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我毒尊》
第一章 天无绝人之路
素闻天都有仙客,欲持青剑问长生。[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传说长生剑是一把具有仙缘的神剑,能够指引持有者前往天都,打开长生的仙门。可惜传说终究只是传说,剑上面就像附着诅咒,历任剑主不要说长生,就连长命都做不到。
徐长生是最近的一任。
比起以往的各任剑主,他似乎更加不走运,从拿到长生剑开始就注定会被全天下人诅咒。
只因在天下人眼里,他实在是名不正言不顺。
长生剑的诅咒很快便眷顾了他,不出半个月,徐长生便中了毒,中了一种足以让世上所有人绝望的毒。
天绝。
天无绝人之路的天绝。
徐尚武一直在房里踱来踱去,脸上忧心忡忡,倒是坐在旁边的常秋弱神色宁静,安心的缝着手里的锦衣袍子。
“儿子不是说只是受了一点小伤么,没有什么大碍,这才进去十天瞧把你急的。”常秋弱回过头来瞥了一眼徐尚武,“以往儿子在外你总是放心不下,如今他人在府里,你还是这般放心不下。”
徐尚武轻叹道:“这孩子……一回来就扎进练功房,到现在还不出来,也不怕你这个为娘的担心。”
“我可没担心。”常秋弱当即撇清,“儿子什么时候让你费过心,他说没事自然就没事。”
徐尚武心头苦涩。
常秋弱不是修炼者,看不出儿子的变化,他却看的清清楚楚。
徐长生自幼修行,十多年来每日勤勉,不久前终于迈入道境,成就一代道宗之尊。只是这次回来,不但道境不复,修为更是所剩无几。
修行四境,武境、玄境、道境、灵境,与之对应的修炼者世人通常称为武者、玄师、道宗、灵尊。
天武帝国盛行武风,修炼者比比皆是,可惜能够迈入玄境者万中无一,无数人一辈子也只能停留在武境。修行者一旦到了玄境便可以勉强称的上“高手”二字,而道宗无疑是高手中的高手。
至于灵尊,整个天武帝国也只有五尊,分别坐阵五大修炼圣地。
能够让道宗高手一身修为溃散,这世上大概也只有天绝。面对天绝,纵使五大灵尊也是无能为力。
世间毒药林林总总,天绝无疑是最特别的那一个。它就像一个倔强的疯子,理它不是,不理也不是。
若是不理,它会吞噬人的身体不断成长,最终让人灰飞烟灭。(.无弹窗广告)若是寻医问药,它甚至会连解药一起吞噬。对于修炼者来说情况则更糟,因为它会吞噬人的修为不断成长,若是用修为强行压制,它只会吞噬的更疯狂。
对修行者来说,就算只是碰到一丝丝,这一生也就到头了。
世人皆说天无绝人之路,真要到了天欲绝人之时,又岂是人力可以抗拒。
“夫人有所不知,修行中人若是留下隐患,将来很容易出问题。”
徐尚武不想夫人担心,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借口。
“你不是去请白家那位‘妙手素问’了么?”常秋弱似是突然来了一丝兴趣,话锋一转道:“倒是那素问那丫头是个大美人,似乎也没有许配人家,也不知我儿子有没有希望。”
“夫人想的远了……”徐尚武此时哪有心情关心儿子的婚事。
就在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个小厮:“侯爷……”
“我说过,以后不用再叫我侯爷。”
“是,是。”小厮察觉到自己一时口误,改口道:“回老爷,白家的人到了,不过……”
“不过什么!”徐尚武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威严。
“素问小姐有些事情缠身,只怕来不了……”小厮的声音越说越低。
徐尚武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银叶城地处帝国南疆,是边陲之地,距离盛京万里之遥,自然远远不及京都繁华、精英汇集。
所幸,这里还有一个医术圣手。若是白素问不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指望谁。至于白素问为什么不来,他心里也明白。
徐家虽是盛名赫赫的武侯府,不过那也是曾经。自从十几年前武侯府出事,徐家就成了一个空壳子,只剩下一个世袭的“武侯”名头。而就连这个名头很快也被夺走,成了他人的尊荣。
他虽然还是世袭侯爷,也只是空有侯位,没有侯名。
侯爷两个字对他来说更多的是一种耻辱,以白素问的名望,自然没有必要搭理他这个过气侯爷。
“岂有此理!”常秋弱脸色骤变,“亏我还一直还夸这个白素问,没想到竟是这种不懂礼数的野丫头!”
徐尚武半响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来:“白家来的人呢?”
“似乎去了后院……”
后院静寂,几株翠竹在微风中摇曳不定,时值深秋,满院尽是竹叶婆娑。
徐长生伫立风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出来,脸上沉静如水:“过门便是客。”
话刚说完,翠竹下面突然多了一个人,一身素朴,是个青衣老者。
他已经走了过来。
老者走的很慢,顺着落叶缓缓而行,仿佛从遥远的尽头一直走过来,也不知道在路上走了多久。似是从无中来,又到了无中去,一举一动无形无迹,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从何而来。
飘零的落叶也好似成了透明,顺着他的身躯径自穿梭。满院的翠竹在他面前仿佛成了一副画,而他正从画里走出来。
物事超脱,寂灭入无。
徐长生一眼便知对方已经到了入道超尘的道宗境界。
他见到了对方,对方也一瞬间见到了他,两个人似是不约而同,无先也无后。
“徐长生。”
老者凝神望着徐长生,缓缓轻语。
短短三个字,里面却似包含了无数感情,有同为道宗的惺惺相惜,有惋惜,也有同情。
身为一个道宗高手,没有人比他更懂得失去一身修为意味着什么。身中天绝奇毒,多年苦修转瞬就要化为乌有,其中苦楚心酸世间又有几人可以承受?寻常之人只怕早已万念俱灰,而他在对方身上显然看不到这些。
他看到的只有四个字,心如止水。
虽然眼前的年轻人修为平平,他却知道站在面前的必是最近声“名”鹊起的徐长生。就算全天下人对徐长生都嗤之以鼻,他的心中也没有半点轻视怠慢。就凭徐长生这份处变不惊的气度,就足以让人心生敬意。
“萧秋雨。”徐长生平平淡淡,也只说了三个字。
老者平静的脸上泛起一丝涟漪:“好眼力。”
“谈不上。”徐长生语气有如幽泉清水,给人一种透彻清冷的感觉,“先生身上透着一丝药味,虽然淡却很杂。这种杂不是一朝一夕混合的杂,而是来自长年累月的浸染。早就听说医道白家有两位高手,‘洞箫一曲秋雨寒’,想不到今日有幸能够得见。”
老者心中暗暗惊奇,这种细微差别只怕医术世家的白家人也很难区别。
就算面对道宗高手,徐长生也没有半点客套的意思,语气之中反而给人一种众生平等的气度:“先生这双手若是弄起乐器来,只怕要把曲寒先生差不少,想必也只有先生这双手才能施展出秋意缠绵的剑雨。”
“老朽正是萧秋雨。”老者眼中突然折射出一丝光芒:“老朽已经很久没有用剑,想不到还能被你一眼看穿。依老朽愚见,你这双手只怕要更适合拿剑一些。这次盛京天骄云集,你能够得到长生剑必是实至名归,难怪圣皇陛下会亲手将长生剑授予你。”
“一时侥幸而已。”
在在世人眼中,徐长生无疑是侥幸的很,幸运的很。
从一开始,他就完全没有名气,自然不受瞩目。特别是最后几场比试,无论怎么看都像是靠运气。六场战斗两场轮空,另外四场更是莫名其妙的没有对手到场,直接晋级。就算是与沙行舟的最终一战,看起来更像是以逸待劳,侥幸胜了半招。
世人都说徐长生胜之不武,却忘了沙行舟根本不是以逸待劳能够抗衡的对手。
若是说起世间的年轻高手,世人也只会想到有五大圣地。
沙行秋不但出自五大圣地的神霄真宗,更是个中翘楚,是现任掌教的入室弟子,十三岁便已纵横宗门。而徐长生出生没落侯门,没有底蕴,没有家世,没有资源。自然成了嗤之以鼻的对象,成了欺世盗名之徒,得到长生剑也成了名不正言不顺。
萧秋雨虽然没有前往盛京观战,却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侥幸,否则圣皇陛下又怎么会亲自将长生剑授给徐长生。
高手之争,从来就没有侥幸之说,有的只有游刃有余。
想到此处,萧秋雨心中默然生出一股悲凉来,如此人物终究还是中了天绝奇毒,一身修为付诸东流。
“听说素问小姐医术无双,莫非素问小姐也到了么?”徐长生似是随口一问。
“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小姐先前就说这里没有病人,她也就懒得来了。”萧秋雨玩味一笑。
徐长生“哦”了一声,稍稍有些意外。
萧秋雨又道:“小姐早已明言,像你这般人物,若是身消道陨或许还有可能。能够让你身中天绝的人,这世间只怕还找不出第二个。”
徐长生豁然一笑。
萧秋雨心中也已洞明。
以道宗高手的警觉,除非受制于人,否则天绝这种毒物根本没机会近身。徐长生一代道宗,早已入道超尘,又岂会轻易受制于人?这世上能够让徐长生身中天绝奇毒的,不会有第二个人,只有徐长生自己。
徐长生显然是自己服的毒。
至于徐长生为何如此,他隐约也能猜到一些,大概是为了一个人,为了一个名。
第二章 心病终须心药医
虽然徐长生只是说受了一点小伤,徐尚武却知道这点小伤足以让无数人绝望。(.棉、花‘糖’小‘说’)
天绝之绝,绝的是希望,修炼的希望。修炼者只要碰上一丝,一生便注定与修炼无缘。
天武帝国武风盛行,以武为尊,不能修炼的人注定只能成为别人手中的扯线木偶。当初他被人用武力夺走武侯之名,自然深有体会。他若是实力足够,又岂会连一个世代传承的武侯之名都保不住。
这些年来他一直苦苦隐忍,总算在儿子身上看见点希望,只是没想到这点希望之火转瞬便已熄灭。
徐尚武已经冲了上去:“萧先生,我儿子……?”
“令郎现在还剩下武境三重的修为。”萧秋雨心中惋惜,“不过侯爷放心,想要保住性命,还是没有问题的。”
“真的么?”徐尚武言语之间微微颤抖。
武境共分七重,十天前徐长生回来的时候大概是四重修为,如今十天也只是下降了一重,也算是一种稳定。或许几个月以后所有修为都将烟消云散,不过起码还能做一个平凡人,他已经心满意足。
“我家小姐虽然没来,不过却早有交代,令郎只需要按时服药即可。”
徐尚武楞了楞,似是有些不信。
“侯爷就算不相信老朽,也该相信我家小姐才是。令郎终究是一代道宗,若不是有道宗金身加持,只怕早已身消道陨。”
萧秋雨相信徐长生还不至于会毒死自己,至于他带来的药,尽是些调理心神的寻常药物。虽然里面还有几味药的用意他不是很了解,不过显然不能对抗天绝。他这次来到武侯府,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徐长生,而是为了徐尚武。
徐尚武得的是心病。
心病终须心药医,说到底,他带来的就是一颗给徐尚武的定心丸,只是却用在了徐长生身上。
萧秋雨又补充道:“侯爷切莫小看这副药,这药方不但是我家小姐亲书,就连药材都是我家小姐亲自挑选。”
“萧先生说的极是,‘妙手素问’之名,在下岂能不信。”
“侯爷若是不放心,老朽也可以在府上多住些时日,这样也可以应对一些突发情况。”
“有劳了。[.超多好看小说]”徐尚武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只是侯爷两个字,在下实在受之有愧。”
“在老朽心里,武侯永远姓徐。”
萧秋雨说的极是诚恳。
“武侯”这两个字,更多的是一种敬意,一种发自内心的由衷敬佩。近百年来,徐家在这两个字上面已经付出了太多心血,它早已有了自己的姓,它姓徐。就算武侯之名被夺走,它也只会悄然蛰伏,等待下一个徐家人。
徐尚武似是想起很多往事:“好在犬子这次回来的还算隐秘,犬子的事情还希望先生能够担待一二。”
萧秋雨心领神会,自然明白徐尚武想说什么。
长生剑终究不是一柄寻常的宝剑。
若是以往,长生剑还只是传说中的一把名剑。如今圣皇陛下在上面亲赋圣眷,长生剑早已今非昔比,成了一柄圣兵。无论是谁,只要持有长生剑,都可以凭借自身修为降下圣眷天恩,在修行上直接迈进一大步,在战斗中更是可以利用圣眷无往而不利。
对道境高手来说,圣眷则更是奥妙无穷。
然而还不仅仅如此。
因为圣兵本身还代表着权利,地位,名声。它象征着圣皇陛下,也象征着八个字――皇权独断,圣意天行。
它代表的是代天巡狩。
像这样的圣兵,圣皇曾经颁下了九把,这九把圣兵同时也代表着九个人,九个风华绝代的年轻人。他们代圣皇陛下巡狩四方,独断专行,遇事先斩后奏。
而徐长生是第十个,他无疑是个例外。
他名不正,言不顺,声名狼藉,欺世盗名。
原先徐长生还是道宗的时候,闹事的就已经大有人在,现在徐长生修为不复存在,想要惹事的人只怕满帝国都是。就算徐长生回来的再隐秘,如今十多天过去,消息想必早已传开。
纸终究包不住火,有心的人或许早已到来,正是如此,他才想要借机多留些时日。
至于用药根本无足轻重,因为原本就是一副很寻常的药,无论是谁吃了都不会有问题。
药已经熬好,透着一股扑鼻的苦涩,徐长生远远就闻到了药香。
他的鼻子一向敏锐,不用看也知道这副药下的极重,透心的的苦涩已经顺着心口溢了出来。
撞到白素问手上,他的运气实在不好。若是萧秋雨的话,大概会给他开上一些清淡药物,还不至于这么整他,真正想要整他的自然是白素问。因为无论是什么药,对天绝来说都一样。白素问正是看出这点,也算准他一定会吃这个暗亏,所以故意挑选了一些极苦极涩的药材。
房里点着灯,灯色微微昏黄。
徐长生听出是母亲的脚步声,迎了上去:“娘亲,您怎么来了。”
常秋弱道:“你父亲非要自己过来,一家之主做这种端茶送药的事情成何体统,我把他拦下了。”
“公子,这是您的药。”跟着常秋弱后面的是一个绿衣侍女,身形微微纤弱,怯弱的跟在后面。
徐长生接过药碗,瞥了面前的侍女一眼:“怎么,你看起来似乎不大舒服?”
绿衣侍女低着头:“没有,奴婢是第一次到公子这边来,这香味……似是怪怪的。”
“最近府里多了不少小虫子,所以我特意点了这种熏香用来驱虫,你想必有些不习惯。”徐长生拿起药碗仔细打量,“娘亲多虑了,这都是些养神的药。想必是萧先生绕不过父亲,随意开了点药,这些药娘亲应该熟悉才对。”
“里面不少药材我倒是熟悉,你父亲这些年倒是常用。”常秋弱心头一酸,这些年来徐尚武就没有真正舒心过。
徐长生拿起药碗一饮而尽:“娘亲,这下您可以回去跟父亲交差了。”
“你父亲就是这么不放心,我就先回去了。”常秋弱温柔一笑,回过头对旁边的绿衣侍女道:“你留下来看看公子还有什么需要。”
常秋弱刚走,侍女便已按耐不住道:“怎么样,公子感觉如何?”
徐长生眉头深锁,仿佛细细品尝一般,半响之后才缓缓道:“苦涩之中透有一丝炙热,才刚喝下去似乎身体就有了反应,好似火引点燃一般,这药里似乎放了一味很特别的药。”
“是雪焰。”
徐长生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忍不住来了一丝兴趣:“听起来似乎很美,想必是件稀有的东西。”
“不错,雪焰极为稀有,不过公子运气实在是够好,这碗里刚好就加了一点点。”
“一点点么?”徐长生似是意犹未尽,“看来你懂的很多,这雪焰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它一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用途,不过它却有发的特性,它可以将很多毒素的毒性彻底激发。”绿衣侍女笑靥如花,终于大胆的抬起头来,“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会有闲心跟你说这么多?”
说话之间,眼前的侍女就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先前的那份怯弱早已消失不见。
徐长生没有说话。
“白家人倒是有些手段,挑选的尽是些寻常药材。这些药就算被天绝吞噬也没什么用,却可以帮你利用自身心神抵抗天绝,再加上你有道宗金身,说不定可以帮你续上几年命。”侍女语气一变,“可惜你的运气实在不是太好,又碰巧服用了雪焰……”
侍女说的极为惋惜,就好像徐长生是自己不小心乱服了药。
徐长生好奇道:“我对雪焰有些兴趣,不如你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不愧是一代道宗,死到临头还如此镇定。如今天绝已经彻底爆发,就算是道宗金身也镇压不住,不出半个时辰你就会化成一堆飞灰。你若是带着长生剑投靠我们武侯府,或许我可以替你引荐一个炼毒大师,说不定可以留下一条命来。”
侍女说的极为坦然,她已胜券在握,根本不需要顾忌。
只是徐长生听到“武侯府”三个字,顿时没了好脸色:“武侯座下‘二十四相’也不外如是,区区天绝之毒,你以为难的倒我?”
“难道你早就发现我有问题?”
侍女急速掠退几步,脸上多了一抹惊疑,眼神之中充满了不信,怎么也不相信自己会身份暴露。
徐长生没有搭理,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以他的嗅觉自然早就发现药里有问题,若不是雪焰他也从来没见过,他根本不会有半点兴趣。此时早已兴致索然,漠然道:“念在你在徐府多日也没有生什么事端,我也不为难与你。你不是我的对手,我对你也没有兴趣,你可以走了。”
“狂妄!”侍女神色极为不屑,“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徐长生么?如今的你连我都不如!”
“不知所谓。”徐长生冷冷的看着对方,“你或许可以试试。”
侍女冷哼一声,一随手便灭了桌上的烛火。屋子里瞬间没了光,变得一片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第三章 无法理解的武境三重
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徐长生站在原地没有动,心中突然对绿衣侍女多了一丝期待。
从表面上看,他的修为只有武境三重,而对方武境六重,无疑占尽优势,先前也是毫不遮掩的轻视于他。没想到真正动起手来却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没有了半点轻视之心。甚至是在极大的情绪波动之后,还能做出一个最有利的决定。
一个擅长隐匿探查的人,自然有一套适合暗处搏斗刺杀的功法。如今烛火已灭,四周一片黑暗,显然再适合不过。
只是一瞬间,侍女便已消失在黑暗中,就像游鱼回到了大海,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
纵使狮子搏兔,依然全力以赴,这显然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徐长生也看到了他的期待。
就在黑暗来临的一瞬间,黑暗之中突然多了一丝光。
一丝利剑般的光。
或许它原本就是一把剑,一把没有剑柄,没有剑鞘,又极细极长的蛇形软剑。这种剑通常被称为“袖里缠”,是一种极其隐蔽的女用利器,适合暗处搏杀,与它的主人刚好相配。
影蛇,二十四相之一,擅暗杀,黑暗的坏境对她来说早已得心应手,袖里缠也曾经无数次在黑暗中替她出奇制胜。
而这一剑更是奇中之奇。
这一剑诞生在光明消逝黑暗降临的一瞬间,就像黑夜与黎明的交替,无迹可寻,浑然天成。
毫无疑问,这是值得赞赏的一剑。
徐长生心生赞许。
这世上有不少人,他们在危急关头往往能够突破自我,发挥出远远超常的实力。
对方无疑就是这种人。
她已经彻底暴露,再也没有第二个机会,更没有时间,因为府里还有一个萧秋雨,稍有动静便会赶过来。她已经没有的选,必须速战速决。而她刚好非常擅长暗杀,可以让对手在无声无息中死去。
她已经与袖里缠完全融为一体,成了一条急速掠近的毒蛇,向徐长生撕咬了过去。
这一剑悄无声息,也曾经在黑暗中收割掉无数性命。她若是遇到别人,这一剑可以说是绝妙无比,可惜他遇到的是徐长生,一代道宗的徐长生。就算徐长生的修为不复存在,那份属于道宗的眼力、判断、敏锐却从来不会消失。(.$>>>棉、花‘糖’小‘說’)
一代道宗,自有一代道宗的风骨。
徐长生看见了那道光。
也伸手抓了过去。
比起影蛇的这一剑来,他的这一手没有章法,没有招式,甚至是平平无奇,然而这一手却是更加的浑然天成。
大道天成,妙手偶得。
徐长生一伸手便抓住了那道光,就像随手抓住了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他的中指和食指轻轻夹在剑尖上,仿佛只是碰巧抓住了蛇的七寸,碰巧到恰到好处,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少一分。
影蛇只觉身形微微一滞,手中的袖里缠便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两个人的力量瞬间交织在剑尖一点,爆炸般的气息已经顺着剑身蔓延开来。静寂的暗室竟似炸开了锅,顷刻之间风浪骤起。
“你……!”
影蛇脸上早已惊凝,她已经分不清楚,这股磅礴的力量到底是来自两人力量的碰撞,还是单纯的来自徐长生。
她甚至连自己想要说什么都已忘记。
这股力量显然超出了她的理解,早已不是她所能理解的武境三重!
“撤手!”徐长生冷哼一声。
影蛇心中虽是惊骇不定,手上没有丝毫犹豫,握剑的手一松,瞬间向后掠退。
四周一片黑暗静寂,她甚至感受到了一种狂风巨浪,仿佛山洪正在彻底爆发。只要稍微慢上一步,她便会被巨浪无情吞噬。
“徐长生,你不会再有下一次!”影蛇迅速向外逃离。
就算任务失败,她的心中也隐隐带着一丝庆幸,庆幸自己没有遇到曾经的徐长生。这样一个人,实在是恐怖可怕。若是徐长生还在道境,对武侯府来说无疑是莫大的灾难。所幸他中了天绝之毒,从此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机会。
就算徐长生这次可以侥幸活下来,一身修为注定也只能消失殆尽,她也没必要在这里继续同对方以命相博。
徐长生根本没有追的打算,只是慢条斯理的走到桌边,一随手点燃了桌上的烛火。
一切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仿佛黑暗刚刚来临,他只是伸手去点一盏灯。
光明已然来临。
萧秋雨就站在门外,仿佛伴着烛光一起到来:“你实在不该动手的。”
中了天绝还动手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因为一旦动手,随着体内灵气运行加快,天绝的吞噬也会随之加快,就算是道宗金身也吃不消。
他原本是想说他就在旁边,徐长生只要稍做动静他就会马上赶过来。只是话刚出口,他便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徐长生一代道宗,若是打发一个小毛贼都要叫人帮忙,传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不过是‘武侯府’的一颗小棋子而已。”徐长生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萧秋雨静静的看着徐长生,心中早已惊悚万分。
他当然看的出来,徐长生的修为不但没有下降,反而增长了一分。就在无声无息之中,徐长生的修为已经突破到了武境四重!
没有人可以在被天绝吞噬修为之后,修为还可以持续增长,这是世间铁律,因为吞噬原本就是天绝本性。
然而他又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徐长生显然没有在意,他只是静静站在原地,思索着一些事情,他当然知道自己悄无声息的突破了!
因为雪焰。
良久,萧秋雨长长的缓了一口气,说出了一句世人传为铁律的话来:“中了天绝的人,一身修为注定只会消失殆尽!”
“不错,我也不例外。”徐长生望了萧秋雨一眼,“不过……那已经是十天前的事情了。”
萧秋雨脸上微微抽搐,看着徐长生就像看着一个疯子。
他是道宗高手,又深知天绝本性,自然明白徐长生话里的含义。
十天前,徐长生刚刚回来的时候,一身修为确实只剩下武境四重。以徐长生的道宗金身,就算只有武境四重也可以拖延不少时日,断然不至于所有修为瞬间消失殆尽。唯一的可能便是徐长生不但没有抵抗,反而强行催动体内的天绝,将剩下的修为吞噬的干干净净。
也就是说,十天前徐长生便已彻底成为废人。只是徐长生一直在闭关,把自己关在幽闭的修炼房里,根本没有人知道。
也就在这闭关的十天里,徐长生的修为又重新回到了武境三重。
他不是从武境四重下降到了武境三重,而是从武境四重下降到了完全消失,然后又再次重新回到了武境三重!
如今经过雪焰的催化,他又再一次登临武境四重!
“这不可能。”萧秋雨愣愣的盯着徐长生。
十天的时间,从没有修为修行到武境三重,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一个完全让人无法信服的奇迹。
“这世上的事没有什么不可能。”徐长生淡然一笑,“武境七重说到底不过是打通体内七道灵脉,用灵气浇筑其身。灵气如水,灵脉如渠,渠道有水自然便能运转自如。我的一身修为虽然不复存在,也不过是灵气枯竭而已,水干河涸又岂有河道消失之理?”
萧秋雨心中也明白。
修行者修炼天地间的灵气就像是凿渠引水,凿渠与引水必须两者兼顾循序渐进,自然不可能十天便修炼到武境三重。而徐长生只是水干河涸,早已与常人完全不同。他不能理解的不是徐长生能够在十天内重回武境三重,而是徐长生中了天绝还能继续修行。
天绝之绝,绝的是希望,修行的希望。
这世上从来没有人可以逃离天绝魔咒。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萧秋雨也没有追问,中了天绝还能活着本身就已经是奇迹,而徐长生则更是奇迹中的奇迹。
这世上中了天绝还能境界突破的,也唯有徐长生一人!
徐长生也没有多做解释,因为就算解释也不会有人信。他的一身尽是天绝,按照世上的逻辑,他早已死的不能再死了。
在过去的十天里,他其实也没有修炼,只是将天绝之毒加以引导,像流水一样灌入了原本干涸的灵脉。灵脉如渠,有水便能运转自如,至于是什么水根本不重要,这便是他的武境三重。
然而他的武境三重又与世人截然不同。
天绝吞噬了他的修为,也变得壮大起来,成了灵脉里面的另外一种“水”。这种“水”遇到雪焰突然爆发,于是才有了他的突破。
从一定意义上来说,他的一身修为从来就没有消失,只是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压缩凝聚到了武境三重。
就像同一个容器,拿来装水和装气体显然是两回事。
如果说世人修炼的灵气是气态的话,他修炼的天绝无疑就是水,完全由灵气凝聚而成的水。在修炼这条道路上,他早已与所有人分道扬镳,像影蛇这种人,自然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武境三重。
格局不一样,眼光自然也不一样。
徐长生没有在意一旁百思不得其解的萧秋雨,他心里想着别的事,刚才的战斗让他有了警觉,也将他的弱点暴露无遗。
第四章 满院碧竹尽婆娑
皇帝不急太监急,这大概是萧秋雨现在最真实的写照。.
几天下来,他一直忧心忡忡,而徐长生却是心安理得,一直在后院“玩”着他的小音乐,似是早已忘了自己是那声名狼藉的长生剑主。
也许不用多久,全天下的好事之人都会因为长生剑聚集到这边疆之地。而这里面他最担心的也只有一个,如今的武侯柳尽空。武侯府既然已经盯上徐长生,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世人都说是柳尽空如何忧心国事,他却知道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当年徐家武侯府出事以后,柳尽空踩着徐家的尸骨一直往上爬,一路顺风顺水,短短几年便在边疆扎根,如今更是成为掌管银叶周边十四城的边疆大员。这些年来,对徐府也是一直暗中打压,若不是徐尚武处处躲着,空有侯位的徐府只怕早已消失。
而柳尽空步入道境已久,对圣兵上的圣眷自然垂涎欲滴。他也不会对长生剑有任何顾忌,天高皇帝远,他才是这里的土皇帝!
柳尽空正坐在武侯府大堂。
下面站在一个锦衣青年,身穿一件旗使袍,随手将一封密信递了上去:“侯爷,这是徐尚武写回盛京的秘信。”
柳尽空半靠在榻椅上闭目养神,连睁眼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区区徐尚武,不过是我和皇帝之间的一颗棋子,你自己拿捏就好。”
锦衣青年含笑道:“这些年来,徐尚武一直同盛京联系密切,还以为我们不知道。圣皇陛下以为放个徐尚武在这里,就可以密切关注边陲的一举一动。只是他却不知道,他所能看见的,全是我们想让他看见的。”
柳尽空罢了罢手,似是听都不想听:“圣兵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锦衣青年脸色微变:“回侯爷,属下的人已经将武侯府翻了个遍……”
“记住!这里才是武侯府!”柳尽空神色冷漠,“不用找了,长生剑只怕被徐长生藏的严严实实,派人盯着就好。”
“侯爷说的极是。”锦衣青年诚惶诚恐,“从徐长生秘密潜回银叶城来看,此人胆小如鼠,自然会将长生剑藏起来。只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柳尽空冷道:“当年徐家助我平步青云,今日又替我送来一柄圣兵,倒真是大方。我只是奇怪,像他这种人为什么会中天绝。”
“像他这种人走的太顺,自然有不少人嫉妒记恨,更何况还跑到盛京这种繁华之地,被人下毒也不难理解。”
柳尽空听出了一丝弦外之音:“怎么,你以往也受过他的气?”
“侯爷睿智,当年他初入玄境之时,我们几个掌旗使确实与他起了一些小冲突。”锦衣青年汗颜,“只是他一向行踪飘忽,所以后来也就没了下文。”
“小冲突么?难怪徐尚武一直龟缩在府里!”柳尽空冷哼一声。
锦衣青年低着头根本不敢回话,当即岔开道:“只是如今有萧秋雨在,我们以后只怕麻烦的很。”
“不过是个萧秋雨,也让你们如此忌惮!”
“属下明白,只是以徐长生如今修为尽失,只怕更不会出来了。”锦衣青年抬起头来望了柳尽空一眼,“要不要动动徐尚武?”
柳尽空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寒芒。
若不是徐尚武一直龟缩在府里,他实在找不到像样的借口,只怕早已将徐府完全铲除,他缺的只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而已。
锦衣青年站在下面完全不敢说话。
柳尽空思索片刻:“你不是说他颇有孝顺之心么?”
“不错,这些年他虽然一直在外修行,不过倒也是经常回来。”
“他担心自己,只怕更担心家人,若是察觉到家人有危险,他想必会选择独自离开。而徐尚武察觉到儿子有危机,说不定也会带儿子回盛京复命。至于他们父子到底如何,就看他们自己如何选择了。”柳尽空冷漠的扫了青年一眼,“知道该怎么做了?”
“属下明白。”
“不过是借刀杀人的小伎俩,他还以为我会蠢到同天下人争个你死我活。”
他说的自然是徐长生。
徐长生闭目凝神,正静静的坐在一树碧竹下面。
满院竹叶婆娑,枝叶在风中肆意跳舞,宛如风铃一般,发出一些悉悉索索的低鸣,与徐长生隐隐互应。
萧秋雨走的很轻,他自然知道这是徐长生在“弹奏”他的乐器。
先前他还觉得徐长生只是随意的玩弄一下,舒缓一下心情,毕竟徐长生一身修为散尽,不复往昔,于是他也就没有过去打扰。
如今走近细听,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枝叶拍打的声音一时轻快好似新燕呢喃,一时急进又好像战鼓急鸣。虽然在宫、商、角、徵、羽五音之中也只占据了三个音,听起也非常的单调,只是这股单调的声音又与若有若无的风声隐隐附和,单调之中又透着一股激昂。
这显然不是在随意玩弄!
徐长生见到萧秋雨到来,已经停了下来。
“这是……将军令!”萧秋一时差点说不出话来。
世人皆说“洞箫一曲秋雨寒”,这里面说的自然是两个人,他精通剑术,而曲寒精通曲艺。耳濡目染之下,他对于这首曲子他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他见过无数的人吹奏乐器,却完全没有想到用人可以用竹叶做到这种程度。
仅仅只是用自身修为,对风中的枝叶遥遥控制!
“一时无聊,让先生见笑了。”徐长生微笑如风。
旁边的萧秋雨神色耸动。
这哪里是什么一时无聊,这无疑是在修炼,而且还是极其繁杂的修炼!
他有信心,若是专心苦练一段时间,自己也可以操纵静寂的枝叶,利用枝叶摇曳发出一些简单的音符。只是要想“弹奏”一首优美的声乐,他自问没个几年根本做不到。更何况,这些枝叶原本就在风中肆意摇曳,只会乱上添乱。
风,不可抗拒,没有痕迹,也不可捉摸,它只会添乱。
要做到这种程度,就需要绝对的控制力,这已经不是一心两用的问题,而是需要身化万千,同时操纵无数气息。
御气离体,这原本只是武境四重的一种控制手法,到了徐长生手中无疑成了一种艺术。
这一刻,他的心中莫名多了一丝哀伤。
同样是道宗,他与徐长生的差距实在太远。他虽然早已迈入道境多年,却是英雄迟暮,而徐长生迈入道境之时,也不过弱冠之年。
这不是实力的差距。
是本质的差距。
就算只是随意玩弄,也已然到了入道的程度。也只有到了徐长生这种境界,才真正配的上“入道超尘”这四个字。
徐长生显然没有想这么多。
先前与影蛇一战,他随手一击便迫退了影蛇,便立即发现自己对力道的把握失去了控制。
这无疑是个致命的弱点。
天绝与他以往修炼的灵气截然不同,更密更细实,他就像一个人巨人使惯了重器,突然换上一把轻小的武器自然完全不习惯。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力量都掌握不好,临敌对战岂不是自己寻死。
这几天来他苦心研究,如今也终于有了一点点小成绩。
“想不到你还有这份曲艺上的天赋,若是有闲碰上我家小姐,说不定可以成为知交好友。”萧秋雨轻叹一声,眼下显然不是专研修炼的好时机,而徐长生也不会有闲,时间拖的越久对徐府来说只会更危险,“我只怕再拖下去,武侯府的人忍不住会使什么手段……”
“我知道先生在担心什么,若是我继续呆下去,徐府只会危险的很。”徐长生神色郑重,已然有了出行的打算。
萧秋雨神情也极是凝重,白素问派他这个道宗高手来,自然就是顾虑到了这点。
至于徐长生的目的,他也能大概猜到一些。
在天下人眼里,徐长生原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如今一身修为不在,无疑是更加的名不正言不顺,天下人又岂会对徐长生视而不见。
天下人要夺剑,而柳尽空自然也要夺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世间因为夺宝而死亡的又岂是一个两个。
这原本就是驱狼吞虎,借刀杀人之计,只是徐长生显然也把自己搭了上去。
良久,萧秋雨叹道:“这些年圣皇陛下对柳尽快也颇为忌惮,柳尽空夺走武侯之名更是目空一切。陛下权衡之下还是顺了他的意,一来是为了边陲稳定,二来也是因为他在南疆这带根深蒂固。这里不比盛京天子脚下,就算是陛下也是鞭长莫及,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他虽是这么说,心里大概也能体会徐长生的心情。
在他心中,徐长生想要借刀杀人大概也是绝望无奈。柳尽快步入道境已久,在边疆早已只手遮天,时间越久,力量也只会越强大。
“可惜我这个人实在没什么耐心,对政治权衡也没有半点兴趣。”徐长生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只知道,这世间的武侯一个便已足够!”
他心中的武侯自然不是柳尽空。
第五章 锦上添乱的常秋弱
徐尚武心中千头万绪,也不知是喜是忧。[.超多好看小说]
他喜的自然是徐长生还能继续修炼,如果萧秋雨所言不差的话,十年之内,徐长生必能重返道境。
十年的时间对于修炼者来说显然不长,只要徐长生十年之后能够重回道境,比起这世上绝大多数修炼者,还是会远远抛开一大截。徐长生还年轻的很,纵观天武帝国,就算是一个三十岁的道境高手,也足以傲视风云。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他忧的自然也还是徐长生。
徐长生显然不是一个闲的住的人,对修炼更是疯狂般的执着。若是以往,他自然也乐意放着儿子出去四处历练。
只是如今情况显然截然不同。
徐长生不要说出去历练,只怕连银叶城的城门都出不去。就算柳尽空不会亲自动手,柳尽空手下还有四位实力通玄的掌旗使,这四位无一不是惊艳绝伦,与徐长生更是早有宿怨,宿怨的由头也无非是两个字――
武侯。
这世上有两个武侯,自然也有两位武侯之子。
徐尚武修为虽然只有玄境,却有一个道境的儿子,而柳尽空一代道宗,儿子柳承志却还一直卡在玄境的门槛上。
当时徐长生初入玄境,柳承志便带着几位掌旗使前来闹事,结果自然是饮恨收场。这些年来四位掌旗使没有去招惹徐长生,一来是因为徐长生神龙见首不见尾,二来也是因为徐长生修为实在太高。
而如今徐长生的修为也只剩下武境四重。
然而这还是仅仅只是武侯府,因为全天下的好事之人现在只怕都在往银叶城赶。眼下徐府还有一个萧秋雨可以镇镇场面,若是徐长生走出去,无疑便是与全天下人为敌。与其看着儿子出去送死,他倒情愿一家人死死的抱在一起,共御强敌。
徐尚武就坐在桌边,心里正在苦苦盘算,他自然是想徐长生留下来。
桌上摆着一只竹篮,篮子里面放着几碟精致糕点和一双筷子。
常秋弱也坐在桌边,她给徐长生缝制的袍子也已经接近尾声,正在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你看儿子多懂事,明明没有事还一直坚持喝药,这还不是想你安心,你要知道这孩子以往喝药可是嫌东嫌西的。”常秋弱语气微微不悦,她心疼儿子连续几天受苦,对徐尚武自然有气,这几天来对徐尚武也是不理不睬,就连给儿子准备的糕点也不让徐尚武多碰一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徐尚武苦涩一笑。
“笑的这么勉强,还好儿子没看见。”常秋弱无奈摇头,扯了扯手中的锦袍,“儿子身形和你差不多,不如你先穿穿看?”
戚尚武此时哪有这种闲情逸致,只是当他看见袍子上的绣饰,脸上原本的笑容当即僵住。
袍子很漂亮,上面的绣饰更是星辰点点,隐约之间山峦起伏。
“来嘛,替儿子试试先。”
“这我怎么能穿!”
徐尚武当即避开,他当然看的出来这是一件山河宗师袍,上面的山河星辰代表着道宗“天地万象,道御山河”,又道:“我不是跟你说过,玄师有玄师袍,宗师有宗师袍,就算每一品的纹饰也各有不同,不合规矩的人穿了便是‘逾制僭越’,这是可是死罪!”
常秋弱每每想起儿子已是道宗之尊,心头都是偷着乐:“那可是你儿子!又不是什么外人。”
“那也不行。”徐尚武心中惶恐。
常秋弱不知道徐长生如今的修为,他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若是徐长生穿着这件山河宗师袍出去,不要说碰见专门负责礼制的“循礼司”,就算只是碰到寻常修炼者,也是危险的很。
天武帝国武风盛行,修炼者众多,在管理修炼者上面自然格外严格。以徐长生目前的修为,身穿宗师袍无疑是招摇撞骗,不但逾制僭越,更是大不敬。先前他一直在意儿子的生死,对常秋弱缝制宗师袍的事情自然早已忘记,如今看见才恍然想起来。
好在他对自己儿子还算有些了解,徐长生从来就不是一个浮于表面的人,像玄师袍这种彰显浮夸的东西从来就不曾穿过。
只要徐长生不穿出去,自然也就没什么大问题。
“你呀!”常秋弱叹气道:“都不知道你怎么在想什么。”
徐尚武见机会来了,趁机道:“儿子也不小了,到现在婚事还是没有着落,他难得在府里,你看我不是着急么?”
要想把一个人绑在家里,家室显然最合适。
常秋弱笑了笑,揶揄道:“以往怎么没见你上心?”
徐尚武苦笑。
以往他也是为了徐长生能够潜心修行,好恢复徐家的荣耀,儿女私情自然放在一边,只是如今情况截然不同。婚事说到底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常秋弱同意,事情就好办了。
这些年来,徐长生虽然经常外出,却从来没有逆过常秋弱的意。
略微沉吟,常秋弱也赞同道:“不错,儿子确实也不小了,与他同年的只怕早已儿女成双了。”
徐尚武听完心中微微欣喜:“你觉得白家怎么样了,白家是南疆名门,氏族里也有不少待嫁闺中的大家闺秀。”
他说的很是随意,其实早已与萧秋雨提过。白家是南疆名门,也是商会联盟“四方行商”的其中一家,在南疆这带自然是极有威望,是绝对的名门氏族。能够得到白家的护佑,徐长生今后便可以说是安枕无忧,若是徐长生能够从此收心养性,自然再好不过。
只是没想到常秋弱一听脸上顿时没了好颜色:“我儿子一代道宗,圣皇嘉许,就算是白素问也不行。”
自从上次白素问没有来,她对白素问就没了好感。在她心里,她儿子是一代道宗,就算没有病也该白素问亲自来。
她一直没有过问儿子的婚事,也是抱着宁缺毋滥的心态,银叶终究只是边陲之地,不比盛京繁华。在她心里,儿子更是比天还高。以往她倒也时常夸起白素问,不过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如今的她,显然对白素问很不待见,至于白家的其他人就更不用提了。
徐尚武心头无奈,还没想好说辞便远远看见了徐长生,心里暗道不好。
一旁的常秋弱已然没了兴致:“反正儿子还年轻,也不着急,婚事还是等他以后再说吧。”
“娘亲说的极是,孩儿如今还是要以修行为主的好。”徐长生说着说着已经走了进来。
常秋弱温柔一笑,起身向儿子走了过去:“听说萧先生也是一代道宗,我儿同萧先生一番交流,想必有了一些心得体会。”
徐长生顺水推舟道:“孩儿略有所得,正打算外出游历修行一番,所以特来向母亲辞行。”
“行了,娘知道了,在外面记得自己多加小心。”常秋弱心头不舍,脸上却是温柔,一把将儿子拉到身边,“这是娘刚刚替你做的糕点,还没来得及送过去,你先尝尝看。”
徐长生拿起筷子暖暖一笑。
被晾在一边的徐尚武脸上温和,心里早已苦水泛滥。
徐长生趁三人都在才提外出,显然是故意,以往徐长生这招也是百试百灵。在这个家里,他虽然是一家之主,母子二人也事事顺着他。不过他也得顺着常秋弱,而常秋弱则完全宠溺着徐长生,对徐长生更是属于绝对的放心放任。
这些年来,徐长生能够安心的在外修炼,自然离不开常秋弱的大力支持。
他清楚徐长生的处境,可惜常秋弱却是浑然不知。
在常秋弱眼中,徐长生还是一代道宗,不过是出去修炼,又怎么会不放心,最多也只是心有不舍。
徐尚武一时纵有千言万语,也不知如何说出口。他一心瞒着常秋弱,也只是不想常秋弱担心,不料最后却是作茧自缚。就算现在明知道徐长生出去以后危险重重,他连一句反对的话也说不出口。
常秋弱回过头来,看了徐尚武一眼,没好气道:“儿子要出去了,你就不交代点什么?每次就知道等儿子出去了,才向我发牢骚。”
徐尚武勉强的笑了笑:“儿子又不是第一次出去,自然知道如何照顾自己。”
常秋弱莞尔。
边上的徐长生正要动筷子,只是动到一半神色骤变,萧秋雨先前还在担心的事情已然正在发生。
他一侧身便已将手里的筷子掷了出去。
就算只是一双筷子,到了徐长生手中也如神兵利器一般。对于修行高手来说,飞花摘叶取人性命从来就不是神话。
而徐长生无疑就是这种人。
筷子有如利箭一般直射出去,直指屋外院墙上的花窗。花窗石刻镂空,透眼过去,隐约可见院外有一人影闪烁。
徐长生一击出手,人也似是随着筷子一起激射而出,脚步一迈,一晃眼便出了门外。
“何人擅闯侯府重地!”徐尚武心神一凛,脸上的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他惊讶的不是有人前来闹事,而是徐长生就算道境修为不在,还能如此警觉。不但如此,行动更是鬼魅无踪,一出手便是雷霆一击。
无论怎么看,徐长生都不像是一个只有武境四重的三流武者!
如此迅雷之势,让他也不禁怀疑徐长生一身修为是不是已经恢复如昔。
常秋弱站在一旁,从容淡定,完全没有在意,只是痴痴的望着儿子。徐长生就挡在门外,纵使千军万马也进不来。
她根本不需要在意。
第六章 千鹤与千羽千鹤
“不愧是徐尚武,原本……”
说话的是个青年男子,只是话说了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没,因为徐长生已经掠了过去。[.超多好看小说]
徐长生身形飘忽,有如平地惊雷,一瞬间便已到了院墙面前,一伸手抓了过去。只是轻轻一抓,五根手指就像泥泞深陷一般陷了进去,厚重的院墙仿佛成了纸糊,就连那石镂的花窗也好似成了朽木,一碰就碎。
男子原本还以为是徐尚武动的手,没想到来的竟是徐长生。
他更没想到徐长生霸道无双,只是随手一带,他身前的院墙便已摧枯拉朽散落一地。若不是他身经百战,只怕早已愣在当场。
按照计划,他也只是来随便动个手,杀上几个不太重要的人,惊吓一下徐府。就算徐尚武实力不错,总不能顾着夫人,又顾着徐长生,还顾着府里的众人。只是他没想到,才刚刚靠近便已被徐长生发觉。若不是有堵院墙替了缓了一缓,他只怕早已被筷子当场射穿。
据他所知,道境的徐长生修为消失殆尽,根本不足为虑,他只需要惊扰一下徐府,然后迅速撤离就好。
如今被惊到的显然是他。
只是一个喘息不到,徐长生便已来到身前,他身前的遮掩更是完全消失不见。
以往他也听过不少徐长生的传说,不过也知道徐长生修为早已消散,所以也一直没有放在心上。此时见到徐长生有如天神一般,生死之间甚至连怀疑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更不敢有半点保留,一出手便是自己的绝命武器。
顷刻之间,漫天飞芒闪烁,好似烟雨迷蒙。
徐尚武眼神一缩,他自然认得此物。[]
千羽千鹤。
这是一种面杀伤极强的飞针,只是此鹤非彼鹤,而是一种极毒的白色鸩鸟。传说这种鸩鸟的羽毛纤细若针,洁白晶莹的就像阳光一般,无色无形,令人防不胜防。而且毒性猛烈,寻常生物触之即死,落羽之处更是山枯岩腐。
徐尚武暗叫不妙。
面对这类暗器,除非有强力的护体神罡,否则顷刻便要成为筛子。可惜没有武境六重的修为,根本不可能施展“护体神罡”。而这类暗器之中,千羽千鹤又最特别,专破护体神罡,就算只是一个小孩子拿着,也足以对玄境高手构成威胁!
而如今拿着千羽千鹤的显然不是一个小孩子,他是二十四相的千鹤,二十四相里最擅长暗器奇袭的千鹤!
他的手法更是出类拔萃!
纵使一千只鹤同时放飞,他也可以手到擒来,这便是千鹤之名。
徐尚武的心脏似是开始停止跳动,就算是他自己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更何况以徐长生如今的修为根本没希望。
洒出飞针的同时,千鹤身形迅速向后掠退,一掠身便上了旁边的院墙。
他这次来本来就是为了惊扰武侯府,而千羽千鹤也是他最后的凭仗,只要千羽千鹤一出手,便算是大功告成,他只需要趁乱撤退便好。他一边退,一边紧紧的盯着戚长生,此时早已形同惊弓之鸟。
徐长生一步也没有缓,漫天的烟雨仿佛视若不见,迎着飞芒已经追了上去。
漫天的飞芒在他眼里,仿佛只是一阵迷雾,只需要轻轻随手一拨。
他一拨,便是大风起。
大风起兮烟雨散。
漫天的烟雨好似活了过来,有了自己的灵性,有了自己的螺旋轨迹,纷纷朝徐长生的手汇聚过来,恍如流水遇到暗穴。
徐长生一扬手已经将漫天烟雨抓在手里。
这一手轻轻巧巧,看在徐尚武眼里却是玄之又玄。
他根本看不清。
萧秋雨却看的清清楚楚,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赶了过来。
徐长生这一手在根本上其实也平平无奇,只是寻常的“御气离体”,这种控制体内灵气离体施展的手段,武境四重的武者其实都会施展。只是这种低级手段,到了徐长生手中已然完全不同。
徐长生不但御气离体,更是将每一丝灵气,凝气成丝,每一丝灵气都牵引着一丝飞芒。
萧秋雨心中感叹,佩服不已,这种手段其实他在竹林听见徐长生“弹奏”将军令的时候就已见过,只是如今临敌对战显然完全不同。
上次他叹服的是徐长生的绝妙手段,而如今佩服的却是徐长生的掌控过程。整个过程有如行云流水,完美到无懈可击,只是一随手便将所有的鹤羽飞芒控制的精准无误,甚至是所有飞芒的轨迹都算一毫不差。
而整个过程,可能仅仅只有千分之一喘息。
高手和绝顶之间,差的往往也就是这千分之一喘息!
这不是一种短暂时间上的精妙计算,而是一种自信,一种来自骨子里的自信,一种源于对自身实力和外在因素的绝对掌控。
这是一种气势,一种舍我其谁的气势!
徐长生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手一松,手里的飞芒便已如尘埃般落下。
“你……不是武境四重!”千鹤心中惊疑不定,一时口快,说出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话来。
对于千羽千鹤,他自然比徐尚武还了解。就算是顶尖级别的玄境高手,碰上突如其来的这招也很难全身而退。而眼前的徐长生无论怎么看都是武境四重的修为,这点修为就算同他一比,也都还差上一大截。
徐长生的实力显然颠覆了他的认知。
就算事实摆在眼前,他也完全不能相信。
徐长生轻哼一声,根本懒得搭理,已经利箭一般追了上去。
千鹤原本就已无心恋战,此时对徐长生更是一眼也不想多看,只是几步便已越过院墙,迅速向外飘去。
二十四相之中以他身法最快捷,此时逃起命来更是将身法发挥到极致。
“你以为你跑的掉么?”
