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女主总是在逃跑》
1.穿越
林中一片寂静,连喧嚣的蝉鸣都突然绝了踪影。最新章节全文阅读.长安正觉背脊发凉,就听缠丝藤尖叫起来,拼命向外释放毒气:“长安快跑!快跑!”
长安刺溜一声跑进树林,刚一钻进土里,就见一身着红色长袍的男子落在她头顶。
“息壤当真在此。”
男人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并无太大的声势,但长安藏身的泥土就被整个掀离地面。
长安一惊,立刻回身躲避,可等不及她逃脱,身体就被一股吸力扯着,落进了一个微凉的手心。
“别动。”长安刚一挣扎,就听男人冰冷的声音兜头盖来。
他威压极大,只透出一点点,就把她压得动都不能动。这与往日的修士不同,长安自忖没有那么容易逃脱,便识相地安分下来,一边安他的心,一边思考脱身之策。
不多时,便有一计上了心头。
“你要我做什么?”长安听话地问道。
男人冷冷道:“把清寒养出来。”
“清寒是什么?我要怎么养?”长安又问。趁着魔头解释之时,暗自与草木沟通,摆下阵法,想要借以脱身。
然阵法还未摆完,男人就漫不经心地抬起左脚,在阵眼处轻轻一踏。长安本以为他是无意,却没想到下一秒,地面就以他的脚尖为中心,层层皲裂,瞬间化为万里焦土。[]
“你真不听话?”男人平静无波地说着,用力掐住长安的身子,想要毁掉她的灵智。
长安见势不妙,赶紧耍赖道:“停停停,你一个大男人欺负我一团泥,也不脸红。”说着,还吐了他一口泥水:“我就是想试试你的水平而已,万一我还没把清寒养出来,就有人把你抢了,那我岂不是做了无用功。不过,这么看来,你倒是挺厉害的,以前的修士,没几个能逃出我的阵法。你把清寒拿出来吧,我给你养。”
长安倒是理直气壮,可哪知,魔头并不理她,反而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道:“怎么?想用清寒威胁我?”
他手上不停,魔息一缕一缕地侵袭长安的神识。
长安吓得尖叫起来,迭声道:“我没有,我没有!明明是你自己有被害妄想症!你想毁掉我的灵智就直说,找什么借口,你那么厉害,我还能在你面前毁掉清寒不成!”
长安心里暗自叫苦,但面上却丝毫不显。
这魔头简直就像她肚里的蛔虫,让她一个计谋都使不出来。
“我告诉你,你若再威胁我,我就要自爆了!到时候,我看你再从哪边去找一块息壤!”长安大声嚷嚷着,把他从头到脚都挑剔了一番,才摆出一副你不信就试试看的样子。
魔头看了她一会儿,竟真的松开了手。
倒不是长安把他唬住,只是往日的生活太过无趣,敢跟他顶嘴的一个都没有。如今有了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小东西带在身边逗乐,倒也有趣。
“你以为你自爆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他破天荒地笑了笑,道:“既然你那么想逃,我就遂你的意,半年后,若再被我捉住,可就没机会跑了。”话音落下,又在长安身上注了一道魔息:“半年内找到培源塑骨丹,不然,后果自负。”
他说完就消失不见。
长安对着他龇牙咧嘴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己心跳如擂鼓,几乎要跃出了嗓子眼。
她真是太弱小了,虽然会一点阵法符篆之术,可遇上强大的对手,就不够看了。都怪她平日里爱玩,什么都想学,却什么都没学透。
有了生死的压迫,长安顿时有了好好研习阵法符篆之术,努力变强的心思。
这个修真-世界里处处是危险,她若再不强大自己,迟早有一天要被人捉去!
长安咬牙切齿地想了一番,才怏怏地跳到缠丝藤身边。回想起一个月前的穿越,总觉得像是一场梦。
她生于一个算命家族,因泄露天机过多,族中人丁凋敝,均逃不过五弊三缺。而到了她这一代,更是只有她这一个独苗苗,还是一个活不过二十的短命鬼。是以,族人十分宠她,想尽了办法替她逆天改命。
可到底人力不胜天。
在她二十岁生日之时,族里来了个怪人――黑衣遮体,兜帽覆面。
怪人求她爷爷算命,并拿出了一方铜质印章,而就在她看到印章的一瞬,眼前一黑,再醒来就到了这么一个地方,还穿越到息壤体内。
起初,她并不知道自己是息壤。看着白莹莹,圆滚滚的一团,还以为自己是个汤团精。直到后来,无数修士前来抓她,口中叫嚣着息壤别跑,她才知道,自己竟穿越到这样一个奇物体内。
这样的结果,就是接连不断的追捕。若非她乐观胆大,早被这亡命天涯的生活逼疯。
不过现在也没时间考虑这些,那该死的魔头竟给她出了这样一个难题――
培源塑骨丹?
她连人型都没有,要怎样去找这个的东西?
长安愤愤不平,只想把魔头好好教训一番,然就在这时,她突然觉得浑身发热,就像被放在釜中蒸煮,烫得她一蹦三尺高,赶紧找了个水塘跳进去。
水塘呲的一声,冒出了白烟,紧接着以长安为中心,剧烈沸腾起来。
这是怎么了?
长安被烧得神智都模糊了起来,只觉得身体里有一股气息在游走,用力撑开她的皮肤。
这是……
这是那道魔息!
长安灵光一闪,想起了大魔头临走前动得手脚,本以为只是道追踪印记,却没想到是要害她性命!长安气急,却也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体内的魔息一点点壮大,最终敌不过热浪地灼烧,昏了过去。
2.资质
到了第二天晌午,长安正梦到自家长辈教她符篆之术,因画错一道符,被追着用竹条打手心。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猛一惊醒,手上倒是不痛,只胸口有些发闷,低头看去,就见一少年伏在她胸口!
“流氓!你做什么!”长安登时就怒了,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正欲起身,离他远点,却猛然僵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举起双手。
这是身体?她又有身体了?
长安赶紧起身,寻了个水塘照照,只见水中人影清晰,赫然是她穿越前的样子,不由得疑惑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突然变成人型?
长安正自不解,突然看见池底显出了一行字:
“助你化形,以寻培源塑骨丹,半年之约,勿失勿忘。”
助她化形,半年之约!
