学姐一定能把那群灭绝人性的邪教徒,以及背后提供凶器的罪魁祸首全部抓捕归案,让无辜受害者的灵魂得以安息。”我叹了一声,说。
“这是肯定的。”她严肃地看着我。
嗯……还“需要”再说点什么……?
对了。
除了vd-01和vd-02,还有发作更加缓慢的冻灼毒素!
“米娅太太感染的毒素,发作期持续更长!虽然听说她最初只是被划伤,但到去年入院治疗后已经来不及,以至于要截肢,真是残酷……”我想起这段听闻,是当时索菲说的。
“嗯,那是更慢,更久,但仍是残害程度不能小视的可怕毒素。”戴莎似乎轻轻叹了一声,转头看向底下的中央图书馆中空大厅,再看向我说:“那就是代号vd-03的冻灼毒素。与前两类相比,持续期更长。”
果然是这样么!
“这些都是治疗苏珊学姐的医疗专家组研究并定义的吗?”我想起之前戴莎说的话:“对了,记得学姐说过,虽然被定义为vd系毒素,但并不能就这样与那些代号vd的怪物一一对应……是吗?”
“嗯,毕竟vd就是‘极度危险’的意思,对他们来说是三种类型的毒素,对我们来说是三种内部编号的死灵,只能说恰好在‘致命’这个共同点上想到一起。”戴莎点了下头,说:“但要说完全没联系……也不实际。随着调查的深入,这些巧合性的特征变得更多了,而我们也会适当应用相关概念。”
“可以理解。那样的话,米娅太太也是在正式开学前的樱园感染毒素的,而且最初只是被划伤……她是怎么受伤的?”我问向戴莎,心想:应该不会是被苏珊“抓伤”……嗯,不可能吧。
而且,vd-03型病毒……假如是vd-03类别的怪物,那就是“小型”动物尸体变异的死灵!记得戴莎之前有提过,但没讲具体。
而且,现在来看,感染冻灼毒素并“幸存”至今的其他“活人”,好像也只有米娅太太了……
至于凯尔?嗯……啊,对了,他不是今天就要回来吗?也不知他怎样了……要不待会给他写封信吧,可能得下周才能见到他了。
“根据我们近期的询问和调查,她是被一只黑色的野猫抓伤。”戴莎说:“就在苏珊中毒后送去医院的同一天晚上。”
黑猫?这……是怎么回事?!
戴莎接着说起当时发生的事情。
那是一只在樱园北面的紫樱林中流浪的黑猫,听说是苏珊刚入住樱园不久后发现的,听说那时候还是一只羸弱的小猫,似乎刚出生不久。
据米娅所说,苏珊很喜欢那只黑猫,经常会在傍晚喂养并逗它玩,一直持续了三年多。
而那只猫也特别亲近苏珊。虽然宿舍楼有禁止饲养宠物的不成文规定,但那只黑猫偶尔会跳入苏珊的房间里玩耍。
因为到后来大家都挺喜欢那只黑猫,所以米娅太太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其出入樱园,而且那只猫据说晚上会自觉回到紫樱林里过夜。
实际上,当时苏珊因为勤工俭学晚归的时候,米娅太太就会代为喂养。
据说,每到晚上7点的时候,苏珊、米娅太太,还有索菲,或者单独或者一起,拿着一些食物来到樱园北面的紫樱林,稍稍“呼唤”一下,就会让那只黑猫过来。那只猫会静静地吃完晚饭,再“象征性”陪着大家玩一小会后,就回林子中休息了。
这是一天又一天的普通日常,直到……1499年的2月,寒假的最后一天。
“嗯……禁止养宠物的‘不成文规定’?那时候?”我注意到这个细节。
到我入学报到的时候,樱园大门口可是明文贴着“男生及宠物禁入”啊!
“是的。”戴莎大概知道我的意思,说:“那时候的樱园应该只有‘男生禁入’的明确告示而已。宿舍内禁养宠物也是规定之内,只是没写出来。”
“难道是发生那件事后才追加的告示?那只猫……是否也感染了冻灼毒素,就在1499年的那个寒假?!”我猜测着会不会有某种可能性:“如果宠物禁入的牌子是后来才有的,难道是因为宿管……或者说学院某些管理者其实知道苏珊和米娅中毒的源头,比如流浪的野猫之类?说起来,绝大多数死灵其实就是由野兽尸体变异而成的,特别是背后还有通过某种手段驱使这些怪物的邪教!”
真可怕!难道说,邪教早在两年多前就入侵了校园……?虽然没有“6”人遇害那么恐怖……当然,没有更多受害者是好事,就如戴莎所说!
甚至,可怕的毒源虽然看似被掩盖,但实际上只是隐藏在某个角落?!
“那只黑猫如果真在两年前的寒假最后一天或几天内中了毒,该不会其实已经是……”我赶紧问。
当米娅如往常一样喂养那只黑猫的时候,恐怕那已经是尸体变异为死灵的“小型”怪物……!
“现在已经无法追查了。”戴莎说:“据米娅太太回忆,那天晚上她把食物放在地上时,就发现那只黑猫好像变得不太一样,比如焦躁,对食物完全不感兴趣,甚至还有低吼声。当她伸出手想安抚它时,就被其抓伤了。”
“当时,米娅太太吓得赶紧站起来并后退几步。”戴莎接着讲:“据说,幸亏那只黑猫也没追击,只是嘶哑着叫了几声,转头跑进紫樱林中。后来……就发现了这只猫的尸体。”
这……!
……
第265章 提防
按照戴莎的说法,米娅太太感染冻灼毒素的缘由只能凭借其回忆来推测,其中可能会有些细节错乱或遗漏。
不过,1499年1月31日,寒假的最后一天晚上,苏珊被紧急送医院治疗后,米娅太太如往常代为照料黑猫时却不慎被似乎变得异常的它抓伤,这个事实是不会错的。
据米娅太太的证词,她被抓伤的那天晚上,虽然只是浅浅一道血痕,却有渐渐发黑的迹象,而且会感到刺痛、如被火灼却又时而发冷。但又没有到特别严重的地步,所以她就只是简单涂了点外敷药物,也没有太在意。
而那只黑猫……从那天晚上之后就没有再见过。
但在开学后的第二天,随着苏珊中毒的消息传来,以及新城区治安局的人进驻调查,气氛开始变得紧张。
黑猫的尸体,就是治安局调查时在樱园北边的紫樱林中发现,据说已死了几天。
后来,治安局的人撤退,调查也似乎没有下文,但一切并未变得风平浪静。
实际上,苏珊因不明事故中毒且昏迷不醒,樱园可能有未知“毒物”甚至“怪物”的传言也开始散播并越传越离奇,一度弄得人心惶惶。
再之后没多久,学院就通知暂时封闭樱园,将所有入住人员安排到其他宿舍楼。
听说,那份通知来得很突然,理由也是简单的“检查、整治和翻修”。虽然也引起了一阵混乱和质疑,但因为那栋楼住客本来就是以研究生和辅导员为主,人数相对较少,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不满和疑问的声音就逐渐沉寂下去了。
特别是当年的学生们都毕业后,这起陈年旧事就更少被公开提及,除了某种异变成校园传说的流言……但就连主角的名字也已经被遗忘。
至于原计划只是封闭半年的樱园,整整“检查和翻修”了两年多后,才于今年的新学年重新开放。
而我和蕾雅,就成为新一届重新入住这栋宿舍楼的学生。
哦,还有另一位在今年6月毕业但仍暂住在那里的塞拉,只是不知道她如今是否还在……反正很少在宿舍楼见到她。
忽然想起在红叶城白峦公园西门的那栋老房子。就像里面房间中被“灰”布掩住的椅子,岁月只在那层或许曾为洁白的粗布上面留下不起眼的灰尘,若那时候掀开那席掩饰,也许还能见到完好如初的家具,但对于“闯入”的我们来说,不会知道有谁来过并待过,以及那栋房子曾住过谁,又为何被抛弃……
嗯……回到戴莎刚刚说到某个关键点。
“那只黑猫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几天’?是……两天以上吗?”我问向戴莎:“该不会,早在米娅太太喂养它的那个晚上就已经‘死去’,变异成了携带冻灼毒素的死灵?!”
“我看了部分卷宗记录。那时候治安局的同事没有这些概念,也不会专门检测一只猫的死去时间。”戴莎说:“而且当时他们判断那只猫可能也感染未知毒物后,更是很快就将其尸体烧掉了。”
“所以,时隔多年,现在没法重新提取那黑猫尸体的生物组织来检测,也就不能验证一些假设。”戴莎接着说:“只能从其可能‘转移’到米娅太太手上的毒素来提取分析及逆向推测,很可能那只猫是感染了第三类冻灼毒素,也即vd-03型……缓慢发作,看似温和,但实际上仍为可怕的致命毒素。”
“这就是我们初步了解这三种vd系毒素的根源。”戴莎最后说:“更全面的研究数据可能在联合生命工程集团和治疗苏珊的医疗专家组手中。对我们而言,这就已经足够了。至于这三类vd系毒素和我们内部定义的三类vd系死灵,现在看来的确像是有某种程度上的对应,但还有待进一步验证。”
这样的话,就大致明白了。我想,戴莎的专案组应该是与马丁主任的医疗专家组有过交流或取证,所以才对死灵可能携带致命毒素杀人的机理有所了解。
但遗憾的是,除了月铃矿区力诺大叔遗体短时间内存在微量毒素的特殊个例外,直到现在,也未能发现毒素存在于死灵身上的长效实证……因为那些相关案件中的遇难者都被怪物“一命换一命”。
而唯二的幸存者,凯尔自然不了解实际情况,我却……虽确实知道死灵与冻灼毒素的联系,但这是源于自身异能的发现,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真说出来的话,除了戴莎,大概会被别人当成疯子……或是更严重的,比如成为某种实验对象?!
当脑海中闪过这种怪异想法时,身体竟起了一阵寒颤!
这也许是我能给戴莎的最大帮助……可是,到现在也无法下定决心!
话说回来。
1499年的1月底,那寒假的最后一天,或是那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而且,从事后关闭樱园这么久的角度来看,学院其实是否也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愿意公之于众?
但哪怕试图用时间来冲淡一切,也似乎压制不住所有的声音,就像在这座中央图书馆的小广场前公告栏曾出现的纸条……那应该就是韦娜的笔迹,在抗议发言纸被删时所述:“他们已经很习惯删帖这种事了,就像处理两年前的樱园事件那样”……
“苏珊学姐中毒已经两年多了,虽然已经清空毒素,却因为永久性的伤害而导致至今昏迷不醒。”我感到些许悲哀:“好像被遗忘了一样。恐怕她身边也只剩下梅林教授、索菲学姐和纳修,以及其他少数的好心人。虽然听说学院也有补助,但其实是否因为有某些隐情?难道没有想过帮助伸张正义,而只是选择压制其他声音……以免损害学院名誉之类?”
“苏珊的事件是个悲剧。”戴莎说:“这个案子的档案资料已经在昨天移交给国家检察院。作为可能与毒素、死灵甚至邪教或其他危险人物有关联的案件,专案组会加紧调查。相信我们,一定会让真相浮出水面,把躲藏在阴暗中的罪犯绳之于法。”
“相信学姐一定能做到。有国家检察院这么高层级的专案组介入,肯定会有好的结果。”我转而想到另外的点:“这明明是好事才对。可是,当时的纳修怎么……”
记得9月1日那个周六,与戴莎一起去医院看望苏珊时,恰好见到梅林教授、索菲学姐和纳修。那时候还好奇原来大家早就认识。
回想戴莎说过,大家早在7月24日的圣心医院见过面,这就好理解了。
但想不太懂的是,9月1日再次相遇,好像这四人并没有表现出太多良好的互动……或者就只有梅林和索菲稍微客气地与戴莎对话过,但那份客套之下似乎有某种奇怪的隐情或“提防”!
至于纳修……他与戴莎的对话干脆就是充满火药味,明显充满戒备甚至是“敌意”。
奇怪!
对了,后来和戴莎回到市民广场,我也向她提过同样的疑问,即纳修为啥会是那种态度,但戴莎像是在敷衍般说大概是“行事古板又说话难听”的自己不太受欢迎。
这肯定不是事实……不是。
“嗯……两个星期前也是类似的问题呢?”她的记忆力果然很好!
不过,这次她的回答详细了些:“纳修的戒备心确实很强,特别是对我这种公职人员。实际上,7月24日第一次在医院见到他时,相互问好时还行,毕竟是校友嘛。但得知我是国家检察官身份后,态度就变得相当抗拒……甚至有点不友好。”
“有点奇怪,对吧?”戴莎看向我说。
确实……!
但对于戴莎所认定的“奇怪”或“异常”,恐怕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难道……纳修有什么问题吗?”我小心翼翼地提出疑问:“会否只是性格上的原因?”
我和他只接触过几次。
在医院时,他的一些回应和态度确实不太友好。
但在那次法学论坛上听他发言,以及在中央图书馆的东南4d区遇到他借书时,对方似乎也并非那种特别不讲理的人。
对了,那次在四层宗教书籍区遇到他时……他想要读的书是《神谕的角落:圣主,圣神之外的第三种历史》,呃。
可那本书的作者是里克,前国家神学院教授,如今流荡四方的圣明教徒,把自己称作所谓“观察者”和“记录者”的怪人……!
而那本书的唯一借出读者,也只有纳修。
那时候,他还问我能晶工学书籍所在的区域。
总之,给我当时的感觉,那就是一个似乎对诸多领域感兴趣的法学生。
当然,那也无可厚非。
因为,法学系精英的戴莎也不是对历史很有兴趣么……
“不,他本人没什么问题。但现在想想,是否我当时出于职业习惯的问话,触及到他那敏感的神经呢?”她稍稍笑了一下。
啊……所以戴莎才会自嘲为“移动的冰锥”之类吗?甚至那也许是别人私底下对她评价的外号,却被她坦然收为自用。
“但说实在的,这并不适宜开玩笑。我能理解他的谨慎和敏感,以及对公职人员的某种不信任。”戴莎收回笑容,说:“他是苏珊的堂弟,是相依为命的亲人。因为……这两个家庭都有过不幸的遭遇。”
这……恐怕是的。
8月25日那个周六,我第一次在医院重症病室看望苏珊时遇到纳修,听他说过,“现在只有他是苏珊的亲人”。
对……在9月1日第二次去医院时,索菲也有透露过,“苏珊的父亲逝世不久”……而且还强调“已经过去了”。
按这样推算,也许苏珊的父亲是在8月中旬之前就去世了……?
而纳修的父母恐怕也是早逝,与戴莎的说法联想起来的话!
不知他的家庭遭遇了哪些不幸,以至于造成纳修那敏感的性格?但这涉及人家的隐私,如果戴莎没继续讲的话,或许还是别追问的好。
“这对堂姐弟的双方父母应该都去世了,所以纳修才会说现在只有他是苏珊学姐的亲人。”我对戴莎说:“可苏珊学姐却昏迷到现在,只剩下纳修一个人。我想,不幸的家庭背景下,又没有其他可依靠的亲人,他肯定会感到孤独,并且逐渐变得敏感、多疑吧。”
“只有他是苏珊的亲人?纳修这样说过吗?”戴莎问向我。
“啊……对呀。”我一时不明白戴莎为什么这样问,再次搜寻了下记忆后,肯定地说:“应该没记错。”
“这样的吗……”戴莎稍稍低下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一会后她便转而对我说:“继续往下走吧,别总待在旋梯转角。”
“啊,好的。”我转过头,视线越过旋梯扶手看向中空大厅……呼,这会我们正在四层的旋梯位置,离地面还挺远的,真有点危险!
“学姐,怎么回事?难道有什么问题吗……?”我跟在转身继续往下走的戴莎身后,边走边问。
“嗯……需要再调查核实。”戴莎回应:“案件档案资料刚移交,一些关系还有待证实……虽然有迹象,但并不明朗。到时有结果的话再说。”
一些“有迹象但不明朗”的关系?听这个意思,像是有线索但还在调查中。
“没事的,如果是敏感信息就算了,学姐。”我赶紧说。
“我会有分寸的。”戴莎转头微笑着说:“既然能说出来,那就不算涉密。”
那当然,她毕竟是专业人士!嗯……大概只是我想多了。
“对了,回到你之前的问题,学院对樱园事件的处理。”戴莎放缓下楼的脚步,伸出右手,握着旋梯高至腰间的扶手,说:“或许是有出于名校声誉上的考虑,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及时阻止各种流言的散播,也是在某种程度上保护苏珊。”
“保护?可苏珊学姐是冻灼毒素的受害者。”我有些不明白:“虽然学院确实有提供医疗费用方面的资助,但难道不是应该支持找出真相,甚至揪出可能存在的真凶……?还是说,有人要继续加害苏珊,以至于要封锁相关信息,乃至整个樱园都封闭起来?”
应该不是这回事吧……奇怪!
“苏珊是受害者确为事实。”戴莎回答:“但情况可能稍微复杂些……总之,还需要深入调查。”
咦……是怎么回事?
……
第266章 遗信
“学姐,情况可能比较复杂是指什么……”我想到某种不好的可能性:“难道两年多前真有邪教徒在校园里活动,甚至还驱使死灵害人,以至于让苏珊学姐和米娅太太感染了冻灼毒素?!”
“不……从档案资料来看,苏珊一直都很努力,也很自强,通过争取奖学金和兼职报酬来抵补学费,没有过任何行为不端的记录。”戴莎边下楼梯边说,却似乎有点答非所问:“这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没有受家庭环境的影响……”
“啊?是的,当时就听索菲学姐说过,苏珊学姐假期没有回家乡卡诺州,一直在学校里忙着科研的事情。可能也是某种假期兼职。”我听着戴莎的话,或许是指苏珊家境不好的意思?
“嗯,索菲那时候说的是,苏珊在大二后的长假中总待在学校里,忙着研究及其他事,对吧?”戴莎反问一声。
她还记得当时索菲说的细节!
也许不论是谁与她说过什么,不管说话者无意或有意,那些话语都会变成她脑海图书馆中的一份档案,并可能被随时抽出来比对和分析,就像将原本杂乱无章的碎片拼出真相一样。
所以说,这就是国家检察官的职业素养么……
“是的。也就是说,大概是从1497年开始?直到1499年……呃。”我说。
再之后……苏珊因为感染冻灼毒素而昏迷至今,唉。
所以说,那两年,苏珊到底是在忙着“研究”什么,或是忙着哪些事?
但就如那天的疑惑:不管怎么说也只是大学新生……能研究什么呢?
“1497年开始,科联会共和国分部兼碎石城分会,与金石同盟各主要高校陆续开展合作,通过设立驻校分团组织,为优秀学生与学者提供研究及资助平台。”戴莎说起一段往事:“碎石城的分团是在1497年12月底成立的。苏珊曾在那里担任过候补秘书。”
“啊?”我顿时惊讶地喊出声,说:“竟然还有这样的事?真想不到!如果苏珊学姐在1497年底后就到科联会学院分团兼职的话,那差不多是大二开始的事了,也难怪索菲学姐说苏珊学姐大二后的长假一直待在学校里忙!可是,从来没听塞拉学姐或是谁说过啊!对了,说到分团秘书……这几年来好像一直都是塞拉学姐呀!”
至于候补秘书……对了,在塞拉卸任前,蕾雅就是现任分团候补秘书。
只是不知蕾雅还能做多久……因为听塞拉说过学院分团可能会被撤掉。而且,包括北方的红叶城分会在内,好像科联会近期在收缩分支机构。
“嗯,塞拉也是1497年首批招进科联会学院分团的三人骨干之一。她确实一直担任分团秘书到最近,现在换成你的室友蕾雅了,对吧?”戴莎说。
“是的……”我寻思着戴莎为何如此了解这些细节,难道与案件有哪些间接或直接关联不成?!
还有!
“首批三人骨干……?”我提起戴莎刚刚说到的另一个细节:“第三人是谁来着……不过,应该是我不认识的人吧。”
毕竟,我也不可能认识那么多学长学姐。
塞拉一直都是忙着自己的事,没有太多提及分团的过去。
至于蕾雅……?她虽然自告奋勇说服科联会碎石城分会会长提姆先生当上学院分团秘书,但估计她主要精力和兴趣点并不在分团或上级科联会这个组织本身……我现在还能记得她刚接触科联会招新通告时那一脸嫌弃的样子。
“不,你认识。”走在前头的戴莎再次停下脚步,转过身对我说:“那个人就是现在的梅林教授。不过,那时候的他还是大三学生……比塞拉低了一届,比苏珊高了一届。”
对……对啊!怎么没想到这个!
梅林教授就是学院分团的定点负责人!
而且,那时候蕾雅怂恿我加入科联会之前,是对这个组织做过功课的。那时候是……7月26日周四,对,第一次从紫樱咖啡馆兼职回来,还给嘉妮老师写了信……
是的,就在那天晚上,蕾雅确实说过“这个社团有研究交流、培养学生才能的渠道”,以及“梅林教授就是大三加入后迅速成长”之类的话。当然,那时候的我听起来,这些好处都只是“借口”。
实际上,我当时纯粹怀着陪她一程的心态去报名……
“确实有这样的事……梅林教授早在大三就加入科联会学院分团了。”我突然想到别的事:“也就是说,梅林教授、塞拉学姐和苏珊学姐都曾在一个社团组织待过几年的时间,那关系肯定比较熟悉!”
“难怪梅林教授会对苏珊学姐的事这么上心,可能对他来说,那不仅仅只是学妹……对吗?所以才会默默帮忙和支持至今!”我似乎有点明白了。
嗯,如果单从梅林这几年的付出来看,也许他和苏珊不只是简单的校友或专业学长与学妹的关系而已,如果从1497年底起算,这两人至少也有过一年多的科联会共事时间,说不定已经是“关系匪浅”了……
而梅林和塞拉的关系似乎就“客气”得多,或者说,总有点感觉,这两人之间像是不太熟一样……尽管入团后就知道这两人一直在共事。
实际上,塞拉都没有主动提过苏珊的事……对,应该说,这几个月来,就没听塞拉说过学院分团这两年的人事关系……比如苏珊曾在那里担任过候补秘书。
所以我才会一直以为学院分团就只有梅林负责人和塞拉秘书这两个骨干成员,真没想到竟然还有第三人,苏珊候补秘书!
当然,仔细回想的话,如果不是在医院碰巧见到梅林两次,特别是第二次当面遇见……那我也不知道梅林一直在帮助苏珊,还有这样做的理由,以及这两人的关系。
是啊,想想的话,梅林教授也没“主动提过”苏珊。
难道塞拉也是在“低调”帮助苏珊吗?但在医院都没遇过塞拉的……当然,我去的次数也不多,遇到梅林可以说是纯属巧合。
“嗯,对梅林教授来说,苏珊不只是学妹,或许也不止是……‘同事’而已。”戴莎继续慢慢地走下楼梯,伸出右手贴着旋梯栏杆,一会后右手指像是轻轻地弹着扶手,似乎在思索或回忆着什么的同时,说:“需要再梳理一下关系。有点奇怪……嗯,还有几年前的事件……”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可看着戴莎喃喃自语如陷入沉思的样子,我也不好打断她的思考并贸然提问。
“回到你刚刚那个问题,伊珂。”戴莎似乎将思路拨了回来:“两年多前,樱园宿舍楼寒暑假除了苏珊都没其他人居住,米娅太太也是临近开学的那几天才过来。所以,那起发生在1499年寒假最后一天的中毒事件,虽然苏珊确为受害者没错,但不明毒素和未知毒源的传言一度引起恐慌,还有后来整个樱园要封闭的传闻也引起许多人不满,最后传言越来越离奇,直至学院管理委员会决定‘整治并翻新’樱园,并处理散布‘谣言’造成恶劣影响的学生,才逐渐将谣言连同异议都压制下去。”
不好的传言甚至是“谣言”吗……听索菲说过这样的事,只是不知道具体内容。
但按刚刚戴莎所说,“从另个角度看阻止留言传播也是在保护苏珊”,难道那些流言对苏珊不利?
真是过分!明明苏珊是不幸感染冻灼毒素的受害者,难道还有人拿这事来造谣伤害她的名誉吗?
不过,具体什么情况,似乎当年的相关知情者不多,也不太愿意讲。
梅林教授一直都只是低调帮忙。
索菲学姐也总强调“过去了”……只要涉及到苏姗学姐的事,如她父亲逝世等不幸的家事。当然,这是可以理解的。
而戴莎……她似乎还在调查和思考。一向严谨的她,不会说些模棱两可或引导情绪的话,也不会搬弄一些捕风捉影般的流言。不过,这种态度好像也说明这起事件的“复杂性”……虽然暂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与苏珊相关的“线索”似乎太少了……或是被有意“压下”了。
嗯……等等。
“如果科联会是1497年底就在学院设置分团组织,那么说来,办公地址是1498年就搬到分团小楼了吧。哦,就是从图书馆南门出去,绕小路就能到达的一栋三层楼房。”我想起档案区记载过的红叶楼历史,比如在1498年就已经挂牌“科学推动与联合协会碎石城分会宁溪谷学院分部”……真是超长名字!
如果是苏珊兼职过的地方,是否会有些“记录”……?
“哦,红叶楼吗?”戴莎马上反应过来:“最近一次翻新是在十年前了吧。那里曾是能晶工学院的小图书馆和会议室,但是空置了蛮长时间。”
咦……!戴莎这么了解那个地方吗?连“别名”都知道……不,应该说是正式名字。
“是呀!”我跟着问了一声:“学姐也知道那栋红叶楼吗?嗯……听说历史比中央图书馆还更长呢。”
“嗯,因为之前是法学院某社团组织的活动场所,所以了解一点。”戴莎边走边说:“是啊……历史悠久。”
听起来好像很有故事。
不过,那本来就是历史建筑,在数百年的历史长河中,一定见证过许多有趣的人和事。
哦,已经来到了旋梯连接二层出入口的地方。
这边的二层回廊是各种应用类学科书籍专区,读者稍微多了些。而楼下的一层西南报纸期刊区,那应该就是人气最旺之处。
“伊珂,这次科联会组织去卡诺州的科考活动,是由塞拉和梅林带队,是吧?”戴莎停下脚步,问:“除了能晶遗迹……还去过哪里吗?”
“这个么……卡恩山区的话,梅林教授前天还参与了搜救队进山找我,学姐应该知道。但那是因为有意外事件发生而导致的。”我回忆了下,说:“在红叶城内的话,其实我们与梅林教授、塞拉学姐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可能是因为这两人都有正事要忙吧,只有我们几个人去到处逛。”
说到正事,似乎塞拉和梅林主要是在分会楼与阿布先生会谈。塞拉说不定还与尼克忙着检修坏掉的中巴动力车。
而梅林么……也许他自己的活动会稍微多点。
“梅林教授可能自己去过其他地方忙事情,比如红叶城市政厅,说不定还有白峦公园对面的老屋……哦,这只是猜的。”我想着想着就把一些有待证实的情况说出来,便赶紧澄清:“是这样,听梅林教授自己说,他祖上是卡诺州人,一度还在红叶城购置过房产,只是后来那栋祖屋转手给别人了。虽然他说自己是在紫樱城长大,但偶然有次机会回来这边,还有远方亲人的陪伴,似乎那是相当愉快的经历。”
“所以,我那时候就在想,难怪梅林教授似乎对这边比较熟悉,说不定该去的景点早已去过,也就没太大兴趣与我们重走一次旅程吧。”我接着说:“但是,也听他说过现在算是‘孑然一身’,那样说的意思……大概是远方的亲人都已离散?不好追问。再之后,那次难得的大家交流会就结束了。”
“哦……梅林教授也有过敞开心扉参与交流会的时候么?”戴莎转过身来,笑了下,说:“这可真不容易。”
好像还真是如此。
梅林教授是很优秀的学者,认真授课,温柔待人,但在那种从容与自信的笑容下,似乎隐藏着某种疲倦和孤独……就像偶尔也会观察入微的蕾雅所透露的那样。
“而且,他的祖辈还是卡诺州人,只是到现在已经没有祖屋或远房亲戚的意思吗?”戴莎接着讲:“或者说,已经没有亲近的家人了,是这个意思吧。”
停顿片刻后,戴莎淡淡地说:“确实,他也是个很不幸的人。”
嗯……是指梅林教授“孑然一身”这句自评吗?戴莎是否知道些什么事……?
就在此时,通过二层西南出入口下旋梯的人稍微多了点。
一声“请让让”响过,使我和戴莎变得不适合在这里待下去,毕竟这个旋梯通道还比较窄。
“走吧。”戴莎笑了下,说:“总之,今天能见到你平平安安,我就安心许多。这几天可能会稍微忙一些。下次等有了新发现,找时间再聊吧。”
“啊,好的,谢谢学姐。”我想了下,还是说出来:“那你也要注意安全……”
“知道。”她点了下头,转身沿着旋梯继续走向中空大厅。
这会已是11点多,离中午还有点时间,我也不太方便“翘班”,而戴莎也有事情要忙,于是暂时告别,等下回或者在紫樱咖啡馆见面。
嗯,告别并目送她离开后,我走回中央柜台,就看到了旁边堆成小山的图书群……
呼呼,先忙一下吧。
……
中午12点多,在回去宿舍的路上,感觉整个脑袋都是混混沉沉的。
明明今天阳光明媚,微风轻抚,却少了份怡然自得的心情。
也许是接受了太多信息……一时消化不了,有点疲累。
再走过一段绿荫路,樱园就在眼前了。
相比久负盛名或深藏故事的许多学院历史建筑,这栋年轻的宿舍楼似乎平平无奇,也因为人气不足,就如四周那花期未到的紫樱林一样略显萧瑟。
可现在又有多少人知道,这里发生过可怕的冻灼毒素感染事件……而且就在不久前的1499年寒假最后一天?
忽然感觉有点冷!这才刚入秋啊……
对了。想到其他事……比如,不是说要给凯尔写封信么?
不知道他现在回来没有?真有点担心……
就在走入樱园大门时,就听到一声叫唤。
“伊珂,有你的信。”
信?
我寻声望去,见到现任宿管员安娜太太拿着一封信走了过来。
“刚到不久。”安娜太太将信递给我后就转身离开。
信……
当我看到信封署名时,顿时内心一紧!
寄信人是妮卡,地址来自于中南旧城区……!
赶紧……赶紧拆开看看!
我紧张地撕开信封,抽出信纸打开,仔细阅读那一行行秀丽的笔迹,默念出声。
……
“亲爱的伊珂。感谢你上次送来的特效药,我已恢复健康,没有明显后遗症,感觉良好,就像重获新生一样!再次谢谢你,感激不尽!”
“顺便一提,我已经在中南城区找到一处不错的房子,租金还可以接受,主要是以后可以从南岸乘渡船北上去圣心医院,方便很多!不用大晚上走西北旧城区那段黑灯瞎火的小路了,而且我还说服了母亲与我住在一起,真是幸福!”
“实际上,这封信就是在新家的房间里写的!这里暂时只有一只桌子和椅子,不过够用了。现在是清晨7点,打开窗就能望见蓝蓝的天空向北铺到远方的一线江水,比原来的家被困在山窝里的观感舒服许多,就连风都像带着江水的味道,真是心旷神怡,幸福感加二……嘿!”
“不过,因为今天才刚定下房子,所以还需要稍微整理一下,打扫卫生,搬搬家具和衣服什么的……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啦,但今天还得回去原来的地方一趟。哎,真想今晚就住在这里算了!”
“嗯,大概到周日吧,应该就能整顿好。所以呀,就像上次临别前说的,如果你有空的话,欢迎周日过来新家这边做客哦,我应该会在家里待一整天。嗯,我也很期待你在卡诺州参加科学考察活动的故事!”
“没能如承诺时间给你写信,延后一天真是抱歉!新家地址附后,期待周日相见!”
……
读到这里,我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待得再看向最后一行落款,心中更是一凉。
“妮卡,1501年9月13日,星期四。”
怎么会这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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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墓园
周二,又一个没课的下午。
两点左右,我走出学院校门,乘公车去往一个特殊的地方。
那是远在郊外某处山脚下的圣心墓园,距离碎石城约半小时的车程。
车上只有我一个乘客。
颠簸过一段路并在墓园门口的公车站下车后,感觉都没几秒钟,那辆公车就迅速驶离。
当动力源的轰鸣声消失在远处时,刚才车轮扬起的尘埃好像还没全部落地。
不一会,就有鸟鸣声似从附近的山林中传来。
今日依然晴空万里。
眺望远处,天空的湛蓝与丘陵的翠绿构成一幅雅致的风景画,只是当视线收回到眼前,墓园的存在却似抹上一丝不协调的哀色。
唉……
轻轻叹过一声后,我向墓园入口走去。
被推到两旁的大铁门已有些许锈迹。入口内里的围墙一侧,由宽度不一的褪色木板搭起来的小屋敞开着门,一块“值班室”的木牌歪歪斜斜地挂在窗框旁边的钉子上,里面却见不到人影。
沿着石板主路向前走过几步,一时竟感到不知所措。
眼前,是望不到尽头的绿野,仿佛向着四面八方延伸至远处的山陵。不计其数的白色墓碑竖立于草地上,一排又一排的碑林之下点缀着五颜六色的花束,只是路过并细看之下,却能发现许多花儿早已枯萎,就如那无数已逝去的生命。
远方的天空,秋日似已收敛了光芒,行将落入山影之后。
就连微风也渐渐冷了。
嗯……大概方位在哪?
脚下的石板主路向前延伸而去,同时向左右分出多条小路,连同着一排排低矮的灌木丛,将绿地碑林分成许多区域。
听说是在西北方向的b2区。
我沿着主路走下去,同时注意两侧的路牌,直至找着左侧某条小路边上的标识。
转入小路,穿梭于白色碑林之间,掠过一个个石碑上的陌生名字,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一处崭新的墓碑前停下脚步。
“妮卡,1485年至1501年。”
啊……
尽管有所准备,仍感到似有寒意从脚底下蔓延而上,缠绕着身躯,直至刺痛了眼角。
看着白色墓碑上的简短文字,我静静地蹲下来,只觉得一阵哀伤扑面而来。
10天前的周六,在妮卡家里时,暗中帮忙消融她所感染的冻灼毒素后,以为死亡的威胁已经远去。
见着那活力重新焕发的她,听着她兴致勃勃地描绘未来的计划,明明都感觉新的希望已经如暖阳般笼罩着她,也觉得哪怕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只要能挽回那年轻的生命……可未曾想到,最后还是未能“拯救”她!
可怕的冻灼毒素,由野兽携带的更凶猛类型毒物,引着仿佛不可避免的“死亡”,竟再次找上了她……!
5天前的9月13日,她都已经找好了中南旧城区的新房子,准备与她母亲开始新生活,可谁知在那一天晚上,回去西北旧城区的老家想收拾些东西时,却在路口大楼遇到那些致命的死灵……
除了无辜的妮卡,还有抓捕亨利的国家检察院专案组成员遇害。连同盗卖聚能联合集团危险特种能晶的内贼亨利在内,包括4名国家调查官,总共6人全部死亡。
可恶,那些凶残的极端邪教徒,以及那种灭绝人性的圣明邪教“仪式”,究竟还要持续多久?!还要再发生多少次惨剧?!
“对不起。没能救……帮到你,妮卡。”我悲伤地说出声。
除去那不可思议的异能,自己不过是个不明来历的“普通人”,实际上,根本没资格去谈论“拯救”谁。因为,我连找回丢失的过去,了解自身到底“是什么”,乃至“拯救”自己都做不到……
所以,我才会想着,能否从同样超现实的异能“线索”入手,了解其所能“融解”的冻灼毒素,以及能携带毒素的“容器”……无论是死灵或是其他物质,就像从一个接一个似乎相关联的“绳结”摸索而上,解析这条诡异又隐秘的链条密码,也许能借机读懂自己。
如同在黑暗中探索一般,哪怕只是一点光亮也是格外宝贵!
而且,那种在静寂且无尽的黑暗世界里,实在太孤独了……如果能找到一位有着相似“经历”或者说“遭遇”的朋友,就更是贵重!
就如曾被毒素侵害的妮卡,以为多了一位阳光且乐观的新朋友,可她最后却……
唉……!
还有戴莎,芙琳,凯尔……与我共同面对过困境的,努力想要揭开真相、追凶并挽救更多无辜生命的,还有已经被我“救过”两次的他……凯尔。
不知为何,此刻面对着眼前那冷冰冰的白色墓碑和黑色文字,一种无力的绝望感,以及冷寒的惧意,交织着张牙舞爪般扑来。
命中注定无法拯救?
亦或……“命运的安排是既定的”?
不……不对!
怎会有这样消极的想法!更何况,那可是邪教徒自暴自弃的妄语!
啊,还有,嘉妮老师不是说过这样的话,并要我答应她的吗?
“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要屈服于对未知的恐惧,不要因为恐惧而被歪理邪说所迷惑,不要因迷惑而以希望之名行诡邪之事……”
是的,就是如此!
不要绝望,进而堕落……要相信公义和希望,就像戴莎坚信并坚持的信念!
想到这里,我不禁抬起右手,迟疑片刻后,举到胸前,握拳后先伸出拇指先上到下、再左及右地划十字,并最后停留在十字中间。
那是芙琳的动作,我记得……应该没错,嗯……没错,“对比”后确认的。
先把迷茫及疑惑到放到一旁……
“妮卡。那一晚,在西北旧城区的路口大厦,同时不幸遇难的还有国家检察院专案组的人,负责调查那些杀人怪物及背后罪魁祸首。”我定下神后,对着墓碑说起话……反正这会儿也没有其他人在:“他们所做的一切,付出的牺牲,都是为了终止这些凶残的犯罪。”
“虽然现在还未看到曙光,但相信一定会有希望。那些躲在黑暗中的刽子手们,终有一天会被绳之以法。”我继续说着:“因为,我所认识的专案组负责人,一位了不起的国家检察官,无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她都一定能想办法克服,并最终发现这些连环犯罪的真相,绝对不会让公义迟到……我相信有着坚定信念的她,以及她的誓言……绝对可以。”
“也许有点可笑,比如将希望都寄托在别人的努力之上……因为,我现在确实也无法再做得更多。”我停顿片刻,心头似乎又多了一丝阴霾,接着看向墓碑,说:“当然,那不能算是‘别人’,是可以信任的人才对……”
只是,虽说是可以“信任”的人,却为何不能敞开心扉呢?
就如自己……不是还“藏着”些许秘密吗?
可是,那层如给心理套上的枷锁,却让我总是犹豫了再犹豫,直至看着她离去也说不出来自己的“异常之处”……为什么啊?
难道说,因为那异能虽然是冻灼毒素和携带者死灵的克星,但反过来也说明两者间存在的诡异联系,于是在某种意义上说,我也是未知形态的“怪物”……是这样吗?!
怕被敏锐的她“识破”,便干脆沉默……明知她似乎也知道并期待着什么!
害怕……或是“自私”地利用戴莎的信任,以便暗中找出自己是“什么”的线索?
这样奇怪却又似乎“真实”的想法一经萌生,便如藤蔓般迅速缠绕于心灵之中,让我顿时感觉到一丝不安!
之前所想的,所谓仿佛被潜意识封印以至于不敢向戴莎透露实情……只是自欺欺人的想法吗?
这……
稍稍安抚下惴惴不安的心情,我再次看向墓碑,动了几下嘴唇,继续说下去。
“妮卡……很高兴能收到你的邀请,也很期待到你的新家看看,更希望你能过上所期待的新生活。”我感觉自己的话语变得越来越小声:“我收到了你的信。那些欢快的文字,就像那天恢复健康后的你,乐观,活泼,且对生活充满信心与期望……真好,能有这样的朋友,特别荣幸。”
“有件事情,可能你会觉得难以置信,但实际上,我至今也无法理解,甚至有时候也觉得莫名恐惧。”我再次停了片刻,试着想发出一些声音:“那就是,那一天在你家时,你所感染的冻灼毒素,确是可以治疗,或者说可被消融的,那就是……我……”
话到这里,却说不下去。
呃,怎么回事?
“我……”
还是说不出来!
怎会这样?难道我的“机能”被锁死了吗……假如要说出自己的某种“真相”之时?哪怕面对的是逝去之人?!
不对……我不相信!哪有这种事!
就在我深呼吸并做好准备后,却似有一个模糊的声音直入脑海。
“不要。”
啊?
心惊之余,我挺起身子,环望四周,可在这茫茫白色碑林中的人,除了我,还有谁?
再往身后望去,远处的墓园入口……嗯,是有什么人影吗?但离这儿可不近!
呼……
说起来,有多久没感受过这种“幻听”,“幻觉”……以及奇特的梦境了?
不,也不久。上一次“梦境”还在五天前的卡恩山区里……只是现在回想起来却似过了五个世纪。
甚至,就连梦境的所遇所闻也变得模糊了,只有那个“她”的声音,一如刚刚那声“幻听”,只是响起就会拨动心弦……只是激起圈圈涟漪后却只剩下无奈的惆怅和依旧空白的记忆画面。
是什么力量,既阻止我向别人……哪怕是可信任之人讲出自己的秘密,也在“妨碍”我找回丢失的记忆和身份?
可即使如此,明知可能就是这样,我……却恨不起来。
难道不是“封印”,而是某种暗示,或甚至为某个小孩子的“恶作剧”吗?
又是奇怪的联想!
叹过一声后,怀着遗憾和无奈,我继续看着墓碑说:“虽然我的力量很渺小,但或许在某些时候将会有些用。我相信,在许多人的努力下,一定可以终止这场悲剧……即使现在仍在黑暗中摸索,但光明终会有到来的一天。”
“而我……希望能给予那些勇敢者一点点力所能及的帮忙,哪怕微不足道。我不惧怕那些……怪物。”我说到这里,几乎是用力将“怪物”这个词挤出口,感觉却像艰难地从困住自己的深渊沼泽地抬起一步,竟让自己有好不容易松了一大口气的感觉后,才继续说:“总有一天,我也要向她,那信任我的人坦白一切。也许是在真相大白之后,或是我能克服自己某种奇怪的心病,或是说服某个心中的自己之后。”
对,大概就是埋于深处的潜意识……或是某个“她”留下的“封印”!
不,或者更应该说是较为褒义的心理“保护”?因为,虽然有点困扰,但我确实没感受到恶意……倒不如说,挺像是莱特让我不要参与过深的本意,是不想我过于接近未知的危险。
“总之,可能有点奇特。”我顿了顿,让语气坚定起来:“但一定会有敞开心扉的时候。”
所以,这样的“誓言”,“自己”,或是哪位“她”,明白了吗……?
嗯……感到自己好像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便在此时,有一阵清脆的鸟鸣传来。
咦?
啊,一只小鸟何时停在了墓碑之上?
褐色头背,橙棕色胸襟,灰白色腰尾,三种颜色分明的鸟羽,小巧玲珑的身材,这是……燕雀吗?
大概,这附近林间的歌唱者就是“她”和同伴们吧。
真有趣!瞧瞧这鸟儿,正扭着头,合着灰黑色的小尖嘴,仿佛聚精会神地看着我。
“抱歉……我身上没带面包之类的事物。”我不禁笑着对它说。
可即便如此,这小鸟也未有什么反应,依然定定地看着我
就像时间忽然停止了一般。
抑或,那其实是个巧夺天工的雕刻物?
不,看看夕阳洒在它身上羽毛所激发的光泽……相当好看,特别是那胸前整体淡色之上还有几缕相对偏深的黄丝,让我联想到卡诺州的特产月兰花。
嗯……准确说,应该是卡恩山区某地的月兰。
那么……看看这鸟儿是否真“不想”动了?
犹豫过后,我忍不住骤然涌上的好奇,慢慢地抬起手,以食指向着它靠近。
咦,它真的不飞走。而且,不仅如此,当我的食指在它面前停下时,它还低下头快速地啄了下!
哇,有点点刺!但好有趣!我抖了下食指,便任凭那鸟儿一啄又是一啄……
虽然食指传来一阵接一阵又刺又麻的触感,但我却想着再“坚持”一下,因为这亲近感让我有格外怀念的感觉,真好!
只不过,这种好玩的互动却很快就结束了。不一会,只见这只小鸟突然停止动作,如警觉般挺身抬头,似乎望了眼远处,马上就张开翅膀迅速飞走!
咦……?
而与此同时,也有一个并不陌生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你是妮卡的那位新朋友,伊珂吗?”
啊?
……
第268章 问题
当我站起来后,转身就见到一位留着褐色短发的年轻男子。
那是10天前在妮卡家里见过的人。对,他名字是加里,是妮卡的朋友……呃,不仅是“朋友”而已。
记得……加里还是位虔诚的圣神教徒。事实上,妮卡也信仰圣神教。
“是的,我是伊珂。”我看向对方,说:“你好,加里。”
他手里捧着一束白百合,仍穿着那套有些淡黄污迹的灰白色衣裤,或许是从圣石大教堂的东北附楼厨房抽空过来。
是来“看望”妮卡的吗?我打完招呼后,便赶紧让到一旁。
“你好。”他朝我点了下头后,走到墓前蹲下,放下鲜花,抬起右手比划了个十字,并低着声喃喃自语。
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或许是在祈祷。隐约间,似能听到“灵魂”、“归去”之类的词语。
好一会后,他才结束低语,重新划起十字。
同样的动作,以拇指先上到下、再左及右地划十字,并最后停在十字中间……其实圣神教、圣主教都是相似的……呃,好像,他的拇指再移向右上方向,并向左下方向“斜着”划过十字交叉点?
不过,在一旁的我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动作。因为他很快就站起来并转身看向我。
“谢谢你能过来。妮卡会很高兴。”他向我致谢后,问:“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我昨天下午去了趟圣心医院,但没找到瑞娜太太。”我回答加里:“她的同事告诉了这件不幸的事和妮卡的墓地所在之处……”
昨天下午没课,我先去了医院,本想找瑞娜太太致哀,也想问妮卡安葬在何处,可惜没找到人。据她同事所说,瑞娜太太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应该是伤心过度辞职了……
“是的,不幸。”他摇了下头,看向墓碑,说:“这个墓园……这片区域,埋葬的都是不幸之人。而且,都是要火化后才下葬的,很不好。”
“啊?”我跟着看过去,发现确实这边的白色墓碑群排列得要相对“拥挤”些。
或许土葬会更符合教义和习俗。因为,就如6月17日的月铃矿区死灵杀人事件发生后,那些不幸的遇难者遗体,都是收殓入铁制棺材并尽快下土。只有在古时候的战争或瘟疫横行的年代,才会有集中火葬的悲事。
当然,在今天,火葬也并非完全不可接受,因为随着灵魂归于天堂,肉体终将毁灭,主流宗教对下葬的形式并无过多要求。只是,土葬更符合传统习俗以及保守教派理念。
而对于“死于非命”的不幸者而言,尽快下葬,“封住”或“毁灭”肉体才是关键,只是土葬还需要定制铁棺材,对于大城市的人来说,也许反而不如小镇方便。
可能还有其他原因吗?不清楚……
“但也是没办法的事。”加里看着墓碑,继续说:“毕竟遭遇了那种事……那一晚死去的人不少,都是这么下葬的。”
“你是说,其他遇难者遗体也是火化后葬在这个墓园吗?”我环望附近的白色碑林。
5天前的9月13日晚上,被死灵袭杀的6个人,都埋葬在碑林之下么……
不止……这样算来,还有7月17日同样可能被毒素谋杀的6名无辜者,也都安眠在这里吗?
“听说是的。按传统来说,确实应该尽快入土,但那些无辜的灵魂是否能够为安?实际上,再给多一些时间,就能以更体面的方式下葬……可能瑞娜太太过于伤心,以至于没考虑太多就匆匆决定了。”加里停顿片刻,看向我,问:“你知道妮卡遇害的事情,对吗?”
听加里的意思,他应该是更希望以“传统”的方式,以遗体封入铁棺的方式土葬。而似乎是瑞娜最后决定火葬她的女儿……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令人难过的事。
至于加里后面的问话……因为我刚刚提到“遇难者”吧。
因为,那确实不是意外事故。这几天的《红番茄报》以简短的命案新闻简单待过,但对于对死难者身份,除了国家调查官之外都没披露。
“是的。”我点了下头,说:“周日还收到妮卡几天前寄来的信。读着那封充满乐观与希望的信,就像见到她本人在兴奋地描述新生活的模样。没想到竟会发生那么可怕的事情……很痛心!”
“信?哦……是她上周四在新租房里写给你的那封信吧。”加里看着墓碑片刻后轻轻叹了一声,再看过来说:“那天我请假去帮忙打扫卫生和搬家,忙了很久。当时,很早就见到她在房间窗台边的桌子上写信,边写边看窗外的风景,还时不时笑出声。我问过她在写什么,她就说是给新朋友的邀请函……”
这……!
听着加里的话,我能联想到那种温馨的场景。
而当时白天的她,一定是充满对未来的期盼与希望……
“一直忙到傍晚,她就急着想回西北旧城区的家里再搬些东西,说是要尽快布置好新家,以便招待朋友。”加里淡淡地说:“本来……那天晚上我应该替她去,或陪她一起回去的。可是她却让我回教堂去忙活,说是已经占用了我的请假时间。如果那时不让她一个人走的话,也许结局会不一样。”
那平淡的语气下,似乎在压抑着某些强烈的情感……我能感同身受。
9月13日那一天,白天与黑夜的差别,如同希望异化为绝望……!
“很抱歉……”我顿时不知该说什么,特别是听到妮卡急着回西北旧城区是为了尽快布置好新家以招待朋友时。
“不,我不是在怪你。”他看过来说:“如果真要指责谁,那也应该是我。因为自己的疏忽和大意,未能察觉隐匿于平常中的凶险,就像被一时的灿烂阳光迷乱了双眼,让本应保持审慎的精神出现了动摇,以至于乐极生悲,未能保护到她……”
嗯……?
这意思是说,那天,妮卡布置新家时的快乐与欢笑感染了加里,让一直冷淡得像在克制情感的他多了一些“动摇”吗?因为,如他这种虔诚教徒,之前甚至有想过“舍弃一切尘世联系”,追随索伦神父成为一名修道者……当然,那时候的他说过“只是暂时在想”。
但不管怎么说,他的话有时候真不好懂!也许是经常听索伦神父布道的原因……当然,我也不太理解宗教神论的奥秘。
比如,就像那个神学院前教授里克的言论……不,不对,那纯碎是个被邪教论说蛊惑或中毒过深的疯子!
“这是谁都不希望发生的悲剧。而且,那并非普通人所能阻止。”我想着他是否因未陪妮卡回西北旧城区而心生愧疚和后悔,就说:“听说那天晚上的遇害者还有几名办案的国家调查员,也因这种可怕的突发事变而牺牲。妮卡是因路过而不幸遇难。假如错过某个时间,或许就能避免劫难,但是……唉。”
事实上,即使是加里舍掉工作陪伴妮卡回去,在“一命换一命”的死灵面前,恐怕也只是“替换”掉某位遇难者而已!
除非,真的是“错过”那个时间点!
但是,无论如何,都会有“6”名遇难者……那些丧尽天良的邪教徒!
“命运,是吗?”他看过来,语气依然平淡:“这就是命运的既定安排,这个意思吗?”
啊?他怎么理解成这样了?
而且,那句话他上次也说过,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不是这个意思……”我愣过一会,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惊后,却又似有一阵无名之火在燃烧:“就算是所谓的命运,难道就能随心所欲地‘安排’吗?而我们难道就只能乖乖接受‘安排’吗?我认为,不能把所有的遭遇与自责都归结于虚无的命运……至少就我本人来说,并不完全相信。或者说,不认可这种无根据的说法。”
说完这些话后,呼吸似乎都变得急促了些,似乎是在“豁出去”一样。
只不过,这看似坚定的语气!为什么不说“绝不相信”?
难道内心深处在“害怕”着什么吗?!
不,不是……
“也许,就如索伦神父所说,命运是由无数个可能性构成的某个既定结果。就像一条线串起许多珠子,我们可以选择、增加或减少各式珠子,但最终形成的‘项链’则是恒定的。”加里停顿片刻,说:“但如果站在某个更高的层次或更广的范围,会否这种选择也是某种‘既定的安排’……?”
这似曾相识的说法!
呃……那本书,对,大概在8月中旬的周五,第一次打电话给戴莎后,在图书馆整理书籍时见到的《关于无限宇宙猜想及因果链法则与定律的若干研究》,里面就提到所谓的因果链……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即使所谓结果无法改变,即使出现从维持均衡到归于虚无的最终命运,哪怕在“重启”后进入新的循环因果,不是还能选择更积极和阳光的过程吗?就像那本书最后结论所倡导的那样!
说回来,加里刚刚所说的话都是从索伦神父那里听来的么?那引导的方向应该也是鼓舞心灵才对……毕竟是那位学识卓着且慈祥的神职者。
“选择应该是与生俱来的权利。”我摇了下头,对加里说:“我不认为自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安排’着进行某种‘既定的选择’。如果是,那至少还有反抗的选择。”
“是的。命运有很多种,哪怕是最坏的结果,至少还有选择。而选择不会是‘既定的安排’。”加里点了下头,说:“其实,那只是索伦神父在那天宣导时提出并留给我们思考的问题。而之后公布的答案……至少让为之前选择悔恨的我感受到一些慰藉,甚至是可贵的希望。”
那天是指哪天?但这不是重点……
所以说,果然是这样吗?加里可能现在仍难以接受妮卡的死……即使是以平淡的语气叙述着,却如平静的水面下涌动着难以名状的哀伤。
这一刻,我似感受到骤然而生的同样悲哀。可不同的是,莫名的心痛过后,脑海中仍闪过一幅幅空白的画面……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轻轻叹过一声后,我看向加里。
他刚刚话里的意思,是说索伦神父这几天一直在开导着他吧,而答案果然也是积极且乐观的,与我想的或许差不多。
这不过,听起来,索伦神父开导加里的内容是否“晦涩”了些?
难道这就是宗教的方式吗?
如果就事实而言,这分明是由极端分子的恐怖行动所导致的惨剧,就应由世俗的正义力量,如戴莎领导的国家检察院专案组将幕后的罪魁祸首全部绳之以法才对……虽然不晓得是否真能震撼住那些被蛊惑的狂热邪教徒!
只是,从受害者的角度来看,已经发生的悲剧不可能再回溯,就像被冻灼毒素侵入后留下的不可逆永久伤害一样,精神上的伤害恐怕也会伴随依然存活者的一生……唉!
或许,对精神创伤的医治不能完全依赖于现实对恶行的宣判结果来弥补,还需要更长久和细致的心灵抚慰。
而索伦神父大概就是宗教领域精神医师或导师的角色。
在那庄严的圣石大教堂中,希望加里能在索伦神父的指引下获得精神慰藉和心灵救赎……但愿如此!
“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我没有索伦神父那样高深的修养和丰富的阅历,可能说法有些不得当之处。”我想起玛希曾说过的话,就转而开导那似有些执念的加里:“那肯定是难以抚平的人生悲痛。对于失去一位乐观朋友的我来说,也是深感哀伤!但我坚信,那些可恨的恶人和罪行终会被清算。而就如某位前辈告诉我的,生活也总得继续下去。所以……”
所以,希望他能尽快抚去那些对其而言刻骨铭心的伤痛吗?
我……大概没合适的身份和充足的信心那样说。
至于对导致妮卡和其他无辜者死亡的幕后黑手,相信正义终有伸张的时候!就如我刚刚独自在墓碑前说述说的那样……
啊,这么说的话,刚刚我往后望见还在墓园门口的人影就是加里吗?
而就在我向妮卡“叙说”着一些事的时候,他又是何时走到我身后的……?
也不知他听到了多少话!
“谢谢你的好言。”他淡淡地回了一声,表情无任何变化,或许他本来就是个执着的“修道者”……尽管现在可能还不是。
一会后,他接着说:“除了后悔与内疚,我心中仍有芥蒂与不安。9月13日那一天上午,也许是我有些喜形于色,忘记了索伦神父说过的,‘要时刻保持敬畏与谨慎之心,勿被一时的欢喜蒙蔽心灵’。甚至在他察觉并再次告诫‘虽有好事也不能忽略精神的修炼’,‘以防突如其来的凶险’后,我看似接受却未放在心头。而这种‘选择’,终究撞上了那种‘最不可能却又冥冥之中必然’的结果。”
“那是对我漫不经心过失的惩罚……”加里再次停顿片刻后,看过来说:“那天傍晚与妮卡提过,让我独自去她家搬东西,或至少陪她回去,因为那地区本就的确不怎么安全,所以妮卡才想着搬出来。只是被她劝说不用后,我也没再坚持,只是心存侥幸,认为不过一晚后就又是灿烂的白天,并再能见到同样阳光的她。可一切预期的美好,都在那个夜晚被埋葬了。”
“如果,那天晚上我自己过去,或是陪她去,也许就不是这种结果……我也愿意承受任何代价。”加里平淡地叙述着,重复过刚刚的某种“决心”或是“后悔”,话也多了起来,仿佛开了一扇心门:“这是我那天一时之失的选择,虽然明白这种选择和对应的结果已无法改变,就如索伦神父开导时所说的。”
“但是……既然已经造成的结果无法改变,是否未来还能有一些选择,让好的结果来替代不好的结果?”他说完后,看向妮卡的墓碑,静默了一阵,像是在思考或抉择着什么事,然后转头看向我,说:“这是索伦神父留给我的第二个问题。可是,已经逝去的心爱之人这个事实……能如何被‘替代’,或是‘交换’呢……?”
这话说完后,他就再次看向白色墓碑,仿佛陷入了沉思。
没想到他竟会在这时承认自己对妮卡的感情!想起那天还在西北旧城区妮卡的家中,回忆这两个还没确定关系的人之间的互动,如今却全然没了初见时的好笑,只剩下心酸和哀伤。
因为,妮卡当时所期盼的话,如今只能交付于风中了……
然而,已经产生的悲剧,还能怎么被“替换”甚至“交换”?!索伦神父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难道答案是,让加里接受妮卡已经不在的事实,再让时间来抚平伤痛,让未来的美好、积极、阳光生活来替代悲伤的过去记忆吗……?
不懂……
而且,总觉得索伦神父的智慧和引导似乎意味深长……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再与他交谈一次。
这时,加里的话再次传了过来。
“抱歉啊,听了这么多奇怪的话,会否给你造成了困扰?”他看过来说:“幸得索伦神父的指点与许允,之后的日子里,我会更坚定地作为一名圣神教的修道者,跟随那位德高望重的人,在努力修行中寻找那个答案……哪怕要用上一生去巡修。”
这平淡的语气及令人惊讶的表述!虽然他之前确实有表达过类似的“暂时想法”,可现在却似下了决心……就为了寻求一个“答案”?
难道索伦神父留给他的问题是要钻研一生的吗?
就在我不知该如何回应之时,就见到他再看了一眼墓碑后转过身向我告别。
“谢谢你还记得妮卡并来看望这位朋友。如果刚才的话有不妥之处,就请忘掉吧。那么,我先走了。”他向我挥手后,就转而离去。
嗯……是否应该再与他说点什么?
可是,总觉得像是两个世界的对话!
也许他更需要的是精神世界的伤痛救赎,而非现实的正义追究结果,而我其实两方面都给不了什么“答案”。
只是不希望他深陷于悲伤中过久,或偏执于对“答案”的追求!然而,当我苦于如何组织语言时,加里已走远了。
没办法帮到他。其实,不止是他,还有妮卡,其他的人……那些被死灵、邪教和毒素残害的人!
明明我有着化解那些直接致命因素的异能,却无法帮助到更多的人,就像被时空所限制……亦或是某种意义上的“既定”诅咒?!
唉……
或许,无论如何,自己的力量总是有限……哪怕拥有匪夷所思的异能。
要对抗那些神秘莫测的圣明邪教、凶残的极端分子和“仪式”组织者,以及提供犯罪“手段”的幕后黑手,就算是国家检察院的力量,哪怕有戴莎、莱特、芙琳和菲利这些坚守正义信念的勇士,恐怕也是凶险万分!
事实上,这几年来遇害的人中,已经有多达八名国家调查官牺牲,而犯罪者除了那些本就不顾生死的狂热邪教徒,至今似无有分量的策划者或组织者落网。
所以……若按圣明邪教对于“6”的变态执念,在可能为新一轮的循环杀戮中,为了那所谓的可怖仪式,未来这种可怕的事件究竟还会发生多少次?!又会有多少牺牲者出现?!
抓捕罪魁祸首,能阻止连续犯罪,真正拯救到更多的无辜之人吗?
可是,如那个所谓邪教“观察者”和“记录者”里克所言,对于千百年来习惯躲藏于阴暗之中的圣明邪教,仅仅依靠统一的信念和对“暗号”的理解,就能由各地信徒如接力般执行可怕的仪式……这样的组织,只是抓捕一两个“头领”人物,会有用吗?
捣毁这样的邪教组织,就算是黑暗世纪帝国残酷的统治中也并未成功!难道,“劝服”那些疯狂的邪教徒?不,不可能……
也许,更切合实际的做法,是破译邪教的信号,“预测”下一轮的可能犯罪时间和地点并阻止犯罪会更好。
只不过,对于由死灵和毒素构成的致命手段,哪怕是能准确“预测”犯罪事件,恐怕也很危险……毕竟那是“一命换一命”的怪物!
除了冒险到现场“救人”,如能“阻止”这些致命之物的“生产”,或许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
第269章 小憩
隔天下午,红叶楼一层小会议室。
原先的几十只椅子都被搬到墙角。那边还有三幅靠在墙上的背景板,分别是麦田、雪山与城堡的主题,完成度相当不错,听说是乔伊主笔,真是厉害!
地板中央铺着上次见过的米白色薄垫子,上面还散布着五颜六色的纸屑闪片。
一台桌子上摆放着之前的留声机和音响,不过这会已停止播放。很好,不用再听那烦人的刺耳乌鸦叫声。
与上次相比,这会新增了一个可移动的铁制衣帽架,挂着刚试穿过的演出服。
今天是“红叶话剧团”排练的日子。
因为我周一二都不在学校,原定日期就改到了现在。
刚结束一场依然辛苦又尴尬的排练,现在是休息时间。
真累,感觉身心都备受“折磨”。
现在,我坐在墙边的一只椅子上,捧着一杯刚冲好的茉莉花茶,静静地休息着。
这儿是小憩的角落,摆着一只小圆桌,上面摆着雕花茶具、糖罐、奶罐、几叠小点心,以及……装着新鲜柠檬片的瓷罐。
休息时间,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着。
舒亚正蹲在垫子上,捡起一些彩色纸屑,抬头对韦娜说:“彩色的虽然好看,但下雪的场景还是要用白色的才好吧……?”
“好看才重要!而且,在光辉灿烂的阳光倾洒下,闪光的雪花飘舞着坠下……就是要表现这样美轮美奂的意境呀!”韦娜双手握着卷起来的剧本,说完后翘起嘴角,犹如沉浸在某个想象中的美丽雪景之中。
“不对啊,时间设定是在新纪501年4月初的某天傍晚,地点在宁诺平原……”舒亚站起来说。
这时,正站在衣架边与乔伊、文森聚在一起的瑞安,插话说:“顺便一提,501年4月席卷宁诺平原北部的暴风雪可能是真的。我翻阅了一些史料,关于那时候尼斯和宁诺联合军团与突进宁诺的络伊王朝先锋骑兵团参战后全军覆没的惨景,就有诸如‘不寻常的四月大雪淹没战场无数勇士遗体’这样的记载。”
呃。
也就是说,当时第一次排练,韦娜胡乱提出一些“不合理”设定,比如序幕的四月大雪场景,居然还真有历史依据?
明明听起来就像在随意涂改剧本……大概瑞安当时也有类似的想法,但没想到他“哦”过之后,还真的去查阅资料,真是严谨的人!
“对啊……!凡事皆有可能,嗯!”韦娜笑着朝瑞安竖起大拇指,或许是为她随意的设定居然匹配上现实的可能性而自喜,接着便借势转而看向舒亚:“所以啊,五彩缤纷阳光下的雪花飞舞,不觉得更有意境吗?对了,傍晚的话,夕阳不是更好?特别是大雪覆盖下的战场余晖,更能突出冷凄之意。”
“这样啊……好吧。”舒亚不再说什么,只是点了下头。
“对嘛,就是这样,好好领会!”韦娜笑着点了下头,还拍了几下舒亚的肩膀。
也不知是否韦娜用力过度的原因,舒亚就像被突然袭击般低声“嗷”了一下。
嗯,对于旁观着的我来说,竟然有种“已经习惯了”的观感……
看看另一边……瑞安、乔伊和文森在讨论演出服装。
“公主的礼服挺好看的,但好像没有现象中那么华丽哎,比如蓬蓬松松像套在撑开的倒扣雨伞架里,再接上拖地大长裙那样。”文森边说边张开两手,在空中比出一个半圆。
不过,这样的形容真是毫无美感可言……
“6世纪是帝国罗曼王朝时代,是帝国对外扩张期,但天灾频繁,民间疾苦,财政困难,皇室也不富裕,更何况是其控制下的宁诺王国,因此服装风格相对简朴些。”瑞安解释:“不像第9世纪至11世纪的洛克时代那么奢靡成风。这种风格的服装也算是比较还原了。”
瑞安话音刚落,韦娜的话就飘了过来:“预算还有盈余,我还是倾向用洛克时代的华丽服装!那样才有惊艳的舞台效果嘛,是不是?嗯,现在的礼服看起来还差了一点点!伊珂大概也会觉得失望吧?所以还是换吧!”
不,一点也不觉得失望!我赶紧端起杯子喝茶,同时看向会议室窗外。
嗯,茶真好喝。
至于刚刚某人的问话……就当听不到吧。
话说回来,这栋红叶楼真是颇具历史。我想起前几天与戴莎交谈后听到的事,没想到苏珊竟还是科联会学院分团挂牌成立后的首位候补秘书,也曾在这里兼职过,就在1498年至1499年间……直到她不幸感染冻灼毒素!
蕾雅是否知道苏珊居然还是分团的前辈?这几天还没跟她聊过。
想到这里,我便看向正站在身旁小圆桌边的蕾雅,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怎么?”她微笑着端起杯子品茶,抿过一口后,问:“茶还好吗?甜吗?加点糖吗?或者试试微酸的感觉,比如来一片柠檬?”
“谢谢,这样就很好。”我也笑着回应,继续捧着茶杯,看向衣帽架边上的另外三人。
他们还在争论着什么。
“预算不足可以理解,但为啥男生这边的服装差了这么多啊?”文森拿起一件灰色长袍翻来翻去,说:“这是连衣裙还是被子?确定是给我们穿的?”
“不是还有长裤吗?”乔伊回应:“束好腰,再披上那块红色斗篷。恭喜,你现在就是贵族了。”
“不对吧……太敷衍了,一点都没有贵族的感觉。”文森看向乔伊和瑞安,问:“我们不是还要客串主教、国王和兵士来着?”
“主教的话,扔掉斗蓬,吊上十字架链子,把连衣帽盖上来就是。”乔伊说:“国王的话,戴上王冠就算。”
“啧……”文森转而对瑞安说:“国王大人,我们在上任前还得兼任掉队的士兵土匪,好像设定还是胸甲骑兵咧。”
“虽然我很期待威风凛凛的样子,但因为与逃亡设定不符,加上预算不足,所以……”瑞安耸了下肩说。
“没有马了。”乔伊接上话,对文森说:“现在我们都是步兵。你继续穿着束腰长袍就可以,记得拿上竹竿当长枪。”
“这居然是万能服吗?啊?”文森翻了下白眼,把长袍挂回衣帽架。
“对啊,要不然你觉得为什么要选拖地款长袍。”乔伊说:“下衣摆有暗扣,到时内折扣紧就能当做短款衣袍。”
“我怕到时手忙脚乱会出差错啊。”文森歪了下头。
“别摔倒再滚到台下去就行,祝你好运。”乔伊淡淡地回应。
“道具有点简陋啊,我会忍不住笑场。”文森撇了下嘴。
“坚持下,出场很快就可以死了。”乔伊继续淡然地回应:“想笑的话,到时头朝下趴在舞台上就行,还可以模拟抽搐的状态,不错。”
“这位乔伊同学。”文森看向乔伊:“我们是不是五百年前有仇啊?”
“可能是哦,总有这样的直觉呢。”乔伊的语调依然平淡如水。
“圣主啊……”文森抬手按在脑门上,作出要昏过去的样子,只是眼神一斜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事物,“咦”过一声后就转而挑起另一件衣服:“我说……这蓝白配色的女仆装是不是鲜丽了点?”
另一边的舒亚刚“呃”了一声,身旁的韦娜就立刻发言。
“没错啦,就是要这种天真,灿烂,纯洁,可爱的风格……多好!嘿!”韦娜笑了一声,还转过头对舒亚说:“对吧,学弟!很陪衬吧!喜欢吗?”
“不是,其实,灰色调才能适合那个时代的平民服饰。”舒亚急忙说:“特别是在黑暗世纪,圣神教极力主张信徒应专注精神上的修为,不能把过多精力与金钱花费在华而不实的装扮等物质享受,以免腐蚀对唯一真神的信仰。但也使得社会普遍不重视改善卫生条件,导致……”
“灰色调多无趣!”韦娜笑着打断舒亚准备科普某段历史的企图:“天空的蓝,原野的绿,秋叶的橙,山樱的粉……哪一样不与洁白的围裙更搭!怎么样?除了主角服装,预算花最多的就是你这边啦!满意吗?开心不?”
“我……不知道啊!”舒亚似乎已近崩溃,不知该如何回应。
与此同时,文森的话又传了过来:“哦……算啦,可以理解。”
“理解啥啊!”舒亚喊了过去。
“不拒绝就是默认,嗯嗯。”文森两臂交叉接连点头,笑着看向舒亚:“明白,明白。花就花吧,没关系。总之拜托你了,期待,期待。”
“啊啊……”舒亚仰起头,也像文森刚刚那样抬手遮住额头,无力地说:“期待个头啦……”
跟接着,就是一阵嘻嘻哈哈的多人笑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捧着茶杯的我看着这一切,听着那玩笑般的互动,不禁也笑起来。
真好。
笑笑闹闹的平凡却又珍贵的日常……刹那间似有安心与美好的感觉汇聚在一起,就像潺潺流淌的温泉浸暖了心灵。
这时,耳边却响起蕾雅的调侃声。
“干嘛呀,这幅心满意足又慈眉善目的样子……你是看着小孩子打闹的老太太吗,伊珂同学……哦,婆婆?”
“咳……!”我刚刚才把杯子提起来凑到嘴边,就被蕾雅的话呛到猛吸了一口水,不得不赶紧调整好姿态,端正坐姿,转头看向就在身旁端着茶杯饶有兴趣“观察”我的她,无奈地说:“好啦,我就是心理年龄比较老。”
“别轻易承认啊!”蕾雅反而“哼”了一声,将茶杯放在圆桌上,拉过来一只椅子后坐在我对面,笑着说:“明明这么水嫩嫩的……干嘛要装出一副看尽沧桑的神情?不可以!”
“哪有?呃,刚刚我不是在笑嘛……”我勉强与蕾雅对视着,总觉得若避开她那认真的眼神,就会被察觉到自己的某种“心虚”。
“嗯,刚刚的笑容就挺好看,像是洋溢着幸福……为什么呢?”她身子前倾,似乎要将我看个仔细,接着便微微一笑:“来,再笑一个看看?”
为什么……是“为什么”?我一时没懂她的意思。
“别闹了,这样怎么笑得出?你当是在点菜吗……”我苦笑了一下说。
“啊,不行,这难看的笑容!”她扭了下身子,双肩一动,皱了下眉说:“我可以捏一下你的脸吗?”
“不行!双手放下,靠后!”我斩钉截铁地制止她的蠢蠢欲动,接着就叹了一声,说:“好啦……刚刚嘛,就是看到大家说笑打闹的场景,好像情绪也被感染了一样,就觉得很开心和安心。简单地说,就是有种‘真是太好了’的感觉。”
哎……真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是不是有点可笑?啊哈……”我干脆笑起来,试图用笑声来掩盖尴尬。
而蕾雅却是静静地看了我好一会,才重新开口:“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愣了愣,脑袋顿时没转过来。
“为什么会这样想?”她看着我的眼睛,说:“难道这并非再普通不过的日常吗?为什么要有这种实际上是类似于‘庆幸’的感觉?”
咦……眼前这明明平时大大咧咧的乐观少女,再一次“敏锐”地察觉到我内心里某种根深蒂固般的“不安”吗……?
也许,是因为昨天在墓园的经历,让我格外珍惜今时与大家相处的日子,只是在那确实深感“庆幸”之余,总有一丝尚未褪去的忧伤缠绕,而被她所识破?
“不知道……”我摇了下头,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真是,又把自己埋起来。”她看似有些不满,只是很快便微笑起来,问:“嘿,还记得我们的密友契约吗?”
啊?
这个么……
哦,是8月25日探望苏珊、又在市民广场遇到光辉豪车爆炸事件后的隔天周日,在宿舍里胡思乱想被蕾雅察觉,想要敷衍过去又被她看破,最后不知怎么就被“诱导”达成的“密友契约”么?
好像是说要围绕某个主题交换三个秘密,以问答的形式进行直至共享某个对彼此而言关键的秘密。
难道这次她想要再交换什么秘密……
此时,蕾雅的建议也传了过来。
“此生的记忆。怎么样?”
哎……?
……
第270章 心门
“怎么突然想讨论这样的话题?”我别过视线,看了眼正在不远处嬉笑打闹着的其他人……不过似乎那边“焦点”就是舒亚本人,只见他正努力辩解着什么,但在韦娜加入调侃战团后,他似乎更像是在徒劳挣扎。
虽说在墙角这边喝茶聊天的就我和蕾雅,但这会也不算是在相对私密的空间啊。我不解地移回视线,看向蕾雅时,却见到她那坚定的眼神。
“活动已经结束,不是正好有空吗?”蕾雅看着我,似乎从我刚刚的动作中察觉到一些想法,就说:“我们就只是在聊天而已,没人会关注这边。”
聊天而已吗?可这认真的架势又是想这样……不是说要履行“密友契约”交换第二个秘密吗?
“但是嘛……就是觉得有点跳跃。”我将茶杯放在桌子上,两手相握后放在并拢的双腿上,对蕾雅说:“好像忽然转成略微严肃的话题了。”
“所以才说用‘聊天’的形式嘛……瞧你这好像准备防御的样子,嘿!”她笑了一下,只是很快便收回笑容,语气轻柔却又似乎带着些许复杂的意味:“刚刚就是这样呢。像是在不轻易间流露出的真情,一旦被人发觉,就马上收回所有的情感,并装出一副‘没事了’但其实却像是刺猬一样的盔甲。是不是……要在某个只剩下自己的世界或孤独的黑暗中,才会无所顾虑地欢笑或哭泣?”
咦……
是,我承认自己确实在掩盖一些“秘密”,以及遏制某些情感……那就像是被封锁在潜意识深处的复杂思绪,或许更准确地说并非我“自主”想去压制它们,而那些不知何时便会涌现的惆怅、忧伤与悲哀,有时就像伤人的毒素突然蔓延又莫名而去,空留下脑海中随之闪现的空白记忆画面,或是更缥缈的幻觉或梦境,最终却让我倍感苦恼……甚至是心痛。
或许,就是因为意识到自己本就是个“异类”,所以在“读懂”自己“身份与来历”之前,才想着把内心埋起来吧!哪怕因此要戴上乐观的面具。
只是,这样“稚嫩”的面具终究是藏不住的,我知道。
就如那敏锐的戴莎……其实,她也戴着类似的面具,可那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距离感!是因为她要保持公正之心吗?或是有其他故事及过去,这就不知道了……但她肯定早就察觉我面具之下可能藏着一些秘密,只是她似乎在等我自己说出来。
而蕾雅,这位乐观直爽的少女,虽然偶尔也会有细腻得令人惊叹的洞察力,就如她现在发现了我面具的某道微小裂缝一样!只是,有时候她那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之下,好像也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因为,她……也有着某些难以述说的过去经历。
于是,才会有那种话题的交换秘密……可这种交换,不是意味着她也要回忆某些痛苦的过去吗?她不是说过,“不去想,就不会害怕,不会伤心,也不会……后悔吗?”
所以,她刚刚说的那段让我心惊的话……“只是”在对我说而已吗?
但至少还有家人啊。对我来说,那就是照顾“我”长大的嘉妮老师。因此,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算是完全的孤独,对吧?
更何况,现在还有值得信任的人,比如戴莎,凯尔,以及……
“我并不是孤身一人。”我看着蕾雅,真诚地说:“有你在,我想自己还不至于躲到某个黑暗角落里去哭泣。”
“啧,少来……虽然我知道这绝对是事实,毕竟姐姐还是很重要的吧?嗯哼!”她抬起头笑了一下,便继续看着我,轻轻地呼了一声,说:“但也只是朋友,对吧?并非如‘家人’意义上的亲近程度。当然,我也很高兴啦。只是觉得,好像总有那么一层隐形的墙……事实上,有谁能走进你的心房吗?或者说,能敲一下心门并得到些许回应吗?”
这时,她身子稍稍前倾,看着我微微一笑,说:“简直,就像是一位被封印在群山林海深处某座不知建于那个世纪之前古堡里的精灵呢。”
啊……这只是玩笑,是吧?
可是,我的体内可能真寄宿着一位“精灵”!只不过,“她”并非住在心房,而是在脑海中……!
心惊之余,几乎就要抬手敲一下脑门!但还好赶紧控制住自己,只是将交握的双手松开后放在两膝上。
稍稍冷静后,不禁也感到“奇怪”。
蕾雅最近是否越来越“敏锐”了?
就如刚刚所说的,本是轻松的聚会,排练后的寻常小憩,普通的聊天,怎会这样“跳跃”到略微沉重的心境话题?
再次对她“否认”或“敷衍”吗?不……这次好像行不通。
可是,该怎么说?
而她……为什么要那样问?
“嗨,上次不是敲过一次门了吗?确切地说,应该算是互相串门了吧?至少我们互相踏出了一步家门,不是么?”我跟着笑了下,尽量以轻松的心态看着她那双天蓝色眸子,就像在与镜像中的小小自我对话:“如果真有某位精灵被困在荆棘丛生的幽暗古堡中,那我一定要把‘她’救出来……这才是我的本心。”
对……虽然这段时间没再出现那种奇特又逼真的梦境或幻境,但我还记得那个声音,以及那个小小的“她”……!
“嗯……‘幽暗’吗?”她似乎稍稍愣了一会,便重新绽放笑容,说:“听起来,就像是拯救公主的骑士呢?嘿!当然,倒过来可更有趣!”
唉,那即将“跑偏”的话题就赶紧终止吧!我接着开玩笑般问蕾雅:“所以说,你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感悟?嗯?难道说,你的心中也住着某位神秘的精灵吗?”
听到这话后,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后,才重新张开眼笑着看向我,说:“或许真的是呢?虽然是很小时候的记忆了,也已经模糊不清,但仍记得那种温暖的感觉,就像心灵徜徉于暖光之中,消融了一时的恐惧、刺痛与阴寒。那种温馨与安心,就如至亲的怀抱及圣主的护佑,让我难以忘怀。”
“哪怕过了十年,仍然感到温暖与安心。说不定,就是这种神圣般的庇护,让我得以成长至今。”她看着我,停顿片刻后继续讲下去:“不可思议,对吧?也许记忆有点失真,可总还是怀念这种美好……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怀念更为强烈呢?嗯……可能是巧合,但好像是在今年入学后,特别是与你接触后,总觉得有些情感与记忆仿佛从许久之前的深眠中逐渐醒来,让我偶尔心潮澎湃。”
这……?没想到一句玩笑般的反问却得到她认真的回应!
小时候的“恐惧,刺痛与阴寒”?!如果是真的,那不就与……死灵或毒素的“触感”相类似?!
对,在第一次“交换秘密”的时候,她说过自己在十年前就遇见过死灵,而且是她的至亲……!
可无论如何,死灵不都是没有灵魂且只会杀戮的可怕怪物吗?不管那生前曾是怎样的人!难道真是因至亲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和情感,让小时候的蕾雅躲过一劫?如果不是的话,那……就只有像我那样足以对抗死灵与冻灼毒素的“异能”!
也许,那总归是不好的经历,因此哪怕仅有一点点温情也会让蕾雅怀念,并选择将悲伤的记忆压到潜意识深处。
至于她说与我“接触”后,反而“巧合”地发现有些深埋多年的情感和记忆在复苏……这难道是在说“我们”有类似的经历或心境,从而在交流中无意让她想起一些过去往事吗?
但至少,能感觉到她对我的信任。
“嗯……最后那段话,能理解是将我当成最好的密友吗?谢谢信任,大小姐。”我对她说:“毕竟,无论是披上多么温馨的光环,我知道……记忆的深层之处藏着苦痛的过往。”
“毋庸置疑,你就是我的密友,没有之一,自然也无最好与次好之分。”她淡淡一笑,说:“就如你所说的那样……谢谢这份真诚的理解,真是打动了我的心呢?嘿,说起来还真不公平!明明是我想敲你的心门,你却先行一步!不行!对等的回应在哪里?嗯哼?”
真是无话可说!我张了张口,想了想,才说:“那……我们就来第二次串门吧?”
只是,交换彼此的秘密会一直到什么程度?会涉及到匪夷所思的异能吗?如果到那一步,那仿佛封印般的潜意识会否又出来“捣乱”!
这份夹杂着担忧与内疚的复杂情感,让我一时有些忐忑。说回来,今天的主题,是“此生的记忆”?可我和“我”,却“都”丢失了部分记忆啊……
“好的……不过,请你别紧张得抓起裙边好不?好像是我要拷问你一样。”她撇了下嘴,说:“拜托给点诚意好吗?”
“啊,抱歉。我发誓对您绝对真诚。”我赶紧抬起双手,却发觉这样更像是在“投降”,便两手相叠后摆在腿上,尽量让自己放松些,再对她说:“那么……?”
“哎,你让我紧张起来了,真是!”她坐直身子,像我之前那样双手十指交握,看着我说:“这算是上次话题的延续。我们……继续吧。”
咦?是指第一次“交换”秘密说到的事吗?如小时候的离奇经历,不合常理的“死灵”,而且很可能是她的至亲因故死去后变异而成的“怪物”!
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或许那就是事实!
而且,那时候话题没法再进行下去,也是因为看到她似在发抖,就像是被触碰到心灵角落里的阴影……
“现在……就在这里,合适吗?”我担心继续下去会勾起她不好的回忆,或是揭开一直被埋在内心深处的伤疤。
“没事,还是白天,而且人多。”她不以为意,似乎这次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不过,就如刚刚所见,现在大家都还在那边讨论着剧本相关事项……当然更多的是在谈笑。
这会只有我和她在这边。而看她的眼神,好像她一点都不在意身后其他人的声音或动作……就像是身处一个透明的封闭小空间内,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动静。
“那么,伊珂同学。”她开始向我发问:“你……有没有觉得好像忘了重要的事情?或者说,本应该有过的重要回忆,却不知为何丢失?甚至是,明明应是重要的经历,却都想不起了?”
天……要这么说的话,那是肯定的,而这也是我苦苦追寻却又始终找不到答案的苦恼!
“不记得……事实上,我的记忆真的缺失了一块,特别是四岁前的事都忘了。”我对她说出实情:“之前一直没跟你说过这些事。我……其实是四岁的时候,孤身一人来到月铃镇的,就在1489年的某个冬夜。”
“孤身一人?!这,你的意思是……?”蕾雅惊讶地睁大眼睛。
“对,我是孤儿。”我笑了一下,说:“说不定,是被谁扔在了月铃镇吧?因为那时候的我就只是个四岁小孩子,也不太可能从四周城镇过来。而且听戴莎学姐所说,那附近城镇在十几年前也没有小孩丢失的记录或报案……总之就是挺神秘的。”
“而且听嘉妮老师说,那时候的我也很惨,居然就一个人赤着脚漫无目的乱走,身上衣服也破破烂烂的!幸亏有她救济,否则‘伊珂’今天就不存在了。”我想着嘉妮老师说过的话,不禁再次感激悉心照顾“我”长大的她,接着说:“可是,也许是有点年头了吧,我对当时的情景也忘得差不多了……就是偶尔会有模糊的梦境那样。”
这样想起来,“伊珂”的身世确实成谜!难道真如戴莎的玩笑……是“凭空降临”到月铃镇的?不……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但是,且不论“伊珂”,我自己不就是异于常理的存在吗……?
“十二年前的冬夜……梦?”蕾雅的话音响起:“伊珂,那个梦里……有雪吗?像棉雨一样轻飘的雪花。”
“雪?这……真是没印象了,嘉妮老师也没告诉我这点细节……”我极力地回忆着,但自然是徒劳而言,只是再看向蕾雅时,却顿时一愣。
呃,她怎么也双手抓起了裙子?而且,她的眼眶……是不是红了?
……
第271章 缺失酛
蕾雅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刚刚说错了什么话吗?
就只是说到,不记得1489年“刚来”月铃镇的那个冬夜是否有雪啊……而且还是回答她的问题。
“你怎么了?呃……我确实记不太清那时候的事,毕竟是十二年前的小孩子记忆,细节都是嘉妮老师告诉我的,诸如那天夜晚很冷之类。但有无下雪就真不知道。”我看着她似乎悄悄放松了刚刚捏着裙子的双手,只是那眼眶依然泛红,想着她是否在同情“我”的过去,便赶紧说:“总之,幸好有嘉妮老师在!而且,我也健康成长到了今天,不是吗?”
但这样一想,“尹珂”四岁那一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只记得名字与生日呢……?又是如何“孤身”且“凭空”来到月铃镇的?
“是呀,瞧你现在这健康可爱的样子……嘿!感谢圣主。”她翘起嘴角,左手按在膝盖的裙上,抬起右手抹过眼角。虽然她没有哭出来,却总给人“破涕为笑”的感觉。
难不成真的是同情“我”?她确实感情丰富,而“尹珂”的经历……可能嘉妮老师在叙说的时候相对温柔平和,但事实是真的“悲惨”。
那么小的孩子,无亲无故在寒冷的冬夜走到陌生的乡镇,如果那还是大雪纷飞的夜晚,若非好心的嘉妮老师即使救助,说不定就……!。
嗯……刚刚蕾雅问的是,“棉雨般的雪”?意思并非大雪是吗?
“虽然记不起来,但偶尔还会有梦,对吗?就像烙印在潜意识深处的刻痕。那些梦……有印象吗?”蕾雅问过后,稍稍低头说:“抱歉……让你回忆不好的事情。”
“啊,不会。倒不如说,能回忆起来也许更好……我想。”我无奈地笑了下,极力在脑海中搜索着可能与十二年前冬夜有关的“梦”,忽然间就想起一些事。
也许久远的梦连同记忆都不知遗忘在哪个时空,但新近的梦……有的!就在6月16日的周六,也就是自己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收到嘉妮老师送的礼物怀表和神秘的蓝晶碎片,以及听她讲起十二年前初遇“我”的冬夜后,就做过那么一个“梦”。
“真有过可能与之相关的梦,就在3个月前的6月16日。现在想想还很有印象,真是神奇。”我回忆着梦中的情景,说:“就像是别人的梦一样……”
对,确实如此。因为梦中的主角是“尹珂”,不是我。
但说到这儿,我顿时一愣。
呃,说漏嘴了……!
“别人的梦?”蕾雅也是一时呆住。
“哦,我的意思是,可能真如你刚刚所说的,因为记忆被埋在意识深处了,所以梦中的‘我’反而不像是自己,而是另一个人。当然,毫无疑问的,那绝对是小时候的‘我’……哈,别晕啊。”我看着那稍稍歪了下头却似乎依然在努力倾听的蕾雅,继续说:“梦中的‘我’恐惧且孤独地走在黑暗中,直至发现了前方那希望般的亮光……”
“然后,在发现那是位提着灯的少女后,‘我’竟忍不住喊了声姐姐……”我回忆着三个月前的梦境,顿时似有一股暖流涌入内心。
是啊,那时候梦中的“我”,感到特别安心且温馨,仿佛所有的寒冷、恐惧与绝望都消散而去……
“姐姐……?”蕾雅抬起双手掩住嘴唇,双眼中充满惊讶的意味,好一会后才接着问:“你还记得那位少女的模样吗?尹珂,你真有姐姐吗……?”
“这……我不知道。呃,我是说,自己都想不起四岁前的事了。总之,四岁时的我,就是孤身一人来到月铃镇的。听起来很荒谬……就连后来听嘉妮老师那样说时,她自己也难以置信。”我摇了下头,对蕾雅说:“实际上,那位提灯少女是年轻时的嘉妮老师。是她当时救了我。”
“或许我将嘉妮老师与‘谁’的身影混在一起了,也可能是多年后的记忆碎片乱拼在一起,填补了本因真实记忆丢失后的多年留白……而且那天晚上我刚与嘉妮老师谈过话,或许脑子里本就混沌一片,于是就在半梦半醒中,出现了幻觉或奇异的梦境。”我接着回忆后,说:“对,‘梦’中的我,是被嘉妮老师发现并救回宿舍。之后是与她对话的情景,但也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和生日了……”
“说到底,就算梦可能是潜意识的映射,那恐怕也说明‘我’真的遗失了许多与身世相关的记忆,因为,就像是搜遍宝箱的最深层也发现不了哪怕一点点线索。”我不禁笑了一声,说:“真是遗憾啊……那一天。”
嗯……为什么会觉得“遗憾”?是因为即使是在梦境也无法重现“降临”到月铃镇前的回忆吗?
还是说,因为“那一天”就像是某个“分水岭”一样……?
6月16日,16岁生日的前一天。在那之前,我的意识或灵魂以及残缺的记忆于1499年进入“尹珂”的躯体并继承了她的部分记忆……对,在“尹珂”的记忆库中,除了丢失四岁前的记忆,甚至还“缺失”了部分成长后的记忆!
比如凯尔所说的,1491年“尹珂”曾与他……或确切地说更像是带着他去月铃矿区的经历!这样的记忆,也像是“消失”了一样。
先不想那段奇特又想不起的远行经历。回想当时自己“替代”了尹珂后,也很好奇“尹珂”自己的灵魂或意识究竟去了哪里?真不可思议!
而且,我后来甚至想,如果不是自己的意识“注入”仿佛失去灵魂的尹珂身上,那尹珂会不会就像“死”去了一样?!
太可怕了……
而在后来的日子中,虽然有各种不习惯,也总算在磕磕碰碰中逐渐适应,尽管还有对我和“我”身份的好奇、对丢失记忆的遗憾以及对答桉或真相的渴望,但在一天又一天的平澹日常中,在与嘉妮老师和许多善良人们的相处中,那份渴求也仿佛随着时间而平息了。
直到6月17日。那是温芝学校毕业日,月铃镇满月庆典,自己的生日,以及发生可怕的月铃矿区死灵杀人事件的日期!那一晚,仿佛在“觉醒”了自己那匪夷所思的异能之后,平澹的日常便好像不再是唯一的主题了……
甚至,就连那对莫名转生为另类人生的不甘,对寻找自我和缺失记忆的渴望,也变得越来越强烈了……特别是在入学后莫名卷入另一些可怕事件,在发觉可能与自己异能相关联的其他异常存在时,那些像是真相碎片的线索更令我燃起一丝希望……虽然,就像是要深入黑暗中才能获取更多的碎片,那也许是值得的……!
更何况,最起码我还有……“光”!就像是在寻真之途起点发现的那些异色能晶,以及寄宿其中的“精灵”,那些温暖得让我深感温馨又安心的“她们”,就是我探索黑暗的最后希望……对,就是有这样的“直觉”!
这时,蕾雅的声音也轻轻响起。
“可是,那一声‘姐姐’,或许就是某个未‘丢失’的记忆碎片或线索呢……?”
咦……!
“这!可是,我确实回忆不起来了……”我也意识到这种可能性,再联想到刚刚的安心感,不禁微笑起来,说:“但……或许是的。事实上,无论是在现实的今天,或是梦中的过去,我都不是孤独的。”
“真好,瞧这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让我有点手痒呢……”蕾雅不禁也笑了起来,按在膝盖裙上的双手还动了下指节。
“住手,请端正您的坐姿,大小姐。”我赶紧收起微笑,而就在此时,心中似乎泛起一丝惆怅,便如重复般再说了一句:“总之……至少,现在的我绝不是孤单的。”
是的。
今天,我还有嘉妮老师、凯尔、戴莎、蕾雅、芙琳等等值得信赖的亲人及朋友。就算是对自己而言,我和“我”,以及梦中的她或“她”……“我们”也绝不是孤单的。
可是,对“她”而言呢……?
在不同梦境或幻觉中,“她”的面容,声音……也许就真的是深埋于潜意识中尚未丢失的宝贵线索!但现在,怎么越是想要回忆,这份印象就越是模湖了?!
简直就像是伸手往湖中拼命要抢回某个幻影一样,越是心急如焚,却反而将那原本还有大致音容的印象搅成了碎片!
“那么,梦中的‘她’呢?‘姐姐’她……会孤单吗?”蕾雅澹澹的话音再次传来。
啊?
听着这颇为“怪异”的问话,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只是惊讶地看向蕾雅……她所问的,是指“两件事”吗?
我梦中或幻境中遇到的“她”,那个小女孩的音容,不论是犹如潜意识记忆碎片的映射,或像是深陷于无尽黑暗中,既无助但坚强,又似乐观调皮的“两重”稚音,还有那“第三种”理性得冰冷的另类声音,更像是在“指引”一般……似乎都隐藏着某种“真相”,甚至是“牺牲”!
对!那也许就是隐藏至深的“孤单”……可如何才能把“她”救出来?
至于“姐姐”……那像是在梦中无意中喊出的声音,或许就如蕾雅所言,是幸存的记忆碎片,可这条线索却短得仿佛只剩下起点……难道与那个未知的“她”有什么关联吗?!
所以说,蕾雅怎么会想到这个……?我继续看着她,却见到她那澹然的表情和仿佛失了神采的双眸,就像是天蓝色的晴空蓦然变得灰暗。
咦?蕾雅……她又“丢了魂”吗?要“叫醒”她吗?
还好,没多久,就见着她身子“抖”了一下,脑袋稍稍一晃,整个人便似打了个激灵。
紧接着,她的双眼一眨,那黑白分明的世界便仿佛又有了颜色,轻轻“啊”了一声后,带着些许的尴尬看过来,说:“呃……好像走了下神。啊,刚刚是不是问得太奇怪了?抱歉,别在意!”
嗯……我看着她,一时无语。
是很奇怪。准确地说,是你更“奇怪”……
“干嘛呀,像看怪人一样。我……”蕾雅像是不自在地又扭了下身子,微微倾着头,稍稍别开视线,似乎看着另一处角落无人问津的椅子,又如在注意身后玩闹着的大家动静,过了片刻,她才接着说:“其实,我也有过奇怪的梦。”
“梦?”我愣了一下。
“是的。那是很久以前的梦,但到现在还记得一些。”她接着说:“梦中是一片漆黑的世界,很冷,还能感到满天的飞雪仿佛要把我淹没。而梦中的我只是个孩子,艰难地走着,呼喊着‘姐姐’……可是,我并没有等到那点照亮黑暗的希望之光。”
咦!这个梦境……何其相似!而且,这么说的话,蕾雅并非独生的吗?!
“那,那之后呢?”我迫切想要知道她梦中的后续,难道“她”就一直沉陷于寒冷的黑暗之中吗?!
“很遗憾没如你那样等到光亮。”蕾雅澹澹笑了一下,说:“然后我就醒了。虽然见到了现实的微弱灯光,却依然感到哀伤与恐惧……那种感觉,哪怕现在回忆起来也宛如昨日。”
啊……
“所以。”她看过来,接着说:“尹珂,你和我的梦……好像是同个故事的不同结局呢。”
咦……!
……
第272章 共忆
如果仅就梦中的场景而言,确实颇为相似!
这是“巧合”吗?嗯……
不,难道我和蕾雅有着相似的经历,甚至可能是许久之前的过去,但一年又一年的时间如那雪花般一层一层地将其压在潜意识深处,直至“因故”在某个梦境中重现?!
等等,但她说的是,“很久之前的梦”?
“蕾雅,那是多久之前的梦?”我问向她,同时说:“真是不可思议……!”
“是啊,我也觉得难以置信,特别是听你说起在梦中的冬夜里独行时。那个梦是今年6月16日的时候吗?啊……那是我的生日呢。”蕾雅停顿片刻,说:“我第一次梦见类似的场景,是在十年前了。”
十年前……1491年!“又”是这个年份!
而她的生日?对,她之前提过的,就在6月16日,只比“我”大一天……那就是她一直以来以“姐姐”自居的理由。
咦,还有……“第一次”梦见?
“十年前的梦,还记得这么清楚吗……?”我看着蕾雅,问了一句。
“不,只是剩下些碎片般的印象,事实上。”她说:“但是,上周六还在红叶城时,我又梦见了那个冬夜。那瞬间好像记忆回来了一些,可是清晨醒过来后,却又如退潮之后,只剩下一些小石子般的碎片了。”
上周六?哦……对,她当时有说过,但没有详述。
上周五晚上,因为对科联会红叶分会小楼的门坑特别在意,本来想着自己快去快回“看一眼”,却被她发觉意图并要求同行。只是,后来在一层洗手间隔间里躲开不期而至的“陌生人”时……她似乎还陷入某种奇怪的迷离状态!
而那天晚上把她带回去可真是艰难!还好她没有昏迷,否则绝对“拖”不走她!
再之后的隔天,也就是9月15日上周六,她睡醒后的精神好了很多,那份乐观和俏皮也一如既往,只是,在不经意间说过“刚刚的梦”时,她的双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惆怅。
如果就是在四天前的梦,也难怪她会记得如此清晰!虽然她说过那似乎跟着梦“重现”的记忆却在醒后忘记了大半……
难道,她也意识到自己丢失了部分重要记忆……所以这第二次交换秘密的主题才会是“今生的记忆”?
“就在四天前吗?呃……”我忽然想起,在来到卡诺州后,甚至还未到红叶城之前,在车上睡去时也曾做过一些梦,或是听到一些“声音”。
事实上,也不仅一次!
比如,在卡恩山区时,遭遇可怕事件和车祸之后,以及在神秘小矿洞过夜时的迷梦幻境中,也有过奇奇怪怪却又格外“真实”的邂逅……就与那个小女孩,“她”,以及可能是“分身”或“幻想”甚至仅为某种潜意识的映射……要不然的话,如何理解那虽然为同个声音却又明显并非“同个人”的异状?!
太奇怪了。我努力回想也只能泛起连篇空白记忆画面的脑海中,潜藏在意识深处的,究竟还有哪些贵重的“碎片”!?
而蕾雅,梦中所呼唤的“姐姐”,以及行走于冬夜雪中的那位女孩,还是“她”……吗?
“那个,冒昧问一下……”我观察了一会蕾雅,再回忆与她接触时的听闻,不管怎么想,对方都好像不太可能像“伊珂”那样是个身份不明的“外来者”……当然,这些问题也不好直接问她!
于是,我想了想,再问:“蕾雅,你小时候有过迷路或‘丢失’之类的经历吗?”
至于“伊珂”的迷途经历么……还真的有!在“同样”的1491年,还是六岁的她,刚来到月铃镇两年,就在那年6月的仲夏满月庆典之夜,“带着”凯尔走出镇子,经过月铃湖,最后一路走到月铃矿区!
现在想想,虽然“我”的脑海中仿佛丢失了这段完整的记忆,但一直有月夜之下的月铃湖畔月玲花瓣满天飞舞的印象,也曾穿插于其他的梦境之中,或许那就是源于这段经历的记忆碎片!
“不,并没有……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呀。”蕾雅摇了下头,说:“也许是我都不记得了……那如果真是小时候走丢或迷失的经历,至少得有个印象啊……难道是我的家人没告诉我?奇怪。反正,这就像是一段突兀嵌入我脑中的记忆碎片,还偏偏只在梦境中呈现!”
确实是“突兀”,甚至是……不可思议。
难道真是“别人”的记忆碎片?就像我和“我”一样?呃……!
“那么……蕾雅。”我两手转而握住椅子两侧边缘,身子稍稍前倾,看着对方,问:“你觉得……梦中的女孩是你自己吗?所呼唤的‘姐姐’又是谁呢……?”
她……难道真不是独生吗?可我从来没听她说过啊?
“这就是我一直以来的疑惑之处,尤其是四天前重温那个梦后,伊珂。”她看着我,表情颇为认真,张了下口,过一会才说:“如果那不是我曾经经历过的事……假如我的记忆没出错的话,当然,也许还需要找谁确认下。那么,难道会是另一个人的记忆碎片,只是以梦境的形式在我脑中重现?”
“如果真是如此……”她停顿片刻,接着说:“伊珂,你不是也做过类似的梦吗?你确定,那个冬夜里独行的小女孩就是你,对吧?毕竟你真有这样的经历!所以,难道说……我梦到了你的‘梦’吗?”
啊……?!
是的,我可以确定,因为有嘉妮老师的佐证,伊珂确实就是在1489年的某个冬夜独自来到月铃镇的……虽然迄今不知缘由!而那段经历也化作“我”的记忆和梦境,哪怕经过十几年的时间后只沉淀些许碎片。
可蕾雅说到的这个“可能性”?!不,这不可能是“可能性”吧……!该怎么解释?!
“这太匪夷所思了……我,你……”我看着蕾雅的双眸,确认对方不是在开玩笑,却反而像是自己的脑子停止了运转,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最后呆呆地问了句:“你看得清梦中那个呼唤着‘姐姐’的女孩模样吗?”
话刚出口,就连自己都感到离谱……这是默认蕾雅梦中的“她”并非是她,而是另有其人么?!
“哎?这就不知道了……”蕾雅愣了下,说:“因为,梦里的我是第一人称视角呀。冰天雪地的,又像是在无尽的黑暗中前行……大概,就算换成雪花的视角,也看不清那个‘女孩’的身影。”
“嗯……怎么说呢?确实有一种像是我又不像是‘我’的奇特感觉,如果这么想的话。”蕾雅接着看向我,说:“但那个梦又是如此真实……简直就像是我的意识或灵魂寄宿于那个女孩的身体中。只可惜,透过她的眼睛看到的只是黑暗,通过她的肌肤感受到的是入骨的寒冷,双耳听到的是‘自己’无助的呼唤……而那声音虽然出自于‘我’口,却非我所喊出……!”
“总之,很怪,对吧?哎,我都不知在说什么了……像在描述‘别人’一样。”她比划着双手做了些无意义的动作,说着与我刚刚类似的感受,眼神里似乎有点迷茫,接着就连声音也低了些:“也可能是我不知为何忘掉的过去……嗯,也许父亲……知道一些?”
“不……我能理解。”我看着她那一脸茫然的样子,赶紧安慰一声。
事实上,我也的确感同身受,当听到她说自己“意识或灵魂寄宿在另一副身体中”时!
因为,我不就是类似这样的“异类”吗?我的意识、灵魂还有部分自带的记忆,莫名进入“伊珂”的身体,并继承“她”的部分记忆。
而伊珂的灵魂,如果并非如之前所疑惑的“不知哪里去了”,反过来想,难道仍以其他某种形式“共存”于这副身体之中吗?!只是,“她”或像是沉眠,或是虽也通过“自己”的五宫听到或看见甚至感受到,却无法向我传递任何信息罢了……因为,我的意识掌控着现在的躯体……!
当然,这只是某种匪夷所思的猜想……而我,也确实感受不到“她”的存在,除了之前的梦中……咦!
难道“她”是以碎片的形式沉眠于我的潜意识深层之处……?!
“真的能理解吗?果然是我挚友!”蕾雅仿佛松了一口气般,展露着好看的笑容,说:“从红叶城回来后这几天,因为那个梦,我一直感到很不可理解,就像久远的记忆被重新唤醒……不,更准确说只是被掀起一层薄膜,却回忆不起任何有关的经历。之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总觉得会被看成怪人呢……毕竟是那么离奇的感觉,对吧!”
呃,说到离奇的话,可能我和“我”的梦境以及遭遇,还有刚刚的胡思乱想,更是不遑多让……
这时,蕾雅看过来继续说:“而且,总觉得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对你说这事……毕竟连自己都没想通。但是,刚刚听到你提及自己的经历和相类似的梦时,我是真吓了一跳,确实太奇异了……如果不是巧合的话!所以说,如果仅仅只是就‘梦’而言的话,伊珂,我们是不是有某种奇特的缘分……或关系啊?”
关系……?那“当然”,你不是经常自称为“姐姐”么……
不过,这玩笑现在可不能乱说!
“嗯……”就在我正想着该怎么回应蕾雅时,就听到她的抢先发问。
只见她稍稍歪了下头,一双大眼睛悄然一眨,便顶着一脸认真的表情问:“难道我真是你姐姐?”
“……”我看着她那对天蓝色的眸子,试图读懂点什么,却仿佛接受到一堆经过她脑子不知怎么加工后溢出的不知所云信息,最后也只得叹过一声,说:“难怪呀。那可真是要感谢你这么长久以来的照顾了。”
“哎,我不是在完全说笑!”蕾雅坐直身子,重新看过来,说:“就比如,这段如此相似的梦境,以及我们可能都暂时忘却了的相关记忆,是怎么回事呢?我们就像拥有一段共同的记忆和略微不一样的细节,不是吗?就像是两个圆重叠后的共同部分!并且我们还拥有相对不一样的碎片……只是可惜彼此都未拥有更多!”
不是“完全”,意思就是还有“部分”说笑的意味吗?
但她后面所说的,仿佛两个人拥有一段重合的共同记忆和不同的“碎片”……这确实让我深感不可思议,甚至有种似乎如此的想法,只不过……
“对,这段相似的梦境确实奇异。”我看着她那似乎想要获得认可的急切样子,不得不提醒她:“只是,那梦中的女孩……是同一人吗?而且啊,我们……”
怎么说呢,“伊珂”和蕾雅,生日就只差了一天啊。
“所以我才会有某个奇怪的想法嘛,因为某种关系,使得我梦到了你……说不定就是你的视角!对我来说不是‘我’,对你来说却是‘你’……!对了,伊珂!你记得自己是6月17日那个时间出生的吗?我是6月16日深夜,差几分钟就过零点的。”
啊?敢情你其实只比“我”大几个小时?但是……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自己出生的具体时点,只知道是在6月17日。这大概是为数不多的残存记忆了。”我摇了下头说。
“但是,我们的生日却如此相近。哈,我刚知道这一点时就特别惊讶。”她说着说着就笑出了声,一会后才说:“所以说,难道……呀。”
呃。我大概猜到她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联系。
“大小姐,请您冷静。”我第三次叹了口气,看着她说:“我们长得一点都不像,生日接近纯属巧合。所以绝无可能发生诸如失散多年的双胞胎之类桥段。”
“什么啦,这理智得让人不开心的样子……哼。”蕾雅似乎情绪变得有些低落,呆了一小会,才淡淡地说:“我只是觉得,自己应该不是孤独的存在。可是,如果是这样,那十年前……那时候的事,我的记忆……也许还丢失了一段。”
嗯……?
……
第273章 至亲
十年前……1491年?
“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吗……”我看向蕾雅,话刚出口,却顿觉不妥。
只见她低着头,紧咬着半边嘴唇的同时,左脸颊也被挤压出一个小酒窝,只是此时的她神情落寞,眼眸似乎闪过悲伤之色,按在膝盖位置的双手又紧抓着裙边,像是想到某个难言的过去。
这副令人怜惜的神态!对……8月底的那个周末中午,我在宿舍时见过。
当时是在她的“建议”下第一次交换秘密,主题就是离奇的经历,或者说是可怕的过去,比如死灵……她也见过,更准确的说是“见过,遇过,甚至接触过”!
而那个“怪物”,生前……是蕾雅的至亲。
难道,因为这层关系或血缘的联结,让小时候的蕾雅最终未被那本应不存人性的死灵所伤害?她也说过那时候的她并不怕,或是“再害怕也不舍得离开”,且的确幸存至今……虽然这其中似有“矛盾”之处!
而且,长大后的她也慢慢了解到,死灵是没有半点人性的杀戮怪物,但她大概是打心底不愿意去相信或接受,便选择了“不去想”,这样的话,就“不会害怕,不会伤心,也不会后悔”。
所以说,现在的她,日常中的乐观开朗少女,也许真是受到神迹的庇护!
可我刚刚的问话,是否引起了她不好的回忆……?
“蕾雅……”我轻轻唤了一声,想着问她是否还好……上次的交流,或者说秘密“交换”,就是见她状态不佳而未继续下去。
“啊……没事。抱歉,发了下呆。”她抬起头,勉强对我笑了一下,问:“是不是跟上次一样?就是那个周日的中午,也是这样像丢了魂,对吗?”
原来她也清楚自己当时的失态……
“嗯……还好吧。”我看着她那下一秒仿佛就要融化的笑容,说:“不,这次好很多。”
实际上,她“丢了魂”的时候可不止一次,只是还好很快就能回神。
而这次的她,是要“回想”吗?我似乎能感受她那一点点“决心”……虽然并不明显。
只见她又安静了一小会,才看向我,说:“十年前……就是上次在宿舍里讲过的,我遇见过死灵的事。那时候没说完……”
果然是这件事!
“蕾雅。”我看着她像在勉强着自己的艰难样子,赶紧说:“不好的事就算了,不需要痛苦地去回忆……没必要。”
“不,我想说。”她又笑了一下,说:“这是履约呀。你已经说了自己的经历和丢失的记忆,难道我不应该‘等价交换’吗?”
啊?可那不是……就像“游戏”一样吗?不,不能这么定性,也许应该更看重一些!但即使如此,不也只是一场掏心之谈“而已”吗?
但看看她的笑容,也许更像是故作轻松……她确实是在强撑着自己,并准备面对什么!
所以说,相比蕾雅的用心与信任,我确实过于“敷衍”了……
“感谢你的信任……我的挚友,以及密友。”我稍稍严肃地对她说:“之前,我可能没有太重视……非常抱歉。”
“什么呀,这么正经的姿态。但是,对于你之前的态度,必须谴责!不过,既然你已经认错,那就既往不咎了。”她再笑了一下,连着眼睛眨了眨,却褪去了刚才的轻松,眸子里仿佛染上了一丝哀伤:“我说过,十年前的自己遇见了死灵,但那时候却不害怕……对吧?”
是的……我点了下头,却看着她低头沉默了下来。
她就像在艰难迈过一道荆棘丛生的心理难关,沉寂片刻后才抬起头说:“因为,当时就在我母亲的房间里。记忆里,只有我……和母亲。”
啊……
那个“人”是蕾雅的母亲?!
她确实有说过,那是她的至亲,但没想到竟是如此亲密的关系!那时候的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蕾雅……?你还好吗?”我看着她那眼眸仿佛蒙上了薄雾,就像见到原本湛蓝的晴空骤然染上逐渐蔓延的愁云,顿时感到一丝心痛,就轻轻问了一声:“先暂停一下……”
“没关系。嗯!没事……”她稍稍翘起半边嘴角,像是勉力撑起精神,接着说:“我之前说过……本来那些记忆都变得模糊了,毕竟是许久之前的事。但那时候的我确实没有太害怕,因为模糊的印象里,是虽冰冷但依然可以说是安心的怀抱……只不过,在红叶城那次迷梦之后,连带回想起的,还有十年前那个夜晚一些本忘记了的细节。”
咦……这意思是说,十年前的事,在她从当时至今的记忆里,应该是一个“温馨”的故事吗?或者至少对她之言,并不存在害怕或其他“恐怖”的印象!哪怕她后来才知道,那一晚她所面对的,其实是曾为母亲,但已变异为死灵的……怪物!
不,还不能这么想!但十年前?1491年……那时候有过什么事件公开报道吗?
嗯……
“蕾雅……”我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问:“先冷静些。其实,之前在宿舍里你说自己曾遇过死灵,假如那真是……但是,你怎么知道就是……?”
对,如果在她记忆中一直都是温馨存在的母亲,怎么就确定是“死灵”?如果可能的话,我也真不愿意相信这就是事实!
因为,蕾雅不也是从“怪物”的威胁中幸存并成长至今的吗?如果那其实并非死灵,那也许更说得通……而且,这个“事实”可能要更好的多!
这“可能”吗……?真心希望如此!
“伊珂,谢谢。”她看过来这边,淡淡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事实上,即使到今天,我也始终不愿意去相信……那种事实。我更倾向于相信小时候的自己印象中那位慈爱母亲的模样。所以,哪怕后来接触到一些所谓真相,我也不愿意接受,或者就干脆不去想……那样的话,不就不用去怀疑,也不会悲伤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蕾雅,不如就不要再去想,好么?就让印象都停留在那个美好的小时记忆里,不好吗?”我看着她仿佛在强忍痛苦揭开伤疤,顿时感到于心不忍……为什么她要做到这种地步?如以前那样“不去想”,不好吗?
难道是因为我的关系吗?我……是不是在刚才的话语中“诱导”或“迫使”她?可是……好像也没有啊!
而且,我真不愿意见到她这般痛苦,就像见到她在摧毁自己十年前的美好且珍贵记忆!
“我知道,就像之前所说的,是么?”她摇了下头,说:“可是,说到底,那也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甚至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我始终没办法不去想,也躲避不了。因为,那一天是6月16日,我的生日啊。”
啊……6月16日?1491年……?我顿时一愣!
大概是在8月11日的周六,在中央图书馆查阅老报纸合订本时,找到1498年至今六次可能与邪教及死灵杀人有关的恐怖事件后,又翻看了1491年份的《自由报》和《红番茄报》,那时本是想找与《劳动关系法案修正案》有关的立法报道,但偶然在后者当年的合订本中发现一则关于6月16日的离奇简短报道。
1491年6月16日事件的报道并非林奇撰写,只是提到“紫樱城某高尚住宅区发生疑似怪人劫持案件”,以及“一夜紧张对峙过后,某位小女孩成功获救”,除此之外也未有更详细叙述……那时候读到这则短闻时,还感到奇怪,但没想过去深究,因为只觉得是《红番茄报》的一贯夸张风格!
如果,那件可怕事件中“被劫持”的小女孩就是蕾雅,所谓的怪人……“劫持者”难道是变异成死灵的母亲?!
而蕾雅的生日又恰好就是在6月16日,那岂不是每年的那一天,无论想或不想,她都很难去“忘记”……!
“蕾雅……抱歉。我……曾看过1491年6月17日的旧报纸,里面报道了发生在当年6月16日的一次恐怖事件,受害者是被‘怪人’劫持的小女孩……”我小心翼翼地组织着语言,想与眼前的她确认某个事实……不知会否对她再次造成伤害!
“1491年的旧报纸?那时候的报道是这样吗……‘怪人’?唉……”蕾雅轻轻叹了一声,说:“我并没有看过详细的报道。伊珂,那篇报道是怎么说的?告诉我。”
“不,其实并没有太详细,真的,就只是《红番茄报》有报道。”我看着她的神采仿佛没了从前的乐观与开朗,便将记忆中的当年报道内容向她复述一遍,再强调着说:“真的就是那样简短,不到几十个字。事实上,也未提及‘死灵’之类,所以我才想着,会否……”
会否……只是蕾雅自己“弄错”了?说实在的,但愿如此!
“还真是简短呢。”她淡淡笑了下,说:“就如后来父亲所说的,‘一切都过去了’,并劝我‘忘记吧’这样的话。”
啊?这个意思是……
“当时,我的父亲长期在外经商。当他回来已经是隔天的事了。”蕾雅说:“他给了我一个久违且持久的怀抱,尽力地安慰我,说‘没事了’,‘已经都处理好了’,以及‘一切都过去了’,让我尽量忘记那个噩梦般的夜晚,等等。”
看来,十年前那次悲剧发生后,蕾雅的父亲赶回来料理后事的同时,可能还动用关系控制了事件传播……毕竟从《红番茄报》的简短报道来看,估计当时也是引起了一定恐慌的可怕事件,只是被压制了舆论并修正了公开措辞。
或许,这就是一位父亲对女儿的补救措施吧……尽量保护她并减少心理创伤。
“你的父亲……他一定很爱你。”我看着蕾雅,透过她的双眸,仿佛能读到十年前的某个记忆画面。
也许是在那年的某个夜晚,迟来的父亲跪在地上,低着头将呆立的女儿抱入怀中很久很久,只是笨拙地一遍又一遍说着“都过去了”的话,却始终无法向懵懂的女儿解释为何母亲不会再回来……以及那晚的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那些事后的补救,对于长大后的蕾雅来说,是否仍有某些难言的遗憾……?
“我知道。所以,从那之后,他回家的次数多了,时间也长了,也经常在周末和假期带着我到处去玩,就连一些商务活动场合,只要合适都会带着我去……当然啦,那时候的我也只会对各种琳琅满目的甜食感兴趣。或许,他就是在尽力补偿一度缺失的父爱。”蕾雅淡淡地笑了一下。
哦……之前在集团展厅参观时,蕾雅确实说过,几年前学校放假时,她跟着父亲参加过聚能联合集团的年会……不过她的兴趣点主要在各类甜品点心。
“只是,等长大后,似乎也慢慢意识到些什么。”蕾雅收起笑容,说:“特别是想起之前一些听闻,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父亲那时候经常不在家,会否真忙到时常不归家的程度,是不是……其实在躲避着什么,比如家庭,以及我的母亲……?”
这……!
“我不太明白……但我想,家人应该是很重要的……”我看着蕾雅那消沉的样子,便尽量结合自己的“理解”说:“也许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难处,但至少还是同一屋檐下的亲人。像我……好像就没有那种与生俱来的记忆。不,更准确地说,我应该也是幸运的,毕竟能在那个冬夜遇到嘉妮老师这样的家人,才能幸存并成长至今。”
“真好,伊珂。我能感受得到,你坚强的后盾,或许就是那位至亲家人的爱护。”她赞赏般笑了一下,说:“而我呢,也不能说没有。在十年之前,偶尔但欢乐的家庭团聚,比如难得一次以至于至今仍记忆尤深的郊游,蔚蓝的天空,碧绿的草地,温柔的秋风,欢唱的小鸟,还有父亲出远门归来后的有趣礼物和甜品手信,母亲的说笑,和睦,温馨,欢声笑语,只是……总觉得似乎多了一份客气,特别是那勉强撑起的笑容,后来回想起来,那时候的大人们像是戴了沉重的面具。”
咦……难道,蕾雅6岁前的家庭,其实相当长时间内缺乏“父亲”的角色吗?甚至,即使她的父亲回到家后,难得一家人团聚的生活,也可能只是为了孩子的表面天伦之乐吗?!
而这样的“演出”,或许小时候的蕾雅早就敏感地察觉了……
本来,与蕾雅相处的日子里,总给我的感觉,就是她的开朗、乐观和好奇又积极的心态,犹如在常年幸福的阳光与雨露浇灌下成长的可爱花儿!虽然她有时候也胆小,会害怕黑暗,不喜欢可怕的听闻,可谁又没有些禁忌或讨厌的东西呢?
只是,她大大咧咧的性格之下,似乎还会偶然呈现一丝貌似与其格格不入的多愁善感,或是敏锐得似乎多虑的“直觉”,甚至于最近对我的一些“依赖”,也让我感觉到有些奇怪……究竟这些更像是负面的情绪和忧虑是如何“养成”的?
现在好像有了答案,可我也不太敢相信……蕾雅究竟是有过哪些“不幸”的遭遇?!对,母亲早在十年前就不幸离世,甚至可能并不是“安详”地“逝去”!那仿佛不只是个“悲伤”的故事……!
而酿成悲剧的起源及过程,恐怕早在十年之前……
“蕾雅,我想……那时候你的父母,肯定都还是为了你好,希望你有个健康成长的幸福环境,一定是的。”我只能尽力去安慰她,希望她不要过于敏感地“联想”到某些极端负面事情……总有这样的不好预感!
“是的,就像在共同演出一场幸福的‘话剧’,对吗?我就是那位无忧无虑成长的小‘公主’。”蕾雅摇了下头,看过来说:“伊珂,我明白你的意思。父母对我的爱……我感受得到,特别是父亲。但父母之间……可能很早之前就有了裂缝。”
“我的母亲有很严重的精神疾病,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她停顿片刻后,接着说:“难怪在记忆里,生前的她总是深居在卧室里作画,可那些画作却都没有一点亮色,甚至线条杂乱得看不出任何形状。”
“从我记事起,父亲长期在外经商,母亲的精神状态也越来越不好。”蕾雅继续说:“她越来越频繁地哭,说一些没人听得懂的低语,然后就是对着画框中满纸的黑网长时间沉默,眼神空洞……或者就像是瞎了一般。就连佣人也不太敢接近她。定期上门的医生也只是做些例行检查和开药,仿佛在重复一日又一日的例常工作。”
“但至少,母亲应该还是爱我的……因为她看到我时会笑,会拥我入怀,给我讲些不久前就已讲过的故事……那些故事到后来甚至半小时前就说过了,可她还是会笑着对我讲,而我也乐于听……即使都会背了。但没关系,因为那份温柔让我依恋。”蕾雅的眼眸里渐渐布满血丝,可她的双手却依然抓住膝盖上的裙边,仿佛在坚持着讲下去:“可是,再到后来,她就连叫我的名字,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模糊了,让我甚至疑惑……那是在呼唤我吗?可是,那份温柔的笑容,绝对不是假的。”
“蕾雅……”我想说些什么,比如让她暂停,缓和下情绪,却见到她又摇了下头。
她先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接着睁开眼看过来,仿佛下定了决心般,将最后的事实……也许是她内心中最深的悲痛讲出来:“可是,虚幻的幸福城堡,终将崩塌啊。十年前的6月16日,那天傍晚,当我回到家,推开没上锁的家门,走过空荡荡的客厅和走廊,瞥过没人在忙活的厨房,再走进拉上窗帘却未开灯的房间,闻到奇怪的气味后,担忧地喊了一声‘母亲’,便感受到姗姗来迟的冰冷怀抱……”
说到这里,恰有一滴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渗出,悄然滑过她的脸颊,伴随着她讲出十年前的某个真相。
“直至好久之后,我才知道,就在那天下午,我的母亲就已经……自杀死去了。”
……
第274章 往事
怎么会这样……当我听到蕾雅回忆其十年前生日当天回到家的所见所闻时,震惊之余,却同时难以置信。
可是,怀疑之类的话,可不能脱口而出!
看看蕾雅,她双手仍紧紧抓住膝盖上的裙边,甚至都没有抬手抹去眼眶的泪珠,仿佛深陷于悲痛的过去中……该怎么把她挽回现实!?
“先歇一下,蕾雅。嗯……”我赶紧伸手摸索了下裙腰的缝隙口袋,掏出一条小方巾递给眼前的人。
“啊,谢谢。”她松开双手,接过方巾抹过眼角,翘起嘴角笑了一下,恰如雨后的彩虹般,至少多了一份阴霾后的久违阳光。
接着,她放下手,捏着方巾,又看向我,问:“伊珂,你没有在怀疑……对吧?”
呃。那是……当然。因为,仔细想想,也并非不可能!
虽然,那个“可能性”恐怕不仅仅是悲剧……!
“是的。”我直起身子,端正姿态,两手交握并下放置于双膝之间,看着蕾雅说:“我相信你。因为,某种程度上,我自己既是身份不明的人,也是诡异且可怕事件的经历者。我想,一切皆有缘由,哪怕这个原因匪夷所思,那也只是因为我们尚未理解这个世界与法则罢了。”
等等……“法则”?
怎么会想到这个词?也许我想表达的是“自然规律”之类,但是,这已经不是常理所能解释,也仿佛超越了正常或世间“规律”的作用范畴!
对,那些死灵、毒素、还有后来如同幻想般的“暗能量”假设……那个“词”也像是突然间在脑海中蹦出来一样……都是些不可思议又似有若无的神秘东西,却让我细思后深感不安,或许那就是对更深一层“未知”的恐惧!
不,先别想太多……也许又是自己的妄想。我勉强压下突如其来的怪异联想和惧意,转而看向蕾雅。
她的笑颜稍微灿烂了一些,虽然眼角似还有新溢的湿痕:“谢谢。伊珂,你的外在之下,内心真的很强大呢,明明经历了那么多……而且还是在那么小的时候!甚至在近期遭遇难以想象的可怕事件后,却依然如此地坚强。就像是充满希望的阳光一样,好像都没有什么阴影般的破绽……还是说,就算有,也都深埋于心中某个角落,只是在偶尔的低潮瞬间展露出来而已?真令人钦佩,又羡慕!”