话没落音,徐长生已经凌空飘至,一抬手改爪为掌,覆手为印,人到掌到。
千鹤甚至来不及抬头,顷刻之间只觉风云变色,再看时早已满天无色,只觉天空似是只剩下这一掌,恍如泰山压顶。原本疲于奔命的心情瞬间崩溃,从惊疑也变成了恐惧,双脚更是不听使,似是怎么也迈不动步。
他眼中的徐长生已然成了魔神。
是魔,亦是佛。
这一手名为“覆手印”,是实打实的佛家手法。
当年西天佛祖翻手一覆,孙悟空便翻身无术,在五指山下一压五百年。徐长生这一手重意重势,就算只是随手一覆,也如山峦一般厚重。寻常人若是碰到此招,只怕会当场气闷窒息。
千鹤已然喘不过气,两眼神光退散,身体一软跌落了下来。
徐长生出手快,收的也快。
常秋弱就在不远处,他自然不想下杀手惊了母亲,而且他对死人向来也没什么兴趣。
第七章 饥不择食的天绝
千鹤狼狈的靠在墙边,眼神已经开始有些迷离。[]
就算徐长生不动手,他也会很快死去,死于中毒,死于千羽千鹤。
从一开始,武侯府就没指望他回去,可能连萧秋雨也没有提。从他放出千羽千鹤的瞬间他就已经死了,因为上面落了毒。以他的修为原本也可以抵抗一断时间,可惜刚才的覆手印给他造成了极大心理压力,加速了毒素发作。
对方派他来杀人惊扰徐府的同时,自然也想他顺便杀了自己,因为这原本就是个死无对证的计划。
二十四相的名字为世人所知,但是他们本身大多又不为世人所知,便是因为他们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擅长绝技,也从来不是二十四个人,这个“相”其实是佛家说的“不着相”,“二十四相”说的是他们形象诡异多变。
“是不是连你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在自己手上?”徐长生走了过去。
千鹤此时心中已然明了,无力的望了徐长生一眼,缓缓道:“不过你也不要忘了,你刚才也碰过……”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徐长生说的极为不上心,似是终于想起刚才自己将所有飞针紧紧握在手里,抬手一看,右手早已变色,从里到外透出一股深深的黑,“看来这毒倒挺厉害……”
“有你陪着我,我总算死的也有些价值。”
千鹤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容,他自然知道这种毒剧毒快速,根本不是区区一个武境四重可以抵抗。
而徐长生与他几乎同时中毒,时间差不过两个喘息。他一死,徐长生自然也会紧随而至。(.$>>>棉、花‘糖’小‘說’)
“你想多了。”
徐长生语气冰冷,似是透着一股让人绝望的气息,话未落音,手上那股淡黑一抖手便已消失不见,就像是重新又缩了回去。
“你……”
千鹤愣愣的盯着徐长生,口中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此时他心情突然激变,无疑是毒上加毒,话没说完便已当场气绝。
徐长生一眼也没有多看,一转身便已拂袖离去。
以他的眼力,自然早就看出千羽千鹤上面落了毒,只是这些毒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无论是什么毒,到了身体里面也只会被天绝吞噬,成为天绝成长的养料。
世人只知天绝可以吞噬修行者修炼的灵气,却不知天绝还可以吞噬天地间的其他能量。
“气”,原本就是流转于万物之间的一种能量,不可捉摸,无形无状,遍及宇宙沧桑。气,是世间万物的本源,而修炼不过是聚集灵气的一个过程。世人对修炼的理解,所谓“夺天地之造化,窃日月之玄机。”,夺也好,窃也好,其实都是一个“聚”字。
而毒药的炼制无疑也是一个“聚”的过程。
世间万物,气聚则生,气散则亡。除了毒药,世上各种增加修为的丹药,甚至是高手炼制的各种玄兵利器,本质上都“聚”。
修炼便是“聚。”
世人修行,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修为增长这些都不过是表征,而“聚”是实质。
而天绝在“聚”这点上无疑做的最好,它似毒非毒,似物非物,“聚”的不仅疯狂,范围更是饥不择食。
它比修炼者更像修炼者,如果说寻常修炼者“聚”的范围是一的话,它“聚”的范围便是无穷。
从一开始,徐长生身中天绝就不是意外,而是看中了天绝的贪婪本性。他只需要坐享其成,放任天绝不断成长。天绝成长,他的修为自然也跟着成长。
这条路显然更快捷无比。
徐长生隐隐觉得自己的修为似是又增长了一丝丝,远远瞥见常秋弱走了出来,轻走几步迎了过去。
远处的徐尚武将一切看在眼里,内心早已激动不已。恍惚之间,他似乎又看见了希望,徐家的希望。
倒是不懂修行的常秋弱心静如水,从始至终也没有半点惊慌,对徐长生更是半点担心也无。
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热闹,她看的就是一个热闹。
她虽然不懂修行,却知道来的人肯定不简单。武侯府有一个徐长生,还有个徐尚武,远处还有一个萧秋雨。寻常人只怕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如此的明目张胆,她不用看也知道对方是个高手。
在世人眼中,千鹤不但是个高手,而是个杀人无形无迹的魔头。
可惜,就是这样一个高手,碰到她儿子,仅仅只是一个照面便已慌不择路,其中的差距自然可想而知。
这早已不是实力上的差距,而是本质上的差距。对她而言,这不过是理所当然而已,她儿子还是一代道宗,圣皇嘉许。
“你呀,下次动手记得留些分寸,你看看这……”
常秋弱看着残破不堪的院墙连连摇头,脸上似是极为惋惜心痛。
那堵院墙要修补起来只怕要花费不少。
“娘亲教训的的是。”徐长生颔首应诺。
“跟娘回屋。”常秋弱拉着徐长生,一转身便已忘了那堵刚才还扼腕的院墙。
她虽是惋惜责骂,只是语气之中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语气反而带着一种偷偷的乐意。无论是谁,有这么个儿子心里总会高兴的很。她自然明白,徐长生是在顾虑她的安危,所以动起手来迅如雷霆。
徐尚武跟在旁边,脸上也缓和了许多。与常秋弱相比,他显然更像个内行人。
“都深秋了,天气要凉了,来试试娘亲给你做的袍子,到了外面也可以替你御些风寒。”常秋弱对这件山河宗师袍自然越看越喜欢。
天地万象,道御山河,这些代表道宗身份的纹饰,她每绣一针,心里都乐意一分。
只是一旁的徐尚武脸色显然变得有些不好看。
纵使寒冬凛月,对于修炼者来说那也是淡如清风。这哪里是什么御寒的锦袍,这分明就是要让儿子出去炫耀,炫耀一下道宗的身份。穿在儿身,暖在娘心,这分明就是常秋弱想炫耀一下她有一个道宗的儿子。
徐尚武轻身上前,走到旁边向徐长生使了一个莫可名状的眼神。
徐长生显然没有看见,已经将锦袍接了过来,顺手披在身上:“娘亲做的袍子,无论什么时候都这么暖身。”
常秋弱脸上极是温柔,帮儿子整理衣袖,一举一动更是轻柔无比:“出门在外,有它陪着你,就当娘亲也陪着你了。”
徐长生轻嗯点头。
从头到尾,他根本就不曾放在心上。只要常秋弱高兴,不要说一件山河宗师袍,纵使一百件他也照穿不误。
母子二人其乐融融,倒是旁边的徐尚武似是成了孤家寡人。
第八章 进退两难的萧秋雨
“老爷,武侯府的人来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门外走过来一个仆役,站在门外也不进来,脸上似是有些惶恐。
徐尚武听到“武侯府”三个字心头一颤,暗叫不妙。
他太了解柳尽空,也知道武侯府一直都在伺机而动,若不是徐府还是将门侯府,只怕早已在银叶城消失。
按照帝国律,没有圣皇陛下的手谕,任何人都不能滋扰侯府,否则便是与帝国作对。当年圣皇陛下权衡之下虽然如了柳尽空的意,封了武侯之名,却也给徐尚武留了一个没有侯名的侯位,用意便是如此。
这些年来,他和常秋弱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也正是如此,常秋弱对徐长生是百般纵容、千般宠溺,放任徐长生四处游历。只因她深知困在府里的落寞,不想儿子也困在府里。
徐长生微微有些意外,他对武侯府的人知道的非常详尽,自然知道千鹤的身份,完全没想到一转身武侯府又来了人。
他有些想不通。
“这是他们送来的请帖,是给公子的。”仆役低着头。
徐长生随手一招,门外的帖子便已凌空飞至,摆手道:“你下去吧。”
帖子赤金为底,确是武侯府的帖子无疑。整个银叶城里,也只有武侯府敢用这样大气的帖子。
上面也写了地址,醉月楼。
“有什么事情么?”常秋弱关切道。
“没什么,请我去醉月楼赴约。”徐长生说的淡然。(.)
“那你就去吧。”常秋弱丝毫没有在意,心思完全放在徐长生身上这件山河宗师袍上面,围着徐长生看了又看,自是越看越喜欢,还不忘回过头来问徐尚武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徐尚武心知常秋弱是想儿子穿着这件山河宗师袍去杀杀对方的锐气,一时脸都绿了,好不容易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挺好的。”
这件山河宗师袍穿在儿身,暖在娘心,却让徐尚武心生寒意。
徐长生带着长生剑原本就已经名不正言不顺,如今穿着一件山河宗师袍就更名不正言不顺了。对绝大多数好事之人来说,这件山河宗师袍更是雪中送炭。他们就算对长生剑有所企图,也不好明着动手,他们缺乏一个正当理由。
而如今这件山河宗师袍却给了他们一个最正当的理由。
身为一个玄境修炼者,他自然了解圣兵对修炼者的益处,也理解世人的贪婪。
凭借圣兵上面的圣眷,修炼者不但可以在修炼上更进一步,临敌对战更是奥秘无穷。武境七重,玄师七品,圣眷却可以凌驾在品阶之上,以他四品玄师的身份,若是手持圣兵,就算对上七品玄师也可以势均力敌。
境界高者更是可以凭借圣眷直接沟通圣皇陛下,降下圣皇分身,有如神助。
这些天来他连一句也没有多问,只因他实在不够资格,他有自知之明,也知道徐长生一定会藏的非常严实。
而萧秋雨这些天也是一句也没有多问。
因为他不合适。
他是道宗之尊,对圣眷的领悟自然更深,更何况他在道宗停滞多年,剑上的圣眷能让他在道宗的道路上更进一步。就算是他,长生剑也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他完全理解柳尽空的心思,所以一句也没有问。
无论怎么问,他一开口便是不合适。
萧秋雨就站在一树碧竹下面。
秋风萧瑟,这些碧竹没有半点衰败之相,在秋风中肆意摇曳,彰显着自己顽强的生命力。
萧秋雨眉头紧锁,似是有些进退两难。
徐长生随时都会离开,他不跟着心里不放心,若是跟着又实在不妥。
徐长生终究是一代道宗,还至于需要人暗中跟着。正如当时徐长生对战影蛇一样,他也只能站在一旁任由敌人离开。若是徐长生不想让对方走,自然会留下对方,而若是徐长生想让对方走,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走。
不插手,不干预,这不过是最起码的尊重,高手之间境界越高越是如此。
就像他明知道千羽千鹤的威力,也没有出手。
像徐长生这种人,若是后面跟着一个帮手,这简直就是一种侮辱。在见过徐长生与千鹤的对战之后,他心中的这个念头也变得更加坚定。
徐长生见到萧秋雨,很随意的打了个招呼。
“有没有兴趣前往白家。”萧秋雨似随口一问。
徐长生微微有些错愕,还没说话,便听见萧秋雨又接着道:“正如你先前所说,灵气如水,灵脉如渠。你一身灵脉尚在,修炼起来想来迅速无比。如果有白家的帮助,我相信不出三年,你就可以重回玄师之境。”
徐府已经没落,白家则是氏族名门,在各种修炼资源上自然完全不同。
而修炼者一旦突破武境七重,便会迈入玄境。玄境里面万般神通,玄之又玄,早已不是常人所能理解,这便是所谓的“武道通玄”。
何谓玄?
无法理解谓之玄。
从一定意义上来说,玄师是与武者截然不同的存在,玄妙无穷。常人想要超脱武境,需要莫大的机缘和努力。而徐长生却不一样,他早已参透了力量的玄奥,需要的只是一个修为的积累。
萧秋雨又继续道:“只要你能够顺利步入玄境,再加上又有长生剑在手,纵使天下再大,只怕哪里都可去得。”
他见过徐长生的身手,自然对此深信不疑。
徐长生心神领会,也完全明白萧秋雨的好意。只是如今他修炼的是天绝,是与世人截然不同的两条路,若是还像常人一样去修炼,无疑是浪费时间,身在宝山而不知。
当然,他也明白萧秋雨在担心什么:“可惜长生剑不在我手上,不然可以托付给先生。我还没有进阶玄境,也发挥不出它的威力。”
萧秋雨脸上惊疑不定。
按照他原本的猜测,长生剑自然藏的越隐秘越好。只要银叶城还有长生剑的传说,柳尽空就不得不与天下人为敌。这里距离盛京遥远,就算是圣皇陛下想要插手也是鞭长莫及。一旦到了那时,柳尽空就算是道宗之尊,也不是天下人的敌手。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条借刀杀人之计。
“莫非你已经交给其他人了?”
“不错。”徐长生笑了笑。
“是……?”萧秋雨已经迷糊,越想越不明白,他实在想不透这世上还有什么人值得徐长生托付。
第九章 身怀圣兵的店小二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人。(.棉、花‘糖’小‘说’)”徐长生说的很随意,“回来住店的时候我觉得剑鞘有些不顺手,就叫店里的小二替我送到铸剑工坊重配去了。我想他们给我换上崭新的剑鞘,自然会送回来给我。”
徐长生三言两语说的轻描淡写,仿佛那只是一把很随意的木剑,只是听在萧秋雨耳里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萧秋雨当场呆住。
没见到徐长生之间,他曾经想过无数种方法,一直在推测徐长生会如何处理这把烫手的长生剑。
在他心中,最合适的方法只有一种,那就是在盛京的时候直接将长生剑归还给皇室,毕竟盛京是天子之都,任何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结果让他意外的是,徐长生竟然将它带回到这山高皇帝远的边陲之地。
然而这还不是真相,事实竟然是徐长生一转身就交给了一个陌生人,一个不懂修行、不明事理、普普通通的陌生人。
那只是一个店小二!
很明显,徐长生一随手就将一件世间至宝给丢了!
配上一个新的剑鞘,就算是材料再特殊,做工再精细,几天便已足够。而如今十几天过去,工坊的人连影子都没有看见。铸剑工坊的人每天与剑打交道,就算不认识圣兵,也一定会知道那是一把绝世宝剑,也一定会查到那是传说中的长生剑。
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
没有人会傻到将长生剑送回来,这十几天便是最好的证明!
院子里一下子变得静寂起来,就连风中摇曳的竹叶也似呆住,静了下来。
萧秋雨完全楞在原地,差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徐长生说的轻描淡写,他听起来却像是天方夜谭,要知道那可是一把连道宗高手也无法侧目的长生剑!
一把柳尽空处心积虑蓄谋已久的圣兵!
这显然是一件极为荒唐的事情。[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他想不到,徐尚武想不到,那个送剑的陌生人也想不到,而柳尽空只怕更是做梦也想不到!
随手之间长生剑便已易主,这世间又有谁会想到?
“你觉得他们会给你送回来么?”萧秋雨显然很无奈,怎么看徐长生都不像是一个荒唐的人。
徐长生丝毫没有在意,就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对世间充满了美好与想象:“我想人与人之间还是多些信任的好,他们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说不定过些时日就会送上门来了。”
信任?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
这个答案让萧秋雨的脸色很是难看,他静了静心情,又仔细想了想,想了很久似是终于想到一个可以解释的答案:“莫非你送去的那家工坊是……神霄真宗的神霄坊。”
“这样,秋雨先生应该可以放心了吧?”
“当初争剑,在世人眼里,神霄真宗的沙行周也只是运气不好略输于你,神霄坊的人拿到长生剑想必也会调查你。”萧秋雨看着徐长生,似是越来越看不懂:“我想,他们大概也发现了你道境不复,于是也就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他心里也明白,长生剑现在只怕送回了神霄真宗,到了沙行舟手里。
徐长生洒脱一笑,一点也没有在意。
“想不到你竟如此洒脱,我记得你说过你非常喜欢它。”
徐长生道:“不错,我确实喜欢它的名字。”
“素闻天都有仙客,欲持青剑问长生。”萧秋雨轻轻沉吟。在没有遇见徐长生之间,他或许会觉得长生剑落到神霄真宗手里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如今在他心里,也只有徐长生才配的上长生剑。
他的心中突然多了一抹惋惜。
他知道沙行舟是个什么人,也知道长生剑到了沙行舟手里断然没有归还的道理,短时之间只怕也不会对外公布,唯一可惜的也只有徐长生。柳尽空这些天来之所以还沉的住气,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也只是因为银叶周边尽在武侯府掌控之中,他根本不着急。
徐长生一旦走出,情况自然完全不同。
虽然白素问让他看着徐家,不过此时显然不能对徐长生不理,萧秋雨不再顾忌,放下脸面道:“这些年我早已有意四处游历,不如你我二人结伴同行。”
“府里没有先生坐阵只怕会麻烦的很,我想素问小姐大概也考虑到了这点,所以才会叫萧先生过来。”
“世人尽知长生剑在你手里,就算你说出真相,只怕也没什么人会信。”萧秋雨无奈一笑,这世上大概没几人会相信徐长生会把圣兵一随手就交给一人店小二,“柳尽空既然已经盯上你,就绝不会轻易放弃。”
徐长生不为所动:“每个人总会顾忌自己的脸面,柳尽空自然也不例外。若是秋雨先生与我一起,柳尽空只怕会亲自带人前来。而我若是一个人,他想必拉不下这个脸面。到时候他的人只会源源不断的来找我,最后他和他背后的人都不得不出现,然后与我一战。”
萧秋雨深深吸了口气,似是突然明白了许多事情:“原来你根本没打算借刀杀人。”
“我做事向来喜欢亲力亲为。”
“这些年陛下只怕早已盯上他,可惜柳尽空做事一向滴水不漏,陛下为了顾全大局暂时也动不得他,到如今也只差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我明白。”徐长生神色落寞。
名正言顺这四个字说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极难,世间高位者也无不在意这四个字。
当初盛京长生剑争夺,参加的宗门氏族无数,就连神霄真宗这种圣地宗门也派人参加,说到底也无非就是这四个字――
名正言顺。
就算世俗宗门与皇权的矛盾再大,就算神霄真宗实力再通天,这世间也只有帝国皇室才是真正的名正言顺。
圣皇陛下一生所求,努力维系的也无非就是这四个字。
这四个字是权利,是名位,也是囚牢,就算是圣皇陛下也是深陷其中。
他苦心筹谋,借助的也无非是这四个字,他自己便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绝佳体现。
“你既然明白,又何必急于一时。”萧秋雨苦口婆心。
“可惜我这个人实在没什么耐心,事事也总喜欢亲力亲为。我辈修行求的无非是四个字,顺心顺意。他来夺剑是顺他的意,我自然也要顺我的意。”徐长生随手拾起台上一片竹叶,“可叹就算到了圣皇陛下这等境界,仍然同这竹叶一般随风飘零,身不由己。”
“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顺心顺意。”萧秋雨叹息,“当今之世,就算神霄真宗那位只怕也说不上顺心顺意。”
徐长生视线飘向远方,知道那是一位不问世事的神仙人物,缓缓轻吟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纵使前方无路,吾辈任需努力前行,直到有一天打破这世间的桎梏。若无今日这心,又何来他朝顺心顺意。”
“只是……长生剑已经不在你的手中。”
“只要他们认为还在我手里就行。”徐长生语气之中透着一股淡漠,“我说过,这世上的武侯,一个便已足够。”
“如今你离开这里,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萧秋雨还在劝解。
“无妨,因为这原本也是顺了我的心意。”
萧秋雨轻叹一声,飘摇的枝叶也似是听见了他的叹息,姗然飘落。
远方风已起。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十章 你们都不了解徐长生
“岂有此理!简直是狂妄至极!狂妄至极!”
柳尽空眼中寒光乍现,随手一拍,座前的云石案桌便已碎片乱飞,大厅里瞬间被愤怒的声音充斥。(.)
“你大可不必如此动怒,最多重新部署即是。”旁边传来一个空洞的声音,“倒是没想到,他一个三流武者,居然敢堂而皇之的穿着一件山河宗师袍四处乱走。这局势想必会越来越乱,纵使是我也是完全捉摸不透。”
他说的自然是徐长生。
厅里除了柳尽空也没有其他人,只是边上凭空立着一件黑色袍子,似是悬挂在空中一般,而声音也正是从袍子里面传出。
“看来我倒是小瞧他了,想不到他会有如此心计。”柳尽空拳头紧握。
他早已看出徐长生是想借刀杀人,自然早有布置。
徐长生向来低调,这些年更是潜心修行,走在路上只怕也没几个人认识。再加上这次徐长生回来的还算隐秘,他只是稍微布置,便已将消息暂缓下来。也正是如此,这些天来他也只是派人对徐府细细探测,并没有太大的动作。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根本不着急。
只是如今情况却是完全不同,徐长生已然穿着山河宗师袍,光明正大的出了府。
世上的道宗原本就是凤毛麟角,更何况人皆有好奇之心,任何人见到一件山河宗师袍都会忍不住想要探究打探。不出几天,徐长生的消息便会世人尽知,所有的目光也将聚于徐长生一身。
一旦到了那时,武侯府先前所有的精心布置都会瞬间崩塌,事情也只会变得越来越糟。
“看来他是存心的想要将天下人都引到这边陲之地,存心的想要同我过不去!”
黑袍之中继续传来空洞的声音:“他这一手居然狂妄至极,却玩的实在漂亮,必是精心筹谋已久,就连我也完全想不透。所幸我们早早知道消息,也做了防备,不然任由他这么折腾,我们的事情只怕很快就会暴露在天下人面前,到时候势必惊动圣皇陛下。”
“他的目的不就是如此么?”柳尽空脸上杀意尽露:“当年没有将徐家人斩尽杀绝倒是失策的很。”
“那倒未必。[.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黑袍怪异的笑了笑,“当年武侯府十万精英我们都能尽数覆灭,如今不过是一些不入流的人,更何况他们为了圣兵必然各怀鬼胎,完全不足为虑。依我看,徐长生倒是你的福星,替你送来一把圣兵不说,还替我们引来一大批修炼者,实在是天助我也。”
黑袍顿了顿,又接着道:“倒是我们完全低估了白家医术,想不到白家居然连天绝都能化解,还能让徐长生继续修炼。难怪徐长生手握圣兵秘而不宣,原来是妄想重回玄境,执掌圣兵。世人想要从他身上找到长生剑的下落,只怕比登天还难。”
“他倒是好计谋,他以为将自己曝露在天下人面前,就可以利用天下人互相牵制,便可以为自己争取修炼时间。”柳尽空冷哼一声,“修行有如逆水行舟,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速成,没有三四年的时间他根本没可能迈入玄境,不过是白日做梦而已。”
“不错,你且放心交给我就好。”
“看来你已经有了打算。”
“既然他急于修炼,我们何不成全于他?”黑袍桀桀怪笑,“我只是担心‘循礼司’的人,他们开口闭口都是帝国法度,麻烦的很。”
“道宗入道,入的是道心,心若在,道即在,只是世人凡夫无法理会而已。纵使到了圣皇陛下面前,徐长生也站的住脚。区区‘循礼司’,他只怕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柳尽空眼神之中突然多了一抹落寞。
高处不胜寒,自古如是。
柳尽空闭目凝神,缓缓轻语:“既然有你出手,长生剑到手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倒是你手下那些人……”
“徐长生如今不过区区武境四重,没有几个月的时间只怕五重都到不了,要对付他,二十四相便已足够。”柳尽空心中明白,黑袍担心的自然是他手下的那些玄境高手,“没有我的命令,他们若敢擅动,便随你处置了。”
“若是你的好儿子柳承志呢?”黑袍笑了笑。
柳尽空神色微变,提起他的这个儿子,他便心头有气。
柳承志的人显然与名字完全相反,父亲身上的优点更是一点也没有继承。若不是各种资源堆积,只怕也到不了如今的境界,想要步入玄境只怕是一辈子也没有希望。这些年来,柳承志在银叶周边更是作威作福,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只能由着顺着。
“罢了,随他折腾吧,以他的修为对上十个武境四重也是绰绰有余。”柳尽空无力道。
不远处。
院墙之下站着两名俊朗青年,一人黑衣束身,一人锦衣盛装,都是武侯府旗使服。
“怎么,是不是向侯爷自动请缨被拒绝了?是不是没想到侯爷完全没有用我们的意思。”黑衣青年淡然道。
“藏锋,你也不必如此冷嘲热讽。”锦衣青年脸色不变,“我们身为侯府座下掌旗使,替侯爷分忧不过是理所应当而已。”
藏锋冷笑道:“你到底是想为侯爷分忧呢,还是为了自己?”
“我与徐长生素来交恶,难道不该趁此机会收拾他么?如今他跌入谷底,我难道不该趁机踩上一脚?”锦衣青年轻哼一声,当年他为柳承志鞍前马后,也因此与徐长生交恶,事后恩怨更是越结越深。
“以往也不曾见你这么积极。”藏锋揶揄道。
“你也不必说的好像事不关己,圣兵意味着什么,你我都是心知肚明。”锦衣青年似是也不怕说开,“以往不要说看见圣兵,就算只是听到九位圣兵主人的名字,你我都只有退避三舍的分。如今天赐良机,徐长生不过是个废人,你可不要告诉我,你完全没有动心思。”
藏锋笑而不语。
他心中自然明白,圣兵对于他们别有不凡。
若是圣兵在手,只要潜藏一段时日必是修为大进,到时候自是道境不远。一旦到了那时,便足以傲视风云,又何必屈居柳尽空之下。
自从有圣兵诞生以来,圣兵争夺的事情就少有发生。历任圣兵主人虽然年轻,却无一不是惊艳绝伦,背景更是深不可测。更何况圣兵本身代表的就是圣意独断,其他人不要说想要争夺圣兵,见到只怕也是避之则吉。
而徐长生显然完全不同,他没有背景,没有实力,更是名不正言不顺。
天下人都欲夺之。
锦衣青年见藏锋缄默不语,心知已然说中,得意道:“徐长生故意将自己暴露人前,便是想让天下人彼此牵制。若是天下人都如你这般瞻前顾后,圣兵又哪里轮得到你我,不如你我……?”
“不必了,说到底长生剑也只有一把而已。”藏锋一转身便已消失在黑暗中,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徐府,地下密室。
四角灯火闪动,两旁军士列队整齐,徐尚武端坐正中恰似将军坐帐。
这些都是昔日武侯精英,正在等待徐尚武下达命令,站在两旁却如石刻雕像一般,也不知道站了多少时光。
徐尚武身边站着一名老者,身上穿着一件仆役外装,在徐府也只是一个扫地杂役。只是如今站在徐尚武身旁,言行举止早已完全不同,老态的身形不像是一个仆役,更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军人。
“侯爷,要不要派人暗中跟着公子?”
老者似是随口一问,脸上却是忧心忡忡,他只怕徐尚武一时爱子心切,做出一个将来后悔莫及的决定。
徐尚武眉头紧锁,脸上早已没了先前的和颜悦色,充斥一股军人独有的肃杀之气。
他是军人,曾经多次浴血战场的军人。
一边是徐家最后的家底,一边是他的儿子,他在苦苦思索。
当年徐家虽然出事,却也保存了一些最后积蓄,这些年来他更隐忍蛰伏。只是若是贸然派人跟着徐长生,这些势力便会暴露无遗。一旦到了那时,必定会被柳尽空覆灭。
良久,徐尚武深深缓了一口气,脑中浮现先前徐长生与千鹤的对战种种:“不必了,现在想来,先前他与千鹤对战便是故意给我看的。他既然已经决意出行,便会想到我会在他离开之后有这种抉择,所以当时他一出手便是雷霆之势。看来徐府的事情,终究瞒不过他。”
“公子终是一代道宗,萧先生只是见过老奴一眼,便已经察觉老奴身份,更何况公子在府中多年。”老者终于放下心头大石,“老奴先前见到萧先生的时候,也曾经问起,我们要不要在后面暗中跟着护公子,当时萧先生哑然失笑,只说了一句话。”
徐尚武“哦”了一声:“萧先生说了什么?”
“萧先生只说了一句――你们太不了解徐长生。”
“不错,我儿终是一代道宗!”徐尚武站起身来,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或许,我也该学他娘亲,对他放心放任才是。”
第十一章 姗姗来迟的柳承志
醉酒揽月上高楼,醉月楼无疑是银叶城最高的酒楼,也是银叶城最负盛名的酒楼。(.无弹窗广告)
徐长生就坐在楼上,与他同桌的是位年轻女子,模样清秀。
“徐长生,你不要得寸进尺!”女子就坐在对面,脸上神色似是有些不悦。
徐长生只是静静的坐着,他来的有些早,也可以说是有人存心让他等。
其实还没有进楼,他便已经猜到邀他赴约的必是柳承志无疑。当初柳承志和他的恩怨便是从醉月楼开始,而柳承志也带着几位玄师饮恨醉月楼。如今他修为不复,而柳承志如日中天,此时邀他故地重游,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桌上无酒无菜,只有一筒竹筷,显得有些单调。
“怎么,你似乎很不服气。”
女子冷哼一声:“看来从一开始你就发现我了。”
“不然,你以为呢?”
女子银牙紧咬,没有再说话。她完全没有想到与徐长生还有再见的机会,更没有想到徐长生的修为又精进了一分。
天绝之下,从来没有人可以继续修行。
她自然是“二十四相”的影蛇,“二十四相”面目多变,她如今的面容更是与先前的绿衣侍女完全不同。
徐长生一出府,她便一直暗中跟着,也一直跟到了这醉月楼。徐长生上了三楼,她也只是谨慎的呆在二楼,只是没想到徐长生不但早就发现了她,更是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中。不但如此,更是直接叫店里的小儿直接将她邀请到了楼上。
对于一个擅长暗杀追踪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如今两人同坐一桌,她更是如坐针毡。
就算不用看,她也能感受到来自暗处的各种目光。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徐长生身上,自然也顺便聚集到了她身上。
徐长生身上的这件山河宗师袍无疑太刺眼。
她原本以为上一次在徐府被徐长生发现是意外,如今想来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影蛇虽然对自己的隐匿非常有信心,只是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以你现在的修为根本没可能发现我!更何况我早已与先前判若两人。(.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不错,你的修为确实不错,可惜你对修行的认识太浅。”
徐长生又徐徐道:“力量、速度、修为都只是外在表现,修行者常年修行,身体早已悄然改变。无论是你的步履、心律,甚至是呼吸,都早已独一无二。我第一眼看见你,便已经知道是你。你虽然擅长隐蔽,在脚步上甚至也做了刻意改变,可惜……与你的呼吸完全不同步。”
所谓修行,修炼的多是肉体本身,力量变化都只是表征,其实身体早已从根本上发生了质的蜕变。
影蛇脸上还是有些不信:“有谁会无聊到去在意这些。”
“譬如我。”徐长生微微一笑,“据我所知,武侯府里就有不少人呼吸与常人大不相同,想必是修行与常人不一样。”
影蛇看着徐长生就像看着一个怪物,一个无聊到完全无法理解的怪物。
“你到底想怎么样!”
“没什么,我只是对雪焰稍稍有些兴趣而已。”
影蛇苦笑,当初徐长生提起雪焰的时候,她还以为徐长生只是说说而已。
她还没开口,便听见徐长生又道:“我知道武侯府有一位炼毒大师,我的要求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徐长生自然不是无的放矢。
他原本以为已经对天绝了解够深,只是遇到雪焰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对天绝的了解其实也不是很多。如今对他来说,迫切的需要提升实力,他必须尽快重回玄境,而雪焰无疑能让他在修炼的路上走的更快一些。
只是他对雪焰一无所知,就算是在白家多年的萧秋雨,也没有听过雪焰之名,可见雪焰不是世俗之物。
“你倒是贪心,你可知道雪焰有多稀有珍贵。”影蛇冷哼道。
“若是我拿圣兵的消息来换呢?不知道是雪焰珍贵,还是圣兵珍贵?你拿雪焰和相关的消息给我,我把长生剑的准确消息告诉你,若是柳尽空听到这个消息,他想他大概会高兴的很。”
“你说的是真的?”影蛇愕然。
徐长生静静看着影蛇,认真道:“你觉得呢?”
影蛇脸上神色动容,徐长生终是一代道宗,就算如今修为不复,也绝不会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他若言而无信,他就不是徐长生。
“三天之后我来找你。”
影蛇心中欣喜,欣喜之中又有一丝后悔,暗暗后悔当初就不该随意浪费雪焰,不然如今拿来换取长生剑的消息,只怕任务早已完成。
“客官,这是您的茶。”
送茶的是醉月楼的管事,送来的也是一壶好茶。
因为徐长生的到来,醉月楼的客人一下子比往常多了五倍,各种豪华包厢里面更是坐满了人。
酒楼虽是人多,却没有往日的喧嚣,有的只有淡淡的静寂,仿如清茶一杯淡淡飘香。
徐长生微微浅缀,似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楼里的人有跟着他前来看热闹的,也有早早到来看热闹的。他们都是看戏的,如今主角未到,自然静寂的很。就算不用看,他也知道包厢里面有不少城里名客,不少氏族名门,这些自然都是柳承志请来看戏的。
柳承志就是要全城人都看他的好戏,自然连看客都早已备齐。
突然之间,酒楼似是多了一丝热闹。
影蛇脸色一变,就算没有回头,她也知道后面来了一个人,一个高手。
那种浑厚迫人的气息正顺着后方径直冲过来。
径直的冲向徐长生。
如果说徐长生给她的感觉是一汪清泉的话,那么对方给她的感觉无疑就是汪洋大海。
影蛇瞬间向侧掠退,欣喜的心情也瞬间消失。她可以等到三天之后,而徐长生只怕已经没有三天之后。她是武侯府的人,自然认识柳承志,也比别人更了解柳承志。
柳承志虽然是放荡狂妄,这些年却被柳尽空用尽资源全力培养,就算不能迈入玄境,也是实打实的武境七重巅峰,距离玄境半步之遥。
以徐长生的实力,根本没希望。
“徐长生,别来无恙。”
柳承志姗姗来迟。
这世上的主角岂不都是姗姗来迟?
毫无疑问,他是主角,绝对的主角,银叶城独一无二的主角。柳承志一步一步走的意气风发,他就像一团火在烈烈燃烧。他的声音更是雄浑无比,只是随口一语,这静寂的酒楼便瞬间起了连锁反应。
底下开始窃窃私语。
有的人说的是,原来是徐长生。
有的人却说的是,果然是徐长生。
一个穿着山河宗师袍到处走的人,自然有人关心瞩目。
这些年来,柳尽空对徐府极尽打压,自然也想天下人忘了徐家。纵使徐长生天纵之资,世人也是少有知道徐长生的事,就算徐长生与几位掌旗使斗的风云变色,武侯府也会尽量淡化。在柳尽空的心里,他自然希望徐家就像黄昏一样,慢慢的消逝在黑暗中,永远沉寂下去。
也正是如此,柳尽空只是稍作布置,便已将徐长生的消息缓了下来。
只是如今因为一件山河宗师袍却是波澜乍起。
柳承志已经走了进来,怀中抱着一柄剑缓缓而来,仿佛绝世剑神云端漫步。
影蛇的心只差没跌到谷底。
以徐长生的修为,对上柳承志原本就没有希望,更何况如今柳承志手上抱着一柄绝世玄兵,一柄由道宗高手柳尽空亲自铸造的无上玄兵。
这世上的玄师与武者截然不同,便是因为玄兵。
修炼者一旦到了玄境,便可以融天地之力与自身结合,凝聚成玄师独有的玄纹。每凝聚一条玄纹便是一品,七条玄纹代表的便是玄师七品。玄纹里面蕴含了无穷玄力,自然是玄之又玄。纵使是一品玄师,对上数名武境七重也是绰绰有余。
而玄兵则是由玄师凭借自身对天地玄力的领悟,在兵刃上面铭刻无上玄纹而成,能够将玄师的力量增幅一倍甚至是数倍。
所谓道兵,灵兵,圣兵,其实本质上都是玄兵。
而柳承志手中拿着的这一把,由柳尽空亲自铭刻玄纹,玄纹里面蕴含的玄力更是与柳承志同出一源。
这无异于是如虎添翼!
影蛇早已悄然退到一边,柳承志如今风头正盛,只怕是人挡杀人,神档杀神!
第十二章 柳尽空的百川归流
柳承志一进来,楼里瞬间便静寂了起来。
这里是银叶城,柳家的银叶城。
“区区武境四重,竟敢身穿山河宗师袍,你眼里可还有帝国法度!”
柳承志神采飞扬,全身气息盈动,每走一步情绪都高涨一分。就算将徐长生当面斩杀,这世上也不会有任何人对他质疑。
一切都是名正言顺。
对他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开始。
柳承志说的义正言辞,只是众人听起来却是一点说服力也没有。无论是柳承志身上的服饰绣纹,还是柳承志身上那些只有皇族王公才有资格佩戴的软玉琉璃,都早已逾制僭越,就更不用说柳家侯府里各种违制建筑。
银叶城里,皇宫般的柳家便是最大的逾制僭越。
徐长生连辩驳的心思也没有,只是冷冷的看着对方:“这句话也该柳尽空来跟我说!”
“你也配!”柳承志狂笑不已,他根本不关心这些,他要是只是一个名头,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头,“我想,你一定还记得这里……”
从头到尾,他都只为泄恨而来,以他的资质对长生剑也没有任何兴趣。
徐长生完全没有听下去的耐心,若是柳承志身边带着几位掌旗使,他或许还有动手的意思。只是如今柳承志信心疯涨,又是一心想要卖弄,身边更是一个高手也没有带,让他实在提不起兴趣,摆手道:“我记性一向不好,而且对你也没什么兴趣。”
“不知所谓!今日就算将你就地斩杀,世人也不会多说半句!”
柳承志说着说着便向徐长生走了过去,他每走一步,身上的气息便厚重一分,所有的气息更是排山倒海向徐长生疯狂涌去。
以往的徐长生高高在上,纵使柳尽空提供给他的资源再多,他也是望尘莫及。再加上徐长生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也只能将这股怨愤郁结心中。而如今徐长生跌落谷底,整个银叶城里自然数他最畅快,心中的所有怨愤也像山洪一样宣泄了出来。
他是武境七重巅峰,只差半步玄境,周身散发的气息自然浑厚无比。溢散的气息肆虐四周,整层酒楼瞬间成了风暴的诞生地。
整栋楼宇都开始颤抖。
一旁的影蛇已然做好了撤退的准备,武境七重的修为原本浑厚无比,如今更是这般疯狂泼泄,就算是坚固的醉月楼也承受不住。
她心中自是明白,柳承志根本没必要同徐长生比斗,他只需要动用七重的修为碾压对方即可。一个是刚刚进阶的武境四重,一个是早已步入极致的武境七重巅峰,光是修为本身就已经隔了一条鸿沟。
“徐长生,我已今非昔比!”
柳承志脸上神光溢彩,不但他今非昔比,徐长生也更是今非昔比,完完全全的跌落谷底。他甚至能感受到整栋醉月楼都在为他颤抖,醉月楼每颤抖一分,他心中的气焰便高涨一分。
他一伸手,手上的利剑已然出鞘。
顷刻之间剑光四射。
剑名“奔流”,上面玄光流动,铭刻着四十九道玄纹,每一道玄纹都代表着一条川流不息的河流。
而如今,所有河流都已决堤,潮水般的气息更是疯狂的顺着剑身奔流而下。
有了玄兵加持的柳承志,早已超越了武境七重,到了玄之又玄的玄师境界,也超越了玄兵本身。而这一式更是名叫“百川奔流”,是一代道宗柳尽空结合奔流剑亲手创造的剑招,能够将玄兵里面蕴含的玄力发挥的淋漓尽致。
只是一剑之威,便足以山崩地裂。
影蛇心头骇然,柳承志的表现显然颠覆了她的认知。
像柳承志这种用资源堆砌起来的高手,实力虽然浑厚,必定是基础不牢外。只是她完全没想到,根基不稳的柳承志配上奔流剑,配合的竟然如此相得益彰。她只是站在旁边被气息波及,便已经站不住脚。
“奔流”里面蕴含的无上玄力,就算是她也只能选择远远避开。
而徐长生似乎完全没有动的意思。
几个喘息之后,原本就已摇晃的酒楼也终于承受不住,崩裂哗啦之声更是此起彼伏。
山河崩裂,百川奔流,又岂是是区区一栋楼宇可以承受!
城中第一名楼顷刻便已崩塌。
柳承志站在中央,整个人就像一股地底洪流直冲云霄。
徐长生依然站在楼层之上,只是此时再也没了楼上之说,世上更是从此再无醉月高。三楼往上的楼层早已崩坏殆尽,如今变得空荡无物,各种碎石碎木更是爆炸一般向四周疯狂逸散。
天空之中似是在下着一场奇特的雨,各种碎石碎木乱飞。
有的人在雨中惊慌奔走,有的人在雨中飞身掠退,也有的人在雨中奔走救人。
柳承志视若无睹,对他来说,整个银叶城都是只是他家的后花园,性命,民生,从来与他无关。
他的心情激昂无比。
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的这一剑竟有如此威势!
徐长生脸上沉静如水,只是静静的看着柳承志,仿佛看着的不是柳承志,而是柳尽空。
这一剑早已超越了柳承志本身。
世上的修炼者,有的人心思细密,功法招式自然细雨绵密;有的人放荡不羁,一招一式必然大开大合。纵是同样一套功法,男女也是格外不同,这些都是性格使然。
而柳尽空任由柳承志在这银叶城狂妄放荡,培养的就是一个张狂。
柳承志资质勉强,能有今日的修为也是靠资源堆砌,长久下来根基自然不稳,对旁人来说这无疑是种弱势。若是加上这种疯癫狂妄的性格,一身修为自然更加不稳。此时再加上了一把柳尽空亲手打造的“奔流”,更是将这种弱势放大到了极致。
当弱势放大到极致的时候,这个弱势也将变得不再弱势,更是会逆转成为优势。
百川奔**妙无比,若是换了其他人,施展起来只怕会艰难无比。而到了柳承志手中,却是变得截然不同,他根本不需要施展,他只需要任性妄为即可。他的性格便是如此,施展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天下没有任何人比柳承志更适合这招,这一招里面沉浸的是柳尽空多年的心血培养。
十年磨一剑,一切都在柳尽空的算计之中。
“不愧是一代道宗柳尽空!”
徐长生心生神往,此时与他对战的早已不是柳承志,而是一代道宗柳尽空。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剑技,而是集人性、剑招、玄兵三位一体的无双剑技!
一代道宗,自由一代道宗的风骨。
“徐长生,葬身在我这招百川奔流之下,你可以死而无憾了!”
第十三章 我便如你所愿
徐长生甚至没有任何反抗,就像一只懦弱的绵羊,飘摇在大海风暴之中。
百川奔流般的气息已经将他彻底包围,顷刻就要将他淹没。
而柳承志站在风暴中央,手持“奔流”有如海上真神一般,一剑之威,便是风云变色!
楼上早已没了楼,天空更是密云聚集,风雷闪动。
“这是……”
“玄雷天降……莫非有人要进阶玄师?”
“是柳承志!”
底下人潮涌动,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看见玄雷天降,众人也早已忘了刚才的险境。
影蛇悄然躲在一旁,脸上尽是迷茫。场中只有武境四重的徐长生同七重巅峰的柳承志,如今天降玄雷,自然柳承志将要突破。而柳承志很快便会玄雷铸身,凝天地之力与自身于一体,最终形成蕴含天地玄力的无上玄纹。
一旦到了那时,便是柳承志步入玄境之时!
“天降玄雷,以身引之,玄雷铸身方入玄境之门。”
柳承志终于想起这句注定永远与他无关的话来,放声大笑:“想不到我柳承志也有这一天!”
这场机缘造化来的太突然,就连他自己也完全没有想到。他没有想到,早已断言儿子一生也无法迈入玄境的柳尽空更是没有想到。
这世上有不少修炼者,他们资质平凡,只能用资源堆砌。只是越是堆砌资源,今后的修行之路也会变得更加艰难,想要进阶自然难上加难。像柳承志这种资源堆砌起来的高手,纵使一直站在武境七重巅峰,今生也注定没有进阶玄境的希望。
天空一下子暗了下来,玄雷隐动,无上天威就要降临。
徐长生静神凝望,心中已然洞明。
这一式“百川奔流”,由柳尽空精心创造,由柳承志施展更是早已超越了使剑者本身。只是柳尽空万万也没有想到,柳承志见到徐长生,心中多年郁结的怨愤有如洪水一般宣泄而出,无意之中刚好合了“百川奔流”的剑意。
机缘之下,这一剑人与心合,心与意合,意与剑和,早已达到一种完美契合的的玄秒境界。
这一剑早已不是人力使然,而是天意弄人。再加上柳承志七重巅峰,奔流剑更是玄力奥秘,终于引动玄雷天降。
轰隆的雷鸣仿佛曼妙音符,柳承志心中早已炽热无比:“徐长生,看来你注定要成为我迈入玄境的垫脚石!”
“蝼蚁之资,也想妄窥天道玄妙,无异于痴人说梦!”徐长生言语生寒,恍如地底幽泉一般,给人一种清冷透彻的感觉,“你难道就没有发现,这些玄雷根本没有下来的意思。你要相信,这一剑引动玄雷是天意,你无法步入玄境也是天意。”
柳承志身形微微颤动,脸上充满了不信,只是脸上的这抹不信很快便越来越重。
天空暗淡无色,虽然不停传来雷声轰鸣,却是一直没有降下。不但如此,声势更是越来越小,隐隐消散之意。
“这……不可能!不可能!”柳承志声嘶力竭,一时竟有些站不稳。
这场玄雷天降的造化正在离他而去!
没有玄雷铸身,也就无法凝聚玄纹,自然也就无法迈入玄境。
让他更崩溃的是,他的境界修为不但没有接引玄雷,更是正在不断降低。从始至终,无论是他自身的力量,还是手中“奔流”玄兵的力量,都没有与天上的玄雷形成共鸣之势,自然无法接引玄雷降临。
不但如此,所有的力量更是疯狂外泄,洪水一般的向徐长生涌去。
徐长生就站在所有风浪中间。
从一开始,柳承志用这招“百川奔流”来对付他就是错误。
所有的气息涌向徐长生,就像一个高手要替徐长生镇压体内天绝,这无异于是引火烧身。这世上还没有人可以镇压天绝,纵使灵尊降临也不可能。所有的气息一旦碰到徐长生,也只会被天绝无情吞噬。
百川奔流的结果也只有一个,奔流到海不复回。
“事情因我而已,自然也会因我而结,你要相信,这就是天意!”
徐长生眼中神光隐现,似是已经参透天意变幻的玄机。
只要有天绝在身,他的身边便是静寂无风,若不是柳承志得意忘形,只怕早已发现其中端倪。就在柳传志得意的时候,柳承志的七重修为,还有蕴含在“奔流”剑上的四十九道无上玄力,都在悄然被天绝吸收。
随着天空暗淡的同时,奔流剑也似暗淡了下来。
天绝之毒,原本就贪婪无比,如今面对奔流剑上的无上玄力更是甘之如饴,疯狂吞噬。
“徐长生,你可以去死了!”
柳承志神情开始有些狰狞,只是短短片刻,他的心情便从天堂跌到了地狱。伴随着歇斯底里的呐喊,他也仓皇出剑。
他的心彻底乱了。
心乱则剑乱。
奔流剑虽然暗淡了许多,终究也还是一柄无上玄兵。这一剑也是柳尽空留给他的最后一手,是他最后的一点凭仗。
柳承志此时心神崩溃,早已乱的无以复加。这一招施展起来更是乱上添乱,没有任何章法。就像是无数只杂乱的剑正在同时施展,早已没了真假之分,因为就连使剑者本身也已混乱不堪,分不清真假。
每一剑是真,也是假,每一剑更是充满了无数破绽。
这一剑,名“乱风斩棘”。
毫无疑问,这一剑也是柳尽空的精心之作。柳尽空给柳承志创造这招的同时,自然也猜到了柳承志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施展这招,也自然会猜到柳承志此时的心情只会是一种情况——
乱。
不乱何以斩荆棘。
天空之中剑气纵横,在暗淡的天色下更是有如阴云密布一般,所有的剑影也连绵成片交织成了网。
当一种剑招乱到极致,每一剑都是破绽的时候,它也许就没了破绽,成了一张没有任何破绽的剑网。
一切都在柳尽空的算计之中,这一剑无疑是精彩绝伦!
徐长生微微叹息。
早已濒临崩溃的柳承志心中突然燃起了一丝希望,纵使他的心情再乱,他也分的清,这一剑玄妙无比。
交织的剑网已然落下,四周尽是剑光掠影。玄兵之利,又岂是区区一个武境四重可以匹敌!
