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风起云扬》 第一节多余之人 第一节 九月,酷暑已去,冬寒未至。本是秋高气爽,喜迎丰收的良辰美景。但河东临汾县却一片腥风血雨。经过三月余的围攻白波军终于攻陷了这座河东重镇。本是饱受欺凌的农民起义以后非但没有解救苦穷黔首的觉悟,反倒将自己的暴虐发泄于同样凄惨的贫民身上,奸掳烧杀在县城内的各个角落上演。 杨余站在汾水河畔仿佛还能听到城内撕心裂肺的惨叫,望了一眼河水倒映的秀气面孔后心情变的格外烦躁。杨余本名杨轩,自从七个月以前发现自己忽然来到了东汉末年以后,便给自己改名为余,意为自己是这个朝代的多余之人。前世杨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宅男,穿越以后变成了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虽然美国电影《重回十七岁》看起来很温馨浪漫,但是忽然穿越到华夏著名的乱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一件浪漫的事。 抱怨归抱怨,杨余还是很庆幸自己穿越到了荒郊野地,刚到乱世便被卷入起义军当中。虽然当叛军看起来不是什么好前景,但总比此刻临汾县内的居民要强上许多,至少性命无虞。 杨余对着河水发呆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呼喊声:“杨小娘~杨小娘~” “杨小娘在何处?” “杨小娘速速出来!” 虽然杨余觉得自己气度还算不错,但绝对达不到司马懿那种笑受女衣的程度。当即吼道:“哪个混球在喊!” 话音刚落不久,十几名少年便笑嘻嘻的跑了过来,为首的一人边跑还边向周围人炫耀道:“某是否神机妙算?便是说过,只唤小娘之名,便可找到小娘!此举某屡试不爽。” 杨余看到来人后,顿时头大不已。为首者名唤裴信,是这白波军的一名屯长。屯长手下掌五十人,已算是军中头目。而裴信以十六岁幼龄便能担任队屯长,除了其有个当军侯的父亲外,其人骁勇善战亦是个重要原因。当然这些都不是杨余头痛的根本原因,根本原因是杨余刚穿越到汉末饿晕在荒野中时,是这个熊孩子救了自己,并且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不然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二十一世纪宅男别说在乱世活七个月了,就是七天也活不下去。 当然这不是没有代价,代价之一就是杨余从刚开始不通汉话被称为小喑人(哑人),后来能沟通了又因为连鸡、羊都不敢杀,被称为杨家小娘(杨家的小姑娘)。虽说杨余有好多腹黑方法整整这个刚从村子里走出来的淳朴少年,但是毕竟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好下狠手。不轻不痒的整过几次以后,裴信也没心没肺的不放在心上,依旧小娘小娘的喊着。 “小娘为何独立河边?又是那甚不忍见其生?”裴信笑嘻嘻的问道。 杨余知道这熊孩子是在嘲笑自己。是刚入汉末的的时候,自己因为不敢杀鸡被这熊孩子嘲笑为小娘。杨余狡辩着说“君子之于禽兽,见其生而不忍其死,是故君子远庖厨。”这话被裴信认为是狡辩,但是裴信的父亲裴青在听说以后就将杨余从伙房里拎了出来晋级成为一名狗头军师。 杨余不想跟他纠缠就问道:“找某何事?” 裴信笑嘻嘻的回道:“父亲大人请小娘子同去渠帅处议事。小娘子莫不是会甚媚术,不然父亲大人为何如此宠爱小娘子,去将军连某都不带,只带小娘子一人。” 杨余听得眉头直跳,真恨不得拔出腰间长剑一剑捅死这厮,熊孩子果然是世界上最讨人厌的!想归想,杨余还真做不出这恩将仇报的事情来,只不做声往城里走去,同时谋划着怎么再整一次这小子,还要狠一点,给他长长记性。 杨余走了一段才想起来自己在破城之前就溜到河边了,并不知裴青部去哪里了,只得转头问熊孩子。一转身却发现这群熊孩子在学自己走路,一个个仰着脖子、挺着肚皮,手脚夸张的大幅度摆动着,一个个仿佛是青蛙学会了两脚走路。 杨余再次给自己坚定信念,今天一定要整治一番这群熊孩子,狠整! 没等杨余说话,裴信抢先开口说道:“杨小娘,快教教某如何似汝般行走。父亲言,观汝言行举止便知汝非一般人物。某观察了一番,汝大字不识斗一、手无缚鸡之力、胆量尚不如妇人,仅这行走之姿较某美观些许,堪称非凡。想来学会这行走之姿,某等也能成为更非一般之人物。” 杨余懒得搭理他,就算告诉他自己走路的姿势是学习的詹姆斯.邦德,他也模仿不了。不过想来一群成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肯定会有些懒散、微驼,自己昂首挺胸站在人群里应该会形成鹤立鸡群的反差效果,或许这真的是裴青觉得自己与众不同的原因? “再磨蹭下去,耽误了军侯点卯,想来军棍不会打到某身上。”杨余无所谓的说道。 很显然,裴青信奉的是棍棒出孝子。裴信就是那个棍棒下的孝子,想到自己如果让父亲挨到军棍的后果,裴信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连忙推着杨余往县城里赶。 在县城东部废墟当中,杨余见到了自己的宗主裴青。裴青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杨余恶意的推算了一下,裴信是幼子已经十七岁,其还有两个已殁兄长,也就是说裴青十三四岁就喜当爹了,简直色中饿鬼啊。当然这是杨余的胡思乱想,事实上裴青一副刚毅的国字脸,腮上留了坚硬的胡须,标准的硬汉形象。 见到衣食父母,杨余很自觉的主动见礼,说道:“见过军侯,不知军侯有何吩咐?” 裴青上下打量了一下杨余,见杨余没有受伤便笑了起来,说道:“没甚吩咐。便是过会儿要去将军处军议与某同去。如今破城所获钱粮辎重无数,将军必然分发兵甲,汝与某同去算算某能分得多少,莫要被其他人多分去。” 杨余听后舒了口气,自己这文化人还能冒充下去。要知道自己虽然上高中那会儿溯源中华上下五千年,延推赤州陆海百千万可谓上知天文,下晓地理,通贯古今,博览群书。可自从上大学以后就成了只会玩手机的废人一个。如今到了汉末更是大字不识斗一,简直废人中的废人。好在,如今过去只是简单的加减乘除,这个难不住自己。想来饭票是保住了,不然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废人,裴青他们凭什么一直照顾着自己?就凭自己腰杆挺的直?丢到荒原上三天就饿死了,看你腰杆还怎么直! 第二节教学做人 白波军是历史上长期活跃在汉末的农民起义军之一,与张燕的黑山军并雄于世。事实上,杨余觉得其实白波军的活跃度应该是要高于黑山军的。两相比较可以发现,黑山军一直龟缩于太行山内,偶尔攻破县城也很快被赶回大山之中。白波军则活跃于河东境内,北攻太原,南寇司隶。