啊……所谓的“外在”和内心吗?
这是第几次听到类似的评价了?难道是因为我表现得过于“冷静”与“成熟”么?
但实际上,这是因为,我自己的记忆,不过是来到这个世界短短“两多年”而已,并未真正经历过“伊珂”的人生……也不知道她小时候究竟遭遇过什么!
而真正的“伊珂”呢?我所继承的记忆似乎有所遗漏,但后来与嘉妮老师、凯尔等人的交流后总觉得,或许……那是个沉默寡言、神秘且冰冷的女孩。
甚至,在十年前的1491年,“伊珂”还自己走出月铃镇,被凯尔发现并询问后,却一言不发地继续走,还带着担心不已的对方一路走到郊外的月铃矿区……
实际上,自从1489年的某个冬夜来到月铃镇,到1499年“伊珂”的灵魂“离开”之前,这个女孩给周边人的感觉,应该就是难以接近……哪怕是相对最亲近的嘉妮老师,可能也很难走进“伊珂”那仿佛冰封了的心灵!
因此,当我“接替”了伊珂的人生,特别是最初还在努力适应的时候,本来是很担心“自己”变化太大而成了另类的陌生人并引起别人的怀疑,后来却发觉似乎是多虑的,因为“伊珂”近十年来在大家的印象里本就是神秘的“陌生人”……
在嘉妮老师、凯尔和其他人的眼里,“我”在某天突然开窍般变得阳光、积极,也开始愿意与人交流和相处……那反而是好事,特别是对于辛苦照顾“我”长大的嘉妮老师来说。
说起来,那一天……我自己是什么时候“来到”月铃镇的?
记得那时候也很冷!
嗯……好像是1499年2月的某天,我的灵魂和残缺的记忆,如同经历某次劫难后的意识碎片,莫名“转移”或“注入”到这位原生灵魂不知何时丢失的少女躯体之内,继承了她部分仿佛来不及“带走”的记忆,就这样组合成了新生的“伊珂”……
所以说,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到底是“谁”?
外在之下,恐怕满是破绽!只是因为,真正“懂得”伊珂的人不知在哪罢了。而对于“我”来说,在这世间怕也真是孤独的存在……
“不,其实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坚强。”我回过神来,对蕾雅说:“我会因自己遗失的记忆而伤悲,因不懂自己的身世而郁闷,因可怕的经历而恐惧,因无法预知的未来而迷茫……说到底,我只是个可能有些怪或是假装比外表更坚强的普通人罢了。”
“伊珂……”蕾雅看向这边,说:“实际上,我们真有点像呢。你所说的这些,我或多或少也有类似的感受!大概就是因为类似的经历和感触,我才觉得与你在一起总有些奇妙的亲近感!说真的,特别是触碰到你时……啊,首先声明,我可是正常人!”
哎?这最后的“声明”,却让我愣了又愣。
“哦,那当然。”我稍微费力地反应过来,说:“嗯,我也是……”
大概吧……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自己只是个“正常人”。
但是,如果那样的话,是否会因怪物的袭击而丧生……连同凯尔一起?!
不,如果是那样的话,或许,我都不会有在某个黑夜去一些偏远或危险地方寻找所谓“线索”的疯狂想法及行动!
但是,凯尔……他终究还会在今年的9月去往卡恩山区,这样的“命运”却不太可能改变啊!
说起来,凯尔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本以为他上周末就回到碎石城的,但说好来学院见面也没有。事实上,我好几天前就给他写过信,可一直没有回音……
应该不会发生了什么事吧……真令人担心!
嗯,再回味蕾雅刚刚所说的话……她说与我的经历和感触相类似,大概是指我们都遭遇过死灵并幸存至今。但是,她的经历恐怕比我更加惨痛!
即使这样,她却愿意叙说那些可能引起她悲伤回忆的过去……
“谢谢你的认同和信任,蕾雅。”我看着她,想了想说。
“一样,伊珂。大概也只有你才能理解我那些匪夷所思的回忆。如果是向别人倾述,恐怕只能收获一些同情,但我不需要那些廉价甚至充满怀疑的安慰。”她停顿片刻,看过来问:“那么,你愿意……听我讲完吗?”
“愿意。就如我自己,也不愿向别人述说自己诡异的经历而遭到质疑,以免显得自己像是个精神有问题的人一样……尽管我知道,那些都是事实!就像那次庭审作证……”我想起之前作为证人时被律师刁难的情景,哪怕知道那其实就是一场激烈的战斗,各种证据、手段和“技巧”都必须用上,但仍感到特别不舒服!
接着,我看向蕾雅,认真地说:“事实上,有过类似可怕经历的人,不仅是我,还有……唉!总之,不管别人怎么看或想,我们的所见,所听,乃至所感皆为真实,那就够了。所以,我是绝对相信你的。因为,那并非虚假的记忆或幻觉,而是事实……哪怕不想去面对!”
对,还有另一位被冻灼毒素折磨的受害者,妮卡,她说起自己巡夜被诡异“醒来”的苏珊抓伤的经历,也不被人相信……而后来清空了毒素的她,本应开始美好的新生活,却在9月13日遭遇死灵而丧生!
而苏珊,两年多前,1499年2月开学前一天,因至今未明的遭遇而感染冻灼毒素并“一直”昏迷到现在……
还有米娅太太,她在同一天如往常饲养宿舍附近的野猫,却被可能变异的它抓伤后染上毒素,以至于最后截肢!如果她说起自己的经历,恐怕也让人难以置信。
可这些却都是事实啊……我相信!
“谢谢,伊珂。因为是你,我才敢说出那次经历,再去思考和面对……假如这其中真有我可能丢失了的某段记忆,以及……或许与小时候的我印象中不太一致之处。”她似乎勉强地笑了下,说:“可是,如果真是那样,我却不知道是否有勇气接受某种事实……”
什么……与现有“记忆”不一致的“事实”?是这个意思吗?
不太明白,但隐约间觉得可能并非“好事”!
对,先前蕾雅回忆她十年前回到家时,那个“家”好像已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蕾雅……抱歉。”我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她:“当时你是傍晚才回到家的吗?那时候的家里……没有人吗?”
听她刚才的描述,她家里应该有雇佣人才对,但描述那天的场景,却是家里空无一“人”的样子。而她的母亲,那时候恐怕已经不是“人”了……虽然不知道为何为变异成那样!
听到我的问话,她静待片刻,仿佛调节好情绪后,才继续说:“是的。十年前的6月16日……应该是星期二,我还在上学。但是放学后一直等不到保姆来接,我就自己回去了,反正也不远。”
“而回到家后,就如你所发现的,确实没见到保姆和佣人。实际上,连大门也没锁。”蕾雅稍稍低着头,说:“那时候是感到有些奇怪,但因为是自己家,也不觉得有什么,就想着赶紧去母亲的房间……毕竟那天是我的生日。”
听到这里,我不禁感到一阵哀伤,想了想,却也只能唤一声:“蕾雅……”
也许,十年前的她,在生日那天急匆匆地回家,只是想要快点找亲爱的母亲撒娇,要一句简单的祝福……可没想到,当她走进母亲的房间后,迎来的却是“冰冷的怀抱”!
“嗯。”她淡淡点了下头作为回应,似乎明白我没讲出来的意思,接着说:“是的。那时候的母亲……其实已经死去了。”
“只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蕾雅继续说:“我只是奇怪母亲的怀抱为何如此冰冷,也不回应我的话。当我逐渐适应房间的黑暗时,发觉她的容貌似乎比昨日‘可怕’了些……但依旧还是母亲的模样!所以,虽然有点不适和担心,还是不愿意挣脱。因为,总有个感觉,仿佛那一刻的相拥之后,都不再有机会了……”
“只是,这样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她停顿片刻,接着说:“后来,房间门外就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可能有很多人跑进家里。我那时还以为是谁回来,就随便喊了声,却似乎引起外面更嘈杂的交谈声。那些声音让我不安……就好像屋子里着火似的。而与此同时,母亲却把我抱得更紧,甚至有些刺痛……好像是她的指甲刺入我的肌肤一样!甚至……我能听到她那异乎寻常的低咛,只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不……现在回忆起来,也并非完全‘不懂’……”
“但我不害怕。”她淡淡地说着,尽管那并非普通的故事:“相反,我感觉母亲的反应更像是在畏惧,就像怕会失去什么一样。所以,我尽力又笨拙地安慰着她……其实,那些越来越奇怪的寒冷与刺痛,让我很是难受,甚至脑袋一阵空白,也不知是否昏阙过……总之,就像丢失了几分钟的记忆一般,当我再度清醒过来后,母亲的怀抱渐渐松开了,而她也瘫倒在地。”
“那情景吓坏了我。当我开始呼救时,房间外的人群虽然冲了进来,却有人立刻把我抱走,都不顾我所喊的‘救救母亲’!”她的双眸似乎渐渐被薄雾掩去了光彩:“当我被抱出房间之外,光亮忽然闪起之时,我就真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在陌生的地方。”她转而看向一楼会议室的窗外:“白色的墙,床和被子,窗外阳光明媚,还有随风摇曳的树枝。而床头柜上的日历,6月16日和6月17日被画了圈。”
“于是,缓过神后,就想到自己也许昏迷了一夜。”她看过来,继续说:“身上也换了简单条纹衣裤,像是病服。当我下床后没走几步,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面的父亲恰好打开房门走进来。他见到我后,立刻跑过来,跪下来也给了我紧紧的拥抱,并说了那些话……”
“但那时候的我并不明白。只是意识到,母亲可能已经不在了……”她抬起手抹过眼眶,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我才渐渐理解和接受这个事实。幸运的是,至少我的父亲在家的时间多了许多。他甚至会经常来小学门口接我回家,直到我后来考入寄宿制的紫樱女中。”
“而在那之后的几年里,尽管家里的佣人和保姆都换了,父亲和其他大人们都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我,不在我面前谈论那天发生的事,但一些只言片语和传闻是难免的……”她说:“于是,渐渐长大的我,慢慢就知晓了一些事……自己也通过收集‘碎片’,拼出某个真相。”
“母亲自杀的方式很惨烈。所以我那天傍晚回到家,走进母亲房间里所闻到的可怕气味,也许是血腥味……”她低下头,将自己的神情隐没起来,双手紧抓着裙边,说:“因为她后来变得难以接近,房间甚至就像荆棘丛生的禁忌堡垒,只有我会无所顾忌地进去。所以,那天中午就已经死去的她,直到下午才被觉得不对劲的佣人发现那仿佛血已流干的遗体。更可怕的是,当佣人们都惊慌失措时,却发现母亲的遗体竟又‘动’了起来!那一刻,吓坏了的人们都跑光了……而保姆则跑去邻居家请求帮忙报警和通知父亲。”
“这就是我上次没讲完的,此生难忘的经历和往事。”她抬起双手使劲揉了揉双眼,说:“本以为十年的时间也许能忘却一些伤痛,但现在想想,或许只是丢失了一些当时的记忆碎片而已。而那些碎片,是否关联另外的‘真相’?我……害怕去细想,但如果不继续追寻,又仿佛内心中始终存在着无法抚平的伤口。”
啊……我张了张口,终究说不出一个字。
即使再听一次,也仍感到震惊……以及痛心!她亲爱的人,最后竟成了死灵!
而她……却在不知情中,与那位外表仍为母亲的“怪物”相处了好一段时间……恐怕直到被人“救出”,小时懵懂的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也许从更小时候就逐渐变得“敏锐”的她,尽管明白大人们保护她心理免受再次伤害的初衷,但还是在后来通过各种“线索”发现了真相。
也不知她付出了多少“努力”!
只不过,听她的意思,难道在那个事实之外,还有另一个“真相”吗……?
……
第275章 缘由
一楼会议室中,我和蕾雅所处的角落就像封闭的孤岛,不远处其他人欢闹声传到这边就如同断了线坠到地板的风筝。
刚讲完自己十年前遭遇和如今心结的蕾雅,也一时陷入了沉默。
她呆呆地看着窗外,眼眶通红,精神憔悴,如同没了神采甚至灵魂的人偶。就如之前那样“失了魂”,可那会的她至少还会说些什么……尽管也是莫名奇怪的“话”!
该怎么做……安慰她吗?
不,这十年来她肯定不缺这一层浅薄的“照顾”,她其实是个敏锐且能看透人心的少女,可能她的心理年龄要比外在“性格”更加成熟。
其实,我还有一些疑问。不是怀疑她的遭遇,因为我自己就见识过不止一次、甚至“两类”死灵!事实上就如戴莎所言,生前是“人类”,但死后遗体却变异为死灵的“怪物”应该是存在的。
只是,那时候……十年前?
蕾雅的家庭,不应该,也不太可能与邪教扯上关系啊!至少,我更不愿意相信这种“可能性”!
可是,如果真是由某种“能量”来“驱动”,并在其过程中释放恐怖的致命冻灼毒素……那这种“暗能量”,就如我之前所“妄想”的神秘动力,究竟是怎么产生的?!
谋杀?邪教?“注入”……?
不,这也太……
还有,蕾雅刚刚所说的,小时候的她竟然也感受到“冰冷”且“刺痛”!
天,这难道是感染了冻灼毒素吗?!
当时,她看起来……至少现在的她,是健康且充满活力的模样啊!
感谢圣主……愿唯一真神护佑这位不幸但坚强的少女!
然后,这些刚刚才想到的疑问,适宜现在提出么?好像不太好……
就在踌躇之时,我见到蕾雅转过头,于是就对上了她的双眸。
呃……
“伊珂……有什么要问吗?”她先开了口,仿佛也透过我的双眼猜到了心思。
“嗯……”我仍在犹豫着,不知自己的疑问会否引起她不好的回忆。
“没关系。”她接着说:“我们都有过常人难以理解的经历。就像我之前问过你一些事。但是,我和你,都不是好奇别人的难言之隐,或许更像是从另外的途径来寻找‘答案’……其实更像是在解答自己的疑问。你说呢?”
的确如此……!
对于我来说,对于邪教、毒素、死灵等诡异事物,无论是从读报等渠道,还是通过与戴莎等公务人员“讨论”或交流……但其实可能是不算合适的“打听”甚至“试探”,确实更像是为了寻找“答案”。
因为,失去记忆,不明来历,莫名的转生或是灵魂“替换”,仅剩下的唯一“线索”,就是那足以消融冻灼毒素的异能。
而与这个“线索”相关联的任何事物,无论多么匪夷所思,都是重要的“碎片”!尽可能地收集足够的“碎片”,说不定就能拼出一些“真相”!
就如蕾雅所说的,有过类似经历的她可能也做过一样的事!
而听蕾雅刚刚的讲述,不禁为她母亲的不幸遭遇而深感悲哀……她后来一定经历过艰难的心路历程,却还能保持那乐观积极的心态,真是令人钦佩!
还有就是,蕾雅十年前的那次遭遇,似乎有些与我认知不太一样的地方……
首先是她母亲死后变成死灵的“原因”。听起来,从中午到傍晚之前,像仅是几个小时就发生了快速且诡异的变异!
如果有类比的话,那就是在卡恩山区山梯古道西行段检查站发生的事件。9月13日的上午,在那边遇到某个极端恐怖分子假扮的“治安官”,那人被打伤且受控后,让杰瑞帮打了一针特雷康定sv-003“吗啡”,没多久却暴起袭击杰瑞,被芙琳击毙后,在当天晚上竟又变异成死灵游荡到山区里,并袭击了因故到达那一带的凯尔。
但那可能是与“有问题”的针剂有关!就像被注入某种“暗能量”,也只是几个小时的“反应”时间,就足以驱动那本应死去的“人”变成嗜血的怪物!
可是,蕾雅的母亲……?那是位不幸的人,因长期的精神问题而深居于自己的房间,而且到后来应该很少与外界接触才对,怎么会在死后几个小时内就产生了类似的“变异”?!
这就是我的第一个疑问。总觉得,这其中恐怕有难以置信的“事实”,也许是某种意义上的另类真相“碎片”!
“蕾雅……”我轻轻唤了声眼前的她,斟酌片刻后,说:“事实上,我和朋友……嗯,凯尔,之前有跟你说过。6月17日,我们在月铃湖畔第一次遇见恐怖的死灵,甚至9月13日在卡恩山区再次经历!那时,不仅是野兽尸体变异的怪物,甚至凯尔还遭遇了本是死人的怪物!但很幸运的是……最后我们都活了下来。”
“啊……天,圣主保佑!”蕾雅双眼睁大,抬起双手做起祈祷,接着再动了下嘴唇,却一时无话。
她之前有听我讲过,大概也知道一些情况,但再次听到这些事和细节时,那神情依然充满震惊,双眼中似乎还闪过一丝恐惧。
事实上,她一直很反感可怕的传说和听闻,也害怕黑暗……现在想起来,这并非毫无缘由,或许就是因为小时的噩梦般经历遗留的心理阴影。
“抱歉,不是有意让你听到这些……因为经历离奇又可怕,从卡恩山区回来后也总找不到太合适的机会。”我对她说:“而且……你也不喜欢这些,实在不想吓到你。”
“不会……谢谢你的信任,伊珂。”她摇了下头,仍保持着十指交握的双手转而摆在并拢的双腿之上,接着看向我:“你继续说。”
忽然间有种庆幸……虽然不晓得对不对,但或许就是因为我和她类似的遭遇,以及面对过同样可怕的存在,让我们可以坦诚交流一些对别人而言匪夷所思的经历和疑惑。
于是,就像找到能在黑暗中彼此相依并共同面对未知恐惧的人……真好!
哦,当然,还有戴莎,凯尔!终有一天,我想,应该也可以……嗯,可以的。
“事实上,我们所遭遇的怪物,背后可能有操纵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我接着对蕾雅说:“因为6月那次月铃矿区的死灵事件,我认识了国家检察官戴莎学姐,也经常与她交流。至少可以明确的是,这几年的死灵杀人事件并非偶然,很可能是人为造成!虽然手段、工具和渠道都未明朗,但确实存在邪教及其他危险团伙犯罪的可能性,否则无法解释如此频繁并致死多人的恐怖事件。”
对,“频繁”……!
从中央图书馆旧报纸合订本中整理到的信息,死灵、邪教、毒素等很可能相关联且“平均”害死“6”人的罪案中,1498年发生过三起,沉寂三年后,却又在今年再次“启动”……就从1501年3月21日的小云城云端煤矿事件开始,到6月17日的月铃矿区事件,直到9月13日多达12人死的卡诺州卡恩山区事件。
而从7月到现在,实际上碎石城也发生了三起恐怖事件……若从那几乎同样是“平均”死亡“6”人的特征来判定的话!
所以,就如之前所联想到的,这明显超过“6”次的可怕事件……难道是旧“6”和新“6”的恐怖循环交织在一起么?假如按圣明邪教那诡异的理念和所谓的恐怖“仪式”特征,或许如此……!
但事实上,由狂热邪教徒犯罪的其他案件,若不算那种可怕的大型“仪式”范畴的如同随机性事件,似乎还不止一次……就比如7月29日那次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案!
甚至,也许还有许多未见公开报道,或者虽见报但语焉不详的案件……就如1491年1月不幸发生在蕾雅家的悲剧。这其中是否有同样与邪教或毒素物质相关的线索?
“我的意思是,就目前所了解的情况来看,如果逝去的生命不幸未能安息,甚至化作死灵……就如传说中那本应死去却依旧徘徊于人间的……呃。”我尽量组织合适的语言,继续说:“实际上,现在那些可怕事件中的死灵,更可能是人为制造的怪物……!所以,蕾雅,恕我直言,但你的母亲……”
是否可能接触过怪异的“陌生人”,以至于被邪教蛊惑?!或是可能与毒素相关的异物,以至于在死后数个小时后竟变异成了死灵?
可这些问话,终究说不出来啊……
“母亲……生前的她,虽然后来精神上的问题愈发严重,待在房间里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最后那一年可以说是足不出户。”蕾雅大概知道我的意思,静待片刻后,说:“她像是逐渐将自己与人间隔离,仿佛只有我是她世界里最后的光……我很长时间都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她不太可能是因为外人或‘外力’而最后变成那样。也许,更可能是某种内在原因……如果说那是某种至今未明的神秘法则,也说不定。”
“法则……?”我顿时愣住。
这次,这个词,却是由蕾雅说出来。
“嗯……当然,这只是某种意义上的借代说法。事实上,我也不清楚是否就是所谓的‘法则’,并没有清晰的定义。”她看过来,说:“刚刚,你不也说了这个词吗?”
“啊,是的。但就像在脑海里蹦出来一样,其实……并没有什么定义或意义。”我缓过神来,点了下头说。
对……只是一种“指代”而已,是吧?
“那内在原因……是怎么回事?”我接着问向蕾雅。
“可能会有些主观,甚至是匪夷所思。事实上,哪怕到现在,我也不太愿意相信。”蕾雅又低下头,接着说:“伊珂,我并不像你那样,总是勇敢地冲在前面,也能自己去调查、分析,并借助身边人的力量,找到许多客观存在的线索。只是,我的母亲那种悲剧,可能与这几年的事件不太一样。或者说可能就是两种类型。”
“而且……其实,我后来也试图从多方面探听一些情况,但应该没有那种害死我母亲并把她变成那种……的坏人。”她停顿片刻后,接着说出一句话。
“也许,母亲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变成那样的。”
啊……?!这意思难道是,蕾雅的母亲,是因为自己,才会在死后变异成死灵这样的怪物?!
“这……可能吗?”我再次愣了愣,但想到这竟是蕾雅自己的结论,便赶紧问:“可是,怎么会这样……?”
“不能完全确定。或许,就像你刚刚说过的,是我们尚未理解的‘法则’。但这并非完全是臆想!”蕾雅摇了下头,说:“我也千方百计打听过一些信息,包括今年来发生过神秘可怕的那些群体死亡事件,也并非就堵住耳朵毫不知情,哪怕我确实很抗拒那些东西……但是,我母亲的情形,应该不是这种阴谋论之类的受害者……”
“实际上,死灵的传说,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存在了,甚至圣典中都曾提及过。”她看向我,问:“伊珂,你可能知道一些的……刚刚也说过了,对吗?”
“是……这些传说我知道。事实上,月铃矿区时间发生后,那位国家调查官莱特先生找过我,就说过这些事。”我知道这些不知何时记载于古籍并流传至今的上古时期“死灵”,再次强调说:“那些应该死去,却仍不安息的怪物,就如刚刚的描述。”
“是啊……所以,也许死灵并非近期的人造怪物,而是早就存在过。”蕾雅看着我,说:“不只是久远的传说或记载。事实上,还有那些古老的习俗。比如,对于死于非命之人,其遗体都应封入铁棺中并以铁钉封禁埋葬。而在战争、瘟疫、饥荒年代,对于大量不幸死去的人,则会以集中火葬形式处理。这些记载……伊珂,你有印象吗?”
“有的,不止一次读过这样的民俗典籍!而且,6月17日那次月铃矿区事件发生后,我参加过遇难者的葬礼,就是封入铁棺下葬的。”我顿时想到一些“可能性”,不禁惊讶地脱口而出:“你的意思是,这难道是为了封锁可能破土而出的死灵吗?!因为,哪怕并非如传说中那样不死不灭永不安息,这些怪物也是可能生存,或者会徘徊一段时间的!”
对,就像莱特曾经说过的,被“驱动”而行的死灵,可能具备一定的“存活”时间!
“所以啊……”蕾雅叹了一声,接着看向我,问:“但是,为什么会‘不安息’,以至于化身为可怕甚至致命的死灵呢……?”
咦……
……
第276章 异变
在我的认知中,那些至今无法解释的超自然因素……并非林奇放飞自我描绘的那种荒谬东西,而是如“我”和“异能”这样超越常理的存在……嗯,尚且不提!痴
而对于这些年来发生的可怕事件中,那些只剩下杀戮本能的恐怖怪物,死灵……事实上,随着调查的深入,获取越来越多的线索和信息“碎片”后,就会发现人为的痕迹越是明显,而最终“拼图”的真相,更接近于可能不止一个极端及恐怖团伙运用某种未知手段疯狂犯罪,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否则,就不可能会有如此频繁,又似乎带有某种严苛的规律性……可能源自于直接犯罪的邪教组织那深入骨髓的恐怖信念和仪式“条件”……!
而那些几乎是批量化“制造”的死灵,就如戴莎所说,不可能仅靠残忍血腥的邪教学说来驱动,更可能是通过某种“手段”或“工具”来催生……甚至带有工业化“生产”的特征。
以及目前发现的各种线索,也像串联起一些事实,且如果仅就破坏与杀戮而言,除了“死灵”这样的人造怪物,甚至还可能存在更可怕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至于批量“诞生”的死灵,又何尝不算是“武器”?只是,如果仅以“一命换一命”来说,这似乎更像是一次性作用的生物“武器”……
那么,抛开这些很可能是“人造武器”的群体性怪物,蕾雅的母亲……是否真是不一样的特殊“个体”?
就像那传说中的“真正”死灵,会与毒素的可能载体之一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有关联么?但就算有,人为的因素恐怕也很弱……对,在上古世纪的久远年代,那时候可没有任何能晶工业,就连能晶也不过是好看的“魔石”而已……而且是要其实耗尽能量或活化物质的无用透明能晶才值钱。痴
难道,在历史上存在几百甚至近千年的圣明邪教真的掌握了某种催生死灵的办法……只是“成功率”比较低?!那个里克不是曾说过,“圣明教在其历史上早就知道如何运用某种‘手段’吗”?“尽管这种手段相当原始,极不稳定,甚至……不人道”?!
但即使如此,“死灵”的传说却可能更早于圣明教……
若排除这些“人为”因素,是否可能存在“自发而生”的死灵?比如,因为“不安息”而“化身可怕的怪物”!
而听蕾雅的意思,她像是真的相信那类仿佛“永不安息”怪物的存在……
“蕾雅。你认为……死灵的产生,存在某种非人为刻意造成的因素吗?”我问向她:“就如你刚刚所说的,因为‘不安息’,不愿归尘而游荡于人间……?”
若那样的话,那就真是超越常理了……但事实上,就连“我”这样的“人”,也可说是匪夷所思的存在!
天晓得这世界究竟存在哪些未知甚至可畏的“法则”?痴
“只是一些说法,或者说,并没有可靠的依据,甚至不科学……”她摇了摇头,说的话小声了起来,似乎连自己的话都不太敢相信:“我查阅了一些资料,但可能偏于神秘主义,连推测都不知道能不能算。”
再迟疑一会后,她便如背诵般念起一段话:“但是,有些古籍这样记载,‘它们’,‘生前本质上只是普通的人,不幸死去后,竟于深夜化作可怕的死灵’,‘这是因为这些异族人缺乏对圣神的正确信仰吗?可是,如果那样的话,为什么它们会攻击并杀死虔诚的圣神教徒?难道……这些怪物的杀戮是在复仇,针对夺去它们原来生命的敌人’……”
什么……“异族人”?变作“死灵”杀人……“复仇”?
“这是哪份古籍的记载?”我问向蕾雅:“听起来像是一个残酷的故事……”
“就是《圣境迷踪》,泽克写的。伊珂,你还有印象么?”她回答:“10世纪末11世纪初的古籍。”
“啊……是这个?!”我想起与蕾雅一起“散步”到分会小楼的那个夜晚,就在会议室里见到翻阅过这本书的玛希。
就是上周三的事,9月13日可怕事件的前夜……痴
“对了,听玛希女士介绍过,那个泽克,据说还是同时期帝国宫廷学者班农的化名?”我接着看向蕾雅,问:“那本书没仔细阅读过。咦,蕾雅,你……后来读过了吗?”
至少在红叶城时,蕾雅应该之前没接触过才对。
上周三晚在红叶城分会楼的会议室,在玛希短暂离开时,蕾雅翻过其留在桌子上的一些资料和笔记,如《冥海记遗》、《圣境迷踪》之类的古籍,她还念出其中一些记载,但明显对这本书并不熟悉或有过印象的样子。
“嗯。回碎石城后,在上个周末傍晚,在红叶楼待到‘下班’的我,就去中央图书馆找了些书。哦……你那时候不在,是去外面兼职了吗?”她看过来,问过一句后,接着说:“我在四楼恰巧找到这本书,后来把它借了出来。不过,这里面一些记载总让我觉得心里毛毛的……如果只有自己在宿舍的话,真不太敢读下去!”
“啊,是的……晚上我通常会去新城区的紫樱咖啡馆兼职。”我想,难怪自己都没有蕾雅来中央图书馆借书的印象。
说起来,这几晚兼职时,也没见戴莎来过。她是不是最近特别忙……或许是忙于调查新找到的关键线索?
“这本书现在宿舍么?”我接着问:“之前听玛希说过,泽克……很可能就是帝国学者班农,曾跟随帝国圣环骑士团在卡恩山区北部及圣灵山武装考察,难道那时候竟发生了某些残酷的行为?!所以才会有那些晦涩的记述和暗示……而那些并不信仰圣神教的异族人,莫非是指卡邦人吗?!”痴
“而那些普通的卡邦人,难道是在帝国某些行动中被害身亡,却又在死后化身为可怕的死灵,向那些凶手复仇……比如,‘一命换一命’?!是这个意思吗?”我仿佛明白了什么:“那段话其实暗示了这样的历史吗?!”
“这些……我没有深究,也不太了解。或许就如你刚刚所说的,那是段残酷的历史。”蕾雅轻轻摇了下头,说:“那本书是在宿舍,我也没有读完。其实,我也从别的书籍中看到一些像是远古迷信之类的说法,诸如死灵是怨念的产物之类……但在那本书里,如果泽克真是当时的帝国学者班农化名,那至少所记载的事应该都是亲身经历和相对可信见闻才对。因为,那人本来就是正统保守的圣神教徒啊。”
对……听玛希说过,班农可能信奉极端保守的圣神教圣徒派。
但是,那个里克不是说过,圣神教的圣徒派、圣主教的圣音派这些小众保守教派,其信念甚至与圣明教有“共同之处”?
所以,以泽克为化名的班农,才会“放心”记下那些如古老传说或“迷信”中存在的死灵怪物……即使这些见闻可能违背无形且无所不能的唯一真神信仰。不过,如果因为某种“相通”信念,说不定他甚至会相信或者至少不排斥……只是如果在黑暗世纪公开表态的话,说不定会被判定为异端并引来杀身之祸,所以他才可能使用化名……或许如此。
再看看蕾雅那紧皱眉头的模样,仿佛她的脑海中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就像凯尔那样,遭遇“实形”的死灵让那位虔诚的圣主教徒难以置信甚至信仰有所动摇,而蕾雅的经历大概也差不多……
虽然,她算是个神秘主义爱好者,但可能也就是仅仅“爱好”而已。若果真相信那些怪力乱神,不管是崇拜或畏惧有形的魔鬼或神灵,严重来说相当于信仰异端邪说,甚至堕落为“邪教徒”……痴
当然,对于我这种信仰单薄的“人”,且某种程度而言自己就是难以接受的诡异“存在”,或许所有的“解释”都可以探讨……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
但……对于蕾雅呢?特别是对有过悲剧经历的她来说……
“蕾雅。你认为……那些死于非命的不幸人们,真有可能在死后化身为可怕的死灵,就如幽灵或鬼怪那样,但确是事实存在的吗?”我稍稍压低了声音问。
因为“怨念”而化身为复仇的死灵?倘若只存在于故事、古籍或传说中的夸张描述也就罢了……但如果真存在于现实中,而且并非外力通过各种“手段”制造的话!
“不知道……我也不想相信,可是……”她环抱双臂,停顿片刻后抬头看过来,眼神里仿佛填满迷茫:“因为,若根据能晶工学的理论,物死则能量灭,死物不可能再‘动’,不是么?哪怕是灵魂的存在,假如人死去后,无论归于天堂或堕入地狱,不是也应源于圣主的法则吗?”
说到这里,她又摇了下头,接着说:“所以,那些动起来甚至杀人……的死灵,躯体内究竟还有什么样的‘精神’,难道是因怨念而不愿归去的部分灵魂和意识吗?如果是那样,是否至少会有一点点理性?如果不是……那时候的母亲,也并非完全丧失人性的怪物啊!至少,那份怀抱虽然冰冷,却是真实的……”
灵魂或意识……我想,或许死灵体内并不存在这样宝贵的“精神”,否则它们也不会是仅剩下杀戮本能并“一命换一命”的恐怖怪物!痴
而蕾雅的纠结与迷茫……我大概也能理解。
因为,那是她敬爱的母亲,即使不幸死后竟变异为可怕的死灵,她也打从心里相信那样的“怪物”至少还留有家人的情感与意识……哪怕并不多或只是“碎片”,所以才会给予她最后的拥抱……尽管,从她的描述中,那个怀抱冰冷,甚至还有“刺痛感”……!
但是,十年前生日那天与“母亲”诀别后,蕾雅仍健康成长至今,不是吗?虽然这其中可能还有些许“矛盾之处”,而那也是我的另一个疑问……但不管如何,真得感谢圣主的怜悯,让这位少女始终拥有乐观阳光的可爱一面!
“我觉得……嗯,可能有点胡思乱想,但也许驱动死灵这类怪物行动的是某类未知形态的能源。比如,相比白能晶中的、以及维持我们生命的,某种意义上也是存在于人类这种躯体‘容器’之内的能量,那是与之相反形态和作用的另类物质,诸如‘暗能量’这样……”我试图向蕾雅解释一些其实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原理”,但也确实是因为现有理论和常识无法解释怪物的存在。
“与维持生命的能量相反的,驱动死物的‘暗能量’吗……?”她出乎意料地并未提出疑问,反而很快就理解我的意思并讲出关键点,像是已接触过类似的观点,接着话说:“或许有可能……因为,在上千年前,白能晶的澎湃能量也不过是炼金术师如江湖骗子般的一家之言,就如梅林教授曾介绍过的。只是,如果说,维持我们生命的能量是与外界物质交换而来,或是与生命相伴而生并逐渐消耗至亡。那么,所谓的‘暗能量’又是与何物交换,或是因何而生或灭呢……?”
这……可真没深入思考过!
不,如果是对于这几年发生的重大事件,通过邪教、毒素等共同因素,还能沿着暗线联系到那些含有冻灼毒素,以及其他可能未知物质的超高密黑能晶等特异矿石……假如毒素实质上为某种“暗能量”释放时输出的致命废弃物质……痴
但是,蕾雅母亲的情形,显然并非如此!
如果说“暗能量”这种假定,也是基于能晶通则基石理论的天赋说或容器说,排除了外力、邪教和超高密特异矿石那类因素后,那些驱使自杀的不幸之人遗体变异为死灵活动的“暗能量”,难道是“与生俱来”或与其他之物“交换而来”吗?
所以,蕾雅母亲的悲剧,或与其长期以来逐渐恶化的精神病情有关。不断消耗的生命能量,被逐步“毒化”的精神,逐渐“病变”成某种意识物质,甚至可能当生命和灵魂都不幸逝去之后,终被那异变的“剧毒”之物“接管”了躯体……?
不,这个联想也太……
虽然,蕾雅还没有讲自己究竟在哪些古籍或资料上发现古时死灵变异的缘由,只是透露出可能由“怨念”而生这样的玄乎说法,但我总觉得她似乎有些悲观的联想……
“这些……真没想过。可是,我想,蕾雅……无论你母亲是因何种悲剧而变化至此,但直到生命的最后之刻,她依然对你充满爱意,不是吗?”我感觉她其实是在纠结母亲的“怨念”缘由,便赶紧安慰她。
只是,她却轻轻叹了一声,低着声音说:“我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几天前的那个梦太清晰了,就如唤醒了十年前的记忆……甚至,直到现在依然记得。如果,真有某种催生并驱动死灵的未知“暗能量”,且是由人生前的怨念与憎恨等强烈的负面情绪转化而来,就如某些传说,‘死于非命的可怜人,因怨恨化身为恐怖的复仇死灵’那样……”痴
“那母亲她……在怨恨着什么?是因为长期不在家的父亲吗?但即使这样,不是还有我吗?”蕾雅缓缓抬起头,虽然看向了我,却像是在询问另一个世界的谁:“我想,母亲一定是爱我的,所以不会拒绝我的撒娇与淘气,无论何时都维持着慈爱与宽容。这其中……不会是假的,对吧?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会变成那样的……?怨恨,复仇……?母亲最后的怀抱,也是真真切切的啊!但是,那最后的呢喃……是在叫谁的名字吗?”
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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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幸存馃靭錝瑄
听完蕾雅那番如同询问着“谁”的话,再看着她环抱双臂微微发抖的模样,我顿时更加确信了刚刚的猜测。
她愿意相信死灵可能是由死于非命的人因怨念而异变的怪物,甚至试图从能量通则理论的“科学”框架来解释那些超越常理的“不科学”之物,并不是为了探讨制造及驱使死灵的未知形态能量的形成、转化和消耗“原理”,而是为了理解那不幸变成死灵的母亲“怨念”成因……假如那真是“自发”催生“暗能量”的源头之一!
或许,对她来说,死灵的真正形成机理并不重要。她大概已默认了“不幸死去的人可能会化身为复仇死灵”的远古传言……哪怕更像是神秘学或迷信,但因为她母亲生前可能存在的精神异状,以及其自杀身亡后的不幸变异,那恐怕是她一直以来最痛的心结。
更何况,那是在她六岁生日时发生的事……过了十年恐怕也难以忘记!那时候的她尚且懵懂,但逐渐长大后的她,了解到一些事实后,或许都在尽力寻找真相,以试图去理解那时候的母亲。
只是,蕾雅最后说的是什么情况……?
那位不幸的母亲,即使崩溃到最后的精神世界里,哪怕只剩下一片空白,不应该至少还有蕾雅的存在吗……?
“也许,你的母亲,最后呢喃的仍是你的名字……”我对蕾雅说出某种可能性:“只是,因为她不幸变成了……所以肯定无法正常且清晰地说话。”
实际上,由尸体变异而成的死灵,本身就是机能不全的怪物,如果是连灵魂、意识都不存在,也就不可能还拥有知觉或理性,才会只剩下的杀戮本能,无视伤痛,不顾一切地“一命换一命”,就像要在“暗能量”的作用时效内将其他仍健在的生命拖下地狱一样!
“而且,蕾雅……”我接着说:“其实那只是几天前梦里的细节,对吗?那会不会……并非真实的记忆?”
她刚刚也说过的,那是上周五还在红叶城时,从分会楼回来后做的梦,只是清晰得如同唤醒了十年前的记忆。即使梦境可能是记忆某种程度上的还原,但同时是否为另类的“扭曲”……?
“我明白。”她摇了下头,说:“我也希望那只是梦,或是小时记忆错乱后组合成不对劲的碎片。但,那个名字……我并非没有印象。因为,在母亲生前的最后那几个月,我有时候进她房间后,会听她低声呼唤过‘谁’……对,就叫蕾娜。”
“蕾娜……?”我愣了下,接着问她:“蕾雅,是你认识的人吗?”
不对,如果是她认识的人,或许她不会这么“纠结”……奇怪!
“不认识。”她再次摇了摇头,左手仍抱着右臂,同时右手却如无力般低垂下来,接着说:“总之,那个梦之后,我确实想起了很多,就像原本空白的脑海中闪过许多小时候的记忆画画,以及声音……!”
“可能有点不可思议……但我相信,那都是真的。”她停顿片刻后,再次看向我。
“知道,我相信你。只要你真心相信的……我也相信。”我看着她那似在寻求支持的双眸,认真地回答。
大概,她也知道,说出这些连自己都觉得玄之又玄的话,说不定只会迎来质疑甚至嘲笑……但即使如此,她仍愿意说给我听,那就说明那些话都是真的……至少绝大部分是!
所以,对于同样属于超越常理存在的“我”来说,愿意去倾听,尽力去理解,或许还能基于死灵这样的共同关键点,从别的角度发现有用的“碎片”线索,再联上现有所了解的信息及猜想,说不定真能在“科学”的框架内解释!
“谢谢……嗯,你这样说,是要把我弄哭吗?呜……”她松开左手后又抬起来快速抹了下眼角,转而轻轻笑了下,接着说:“我是说真的。就像记忆恢复了一样……那些曾经随着时间沉沦但仍留有模湖印象的场景……就这样想起来了。”
“有过几次……那时候,可能是十年前,我生日前的几个月里!”蕾雅收回短暂展现的笑容,似乎在边回忆边说:“对……当时,我放学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母亲房间里探望她,向她叙说一天的有趣见闻。只是,母亲的病情可能越来越严重,房间也总是拉起窗帘,偶尔有那么一点灯火,像是黑暗里飘忽不定的光芒。而在那点微光中,就见到母亲坐在床边喃喃自语……”
“她……当时就像丢了魂。”蕾雅停了片刻,继续说:“到后来……可能是最后那个月,这种情况就越频繁。即使我自己进了房间并呼喊着母亲,她也仍是呆呆地自言自语,像是把自己隔绝在某个世界,得过了好一会,她才发觉我的存在,然后像是回魂般展现那慈祥的笑容,并走过来拥我入怀。大部分时候,她会叫我……‘蕾雅’,然后欢迎我回来。”
“大部分时候……?”我注意到蕾雅的用词。
“对。”她点了下头,说:“有那么几次……特别是那天之前。母亲会拥抱着我,轻轻呼喊‘蕾娜’……”
“这是怎么回事……”我想了再想,又问:“蕾雅,那不是你所认识的人,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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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呀。我……”她看了过来,一脸茫然,说:“家里也只有我一个孩子。”
是的,蕾雅从未提及过其他兄弟姐妹……她本来就是家里的独女。
“难道,那其实是你母亲的……?”我想着那会否是蕾雅母亲的亲人?
这听起来,似乎蕾雅的母亲相当怀念那个“蕾娜”,甚至在那精神问题愈发严重的时候!
“不知道,我……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亲人。”她又摇了摇头,说:“小时候的我其实没有太在意,只是会提醒母亲‘叫错’了,还因为她‘记错’了我的名字而故意生气……但母亲很快就清醒过来,笑着哄我……”
“那个温柔的笑容一定……应该是真的,对吧?”她看过来没多久,就稍稍低头,接着又轻轻摇了下头,像是想到哪些矛盾或不愿相信的事,说:“还是说……那也是某种掩饰……有什么事在一直瞒着我?不对,不可能……”
“尹珂,你说……”蕾雅再次抬起头看向我,像是在求证一个自己不愿意相信的答桉:“如果,不幸逝去之人的生前灵魂、意识、记忆都离身而去,任何赖以生存的能量也已消散殆尽……那将遗体化作可怕死灵的另类未知形态‘能量’,大约就是支配怪物的唯一物质,或许不会再存在任何人性或理性,哪怕是碎片……是不是?”
“那样的话,十年前,我当时面对的……还是母亲吗……?”蕾雅低着头,双手紧抓裙角,声音似在发抖:“如果那躯体之内没有任何记忆、灵魂和意识,为什么她还要拥抱我……?如果只剩下某种所谓的‘本能’,为什么还会再一次叫错‘我’?难道那个名字……对她来说,比我更重要?!”
没想到,蕾雅竟会联想至此,但确实……并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假如死灵就如我之前所想的是没有灵魂且只剩下杀戮本能的怪物!
实际上,当时蕾雅的处境……可能十分危险!也许,那只是外貌仍为“母亲”的怪物!
可是,这么残酷的话……或者说“可能性”,该怎么对她说?虽然,她也许已察觉到一些与小时记忆和印象不符的异状。
看看她那低沉的样子,简直就像是精神随时将坠入深渊……这可不行!
“蕾雅……对于那种……嗯,未知的存在,并没有任何权威的解释。”我只能赶紧安慰眼前的她:“无论如何,母亲对你的爱是绝对真实的!虽然我从未见过你的母亲,但听着你回忆中的点点滴滴,真心能感受那种犹如穿越时空的爱意,就如你之前所深信的,你就是母亲精神世界里的最后光芒……以及色彩,不是吗?”
“至少来说,这份母亲对你的爱,一定是保持到最后之刻……我相信!”我挺起身子,稍稍加重语调,继续对她说:“至于之后的不幸变化,无论事实是什么……但若究其本源,客观上或许已是两类性质不同的存在,因此不能否定之前那珍贵的母爱,对吗?”
“甚至……”我想了想,看向蕾雅,说出另一种也许能否解答我自己某个“疑问”的可能性:“哪怕是最后不幸异变成那样的存在,说不定仍有最后一丝母爱本性的碎片或‘惯性’,阻止着那可怕的原始本能,也……保护了你,蕾雅。”
也许正是如此,否则,如何能从死灵的死亡威胁中幸存……?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似乎仍有无法解释的“矛盾”!但是,死灵这样的诡异存在,本来就没有任何明确的结论……真是越来越无法“理解”了!
除非……
想到这里,我不禁接着看向蕾雅。她……是否也存在某种超越常理的“可能性”?!
“谢谢,尹珂。”她抬起头看过来,澹澹地说:“你说得对……那应该是本质不同的两件事,只是其中可能有些至今仍未明白的联系……我也不懂!大概是真有些事我还不知道,或是真……瞒着我?”
这……蕾雅母亲去世的悲剧可能真有些隐情,就像一段往事“链”中似乎缺少了某几个关键点,才会给人似乎“矛盾”的感觉!可是,如果连蕾雅都不知道,那这会也没办法去深究。
总之,只希望她不要陷于过于负面的联想。
“蕾雅,我觉得……有些事未清楚之前,还是不要过分悲观的好。无论如何,最美好的情感和回忆,至少都是真实的。”我继续安慰着她,希望她重拾那一如既往的乐观与阳光。
希望那些因不久前的“梦”而泛起的悲伤记忆,能随着时间被再次“忘记”,就如她之前一直会做的那样。虽然这段心路历程或许相当艰难,而那最大心结会否是阻断全部心路的巨石险峰……?但愿不会!
“知道。嗯……谢谢哟,尹珂……嘿。”她点了下头,此刻露出的笑容,便似一道阳光划破连日的阴霾。
只不过,随着那笑意却戛然而止的“呼唤”……喂喂,大小姐,你想叫我什么啊……?
然而,心中却仍有问题!我想了会,还是小心翼翼地问:“蕾雅。当时……你走进房间后,被那……拥抱着时,除了感到冰冷,甚至还有刺痛感吗?因为对方的指甲几乎刺入你的肌肤……?”
那是蕾雅之前描述时提到的细节!我想再次确认一下……只要一小会就好。
“啊……”她的笑容却仿佛凝固了,隔一会后才说:“应该是的,就像刚才说过的那样。也许是因为我被抱得太紧,除了冰冷,一阵阵的刺痛,甚至透不过气,以至于……可能还有一瞬间的昏迷,或者说,就像脑袋突然空白,丧失了所有意识那样……待得再次清醒过来后,‘母亲’……已经瘫倒在地。”
“不知道会否也可能有些记忆出错,但大致不差。”她暂停片刻,身子稍稍前倾,看向我,问:“尹珂……你觉得,当时的我……正处于危险之中吗?”
咦……!她像是敏锐地察觉到一些异常之处,双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惧意。
“不,就只是……嗯,了解一些情况而已。”我赶紧对她说:“抱歉,真是多嘴了……”
也就是说,她的记忆……可能也出现过某段“空白”吗?或许……只有“几分钟”?
可是,看到她又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样子,我赶紧说:“哎,不管这其中可能发生过哪些尚未明晰的事情,但哪怕是危险也都已经远去,至少……在那之后,我们都度过了十年美好的时光,不是吗?仅就‘我’而言,也是如此!”
是的,在我所“继承”的“尹珂”十年记忆,以及我自己的两年回忆中,虽然那个女孩多数时候都是沉默寡言的孤独者,但内心并非完全毫无波澜……至少有那么几圈涟漪,因嘉妮老师等好人的关爱与友善而起。
“是的,无论如何,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是么?”她再次摇了下头,重新看向我,这次未有笑容,只是澹澹地说:“危险吗……也许更确切地说,当那时候的我感觉到如此一点不适宜的想法时,就见到‘母亲’已经倒下了。当时甚至还感到很内疚,怎么可以怀疑母亲……?再之后,就是冲进来的大人们把我‘抢救’出房间了。”
“当然,现在想想,也得感谢那些及时赶到家里的人们。他们非常关心我的安危。”蕾雅松开紧抓裙角的双手,转而十指交握说:“也幸得保姆先赶到邻居家求助,才会很快来了那么多‘救援’的人。”
看看蕾雅那又逐渐沮丧的神情,难道她是在懊悔,十年前的生日那天,与“母亲”亲近的时间过短……甚至在她尚未意识到那可能是最后一次与“母亲”相聚之时,却被大人们的“好意”所中断吗?!因为,她虽然后来也可能意识有“危险”,那实际上在当时却并非如此。
嗯……还是别再继续这话题的好。
“邻居吗?”我想着转移蕾雅的注意力,便转而问:“对了,说起来,梅林教授也曾是你家的邻居呢……”
“是的。”她点了下头,说:“那时候,梅林教授也在上学,尚未回家。当时在他家的,就只有保姆,和小梅林教授六岁的妹妹。”
咦!梅林教授还有妹妹的吗……?
……
第278章 邻居颚渉倬壐
“原来……梅林教授并不是一个人的啊。”我脱口而出。
因为,在印象中,梅林教授总是独来独往沉浸于能晶工学的研究。而与他的有限接触中,哪怕是上周的卡诺州科学考察集体活动,除了讨论课和座谈会外,其他的休闲活动都没见过他,而他也似乎对研究外的事情不太兴趣。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曾有过红叶城的生活经历,所以会有一些自己的私事安排……就如他在红叶城最后一天的“茶会”交流中难得透露一些个人情况那样。
只是,梅林教授在能晶工学领域很愿意和我们以及任何的谁进行交流,也让人能真切感受他的知识渊博和耐心态度,就如阳光灿烂的晴天,但个人生活方面……则像是无人知晓的黑夜反面。
某种意义上讲,梅林教授也是蛮“神秘”的一个人!
实际上,就连曾是多年邻居并崇敬着梅林的蕾雅,因他家庭发生变故并搬家后,多年的相离也让这两人似乎有了看不见的隔阂。
虽然在上周六的茶会中,梅林表达过对蕾雅的认可,但今天的他和她已经不是以前熟悉的“兄妹”间关系了,就像蕾雅之前说过的那样。
总之,这就是位专业领域“热情”但人际方面相当“冷漠”的能晶工学教授!
而现在,听蕾雅的意思,这位貌似“孤独”的梅林教授,原来还有个“妹妹”?
“嗯……是亲妹妹吗?”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问出第二句话。
啊……怎么会这样问,顿时就连自己都觉得好笑!
“哎?那当然……嗯,对。肯定是的。”蕾雅似乎也愣了,大概没想到我会问出这种傻问题。只是,她先肯定后却又犹豫了会,接着再继续说“是”。
那一刻,就像是她自己也怀疑梅林的“妹妹”是否为“亲妹妹”一样……
“你们小时候都见过,对吧?”我察觉到蕾雅的短暂犹豫,不禁好奇地再问一声。
“那肯定的呀。因为是邻居,印象中从懂事起就经常一起玩。梅林教授的妹妹叫苏菲,与我同岁。”她讲着讲着,声音却慢慢低了下来:“而梅林教授就是那个大哥哥的角色。实际上,倒是外人……有时候会以为他有两个妹妹呢。”
“这……嗯,那时候一定是段快乐的时光。”我注意到蕾雅的情绪变化,也不知是否又触碰到她内心深处的隐痛,便想着说些什么好唤起她美好的记忆。
“是呀,毕竟是无忧无虑的少时……对吧?”蕾雅澹澹笑了声,说:“我和苏菲的性格可能相对动一点,而那位哥哥呢……从小就是很好学的样子,似乎更喜欢把自己关在某个静寂空间里读着一堆又一堆的书,理科,历史,也不乏神秘学,以及各种‘怪’书!他从小就阅历丰富,而‘受命’带我和苏菲时就会很温柔和耐心,哪怕是在被迫笨拙地扮演某个追小孩的妖怪角色,他还是会很尽职地完成任务呢。”
哦!原来梅林教授小时候也有这样细心照顾妹妹“们”的一面啊……听到这里,我忍不住也笑了一声。
呀……是否笑得太大声了?我见到……那边的韦娜似乎好奇地望过来。
“真是温馨的往事。”我赶紧转向蕾雅这边:“原来……少年时的梅林教授就是这样好学又关爱亲人的吗?我原来以为,他的专注与细致只是在学术领域……真是不好意思啊。对了,你刚读小学的时候,虽然他已经是中学生,但其实大家都只是孩子啊。”
“是呀……他是懂事的大孩子,我们则是懵懂的小朋友。”她稍稍笑了笑,就收起笑容,说:“当时,梅林教授已经入读同样寄宿制的紫樱公学,只有周末才回家。苏菲是和我同校不同班,那天……她只是提前回家了。再之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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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雅,那些事就……”我轻轻地插上话:“那后来呢?你和苏菲也还是经常在一起玩的好朋友,是吗?还有梅林教授,他周末回到家,是不是也会带你们的?对了,之前听你说过,他还辅导过你学习。”
“是的,梅林教授是个早熟的好哥哥,很关心自己的妹妹,大概我也沾了点光吧。”她像是回忆到一些有趣的事,轻轻翘起嘴角,接着说:“那件事情发生一周后,我回到家继续休养了大半个月。虽然是熟悉的屋子,父亲晚上在家的时间也多了,还有新的佣人和保姆来来往往,但白天感觉总是空荡荡的。那段时间里,放学后经常来家里探望我,还帮我补课的,就是苏菲。”
“哦……真是温柔的女孩。感觉……其实跟梅林教授还真有点像。”我对梅林的妹妹苏菲多了些好奇。
“嗯,现在想想,苏菲真是活泼且温柔的好女孩……唉。”蕾雅不知为何叹了口气,接着说:“而到周末时,梅林教授回家后,就会时常过来探望我,也会帮我补课!说实在的,他的教学要好得多……不过也因此,苏菲似乎有些意见,大概就是不服气……嘿。”
听起来真是很好的往事,但看着蕾雅的笑容中却似藏着一丝澹澹的忧愁……
“幸好有这样的兄妹邻居,人真的很好。”我对蕾雅说。
“嗯。梅林教授和苏菲真的是陪我度过一段艰难的时光呢。”蕾雅点了下头,说:“特别是苏菲。我……那时候变得很害怕黑暗,有时候非要苏菲留下来陪我……还好她家人没反对,苏菲自己也愿意。”
呃……听起来,似乎那时候的蕾雅还没有对比较“陌生”的父亲有依赖之情,而是更喜欢与同龄的好朋友在一起,好驱散因黑暗而生的恐惧与孤独……是这样吗?
这时,我开始理解蕾雅之前一些仿佛“丢了魂”的行为……原来有这样的缘由!
“嘿,就像是……那位苏菲在照顾你呢?虽然同龄,但她是哪个月份的呀?”我脑海中闪过一个有趣的联想。
“也就比我大一两天……呃!所以,平常在一起玩的时候,她会经常当起‘小姐姐’的角色!”蕾雅都了下嘴。
“咦……哦。”我好像有点明白地点了下头。
怎么说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有样学样”?
看来,那位苏菲也许是蕾雅的“启蒙老师”……
“现在回想的话,真是很感谢她……苏菲。”蕾雅澹澹地笑过后,轻轻地说:“明明只是两个六岁大的小孩子!当黑夜来临,哪怕是开着灯,也总有一种仿佛从四面八方‘刺来’而来的寒气与隐痛,那幻觉如此真实……就算把自己藏到被窝里也躲不过去!那时候,我甚至会忍不住呼喊……幸好她一直在。”
“苏菲会这样……呃。”蕾雅抬高右手,拨了拨自己头顶的金发,似乎察觉到有某些发丝翘起来后,便又顺手压了压,说:“她会安慰我……特别是当我仿佛从如梦似幻的混沌世界中惊醒过来之后,总能听到她熟悉的声音,感受着那小小的温暖,让我得以度过漫漫长夜。”
“可能得一个月左右吧……我才慢慢适应,不再做噩梦或有奇奇怪怪的幻觉了。”蕾雅似乎整理好头发后,放下手,说:“也渐渐接受了母亲不在的事实……虽然偶尔也会难过得偷偷哭几下。苏菲呢……她自然不能天天陪我呀,不过她在周末还是会来我家过夜。”
“但是……现在想想,也许那时候苏菲自己也在害怕呢?毕竟是发生过那种事情的房子,对吧?”蕾雅摇了下头,说:“其实,父亲本来是提议去别的地方住一段时间,但我不要,坚持不离开。因为,总觉得家里还有母亲的气息,生怕再离开的话,就永远找不回对母亲的记忆了……”
“但对苏菲来说,那却可能是个不好的地方……对吧?要不然怎么解释,当我半夜惊醒或叫喊的时候,她抱紧我并说着安慰的话时,好像连她自己也在微微发抖呢?”蕾雅说到这里,停顿片刻后,看了过来,说:“其实我那时候也知道的,所以直到现在也还有些印象……可即使如此,我却像在利用自己的脆弱和她的好心,让明明也在害怕着的她留下来陪我一夜又一夜。尹珂,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咦……她的双眸又泛起了点点晶莹。
这是怎么回事,不至于……呀?
“这没什么……蕾雅。”我不知道她是否又想到哪些悲伤的往事,就想了想对她说:“人总会有脆弱的时候,会自然而然地需要依靠……一点点也好。我想,苏菲一定很愿意成为那个时候的你一点小小的依靠。因为,你信赖她,而她肯定也感受得到,于是她绝对会开心成为那样的角色,哪怕可能要克服一些恐惧……但彼此依靠的话,一定可以战胜那终将过去的黑暗,是吧?”
无论多阴沉或绝望的黑夜,终会被灿烂与希望的白天取代,不是么?
“真是……这安慰人的态度!这样包容我真的好吗?唉……”她澹澹笑了声,却又跟着叹了口气。
“而且,不是……还有梅林教授吗?那时候的他,一定也是很照顾你的吧?还有他和苏菲的家人,以及你的父亲……大家肯定都很关心你。”我看着蕾雅说:“所以,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那份璀璨的阳光笑容,一定是因爱的多年浇灌而生。”
“是的……我确实是在幸福中长大。”蕾雅微微点了下头,继续回忆说:“当然啦,长大后,就不会像以前那样害怕黑暗,也没有了奇奇怪怪的幻觉,许多回忆好像被时间冲刷到了深底,只剩下一些模湖的印象,而家里也感知不到与母亲有关的任何存在了……”
唉,又是悲伤的话题!
于是,我便赶紧聊起另外的人:“梅林教授和他的妹妹人都很好呀……对了,蕾雅,你和苏菲到现在还是好朋友吧?嗯……密友之类?”
听蕾雅回忆的若干事情后,怎么感觉上……似乎蕾雅是在有意无意地“模彷”苏菲的一些行为呢?
虽然没见过苏菲,但那一定是个早熟、温柔且有趣的女孩!
谁知,这似乎很普通的问话,却让蕾雅一时愣住。
“蕾雅……?怎么了?”我看着她双眼逐渐泛红,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刚刚说错了什么吗?
“苏菲她……”蕾雅抬起手抹了抹眼角,好一会后才轻轻地说:“几年前……就不在了……”
啊……
……
第279章 变故
真不敢相信,梅林教授的妹妹苏菲……那位仅是听蕾雅的描述便让人心生好感的善良女孩,竟然在几年前就已去世了吗?!
再看看蕾雅,她抹去泪痕后,眼眶依然泛红……对她来说,苏菲不仅是交往多年的好友,还可能如亲人一般。这样的诀别……也难怪她如此伤心。
“啊……真抱歉,怎么会这样!”我没想到自己无意中触及蕾雅的伤心事,赶紧表达歉意后,又如被那悲伤的情绪所感染:“天啊,多么好的女孩,那时才多大!唉,愿圣主怜悯这善良的灵魂……”
“是啊……三年前,苏菲才13岁……跟我一样都是中学三年级。”蕾雅再抹了下眼眶,接着说:“她那时没有选择寄宿制的紫樱女中,说是受不了那严格的校规,而且比较恋家,就入读了紫樱中学。”
“而我,因为父亲之后又重新忙起来,觉得每天放学后回到的‘家’也是空荡荡的屋子,就干脆选择了紫樱女中。至少,有许多人一起住宿、用餐、学习,而排得满满的时间表对我来说反而是件好事……那样就可以不用再烦恼如何打发无聊的时间。”蕾雅像是无奈般摇了下头。
“然后,本来我是每周末都回家的,因为那时候父亲会待在家里,而苏菲也经常会来找我……我们依然是交心的好朋友。”蕾雅稍停片刻后,接着说:“但三年前9月中旬的周五,忽然学校临时通知,所有人不能出校。当时我们都懵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学校也没说明是什么情况!而且,更想没到的是,这种像临时管制的严苛规定,居然持续了整个九月。”
咦……好像之前听蕾雅说过!那不就是1498年9月的事么?
“1498年9月中旬吗……?是哪一天啊?”我问向蕾雅:“听你说过,那时候学校就像是被封锁了,还处理了一些带头讨论可能发生了什么事的学生,对吗?”
“具体是哪一天,现在真想不起来,就记得是周五,因为打算回家过周末……”蕾雅点了下头,说:“对,总之当时校内的气氛很紧张,但高压秩序之下,大家似乎都习惯了。直到下个月的某个周末,当我急匆匆赶回家去,路过苏菲家门口时,就发现她家门窗紧锁……”
“啊……然后,就知道苏菲不幸去世了吗?”我不禁惊叹一声,接着就注意到蕾雅提到的细节:“门窗紧锁……她家当时没人了吗?梅林教授呢?”
“是的。我当时还觉得奇怪,进自己家门后与父亲交谈后,才得知……”蕾雅的声音变小了一些,说:“原来,苏菲就在那个周五前一天遭遇意外去世了……可我甚至都见不到她最后一面,明明还有好多话要和她说的……”
“也许是遭遇了这样的变故,梅林一家也离开这里了,可能是不想触景生情……这是父亲告诉我的。”蕾雅说:“但他没有说得很详细,只是让我不要再伤心了……可是,当时听到那个消息就如晴天霹雳一般,所想的都是‘怎么可能’……可现实却如此残酷!”
确实!对蕾雅来说,就像是噩梦重现……都是当她回到家时,才发现亲近的人竟意外逝去!十年前,是她的母亲,而三年前,是她的好友苏菲……甚至,就连她所崇敬的梅林也都搬家了。
这是……“意外”吗?
“蕾雅……很遗憾听到这不幸的事,那样的好女孩和好朋友……唉!”我看着她又抬手抹过眼角,不禁也感到一阵哀伤:“怎么会这样?苏菲到底遭遇了什么意外……”
“父亲只是告诉我苏菲因意外事故而离去……”蕾雅摇了下头,说:“那时,我再问一句到底是怎么回事,可父亲就不愿意再说了。而我也真的没勇气再问下去……”
这……难道苏菲的死不仅是“意外”?这其中是有什么“不幸”的真相吗?
或许蕾雅的父亲是担心女儿难以接受事实,才不愿意透露细节……而她可能也察觉到其中的异状,但也许是因为母亲逝去的部分“真相”太过残酷,以至于不敢再去寻找另一个“真相”……
所以,她才有那种看似“矛盾”的言行吗?既有“不去想,就不会害怕,不会伤心,也不会后悔”的念头,却又有“如不去寻找真相,心结非但无法解开,还会在每年的重要日子里刺痛自己”的哀伤与忧愁。
而我……不也是类似的想法与烦恼吗?甚至,我连明确的目标都没有,唯有神秘的身世与异能这点孤立般的“线索”,加上自己那毫无头绪的“转生”及残破的记忆,只能在仿佛看不到尽头的荒漠中寻找可能与之相关联的“碎片”,祈求能拼出一角真相。
殊不知这个过程如此艰辛且漫长!就如在黑暗中好不容易寻得某个“线头”,却始终拉不到尽头,而不得不鼓起勇气深入黑暗中继续寻觅时,却又有如被深渊逐步吞噬的恐惧!
就像之前偶尔想过的那样,“放弃”……不好吗?
可是……不甘心啊!
或许,蕾雅就是有这样类似的揪心思绪。
“唉。”我叹了一声,问向蕾雅:“你当时说过,三年前梅林教授家里发生了变故,后来就搬家了,是因为他的妹妹苏菲遭遇意外去世吗……?”
就如蕾雅家十年前的遭遇那样,当她的母亲不幸去世后竟化身为死灵,幸好最后未伤及家人,但为了不睹物思情,她的父亲也有过搬家的想法,只是她坚持不肯离开而作罢。
而那些年,也因为好心的苏菲和哥哥梅林在,才逐渐抚平蕾雅内心的伤痕。
只是,没想到就在三年前,梅林教授家里竟然也发生了悲剧!
可那究竟是怎样的“意外”,竟使得梅林一家选择了离开……?
“那……”她犹豫片刻,轻轻说:“也是父亲说的。因为,当我10月初回到家时,梅林教授一家已经不在了,连告别都做不到,也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或许,真是因为害怕触景生情吧。我……特别能理解。”
“梅林教授家一直到现在仍锁着门,都没人打理,好像荒废了一样。那间屋子应该是没卖出去才对……”她叹了一声,接着说:“但听我家里的人说,梅林教授后来都没回来过。他之后努力奋进的事,也是父亲告诉我的。那个9月之后,我和他之间……可以说有快三年没见过面了。入学后再见到他时,本来还很激动,也有很多话想说,可是……现在,我们大概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师生关系了。”
确实如此。我想起7月入学报到后与蕾雅一起去过学院行政大楼的事。当时,我与教导处的瑞莉主任谈校内兼职后出来,就见到蕾雅与梅林在走廊聊天。
现在想想,那其实……竟是这两人离别三年后的再次相遇?!只不过,那时候聊的时间似乎没多长就结束了,但蕾雅给我的印象是相当开心,且对那时候我还不认识的梅林教授充满期待与崇敬……就像遇到偶像的女生那样!
或许那本应是,女孩追寻着曾一起长大的憧憬之人脚步入读最高学府,并与其阔别三年后重逢的温馨故事。可是,后来的发展却是两人之间似有难以跨越的隔阂……虽然至少表面上“友好”,且梅林教授实际上也对蕾雅评价颇高,但……就像蕾雅所说的,或许已经无法回到小时候那样如亲人般的“亲密”关系了。
“也许……梅林教授有自己的苦衷。他一直对能晶工学饱含专业热情,也非常关心后辈,会给予精彩的授课和耐心的指导,还会积极帮助困难的学生……比如苏珊学姐。”我想起梅林教授对苏珊不求回报般的低调付出,再次感到钦佩的同时,转而看向蕾雅,说:“只是,你不也说过……他有时候会看起来相当疲惫吗?”
对,蕾雅成功进入科联会学院分团接任塞拉的秘书位置后,与梅林教授的接触也多了一些。其实,“直觉”敏锐的她,肯定会发现梅林教授笑容之下的某种“疲态”……是因为某项科学进展不顺?就像当时初到分团时,偶然听到梅林教授与科联会碎石城分会长提姆先生在外面谈话时所透露的那样?
还是说……另有“隐情”?
“是的。在分会楼时,几次见到他回来总是低着头神情凝重,好像他在思考着什么重大的事项但又进展不顺一样。”蕾雅点了下头,说:“但是,听到我的问好后,他就马上微笑回应。只不过,那像是压在眉头的沉重忧愁却没那么容易挥发的。所以……说到底,这只是我自己的猜测啦。”
“只是……他这段时间更少回分会楼了,或者是在我回去后,他很晚才回来……?因为,偶尔会在隔天发现他的办公室桌子上有喝过茶的杯子。嗯……然后就是柠檬片也会跟着消耗掉一些。”她接着说:“但是,因为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回来,我就自作主张弄了台新品小冰箱在他办公室了,也给他留过字条。他后来还一定要还给我钱……哎,虽然觉得好像太过客气了,但是人家说得也对,我现在都没正经赚钱工作的……算了。”
小冰箱?嗯……确实听蕾雅之前有这样的打算。
“近期梅林教授很忙吗?难道是在攻坚某个重点科研项目?”我问。
“应该是的。听说他频繁往科联会碎石城分会大楼跑,就是科技城片区那个有名的‘绿海灯塔’。”蕾雅看来也知道那栋大楼的“雅号”,没准她也读过《红番茄报》。
“那你们之间的交流……”我总觉得蕾雅后来更像是红叶楼的守门人。
唉,就看看现在的一楼会议室吧,好像连学术会议都没有了。
实际上,这儿已退化成所谓“红叶剧团”的活动场所兼仓库,就如中间的垫子,旁边的背景板,周围的各种设备,还有挂衣架……比上次排练相比,主要道具的摆放位置好像都没挪过,其他物品也渐渐增多了。
“也还好啦……不过,搞不好这里真的会被摘牌呀。”蕾雅皱起眉头,说:“梅林教授……不会真的要跳槽到科联会那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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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这样的传言……或者梅林教授有意向?”我记得那个提姆确实是在动员梅林教授离开,甚至说可以推荐去科联会总会第七实验室……但那是在帝国境内。
“不知道呀……没听梅林教授明确说过。”蕾雅摇了下头,说:“但他是不是在动摇……哎,真不晓得!”
真的是因为研究陷入了困境吗?提姆可能是梅林教授很重要的资助者,但也可能给了很大压力,甚至有严苛的时间进度要求……当时和蕾雅一起“听到”的某些内容,好像就是这个意思。
“看来梅林教授可能遇到一些困难……”我大致能理解梅林对专业以外的事不抱热情的态度,再联想到他家的变故,就说:“那他现在也不太可能去提以前的事了……对了,那他的父母……?上次他说过现在孑然一身,难道……?!”
“是的……”蕾雅轻轻再叹一声,说:“父亲后来也有跟我说过,为什么后面几年梅林教授也不回去原来的家,那是因为……他的父母也都去世了,可能就在几年前。”
“啊……?”我愣了下,接着问:“几年前?这意思是……难道,苏菲去世后没多久,梅林教授的父母也都……?!”
“好像是这样。我的父亲没说得很清楚,我也没再追问。唉……!”蕾雅的眼眸再次蒙上一层忧伤,说:“梅林教授真的很辛苦,都不知道他怎么挺过来,还能自强如此的。而我,连倾听他内心哪怕一点声音也做不到……但即使听到,又能做些什么呢……?”
这……确实难以想象!那时候的梅林教授还在学院读书,可家庭却接二连三地遇到这么大的变故……!
可即使如此,他依然能自强至今……真了不起!
……
第280章 远亲
“没想到梅林教授竟有这样不幸的过去……可与他的接触中,却看不出半点怨天尤人的样子。相反,他总是鼓励我们要勇敢追求伟大的科学目标,坚持不懈,不要放弃,哪怕要付出传承几代人的努力。而他就是践行着这种理念的人。”我想到这里,尤其佩服梅林……他内心深处的坚韧,或许比外人想象的更强大。
实际上,如果仅从外表上看,谁又知道,那样一位受人尊敬,专业奋进,又关爱同学的教授,究竟是如何克服那些不幸的遭遇并坚强成长至此呢?
“是的。所以,分别这几年后再重逢,像是重新认识了梅林教授。以前啊,总觉得虽然像在追寻他的背影,但总有一天能赶上……”蕾雅淡淡笑了下,说:“现在呢,再见面后不过两个月,却觉得犹如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即使是在同个红叶楼相处过,也仿佛终究只能见着他的背影而已。”
啊……蕾雅看起来似乎失去某种“信心”,像是要放弃一样。
看她那沮丧的神情,让我顿时感觉很是可怜,不禁想着要说些什么安慰她才好。
“那个……呃,我觉得,就算是梅林教授那样坚强的人,孤独地在专业领域里奋斗,无论如何应该会有疲累的时候,就如你所发现的那样,不是吗?所以,总会有机会的……”我说着说着,却又觉得好像不妥……自己在说啥啊?!
“嗯,我的意思是,你和梅林教授曾经的友情,肯定是不会淡化的,他也对你有过很好的印象和评价啊。所以……或许他现在遇到了某些困难,也可能需要倾述,所以一定会有交心的时候嘛。”我抬起手比着无意义的手势,却越来越搞不懂自己的意思:“总之,嗯,都在同一屋檐下,至少不会止步于普通的师生关系……哦,我是说,也可以是校友?啊,朋友……”
“噗……你在说啥啦。”蕾雅又笑了一声,似乎褪去了些许阴霾,接着就抬起手朝我挥了挥,像是在拍去我那不知所谓的奇怪建议或想法:“说得我好像有什么企图一样……哎!”
“我……后来也想明白了。”她收回微笑,坐直身子,神情稍稍严肃了些,说:“那些年的少时感情,或许更像是对‘家人’的渴望与依赖。对梅林教授如此,对苏菲也是。可能在他的心中也是类似的想法。所以,对我来说,自然是想听到‘家人’遇到的难处,更希望能一起面对和解决……就像以前苏菲帮我那样。”
“而实际上,对梅林教授来说,会否也是如此呢?我的意思是,可能在他心目中,我也仍是那个‘小妹妹’,就如苏菲一样。小时候,他带着我们,也保护着我们。”蕾雅看了过来,说:“而现在,他对我的认可与爱护,我也感受得到,就像上次的茶会他承认的那样。所以,我还想知道的是,他是否真遇到了某些更甚于‘困难’的事情,乃至于‘危险’,所以刻意让我‘远离’……?”
咦……这一点上,我可真没想到!蕾雅是说真的吗?
呃,她正看着我,表情相当认真……
“这……我想,梅林教授可能遇到科研瓶颈或较大的困难,但如果说到‘危险’……”我看向蕾雅,一时感觉似乎“尚未至此”。
可是,蕾雅的“直觉”,有时候确实相当敏锐!
她的话提醒了我,不过仔细想想之后,这其中好像是有些“矛盾”……
比如,梅林教授似乎对蕾雅有些过于“冷淡”了,包括在当时蕾雅自荐分团秘书那件事上也像是不太支持。
这两人的隔阂是有点“刻意”,而且更像是梅林在主动保持距离,明明关系应该不至于此才对……
“哎,我也知道啦,就只是有这么一个奇怪的想法而已。”蕾雅闪烁了下眼睛,便连那份“直觉”也似乎变得不太“可信”,接着她就稍稍弯下腰肢,犹如泄了气般:“大概是自我意识过强了……嗯。”
“那也不至于嘛……”我赶紧安慰这位好像失去了自信的大小姐:“至少,梅林教授肯定是有困难的,也可能在默默承受着某种对我们而言或许难以想象的科研压力,所以才会有那种隐隐约约的疲态。那肯定是事实……你不是看出来了嘛。”
“虽然可能是,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啊……”她又再弯下身子,还低下头,仿佛泄气泄得都挺不起腰,连声音都变小了。
怎么感觉像是回到某个“原点”……
这会,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难道让她“主动积极”去问梅林教授的“烦恼”?
不行吧……
就在此时,有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哎,你们两位在那边烦恼着什么呀?”
啊?
熟悉的声音,使得我们几乎同时寻声看去。
那是韦娜。她正向我们走过来,而在她身后的,是好像还在调侃着舒亚的文森,以及在讨论着某些细节的乔伊和瑞安。
对了,这是“剧团”排练结束后的休息时间,而我们本来是选中了这次似乎无人注意的私密角落,执行第二次“交换秘密”的“密友契约”。
再看看不远处,男生声的打闹好像渐渐“大声”了些……还是一直都是如此?
刚刚,我和蕾雅就像是待在一个封闭的私密空间里,谈到后来,仿佛都只剩下彼此的声音!
而韦娜那似是来自“外界”的声音,仿佛打破了我和蕾雅所在的空间屏障,就像是把我们来回了现实。
呃,奇怪的感觉……!
“怎么了,你们……?难道是休息不够?”韦娜走到面前,看看蕾雅,又瞧向我,似乎有些疑惑:“一个眼眶红红的,一个没精打采的……发生了什么事?”
咦,“没精打采”的是我吗?
嗯……确实,不知怎么回事,这会的脑袋有点晕沉沉的,是因为接受了太多信息么?
“哦,没事啦,学姐。刚才眼睛有点酸痛,就稍微揉了揉,可能不小心用力了。”蕾雅再抬起抹了下眼眶,笑着看向韦娜。
“啊,对。”我对着正转过头看过来的韦娜,也微笑着说:“可能在这边聊了太久了,不知不觉中有些疲累了。抱歉,会不会让你们久等了?大概休息过一两个小时了吧。”
是的,今天和蕾雅的聊天,或者说是密友深谈,感觉花了好长时间,也听到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这种“强度”……大概像是上次在红叶城蔓萝咖啡馆与里克、以及上周末在中央图书馆与戴莎之间的交流差不多。
然而,更出乎意料的是韦娜的回答。
“不会啊。”韦娜抬起右手,看了一眼手腕处的银链手表,说:“排练结束后,你们在这儿休息也就十来分钟吧。而且不至于让我们‘久等’啦,毕竟已经‘下课’了。”
才十来分钟!?
我惊讶地看向韦娜,见到仍在看着手表的她,虽然也想拿出自己的怀表对下时间,但似乎没有必要。
可是,这时间过得可真比想象中“慢”!我转而看向蕾雅,却见到她像是不以为然地瞥过来一个微笑。
大概是我自己想多了吧……
不过,刚刚摆在桌子上的茶杯,还飘着一丝热气,仿佛真在提示时间的缓慢流淌。
“所以说,到底在聊些什么呀?”韦娜搬了张椅子过来坐下,笑着问:“刚刚似乎听到梅林教授……嗯?好像还有他的妹妹?难道是在红叶城蔓萝茶会提到的,他在卡诺州的远亲吗?”
咦,韦娜怎么会联想至此……?
可是,梅林教授的妹妹,那位不幸去世的蕾雅少时玩伴……我是刚刚才听说的,也不方便直接说出来。
于是,我就看向蕾雅,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不是。”蕾雅似乎知道我的意思,就转而对韦娜简要解释:“那是梅林教授的亲妹妹,但很不幸的是,已经不在了……只是我们刚刚在聊其他事的时候偶然提到的。”
“天啊……真是悲剧。愿圣主怜悯……”韦娜轻叹一声,双手十指交握做起祈祷,沉默片刻后才放下双手,接着看向蕾雅:“上次梅林教授说过,你们很早之前就认识了。那他回到卡诺州看望远亲的事……你之前听说过吗?”
“嗯,有些印象。我想起来了……记得是我中学二年级寒假的时候,应该是1498年1月末的事。”蕾雅点了下头,说:“那时候,梅林教授一家人去卡诺州红叶城待了好一段时间。后来我有听苏菲……就是梅林教授的妹妹说过那段经历。”
“一定是愉快的经历。遥远的故乡,美丽的雪景,还能望见窗外远方公园雪山顶的魁梧冷松,在阳光的倾洒下,就如闪耀着洁白光芒的古老教堂尖顶。”蕾雅稍稍转头看向会议室的窗户,正巧见着那一束映入室内的温色日光。也不知她顺带想起哪些美好的回忆,只是淡淡一笑后,却轻轻地说:“那一年……也有过很好的事。”
那都是……1498年的事?
哦,对了!那天还在红叶城的蔓萝咖啡馆,大家聚在一起开“茶会”时,聊到梅林在红叶城住过的经历,蕾雅说过她之前听梅林和“谁”说过,看来那个“谁”就是苏菲!
而梅林,说到他和蕾雅早就认识的事实,好像最开始用的是“我”,而随后又更正为“我们”……或许讲的就是他和苏菲!
而那次寒假红叶城之旅,应该就是梅林说过的,印象深刻的“一次”。
也许,当时结束寒假北方之旅的苏菲,在某个悠闲的午后,就在她或蕾雅的家里,两人一起分享着那份独特的北方之旅的快乐,那里不仅有素未谋面但热情的远亲,还有古城的雪景,从白峦公园到白鸟湖……等等。
在1498年的寒假里,可能苏菲去过了红叶城的好多地方,并向蕾雅声情并茂地描述。刚刚蕾雅所描述的那个场景,可能就是苏菲回来后给她讲的……我甚至能想象,当时那份快乐的气氛、时不时响起的惊叹与笑声,也许还有洒满房间的暖暖阳光。
那一定是“很好的事”。所以,蕾雅才会清晰记得关于白峦冷松的描述,也才会在后来那么用心地准备红叶能晶遗迹科学考察之旅……说不定,那策划书上的许多地方,就是苏菲去过的……
可是,谁曾想到,待到1498年的9月,中学三年级开学没多久,那年轻的生命却不幸地逝去了……
“咦?这……啊,抱歉。你和那位苏菲一定是很好的朋友。”韦娜看向蕾雅,可能猜到了一些关系,接着说:“我之前一直以为梅林教授是家里的独生子呢,所以说到与他年纪相差不大的亲人,就在想有无可能是其他的表亲弟妹,比如那住在红叶城的远亲。”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梅林教授自己也没讲过。”蕾雅说到这里后,稍稍歪了下头,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接着就说:“不……如果说到远亲的话,可能是有的。”
“我记得……”蕾雅看向我们,说:“当时苏菲回来后好像有说过的。在红叶城时,她和梅林教授去过了那么多地方,是有‘导游’的。那好像是一位……‘姐姐’。”
“姐姐,是的。”仿佛醒悟过来后的蕾雅,双眼稍稍睁大后,接着说:“嗯,是从当时苏菲的角度来说的。也许,那就是年纪相仿的远亲吧。”
……
第281章 自荐
“姐姐?”韦娜似乎对那位人物颇有兴趣,继续问起蕾雅:“那是怎样的人呢?年龄比梅林教授大吗?”
“这个就不知道啦,哎……”蕾雅为难地摇了下头,说:“我记得不太清楚,因为那时候也不关心这种细节嘛。但是,既然是苏菲所讲的‘姐姐’,那肯定是年龄要大一些。至于是否比梅林教授大,真不知道。”
的确。对于当时的蕾雅来说,与苏菲的相聚,可能更关注的是在红叶城的风光名胜,或许还有地方特产与零食甜品……呃。
“这倒也是。”韦娜接着又看向我们,说:“哎,我们上周在红叶城白峦区探险的那栋房子,如果那就是梅林教授的远亲住过的地方,那他们都搬到哪里去了呢?梅林教授在红叶城时也有过单独行动的时候,对么?是不是去探亲了……?”
“不清楚呀,我也觉得有点奇怪……但梅林教授自己不说,我们也不知道嘛。”蕾雅迟疑了一会,稍稍低下声说:“毕竟……那是他的私事,对吧?”
“哦,那当然。如果是纯粹个人的私事,那外人肯定不宜干涉或过多追问,若对当事人造成困扰甚至不良后果,但更是涉及到违法问题……隐私权及名誉权,对吧?对于立志成为一名调查……嗯,记者的我来说,还是懂得分寸的。”韦娜的语气似乎严肃了些。
只是这话却让蕾雅愣了好一会,接着才回应:“啊,学姐,也没严重到那种程度啦。我的意思是,梅林教授或许有自己的考虑与安排,如果他没有兴趣说,那我们……或至少我,也不太想去追问他……”
其实蕾雅之前已表达过类似的意思。因为,自从三年前梅林教授家庭发生变故并搬家后,几年未见的两人之间,似乎已经有些看不见的“隔阂”。而她似乎也渐渐习惯这种貌似“刻意的安排”。
但韦娜好像有点不死心般的“坚持”,她是对红叶城白峦区那栋独栋老房子……可能为梅林教授家族曾经的故居感兴趣么?还是说……她好奇的是对梅林教授本人,或其曾经的经历,甚至就是那不愿意透露的“私事”?
嗯……
刚刚,韦娜说的志向,在刚入学的法学论坛提问环节中,就听她自我介绍时讲过。现在听来,还不只是一般记者,而是像林奇那样的调查记者吗……?
说起来,上周在卡诺州立第一图书档案馆遇到林奇后,也谈了许多。最后玛希也与林奇聊了一会,这两人好像还是认识的。
而闭馆后,林奇与我们告别后继续不知去何处去调查了……或者说,更像是在“探险”,甚至可能还会遇到危险,但愿圣主保佑他!
可惜韦娜没来得及跟那位学长见面,要不然还可以交流下心得体会……
“不,这绝不是某种打听个人隐私的‘追问’啦。”韦娜像是在打消蕾雅的顾虑,或是试图说服她:“关心……嗯,关心!当然,梅林教授是一位非常独立自强的学者,但事实上呢,所谓的‘独立’反面或许就是‘孤单’。无论多坚强的人,都需要温馨的港湾。而且,梅林教授的家族恐怕有过一些不幸的往事……所以,有时候一些善意的温暖与问候,应该还是必要的。这其实就是个‘度’的问题,而不是‘能’或‘不能’。你说呢?”
“什么呀……呃。”蕾雅听完后,却稍稍缩了下身子,接着就嘀咕起来:“跟某人说的差不多……”
接着,一直在旁边默默无语的我,便收到蕾雅瞥过来的眼神,再转而一看,就对上韦娜追过来的视线。
“对吧,伊珂?”韦娜的追问随着那充满期待的眼光接踵而至:“是这个道理吧?”
啊……?为什么把战火烧到一直假装隐身的我这边?
“这个……不知道啊。”我无奈地想退出这倾向似乎有点奇怪的话题,但再看看那两人神色各异的表情和意味复杂的眼神,只好再想了想,却不知脑海里瞬间闪过哪个念头,便在骤然而生的莫名思绪之下,淡淡地说:“但我想,温暖……总是令人期待的,就像阳光,无论再微弱,也终能一点点地融化坚冰。”
“然后,一点点现出那仿佛被封印几个世纪的城堡,直至在最深层处找着可爱的宝石?”蕾雅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顺着我的话继续想象下去,末了还笑了一声,看向我说:“伊珂,那你说……心灵需要外界的阳光来温暖吗?如果是那‘主动’的阳光呢?愿意对那一直关心着你的谁敞开心扉吗?”
“嗯,我除外。嘿……”蕾雅紧接着还追加一句。
这什么跟什么啊!还有这充满暗示的限定词!
但是,应该没有谁能拒绝暖心的“阳光”。
只不过,现在的“我”到底是“什么”呢?坚冰融化之后的自己……是“啥”?不是我不愿意敞开心扉,而是……
只能在脑海里摇了摇头。然后,蕾雅的“暗示”……嗯,如果是对于戴莎而言的话,那终有一天,我会对她“坦白”的。
因为,戴莎可能也在“等着”我……就像之前有意无意地感觉到那样。
“嗯……会的啊。对于所有关心我的……密友,以及可信任的人。”我看向蕾雅,见着她露出一丝微笑,便也跟着笑了笑,说:“坚冰也可从内部融化。嗯,再给一点点时间?”
“哈。”蕾雅没说什么,只是再笑了一声。
“喂喂……”仿佛被隔离在外的韦娜不满地抗议起来:“这是在说啥谜语啦?嗯哼?伊珂?看起来也是很有故事呢……”
“不,并没有。”我干脆利落地回应韦娜。不过,总觉得她的“兴趣点”不在我这边……对于这位未来的“调查”记者来说。
“好啦。说起来,韦娜学姐,你好像很关注梅林教授呢……为什么呀?”蕾雅插上话,顺便把球踢到韦娜那边。
确实如此!我也深有同感……
“咳,首先声明,绝不是对梅林教授本人有某方面的兴趣啊。”韦娜马上预设前提,再接着说:“应该说,更关注的是这位年轻有为教授的‘故事’。”
“故事……?”蕾雅稍稍一愣。
“对。”韦娜点了下头,说:“因为,梅林教授是学院的知名学者嘛。虽然我不是能晶工学专业,但也听说过他的一些传说,诸如最年轻的教授,富有才能,很早就取得卓越的成就,可能是未来的能晶专业新时代领军人物,同时又谦逊,认真,关爱学生……等等。”
“是的,梅林教授很优秀。”蕾雅淡淡地说:“原来,他的名气比想象中更大呢……”
“那当然,有多个重量级科研机构和基金在支持他的研究项目,甚至有传言说外国机构在接近他……啊,说起来,科联会严格意义上就算是跨国组织。不过,科联会在这边的分会也有我国商社集团参与投资并享有一定权益。”韦娜跟着说。
对,科联会确实算是“名义上”的无国界科学组织,之前听戴莎介绍过。
而准确来说,聚能联合集团应该算是该组织的科学“捐赠者”之一,并享有一定等级的科学成果共享。并且,实际上……具有冯克帝国财团背景的神殿团恒辉信托和蔓环科投基金才是科联会最主要的资金来源。
所以要论性质的话,科联会应算是帝国掌控力更强的跨国科学组织。
更别提,科联会的历史渊源可能相当复杂,诸如前身甚至可联系到“圣环团”……而历史上的圣环骑士团是帝国驻守威诺和卡诺两地的军事政治组织,在10世纪曾奉命联合卡诺行省红叶城总督府和帝国皇家工程与科学院,在卡诺之地实施101魔石工程项目,就是那个别称为“tosatn”,后来因不明事故化为破败遗迹的神秘项目……
而现在的科联会,听说最高科研机构第七实验室就设置在帝国威诺行省之内。那里就是这边的科联会分会长提姆曾动员梅林去的地方。某种意义上讲,这就算是“外国机构”接近梅林的事实了吧……?
那么也说明,可能梅林教授目前是在攻关某项能晶尖端科研项目,所以才会有科联会的大力支持,说不定其资源和资金就来自于科联会背后的各类“捐赠”机构,而产出的质量和时间要求大概也是相当严格的……或许梅林教授真遇到了某些困难和压力!
“嗯,有听说过科联会的事……因为当时申请入团的时候,稍微也了解过一些资料,是吧,伊珂?”蕾雅看向了我。
“啊……对。现在想起来,当时的科联会招新海报就有提到过。并且,那个宣传简直……呃!”我说到这里,马上就看向韦娜。
哦对,那份海报就出自这个未来“调查”记者的手笔!那种浮夸的广告用词……哎。那时候我一直认为韦娜的志向应该是《红番茄报》的花边新闻记者才对。
不过,说起来,林奇也担任过《红番茄报》某专栏主编,只是后来回归了调查记者的本心。那种夸张的用词和神神怪怪的联想实际上更像是“掩饰”调查的真相……难道说,这算是某种专业“传承”么?
“宣传棒极了,对么?”韦娜自信满满地笑了声,说:“那就是我的入团考试作业,嘿!”
“啊?”我和蕾雅不约而同地看向韦娜。
嗯……记得刚入团时,塞拉曾说过她以秘书的身份推荐了一个“有趣”的人入团,那就是负责文宣工作的语言文学系新闻专业韦娜。
当时还觉得挺奇怪,首先是为什么会招非能晶专业的人入团,虽说没有这方面的限制规定,但专业不对口的话还有有点麻烦,至少对那人来说如此……比如韦娜就非常不适应梅林教授的能晶专业讲座,哪怕知识量满满且气氛良好。不过她也能尽量提供其他专业的碰撞火花就是了,某种意义上讲,也确实“有趣”。
而且,那时候也一直好奇,只是没问起塞拉,比如她是怎么拉来韦娜这样的“有趣”成员,难道这两人之前就认识?毕竟都是大我们几届的学姐。
但现在听这个意思……难道韦娜也是通过“入团考试”进来的?
“对啦,其实我是自荐进科联会学院分团的,那时候还是塞拉学姐当分团秘书。”韦娜笑着说,大概见到我们惊讶神色更甚后,她就接着解释:“哎,别这么看我好吗……好像我是什么怪物一样。”
“啊,不是。”蕾雅率先回过神来,对韦娜说:“因为,当时我也是向塞拉学姐自荐当分团秘书的。那时还听她说过已找了新闻专业的韦娜学姐来帮忙做文宣,我还很高兴有位专业人士可以承担我不擅长的工作呢。这么说,韦娜学姐是早就认识塞拉学姐吗?”
“不是哦。”韦娜的回答再次出人意料:“你们是看到海报后才来申请入团的,对吗?那个海报差不多是7月26日……嗯,应该是周四中午1点半才赶出来贴在教学楼门口大公告栏的。制作只花了三天多的时间,也就是7月23日才决定做的。”
“咦!7月23日……那不是开学日吗?!”蕾雅惊呼起来:“韦娜学姐是那天才去申请入团的?然后只花三天时间就做出来宣传海报了?”
“中午1点半才贴上海报的?!”我关心的却是这个点。
这可真是巧合啊!
因为,那天与戴莎参加完法学论坛后,还一起去湖心餐厅吃饭聊天,结果没控制好时间,发现已经中午1点50分后,就匆匆告别后往大教学楼跑。可能是跑得太快,到大楼门口后不得不稍作休息,就瞥到了大公告栏那堆招牌通告。而我又恰好有兼职需求,就随便扯下几张先带回教室。
然后,总之没耽误上课,不过也造成某种误会……啊,现在想起来还是感到糟糕透了!
而且,没想到的是,那随手带来的科联会学院分团招新海报会带来后续那么多的“故事”。
话说怎么韦娜会那么“急”呢?如果她等到下午2点的“正常”时间采取贴海报,那……我错失那次“偶然”后,还会引发后来的事情吗?
还是说,那么没有那次“偶然”,也会有其他的“偶然”如链条般点亮后来的“必然”,让我,蕾雅和韦娜三人,依然会在某个下午的红叶楼一层会议室里,感慨这连串“有趣”的巧合?
……
第282章 入团
“对。”韦娜看着我和蕾雅,说起当时的入团经历:“7月23日上午回校后,我在中央图书馆待了好一会,从一层跑到五层,然后出大门沿着小路逛了一会,正好走到红叶楼之前,看到那副科联会学院分团的牌子后,不知为何来了感觉,于是就进去探访了。”
嗯,该怎么说呢?好像有点“随意”……?
不……韦娜也去过中央图书馆的五层档案区吗?就在7月23日?恰巧在开学的前一天,戴莎也去过那里找资料,也就是1499年2月樱园封闭的记录档案。
韦娜也是去那边查找资料的么?
这时,蕾雅先提出了问题。
“咦……韦娜学姐那时怎么会想入团呢?”蕾雅问向韦娜:“红叶楼开学时就开放了吗?不过,就算是开门,估计也没什么人气……即使挂块科联会牌子,也没什么吸引力啊。你看这几个月来,这栋房子除了我们都没其他生面孔,都快退化成小众俱乐部了……或者说,本来就是。”
确实如此。而且,这里本来应该是能晶专业的俱乐部,如今却似乎被韦娜凭一己之力改造成了“红叶话剧团”基地……
不得不说……很佩服啊。当然,也确实是因为这里人气严重不足。而且,若按科联会碎石城分会的规划,这个地方似乎早就该废弃了,可现在还留着的原因,仔细想想的话,简直就像是为了照顾梅林教授的“感情”而继续留存。
而梅林教授之前也说过,“在这里做研究更自由,更有想法”。只是,按蕾雅的说法,梅林教授在这边的时间似乎也渐渐少了,开始频繁去往科联会分会大楼……好像是。
“也许就是机缘巧合,哈。”韦娜笑了笑,像在说起一段有趣的经历:“当时,我走过红叶楼时,就被这栋很有年代感的老房子给吸引住了。嗯,就像感受到有意思的人文与历史气息!所以,我就先试探下敲了敲门,接着再一推……啊,门开了。那我就先走进去瞧瞧啦。”
呃。这听起来“似曾相识”的过程……话说,难道这位未来调查记者有闯门冒险的爱好?这可不行啊……喂!
“哎,当时我知道屋里有人啦。隔壁办公室的窗户不是对着外面小路的吗?”韦娜看了我一眼,又瞅向会议室门口,说:“进去没多久,就见到了塞拉学姐,还聊了好一会。”
“然后,塞拉学姐就推荐你入团了?”蕾雅对韦娜说:“如果是正常申请入团还要考试呢,那可不简单……我和舒亚也都是好不容易才考过的。但说回来,也可能就是因为门槛太高,才导致这个分团没啥人气啊……”
确认如此。科联会学院分团的门槛太高是事实……明明只是面向学生的社团组织不是吗?为什么要设计高难度考试?为了挑选精英?
还是说,根本就不想吸纳太多团员?
比如刚刚瞎想的,只是为了保留一个专供梅林教授思考的“清净”故地?
呃……
“嗯,当然有个同样不容易的过程啦,哈。”韦娜再次笑了一声,说:“当时塞拉听到我想入团就笑了,因为我都不是能晶工学专业,怕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对吧?而且据说还要考试……可常规学科也就算了,那些能量通则和能量密度都是啥……我不懂啊。”
呃。所以说……为啥你还要入团啊?我看向韦娜,很是想不明白。
如果只是对科联会分团或者红叶楼的历史有兴趣,那偶尔过来“探访”也没什么不妥。
难道,韦娜觉得这儿有什么“秘密”值得去“调查”,就像她在红叶城白峦区那栋破败房子“探险”那样?
说起来,她的好奇心似乎很旺盛,不愧是未来的……嗯,调查记者。
“那韦娜学姐怎么……”蕾雅开口问了半句,她可能和我有一样的困惑。
“于是,我就向塞拉自荐,询问有无其他入团途径。实在不行的话,做个编外人员帮忙处理下文字和宣传工作也是可以的,因为那是我的擅长之处嘛。”韦娜没有解释自己的入团原因,而是继续回忆当时的经过:“正好当时刚开学,可能分团比较缺人,或者塞拉也无所谓……?嗯,好像有这样的感觉,总之,那时候的她就笑着出了一个正对我专业的题目,三天内给出合格的招新广告,如果能招到人更好。”
嗯,那时候的塞拉虽然还担任分团秘书,但已经毕业的她早就准备找接班人了,并且随时要回分会工作。我想,估计当时的塞拉确实“无所谓”。
更何况,这个分团早就因人气寥寥而随时会撤掉了,塞拉也说过的。现在看来,的确像是为了方便梅林教授的“自由研究”……大概。
“这个要求……怎么说呢,挑战还蛮大的。”蕾雅看着韦娜说。
或许,更应该说的是很“随意”但实际上很难的“考试”吧……
“那是。设计什么的还好,关键是印刷啊……”韦娜耸了下肩,说:“还好找了熟人解决。总之,在要求时间内交货,塞拉很满意,就推荐我入团。哦,然后我也把海报贴到校内各个主要公告栏了。”
“而且,效果也不错啊……对吧?”韦娜笑着说:“当时我大中午的在校园到处跑,最后再次经过大教学楼的公告栏前,就发现海报被拿走了,连带着其他一些小广告……哈。当时就想着估计是有人感兴趣了,回这边再跟塞拉一说……但她似乎挺意外的,不过还是说很期待。”
“所以,当时拿下海报的就是你们吧?”韦娜接着就看向我,又笑了一下:“伊珂,是不是你啊?那时还在找兼职,对么?但是,不管怎么说,宁缺毋滥啊,要保护自己,防止被骗呀!”
“不是啦……”我无奈地叹了一声,又瞥见旁边的蕾雅那意味深长的微笑,但实在没力气再去争辩什么,就说:“总而言之,时间紧张,一下子就扯下大堆海报而已。还好,现在已经适应在中央图书馆兼职管理员,找资料也方便很多。还有新城区的紫樱咖啡馆,那里的沃伦老板也不错。”
说到“骗”……因故“加入”这个所谓的剧团,算是被某人“骗”了么?
至于校外的兼职……说实在的,这段时间也有在思考,是否该结束了?因为,确实路程挺远,回到学校也有点晚,而且当时是为了解决“筹款”问题,而这个目的已经在8月15日解决了。
要说为何还留在那里兼职,大概是因为那里已像是我和戴莎相聚的固定场所,就那样也挺好的。
“嘿。”蕾雅看着我笑了一声,也不知回想起什么事。她接着就转向韦娜,问:“这段入团经历可真有趣!回头想想,好像我们都算是机缘巧合入团啊。嗯……我当时就是对宣传单上的能晶遗迹很好奇,就拉着伊珂和我一起来了。”
呃,蕾雅感兴趣的是“能晶遗迹”吗?总觉得,那时候的她,可能更关注的是科联会学院分团的定点负责人……梅林教授。
当然,再之后,至于她的心路历程与情感变化……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也许真的就是心血来潮呀,不能否认呢,呵。”韦娜也跟着笑出来。
是这样么……但学院里各类社团和俱乐部多的是,也不乏语言文学系的对口专业。难道分团对韦娜来说有什么特殊吸引力?
对了,刚刚聊的是什么话题来着,怎么感觉被带偏兜了好大一圈……
这时,如同已经听完一段“故事”的蕾雅,将话题带回韦娜刚刚提过的某个关键点:“那么,就是算一时起意,肯定也是有什么兴趣点吧?难道红叶楼,科联会……等等有什么有趣的历史,吸引了学姐?哦,还有。说到关于梅林教授的‘故事’……哎,学姐,其实你都可以直接找他做个人物访谈呀,没准可以写出很有意思的文章呢?嘿!”
“嗯,确实有此打算。”韦娜倒也不否认,而是笑着回答:“所以,得做好准备呀……是不是?至少,相关资料和周边情报的收集,那自然是必不可少。红叶楼,科联会,能晶工学……虽然我并非完全没听过,但了解肯定是不深入的,得补补课。这样的话,才能更好地访谈!要不然,只是日常的生活聊天,那多无趣。若是纯粹的专业交流,那又太枯燥……”
呃。所以说,加入科联会学院分团,也是韦娜“收集”情报的策略之一?
我不禁在心里感慨:这是否太拼了……不至于吧?
“啊?这么认真的吗……”蕾雅看来也是一副不太理解的样子:“需要准备这么充分吗?难道是要写人物传记?哦,那梅林教授大概会高兴吧。要跟他预约个时间吗?可以先从能晶工学历史与现状聊起,也许那样可以更轻松切入……”
“哎?不用,不用。”韦娜向条件反射般身子往后一缩,马上摇起双手:“不是要做人物传记那么严肃啦。可以结合学院能晶工学专业的往事来做一些专题访谈啊,嗯,可能从专业背景切入也是挺好的思路,但别太深奥……读者们可不一定都是专业人士。”
“然后,从一些关键点出发来描述……比如,梅林教授对专业的热情,对科研的投入,对学生的帮助等等。”韦娜讲了一个大概框架后,接着看向我们,问:“对了,说到这一点,梅林教授亲自指导并帮助过的学生,听说不在少数哦,甚至还有一些深陷困难的学生,也受过他的经济支持。”
“啊?”我听到这里,不禁惊讶地看向韦娜……她是在说谁?
对,是有这样的人!而且是被梅林教授默默帮助过的……!
也许是感受到我的目光,韦娜看了过来,对我说:“哦?伊珂也知道一些情况吗?毕竟那是你们专业的学姐……”
“韦娜学姐,你是指……?”蕾雅试探般问出声。
“那是能晶工学专业1496届的学姐。”韦娜提出了一个名字,再看向我们:“名字叫苏珊。你们听说过吗?”
咦!当然听说过……!
事实上,我还去圣心医院重症病史探访过,那位不幸感染了冻灼毒素的苏珊!
韦娜也“听说”过吗……?
……
第283章 流言
“苏珊?是那位还在圣心医院住院的学姐吗?听伊珂说过。”蕾雅转头看向我,问:“听说她前年不幸感染了异常毒素,情况很不好。那她现在……”
之前在圣心医院探望过苏珊后,我有跟蕾雅说过这件事。所以,她知道苏珊中过毒,也知道苏珊和索菲都曾住在201宿舍,但不太了解具体情况和细节。
事实上,也因为知道这些事后,蕾雅说过每次见到对面201宿舍房门就“总觉得怪怪的”,虽然那里面已经换了住客……也就是塞拉。
只不过,塞拉是否还住在那里就难说了。除了开学初那次偶遇,之后都没在樱园遇见过她。而且,为什么樱园封闭前住在202宿舍的塞拉,要换到对门的201呢?
按蕾雅的说法,如果是她的话,那是“绝对不敢”。
“是的。”我简要地说:“听说苏珊学姐当时感染的是可怕的冻灼毒素,虽然被及时送医并保住性命,但无法彻底清除毒素,导致她昏迷至今。后来,联合生命工程集团对该病例感兴趣,愿意承担大部分医疗费用,并开发相对应的药物。到了今年,随着新药阿美斯林sc-013,可能还有其他特效药的搭配使用,总算解决了存量毒素问题。”
这么说应该可以吧?虽然只是部分“事实”……
“可是……唉。”我叹息一声,继续说:“那些毒素严重破坏了苏珊学姐的身体,即使被清除干净,也只是脱离了致命危险。苏珊学姐至今未能清醒,实际状态跟植物人差不多……”
“真是不幸。”韦娜摇了下头,问向我:“伊珂,你挺清楚苏珊的现状,是有去探望过她吗?”
“是的。应该说……也是巧合吧。我有一次去医院,偶然走到重症病房,遇到了曾带着我们参观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的索菲学姐,才得知苏珊学姐就在那边治疗。”我接着解释:“索菲学姐是与苏珊学姐同届的,她们当时也住在樱园。”
“嗯,我知道她。”韦娜看向我们,说:“当时索菲和苏珊都是住在樱园201宿舍……对了,你们是住在202宿舍吗?”
“对……呀。”蕾雅轻轻应了声,接着看向我:“啊,伊珂,苏珊学姐现在还是未能醒过来吗?唉,怎么会这样……”
呃,好像有种“转换话题”的感觉……
“是的,很遗憾……但经医疗团队确认后,已经脱离毒害的苏珊学姐应该不会再有生命危险,听说最近可能转移到普通病房了。”我回答蕾雅。
但是,因为未能醒来,实际上住院的费用支出依然是很重的经济负担。而由于冻灼毒素的消失,本是主要资助者的联合生命工程集团也“没了兴趣”,听起来几乎是结束了“合作协议”,也不再承担相关费用。
虽然这其中还有梅林教授的无私支持,但压力恐怕还是很大……
啊,还有索菲,她好像有请求过梅林教授与集团高层帮忙沟通些什么事情,那指的是联合生命工程集团,还是聚能联合集团?是与救助苏珊有关吗?
“唉,真不幸。”蕾雅叹了口气,问我:“那你最近还有去探望苏珊学姐吗?”
“只是前个周末的时候……应该是9月1日的周六,和戴莎学姐去圣心医院探望了苏珊学姐。之后就没去过了。”我想起那次探望还遇到了梅林、索菲和纳修。
但那次偶见并不是特别愉快,特别是戴莎和纳修的互动。感觉好像大家都藏着话不说一样……
哦,还有梅林教授表现得相当“低调”,但后来也知道,事实上他不但默默为医治苏珊提供了很大的经济支持,可能也去过不少次医院,并非如他所说的,忙得“两个月来”仅能探望那么一次。
“哦,就是那位国家检察官学姐吗?”蕾雅看向我:“她也和你一起去看望苏珊学姐?”
“对,戴莎学姐是学院1491届法学系的,与苏珊学姐也是校友关系。”我说:“事实上,也确实是以‘校友’的身份去探望。”
只是,即使是“以校友的身份去”,却似乎没如戴莎所想的“希望能收欢迎些”。而前天在中央图书馆时,听戴莎讲到她在7月24日……也就是开学第二天后就去圣心医院看望苏珊并见到纳修。刚开始两人聊天也还好,可当纳修得知戴莎的国家检察官身份后就变了态度。
真……“有点奇怪”!嗯,就如戴莎后来回忆并对我说的那样!
“这样啊……连校友都去过了呢。那作为同专业后辈的我们,是不是也去探望一下更好呀?”蕾雅说到这里后,似乎认真想了会,接着就看过来,再次强调:“嗯,我……想去。伊珂,一起吧?”
“那当然好呀。我想,如果苏珊学姐有所感知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我马上回应:“事实上,索菲学姐也有类似的说法。也许我们可能很难帮到什么,但最起码……可以让那儿多一点温暖……唉,愿圣主怜悯!”
确实,我们能做到的事很有限。就算是我那神奇的异能,也不过只是驱散了致命的冻灼毒素,根本无法消除毒素造成的不可逆伤害。而至今仍未醒来的苏珊,被转移到普通病房后,未来反而可能面临更大的经济压力。
唉,不知我是否做错了什么?真是头痛!可是,如果不“救”的话……
这时,韦娜的话音传了过来。
“哎,这边还有另一位校友。”韦娜举起了右手,似乎在提醒我们注意到她的存在:“如果你们要去看望苏珊的话,我也一起去吧。”
“好呀,约个时间一起去,我也想了解苏珊学姐的近况。”我转而看过去,试探着问:“韦娜学姐,你之前……知道苏珊学姐感染异常毒素而入院治疗至今的事吗?”
苏珊在1499年2月寒假的最后一天感染冻灼毒素,之后就一直在圣心医院重症病房治疗,而樱园也在不久后封闭。尽管当时有过一些不好的流言,但据戴莎所说,后来都被学院压制下去了,因为,“或许是为了维护学院声誉”,也“可能是在某种程度上保护苏珊”……但对于这个说法,戴莎没有具体解释。
而1498年7月入学的韦娜,应该知道能晶工学专业这起事件以及后续所引起的恐慌……虽然不清楚范围有多大,但肯定是有不小影响,而且平息恐慌的学院手段可能有些“粗暴”。
要不然,当中央图书馆小广场的大公告栏过激言论贴被删除时,就不会有那句话:“他们已经很习惯删帖这种事了,就像处理两年前的樱园事件那样”。
那个异类纸贴的字迹很大可能就是韦娜写的……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想到这里,我接着看向韦娜。
“是的,之前听说过一些情况。”韦娜点了下头,说:“那时我大一。1499年2月初,第二学期刚开始没多久,就听说樱园被临时关闭,所有住在那边的人都要搬出去。其中有些人被安排到榕园,就是我们专业主要住的宿舍楼,再后来听到一些议论,了解到可能是能晶工学专业的某位学姐在樱园中毒,而且情况相当危险等等。”
“啊?韦娜学姐当时也住在榕园吗?”我想起之前听说过的一些事,对韦娜说:“索菲学姐说过,她当时就是被临时安置到榕园的……”
“对,包括索菲在内的好一些人,都搬到了榕园。”韦娜说:“当时我住在406宿舍,而索菲就搬到了405。”
咦!竟然还有这种关系!
难怪韦娜刚刚说自己知道索菲!没想到三年前她们就曾是邻居……虽然可能只有不到一年半的时间,因为索菲去年7月就毕业了。
“原来韦娜学姐和索菲学姐早就认识,真想不到!”蕾雅惊叹一声,接着就看向我,说:“对了,伊珂,你之前说过,现在索菲学姐经常在医院帮忙照顾苏珊学姐,是吗?她之前在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带着我们参观展厅就很热情,后来处理突发事故的时候又特别干练,真是很值得学习的前辈。”
“是呀……她人很好。”我转而问向韦娜:“学姐,那……关于苏珊学姐中毒的不幸遭遇,是索菲学姐告诉你的吗?”
当年,要不是回到宿舍的索菲发现苏珊中毒并及时送到医院,可能苏珊早就不在人世……毕竟是那种夺命的可怕毒素,而且从后来的“亲手检测”感受来看,恐怕“剂量”不会低!
虽然,维持了生命但却仿佛丢失了灵魂、只剩下躯体的苏珊,也不知究竟还算不算“活着”!
而且,这种“活着”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尤其对于关心她至今的亲人,朋友来说……
“严格来说不是。现在,反而是我在找‘事实’向她求证,可能还给她造成了困扰……啊,如果下次见到她,真得道个歉。”韦娜说:“当时搬来榕园的还有原来住在樱园的其他人。一段混乱的适应期过去后,渐渐就有些流言出来了,说的就是樱园201宿舍能晶工学专业学生中毒事件。”
“啊?那后来搬到榕园的索菲学姐她……”我想起同样曾住在樱园201宿舍的索菲,或许算是最接近“真相”的现场见证者……虽然她实际上可能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在那时恐怕也是处于流言的漩涡中心。
“嗯,即使在流言传播得比较过分的时候,住在我隔壁宿舍的索菲都是很低调的。虽然后来我得知她是能晶工学专业的学姐,但不知道她就住在201宿舍,就是那个传言中的……所谓‘死地’。”韦娜说到最后停顿片刻,像是犹豫后才说出某个可怕的名词。
“什么……?!”我惊讶地喊出声。
真是没想到,流言怎么会被扭曲成这样,明明那就只是一件不幸的中毒事故!
更何况,所谓的“死地”……在哪里听过?
对了,凯尔好像说过的,来自北方卡恩山区的某些古老传说……咦!
……
第284章 传讹
“当年怎么会有这样的流言……樱园201宿舍是‘死地’?什么意思?”我难以置信地问向韦娜。
同时,却瞥见身旁睁大双眼的蕾雅那惊恐的神情。
对了,蕾雅本就不喜欢这些话题,更何况她还有过可怕的童年经历……于是,我赶紧安抚她:“那只是流言。现在塞拉学姐不就是单人住在201宿舍吗?她就住得好好的呀。”
“是的……但塞拉学姐可能已经搬出去了。”蕾雅的神态稍稍恢复正常,说:“上次来红叶楼交接工作的时候就说过,因为那边的研发任务比较重,项目进度相当紧张,所以她暂时转到那边的宿舍住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201宿舍没人住了?呃……
“原来如此。”我关注到蕾雅的说法:“那边是在忙什么重点项目么?梅林教授也经常往那边跑,难道与其有关……”
“这个就不知道了……”蕾雅摇了下头,说:“塞拉学姐没具体说过。梅林教授也是。我想,如果是很关键的重点项目,也许还会与关系人签订保密协议之类……所以我也没想去问太多。”
那倒也是。
毕竟,科联会内部按捐赠者等级分享不同级别的科研成果,如果是高级别重点项目,那保密工作肯定相当到位。
接着,我再次看向韦娜……怎么那时候会有那样的流言?
“一开始的传言没有那么离奇。”韦娜说:“因为榕园的条件要比樱园差一些,所以被安排到那边的人难免会有些怨言。虽然最初关闭樱园是挂着‘翻新宿舍楼’的名义,但实际原因很快就传了出来,说是有能晶工学专业的学生在宿舍里中毒且生死不明。”
“这确是事实……不,应该说,还没有证据说明苏珊学姐就是在宿舍里中毒的。更严谨说,是毒发后的苏珊学姐在宿舍里被回校的索菲学姐发现并及时送医。”我梳理着这段时间听来的说法,确实没有在201宿舍里中毒的“细节”……应该是!
而且,当时的201宿舍里有什么可能导致感染冻灼毒素的“条件”?!
若按这段时间的发现来看,或许可能的“条件”是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或基础原矿,甚至是那神秘的“针剂”!
只是,隐藏在特种矿石中的毒素及其他未知成分物质并不那么容易被引发出来,而后者……目前还未定性,也不知戴莎和芙琳是否有答案。
而且,那是发生在1499年的事件。“针剂”的出现时间不明,而且如果在宿舍里发现那种东西,也许后来就不会被定性为不明中毒事件了。
而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可能存在上千年,只不过要感受到其中的可怕毒素,两年前的技术条件是否具备却不得而知。
除非……如我这样,具有可直接感知那冷寒刺痛毒素的异能!可是,如果苏珊真有那种能力,那就直接消融了毒素,也不至于被毒害至今……
真想不通苏珊到底是怎样感染了冻灼毒素!难道这会与她当时在兼职哪种“研究”工作有关吗?但她当时应该就只是兼任科联会学院分团的一些工作……
苏珊那时只是大三学生,会协助比较“危险”的研究吗?应该不可能……
但如果说宿舍就绝非毒发之地,又似乎不现实。就比如,那只在樱园及周边出没的流浪猫,后来竟可能异变成“死灵”……又是怎么回事?!
“伊珂,你这个说法,之前也听人说过呢。”韦娜看向我说。
“啊?谁?”我不禁惊讶地问。
也有人是这么认为的吗?也就是,苏珊可能是在其他地方中了毒,只是回到宿舍才发作……?!
“就是索菲。”韦娜大概是注意到我“咦”了一声,接着解释:“那是流言传播好一段时间后,我和她交流后才听说的。当时,她站出来维护苏珊的声誉,反驳那些荒谬不堪的谣言,诸如苏珊把恐怖的杀人毒物带进樱园并企图杀死‘6’个人等等。”
啊……“6”?!怎么又是“6”!
韦娜这番话,让我更加惊讶……这都是什么流言,不,谣言!难道还与圣明邪教的恐怖仪式扯上了关系?!
“怎么会传成这样的流言……”我不解地看向韦娜:“更何况,苏珊学姐自己就是受害者啊。”
“学院一直没有公开说明情况,或许是想以时间来冲淡事件的影响,却反而催生一波接着一波渐渐异化的流言。”韦娜“哼”了一声,说:“只是简单粗暴的压制,或者说,权威声音的缺位造成对真相的解释‘真空’,最后只会让谣言来补位。”
嗯……所以对于中央图书馆管理员清空公告栏过激言论的行为,面对类似的处理方式,韦娜才会贴出那样的“匿名”言论吗?
“当时,很多人都知道是能晶工学的学生在宿舍里莫名中毒后,最初的舆论是以同情为主。听说受害者住院且医疗费用不小后,还有人提出院系应该去探望并组织募捐等。”韦娜接着说:“那是当时的热点事件,新学期整个2月份,在中央图书馆小广场外的公告栏每天都有很多讨论帖。”
“那时候的公告栏也没像现在这样一周大清理一次,讨论气氛比较好,甚至有时会贴出好几层的厚度……在那种情况下管理员才会进行清理。”韦娜说到这里还点了下头,仿佛回忆起过去的某段好时光,但很快就言辞一转:“可是,到2月下旬,就开始有不和谐的声音出现。”
“其实在樱园中毒事件发生后,就有一些质疑毒素来源的声音,只是那时候更多的是关心中毒者安危的友好言论。”韦娜继续说:“可随着一天天过去,总也见不着受害人……也就是苏珊的近况说明,对樱园的‘翻新’进度和重新开放时间也没任何公示,甚至连公告栏被清理的频率也似乎比往常多了起来,就像是谁在有意压制这个话题一样。”
“于是,不好的言论渐渐多了起来。”韦娜摇了下头,向我们简要说起那段时间的舆论变化。
可以说,那简直就是另一场“灾难”……特别是对于当事人及受害者苏珊和宿友索菲来说。
据韦娜所讲,后来的公告栏,从讨论“那可能不是普通中毒事件”开始,逐步出现“投毒”、“谋害”等言论,甚至指向同屋宿友可能害人的“嫌疑”等等。
“这……!怎么会!索菲学姐绝不是这样的人!”我听到这里,下意识般反驳起来。
因为,这几年来,也许待得所谓的“事件热度”都已消散,索菲仍坚持帮忙照顾住院的苏珊,那份无私与友爱,以及她谈及苏珊病情时所表达的忧虑,乃至因其毒素被清除后而表现的欣喜,那些真挚的感情绝不可能是假的。
“我知道。那段时间索菲也承受了很大压力,但她一直没出来发表任何公开言论,只是经常默默在医院照顾苏珊。”韦娜说:“两年前的2月下旬,我有一次去圣心医院拿药,恰好见到索菲从重症病房方向过来……嗯,我之前对她的印象就只是一位低调的新邻居,后来一聊上,才知道她是和苏珊同住原樱园201房的宿友,当时可真是惊讶!”
“索菲学姐这么好的人都被怀疑过‘投毒’?!当时的流言也太过分了……”我顿时有些理解并支持理查先生定期删帖的行为,同时问向韦娜:“但她……都不在乎吗?”
听韦娜的意思,即使面临声誉受损,索菲也好像无所谓一样?
“是呀。比较熟悉后,我问过索菲类似的问题。可她就一笑了之,还说懒得去驳斥这种荒谬谣言,交由时间去处理就好。”韦娜笑了下,说:“所以啊……我当时就特别佩服她。”
那么,接下来的“舆论”走向呢……?
据说,虽然时间“洗清”了索菲的嫌疑……因为本来就是无稽之谈,但另一个“疑点”不知最先被谁提了出来,那就是,毒源究竟在哪以及是否还在?
那是关系到众人安危的大事,马上就激发了讨论“热情”。
可就算在那种情况下,也未见学院或治安局的公开结论,在无法锁定犯人的情况下,焦点竟不知为何转移到本是受害者的苏珊身上。
因为,苏珊是在寒假住校期间中毒,而当时的樱园除了宿管员和苏珊外再无他人。
宿管员米娅太太人很好,经过治安官的调查问讯后很快就回来了。
而苏珊呢……?开学后就住院且一直渺无音讯。
于是,当有传言说米娅太太也因身体不适去医院看病,以及樱园附近的猫狗雀鸟在开学前一夜死光后……比如就有人宣称看到紫樱树林中看到满地小动物尸体等等,“投毒者”的嫌疑就莫名其妙按给了苏珊。
甚至有人开始在公告栏贴出“推断”,比如苏珊可能在宿舍里准备毒物,试图开学后害人,却反而先害了自己等等,这些荒唐的言论竟还引起诸多跟帖,而在莫名煽动起来的恐慌之下,流言变得越来越夸张。
“太离谱了,那时候,米娅太太的情况可能还没恶化吧?而所谓的动物尸体,应该只有一只流浪的黑猫死去……”我记得之前听过的一些事件细节,无法想象流言还能如何继续演化,简直就像疯狂蔓延的恐怖冻灼毒素!
“死去的黑猫……伊珂,你也听过这样的传闻吗?”韦娜看向我:“当时,也有人说新城区治安局调查官在紫樱林里搜出死因不明的黑猫尸体。没多久,就连什么留校学生在樱园里举行恶魔献祭仪式的传言都出来了。”
这……?我一时无语:怎会如此联想的?!
“太可怕了……”旁边的蕾雅低着声音说:“那就算是怎样的所谓不详征兆,也不能那样诋毁别人,更何况对方还是不幸的受害人。”
“是啊,太过分了。”我摇了摇头,说:“而且,后边甚至还有什么妄图害死‘6’人谣言?这根本就是邪教言论,怎么会这样的?”
牺牲“6”人,恶魔献祭,“仪式”……这不都是近似圣明邪教的恐怖论调吗?在如世外桃源的校园里,公告栏的匿名讨论怎会变异得让人如此恐惧?!
“大概是因为,那年之前不久的一些恐怖记忆还没完全消退吧。”韦娜说:“所以,引起集体性恐慌的谣言才会那么流行。”
“哎?什么……?”我和蕾雅不约而同看向韦娜。
“那一年之前的1498年是多事之秋,发生了几起至今仍未破案的恐怖事件,每一起都出现了六名死者,其中两起甚至连同凶手在内,就像是狂热邪教徒的自杀式犯罪。”韦娜对我们说:“当年都有登上报纸的,比如《红番茄报》就有详细报道,不知你们有没有读过?”
“不太清楚……”蕾雅双眸里多了一丝惧意,摇摇头说:“我那时候在紫樱女中读书,学校管理很严格,一切无关读物都不能带入校,更别提《红番茄报》了。嗯……但是,我记得1498年9月的时候,管理就更严厉了,甚至整个9月都不让学生回家过周末的。呃……咦?”
“啊……”我却是轻喊出声。
因为,我大概猜到韦娜所讲的事件!而蕾雅后来的语气词……她可能也想到了什么!
“那我说一下啊,你们听听就好,具体日期我也记不太清了。”韦娜可能注意到蕾雅的惧意,或许也知道她不太喜欢这类话题,就只是简单列举了一下:“就是1498年3月的菱川雷岩矿区工人死亡案,6月的长滩东海港口杀人案,还有9月……发生在紫樱花城区琴湾的谋杀案。”
果然就是这三起每宗致死“6”人的恐怖事件,而且都很可能跟冻灼毒素、死灵及圣明邪教徒有关!
但是,说到琴湾……我赶紧转头看向蕾雅。
而此时的蕾雅,脸色甚至变得有点苍白,满是不敢置信的神情,还有那双眸里尚未褪去的恐惧。她张了张口,好一会后才轻呼出声。
“琴湾……?”