“徐长生,终究还是我赢了!”
徐长生脸上更加平静了,似是佛陀刚刚圆寂,早已与俗世没有了任何瓜葛,语气之中更是透着一股看透一切的淡漠。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将柳承志放在心上,区区一个柳传志根本不值得他放在心上。纵使醉月楼风云变色,地动山摇,他也是不动分毫。就算“百川奔流”使的再精妙绝伦,也不过是贪天之光。
迎着剑光,他已经走了过去,他每走一步,周围的剑影便消退一分。
柳承志神情惊悚,奔流剑握在他手里,此时却是隐隐颤动,似是受到了徐长生的感召,在那里铮铮作响,发出清脆的剑鸣。
奔流剑已经完全折服在天绝之下。
从剑上四十九道玄纹气息被天绝吸收开始,奔流剑就已经同徐长生完全连在一起。纵使这一剑再玄妙,也无法伤到徐长生分毫。
徐长上走到中央的时候,所有剑光掠影消失不见。
比起玄兵奔流,他的人更像是一把剑。
“既然你如此在意质疑玄境,我便如你所愿!”
徐长生一抬手,顷刻之间便是山河骤变,奔流剑上的四十九道气息似是受到了他的指引,奔流一般直冲霄汉!
他的人早已成了真正的奔流剑。
一剑通天,这一剑无疑比柳承志的百川奔流更胜一筹!
“轰轰……”
轰隆之声此时起伏,原本就要消逝的玄雷再次聚集起来。
天空已然变了色,惊雷隐现!
柳承志惊慌失措,完全没想到徐长生没有玄兵在手,也能与天上玄雷形成共鸣之势。他的七重修为被天绝吞噬大半,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根本恢复不过来,若是碰上玄雷,不消片刻便会灰飞烟灭。
轰隆的雷鸣依然响彻耳边,此时却成了催命符咒。
远处的影蛇早已没了旁观的心情,也完全顾不上柳承志是不是她的少主,一路向远处狂奔,一路暗暗啐骂:“徐长生,你这个混蛋!”
如今玄雷再次降临,情况却是截然不同。
原先的玄雷是由柳承志引动,自然会全力覆盖柳承志,以便柳承志凝聚玄纹,而如今接引玄雷的徐长生不过是武境四重。玄雷一旦降下,四周所有人都会被波及。一旦到了那时,没有七重巅峰的修为,旁观者只怕瞬间就会魂飞魄散。
天雷地火,无上天威,又岂是常人可以承受!
“这疯子!”
“……这混蛋是要拖着所有人一起陪葬!”
底下骂声四起,众人无不奔走逃命,柳承志更是仓惶逃窜,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就算他对徐长生的怨恨再深,也还没傻到要同徐长生同归于尽。
原本热闹繁华的醉月楼,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便成了一片废墟,周围更是静寂无声。
四下早已没了人,只剩下天上玄雷轰轰作鸣。
第十四章 欲与天公试比高
柳尽空正站在阁楼上,凝神望着远方。
黑袍也站在旁边,语气一如既往的空洞,只是空洞之中多了一丝惊喜:“想不到你儿子也有这一天。”
柳尽空欣慰的笑了笑。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奔流剑里面蕴含的无上玄力,那些玄纹都是他一丝一丝用自身玄力铭刻而成。更何况银叶城里的七重巅峰也只有柳承志而已,远方玄雷天降,要进阶玄境的除了他儿子,不会再有别人。
他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惊异,惊异之中更多的是惊喜。纵使隔的很远,他也能感受到玄雷中蕴含的浑厚天地之力。
对于修炼者来说,玄雷不但会让修炼者凝聚玄纹迈入玄境,同时也会决定修炼者以后可以达到的程度。
根据修炼者资质的不同,降下的玄雷无论是时间,强度,甚至是显现形态都完全不同。资质高的人,甚至可以显化龙相。若是达到极致,甚至可以显现出传说中的九龙异象。可惜传说终究只是传说,这种异象千年不遇。
“连我也没有想到。”柳尽空已然猜到一些缘由,“想必是他机缘之下将奔流剑发挥到极致,引动了玄雷天降。”
黑袍笑了笑:“奔流剑里面蕴含了你的四十九道无上玄力,每一道都是你的心血凝聚而成,这次的玄雷只怕是非比寻常。经过这次玄雷洗礼,他的资质也会随之发生锐变,今后自然是前途无量!想不到他这次一个人贸贸然去找徐长生,会有这种造化。”
“徐家人注定只能成为我们姓柳的垫脚石!”柳尽空负手而立,站在楼上放声大笑。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担心过柳承志。无论是柳承志的身份,还是自身实力,都足以在银叶城横着走。
远方的萧秋雨也凝神望着天空,喃喃自语道:“如此浑厚的玄雷之力,莫非……”
他的心中突然闪现出徐长生的身影,只是他心里也明白的很,徐长生如今的境界距离玄境还差的太远。
徐长生正立于废墟之上,心中欣喜。
他接受了柳承志的近半修为,又吸收了奔流剑上的无上玄力,修为自然又精进了一分。
不但如此,柳承志更替他送来一场玄雷造化。
天上早已没了光,变得阴沉无比,所有的光芒都似是被玄雷吸收,成了玄雷的一部分。
所有人都早已避开,站在远处静静观望,玄雷之下早已不是世俗凡人可以插足的领域。对大多数人来说,他们从来不曾见过玄雷天降,这无疑是一次最近距离的接触,就算只是远远观看,也足以成为人生的一次谈资。
影蛇没有走远,也在远处凝神观望,她显然要比其他人更关心徐长生,更关心长生剑。
徐长生眼神之中充满了狂热。
他当然知道玄雷代表着什么,若是换了其他武境四重的修炼者,玄雷天降也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他显然是个意外。对于天绝来说,玄雷无疑是最好的食量。这意味着,他的修为又可以再次精进一分。
天空之中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一道闪电落了下来。
又一道闪电落了下来。
密集的闪电就像是无数条银蛇聚在一起,在空中肆意狂舞,它们发了疯,已经冲了下来。
徐长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完全沐浴在闪电之中。
各种落下来的闪电在他周身噼里啪啦落个不停,却似怎么也近不了身,他的身体周围仿佛张着一张网,将所有的闪电都扑捉殆尽。天绝围绕在他的身边,就像是一个黑洞,不断吞噬落下的每一缕电光。
这不是他第一次抵抗玄雷,上一次他的全身尽被烧的褴褛不堪,而如今却是完好无损!
徐长生伫立风中,亮丽的山河宗师袍在风中猎猎飞扬,每一缕闪电都会被天绝无情吞噬,周围的一切早已与他无关。
所有人都在望着这场天地奇观,至于玄雷之下到底还有没有人,他们根本不敢想。
纵使是七重巅峰的柳承志,也早已仓惶逃窜。
他们完全不知道,玄雷之下还站着一个人,在那里尽情的吸收闪电之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电光都消失殆尽,天空也完全的暗了下来,变得漆黑一片,漆黑之中隐隐传来低沉的声音。
就像龙吼一般。
转瞬过后,一条闪电般的巨龙从黑暗中探了下来,淡漠的眼神睥睨世间。
它的眼中没有任何生机,有的只有蔑视。
蔑视一切生命。
它已经冲了下来,誓要践踏世间!
“这是……?”
“无上龙威,玄雷天纵……”影蛇眼中充满了不信,终于想起了那些遥远的玄境传说。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来的正好!”
徐长生的人还没有动,他的心却已经飞了上去。
气由心生,一念生便是全身动。刹那过后,他全身的气息瞬间疯狂外涌,恰如百川奔流。若是柳承志还在旁边,一定会惊讶,因为徐长生施展的正是“百川奔流”,只是却又是截然不同的“百川奔流”。
柳尽空创造的“百川奔流”是将所有气息倾泄出去,而徐长生则是将所有气息凝聚在一起,百川归流,凝聚成更强大的力量。
这股力量显现出来,甚至有了形,有了相,就像一把出鞘的剑,剑气直冲云霄。
相比之下,柳尽空的道更执着于剑,也将剑意完全融练到了剑招里面,而徐长生不一样,他更执着于使剑者本身。
徐长生一纵身已经迎着巨龙冲了上去呀,他的人早已成了剑。
如今更是锋芒毕露!
他已经成了天空之中最亮眼的存在。
“那是谁?”
所有人心中冒出了这个疑问,他们从来不曾想过,会有人一直疯癫的站在玄雷下面。
很快,便有人认出了那件亮丽的山河宗师袍,也认出了他的主人。
那是一个疯子。
他叫徐长生。
徐长生的剑已经向巨龙迎了上去。
这是人力与天的对抗。
嘭!
闪电巨龙与剑砰然对撞,有如爆炸一般,爆炸般的气息更是顺着天空波荡开来,好似浪潮一般一浪紧接一浪。随着波浪的荡开,所有的阴云消失不见,几缕阳光也垂了下来。
漫天阴霾一扫而尽。
剧烈的碰撞让人所有人沉浸在震惊之中,有的人开始关心起徐长生这个人来,也有的人对此不屑一顾。
“这都什么人,明明有这接近玄师的实力,还要假装只有武境四重……”
“就是这个姓徐的,差点拉所有人陪葬!”
“还真有人敢穿着山河宗师袍到处招摇撞骗,‘循礼司’的人呢?”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徐长生”这三个字无疑陌生的很。武侯府一直压着徐家,自然也将“徐长生”和长生剑的事情缓了下来。
废墟之上,徐长生正细心的打量自己。
吸收完玄雷,他的修为又精进了一分,只是还是没有进阶。若是换了常人,在吸收完柳承志的修为和剑上玄力之后,只怕早已进阶武境五重。没有进阶的原因也只有一个,他的修为浑厚无比,早已与常人完全不同,进阶需要的修为自然也不同。
虽然没有进阶,他是全身上下却是有如脱胎换骨一般,变得更加晶莹细透,晶莹之中更是神光闪烁,隐隐带着丝丝电光。
“想不到天绝不但吞噬了玄雷,只怕也吸收了玄雷的雷电之力。”
徐长生心神颤动,就算是他也对天绝了解的不够深。
如今他的修为精进良多,感觉自然也敏锐了许多,凝神一看,远远飘来一个人。
萧秋雨只是一迈步便已经飘了过来。
徐长生微微有些意外,他自然知道萧秋雨肯定不是为他而来。
第十五章 明知山有虎
徐长生见到萧秋雨,心中隐隐有了一丝忧虑。
萧秋雨出现在醉月楼附近,只怕不是什么意外。毕竟在柳尽空眼里,也只有萧秋雨值得他稍微有些顾忌。
相比之下,倒是柳承志的出现是个意外。以柳承志的资质,终其一生也无法进阶玄境,对长生剑自然也就完全没有兴趣。找上门来也只是因为知道他道境修为不在,一心的想要趁机踩上一脚,单纯的泄愤报复而已。而且,柳尽空想必也不会利用自己的儿子。
“萧先生怎么来了。”徐长生一转身迎了上去。
“老夫刚好就附近,感受到这股玄力波动,所以过来看看。看来柳承志引来的这场玄雷,没有让他进阶玄境。他的一生资质受限,若是柳尽空知道此事,只怕会对你更加恨之入骨。”萧秋雨轻叹一声,“老夫倒是没有想到,你居然没有选择躲避,而是站在玄雷之下,你要知道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沐浴玄雷!”
以萧秋雨的修为,自然能够远远感受这股玄力波动,徐长生也是太意外。
“可能你有所不知,玄雷是天地意志显现,非比寻常。不仅能够让玄师凝炼玄纹,对修炼者本身也有莫大帮助。”萧秋雨脸色一沉,“只是想必你也发现了,后面降下来的龙相玄雷是径直冲着你来的。”
“不错。”徐长生点了点头。
以柳承志的实力,就算加上奔流玄兵,也不足以降下龙相玄雷。玄雷之所以会显现龙相,完全是因为站在下面的是他。
天降玄雷原本就是一场机缘造化,寻常人接触一次便已是莫大殊荣,若是多次接触,只会引动更强劲的玄雷降下。稍有不慎,便是身消道陨,魂飞魄散。正是如此,纵使天降玄雷对修炼者本身再好,这世上也少有修炼者跑去分夺他人的玄雷机缘。
这无疑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
萧秋雨又道:“以柳承志的资质,这次接引的玄雷强度原本就不高。结果因为你的出现,直接导致这次玄雷发生锐变,威势更是直接上升数倍,显现龙相。”
徐长生自然明白萧秋雨在担心什么。
“你上次迈入玄境已经接引过一次玄雷,如今第二次接引玄雷便已巨龙显相。他日若是迈入玄境,第三次会降下什么玄雷异象,大概也只有天知道了。按照刚才的玄雷强度,第三次降下的玄雷只怕是玄境强者也会瞬间灰飞烟灭……”
说着说着,萧秋雨突然楞了下来。
他豁然发现徐长生的修为不但增长了一大截,更是隐隐就要突破到武境五重。而在半天之前,徐长生也不过是刚刚四重的修为。
修炼从来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更不可能一蹴而就。寻常人就算资质再好,没有几个月也到不了五重。徐长生的这种修炼速度不要说亲眼看见,就算只是想想也会觉得匪夷所思。
他完全不知道,徐长生不但接受了柳承志近半修为,还吸收了柳尽空凝聚在奔流剑上四十九道玄力,后面更是用天绝吸收了一场玄雷造化。若非徐长生早已与常人完全不同,只怕早已当场突破武境六重。
“不妨事。”
徐长生神色宁静,倒是有些遗憾这场玄雷没有来的更强一些,不然他也可以顺势突破到武境五重。
武境共分七重,每一重都是各有不同,第五重更是一个分水岭。武境四重的“御气离体”,一旦到了第五重便会凝练成罡。这种罡气更凝练结实,甚至可以化虚显实。若是再进一步突破到第六重,便会形成防御极强的“护体神罡”。
以他对灵气的操纵,一旦突破武境五重,实力无疑又会更上一层楼。
“先生出现在这附近,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徐长生第一眼见到萧秋雨,心中便有了一丝担忧。
武侯府的人一直没有什么动静,让他颇为担忧。
萧秋雨坦白道:“想必你也知道,老夫这次同我家小姐来到银叶城,自然也不是为了徐府。”
徐长生略一细想便已明白。
白素问不可能预先知道他会身中天绝,来到银叶城自然是因为别的事情,只是后来因为他父亲的缘故,白素问这才派了萧秋雨过来。从一开始,白素问和萧秋雨同他,就不会有任何交集,萧秋雨的到来也只是由他引发的另外一个意外。
萧秋雨顿了顿,又接着道:“其实这次老夫前来银叶城,原本也只是来采购一批药材物资。只是因为徐府的事情,便耽搁了下来,后面的事情也便托付给了同是‘四方行商’的方家。”
“四方行商”是南疆一带的商旅同盟,素来以方家为首,白家也是其中之一,徐长生自然清楚,道:“莫非事情出了问题?”
萧秋雨点头道:“不但药资被夺,就连方家随行的人也一起失了踪,老夫先前正在附近同方家人商谈,见到玄雷天降这才赶了过来。”
徐长生脸上微微动容,心知由萧秋雨亲自处理,只怕不是寻常物资:“看来是徐家的事耽搁了先生。”
“你也不必自责,这种行商旅队失踪的事情近半年来也是常有发生。”
“只是这个时机出现的倒是刚刚好。”徐长生先前还在担心武侯府一直没有出手,如今想来显然是武侯府动的手,想要调开萧秋雨这个道宗高手,“这件事情或多或少因我而起,不如就由我来替先生处理,萧先生只需耐心等待便可。”
萧秋雨神色一变,从他得知这个消息开始,他就已经猜到大概是柳尽空想要支走他。
只是如今若是托付给徐长生,情况却是截然不同。
“难道……?”萧秋雨突然望了徐长生一眼。
徐长生也望了萧秋雨一眼,两个人似是想到了一块。
“看来这八成是个陷阱。”萧秋雨苦笑,“他们希望我去,只怕也更希望你去,若是你去,岂不正好中了他们的计?”
“无妨。”徐长生面色不改,“因为这原本就是我的本意。”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对他来说,战斗便是机缘,若是像寻常人一般平静修炼,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回玄境。至于重返道境,只怕就真的是十年之后了。
他显然没有这份耐心,更何况从一开始回到银叶城,他便有了打算。
柳尽空执掌边疆这么多年,家底自然是丰厚无比,手下高手无不是装备精良,各种品阶的玄兵应有尽有。
对他来说,这些都是机缘。
第十六章 徐长生的玄师袍
四方行商的“行”是行会的“行”,而“方”却是方家的“方”。
方晴正斜倚在一张精致的丝绒榻上,手里捧着半卷诗书,却是怎么也看不进去,愣愣的望着窗外,眼神有如星光一样迷离。
窗外一阵风吹进来,墙上的各种诗书字画在风中哗哗作响。
她喜欢收集各种字画,特别是各种英雄名豪的字画。
这世上的高手就算不精于字画,一旦下起笔来也是笔走龙蛇。只因到了高深处,字也好,画也好,其实同武学修行没什么两样,一理通便是百理明。例如当今神霄掌教的一手山水泼墨便是绝妙无比,当今圣皇陛下的一手好字更是龙飞凤舞、铁画银钩。
她一直相信,一笔一画都是直指人心。
突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青年剑侍,青年男子走到门口便停了下来,站在屏风外面也不进来。
方晴脸上顿了来精神,转身道:“怎么样,是白公子到了么?”
自从她收到萧秋雨的消息,便一直在等待。萧秋雨给她传来的消息很简单,意思也非常的明白。只是说连云山脉的事情非常危险,叫方家的人暂时不要理了,他会派一个高手来处理此事。
萧秋雨知道那是个陷阱,自然不想方家的人去理,他说的也是徐长生,只是方晴却想歪了。
她和白素问是好姐妹,自然对白家了解颇深。据她所知,白家的年轻高手里面,也只有白轻尘璀璨夺目。她虽然没有见过,却是早想见上一见。在她心里,若是白家要派个人来处理这件事情顺便历练一番,毫无疑问会是白轻尘。
青年人苦笑:“白轻尘没有来,倒是贺知行来了。”
“他怎么来了。”方晴一扭头,脸上顿时多了一抹鄙夷。
贺知行同白轻尘齐名,也是南疆这带少有的年轻俊杰,年纪轻轻便已挑战各路高手,也曾是无数少女的心仪对象。曾几何时,她也对贺知行心生敬仰,结果一番约见之下,贺知行表面虽是规规矩矩,一双眼睛却是充满污秽。
正是如此,这次听到白轻尘要来,她便多了一个心眼,想要自己过去瞧上一瞧。
青年人笑了笑道:“他来这里大概也是为了一个人,为了一柄剑。”
方晴知道贺知行喜欢各处挑战高手,一听顿时来了一丝兴趣,问道:“是个什么人,也是年轻的英雄人物么?”
“年轻倒是年轻,不过修为……连我都不如。不过这人倒是将一柄圣兵带回了银叶城,如今更是将银叶城搅得满城风雨。”
“这种事情,你怎么会知道。”方晴突然道。
“其实,小的也是刚刚从二少爷那里知道的。”
“怎么,二哥也有兴趣?”方晴眼波流动。
“其实南疆这带的氏族名门,大概都有兴趣。只是这种事情知道的人多一个,对手也多一个,再加上还有武侯柳尽空一直压着。所以大家就算知道,也是一直藏着掖着,心照不宣罢了。若不是那人大闹一场,弄的满城尽知,只怕我也不会得到这点消息。”
“那人……不会来这连云山脉了吧?”
“那人不但来了,还穿着一件极为显目的山河宗师袍,就这么冲进来了。”
青年人脸上尽是嘲弄之色,就像说着一个疯子正在做着一件极为疯狂的事情。
方晴却笑的花枝招展。
她见过不少身穿玄师袍的冒牌货,冒牌的道宗高手她还是第一次听见。冒牌的玄师寻常人就算看见,大概也很难分的出来。而道宗高手却是凤毛麟角,那种极深的底蕴一眼便知深浅,更何况这世上的道宗大多都是受人敬仰,这种逾制僭越可不是一般大罪。
方晴很快有了打算:“我们就去找他!”
青年人楞道:“不过是一个武境四重,又不是什么大英雄,你也想见?”
“我若是白轻尘,只怕也不想看见贺知行得到这把圣兵,更何况,一定会有更多的英雄人物去找他。”说到此处,方晴脸色突然一变,嘴上多了一丝不屑,喃喃自语道:“这些来夺剑的,只怕也不是什么英雄人物。”
“你就这么不喜欢老爷替你安排的婚事?在这里一直躲着不说,还一心想要自己出去找个?”青年人苦笑:“老爷可叫我看着你呢!”
方晴轻哼一声,道:“你到底陪不陪我去!我若嫁了人,第二个要阉的就是你!”
青年人脸上一抹苦笑,心知方晴只怕还真是一个敢对新郎官下杀手的人,脸上微微迟疑:“这……你叫我怎么去找?”
“那人穿着一件山河宗师袍,还能跑到哪里去!”
徐长生已然没有再穿他那件山河宗师袍,而是换了一件。
他如今穿的是一件寻常的玄师袍,旁边坐着钟氏兄妹里的钟杰,其实他和钟氏兄妹也刚刚认识没多久。
“徐兄弟,你穿着这件一品玄师袍还真像这么回事。”钟杰打量徐长生一眼,又看了看自己,总觉自己身上这件玄师袍是越看越不像,会心一笑道:“起码同我比起来,你更像刚刚进阶的一品玄师。”
徐长生礼貌的笑了笑。
他当然知道钟杰也是个冒牌玄师,修为其实同他差不多。当初钟杰之所以找上他,就是将他误认成了同一种人。
连云山脉里面各种妖兽玄兽出没,更有各种天材地宝,一直以来都是修炼者的福地。只是这种地方不但地方危险,人更危险。若是身上穿着一件玄师袍,多多少少可以避开一些别有用心的人。
有这种想法的人,钟杰一定不会是第一个。
这里地远山僻,再加上都是一些山里修炼或是讨生活的修炼者,大多时间都在山里,自然也没有城里那么多规矩。
“不错,这件一品玄师袍确实比先前好多了,起码让人看了有几分信服。”外面的钟英也走了进来,原先的徐长生穿着一件宗师袍,不要说骗别人,就算是她也骗不过,“徐大哥,我已经替你将袍子整理好了,山里雾气重,你原本这件锦袍只怕很容易就会破掉。”
徐长生接过袍子,很小心的收了起来。
连云山脉山郊野外,如今又是深秋,早晚雾气重。常秋弱是个普通人,缝制的时候用的都是些普通针线,自然没有考虑到修炼者要出入各种修炼环境。上次对抗玄雷之时,若不是他一心护佑,这件锦袍只怕早已毁坏。
也正是如此,他便随了钟杰的意,换上了一件稍微像样的玄师袍。
见徐长生很是满意,钟杰脸色惭愧道:“徐兄弟有所不知,兄弟我手头并不宽裕,所以这件玄师袍……”
“不妨事。”徐长生自然知道钟杰想说什么。
一般玄师袍用料非凡,在用料上更是选用各种妖兽丝羽,衣服本身就蕴含各种玄力。而好的玄师袍则更厉害,里面更是各种玄纹密布。不但具有极强的防御性,也可以让使用者本身得到力量增幅,有的甚至可以作为一种攻击手段。
从一定意义上来说,玄师袍也是一种玄兵。
随着时间的发展,玄师袍早已超出了原本的象征意义。
也正是如此,低品阶的冒牌玄师袍,只要不是太过火,就算是循礼司的人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钟杰尴尬的笑了笑:“有兄弟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这件玄师袍虽然是冒牌的,比不上方家出售的那些精致玄师袍,不过也能起到一些对自身玄力的屏蔽作用。无论是遇到其他修炼者,或是一些感知敏锐的妖兽玄兽,都非常方便。”
纵使再好的玄师袍,也终究不是自己的力量,所以徐长生以往从来也不曾穿过。
钟杰又道:“有徐兄弟的帮忙,这次我们想必会更加顺利。”
第十七章 钟氏兄妹的伪装
柳尽空就坐在武侯府的大厅里。
他的脸色平静如水,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静,就像沉静的湖水,随时都会翻起翻天巨浪来。
他在极力克制自己。
“区区一个徐长生,你又何必如此动怒。”旁边传来黑袍空洞一般的声音,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柳尽空如此发怒,“从他穿上玄师袍的一瞬间,他就成了我在连云集种下的一颗‘种子’,注定万劫不复。”
连云集就在连云山脚下,原本是一些修炼者集散地,只是经过岁月沉淀,再加上方家的一番经营,渐渐成了一处繁华的地方。
“很好,很好。”柳尽空深深的沉了口气。
“想不到他不但修为下降,戒备也降的厉害。早知道他这么没有防备,当初就该直接向他动手,如今只怕已经长生剑到手。”
柳尽空神色之中似有一丝犹疑:“只是真的如此顺利么?”
黑袍大笑道:“他只怕永远不会想到,那根本就不是一件玄师袍,而我动的手脚他也只会认为那是寻常的屏蔽玄纹。”
“连云集的事就交给你了,承志这次受到的打击太大,这些时日我要多陪着他些。”
黑袍宽慰道:“你也不必太介怀,承志原本就没有进阶玄境的希望。不然当初见到天降玄雷,你我又怎么会意外。如今也不过回到原点而已,就算失去不少修为,以侯府的资源,不出一年便可以恢复如昔。”
“他终究是我儿子,这些年我也一直故意纵着他……”柳尽空神色略有哀伤,望了一眼厅外,外面夕阳正美。
黄昏,黄昏刚过。
徐长生就站在黄昏下面,伫立窗前,望着窗外远处连绵的黄昏山色。
连云山脉连绵万里,山势一路蜿蜒向上,远远看去仿佛与天上的云端连成了一片,连云之名便是由此而来。
徐长生一直在思索着一些事情。
武境一重到七重,五重是个分水岭,他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层次,自然要仔细思量。天绝似毒非毒,似物非物,凝聚而成的罡气更是与寻常罡气完全不同。若是再深一步,“御气离体”便可以化虚显实,天绝的威力也可以完全显现出来。
只是天绝本性贪婪,外在显现更是腐蚀极强,有如火焰一般灼烧。这样的攻击手段稍有不慎便会误伤他人,他自然格外在意。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进来吧。”徐长生随口道。
“吱”的一声,钟英推开门走了进来:“先前有名女子送来一封信,当时徐大哥正在修炼,我便没有前来打扰。”
“嗯,我知道了。”徐长生似是没有放在心上。
钟英将信放在桌上,见徐长生完全没有在意的意思,又提醒道:“她说她叫影蛇,徐大哥一听到这个名字,便会明白。”
“似乎有这么回事。”徐长生想起与影蛇先前约谈雪焰的事情。
钟英此时穿着一件朴素袍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初次赶集的乡下姑娘,给人一种山野恬淡的感觉,见徐长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又提醒道:“我看她似乎比较着急,大概是想同徐大哥商谈一些要紧的事情。”
徐长生淡然一笑道:“依我看,你倒是比她更着急一些。”
“怎么会。”钟英脸色一红,一时之间就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姑娘。
对方送来的信徐长生看也未看,倒是饶有兴致的打量起钟英来,看着钟英就像看着自己的学生,语气之中更是充满着一种欣慰,道:“想不到如今再见,你又成长了不少。”
钟英愕然。
徐长生笑了笑,接着道:“第一次在徐府见你,你虽然对自己的隐匿非常有信心,却是小心谨慎的很。第二次醉月楼见你,你又成长了一分,所以我一时兴起,便同你说了一些关于修行本质的事情。想不到如今再见,你不但领悟了我说的话,更是做的如此完美。”
钟英脸色顿时僵住。
毫无疑问,从始至终她都没有骗过徐长生,她还是影蛇,二十四相的影蛇。
徐长生似是想起了很多往事,想起了那让他颇为赞赏的一剑,认真道:“你的天资不错,我刚好也认识一个同你很相似的朋友,他也就在附近。若是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可以替你引荐,有他带着你想必可以走的更远一些。若是你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亲自教你……”
“你想多了!”影蛇冷哼一声。
她当然看的出来,徐长生说的不是假话,因为他的眼神之中透着一种真诚,那是一种真心的欣赏。
“好一个徐长生,居然想要策反我们武侯府的人。”旁边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外面的钟杰已经走了进来。
徐长生瞥了一眼,轻道:“虎豹双锤,二十四相。”
钟杰冷哼道:“影蛇,我就说了,你这一套还是骗不过他。”
钟杰,钟英也好,都只是一个名字,一种伪装。
“你们的伪装确实非常完美,可惜你们还是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东西。”徐长生不急不缓,又耐心道:“我跟你说过,你们武侯府的人,有些人与常人完全不同,这些东西不是你们可以伪装藏匿的东西。我想,这种东西就算你们自己,大概也完全没有意识到。”
影蛇站在原地,静静的思索徐长生话里的含义。再加第一次在徐府,徐长生如今已是第三次跟她说这句话,只是她从来不曾参透。
“这么说来,你第一眼看见我,便已经知道是我了?”
影蛇显然很是不甘心,经过上次醉月楼的事情,她原本以为自己又改变了很多,没想到还是一眼被徐长生洞穿。
“不错。”徐长生很是坦白。
“可惜,你还是输了!”钟杰冷哼一声,冷道:“从你穿下那件玄师袍开始,你就已经输了!”
“不过是区区一件伪装玄师袍。”徐长生轻蔑一笑。
钟杰冷哼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
“因为……我一时兴起。”徐长生微微一笑,他之所以会穿,也仅仅只是因为他不想毁掉他母亲亲手缝制的山河宗师袍,说完又望了影蛇一眼,“你的资质不错,所以我更想看看你会走到什么程度。你们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你们可以走了。”
他意兴阑珊,言语之间就像是下逐客令一般。
第十八章 天绝之下的虎豹神罡
“实在是狂妄的很,你以为你先前看到的是我的实力么。”钟杰此时不再顾忌,话刚说完,身上的外套瞬间爆裂开来,“你要知道,我身上这件和你那件冒牌货不同,我这可是方家的顶尖出品。”
顷刻之间,钟杰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全身气息盈动。他一招手,手上便多了两把鎏金亮眼的虎豹锤。
左虎右豹,上面金纹闪烁,一虎一豹两相呼应。
这虎豹双锤品阶原本就不低,再加上他身上的这件顶尖玄师袍,不但可以隐藏实力,还可以为使用者达到力量增幅的玄效。如今三件玄兵加在一起,对钟杰来说无疑是如虎添翼。
“不知天高地厚!”
钟杰话未落音,人已经急速掠了过来。
若是寻常武者使用两把重逾千斤的虎豹双锤,只怕早已行动迟缓,只是钟杰天生异禀,一双重锤使的虎虎生风。他的行动速度不但不慢,更是有如虎豹一般。再加上虎豹双锤隐隐有如虎啸豹吼,给人一种无双的威势,临敌对战往往还未动手敌人便已心寒。
钟杰横冲直撞,一挥锤便冲了过去。
影蛇身形一退,瞬间掠到一旁。这种重锤声势赫人,纵使是她也是避之则吉,更何况如今钟杰全身上下有如金光闪烁。
“虎豹神罡!”
影蛇当然认得,钟杰这一手是利用两把玄兵彼此互相呼应,再加上玄师袍增幅,达到与使用者三位一体的效果。这种凝练而成的罡气早已非比寻常,就算在二十四相里面也是首屈一指,纵使金石也足以粉碎。
屋里的桌子只是在他身边擦过一下,瞬间便已粉碎成末。
徐长生脸神色冷漠,根本没有退避的打算,脚下甚至一步也没有动。
他一侧身,五指岔开,已经凌空向重锤抓了过去。
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交集,冲过去的钟杰身形却是骤然一停,就像凭空顿住,徐长生的一只手隔着空气,与双锤凭空对持。
影蛇神色微微动容,她当然知道虎豹神罡就像一团无形的空气包裹着钟杰,这是武境六重强者特有的护体神罡。只是钟杰这种护体罡气不但防御惊人,更是有虎豹之力加持,威力无穷。寻常人若是这般接触虎豹神罡,一只手还未靠近便会被神罡绞的粉碎。
而如今徐长生的手不但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更是有如泥足深陷一般,径直陷了进去。
钟杰神色大惊。
以往他凭借这一招虎豹神罡横冲直撞,纵使伤不到对方,自己也会毫发无伤。虎豹双锤攻防一体,他自然清楚明白。
只是如今徐长生的手已经陷了进来。
虎豹神罡在徐长生面前仿佛完全不存在,徐长生的手顺势一沉,整只手便完全落在了虎锤上。
“还不帮忙!”
钟杰大喝一声,脸上早已写满了惊慌。
徐长生的手抓在虎锤上面,恍如火焰燃烧一般,鎏金的虎锤竟然直接开始消融。他虽然听过徐长生身中天绝的事情,不过却一直不大相信。只是如今却由不得他不相信,徐长生如今手上缠绕的罡气毫无疑问是天绝。
影蛇纵身一跃,一出手便是自己的本命玄兵,噬影。
噬影与袖里缠非常相似,也是一把奇怪的蛇型软剑,只是却更加的诡异,整把剑呈漆黑色,隐隐之间流光闪动,仿佛活着一样。
它就像一条鞭子,一条活着的毒蛇。
“看来这才是你真正的武器。”
徐长生对眼前的钟杰视若无睹,面对噬影更是淡然一笑。
第一次与影蛇交手,他便知道那不是影蛇真正的武器,影蛇潜匿徐府,自然不可能携带具有气息的玄兵,只能选择最普通的袖里缠。
整个房间原本就昏暗无比,如今噬影一出,房里更是瞬间无光。
这一剑名“万蛇噬影”。
只是一瞬间,房里便像是多了千万年条毒蛇,成了一座万蛇囚牢。所有的光都仿佛被噬影吞噬,成了噬影的一部分。
徐长生身在当中,早已避无可避。
中间的钟杰握锤的手迅速一松,趁着影蛇进攻的机会瞬间向后撤退。
电光火石之间,他根本来不及细想,徐长生只抓住了他一只虎锤,他却是两只重锤都完全放弃!
徐长生一反手抓过虎锤,以虎锤带动豹锤,一抬手便是双锤到手。两只重锤到了他的手中,就像是完全的活了过来,真正的具有了虎豹之象。一虎一豹围绕漫天蛇影,在那里疯狂撕咬。
每一次撕咬空中都传来一声细碎的剑鸣之声,每一次撕咬空中都传来一次震撼的波动,恰如虎豹猛啸。
再看时,漫天的蛇影瞬间消失不见,影蛇已然带着钟杰闪到一旁。
徐长生当时剑斩巨龙的身影还一直停留在她的脑海里,刚才这一手保命绝技,也只是单纯的为了救下钟杰。只是她的运气实在不是太好,噬影剑碰到徐长生手中的虎豹双锤,完全被克制。
徐长生拿着双锤静静站立,也没有再动手的意思。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要真的动手。
钟杰站在远处,愣愣的盯着徐长生手中的虎豹双锤,脸上早已苍白无色,一时有些惊魂不定。
虎锤上面被徐长生一爪之下,早已腐蚀不堪。
“这是……天绝!”
就算只是远远看着,钟杰也能感受到天绝里面的那种绝望。若是徐长生抓着的是他的手,他已经不敢想象。身为一个修炼者,他自然听过天绝的传说,只是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人可以拿天绝当做罡气来施展。
一个人若是连罡气都已经是天绝,他的身体里面只怕也早已尽是天绝。
这种人就算靠近也是危险。
“不错,正是天绝。”徐长生神色淡然。
天绝腐蚀极强,他的罡气虽然还没有成型,却足以将虎豹神罡腐蚀殆尽,所以刚才只是一接触,他的手便直接突破了对方的护体神罡。
只是他的话还未落音,钟杰已经拖着影蛇仓惶逃走。
天绝之下从无活口之说,只要沾上一丝一生便算是完了,这个道理钟杰自然是清楚的很。
面对一个身上尽是天绝的人,多待一刻都是危险。
望着手中的虎锤,徐长生脸上微微惋惜。他如今只是罡气初成,还没有化虚显实,至于凝聚神罡神罡大成就更不用说了。
第十九章 天绝的成长
徐长生一随手就关了门,就连乱七八糟的房里也没有收拾。
他向来是个随性的人。
若是寻常人碰到这种情况,只怕马上就会转移地方,只是他显然没有这个打算,而是缓缓走到窗边。
窗边的木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奇怪的划痕,划痕很细,方向微微向上,指向窗外。
窗外群山叠影,山峦下面隐约可以看见一些建筑影影绰绰,其中有两栋楼影显得格外突出。那里是连云集最热闹的地方,自从方家派了人过来经营,那里早已成了一座真正的繁华集市,成了一座丛林小镇。
远处,钟杰同影蛇正站在一株大树下面,慌忙的喘着气。
“想不到徐长生到了这种程度,好在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以后也不用再同他打交道。”钟杰还没有从恐慌中恢复过来。
在他心里,天绝无疑是致命的存在,只要被徐长生稍微碰上一下,这一生就算是到头了。
相比之下,倒是旁边的影蛇微微镇定。
她虽然同徐长生交过手,却也没有想到徐长生可以利用天绝形成罡气。在她眼里,徐长生虽然身中天绝,只怕早已被白家的人治好。她根本不会想到,这世人还有人中了天绝不治。不但不治,更是有如圈养一般养了起来,养到如今更是形成了天绝罡气。
这显然超出了她的想象。
“两个废物,连一个武境四重都对付不了,你们居然还有脸跑出来,武侯府的脸被你们丢尽了!”钟杰话刚说完,旁边突然传来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空洞无比,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钟杰刚想辩驳,徐长生如今已经是武境五重,只是话到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两个武侯座下“二十四相”,还都是玄兵在手,此时对上一个武境五重居然慌忙逃窜,就算说出去也不是什么脸上有光的事情。
至于天绝,就算是说出去,只怕也没几个人会信。
若不是亲眼看见,他打死也不会相信世人还有人可以拿天绝修炼罡气。
“原来是黑袍大人,徐长生想必禁不住雪焰诱惑,很快就会前往连云腹地……”影蛇当即躬身道。
“区区一个徐长生,他倒是贪心的很,居然还妄想得到雪焰!如今他送上门来,我正好成全他!”黑袍立在空中,漆黑的袍子在风中飘扬不定,又扫了地上两人一眼,冷道:“两个废物,既然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再留着你们也是浪费!”
“请黑袍大人开恩……”钟杰当即跪下求饶。
“身为种子,就要有作为种子的觉悟……”
黑袍两手凭空一招,影蛇与钟杰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两个人脸上尽是惊恐,似是被一股无形之力完全束缚,全身更是有如流水一般不停向空中的黑袍流去。
只是几个喘息,两个人便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徐长生,且让你这颗种子成长几日。”黑袍冷哼一声,一转身便消失在黑暗中。
黑暗已经来临,屋子也暗了下来,只剩下一对虎豹双锤在黑暗中隐隐闪着玄光。
“想不到竟是一把上品玄兵,难怪‘虎豹神罡’如此不凡,看来武侯府的家底不是一般的厚。”
徐长生拿着虎锤微微打量。
玄兵与玄师相似,也有品阶之分,通常分为下品,中品,上品,极品。对于没有迈入玄境的武者来说,最多也只能发挥玄兵的三层威力,所以大多数武者施展的玄兵品阶都不会太高。
也正是如此,当初萧秋雨才会劝他前往白家修炼,以便尽快重回玄境。
好的玄兵,也只有到了玄师手中,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才能称得上相得益彰。只是若是碰到徐长生,情况却是截然不同。
徐长生只是握着虎锤,虎锤便似积雪遇到阳光,开始不断融化,渐渐消融。
他的手不是火焰,却胜似火焰。就像一团无形的火焰包裹着虎锤,在那里不断燃烧。火焰每燃烧一分,虎锤便消融一分,仿佛那烧的只是木炭,根本就不是什么玄金铸造的利器。只是几个喘息的时间,虎锤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虎锤里蕴含的能量被天绝吞噬殆尽,自然消失不见。
所谓“气聚则生,气散则亡”就是这个道理,这个“气”,说的便是物质里面蕴含的能量。
正如木炭燃尽,最终也只会留下一堆灰烬,其实也只是木头里面蕴含的“气”消耗完了。
世间一草一木,一山一石,皆是气聚的产物。这个“气”有大有小,所以世上会有玄木玄金,灵石灵矿。这些东西价值不菲,都是制造各种玄纹用品的材料。来自各种妖兽玄兽身上的丝皮筋骨,其实也是这个道理。
从本质上来说,一把玄兵,一块灵石,一块妖兽玄骨,同一块木炭没有区别,唯一的区别也只是“气”的蕴含量有多有少而已。
也正是如此,修炼者才会不断聚集在资源丰富的连云山脉,才有了连云集的诞生。
徐长生很快又将豹锤如法炮制。
对世人来说,玄兵只是一种可以使用的兵器,而对他来说,玄兵却是一种极其方便的修炼材料。
这便是天绝的优势。
徐长生闭目凝神,很快沉浸在修炼之中。自从上次醉月楼开始,他便一直在放纵天绝肆意吞噬,如今更是让天绝肆意吞噬了虎豹双锤。这些吞噬来的修为,来的快,自然也容易不稳,他需要一段时间来沉淀它们。
时间悄悄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徐长生身上似是隐隐开始发光。
这些“光”是罡气显形。
无形的罡气同显形的罡气显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无形的罡气就像空气,不可捉摸,控制起来自然极难。罡气一旦显了形,便成了有形之物,控制起来自然是如人使臂,得心应手。
也正是如此,虎豹神罡才会威力不凡。
没有罡气显气之前,他或许还需要用虎豹双锤来克制影蛇的噬影。如今却是再也不需要,他的手,已然成了虎豹双锤,成了一柄圣兵。就算他现在还没有进阶武境六重,还不能形成完全的护体神罡,一只手却还是绰绰有余。
如今的他给人一种更加深邃的感觉,似是每一丝修为都凝练到了骨子里。
窗外几缕清晨的阳光投射进来,徐长生缓缓双眼,站起身来:“看来我还需要更多的玄兵来提升修为。”
如今吸收完钟杰的虎豹双锤,他的修为自然又再次增加一分。若是萧秋雨看见,只怕又会惊愕一分。
从始至终,他甚至没有刻意去修炼,他只是单纯的放任天绝肆意吞噬玄兵而已!
他的这种修炼速度,毫无疑问已经超出了人类极限。
这已经不再是修炼!
而只是单纯的天绝在成长。
第二十章 萧秋雨的画
清晨。
喧嚣的清晨。
自从徐长生来到连云集之后,连云集就变得格外的喧嚣。
所有人都在注意那件亮眼的山河宗师袍,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那件极其显目的山河宗师袍,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仿佛就从来没有存在过。就在这股喧闹之中,很多人已经开始坐不住了。
方晴显然比其他人更加坐不住。
她的婚期已经不远,这是一场利益结合的婚约,她虽然极力反抗,却是力不从心。
旁边的青年剑侍脸上很是难堪,就算没有抬头,他也能感觉到方晴火一般的目光正在他脸上不停的扫。
“人呢!荒唐!你说的人呢!”方晴显然很不高兴。
青年剑侍脸上更是一阵火辣辣的痛。
他显然不叫荒唐,他叫方唐。只是若是方晴喜欢叫他荒唐,他也就只能叫做荒唐。这显然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只是他却觉得一点也不荒唐,反而觉得这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他原本也不姓方,一个外姓人能够在方家改姓方,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
方晴见方唐不回话,脸上微微有些心软,只是嘴上却是不饶人:“荒唐,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半柱香的工夫?”
一听到“半柱香”三个字,方唐脸上更难看了。
方晴原本是自己要出去的,只是他实在是看不过去一个方家小姐这么抛头露面,于是他就自动请缨了。
他原本打算,派人盯住徐长生以后再回报方晴,毕竟连云集怎么说也是方家的地方。在这么个小地方,要找出一件山河宗师袍来还真不难。不要说方家,就算是他自己,最多也就半柱香的工夫。
他说的时候虽然是夸张了些,只是没想到他这个半柱香一烧就烧了三天,烧的方晴火上浇油。
如今被方晴问起,他只恨地上没有一条缝让他钻下去。
“小姐,其实……其实……”方唐完全不敢抬头。
“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他被人炖了吃了?”方晴撇着嘴,一连三天,不要说徐长生,就算白轻尘的影子都没看见。到是讨人厌的贺知行天天来,让她出门不是,不出门也不是。
她心里火大的很,只是也只能向方唐发发小姐脾气。
“……应该不会,要怪也只能怪这个徐长生神出鬼没。”方唐心里开心暗暗咒骂徐长生,“整个连云集都在二公子的耳目之下,他若是被人抓了,二公子肯定会收到消息,所以应该还没有。小姐放心,自然有人比我们更着急。”
他心里自是明白,长生剑一直都没有出现,所有人就算有心也只能暗暗观望,毕竟长生剑只有一把。
如今徐长生突然消失,情况却是截然不同。
“行了,拿他的画像来,我自己去找!”方晴有些不耐烦了。
“其实小的也没有,要怪就只怪那家伙先前太明目张胆,身上穿着一件山河宗师袍,谁还会在意他长的怎么样。再说了,就凭一张画像,相似的人到处的都是,就连我们鹤来楼的画工,只怕也不敢说画的一样。”
方晴拿着一卷书,似是就要冲着方唐砸过去,只是心头不忍,怎么也砸不下去:“还几个月我就要嫁到李家去了!你是不是也想我嫁到李家去!我嫁过去的时候谁也不带,就带你!”
方唐微微抬头道:“若是那白轻尘也不讨小姐喜欢,小姐不也还是要嫁么?再说了,白家肯不肯为了小姐得罪李家还说不准呢。若是寻常人,就算小姐喜欢,只怕也绕不过老爷……”
方晴无奈的叹了一声,一随手把书卷丢在一边,整个人也静了下来。
一直以来,她都只是单纯的想要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只是她却从来不曾想过,有没人肯愿意为她付出,甚至是为她做出牺牲。
“算了,不用找了,都不用找了。”
方晴眼神之中似是充满着一种生无可恋,缓缓走向窗外。
身在方家是她的幸运,也是她的不幸。
方唐心头不忍,道:“小姐,最近鹤来楼来了不少人,或许……”
“不用了,你下去吧。”方晴已然没了兴趣。
正在此时,外面的丫鬟低手低脚走了进来:“小姐,贺公子又派人来了,想邀小姐前往望雨楼……”
“嗯,我知道了。”方晴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
望雨楼就在连云集中心处。
连云集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最开始也只是一个市集般的存在,只是经过方家一番经营,早已不同往日。方家做的多是玄兵制器的买卖,而连云山里更是资源丰富。久而久之,连云集也成了一处颇为繁华的小市镇。
徐长生已然走了出来。
光明正大的走在大街上。
他做事向来顺心顺意,也从来没想过他只是换了一件玄师袍,就会让无数人脑袋疼的厉害。至于萧秋雨交代给他的事情,他更是从未放在心上,因为那原本就只是一个陷阱,他只需要踩上去就可以了。
他原本就行事低调,知道的人也不多,如今换了一身衣服走在大街上,已然同街上的寻常修炼者没了太大区别。
街上人来人往,也颇有繁华之相,各种吆喝声到处都是。
和银叶城相比,连云集要自由的多。如果说银叶城是天高地远的边陲之城,那么连云集便是鱼龙混杂的山野村落。
“哟,瞧您是个玄师,来买副字画吧?”旁边传来一个吆喝,是个爽朗小哥。
不向玄师推荐玄兵利器,倒是推荐字画,让徐长生有些意外,他走了过去,笑了笑道:“怎么,你看我像个玄师么?”