当然这或许是跟对手有关,毕竟能取得多大的成就除了跟自己的实力有关外,还要看对手的境界。白波军一直没什么像样的对手,而黑山军的敌人一直是实力强劲的袁绍。 这两只部队能长期活跃下去的重要原因是,这两只部队都比较低调,没有上来就称王称帝,更没有宣称推翻汉室、为民除害什么的,始终没有引来汉室大军的强力围剿。白波军的最高统帅郭太也不过自称白波将军。虽然这时候将军不轻授是极为荣耀的地位象征,但毕竟没有犯天子的忌讳。 统帅才自称将军,那下边的头目们自然只能自称为中郎将了。临汾县这一支白波的统帅自称讨逆中郎将,明叫李远。 在听裴青说过统帅的名字后,杨余就有种不祥的感觉。因为著名的白波军统帅当中并没有这个名字。换言之,这人在起义过程中早逝,要么死于战阵,要么被人兼并。无论哪种看起来都不是一个好结局。 杨余没能思考多久就在裴青的带领下来到了中军,帅营设在了故临汾县府。一群乱兵头目占了县府,只草草将尸体收了,连血都没擦就大大咧咧的坐里边了。 杨余刚跟着裴青坐下,一个身高八尺有余的壮汉就一巴掌拍在了裴青的后脑上,骂骂咧咧的说道:“裴老幺!某说呢汝一直不玩女人,感情是喜欢男人啊!” 杨余顿时恼怒的瞪着这混蛋,同时想着怎么才能弄死这家伙,居然敢说自己是兔爷! 裴青哭笑不得,只得解释道:“罗司马莫要误会,此乃某部管理辎重伤病的屯长。”说罢对杨余说道:“岂敢无礼!快过来拜见罗司马。” 这汉末乱世,人命贱如草,尤其这帮杀才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乱军。杨余只得忍着怒火,拱手说道:“拜见罗司马。” 这时旁边几个汉子凑过来,说道:“怎地汝裴老幺手下没人了么?找这么个小娘子当队率!” 裴青对这群汉子就没对罗司马那么客气了,当即回骂道:“汝几个吃土夯地的蠢彘知晓个甚。快滚边去!”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用力拍了拍杨余的肩膀说道:“再不济还不比小娘子知道的多?尔等快看,小娘子皱眉头了,可是某拍疼小娘子了?” 杨余满脸怒容,手已经按到了剑柄上,豁出这条命也要杀了这混球。裴青见势笑了起来,像提小鸡一样把杨余提到了身后,说道:“少年人就是心浮气躁,汝程伯父与汝玩笑呢,怎还想动刀剑!” 旁边一群大汉也都大笑起来。早已见惯刀剑生死的程姓大胡子也没恼怒,笑着说道:“瓜娃子,怎这不经逗!汝这小身板还学人一言不合,刀剑生死?” 罗司马笑着说道:“程九,汝个混球欺负小辈算何本事!小辈是像读书人,不谙厮杀,汝需教教小辈如何算粮日后好去火头军,不是如何耍刀子!” 程九大嗓门的回道:“这是甚道理,某曲内,便是给大伙打牙祭的伙夫也需耍得了刀,上得了阵!” 旁边其他军侯笑着骂道:“汝个蠢彘,伙夫耍不得刀怎得下厨!” 程九瞪了他一眼,骂骂咧咧的说道:“就尔知晓,话多早晚被人割去舌头!”说罢对杨余说道:“来小辈,乃翁考较考较尔,一曲两百又五十人,人日饷半斤,一日一曲饷几何?” 杨余瞪了他一眼,如果自己有项羽那武艺,现在就一刀砍死他! 程九见杨余不说话又骂了起来,说道:“蠢彘,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知晓!日饷二百又五十斤!记得否!五日饷粮大概千斤!备足了粮草,莫要大伙饿了肚子,不然而定要受老大拳头!” 杨余没好气的问道:“那五日后呢?五日后不吃饭喝风么?” 程九一副怒其不争的表现,骂道:“汝怎这般蠢!五日饷千斤,十日便是饷两千斤!一月便是五千斤,额不对是六千斤!” 旁边军侯笑着骂道:“程九,汝个蠢彘,汝手下一曲人,何时带过六千斤粮草上路!给汝六千斤粮草,汝数的清是多少石?带六千斤粮草上路,靠汝曲五百人人肩扛?累不死汝个蠢彘!” 裴青也笑着骂道:“汝这蠢彘,不懂装懂,丢面子了?汝知晓六千斤粮草是多少?一曲人怎会带那多粮草?” 程九顿时黑了脸,吼道:“某算的便是这些!尔等竖子,自己算算某哪里有算错!” “来,来,大伙一起算算,好好教教程九这头蠢牛,一曲人带粮几何。莫要令其带粮六千,累死这蠢牛还要拖累某等行军。”旁边的几个军侯笑着说道。 杨余一脸黑线,幸亏这群蠢货只是军侯,不是将军。如果白波军的将领都这么蠢,还打什么,赶紧投降官军吧。也难怪曹操会感慨诸军并起,无终岁之计,饥则寇略,饱则弃余,瓦解流离,无敌自破者不可胜数。感情还是高估他们了,他们连一个月都没好好计算过! 杨余其实很想告诉这群二货,首先一曲人一个月的粮草是七千五百斤,其次也用不着你们扛着粮食。你们的一贯作风不是走到哪里抢到哪里么?但是这一张嘴就打人脸了,一下子得罪这么多司马、军侯,那是中二青年才干的事情。于是杨余老老实实的站在裴青身后打量周围。 但很显然树欲静而风不止,程九感觉自己丢了面子,怎么也不算完,一个劲的吆喝着自己算的没错,纠集着一群军侯不让他们散开。怒目瞪着杨余说道:“竖子,汝看起来像个读书人。且说说某是否有算错?” 杨余朝他吐了吐舌头,笑着说道:“定是有误。这多司马、军侯眼镜明亮着呢。” 程九本来脸就黑,听了杨余一说,简直要化身包希仁,吼声如雷,喝道:“瓜娃子,是说乃翁眼瞎?看乃翁不撕烂汝嘴!”说罢还真就一把将杨余抓到身前,两只虎钳似的大手将杨余的小嫩脸往两边狠拽,疼的杨余眼泪鼻涕支流,含糊不清的骂道:“……汝这老……不……羞,……以……辣……骑……笑……(以大欺小)。” 旁边一个浓眉大眼的军侯大笑着拍了杨余后脑一巴掌,笑道:“程魔头的名字谁人不知,汝个乳臭未干的瓜娃子还敢戏弄汝程伯!” 程九黑着脸喝道:“王大眼,汝是说某不讲道理?” 浓眉大眼的军侯王大眼,笑哈哈的说道:“汝程九之名还用某说道一二?” 程九蛮不讲理的也拍了杨余左脑袋一下,骂道:“瓜娃子,过会儿再跟你说道说道。”话闭,砂锅大小的拳头就砸向了王大眼的大眼。 想来这群货也是经常一言不合拳脚相向,所以王大眼没有任何吃惊,麻利的侧身躲过了程九一拳,同时一个肘击狠狠的砸在了程九的胸口。杨余在一旁擦着鼻涕眼泪,当即喜笑颜开,俗话说十拳抵一肘,这一肘击肯定剧痛无比,为自己报仇了。可是另杨余意外的是,程九跟个没事人一样,顺势就勒住了王大眼的脖子,然后猛地用力要将王大眼按倒在地。 杨余这才反应过来,感情这货穿了铁甲,是故意将胸口送过去让人打的。反正不疼,他倒可以顺势将人勒住。这货一点也不像外表那样粗犷,反倒是个心机婊! 这时候厮打的两人已经引起了全屋人的注意,一群精力过剩的汉子瞬间围了过来,各自为两人加油。加油的话也全是些污言秽语,杨余也是开了眼界了。一直以为自己后世玩lol的时候那群小学生就是国骂极致了,到这里跟这些土匪头子一比简直不值一提啊。 杨余胡思乱想的时候,程九跟王大眼已经双双抱在一起,在地上打滚了。而且神奇的是,王大眼居然翻了身,现在居然勒着程九的脖子把他压在了地上。喝道:“小九,可心服?” “服汝老母!”话音未落,这夯货用后脑重重的撞在了王大眼的额头上,然后猛地用力居然又翻身将王大眼压在了身下。俩人同时用力摇了摇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下。