……
第285章 涵义
“啊,对。琴湾……”韦娜应了一声,看向蕾雅时,也许是想到什么,赶紧说:“嗯,那是三年前的事件了,但你那时候应该是在紫樱女中读书,可能不知道……”
“是……我不知道。”蕾雅稍稍低下了头,不再说什么。
我也一时沉默,同时想起当时在中央图书馆读过的,1498年份《红番茄报》林奇主笔的相关报道。
1498年9月15日,紫樱城花城区琴湾某个住宅发生可怕的谋杀案件,总共6人丧生,某个家庭的男女主人、女儿及一名女佣被杀害,而两名可能信奉邪教的凶手也最后死于非命,唯有长子因在某大学读书而躲过一劫……
还有更惨烈的细节!
现在回想起来,还记得那个周六上午,在空荡荡的五层旧报刊区,读着发黄的报纸上那些可怕的文字,双手甚至会发抖,连着那阵阵袭来的寒意……而事实上,1498年的3月、6月和9月,三起恐怖事件都有诡异的作案动机及“过程”!
而蕾雅的家就在琴湾!她之前说过的,或许韦娜也是想到这一点才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自己的社区发生那种可怕案件……只是想想都觉得恐惧!
只不过,当时的蕾雅还在紫樱女中读书,就如她所说,那是管理特别严格的寄宿学校,或者某种意义上就是一个与外界隔绝的信息“孤岛”……特别是在在1498年,整个9月都实行严厉的闭校管理和言论压制,甚至不准学生们周末回家。
待得蕾雅10月回到家才发现,好朋友苏菲已经不在人世,而曾经的邻居梅林一家也都搬走,只留下在随后年月里慢慢破落的老房子。
蕾雅的父亲,也只是简单讲了一下事情的“结果”。或许她也曾伤心过一段时间,但回到紫樱女中这所封闭式学校后,繁重的学业及对外界“无关”信息的过滤,可能让她渐渐沉下了某些悲伤及疑惑。
但是……
1498年9月,因故死去的苏菲?以及后来搬走的梅林……?
这,不会吧……
瞬间,空气仿佛都冻结了一样。
蕾雅低着头沉默不语。
韦娜看了一会蕾雅后又转头瞧向我。
而我……与韦娜碰撞过下目光后也慢慢低下了头。
这时,心跳似乎加快了许多,脑海中也只是在重复着一句话。
不会吧……
好一会后,韦娜的声音再次响起,总算打破了这压抑的沉寂。
“总而言之,就是因为1498年这三起事件,所以……到了1499年,实际上仍有某些不好的传言,诸如末日降临,邪教仪式,召唤恶魔,不死怪物,甚至还掺杂了某些北方古老迷信,诞生恐怖死物的死地即将现于南方……等等。”韦娜似乎想将话题转回原来的方向。
“哦,哦……”我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看仍稍低着头且睁着双眼却一脸沉默的蕾雅,也想着先换个话题,便赶紧问向韦娜:“可是,学姐,就算1498年发生了那几起恐怖事件,也不至于会有这样过分离谱的联系啊……甚至还有北方山区的传说?”
“还是说……”我想了想,还是提出一个疑问:“当时的学院里,有什么不寻常的活动迹象,比如跟圣明邪教之类的恐怖组织相关……?”
要不然,怎么解释那些“乱七八糟”却又“似曾相识”的流言如此肆无忌惮地传播?也许,1498年的恐怖事件只是其中一个诱因。
“伊珂,你所说的,恰是当年的另一个传言。”韦娜看向我,说:“就是邪教已悄然渗透到校园,在未来某个仪式之夜,极端教徒将杀害6个人,献祭其生命以交换恶魔的转生……等等。”
这……这算什么!
震惊过后,我赶紧问向韦娜:“学姐!这传言是真的吗?!难道真有邪教徒在校园里活动?还是说,是信奉……不,被邪教谬论蛊惑的学生或教师……?!”
是这样吗?
听听韦娜所引述的那段传言,所谓的“仪式”,“6”名受害者,“献祭”,“交换”……与圣明邪教的论调何其相似!不同的是以“圣明”的名义伪装了“恶魔”的本质……对,就是这样!
“而且,某个仪式之夜……?!传言有指出是哪一天吗?!”我不等韦娜回答就赶紧提出另一个问题。
虽然知道传言不能尽信,但与圣明邪教契合度如此之高的用词,让我顿时怀疑,那会否是某些邪教徒的“预言”,或甚至就是某种邪恶行动计划的“暗号”!
对,想起在红叶城蔓萝咖啡馆与里克的谈话!他说过,那些由各区域“虔诚”圣明教徒自发执行的仪式,在行动之前应该都会有某类计划暗记,或许是六芒星,也可能是并不那么显眼的印记……
只不过,那个疯疯癫癫的前神学院教授说的话总是晦涩难懂!
但是,如果那六芒星真是某种邪教仪式印记的话,就如西北旧城区环城北路的“流浪艺术长廊”围墙上,不就有过一副“六芒星套着大圆环”的“涂鸦”吗?当时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案发生后,我们乘着索菲安排的车回校经过那段路时,就看到过!
在不久前的9月13日晚上,西北旧城区就发生了可怕的死灵杀人案……无辜的妮卡,还有办案的国家调查官,都遭遇突袭的怪物而丧生!
难道那就是今年的某个“仪式之夜”吗……?那些涂鸦……会是“预告”吗?
再回忆里克说过的另一段怪话!“曾经中断过三年的仪式再度启动的原因”,就是“圣明”……也即他宣称的所谓“伟大灵魂未能觉醒”,于是“仪式只能在今年继续下去”等等。
还有所谓“间隔几百年才出现一次的短暂圣启之时”,等待再临人间的圣明,以获得“朝圣之刻”,直至换得某种“生”或“死”,并进入那听起来并非光明或美好的“圣境”。
那是里克的话……明明不想回忆起来,可这会却如接连不断的毒针般,将一个个诡异的词语刺入脑海中。
“暗记……比如六芒星!”我看着韦娜,都没等到前面的答案,就急切地提出第三个问题:“当时的学院,或者说,就是能晶工学专业大楼、实验室或是其他哪里……有过六芒星或其他诡异的记号涂鸦之类吗……?”
而韦娜,或许是一时接受不了我那又快又急的提问,呆了少刻,才说:“等等……让我想想。话说,伊珂,你是联想到什么事么?怎么突然提出这么多奇特的问题?”
“嗯,觉得那个传言与圣明邪教的特征很像!也许那并非毫无依据的谣言,而是有某些相关的迹象……可能吗?”我看了下身旁那仍在沉默中的蕾雅,接着瞧向韦娜。
如果那是发生在苏珊中毒之前的传言,那是否真的在校园内出现了邪教活动的痕迹或印记……或许就在1499年2月之前?!
真可怕!反过来想,因为苏珊案件只被新城区治安局定性为不明中毒,好像后来既未有关于邪教活动的论断,也没有更高层级的专案组介入,那看似平静的表面,实际上会否仍有邪教活动的暗流在校园里涌动,只是相对沉寂了两三年……若以最后致死“6”人的紫樱琴湾事件,1498年9月起算的话?!
甚至,苏珊中毒的事件,是否可能为另一起未遂的邪教“仪式”?只是因某种意外“中断”,就如那个里克貌似不经意间透露的那样!
不过,也可能只是我想过多了……韦娜相比之下冷静得多。
“我想,可能还是偏谣言多一些。当时的校园除了这些明里暗中流传的谣言,也没有明显的所谓邪教入侵迹象啊……嗯,就是某些匿名贴所宣称的那样,诸如深夜里校园里某栋楼房里漂浮不定的灯火、细雨湖畔诡异的人影,甚至还有令人胆颤的风中怪语等无稽之谈。”韦娜似乎对这些流言相当不屑,摆了下手说:“就像校园怪诞一样在某个时期盛行,然后沉寂,再接着又因为苏珊事件而如沉渣般泛起……我是这么理解的。”
是吗……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有道理。
“而且,苏珊事件发生后,这样的流言也惹得校园里人心惶惶,治安局还专门对此事进行了调查。后来校方也难得发了公告,声明没有发现邪教活动,师生安全绝对有保障,同时还处理了几个造谣者等等。”韦娜补充说:“因此,所谓的仪式之夜,如果依据是那些匿名传言,那或许就是1月或2月?但实际上,那更像是某种事后的不负责任推定,甚至将苏珊中毒的事恶意绑定了某些邪教论调或北方迷信,这是很过分的。”
“确实是这样。真不知当时的舆论怎么会有这样糟糕的变异……”我听得摇了下头。
“嗯,对了……说到六芒星?”韦娜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看向我:“伊珂,那好像是比较古老的神秘主义标识,应该不专属于邪教吧……?”
“啊,是的。”我回忆了下说:“听说这个标识有神秘通灵、力量循环的涵义,契合某些宗教学说。只是被邪教利用后,反而被赋予了不好的意味。”
循环的意味以及对数字“6”的偏执,或许在一个“轮回”中,“6”个时间单位就是一周期!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单位是天、周、月、年甚至或是世纪……对,里克还是神学院学者身份时,其宗教研究中有过这样的论述。而听他自己的说法,这种标识还可追溯到新历元年五百年前,比如莽荒世纪的卡邦人古老信仰圣灵教,据说也有早期的六芒星标识。
也许对神秘力量及循环命运的敬畏,渐渐变化为“六芒星”这样的标识,并不断地进化,只是与圣明邪教牵扯上关系后,最初的意义却发生了异变。
而在黑暗世纪中,这样的异端信仰却相当危险!不过,那些狂热的极端教徒确实有可怕的社会危害性……
“对的。而且……”韦娜稍稍停顿片刻,才接着说:“可能这么说不太妥,但听说啊,早期的圣主教,也有过类似的六芒星图案,似乎是记载在古老的文献上,但后来的圣典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啊?是这样吗?!”我不禁惊讶地看向韦娜。
还有这段“故事”……?不可思议!
但或许不奇怪。
刚刚,我想到在红叶城东宫卡诺州里第一图书档案馆翻阅古籍时读到的记载,记得是“威诺1001年第31号令,卡诺1001年第23号令”,要求“销毁带有六芒星标识的‘邪教’资料”,同时“搜捕圣主教特别是极端教派圣明教徒,对极端分子执行简易审判流程”等。
说起来,里克也讲过圣主教与圣明教的某些古老渊源,比如“在新历6世纪中后期,圣明教一度被认为是圣主教的圣战派别”……甚至还说圣明邪教与圣神教的圣徒派、圣主教的圣音派在信念上“有共通之处”!
只是,那时候刚听到这段“联系”时只觉得荒谬和不解,而现在……大概更多的是惊讶和疑惑。
这究竟怎么回事……
“哎,只是某些一笔带过的论述,都忘记在哪里见过了,我也没有专门去查阅资料证明啦……”韦娜大概是感知到我的震惊,为了避免误会之类,就赶紧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说,六芒星作为一个古老标识,可能被引用及重新定义于诸多场景或学说中,不仅是宗教流派,还跨越了诸多学科……虽说可能被历史上的某些危险邪教利用,但不能说那就是唯一象征。说白了,标识本身没什么意义……”
“这倒也是……”我点了下头,也赞同这个观点。
只不过,如果能“换位思考”,若站在圣明邪教的立场,去理解六芒星的“涵义”和所谓的“思维与逻辑”,或许就能看穿那些邪恶残忍的仪式“计划”,甚至掌握邪教的行动“轨迹”!
那就是自称为“巡修者”、“记录者”以及“观察者”的里克所言。
事实上,直到现在,我也弄不清那个前神学院教授及现“邪教徒”的立场和动机。
他……到底在观察什么,记录什么,以及“期待”什么……?
这时,韦娜的另一番话传了过来。
“所以,如果说是普通的六芒星图案么,印象中好像真见过。嗯……是不是就在这儿啊……”
咦……!
……
第286章 笔记
“学姐,你在这里见过六芒星图案?具体在哪个地方?”我惊讶地转头看了看周围,接着便前倾身子瞧向韦娜。
会议室?办公室?二楼小图书馆?三楼某处角落?还是在哪个墙角下的砖块里?
呃,不可能吧……
当然,就如韦娜刚刚所说的,六芒星的图案并不一定就与邪教挂钩,但刚刚听到这栋楼里竟然有这个标识,还真是吓了我一跳!
“嗯?我想想,好像是之前的事了。”韦娜稍稍歪了下头,似乎回忆了一会后又看向我:“伊珂,你这眼神是怎回事啊……好像在调查什么事情时意外撞到重要线索一样。”
“啊,不是,没有啦。”我马上坐直,抬起右手摇了摇表示否认,接着又朝向韦娜比了个“请”的姿势:“学姐,那……你先想想。”
“嗯……”韦娜看起来没急着“回想”,而是如同在观察或打量一般盯了我片刻,接着却微微一笑:“果然很可疑!嘿,难道真是在玩某种侦探游戏之类?一起呀!我们来交换一下情报或线索?”
天,这貌似同样尖锐的“直觉”!不过,她是在开玩笑……对吧?
“不是啊……学姐。”我回避她的视线,同时找了个理由:“因为,刚刚聊到六芒星这个历史悠久又颇具争议的标识,我也知道它绝非邪教专属,但刚刚听说居然在这栋红叶楼……如今的能晶工学专业附属建筑里也见到过,就觉得蛮惊讶的。难道也是同样具有一定年头的图标?比如涂在某个角落之类?”
说实在的,如果越是老旧的六芒星图标或许更好!若是新近的涂鸦,那恐怕不是好事!要是真与邪教或仪式“计划”扯上关系那就太可怕了……但愿不是!
而且,听韦娜刚刚的说法,如果她真的要“想想”的话,那可能真是比较久远之前的事?呃,或许不是近期!
“嗯,有点道理。”韦娜再次笑了下,却似是看穿了我的理由。但她接着就稍稍低头沉默少刻,似乎认真地回忆了一下,才抬起头再看向我,说:“不是那种涂在墙上的图案。记得是在某本笔记上看过的……对,好像是。”
“笔记本……?啊,不是书籍之类吗?”我再次感到惊讶之余,不禁皱起了眉。
刚刚冷静过后,也觉得或许只是自己想多了,如果只是某本书籍上的六芒星图案,那似乎也是正常的。但如果说到是“笔记本”……?!
“学姐,真是笔记本上的六芒星图案?”我赶紧问向韦娜,还抬起手比了个书写的姿势:“就是……嗯,我们做笔记手抄的那种?”
“应该是的……对。”韦娜似乎再次回忆了下,给出确定答案后看向我:“怎么了,伊珂,有什么问题吗?”
“就是……感觉更奇怪了。”我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般问:“是怎样的笔记本?又是谁会在上面画六芒星?”
不仅仅是感觉“奇怪”!
甚至,是“危险”!
我再次想起聚能联合集团大楼爆炸案的元凶,那个疯疯癫癫的邪教徒遗留的笔记本,里面就有一页画满了密密麻麻的六芒星……对,那是第八页的诡异画画,而之前的七页,有弯曲交叉的网圈图,或横卧或竖立的长方形,以及一堆大大小小的三角形……总之就是令人深感不适!
还有那些怪异的数字……现在想想,或许那就是发生某些“事件”的日期!
笔记已经交给戴莎了,但我抄下了主要内容。也许得再翻出来看看……
然后,这边的“笔记本”呢?
听韦娜的意思,她应该没记错。那样的话,就是有某人在某笔记本上画了“六芒星”,并且将其放置在这里?!这……
“是谁画的就不知道了,印象中好像没署名哦。”韦娜晃了下脑袋,说:“对了,可能是刚入团的那天,参观红叶楼时,逛到二楼图书馆后,随便翻了翻一些书……呃,那些晦涩难懂的书籍除外。然后,好像就是在哪个架子上注意到一个突出半身的笔记,但前几页也是一堆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数字,看不懂啊……于是快速翻了下,似乎就在后面某页上瞥到个六芒星的图案。但其实,所谓印象也没多深,因为我对这个图案没啥感觉。”
“啊?学姐那入团那天……是在7月底时候吗?”我在脑海中翻了一下日历,接着就问:“7月26日左右?”
嗯,刚刚韦娜说过,她是入学后花三天完成海报考试作业后,获得塞拉认可后入团的。如果按时间倒算可能就是那一天。
“是呀,应该就是那天。”韦娜点了下头,说:“那天中午贴完海报后,我就回去红叶楼交差了。然后,作为正式会员在红叶楼里逛了一遍,过了新鲜感后就回去了。”
“这可真巧……看来我们互相错过了。”我想起那几天的行程,说:“7月26日那天是星期四吧?呃,下午下课后,我就去兼职了,蕾雅倒是先去了红叶楼熟悉情况,但你们是不是没遇上啊?”
说到这里,我还看了一眼仍在发呆中的蕾雅。
“啊……对。是的。”蕾雅大概是注意到我的询问,也可能她一直在听着,或在同时想着别的事,片刻后才看向我和韦娜,说:“没遇上韦娜学姐。不过当时我过去时也比较晚了,还好塞拉学姐在。”
“是啊,看来是前后脚……真有趣!”韦娜笑了声:“之后几天我也有课,就没去过。当然,可能我去了也不知道干啥,而且隔天还有能晶工学讲座……但我有些事要忙,就没再去啦……哈。”
韦娜说的应该是指7月27日的能晶工学科普讲座,但那是面向学生的,应该不会太难才对……或许她是对这个专业真不感冒。
“难怪没遇上学姐。”我回忆后说:“我和蕾雅7月27日周五去红叶楼并通过考试入团,隔天周六又去了一遍分团,还到过二楼小图书馆,但没注意到那笔记本……”
可是,如果并非因缘巧合,大概也很难发现那种夹在书堆里的笔记本。
“我一开始也没注意到啦。对那些专业书籍也提不起兴趣。”韦娜回应:“就是走进二楼小图书馆后,从最东面的书架走到西面靠里头的那排书架,刚好就看到有一大本合集……嗯,对,应该是一套更像是书夹的东西,就顺手将那本突出来又比较显眼的笔记本拎出看了眼。啊,说起来,那房间虽然有窗,但好像都没开过一样,味道真不好!而且,窗的位置……布局也真奇怪,总之就是感觉怪怪的,所以我很快就物归原位,赶紧离开了。”
二楼那间小图书馆……我也有类似的感觉,紧迫压抑的空间里硬塞了七排书架,空气流通不好,弥漫着一股霉味,呆久了很不舒服。
至于最里头书架上的“合集”?!
那是……
“红叶集?!”我想起这个更像是小号文件夹的“书”,以及那与能晶工学专业似乎不太匹配的名字。
“对,就是这个名字吸引了我。”韦娜轻轻一笑,说:“就像是在陌生的荒漠里偶见一簇艳丽的花儿……哦,我并非说能晶工业是荒漠,只是对于理科知识基本为零的我而言啦。总之,那类似于诗集或文学的名字让我感觉特别神奇,就顺手抽出它。不过,没想到里面的内容依旧是深邃的科工笔记啊……”
“是的,《红叶集》有许多本或新或旧的笔记,更像是一个文件夹。”我点了下头,边回忆边说:“现在想想,那就像是出自于不同年代,且可能是不同学者之手的科研笔记。内容很多,有一些名词我也没看懂……”
没错,诸如“能量中和”,“跨层交换”之类……记得是在一本看似比较新的笔记本中,但没有任何文字说明或公式图标等,简直莫名其妙。
还有一张发黄的纸条!上面的话,“献给曾经的你”,更是奇怪至极。而那句话……甚至有类似的句式,出现在幻想小说《伊芙璃转世500次后的第5天》最后一页,写的是,“献给1491年的你”。
真的是奇怪!似有似无的“联系”……可能存在吗?
啊,还有刚刚韦娜所说的,《红叶集》里竟然还有一本标注有“六芒星”的笔记?!也许得去再搜一下,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学姐,那本画有六芒星的笔记大概长怎么样?我当时好像都没见过……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凑巧没翻到,毕竟里面有那么多笔记。”我问向韦娜。
“嗯……印象中还挺老旧的。”韦娜似乎回忆了一会,就对我说:“是了,红色的封面……对,红色,应该还是挺显眼的。而且当时那本笔记露出来比较多,自然就被我第一个挑出来看了。当然,发现《红叶集》其实和我想象的有出入后,我也没再翻开其他笔记啦……因为感觉肯定看不懂,无谓浪费时间。”
红色封面……?
“好像……没见过啊。”我在脑海里翻了一遍又一遍记忆,只记得都是些偏灰暗色封面的笔记本,似乎就没见过如红色那样艳丽的封面,要不然我肯定有点印象。
当然,也可能是当时没注意到。实际上,有空的话,再上去二楼图书馆找找看就好了。
“是吗?也许是你那时候没注意吧。”韦娜表达了类似的观点,接着说:“我是7月26日在二楼小图书馆看到的,你们是隔天就到红叶楼……哦,然后7月28日周六在那里也搜到了《红叶集》,是吗?只是两天时间,应该不会插翅飞走了吧,哈。”
这……确实不太可能。也许真是我“看漏了”。
“除非啊……被别人先拿走了?”韦娜接着又说出另一种可能性:“比如啊,梅林教授呀。他那两天有来过红叶楼吗?”
“梅林教授?”我愣了会,转而看向蕾雅:“有吧……对,是隔天7月27日的时候。当时他和科联会碎石城分会长提姆先生来过红叶楼。”
“是的……”蕾雅应了声,说:“当时刚好提姆先生也来红叶楼,我就顺便抓紧时间自荐为分团秘书了,还好通过了他的面试。后来他和梅林教授一起去了三楼办公室商谈些什么事。而我和伊珂,还有塞拉学姐没多久后就一起离开了。哦,现场还有舒亚!他是去参加入团考试的,这么想起来,好像他那时是最后留在红叶楼的吧……但估计他应该也没待太久。”
“说到那本《红叶集》……”蕾雅看过来,说:“我记得在7月29日还找得到,当时你不是说让我去找红叶楼名字的依据吗?我就在二楼小图书馆找到这个合集,也看到了里面的楼史档案。不过,印象里……好像也没有红色封面笔记。”
那是事实。那天从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爆炸现场回来后,大家情绪有些低落,特别是蕾雅就有些胆小,让我早点去红叶楼陪她说说话什么的,于是我就给她除了个谜题……寻找红叶楼名字的依据,而答案就在那栋楼里。
不过,那天下午从中央图书馆回去后,蕾雅很快就找到了《红叶集》。因为刚好塞拉过来红叶楼一趟,而她明显知道这本合集的存在,还告诉了蕾雅答案。
那么,假如那红色封面笔记本不在《红叶集》中的话,也可能是被别人拿走了,对吧?怎么韦娜一下子就想到了梅林教授?
啊,说起来……
“哦?学弟就是在那天入团的吗?可真巧呀,其实就只差了一天啊……哈!”韦娜笑着看了一眼会议室中间正在笑闹中的男生们……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在被其他人调侃中的舒亚。
“刚刚说到梅林教授,是因为他当时就拿着一本红色封面的笔记本,而且读得很认真的样子。你们记得吗?”韦娜接着看向我们,说:“就在上周二,去红叶城开展能晶遗迹科考活动的路上。当时梅林教授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印象里好像看了一路呢,就算路上车子有剧烈抖动时也没吓到他,一直到山边镇的时候,他才把那笔记本收入公文包里。”
咦……对,就是这个,我也有印象!
而韦娜所说的车子抖动情况,就是当时的动力中巴行驶到途中出现动力源问题的事吧!还好尼克先生经验丰富,能勉强把车开到山边镇。但之后那辆车就基本残疾了,哪怕后来从红叶城弄来工具和零件紧急维修,再侥幸开入城里后,没折腾多久就彻底废了。
说起来,那辆中巴车的动力源……那些相当“持久”的奇怪白能晶……呃!
嗯,说回梅林教授手里的笔记本……他当时竟然读了这么久吗?哪怕车子发生“剧烈抖动”的时候?当时可是在山区!按尼克的说法,是以为遇到了“地震”,蕾雅则是庆幸还好不用下来“推车”。
而我上车后没多久就睡着了,都没注意到这些事。
“好像是。”蕾雅跟着说:“但不太记得了……我没怎么关注哎。”
“当时有看过……应该是红色封面的笔记没错,而且有点旧。”我继续回忆了一下,但也没有其他印象。因为当我睡醒后就已经在山边镇,而大家也都下车了……除了蕾雅。
所以说,还知道梅林教授不为所动“看了一路”的韦娜……她这是在“观察”梅林么?
而梅林教授也是认真且专注!也许那就是专业笔记,对于陷入专业研究状态的梅林来说,或许就算外面世界天崩地裂也打扰不了他。
但要说,那本笔记就是韦娜所指的,居然里面还画有“六芒星”……?难道这是哪门子科学理论?还是说根本就是两码事?
想到这里,我不禁疑惑地看向韦娜。
……
第287章 原样
“哦,这可没法确定,当时梅林教授手里拿的红皮笔记就是《红叶集》里的那本啊。只是觉得有点眼熟而已。”韦娜大概是察觉到我的疑惑,接着又提议:“哎,不用在这里猜来猜去啦,现在就上二楼去找找看,不就知道了?”
的确如此!
于是,我点了下头,然后看向蕾雅,说:“那么……?”
“好呀,一起去看看。”蕾雅也点了点头,说:“《红叶集》里还有本红色封面笔记吗?真没印象。但说真的,其实那里我都很少去,就是感觉阴森森的……特别是晚上。”
呃,大概还不到那么可怕的程度吧,最多就是压抑……我想。
现在,窗外的阳光洒落一片金黄,似是正近黄昏。
真奇怪,明明觉得流逝了那么多时间,特别是与蕾雅第二次“交换”秘密时,可按照韦娜的说法,竟然不过就是“十来分钟”而已!
而这会……我掏出怀表看了眼,却发现时钟几乎已经转过了一圈!可是,当韦娜加入讨论后,感觉花的时间并没有比刚刚与蕾雅聊天时多啊。
嗯……奇怪。
想不通原因的我,也只能选择忽视这个“错觉”,站起身来,准备转向会议室出口方向。
呼,竟然有一阵眩晕……因为信息接收过多吗?
稳住身子后,我与同时站起来的蕾雅和韦娜一起走开。
就像是离开某个与外界相隔绝、仿佛时间流逝速度不一样的“空间”……不,或者说,当韦娜走进这处会议室的角落后,一切就如同恢复了“原样”。
怪异的想法……我转身再看了一眼角落边的桌椅,瞧着那桌上的茶杯已然没了热气,再想想与蕾雅聊了那么久后,那杯依然飘着一丝气息的柠檬红茶,又感觉有点“奇怪”。
嗯……
这时,走到会议室中间的韦娜,又打趣起舒亚。
“嗨,学弟!”韦娜走到舒亚身后,抬起手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又笑着唤了一声。
也不知是韦娜用力过度还是出其不意的原因,让那正努力应付着其他男生的舒亚顿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哦……学姐啊。”舒亚刚刚像是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似是无奈地应了一声。
“嘿!”韦娜笑着抬手再拍了下舒亚的胳膊,拍得他又“哇”了一声,接着才说:“在干嘛呢?聊啥呀?休息也不忘讨论剧本和表演吗?真好!果然是认真勤奋的好同学!对了,衣服试了没啊?要勒紧吗?增垫吗?目前经费充足,需要的话尽管说,不要客气呀~”
一番话直说得舒亚目瞪口呆之余,韦娜转而看向文森、瑞安和乔伊,说:“尊敬的国王,主教大人,怎么带着这么多位扈从?现在已经晚了,公主也已就寝,请别为难这位可怜的侍女了。”
呃……这思维跳跃可真快!在旁边的我看得一时无语,而蕾雅却已“嘿”着笑出声。
“好的,明白了!天色既晚,那便长话短说吧!”笑得一脸狡黠的文森跳出来,挥起手扇了舒亚的右肩,又把对方惊得再“喂”一声,接着就自己咳了咳说:“我们奉命来抓这位信奉异端邪教的女巫,打扰公主休息实属抱歉!”
“啥?啥……?”舒亚仿佛条件反射般缩了下身体,呆了少刻才问:“排练又开始了?”
“没时间解释了,立刻跟我们走,你这卑劣无耻的异教徒,竟潜伏在公主身边这么多年!”转着严肃的表情却压不下翘起嘴角的文森,如上次那样扣住舒亚的肩膀,提高语调喊:“火刑架已经搭好!为节省时间,根据剧情需要,今晚就烧了吧!”
“什么情况?!不对,我抗议……”舒亚大声喊出声,那恐慌的样子似乎也进了状态。
“嗯,根据文献记载,必要的裁罪所流程还是要走一趟的。”瑞安看向乔伊,问:“主教大人,您认为呢?”
“尊敬的国王陛下……啊,不对,根据剧情进度,这时候的您已经死掉了。哦,对,你现在是裁罪所的审判官。”乔伊对瑞安说:“那请您定好流程就行啊。嗯……作为主教的我,已给出建议,可那位信仰坚定的异教徒侍女不配合,那就没办法了。”
“这样啊,真遗憾。年轻的女仆,愿烈火洗涮你那肮脏的信仰……顺便一提,这是站在那个时代的主流宗教立场,要怨就怨剧本吧。”瑞安挥了挥手,对文森说:“把她拉下去。最近抓了太多异教徒、女巫和魔女,监狱已满,准许今晚就净化。”
“怎么这样!不对……我要申述!这严重违背人权……”舒亚大声抗议,竟然真有点激动的样子。
“本世纪没有人权这东西啦,卑鄙的女巫!”文森继续押着舒亚,却笑出了声:“按照剧情安排,这时候你该表达自己虔诚的异端信仰才对……同样顺便一提,所谓异端是相对当时而言。总之时间无多,麻烦你今晚就赴死吧!”
“这不合理,我强烈抗议!而且你们也没按剧情给我表达信仰的机会啊!”舒亚看起来非常不满。
“哈!很好!”韦娜在旁边鼓起了掌,赞赏着说:“如此快就能进入剧情,且这么精彩!就算有些小小的纰漏,但正所谓瑕不掩瑜,将来一定能拿奖!太好了,我现在是信心满满啊!”
“对吧?骑士大人与公主阁下!”韦娜转而笑着看向蕾雅和我,同时还不忘鼓掌。
“嗯,不错不错。可惜刚刚没有我的戏份……对,那场景里勇敢的骑士睡着了。公主也是。”蕾雅也笑着鼓起掌,但转而轻轻歪了下头,就说:“啊,不是,按剧情我应该陪着公主散步才对!所以那时候也不是夜里啊……导演!”
“哎?哦!不是,刚刚就像是一场突然安排的表演考试,会专门安排看是否会被发现的错误,嗯!”韦娜稍稍愣过后就立刻续上笑脸,说得好像自己都信了一样:“总之,表演记牢剧情非常关键,但有时候也可以即兴发挥,嘿!”
这样的“表演”,真的不会搞砸吗……我感到无语至极。
然后,还有瑞安说的话,在刚刚那种“剧情”意境下的某个词……什么意思?
“……魔女?”我轻轻复读一声,带着莫名波动的思绪,不解地看向瑞安。
嗯,瑞安也是个博览群书且严谨的人,就算是刚刚的“临时发挥”,台词也大概率不是瞎造的……
“哦,是这样。”瑞安注意到我的视线,就解释说:“之前专门查阅了一些六世纪的历史资料,那真是残酷的黑暗时代。在帝国新统治或控制的地区,裁罪所遍及各地,特别是圣主教萌芽的南方沃兹地区,镇压无处不在,以真神的名义逮捕、审判,甚至直接处死所谓的异端。而‘魔女’么……其实就是个诋毁对立教派的贬义词,比‘女巫’更甚。”
“诋毁?”我不禁摇了摇头:“是指当时的圣主教徒……?”
“包括一切非信奉圣神教的异端危险分子。”瑞安说:“相对于光辉圣洁的先知、圣女、圣徒的反面异教徒,大概就类比于真神与恶魔……差不多。不管是在哪种语境下,这都不是个好词。”
是这样吗?
嗯……真“好笑”。
这样的想法骤然闪现于脑海中,可我又想不出到底哪里“好笑”,只是如下意识般摇了摇头又笑了笑,任凭着奇奇怪怪的思绪如海潮般泛起又伏低,直至心境归于平静。
不想去追问,或是深究。就如有某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感,让我暗吁了口气。
转过头,看看垫子旁边的背景画,换换心情!
“那都是乔伊的手笔吗?真厉害,这得花多少时间画呀。”我欣赏着如由雪景、麦田、城堡到夕阳林间组成的大小画卷布景,顿时感慨不已。
“还好啦,大家都有帮忙。细节还需要再完善,应该能在校庆前搞好。”乔伊回应。
这时,文森总算放开了楚楚可怜的舒亚,笑着插上话:“没错,我也有帮忙!累死了!”
“哦,是的,搬运辛苦了,幸好没把背景板磕坏。”乔伊连看都没看文森一眼。
“喂喂,我也磕到脚了哇,很辛苦的好么……”文森不满地说。
“那就怪地板去吧,难道怪这些轻飘飘的背景板吗?”乔伊顺手拎起一块仅及腰高的金黄色“麦田”,又看向舒亚:“但是,换场景时,要及时布置好背景也不容易。如果都是散漫的扈从兼打杂,没法保证不出岔子哦。”
就在文森“谁是打杂啊……”的嚷嚷声中,舒亚提出建议:“嗯,知道。到时再请一些人帮忙搬运道具和布景。我已经跟班里几位男生说了,他们都愿意帮忙。”
“那就好。”乔伊瞥了文森一眼,说:“这就放心多了。”
“什么啊,我也很可靠好吧……”文森继续唠叨着,但似乎没人再搭理他。
接着,韦娜再与四个男生简单沟通了一些活动安排,今天排练就算告一段落了。
瑞安最先走出会议室,而文森边走还边纠缠着不耐烦的乔伊关于“可靠与否”的问题。
“那么,我们就先走了……”舒亚看过来说。
“好的,隔天我找你深入讨论下课题作业啊!”韦娜笑着向舒亚挥了挥手。
“啊哈……”舒亚匆匆转身离去,却踉跄了一下。
待得男生们都离开红叶楼,韦娜转而看向我和蕾雅。
“好的,我们现在就上去二楼图书馆寻宝吧!”韦娜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仿佛又要开始新的“探索”行动。
“哦,好。呃,也不算是寻宝吧……”我刚刚还在看着乔伊的画作,一时心不在焉地回应韦娜。
乔伊的爱好是画画。就像上次去圣石大教堂参观,登顶双子塔的间歇,他就画了周边各种方位的景色。甚至,在许愿池广场,他还画了某个“怪人”的素描……就是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案的元凶,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涂鸦之余,却入镜了乔伊的画本!
对了,乔伊的速写画本还在我这里,是上次活动结束回校后,一时“心血来潮”后跟他要的。
因为……有点奇怪的感觉。要不,回宿舍后再翻出来看看?
当然,画作本身没什么问题!嗯……
“那就走呗……嗯?伊珂?”蕾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啊,好的。”我回过神来,应了一声,与蕾雅一起跟上韦娜的脚步。
踏入二楼小图书馆,又见到仿佛被硬塞进紧促空间的七排书架,几乎只能容一人看书的狭窄空隙,开着灯却依旧昏暗的光亮……
以及,似乎与上次没两样的霉味。
“嗯……空气真不好。开个窗可以吗?”韦娜走到窗边,询问的同时却已打开了窗门,迎着拂起一角帘子的轻风,感慨起来:“这下好多了。话说回来,怎么二楼就只开了两个窗?这都是谁设计的啊?”
确实,相比之下,一楼和三楼都开了三个窗户面朝南边道路。因为红叶楼北面靠山的原因,北面的窗基本是摆设。
说实在的,从第一次见到红叶楼的外观,再到二楼小图书馆,我也不懂这栋楼的设计风格和理念。难道是突显个性?
“刚来时也受不了这味道,就白天开过几次窗,晚上回去前关好。”蕾雅解释说:“但后来嘛,因为上来得少,就偷懒了……”
“没事,待会我们离开前关好窗就行。”韦娜转而走向书架前,两手叉腰,“嗯”了一声,说:“那就每人承包两条书架,目标是找出《红叶集》,以及其中的红皮笔记本?好,开始吧!”
蕾雅“嘿”地一声笑出来,却也不反对。
我自然是没意见,就是觉得好像有点小题大做……
于是,说做就做。
实际上,最有可能就是紧贴西边墙壁的1号书架,印象中《红叶集》就是在那里。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在中间横格,记得其他书也不多,应该很好找。
可能韦娜也是同样想法。她很快就走向1号书架,同时说:“嘿,我记得当时好像是在这边找到的……”
本来就是嘛。如此郑重其事的声势,真是。
于是,我和蕾雅也都跟着走了过去。可能蕾雅也想瞧瞧那本“神秘”的《红叶集》。
这时,韦娜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些许的困惑。
“咦?没找到哎……不在这里吗?”
啊?什么……?
……
第288章 丢失
“没有吗?”我跟着走近1号书架,对正蹲下身的韦娜说。
再看看那依然没有几本书的书架中间横格,果然少了那本厚厚的“文件夹”《红叶集》。
“嗯,下面也没有。”韦娜站起身,又看了眼书架顶上的格子,再沿着书架走走看看,最后回过头对我说:“没在这里哦……难道我记错了?印象中就是这靠墙的书架啊。还是在另一头的书架?嗯,去看看吧。”
不是……我记得就是1号书架。奇怪!
难道是被“谁”搬到了另外的书架……或别的地方?
想到这里,我不禁看向蕾雅,却迎来她的一脸困惑。
“那本《红叶集》就是一个笔记合集吧?”蕾雅跟着我们一起走出来,同时说:“记得当时……我也没带出二楼的,就在小图书馆那里看完就塞回去书架了。”
“对的,就像是一个文件夹,刚刚在会议室说过的,其实是一堆或新或旧科研笔记的合集。”我想起蕾雅也看见过这本《红叶集》。
那就是说……被“别人”拿走了?
其他书架呢?
发现《红叶集》居然失踪后,好奇心上来的蕾雅一起参与了“寻宝”行动。
然而,一番努力下来,从1号书架到7号书架被翻了又找,也见不着这本《红叶集》。
“真奇怪!”韦娜再次走到小图书馆南边的窗前,做了个深呼吸,说:“窝在那里头找书简直要命,又热又闷!明明都9月了……话说为啥要塞进这么多书架啊?空间不够的话,就减少两排嘛,反正书也没装满。”
确实。
如果少点书架,也许能省出点空间。实际上,二楼小图书馆也实在是“小”了点!就像只是在一楼会议室那里挤进去太多书架一样!
嗯……
“如果不是你们都说看过这本合集,我还以为是你们出幻觉了。”蕾雅靠在窗台边的墙壁,看向我们:“学姐是7月26日周四来这里,伊珂是28日周六来的,我是29号下午在的,都看过那本《红叶集》,是么?我8月初还来二楼小图书馆逛,也看过七排书架,但好像印象里还真没有再见到它,只是当时没太在意。不过,也可能是我看漏啦。”
“是啊。”韦娜伸手扯了下衣领,笑了下说:“其实,当时见过后也没什么感觉,毕竟我对理科无感嘛。但现在这合集竟然在这儿待不到两个月就不见了?这就有意思了……去哪里了呢?或是被谁拿走了?嗯!难道真是梅林教授……手里那本?啊,也不对呀,是整整一本《红叶集》不见了,对吧?这就更有趣了!”
的确如此!如果说是梅林教授拿走了那本红皮笔记也有可能,但整套《红叶集》……?
虽然,那套“文件夹”合集也像是没装满笔记的样子……似乎还剩有一半空间!
还有,听蕾雅的意思,到8月初之间……《红叶集》可能仍“存在”于1号书架。
“蕾雅,你说8月初来过这里,记得具体是哪一天吗?”我问向蕾雅。
“嗯……想起来了。8月2日星期四……没错,就是那天。”蕾雅只是稍微回忆了一下就说出日期。她接着看了眼韦娜,又瞧向我,轻轻“哼”了一声,说:“可真是印象深刻呢……”
哎?
这略带幽怨的眼神和语调是什么回事?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她好像记得很清楚?
呃。
好像……大概是,哦。
记得那天下午,上完公开课后,和蕾雅一起勉强接受舒亚的邀请……当时还只是能晶工学专业的节目筹备组。然后,我们来到红叶楼,见到未来的“花边新闻”或“调查”记者韦娜……嗯,对我来说算是第二次见到,接着就莫名其妙被她劝说表演话剧!
而后来?因为急着去兼职,我当时给蕾雅使了个眼神让她尝试拒绝韦娜就走了,但之后,应该说是理所当然地失败了……
对,这么说起来,那时候就像是我把蕾雅丢下不管,自己跑了一样……
这样一想,可真是对不起蕾雅,那时真没想到韦娜如此难缠又“狡猾”……她后来直接找到并“说服”舒亚把节目改成了话剧!
再想想现在这随时翻车到沟里去的话剧“表演”,我不禁也带着怨念瞧向韦娜。
“啊?怎么?”韦娜轻轻歪了下头,笑着迎向我的视线。
哎,无话可说……或者,说了也是白说。
转而看向蕾雅,我也只好说:“哎,真不好意思啊……”
“哼,算了。”蕾雅大度地撇了下嘴,说:“那天下午,告别韦娜学姐后,我就上了二楼,第一次稍微认真地浏览那儿的书架和藏书,但印象里就没有见过什么《红叶集》。”
“哦,我也想起来了!”韦娜在旁边插话歪题:“那个周四晚上……对!我去了舒亚学弟宿舍楼找他!那个宿管员不让我进去还问有何贵干,我就说有十万火急的事必须亲自对1501届能晶工学的舒亚说,见不到人隔天就晚了……于是,大概5分钟不到就第一次遇见了学弟,嘿!”
原来还有这段往事……我在心里默默为舒亚的名声致哀。
“哦。”蕾雅倒是漫不经心地应了声韦娜,接着就看向我,反问:“伊珂,你知道为啥我对那天印象深刻吗?”
“嗯……?”我也不明所以!难道蕾雅要爆出我当时“抛下”她对付韦娜的事?不对啊,她刚刚不是说“算了”吗……
“忘了?”蕾雅嘟了下嘴,接着提示:“那天本来可以用红叶楼里的轻便式能晶测试仪检测黑能晶基础原矿性能的。”
啊,想起来了!
对,当时我答应维利,要帮他检测从头号黑商那里购入的所谓“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后来那糟糕的检查记录和由此引发的风波以及各类诡异的连锁事件尚且不说,那个原本放在梅林教授办公室柜子里的轻便式能晶测试仪,竟然像是不翼而飞了!
因为,按蕾雅的说法,那天她应该是锁好门窗才走的。而在她之前离开的,还有梅林教授,但对方离开红叶楼时并没有带走仪器……事实上,那套仪器也不可能藏在梅林的公文包里。
“原来是那个仪器!”我还真一时忘记了那个最后没派上用途且莫名其妙“失踪”的东西,也没想到蕾雅还对它记得如此清楚,不禁好奇地问:“那么,它现在‘回来’了吗?”
说起来,当时的蕾雅还紧张得一度说要报案呢,不过当我提示是她擅自打开梅林教授办公室柜子后发现其失踪的事实后,她才作罢……
而且,好像后来也没听蕾雅说起后续情况,比如梅林教授是否过问这台仪器之类,我也就没有再关注了。
也许这台仪器后来重新“回到”梅林教授的办公室柜子里?
然而,对于我的问题,蕾雅的答案却是:“没有。至少到前个周日,都没有在红叶楼里发现过。”
啊?嗯……这句话的意思之一,是前周日……大概是9月9日左右,去卡诺州开展能晶遗迹科考之旅前的周末,蕾雅还再次“确认”了原存放仪器的地方吗?
“咳……这里到处都没有吗?”我瞥见韦娜打量过来的视线,就稍微隐晦地问蕾雅:“那从8月初之后,梅林教授都没说过这台仪器可能‘丢失’的事吗?”
如果那台仪器一开始就放在梅林教授办公室柜子里的话,那么离奇“丢失”至今已经一个多月,梅林教授肯定会有些相关言行吧?
否则,反而言之,就是梅林教授可能对仪器的行踪“知情”……?
“不,梅林教授一直都没提过这台仪器的事。”蕾雅大概猜到我话里的一些意思,接着说:“他没主动说过……我也没自作主张问。”
“嘿?什么仪器?怎么回事?”韦娜微笑着凑过身来,看了看我,又瞧了瞧蕾雅。
“哦,是这样……”蕾雅简要向韦娜说明情况:“8月2日,放在这里的轻便式能晶测试仪貌似失踪了,但我记得1号下午还见过它的。”
“啊?就这个事吗?”韦娜撇了下嘴,似乎对这个“新闻”价值有点失望:“1号下午或者晚上有人过来拿走了,可能是吧?嗯……听你们刚刚讲的,那台仪器是梅林教授的吗?贵重吗?”
“应该是梅林教授的。但可能没到贵重的程度……”蕾雅点了下头,倒也没明说仪器就是原本藏在梅林教授办公室柜子里并失踪的,只是说:“1号下午在我确定仪器存在之后,梅林教授是来过红叶楼,待了一段时间后就走了。我是之后才走的,也没见到他搬走仪器。”
“梅林教授走后,你没再去确认那台仪器是否还在吗?”韦娜继续问向蕾雅:“我还以为那台仪器有多贵重咧……不是吗?”
“呃。不太方便……啊,是没必要,嗯!毕竟不是特别重要的仪器啦。只是刚好在后续的能晶指标测试上没用到而已。”蕾雅摆了摆手说。
“有意思。”韦娜笑了一下,也不知她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接着就问:“梅林教授是在你离开之前走的,而你也没有看到他拿走仪器是吗?毕竟机器不能装入公文包里。那么,假设一,在你离开之后,他会否又回来红叶楼,并带走了仪器?”
“嗯……”蕾雅和我对视一眼,再回答韦娜:“应该不是。因为8月周五,也就是发现仪器不在后的隔天,课后有问过梅林教授前夜离开后有无再回来红叶楼,他说没有……”
对,我记得当时蕾雅用“风大,忘记是否关好门窗”的借口问过梅林教授。而梅林教授似乎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就确定地说自己没有再回去,还说他离开的时候蕾雅是知道的。
于是,想到这里的我,朝着蕾雅点了下头。
“莫非……”韦娜压低着声音,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轻轻说了一句:“他在说谎?”
一瞬间,蕾雅的表情变得有点难看,似乎颇为努力地将嘴角往上扬了扬,却又被某种无力感压了下来,只能哼出一句:“哈……”
好像,当时的蕾雅也提过梅林教授“在骗”她的大胆假设啊!但自己说出来,和被别人指出来,那真是两回事……呃!
而且,说白了,梅林教授有何必要那样做啊!
“应该不是……”我赶紧救场:“当时我有听到梅林教授的回答。那不像是在说谎……而且,其实也没必要吧?毕竟不是啥大事。”
“那么说,大概就是梅林教授把那台仪器搬到别的柜子里了?然后在另外某天,比如你们都不在的时候回到这边,再搬到别的地方,比如其他实验室之类。”韦娜又笑了一下,说:“哈,刚刚只是开个玩笑。刚刚你们不是说梅林教授后来都没提过这台仪器吗?要么不重要,要么……他知道下落吧?”
这……我和蕾雅一时都没吭声。
其实,刚刚也有类似的想法。只是,这样纠缠一台并不算贵重的普通仪器下落,好像有点……无聊。
“好啦,那仪器失踪事件暂且到此为止,声明在先啊,一切只是猜测而已。”韦娜接着说:“那么,假设二。当时离开的梅林教授,带着的公文包里,会否藏有一本夹着红皮笔记的《红叶集》呢?”
说到这里,韦娜看向蕾雅,接着问:“蕾雅,你觉得呢?”
“不知道呀。”蕾雅似是无奈地呼了一声,说:“梅林教授来这边或离开时,我总不能每次都打开他的公文包检查吧。”
就是这回事啊……
“嗯,那看来还是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哦。”韦娜却是点了点头,说:“也许他当时就带走了《红叶集》,于是就有了那本红皮笔记……就是他在车上看的那本。”
这确实有可能。但我更好奇的是,那本红皮笔记里,是否就是韦娜曾看过的那本,带有“六芒星”的图案……以及究竟是在那种情景下的标识?如果是梅林教授所沉醉的笔记,应该都是以能晶工学为主的科工笔记吧?怎么会乱入某个“六芒星”呢?
这时,韦娜还在进一步“推理”中:“如果排除以上种种可能性。那么事实就是,在8月1日那天,梅林教授自称只来过红叶楼一次。而在他离开后,原来放在红叶楼某处的《红叶集》和轻便式能晶测试仪就都离奇‘失踪’了,并且是在隔天就被确认的,对吗?真有趣!”
呃,总觉得……好牵强。
“虽然看起来是几个事实,但这其中的联系,大概不能直接连起来吧……”我稍稍表示反对。
因为,好像没什么“理由”要这样做啊?但是,更方便携带的《红叶集》也就算了,那台还是有些体积和重量的仪器呢……?
还真是……奇怪。
而蕾雅关注的却是别的点。她看向韦娜,问:“学姐,总觉得你……真的对梅林教授很有兴趣呢?”
“嘿,再次重申,不是对梅林教授这个人有兴趣啊。”韦娜笑了笑,对蕾雅说:“就只是觉得这么优秀的人,同时却有某些神秘之处呢!不是吗?也许这就是我的未来职业直觉……仅此而已哦!当然,无论如何,保证做事都在分寸之内,请放心!”
“哎,不是要放心什么的啦……”蕾雅摇了下头,轻轻地应了一声:“神秘吗……?”
神秘?可能真有那么一点。但对专注于能晶工学的梅林教授来说,也许那种仿佛隔绝于凡事之外的独来独往,就是某种形式上的“神秘感”……特别是对于外人来说。
甚至,对于曾是从小一起长大邻居,但后来因某种变故而疏远,以至于重逢却有了“隔阂”的蕾雅来说,或许暂时中断了彼此交集的岁月,也给梅林教授赋予了某种“神秘感”,以及……某种程度上的悲哀。
“好啦,好啦,那就到此为止吧。”韦娜提出其他建议:“既然找不到合集,那今天就先这样吧。对了,要不这周六上午,我们就一起去圣心医院看望苏珊学姐,如何?”
“上午?”我愣了一下,马上就试着问:“要不……下午?”
也许……周六上午有事,我想。
“哦,行啊。”韦娜不反对,接着看向蕾雅:“那么……?”
“没问题。”蕾雅看向我,说:“伊珂,看你方便。”
“好的,那就先这么定吧。”我点点头,笑了下说:“那谢谢了。”
“不用谢呀。”韦娜却是笑着反问一声:“怎么?那天有什么安排?”
“没有啦,暂时没有。”我马上回答。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是否有“安排”。
“好吧,就先这样。”韦娜笑笑,不急着问到底,只是跟我们确认好时间后,就向我们告别,准备离开了。按她的说法,还得与舒亚讨论课题作业问题……可能会很忙呢。
啊哈,感觉得为班长抹一把汗呢……
……
第289章 时期
隔天周四,没有课的悠闲上午。
我待在202宿舍自己的房间里,坐在贴近窗台桌子前的椅子上,迎着清晨的阳光,偶尔抬头望一眼窗外天边仿佛动也不动的白云,恍恍惚惚中竟有时间停止的错觉。
还好,时不时响起的清脆鸟鸣,就如撒入镜湖的石子,提示着此刻并非静止的画面。
书桌上摆着一本画册。
翻开一页又一页,首先是圣石大教堂不同角度的速写画,之后是附近景色与建筑,从辽阔的宁江到北面壮观的国家立法院、终审法院等机构,还有东北面尚未完工的新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磅礴的气势犹如透纸而出。
那是以圣石大教堂的周围风景画。再往后一页却是西面连绵起伏的山丘与平房破败“风光”,应该是西北旧城区,所谓的“管道之城”,以及“废弃之城”。
另一页是宁江南岸一排排不起眼的低矮平房,如那铅笔缀下的成片灰色,哪怕似是洒落的阳光也了无生气。不过,西南方向有一栋高楼颇为突出,那应该就是旧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勉强为那衰败的灰蒙蒙世界增添了一线生机,但也没有任何亮色。
这是乔伊的画作。但这仅是铅笔速写画,不像那些即将登上舞台的话剧背景板那般五彩缤纷。
话说回来,虽说是速写画,却也不乏细节,特别是圣石大教堂的特写,还有那个北翼廊和东翼廊外部交界的隐蔽小门……乔伊甚至还打开那扇门看了一眼,据说可能是通往地下室的某处入口。
之后则是许愿池广场的人物素描,除了群像图,也有特殊的“静止模特”,包括那祈祷的圣女雕像,以及那个当时也在“画画”的怪人……后来的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案元凶!
若抛开最后那个令人不适的邪教徒背影画……其他画得真好。我欣赏着乔伊的作品,翻到空白页后,静待片刻,又翻到画本的首页。
那是宏伟的圣石大教堂西主门,由多层飞扶壁和尖塔由底而上层层相叠,形成宏大壮观的大三角型结构。虽只是速写画,也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神圣气势。我还能想起那西主门上方由十二根石肋撑起的巨大玫瑰花窗,以及盯得久时,甚至有如见到巨大辐条带动大圆小圆转动的幻觉,就如某些传说中不可逆转的命运之轮一般!
不……什么“命运”?
我摇了摇头,甩去那些在脑海中骤现的念头和随之引起的不适感,接着想起别的“联系”。
比如……“圆心”?
当时,登高双子塔的乔伊,正是以圣石大教堂为“圆心”,画下四周的景色与建筑。
嗯,还有……记得在出发前往圣石大教堂的公车上,作为首次班级活动组织者舒亚,当时为了缓和因男生们讨论南城区7月17日神秘杀人事件导致的糟糕气氛,特地为我们讲解碎石城的变迁史。
那时,舒亚也选了一个“圆心”。
那是宁江北岸的旧中心城区,曾经的碎石城中央城堡,所谓的江北贵族区。
然后,他依照城区扩建年代,逐一介绍江南“乡巴佬区”、西南城区和曾经的西北纺织工业区,到北面的新建行政区,再到东北大型商社集团迁入的新城区,最后回到学院所在的东南新城区。
恰好是“顺时针”方向。
嗯……
而中心城区的“圆心”,不正是圣石大教堂吗?
哎,真“巧”!
但是,大概也只是巧合而已?
然后,说到巧合……
合上画本后,我拉开抽屉,拿出一本笔记。翻开其中一页,就是一堆数字,如“,,,,,,”,以及“,”。
那是抄录自被乔伊称为“沉思的修士”……实际上却是中毒颇深的圣明邪教徒,后来引爆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的元凶,所落下的笔记本记录的怪异数字。
若结合这三年来发生的可怕事件,也即平均致死“6”人且与邪教及死灵相关的罪案,那么几乎可以肯定,前一组六位数字,就是几起恐怖事件的发生日期!
对,包括:1498年3月的菱川城雷岩2号矿区,1498年6月的长滩城东海港口工地,1498年9月的紫樱城花城区琴湾住宅,1501年3月的小云城云端煤矿,1501年6月的月铃镇1号矿区……还有今年7月发生在碎石城中南旧城区的命案。
至于今年3月的云端煤矿,或因意外多了两名遇难者,就是事发当天深夜赶到现场的国家调查官,导致最后死者达到8名。
而6月17日的月铃矿区,则因为我这个“异类”的存在,幸运抵挡了死灵的袭击,同行的凯尔得以幸免于难,使得死者只有4名……
所以,如没有“意外”,这六起可能都由各地邪教徒策划并部分“投入”死灵的罪案,不管是有组织或独狼式犯罪,甚至连同凶手在内,致死者都应该是“6”名!
那……应该就是所谓的“仪式”,简直是极度凶残、偏执的邪教行径。
但是,就像之前所想过的,“6”次事件,已经过去了。
或者更准确地说,如同那个前神学院教授及现邪教徒里克似在无意中感叹过的,也许在三年前的1498年,经历过3月、6月和9月的三起恐怖事件后,是否真有相对于圣明邪教而言的“伟大灵魂”曾经“来过”,但“未觉醒便又离去”,于是中断了三年的“仪式”只能在今年继续下去,直至掀起今年的3月、6月……以及7月的可怕事件!
是这个所谓的“逻辑”吗?!
那个邪教徒留下的笔记中的“数字日期”,就是仪式的过去记录及未来“计划”?
可是,中间“插入”的“”……也就是1499年的2月?好像没见过同样致死“6”人的可怕新闻,这个数字“日期”很奇怪!
难道,与学院的苏珊事件有关……?
可是,虽然听韦娜所讲,那段时间确有某些邪教或毒害传闻,但实际上没有发生耸人听闻的多人伤亡事件……当然,没有发生可怕的大型罪案是最好的!
或许,1499年,确实发生过许多事情,但又没有如之前及之后那样可怕的平均致死“6”人的邪教犯罪。
这与里克所声称的,“中断”三年后“重启”的仪式,有什么关系吗?
而那个关系的月份……是1499年的2月?!
不懂!
那个自称邪教“观察者”和“记录者”的怪人,总是说些神秘莫测又似藏有某些“暗示”的话,真难解读!
然而,更可怕的是,即使发生了“6”起邪教犯罪事件,也并非就此结束。
因为,里克还提过“循环”,以六芒星为标识,类似于神秘轮回的涵义。
“6”对于圣明邪教的意义可谓非凡……或者该说是邪恶?我记得一些说法,诸如圣明,圣境,圣明的侍徒,三位一体的“圣明”平衡宇宙的循环周期,“6”个分身及“六”次降临的圣启之时,旧“6”的终结和新“6”的开始等等……
那也是里克的“暗示”之一吗?预示将来仍有恐怖的邪教犯罪计划?
因为,那些极端邪教徒所憧憬的“圣启之时”尚未来临,所谓的“伟大灵魂”也未苏醒,而“朝圣之刻”也难以成行。
于是,他们还会更加疯狂地犯罪,杀害更多的无辜者,完成残忍至极的“仪式”,以卑微的飞虫自贬与残忍的同类杀戮,求得那个冷酷无情的“圣明”的一瞥,却还自喜为梦寐以求的“圣缘”……!
事实上,杀戮确在继续。
那组数字到“”为止,只是因为这个记录下“日期”的邪教徒,已经在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案中死去了……
8月那一次,西南旧城区聚能联合集团“南大仓”的爆炸事件也造成了“6”人死亡,不知那一次究竟算不算是“意外”?但这其中的事件关联,还有戴莎前几天所透露的,那个神秘莫测的“斯特”游商……希望他不是邪教徒才好,因为现在的他手里还有某种意义上可能极不稳定“炸弹”!
更特殊的是9月13日,竟同时在红叶城外的西北部卡恩山区和碎石城的西北旧城区发生恐怖事件。
红叶城那起事件遇难者更是多达12名,还包括三个可能为恐怖分子的凶手,其中之一甚至异变成死灵,连同那6只杀死约翰先生等人的野狼死灵,还有在某处诡异矿洞发现的神秘的“吗啡”针剂。
而碎石城西北旧城区那次,又是那些凶猛的犬齿类动物死灵……也许就是那群曾徘徊在管道之城的流浪野狗死后变异而成。那一夜,月铃矿区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盗卖案件主谋亨利,以及4名奉命抓捕他的国家调查官,还有不巧路过此地的妮卡,全都遇害……
这些似是连续性的案件,已经超过了“6”起。
如果只是就死亡人数“平均”达到“6”人的话……那就有“9”起!
并且,这些可怕的罪案没有终止的迹象。除去那些陪葬的极端邪教徒,很可能还有制造并投放死灵的幕后“组织”或团伙,但至今也没听到戴莎说过有哪些组织者或邪教团伙被逮捕过……尽管从目前的线索来看,似是有这样的“暗线”!
如果,真是“9”起……?
不,就算只是“8”起……是否已说明,旧的犯罪“循环”结束,以及新一轮腥风血雨的仪式重启?
或许,这也说明,那帮邪教疯子仍没有找到所谓的圣明“灵魂”,所以未来还有发生可怕犯罪的极大可能性!
以及,若包括直接犯罪的极端邪教徒在内,每一次可能发生的惨案,都会有其他至少“5”名无辜者遇害!
太可怕了……我感到一阵颤栗。
仿佛感到某种恐怖的不祥之兆,甚至猜到极可能在未来仍会发生可怕的邪教犯罪事件,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沉重的无能为力……就像被困于深海之中,拼命挣扎也抓不着任何有用之物!
可恶!
而且……从月铃矿区的死灵犯罪事件开始,对于亲历者的自己而言,随后发生的其他可怕案件,仿佛都发生在身边,甚至是与自己或认识的人关联,特别是9月同时发生在红叶城郊外山区和碎石城西北旧城区的恐怖事件!
难道,就像戴莎所说的,我总是“会遇到各种奇奇怪怪的事”,甚至自带“吸引异人怪事的特质”?
明明,月铃矿区案件发生前的那“两年”里,都是很平凡的日常啊……
对了,戴莎。
上周日见面之后,就一直没再遇过戴莎。可能她这段时间很忙,晚上也没来紫樱咖啡馆……不知她最近“工作”怎么样了,还顺利么?
毕竟,她的团队遭遇了几次伤害,纵然都是敢于直面死亡且已有觉悟的勇士,可谁知道还要付出多大的牺牲?
但愿能尽快终结这残忍的连续罪案!
可是,直到目前为止,好像所有的线索或迹象都是些碎片化信息,即使已能艰难串起隐隐约约的“线”,却还扯不出最终的“线头”……甚至不知道这条“线”究竟还有多长!
甚至,我总有种隐隐的担忧……假如未来真新发生可怕的罪案,会否“又”出现我所认识的牺牲者?!
不,不……不要这样!
我看着笔记本上那组仿佛因记录者死亡而“中断”的数字,刚刚捏紧的双拳片刻后无奈地松开……真是“无能为力”!
“”……到7月就没有了。可是,9月又发生了两起,那之后呢?
10月?11月……?!不明白!
要阻止那些邪教疯子的“仪式”,只是意识到其仍将继续的恐怖计划可不够!
时间?地点……?!
没有任何信息。
因为,那是个在千百年间如潜伏在黑暗中的邪教组织,或许在残酷的黑暗世纪里早练就了某套生存法则和信息渠道。就如里克透露过的那样,甚至那些将在某年某月跨越不同地域进行的罪案,是由某些似乎读懂“暗示”或“标识”的各地邪教徒接力完成的。
这其中一定有某种关键信息!
六芒星?也许是的,可能还有其他变种……或许就如里克所称的那样,所谓共同的信念或对圣明邪教“仪式”的偏执信奉!
那如果是同个地点呢?可能还有某类相对有组织度的邪教团伙!比如碎石城!7月,9月……8月?这个不明白也不明确,但到现在为止,碎石城已经明确发生了两起邪教罪案!
而相比其他城市……现在看来,似是一地一起,并且是在某个月份。
比如?
嗯……再想想!剔除一些杂乱的干扰项,聚焦下仅于某时发生一起罪案的“外地”城镇!那么,就是1498年3月的菱川城,1498年6月的长滩城,1498年9月的紫樱城,1501年3月的小云城,1501年6月的月铃镇……哦,再加上1501年9月的红叶城!
这……?
三年前的3月,6月,9月。今年的3月,6月,9月……
好像,真有某种“规律”……
……
第290章 暗识
三年前,1498年的3月,6月,9月……连续三起与邪教徒或死灵相关的罪案,相隔都是三个月。
如果再隔三个月,不就是1499年的2月?就是那个引爆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的邪教徒笔记上的“”!
但是,就如刚刚所想的,1499年的2月是一个相对“无事”的年月。苏珊的遭遇固然不幸,可那时……或者说,整个1499年,好像都没有可能涉及邪教大规模犯罪的记载。
那些极端邪教徒就像消失……不,也许更应该说是“潜伏”了一段时间,大概是“三年”,直到今年,才重新疯狂起来!
难道……?
若结合里克所透露的信息,那个看似“平静”的年月,是因为圣明邪教徒期盼的所谓“圣启之时”并未来临,“伟大灵魂可能来过也可能没来”,或是“短暂来过”又“莫名离开”……于是,“仪式”失败了,必须再来一次“循环”,是这样么?!
那似乎相对“平静”的1499年2月,恐怕并非真的“无事”!
那么,如果再按这种规律呢?今年的3月,6月,9月之后……不就是明年,1502年的2月?!
天……
至于碎石城的几次事件?7月,9月……嗯,不知8月算不算?因为都是“平均”致死6人的可怕事件!
“规律”,或者“频率”也有某种特殊性吗?!
暂时略过碎石城这条“线”……再想想1498年连续间隔三个月的三起邪教犯罪事件,再隔三个月后的隔年2月份!
难道,那会是某个特殊且关键的时间节点?!
1499年2月没发生过什么“大事”,那么,隔三年后的1501年2月呢?!
距离今天,9月20日周四,或许也只剩“三个月”左右了……!
刹那间,惧意如毒蛇般从脚底缠着腿部攀上身体,阵阵寒意直让人瑟瑟发抖!
不,稍微冷静些!那只是某种不靠谱的“推论”,并无明确依据……
可是,谁知道呢?
毕竟到现在为止,在若干事实或碎片化信息之后,所有诡异又暗似存在的“关联”,也多是猜测为主……
啊,如果是“1502年2月”,那就是对吧?!
看看另一组五位数字,“”和“”!
记得原来笔记本上的“”被打了个叉,不知什么意思。反正,大概也是正常人无法理解的邪教定义……
那么,“”……假如就是502年的2月呢?
与那个刚刚因为瞎想而吓到自己的“1502年2月”相比,恰是相隔了一千年。
咦……
记得里克说过……且不讲那些传说的真实性,但内容大概是:圣明邪教的“先知”,曾为主流圣主教徒的珀赫,在“几百年前,或者在千来年前”,和最初的六位侍徒都曾见过“圣明”的神迹。
而在“圣明”离去后,那些“虔诚”的教徒游遍天下见证“圣明”的印迹,甚至发现了所谓的“神遗之物”……号称留有神力且无法被凡人利用的奇物,也不知是什么!
里克还说,现代技术制造出的只是带有致命瑕疵的“伪神迹”……所以,究竟远古的“邪教徒们”究竟看过什么“神迹”?
哎,感觉越是回忆,思维更是混乱,好像有一瞬间甚至分不清对错正邪……
不,不行……这只是依照邪教的“逻辑与信念”在复盘,尝试找出某种“线索”而已!
对,里克还说过,在“圣明”离开后,那些极端教徒“渴望神迹再现”,或许就是在寻找“重生的圣明”过程中,年复一年,一代接一代的巡修中,他们可能受到某种“启示”,甚至发现了“不人道且不稳定”的死灵“制造”手段!
但他又说,这种“手段”并非时刻在用。因为在更多的年月里,圣明邪教只是潜伏在黑暗中,直至间隔几百年的“特殊时刻”……也就是所谓至高仪式执行的年月!
在“特殊的时刻”,为了邪恶的“仪式”,就会用到死灵这种“手段”……应该就是这个逻辑!
而且,里克还透露过,“他”,或我,“恰好就在这个特殊的年代”。
如果真是“几百年”……那究竟应该是“几”百年?
但是,既然是记载在极端邪教徒笔记上的“502年2月”,再由曾经的神学院教授及现邪教徒、以及自称的“记录者”、“观察者”所确认的“特殊年代”……假设真是“1502年2月”好了,如果那分别是“起点”和“终点”,哪怕只是某种“循环”的两个关键点,这其中又究竟隔了多少个“几百年”?
还有!
如果那帮疯子计划在这个“特殊的年代”复刻数百上千年前的“神迹”……那也许可以从古早之前的“特殊年代”,比如502年的2月,可能还有那个被划掉的502年1月,找出某些特殊的“异像”……特别是宗教历史方面的!
那么,去找找些资料……?比如中央图书馆四层东南4d区。
不过,那里的藏书也不少,太费力了……
而且,应该找哪个方向?
圣明邪教的历史?就算有,大概也不会有专门书籍。就如还是国家神学院教授身份的里克所着的《神谕的角落:圣主,圣神之外的第三种历史》,涉及的篇幅已经比较多了,但不记得有关于那个“特殊年代”的大事件论述……当然,需要再去确认一下。
也许更应该请教某些权威人士。
里克?不!
而且,这人不知又巡修到哪里去了。但是,想想他到过的地方,月铃镇,红叶城……天,都是后来发生惨案的地方!
那就是个不祥的人。或者说,也许他真的在“观察”并“记录”着什么,因为他应该读懂或提前知晓圣明邪教仪式计划的“暗示”!
想到这一层,就特别不希望他出现在这里……尽管碎石城实际上已发生过不止一次可怕事件。
这样的话,还有谁可以请教?
可我也不认识多少宗教人士或是神学院的学者……
啊,对了,还有一位!就是索伦神父!
说起来,除了在班级活动参观圣石大教堂时,我还在8月25日的江畔市民广场见过索伦神父……
那一天,还发生了聚能联合集团挂着“eug-1001”车牌的光辉豪车爆炸事件。车里的乘客,据戴莎后来透露,就是集团董事长科勒,幸好因在大教堂做礼拜而躲过一劫。
当时匆匆赶回大教堂的索伦神父,被跟随在身旁的亚琛提醒过“会见时间快到了”,很可能约见的就是科勒。因为,据说科勒信奉的就是圣神教其中某个极端保守派别,圣徒派的某个分支。
咦。
那么说,难道索伦神父……?
不对,不能臆测别人的信仰……
而且,我刚刚想要的是尽可能地了解圣明邪教,特别是其历史上的“502年2月”是否挑起过什么重大事件,或是有何所谓的“启示”。
索伦神父再怎么说也是信仰圣神教,那可是与圣明邪教历史上敌对并引发过可能非常血腥冲突的正统教派!
怎么会在脑海中闪过那般念头,想去找索伦神父“咨询”历史上的敌对邪教?难道就因为,刚刚在无意中假想,索伦神父可能与科勒都信仰极端保守的圣神教圣徒派某个分支,因此才有共同的“话”说?
然后,再想想里克曾说过的,“历史上的圣神教圣徒派,圣主教圣音派”,“信念上甚至与圣明教有共通之处”……他甚至说,“圣明教是坚持上古信念初心的纯粹教派之一”!
因为里克讲过的可能“共同处”,就不知不觉中由圣明邪教莫名其妙地联想到索伦神父……不,这岂不是把他可能信仰的某个保守分支教派视同为圣明邪教?且不论是否属实,这可真是太失礼了!
呼……头有点痛。
我将自己后倾至椅子靠背,仰起头,闭上双眼,试图放松一下,只是仍在运转中的脑子似乎不想休息。
时间,地点!
如果能破解这些“暗识”,或许就能破坏尚未实施的邪教“仪式”计划,拯救更多无辜的人!
虽然,这些暗号般的线索已经因记录者死亡而中断,但仍有某种规律性……是吧?
如果说,那组怪异的数字暗示了仪式的启动日期,那么……
地点?还有哪些“暗识”?
有的,那本已经交给戴莎的笔记中,还有许多诡异的,貌似无章可循的图案……或者说,涂鸦。
相互交叉的横竖,或卧或立的正方形,大大小小的三角形,以及……最后那些令人十分不适,密密麻麻的六芒星!
呃!光是想起这些东西,就觉得浑身不舒服!甚至,连脑袋的思维都瞬间搅在一起,成了一堆乱麻!
受不了!
我睁开双眼,勉力站起身来,迎着透窗而入的微风做了个深呼吸,却似有一阵眩晕感突袭而来,使得自己竟有点站不住,幸亏还有身后的椅子撑着。
难道是刚刚的信息太多太乱,以至于让脑袋不堪重负?
调整一下心情……来,放松些许,看看窗外天边似乎重新飘动的白云,伸个懒腰吧!
嗯……
怎么感觉有点……饿了?
掏出怀表一看,竟然已经快中午12点。下午还有公共物理课……
说起来,怎么外面客厅怎么安静?
事实上,记得之前还有声音的,比如最开始从阳台“紫樱园”传出来的“快快长大”之类,后来又从客厅沙发响起的“嘻嘻哈哈”自娱自乐声。
那位大小姐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想到这里,我赶紧快速收拾好东西,走出自己房间,目光一扫,就找到了那个人。
蕾雅就那样仰面躺在沙发上,并拢双腿,双手交握着放在身上,似乎睡得一脸安详……
呃,准确地说,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因为她的脸上还盖着一本打开大半的书……但看她动也不动,可能睡得挺香……
不,还是去确认下她的“状态”比较好?
于是,带上一点微不足道的担忧,我轻轻走到沙发前,唤了一声:“蕾雅?”
没有回应。
有点担心。
那就……拿开那个又沉又厚的“眼罩”吧。
哦,这是什么书?《伊芙璃转世600次后的第6天》……记得9月初时,她就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应该快读完了吧?
嗯,记得那是伊芙璃当“妈”的故事……不想关注,先把书放一边。
说起来,好像系列的最后一本是“第7天”,那是什么故事来着?
哎,先不管了。看看这位沉睡中的大小姐。
这会的她闭着双眼,对外界的动静毫不知情。若非那轻微的呼吸起伏,就如雕像一般……她究竟是沉醉在哪场迷梦之中?
印象中似乎有过类似的场景。对了,是8月27日周一的某次排练,当时的她身份是准备与我告别的“骑士”,然而却睡着了……
那就用上一次的唤醒“法术”吧!
我弯下腰,挑起蕾雅那撇于眉间的一缕发丝,轻轻挠了下她的鼻尖。
于是……
“阿……嚏!”
感觉,连反应都与上次一样的……
“做啥呀……伊珂同学!”蕾雅睁开双眼,不满地挥起手拍开我,双眉几乎搅在一起。
“嘿。”我轻轻笑了声,收回手,说:“怕你再次睡不醒嘛,就用了点非常手段。”
“什么叫‘再次’啊?”蕾雅改以双手撑在沙发上,半坐起身,摇了摇头,说:“不过,刚刚突然就觉得好困呢……也没做什么梦,好像一下子就沉眠了。难道是季节的原因?”
“不,还没到冬眠的季节呢,大小姐。”我看了一眼被挪到桌上的小说,心想着或许那才是真正的原因。
可是,玩笑归玩笑……
不知怎么回事,我似乎感到一丝莫名的担忧,便看向她,问:“没事吧?蕾雅?”
“啊?没事呀……能有什么事。”她与我碰了下视线,就转过了头,双腿垂至地板上,改成坐姿后,又沉默了几秒,接着就再次看向我并露出笑颜:“不过你提醒得对,得准备过冬了……嗯!”
哈……?
“哦,快中午了吗?下午还有课……那么,尊敬的公主阁下,能赏脸共进午餐吗?”蕾雅笑着站起来,朝我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呼,她大概真没什么事吧……我刚刚是在担心什么啊?
奇怪的念头。
“深感荣幸,勇敢的骑士。如果下次能早睡早起就更好了。”我笑着回应蕾雅,看着她一如既往的乐观笑容,刚刚那淡淡的担忧也似乎被阳光融化。
简单收拾过后,我们一起走出202宿舍,有说有笑地走下楼梯。
来到樱园门口,刚好见到正在整理信件的宿管员安娜太太,便互相打了招呼。
大概是因为这栋宿舍楼住客稀少的原因,安娜太太对我们挺好的,总是笑脸相迎。不过,对于外来人士,她就相当严格了。
对了,信件……
“安娜太太。”我停住脚步,问:“今天……还有我的信吗?”
“哦……还没有呢。”安娜太太翻了翻前台上的信件,回答:“怎么啦,有什么急事吗?昨晚回来也问……放心吧,我会关注的。经常给你来信的人,一位是嘉妮小姐,一位是凯尔,对吧?呵。”
哎,最后那声“呵”……能省略吗?
正在烦恼间,耳边又响起另一声“嘿”。
呼。
谢过安娜太太后,我就催着正在身边偷笑的蕾雅赶路:“好啦,走吧,走吧。”
“好的,好的,别急……”蕾雅笑了笑,跟上我的步伐。
不过,走出宿舍楼后,她就收起笑容,对我说:“别担心。应该没事的。”
“嗯……谢谢。”我向她微笑着点了下头,不再说什么。
其实,在上个周末,回到碎石城后,我就写了封信寄到国防学院给凯尔,想知道他回来没有,以及近况如何。
正常的话,他应该上周日就回来才对……虽然那边管理严格,但书信来往并无障碍。
而同城的话,差不多周三就能收到回信了。
但愿真的没事……圣主保佑!
……
第291章 终篇
转眼又是周六。我早早就来到中央图书馆,忙完首波图书整理后,乘着暂时无事的间隙,在一楼咨询台内休息。
今天上午理查先生有事晚来,就只有我一个兼职图书管理员在。
幸好这会还早,偌大的一楼中空大厅没多少人在。
不过,到中午左右,咨询台旁边的待整理图书就会堆成小山了。
嗯……瞄一眼远处的南门,空荡荡的,暂时没什么人来。
那就继续看书吧。
我拖过一只椅子坐下,重新翻起桌上几本已经打开过半的旧书。
那是刚才从四层东南4d区搬下来的宗教历史研究书籍。
不过,其中涉及圣明邪教历史的篇章都很少,或者干脆就没有这方面的论述。毕竟那是潜伏在黑暗中的教派,且在历史上引发过不少恐怖事件,估计相关资料比较敏感。
其中一本书写到圣神教与圣主教的千年纷争历史时,隐晦提及一些血腥冲突,如新千年在北方卡诺州,圣主教某个极端分支兴起并开展一系列“过激行为”。但是,这样的“反抗”,也引来了帝国时任总督的报复,导致大量圣主教徒被当作恐怖分子逮捕杀害。
本来,在五百年前,圣主教在南方沃兹古地萌芽时,曾引起帝国的警觉并遭遇其圣教军讨伐,只是因离奇的瘟疫导致帝国镇压失败。在随后残酷的宗教战争中,以唯一真神为名的起义反抗或讨伐异端的血腥历史中,不知死去了多少虔诚教徒和无辜民众。
后来,经过几个世纪的疗伤,随着帝国怀柔政策的实施,两派的冲突才渐渐有所缓和。可是,在“新千年”这个关键历史节点上,却在北方再次产生严重的宗教冲突……
事实上,这本书的用词相对“柔和”了些,也没指明所谓的极端教派是什么。
但是,若根据里克的说法,那恐怕就是曾被视为圣主教圣战派别的圣明教,如今疯狂为执行“仪式”而犯下滔天罪行的邪教!
确实,“正规”的书籍对圣明邪教都没有相对全面的记载。或许要研究的话,重读里克的两本着作或许更好,也就是《宗教,传说与历史未解之谜》和《神谕的角落:圣主,圣神之外的第三种历史》。
第一本书我还有,是从许愿池广场附近商业街的某家书店淘来的。
而第二本书……只在图书馆读过一阵。
那本书没什么人看,印象里借出来的读者就只有纳修。而且,他后来还借了第二次……对了,当时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8月中旬的周五。
是了,我刚刚没在四层东南4d区找到这本书,也不记得有过还书记录。
因为借书限期是60个自然日,大概是纳修还没“研究”完吧……也不知他为何对那种书感兴趣。
对了,纳修那天还问过我一些领域的藏书区域,比如医药,能晶工学等。那时候还不太理解他为何涉猎如此广泛,现在想想的话,医药领域的书……也许,他是想找出某些可能唤醒苏珊的办法?
至于宗教?他是为了心灵慰藉?但那本书也不像有那个功能……
而能晶工学?这就更想不懂了。
回想里克所写的两本书,里面关于圣明邪教的历史可谓详尽,就如没有任何顾虑一样。也许他最初是作为学者试图以“客观”的态度进行研究和写作,可是否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他被那些邪教信念所迷惑,而变成一个邪教徒?
还是说,如他自己所说的,同时还是一个巡修者,记录者和观察者?
怪人……我摇了摇头。
看来,除了里克的作品,仅凭其他综述型的研究书籍,可能很难找到更多关于圣明邪教的历史。
但那其中提到“新千年”兴起的极端教派……那应该就是圣明邪教,就如刚刚所猜测的。那么……
是了,记得在红叶城的卡诺州立第一图书档案馆时看过的11世纪档案资料!
比如,1001年1月10日,时任总督写给卡诺行省圣神教枢机主教的信件,里面提到,当时“极端教派圣明邪教”有“异常活跃”的迹象,还指出那些疯狂的邪教徒“绑架并折磨无辜的人”,“仿佛在邪恶仪式召唤恶魔”,甚至那些教徒被捕后也不惧酷刑……或者干脆就是在“享受”这个受苦过程以“升华精神”,唤醒“沉睡的圣明”等等。
那封信件甚至建议直接用“火刑”对付这些邪教徒。
恐怕,五百年前的1月份,北方的卡诺州是一片腥风血雨。
咦……五百年前?
1001年的“1月”,“异常活跃”的圣明邪教徒……?甚至,他们还对无辜的人犯下各种可怕的血案,其目的,按那封信件所讲,就是为了某种“邪恶仪式”?!
这不就是……如今那些极端邪教徒到处犯罪的五百年前版本吗?!
对,很有可能!就在五百年前的1001年1月左右,本来一直潜伏在黑暗中的圣明邪教徒重新活跃起来,试图通过残忍的虐杀“仪式”,唤醒“沉睡的圣明”……大概就是里克所讲过的,所谓间隔“数百年”的仪式计划?
而这个“数百年”……难道,就是“五百年”?
其实,当时在东宫二楼档案馆读过那些古早资料后,在与里克的谈话中,也有过这样的猜测和质询,但那人的回应就只是沉浸于“数百年一次的圣启之时”、“圣明祝福”、“圣境重塑灵魂”并于“数百年后重新降临”等等常人难以理解的诡异思维,完全无法沟通或是推测其明确答案。
只是,若结合其他史料、丢落的邪教徒笔记、已发生的邪教罪案“规律”,再回想里克那些晦涩得如同密码的怪话……
502年的1月,或者2月,“圣明邪教徒异常活跃”的1001年1月,以及1498年、1501年的3月、6月、9月,也是邪教徒犯下耸人听闻罪案的时期……若以1001年为中点,这前后的间隔差不多也是五百年。
当然,严格来说并非五百年“整”。而且,502年的1月、2月好像是相对“无事”的年份……除了圣主教的萌芽和传播,以及帝国圣教军的讨伐与覆灭,好像真的没有多少关键的大事,至少在能找到的史料上如此反映。
奇怪。是不是有哪里“不对”?难道又缺漏了某些“碎片”?
1498年的邪教徒疯狂过后是沉寂的三年,随后是今年的再度疯狂作案,若按刚刚所推测的间隔三个月“规律”发展,1502年的2月……还能如千年前的502年2月那般看似“平静”吗?
可是,从目前找到的一些资料来看,找不到圣明邪教视角的501年1月或2月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以及有何意义……还是说,那似乎平静的“无事”,只是某种“大事”被阻止了而已?!
不对……6世纪初,圣主教也是非常弱小的教派,而当时被认为极端旁支的圣明邪教是否存在都不好说,也许就如里克的研究那样已经流传了千年之久,甚至可能诞生时间与圣主教差不多,但似乎没有明确的结论。
那么,假如以完整的“五百年”来推算呢……?
比如,1002年的2月?
从其前一年的圣明极端教徒“异常”情况来看,那个潜伏了数百年的邪教可能已经积累了相当力量,甚至不惜以毁灭他人和自己的癫狂行径来呼唤“圣明”……尽管换来的是更残酷的帝国镇压,以及连带对其他无辜圣主教徒的的迫害。
所以,疯狂过后,那一年的1002年初,会否依旧是相对“无事”的年份?还是说,真有某些真相被掩盖了……?
哎,上周在红叶城的东宫二楼档案馆,都没想到这些事,也没有去1002年的书架找相应资料……
难道还去问……里克?
不,那个疯子都不知道巡修至何处!但是,无论如何,他最好别回来这边!
玛希呢?她在卡诺州立第一图书档案馆担任志愿管理员,而且对历史相当熟悉。不知她来到碎石城没有……也许可以问问她?
但是……不。
貌似有点“奇怪”的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
还有谁呢……芙琳?对,她还在红叶城!但愿她尽早康复!不过,她可能还要与莱特、菲利在那边待一段时间,进行各种调查工作。
要不,就写封信联系下芙琳吧。如果她出院的话,应该是住在dc区盛林路的红叶俱乐部,也就是市政厅的招待所。
打定主意后,我把桌上的几本书整理好,推到一旁,再抬头望向中央图书馆南门。
嗯,进来的人开始多了,但没见到熟悉的身影。
那么,把注意力转向桌上的另一本书……
《伊芙璃转世700次后的第7天》,蕾雅的最爱……大概是。
呃。
其实,自己并非对这类幻想小说有多大兴趣……可能就是受到蕾雅的一丁点影响吧,所以有点想知道那个“倒霉”但锲而不舍的主角,如何突破最后的“轮回”?
当然,那其实取决于作者罗茜,也不知她怎么产生的创意!
说起来,罗茜还是戴莎和林奇的同届校友,好像还有某些共同“故事”……至少从与戴莎、林奇的交流中,隐隐能感觉到某些有趣的回忆“线索”和情感。
如果能在下个月的大校庆中见到罗茜本人,也许能借机交流一下?对于她……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因为,总觉得,在她的作品中,好像也隐藏着一些似曾“相识”……或者说,能引起某些类似“共鸣”的东西!嗯,不止是情感方面的,也许是……“启发”?
这自然是很奇怪的想法。怎么会从小说里受到启示呢?
但是……唉,就如那些总莫名来去又无法言喻的奇特思绪、直觉或情感,随便吧……
轻叹一声后,我再次望了一眼南门后,低下头翻起桌上的小说。
抓紧时间,先看一下开头部分。
……
当伊芙璃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从天花板垂下的一盏巨大吊灯,点点闪亮的烛光如跳动于黑暗中的火精灵,盯得久了,一时竟有些恍惚。
夜晚?应该是的。
一缕淡淡的木香飘来,引得伊芙璃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正在一只躺椅上,身上还盖着一条薄被子。
只是,现在的她感到身体沉重得仿佛不属于自己,甚至连抬起手都相当困难,就像灵魂才刚到“家”,尚且支配不动这幅躯体。
好一阵后,她才能转动脖子,看向右边。
那儿是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是沉暗的夜空,不见半点星光。
没关系。她在心里默念着,并未感到半点失落或慌张。
相反,倒是有一种安心感。
因为,她意识到,自己“终于”回到了家。
这儿是家里的书房。
不一会,耳边便传来轻轻的开门声。
伊芙璃转头看向另一边,微笑着向来人问好:“雪莉丝,你好。我回来了。”
那是并不比她年长多少的管家。实际上,更像是陪她一起长大的亲人。
因为,这个家一直都只有她们两个人。
“让我猜猜……”雪莉丝单手端着一个棕色的圆形托盘,上面是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和两个白色小瓷罐。她微笑着回应伊芙璃:“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是呀。”伊芙璃对笑着走过来的雪莉丝说:“所以,现在已经过了几百年?”
“真遗憾,才过了一小时。现在是10点整。”雪莉丝将托盘放在躺椅旁边的小圆桌上,问:“确定还要喝咖啡吗?不继续睡个好觉吗?也许再醒来就是明天了。”
“可我更想再看一眼今晚的圆月。明明一小时前还见到的,特别明亮,美丽。”伊芙璃好像找回了记忆。她继续扭头看向另一边玻璃窗外的黑夜,心中泛起一阵阵淡淡的忧愁。
“这就是今晚喝咖啡的理由?”雪莉丝拉过来一只椅子坐下,问向伊芙璃:“但刚刚飘来的云很厚呢,可能月亮也需要休息了。”
“没事,我等。”伊芙璃看向雪莉丝,说:“我想看看凌晨的月亮。你和我一起看吧?别离开……啊,今晚咖啡不加糖了。”
“哦?真稀罕呢,你不是更喜欢甜一些吗?”雪莉丝迎着伊芙璃的视线,看着对方那一脸认真的表情,微笑着说:“好的,我陪你。”
“谢谢。雪莉丝,我……”伊芙璃看向雪莉丝,喊了一声后便说不下去,仿佛所有的话都已淹没在突如其来的忧伤中。她就这样呆呆地看着那位陪着自己长大的“姐姐”,生怕一眨眼就会错过一世。
“爱撒娇的孩子。”雪莉丝再笑了一声,安慰着伊芙璃:“我一直都在,不是吗?”
是的,一直如此,不是么?
……
咦……
读到这里,我不禁感到似有莫名的思绪涌来却又堵在心头,真是难受!
怎么回事……
那么,这个系列的第七个故事……我赶紧再翻了翻,看了个大概……嗯,难道是说,伊芙璃之前的“6”天轮回,都是在一个梦境中么?!
不,不对,应该说……伊芙璃的第“7”天,更像是回到了第“1”天!虽然之前的故事我没读过,但看起来应该是这个意思。
这……又是一个无解的巨大“轮回”?!
那结局究竟如何?!
怀着紧张的心情,我干脆翻到最后章节。
嗯……
……
当伊芙璃再次醒来时,抬头依旧见着星星点点的吊灯烛光。眨动双眼之余,似感到有另一处光亮俏皮地挠动着眼角。
转头望向右边,玻璃窗外,皎洁的圆月正悬于天边。被打开的一侧窗门边,薄纱轻飘而起。柔和的月光犹如乘着微凉的夜风,透过帘子,温柔地抚过伊芙璃的脸颊,送来仿佛溶于木香中的细语问候。
“你醒了吗?”
“嗯……”伊芙璃轻轻地应了一声。
可是,书房只有自己一人。
她感到身子不像在“梦中”那般无力,于是抬起右手,再伸出左手,视线从左尾指掠至右小指,像是在片刻间度过了十个世纪。
这会几点了?
她转头看向另一边墙壁上的挂钟。
12点已过,正是凌晨时。
可是,此刻的她毫无睡意。
接着,她坐起身来,瞥向躺椅旁边的小圆桌。
桌上放着一杯已经没了热气的咖啡,还有两个小瓷罐。
盯着好一会后,伊芙璃好像恢复了记忆。
对了。那是她刚刚泡的咖啡。小睡片刻后,这会肯定都冷了。
可是……
这奇怪的思绪是怎么回事?
忘记了什么……
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
挺甜的,是自己喜欢的口味。
没有忘记放糖。
放下杯子,心里却感觉沉沉的,好奇怪……
因为刚刚的“梦”吗?可是,她已经不记得做过什么样的梦了,唯有心情似乎还沉在某个梦境之中。
到时,到了明天,不管好的,坏的,一切终将过去,不是吗?
是的,一直如此,不是么?
……
这是最终篇的结局……?
我困惑地再翻一页,已是空白。
不对……再翻!
咦?
又一页空白……不,是一整页上只有最下面的一句话。
“献给曾经的你。”
啊!
这句话,与第“5”天末页的那句“献给1491年的你”不太一样!
可是,竟与如今已失踪的《红叶集》中的那张发黄纸片上的文字一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巧合?巧合……
心潮澎湃之余,仿佛心跳也在加剧,就连翻着书页的双手也在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伊珂,我回来了。”
啊?!
……
第292章 助手
我抬起头,刚见着那咨询台外的来人模样,就立刻站起来,欣喜地喊出声。
“凯尔!”
真的是他……感谢圣主!
这一周来,那不断累积于内心中的重石般担忧,瞬间如同泡沫一样消失了!
安心过后,我才得以细细看下这个似乎长高了个子的少年。
今天的他穿着棕色长袖衬衣和长裤,带上挎包,衣装整齐,精神抖擞,似还留有那时身着军装时的几分英气。只不过,脸蛋好像比之前黑了一点,也许在那边实训吃了不少苦。
再看看他那修短的头发上,还有一小撮微微翘起的发角,随着他的微笑点头,竟还淘气地抖了下。
“嘿……”我看着他那似乎精心整理却压不全纰漏的有趣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大概,他是匆匆出门赶来?
可看看他那从容的微笑!嗯,好像额头还有微微汗珠……刚冒出来的吗?
“啊?怎么了……”凯尔可能注意到我的视线,马上抬起手抹了下额头,继续微笑着说:“哎,刚刚外面还真有点热。”
热?就在如此凉爽的秋日?
“好吧。”我笑了笑,随着心情逐渐平复,终于能舒缓下语调问起他的近况:“怎么样,在那边很辛苦吧?后来训练还顺利么?嗯……是最近才回来碎石城吗?”
现在想想,本来计划是上周日就回来并说好在中央图书馆再聚讲讲“故事”的他,可能是遇到临时任务或训练之类而不得不留在卡诺要塞。
说不定,他“滞留”的时间还不短。
因为,自从上周末给他写信后,到今天也没收到他的回信……真是让人担心!
“还有……”想到这里,我问向凯尔:“你在国防学院那边有收到我的信吗?”
“有的!啊,抱歉……都没来得及回你。”他动了下手臂,右手最后按在挎包上,解释说:“开始是说实训一周,本来我们都准备周日回来了,可后来教官说接到通知,实训计划调整为两周!好不容易熬到昨天晚上才回到国防学院,真是要累死了……刚进宿舍楼就拿到你上周末寄来的信。”
“哎,真是抱歉!会不会让你担心了?”他看过来一眼后,就马上扭头转移视线到挎包上,右手指动了几下又不扯开挎包拉链,好像在犹豫着什么,片刻后才说:“其实昨晚就写好了回信。但总觉得再寄过去的话太慢了,至少得两三天吧?我就想着今早先过来中央图书馆。如果你不在的话,那就直接去樱园送信。”
“哦……”我看向他如同在小心“保护”着的挎包,笑着打趣说:“原来你今天是信使啊。这么说来,回信就在你的包里咯?”
“啦,辛苦你了,邮差先生。”我继续笑着,并向他伸出右手:“拿来吧,我的信。”
“哎呀,都见到你了……就不用再回信啦。”他转头看过来,跟着笑了一下,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真有趣!
于是,我继续向他伸出手并摊开掌心,笑着说:“不行。既然是要给我的信,写好了就是我的。必须给我,反对无效。”
“啊?呃……好吧。”他也笑了起来,抬起左手挠了下头,却把头发扰得更乱,接着就低头打开挎包,从里面掏出一封信递给我,说:“怎么说呢……总感觉怪怪的,哈。”
“怎么会?从它被装入信封里的那一刻起,就不属于你了,嗯。”我接过信,看着淡黄色信封上只是简单写着收件人和寄信人名字,猜着他就是想直接送信到樱园宿管员那里。
把信装入放在咨询台上的自己挎包后,我还笑着打趣他:“这大概是寄信效率最高的一次了,只隔了一夜。”
“是呀……”他笑着回应,然后看了下四周,问:“今天只有你在这里吗?会不会很忙?要不我先自己看看书。”
“好的,先等下,今早暂时只有我在,不过应该很快就好了……”我转而看向南门方向,正巧见到另一位正往这边走来的熟悉身影。
真是刚好!
“理查先生!”待得那人走近咨询台,我就赶紧挥手打起招呼:“早!”
“早,伊珂。哦……不早了,真是抱歉啊,现在才到。”理查打开咨询台拉门走了进来,说:“你是说今天可能有安排吗?哎,还让你帮忙顶班这么久,不好意思。”
“没关系,刚刚好。”我提起自己的挎包,走出咨询台,同时说:“那我就先走了,理查先生。”
“好的,今天上午这里就交给我吧。”理查向我挥手。
告别理查后,我转头对凯尔说:“走吧,跟我去一个地方,顺便帮个忙。”
“咦?去哪里?帮忙?可以呀……具体要做什么?”凯尔跟上我的脚步,边走边问。
“能晶工学专业楼实验室。”我回答:“帮忙测试一下黑能晶矿石的活化指标。”
对,就是上周六在红叶城雅宾旅馆时,玛希送给我……嗯,应该是我们的临别礼物,三块超高密黑能晶矿石。
那很可能是阿布先生生前从乔治手里弄到的特种矿石……虽然一直被他当做“本世纪最伟大的魔晶”陈列在他办公室的书柜里,但按玛希的说法,其实更像是炫耀用的“宝石”。
后来,在阿布先生遭遇不测后,科联会红叶城分会的骨干团队在山区考察时又遇到可怕事件而全体身亡,整个机构近乎遭受灭顶之灾……就如同几百年前在卡诺州同样因不明事故而被“抹掉”后仅剩下废墟的能晶遗迹一样。
但还好,至少硬件仍在,就比如那三块超高密黑能晶矿石。
而据玛希透露,本来应该有五块特种矿石,但离奇丢失了两块……若推算的话,也许就在科联会接连出事的那几天内“失踪”的!
甚至,会否就在上周五的晚上?因为,那时候的红叶城分会小楼已经没有任何值守的人,但除了我和蕾雅,还有其他不明身份的“不速之客”……
简直充满谜团!而且,那栋楼还留有其他诡异的“痕迹”!
应该把这些情况都告诉戴莎……或者仍留在那边调查的芙琳!当时在医院告别芙琳后,晚上才在分会小楼发现连串异像,但隔天就按计划离开红叶城,也没时间再跟芙琳说了。
干脆,今晚回宿舍后就写信吧……有太多疑问了。
“能晶工学实验测试?”凯尔似乎相当困惑:“这不是你的专业吗?我可是一点都不懂呀……能帮上忙吗?在实验室的话,大概只能做到递交矿石之类的事吧。”
没错,就只是这样的“事”,对我来说却是帮上大忙。
因为,经过我双手触碰后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很可能会退化成普通品级。这其中的“特质”,最初认为是冻灼毒素,但后来总觉得更像是某种独特的“能量”形态……比如上周日与戴莎交流时,仿佛突然间闪现在脑海中的词,“暗能量”!
也许就是这样。虽然,那种冷寒致命且可快速蔓延的冻灼毒素是确实存在的,不仅在死灵身上,也能从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或基础原矿中感知。
但是,毒素不足以支配怪物行动。
所以,就如之前所猜测或假想的,真正存在的或许是某种与现存于世间万物……更确切说是“活物”内里的能量相反的,能驱动“死物”的另类“能量”!
而这类“暗能量”在消耗的过程中,可能伴随着致命毒素的排放,并夺取周边的生命!
就像是,光明与生命的反面,那是黑暗与死亡……
只是,这个“假想”里的最大悖论,是我。
自己究竟算什么……活人?“死物”?既能如“人类”般生活,也能感到疲累与饥饿,需要休息和进食补充能量,却又能“吸收”那种想象中的可怕“暗能量”,“消融”其排放的冻灼毒素,并且看似“安然无恙”……?!
不,并非完全没事。我的身体……很奇怪!
这样联想的话,甚至会对自己感到恐惧!
呼……
“很简单的,只是拿块石头放到仪器测试位置,按操作来就好了。”我甩开吓唬自己的莫名思绪,暗暗呼了一口气,与凯尔一起走出中央图书馆后,说:“我已经申请了实验室使用权限。刚好今天你来了,那就稍微麻烦一下,来做我的助手吧。”
“不,永远都不会麻烦,能帮忙最好,我就怕把事情搞砸了。”凯尔看起来似乎挺开心:“而且,能参观能晶工学专业楼的实验室,开开眼界最好了。那地方一定很棒吧?真是令人期待!”
“嘿,但愿不会让你失望。”我回应一声,领着他走回校园大道,迈过一路树荫后,转向能晶工学专业楼方向,没多久就到达目的地。
此刻的专业楼相当安静。事实上,这里除了周一至周五工作日,周末只开放周六上午。
幸好凯尔来得早。要是晚来一两个小时,我可能就会去找韦娜“帮忙”了……不过听蕾雅说,今天韦娜约了舒亚在红叶楼讨论话剧表演和课题作业,总之就是很忙,别去“打扰”最好。
而且,听蕾雅说,韦娜本来讲过可以帮忙顺便“值守”红叶楼一天。
本来那也是挺好的。但蕾雅就觉得不妥,还说出于“职责所在”,她决定留在红叶楼看家,甚至还问我要不要一起。
只是,我总觉得,大概蕾雅更想留在红叶楼“看戏”……所以我就以兼职为由拒绝了。说起来,因为这事,蕾雅还表示“不满”呢……哈。
同时,蕾雅的“不满”,还有一点是因为我想在这个周六上午就去实验室测试新收的三块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指标。实验室申请书是在昨天上午上完专业课后,请梅林教授签名的,蕾雅也知道这事。
当时蕾雅也很有兴趣,只是说到韦娜想在今天上午使用红叶楼会议室的事,就动员我先别急着去实验室,改成和她一起去红叶楼“值班”,顺便喝个茶聊天之类。但她大概感觉到我居然宁愿自己去,所以也表示了“不满”。
昨天,考虑到凯尔不一定今早能来,我就对蕾雅说今天上午得先在图书馆兼职一会……因为要帮理查先生看管一下咨询台也是事实嘛,总之说好今天看情况再去红叶楼找她,就算是敷衍过去了。
结果,今天上午凯尔还是如意料中来到中央图书馆。他大概是目前协助我检测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的最佳对象了,既信得过,又不会刨根究底,更不会“伤害”到特种矿石的“特质”……嗯,很好的“助手”!
那么,上午忙完之后,再去红叶楼找蕾雅道个歉吧……
但说真的,我总有种直觉,也许不太适合让蕾雅和我一起测试特种矿石的指标。
因为,上一次整整100颗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的指标测试,最后不是全军覆没了么?
也许有什么地方“不对”,事实上肯定也是!
但这种奇特的困惑……我现在不想,或“不敢”去思考……
再次踏入能晶工学专业楼后,我带着凯尔先来到一楼矿石样品存放室。
上周末回到学校后,我就请韦娜把那盒矿石样品放到这边。不过,可能因为我全程都没碰过存放黑盒,韦娜还开玩笑问那是否为炸弹才对。
最后也是蛮困难地对付过去……要找个让韦娜信服且不再追问的借口可不容易!
后来,舒亚说自己可以帮忙,因为他反正会顺路经过专业楼,韦娜就“顺便”提议一起走并让舒亚详细“介绍”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总之,后面可真是辛苦班长了。
蕾雅当时还笑着祝愿“一路顺风”!当然,她也就不帮忙拿矿石去存放了,因为有韦娜和舒亚“代劳”么……这样也好!
嗯,就记得周一上午上课再见到舒亚并拿到他递过来的存放柜钥匙后,总觉得他特别疲倦……
咳,不想这些了,已经过去了,呃。
这一次,进入样品存放室后,在整整一面墙的柜子之前,找到2012号格子后,我把钥匙交给凯尔,请他打开柜门并拿出那个黑色方盒。
“怎么感觉很隆重的样子?难道是某种惊喜?”凯尔依言用双手捧着黑色方盒,笑着对我说。
“是呀,这就是一份特殊的礼物。”我将柜门锁好,同时回应。
嗯,“特殊”。
这次,终于能见到“真正”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而且,其中有一颗是亲手“测试”过的。
真是……期待!
……
第293章 实验
“礼物?这个黑色盒子?”凯尔稍低下头看了看双手捧着的方盒,走路速度慢了一些,然后问向我:“这里面装的就是黑能晶吗?咦,以前在维利舅舅的商社看过类似的黑盒子,记得当时装的是很厉害的黑能晶……”
嗯,那是8月4日周六的事。
当时我和凯尔在西北旧城区的维尼佳贸易商社办事处里,试用即将出货的电烤箱作品……那时候还不知道客人就是戴莎。
然后,就见到维利装在黑盒里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新品。我还答应他下周一在实验室批量测试指标,帮忙检验那批新货的品级。
再后来,就是在当天来到西南旧城区街道稍逛过一会后,与维利再见时接到他新入手的一整盒准备赚大钱的“奇货”。
但是,接到那个黑盒子的刹那间,就如拿着一块厚厚的冰块!
我现在还记得那种冷寒的异感……明明只是普通的木盒,就如维利当时所说。
或许,“消融”的过程,甚至在接手木盒时,就已经透过那薄薄的“隔离板”进行了。
而之后在8月6日的周一,当时绝不会想到,那批整整100颗被维利寄予厚望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在我的“亲手”检测下,却都是“普通”品级……包括被蕾雅检测的那些。
嗯……
总之,谁也没想到,后来的买卖纠纷又引出连串事件。
“对,是上个月初的周六了,时间过得真快。那是经过粗加工过的基础原矿,这一批则是三块原始矿石。”我带着凯尔走向二楼,同时说:“但都是超高密特种能晶,确实比普通品级厉害得多,待会检测下指标就知道。”
“嗯,当时舅舅就是因为这些石头被调换,和那个黑心商人打起来,还住了院。而且那批货来源还不干净……对吧?真是糟糕!幸好他最后没被一起抓进去。”凯尔说到这里后,赶紧看向我,问:“伊珂,这也是超高密矿石的话……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该怎么说呢?
如果说维利当时那批货是因为“被调换”,那起因“应该”就是我好心办成了坏事……当然,也不完全就是坏事!
因为,那批货,或者更确切地说,可能如今在外面市场或地下流通的超高密能晶,甚至无论是白能晶或是黑能晶,实际上从货源到流通都有“问题”。
而且,那些参与特种能晶转卖过程的人,或被抓,或失踪,甚至是……死亡。
“这几块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是科联会红叶城分会送给我们当研究素材,仅就物品本身而言,应该是没什么问题。”我和凯尔一起来到二层试验区,同时说:“而维利叔叔通过黑商买来的那批货,实际上可能来自月铃矿区未公开销售的特种矿石。那个渠道就真是违法的……”
“唉,所以说,维利舅舅现在还能在外面自由蹦跶,算是很幸运了。伊珂,这件事还真得感谢你。因为你及时发现了陷阱,还能找到国家检察院的人介入,才能抓走那些黑心商人。”凯尔说:“维利舅舅幸好没出货,要不然估计他也得进去,诸如买卖赃物之类……好险!”
“不,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总之,事情过去了就好。”我想着自己其实算是帮了“倒忙”,只是歪打正着,没想到竟能从那个头号黑商取得突破,挖出一条暗线……虽然直到现在,仍在沿着这条线索追查,但相信一定能扯出最后的“线头”。
只是,这其中如一环扣一环的连锁事件,甚至还有多宗悲剧……
而且,维利的商社办事处,位于西山区翠岗路,临近环市北路主干道的那栋被改造成小商社驻地的原公寓楼,也是位于破败的西北旧城区……就在9月13日发生过死灵致死六人的恐怖案件!
案发地是在怡岗路的路口大楼,相对远离主干道,如今成为流浪汉驻地的偏僻之处。
路口大楼,曾经的纺织厂仓库,荒废多年后被有限改造并拿到所谓的“年度创意重生建筑大奖”,如今依然如“废弃之城”一样败落。
我去过两次。第一次是与凯尔去维利的商社办事处时迷路并走到那里。第二次则是自己路过那儿,因为要去探望当时仍还住在那个区域的妮卡。
可是,没想到,即使驱除了妮卡不慎染上的冻灼毒素,那位已准备搬家到别处开始新生活的乐观少女,却死在了9月13日晚被“投放”至路口大楼杀人的死灵爪下……
那些死灵,就是由野狗尸体异变而成的可怕怪物!
现在想起来,事发两三周前,当时就在维利商社办事处所在的公寓楼附近,见过几只令人感觉不舒服的野狗……而不过那时候的它们,“应该”还是活的!
太危险了……
虽然,总有某种直觉,比如已经发生过惨案的地方,或许不会再发生一次,因为那些邪教徒似乎有不断转换地方制造“仪式”事件的“规律”,但这终究只是推测,不能冒险……!
再次进入2号实验室后,我赶紧问向凯尔:“维利叔叔的办事处还在西北旧城区那栋荒凉的公寓楼么?以前的‘邻居’工会都搬了,他还在吗?最近那边发生了一些事……他知道吗?”
当然,工会搬走另有原因。
现在想起来,引爆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的圣明邪教徒,明面上的身份居然是能晶矿业工会南方分会负责人,来自卡诺州那边古往今来纷争不断的古老土地……按戴莎后来的说法,那个人的疯狂行为是有“原因”的。
但具体是为什么,戴莎没有详说……
那次与戴莎的谈话,是一起去医院探望苏珊时,与恰好在现场的梅林、索菲和纳修各种隔阂感强烈的生硬互动后,回到市民广场,聊到一些发生过的事。
当时,我提过那个邪教徒笔记上被加粗过的“”数字可能对应1499年2月,但是好像又没有见到“相应年月”的可怕案件报道,除了苏珊中毒事件,也提过不知这其中有无关系的疑问。
但后来戴莎的回应……的确是说过“应该”有关系,只是苏珊事件因为“普通”而没被报道而已。
而且,戴莎还讲过,那个邪教徒“的确”知道苏珊事件!
所以说,那组被加粗的是真与苏珊事件有关联么?!现在竟联想起来……上周四在宿舍思考时都忘了这个细节。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复杂的联系,竟让“这些可能相关联的事实链”,“也许只是由一个悲剧串起另一个悲剧”……就如当时的戴莎说过那样?
虽然,现在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时,凯尔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还有些有趣的事呢。我上周在卡诺要塞实训简直是与世隔绝,昨晚回到国防学院后,还拿到舅舅近日寄来的信。他还在月铃镇忙着修缮温芝学校小图书馆呢,满纸都是成就感与人生感悟……我怀疑他下一步要回归小镇当牧师了。”
呃,感觉上,好像从一种担心转成另一种担忧了……
“9月13日,在西北旧城区那边,发生了同样可怕的事件。与当时我们在卡恩山区遭遇的一样。”我领着凯尔来到实验台前,说:“我有个认识没多久的朋友,一个善良的人,因为那天晚上经过路口大楼,不幸被死灵杀害了。”
“天,这些该死的怪物!不,它们本来就已经死去了……”凯尔把黑盒放下,双手撑在桌上,说:“简直如瘟疫一样,不断地爆发害人!那些躲在黑暗中的团伙,利用怪物在国内制造恐怖气氛的极端分子,就应该被严厉审判!”
极端分子?是指圣明邪教徒吗?
听起来,凯尔似乎也知道了一些情况,比如那群狂热教徒借“投放”死灵祸害无辜民众的事实。
这不奇怪……虽然他目前还是国防生,但应该会从军队方面的渠道听到一些情报。
所以,这一次他似乎少了些迷茫。
当初在月铃湖畔遇到那些“有形”的怪物后,他甚至一度有种信仰受到现实冲击的感觉,以至于后来在中央图书馆五层档案区聊天时坦白了自己有所“动摇”的心态。
当时,我们都不敢置信,那种“怪物”竟然存在于世。
所以,那时候的自己,也只能说一些“存在即合理”、“可能存在暂时未明白的运行规则”等等虚话。
但可以确定的是,随着缓慢却一步步地逼近真相,也许那种之前想不明白的“规则”,或者说某种看来匪夷所思的邪教“手段”,以及驱使这些“工具”造成系列惨剧的罪魁祸首,终将暴露于阳光之下。
“没错,这些死灵,绝非传说中那种死去却不愿归尘的怪物,更可能是被批量制造出来害人的。那些没有人性的元凶一定会被绳之于法。”我点了下头,对凯尔说:“我认识的人,戴莎学姐,芙琳女士,莱特先生,菲利先生,那么多勇敢的人,不畏牺牲,奋勇前行,就像一团团火光扎进黑暗中。我相信,他们……肯定能点燃黑暗。”
想想戴莎不知面对了多少战友的牺牲,可她那依旧坚强的眼神和坚定的信念,真是令人动容。
所以,虽然自己只是一个学生,但如果可以的话,哪怕只是一点点支持,即使是成为一小点“光”,也希望能尽力帮忙驱赶一小角黑暗……
“嗯,一定!”凯尔跟着重重点了下头,沉默两三秒后,却又稍低着声问:“所以说,伊珂……那些怪物,并不是古籍传说中的真正死灵,对么?”
呃。看来,他还是有个小“心结”……
于是,我看向他,坚定地说:“对。我相信,那就是人造的怪物,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死灵。是带有致命瑕疵的伪……物。”
从目前搜集到的各种线索看,那些怪物极可能是批量“制造”的,就如戴莎曾推断过的那样。因为,哪怕是死灵,也不可能每次都如此“稳定”地以“6”只的群体出现!那帮信奉邪教的极端分子,很可能获得了某种“技术”助力。
因为,那个另类的邪教徒里克说过,在千年的历史中,虽然圣明邪教掌握了某种“运用”死灵的“手段”,但那也是“原始”、“极不稳定”、也“不人道”的……
可是,如果按照这种思路,若以“原始”方式催生的死灵,会是“真正”的怪物么?!
不对……怎么又一次落入圣明邪教的思维逻辑!
甚至,刚刚自己那句话,原来意思是指以人力复制的仅是“带有致命瑕疵的伪神迹”,也是里克说过的诡言!
只是,这话似乎给了凯尔某种信心。
只见他翘起嘴角,仿佛有阳光洒在他的脸上,驱尽最后一丝阴霾。
看过来片刻后,他轻轻地说:“我也相信。相信你所相信的一切。”
啊……这话!
上周三在红叶楼会议室,在某个犹如隔绝空间的角落里,听到蕾雅讲十年前的往事时,最后我就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因为,她肯定是付出很大的勇气,才敢去回忆并说出那些如幻觉般的“真相”。
而当时的我,是出自内心地相信她。因为,自己本来就是不可思议般的存在,所以,无论是多么离奇或诡异的事物,哪怕是“幻梦”,恐怕也是“合理”的……只是暂时未能“理解”而已。
然后,就在这会,我倒成了被“相信”的对象?
嗯,当然,这是好事!蕾雅当时的感动与笑容,我更更能感同身受了……
可是,要怎么回应才好?怎么感觉内心一团乱麻……
“那个,这个,嗯……”我在实验台前左看右看,正好见到上次的器材箱,赶紧从里面搜出两副防护手套,对凯尔说:“来,先把这个戴上。我们马上开始做实验了。”
“啊?开始了吗?好的。”凯尔接过手套,接着又问:“然后呢……其实,我是不是已经没事可做了,只要看看就好?”
“那可不行。你现在是测试主力,一切都拜托你了,凯尔同学。”我开了个玩笑,平复心情的同时,自己也带上手套,并找来上次的操作手册,说:“这里有简易流程。只是指标测试而已,很简单的,来试试吧,很快你也是优秀的能晶工学专家。”
“这样的吗?真是荣幸至极。”凯尔笑着回应。
“嗯,来吧。”我先放下心中的其他疑问,翻起手册教导凯尔:“选用单体精确测试,把一块黑能晶矿石放到实验平台的黑盒……啊,选那块大的,对,先别用那块小的。嗯,接下来关好黑盒,开始模拟催化……”
那块小的黑能晶矿石,是之前与玛希交接时,被我“亲手”拿过的。
熟悉的机器“滋滋声”过后,出纸口开始生产指标便笺。
这一次……怎么样?!
扯下便笺时,心跳又开始加速。
嗯……
活化指标竟高达9182dc!
货真价实的“超高密”……!
……
第294章 指标
“活化指标9182dc?伊珂,这个数值说明什么,很高吗?”凯尔凑过来看了一眼我放在实验台上的便笺,随后问。
“是的,仅就矿石的块头而言,催化物质总含量非常高。”我轻轻地呼了一口气,说:“这块矿石可以切割成六枚1类或三枚2类标准基础原矿,再进一步加工为制式黑能晶。目前市面流通的产品,1类标准指标约在300dc至400dc,2类是400dc至600dc之间。无论怎么算,这块矿石被分割加工成制式黑能晶的活化指标都相当于目前基准值的3至5倍,非常惊人。”
记得,8月1日庭审后在蔓萝酒吧,戴莎说过,拟加工为2类标准黑能晶的基础原矿活化指标已高达2000至3000dc,也就是在月铃矿区试投产的那批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
当时听到时很是惊讶,因为那相当于同类基准值的3至5倍!
那种数值指标甚至相当于5类和6类工业级黑能晶,也就是驱动大型工业机械的巨型制式能晶……非常惊人!
后来想想,如果那种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真的存在,那么未来的技术革命就有了新型“血液”的极大助力,或者同等体积的制式黑能晶更加持久,或者达到原设计指标的大型机器动力源可以更加小型化……无论哪种畅想都令人振奋!
当然,目前这种革命性的工业血液可能还不算完整。
自然界中可能确实存在超高密黑能晶矿石,但与之对应的超高密白能晶……更澎湃且持久的重要能量来源可能还没有“正式”面世,而关键的配套化学添加剂,新型阻隔剂和双活性引发剂,基础的新工业酵母和“菌种”大概还见不到影。
更准确地说,那些组成新型工业血液的其他元素,很大可能并非完全“没有”。如戴莎所透露,也许它们还在其他地方,或是在实验室中,或是在试生产中,甚至……是在危险的“途中”!
不知戴莎和她的团队调查得怎么样了?她所面对的危险,现在看来可不止疯狂的圣明邪教徒,还有提供恐怖“手段”且隐匿在黑暗中的罪魁祸首!
假如,能斩断那些所谓的“手段”,或许也能起到减少无辜伤亡、甚至是阻止犯罪的作用?!
如果可以的话……
再回头看看这块富含活化物质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
虽然已有心理预期,还是感到震惊!
且不论这其中可能还有某种被仪器判定为催化物质,但实际上可能为另类“能量”且带有致命冻灼毒素的东西,可加工后在实际应用上也确实能运行于现有动力源……虽然最后是以毁灭收场。
如果能掌控这种目前“未知”的力量……即使是可怕且危险,但从能晶工学的发展角度看,真是让从业者心潮澎湃,就像能晶新时代的大门触手可及一般。
“维利叔叔开的皮卡,动力源的催化槽可装18枚1类标准黑能晶。”我看着那块极为危险又充满“吸引力”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怀着复杂的心情,对凯尔说:“如果换成由这块特种矿石切割加工而成的6枚黑能晶,能更加持久,而且使用成本更低。先把这块矿石放回原位,再测另一块矿石吧,最小那块留到后面。”
“好的。听起来真棒。如果舅舅能从正规渠道买到这种能晶,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吧。那个财迷……不过,最近的他,倒是改变不少咧。”维利把测试后的特种矿石装回黑盒,拿起另一块稍微小点的矿石,准备开始第二轮测试,同时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笑了一下说:“说起来,他这段时间几乎都待在镇里。”
“啊?从那时起……到现在都1个多月了吧?”我问向凯尔。
记得是在8月4日的周六,在维利的商社办事处,还被他问过“送礼”的事……而对象其实就是8月7日生日的嘉妮老师。
当时,我就建议送一套科普系列图书给喜欢孩子们的嘉妮老师,维利也接受了这建议。
说起来,那时特别高兴的维利还郑重感谢了我,大概是因为他一直给嘉妮老师不靠谱的印象,才想着借这次机会改变一下,但又担心乱送礼会适得其反。
然后,就是一周后的8月11日。那时,维利因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货品问题与头号黑商起争执,导致被打伤入院。
那时,我与凯尔去看望维利时,就听到那套图书礼物确实送得恰到好处,嘉妮老师也很高兴。同时,维利也注意到温芝学校小图书馆年久失修的问题,就决定以商社捐赠的名义购买建材,联合凯尔的父亲劳尔先生一起制作新图书架。
再之后,8月的最后一个周六,嗯,25日……就是市民广场eug-1001号光辉豪车爆炸案的那天!
先不想那个……那天,我们再次去探望维利并陪他去医院复查,就听维利说在规划“温芝学校图书馆用品二期扩建工程”,还购入了不少定制板材。
不得不说,维利在这件事上还蛮用心的,前前后后忙了一个多月。
如果只是他自己吹嘘也就算了。记得我那天晚上还收到嘉妮老师的回信,里面提及维利的篇幅破天荒多了不少,还有许多好话,诸如“难得的认真干劲”、“能与小孩子们打成一片”、“相当于半个保育员”等等,以及“看来也不完全是个浮夸的傻瓜嘛”这样的原话。
呃。
大概,应该是,嘉妮老师对维利确实有所改观吧。对,后来收到的几封回信,也都提到维利的“努力工作”……
哦,说到维利“吹牛”,好像凯尔后来说过什么事……
想到这里,我不禁看向凯尔,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是呀,舅舅看来是要准备温芝学校三期工程了,包括把墙壁粉刷一新等等。他甚至想要增设一些户外游乐设施,据说孩子们都很开心,连带大人们也夸赞了几句……哈,可别太得意忘形才好啊。”凯尔笑着说,同时把第二块特种矿石放入测试仪器的黑盒中。
“真是用心。可是……会不会影响到维利叔叔的生意啊?”我问:“感觉他好像在做慈善。当然,这是好事,不过还要量力而行呀。”
维利其实算是正在创业的小商人,虽说似乎有点小气和计较,也会有狡黠的时候,但可说是平时节俭,而且相当能打拼,会努力到处寻找商机。这一次,他已经为家乡的温芝学校修缮一事作出蛮大贡献,就不知会否消耗过多来自不易的积蓄?说起来,那100颗“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的投资最后结果却是血本无归,对他来说损失也不小了。
“对呀,所以我在之前的回信就让他别太得意过头嘛。”凯尔说话可真不客气。不过,他平时与维利的互动除了“尊称”外更像是平辈的关系。
调侃过后,凯尔接着说:“其实,他也不会头脑发热去真做慈善啦,放心。而且,他手里有几个钱能供他挥霍啊?他在镇上这段时间,听说还认真考察了家乡的土特产,似乎有意放弃碎石城那个办事处,到人流多一点的南边旧城区找间商铺做小生意,还说可以进货些家乡特色糕点,比如我妈的作品,哈!”
笑着讲完这段故事的凯尔,同时按照操作指引开始第二块特种矿石的指标测试。
这一次,他都能自己操作了。
“那不错呀。卡丽阿姨的手艺确实很好,本来在镇上就很有名气的。想起来都有些怀念呢,嘿。”我听到维利有意搬家,顿时感到安心一点。
毕竟,那个偏僻危险的“管道之城”,“已经”发生过可能涉及邪教“仪式”并致死“6”人的恐怖事件。就算那些疯狂的邪教徒似乎不太可能在同一个地方连续犯罪,但那个地方据传闻一直有邪教徒出没甚至是集会,在被国家力量彻底清理前,还是不要久待的好!
此刻,机器再次响起“滋滋滋”声,出纸口开始缓慢吐出便笺。
指标结果应该不出意料之外。
“真的?那我得赶紧写信给舅舅,让他下次来碎石城时带上一些自家点心。”凯尔笑着说:“我也很怀念家的味道,嗯!”
“啊,如果不麻烦的话最好。对了,如果下次见到维利叔叔,还是要跟他说一下。西北旧城区那个办事处真要尽快搬走才好。那地方不太安全。”我摇了下头,叹了口气。
“知道,我会在信里说的。呵,别看舅舅有时候好像很胆大冒险,其实都是吹牛,他是很小心又惜命的……哈。”凯尔继续毫不留情地调侃自己的舅舅。
那就好。我倒是觉得,对“危险”的敏感嗅觉并非坏事。因为,生命虽说是自己的,但也关系到其他人,特别是爱与所爱的人……对吧?
嗯,说到“吹牛”?嘿,想起来了……
这时,第二块特种矿石的指标便笺已经完成。
8821dc。
毕竟是相对小的个头,但活化白能晶能量输出的x物质总含量仍然惊人,名副其实的“超高密”!
“这一块也是很厉害的黑能晶矿石,是吗?”凯尔跟着看了眼便笺纸指标,说:“对哦,刚刚讲过的,那些标准黑能晶指标都只有几百……”
“是的。因为这并非被切割成标准体积的基础原矿或被精加工后的黑能晶,而是不规则矿石,所以测出来的是总量指标。”我放下便签纸,说:“如果是上次的基础原矿,或是制式能晶,测出来的就是标准指标,那就更好与基准值比较了。不过,新一代的测试仪器可以同时根据矿石重量和体积测试对应的标准类别能晶指标值,那就方便多了。”
“呃,就是以后可以省掉矿石的手工换算标准指标值的意思吧……不行,有点头晕了。”凯尔抬手摸了下脑门,接着看向最后一块小矿石,问:“那么,最后这块还要吗?”
“要。这块比较特殊……”我对凯尔说:“请它上台吧。”
那是被我触碰过的那块矿石,但应该还没完全消融全部的特殊物质以及冻灼毒素。
“哦?好像很有意思!”凯尔“熟练”地将最后一块小矿石摆到仪器的黑盒子中,很快就完成操作程序。
机器工作的滋滋声再次响起。
这时,我问向凯尔:“上个周五,嗯,就是我们还困在卡恩山区艰难找路的白天,讲到维利叔叔在扩建温芝学校小图书馆,你当时说他在‘吹牛’什么事,对么?还说不知真的假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又不是镇上的传言,是吗?那是什么?”