“瞧您说的,瞧您这身打扮,必是刚刚进阶玄师没多久。”爽朗小哥笑的很是灿烂,已然猜出对方是个冒牌玄师。
铺头挂满了各色字画,倒是有几分风雅。
其实也说不上什么铺头,只是在墙边编了个顶子,支了几张桌子,摆了一些各种各样的字画。
“有眼光!”徐长生似是来了一丝兴致,“这么说来,你卖的这些字画倒是有些特别了,你倒是说说看。”
“您有所不知,这个玄师上面便是道宗,有道是大道万千,万事万物皆可入道……”
那小哥从旁边抽出一张画来,又低声道:“您可不要小看了这副画,这可是一代道宗萧秋雨的手笔。客官您瞧瞧,您瞧瞧,这一笔一划就是道啊,小的可听说,这里面藏着极深的剑意。您要是买回去仔细观摩观摩,随便领悟几丝道意,对修行必是大有好处。”
对方说的煞有介事,徐长生笑心一笑,忍不住打量起来画来。
画上画的是秋景,虽是淡淡几笔,却是栩栩如生,给人一种萧瑟的感觉。
“就算不能领悟,说不准还能从里面悟出萧先生的几分剑意来,您说是不?”那小哥又继续道。
“有点意思。”徐长生点头赞许,对方显然不是个修炼者,他虽然不认同对方,但是对方说的道理却无疑是摸到了道宗的边,想必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临摹的倒有几分功夫,只怕不是萧先生的真迹。”
小哥脸上微微一变,依旧含笑道:“您倒是好眼力,这确实……不是真的。”
“其实,我穷的很。”徐长生掏出自己仅有的一点钱,“我也只有这些,这福画就当我买下了。”
他说的自然是大实话,他一向都穷的很。
像他这种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多的金钱概念。徐府不同往日,他每每有钱,自然都是给了常秋弱。
“你的画工不错,若是不临摹的话或许会好一点。”徐长生问道:“我倒是奇怪,你怎么会想起这门生意。”
那小哥收下钱,自然也变得格外亲切:“其实客官有所不知,方家这位小姐就喜欢这些。况且这鹤来楼上,确实有一副真迹。只是这副画似是充满魔力,寻常修炼者根本靠近不得,最多也只能远远观望。倒是我这个不懂修炼的,可以进去仔细观摩,所以也就……”
徐长生似有所悟。
那小哥脸上一红,又继续道:“至于刚才同您说的那些,其实也是我从鹤来楼听来的,不过确实也没有骗您。小的确实听说方家公子,从萧先生那副画里,悟出了一套剑法。这不,就想到了这门生意……”
“原来如此。”徐长生点了点头。
那小哥指了指远处:“那栋便是方家的鹤来楼。您若是有心,可以过去瞧瞧,只要能够进去,不但能够得到一大笔奖励,还能直接成为方家的人。小的就听说曾经有一位小哥闯了进去,您或许可以去碰碰运气。”
“你的天赋不错,下次就不要模仿这位萧先生的画了。”徐长生摇了摇头,“他的剑法确实不错,不过……画嘛,就有些差强人意了。若是你可以尝试着画些自己喜欢的,或许会卖的更好一些。”
那小哥楞了楞,他倒是第一次听见别人批评一代道宗的画作。
只是徐长生言语之间充满着一种真诚,语气更是有山涧清泉,给人一种非常舒缓的感觉,让他一时竟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
“等下次我有闲了,我会再来买你的画。”徐长生微微一笑,已经飘然离开。
他心中自然明白,萧秋雨显然不是什么精通画技的人。他的画一笔一划都是水到渠成,更多是一种道,一种道宗对天地的领悟。只是这种道宗独有的魅力,若是被一个修行外行临摹的话,大概也只会虚有其表。
第二十一章 被人欣赏的徐长生
“这家伙想告诉我的不会是这里吧?”
徐长生伫立在望雨楼前,隐隐有些踌躇不前。
望雨楼高楼云耸,只是站在楼上便可以远眺连云风雨。连云山脉云遮雾掩,远远看去更是有如烟雨一般迷蒙。听说原本这里也叫做烟雨楼,只是掌柜觉得有些风尘气息,有亵渎连云美景之意,便改了望雨二字。
这种地方名气大,自然人多也杂,约在这种地方显然不是很合适。
更何况他只是去了一次风景极好的醉月楼,醉月楼便从此不复存在,像望雨楼这种地方,若是毁掉倒是可惜的很。
他抬头看了看,又仔细想了想。
窗檐上的那道划痕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划的有些仓促,不过划痕向上说的应该是方向无疑。而连云集也只有“鹤来楼”同“望雨楼”两栋稍微显眼的高楼。鹤来楼他刚才听过,怎么想也不会是一个见面的地方。
就算没有回头,徐长生也能感觉到有人一直在注视着他。
方唐就在不远处,一直盯着徐长生。
旁边的方晴突然道:“怎么,那人你认识?莫非你也有朋友?”
“他很像一个人。”方唐苦笑。
他自然听出了方晴话中的揶揄之意,因为徐长生的缘故,这几天来他可是无时无刻不在被方晴挖苦。
方晴眼睛一闪,愣愣道:“他是……徐长生?”
“那倒不是。”方唐似是想起了很多往事,叹道:“我记得我第一次来望雨楼,也是这般站在楼前踌躇不前,憧憬着有一天能够站在最上面,俯瞰世间繁华。只是我运气比较好好,后来进了鹤来楼,也跟着进了方家。”
方晴却是怎么看都不顺眼:“明明修为不够,偏偏虚荣心作祟,楞要穿件玄师袍。穿着也就算了,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看就不是我们方家的正品。穷也就算了,还不知上进,同你还真的很像!”
方唐知道方晴还在揶他,苦笑道:“我想他大概也不是虚荣,只是想要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他心里自然明白,一旦进了连云山脉,里面的人比环境更危险,一件玄师袍或多或少能避免一些麻烦。而且近十多年来,圣皇陛下励精图治,各种玄纹制品也变得普及起来,低阶的玄师袍早已失去了以往的象征意义。只要不是太过,就算是循礼司也不会过问。
方晴哼哼几声,显然不是太信。
“他的修为虽然不高,不过却极其扎实。年轻想必也不到二十,这些来我在鹤来楼也见过不少年轻俊杰,没有一个像他这样。”就算只是远远旁观,方唐也能感受到对方那种厚实底蕴,仿佛每一丝修为都完全融到了骨子里。
“你如今也不过二十四岁,说的好像不是年轻人似的。”
方晴莞尔一笑,对自己的侍卫不免多一分心疼。
她对方唐自是极其了解,方唐二十二岁便已进阶玄境,要资质有资质,要实力有实力。若不是为了报恩一直待在她身边,只怕早已名动四方。这些年来,无数年轻人想要进入方家,可惜能够突破鹤来楼,走到那副画面前的,也只有方唐一人而已。
徐长生一回头便看见方唐同方晴走了过来。
就算刚才没有回头,他也能感受到背后的那股若隐若现的剑气。
方唐手中没有剑,却像一柄剑一直跟在方晴旁边,永远保持着一个非常微妙的距离,不会太近,又不会太远。
这显然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
徐长生忍不住心生赞赏,只是还没说话,方唐已经向他点头微笑道:“你很不错。”
方晴忍不住又仔仔细细打量了徐长生一眼。
如今徐长生穿着一件极为次品的玄师袍,再加上几日修行,早已显得有些不堪。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初出茅庐,又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年轻人。此时方唐见到徐长生,无疑想到了以前的自己,心中自然感触的很。
对于这种男人之间的欣赏,她就算不是太懂,也能大概明白一点点。
徐长生心头已然凌乱。
他自然能感受到方唐语气中的那种炙热,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的欣赏,真诚,坦荡,正如他当初看见影蛇颇为的精妙的一剑。
“小兄弟可曾听过鹤来楼?”方唐问的很亲切。
“大概半柱香以前,刚刚知道。”徐长生说的也很诚恳。
方唐脸上微微一丝尴尬,忍不住又咒骂起徐长生来。
旁边的方晴听到“半柱香”这三个字,也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来,一时之间脸上红霞频飞。
方唐已经走了过去,拍着徐长生的肩膀,就像一个长辈看着晚辈,眼中尽是欣赏之意:“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去鹤来楼看看,我相信你会领悟到一些东西。以你的资质,也一定可以在鹤来楼留下你的名字。当然我更希望,能够在里面看到你的名字。”
“我会……的。”徐长生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原本也没有打算去那个鹤来楼,毕竟那里也只是挂了一副萧秋雨的道宗真迹,只是如今却是让他很是纠结。
“不要站在这里踌躇不前,一定要勇往直前!以你的资质,我相信不出三年,你就可以迈入玄师之境。一旦到了那时,你必然可以站在望雨之巅,俯瞰这世间繁华,那时的风景也自然会与现在完全不同!”方唐言语极是鼓励。
“我会……记得的。”徐长生想了半天,终于吐出几个字来。
他实在不忍破坏这份真诚,破坏这份真挚。
见两人如此,方晴一时心生感动,差点流下几滴眼泪来,催促道:“行了,我们走吧,以后他进了方家你们有的是机会再聊。”
只是没走几步,方晴又回过头来,拿出头上一只凤钗递过来道:“我现在身上也没什么信物,你拿着去方家的铺里换上一件稍微像样又不显眼的玄师袍,总比你穿着这件这么招摇的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循礼司的人带走了。”
“这……”徐长生一时愣愣无语,方晴走的慌忙匆促,他连拒绝都来不及。
与此同时,楼下投下一缕嫉妒的眼光:“给我去查查,这个混蛋到底是谁!”
望着手中的凤钗,徐长生一时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楞了半响,极其无奈道:“看来是碰到好人了。”
第二十二章 方晴的决定
贺知行就在楼上看着楼下。
他看的不是太清,不过也能大概想象的到楼下正在发生什么,只是他想象中的情况无疑与实际情况差的太远。
在他心里,方晴与徐长生显然有着某种亲密的关系,不然又岂会连头上的发钗都可以送人。
贺知行旁边站着一名近侍,身上华衣锦服,是名精神抖擞的花甲老者,只是脸上却没有半点老态,上前道:“公子,不就是一个女人,您又何必在意,这些年您的身边什么时候不是美女如云。虽然……晴小姐确实要比其他女人更动人一些。”
“你以为她是寻常女人?”贺知行回过头来冷道。
四方行商同时也代表着南疆四大名门,方家、李家、贺家、白家。贺知行不但出身名门,更是一表人才,年纪轻轻便已迈入玄师之境,前途无量。这些年来,为他痴迷情动的女人更是不计其数,唯有方晴是个例外,对他是完全的不理会。
也正是如此,他对方晴也是格外执着。
这世上的女人,大概也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美。
“李少不是来信说将方晴送给您了,随您处置么?”老者又道:“李少身边美女如云,只要那丫头嫁去了李家,以您同李少的交情,她还不是您的囊中之物?您又何必急待一时,非要现在去招惹她。”
“你懂什么!”贺知行冷哼一声。
他与李少志同道合,一向走的很近,这次只是稍微提了一下,李少便直接将方晴推给了他,回复更是简单明了——
随你折腾,记得给我留点颜面就好。
从始至终,他对方家根本不在意,他的顾忌也只有两个字,“颜面”,世家名门的颜面。
方晴带着方唐已经走了进来,只是看到贺知行,脸上顿时没了一丝好颜色。
贺知行倒是和颜悦色,彬彬有礼,上前道:“晴妹妹来了。”
“别叫的这么亲热,我和你不熟。”方晴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说吧,你到底给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贺知行笑道:“我知道你一直不想嫁去李家,可惜这门亲事早已定下很多年,就算是你父亲也是无能为力。想必你也知道,我同李家四少关系非同一般。我倒是有个好方法,可以让你不用嫁去李家。”
“真的么?你有什么办法。”方晴一听整个人顿时精神了起来。
贺知行得意道:“其实很简单,方家嫁女,李家娶人,本来就是很简单的事情。方家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待嫁闺中,另找一个就是了。李少在李家可以说是一言九鼎,只要他愿意,事情不就简单了。”
方晴眉头一皱。
方家是大族,族里自然有不少闺女待嫁。只是与她有婚约的李家少爷一向花名远播,身边更是不知围了多少女人,无论是谁嫁过去都只会是悲剧,推别人入火坑她实在于心不忍。
“只要我一开口,李少就会另娶他人。方家这么大的家族,妹妹要在里面找出一个你不喜欢的人来,应该不是太难吧。”贺知行得意的笑了笑,他提出的方案无疑很是诱惑,只要是方家的人就行,这样李少的颜面也可以顾忌。
“你会这么好心!”这个提议连方唐都有些心动。
这些年来,方晴在方家一直很受宠,自然也受到了一些人的排挤。也正是如此,方晴才会躲到这连云集来。
不要说只是一个不喜欢的人,就算是仇敌只怕也找的出来。
旁边的老者上前道:“方姑娘若是不能嫁去李家,我们贺家自然很快就会上门提亲,毕竟我们四家同气连枝。我们家公子怎么说也是仪表堂堂,又不像李少爷那样‘盛’名远播,更不会像李家那样让方姑娘做小。方姑娘一番考虑,想必不会拒绝我们公子的提议。”
“不用考虑了!”方晴冷哼一声,“你以后也不用再来烦我了!”
贺知行脸上很是难堪,厉声道:“论声名、论样貌、论家世、论修为,我哪一点比李少差!”
“我说过了,我和你不熟!”方晴道。
“不熟?”贺知行冷笑一声,“刚才楼下那个穷小子呢?你同他很熟了吧?恐怕他才是你真正心仪的人吧?”
“不错,我就是喜欢他怎么样!”方晴神色不变,“贺知行,我说过了,我同你就是不熟!”
徐长生显然完全不知道自己成了架子上的肉,正被人架在火上烤。
他一推门,便走了进去。
屋里点着熏香,同他第一次他在修炼房点的熏香一模一样。
他自然认得这股味道。
所以他二话不说,径直推门闯了进去。
桌上摆着一壶茶,旁边也有两个杯子,显然是早已准备。
“我知道你向来不饮酒。”旁边的角落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藏锋就靠在昏暗的角落,似是完全融入到了阴影里。若是不仔细注意,根本不会察觉到。
他叫藏锋,暗藏锋,武侯府暗旗使。
“你就不能改改?就不能好好坐在椅子上?非要像只蜘蛛一样往墙角靠?”徐长生一随手便关了门。
“就不能是你改改,往我这边靠?”
徐长生极其无奈,走到桌边坐了下来。他与藏锋已经认识很久,他之所以对二十四相了如指掌,自然也是因为藏锋的缘故。藏锋身为武侯府四位掌旗使之一,对武侯府的情况自然再了解不过。
“上次你走的匆忙,莫非碰到什么事情了?”徐长生问的很随意。
当时他同影蛇说的那个人,便是藏锋,而藏锋碰巧就在附近,所以他会才向影蛇提及。
“当时黑袍就在附近不远,你如今境界下降太多,想必察觉不到他的存在。我若是过多停留,以他的敏锐一定也会发现我。”藏锋突然顿了一顿,从墙角冲了出来,走到徐长生面前惊愕道:“你的身上带着他的一丝气息,莫非……你中了他的‘无形之触’?”
“不妨事。”徐长生轻笑道:“从他派人过来找我,我就知道是他,不过是区区‘无形之触’,我还没有放在眼里。”
“你知道就好,可不要成了‘无形之触’的种子还不知道,到时候就算神仙也救不了你。”
无形之触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无形无影,就算接触到了也不会察觉。
第二十三章 徐长生,你不要太过分
桌上显然是壶好茶,连云山的清茗烟雨,就算房里点着熏香,也能感受到那股悠远的清淡。
徐长生一坐下便自己喝了起来:“怎么样,连云腹地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我倒是没想到,你徐长生也会中对方的计,居然自己跑到这连云山脉来。”藏锋笑了笑,似是有些看不透,“白家的东西才刚出连云集就连人带物一起失踪,你不会以为方家的人完全不知道吧?”
徐长生只是笑了笑,他做事向来顺心顺意,显然没有放在心上:“我想方家肯定知道是柳尽空动的手,只是自己又招惹不起。一时无奈,也只能求助萧秋雨。诡计也好,阴谋也好,你应该知道,我向来都是无所谓。”
“方家虽然是四方之首,不过如今已然没落。”藏锋语气之中似是别有意味。
“这些年来圣皇陛下励精图治,建立天机司大力发展玄纹制具。方家在这方面没了优势,没落不过是必然而已。连云山脉里面资源丰富,方家居然选择在最外围远远旁观,与柳尽空显然也不是一路人。知道是柳尽空动的手,自然是能避则避。”
徐长生缓缓轻语,话中尽是惋惜之意。
从方家不愿与柳尽空同流合污开始,没落就已经成为必然。白家医术仁心,一向淡漠名利,柳尽空自然没有心思理会。反而李家擅长炼丹,贺家经营玄石灵矿,这些都是柳尽空需要的东西,李贺两家自然也随着柳尽空一路扶摇直上。
方家为了保住地位,无奈之下不得不各种利益权衡,而方晴显然成了牺牲品。
正如皇室公主远嫁番邦,名义上说是和亲,其实上更多时候是一种无奈。它代表的是一种没落,也是一种其他势力的崛起。
“想不到你倒是看的透彻。”藏锋轻哼一声,“只是你却不知,连云山脉的资源占了柳尽空财富来源的一半以上。他之所以故意引你来,不过是因为他清楚的很。不要说只是一个徐长生,就是一代道宗萧秋雨,进了连云山脉也没有出来的可能!”
“若是连云山脉的水不深,方家又岂会一直呆在外围旁观。”徐长生笑了笑。
“你想必也会过几位武侯座下‘二十四相’,你不会以为柳尽空手下只有那点势力吧?”
徐长生淡然道:“四旗使,二十四相,甚至是他掌管的城卫营,这些东西都太表面。柳尽空掌控边疆十数年,又岂会只有表面上那点势力,不然圣皇陛下只怕早已将他收拾,又岂会派你来。这里既然是他后备最重要的地方,又怎么会不派精锐。”
“不错,这里才是柳尽空真正的左膀右臂!我们要想把南疆翻过来,就必须先除了他们!”藏锋言语生寒,顿了片刻,又无奈道:“可惜就算是我,也对他们了解不多。这次柳尽空只派了我和锦衣使,在他们眼里,我们两个也只是接头喽啰而已。”
徐长生微微一愕。
他自然清楚藏锋的能力,如果说连藏锋都知道的不多,那么一定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更何况以藏锋的实力,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喽啰。
“猎手团!我只知道他们叫猎手团,就算是萧秋雨亲自来,只怕也会成为他们的猎物!”藏锋神色郑重,“他们到底有几个人,实力到底如何,就算是我也是完全不清楚,我需要一些时间来调查。”
徐长生点了点头。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你如今在玄境都不是,不要说接触到猎手团,就算只是进入连云腹地,里面各种玄纹法阵也够你受了。”藏锋径直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所以我更想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会来。若是你打算一两年之后再来的话,我想我们之间的合作也便了没了任何意义。”
他说完话,又接着替徐长生倒了一杯,似是在等待徐长生的答复。
“一个月,最多一个月!”徐长生随手拿了起来一饮而尽,“你应该知道的,我向来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很好,很好,这才是我认识的徐长生!你我联手,我就不信南疆翻不过来!”
藏锋言语之中透着一种激昂,也随手拿了起来一饮而尽,就算两个人喝的茶都是清淡如水,喝到心里却是有如烈酒一般燃烧。
他回过头来又望了徐长生一眼:“不过,你如今的修为……”
“所以……”徐长生颇为意味的笑了笑,“我这不就来找你了。”
“我能帮你什么?”
“钱。”徐长生说着说着,伸出右手,“你也知道,我一向穷的很,而且我在这里也只有你一个朋友,所以也只能来找你。”
他的“朋友”两个字说的格外的重,只是藏锋的脸色却变得很难看。
他伸出的是五个手指。
“五晶?”藏锋心头颤动,仿佛正在被人割肉一般。
这个五晶自然不是寻常的五晶,晶只是一个量词。对寻常人来说,日常交易只需要金银便可。只是对于修炼者来说,金银显然已经不足以流通,修炼者使用的通常是一种称之为玄晶的矿石材料,柱状,有如金条一般。
五晶自然不是一个小数目,就算虎豹双锤这种极为珍惜的上品玄兵,换算下来也不会超过十晶。
徐长生摇了摇头。
“五十?”藏锋脸上已经开始抽搐。
“不,不,不。”徐长生又摇了摇头,他的五根手指已经顺势抓了下来,就像紧紧的抓着一样东西,“我要的是全部!”
藏锋的脸色已经不再是难看,他脸上的青筋已经暴了出来,有如魔鬼一般狰狞,厉声吼道:“徐长生,你不要太过分!”
只是一瞬间,“徐长生”三个字便贯穿了整栋望雨楼。
“徐长生”这三个字无疑充满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这些天来,无数人都在寻找那件亮眼的山河宗师袍,也找寻找这三个字,只是这三个字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
徐长生的手还没有放下,藏锋已经冲窗户外面冲了出去。
原本紧闭的窗户一顺便便破了一个大窟窿。
第二十四章 这把剑我要了
藏锋逃的非常果决,甚至连一丝形象也没有顾,直接破窗而逃。
他一时激愤说出“徐长生”三个字,自然也明白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连云集里聚集的大多都是修炼者,而能够进入望雨楼的更是个中翘楚。这些人一直都在悄悄盯着徐长生,只是一直没有消息而已,如今赫然听到这三个字,无论是谁都会马上冲过来。他若是不想暴露身份,就只有仓惶逃窜。
至于徐长生的安危,他从来不曾担心。
“嘭”的一声,门已经被人撞了开来。
徐长生一直坐在桌边,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他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
藏锋虽然很不情愿,不过临走还是将全部家当留了下来,他是武侯座下掌旗使,又是圣皇陛下身边的人,家底自然不同凡响。
对世上的任何修炼者来说,金钱就算能够买到上好的灵丹妙药,能够增加的修为也非常有限。况且绝大多数的丹药资源都会对修炼者本身造成影响,若是服用过多,便会出现像柳承志这种情况。
而徐长生显然是个意外。
在这个只要有钱就能买到玄兵的世界,他只有钱便可以买到修为,甚至不会对自身造成任何影响。
这便是天绝的优势。
第一个闯进来的是贺知行,他同方晴刚好就在附近。
他的脸上虽然惊讶,不过更多的却是愤怒,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徐长生,便是方才方晴亲口承认的那个人。
他的情敌。
当然,他也看的出来,面前的徐长生修为不高,也就是五重中游的样子。而根据银叶城传来的准确消息,徐长生几天前也不过刚过武境四重。
这样一个人显然不是徐长生。
“追!”
贺知行当机立断,一纵身便从徐长生身边掠了过去,不顾身份的跳出了窗外。
他身边跟着的老者也紧随其后,一瞬间掠了出去。
徐长生还未做出反应,便看见第二波人冲了进来,只得默默退到一边,将中间的路让了出来,顺势作了个请的手势。
窗外风声正紧,破碎的窗纸还在风中瑟瑟作响。
“徐长生刚跑,给我追!”
第二波人根本来不及细想,只是扫了破碎的窗户一眼,便几个人紧随其后,轻烟一般飘出了窗外。
方晴和方唐进来的时候,第二波人正从窗户外面窜出去。
“小姐,我去追!”方唐见到徐长生微微意外,只是眼下也没有时间多想,冲方晴使了个眼神,箭一般也跟着射出了窗外,掠过徐长生身边的时候,又多说了一句,“帮我看着点我家小姐。”
他显然对徐长生很有好感。
等到第四波人过来的时候,望雨楼早已慌乱,而外面更是完全乱了套。
“刚才那是徐长生!”
“徐长生就在最前面,追到重重有赏!”
“来人,给人追,圣兵就在前面!”
一时之间,望雨楼外各种呼喝四起,街道上、房顶上,瞬间便演变成了一群人疯狂乱追。后面的人拼命往前面追,而前面的人又拼命追着更前面的人,一群人早已忘了自己到底在追谁,也根本没有人理会最前面的人到底是不是徐长生。
原本只是贺知行追着藏锋跑,很快就演变成了一股人流,变成了一群人莫名其妙的追着另外一群莫名其妙的人。
而徐长生就站在望雨楼里,一动也没有动。
慌乱的望雨楼,很快便静了下来。
方晴跟进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忧伤,只是见到徐长生,瞬间便成了羞涩与窘迫。虽然是气极心愤,不过却也亲口承认了徐长生。如今两人见面,那股少女的羞涩瞬间涌上心头,一时楞在原地,也不知如何是好。
徐长生心头微微触动。
道宗入道超尘,他看人自然更加直指本心。
第一次见到方晴其实他也没有太大印象,只是如今再见情况却有了一丝不同。方晴原本就清丽无比,如今更是眼角含泪,只是站在那里便已楚楚可怜,仿若雨中一朵梨花,清纯之中带着一丝哀伤,哀伤之中又透着一份清美。
那股莫名的哀伤直透人心,已经渗了过来。
徐长生原本想说点什么,只是还没开口,方晴已经站不住脚,低头弱弱道:“我只是……路过……”
话刚说完,一转身便出了门。
“竟然忘记还给她了。”徐长生摇头笑了笑,缓缓走到窗外。
外面的人早已追的老远,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静了下来,只剩下破碎的窗户纸在风中肆意凌乱。
远处山峦云海,一眼望去山中更是雾气缭绕,恰如烟雨一般迷蒙。
徐长生靠在窗边,回过头来瞥了一眼门外,淡然道:“既然你想杀我,为什么不进来?”
“想不到区区一个武境五重,竟然有这种警觉。”门外应声走进来一个精神老者,怀中抱着一柄华丽的剑,正是刚才陪贺知行追出去的公输般。
“你回来的速度倒是挺快。”徐长生笑了笑。
公输般第一次出去是从窗户外面跳下去,而第二次回来则是从下面一层一层冲上来,两次折返间隔也不过片刻,这种速度无疑很不一般。
“我的速度又岂是你这种穷家小伙可以领会?”公输般轻哼一声,显然对自己的速度非常得意,仔细打量徐长生一眼,“原本我还以为晴小姐同我家公子说的是一时气话,如此看来,她说的话想必不会有假了。”
“是么?”
徐长生微微意外,寻思方晴刚才从自己房里羞涩的跑出去,八成是被误会了,只是他也不知道方晴到底说了什么。
“你的运气实在不是太好,要怪就怪你不顾身份,去招惹一些你不该招惹的人。我家主人觉得留着你不合适,所以叫我折返回来除了你。”公输般走的很慢,每走一步都似非常谨慎,似是寻找一个最有利的时机。
“看来,你对你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徐长生绕有兴致的打量公输般一眼,眼光最终停留在公输般怀中的宝剑上,“看来是把好剑。”
“当然!”公输般脸上更得意了,“它叫‘惊鸿’,有了它,不但可以将我的身法提升到极致,也可以将我的剑法提升到极致!”
“很好。”徐长生似是对公输般手中的“惊鸿”越看越喜欢,手一指,正声道:“这把剑我要了。”
第二十五章 公输般的悲剧
“老夫公输般。”
公输般隐隐有了一丝谨慎,终于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就在前一刻,他甚至还是信心满满。
他原本以为徐长生只是一个武境五重,以他七重的实力是绰绰有余。更何况徐长生如今就站在窗边,手上还拿着一杯没有喝完的茶,一举一动甚至有些悠闲,全身上下更是给人一种空门大开的感觉。
可惜从房外走到房内,他楞是连一次合适的出手机会都没有找到。
徐长生全身上下仿佛都是空门,却又看起来没有一处是真正的空门。整个人明明就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感觉,就仿佛那只是一幅画,而人不过是身在画中。
公输般走的很慢,一只手紧紧握着剑,却偏偏出不了手。仅仅只是三步,他心头原本的那份自信便轰然倒塌。
整个房间甚至只有七步的距离,这么近的距离对他来说无疑是天赐良机,只是距离越近,他心头那份危机感也越浓。
正是这份危机感,让他一直活到了现在。
公输般心头苦涩,猛然想起了那个关于道宗的传说——物事超脱,寂灭入无。
他在一个武境五重的修炼者身上,嗅到了道宗高手的味道。
这显然是一种错觉。
他完全不能相信。
“如今的你心生怯意,杀机尽失,你的剑不再锋利,我对你也没了兴趣。留下你的剑,你可以走了。”徐长生叹了口气,言语之间尽是失望神色,手中的茶也顺势端了起来,似是马上就要饮上一口。
他的头顺着茶杯已经低了下去。
公输般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光芒。
他终于等到了他苦苦等候的最佳时机,就在徐长生低头的瞬间,他的剑也随之瞬间出鞘。惊鸿上面玄光闪烁,就算只有一瞬间,剑上铭刻的奥义玄纹也足以将他的速度提到极致。
他的人已经顺着剑冲了上去。
这一剑时机把握的精准万分,更是快到极致,快到在空气中甚至没引起任何一丝波动。
只是一个刹那,公输般便已连人带剑,化作一串残影,顺着剑身掠了过去,剑尖直指对方心口要害。
在他几十年的持剑生涯中,这一剑无疑是上上之作。
惊鸿原本就是无双快剑,而他这一剑更是直线掠近。无论是角度还是距离,甚至都刚刚好。反而徐长生一手端着茶杯,还低着头,正处在一个出手反击最尴尬角度。
他有绝对的信心,因为两人之间仅仅只有不到三步的距离,扣掉剑身,两个人之间甚至只有一剑略多的距离。
剑已经掠了上去。
恰如惊鸿之名,就像一道惊鸿般的残影。
哼!
徐长生冷哼一声,手中的茶杯顺势一滑,在空中划出一道极美的弧线,就算只是一道弧线,他的速度却比公输般的直线来的更快更迅速。就像是那个杯子突然从他的嘴边,跳到了空中,碰巧跳到了剑尖。
“叮!”
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清鸣之声。
公输般只觉得自己手中的剑突然一顿,似是接触到了什么,便再也无法前进一分。凝神一看,徐长生手中的茶杯不知什么时候突然跳到了他的面前,而他的剑正中杯心。
他的剑是无双玄兵,这一刻竟连区区一只瓷杯也无法洞穿。瓷杯里面甚至还有一半茶水,就这么硬生生的顿了在空中。
剑尖与杯底的接触,两股力量的砰然撞击,甚至没有激起茶水一丝飞溅!
这早已不是力量的差距。
而是鸿沟!
公输般脸上尽是惊慌之色,脚下没有任何犹豫,连人带剑向后一滑,瞬间便掠到了门边。
徐长生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顺手一送,那杯茶便平平稳稳的落到了桌边,他的脸上尽是惋惜:“倒是污了这杯好茶。”
公输般的老脸似是打了霜,变得毫无生气,楞了半响道:“我很想知道,刚才那个破绽,是不是你故意……”
“你想多了。”徐长生言语清冷,似是知道对方想问什么,“怎么,你以为你够资格,让我故意向你卖个破绽么?”
公输般脸上刷的一下就没了颜色。
从一开始,他苦苦等待的这个最佳时机,在对方眼里甚至从来就没有在意,而他却还在那里洋洋得意。就连对方手上的茶杯什么时候飞过来,他甚至都没有看清。对方的速度,无疑要比他更快,更准!对力量的把握更是拿捏的精准万分!
这样一个人,根本没必要同他耍手段。
“我只是刚好想要喝那杯茶。”徐长生语气之中透着一股淡漠,他说完一转身缓缓靠向窗边。
他一转身,便将后背完全留给了对方,留给了那个刚才还一心想要杀他的人,他的眼神更是完全对窗外的景色入了迷。
窗外烟雨迷蒙。
“留下你的剑,你可以走了。”徐长生兴致索然。
他说的虽然平淡,却像是理所应当一般,甚至给人一种完全无法拒绝的感觉。
公输脸上顿时变得很难看起来。
这柄剑对他来说非同一般。
他之所以会选择呆在贺知行身边,自然也是因为这一柄剑。贺家富有的很,而他更是贺知行的近身侍卫,这把剑自然非比寻常。没有这柄剑,他将再也无法发挥刚才绝妙的一剑,他的实力也将大打折扣。
公输般苦笑,事到如今已经别无选择,拿着他的剑走了上去。
他的剑虽然贵重,不过他的命却更加精贵。
他走的极慢,似是每一步都在思考,每一步都在纠结,每一步都在权衡。
如今两人的距离无疑是最理想的刺杀距离,更何况徐长生还一直站在窗边,甚至没有转身,完全背对着他。
这个契机,无疑要比刚才那个机会好上一万倍!
他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只是他还没有出手,徐长生却似看出他的意图:“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杀人,并不是我没有能力杀人。”
公输般只差没一个哆嗦跌到在地上,低着头急走两步迅速将惊鸿平放在的桌上,然后又低着头一步一步又倒着退了出去。
第二十六章 一骑绝尘的白轻尘
“今有猎手团为祸连云,通令各府英豪,齐往剿之……”
贺知行看着手上的南疆昭令,脸上满是喜色,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一路追着“徐长生”进了连云山脉,便没有再继续追下去。一来是因为连云山脉云深雾绕,再追下去大有不便。二来则是因为他清楚的明白,连云山脉一直都是柳武侯的地盘。这点就算别人不清楚,他这个贺家公子还是清楚的很。
公输般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
贺知行只是望了一眼,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方晴的分量显然还不足以同圣兵相提并论。
而公输般对于先前屈辱般的遭遇,更是完全不想提,走了过去道:“公子,徐长生的事情如何?”
贺知行不屑道:“那小贼倒是跑的快,径直进了连云山脉。”
公输般楞了楞,道:“那里可是柳侯爷的地盘。”
“不错。”贺知行得意一笑,“不过,如今情况已经截然不同,你自己看吧。”
公输般接过南疆昭令,似是怎么看也不明白:“这‘猎手团’不是柳侯爷的人么?怎么侯爷突然要诏令四大氏族,一起前往讨伐。况且这‘血魔令’可是珍贵的很,柳侯爷怎么会舍得拿出来当奖励。剿灭自己的猎手团,他这是……?”
“怎么,你以为他会剿灭自己的猎手团?我先前还奇怪徐长生为什么要往连云跑,如今想来只怕是武侯府动了什么手脚。”
公输般惊声道:“如今徐长生进了连云山脉,那……我们不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动手了?”
“我想这大概就是柳武侯的意思。”贺知行笑了笑,“这些时日我们四大氏族一直没有动手,一来是因为长生剑一直没有出现,二来则是因为徐长生只有一个,大家彼此之间互相顾忌。如今徐长生进了山里,大家再也不需要顾忌,各凭本事即可。”
“不错。”公输般笑道:“连云山脉常年云雾缭绕,里面发生什么事情,大概也只有天知道了。”
贺知行轻哼道:“只要徐长生到手,圣兵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看来柳侯爷是想让我们和他手下的‘猎手团’公平竞争。”
他这个公平,说的自然是别有意味。
从一开始,这场剿匪就是事先安排好的,猎手团也只是一个由头,徐长生才是真正的猎物。
“派人送消息回去,多派些人手过来。无论是徐长生,还是血魔令,我们贺家都必须拿到手!”
“是!”公输般应声道。
贺知行说完,又回过头来,望了公输般一眼道:“看来我叫你办的事情,你没有办到。”
公输般头一低,脸上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吞吞吐吐道:“其实……”
“行了。”贺知行打断道:“望雨楼人多眼杂,再加上又有方晴方唐在,我本来也对你没有抱太大希望,倒是你的惊鸿呢?”
“那人只怕不是寻常人,方小姐后来又与那人见过面,两人只怕非常亲密……”
公输般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说起,一直吞吞吐吐,对自己将剑送出去的事情,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贺知行冷道:“若是寻常人,方晴又怎么会看的上眼!我问的是你的惊鸿呢?”
公输般苦涩道:“被……那人抢去了。”
“嗯?”贺知行脸色一变,“区区一个武境五重,怕是你轻敌了吧?”
“请公子恕罪,属下的惊鸿被那人抢了去,属下实在是……没有颜面再留在公子身边。”
贺知行脸上突然多了一抹喜色道:“你是说,你的剑被他抢去了?”
“是……”
贺知行笑道:“他倒是个土包子,知道惊鸿是把好剑,竟然直接开抢。没了武器,你的实力只怕是大打折扣。不过这也好,正好给了我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去教训他。这件事情你做的非常好!我的剑你先用着吧。”
“这怎么行。”公输般微微一愕。
“怎么,你觉得本公子还需要用剑么?你的人就是本公子的剑!”贺知行冷哼一声,“不过是一个区区武境五重,他还能上天了不成,他人如今在哪?”
“他只怕去了方家的商坊。”
方晴就在方家商坊。
“听说徐长生在望雨楼出现的时候,你们当时都在?”方纵就坐在方晴上方,问的也很随意。
“是。”站在方晴身边的方唐已经接话道,“回二公子,当时属下一时心急,便追了上去。”
“人呢?”
“进了连云山脉。”方唐顿了顿,“那里是柳侯爷的地方,我们方家一向少有涉猎,所以……”
“行了,事情我知道了。徐长生一心往连云山脉跑,想来是武侯柳尽空在暗中动了什么手脚。”方纵似是一点也不意外,随手拿出一张昭令,道:“这是武侯府刚下的南疆昭令,你们自己看吧。”
方晴随手接过,看完微微一愕。
“公子,柳侯爷这是?”方唐在后面瞥了一眼,脸上也尽是疑问。
“没什么,前些时日大家一直没有动静,虽是彼此顾忌,不过也是心照不宣。如今嘛,不过是摊开来了。”方纵笑了笑,“柳武侯的意思很简单,徐长生只有一个,谁先到手就归谁。”
“那我们方家……?”方唐问道。
“二哥,徐长生也不是什么坏人,这种事情我们方家还是不要参合了吧。”方晴脸上略有忧色。
“如今就是我想参合也不行。”方纵叹了口气,苦涩道:“刚才我收到白轻尘的口信,他若是在连云山脉看见我们方家的人,必是见一个杀一个。就算是你二哥亲自前去,他断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他同二哥不是一向关系很好么?”方晴疑问道。
“你太不了解他了。”方纵脸上一抹难色,“我虽然与他齐名,同属南疆四公子,不过那也是世人给方家面子。”
他与白轻尘有些交情,自然清楚白轻尘的实力。
四公子之中,他同贺知行相差不大,而与方晴即将正式定婚的李世修又比他们高出一筹,至于白轻尘则是遥遥领先一骑绝尘。
方纵无奈一笑,说完又望了方晴一眼:“他说见一个杀一个,就一定会见一个杀一个。我们方家里面,我想他唯一会顾忌的也只有你了,怎么说你和白素问也是情同姐妹。他就算不顾忌和我的交情,也会顾忌白素问。”
“白轻尘,他来连云集了么?”方晴突然道。
“你最好不要去找惹他,他就是个煞星。”方纵苦笑,“不过一场交情,他倒是给了我一个意外消息,只是不知是真是假。这些时日我不在,你们就好好呆在家里,不要四处惹事,特别是不要去招惹白轻尘!”
“二哥,若是他来招惹我怎么办?”
“那……那就由着他吧。”方纵无奈道。
方晴小嘴一撇,哼哼几声。
“这些时日连云各路群集,我又要前往银叶城,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多看着点商坊的事。”方纵说完陷入沉思。
从白轻尘传来的消息看,长生剑只怕不出半个月就会出现在银叶城。只是如今徐长生进了连云山脉,他就算不相信,也只能亲自前往银叶城。不管怎么说,白家同徐长生走的很近是事实,毕竟萧秋雨如今就在银叶城徐府做客。
第二十七章 我买的其实也不多
徐长生出来的很快,他的修为又增长了一分。
在进望雨楼以前,他的修为不过武境五重中等,如今已然五重大成,只差一步便是五重巅峰之境。上一次为了凝练修为花了三天时间,如今只是炼化惊鸿,再加上又是轻车熟路,前后也只花了一盏茶的功夫。
只是修行越往后处越是困难,武境六重以后需要的修为更是成倍增长,所以他想到了方家商坊。
他有钱,而方家有玄兵。
方家商坊各种玄兵琳琅满目,虽然上品玄兵不是太多,不过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同样的灵石玄晶,经过高等匠师铸造会锻造出上品极品,若是寻常匠师大概也只会锻造出一些次品。上品玄兵同次品玄兵价钱相差悬殊,而蕴含的玄力差距却没有这么悬殊,相差的也多是技工方面的差距。这些差距对外人来说或许重要无比,对他来说却什么都不是。
上品也好,次品也好,都只是一件材料。
徐长生一出望雨楼便径直去了方家商坊。
他去的光明正大,如今就算街上有人拿着一张画像指着他喊徐长生,只怕也没几个人会信。望雨楼的事情闹的满城风雨,整个连云集都知道徐长生进了连云山脉,外面更是一直有人守着,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来。
“姓贺的,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叫你不要再来烦我。”方晴脸色不是很友好,人群之中一眼便认出了贺知行。
“我就过来转转。”
贺知行嘴角一抹邪笑,带着公输般四下搜寻。他显然不是来找方晴的,之所以出现的这么显眼,也是故意要引出方晴。他说完,又接着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家下人碰巧丢了一把上品玄兵,我过来看看你们这里有没有合适的玄兵。”
“那就好。”方晴轻哼一声,还没转身边看见贺知行已经向角落走了过去,当即也跟了过去。
徐长生就呆在一个角落,那里偏僻的很。
贺知行看见徐长生,只差没笑出声来。
徐长生呆的那个偏僻柜台,其实已经算不上柜台,它原是一个废弃玄兵回收站。只是方家考虑到一些人有特别需求,所以才在最偏僻的地方设置了这么一个区域。里面的玄兵多是一些次品,残品,破损的二手玄兵,就连看护也是个风烛老者。
“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贺知行面带微笑,已经走了过去。
徐长生微微一愕。
“你……怎么……在这。”见到徐长生,方晴脸上顿时红晕乱飞,人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想不到你的眼光倒是不错。”贺知行扫了徐长生身上那件完全不入流的玄师袍一眼,笑道:“同你这身行头,倒是挺般配。”
“怎么……”徐长生云里雾里,“我跟你好像……不熟吧?”
贺知行一听到“不熟”这两个字,立即想起先前方晴在望雨楼同他说话的语气神色,拳头不自觉的一紧,脸上那抹笑意也瞬间凝固,一声奸夫银妇只差没当场骂出声来。
徐长生完全没有搭理,随便指了几把玄兵,非常有礼貌道:“请问,像这些次品玄兵,你们都是怎么卖的,价格如何?”
方晴一听脸上更红了,抽身想走,只是才刚转身便被贺知行拦了下来。
贺知行脸上笑的更得意了:“晴妹妹,我看他带的钱不多,大概是想从这些次品里面选出一把最便宜的,这样的人似乎与你不太般配吧?你就这么狠心看的下去?”
“我……”方晴完全低着头,声音更是细若不见。
看护老者道:“随便挑,都是一个价,你只要自己喜欢就行。你若是不喜欢,后面还很多,你有时间也可以慢慢挑。”
“原来是这样。”徐长生点头道:“我倒是想多买些。”
“说的对。”贺知行越看越觉得徐长生是个土包子,戏谑道:“这些玄兵品质低劣,很容易就报废了,一把两把只怕不够,应该多备带几把才是。这样吧,你随便挑,你原本想买几把,我就再送你几把。这样你就不怕报废了,你觉得意下如何?”
徐长生眉头一皱:“其实我原本打算买的有点多。”
“没事。”贺知行心知徐长生是想趁机多捞几把,笑道:“晴妹妹,我看这人倒挺精明,很挺适合你们方家,你说是不?”
方晴一脸窘迫,完全不知所措,只差没找个地缝钻进去。
“既然贺少爷都开口了,小兄弟就尽管挑吧。”老者也跟着道。
“那倒没必要。”徐长生推辞道,“贺少爷的话说说也就算了,我同他其实也不熟。”
贺知行一听“不熟”两个字顿时心头冒火:“我们贺家怎么说也是南疆名门,我贺知行一言既出,自然是说到做到。”
“贺少爷一诺千金,又岂是说话不算数的人。”老者又道。
“我买的其实也不多。”徐长生随手拿出藏锋的钱囊,摊开来摆在柜台上,“至于到底能买多少把,我也就懒得数了。”
“这……”那老者望了一眼,两只眼睛瞪的老大,喃喃道:“这……这有将近两百柱玄晶,只怕可以买上好几百把。”
贺知行脸色铁青,一时楞在原地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完全没想到徐长生穿着一件随随便便的冒牌玄师袍,结果一随手就拿出近两百柱玄晶,不要说是次品玄兵,只怕上品玄兵也足以买上二十来把,就算是极品玄兵也是绰绰有余。
这显然不是一个土包子。
若是寻常人,身边只怕也不会带着这么多玄晶,毕竟银号票汇才是最方便。只是银号票汇虽然方便,却是各地各有不同,数目稍微一大便是各种详细记录。像藏锋这种身份特殊的人,自然不会轻易使用,否则一旦被人查起来,很容易便会泄露身份。
“由于这数量有点多,我们只怕需要一些时间来筹备。”老者楞了楞,说完望了贺知行一眼,“至于贺公子……”
方晴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莞尔一笑道:“贺公子大概是说笑的,您老就不要为难他了。”
“小姐说的是。”老者应偌道。
“我贺知行说的出自然做的到!”贺知行一咬牙,又望了一眼眉开眼笑的方晴,恨恨道:“不过,你强抢我属下的上品‘惊鸿’佩剑,你必须要给我们贺家一个交代先!”
话刚说完,贺知行一回头,才发现公输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到了后边。
第二十八章 明抢叫不叫抢
方晴眉头紧蹙,暗叫不妙。
以她的身份,原本就很容易引起围观,此时贺知行一声怒吼,旁边各种好事的人也多了起来。
贺知行先前便说丢了一柄玄兵,如今旧事重提显然不是无的放矢。更何况那柄“惊鸿”,她也是确实在望雨楼见过。当时她虽然走的匆忙,也曾看见公输般抱着一柄惊鸿上去。而如今公输般拿的是贺知行的佩剑,两相印证,只怕还真被眼前的徐长生抢了去。
公输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到一边,脸上似是苍老了许多,一双眼睛偷偷的瞟着徐长生,却又不敢直眼看。
所有人都在为徐长生随手拿出几百玄晶瞠目结舌,只有他注意到了徐长生的修为变化。在场的所有人里面,也只有他对徐长生最了解。他与徐长生不但近距离交手,更是只差一步便是生死交错,就算现在回想起来依然是寒冷彻骨。
徐长生的修为变化无疑让他触目惊心。
他与徐长生分别也就一盏茶多的时间,而徐长生的修为却硬生生跳了一大截,到如今更是武境五重大成。寻常人不要说一盏茶的时间,就算是几个月苦修,也不会有这种变化。
这种事情显然不可能!
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可能只有一种,他眼花。
徐长生让他,让所有人,都产生了眼花的错觉。
一切都是镜花水月,雾里看花。从一开始,武境五重就不是徐长生的真实修为!
贺知行喝道:“还不过来!”
公输般心头苦涩,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就算没有抬头,他也能感受到徐长生投射过来的目光。那是一种淡漠,那是一种随手之间便可以易人生死的淡漠。他的心头又再一次想起了那句话:“我不杀人,并不是我没有能力杀人。”,想起了那个关于道宗传说的八个字——
物事超脱,寂灭入无。
“公子。”公输般低着头。
他的心头早已确定,上一次与徐长生交手,生死之间他之所以能感受到那八个字,不是错觉,而是因为站在他面前的,确确实实就是一个道宗高手。只是在世人眼里,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其貌不扬的武境五重。
世人就是如此愚钝。
“你抢了我手下人的一柄上品玄兵,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交代?”贺知行望着徐长生冷哼一声,又指了指公输般,得意道:“我想,你应该不会忘记他吧?你一定不会忘记他手中原本那把‘惊鸿’宝剑吧,那可是一柄上品之中的上品!”
“哦,我记得。”徐长生随口道。
方晴一张绝美的脸,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旁边的有人开始起哄,嘘声四起。
在有的人眼里,徐长生无疑成了一个劫匪,一个完全不知死活的劫匪,居然胆敢把心思动了南疆四大名门的贺家身上。自然也有人完全不相信,就算徐长生穿的其貌不扬,却也是实实在在一随手拿出了几百玄晶。
那笔钱,足以买下十把惊鸿!
“即是如此,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交代?给我们南疆贺家一个交代!”贺知行声音越说越大。
徐长生目光清澈,只是眼光扫到公输般手中的那把佩剑时,眼神之中顿时有了一丝异样,赞道:“你的剑不错,是把好剑。”
公输般一听,额头径直开始冒冷汗。
他知道,再拖下去这条刚捡回来的命只怕马上就要搭上了。只是一瞬间,他便已经完全明白。因为就在前不久,当时的徐长生也是这般称赞他的剑,就算徐长生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也隐约猜到了徐长生的下一句——
留下你的剑,你可以走了。
公输般低着头,已经走了上去,他将剑横着举过头顶,然后畏畏缩缩道:“剑名‘天怒’,若是先生喜欢……”
徐长生一招手,那把剑就到了徐长生手中。
整个过程轻轻巧巧,众人甚至没有看清。不过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那把天怒如今到了徐长生手里。
这分明就是明抢!
贺知行完全呆住,甚至来不及反应,便看见公输般又低着头,一步一步倒退着退了回来。
所有的嘈杂声一瞬间消失不见。
就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彻底相信了一个事实,那把惊鸿毫无疑问就被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抢走了。不但如此,这个人更是肆无忌惮,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抢走了别人一把宝剑,只是所有人不免又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方晴看了徐长生手中的那把剑,又看了看徐长生,又回头看了看公输般,然后又回过去望了望徐长生。她的一张小脸完全呆住,口中似是想说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到底算不算抢?