长安立时便明白过来,这定是那魔头做的好事――助她化形,以便戏耍于她。可不管他是不是好心,这也算是解决了她的一个大问题。
长安甚是欢喜,顿时觉得那魔头也不那么讨厌了。
而那似是流氓的少年,跟她说了半晌话,都被忽视过去,怒气上涌,竟拔了长剑架在长安脖子上:“喂,我跟你说话呢,你耳朵聋了!”
剑气吞吐间,在长安脖子上划出一条大口子。
长安受了无妄之灾,甚不爽快,回头骂道:“你有病吗,我求你跟我说话了?你先轻薄于我,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好,竟还动起手来。怎么着?想杀人灭口,掩盖罪行?”长安连声说着,丝毫不给他反驳的时间。
少年从未被人这样骂过,呆呆愣住,说不出话来。
待出了胸口的恶气,长安这才斜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见他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相貌英俊,盛气凌人,乌发用玉冠高束头顶,衣袍齐整,熠熠生辉。
这应该是一个世家公子,知道的东西肯定不少,她现今也不认识旁人,倒不如借这少年,探探培源塑骨丹的下落。
这样一想,长安立刻便有了主意,转头激道:“喂,你怎么不说话?是被我说中了心思,不敢反驳?”
“怎么可能!”少年怒道:“我可以发誓,我没想要轻薄你,我只是见你昏迷,才会替你推宫过血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你要是不信就算了,我才不稀罕。”
话是这样说,但少年的眼中却多了几分焦急。
长安既想从他口中探得消息,自然不会激怒于他,略微想了一会儿,突然低下头道:“抱歉,是我不对,我不应该什么都不问就骂你的。既然是我错了,你想再砍我一剑也自也随你,只是,可否宽限半年,待我救了爷爷,再来受你这一剑。”
她的神色甚是悲苦,少年只是被人宠坏,心地却不恶,见长安孤身一人,也不禁动了几分恻隐之心,连忙问道:“是什么事情,说来听听,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见他上钩,长安略一想想,编了个甚为悲惨的故事。
少年听完,便已动摇了几分,只是想着培源塑骨丹甚为珍贵,一时犹疑,下不定决心。
见此状况,长安眼睛一转,接着道:“你若愿意告诉我培源塑骨丹的下落,我定会好好答谢,可若是不愿那也不怪你,毕竟,我方才对你太过无礼了,你会生气也很正常。”
长安此言是为了激他一激。
少年心高气傲,果真中计:“我怎么可能是那么小心眼的人,我告诉你便是。培源塑骨丹当世仅余一颗,被收藏在天剑门中,那里守卫森严,凭你一个人肯定是拿不到的,你若被人抓住,可不许说是我告诉你的。”
说完,给了长安一柄防身利器,便匆匆转身离开。
而长安得知丹药下落,轻舒了一口气,开始思忖如何混入天剑门。
只是,她对这世界知之甚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便在地上拾了几块小石子,随手抛出,卜了一卦。
东方,吉;西方,凶。
长安循着卦象,一路东行,不出半日,便见到一个边陲小镇。
镇子很小,从镇头到镇尾也不过二十多户人家,长安一路走一路打探消息,镇中人见她娇喜可人,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来这世界叫荒古大陆,分为凡界,天界与诸神界,凡界修士以修真者与修魔者居多,妖族为少。修真门派多如牛毛,最为顶尖的的当属天剑门,青云派,与流乐宗。
长安此番运气不错,恰逢天剑门选招。
她依着镇中人的指点,来到选招之处,便见镇里的孩童,正规规矩矩地围着一个中年修士。
踮起脚尖,向里望了望,只见那中年修士背脊挺直,身后背了把半人高的阔剑,身前摆了张四脚桌,桌上放了个透明的菱形水晶。
长安慢慢走过去,排在队伍最后,抬眼看着前方的孩童把手放在水晶上,水晶便即发出莹润的红光,有的到了一半,有的却只充满三分之一。
这莫非是测资质的物什?长安暗自猜测。
待轮到她时,依葫芦画瓢把手放在菱形水晶上。
她本以为自己占了个奇物的名头,怎么着也能激起二分之一的光柱。却没想到,这水晶动也不动,半点声息都没有。
这一下可惊呆了那中年修士,他选招多年,从未见过资质如此之差的人。还以为是测灵石出了问题,重新掏出一块新的,又测了一遍,却依旧没见任何变化。
中年修士咳嗽一声,委婉道:“小姑娘,不能入仙门也是件好事,安安稳稳过上几十年,也不算虚度光阴,你回去吧。”
他没有直说长安不能修炼,但聪明一点的孩童,均能听出他话中的意思。
一些好事者和一些不过线的孩童,当即一扫沮丧,哄堂大笑起来。口中咭咭咯咯说个没完,又是嘲笑她废物,又是嘲笑她这么大的年纪,还好意思来测资质。
长安被笑得气闷,又不能跟小孩一般见识。当即下定决心,要好好修炼,绝不坐实这废物的名头。
无法通过弟子的身份进入天剑门,长安便只能另寻他策。
又掷了几块石子在地上,依旧是东边,吉;西边,凶的卦象。可就刚刚的事情来看,东边也不像是有机遇的样子,莫非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卦象出了岔子?那她要不要走西边呢?
长安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寻了个传送阵,向东边去。
事不过三,她就再试上两次,也能知道她引以为傲的卜算之术有没有失效。
然刚一踏入传送阵,就似地震似的晃了晃,长安暗叫不好,就想跃出,却见空间隧道已出现在脚下,将她卷了进去。
这一卷就是两天,等她被隧道甩出去,只觉得浑身筋骨都被抽出碾碎,踩成碎末。
长安痛呼一声,好半晌才换过劲来。
慢慢起身,环顾四周,只见自己正站在一条繁花似锦的小道上,向下望不到底,向上望不到顶。身两旁有两座高耸入云的山,直上直下,陡峭异常。
长安从未见过这般古怪的山势,心中好奇,便伸手摸了摸。
可哪知,刚一触上石壁,就觉一股阴寒自掌心传来,让她禁不住打了个激灵。
赶紧收回手,不敢再乱碰,长安上下看了看,见这山奇高,若能登上峰顶,必能居高临下,辨明此地分布。
如此一想,她立刻向山顶走去,一边走,也不忘一边留心周围的环境,这样走了几百米,她突然发现了些许异常!