那是9月14日,危险夜晚过后的隔天清晨,我们从半山的“石板广场”走下水梯,正穿越在山林间,路上聊到很多事,提到了温芝学校小图书馆的热心捐赠者维利。
当时提到维利,不知想到什么事的凯尔还笑了出来,可他说的话也是不着边际,神神秘秘的……
只不过,那时候我更关注的是凯尔在雪林村期间听到的所谓深脉1号矿区诅咒传闻,甚至与10年前……也就是1491年的1号矿区红叶工业武装人员可能被死灵袭杀事件有关!
再说了,还在提心吊胆地穿越危险重重的卡恩山区,我那时自然也没心情去关心凯尔提到的“牛皮大王”维利“传言”。
所以说,那究竟是什么事啊?
呃,刚看向凯尔,就见着他那往两边翘起的嘴角。
喂喂,有什么可笑吗?再怎么说,那也是你的舅舅好吧……
“这个嘛……舅舅在最近的来信又再次说到,可我真不知该怎么回他好。”凯尔稍稍收敛了下笑意,说:“反正听起来就觉得好笑!他说,感觉嘉妮老师对他改观很大……”
“嗯?这……也算是事实啊。”我想起嘉妮老师的回信也提过类似的话。
维利确实在温芝小图书馆改建工程上非常用心,不是说都进展到第三期了么?而且,说不定他有空时还兼职保育员带小孩子们玩呢?
“然后,他还说……嘿,伊珂,你听了可别笑。”凯尔说着这话的同时,自己却在笑:“他说啊,觉得嘉妮老师对他开始有好感了……”
“……”
噗……
哎,不行……深感无语的同时,我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就在此时,机器的出纸口第三次吐出便笺。
嗯,先看一下!
哦,1822dc。
这块估计可被切割成两枚1类标准黑能晶的矿石,x物质总含量相比前两块少得多。
估算单位dc大概为基准值的2倍多一点,相比“超高密”的特质大概还差了那么一点,但仍超出普通高品级黑能晶指标许多。
毕竟,是被我“亲手”消融了部分指标啊……就在那“接手”的短时间内!
……
第295章 消融
暂且抛开维利那确如吹牛般的“感觉”,我将注意力转移到第三块特种矿石的指标便笺。
1822dc……若按大约两枚1类标准黑能晶分割,相当于每个900dc,也超过高品级基准值许多。
不过,比起前两块矿石的指标,那还是差远了。
毕竟,是被我“消融”掉大部分性能……
还是说,其实是“吃掉”部分未知的特殊物质?
不不,怎么突然有这样怪异的念头!
“咦,这一块的指标差很多。可看起来也只比其他两块小了些啊。”凯尔把矿石从仪器模拟黑盒中取出来,放在手里看了又看,再瞧向我,问:“难道不是同一批的?”
“嗯……来源地应该是一样的,很可能都来自北方卡诺州的山区。”我再次想起那个神秘的隧道式小矿洞,感到一丝莫名扑来的凉意之余,踌躇片刻,说:“即使是同个矿区也有指标上的差异,而且超高密特种的矿石指标区间相比之下更大。就像维利叔叔最初到手的那批特种矿石,其中不也含有普通品级吗?”
“是哦……想起来了。所以那时候舅舅才想快速区分超高密与普通品级啊,还麻烦到伊珂……”凯尔问向我:“对了,那你后来就是在这里做指标测试吗?”
“是的。”我点了下头,想了想,向凯尔伸出手:“也不排除另外的情况,比如此类特种矿石指标的不稳定性。来,先给我一下……”
其实,就算是所谓的“不稳定”,也是由我造成的。
这个缘由……要向凯尔“坦白”吗?
现在?
可是,我张了张口,却还是说不出一个字,就像思维被某种力量骤然冻结,脑海中一时整片空白。
呃,对上了凯尔的视线……他的眼神里好像透露着疑问。
唉,稍稍移开自己的眼光,看看另一边已测试过的两块“正常”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
“好的。嗯……伊珂,没什么事吧?”凯尔的问话传了过来。
“没有啦。”我转而看向凯尔,笑着接过那块指标弱化了的矿石:“上次测试时也遇到一些很有趣的特殊现象。有些能晶的指标是不稳定的,就像会跳动的数字。”
是的,就比如那三枚性能指标均存在浮动区间的异色能晶。
能量稍多,x物质略少的紫晶,以及与之相反的红晶,还有两个指标都低下,犹如被“榨干”了的蓝晶碎片。
呼……
指尖触及矿石的刹那,就感受到熟悉的冷寒刺痛,如同迅捷划破皮肤后钻入血管横冲直撞的寒流!
对,这应该都是幻觉,并没有真的受伤……可感觉却如此真实!
此刻,防护手套包裹着的右手,应该都被冻灼毒素暂时染黑。
真没想到,一周前已经被我消融掉大半毒素的矿石,竟然还如此凶猛,就像那疯狂杀戮的死灵!
只不过,这样凶恶的“怪物”,最后也渐渐沉寂下来,就如“死去”一般。
再也感受不到冷寒的刺痛。这块特种矿石应该被彻底消去“超高密”性质了。
那么,开始最后的实验吧。
我将这块应该退化成普通品级的矿石装入测试仪器的黑盒里,进行最后一轮测试。
“咦?伊珂,还要再测试么?”凯尔在旁边开玩笑般问:“这次不需要助手吗?”
“总得自己操作一次嘛。谢谢啦,助手同学。”我笑着回应凯尔。
“应该的。而且我也开了眼界,很有趣!”凯尔马上回答,接着就看向滋滋作响的机器。
出纸口开始慢慢突出便笺。
指标值:699dc。
果然已经是“普通”的黑能晶矿石。其中的特殊物质,冻灼毒素以及想象中可能存在的“暗能量”,很可能都被我的异能“消耗”掉了。
这算是用科学仪器做了一次“证明”……虽然已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只是,接下来,我却不由自主地抬手抚过自己脑后头发。
嗯……应该不至于。
毕竟,只是总共两次共消去大约可折算为3000dc的“异物”。
不过,要出现让一根金发转为银白的代价,大概需要“消耗”多少指标值?
对了,上一次发色“变异”的之前,大概就是净化了米娜珍藏的礼物……共十二颗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的时候。
和这次三颗特种矿石一样,或许它们都来自同个矿区。
那么,按照与“超高密”特质对应的x物质指标“超额”部分,大概平均每颗是3000dc至7000dc左右。
也就是说,每当“消融”dc左右的超高密“异物”,就可能让一根发丝“变异”?
呃,真是连自己都觉得怪异的推论!
“咦?怎么数值一下子少了1000多?”凯尔惊讶地说:“简直就像蒸发了一样!怎么回事啊?!”
“大概真的是蒸发了吧。”我淡淡地回应:“这些所谓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也可能包括那些尚未面世的其他特种能晶,稳定性问题恐怕很难解决。对于未来的工业革命应用领域,它们……大概还不能称为‘本世纪最伟大的魔晶’。”
“是吗……听不太懂,意思是这些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加工出来的基础原矿之类,虽然性能很好,但都不稳定吗?”凯尔接上话:“难怪会毁掉舅舅的皮卡动力源。”
“嗯,差不多是吧。”我微笑着看向凯尔,可心中却感到一阵隐忧。
不止如此。
对于普通的工业应用而言,或许超高密能晶的极大不稳定性是致命缺陷。
但如果对于破坏、杀戮、战争的领域呢……?
极强极迅猛的能量爆发,抹掉范围内一切物质的恐怖破坏力,可能与某种尚未实证但或许已存在的人工造物……超高密白能晶有关。
若从冻灼毒素以及想象中的“暗能量”之言,同时存在于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基础原矿、只剩下杀戮本能的死灵,或许这期间还有某种催生与驱动的关联……若果那样,那超高密黑能晶其中的未知“异物”简直就是怪物的“食粮”!
而且,不稳定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甚至还可能与同样不稳定的超高密白能晶发生恐怖反应……比如被夷为平地的聚能联合集团“南大仓”,很可能就是两类特种基础原矿和能晶阴差阳错混合后在极短时间内爆发出极强冲击波所致。
“好了。”我暗暗叹了一声,继续笑着看向凯尔:“那今天的实验到此为止。这位助手,请把所有矿石放回黑盒里,带回一楼的存放室吧。”
“没问题。嗯,我会不负信任,护送这些宝物入库的!”凯尔比起拳头说着严肃的话,可脸上的笑容却冲淡了那份正经。
“感谢,勇敢的战士。”我向他回笑,看着他收拾完所有矿石。
接着,我按操作手册关掉机器,同时处理各种杂物。
待一切收拾好,我领着凯尔走出2号实验室后,又回头看了一眼测试仪器,再转而瞥过凯尔双手捧着的黑盒。
刚刚闪过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比如,能否实际测试下,总共消耗掉具体多少dc的特种矿石,才会让自己的一根发色变异?
但是,刚刚已经估算过了。
而且,就这三块不算多大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怕是远远不够。
再说,我已经彻底破坏了其中一枚特种矿石,让它变成了普通品级……严格来说,这些算是科联会红叶城分会送给宁溪谷学院能晶工学专业的珍贵研究素材,感觉却像是被我“调包”一样……虽然,玛希的原意是送给我。
只是,现在已经是公共财产了。当然,本来超高密黑能晶矿石中夹杂一些普通品级矿石也没什么……因为有过先例嘛!
总之,被我触碰后再研究的素材,也就那一块,应该没什么事吧!
因为,我们应该是首批测试这三块特种矿石的人。而事实上,别人估计也不知道这类矿石……或者说,知情人绝对不多,也不知道这边实验室存有这种宝贵素材。
安抚过自己后,我带着凯尔把装有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的黑盒存入原位,再一起走出专业楼,重新漫步在宁静的校园里。
晴朗的天空,清新的空气,悠闲的时光。只是,我却想到一些煞风景的事……
“凯尔。当时你归队后……那次山区遇袭事件对你有什么影响吗?”我想起上周五在深脉1号矿区临别时,只有一个人归队的凯尔。
本来,他还有同伴的……
“归队后,先被教官询问了好久,后来又被引到小黑屋里,反反复复被几位军情处的长官质问细节,真是辛苦!感觉就像是自己犯罪一样!”凯尔摇了下头,看起来很是郁闷:“还好最后把我放出来了。但是,他们要求我对这次遭遇保密,不要到处散布恐慌言论等等。唉,拜托,我都恨不得尽快忘记这些噩梦才好……”
“也许是担心扰乱军心?毕竟当时的边境形势比较紧张,军队也在卡诺要塞演习,是吧?其实,当时的红叶城内气氛也不太正常,特别是之前还发生过骚乱。到我们离开之前,好像宵禁也没停止。”我总觉得军方的关注点似乎有点奇怪,就对凯尔说:“不管怎么说,你能平安归队,中途还打倒了那些恐怖的怪物……不应该嘉奖你的勇气才对吗?”
“不……在山区遇到死灵时,我还做过逃兵……没受太严厉的处罚就算好了。”凯尔低下头,边走边说:“更别提‘打倒’了。说真的,要说对抗这些恐怖的怪物,就算是勇气,也是因为伊珂你在……”
“不能这么说。那时你是去寻找救援……就像我那天下山去找雪林村一样。”我对凯尔说:“当时,我将昏迷的玛希女士和重伤的芙琳女士都留在了半山腰的车里……现在想想也不好受,即使是受委托去求救。幸好最好大家都没事。如果你是逃兵,那我也是。”
“而且,你本来就很勇敢啊。”我接着对他说:“嘿,你自己的勇气,我可给不了你。”
“哈……”凯尔笑了一声,转过头说:“伊珂,谢谢你。嗯……其实,教官后来确认我真的对那些怪物打光了子弹后,稍稍夸了一句‘干得不错’。不过,还说‘不要骄傲’之类的话,就让我继续跟队实训了。”
“原来是这样,然后就加训了一周?果然辛苦。”我笑着说。
“对啊……而且,感觉就真像上战场一样,既兴奋又紧张。”凯尔说到这里,看过来并稍稍压低声音说:“伊珂,我听说……这段时间国际形势很不太平,有跨境恐怖组织和危险人物潜入国内搞破坏。比如红叶城前阵子的骚乱,还有山区的少数民族地区动乱等等,甚至还可能蔓延到南方的城市!”
“恐怖分子?不只是疯狂的邪教徒,还有极端分裂主义者吗?比如那个‘卡邦团结阵线’恐怖组织?对,你上次说过……”我看向凯尔,问:“你的意思是,他们甚至准备潜入南方城市破坏?!”
“有这样的传言。”凯尔点了下头,对我说:“总之,要小心点好。这段时间……最好别去校外兼职得太晚啊。”
“这……听起来真是危险。卡诺州再往南就是宁诺州了啊。难道想在首都……?”我感到一些担忧。
因为,从今年7月起,碎石城已经接连发生几起致死多人的重大案件。狂热的邪教徒,危险的特种能晶,恐怖的死灵,诡异的爆炸……如果还来一波极端恐怖分子?!难道这里以后也会如红叶城一样实行宵禁吗?
“这就不知道了……希望没有大事件发生吧。”凯尔像是想到了什么:“啊,就在9月13日,这里同时也……!哎,不说了……”
是啊,直到最近,碎石城依然不太平,仍有可怕的“大事件”发生……
希望戴莎和她的团队能尽快抓到策划犯罪的幕后元凶!
但愿那些不幸的遇难者灵魂得以安息……圣主保佑!
这时,联想到其他的事,我看向凯尔,问:“嗯……明天上午,能不能再请个假,陪我去一趟市民广场?”
“啊?可以呀!市民广场吗……好的,去江边走走吗?”凯尔赶紧说。
“不是……”我补充说:“是想去圣石大教堂……开学初我们班级活动组织去过一次的地方。”
“嗯?那里……是圣神教的教堂啊。”凯尔似乎犹豫了一下。
“对。”我看向他,问:“可以去吧……?”
“可以啊……没什么。”凯尔笑了笑,说:“你想去,我就陪你去。是想再参观一次吗?听说是非常宏伟的建筑,去看看倒也不错!”
“有这个打算。顺便……也可以去和那边的人聊聊。”我说。
“哎……?”凯尔愣了会,问:“和那里的圣神教徒吗?”
“嗯……是索伦神父,如果能遇上的话。”我回应他:“8月25日那个周六,在市民广场遇过的,就是那位帮我们解围的神父。”
“哦……”凯尔似乎想了起来,却又一时无话。
也许,他仍想不明白我为何要去找索伦神父。
其实,就是这周四在宿舍胡思乱想过的,因为现有资料不好考究,就想直接找一位权威的宗教人士,咨询某些远古时期的宗教流派“起源”问题……
虽然,似乎是很矛盾的想法,以及一些更像是臆测他人信仰的不礼貌念头……
……
第296章 共鸣
甩开烦恼,漫步于校园里,享受着闲暇时光,聊聊彼此的日常,还有家乡的回信,比如维利在信中的“吹嘘”和某种程度上更像是“妄想”的感觉,真是有趣!
中午,和凯尔在学院食堂用过简单的午餐,再送他到校门外,约好明天见面的时间,挥手再见后,掏出怀表一看,已是下午2点多了。
那就不用回樱园了,直接去红叶楼吧。
和蕾雅、韦娜约好在那里见面的。或许,她们已经在等我了。
于是,转身走回校园,沿着熟悉的道路走一会,就来到那栋三层小楼之前。
隔着一层玻璃窗,就能见着办公室里的熟悉人影,那应该是蕾雅。
而另一侧的会议室……空无一人。
韦娜还没到吗?
哦,之前听蕾雅说,韦娜和舒亚约好在红叶楼里讨论某个课题……这是已经完成作业走人了?
推开楼门走进去,当我踏入办公室时,一眼就见到正笑着低头看书的蕾雅。
同时,还听到一阵随性的“嘿嘿哈”……
大概,她正在看伊芙璃系列小说……应该到“第7天”的历险了。
但说真的,我总觉得,这故事并不全是喜剧……
“嗨,大小姐。”我向蕾雅挥手打招呼,顺便开了个玩笑:“隔着楼门都能听到你的笑声呢。”
“哼,又骗我。这栋楼隔音也没那么差吧。”蕾雅抬起头,却还有一丝笑容挂在嘴角。
是吗?可讲到隔音,我记得她之前说过些什么话来着……
就在这时,有一阵连续的轻微“咚咚咚”闷响从顶上传来,让我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天花板。
那大概是……脚步声?不算大声,再过一会就没有了。
应该是有人在二楼那个年份甚久的小图书馆。现在想想,说不定那股不知沉淀了几个世纪的霉味,可能就来自于长期通风糟糕条件下的天花板、古老书架和木地板。
不过,可能也要搞出些比较大的动静,或是风风火火的人,才会让那某几处已龟裂的木地板不堪重负。
想到这里,我不禁看向蕾雅。
“嗯,这儿确实有这个问题,不过很少见啦,毕竟平时也没什么人去二楼。哦,除了上次塞拉学姐也去过……”蕾雅也跟着看了一眼天花板后,转而笑着瞧向我:“韦娜学姐和舒亚就在上面,听说是找寻课题素材……嘿。”
上次的事……想起来了。是在9月10日的周一下午,去卡诺州开展红叶能晶遗迹科考之旅的前一天。
当时,我和蕾雅在宿舍里聊天,听她讲到塞拉在8月23日的周四早晨去过红叶楼的事。
听蕾雅的说法,那一次的塞拉更像是匆匆来去红叶楼,所以两人见面时反而都有些意外。因为,那时蕾雅“刚进门后就听到二楼传来的异响”……是“类似吱吱呀呀咚咚咚的声音”,如果她没形容错的话。
确实有点奇怪!如果是脚步声的话……就只是“咚咚咚”吧?
难不成,当时塞拉急匆匆地跑来红叶楼二层小图书馆找什么资料,甚至还要拆书架或撬地板?
呃……蕾雅当时还强调那声音“更像是老鼠在天花板乱闯”,随后才是“脚步声”。
再之后,等到“脚步声”的主人来到一楼后,按蕾雅回忆,之后就是一场像是临时应变的“无营养闲聊”……虽然“临时”也插入了些许工作内容。
总之听起来,大概塞拉就只是想尽快在红叶楼的小图书馆找些什么东西,然后匆匆离开,也不想中途遇见谁……所以她才会选择大清早就去,哪怕那栋小楼人气低得可怜。
好像……没什么必要?
但是,蕾雅的说法和感觉应该都是真的。她……虽然有时看似神经大条,但其实是个直觉敏锐且心思细密的人。
所以,回过头细细听听。现在,透过那依然“隔音良好”的天花板,传来的二楼“咚咚咚”脚步声,似乎正从西飘到东……
韦娜是在带着舒亚从1号走到7号书架寻宝吗?
可是,要说找什么资料的话,上次我们都已经走过一遍了……
当然,那一次的目标是找到最后依旧失踪的《红叶集》。
“韦娜学姐和舒亚上午也在这里吗?”我再次抬头看了眼天花板,再瞧向蕾雅。
“对呀。不过上午是在会议室。学姐不是说过要和舒亚讨论课题作业么?”蕾雅“嘿”地笑了下,说:“所以就借用了这边的会议室……据说是环境好还清静。她甚至提议在外面挂多一块牌子,诸如‘红叶话剧团’之类!不过被我阻止了,毕竟就算是校内社团组织也要注册备案嘛,怎可以随意开张……”
这……蕾雅真是明智!
“做得好。”我心有余悸地对蕾雅说:“实际上,这次校庆过后,这个所谓剧团应该就解散了吧?”
“不管怎么样,我可是打算仅此一次。”蕾雅笑着看过来,问:“伊珂,你也不想接受新的创意,甚至是巡回演出之类吧?”
咦!看看蕾雅那意味深长的笑意!
究竟韦娜在冒出挂牌剧团的想法时,还透露出哪些匪夷所思的“可怕计划”!
不行!
“那当然!”我立刻点了下头,说:“仅此一次!还有……不管以后舒亚还来说什么,涉及类似节目的,统统拒绝,嗯!”
再不能同情心泛滥当老好人了!
“就是嘛,这样才对。”蕾雅再笑了一声,将小说合上并推至书桌上的一角,站起身对我说:“我们去找韦娜学姐吧。差不多也该出发了。”
嗯……瞥一眼书名,果然是《伊芙璃转世700次后的第7天》。
“这是伊芙璃的最后一次冒险吗?第7天?”我和蕾雅一起走出办公室的同时,好奇地问了声:“之后……还有‘循环’吗?”
“你是说后续?”蕾雅长“嗯”一声后,说:“也许这真是‘最后一天’了。记得以前读过一篇访谈报道有类似的问题,罗茜是明确讲过没有续作的。因为‘这就是全部的故事了’……那是原话,总之印象挺深!”
“最后一天吗……”我回忆着“第7天”的终章,感叹着说:“实际上,就是回到了‘最初’吗?只是,那大概是被改变了的‘最初’……”
对,虽然没有完整读过整套系列小说,但如果没理解错的话,好像就是这样的“结局”。
然后,真的到此为止,没有续集了吗?
莫名冒出的好奇心……明明以前都没如此强烈过的,让我想与罗茜面对面谈谈话,聊一聊那个奇特的“结局”,还有那最后的留言。
就是“第7天”最后那句话,“献给曾经的你”,与“第5天”的“献给1491年的你”有一点点差异,却又跟那失踪的《红叶集》夹着的某张老旧纸条留言一样!
巧合?就如之前想过的?或者说……
难不成,罗茜也曾来过这里,红叶楼的二层小图书馆,且见过《红叶集》?!
甚至,小说的灵感……与这里有关吗?
这样奇怪的念头骤然闪现于脑海中,让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办公室的书桌,再转而看向蕾雅。
不过,蕾雅显然更关心剧透问题。她马上就对我表示抗议:“伊珂同学,你是不是又直接看了结局部分啊?自己偷偷看也就算了,请不要漫不经心地在认真追进度的读者面前爆破悬念好吗?哼!”
“真抱歉!无意伤害这位虔诚读者的感情!为鄙人的无知与冒失致以真诚的歉意,但愿为时不晚……”我赶紧向蕾雅道歉,只是有些遏制不住笑意……嘿!
“首先已经晚了,其次看这敷衍的态度……哎,算了。谁让我为人大度呢?”蕾雅撇过的嘴角接着却翘了起来:“下不为例!哼……嘻!”
哎,已经是“最后一天”了,不可能再“下不为例”吧……?
当然,感谢的话语还是要跟上的。我立刻接上话:“感激大小姐的宽宏大量,保证没有下次!”
“不客气。”蕾雅纤手一挥,却笑得更欢。
“对了,这个系列小说你也快看完了吧?”我转而对蕾雅说:“说起来,你还挺喜欢这种幻想风格的故事呢。哦对,还有各类神秘主义相关……”
现在想想,开学与蕾雅接触没多久,就发现她对占星、月相以及各种神秘学很有兴趣,也颇有一番“造诣”。所以,她喜欢读幻想小说似乎也是顺理成章。
只不过,她的爱好是有边界的,比如对于猎奇、黑暗、恐怖的领域……那绝对是她恐惧且排斥的。事实上,她也只是个胆小的女生。
大概,是因为她小时候那段可怕又悲伤的经历吧!而她有限度地接触神秘主义的世界和远古的可怕传说却又保持一定的距离感,或许是在成长的经历中,克服潜意识般的畏惧同时,小心翼翼地探寻某些至今仍困扰着她内心世界的未知“真相”……
“啊……是的。其实,之前也讲过的嘛。”蕾雅稍稍收起一丝笑容,说:“最开始是被那种喜剧情节所吸引的。但后来就慢慢发现那其实是一部不断抗争又失败的悲剧,从第1天最后第7天,每一层轮回的绝望感其实是在叠加的,所以后来更喜欢的是伊芙璃那种百折不挠反抗所谓‘命运锁定’的精神。”
“喜欢那种一点点敲破绝望巨墙的勇气。”她微笑着呼了一口气,接着说:“但是,如果那是现实,假设我是主角,大概早就撞死在墙根下了吧……幸好我只是个旁观者。也幸亏这个故事已经结束,且至少结局还不算坏,是吧?所以我才能跟着主角一起追下去,熬过一次又一次失败,直至终局的阳光……大概。”
咦……
“你真是投入许多感情在这部小说上……”我一时竟感到刚刚的“道歉”确实过于敷衍,就认真地再致歉:“真是对不起。”
“哎呀,不要这样正式好吗?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蕾雅笑着摆了摆手,说:“倒不如说,我是挺沉迷的……当然,一路跟下来,也真有与伊芙璃一起冒险的感觉,难免就会带入些许感情!”
“所以啊……也可能是,就在这种如同一纸之隔的两个世界里,有时竟会产生奇特的共鸣呢?”蕾雅说到这里,似乎暗叹一声,然后却微笑着挥了下手,说:“哎呀……这么说可能有些夸张。或者讲,是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不对,不对……那是幻想的世界啊!应该说,是仅就人物在这个同样艰难的过程中展现的勇气与坚韧,让我仰慕?唉,不说了……越说越乱,嘿!”
是吗……“同样艰难”的过程?
嗯……
就在我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一层楼梯口传来了一阵说笑声。
更准确地说,那是单方面的调侃声。
转头一望,果不其然。
走下楼梯的,正是边走边说笑的韦娜,以及一脸像是苦笑的舒亚……
“嗨,韦娜学姐,班长!”蕾雅又发现了来人,马上举起手打招呼,同时走过去笑着问:“如何,第二次探险找到了宝物吗?”
“咦?我才第一次来……”舒亚似乎有点疑惑,接着就说:“啊,不对,不是什么探险啊,就是去二楼小图书馆找资料而已……”
“不,这就是一项认真的探险。”韦娜却笑着纠正:“寻找多人见过可如今却于二楼失踪的《红叶集》,宝物究竟下落何方?多么有趣的未知之谜!”
嗯……我看到舒亚低下头叹了一声。
“那就是本能晶专业笔记合集,是么?但是听起来似乎蛮有年代感,说不定还有些名人手记之类,那是挺有意思的。”舒亚看向我,似乎在求证他可能从韦娜那里听到的一些“传言”。
“应该是的,合集有一些新旧笔记,像是出自不同人手的研究记录。不过,我那时候也没有特别去关注。”我回应舒亚,又看向蕾雅:“至于说失踪……也可能是被别人拿走,或是丢落在别处。但应该谈不上宝物吧……”
当然,确实有些未解之谜。比如,里面据说收有某本记着“六芒星”的红皮笔记本。
但是,那究竟是在什么语言环境下的印记,就得找到原物才知道了。
毕竟,“六芒星”并非邪教的专属图案……只是后来被邪教的恐怖行径联结而污化。
“就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舒亚跟上话,声音却越来越小,如同在抱怨着什么:“总之,上面7个书架都找过了,没有就是没有。而且,就算是被丢在哪个角落,应该也不至于藏在墙角、天花板或地板的缝隙吧……”
呃……
究竟韦娜带着舒亚在二楼怎么找《红叶集》来着?掘地三尺吗?但那样的话,大概能把一楼天花板挖穿吧……
……
第297章 再会
“那可不一定。这么古老的建筑,也许真存在某个隐秘角落,收藏着被人遗忘的宝物呢?不仅是《红叶集》哦。”韦娜双手合掌感叹起来:“哪怕只是一道墙面或地板的裂痕,可能也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找寻并解答那些藏于尘埃封印之下的历史线索,不是很有意义的事吗?”
“是吗……但大概会花很多时间吧……”舒亚在旁边小声嘀咕着。
“时间就是要用来做有意义的事情啊,学弟!”韦娜笑着看向舒亚。
“嗯……”舒亚努了下嘴,却不再接话。
我想,他大概不觉得在这栋旧楼房里找一本失踪的笔记合集有多大意义……
可是,韦娜却似乎看穿了舒亚的想法。她盯着对方,微笑着说:“兴趣和意义都是可以培养的啊,只是要用如水的时间来浇灌。一起努力吧!”
“哈,哈……”舒亚似是无奈地笑了笑,说:“以后有时间的话再找找吧。假如真有什么隐秘地方,那大概只能拆这栋楼才知道了……”
“这是个好主意啊。”韦娜微笑着回应,也不知她是否真的这么想!
“学姐……我记得那本《红叶集》里有一份关于这栋楼历史的档案。”我插上话:“提到红叶楼曾于1491年被翻新过。如果真有秘密,大概在十年前就被发现了吧……”
不料,本来只是想提醒韦娜回归现实的话,却反而引起她的兴趣。
“哦?那时我都没注意到这份档案呢!”韦娜马上转过头看过来,提高些许语调说:“原来那不全是科工资料啊!被那本深奥难懂的红皮笔记误导了……难道那是关于红叶楼的历史记录?这可真有意思!更想找到它好好研读一下了!伊珂,你记得里面还有其他什么有趣内容吗?!”
天,她怎么这样激动……或者说,怎么对《红叶集》,还是对这栋红叶楼兴趣这么大?
“不知道……当时我只是随意翻了翻,大概了解下情况就塞回去啦,没有细读。”我再次回忆了下,说:“那本档案记得没有多厚……可能内容也不算丰富。”
是的,如果真有其他“有趣”内容,那我肯定会读下去并记住……
“是吗?”韦娜却是一副不死心的样子:“要不,你再回忆一下?”
“……”我此刻也只能无奈地叹一声:“再怎样也只有这点可怜的记忆了。哦,还有就是,我记得那时候确实没有见过《红叶集》里有本红皮笔记……”
“嗯,周三你就讲过了。”韦娜点了下头,“嗯”了再“嗯”后,说:“先是不见了红皮笔记,后连整本《红叶集》都失踪,真是神秘……嗯!哦,笔记也许有些眉目,但还得找到实物近距离核对啊。”
哎,我猜……韦娜可能是想拿梅林教授那本红皮笔记去“核对”?
但可能不太好吧……毕竟只是推测,而且最近几次上课也没见过梅林教授掏出那本红皮笔记,就只是在上周卡诺州的大巴车上偶见过。
但韦娜刚刚说的可能也是事实。
7月26日,她应该是在红叶楼的小图书馆1号书架发现了《红叶集》里“突出半身”的红皮笔记,以及记录在其中某页的六芒星记号。
可是,两天后的7月28日下午,我在同个地方见到的《红叶集》,印象里就没有那本红皮笔记了。
应该没记错,对吧?
因为,我记得,那些新旧不一的笔记或档案都是灰黑色封面,没有特别亮眼的红色。
还真是奇怪……
这时,蕾雅的声音传来:“哎,学姐,伊珂,差不多要出发了。”
哦对,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差不多得走了。
韦娜也反应了过来。她转身对舒亚说:“学弟,我们要去圣心医院看望苏珊学姐。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哎?还是不了……太多人可能不好,怕影响学姐休息。”舒亚马上摆了摆手。
“好吧,那就再见咯。”韦娜笑着挥了下手,说:“下次继续交流课题作业……嗯哼?”
“好,好的……那就再见,韦娜学姐,伊珂,蕾雅,方便的话请带上1501届能晶工学专业的问候,谢谢!”舒亚说完后就跟我们告别,然后转身走出红叶楼。
呃,怎么感觉他好像走得稍稍快了点……
……
再次来到圣心医院门口已近下午三点。
穿过小广场,踏上阶梯,走进主楼大厅后,我转头望向西南角落边的小卖部。
这会,那里就只有一位中年女店员坐在柜台里头,似乎无所事事地发着呆,而之前与她聊家常的同伴,妮卡的母亲瑞娜却不在……
唉。
“伊珂,苏珊学姐病房在三楼吗?”蕾雅的声音传来。
“哦,现在是的,已经从重症楼换到了这边。”我看向蕾雅,说:“索菲学姐说的,在301病房。”
当时……应该是8月25日的周六,我和凯尔来到圣心医院看望维利,然后很偶然地在重症病房发现苏珊病房并见到纳修和索菲。后来刚好自己和昏迷的苏珊独处时,我乘机消融掉对方感染了两年多的冻灼毒素。
现在还记得,那时再进病房发现苏珊的毒素竟都神奇消失的索菲,她那惊讶又欣喜的神情,还有一直冷淡待人的纳修那变得紧张又兴奋的样子,就如连日阴雨后的阳光,真是让人深感欣慰!
当然,或许大家都以为是“新药”的作用……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
随后与索菲告别时,她就主动给了我办公电话号码。
而昨天,就在学院电话所旁边新建好的电话亭,我联系上索菲,约好今天在医院见面的时间,也得知了苏珊已经搬离重症病房。
其实上次就知道了。因为已经驱除了冻灼毒素的苏珊,反而不具备“应用最新医疗技术和药物”的“基础条件”,相当于合作协议终止……所以联合生命工程集团肯定不再承当七成的医疗费用了。
虽然还有梅林教授的帮助,但为了节省开支,转移到普通病房确是明智选择。
只是,至今甚至未来仍不知何时能醒来的苏珊,这样的她还算是“活着”吗……?
无法细思。我摇了下头,和蕾雅、韦娜一起走上三楼,很快就找到关上门的301病房。
轻敲一下门,就听到房间里传来“稍等”的女声。
接着,房门就被“吱呀”一声打开。
开门的正是索菲。她热情地朝我们打招呼:“下午好,伊珂,蕾雅!哦,这一位是……韦娜?”
“是的,我是住在榕园406宿舍的韦娜,当年的邻居。索菲学姐你好!”韦娜微笑着自我介绍。
“啊,果然是!真是巧呀,一年多没见了!”索菲笑着回应,接着就侧身让开通道,说:“大家都进来坐坐吧。”
“谢谢学姐!”蕾雅将随身带着的一束淡黄色鲜花送给索菲:“这是我们宿舍小花园养了些许日子的东方蔷薇,希望苏珊学姐和你都喜欢!”
“呀,漂亮的花儿,很罕见呢。刚好到了换花的时候,真好!”索菲接过鲜花,和我们一起走进病房,微笑着说:“伊珂,蕾雅,你们是住在202宿舍,是么?阳台还培育出小花园?真棒!”
“是呀,就是当年学姐的樱园对面宿舍。”我顺口说了出来,但马上就觉得不妥。
因为,1496年入学的苏珊和索菲最初是住在樱园201宿舍,但1499年苏珊中毒事件发酵使得这栋楼被封闭后,索菲后来就被安排到榕园405宿舍直到1500年毕业。
在1499年的樱园,发生的悲剧和诡异之事……还是先别去强调那个起源之地吧。
“宿舍的阳台小花园都是蕾雅开发和打理的,她非常用心呢。”我接上索菲的另一个话题说。
“嘿嘿,没有啦,就稍微花了点时间而已。不过,在紫樱园栽培花草也是越来越有心得了哟,非常有趣!”蕾雅稍稍扬起下巴,笑得很是开心。
“真的?那得找个时间去观摩一下,我也很喜欢养花花草草。”索菲捧着鲜花,笑着回应。只是,不知她是否想到了什么,语气与笑容一点一滴地沉寂下去:“嗯……虽然只是毕业一年多,却感觉离开那个地方很久了……可能是因为都没有回去过吧。”
“对了,塞拉还住在樱园202宿舍吗?就是我们以前住的地方。”索菲接着问。
这大概是另一件“奇怪”的事。
之前在重症病房时……就是9月1日和戴莎一起去探望苏珊那次,当时我为了缓和那隔阂分明的尴尬气氛,随便找了个话题和索菲一聊,才得知……在1499年2月樱园封闭之前,塞拉是住在201宿舍,而今年樱园重新开放后,她却住在202宿舍,也就是索菲和苏珊曾住过的地方。
真是“凑巧”。会是樱园管理机构的随机安排么?当时也想不懂。
但无论是塞拉的“主动”选择或被动接受……她都不介意那里曾发生过毒素感染事件吗?甚至,若按韦娜的回忆,当时202宿舍还有过可怕的传言,诸如“死地”之类!
“应该没有了。塞拉学姐今年6月份毕业后还暂住在那里一段时间,因为她当时还担任科联会学院分团秘书。”蕾雅回答:“工作移交给我后,她说过要转到碎石城分会大楼那边,就是在新城区科技城那里,以后可能很少回来这边了。所以202宿舍估计也退掉了。”
“是吗……她常驻那个偏僻的绿海灯塔工作吗?不过,我倒是在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见过她几次呢,和那位分会长一起来拜访集团高层。哦,还去过高新厂区……”索菲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一样边想边说。
科联会碎石城分会长么……?拜访联合集团总部和高新厂区?
“啊?塞拉学姐和提姆先生也去过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和高新厂区吗?”我注意到索菲的说法,但转而一想似乎也很正常:“也难怪。毕竟科联会本来就与聚能联合集团科技基金有合作。聚能联合集团是科联会的重要科学支持者,而科联会又给予聚能联合集团重要研究成果,可能彼此合作及互利程度很深入。”
或者说,比互惠互利更加深入,不仅是科技成果,更是政治、经济等资源的“交换”。
因为,之前听戴莎讲过,科联会是名义上的无国界科技合作组织,在世界范围内拥有相当多的国家或集团捐赠者,而聚能联合集团只是其中之一……可能属于较高捐赠“等级”,但恐怕还不是核心“股东”。
对,这种“捐赠”与“回馈”的关系,其实应该算是另类的“投资”与“收益”!
“嗯……也许吧。”索菲似乎不想深入这个话题。她转而一笑,招呼着我们说:“哎,这里椅子不够,不介意的话,那边没人的床可以坐一下。”
说完后,索菲就先把黄色蔷薇插到床边柜上的花瓶里……那应该是从重症病房带过来的,看着有点眼熟。
接着,她就找出几个玻璃杯摆好,再拎过来一个热水瓶,打开盖子倒水到杯中。
这会,正好可以仔细看看这间新病房。
这是一间两人病房,相比单人重症病房,条件要差得多。墙角处如藤蔓般裂痕累累的墙皮,天花板垂下的吊灯蒙着厚厚的灰尘,两张病床之间夹着一个老旧褪色的柜子,柜面上摆着各种看不懂的药物以及四个正冒着热气的水杯。
就一张棕色椅子,只是触碰一下靠背就感觉在摇晃,或许它的年纪跟这间病房一样大。
唯一的好处,是这间病房还有阳台和大窗户。此刻的阳光穿过被打开的窗门洒遍病房,暂时驱赶了阴霾。
相对靠近窗户的病床上,躺着的人就是苏珊。她盖着被子,闭着双眼,虽然毒素伴生的黑斑已然不见,却一如之前沉眠的模样,仿佛不曾醒来。
就像那阵阵微风拂过她前额的发丝,也未能扰动她的神情。
若非那均衡的呼吸起伏,她就如雕像一般。
可是,谁能相信,苏珊竟在8月24日周五晚上醒过一次……?!
如果当时妮卡没有“看错”的话!
虽然,那时候的苏珊,“她”……不一定是她!
……
第298章 牵线
简陋的病房……但如与二楼维利曾住过的四人间,这里还算好一点,也比较安静。
或许适合昏迷“不醒”的苏珊“长期”休养……可以这么说吗?
看着对面病床如沉睡中的苏珊,虽然已经摆脱致命的冻灼毒素,可那已被破坏的身体机能却无法恢复,而她的意识与灵魂也不知失散在何处深渊,以至于无法回应亲人的呼唤。
唉……
这时,我们都坐在另一张暂且无主的病床边上。
“学姐,今天只有你在吗?”我环顾了下病房,问向索菲。
“嗯,纳修下午出去了,平时主要是他在照顾苏珊。”索菲把花插好在花瓶中,笑着看了又看,说:“越看越喜欢。真好看!以前苏珊就挺喜欢花花草草和小动物。我想,她肯定喜欢这束淡雅的东方蔷薇。”
说到这里,索菲转头看了一眼在病床沉睡着的苏珊,再转而在椅子上坐下,微笑着看向我们,说:“谢谢蕾雅,还有大家,真是有心了。”
“没什么,小事而已。”蕾雅赶紧摆手,看了看对面病床的苏珊,说:“听说都两年多了,是吗?但愿苏珊学姐能早点康复。”
“索菲学姐,苏珊学姐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我看了眼床头柜上的药物,问:“现在还有什么特效药,或是医疗手段吗?”
“自从上次清除毒素后就没有再复发。按马丁主任的结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对于现在这种情况,没有什么好的治疗方案……”索菲摇了下头,没有再说下去。
事实上,从重症病室转移到这边的普通病房,就已经说明了一切,马丁主任的医疗团队大概率已经放弃苏珊这个特殊案例了。
而且,可能对联合生命工程集团来说,对抗冻灼毒素的“特效药”表面上看已经研发“成功”,至于那是否为真,恐怕也找不到如苏珊这样能与毒素长期共存的孤例来验证。
至于毒素驱除后的苏珊康复方案,应该不在医疗合作规定的范畴。
只是,这种“严格”遵照合作协议的行事方式,真是如聚能联合集团一贯的冷酷风格……毕竟也算是其关联集团之一,是么?
“这儿……条件够吗?索菲学姐,后来梅林教授有什么好办法吗?”我想起当时索菲请梅林教授帮忙找集团高层沟通过。
“梅林教授已经帮了很多忙,包括转移到这间病房,可以当成单人间使用,条件不错了。”索菲说:“这段时间也尝试了许多方法。除了改善脑细胞的药物,还应用最新的刺激大脑技术,都是费用不菲,按保守估计要坚持相当长时间,而且不能确保一定有好的结果,只能说是有微小……或者说若有若无的希望。”
听起来,时间的煎熬尚且不提,经济更是最大的现实问题。
“这样的话,在学院公开募捐会否能缓解一点经济压力?”韦娜提出建议:“苏珊学姐的家庭条件可能不太好,单靠梅林教授支持恐怕不是长久之计。不如适当借助一点社会资源……两年前苏珊学姐发生不幸事故后,她的生命一直都靠小范围的力量在支撑,对吗?”
咦?我颇为好奇地看向韦娜。
她似乎对苏珊的情况相当了解。是因为她当年与搬到榕园的索菲当过一段时间的邻居,彼此间有过一些交流,所以清楚一些事情么?
而且,总觉得韦娜……她好像对苏珊中毒的事件有相当兴趣,或是“执着”?甚至不仅对事件本身,也包括其中的人,除了受害者苏珊本人,还有大力支持的梅林教授等……
总之,就是有这样的感觉,不知对不对,也不好向韦娜“确认”。
虽然,这起事件确实有至今难以解释的“谜团”,很诡异!
“嗯……公开募捐不是太合适,当时与梅林教授商讨过。你也知道,当年苏珊中毒的事件一度被谣言异化,造成很大恐慌,也影响到苏珊的声誉,真的很糟糕。”索菲摇了下头,看向韦娜,说:“幸好后来通过梅林教授的关系,才将那差点失控的负面影响压制下来。”
“再后来,也是由梅林教授出面,才争取到学院特殊补助,以及本专业小范围的热心同学捐赠。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就像梅林教授一样,时至今日仍有持续支持。”索菲接着说:“但是,相较苏珊的治疗费用也是杯水车薪。所以,后来通过梅林教授在科联会的人脉,找到联合生命工程集团的高层,恰巧集团对苏珊病例有较大兴趣,才签下医疗合作协议,由集团投入骨干团队、新药研发、医疗资源和费用支持,方能支撑到今日的一线曙光……至少,现在已经摆脱了生命危险。”
“啊?”我顿时惊呼出声。
而身旁的蕾雅,也是惊讶地张开了口。
原来,联合生命工程集团愿意“研究”苏珊的病例并开发新型“特效药”和医疗手段,是因为有梅林教授的牵线吗?!
这可真没想到……!
偏向床头位置的床沿,坐在上面的韦娜,语气也是充满了惊奇,只不过她说的是:“竟然真是这样子的吗?!”
咦?“真是这样”……?
我对韦娜的话感到有点不太理解,不禁转头看向她。
或许是注意到我的眼光,刚刚还稍微睁大眼睛的韦娜迅速恢复常态,转而看过来说:“哦,不记得在哪里听说过,因为苏珊学姐中毒的病例及其罕见且随时可能恶化,幸好有梅林教授的帮忙,通过科联会联系到聚能联合集团,再说服其关联的联合生命工程集团高层,才有两年多的优质医疗资源投入,维持了苏珊学姐的生命。现在,就像索菲学姐所说,至少毒素已经清除,没有了生命危险,真是太好了。”
韦娜果然对苏珊的中毒事件及后续相当了解……也不知她从“哪来”听说的情况!
当我惊讶地看向韦娜时,也发现坐在无主病床边中间的蕾雅同时看了过去……或许她也有类似的疑问。
“是的,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韦娜同学相当清楚呢。”索菲点了下头,算是证实了韦娜的说法。
“但是,学姐。现在……?”我转向索菲,稍稍放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
毫无疑问,联合生命工程集团肯定是撤场了。那对于苏珊的后续康复治疗,现在该怎么办?难道真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就如刚才所说的,确实现在比较困难。”索菲苦笑一下,说:“之前也请梅林教授再与联合生命工程集团高层再进行沟通,如果能将医疗合作协议再补充延长,比如支持苏珊完全康复,那不也是具有重大医疗科学价值和意义吗?”
“对呀……”蕾雅转过头,回应索菲的话:“即使只是针对一项罕见病例的医疗实验,通常来说不是应该让病人完全康复的结果才是最好么?现在这样简直就像中途放弃一样,那对于集团而言,这两年投入的资源和时间不都是浪费了么?”
“嗯,但只是站在我们的角度上这样想……”索菲说:“后来听梅林教授的反馈,虽然他没讲得很清楚,但我大概听得出来。联合生命工程集团更关注的‘案例’不是苏珊本身,而是她所感染的毒素。当毒素被消灭后,已开发的对应新药和治疗手段可算是意义重大的成果,某种程度上已是投入产出的‘最好结果’。至于病人本身的完全康复……那可能只是较为寻常的医疗过程吧。”
“啊?这个意思是,集团只管攻克毒素吗?再之后就不关他们的事了?这真是……”蕾雅皱起眉头问。
“不,集团确实在过去两年投入不菲资源维持苏珊的生命,这一点不能忘记,毕竟他们完整履行了协议,否则苏珊不能坚持到现在。”索菲叹了一声,说:“就算无法争取到集团的后续支持,那也是正常的结果,不能因此推翻别人前期的巨量投入和帮助。”
这话说完,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虽然是事实,可是……
就如一盏好不容易燃起的火苗,却因燃料无法补充而不断萎缩,甚至可能在不久的将来被重至的黑暗吞没……简直就像无计可施的希望倒计时!
“哎,当然啦,我们都没有放弃希望!”索菲可能觉得气氛变得有点压抑,赶紧说:“我也在尽自己所能寻找聚能联合集团的支持……虽然可能希望渺茫,但不努力的话,谁知道结果呢?梅林教授也是,除了他自己一贯以来的经济支持,他也一直在奔波其他能帮忙的渠道。”
“梅林教授真是很热心呢,为了能晶工学专业的受难同学,他真的付出了巨大努力。”蕾雅微笑着点了下头。
“是啊……”韦娜也跟上话,却似乎若有所思,只是片语即止:“真是很热心呢……”
“对嘛,梅林教授在苏珊的事情上特别操心,他真是个很好的人。”索菲笑着点了下头,接着说:“他一方面寻找碎石城的各种关系帮忙,另一方面也提过别的建议。比如,可以尝试转院到红叶城的红叶医院。听说那是历史悠久且环境优美的有名医院,可能对于苏珊的疗养和康复更有好处,而且费用也相对较低。”
红叶医院?那里环境确实不错……我还记得那严谨的古典矩阵和十字廊楼设计,以及与各处病房相邻的小庭院。
而且,那边的病人似乎不多,病房条件也好一些。
“哦,我们上周去卡诺州开展红叶能晶遗迹科考之旅时,因故去过红叶医院。”我回忆着说:“那个医院很大,很有历史感,环境也比较静雅。”
“嗯,是梅林教授带队,是吗?可是……你们去过红叶医院?发生了什么事吗?”索菲关心地问。
“哎,已经过去了,不算大事吧……”我回头看了看蕾雅和韦娜,见着她们相识后都没说什么,心想着无谓给不相关的人徒增担忧,就转移话题问:“对了,苏珊学姐也是卡诺州人,是吗?如果回到故乡疗养,说不定是好主意。”
苏珊是哪里人的问题……记得9月1日的周六,和戴莎一起看望还在重症病室的苏珊时,就有问过索菲,并得到了“卡诺州人”的答案。
可是,想到这里,我又记起,当时还问过苏珊的家人,因为似乎一直只有苏珊的堂弟纳修在这里而已。只是,从纳修那里得到的回答,却是“已经都不在了”。
啊,那就算苏珊回到卡诺州的红叶医院疗养,不是也有这个问题……有哪位家人能照顾她?!
……
第299章 相识
索菲看来也是类似的想法。她摇了摇头,说:“虽然转移到故乡卡诺州红叶医院可能有好处,但苏珊在那边很不方便。她现在的亲人都在碎石城,纳修,还有……可能,嗯。总之,回到红叶城反而有现实上的困难,并不比这边好。”
咦?索菲刚刚说了什么,苏珊在这边“还有”亲人吗?不止是纳修这位堂弟?
不过,索菲还说了“可能”……最后也没说明白,或许是她自己也不太确定。
而苏珊的父母……当时我在重症病室问起来时,按纳修所说是“都已经不在了”,可当我感觉不妥赶紧致歉后,他又说了一句“与你无关”。
总之,那时的我就像不小心触及某个敏感又伤悲的家庭话题!
而据索菲后来的补充,那“不管对谁来说”都是悲剧,但“已经过去了”……
也许是有哪些不便说出的隐情。但是,无论何时都不好去追问。
“确实。不管在哪个医院都有各种问题。”韦娜跟上话,接着就问向索菲:“学姐,转院到红叶城是梅林教授的建议,那他是什么时候讲的啊?”
“两个多星期前吧。对了,就是9月初那个周六之后,伊珂,你和戴莎候补副检察长来重症病室看望苏珊之后。”索菲看向我,说:“隔天的周日,梅林教授又来到医院,提出转院的想法。因为那时候已经很难负担重症病室的护理费用。”
“不过,当时梅林教授还没有找好医院。我和纳修商量后,觉得还是先转移到普通病房看看情况。”索菲接着说:“再之后,就是上个周日,你们卡诺州科考之旅结束后的隔天。梅林教授又找我提起转院的事,那次他说已经安排妥当,也请我帮忙说服纳修。因为纳修和我有类似的想法,虽说是回到故乡医院,但短时间内反而可能面临照顾不周的问题。”
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早在9月2日的周末,梅林教授就有了转院的想法吗?然后就是两周后的9月16日周末,他又向索菲提出同样建议,甚至还要索菲去帮忙说服纳修?
这么说来,上周梅林教授在红叶城时的单独行动……
“哦,是这样啊!”韦娜率先喊了出来,像是想通了什么事,马上转头看向我们,像是枉然大悟般说:“蕾雅,伊珂!在红叶城的时候,梅林教授不是有好几次单独外出吗?对了,他还说过有空就去一趟市政厅……大概就是协调转院的事吧!”
没错。
那是刚到红叶城,在雅宾旅馆登记入住后的自由活动时间。本来蕾雅想组织大家一起去东街广场闲逛,但除了我们四个学生,其他人都兴趣不大。
当时尼克只想在酒店里休息……事实上他在这个旅途中就没跟大家多接近,貌似只是遵照塞拉的指挥做事。
塞拉则说要去分会,似乎刚好与梅林教授的计划一致,不过她特意强调了只是“只是各自的私人交流,不是约一起的”,还说了想去找约翰先生这位熟人聊聊,如果找不到人则“有其他计划”。
至于约翰先生……那时候的他带着团队,还有凯尔和另外一名“兼职”护卫,因故困在被封锁的雪林村中。待得隔天好不容易解封重新踏上科研之旅后,却不幸在山区遇到死灵,除了凯尔外全都丧生!
唉……
至于梅林教授,9月12日周三的他,也讲过下午要去分会,但主要是找阿布先生交流,还说后续要去一趟市政厅,也需要阿布先生帮忙沟通一些事。
现在想想,梅林教授大概就是借助阿布先生在红叶城的人脉关系,协调转院的事?而且听起来应该是成功了。
毕竟,9月11日在赶往红叶城大巴车上,塞拉就夸赞过阿布先生在卡诺州十多年来“关系网搭得不错”,但又强调“也就这一点做得还不错”……呃。
只是,到了9月13日,当我们在山区遇险但幸得捡回性命时,阿布先生却在同一天诡异死于红叶分会小楼前的马路上……因车祸而死!
嗯……是那样吧?
可是,回忆到这里,却总觉得……是否有哪里“不对”?
这时,蕾雅的声音传了过来,但只是重复着韦娜的话:“是这样啊……”
呃,感觉蕾雅明显没有韦娜那般兴奋,就如只是知道一件事缘由后的淡然回应……不,或许应该说,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想到这里,我不禁看向蕾雅。
而蕾雅也刚好看了过来,可能是意识我的疑惑,马上就露出微笑说:“原来,梅林教授在红叶城时还低调帮忙联系准备转移的红叶医院,可他从来没说过这事。不过,他真是热心,特别关心遭遇不幸的苏珊学姐。”
“是啊,梅林教授真是热心……又特别关心苏珊学姐!”韦娜也跟着重复了一遍,只是她的语调稍高了一些,就像是保持着某种兴奋或是好奇。只是一会后,或许她也感到好像说的话可能会引起某些歧义,就补充说:“嗯,我的意思是,虽然只是校友关系,但梅林教授就像是亲人一样关心苏珊学姐呢?是因为只差了一届,又是同专业,所以彼此熟悉吗?”
说完后,韦娜就转而看向索菲,像是在等待问题的答案。
“这个么……”索菲稍低着头似乎犹豫了一下,才抬头看过来,只是她的视线更偏于投向我和蕾雅这边,说:“准确地说,应该是我们……尤其是苏珊更熟悉梅林教授。特别是在三年前,1498年7月后,那时梅林教授只是刚上大四,但已经是学院有名的学长了。传闻他已经拥有相当了不起的能晶工学研究成果,甚至获得科联会、聚能联合集团科技基金、国家温琳科学基金等重量级支持,甚至已经预定保送读研和留校任教名额,非常耀眼。”
“但梅林教授不论何时都是勤学谦虚的态度,对待后辈也非常有耐心,会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与指导。那时他还会组织一些面向学生的科学研讨会,非常受欢迎,人气也很高。”索菲笑了一下,说:“而当时嘛,作为科学兴趣组常客的我们,自然就熟悉他啦……当然,更多时候,我是被苏珊拉去作陪的。”
听到这里,蕾雅也轻轻地笑起来,接上话说:“对呀。那时候我还是个中学生时,就听说梅林教授拿到了能晶工学温琳奖、学院国家奖学金。甚至还得到国家温琳科学基金等资助吗?真是比记忆中更厉害呢……真了不起。”
的确如此!
入学后的第一堂专业课后,就听蕾雅讲过她早就认识梅林教授,以及后来因故不再是邻居而一年多没联系,但仍听到梅林教授努力奋进取得很高成就的事……就如索菲现在所形容的,“非常耀眼”。
说起来,当时可说是追随梅林教授脚步走进能晶工学领域的蕾雅,提到梅林教授时的那股兴奋劲,就像是谈论仰慕多年的偶像一样。
不过,现在的蕾雅谈到类似话题时,倒是平静了许多。
明明彼此的距离感应该缩短了才对,不是么……至少,是在地理上的距离。现在的蕾雅和梅林教授,同属于科联会学院分团,接触时间应该多了才对呀。
哎,先不想这个。
说起来,所谓“非常耀眼”的基础,梅林教授早在大四期间就取得的“研究成果”是什么?
蕾雅也只是听过而已,不知道细节。
那索菲知道吗……?
就在我想要开口询问时,却被韦娜抢先。
“哦,原来你们都很熟悉梅林教授啊!”韦娜看向蕾雅,又瞧向索菲:“蕾雅是因为很早之前就认识梅林教授……当时在红叶城的蔓萝咖啡馆茶会上听梅林教授讲过!而索菲学姐和苏珊学姐也是很早就认识梅林教授吗?”
呃,说起蔓萝咖啡馆的茶会……那应该是科学交流座谈会会才对吧?
“咦,梅林教授也会抽空参加茶会吗?看来上周的他心情不错。”索菲笑了下,似乎也知道梅林的“孤僻”,接着就说:“不是,我并没有很早就认识梅林教授。虽然入学后因故与他有所接触,但认识不深。那时候我更多的是陪苏珊去参加那些科学交流会……”
嗯……“因故”?
听起来,好像苏珊也是梅林教授的崇拜者之一。
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后,我稍稍转头看了一眼蕾雅,就对上她的视线。
不过,蕾雅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怒了下嘴,就继续看向索菲,似在等着听后续。
这时,韦娜却插上话,问:“嗯……那么,苏珊学姐很早之前就认识梅林教授吗?”
哎?这问题连我都觉得意外……刚刚索菲说的话里,哪里能联想到这个话题?
而索菲显然愣了一会后,才挂上微笑继续说:“她确实比我更早熟悉梅林教授……在学院时,她很早就参与能晶工学专业的科学交流社团,也就与当时同样醉心于专业研究的梅林教授更加熟络。相比之下,我对专业兴趣没那么浓厚,或者说是比较懒散吧!结果现在从事的也是集团行政工作……或许当时就应该选语言文学系才对。”
“真可惜!要不然,我就多了一位尊敬的本专业学姐……唉!”韦娜惋惜地叹过一声,再接着说:“索菲学姐,这么说来,苏珊学姐在读书期间经常与梅林教授一起参加科学活动吗?嗯……也参与了同个社团吗?具体是哪个呀?”
问得真细,果然颇有“调查记者”的风范!我在心里暗暗赞叹着。
不过,说到“同个社团”,还真是如此!之前就听戴莎讲过,那就是……
此时,像是犹豫了一阵后的索菲,才回答韦娜:“是的。那个社团就是科联会学院分团。梅林教授、苏珊……都是首批学生成员之一。”
这个消息,让静静听着的蕾雅喊出了声。
“啊?!”蕾雅的声调如提高了几度,过一会后或是觉得不太妥,才稍稍平缓下语气说:“啊……我都不知道。”
“真没想到。”蕾雅接着就看向我,说:“是吧,伊珂?苏珊学姐竟然曾是科联会学院分团的成员……”
不等我开口,韦娜就插上话。
“是啊……没想到。”韦娜转而问向蕾雅:“咦,蕾雅现在是分团秘书,你也不知道这个事吗?”
“不知道呀……”蕾雅摇了摇头,应过韦娜后,又再次看向我,语调低了一些,说:“都没听说过。对吧,伊珂?谁能想到呢?而且,即使是科联会学院分团的加入门槛也很高,虽然有面向学生的科普与支持职能,但成为正式成员是另一码事。事实上,这次卡诺州能晶遗迹科考之旅的我们,就是目前登记在册的全部在校人员了。”
“嗯……是啊。”我看着蕾雅,一时却下不定主意说自己早已知道这个事实。
“嗯?怎么?”蕾雅稍稍歪了下头,盯着我再问一次:“你不觉得惊讶吗?”
真是敏锐……!
“啊,呃,很惊讶……刚知道这事的时候!”我正准备解释,却被韦娜打断。
“咦?蕾雅,你是说学院分团的人员名册上没有苏珊学姐吗?”韦娜插上话问。
“是呀……也可能是信息不全?”蕾雅回应说:“当时塞拉学姐移交分团各类资料时,只给了我最新的人员名单。那时我还纳闷怎么正式会员就只有分团负责人梅林教授,秘书塞拉学姐,以及我,伊珂和舒亚三个新人。而塞拉学姐的回答是,毕业后离校的人自动退团除名,还说包括她自己在内,让我适时划掉她的名字。”
“不过,我就觉得好像少了点人情味……就问塞拉学姐是不是设置名誉会员之类,但她只是笑了笑,说其实分团只是过渡性的学院社团,如果毕业后对科联会有兴趣的话,可以申请加入正式组织。所以我就没再说什么。”蕾雅说到这里,看向索菲问:“后来我也没去找分团成立以来的成员名单,因为塞拉学姐说过这类档案资料保持得不好,有所缺失。这么说来,索菲学姐难道也曾是分团的成员吗?”
“不是啦,我都说自己有些懒散,能保证准时毕业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参加科联会的学院分团。就算想要进去,大概也过不了考试关。”索菲笑了下,接着说:“最多就是陪着苏珊参加活动或座谈会,纯属友情陪同哦。”
“苏珊学姐是科联会学院分团成立后的首批成员……那她当时是不是投入很多精力和时间在分团上?”韦娜继续插话问。
“可以这么说。”索菲似乎又沉思或回忆了一会,才接着说:“我记得,到1498年9月之后,分团的代理负责人就已经是梅林教授了……嗯,当时他还是在校学生呢,但已经很有名气。而分团秘书是塞拉学姐,苏珊则是候补秘书……”
“咦!”蕾雅再次惊讶地喊出声:“竟然还有这段过去!”
……
第300章 分团
“苏珊学姐竟然曾是科联会学院分团的候补秘书……”蕾雅重复了一遍,似乎仍感到很惊讶:“真没想到!那她应该和梅林教授、塞拉学姐都很熟悉。难怪梅林教授会那么尽心地帮助不幸出事的她。”
“的确如此!原来真是这样……苏珊学姐曾在科联会学院分团待过一段时间,是吗?”韦娜接着看向索菲。
“嗯。苏珊她……从正式担任分团候补秘书算起的话,差不多是有一段时间。”索菲点了下头,却回应得有些模糊。
咦?听索菲这个意思……与苏珊关系密切的她,应该知道对方确实在科联会学院分团待过不短的时间。
因为,9月1日周六和戴莎一起去医院探病时,就听索菲讲过,苏珊大二之后的长假期经常待在学校里“忙研究和其他事”。
再联系上周日戴莎所透露的,早在科联会学院分团1497年底挂牌成立后,苏珊就担任了分团候补秘书,那正是苏珊大二的时候。那么说来,她当时应该就是在学院分团“忙研究”和分团的各种事务性工作。
而作为分团的首批骨干成员,就是梅林,塞拉和苏珊。
“索菲学姐。1497年底学院分团成立后,塞拉学姐和苏珊学姐分别是秘书和候补秘书,那梅林教授当时是……?”我问向索菲。
“嗯,最开始这三人都还只是分团成员,得到隔年一段时间后才兼任职务……当然,塞拉是最早成为分团秘书的。”索菲回答:“那时,梅林教授是先任分团负责人助理。”
“哦……”我听到这里,便好奇地追问一声:“那当时分团的负责人是谁啊?”
是学院哪位教授吗?但1498年9月后,梅林教授就是代理负责人了,看来他的前任也没在分团待多久。
“就是科联会碎石城分会的负责人提姆先生。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他?”索菲给出了答案。
啊?!这可真是再次出乎意料之外!
“提姆先生?!”
蕾雅和我几乎同时出声,或许她也感到很惊讶。
还有韦娜,她可能也是相当惊奇,只是稍微慢了半拍,像是跟着我们重复了一声:“提姆先生……?”
看来,在场的我们都认识那位先生,科联会碎石城分会,同时也是共和国分部的最高负责人。
“是的,我……和伊珂都认识。”蕾雅看过来一眼,说:“差不多两个月前,就是7月27日的周五上午,我们恰好在红叶楼遇到梅林教授和提姆先生。当时我抓住机会自荐担任分团秘书,并且幸运通过提姆先生的面试。那真是一位风度翩翩、令人尊敬的先生。”
“对,就是那样。”我点了下头,迎着蕾雅的视线,却觉得她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或要问,就赶紧补充说:“那是毫无准备的相遇,但面对提姆先生的现场考试,蕾雅表现得很好,当场获得分团秘书资格,特别厉害!”
“哎,没有啦……现在想想的话,当时可真有点冲动呢,幸好没出丑。”蕾雅笑了一下,接着就看向我,果然是要问个什么事:“说起来。伊珂,你……”
然而,韦娜再次打断蕾雅的话语,抢先说:“真的是很厉害,蕾雅!我听说那是位相当严厉的先生,能获得他的认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啊?这样吗……”蕾雅愣了下,说:“严厉吗?嗯……不过我就只和提姆先生见过那次面而已,也只是很短时间的交流。但感觉他倒是挺亲切的。”
嗯,当时我对提姆的第一印象,也觉得对方是一位温尔文雅的学者。
但作为科学组织的领导人,提姆确实有严厉甚至苛刻的一面,就比如他和梅林教授没走进分会楼前的谈话……咳,当时他们的声音透过会议室被打开的窗户传进来,被站在墙角处的我们听到的……
那似乎涉及梅林教授牵头的某些进度不佳的关键研究,提姆就提出了要求,让梅林教授在“1年内”尽快“重现那时候的惊艳”……但实际上也就这剩下4个多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在提姆那平淡的语气下,要求梅林教授在今年底拿出“成绩”,而且必须是当年足以打动他的那种“惊艳”程度。
那确实是严厉且苛刻,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研究!
但是,我想,或许得是具备划时代意义的能晶工学领域研究成果。
难道,会与那种足以推动新能晶工业革命的成就相关联吗?
比如……涉及到“超高密”性质的“碰撞与火花”……?!
这时,我想起了梅林教授说过好几次的词语。也许现阶段很可能遇到科研瓶颈的他,正是缺乏足以碰撞思维以产生爆炸性反应的关键“火花”……
可是,即使遇到这般困境,面对提姆提出到更好研究条件的地方,比如最高技术水平的总会第七实验室,也就是出国建议……梅林教授却以“对这里有感情”以及“在这里说不定能获得灵感”为由婉拒了。
真是……“奇怪”。
嗯。
当我沉思的同时,转眼又对上蕾雅的目光。
呃……
“是吧?伊珂?”蕾雅看着我,提了个问题:“提姆分会长是一位温雅亲切的先生吧?而且,他应该特别欣赏梅林教授,也给了很大支持。”
“嗯……应该是的。”我也不好从刚刚观察和推论的角度来判断一个人,但至少从第一印象来看,那大概就算是吧。
“说起来,当时提姆先生知道你和梅林教授都是紫樱城人而且还是邻居,好像还感到很有意思并笑了出来……”我搜罗着记忆中提姆还算“亲切”的印象,最后挤出这点关于他说笑的片段,却又感觉似乎不能说明什么……
当时,提姆讲了两次“世界真小”。
嗯,两次……提姆先是说笑一样的表情,后来又看向梅林教授重复一次。
而梅林教授的反应……现在想想,好像是有点“无奈”,以及“疲倦”。
呃……
“是吗?”韦娜又插上话,说:“不过也是。无论是多么严厉的人,总也会有随和亲切的时候嘛。比如心情好时?嘿,开玩笑啦……”
怎么韦娜对提姆的“印象”是严厉?当然,或许那只是提姆的性格成分之一。
“哎,说起来,韦娜学姐,伊珂……你们好像都挺熟悉分团的历史吗?虽然也就三年多的事。”这时,坐在中间位置的蕾雅,先往右看了眼韦娜,又向左瞧着我,说:“还有,伊珂……你早就知道苏珊学姐曾是分团候补秘书的事吗?”
“这些事……我都没听谁讲过。”蕾雅继续看过来,说:“梅林教授没说,塞拉学姐也没说。所以,伊珂……你啥时候知道的啊?”
哎,难怪刚才就觉得蕾雅有些许不满的神情……!
确实,这个事一直没跟蕾雅说,直到现在这样公开地讲出来……弄得好像之前是在刻意隐瞒一样。
“啊,是上周日才从戴莎学姐那里听到的。”我赶紧向蕾雅解释:“但都没什么合适机会跟你说嘛。而且,我之前以为,你可能会有这三年的分团人员名单之类……”
“哼。”蕾雅撇了下嘴,说:“如果我有那种档案并发现苏珊学姐名字的话,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这倒也是……!假如蕾雅发现苏珊曾是分团候补秘书的话!
“确实如此,我绝对相信!唉,是我错了……”我马上诚恳地向蕾雅道歉:“对不起啦,整整一周都没跟你说……。”
此时,蕾雅还没表态,旁边的韦娜却“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咳。”韦娜似乎在忍着笑意,看向蕾雅说:“这事我知道得比较早,可能也得道个歉比较好。”
“不要啦……真是!搞什么嘛,说得我好像要控制谁一样!”蕾雅摆了下手,看过来说:“只是……哎,不说了。”
说到这里,蕾雅便向我露出一道微笑:“好啦,就这样,不说了。”
嗯……怎么说呢?
也许蕾雅是在埋怨我对她有所隐瞒……虽然那其实也不是大事。但我们毕竟正在履行“密友契约”,而她前天才坦露自己那段难以置信的过去……
想到这里,还真有点内疚……
这时,索菲的声音响起。
“伊珂。”索菲唤了我一声,说:“你是说,戴莎学姐跟你说过苏珊曾是分团候补秘书?她还说过其他什么事吗?”
“啊?”我愣了下,转而看向索菲,想了想说:“其他的事……主要还是苏珊学姐两年前在樱园宿舍离奇中毒的一些情况,但来龙去脉和细节不清楚。只是苏珊学姐在分团做过候补秘书这件事让我印象比较深刻而已。”
“哦……也就是说,戴莎学姐已经在重新调查这起事件吗?”索菲接着问。
“嗯,是的。”我点了下头,思考一会后,说:“听戴莎学姐说已经从新城区治安局接手这个案子。如果索菲学姐有什么线索的话,或许可以……”
“……”索菲轻轻摇了下头,说:“所有知道的情况,已经在那一年都说了。但到现在治安局也只是当成不明中毒事件处理。当然,如果有那么一位能干的国家检察院精英接手,或许能找出一些我们不知晓的线索。不过,我觉得,到了这一步,可能事件缘由倒为其次,让苏珊醒过来才是紧迫的……”
这……或许也是对的。
之前就隐约感觉到,戴莎接手的苏珊中毒案件,很可能是其中有非意外因素或某种犯罪线索,才会提级至国家检察院专案组调查。
而戴莎负责的a35团队是专门针对邪教及恐怖分子犯罪的专案组,苏珊事件又涉及到冻灼毒素这种关键的“共通点”……如果毒素同样只是某种“手段”,那这其中可能真有隐蔽两年多的可怕“缘由”!
只是,即使这其中真存在某种“侵害”或“犯罪”,并且最终正义惩处了邪恶,但被侵害者却仍难以看到复苏的希望……也许就如索菲所言,现在更迫切的是让苏珊康复。
呃,可能我也联想过度,这起事件虽然存在离奇之处,但到目前为止,除了某些不着边际的传言,似乎也没有清晰的犯罪线索……
而苏珊中毒事件发生后,两年多来许多人的无私帮助,这份如溪流汇成大湖的暖意更让人感到欣慰。
不过,苏珊的康复……就目前来看真是希望微弱。
所以,当索菲讲完那段话后,大家一时都安静下来。
哎,骤然变得有些压抑的气氛!
还是找个话题吧……
于是,我想到刚刚索菲提及的某事,就问出声:“索菲学姐,学院分团刚成立时,怎么提姆先生会兼任这个小团体的负责人呢?他那时候还不是科联会碎石城分会长吗?”
仔细想想的话,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
科联会碎石城分会,同时为共和国分部并下辖好几个城市分会。而学院分团不过是更下级的机构,据说在金石同盟高校里都有设置类似社团。
按道理来说,这种更像是由科联会资助的学校社团组织,由校内人士甚至学生兼任负责人不就行了?科联会的分会长肯定很忙,怎么会去兼任这种小团体负责人呢?
“还真不是。”索菲回答:“提姆先生当时应该只是科联会面向金石同盟青年精英支持计划的执行主任,也兼任了部分重点高校分团组织的负责人。”
“咦?金石同盟青年精英支持计划的执行主任?”我顿时好奇起来:“那是什么……不过,听说科联会一直都热心于科学推广与青年支持工作,大概这是科联会的重要职能单位之一吧。”
“倒也不是……”索菲笑着摇了下头,说:“实际上,那一直以来都是科联会的边缘部门……或者说,就只是一个计划的执行单位,连正经部门的条件都不具备。”
“啊?这样么?也是……毕竟社团组织的投入产出不可能很突出。”我感到有些意外,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科联会本质更像是个科技投资集团,看重的是“股东”贡献,并给予其“捐赠”的对等回报。
“没错,正是如此。对高校科学组织的支持,更像是主要履行某种社会责任,兼顾发现人才和培育幼苗。”索菲停顿片刻,接着说:“只不过,这份本是无足轻重的浇灌,却在学院分团结出意外果实……”
咦……这是怎么回事?!
……
第301章 发色
“学姐,你的意思是……几年前提姆先生主导的青年精英主导计划对金石同盟的部分高校进行支持,包括在1497年底成立宁溪谷学院分团,以及资助本校青年学生和学者如梅林教授吗?”我看向索菲,讲出自己的推断和理解:“然后,这个计划在学院分团这边取得成功?难道是对梅林教授的资助收获了‘果实’?”
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之前在红叶楼一层会议室隔着玻璃窗“听到”的对话,就补上一句:“而且,是‘精彩’乃至‘惊艳’程度的成果?”
“可以这么说。科研成果发表后引起了不小轰动。特别是对于当时还是学生的梅林教授来说,那是莫大的荣耀。”索菲点了下头,说:“他后来不但拿到许多重量级奖项,还得到科联会和聚能联合集团科技基金的追加支持。”
原来还有这段过去!那么说来……
“成果是指论文……以及某种‘发现’吗?”我回忆着当时提姆讲过的关键词,再问向索菲。
“两者都有。论文有几篇,比如《能晶工学与工程》期刊1498年第8期和第20期、1499年第6期。中央图书馆就有,有兴趣可以去看看。”索菲看向我,停顿片刻,淡淡地重复一声:“想要的话,就去看看吧。”
嗯?“想要”什么?
不……对我来说,最多只是好奇而已。
而蕾雅就稍微积极一些。她跟上话说:“好呀,我也想去拜读一下梅林教授的重要论文!之前就听说他在学生时代取得很了不起的成就,但一直都不知道具体内容……”
“好事。”韦娜塞过来一句:“那就拜托你们了,蕾雅,伊珂。读懂后,请麻烦转化成简单易懂的三分钟科普介绍,照顾一下理科弱势群体,谢谢了。”
为什么捎带上我啊……
但是,我确实也想去看看,于是就应了声“好”。
然后……
“学姐,那‘发现’又是指什么?是应用领域的成果吗?”我接着问。
能引起科联会和聚能联合集团的重视和资金支持,那大概是具有较大现实意义的成就。
那会是什么?难道说,与最近的“超高密”能晶工业新技术开发和应用有关……?
因为,能晶科技的发展史,在经历了初期的“惊艳”,数百年来的缓慢发展并逐步走向成熟,近几十年来的瓶颈期后,似乎在这几年取得了某种工业革命性质的突破……虽然从戴莎提供的信息来看,像是还处于非公开研发及小批量生产的阶段。
当然,假如有那样的成就,应该也是无数团队和学者的共同奋斗。不过,如果真有如一盏火苗率先闪现于不知压抑了多少岁月的黑暗之中,并引起燎原的星星之火……那会否就是梅林教授的“发现”?!
但是,如果真有那样的“发现”,怎么在几次梅林教授参与的交流和座谈会上都没听他讲过?
相反,似乎梅林教授更多流露的是长期探索却未能突破某种瓶颈的无奈和“疑惑”……对,就如他在蔓萝咖啡厅交流会上的感言,若反过来理解,大概就是他已经有了某种觉悟,若“穷尽一生的努力”,也看不到“那朵最美的花儿绽放”,那起码要“为下一代传承希望的种子”。
大概,就是这样?
“嗯,应该是关系到能晶工业革命的关键性发现。不过,当年我并不太清楚具体是什么。因为苏珊还没来不及透露……”索菲淡淡地回应。
咦?这个回答听起来“好怪”。或是说,似乎有些矛盾……?
不过,听起来,说不定真是“超高密”特质的关键发现!也只有那种超越基准指标数倍的特种能晶,甚至能够人工制造及应用的“新物”,才可能影响新工业革命。
只是,这“发现”与苏珊有关吗……?为什么索菲那样说?
“苏珊学姐也知道那项关键发现么?是因为她当时和梅林教授都在科联会学院分团吗?”我不解地看向索菲:“来不及透露……为什么啊?难道那是机密研究?”
这时,韦娜也跟上来追问一声:“那时候,苏珊学姐也参与了梅林教授的研究,是吗?”
“这……可能吗?”蕾雅紧接着说,似乎难以置信。
应该有可能。之前索菲不是说过吗?苏珊大二后的长假期就经常待在学校里忙研究,那不就是1497年7月之后?
而1497年底科联会学院分团挂牌成立……难道苏珊真是1498年开始与同在分团的梅林一起研究,并发现了某项关键之物!?
可是,就如更早之前所想的,好像又不太现实!
因为,那时候的学院分团,或者说直到现在,不过是个既没人气也缺乏研究条件的机构,更像是科学爱好者社团组织罢了,只是入团门槛很高。
实际上,看看红叶楼这三层,甚至连个实验室都没有。
而二楼的小图书馆……不提也罢。
至于当时的两人,梅林和苏珊都还只是学生,即使都是天才,但在那样寒酸的“研究”环境下,如何取得关键性“发现”……?
先不考虑合理性,即使真有了“惊艳”成果,那苏珊当时的参与程度又是如何?如果她真的知道些什么,却又来不及说给苏珊听……难道是因为1499年2月那次中毒事件?!
“嗯,因为那时我不是分团成员,也不清楚很多情况,主要还是从苏珊那里听来的。”索菲稍稍低头思索片刻,接着说:“到1498年大二第二学期开始后,苏珊越来越多时间投在分团那边,再加上她也有兼职,所以我每天见到她的时间都变少了。除了上课,夜里……对,她连回宿舍的时间也越来越晚,我当时还很担心呢。”
“兼职?还有分团事务与研究,对吗?弄得越来越忙,连碰个面都难……嘿,跟现在的某人挺像呢?”蕾雅接上话后,转过头看向我,微笑后却摇了下头,说:“真是令人担心!”
呃。为什么要这样看我啊……说起来,也不至于连“碰个面都难”吧!即使是在紫樱咖啡馆兼职,我还是会赶在晚上8点半前回校的嘛……毕竟那是最后班车的时间。
此时,索菲的话也传了过来。
“是呀,特别是苏珊晚上还会在校外的咖啡馆兼职,回到樱园都快9点了。”索菲跟着说:“那时候的新城区更加僻静,我也很担心她……可她总是笑笑说没事!”
咦……?
等等。
“索菲学姐……”我赶紧追问一声:“苏珊学姐是在新城区哪个咖啡馆兼职?”
“我想想……”索菲稍微回忆了下,说:“嗯,跟樱园名字有点像……对了,就叫紫樱咖啡馆!我曾去过一次,一间小店,很安静。”
“啊?”我不禁惊讶地喊出声:“是在新城北公车站附近街道的那家店吗?”
下公车后再走过两个路口就到的紫樱咖啡馆,应该在新城区没有同名的店吧?!
“啊?应该是的。”索菲补充说:“就是一间只有几个卡座的小店,招牌黑咖啡有点苦。”
应该就是沃伦的店了!
可是,怎么会那么“巧”!
“伊珂和苏珊学姐都在紫樱咖啡馆兼职过?太巧了……”蕾雅插上话,同时看向我:“那家店有什么特殊之处吗?嗯……”
“就是啊!听起来人气又不高,是么?”韦娜也好奇地看过来:“却连续有学院的学生在那里兼职?真是有意思!嗯,得找个时间去看看究竟是什么地方!”
呃。这位未来调查记者是不是以为那里是某种“有意思”的场所啊……?
“不,就是一间没人气的普通咖啡馆。当然,欢迎大家光临,相信老板会很高兴的。”我摇了下头,说:“至于它的特殊之处么,大概就是因为在教学楼门口的公告栏贴过广告。我就是在开学初……嗯,应该是7月26日周四那天,看到那则招聘启事才去的。”
“7月26日?哦……哈。”韦娜跟着说:“那天中午我也刚好在那边公告栏贴科联会学院分团招新宣传单呢。这么说来,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有点印象!”
没错,就像是前后脚的事。
事实上,据当时沃伦所说,那则招牌公告是他拜托塞拉去贴的,就在7月26日的上午!
而且,塞拉也在紫樱咖啡馆兼职过,虽然只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而且按沃伦的说法,“更像是来体验生活”。不过,因为“总体表现”让沃伦很满意,于是塞拉就被拜托来学院贴招聘广告。这些事韦娜就可能不知道了。
但是,现在听起来……或许沃伦对学院学生的印象不错,其中也有苏珊在那里兼职过的原因?
嗯,几年来,苏珊,塞拉和我,都在紫樱咖啡馆待过!也不知还有无另外的校友?哈……哦,塞拉那种情况可能特殊些,虽然不知道她为何选择在那里“体验生活”,她其实应该也挺忙的吧?
“真是不可思议,竟然真在同一个地方兼职过。”我感慨一声,想起当初兼职时听沃伦讲过的事,就说:“对了,当时老板也有提过的,几年前也曾有一位学院女生在紫樱咖啡馆待过。可能那就是苏珊学姐吧……真巧。”
那位女生……应该就是苏珊,给沃伦留下“同样勤快又努力”以及空闲时间就在卡座里学习以及“研究”的印象。
“啊,还有,苏珊学姐兼职时,听说在不忙的时候就会努力学习,以及研究……虽然沃伦老板说他也搞不懂那些研究内容。”我边回忆边说:“当时我听到这些事,还以为那是位学院研究生呢。”
“是啊……苏珊一直都很努力。”索菲淡淡地回应:“可能那就是她在科联会分团期间的研究内容之一。她真的是全力利用每一分钟呢,而且越往后面回来得越晚……说不定兼职完回校后还去了分团继续研究。”
“真努力……”蕾雅跟着感叹:“相比之下,我好像就只是借用红叶楼的地方歇息呢……最多完成个功课而已,连二楼图书馆都很少去。”
“哎,心理负担不要这么重嘛。”韦娜紧接着说:“作为社团活动场所,不就是供会员活动所用吗?苏珊学姐肯定是既有天赋又努力的特殊人才,这可没法比呀……我们作为普通学生,心安理得享受便利条件就好嘛,只要不是用来做坏事,对吧?”
真是“心安理得”啊……说回来,韦娜还想给红叶楼挂上话剧社团牌子,幸好被蕾雅劝阻。
但说回来,或许苏珊真不是“普通”学生,她甚至可能在梅林教授的研究及“发现”中起到某些作用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我不禁怜惜地看向对面病床上依然沉睡着的苏珊。
那或许是一位天资聪慧且勤奋努力的好女孩,可看她现在的模样,紧闭的双眸仿佛封印了所有希望的亮光,消瘦得令人心痛的面容,还有那像是未老先衰的银白色长发……
咦……?
银白色长发?!
对,第一次见到苏珊时就发现了,但似乎与沃伦讲过的某个特点不符!
后来,只是就这种银白发色而言,在红叶城时,去往东街广场的路上,因为某些所见所闻,我还联想到一些疑问。
“索菲学姐,冒昧问一下……”我想着那个少数民族似乎对部分人而言总有些不太好的刻板印象,就稍稍放低声音问:“苏珊学姐……她是卡邦人吗?”
银白头发,绿瞳,这不就是卡邦人的特征吗?当然,如之前玛希说的,“混血的除外”。
但是,我也没见过混血的卡邦人样貌。至于绿瞳……若以前妮卡说的为真,在某天晚上诡异“醒来”的苏珊,就有过“闪着绿光的双瞳”!
“还有,苏珊学姐是……绿瞳吗?”我追问一句。
“什么?不是啊……”索菲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愣了一会后看向我们:“她只是卡诺州人。其实,她以前也与伊珂、蕾雅一样的,都是金发、蓝瞳。”
“啊……!?”
我和蕾雅再次异口同声喊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以前”?!
……
第302章 类似
苏珊竟然“以前”也是金发蓝瞳?!
那就与沃伦讲过的特征对上了!
“当时,紫樱咖啡馆的老板沃伦说过,几年前那名来店里兼职的宁溪谷学院女学生,也是一头金发。”我惊讶地看向索菲:“那看来确实就是苏珊学姐。可是,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竟使得她的发色变异?”
咦……等等。
说到“变异”……特别是金色的头发转为“银白”?!
而导致“变异”的诱因,应该就是冻灼毒素!
这并不是“孤例”啊……!
刹那间,浑身如浸于汹涌而来的寒潮之中,肌肤似被无形的冷寒冰锤刺得隐隐作痛,而随之而来的还有如毒蛇般侵入心灵的惧意!
这令我紧张地抱紧自己的双臂,同时又望了一眼病床上那满头银白长发的苏珊。
怎么会这样……?
这可能吗?因为感染了冻灼毒素而导致的发色变异?!
可是,确实没听说过“其他人”有这样的异状,对吧?!
如之前被毒素折磨许久的妮卡,或是被死灵夺去生命的无辜遇难者……好像都没听说过发色改变的情况。
“之前米娅太太也感染了毒素。这两年多来,她也变成了白头发吗?”我想起另一位应该仍在世但不幸截肢的毒害幸存者,于是赶紧问向索菲。
苏珊和米娅感染的毒素,部分属于相对不那么激烈但长期危害仍很可怕的类型,难道头发“加速衰老”是被毒害的特征之一?!
可是,我都没见过米娅本人,无法确定……
“不是,米娅太太应该没这种情况。我也没听说过。”索菲摇了下头。
那就是说,苏珊中毒后的发色变异,果然是极为特殊的情形吗?
“苏珊学姐以前和我们一样?”蕾雅不知何时也抱起了双臂,声音低了些许:“以前也是金色的长发吗?怎么会这样……”
嗯……蕾雅还似乎暗暗看了我一眼!
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
难道,跟我“类似”的原因!?
不对,不可能吧……!
“真的么?不可思议……”韦娜跟着说:“我以前都没见过苏珊学姐,只听说过她不慎感染某种诡异毒素并昏迷不醒,不知道后来还发生了这种事。但人的头发怎么会在短时间内变白呢?难道是毒素造成的吗?”
“啊?伊珂,蕾雅……”韦娜说到这里,又看了看我们,问:“哎,你们都不是卡诺州人,也没有那边的血缘关系,是吧?”
这个问题……?韦娜是联想到什么啊?
“不是呀,我家族都是尼斯州人,一直住在紫樱城。”蕾雅皱起眉,摇了摇头,同时放开双手按在床沿上,稍稍弯下腰,看着对面病床上的苏珊:“就算都是金发蓝瞳……也不全是卡诺州人。这又不是某个地区的群体特征。”
“异族”的特征吗?就像蕾雅曾在红叶城时讲过的,如冯克帝国西北海林格岛的居民因其深红色的头发而被传谣为“魔鬼后裔”那样……
“我……也不是。”我摇了摇头。
但是,失去数年记忆且莫名其妙来到南方月铃镇的自己,天晓得究竟来自何处呢?
“啊,对!金发蓝瞳的人全国各地都有!抱歉,过分联想了,绝无恶意!”韦娜大概意识到自己的话很有问题,赶紧道歉后再解释:“哎,刚刚也不知怎回事,竟然想到一些奇怪的事。呃,总之就是担心,可脑子却拐到沟里去了。”
“哎……我知道韦娜学姐没有恶意啦。”蕾雅笑了一下,接着看向苏珊,说:“怎么会这样呢?医生们有说过原因吗?”
“对啊,索菲学姐。”我想确认发色变异的时间,就接着问:“苏珊学姐的发色变成银白,是当时毒发后就这样了,还是……?”
“不是。”索菲摇了摇头,说:“记得两年前的1月31日,寒假最后一天,我晚上回到樱园宿舍,发现苏珊倒在地板上。她当时浑身发冷,脸色发白,手背出现不断扩大的黑斑,被送到医院急救后也不见好转。但是,她那时候的发色没有立刻变化……”
“也就是说,苏珊学姐的发色是在后来慢慢变化的吗?”我关注到索菲所讲的关键词。
“对。”索菲看向我,说:“苏珊是在转移到重症病室后慢慢变成白发的。从最初的几根到几缕……当年从2月11日后就开始,但今年以来变异得更快,没几个月就满头都是了。”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咦,索菲刚刚讲到的“日子”……为什么是2月11日之后?
“索菲学姐,2月11日之前……难道苏珊学姐送到医院治疗的时候还是正常的吗?可之后就加速‘病变’了?”我不解地问。
“是的……实际上,送到医院治疗的第一周,她虽然状态很不好,但至少还是有意识的,一开始还笑着跟我说没事……虽然她明明看起来很虚弱。”索菲叹了口气,说:“但随后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糟糕,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我当时特别当心,可又没什么办法……唉。”
“然后,就是2月11日……我印象很深。”索菲接着说:“因为,那天傍晚我去看望她时,发现她竟然苏醒了过来,而且整个人似乎变好了很多……至少比前些日子的长时间昏迷要好得多!当时我还特别开心地拥抱了她,期待着她早日出院,而她也开心地回应了我。”
“不过,她当时的精神仍然不太好,身体也没完全恢复,还有很多可怕的黑斑,毒素仍然在折磨着她,让人看了很心痛。”索菲继续讲:“现在回头想想……她那时候的清醒,难道只是回光返照?因为,她简单跟我聊了一些事,然后就说想休息了。当我帮她盖好被子后,她躺在床上看着我,然后说了句‘那么,我先睡了’,就微笑着闭上眼睛……可谁知道,那一晚过后,她就真的沉睡不醒了。再之后,她的头发……就一天天失去了颜色。”
那一天……就像“告别”日吗?
“竟然会这样……”韦娜低声说了一句后却稍稍低下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哦,索菲还讲到,“今年变异得更快”……
于是,我赶紧问:“这么说,苏珊学姐的发色是今年才加速转变吗?”
“伊珂,是这样吗?”蕾雅看过来的眼神里满是担忧:“突然就变成了白发……不,是银白的发色?难道是在加速‘衰老’么?太可怕了……”
“啊,没事的。”我大概猜到蕾雅想到了什么,便以轻松的语气安抚了她,同时感谢她的好意,再转而看向索菲:“是这么回事吗,索菲学姐?”
“差不多就是这样。”索菲停顿片刻,似乎犹豫了一下,接着看过来说:“这几年我经常在医院,有时隔几天过来后,就发现苏珊的银白头发越来越多。我好几次问过马丁主任,这种情况是特效药的副作用还是毒害所致,但都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可能医疗专家也没弄懂其中的原因。”
“到了今年,就变成这样了。”索菲回头看了看病床上的苏珊,说:“幸好,现在毒素已经清退,黑斑也消失了,不需要再用那些可能真有副作用的特效药。虽然她的头发全白了,但好在面容依旧。至少……她应该不是真的加速‘衰老’。可能有一些我们都不理解的诱因。”
咦?怎么说呢……总觉得,对于苏珊发色变异的“诱因”,索菲似乎更倾向于“特效药的副作用”,而不是毒害所致?
“索菲学姐。”我看向索菲,问:“苏珊学姐之前有无出现几根银白色头发的时候?对,银白色,不只是白发……比如,1496年入学后到1499年2月不幸中毒前这段时间里?”
有这种可能性吗?假设苏珊真有着某种与我类似的“特质”……如因“消融”毒素过量而导致的“发色变异”!
如果是真的话,那“我”就不是孤立的存在……!
天,骤然而生的“怪异”想法,让我心跳顿时加速!
而当我瞥了一眼身边人时,还发现蕾雅和韦娜也看向索菲,好像都在等问题的答案。
“嗯……我再想想。其实,也不是说没有白发才正常,可当时我们刚入学都只是16岁而已,对吧?”索菲说:“一直到大三之前,苏珊都没出现过那种情况。但她一直都很努力,也很忙,我还对她开玩笑说过‘小心未老先衰长出白头发’之类的话……”
“苏珊学姐大三的时候?那就是1498年7月之后……是吗?”我又强调了一次:“是银白色的头发,不止是那种普通的白发。”
“嗯……我知道。哦,对了。”索菲接着说:“是1498年7月大三第一学期开始之后的事。当时我也是偶然发现她好像长了白头发,还帮忙拔出来。但仔细一看竟是银白色的发丝,就感到特别惊讶,还问了苏珊怎么回事。”
“啊……那当时苏珊学姐有说什么吗?”蕾雅两手改为按在双膝上,同时紧盯着索菲,像是紧迫地想知晓事情的缘由。
“没有,她就只是笑着说‘也许真老了’这样的话,唉……”索菲摇了下头。
“真是,怎么这样让人担心呢?”蕾雅也跟着摇了摇头,同时瞥了我一眼后,再看向索菲:“难道说,苏珊学姐当时……隐瞒着什么事情吗?”
“说隐瞒的话也不对。”索菲又一次摇了下头,只是这次放缓许多,好像是在同时回忆或思考,但随后的话语却变得断断续续:“我们关系很好,她也没有隐瞒什么事……但是,苏珊的身体确实不太好,好像入学时就那样了,经常有些小毛病。可是,也不至于啊……她那些银白色头发,的确是大三开学后才出现的,但最开始也就很少几根……我还以为是她劳累过度……”
可能索菲是在边想边说。可她从脑海中捞起的记忆转成的话语,却支离破碎得像是没有逻辑关系的若干片段。
苏珊的一些事……大概索菲真的不知道。
比如,“长假期”时候的“研究”?
“假期……对,索菲学姐以前说过,大二之后的长假期里,苏珊学姐经常待在学校里,是吧?”我看向索菲,接着说:“特别是加入1497年底城里的科联会学院分团之后。那就是说,也包括1498年1月寒假,以及6月暑假。而1499年1月的寒假过后,苏珊学姐就不幸感染了冻灼毒素……”
“对。”索菲点了下头,又叹了一声:“1498年真是多灾多难的一年,到处都不太平……真可怕。当时1月1日新年开始放寒假,苏珊回了红叶城一趟,但好像没待多久就回来了……我是开学后才听她说的。而到了暑假和隔年寒假,她就直接留在学校里了。”
“开学后,我也问过苏珊,待在学校里会不会很闷,因为好多人都回去了,学院都是空荡荡的。”索菲轻轻笑了一下,继续讲:“可她就只是笑着回应,说难得有清净的时候,兼职,学习,研究……特别是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研究,觉得很充实。”
话到这里,就引起了韦娜的一声轻呼:“咦……”
“啊……”蕾雅也轻轻喊了一声。
“那人就是梅林教授……对么?当时他和苏珊学姐还是相差一届的在校生。”我试探着问:“而且加入科联会后经常在一起学习和研究?当时一定是有着共同的目标,并且投入了许多精力和时间共同努力,甚至见到了某些科学曙光……是吗?”
难道有更深一层的关系?比如在一起研究的过程中发展起来的感情……?
呃,无法否认……
真有那种“可能性”!
“真好。”蕾雅可能也想到同样的事。她淡淡地接上话:“就像伊珂所说的。梅林教授和苏珊学姐的关系一定很好,能为了一个共同目标互相支持,携手并进,这份感情真令人羡慕……”
“呵……”索菲却又笑了一下,对着蕾雅说:“就像梅林教授只是对能晶工学投入全副身心那样,他和苏珊的‘志同道合’,大概更像是对科学有着同样的热爱和追求吧。用亲密的战友来形容也许更正确些?事实上,这两人的关系……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啦。”
“咦?哦,是吗……”蕾雅应了声,没再说什么。
只是“单纯”的战友关系吗?让我想起了戴莎和奥文的关系,呃……
“苏珊学姐本来应该也成为一名出色的学者,真可惜,唉。”我惋惜地叹了口气,说:“她对能晶工学的热爱与投入,肯定不亚于梅林教授。甚至1498年一整年,她也就1月回过家一次吗?那她的家人……”
啊,记得索菲和纳修以前都说过的,苏珊的父母亲都不在了……
等等,也不对。
好像索菲还补充过,苏珊的父亲逝世不久……
“嗯,苏珊的母亲早逝。而他的父亲就一直很忙,可能从小对她疏于照顾。”索菲说:“其实她小时候更多时间是与纳修等亲戚在一起,所以性格很独立。她后来进入学院读书,自己生活和兼职,可能对远方的家也没太多依恋吧……”
确实,纳修也说过,他和苏珊“从小就在一起住”,所以关系“就跟亲姐弟差不多”。
这时,韦娜插上话问:“索菲学姐,那苏珊学姐的父亲是做什么工作呢?一直都很忙吗?”
“是的。嗯……听说是。”索菲说得有点模糊:“好像是能晶矿区工人……很忙。”
“能晶矿区?”我愣了下,不禁问:“卡诺州的深脉矿区都没开发过吧?苏珊学姐的父亲是在外地工作吗?”
“听说是的。”索菲接着说:“就是因为卡诺州没有正式投产的矿区,苏珊的父亲经常出门在外,如塞堎州菱川城的雷岩矿区,还有……呃,总之就是很少在家。所以苏珊才会从小寄宿在亲戚家……”
原来如此。
就像米娜的父亲一样,不得不出远门赚钱吗……?
……
第303章 旧识
听起来,卡诺州虽然有过辉煌的历史,首府红叶更是底蕴深厚的古城,但建国数百年来的经济发展滞后,不仅难以恢复过往的荣光,也远远落后于能晶新时代的大趋势。
尽管在11世纪初期,那里曾是能晶技术的萌芽之地。
或许,就如那讽刺的“神眷未至之地”称号,明明数千年来诸多宗教流派在卡诺州来来往往并留下无数的神谕与天启,但这片古老土地衰落的态势却仍难以逆转,而人民……虽然红叶城大大小小的宗教派别已有数百个,但唯一真神的“眷顾”却已离去。
唉,有点沉重的感慨啊……我不禁暗叹一声。
“苏珊学姐的父亲,除了在雷岩矿区工作以外,还去过其他地方吗?”韦娜接着问:“南方也去过么?比如碎石城、小云城都有比较大型的成熟矿区。”
哦对,碎石城的楠平镇拥有全国第二大能晶矿区,仅次于雷岩矿区。
但说到小云城,那边的云端矿区资源是煤炭啊……
而且,韦娜这种问法,是在关注苏珊父亲的工作轨迹或行踪么?
“这个……可能去过南方。嗯,我……不太清楚。”索菲模棱两可地回答。
“哦……”韦娜停顿片刻,又提出另一个问题:“苏珊学姐小时候经常住在纳修家里吗?这几年纳修总是在照顾苏珊学姐,是吗?那他的家人……”
“学姐……”我听到这里,不禁轻呼一声韦娜。
因为,之前就听纳修说过,现在“只有”他是苏珊的亲人。
那时候我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认为可能苏珊的父母亲都已逝去,并且也在后来确认了这个事实。
再到后来,仔细想想的话,纳修的话里可能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他的父母也已离世!
“是的,纳修经常在医院照顾苏珊,如他所说就像亲姐弟一样。”索菲静待少刻,轻轻叹了一声:“纳修的母亲去世得早,父亲也在三年前逝去了。”
咦?三年前……1498年吗?
又是这个年份。
真是多灾多难!就像索菲所说。那年在塞堎州、滨海州和尼斯州接连发生三起与死灵及邪教相关的可怕事件,每起都致死6人,确实“到处都不太平”……可能索菲讲的就是这个背景。
而且,那一年不也是纳修刚入学的时候?
真是悲剧!恐怕他经历了一段相当伤痛的黑暗时光,特别是后来连最亲近的堂姐苏珊也遭遇事故,难怪他总有消沉及难以接近的时候。
“真是不幸,愿圣主怜悯。”韦娜不再追问下去,换了话题说:“之前我听索菲学姐提过,有位苏珊学姐的堂弟在帮忙照顾,而且那个人是学院法学系学生,名字就叫纳修。当时就觉得,还好苏珊学姐有亲人和其他好心人一起助力。”
“是呀,两年前我还在校的时候,对吧?当时我们是邻居。”索菲说起1499年2月后搬到榕园的事,接着对韦娜说:“那时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你还记得。”
“哎,后来刚好有个契机……”韦娜解释说:“今年开学初参加了一次法学论坛,立法院副议长科恩先生、国家检察院的候补副检察长戴莎女士都出席。在提问环节,纳修就站起来自我介绍并提了个立法公平性问题。我注意到他后,就联想起两年前的事。”
“对咯,当时伊珂也提了问题,是吧?最后一位提问者!”韦娜笑着看过来,说:“迟来的公义是否仍为公义的问题,真是令人印象深刻!还有你和戴莎接下来的互动,更是让人屏住呼吸!真精彩,好像即兴演出的舞台剧。当时的场景,就如灯光聚焦在你们身上一样!”
哎?怎么忽然把话题引到我这边了……
但是,那时候的我,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站起来提问,好像身不由己或是被某种力量……抑或“灵魂”所支配去做那件事一样!
而当时也如世界只剩下我和戴莎两人,仿佛就连时间也停止了一般,很神奇。
不过,这些感觉,就别对那位敏锐又多事的未来记者学姐说了。
“没有这么夸张吧,咳……只是提问题而已。事实上,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勉强回应韦娜。
“不知道怎么了?”韦娜却有点抓住不放的意思,还笑着追问:“没有感觉嘛?失去了记忆?难道是被另一个灵魂附体发的声?”
哎……!
“不是,我当时还很清醒……好吧,就是即兴提问,嗯。”我无奈地说。
“果然么?多好的表现力!其实啊,我那时候就对你很有印象了……”韦娜笑着说:“甚至还冒出一个小想法,比如筹划大校庆的话剧表演……”
哎哎哎……?!
这个人,竟然在那时候就有这种念头吗?!
“学姐,那时候你们还不认识吧……”蕾雅皱起了眉。
“对啊。当时我就想着论坛结束后去搭讪伊珂,可她却跟戴莎女士走了,真可惜!不过,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如愿了,真是巧合……不,缘分!所以,这次我们一定要出彩,让校庆留下我们的记忆!”韦娜兴奋地说。
不对,这是孽缘……我在心里暗苦。
“嗯,听起来挺有意思。”索菲笑了一下,说:“你们正在准备今年10月大校庆的话剧表演吗?真是令人期待,到时我也想回去看看。”
“好的,学姐。一定不辜负你的期待!”韦娜说得信心满满。
而蕾雅……她就只是应了句:“啊哈……”
至于我,只能在心中暗喊:别期待啦……谢谢。
不过,也刚好有这段小插曲,使得病房里多了一点稍微欢乐的气氛。
再聊了一些校庆筹备的趣闻后,话题又拉回索菲那边。
“当年索菲学姐和苏珊学姐入学的时候,1496年也是5年一次的小校庆吧?”韦娜问:“那时也热闹吗?”
“也还好……虽然学院有成立975年的纪念活动,但就没有那么多节目。”索菲笑着说:“记得都是以各类校园论坛、宣讲等形式为主,主要还是各专业学院结合历史进行主题宣传。”
“好严肃的样子,没有偏娱乐的活动吗?”韦娜跟着问:“那当时学姐的能晶工学专业……呃,一定是很深奥的科学宣讲活动吧……”
看来韦娜对能晶工学专业的“活动”有了心理阴影……我同情地看了一眼她。但是,谁让她偏偏选择加入学院分团呢?
“哎,也没有太深奥啦。特别是面向新生群体为主的活动,不怕把我们吓退吗?总得循序渐进是不?”索菲再次笑了下,说:“当时的主题是‘魔晶的历史与未来’,通过一系列讲座与交流会,结合共和国的政治经济发展史,阐述能晶工学从萌芽、发展、到完善现代工业体系,以及目前的瓶颈和对未来的畅想与期望,非常有意思。”
“听起来还真有趣!”我感觉很有兴趣,同时转头看向身边的人:“不知这次校庆有无类似活动?”
“听起来好难的样子……”韦娜却泼了一盆冷水,还吐了下舌头。
“嗯,听说有这样的传统,比如每五年的小庆偏于学术活动为主,而十年一次的活动会更热闹有趣,也欢迎校友和校外人士参与。”蕾雅说:“所以,大概能晶工业专业可能今年不会安排类似座谈会。不过,我问了梅林教授,他似乎有在红叶楼开办小型科学交流会的想法。”
“呀?不要吧……哦,等等。”韦娜刚刚身子一缩,旋即又弹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对,那应该是能晶工学专业的活动,不是科联会学院分团,是吧?那还好,嘿。但是,说到能晶的历史与发展及未来展望……哎,梅林教授讲过了吧?就是分团活动期间那两次交流会。”
“是哦。”蕾雅转而一笑,看向索菲:“我们这次去卡诺州开展的能晶遗迹科考之旅,梅林教授前后组织了两次座谈交流会,主题就是能晶工学的发展史,工业体系的核心要素,以及悖论的存在与突破,还有未来希望及现实困境等。难道说,其实早在五年前的那次小校庆诸多专业座谈会上,梅林教授就得到了某种科学‘启示’并延续至今?”
“是这样啊,难怪梅林教授喜欢举行专业座谈交流会。”韦娜不等索菲回答就得出结论:“原来是五年前就备受熏陶了。可能他就喜欢这种纯粹的专业氛围……嗯!”
不得不说,也许这就是事实……
“有可能呢?”索菲似乎不反对韦娜的说法,接着说:“1496年那次小校庆的能晶工学专业系列科学活动,确实让我们迅速理解并融入‘伟大的能晶新时代’氛围。特别对苏珊来说更是如此。她在那一周里,几乎参加了每一场科学讲座和交流会……当然,也拖着我一起去,都不给我偷懒的机会,现在想想可真累!毕竟自己可能相对与科学绝缘吧……说到底,还是专业选择的问题,哎。”
“嗯,嗯!可以理解!一定很累吧, 1496年的10月?连续一周的座谈交流会……天哪。”韦娜点了点头,感叹着说:“可怕的高强度啊……哪怕是知识的海洋,决堤也会淹死人呀。”
“哎,不是这样。”索菲笑着摇了下头,说:“学院可没要求我们参加每一场科学论坛,倒不如说是巧合。当时,苏珊和我只是抱着随便看看的念头去参加首场能晶新时代论坛,结果又见到了她的熟人……呵。”
嗯……“又”?什么意思?
这时,韦娜马上插话问:“苏珊学姐的熟人?!是梅林教授吗?”
“咦……”蕾雅也跟着看向索菲。
“是呀。当时我在论坛上确实听得昏昏欲睡,可苏珊和梅林教授却很认真地听讲并参与讨论。”索菲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笑着说:“大概这就是天才与笨蛋的差别吧?那一刻我甚至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反正就那样睡过去也没关系,只要等论坛结束后苏珊叫醒我就好了。”
“再之后嘛,意犹未尽的两人,再接再厉参加了那一周的每场能晶工学论坛和讲座,天……对苏珊和梅林教授来说,那大概就像探索无穷无尽的科学宝库。”索菲接着说:“可对我来说,更像是精神折磨……但苏珊都不放过我,一定要我陪完全程,真是辛苦!”
“嗯,嗯。”韦娜又点了点头,仿佛深表赞同,然后问:“10月小校庆的首场能晶工学论坛,竟让苏珊学姐遇到了‘熟人’,也就是后来的志同道合之人梅林教授,是吗?真有意思!对了,那么说来……苏珊学姐早就认识梅林教授?!”
“是这样……”索菲像是思考了一会,才接着说:“苏珊刚入学时就认识梅林教授了。我们刚到学院报道时,不是都有上届的学长学姐们接待和带路吗?我当时先到的樱园201宿舍,刚放下行李后没多久,就见到苏珊和另一位男生走进来。那男生可能是见到宿舍里还有我,或是他已完成了带路任务,没说两句话就离开了。后来和苏珊聊天时才知道那就是梅林……嗯,那时候还不是教授。”
“哦……刚入学时就认识了,是这个意思吗?”韦娜笑了一下,说:“嗯,听起来确实有些梅林教授的风格呢?可能对他来说,无论何时都是学习与研究更重要吧。”
“是呀……”蕾雅也插上话,同时看向我:“没想到梅林教授还会去带入学新生。哦,我们刚入学也受到了学长们的欢迎呢……嗯,都没见到哪位学姐,嘿。说起来,那位好心带我到樱园的学长叫什么名字来着?忘记了……”
真是悲伤。那位学长好像是叫丹尼吧?但这不是重点。
如蕾雅所说,没想到的是,梅林教授“会”去带入学新生……因为在印象里,他似乎更醉心于学习和研究才对。或许当时还是学生的他,整天泡在图书馆和实验室更合理。
“是吗?但梅林教授也是会和别人说两句的啦,不至于那么古板或无趣。”索菲笑了笑,继续说:“就比如带苏珊来的那次,当时我还听到那两人似乎在走廊外聊天……嗯,一边走一边聊那种,但听不清在说什么。”
“而在那年的10月份小校庆再相遇后,苏珊和梅林教授也不是完全除了能晶工学就没其他话题嘛。人生除了研究、探索和工作,总得还有时间去呼吸、放松和生活,是吧?”索菲说:“虽然在那一周的科学活动中,绝大部分时间我都觉得自己可以消失就是了,嘿……”
奇怪。
这么听起来,总觉得苏珊和梅林的关系应该不算“普通”……
……
第304章 研究
“梅林教授是苏珊学姐入学的带路人,是吗?恰好又在小校庆的科学论坛上相遇,还有共同的专业爱好与奋斗目标,真好。”蕾雅稍停片刻,继续淡淡地说:“大概从那时起,苏珊学姐和梅林教授的关系……和感情就越来越好了吧。”
“嗯,能找到一位理念和目标相近的人一起奋斗,对彼此来说肯定很幸福。啊……我的意思是,就如索菲学姐刚刚说过的,像是志同道合的战友关系,携手并进,同攀科学的高峰,直至看着那朵‘最美的花儿’绽放……多好!”韦娜跟着说,似乎特意强调了索菲和梅林教授分别说过的某些细节。
“是啊,真令人羡慕。”蕾雅轻轻笑了一下,好像理解了韦娜话中的意思。
其实,苏珊和梅林的相遇更像是“缘分”!正常的话,这两人不是可以发展成一对相互支持的科学伴侣么?但听索菲刚刚说的话,好像只是停留在“战友”般的关系……
当然,也可能是自己的观念过于肤浅……啊哈,真是!怎么会胡乱去臆测别人的关系……又不是非得发展成情侣才行!
但是,梅林和苏珊的关系一定很好,这应该毫无疑问。
所以,当苏珊不幸感染毒素昏迷后,梅林才会如此尽力地寻求优质医疗。仅是这两年的经济支持和人脉资源投入,相信梅林已经竭尽全力了。
“也许,这就是在科学上互助及共同进步的好朋友关系……嗯,或者说,密友?”我说到这里,不禁偷看了蕾雅一样,却刚好对上她的视线,还收获了她的一撇微笑。
“然后在那一年,苏珊学姐和梅林教授后来也参加了不少类似的科学论坛吧?能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学习和进步,确实很幸福。”我转而看向索菲,见她轻点了下头后,接着提出自己的推想:“所以1497年底科联会学院分团成立后,这两人就一起加入了,是吗?虽然那只是校园科学社团组织,但科联会多少会有一些资源和资助吧?甚至,也许对其后来的研究与发现有所助力……?”
“嗯,作为一位当时不得不随时相伴又常常感觉自我多余的好友,可以说情况差不多如此。”索菲点了下头,说:“确实是的。1496年10月后,苏珊确实经常拖着我积极参与能晶工业专业的科学交流座谈会。那时候,还是学生的梅林教授已经越来越有名且受欢迎了,他知识储备丰富,发言相当精彩……当然,仅限于专业会议上,呵。”
的确,专业课和交流座谈会上的梅林教授富含激情且魅力十足,可在此之外的他嘛……好像就与人情世故绝缘了。
也不能那么说。毕竟,他在照顾中毒的苏珊这件事上相当用心,付出了许多,也可能借了不少人情。
而索菲这会所讲的,就是刚刚说过的以前情况补充。看来,作为某种程度上可有可无但几乎全程参与的陪伴者或“观察者”,她应该清楚苏珊从1496年入学到1499年2月不幸感染冻灼毒素期间的大部分情况……或许除了中毒的关键“缘由”。
“原来如此。苏珊学姐和梅林教授的感情……哦,友谊就是从那之后生根发芽吗?啊,或者说……两人关系越来越好?”韦娜似乎在不断修正用词:“特别是在加入科联会学院分团之后,就像伊珂刚刚说的那样?”
奇怪。
这位对花边新闻异常敏锐的未来“调查”记者,似乎相当谨慎或“理性”地看待苏珊和梅林的关系……为什么啊?
哎,不对!这样的想法竟然出现在我的脑子里……难道自己被传染了多事“毒素”吗?
“差不多吧……”索菲似乎犹豫了下,说:“1497年底科联会学院分团成立后,苏珊和梅林教授就是首批骨干成员……嗯,还有塞拉学姐,但作为社团秘书的她可能更擅长行政类实务。啊,对了!还有一位短期交流的非正式成员。”
咦?非正式会员?那是谁?
待会再问吧……
“也就是说,苏珊学姐和梅林教授加入分团后,是经常在一起做研究吗?”我这会比较关心刚刚的问题:“可当时的科研条件足够吗?”
而且,那时候的苏珊和梅林都还是学生……就如之前一直好奇的,哪怕是天才,那个阶段是否该以学习为主业才对……?
但是,梅林在大四时候就有了“惊艳”的研究成果,且是足以让后来的科联会分会长提姆惊叹的程度……这确为事实。
可能,真是难以想象的科学“天才”吧……或许我的认识还没到那种程度。
“是的,两人都很努力,尤其是苏珊。她的家庭条件比梅林教授差许多,平时还要勤工俭学,非常忙。”索菲轻轻叹了一声,说:“就像我刚才说过的,加入分团后,她回宿舍的时间变得越来越晚,也让我很担心……可她又特别独立自强。”
这些情况索菲刚才也讲过。因为她没有加入分团,可能对苏珊与梅林在分团的活动与研究了解相对有限,但……至少比我们知道得多一些。
“就像刚刚说过的,苏珊学姐在新城区紫樱咖啡馆兼职完还回到分团……”我不禁在心中赞赏苏珊的专业精神,同时也很好奇:“那已经是1498年的事了吗?难道那时候已经有了某些关键性突破或发现?真令人惊讶!”
记得7月末在紫樱咖啡馆就听沃伦说过,两三年前兼职的那个金发女生……也就是苏珊闲时就在学习和研究的事,只是他搞不懂那都是些什么研究。
反过来想想,会不会是当时的苏珊已经有了某些关键的科学发现,所以按奈不住兴奋与别人分享,哪怕对方可能听不懂……?
而听得懂的人……梅林肯定知道。
至于索菲……听她刚才的意思,却是苏珊似乎来不及告知那个发现。
奇怪!难道还有保密要求吗?该不会与科联会签了什么“合作协议”吧……如果真是的话,那大概对于关键发现的“喜悦”,除了志同道合的战友,分享一点片断给“听不懂”的人,或许也不错。
“嗯……1498年上半年还好,到下半年,特别是10月以后就那样了。我因为没入团嘛,只知道她和梅林经常在分团做科研。当时我还开玩笑问她是不是准备在分团过夜……”索菲说到这里,也许是注意到韦娜“呦”了一声,就连忙摇摆起双手,说:“当然,肯定没有啦。而且,有时候也不止她和梅林在分团。”
对,当时分团不是还有秘书塞拉么?哦,索菲刚才说过,还有另一位临时成员?
“至于重要发现……也有可能,或至少在那个时候有了很大突破,所以苏珊和梅林教授才会那样废寝忘食地投入科研中。”索菲继续说:“当然,现在想想的话还是不可思议。因为当时那两人都只是在校学生,对吧?可是,有时天才和奇迹就是不讲道理的。”
“是呀,而且天才不只是梅林教授……是吗?或许那就是两位天才思维碰撞出的奇迹火花呢?”韦娜双手合掌,感慨一声:“真了不起。”
确实!
相比如今站在无数荣誉聚光灯之下的梅林教授,虽然不知道当年苏珊在能晶工学研究与关键性发现中起到多大的作用,但她可能真是位默默无闻的天才,如果按正常的发展轨迹,相信她应该成长为一位拥有丰硕成果的可敬学者。
哎,真可惜……想到这里,我不禁满怀遗憾地看了看苏珊。
病床上的她依然沉睡得一脸安详,仿佛外界的任何喧哗都与她无关。那副躯体之内,是否还留有一丝意识或一克灵魂?就如她曾经对科学的热爱,对人生的乐观,对生活的积极,以及对理想的追求……?
“是呀……当时的科联会学院分团能提供的条件可能也有限吧?”我跟着感叹:“听起来,就像是在简陋的工坊里打磨出惊艳四方的晶石。”
“没错。而且这个简陋的工坊红叶楼,还是能晶工学专业的物产。”索菲摇了下头,接着说:“实质性资助算是聊胜于无。学院分团不过是科联会青年精英支持计划下洒水式支持的社团,许多高校的类似组织都是以高谈阔论为日常,甚至有些都听说变成科幻论坛了。那本来就是个应以失败收场的计划……但科联会也不在乎,因为每年都有许多类似的推广计划,失败本来就是常态。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在宁溪谷学院培育出惊艳的花朵。”
“学姐,这项惊艳的成果是什么啊?”我看向索菲,再次提出同样的问题,但又想到她说过的事:“啊……对了,刚刚学姐说过,苏珊学姐没来得及告诉你?难道有保密事项?但是,在那样松散的社团里,又没有得到科联会的实质资助,真有重要成果的话,应该也是归发现者所有吧。”
“是的,但应该与保密无关,就如你所说的,那就是个松散社团……直到现在也是。”索菲说:“到1498年底,苏珊越来越晚回宿舍,我有一次很担心地问她怎么回事。她都已经拿过温琳奖了,就算要拿一等奖甚至国家奖学金,也要注意身体别太拼啊。但她就笑着说没关系,还说她准备在寒假继续努力,可能到新学期应该发现一些有趣成果,到时再告诉我最新情况……”
咦,1498年底……那就是苏珊大三第一学期临近结束的时候,当时梅林则是大四。可是,过了1499年1月那个寒假之后,苏珊却在新学期刚开始时感染了冻灼毒素!
这就是“来不及说”的原因吗?可是,为什么非要到新学期才说呢?
“为什么啊?如果没有限制的话,那随时分享一些有趣发现不是很正常吗?”韦娜直截了当地问:“难道有人不让她说?”
“也不是这样……”索菲摇摇头,说:“其实啊,当时我也开玩笑说她竟然光明正大地瞒着我。而她就说,是梅林教授要求暂时保密的,因为还处于实验阶段,尚未成功,不想公开后成了笑话。”
“哦……好像有点道理。不过,梅林教授可真谨慎。”韦娜稍稍歪了下头,自言自语起来:“还会有其他原因吗?嗯,有意思……”
果然,这位记者的神经一如既往地敏感啊……
“索菲学姐,当时苏珊学姐和梅林教授做了很多实验吗?但红叶楼又没有合适的环境……是在能晶工学专业楼的二层试验区么?”我想着,如果实在实验楼做研究的话,也许那里还留有当年的记录。
毕竟,不可能一次就实验成功吧?若从1498年算起的话,可能得有一年左右的实验数据和分析报告之类。因为,听起来苏珊应该和梅林投入许多时间在实验和研究上。
“不是。”索菲说:“苏珊和梅林教授应该都是在红叶楼学习、研究和做实验的。”
“咦?”我感到难以置信:“红叶楼有合适的地方吗……?我是说,实验室之类?”
“没有呀,所以条件确实不佳。那一年,能晶工学专业楼实验区断断续续地改造升级,实际上也没合适地方。”索菲回答:“我听苏珊讲过,梅林教授好像更喜欢和她在红叶楼研究,据说那里更清静,也让他更安心。实验器材是提姆先生提供的轻便式能晶测试仪器,还有一些经费和素材等。”
“啊?轻便式能晶测试仪?”蕾雅插上话:“原来,梅林教授办公室里那台仪器是三年前的?”
“嗯?哦……蕾雅看过那台仪器是吗?可能是吧,我也不太清楚。”索菲回应。
“是呀……呃,后来看不到了,嗯。”蕾雅简单地说。
这时,韦娜跟着补充:“嗯,红叶楼书籍和仪器接连失踪事件,近期的校园不可思议故事之一呢……”
“啊?”索菲似乎愣了下:“是新的传说吗?这个我没听说过哦。”
“不是啦……”蕾雅低着声表示抗议。
“学姐,那项关键发现具体是什么,后来梅林教授也没说过吗?”我有些遗憾地问:“那已经公开发表的论文,应该会提到一些吧?”
“有……但可能比较少。你可以去找找看。”索菲再次建议去找论文,停顿片刻后,说:“梅林教授没具体说过。但我后来从别处了解过,特别是进入聚能联合集团工作之后。那可能是与能晶能量或x物质提纯、重注及增密的关键理论和技术有关。”
咦?!果然是与“超高密”特质相关吗!
等等,刚刚索菲还说到了x物质……黑能晶中的活化物质提取?但是,直到现在不是仍做不到么……
……
第305章 成果
“苏珊学姐和梅林教授早在1498年就开始那么尖端的能晶前沿研究?”我惊讶地说:“但是,那大概不是仅靠一台轻便式能晶测试仪就能解决的问题,哪怕是多一些经费或素材……嗯,素材是指能晶样本吗?可就算是聚能联合集团这样的巨人,直到1499年,相关技术进展也难说顺利啊。”
记得开学初舒亚组织的班级活动中,在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的展厅参观时,我见过“1499年5月20日白能晶能量提纯及重注技术获得突破”,以及“黑能晶x物质提取技术进展顺利”的宣传。当时就注意到未有“成功”的字眼,反过来说明可能遭遇某种程度上的科研瓶颈。
反比苏珊和梅林早在1498年底的进展……假如真有该领域的关键性发展,那真是令人难以想象的奇迹!
虽然也确有可能,否则怎会称得上“惊艳”?
但这可是“超高密”人工造物的前置关键技术,虽然实验室的试作品可能相对规模化工业量产品要稍微容易一点制造,可再怎么说……还是不可思议!
“不是,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新能晶技术体系中的某个关键环节。就算是天才,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开发出整套技术吧?”索菲说:“苏珊和梅林教授很可能是发现了某种新材料……不,或是关键的新元素,足以引导能量或x物质提纯及重注,从而创造新能晶,甚至可能有了样品。”
“啊?那是超高密特质的新能晶吗?!”我首先关注到那个“样品”,接着问:“索菲学姐,你后来有见过那个样品吗?!如果是真的话,那很厉害啊……不,不是厉害所能形容的。无法想象,这究竟怎么做到的……”
难道是把白能晶的能量或黑能晶的x物质提取并注入新的“容器”,形成人工增密的特种新能晶?!可这就回到原来的问题了……简陋得只有一台测试仪的红叶楼,虽然不清楚素材是什么,但就这样的条件如何创造“过去不曾存在的新物”?!
这时,我联想到,当时梅林曾讲到创造新物“成功的瞬间,甚至会有一种造物主的神圣感”……难道那时候微笑着说出这番的他,并不是在“畅想”,而是在“回忆”?!
难以置信!
可能梅林和苏珊曾在某个瞬间触及神话般的造物主领域……确实,仅是想想而已,就令人心潮澎湃!
“没有见过……”索菲像是遗憾地呼了一声,说:“实际上,这还是当时苏珊透露给我的一些信息。”
“哎?学姐,你刚才不是说过,苏珊学姐来不及告诉你……?”我不解地问:“本来是约好等到1499年的新学期再说,不是吗?”
“嗯,虽是如此。但我肯定等不了嘛,怎能抱着一个未解之谜回家过寒假呢,这不是折磨人么?”索菲笑着摇了下头,说:“所以在我的纠缠下,苏珊还是透露了一些情况。她说,自己可能发现了新办法和媒介,可以像吸管一样将白能晶的能量‘吸出来’再重注到新的容器中。虽然很不稳定,但非常有趣且充满希望,特别令人振奋。”
“啊?!”我惊讶地说:“这不就是提纯及重注技术?甚至,如果将多枚白能晶的能量‘吸出来’汇聚到合适的新‘容器’,那不就在某种程度上做到了人工增密?呃,先不考虑压缩增密的阶段……真是太棒了,现实真的做到了吗?而且是苏珊学姐发现的?!”
不可思议!
但是,这其中……好像还有很多“谜题”!