贺知行站在原地,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已经渐渐冷静下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也太反常。
他虽然没有看透,不过却看出了一些端倪,正如公输般先前同他所说,眼前的这个人不寻常,极有可能是来及京畿之地的某位王孙公子。还没有开口,便看见公输般已经走过来低声附耳道:“那是一个道宗高手。”
贺知行深深的吸了口气,静静的打量徐长生,却越看越不明白。
公输般跟他多年,为人稳重,又是将近玄境的修为,不可能随便胡说,而眼前的人无疑只有武境五重的实力。当时在望雨楼,他确实只是看过徐长生一眼,不过修为确实同现在完全不同。才不到几盏茶的时间,也不可能换了一个人。
只是几个喘息,他已经隐隐有些开始相信公输般的判断。
他也终于明白,先前的公输般不是轻敌,而是实实在在被人夺走了惊鸿,整个过程只怕连一招都没有。
虽然不是太相信,不过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验证,贺知行脸色多了一丝微笑,就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缓缓上前道:“看来先生对宝剑似乎是情有独钟?在下倒是知道,这附近有一把好剑。”
方晴脸上疑问丛生,早已完全摸不着头脑。
徐长生似是突然来了一丝兴趣。
“先生想必听过鹤来楼吧?”贺知行说话之间也变得客气起来。
“先前倒是听过,不是了解的不多。”徐长生点头道。
“据我所知,鹤来楼里有一把上好玄兵,是仿照一代道宗萧秋雨先生的佩剑铸造,一直就挂在鹤来楼上。只是那鹤来楼玄妙的很,从建立至今,也只有一位叫做方唐的人,走到画的面前,不过却也还是没有资格拿到挂在画上的剑……”贺知行耐心道。
徐长生想起先前卖画小哥说的话,心中终于对鹤来楼有了一个完整的认识:“原来如此,我倒是有些兴趣。”
第二十九章 有鹤来翔
鹤来楼不是一栋高楼,却成一栋高楼,或许它原本就建立在一座高高的圆台之上。
圆台四面八方尽是台阶,徐长生已经拾阶而上。
当年方家人派人过来连云集,自然想把鹤来楼建成一栋标志性的建筑,所以在下面花了很多工夫。各种雕栏玉砌,石刻塑纹,让下面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圆台,倒像是祈神降福的天台。
鹤来楼就耸立在圆台之上。
“这到底是……”方唐已经完全看不明白。
他前面因为有些事情耽搁,只能零零碎碎从众人口中听到一些。只是这些事情听起来莫名其妙,更像是天方夜谭。贺知行南疆名门大少,如今却跟在别人后面,若不是亲眼看见,只怕说出去也没人会信。
“……不要问我。”方晴满脑子都是疑问,暗暗啐骂徐长生是个笨蛋,被一柄剑就骗到了这里。
她就算再迷糊,也知道贺知行不坏好意。那柄秋漓虽是无双玄兵,却从始至终都摆在那里,又岂是他一个三流武者能够拿到。
贺知行一直静静的跟着,心神却是一刻不曾放松,想要从中找出点蛛丝马迹来。
鹤来楼从来就不是一栋楼,而是一座强大的道宗法阵,八面台阶里面有七面尽是各种奥义禁制。修炼者一旦登阶,就像在狂风暴雨之中攀爬一座冰山,不要说登临鹤来楼,就是逐阶而上也是极为困难。
没有七重修为,只怕连鹤来楼都见不到。
而徐长生不过是武境五重,一旦到了鹤来楼便会原形毕露,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然而他失望了。
石阶上的人越来越少,就算是玄境强者的他,步履也越来越沉重,而徐长生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化,步履轻盈。
每走一步,他的心都颤抖一分。他已经隐隐开始有些后悔,后悔不该自己跟过来。
楼上挂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着四个字,“有鹤来翔”。
整栋楼都是由千年寒铁铸成,就像一柄剑插在那里,剑气直冲霄汉。所有人只是站在楼前,便已经开始身形不稳,仿若置身于刀山剑海之中。身边的每一缕风甚至都成了一把剑,仿佛随时都会将自己吞没。
这已经不再是一栋楼。
它已经成了一把剑。
锋芒毕露。
所有的剑气来源,就是那副挂在墙上的画。
贺知行面有难色,心头更是隐隐作痛,似是有些喘不过气。就算是他,能够走到这里也是面有难色。区区一个武境五重,显然完全没可能。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所有的迹象都正在显示,他一直都在向一个道宗强者挑衅。
这无疑是在寻死。
他突然开始有些理解公输般,只是公输般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消失在人群里。
而徐长生站在那里云淡风轻,回过头来看了看方晴,一群人脸上无不是面有倦色,唯独方晴一人清丽可人神色轻松。他打量方晴一眼,颇有意味道:“想不到这群人里倒是你的天资最高,也最特别。”
方晴脸上一红,还没说话,徐长生一迈步已经走了进去。
她是方家人,自然清楚鹤来楼的玄妙。就算是玄境的方唐同贺知行,要进到楼里也是举步维艰,只能缓缓向前。每向前一步,要面对的剑气同阻力都是成倍增加,她清楚记得,方唐当时从门外走进去,只是十来步的距离足足走了一整天。
而徐长生视若无物,就像一阵看不见的风,无声无息的掠了进去。
墙上挂着一副画,是萧秋雨的“秋山行雨”。他的画排在第一格,旁边还有七个空位,似是在等待后来者。
徐长生心中早已通明。
鹤来楼的考验从第一阶台阶便已开始,每个人踏入法阵的同时都在同自己搏斗。
这是一种考验,也是一种修行。
一种心的修行。
若是一味争强好胜,只会陷入永无止境的斗争之中。修炼者修为越高,反抗的力量便也越强,斗的自然越是激烈,到最后只会自己困住自己,寸步难行。所有的反抗,所有的剑气,其实都是另外一个自己。
若是没有争斗之心,纵使鹤来楼的道纹法阵再精妙,也是视若无物。
正是如此,一群人里面只有方晴走的最轻松。
边上的砚台还散发着阵阵墨香,仿佛是新近研磨一般,一切就仿佛萧秋雨才刚刚离开。他甚至可以想象,萧秋雨当时望眼窗外,看见的必是一副秋山行雨,仙鹤匿影之象。
而如今窗外烟雨迷蒙,烟雨之中甚至可以看见一道七彩霓虹。
徐长生已经提笔挥毫,他的一笔一划仿佛透着一股道意。
道宗入道,入的是道心,心若在,道即在。他的心一直都在,正顺着画笔一路绵延,顷刻便已一挥而就。
他一扬手,手中的那副画便似活了起来,飘了上去,轻飘飘的飘到了第二个空位上。
方晴远远望着,眼睛不知不觉变得迷蒙起来。身为方家人,她自然清楚的很。壁上虽然有八个空位,却注定只有道宗才能提笔绘就。也只有到了“物事超脱,寂灭入无”的道宗境界,才能真正走到鹤来楼的顶点。
“有鹤来翔”,说的自然是道境高手。
突然之间似是有风起,那副新挂上的画就要掉下来。
徐长生一挥衣袖,桌上竹豪画笔便飞了出去,“叮”的一声,钉在了画上,径直没了进去。
这只画笔钉在墙上,也深深钉在了众人心里。那些墙壁尽是千年寒潭玄铁,这一刻在一只竹笔面前竟然不堪一击。
贺知行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瞬间瓦解,一转身便灰溜溜的窜了下去。
徐长生走了出来。
“那把秋漓……”方晴迎了上去道。
若是惊鸿是一名下人,而天怒就是世家公子,而里面的这柄秋漓玄兵,无疑便是王孙公子。
那是一把无上玄兵,至品,与一代道宗萧秋雨的秋雨剑同出一源。
只是从头到尾,徐长生对那把剑却是看也未看。
“那把剑就留给后来者吧。”徐长生洒脱一笑,说完顺着台阶飘了下去。
“那可是秋漓……!”方晴心头早已混乱。
旁边的贺知行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倒是方唐一直站在旁边,一脸的垂头丧气。
方晴心知方唐只怕想起了与徐长生初见的情景,受到打击,走过去鼓励道:“不要站在这里踌躇不前,一定要勇往直前!这些年也只有你一人能够走到里面!我相信以你的资质,不用几年便可以迈入道宗之境,一旦到了那时,自然也可以在里面提笔绘就!”
“嗯。”方唐眼中似是多了一道光。
“这才像我们方家人!”方晴莞尔一笑,心头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徐长生。
从始至终徐长生都没有将任何人放在心上,就算是一心想要惹事的贺知行也完全没有理会。甚至是那把无双的秋漓玄兵,更是从头到尾一眼也没瞧过。唯独对她另眼相看,甚至还说了一句话。
第三十章 善剑而藏,不露锋芒
“小姐,白轻尘到连云集了。”方唐就站在方晴旁边,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却一直没有说出口。
方晴没有回话,直直的盯着桌上那幅画愣愣出神。若是前几天,她或许会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这位天之骄子,可是现在她更想好好了解眼前这幅画。
这幅画自然是徐长生的画。
徐长生刚走没多久,她便把画偷了出来。不但偷了出来,更是精心装裱。正如徐长生所说,她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画就平放在桌上,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徐长生画的同萧秋雨一样,也是连云烟雨,只是却又完全不同。
萧秋雨画的是景,也是他自己。整幅画气势磅礴,就像一场无穷无尽的秋雨,誓要将天地间的一切都埋葬。她甚至可以想象的到,当时的萧秋雨年轻气盛,就像一柄出鞘的剑,锋芒毕露。
而徐长生的画则完全活了过来,没有一点个人的影子。上半阙的烟雨看起来更像是连云山在肆意逞威,招风惹雨。就连下半阙的边角也是静中有动,几只仙鹤振翅欲飞。
整幅画笔触柔和,给人感觉就像一场濛濛细雨,透着一种温柔,画上也只有十二个字——
连云纵雨逞凶,飞鹤掠影惊虹。
“小姐,白轻尘派人送来一张拜帖。”方唐脸色微微苦涩,又唤了声。
方晴只是“哦”了一声,也没有多理。
“前些天,小姐不是早就想见见他么。”方唐又道。
“不见。”方晴又将画从上到下打量了一边,却是怎么也看不透。
方唐站在原地楞了半响,终于鼓起勇气道:“他想见小姐。”
“那也不见。”方晴眉头一皱,突然回过头瞥了一眼不知所措的方唐,“看你的样子似乎有事,帖子呢?”
方唐苦笑道:“您自己看吧。”
方晴随手接过,只是那哪里是张贴子,只有一张白纸,上面甚至什么都没有,只写了潦草的写了四个字“拿画过来”。方晴随手一揉便扔了出去,脸上怒气冲冲道:“这就是你说的拜帖?连名讳都没有,简直是岂有此理!”
方唐苦笑道:“我们还是……拿过去吧?”
“这是我的东西,我为什么还要替他送过去!”
“我们若是不送过去,我想……我想,他大概会亲自过来吧。”方唐叹了口气,又安慰道:“也就是一副画,他看完也就还给我们了。二公子临走的时候千叮万嘱,若是白轻尘来招惹我们,可是让我们由着他。”
方晴欲哭无泪,突然连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乱说的一句话成真了,她没有去招惹白轻尘,白轻尘却来招惹她了。见字如见人,白轻尘无疑是个肆无忌惮的人。她若不送过去,白轻尘只怕还真会自己过来。
白轻尘就坐在院子里,他悠然的饮着茶,旁边候着一名年轻侍剑童子。
方晴甚至没有看清白轻尘长什么样子,她只是刚刚刚走进院子,手里的画卷便似自己长了翅膀,飞了出去。等她找到白轻尘在哪里的时候,白轻尘正拿着那副画卷,她也只能大概看到一个侧面。
白轻尘无疑是个俊美的人。
若是以前看见,她或许会有些心动,只是如今还没见面,她心里早已将白轻尘骂了几百遍。
白轻尘看的极是仔细,旁边的侍剑童子也跟在旁边细细凝看。
两个人沉浸在画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侍剑童子轻道:“公子,是他么?”
“不错,就是他。”白轻尘微微一笑,随手将画卷卷了起来,突然瞥了一眼边上的方晴,道:“你怎么还在?”
方晴脸上尽是委屈,只差没当场哭出来。从始至终,白轻尘与剑童对她完全视若无睹,若不是为了那幅画,她只怕早已委屈离开,只得强忍泪水道:“那副画,是我们方家的,你……”
“如此神物,留在你们方家也是明珠蒙尘。”
白轻尘冷哼一声,一闪身便消失不见,对方晴更是一眼也未多看,甚至连一句送客也没多说。
方晴愣在原地,眼角两行泪水已经流了下来。
侍剑童子似是于心不忍,上前道:“方姑娘不要介意,我家公子就是这样,您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不如……我送您出去?”
方晴伸手拭了拭眼泪,就像是个小孩子被人抢了玩具,怎么也不肯离开,梗咽道:“那是,我的画……”
那幅画已然被白轻尘带走,而白轻尘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侍剑童子苦笑,“我家公子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么一个人。那副画嘛,自然绝无还给的可能。若是您真想要,下次可以考虑去找我家素问小姐要,她或许可以帮您要回来。”
方晴楞了半响,突然道:“……这么说来,你们公子是认识他了?”
“那倒没有。”侍剑童子摇头一笑,“我家公子之所以千里迢迢跑来,其实也不过为了一句评语。”
“评语?”
侍剑童子脸上尽是得意之色,道:“方姑娘与我家素问小姐相识,想必也知道我家公子拜在极乐仙宫门下。”
“不错,素问姐倒是跟我提过,你家公子拜在极乐先翁门下,一直都在极乐仙宫学艺,就算是她也很少见到。”方晴点了点头。
就算她很少出门,却也知道极乐仙宫的事情。当即五大修炼圣地,极乐仙宫便是其中之一。至于极乐仙翁,虽然不是当今仙宫掌教,不过只听尊号便知身份非凡。
也正是如此,先前的她才对白轻尘一直心存向往,想要见上一见。
“可不就是这位极乐仙翁么?”侍剑童子笑了笑道:“先前在盛京之时,这位仙翁见过这位公子,对他印象非常深刻,所以下了一句评语。也正是因为这句评语,我家公子才千里迢迢跑来这里。”
方晴脸上一抹苦笑:“不过一句评语,值得他这样么?”
侍剑童子摇头道:“姑娘有所不知,当今之世,能够得到仙翁亲口评语的人也只有两位而已,就算是我家公子也不算。至于前面那位,还是四十年前。这不,为了这句评语,我家公子就急匆匆的赶过来了。就算是我,也是第一次看见公子这么认真,对一个人过问的这么详细。”
“这么说来,你们对他应该是很了解了。”方晴脸上缓和了些,就算是她,对徐长生也是一无所知。
侍剑童子道:“那是当然,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那……”方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这是她第一次真心实意的想要去了解一个人,“那……”
“小的知道方姑娘想问什么,其实方姑娘也不是什么外人,与我家小姐也是相识。就当是为我家公子先前的莽撞,稍微补偿一下。”童子拿出一份资料,“其实这份资料也是我们买来的,就送与方姑娘把。”
方晴随手接过,终于觉得自己刚才的委屈有了一丝意义,委屈的脸上也似雪后初晴,终于有了一丝颜色。
只是这丝颜色很快便消失不见。
整份资料只有两页,方晴很快便已看完,楞道:“这……这份资料确实是你们买来的?”
“可不。”侍剑童子苦笑道:“我想,您现在应该可以体会到,那副画对我家公子的重要性了吧?”
“原来他是徐长生。”方晴嘴角一抹苦笑,这个名字前不久她还同方唐一起咒骂了很久。
“素闻天都有仙客,欲持青剑问长生。”侍剑童子笑了笑,“可不就是这位长生剑主么。若不是他,常人又岂会值得我家公子千里迢迢跑过来?”
“看来你们知道的可能还没我这个外人多。”方晴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事情。
她当然也看的出来,这份资料大概出自一个非常专业的情报组织,因为上面每一条都非常详细,连一个人的性格爱好习惯甚至是喜欢逛什么地方都有设置。只是现在上面几乎都是空白,第一页里面唯一详尽的地方也只有三处,姓名,年龄,家庭。
里面稍微详尽的地方也只有一处,写了一句从不饮酒,曾经拒绝圣皇陛下亲自赐酒。
这当然是盛京的事情。
至于修炼者最看重的部分,师承,功法,甚至是擅长兵刃,全是不详。
而第二页的经历则更是离谱,有记载的也只有盛京的几次战斗,不是轮空,就是对手没有到场。唯一详尽的也只有与武侯府的一点冲突,所有的经历加起来可能也就半个月的时间。
“不过这份资料也是前些时日的事情。”
方晴赫然发现自己用委屈换来的东西一点意义也没有,问道:“对了,你家公子在意的那句评语是什么?”
“八个字,善剑而藏,不露锋芒。”侍剑童子摇了摇头,叹道:“我家公子说过,剑是杀人利器,而剑术更是杀人术,这世上又岂有锋芒不露的剑?即无锋芒,便是一柄钝剑,一柄钝剑,又何来值得称赞之处?”
第三十一章 连云纵雨逞凶
白轻尘盘膝静坐,一直凝神盯着墙上那副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中似是突然闪过一道寒芒,喝道:“备剑!”
“是!”屋外的侍剑童子应声道,“不知公子要用哪把剑?”
“阴魂不死,水寒凝尘。”白轻尘眼神一凛,“一群不死邪物,拿我的水寒剑来。”
不多时,侍剑童子已经捧着一柄剑走了进来:“莫非公子已经知道此人下落?”
“他的画虽然深藏不露,杀机却是尽显无疑。”白轻尘望了墙上的画一眼,“好一句‘连云纵雨逞凶’,看来这群不死邪物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想必他对血魔令也有些兴趣。我们这就去会会这位长生剑主,见识一下世上无双的长生剑。”
侍剑童子道:“只是这连云山脉云深雾绕,要找出一个人来,只怕不是太容易。”
“能有多难,杀进去便是。”白轻尘一转身便出了门,“纵使连云山脉再大,猎手团也只有一个,不过是一群不死不生的邪物。”
“只是如今徐长生道境修为不复,只怕……”侍剑童子忧心道。
白轻尘轻哼道:“区区一个猎手团,又岂会挡住徐长生前进的脚步。”
纵使徐长生道境修为不复,他从徐长生的画里也看到了两个字——自信。
绝对的自信。
整副画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每一笔都是都是对力量的绝对掌控,每一笔都透着一股自信,这绝对不是一个跌落武境的徐长生。在他心里,徐长生还是徐长生,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徐长生一直没有离开,就呆在方家商坊的密室。
密室里面原本堆满了各种残次玄兵,只是如今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地的玄兵残骸。
“还好没有跳过武境六重,不然再练下去只怕会境界不稳,这些玄兵到是刚好合适。”徐长生已经站了起来。
他不但直接跳过了武境五重,如今更是六重大成之境。若是换了其他人,从武境五重修炼到六重大成,起码要几年,十几年,有些人甚至需要一辈子。而他,呆在密室也不过三天的时间而已。
三天的时间,他跳了整整一阶。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武境一重到六重,从最开始弱无气息,到后面渐有起色。从简单的“御气离体”,到“罡气初显”,到“化形显相”,再到第六重“凝聚神罡”,最终“神罡大成”。其实每一步都是前面一步的更深积累,只要累积达到一种程度,就会完成转变。
若是将四重的“御气离体”放大无数倍,其实便是“护体神罡”雏形,武境一重到六重,本质上是异曲同工。
从第七重开始,便不再仅仅是量的积累,而是需要一个质的飞跃。
所以武境七重,又称“鱼龙变”。
一旦跨过武境七重,便是鱼跃龙门,化龙飞天,修炼者修炼的气便会彻底发生锐变,形成所谓的玄气。
武者同玄师的差距,无疑便是鱼与龙之间的差距。
玄气亦是如此。
徐长生五指一抓,密室里的所有灰尘,连同玄兵剩下的残骸,便有如流水一般不断凝聚在他的手中,圆球一般旋转不停。圆球每旋转一次便压缩一分,每压缩一分圆球便缩小一分,最终停在掌心凝聚成一个鸡蛋大小的黑球。
这粒黑球看似只有鸡蛋大小,却足有百斤之重。
徐长生吹一口气,黑球瞬间由圆成方。他随手一翻,方块便跌落地上,没了进去,与地上的黑色板石彻底融为一体。
他虽然只有武境六重,却从来都不是世人所知的武境六重。天绝厚实凝练,他的六重罡气起码要相当于玄气三品。也正是如此,当时他一挥手,那只竹豪画笔便径直没入了寒铁之中。这种实力纵使是贺知行也办不到,他一见之下自然慌忙逃窜。
徐长生一吹气便是吐气成罡,不要说将眼前的这粒黑球吹圆捏方,就算是一把玄兵摆在面前,也是吹之即断。
更何况他的罡气还具有极强的腐蚀性。
他已经走了出去。
“想不到您出来的这么快。”外面站在一名随侍,看见徐长生出来当即迎了上去。
这些密室原本是用来给购买玄兵的客人演练玄兵用的,只是如今却被徐长生当成了修行密室。商坊的人都知道密室里面运进去了一堆玄兵,只是却没人知道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如今整个密室空荡无物,那些玄兵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
那名随侍瞥眼之下虽是一脸惊愕,却是不动声色,将徐长生原先的那个钱囊递过去了,恭恭敬敬道:“这是您剩下的玄晶。”
徐长生脸上微微意外,以他的实力,就算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收了多少玄晶。
与原先藏锋给他玄晶相比,钱袋里面的玄晶无疑又增加了一些。
其实这种残次玄兵方家本来就不是太多,藏锋给他的钱是绰绰有余。方晴卖掉了方家店铺的所有次品玄兵不说,同时还将数目报大,趁机又坑了贺知行一把。所以他的钱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还有增加。
“看来你们倒是挺会做事。”徐长生笑了笑,已然心知肚明,“不过这些钱也用不着还给我了,你替我送到银叶城,交给徐府的徐夫人常秋弱就好。至于往返酬劳,你自己从里面随意拿吧。”
“这……这可是很大一笔钱。您就不怕小的逃走,您就……不怕小的自作主张,拿的太多?”那随侍说话也变得吞吐起来。
“原本就是意外之物。”徐长生洒脱一笑,“况且这笔钱在你身上这么久,你也不曾离开。我想你还不至于这么没有分寸,若是你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我出来第一眼看见的也一定不会是你。袋子里面应该还有一只凤钗,你替我还给你家小姐吧。”
随侍完全楞在原地,还没想好怎么回话,徐长生便已消失不见,只得无奈的将东西完完整整报了上去。
自从失了那幅画,方晴的心情便一直不好,整个人看起来甚至有些精神颓废。她实在是心有不甘,只是又拿白轻尘无可奈何。
此时见到方唐,突然有了一丝精神,道:“莫非,徐长生出来了么?”
方唐点了点头。
方晴楞了楞,突然道:“真的?他人呢?”
“他人已经走了。”方唐将那只凤钗递了过去,“他让人将这个送回来了。”
“这个笨蛋就不会自己送过来么?”方晴看也未看,接过凤钗转身便向墙角砸了过去,嘀嘀咕咕道:“亏我还故意放了回去。”
“小姐以往不是很喜欢这只凤钗么?”方唐似是觉得有些惋惜。
“怎么,我现在不喜欢了,不行么?”方晴整个人变得精神了很多,只是却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方唐一时语塞,只得道:“至于那笔钱,他没有收下,叫我们替他送回徐府,给一个叫常秋弱的人。”
“常秋弱?”方晴突然变得有些慌乱,“这……这应该是个女子吧?”
“应该是他母亲。”
方晴终于想起什么那份资料上面似是写了个徐常氏,也曾经提及徐长生非常孝顺,缓缓道:“你派人去办吧。”
方唐提议道:“反正二公子也在银叶城,不如我们……”
“不用了,我要去找白轻尘那个混蛋!”
方唐愕然。
第三十二章 贺知行的悲剧
方晴就站在山坡上。
虽然隔的有些远,她还是一眼认出了徐长生。
徐长生正顺着山坡缓缓走上来。
人与人之间,也许更多时候只是一种朦胧的感觉,甚至只有一个朦胧的身影,萦绕心头,久久不散,让人忍不住去追寻。方晴匆匆忙忙跑了出来,然后便一直跟在白轻尘后面。
她心里明白,跟着白轻尘便能见到徐长生。只是如今,她显然不想看见徐长生。
“方姑娘,再跟着我们可就要进山了。”侍剑童子一直跟在白轻尘后面,回过头来提醒道:“您不会打算一直跟着我们吧?”
“你们走你们的,我们走我们的,这条路又不是你们白家的!”方晴脸上微微惊慌,“况且这个岔道又不是只有一条路。”
岔道边上有间小店,外面支着一个棚子,下面坐着很多人,很多她不想看见的人。
“方姑娘说的没错。”侍剑童子笑了笑,“我们走左边,看来要同方姑娘道别了。顺着右边的山麓一直往前走,便是云萝地段,听说这次方家丢失的货原本就是要送去云萝的,看来方姑娘是要走这边了。”
“那批货物好像是你们白家的才是,难道不是应该你们走云萝这边么?”方晴反问道。
侍剑童子笑道:“这些家事我家公子从来不理。”
“你家公子一直呆在极乐仙宫,倒是乐得清闲。”方晴哼哼几声,跟着白轻尘朝小店走了过去。
白轻尘神情凝重,远远望着山上,似是思索着什么,一路之上更是任由方晴跟着,半句话也没多说。
贺知行就坐在外面的桌子上,远远看见白轻尘,也走了出来。
方晴眉头一蹙。
贺知行与徐长生的事情,她可是清楚的很,先前徐长生不但抢了贺知行一把惊鸿,后来更是连贺知行的天怒佩剑也抢了去。如今贺知行身边还带着不少人,见到徐长生只怕随时都会大打出手。
“早就听说你们白家在连云边上丢了一批货,我倒是完全没有料到,来的居然会是你白轻尘。”贺知行说着说着走了过来。
白轻尘神色冷漠,似是根本不想搭理,道:“我倒是也没想到,居然能够在这里碰见你。”
“哼,贺家与白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贺知行冷道。
说话之间,徐长生也走了上来。
他走的很慢,就像一个漫不经心的过路旅人。
他原本就是比较随性的人,出来的时候甚至还顺便去探望了下那位卖画小哥。
只是他一走过去,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原本喧闹的小店也似变得静寂了起来。
方晴身体微微颤抖,瞥了瞥贺知行,又偷偷看了看白轻尘,见两人完全没有动的意思,才稍稍缓过一口气来。白轻尘见过徐长生的画,却没有见过徐长生,而贺知行虽然见过徐长生,却不知道那就是徐长生。
一群人里面,只有她同方唐既见过徐长生,也知道旁边的人就是徐长生。
贺知行似是完全没有瞧见,眼光对徐长生也是刻意回避,只是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他显然不想看见这么一个人。
就算只是眼光斜瞥,他也能感受到徐长生的修为又精进了一大截,如今已然武境六重大成。
修行从来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世上从来没有人可以几天便迈过整整一阶。他心中清楚的很,他所看见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一重境界一重山,境界低者往高处看无疑是云海茫茫,深不可测;而境界高者往低处看则是一览无遗,众山见小。
这便是境界高与低的差别。
他的修为不过区区玄境,又岂能看穿一个道宗高手的真身。
徐长生每走一步,他的心便颤抖一分,如今徐长生从身边走过,他更是大气都不敢出,额头也是隐隐渗汗。他虽然对方晴有非分之想,不过还不至于傻到同一个道境高手去争。更何况方晴后面还有一个李家,他也不需要亲自动手。
远远瞥见徐长生上了山,他才缓下一口气来。
方晴见到徐长生消失在视野里,一颗心也算是稍稍放了下来。
“公子,我们还是早些动身吧。”侍剑童子道,“不然只怕要赶不上徐长生了。”
白轻尘一直凝神望着远方,望着徐长生背影消失的地方,就像一个寂寞的旅人,回道:“也好。”
“怎么,你白轻尘对长生剑也有兴趣么?”徐长生刚刚走远,贺知行的身子便挺了起来。
“我只对徐长生有兴趣。”白轻尘神色冷漠。
贺知行轻哼一声,脸上尽是不屑:“不过是区区一个武境四重,怎么也能惊动你们极乐仙宫的人么?当初盛京之战,你们极乐仙宫可是没有派人参加。我还以为极乐仙宫的人有多清高,到头来还不是为了一柄圣兵千里迢迢跑过来!”
“区区武境四重?”白轻尘轻蔑一笑,“徐长生的境界,又岂是你这种宵小之辈可以领会?”
“白轻尘,你不要欺人太甚!”贺知行断然道:“南疆四公子,你也不过与我齐名!”
白轻尘扫了贺知行一眼,冷道:“刚才徐长生只是从你身边走过,你便已经战战兢兢。像这种胆怯懦弱之辈,也想染指长生剑,简直是痴人说梦!我白轻尘与你这种鼠辈并列,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贺知行一时愣在原地,眼中充满了不相信,喃喃道:“刚才那是……”
“善剑而藏,不露锋芒。”白轻尘缓缓轻吟,神色之间极是落寞,“这世间除了徐长生,还有谁有这种气度!徐长生就算站在你面前,你也认不出。一群宵小之辈,根本不配做徐长生的对手,也不配染指长生剑!”
贺知行脸上惊疑不定:“白轻尘,我之所以敬你三分,也是敬你极乐仙宫。你我同是玄境,你也不过比我高不了多少!”
“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白轻尘言语生霜,“今日我就你让你明白,你与徐长生之间,到底有多少差距!”
他手一伸,侍剑童子身上的那柄水寒便瞬间到了他的手中,寒光四射。
霎时之间,似是凛冬骤至,绝地生霜。
方晴只觉自己似是突然到了一处冰天雪地的地方。
天地都已被冻结。
空气之中传来滋滋的声音,就连空气也似成了雾,结了霜,连视野也变得有些看不清。
“保护公子。”
贺知行身边的人完全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眼前突然失去了白轻尘的身影。
再看时,白轻尘已然回到原地。
一切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柄剑还一直握在白轻尘手中,只是上面多了一抹艳红。
“你……!”贺知行浑身颤抖,一只手忍不住往脖子摸去。
他的脖子上面甚至没有伤,只有一道浅浅的划痕,只是上面结了冰,透着一股妖艳的鲜红。
“你现在应该明白了?这就是你同徐长生之间的差距!”白轻尘衣袖一挥,那把剑便又到了侍剑童子的手中,重新入了鞘。
贺知行眉宇之间尽是寒霜,似是要说些什么,只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眨眼过后便这么倒了下去。
旁边的随从一看情况不对,顷刻便已作鸟兽散。
“公子,我去去就来。”旁边的侍剑童子朝白轻尘鞠了个躬,一闪身便已消失不见。
方晴愣在原地,完全说不出来。
先前她还觉得那名十三四岁的侍剑童子模样可人,比起白轻尘来起码要亲切一万倍。如今只是想起那张稚嫩的脸,心中便已隐隐生寒。她自然听的出来,那句“去去就来”是去料理后事,杀人去了。
这句话说的驾轻就熟,只怕不知做过多少遍。
只是稍稍片刻,那童子便又飘了回来,稚嫩的脸上更是云淡风轻。
方唐跟在方晴身边,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此时突然站出来,忍不住道:“白轻尘,你堂堂极乐仙宫弟子,如此这般,实在让人齿冷!他听到徐长生之名,原本就心神不宁,再加上又是手无寸铁,你又何必突下杀手!就算你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胜之不武?”白轻尘轻哼道:“区区一个贺知行,拿不拿剑又有什么区别?不过踩死一只蚂蚁,又何来胜之不武?当时盛京之战,世人皆说徐长生胜之不武,名不正言不顺,岂不是一样可笑?”
“公子说的极是。”侍剑童子附和道。
方唐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以白轻尘的实力,就算不拿剑,要杀贺知行也是轻而易举。拿不拿剑,突不突袭,其实根本没有区别,更何况白轻尘完全不在意。
“公子,我们可以上路了。”侍剑童子又道。
白轻尘点了点头,两个人就这么笔直的往山上走上去。
“小姐,我们还是不要跟着了吧。”方唐无奈的摇了摇头,“那家伙杀起人来毫无顾忌,只怕真会说如他所说,对方家的人,见一个杀一个。”
“行了,你回去吧,这里是连云山脉,就算是我一个人也不会有事。”
“只是……”
“不用只是了。”方晴无力的望了山上一眼。
突然,山上似是风波乍起,鸟兽惊飞,波浪一般传来白轻尘疯子般的吼声:“徐长生,先到猎手山庄,便是我赢!”
第三十三章 死而复生的影蛇
“公子,还没进来,您就一直愁眉紧锁,不知……”跟在白轻尘32后面的童子弱弱道。
白轻尘神情凝重,细细感应周围变化,道:“还没进来之前,我便隐隐感觉到一股邪气。如今进来才知道家姐所言非虚,难怪她叫我不要让方家的人轻涉其中。这连云山脉只怕非同一般,极有可能便是传说中的生死流转之地。”
“之前便有消息说这里有不死邪物作祟。”侍卫童子喃喃道,“其实小姐先前也有意派萧先生过来彻查,只是……”
白轻尘突然停住,回过头来瞥了后面的方晴一眼,道:“你二哥难道没有告诉你,你们方家人,我见一个杀一个。”
“这连云山又不是你们白家的!”方晴脸色微微慌乱,她一直就跟在后面,白轻尘若是想要杀她,只怕早已动手,“你要杀便杀,我既然进来就没打算活着出去!反正我很快也要嫁到李家去!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放心,你嫁不到李家去的!”白轻尘笑道。
“为什么?”
“不论贺知行对你如何有非分之想,李世修他都不会在意。因为贺知行得到了他许可,你对她来说,只是一件衣服,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若是你心里有了别人,这便关系到李家名声,你以为他会善罢甘休么?”
“我……”方晴一时语塞,似是想要解释些什么。
“你也不必同我解释,你们的事与我无关。”白轻尘脸上尽是不屑,“像贺知行这种人,突然碰到一个不敢惹的人,你说他会不会送信给李世修?从他收到贺知行的信开始,他便已经死了,一个死人又怎么能够娶你?”
方晴似是有些不明,只是很快便已明白,脸上一红道:“那徐长生……”
“你这么关心,为什么不自己跟过去?”白轻尘笑了笑,“其实你到底是想跟着我,还是想跟着徐长生?”
“我……不知道他在哪。”方晴低头道。
“身为‘雪山地隐’的主人,你告诉我你不知道他在哪?”白轻尘摇头一笑,“你到底是不知道他在哪,还是不敢去找他?若是你还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不如你就呆在这里,好好想清楚。”
他话说完,一闪身便将方晴远远抛在后面。
“公子,若是方晴去找徐长生的话,那李世修只怕随时都会杀过去。”侍剑童子道。
“他反正早晚要死,我不过是特意送他一程吧了。”
“公子说的极是,像他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当初竟然还妄想打素问小姐的主意,真是死有余辜!”侍剑童子脸色一寒。
“你放心,他很快就会去找徐长生的!”
徐长生正站在茂林的林荫下。
山林寂静,寂静之中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
“徐长生,你终于来了。”
说话的是一个妖媚女子,身上穿着一袭黑袍,全身上下更似笼罩着一股黑气,给人一种邪气缭绕的感觉。
她走的很慢,只是她一走过来,阳光稀疏的丛林瞬时暗淡了许多,就仿佛她是黑暗的代言人,黑暗也跟着她紧随而至。
“原来是你。”徐长生忍不住打量一眼。
“哦?”那女子脸色微微意外,“想不到,事到如今你还能一眼认出我来。”
“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们武侯府的人与常人完全不同。”徐长生面色不变。
他自然认得出来眼前的人就是影蛇,只是却又是截然不同的影蛇,就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实力更是突然锐变了一大截。上一次影蛇假扮的钟英还带着一份山野乡村气息,而如今却给人一种完全不同的诡异,仿佛刚从地狱刚刚归来。
这是死亡的气息。
“不错。”影蛇笑了笑,“上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还没有理解你说的是什么,如今我终于明白,原来你说的这种力量。”
她脸上充满着对力量的沉醉,举手投足之间更似是与天地融为一体,又接着道:“很早以前,我就听说,其实二十四相其实也不算是武侯府的人。如今我才明白,只有掌握这种力量的人,才真正算是武侯府的人。
“看来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徐长生脸上静寂如水。
倒是影蛇面色微微惊讶,道:“想不到你知道的还挺多,这么说来连云山脉的事情你想必知道的也不少。”
“原本我也只是猜测,现在看到你我想我应该猜对了,这里才是真正的武侯府。”徐长生顿了顿,“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就凭二十四相同四位掌旗使,还有城卫营,柳尽空根本不可能掌控南疆,也不值得圣皇陛下顾忌。”
“可惜你还是中了计,白家也好,雪焰也好,都只是为了引你过来。从你穿上玄师袍开始,便与我们有了联系。我原以为我同钟杰暴露了身份,你会有所警觉。没想到,你心中对雪焰的那份贪婪还是让你走了进来。”
影蛇神情激昂,又一字一句道:“徐长生,从而从你踏进连云开始,你便是我们的人了,你已经输了!”
徐长生完全不为所动:“其实你也可以换一种说话,从一开始,就是我自己想来。”
影蛇微微一愕:“为什么?”
“现在的你,想必也对这份力量有了很深的认识,其实我也一样,我也看中了这份力量。”
“那好,我现在就送你去死。只有你死了,你才能得到这份力量!”
“可惜我现在还不是很想死。”
“怎么,舍不得那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么?”影蛇得意道,“你放心,我会送她下去陪你的,毕竟你已经是我们武侯府的人了。”
她话刚说完,一招手,丛林四周的林木蔓藤便完全活了过来,向她延伸过去。
林木之间隐隐一抹艳丽,方晴刚好就在中间。
她原本只是呆在树旁偷看,只是没想到旁边的林木蔓藤突然活了过来,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完全缠住了身体。
如今被绑在树上更是完全不能动弹,已经顺着林木向影蛇延伸了过去。
徐长生眼神一凛,他的目光有如千年寒冰一般,透着一股极度深寒,全身更是有如利剑出鞘一般。他的人便似成了一柄剑,正锋芒毕露,身上几道罡气更是“唰唰”几声向方晴掠了过去。
咔嚓!
利剑般的罡气划过空中林木,方晴顺势掉了下来。
徐长生一纵身,接过方晴抱了下来。
方晴第一次被陌生男子抱住,一时又羞又窘,脸上娇羞无限,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姑娘,谢谢你了!”影蛇嘴角一抹得意。
她的目的终于达到,此时的徐长生已经没了手。
她的人已经掠了过去。
她一掠过去,四周的林木蔓藤便完全活了过来,铺天盖地一般盖了下来。
只是一瞬间,黑暗便已降临。
天上已经没了光,漫天尽是各种利剑般的巨木蔓藤,仿佛无数只利剑同时射了下来。
影蛇的噬影剑也融在了黑暗中。
这已经不再是“万蛇噬影”,而是天罗地网。
所有的利剑都已经射了过来,顷刻便将中间两人完全洞穿!
“徐长生,这一次你可以真正的去死了!”影蛇脸上的笑意更盛了。
若是方晴惊慌之下逃离,两人分开,她或许还没有把握,而此时方晴完全沉浸在这种短暂的幸福中。生死之间,她甚至连一丝想要从徐长生怀中逃离的心思都没有。
这是她第一次与男子亲密接触,一颗心扑通扑通疯狂乱撞,早已忘了自己,也忘了生死。
她已经成了一把枷锁,完全束缚住了徐长生。
徐长生没有动。
他甚至完全没的动。
他虽然没有动,身边就像筑了一道墙,将所有的一切远远隔开。所有的蔓藤,所有的树枝,所有的利剑,在靠近方晴的瞬间,都完全凝住。
就连影蛇也顿在空中。
她手中的噬影剑与徐长生近在咫尺,却是一分一毫也前进不得。
一切就仿佛时间停在了这一刻。
“这是护体神罡!”影蛇瞬间变得惊慌起来。
她赫然发现,她的剑不但不能前进分毫,她身上的那股神奇的力量,也正在逐渐流失,不断向徐长生汇去。
甚至是周围所有的力量,都在不停向徐长生汇去,恍如流水一般。
顷刻之间,所有的蔓藤巨木便已经完全枯萎,似了成了朽木一般。
风一吹,甚至都成了粉。
影蛇完全呆住,所幸她死过一次,对生死已经看淡,手一松,整个人反向纵身,迅速向后撤离。
只是她一反向,脸上的惊慌便更重了。
她的人虽然正在向外逃离,身体里面的力量却是不停的在向徐长生流去,从始至终一刻也没有停。
只是顷刻,她便已经完全明白。
徐长生的护体神罡不但包围了他同方晴两人,也将周围的一切完全包围。
他的人已经成了一团火,要将周围的一切燃烧殆尽。
从一开始,她选择自己扑过去便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这已经不是她认识的护体神罡。
这种磅礴的护体神罡,早已达到了玄气的程度。
影蛇的身体向外飞去,只是身上的生机却在不停流逝,只是一个眨眼,她的人便似成了一截朽木。
“徐长生,我们还会再见的!”
她的人跌落地上,瞬间便成了粉,恰如朽木。
第三十四章 白轻尘的第二局
徐长生已经将方晴轻轻放了下来。
方晴虽然人站在地上,心却还32似被徐长生一直抱着,一颗心更是疯狂乱跳,久久不宁。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与异性亲密接触,徐长生却和方晴完全不同,他将方晴放了下来,心自然也跟着放了下来。就算抱着如花似玉的方晴,他的心也没有一丝动摇,手也没有一丝颤动,他的手一向很稳。
他师傅教他的第一个字,便是稳。
他师傅曾经对他说——
这世上的剑,无论多么华丽,无论握在谁手里,无论借口多么冠冕堂皇,都注定只能是杀人的凶器,而剑术也只能是杀人术。我这一生杀过太多人,甚至是自己的同胞同族,所以我教你的第一个字,便是稳。
一个人若是对剑术的把握到了绝对的稳,就算他的剑术不能举世无双,至少也可以少杀几个人。
他的师傅没有教他杀人的剑术,反而教了他画画,他也一直拿着一只画笔,一只重逾千斤的画笔。
画画显然和杀人完全不同,杀人只看结果,剑招自然越凌厉越好。而画画更加注重过程,也更加重意绘形,讲究一个格局,讲究一个气蕴。一个人若是重笔挥毫都能做到挥洒自如,他的手自然稳的不能再稳。
稳是一种手法,也是一种禁锢,它有两个敌人,一曰酒,二曰色。
酒能蚀骨,色能惑心。骨若蚀,则手不稳,心若乱,则剑不宁。
方晴一直站在原地,早已忘了自己想要说着什么。
她原本就不知道想说什么,所以一直没有勇气,只能偷偷跟着。此时更是完全忘了自己,心乱如麻,连头也不敢抬。她抬头不是,不抬头也不是。闭着眼睛不是,睁着眼又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只能低着头,愣愣的捏着自己的衣角。
她虽然没有勇气去看徐长生的脸,却能感觉到徐长生的手伸了过来。
她的头垂的更低了。
“莫非是放在袋子里面的时候弄坏了?”徐长生眉头微微一皱。
方晴头上戴着一只漂亮的凤钗,只是上面却缺了一角,振翅欲飞的凤凰少了一尾。
徐长生一伸手已经从方晴头上取了下来,他握着看了看,又转了转,似是在打量整只凤钗的比例。
方晴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只是很快她的脸便变得更红更烫了。
这只凤钗,正是先前被她气呼呼扔到墙角的那只。这是她与徐长生的唯一牵连,她自然心有不舍。
“倒是有些美中不足了。”
徐长生说完对着凤钗一吹气,上面那只凤凰便似跃跃欲飞,霎时之间活了过来。耀眼的金光顺着凤钗流动,那尾断掉的凤羽很快又重新长了出来。
方晴眼角睁的大大,似是在看着一件完全无法想象的事情。
那只凤钗如今变得完美无瑕,恍如重新铸造过一般,比起以前无疑更甚一筹。
徐长生又看了看,似是很是满意,一随手又替方晴重新插上了发梢。他学画多年,各种鸟兽自然画过无数便,他一吹气便是吐气成罡,不要说只是断羽重续,就算是另铸它物也是轻而易举。
“谢谢……徐大哥。”方晴眼波朦胧,整个人似是有些扭捏,只是扭捏之中又透着一股温柔。
徐长生完全似是没有在意,眼光突然飘向远方,望了望远处的树梢。
树梢上面突然传下一个稚嫩的声音:“哎呦,小的来的实在不是时候,实在是打搅两位了。”
说话的正是先前跟着白轻尘的侍剑童子,他说着说着已经从树上飘了下来。
他的“两位”说的似是别有含义,方晴听到脸色更红了,一扭头便似与徐长生完全成了陌生人,整个人完全避在一旁。
“其实我是来送帖子的。”侍剑童子笑了笑,随手一掷,手中的帖子便飞了过来。
“怎么,你家公子又有什么事。”方晴白了童子一眼。
“想必徐公子也听到先前我家公子的话了吧。”侍剑童子道。
徐长生随手接过帖子:“你家公子倒是好兴致,不过是比比一些脚程,倒也无妨。”
侍剑童子诡异一笑道:“只是我家公子又说了,这一路上去,若是只比脚程的话,实在无趣的很。”
“你家公子肯定又有什么坏好主意。”方晴轻哼道。
“谁先达到猎手山庄便是谁赢,这只是第一局。至于第二局嘛,要以分论。我家公子说了,这一路上只怕到处都是柳武侯的人,不如杀杀几个助助兴。若是武侯府的寻常人嘛,可以算做两分。若是掌旗使级别的,可以值五分。至于猎手团的人嘛,便是十分。”
那侍剑童子说的兴起,望了方晴一眼,又接着道:“我家公子这边由小的计分,徐公子这边自然是方姑娘了。我想,方姑娘大概会乐意的吧。”
方晴微微一愕。
她原本还没想好怎么跟在徐长生身边,如今倒是个很好的理由。只是像白轻尘这种人,杀人大概是种乐趣。有了第一局,便有第二局,第三局,先前贺知行被杀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如今怎么听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方晴楞了楞,道:“我们若是不答应呢?”
“其实答不答应都无所谓,因为早就已经开始。刚才有位锦衣旗使带着几个人到处寻找徐公子,我家公子见他走的匆忙,想必是急着去投胎,于是便宅心仁厚的送了他们一程。”那童子说完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来,“所以,我家公子现在应该有十二分了。”
方晴看着侍剑童子稚嫩的脸庞,心中隐隐发毛,不知不觉又往徐长生这边退了几步。
“你家公子倒是很有意思。”徐长生摇头一笑。
“那是自然。”童子得意道。
“徐大哥,白轻尘那家伙危险的很,送来一张帖子肯定不怀好意!”
“这帖子想必不是白轻尘的。”徐长生微微一笑,随手打开看了一眼,上面只写一个地址“烟波岭”,“像白轻尘这种直来直去的人,他想找我大概会直接过来,又岂会派个童子过来送贴这么麻烦。”
那童子笑了笑道:“不错,我家公子一向乐于助人,看见一些人想要送死,自然忍不住想要帮上一帮。”
“你家公子会乐于助人?”方晴哼哼一声,瞥了一眼,帖子上面的字迹她无疑认识。
“回见了,徐公子。”那童子说完一转身瞬间便消失不见。
“徐大哥,那人是他的贴身侍剑童子,他说十二分便是十二分,这样下去我们肯定输定了。”
徐长生笑了笑,道:“无妨,他说十二便是十二,像他这种人,又岂会弄虚作假。”
第三十五章 生死流转之地
“徐大哥。”那侍剑童子一走,方晴便像是换了一个人,变得腼腆起来?33??“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举手之劳而已。”徐长生微微一笑,打量方晴一眼道:“其实我不救你,你自己想来也不会有事。你朋友没有出手,自然是知道你肯定不会有事。对了,你怎么会突然跑来这里。”
“其实……”方晴脸色一红,“其实我这次过来,是想跟你说,你留在方家那笔钱,我派人替你送回去给你娘亲了。”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这显然是个非常好的理由,只是说起来却是心虚的很。
“原来是这么回事。”徐长生终于想了起来,“让你闯进这么危险的地方,倒是有些连累你了。”
“莫非,这连云山脉真的有些特别,真的是白轻尘所说的什么生死流转之地?”方晴心思转动,突然想起了白轻尘的话。
“不错。”徐长生点了点头,“这里聚生汇死,邪气甚重,确实是生死流转之地,看来他倒是有几分眼力。”
“我倒是没听说过。”如今两人说开,方晴也变得不再腼腆,仔细打量四周道:“其实这连云山脉,我也来过几次,似乎也没有什么异样。周围灵气也非常浓郁,倒是很适合修炼者修炼。”
“福之祸所伏,祸之福所依。这连云山脉确实非常适合修炼者修行,只是也是暗藏杀机。生死玄妙,祸福不定,又岂是常人可以领会。”徐长生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这种地方还是少来为妙。”
方晴脸上一抹落寞:“可能我还没有到徐大哥那种境界,无法理解这种生死流转的玄妙。”
“怎么,看你的样子倒是好奇的很,你真的很想知道么?”徐长生笑了笑。
“就连白轻尘那家伙也只能隐隐猜测,我若是知道的话,岂不比他要厉害的多。”方晴也笑了笑,忍不住又偷偷看了看徐长生,越看越觉得徐长生与白轻尘完全不同,是个非常温柔好说话的人。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若是你亲眼看见,或许会有一些领会。”
徐长生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嘴里轻轻一咬,一滴鲜血顷刻便流了出来。
“徐大哥……你……”
“不碍事。”徐长生伸手过去,右手食指按在方晴眉间正中,轻轻一点。
鲜红的血液瞬间染了上去,恰似朱砂一点。
“这是?”
方晴只觉眉间一点清凉,再看时,周围的景物也变得不一样起来。
仿如黑暗中看见暗淡的白光,又仿佛是稀疏的林荫之中,处处透着一种淡淡的黑暗。
黑与白两色交替,整个天地仿佛只剩下黑白二色,就像光明与黑暗同时存在。
徐长生缓缓道:“世间万物,有阴便有阳,有正便有反,有光便有暗,有生便有死。世上有昼夜晨昏,光暗交替,自然也有生死流转。只是世间万物都只有生死一态,要么生,要么死……”
方晴一听便已明白大概,世上万物有正便有反,只是生与死,却是无法共存。
徐长生又接着道:“只是这连云山脉却是生死流转之地,这山上的一切都可以拥有生死两种形态。你看见的的那些林木光暗交替,便是这山上的生死流转之力。只要掌握这股力量,便可以生死流传,死而复生。“
“那……那这些人,不是永生不死?”方晴惊讶道。
“不错。”徐长生神情凝重,“只是这种生死逆转,虽然可以让人死而复生,却也是以命续命,夺他人之功。”
“以命续命?”方晴楞道,“也就是说……用别人的命,来换取自己复生?这连云山脉尽是柳武侯的地盘,那柳尽空……?”