原来,这里的花看似杂乱,实际却是按八卦之数排列。
长安蓦地一惊,快步走了上去,看着繁花排列之势与心中想法暗合,顿觉浑身冷汗都地冒了出来――
这是死阵啊!
长安抬起头,向上看了看,不知何时,头顶的云雾已尽数散去,露出的山顶,并不如何陡峭,反而是平平的,宛如一张石台。长安这时才发现,两座山合着中间的小道,赫然是一个断头台的形状,而她正站在铡刀落下之处!
她竟然误入了死阵!长安暗暗叫苦,赶忙推算阵法排布。
可这阵法甚是厉害,阵眼藏得严严实实,她推算许久,却依旧毫无进展。如此情势,若换了旁人,定会自暴自弃,可长安向来胆大惜命,不到最后一秒决不放弃,加之前段日子的磨难,是以在这命在旦夕的时刻,也能静心思考。
这阵法是死阵,会诛灭一切入阵之人,可自己入阵这么久,也没受到任何攻击,莫非是年久失修,阵法失效?
她刚一这么想,就听到不绝于耳的咔嚓声自身后传来。猛一回头,就见一不知名的怪物正大口大口地吞食着小道,速度之快,只怕不出一分钟就要逼近她的脚下!
长安神色大变,再也没空想其他的,拔腿就往山上跑去。只是她跑得不慢,怪物却更快,饶是她一刻都没停歇,也渐渐被缩短了距离。
又过了一秒,怪物的牙齿贴着她的后背落了下去。口水滴在肩上,吓得她浑身都僵硬起来。
这可怎么办?要怎样才能虎口逃生?
3.死阵
长安的冷汗不住得往外冒,踉踉跄跄地向上跑了两步,突然想到江无涯给她留了一柄剑!
既逃不过,那就硬拼吧!
长安握住剑柄,回身过去,看着向下闭合的口腔,一剑朝上颌刺去。.只听咔嚓一声,一物应声而裂,却不是怪物,而是她手中的长剑……
她还没刺中啊?
长安一愣,就见怪物巨口已至,将她吞入了腹中。
这下可真是没辙了,这怪物也不知是什么品种,体内各处滑不溜手。她本想抓着某物,留在口腔,等它张嘴,再伺机出去,但现在却是行不通了,她不得不随着碎石向下滑落。
长安护着脑袋向下落去,一路被碎石砸得生疼,却幸好都只是皮外伤。
过了许久,终于落到了实地,她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脚下有个水塘,正不断发出“滋滋”声,腐蚀着她落脚的石块。
这是胃酸!长安立时便明白过来。
见着身下的石块就要被腐蚀干净,赶紧跃起,跳上临近的碎石。如此反复几次,长安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但见角落处有一个高起土包,料想能支持好一会儿,便蹂身一跃,扑上前去。
跳上土包,长安终于能喘一口气,向外望了望,也不知这土包是什么材质,竟能抵挡胃酸的腐蚀。
慢慢坐下,休息了一会儿,待喘匀了气,长安才起身四处看看。
只见土包中央有一块石碑,上面的字磨损很严重,长安努力辨认了好一会儿,也只能依稀看出,符……巫……墓。
原来,这是座坟包!
长安盈盈跪倒,拜了几拜。不管这是何人的墓,总也救了她的性命。拜完起身,又撩起衣摆,把墓碑擦了擦,擦得锃光瓦亮,正要转身离开,寻找脱身之法,就见脚下的坟包剧烈颤动起来。
这是怎么了?莫非是怪物发现她没死,要用计害她?
长安暗道不好,却也没时间想其他的,脚下的坟包颤动愈发剧烈,几次都要把她抛到外面。无奈之下,只能紧紧攀住墓碑,任它磨破掌心,也不敢有一丝放松。
这样的颤动,持续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紧接着,坟包突然浮起,飞上高空,如若无物一般穿透怪物的体表,飞到青天白日之下。
长安目瞪口呆,还未来得及体会死里逃生的喜悦,就见朗朗青天,突然变作万里阴云,隆隆雷声在天边滚动,不过眨眼之间,就汇成一条雷龙,向她栖身之处扑咬过来。[.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这条雷龙蔚为壮观,长安根本来不及反应,它就已经扑到自己面前。
眼见着,就要被它身上的雷电劈成焦炭,长安一咬牙,抬起早已磨破的手,沾了点血吃力地画出一个篆体的护字。
这是一个护身符,能引动天地之力,抵挡灾劫,区区一条雷龙,根本破不了它的防御。只是,东西虽好,代价却也极大。
长安苦笑着,看着自己的皮肤苍老龟裂。
召唤这个护身符,需要献祭她的生命,这也就是说,即便挡住了雷龙,她也会在顷刻间死去。挡住了是死,挡不住也是死,虽然两种结局都逃不过死亡,可长安却定要由自己掌控性命。
这样想着,长安更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随着阵符的完整,她眼皮渐渐沉下,喘息也粗重起来,可偏偏背脊挺得笔直,如一株苍松,不肯向风雪低头。
雷龙嘶吼起来,庞大的身躯发狠地绞住空中浮岛。
长安画完最后一笔,护身符顿时发出耀眼的红光,从四面八方撕裂雷龙的身体,驱散漫天阴云。长安扯了扯嘴角,如释重负地跌倒下去,意识溃散前,隐约听到耳边有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
人死了,还会痛吗?
长安知道不会,但现在,她却浑身刺痛,叫她死了都不能安生。
长安呻-吟一声,费力地睁开眼睛,见头顶青天白日,浮云袅袅,并不似书中阎罗地狱的光景。当即翻身坐起,环顾四周,见自己仍躺在那坟包上,周身笼罩着一层白光,手上握着一枚龙形铜符,皮肤光洁如初,并不似苍老的模样。
这是死了还是没死?