“咦……”蕾雅应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只是苏珊学姐发现的……?”韦娜可能也注意到索菲的用词,直接问了一句。
“也不是这样说……嗯。”索菲补充说:“当时,苏珊说她还得与梅林教授继续研究和实验,因为那是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发现的,简直就像唯一真神的恩赐。她还说,之后要重现那一刻的神迹都不知失败了多少次,若非在几乎绝望的时候再成功了一次,那真是要怀疑最初两个人是否做了同一个梦。”
“最初是极为偶然的成功吗?指的是把白能晶中的能量提纯到别的容器?那后来的成功率提高了吗?”我仍感到很惊讶:“可是,这到底是借助了哪种‘吸管’啊?还有容器……又是什么?另类的晶石?”
再怎么想……这都不是科研条件奇缺的环境下能做到的“神迹”啊!
“伊珂,这就是苏珊没来得及告诉我的谜题答案。”索菲叹了一声,说:“后来我再追问下去,她就说要留个悬念,等她和梅林教授在寒假里弄明白一些原理以及路线、以及把提纯手段整合得稍微成熟后再说。事实上,直到寒假之前的那天晚上,她都觉得像是在做梦……似乎那些‘神迹’不太真实。”
神迹……是指“创造”某种现实中不存在的超高密新能晶吗?若再考虑当时糟糕的科研条件,那几乎就是无中生有了……确实很神奇!
“难以想象。”我再次感叹:“但是,苏珊学姐怎么会觉得那是在做梦呢……假如后来确实成功了一次又一次,那就是现实了呀,怎么还会怀疑自己?”
“唉,也可能是她太累了吧。”索菲说:“从1498年9月之后,她生病的次数就多了起来。有一天晚上她比较早回到宿舍,说了声不舒服就直接回房间休息了。可能也就几秒钟后,当我过去问她情况怎么样时,却见到她睡得很沉可脸色又不太好,叫她几次也没有回应,让人很担心!幸好她隔天早上还能起床,但整个人就像是大病初愈一样,特别憔悴。”
“所以我才让她不要太劳累,可她总是不在乎,唉。”索菲摇了下头,说:“可能那时候的她,已经在科学之路上发现了某些希望的种子,愿意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探索,嗯……和梅林教授一起,直至培育出美丽的花朵。那种热情与坚持也可以理解。”
1498年9月之后的某天晚上,苏珊就有了沉睡“不醒”的征兆……?不不,大概只是劳累过度,就如索菲所说!
但是,也许到了1498年底,说不定苏珊的精神状态已经有些恍惚,可能真是劳累所致,哪怕真是偶然发现希望的种子已经发芽,却反而不敢相信,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种“幻觉”,我不是也曾有过?!
或者也可能是“那朵最美的花儿”并没真正绽放?就像梅林教授后来感叹时的遗憾与失落。
“苏珊学姐真勤奋,她对科学理想的执着与追求,让我自愧不如。”蕾雅轻轻叹气。
“啊……我也是。”韦娜干脆举起右手表示同意。
“是呀。”我跟着说了一句,然后就想到刚刚索菲讲到的另一个细节,于是问:“索菲学姐,你刚刚说苏珊学姐研究和实验的内容,也包括黑能晶的x物质提取吗?这恐怕比白能晶能量提纯难得多……聚能联合集团到现在也没突破吧?”
“集团在这方面的技术研发情况是机密呢……”索菲迟疑了一会,接着说:“黑能晶的x物质提取和白能晶的能量提纯,与能晶的实际使用,理论上是同类技术路线,但前者的不稳定性和危险性更高,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不受控的反应。黑能晶活化物质的提取更是异常艰难,要稳定引流那些惰性更高的x物质,就目前的技术条件而言,几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看来,即使是能晶工业巨头,对黑能晶x物质提取技术的研发很可能至今仍难突破。
可索菲刚刚不是说过,苏珊在这方面有关键性发现?而且可能是在两三年前!
“白能晶的能量引流可能相对容易一点……只是相较黑能晶而言。在研发中也是困难重重,就像要把过量的水压进特定小瓶子里且要保持稳定不溢出一样。当然,那不是真液体……”索菲简单“透露”了一下集团技术进展,然后说:“苏珊当时应该是有讲过的……但也可能是我后来记错或当时就想错了,比如把‘能晶物质引流’理解成包括黑白能晶在内。毕竟那时候我们的认识都不深。”
可能就是这样吧……我想。
不过,我又想到另一个问题:“索菲学姐,当时苏珊学姐和梅林教授还得到提姆先生的资助,包括一些经费和素材,是吗?这么说来,提姆先生也是很早就知道那些研究的价值了?那些素材是什么……普通品级的能晶吗?”
但仔细想想的话,如果“素材”只是普通的能晶,无论是矿石、基础原矿或工业制品,都不难在市场上找到。而且梅林教授家景好得多,可能没有太大经济压力,应能方便入手这些“素材”,似乎不需要提姆专门提供。
如果是“不普通”的能晶素材呢?
超高密白能晶矿石时至今日尚未发现,而人工造物在1498年应该还不存在,哪怕在今天也还可能是不稳定的试作品,而且还没被证实……刚刚索菲也没明确讲到。
而超高密黑能晶矿石?这是确实存在的,虽然粗加工的基础原矿可能直到今年才在月铃矿区试生产……可能在雷岩矿区也有,因为来自北方的货品地下渠道就可能经过那边!
那么,需要让科联会的提姆出面支持的“素材”,会是这些超高密黑能晶矿石么?!
假设是的话!
那么,苏珊通过某些办法引流而出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中的“x物质”……恐怕不全是活化白能晶能量输出的物质,很可能是之前假想过的“暗能量”,极可能“绽放”出可怕的黑色死亡之花……冻灼毒素!
想到这里,我感到身体颤抖了一下,担忧地再问起索菲:“苏珊学姐当时的研究和实验,包括黑能晶x物质提取吗?提姆先生提供的素材中有超高密黑能晶矿石么?”
“这些细节确实不清楚。本来应该是1499年的新学期就能知道的。明明那个寒假前一天的告别,我们还互道了新年祝福与期待,可是……”索菲讲到这里后,又转头看向病床上的苏珊,似乎想要藏起眼眸里骤然冒出的悲伤,隔一会才说:“至于素材中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确实……开发这些所谓未来能晶新时代工业的‘新血’,却也带来新的血案……”
呃,索菲说的,应该是集团旗下各地矿业商社开发超高密黑能晶矿石中发生的血腥事件,如今年7月的月铃矿区的死灵杀人案件,9月的卡诺州深脉2号矿区流血冲突……而1号矿区据说早在10年前就爆发过惨烈流血事件!
“啊,抱歉。说了些无关的话。”索菲回过头,勉强露出一丝微笑,说:“大概就是这样。很遗憾,有些情况我当时也不知道。”
嗯,“当时”吗……
“这么说来,梅林教授就是从那时起接触到提姆先生吗?所以才能得到一些支持。”我想,虽然那些资助可能很有限,但或许也是因为提姆看到了其中的潜力。
“听说是的。提姆先生作为青年精英支持计划负责人,总得作一些调查访谈工作嘛。”索菲说:“据说他某次来到学院分团,与梅林教授聊过后,应该是被他的讲述所打动,就协调追加投入一些资源。不过,那时候的支持不多就是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是啊,毕竟是前景不明的研究。而且,如果科联会每年的支持计划很多,能分到的资源恐怕也不多。”我想了一会,问:“当时的提姆先生还不是科联会碎石城分会长,那他是什么职位啊?是科联会这些类似计划的总负责人吗?”
“也不是。听说当时他在科联会的地位并不高,属于跳槽到科联会又被排挤到边缘部门执行无用任务的角色。”索菲说:“但这是个很有故事和野心的人,硬是给他闯出了一条路。”
“跳槽?”我注意到这个词,就接着问:“提姆先生原来是在哪里工作?”
“好像他最开始是在卡诺州的红叶城……据说有过几份工作。”索菲回应:“后来才到碎石城的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工作了十来年,但因为各种矛盾出走,然后他就转到了科联会。”
啊……?如此曲折吗?
等等,先别提在聚能联合集团工作的事……
“学姐,提姆先生是哪里人啊?”我紧跟着再问一句:“他还在红叶城工作过吗?”
“他也是卡诺州人。”索菲给出答案:“可能是红叶城人……或是来自周边哪个村镇,这就不清楚了。”
咦……
……
第306章 履历
现任科联会碎石城分会长提姆也是卡诺州人?真想不到!
“咦?这么说来……”韦娜似乎察觉到什么事,笑着说:“学院分团刚成立时的主要成员里,名义上的负责人提姆先生是卡诺州人,后来的代理负责人梅林教授祖籍在卡诺州,候补秘书苏珊学姐也是卡诺州人,真巧啊!有这份天然的同乡情谊,可能会好相处一些。哦,还有秘书塞拉学姐,她……听起来像是碎石城本地人的口音。”
“嗯,听说塞拉学姐入读宁溪谷学院之前长期在国外生活。”索菲说:“祖籍应该是碎石城,有次听她像开玩笑一样说过。但就算是她家族曾住在碎石城,大概也是很久很久之前了。”
“原来是这样。塞拉学姐的家族已经不在碎石城吗?很久很久之前?有多久呢……几十甚至几百年?”韦娜歪了下头问。
“这可就不知道啦,但她当时说笑时还讲过五百年前是一家人的话。”索菲摇摇头说:“但我是滨海州人……好像很难是一家呀?呵,也是开玩笑!”
呃……我却在想,这“一家人”的意思,不会是曾为宁诺共和国人的意思吧?
如果塞拉以及家族在国外生活了“很久很久”的话……
“学姐,提姆先生曾在聚能联合集团工作过很长时间,那你对他了解吗?不过,你就职时,他应该离开集团了吧……”我对提姆的工作履历感到好奇。
如果提姆已经在共和国的顶尖能晶工业集团深耕了十多年,怎么会想到跳槽去科联会那种“非盈利”机构呢?更何况,他刚过去那边的工作环境似乎不太好,也不像被重用。
相反,像玛希那样,则是从科联会红叶城分会那样的边缘机构来到碎石城的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好像“合理”一些……
为了某种科学理想?总觉得提姆不是那种人。
难道他是因为政治斗争被排挤出聚能联合集团,而刚到科联会碎石城分会又备受打压……?
“嗯,我看过提姆先生的人事档案,算是知道一些情况。”索菲说:“他1488年是24岁,从工作了4年多的科联会红叶城分会转到聚能联合集团总部,任职能晶工业技术开发二部负责人……”
话音刚落,我、蕾雅和韦娜就不约而同地喊出声。
“啊?!”
“咦……”
“怎么了……?”索菲看向我们,似乎感到奇怪。
竟然是先从科联会红叶城分会跳到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再跳回科联会碎石城分会?!
呃,这个工作履历的前半部分,跟玛希好像啊……上周在红叶城时才刚听过!
“很像玛希女士的经历……不,应该反过来说,玛希女士像是在复制提姆先生的履历。”蕾雅解释说:“玛希女士是科联会红叶城分会的秘书,上周负责对接我们的能晶遗迹科考之旅。那是位非常认真又体贴的人,幸得有她在,我们这次活动才得以有惊无险,大家也都能安全回家。”
“是啊,感谢玛希女士的帮忙。”我接上话说:“上周卡诺州、红叶城发生了很多事,有许多不幸的人死去。科联会分会也遭遇重创,后来只剩玛希女士独立支撑。她后来送别我们时说过,待得那边分会事情告一段落,她准备到碎石城的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工作。没想到提姆先生也有类似的经历……”
“对呀。如果提姆先生1488年前在科联会红叶城分会工作,那当时是做什么呢?”韦娜也跟着说:“上周在大巴车上,塞拉学姐说过那边的分会长阿布先生已经工作了十几年,差不多也是1488年左右吧?难道提姆先生还做过红叶城分会负责人?但他在那边也只工作了四年,再之前又是做什么呢……”
确实,刚刚索菲说过,提姆在红叶城有过几份工作,可能也是换过几个地方?
哎,我说……怎么感觉变成对别人隐私的挖掘与探讨会了?!
“更早前就不知道了。”索菲转而看向我们,说:“唉,上周卡诺州确实发生了许多悲剧。从卡恩深脉矿区到红叶城,那些流血冲突、恐怖袭击与可怕事件让人胆战心惊,幸好你们都能安全归来,真要谢谢玛希的担当,也感谢圣主的庇护。”
说完后,索菲抬起双手,十指交握做起祈祷。她应该已知道卡诺州近期发生了几起不同性质但都导致多人死亡的严重事件。
于是,大家也跟着祈祷起来。顿时肃静下来的气氛,仿佛在为死去的遇难者默哀。
不仅是今年我所熟悉的人,还有三年前那些无辜的受害者,多少本该有美好明天的生命却不幸逝去……究竟悲剧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结束?
一会后,索菲便放下双手,重新聊起来:“哦,说到玛希……前天见到她时,真是感慨时光飞逝,好些年没见了。尽管她在上周遭遇那么可怕的事情,科联会分会也确实只剩下她一人在支撑,但她依然如从前那样坚强,一个人完成了分会重要物质封存及交接工作。”
也就是说,科联会碎石城分会已经派人接收了仅剩硬件的红叶城分会?
呃?等等……
“玛希女士已经来到聚能联合集团总部了吗?”我赶紧问向索菲:“就在前天?”
“咦,还有……”韦娜似乎听出了另外的细节:“索菲学姐,你和玛希女士几年前就认识了吗?”
啊,就是这个问题!所以,卡诺州近期发生的事件,是玛希告诉索菲的么?因为……她们早就认识?!
“是呀,玛希已经到集团行政部就职了,现在我们是同事,很开心。”索菲笑了下,说:“实际上,我们早在1498年就认识了。”
啊?!还有这事……?
真巧!不过,想想的话,好像真有可能……
“对哦!玛希女士之前不是说过吗?她大三时曾在宁溪谷学院做过一年交换生,应该就是1498年至1499年时候的事。”韦娜抢先嚷起一句,先看向我和蕾雅,再瞧向索菲:“难道,索菲学姐和玛希女士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啊,这么说来……那她应该也认识苏珊学姐,还有梅林教授?咦,那么还有……”
说到这里后,韦娜便沉默起来,好像是在追忆什么事情。
“嗯,玛希在宁溪谷学院当过一年交换生,从1498年2月到1499年1月。”索菲说到这里,也似乎想到了什么,就说:“哦?她说自己是在大三时候当交换生吗?嗯……也许那是她记忆中最有印象的时候?嘿,我们也是在那时才认识的。对,她也认识苏珊、梅林教授,以及塞拉学姐。”
“咦?这么说的话……”蕾雅大概也想到了一些关联,稍停片刻就说:“其实,玛希女士是大二第二学期和大三第一学期在学院交流的?而且……她在大三的时候进了科联会学院分团吗?哎?难道她就是那个短期交流的非正式成员?!”
没错……就是这个可能性!我刚刚也想到这一点!
这时,索菲跟着点了下头,说:“对呀,被猜到了?真棒,可惜没有奖品。”
“哇,真是巧上加巧!”韦娜轻轻拍了下掌,声调稍稍提高几度后就压了下去,或许是注意到病房墙上的“请勿喧哗”,才接着说:“哦,玛希女士不是图灵大学历史与图书档案专业吗?那应该是语言文学系的……嘿,如果她曾加入学院学院分团,那可算正牌前辈学姐了……而且,看看这个专业配置!”
“和现在多像!”韦娜惊叹一声后,看向我和蕾雅:“果然,科学社团的理科咖啡加上一勺文科的方糖,才有沁人心扉的香甜呀,对吧?!真是自豪!”
哎,这种乱来的组合也许更可能蹦出奇怪的火花……而且不知为什么,让我想起了某夜的某杯加盐黑咖啡,顿时就噗的一声笑出来。
“哟?伊珂也认可我的说法吗?嗯,真开心!”韦娜完美地会错了意……不,也许她就是故意的,一直如此,可以把任何人的任何反应加工成支持自己的理由。
然后,我就想到了某杯“理科咖啡”,或者说某位被动式“支持者”……舒亚。
“嘿……”蕾雅也笑了一声,不知她想到了什么……难道也是那位班长同学?
“啊,你们关系也挺好呀,真好。”索菲这次露出了好看的笑容,就如一缕阳光照入连日的阴霾。或许,她也想起了曾经的校园时光……在1499年之前。
“哦,这么说来,1498年的科联会学院分团五名成员中,连提姆先生也计入的话,就有三个半卡诺州人呢?”韦娜感慨起来:“可能有过很精彩的思绪碰撞和共同故事!”
“应该是的。可惜我并不是分团正式成员,无从知晓太多细节。”索菲转而摇了下头,说:“真遗憾。不过,我偶尔会作为编外人员一起活动。而玛希1498年6月后因缘际会短暂加入分团后,很快就和我们熟络起来了。她的文化功底很好,经常给我们讲少为人知的传说、故事与历史,很有趣。嗯,那时候还挺开心的。”
“是呀,毕竟是专业人士嘛。”蕾雅赞叹一声后,说:“她后来还担任卡诺州立第一图书档案馆的志愿管理员,一直到现在。在红叶城的那一周里,听她讲了许多历史,受益匪浅呢。在东宫二楼档案区时,幸亏有她帮忙才能又准又快地找到古籍资料。”
的确如此。当时在档案馆浩如烟海的资料库中搜索能晶遗迹“真正所在地”的线索,因特殊时期所限只有两个小时的查阅时间,如果不是玛希帮忙的话,肯定只能找到一些皮毛……不,更可能是毫无头绪,失望而归。
当然,其实到了最后也是失望而归。但这个“失望”的涵义不一样,是指相对详实的古籍档案反而证实能晶遗迹就是当今红原的那片废墟……那是学界的主流结论。也许,那些小众的记载或传言是不可信吧……
“那玛希女士肯定知道三年前的分团故事……至少是部分吧?虽然她只是非正式成员。”韦娜转而看向我和蕾雅,说:“在红叶城时,她都没讲自己这段经历呢,只是提到做过一年交换生的事。嘿,本来见到你们两位分团后辈,不是可以唠叨一下嘛?哦对,梅林教授、塞拉学姐也没说,简直就像是被遗忘的过去。”
“那可能是没有合适的场景,就没机会讲到。”蕾雅说:“而且,梅林教授和塞拉学姐也都不是喜欢聊私事的人……”
“是啊……”我也应了一声。
就如蕾雅所说。
与塞拉认识以来,好像极少听到她讲与自己相关的事。一些似乎与我们有过交集的过往,比如大学时期曾住在樱园202宿舍……也就是现在我和蕾雅住的地方,还有曾在资源咖啡馆兼职过一个月“体验生活”等,都没听她讲过。
梅林教授么……那就是一位可能仅对学术研究倾注精力的教授,也可能是较为忽视与人交往,所以他不喜欢聊私事也正常。不过,在上周红叶城蔓萝咖啡馆的“茶会”,他倒也难得敞开心扉说起自己的一些往事。
但对于曾是科联会学院分团成员的苏珊,塞拉和梅林似乎都有某种程度上的“沉默”!
塞拉是从未透露半分。
梅林呢……虽然他这两年多的时间一直大力资助救治中毒的苏珊,但也没听他讲过这层应是亲密的科学“战友”关系,难道是与他性格相关的低调所致吗?
当然,索菲和纳修说不定都知道。但之前……或许就真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场景和机会”吧。
至于玛希,她给我的感觉也是颇有故事……就如今天苏珊所透露的,也确实如此!她也像塞拉一样有着某种程度上的“神秘”,不过她还是会透露一些过往,虽然也只是片言只语而已。
是的,依然“神秘”……对。当我想起在红叶城的所见所闻,特别是一些与玛希相关或“可能有关”的场面,就总觉得她不仅“神秘”,而且“复杂”。
这种感觉甚至超过对塞拉的“疑惑”。
也许玛希真不是一位简单的人……
呃,可能这个臆测不太礼貌!
“啊,那玛希女士现在已经在碎石城吗?”我摇了下头,挥散那些一闪而过的奇怪联想,对索菲说:“当时在红叶城真的受到玛希女士很多照顾。离别前,我们都说好要在这边再见。如果有空再聚一下就好了。”
“是呀,约个时间吧!”蕾雅马上接话。
“不错,我也想好好请教正牌专业学姐!”韦娜也跟着说:“比如当时的分团成员互动,一定很有趣!”
啊哈……
……
第307章 突破
“好呀,玛希也讲过这事,她肯定想和你们再见。”索菲转而看向我们:“不过,这段时间她可能会比较忙,要不约下个周末聚一下?”
“可以呀,看玛希女士和索菲学姐的时间。”韦娜应过一声后,看向蕾雅和我:“到时也得看看两位的安排呢?”
“嗯……”我注意到韦娜含笑的眼神,就简单地回应:“像今天下午这样的时间,就挺好呀。”
如果是周六上午的话……可能凯尔会过来中央图书馆找我。
“我都可以,看伊珂时间。”蕾雅也看过来并微笑一下,接着就问向索菲:“玛希女士刚来集团总部工作没几天,已经适应了吗?她是卡诺州人,在这边还得找地方住,不知安顿好没有?”
“嗯,玛希很快就上手行政部的工作,毕竟是科联会红叶城分会的前秘书。”索菲说:“这几天她暂时住在西南旧城区的旅馆,距集团总部很近。听她说已经在东北城区找到合适的公寓,就在新总部大楼对面街道。”
“哦……是宁东大道那一带么?大集团总部的集聚地,新建的聚能联合集团新总部大楼也在那里。那附近的公寓楼租金可不低哦……”作为本地人的韦娜对碎石城各区域应该相当了解,隔会后就问:“玛希女士是提前布局住宿吗?难道集团很快要搬迁了?但那栋楼还没完工吧?”
“是的。目前新总部大楼在加快施工进度,应该能在10月中旬完工。”索菲说到这里,轻轻叹了一声:“这栋楼也是困难和事故不断……希望能顺利赶上11月11日的集团新年度能晶工业与技术发布会。”
记得8月15日晚上,就在聚能联合集团西南城区“南大仓”发生诡异爆炸并致死6人的同时,位于东北城区的新总部大楼发生了坠楼事件。而据后来莱特所说,那名可能因酒醉登高尚无防护的大楼而坠亡的人是格伦,原聚能联合商社红叶分社的负责人,后来调任新总部大楼项目的某团队负责人。
那起事件听起来也是疑云重重。而且,格伦还是莱特团队追查的对象之一,是北方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地下营运渠道的关键嫌疑者。
甚至,后来据芙琳透露,可能涉嫌参与特种矿石非法经营的其他相关人,似乎都“失踪”了。
真可怕!而源头矿石提供者,很可能是米娜的父亲乔治,据芙琳所说,可能早在8月1日就去了塞堎州菱川城。
充满迷雾的系列事件。
北方的这条特种晶石地下渠道似乎涉及许多复杂的案件……可再怎么想,那也只是特殊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而已,怎会衍生这么多疑似罪案呢?
还有,听索菲的意思,所谓“困难和事件不断”……难道还有其他更严重的问题?
可这样的问题大楼,将会成为聚能联合集团新年度“展现即将面世的重量级新产品”的新舞台……唉,愿圣主护佑。
而将于11月11日在“新舞台”公布的重量级新产品,说不定真是集团的超高密白能晶制品。
虽然,从目前得知的信息来看,那更像是稍比实验室造物好得多的小批量试作品,且性质非常不稳定,危险性恐怕很高。但这些人工创造的、自然界不存在相应矿石的新能晶,确实配得上划时代的意义。
只不过,这些“不稳定”人工造物不只是未来能晶新时代的工业血液,其“极不稳定性”还可能意味着恐怖的能量瞬时暴烈输出,就如那被可怕爆炸“抹去”的聚能联合集团南大仓某高密级库房,或许就是两类同样不稳定的超高密物质共同作用所致。
超高密白能晶和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虽然这其中的反应原理和实际作用情况尚无定论,之前也是猜想为主,但也不能否认那种可能性。
所以,公布这类有潜在极大危险性的新产品是否合适?还是说会选择性公开?
这让我尤为在意。
“学姐,11月将公布的重量级新产品是超高密能晶吗?比如,可能解决了某些稳定性问题的特种白能晶标准制品?”我按捺不住好奇地问向索菲,虽然知道她刚刚其实暗示了进度不便透露的意思。
“什么?超高密白能晶标准制品?这可能吗?”蕾雅看向我,语气中带着类似的疑惑,或是想到同样的事:“两个月前在集团展厅时,当时只是看到白能晶能量提纯、重注等技术研发进展顺利,但还没涉及人工增密吧?”
“难道就在这几个月突破了技术难关?”蕾雅接着看向索菲,感叹起来:“那太厉害了……难以置信!未来能晶新时代的工业新血,且不论是否稳定等规模化生产问题,其诞生就是极具意义的科学大事!如果那将是年度发布会的新品,可真期望能有幸目睹。”
“特种能晶的研发进展是集团的机密内容呢……”索菲看似为难地摇了下头,却又点出了“特种能晶”的名号。不过,她似乎没有为那种划时代的“重量级产品”而自豪的情感,而是说:“今年的发布会将展出能晶工业的系列新产品。但是,怎么说呢?对于一些高性能与高风险并存的人造新品,或许少一点急功近利的心态会更好……”
没错,索菲说的应该就是超高密白能晶,自然界尚无对应矿石的人工增密产品。
虽然她没明确讲出来,但所指应该无误。
因为,那些被重注及增密后的特种白能晶,能量无疑更澎湃,性能更持久,但稳定性也更差。或许如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那样数倍于基准值的新能区间,应该就已具备划时代的工业与日常应用价值。
但实际上,那并不是人工增密的“极限”。
之前,如上周日在中央图书馆时,和戴莎交谈时所推测的,假如集团真已试产出增密数千甚至上万倍基准值的超高密白能晶,那就不是简单的工业新血而已了。
那是同样具备“划时代”意义的另类产品,更像是可怕的杀戮武器……恐怖的“炸弹”!
想想那可能存放过这些“不稳定”超高密白能晶和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的南大仓某密库,在8月15日被抹平一切的爆炸中心,以及由晶沙围成的诡异边界……事实上,也幸得有这样的边界,否则伤亡会更惨重。
说起来,能容纳如此巨量增密能量的“容器”,还是“能晶”吗?那究竟又是什么材质的新材料?!
索菲应该相当了解这些人工制造的“新能晶”特性。而且,听她的意思,大概是不太赞成集团赶时间进度坚持在新总部大楼“舞台”展出不稳定新品?
但我想,集团应该不可能在今年发布会展出那种增密程度匪夷所思的武器级别特种能晶,那种东西可真是太危险了……
“学姐,如果只是增密数倍基准值的超高密白能晶,像那些已发现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一样,但会否相对可控,且稳定性稍微好一点?在年度展出这样的产品不是很好吗?那绝对是能晶工学界的盛事,更能强化集团作为能晶科技先锋的行业地位和声誉。”我忍不住继续问向索菲。虽然她不会正面回答,但多少还会透露一些“信息”。
“啊……是的。只是增密数倍基准值的特种能晶倒还好。发生事故的话,大不了就比玻璃杯爆炸严重一点,破坏程度总归是有限……若从有无的角度来看,这确是一个从0到1的结果,意义非常重大。”索菲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乎在同时思考着什么,接着就说:“当然,作为大规模生产的制式产品,要符合未来工业体系的应用标准,在稳定性和经济性方面仍需再完善。”
“是这样啊……真是期待。”我点了点头。
索菲已经透露了足够清晰的信息。
看来,聚能联合集团已经成功研制出超高密性质的人造白能晶,结合戴莎之前提供的信息,应该已经进入小批量试生产的阶段。虽然目前可能存在稳定性不足的问题……比如会造成某些“爆炸”事故,但若“只是”增密数倍基准值的相对“普通”特种能晶制品,可能问题不大,而且未来改善的希望应该可以期待。
而从那个“只是增密数倍”的另一层涵义来看,或许索菲所忧心的,应该是可能存在极大危险性的增密数千上万倍基准值的超高密白能晶。
虽然她未透露具体指标,但肯定是达到难以置信的程度……而其不稳定性也一定随着增密倍数的增加而剧增。
想想索菲刚刚的比喻,“普通”的超高密白能晶,出事的话也就如玻璃杯一样爆炸,损害应该有限。而那些“不普通”甚至可谓“恐怖”增密级别的特种能晶呢?
真是令人不寒而颤。
或许,这些恐怖“炸弹”还需要同样不稳定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或基础原矿来“引爆”。虽然这些都只是根据有限情报的猜想,但细思之下,聚能联合集团恐怕正在研制远超能晶新时代工业新血意义的另类可怕东西啊……
甚至,就如之前所想的,可能比假想中的“暗能量”、可怖的冻灼毒素、以及被驱动而复生杀戮的死灵都更可怕……说不定,那就是种大范围屠杀的恐怖武器!
可怕。
但愿……这只是自己的瞎想。
当我想着转移下思路,好略过刚刚那些可怕的联想时,就注意到索菲刚刚比喻中的“关键词”。
嗯……“玻璃杯”?
“学姐,实现能量重注及人工增密的‘容器’是什么啊?”我猜着目前集团对普通品级的白能晶能量提纯技术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这就如能量引发及使用的技术路线一样,关键是怎么把这些能量“引流”到合适的“容器”?
且不论这其实是否需要应用到另类的引发剂和“稳定剂”,如果说是类似“玻璃杯”的容器,那么……
“难道是透明能晶?用光了能量或x物质的废品?”我补充一声后却突然想笑:“就像喝空了水的瓶子,然后再倒一壶吗?”
“不应该吧……那样的话,虽说能量重注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如何实现人工增密?也相对不经济啊,毕竟矿藏储量很多。”蕾雅插上话:“不过,刚刚索菲学姐也说过,那也不是液体……还是说,自然界中的白能晶矿石加工后的成品,实际上还能容纳更高密度的能量?那是否只对现有能晶制品进行增密工序就好了?”
“你说的那个方式,正是前些年集团一直在尝试的技术路线,就是对现有能晶制品进行增密。”索菲看向蕾雅,说:“那后来证实行不通。仅是把引发的能量有序引导到现成的白能晶中就完全做不到。那些坚韧晶体外壳就像双刃剑,稳定存储能量的同时,也阻隔了外界能量的流入。”
“你们也知道,得用特殊的引发剂和稳定剂才能引导能量与催化物在动力源中有序作用。”索菲接着说:“但要将一枚白能晶的能量引流重注到另一枚白能晶中,却像是找不到‘瓶口’一样。”
“哦……”韦娜跟上问了一句:“把白能晶挖一个洞,开个口子不行吗?”
“好主意,但这不是物理层面的问题……”索菲笑了下,说:“这也许是未来的另类技术路线。虽然我们一直在讲液化重注的事,但只是模拟而已……那并非真正的液体。如果真能实现这一步的话,也许以后我们只要根据实际情况准备足够大的‘水箱’,就能按需注入相应的液化能量体……这其中将存有日常生产和生活所需的能量。”
“啊啊啊……”韦娜歪了下头,说:“好像之前在山边镇米娜的家庭旅馆时,听梅林教授讲过一些,但已经全忘了。”
“简单地说,在理想的情况下,我们把能量从白能晶中抽出来,注入到一种液化的能量体中,再把能量体注入到任何容器里,实现能量的方便补充和使用。”我回想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概况着说:“这样的话,动力源的能量槽换成个箱子就好了,不需要再加入固体形态的能晶。”
“是呀,这是便利性应用方面的工业优化。”蕾雅跟上说:“但要论提高能量密度、实现更持久的高性能目标,可能情况要更复杂一些呢。”
“是这个意思。”索菲点了下头,说:“现实的困境就是,我们找不到合适的液化能量体,只找到相对能用的‘瓶子’和引流剂,勉强进行能量增密,却解决不了稳定性问题。这更像是技术树的不同分岔,代表不同的应用方向。高性能,便利性,稳定性很难兼顾……仅是对于未来能晶工业的新血而言。”
也就是说,超高密能晶制造的关键技术和新材料,在新化学剂、新“容器”以及液化能量体方面,前两者至少已经有“相对可用”之物吗?
这大概就是这些“重量级产品”在1499年后得以诞生的关键?虽然稳定性问题还是未能很好解决。
想到1499年……呃!
“学姐……”我看向索菲,问出刚刚想到的疑惑:“当时苏珊学姐和梅林教授合作研究的新发现,与目前集团关键技术的突破有关联吗?”
……
第308章 启示
按照索菲的回忆,到1498年底,苏珊和梅林的研究应该有了重要发现。只是可能因为梅林的谨慎和要求,苏珊才决定暂时保密。虽然她其实也对索菲透露了一些,但约好等到1499年2月的新学期再说。
因为,据说“最初是极为偶然的成功”,且之后又失败多次,让苏珊和梅林一度以为那次成功只是“做了同一个梦”。幸好后续成功的次数逐渐增加,只是可能还很不稳定。
所以,苏珊才准备在1499年1月的寒假继续待在学校里研究,待得有了较为稳定的成果,再向索菲报喜。
苏珊……还有梅林,应该都发现了“惊艳”的东西,也许就是超高密新能晶得以制造的关键!那时的她肯定很兴奋,就如发现了传说中的宝藏。
所以,就算梅林说过暂时保密的话,她也按奈不住内心的喜悦,与好友提前分享了部分发现,同时也留下了悬念。
而且,实际上,苏珊也向紫樱咖啡馆的沃伦讲过自己在做研究,说不定也讲了一些最新发现。
但是,记得沃伦说过他其实“听不懂”。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该不会就是在1499年寒假?
也许当时苏珊的研究终于有了关键性突破,而好友尚未归校,于是就与好相处的沃伦先分享自己的喜悦。反正对方也“听不懂”,只要一起高兴就好……会不会是这样?
至于梅林,他肯定知道那些发现的,毕竟他和苏珊是科学“战友”关系……可能是。还有他发表在《能晶工学与工程》上的几篇论文,听索菲刚刚所说,从1498年到1499年都有。
真了不起。
按时间推算的话,梅林从大三第二学期开始就在核心期刊上发表文章,难怪还是学生时期的他知名度就那么高!而他在1499年后的论文,会不会涉及某些“惊艳”的关键性发现,才能得到科联会和聚能联合集团科技基金的追加支持?
而集团支持的理由……就其本性而言,很可能是那些成果对“新产品”的面世有用。
想到这里,我便看向索菲,等着她的回答。
索菲之前说过,苏珊来不及告诉“发现”的详细内容,只是在放假前透露了部分信息,可在寒假过后却不幸感染冻灼毒素并昏迷至今。
但是,后来索菲可能也从别的渠道了解到一些情况……
毕竟,索菲还是集团的行政秘书,可能权限也不低,所以明显清楚“重量级新产品”的研制进度与技术细节,或许也了解其技术渊源。
“嗯……应该说,是同个技术方向。”索菲似乎犹豫了下,说:“启示的话,应该是有的……哦,这是我的看法。但要转为工业生产的引用领域,那就是另外的问题了。”
这是指理论还是某项技术的“启示”?
但听起来,苏菲和梅林的研究,应该有助于集团“重量级新产品”……也就是超高密白能晶的研制!至于生产环节,听起来似乎还缺少某些足以增强稳定性的关键要素。
“就是说,梅林教授和苏珊学姐的研究成果,算是对人工制造的超高密能晶有所‘启示’吗?”蕾雅可能也猜到索菲的题外之音,顿时感叹:“没想到……天才不止是梅林教授一人。且不论产品稳定性问题,就如索菲学姐所讲的,这是从无到有的关键性一步。从11世纪末到现在,对天赐之物能晶矿石开采及利用三百多年后,创造原先不存在的能晶新世界才有了一丝曙光。”
“确实如此。”我看着索菲似乎稍稍点了下头,心想她或许是认可蕾雅的说法,便瞧向蕾雅,补充说:“了不起的成就。就像是原先黑暗冰冷的世界有了第一道光芒……嗯,当然,这一道光犹如神赐。而人类是直到很久之后,才懂得利用这些光和热改善生存条件。然后,再过几个世纪后,人类中的佼佼者竟创造了第二道光,而且亮度与热度更胜于前者数倍,甚至数千倍……”
当我话音刚落,似乎听到索菲轻轻“咦”了一声。
嗯?我再回头看向索菲,见着她张了张口却不再说什么。
这时,韦娜的声音传了过来。
“真奇怪啊……”
哎?我寻声看去,见到韦娜歪着头好像在思考什么。
“哦,是这样。”韦娜很快就回过神来,说:“我大概明白你们的意思。总而言之,11世纪末,以自然界的能晶矿石资源开发与利用为基础,逐步建立起成熟的能晶工业体系,对吧?但自然界的能晶性能有上限,因此几个世纪下来,工业效率就遇到了瓶颈。而这个‘旧世界’的屏障,直到近期那个很厉害的超高密新能晶研制成功才得以突破,是吗?”
“啊,是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看向韦娜时多了一份敬佩。
看来,这位未来的“调查”记者理解与提炼能力还是很强的,不是单纯的花边新闻爱好者与常常自作主张的冒险家嘛……
“咳。我好歹还是会读书写字和思考总结哟,虽然难以深入理解能晶工学的世界。”韦娜看过来时还眨了眼睛,可能是敏锐察觉到别人视线的涵义。她接着说:“所以,我感到奇怪的是,可能创造新能晶真是很难很难的事。但这几个世纪来,肯定有不少学者、科学界、大集团在钻研,特别是如聚能联合集团一样的行业巨头,还有科联会这样的跨国科学组织。难道都没有任何研究进展吗?要一直等到这几年……嗯,才有了突破?而且是……”
韦娜没再讲下去,但我大概知道她的意思。
几百年的时间,在深挖现有能晶矿石开发与加工技术潜力的同时,肯定有无数科研者一代接一代地冲击能晶“旧世界”的屏障,就如梅林当时在山边镇交流会讲过的那样,但那些“穷尽一生的努力”,似乎都只是为下一代留下希望的种子,却无法看到“理想的花儿”绽放。
其中,更不乏聚能联合集团、科联会这样的巨人,肯定投入了巨量资源进行研发。但听起来似乎也没获得完全成功。
而成功的“启示”,竟是来自宁溪谷学院两位学生在1498年底到1499年初的关键性“发现”。
这……合理吗?
确实很奇怪!
可在脑海中过一遍索菲透露的信息,结合戴莎提供的情报,还有这段时间的见闻,似乎还真的就是这个“事实”……当然,还不能明确,但只是想想就很不可思议!
所谓天才的力量如此“强大”吗?我想,这就是韦娜没说出来的话。
说起来,质疑、探究和求证的精神,可能就是这位未来调查记者内心的执着吧。
“大概是因为,那是道凡人无法逾越的屏障。”索菲轻轻地说:“路线其实很清晰,目标也近在咫尺,可那道屏障却阻隔在科学之路的中间,让世人徘徊几百年也无法跨越。能晶就像唯一真神赐予世间的宝物,却又被同时施以限制。对于多少代科研者而言,那颗希望种子的存在,分明能让人想象到美丽的花儿,可开花之时却是遥遥无期,哪怕灌注再多的心血。”
呃?怎么索菲的话变得这么消极?
听起来,有点像当时梅林的感慨,就如被限制于“旧世界”的无奈与彷徨。
“是啊,在过去的世纪里,明明目标看起来那么近,实际却是那么远,当冲击一次又一次的努力却以失败告终,那真是令人绝望。”蕾雅跟上话说:“大概,梅林教授和苏珊学姐的研究也有类似的经历。所幸的是,竟还是出现了一次成功,就如把屏障砸出了小洞并见着一缕光芒。那时候的心情……很难只用快乐或兴奋来形容。”
“真不可思议。”韦娜接着说:“嗯……我可以理解成,是几百年来一代代学者传承般冲击‘屏障’,才最终砸出光之洞吗?然后,这个洞就成了新世界的通道?”
“呀……这么想的话,以凡人之力砸破神的屏障,找到新世界的光和热,就像神话故事一样,还真是浪漫!”韦娜说着说着就笑了出来。
真是一如既往的乐观主义!
可是,总觉得索菲话里更多的是悲观情绪。
因为,那道“屏障”就像是梅林讲过的最初“悖论”,似乎并非人力能轻易突破。
事实上,到现在,超高密白能晶制品的稳定性仍未好转,超高密黑能晶的研制与试产好像也没成型。
或许“屏障”真已被砸出一个小洞,虽然也见到了“光”,但还不能称之为成熟的“通道”。
“奇迹。应该这么说吗?”我感慨起来:“将时间拉长到数千年,人们已突破了第一道屏障。然后就是这几年,正在尝试冲击第二关,并且已奇迹般看到了曙光。”
“是的。能晶的开发与应用本来就是一种奇迹,不然的话,它们直到今天也只是所谓魔晶或漂亮的石头。”索菲显然清楚能晶的发展史,看向我说:“就如第一次奇迹的诞生,实际不在于能晶本身,而是另类天赐之物‘真神之种’的发现。第二次奇迹或许已发生了一小半,但唯一真神的眷顾似乎不再了……”
啊……我惊讶地看向索菲。
因为,她讲到能晶发展史上的奇迹,也就是发现于“天然”晶沙中的原始菌种,进而培育出性能稍弱但可量化生产的工业酵母,作为双活性引发剂和稳定剂或隔离剂的基础原料,才让黑白能晶的工业化应用成为可能。
但是,如之前梅林所讲,作为原始菌种必要载体的“天然”晶沙形成机制,至今都是历史之谜。原因是,晶沙似乎是由“极为剧烈的能量爆发”而成……想想那个被抹平一切的南大仓密库,以及“边界”周围的晶沙,很可能就是超高密白能晶和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激烈反应并被轰碎后的产物!
当时,对我带去请教的晶沙,梅林也说过那可能是“人为因素”……也许,就是因为那种程度的“人造”晶沙未能发现原始菌种。
如果说到这点的话,梅林应该知道,一些人造超高密白能晶的不稳定特性及可能引发剧烈爆炸的后果。
回到刚刚的问题,最初的原始菌种和“天然”的晶沙,究竟是何种匪夷所思烈度的大爆炸产物……?
特别是梅林还提到天然晶沙和原始菌种曾被发现于月铃湖中心位置!
那个湖……虽然也有传说是由大爆炸形成的深坑所致,但据说迄今上千年或不止,在那遥远的古时,绝无可能有什么“人为因素”,或许“陨石撞击假说”还更靠谱。
或者说,难道真是“唯一真神,圣主之力的显现”,才得以冲破悖论,催生原始菌种奇迹般出现,让第一道“光”的希望照入现实?
而索菲的悲观,是认为“奇迹”不可能再出现第二次么?
不对……她好像是认为,奇迹又已经发生了“一小半”,但似乎没再继续下去,就像“神眷未至”的论调一样。
这个说法……怎么像是“短暂来过,又莫名离开”,“看似降临,又好像没有”,于是奇迹才只进行到一小半就终止,只留下了半成品般的不稳定人工造物、拙劣的“神迹”复制品?
不对……怎么又想到那个邪教徒里克的言论,竟然与能晶科学现阶段的困难混杂在一起,简直就像在亵渎前辈们的努力与心血,真不应该!
“学姐说到的‘真神之种’……哦,上周梅林教授也讲过!”韦娜接上话说:“就是那个什么……细菌,对吧!很特殊的那种!”
“呃……”我和蕾雅相互看了下,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
“总之,反正都是菌类,是吧?”韦娜大概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但她也不介意这点细节,而是接着说:“目前能晶应用的化学剂基础原料,就是由那种古菌培育而来的第几十代近亲,是么?而对于新能晶来说,是否需要更强的新菌?也就是说,苏珊学姐和梅林教授的关键发现,很可能就是这个,是不是?”
呃,不得不说,好像就是这样……
……
第309章 投资
对于可能源自上千年甚至更久远之前的原始菌种诞生之谜,韦娜的总结与提问可谓简单直击本质。
而且,发现这类原始菌种可算是奇迹!
谁能想到,依附于“天然”晶沙的“真神之种”,竟会深埋于南方的月铃湖底下?
然后,将其采集、分离及培育,再实现可批量化生产的uc-24和ud-23特种工业酵母,发明双活性引发剂和稳定剂,使得能晶工业应用成为现实,那是一个多么艰辛的过程!
虽然,由于原始菌种极为罕见,那些经培育得到的“后代们”或许性能相对不足,但对于由自然界存量矿石加工而来的能晶,还称得上够用。
但是,对于近期“奇迹般”研制成功的超高密新能晶,恐怕存在匹配度不够的问题。
说起来,上周去卡诺州的路上,尼克驾驶的那辆动力车是否使用了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所以才会展现出远超普通品级的持久性。
只不过,副作用也相当明显,想想那坏掉的动力源……
可能那趟科考之旅,同时也是塞拉的超高密白能晶试作品实验?所以,她才会关心能晶的使用和动力源的运行情况……
天,如果当时在催化槽里混入一两枚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那恐怕就不是动力车颠颠簸簸的问题了!
再想到8月25日市民广场那辆被“抹掉”车头部位的“eug-1001”光辉豪车,以及其背后可能存在的“谋杀”罪案,顿时就感到一阵寒颤!
简直就像乘坐一辆装有“炸弹”的动力车……圣主保佑!
唉,事情已经过去,先不想了。
“说起来,目前的优质双活性引发剂和稳定剂,是聚能联合集团旗下的聚能化学商社产品……”我想起聚能联合集团几乎拥有能晶工业的全产业链,不禁好奇地问向索菲:“学姐,原始菌种的发现与培育也与集团有关吗?对了,我记得有比较权威的说法,即那是近代化学家尤斯发现并培育出双活性引发剂的基础酵母。莫非……这其中有什么合作关系?”
记得9月13日上午在分会楼和玛希有过交流,她就说过那位11世纪伟大化学家尤斯的贡献,不顾也说过“真神之种”的“真正发现者”似乎另有其人,只是正史上一般都认为尤斯就是主要发现者……
而对原始菌种的“后代”培育,聚能联合集团应该很早就进行投资研发,才能在后来占据行业优势地位。但在最初的“发现”阶段,不知集团有无参与其中?
或是在后来从尤斯甚至哪位“真正发现者”手中获得这些“真神之种”?
集团总部的历史展厅没有这方面的资料。
“是的,可以说在很早之前就深度参与其中。尤斯早期就是聚能联合工业的化学家,所以认为他发现了原始菌种也是对的。当然,应包括整个团队的努力。”索菲点了下头,强调着说:“包括发现、采集以及培育全过程。而研制成功较为稳定的批量化工业酵母产品,则是在集团成立之后的事了。”
果然如此。聚能联合集团毕竟一直以来都是能晶科学的投资与研发先锋。
等等,索菲的意思,是说“发现”的事在集团成立之前?
“难道是聚能工业商社发现了原始菌种?就是聚能联合集团的前身,1072年7月集团成立前的那家商社?”我想起集团总部展厅的发展史,就再补充一句:“是1071年重组前的聚能工业商社,而不是后来的聚能联合工业?”
那个在我印象里总感觉更加“纯粹”的理想主义者,犹如单枪匹马冲击能晶工学“屏障”的勇士,聚能工业商社。
对了,最初的聚能工业商社以及更早期的聚能纺织商社,创始人好像是温氏家族,并非后来占据主角的科氏家族。
“应该是的。最初的聚能工业商社在能晶科技投资上投入巨大,其中就包括对引发剂和稳定剂等关键化学剂基础原料的研制,以及对工业酵母的开发,进而找到最合适的原始菌种。”索菲说:“1071年成立的聚能工业商社做过许多超越时代的开创性工作,是能晶工学实用化领域的先锋力量,非常了不起。”
呃,索菲说的能晶科技开发路径,怎么有点像“逆向研究”……不过,当年的聚能工业商社就如不畏艰难追求理想的少年,真是令人向往。
“是啊……听过这样的事。”我轻轻叹了一声,说:“在中央图书馆档案区看过历史资料,其于1071年8月奠基开工,而资助者就是聚能工业商社。而且,聚能工业商社还参与了设计工作,甚至在电力技术尚未成熟时,就超前预留电力接口通道,方便后代更换设备,特别有前瞻性,对未来技术的发展方向预判力十足!”
“啊?聚能联合集团以前这么厉害吗?哦,当然,现在也是行业巨头。”韦娜可能对这段历史不太熟悉,接着就说:“咦,名字不太一样呢……多了‘联合’两字?不是同一家人吗?如果那时候就已发现了能够匹配旧能晶的菌种,那几百年发展下来,不能再开发出完美适配新能晶的新菌吗?”
正是这个问题……难道说,打破“悖论”的真正奇迹只发生过“一次”?!
而且,当时真是聚能工业商社发现了原始菌种么?!
或许也只有那种级别的商社才有财力从月铃湖中“打捞出”附有原始菌种的“天然”晶沙……可是,最初又是怎么发现的?如此伟大的发现,怎么没有记载于总部大楼的历史展厅中呢?
“当时……四百多年前,怎样做到和发现的?”我不禁感慨起来:“无法想象。如果是集团发现的,为什么没有看到这方面的宣传?”
“对于早期的聚能工业商社发展及发现,我曾经也相当好奇,还专门在集团的档案库找了好久。但集团成立前的历史资料很匮乏,也许是年代久远,原始记载不知丢在哪个角落。关于原始菌种的发现,只是在后来的某些档案资料中寥寥几笔一带而过。”索菲说到这里,轻轻笑了一声:“事实上,现在公开的史料中,原始菌种的发现者不也成了历史之谜吗?可能因为缺乏证明,后来的集团也不好意思认领这项伟大发现吧。”
说到“不好意思”……总觉得不适用于聚能联合集团这种怪物。
但是,早期的聚能工业商社相关资料怎会匮乏呢?不管怎么说,那也是聚能联合集团“苍天古树”最初的种子啊……
“又一个历史之谜?嗯,嗯。有趣。”韦娜点了点头,不知是想到什么,接着就笑了声,说:“难道说,早期的聚能工业商社和后期的聚能联合集团不是同类机构?招牌换了,本质变了?连着探索科学的精神也没有了?于是,四百年前发现得了‘真神之种’,可到了实力更加雄厚的今天,却研制不出新菌种?”
那确实并非“同类机构”。
至少领袖就不是同个家族。虽然名字类似,但或许真的变了本质……
“可能是呢?人都会变,更何况是生存超过几个世纪的集团……就像是一艘巨船,航行数百年后,掌舵者也不是最初那些人了。”索菲摇了下头,说:“至于探索科学的精神,实际上现在也有,只是驱动力可能不一样了。毕竟,不惜代价的理想主义终有燃尽的时候……只有人性才是永恒呀。”
以逐利的原始本能来变相驱动科学的发展吗?就如戴莎曾说过的科联会运作方式,以捐助与科学反馈替代投资与回报,通过大众科普和推广工作,适当的社会与政治情感投资,使得“利他和利己主义就这样愉快地并存且产生倍增效应”。
神奇,却又真实。
只是,如果“成本”或“代价”过于巨大,且难以实现获利的话,那人性的驱动力是否就难以为继了?
就如韦娜所问的,以及索菲所暗示的,集团对新菌种的研制应该是到了难以突破的瓶颈期,也就无法解决新能晶的稳定性问题。
这种裹足不前的暮年感,会不会就是因为,如今少了一份初时敢以“凡人之躯”不惜代价冲击“屏障”的勇气……?
但是,无论在什么时候,肯定还有纯粹为了理想而不顾一切奋斗的人,比如苏珊,还有梅林,对吧?
“不论处于何时,或是深陷黑暗,一定还有寻找光的勇敢者。甚至是牺牲生命,化身为光点,只为点燃一瞬间的希望……”我的脑海中似乎闪过许多流星般的思绪,忍不住就念了出来。
“啊?像是在哪里听过的台词!”韦娜马上反应过来,转而看向我:“伊珂果然有舞台天赋!嗯!这次校庆过后,我们深入交流、挖潜、提升呀……嘿!”
“噗……”在旁的蕾雅偷偷笑了一下。
“咳!不用了。”我立刻拒绝韦娜,急忙看向索菲,说:“我的意思是,就像苏珊学姐和梅林教授,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坚持研究,勇敢攀登科学高峰,虽然看似不可思议,却最终发现了‘惊艳’的花儿……如刚刚韦娜所说的,那真的是新菌种吗?或是其他的关键要素?”
其实,索菲之前已经透露了一些信息,但对于这样明确的问题,她可能不方便给出清晰的答案……我也知道这一点。
“实际上,我也想确认这个答案。”索菲轻轻叹了一声,说:“不完全是保密的原因……这其中可能有一些尚未清楚的细节,而我也没有了解全部的事实。所以,在真相未明的情况下,不好给出结论。”
啊?
虽然索菲这次表明了态度,可那些听着云里雾里的原因让我感到很是奇怪……难道苏珊和梅林的研究及发现背后,有什么复杂的事实或难言之隐吗?
而且,听起来……是不是索菲也在暗地里寻找某些“事实”的线索?比如,苏珊在1499年寒假后不幸中毒的真相?
呃……
“好像有点复杂……”韦娜嘀咕一声,接着就讲出另一个点:“呀,说起来,当时通过青年精英计划支持梅林教授研究的提姆先生,那时候还只是边缘部门或计划的负责人,是么?后来能那么快成长为科联会在这边的分会最高负责人,虽然可能有个人努力因素,但大概也是因为小投资获得了超额回报吧?所以,从这个角度看,也可证明梅林教授和苏珊的发现成果相当了不起。”
确实有这种可能性,刚才索菲也表达出类似意思。
因为,最初提姆大概能调拨的资源也很有限。事实上,他与梅林相识并听完对方的研究介绍后,给予的追加支持,可能也就是一台轻便式能晶测试仪、少量经费和“素材”而已。至于素材,哪怕是超高密黑能晶矿石之类,也并非异常贵重的东西……
但是,如提姆后来所讲的,那时候梅林展示的成果,是足以令他感叹至今的“惊艳”程度。
所以,韦娜的猜想或许是真的……
“嗯,说不定是的。提姆先生的经历确实丰富。”索菲似乎并不反对韦娜的说话,只是补充了一点:“当然,可以说是互相成就吧。虽然对于梅林教授和苏珊来说,或许那点帮助也还好,物质层面不算丰厚,却是一份精神上的认可和鼓励,这对于当时被失败阴霾笼罩的人来说,可能也是急需的……”
就像是寒冬的火柴,多少都是一份温暖么……这么想的话,大概也能理解。
好吧,现在看来,大概也没什么事了。
哦,还有。
“学姐,我有个请求……”我对索菲说:“集团将于11月11日举行的年度发布会,能否给我们学院分团一些入场券呢?我们对将发行的重量级新产品很好奇。”
“对呀!出发去卡诺州之前还说过,等这次活动后就找索菲学姐沟通。”蕾雅马上补话:“刚好就是今天!我和伊珂都很关注11月11日的集团年度发布会,听说科联会也是合作机构之一,能否给我们这些新成员机会参观呢?其实,我中学时也曾去过一次集团年会,但那时注意力不在能晶工业产品上……”
对啊。我不禁看向蕾雅:那时的你,注意力和后来的记忆都被各式甜品绑架了……
“嗯,事情就是这样。”蕾雅似乎注意到我的眼光,瞥回来一眼时还嘟了下嘴,像是猜到我的想法。
“这个没问题,欢迎参观。”索菲微笑着看向我们:“嗯……学院分团的全体成员吗?”
“哦,可以不用考虑我……”韦娜举起右手。
“嘿,学姐。”蕾雅接着看向韦娜:“估计班长有机会的话一定会去。他上次在集团总部大楼的展厅时,被精巧庞大的工业机械给迷住了,还期待进集团见识更不得了的对象,甚至兴奋得脸都红了呢……”
呃。蕾雅什么时候学会把几段不相干的表达剪切凑成奇怪的意思了,难道跟着韦娜学歪了吗……
“呵……”索菲点了下头,说:“就是舒亚吗?可以安排呀。”
“嗯?”韦娜却歪了下头,说:“还是算了,在那种场合……总觉得会不小心睡着呢,就别去给分团丢脸了。”
“不是哦,年会不只是新产品发布会和宏观论坛,还有各种活动、表演,以及甜品!”蕾雅看向索菲,说:“有可以休息的场所,对吧,学姐?”
“是呀,当然有这样的地方。”索菲点了下头,微笑回应:“不是所有出席嘉宾都喜欢严肃场合嘛。”
“这样么……那可以考虑一下。”韦娜点了下头。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刚好索菲负责年会外联及接待方面的工作,所以委托她帮忙留给分团留六张入场券,包括我、蕾雅、韦娜、舒亚、塞拉和梅林。
至于后两位是否出席……反正,票多不愁嘛。
刚好讲到索菲的工作,就自然聊起同个部门的玛希。
听说,玛希现在有几项重要工作,其中之一是对接新总部大楼建设项目,以及后续的年会筹备及内务工作,最近相当忙。
想想要在两个月内,把那栋目前还在装修的大楼,打扮成适合集团年会发布“重量级新产品”的舞台,那得是多么繁重的工作,压力又得多大!
“嗯,虽说经过日夜不停的施工建设,装修工作预计能在月底接近尾声,但也只剩下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索菲说:“即使硬件勉强赶上进度,软件要布置得当也是异常艰难。玛希这段时间几乎整天整夜工作,甚至就在新总部大楼度过几个晚上,真的很敬业……”
“天……啊,那边的玻璃幕墙应该都装上了吧?可是,还要水电布线……”我很是惊讶:“这也太拼命了,要注意安全呀。”
“嗯,是的。暂时来说,应该不至于再出现意外事故,但身体还是得自己爱惜……”索菲说:“她好像停不下来一样,非常努力。一些分项目团队都受不了那种工作强度,她却能找到另外的外部队伍来施工建设……很厉害。按照这种进度,应该能如期完工,但真的是太累了。”
“真了不起。”韦娜摇摇头,抱起双臂如同受寒抖了一下,说:“像我就绝对做不到,一个晚上都不行。”
“是啊……都一样。”索菲接着说:“但是,即使这么忙,玛希还增加工作,比如对接集团旗下的聚能联合商社的供销渠道……这可不是简单的事。”
“聚能联合商社?”我想起在月铃镇和红叶城都工作过的倒霉店长罗特,就问:“是销售能晶制品的各地商社么?天,这忙得过来吗……?”
“玛希倒是挺乐观,说是反正新总部大楼项目很快就终结,年会又不是天天开,而她也比较喜欢供销工作,所以就提前熟悉了。”索菲说:“真的是佩服她。”
确实……话说这么忙的话,下周六还能再见面么?
……
第310章 比喻
之后,我们与索菲约好下周六下午再见,她答应周一就去“说服”玛希参加聚会,还说有我们在的话,估计玛希会同意,最后还道了声谢。
下一次聚会的约定,就成了索菲劝说玛希“休息”的契机,这实在是……
索菲很担心玛希过度劳累。
说实在的,我们也都不懂,怎么刚跳槽到聚能联合集团的玛希要主动身兼数职,而且工作如此拼命。
如韦娜就强烈表示不理解,按她的说法,适应期就是最佳假期。
应该说是积极吗?
可是……如此拼命,简直就像是在“赶进度”一样!但正常来说,她不可能很快就再换地方吧?
难道玛希真是在复制提姆的履历,从科联会红叶城分会跳到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再跳回碎石城分会?
但是,提姆这段经历有十几年的时间跨度……玛希这是准备“加速”吗?
不明白。
最后我们再和索菲聊了一会,直到临别前,也没见到纳修,我就顺口再问了一次。
那是苏珊的堂弟,之前我在医院重症病房见到他几次。
按索菲的说法,纳修今天下午是去找梅林教授商量苏珊后续的医治与康复安排。平时的话,纳修都会过来医院照顾苏珊……根据之前的听闻,纳修和苏珊从小一起生活,近年来双方父母都已去世,就如有着不幸过去的亲姐弟。
韦娜也跟着问了几句,她似乎更好奇纳修的身世及与苏珊的亲戚关系,以及最近的动向……奇怪的关注点!
不过,想想当时在中央图书馆见到纳修时,他那时的寻书清单,包括宗教、医学,甚至还有能晶工学……但就如后来所想的,或许都是因为苏珊的病情。
宗教或是精神寄托,医学则是现实所需,但能晶工学……?
难道,纳修想了解两年前苏珊的研究?
嗯……
索菲似乎不太清楚这些个人隐私情况,但她觉得这几年来纳修的变化挺大。
比如,1498年7月刚入学的纳修虽然有些内向,但待人礼貌,细心体贴,给索菲的印象很好。可在苏珊出事后,纳修就变得越来越“难懂”了,有时候连相对熟悉的索菲也不好接近。
说到这里,我就想起9月1日的周六,和戴莎一起去医院探望苏珊,正巧遇到梅林教授、索菲和纳修。
当时的气氛就变得不太对劲,特别是纳修表现出的冷淡与不信任,甚至有点像是对戴莎的莫名其妙“敌意”,让我特别费解。
不过,可能也是有哪些复杂原因……
索菲接着也讲到,纳修变成这样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发生了太多事。只是,就像上次只是随口带过一样,这次索菲也没详述。
但我们都没再问下去,就连爱好提问的韦娜也沉默下来。因为,那应该都是不幸的过去,不好多事打听。
于是,这次探望便到此为此,告别索菲后,我们就一起离开了圣心医院。
……
晚上7点半后的紫樱咖啡馆,一如既往的没人气。
送走最后一名客人后,我收拾好桌面,将餐具送回吧台,心想着再过半小时就可以打扫卫生……不过估计提前工作也没什么问题,因为这时候基本上没什么人来了。
嗯,这一周都没见到戴莎……
吧台上的老式唱片机奏响悠扬的小夜曲,空气中飘荡着一阵咖啡香味。
此刻,那位老板沃伦右手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低头看着铺在台面上的报纸,如往常一样享受闲暇时光。
当我忙完后经过吧台时,只见他头也不抬地用左手翻过一页报纸,然后就听到一句:“辛苦了,休息下吧”。
真是感激。总觉得幸运找到一份轻松愉快的兼职,真不舍得辞掉。
特别是相比下午刚得知的玛希工作状态……
据索菲所说,玛希负责即将完工的聚能联合集团新总部大楼项目以及11月年会筹备及相关内务,同时还着手开展集团与旗下聚能联合商社的供销渠道对接,包括仓储物流方面的服务,甚至参与研究和完善新vs快捷运输制度。
就是戴莎上次说过的,vs快捷运输制度因为被亨利等内鬼用于盗卖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以及南大仓爆炸事件而暂时中止。但按索菲的说法,目前正由集团行政部某团队牵头研究制定新制度,也许会在不久后重启试运行,而玛希也积极参与其中工作。
真的是精力旺盛且主动积极。相比之下,我是不是有点懒散了?
再看看站在柜台后面悠闲喝咖啡的沃伦……我真是好奇,他这家店如何撑过这么多年?
“好的,谢谢老板。嗯,最近有什么新闻吗?”我如常随口一问,再瞅一眼台面上的报纸,发现并非之前那种花哨版面,而是规规整整的条块社论,顿时有些惊奇:“哦,这不是《红番茄报》……难道是《自由报》?老板,你什么时候换口味了?”
“偶尔也要关心时事嘛。再说了,最近的《红番茄报》越来越没看头,换了主笔,就像没了灵魂的行尸。比如缺了我的紫樱咖啡馆,就煮不出经典的黑咖啡。”沃伦端起杯子再喝了一口,还闭上眼睛片刻,仿佛陶醉于自己的旷世佳作一般,然后才重新看向我,问:“来一杯吗?免费的。”
啧啧……
没想到原来这位大叔也有如此自信的时候。
或许这就是他这家店还能撑下去的原因,像那位总是唉声叹气的罗特先生就不行。
“不用了,谢谢。不想浪费太多糖。”我微笑着回答。
“哦,我还以为你喜欢上本店招牌黑咖啡了呢?”沃伦接着问:“上周带过去卡诺州的黑咖啡套装不是都用完了么?”
“只是用了少部分,剩下的都送人了。”我笑着说:“当然啦,那个人应该很喜欢的,他在这里喝过,印象深刻。”
“哦,‘他’?是上次那几个少年吗?嗯,褐色头发那个?”沃伦端起杯子再喝了口咖啡,似乎回忆了一会,看向我说:“好像是7月底的周六晚上,被你抓弄的那个男孩?”
“哪有。也许是他口味独特……嘿。”我赶紧敷衍过去,同时也惊奇于沃伦的“观察入微”,也许当时他就在柜台后面不动声色地“看戏”。
“是吗?那下次让他再来一次,现场品一品正常不加料的黑咖啡吧。”沃伦笑了一下,说:“现场调制,原汁原味。”
嗯,就是7月28日周六的事,看来沃伦很清楚……或者后来也猜到我当时的小动作。
“很遗憾,估计他晚上应该都不会再来了。”我摆摆手,说:“就算是出来,大概也是要跟队夜巡,维护世界和平,保护国家公民之类。”
“真是辛苦,现在的国防生。不过,这就是青春啊……让我想起当年的军队生涯。”沃伦一下就说出凯尔等人的身份,而且自己似乎也蛮有故事。但他没有展开说下去,而是再翻过一页报纸,说:“确实最近不是很太平。看看这新闻,我国近期再抓捕数名潜伏于卡诺州的间谍,同时驱逐帝国五名驻碎石城外交人员以示抗议。”
“啊?确实,上周在卡诺州时,就感觉形势很紧张。”我想起刚到红叶城的见闻:“我们到红叶城之前,那边还发生了游行和冲突,城里连续几天宵禁。山区的深脉矿区又发生卡邦人与联合矿业集团的流血冲突。国门卡诺要塞在举行军事演习,而在边境地区,冯克帝国与络伊共和国的军队对峙了好些天。甚至,据说还有恐怖份子潜入境内破坏!”
就是9月13日,发生于卡恩山区的可怕罪案,包括凶手在内多达12名死者。
“边境对峙么,每隔数年都会有这样的表演。当然,不排除会偶尔抽疯来真的,毕竟无论何时都有战争狂人。更何况,那是数千年被无数人的鲜血浸润过的圣恩山脉……呵,神圣的名字,却是相当贴切的‘神眷未至之地’。”沃伦淡淡笑了一声。
“咦?听起来,老板对卡诺州那边的历史很熟?”我记得,在出发去卡诺州前,曾听沃伦讲过自己对卡诺州特别是卡邦人及政治组织的看法。
但在他看来,卡邦人似乎都是民风彪悍的野蛮民族,比如参与市政议会的卡邦民团组织成员只是穿正装打领带的野蛮人,激进派则是寻衅闹事甚至犯罪的恐怖份子。总之,他对那北方少数民族的印象很差。
接着,我就追问一句:“老板,根据你的经验,现在这种形势,大概率还是不会真打起来吧?”
“当然。和平多好,日常的甘甜最是宝贵。至少,国与国之间的和平应该还会有。不过,也难说……因为,以前无论如何,对间谍、恐怖分子的处理都是不公开的。但现在的舆论造势似乎激进了些,回旋的空间过少不是好事。”沃伦停顿片刻,接着说;“我国实际上是东西两大强邻的缓冲区,和平的基础微妙又脆弱,能否保持好政治平衡尤为关键,很考验那帮高高在上的政治老爷们。这么多年来,虽然我国不至于成为大国介入的战场,但与各种渗透及代理势力的冲突却难以避免。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真的牺牲了不少人。”
咦……
我想起沃伦之前讲过,十来年前那些激进派甚至在红叶城“搞出过大事件”,只是后来没有公开报道而已。
他似乎挺熟悉对卡诺州和红叶城近些年来的情况。
“老板,你之前在卡诺州……红叶城待过吗?”我好奇地问向沃伦,觉得他应该不是卡诺州人。难道他年轻时在那里做过生意?
“是啊,十年前,我在北方服役过。”沃伦沉默一会后,淡淡地说:“发生了不少事,真是难忘的岁月。不过,我不喜欢那里,更讨厌卡邦人。”
1491年……“又”是这个年份。对当时的沃伦来说,究竟经历了什么?
“老板,那你现在……没事吧?”我仍听得出他深埋于于平淡语调中的忧伤。
因为,对我来说,似乎对那类思绪特别“敏锐”……
“没事,这不还活着么。”沃伦拍了下自己的胸腹,说:“少了点东西,只能退役了,幸得有份伤残补贴,就回来享受人生了。”
啊……
“还是黑咖啡好,虽然苦涩,但可时刻催醒自己,就像活着的证明。”沃伦再次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然后笑着看向我:“哎,只是一些胡言乱语,不要当真。”
嗯……
“也许真得拉凯尔过来,让他好好请教下前辈。”我说:“他上周就在卡诺要塞参加军事实训,现在安全回来了。”
“哦,那少年叫凯尔吗?平安回家就好。”沃伦放下咖啡杯,摇了下头,说:“有空的话,还是来探讨黑咖啡吧。”
“那也好,让他习惯生活的苦。”我说起笑。
“我看他挺能吃苦的,与那几晚先后来过的另外两位少爷不是一路人。”沃伦说的应该就是加文和埃奥。他看着我说:“你可以给他加几勺真的甜啊。”
“他可以自助呀,有手有脚的。”我直截了当地摆手。
“哈。不过,进了这家店就是我们的客人,还是要有服务精神。”沃伦的视线飘了一下,似乎看向我的头发,接着说:“想起个事,当时他们进店的时候,是不是叫你什么来着?‘盘发’……”
“暂停,老板。”我马上打断沃伦的话,已抬起的右手转而抚过点肩的短发,说:“很遗憾,头发已经剪短了。”
“哦,不遗憾,换了发型也挺好的。”沃伦说:“事实上,好评不少呢。”
“什么?啥好评?”我一头雾水。
“哎,就是这家店的常客们啊,对你的新发型评价很好,都说你这次回来后多了一份成熟呢,可谓耳目一新。”沃伦说完后还悠闲地喝了一口咖啡。
我……
“什么情况,我都没听说过!”我记得这周在咖啡馆的兼职时间里,那些熟客们也没好事过问,最多就是多看两眼……
“那当然,怎么好意思在你面前讲。”沃伦说得理所应得:“都是私下里讨论,特别是你不在的时候。”
……我很无语。
这家店……果然还是差不多就辞职吧。
“啊哈,开玩笑!”沃伦像是看出我的心思,笑着说:“放心,都是正常人!可以的话,再多干一段时间吧。有你在的话,营业额还是有所增长。”
是吗……我很怀疑。
哎,聊聊别的事。
“老板,说到7月底那个周六……”我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嗯,就是凯尔进店之前。当时,你说过,前些年还有一位金色长发女生在这里兼职,还记得吗?她什么时候不再来的?”
“对,我当时说过……想想啊。”沃伦思考了一会,说:“那也是位与你一样勤奋的女生,好像两年前的2月之后就没再来了。那刚好是新学期吧?我还想着她可能是学业紧张,但突然就没了联系,真是让人担心。”
也就是说,当时苏珊向沃伦透露自己研究和发现的时候,就是1499年1月那个寒假吗?而在2月后她因感染冻灼毒素而住院昏迷至今,就如之前猜到的,应该没错!
“那是高我三届的学姐,名字叫苏珊。她后来发生了些事,幸好现在没有生命危险。”我问向沃伦:“1499年1月的时候,她还在店里兼职吗?”
“啊?唉……希望她早日康复,那是位很好的女孩。”沃伦叹了一声,说:“苏珊……对,是叫苏珊,想起来了。对,那时应该是寒假,好多学生应该都回家了,她还在这里兼职,真的很努力。不过,其实那时起,她来店里的时间就变少了,后来都是隔几天才来一次,当时我就预感她可能要辞职,也问过她。但她就说是因为那段时间研究太忙,还向我道歉。”
原来是这样……然后苏珊和沃伦就自然地聊到研究的事吗?
“当时的苏珊学姐有说过她的研究成果吗?”我赶紧问向沃伦:“哦,大概有什么印象比较深的关键词之类?”
记得之前沃伦说过的,虽然苏珊向他说了一些研究内容,但他表示“听不懂”。
“这个么……可真是为难啊。”沃伦似乎费力地想了想,说:“记得她好像讲了几次,但因为我实在听不懂,她就用了个比喻,说像是发现了神话中的菲尼斯宝瓶,可以装入和倒出几乎无限的水和火……”
“啊?!”我感到特别惊讶:“这是什么样的‘宝物’啊……!?不,现实中有可能吗?比喻?对……只是比喻吧?”
“大概是。细节可能记错了,就是对菲尼斯宝瓶蛮有印象,毕竟小时读物有的嘛。”沃伦说:“没办法,其他就不知道了。”
“已经很好了,谢谢……”我虽然也“听不懂”苏珊的比喻,但不管怎么说,多一条“线索”也是好的。
“不用,小事。但是,伊珂,苏珊是你学姐的话,你找她仔细请教不是更好?”沃伦问向我。他现在还不知道苏珊至今昏迷的事。
“唉,有原因……”我刚想着是否要说出苏珊的近况,却听到店门“吱呀”的响声。
咦!有客人来了?
这个时点……!
我立刻转头看向入口。
同时,身后传来沃伦的声音。
“哦,伊珂,你的客人来啦。”
这时候,我也不想再去辩驳什么,而是整个人都转身朝向门口,甚至一声“学姐”已经涌至喉咙,就差要说出口时,却听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却是男声。
“打扰了。”
唉……?
待得看清来人时,我不禁意外但又失望地换了声称呼。
“啊,奥文先生?”
……
第311章 来客
来人竟是国家检察院副检察长奥文。8月1日那天庭审前后我见过他两次,本以为之后应该很难再有交集,最多就是听到他以不讨喜的形象出现在戴莎的话题中,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再见。
这个时间点……该不会戴莎“又”喝醉了吧?!
可是,只见到奥文一人走进店里。
而且,随着店门在他身后“吱呀”关上,应该是没有其他人跟来了。
哎……虽然蓦然浮现的担忧沉下些许,心情却有点失落。
“你好,伊珂。”奥文右手夹着一个看起来挺厚的公文袋,抬起左手笑着向我打招呼:“好久不见。真抱歉,今晚不是戴莎过来,让你失望了。”
呃。
差点忘了,这位副检察长也是目光极为敏锐的人……就像上次在庭审之前对戴莎的“观察”与“解读”!
“啊,你好,奥文先生,欢迎。”我醒过神来,赶紧走上前微笑迎接,同时不放心地问:“那个……戴莎学姐最近忙吗?”
“很忙,但很好,放心。”奥文似乎猜到我关心的真正事情,笑着回答。
哦……那就好。
但是,奥文大概不是专门过来传这个口信吧?
“奥文先生,那……先请坐?”我见他好像没有转头离开的意思,就侧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好的,谢谢。”奥文微笑着点了下头,目光稍微扫过店内四周,便走向倒数第二排卡座,一句“就这里吧”后坐下,同时将手里的公文袋放在桌面上。
那正是我和戴莎聊天的“专属”卡座,而相邻最后一排则是我的休息与学习空间。
嗯……总之,先给他端上一杯水。
“奥文先生,您看看还需要什么?”我拿起记菜单和笔做好准备,站在他的身旁,心里却想着,他没带公文包之类的东西过来,估计也不是随机找一间咖啡馆小憩,倒想是“特地”寻来的,难道也是在“调查”吗?
那待会忙完,我还躲到后排去么?
感觉不和他说点什么难免尴尬,可是说……要说啥?不熟啊!
“咖啡。嗯,蛮独特的味道……”奥文似乎注意到飘荡于店内的咖啡香味,说:“是卡诺州圣灵山下西部的咖啡豆吗?明明偏冷的北方不适宜咖啡豆种植,但那里的气候却很特殊,总能孕育奇迹。不过,那边的咖啡豆产量极为稀少,虽有独特的香,却也有更深的苦。”
咦?竟还有这样的故事吗?!上周在卡诺州时,都没听说那边居然还出产咖啡豆……虽然听起来应该是相当稀罕的作物。
想到这里,我不禁惊讶地看向吧台……
原来沃伦一直从卡诺州进货咖啡豆?他不是说不喜欢那里吗?
这时,沃伦笑着举起手中的咖啡杯,就像在向知己致意一般,说:“感谢欣赏。对,就是圣灵山下偏圣启山脉西段的咖啡豆。苦涩,但特别真实。”
说罢,沃伦新制一杯黑咖啡,同时说:“这杯免费。敬红叶之尖的暖风。”
“谢谢。”奥文微笑着举起桌上那杯冰水回敬。
呃,真是奇怪!
这明明是新城区一家现代的咖啡馆,怎么依稀有种时光倒转数十年的错觉,就连舞台也好像变幻成陌生的异乡小酒吧,在同样的冷清但寒冷的夜里,远道而来的旅人与客居于此的老板闲聊,内容简单却又意味深长,仿佛在话里隐藏着某些字符密码,足以组成少为人知的边境故事。
啊……赶紧先把那杯黑咖啡端过来!顺便祝贺沃伦收获一名新知己!
说起来,他们说到的地方,是指圣灵山西边,就是目前临近帝国威诺行省边境的圣启山脉西延段附近么?恰好是三片红叶盆地的西北“叶子”之尖。
根据以前的听闻,圣灵山顶的终年雪山,融为潺潺河流灌溉了山下四季如春的沃土,滋润了三条由西北衍至东南的狭长盆地,若果能从天空俯视,就如见着巨大的三片红叶,那就是卡诺州最为富饶的土地,曾哺育过辉煌的古代山地王国,在新历元年之后还记载过“神迹”。
无奈的是,新历元年之后,曾最先敲过能晶时代大门,也拥有矿藏资源,甚至可能有过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等新时代血液的文明古地,仿佛无尽的纷争起此彼伏、不知多少流派的“神谕”、“启示”与喧哗匆匆过后,留下的只是如今的“神眷未至之地”名号。
真是悲伤,还有仿佛连时间也无法抚慰的绝望……
话说,沃伦因为曾在卡诺州服役,可能也有过一些往事,所以对那里有复杂的情感。而奥文又是怎么回事呢?
“奥文先生,请品尝本店招牌,特制黑咖啡。”我甩开脑海中的遐想,将冒着热气的白色瓷杯摆在桌上,然后站到一旁,悄悄地观察奥文的反应。
对……这时,我更好奇的是奥文对这杯苦涩咖啡的感觉。
在我这几个月的兼职中,见过不少新客人饶有兴趣地挑战过,并从此不再点第二次……假如有再来这里的话。
不过,我总觉得是沃伦手法的问题。因为,上周和凯尔在山里煮过一次咖啡,也还好……当然,因为工具所限,可能冲泡得稍淡一点。
所以,我其实暗地里把沃伦引以为傲的特制作品称之为“一次性”黑咖啡……希望他别知道。
看看奥文……
啊,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嗯,他喉结动了一下,仿佛还响起黑咖啡顺着食道滑落的声音!
他的眉毛没有抖动半分,神情也是平静如初,好像喝下去的是另一杯冰水……而且他的双唇还抿了一下,犹如在抹去残余的咖啡。
呼,这杯黑咖啡没有加糖……不对,我忘了!
“啊,抱歉!”我赶紧再跑回柜台,将白色糖罐拿过来,同时再三确认……嗯,这次绝对没错。
“奥文先生,这是糖。”我将糖罐放在桌上,见着他又喝了几口。
“没关系,这样就好。”奥文对我笑了笑,说:“苦涩才是真实的。”
看来,他真的是喜欢黑咖啡。
嗯,这位国家检察院副检察长也很真实……我在心里暗暗想着。事实上,虽然他是位坚持原则的正派人士,但私下也给了戴莎力所能及的一切帮助,不是吗?
只可惜,大概他的帮助对于戴莎而言还不够,所以总会被戴莎隔三差五地嘲讽。不过,正如奥文之前说过的,他和她是战友,或许早就“习惯了互相鄙视和贬损彼此”。
那一定是很亲密的战友关系……我想。
哦对,已经服务好了,好像也没我什么事……也许得撤了。
就在我刚挪开小步,准备说点什么时,却听到奥文的声音。
“伊珂,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你也坐下吧。我们聊聊。”
啊?
虽然不是说没有这样的预期,但还是有点意外。
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跟他聊些什么?
但是,既然人家已经开口,那就坐下吧。
“奥文先生,是有什么事吗?”我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双手十指交握放在桌上,脑子转了又转,心想着他要聊的方向……会不会与戴莎有关?
“没事,随便聊聊。这不是问讯。”他展现了一个友好的微笑,同时将桌上的公文袋递过来,说:“戴莎托我带给你的。”
“咦?这是什么……”我松开双手,接过那个厚得像大号砖块的公文袋,就马上感觉像是一堆纸,于是就问:“资料?”
“检测报告。”奥文回答:“关于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在模拟动力源的反应后物质成分剖析。”
咦,竟然是这个?!
对,上周日在中央图书馆和戴莎聊到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中的x物质和其他疑似物时,听说国家检察院的技术部门已经在开展相关研究分析,并发现反应后的残留物中有类似于冻灼毒素成分的东西!
当时,我就心想要是能参加检测过程,或是看到相关报告都好,还扼手叹了一声。
也许就是被戴莎注意到这个细节吧,她那时就说下次可以带一些检测报告给我看,还说要听听我的“专家意见”……当然,后面的话只是调侃!
“这可真是太好了!”我按奈不住好奇与兴奋,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度声调,但待得双手接过公文袋后,又觉得似乎不太妥,就稍稍低着声问了一句:“奥文先生,这些材料会不会涉密?就这样给我……可以吗?”
“仅就该物质成分检测报告而言,虽然不是可以公开的材料,但也没到涉密等级。很好的灰色地带。”奥文摇了下头,说:“按戴莎的说法,已经跟我讲过这事,那就算是报备了,理所当然地拖我下水。”
啊……那我是接还是不接?
可能是看到我拿着公文袋却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奥文接着说:“没事,拿去吧。如戴莎所说,也许你看过后能给出一些不同角度的意见。”
呀,戴莎连那个话都转述了吗?可我都不是能晶工学的权威专家!
“这个……那我先好好学习,谢谢戴莎学姐和奥文先生!”我将公文袋收到沙发上,同时说:“但是,我可给不了什么意见。毕竟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能晶工学新生,与技术专家们没法比。”
“所以我才说,可以给出不同角度的意见。就是学生角度的意见也是好的,并非一定要专家意见。”奥文微笑着回应。
“谢谢,可是,我……”我正想说就算“学生角度的意见”恐怕也没用,况且国家检察院专案组应该也不需要这种犹如过家家般的业余讨论,只是再想了想,奥文刚刚的话略去了“普通”这个形容词……?
当我话音暂停时,奥文的声音紧接而至。
“更何况,伊珂。或许你也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样普通。”
“啊?”我顿时惊讶地看向奥文。
他明明还保持着微笑,可眼神却变得相当锐利,仿佛会随时穿过我的双眸直探内心深处的灵魂。
这让我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同时说:“奥文先生,别开玩笑了。无论如何,我也只是个学生而已。如果说有哪里不普通的话,大概就是那莫名丢失的小时记忆以及至今未明的身世吧。”
对,这是事实之一,而那足以消融冻灼毒素的异能则是匪夷所思的线索和碎片。只要收集足够多的相关联碎片,或许就能拼出部分真相,了解我和“我”到底是谁!
“抱歉,不幸的女孩。我听戴莎说过,她一直在努力查找可能相关的档案和资料,可惜线索实在太少。”奥文说:“我的意思是,在你的外表之下,内在那份努力、勇气和坚强的气质绝不普通。你孤身成长于小镇,努力考入了共和国最好学府;遭遇恐怖的怪物袭击,却能与同伴逃脱死神;面对深不见底的黑幕,还能勇敢出庭作证;之后遇到那么多次危险,却依然是坚忍不拔的模样。这实在令人敬佩……试问又有多少成人能做到其中一点呢?”
他……知道的可真不少!
但也不奇怪,毕竟他是国家检察院的人,还是戴莎、莱特、芙琳等人的顶头上司。而且他和戴莎的关系应该不错,虽然可能经常因工作问题而吵架甚至拍桌子……不过更可能是戴莎单方面输出,嗯,不知为何就是有这样的直觉!
可我也不想让话题总是围绕着自己,就怕他会牵扯出其他“不普通”的方面!于是,我就提出之前就比较好奇的问题:“奥文先生,你和戴莎学姐的关系很好呢,是认识多年的……朋友吗?”
嗯,可以明确的是,这两人是同事,战友,至于私下的朋友,或是其他……不,总感觉不到那种火花。
“是啊,很多年了。”奥文轻轻地笑了笑,说:“可说是一起长大的邻居。”
啊?这个意思……戴莎和他是青梅竹马?
……
第312章 学长
“原来奥文先生和戴莎学姐也是从小就认识吗?难怪你们关系这么好。”我想起这两人的互动确实不像普通的上下级关系,倒像是……明面上经常吵架但私交很好的老友?
不,更多的是奥文在包容戴莎,就像兄长一样。或许,这两人之间还多了一层朋友之上近似亲人的羁绊……?
而且还是邻居吗?就像梅林教授和蕾雅那样?
“嗯?‘也是’?”奥文似乎注意到我的用词,但他没有追问什么,而是接着说:“是的,从小认识……但要说关系,大概看起来没有那么好吧。”
说到这里,他还笑了下。估计他也知道自己在戴莎心目中的“地位”。
说起来,戴莎最近忙得都没法过来咖啡馆吗?甚至还要托这位多年认识的朋友、如今的战友及上级来送检测报告……不过,看奥文那淡然的神态,戴莎应该只是“忙”而已,绝对没有什么意外,嗯!
那就好……
于是,放心下来的我,才稍有心情和奥文说几句玩笑:“不会呀,奥文先生。听戴莎学姐的意思,嗯……无论如何,你还是帮了许多大忙。”
“是吗?戴莎有这样说过?没有吧?她的意思……更多的是我在使绊,对么?”奥文笑了笑,像是无所谓地自贬后,说:“因为最近合作不愉快,我的办公桌可被她砸出了一堆坑。她不可能说我好话。”
真是很有自知之明啊……
看来,戴莎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拍桌子。一想象那个画面,我就忍不住可怜那台不知什么材质组成的无辜办公桌。
“但是,我想,那也是因为特殊情况……事实上,戴莎学姐在奥文先生面前表现出来的情绪,不就是真我的一面吗?肯定是因为多年的挚友,才会无所顾忌。相反与我相处时,戴莎学姐就非常温雅,但感觉上似乎就有那么一点‘客气’……嗯。”我能察觉和理解戴莎的“急躁”,虽然她看似没有流露太多负面情绪,哪怕是庭审过后的那天晚上,喝醉了的她也没有太过失态。
“这样啊?可我却觉得,怎么更像是矛盾不断的糟糕工作关系?实际上,她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自己。反过来,对于你,她才有意识克制自我并保持某种良好的形象。”奥文笑着看过来:“也许,对她来说,你现在才是挚友,值得维持美好的关系。”
呃,感觉很没谱啊……应该不是这样吧!
“不是。我却觉得,人生那么长,每个人又不一样,怎么可能相处之间没有矛盾。”我想了想,说:“好好相处就如晴天,总是让人心情愉悦,但偶尔的乌云密布甚至暴风骤雨也是在所难免。只是,雨过又是天晴,说不定还能见着美丽的彩虹。如果能有身边的人一起经历过雨雾风雪,并相信总能盼到熙风和阳光,那这样的人不就是挚友……哦,至少是,对吗?”
想到另外一些更亲密的关系……不过,呃,打住。现在,是在说别人,嗯!
“呵,很好的比喻,就像和风一样沁人心扉。”他看着我,笑了一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接着就说:“果然,有点像那个人。”
啊?
什么?
“奥文先生?你是说我……像谁吗?”我以为自己听错了,自己还能像谁?而且听起来是奥文认识的人?
等等,难道也是戴莎认识的人?!
因为,开学初与戴莎相遇并参加法学论坛后,在湖心餐厅时,她曾说过,感觉我“有点像一个人”,只是“各种特征都对不上”,“连彼此的关系都不可能存在”,再之后就聊到我的身世,并承诺帮忙调查。
哦,在那段对话之前,戴莎还问过我是“16岁”,“12岁”或是“10岁”!
当时,我就觉得特别莫名其妙,就算自己长得再怎么……嗯,也不可能是那个岁数吧!
因为,如果是12岁,那我来到月铃镇的那年……就是嘉妮老师记得的1489年,那她当时捡到的就是“婴儿”了!
这当然不可能。我仍有这样的记忆或梦中碎片,很小时候的自己,在冬夜里孤独行走并呼喊着谁,直至很久很久之后,才见着远方那一点希望的火光!
至于10岁?难道戴莎还猜我是1491年才出生么……啊哈,不可能呀!
只是这么一想,就觉得荒谬极了,所以戴莎当时想到了什么啊……?
但是,刚刚奥文话里隐含的意思,难道是戴莎一直有某种“疑惑”并透露给他吗?
然后,他也是来“调查”的?
呃!
可是,如果“像某个人”,那是否意味着另一条线索!当时戴莎那样说过后,我也没放在心上,但现在再听到奥文也这样讲,就让我很在意!
于是,我马上追问:“那是奥文先生和戴莎学姐都认识的人吗?”
“对。”奥文点了下头,说:“那是年长我们好几岁的前辈,学院同专业的学长。”
“咦?学长……”我听着却有点懵了:“学长?我……”
且不论灵魂与否,现在的“我”能与哪位“学长”相像?
“当然不是长得像。”奥文似乎快速观察过我,然后说:“应该说,只是感觉上。可有时候人与人的相处就是这么奇妙,就如能感应相似的气息一样……当然,这只是玄乎其乎的主观感觉,不能说明什么。但是,你刚刚说过的那段话,就与那人曾说过的类似。相隔十年后再听到时,还真有点惊讶。”
原来,只是说过的话“像”而已啊……
不知为何,从刚刚奥文的眼神里,我好像读到某些“假设”,但目前来看应该不是那种情形,嗯!甩开脑海中那个胡乱飘来的怪异念头!
也别去解读当时戴莎问我年龄的意思了……啊哈!
“学长”的话,年纪就算比戴莎和奥文大,在那一年应该也是很年轻吧!
总之,“伊珂”……应该不是被遗弃在月铃镇的吧!年龄对不上嘛!
至于十年……?“又是”1491年?!
“奥文先生,那位学长现在哪里?做什么工作?”我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联想,但对奥文提到的那个人身份颇为好奇。
如果能有机会见一见,聊一聊,说不定有好处……?
看看能让戴莎和奥文都感到“有点像”的那位先生,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已经不在了,很遗憾。”奥文却摇了摇头。
啊……?
“这是怎么回事?那位学长是什么人?”我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后来想着那是奥文和戴莎认识的人,而且听起来还是备受尊敬的人,便赶紧说:“不好意思,奥文先生。是已故之人吗?愿圣主怜悯!”
“不是。或者说,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是失踪……”奥文又摇了下头,像是沉思片刻后说:“已经十年了。”
“什么?1491年?怎么会失踪……是意外吗?”我一时有点错愕,心想那个“特殊”的年份还真发生过许多事!
“案件至今未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奥文似乎轻叹了一声,说:“那是我们法学院的学长。他当时是法学硕士研究生二年级,本应在1491年8月进一步攻读法学博士学位,可在6月份南方调研时离奇失踪。”
嗯?听这个意思,那位学长1491年硕士即将毕业,并准备攻读博士学位,那差不多就是22岁……?
6月,8月……按正常安排,第一学期是每年8月1日到12月31日,第二学期是隔年2月1日到6月30日,期间穿插寒暑假。
像宁溪谷学院今年据说准备大校庆,特别提前8天至7月23日开学实属罕见。
天啊,也就是说,在即将毕业的前夕,那位学长却……?
“那位学长真是年轻的法学精英……可是,怎么会在南方调研时失踪?”我想不太明白:“当时的社会治安不好吗?”
“相较于今天,那些年的社会矛盾比较尖锐,甚至还发生过一些动乱,治安相比之下都是小问题。但1491年5月后就缓和许多,社会环境也慢慢好了。”奥文说:“而且,当时的南方地区治安也相对好一些”。
1491年5月之后?当时好像有什么大新闻来着……
“对呀,就像我成长的月铃镇,那里就像旧时的田园牧歌,安宁祥和。”只不过,当我想起今年6月发生的恐怖事件以及死去的无辜者,便感到一些伤感:“可是,在月铃矿区投产后,一切就慢慢开始变了。”
说到这里,我心里却有点不太舒服:十年前的6月……?不对,当时……不可能啊,没听说过有怪物出没的消息!
“没有什么事情是一成不变的。”奥文回应:“发展与成长一样,都需要付出代价。”
代价吗?
或许是吧。
只是,有的人坦然接受,并拥抱光明的未来,有的人却想回到过去,只因那些美好的曾经。
但是,如何能回去呢?更何况,对我来说,过去就是一页接着一页的空白画面,根本没有回头路,只能继续前进。
唉,先不想这些。
“奥文先生,那位学长当时是去南方调研什么?”我知道,一般来说“南方”就是特指沃兹州,贫穷,落后,闭塞,与北方的卡诺州“野蛮山区”及“神眷未至之地”同病相怜。而东南的尼斯州是古往以来的富饶沿海地带,向来是不屑与“南方佬”为伍的。
如果是法学专题调研,宁诺、尼斯这样的商业自治领故土,现今的共和国核心地区,伴随着发达工商业逐步发展完善的法律体系,不是更有研究价值么?
“修正案颁布后的矿业工人生存状态及工会组织发展情况。”奥文说:“南方沃兹的云端煤矿是学长的调研首站。”
修正案……?
哦,想起来了!应该是《劳动关系法案修正案》!
戴莎介绍过,该修正案颁布后,各行业工人可组建工会与资方谈判,能很好保护工人权益。但听说在初期,全国出现大大小小上百个工会,似乎也造成一些乱象。
不过,经过近十年的发展,现在的工会组织完善了许多。虽然,其与资本集团的矛盾仍相当尖锐,就如7月底由工会组织的罢工演变成流血冲突事件,叠加当时的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案,工会领袖甚至被抓捕及公诉,幸得知名律师巴伦博士出庭辩护,最后得以免罪。
而事件的后续么……在中央图书馆小广场的“扯谈版”见过跟踪帖子,说是能晶矿业工业、钢煤同盟工解散后,原成员将加入新成立的全国产业工人联盟总工会,其首任主席就是巴伦博士。
看起来,就像是优胜劣汰和重组兼并一样。不过,只要工会能保护成员权益就好,至少不违背那个修正案的初衷。
“奥文先生,是1491年5月1日颁发的《劳动关系法案修正案》吗?”我注意到奥文没有说明那位“学长”的名字,或许他是因为尊敬,而且就算告诉我,估计那也不是自己认识的人,于是就跟着用起那个称呼:“而学长就是去调研修正案的执行情况?说到矿区,北方塞堎州的雷岩能晶矿区不是更大型?还是说,那也是计划内?没想到竟在南方就遇到意外……唉。”
“北方的塞堎州雷岩矿区,学长早在1489年6月去过,且做了深入调研。”奥文说:“那是他的大学毕业之旅。如他归来后的感悟,是‘直击灵魂的震撼’。后来在攻读硕士研究生期间,他游历全国各地,包括当时动荡的卡诺州,还积极参与学生组织运动,成为着名左派政治家斯纳先生的助手,支持和帮助劳动阶层争取权益。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对于《劳动关系法案修正案》的拟定与颁布,他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真了不起!”我不禁感叹一声:没想到这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青年才俊!
再想想自己居然被戴莎和奥文说与这位学长有点像,顿时就觉得实在高攀不上……我究竟能和“他”有何种“共同点”?就算是所谓的“感觉”,恐怕也不靠谱!
“可是,这样的精英却在1491年的南方矿业工人调研时失踪?是意外?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阴谋?!难道是在云端煤矿出事?他只是一个人在做这件事吗?”我为之感到惋惜,却也隐隐觉得似乎没那么简单。
毕竟,十年前,甚至更早之前的矿区工人恶劣的生存与作业条件,凶狠的集团打手与压榨……我曾在中央图书馆一些史料读过,且这种劳资矛盾已累积了数百年之久,期间改善甚微,已到了极其尖锐的地步。
如果翻过一本辉煌的能晶工业发展史书,或许很多人都难以注意到,就在那书脊被封印的看不见角落,却是一页页难以想象的残酷压迫与无助反抗。
虽说立法院早在百年前就通过《劳动关系法案》,但对被雇佣者和工人的有利条款不多,且在执行上也是形式主义……事实上,法案颁布五十年后,霍式钢煤集团的董事长就曾公开宣传自己“只是听说过,但从没看过”这样的“东西”。
事实上,直到今天,近似血腥的对抗仍然存在,只是可能沉至公众更难注意的暗影里。而在十年前更为凶险恶劣的政治环境下……那位学长得拥有何种勇气,又付出多大努力去推进那项危险艰辛的变革!
“学长确实是一个人去调研。当然,其实有人很想陪他去的……呵。”奥文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摇了下头后就收回笑意,说:“因为,按他当时说过的计划,南方调研不会用时很久,‘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可是,没想到那天的告别却成了永别。这是我后来听说的。”奥文停顿片刻,看了过来并接着说:“他调研的最后一站,不是小云城的云端煤矿。”
“啊?是哪里……?”我对着奥文直射而来的视线,见到他收敛笑容后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一时不太适应,连声音都变轻了些。
而答案,也是乘着轻风而来,却掀起我内心的波澜。
“月铃镇。”
啊……?!
……
第313章 失踪
戴莎和奥文都认识的那位学长,十年前独自在南方调研时,竟离奇失踪于月铃镇?!
那个在我和“我”的记忆里安宁祥和的乡下小镇?!虽说近年来因月铃矿区开发而加剧外来喧哗,甚至在今年6月还发生了死灵杀人事件,但在此之前,尤其是1491年左右,那就只是个仿佛与世无争的小地方啊?
就如刚刚想过的那样!
更想不到的是,我竟与那位学长有这种“交集”!
不同的是,“我”带着消失四年的记忆于1489年来到月铃镇,而他却是在1491年来到月铃镇后湮灭了整个人生!
难以置信……
“奥文先生,我也算是在月铃镇长大的,但印象中的1491年,应该没有谁在月铃镇失踪啊?而且,当年的6月份,应该也没有恐怖事件或可怕的怪物出现……当然,我可能对外来的人不熟悉,但如果发生了某种案件,那肯定会在小镇上传开的。”我想,在那种发生狗追人事件都能被讨论好几天的平和小镇,怎么会没有半点外人到来后失踪的消息呢?
至少,当时应该会有治安厅之类的机构来调查那位学长的行踪吧?要不然奥文后来也不会知道月铃镇就是“最后一站”!
但是,当时的伊珂虽然已经6岁,可记忆中的她还是个沉默寡言的女孩,除了嘉妮老师几乎不接近别人,也很少外出,估计对温芝之家和学校外的传言和新闻一无所知。
所以,“我”的记忆库中,对1491年有外人来到月铃镇后失踪的事件毫无印象,也不算奇怪……
不过,就像今年6月17日死灵杀人惨剧发生后,在小镇流传一个多月后才慢慢消散的流言,我也没听谁说过十年前发生过类似事件啊……!
难道,当时的学长不是被谋害,而是“凭空消失”,所以没引起太多注意?
就像我……不,是“我”,“凭空出现”一样?!
不对,不对!那只是个小镇,又不是宇宙的神秘黑洞!
别胡思乱想了……
“而且,学长怎么会去月铃镇那样的小地方?”我想到另一个想不通的点:“听说月铃矿区是直到近几年才被发现的,直到今年初,聚能联合工业才在那里设立矿业公司进驻开发,半年后刚开始试生产不久就发生了可怕事件。所以,1491年的小镇连半个工人都没有……学长是顺路经过的吗?”
难道学长是去月铃镇顺路调研田园经济和农民?或只是临时起意的旅游?
可是,月铃镇就是个偏僻的乡下小地方,莫非只是去月神酒吧喝一杯?还是去……
月铃湖?!
忽然间,这样的念头闪现在脑海中,竟让我吓了一跳!
月夜下,漫天花雨倾洒而落的月铃湖畔,美轮美奂的景象,仿佛是“我”久远之前的模糊梦境与记忆碎片,又通过我的亲眼“证明”,化作今生最为深刻的印象。
今年的6月17日晚上,是我的生日,中学的毕业日,还是小镇的仲夏满月庆典节日。若非后来那恐怖的死灵杀人事件,那一夜本应成为美好的回忆。
虽然,哪怕到了现场,见到“记忆中”的月铃花开,可我依然回想不起任何线索,除了一缕接着一缕的莫名忧伤与哀愁。
抛开那些负面思绪,月铃湖也许值得一游。而且,湖心竟还藏着能晶工学宝库的关键钥匙,是历史上“真神之种”的发现地……虽然这项伟大的成就最终没能为当地带来实惠,甚至消逝于小镇年复一年的寂寂无名之中。
不过,那只是从能晶工学专业的角度而言。对于法学院的学长,他知道那个地方么?或是说……有什么值得专门去一趟的“理由”吗?
当然,只是我自己的想象……谁知道呢!
“不,他出发前说过要去南方一个小镇,去看看湖畔开满白色花朵的圆月型大湖,还有河谷深处的新能晶矿区。”奥文看着我说:“毫无疑问,那就是月铃镇。”
“咦?!学长之前去过月铃镇吗?”我惊讶地说:“没错,那就是月铃花和月铃湖,以及后来的月铃矿区!可是,矿区不是近几年才发现么?早在十年之前,他就知道那个地方?”
“其实,月铃矿区在更早之前就被发现了,只是因为探明储量比较小,当时送检的一些样本品级也一般,相比雷岩矿区,经济价值不算很高,就被当成储备矿区对待了。”奥文说:“一直到近几年发现其中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区,集团才调整策略加快开发。”
“如果一直被当做储备矿区也好,或许就不会发生后来那么多事……集团后来怎么就发现了月铃矿区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呢?”我突然有这样莫名其妙的想法,就如这几个月以来那么多惨剧,若追究犯罪“手段”的话,归根到底几乎都与冻灼毒素及“超高密”特性有关!
可是,这么想也不对。
因为月铃矿区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并非唯一,没有南方的“货”,还有北方的“渠道”!
想到这里,我不禁摇了摇头。
“如你所说,原本月铃矿区是不被聚能联合集团重视的。”奥文接着说:“而后来被发现的矿区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样本,很可能就是学长的遗物之一。”
“遗物?是学长失踪前留下的吗?在哪里被发现的?!”我只觉得越来越惊奇:“难道是在月铃矿区?啊,是后来寻找学长下落的人发现的吗?”
“对,那是学长的背包,装有衣物、旅行用品和一些能晶矿石,遗留在月神旅馆的房间里。”奥文回答:“据后来旅馆的人回忆,当时下午,学长像昨天那样说要去远一点的地方散散心,没带什么东西就出了门,可这一次却再也没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感觉有好多“疑点”……
“月神旅馆?”我赶紧问:“对,这确实是我们镇上的旅馆,没想到学长真的来过!而且,他在那里待了几天么?还经常外出?”
按奥文的说法,情况应该就是如此。
在1491年的6月中旬,那位学长从小云城来到月铃镇后住在月神旅馆,前两天他都带着背包大清早出门,很晚才回来。旅馆的人还好心提醒他要注意安全,虽然当时那几天的月铃镇相当热闹,但郊外偶尔会有野兽出没,不宜外出过晚。可他却似乎不在意。
结果,在第三天,他如往常出门,但这次没有带背包,一直到隔天中午也没再回来。本来旅馆的人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事,但意识到情况不对后,赶紧联系镇上的治安所,搜索镇内郊外一天徒劳无功后,再根据遗留的背包里身份证明文件和笔记本上的联系方式,找到其在碎石城的熟人,告知了这个噩耗。
那几天的月铃镇“热闹”?
嗯……1491年的6月中旬,那会不会就是……仲夏满月庆典的时候?!如果是的话,那“热闹”倒也说得通!不过,具体的日子可能会因月相而变……如果是十年前的话,和今年的6月17日相比,大概也就那几天。
因为这特殊日子,学长没带背包出门到隔天中午未归,旅馆的人才不觉得有什么事吗?
还有……治安官先联系“熟人”?不是应该先找到家人吗?
“咦,那学长笔记本留下的联系方式,难道是奥文先生?”我正想着或许就是如此,所以奥文才清楚十年前这起失踪事件的经过,但转念一想,还有其他可能,于是就试探着说:“或是……?”
戴莎?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她!
还有,在戴莎家里的书房,书柜第二格摆着的相框,正是十年前青涩的她与那位“学长”的合影……对,她说过的!不过她当时没有详谈两人的关系就是了。
而那相框,连着可能存放着蝶形胸针的小盒子,还有许多陈旧的笔记或书本,就如被收入记忆的宝箱里,一瞬就是十年。不……放在那样显然的位置,或许更应该说,更倾向于“展示”的意味,或是让自己随时可见。
我记得,那层书柜格子几乎是一尘不染,绝不是那种存放杂物过久以至于忘记其存在的角落,可能是因为戴莎经常清扫卫生。
那应该是戴莎珍视之物,也许她不止是我之前所认为的“念旧”所致。
尽管,岁月的流逝逐渐泛黄了照片的边角,模糊了那人的面容,但在她的记忆深处,一定还有清晰如初的曾经。
所以,她和“他”早就认识,而且关系很好,对么?
奥文的回答肯定了我的猜测。
“对。治安所的人从学长的笔记本上找到的联系人,就是戴莎。而她那天晚上得知这个消息后,就连夜赶到月铃镇的月神旅馆。”
果然是这样!
可是,十年前的月铃镇与其他城镇的交通很不发达……这是戴莎后来在湖心餐厅和我聊天提到的。
当时,我虽然感觉得到她似乎对这个南方偏僻小镇及周边并不陌生,但想想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她是国家检察院的精英,走南闯北办案调查的的经历肯定丰富。
但现在想想,或是因为,她早在1491年就来过月铃镇。
并非那种慢悠悠的旅行,一定是心急如焚般的赶路……我仿佛能从奥文的话语中读到戴莎当年的焦虑!
即使在今天相对较好的交通条件,从碎石城开车到月铃镇也要3个小时左右,十年前的话,恐怕更困难!
“当时的土路很难走,晚上一片漆黑,还不巧下起暴雨,开车简直就像是在黑夜里的惊涛骇浪中划船,真是印象深刻,至今难忘。”奥文似乎看出我的疑惑,接着说:“她当时没有驾照,就强迫我这个资历刚满月的新手做司机,租了一辆车就上路了。感谢圣主,最终平安到达月铃镇。不过,后来我还车的时候赔了一大笔钱……她至今还欠我这笔数。”
说到这里,奥文淡淡地笑了一下,仿佛那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往事。
可听起来,却像是一次险象环生的冒险!
还是说,对于奥文来说,就如“习惯”一样“普通”?
“奥文先生,你真的就像是一位……兄长,嗯。”我看着那一脸轻松自如的奥文,还有他那仿佛包容一切任性与不理智的微笑,再想到一些事情与听闻后,顺口就对他的形象给出定位。
相反地,原来戴莎也有过如此“感性”的时候吗?
“这么说也没错,我比戴莎大三岁。”奥文再笑了一下,说:“那一年我上大四,而她才刚入学,就是个内秀的青苹果。”
哎?这个意思,当年的戴莎很文静吗……?回忆那张老照片里,她那像是中学毕业没多久的气质,的确文雅、温柔又略带青涩。
说起来,后来我问过那是不是她的毕业纪念照,那句“算是,也不算是”的回答什么意思啊?还有照片背景的那栋老房子门口……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哦,对了,那位学长是在1491年的6月中旬失踪的,如果戴莎书房那张老照片中的那位“他”就是学长的话,就应该是在6月之前拍摄的……因为,学长早在6月就去南方调研了。
所以,那张照片应该是未毕业前的戴莎和学长合照。不过,为什么“算是,也不算是”“毕业照”呢?难道是因为,离毕业也就只差1个月左右……无论是对于她的中学,抑或他的硕士而言?
本来,正常发展的话,在1491年暑假之后的新学期,戴莎和学长就会一起在宁溪谷学院以大学新生和博士研究生的身份共同求学……
唉。
“如此说来,戴莎学姐真是备受奥文先生照顾了。”我想起为何总有种奥文在“包容”戴莎的感觉,或许事实本来就是如此。
“照顾谈不上,她成长得很快。更何况,我在学院待多一年就毕业了。”奥文摇了摇头,随后沉寂片刻,像是忆起哪些往事,淡淡地说:“也许,不能说是‘照顾’,而是‘陪伴’会更好。所以,如果我与她同岁,就能多陪她三年……会否就不太一样?”
什么……?
“什么”会不太一样?
那带着遗憾的语气……奥文所说的“成长”,实际上指的是“改变”吗?
“奥文先生,你的意思是,自从那位学长失踪后,戴莎学姐就变了很多吗……?”我试探着问:“特别是没有你在身边开导与陪伴之后……?”
“不,我没有那么伟大,也没法像……起到那种作用。刚刚说的只是一些自以为是的假设,见笑了。”奥文回应是略有停顿,轻轻地再笑一声,却显得有点苦涩:“变化的话……是的。那次她从月铃镇回来后,消沉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入读宁溪谷学院后也变得越来越沉默。但在10月大校庆那个夜晚过后,她整个人就仿佛变了,越来越独立,自强却渐渐地少言,连那本来很好看的笑容也少见了……”
大校庆?对了,1491年恰是学院成立970周年,应该有隆重的庆典节目和活动安排,而且很可能是在晚上举行。会不会那一年也是提前开学……?
这个意思……戴莎在1491年10月13日的大校庆晚上有过什么事?不是呀,我记得后来戴莎提起那次校庆时还微微翘起嘴角,不像是什么悲伤的回忆啊。
这时,奥文的话音缓缓传来,犹如时光的留声机,播送着一段记忆与惆怅。
“我毕业后进国家检察院工作,回学校的次数就少了。而她假期也很少回家,听说总是泡在图书馆。于是,我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到了1495年7月1日,我们却是在调查司一处的办公室再次相见。我甚至不知道她竟然也考进了国家检察院,见到她一身正装向我报到时还愣了下。我还记得那句‘你好,我是新人戴莎,请多指教’的客气话,记得她向我伸出的右手,记得她那久违的微笑……因为,从那时到现在,那样‘标准’的笑容就再也没变过。”
咦……
……
第314章 下落
1491年10月13日那次大校庆,就如我刚刚所想的,应该留给戴莎温馨的回忆,说不定多少也抚去之前的部分伤悲。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在十年后的某天回味中,仿佛下意识般流露那道自然又好看的微笑。
奥文对那段回忆的倾述,似乎在话里藏着几个意思。
那个晚上的戴莎,或许是有“变化”的,就如走出了忧伤的阴影,可能还让一直关心她的奥文有所欣慰,可没想到,那却是另一段“改变”的开始。
老照片里未毕业的戴莎,过去还会如小鸟依人般微微倾向那个“他”的她,如奥文所说的,也许在那次大校庆之后,渐渐变成了独立、自强、少言,或许也少了微笑的她。
所以,在1495年再相逢后,她刚入职时的微笑才显得可贵。只是,那却似不含任何感情的“制式”冰冷面具,一戴就是六年……是么?
我见过身心披着全副“盔甲”的她,专业上热情似火,精干果敢,人际上冰冷如霜,难以接近。但与她多次相处中,我仍能隐隐感受得到,她那犹如被荆棘封锁了一层又一层的内心世界中,仍有那么一缕顽强的青苗钻过尖刺缝隙朝着阳光方向,最终昂扬开出真诚、乐观与温柔的可爱小花,一如十年前最初的她。
这样一想,或许我真是“幸运”的。
但是,注意到对面投射过来的目光后,我可不想去彰显这一份“特殊”,就说:“奥文先生,我现在所认识的戴莎学姐,也常有愉快、开心甚至俏皮微笑的时候。我想,她的内心最深处的自己或许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对于如今更常相伴在学姐身边的你来说,一定察觉到这点细微的变化吧……?”
“是的,我感觉得到。”奥文作出肯定的答复,却又摇了下头:“但我也知道,这种变化并非因我而起。她偶尔和我聊起你时,那双眼中犹如闪过的光芒,就如寻着童年心爱玩具的孩子,让我也感到神奇……当然,也很欣慰,毕竟那才是记忆里的动人笑容。”
啊?太夸张了吧……而且,我到底在戴莎心目中是个什么形象啊!玩具?!童年?!孩子……?
不是吧……
“嗯……奥文先生,无论如何,你们认识那么多年,交情肯定比想象中更好。”我不想把话题往自己这边引,就转而说:“争执也好,贬损也罢,那其实就像是繁重工作中的压力输出阀口呀?何况奥文先生的包容性这么强。而且,这么多年来你对戴莎学姐的帮助和关心,她肯定是清楚的。”
“或许吧。但是,认识多年,不代表关系就一定好。”奥文笑了笑,说:“虽然都是吵架,但压力的单向宣泄,与情感的复杂输出不太一样。”
晕。
这位国家检察院副检察长……该怎么说?是不是有点不太自信啊!当然,不是指他的专业能力!
“奥文先生……我想,这种关系上的表面不好或平淡,会否是因为长久相处后的习惯和依赖?有这样可靠的兄长,不也是戴莎学姐的幸运吗?哪怕她再独立、自强,也总有孤独与彷徨的时候,而求助的首选之人,肯定是奥文先生,而不是我……就像我和戴莎学姐在一起时,百分百都是寻求她的帮忙一样!”我说着说着都感觉奇怪极了,难道我是在“开导”一位“迷失”的大人吗?
看看彼此的身份和阅历差距……真是不自量力又笨拙可笑!
“就像十年前那个晚上。戴莎学姐当时肯定特别焦虑,而第一时间想要求助的对象肯定是奥文先生。”我接着补充:“在今年,面对那么多恐怖罪案,遇到多少艰难险阻,牺牲那么多可敬的战友……再坚强不屈的戴莎学姐,肯定也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而能提供可靠支持的人,也只有奥文先生。”
“呵……也许吧。我当然会全力支持她。当然,是在规则与权限制约的大框架下。”奥文笑着点了下头,说:“可能会引起她的一些反感,但她应该知道那是对事不对人。而且,实际而言,那也是一种保护。”
应该是的。我想,戴莎抱怨、揶揄或是“嫌弃”的言语也不过一两句。
她独立、自强,却非执拗不悟一条筋冲到底的人,而是会及时调整策略,灵活迂回,绕过难以逾越的阻碍最终达到目的……当然,或许她现在还未能完成目标,但我相信她肯定可以!
因为,她就像黑夜里那熠熠生辉的光亮,而光是挡不住的,就如上周迷失在卡恩山区某处神秘的“洞厅”内,见着那似是穿过厚重石墙而来的小光点一般……
想到这里,我不禁抬起右手,轻轻抚了下额头。
所以,当时那位小小的“她”,仿佛同时穿越过时空与物理的阻碍,来到我的眼前,却又“钻入”我脑袋中的小光点,究竟是什么?现在又是什么状态?怎会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如只是做了一场梦呢……?
不,说起来,从卡诺州……或者更精确讲,是从卡恩山区回来后,就没再做过梦了。
嗯,奇怪。不过,这般联想就先放到一边吧。
我悄悄观察奥文的反应,见到他再次展现的微笑中似乎已没了适才那仿佛错觉般的迷茫,就觉得这次同样“奇怪”得很的“开导”谈话大概也算告一段落,就想着赶紧把话题拉回自己关心的方向。
毕竟,再过一会,我也得去赶公车回校了!
“奥文先生。十年前6月学长失踪后,你和戴莎学姐连夜赶到月铃镇的月神旅馆,当时房间里就只有学长的背包,没有任何……呃,留下的讯息或……遗书之类吗?”我在想着有无某种最坏的可能性……?
因为,通常来说,如果出远门,哪怕只是在月铃镇郊外兜一圈,对于非小镇居民的外人来说,可能还是带上背包、准备妥当一些比较好吧?就像学长刚到月铃镇的前两天行动一样。
又不是像我这样,“来到”月铃镇“两年”并熟悉了小镇生活和周边环境,才敢到郊外瞎晃。即使如此,还总是让凯尔担心……回想毕业前夕,他在野外花田急匆匆找我时气喘吁吁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不过,那也是有原因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当年的学者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好的倾向,他一直都是个阳光、乐观且善良的人,也总能鼓舞别人。”奥文看向我,否定了我的猜测,同时又强调一遍:“对。他不可能会那样做……毕竟,他的事业才刚开始。假以时日,他应该是以法学博士的精英身份毕业,作为斯纳先生的助手步入政界,再进入立法院,与共同信念的战友们一起,创造这个国家与社会最需要的‘光’,及时将公义如光明般送达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啊……这段话,我听过!
就是开学初法学论坛的最后提问环节,在我和戴莎的“问答”中,让我身心都颤抖起来的那段回答……!
难怪……当时的戴莎,会以执法者的身份,说出立法者的誓言!
因为,她所说的,其实是那位学长可能曾讲过的信念和理想,对吗?或许那是戴莎和奥文都曾听过并牢记于心的话语,才会这样一字不差地讲出来!
这让我再次感到震撼,仿佛真的“直击灵魂深处”。
于是,不等奥文将那位学长的话讲完,我便情不自禁地补完了后一句。
“……让那里的执法者和人民摆脱黑暗的侵蚀和伤害。”
我轻轻地念着,如同背出一段十年甚至更久远之前的古老誓言。此刻,仿佛感受到记忆深处的阀门再次被打开,首先涌出的是那一天的记忆画面和戴莎的“复述”,而接着最末一个音节而来的,却是一段陌生又似曾熟悉的话语,就如那天慕然间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灵魂所叙。
“让公义不再姗姗来迟,让黑暗无法肆意为虐……因为,哪怕再弱小的自己,也可以是照耀瞬间的光。然后,化为希望存在过的痕迹。”
……
一时间,除了悠悠回荡在咖啡馆里的唱片机小夜曲,再也没了其他声音。
气氛……忽然沉寂下来了?
等等,我刚刚在说什么来着?诚然,那其实是“记忆”中的几段话组合,可是这会……怎么讲完后心跳还在加速?
这一次,可没有如那天仿佛“见到”的幻境!
再看看眼前的奥文……他只是看着我,好像在观察着什么,他的双眼刚刚稍微睁大了一会,但旋即就恢复正常,可这会他又不说话……
刚刚真是尴尬!好像在专业人士面前卖弄口才,好丢脸!
这会是不是得再说点什么啊……
少刻,才有别的声音从柜台那边传来,好像是报纸被翻过的“沙沙”声,还有随后一声轻微的喝咖啡声。
仿佛给了奥文启发,他微微一笑,也端起没了热气的杯子,抿了口咖啡。
“那个,要不我给你换杯热咖啡吧……”我赶紧站起来,想要摆脱这奇怪的场面。
“不用,这样就好。”奥文放下杯子,笑着对我点了下头,说:“没事的,你坐下吧,我们继续聊。”
嗯……我想了想,还是依言坐下。
可是,总觉得不太自在……刚刚别乱说就好了,干嘛要打断人家的话!
“伊珂。”他轻轻地再念一声,却像是思索期间顺口说出来的话,就像是脑海中在“分析”这个名字一样!片刻之后,他才看过来说:“你真的让我很惊讶。”
啊哈……没必要惊讶吧……就因为刚刚那段话吗?
“奥文先生。刚刚只是,嗯……就是,其实只是各种印象、记忆碎片七拼八凑而成的胡言乱语而已……”我接着就补充多一句:“就像各类蔬菜的乱炖,见丑了,请省略吧……”
“好的。”他却笑着再点了下头,仿佛没听清我的话,或只是随便截了几个关键词拼凑出另类意思,同时重复了一声:“记忆吗?嗯,真是让人惊讶。”
……这下子,我真的不知该说什么了。
难道,我刚刚那段话……?
可奥文也不接着解释,只是第三次重复:“真如戴莎说的那样……真让人惊讶。”
“奥文先生。那位学长说过类似的话吗?”我只能猜到这一点,忍不住就问了出来。
现在想想的话……那次法学论坛与戴莎的“问答”之后,大概就是戴莎对我“好奇”的开始吧……?
“嗯,差不多。若非这年龄与面容……刚刚真有种奇怪的错觉。呵,开个玩笑。”奥文摇了下头,却又说起“相似”的玩笑:“伊珂,你真的是16岁吗?哦,那就是1485年出生……那恰是学长入读大学的年份。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哎?是6月17日。”我越听越是纳闷,总觉得奥文像是在收集“情报”以便“分析”!
“嗯,居然也差不多,真巧。不过,是在他之后,这也合理。”奥文说到这里又笑了一下!然后他转头看向柜台,像是瞄了眼正被沃伦翻看的报纸,一会后再重新看向我,说:“不好意思,想到些有趣的往事。呵,刚刚……只是个不着调的问题,应该不可能……请别在意。”
“而且……那个日子?”他像又想起哪段往事:“对啊……十年前的6月17日……哦,应该差不多就那几天。”
而我却在想他上一段莫名其妙的话,顿时脑袋里犹如一团乱麻。
……什么合不合理,又可不可能……?这位副检察长先生的脑袋刚刚是不是综合各种“情报”推敲了某项“可能性”,然后又因“不合理”而推翻?
还有,为什么总是要怀疑我的年龄!戴莎也是,奥文也是,而且听不起来并非完全是因为“第一印象”!
隐约觉得不像是什么好事……算了,不去问他。
“奥文先生,那后来有再去搜寻学长踪迹吗?当时学长留下的遗物中,还有其他信息或线索么?那个背包……后来给了戴莎带回去吗?”我在想着,那背包里会否藏有一些关键物件之类……
对了,还有那些黑能晶矿石样品,按刚刚奥文的说法,竟然还是超高密特种矿石?可是后来又怎么流转到聚能联合集团手里的?!甚至成为其发现特种矿区并加快开发的依据?
疑点真多!
“当时拿不回来,学长的背包被作为证物拿走了。”奥文说。
证物……?如果只是失踪案,怎么会……
“那之后呢?”我心想着,那个背包里难道还有什么危险物品么,以至于会被当成证物慎重看待。
当然,某种意义上而言,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就是极度危险的东西!
“还回来了,在不久之后。”奥文回答:“由戴莎争取回来的。她也想知道背包里有无留下什么讯息。但遗憾的是没有……而且,按她的说法,一定还少了东西。”
少了东西?!
“特种矿石吗……?”我突然间闪过一个念头,于是就顺口而出。
可问题是,戴莎怎么知道那个背包里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的数量?
难道是学长出发前就将其存于背包里,并且戴莎也知道这事?
但为何要带那种东西去南方调研?
……
第315章 志向
“确实少了部分矿石样本。但那是很久后才知道的。”奥文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什么事般笑了一下,只是笑声中似乎多了点无奈:“却也说明她那时的坚持是对的。”
真的少了?!就是那位学长背包里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样本?
可是,还是那个问题……戴莎怎会知道?
“是因为戴莎学姐之前就知道学长去南方调研时会带上那些矿石样本……而且是确切数量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比如就几块?所以后来收回学长遗物后,才发现其中少了部分样本?”我提出刚刚想到的疑问。
但再想想好像又不对……且别说早在十年前的特种矿石来历以及学长带去南方的理由,估计能放在背后里的样本也就是最多两三块,如果戴莎知道这事的话,随后清点遗物自然就一清二楚了。
那么,奥文话里的“坚持”是什么意思?
听起来好像是,戴莎当时拿回学长被当做“证物”的背包后,坚持里面“一定还少了东西”,比如矿石样本等,但似乎连奥文也不太相信……虽然,在“很久之后”得知的事实,印证了戴莎当时的坚持是正确的。
奥文现在说话的语气好像还带有些后悔的意味。
难道说。因为当时他不太信戴莎的“坚持”,使得两人的关系出现了裂缝并一直遗留至今吗?
呃,隐隐约约地似乎有点“理解”了……
“还是说,除了那些矿石样本,还少了其他重要的东西?”我想到另外的可能性,就继续问向奥文。
那或许是戴莎也知道的,比如被学长重视并常带在身边,但在其失踪后的遗物中却没找到的,非常重要的“东西”,所以她才会那么坚持……哪怕当时的奥文肯定因不知情而不理解,也未能及时给予戴莎充分的信任,可对于当时焦虑忧伤的她来说,那真比“习以为常的包容”重要万倍!