不等程九说话,王大眼抱住程九的脖子,居然活生生的将这两百斤的壮汉砸到地上,掀起一阵粉尘。 这俩汉子的搏斗看的杨余一阵眼晕。自己简直愧对穿越者这个名字,其他穿越者那力压张辽、吊打甘宁,简直是项羽、李存孝活在当世的既视感。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者,别说张辽、甘宁了,就眼前这俩不知名的夯货,动动手指都能把自己按死。无与伦比的挫败感! 杨余郁闷的时候,围观的汉子中一个大胡子军官吼道:“是某部雄武好儿郎!汝二人胜者今日赏槊一支!” 围观的军官们顿时喧哗起来,俱是一脸艳羡的望着地上打滚的两人。程九脑袋被王大眼压在地上,还不忘瓮声瓮气的大吼道:“将军此言当真?” 旁边的程九上司的上司靖难校尉胡悦当即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吼道:“李将军一言九鼎会骗汝个夯货?赶紧给乃翁爬起来,打不赢看乃翁回营不好大鞭子抽死汝这夯货!” 另一边的王大眼的上司讨逆校尉李才也吼道:“大眼压住这蠢牛,一定要赢!” 杨余在一旁也很吃惊,白波军这是在县城里挖到聚宝盆了还是挖到摇钱树了?!怎么连槊这种东西都能弄到!槊这种东西最流行的时代是煌煌大唐,当时国力如日中天,所以帝国豪气干云的给骑兵配备这种造价极其昂贵、性能无与伦比的重型骑兵武器。即便在帝国如日中天的时候,能拥有一支马槊也是一名武人夸耀一生的事情。而大汉作为马槊刚兴起的朝代,即便权势如丞相曹操,在人生最的意的时候,手中所持的也就两件宝——“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帝国最高权力者哪怕喝酒也舍不得放下长槊!这种武器白波军是打了哪个土豪得到的! 槊对杨余这种后世者对槊都有这么强的冲击力。对活在当下的武人而言那更是比毒品还要强烈霸道的致命吸引力。所以场中打滚的两个人彻底一改开始摔跤玩闹的心态。程九本被王大眼压在地上没甚大动作,在听说胜者可得槊一支以后直接一记肘击从后砸在了王大眼的脖颈上。王大眼也不含糊,虽然被砸的一趔趄,但是当即右膝重重撞上了程九的后腰。 杨余觉得自己要是挨这么一下就直接可以开始下辈子了。可程九却不管不顾趁着王大眼抬腿直接用肩膀撞到了王大眼的胯下。顿时传来大眼的惨叫以及周围一片军官的吁声。杨余本能的别过脸去,这也太惨了。 大胡子军官就是这支白波军的统帅讨逆中郎将李远,哭笑不得的踹了程九一脚,说道:“早听说汝号程魔头,刚夸汝雄武,便用这烂俗手段。” 程九咧着嘴笑道:“将军,您可是一军之主,一言九鼎。说话可要算数!可莫要收了某的槊!这战场厮杀,能赢便是好手段,烂俗些也无妨。” 李远当然不会去跟一个中层军官一般见识,见程九撒泼卖巧,也就爽朗一笑,从亲卫手中接过一杆乌黑的长槊递与程九说道:“偌大个临汾县也就在一豪强家中夺得此槊,如今赏与汝,日后可要好好杀敌。” 程九双手接过长槊,细细打量着此槊长如利剑般的三尺雪白锋刃,又像抚摸绝世美人一般抚摸着槊杆。气的他上司的上司胡悦一脚踹到他屁股上,骂道:“汝个蠢彘发甚傻?还不谢过将军。” 程九这才反应过来,郑重的将长槊横于身前,恭敬的向李远磕了一个响头,说道:“某终生不忘将军恩义,愿为将军效死!” 杨余在一旁看的咋舌,穿越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军中行跪礼。要知道这时候的华夏风骨可远不像某家大清那样,动不动自称奴才(其实非皇帝亲信,想称奴才还没这资格),动不动三拜九叩。 见到程九这般隆重,李远也郑重回礼。然后才将人扶起来,拍着程九的肩膀说道:“好好活着,多为某杀敌!” 杨余在一旁表示大开眼界,可是杨余想静静,奈何人家静静不想他。就见程九拿了槊便走到杨余面前,扯着杨余脸颊说道:“瓜娃子,如今便同乃翁说道说道,乃翁算的粮草可对?” 杨余对程九印象再坏三分,这货不但心机婊还是个小心眼!小心生儿子没屁眼!但自己这小胳膊奈何不了人家的大腿,当然杨余估计自己的大腿也奈何不了人家的小胳膊。于是杨余瞪着眼说的:“不对便是不对。某不会屈膝于暴力强权的!” 程九继续用力拉着杨余的脸颊,说道:“哟,小娘子还有几分骨气!那倒是说说一曲人月绱几何?” 裴青一巴掌扇在程九脑袋上说道:“怎还跟小辈计较起来?便是这么没出息?” 程九的黑脸有些尴尬,估计也是觉得当众欺负一个文弱小辈太身份,便松了手,拍拍杨余的脑袋,说道:“伯父与汝玩笑,莫放在心上。” 杨余也是有三分火气的人,被捏了这么长时间的脸,怎么说罢休就罢休,被松开脸颊,当即决定打脸报复这黑货,吼道:“错便是错!怎还不容人说真话!兵法云,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可见粮草乃是军中大事,而汝为一曲之长当为麾下将士性命负责。士兵日绱半斤哪还有体力上阵杀敌?便是日绱半斤,一曲人月绱七千又五百斤,而非六千斤。这少的一千五百斤,会饿死多少将士。汝可知晓?” 程九笑着一巴掌拍在杨余脑袋上,说道:“瓜娃子没分寸,去边玩去。叔伯们马上军议!” 旁边的一群军侯们也有些厌烦的看着杨余,脾气不好的已经破口大骂:“哪来的野种,如此没教养。汝程伯教汝,记在心上即可!轮得到汝来教?滚出去,看汝个竖子,乃翁心烦!” 裴青脸色也不是很好,将杨余拉到身后,说道:“怎这不知礼数,闭嘴站好。”话毕对程九笑了笑,说道:“都怪汝这厮没大没小,小辈都对你没得尊敬,不怨别人!” 程九咧嘴笑了笑,道:“某是看着小辈不似乡间顽童,想来是有出息之人。没曾想还不如乡间竖子。晦气!” 杨余一脸不忿,你也没叔伯样,凭什么要尊敬你?尊敬是自己赢来的,不是别人给的! 不过很显然,其他军将们并不怎么认同杨余的看法,杨余的一脸不忿落在将军们眼中,给人印象更差三分。当即有人要教教杨余怎么做人! 第三节药不医求死人 杨余感觉自己莫名其妙的就被针对了,大堂里的军将们看自己都是目光不善的样子。明明受委屈的是自己,怎么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一样?想自己怎么说也是华夏大地上下五千年唯一一代的独生子女,生来就与众不同!这些蛮汉子不理解自己的风骨,不与他们计较! 但事实是杨余自以为的风骨,在这些军将们看来就是不知礼法、目无尊长!简直是一个少教的混账小子!如果自己的子孙敢这样言行,早大棒抡上去了! 中郎将李远走了过来,拍了拍杨余的脑袋,笑着说道:“混账小子到是有主见。” 杨余也分不清他是在夸自己能坚持真理还是嘲讽自己固执己见。不过想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自己一个有名无实的小屯长,在一群军侯、司马、校尉之间引起这么多的关注不是什么好事,毕竟这些人点点头就能杀了自己。都怪那天杀的程九,让自己做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不好么?非要来撩拨自己! 