长安正自疑惑,就听脑中响起一阵轻笑,警惕地查探四周,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心里害怕得紧,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巧笑嫣兮,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是何方高人,出来一叙可好。”
“好,好,好!”那声音又笑了起来,笑声张狂肆意,却满含欣喜:“我一等万载,总算等来一个合我心意的徒儿。你很好,很好啊!”
“好什么好,谁要做你徒儿。”长安久不见人影,心中也恼了。想着他把自己吓个够呛,怎么着也得出口恶气:“你既要收徒,却连人影都不现,谁知道你是不是骗子。”
“我可不是骗子,我是道残魂,力量有限,若现了形,可就不能跟你说话了。”说着,长安手上的铜符跳了跳:“小丫头,这是我的寄魂之物,里面有我部分传承,你规规矩矩给我磕上三个响头,我便收你做我徒儿。”
他一说完,长安就不屑地冷嗤一声,拒绝道:“你想得美,你都只剩一道残魂了,传承能有多厉害,才不要拜你为师。”
“不对,不对!你可不是这样想的,你是想,若做了我的徒儿,与这世界有了羁绊,再要回到那个地方可就难了。”
他说得笃定,也不待长安否认,又道:“你那个地方甚是古怪,并不在三千小世界中,你若想回去,必得成就神位,以神力开辟通道。而我的传承,是这世上唯一能助你成神的东西。”
他说完便不再开口,听长安在心里骂他为老不尊,探听她人心思,也只是乐呵呵地笑着,并不生气。
许久以后,长安终于败下阵来,不情不愿地问道:“你没骗我?”
“没有。”
“……那好吧。”
长安磨蹭了很久,最终还是答应下来,虽然心中还存了三分怀疑,但确也没有其他的法子。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三拜。”长安把铜符放在身前,规规矩矩地叩了三叩。
铜符里的残魂畅笑着叫好,终于现出身形,拍了拍长安的脑袋。他一袭青衣,温润如玉,拉着长安的手,事无巨细地交代起来。待一切言明,他仍不算完,拽着长安反复询问,生怕自己一言不明,便会让徒儿受了苦楚。
这一番唠叨,他的残魂之力便已消耗殆尽,最后摸了摸长安的脑袋,才喃喃念着,符祖巫觋、后继有人,接着大笑三声,消散于天地之间。
长安怔怔地看着他消失,心里也不免惆怅起来。
她孤身一人来到异世,无亲人关怀,无朋友怜惜,好不容易拜了个师傅,却连师徒之情都没揣热,就再也见不着面了。
长安哀哀戚戚地想着,愈发觉得自己孤伶伶的一个,好没滋味,又见四处荒郊野岭,前路不明,心中苦闷更甚,当即蹲下身子,抓起一把石子,发泄般得掷了出去。
这一掷可不得,竟掷出一个苍颜白发的老头。
他见长安目光呆愣,似还未回过神来,偷偷扮了个鬼脸,噗通一声躺倒在地上,毫无形象地撒泼打滚。
“哎哟,哎哟,你砸得我好疼。”老头滚了几圈,没听见长安回答,偷偷撩开一缝眼皮,正要探查军情,就见长安蹲在他面前,满脸不屑。
“怎么?想碰瓷?”长安一把揪住他的胡子,把他从地上扯起来。
老头疼地嗷嗷直叫,几次尝试都没能把胡子解救下来,委委屈屈地瞥了她一眼,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长安吓了一跳,赶紧松开他的胡子,可老头的眼泪就像决了堤,任她好话说尽,都不肯有半点止歇。
“行了行了,你别哭了。”长安被他哭得头都大了,伸手按了按眉心,无奈道:“我知道你想要铜符,可它已认我为主,与我同生共死,即便我给了你,你也用不了,你死了这条心吧。”
老头听得此言,顿时止住了哭泣,怯怯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怎么知道我要铜符?”说着,也不等长安回答,用力拍了下大腿,道:“你一定会读心术。教我!教我!还有那个挡住雷龙的符咒,一起教给我。”老头嚷嚷着扑过去,抱住长安的大腿:“我可以拜你为师,还可以把我徒儿给你,我徒儿长得很俊,你……”
“师傅!”
老头还没说完,就被一沉稳的声音打断。
长安循声望去,就见一藏青道袍的年轻修士缓步走来。他的长相当真是少有的俊,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乌发一丝不苟地用木簪束于头顶,远远看着,他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剑,一把正气凛然的剑。只是,他的神色太过端正,薄唇紧抿,眉头紧皱,两条深深的沟壑嵌在眉心,怎样都无法抚平。
见他走来,老头吓得直缩脖子,左右看了看,哆哆嗦嗦地窜到长安身后,不敢冒头。
年轻修士走到他们跟前,先向长安做了个揖,才伸手把老头请出来,恭恭敬敬道:“师傅,您以后别再乱跑了,您可知门中上下都在寻你?”
“别人也乱跑,你怎么不管他们?”
“可他们不像你这般,胡……胡……”他本想说胡闹,可这个词用在师傅身上多有不敬,便即住了口,道:“还请师傅跟我回去。”
“你带上她,我就跟你回去。”老头插着腰,吹胡子瞪眼。
年轻修士神色一凛,喝到:“这不合规矩。”
“规矩规矩,你就知道规矩,我偏要带她回去,你又能怎样。”老头朝他扮了个鬼脸,抓住长安的后衣领,倏而就消失不见。
年轻修士一甩衣袖,暗道了句:“胡闹”,却也只能由着他去。
长安被老头带着风驰电掣,几次暗做手脚想要逃脱,都被他随手化解,这才发现,老头并非庸人,而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半盏茶后,他们稳稳地落了地,长安望着前方的旷野,正自奇怪,就见老头掏出一把白色小剑,随手向前一掷,旷野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巍峨山门。
“你是,你是……”长安望着门上的牌匾,惊得说不出话来。
4.剑冢
老头贼兮兮地一笑,嘚瑟道:“你师傅是不是很厉害?”