“不错,他柳尽空自然也是不死之身。”徐长生目光清冷,透着一股彻骨的寒冷,“这便是武侯府经久不衰的生存之道。可叹世人无知,还以为这连云山脉资源富饶,视这里为修炼宝地。殊不知,到头来不过空欢喜一场,为他人做嫁衣裳。”
方晴似有所悟道:“难怪白轻尘那个家伙不许我们白家进来,想必他是察觉到了什么?这群都是不死之身,那……”
“无妨。”徐长生淡然道:“以命续命也不是完全永生,他们想要复生,必然也要花费不少代价。”
“难怪白轻尘要同徐大哥比杀人,看来这家伙倒是古灵精怪的很……”方晴苦笑道。
徐长生望了望远方,他的思绪似是也飘向了远方。
武侯府的人尽是不死之身,纵使圣皇陛下心存顾忌,也是无可奈何。就算是再多的人涌进连云山脉也是徒劳,最终也只能成为猎手团的猎物,成为他人续命的食量。而且一旦死亡,还有可能被被复生,永远成为武侯府的傀儡。
柳尽空之所以没有明目张胆的来夺剑,而是一心引他来连云山脉,便是这个原因。
只要他死在这里,柳尽空便可以将他重新复生。一旦到了那时,他便永远成为武侯府的傀儡。
从一开始,他便已经料到,所以顺水推舟假装中计来了这里。钟氏兄妹送来的那件玄师袍,上面附有生死流转之力,自然逃不过天绝的眼睛。他的身上尽是天绝,所以方晴只是额头沾染一丝,便可以清晰看见周围的生死流转之力。
至于雪焰,他虽然没有见过,不过也能隐约猜到一些,想必是生死复生的关键。
徐长生一招手,方晴额头的天绝,便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
两人边说边走,只是方晴走的极慢,似是很不想往前走:“徐大哥真的要去见那个讨人厌的家伙么?”
“别人盛意拳拳,去去也无妨。”徐长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顺着山路向深处行去。
山林最深处。
远远长着一株树,茂密无比,垂下的枝条更是千丝万缕,让人完全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只能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树上长了很多硕大的果子,形状也非常奇怪。
黑袍一袭黑衣站在树下,显得格外显眼。
旁边走过来一个壮汉,恭敬道:“影蛇出去这么久,只怕是……”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黑袍冷哼道。
那壮汉道:“二十四相里面也就她的资质最好,只怕是和锦衣使一样,碰到疯子一般的白轻尘了。”
黑袍“哦”了一声,道:“锦衣使终于死了么?看来碰上白轻尘倒是他的运气。这次侯爷派他过来,原本就是想让他彻底完成‘锐变’。他是实力虽然差上少许,不过他与常人完全不同,倒是非常适合这连云山脉,就让他立即完成‘锐变’吧。”
“只是眼下还复生不了两个人。”大汉楞了楞,道:“那影蛇……”
“她就不必了,白轻尘这个煞星不是到了么?”黑袍笑了笑,“她的资质倒是不错,拿来做器皿刚好合适。”
“属下这就去办。”
第三十六章 你们没有希望
烟波岭的“烟波”说的自然是碧波潭。
碧波潭就在烟波?33?下方不远处,千里碧波,烟波荡漾。
白轻尘伫立潭边,一袭白衣在风中猎猎飞扬,恍如一个正在等待渡船的旅人,对旁边即将发生的大战,一点前去观战的心思都没有。
“公子,我们真的不过去么?”旁边的侍剑童子忧心道,“小的先前也见过徐长生,他的修为虽然很是雄浑,可惜终究只是武境六重,而李世修早已步入玄境,如今更是玄师三品。两人的差距实在是太明显,小的只怕……”
他忧心的是自然不是徐长生的生死,而是徐长生一旦死亡,白轻尘可能再也无法见到那“善剑而藏”的剑术。
他见过徐长生,自然也见过李世修。
这世间的玄境强者,都是经过天地玄雷淬炼,可以沟通天上星辰,调动世间的天地之力。道宗的山河宗师袍上面绘有山河星辰,而玄师袍上面却只能绣纹星辰,这是一种玄师到道宗的过渡,也代表着玄师已经掌握了天地星辰之力。
掌握了天地之力的李世修,与徐长生显然不是一个层次。
所谓玄师七品,其实并不是重新凝聚七道玄纹,而是利用天地星辰之力,将自身灵脉加以转变,凝聚成七道玄纹。
这个“变”自然就是“鱼龙变”的“变”。
“你太小看徐长生了。”白轻尘眼神之中透着一种睿智,“徐长生虽是只有武境六重,却是底蕴十足,这种底蕴就算是很多玄师也是望尘莫及。这些年我也在仙宫见过不少天才世杰,可惜与徐长生一比,他们差的实在太远。”
当初方唐能够在望雨楼下一眼看穿徐长生的底蕴,而白轻尘无疑看的更透彻。
也正是这种磅礴的底蕴,白轻尘在山下一眼便认出了徐长生。
“可惜他终究只是武境。”侍剑童子叹了口气。
“武境?你看事情还是太表面。”白轻尘摇头一笑,“当初萧先生从银叶城传来消息的时候,徐长生也不过刚刚迈入武境四重。如今这才过去几天,他如今到了什么修为难道你看不出来?”
“还是公子睿智!”侍剑童子叹道:“若是换了他人,只怕没个三年五载,根本做不到这种程度!”
白轻尘轻声叹息,神情也变得落寞起来:“他虽然是劫后复生,不过这种修行速度,就是五大圣地的绝顶天才加起来也不够他一个人比。可叹世人只关注他的道境修为不在,却忘了最根本的东西。他朝他若重回道境,必死石破天惊之时。”
侍剑童子道:“当初徐长生踏入道境之时也是将近二十,这种资质虽然少有,不过在五大圣地却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公子如今还年轻,还有时间可以追,就算碰上徐长生,也不必妄自菲薄。”
“徐长生不过出身没落侯府,他若是身在五大圣地,你觉得他还会是现在的徐长生么?”
白轻尘神情落寞,回过头望了远方的山头一眼。
山头之上,正是烟波岭。
远远看见李世修,方晴脸都绿了。
李世修负手站在山头,一身衣衫锦绣,整个人更是神采飞扬,穿的无疑是一件正宗的不能再正宗的玄师袍。就算她眼光再不好,也看的出来上面星辰纹绣,代表的是三品玄师。
武境七重,玄境七品,玄师三品显然与一品完全不同。
武境一重与三重之间的差距可能只是两道灵脉蕴含的灵力,而玄师三品与一品之间却是天差地别。
玄境的“玄”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的玄,代表的是天地无尽玄妙,同时也代表了诸天星相蕴含星辰之力的无穷无尽。武者蕴含的只是自身之力,比起浩瀚无边的天地之力,差的又岂是一点半点。
更何况站在李世修旁边的还有名随侍强者,都是玄境中人。
方晴走的很慢,只能弱弱跟着徐长生后面,走的有些不情愿。
李世修回过头来瞥了徐长生一眼,只是一眼便已掠过,在他眼里,徐长生无疑只是一个寻常武者。
他的目光随后停留在方晴身上,忍不住上下打量,脸色尽有意犹未尽之色:“难怪贺知行那家伙对你念念不忘,倒是没想到你还是绝美俏娇娘。若是我早些见到你,我想我会改变主意,早早娶了你。”
这般淫邪****的眼光比起贺知行来无疑更胜一筹,方晴一转身便靠到了徐长生后面。
“倒是没想到你真的如约前来。”李世修似乎没有将徐长生放在眼里,“我想你既然前来,想必已经想的很明白了。眼下世人都在找你,你就算藏着长生剑也是无济于事,倒不如拿出来献给我们李家,至少可以留下一条命来。”
“我们李家是南疆名门,不要说保住你一条命,就算是顺便提拔一下徐家,也不在话下。”旁边一人附和道。
“若是你喜欢方晴的话,我当然也可以送给你。”李世修笑道。
方晴虽然不赞同这个提议,不过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徐长生,似是想从徐长生神色中看出点什么。
李世修又看了看方晴,似是越看越喜欢,眼中尽是一股淫邪之意:“不过我李某人既然看见了,总是忍不住想要玩上几个月。”
方晴脸色苍白,银牙紧咬道:“李世修,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嫁给你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你以为这种事情是你说了算么?”李世修轻蔑一笑,又看了看徐长生,“我们李家在南疆是如日中天,而你们徐家侯府早已没落,有我们李家帮忙,你们徐家也可以继续存在下去,我想你一番权衡,想必不会介意吧?”
“你想多了!”徐长生脸上似是凝了一层寒霜,从对方出言侮辱方晴开始,他便已经不耐烦,如今对方更是辱没徐府家声,他早已怒火中烧,“我之所以前来,只是因为我知道,就算我不来找你,你也会来找我,而我碰巧是个嫌麻烦的人。”
他一抬手,手中的那张贴子便向李世修飞了过去。
只是一瞬间,那张贴子便似没了影,利刀一般削了过去。
就算只是一张纸,道了徐长生手里,也足以削金断银,更何况如今凝在贴上面的还有无尽的愤怒。
纵使是一座山,也足以削成两截!
李世修脸色不变,只是他身边的两名健壮大汉却似如临大敌,一纵身身已经迎了过去。
嘭!
两股力量在空中砰然碰撞,有如爆炸一般,再看时那张帖子已经到了大汉的手中。
那大汉两只手紧紧攥着那张帖子,身体更似钢筋一般,一跺脚便扎进了地里。只见他神色凝重,仿佛攥着的那不是一张帖子,而是一把无双的钝器。他的身体更是完全身不由己,瞬间向后划去,只是一个眨眼便在地上划下一道深深的凹痕来。
原本站在另外一边的那名劲装男子,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大汉身后。
李世修神色一凛。
自己的手下他无疑清楚的很,那大汉不但是玄境强者,更是精于肉体防御,诨名叫做“百裂”,一身铜筋铁骨,走的是横练的路子。纵使是山崩地裂,脚步也不会轻移半分。而百裂身后的“鬼刃”走是的虽是近身搏斗的路子,却也不是泛泛之辈。
而如今,徐长生只是一张帖子,便轻易迫退了两人。
“看来我低估你了。”李世修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想不到你盛怒之下,不小心却暴露了你的实力。”
“你错了!不是我不小心暴露给你!”徐长生言语清冷,似是寒冬凛月一般,透着一股彻骨的寒冷,又一字一句道:“而是我希望你明白,对上我,你根本没有希望!你们唯一的希望只有一个,那就是一起上!”
第三十七章 千里追魂对千里追魂
“狂妄!”李世修脸上已然盛怒。
一边是武境六重,一边是三名玄师,其中的差距自然不言而喻。徐长生的言语,对他这个玄境强者来说,无疑是种侮辱。
远处的方晴不知怎么的心头突然变得平静起来。
徐长生的话听起来就像一句空口大话,没有边际,只是听在心里,却给她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这种理所当然之中,更夹杂着一种甜蜜。虽然李世修对她出言侮辱让她心中不平,不过徐长生动了真怒,让她心中多了一丝甜蜜。
从她知道徐长生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徐长生非同一般。
就在几天之间,她同方唐在望雨楼下夸赞徐长生的时候,徐长生也不过武境五重的修为。这次山下再见的时候,徐长生已经武境六重,经过先前与影蛇一战,如今更是六重巅峰。
这种修炼速度显然超出了她的想象。
“你们一起上!”李世修下了命令。
百裂与鬼刃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脸上微微犹疑。
他们两人都是久经杀戮,更是玄境强者,强强联手去对付一个武境六重,就算是赢了,传出去只怕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徐长生冷哼一声,一纵身便已掠了过去,
他不但没有任何犹疑,更是毫无顾忌,举手之间更是雷厉风行,大开大合,肆意癫狂之至。
鬼刃一闪身已经率先迎了上去。
他一闪身,便似完全消失了一般,空地之上更是连一丝身影也没有留下。
霎时之间,空中罡风阵阵,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融在了风中,身体每一寸也都化成了风。
人未到,风先到。
这种风看起来无影无形,让人会心生轻慢之意,只是接触之后便会发现,它的里面包含的罡风早已成千上万,层层叠叠。可惜一旦接触,不要说是武境强者的护体神罡,便是施展护体神罡的武者本人,也会顷刻被消磨殆尽。
这种风叫“鬼风”,正是他的拿手绝技,凭着缠绕在双手的一副玄兵施展,可以隔空杀人于无影无形!
如今“鬼风”完全交织,汇集在一起,更是形成了一股滔天巨浪。他只需要化身其中,便可以控制罡风,将徐长生完全吞没,无情绞杀。
只是他的这鬼风不但没有撕裂徐长生,徐长生更是完全突破罡风冲了过来。
徐长生速度极快,甚至连回避都懒得回避,直线突进,以手化刀,一抬手便是一式“分江断流”。
凝聚在一起的罡风只是一瞬间,便已江河两分,彻底分开。
鬼刃神色大骇。
他的“鬼风”丝丝缕缕彼此牵连,如今彻底分开,断了后续,顷刻便会消逝殆尽。眼前的徐长生只是随手一击,便将一个玄境强者的拿手绝技破的干干净净。
只是一瞬间,他便已经意识到,徐长生显然不是什么狂妄之辈,而是完全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对上徐长生,他们的希望也只有一个——
一起上!
不但是他,旁边的李世修,百裂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刹那过后,旁边的百裂也随之动了,他的人虽然看起壮硕笨重,整个人也没有鬼刃那般行动迅速,只是他一动便是山河震动。他的手中虽然没有无双玄兵,拳头确是玄气缭绕,一出手便是“山河百裂”!
空气似是突然凝滞,先前所有的鬼风也消失不见。
万籁俱寂,空气中也似是只剩下他的拳。
他的拳看起来极慢,却给人一种山峦般的厚重,更是给人一种无法逃离的绝望。
巍巍山河,一拳百裂。
这是大气魄之拳。
徐长生却似乘风破浪,飘然而至,纵使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他握掌为拳,一伸手便已迎了上去。
百裂的拳是山,而徐长生的拳却是实打实的拳,这一拳更是没有形,没有意,已经迎着百裂的山,完完全全迎了上去。
以武境修为硬撼玄境高手,这一拳无疑非常不明智。
以力破力,以拳破拳,这一拳更是最粗蛮的打法。
徐长生却是毫不在意。
顷刻之间,拳拳对撞,仿如大杵撞钟,空气之中也随之传来厚重的抨击声.
嘭!
浑厚的声音在空中传开,也随之传来李世修得意的笑声。
后面的李世修的也随之动手,他选择的这个时机无疑刚刚好,刚好就在两人拳拳对决的瞬间。
他的剑已经出鞘。
那是一把秋水般的剑,盈盈的剑光有如碧波一般荡漾,发出湛蓝湛蓝般的绿。
剑名千里,千里追魂的千里。
“你们都可以去死了,试试我这招千里追魂!”李世修脸上寒意尽露,持剑而立,以剑指天。
他一说完,剑上的寒光便是碧波一般完全荡漾开来,一浪紧接一浪。伴随着这股波浪般的冲击,整个烟波岭也似是完全笼罩在一股碧波之中,甚至连空气也变成了绿色。
那把剑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消失不见,顷刻便已将整个天空染成了一片绿。
场中央的鬼刃百裂脸上尽是惊恐。
如果“鬼风”只有无影无形才能发挥威力,那么李世修的这招“千里追魂”甚至连无影无形都不需要,因为它完全笼罩了整个烟波岭,它已经无处不在!
每一丝绿光都是一道剑芒!
每一道剑芒都比鬼风更锋利!
这种剑芒若是练到极处,就算是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也是轻而易举。纵使李世修修为不够,也足以笼罩整个烟波岭。
天地之间,何人可以逃离光?
光已经掠了过来。
恍如潮水一般。
鬼刃同百裂只是碰到绿光,便似完全融化一般,完全消失在了浪潮中。
徐长生向后一掠,顷刻便后退到了方晴身边。
漫天的绿光也随着徐长生流水一般冲了过来。
方晴先前还是隐隐寒颤,如今见到徐长生回到身边,一刻心终于缓缓下来。她的脸上虽然还有惊慌之色,不过却是平静了许多,只是眼睛却是轻轻闭着,一眼也不敢多看。生死之间,一只冰凉小手忍不住伸了过去,牵住了徐长生的手。
喘息过后,她才确定自己没有事,缓缓睁开双眼。
放眼望去,漫天绿光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癫狂。两人就像被包在一朵花骨朵里,而外面的绿光完全透不进来。
徐长生一手被方晴牵着,另一只手却是单手结印。
他结的是一个佛手印。
一印出,便是佛光现,他的人更是一尊佛像,正在散发着淡淡的佛光,将所有的绿光驱散开来。
外面剑芒每进攻一次,绿光便暗淡一分,此消彼长,那朵花骨朵也似是随着悄然绽放,花骨朵上面的花瓣也渐渐多了起来。外面的绿光每减弱一分,花骨朵上面的花瓣便多上一朵。
方晴就算完全不懂,她看的明白,那些花瓣每舒展一瓣,徐长生身上的气息便厚重。
徐长生正在不停吸收对方的剑芒。
她感觉到了,远处的李世修无疑也感觉到了,他的心开始向远处逃离,只是此剑一出,就算是他也收手不急。
徐长生的气也终于达到顶点,只是一瞬间,所有的花瓣完全舒展开来。
妙叶生莲,五色生光。
无声无息之中,徐长生的修为已然突破到了武境七重!
他的人已经比漫天的绿光更甚!
李世修终于明白明白为他人做了嫁衣赏,没有丝毫犹豫,连剑也不再顾忌,一转身向山下掠去。
“不如你也试试我这招千里追魂!”
徐长生手中的佛印瞬间化掌,一掌平推出去。
远处的李世修才刚刚转身,只觉远处一股劲风袭来,只是又与“鬼刃”的鬼风完全不同,也没多想,一纵身便向山下掠去。是几个喘息,便已经掠出数十丈之远。
他的人就像一道光,顺着地面急速掠过,只是他的身子却像是突然着了火,跑的越快烧的也越快,顷刻便已飞灰湮灭。
方晴望眼一看,李世修早已逃的无影无踪,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徐长生这一招“千里追魂”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弱弱的问道:“徐大哥,我们要不要追上去看看?”
“不用了。”徐长生淡然,“他跑的越快,死的也越快,女孩子家家,还是不要看这么血腥的东西了。”
他这一掌虽然没有鬼风那么锋利,却是实打实的天绝掌风。李世修不跑倒好,若是一跑,全身玄力急速流动,天绝爆发自然死的越快。
第三十八章 白轻尘的天纵之剑
方晴见过很多船,眼前的这艘无疑是最特别的一艘。
船身两丈,通身晶莹剔透,恍如千年寒冰雕刻而成,船的周围更是水雾乍生,有如烟雨一般迷蒙。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艘游湖画舫,颇有几分诗情画意。只是整艘船通体散射出一股摄人的寒光,还未靠近身边便已隐隐生风,似是骤然之间到了凛冬腊月,身边不时吹来阵阵刺骨寒风,让人忍不住心头哆嗦。
方晴一眼便已猜到,这艘船必是出自那把通体寒光的水寒剑。
白轻尘虽然已经离开,但是水寒剑里的锋芒剑气,却完完全全留了下来。
这是一艘冰船,也是一把剑。
正锋芒毕露。
凛冽的剑气已经透过秋风渗了过来,就算只是远远打量,也足以让人心头颤动。
“看来是白轻尘留下的,他想必是怕我们没有船具过去,所以雕了这么一艘船给我们用。”徐长生已经走了过去,他当然看的出来这艘船原本是一块完整浮冰,只是被白轻尘劈成两半,随手雕刻成了两艘冰船。
“只是看着就让人心生寒意,我们还是不要坐了。”方晴眉头轻蹙。
“无妨。”徐长生轻轻一笑,说完对着冰船一口气吹了过去。
他一吹气便是冬去春来,那口气也似化作了无数春风,柔情蜜意。霎时过后,凛冽的寒意全部消失不见。整艘冰船散发的寒光也似变得不再刺眼,就连四周锋芒毕露的尖角也似变得柔和起来。
整艘船虽然没有变,却像是完全换了一种气质。
徐长生再吹一口气,冰船瞬间变得熠熠生光,似是成了剔透水晶一般。
“也不知道白轻尘那家伙是怎么做到的。”方晴看的一楞一楞,也只能大概猜测徐长生和白轻尘施展的只怕是异曲同工。
“这艘冰船是由白轻尘的剑雕刻而成,自然也带着他剑中的杀意。”
“杀意?”
“不错。”徐长生缓缓道:“他走的杀意凝剑的路子,每杀一个人,他的气便盛一分,他的气每盛一分,剑便锋芒一分。看来一段时间不见,他又杀了不少人了。他故意留下一艘船来,就是要告诉我,这就是他的剑。只要他的气达到顶点,他便会来找我。”
杀意是一种无形无相的东西,不过却是确实存在,就像久经浴血的军人与沙场新兵,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不同。
这世上的修炼者,修为到了高深处,便可以无形之中形成一种气场,寻常人只是见到便会心惊胆战。而这类气场里面,又以杀意威力最盛。若是练到极致,只是一个眼神便足以端倪天下,择人生死。
对于顶尖高手来说,眼神杀人也从来不是什么虚幻的故事。
方晴虽然听的不明所以,不过也能听出白轻尘的可怕,喃喃道:“那他,不是会越来越强?”
徐长生点头道:“不错,不过也有一个顶点。因为一旦超越这个顶点,施剑者本身也会受到影响。他走的化虚凝实的路子,所有的杀意完全凝练到了剑里。所以就算他的人已经离开,这艘船还是会留下他的杀意,让人一眼生寒。”
“那我们还是快点跟上去吧。”方晴眉头一皱,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况且他和徐大哥还有第二局的比试。”
“无妨。”徐长生携着方晴径直上了冰船,对于与白轻尘的第二局更是从未放在心上,“我以前也听过我师傅同我提起过杀戮之剑,不过却从来没有见过。如今既然碰到,我也很想见见他的杀意凝剑,看看他到底会成长到什么程度。”
“杀戮之剑那是什么剑?”方晴问道。
徐长生缓缓道:“这世上有四种人,他们天生就是练剑的材料,可以说的上是天纵之剑。”
“哪四种人?”
“一曰空镜,以空镜之心执无相之剑,无欲无求,无相无我。二曰赤子,以赤子之心执无情重剑,重剑无情,可裂苍穹。三曰善恶,以善恶之心执诛邪之剑,正邪无分,是非由心。四曰智慧,以智慧之心执神鬼之剑,慧眼独具,神鬼莫测。”
方晴不知道怎么的,似是突然开了窍,道:“那白轻尘……是第三种人?”
徐长生点头道:“不错,他虽是剑下亡魂无数,却是心不染尘。他这种人也最适合修炼杀意凝剑,他师傅倒是有眼光的很。”
方晴微微一笑,想起极乐仙翁对徐长生也是另眼相看,俏皮道:“我想,徐大哥一定不是这四种人。”
“哦,为什么?”徐长生笑了笑。
“这四种人天生为剑,必定都会像白轻尘那样,给人一种锋芒毕露,一眼难忘的感觉。”方晴望了徐长生一眼,“我见过徐大哥的画,画里透着一股温柔,像徐大哥这种温柔的人,自然不会是这四种人。”
“不错,我确实不是这四种人。”徐长生微微含笑,虽不是天纵之剑,也一点也不在意,他的剑更多的是他自己。
站在船头,方晴望了望远处的烟波岭,哼哼道:“白轻尘那家伙刚才一直在这里,一定趁机偷偷看徐大哥的决战……”
“那倒不会。”徐长生笑道:“他一心凝聚杀意之剑,自然想要与我一战,也不会轻易见我。他若见我,必是杀意鼎盛之时。”
“那徐大哥不是很危险,徐大哥有几成把握……”
“所谓把握,其实是每个人根据自己的见识得出来的一种结论。”徐长生眼中突然对白轻尘多了一抹期待,白轻尘是杀戮之剑,而他是不杀之剑,“他的剑我也没有见过,所以也谈不上什么把握,不过,我倒是很想见见这四种天纵之剑。”
“这有什么好见的。”方晴眉宇之间略有忧色,白轻尘显然不是一般高手,催促道:“我们还是快跟上去吧。”
“由他去吧,他的杀戮之剑若是不能达到极致,岂不可惜的很。”徐长生心知方晴是想让白轻尘少杀几个人,这样白轻尘的剑便会弱上几分,只是他显然毫不在意。他衣袖一挥,那只冰船便似自己有了舵有了帆,风一般向湖中心飘去。
第三十九章 难得烟雨踏轻舟
秋水潾潾,水澄如碧,湖中各处更是水雾缭绕,有如仙境一般。
徐长生伫立船头。
他心里自然明白,如今秋光明媚,这些水雾自然不是平白生成,而是白轻尘在前面杀的兴起。白轻尘剑意凝寒,所以一路之上频频生出许多寒雾来。这湖中的水雾每多一分,白轻尘的剑便锋芒一分,实力也增长一分。
与白轻尘的第二局胜负根本无关重要,他更在意白轻尘的剑可以走多远。
方晴已经从船尾走了过来,手上突然多了一副狼毫墨笔,还有墨台宣纸。
自从鹤来楼的画被白轻尘夺走以后,她便一直有些在意。如今两人清闲览湖,一路山山水水,比起鹤来楼的烟雨秋色,自是别有一番不同,心情也别有不同。
方晴俏脸生霞,脸色之中微微带着一丝羞涩,立于冰船之上恰似玉树妆雪,楚楚动人。她虽然很想要徐长生替她作画,亲自送与她,只是却又语带羞涩,完全不知如何说起。
“徐大哥。”方晴站在一旁显得有些扭捏,“我想……”
徐长生回过头来望了一眼。
方晴手中的东西出现无疑很是突兀,从始至终他甚至也没有一丝察觉,恍如魔幻一般。只是他却是一点也不意外,仿佛那只是理所当然一般。忆起那位卖画小哥的话来,他也终于想起方晴似是对书画别有一番兴致,心中微微触动。
他一挥衣袖,边上的冰块顷刻便似打磨一般,变得光滑如镜,成了一方小桌。
方晴莞尔一笑,已经将宣纸平铺了上去,道:“我替徐大哥磨墨。”
她一边研墨,心头一边暗暗咒骂着白轻尘。
这碧波湖水原本秋光明媚,如今变得水雾重重,也只是因为白轻尘杀的兴起,水寒剑肆意逞威。如此这般虽然也是别有一番景致,只是比起明媚的湖光山色来,自然要逊色不少。不过徐长生难得片刻清闲,就算他日天气明媚,想必也没了机会。
徐长生凝神望了望远处,周围剑意凝聚的水雾气也越来越浓,颇有几分烟雨迷蒙。
“徐大哥,墨磨好了,只是这雾气缭绕……”
“风光明媚寻常有,若是没有白轻尘,我们又怎么能见识到这别有一番情趣的碧波湖水。”
徐长生完全没有在意,兴到浓时,已经提笔挥毫,运笔如风。
他画的是碧波山色,也是烟雨迷蒙,烟雨之中更有纤纤女子,一叶轻舟荡漾。画中女子立于船头,四周更是水雾淡淡,恰似烟霞轻拢,有如仙人临尘,艳丽绝色。
方晴心花绽放,画中人自然是她无疑。虽然画中没有徐长生,不过自己能够入画,自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徐长生笔走龙蛇,提笔挥毫,又在旁边写下四句——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事乱情迷心不古,难得烟雨踏轻舟。”
方晴缓缓轻吟,自是越看越喜欢,骤然之间,只觉得这烟雨般的碧波山水,比起秋光明媚来不知要胜过多少。画中有她,更有她的名,仿佛因为有了她的存在,这一番烟雨竟是别有不同。至于后一句,她也隐隐有所触动,心知徐长生想的只怕是徐府的事情。
比起鹤来楼的秋风秋雨,这副画无疑只属于她一人。
她看的入了神,只是那副画突然却像是长了翅膀,“嗖”的一声飞了出去,然后便到另外一个人的手中。
船上不知时候突然多了一个人,一身黑衣紧身,有如暗夜幽灵一般,正拿着那副画打量道:“徐长生,这幅画我要了!自古盛京多名仕,这副画若是拿到盛京,想必可以抵偿上次你抢我的钱。”
方晴眉头一蹙,望了徐长生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黑衣人,那身旗使袍是武侯府的掌旗使无疑。
她虽然没有见过这个黑衣人,不过却记得面前他的声音,她已然想起望雨楼的那句话来:“徐长生,你不要太过分!”
而旁边的徐长生完全没有动的意思,就算不用问,她也知道两人必是相识。
方晴恨恨道:“这是我的画,还给我!”
“实在不好意思。”藏锋对方晴一眼未看,手中的那副画一卷便已收了起来,“你要怪就怪徐长生,他抢我的钱,我抢他的画,天经地义。再说了,这幅画我可是亲眼看见他画的,怎么成了姑娘你的了?”
方晴无奈的望了望徐长生。
徐长生眉头一皱,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方晴心思一转,想起当初徐长生拿出的玄晶来,道:“等我回去方家,替他还你就是,不就是两百玄晶,我的画你还来!”
“两百玄晶?那是几天前的事情了。”藏锋一点谦让的意思都没,“现在嘛,算上利息现在起码一千多柱玄晶。一代道宗,长生剑主,我拿到盛京怎么也值个一千吧?”
“你这人怎么这样!”方晴又无奈的看了徐长生一眼。
“随他吧。”徐长生神情无奈,只得道:“倒是你怎么突然跑来了。”
藏锋道:“白轻尘那疯子在前面杀的兴起,我总不能在他面前瞎晃悠。”
“徐大哥,这人也是武侯府的掌旗使,不如我们杀了他算了,他怎么也可以值几分。”方晴撇着小嘴提议道。她虽然说的正经,却也知道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若是徐长生想要同对方动手,对方根本不可能悄然跑上来。
藏锋靠在船边,一副打死不认不还打样子,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还想杀人劫财不是。”
“算了。”徐长生摇头一笑,“这些时日,你想必也进了猎手山庄,可有什么发现?”
藏锋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猎手山庄周围也没有什么特别。不过有一处地方,就算是我也进不去。若不是最近山上死太多人,我只怕还发现不了。这群人上山来找你,只怕连自己都不会知道,他们会莫名其妙死在武侯府手里。我想这个地方,你应该会有兴趣吧?”
他说完,一伸手,手里一张地图便飞了过来。
徐长生打量几眼道:“落声谷,看来这个地方有些特别。”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有兴趣。”藏锋正声道:“不过这落声谷就算只是外面,驻守的也是猎手团的顶尖人物。我就懒得进去了,不过你放心,你若是死在里面,我一定会进去替你收尸。”
“你这个人,来都来了,怎么忙都不帮的么!”方晴撇嘴道,恨恨的又瞪了藏锋一眼。
藏锋刚想说些什么,只是脸色突然一变,低声道:“好像有东西过来,你们自己看着办。”
他刚说完,湖中一只硕大的怪鱼便露出一个头来,藏锋一掠身便飘了进去,然后那只鱼便完全沉了下去。
方晴无力的望了那只怪鱼消失的地方,这才想起那副画也跟着怪鱼沉了下去,如今想追也没的追,只得恨恨道:“这人怎么这样!”
徐长生神色郑重,凝神打量起四周来。
第四十章 方晴与雪山地隐
徐长生站在船头,船已经停了下来。
藏锋说的是什么东西,他大概也能猜到。
连云山脉灵气充裕,各种妖兽玄兽肆虐,这一潭碧波下面,不要说各种水系妖兽,纵使是强大的玄兽想必也藏了不少。只是这一路行来,他身边一个也没有出现,原因他也能想到,因为方晴。
也正是因为方晴在身边,所以就算白轻尘在前面杀的兴起,他这边也是风平浪静。
而如今,它们已经扑了过来。
湖面没有风,一阵阵的风却吹了过来,伴随着这股风,此起彼伏的跃水声也传来了过来,有如潮水一般。
它们不但来的快,来的也多,有如漫天的飞蝗一般。只是几个喘息,便已将天空遮的严严实实。
天空已经没了云彩,尽是各种尖牙利嘴的飞鱼。
水里游的,天上飞的,都全部发了疯。
方晴只觉得心头颤动。
最上面那些飞鱼唤作“银针”,是一种极为迅速锋利的箭鱼。这些箭鱼长年累月吸收了连云山的灵气,利齿和背鳍早已变得利剑一般锋利,不要说寻常武者,就是护体神罡也很难同它们耗下去。
更何况它们还是群居妖物,一出动便是成千上万。对于修炼者来说,它们就是无边无际的噩梦。
如今一番潮涌过来,显然已经完全妖化,不要说人,只怕连整艘船都会被吞掉。
“何方鼠辈,藏头露尾!”徐长生立于船头,面不改色。
他没有说话,他的声音却远远传了出去,有如古寺钟声一般,久久不停。
“徐长生,就先陪你玩耍一阵,如果你能活下来,我便在岸上等你。”远处也传来一个悠远的声音。
“区区御兽驱妖,不过雕虫小技!”徐长生冷哼一声。
他的手凭空一抓,冰船上的冰块顿时到了他的手中,只是一扬手,冰块便似成了沙。那些冰沙逸散出去,漫天的飞鱼顷刻之间便是血雾横飞。他的人立于船头,恍如绝世煞神,那些冰沙到了他的手中,顷刻成了绝世利器。
只是几个喘息,冰船周围霎时成了汪洋血海,一叶冰船轻舟,荡漾在血海之上。
天空也似变得残阳如血,透着一抹惨烈。
惨烈如斯,艳丽如斯。
方晴看的心惊胆战,有徐长生在身边,她虽然不惧,不过如此这般无穷无尽,倒是让她心头颤动。
冰船没有动,船下的一潭碧波却似波谲云诡,突然变得水流湍急起来,下面更是不停传来一些细细碎碎的磨冰声。
成千上万的飞鱼在下面撕咬,整艘船只怕很快就会支离破碎,方晴忍不住朝徐长生走了过去,道:“徐大哥,这船……”
“看来我不动手把它们杀个清光,它们是不会善罢甘休了。”徐长生处变不惊。
他的语气虽然淡漠,却透着一股惋惜,也透着一股杀机。
“还是不要了。”方晴眉头一皱,她虽然不惧,不过这些妖鱼这般送死,就算徐长生杀的不累,她看的也是心惊胆战,隐隐有些于心不忍道:“它们也是受人控制,只要我们走了,它们就不会这般疯狂送死了。”
“也好,可惜那御兽之人远在岸边,倒是有些可惜了。”徐长生淡然一笑。
若不是有方晴在身边,他只怕早已飞身上岸,杀了过去。对方这般御兽驱妖,他显然很是不齿。
方晴过去牵手道:“我们走。”
徐长生任由方晴牵着,只觉眼前景色一变,再看时便到了一个冰天雪地的地方。
远处雪山巍巍,大雪之中有一雪屋,精致无比,上面更是隐隐一缕炊烟缭绕。
虽是身处雪山,身边却没有半点寒冷的感觉,反而有如春风拂面,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
徐长生一点也没有意外。
在鹤来楼的时候,他便已经知道方晴别有不凡。这些天来,纵使他的身边一只妖兽也没有出现,他也一点也不奇怪。因为他知道方晴身边有一只灵兽跟着,一直就在地底。
世上有了各种妖兽,这些妖兽与修炼者一样,若是修炼到了玄境,便可以通人言,这便是所谓的玄兽。而修炼者也可以通过与玄兽缔结契约般的精神印记,对玄兽进行驱使。
除此之外,天地之间还有许多奇异的造化生灵。
跟在方晴身边的这只显然不是寻常玄兽,不然连云山脉的妖兽也不会远远避开。这些妖鱼若不是有人控制,根本不敢靠近。如今身处雪山之下,他已然已经猜到,跟在方晴身边的,无疑是一只非常奇特的天地生灵。
“这就是你的那位朋友么?”徐长生随口道。
“嗯。”方晴轻嗯一声,拖着徐长生就往远处那间雪屋跑。
门口站着一个人,只是整个人似是水晶一般透明,隐约之间可以看见身形模样与方晴相仿。
“她叫雪隐,‘雪山地隐’的雪隐。”方晴介绍道。
徐长生点了点头,看了看方晴,又看了看雪隐,叹道:“难得,难得,你们倒是难得的很。”
他一口气说出三个难得,自然是由衷欣赏。
他欣赏方晴,也欣赏雪隐。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很早以前,我就听说,这北海深处有一种世界鱼,内藏乾坤,每一条世界鱼都联同一个迷样世界。所以世间又有‘大千世界,北海深藏’之说。我虽然没有见过,不过与你这巍巍雪山,一派雪域世界一比,只怕差的很远。”
旁边的雪隐只是冷哼一声,显然对徐长生很不欢迎。
“这是徐大哥,你也认识。”方晴突然发现自己还牵着徐长生,脸一红,放手低声道:“这雪域之巅有极地冰湖,里面的冰雪银鱼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徐大哥想试试么?”
徐长生点头道:“也好。”
方晴脸上窘的很,似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一溜烟便已消失不见。
徐长生摇头一笑。
这方世界属于雪山地隐,只是却不是她的本体,不过同时也属于方晴。
他其实早已猜到一些,所以先前方晴从这里拿出笔墨纸砚,他也没有意外。对于方晴来说,这就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一方世界。无论是在里面放什么,或是拿出什么,都只是随手的事情。
雪隐站在旁边,对徐长生完全是不想搭理。
徐长生望了一眼雪隐,无奈道:“我很早便知道你们是灵魂共生,所以就算你一直跟着,我也一句没有多问,你大可放心,我也没有什么恶意。”
“怎么,你们人类不是自诩为万物之灵,世事高上一等么?”雪隐不屑道。
“不错,纵使世人尽是自视过高,不是还有方晴。她若是对你心存偏见,又岂会与你生死与共。”徐长生又望了雪隐一眼,“她不过是区区凡人,数十年脆弱生命,与你这种天地生灵一比,不过是朝花晚谢,你不是也愿意舍弃千年性命么?”
徐长生长长的叹了一声,又接着道:“你们都是大胸襟,大舍弃之人,实在是难得的很。”
“你知道就好。”雪隐轻哼一声,“这些年来,能够到这里的你还是第一个!”
“灵魂共生,有利就有弊。世事无常,祸福相依,本就如此,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徐长生语中充满了一种看穿世事的淡漠。
知道方晴是雪山地隐主人的人或许有几个,但是知道两人生死链接的他只怕还是第一个人。
寻常玄兽生灵,若是主人身死,只要另寻主人便是,而雪隐与方晴却是共生共体,没有任何退路。控制方晴便是控制雪山地隐,像雪山地隐这种天地生灵,垂涎的人自然比比皆是。秘密若是传出去,对方晴来说无疑危险的很。
雪隐指了指边上,显然对徐长生依然还有戒心,冷冷道:“我知道那丫头突然带你进来是想做什么,那边有座琉璃冰殿,你自己过去吧,恕不招待!”
徐长生眉头一皱,顺着雪隐的方向望了过去。
第四十一章 三十三重冰漓殿
门上写着几个大字,三十三重冰漓殿。
徐长生甚至一眼也没多看,就这么直冲冲闯了进去。
这里是天地生灵“雪山地隐”联接的一方世界,而“雪山地隐”又与方晴共生共体。从一定意义上来说,方晴在这个地方可以说是“神”。
所以他毫无顾忌的冲了进去。
里面自然又是一方新世界,满地尽是各种琉璃冰晶,寒铁玄矿,只是刚一踏进去,他便明白了雪隐的意思。
冰漓殿里寒气凛盛,里面更是各种冰系妖物横行。方晴想要他来,自然是想在这里修炼一番,增强一些对寒冰的抵抗能力。
从方晴看到那艘冰船,看到由白轻尘引起的茫茫烟雨,便动了这个心思。纵使这次没有飞鱼袭击,下次方晴也会另寻机会带他进来。追根究底,也只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全,希望他与白轻尘对战的时候,对白轻尘的水寒剑气有一些抵抗之力。
这三十三重冰漓殿,显然比起白轻尘的水寒剑来,寒意显然要更胜一筹。
雪隐走进来的时候,方晴正在屋里忙着做饭,看见只有雪隐一人进来,随口道:“徐大哥呢?”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雪隐哼哼道:“你心里想什么,难道我还知道,你不要忘了我们可是同心同体。你带他来,不就是想让他进去三十三重冰漓殿磨练一阵。”
方晴顿时涨红了脸,道:“哪有,刚才外面危险的很,我这不是……”
“你呀!那点小事情,你以为难得倒他么?”雪隐叹了口气,语气一变,戏道:“我们一起搭建这间小屋的时候,你可没说会带外人进来,当初你可是一顿饭就骗了我,还说什么只给我一人煮饭,原来全都是骗人的。”
“我这不就在给你做饭,这屋里难道还有别人。”方晴吃吃笑道,“过门都是客,你又何必跟他一般计较,让他一个人呆着去吧。”
“也好。”雪隐也笑了笑,“反正那三十三层冰漓殿里面妖物横行,说不定有人就会栽在里面。”
方晴脸上却是一丝担心的神色也没,莞尔一笑道:“他到第几层了。”
雪隐脸色一变,瞬息过后,愣道:“这家伙竟然直接跑到十一层了!”
“果然是徐大哥。”方晴银铃般的笑着,笑声也如银铃一般。
“你不要笑的这么开心。”雪隐哼哼几声,“这十一层的领主可是一对玄兽!你还是多多担心你的徐大哥吧。”
玄兽显然是与玄师完全不同的存在。
世人会觉得妖兽弱,只是因为大多数时候都不是站在同一个层面。一旦上了境界,当人和妖兽处在同一个水平线的时候,几乎都是妖兽要更强一些。同样是武境五重,人类修行起来要快的多,可惜一旦碰到妖兽五阶,却是讨不到半点好处。
与人类相比,妖兽原本就是得天独厚。
玄兽也是如此。
它们不但能够口吐人言,更是具有了人类的思维,再加上它们具有极强的身体优势,对上同阶玄师几乎都是绰绰有余。
徐长生就站在冰漓殿第十二层的入口,只是却是怎么也走不下去,那个入口就像是被封印了一般。
所以他又走了回去。
一路之上,一众妖兽尽皆回避。
与人类相比,妖兽的世界无疑要简单的多。它们信奉的也只有一条,强者为尊,实力为上。
徐长生一进来便已将自己的实力尽数释放,过路的妖兽只是看见他,便已经远远避开。
从头到尾,他甚至一只妖兽也没有碰上,便轻轻巧巧走到了第十一层。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两只硕大的冰晶魔蛛,一公一母,是一对夫妻。它们是第十一层的领主,占据的无疑也是第十一层最好的位子。
这里寒气凛冽,灵气更是充裕无比。
徐长生甚至没有说话,他只是简简单单的走了过去。
那两只冰晶魔蛛也完全没有反抗,徐长生还没过去,它们已经顺着一旁的冰晶矿石,就这么攀爬了下去。
它们就算不识字,也认得徐长生头上写着几个大字——你们可以走了。
徐长生一坐下来,整个第十一层的寒气顿时稀薄了许多。
远处,两只魔蛛蹲在地上,旁边尽是各种冰晶般的玄矿,其中一只魔蛛道:“当家的,我们怎么办?这家伙来势汹汹,脑袋上只差没刻上两个字,滚蛋。”
另外一只魔蛛道:“这家伙只是坐在那里,这周围的冰晶寒矿都变得暗淡无色。这第十一层经过他一闹,寒晶灵气只怕没几个月根本恢复不过来。他占了十一层,我们难道不能去第十层,他头上刻着字,我们头上难道就不能也刻刻字么?”
“还是当家的有眼光。”那只母蛛附和道:“这里就算再呆下去,灵气只怕也没有第十层浓厚,我们去占了第十层便是。”
两只冰晶魔蛛很快便气冲冲的冲了下去,学着徐长生的方法如法炮制,轻轻松松便占了第十层。
徐长生正坐在一块千年冰晶上,闭目凝神,盘膝而坐,恍如一尊佛象。
他双手十指交错成抱状,如心似桃。
心有万法手中藏,他结的这个佛印称之为“万法藏”。
佛家手印变幻莫测,或护身,或结界,或降魔,或禅定,各有各种。万法藏不过是其中一种,与上次对战李世修结的“心灯引”同出一源,同属佛家三十六印之一。
随着手印的结成,四周的寒晶灵气有如潮水一般蜂拥而来,顺着手印,不停向身体汇去,一时之间恰似海纳百川!
隐隐之间,徐长生只觉自己似是成了一块坚冰,全身更是透着一股寒气。凝神一看,手上更是隐隐寒光流动,仿佛也成了冰晶一般,暗忖:“看来上次吸收玄雷,不是什么意外,只是吸收的玄雷有些过少。这次吸收了十一层的全部寒气,倒是格外明显。”
周围的各种晶矿似是暗淡了许多,徐长生也没有多留,径直往冰漓殿外走去。
冰漓殿外,各种殿内的妖兽已经冲了出来。
方晴远远看着,楞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还不是你的徐长生干的好事,他把第十一层的怪物赶到了第十层,结果第十层的家伙有样学样,也把第九层的家伙赶到了第八层……”雪隐恨恨道:“这不,第一层的家伙没地方跑,只有跑出来了!”
方晴一听,顿时笑的花枝招展,道:“徐大哥本来就是个温柔的人,这不是很好嘛!”
“好你个头!”雪隐哼哼道。
徐长生已经走了过来。
雪隐看着徐长生,脸色更不好了,经过徐长生一番折腾,整个冰漓殿完全变了样,没几个月的时间根本恢复不过来。不过身为主人的她,也知道徐长生只是在第十一层待了一段时间,心中微微感激道:“你倒是出来的很快,也不贪心。”
“若是这一到十一层全部毁了,岂不是可惜的很,我倒是有些好奇,怎么只有十一层。”徐长生显然不是一个贪心的人。
若是一到十一层的灵气都被吸收殆尽,这冰漓殿无疑会麻烦的很,到时候雪山的主人想必也会头疼的很。
“这你就要问她了。”雪隐目光一变,突然转到方晴身上。
方晴头一低,轻咬嘴唇道:“为了徐大哥,我会努力修行的。”
徐长生心知方晴虽然天资好,却不如男子那般对修行上心,两人同体同生,倒是有些为难雪隐了,含笑道:“也不必太过在意。”
第四十二章 妖变
徐长生出来的时候,所有的寒气水雾也早已消失不见,周围更是一派明媚秋色。
只是他显然没有欣赏的闲情。
他虽然是从雪山里面走出来,不过却像是突然被人从空中抛了下来。
就这么硬生生的顿在空中。
然后掉了下去。
他是从冰船上面进的雪山,自然只能原路返回。所幸他也不是太意外,以方晴现在的修为,就算在雪山里面呆个一年半载,想必也只能原地返回。只是时过境迁,那艘冰船就算没有被一群飞鱼撕咬殆尽,也早已不知飘去了何方。
方晴这个雪山主人显然很不称职,很快也掉了下去。
有徐长生在身边,她也没有半点担心,甚至做好了落水的准备。
徐长生暗暗感叹还好去了一次冰漓殿,天绝吸收了寒晶灵气的同时,也具有了凝聚寒冰的能力,还未落水便已触水生冰,然后稳稳的站在了一块浮冰上,一抬手便接住了掉下来的方晴。
方晴虽然略有羞涩,不过却也不是第一次,再加上两人熟识了许多,也变得大方起来,道:“要不我叫雪隐出来送我们过去?”
“不用了。”徐长生略一思量,“她的本体若是显现出来,只怕很容易被人发现,到时候你们只怕麻烦的很。”
“那……”方晴眉头一皱,“先前那个御妖的家伙只怕随时都在不远处。”
“无妨。”徐长生心知方晴在担心什么。
以他如今的实力,就算造出一艘冰船来也是轻而易举,只是动静太大随时都会被玄境强者察觉,到时候必然又会重蹈覆辙。更何况湖上冰雾早已消失殆尽,一艘冰船在湖上折射阳光,不要说玄境强者,寻常人肉眼便能看见。
“我们悄悄跑过去就可以了。”徐长生望了一眼落声谷的方向,就这么轻飘飘的飘了过去。
方晴只觉两人似在地上速行一般,心头微微一愕,只是很快便已明白。
徐长生足下生风,一路尽是踏冰而行,他每走一步,脚下的寒冰也向前延伸一步,仿佛无穷无尽一般。若不是看见身后的浮冰,她也能完全不能察觉。徐长生只是在冰漓殿呆了一阵,便已对寒冰灵气的把握到了这种程度。
只是她不知道,徐长生最擅长的便是细微控制。
方晴只是看了几眼,便没有再看。
这种事情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她或许会觉得新奇。只是发生在徐长生身上,大概也只能是见怪不怪。当初徐长生从冰漓殿出来的时候已然武境七重小成,这种修炼速度已然突破天际,只是她看见的时候甚至连一丝惊奇也没,反而觉得这就是理所当然。
这世上的常理,放到徐长生身上显然都已经不合适。
徐长生很快便上了岸,对他这种武境七重的修炼者来说,就算只是凭空踏行,比起水上行舟也要快的多。
岸上繁花似锦,各中各种荆棘密布,一条碎石小路一路向上蜿蜒,恰似曲径通幽。
方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靠在徐长生身上,熟睡有如婴孩,她实在无聊的很,在水上的时候便已睡着。
“这丫头也太没有防备之心了。”徐长生无奈的望了方晴一眼,叫醒不是,不叫醒也不是,一纵身便已向落声谷的方向掠去。
渐行渐深,空气之中迷漫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满地尽是各种硕大的奇花异草,下面更是荆棘密布。
方晴也似是察觉到了异样,幽幽转醒,略微打量四周一眼,只见地上各处尽是各种衣饰碎片,低声道:“看来这里死了不少人,不会是白轻尘那个疯子刚刚走过去吧?”