“伊珂,你的复盘与推断真是了不起,可说很接近事实。”奥文点了下头,接着却自嘲起来:“还是你更了解她。相反的,而我呢?就是连‘兄长’这一点也做得不好,对她的坚持更像是敷衍,连理解都谈不上。”
啊?
真给猜中了吗?
我看着奥文,想再说点什么,却总觉得像是在同情他,只能再唤一声:“奥文先生……”
“当然,还有些许细节上的出入。现在看来,就像是一些偶然与猜测串起的事件链,而在最初的猜测中,‘少了东西’,的确如此。”奥文接着说:“但戴莎坚持的理由,并非全是超高密黑能晶矿石。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当时学长背包里的具体样本数量,只是在后来证实,果然少了一半也就是两小块超高密黑能晶基础矿石。”
这个意思是?
难道说……
“难道还有其他的特种矿石?比如,数量只有一枚那种?所以少了就是少了,可以猜得到?”我费力地想到白能晶矿石样本,但终究没说出来。因为,直到现在都没发现存在于自然界的超高密白能晶矿石样本,只有人工制造的极不稳定、极其危险的超高密白能晶样品。
不。如果是说数量唯一的罕见之物,不是还有极为异类的能晶吗?
我正巧就有这样的“异类”!
比如,那枚来自于月铃矿区的紫色能晶!
据说嵌于一堆白能晶矿石中,却因极差的能量指标值而被视为漂亮但无用之物,就如透明能晶一样被转至商社出售,最后被我入手……嗯,再次谢谢凯尔的生日礼物!
还有那枚“埋在”月铃湖畔的红色能晶!说是埋,其实就是藏在某处浅层泥土下,但若非那晚的“精灵”引路,也不可能找得到。那是与冰冷紫晶相反的温暖红晶,或是因为里面寄宿了两个“灵魂”吧!说起来,“她们”何时才会再出来呢?难道沉眠在红晶中了吗?
最后,就是那“块”蓝晶碎片。听嘉妮老师说,那是4岁的“我”来到月铃镇时紧紧抓在手里的东西,可在“伊珂”的记忆里却没有任何印象,看似唯一的线索却像断了线的风筝。而且,与冰冷但完整的紫晶不同,那更像是残破的遗骸……不过倒是与我几乎形影不离,因为它就藏在我怀表的上盖内侧,而那怀表是嘉妮老师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这就是三枚独一无二的异色能晶。
那么,十年前,那位学长的背包里是否也有类似之物?这么说来,或许戴莎也知道?!
“应该是的。后来,我也再思考过,戴莎强调‘一定少了东西’,或许除了那些超高密黑能晶矿石之外,还真有其他罕见之物,以及其他资料。”奥文接着摇了下头,说:“可我当时又不知道……实际上到现在也不完全明白。因为,那次之后,她也不再跟我说这件事了。”
这算是决裂吗?不,不,应该没到这程度。
那么,当时是怎么回事?在我的询问下,奥文开始讲起当时及后来的一些情况。
接到通知并连夜赶到月铃镇后,戴莎和奥文却发现进不了学长在月神旅馆住宿的房间,连遗物也拿不回来,甚至还小云城的治安官问讯了好久,好像当时远在碎石城的两人反而有“作案嫌疑”一样!
这件事似乎很让上面的人重视,特别是在弄清楚学长的身份后。当时甚至有沃兹州首府小云城的治安厅专门派人来调查,隔天还在郊外进行一轮搜索,如学长去过的未开发月铃矿区,途中也顺路搜过一趟月铃湖,但据说只是沿着湖边随便走走就草草结束了,然后就快速得出其不可能自杀的结论。
因为,学长在月铃镇的前两天出行,有对旅馆经营者说过要去郊外“吹风”,探探远方的月铃矿区,但没讲过要去看月铃湖。但是,对于其第三天的“异常行为”,比如不带背包就出门,也未留下任何书信等,市治安厅没有给出调查结论。
而升格到市治安厅组织的调查与搜索工作,其实两天就结束了,最后就是暂时封锁学长在旅馆住宿的房间,并带走其背包说是要作为“证物”进一步研究,同时拿走对奥文和戴莎的问询笔录,一句“等候通知”就当是打发了焦虑不已的两人。
“既然是提级调查,怎么看似重视,感觉却很敷衍……”我听到这里,不解地问:“而且,如果只是失踪事件,那定性之后,不是应该归还遗物吗?”
“对,你的感觉很准。当时……学长事实失踪与否,并不是小云城治安厅调查的重点。”奥文说:“1491年5月《劳动关系法案修正案》颁布后,虽然学长不似斯纳先生那样广为人知,可作为其幕后团队的得力助手崭露头角,至少在法学界已是徐徐升起的新星。但是,名气却是双刃剑。特别是在那个立法仍偏向于维护大资本集团利益的年代,法学精英站位于劳工阶层,无疑是与主流上层相逆。”
“啊……这么说的话,当年学长的南方调研,其实不受当地政府欢迎,是吗……?”我猜着奥文话里的意思,或许就是如此!
事实上,即使到了今天,因为修正案的落地执行及工会团体的壮大,劳资阶层的对立与冲突或许相比十年前缓和得多,但无论从舆论到现实,争执与对抗仍是主流……
“嗯……这个词可能打击范围大了点。至少从我现在的立场而言,不太适合给出非黑即白的结论。”奥文像无奈地再摇了下头,说:“在今天,回头看的话,确实那些年的环境不算太好,也有太多的法律漏洞……或是良好的立法本意却执行变形等等。所以,学长才坚持独自进行南方调研之旅,因为那样能收集到最真实的一手资料。而且他也不是第一次那样做。”
“真勇敢。就像信念坚定的巡修者,寻求真相的调查者,不畏强权的执法者……”我感慨一声,内心不由得产生敬意。
如果说,我所学的能晶工学是为让了社会更美好,那位学长的工作则是让社会更公平,让更多人能共享社会的愈发美好。
正因为,有如群星闪过又灭但传承永不休止的“光点”们,黑暗才无法永恒存在。
那么说来,在当时,学长背包里少了的东西……
“难道是调研报告之类?关于小云城云端煤矿的工人生存状态及工会组织情况?那不就是学长调研的主题吗?”我想起更合理的可能性:“除了后来被证实‘也’少了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础矿石样本,是否还有那些第一手资料?奥文先生,你和戴莎学姐后来收回学长的背包后,说过没有找到任何讯息……对吗?”
“嗯,因为学长有随时记录访谈及调查的习惯,按说得有手稿之类。”奥文回答:“但之后,戴莎几经周折拿回来的‘证物’,背包里就只剩下刚刚所说的那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和衣物,两块黑能晶矿石样本……再后来被证实是超高密特种矿石且少了两块,以及除了记录戴莎联系方式外几乎别无他物的记事本。”
果然没有“一手调查资料”留下吗?那样的话,不就显得学长只是去云端煤矿“旅游”而已?
“讯息真是太少了。这可能真的不太合理……特别是对相当了解学长的戴莎学姐来说。”我接上话说:“那戴莎学姐后来有再去争取和交涉吗?”
记得奥文刚刚说过的,本被当成所谓“证物”却不知是为了证明什么案件的背包,也是戴莎首先去争取回来的。
“有的,她后来专门去小云城交涉了几次,也找了各种关系……但都徒劳无功。”奥文轻轻叹了声,说:“没有留下任何讯息,对她打击很大。她无法理解或接受,也不相信学长会无凭无故地‘消失’,说是遭遇意外的话,却又没有明显迹象。那段时间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交涉也是屡屡碰壁,和以前那文静内敛的性格相比就像变了个人……现在想想,可能她的‘变化’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实际上,虽然根据学长的工作与研究习惯,应该得有些许手稿留下才对。但如果没有,也不能说就一定并非事实。”奥文接着说:“我后来劝过戴莎几次,而她就一直坚持肯定‘少了东西’,除了想象中的资料,‘还少了特种矿石’……对,她这样说过。而我后来的表现和劝说,可能对于本就敏锐的她来说,更像是在包容一位‘神经兮兮’的情绪不稳定者,而不是真的相信她的‘坚持’……于是,她就不再跟我讨论这件事,而是自己单独再去了几次小云城,直至最后一次回来后消沉了一段时间,就如躲起来独自舔伤的小动物,却也倔强地不肯与我再说些什么,就像是自己忍痛封印了某段回忆。”
“我知道,那可不是她‘想通’了。后来再想想,或许那就是她蜕变的开始。”奥文停顿片刻,像是回想过一段往事后,继续说:“特别是十年前那次大校庆的晚上……真让我惊讶,就像重获新生的她,也像是告别了过去的自己……那之后,我们算是恢复了朋友关系,但似乎都会自觉避免那个话题。一年后我毕业时,偶尔谈到未来的志向与选择,她确有说过要选择成为一名执法者及监督者,让最初的善意不在实践中扭曲和异化。可能……那种执念一直仍存在于她的内心中。我也很想告诉她,我理解了她之前的坚持,也愿意支持她之后的选择,而我也即将先走一步。但是,她已经封闭了那个话题,不愿意再多说什么,只是给了我简单的祝福。”
“所以啊……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而我这个失败的‘兄长’,也只能维持表面上的‘宽容’了,这恰恰是如今的她最不需要的‘同情’。”奥文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然后说:“当我们相聚国家检察院成为同事后,在一些重大案件的关联调查时,发现当年以证物名义被短暂封存的学长遗物中,那背包里的矿石样本因被检测发现极为惊人的超高密特性,于是有一半被辗转至聚能联合集团继续分析研究,并成为再深入勘探月铃矿区并最终发现特种矿区的依据,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果真‘少了东西’,现实狠狠打了当年幼稚的我的脸。”奥文摇了下头,说:“事实印证了她的坚持,讽刺了我的愚蠢。但后来的她,或许也不屑于再跟我争辩什么,只是在随后依法追究了当年滥用职权的一些执法人员,处置了利益链的部分前端。而对于善用白手套和防火墙等规避手段的聚能联合集团,却一时没有办法。事实上,就算付出很大代价,仅仅两块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并不能打击到集团半分毫毛。”
“没想到还有这段往事……”我惊讶于奥文居然会讲这么多话,本来他给我印象是一位冷静、谨慎且很有分寸的成熟男士,没想到今晚竟然会如此絮絮叨叨,难道是喝醉了?不对,他进来的时候正常得很,而沃伦的黑咖啡也没这个功效吧……
“是的。听么多废话,大概也厌烦了吧?真是抱歉。”奥文转而看向我,似乎读取了我的思想。
“啊,没有,没有,我很感兴趣……哦不,是很高兴能得到奥文先生的信任,了解这么多戴莎学姐的事。”我赶紧抬起双手摆了摆,接着两臂相叠摆在桌上后,想了想说:“所以……戴莎学姐才对聚能联合集团那么……呃。”
执念?坚持?我想着难怪戴莎似乎对集团没什么好感,而且像是在不惜代价寻找其罪证一样……难道是因为十年前的那件事……?
可是,学长的失踪……也许和集团没什么关系吧?不清楚……因为,矿业板块其实也是集团旗下重要的业务版图,除了自己垄断的能晶矿业,也布局其他重要矿区,如小云城云端煤矿,正是由聚能联合集团和霍氏钢煤集团合资成立的联合矿业集团所有,还真不能说完全没关系……
而且,这么想的话,好像在怀疑戴莎的公心与正义,那可不对,也绝对不行!
“我希望……这么多年后,她能渐渐放下执念,不要那么累,哪么只是一点点也行。”奥文说到这里,又笑了一声,然后说:“作为‘兄长’,作用终究有限,只能在工作上给予支持。至于情感上……唉,伊珂,麻烦你了。”
咦……这话!我何德何能被“委以重任”呢!说起来,上次还在红叶城时,怎么芙琳也说过类似的话啊……
“奥文先生……”我真想说些什么来挡住这个奇怪的“责任”,但后来想了想,还是说:“我想,还是一起努力吧……不,或者说,其实戴莎学姐已经在一点点地改变了呢?也许,如今的她就像披上全副盔甲、骑着战马奋勇冲锋的骑士,自身无畏,又令旁人敬畏,但实际上,内里的她依然如曾经那样是位可爱的女生,也总有需要歇息的时候。”
“呵,你说得对。”奥文看着我说:“在我们看来,现在的她就是一位冲锋不停的骑士。但是,或许是恰好在某时某地见到了你,无论是因为好奇或是其他感应,她终究是收住了缰绳,减缓骏马的行速,放下长枪,推上头盔的面甲……于是便在彼此的对视间,让你得以一见她清澈如初的双眸与微笑。”
“啊……”我一时无话,仿佛脑海被一瞬间涌来的莫名思绪塞满,想了再想,也只能说一句:“我……很荣幸。”
很荣幸见到那位威风凛凛却又不失温柔的少女骑士。
呃……先不管我在那个场景中的角色是什么!
“好啦,听着个大叔讲这么多有的没的,真是抱歉占用你宝贵的时间了,我也该走了。”奥文似乎准备离开,却如说笑般问:“伊珂,要回校吗?送你一程?要不考虑下双修法学?总觉得你很有天赋!我们可以在路上继续详聊一下。”
天,之前戴莎不是发过类似邀请么!
不要啦……
“啊,不用了,谢谢奥文先生,我待会还有事做。”我想着今天的清扫工作还没完成,马上就找借口推辞了他的好意。再想到戴莎时,便赶紧追问一声:“对了,奥文先生,戴莎学姐这几天是出差了吗?”
“是的。”奥文回答:“她现在菱川城,可能短时间内回不来。”
哦……
……
第316章 论文
隔天周日清晨,我带着昨晚从奥文那里拿到的公文袋,早早来到中央图书馆。
是日,九月的暖阳已经高悬天空,灿烂的阳光透过玻璃穹顶照亮了整个中空大厅,可掏出怀表一看,现在也才早上7点多。
于是,便在空荡荡的图书馆内,听着那一路相随的细微小跑声,我直奔一楼西南1a-003学术期刊区。
那是两三年前的“新鲜”论文,应该还能在那儿找到。
好的,到了。
嗯,《能晶工学与工程》期刊……恰好就在显眼的第二层架子上。
翻一翻……1498年第8期和第20期,1499年第6期……嘿,都找到了!
那就是索菲告诉我的,同时言下之意似乎“鼓励”我去看看的,梅林教授在学生时期发表过的论文。
于是,我拿着三本期刊,连着厚厚的公文袋,就近找了桌椅,同时转头看过一眼大厅中央咨询台以及图书馆南门,想着凯尔应该也没那么快过来,那就抓紧时间消化一下手里的材料吧!
首先是《能晶工学与工程》。这是能晶工学专业的国家核心期刊,每月两期,分别为每月10号和20号,能在上面刊登论文相当于获得学界权威认可,是许多学者梦寐以求的成就,就如王冠上的宝石,而学生时代的梅林竟能在其上摘冠三次,真是了不起。
嗯,第一篇论文。
1498年第4期,2月20号刊,序号第7的论文,《关于能晶超高密特性的前瞻性研究》,第一作者司登,第二作者梅林,第三……是塞拉?
其中,司登是学院能晶工学知名教授,也是梅林的指导老师,这么排位倒也合理。不过,没想到还有塞拉……是因为她当时也是师从司登教授,与梅林又同为科联会学院分团骨干成员的原因么?
先研读下这篇论文。
艰难绕过大堆令人昏头昏脑的实验数据和研究分析,方知晓其主要在研讨目前自然界存在“超高密”特种能晶的可能性。
现在看起来这个问题好像有点“过时”。
特别是在月铃矿区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被发现后,不是说明“存在”即合理吗?
当然,假设如我所“想象”的,那些所谓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中的超量物质,并非完全活化物质的话……
咦!这篇论文的推导与结论似乎也有类似意思!
一方面,就能晶本身而言,无论白能晶或黑能晶,耗尽体内的能量或x物质后,都将蜕化为透明水晶状的物质,因此就“容器”而言,应该不存在材质差异。另一方面,对于能量和活化物质,论文通过各类检测分析,认为其物理形态性质十分接近,因此密度分布指标也是类似。通俗地讲,就是自然界存在的能晶“容器”,已经理论上“装满”性质接近的能量和x物质。
那问题就来了。
迄今为止,自然界中均未发现超高密特质的白能晶矿石。因此,是否也“不太可能”存在“正常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
这篇论文还引用了“尚处于保密阶段”的部分特种黑能晶矿石样本数据指标,经过复杂的研究分析认为,尽管还未能解释,其中本因“过满”而应“溢出”的x物质为何仍能留存于晶体,且该晶体材质经试验分析与普通品级矿石并无特殊之处,不过从大方向上看,虽然其超高密特质可能存在不稳定性,但在完善相关工艺后,将具备极高的实用价值,或许将使得数百年来能晶工学界所追求的“神迹明珠”成为现实,进而开启能晶工业新时代的大门。
咦……
所谓“保密”的特种黑能晶,是指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吗?而其部分数据指标,说不定就来自聚能联合集团的研究资料!话说梅林这个团队也实在厉害,竟能拿到部分未公开数据进行研究分析,甚至还刊登在当年的期刊上!
这都是怎么做到的,假如那是集团的数据……呃,或是科联会?但无论哪个机构的数据指标,在当年都应算是密级信息啊……真是令人赞叹。
但我更关心的是“不稳定性”!可翻到底,却就那么一句话简单带过,相反在最后却用了较大篇幅探讨这种“保密中”的特种黑能晶矿石的理论与应用意义,看起来像是在做广告一样。
不过……月铃矿区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区是数年前发现的,也就是1498年那个年份,再过两三年就进行开发了。所以,这其实算是提前预演的“广告”吗?
比如,为即将到来的能晶工业新时代渲染气氛?
呃……
看看第二篇论文。
1498年第20期,10月20号刊,序号第4的论文,《创造新能晶的可行性研究》,只有两个作者,排序是梅林、苏珊。
啊,苏珊果然参与了梅林的重要研究吗?
不,更应该说,她和他是平等伙伴和亲密战友,应该是!
而1498年的10月下旬……哦,当年的梅林是大四一年级了,苏珊则刚上第三。
那段时间……对于梅林来说,好像经历过一段变故。
对了,蕾雅后来说过,梅林教授刚读大四没多久就因故搬家,差不多就是1498年8月之后的事!
但是,梅林仍能振作起来,并继续取得学术成就,真是厉害。
这一篇论文的主题竟是“创造”新能晶!而且其中的内容让我顿时眼前一亮。
就如延续上篇的部分论点,论文仍然认为自然界存在的能晶“容器”存在极限,特别是白能晶矿加工而成的制品,也难以容纳过多的能量,增密并非突破极限的有效技术,反而可能因能量溢出而导致灾难性结果。这其实也算是“容器学派”的结论,即是说,虽然每个活物个体都是存在差异的能量“容器”,但同类容器却存在无法逾越的“上限”。这里所谓“活物”与“死物”并不极限于生命,而是广义上的能量体物质。
因此,创造超高密新能晶的前提,是能制造完全不同类的新“容器”。
实际上,这不算是多新颖的论点,因为早有学者提出过类似设想。但这个新“容器”究竟应该长什么样才是关键,如果只是一味地增大体积以容纳更多能量,那就只是目前的实用性解决思路,比如那些巨型机械里小山般的动力源和配套多量且大型的白能晶。
令人惊奇的是,这篇论文竟给出了答案……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描绘出基本形态!通过复杂的推算与分析,竟能匹配出分别对应基准值五倍、十倍甚至百倍以上的新材料应具备的物质特性,甚至根据目前已发现的各类稀有元素特征,构想出几类适配性可能相对较佳的合成物!
这可真是令人惊讶,并且振奋!看到这里,我下意识般站了起来,双手按在桌上,紧紧盯着翻开的期刊,心情感觉特别激动……真不可思议!
简直就像是……该怎么形容?就如我们都相信唯一真神泛指宇宙间无所不能的无形力量,不能也不该被具象化,可现在却偏偏有人模拟出实现那种力量的路径!对,虽然我们也都知道,那不是真的“神迹”,但方向如此清晰,理论又似可行,哪怕是复制出有瑕疵的“神迹”,至少却并非口头上的伪造!
等等,不对。
“瑕疵”?
嗯,瑕疵……
可是,还是令人惊叹!当然,这篇文章只是对合成物“新容器”的大概构成及比例区间进行论述,没有特别精确的蓝图,就像尚未上色的素描,却也非常震撼了,仿佛为迷失于茫茫大海中的船只指出一条航路。
或许,这就是让提姆都觉得“惊艳”的成就之一?
很天才的想法!如果是聚能联合集团这样的巨人,那基本上可以顺着这幅框架不断实验,最终研制出相对可行的新能晶了……难道集团的超高密白能晶,甚至那种神秘的“赫修斯”非民用特种能晶,可纳入高度增密能量的新“容器”制造也是受其启发?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在内心里赞叹一声后,缓缓地再次坐下,依然难以想象当时的梅林和苏珊是如何推导出如此精妙的合成物新“容器”……这能在短时间“试错”出来的吗?不,甚至只是推算出来的,却又显得“理论可行”!
简直……就像是有什么参照物可供梅林和苏珊逆向分析及推导其特性,进而以现有元素和材料模拟合成“新容器”一样!
也难怪会引起不小的轰动,并吸引到聚能联合集团科技基金和科联会的追加支持。
待得心情稍稍平复些,我才翻起第三本期刊。
呼,感觉翻开书页的左手竟然有点颤抖……
第三篇论文……
1499年第6期,3月20号刊,序号第1的论文……《关于超高密特质的稳定及强化研究》,作者……只有梅林?
对了,苏珊……她在1499年2月开学初……应该是在1月底寒假最后一天,因不慎感染冻灼毒素,被刚回宿舍的索菲发现后急忙送医,之后昏迷至今。
对,很可能就是1499年1月底中毒……因为那些可怕的冻灼毒素虽然也有几个类型,但苏珊感染类型之一是vd-01型,毒型可能最凶猛!虽然不太明白她为何能撑住那么长时间……当然,感谢圣主!但是,也确实不太可能再早几天中毒。
想想那些vd-02型毒素的携带者通常为大型猛兽类死灵,基本就能让被袭击的普通人即死!
呃,“普通”吗……
难道说,苏珊的“体质”有什么特殊之处?!
可是,如果像我这样拥有奇特的异能,那她不应该被那些冻灼毒素侵害啊……
唉。我摇了摇头,继续翻看起论文,只是似有一缕缕莫名的愁绪缠上心头。
那究竟是什么回事?
呃,先集中精神!
按照论文审查与刊登流程,估计这最早是1499年2月份写成,但梅林的合作伙伴苏珊却不在了,想必他当时也很悲痛,但仍能继续推进研究,且这篇论文看起来含金量更重。
主题涉及将能晶中的能量或x物质提取、增密并重注至新“能晶容器”的超高密特质强化与稳定技术,虽然并非详尽……毕竟当年仍是学生的梅林也不可能设计出全套具备可操作性的生产流程与技术工艺,但他在文中提出一个很有趣的概念:能晶吸管。
咦,“吸管”?
对了,上周在卡诺州山边镇的米娜家庭旅馆时,科学交流会上,梅林讲到动力源的作用机制,就用了“吸管”来比喻能量从能晶到传动装置的流出与驱动渠道。说起来,那个引子还是韦娜一时兴起说笑的……
但其实,早在两年多前,梅林就已经有这样的科学概念吗?而且,看他在文中的描述,还不止是构想中的“概念”,而更像是一种实用性“工具”!这……
啊,昨天在医院时,索菲提到,就在1499年1月刚放寒假时,苏珊曾透露过一点情况,就是“自己可能发现了新办法和媒介”,“能像吸管一样吸出白能晶的能量并注入新容器”……“虽然很不稳定”!
所以,当时与梅林合作研究的苏珊,肯定也知道这种“能晶吸管”,只是因为其极为不稳定,就在梅林的建议下暂时保密,继续试验等到完善稳定性再说。
后来听索菲转述时,我能隐约感到,苏珊“按奈不住”地透露部分情况时,那种犹如穿过重重艰难险阻终于见着“神迹”领域远方轮廓时的欣慰与振奋!
而且苏珊讲过,等寒假过后就可以公开了的成果,也说明进展应该是可期的!
却不曾想到,就在寒假最后一天,苏珊却因感染冻灼毒素而昏迷至今……
唉。
现在看看,正是1499年3月刊登的新论文,或许就是那个成果的体现。可是,明明是两人互相搀扶克服过不知多少荆棘载途,最终却只有梅林独自来到理想的彼端,并摘下那朵最美的花儿。
轻叹一声。
我……还是相信,苏珊的中毒应该是意外。尽管这其中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梅林教授这些年来倾力帮助和照顾重病昏迷的苏珊,那种悉心与关怀……不像是假的。
继续研读此文。
嗯……这里面提到,通过吸管吸入及推出能量或活化物质,重塑并稳定超高密特质的动力,或是如唯一真神般的无形之力,那就并非目前勉强够用的“复制品”所能为,而是新的,或者更纯碎的原始“真神之种”。
嗯……?
对,现在的工业酵母,即双活性引发剂和稳定剂的基础原料,来源于数百年前对原始菌种的复制与培育,经历过数十代的开发,似乎已经达到性能极限,虽然尚能较好匹配基于自然界现有普通品级能晶矿石提炼而成的工业制品,但无法高效及稳定引导超高密特种能晶有序输出能量和x物质……就如现在那些仅仅是用了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一个多月即毁坏动力源的案例。
呃,顺便再次同情下维利……
那么,最初的“母亲”,原始菌种呢……?
据论文的简单背景介绍,那些原本沉睡于月铃湖底晶沙中的“真神之种”,被发现并提取至聚能工业商社实验室研究和培育后,实际上没太久就全部“死亡”。而受当时相对低下的研究条件制约,新设立不久的能晶工业领域先锋聚能工业商社,仍投入巨大资源采集湖心晶沙,提取原始菌种并不断研究改进培育,很快逼近破产边缘,也只研制出相对可用的二代培育体菌种,但离能晶实用化及工业化生产还有很大距离。
再之后,就是聚能工业商社重组及集团诞生的故事了。而月铃湖心的晶沙已经枯竭,最初的原始菌种也都消逝,再也没在其他任何地方发现过类似“神迹”。
现有工业酵母的改良,实际上都是基于当年的二代“复制体”再开发,后来通过其他办法替换其最大缺陷,但性能总归还是有限。虽然经过四个多世纪后,能晶科技日新月异,但最原始的“神迹”不可能重现了。
因为,消失的不止是原始菌种,其数据指标和特质分析等原始资料据说均未留存于世,就像随着那“神迹”被“真神”收回一样。
可是,二代及后续培育体的相关资料却保存完好,很神奇……
年代久远的原因?还是……有意为之?但这不在本文讨论范围。
所以,“神迹”真的不可能再现吗?
好像也并非绝对。
或许,能有某种“准神迹”……论文中提及了某种可能性,并且从分析二代培育体的特性和数据入手,从这代其实缺陷最明显的“近亲”出发,反向推导原始菌种可能具备的若干生物特性,并设想某种可能生命力更弱,稳定性略差,但可能相对具备“完整功能”的“准真神之种”构造。
于是,让能量和x物质得以相对有序流动并凝聚于新容器,从而得以重铸超高密特质的“能晶吸管”就有望诞生。
这实在是精妙至极。真无法想象,在红叶楼那样简陋的科研环境中,梅林……嗯,还有苏珊,是如何构想并集齐近乎能够呼唤“神迹”的全部要素……
太“惊艳”了。
嗯,再翻过一页……哦,最后部分有段话,好像是在提醒某种“危险性”?比如,“假设真如人那样通过吸管吸入再吐出液体,那么在流向的转化中,不太可能完全是原来的物质,可能还会混入一些不良之物。不过,那也只是科学上的粗糙想象”……
哎?通过同根吸管吸入再吐出……然后会混入什么?“唾液”?
不,只是那样,大概也还好。
难道是……毒物吗?!当吸取超高密黑能晶矿石中的“活化物质”,其实也可能同时提取了某种披着x物质外衣的“暗能量”,并在随后的作用中释放出致命的冻灼毒素!
可是,第三篇论文已经收尾结束,没再详述。
真是惊讶。
梅林教授明显相当了解超高密、晶沙、“新容器”、新的或更接近于原版的“真神之种”,等等。那些我还在脑海中胡思乱想的东西,其实人家早已经过了不计其数的论证、实验及研究。
可是,在之前的几次讨论上,都没听他讲过……而且,在连续发表如此惊艳的成果之后,他……却好像陷入了研究瓶颈,无法再创辉煌。
不,应该只是暂时性的低落期吧……
但第三篇论文中提到的,利用“准真神之种”……也不知这是否成为现实,总之用其进行重塑超高密特质时,可能导致某种“不良之物”的注入,会不会就是指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的x物质提取?其实,如果是已经存在的特种矿石,进一步加工成制式能晶不就好了?难道也要制造远超基准值数百倍甚至上千倍的“怪物”吗?!
不明白……
嗯,休息一下,再看看公文袋里的分析报告。
其实,主要结论上次已经听戴莎讲过了。
那么,这份报告的具体内容……
头有点疼,快速略过大量复杂的指标和特质分析……
咦。
“……模拟动力源安全隔板被蚀穿一个大洞,洞口边缘黏附着微小的黑色残留物,经检测分析,其中部分物质成分近似于型号为vd-01的冻灼毒素……”
啊……?!
我是听过戴莎提及这个结论,但不知道的是,竟是比vd-02更凶猛的那个型号……vd-01?!
对,那就是折磨了苏珊两年多的毒素型号!若非被我的异能清除,说不定将会伴随苏珊一生!
不止如此!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可能早就中毒遇害!毕竟vd-02的冻灼毒素已经非常可怕了……
而且,死灵也有类似分类!虽然戴莎说过类型的相似可能只是巧合,但我仍会不自觉地“匹配”,比如,vd-02就是那些被邪教犯罪分子“投放”杀人以完成所谓仪式的猛兽类死灵,如通常由野狼、野狗尸体变异而成的怪物。
而vd-01……那就意味着人型死灵……更接近于传说中那些死人“复生”的怪物!
这个检测结论意味着,那些分布于自然界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中,以“x物质”形式存在的,实为其他未知物质……比如想象中的“暗能量”……但其作用时,竟能释放出最可怕的vd-01冻灼毒素?!
当然,这份检测报告已经说明,只是近似。而且,被破坏后的动力源也如那些被死灵杀害后的受害者遗体一般,不长时间过后,就提取不到任何完整存在的毒素了,包括原有的碎片式“残骸”也纷纷湮灭。
饶是如此,还是令人后怕不已!
感觉身体都有点颤抖!这次却并非那令人感叹“惊艳”的能晶工学新发现!倒像是,经过千辛万苦,终于寻着那传说中的宝藏后,却发现闪闪发光的珍宝之中,竟还藏匿着恐怖的怪物……而那些怪物已睁开了双眼!
可怕……
就在此时,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
“伊珂……”
咦……
……
第317章 思绪
“凯尔!”我抬头见到来人的模样,马上微笑着唤了他一声:“刚来的吗?这么早!”
“啊?可是太阳都升老高了,这么亮呢。”凯尔还以微笑,同时抬手说了声“嗨”,接着又问:“你在忙吗?刚看到你读得好认真,好像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还想着会不会打扰到你了……”
“哦,不会。只是看一些材料而已,没事。”我站起身,将检测报告塞回公文袋,转头一看,这会的期刊阅读区还是只有我一人,再望望四周也没几个人在,难怪凯尔进图书馆后这么快就找到我。
再看一下怀表,不到8点。
“那……伊珂要再看会书吗?”凯尔的声音再次飘了过来:“好像真的有点早哎,哈,秋天的太阳真是早睡早起啊!”
有点冷……
“这样好,早点过去。”我稍思片刻,就快速收好东西,先将期刊放回书架原位。
接着,叫上凯尔先来到中央咨询台,我把公文袋塞到抽屉里后,再一起走出图书馆。
而且,其实自己都没有提前与索尔神父约好见面的,也不知人家有没有空,或在不在大教堂。总之,先去那里看看吧。
按理说,今天是周日,也是“主流”礼拜日,或许索尔神父会在?不过,戴莎曾说过,对于圣神教保守教派如圣徒派来说,礼拜日其实是昨天。
8月25日那个周六,科联会的董事长科勒才会在圣石大教堂做礼拜及向索尔神父倾述,也因此幸运地逃过一劫!
想想那一天在大教堂下面的市民广场,那辆挂牌eug-1001的董事长专车最后被炸掉车头部分的惨样……很可怕!幸亏那动力源中的特种能晶相对不足,否则不堪设想!
那是同样存在诸多疑点的案件,再联想今年以来,集团从南到北陷于各种纠纷、冲突和恐怖事件,以及各类关系人或遭遇意外或离奇死亡等……恐怕集团目前并非铁板一块,甚至可能存在残酷的内部斗争。
风雨飘摇吗?总有这样的感觉,真是让人感慨万分。
从902年的聚能纺织商社到今天的聚能联合集团,就像一株小苗成长成遮天蔽日的巨树,如“南大仓”门口那株不知见证过多少岁月与荣光的古树,六个世纪的阳光与风雨塑造了坚韧的躯干和无数的伤痕,仿佛再过千百年也依然是屹立不倒的雄姿。
但是……
没有任何东西是永恒的。
“你相信吗?就算是‘光’,也有终结之时。然后,或许能再重启。”
咦……!
这样突兀又诡异的念头,就如一道闪光刺入我的脑海,让我一时分不清是幻觉、妄想还是不知何处泛起的记忆“碎片”!
原本平静的心情蓦然翻起波澜。
可当我停住脚步,慌张地四处张望时,却只见到远方蓝得深邃的晴空悠悠飘过朵朵白云,近处红得似火的枫树随风摇下片片落叶,而随着一声轻轻缓缓的长长铃声如老唱片机的秋日慢曲响过,便在那晒落一地碎银的斑斓阳光下,一辆动力大巴车已缓缓停在大树遮阴下的公车站前。
那一阵轻风,如从遥远的天边而来,精灵般摇曳过四周树木的枝叶,飘至眼前后又撩起我额前的几缕发丝,接着往下一沉却挠起我的鼻子。
“阿嚏!”
“伊珂?”凯尔的声音传了过来:“今天感觉有点凉哦,要回去多穿件衣服吗?小心感冒呀。”
“哦,没事,意外。”我抬手捏了下鼻子,然后看向凯尔:“公车刚好来了,走吧。”
可能时候尚早,车上没有其他乘客。
于是,我们便寻了个中间靠窗的位子并排坐下。
窗外,阳光明媚。当公车启程时,沐浴过秋日暖阳的缕缕微风柔柔拂过面庞,其实感觉也没那么凉。
“风挺好呀。”我的双眸掠过窗外往车后退去的阳光街景,感觉相当惬意,微微笑着看向身旁的凯尔:“今天是个好天气。”
“是呀,今天……嗯,真好。”他看着我,也笑了笑,回应了一句就戛然而止。
“怎么了?有什么话要说?”我见着他那欲言又止的神情,趁着现在心情好,便干脆笑着多问一句。
“没有啦,就是……诶。”他似乎不好意思地回笑一声,又像是习惯性地抬手挠了下自己的头发,然后才说:“看到你现在……嗯,笑得很好看,很乐观,像春天一样!就感觉自己跟着开心起来,嘿,真好!”
“哦,是吗?谢谢!”我毫不客气地接受他的好话,然后笑着调侃起他:“但是,下一班春天可要四个月后才到站,这位同学来早了哦。”
“咦?可是,现在不就是了嘛……刚刚好呀……”他的头更低了一些,连着声音也变得更小了。
“嘿。”我知道凯尔还有其他的意思,或是他注意到我刚刚在公车站时某个瞬间的迷茫。于是,我保持着微笑,任凭窗外初秋的轻风一遍又一遍地摩挲那盖过耳边鬓角的头发,留着内心那一缕到现在也未被吹散的莫名惆怅,看向凯尔的同时,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乐观好啊,生活总还要继续下去嘛。”
嗯,那是玛希说过的。
“哎?伊珂……没事吧?”他抬起头,带着关心的语气问:“其实,刚刚没上车前,我见到……你好像抖了一下,然后就四处张望。是还在害怕什么吗?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已经回到这里,远离那些危险的地方和怪物,应该都安全了。”
“嗯,我知道,现在……是安全的。”我正想说一声“暂时如此”,但想了想还是说不出口。
或许,那就是内心惆怅甚至恐惧的来源。
就像难以根除的毒草种子,知道它仍存在,却不知其藏匿何处,也不知何时、何地就会开出黑色的死亡之花!
因为,那片“沃土”仍在……但那可能也哺育了诸多花草林木甚至食粮啊。
这也是我对聚能联合集团的复杂观感。
能晶工学的支持者与创新者,工业产业的领先者和培育者,是国家和社会依赖的苍天巨树,同时也是……冷酷的资源垄断、利己主义、政商勾结……忽视底层述求,不惜利用广泛的社会政治资源维护并扩大集团的利益版图,强硬开辟能晶新时代航路……哪怕那艘巨轮装备的新“动力源”可能用的是血与火堆砌的危险燃料。
我也明白,工具本身没有问题,错的是使用者的恶意。就像那些投放死灵的极端邪教徒。但是,如果那些工具本来就是用于杀戮和犯罪……那工具的制造者和使用者是否都难辞其咎?甚至,恐怖用途的“工具”本身是否应予以销毁?否则,谁来保证掌控工具之人的公心,或者说“良心”呢……?
呃,有点想多了,简直异想天开,甚至还很天真……
头又有点疼……我忍不住抬手按了按额头。
“伊珂?怎么了……头痛?”凯尔再次关切地问起。
“哦,可能胡思乱想多了,活该。”我自嘲一声,转而一看,却发现他还在盯着我的额头,不禁反问一句:“怎啦……?”
“啊,不是。呃……伊珂,当时那位精灵不是从你的额门进到体内吗?嗯,就像穿墙而过那样。”他稍稍放低声音,一会看向我的眼睛,一会稍稍抬起头像在观察我的前额,接着小心翼翼地问:“已经9天了。现在怎么样?难道是因为‘她’在你脑中的原因吗?应该不会吧……”
哦,他似乎已经接受了我之前指代“光点”的称呼。
再听听他的问话,明显不相信那位“精灵”会伤害到我嘛。
当然,我也不相信。因为红晶里就有一位小光点,而且正是有她当时在卡恩山区的带路,我才能遇到并救下感染冻灼毒素不久的凯尔。然后,来到那个神秘的小矿洞,隔天才会巧合般发现那个神秘的“洞厅”,从而遇到第三位“她”。
而不论哪位“她”,给我的感觉都是一样的温馨,就如触碰到暖暖的光团,不管是用手指,或是脑门……呃。
“唉,只是有点累,没事。‘她’……不会伤害我的。”我轻轻笑了一下,又抬手屈指敲了敲自己的前额:“就是好像都不出来的。或者晚上偷偷溜出来而我不知道……反正没再见过她。倒是红晶里的其中一位,还见过两次呢。”
“哦,那就好!”他这次笑得开心了些,像是也跟着回忆起来:“对了,红晶里还躲着两位‘她’呢!毕业那天夜里在月铃湖畔见过,对吧?与其中的一位‘她’再次见面,就是前个周四还在卡恩山区那次……想想真是可怕,辛亏有‘她’的指引,还有你在,伊珂!大概,那就是神迹吧……感谢圣主的怜悯。”
有时候也只能相信,那确是“神迹”。
不敢想象,如果未能及时赶到那片山脚下的草地,凯尔他就……!
所以,获救后的凯尔才会那么激动,嘿,他甚至还认为,那位小光点是……
“这几天,我做梦还会惊醒。那是第二次死里逃生了吧?而两次……都遇见过那样光明的‘她’。”他说着说着,又讲起那时候曾说过的话,而这次却不像是劫后余生时的胡言乱语,就如思考过一段时间后的理解:“那真是精灵吗?也许,甚至就是真神的化身!而相比其他不幸的人,我能连续两次奇迹般活下来,也是因为与神迹同行吧……”
哎,感觉他原本纯粹且虔诚的信仰……是不是在“异化”啊?
“这话说的。”我看着凯尔的眼神竟有些认真的意味,就想着说笑以“纠正”下他的思维:“如果那是真神的化身,可以用‘她’来指代吗?然后,对于被‘她’钻入体内的我来说,又是啥啊?”
虽然尽量以轻松的语气说出这番话,但说真的感到很不妥!就如当时在“洞厅”时的迷茫和恐慌,对于我和“我”来说……断层的记忆,诡异的异能,甚至身体还能容纳那“精灵”般的光点……所以自己到底是什么?
活人?不……
死人?!不对!
或是说,某种离奇的……“容器”?!
这……
唉,早知道就别提这种问题了,自己吓自己!
这时,眼前的凯尔动了动嘴唇,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似乎在脑海中进行了哪些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才犹如下定决心般说:“我想,就算那位真神的化身是‘她’又有何妨。事实上,就连唯一真神也是对无所无能力量的指代。所以,如果这位‘她’就是真神……那我也可以相信。”
哎?
喂,喂!喂……干吗这样专注地看着我!很怪啊……!
“凯尔。”我清了下嗓子,稍微装起正经的样子,郑重其事地对他说:“作为一名虔诚的圣主教徒,相信有形神灵的存在是异端行为,不可坠入邪道啊。”
“嘻!”他像是忍耐不住般笑出了声,却也令得刚刚那“异化”的气氛冰融。一句“抱歉”过后,他继续看着我说:“嘿,伊珂。你严肃的表情好……呃,好有趣。”
好的,有趣就行。我知道自己本来就是信仰淡薄之人,也明白自己这副面容不管装什么成熟角色都少了那么点韵味。不过,这位笑得这么开心的同学,是不是应该稍微压制下那两瓣快翘上天的嘴角呢?
“啊,不好意思啦,伊珂。”他貌似察觉到我的不满,马上就稍稍收敛笑容,说:“可是,我到现在也觉得不太明白啊……为什么你要去圣石大教堂呢?而且还要与那边的神父聊天是吗?难道对圣神教……?”
“哦,不是,你也知道,我嘛……可能圣缘不足吧。”我委婉地重申自己的缥缈信仰,接着对凯尔说:“倒是要麻烦你和我一起去圣石大教堂,会否有点难为你了?”
“没事呀,现在又不是黑暗世纪。”他再次笑了一下,然后说:“就算是吧,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
呃。
“好的,谢谢你啦,勇敢的战士,真是让人安心。”我尽量轻松地笑着回应。
“嗯……其实,我是有点担心……不知为什么。”凯尔看过来的眼神似乎又有些许认真的意味:“我只是希望,你没事就好,伊珂。”
“什么呀?”我感到心头闪过一丝慌张,但还是稍稍镇定地说:“今天只是去个大教堂而已啊……”
本来,我想说这可是全国最繁华和安全的首都碎石城,但仔细一想,从7月以来,这个连续发生过几次重大案件的地方,已经难言安全了。
“嗯,我是说别的方面……哎,总之没事就好。”他的声音稍稍低了一些。
“没事啦,我们都没事,活得好好的,真的,这不是幻觉。”我对他再次展露一个微笑,应该显得“名副其实”的乐观吧?
“我无所谓啦……”他也笑了,却似乎真的有点“无所谓”地说:“作为死过两次的人来说……总之,伊珂你要平安无事才好。”
呃,今天的他是怎么了?忽然这般多愁善感……难道卡恩山区那些可怕的遭遇,至今仍如阴影般笼罩他的心灵吗?
“不要这么说。我……不喜欢。”我收去一切笑意,轻轻地对他说:“每一个生命都值得用一切代价去交换。所以,也不允许谁轻易地‘无所谓’,好吗?”
那是在卡诺州的深脉1号矿区临别时,塞拉曾讲过的话。
我想,就是如此。
“唉,只是忽然间一些奇怪的感触,真是无病呻吟,哈。”凯尔再次不好意思地笑着挠了下头,然后说:“抱歉。”
这样么,那就好。
那就好……
我转过头望向车窗外,想换个心情,清空堵在心头的莫名惆怅,却发现动力车已经驶入略显狭窄的街区。
哦……已经过了江东大桥来到中心旧城区了吗?什么时候的事?
那么,很快就要到达目的地了。
……
第318章 小门
沿着江畔市民广场的石阶往上再走一段路,就见到那修建于高地之上的圣石大教堂壮丽雄姿。
现在,我们就站在大教堂的南门之前。
此刻,两侧高塔守护下的南门依然紧闭,仿佛未曾开放过。但我知道,若要进入圣石大教堂,这会应往左走,从那更为壮观的西主门开始,由西向东通过翼廊,走向东方阳光普照的半圆顶室,再乘着余晖返回原点,就能完成一轮虔诚的朝圣之旅。那种庄严肃穆的神圣感,仿佛一日便是一生。
“呼……真是叹为观止。这是主门吗?可是都没开放哦,我们来早了?”凯尔的视线扫过南门,再缓缓抬起沿着双尖塔直上云霄,最后却被那明耀的晴空挠得眨了几下眼睛。
“不是,主门在西边。”我向左转头望去,还能望见那直指穹苍的巍峨双子尖塔。不过,此时我却有了另一个念头,就对凯尔说:“要不,我们往右边走吧,绕一圈也是可以的。”
嗯……就想看一看圣石大教堂的另一侧外观。
反正,现在大概还算早吧?
“好呀,开开眼界!”他马上就笑着答应,然后与我一起迈开步伐,同时问:“如此雄伟华丽的大教堂,一定修建了很久。”
“是呀,听说是新历元年就奠基的,先是修建了五六百年完成主体结构,后来又陆陆续续扩建修缮了四五百年。”我想起当时舒亚的介绍:“到现在这样子,大概前前后后花了近千年,非常古老但维护完好的历史建筑,很不容易。”
是的,记得史料上记载,当时被帝国统治的核心区域,尤其是碎石城中心地带更是以虔诚的圣神信仰为主。但后来随着宗教冲突、帝国动乱、共和国独立战争等等历史大事件的发生,这片古老的土地早换了人心和信仰,历史的车轮已改了方向,而这座大教堂便如那曾经屹立十字路口的碑石幸存至今,只是那段曲折坎坷的古老车辙已渐渐被历史的尘埃所覆盖。
迎着那东方的耀眼阳光继续向前走吧,那是最为纯粹且不带任何偏颇的光,平等地洒向世间万物和众人。
对了,听乔伊说过,大教堂十字翼廊的交界处有小门,南北各一个。
那么……果然,我见到了。
就在南翼廊和东翼廊的交界处,外部墙壁上正有一座不起眼的小门,但也是紧闭着。那可能是通往大教堂内部的小通道,大概是生活用途。
在北面对称的位置,应该还有一座同样的门。
至于是通往耳堂还是地下室或是其他地方,那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后者也许更有可能,毕竟方便处理杂务。而耳堂是神圣的中央祭坛所在地,总不太适合让外人或杂工进进出出忙个不停。
至于那个地下室……呃,其实更应该说是墓室。而且,就在那半圆顶室的地下空间里,还有存放“圣石”的圣棺。
但是,我想起当时和蕾雅在那里参观时的奇异观感,以及后来蕾雅那奇怪的言行……哎,真是失礼!
“伊珂?哦……那边还有个小门?有什么用啊?”凯尔大概注意到我停下了脚步,同时似乎发现了小亮点:“嘿,还有几只小鸽子在那边散步!”
是哦,零零散散的白鸽在那小门之前的石板广场上踱着碎步,还时不时低头轻啄路面,难道是在寻觅石头缝隙里的麦粒?
也许那里真是厨子等人员的通道……不过,只是猜想。
“呃……不太清楚,没进去过。不过,北面位置应该有一样的门,也许是某种通道。”我无法确定那扇门的真实用途,应过凯尔后,说:“继续走吧。”
“嗯,好的。”他一边微笑着点头,一边还走路的同时,视线却还盯着那小门前正回头看的鸽子,仿佛是在进行无声的交流。
“嘿。”我见着他那依依不舍的样子,忍不住调侃他:“对面的小门前说不定还有哦?其实,在西主门的小广场上可能更多。”
“啊……好呀,待会有空去逗一下。哎呀,没带可以喂的食物……”他摸了裤袋,笑意未褪之余,似乎还有点遗憾。
可谁会随身带喂鸽子的谷物啊?
我笑了笑,也不说什么,只是和稍微放缓脚步的他继续同行。
再过一段路,过了大教堂东翼廊的拐角处,便是一片开阔地。
“哇……五颜六色的玻璃墙!真漂亮,好像在闪闪发光。”凯尔的赞叹声传了过来。
哦……对。
转过身,背对着太阳,眼前不远处,是由十二根主柱和顶上拱肋组成的半圆柱构型,再嵌以五彩斑斓的玫瑰花窗巨墙,形成绚丽多姿的东翼廊半圆顶室。
此刻,虽然我站在外面,但见着那巨型玻璃幕墙被金灿灿的阳光照耀得如流光溢彩的瀑布从天而落,马上就能想起那如沐浴在七彩圣光之下的壮观内室。
那是不知多少代圣神教徒对瑰丽天堂的想象,以及无数能工巧匠传承数代之力将想象搬入现世的奇迹结晶,仿佛就是神迹的人间重现。
无论再看多少次,都能感到深入灵魂般的震撼。
只是,与第一次纯碎的惊叹相比,或许这几个月经历了太多事件,刹那间似有一阵有悖于暖日的寒风悄然而至,却是某个糟糕的记忆碎片!
“……仪式有崇拜并试图重现神迹的涵义……神遗之物是曾经降临人间的圣明侍徒展现神迹后的遗留物……并非那些只配摆在金碧辉煌的人造天堂里吃灰的浮夸金属物件……”
咦!怎么回事!竟然又想起那个疯癫的……里克曾讲过的话!
不对!就在这座庄严神圣的圣石大教堂之前,却联想起邪教徒的言语……真不应该!
我摇了摇头,转身就看到东边另外两处隐藏在林木间的不起眼建筑。
嗯……那些应该就是大教堂的附属生活楼房之类。
“哎,凯尔。”我转而叫上那位呆立原地又张大嘴巴看得一脸陶醉的人:“继续走吧。”
“啊,好。”他应过一声后看过来,稍稍恢复些许常态后,却仍抑制不住激动:“真没想到!如此金碧辉煌!圣神教的建筑真是登峰造极,太华丽了!感觉连眼睛都给闪瞎了……”
说完后,他就抬起手揉了揉眼。
“哈……”我笑过后,边走边说:“是啦,不是我们乡下那栋素面朝天的小教堂能比的。毕竟本质都不一样嘛。”
“呃,对啊。但是,赞叹归赞叹,我也只是感慨那辉煌壮丽的外观啦。”凯尔看了过来,同时说:“可是,那种华丽,虽然近在眼前,却似远在天边,难以接近又深感敬畏,总觉得很有距离感哎……所以,还是朴素纯碎的本质更佳,只要愿意相信就好,连那层外在也是可以不考虑的……”
“诶。”我愣了下,便笑着问起他:“你是在说镇上那座教堂可以撤了吗?很好呀,那以后毕业生们就不用去唱节日颂歌了。不过,大概里奥牧师会哭吧。”
“不是啦……但是,如果不用唱歌倒也不错,想想我们当时练了多久,多辛苦……啊,不对,这不是重点……”他脸一红,却开始语无伦次。
真是容易被牵着鼻子走……
呃,我想起了时常被抓弄的某班长同学,以及那位越来越得心应手且乐在其中的某未来调查记者。
不过,放心吧,凯尔,我没有那种癖好……
“哎?伊珂……干嘛看着我笑啊?”他好像注意到我的目光,可对视不到三秒就瞥到另一处去,只是走路的身姿却似有点机械般僵硬。
“没什么,好玩。”我又笑了笑,不顾他那声“咦啊”的疑惑,只是和他一起绕过大教堂半圆顶室的玫瑰花窗巨墙,来到翼廊北侧。
远远望去,还能见到北翼廊的双尖塔。那应该就是与南门严谨对称的北门。不愧是被誉为“最理想”的圣神教建筑风格。
不同于南向望江那一面,十字翼廊北边一侧稍微冷清许多,而来自更远北方的风也似乎萧瑟了些,仿佛是因为没来得及浸上一点宁江水的温柔。
再走一下,就发现北翼廊与东翼廊交界处的一处隐蔽小门。那应该就是上次乔伊绕着大教堂一圈发现的地方,也是他画本上的素描风景之一。而且,当时他甚至还走近前推了小门,据说那里面是条下沉通道,只是他觉得可能会浪费时间才没去“探险”。
与南边位置对称的北边小门,不同的是,这里却开了一道门缝。
居然没有被关上?不会是当时乔伊推开到现在的吧……
走过几步后,我就停了下来,好奇地打量那扇小门。如果门后是下沉通道,那么是外部直通地下墓室的出入口之一吗?
“咦,伊珂!这里真的有个一样的小门。”凯尔的声音响起:“但是没有鸽子。”
“啊哈……大概是这边太冷了。”我笑着回应,同时又想:也许是因为这里不是食物进出通道,掉不了半点碎屑之类……
“也许是呢?嗯……伊珂,你感到冷吗?”他今天在衬衣外披了一件开襟薄外套,这会问过一声后,双手就拉住了外套两边门襟。
“啊,没事,还好啦。只是说笑。”我自己也有一件薄毛衣外套在身,那还是前个周五在红叶城时,和蕾雅一起去分会小楼之前她送的。
“不舒服就要说呀……我们可以早点回去。”他还不放心地说多一句。
“好的,一定说,而且还要大声说。”我笑着回应他的关切。
“嗯。”他这才满意地点了下头,接着便看起眼前如嵌在东翼廊外墙中的小门,一会后就走上前去,像是仔细观察过后,就抬起手又推了一下门:“怎么开着呢……难道这是方便工作人员进出的通道?”
“有可能。”我看到那扇门随着一声“吱呀”退向内侧墙壁,然后果然见着一条缓缓下沉至不知何处的通道。
嗯,那略显狭窄的通道里面,两侧外墙还有壁灯……虽然相隔甚远且亮光微弱,但好歹还能照亮一小片黑暗。只是,这若明若暗的小路依然一眼望不到头。
也许,前方真是通往地下墓室,但也不排除是其他地方。毕竟,大教堂的地下室面积似乎不亚于地面,就像明暗分明的两个世界。
“真神秘啊……肯定是有人出入过。”凯尔稍稍歪着头,像是突然间好奇心爆棚:“难道是大教堂的地下宝库?对呀,有听说过这样的传闻呢,诸如圣石大教堂地下收藏着上千年来的奇珍异宝,等等。”
“如果这是宝库,管理也未免太混乱了吧,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开着门,真是不像话啊。而且,要是真收藏了千百年财宝,那这座大教堂能生存到现在也真是奇迹。”我叹了一声,想着凯尔怎么忽然“退化”得与某个同学差不多……不过他还是好一点,没有更深入的胡思乱想。
“嘿,开玩笑啦,我也知道不可能。”他转而回过头,说:“大概是仓库之类?或是送菜送饭送水之类的后门?也许是通往某处食堂厨房?”
“嗯……总觉得不太可能是送饭的。”我看他那说笑的神情,便也轻松回应:“我猜,厨师应该不经过这里。”
“咦,为什么啊?”他似乎也好奇起来:“难道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因为……”我却故意停顿片刻,然后“嘿”了一声公布答案:“这里没有鸽子,哈!”
“哎?为什么啊……”他歪了下头,却似乎更加迷惑了。
“好啦……”我开过玩笑后,就想着叫他一起离开,毕竟这儿也不是什么值得探究的地方。而且,从前面进西主门后,还得想想到哪里去找索伦神父……
而在这时,身后又有一个男声传来。
“嗯?你们是……”
咦?这声音听起来却不陌生!是谁?
我赶紧转过身,看清来人的模样,顿时愣了一下。
“咦?你是……加里?”
……
第319章 引路
眼前的人正是加里。今日的他已换上朴素的灰色长衣裤,比之前的厨房帮工衣装整洁得多,看起来有几分修士的模样。他眼神带着疑惑,看过凯尔后又瞧向我,问:“你是……伊珂?怎么在这里?”
嗯……
这是我第三次见到加里。第一次在妮卡的家里,第二次……却是在墓园。
他是位虔诚的圣神教徒,虽然最初给我的印象似乎对人对事有点冷淡,以及在信念上相当执着。但他人不坏,也很勤快,虽然“暂时”有成为修道者甚至巡修者的想法,其实是与妮卡两情相悦的“殷勤小伙子”。若按正常的发展,他应该是妮卡开始新生活后“既定命运中”不可或缺的人。
当时,在妮卡家里告别时,看着那两人有趣的对话和互动,我既感到好笑,也在心中默默祝福着。
然而,9月13日晚,西北旧城区再次发生死灵杀人事件,路过此地的妮卡不幸遇难,原本应是美好与阳光相随的命运仿佛毫无征兆地坠入万丈深渊。
后来,在妮卡的墓碑前,加里承认了自己对妮卡的感情,流露出明显的悲痛与茫然。他因为自己那晚未陪妮卡回家而深陷于自责中,而略微偏执的性格又进一步加剧他的迷茫。他似乎因此向索伦神父倾述并获得些许心灵上的慰藉,也在思考对方留给他的问题,比如:“……如果选择并非既定的安排……但结果却是必然……那么,是否还别的选择,让好的结果替代不好的结果?”
嗯……现在想想,好像是很晦涩甚至“奇怪”的问题!
至于答案……那时的加里仿佛下定了决心,不惜“用上一生去巡修”来寻找。
这明明只是个并不比我大多少的少年啊。但看看他现在的双眸,是否多了些许觉悟与坚定?
“你好,加里。我们刚好走到这边……”我转眼看过凯尔,心想着他和加里也没什么交集,那就连互相介绍也都省了,接着就说自己来大教堂目的:“嗯,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见一下索伦神父,也不知他在不在这里,有没有空?”
“哦……是要找索伦神父倾述吗?他是一位很有智慧的贤者,就如黑暗里的烛光,应能解除你心中的茫然。”加里似乎很快就“推断”出我的意图,然后说:“现在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大教堂里的告解室。”
“嗯?那方便去吗……?”我对这个地方没有印象,上次参观大教堂时都没见过。
“啊,本来应该带你去的,但我现在有些事要忙……”加里犹豫了下,说:“这样吧,你先在这里等会。我去找找亚琛修士,他应该有空带你过去。”
“谢谢,麻烦你了,加里。嗯……就在这里等吗?”我左右看了看,也只见到这扇低调的小门和里面那不知通往何处的通道,心想着如果加里是要去大教堂里面找人的话,那是不是一起往西主门走就可以了,也免得他再过来一趟?
“对,稍等一下。”加里说完后,就稍稍低下头钻入小门后的幽长狭窄通道。
没一会后,他的身影就渐渐隐没于点点弱光点缀下的黑暗之中,连着脚步声也仿佛沉于地下之中。
于是,这会又只剩下我和凯尔站在小门外,就像守着明暗世界的分界点。
好奇地再走前几步,还能感受到阵阵越来越急的凉风,似要将自己也拖入那仿佛无尽的深渊。
“里面是通往哪个地下室吗?可能空间特别大。”凯尔也站到了门口,还探头往里瞧了瞧,说:“就如风大得要把人吸进去一样的洞口,就像是上次在卡恩山区经过的那个洞……呃。”
说到这里,他马上抽回身,看向我的同时,却尴尬地笑了下,说:“哈,说笑而已!这可是大教堂……哎,失礼了。”
我知道,他刚刚可能想到的是卡恩山区那个隐秘的矿洞。
那是前个周四晚上,我们迷路在山区时意外经过并过夜的地方,也很可能是死灵复生并游荡杀人的栖息地!
那个明明应是人迹罕见的小矿洞,却遗留着被用过的“特雷康定sv-003”型吗啡针剂,却不知是否真为那种明面上的“正规”药物!
而且,我还记得9月13日的晚上刚走进那条幽暗阴寒的“隧道”时,哪怕前方有那位“她”带路,却也只能见着一团如同顽强抵御黑暗侵蚀的小小光点。而犹如四面八方袭来的无数细微冰刺带来的冷寒痛感,至今回忆起来还感到恐惧!
因为……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在黑暗中摸索到某些物件,却如被幻觉中的寒流“灼伤”感,肯定源自超高密黑能晶矿石!
可是,隔天醒来后经过我的“亲手”检测,却似乎都只是普通品级的矿石。只不过,自己那半头仿佛一夜间变成银白的发丝,以及后来再次“验证”后领悟的“代价”,让我现在不得不相信某种可能性……那里,也许就是卡诺州某处隐蔽的超高密黑能晶矿区!
但是,假如真为如此,我……并没有触遍整个矿洞的特种能晶矿石啊!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自己的异能,已经“进化”到可以隔空消融那些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的“特质”?!
这是我到现在也未想通之处。但是,那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我不想自己像磁铁那样,所经之处自动“吸引”那些危险至极的冻灼毒素!
还有,如果那是想象中的“暗能量”释放的毒物,那会否……我其实“吸收”了另类特质,然后“溶解”了冻灼毒素……?就像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把那些毒素“消融”掉而已,其实不止那样……?!
唉……所以,因为诡异异能的存在,自己这幅身体不仅是“磁铁”,还是“过滤器”,以及某种程度上的“容器”吗?
天……
并且,可能由这个假设中的超高密黑能晶矿区引发的其他关联事件……唉,头痛,先不想了……
“那是呀,一个小门和不知连到哪里的通道而已。不过,大教堂地下是有个很大很大的墓室。”我也清楚凯尔的好意,大概是避免我再次回忆两周前的可怕经历吧!
只是,就在刚才,我的脑袋却似不能控制一样唤出那些记忆画面和奇怪联想了。
于是,我就笑着打趣凯尔,好借机舒缓下高速运作得似乎过热的脑筋:“怎么样?要进去探险吗?说不定真有宝藏。”
“啊,不了,不了。”凯尔马上抬起双手摆了摆,然后笑着回应:“你刚刚不是说没有了嘛……”
“谁知道呢!”我笑了一声。
嗯……对了,如果是地下墓室的话,里面还有圣棺,据说是供奉“圣石”的容器。
但是……还有吗?就如那天参观时的莫名其妙直觉……唉,还有那位仿佛也着了魔的蕾雅言论:圣石,并不在此。
而且是在索伦神父面前说的。
真是糟透了的回忆……
哎呀,本来想放松下精神,却想起更多乱七八糟的事!
啊,对了,说起来……怎么加里要去那里面去找人?亚琛也在那里面?难道这个通道其实通往某处地下办公室或仓库之类的功能房间么?
再看看这个通道的下沉坡度,不太可能是通往一层教堂……
“嘿……”凯尔也回了声笑,接着问:“对了,伊珂,刚刚那男生是谁啊?你认识吗?”
“嗯。你还记得昨天在实验室时,我和你说过的那位朋友吗?刚认识不久的一位女孩,名叫妮卡,善良,乐观,却在9月13日碎石城的恐怖事件中无辜遇难。”我摇了摇头,对凯尔说:“这位加里,就是妮卡的……好朋友,嗯,非常要好的朋友。”
是的,她和他的关系不幸止步于此。明明假以时日,应是一对有趣又令人羡慕的恋人才对……
“啊……”凯尔轻轻叹了一声后沉默下来,不知在想着什么,好一会才看过来,说:“我能理解那种悲痛。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内心一定很痛苦。唉,愿圣主怜悯不幸的灵魂。”
“哦,他是圣神教徒吗?看他的衣装很像是修道者……”他似乎马上感觉不对劲,看到我点了下头,就马上改口:“那么,愿唯一真神怜悯……”
“愿无辜的灵魂得以安息,愿活着的人们不再迷茫。”我跟着说,内心却涌上阵阵哀伤。
在这样悲伤却不可逆的结果面前,除了祈祷,还能做什么呢?逝去的灵魂,无论身体是否仍还“活着”,都不可能再以“原来的模样”回来了。
这时,门后的下沉通道中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嗯?
我转头看向门内,见到两个渐渐明晰的身影,仿佛从黑暗走向了光明。
“加里。啊,亚琛修士,你好。”待得看清来人的面容,我赶紧向他们打起招呼。
“你好,伊珂。”亚琛今天也穿着黑色常服搭配白色长衣,就如上次在大教堂见到的样子。他应该已经从加里那儿听说了我的来由,就直接切入正题:“索伦神父今天上午都待在告解室。现在带你过去吧。”
“啊,如果索伦神父很忙的话,那我再等等,或是晚一点再来吧。”我知道那是圣神教徒向神父倾述和忏悔的密室,总觉得过去的话不太合适。毕竟我信仰淡薄,而且也并非圣神教派。
“没关系,走吧。索伦神父不会拒绝任何迷茫之人,无论任何身份或信仰。”亚琛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些话,就像医生给刚见面没多久的病人迅速定性并开出药方,接着就转而吩咐身边的加里:“你继续忙,我先带这个孩子去大教堂。”
“好的。”加里点了下头,转而看过来说:“伊珂,那我就不送你过去了。”
哎?哎……哎?!
可是,我不是什么“迷茫”的病人啊!我想象中的今日场景,应该只是在东翼廊的中堂找一只靠背长椅坐下,和索伦神父闲谈或交流一下,如果因为今天礼拜日信众太多的话,那随便找个稍微清静点的地方谈个几分钟也是可以的。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走吧。”亚琛走在了前面,又转过身朝我招了下手。他那神情自若的样子,就像是我已经被预定好接下来的行程……可我自己却完全不知道!
但是……也无所谓。也许索伦神父今天真的很忙。那就去那个告解室看看吧,感觉不合适的话,或还能换个地方……不过大概也不用,不过是想请教一下之前想到的问题而已。
只是,那个问题其实是关于宗教历史上的“特殊年代”发生过的大事,而且是专指圣明邪教!之前为什么会联想到这样的东西,一方面是觉得索伦神父这样的专业权威人士或许知道些少为人知的历史事件,另一方面的“直接理由”,却是因为假定了圣神教某个保守派别的信仰,诸如圣徒派,或许与历史上的圣明邪教有某种“信念上的共通之处”,那也就意味着能提供或为接近的解释及理解……
但这可不能随便说出来。
毕竟,圣神教始终是正统教派,不过在今天这个国家并非主流而已。也不论其中的哪个保守教派,若借由某个邪教徒的言语,就轻易将其与如今的邪教理念进行联系……真是不像话!
待会还要注意下交谈方式……
于是,我动身跟着亚琛走去。
注意到我跟上后,亚琛就转身在前面带路,与我们相隔了八九步远。
“伊珂……”身边的凯尔这时稍稍压低着声音,问向我:“你有什么迷茫吗……?”
“……”我一时不知怎么说好,只好跟着低声憋了一句:“没有啦……”
“是吗?”他却是一副不太相信的表情,继续低着声说:“如果有的话,可要告诉我。”
“而且。”他似乎放心不下,再用平常的语调多说了一句:“要大声说。”
啊哈……真把我弄无语了。
绕过北翼廊的北门和双子塔,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前方,西主门双子高塔雄姿清晰可见。
石板广场之上,一群白鸽展翅飞起,越过塔尖直上云霄。
……
第320章 感应
来到西主门之前,我和凯尔都停住了脚步。
虽然我两个月前才来过,但仍感到震撼无比。壮丽恢弘的西主门两侧,多层飞扶壁撑起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尖塔,由低及高拥向中心高耸入云的双子高塔,仿佛无数虔诚的信徒向上天祈祷并倾述千年的某个永恒瞬间。
这不仅是壮丽的大教堂,其本身就像是一座圣城。
仰望西主门半月楣之上,十二根辐条隔开巨大的圆形玫瑰花窗和内嵌的若干小圆窗,如上次幻觉般缓缓转动,仿佛不可逆转的命运之轮,犹如穿越过千年时空的无数眼睛,此刻正凝视着自己!
抬头盯得久了,竟有一丝畏惧悄然而生,就像再一次手足无措地站在无法抗拒的力量之下。
不行……
费力移开视线,望向前方,命运的大门仿佛已经打开。那是另一个暂时黯淡的世界,但似有一缕光芒从遥远的东方穿过无数阴暗和障碍而来,汇入门外的光明世界,又轻轻地扑在自己的双眸。
前方,亚琛如引路人般站在西主门的中央大门旁边,侧身看过来,似乎在等我们跟上他的步伐。
哦……走吧。
“凯尔。”我唤起身边那位眼神仿佛凝固在玫瑰花窗的人:“我们进大教堂吧。”
嗯?怎么没反应……
真的失了神?看看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好像一尊仰望圣城的教徒雕像!
“凯尔?”我再喊了他一声,同时拉了下他的衣袖。
“啊……”他这才反应过来,如重新上了发条的玩偶,眼睛一眨,嘴巴一动,双肩一抖,刚刚那不知迷失在何方的灵魂总算重新归位。
“不好意思。”他朝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说:“实在太震撼了……”
“嗯,我上次看到时也是这样。整个人都呆住了,要靠别人叫醒我的,嘿。”我微笑着回应,同时向前走去:“大教堂真是建筑史上的奇迹。”
前方的亚琛,大概是见到我们跟了过来,就转身走进大教堂,始终和我们保持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
“嗯,很壮丽且令人震撼的奇迹!”凯尔跟在身边,沉默片刻后,继续说:“刚才啊……说是震撼,还不仅是被建筑的华丽吸引……”
“啊?”我稍稍缓慢脚步,问:“怎么回事?那是被什么吸引住了?”
那巨大的圆形玫瑰花窗?仿佛会催眠人心,引发“幻觉”的“命运之轮”……?
凯尔他刚刚抬头在看的就是那个吧?难道他也“感应”到什么了吗?
我还记得当时刚踏入大教堂时,那句仿佛骤然映入脑海的话音!
你,从何处来?到哪里去?
心头骤然一紧……!
与此同时,我已走过光明的交界线,进入光线相对暗淡的大教堂主堂。
若往回望,身后的西主门仿佛一扇明亮的光之门,而我却已走入另一个世界。
不,还好……这次,应该说暂时,还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更多的只是自己的回忆。
那凯尔呢……他“听到”或“看到”了什么,以至于被“吸引住”?
“我……也说不清楚那种感受,很奇特。”凯尔放慢脚步,抬起双手却摇晃着无意义的动作,仿佛他此刻迷惑不已的神情:“好像全身和精神都在颤抖。明明我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注视着那个如同大小时钟套在一起的大圆窗,还真像是见到时光在流转……然后,就如转过一天、一月、一年乃至数百年后又回到原点,我……在刹那间也有种‘再次’回到这里的感觉。”
“嗯,不对,应该说是幻觉吧,仅对于大教堂本身而言,哈。你看,走进教堂之后,就没有异常感觉了。”他的双手停下了动作,少刻之后才慢慢放下,然后转头看过来,像是勉强地提起两边嘴角露出僵硬的笑容:“我又不是圣神教徒。信仰上的共鸣,肯定是与圣主一致的。”
仿佛曾经来过这里,却又转瞬即逝的奇特“感应”吗?
也许并不奇怪呢?
我想起8月1日庭审之后,在法院大楼的小广场上,听着喷水池的潺潺细语,和戴莎一起仰望星空时的对话,以及对万态守恒假说中引入“灵魂变量”的思考与畅想。
现在回想起来,那真有趣。
说起来,戴莎那段天马行空般的想象和阐述,据她所讲,是来自好多年前“熟悉的人”提过的。或许是让她印象深刻,于是就记在了心中,然后在好多年后的那天,可能也加入些许自己的畅想和感悟并说了出来。
那么,现在,也添加一点自己的想象吧。
“其实我也有类似的感觉。因为,理论上……或许有可能的,凯尔。”我回头看着身边的他,以“理论”的名义,却如讲起一个融合了多种想象与记忆的故事:“万态能量守恒的宇宙中,总质量必是恒定的,那么所有物质,应包括全部的灵魂在内,也将遵循这个法则。如果我们聚焦到一个小点,比如我们生活的大地,加以近乎无限的岁月,万物终将经历成长、衰老及死亡的无尽轮回,而上一代的死物腐烂后,溢出的破碎能量或将重新凝聚,并成为哺育下一代活物的源泉。”
“那么,灵魂,或是记忆、精神和意识等等另类‘物质’的集合体,当其寄宿的人体‘容器’损坏,生命陨落之际,灵魂也终将崩塌并粉碎。但是……它们依然存在,作为全量物质的一部分,甚至在总量上守恒。”我放任自己的想象肆无忌惮地飞翔,继续说:“于是,在悠长岁月的变迁中,当平地隆起山丘,河川退成大漠,草原蓄成新湖……一代又一代的人们死去,肉体陨灭,灵魂破碎却又不断地凝聚、融合,直至在某种不可思议的法则作用下,以全新的灵魂姿态,重注于某个新生的躯体之内,变为不同的你和我。”
“只不过,也许你和我,脑海中都曾有过像是不属于现在自己的某个瞬间。”我慢慢地走着路,同时微笑着看向凯尔:“那或许曾是一段久远之前的记忆,虽然经过了粉碎和重熔,哪怕经过漫长的岁月,抑或在某个法则的力量作用下燃尽了绝大部分,却仍有一点顽强的灰烬,如烙印于新生灵魂深处的古老碎片,也将感应于相对于生命更为长生的存在,比如承载过某个过去瞬间的某个物件,某段文字或某个地方。”
“那一定是曾经刻骨铭心的记忆。”我说到这里,在内心轻轻叹了一声,接着又堆起笑容,说:“只是现在的我们,无法重温并读取那完整的信息,只留有某个惆怅又无可奈何的感觉。”
“伊珂,你……”他看着我,张了张口,似乎要说点什么,只是静了又静,却也只挤出一句:“这是真的吗?”
“说笑的啦。目前万态守恒假说只是能量和质量的守恒,暂时无法检验灵魂这样的‘物质’,嘿。”我看着凯尔愣了又愣的呆样,心想着可不要把这位容易相信别人的笨蛋带歪了才好,于是就笑着快速轻吐了下舌头,说:“只是一个故事!来源于戴莎学姐……哦,还有她所认识的人,就是想象的融合啦!”
当时,我以为那段假说也许是能晶工学哪位前辈讲的,没想到戴莎说那个人其实是法学背景!
所以,现在回想的话,或许那就是戴莎尊敬的那位“学长”吧!在1491年6月,硕士即将毕业,且准备在新学期攻读博士学位的那个人,却在那时的月铃镇神秘失踪!
若结合当年的政治形势,以及学长的身份和调研内容,那真是充满疑点的失踪事件。而且,就如昨晚奥文说过的,那可能就是戴莎“改变”的启端……
不过,回想那天晚上……当我问起戴莎,那是“一位怎么样的人”时,她笑着给出的回答,却是“一个讨厌的人”。
呃。
我不明白……
当时戴莎所提的人,应该确实就是那位学长,对吧?否则,她怎会费力去记住他讲过的那段“晦涩的理论”呢?
不明白。
“伊珂,我的理解是……”凯尔却似乎还在琢磨我刚刚声明过的“故事和想象”,像是认真思考过后,看过来说:“就像某些传说中讲过的那样,转世重生?!啊,但是,人死后的灵魂应该是升往天堂的……但是,好像也说过在某个时刻,有类似于复活之类的圣人呀。不过,好像又不太一样。因为,复活应是完整的灵魂,看你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对吧?”
“哎呀……真乱!嗯,好吧!就当是一个故事!”他似乎甩开那些信仰和教义,这会倒是释然了一般,笑着说:“嘿!如果现在的我,真带有过去甚至好久之前某位谁的一小点破碎记忆……那就是说,也许在这座大教堂过去千年的历史中,正有某个我的前身也到过这里,对吧!所以,我才会有那种隐隐约约的奇特感觉,真有趣!而且,仔细想想的话,还真是有点感动呢……就像发现了某位祖辈曾路过此地的印记,不可思议!嗯,这样理解不错吧?”
“啊?可是,如果这样讲的话,那我的前世,或祖辈……不就是一位圣神教徒?所以才会来到这里……哦,唯一真神哪。”他接下来的想象却似如脱了缰的野马,仿佛把自己拖入另一个思想上的大坑,于是就重新抬起双手,十指交握做起祈祷,就像是在祈求圣主的原谅。
“呀,不必有这么大的思想负担嘛,只是故事而已。”我赶紧安慰被自己牵入某段想象迷宫却走不出来的凯尔:“按照那位前辈的理论设定,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不是一个人啦,连灵魂都不一样的,只是可能共享了某些记忆和信息碎片而已。”
“哦,那还好……”他转而放开紧握的双手,又拍了怕自己的心窝,似乎有点安心的感觉,接着才笑着回应:“伊珂,那你刚刚说也有类似的感觉……难道说,过去的你,或者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你,和我一样……来过这里?当然,就和你说的,那并非完全一样的我们,只是许多许多年后,有那么一点跨越时空仍得以幸存的记忆碎片,寄宿在现在的我们脑海中?”
“也许是呢?”我看着他,在内心中涌现的莫名思缠绕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说不定,真的就在好多好多年前,过去的你和我曾一起来过这里,就如现在的我们。”
话音刚落,记忆库便似炸开一般,可是……依然是那空白的记忆画面。
那当然了。如果真是几十乃至数百年前……怎么可能有某个完整的画面呢?就如燃尽后遗留的灰烬,只能在某时某地引起某些莫名的感应。
而这样的感应却不止一次。就像9月13日那个晚上,和凯尔一起穿行在卡恩山里时,似有也曾这样相伴渡过险境与长夜的奇怪“幻觉”。
所以……
呃,眼前的他瞪大了双眼,一脸惊讶,脑筋似乎又暂时短路,好像一时不知怎么回应。
“好啦,就是这样,故事讲完了。”我轻轻说着,关闭了这个话题以及奇奇怪怪的思绪和“感应”。
“哦……”他总算回过神来,笑了笑,只是应了句:“谢谢,我很开心。”
嗯……
这时,应该在前面一段距离之外的亚琛,声音似乎比之前大了些:“前面耳堂右转,很快就到了。”
啊?刚刚一直边走路边和凯尔对话,待得自己转头往前看去,却发现亚琛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们前面,不过两三步的距离而已。
呀……刚刚那番幻想般的对话,是否都给亚琛听去了?不过,他的面容神色都没有半分变化,也许是早就对天南地北各种信徒的言论见怪不怪了吧。
这么快就到了耳堂?
对,前方就是中央祭坛。若抬头仰望,还能看到穹顶中央石肋交汇之处的倒立圆形垛台。不过,今天这个时点,应该没机会见到圣光透过穹顶垛台聚焦于祭坛的奇观。但这不是今天来此的重点。
右转随着亚琛向前走去,就是上次参观时没走过的南翼廊。这一次,带路的亚琛倒是离我们很近。
呃……这个距离感,让我反而不好意思和凯尔聊天,总觉得有点不自在……好像有个不生不熟的第三者在旁边一样。
而且,我们的话题有点过于放飞自我了,好像不太“严肃”。
再走一段路后,就见到前方那内部锁住的大教堂南门。而在南翼廊通道的左侧突出了一间紧闭着门的长方形小屋。
那就是告解室?
应该是的。亚琛带我们来到房间门前,一句“先等等”之后,就自己开门走了进去。
一声闷响后,房间的门重新关上。
于是,我稍稍走开几步观察起来。这间告解室占地看起来还挺大,不似我想象中也就几平方大的样子。
说起来,告解室应该是一对一的场所,造太大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但这里本来就是规模宏伟的大教堂,可能因此有所不同。
百无聊赖地等了等,好像有点久。
“伊珂……”身边的凯尔大概也等得无聊,就再次压低声音,问:“这里的告解室……你要进去谈吗?我们可以不进这种地方的。”
“呃,我倒是无所谓,看看索伦神父待会出来不。”我这会倒有点想走近些许,“听听”里面到底有什么动静,但那样的话可太失礼了。
话说,里面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在?亚琛进去好一会了。
“不是无所谓的问题啦,这是圣神教的告解室……哎,好吧。”凯尔像是自己找到了答案,说:“不信则无谓,没问题。”
“哎呀……待会看情况啦。”我也觉得好像有点小题大做,自己的本意只是来找索伦神父随便聊聊而已。
再等一会后,告解室的门重新被打开,走出来的亚琛对我说:“伊珂,进去吧。索伦神父在等你。”
“啊,好的。但是,里面……”我往里探了下头:怎么没见其他人走出来啊?空的?没信徒在里面忏悔吗?
“里面没人。”亚琛走到一旁,让出通道:“去吧。”
“哦,好。”我总觉得气氛好像突然变得有点严肃,这可也太奇怪了,怎么好像是要进去谈论什么重要大事一样?于是,走到门前,我转头看了一眼凯尔:“嗯……”
“我不方便进去……”凯尔一脸为难的神情,接着就对我说:“有什么事你就说。”
然后,好像还是不放心一样,他又追加一句:“而且要大声说。”
喂喂喂……虽然你压低了声音,可亚琛就在旁边不远处,是人都听得到好哇!
转头看向左边……哦,亚琛依然是面色不改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事实上,从上次参观大教堂到现在,几次相遇给我的感觉就是……这位修士的沉稳,就像他那对蓝色眸子一样,似乎从来都不会变化。
再看看那扇房门……嗯,似乎不算厚……啊,不对,我在想什么!
“那我进去了。”我摇了下头,转而对凯尔挥挥手,然后走进告解室。
这是一间似全由木制搭建的小屋,里面空间果然很大,可是又很空,只是在靠近前方的位置摆了一只朴素的四脚座椅。
再往前走近几步,就能看到前方墙壁中央留着一个小圆洞,靠近墙角下的地板上像是嵌着一块低矮的方形跪阶。
那大概是信徒跪着向隔断墙另一面的神父忏悔及倾述所用。不过,看到那只贴心的正常椅子,我想着是不是坐在那椅子上就好了,因为自己也不是圣神教徒啊……
就在自己向前迈开几步时,身后却传来一阵关门声。
哎?是外面的亚琛关的门吗?需要吗?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谈话啊……
这么一弄却反而有点紧张……真是!
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仿佛通过隔断墙的洞口传了过来,就像来自看不见的异界。
“孩子。”
……
第321章 倾述
“啊……索伦神父,你好。”我认出那个声音的主人。只是,现在自己和他却隔着一堵墙,这样的见面方式真是始料未及。
而这会,我正站在椅子的旁边,可转头再看看前面的跪阶,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这是圣神教的告解室,按理说不需要椅子的存在。难道那是为非教徒的其他人准备的?
这时,索伦的声音再次从隔断墙的另一边传来,仿佛他察觉到我的不知所措。
“坐吧,孩子。你并非圣神教徒,无须遵循教规。”
“好的,谢谢索伦神父。”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嗯……看着对面那空荡荡的隔断墙,虽然知道墙后或许站着索伦神父,但我看不到他的模样,相反却有一种被审视的感觉,让我仍觉得有点紧张,于是赶紧端正坐姿,双腿并拢,两手按在双膝上的裙面,就像一位准备认真听取教诲的学生。
可是,气氛却陷入了静寂,仿佛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在一秒一秒地记录时间的流逝。
该怎么开个头才好?
“那个……”我想了想,只是将视线聚焦到墙上的小洞,尴尬地做起自我介绍:“索伦神父,我是伊珂……”
“知道,我记得你,孩子。之前在大教堂、市场广场见过。”索伦的声音继续传来:“不用紧张。所有迷茫之人皆可来此倾述,不仅限于圣神教徒。所有的谈话内容,也只有你知,我知,以及唯一真神所知。”
哦……索伦知道我的身份。所以,他才用“唯一真神”的代称吗?
不过,即使如此,其实我对宗教信仰并非虔诚……虽然这段时间因遭遇太多匪夷所思的事件,而将“圣主”更多挂在了口头,却也仅仅如此而已,并未真正奉入心内……
然后,墙对面的索伦,难道通过那个小洞,却能窥见我的心境与思想?
呃,不对……不对。
我只是被他“假定”为来此倾述的,并非自己的本意!
实际上,从刚刚在北翼廊小门外见到亚琛,再被他带入大教堂,到这次与索伦一对一的“见面”……感觉就像是自己被牵至一条既定轨道的某个站点,被莫名其妙引导至此座位,接着就是一列不知开往何处的奇特“动力车”启动前行。
想想也真是奇怪!
“其实,也不是迷茫……”我稍微争辩了一下,说出自己的真实意图:“只是因为有些想不太懂的问题,而且可能涉及到较远之前的历史,所以想来请教索伦神父。而且,那些问题可能……有点敏感,也不知会不会冒犯。所以,先请索伦神父原谅我的无知和失礼。”
毕竟,要请教的是某段与圣明邪教相关的历史,而缘由却是对教派的无端联想……
这真是乱七八糟的想象!可现在却有点骑虎难下了……
还好,索伦的回应依然温和。大概,是因为他还不知道我究竟想问什么。
“这里是唯一真神庇护之地,不存在禁忌之说。尽可敞开心扉,畅所欲言,孩子。”
这样吗?但我还是先斟酌下……
这时,索伦的话音继续传来。
“那么,孩子。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让我们先往前追溯其根源吧,或许有助于你更好地理解自己的内心。比如,是什么经历,让你产生了自认为敏感、无知且可能会冒犯别人的想法?”
啊……?
他的反问让我一时哑然。
经历吗……得从何时说起?而且要怎么说?
何况也不对啊!我不是来这里倾述过去的……
或许是因为我的沉默,索伦的声音再次响起。
“没关系,孩子。每个人经历的任何过去,终将是我们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美好的记忆,我们愉悦地珍惜,并作为人生前进的恒动力。不幸的过去,我们勇敢地面对,并当做迈向未来的垫脚石。没有任何经历和记忆必须埋葬于内心深处,否则只会生长出紧缚心灵的毒藤,将整个人生拖入日复一日的阴霾。”
是吗……
我看着墙上的小洞,一时有些恍惚:难道那是人心的透视镜?于是,索伦真的读到我内心中的某些顾虑?
但是,先就“根源”……或者是部分经历来说,也是好的。毕竟那是问题的背景。
至于我自己的秘密……那不可能摆出来讲。事实上,因为如同“封印”般的自我约束,还真的就像束缚心灵的荆棘,让我即使面对那些可信任的人,也难以清楚讲出来……
“是的,我……确实有过匪夷所思的经历。”我想了想,又加上了限定词:“就在今年。更具体的话,是从6月17日开始。那是我的生日,也是毕业日,还是月铃镇上的满月庆典节日。”
嗯,就从这一天“开始”吧。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至于更早之前……十年前的1491年,或是十二年前的1489年……太远了。
“应是美好的日子,由衷为你高兴,孩子。但是,你在那天遭遇了不好的事情吗?”索伦似乎听出我的言下之意。
“是的,可怕的事。”我犹豫了下,还是继续说下去:“不知道索伦神父您是否听说过。那天晚上,在月铃镇上发生了怪物杀人事件。而四名死者中,就有我所认识的人。那是我同学的父亲,一个很好的人。”
“愿唯一真神怜悯那不幸的灵魂。”索伦的声音稍微中断了下,仿佛他是在那边祈祷着,片刻后才接着问:“伊珂,你还有谁,见过那些怪物吗?”
咦……?
我愣了下,但随后一想,确实有些报纸比如《红番茄报》简单提过“学生目击者”之类的字眼,或许索伦读过报并留有印象。
因为,那是与三年前的恐怖事件相类似的罪案,或许在月铃镇外也有各种流言传播,只是当我一个多月后来到碎石城读书时,舆论关注度有所下降而已。
不过,弥漫在民间的恐惧感应该没那么容易消散。就如7月17日在碎石城中南旧城区发生恐怖事件并致死6人后,就导致了谣言满天飞。而今年提前开学后的7月底新学期班级活动,虽然地点是在西南旧城区,最后也只有我、蕾雅、舒亚、乔伊、瑞安和文森6个人参加。
而且,现在回想起来,我们6人除了舒亚外全是外地人,估计寒假也都待在自己家乡,其他几个男生之前应该没关注此类可怕事件及蔓延而来的恐慌气氛……当然,他们可能也是心比较大,还会讨论“案情”,至于随后引得对这种话题较为反感的蕾雅不高兴,而那还有其他原因……
现在,尽管想着可能报纸有提过今年6月的月铃镇恐怖事件“学生目击者”,但转念一想,那也没报道其具体姓名和主要经历啊……可听听索伦的反问,好像他知道我是“亲历者之一”?
或许,他是从别的“渠道”了解到一些情况。
虽然怀有这样的疑问,我还是如实回应:“是的,索伦神父。我和同学……有见过那些怪物。但幸运的是,我们都得以逃生。感谢……唯一真神的护佑。”
在这里大概不适合提及“圣主”。而且,我也只模糊地提到“见过”。如果说遭遇,那就是怎么逃脱死灵魔爪的问题了。这恰恰是最难以解释且让人信服的细节,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的异能吧……那我岂不是也成了某种“怪物”?
想起8月1日出庭作证时被那个律师安杰逼问的场景……真是心有余悸。
“是门外那名少年吗?”索伦的问话接着传来:“一个月前在市民广场见过。他叫什么名字呢?”
呃……
哦,刚刚亚琛进来告解室待了好一会儿,可能他跟索伦说过还有谁跟我一起过来的事。
话说,索伦关注的点可真多……感觉好像被询问的对象变成了我。
“是的,他叫凯尔。”我迟疑片刻,却不知该接着说些什么:“我们……”
“你们都是很好的孩子,很勇敢,深受唯一真神的眷顾,这是圣缘,也是圣福。”一墙之隔的索伦却似看出了我的为难,也像是无意追问我们“见过”怪物后还遭遇了什么。
实际上,对于我口中的“怪物”……索伦好像也没过多关注,或询问其究竟是“什么”。
至于“唯一真神的眷顾”么……是啊,对于自己和凯尔如何逃脱死灵的袭击,无论是面对谁,就连敬爱的嘉妮老师,以及可信任的戴莎,我的解释也都引向“神迹”。毕竟,对于“普通人”,在恐怖的死灵面前,也真的只有“神迹”才能拯救自己。
“谢谢,索伦神父。”我致谢于墙之后那份体贴的心意:“应该说,我们也不是勇敢,而是幸运……感谢唯一真神的护佑。”
“不用妄自菲薄,孩子。你真的很勇敢,并且很有正义感。时刻抱有怜悯之心,敢于直面死亡险境,这就是兼有寻常人难得其一的仁慈之心和非凡勇气,很了不起。”索伦的回应很快传来。
咦……这个评价是否也太高了?
不仅是如此!所谓“有正义感”?从我刚刚的三言片语中,如何得出这样的结论?更别提随后的赞词……真是不敢承受。
我不禁惊讶地看向眼前那堵墙上的中心小洞,却无法窥见索伦此刻的神情……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索伦神父,我也没做过什么……担不起这样的评价。”我赶紧回应。
谁知,索伦的回话,却让我颇为吃惊。
“不用谦虚,孩子。我听说过你的事迹。月铃镇事件过去一个多月后,你克服了内心恐惧,勇敢地出庭作证,不畏无知的刁难,对抗强权的施压。看似弱不禁风的躯体之内,却有着不凡的勇气与坚韧的灵魂,令人钦佩不已。”
哎……
索伦早就知道我的“事迹”吗?除了我8月1日参加庭审的事,他还知道什么?
但是,毕竟是相对“公开”的庭审,当时除了“危险分子”、工会成员和工人家属被暂时禁止出庭外,旁听席也是坐满了人。就如后来,我和戴莎旁听过另一场针对工会领袖涉嫌策划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案的庭审一样,难道索伦当时也在……?
于是,他也就知道我站上证人席后的表现和“证词”?
啊……那刚刚我的遮遮掩掩,不就成了自以为是的笑话吗?!
哎!此刻我竟开始感谢眼前那堵墙,免去了这会对质的尴尬……
想到这里,我便小心翼翼地问一声:“索伦神父,8月1日月铃矿区案件那次庭审,你也参加了旁听吗?”
那次庭审时,旁听席坐满了人,很难分辨出谁跟谁,更何况都不是我认识的人。就算当时我站在证人席的视野更好,但如被密集视线聚焦的紧张感,让我既没空也无法去关注那些观众们。
然后,那次庭审结束后,我和戴莎默默无言地留到最后,也只有芙琳、莱特和菲利走过来勉强说了些鼓励的话,但可能因为气氛太糟糕,最后都心情沉重地散伙了。
再后来,就是在法院大楼外小广场的喷水池边上,我和戴莎一边等人一边看星空。本来是想陪她散散心的,最后却变成了奇特的理论交流。待得奥文过来后,一些不算太愉快的交谈后,就变成酒吧之旅了……
突然联想到那杯神奇的“夏日梦幻”。三个人,各投入一颗酒果子,就让原来的清淡饮料彻底变了“形态”……以及“性质”。
嗯……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索伦的答案随之而来。
“不,那天我没有亲自去,只是后来有所听说。孩子,你比自己所认为的更加坚强、勇敢且强大。”
“嗯……谢谢您,索伦神父。”我只是觉得这份赞赏过于隆重……这难道就是神父倾听教徒心声时的鼓励之举吗?
更没想到的事,我出庭作证的“事迹”也为他所知!而且,听索伦的意思,似乎他也比较清楚其中的情况……难道那天的法庭上,有他认识的人在?
而我,就以某种方式被别人所关注了?而我却不知道对方是谁。
对了,后来戴莎还讲过一些话……
……
第322章 思考
那是庭审结束后,戴莎对我说的话。
当时,她讲了己发现的月铃矿区罪案线索和自己的办案策略,以及为使二审胜诉而找我作证的请求。只是,最终结果并不如意,所以她又说,让我“站上证人席”,“暴露在不知底细的公众之前,却又不能承诺好的结果”,还问我会不会“怨”她。
实际上,在月铃矿区事件发生前,我对“我”和“自己”可说是一无所知。
残破的记忆,不明的身份,莫名的思绪,怪异的幻觉……让我惆怅又无助,而遭遇死灵后激发的神秘异能,更让我清楚自己绝非普通人,甚至也可能不是“正常人”!
可是,对于自己到底是谁、从何而来、何故来到月铃镇……这样的问题,我也不知该如何以及去哪里寻找答案。而那些总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空白画面,以及被“我”带至月铃镇的蓝晶碎片,还有后来发现的紫晶、月铃湖畔的红晶,“精灵”般的光点,都不能直接告诉我答案。
所以,哪怕似有某种奇异的潜意识,比如封印自己的“秘密”,不要过于“抛头露面”等等,但又有不甘心就此埋葬过去的矛盾执着,使得我仍希望主动去寻找真相。
而开学初认识戴莎后,在接下来的多次交谈、互动和共同“战斗”中,我仿佛逐渐感受到“希望”的真实感。
因此,对于她的问题,我的答案肯定是“不会”,并借此向戴莎委婉提出希望了解“导致这个结果的原因”,而且得到了她的支持,理由则是“当事人有权知晓真相”。
只是,没想到月铃矿区事件却只是“开始”,甚至可能是“重启”!随着后续更多的遭遇、听闻,在戴莎的帮助下,我发现了更多匪夷所思的“碎片”和线索,虽然尚且无法得知答案,但似乎渐渐能拨开些许迷雾,乃至掀起真相的一角拼图。
在这样艰辛甚至危险的寻真之旅中,代价肯定难以避免,而“暴露”……不过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我想。
事实上,那一次庭审作证,不管是以什么形式被当时的某个谁所留意,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最多,我就是一个“侥幸”逃脱“怪物”猎杀的幸存者形象。而那份证词在安杰律师的扭曲下,估计摆在“公众”面前的东西就像是妄想者的被害想象甚至“谎言”……估计大多数人也不会去相信吧!
现在,隔墙另一边的索伦,他赞赏我出庭作证的勇气,并且也可能听说了主要过程,那他……是否相信我说的“事实”?
嗯……
“索伦神父。”我想了想,决定先提出一个问题:“你……相信某种怪物的存在吗?如传说中的死灵,本应逝去的生命……或者灵魂已经不在,应腐烂的躯体却似被其他未知‘物质或能量’所驱使,变异为杀戮无辜人们的恐怖怪物。”
如果能有“相信死灵存在”的共识,或许后续的谈话会顺畅一些。哪怕对怪物的认识和理解不完全一致,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而索伦的答案依然语气温和,好像不管是谁向他倾述何种诡异或离奇之事,都能得到那淡然似水却又温馨如风的回应。
“相信,任何存在皆有可能。随意地否认或无视,是无知及傲慢的表现。”
哦……这句话还是让我稍微安心了些。
说起来,对于远古死灵的记载和描述,好像旧圣典就有。所以这些怪物对于神职人员来说,可谓不陌生。
只是,我所说的“死灵”,更准确地讲,是指如今就存在于世,却也并非传说中“不灭不死”的恐怖怪物,而更像是被某种“手段”进行“批量化制造”的“东西”,可怕、致命,同时也有“缺陷”!
就在我想着是否再补充一些描述时,索伦的话再次传来。
“那是被邪恶附身的怪物。面对如此可怖的死灵且能幸存,不仅是唯一真神的眷顾,更需要无可比拟的勇气。而且,孩子,你还保护了自己的同伴幸免于难,这份仁爱之心难能可贵。”
呃……“邪恶”吗?我的关注点暂且在这个形容词上。
也确实如此,就如神圣的反面,在神学的角度上理解似乎也没错。
只是,若在能晶工学的角度,结合近期的线索和听闻,我越来越觉得那更像是某种“工业化生产”的“不稳定”杀人工具……尽管这其中还有许多疑点。
然后,再想想索伦的用词……“面对怪物”和“保护同伴”?他果然了解我的遭遇和某些情况,但应该不知晓太多细节。
不过,还真是奇怪……!或者说,这只是某种程度上的夸张用词吗?
而且,他似乎清楚死灵的极度危险性,看来是真相信这种致命怪物的存在。虽然,将其定义为“邪恶附身”,大概多少还是对其本质的认识有些偏差吧……但这应该不重要。
“那确实是‘邪恶附身’的怪物。而且,后来还在其他地方再次出现,非常可怕,是真实的存在。我的意思是,那不是远古时期记载在典籍上的传说,而是直到目前为止,虽然证实存在但还不清楚其形成机制的怪物……”我说着说着,却感觉舌头在打结。
不对,我在说什么……是准备向一位圣神教的神父解释“现代的死灵”吗?
“是的,邪恶。”索伦的回话,却似不在意我随后那些补充和解释,像只是在阐述另一个角度的理解:“死灵,是由邪恶催生的怪物。”
呃……
“邪恶?”我心想听一听另类说法总也无妨,毕竟自己本身就是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存在,不是么?
不过……也许还有其他意思?
于是,我稍稍向前倾身,略微低声地问:“索伦神父,您的意思,邪恶是指……人心?”
比如,死灵的“批量化制造”嫌疑,关键的“手段”,卡恩山区小矿洞里的神秘针剂,似有“共通点”冻灼毒素与超高密黑能晶矿石,除了直接“投放”死灵杀人以完成所谓仪式的圣明邪教,诸如控制矿区的聚能联合集团,以及内部各种非法扩散危险能晶试作品的硕鼠团伙……
说起来,集团的董事长科勒应该就是圣神教的保守派别教徒,而且可能与索伦神父相当熟悉,且会来大教堂向其倾述和交谈。
当然,我不是说集团就是“生产”死灵的幕后推手,也无这方面的直接证据……虽然戴莎及其团队已经深入调查并得到很多线索,但应该还未有相关罪证。
只能说,这其中的关系和“人心”……可能比较复杂。
但索伦的回答,却像是另类的意思。
“催生死灵的邪恶本质,并非复杂但完整的人心、企图或欲望。就连‘邪恶’本身,也只是相对而言。那些附身于恐怖怪物的‘邪恶’,可能只是某种破碎的灵魂,甚至是不知经历过多少个世纪的悲怆、恐惧、痛苦等碎片,却重组不成最初的理性、意识和情感。于是,微若尘埃的它们徘徊,凝聚并在某种法则作用之下注入灵魂已逝的躯体之内,变异成怪物。但说到底,那或许只是对生命和重生的渴望之心,或是对世间及亲人的留恋之情,却因破碎而异化成邪恶的源泉。”
咦……
索伦的答案……怎么说呢?是否有点“耳熟”?
当然,并非完全一样!虽然“本质”似乎有点相似……但这可是正统圣神教的神父,或许他的信仰可能偏向于保守教派,如圣徒派某个分支,也不管在历史上可能与圣明邪教的信念有何“交集”,至少绝不可能就是……!
而且,我今天来到这里,不就是因为联想到此类“共通点”,就如追溯数百甚至上千年之前,将纷繁复杂的巨树枝叶“还原”至某个时点的小树苗,以试图寻找那段可能层出一脉的某个历史时期发生过的事件吗?
只是,这层很可能冒犯圣神教信仰的考虑,即使在索伦神父“不存在禁忌”的鼓励之下,仍然觉得不好直接问出来……更何况,圣神教的圣徒派“在信念上甚至与圣明教有共通之处”,这种话的来源却是那位曾经的神学院教授,如今的圣明邪教徒里克!
那么,索伦这番话的主要意思……
“索伦神父……”我想了想,看着墙上的小洞问了一句:“您觉得,即使是那些恐怖的杀人怪物,其‘邪恶’的本质仍然值得同情和怜悯?”
我……大概能听出索伦话语之中的仁慈与包容情怀,但想到死灵杀戮的可怕场面,以及那些遇害的无辜人们,实在无法与那些怪物“共情”!
“孩子,我们并非处于非黑即白的世界。每一个事物都有两面性,甚至多面性。”索伦的话语接着传来:“苦难的历史已留给我们太多教训。所以,唯一真神赐予我们的双眼,不能被蒙上极端的灰布,也不能迷失于俗世的五彩缤纷,要善于透过表面的美或丑,认清本质的善与真。”
这样吗?也许在现实中是应持有客观态度,可是……面对那种恐怖的怪物,如何去辨识其“本质”?!
若仅从“科学”的角度,加入某种假定和想象,那很可能就是一种被人为制造、通过未知手段注入“暗能量”驱动尸体变异,在消耗“暗能量”的过程中释放冻灼毒素杀人的冷血工具……或者干脆就是“凶器”!
所以,生产并使用这些凶器犯罪的幕后罪魁祸首,无论是极端狂热的圣明邪教,或者可能具备此类技术条件的集团内部某些心怀不轨的人,都应当被绳之以法并接受相应制裁,而不论其是否美或丑,善与真!
当然,这样的言论,可不适合直接对索伦神父说。相信他也是出于仁慈心理……
“索伦神父,那些怪物杀害了很多人,其中还有我所熟悉的长辈和朋友。而且,这甚至不只是一次两次就到此为止的恐怖案件。”我摇了摇头,说:“这样的惨剧……不能再继续发生。否则,还有多少无辜的生命会被夺去?无论那些‘邪恶’的本质是何种被异化的根源,现实就是,可能存在着某些丧尽天良的团伙利用死灵进行可怕犯罪。这绝对是应被终止并审判的现实之恶。”
“更何况……”我停顿片刻,颇为不解地问向墙后之人:“如果连怪物、甚至是驱使怪物的元凶都可以被理解或同情,那谁来怜悯那些无辜死去的人呢?那些本是一家顶梁柱的父亲,本应拥有美好新生活的年轻女生,本是保护我们生命的勇敢战士们……?”
“为所有不幸的人们致哀,无论是新逝的生命,抑或已化作尘埃的灵魂。”索伦温和的声音继续传来:“孩子,我明白你因熟悉之人死去而伤悲的心情。我们每个人,自己,伴侣,亲人,朋友……都将面临生老病死。而唯一真神的怜悯,如阳光般普及世间。每一条灵魂逝去的同时,也有新的生命诞生。来到世间的圣缘,就是唯一真神最大的祝福与恩赐。”
嗯……
降临世间的“圣缘”,唯一真神的“祝福”以及“恩赐”……?
那么,虽然丧失了绝大部分记忆,但仍清楚我并非“我”的自己,这匪夷所思的重生与转世,得是受到唯一真神多大的“怜悯”、“眷顾”和“祝福”?
太玄乎了……
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呢?特别是那些憧憬着新一天的善良人们,难道这一生就这样突然中止在了永恒的黑暗中……?
我……还记得,深陷幻觉或幻梦中,那漫无边际的可怕静寂与黑暗,或许就是绝望的死亡世界!
“也许真是神迹般的眷顾吧……”我感到身子骤然颤抖了一下,不禁轻轻叹过一声,说:“难道说,对于我们来说,死亡即是无法避免的必然,而何时死去就是无从预料的偶然吗?或许这样的结局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公平的‘怜悯’,可对于个体以及亲近之人来说,却是痛苦与伤悲的结果。而这样的必然性结果,从最终结局看来,则是无法被改变……”
宿命论?
嗨,真是悲观!
就算是因果链的猜想,也可如当时在图书馆看到的那本书,哪怕最终结果无法改变,也可拥有更好选择的过程啊……!
这番自言自语般的感慨过后,我又听到索伦的声音。
这一次,却是颇为简短且直接的答案。
“不。”
啊……?
这是否定的意思?当然,那么悲观的人生态度,肯定是不对的呀……
“索伦神父……?”我再次看向墙上的小洞,静等少刻后,就听到了下一个回答。
“这是选择的问题。”
“啊?选择?”我醒悟过来,却联想到一些事。但对于现实的“选择”,自己的理解则是:“虽然结果已成必然,但生活还要继续下去。我们……仍可选择积极的人生,对吗?”
谁知,索伦再次否定我的回答。
“不。这是对结果的选择问题。”
哎……?结果还能怎么选?假如已成既定事实?!
“索伦神父。已形成的结果,我们既然无力改变,但还可以通过新的努力,选择下一次相对好的结果,比如对于那些不幸的往事,勇敢地面对,至少不让内心深陷于悲伤之中。是这样吗?”我不解地问。而且,这也是索伦刚刚说过的类似意思。
可是,第三次否定的话语有传了过来。
“不。关于结果与选择,是一个值得去深思的大问题。孩子,现在的你还未能认识到事情的本质。没关系,假以时日再来寻找答案吧。”
咦……!
这是给我留下人生的思考题吗?!
就像索伦让加里去寻找类似问题的答案一样……可是,加里是虔诚的圣神教徒,甚至已经有了“不惜用一生巡修来寻找答案”的觉悟啊!
而我这样的……哎。
……
第323章 古史
就在我踌躇之时,索伦的声音再次传来。
刚刚,给我留下问题却又似乎不急着得到答案的他,接着说起一段话。
“孩子,对于根源与本质的探知,不必急于一时。累积多时的迷茫,也无须强求快速解惑。交给时间吧,解惑的那一刻终将到来。”
“啊,好的。”我听着那像是结束语的话,却想到自己来此的主要问题还没说出来,就赶紧唤了墙后的人一声:“索伦神父,嗯……”
“尽管说,孩子。如之前所讲,这里是唯一真神庇护之地,没有任何禁忌。”那体贴的话音继续传来:“是关于你自认为会冒犯到别人的问题吗?”
“呃……是的。先致个歉意,索伦神父。”我迟疑一会后,轻声问:“您……听说过圣明教吗?一个可能存在上千年的古老……邪教。”
说完后,我甚至感觉到心脏在砰砰跳。尽管之前索伦已经申明可以畅所欲言,但真向一个正统圣神教的神父询问其对某个邪教的认知,无论如何还是太失礼了。
可是,我也不认识其他权威宗教人士,就如之前所想的,难道去找里克?不,不可能……更何况,也不知道那个邪教徒、“巡修者”及“观察者”游荡到了哪里。
但是,那个里克就像是灾祸的不祥预兆,或许如他所说只是在“观察”和“记录”,并非制造或招来祸端,可谁知道……?因为,他是那种即使发现圣明邪教“标识”、“暗号”和“预言”,也绝对不会讲出来,而是任凭恐怖事件发酵并爆发的冷血“观察者”!
所以,虽然明知不合适,却也来到了这里,那就稍微不顾忌地……“交流”吧。
当然,我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或许就只是简单的“不知道”之类答案,那也是正常的,没什么大不了……
还好,索伦的回应语气依然温和。
“没事,孩子。我听说过这样的教派。事实上,自新历元年唯一真神播下圣启之种,历尽千年以成长为苍天巨树,时至今日,去除那些随着时间流逝而落地腐坏的枯枝败叶,仍有无数的新枝绿叶在生长。我虽然无法知晓所有教派,但对于那些历史悠久的古老分支,多少还是有所了解,而那个教派就是其中之一。”
咦……
索伦竟然能承认,圣明邪教最初也是从圣神教的种子长成巨树后的古老分支?甚至意思是,包括圣主教在内的诸多流派,以及今天形形色色的“新宗教”团体,也是源于一脉的开枝散叶?
这应该是极为开明的圣神教神父了……真是奇怪,明明之前还觉得他可能是极端保守教派圣徒派的某个分支,难道反而“非传统”?
我不知道其他教会人士的看法,但只是想想那些被隐藏在历史角落的血腥宗教冲突与战争记载,近千年来,仅仅承认对方的存在就是一个涉及生死的禁忌话题。
“索伦神父,谢谢您的理解。”我由衷地致谢,也悄悄舒了一口气,然后接着说:“可是,也许在历史上有所关联,但如今的圣明教却是不折不扣的危险邪教。就如今年以来发生的死灵及极端邪教徒杀人事件,甚至是从三年前的1498年就有类似案件!今年圣明邪教的作案更加疯狂……仅是在碎石城就已制造几起可怕罪案。”
“而这些罪案的企图……”我停顿片刻,稍加思索后,还是继续讲下去:“据说是为了某种‘仪式’。这听起来就像是古代某些可怕的邪教献祭一样,血腥、凶残,或许那圣明邪教正是继承了古时以来的恐怖信念,不把人命当一回事,甚至连那些极端教徒也漠视自己的生命。而且,这个邪教因遭取缔而转入地下活动后,仍然疯狂地策划犯罪案件,而死灵……就是其犯罪手段之一!”
说到这里,我甚至有种充满凉意的直觉。对,截止到目前,哪怕已经发生过如此多起残忍血腥的案件,但圣明邪教的“仪式”计划绝对还没完……就算这个教派被捣毁,只要有一个深受邪论影响的极端教徒,说不定还会“接力”按着既定“暗号”执行下去,哪怕是献祭自己的生命!
而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个教派仪式的“规律”……若这是个延续近千年的教派,那往前追溯的话,是否可以发现某些“根源”,能匹配那组诡异的数字之一,比如“”和“”?
那就是某个圣明邪教徒笔记上的怪异数字,那人……明面上是能晶矿业工会南方分会负责人,却是实施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案的极端教徒,而且已经在爆炸案中死去。
而笔记本上的另一组数字,从“”开始到基本都可确认为发生过“大事”的年月……甚至可能就是与“仪式”相关的圣明邪教罪案!
只不过,因那个邪教徒的死亡,对应7月之后的数字已无记录。也可能之前的数字,是那个邪教徒对近几年来圣明邪教仪式相关案件的年月记载,而之后的仪式计划,或许他也未能知晓。
但是,那份串联起来的数字年月记录也相当宝贵!虽然其中有些时期的事件可能还难以确认,但或许暴露了有关“仪式”及“规律”的部分线索。
而现在,还未知的年月,比如“”和若是指502年的1月和2月,那究竟是发生过什么“大事”……特别是在原笔记本上被划掉的“”……?
这时,索伦的回应传来。
“孩子,你了解这个教派吗?甚至……你接触过其中某个教徒?”
啊……
我这会才意识到,好像自己表现得太过“了解”圣明邪教……寻常人怎会想到这邪教竟然还与各种恐怖罪案有关?
而且,我的确接触过圣明邪教徒……除了里克,还见过另一个在许愿池广场徘徊并在后来引爆集团总部大楼的极端教徒。
“没事的,孩子。”索伦或许是注意到我的犹豫,也大概猜到我确实遇过圣明教徒,但他的话语仍然包容且温和:“并非每次遇见都是期待中的阳光与鲜花。就算遭遇不幸与悲痛,那也是人生的一部分。而事实上你已经勇敢度过了某段彷徨与恐惧之路,不是吗?没关系,只要你继续前行,偶尔回过头就能发现,那些讨厌的、糟糕的人或事,早已远在你身后。”
“啊,是的,谢谢索伦神父。”我点了下头,接着说:“就如刚刚所说,假如一切到此为止,那……也许能通过时间来抚平悲伤。可是,圣明邪教的恐怖仪式和犯罪仍未停止,也将波及越来越多的无辜!我害怕的是,自己所亲近的人,朋友,以及其他认识的人们会因此而受伤,甚至遇害……”
“这就是你恐惧的根源吗?”索伦的话接着传来:“我能理解这份悲痛,以及害怕悲剧再次上演的忧虑。但是,对于生与死的问题,我们刚刚已有所讨论。当然,对于结果与选择的本质问题,思考仍需时日,我将等待你的答案,孩子。”
可是,我现在想要的,并非对过去结果的思考,而是更需要可能影响未来结果的选择。
假如能有更多线索,从而识破圣明邪教的“仪式”计划……!
“索伦神父,对于您提出的问题,我认为很重要,也会花时间去认真思考。”我肯定了索伦那番哲理可能具备的人生意义,同时表达自己的现实需要:“不过,如果我们能更主动地去选择,或许就能避免不好的结果,拯救更多可能被残害的无辜人们。”
说到这里,我稍稍停顿,深呼一口气,将这段时间来的思考讲了出来:“根据一些听闻和线索,圣明邪教的恐怖行径很可能存在一定的规律性。而且,这个在绝大部分年代默默无闻的邪教,却总会在某些年份极度疯狂并犯下滔天罪行。那么,如果能追溯其最初的‘根源’,是否就能破译其行为逻辑并找到未来的‘既定’计划?比如……千年之前的502年,1月,以及2月?那会否就是圣明邪教成立之初?又是什么原因催生这样的教派呢?”
是的,我在想,既然圣明邪教曾被认为是圣主教的“圣战”派别,那……原邪教徒笔记本上被划掉的难道代表着502年1月的某段“决裂”,而“”则是圣明邪教的建立?千年前的“根源”之事……会有吗?
既然索伦已经承认,自新历元年以来的绝大部分教派都可归属于最初的“圣神之种”,那么,他会否知道一些久远的历史,比如从元年起五百年后的502年1月……是否就为某段“新枝绿叶”的冒出之时?当然,或许那指的是圣主教。但作为最初的附属圣明教,后来却发展为可怕的毒物,真是始料未及的悲剧!
“啊,对……索伦神父。”我想了会,赶紧补充:“那种邪教的历史,相信也很少有人去研究并熟知。事实上,我也只是在图书馆和旧书店看过几十年前的部分资料,但是不太详细。所以……千年之前的宗教历史事件,在这边的话,应该还是圣神教为主。如果能简单介绍一些与圣神教相关的重要事件,那也是好的……”
千年之前的沃兹以北都以圣神教为主流信仰。事实上,当时应该也不存在明面上的“非主流宗教”。
所以,如果只是听听圣神教角度的千年之前大事件,也当是增加一点见识吧。
“孩子,这份为人着想的体贴与真诚,真是令人欣慰。愿唯一真神的眷顾伴随你的此生。”索伦大概听出我的意思,接着回应:“千年之前的某段历史确为残酷,充满纷争与悲剧,而其中的是非对错,无法从某个侧面来定义,也不适合在此时此地谈论。”
“嗯,我明白……”我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在那极端的“黑白分明”时代,试图消灭对方的派别,都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
“而可能与主要教派相关的大事件,确实有。”索伦的声音继续传来:“就在千年之前……或者更准确地讲,是距今九百九十九年前的502年,1月和2月。记载于教史的大事,是一位圣人的离去,以及一位圣人的归来。”
对……严格地说,要到明年,也就是1502年的1月,才是“千年”。
然后,索伦的意思是……?
“圣人?索伦神父,这意思是,在近千年之前,曾有圣人在1月离去,又在2月归来?”我在心中想着,这难道是指圣人的“去世”与“复活”?!
并不是觉得这种说法离奇……毕竟在圣典上似也有类似记载,只是新旧版本可能有所区别,究竟降临后离去的,是唯一真神,或其借以先知之身,抑或获得神谕的先知本人……总之有几个说法,但我并非专业研究人士,不知道哪个更为“权威”。
按索伦的意思,是距新历元年五百多年后,“又”有一位相似踪迹的圣人?
可是,且不论那是何位圣人,这先离去再归来的“顺序”是否颠倒了?
而索伦的回应,只是补充了一些描述。
“对。那是近乎五百年才会诞生一次的神迹,是可比肩先知的圣人。然而,那位圣人只在世间匆匆一现,留下的也是如流星般划过天际的短暂神迹,但对于有幸朝圣的受难之人来说,那或许就是最接近唯一真神的眷顾与祝福。”
啊……?我听得有点糊涂,既然只是匆匆一现,那“先离去再归来”的意思……难道是“归来不久后又离去”?
而且,近五百年才诞生一次吗……?听起来,那位圣人就像是神迹本身。
啊……再过近五百年后的1001年1月,不也是圣明邪教徒“异常活跃”的时期吗?!
而今年,1501年……天。
难道,这跟圣明邪教的“根源”……会有什么联系?!
可是,那是圣神教的圣人吧?!
“这一定是位拯救苍生的圣人。但圣明邪教……”我想了再想,也无法强行建立某种不靠谱的联系。
更何况,索伦神父说的是圣神教的历史事件啊……
可自己却将圣人与邪教相提并论,简直太无所顾忌了。
索伦的回应接着传来。
“孩子,对于圣人而言,被拯救的人无高低贵贱之分,只是圣缘有无的问题。在那个天灾、瘟疫、战争横行、人命如草芥的可怕年代,一点近似于唯一真神的怜悯与祝福,就已胜过生命本身。所以,那些受过圣缘眷顾的人,对于曾见证却又离去的神迹,产生敬畏、怀念、笃信、甚至因绝望而有僭越以重现神迹的行径,诸如转化对某种仪式的复刻及执着,渴求在特殊的年代再次得到一次眷顾。这大概就是某类根源所在。”
哦……
他后面所说的,是在晦涩地讲述圣明邪教的历史渊源吗?
听起来,似乎有些并不算陌生的词语,而且可能真与圣神教有某种“特殊”或者“共通”的关联。当然,不能视为一体,哪怕可能某些派别真有信念上的“共通之处”……毕竟在正史和文献记载上,这可是正统对异端的不共戴天关系!
所以,索伦神父确实“不适合在此时此地谈论”某个邪教。但他确如刚刚自己所说的,对诸多古老派别“多少还是有所了解”,并且也尽力告知了一些“根源”历史。
而我……大概也有点明白了。
虽然“根源”的细节无从知晓太多,也可能因年代久远而存在某种程度上的夸张描述,但是,也应差不多了。
然而,无论如何,千年前那份被赠予的善意同希望,历经悠长时间的传承后却扭曲和异化,变为肆意散播世间的绝望与邪恶,并以此来企图唤回最初“神迹”的眷顾和祝福……这样的极端教派和狂热教徒,无论其信念、初心如何,都该被当今的正义制裁!
暗暗握紧双拳好一阵后才松开,接着调整好心情后,我便微笑着向墙后之人道谢:“索伦神父,谢谢您。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好的,孩子。感谢唯一真神的眷顾和护佑。”索伦的声音如之前那样温和,仿佛从来都不会改变:“我每个周末上午都会在此,欢迎你再来。当然,取决于你的需要。如果再无茫然或恐惧,则无须强求。”
啊哈……真是体贴的神父。
但是,他也给我留了题目啊。出于礼貌考虑,是不是还得找个时间过来交答案?
嗯……总之,看情况吧。
也许还有机会。
因为,感觉好像还有一些问题,但这会想不太顺。就像新入一堆乱糟糟的沙子,暂时凑不出任何清晰的画像。
于是,我再次微笑着点了下头,应过一声。
“好的。”
……
第324章 去信
从告解室出来后,马上就见到正靠着墙壁发呆的凯尔。
“伊珂!”正侧着头看向门这边的他,也立刻就发现了我,并且叫唤了一声。
不过,他的声音好像大了点。
“啊,我出来了。抱歉,久等了。”我见着他那一脸焦虑的样子,顿时有点啼笑皆非,但还是给了他一个微笑。
“哦,那好。”凯尔的神情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然后问:“那我们接着……?”
“已经没事了。现在是礼拜日……要不我们就走吧。”我记得之前的班级活动也是安排在周日,但那是舒亚提前以学院名义请求参观大教堂的。现在的话,还是不去打扰信徒的礼拜比较好,毕竟我们都不是圣神教徒。
“好。”凯尔马上就点头答应。尽管他会惊叹于大教堂的恢弘壮丽,但大概仅此而已。
亚琛这时也在告解室外。他带我们过来后,似乎就一直待在这里,难道是在等待我和索伦神父会见结束吗?
看到这位脸色依然冷漠,但应该也是相当体贴的人,我赶紧感谢他的好意:“谢谢亚琛修士,占用了你的时间。那我们先走了,再见。”
“遵循唯一真神的指引,欢迎再次光临。”亚琛点头致意的同时,还稍稍躬身。
嗯,好像跟索伦神父的说法有点类似?但礼节是否有点“隆重”了……?
看着他那对天蓝色的双眸,却也读不出任何意味。
算了。
于是,告别过后,我和凯尔自行离开,沿着原路返回西主门。
行走于东翼廊的侧廊时,转头一望,视线通过由台柱和墙壁构成的若干半圆形拱门,能见到拱壁被隔开的宽敞中堂。
此时,多排长椅上都坐满了低头祷告的信徒。
就在那如一波波海浪般的低咛声中,我和凯尔一路无言,快速走过东翼廊,直至见着前方的“光之门”。
然后,再走一段路,抬脚一迈,就如重新回到阳光灿烂的现实世界。
呼。
这一趟,也是如上次那样只走了半途的“朝圣之旅”。
不过,那也是因为自己本就并非虔诚信徒,就算是一天的时间感觉也很宝贵。
“很累吗,伊珂?”凯尔的问话跟了过来:“你刚刚待在告解室蛮久的……是有什么烦恼么?啊……不行,这是你的隐私。哎,没事。总之,看到你出来时心情似乎不错,那就好了。”
“嘿,没事啦。”我转头看过去,接着感谢他的关切:“我在里面待了很久吗?真是抱歉。其实最开始只想请教些历史问题,没想到聊了很多。索伦神父很有智慧,也能安抚人心,一些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值得好好思考。”
“哦,思考吗……”凯尔似乎稍微回忆了一下,转而问向我:“是上次在市民广场遇到的那位神父吗?还帮我们解决了纠纷……那确实是位看起来很仁慈温良的贤者。”
“那……”他停顿片刻,才接着问:“伊珂,下次还来吗?”
啊?
“这个么……看情况哦,不一定。”我如实回答。事实上,我确实有过再来一次的想法,因为总觉得有些问题还没理顺,而且索伦神父的渊博知识说不定正能解惑。
只是,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下次还是选择较为“正常”的交流方式吧……
“咳,我觉得啊……”凯尔的语调貌似正经了些:“如果你有心灵哪方面的迷茫,其实可以来倾听圣主的声音。鄙人虽然所学有限,但大致也可以说一两句……”
“……”我稍稍嘟着嘴看向身边的他。
哟哟,看看那泛红的脸蛋强撑着的严肃表情。
“嘿!”我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对他开起玩笑:“真有意思,你想当我的引导者吗?”
“呃。也不是啦……虽然圣主教的牧师并没有太多条条框框的限制,但是……哎,总之,我的志向还是要成为一名保家卫国的勇敢军人!”他似乎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会,不过说完后就挺起胸膛,倒也有了几分气势。
而此刻,倾洒而下的阳光,恰到好处地以璀璨的金黄盖住他刚刚脸上的微红。
嗯,这不知何时拔起的身高,看来结实了不少的身板,好像真比在月铃镇时的他精神了很多,也成熟了一些。
可我却仍觉得有点好笑,于是玩心一起,便戏弄着问他:“三个月前,不是只要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就好吗?志向升级啦?”
“哎呀呀……因为现在就是了嘛。嗯……咳!”他再次直起腰身,匆匆转过头,带着一撇红晕看向别处,大喊一声:“哇,那边广场上好多鸽子在散步!伊珂,我们过去看看吧!”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就自己快速往前走去,却不慎惊扰起几只鸽子拍翅飞离。
“吓到它们啦,勇敢的国防生!”我笑着轻喊一声,然后也跟着走向前。
“啊哈……哈。”他回过头尴尬笑了笑,这才放慢脚步,然后缓缓蹲下,转而看向地上一群白鸽踱步寻食。待得他脸上微红褪去,两边嘴角也适时翘起,似乎沉醉于此刻的悠闲时光。
嗯……感觉还是那个小镇上的天真少年嘛……
不,实际上,我们不也只是成人了几个月而已吗?