长安一愣,还未明白师傅是什么意思,就见老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嚎起来。(.$>>>棉、花‘糖’小‘說’)他一边嚎,一边打滚,口中还念念有词道:“我命好苦啊,大徒弟总管着我,二徒弟又不肯认我,你们一定是嫌我老了,都讨厌我。”说着,还以头抢地,叫嚣着不想活了。
长安被他闹得没办法,心想着:“不管这老头是因何缘故要收她做徒弟,但若成了他的弟子,自己也算是名正言顺地混入了天剑门,既然这样,又何必要拒绝,倒不如抓住这个机会,得到培源塑骨丹再说。”
于是道:“好了好了,你别装了,我答应你还不成嘛。”
老头达到了目的,立刻停止嚎哭,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拉着长安就往上跑。跑上台阶,越过山门,到了殿前广场,便可见黑压压一片人正在刻苦练剑。
为首之人本在指点剑诀,无意中看见老头的身影,立刻放下手上的事情,疾步跑来,恭敬道:“师祖,您能回来了!”
他约莫四十岁的样子,面容俊朗,气质温和。
老头见他拜下,吓得窜到长安身后,大声怪叫:“别拜,别拜!我最讨厌你们这样文邹邹的样子。”
老头整个地缩在长安身后,便显得她鹤立鸡群。
为首之人看了她一眼,皱眉道:“师祖,这是?”
“小明空,这是我徒弟,是不是很乖。”老头嘻嘻哈哈地蹦跶起来。
明空掌门皱了皱眉,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也没说出口,只是摇了摇头,对着左近的道童吩咐几句,等身后的人群散去,才恭恭敬敬地对老头说:“师祖,您辈分高,若是收徒只怕不妥,要是您……”
“不妥,怎么不妥,我又不是没收过!”
老头天真,听不出他的话外音,但长安自小聪慧,单看他一眼,便知他是在嫌弃自己资质奇差。不过好在,老头也不跟他辩解,只是撒泼打滚耍无赖,倒也让他毫无办法,只能让天剑门平添了一位长辈。
入了天剑门,长安便随着老头一起住进了第一峰。
这是天剑门内最高的山峰,面积很大,但甚是荒凉,除了两栋孤伶伶的竹屋,供玄悲真人和他的徒儿居住,便只有满地怪石与他们作伴。最新章节全文阅读长安来了以后,老头也给她建了栋竹屋。这里往日里也没什么不长眼的敢来打扰,但最近几日却一反常态,每日都有不少的长老师叔,妄图劝说老头把长安逐出师门。
老头很是坚定,说什么都不肯把长安赶走。但他向来没个正形,门里的人也不怕他,每日络绎不绝,妄想靠着缠功让他答应。
这一日,他们又上了第一峰,好说歹说不成,便想威逼利诱,迫老头就范。
老头奈何不得,正想拿出杀手锏——大哭特哭,就见一道凌厉的剑气飞来,把他们束在头顶道髻,尽是削平。
“玄悲真人是你们师祖,他想做什么,轮得到你们指摘?”
长安循声望去,就见那日所见的年轻修士站在门口,他依旧板着张脸,神色严肃非常。
这应该就是她的师兄——顾南渊了。
顾南渊削了他们的发,便是下了他们的面子,这些长老师叔面色不虞,却又忌惮他的修为,不敢轻举妄动。
只听,顾南渊严肃道:“我知道你们嫌我师妹资质差,这些日子,我便是去打探洗髓伐经的东西,如今已有了着落。”
“洗髓伐经的东西,呵,你说得简单,谁不知道,全天下只有我派那枚培源塑骨丹能洗髓伐经,可就是那唯一一颗,也在几日前被人抢去了一半,你倒是说说,你要用什么来给她洗髓。”
听得他们的话,长安惊得瞪大了眼睛,暗叫不好。
她来天剑门就是为了培源塑骨丹,若是被人抢去了一半,那该如何是好。看来这天剑门也不怎么样嘛,枉为天下第一大派,竟然这么轻易就让宵小得了手。
长安撇了撇嘴,正自思索该用什么由头出去查探消息,忽然听见顾南渊说:“洗髓伐经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我已探听清楚,那半枚培源塑骨丹是被长生殿的姜澜抢走,我自会魔界把它带回,你们且散去吧。”
说完,便把他们赶走。
待他们散去,顾南渊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长安一番,见她约莫十□□岁的样子,长发披肩,眼神灵动,虽穿着宽大朴素的道袍,却丝毫不损她姿容绝丽。
他这个小师妹长得确实好看,只是这根骨未免也太差了些。自己一番探查,竟发现她经脉细若无物,完全不能吸收灵气,若非体内有一股怪异的力量游走不息,只怕经脉立时便会闭合。
资质之差,真是世间罕有。
顾南渊咳嗽了一声,道:“长安,我是你师兄顾南渊,师傅忙,常不在门派,你有事寻我就好,我会代他向你授业,你懂了吗?”