“那倒不是。白轻尘的剑杀起人来只怕不会这么血腥,这些人大概也不是武侯府的人。”徐长生轻叹一声,“这些人上山来想必是找我的,只是他们想必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张南疆昭令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陷阱。”
“哟,你还抱着一个小美人。”旁边突然传来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只是声音之中充满了****抱在你手中岂不是浪费的很,不如送给我,让我顺顺体验一下这副新躯体到底是何滋味。”
话未落音,旁边一株鲜艳的巨花便似活了过来,触手一般向方晴卷了过来。
方晴一闪身便掠到徐长生身后。
徐长生甚至连手都懒得动,对着触手一口气吹了过去。他一吹气,便似烈火灼烧。
那株鲜艳的巨花似是成了纸扎一般,顷刻便成了灰一般的颜色,就像一张纸刚刚燃尽,成了飞灰。
“想不到不用双手,你也有这种实力。外面一直传你的修为已经跌到谷底,看来是你故意谣传了。”那男子说着说着已经从荆棘丛中走了出来,一身衣衫锦绣,正是武侯府座下的锦衣使邓通。
“不过是我当年的手下败将,就算让你两只手,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徐长生已然认出对方,“看来先前御妖的也是你了。”
“可叹我已今非昔比,而你……自然也是今非昔比。”邓通玩味的笑了笑,“难道你没有发现,我已经同以前完全不同了么?”
“看来你得到一件像样的妖器。”徐长生凝神打量对方几眼。
他自然的看的出来,如今的邓通已经完全不同,全身上下充满着一股妖邪之力。这股妖邪之力更是与连云山的生死之力完全融合,使邓通进入了一种非常玄妙的境界,已经隐约有了一种道宗入无的味道。
“不愧是曾经的一代道宗,眼光倒是分毫不差。先前侯爷派我来这里,我还有些不明白,如今死而重生,我才发现侯爷的真正用意。”邓通笑了笑,又道:“原来是为了让我的武器来连云山脉这里吸收这里的生死灵气。”
方晴站在后面,心头隐隐颤动。
方家精通玄兵铸造,她自然对妖器了解的很,妖器显然同玄兵完全不同,比玄兵无疑也珍贵的多。
玄兵是由玄师用玄力铸炼而成,而每一柄妖器的诞生,却需要一只玄兽。若是发挥到极致,实力更是早已超越玄兽本身。更何况,每一柄妖器的玄兽都不是寻常玄兽,只有拥有特殊力量的玄兽,才会被匠师铸造成妖器。
这世上的每一柄妖器,都是万里无一。就算是冰漓殿十一层的两位领主,也没资格被做成妖器。
也正是如此,先前徐长生也没有让雪隐的本体现身,像雪隐这样的天地生灵,无疑非常适合锻炼妖器。
邓通双手一举,轻蔑的眼神扫了两人一眼,大声狂妄道:“站在这里,我就是神!”
他虽然没有动,他身上的力量却仿佛通过语言完全散发了出去。
他的话已然具有了妖邪之力,感染着周围的一切。只是一瞬间,所有奇花异草,荆棘,甚至是周围的林木,都完全活了过来。
它们已经成了妖。
这便是妖器的力量。
第四十三章 我的东西你最好别碰
“徐长生,这便是我的力量!”邓通一张脸也似变得癫狂起来,“虽然侯爷下的命令是要我们杀死你,不过如果你肯乖乖交出圣兵的话,或许我会对你网开一面,反正武侯府我也呆腻了。”
“看来你对自己的力量很有信心,甚至连武侯府都已经不放在眼里。”徐长生已经看穿了邓通的妖器能力。
虽然先前的影蛇也能够调动周围的生死之力,控制林木,不过也只是单向的控制。而邓通显然完全不同,只要他站在那里,周围的一切都将被妖化,他根本不需要控制。而被妖化过的东西,就算是寻常飞鱼,也会变得疯狂无比。
无论是力量,速度,还是攻击力,都已经提升到了极致。
这面林间地带,他是绝对的统御者。而铸造那柄妖器的玄兽生前,也一定是一片山林的王者。
他的力量不但来自本身的玄境修为,更源源不绝的来自大地。
“如今有了这把妖器,我超越柳尽空不过是迟早的事情!”邓通狂笑道,“你以为我的力量只是控制这些植物?那你就想错了!”
他的话似是透着无穷的玄奥,感染着山林间的每一寸土地。
他已经成了神。
土地上了所有生物,每一缕荆棘,每一片花叶,都似成了一个玄境强者,都成了他的“分身”。
所有的植物都玄气流通,散发着森森的寒气。
它们已经成了玄兵利器!
“武境七重?护体神罡?你的修为在我面前什么都不是!”邓通轻蔑的扫了徐长生一眼,“我的力量早已不是你可以理解!”
就算只有一个眼神,所有“分身”都似读懂了他的意思。
徐长生甚至来不及反应,所有的荆棘有如刀剑一般,便从地下疯狂涌了下来。只是一个喘息,徐长生的人便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徐长生所在的地方就像筑了一个坟,上面长满了各种荆棘,各种奇花异草。
那些植物闪耀着锋利的寒光,早已比玄兵利器还锋利。
方晴一时完全愣在地上。
她一直在防备周围的那些荆棘,那些奇花异草会如何攻击,却完全没有想到,它们早已与邓通融为一体,与这一片大地融为一体。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让人来不及反应。
“小美人,你不必惊慌,我的这些小家伙们乖巧的很,它们怎么会舍得伤你?”邓通上下对着方晴一阵打量,“你现在是我的了。”
只是他话刚说完,面前的那堆荆棘便似结了冰一般,顷刻之间便已化为冰碎碎了一地。
徐长生已经走了出来。
只是他刚走出来,旁边的林木便似长出了无数利剑般的刺手,向徐长生刺了过去。
只是这些刺手还未靠近,便已完全冻结,连徐长生的身都近不了。
邓通心神一凛,冷冷道:“看来你还真打算让我两只手了?”
“你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若是以前的你,我或许还会考虑动一下手,但是你现在么?”徐长生摇了摇,冷笑道:“妖器?看来你对妖器一点也不了解,你以为柳尽空来,是为了让你更好的掌控妖器?你太小看柳尽空了。”
邓通脸色微微一变。
徐长生又继续道:“你难道没发现,你现在的力量正在不断向妖器凝聚,正在不停被妖器吞噬!一柄妖器的最终诞生,但是是需要有人孕育的。而你,就是那个孕育妖器的人!对柳尽空来说,你不过是个道具而已!”
“不可能!”邓通不自觉的退后一步,“你在胡说!”
“不知所谓!”徐长生冷道:“看来白轻尘先前杀你的时候,带给你的记忆你一定没有牢牢记在心里。”
邓通听到白轻尘这三个字,似是想起了很多不堪的回忆,脸上也开始变得狰狞起来,怒道:“你可以去死了!”
转瞬过后,整个山林开始群魔乱舞,仿佛成了无间地狱,成了一座死亡般的囚笼。
所有的一切都似发了疯,疯狂向徐长生涌去。
天地之间已经无处可逃,成了一座彻底的囚笼。
徐长生脸色宁静,已经向邓通走了过去。
他走的很快,就像一阵风一样轻飘,走过的地方更是触地成霜。突然之间,似是到了寒冬凛月,那座囚牢也变得晶莹无比,
徐长生身在牢中,而邓通也身在牢笼之中。
邓通神情抽搐,看着徐长生,就像看着白轻尘一般,那股刺骨的寒冷依然历历在目。他想要转身,只是却已经来不及转身,还未转身,便已经被完全冻住。
他的力量是生的力量,也是舒展的力量,而寒冰之力却是截然相反,寒冰代表的是凝固,是冻结。
也是死亡。
一旁的方晴也完全没想到,徐长生的寒冰之力,可以达到这种程度。
只是她不知道,徐长生能够达到这样的程度,不是因为寒冰之力,而是因为他对力量的掌握,而是因为徐长生本身的底蕴太足。他虽然只有武境七重,却早已超越了玄境,就算是拥有妖器加持的邓通也是无法比拟。
隐隐传来滋滋的冰裂声,邓通整个人就像一块,仿佛正在碎裂一般。
方晴应声看去,只见邓通手中身上挂在一件铃铛般的武器,似是正在不停吸收邓通的力量。
失去力量的邓通,顿时犹如冰块碎裂一般,碎裂成粉,顷刻之间便散落一地。那只铃铛般的妖器也散落地上,发现清脆的声音。
方晴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只见铃铛边上突然便多了一名老者,。
那老者脸色诡异阴沉,仿佛刚从地狱归来一般,一弯身便将地上的铃铛捡了起来,笑道:“不错,不错,这件摇花铃吸收了邓通的全部玄力,如今总算是大功告成了,老夫也可以向侯爷交代了。”
“连自己座下的人都不放过。”徐长生冷笑,“你们侯爷还真是会替属下着想啊?”
“如此神兵利器,掌握在这种人手里,岂不是浪费的很?”老者笑了笑,“这次侯爷之所以叫他来,就是让他吸收周围的生死之力,已便彻底完成这件妖器。向他这种人,留着大概也只有这种用处了。”
“它虽是好东西,不过却是我的战利品。”徐长生望了老者一眼,道:“你想就这么带走,似乎有些说不通吧?”
“当然,老夫不是这么随便的人,老夫又怎么会轻易就走。”老者扫了两人一眼没,“老夫既然来了,自然也会顺便送你们程了。”
“看来你是猎手团的人了?”徐长生似是问的很随意。
“等你死了,你自然就会知道了。”老者笑了笑。
“看来你想多了。”徐长生无奈一笑,“怎么,你以为我徐长生的战利品,是人人都可以随便捡的么?我的东西,你最好不要随便乱碰,会死人的。”
第四十三章 顿地请神
“哦,是么?”老者扬了扬手中的摇花铃,颇有意味道:“看你的意思,是想从老夫手中把东西夺回去了?”
“你想多了,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而已。”徐长生神情默然,就仿佛那件摇花铃一直都属于他一般。
“不愧是曾经的一代道宗,年纪轻轻,倒是狂妄的很。”老者脸上尽是不屑,看着徐长生就像看着一个天大的笑话,“你可知道我们为什么叫做猎手团?”
徐长生淡然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在这个连云山脉,你们才是真正猎手,而其他的人都不过是你们的猎物而已。”
“不错。无论是谁,只要到了这里,都只有任由我们宰割的份,纵使是一代道宗也不行,更不要说你如今境界不复!”老者放声大笑,“你可知道这些时日,整个南疆一共有多少修炼者进了连云山脉,你可又知道如何又有几个人可以活着?”
“南疆诏令不过就是一纸笑话。”徐长生冷哼一声,心知这些人只怕都中了柳尽空的计,成为了猎手团以命续命的食量,如今能够活下来的人只怕百里无一,冷道:“不过,也是时候换下位置了,也该轮到我做做猎人了。”
老者眼神一缩,凝神打量徐长生一眼道:“看来,你是冲着我们猎手团来的了?”
“如果不把你们猎手团尽数铲除,柳尽空又怎么会来找我。”徐长生脸上寒光尽露,“以命换命,你们也该活腻了!”
老者眼神微微一变。
以命换命一直以来都是猎手团的秘密,不但能够死而复生,更是可以增长修为,临敌对战更是奥秘无穷。如此突然从一个外人口中听到,无疑让他有些意外,道:“不愧是曾经的一代道宗,刚才的你的寒冰罡气也确实不错,让老夫都忍不住有些手痒。”
说话之间,那老者似是变了一个人,全身隐隐黑气缭绕,恍如黑色火焰燃烧一般。
“可惜。”徐长生摇头道,“我对你没有半点动手的兴趣。”
“狂妄!”老者冷道:“若不是邓通的玄力一直在被妖器吞噬,你以为你可以轻易打倒他?”
“我对死人一向没有兴趣。”徐长生望着对方,就像看着一个死人,“我说过,我的东西,你最好不要随便乱碰!”
老者脸色一惊,突然看了看握着摇花铃的左手。
转瞬过后,他的右手向左手臂膀伸了过去,他随手一拽,整个左手手臂便完全被拽了下来。
“想不到你还有这种手段。”老者神色淡漠,仿佛拽掉的根本不是他的手臂一般,随手一丢便已经扔在地上,“如果你以为这点毒素就可以伤到我,那你就想错了!我们猎手团的实力,你根本不能理解!”
他话刚说完,右手起一奇怪手势,紧接着右脚轻一顿地。
他一顿地隐隐好似地动山摇,只是一个喘息,他断掉的那只手臂,便一寸一寸又重新长了出来。
方晴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断肢重生这种实力无疑超出了她的想象,也超出了她理解中的玄境强者范围。那名老者在她眼里,似是已经不再是人,而是成了魔神。那张脸在她眼里也似突然成了妖魔一般,变得格外狰狞起来。
果然如此么?
徐长生心神一凛,已然猜出猎手团的大概。
这种技法称之为“顿地”,在中国古代的茅山道术中也有这种类似手法,是一种请神上身术。利用这种神术,可以沟通天地神灵,直接降临自身或者他人肉体。一旦降临,便是有如神助,威力无穷,所以又有“顿地请神”之说。
老者施展的“顿地”虽然不属于这种茅山术数,却也颇有相通之处,是一种沟通大地神力的技法。
“你放心,只要你一死,你也可以拥有这种能力。”老者显然对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就让老夫送你一程。”
“我说过,我对死人一向没有兴趣。”徐长生摇头一笑,已然转身向方晴走去。
方晴完全呆住。
因为徐长生就这样大意的把后背交给了敌人,交给了一个实力足以匹配魔神的敌人。
后防空虚,这无疑是一个绝佳的进攻机会。
而老者也把握住了这个机会。
就在徐长生走过来的瞬间,那老者也紧随其后,掠了过来。那老者速度极快,没有一丝破空之声,她甚至没有看清老者的身影,只觉得对方形如鬼魅,就像一道光,一把剑,一把足以勾魂夺魄的利剑。
那把剑向徐长生的后背刺了过去。
“女孩子家,不要看这么血腥的东西。”徐长生似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脸色温柔,一伸手便向方晴的眼睛遮了过去。
方晴脸上一抹羞涩,轻声“嗯”了一声,心里不知怎么的也变得宁静起来,任由徐长生靠了过去,眼睛不自觉的也闭了起来。
转瞬过后,后面的老者也飘了过来。只是他的人却像是突然着了火,仿佛是火山正在体内爆发,从里到外,有如烈焰一般燃烧。只是一瞬间便已彻底化为灰烬,风一吹,顿时淹没在无尽的尘埃中。
徐长生甚至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从一开始,他就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所以同邓通动手的时候也没有认真动手。妖器吸收了邓通的力量,也顺便吸收了他的天绝。也正是如此,先前他完全没有动,任由对方轻轻巧巧拿走了那件妖器。
老者先前黑气缭绕的时候,其实天绝便已开始发作。如果只是断掉手臂,其实也不会太快发作。只是老者后来又用了顿地之术,断臂重生。这种断臂重生要调动全身气血急速运行,同当时李世修拼命逃窜一比,天绝发作只会更快。所以最后一动手,便已彻底爆发。
断臂重生的瞬间,对方就已经死了。
周围瞬间变得静寂起来,死一般的寂静。
几个喘息过后,方晴缓缓睁开双眼,再看时那老者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地上那只断臂,也似突然消失了一般。
很快,她便想起来李世修,想起了徐长生那招“千里追魂”。
她虽然不明白,却也没有多问。
徐长生一招手,地上那枚摇花铃便到了他的手中。
“好漂亮。”方晴忍不住道。
徐长生随手打量,已然猜到这是一种饰品类的女用妖器,虽是漆黑诡异,却是难掩一股精致之美。
那枚摇花铃被他握在掌心,似是突然活了过来,成了雾。很快,那些黑雾便一缕一缕顺着掌心渗了进去。
只是几个眨眼的时间,那枚摇花铃便完全成了透明,有如水晶一般晶莹。
方晴已经完全被枚摇花铃吸收,她虽然什么也没有说,眼里却闪着光。
徐长生摇头一笑,心知女孩子只怕都喜欢这类璀璨晶莹的东西,递了过去。
“妖器这种东西终究会害人害己,好在上面的妖力已经没了。雪域里面不是有座极地冰湖么?你叫雪隐拿过去替你浸泡在里面,让它吸收雪山的灵气,假以时日必定可以恢复过来,成为一种既非玄兵又非妖器的特殊存在。”
“谢谢徐大哥。”方晴心花怒放,对于摇花铃将来会变成什么,她自然是毫不在意。
对她来说,这件饰品显然意义非凡。
就在这时,静寂的林间,突然传来一阵吵杂声:“刚才那个老头呢?突然跑哪去了?怎么追了半天看不到人了。”
方晴转头一看,顺着林间小道,远远可以看见几个年轻人走了过来。
“原来是方师妹。”其中一人也远远认出了方晴。
徐长生凝神望了一眼,心知这些人只怕不简单。以猎手团的实力,最近进山的人只怕死了大半,能够活下来的人大概也只会剩下两种。一种是实力足够,像白轻尘这种,而另外一种便是身份特殊,背景足够。
眼前的这些人聚在一起,只怕两者都有。
第四十五章 天下武人尽同门
徐长生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便已明白。
这些人是方晴师兄同门,却又不是一般的师兄同门。
世间有言,“天下武人尽同门”,这句话虽然有些夸张,不过却也有七分实情。这一行七人有男有女,穿的尽是“南通武院”的服饰。他们与方晴一样,都可以说的上是天子门生,自然也是同门。
天武帝国武风盛行,自然有不少修炼圣地,其中又有五处最为盛名,分别是神霄真宗、极乐仙宫、幽禅寺、冰漓殿、御道庭。
这些圣地都是一脉相承,开门收徒讲缘分,讲资质,讲背景,寻常人就算在里面混个烧火做饭也是极难。
而只有一处例外,那便是圣皇陛下的“御道庭”。
当年圣皇陛下一登基,便废除了各种繁琐跪礼,更是立下豪言:“武者当有武者之心,立于天地之间,圣皇不拜。”
在天下武人的心里,这位圣皇陛下无疑站在他们一边,是真正的武者。
跪拜礼的废除不但没有让圣皇失天子威仪,反而赢得了天下武人的敬佩。此后圣皇陛下更是广开武院,对天下武人大开方便之门。而这些武院精英,不但可以进入帝国九司之一的“演武司”,更可以进入天下武人心中的圣地“御道庭”。
从武院到演武司,再到御道庭,天下武人都看到了希望——
平步青云,实力,名声,地位。
比起四门圣地的敝帚自珍,圣皇陛下无疑是心怀宽广,所以天下武人尽以天子门生自居。
方晴出生氏族,自然早早进了南疆最负盛名的“南通武院”,只是她对进入演武司毫无兴趣,这次更是躲到了连云集。
看到这群人走过来,徐长生也没有半点意外,到是后面隐隐有个人让他有些意外。
他看见了藏锋。
“方师妹,听说你已经回家休养,不想还能再在这连云山脉看见你。”为首的男子已经风度翩翩的走了过来,一身华衣锦绣。
“原来是宁飞师兄,楚平师兄,还有乌静怡师姐……”方晴微微含笑,礼貌的行礼。
楚平站在宁飞后面,得意道:“先前我们碰到一个猎手团的高手,原本想顺手除掉他,彰显一下我们南通武院的威名。只是没想到那老家伙胆小的很,只是看到宁飞师兄便已经慌忙逃窜。这不,我们一路乱碰才跑到这里,不知师妹看见什么奇怪的人没?”
“那倒没有。”方晴脸色一红。
旁边的乌静怡也走了过去道:“师妹可要小心,最近山里可是死了不少人,好在我们人多,又有宁飞师兄照应。”
“是啊,可不是死了不少人么。”宁飞一时有些意气风发,道:“我想有个好消息,方师妹知道的话一定会很开心。”
方晴楞道:“什么消息?”
“李世修死了。”宁飞脸上甚至得意,看着方晴的眼光不免又多了几分异样,“方师妹不是一直不想嫁给他么?”
“你们怎么知道。”方晴微微一愕。
“李家的人到处找人,碰到白轻尘的时候白轻尘说的,当时我们也在。”旁边的楚平说起白轻尘,脸色顿时焕发出异样的色彩,仿佛能见到这种人都是一种莫大的荣幸,“白少侠是什么人,他说李世修死了,李世修自然就是死了。”
方晴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看起来仿佛很是高兴,眼光不自觉的又看了看徐长生。
众人说起白轻尘来,似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说话之间便已将方晴围在中心。
像方晴这种人,无疑走到哪里都是中心。
宁飞忍不住打量几眼徐长生,问道:“方师妹,这位是……”
楚平见徐长生一身不堪,修为也不过武境,心知只怕是方晴带来的下人,道:“这连云山脉危机重重,方师妹带来的人只怕已经死的已经差不多了,方师妹不如跟我们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这位是徐大哥。”方晴忍不住望了徐长生一眼。
众人一听脸上顿时有了一抹异样,都忍不住打量了徐长生一眼,只是很快便没了兴趣。
他们感兴趣的无疑是徐长生,只是徐长生怎么也不会眼前的这种修为。
徐长生脸上静寂如水,对几人一点兴致也没,冲方晴淡然道:“一场同门,你们叙下旧也好,我稍稍离开一下。”
“方师妹,你们方家的下人怎么这么没礼貌么?”楚平脸上微微不悦,望了宁飞一眼。
宁飞轻哼一声,脸上尽是不屑,道:“你又何必同这种人一般见识。”
能够到连云山脉这种地方来修行历练,他们几人无疑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光是一声锦绣衣衫,便与徐长生截然不同。他说完又深情的望了方晴一眼,接着道:“方师妹,我们打算前往落声谷查探,你要不要同我们一起?”
方晴一时也不知如何回话。
徐长生似是完全没有听见,几步便已经消失在林间,一纵身便上了树梢。
他自然没有闲情耽搁。
他一抬手,手掌上便出现了一枚漆黑的圆球,在手中旋转不停,有如黑洞一般,不停吞噬周围的灵气。
那枚摇花铃不但融合了邓通的玄力修为,更是吸收了这连云山脉的生死之力,早已变得浓郁非常。先前为了使方晴能够触碰这枚摇花铃,他仓促的将全部妖力吸收。所幸天绝强横无比,他也不惧,如今一人清静下来,自然要重新好好炼化一般。
这种妖力妖邪无比,寻常人稍有触碰便会被妖力感染,最终形如那些银针飞鱼一般疯狂。
也正是如此,这世上的妖器无不威力非凡,只是妖器同时也是一柄双刃剑,很容易也会使用者彻底癫狂。
为了方晴的安全,他便直接毁灭了那件妖器。
徐长生正站在树尖凝神远望,身边阵阵清风吹拂,传来树叶沙沙的声音。
他虽然只是站着,却也是在修行,仿佛他已经成了一株树。
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这些原本就是佛家精义。对佛家来说,一坐一行都是修行。
他手中的黑球不停旋转,每旋转一分,便被他炼化一分,每炼化一分,也便被他彻底吸收一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掌心的那枚黑色圆球彻底消逝不见。
他的修为无疑又再次增加不少。
徐长生的手已经垂下,脸上一抹沉寂,似是在细细聆听那些遥远的风声,望了旁边的树梢一眼,随口道:“你倒是好闲情。”
“怎么同你比,一段时日不见,你已经武境七重,只怕很快便会迈入玄境。”
树梢下面藏着一个人,仿佛已经与树梢完全融合在一起,除了藏锋自然不会再有别人。他笑了笑,又惋惜道:“好好一件妖器,竟然就这么被你毁了,早知道我当初就该对邓通下手,不然抢过来起码值上不少钱。”
“区区一件妖器,你这个北狱司巡域使还会在意么?”徐长生道:“看来你是跟着这群人来这里的?”
“不错。”藏锋坦白道,“看他们的样子有所准备,后面也暗暗跟着高手,似乎是想去落声谷。”
徐长生一点也不意外,道:“这些年南通武院想必经常派人来这里历练修行,猎手团顾忌圣皇陛下,自然也不会对他们多加纠缠。他们知道的事情肯定也比常人要多一些,刚才听他们说是要去落声谷,想必是看中了里面一些东西。”
“这次南疆昭令一出,他们不但可以名正言顺,还可以混水摸鱼,倒是有些算计,莫非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徐长生叹道:“他们看中的只怕是‘雪焰’。”
藏锋一听,眼睛顿时闪光起来,连连道:“不错,不错。”
徐长生摇头轻叹道:“我送你八个字。”
“什么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不如……”藏锋诡异一笑,道:“不如我们也来个浑水摸鱼?”
“不用了,我做事向来喜欢亲力亲为。”徐长生轻哼一声,“不过是些不知死活的人,我看你也不必指望他们。”
“你的小美人过来找你来了。”藏锋突然笑了笑,说完一转身便消失在丛林里。
第四十六章 万丈深渊
落声谷是山谷,却又不是一般的山谷。
它更像是一座深渊,周边尽是悬崖绝壁,仿佛是大自然造化神工,在这连云山脉上硬生生挖出了一个天然巨洞。
与其说它是山谷,倒不如说它是盆地。只是落声谷实在是深不可测,就算是巨石落下也是无声无息,这便是落声之名的由来。
几个人很快便到了谷边。
一路之上,方晴一直就跟在徐长生旁边,整个人也变得文静起来。
“方师妹,这里就是落声谷了。”宁飞说完又看了徐长生一眼,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方晴一直就在徐长生身边,就算是方家下人,两人走的这么近也让他心中不忿。以前知道方晴与李家的事情,他就算有心也只能远远看着。如今李世修已死,他自然也便没了顾虑。
他虽然家世不如李家显贵,在精英云集的南通武院却也是赫赫有名。
方晴完全没有在意,只是眼光转到面前的深渊,顿时变得激动起来,拽着徐长生大声道:“徐大哥,原来这就是落声谷!”
周围长着不少树,树边尽是悬崖峭壁。若不是亲眼看见,只怕怎么也不会想到,平坦的地势下面会突然多出一座深渊巨谷来。
自然造化,当真鬼斧神工。
方晴一手拽着徐长生,头上的秀发在风中肆意飞扬,两个人站在一起,恍如亲密的情侣,看着宁飞脸色苍白。从始至终,方晴对他都是视若无睹一般。若不是两人曾经同院修行,只怕连寻常的客套礼仪都没。
乌静怡走过去提醒道:“方师妹小心,这下面的可是绝壁深崖,没有道宗以上的修为,一旦掉下去只会随时尸骨无存。你们想下去就自己下去,我就不下去了。”
谷口风声呼啸,旁边更是绝壁万丈,寻常人只怕站在这里便已心如寒颤,方晴一手拽着徐长生,脸上不但没有一丝惊慌,反而尽是一副想要下去看看究竟的神色,冲徐长生道:“徐大哥,你说下面会有什么。”
徐长生随意瞥了一眼,轻道:“这可能要下去才知道了。”
“不错,下面自是风光无限,可惜下不去的人自然永远也无法看到。”楚平笑了笑,走过去道:“方师妹不用担心,我们没来之前准备了不少绳索。不过方师妹花容月貌,若是这么攀爬下去实在不雅。不过有宁飞大哥在,我想宁飞大哥一定乐意带你下去的。”
“没什么,不过一点区区驾驭飞禽的小本事而已。”宁飞缓缓上前,嘴角微微上扬,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他口哨一吹,空中一只硕大的云雕便飞了下来,停在了他的旁边。
“不过它只能载两个人。”宁飞一纵身便跃了上去,向方晴伸手道:“方师妹,不如我们先下去?”
方晴嘴角一撇,对宁飞一点想要搭理的意思都没,让宁飞一时完全愣在原地。
乌静怡原本心存恐惧,攀爬绳索更是完全不想,不过她也不想一个人留下了,走过去拉着方晴道:“方师妹,这云雕看着好不安全,我反正要留在上面,不如你也留在上面陪我好了。”
楚平也走出来道:“毕竟是万丈深渊,就算方师妹留在上面大家也不会说什么,不然像我们这样爬下去多累。”
方晴微微无奈,望了徐长生一眼。
徐长生心知上面有南通武院的高手暗中保护,方晴若是呆在上面无疑最安全,也赞同道:“不错,这下面危险的很,你就留下来陪陪你这位师姐好了,你难道忍心丢下她一个人?”
方晴哼哼一声,显然很是不悦,撇嘴道:“你不是也要下去么。”
“怎么,这位小哥也想下去么?”楚平轻蔑的瞥了一眼徐长生,又道:“以你的修为我看还是留在上面帮我们照看工具好了,况且我们没有多余的绳索,再说你也不是我们南通武院的人,我们的东西你用实在不合适。”
徐长生笑了笑,道:“你也说了,那绳索爬下去那得多累。”
他说完衣袖一挥,旁边的大树便似突然狂风骤雨,各种落叶尽皆向谷底飘去,然后他一纵身便顺着落叶跳了下去。
众人看的一愣一愣。
区区一个武境,就这么跳下去无疑就是送死。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方晴一把拽过乌静怡道:“乌师姐,你呆在上面反正也闲的慌,不如我们也下去吧?”
“啊?”乌静怡还没反应过来,便已被方晴生拉硬拽,直接拖着一起跳了下去。
只是一瞬间,众人便完全反应了过来。
这不但是送死,更是一拖三!
徐长生就在空中,他虽然是在不停下落,却似随着落叶一起缓缓下落,仿佛跟着落叶在风中一起凌空起舞。他的每一步都踏在一片碧绿的落叶上,而每一片落叶又都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中。
对他来说,快和慢都尽在掌握之中,一切就仿佛当初在水上踏冰一般轻巧。
一道漆黑的身影也随着落叶飘了下来,就像一条黑色的线,在风中飘摇。
徐长生无奈的望了一眼,叹道:“看来你早晚会死在钱上面。”
“这么好的机会,如果不跟在你后面捡漏捡钱,岂不显得我太笨了点。”藏锋说完,抬头向上突然看了看,叹了声道:“你的麻烦来了。”
徐长生摇头轻叹,顺手向上一挥。
他一挥便是无风起浪,骤然之间,一股滔天之力气冲云霄,径直向上面冲了上去。
半空之中,乌静怡早已魂不守舍,若不是身边还有一个方晴拽着她,只怕早已当场吓昏过去。
“乌师姐,放心,有我在,你肯定没事的。”方晴神色镇定自若,语气之中透着一股自信,就仿佛她是绝世高手,纵使万丈深渊,她也毫不畏惧。
乌静怡一时说不出话来,若不是有方晴在,她又如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说话之间,两人只觉下落的趋势骤然一缓,仿佛海上乘风破浪,又似漫步云端,给人一种轻盈奇妙的感觉。
方晴俏皮的眨了眨眼,道:“你看,我就说了,我们会没事的。”
奇妙的事情正在发生,乌静怡似完全不能相信,愣愣道:“我们是不是已经死了……升天了?”
“怎么会。”方晴笑了笑。
很快,她就看见了徐长生。
徐长生就在下面,一伸手便接住了方晴,至于乌静怡,他一伸手便已送到了旁边。
“我就知道会这样。”方晴脸上尽是得意。
她被徐长生完全抱住,而乌静怡已然跌在了旁边,虽然跌了平稳轻盈,不过却是实实在在跌在了地上。
“你还真是不怕死,你自己跳下来也就算了。”徐长生望了一脸胜利表情的方晴,无奈道:“你看,你差点把别人的命也搭上了。”
“我师姐怎么说也是美人,我就想看见,要是我们两个都掉下来,你到底会接谁。”方晴“嘿嘿”一笑道:“现在看来,应该是我赢了!”
乌静怡无力的坐在地上,望了几人一眼,也不知说什么事好。
方晴突然发现了旁边的藏锋,白了一眼道:“你这个人,不是说不帮忙的么?还不赶快把我的画还给我。”
藏锋头一抬,一副完全不认识方晴的表情,淡淡:“我去找宝藏了。”说完一挥手便已消失不见。
空中突然传来一股劲风,宁飞驾着云雕已经掠了下来,惊声道:“方师妹,乌师妹,你们没事吧。”
“我们怎么会有事。”方晴哼哼一声,顺势也抱着徐长生,一点下地的意思也没。
宁飞见到两人这般亲密,一张脸瞬间便绿了,只得走过去搀扶起乌静怡道:“乌师妹,你还好吧。”
“还好。”乌静怡苦笑道。
徐长生脸色一抹无奈。
第一次在山上抱着方晴的时候,方晴还是完全不知所谓。
第二次在水上的时候,方晴虽然还有些羞涩,不过却多了一丝大方。
而如今,当着两人的面,方晴却有如小孩子一般耍起赖来,赖在身上也没有半点要下去的意思。
第四十七章 地有九域之幽
“乌师妹,你们没事吧?”楚平等人已经急匆匆的攀下崖来。
落声谷万丈绝壁,就算是玄境强者也只能望而生畏,若是有了工具可以支撑借力,对玄境强者来说却也不是太难。
“我和方师妹没事。”乌静怡依然还有些惊魂不定。
楚平打量周围几眼道:“方师妹呢?”
乌静怡没好气道:“你们下来的这么慢,方师妹他们自然是早就走了。”
楚平脸色微微苍白,就算他们这种玄境中人,这么急匆匆的攀下岩来,一路也是心有余悸,如今眼睁睁看着乌静怡就站在自己面前,却是怎么想也不明白,道:“你们真的……你们真的就这么跳下来了?”
他说完又抬头望了望,崖壁之上光滑如镜,就算只是站在下面也忍不住心头发怵,又接着问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乌静怡看见几人这么狼狈,同徐长生一比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说话的心情也没了,“你问宁师兄吧。”
“不要问我,我下来的时候什么都没看见!”
宁飞脸上似是凝着一层霜,想起先前亲密的两人,不由得心头一阵痛心。
众人也没有继续多问,只是心头隐隐觉得方晴同徐长生想必别有不凡。
其中一人低声提议道:“我们要不要跟上去?跟着方师妹他们或许……或许会安全一些,这落声谷下面似乎诡异的很,以往我们南通武院也有不少人来过这里,只是听说却从来没有人回去过。”
“不错,这次落声谷的任务虽然能让我们获得不少武院奖励,不过还是要谨慎些好。”另外一人也附和道。
乌静怡打量周围,只觉得周围尽是各种奇花异草,风景奇秀,跳下来虽然有些惊心动魄,不过却也值得,淡然道:“有方师妹他们走在前面,我们跟在后面能有什么问题,不如先去与方师妹汇合好了。”
又有一人也附议道:“不错,我们还是先同师门汇合的好,实在危险我们回来便是。”
宁飞也只得点头赞同。
不过他也不是太担心,这次任务特殊,武院一定会派人在暗中跟着。他之所以会在原地,便是想等崖上的人跟上来。
崖上。
侍剑童子一直跟在白轻尘的旁边。
白轻尘只是一走过去,崖壁边上便似寒冬骤临,突然刮起了一阵彻骨寒风。
他身上凝聚的杀意已然开始化形显相,就连绝壁之上也隐隐起了一层淡淡的薄霜。
侍剑童子凝神打量几眼崖底,道:“公子,那徐长生真的下去了么?”
“连云纵雨逞凶,飞鹤掠影惊虹。”白轻尘缓缓轻吟,站在崖边道:“看来徐长生还没有进山,就已经知道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下面想必才是连云山脉真正的核心,才是真正的猎手山庄,他徐长生自然是下去了。”
“这下面深不见底,倒是诡异的很,莫非有什么特别么?”童子道。
白轻尘道:“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九幽炼狱之说?”
侍剑童子眉头一皱道:“小的倒是听素问小姐提过两句,‘天无绝人之路,地有九域之幽。’,只是这九幽从来没人知道在哪。不要说进去看看,就算是门边门角都摸不到,所以一直以来小的都以为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世人皆说‘天无绝人之路’,可是世上却有让人绝望的天绝奇毒。世人尽知‘地有九域之幽’,却从来没有人知道到底门归何处,路在何方。”白轻尘轻笑道:“世事岂非奇妙的很,依我看,这世上的传说十之八九都是真的。”
“莫非……莫非这下面就通往九幽?”童子惊声道。
白轻尘摇头道:“传说天地两分,世上万物聚阳而生,这现世代表的自然是生,而这九幽代表的便是死。这连云山脉聚生汇死,想必核心便是落声谷,下面只怕是一处九幽与现世的通道裂缝。”
“小的确实听过世上曾经出现过不少九幽裂缝。”侍剑童子微微一怔,道:“这猎手团个个诡异,莫非他们是九幽中人?”
“他们最多只能算是一些九幽魔主的低阶仆役,只怕连魔主座下的‘灵徒’都算不上。”白轻尘顿了顿,道:“不过这下面定是猎手团的顶尖人物,这些人物只怕是魔主灵徒无疑。”
侍剑童子愕然道:“那柳武侯……?”
“当初魔主第一次降临,便将徐家武侯十万精英灭的干干净净,后面才有了柳尽空的崛起。”白轻尘轻哼一声,道:“圣皇陛下对柳尽空一直心存顾忌,想必真正顾忌是九幽中人,难怪徐长生对这里如此上心。”
侍剑童子似是恍然大悟,道:“难怪素问小姐,先前有意派萧先生来彻查此事。”
白轻尘眉头一皱,突然冲旁边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不愧是南疆第一公子。”
旁边顺势走出四个人来,三男一女,四人身上尽是南通武院的服饰。
为首的是名中年男子,名叫方正,身形矫健,脸上正气凛然。
白轻尘显然对这个名头很是不屑,扫了四人一眼道:“想不到南通武院北院四主将都到了,看来你们这次是想借着南疆诏令的风,要打落声谷的主意了?”
“这些年我们在下面也折了不少人,如今时机成熟,我们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说话的是四主将里面唯一的女主将,她顿了片刻又道:“先前上山之时便听见你与徐长生之间的约定,莫非你是来找徐长生的?”
“不错,我只对徐长生感兴趣。”白轻尘道。
侍剑童子心知对方只怕会误会他家公子想要夺剑,道:“我家公子只求徐长生公平一战,其他的事情自然不会插手。”
“你们的事与我无关,我也不会多理。不过若是你们挡在我的面前,就算是南通武院与我们白家同气连枝,我也照杀不误!”白轻尘言语生寒,转身走向冲童子,道:“我们走!”
他说完拔出童子手中的水寒剑,对着崖边一剑劈了下去。
只是一剑之威,便足以天地变色。
瞬时之间仿佛连空气都已被冻结,只见空中晶莹闪烁,硬生生结出一条细碎的空中索道,一直通往崖下。
白轻尘带着童子,一掠身便顺着索道飘了下去。
那女子一时无奈,叹道:“这些年白家对我们南通武院也是极力支持,武院各层各阶段更是有不少白家的氏族子弟,只是没想到这个白轻尘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连半点情面也不给!”
方正倒是大度,也没有太过在意,道:“他的杀气已经开始显形,若不是心中还有一丝丝的情分,只怕早已向我们动手。倒是下面那些魔主灵徒棘手的很,若是有白轻尘冲在前面,我们也可以省下不少功夫,这次的事情想必也会顺利很多。”
“不错,这次若非有这个煞星在,我们也不会这么顺利,整个猎手团只怕在他手里折了个七七八八。”
方正望了一眼崖下,挥了个手势,道:“我们也顺着这条路下去吧,不然下面的人若是乱闯,碰到‘忘忧鬼婆’或是‘拘魂更夫’就不好了。”
“不错,这两个人倒是麻烦的很。”红叶愣了楞,道:“我只是奇怪,这连云有两个徐长生么?据我所知,那个徐长生如今只怕也不过武境四重而已,想来不会值得他白轻尘上心。”
“同名同姓而已,不足奇怪。”方正道。
第四十八章 更夫与鬼婆
“你们怎么跟上来了。”方晴一回头就看见宁飞,乌静怡他们几人。
她心情自是极好,一路尽情欣赏风景,心情好不惬意。落声谷清幽无比,也是岔路繁多,她倒是没有想到还能再碰到他们几人。
徐长生一路走的也是极慢,四周凝神打量。
根据藏锋的资料,也落声谷无疑是精兵把守,只是他顺着感觉一路直走,却是一个人也没有遇到。
他自然也不是凭空乱走。
他的感觉来自身上那件玄师袍,当初钟杰送他这件玄师袍的时候,他一眼便知有鬼。只是上面玄纹若隐若无,可以指引他前往真正的目的地,所以他便一直留了下来。就算方晴前面想要换上一件,他也一直没有换。
他走的这条路,无疑是最正确的那条。
“方师妹。”乌静怡原本就同方晴关系不错,如今再见自然又亲近了几分,“听说这里危险的很,这里岔道这么多,若是一起的话也好有个照应,所以我们一番商议,便跟了过来。”
“这样也好。”
方晴微微含笑,终究是同门,她见过藏锋两次,自然早就知道这里危险无比。不过有徐长生在,她也不是太过忧心。
只是她脸上这抹微笑很快便已凝住。
说话之间,空中传来一声悠远的声音:“徐长生,下次见面便是你我决战之时。”
方晴一张俏脸瞬时白了,一跺脚恨恨道:“白轻尘是个猪啊!”
这声音在山谷之中不断回响,久久不停,除了疯子般的白轻尘自然不会有别人。
“白公子不是太好说话,方师妹这种话以后还是不要乱说了。”想起先前与白轻尘的见面,乌静怡依然有些心惊,“方师妹莫非你认识那个徐长生?这些天来,可人一堆人漫山遍野的找他。”
“就算那家伙站在我面前,我也这么骂他!”方晴靠在徐长生身边,俨然谁都不惧,“这个疯子这么招摇,他这么一吼,猎手团的人不是谁都知道我们进来了。好在这家伙嗓门大,就让猎手团的人都去找他吧。”
徐长生笑道:“他只怕还真是就是这么打算的。”
方晴说起来白轻尘来,不是猪,就是疯子,听的众人心头一颤。除了方晴,只怕也没人敢这么说白轻尘。
“算了,反正那个疯子就想着杀人,就让他使劲去折腾吧。”
方晴哼哼几声,很快便被眼前的一片花圃吸引,牵着乌静怡奔了过去。
只见那些花朵开的极为妖艳,红白相间。有的洁白无瑕,也有的妖红似火,也有红白相间。虽然是同一种花,却是颜色各有各种,散发着一种香甜的奇异味道。一眼望去更是绵延不绝,似是怎么也望不到边。
“不要乱碰。”徐长生惊声道,脚步一纵,迅速跟了上去。
“怎么了?”乌静怡突然道。
方晴一听,顿时往徐长生身边靠了过去。
“莫非这里有什么异样?”后面的几人也跟了过来。
“这些白花死气甚重,一旦碰到人便会汲取人的生气,到时候人的所有生气只会化成它们成长的养料。”徐长生凝神打量,道:“依我看,连云山脉死的那些人,只怕都来了这里,做了这些花的花肥。”
方晴惊声道:“那些红色的呢?”
“红色的花自然是已经汲取了足够的生气,已然成熟。”徐长生轻叹道:“这些花灵气充裕,想必是用来炼丹的。”
乌静怡似是想起什么,道:“我想起来了,我在南通武院见我一种极品丹药,香味倒是和这些花一模一样,是南疆李家的出品。”
徐长生一听心中便已大概明白。四方行商之中,白家是炼药世家,方家擅长炼器,贺家擅长原晶矿脉,而李家擅长炼丹。这些年来,李贺两家无疑同武侯府走的极近,李贺两家无疑都是武侯府的金钱支柱。
说话之间,旁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小妹妹倒是有些见识,我这忘忧园难得一次来这么多人,不如你们就都留下做花肥吧。”
顺着声音,走出来一个苍老的佝偻妇人,手上提着一只别样的灯笼,正是猎手团的忘忧鬼婆。
一旁的宁飞突然变得精神起来。
方晴一路上都是对他视若无睹,如今无疑是个表现的绝佳机会,当即轻声向前道:“死老婆子,不如你自己去做花肥吧。”
旁边的楚平也上前道:“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你一个人不成。”
“你以为老婆子我说的只是你们么?”鬼婆手中灯笼一挥,顷刻之间便是大雾乍起,“后面的几位也一起留下吧。”
转瞬过后,雾气之中走出几个人来,正是南通武院的方正几人。
“方正,红叶,想不到南通武院的北院四主将都到了。”鬼婆冷笑道:“既然来了,那就都留下吧。”
“怎么,鬼婆你认为你能留下我们这么多人么?”红叶上前道,“早就听闻鬼婆的忘忧鬼雾别有不凡,今日能够得见,倒要领教领教。”
方正一眼便看见了方晴,上前道:“你怎么也在这里,二公子不是下了禁令,不许方家人进山么?”
方晴微微脸红道:“我陪徐大哥前来……到处逛逛,倒是正叔叔怎么来了。”
“我们一直就远远跟在后面,除非你们有什么大的打斗动静,否则我们一般不会出来。”方正说完看了徐长生一眼,道:“你们乱闯乱走,倒是选了一条好路。”
“可不是选了一条好路么。”鬼婆笑了笑,“你们还要多多感谢徐长生,要不是他带你们来的话,你们怎么可以生死相聚。”
“你就是徐长生?”方正回过头来愣愣道,他自然之道徐长生只要武境四重左右的修为。
“你到底是长生剑主徐长生,还是白轻尘要找的那个徐长生?”红叶凝神望了一眼,她虽然见过徐长生的画像,不过人有相似,更何况眼前的徐长生修为明显不俗,与相传的那个徐长生显然完全不同。
他们几人都知道白轻尘要找徐长生的事情,一直以来还以是另外一个而已。
“两个都是。”徐长生脸上静寂如水,“不过猎手团以外的人,我只对白轻尘稍微有些兴趣,所以你们最好也不要对我有兴趣。”
只是一瞬间,后面的两名北院主将便围了上来,其中一人道:“小子,你倒是狂妄的很!”
宁飞等人也变得紧张起来,那柄传说中的长生剑显然就在他们身边。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方晴低声道:“我们……是不是先收拾猎手团的人。”
方正先前便已发现方晴与徐长生站的极近,两人关系只怕非比寻常,一时无奈道:“不错,鬼婆的忘忧鬼雾非同一般,根本不惧围攻。如今我们已经困在鬼雾之中,纵使四人联手也很棘手,我们还是先以自身安全为重。”
远远传来一声打更的声音,随着这声,也传来一个鬼魅一般的声音:“鬼婆,看来你的忘忧园热闹的很。”
“拘魂更夫。”方正脸色顿时变了。
其他三主将一听也是脸色骤变。
猎手团里面,以忘忧鬼婆与拘魂更夫最为难缠,这两人各有擅长,都是不惧群攻之人,一旦联手将会非常棘手。
只是一声打更的声音,他们便对徐长生失去了兴趣,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问题将是真正的生死问题。
徐长生先前便已奇怪这里为什么没有什么猎手团的人,如今想来理由只有一个——
因为这里不需要太多的人手,一个忘忧鬼婆一个拘魂更夫便已足够。
第四十九章 黄泉冥域
方晴看了方正一眼,从他脸上看到了两个字。
凝重。
这两个字无疑也写在其他三名主将脸上,他们显然没有料到,拘魂更夫会离开他的属地,来到忘忧鬼婆的地方。
一同前来的宁飞等人,虽然也是南通武院的精英,虽然也是玄境高手,不过显然帮不上半点忙。
如果说武境七重之间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话,那么玄境与玄境之间,便是一道又一道的鸿沟。
玄境一到三品称之为“入玄”,四品五品称之为“洞玄”,而六品七品则称为“神玄”。“洞玄”与“入玄”之间,显然隔了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而“神玄”与“洞玄”之间无疑也是如此。
至于“神玄”与道宗之间又隔了另外一条鸿沟,称之为“寂灭”。
当初萧秋雨对徐长生的评估是两年之内可以从武境四重迈入玄境,而对道境的评估却是十年,其中的差距完全不同。
玄境与玄境之间的鸿沟早已不是时间可以弥补,在方正这样的洞玄高手面前,宁飞他们几个入玄显然没了任何意义。
至于徐长生,连入玄都不是。
方晴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徐长生,徐长生脸上却没有任何波动,恍如两人当初烟雨踏舟一般。
拘魂更夫已经走了过来,灰白的袍子配上一张极为衰老的容颜,恍如地狱来的拘魂使者。他走的很慢,步履甚至有些蹒跚。他弯着腰,手里提着打更工具,只是他每走一步都似踏在众人心里。
宁飞几人一看四大将凝重的神色,便已知道情况非常不妙,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老家伙,你怎么不在你的领地呆着,跑来这里。”鬼婆回过头看了一眼拘魂更夫。
拘魂更夫叹气道:“都怪那个白轻尘,扰了老夫的清梦,所以过来巡视一番,想不到你这里倒是热闹的很。”
方晴忍不住心里又将白轻尘啐骂了一顿。
鬼婆提着灯笼扫了几人一眼,桀桀怪笑道:“你看你一来,他们脸色都绿了。”
方正的脸色显然不是很好,对方不但是两人联手,这里更是猎手团的地盘。
双方都没有动,说话之间周围的雾气更重了。
拘魂更夫冷眼扫了几人一眼,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道:“时间也不早了,就让我送你们一程吧,你们谁要来先送死?”