“嘿,怎么这样沉迷于鸽子?”我走到他身边,弯下腰,两手恰好按着膝盖,笑着问他:“难道是因为我们镇上没有,所以觉得稀罕?”
“不是啊,看着白嘟嘟的,觉得可爱……”他仍蹲在地上,笑着抬头看向我,接着脸色又是一红,迅速转而看向地上某只恰好也转过头来的鸽子:“其实,就只是感觉这样的闲暇很好。对了,伊珂,你待会还要忙吗?是不是还要去兼职?那我们回去不?”
喂……我说,你就这样和某只鸽子傻呆呆地对视,然后提出的那一串问题,到底要问的是鸽子还是我?
玩笑归玩笑,我还是回答了他:“上午已经请假了,目前属于自由身。那我们就在这里随便走走也挺好的。而且……今天是个好天气。”
“哈,是呀,刚刚出发时你也这么说。”他的视线总算从那只鸽子身上转到我这边:“那就好好休息一下吧……应该还有时间!”
嗯,休息一下吧。吹一吹江风,晒一晒太阳,或许还可以喂一喂鸽子……待会就去找点谷物或面包屑吧。
就这样“正常”的日常……不是挺好的吗?
于是,便感觉身心仿佛渐渐从海底浮出水面。
而抬头一看,恰是那深邃的万里晴空。
……
……
中午两点多回到学院,我和凯尔在车站告别后,接着去往中央图书馆兼职管理员,下午晚点又赶去紫樱咖啡馆继续兼职,待得忙完再回到宿舍,已经差不多晚上9点了。
时间过得真快。
打开202宿舍门,却发现里面一片漆黑。
咦,蕾雅还没回来吗?
通常这时候,她总是窝在沙发那边读小说呢。
先开个灯。
嗯,客厅马上光亮了。
看看,沙发上……两个靠枕被堆在扶手一侧,一张小薄被子撇到另一边。旁边的桌上还有一本被翻开大半的厚小说,一杯没了热气的花茶,以及一碟似乎没怎么动过的点心。
还是有人如往常那样的嘛……
可人呢?
视线转向2021房间……咦,房门紧闭?
蕾雅这么早就上床休息了?好像不太符合她的“日常”作息啊。
于是,我关上外面的宿舍门,再走到2021房门之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蕾雅……?你在睡觉吗?”
没有回应。
不会有什么事吧……?
嗯……我试着再敲了敲门。
“咚咚咚”……
终于,有一声轻轻的低语,仿佛挤过门缝而出。
“伊珂……?”
“啊,蕾雅。”我稍微安心了些,但仍感到一丝莫名的担忧:“你没事吧?”
“没有……刚刚半梦半醒的,嗯……”
“那就好。”我收回手,心想着她应该只是累了先睡而已,于是便道了声晚安:“好好休息,明天见。”
“嗯……你也是……”蕾雅越来越轻柔的声音渐渐沉入静寂的夜晚里。
好吧。
我转身回到自己的2022房间,开灯后,走到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窗外,遥远的天边,星光黯淡。
记得刚刚走在学院的主干道上,抬头仰望夜空,还能见到那被黑夜吞噬了大半的月亮。
毕竟,距离上一次满月,已经过去十天了。
那就是……9月13日!
唉……
一联想到某些事,就感到惆怅如眼前的黑夜般涌向心灵。
头疼……
哎呀,对了。
昨天上午,在中央图书馆查阅宗教历史书籍时,产生过一个念头,就是假如以五百年左右为某种“分界”,说不定能找出圣明邪教“间歇性”癫疯的“规律”!而且,在今天与索伦的交流中,好像也间接印证了这一点。
至少,对于“如出一脉”的圣神教而言,如新历元年,后来的502年1月、2月,似乎有某些类似于圣启、圣归之类的大事件。
而502年的某些事件,说不定与圣明邪教的产生有关!当时以圣主教的“圣战派别”存在的圣明邪教……虽然是里克所言,但那人之前是出过两本宗教历史研究着作的国家神学院教授,暂且假设他说那些话的时候还没发疯……那也说明,当年初生的圣明邪教可能也是极端好战的教派。
那么,若按此推算,圣明邪教“再次活跃”的1498年和1501年……呢?假如严格按五百年为单位……两个五百年后的1502年,也即明年的1月、2月可能会发生什么事?!
还有就是1001年和1002年这节点!在卡诺州立第一图书档案馆已经发现了1001年圣明邪教徒“异常活跃”的记载,但却似乎没有相对应的“大事件”。那么,若以502年为准,“一个”五百年后,也就是1002年,还会“无事”吗?
那就是昨天想到的问题……啊,可今天忘记向索伦请教了!
对,昨天上午还想过或许可以向芙琳请求帮忙的,因为她还在红叶城。
不知芙琳出院没有?如果是的话,那她可能会回到红叶城东城区盛林路的红叶俱乐部住宿。
那就写封信问一问。
于是,我找出信纸和笔,思考片刻后开始书写。
“芙琳女士:很抱歉现在才提笔向你问好。当你收到这封信时,不知身体是否已恢复安康?愿圣主护佑。”
“此次致信,是有一事相求。我们前一周在红叶城时,曾去过卡诺州立第一图书档案馆,在二楼查阅历史古籍时,发现1001年的红叶城行政公文汇编记载过当年1月圣明邪教徒异常活跃的事件。这个邪教的历史疯狂顶点似有某种规律性,间隔可能长达五百年,或是为了重现其创立之初的某种所谓‘神迹’,而不惜假以‘仪式’之名犯下各种滔天罪行。”
“所以,如果能从历史上找到线索,也许就能破译这个极为偏执于某种规律和数字的邪教计划。例如,以502年这个邪教可能创立的时期为起点,以五百年为分界,那么1001年邪教徒极度活跃的年份之后,1002年是否有某些特殊事件的记载?请求芙琳女士能抽空搜索下该年份的红叶城古籍档案,看看是否找到线索或启示。如果有的话,那么,第二个五百年后的1502年,也就是明年,说不定将是圣明邪教更疯狂犯罪的时点!而今年的若干恐怖犯罪,或许只是某种前奏或‘仪式准备’。”
这就是我隐隐觉得不太对劲的“暗线”。虽然不一定对,而且似有某些突兀的“线头”,比如那个引爆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的邪教徒笔记本上的数字,其中的“,,,”……前三个数字确是1498年三起与邪教相关的犯罪事件,而1499年2月呢……?
严格来说,那也不是“严格五百年”的间隔。
那种对“数字”比如“6”偏执到发狂的邪教,为什么会选“提前三年”呢……?
不懂。
果然,邪教的思维和逻辑……没法理解!
对了,还有一件事。当时在二楼档案馆时就想不太通,就是回来后,比如昨天上午,也是有点“奇怪”的念头。
于是,我再写了一段。
“芙琳女士,如果可以的话,也请帮忙找找一份文件,红叶989年第107号令,应该是当年帝国101魔石工程项目或tosatn项目规划的相关文件。”
写到这里,我却停住了笔。稍待片刻后,才继续写下去。
“正常的话,应该在989年某月份行政公文汇编里,108号令之前,106号令之后。”
嗯……“废话”?
不……
直到现在,也感觉“怪怪”的。就如当时离开东宫前,一时心血来潮而跑回去询问过迪娅女士,但没有得到相应答案后,仿佛始终留在内心里的“空白”。
在信中再加一句……
“如果可以的话,989年2月份的总督府对外通信档案集也请帮忙关注,同样关于tosatn项目的描述。如有原始档案更佳。”
呼……
轻轻叹过一声后,我提笔结束了这封信。
“此致谢意。伊珂。1501年9月23日。”
……
第325章 道具
新的周三下午,我们再次聚集在红叶楼的会议室。
其实周一下午就已经按惯例排练过了。因为韦娜觉得时间比较紧迫,于是就追加一次集体活动。
随着校庆日子的临近,这里已经越来越看不出能晶工学专业的特征。室内中间的米白色大垫子,为腾出空间而被堆到墙角边的若干椅子,如小山般叠了一层又一层且装满各种道具的大纸箱,增加到三排的移动衣架上挂着琳琅满目的服装,已经就位的各种黑暗世纪主题大小背景板,贴满各式表格和场景台词的小黑板,播放着古典音乐的唱片机……
还有那入门右侧墙上挂着的牌子:红叶话剧团。
呃……
蕾雅要求过不能在楼外挂其他社团名牌,于是就被韦娜折衷到了会议室。
不过,我总觉得这是某位未来“调查记者”的蚕食策略……嗯!
但是,红叶楼是到1498年之后才作为科联会学院分团的办公场所,当时恰好是分团刚成立的年份。至于之前……这栋楼好像是归能晶工学专业所有。
再之前呢?也是吗?比如1491年翻新之前?
记得二楼小图书馆的档案好像只有1491年翻新后的历史。奇怪……
这会,挂着各式服装的移动衣架附近,大家正凑在一起讨论,相当热闹。
文森已率先套上一件灰棕色筒式短袖长外衣,腰带以下的衣身掩至双膝。不过,他似乎对这件简陋的亚麻布衣不太满意,低头看了几眼后就皱起眉:“这就是骑士扈从的装备?”
“不,还少了把剑。”乔伊这次非常体贴地递过去一把“剑”。
“我说,这就是一端削尖了的十字架吧,哈?”文森接过木剑并举起来瞅了眼,接着看向其他人:“还有剑鞘呢……?”
“插在腰带里就行了。”乔伊回答:“要不插在胸口也是可以的。反正你刚出场只是条尸体。”
“喂喂……你当我是吸血鬼啊!”文森撇过嘴接着说:“难道这真是十字架?”
“你说对了。第二幕你兼职审判官时,得双手捧着这十字架站在审判长身后,记得尖的那头向下。”乔伊说完后就看向瑞安:“对吧?剧本中的大坏人。”
“哦,圣主……哦不,唯一真神……嗯,圣神……还是唯一真神在上吧。”瑞安的脑筋大概转了几个弯,才敲定了最佳称谓,接着就做起祈祷手势:“正是如此,主教大人。”
“这样三心两意的墙头草就应该直接烧死才对啊。”文森把“剑”反过来拿着,当做十字架挥了挥,接着又转回“剑”插到腰带里,同时看向瑞安:“国王殿下,难道扈从没有盔甲之类么?”
“太贵了,各种意义上。”瑞安回答:“而且你是骑士的扈从,应该由骑士养你。为了节省经费,我们研究后决定,追加贫穷骑士的设定,所以作为跑腿的你就只能穿布衣了。”
“什么啊,如此吝啬的主人!”文森表示抗议:“难道不给盔甲就可以省钱多养几个侍从吗?”
“不是吝啬,是穷。”瑞安认真地纠正:“反正你是炮灰,上战场很快就死了,别浪费钱了。看开点,做人最重要是要开心。”
“……”文森颇为郁闷地看向蕾雅。
“真抱歉,扈从。”蕾雅明显在强忍着笑意:“我太穷了。”
“唉,跟着这样的主人,真是倒霉了十个世纪……”文森耸耸肩,叹了一声:“还以为能体验一把黑暗世纪战士的风采呢,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不,你的装备已经过多了。”乔伊适时补刀:“像你这种低等身份的扈从,应该就只有那一件长外衣而已,裤子都是多余的。”
“喂喂喂!连裤子都不给穿吗?!太过分啦……剧本不是在冬天吗?!”文森马上就嚷起来:“而且,在那么保守的年代!竟然不给穿裤子……!”
“必要的防护当然有啦。天气冷就穿长统袜啊。”乔伊两手一摊:“当然,你非要像个变态一样什么都不穿,那我也没办法。”
“去……!”文森立刻回应。
“哎,两位同学请照顾下别人的感受好吗?嘿!”韦娜掩嘴一笑。
“导演,不是说有校庆特别经费吗?上周还说很充足来着?”文森接着又看向舒亚,表示不解:“侍女同学,你不也说过吗?难道预算没有这一块?”
“预算稍微……呃,有点超支。”舒亚支吾了一下,同时却似轻轻叹了一声。
嗯。看看这周围的东西,比上周多了不少,特别是服装……我倒是有点理解。
“因为要突出重点嘛。”拿着剧本的韦娜正儿八经地说:“对于备受瞩目的主角们,当然要加大投入,打造最美的形象,吸引观众们的注意力!至于其他不重要的背景们……哦,配角们,稍微随便一点也没人注意的。所以衣服嘛,你们用租的就好了。我们主要把经费用在主角的定制衣装上。”
“什么,这也差别太大啦。果然黑暗世纪的平民不好当啊。”文森转而看向我,可怜巴巴地说:“公主大人,请怜悯您的臣民吧……”
“抱歉,我无权无势……”我表示爱莫能助:“而且不管钱。”
“好吧……”文森再叹一声,表示理解:“确实要突出主角呢,这也是对的。”
“当然是对的。”乔伊接上话,对文森说:“要是突出你,观众们会觉得恶心的。影响节目分数就糟糕了。”
“我说……也不至于吧,喂!”文森再哼一声,然后看向衣架的裙装,顿时又惊叹起来:“啧啧,看看这些亮闪闪的长裙……是经费在发光啊,这就是定制服装吗?比我们这些贫民租的衣服好多了。到时,公主一定是万众瞩目的明星!”
啊哈哈……我却感到心中一阵发寒。
“呃……”舒亚好像要说点什么,却又停顿下来。
“不是哟。”韦娜微笑着揭开事实:“那几套裙装是侍女专用。对,也是定制的。”
“什么?!”文森顿时张大嘴巴,一脸不敢相信:“不都是配角吗……喂!”
“虽然,但是。”乔伊一锤定音:“大家只想看漂亮的女生。”
……这话,怎么感觉怪得很啊!
看看那边的蕾雅,又在偷笑。
韦娜则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似乎非常赞同。
舒亚则是脸红红地喊了一声“喂”,却似被人无视或是“默认”。
那我……该给出什么表情才好啊?!唉,就当是没听到吧。
还好,现在焦点在某位“不幸”的人身上。
“这位侍女,请你老实交代。你是否于某月某日挪用公款,以满足个人某种不正常癖好,并不惜损害同学利益?如你不说实话,视同异端并执行火刑。”文森“哼嘿哼嘿”地贱兮兮表演审判官的“气势”,然后偷笑着补充一句:“如果承认,就判决思想不洁罪名,立即处死净化。”
“选哪个都不对吧!哦,这不是重点……”舒亚脸色发红地争辩,似有某种可信度很高的委屈:“这些裙装不是我定制的啊……而且是今天才来的,刚拆箱!”
“说什么呢,亲爱的小侍女。”韦娜俏眉一扭,装出轻轻柔柔的委屈:“明明就告诉过你了。而且你对这些专属服装没有意见不是吗?甚至很喜欢的样子……”
“原来如此。”文森双手交叉点了点头:“既然学姐这样说,那就是事实了。”
“难怪会先走一步……”乔伊也点了点头,一副焕然大悟的神情。
瑞安则是第三位跟着点头的人:“这样啊……虽然很难理解,但不是不能理解……大概也可以理解……”
“拜托不要随便理解好吗……”舒亚的语调越来越无力,就像断了线摇摇晃晃飘在空中的风筝:“因为学姐让我早点过来商量话剧的事……到会议室后才发现这些裙装……然后知道情况都没几分钟,你们就进来了……”
“但没有意见是事实,嗯。”乔伊马上点出关键之处,同时复刻瑞安的回答:“至于很喜欢……勉强也可以理解。”
“不要勉强啊……乔伊,我们不是室友吗?”舒亚哭丧着脸说。
“是的,所以理解。”乔伊瞥过来坚定的眼神:“没事,我不会申请调换宿舍的。”
“……”舒亚无奈地看向蕾雅,仿佛在寻求其他支持。
“放心,班长。”蕾雅笑着比起小拳头表示支持:“现在是自由时代,不是黑暗世纪,加油!”
加油个鬼啦!我听得都想帮舒亚喊一声,但转而就碰上舒亚求助的视线……
嗯,就给他个同情的眼光吧……
呜……我仿佛听到他内心哭泣的声音……
“哈哈哈!”文森好像得胜般笑了起来,接着就看向舒亚:“这位侍女,你也不想被处刑之前穿得破破烂烂的吧?来,现在就给你一次盛装的机会!”
“啊?”舒亚似乎立刻看出文森的鬼点子,马上后退两步:“不要啦!”
“说什么呢?刚好新装到货不是吗?反正迟早都要穿,不如就此时此地!”文森狞笑着上前逼近,同时对乔伊和瑞安说:“主教,公爵,国王,审判长,请抓住那个异端侍女!”
“哎呀,既然是扈从的命令,那也没办法了。”高大的瑞安几步走到舒亚身后堵住退路,同时脸色淡然地说:“侍女,你已经无处可逃了,请接受唯一真神的审判吧。”
“真是乱七八糟的阶层啊。”乔伊叨唠着的同时,却在衣架边上伸手挑起裙装:“哇哦,这是锦缎?不愧是皇家侍女……好,就这件吧。”
随着一阵嘻哈笑声而起的,却是舒亚的哀嚎。
“不要啊……”
……
另一边,作为始作俑者的韦娜,看着眼前的怪异场面,颇为欣慰地说:“啊……大家这么努力,真是令人感动。经费的使用方向果然是对的。”
这真的正常吗……我看着那仿佛被几个魔鬼拖入地狱深渊的舒亚,只能再次于心里表达同情。
“哦,对了。”韦娜转过头,笑着对我和蕾雅说:“尊敬的公主殿下,骑士大人,为两位定制的服装可能稍晚到货,敬请期待哟。”
“好呀!”蕾雅马上回以微笑:“相信学姐的眼光!”
“啊……谢谢。”我就只是礼貌地致谢,却不想去“期待”什么。
“刚好有个事,学姐。”我转而向韦娜说:“今天中午我收到索菲学姐的来信,约我们周六下午三点聚一聚,玛希女士确定会来。”
这个事,我已经在来红叶楼之前告诉蕾雅了,韦娜则还不知道。
“真好!难得她能抽空!”韦娜马上开心地说:“一定去!”
上周六在圣心医院苏珊的病房时,我们从索菲那里得知,玛希到聚能联合集团行政部工作后特别忙。难得她愿意抽空再聚,那是最好了。
那就如在红叶城最后分别时所说的,在碎石城“再见”吧。
嗯,这个周六……是9月29日么。
……
第326章 门票
新的一天,早早忙完图书整理工作后,我正坐在中央图书馆一层西北区的某个长椅上,在桌上摊开的一堆能晶工学专业书籍中埋头复习功课。
动员大脑快速运转计算各种形态的能量密度之余,我也在感慨时间的飞逝。
今年因为大校庆的缘故,学院将8月1日的常规开学日提前到了7月23日。现在学期已经过半,节日过后很快就是期中考,得赶紧努力了。
开学初的预定目标可不能放松,嗯!
这时候,只有沙沙的书写声如流水般轻响于宁静的阅读区,偶尔叠加的书本翻页声,仿佛在提示匆匆流逝的时间翻篇。
嗯……仔细听听的话,还有来自对面的书本翻页声。
不知过了多久,就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伊珂……”
那是凯尔的声音。
于是,刚刚好像紧紧挤在一起加速运作的脑筋,骤然间松开些许。我停下笔,抬头看向眼前的人,却只说了一个字:“啊?”
“呀,抱歉,打扰到你了。”凯尔似乎马上反应过来,放下书本后说:“不好意思,刚刚想到这个事,没多想就喊出来了,都没注意到你在用功……”
“哦,没事。”我想他刚刚可能也是沉浸在书里。既然现在自己的思维像被按下了停止键,就稍微休息下呗。
不过,当我掏出怀表一看,却发觉时针竟已走到了十二点,不禁惊讶地说出声:“时间过得这么快?已经中午了。”
“是呀……又过了一星期。”凯尔的声音接着传来,似乎他关注的时间维度更长:“伊珂,那要走了吗?你下午还有兼职么?”
“嗯,也好。”我想了下,就开始收好书本和文具,同时对凯尔说:“是呀,下午跟人约好在红叶楼见面。就是我和室友蕾雅,韦娜学姐,要见已经毕业的索菲学姐,以及上次在科联会红叶城分会帮过我们很多忙的玛希女士。后面那两位如今都在聚能联合集团行政部工作。”
“哦,听过几个名字。”凯尔似乎想到了什么事,看过来说:“两个星期前,我们那天上午艰难走到卡恩山区大矿区的时候,不是还见到另一位女士吗?也是你们那次科考活动之旅的成员,记得她是叫塞拉……是吗?当时还听她提过大家都安全回到红叶城的事。嗯,其中就有韦娜……哦,也是学姐。”
“啊,对,那就是塞拉学姐。”我想起和凯尔一起,在山里跌跌撞撞来到深脉1号矿区并巧遇塞拉、尼克两人的事,那真是万幸!
当时虽然已经有搜救队进山,但要找到不知躲在哪个深山老林角落的我们,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然后……记忆里,塞拉确实提过蕾雅、舒亚、韦娜等人都安全回到城里,还有芙琳、玛希自救并走对路到了雪林村,从而得以发出求救信息的事。同时,她也说到搜救队发现约翰先生团队绝大部分人遇难的现场。
如果,9月13日那个月夜,没有“她”的带路,假如我也没“走错路”,那就无法“及时”遇到被第二种死灵袭击的凯尔……!
想到这里,我甚至感到一阵冷寒袭来。
“感谢圣主的护佑。”我轻轻地说着,尽量镇定地压制内心涌现的莫名恐惧。
“愿圣主怜悯逝去的灵魂。”凯尔虔诚地祈祷起来。
那次可怕的事件中,约翰先生的考察队伍中,还有他的战友……
唉,感觉气氛又变得沉重起来。可是,伤悲确实没那么容易忘却。
想点其他的事吧。
嗯,刚刚凯尔提到塞拉,还有韦娜?
他和塞拉见过面,有些印象也是对的。
但韦娜的话……都没见过吧?为啥好像“特意”关注一样?
而且,那可是个足以媲美塞拉的“爱戏弄人”、更追加一层“好事”且对传闻尤其是花边新闻超级“敏感”的人,未来的“调查记者”!总之,还是少碰面为妙……
不知为何,总有某种不太好的“直觉”,呃!
“对啦,所以,下午就是约好在红叶楼聚会。因为,当时在红叶城离别时,听玛希女士说她回到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就职后,我们就约好有空在碎石城再见……嗯。”我差点就说出“如同劫后余生的再聚”,但总觉得不妥。
片刻后,我联想到索菲和她说过的话,以及其他一些事:“对哦……红叶楼,那是一栋很有历史感的三层小楼,现在是科联会学院分团的办公场所。说起来,今天下午聚会的人,还都与科联会有点关系!玛希女士是1498年6月短期交流的非正式成员,索菲学姐没正式加入,但算是编外人员偶尔参加活动,而我,蕾雅和韦娜学姐,就是今年新成员了。”
而且,索菲当年的室友苏珊,则是1497年底科联会创立时的首批骨干成员。
甚至,苏珊再与梅林合作研究“新能晶”的课题时,极有可能起到关键性作用。
可是,现在的她,自1499年2月不幸感染冻灼毒素以来,虽然奇迹般活下来,却也昏迷至今。
仿佛灵魂不知迷失在何处,而她那仍“活着”的躯体,却如被时间埋葬于少为人知的医院某处病房……
唉。
“哦,社团两届成员聚会吗?真不错呀,一定很有意思。”凯尔跟着收拾桌上的东西,却似乎有话要说:“嗯……”
嗯?
这是什么欲言又止的表情?难道他……想要参加下午的聚会?
啊,别了,别了……
这奇怪的念头让我突然感到如芒在背,顿时挺直腰身。至于那种可能性下大概率出现的尴尬与混乱局面,我是不敢再接着想象下去……因为此刻,韦娜的“微笑”表情已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那个,凯尔,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我站了起来,双手按在长桌上,问了一句。
呃,会不会太严肃了点……
“啊?哎……”仍坐在椅子上的凯尔抬起头,似乎愣了一下,少刻后才吞吞吐吐地说:“对了……伊珂。下个月就是你们学院的校庆……是吧?”
“是啊,再过两个星期就是了。”我在心中一算:呼,时间过得真快。
“这……这样啊。那到时一定很热闹,也有很多精彩的节目吧。”凯尔继续扯来扯去的,好像没什么重点:“真好!”
“啊,还好啦……”我却觉得很累,身心都是……
然后……呢?我继续看向凯尔:还有什么问题?
“哦,哈。是这样。”他抬起头看向我,也让那微微泛红的脸色一览无余:“上次嘛,就在卡诺州那次,听那位塞拉学姐说过的。如果外人要进学院参观的话,是不是得有入场券之类啊?比如可以请那位韦娜学姐帮忙……”
哦,哦。哦……
是哦,有这么一回事!塞拉说过的。但她指的是进学院中央大礼堂观看节目的事,据说确实得有入场券。然后,她当时就“动员”凯尔来“参观”,还说入场券的问题交给韦娜去沟通就行,不过多印“一沓”的事!
实际上,回校后,我还真忘记这事了。
但是,想到至今为此仍然乱七八糟的剧团和所谓的“节目”……头好痛。
“不会啦,进学院参观什么时候要入场券了。你来了这么多次,中央图书馆都进来了。”我叹了一声,决定先回答凯尔的表面“问题”。
“呃。但是,如果是看节目的话……应该还是要的吧?所以……”他投过来的视线里似乎满是期待。
“老实说,那个话剧节目……还是算了吧……”我摇了下头:“自己都感觉不太行。”
“没关系。”凯尔倒是相当坚持:“不管是什么样的节目,我都看得下去。”
“……”我默默地看着凯尔。
这就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啊……像马戏团的小丑一样被熟悉的人全程“观赏”。
“啊,不是。”凯尔马上摆起手晃了晃,纠正说:“我的意思是,无论是怎样的困难,都相信伊珂一定会克服,并表演好节目!所以,就让我去看看吧……谢谢啦!”
什么呀……这样说,倒显得我不近人情了……
“好啦。”我再叹一声,表示妥协:“那我下午顺便跟韦娜学姐说吧。然后,下周六再给你入场券,应该还来得及。”
“好呀,非常期待!”凯尔看起来很高兴,笑出声后,双手合掌。
“不要期待啦……”我却感到沉重的无力感:“到时别笑话我……以及我们就好。”
“怎么会笑话呢?”他微笑着站起来,说:“我会为你加油的!”
“也不用加油,谢谢……”我只想着让这事尽快翻过页,最好是悄无声息、无人知晓那种。不过,应该没办法了……
等等。
说起来,那一天的大校庆,好像会来的熟人不少哦……
啊啊啊……
……
……
下午两点半左右,我和蕾雅来到红叶楼。
当我们进楼后走到会议室,发现韦娜已经先一步到场。
“嗨,你们好!”韦娜翘着腿坐在一只椅子上,笑着向我们抬起手打招呼。
“啊,韦娜学姐,下午好。”蕾雅还以微笑,同时走了过去,也搬来一只椅子,在韦娜身边坐下,说:“这么早就来啦。”
“嗯,反正有空,先过来看看。顺便思考下……”韦娜转头看了看四周的道具、服装和背景板,说:“硬件基本齐备,但是话剧可能要加强练习,没有多少时间了。”
看来,韦娜还是对这个半吊子剧团的实力有清醒认识嘛。
不过,只剩两个星期了……
视线刚与韦娜接触,她便笑着朝我招了招手。
“嘿,公主殿下,请来这边叙旧吧。”
“拜托……”我无奈地摇摇头,也搬了只椅子过去,坐下的同时说:“平时的话,请正常叫我名字好吗,学姐……”
“不,这里就是练兵场,再过两周就要上真正的战场,我们必须习惯战士的名号。”韦娜居然表现出颇为严肃的样子:“如果直到现在仍有抗拒和畏缩心理,那我们必将一败涂地。如今已经没有选择余地,退一步是万丈深渊,进一步是康庄大道,鲜花和王冠就在前方,难道我们还要裹步不前吗?甚至宁愿后退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你一定不想如此吧,公主殿下。”
接着,韦娜有看向蕾雅,严肃地问:“对吗,骑士大人?”
“没错。”蕾雅像是被韦娜的慷慨言辞所感染,居然还很认真地回复:“事已至此,再无退路。战士们,我们只能一往直前,去赢得属于我们的鲜花与荣誉!哪怕此去身死,我们的灵魂也将得到唯一真神的祝福,于天堂得以永生!”
哦,天哪……看着她们的表演如此努力,我在想是不是自己有点格格不入了……
“好的。”我憋了好一会也只能挤出这可怜巴巴的词语。
“呀,公主殿下心中仍有迷茫……愿唯一真神给予指引及眷顾,拯救暂时迷失的灵魂。嘿……”随着一声不合时宜的轻笑声为点缀,韦娜终于结束了自己的“表演”,接着说:“下周开始,我们有空就集合强训,得加快进入角色和剧情才行。”
“啊?”刚才还振振有词的蕾雅,此刻也清醒过来,终止了自己的“表演”,追问一声:“还要加练啊?”
“那当然,不是都有觉悟了吗?”韦娜狡黠一笑,接着说:“我上午也找舒亚说了,还逐个找过其他男生,大家纷纷表示支持。”
“这样的话……也对啊。既然大家都认可,那就一起努力吧。确实也到这时候了……不能后退呢。”蕾雅这时的话却像是在对自己说。
“那么……”貌似又攻陷一个堡垒的韦娜,带着似有几分得意之色的笑容看向我。
“那个,没意见。”我举起右手表示赞成。
就当是……好好练习,争取正式表演时少出丑吧。
反过来想,也是好的。
不过,对于韦娜……为什么总有种“感觉”……比如,她会不会在逐个击破各个成员时,也都只是讲已和别人说过,再以前人的“不反对”或“不好意思反对”来当做对付后人的筹码啊?
特别是首选舒亚……嗯,真是太适合她的手段了……
当然,以上纯属“假想”……呃!
就在这时,似有一阵聊天室从楼外传来。
那是熟悉的声音。
当我透过会议室玻璃窗往外看去时,就发现了来人的身影。
哦,玛希和索菲来了。
……
第327章 再聚
当玛希和索菲走进红叶楼时,我们都已站进来并走向会议室门口。
“办公室没人?右边是会议室吗……”索菲的声音越传越近。没一会,她和玛希就刚好和我们在会议室门口碰上面。
“你们在这里呀。”索菲抬手向我们打招呼,同时侧身看向身边的玛希:“这位你们都认识啦。”
“蕾雅,伊珂,韦娜,下午好。”玛希微笑着点了下头:“时间真快,我们果然再见了。”
“是呀,玛希女士,索菲学姐!圣主保佑……啊,总之,真是开心!”蕾雅大概不想再牵扯到卡诺州的事,就转而换了个话题:“欢迎回到红叶楼!嘿,不知与数年前相比有没有什么变化呢?”
“嗯,这就是我们商量后决定来这边的原因呀。”索菲和玛希相视一笑。
“那正好!欢迎两位学姐!”韦娜开心地跟着说:“这算是毕业后的回归吗?嘿!”
“但我都不是科联会学院分团的正式会员呢,最多就是一个偶尔蹭蹭活动的编外人士。”索菲转头看了看周围,最后目光定格在走廊尽头的楼梯:“其实毕业也就是一年前的事。但是,如果就这栋楼而言,则是两年多没来了。”
我能理解索菲的意思。
当苏珊还是分团的骨干成员且后来经常待在这里研究时,索菲也会过来这边看看室友。
可是,1499年1月寒假过后,苏珊感染冻灼毒素住院且昏迷至今。
那年新学期没多久,原住宿的樱园因故被封闭,索菲也被分流到榕园405宿舍,与当时还是大一二年级的韦娜做了邻居。
再之后的两年大学时光,直到索菲1500年6月毕业,可能她确实没再来过红叶楼。
因为……没什么理由再来,而且这是带来伤悲的旧地。或许曾在这里与索菲聊天打趣过的苏珊,那副灿烂阳光般的音容,如今只存在于过去的记忆中了。
“我也是两年多没回来了,包括宁溪谷学院和红叶楼。”玛希跟上话说:“我是1498年2月来学院当交换生的,主修历史与图书档案专业。1498年底大三第一学期结束,过完寒假前的新年节日之后没多久,我就回红叶城了。”
“那其实也算是寒假第一天,1499年的1月1日。”玛希似乎回味了片刻,转而看向索菲,说:“很开心的一天。当时的大家都很热情,可爱,善良。那段充满阳光、希望和友爱的时光,是我此生最值得追忆的礼物。谢谢。”
“啊……”索菲回过头来,接着便微微一笑:“那都是大家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呀,也许得感谢圣主的安排,让我们得以相聚。”
“愿唯一真神保佑善良的人们。”玛希停顿片刻,似乎在心中祷告后,才轻轻叹了一声,转而说:“今天上午,我们还去圣心医院看望苏珊。欣慰的是,她已经不会再有生命危险。但看她这样昏迷不醒,感觉真的很难过。”
“是的……让人心里不好受。”我想起这几次探望苏珊时的感受,再联想到其他一些事,就说:“苏珊学姐还是科联会学院分团创建之处的首批成员呢,和梅林教授、塞拉学姐一起。还有玛希女士也是。我听说过,她是一位特别勤奋努力的前辈,而且有天才般的想法和能力。本来,按正常发展,苏珊学姐应该成长为不亚于梅林教授的能晶工学权威专家,甚至是推动能晶新时代大门的伟大先行者之一。真的十分痛惜。”
“咦,伊珂,你很了解苏珊呢。”玛希先是看了索菲一眼,见着对方点过头后,就转而看向我。
“我也听索菲说过,你已经来过几次医院了,是吗?”玛希接着问:“当时苏珊还在重症病室。哦,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是8月25日的周六,对吧?索菲也记得很清楚。自从你来过后,原本折磨苏珊两年多的冻灼毒素就奇迹般化解了。”
呃。
这简单扼要到极点的描述……很容易引人误会啊!
虽然是事实……
但是,听听身边那两个不明真相的人和对应的“咦啊”声,再瞧见蕾雅和韦娜那齐射而来的迷惑和好奇视线……尤其是还轻轻歪了下头不知在瞎想什么的韦娜!
不行,得赶紧“解释”一下……
“苏珊学姐的毒素得以驱除,是很多人一起努力的成果。真要讲的话,我只是个见证奇迹的人。”我摇了下头说:“比如梅林教授,从苏珊学姐出事后就一直在默默支持,都不知投入了多少精力、金钱和人脉,才能保住苏珊学姐的生命。”
“而且,这几年来,联合生命工程集团的医疗团队也针对这个病症持续开发新药和新治疗技术……”我接着讲:“直到阿美斯林sc-013出现,哦,对,那还只是辅助口服药丸,是另一种特效注射剂的辅助药物。在这样的专家队伍和组合医疗投入下,苏珊学姐才能幸免于难并逐渐好转。而那一天……可能就真是神迹的显现。”
“圣主保佑。”索菲跟在我后面说了一句,同时又轻叹一声。
“是呀……至少,苏珊学姐的身体得以免遭毒素侵蚀与折磨。”蕾雅也跟着说:“愿圣主怜悯,让神迹再一次出现,拯救仍沉眠中的灵魂吧。”
“圣主保佑。”这时,韦娜也跟着祈祷起来,神情虔诚,全然没了之前的俏皮模样。
“或许是吧。”玛希说完后,却摇了下头,然后看过来,说:“我是在做交换生时认识苏珊的。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可能因为有卡诺州这层同乡关系在,我们相处得很愉快,也交流了很多。可以说……我还算比较了解她。如你所说,她确实是位很努力的优秀女孩,也是备受唯一真神眷顾的人。”
啊?唯一真神的“眷顾”……?我一时有点不太明白,这是否有点思维“跳跃”了?
“所以,才有勇气去冲击世间自然的枷锁限制,甚至触及神迹领域的边缘,这不就是唯一真神的眷顾者才能做到吗?”玛希说到这里,可能是见到我那愣住的呆样,马上解释说:“换一种说法,区分于绝大部分碌碌无为者的那一份天才细胞,那不正是唯一真神的祝福与恩赐吗?”
“嗯,那是呀。”韦娜嘟起嘴,片刻后接话:“所以啊,虽然都是宁溪谷学院的人,但相对于能晶工学专业,这类型天才人物与我们普通学生的差距,大概就是那个什么超厉害的……哦,超高密能晶与普通品级的差别吧。”
“韦娜学姐,我们也都只是普通级别的小能晶啊。”蕾雅跟上补充:“这样说的话,我大概能了解。没想到,苏珊学姐可能真是与梅林教授类似的天才专家。哎,可惜那样优秀的人,还没发光发亮就沉没于黑暗中……”
“那么说来,毕业后去只能做行政工作的我,大概就只是个用废的透明能晶了?”索菲自嘲般说了一句后,马上就看向玛希:“当然啊,透明能晶也可以加工成更漂亮值钱的艺术品。而且在建国前的过去千年历史中,大自然中存在的透明能晶,可是比黑白能晶更为罕见,比宝石更贵重的‘魔石’呢。只能感慨社会的优胜劣汰呀。”
“嗯,就是如此。”玛希回话:“可能我们得喝一杯消愁,顺便声讨下这个喜新厌旧的社会。”
“请让被迫加入分团又总是听不懂能晶语言的可怜文科生,也一起买醉吧。”韦娜装着可怜兮兮的模样说。
顿时引起了一阵笑声,稍微冲淡了刚刚变得沉重的气氛。
“是的……我们相比之下就很普通了。”我也跟着大家一样宣示了自己的“普通”,但可不想加入“喝一杯”的行列……呃。
同时,我也自动过滤了韦娜“被迫加入分团”的话。
不过,按玛希的说法,原来她竟然与苏珊还很“熟悉”吗?而且她是在1498年那个学年认识苏珊的,且直到1499年初才离开,那作为当时分团非正式成员的她,是否了解苏珊的研究以及“发现”……?
“玛希女士,那你三年前在这里加入学院分团后,会经常过来红叶楼吗?”我接着问向玛希:“当时的苏珊也是经常在这里做研究吗?还有梅林教授,以及塞拉学姐。”
“嗯,我是1498年6月某天因缘际会加入的,现在想想也挺有意思。”玛希停顿片刻,似是回忆到什么有趣的事,接着说:“然后就认识苏珊,梅林还有塞拉,索菲。可能因为同乡关系,我和苏珊接触比较多,有空的时候也会往这边跑,不过经常是晚上8点之后的事……因为当时苏珊还要在外面兼职,回到学校都挺晚了,还待在红叶楼做研究。”
“特别是9月后,她变得特别忙,甚至还有几次在红叶楼过夜,都没回宿舍,对吧,索菲?”玛希转而看向索菲。
“是啊。要不是有你作陪兼作证,我还真不敢相信呢。”索菲摇了下头说:“那段时间都把红叶楼当樱园了。梅林教授都没待通宵。”
“他倒是想,被我赶走了。”玛希淡淡一笑,也跟着轻轻摇了摇头:“现在想想,是否做错了什么?毕竟……他那段时间情绪特别低落呢。”
呃。
咦……
好像无意中听到了某些“事”的线索……?
在我身边的两位,蕾雅和韦娜表现出不同的表情。前者嘴唇微微分开似很惊讶,后者嘴角高高翘起尤为好奇。
“嘿,我说的是科研。”玛希貌似看出了我们这些非当事人的思绪,解释说:“梅林教授那段时间特别消沉,恨不得把一天24小时都投在学业和研究上,可能认为因此可削去伤悲的时间吧。在那段灰暗的日子里,苏珊就是他最可靠的战友,也是能依赖的……亲人。”
呃,“战友”?
嗯……战友。
以及“亲人”……?
也可能是。苏珊和梅林的关系,以及这段“友情”或“感情”……怎么说呢?听起来有种超越友谊的单纯美好,却又似有某种程度未满的“遗憾”。
“这样啊……是一起走过最艰难时光的‘亲人’吗?”蕾雅轻轻地说着,表情淡然如水,接着便微微一笑:“这一定是极好的关系,也肯定是梅林教授无法磨灭的记忆。”
所以,他才会那样尽心尽力地照顾不幸沉眠中的她,也许还深信着,总有一天能再见到她的笑容?
无可……比拟。
感受到莫名惆怅的我,似乎读到蕾雅未说出来的心声。
“嗯……”韦娜原本高高挂起的嘴角沉下些许。她似乎本来要问点什么,但可能是觉得气氛不对或不太适合,于是就将本已就准备好的每个字都咽了下去。
“呵……”玛希好像饶有兴趣地打量我们的反应,然后淡淡地说:“可能,苏珊和梅林就是这种相伴走过黑暗人生的亲友关系。因为能走进彼此的心里,见过最深层的灵魂,也就愿意为他……牺牲吧。”
嗯……?“他”?我注意到玛希最后使用的代词。
这是什么意思……?也是“彼此”的指代吗?
“所以,苏珊学姐才愿意和梅林教授一起,废寝忘食地投入研究工作,克服难以想象的困难,最终攀上科学的高峰吗?甚至在学生时期就取得如此灿烂的成就。真不可思议……也很了不起。”蕾雅淡淡地笑了笑:“换做我就绝对做不到。”
“哎,蕾雅同学……”韦娜大概有点看不下去了,立即说:“应该说,换做这个世界的百分之九十九加小数点后无穷个九的人,都根本不可能做得到好吗?这种匪夷所思的天才世界请不要去随便涉足,好不?会怀疑自己未来的人生到死的。作为普通人当然就要有普通人的自觉和活法呀,就像我,哼!”
说完后,韦娜挺直腰身仰起头,一副“我普通我自豪”的满满自信感。
“嘿,我赞同这个观点。”索菲也笑了一声。
“噗……”蕾雅偷偷笑了一下,却也有了些许精神。
可是,确实“匪夷所思”,各种意义上。
直到现在,仍然觉得不可思议,特别是获得更多信息与线索之后。
就如五百年前的卡诺州,初创即巅峰却又迅速陨落的能晶遗迹一样难以想象。
而且,新能晶,新“容器”,新的或最初的“真神之种”……
像玛希刚刚所形容的,枷锁般的自然极限,在三年前那种极为简陋的科研条件下,只需要“牺牲”时间,就能以凡人之躯创造“神迹”吗?即使仍似有某些缺陷,但也是触手可及的“惊艳之花”,以及足以开启能晶新时代的“新火种”!
而这时,玛希的话也传了过来。
“是的,很了不起。就如神迹显现人间。只是,这份唯一真神的眷顾,却没想到如此短暂。祝福消逝而去的同时,也似带走了她的灵魂,只留下不幸受难的身躯。”
啊……?“她”?玛希是在说苏珊吗?
……
第328章 关系
“玛希女士?”我看向玛希,发现她也转头看向走廊楼梯那边,仿佛她刚刚的话语是因某段回忆有感而发。
而这时的她,似有一层凝重的神色蒙于脸上,微微压弯了她长长的睫毛,使得眸子像是闪过一道隐隐约约的忧伤。但很快地,随着她眼睛一眨,所有的思绪便如被关进心灵深处,好像刚刚的茫然只是一瞬间的幻觉。
“哦。”玛希转过来看向我,重新披上淡雅的微笑:“我的意思是,需要如唯一真神眷顾般的好运气。因为,苏珊当时在做的研究,不是简单的学生实验室作业。虽然我不是很理解这其中的奥秘,但也知道这过程肯定存在难以想象的危险性,甚至远远超过她作为一个学生能承受的压力。这……很可怕,可她依然坚持了下去。”
“或许,就和她说过的那样。虽然是前途未卜以及危难重重的冒险,但一想到那藏于黑暗最深处的新火种,那就算是万丈深渊也要探到底。”玛希说到这里,转而看向索菲,说:“对吧?那看似娇弱的身躯,内心里却住着一位巨人,承载伟大的理想主义和牺牲精神。真是了不起。”
“是呀……哎,虽然我是苏珊的室友,可感觉却不如你了解她更多呢。”索菲叹过一声,对玛希点点头,说:“如果能知道你回到碎石城工作,苏珊一定很高兴。”
“但苏珊出事后,能一直陪在身边照顾她的,主要是你,还有纳修,以及梅林教授。那两年我也只是偶尔过来一趟。”玛希轻叹一声,说:“要说了解么……也许,就是对不惜冒险追求理想的某种不同于寻常人的执着,让我和苏珊多少有些共同语言吧。说起来,这也许不算什么好事。就如苏珊,像那远古传说中的英雄,虽于深渊中取得火种,却在归途中不得不付出血的代价,甚至无法见到火种照耀世间那一刻。”
传说中的取火英雄?
记得苏珊曾向沃伦讲过自己发现时用了一个比喻,也就是“菲尼斯宝瓶”,传说中取火的道具!那应该是1499年1月寒假时,苏珊在紫樱咖啡馆兼职时向沃伦透露的细节。这是上周六沃伦转述的事。
印象中,传说里的“菲尼斯宝瓶”,其实也是可怕的“魔瓶”,使用者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也许可以抽空找书看看,说不定能有所“启发”?
然后……苏珊可能真在寻找“新能晶”的冒险中出了什么事,以至于感染可怕的冻灼毒素,甚至如上次戴莎补充过的,不止最初以为的一种毒型,而是同时感染vd-01和vd-02毒素!虽然有急性和相对“温和”之分,但无论如何都是极为可怕的致命之物。
而玛希,可能真知道些什么……
“很不幸……”蕾雅轻轻地说着:“所以,那份‘惊艳’的成就,背后还有苏珊学姐付出的努力甚至牺牲吗?可是,却鲜有人知呢……愿圣主怜悯,让苏珊学姐尽快恢复安康。”
“相信一定可以的。”韦娜跟上话说:“就算那种特别可怕的毒素,在这两年的医学进步下,最后也被特效药攻克了呀,对吧?像刚刚伊珂说的什么,阿美斯林,还有另一种啥特效注射药?”
“不清楚哦……那种针剂应该是主药物。”我转而看向索菲:“对吗?索菲学姐。说起来,那叫什么啊?”
“特雷斯通,有两种型号,sd-01和sd-02,一直都是搭配使用,马丁主任说是要压制苏珊体内的两种毒素。”索菲似乎回忆了下,说:“其实不止这两种……因为一直有新药在使用,但大部分时候都只是暂缓毒素的蔓延,不能彻底根除毒素。记得有段时间还定期使用一种型号为sd-03的新药剂。”
特雷斯通?呃,怎么感觉有点相似的前缀……
“联合生命工程集团和阿克索联合医药集团,在苏珊病例研究及相应新药开发方面,确实投入不菲。说起来,聚能联合集团还是联合生命工程集团的大股东。也只有这样的巨型集团才能专门针对一个极罕见的病例进行深入研究。当然,无论如何,得感谢集团维持苏珊生命的客观事实。”玛希淡淡地说:“而苏珊也付出了很大代价。不仅是为取得火种而献祭的灵魂,身体……也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医学素材’,就如在曾受真神眷顾的沃土上培育新生的‘种子’,最终开出不属于人间的奇异之花。”
啊……?
蕾雅和韦娜都惊讶地看了过去。而我……则见到索菲动了下嘴唇,但她也没说什么,而只是轻轻呼了一口气。
代价……对吗?
然而,哪怕成为“医学素材”是事实,如果不“合作”的话,就不可能得到充分的经济和医疗支持,苏珊的生命可能撑不到今天。
但想想那可能存在的“暗能量”及其释放后迅速蚕食身躯的可怕黑斑,如果那就是“沃土”,那仿佛在不断吸取苏珊生命力的恐怖“黑土地”,培育出来的“种子”,能结出何种“花朵”?
所以,无论如何,当时“偶然”来到圣心医院重症病室的我,择机不为人知地利用异能消融苏珊身上的冻灼毒素,一定是对的!
只是结果还是差强人意。因为,被毒素侵害多年的苏珊,身体和精神仿佛都受到不可逆的伤害,至今无法醒来。而失去了“病症”之后,和联合生命工程集团的合作协议也被终止了。至于后面的康复之路……恐怕还很难走。
“玛希学姐,你的意思是,苏珊被当成了人体实验的素材?”韦娜直接问出声。
“可是,梅林教授一直都在关心和支持苏珊学姐,应该不至于这样……”蕾雅摇了下头,跟上说:“我想,梅林教授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的出现。事实上,最后还是因为特效药的投入,才根除了苏珊学姐身上的毒素,对吧?”
“哦,那当然。哎,我刚刚可能表达得不太对……”韦娜马上向蕾雅解释:“苏珊学姐不幸的现状……肯定并非梅林教授的本意。”
“啊,抱歉,蕾雅。”玛希大概也注意到蕾雅的言语,跟着说:“我们大家都希望苏珊能尽早康复并清醒过来。已经过去的一些事情没法改变,只要以后的结果是好的,那就可以了。”
“嗯……是啊。”蕾雅像是呆呆地应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
“对呀。而且,与联合生命工程集团的合作协议已经终止了。从另一方面想,可能也不算坏事……”索菲也跟着补充:“虽然会有一些困难,但梅林教授一直都很用心地给予支持,很不容易。再之后的事……只能祈求圣主怜悯那不幸的灵魂。”
“确实如此。对了,索菲。梅林教授还想过把苏珊转院到红叶城的红叶医院。”玛希看向索菲,说:“那天他到红叶城后,晚上还抽空跟我聊了下这事,说是已经和阿布先生讲过,也请我帮忙留意和沟通。”
“嗯,梅林教授回来后也跟我讲过……”索菲点了下头,说:“但是,因为考虑到一些现实上的不方便,大家还没下定决心。而且,还得听听纳修的意见。”
咦……?我听着玛希刚刚提到的事,顿时联想起一些事的“交集”。
刚到红叶城的那天?就是9月12日的星期三吗?那天入城后,我们先去往科联会红叶城分会小楼,与当时还健在的阿布先生见面,并且第一次见到玛希。
随后到雅宾旅馆安顿完毕,我们就分组行动了。
那时,玛希带着我、蕾雅、韦娜和舒亚去东街广场和明月宫游玩,而说是“有各自私人交流安排”的塞拉和梅林,似乎随后再回去红叶楼。特别是梅林,他当时说要和阿布先生商量些什么事,而且还说要去市政厅一趟。
所以……那天晚上,完成“接待任务”后回到分会小楼的玛希,恰好见到梅林,并听到他提起帮苏珊转院的事吗?
说起来,梅林、塞拉和玛希应该早就认识才对,毕竟三年前还同为学院分团的成员!
可是,那天刚到分会时,我记得彼此介绍认识时,大家都显得好像是第一次见面……事实上,就连后来从分会小楼步行去雅宾旅馆时,队伍也“拆散”了。玛希是和我、蕾雅走在一起,而梅林和塞拉则是走在最后面……反正当时绝对想不到那三人居然早就认识。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明明是曾经的熟人,却像是“刚认识”一样?难道是因为从1499年后就少见面的缘故吗?如果重逢来一句“好久不见”也不奇怪啊。
就像梅林和苏珊的“关系”一样,若非我在医院碰见,以及后来听说的那么多事,那作为寻常的“外人”,根本无法判断那真正的关系与羁绊。
真奇怪,好像是若有若无的“刻意”距离感!
这会,玛希和索菲还在谈论苏珊转院的可能性。
“是有些不方便。不过,如果梅林教授真能下定关心,带着苏珊回红叶城治疗的话,或许也可以。就当是回乡……是吧?”玛希说。
索菲还没回答,蕾雅就接上了话。
“啊?可是,梅林教授是紫樱城人……哦,虽然祖上是卡诺州人。”蕾雅停顿片刻,说:“不过,如果在能晶工学专业上继续奋进的话,可能还是碎石城这边的条件更好些。”
“是呀,毕竟卡诺州是能晶工学的荒漠,以及神眷未至之地。”玛希倒也不介意,笑着说:“所以,我也跑到这边来了。回乡的话,恐怕只能养老啦。对于他那样年轻的教授来说,最美好的年华自然不能埋没于萧瑟的北方。这也能理解。”
“哎,也不是这个意思啦。是说……”蕾雅到这里却卡了壳,似乎想到什么但觉得不太合适讲。
嗯……我也觉得哪里不对?比如,需要做到这一步吗?让梅林舍弃这边的事业,带着沉眠中的苏珊回到红叶城疗养?嗯,那这两人的关系……?但索菲之前不是说过,这种“关系”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样吗?
哎,感觉更乱了……
稍微换个话题吧。
“玛希女士,你刚刚说的,梅林教授拜托你帮忙留意和沟通的那天晚上,是9月12日吗?就是我们刚到红叶城那天。”我想着刚刚自己的疑惑,就接着问:“那天晚上你回去分会小楼加班,后来还遇到梅林教授吗?哦,对了……后来我们晚点去到分会楼时,听你讲过……”
对,玛希后来有说过。按照与她几次交流得到的信息,大概能知道她当时的行动“路线”。比如,9月12日下午5点,卡诺州立第一图书档案馆关门后,玛希和尼克送我们回宾馆,然后她可能中途还“顺路”去了一趟治安厅,忙着沟通约翰先生身份报备和通行许可证的事,再和尼克回到分会楼。
随后,尼克应该是去研究那台中巴车坏掉的动力源,而玛希就进楼去忙事。她也说过,塞拉好像一直待在分会“查找一些技术共享资料”之类,后来两人就在一楼会议室“聊了会天”。
至于梅林……据说他和阿布会长下午也在分会,但4点多的时候出去一趟,直到晚上7点多又回来,但就直接去了二楼办公室谈话。
如果结合其他听闻,大概就知道,当时塞拉除了“找资料”,应该还在电报室通过电报机向碎石城分会联络。而梅林么……可能就是去了市政厅。他说过还要请阿布先生帮忙沟通,难道就是协助苏珊转院的事?
嗯……
“对呀。嘿,现在想想,那天的分会小楼可真热闹,从早到晚,不断有人来来往往。”说到这里后,却轻笑着摇了摇头,仿佛是在感慨那一夜过后的风云突变。
“还真的是。那天下午,玛希女士辛苦陪我们到处游玩,结果连累到你要加班到深夜,真是不好意思。”我回忆着那几天的听闻,接着说:“而在同个时候,塞拉学姐和梅林教授又再去了一趟分会小楼。嗯,记得塞拉学姐说过,她当时还用过电报机呢,好像是晚上的时候……”
但据后来塞拉所说,那台电报机却在隔天的9月13日“坏掉”了,以至于没法及时向碎石城分会报告这边的重大变故。
“电报机?”玛希没等我讲完后就出声,接着“哦”过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就说:“但我回去后,和塞拉聊天时,没听她讲过这事。估计她下午在二三楼忙活了很久呢。”
很有可能……红叶城分会楼的三楼是重要档案和资料保管室,平时都是封闭管理,但作为“稍微高那么一点级别”的塞拉,肯定是能要到钥匙或权限去“查找资料”了。至于二楼,就是大办公室和电报室所在之处。
说到电报机……实际上,9月14日回到红叶城后,去红叶医院探望芙琳和玛希时,我在那边的小庭院见到玛希并说了电报机坏掉的事,但没说到塞拉前晚还用得好好的。
而玛希,也只是“可惜”了一下那台“重要财产”。
“嗯,估计是。”我接着问起别的事:“后来回到会分楼,梅林教授还和阿布先生谈了1个多小时才离开吗?”
他们是7点多才回来的,然后据说就一直待在二楼办公室谈话。到8点半左右梅林教授才离开,这是谈什么呢?梅林大概除了能晶专业外对其他事情都是兴趣索然,而阿布先生可不像是什么专业人士……想想被他当成“珍稀展品”摆在书柜里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就知道了。如果涉及苏珊的转院事项,好像也不需要谈太久……
“哦,确实如此。我的办公室是在大办公室里的隔间,回去后就先遇到塞拉。可能她当时刚忙完吧,我们就转到一楼会议室去喝茶聊天。不久后梅林教授和阿布会长就回来了,但他们直接去了二楼阿布会长的办公室继续聊。一直到8点半左右,梅林教授才下来。本来他可能是要和尼克、塞拉一起走的,但看到我也在后,就留下交流几句,追忆一下曾经的学生时光。”玛希说到这里却笑了一声,说:“但他可真是不擅长聊天呢……或者是和我?反正就是尴尬。还不如像之前那样,就当做彼此不熟悉就好嘛。总之,一度冷场又不走……结果塞拉就自己先和尼克离开了。”
呃。原来还有这层原因吗……但是,“不擅长”聊天吗?
似乎不是……
更可能是,塞拉意识到梅林想和玛希私聊些什么事,而自己却成了碍事的人,于是就自觉告退了吧。
嗯,塞拉也是个直觉敏锐的人,应该就是这样!
“然后,他就提到自己下午先去了市政厅,还走过了老地方,接着就讲了自己的想法,也就是考虑让苏珊转院的事,提到刚刚和阿布先生说过,正好这时见到我,就请我以后多多帮忙对接等等。哦,还让我帮忙准备些包装什么的。”玛希这时再笑了一下,说:“如果不是要让我帮忙,可能他可以不用和我说话的。事实上,只是这点小事,也无需等到只剩我和他两人在才说,对吧?乱七八糟的……另生枝节。还好塞拉也知道我们没有什么特殊关系。况且,就算他不说,我知道这件事的话,肯定要力所能及地帮忙。”
这……?我又懵了……为什么要这样啊?
果然还是有“距离感”吗?
还有“包装”?啥意思……?
对了,玛希刚刚还提到……梅林说自己在9月12日下午除了市政厅,还去了“老地方”?难道是白峦区那间旧房子?
然后,那个晚上8点半后,阿布先生也走了吗?如她之前所说?
……
第329章 重温
“玛希女士,那天……就是9月12日,我们出发去能晶遗迹的前一天晚上。梅林教授也离开分会楼后,阿布先生还在二楼自己的办公室里吗?”我想着那些回忆中的听闻,感觉上,有一些“关联”似乎有点矛盾。
“对,不过没再待太久,当时也挺晚了……8点半左右吧。”玛希看过来说:“阿布会长也是忙了一天,还陪梅林教授到那么晚。不然的话,他可能就像以前那样,早早不在分会楼待着。”
听起来……阿布虽然是红叶城分会的负责人,但对这份工作似乎是漫不经心的态度。不过,或许这也是上下级的“共识”,就比如在碎石城分会工作且级别“可能稍微高那么一点”的玛希,就评价过阿布这十多年来的工作,“也就是关系网搭得还不错”而已。
这是得过且过,也会投机取巧的人吗?
当然,并不是说阿布的人品不行……不然的话,梅林教授也不会找他帮忙疏通关系。
或许阿布还有热心与大方的性格成分,否则也没法拓展关系。
不过,恐怕他也有虚荣心与不认真的缺点,所以他才会在那天下午或晚上向塞拉和梅林炫耀过卡诺州特种能晶的“新发现”,却对约翰先生的科考团队可能在卡恩山区陷入危险境地的信息不够敏感。
对,想起来了,那就是后来玛希在红叶医院跟我说过的细节。
9月12日上午,当我们初到分会并在一楼会议室与阿布座谈时,玛希曾进来向阿布小声汇报她收到治安厅通知的事,但阿布也只是让玛希有空过去一趟。
待得玛希下午接待完我们,顺路再去治安厅并得知约翰团队因故受困于雪林村后,按要求办好备案手续和通行许可证后,晚上再回到分会楼,抽空又向阿布说明此事时,也只是得到对方一句“圣主保佑”的回复。
可能日常科考行动中的各种意外和变故就如家常便饭,也往往能在玛希的强力处理下得到妥善解决,于是阿布也认为这不过是一次小小的插曲,因为卡邦人与矿业集团等外部团体的纠纷,以及复杂历史下的诸多更严重、更血腥的冲突,就是卡诺州的残酷“日常”之一,所以阿布才会表现得不太在乎,且如玛希所评价的,更看重“尽快带回矿区神奇的新矿石”。
大概,那些“新矿石”,也就是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是那天阿布的谈资之一。
可是,谁也想不到,为尽快取回特种矿石样本,由玛希沟通好治安厅并签发寄出的通行许可证,却成了约翰团队隔天9月13日重新出发并最终通向死亡的凭证……那一天,卡恩山区已经被“投放”了恐怖的死灵,还有另一拨同样凶残的恐怖份子在活动!
这是系列偶然却串起了必然的悲剧……?
唉。
虽然那似乎是“无法”预料的惨案,但如果能稍微有那么一点敏感性,或者不要太大意的话……
怎么说呢?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那天晚上,阿布真是大意到只想着尽快弄回特种矿石,也不关注那时候的危险形势吗?
虽然他可能确实很像那种人……但他也是在红叶城经营了十多年关系网,应该能得到各方面重要信息才对。
就像我们刚到分会和阿布交流时,他其实很清楚那几天公路被封锁、山地土着在闹事、但山梯古道还能通行等情况。
而且,塞拉也要请阿布帮忙沟通出城前往卡恩山区和红原的通行证,那可能也是他下午去市政厅沟通的内容之一,或许还不止是陪梅林去协调苏珊转院。
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更吸引阿布的注意,让他那晚在和玛希交谈时,忽视那些相对不太“重要”的报告?
说起来,后来在红叶医院时,我不知想到了什么,向玛希提过一个蠢问题,就是:阿布听到玛希汇报约翰团队情况后,“没表示什么后就回去了吗”……呃,好像还让玛希愣住了,少刻才回应一句“不然呢”的反问。
是的,阿布肯定是“回去”了,对吧?隔天我和玛希走到分会楼等人时,也听她说过的。
也就是说,阿布先生“昨晚8点半左右就走了”,而且他“也知道出发时间”。
但……只是这样吗?
难道,9月12日8点半左右,在分会楼,阿布走之前,还发生过什么事……只是我还不知道,所以总觉得似乎少了些“碎片”?
不过,是否自己想多了啊?
饶是如此,我还是问向玛希:“当时,阿布先生走之前,还有说什么吗?或是有其他事?因为,总觉得,那是位享受生活的慢节奏先生。记得刚到分会那天,他还建议我们可以多等几天,就当是度假……嗯,恐怕他也没那种加班或陪客到很晚的习惯。当然,肯定是因为玛希女士很能干,而且分担了很多压力。”
玛希刚刚也说过,如果是平时,阿布早就不在分会楼了。
这个“落后分会”的负责人估计没有什么进取心,比如非要在碎石城分会的塞拉面前表现些什么。特种矿石的存在可能只是他炫耀用的工具。
就算是陪梅林教授办事,那天下午他就算是完成任务了,至于陪聊什么的,似乎白天也可以……
哎,矛盾啊……确实,如果是不得不作陪,好不容易拖到晚上8点半才结束了,急着走不也是符合阿布的作风吗?
可我还在“奇怪”些什么……?
“嗯……阿布先生是梅林教授的好友么?”我追问一句。
“阿布会长可以是任何人的好友,这就是他的能力。”玛希笑了一声。但她可能敏锐地穿透我的混乱言语知晓真正想问的东西,就直接回答:“其实,那天阿布先生和我约好下班后谈些事情。但时间安排可能不太如意,下午我出去办事,回来后虽然已经晚了,但阿布会长又陪梅林教授聊得比较晚,也不知说些什么。于是,8点半后我们在阿布会长的办公室商量了一些重要工作事项。然后他就走了。”
这么说的话,好像比较合理。
但是,所谓的“重要工作事项”?
怎么感觉又冒起一个新矛盾点?
不过,既然是玛希说的,而她看样子也不打算细讲,并且又是阿布约好下班后再谈,那可能是相对“秘密”的重要事情。
而且,大概就真的是“重要”到足以让阿布忽略约翰团队可能遇险的消息,还让他即使到了晚上8点半之后也得和玛希商量后再走的地步……
至于是什么事,还是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对了,芙琳是不是还在红叶城?上周日写给她的信还没回。要不……再写一封?
“看来,阿布先生是临走前还给玛希女士布置了工作。难怪会忙到那么晚……”我接着问:“阿布先生走后,玛希女士还在他的办公室……哦,找些资料吗?之前你说过的。”
“对呀,而且要收拾下接待残局,秘书的事又多又杂。”玛希转而笑着看向蕾雅:“你也不容易吧?哦……记得梅林教授挺喜欢柠檬茶呢?现在也是吗?可惜当时只给他准备了红茶,真是接待不周。”
“咦……还好啦。嗯,早知道梅林教授那晚在分会的话,真可以带些柠檬过去的。那是我当时白天在红叶城东街补的货,相当新鲜……”蕾雅说着说着,眼光瞥到我这边,却“呃”了一声,马上就转移话题:“啊,这么说来,玛希女士当时恰好就在阿布先生的办公室吗?差不多晚上9点的时候……然后就见到我们过来了?”
嘿,蕾雅可能是想到自己拖着我去“散步”顺便去分会楼时,被我调侃有没有“带柠檬”的事。
“是的。”玛希稍稍笑了下,说:“当时我听到外面好像有说话声,就走到窗边,却看到楼外有两个人不知在干什么,其中还有个人好像贴在一楼会议室的外面玻璃窗往里偷窥,就被吓了一跳。后来仔细再看,才发现是你们,这才放心。”
啊……我看到蕾雅也在笑,再回忆当时被她笑话的样子,哎呀……
“抱歉,玛希女士……当时我们到分会都晚上9点了。”我赶紧解释:“但是看到一二楼的窗户都灯光,我就先过去看看一楼会议室有没有人,然后发现坏掉的中巴车后,又好奇看了看……”
“真是好奇宝宝,嘿。下次不用在外面踮起脚看嘛,直接进来,随时欢迎。”玛希笑了一下,结果也引起大家的笑声。
哎,真是……尴尬!
“是呀……”蕾雅笑过后,还是想办法转移话题帮我解围:“不过,当时我就发现二楼窗户内竟然闪过个身影,也被吓了一跳呢。还好那是玛希女士,嘿!”
哦!真是好……嗯,好室友!我颇为感激地看向蕾雅,同时又收获她的一道微笑……还是嬉笑?。
“对呀,看到是你们来,我也放心了。”玛希点了下头,说:“毕竟夜黑人静的,还不小心互相惊吓,哈。”
“是呀,然后我们本来想去敲门的时候,门竟然先开了,于是又被吓了一跳……”蕾雅接着说:“真是自己吓自己。”
“呵……就是。”玛希也跟着笑出来。
就在我想着还要说点什么时,韦娜的声音传了过来。
“真是服了你们,伊珂,蕾雅。好像都不把安全当一回事呢。那段时间的红叶城虽然没有宵禁,但还是不太安全啊,特别是夜晚……更何况我们还都是外地人。”韦娜看向我们,说:“而且,还是在刚解除宵禁后的第一个晚上,真是……甚至还不止一次。”
“不知该说是佩服,还是……”韦娜接着就摇了下头,看着我叹了一声:“而且是刚回到红叶城之后……”
咦……?
韦娜知道我们两次晚上外出去分会楼的事?!
啊,第一次,也就是9月12日晚刚到红叶城时,我和蕾雅晚上8点半后外出“散步”到分会楼,这是我们刚刚一直在“讨论”的,倒也没什么。
毕竟,当时就如玛希所说的,那两天“应该是安全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那样说,以及她后来所补充的,“至少今天比较安全”,以及“今夜也如昨晚那样和平安静”……说真的,当时我就觉得有点违和感,因为竟然有点像里克“至少今晚不会有危险”的怪异言论!
而事实上,隔天,9月13日确实发生了可怕的案件,北方的卡诺州卡恩山区,中部的碎石城西北城区,竟同时发生两起死灵杀人事件!后者“又”是6人遇害,而前者严格来说更像是掺杂了恐怖份子和邪教两宗犯罪事件,以至于竟有12名死者……包括凶手在内!
而其中,辛勤赚钱养家的杰瑞,本应开始新生活的妮卡,戴莎的同事们,深入山区科学考察的约翰先生和团队成员,还有凯尔的战友,多少无辜的生命不幸逝去。甚至,就连凯尔也差一点就遇害!
唉……
再之后,就是和凯尔在卡恩山区中迷路,又在那诡异的小矿洞过了一夜。幸好,在下一天早上,我们路过并探险过奇特的石板广场和洞厅,神奇邂逅第三位“她”之后,走下水梯,见过那后来才得知是名为月兰的奇妙花儿,最后在深脉1号矿区与前来救援顺便“采集矿石”的塞拉、尼克相见。与凯尔分别后,我就回到了红叶城。
第二次夜晚造访分会楼,就是如韦娜所说的,“刚回到红叶城”的那天,是9月14日周五的晚上。而那栋也遭遇了变故的小楼,与两天前相比,就像从曾经的光明世界沉入黑暗的死亡世界……想想那些布满怪坑和血迹的内外两扇门,真可怕!
不过,韦娜为什么知道我和蕾雅在那天晚上偷偷出去?
“韦娜学姐……你怎么知道我和伊珂晚上出去过啊?除了刚刚说的,还有……9月14日,感谢圣主保佑,伊珂平安回到红叶城那天。”蕾雅直接问了出来。她大概也猜到韦娜所指的“不止一次”为何意,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暴露行踪”……不过,她没有说第二次也是去分会楼。
因为,仔细想想的话,在9月13日山区和城里都发生过可怕事件,尤其是红叶楼遭遇变故,阿布会长在楼外死于非命等,而我在9月14日侥幸回城后,晚上竟然还“蛊惑”蕾雅一起去分会楼……这简直就是冲动、离谱、不可理喻。
可能蕾雅也意识到这一点吧。但她那晚还是鼓足勇气和我一起去分会楼“冒险”,甚至还在里面因为意料之外的“未见面相遇”而被吓到……真是委屈她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向蕾雅投过去感谢的眼神,恰好就遇到她转过来的视线。
啊……她向我嘟了下嘴,还微微皱起眉。
明白,我知道自己错了,大小姐……
“因为,有人举报啊。”韦娜“嘿”了一声。
啊?什么情况?还有谁知道……?
……
第330章 暖流
“什么?!是谁啊?真不像话!竟然随意泄露别人行踪……”蕾雅自然也猜到韦娜讲的有人“举报”肯定是开玩笑,但“有人”发现并说给韦娜知道,这事是一定有的。
于是,看起来非常不满的蕾雅,似乎开始高速运作脑袋对逐个嫌疑人进行分析。
“伊珂?不可能,哼。”她瞥过我一眼后就马上否定。
哦,果然是签过“密友契约”的好友!她是了解我的。不过,后面那个“哼”是啥意思啊……难道她还在埋怨,那天晚上因为陪我去分会却被吓得神志不清的事?
是啦,的确欠缺考虑。
唉……深表歉意,大小姐。
“嘿。”她又看了我一眼,不知是否注意到我的眼神,微微一笑后,目光掠过玛希,看向韦娜:“梅林教授?塞拉学姐?都不可能。所以,难道是……啊。”
还没等韦娜说话,蕾雅就稍稍装出吃惊的样子,然后给某个“犯人”定了性:“真不想到啊。那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侍女班长,竟然是黑夜跟踪狂吗……”
砰……我仿佛能听见舒亚的形象如镜子一般被天外陨石轰成渣的声音。
大小姐,你这是一口气给那位可怜的班长戴上几顶诡异帽子啊……
“哈哈,学弟听你这么说会哭死哦……”韦娜就只是开怀大笑,也不替舒亚正名。可能是因为蕾雅猜对了“告密者”的身份。
“你们这是在说谁啊……侍女?嗯?怎么回事?”索菲好奇地问了一声。她倒是注意到某个特殊得显眼的关键词,接着就往会议室里头望了望,然后似乎理解了什么:“哦……”
“呵,你们在准备有趣的节目呢,是今年大校庆特供吗?”玛希也顺着索菲的视线看向会议室里的布置,视线最终定格在那三排颇为显眼的衣架和服装上,笑了一下,说:“对咯,当时你们的队伍里还有舒亚……嗯,是挺文文静静的,不错的男生。”
看来,玛希也猜到揭露我们行踪的“举报人”就是舒亚了。
于是,蕾雅嘟着嘴看向韦娜,片刻后问:“学姐!这是怎么回事?”
“哈,是这样啦。”韦娜解释:“学弟当时在雅宾旅馆的二楼房间,是窗户朝向马路的房型,你们也见过的。那天……嗯,9月14日晚上,他不是说自己一直待在房间里做课题作业吗?据他说,大概8点左右,你们走出宾馆后沿着主路往西去,差不多9点半才回来。”
“啊,什么?细节还记得这么详细?我看他就不是在做作业,而是在写监控笔录吧!然后还乱说!哼,真是看错了人!”蕾雅说完后,嘴巴嘟得更高,一脸鄙夷的神情。
不……我倒觉得,舒亚做课题作业到很晚应该是真的。因为隔天见面时候,有听舒亚讲过,而且他确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难怪隔天舒亚被韦娜开玩笑问“是不是昨晚跑出去逛街”时,他慌忙否认的同时,还往我和蕾雅这边看了几眼。
当时,我就有点奇怪。他既然“昨晚没出去”就是没出去啊,为什么还要看向我们。
对了,9月14日下午的时候,舒亚也待在房间里做作业。当时我、蕾雅和韦娜从白峦公园那边回来后,还一起去过他房间……嗯,主要是韦娜提议去看看,因为也差不多到了饭点。
对了,记得那个房间的窗户确实朝向马路,而靠窗的书桌上则摆着各种书本纸笔和一杯咖啡。
不能否认他的努力和勤奋……只是房间条件太恰到好处,让他稍微抬起头将目光从资料集中移开,也许就在那休息眼睛的间隙,马上就能发觉窗外楼下的动静。
尤其是在那么安静的夜晚。
但我想,舒亚会关注我们出去和回来的时间,大概还是因为担心。毕竟那几天发生了很多可怕的事件,而我们又是其中的亲历者,特别是我……
韦娜也是一样的意思。她虽然又笑了几声,但或许觉得再这样下去会严重影响舒亚的名声,于是就稍微挽救一下:“其实还是因为舒亚担心你们啦。他发现你们那么晚出去一个多小时也没回来,就有些紧张了,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当他正准备走出房间去找其他人,比如梅林教授和塞拉学姐,还有我等等一起去外面找人,就看到你们从外面回来,这才放心了。”
“哦,是吗?好吧。”蕾雅还是很不满的样子,接着就问多一句:“梅林教授?哦……就是说,他也看到梅林教授从外面回到宾馆吗?当时也挺晚的吧?”
“听说梅林教授是8点后才回来的,好像是你们刚走出宾馆不久后的事。”韦娜转而一笑,看向蕾雅:“我们那天下午从白峦区回来后,不是还去宾馆三楼找了他吗?但直到晚上吃完饭,他也没回来。所以啊……你……和伊珂,大晚上出去……散步?还是去找梅林教授啊?结果还是错过了?”
呃,对的。
后来听宾馆前台服务员说过,在我们离开10分钟左右,梅林教授就回来了。我们是出门往西走,他则是反方向回来,相差时间其实很短,却没碰上面。
我也有推测过,很可能是第二次“夜探”分会楼时,我和蕾雅走大路去的,而梅林却可能是从街巷小路回来,恰好与第一次相反,于是再次完美“错过”。
只不过,第一次的话,也就是9月12日,可以确认梅林是晚上8点半从分会楼离开,走大路回到雅宾旅馆。
但第二次……9月14日晚,梅林是“去过”还是“经过”分会楼?但他应该就是选择了小路回来,所以才没见到我们。而那条小路,可以说就是只有分会楼和雅宾旅馆所在街口两个点的捷径。至于他为什么要这样走就不知道了……
只是“经过”分会楼的话,继续走大路回来不就行了?
如果是“去过”的话……!
但是,那晚在分会楼,后至脚步声的主人绝对不是梅林,时间和“特征”都对不上。
嗯……
“不是啦,那一次不是专门去找梅林教授……呃。”蕾雅一急,似乎说了些多余的话,或是暗示了什么事,再一见到韦娜那偷笑着的表情,顿时双眉微皱,恼起来说:“哎呀!学姐……怎么在帮舒亚说话啊,哼?不要转移话题……舒亚居然告密我们,是不是事实?”
感觉上……蕾雅给舒亚的定性又加重一层。
“啊,是这样啦。其实,是我和他在讨论别的事时偶然提到的……嗯,这次话剧的第三幕,不就是公主与骑士在夜晚的最后相见剧情吗?”韦娜解释说:“然后,就讨论了当时两位主角的心境,还有那圆月之夜场景的布置啊,再到讨论心情与环境的结合和表现力……等等,然后他就说漏了嘴,说是在离开卡诺州的前一天晚上见到你们还外出一段时间。然后,在我的好奇追问之下,他也只好一点点说明白了。”
原来如此……但韦娜可能不是追问,而是近似于“拷问”吧。
嗯,大概能想象到某人像小白兔一样被猎人逼到墙角,不得不蜷缩着身子吐出真言的场景……哦,可怜的班长同学。
只不过,为什么会从话剧的讨论联想到我们那晚出去的事……难道恰好因为我们是“主角”吗?还是说,舒亚也在思考9月14号那个月夜以及我们当时的“心情”啊?
呃……
“原来是这样么?那就勉强原谅他吧,嘿。”蕾雅微微一笑,脸色迅速阴转晴。或许她本来就是变着花样调侃舒亚,也可能猜到那是在“不可抗力”之下的“举报”,于是见好就收,同时将话题转向:“啊,韦娜学姐,你们也很辛苦呢,这么努力……说起来,也真的只剩两个星期的准备时间,感觉真是越来越紧张。”
“不怕啦,别紧张。其实,我都没坚持要拿奖或怎样。只要我们一起努力过,开心过,享受那或许不够完美但就是好玩有趣的过程,并让那些欢声笑语的点滴瞬间成为我们人生记忆中不可或缺的财富,那就是今次大校庆最有价值的收获了。”韦娜微笑着安慰蕾雅。
咦……这倒是挺出乎我的意料。
难道,这就是韦娜一直放任这个乱糟糟的草台“话剧团”自由生长的原因?虽然她最开始聚拢成员时手段百出,包括以“获奖个人和集体可以加学分并有助于学期评优”为诱饵来“收买”我……们,但她可能也不是那种太功利的人。
但是,就算没有了得奖压力,还是得再努力一下才行。
毕竟……不能在熟人面前过分出丑啊。
说起来,下周开始不是说要准备每天集训吗?
那就一起努力,并且……嗯,“享受”这个过程吧。
“哇,很有趣呀。你们要在这次大校庆表演话剧吗?就像上一届那样?”索菲先看过了韦娜,又看向我和蕾雅:“嘿,这一届的公主是哪位呢?还有骑士……”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的我,干脆就保持沉默了……
“嘿!”蕾雅只是笑着回了个声,还看了我一眼……
而韦娜,此刻摆出正经的表情,立正并侧过身,抬起手向索菲和玛希“重新介绍”我们:“如您所见,就是这两位。”
“哦?好像很有意思……”玛希也好奇地看向我们,好像还上下打量起来……
索菲也“哦”了一声,接着却说:“嗯……是要准备复刻吗?嘿?确实有意思,值得期待呢!”
哈……?
“复刻”是什么意思?还有……这只是个“享受”过程的节目,请不要期待啊!
而这时,蕾雅还来添乱。只见她笑着伸出两手,然后牵起我的右手,说:“公主殿下……”
刹那间,似有一股暖意从对方的指尖传来。
咦?
我收起本要吐槽蕾雅搞事行为的话语,惊讶地看向对方,却也对上她那仿佛隐藏于未褪笑容之内的茫然。
是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吗?
不是……并不是。
那是如透过我的肌肤,仿佛涓涓细流般暖过体内的神奇感觉。若非要拿来比喻或对比的话,就像是暖流的另一个反面,那由冻灼毒素带来的冷寒刺痛感!
但这是令人安心万分的温柔暖流。
太奇怪了,而且这不是第一次!
就像8月13日那个周一下午,当蕾雅和我在排练吻手礼时,也是被她牵起了手,然后就感受到那股缓缓而来的奇妙暖流,仿佛透过两人相互触碰的指尖,在彼此心灵之间架起了桥。
这究竟是怎么了?
甚至……
“你”是谁?
我呆呆地看着她,而她也静静地看着我,牵起我的手,却彼此都没说话,就像时光冻结在某个瞬间。
唯有那神奇的暖流,缓缓地淌进自己心灵深处的镜湖,直至坠出层层涟漪。
这……太不可思议了。
仿佛心灵相通一般!
那一次排练之后,当我们中断后再次排练,任凭再如何接触,也没有了那种奇妙的感觉,很奇怪。
可这一次,就像是在无意识的时候,竟然又来了?
但是,为什么脑海中的记忆,还是一副接着一副的空白画面……
片刻之后,却有一个声音,犹如来自遥远的天边,打破这奇特的静寂世界,也使得刚刚像是停止的时间重新运转起来。
“嗯,就是这种感觉,这种眼神!精彩的即兴表演!”
啊?
顷刻间,就如幻觉世界崩塌一般,“清醒”过来的我,或许还有她,说不清谁先动作,总之都松开了手,也切断了奇异暖流架起的“桥”,抹去了所有莫名的思绪和空白记忆。
刚刚那是韦娜的声音。
接着就是一阵鼓掌声,先是韦娜,然后是索菲、玛希。
“很好呀,果然值得期待。”索菲边鼓掌边看向玛希:“得亲临现场欣赏才行。”
“嗯,不错,我也争取抽空过来。”玛希也笑着鼓掌。
“欢迎两位学姐光临,我们一定尽力奉上精彩演出。”韦娜看起来十分开心。
呃。
不是说好只要“享受”过程就行了吗……
蕾雅……她还在看着我,眸子里的迷茫似乎更甚于上次。
……
第331章 心态
“蕾雅?”我看着那像是再次失了神的她,不免担忧地唤了一声名字。
于是,随着蕾雅轻轻地“啊”了一声,刚刚那似乎丢失在某个“幻觉世界”中的灵魂如同回到了躯体。她双眼一眨,身体就如解冻般抖了一下,接着就恢复了常态。
“不好意思,走了下神。”她说这话的同时,仍是盯着我,像是要透过我的双眸认清心灵深处的灵魂一样。
而接着,她稍稍摆动了下手臂,不知是有意或无意地碰了下我的手。
可这一次,当我们的指尖再次相碰,却牵不出一丝奇妙的暖流。
又是这样吗?
那阵奇特又温馨的感觉,莫名地来了又去,当有意识想去寻觅时,却再也感应不到半点火花。
下一刻,蕾雅就把双手都收到背后,又看过我一眼后,轻轻再说一声“不好意思”后就没了下文。
“嗯……没关系。”我也“客气”地回应她,接着却稍稍低下头。
哎……好尴尬又奇怪的互动!
“难道这也是即兴表演……?怎么有心动的感觉?是错觉吗?嘿?”索菲的声音传来。
“有点青涩的味道,更像初见时的第一次接触。但是,刚刚的称呼错了吧。谁是公主?”玛希跟上补话:“说‘没关系’的那位吗?呵……”
“学姐给的意见不错!好,决定了,把这点互动小细节加入第一幕吧!”韦娜的声音似乎有点兴奋:“最初相遇的无意触碰,与最末告别的主动牵手相呼应,多有意境!嗯,伊珂,蕾雅,记得到时要‘复刻’刚刚的两类神态与感觉哦!非常棒,加分!”
天……
彻底清醒过来的我,无奈地转而看向那三位微笑着鼓掌并评论的观众,张了张嘴想解释点什么,但想想还是算了,说不清楚……
只能说,她们的想象力可真不错。
而蕾雅也换上了热情的笑容,似乎灵魂彻底归位,接着就对韦娜等人说:“嗯,到时一定努力!啊,玛希女士、索菲学姐都是第一次来话剧团参观呢,进来看看吧!刚刚在外面站好久了,真不好意思!”
“话剧团?哦……”玛希走进会议室,转头就看到门口墙上挂着的牌子,顿时笑了起来:“红叶楼现在进驻了两个社团吗?挺好的呀,文学与科学碰撞而生的火花,一定是璀璨多姿的美丽邂逅。”
“嗯,很有趣!我赞成……”索菲也跟着走进会议室,同时看向“红叶话剧团”的牌子,一会后却掩嘴而笑:“哎呀,差点忘了,我都不是这里的正式会员,意见无效,嘿。但我私人支持。”
“不不,这是非常正确的决定,感谢两位学姐的认同!”韦娜咧嘴一笑,然后看向蕾雅:“特别是现任分团秘书的大力支持!”
“啊嘿,也不知这个分团还能坚持多久呢?”蕾雅笑着回应。
“哦?那也不是什么坏事,不怕!”韦娜眼珠一转,马上说:“那就把剧团牌子挂到外面去,让红叶话剧团转正……如果科联会真要撤出这里的话,嘿!”
“身为语言文学系的一员,我表示赞成……呵,虽然只是在宁溪谷学院待过一年的交换生。”玛希转而看向索菲和蕾雅:“但是,这栋楼目前还是能晶工学系的物业呀?”
“嗯,1491年这栋楼翻新后,听说这里就划归能晶工学系使用了。科联会学院分团1497年底成立后,到1498年才在这里挂牌设置办公场所,其实也不算久。”蕾雅看向索菲:“是这样吧,索菲学姐?”
“是的,有听说过。印象中,好像是1491年新学年第一学期开始后,红叶楼就转给能晶工学系。”索菲点了下头补充:“但因为我们系有自己的专业楼,所以对红叶楼没有太重视。无论是这边的小图书馆、会议室都没怎么用过,据说就连办公室也没人用,不知为啥……真是浪费。总之空置了很长时间。所以,科联会学院分团在这里挂牌也是好事,不至于让这栋历史建筑荒芜长草。”
“对呀。”我想起前个周日的听闻,就补充说:“记得戴莎学姐说过,这里曾是法学系某社团的办公场所。这么说的话,应该就是1491年8月前的事了。哦,或者是那年7月下旬之前,考虑到那是970周年大校庆而提前一周开学……”
在1491年的上学年第二学期或暑假前,红叶楼应该还是法学系“某社团”的“活动”场所。而那学期的最后月份是6月……咦?
不知怎么回事,竟联想到那位奥文描述过的“学长”。
那位学长,应该是位富有正义感、热心于政治活动并积极为底层劳工争取权益的法学精英,曾作为着名左派政治家斯纳先生的助手,推动了《劳动关系法案修正案》的颁布。可是,他……1491年6月本已即将硕士毕业,将于新学期攻读博士学位,并计划在未来进入立法院,为理想而奋斗,却在接下来独自的南方调研之旅中,于月铃镇神秘失踪。
那次十年前的事件……充满神秘的疑点,也“改变”了戴莎。
所以,1491年曾在红叶楼“活动”或“活跃”过的“法学某社团”么……
有会所关联吗……?
“对了,是有这回事。”索菲似乎回忆了下,说:“确实,在更早之前,红叶楼还是法学系在用。可能当时真是某社团的活动场所吧。因为法学系也有自己的专业楼,相当气势宏伟的建筑呢……毕竟那是宁溪谷学院的老牌专业。”
“再后来么……听说是有一些不便公开的原因,总之红叶楼就转手给能晶工学系啦。”索菲笑了下,继续说:“但感觉好像这两个厉害专业都不太想要这个红叶楼呢?虽然这是历史悠长的古董建筑,却似乎不被待见。”
“啊,真可怜,如此被嫌弃,现在又要被第三次抛弃吗?”韦娜顿时爱心大泛滥,说:“怎可以这样?但是,不用担心。如果科联会学院分团撤场,那就由我们红叶话剧团接手吧,一定会像珍爱自己的家那样去呵护她。”
呃。“她”……?这个代词实在是……
“那也好吧,反正……也无所谓了。”蕾雅轻叹一声后,仿佛干脆放弃了之前的原则。
咦?
难道,科联会撤销学院分团已上了进程表?
要不然,怎么当时激情万丈的蕾雅,才加入两个多月,就变得如此“颓废”了……
唉……深感同情地看向蕾雅,然后,也瞥见了那边正在偷笑着的某未来“调查记者”。
韦娜……真是可怕的女人!貌似她总能有步骤地实现自己的计划!
而且,这不止是话剧团在红叶楼外挂牌的事!是我们可能会跳进火坑出不来的大问题啊!大小姐,你上周六才说过“仅此一次”的话,自己都忘了吗?!
“喂喂,蕾雅……”我赶紧喊了一声,试图提醒她。
“啊,什么?”蕾雅转而微笑着看向我,却似乎会错了意,马上就侧身再走开两步,对着韦娜等人说:“幸得有韦娜学姐兼导演,从剧本设计到服装道具等等都很用心呢。玛希女士,索菲学姐来看看咯。”
呃。我却觉得……恐怕值得商榷,特别是“剧本”设计方面。
不过,看着玛希和索菲的注意力现在都被那些剧团相关布置所吸引,听着她们好奇地向韦娜和蕾雅问东问西,倒也感到一种轻松愉快的气氛。
挺好的。
其实想想的话,刚刚在讨论的,是我和蕾雅在9月14日晚上8点多跑出雅宾旅馆“不知所踪”一个多小时。而我们第二次“夜探”红叶分会小楼的事还没讲出来就被“掐掉”,就是因为蕾雅“恰巧”转换成了剧团相关话题。
那……也好吧。
这会儿,她们正聚在挂着各种服装的移动衣架旁边热烈讨论中。
“这就是公主的裙装吗?”索菲抬手抚过布料,赞叹着问:“质地不错耶。不过,好像……是否稍微素了点?嗯,我是说……可能相对而言还不算华丽。当然,这样也不错。”
“嘿!”蕾雅却只是笑了一声。
“不是哟,这是侍女的专属服装。”韦娜笑着说:“毕竟是女配嘛,值得投入。应该能换多几个评分。”
没想到舒亚的剧团地位还提升了,就是听起来怪怪的。好像是把他打包了卖钱一样。不过,各种意义上讲,似乎就是如此……
“侍女?哦,就是刚刚讲过的那位。”索菲马上如焕然大悟一般,看过雷亚和玛希后,好奇地问:“就是你们提过的,文文静静的……嗯?”
“对啦,就是舒亚!”蕾雅不嫌事大地补充:“如韦娜学姐所说,他肯定是本届圣城记紫白玫瑰话剧亮点之一!”
“哈……”玛希笑了笑,仿佛下定决心后说:“很有意思,真的要抽空过来看看才行。”
“嗯,光听着就很有趣。他吗?嘿……”索菲重复了一下代词,感慨着说:“啧啧,今年的圣城记在创新上又迈进了一大步啊,真是日新月异的时代呀。必须来观摩学习。哦,门票的话……”
“没问题,我已经跟学院筹备处联系好了。”韦娜马上宣布:“到时多印一沓大礼堂入场券。”
呃,还真的是“多印一沓”啊!
“嗯,那主角们的服装在哪里呢?特别是公主的套裙,一定很漂亮吧?”索菲接着问。
“还在制作中,但肯定能在大校庆前拿到货。还有骑士的服饰也是。”韦娜转而向我和蕾雅眨了下眼睛,说:“贝纱定制的工艺和品质,值得信赖。敬请期待哦,两位。”
“好呀!以前我穿过贝纱的礼裙!特别经费烧在这里,真是对不起其他成员们……哦,舒亚除外,嘿!”蕾雅说到这里却忍不住笑意,一副开心的样子。
“哎,韦娜学姐……”我颇为无奈地说:“其实,租一套服装也可以啦,反正尺寸差不多能穿就好嘛,不是说只要享受过程就行吗?”
而且,那还是定制服装,真是奢侈!从卡诺州回来后的下个周二,大概是9月18日那天下午,韦娜就找过我们,说是要去那家店量身定制服装。我就以当时急着出去办事为由拒绝。而蕾雅就挺开心地跟着韦娜去了,没想到的是,她们自作主张定制了我的“专属”,理由就是“时间来不及了,当时必须马上决定”……
“没错呀,我们是在享受过程。”韦娜看向我,笑嘻嘻地说:“而你,我的公主,则是我们得分的关键。放心吧,未来的裙装绝对合身,定能使你光彩夺目,锦上添花……因为我们已经认真研究过你的身材尺寸和最佳风格了……”
……我的天。
请不要研究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吗……还有那位偷笑个不停的协作者,蕾雅同学,请自重啊!
“看来这一届的圣城记也很有趣哦。”索菲笑着说:“如果上一届的剧团话题人物罗茜能到场,那就更精彩了。”
“听说,罗茜学姐很可能会来!”韦娜的语调提高了些许:“我可是一直在关注她呢!最新的消息……可能性很高!”
嗯……回想的话,这应该是韦娜第三次提到这事。不过在更早之前,我就听戴莎说过罗茜可能会出席今年大校庆的事。
“啊……虽然已经有这预期,但临近大校庆,还是会紧张呀。虽然韦娜学姐刚刚也鼓励过了,嘿,我真没用。”蕾雅俏皮地吐了下舌头,然后说:“不过,还是努力吧!即便无法比拟前辈的璀璨光辉,至少也让我们在那一夜发出自己的光亮。”
哦……与当时被韦娜“蛊惑”参演时的抗拒相比,蕾雅这次似乎多了些自信。
那我……或许也得转变一下才行。不能都是别人在行进,而自己却裹足不前啊……
甚至就连舒亚……不也是在努力吗?相比起“明面上”的我,他要饰演的角色可谓更加难堪,但到自己出场时,他也能“放开一切”投入身心……呃。
所以,可能得稍微调整一下“心态”吧。
至少,别总是被断层的记忆和莫名的思绪所束缚,对么……?
……
第332章 痕迹
“红叶话剧团”的参观和讨论告一段落后,我们走出会议室,上楼梯来到小图书馆。
刚踏入二楼走廊,就能隐隐闻到一阵霉味。
“啊,刚刚来的时候,忘记开窗了……”蕾雅应该也察觉到空气不佳,抢先几步走到前面,打开朝向楼外小路的窗户,好让微凉的轻风带走一点腐朽气息。
“没关系。”玛希微笑着跟过来,转头看向走廊另一侧的小图书馆,轻轻地吸了口气,说:“这是沉淀过几个世纪的痕迹,恰似历史的见证与遗物之一。我并不讨厌。”
“对哦,玛希学姐是历史与图书档案专业呢。”韦娜走过来,感慨一声:“像我这样的新闻专业,或许更专注于近期、几年、最多几十年的人和事,而学姐观察的是几个世纪、数个千年间轮回变幻的旧史与新历……就像穹苍看到的是大地的沧桑变迁,而我只是地上的芸芸众生之一,更关注今日新生的绿枝红花,或是偶尔抬头看一看天上的日月轮换。”
“呵,这可真是太言重了啊,未来的记者小姐。”玛希笑了声,淡淡地说:“我也只是地上渺小人类中的一员,怎敢妄想接近唯一真神的天穹圣域?可能……我的专业,让自己会用更多时间去仰望晴空与星夜,但是,越领悟那近似永恒又非凡人所能触及的精妙法则,便愈发感到某种窒息般的绝望……”
说到这里,玛希似乎轻轻叹了一声,看过我一眼后,就转向韦娜:“我们,太卑微了。所以,如果能低头看看今天某地萌生的小花苞,想象着某个月圆之夜就能盛开的雪白花儿,呵护着今日的小希望,期待着明天的小美好,那也很有意义啊。”
咦?玛希刚刚说的是月铃花吗?
不,也可能是月兰。那也是在满月之夜盛开的花儿,与月铃花相类似的白色花瓣,只是内嵌其中的缕缕黄色,替代了月铃花的鲜红。虽然月兰的花期也不长,但比起花开即逝的月铃花要好得多。
还有,玛希刚刚说那番话的时候,怎么会有那么深的感悟呢……?
难道她也有些“故事”?
当她看过来时,我也试图读取那可能嵌于神情和眼眸里的意味,但她很快就转过头看向韦娜。
“嗯,这也是!反正,凡人也有自己渺小但充分的快乐嘛!”韦娜点点头,说:“但是,身为未来的调查记者,我会在发现身边美好的同时,勇敢去披露那些使人伤悲与绝望的丑陋,这也是我的理想和追求。因为,我崇拜的前辈,除了带给人们美好回忆的罗茜学姐,还有敢于在黑暗中探索的林奇学长。”
“咦?林奇学长和罗茜学姐……”我听到这里,不禁插上话并看向韦娜。
“对呀,这两位都是1491届的前辈。”韦娜点了下头回应:“林奇学长之前是《红番茄报》的专栏作者。似乎很多人都不理解,说他堕落为一个夺人眼球的小报奇葩记者。但那绝对不是他的初心。事实上,他近年来应该是在全国各地调查暗访的。”
“是的。林奇学长是位勇敢的调查记者……”我回想起,9月12日下午在卡诺州立第一图书档案馆二楼巧遇他之后的交流。
他在执笔的专栏掺入妖怪等等无稽之谈的夸张描述,只是某种意义上的表面掩饰,内里对圣明邪教犯罪事件的追查及分析逻辑实际上相当严密。
事实上,第一次见到林奇,还是在红叶城外排队过检查的时候。当时他因为出外调查却丢失记者证,结果被治安官拒之门外。而那时,我们正好在车上见到他和检查人员吵架的场面。
总感觉他也不是那种“受欢迎”的人士。或许,是因为他的调查对象与事件“不受限”吧,而且不只是针对圣明邪教……因为后者所牵扯的链条和幕后罪魁祸首,极可能不仅是一群疯狂犯罪的狂热邪教徒!
更何况在卡诺州,还有可怕的其他极端分子。林奇应该是知道危险的,可还是选择独自去调查。
对了,他本来还有助理的,但听他说“早跟人跑了”,可能也是个悲伤的故事……不过看他当时一脸风淡云轻的表情,估计他更在乎的是自己所坚持的事业。
这也是一位坚持追求心中理想的“学长”,宁愿背负难以想象的孤独,也不畏惧随时面对的危险。
说起来,我们本来应该会更早见面的。就在月铃镇6月17日死灵杀人事件发生后,林奇和当时还在一起的助理在6月19日来过镇上并待了两天,也准备要访问我,但第一天被温芝之家的看门老太太拒绝,第二天被嘉妮老师一句“别骚扰我的学生”给赶走……
后来在东宫之前分别后,林奇说过如果大家都在红叶城的话可以再见面,不然就在碎石城再聚。
唉……没想到后来还发生了那么多事。特别是那次见面后的隔天,9月13日,恐怖的罪案及多达12名死者,希望那位同样独自调查的勇敢学长没出事!
“嗯?林奇学长……伊珂,我们当时不是在红叶城的东宫遇见过吗?啊,玛希女士也知道的。”蕾雅补充说:“当时他也在二楼档案馆找资料吧,闭馆后就一起出去了。”
“咦!”韦娜顿时惊讶地喊了声:“东宫?是我们刚到红叶城那天吗?我怎么不知道……没见过林奇学长呀!啊,难道是……你们去了东宫,而我和学弟在明月宫,然后错过了?”
“是哦,就是那一天。玛希女士带我们去的嘛。”蕾雅看向我,说:“对咯,当时我们走出东宫后,林奇学长告别后就很快离开了。然后我们才去主宫那边找韦娜学姐和舒亚。韦娜学姐和他还真是错过了,是吧,伊珂?”
“嗯,确实是这样。”我回想起来,林奇告别离开前,还让我带句话给戴莎,说他“现在好得很”。而我也在前个周日与戴莎再见后完成了“任务”。
想想当时戴莎对林奇的评价,嗯,“命硬的人”,“勇敢的冒险者”……也许真是如此。
“啊……没想到林奇学长当时竟然也在红叶城,还离得那么近!”韦娜很是可惜地说:“本来应该可以见面的!”
“真不知道呢……嘿,这么说来,其实我们那天早上刚入城时,在车上见到很多人在城外的南门检查站吵架,其中就有一位是林奇学长。”蕾雅转而看向我:“好像是丢失了记者证以至于没法进城。”
“对啊,应该是林奇学长出城调查的时候遇到什么事,结果不慎丢失了。”我点了下头:“不过他后来又找到办法溜进来了……”
“啊?难道真的偷渡进城?”蕾雅大概想起自己当时在车上说笑时的话。
“据他说,是绕着小道跑到禁止通行的s22公路,被巡逻队遣送回城的,从西门回来……只能说是厉害。”我简要概述。
听到这里,蕾雅和韦娜都是噗呲一笑。
“啧啧……”玛希跟进评价:“很符合这个人的品性啊。”
不认识林奇的索菲,则是附和着笑了声。
“对了,林奇学长说过,他当时就住在《红番茄报》红叶分社旁边的旅馆。但是因为我们的日程比较紧张,之后就没法再见面了。而且,他似乎也很忙,总是到处跑。”我接着补充说。
“是呀,如果没有那些事情……本来我们可以多一天的活动。”蕾雅带着遗憾的语气说:“或者,假如稍微空闲一点,也有心情的话,还可以乘坐米轨老式机车前往菱川城,慢调欣赏沿路的圣恩山脉南坡风光,再换高速宽轨列车南下回碎石城,也不错呢。”
“哦……确是一段很好的旅程计划,很遗憾未能成行。”韦娜叹了声,像是有点惋惜地说:“只能寄希望于往后了。”
怎么话题突然有点伤感……?
“呀,人生何处不相逢,肯定还有再相聚的时候嘛。就像今天这样,不是很好吗?”我想起当时问过林奇的话,就接着说:“林奇学长说过可以在碎石城再见。我问过他下个月的大校庆要不要参加,他也说尽量抽空过来。”
对了,在东宫离别前,他也劝过我不要“介入圣明邪教徒相关事件太深”,因为“我们都是脆弱的人类”。但可能他误会了我那像是失望与茫然的情绪,就说可以理解我“探寻真相的心情”,如果下次再见面的话,可以向我提供独家调查报告……呃。
如果是有关北方的圣明邪教与极端分子活动情况,那也不错!当然,前提是他能安全……即使他是真的“命硬”,还是要小心才好。
说起来,圣明邪教如果曾是历史上圣主教的分支,那应该也是发源于南方沃兹才对。
可是,为什么总觉得,北方的卡诺州也可能与其有很多渊源……?
是因为东宫的档案里所记载的,“恰好”五百年前的1001年,卡诺州的圣明邪教同样“异常活跃”吗?
但是,卡诺州宗教与政治历史的复杂性,不仅有诡异“复苏”的狂热邪教徒,还有跨境的恐怖分子组织,如“卡邦团结阵线”之流……
嗯……
“是吗?!林奇学长也会参加大校庆?”韦娜顿时就来了精神,“嗯”过一声,似乎就在脑海中敲定了某个方案:“而罗茜学姐也可能来!哇,到时争取利用空隙时间,组织个名人校友专题访谈好了!哦,只有我一人可能还不行,得找助手。而且,那天下午的表演准备更加重要……”
哦……不。
怎么感觉给自己挖了个坑?
我注意到那缓缓投射而来的视线,就赶紧对韦娜说:“对了,记得蛮早之前,就听韦娜学姐说过。你不是已经采访过罗茜学姐了吗?而且林奇学长也没说一定能来啊……如果他真的来了,也可以在节目结束后再去找他访谈,不就行了嘛。”
“那也是,好吧。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其实,在之前,不只是罗茜学姐,林奇学长我也接触过,可是采访时间不够,都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而林奇学长……可以说影响到我之后的人生选择和追求呢。”韦娜接着看向我,说:“所以,如果到时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再去访谈那些名人前辈们,嘿!”
咦?林奇学长对韦娜的影响居然有这么大吗?所以,她才有当调查记者的志向?
难怪,她刚刚因为在红叶城东宫错失再一次相遇而遗憾。
不过,说到“再”访谈,怎么还是把我拖下水啊?哎,不会到后来也动员我去副修语言文学系新闻专业之类吧!
于是就有了个不太妥的想法:要不“推荐”舒亚充当韦娜的助手吧,她肯定会愉快接受的。对于班长,先对不起啦……
“对了,林奇学长说过,他还访谈过玛希女士……”我决定还是先转移一下话题比较好。
至于舒亚……呃,先打住。
对,就是东宫闭馆后,我们离开的时候,林奇和玛希简单交流过,也提过“自从上次采访以来的话”,不过玛希的反应似乎相对冷淡些。
而且,林奇肯定采访过各行各业很多人。他当时还问过玛希约翰先生是否在分会,而玛希也只是简单回答“还没回来”。对于接下来的“约翰是否带队去卡恩山区做科研以及安全情况”,玛希只是模糊肯定了“好像是”去做科研,而忽略了安全问题。
当然,可能是因为结束东宫参观活动并送我们回宾馆后,玛希“顺路”去治安厅办事后才得知约翰团队被困雪林村。
那天9月12日,卡恩山区的确暂时“和平安静”。
唉。
那些凶残的极端分子和邪教徒……!
而且,林奇还说他采访过某位圣明邪教徒!但是……他似乎对那个邪教徒持同情态度,说那是个“卷入不幸事件的可怜人”,以及那人“虽然有些过激言论,但可能与他工作家庭有关”……等等。
而那个在林奇口中可能“曾是正常人,却因不幸变故所致”的邪教徒,已经死去了。如果按当时日期以及林奇所说的“一个多月前就不在”来推测,那人大概是在8月下旬至9月初之间就离世。
那或许是林奇所熟悉的人,甚至他还因为没及时发现那个人信仰异变而有所自责……但是,尽管他可能熟知那个邪教徒的情况,却似乎在我面前提及时有所躲避。
为什么啊?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我不禁偷偷看了一眼索菲。
或许不止是我,应该是在“外人”面前。索菲在提及某人时,也有相似的“闪躲”。
对,当时还在重症病室探望苏珊。索菲提到苏珊父亲“逝世不久”时,同时也强调“已经过去了”……而且不止一次。听起来,那应该也是一个悲剧。
呃。真是古怪的“联想”……!
这时,对于我刚刚“转换话题”时的提问,玛希的回应片刻后飘来。
“是呀……不过,应付他也真不容易呢。”
啊?
……
第333章 应付
嗯……“应付”?
看来林奇还真是不受待见。所以,他当时到底是在采访玛希什么主题啊?
“玛希女士,林奇学长访谈的内容是科联会么?嗯……红叶城分会?或是和卡诺州有关?”我有些好奇。
红叶城分会是个“落后”的机构,据说十几年来都没有值得一提的成果,只是近期才有了可能涉及卡诺州超高密黑能晶矿脉的关键发现。
但没想到,那些特种矿石带来的,却是可怕的灾祸。
不,虽然约翰先生的团队是为了寻找卡恩山区里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而于9月13日遭遇死灵而遇害,但祸害的源头是那些“投放”死灵的凶手,就像五百年前曾在卡诺州“异常活跃”的圣明邪教徒!
而卡诺州,这片在旧史孕育过璀璨文明的“未开化土地”,曾经在五百年前触及能晶工学高峰一瞬的“能晶工业荒漠”,也是诸多贤者与先知路过的“神眷未至之地”,政治、宗教、民族等无数派别在历史上此起彼伏的纷争、战乱、镇压与反抗……就如在古老土地不断萌芽的荆棘与花木,为争夺阳光与养分而野蛮成长,剥去美丽但柔弱的花朵,任凭仇恨的尖刺贯穿彼此身躯,却又在相互融合与伤害的数千年间,逐渐纠缠共生成魁梧又狰狞的诡异古树。
想到这里时,我正看着玛希。
总觉得她应该熟悉卡诺州历史旧事的现状与起源,不仅是因为她的专业,也可能是……我的“直觉”吧。
“嗯……都有。”玛希看过来说:“当时他刚到红叶城不久,就登门造访几次,连预约都不做的。反正按他后来透露的意思,就是觉得这分会看起来清闲又友好,肯定不是碎石城分会那样繁忙且官僚的风格。”
“啊哈……”韦娜顿时笑起来插话:“真不愧是林奇学长!”
而玛希,还有蕾雅和索菲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不过,我怎么感觉这更像是“脸皮厚”呢……?难道这就是此类调查记者的必备“职业技能”之一?
反正,我是没听出玛希的叙说中有任何赞赏的意味。
“这么说来,林奇学长肯定也上门了好几次?因为红叶城分会没有赶他走吗?”韦娜接着问。
嗯……看来韦娜也挺清楚林奇的个性和“不受欢迎”甚至“偶尔会被揍”的境遇。
“哦,倒不至于赶人走。毕竟阿布会长在的时候还是比较热情好客。实际上,如果白天没什么的事,他也会出门去‘搭关系’。”玛希说。
这就很符合阿布的个性了。听起来,这位比较享受当地生活的分会负责人,就如玛希所说的,没事的话早早就不在分会,或许晚上也会出去“搭建关系网”之类。
“原来如此。林奇学长还说他约见过约翰先生?是在红叶城的时候吗?”我接着问。
“不,他们可能更早前就见过,应该还在碎石城的时候。”玛希回答:“约翰先生是直到9月9日才正式组织好团队到红叶城。他当时很忙,因为隔天就要出发去卡恩深脉矿区。所以那天林奇再次上门后,两人只是匆匆一聊就结束了。”
“哦……难怪林奇学长说过‘上次约见有些匆忙’的话。”我记得玛希曾说过,约翰先生之前都是在红叶城短期出差几天,但其专业态度和良好为人给玛希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按玛希之前的说法,本来约翰先生是计划带队于8月中下旬到红叶城常驻一年,准备进一步勘探卡恩山区的超高密黑能晶矿区。目标可能位于深脉矿区1号和2号之内,或是其他“地点”……不排除就是我和凯尔偶尔露宿过的那个神秘矿洞!不过,后来似乎因故一直拖到9月初才来到红叶城。
听起来,似乎约翰先生的团队成员直至9月9日才到位红叶城。连同凯尔在内的两名“兼职”护卫,他们隔天出发前往卡恩山区,却不慎在深脉2号矿区卷入卡邦人与红叶工业武装工程队的流血冲突,之后因故被困于雪林村,直至9月13日获得通行许可后再出发去往深脉矿区1号,却在途中遭遇恐怖的死灵……
而约翰决定常驻红叶城探索超高密黑能晶矿脉,是因为收到两条“线索”。
其一是早在7月中下旬就收到红叶城分会寄出的特种矿石样本,据称是“在卡恩山区出产的特种矿石”,消息的源头却可能是在7月提供矿石样品给阿布的“乔治”。
其二是有部分矿石经过菱川的雷岩能晶矿区粗加工为基础原矿流通到碎石城,那本只是黑市私下交易的“新品”,可能在7、8月通过某种渠道到了约翰手里,估计科联会据此追溯到卡诺州的源头,因此也强化了诸如“卡诺州尚有未被发现的超高密黑能晶矿区”的观点。
在当时,全国唯一出产且能粗加工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的月铃矿区因6月17日的死灵杀人事件被暂时封闭后,发现新的特种能晶矿脉尤为重要。特别是对于能晶工学领域的专家而言,那种“发现历史”的荣耀感,大致也能理解。
“嗯……林奇学长应该是8月初就到红叶城的吧。我记得,当时8月开始的《红番茄报》就没有他的署名文章了。”我问向玛希:“然后,他就是在那时之后几次访问红叶城分会吗?”
记得当时9月12日在东宫遇到林奇时,提及某事时,听他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而他也差不多在红叶城待了这么久……
“是的。印象中应该是周五,对,8月1日的周五。因为隔天就是周末。总之都是令人深感无语的日子,特别是遇到如此‘敬业’的调查记者。”玛希笑了一声,说:“那天下午4点后,林奇自己找上门来说要采访。因为阿布先生不在,就由我接待他。本来我是打算流程化打发他的,可他还真能讲啊……说他是今天下午刚到红叶城,中午饭都没吃就来到分会,因为这是他认为最重要的专题访谈首站等等。”
嗯……不应该是专题“调查”吗?哦,大概是首次见面的客套话……我觉得。
“好可怜。那……玛希女士给林奇学长点什么东西吃了吗?”蕾雅说着说着,却笑了一声。
呃。怎么听起来,就像是给上门乞讨的流浪猫狗喂食一样……
“没呢,分会没有厨房呀。当时我们在一楼会议室见面,能提供的就是一些小点心,还有一杯热茶。”玛希也笑了声,说:“唉,当时他那大大的黑眼圈,一脸憔悴的胡渣,不知几月没清洗过的邋遢外套,就连满是污迹的记者证也非常可疑……要不是他言谈举止还有那么点专业素质,以及恰好我也在宁溪谷学院做过交换生,因此能和他对上一点校园细节……否则的话,我已经在暗暗考虑借故躲到安全屋报警了。”
“啊,好可怜……的林奇学长。”韦娜也感慨一声,或许她所指的是林奇的遭遇,却抹不去自己那微微一翘的笑意。
嗯,就连那边的索菲也在暗暗笑着……
但是,想起自己和林奇在东宫二楼档案区的初遇,我也是被那“相当可疑”的他吓了一跳。因为当时我在查阅1001年份档案资料时,读到一些颇为关键的记载时不自觉地念出自己的思考,然后就突然发现那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的他!
哎,应该说,就是位可能非常专业但稍微不顾及“常识”的学长吧……?
“同在宁溪谷学院学习生活过的经历,这一定是拉进彼此距离的好话题。林奇学长当时应该也蛮开心吧?毕竟在异乡遇到了校友,还都是语言文学系。”我想起同时在档案馆时,聊到学院以及戴莎之后,就和林奇渐渐熟悉起来了。
“嗯,说到那一点,他当时还真是挺开心的,还学妹学妹地叫。即使我再次强调自己只是1498年的交换生,他还说那最起码专业学妹也是对的,呵……”玛希说到这里,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对那个纠缠技能一流的调查记者没什么办法。
也难怪她刚刚会说林奇“不好应付”。
“可能当时的林奇学长是风尘仆仆来到红叶城的吧,听起来好像是没准备妥当的样子。咦,他当时只是一个人来分会的吗?”韦娜说了句公道话,接着却似乎发现了“关键点”。
“是呀……对了,他曾经是《红番茄报》专栏主编。”玛希点了下头,说:“确实,当时他是一个人来的,怎么说呢……还真有点落难的感觉,呵。”
“听起来,林奇学长是在这边进行艰苦的调查报道,却只是一个人吗……连助理都没有呀。”韦娜似乎有点想不明白。
其实,一个原因可能是因为林奇意识到这次涉及圣明邪教的专题调查相当危险,但他作为“脆弱人类”的一员,也愿意去“冒险”。
而另一个原因嘛……
“因为,助理跟人跑了啊……”我顺着回忆说出了声,但马上就觉得不妥,还想说点什么来掩盖时,却已经来不及。
“哎?咦!”韦娜反应奇快地看过来,接上话说:“哟?!伊珂,怎么回事啊?什么情况?说来听听呀……!”
天,四个女人的视线齐刷刷地射过来……
“等等,事先声明,我不知道具体情况。”我赶紧抬起双手摆了摆,说:“那只是林奇学长随意一说,也没详谈,时地人事统统不清楚。还有就是,助理也可能是男的啊。因为觉得辛苦就跳槽到别的主编那里去……诸如此类,对吧?”
哦,其他人都稍微收敛了下好奇的眼光,唯独韦娜一脸不相信的神情。
“不可能。你怎会以为那助理是男的呢?听着就不像。嗯,这其中一定有故事。”韦娜化身心理侦探,分析片刻后就给出结论。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林奇学长的故事啊。”我看着那继续刺过来的视线,无奈地对韦娜说。
“好吧。”韦娜耸了下肩,微微一笑:“林奇学长大校庆会来是吗?到时候的专访得安排上,嗯。我们一起去吧。”
哦,圣主啊。
刚刚为什么我会不经大脑就说出那些话……这下子真是被拖入海了。
“总之,到时再说……林奇学长没说一定会来的,嗯。”我决定忽略韦娜的计划,虽然也知道对于她这种一旦决定就会执行到底的人来说没什么用,但就先暂时如此吧。
接着,我看向玛希,继续说:“果然是这样吗……那就对得上了。林奇学长是8月1日来到红叶城,难怪8月开始之后,《红番茄报》就见不到他的署名文章了。包括他之前负责的专栏,报道7月29日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案的主编就换了人,连风格都逐渐严肃化了……但是,那边不是还有报纸分社吗?”
对,从那时起,紫樱咖啡馆那个爱好读报喝黑咖啡的沃伦,就开始感慨《红番茄报》越来越像《自由报》了,没有之前夸张胡扯但还算有趣的风格。
“对的,林奇确是8月1日才到红叶城,之后首次访问分会,然后和我硬聊到下午6点多。我一度以为他是不是没钱吃饭,所以……嘿。”玛希像是回忆到什么趣事,笑了一声后,说:“还好他后来还是走了。不过,隔天周六,我在卡诺州立第一图书档案馆兼任志愿管理员,竟然又在二楼见到他……啊。”
说到这里,玛希就叹了一声。看来那并非她所愿的邂逅,说不定还被专题调查中的林奇再次纠缠交流……
而且,这么说来,可能林奇在东宫二楼档案区待了很长时间。难怪他说过,因为有些“原始档案资料被人为销毁”,所以“做历史研究的话得耗费很多时间”,像“我们这种蜻蜓点水般的查询肯定不行”。
的确如此!当时……9月12日的下午,我们只花了两个小时在东宫,就妄想从浩如烟海的档案复印件中找出“真正”能晶遗迹的证据,真是可笑!还好有玛希女士的带路,或许还有一些“幸运”成分,让我们得以一窥某些“历史事实与证据”,却也确定了位于红原的那堆断壁残垣就是真迹所在……对么?
嗯……
提到林奇的话,实际上,他也有过红叶遗迹历史记载与实际所在地的研究报道之类。记得是9月4号在红叶楼和蕾雅聊天时,讲到能晶遗迹之旅策划书里中的“飘忽不定的历史遗迹”红色标签,就听她提到这事。
“哦对,伊珂,你说到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案的报道换了风格,因为主编换了人,不再是林奇,对么?”玛希接着说:“后来和他接触几次比较熟悉之后……嗯,主要是他觉得熟吧,反正我不太能应付得了他。哦,就听他讲过,那次报道方向的争论,也是他到红叶城的原因之一。”
咦……?
……
第334章 调查
“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案的争论?”我想起当时沃伦阅读报纸时的评价,就说:“是哦,7月30日的《红番茄报》在报道昨日集团总部大楼爆炸事件时,确实风格相当严肃化,就像刊登的是通稿一样。而且,主编也不是林奇了。”
“没错,那就是通稿。”玛希笑了一下,看向索菲:“对吧?是集团对外的统一供稿。”
“嗯……”索菲轻轻叹了声,说:“是的。”
咦?!
顿时,我们都看向了索菲。
尤其是和我同为爆炸案亲历者的蕾雅,也表现出一些惊讶,但她可能不太关注这些事,或是不愿意去回忆,就只是说:“稍微严肃的通稿吗?其实也没什么问题……毕竟那不是什么好事,可能不太适合以《红番茄报》那种诙谐风格去报道。”
“这是对的。但最好还是秉持客观态度的中立第三方来报道会更好,否则立场上总有所偏颇。当然,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案中的凶手据说是自杀式袭击,同时导致无辜伤亡惨剧,这应该都是事实。”韦娜接着说:“而这起案件的背景可能比较复杂。7月29日那天,能晶矿业工会和钢煤联盟工会在宁中大道组织游行示威,并演化成暴力冲突。而按照那篇通稿的论调,幕后策划者可能是工会主席和极端分子。而且,那天下午工会领导人就被拘捕了……那可是当时中央图书馆小广场时政公告栏的讨论热点呢。”
没错,中央图书馆南门小广场两侧边缘,各有嵌在石墙里的长方形木板,是允许匿名宣传及辩论的地方,分别为讨论时政要事和学习生活的公告栏。只不过,也同时兼有“扯淡版”和“发情版”的名号……
哦不,那是我第一次参观栏目帖子时,恰好发现两张吐槽帖定义的名字,但倒是颇符合其讨论主题与特色。
不过,所有的调侃与戏弄,连同争论激烈及攻击性十足的匿名纸贴们,不管好的,坏的,可笑的,有趣的,通通都会被理查先生毫不留情地按惯例清理掉,最终化为不知飘落至何处的渺小尘埃。
而删帖后,就连那些跟进抗议的匿名言论……也被照删不误。
记得有张帖子,写着“他们已经很习惯删帖这种事了,就像处理两年前的樱园事件那样”这样的字句,而笔迹正是韦娜……
到现在,虽然还很好奇,也未和韦娜探讨过这事,但我知道,她确实了解两年前苏珊中毒入院的事,而且……她似乎也像是在“调查真相”一般,对这起事件和相关人都表现出很大兴趣。
或许是我对这位未来“调查记者”一时注视得有点久了,可能察觉到什么的她转而看了过来。
“啊……对吧,伊珂?你经常去中央图书馆,也会经过小广场那边,不知有没有注意到那些言论?抛开那些严肃的话题,另一边的公告栏倒是很有趣,偶尔我也会去加贴呢,嘿……”韦娜微笑着看向我。
哦……
“是呀,我也算公告栏常客,但只是看。”我点了下头,说:“就如韦娜学姐所说的,那段时间的争论相当激烈,还出现言辞过分的人身攻击。所以,帖子被清理的次数也多了……”
“哼……这样简单粗暴的一刀切管理不好。”韦娜表达了清晰的观点:“虽然确实有些涉及人身攻击的恶劣言论非常可恶,但适当的言论自由还是要保障呀。管理员可以甄别那些过激的攻击性言论并剔除嘛。怎可将毒草与鲜花一起铲除呢?”
嗯……我现在更确定那个同样对删帖表达不满的人就是韦娜了。
不过,说实在的,指望理查一人正确甄别并精准剔除“有毒”言论且不引起更大争议,大概还是“相对公平”地一把铲掉整个话题简单得多……当然,并不是讲韦娜的建议不对,只是可能很难执行。
“等等,那篇报道是确认工会组织策划了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案么?”蕾雅稍稍低头似乎回忆了一下,然后看向我:“伊珂,你还记得吗?当时我们在展厅……唉,虽然很不愿回想,但那时候爆炸之前,那个凶手喊过‘圣明唯一’的疯话……”
“是的,我记得,很可怕……那人确是个极端的圣明邪教徒,甚至在许愿池广场游荡过……”我本来还想说那个邪教徒还被乔伊当成“沉思的修士”画在素描本上,但发觉蕾雅双眸中的惧意更甚后,就决定略过邪教的事,转而聚焦另一个特点:“听说,那人也是能晶矿业工会成员,而且是南方分会负责人……”
话音刚落,就传来索菲的声音。
“啊……”
嗯?
我转而看向索菲,却见到她掩着嘴似乎颇为吃惊的模样。
“啊,没什么。”或许是注意到我的视线,索菲马上抬起手摆了摆,同时微微一笑……但笑容却像是勉强挤出来一样。
呃,虽然觉得索菲的反应似乎有点奇怪,而且她像是有什么事被压在心头,但既然看来人家不愿意讲,那就别去问吧。
于是,我说起别的事:“那起爆炸案应该不是工会策划的恐怖活动。我和戴莎学姐旁听了8月8日的庭审,最后工会主席被宣判无罪。”
“嗯,这还算是个正义的结果……我当时也有关注事情的发展。”韦娜回过头看向玛希:“对了,玛希女士。那么说,当时林奇学长是拒绝了聚能联合集团的通稿,结果被排挤了吗?于是就出走红叶城……?”
“虽然大致情况如是,但也不是这么简单啦。”玛希回应:“林奇是《红番茄报》的金牌主编,可以说是这份报纸发展壮大的功臣,所以报社内的地位还是很高的。确实,因为当时存在一些压力,让他在报道聚能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案时不能如从前那样自主行事,按他后来所说的,就是和老板‘闹了点小别扭’,于是就暂时卸下主编一职,以他自己更喜欢的调查记者身份,独自来卡诺州寻找‘自由与真相’,为他未来的专题报告攒稿了。实际上,报社还是给了他自由空间和一些资源。”
真是很有个性的学长啊……我不禁在内心里感慨着,也佩服他的信念与勇气。
不过,也许是自由过头,只至于正式工作任务都忘了么?我想起他当时说过拖了报社某个主编稿子的事。真担心他再这样下去,恐怕连记者的职业都要丢……
“而且,可能‘闹别扭’的还不止是老板,也许还有他那位‘小助理’,呵……”玛希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啊?!怎么回事呀?玛希女士,难道林奇学长透露了什么?嗯哼,‘小助理’……?嘿!”韦娜马上又精神起来,抓着某个关键点追问。
“哎呦,真可惜,韦娜同学。”玛希不急不慢地微笑回应:“就如伊珂刚刚说的,我也只是复述,不知道具体情况哦。估计那位调查记者就是不在乎私人情感的工作机器。不过也好,万一那位小助理跟了过来,而他还总是纠缠我问东问西,那不知还会搞出什么漩涡呢……呵,只是开玩笑啊。”
呃,难道这就是,当时在东宫二楼,玛希对林奇表现冷淡的原因?估计真的是被“骚扰”太多次了吧……虽然大家都明白是为了“工作”。
“哦,太可惜了……感觉会很有趣呢。”韦娜颇为失望地撇了下嘴,接着却“嘿”的一声笑出来,也不知她觉得哪方面“有趣”。
“玛希女士,林奇学长来到红叶城目的之一,就是追查那起爆炸案的真相么?”我琢磨着听到的信息,但再想了想,就追问一句:“还是说,是关于那个圣明邪教徒、自杀式袭击者的‘真相’……?”