“懂了。”
“那好,天剑门以剑道冠绝天下,从今日起,我会教你修习剑诀,现在,我带你去剑冢选一把剑。”说完,抽出自己背负于身后的剑,左手掐了个诀,使剑身变长变宽,浮于高空,才让长安踩了上去。
“此剑名为清源,源清则流清,心正则事正。我天剑门贵为天下第一大派,为人处事绝不能有任何偏颇。而你既为我师妹,更应当以身作则,否则,我定不会轻饶你。”他纵剑高飞,载着长安往剑冢去,一路上,翻来覆去地强调天剑门的门规,直到长安倒背如流,才停歇下来。
到了剑冢,长安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半圆形石砌墓穴。
这墓穴甚为古朴,远远望着,便觉一股凛冽的剑气扑面而来,走到跟前,那股剑气更为猛烈,让人除了敬畏,再也想不到其他。
顾南渊收了剑,带着长安走上前去,走到一堵两人高的石门前,抬起手中的剑,朝石门戳了过去。石门本无一丝缝隙,却在碰到剑尖时,划开了一个大口子。
顾南渊赶忙抓起长安跳跃过去,就在跳进大门的一瞬间,身后的裂口就已经恢复如初。
“这里便是剑冢,大多数修士死前会把自己的佩剑葬于此地,也会有人抓一些桀骜不驯的仙剑过来,供后世使用。在此地,能得到什么佩剑全凭机缘,若有外力相帮,反而会适得其反。长安,我在这里等你,你小心一点。”说完,盘膝坐下,闭目静修。
长安点头应下,便小心地向里走去。
剑冢,与其说是坟墓,倒不如说是迷宫。
里面虽只有一层,可道路纵横交错,崎岖复杂,每一个路口均能通向八个方向。
长安寻了一个方向,一路往里走,走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便见一石室立于眼前。石室敞开,长安轻而易举便走了进去,只见室中有一柄剑,剑虽已蒙尘,但依稀可见当年的辉光。
伸手过去,握住剑柄,长安本想把剑拿起来看看,却没想到,就在这时,异变徒生——
剑身发出一阵悲鸣,在她手上剧烈颤抖了一会儿,竟“咔擦”一声,断成两截。
长安吓了一跳,赶紧把剑放回原地。她可什么都没做,这一定是它自己早已锈蚀,才会中看不中用地。
首战失败,长安只能再寻其他宝剑。但一连走了七八个石室,竟没有一把能在她手中毫发无损。就连一柄仙剑,也不过多撑了一盏茶的时间,最终还是逃不过粉身碎骨,死无全尸的下场。
如此一来,长安也不得承认,这些宝剑是因她之故才会断裂。
不过接连断了七八把剑,她也算摸到了一点儿门道——这些剑似乎很怕她,但凡到了她的手上,无一不悲鸣,颤抖。这种现象甚是奇特,长安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缘由,只能暂且放在一边,着力解决眼前的困境。
她是来寻剑的,不是来断剑的,若照此情势发展下去,只怕这剑冢就要被她毁了。
长安不想做罪人,便只能想个法子,一次寻到合适的宝剑。
如此一想,立时便有了计策。普通的飞剑怕她,便去寻不普通的,她就该从最厉害的一把试起,也好知道剑冢是不是真有适合她的佩剑。
剑冢寻剑,全凭机缘,这句话说对不对,说错也不错。
对旁人来说,入了剑冢——这个迷宫似的墓穴,便真的只能如没头苍蝇一般,瞎猫撞上死耗子。可对长安来说,在走了七八间石室以后,就已经大致摸透了这个墓穴分布。
这个墓穴看似复杂,实际却是八门金锁阵的叠加,它的每一个路口,对映了一个八门金锁阵的阵眼,几次转悠下来,她便可推出,阵中的生、景、开三吉门,对应了仙剑;伤、惊、休三中门对映了少有灵气的宝剑,而杜、死两凶门则对应了凡铁断剑。
如此看来,若想寻得此中最好的剑,便得一路走生门。
可这墓穴不小,叠加的阵法少说也有几十个,若一个个破阵,着实费劲了些,如果能找到人带路,那才是个皆大欢喜的方法。
5.疾光
长安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突然看向石室中还未遭殃的剑。(.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提步向它走了过去,剑身便剧烈地颤抖起来。长安知道不能用手碰它,便从衣摆上撕下一条布带,紧紧地缠在它的剑格上,也没怎么威逼利诱,长剑便自动自发地旋转剑身,替她指明方向。
如此走了约有一刻钟的时间,便到了一间甚为古旧的石室。这间石室已坍塌了一半,只留下一个狭小的口子,供人通过。
长安费力地挤进去,就见碎石堆中有一长剑浮于半空。此剑剑身极窄,仅有两指宽,剑刃锋利,落发可断。若转一个方向,剑身就像消失了一半,只余一个半透明的剑柄在空中浮动。长安十分喜欢,当即伸出手去,想要握住剑柄。
可不成想,此剑虽也畏惧于她,却依旧奋起反抗。
只见,剑身激射出万道剑气,并不朝长安打来,反而绕过她,撞击在石壁上。
石壁随即碎裂,向下砸落。
这一下若是砸实了,长安定逃不过粉身碎骨的下场。
可偏偏,她此时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只能眼睁睁看着石块当头砸下,发出“轰”得一声巨响。
浓烟滚滚,碎石飞溅,整个墓穴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塌方抖了几抖。
顾南渊倏得站起身,抓住颤抖不止的清源,却也阻不住它与墓中众剑齐齐哀鸣,飞驰而去。
这是剑冢暴动?长安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才会引发剑冢暴动?
要知道这可是一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暴动以后,剑中灵气会生生降下一个等级。是以,这万年来除了一个杀孽累累的魔头,便再无第二人能引得暴动!
这样一想,顾南渊前去营救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他师傅收徒向来随心所欲,他也未曾调查过长安的来历,莫非她当真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只是他们都不知道?
顾南渊略一停顿,清源便已没了踪影。
长安好不容易从废墟里爬出来,就见身边层层叠叠围满了剑。
“怎么,想指使你的剑小弟们诛杀我?”长安提起手中长剑,屈指弹了弹。
那时,她自知无路可逃,便干脆纵身上去,拼着受几道剑伤,将其拔出,斩开头顶的石壁。此举虽免她死局,但重伤却无法回避,头顶砸下的石块,加之剑气造成的伤,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这一切,都拜这把剑所赐!
长安虽然很想把它折了,但看着眼前的剑阵,又有了更好的主意。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想折在我手上,还是想跟我出去?”
长剑哀鸣一声,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长安见它光影黯淡,几乎就要折断,赶紧松手,把它放到一边道:“既然你要跟着我,那可得好好听话,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然就拿你练剑,懂了吗?”
长剑抖了抖,表示自己明白。
长安还想问问它是因何缘故才会惧怕自己,就听身后有破风声传来,回头望去,就见顾南渊几个纵跃,稳稳地落到她身边。
“长安,到我身后来。”他长臂一伸,把长安护在安全的角落,才转过身,与万剑对峙。
长安被他护着,突然觉得心弦被拨动了一下,就好像是挣扎在荒漠的人,突然看到了绿洲,让她在这异世里,也体味到了亲人的味道。
“师兄,你来的真快。”长安喜笑颜开,轻轻拽住了顾南渊的衣袖。
她心知,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虽占了个师兄妹的名头,但到底只是陌生人。是以进了这墓穴,她从未想过要顾南渊来救自己。可是现在他来了,虽眼前的困局她自己也能应付,但被人护着的感觉,依旧叫她满心感动。
长安欢喜之至,喜上眉梢。
顾南渊无意中瞧见,便更觉愧疚。他本还在犹豫,是不是该来救人,可见了她的欢喜,他才醒悟过来,长安年纪不大,不管曾经做过什么,那也只是引导不当,并非天性所致。现既已是自己师妹,又怎能不加教导,随意放弃。
愧疚之至,便愈发卖力,强行握住清源,当空一斩,正要把面前的剑潮劈开,突然被长安拉住了胳膊。
“师兄,他们是来送行的,你别动手。”长安招了招手,置于一边的长剑便乖乖地飞了过来。
顾南渊一见此剑,顿时瞪大了眼睛,失声叫道:“疾光掠影,追龙逐凤!这是仙剑疾光,长安,你找到了疾光!”