方正冲其他三人使了个趁机带人撤退的眼色,只是几人还没来的及动手,双方对峙的局面瞬间打破。
徐长生已经缓步上前,脸上说不出的从容,道:“你说的很对,时间确实也不早了,就不必一个一个这么麻烦了。难得你们两个人聚在一起,也替我省了不少跑路的工夫,不如就让我送你们一程吧。”
“这应该是老夫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拘魂更夫忽地仰天大笑,看着徐长生就像看着一个天大的笑话,“你以为你还是曾经的一代道宗徐长生么?你知道为什么侯爷一直没有对你动手么?区区武境也感大言不惭!”
徐长生心中自然明白。
柳尽空一直没有动手,长生剑一直没有出现是原因,不过最主要的却是他的修为实在太低,根本入不了武侯府的眼。只是这种情况很快就会逆转过来,柳尽空不但会知道他的真正实力,长生剑几日之内也会出现在银叶城。
一旦到了那时,也将是他与柳尽空的正面对决之时。
从一开始,长生剑的目的就是为了争取修炼时间。
忘忧鬼婆却没有笑,突然盯着徐长生,愣道:“你小子……居然……短短半个月……便从武境四重到了武境七重?”
她刚说完,四周瞬间变得寂静起来。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种事情完全不可能,这个疑问不但她有,在场的其他人也有。
“杀了他不就一切都知道了!”拘魂更夫冷哼一声,已然打定主意要让徐长生成为复生傀儡。
他虽然没有动手,四周却传来“梆梆”的打更声。
声音仿佛从地狱中传出来,誓要将人拖回到无间炼狱一般。方晴只觉得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连精神都开始恍惚,只是这种个感觉只持续了一瞬间,下一个瞬间,四周突然又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
那些声音分外悦耳,只是一瞬便将她拉了回来。她凝神一看,周围的忘忧花正在悄然结冰,那些冰块顺着花茎不断向上蔓延,然又彼此碰撞,发出叮叮铃铃的声音,恰似一堆水晶在那里欢快的跳舞。
“我的花!”忘忧鬼婆勃然大怒,手中灯笼一挥,围的白雾瞬时更弥漫了。
那些白雾恍如流水一般,让人不禁以为自己身在潮水之中。
“小心忘忧鬼雾!”方正惊声道:“大家都过来!”
四大将陆续展开自身玄气,喘息之间便已将武院众人聚在一起。
这种雾气是妖气,又不仅仅是妖气,而是妖气与玄气的结合体。
玄气与武境的罡气显然完全不同,罡气再如何控制,就算形成护体神罡也是死物,而玄气有如活物。这种与妖气结合的玄气更是妖异无比,无孔不入,让不防不胜防。一旦近身,便会侵蚀人的大脑,让人形如白痴,忘忧忘死。
鬼婆见众人完全聚在一起,脸上露出一抹阴测测的怪笑道:“这样正好,老头子,不如我们送他们一程。”
“也好。”
夺命的更声再次响起,整个忘忧园顷刻便成了黄泉鬼蜮。
伴随着这些更声,无数幽灵般手也从地上伸了出来,那是来自九幽的幽灵,有如僵尸一般,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它们闪耀着鬼火般的光芒,看似有形,却又无形,只是一个喘息便已将众人团团包围。
“这是黄泉冥尸!它们无形无体,千万不要被它们碰到一丝一毫!”方正大喝一声,四处寻找方晴的身影。
以四大将的实力,展开玄气防御抵御忘忧鬼雾显然没有问题,但是同时又要攻击和躲避黄泉冥尸,还要护着武院众人,完全不可能。他显然对方晴不放心,事到如今也只能能护一个是一个。
方晴完全没有动,一直就站在徐长生身边。
第五十章 狂风骤雨
“这般折腾,你们还真不嫌弃麻烦。”徐长生一步一句,已经向忘忧鬼婆同拘魂更夫走了上去。
他每走一步,皆是触地成霜。
冰霜顺着地面一路蔓延,那些黄泉冥尸还来不及爬出来,身体便被完全冻结,半截身子卡在了地上。
他每走一步,又是凝雾成霜。
那些流水般的忘忧鬼雾似是骤然一停,完全顿在空中,成了一粒粒的粉霜。
世人只道水来土掩,水克土,却不知道寒冰才是水最大的克星。
这种鬼雾原本就是流动的活物,如今凝霜成粉,顿时威力瞬时大减,俯仰之间便已被武院四主将驱逐殆尽。
“休要猖狂!”拘魂更夫眼神一缩,整个人似是与大地融为一体。
“不好,他们在汲取九幽之力!”方正趁着鬼雾停顿的瞬间,身子一掠便已掠到方晴身边,将方晴带回众人身边。
徐长生心神一凛。
如今近距离感触,他已确定对方是九幽灵徒无疑。对方显然是在“顿地请神”,沟通九幽魔主。只是他们身在落声谷,已经不需要进行顿地请神这种仪式般的动作,只需要一个念头便已足够。只是站在地上,他们便能够从地下汲取九幽魔力。
倏忽之间,忘忧鬼婆与拘魂更更夫气势骤变。
伴随着两人的明显变化,四方传来密集的更声,每一声都是勾魂夺魄。
如果先前的更声是和风细雨,那么现在这般密集的更声便是战鼓急鸣。
战鼓在急鸣,风声似是也在怒吼。忘忧鬼婆站在一旁,口中念念有词,她每念一句,手中的那盏忘忧灯便闪烁一分。只是几个喘息,那盏灯笼便已璀璨夺目。她一摇手,漫天的水雾便涌了出来,顷刻便是巨浪滔天。
那些玄气早已不再是玄气,已然显了形,成了无穷无尽的潮水。
漫天的巨浪已经扑了过来,似要将众人彻底淹没。
地上那些结冰的忘忧花冲击之下,散落一地,拘魂更夫冷笑道:“这一次,看你如何破我‘三更夺魂!”
“你们还真是麻烦。”徐长生摇头一叹,隐隐之间已经有了一丝不耐烦。
他一扬手,手中瞬间多了一颗暗淡的罡气光球,那颗光球正在掌心旋转不定,发出“嗤嗤”的尖啸声。
他随手一抛,那颗光球便向无尽的潮水飘了过去。
一手抛出,他又如法炮制,眨眼之间便已连续抛出了数十颗。
那些光球在空中旋转不定,同先前吸收摇花铃时的妖气黑球已然一模一样。光球每旋转一分,便吞噬周围的鬼雾一分,然后便成长一分。他的罡气虽然不能像玄气那般灵活,如今却同那些妖气一般,完全活了过来,肆意的吞噬那些忘忧鬼雾。
等众人回神之神,空中已经成了泡泡的海洋。
那些光球不断旋转,顷刻便将潮水般的鬼雾吸收殆尽,随着光球越旋越大,“嗤嗤”的尖啸声也越来越响。
“嗤嗤”尖啸声在空中彼此激荡,恍如千军万马在草原奔腾一般,拘魂更夫的更声早已被完全淹没。
忘忧鬼婆同拘魂更夫刚想还击,徐长生已经轻身一纵,一道光一般掠了过去:“时间已然不早,你们就不必再瞎折腾了!”
他的人很快便淹没在了泡泡般的光球中。
那些光球只是一靠近他,瞬间便已凝结成冰,成了一颗又一颗的冰球。
他一扬手,所有的冰球瞬间破裂,化作漫天的冰碎像地上两人激射而去。
“不过区区冰碎,徐长生,你也太小看我们了!”忘忧鬼婆冷哼一声。
这些冰碎不过是些坚冰,就算到了武境高手手中,也不过锋利如刃。而徐长生不过区区武境修为,就算再多也不能伤到玄境强者分毫。纵使万箭齐放,对玄境强者来说也不过是和风细雨。
两个人站在地上,玄气防御一张,甚至连躲避都懒得躲避。
徐长生身子一沉,顺势落在地上,也没有再出手。
忘忧鬼婆那句话还未说完,那些冰碎已经狂风骤雨扑了过去。
倏忽过后,两人虽然还站在原地,不过身上却是千疮百孔。拘魂更夫随手接过一片冰碎,凝神打量,眼神之中却充满了不相信,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两人的护体玄气,会被一个武境中人轻易洞穿,喃喃道:“这是……”
徐长生淡然道:“不过区区冰碎而已。”
两人虽然身上尽是血孔,不过却看起来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脸上甚至一丝对死亡的恐惧也无,仿佛那些伤痕根本不存在一般,忘忧鬼婆冷哼一声道:“如果你以为我们就这点能耐,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不要给他们机会!”方正已经带人冲了过去,“我们趁机斩了他们。”
徐长生左手一伸,做了个停的手势,将几人完全拦在身后道:“我徐长生要杀的人,你以为他们还能活的了么?”
“不知所谓,我们的实力又岂是你可以理解!”拘魂更夫放声大笑。
伴随着笑声的响起,两人身上那些千疮百孔的伤口疯狂愈合起来。
“你们倒是啰嗦的很!”徐长生冷哼一声,对正在恢复的两人视若无睹,右手衣袖随手一扇。
他一扇便似大风起,忘忧鬼婆与拘魂更夫两人甚至来不及反应,身体便已向后飞去,就像两只烦人的苍蝇被人随手扇开。
方正几人看的一楞一楞,再看时,空中的两人正如烟花一般绽放,一眨眼便已化作飞灰。那些灰飞被大风一吹,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两人的武器叮咚几声跌落地上。
方正几人显然知道鬼婆他们的复生能力,只是如此这般早已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一时愣在原地也不知道说什么事好。
“看来我来的时机刚刚好,这两把妖器倒是好东西。”
一道黑影突然窜了出来,随手捡起地上两件妖器,然后一闪身便掠了过来。
徐长生摇头看了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
“想必应该值不少,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吧。”藏锋笑了笑道。
徐长生也笑了笑,藏锋的钱无疑也是他的钱,道:“你我之间,又何必这么介意。”
“你这人怎么老是这样。”方晴也走了上来嘟嚷道。
徐长生回过头来扫了武院众人一眼,道:“我想你们现在应该也对我没了什么兴趣,好在我对你们也一向没有什么兴趣。”
他说完便向前走去,只是想起方晴还是跟着他比较安全,又回过头来望了方晴一眼,挥手道:“我们走吧,前面若是碰到什么人的话,你还要给白轻尘计分呢。”
“白轻尘那家伙杀的兴起,你觉得我们还能追的上么。”方晴莞尔一笑,随后又望了后面的方正一眼,然后便跟了上去。
“结果并不重要,过程才是重要。”徐长生显然没有在意。
见方晴离去,方正心里也没有太过担心,叹息一声,无奈道:“反正我们这次的任务也不是徐长生,我们也就没必要招惹他了。好在这次有他,连忘忧鬼婆同拘魂更夫也一起铲除了。”
“不错。”余下几位主将也连连附议,他们自然心里明白的很,真要动起来手来,只怕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红叶望了徐长生几人离开的方向一眼,道:“既然知道白轻尘找的便是他,我倒是对他有了一丝兴趣。前面过了拘魂更夫的属地,便是落声谷腹地,那个地方就算是我们也从未进去过,何不趁此机会……?”
方正也点头道:“不错,如今拘魂更夫已死,更何况前面还有徐长生在。”
“又岂只是徐长生。”红叶突然意味的笑了笑,只是她脸上的这股笑意很快凝固,“那个疯子来了,我们还是避避的好……”
几人不自觉的回头望了一眼,后面隐隐传来一股彻骨的寒意,让人心头生寒。
人还未到,锐利的杀气已至,不是白轻尘还能有谁。
第五十一章 新的猎手团
“我怎么觉得我以前来过这里?”方晴心中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不过她也不是太在意,比起这些她更在意前面能不能遇到更多的猎手团,“徐大哥,你还说前面会遇到什么人,结果呢!”
失去了拘魂更夫的拘魂地,自然清静的很,一路尽是月华如水,让人分外宁静。
虽然胜负不是很重要,不过差的太远似乎也难看了点,方晴微微失落,嘟着嘴道:“白轻尘那疯子不知道几百分了。”
徐长生轻轻一笑,也没有太在意。
两人走着走着,方晴突然睁大眼睛道:“徐大哥,我以前好像真的来过这里?那前面……是不是有棵非常大的树?”
走的越近,她心中的这种感觉也越来越浓,就算没有看见那颗树,那颗树却仿佛长在了她心里,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去看一看。
“不错。”徐长生抬头远远望了一眼,“那里确实有一棵树。”
方晴脸色一变,楞道:“难道我以前真的来过这里?”
徐长生顿了良久道:“你之所以会感觉到那颗树,是因为我们已经被那颗树侵染,成了它的仆人,成了九幽灵徒。”
方晴脸上一抹惊愕,不过一瞬间便缓和了过来。
她虽然听到徐长生亲口对她说,她成为了猎手团一般的九幽灵徒,不过她也听到两个字——
我们。
徐长生笑了笑道:“怎么,你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方晴抬起头来,细细的打量徐长生,然后一本正经道:“那我们……是不是就算死了也会复活?”
徐长生又笑了笑,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我们现在距离不死,最多半步的距离。”
他叹了口气,又接着道:“这里是落声谷的核心,之所以没人驻守,是因为他们清楚的很。无论是谁,一旦靠近那颗树,便会被那颗树侵染,成为九幽灵徒。要么接受,要么离开,根本没有第三种选择。”
方晴“哦”了一声,一脸不在乎,打量起四周道:“这里风景不错,若是能够一辈子呆在这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从你一进来,那颗种子便种在了你心里,所以你就算没有看见,你也会感受到那颗树。”徐长生又道。
他心里明白的很,那颗树就像一颗圣树,会指引人不断来到这里,就像是教徒朝圣一般。
那是一种心灵上的朝圣,没有人可以逃避自己的内心。
而他,则是穿上那件玄师袍开始,便被种下了这颗种子。也正是如此,他才能顺着感觉,选了一条最直接的路,一直走到这里。
远方隐约有个人影,方晴很快便认出了那个人,撇嘴道:“你这个家伙就知道一个人往前冲,可曾捡到什么宝贝了?”
“这里还确实有件好宝贝,可惜。”藏锋长叹一声,道:“看来你说的很对,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早晚会死在钱身上。”
方晴哼哼道:“怎么,让你可以成为九幽灵徒,永生不死,你还不愿意了。”
“九幽灵徒?永生不死?你想的也太简单了。”藏锋摇了摇头,突然冲徐长生道:“那颗树是不是……?”
“不错。”徐长生点头道:“那是一种不死树,你可以叫它九幽不死树,也可以叫它黄泉不死树。”
藏锋愕然道:“不死树不是只会生长在九幽么?就算这里是九幽与现世的空间裂缝,它应该也不能生存下去才是!”
徐长生反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就不是九幽之地?”
“不可能,不可能。”藏锋摇头道:“世间万物得阳而生,而九幽诸物却是汇阴而聚,这里就算是落声谷,也还是连云山脉。就算是空间裂缝,生死汇聚,不死树这种只会生长在九幽之地的神树,不可能长久存活。”
“世间万物有生有死,有光有暗,有正有反,两者只可择其一,这话确实不错。”徐长生略微沉吟,事情说起来复杂,若是看起来想必简单一些。他一抬手,手中便多了一枚硬币般的圆形冰块,问道:“你们觉得它哪里是正面,哪里是反面?”
方晴低声道:“当然上面是正的,下面是反的咯。上为正,下为反,天上地下不都是这样。”
徐长生突然又道:“如果我给你们一把锋利的剑,你们觉得从哪里可以将正反切开?”
方晴想了想,又想了想,脸上尽是无奈。
无论从什么地方切开都一样,切开的地方即是正面,切开的瞬间也会成为反面。
藏锋眉头紧皱,隐隐似是触摸到了什么。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地有九域之幽。’,那不过只是一句话笑话而已。”徐长生随手将冰块抛了出去,“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天上地下之说,纵使光暗交替,晨昏流转,这世间还是这世间。”
他顿了顿,又道:“世人尽知地有九域之幽,却从来没人知道门在何处,路在何方。一切的一切,只因这世间尽是九幽之地!”
三人说着走着,很快便到了落声谷的腹地,也看见了那个不死神树。
那颗树碧绿无比,茂密无比,垂下的枝条更是千丝万缕。只是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诡异,也让人完全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
“徐长生,你终于来了。”空中传来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一袭黑袍在空中猎猎飘扬,“从你穿上那件我为你准备的玄师袍开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不但自己一个人来,也给我带来了这么多的大礼。”
“既然你盛意拳拳,我若不来,岂不可惜的很。”徐长生已然知道对方说的是谁。
就算不用回头,他也看见了白轻尘。
那是一柄无双的剑,不用眼睛也可以看到。
“既然来了,你们就都出来吧。”空中传来黑袍肆无忌惮的笑声:“白轻尘,我也等你很久了。”
后面几人隐约现出身来,正是南通武院的几人。
突然之间似是凛冬骤至,连空气都已被冻结,白轻尘一袭白衣,已经凌空而至。他走的很慢,却又似走的极快,每走一步都仿佛充满着无尽的矛盾,他冷冷扫了黑袍一眼,道:“看来,你就是猎手团真正的主人了?”
他的声音仿佛同他的人一样,每一个字都透着无穷无尽的杀意。
“不错。”黑袍语气淡然。
方正带着几人也走了上来,道:“你的猎手团已经被白轻尘屠的一干二净,而你,也将随着你的猎手团,一去不返!”
旁边的红叶上前一步,冷笑道:“我们这里这么多人,而你不过一个人,你的猎手团已经完了!”
“我的猎手团从来不会覆灭!”黑袍看着众人放声大笑,肆意癫狂之至,“因为,你们便是新的猎手团!”
第五十二章 千年花开,只为一瞬
“你们便是新的猎手团!”黑袍的笑声还在空中回荡。
方正忍不住心头一怔。
他当然听出的这是一句疯话,武院的其他人甚至开始放声大笑。只是徐长生同白轻尘却是完全没有动,也没有反驳。两人脸上的表情似乎已经承认,所有人都将会成为新一代的猎手团。
他的心中隐隐猜出一种可能,那就是猎手团之所以会不死不灭,便是永远会有新的人来替代。
黑袍打量徐长生一眼,又看了看白轻尘,道:“看来,你们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每个人只要踏进落声谷腹地,精神就会与这株不死神树链接在一起,成为九幽灵徒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白轻尘冷道,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去看徐长生一眼,仿佛旁边的徐长生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方正等人一听,瞬间脸都绿了。
这句话从白轻尘口中说出,就算再荒谬,也会变得真实起来。
“既然你早已发现,为何还要闯进来。”黑袍突然道。
“因为我不在乎!”白轻尘言语就像刀刃一样锋利,一双眼前直直的盯着眼前那株硕大的不死神树,“早就听说九幽是极阴之地,里面生长了各种不死神树,这些树不断凝聚阴气,便会孕育出不死灵徒来。如今看来,传说是真的了。”
“有几分见识,不愧是极乐仙宫的高徒。”黑袍语带惋惜,“可惜你还是进来了。”
“纵使精神链接在一起又如何?我白轻尘根本不在乎!我还没有死,它就不能控制我!至于你,就更加不可能了!”白轻尘轻蔑一笑,盯着不死神树道:“只要砍了它不就是了。”
站在旁边的众人心头莫名生出一丝希望。
他们虽然已经与不死神树完全链接在一起,只要不死神树倒了,自然什么事情也没有。
“不愧是白轻尘,我欣赏你这份自信。”黑袍似是对白轻尘越来越有兴趣,“所以我特别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他的话刚说完,不死神树上面的枝条骤地舒展开来,中间位置突然露出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来。
那朵花有如月光一样朦胧,里面隐约有一曼妙女子身影。
四周瞬间变得静寂起来,死一般的静寂。
那朵花显现的瞬间,武院众人只觉得心头生怵,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起来。
这是一种直觉,一种生死之间的直觉,是直觉,也是本能。就像是兔子看见狮子,匆忙之间也只能呆立当场。
方正同其他三主将使了个眼色,护着众人开始缓缓后退。
就算花中女子没有出来,就算只有一个朦胧的身影,但是她的身影却完全印在了所有人心中。所有人也都完全感受到了她的存在,就仿佛她正睁着眼睛,站在云端,俯视众人。
冷漠,蔑视,仿佛天上地下无所不在,直透人心,让人心中生怵。
这名女子显然与忘忧鬼婆同拘魂更夫完全不同。
静寂之中,突然传来“呛”的一声清鸣,一道剑光一闪而过。
顺着这道剑光,白轻尘骤然拔地而起,他的人就像一道惊雷。只是他的剑比他的人更像一道惊雷!
剑光掠空,一掠便是十丈。
那名女子甚至来不及苏醒,只是一瞬间便已中了无数剑。
也许是一百剑,也许是一千剑,一万剑。
也许只有一剑。
从始至终,根本没有人看的清,白轻尘一剑光寒,似是连光都已被冻结!他的剑早已无所不在,劈向那名女子,也是劈向那颗树,更是劈向空中的黑袍。
武院众人的心一瞬间提了起来,这一剑无疑关乎他们的生死,关乎他们的未来。
骤然之间,又是“呛”一声清鸣,水寒剑已经入鞘。
白轻尘持剑站在地上,就仿佛亘古以来一直就站在那里。
他的眼睛看着那名女子,也看着那颗不死神树。
那名女子还站在花中,朦胧的身影与影蛇似是有几分相似,只是却又透着一股截然不同的味道。她的人已经成了一座冰雕,或者说是一堆冰粉。转瞬过后,便已形如细沙一般,缓缓落了下去。
只是几个喘息,那朵花骨朵里面便已完全中空。
至于那颗不死神树,从始至终一点也没有变,就仿佛白轻尘的剑从未劈到过他一般。
旁边的藏锋长叹一声。
他自然看的出来,不是白轻尘的剑从未劈到树上,反而白轻尘的数千剑完完全全劈在了树上。
只是那颗不死神树愈合的速度比白轻尘的剑更快一百倍!
先前他虽然还不是太理解徐长生说的世间尽是九幽之地,如今见到那颗不断汲取九幽之力,不断愈合的不死神树,他已经已经确定,这里就是九幽之地。
正如那枚圆形冰币,虽然有正有反,但是正反之间却从来没有任何分界线。
无论怎么分,无论那道分界线画在什么地方,都是正反。
现世与九幽也是如此,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虽然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就像正面与反面。只是两个世界之间根本没有分界线,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却又是同一个世界。
只要这里还是九幽之地,那颗不死神树就不会死,他们成为九幽灵徒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想不到你白轻尘也会如此卑鄙,突下杀手。”空中传来黑袍的声音。
他的人早已同那女子一般,被斩成了无数冰尘。那些冰尘甚至在缓缓落下,只是很快那些冰尘又重新汇聚在了一起。
就连旁边的武院众人,也觉得白轻尘突下杀手,有些胜之不武,隐隐有些颜面蒙羞。
“不过是一个没有降临的使徒而已!就算她成功降临又如何?不过是耽搁我与徐长生少许时间!”白轻尘说完转身看了徐长生一眼,长剑一指道:“徐长生,现在你我之间已经没了任何障碍!”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任何在意,对他来说,那名女子不过是他与徐长生之间的一点障碍而已。
杀掉一个没有成功降临的使徒,就算是突下杀手,也不过是理所当然而已!
“好一个白轻尘!”黑袍赞道:“不过可惜的很,你难道没有发现你的攻击没有对我,没有对不死神树造成任何伤害么?你难道就没有发现,那颗不死神树正在起变化么?”
就在白轻尘杀掉那名女子的瞬间,那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隐隐似是就要绽放。
“那又如何?”白轻尘冷笑道:“我还没有死,你根本不可能控制我!”
黑袍突然大笑道:“可惜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生死锐变不过是成为九幽灵徒的其中一种方法而已,而另外一种,我们称之为媒变!”
听到媒变这两个字,徐长生突然心头一动,似是猜到了什么。
“雪焰花开之时,便是你们所有人锐变之时!”黑袍放声大笑,“而如今,便是雪焰花开之时!”
癫狂的笑声响彻四周,方正旁边的武院众人早已心如死灰。
“那又如何!”白轻尘整个人透着一股凛冽的剑气,望了徐长生一眼,他的手已经向剑拔去,“徐长生,我等你很久了!”
徐长生也缓缓走了过去。
他走的很慢。
说话之间,那朵花仿佛被着了色,突然变得雪白起来,那种雪白更是从下到上一直顺着花朵蔓延。
空气之中也开始弥漫一股醉人的芬芳,越来越浓。
那朵花似是在悄然绽放,却又仿佛爆炸一般突然散开,那种雪白也似随着爆炸疯狂向四周蔓延。
只是一瞬间,整颗碧绿的不死树便已通体雪白。
雪一般的颜色,又如火焰一般燃烧。
原来这就是雪焰,徐长生心头一叹,突然想起了一句——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千年花开,只为一瞬,没有见过这一瞬的人永远不会知道什么叫做雪焰。
第五十三章 徐长生的长生剑
“第一局是你赢了,至于第二局显然是我赢了。”白轻尘的话飘荡在静寂的夜空,有如月光一般清冷。
从始至终,他的眼里都只有徐长生。不死树是猎手团的诞生地,这里才是真正的猎手山庄,第一局显然是徐长生赢了。
一人一局,一胜一负。
而如今,他只关心与徐长生的第三局。雪焰媒变也好,黑袍也好,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月华如水。
徐长生迎着月光已经走了过去。
那棵通体雪白的不死树,在月光下似是火焰一般燃烧,那些细小的绒毛仿佛灰烬一般随风飘荡,顷刻之间似是下起了雪。
大雪纷飞,每一丝雪无疑都是雪焰。
徐长生每走一步,他的气息便厚重一分。
当初影蛇只是在他的药中下了一丝雪焰,就让他悄无声息的突破到了武境四重。
而如今,漫天尽是雪焰!
天绝在燃烧,在爆发,早已癫狂。
徐长生每走一步,他的气都癫狂一分,他的修为也增长一分,似是发了疯一般,疯狂上涨。
这世上从来没有走路可以修行的事情,修行也从来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如今却在一步一步之间发生。
白轻尘脸色静寂如水,就算亲眼看见这般荒谬的事情,他也没有太多动摇。若是徐长生身上看不到什么逆天的事情,徐长生又岂会短短半个月进阶到武境七重大成。就算眼前的事情再荒谬,发生在徐长生身上也不过是理所当然而已。
逆天的事情无疑正在悄然发生,空中的黑袍早已屏住呼吸,悄然的盯着徐长生。
而旁边的武院众人,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眼神之中早已没了先前在忘忧园时的惊讶。
这世上的奇迹第一次见是震撼,而第二次看见,也就成了不过如此。
至于方晴,已然早已麻木,见怪不怪。
徐长生体内的天绝早已被雪焰彻底催化,一路疯狂上涨。只是短短十步,便已达到了顶点,已然武境七重巅峰!
白轻尘的心神似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他的剑虽然没有出鞘,但是他的手已然握在了剑上,他的声音同他的人一样沉静如水:“我希望你能明白,你我之间没有境界之分,所以……我希望也能看见你的剑!”
远处的方晴微微一愕。
就算是她一直跟在徐长生身边,也从来没有见过徐长生的剑。不要说她没有见过,就算是那份徐长生的详细调查资料,上面也没有。世人尽知徐长生是长生剑主,不过这也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就连极乐仙翁都夸赞徐长生的剑术,徐长生又岂会没有属于自己的剑?
她回头瞥了一眼旁边的藏锋,然后便从藏锋脸上看到了答案,随口道:“看来你也没有见过。”
藏锋微笑道:“你很快就会看见了。”
方晴心生期待,一转头又向徐长生看了过去。
在众人眼里,两人的修为无疑差距明显,境界上更是天差地别。只是在白轻尘心里,两人显然没有太大的差别。纵使狮子博兔,依然全力以赴,这才是真正的强者心态,更何况徐长生还不是兔子。
对白轻尘来说,徐长生无疑是真正的对手。全力以赴不是胆小,不是谨慎,是惺惺相惜,也是尊重。
白轻尘尊重徐长生,徐长生自然也会尊重白轻尘,然后全力以赴。
若是徐长生剑都不出,又何来全力以赴之说?
众人不由自主的向徐长生望去,就算徐长生身无长物,他们也是翘首期待。像徐长生这般奇迹人物,到底会用一柄什么样的剑。
“好。”徐长生微微轻语,他的手没有动,甚至也没有任何拿剑的动作。
他的剑早已无处不在。
那是一把漆黑的剑。
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然后从地上缓缓升起。
就像是那些从九幽爬出来的黄泉冥尸,又像是那些突然乍现的黄泉冥火,那把剑仿佛也是从地狱九幽穿梭而来。
徐长生随手一招,那把剑便到了他的手里。
众人忍不住心头一颤,那把剑通体漆黑,早已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漆黑的颜色,还是它正在吞噬周围的一切,早已连光都已吞噬。
两人都是持剑而立,气氛瞬时剑拔弩张。
空中的黑袍已然也看的出来这是一柄好剑,一副已然胜券在握的表情,大笑道:“你们放心,你们马上就会彻底沦为九幽灵徒。无论是谁会陨落,我都会将你们重新复生,让你们成为最强的猎手团!”
“九幽灵徒?你想多了。”徐长生头也没有回,“杀了不就是你了。”
“就凭你?”黑袍狂妄道。
“无胆鼠辈,藏头露尾,连真身都不敢现,也敢大言不惭!”徐长生冷哼一声。
从头到尾,他同白轻尘对黑袍都是毫不在意,只因他们清楚的很,眼前的黑袍只是一个使徒分身。不死树虽然会孕育灵徒,却很少开花,一旦开花,诞生的便是使徒。黑袍显然是初代使徒,可以控制不死树孕育出来的所有灵徒。
徐长生一甩手,那柄剑已经向空中的黑袍飞了过去。
与白轻尘的剑相比,徐长生的这一剑无疑奇慢无比,黑袍冷笑一声,甚至躲都没有躲。
纵使被白轻尘剑斩千万次,他也是毫发无伤,更何况是徐长生。
那柄剑就这么径直从黑袍的身体穿了过去,然后一剑钉在了黑袍身后的不死树上。
整个过程轻轻巧巧,只是黑袍的身体却似突然开始抽搐一般。
“这是……”黑袍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只是话没说完,身体便是火焰一般瞬时化为灰烬。
那棵不死树也仿佛着了火一般,猛然燃烧起来,雪白的雪焰已然成了真正的火焰。只是几个喘息,便已轰然倒塌,灰飞烟灭。
徐长生一招手,那柄剑便再次回到了他的手中。
剑虽然回到了他的手中,却完全烙印在了众人的心里。
无论是那棵不死树,还是空中的黑袍人,白轻尘砍了上千剑也是毫发无伤,到头来却敌不过徐长生随手一剑。
这到底是一柄什么样的剑!
白轻尘眼神直直盯着那柄剑,默然道:“这是……天绝。”
众人忍不住心头一颤。
这世上的修炼者无不尽知天绝之名,纵使碰上一丝,这一生只怕就算是到头了。而如今,却如今徐长生却将那把剑牢牢握在手里。众人相信白轻尘,相信他的判断,只是却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不错。”徐长生淡然道:“剑名,绝生。”
绝是天绝的绝,而生却是长生的生。
它叫绝生剑,也叫长生剑。
世上万物有生有死,天地有现世也有九幽,而长生剑也是如此。这世上的长生剑共有两把,一曰生,二曰死。
“如此甚好。”白轻尘淡然一笑,向徐长生走了过去。
他的眼中没有恐惧,更多是一种兴奋。
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
他的气一瞬间攀至顶点,先前凝聚的所有杀气也潮水一般完全宣泄了出来,恍如百川决堤。
无穷无尽的潮水正在肆虐大地。
他一步踏出,整个山谷便似是成了海洋,所有人都已经淹没在了无尽的潮水当中。
所有人感受到了汹涌而来的潮水,也看见这股汹涌而来的潮水。
那是一种血腥般的颜色。
妖艳,诡异。
整个山谷瞬时之间变得诡异起来,仿佛成了血了海洋。
“想不到他的杀气凝练到了这种程度。”众人无不心生拜服。
这不是幻境,而是真真实实的看见,白轻尘杀气已然化气显形,达到了极致!
就在这一瞬间,徐长生身上的气也达到了极致。
他身上的天绝早已发了疯,根本停不下来,就在悄无声息之中,迈过了玄境的大门!
原本诡异的山谷似是风云骤变。
众人忍不住仰首观天。
天空丝丝电光闪现,伴随着电光的出来,隐隐传来轰轰的雷声。
玄雷天降,已然就要落下!
下面的两人凝神望着对方,一点就此罢手的意思也没。
“白轻尘你这个疯子!”方晴一跺脚没忍住骂了出来。
玄雷天降是对将要迈入玄境强者的天劫考验,以徐长生的实力,降下的玄雷原本就是强悍无比。若是徐长生一个人站在下面倒也无妨,只是如今下面却多了一个绝顶高手白轻尘,降下的玄雷威力只会骤然增强无数倍。
纵使是白轻尘,稍有不慎也会灰飞烟灭!
以往几次骂人,方晴也只是单纯的想要骂骂白轻尘,而这次却是想要哭出来。
众人无奈的看了方晴一眼,在众人心里,方晴这一句无疑偏心的很,站在玄雷下面的那两个人无疑都是疯子。
那两人就站在玄雷下面,对即将到来的无上天威,更是充耳不闻。
第五十四章 徐长生,原来你也是使徒
天上的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染成了血色。
血月之下。
两个人静寂的站着。
“你为什么没有逃?”
白轻尘一袭白衣也似变得血一般的妖艳,眼睛直直的盯着徐长生,说出了一句让众人完全无法理解的话来。
血海看起来风平浪静,只是每一滴水都同李世修的追魂绿芒一样,每一滴水都是剑意所化,威力无穷。这一式杀意化海,又名“极乐血狱”,是一种类似玄纹法阵,类似领域的存在。只要身在血狱之中,就注定永远逃离他的攻击。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他的剑早已与血海完全融为一体,无势,也无形。
一个人若是身在水中,又如何避开水?
“因为我跟你一样。”
徐长生神色淡然,也说出了一句注定会让众人完全无法理解的话来。
白轻尘望着徐长生,眼神之中突然多了一抹炽热。
徐长生若是想要他的攻击躲开,一掠身便足以离开血狱的攻击范围。徐长生若是想要破解他的这招“血狱”,绝生剑一剑之威就足以将极乐血狱的杀意毁灭大半。徐长生若是想要同他尘一决胜负,战斗只怕早已开始。
他的剑一路杀戮不断,到如今已然达到杀意巅峰,从始至终,让他心中不平的就只有极乐仙翁的一句评语——
善剑而藏,不露锋芒。
从一开始,两人就没有胜负之分,他想见见徐长生的善藏之剑,而徐长生也是如此,也想要见见他的杀戮之剑。
千金易得,知己难求。
好的对手无疑比知己更难求!
“好!好!好!”白轻尘脸色笑意尽显,一连说出三个好来。
两人眼神交触,天地顿生变化。
云端之上,一尾玄雷显相的巨龙已经探了下,又一尾玄雷巨龙探了下来……
很快便是十尾,数十尾……
这世上的玄雷天降无不是由小到大,只有那些天赋异禀的绝世天才,才会被上天妒忌,降下足以毁灭玄境强者的玄雷巨龙。
而如今,只是几个眨眼,成百上千的玄雷巨龙已经冲了下来。
它们已经发了疯!
一条玄雷巨龙便足以端倪天下,更何况如今天上尽是玄雷巨龙,众人只是抬头一眼,便已全身颤栗,完全喘不过气来。
这是一种心灵上的颤栗,连思维都已放空,身心更是完全被无双的天地威势震慑,折服,摧残。
这早已不是天妒英才!
而是天之裁决!
白轻尘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一挥剑已经掠了过去。
骤然之间,所有的杀意都似化了形,显了影,薄雾般的血气似是化作了无数鬼兵。
他的剑就像是血红的军旗,一挥之下,万千鬼兵复生!
那些被他斩杀的怨魂完全活了过来,诡异的血海与天上的玄雷两相映照,恰似无间炼狱,遍地尽是尸骨如山。
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
他一挥剑便是鬼雨惊风!
他的剑杀意尽露,锋芒万丈,而徐长生的剑却静寂无波,有如古井深潭。
纵使飓风再烈,我自余波不兴。
白轻尘早已彻底融在了血海里,他是人,也是海。他的剑,也是海。
他的剑激荡一分,血海便翻涌一分。
顷刻之间便已翻江倒海。
外面的所有人都似被这股波浪波及,身体更是摇摇作晃,仿佛随时都会被浪势冲出落声谷。
徐长生脸上却是静寂如水。
他的人似水,他的剑更似水。他的剑早已与他融为一体,也一起融在了在血海里,顺着血海一起沉浮跌宕。血海每激荡一分,他的剑便随波逐流一分,不多争一分,也不少争一分。
白轻尘的剑是杀意化海,是海,是浪,是翻江倒海,是肆意癫狂!
每一滴水都是他的剑。
而徐长生的剑也是水,是上善若水,是水利万物而不争。他善剑,不争,不露锋芒。
顷刻之间,两人早已不知道交手多少次。
因为每一滴水都是白轻尘,每一个鬼兵也都是白轻尘,他已经无所不在。
而徐长生剑意若水,也无所不在。
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交锋了多少次,所有的长剑碰撞声也都淹没在了轰轰的雷鸣中,他们只能看见落下的玄雷巨龙被两人斩杀殆尽。两个人一边交锋,一边肆意的斩杀玄雷巨龙。
纵使万千玄龙降下,也是分毫不惧。
天若罚我,我便逆天。
两个人都在逆天。
也不知过了多久,降下的玄雷巨龙终于消失殆尽。落声谷也似变得静寂起来,只剩下天上密布的乌云在哪隐隐作响。
两个人已然停住了战斗。
众人忍不住望了过去。
就在刚才,他们经历了一个传说,那是一个关于玄境强者的传说——千龙灭世天地覆。传说当一个玄境强者达到极致,达到威慑上天的程度,无上的天帝会亲自降下一千条玄雷巨龙,亲手覆灭他。
只是所有人对这个传说似是突然没了兴趣,比起那个遥远的传说,他们更关心的站在下面的那两个人。
那两个人无疑才是真正的传说!
两个人都是静静站立,一身衣衫早已显得有些褴褛,身上更是布满伤痕,血迹斑斑。
“你中了七十六剑,而我却中七十七剑。”白轻尘淡然一笑,对身上的伤痕视而不见,仿佛流淌的那不是鲜血,而是汗水。
他的一袭白衣早已被鲜血浸透,只是脸色却尽是满足的笑容,一张年轻的脸庞也更加诡异了。
就算白轻尘没有说,众人也都是心知肚明,若不是玄龙天降,只怕两人都会毫发无伤。没有人可以一边面对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还可以同时面对上千条玄雷巨龙。
这是一场足以让人分心的战斗,也是一场公平的战斗。
白轻尘的人虽然怪异,而一边的徐长生无疑更加怪异。
徐长生虽然也受到了七十六道剑伤,只是那些剑伤很快便已完全愈合。
他身上的伤痕不但完全愈合,衣服上面甚至没有一丝鲜血,因为鲜血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
一切就仿佛是时间倒流。
“徐长生,原来你也是使徒!”不知是谁突然说出一句。
白轻尘却是完全没有听见,对这句荒诞的话语更是充耳不闻。他像是发了疯,脸上的笑意比先前更胜了,心中的战意也更胜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
天上玄雷隐隐又要再现。
第五十五章 素闻天都有仙客
“我自然不是九幽使徒。”徐长生淡然轻语,语气之中更是充满着一种不容置疑。
在众人眼里,他无异与九幽使徒极为相似,就算是他的绝生剑,也仿佛从九幽召唤而来,与拘魂更夫的黄泉鬼火如出一辙。更何况他的身体恢复与猎手团的顿时请神,甚至是不死树,都极为相似。
只是猎手团的人显然还做不到他这般时光逆流,血液溯回。
纵使世上的不死树千有千种,诞生的使徒各有不同,使徒之上更有各种奇异存在,他也不是九幽使徒。
他与九幽中人完全不同,与这个世上的所有人更是完全不同,他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他之所以一身尽是天绝而不死,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一直以来,这都是他内心最深处,也是最底层的秘密。
白轻尘看着徐长生,脸上一丝变化也没。对他来说,猎手团也好,使徒也好,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从始至终,他都只关心徐长生。从始至终,他都只是想要见见徐长生的善藏之剑。
而徐长生也是如此。
两人若是想要一分高下,一决生死,那么他刚才便已经死了。没有人可以被绝生剑斩中七十七剑而不死,因为绝生剑上凝聚的是天绝之力,纵使只有一丝,也足以让人灰飞烟灭。
四周突然变得静寂起来,静寂之中突然“呛”的一声清鸣,白轻尘已然长剑入鞘。
他的剑一入鞘,周围的血海瞬时消失不见,那把寒意凛冽的水寒剑,就像是突然变成了一把最普通的剑。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去肆意施展水寒剑上的寒意。对待旁人他可以利用寒气碾压,张狂肆意,可是对上徐长生,若还是这般张狂,那便是死有余辜。从一开始,他便将所有的寒意凝练到了剑意里。
而如今,他又将所有的杀意血气,完全凝练到了剑意里。
徐长生望着白轻尘,突然多了一抹期待。
他的修为之所以底蕴十足,便是天绝吞噬灵气,将灵气压缩到了极致。而如今,白轻尘将所有杀意完全凝练到了一把剑里。
那把剑将不再是水寒剑,将会成为一把无双的利器。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沉寂起来,月亮也已消失不见。若不是众人都是修炼者,目光清明,只怕早已一摸黑。
骤然,一道亮丽的闪电划破天空,漆黑的天幕就仿佛被人一剑划开,然后就此裂开。
那道裂缝伸展开来,越来越大,顷刻之间整个天空便已明亮如昼。
众人一眼望去,只是一眼便已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跑来这落声谷。
那些闪电已然不再是显化巨龙,反而变得真实无比,真实的就像天上布满了无数的金光战车,战车上面更是隐隐有巨人驾驶,恰似雷神布阵,天帝出巡。那些巨人一抬手,无数的闪电便落了下来。
漫天尽是金光闪现。
那些闪电巨车也顺势冲了下来。
比起先前的玄雷巨龙,这些金色巨雷无疑更胜一筹!
没有人知道有几辆闪电巨车冲了下来,因为早已看不清,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有几道闪电落了下来。
因为只有一道!
所有的闪电已经密密麻麻凝聚在一起,成了一道通天的闪电巨柱,就这么硬生生砸了下来。
一柱之下,无论是谁,只怕都会灰飞烟灭。
“来的正好。”白轻尘冷哼一声,似是已经等待多时。
他已经伸手拔剑。
只是那把剑却似消失不见,仿佛他拔得只是一道光。
那是一道深红色的剑光,已经顺着他的手斜斜的飞了出去,一飞便是千里。
这一剑虽然没有“极乐血狱”翻江倒海的气势,却将整个天幕硬生生斜划成了两断。
一剑之威,天幕两分,那道闪电金色巨柱也骤然之间一分为二,上半截更是硬生生顿在空中。
“现在,你我之间暂时已经没了障碍!”白轻尘随手挽一剑花。
他一挽剑便似真的成了一朵花。
那朵鲜红似血的妖花,就这么生生停在空中。
众人原本还在惊叹于白轻尘刚才的那一剑,只是瞬间便已被这一朵剑花深深吸引。
一个人的剑纵使再快,最多也只能挽出一朵剑花的虚影,而白轻尘这一剑却看的如此真实,仿佛是缓慢到了极致。
徐长生心神一凛。
白轻尘剑如今已经完全凝练到了极致,威力比起刚才的极乐血狱,只怕要胜上千分万分。就像这世上的阳光,若是突然汇集与一点,其温度可以瞬间提升数百倍,数千倍数万倍。
这才是真正是杀意凝剑。
若是被这样的剑斩中,不要说身消道陨,就算只是被剑尖碰上一丝,也足以断骨削筋。
徐长生手中长剑一抖,已经迎了上去。
而白轻尘手中的长剑突然剑势一变,一剑凌空直刺,也刺了过来。
这一剑轻轻巧巧,里面凝聚的却是无尽的杀意,凝聚的也是自身无尽的气势,是风萧萧兮易水寒,是荆轲刺秦,是一去不复返。
转瞬过后,玄雷巨柱将会重新降下,两个人都是心知肚明。
这一剑无疑是生死一瞬,一往无前。
这也是舍生忘死之剑。
这一剑快到极致,众人却是看的清清楚楚,空地之上仿佛有无数个白轻尘在同时施展,每一个白轻尘都是白轻尘的虚影,每一个白轻尘又仿佛都是真正的白轻尘。
所有的虚影连在一起,也便成了这一剑。
快到极致,却又慢到极致,就像那朵剑花一样,这一剑充满了矛盾。
虽是矛盾,却又是真真实实的存在,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早已没了虚实之分。
漫天都是剑影,无论是谁,都无法逃避,因为要面对是无数个白轻尘。
徐长生一抬手,手中的剑也似突然消失了一般,似是融化在了无尽的秋风中。
他的剑已经成了风。
风无形,风无相,又无所不在。
说慢,它也慢,慢到让人感觉不到它的存在。说快,它也快,因为每一缕风都是快到完全无法分开。
这世上的风,岂不都是快与慢的结合体?
白轻尘心头猛然一怔,想起了一个传说——素闻天都有仙客,欲持青剑问长生。
水也好,风也好,岂不都尽在天之列。
天降水,则水蕴万物,天行风,则风行无迹。
徐长生的剑无疑暗合天道。
剑剑相碰,胜负一瞬,生死亦是一瞬。
空中传来长剑交锋的清鸣声,只是却不是“叮叮铛铛”的声音,反而连绵成片。所有长剑交锋的清鸣声完全连在一起,成了一种风铃般的清脆,透着绵长,透着悠扬。
两个人都不知道自己自己挥出了多少剑,也不知道彼此交锋了多久。
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几瞬。
转瞬过后,金色玄雷巨柱已经轰然砸下。
白轻尘剑剑紧逼,疯狂突进,招招变化,只是无论怎么变幻,他每一剑都被破的轻轻巧巧。而徐长生虽是步步掠退,却是步履轻盈,风淡云轻,顷刻之间便已退到金色闪电巨柱中心。
徐长生轻剑一荡,两人瞬时分开。
他的剑顺势上挑,似是成风化龙,只是一瞬便已凝形显相,化作一条漆黑巨龙向上冲了上去。
那条巨龙疯狂撕咬,吞噬,顺着金光巨柱一路上扬,只是几个眨眼便将整柱金光吞噬的干干净净。
很快,天空又再一次沉寂了下来。
朦胧的月色也终于显现出来。
白轻尘收剑而立。
这一战,他没有败,却也没有胜,他没有胜,却是实实在在的败了。
这世上有不少修炼者,到了一定高度之后觉得寂寞,高处自是风景独好,却是寂寞的很。所以会有人不惜求败,只因他觉得只要能遇着一个真正的对手,纵使败了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想起先前的七十七剑,白轻尘突然轻松的笑了笑,数日的紧张杀伐也完全放松了下来。
他的七十六剑是实实在在的七十六剑,而徐长生的七十七剑却是经过精心计算的七十七剑。一个人若是面对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还能精心计算,那么便不是势均力敌,而是游刃有余。
“徐长生,我在道境等你,到了那时,你必定会看见一个不一样的白轻尘。”白轻尘说完瞬间消失不见。
旁观众人站在一旁,早已兴致索然。
对他们来说,战斗的结果的对他们来说,早已没有任何意义。
一个人若是见到一个奇迹,大概会惊讶,赞叹。只是这一晚上,他们见到了无数的事,而每一件事情都是奇迹。
他们已然麻木。
就连那传说中的玄雷奇景,也变得不过如此。
只是他们不关心,外面的人却是关心的很。
银叶城外,月光如水。
同落生谷的月光一般的温柔。
月光下面,隐约可以看见无数劲装军旅正停在城外,领头的是名女子,正凝神望着远方。
那里是落声谷的方向。
“那到底是……?”旁边传来一个弱弱的女声,是名随侍女官,“前面倒像是传说中的‘千龙灭世天地覆’,只是后面……”
领头女子深深吸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也只听过‘千龙灭世天地覆’的玄雷传说。世人都没有见过的天降玄雷,又哪里会有名字传颂。”
“这样的玄境强者,只怕千年难遇,要不要回禀圣皇陛下?”那女官又问道。
领头女子想了想道:“不用了,他马上就会回来了。”
与此同时,柳尽空也站在楼上凝神眺望。
黑袍就站在他的旁边,语气微微有些虚弱,显然受了很重的伤,道:“想不到他到了这种程度,经此一事,我们也可以确定,对我们来说,他无疑是最适合的。只是他如今已然重回玄境,以后他若是四处奔走,要对付他怕是很难了。”
柳尽空淡然道:“你放心,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黑袍突然又道:“他若是回来,我只怕会麻烦的很,神霄真宗的人最近也来了银叶城。”
柳尽空楞了片刻道:“沙行舟?他怎么也来了?”
沙行舟正恭敬的站在一名男子背后。
那男子站在楼台之上,也凝神望着远方。
“大哥。”沙行舟道:“要不要我立刻派人过去调查,这般玄雷天降的威势,此人只怕别有不凡。若是能够收入我们神霄真宗……”
那男子打断道:“不用了,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