程九也是个人精,一看杨余的眼神就知道这小子非但没有反思自己,还在怪老程呢!顿时没好气的一巴掌扇到杨余脖子上,骂道:“蠢货!怨天尤人,一辈子成不了大气候。看着人模狗样的,原来是个破烂货!” 杨余现在咬牙切齿,恨不得生撕了这货!但现实比人强,却只能忍着气。旁边一群围观的军侯纷纷朝杨余吐了口唾沫,耿直的那些直接开骂:“窝囊废!被人骂了连个屁都不敢放!” 杨余胸口简直要炸了!这说话也不对,不说也不对!怎么这么憋屈!两世为人就没这么憋屈过! 李远就站在杨余面前,看着杨余的脸色变换,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小子还是个没受过气的种,怎么这点委屈都受不得?” 杨余一瘪嘴,不想说话。旁边一个脾气火爆的军侯立即拔出腰刀,架在杨余脖子上,呵斥道:“将军问话,汝是何态度?莫不是以为某刀割不得汝狗头?” 杨余有点懵,冰冷的刀锋划破皮肤带来剧烈的刺痛感才让杨余清醒过来。自己现在身处汉末,人命贱如草的汉末!连忙向李远告罪。 李远笑着将刀移开,说道:“小辈有错,教育一番便可。动刀动剑做甚?小辈说话咬文嚼字的,看来像是读书人。这大堂之内,舞刀弄棒的勇士不缺,就缺个有见识的。小辈说说接下来某部当何去何从?” 杨余虽然耿直,但不代表杨余真的傻。一屋子的高官将校,自己一个小小的屯长这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用的着一个小屯长指导全军战略方向?所以杨余连忙回道:“余浅薄无知,不懂甚军事方略。诸位将军明见万里,余更是不及万一。将军剑锋所向便是余效死之处!” 一旁的裴青闻言重重舒了口气,而其他军侯们也笑了起来。有粗鄙的军侯骂道:“这他老母的,读书人说话就是跟程九那蠢牛不同!” 李远也笑了起来,又说道:“刚才闻汝言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想来对粮草一事知之甚多。也为某算算全军粮草能支持时日几何。” 杨余很想拒绝,但是自己刚才已经大言不惭的跟程九较上劲了,现在说自己不懂粮草一事,那不叫谦虚,那叫闲着没事找抽!所以杨余只好低头,说道:“请将军明示。” 李远坐回主席他的位置,其他军将也纷纷落座,只剩下杨余一个人傻傻的站着,感觉十分不自在。全军落座后,李远便收敛了笑意,表示军议已经开始。而后李远说道:“如今大军破城,缴获不知凡几,官粮私粮约莫十余仓,仓中多者五千余石,少者亦有千余石小儿先为某算算共有粮草几何,可供大军几时?” 杨余很想吐槽,你家算粮草能这么算?连个具体数字都没有,算不算有什么意义?当然想归想,杨余不可能真这么说。只好说道:“如此便取中间值,以粮草十五仓,每仓三千石计。如此便是四万五千石,市律凡石合二十七斤,便是一百二十一万五千斤。” 说到这里,旁边一群军侯校尉顿时哗然,即便李远也不禁动容,问道:“可是无误?果真有粮百万斤?” 旁边程九骂道:“瓜娃子莫要诓骗吾等,这百万斤粮该有多少?堆起来莫不是要捅破天?” 王大眼也插嘴,说道:“小辈,这是军议,不容差池,某看尔连算筹都未用可能准确?出了差池,尔这漂亮脑袋便是保不住了。” 杨余闻言脖子一凉,蹲地上画了画,确实是这数字。然后才对李远说道:“将军是这数字无误。” 李远点了点头,对身边一个亲卫吩咐了几句。很快六七个男子便被士兵粗鲁的推进大堂,各自给了一副算筹让他们验算。大约片刻钟后,几名男子争吵了一番后,定下最终的数字,对李远说道:“合计百二十万又五千。” 李远点头,然后几名士兵便将几个男子推出大堂。一群军侯此刻已经是沸反盈天,纷纷惊叹道:“一百多万斤的粮食,某便是天天吃这辈子也吃不完吧?” “他老母的,难怪那些豪强恶霸一个个膘肥体壮,原来家里有这么多的存粮。” 李远毕竟是一军之主,虽然首次攻破县城被巨大的财富震惊了一下,但很快收敛了心神,问道:“这粮草够支持全军多少时日?” 这个问题简单了,杨余张口便来,说道:“将军麾下万人整,士兵日食粮一斤,便是可用一百二十日,即四个月。如今刚入九月,即便大军固守营盘也只能熬到明年初春。若稍有战事,怕是今冬亦过不去。” 旁边一群军侯掰着手指算了一下,瞬间大哗。有人喊道:“百万斤粮食居然如此不经用?” “若是如此,四月以后吾等何去何从?” 校尉胡悦怒吼一声:“都给乃翁闭嘴。临汾县内近万户人家,哪家没有百十斤粮食?随便劫掠一番就够尔等过活!” 一群司马、军侯闻言逐渐平静下来,若是如此,八个月还是足够大家打下下一座县城的。于是一群人又乐观起来,纷纷对杨余骂道:“竖子,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说话不能说完?吓坏某等!” 杨余觉得人活得单纯真是一件好事。比如这群夯货,一县之地,哪来的万户人家?再说,临汾县内的村寨,除了攻不破的豪强坞堡早被你们抢的差不多了,哪还有余粮给你们? 李远也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不过随之而来的便是对杨余深深的不满。这种动摇军心的话,这小娃居然当众宣传!药不医求死人!于是李远凝视着杨余,平静的说道:“小郎君之言如醍醐灌顶,救我三军将士于危难!某谨带三军将士向小郎君表不胜感激之前情。”话毕居然向杨余恭敬的行了一礼。 杨余震惊,连忙回礼。却听李远继续说道:“诚如小郎君所言,粮草乃军中要务。然某辈粗鄙,不通文案,某还请小郎君不辞军侯之职为三军操办粮草。” 这是福星高照了么?杨余简直被喜讯砸的头晕眼花,说了几句话就官升一级了?终于可以摆脱有名无实的屯长之职了?可以痛痛快快的带人收拾熊孩子了? 李远见杨余不说话,以为杨余不肯答应,脸色难看起来,说道:“小郎君莫不是嫌官职太小?须知小郎君如今尚未加冠,乍居高位,孔难负众望。” 杨余这才确认自己听的的信息没错,果然是要升职了,连忙说道:“余不敢不为将军效死!” 李远嘴角微微扬起,随即说道:“小郎君多勉之。粮草关乎全军将士安危,若出差池某不计较,三军将士这一关亦难过。” 杨余连忙点头,道:“谢将军。” 欢喜的杨余,此刻只觉得自己王霸之气附体,光环全开。并没有看到程九、胡悦等人眼中的蔑视,更没有在意裴青、王大眼无奈的叹息。 第四节茫然夜色下 粮草虽然是全军重中之重,但是这些刚起义的土匪头子们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感触,要等他们在寒冷的西风中喝几次雪水充饥才会引起足够的重视。此时此刻,军汉们终于迎来了自己关切的兵甲分配问题,纷纷感叹着哪来的烦人瓜娃子好生烦人,拿些鸡毛蒜皮的粮草小事在军议上说个不停,耽误兵甲分配,让人好生心急。 李远作为一军之主,率先开口说道:“兵甲关乎将士性命,乃军中一等大事。平分兵甲不足以明赏罚,故某意以军功计,各曲斩首一级可获甲一兵二,诸位以为如何?” 都是一群谁也不服谁的蛮汉子,当然不会有人跳出来反对,那岂不是自己示弱于人。所以李远轻轻松松的将矛盾推了出去,那些奖赏领的少的军侯,回去只能骂自己手下无能,而无法责怪主将。 