“仙剑疾光?很了不得吗?”
“自然了不得,这是真正的仙器。”顾南渊顿了顿,见她一无所知的样子,便详细地解释道:“世间宝物,可分为灵器,仙器与神器。凡界众剑虽挂了个仙剑的名头,但说到底,也不过顶级灵器。唯独疾光,这柄剑是一隐居于凡界的真仙所铸,剑成之时,他以仙骨为祭,使其突破屏障,成为仙器。”
“此剑一成,引得惊天雷劫,整整劈了三天三夜才消散。而随着雷劫的散去,疾光也不见了踪影,众人皆以为它渡劫失败,被劈成灰烬,却不知它是到了这剑冢。”
顾南渊说完,甚是欣慰地夸奖长安。
长安得了重宝,心里欢喜,也不再怨它伤了自己。一边想着如何剥削它的价值,一边指使它让众剑归位,便随师兄一起离开剑冢。
可谁知,刚一走出剑冢,天色就暗沉了下来。乌云滚滚,电闪雷鸣,不一会儿便聚成了万道雷雨,向疾光劈来。
原来,那时的疾光并未完全度过雷劫,铸剑师见它破碎在即,便将其投入剑冢,令其继续积蓄力量。本来,凭着多年的累积,要度过雷劫绰绰有余,但疾光遇上了长安,力量磨损大半,比之当日也好不了多少。
眼见雷电就要劈下,疾光哀鸣一声,战栗不断。
长安不想它被毁,便想打开剑冢,令其暂避。可哪知,剑冢拒而不开,生生断了这最后一条退路。
看来是没有办法了,升仙劫如此厉害,以他们凡人之躯,是抵挡不住的。
顾南渊拽起长安,驱起飞剑,就要离开。
可长安却甩脱了他的手,道:“师兄,你先走吧。是我带它出来的,总不能看着它断掉。”说完,咬破手指,在空中虚虚画符。那日她师傅告诉她,息壤生生不息,此护身符虽会令她元气大伤,却也不会要了她的性命。是以,在这危机时刻,她便想以此来做拯救。
顾南渊见她如此坚决,不再逼迫。
但见她画符之时,甚为吃力,便上前一步,按住她的手,左手快速划了个八卦,引出一道灵气罩,将他们护在中央。
灵气罩刚成,便有雷电劈了下来。那毁天灭地的力量,只泄出一点点边角,便让灵气罩不堪重负地碎成粉末。顾南渊吐出一口血来,连退三步,面如金纸,长安扶住他,想代替他保护二人,却被他强硬地推到身后,牢牢护住。
这是第二次被他护在身后。
长安瞬间红了眼眶,只恨自己不知天高地厚,非得与天道对抗,白白害了师兄性命,真是太不应该。正自懊恼,突然听空中传来一阵鸾音仙乐,几条素白的绸缎当空泻下,搭成一座仙桥。
刹那间花香阵阵,仙乐袅袅。
长安正自疑惑,便见一口布袋,跃到二人眼前,正要将蓄势待发的怒雷吞进袋中,却被一忽然而出的金钟撞开,卷起雷电便跑。
一番生死大劫,消弭于无形。
顾南渊松了口气,回身拍了拍长安的脑袋,道了句别怕,才抱拳向空中道:“多谢梓叶仙子出手相救。”
“南渊师兄客气了。”
长安先闻得一阵动听的女声,如玉扣相击,清丽悦耳,随后,空中悬着的白绸仙桥晃了晃,一个乌发如云,白衣胜雪的女子,足不点地得飞身下来。
待她靠近,长安抬头望过去,只见这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容貌清丽脱俗,世间罕有,乌发用一根白色翎羽束起,姿容如仙,却无神仙的冰冷,反而温婉可人,似是随时随地都会化为一汪水。
云梓叶,天下第一美人,今日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
长安打量云梓叶的时候,云梓叶也在看着长安。见她娇俏可人,十分灵动,虽穿着道袍,但比之自己一点也不见败势,心里憋闷,神色也不禁冷了一点。
当即不再看她,走到顾南渊身边,似是无意地将长安挤开,才伸手取出一个玉瓶,道:“我这里有瓶丹药,治疗天雷造成的伤颇具神效,南渊师兄你收着吧。”
顾南渊点头谢过,接下伤药。
云梓叶又似关怀地说道:“南渊师兄,这是你的师妹吧,我前些日子听说了,她似是不能修炼……一点修炼资质也没有,倒也麻烦,我这里有几颗延寿驻颜的丹药,给你师妹用着,也能多点时间想办法。”
她欲语还休,状似同情,可话里话外的讽刺,却瞒不过长安。
长安撇了撇嘴,见顾南渊似乎一点儿也没察觉,暗道了句呆子,跻身上去,先把丹药收好,才道:“哎呀,姐姐竟然还带着驻颜丹,这又不是常用的东西,竟然也会随身带着。不过姐姐还真是有心了,这么替我着想,师兄,你快谢谢人家。”
长安笑嘻嘻地,让人拿不到差池。
云梓叶总觉得她在明里暗里骂自己老,却又辨不清她是有心还是无意,只能随意应和几句,便转头与顾南渊说话。
一番寒暄,顾南渊也不再多留,拎着长安回了门派,丢给她一些基础书籍,便匆匆跑去闭关疗伤。
三日之后,长安已把这些书籍翻了个遍,对这个世界的常识也了解的七七八八,正想把铜符拿出来研究研究,就见顾南渊沉着脸从竹屋走了出来。
“长安,被魔头夺走的培源塑骨丹我会拿回来,但门中那半枚,就只能靠你自己去夺了。”
6.惊/变
顾南渊说完,左手拿上疾光,右手拎起她便走。[.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长安不明所以,一路探问,总算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有门中长老不满她空降,暗做手脚,将那半枚培源塑骨丹做为新弟子大比的奖励。
新弟子大比,凡入门不过一年者皆可参加,其中不乏惊才绝艳之辈,也有滥竽充数之人。但不管怎样,以长安废物的身份,怎样都夺不了魁首。
此举,刁难意味明显。
顾南渊甚为恼怒,却因不是长老,无权插手。而玄悲真人,虽贵为师祖,可实际却无实权,是以遇到这件事情,他们竟连一争之力都没有。