因为,聚能联合总部大楼爆炸案是由表面身份为能晶矿业工会南方负责人的圣明邪教徒实施,而且很可能是孤狼式的自杀袭击。所以,林奇真正要调查的,也许不是其明面上的工会组织,而是其邪教徒身份可能关联的圣明邪教连环犯罪事件……而后者正是他调查的主线,也是专题报告的重点内容!
而且……我想起林奇还说过另一件事。就是,他曾经采访过某个比较“熟悉”的圣明邪教徒。而那人之前应该还是“正常的”,但因遭遇不幸变故而导致思想极端化,很可能不久后就死去了。
如果按当时林奇所感慨的,“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点来推算,那人去世的日期差不多就是8月左右……
而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案就是发生在7月底!
啊,那名已经实施自杀式袭击后丧生的圣明邪教徒,该不会就是林奇口中的那名“卷入不幸事件的可怜人”……?
会这么“巧”吗?!
而当时是怎么聊到这个邪教徒呢?记得一开始是在讨论圣明邪教,后来我讲到自己经历过7月底的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案,见到那个邪教徒高喊“圣明唯一”的口号进行自杀式袭击,然后说起为什么会有人信这种不把生命当一回事的邪教时,觉得林奇的回答中似乎对邪教徒心理很有研究,于是就直接问他是否见过某个邪教徒,并得到他肯定的答案。
再之后,就听林奇说自己认识的那名误入歧途的邪教徒情况。但他没有说得很详细,好像在顾忌着什么,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
后来和林奇在谈及圣明邪教连环犯罪的“规律”,提到7月底那次集团总部大楼爆炸案的死者,连同凶手在内共3人时,他……也是对那名已死去的邪教徒似乎抱有“同情”态度,说那人“更像是在表达某种述求”,只是“恰好为邪教徒”等等。而且,他也没打算再细谈,几句话就带过了。
难道真是这样?
他认识、采访并同情的那名邪教徒,就是引爆集团总部大楼的自杀式袭击者!
而在我这个事件亲历者和凶手目击者面前,林奇暂时不想多说或妄下结论……是他还没找到那人思想异化的深层“诱因”和“真相”吗?
比如,圣明邪教是怎样给予“绝望”的人“希望”……?
所以,林奇才会经常待在卡诺州立第一图书档案馆查阅历史档案资料,以及频繁“纠缠”历史与图书档案专业的本地人玛希?
虽然只是自己的“想象”与“推测”,但是……
“还有对圣明邪教的历史与现状研究,挖出可能存在的邪恶‘规律’。那很辛苦,甚至危险。林奇学长真是很勇敢的调查记者。”我想到这一层层可能关联的事,顿时感慨起来:“可能还有其他关于卡诺州和红叶城的‘调查’……希望他能顺利,并平安归来。”
“嗯,圣主保佑,林奇学长一定能回来参加下个月的大校庆。”韦娜跟着接上话:“到时可以访谈他在那边的收获,以及这边的计划……嘿!”
天,我注意到韦娜再次投射过来的视线……哎,转头,就当没看见。
咦?正好见到索菲动了下嘴唇,她似乎要说点什么。
而此时,玛希也回了话。她只是祝愿那位仍奋战在卡诺州的调查记者:“愿唯一真神护佑他吧。”
接着,索菲的声音传来:“哎,别总是讲卡诺州的事啦。我们来看看这边的小图书馆吧。记得我就只来过这里一两次。”
嗯?我看到索菲已经转身走进了小图书馆。
那就一起跟上吧。
于是,我们也跟着走了过去。
其实,蕾雅刚上二楼时,就已经打开了小图书馆里面的灯光。可当我踏入小图书馆时,还能感到如之前那样的阴暗沉闷。
而且,这里北面墙壁的窗户靠近山林,就只是摆设而已,空气更加不好,与走廊外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咦……感觉有点挤欸。”韦娜调侃:“这里空间有限,可能我们得平均分布在那七排书架之前才行。”
“嘿……就像上次在找《红叶集》那样吗?”蕾雅跟着说。
“嗯?《红叶集》?”玛希看向蕾雅,问:“哦……你们看过这本合集吗?”
咦?
玛希知道这是一本“合集”吗?
难道……她也“看过”?
我顿时好奇起来。
“对呀。”蕾雅回答:“我,伊珂,还有韦娜学姐,分别在某天看过这本合集,但似乎不久后就不见了。上个周三我们还专门来找《红叶集》呢,但就是找不到。”
“没错,这就是红叶楼书籍和仪器接连失踪事件,近期的校园不可思议故事之一!”韦娜点点头,重复上次说过的话。
“也不算吧……”蕾雅如上次那样表示反对,可能她更在意的是仪器失踪衍生的“信任”问题。
但这次,索菲却跟上话:“嗯,这个新传说我倒是听说过了。”
呃,上周三“听说”的吗……我在心里想着。
“好像挺有趣的。”玛希的声音接着传来:“但其实,会不会仍然在这里呢?”
啊?
……
第335章 馈赠
“仍然在这里?小图书馆?”我惊讶地看向玛希,想着她是否理解错了我和蕾雅、韦娜刚才的对话,于是就补充说:“我们刚刚的意思是,上周三找过这里的每一排书架,但没有再看到《红叶集》。”
“哦,是这样啊。”玛希只是淡淡点了下头,转而看向蕾雅和韦娜,问起别的事:“你们都翻过这里的每排书架,也没找到那本合集吗?三楼也没有?”
“对呀,都犁了一遍,确认没有。”韦娜接着也看向蕾雅:“至于三楼……好像都是办公室吧?不清楚哦。”
“三楼除了梅林教授那间办公室,其他两间都锁着门。”蕾雅接着却支吾起来:“梅林教授的办公室里面嘛……不知道呀,应该,没有吧……”
不……你知道的,比如那办公室的书柜里“不见了”轻便式能晶测试仪器……我看着努力装着不知道的蕾雅,默默想着一些话……当然,这是不能说出口的,毕竟那可是好友的秘密。
不料,似有嗅觉灵敏的某未来“调查记者”察觉到“异样”。
“嗯?怎么回事?有点可疑哦……”韦娜说完后还拖着一声长长的“嘿”。
“什么啦……没有啊!”蕾雅急忙否认,接着就看向玛希说起别的事:“啊,对了。玛希女士,你也见过那本《红叶集》吗?嗯……难道是三年前加入学院分团的时候?”
对,这也是我刚刚在思考的事!于是,我也跟着看向玛希。
“对。我记得是这么厚的一本合集,印象深刻。”玛希作出肯定的回答,然后抬起双手,先合起手掌后再拉开一小段距离。当她停下动作时,就像是两掌之间夹着隐形的砖头……而且是“两块”的厚度。
“啊?但是,我看到的《红叶集》,里面的笔记本合起来没这么厚,大概也就这么一点……”我学着玛希的样子做起类似的手势,只是进一步压缩了两掌间的距离,就像挤掉“一块”砖头。
“嗯?是吗?也许是我记错了。”玛希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放下双手。
“不是哦……”韦娜插上话说:“我记得那套合集就像是个厚文件夹装了一堆笔记本,但有点像没装满的样子。”
“嗯……的确是。”我记起当时翻开《红叶集》时也有这样的感觉,就跟上说:“看起来是有点空。”
“对呀!”韦娜马上跟着说:“难道,玛希学姐三年前看到的那本《红叶集》要比后来我们看到的更加‘丰满’?就像是装得满满的文件夹?嘿……这可更有意思了!看来,不只是红皮笔记丢失的问题,可能还有更多我们没见过的笔记失踪啊!啧啧,没想到,这宗学院新不可思议事件还有更多隐藏的真相吗?嗯,有意思!”
呃……看着这位想象力相当丰富且直觉异常敏锐的韦娜,我就觉得,或许她与那位现任调查记者学长林奇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但是,韦娜的猜测也许是真的。
那就是,三年前的《红叶集》很可能和现在的样子不一样。
“玛希女士,三年前你看到的《红叶集》,会不会更‘肥’一点?”我也看向玛希,并追问一句:“对了,当时的合集里,是不是也有一本红色封皮的笔记?”
“呀……这可就为难了啊。因为我也没见过现在的《红叶集》,不知道究竟是廋了还是胖了,呵。”玛希摇了下头,说:“但就如韦娜刚刚所形容的。在我的印象里,好像是装得比较满的文件夹。但是,没有对比,全凭记忆来想象,可能也不算准啦。”
这也是事实。
“嗯,的确如此。”我对玛希的回应并不感到意外。
紧接着,玛希说出另一个事实:“至于红色封皮的笔记本么……我记得有好几本呢。”
啊……?!
“咦?!”韦娜率先反应过来,转头看向我,说:“那应该是有些年头的红皮笔记本,主要都是些深奥的能晶工学理论,字迹飘逸,晦涩难懂,而且里面还有某页画着六芒星……对吧,伊珂?”
“呃……我没看过那本红皮笔记,不清楚呀。因为当我第一次看到《红叶集》的时候,已经看不到这么一本笔记本了。”我无奈地回应:“但是听到韦娜学姐曾经看过这本红皮笔记的时候,我就很好奇那里面到底写了啥。可惜现在干脆连《红叶集》都找不到了。”
这确是“不可思议”的事件。而且,红皮笔记甚至不止一本吗?!
本来,我还一直在猜测,9月11日周二在去往卡诺州中巴车上,坐在靠窗位置上的梅林教授小憩时阅读的那本,会否就是小图书馆“失踪”的老旧红皮笔记。
事实上,当时同在车上的韦娜,也注意到梅林教授那本笔记,还说他“看了一路”。
但现在,如玛希所说的,竟然不止一本红皮笔记?
这是同类款式?系列科学笔记?真是搞不懂……感觉就像忽然多了数个目标导致无法聚焦,之前的推测似乎也无法成立。
“玛希女士,你见过的那些红皮笔记,大概都是什么内容呢?也是关于能晶工学理论或科研笔记之类吗?”蕾雅跟着提问,然后似乎沉思类片刻,稍稍低着头说:“如果那些笔记都比较老旧的话,会不会是哪些前辈留下来的珍贵手稿?如果丢失的话,那就太可惜了。甚至……简直就是失职啊。”
“哎,没有这么严重啦,蕾雅同学。”韦娜马上出言安慰:“你想想嘛,红叶楼本来就没啥人气,那段时间能有几个人来过这里,以及上过二楼的?特别是最近,也就是我们红叶话剧团的人来得勤一点,但也都是在一楼啊。所以……应该也不会有人专门来‘偷书’,对吧?可能我们现在暂时找不到《红叶集》而已。”
“嗯……确实,自从我当上分团秘书后,真没见过什么人来这里。”蕾雅像是回忆了一下,说:“偶尔会有经过的同学,就只是好奇地进来问东问西。这段时间除了我们,好像真没什么人上过二楼。说实在的,这里的藏书量不多,也有点过时,不受欢迎很正常。”
嗯。但是这么说的话,岂不是最大的嫌疑人就是……
这时,大概想到同样事情的韦娜,“认真”地看向蕾雅,说:“所以,果然还是要上三楼撬开办公室去找找吧?现在人这么多,一定可以……”
“不要啦……学姐。”蕾雅皱着眉,认真地回答。
“嘿!开玩笑的!”韦娜翘起嘴角一笑,也不知是否真在“说笑”。
我倒是觉得,假如蕾雅真答应的话,那韦娜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搜索房间。
然后,对于蕾雅刚刚的问题,那“堆”红皮笔记是否都与能晶工学相关?我好奇地看向玛希,同时追问:“玛希女士,当时是怎么发现这本《红叶集》的呢?也是放在1号书架吗?是1498年下半年的事……?”
“对,都是能晶工学领域的难懂东西,就如韦娜说的那样,对于我们这种文科生来说就是天书。”玛希同时回答蕾雅和我的问题:“那是1498年9月之后的事了吧,具体时间忘了……但不是在书架上看到的。其实,我加入分团后,也在二楼图书馆逛过几次……但印象里没有《红叶集》。”
“啊?玛希女士是在哪里发现的?”我顿时觉得有点奇怪:这本《红叶集》还真是“飘忽不定”!
“不,其实应该说……是苏珊发现的。”玛希说:“我是某天晚上来红叶楼找她时,在她的书桌上看到的。有各式新旧不一的笔记本堆在一起,还有那本名为‘红叶集’的外套。当时我也挺好奇的,因为之前没见过这样的合集。”
“咦?难道那是苏珊学姐的笔记本合集……啊,不对。里面还有一些相当老旧的笔记本,可能是其他前辈的……”韦娜马上否定自己的猜测后,接着问:“苏珊学姐有说过是在哪里发现的吗?”
“苏珊也是说在二楼小图书馆看到的。我现在还记得,她当时那特别开心的笑容,就像是发现了藏在历史遗迹里数个世纪以来无人知晓的宝藏一样。”玛希点了点头,似乎在回忆着三年前某个晚上的苏珊笑靥:“她那时还说,这本合集是最近甚至此生最有趣且最有价值的发现,是唯一真神最美妙的馈赠呢。”
咦,对于苏珊来说,《红叶集》竟然有这么重要吗?因为,我之前也看过那里面的一些笔记,虽然感觉确实有些论述很有理论高度,但应该不至于到苏珊所认为的高度吧?
难道是因为……我看过的《红叶集》是残缺不全的版本,而缺少的“那部分”是真正价值所在?
以及,“唯一真神”……?这里说的是苏珊的信仰,还是站在玛希角度的信仰转述?
嗯……
“啊?这么厉害的吗?那本《红叶集》?看来我竟然触碰过那种神奇的馈赠,却又不识货呢……”韦娜看过来问:“伊珂,蕾雅?里面所涉及的能晶工学专业领域如此高深吗?反正我是看不懂啦……”
“哎……可能我学识还不够,真是遗憾。”蕾雅可能想表达的也是,她实在看不出目前《红叶集》“剩余部分”的价值。
“嗯,差不多。其中有本笔记上面写的,像是一些思考或随笔,我也是看不太懂。”我再次想起那些诸如“能量中和”、“跨层交换”之类的名词……就像是游离于现有理论体系之外的梦呓,不止是看不懂,简直莫名其妙……
“玛希女士当时与苏珊学姐交流过那些笔记吗?后来《红叶集》被整理好并放回二楼小图书馆了吗?”我接着问。
“没办法交流呀,功底不够呢。”玛希摆了摆手,说:“至于那本《红叶集》是不是完整回归到小图书馆嘛……也许吧?反正之后我没在苏珊那里见过了。不过,那天晚上,苏珊照常忙着做实验和研究的时候,稍微有点空闲的我,翻起过其中一本红皮笔记,也看到一些蛮有趣的论述,就像同时兼有科学与宗教的意味。那是与‘光’有关的主题,于是我就把那些段落抄录到自己的笔记本里。偶尔翻翻看看,感觉挺有趣的。”
与“光”有关?!
哦……我想起9月12晚上,和蕾雅一起“夜访”分会楼时,在一楼会议室见过玛希的笔记。
当时玛希去准备茶水,蕾雅就快速阅过那些被翻开的书籍和笔记,还读了出来。
其中,让我现在回味起来仍觉得颇为震撼的,应该就是那笔记上关于质量和能量的总量论述。记得是……假如在相对均衡的“总量”之下,如果将质量不断转化为能量直至某种极限,那么或许再需要一点点“真神之手”的推动,就能让那些变得像“光”一样轻的不稳定能量体,彻底变成“光”。
呃,感觉还是难懂。难道那就是某本红色笔记上的内容?那又是谁写的啊……?
“太深奥了。真心佩服玛希女士的勇气和专注。”韦娜看来很不想继续探讨那些红皮笔记上的能晶工学内容,叹了一声说:“目前看来,只能祈祷那一份珍贵的馈赠能再次现身于这里了。在此之前,我们还是不去奢求相遇罢。”
“也好,那我们要不就下楼去吧?”索菲提出建议,同时对玛希说:“唉,感觉上……在苏珊攀登险峻高峰的那些困难日子里,是你陪伴她的时间更多一些呢,并且,也亲眼见证了她的成功。”
“不是这样。我只是她人生旅途中的匆匆过客,只是恰好有相似的执着与精神。然而,这就一定是好事么?不一定。只是仰头遥望永远不可触及的穹苍日月,却忽视只需微微低头就能瞥见的可爱花草……呵,算了。”玛希像是无奈地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对索菲说:“我这样的人……没什么好说的。在苏珊最困难的日子里,是你这样真正的朋友才能待在她的身边。真的是非常感谢你,索菲。”
“啊?没什么,这是应该的。”索菲愣了下,说:“不止是我。很多人,也包括你,大家都很关心并力所能及地帮助苏珊。圣主保佑,愿那迷失的灵魂早日归来。”
“嗯。”玛希轻轻应了声,点了下头:“祈求唯一真神的怜悯。”
……
第336章 茶话
重新回到一楼会议室后,我们搬过来几只原本被堆到角落的椅子,韦娜搬走小圆桌上的唱片机和音响设备,蕾雅在空出来的桌面上摆好茶水和几碟小点心,一场简单小巧的下午茶就布置好了。
“哦,连柠檬都有吗?还挺新鲜的嘛。”玛希用小夹子挑出白色瓷罐里的一片柠檬,投入自己那杯冒着热气的红茶里,然后转而看向蕾雅:“每日必备吗?特供给梅林教授的?”
“玛希女士说笑了,做不到每日必备啦,会浪费的……最近。”蕾雅摇摇手回应:“刚好这会儿人多,真是帮了大忙呢。”
“嘿,万一今天把库存都消耗完,梅林教授回来后会很失望吧?”韦娜似乎猜到蕾雅的言外之意,跟着问:“不过,他最近很忙吗?周末也不在学校?”
“这……周末我可不知他在哪里。工作日的话,他除了教学,就是出差,或是在科联会碎石城分会那边。”蕾雅说完后,就转而看向索菲。
“嗯,周末的时候,梅林教授是会经常过来圣心医院,有时工作日也……”索菲接上话。但她似乎说到一半就停下来,片刻后才接着说:“主要是近期比较频繁。可能也是因为商讨苏珊康复和转院的事。”
嗯……梅林果然“经常”来圣心医院看望苏珊吗?
记得在9月1日的周六,我和戴莎一起来医院看望苏珊时,恰好见到梅林、苏珊和纳修。但那不是一次“愉快”的相遇,尤其是戴莎和纳修的对话更有种莫名其妙的“火药味”。
而那时的梅林,见到我们后,却是急着离开的样子。当他被戴莎叫住并问了一句“是否经常过来看望苏珊”时,回应自己很忙,“就如两个月间只能来这一次”。
但我知道,早在8月11日的那次周六,自己和凯尔刚好来医院看望维利时,恰巧见过梅林和纳修走进重症病楼……他们肯定是去看望苏珊。
应该说……是“低调”吗?
之前一直以为,梅林只是默默地帮助遇到困难的学妹,并且他可能不喜欢宣传自己的善举。
但现在看来,他和苏珊应是相当“密切”的关系……虽然可能更像是某种志同道合的合作关系,索菲不也说过这两人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种“关系”吗?
真是“复杂”!
可再怎么说,应该也不需要那般“低调”吧?
简直就像是……梅林好像有意在“外人”面前掩饰自己和苏珊的关系一样。
想不通……
如果,苏珊能清醒过来,也许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然而,这样的想法闪现在脑海中时,我就想起另外的事。
那就是……在8月10日的深夜,苏珊真的“醒来”过!
而那晚的目击者,以及被似乎变得可怖的苏珊抓伤并意外感染冻灼毒素的受害者,是如今已经不幸去世的妮卡……唉。
联想到冻灼毒素的类型,就想起后来戴莎说过的,苏珊体内存在着vd-01和vd-02两种冻灼毒素……比之前以为的更多!相比猛烈发作并如黑色火焰般急速灼伤人体肌肤的vd-01型毒素,vd-02可能相对“温和”一点,但都是会对人造成不可逆伤害的可怕毒素!
而妮卡,当时被抓伤并感染毒素后,手腕上的黑斑扩散得相对“缓慢”一点……可能就是感染了vd-02冻灼毒素。
当年的樱园宿管员米娅太太,感染的是vd-03型毒素,发作更为“缓慢”,却最终导致她不幸截肢。而毒源很可能是一只变异成死灵的小动物……!
听说那原来是一只在樱园附近流浪的黑猫,被苏珊发现并长期喂养。而在苏珊中毒送院后,开学第二天新城区治安局的人进场调查时,在樱园附近的紫樱林发现了那只已经死去几天的黑猫尸体。
也就是说,当时……苏珊中毒送院的那天,寒假最后一个晚上,米娅如往常那样代为喂养的那只似乎变得狂躁的“黑猫”……很可能早已经死去了。
真是疑点重重。
索菲当时放寒假后就回滨海州了,应该不清楚1499年1月还留在学院和红叶楼做研究的苏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而玛希,她刚刚说过,自己“过完1499年1月的新年节日”,“没多久后”就回红叶城了。可能……她也不知情吧。
“嗯……玛希女士。当年结束学院交流,过完1499年元旦……再过一段时间后你才回红叶城吗?”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向玛希。
“是的,还待了好些天才回去。”玛希点了下头,跟着说:“我挺喜欢这里的宁静安详,于是就稍微留恋了一下。我本来打算等苏珊一起回卡诺州的,因为听说她挺长时间没回家了。但那时她的研究好像到了重要攻坚阶段,她也说过再坚持一下就能见到曙光,以及马上就要解脱了之类的话。于是,我祝愿她尽早成功,说好回到红叶城后再次相聚。”
说到这里,玛希淡淡叹了一声,说:“当时……离别前大家轻松说‘好’的那一刻,仍记忆犹新啊……”
气氛好像一下子又冷了下来。
唉,关于这个话题,以及刚刚自己那些疑问,还是不要在这种场合继续展开。
“玛希女士对学院很有感情呢,当时交流学习的时光一定很美好。”我赶紧换成了别的话题:“那现在回到碎石城,就有更多时间了,可以来看看呀。哦,如果平时不忙,或者稍微抽空来就好。”
“嗯,稍微忙过这段时间……应该就好了,希望还能有时间。”玛希点了下头,看向我们:“可能我真会经常抽空过来学院呢?说不定会不断打扰你们哦?”
“呀,那最好了!常常回来嘛,学姐!”韦娜马上拍手说:“哦,下周开始,我们会经常在这里练习话剧,欢迎参观指导!平时除了上课,偶尔会在红叶文学社那边……不过现在大部分时间在这边,因为刚组建了红叶话剧团,有很多事要忙呢!”
哦……天。我在心里叹息着:韦娜好像是来真的啊……
“我的话,平时要没什么事,就会待在这里守‘家’啦,只要来红叶楼应该能见到我。唉,看看这个分团还能坚持多久咯。”蕾雅说完后就摇了下头,似乎看开了什么事。接着,她转而看过来说:“伊珂……平时就很忙呢。”
“啊?”我听到自己的“名字”,马上反应过来,说:“还好啦……因为我平时晚上在外面兼职,可能稍微晚一点回校吧……”
刚说到这里,就察觉蕾雅“嘿”了一声。
“咳。”我稍微装起严肃的样子,瞥了蕾雅一眼,继续说:“那是在新城区的一家小店,叫紫樱咖啡馆。绝对正规,欢迎各位前来监督,顺便照顾下生意。那里的招牌是黑咖啡,来自圣灵山脚下的咖啡豆,非常珍贵哦……不过,味道也比较独特,嗯。”
现在想想,若不是上周六应戴莎委托来紫樱咖啡馆送材料的奥文品出那咖啡的来历,我还真不知道,老板沃伦天天喝的黑咖啡居然来自卡诺州的圣灵山下……那地方很可能是卡邦人圣地。而当过兵的沃伦并不是卡诺州人,他说过自己不喜欢那里,更讨厌卡邦人……也不知沃伦在那边有过什么故事。
“咦?圣灵山的咖啡豆……这里也有吗?真是稀罕。得有多少年没喝过了呢……简直就像是消失了的记忆和味道。”玛希接着就看向我,说:“紫樱咖啡馆吗?哦……”
对了,苏珊曾在紫樱咖啡馆兼职过,就在1499年1月的寒假,她还向沃伦透露过自己的“发现”,说那就像是“可以装入和倒出几乎无限的水和火”的“菲尼斯宝瓶”。这话还是沃伦转述的……想想真是不可思议!
所以,如果玛希和苏珊比较熟悉的话,那可能也听说过紫樱咖啡馆……?
“啊……黑咖啡吗?”蕾雅插上话说:“我还是更喜欢花茶。”
“有的哟,这位同学。”我转而看向蕾雅,说:“那里也有很棒的茉莉花茶。”
“哦!那可以去尝试下!”蕾雅马上回应:“还能观察伊珂认真工作的样子!”
喂喂……难道她还在弄那个什么“观察日记”吗?
“嗯,到时我会奉上最优质的的服务,但请勿观察或瞎记,谢谢。”我为蕾雅送上一道笑容:“到时也可以试试本人新开发的小饼干点心,独家哦。”
“啊,多美好的微笑,还有这份温柔与体贴……心动了怎么办?”蕾雅抬起双手捧着自己的笑靥,开心地说:“不像话,竟然引诱我……”
呃。大小姐……虽然我知道你所指的应该是“点心”,但这么说也太……
“哦啊……怎么感觉有点热?不过没关系,就是要这种灼热感……嘿!继续保持,两周后就可以在舞台绽放耀眼的光芒啦。”韦娜笑着瞎说一通。
还没等我辩解点什么,索菲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呀……真是努力,而且随时随地进入状态吗?真棒。嗯,还真是期待下个月的大校庆呢……嘿。”
不……别期待了,不是说好只是享受“过程”就可以吗?!
我无奈地看向韦娜,却只见到她那更灿烂的笑容。
“哎,总之,嗯,欢迎大家来紫樱咖啡馆,我应该还会待一段时间。”我勉强兜回刚刚的话题,转而看向玛希:“平时有空的话,我一般会在中央图书馆兼职管理员。也欢迎玛希女士!”
“哦?那很好呀,没想到还是同行呢。畅游于知识的海洋中,确是一种幸福。”玛希接着说:“嗯,中央图书馆是个好地方,下次真得抽多一点时间去看看。”
“嗯,期待到来。”我问起其他的事:“玛希女士……到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工作后,最近都很忙吗?”
“是呀……想着尽快适应,同时多学一些东西,也幸亏上级信任,结果不小心揽多了活,现在感觉可真是有点不自量力呢。”玛希转而调侃自己,然后说:“不过,主要负责的集团新总部大楼项目完工后,就会空出很多时间了。”
“哦,东北新城区的集团新总部大楼……将来的年会新产品发布舞台,是11月11日的能晶工学盛大节日呢。真是期待!”我跟着说,同时看向索菲。
嘿,索菲微笑着向我点了下头……看来那天年会的入场券应该是没问题了。
到时就亲眼去见证聚能联合集团那款所谓的“重量级新产品”吧。
我想,那很可能是相对“普通”但成熟的超高密白能晶制品。
至于那种性能指标匪夷所思的“赫修斯”……恐怖武器级别的超高密白能晶?应该不可能在那种年度发布会上公开,毕竟那是如此危险致命的东西……
“是啊,盛大的节日。无论是对于聚能联合集团,还是碎石城,甚至为整个共和国……11月11日的黑夜,肯定会被新能晶的璀璨光芒所照亮。”玛希淡淡一笑,仿佛在憧憬那个即将光芒四射的年度之夜。
确实。
人工制造的超高密白能晶新品,即使目前还有稳定性方面的问题,但也是足以向世人展示的“神迹”了。聚能联合集团肯定迫不及待要彰显能晶工业先锋者的高光时刻。
“除了这个即将完工的项目,玛希女士现在还有很多工作要忙吧。”我记得索菲说过,玛希还负责对接集团旗下各地的聚能联合商社供销渠道,还参加研究完善vs快捷运输制度,真的是精力充沛。
“嗯,是啊,还有与聚能联合工业、聚能联合商社供销渠道的对接工作。目前正在研究各地各时期货品供销物流等数据,为后续的渠道布局和运输制度改革提供素材。”玛希跟着说:“光是整理那堆历史资料、清单、报告,就眼花缭乱了。”
“天啊……”韦娜跟上,叹息着说:“不计其数的数据,浩如烟海的资料……啊,只是想象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字摆在眼前,就感觉脑袋就要炸裂了。”
“是的。不过,就像在东宫某个午后,借着一缕阳光,于某处历史角落里,在万千飞扬的尘埃中,寻着一枚与众不同的‘异类’,那就是搜寻的最大乐趣了。”玛希说完后,轻轻地笑了起来。
啊?我顿时有点好奇地望向玛希。
那么,她是准备在集团的能晶数据与资料库中,寻找哪些“异类”么?
咦……
……
第337章 触碰
红叶楼的下午茶会,往后的主题聚焦于有趣的校园生活与社团活动,气氛逐渐轻松愉快,欢声笑语屡次填满一楼会议室,也为这栋历史久远的冷清建筑增添了些许人气。
美好的时光过得很快,转眼已是傍晚。
随后,在韦娜的提议下,我们陪着玛希和索菲体验了今年新学期重新装修的白鸟园餐厅。那里主打卡诺州餐饮风格,名字来源于红叶城有名的白鸟湖。按玛希的餐后评价,比起三年前的味道,确实稍微“进步了一点”,顿时引起了大家的笑声。
两个多小时的愉悦晚餐与闲聊过后,今天的聚会就告一段落了。
临别前,玛希专门和我说以后还会再来,而我也表达了随时欢迎的态度。
送别玛希和索菲后,韦娜又特意向我和蕾雅嘱咐“继续练习、保持状态,随时‘复刻’下午那种青涩且真挚的情感”之类的话……唉,也不知她说的“不追求结果”和“享受过程就好”的话到底有几成是真的?
更何况,那更像是某种特殊情况下的思绪冲击和茫然,又不是剧本里所描述的“心情”,能如何“复刻”啊?
总之,好不容易告别韦娜后,我和蕾雅一起走回樱园。
因为预料到今晚应该没空,所以我已经提前向沃伦请假。
嗯……不过,紫樱咖啡馆的兼职,还要继续吗?
算了,再坚持一段时间。
说起来,已经快两周没见到戴莎,不知她在外工作还顺利吗?
还有仍在红叶城的芙琳,上一封信寄给她后,到现在还没收到回信。但是,我又想再写一封请她帮忙再调查一些事情,是最近……以及今天才刚刚想到的。
呼……今天么。感觉有点“煞风景”……
抬头透透气吧。
嗯,今夜的星空依然灿烂。不过,月亮呢……?
……
……
已经晚上8点多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刚写完信的我,望着窗外的星空,静静地发着呆。
真是宁静,安详。
可是,怎么……总感觉有点心神不宁呢?
是因为之前的那些经历,让我竟对此刻的“宁静”产生了怀疑么?
唉,不对。冷静一下,让迎面而来的微凉夜风拂去那缕莫名的忧虑吧。
轻轻叹过一声后,我重新提起笔,在信纸上写了结语。
“……以上,烦请芙琳女士抽空帮忙调查,期待碎石城相聚。此致谢意,伊珂,1501年9月29日。”
就这样吧。
装好信封后,恰好听到从小客厅传来的一阵呼唤。
“伊珂~~~~~忙好了没?泡好茉莉花茶了哦,出来吧。”
嘿。
轻轻一笑后,我放好信封,站起身,拉开椅子,然后走出房间。
哦,蕾雅这会已经换好了长袖睡衣,正盘腿坐在沙发上。见到我出来后,她就笑着招起手:“这边!嘿,今晚没有柠檬哦。”
“这样就好,我也不是很喜欢酸。”我走过去,坐在另一只小沙发上,看着今晚的茶点,接着就调侃起蕾雅:“嘿,真的把存货都消耗完啦?”
“讨厌,又来……”蕾雅看似不满地挥了下手,笑了声接着说:“上次不是说过,已经在梅林教授的办公室里添置了台小冰箱吗?库存还是有的啦。”
“嗯,知道。”我点点头,说:“但是,梅林教授这段时间很忙,也很少回红叶楼了,是吗?感觉会浪费很多柠檬呢,嘿。”
“是呀,现在白天基本见不到他来的。晚上偶尔见面的时候,听他说是因为近期科研任务很重,不得不经常跑科联会那边。没办法,红叶楼的条件太简陋了。”蕾雅说。
这样的么……
确实,距离科联会碎石城分会长提姆提出的进度要求,按现在推算的话,好像只剩下两个多月。而梅林的研究似乎遇到了瓶颈。或者说,研究成果可能还无法达到提姆的期望……比如三年前打动了提姆并使其决定大力支持梅林的“惊艳”成果。
事实上,那份成果也可能同时成就了梅林,以及慧眼“投资”的提姆。
而那也是在“简陋”的条件下,或是更加艰难的环境中取得的伟大成就。
难道说,没有了苏珊的“合作”与支持,梅林的后续研究陷入了困境……?
这……不至于吧?
还有,蕾雅刚刚还提到了……“晚上”?
“梅林教授是晚上才来红叶楼的吗?嗯……近期?”我问向蕾雅。
“嗯,最近是这样。”蕾雅说:“比如上周日晚上,大概8点左右,我刚走出红叶楼,就见到他进来,于是稍微聊了一下。”
“那真是挺晚的。梅林教授还回去红叶楼做什么呢?……啊,难道你经常在红叶楼守到那么晚才回宿舍么?”我看向蕾雅,心想着她应该不会喜欢那种犹如隐藏于黑暗里的偏僻静谧屋子才对。
“哎,不是啦……只是想着,反正樱园跟红叶楼也差不到哪里去,随便待在哪边都可以看小说嘛……”蕾雅倒是说出了这两栋同病相怜的孤寂楼房特征,接着说:“我也不知道梅林教授那么晚还回红叶楼做什么。但他的办公室总是收拾得很干净……或者说,总是空荡荡的。桌上没有半点资料笔记之类,柜子里的书籍也像是好久没被翻开过,排列次序都没变,时间稍长就有灰尘……总之不像是研究场所,倒像是一个休息室。也许啊……他是需要一个能让自己清静下来和慢慢释放压力的地方。所以,我总感觉,如果自己留下来的话,反倒会变成多余的存在。”
“肯定不是多余的……可能梅林教授也需要一个可以谈心的人。”我看着蕾雅说。
“……也许吧。”蕾雅只是淡淡地应了声,仿佛认为自己并非梅林所“需要”的人。接着,她抬起手掩嘴打了一个哈欠,然后说:“而且,那晚不知为什么觉得特别疲累,也实在待不下去。和梅林教授告别后,我就回宿舍了。”
对了,那天是9月23日的周末,和凯尔去过圣石大教堂后,我晚上接着去紫樱咖啡馆兼职,回到宿舍9点左右,就发现蕾雅已经早睡了。
“对哦,当时我回来后,看到你的房间门紧闭着。但因为放心不下,就去敲了几下门,打扰你休息了。”我记起当时莫名担忧的思绪,于是看着蕾雅又问一次:“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最近是因为什么事,导致这么疲累吗?”
“哎,没事啦……能有什么事嘛。谢谢关心哟。”她迎着我的视线,开了个玩笑:“大概是因为天气开始冷了,想要冬眠了吧?”
嗯,依然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只是,似乎多了一丝阴霾……是错觉吗?
“原来如此,所以得提前一季度储备甜食吗?”我见着她的笑靥还算精神,就压下那些似乎毫无来由的忧虑,回应一句玩笑后,继续聊起刚刚的话题:“除了上周日,这周梅林教授也是经常很晚才来红叶楼吗?”
“应该是的。但我……后来都是晚上6、7点就离开了。实际上,也只有上周日稍微特殊点而已,因为那时想着把书啃完再走。”蕾雅谈谈一笑,说:“梅林教授应该是在那个时间点之后来过几次的。虽然办公室依然收拾得很干净,杯子也洗过了,甚至垃圾也被倒掉了,但是……小冰箱里的柠檬还是会减少。”
“然后,我隔天就看看库存情况,再适当补补库存就好了。”蕾雅双手捧着冒着热气的雕花瓷杯,接着说:“比如这一周……大概有三天出现柠檬消耗事件。所以,梅林教授应该有三个晚上回来红叶楼休息。他应该对那里‘很有感情’,也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泡上一杯柠檬茶,更有助于‘自由研究’,也会‘更有想法’……”
蕾雅后面所说的,恰是当时梅林回绝提姆的跳槽邀请时所用的“理由”……那就是我们在一楼会议室时,透过窗户“偷”听到的楼外对话。
即使因为客观条件所限,不得不到更好科研环境去尝试突破瓶颈,但梅林仍会在晚上回到红叶楼……这个曾经发生过“奇迹”的地方。
也许他所坚持或期盼的,是在红叶楼能够再次获得一些“灵感”……而这种弥足珍贵的“点燃科学爆发的引火”,恰恰不是只拥有巨量科学素材“燃料”的科联会所能提供的。
“所以,你就这样留出一个安静的空间,好让梅林教授孤独又自由地思考,期待某个‘奇迹’的发生,从而突破现在的瓶颈吗?”我想着红叶楼其实也没有值得一提的研究条件,或者那里能提供的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安心”与“祝福”吧。
“差不多就是这样。”蕾雅淡然应了一声,语气中似有一种无奈以至于“放开”的意味:“我……无法像苏珊学姐那样,给予他最需要的科研支持,不如就像以前那样站远一点,望着他,祈祷着见证他发光的时刻。当然,比起以前,现在我终于能做点小小的保障了,虽然实际上可有可无,却感觉还是有所进步呢。”
我默默地看着蕾雅,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
比起刚入学的乐观心态和勇敢宣言,她似乎改变了不少。就像是亲眼见到了难以跨越的天堑,只能望着对面那个憧憬的身影越离越远,而自己却有了某种类似于“只能到此为止”的绝望感。
她……太聪明和敏锐了,于是收获了更多伤害。
稍微天真一点……不好吗?
真是令人心痛。
“干嘛呀,这样看着人家。”蕾雅似乎注意到看向她的眼神里蕴含的“同情”,便笑着问:“难道是……要安慰我?”
“嗯。”我轻轻笑了一声,问:“应该怎么做才好呢?摸摸头可以吗?”
“不行。我又不是猫猫狗狗或者……小孩子。”蕾雅嘟了下嘴,身子稍稍前倾,改成双腿并拢侧坐的姿势,然后招手说:“那你过来这边坐。”
“好啦。”我站起来,走到两人沙发这边,和她并肩坐下,身子微微倾向左侧扶手这边,转过头问:“然后呢?”
“嗯,就这样,嘿。”她放下那杯没喝过一口的花茶,微微一笑后,身子软软向左一倾,便顺势侧着枕在我的双膝上。
“啊……真舒服。”她笑着评价:“温温暖暖的,弹力又好。要是在床上就好了,可以直接平躺……嘿,要不换下地方?顺便提个小要求……可以捏一下吗?”
“不可以,啊……请这位同学不要乱动。”我察觉到她扭了几下身子,连着她的脑袋瓜也蹭了蹭,挠得我直想挪开双腿,但看着她现在这颇为享受的样子,想了想,就也算了,只是还要稍微提醒一下:“今晚只是特殊招待哦,够钟就要下班的。”
“什么,不是可以使用到天亮吗?真可惜了,这么好的软弹材质……嘿。”她侧着身卧着,双腿仍垂于地板上,右手却开始不老实地暗戳紧贴着她左脸颊的“枕头”。
“诶……”我忍不住抖了下右腿,震得她稍微“啊”了一声,然后才说:“使用时间不超过1小时哦,大小姐。这是明天还要用来走路的,不可以兼职枕头过度。”
“咦……!好可惜,那得好好利用才行!”她放下手的同时,又轻轻摇起头蹭了又蹭。
“哎……有点痒啦,真是。”我笑着叹了一声,抬起手轻抚她的秀发后,说:“嘿,这不也是摸摸头吗?”
“不,对我来说,这就是温暖的怀抱。嗯……怎么有种久违的感觉呢?嘿。”她微微笑着,闭上双眼,将双手抬起并合掌垫着她的半边脸颊,仿佛此刻就是一个任性的小孩子。甚至,如果她的双手稍微移开点,让拇指抵近嘴唇,那简直就是个婴儿了。
“什么呀,上次不也是有过吗……哎。”我感受着大腿传来的阵阵“压力”,心想着刚刚许诺的服务“1小时”会否太长了点,同时又想起在8月末的周日,与她莫名签署密友契约并第一次“交换”秘密后也有过类似的场景,再联想到她的某些“退化现象”,不禁笑着继续抚摸她的金发,然后开起玩笑:“嗯,乖孩子……嘿。”
“哼,真怀念……真好。”她此时就像温顺的猫咪一样,好像都没听出我的调侃,自己也像是沉浸于某段美好的回忆或幻觉中,连着话音都像是坠入梦境深潭那样变得轻轻柔柔却又渐渐模糊。也许再过片刻,她就会如“上次”那样呼唤起“谁”……
“啊,打住,大小姐。”我停下动作,赶紧唤醒这位即将入睡并梦呓的人。
无论如何,我可不想再被惊吓“第三次”了……嗯。
“讨厌,刚刚差点就睡了。”蕾雅的声音渐渐如浮出水面般清晰起来,只是她仍然枕在我的双膝上,仿佛舍不得挪开。
“抱歉啦。那么……”我正想问她是否要回房间休息,却见到她缓缓抬起右手并伸出食指,顿时愣了一下:“嗯……?”
“伊珂……握个手吧。”她的声音渐渐又沉了下去:“或者,就……”
接触……是吗?
我知道她的意思,于是就抬起自己的右手,同样伸出食指,缓缓地向她的手指靠近。
当彼此的指尖相触碰时,马上就有那温温的触感传来。
只是,却未有如下午以及更早之前相接触时的“暖流”,那种犹如透过肌肤送入心灵,神秘却又令人安心的感觉。
虽然都像是“幻觉”,但完全不同于冻灼毒素那种酷寒恐怖的刺痛感,而是如潺潺暖流般的温馨,就如死亡的对立面,那是生命的美好……大致如此。
“这次……没有呢,真奇怪。”蕾雅将手放回到我的膝上,像是自言自语般淡淡地说:“为什么呢?下午,还有上次排练的时候就有过……很温暖且让人安心的感觉,而且让我很留恋……却又不知为什么。就像是稍纵即逝的春风。”
果然,她也注意到彼此接触时“暖流”的存在吗?
可是,那种玄之又玄的奇特感觉,却非每次我与她触碰时都会出现……就如现在这样。
“是呀。为什么?大小姐,你也感觉得到吗?还是说……只是我和你的幻觉?”我问。
“如果只是我们两人的幻觉,那也好呀。说明……我和你有某种有趣的缘分,或是对某种现象会有共同的感应,甚至是,我们不是完全孤独的存在,对么?”她重新坐起来,看过来时,笑容再次灿烂起来:“就像发现这个世界多了一个同类……嘿!真开心!”
“什么呀……我们都是‘人’……嗯,对吧?”我也笑了起来。
不过,真的是感到有点开心。
嗯,“同类”吗……?虽然不知道这个定义有多广,但至少,蕾雅应该不是我这种“人”吧。比如,断层的记忆和意识,莫名寄宿于来历不明的身体这样……
蕾雅与我还是不同,因为她有着完整的成长经历与少时记忆。虽然,确实有些许犹如相类似的“感觉”,然而,她一定不是我这样诡异的“异类”……而我也不希望她是。
如果,只是对彼此偶尔接触时的温馨暖流有所“感应”,那这样的“同类”也就够了……
愿圣主怜悯!
“那当然是人了,从我们出生开始就是。不然的话,又能是什么呢?”蕾雅依然笑得很开心:“我很高兴,你能认可并相信我那些如幻觉或想象的经历,记忆,甚至还有相类似的感应……让我真心感觉并确定自己不再是‘一个人’。”
“是的,我也很荣幸,能有你这么一个‘同类’,使得我不再孤独。”我微笑着,忍不住便抬起手摸摸她的头,说:“今晚也要早点休息吗?别让自己太累。嗯,没事的。”
“好啦,哼……刚刚只是让你稍微扮演了某个角色……嘿!事先声明,我可比你大哟!”她笑着扭过头,接着便挺起腰,仿佛要展现她那“姐姐”的气势。
“好的,好的,大我一天的……嘿!”我却实在叫不出那声“姐姐”。
“哎,好啦……说起来,最近真有累呢……不,一定是刚才那甜甜的软糖枕头太舒服了,嘿!不能今晚接着用吗?”她接着又打了个哈欠,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我,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瞧你比喻的,让我好害怕。下一步你该不会想啃了吧?”我抖了下肩。
“嗯,暂时不会!嘿……说笑啦。”她叹了一声,说:“哦,按韦娜学姐的安排,估计下周会很累呢……虽说是享受过程,但也要全力以赴争取好一点的结果才行呀,毕竟大家付出了这么多努力。”
“对了,伊珂,下周的大校庆,你那边有哪些熟人要来吗?”她眨了下眼睛,看向我:“如果是来看你的表演……会不会很紧张啊?”
“唉……这就是我最近越来越头痛的原因啊。可能真有些熟人呢。怎么办……”我想起可能会来的人,顿时就叹了一声,然后勉强给自己打气:“总之,努力吧。”
“嘿,看来会有不少人来呢?嗯,我会支持你的!一起努力吧。”她笑着说的同时,还比起了小拳头。
啊哈……
“好的,努力。”我接着就问起她同样的问题:“你那边……肯定会有亲属过来吧?”
“嗯,是的……”她轻轻地点点头,说:“父亲可能会来看望我。不过,他最近也很忙,不一定能看晚上的节目。”
咦……对了,我记得蕾雅说过。她的父亲一直都很忙,但因后来那场变故之后,有一段时间才经常在家陪伴她。
“总之,嗯……还有两周时间,很快了。”我赶紧向似乎有点失落的蕾雅打气:“再辛苦一下就好了。相信那一定是璀璨的夜晚,可以留作珍贵的记忆和以后的谈资!”
“啊,是的……说起来,大校庆的那天,恰好是10月份的满月之时。那夜空一定会被明月照亮的吧。”蕾雅笑了下,说:“而今晚,却是隐没了身影的新月呢……”
咦……
……
第338章 家乡
10月第一个周六上午,中央图书馆一层中空大厅,透过玻璃穹顶倾洒而下的阳光依旧灿烂。今天,也是个晴空万里的好日子。
只不过,感觉有点疲倦……明明还是白天。
正在东南古典文学阅读区如往常复习功课的我,稍微放松下不知挺直多久的腰身,就恰好碰到了椅子靠背。而此时再看看桌上被翻开的课本和笔记,想到的却是与学习无关的事,连手中的笔也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对面传来了凯尔的声音。
“伊珂……?累了吗?”
“啊?没有啦……”我干脆放下笔,两臂相叠放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看向凯尔:“只是在思考而已。”
“是吗?嗯……感觉好像没什么精神呢。”他笑了一下,说。
嗯?这看得出来吗?
“可能是因为天气变冷了。”我想起上周六晚的笑话,就微笑着对他说:“大概,有点想冬眠了。”
“咦……这样的吗?”他眨了一下眼,露出惊讶的表情,接着才笑出声,说:“那怎么办,岂不是要几个月没法见面?得去哪里找你呀……啊,不行,会打扰到你休息吧。”
呃,在刚才那一瞬间,感觉他好像当真了……就如无论我说什么话,他都会相信一样。
“说笑的啦。不过,最近还真的有点累……”我顺势再向前倾身,让相叠在上的右小臂托起自己的下巴,顿时就有种干脆再低头埋到臂弯之中的冲动。
啊,等等……这可是公众场合。
于是,我仿佛条件反射般抬起头,挺直腰身,看着一脸关心神情的凯尔似乎又要说点什么,便赶紧解释:“主要是因为这周每天都得抽空参加剧团集训,所以稍微有点疲累啦。不过,大家都很努力,也没有抱怨什么。”
“咦!每天都要集训吗?真是辛苦……”凯尔接着问:“但是,伊珂,你晚上不是还要兼职吗?还有上课……这怎么安排时间啊?”
“哦,是这样。”我补充说:“这学期课程还不算紧张,周一到周三和周五的下午都没课,周四上午则有空,刚好可以每天都塞进练习时间,也不影响到我晚上出去兼职。这还是韦娜学姐特意安排的……其实会和她的课程表有点冲突,但她说自己已经大四了,剩下的课可有可无,随时翘了也没关系,就当是提前社会实践……哎,真是无言反驳。”
“嘿,真有趣的学姐。这么说来……她明年6月底就毕业了吧?”凯尔笑着问。
“是的,韦娜学姐明年6月就毕业了。她说过,在走出校园成为一名调查记者之前,要创造一份珍贵的回忆和财富……”我心想着,“回忆”倒还可以理解,至于“财富”……不会就是指那个“红叶话剧团”吧?
提起毕业,我又想起温芝学校。这个其实历史悠长的月铃镇学校,每年6月的毕业日与小镇的仲夏满月庆典节日为同一天,而传统的教堂毕业生合唱就如庆典的序幕,可说是非常具有地方特色。至于如此设计的渊源……因为年代久远,似乎已经无从考究了。
“总之,这两周的日程表都被安排得满满的……唉,再坚持一个星期就过去了。”我说。
“真是辛苦……那周末也要抽出时间练习吗?”凯尔接着问。
“对呀,下午继续。”我两手一摊,说:“这就没办法兼顾图书馆的兼职了。但理查先生人很好,表示了充分理解,还说他很期待下周末的大校庆晚会,并且一定会到场给我打气,啊哈……”
“是呀,10月13日的校庆刚好是周六,时间点很好呀,大家都可以抽空过来支持伊珂!”凯尔笑着说:“还得感谢韦娜学姐提供那些入场券呢!”
“哦,那个应该算是韦娜学姐的举手之劳,没事……”我想起前几天找她帮忙找“一些”入场券时,被她嬉笑着盘问了几次邀客身份,顿时就有心力交瘁的感觉。
联想到此,我接着对凯尔说:“哎,反正,随意看看就好啦,请不要抱有太大期待……那位学姐也说过,‘享受过程就好了’,嗯……对了,到时嘉妮老师、维利叔叔都会过来,是吗?”
“是的,到时维利舅舅开车载着嘉妮老师过来,还有我爸妈。”凯尔伸出右手数了四下手指,最后连拇指也按了下去,然后看过来问:“哦,还有我……伊珂,是不是对你来说压力太大了?要不……”
“哦,没事,就只是刚刚说的,随便看看就好,嗯。”我见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笑了下说:“很早之前我就邀请过嘉妮老师。维利叔叔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还有卡丽阿姨,劳尔大叔,能再见面真是太好了。”
“啊,那就好。”凯尔像是舒了一口气,笑着说:“维利舅舅给我的信里也说过,嘉妮老师很高兴能过来见见伊珂呢。嗯,大家都是!”
“嘿,其实,寒假回去镇上,不就可以再见面吗?”我笑着回应:“时间过得这么快,再过两个多月,第一学期就结束啦。”
“哦,那……伊珂到时是准备回镇上过元旦,还是在学院这边?听说很多高校都有新年活动,也挺热闹的。”凯尔稍停片刻,继续问我:“之后再回镇上过寒假吗?”
“嗯……还没想到这么远呢。”我说完后,却想起刚才自己还说过“时间过得真快”,于是就笑了一声,转而对凯尔说:“看情况吧。回月铃镇过寒假,不是很正常吗?”
总觉得,他是不是在“担心”些什么……?
“这样啊……”凯尔“习惯性”挠了下头,少刻后看了过来,眼神却似有闪躲,接着才说:“对啊,毕竟是家乡嘛……可是,不知为什么……嗯,就只是有种感觉,好像伊珂走出月铃镇后,很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
呃。
他说的这种“可能性”,就如一颗小石子,投到我心灵深处或许存在但从未去探视的某个深潭,顿时激起圈圈涟漪。
饶是如此,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
片刻之后,我才回过神来,勉强堆起笑容,打破刚刚仿佛因时间停止而造成的静寂,对凯尔说:“可是,‘我’的家乡,只能是月铃镇啊。否则的话,我不就无处可去了?也没有可以归航的港湾……你也知道的。”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抱歉,引起你不好的回忆。”凯尔赶紧摆起双手说。
“没关系啦。”我淡淡地说,心里却一阵翻腾。
如果,真有那时的“回忆”就好了,哪怕是“不好的”。因为,起码能知道自己是“谁”,或者从何而来,对么?
可是,那些连篇空白的“记忆”,给不了我任何答案。
“就是觉得啊……伊珂非常优秀,所以将来肯定不会留在月铃镇,哪怕是家乡……”凯尔稍稍低着声说:“当然,人总是要往更好的地方去的,这样社会才能进步嘛。就像碎石城,这里是全国最顶尖的能晶工学集聚地,无论哪方面的机会肯定很多……”
噗。我几乎要忍不住笑出来:他想要说什么啊?
难道这意思是……对于在月铃镇“无牵无挂”的我来说,随时可以一走了之吗?
当然,我知道他是无恶意的说法。因为,他一直就是个“想象力”蛮丰富的人,只是他以前的畅想可能更加无拘无束又略微幼稚,现在却似乎多了一层对未来“选择”的思考与莫名其妙的“焦虑”。
话说,你这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心思怎么这样“细腻”呢……?
“真是的。那像你这样,将来不也可能会跑遍全国吗?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安稳下来呢?难道就不用回家里啦?”我调侃了下凯尔,然后说:“月铃镇有我长大成人的美好记忆,有如亲人一样可以信赖的嘉妮老师,还有其他熟悉的长辈们。所以,不管我以后会怎么发展,或去往何处,也不会将那些可爱可亲的人和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是的……那些存在于脑海中的,“我”和我联在一起“十二年”的清晰记忆,与月铃镇有关的一切人与事……不可能忘得了,也“舍不得”忘记,对吧?!
“那也是。我真是瞎想一通,哈。”凯尔笑着又挠起自己的头发。
“就是,嘿。说点别的事吧。”我改成双手平放在桌上,乘着现在时间尚早,而且这个阅读区的人本来也不多,就当此刻是学习后的小憩,和凯尔聊起天来:“周三我收到嘉妮老师的来信,她也说了下周末会和维利叔叔一起过来的事,同时还赞赏温芝学校的图书馆变得焕然一新,让我寒假回来看看呢。话说维利叔叔这次可真是很用心,他忙前忙后也两个多月了吧?”
“是呀,这次就连我也都对他改观了,嗯。”凯尔接着点了点头,仿佛对自己这个舅舅的改变非常满意。只是他这副表情……就像他和维利的辈分应该颠倒过来才对。
“哈。确实,嘉妮老师也难得在信中夸了维利叔叔,而且好几次呢。”我想起自从维利回镇上修缮温芝学校图书馆后的嘉妮老师来信,好像她对维利早就“改观”了,而且印象似乎越来越好。
不过,对于嘉妮老师的“改观”,在维利看来似乎还套上一层自我感觉信心满满的“滤镜”,以至于似乎让他产生了某种“幻觉”……啊哈,上次和凯尔在实验室测试来自于卡诺州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时听说的,现在想想也挺好笑。
不过,只是“好笑”而已吗?
嗯……要不,下周末见到嘉妮老师后,找个合适的机会稍微“问一下”?
但是,哎,那不变得像那个对某类新闻尤为敏感的“调查记者”一样了么!
“那现在温芝学校图书馆三期工程算是完工了吧?维利叔叔还在兼职保育员吗?”我接着问起别的事:“他现在的生意还好吗?上次之后……”
“哦,听说挺好的。嘿,可能就因为他脸皮厚,所以抗打击能力也很强啊。那次发财梦泡汤后,虽然损失不少,但他很快就振作起来了,还说在家乡修建小图书馆时找到了人生真蹄……哦,后面是转述他的鬼话,请忽略。”凯尔无情地调侃维利,然后说:“他还说发现自己其实很会带小孩呢……哈!”
“嗯,维利叔叔确实能和小孩子们相处得很好,嘉妮老师在信中也说过了。”我看着凯尔,接着便笑出声:“或许这就是他的优点。如果他愿意,也许真可以考虑留校当保育员。”
“哎,那海伦校长恐怕要头痛哦……嘿。”凯尔摇着头挥挥手,说:“而且,舅舅其实更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应该不会真待在小镇里一辈子啦。除非……哈!”
“嗯?除非什么?”我注意到凯尔最后的用词。
难道,还有什么东西能束缚住那四处浪荡的“野马”吗?
“哦,只是觉得不太可能。但是,也不好说。舅舅最近还说过,等赚得差不多了,也可以考虑归隐田园。哈,好像真有那么点改性的样子呢。”凯尔笑了笑,接着说:“对了,上次不是说过他要搬出西北旧城区那栋公寓楼吗?他写信说已经在江南旧城区找到商铺了,准备下周就回来搬家。”
“那是好事呀。西北旧城区上个月才发生过可怕的事件……唉。搬出来最好,但还得小心一点。而且,维利叔叔租的那个地方是办公室兼仓库,记得有好多货物啊。可能得请人来搬吧……”我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就看向了凯尔。
“啊,没错啦。就是我这个免费劳力。”凯尔摇摇头叹息起来,说:“就是下周六啦,他说到时接送嘉妮老师和我妈到江南旧城区那间商铺歇一下,然后让我和我爸一起帮他搬东西。哎,怎么有这样的人啊?”
“嘿?这时间安排得还真紧凑呀。那让嘉妮老师和卡丽阿姨在新商铺‘歇一下’的意思……该不会是帮忙清扫吧?”我笑着问。
“哼,他想得美。从他的来信就猜得到,肯定是刚有某个念头或者提出那个意思,就马上被我妈臭骂了一顿。总之,按计划可能是那天中午后到碎石城,我妈会先和嘉妮老师去逛街,我们三个就去当苦力,啊……天,应该不会错过伊珂的节目吧!真是的,我也想早点过来啊……”凯尔看起来有点郁闷。
“啊,如果只是一个下午的话……好像时间有点紧张哦。”我跟上说:“记得那里的商品好像堆得都快碰到天花板了。”
“唉,舅舅有说过,这段时间他也有来碎石城搬过好几次货了,还说只剩一点点而已。”凯尔“哼”了一声,说:“问题是,如果真是只有一点点,那他自己搬就行啦,干吗要拉上我们咧……”
这倒也是,哈。
“没事啦,相信维利叔叔不会耽误你们的。”我接着说:“下周六的大校庆晚会是晚上7点在大礼堂举行。其实晚一点也没关系,我们的节目安排在8点半,是最后一场……嗯,肯定来得及。”
说到这里,就想起韦娜贴在中央图书馆小广场公告栏上的夸张广告,比如“压轴大戏”之类……
唉,先别想那个了……
“哦……那还好。但还是希望能早一点过来啊。不过,那一整天伊珂肯定都会很忙吧,特别是临近表演时……还是不要影响到你才好。”凯尔接着就问:“对了……然后,我看节目单写着,8点半之后是校园舞会吗?”
“嗯,是的。”我记得随着入场券附赠的还有晚会节目单。最后的校园交际舞会也是大校庆的传统安排了。
“那一定很有趣。哦,可能那天晚上大家都得盛装到场才行……”凯尔笑着说,似乎想到了什么欢乐场景。
“啊……也不用太刻意啦。而且,舞会什么的……嗯,如果是像月铃镇那样的满月庆典节日,大家一起开心地踏歌起舞,那也挺好的。”我赶紧说:“那种稍微正式点的舞会,我也只是听说而已,没经历过,大概也不擅长吧……”
而且到时的话……呃,一想到可能会被受邀跳舞之类的场景,内心就莫名慌乱起来!
到时,得怎么应付啊?
感觉真是太奇怪了!
恰在此时,有阵熟悉的声音传来,冲散了我刚刚那犹如要误入歧途的想象。
“嗨,伊珂。”
咦……?
寻声看去,那叫我的人是……玛希?
……
第339章 孤独
“玛希女士!啊……早上好。”当我看清来人模样时,马上站起身并问好。
上周六聚会过后,我听她说过会再来学院,因为这里给她留下了美好的记忆和印象。
没想到的是,这么快就再见面了。
“早上好,伊珂。”玛希微笑着朝我挥挥手:“刚刚进来后,在中央咨询台没见到你,听理查先生说你可能在这边,果然如此。”
“是呀,乘着现在还不忙,躲到这边复习一下功课。”我赶紧回应后,问:“哦,玛希女士是在当交换生时认识理查先生吗?”
记得上次聚会聊到中央图书馆时,她说过那是个好地方,并且认为“畅游于知识的海洋是幸福的事”。这或许与她的专业有关,让她对东宫、中央图书馆之类富有历史气息的大型知识宝库尤为感兴趣。
估计她在交流期间会经常来这里阅读,那认识理查先生也就顺理成章了。
“是的。”玛希点了下头,跟着说:“当时可没少麻烦理查先生,特别是我还上过好几次五楼档案区查阅资料,而按规定得有管理人员在旁陪同,对吧?所以,后来我就干脆兼职了一段时间的中央图书馆管理员,问题就解决了,呵。”
“咦,是这样的吗?”我顿时醒悟过来:“原来,玛希女士上次说过我们是‘同行’,还不止是东宫卡诺州立第一图书档案馆的管理员呀……真没想到,竟还是在这里工作过的前辈!”
“也不算啦,应该说,只是为了方便日常过来阅读的短期兼职。”玛希转而看向也站起来的凯尔,说:“哦,这一位就是……”
“啊,他是我的中学同学,国防学院的新生,凯尔。”我赶紧向玛希介绍:“上个月初在卡诺州实训过……嗯。”
“是的,我知道。”玛希对凯尔点了下头,同时伸出右手:“9月10日在红叶城的科联会分会楼,我们见过面的。谢谢你和勇敢的战友为约翰先生他们保驾护航。感谢唯一真神,很高兴再见到你。”
“也谢谢您,玛希女士。很高兴能再见面,感谢圣主护佑。”凯尔和玛希握了下手,说话的语气稍微变轻了些许:“我记得……当时在那栋楼前面,玛希女士还祝愿我们出行顺利……唉。”
气氛一时似乎变得冰冷。淡淡的忧伤仿佛悄然而生,缠在每个人的心头。
凯尔和玛希果然早就见过面,应该是在9月10日约翰团队出发去卡恩山区勘探超高密黑能晶矿区之前。
记得两天后我们来到红叶城分会楼后,还听玛希对那两个“年轻的兼职安保人员”评价颇高,比如“态度认真,士气饱满,装备精良”等等,而其中之一就是凯尔。
然而,先行出发的他们,因故被困在山里两天后,于9月13日重新出发,却踏上了死亡之路……
唉,先不谈这些了。
“玛希女士,上周来学院的时候,都没时间来中央图书馆看看。”我换了个话题,对玛希说:“这次是打算旧地重游吗?”
“嗯,难得周末有空,就过来了。相比城区,我还是更喜欢学院。就像是回到无忧无虑的世外桃源,想再走走看看的地很多,真是让人流连忘返。”玛希看了眼桌上的书本和纸笔,问:“伊珂,没事的,你先忙吧,我自己逛逛就行。”
“哦,不忙。难得玛希女士能抽空过来学院一趟,又是在中央图书馆,那身为后辈管理员,肯定要陪一下学姐才行。”我向凯尔轻轻点了下头,然后看向玛希:“那我们现在就重游中央图书馆吧?不知与两年前相比是否有了什么变化?我也很有兴趣知道呢!”
“真体贴……那就谢谢啦。”玛希微笑着道了声谢,然后转而看向凯尔:“那……这位的意见呢?”
“啊?”凯尔大概没想到自己会被问到,愣了会,说:“哦……没关系。”
“是吗?国防学院的学生出来一趟也不容易吧,会不会打扰到你们宝贵的相处时间呀?”玛希似乎饶有兴趣得打量凯尔,言语上却似乎多了几分戏弄的意味。
“啊……不会,不会。”凯尔慌张地摆起双手,脸色却隐隐泛红,连着语调都像是晃动起来:“可以请假,没什么问题……嗯,没关系。”
“谢谢,勇敢的战士。”玛希微笑着说:“那我就把伊珂借走啦。”
“哦,请便,没事……啊,不对,你们随意就好,不用管我……”凯尔红着脸,似乎开始胡言乱语。
“哎……”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的我,赶紧走开几步对玛希说:“玛希女士,那我们就往东南旋梯这边走吧。哦,还是要先逛逛一楼阅读区呢?从这个区域开始,逆时针一圈的话,四个主要主题分别是古典小说,现代小说,恋爱……啊,生活资讯,还有报纸期刊。”
“嘿。”玛希看着我,又笑了一声,说:“那我们就往楼上走吧,回廊那里走一圈,四周的风景也不错。”
“好的,这边请……”我稍微松了口气,超凯尔挥了下手表示暂别后,就赶紧带着玛希离开这儿。
呃,总觉得,再待下去,话题好像会失控……
原来玛希也是会对“关系”话题感兴趣么?
唉。
很快,我们就通过旋梯走到二楼,开始沿着回廊通道开始慢悠悠地散步。
这时,玛希探头透过仅及腰身的护栏看了眼楼下的东南阅读区,似乎“观察”了下独自学习中的凯尔后,转而对我说:“挺好的小伙子嘛。”
“啊哈……”我一时却不知该怎么回应。
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如果是被韦娜、蕾雅甚至塞拉“追问”也就算了,怎么连玛希都……我以为她是那种只对专业或职责范围内求精务实的人,有点像梅林教授那样。
猝不及防之时,又一个问题飞来。
“你们关系一定很好。”
哎呀……
“因为,认识很久了嘛。”我尽力地解释:“这很正常……”
“你们都是月铃镇的人,是吧?从小一起长大的?”玛希好像问得越来越细。
“呃……算是吧。”我有点招架不住的感觉……这是要干嘛?
“嗯?‘算是’?伊珂不是在月铃镇出生的吗?”她敏锐地察觉到我用词的特殊之处。
“哎,确实……严格来说,我是四岁后才在月铃镇定居的。”我只好这样回答。
“哦……因为你之前提过‘家乡月铃镇’,所以我一直以为你是那镇上的人。”玛希接着问:“那就是说,大概1489年的时候……全家搬过来的?”
之前提过么……对了,应该是在9月12日晚上,和蕾雅第一次“夜访”分会小楼,在一楼会议室与玛希聊天时,说到圣明邪教“又开始活跃”和所谓“圣启之时”,我就强调了这个邪教的极度危险性以及在“我的家乡月铃镇”和其他地方犯过一系列可怕罪行等。
而1489年么,那正是“伊珂”来到月铃镇的年份。只不过……
“不,只是……‘我’一人。”我简短地回答。
“啊……唯一真神保佑。”玛希似乎很快就猜到我话里的意思,看过来片刻后,轻轻地说:“抱歉,伊珂。你真的很坚强,很勇敢,也很了不起。”
“哎,没有啦……”我迎着她的视线,一时有点不好意思,就说:“谢谢玛希女士的鼓励。但不管怎么说,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是吗?我却不觉得伊珂是个普通人呢。”玛希继续看过来,淡淡地说:“或者讲,即使现在是,未来也不是。”
“啊?”我愣了片刻,看着她的双眸,却读不懂任何意味,只好将话题随便偏转:“唉,我现在只是个大一新生,没法谈论什么理想的未来或伟大的想法。如果只是就个人的奋斗而言,玛希女士才真了不起!独挑重担,临危不惧,而且总能沉稳冷静地解决许多难题。就像这次回来碎石城集团总部工作,也是独自离开家乡在外打拼吗?这才是勇敢与坚强呀。”
“确是‘独自’呢……呵。”玛希点了下头,接续看过来说:“大概因为,我也是很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吧。伊珂,从这点上看,我们还真的有点像。”
“咦?玛希女士,你的意思是……”我小心翼翼地说着,却觉得再问下去似乎不太妥。
“十年前……1491年,也是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玛希淡淡地笑了声,说:“虽然我出生在红叶城,但对于11岁之后的时光,那里大概也谈不上是‘家乡’,而只是一个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啊……我惊讶地看着玛希:难道她在1491年“也”遭遇过不幸的事情,以至于成了“孤儿”吗?
“这……真是悲剧。”我赶紧说了声:“抱歉,玛希女士。请节哀顺变……”
呀,等等。
她也没说过自己的家庭遭遇变故、父母去世……我不会是“想象”过度,以至于用错了词句吧?
可是,玛希神色淡然地回应:“没什么,已经是过去好久的事,也习惯了。”
咦……难道,我的“猜想”是真的?
但是……接下来要说什么好?
呆过片刻,我才找到些话来打破僵局:“虽然有过那样悲伤的过去,但我们仍得以幸运地长大成人,也能收获温暖和友爱,拼成此生美好的记忆之一。所以……才能继续前进,并期待更多美好。”
“很不错的乐观精神,总是能发现并期待更多生活中的美,真是太好了。”玛希看着我,说:“简直……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美丽花儿呢。十几年前那枚撒在月铃镇的种子,一定是经过充满爱意与暖心的照顾,才能培育出如此神采奕奕的模样。真让人羡慕。”
呃,“羡慕”……?
我想起上周末在红叶楼时,听玛希讲过自己执着于“仰望永远不可触及的穹苍日月,却忽视低头就能瞥见的可爱花草”……难道她的成长经历中“错过”了什么,或是有什么“遗憾”吗?
“哎,太过誉啦……说到‘羡慕’,我也很佩服玛希女士的聪敏和精干。”我接着说:“不过,就像你所说的,在月铃镇的日子里,幸得有敬爱的嘉妮老师悉心照顾,有凯尔的陪伴成长,还有许许多多好心人们的关爱,到了学院,又遇到了戴莎学姐、蕾雅……所以,可能我真的是幸运,也因此不再是‘一个人’……”
“是的。以及……备受唯一真神眷顾的孩子。这大概就是我所羡慕的。”玛希轻声说着。
嗯?
“以及”……?
我有点不明所以地看向玛希,但她也没有解释,而是换了别的话题。
“所以,在同龄人中,关系最好的就是凯尔,是么?毕竟是一起成长的重要之人,嘿。”玛希这次的笑容露出一丝俏皮,说:“好像你只列了他的名字。”
天……怎么又绕回来了……
“不是啊,刚刚还提了蕾雅嘛,那可是和我签订密友协议的人……呃。”我说着说着,却感到有点好笑……好像在用过家家的理由来辩驳一样!
“不仅是‘密友’。他和你还共同经历过生与死的边缘……对吗?”玛希看向我,说:“这是非常不一般的关系。”
“是的……感谢圣主的怜悯,让我们得以幸存。”我叹了一声,说:“上个月在卡恩山区那次可怕的遭遇,真是心有余悸。也要感谢玛希女士后来顺利感到雪林村并送出求助信息。否则的话,我们不知道还得在山里迷失多久……”
9月14日,去红叶医院探望玛希时,我就和她讲过9月13日车祸后下山求援以及后来发生的事,包括不慎迷路、意外重逢凯尔、遭遇可怕怪物、逃脱后于次日在深脉1号矿区遇到塞拉并获救的简要情况,而省略了引路的小光点和抵抗死灵袭击的细节。
所以,玛希知道我和凯尔在山区中遇到危险的事,也是可以猜到的。
相比之下,约翰先生的团队,还有凯尔的同学……另一名兼职安保的国防生,全都在卡恩山区遭遇死灵袭击后遇难了。
“感谢唯一真神保佑,能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玛希接着问:“抱歉,伊珂,让你回忆那些不好的遭遇。不过……卡恩山区遇到那些怪物,对你们来说不是第一次,对吗?比如……月铃镇。”
呃……?
我顿时惊讶地看向玛希。
……
第340章 报告
回想起来,上个月在红叶医院探望玛希,讲到“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时,她就问过我,当时出产此类特种晶石的月铃矿区,6月17日出现报纸所提及的“死灵”,与我们9月13日在卡恩山区遭遇的“怪物”是否“一样”。
同时,她还问我,国家检察院“对于死灵以及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的现象有什么猜测”,以及那些怪物会出现在月铃矿区和卡恩山区的“原因”,是否有一些定调之类。
总之,那些问题给我的感觉有点“奇怪”。
玛希……9月13日下午,当她清醒后和芙琳一起下山并顺利走到雪林村去求救,直到隔天被送到红叶医院,应该没见过山里那些怪物。后来,当我简要提及自己和凯尔幸运逃离“怪物”的袭击时,她的问法……似乎也说明自己认为9月13日出现在卡恩山区的怪物就是死灵。
而她对于“死灵”的认识,却像来自报道6月17日月铃矿区恐怖事件的《红番茄报》。
当时,我还以为9月13日的惨剧也已见报,但玛希则说自己还没看过。事实上,后来回到碎石城,当我找到报道卡恩山区事件的报纸,也只有“死者众多的神秘灾难性事件”简单报道,都没出现过“死灵”字眼,也没像以前林奇主笔那样的长篇调查与推测。
而讲到月铃矿区时,她好像也认为死灵的出现可能与超高密黑能晶基础原矿有关。
难道,她也知道怪物和特种矿石中都可能含有致命的冻灼毒素?但她很关注国家检察院对两者关系的结论,看起来似乎不清楚其中的原理与作用机制。
或者……她是想了解国家检察院重案组的调查“进度”?!
这突然闪现的想法,让我惊奇之余又觉得好笑。
如果是那样的话,问我也没用啊……虽然我认识戴莎、芙琳等关键专业人士,可就连我自己,即使确实想知道相关进度和细节,所知的也是相对有限。
特别是超高密黑能晶矿石的“真实面目”,假如其中真含有某种“暗能量”,又是如何“注入”已死之物的遗体并催生死灵等等……目前更多的是我自己的“想象”而已。
然后,现在……玛希认为,我和凯尔还是6月17日月铃矿区死灵杀人事件的经历者与幸存者?
这些情况与细节,上个月在红叶医院时,我也没有和玛希说过啊……
就算是当时报道事件的《红番茄报》,也只是提到“学生目击者”而已。9月23号那个周日,在圣石大教堂告解室和索伦神父交谈时,我也很诧异他居然知道这个细节。但那是因为,他有“听说过”我于8月1日出庭作证的事。
“玛希女士,你……知道我们遭遇过月铃矿区死灵的事吗?”我想了想,追问一句:“是近期听说的?”
如果是“近期”的话,那也不到一个月啊。
难道是她到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工作后知道的?
毕竟,我曾作为证人出庭,协助戴莎公诉集团旗下的月铃矿区主管德肋玩忽职守和危害公众安全。
“对,最近才确认的。”她倒也不隐瞒,而是印证了我的猜测:“上个月还在卡诺州,卡恩山区那次可怕事件发生后,听你说和同伴侥幸逃脱死灵的袭击且平安归来,真是感谢唯一真神的护佑!那时,我想起之前报纸上刊登过的月铃矿区死灵杀人事件以及‘学生目击者’等报道,就隐隐觉得会不会也与你有关。待得来到集团总部工作,这周五在整理和分析近三年新开业聚能联合商社和聚能联合工业旗下新矿区时,发现6月末被国家行政院封闭的月铃矿区有一些跟踪报告,然后就知道了你。”
等等……?
“集团对月铃矿区的跟踪报告?上面还有关于我的内容?嗯……”我一时感觉不知该说是“荣幸”还是……
不过,那应该是集团对月铃矿区发生死灵事件的缘由、结果及被封闭查处的总结报告。其中涉及到我的内容肯定不多,估计也不是重点。
难道,玛希周五看到这些报告中有我的“存在”,所以今天就过来找我“确认”吗?
呃,应该也不至于专门过来……只是她在校园重游的愉快周末中,恰好和我谈到了这件事吧。
“呵,只是简要提到你啦,别紧张。比如,‘本次矿区灾难事件共四名工人死亡,据称还有两名幸存者,均为温芝学校当年毕业生,分别名为伊珂、凯尔’这样的描述。”玛希对我说。
“矿难事件?但那明明是……”我却觉得很不对劲。
即使是内部报告,也是这种只披露部分事实的聚能联合集团“风格”吗?
对于不知情的外人来说,听起来就像是月铃矿区发生了某件导致四人死亡的灾难事件,但作为“幸存者”的两名学生,为什么会跑到矿区去呢?而且还特意点出我们的名字,真是不伦不类……
“对,我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哪怕外界已有公开报道,但这毕竟是关于辖属重要矿区的运营报告,重点在于‘重启’评估与跟踪实施。”玛希说。
“咦……‘重启’?”我想起庭审后在蔓萝酒吧听戴莎说过的事,就看向玛希,问:“听说国家行政院的封闭令持续到今年12月底。聚能联合集团已经在准备明年的月铃矿区重启工作吗?不过也是,再过两个月就禁令到期了。”
“不,是准备11月11日重启月铃矿区。”玛希说:“以集团新总部大楼为舞台,那是新年度发布会的重要献礼之一。”
“提前解除月铃矿区的封闭令么……”我对这个消息并未感到太意外,但仍追问一声:“已经确定在11月11日重启吗?”
之前,我也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作为全国乃至当今世界唯一的超高密黑能晶矿区,对于未来能晶新时代的工业血液,特别是目前集团在开发超高密能晶制品过程中的重要素材,耽误一天的生产,就相当于损失无法预计的经济价值……站在集团的角度,肯定是越早重启越好。
只是,那些所谓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存在于坚硬晶壳之内的,却不全是超量的活化物质,而是某种目前尚未知的“异物”,诸如之前所想象的“暗能量”,以及其“输出”后排放的可怕废弃物质……致命的的冻灼毒素!
如贸然进行开发和应用,在没解决稳定性和无毒化处理问题、也未配套相应的新型引发剂和稳定剂之前,恐怕会造成可怕的大范围破坏和伤亡事件……!
这才是真正要担心的事!但对于实际上已进行过超高密特种能晶开发和“创造”的集团,难道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弊端甚至恐怖之处?不可能……
“那些超高密黑能晶矿石……很危险。”我摇了摇头,补充说:“在没有研究透彻之前就进行开发应用,只看到表面上无与伦比的经济前景,那后果……可能会很可怕。”
“确实。不过,集团已取得国家行政院的谅解。提前解封的申请事项,接下来不过是走流程而已,预计11月初就能解决。因为月铃矿区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无论从科技、经济、政治甚至军事而言……都太重要了。”玛希看向我,说:“伊珂,你看来很懂这些晶石呢?诚然,它们可能真的很危险……但就如一个硬币的两面,‘危险’……也可说是其不能剥离的特质之一。”
“玛希女士,你的意思是……这种极度危险的特质,也是可以‘开发’和‘应用’吗?”我听到她刚刚所说的超高密黑能晶矿石所涉及的领域,就猜着她可能相当“了解”这类特种晶石的“价值”。
或许,她也了解或“理解”聚能联合集团的某些机密情况,比如对超高密黑白能晶的态度、研发计划、甚至是人工特种能晶制品的特性和开发进度等等。
既然如此,似乎也没必要再“提醒”些什么。于是,我接着说:“只是,对这些特种能晶的认识,我还不能称得上‘懂’,没有科学的系统研究,更多的是想象而已。”
“伊珂,特种能晶是客观的存在,并没有对错之分。无论用于何途,取决于使用者本身。但是,就算是人……也非绝对的正邪,只是不同立场的选择而已。”玛希淡然地说。
啊?
我看向语气平和的玛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她……说的话似乎也很“客观”。
就如前个周日在圣石大教堂告解室,在提及千年前“某段残酷历史”时,索伦神父也说过“是非对错难以从某个侧面来定义”。
大概,这就是并非黑白分明的现实吧。除了绝对的生与死……排除圣明邪教那种连生死都混淆一体的谬论,就如“是与非”,也可能渗入了复杂的立场、规则或不可告人的目的。
只是,不管是怎样的“客观”存在,也有不同立场的“主观”解读与感受啊。难道因为黑暗的存在,就不去寻找光明?已经造成损害的既定事实,就不去追究并惩处背后的罪恶……那些公序良俗对立面的“致命毒素”不应该被驱除吗?哪怕损失了部分效率和利益?
我……还是更赞赏戴莎的“立场”和初心。
“嗯,每个人都是独特的存在。如果能尊重彼此的不同,那我支持能够共存的‘客观性’。”我回应玛希。
同时,心里在想的是:如果反过来,是压迫甚至抹杀对方的存在来彰显自身的“正确”,或是以牺牲他人来维持自己的“存在”,这样的冷酷立场肯定是不对的……
“完全赞同这一点。”玛希微笑着看过来,说:“如果人与人,乃至不同群体之间能如你所说的那样‘共存’,那可太好了。虽然很理想主义,但不管怎么说,这份善良应该珍惜,也值得期待。”
“啊,玛希女士,我知道自己很幼稚啦……”我叹了一声,说:“现实很复杂,理想也渺茫,我知道的。”
“呵,别这样啊。明明正值青春的年华,却说着与容貌差了二十年的丧气话,看着真心痛。”玛希笑着对我说:“需要抱抱安慰一下吗?”
“哎?不用,不用。”我想起自己上周六才安慰过别人,怎么这会就反过来了……于是,下意识般走开两步,同时又颇为郁闷地说:“哎,也不至于相差二十年吧就,玛希女士。这都怎么算的啊……”
唉,“伊珂”这副仿佛未成年的稚嫩容颜……真是不适合说些“老气横秋”的话。
“呵,开个玩笑,抱歉。”玛希笑了一声,继续说:“其实啊……这也是我羡慕的地方。保有一点理想主义的种子并不是坏事。至少,总能心存希望,期待着种子的发芽与绽放之时,对么?”
“只不过,要抵御冷酷现实的风霜侵蚀,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玛希像是无奈地摇了下头,静待片刻后看向我:“所以,这一定是在许多温馨的爱意呵护下成长的种子。或许,还有唯一真神的眷顾,才能度过可怕的艰险。”
咦……“艰险”是指刚刚所说的死灵袭击……而且是两次么?
虽然那是事实,但确实感到难以置信的,也不止玛希一人。
对于那种“一命换一命”的恐怖怪物,到目前为止的多起罪案中,也确实只有我和凯尔得以生还。
但这其中的真正原因……无法讲出来。
于是,我就以之前“常用”的理由,对玛希说:“是的,就像是神迹一样,感谢圣主的怜悯……让我们得以从死灵的袭击下幸存。”
“嗯,我相信,这就是神迹。”她语调平淡,轻轻点了下头,仿佛真的信了这番简陋的说辞。
啊?
不像别人那样,感到难以置信,却没有合理解释,最后只能归根于圣主保佑那种“无奈接受”的心态吗?
这一次,倒变成我疑惑地看着她了。
不过,哎……算了。
“然后……玛希女士,那些关于月铃矿区的集团内部报告,应该没再关于我们的什么事了吧?”我有点在意那些资料出现自己和凯尔的名字。
就像以前戴莎说过的,让我成为证人“并暴露在不知底细的公众之前”,却又没有好的庭审结果,对于这一点,她似乎感到有些内疚……不过,我也说过自己毫无怨言。
嗯……总之,现在听到玛希这么说,却让我感到隐隐一丝……“不安”?
倒也不至于,但还是有点“不适”……
“暂时没有,呵。”玛希摇了下头说:“还没翻完那些堆积如山的巨量材料呢,以后如果找到与你有关的报告,再跟你说啊。”
呃,这也是开玩笑吧……我又不是什么值得研究的“素材”……嗯!
“这就不必了……谢谢。”怀着怪异的想法与思绪,我匆匆拒绝。
“但是,还有其他人认识你呢,伊珂。”玛希接着讲。
“啊?索菲学姐么……不,还有谁?”我听出玛希的意思。
但是,“其他人”……?我还能认识聚能联合集团的谁?
“是以前经营聚能联合商社月铃镇分社的人,名叫罗特,有印象么?”玛希说:“他后来还搬到红叶城担任那边的分社负责人。”
“咦!认识呀……罗特大叔。上个月刚到红叶城,在东街广场闲逛时,竟然在能晶批发市场又见到他。”我想起那个境遇糟糕的分社负责人,想笑却又不忍真笑出来,就说:“嗯,他……运气可能不太好。啊,他回来碎石城了吗?”
“倒也不是,不过他确实在一直争取回来,呵。嗯,确实运气不好。”玛希点了下头,似乎认可我的说法,然后接着讲:“在负责与各地商社对接供销信息时,因为一些事,恰好就和他聊到了你。世界可真小呢。”
啊?“一些事”……什么?
……
第341章 认识
“真没想到,罗特大叔还会说到我。是因为什么事啊?”我好奇玛希提到的“一些事”究竟是指什么来着。
“没什么,涉及一些商社的经营和晶石供销情况。”玛希淡淡地说:“比如当时在月铃镇的分社,本来是月铃矿区的配套商贸渠道,也是当时集团‘新市场’策略的首批实验设点之一。但是,拓展效果似乎不佳。即使月铃矿区没被关闭,那里的销售额也是差得不行,那些月份只有零零散散的能晶出货或售后服务,真是惨不忍睹。”
也就是说,门店销售惨淡到极为可怜的地步,连我这种当时好奇进店去参观的人,也成了罗特比较有印象的“顾客”么?
这样讲的话,我也算是逛过他两个分社的“熟客”,于是就被提及了,是吗?
至于月铃镇能晶的主要需求者嘛……
“啊哈,该不会,那服务的对象就是维利叔叔吧……”我笑了一声,说:“他拥有当时镇上唯一的动力皮卡车,而且经常来往碎石城做生意。”
记得罗特说过,他“最忙的时候就是维护全镇唯一的动力车”,估计维利就是他的主要大客户……
哦,他还说会给酒吧供货,那主要是由小型能晶动力源供能驱动的彩灯,主要用在酒吧街那边。
不过,由于6月17日的死灵杀人事件,月铃矿区被国家行政院强令封闭,之前涌来的外地人陆续撤走,小镇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可能热闹不到两个月的酒吧街也没了生意。
于是,等不到“新市场”被开发,那家聚能联合商社月铃镇分社就关门了。
而罗特,听他说本来是安排“升任大城市分社负责人”,没想到却被调到红叶城市区分店兼任店长,接替先一步调到碎石城的格伦……而后者,却在8月15日晚于未完工的聚能联合集团新总部大楼顶不幸坠亡。
据说,红叶城的能晶专业市场和卡恩山区的深脉能晶矿区,是卡诺州能晶大产业发展计划的主要内容。无奈的是,深脉矿区的开发一直不成功,而且虽有超高密黑能晶矿区的传言,却未能锁定真实位置。随着9月10日的深脉2号矿区严重流血冲突、9月13日的卡恩山区死灵杀人事件,本来试图于今年重启矿区的计划也不知要延期多久。
罗特……真的是“倒霉”。
更何况,红叶城,卡诺州……这段时间恐怕也不适宜久待。
“啊,玛希女士。那罗特大叔争取成功了吗?比如回到碎石城这边的聚能联合商社?”我记得罗特说过他很想回来首都。
“嗯,这次有希望。因为红叶城的分社因故将暂时关闭,所以罗特可能调回碎石城聚能联合商社旗下的某个城区分社,应该是新城区这边。”玛希笑了一下,说:“这回应该算运气好一点了吧?真不容易。”
“咦!碎石城的东南新城区分社吗?那真是如罗特大叔所愿了,如果下次能遇见的话,可得恭喜一下他呀。”我说到这里,却想起前两次遇到时他那无精打采的样子,就跟着说:“是新开张的店面么?但是,好像他每次从‘新’开始的话都不太顺利……啊,不对,这次一定行,嗯。”
“嗯,是计划11月初新成立的分社。地点在新城北公车站附近,目前已经在装修商铺,争取早日营业。”玛希点了下头,说:“总之,祝他好运吧。”
“真巧!竟然在新城北公车站附近的街区吗?看来应该有机会遇上。”我接着说:“紫樱咖啡馆也在那边,公车站再过两个路口的一间不起眼小店。”
“是的。哦,你上次说过在那家紫樱咖啡馆兼职。”玛希问:“经常在那个新城北公车站乘车往返学院吗?”
“嗯,就是地方稍微偏僻了些。那个站点差不多20分钟一班车,回到学院也是20分钟左右一趟。如果过了8点半,那就只能走回去了……”我说完后,又问向玛希:“对呀,我还在那家紫樱咖啡馆兼职。玛希女士,听说苏珊学姐也曾经在那里兼职过。那三年前你还在学院的时候,有去过那家咖啡馆吗?”
“当年……有次夜里闲聊时听苏珊说过。但她只是简单带过而已,我也没有特别关注,就只记下咖啡馆名字。”玛希看过来说:“没想到伊珂也会在那里兼职,真是巧合。而且,我还是第一次听到,那里的黑咖啡,竟然是产自卡诺州圣灵山下的咖啡豆,真是太稀罕了。那个老板是什么样的人?”
确实。之前索菲也提过紫樱咖啡馆的黑咖啡,不仅是因为她去过那里,也可能是从苏珊得知一些情况,但显然她不太喜欢那种苦味,也不清楚其来历。
事实上,我在紫樱咖啡馆兼职那么久,也没听沃伦讲过这个细节,只是奇怪他为何“沉迷”这种苦涩的咖啡。若非后来奥文品出黑咖啡的风味并引沃伦说了一两句过往回忆,大概直到我辞职也不会知道,那个说自己“不喜欢卡诺州”、“更讨厌卡邦人”的沃伦却一直在品味源于圣灵山下特产的黑咖啡。
想到这里,我直接说出对沃伦的“最新”印象:“大概,是一位沉稳得好像藏了很多故事的人?虽然初见时没有这样的感觉。”
“好像有点神秘呢?真有趣。他是卡诺州人吗?”玛希问。
“不……嗯,应该不是。”我想起沃伦对卡诺州的“态度”,接着说:“但是,听他说自己在那边当过兵,可能是十年前1491年的事。但他好像在那边受过很重的伤,之后就退伍回碎石城开店至今。”
“哦……1491年,在卡诺州待过的军人吗?”玛希停顿片刻,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但最后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能活着回来真是太好了。”
“啊?”我一时听不懂玛希的意思。
那一年的卡诺州……发生过什么大事,以及悲剧吗?
“哦,我的意思是,感谢唯一真神保佑。”玛希淡淡笑了一下,看过来说:“毕竟是纷争不断的‘神眷未至之地’,还是早日逃离比较好。”
呃。我一时不知该赞成还是反对,因为那是她自己的故乡……
“不过,远离家乡之后,有时候又难免会怀念一下呢?呵。”玛希似是轻叹一声,说:“找个时间去一趟紫樱咖啡馆好了,试试那杯被异乡人带走的黑咖啡,是否仍留有圣灵山独特的香味。”
“欢迎品鉴!我自己也不懂……但老板沃伦非常自豪于那种招牌黑咖啡呢!他自己天天都在喝。”我赶紧说。
“是吗?那真要抽空去一趟才行了。”玛希看过来说。
接下来,我们一边闲聊,一边慢悠悠地逛着每层回廊,兜回东南旋梯位置后再继续向上走一层。
玛希也许蛮喜欢这种“游览”的感觉。她在历史区停留的时间稍长一点,或许与其专业有关。不过,按她的说法,对原始档案的研读更有意义,因为可以梳理一条条由古至今的神秘脉络,进而发现历史的“心跳”。
就像找出一个个隐没于无数古籍字里行间的密码,拼出一片片少为人知的真相。
但玛希也不像只是在描述如发现宝藏之后的精神满足感。她似乎更强调发现真相后的“选择”,并且说,那是不同立场的“选择”和“后果”,似乎所指又是某种“客观性”。
再之后,我们还在四层宗教区停留了一阵。不过,这里是以圣主教经典论述为主,连圣神教的相关着作都不多。
而玛希……她所信仰的“唯一真神”,又是哪个流派呢……?
就在此时,玛希的声音传了过来。
“哦?《神谕的角落:圣主,圣神之外的第三种历史》……这本书还在啊。”
咦……?
我转头看到那本被她挑出来的书,再琢磨她话里的意思,不禁好奇地问:“玛希女士,你也看过这本书吗?是在红叶城东宫那边?还是在学院交流的时候?”
“当年还是交换生的时候,在这里见过。挺有意思的书。”她翻起手里的书直至最末页,笑了声说:“哦,借阅读者还是这么少啊?嗯……纳修?”
哦……玛希的意思,是说她只在图书馆看这本书吗?难怪借阅登记卡没有她的名字。
“纳修把这本书还回来了呀。不过也是,差不多两个月了。可能是我没在这边兼职的时候还的,难怪都没印象。”我凑过去看了一眼末页借书卡,依然只有纳修的的借阅记录。
记得他是8月17日第二次借这本书的,当时我刚好在这里遇见他。
然后,借书卡上面的记录……第一条还书日期是是7月26日周四,第二条是9月22日周六。
嗯?
9月22日下午……我和蕾雅、韦娜一起去圣心医院看望苏珊,没在中央图书馆兼职,随后就去了紫樱咖啡馆。
确实,当时没在医院看到纳修。索菲那时好像说他出去了。
这么说来,纳修就是那天下午或晚上到中央图书馆还的书。
“哦,纳修就是苏珊的堂弟……好像是从小就一起生活的亲人。”我接着看向玛希,问:“可能……玛希女士也认识他?”
玛希在学院交流期间,短期加入科联会学院分团后,似乎经常陪伴当时在红叶楼日以继夜做科研的苏珊,那她应该认识苏珊的堂弟纳修。
而且,纳修是1498年8月入读宁溪谷学院,那时玛希还在学校。
果然,玛希点了下头,说:“嗯,确实认识,我们也见过面,还有索菲。呵,当时还是苏珊带他去开学注册。”
“是啊,三年前的事……呃。”我听着玛希所讲的那个年月,却感到有所感慨。
1498年的8月1日开学,那应该是充满希望与期待的日子。可是,再过一个月后,梅林家里好像就发生了变故,从此不再是蕾雅的邻居。而五个月后的寒假最后一天,却是苏珊不幸感染冻灼毒素昏迷至今。
唉……
“是的,有些不幸的过去。”玛希似乎也猜到我未说出的话,就补充说:“当时,我也见过刚入学的纳修,那是一个懂礼貌有稍微内向少言的男生。没想到,一个月后,他家却发生了一些变故……唉。”
说到这里,玛希摇了下头,轻叹一声:“最后导致了两个家庭的悲剧……不,也许受影响的是三个家庭。总之,都很不幸。”
“啊?”我无意去探问别人家的悲剧,因为觉得听过之后除了同情也无法做些什么。
但是……竟然牵扯到三个家庭?难道都发生了悲剧……?
天,这究竟怎么回事?
可是,玛希似乎不想讲一些事件细节。她合上手里的书,看着封面上的文字,说:“我听说纳修现在变化很大。也许,需要自己好好思考,是要继续沿着认定的路走下去,奔向此生或许难以触及的目标,哪怕中途因故死去?还是换一条平凡的路,慢悠悠地走完整个人生?”
哎?我惊讶地看向玛希。
她说的是“纳修”应该思考如此吗?还是……?
感觉真是奇怪!
这时,玛希将书塞回书架,同时伸出食指顺着书脊滑下,直至停留在作者名字上:“里克,国家神学院教授。嗯,这人也有点意思。”
“啊?那个……里克吗?”我看着玛希,一时不知要怎么说。
“对啊,就是这本书的作者。”她看向我,片刻后问:“伊珂认识这个人吗?”
“见过面,但我……不算认识他。”我犹豫了下,如实对玛希说:“6月在月铃镇、9月在红叶城时见过。他以前确是一位国家神学院教授,可如今却像是个四处流浪的圣明邪教徒。幸好,他可能还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极端教徒。不明白为何他会堕落成这样。”
“就像他所宣称的那样,只是个巡修者,记录者,以及观察者……对么?”玛希淡淡地说。
“哎?!”我惊奇地看向玛希,提出相同的问题:“玛希女士……你认识这个人吗?”
“应该算……认识。”她的答案却与我大不相同:“十年前,我就在红叶城见过他。那时候,我只是个小学生,他也不像现在这样落魄和邋遢。”
咦……?玛希这话是有几个意思啊?
“十年前的他还比较‘正常’吗?”我想起里克说过的一些话,就问向玛希:“听他自己说过已经巡修了二十年。也就是说,1481年完成两本作品后,这个人就从国家神学院‘失踪’,变成一个邪教徒了……然后,十年后他竟然来到了红叶城,并见到了玛希女士?”
“嗯,无法评价的遇见呢,呵。”玛希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只能说,大概有些相遇无法避免吧。”
“啊……”我愣了少刻,才稍稍压低声音问:“玛希女士,当时……没什么事吧?”
“没有呀。就如你所评价的,他不是那种狂热的极端教徒。顶多就是个神神秘秘的话痨,对么?”玛希笑着说。
“嗯……”我接着问:“玛希女士,你最近也见过他吗?这个人不是全国到处流浪么……”
“对。他就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二十年来沿着顺时针方向在全国各地‘巡修’,然后回到原点,开始新一轮的循环。大概要等到他死去,才能终止这种轮回。”玛希接着说:“就在今年的9月10日,我又在红叶城见到了他。”
听起来,玛希可能不止见过两次里克……
还有“顺时针”……“循环”?
“那这一次……他是来传递什么消息的么?9月10日?再过三天,卡诺州就发生了那些恐怖的事件!”我摇了摇头,说:“不管怎么说,他的到来总是伴随着危险的信号。他也许不是直接犯罪的极端教徒,姑且算是信仰邪教但可能受影响不算太深的人。可他像是在寻觅着什么,又能找到圣明邪教的某个犯罪计划暗记。但他就这样默默地‘观察’、‘记录’,任凭无辜的生命逝去。这其实就是残忍的‘客观’,或者说是,冷血。”
“只能说,他提供的信息都是些让人难以理解的晦涩碎片。伊珂和他接触过,大概也有所了解吧?毕竟他以前是神学教授,逻辑思维本来就很复杂。”玛希回应:“至于他的行动和沉默,或许有他的理由和立场。”
又是这样的话吗……
无法认同。
我再次摇了下头,说:“冷酷地沉默,任凭灾祸、罪恶发酵并酿成可怕的后果……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和立场,都无法接受。”
“没关系。”玛希却是轻轻带过,似乎不介意我的态度,接着淡淡地说:“这也是一种立场。感谢阳光般的自由信仰,让形形色色的立场如千姿百态的鲜花开得如此灿烂和谐。”
“也许得再加个前提,不以伤害别人或公众利益。”我说到这里,想着玛希的一些观点,总觉得心里有点奇怪的隔阂。
而在某个可能不太妥当的念头闪过脑海后,我想了再想,还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玛希女士,可以说,你和那个里克认识了十年吗?可是不管怎么说,那个人……还是个圣明邪教徒啊。你……”
说到这里,还是问不下去……总有种冒犯人的感觉!
当然,也可能是害怕听到某种答案。
“没事,只是认识而已。”玛希微微一笑,说:“而且,我也不是圣明教徒。”
哦……她似乎猜到了我没说出口的问题。
而这会,我也稍稍松了口气,说:“嗯,没事就好,玛希女士。”
幸好如此。
回想和她接触以来的听闻,她所信仰的“唯一真神”,肯定不是“圣明”……对吧?
……
第342章 混血
这一天晚上7点之后,紫樱咖啡馆早早就没了客人。
嗯……莫非是天气渐渐转冷,生意也快“冬眠”了?
但看看吧台里面的沃伦,依然如往常一样,悠闲地边喝着咖啡边翻看那铺开在台面上的报纸。
大概,这家店其实是他本人的疗养院吧……
当我收拾完餐具后走到吧台前,就听到他的声音。
“辛苦了。”他端起冒着热气的杯子再饮一口咖啡,继续低头盯着吧台上的报纸,淡然说:“休息一下吧。”
呃。看来他还是能注意到店里的日益冷清啊……
虽然我乐得清闲,也有更多时间可以复习功课,但总有点兼职摸鱼的小小“不安”。
不过,看看沃伦那似乎自得其乐的悠然神情……嗯,好吧。
“老板,你可真喜欢这种黑咖啡。”我看着咖啡壶里黑得深邃的液体,闻着浓厚的香味,但似乎还能察觉一丝丝藏得更深的苦味……当然,也可能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再想想最近才得知的一些信息,我顿时又来了兴趣……难道沃伦的味蕾与众不同?
“嗯,还行。”他抬起头看向我,问:“来一杯?免费续杯。”
啊哈,相比两个月前的“免费赠送”,这次算是优惠升级吗?
“好呀,谢谢老板。”我其实很早前尝试过他的手艺,只能说当时很不习惯……不知现在会否好一点?
“好。”他微微笑了一下,提起咖啡壶给我倒了一杯。
嗯……赶紧自己先加两勺糖,然后把杯子端到嘴边,小抿一口……
哇哦,还是一如既往地苦。那香味果然是骗人的。
“老板,不能少点咖啡豆吗?”我勉强再喝两口后就放下杯子。
实际上,就像当时和凯尔迷失在卡恩山区的“石板广场”上,我们土法煮开的早晨咖啡,虽然是咖啡豆未充分研磨的半成品,但感觉也还好呀……
“那样就不正宗了。”他端起自己的杯子再喝一口黑咖啡,然后说:“习惯就好。”
“啊?所谓‘正宗’……那边卡诺州的风味就是如此吗?”我接着问:“而且是圣灵山那边的特产咖啡豆,难道是卡邦人聚居地的手艺?”
猜到这里,我却感觉不太妥……沃伦不是说他“不喜欢卡诺州,更讨厌卡邦人”么?
“或者是红叶城风格的黑咖啡?”我赶紧补问一句。
“准确地说,确是卡恩山地风味。”沃伦握着杯子沉默片刻,接着就举杯一饮而尽,然后看向我,问:“再来一杯吗?”
“哦,我还没喝完呢……暂时不用了。”我赶紧摆起手,示意沃伦不用给我续杯。
然后,看着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黑咖啡,再回想他刚才那“豪饮”的模样,不知怎的就联想到当时在蔓萝酒吧的戴莎边讲述调查障碍边“痛饮”“柠檬汁”的情景。
“呃。老板,你这是把咖啡当成了酒吗?”我不禁笑着调侃了一句。
“不,这是戒酒利器。”沃伦再饮一口黑咖啡后,看着我说:“效果非凡。试试吗?”
“什么呀,我又不喝酒……呃。”我再次谢绝他的推销,然后说起别的话题:“老板,怎么你会从卡诺州那边进货咖啡豆呢?虽然是圣灵山下的罕见品,产量应该很少,但是……好像没有很受欢迎哦。”
在这里兼职以来,印象中除了新顾客会尝试“招牌”黑咖啡,基本上就没多少点单。估计沃伦也知道这惨淡的销量。
所以,我有时会以为,那说不定是专供沃伦自己“享受”的……
“是啊。虽然圣灵山下四季如春,就如唯一真神对卡诺州的最后馈赠,但也可能是卡恩山区整体环境恶劣的原因,才有那种极为罕见的特产咖啡豆。”沃伦把杯子举到嘴边,说:“闻着很香,实际很苦,严格按照卡恩山地配比风格的话,更是如此。”
哦……原来沃伦也觉得苦吗?我还以为他的味觉异于常人。
“为什么不稍微改良一下呢?”我好奇地问:“假如这种咖啡豆本身就很苦的话……而且,这里也不是卡恩山区那种苦寒之地。”
记得上个月刚到卡诺州的山边镇,只是初秋都觉得有点冷。后来在卡诺州立第一图书档案馆看到数百年前的历史档案复印件,也对里面所提及的当地“998年可怕的冬天”印象深刻。
所以,那种特有风格的黑咖啡……难道就是要故意“苦醒”饮用者么?
“这样就挺好,本来也不是奢求大众喜欢的产品。”沃伦再喝过一口黑咖啡,说:“苦味是抵御苦寒的好东西。虽然甜味更好,却让人容易满足,也就少了一份要命的警惕之心。”
呃,他之前也说过,苦涩可以时刻提醒他自己,“就像活着的证明”。
“老板,当年……嗯,十年前在卡诺州服役的时候,是遇过什么事吗?”我困惑地问:“之前你说过不喜欢那个地方,也讨厌卡邦人,可是……仍然喝着源自圣灵山的黑咖啡。难道是在那边形成的习惯?”
哎,这样说的话,感觉又像是在说他“言行不一”。
于是,我赶紧再补充一句:“抱歉,老板。只是有点好奇……”
“没什么。有时候,连我都觉得自己是个自相矛盾的人。”沃伦放下咖啡杯,沉默片刻后,淡淡地说:“我确实不喜欢卡诺州,特别是苦寒的卡恩山区。因为十年前,我在那里失去了朋友,战友,以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可过了十年,我仍习惯于回味那杯曾于某刻使自己十足提神并最终幸免于难的‘香甜饮料’。即使往事的记忆渐渐模糊,但有时仍需要那一份苦涩来提醒自己还‘活着’。”
“啊……”我有些后悔刚刚自己的问题了,赶紧说:“老板,我没想到……竟然有这样沉重的过去。”
“没关系。已经往事如烟一样轻了,老实说。我也不是某种坚守苦情以感动自己的人。”沃伦接着再喝一口黑咖啡,说:“现在对我来说,更多的是一种习惯,就像老朋友一样。”
“当然,也不只是虚幻的纪念图腾。”他放下杯子,盯着半满的黑咖啡一会后,说:“也算是……有些现实的需要吧,虽然不知道现在还有无意义。”
现实的需要?呃……难道是“麻醉”自己?
不,好像不像是这样。
我感到有点疑惑:还有他刚刚所说的……“香甜饮料”?难道就是那种黑咖啡?
该不会,他最初是被“骗着”喝下那种苦涩如药的黑咖啡……?
然后,源自圣灵山的黑咖啡现在反倒成了他生活中的“必需品”吗?
沃伦还在叙说着。今晚的他似乎打开了尘封已久的话匣子……虽然还只是一条缝隙,但也溢出了一些过去的记忆碎片。
“我也讨厌卡邦人,没错。”他接着说:“尤其是那些守旧的、闭塞的、极端的、喋喋不休于伤痕历史的、不愿意往前迈出一步的、信仰古远神明的、甚至还将那些所谓‘异端’拖入深渊的,‘纯粹’的卡邦人,以及自诩为卡邦人并为所谓‘信仰’斗争不休的人。”
“啊……?”我顿时愣住。
没想到,沃伦会一次性给卡恩山区的土着、古山地王国的少数民族贴上如此多的“标签”……但反过来想,这似乎也在为他所厌恶的群体划出清晰的“界限”。
而在这个“界限”之外,但属于卡邦民族框架之内的,难道还有那么一部分“不那么纯粹”的卡邦人,可能是他所“不讨厌”的?
然后……
“老板,你在卡诺州服役了好几年吗?”我先提出一个小问题:“毕业之后……?”
“对,国防学院毕业后,我到卡诺州当了五年兵,1491年光荣退役回碎石城。”沃伦回答:“然后就开了这家咖啡馆谋生,再加上国家伤残津贴,苟延残喘到现在。”
这么说……沃伦现在就是三十五岁左右。
当初刚踏入紫樱咖啡馆时,我还以为他至少得四十岁以上,看来是被他的满脸沧桑所“蒙蔽”,以至于“高估”了他的年龄。
“这么说,在那边应该还有些朋友……?”我轻轻地问着:“或者说,相对关系不会太差的,会不会有些是不那么极端的、能够交往、或是与传统相比,不算太‘纯粹’的卡邦人?但是,自诩为‘卡邦人’的人,都是什么群体啊……?”
“对,但朋友不多了。那样的卡邦人也是有的,毕竟这个民族也不尽是危险分子,必须承认。”沃伦说:“最极端的家伙,反而是那些混血的古怪异类。明明连卡邦人最基本的特征都丧失了,在历史和现实都找不准自己的位置,却还要为‘古老民族’找回失去的荣光、不断犯罪暴乱的一群疯子。”
“哎?是指有部分卡邦血统的人吗?丧失了最基本的‘特征’?这是说……”讲到这里,我仿佛下意识般抬手抚了下自己的头发。
对了,之前有听过玛希见过卡邦人的“特征”,也听她讲过“混血的除外”……
“没错,他们不再是银白发色和绿色瞳孔,实际上和我们普通人无异。”沃伦带着鄙夷的语气说:“这里面有部分人认为,威诺、卡诺等古王国旧地的卡邦人被‘驯化’千年后,已丧失了民族精神和斗争魄力,还有妥协分子甘愿成为外来统治者的下级代理人等等……所以,他们要代表新时代的卡邦人继续‘革命’,并成立了所谓‘卡邦团结阵线’,甚至比卡邦本族极端派别的‘自由党’更加凶残和疯狂。”
“咦……卡邦团结阵线?!那个极端组织的成员,竟然都是些拥有部分卡邦血统的人?难怪他们看起来没有那些山地民族的常见特征!”我顿时醒悟过来。
当时在卡恩山区小道的检查站遇到那三个假治安官,后来被猜测会否就是“卡邦团结阵线”的恐怖分子,但他们却都是“正常”的发色……难怪!
“伊珂,你……见过那些极端分子?是上个月在卡诺州的时候?”沃伦看过来,问:“我看过报道9月13日事件的《红番茄报》,虽然细节不多,但当时就觉得,恐怕又跟那个恐怖组织脱不了关系。”
红叶能晶遗迹科考之旅结束回来后,我并没有对沃伦说太多在那边遇险的事,因为觉得无谓让人担心。但现在沃伦似乎猜到一些情况,那就简单说一下吧……
“是的,我们9月13日在卡恩山区遇到三个假治安官,后来推测那些凶徒是杀了原来的治安官并假扮身份试图劫车继续犯罪,幸好与我们同行的国家检察院人员及时识破凶徒身份并出手击毙对方。”我简洁概括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来还发生了一些凶险事件,但还是幸存并平安回来。那次事件可能比较复杂,不止是一个恐怖组织,可能还有邪教徒犯罪……很可怕。”
“圣主保佑。”沃伦轻轻叹了一声:“平安归来就好。卡诺州的政治、宗教历史及现实都太复杂,就像笼罩了数千年来沉淀而成的厚纱,无法厘清其中的恩怨仇恨。那里实在不是太平之地,最好也不要和那边的人和事纠缠过深。”
“难以理解的‘神眷未至之地’吗……”我轻轻地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听说,那还是个跨境的恐怖组织……妄图恢复古山地王国的版图,包括冯克帝国的威诺行省和我国的卡诺州。但这怎么可能成功呢?所以就变得越来越极端和凶残吗?”
“嗯。这些民族极端组织,对内‘统一声音’,对外‘反抗强权’,其实都是为了私利,也不惜成为外国势力的棋子。”沃伦说:“所谓‘纯种’的卡邦人和混血群体主要聚居威诺和卡诺两地,本就是两国控制力相对不足的边境地带,还有部分极端派别‘政治避难’于络伊共和国的南部边境省,成为各国边境长期不稳定的主要因素……当然,络伊共和国‘控制’得要好一些。”
“为了所谓的‘目标’与‘理想’,甘愿成为别股势力的棋子么……唉。”我叹息一声,说:“除了边境不得安宁,甚至有传言这些恐怖分子可能会潜入内地城市搞破坏……真是疯狂!但愿这不是真的,也希望国家能控制住这些凶徒……”
就像当时那三个假治安官,那种凶狠的行径,大概已把“非我族类”都当成了不同戴天的敌人一样!
“只是卡邦人的话,主要还是被限制在卡诺州。”沃伦说:“但对于那些已无明显民族特征的混血极端分子,事实上很难鉴别其真实身份,也难以阻止其潜伏作案。这不是危言耸听。”
咦……
……
第343章 过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真是太可怕了……”我感到一股飘忽不定的惧意。
如果说,圣明邪教还有某种近似于偏执的理念“限制”,并且其“规律”似有渐渐清晰显现的迹象,那也许能据此彻底终结这借以“仪式”之名疯狂犯罪的极端教派。
但是,为实现某种政治目的而不择手段制造罪案的恐怖组织,似乎连规律都无迹可寻。那些恐怖分子可能时刻潜伏着,并随时抓住时机犯下滔天罪行,不知会波及多少无辜!
“也不用这么害怕,伊珂。刚刚说的只是某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毕竟国家安全机构也不是吃素的。”沃伦出声安慰:“我这个人有时太过悲观,总有些庸人自扰的想象。所以,我不是很喜欢和人交往,因为连稍长一点的轻松聊天都不太能做到。而今晚……真是说太多了。”
因此,沃伦才经常自得其乐地在吧台喝咖啡和看报纸吗?
其实,我兼职时也发现,就算是店里的常客光临,他也只是礼貌地寒暄几句。
当时以为,他只是一个不太热情的人而已。
只不过,我也觉得啊……他就算像是沉浸于咖啡和报纸新闻,也会抽出一点精力和听觉,关注店内的任何动静以及别人的谈天内容。
比如,他还能听到并记下别人对我“新发型”的评价,还拿来调侃我……!
莫非,那就是他曾在不太平的卡诺州服役期间养成的职业习惯?
“不会啊,老板。难得今晚能聊这么久,那就继续多说一些呗。”我对沃伦说:“其实,我也亲历过一些不太好的事件,但都已经过去了。对于糟糕的记忆,也许不去想是一种选择,但正如圣石大教堂的索伦神父所说的,或许能对结果进行另一次选择。所以,倒不如就勇敢面对,并跨过心理那道坎,将迷茫弃于身后。对于未来的结果么……我相信正义的力量,就像所认识的国家检察院的戴莎学姐、奥文先生、莱特先生、芙琳女士等人,有那样如繁星般的点点亮光存在,就一定不会有铺天盖地的永恒黑暗。”
当然,对于索伦提出的“问题”,以及他让我去思考的“根源与本质”,我仍没有很清晰的答案,也不知道那是否接近于索伦的认识。
总之,那就继续“探知”吧……
但无论如何,我想,只要战胜心中的迷茫,也许能算是不错的“答案”……?
“圣石大教堂……伊珂,你信仰圣神教吗?”沃伦看向我,问了一声。
“哦,不是。”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说:“事实上,我的信仰比较淡薄。是个不虔诚……哎,连信徒都算不上。”
“这没什么,或许是内心强大的另类表现。”沃伦也笑了声,说:“不像那些心灵脆弱的人,急于寻求一份让自己免于崩溃的精神寄托,反而可能堕入更可怕的深渊。”
就像圣明邪教那样吗?
我想起之前和林奇在红叶城东宫所讨论的,以及不久前回到红叶楼和玛希等人相聚聊天时也思考过的,为什么会有人信仰那种宣扬“生死同体、意志永存”的邪教。
就如林奇认识的那个“卷入不幸事件的可怜人”,也许因为绝望而误入歧途的邪教徒……甚至,可能就是那个于7月29日引爆聚能联合集团总部大楼的凶手!
当然,那只是猜测……但是,再次想想,究竟圣明邪教能给予绝望的人何种“希望”,使得他们敢于高呼“圣明唯一”而不畏生死……?
或许,只能询问稍微理智或“正常”的邪教徒。但是,就连林奇所认识的那种类型的人,最后也死去了……
呃。
难道,还得是那个前国家神学院教授,如今的圣明邪教徒,已经巡修了二十年的所谓“记录者”、“观察者”?!
可是,那种行踪神秘难测的邪教徒,谁知道他又去了哪里?
更何况,他确实是“理智”的怪人,遵循所谓圣明的“指引”,也寻觅着各种圣明邪教“规律性”的仪式计划暗记。
但是,说实在的,真不想再见到他!
因为,在6月的月铃镇、9月的红叶城,“偶遇”过后,我……还有凯尔就亲历了那些可怕的事件,甚至遭遇恐怖的死灵!
虽然……事实上,我并不太畏惧死灵,因为自己拥有足以克制冻灼毒素的奇特异能。但是,像凯尔那样呢?就如9月13日在卡恩山区,如果不是我迷路并被“光点”指引路过那片草地,恰好“及时”遇到被怪物袭击受伤的凯尔,那……就都晚了!
然而,如果压下心头的惧意,反过来想,里克这种人……是否算是某种不详的“预兆”?因为他似乎发现了邪教的严苛“规律”,于是总能在仪式计划执行之前来到事发地,也许还“观察”并“记录”了事件或其他什么东西!
那么,如果能再见到他的话……
只不过,即使是再遇见的机会,恐怕也太渺茫,毕竟前两次根本就是极为偶然的事。怎可能让“偶然”成为“必然”呢?
而且,唉……下意识地,仍然不希望有这种“必然”。
还有玛希,她下午说过自己在红叶城见过里克两次,而且是在十年之内……至于是否还有第三次甚至不止,她并没细讲。
但玛希说过里克像是“顺时针”般在全国各地巡修,也许在二十年内“循环”多次……这难道就是某种“规律”?
若果真如此,那下一站是哪里?
比如……卡诺州相邻的塞堎州,菱川城,雷岩矿区,曾在三年前的3月23日发生过死灵杀死6人事件的地方?
啊……奥文不是说过,戴莎近期就在菱川城出差吗?
天啊……但愿只是我的胡思乱想!
对,别吓自己!
因为,“时间”也是重要的“因素”!
比如哪些恐怖事件发生的日期,不都是3月、6月、9月?都是相隔3个月!
现在“只”是10月……!
可是,真的会“遵循”如此严格的“规律”么?
就如碎石城……实际上今年以来,都发生多少起可怕事件了?
唉……圣主护佑!
希望能早日见到戴莎……
忍着莫名涌来的担忧,我用双手抬起杯子喝了一口已经没了热气的咖啡。
嗯,真苦。
但这也是现实……对,刚刚我所想的,不过都是猜测和“想象”而已。
“咖啡都凉了吧?伊珂,来倒一杯新的。”沃伦的声音传来。
“哦,没事,没事。”我放下杯子,朝着沃伦微笑一下:“别有风味……苦涩确实使人冷静。”
“呵……”他笑了一下,还是提起咖啡壶给我满上一杯热咖啡,然后说:“虽然不知你在担心些什么,但跨越过去,选择未来,摈弃迷茫,勇敢面对一切……不是你刚刚说的么?保持乐观也很重要,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哎,反过来被沃伦安慰了啊……
但是,想想刚刚自己那一本正经发表言论的样子,大概在他这位可能经历过无数凶险的老兵来说,多少有点幼稚可笑吧。
“谢谢老板。刚才我太自以为是了,不好意思。”我端起杯子再喝一口黑咖啡,微笑着说:“虽然还是不太习惯,但似乎好了一点……嗯,至少,温暖的感觉很好。”
“那就好,哎……”他笑着叹了口气,放下咖啡壶,看过来片刻后说:“你……让我想起十几年前在卡诺州的朋友女儿呢。也是这样,嗯,小小的个头,爱笑,而且笑起来很有感染力,有点超越年龄的早熟,经常说些有趣的话,乐观,善良,很讨人喜欢。”
呃,是这样么……但是,难道我给他的印象也有类似特征吗?
“十几年前吗……老板,现在那人也有三十多岁了吧?那你们还有联系吗?”我稍微推算一下,于是就有了个可能相对花边的结论:难道那是沃伦的……?
不过,现在的沃伦,看起来像是单身。他也从未说过自己的家庭情况。
“哦,不是。”沃伦的回答却是:“我刚到卡诺州时,她才6岁。到我1491年伤残退役回碎石城时,她也就11岁,只是一个小女孩罢了。”
“我是以长辈身份看待她的。”沃伦看过来时又笑了一下,说:“直到现在,仍记得那可爱的音容。”
呃。为什么……会把我和一个11岁的女孩联想起来啊?
“老板。”我咳了一声,对沃伦说:“虽然不知道你怎么看待我,但必须严正声明,我已经16岁了,已经法定成年111天。”
“哈……好的,知道了,是我的错,小看了你,哈……”沃伦边笑边说,一段话却好像被难得的笑声切成了碎片。
不过,他应该也很快察觉到我的不满,就渐渐收回那似被压抑多年的情感,轻笑着说:“抱歉,伊珂,并不是冒犯啊……只是有感而发。不是说你幼稚什么的,而是觉得你和她都有着类似的坚强,也就是刚刚所说的,超越年龄的早熟。”
“好吧。反正,我就是年纪小啦。”我摆摆手,也不在乎这些标签,转而说:“早熟么?也没什么不好的,就当提前跑步人生。”
“呵,有时候缓一缓也不是坏事,走走停停,望望日升月落,看看绿树红花,随便喝杯遥远北方的黑咖啡,也是种苦中作乐的自我调节。”沃伦再喝一口黑咖啡后,认真地对我说:“这很重要。”
“好的,我会去找些调剂生活的乐趣……嗯,黑咖啡就作为备选之一吧。”我稍稍应付他的再三推销,接着说回刚刚的问题:“老板,你刚刚提到的那位朋友女儿,想必也是很尊重你吧。那你回到碎石城后,还有联系吗?”
“唉……”他此刻却收回了笑容,长叹一声后,说:“发生了太多变故。联系么……这么多年下来,可能那也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所谓‘好意’而已。”
“啊?老板,当年的卡诺州……很乱吗?如果是不好的回忆,那还是算了……”我注意到沃伦未继续讲下去,心想着这该不会又是个悲剧?
也许别追问太多比较好。
因为,他刚刚不是说过,十年前他在卡诺州失去了朋友、战友,而自己也身负重伤,不得不退役回来么……
“没关系。十年前的卡诺州确实很乱,动荡不安,虽然对那里的人来说,更像是嵌入生活的常态一样。呵,对于我们这些太平地区的人来说,难以理解,对吧?”沃伦苦笑一声后,看过来继续说:“伊珂,其实我没资格对你说教。因为,十五年前我刚毕业时,更加幼稚可笑,跟成熟完全不沾边,比你差得远了。当然,还有和我一起分配到北方的同期兵,其实也是相似的,就是一群空有不切实际理想与热血的毛头小子。”
哎……?
我没想到他会把自己批得这么彻底,一下子也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只能轻轻再唤一声:“老板……”
“这是事实。勇敢面对过去那个愚蠢的自己,承认所犯过的错,吞下因此而酿成的苦果并一点点嚼烂,才能跨过缠绕心灵多年的那道坎。”沃伦一脸平静地挥了下手,仿佛拂走了最后一丝束缚灵魂的阴霾。
“当年,我们怀着保护国家和人民的单纯信念来到卡诺州,尽心尽职地完成每项任务,虽然后来也明白自认为公正的行动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支持和认可,但也确实阻止了穷凶极恶的恐怖活动,保护了公共财产和民众,渐渐收获了一些当地人的感谢和信任,甚至还有难得可贵的友情。那大概就是流血后的最大鼓励了……包括我的战友们也是这样想的。”沃伦停顿片刻后,接着说:“只是,我们仍然太天真了。形势的一时好转,竟让我们私下以为那些由血的教训凝成的军规可能有些‘过时’。于是,等到醒悟过来,明白‘仁慈’绝不适应于所有人……因为有些人根本不配称为‘人’之时,已经太晚了。”
“沉重的感慨,对吧?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的,因为现在与那时不太一样。至少应该没有那么残酷。”沃伦再喝了口黑咖啡,看着我说:“抱歉,向你倾泻了这么多糟糕的负面情绪和言论。忘了吧,别早早影响到你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和判断。毕竟你的人生还很长。”
嗯……我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沃伦似乎已重新关上刚打开不久的话匣子。
而在此时,传来一阵“吱呀”声。
嗯?有客人打开店门进来了吗?
当我准备转身之时,就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声。
“哦……就是这里吗?第一次来呢。”
“对。啊,我也快一个月没来了。”
咦……!
那声音……不就是戴莎和芙琳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