这种为人处世的能力远远不是杨余这种活在象牙塔里的宅男可以比拟的。以至于杨余现在有苦难言,毕竟一个刚上任的军侯之前连部曲都没有,哪来的军功。没有军功怎么换取兵甲。以至于一副兵甲没分到,杨余甚至不敢想象自己拿什么脸去面对部下鄙夷的目光。 想到部下,杨余忽然反应过来,貌似哪里不对啊。认命军侯是这样的认命流程么?怎么没有说自己隶属于哪一部?自己是何部何曲的军侯?部队番号呢?长官是谁?部下呢?难道事后有军官会来告诉自己么? 可是杨余很快发现军议已经结束了,李远早已不见身影,两位校尉也各自在一群部下的拥簇下离开县府。连裴青都不见了身影!杨余放眼望去空空荡荡的县府内除了几个翻箱倒柜寻找遗落财物的士兵,没一个像军官的存在。 与随裴青进来时,各种将校热闹招呼自己的情形相比,现在自己好像是被这支军队给抛弃隔离了! 杨余等到夕阳日暮也没人来找自己,肚子已经饿得咕咕直叫,没办法杨余只好走到一名在院子里乱翻乱爬的士兵面前询问道:“兄台,可知新任军侯理当找何人置办手续?” 这名士兵翻得认真没注意杨余是从大堂里走出来的,转头看了杨余一眼,说道:“汝得了失心疯?乃翁若是知晓如何升任军侯会在这里扒土?滚远点,别当乃翁光线!” 杨余眼睛一瞪,怒道:“怎么跟上官说话的?眼里还有没有军纪了!” 这名士兵闻言直起身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杨余,忽然一拳砸在了杨余的小腹上,顿时将杨余打成了一个弓背大虾,然后骂骂咧咧的说道:“就汝这烂货还想升军侯?乃翁还是皇帝老儿呢!若不是看在同在李将军麾下效命,乃翁打的汝屎尿俱流!” 杨余艰难的吐了口胃里酸水,实在没力气反驳。军汉走后良久,杨余才能忍住疼痛直起腰身,再看天色已经圆月高升。漆黑的夜里不时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与女人的哭泣声,呜呜幽幽的让杨余不寒而栗。 “杨小娘?”身后忽然传来轻声的问话,吓了杨余一跳。杨余转头看去,才发现是一个不认识的少年人。少年人,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额头上还流有细密的汗珠。看清杨余以后,脸上疑问的神情逐渐褪去,开心的说道:“果然是小娘。太好了,某还担心汝走远寻不到了。” 杨余不找头脑的问道:“你是?” 少年人开心的说道:“某是裴犬儿呀,裴屯长麾下的一名伍长呀,小娘不记得某了么?” 裴狗?杨余表示真的没印象。不过称呼自己为小娘还姓裴的屯长杨余还真是认识一个!熊孩子!于是杨余咬牙切齿的问道:“汝找某何事?” 天色太黑,裴犬儿没发现杨余脸色的变化,从身后递过一个打着补丁的破布包裹,对杨余说的:“屯长让某传信给汝,让汝快逃,逃出临汾县,有人要杀汝。” 杨余顿时被吓的脸色苍白,怎么好端端的就有人要杀自己?可是既然有人要杀自己,裴信是怎么知道的?他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阻止?无数疑问杨余却只能问道:“裴信人呢?他怎么不来与某说?” 裴犬儿憨憨的说道:“屯长言军侯不让他出营,他只得托某传信。”裴犬儿摸了摸脑袋:“某也是偷偷流出军营的,该回去了,若是军侯发现少不得一顿军棍。” 杨余呆滞的点了点头,说道:“路上小心。” “某晓得。”裴犬儿笑着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若是平时杨余定会嘲笑一番这憨厚的笨孩子,可是此时此刻性命危机下杨余一点心情也没有,打开破布包裹看了一眼,杨余发现里面放了四张面饼,一双草鞋,在草鞋里边放了些许黄铜,在夜色下发出诱人的光芒。黄铜就是这个时代的黄金,这么多的黄铜全是硬通货,算是不少的财产了。可是杨余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对着漆黑的夜色一脸茫然。 以前一直觉得裴青、裴信他们粗鲁愚昧,自己一个天之骄子耻与他们为伍,可是真当离开了这个群体,杨余才发现原来他们是这么重要。离开他们,自己甚至连今夜落脚何方都不知道。 杨余正茫然的时候,又一个兵士走了过来,大喝一声:“将军令,杨余接令。” 杨余茫然的看向这个土匪一样的士兵,这士兵也没等杨余说话,继续大声喊道:“将军令,杨余全力筹措粮草,入冬前务必筹齐足够大军四月所需之粮。但有差池,军法从事!”话毕又将一块黄铜丢在了杨余脚下,而后转身离去。 杨余弯腰将黄铜捡起,才发现是一块儿鼻钮铜印,跟裴青腰间挂的一模一样,是军侯印!杨余茫然的看着四周漆黑的夜幕,无助的站在夜色里思考了一下眼前的状况。 自己被整个团体孤立了,光杆司令一个还要在三个月内筹集上百万斤粮食,否则将面临军法从事,虽然不知道这支乱军有没有军法。不过结合裴信传来的信息。杨余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站在鬼门关前了。 第五节奇异绑匪 杨余茫然的走出县府,漆黑的夜色仿佛是噬人的巨兽,黑暗中好像随时会跳出一个城中惨死百姓的亡魂。杨余觉得自己没崩溃已经出乎意料了,毕竟白天见了一地的死尸,晚上黑咕隆咚的,居然没被吓死,这在上一辈子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在天朝盛世的时候,杨余别说在遍地死尸的黑夜里独自行走了,黑夜里看见一个死尸也要被吓得三天做噩梦。人被逼到一定份上的时候,成长总是很快。 人总是本能的寻找光明,漆黑的夜里杨余本能的朝着有光的地方行走。可是真当走到光源处,杨余却恨不得没有来过此地。也是这乱兵破城的日子里,除了火光哪会有其他光源? 站在被乱兵纵火焚烧的房前,杨余几乎咬碎银牙。火光照耀下,杨余看的分明,几具被侮辱的女尸衣衫不整,胸口巨大的创伤血已经流干,旁边是面色狰狞的几具男性死尸,黑夜里显得格外恐怖。头发苍白的老人被打碎了头颅,犹自死不瞑目的瞪着前方,仿佛在向杨余控诉着他同袍的恶行。 杨余握剑的手握紧了无数次,最终却无力的放下,自己现在都已经朝不保夕了,愤怒又有什么用?对着这修罗地狱般的场景,杨余非但没有害怕,反倒冷静下来。只有自己活下去,活的更好才能阻止这种事情的进一步扩大。 现在摆在杨余面前的路有两条,一是独自一人在全军的敌视孤立下筹集百万斤粮草,完成这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二是带着黄金跑路,找个地方过富家翁的生活。 以杨余这种贪生怕死的心态,那还用说,肯定是选一了!因为第二条路是完完全全的死路,就自己这小身板,估计现在跑路,天还没亮就被抓回来斩首示众辕门上了。虽然第一条路也是死路一条,不过至少能多活三个月呢! 人总会自我安慰,自己给自己寻找希望,不然绝望的明天会将人逼疯。可是天色微明的时候,杨余觉得自己真的要崩溃了。夜里,杨余想着可以将田里的粮食收了,少说也有几十万斤粮草,此前因为战乱,城外地里成熟的粮食一直无人收割,自己想办法收了,说不定还能完成任务呢。可当杨余在城门口见到白波军驱赶着成批的百姓城收割粮草时,杨余知道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当杨余见到白波乱军挨家挨户的将缸里的每一粒粮食收走时,杨余绝望的发现,自己已经在鬼门关前没有退路了。 临汾县内所有的粮食都成了白波军的私有物,包括自己在内,临汾县除了白波军的所有人,从今日起一粒粮食也没有了。杨余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春秋战国打了几百年,打到大秦建立,全国从一千万人口打到了三千万人口。而大汉从黄巾起义打到三国建立,区区几十年,从六千万人口打到八百万人。这些趁乱而起的小军阀是最大的祸害,甚至比瘟疫还要可怕。一场兵祸过后,临汾县内这数千户人家数万人口能活下去的可能只有几百人。事实上,杨余不知道的是,河东一郡之地,在白波军起义之前人口有十万户,等白波军被平定,杜畿上台时,全郡只剩下两万户人家,这还要感谢太守王邑守住了不少县城,大力发展民生,不然能有一万户人家幸存就是上天仁德了。 或许曹操所说的“诸军并起,无终岁之计”所批判的正是这些没有战略眼光的乱匪!只知道劫掠,而不知发展。全县所有百姓死光了,他们明年吃什么? 白波军此时的战略规划甚至不如黄巾军,至少黄巾军所到之处与民无犯。甚至某些郡县有流传千年的谚语“交黄粮,打豪强”,百姓自发捐赠粮食给黄巾军,让他们去打豪强地主。那白波军有什么?饿死无数的百姓?杀之不竭的豪强?实在不敢想象这种胡作非为的作战理念是怎么纵横河东十余年的。 随即杨余苦笑一声,现在思考白波军的战略规划?自己可真是不着调啊。还不如想想自己怎么活下去吧。充满绝望的明天,可还是要活着啊!杨余审视了一下自己,一个人能干净到这种地步也是不容易。这一世所有的财产,一件打了补丁的麻衣,一块破布包裹,四个面饼,两双草鞋,大概半斤黄铜,一把缺口的汉剑,一块军侯印。 黄铜在这乱世一粒粮食也换不来,除了浪费体力杨余想不出其他任何用处,直接扔掉。脚上的草鞋已经露大脚趾了,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不如换双新的,扔掉。处理完以后,杨余现在除了身上一身衣物,就只剩下一把缺口汉剑,一个指挥不了任何人的军侯印和四张面饼。 哪怕干净如此,杨余还是在城内游晃的时候被打劫了!而且是自己手持凶器的情况下被人赤手空拳的打劫了!打劫杨余的人足足比杨余高了三个头,杨余估计他身高要有九尺,大概一米九左右,跟关羽一样高。 关羽也是河东人,杨余想到不会这么巧吧,武圣来打劫自己了?便开口问道:“壮士可是关羽关长生?” 这壮士一边用杨余的束带将杨余捆起来,一边打量着杨余,回道:“关长生?未闻其名。” 杨余白兴奋了一场,耷拉着脑袋,说道:“壮士不用绑这么紧吧?某这身板,即便拿着剑都不是壮士一合之敌,绑与不绑有何区别?” 这名壮士笑了笑,道:“倒是未见过汝这般孱弱的乱匪,还身居军侯高位,莫不是此部匪首之子?” 杨余耷拉着脑袋,说道:“若为匪首之子到是庄没事,至少不用担心明早起床,脑袋是否还在某身上。” 壮汉手一顿,说道:“尔等丧尽天良,无恶不作,如今报应不爽,怨不得别人。” 杨余耷拉着脑袋,虽说这些恶行没一件是自己犯下的,但同为白波军一份子确实没资格反驳,沉默了片刻,杨余说道:“壮士是想劫了某的印信出城吧?” 这壮士把杨余绑好,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后,笑道:“却是不傻。” 杨余仰着脖子看了一眼这名壮汉,这壮汉身高足有九尺,胸阔十围,虎背熊腰,一看外貌就知道是个雄武的猛将。于是杨余笑了,说道:“这方法怕是行不通,汝这身形太过引人注目。白波军中没有这种猛将,会被认出来的。” 这名壮士沉吟了片刻,道:“可行与否总要一试,某在城中不是长久之计,躲得过乱匪一次,下次未必有这运气。” 杨余点了点头,原来是躲过了白波军的搜查,难怪没被赶去收粮反倒在瓦砾堆里把自己给绑架了。杨余心想自己的寿命无多,能救一人便是一人,乃张口说道:“不如壮士放了某,某带壮士出城,若兵士盘查,某便言将士乃某新收部曲?白波军历来有裹挟青妆的习俗,某如此说毫无破绽。” 壮士盯着杨余说道:“焉知非乃汝脱身之计?但见乱匪便将某出卖?” 杨余苦笑,道:“壮士若是不信便只有自行出城了,临行前还请壮士为某松绑,莫让某饿死此地。” 这名壮士蹲到杨余面前,盯着杨余忽然问道:“可曾杀过人?” 杀人?杨余立即摇头,事实上连鸡都没杀过。壮士忽然笑了起来,笑容呆着坚硬黝黑的胡须不断颤动着。而后这名壮士一剑砍了下来,吓得杨余本能闭眼。这世道不能说实话啊,说实话会被杀的!过了一会儿杨余没有感觉到疼痛,偷偷眯开一只眼睛,才发现这壮汉抱剑胸前一脸笑容的在打量着自己。 杨余动了一下,才发现身上的束带被砍开了,原来刚才不是要杀自己,是要为自己解绑。杨余是没勇气去跟他计较砍坏自己束带的,便自己站了起来。 壮士笑着说道:“看汝胆小如鼠,闻杀人而眼神慌乱,见利刃而闭目就戮,不像是个奸诈匪类,倒像个大家闺秀。也不知汝是怎么当上乱匪军侯的。” 什么跟什么?杨余表示不是很懂,问自己怎么当上军侯的?杨余便将怎么当上军侯的事情跟这名壮士讲了一下。 听完以后,壮士叹了口气,说道:“汝至今还不知自己********?” 杨余点头,很是莫名其妙。壮士拍了拍杨余的肩膀,说道:“于同袍而言,汝独秀于匪首之前,岂不是余者皆无能辈,唯汝是大豪杰?岂能不惹人厌烦?与匪首而言,汝直言粮草之事,动摇三军士气。汝既恶了匪首,又恶了同袍,尚不自知,以微末之功而陡居高位,则激起众愤。” 说完看杨余一脸不信的样子,壮士又说道:“若某所料不差,随后匪首便会让汝去筹集军粮,想来汝是筹集不到所需之数,匪首便可借机杀汝以快民心。” 杨余目瞪口呆的望着这名壮士,这是诸葛亮么?能掐会算么?自己没说的事他都知道。遇到智者了!只是这智者的形象跟印象中的羽扇纶巾形象差距甚大!不过管他什么形象呢,杨余连忙行礼,说道:“请先生救某。” 身高一米九、虎背熊腰的“先生”摇了摇头,说道:“唯一之计便是逃出升天,但汝这四肢无力的模样,难矣。” 杨余目瞪口呆,难道自己真的必死无疑了?难道真的只剩下三个月的寿命了? 第六节知识确实能改变命运 临汾县城门口,几个百无聊赖的守城白波士兵东倒西歪的晒着阳光,秋风气爽士兵们纷纷打开衣襟在阳光下寻找身上的虱子。 杨余带着风格迥异的“先生”走到城门前。由于之前“先生”的吩咐,杨余没有任何停留直接往城外走去。几个在抓虱子的士兵对此也不理不睬。杨余心中舒了口气,无事就好。可就在杨余已经快要走出城门时,守门的伍长忽然开口:“等等,汝二人站住!怎如此面生?” 杨余顿时心里一紧,马上要停住脚步。“先生”用他魁梧的身躯直接将杨余挡住,不着痕迹的推了杨余一把。所以在守城士兵看来,二人连停顿一下都没有,径自向城外走去。 守门的伍长也知道能留在城内的人除了白波军不会有其他人,但是这二人一看都不像是闲杂人等,为首的少年器宇轩昂,像是王公贵少。后面的侍从虎背熊腰,熊罴之士无外如是。白波军虽然有万人之众,可这等人物也没几个。不该如此面生! 杨余如果知道这伍长的想法,一定要教教他人不可貌相!事实上,他眼中所谓的王公贵少是一个连鸡都不敢杀的蠢白宅男,所谓的熊罴之士其实是一个智计出众的谋士!但杨余此刻紧张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得在“先生”的推扶下像个傀儡似的往前迈步。 伍长一时间还真没什么好办法,这二人肆无忌惮的的行事风格跟白波军如出一辙,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可伍长就是觉得有点奇怪,便抽出腰刀,大喝一声:“再不停下莫怪某刀不认人!” 杨余不得不停住脚步,刚回头便见自己心目中智谋出众的“先生”如同猛虎一样扑向守门的伍长,一脚踹向伍长的小腹,可怜伍长手里长刀都来不及招呼就被一脚踹飞十余米,而后重重的跌落在地,砸出漫天的粉尘。 包括杨余在内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正在撩平衣襟下摆的“先生”,一脚将人踹飞十余米?这是人力所能达到的么? “先生”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对几个东倒西歪的白波士兵喝骂道:“尔等瞎了眼,新任的****侯都不认识?” 几个士兵看了看杨余,一个傻乎乎的士兵脱口而出:“他就是昨日军侯口中那狂妄无人的杨小娘?难怪这皮肤比昨天玩的婆娘还嫩白!” 话音未落,这蠢货就被“先生”一巴掌扇飞四米开外,牙齿混着鲜血洒落一地。而后“先生”又朝其肚子猛踢一脚,这蠢货在地上滑行了几米重重的撞在了城墙上直接昏了过去。 其他士兵被吓的胆寒,连忙抓起身边的长矛,战战兢兢的对着杨余二人,喊道:“尔等莫要乱来,着光天化日之下尔等敢行凶?” 杨余此刻也已是目瞪口呆,“先生”这狂暴如熊哪里像诸葛亮了?自己真是瞎了眼,把他当成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先生”空手面对三根长矛,却像是面对三根牙签,虎目一瞪,对面三个人便不自觉得后退一步。而后“先生”骂道:“再敢辱及某主,某定取尔等狗头!”话毕便转身向城外走去,同时眼神示意杨余快走。 另一边吓傻的三个人见杨余一行走远,终于舒了口气,纷纷感叹:“这杨小娘在哪里找了这么一个凶神部下!要某说,便是军侯也不是这凶神的一合之敌吧?” 另一边逃出升天的二人也放松了心情,“先生”对着杨余说道:“某在此谢过军侯,若不是军侯相助,某此刻即便杀出城池亦引来大军追杀。如今终脱困境,某便先行告退!”话毕便径自转身离去。 杨余此刻心里疯狂刷屏:“大侠,您武功这么高,就带我一起去逃命吧!想来你这战斗力不在乎我这一个拖后腿吧。”可毕竟是个后世的蠢白宅男,杨余张了张嘴,最终却没好意思开口。对方走的那么干脆,想来就是不想带自己走,怕拖累后退! 杨余只得抱着宝剑,愤愤的往回走,边走边踢石子,同时嘴里愤愤的骂道:“说好的汉儿最重情谊呢?说好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呢?我救了你,你就一句谢谢完事了啊?哪怕不给我当牛做马做部曲,带着我一起逃命也好啊!就这么把我扔在这里算什么啊!小人!”是的,作为后世宅男,施恩不图报这种伟大的情怀对杨余而言实在太过遥远! 路边几个拾穗的妇人被杨余的石子打到,见杨余手持利器,也没敢声张。这乱世人命如草,这些持兵的都不是好人,被杀了也没地方说理去。杨余见此吐了吐舌头,这要是后世大妈能生吞活剥了自己。 难得有人不欺负自己,杨余就蹲在田边,百无聊赖的看着这些淳朴的妇人。光秃秃的田地里,粮食早已被白波军一扫而空。十几个妇人带着几个垂髫小儿在地里到处搜集遗落的粮穂,能多拾几个穗子,可能就多救活一个孩子。 杨余觉得自己可以下去帮帮他们,于是就卷起袖子下地拾起穗子。当杨余累的腰疼的时候终于拾足了一捧,想要送给她们。可几个妇人都是一脸恐惧加戒备的模样躲着杨余。 望着面色惊恐的妇人,杨余的笑容逐渐僵硬在脸上,只好将自己手中的粮穂放在脚下的田里。在田边捡起自己保命的家伙,转身离开。 杨余刚走不远,就听到身后传来汉子粗鄙的骂声,随后是妇人撕心裂肺的哀鸣与小孩儿惊恐的哭声。 杨余连忙转身看去,却发现是几个白波军的士兵正用长矛围着刚才拾穗的妇人,领头的士兵还骂骂咧咧的对着妇人们喊着什么。 杨余连忙跑过去,问道:“尔等在做甚!” 领头的士兵估计是见杨余手持利剑,所以没直接开骂,问道:“而是何人?” 蠢白的杨余不通任何谈判技巧,也不会像先生一样营造气势,傻白甜的人家问什么就答什么:“某乃白波军军侯杨余,尔等围住这妇孺作甚?” 领头的士兵顿时笑了起来,回道:“哦,汝就是那狂妄无知的杨小娘,昨夜某倒是听军侯骂过汝这厮!” 杨余脸色微红,看来自己昨天的举止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王霸之气,而是臭名远扬啊,似乎出糗了?不过杨余还是强撑着说道:“某以军侯之名问尔等围住妇孺何事?” “****侯好大的威名”一群白波士兵嘲笑着回道。领头的什长从一个妇人手中蛮横的抢过一把粮穂,扔在杨余脸上,说道:“好教****侯知晓,某等受军侯之命收回地里所有粮食。军侯特意传令某等,不留一粒粮食给小娘!” 杨余一愣,至于么?谁没有年少无知的时候?这些军侯至于把事情做这么绝?下死狠手?杨余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找到根源。当中郎将李远想让杨余死的时候,那些军侯们当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恭迎上司。 傻白的杨余回道:“那你们把粮食留给这些妇孺吧,我不去拣了。” 领头的什长大笑起来,说道:“杨小娘,汝果然不愧无知之名,汝说不拣便不拣了?汝现在饮剑自杀某便将这些粮穂留给这些妇孺。” 杨余气的脸色通红,大骂道:“尔等欺人太甚!” 那名什长骂道:“没卵子的东西,还学人英雄救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肮脏模样!” 杨余憋屈不已,大吼一声:“这世道我早就受够了!死就死,说不定老子死了还能回到天朝盛世呢?死之前也带上你们这群畜生!”愤怒下杨余喊的是后世的普通话,怒喊着便抽出利剑砍向这群乱匪。 什长轻松的用矛拨开了杨余的利剑,矛杆朝杨余腿弯一点便将杨余放倒在地。而后便将矛杆向杨余身上猛抽,便抽边向身边的士兵问道:“这厮刚才喊的是甚?某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尔等也来,痛打一个军侯啊,这种机会错过了再就没有了,注意别打死了就行。” 旁边士兵顿时开心的围了上来,矛打脚踹,轻松的像打一条狗。有士兵笑着回道:“某听说北边并州有白蛮,肤白而言异于汉,这杨小娘莫不是个北方蛮子?” 一群士兵闻言狂笑起来,后面的话杨余已听不清,被打昏死过去。 杨余是被痛醒的,全身碰一碰就钻心的疼痛,可偏偏有人在一个劲的摇晃自己,疼的杨余直想骂娘。杨余睁开眼,眼帘里是一片血红的世界,惊恐的杨余直接尖叫起来。 旁边一位妇人按住杨余,用袖口给杨余擦了擦眼上的血迹,安慰道:“小郎君莫慌,只是皮肉伤,身体并无大碍。” 当眼上的血迹被清洗掉,世界才从血红变成了彩色。杨余这才放下心,打量了一下周围。行凶的白波士兵已经不见了身影,地里十几个妇孺围在自己身边。 不过令杨余好奇的是,这些妇孺脸上不再是惊恐害怕的神情,而是以一种希冀的目光看着自己。杨余听说过乱世吃人,可她们不像是要吃自己的神情,那她们一脸热情的望着自己干嘛?难道以身相许?可自己委实不算英雄救美啊。更何况,既然被称为妇孺,就是有妇女孩子了,这些妇人连孩子都有了,而且饿得皮包骨头,杨余才不要呢。杨余的目标是貂蝉、大小乔这种。 第七节龙起于野 杨余被这群妇人热切的目光盯的很不自然,便率先打破这奇怪的氛围问道:“尔等这般看着某作甚?某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众妇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互相推搡了几下,最终一个年纪稍长的妇人站了出来,对杨余说道:“请小郎君救救吾等。” 杨余苦笑,自己都朝不保夕了,哪有能力去救别人啊。于是杨余只好说道:“尔等方才也已看到,某虽为军侯,却连一个什长都可对某随意打骂。如何能救尔等?” 这名妇人笑着回道;“不妨事,方才若是换做吾等草民敢举刀兵,早已伏尸遍地了。这群乱匪暴虐如斯却不敢害小郎君性命,想来是有所顾忌,还请小郎君收留吾等,不使吾等受无妄刀兵。” 闻言,杨余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是了,哪位伟人曾经说过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为了生存,哪怕最卑微的生命也能焕发无穷的智慧。这些淳朴的村妇并没有什么见识,但是生存的本能让她们直接抓住了事情的本质。如果她们自己为了地里的粮穂与白波军发生争斗,那么白波军不会有丝毫顾忌,刀砍矛刺一切会发生。可如果眼前这名孱弱少年带领大家反抗,那么白波军肯定会有所顾忌,不会上来就喊打喊杀。 杨余在巨大的生存压力下,也迅速脱离傻白甜的宅男状态。是的,自己作为一个军侯在名义上什么都不缺。那些乱军之所以敢对自己拳打脚踢,唯一的原因就是自己实力不够强。如果自己手下有五百精壮,哪个匪兵敢对自己不敬?在入冬之前,除了中郎将李远,谁也不能无故杀了自己。这就是自己的优势!虽然杨余不能保证这些乱军对自己不敢下死手就同样不敢对依托自己的百姓下死手,但是死亡的压力让杨余早已丢掉傻白甜。 于是杨余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对着周围的妇人说道:“某乃白波军军侯杨余,尔等只要认某为主,这白波军便不敢对尔等喊打喊杀!” 事实究竟是不是这样?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清楚。虽然立场不同,但是在场的双方都情愿相信这个承诺是真的,或者说逼着自己相信这个承诺是真的。不然这令人绝望的现实,难道让人坐着等死么?哪怕有一点点希望,为了活着大家也要朝着希望前行! 杨余那有缺口的汉剑已经找不到了,想来是被方才的乱军抢走了。杨余便随手从地边捡了一根棍子,挥舞着这根粗陋的武器对地里的妇人们喊道:“世道多艰,吾辈当自强!某愿与尔等共求存!白波军虽然不会与某等生死相向,但争夺打斗想来绝不可免!尔等老弱妇孺绝不是其对手!愿求活者,可召集本家青壮到某麾下效力。某愿带诸青壮用手中剑以护吾等周全!” 杨余的起义宣言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欢呼,田里一群村妇交头接耳乱糟糟的完全没搭理杨余。 “小郎君在说甚?怎还手舞足蹈?” “像是言要召集青壮?” “怎地?还要打仗咧?” 杨余尴尬的望着大妈们,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好在这时有个妇人站起来说道:“都去喊上自家夫君带上棍棒过来!若乱匪再来便帮着小郎君一起打走他们!难不成还要小郎君自己去打那些乱匪么?” “原来是小郎君觉得自己打不过人家找帮手呀!” “是咧是咧,小郎君那般孱弱想来是打不过那些凶神。” 杨余一头黑线,等这群妇人们走远,杨余开始自己谋划着。在汉末蹉跎了一年,杨余别的没学会,就明确了一件事,什么王霸之气一发,别人纳头便拜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哪怕对方是几个农民。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听别人的命令? 不久妇人们便带着几个青壮回来了。回去十几个妇人,带来的青壮却只有八个,杨余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不过猜一下应该是不相信一个毛头小子能带领大家活下去吧。对于这些自暴自弃的家伙,杨余也没什么办法。 杨余还没开口,一个汉子先开口说道:“兀那小娃,汝真是甚军侯?怎连兵甲都没有?” 杨余举起腰间的鼻纽铜印,对着眼前的人群,说道:“某确为白波军军侯,至于为何如此,尔等无需清楚。现如今,城内外粮食俱已为白波军所获。尔等手中一无所有,若不想饿死田间,唯一出路便是加入某麾下。某愿带尔等拾取田间遗落之穗且不受白波军刀兵!” 那汉子也是个心思活泛的人,当即问道:“某凭何相信汝!” 杨余特别感激后世的鸡汤。成功总是青睐那些有准备的人。这个问题方才杨余便筹划过如何回答了,于是杨余扫了他一眼,脸色平静的说道:“尔等可以不信,某亦未强求尔等!若尔等有其他好去处但去无妨。若是入了某麾下,便要听令行事!若有不从,逐出某部,任其自生自灭!” “莫不是汝要某等死,某等也要去死?”有汉子问道。 杨余扫了他一眼,记住这个人的模样,以后有他小鞋穿的。随后杨余解释道:“某收留尔等便是要为尔等求活,如何会让尔等去死?某所行之令必为求活之举。尔等即便不解,亦务必需听令而行。但有不从者,逐出某部。尔等可有异议?” 事实上,听说是一个无权无势无力量的少年人收留后还肯过来的人,早已是没了去路,刚才的质疑不过是想给自己增加一些地位罢了。杨余如今说的如此明白了,哪还能有什么异议? 杨余心中欣喜,这算是有自己的第一支部曲了。虽然自己现在没钱、没粮、没地盘、没地位甚至性命无多,总之什么都没有,杨余还是开心起来。《骑马与砍杀》现实版从此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