不过,相比于顾南渊的愤怒,长安倒是平静,被人赢走,抢回来就是,他们不义在前,自己又何必要听凭摆布。可哪知,她刚一说出这个想法,就被顾南渊好一顿责骂。说什么门规禁止私斗,若想要培源塑骨丹只能光明正大赢回来,云云。
长安噤了声,不敢再说,心里对顾南渊的刻板,也多了几分认识。
被顾南渊拎着一路前行,走到第一峰的背面,便见一条白练似的瀑布从山顶砸下。这条瀑布形似利剑,并伴有剑啸之音,下方汇有一个幽绿的水潭,潭中央座着一块光滑微凹的青石板。
这是第一峰历任峰主的练剑之地,因常年浸染剑气,在此修习剑法会有事半功倍之效。
顾南渊稍作解释,便把长安丢上青石板,教她剑术要诀。虽不指望她能在新弟子大比上脱颖而出,但能输得好看一点,也是好的。
只是长安一点儿都不想学剑,她身为断剑小能手,连剑都不能握,又谈何修习剑道。白白把时间浪费在无用功上,倒不如寻其他法子,应对大比。然此话还未说出,就见身旁多了一个灵气屏障,抬头望去,便见顾南渊一脸严肃道:“长安,你在里面好好练剑,新弟子大比前,我自会放你出来。辟谷丹我已经准备好了,够你用很久。”说完,丢了个乾坤袋过来,转身便走。
长安虽是不愿,却也拦他不得,原地跳脚了好一会儿,最终只得偃旗息鼓,好好练剑。[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以指代剑练了三遍,长安就已经把整套剑法练熟。只是她无修为在身,发不出剑气,此剑法空有一个花架子,若与人对敌,用不了多久就会落败。不过好在,长安本也没打算靠剑法取胜,见顾南渊走远,便拿出巫觋师傅给她的龙形铜符。
此铜符中有符道传承,她本有基础,再加深研究定会比剑道易有所成。现在时间有限,与其做个半吊子剑修,还不如专精符道。
如此想着,长安便依着师傅教她的法子,用神识在几片龙鳞上勾勒一遍,随后凝神成针,戳入龙睛。
这一番动作完成,铜符却无任何变化。
长安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却见下一秒,龙睛光芒大盛,刺得她不得不闭眼。
半晌后,光芒终于褪去,长安再次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山水俱全,草木茂盛的地方。朝里走了几步,可见一结界挡在眼前,伸手一触,结界上便现出几行字来。
长安细细一读,便即明白这一空间的来历。
原来,巫觋为了让自己的传承者能更好的学习符道,便取四神兽神格炼制了空间神器,不仅是为了在其中设下阵法,供传承者参悟,也是为了给传承者提供一个避险之处。
只是后来,因为种种缘由,巫觋将此神器拆为四块,就单一块而言,虽不及神器威能之大,但比之普通仙器,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长安所得,便是其中的青龙铜符。青龙主防御,此中阵法也以防御阵和困阵为主。
长安大致了解了一番,便开始进行符道修炼。符道修炼不同于其他,它需要的是符力而非灵气,是以符道修炼的第一步,就是引本源符力淬体。
本源符力,世间罕有,大部分符师因找不到高品质的本源符力,一辈子只能止步于低阶。而巫觋既为符祖,对此物早有收藏。
长安按照指引,一路向前,便见一冒着白烟的露天水潭。
这个水潭很小,仅能容她一人。长安默默把引力淬体之法回想一遍,才抬步走进潭中。
修习灵气要聚,聚于丹田,流于经脉。而修习符力则要散,散于肌骨,融于血脉。此种修炼之法,实际上是将自己炼成符篆,此后不管是画符还是布阵,均可心随意动,挥手成阵。
长安屏气凝神,吸收本源符力。
她本拟一点点吸收,再一点点散开,慢慢探寻身体的极限,可哪知,刚一运转巫觋师傅所说的法诀,本源符力便争先恐后地挤入她的身体,不过几秒的时间,潭中的液面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了下去。
长安一愣,迅速将符力散开。
虽然她很努力地操纵肌骨血肉吸收融合,却依旧无法减慢积聚的速度。
巫觋留下的符力,自然是天下最好的符力,可他生而为神体,肌骨之强悍自不是当今的人类可比。息壤虽也为远古之物,但终究弱他一筹,是以,这符力巫觋可完全吸收,长安却不能。可她不知道,只以为这是符力淬体的必经过程。
长安努力将符力逸散出去,可这对进入体内的符力来说,却只是杯水车薪。几分钟后,长安体内的符力已达饱和,可外界能量依旧源源不断地灌注其中。
这样下去,她定逃不过爆体而亡的下场。
长安的神色凝重了起来,想爬出水潭,却发现自己被死死困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血管爆裂,皮肤膨胀,却什么都做不了。
又是几分钟过去,长安已膨胀成了一个气球,皮肤撑开到透明,布满血渍。皮肉撕裂的疼痛,叫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是要死了吗?当真很不甘心!
长安有些恍惚,眼皮也渐渐沉了下来,就在昏迷的前一秒,她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念头――
如果是息壤原型,可大可小,定不会存在爆体的威胁,只是,她的人型是大魔头给的,不能随意变化。
看来只能把那道魔息引出体外,如此一来,虽然很有可能会永远变不回人型,但只要能活着,就还有希望。长安这样想着,赶紧提起精神,探寻魔息。但因符力暴动,几次探查不成,还惨遭反噬,损伤神识。
这一番尝试,身体已经膨胀到了极限,眼见着就要爆体而亡,突然有一只冰凉的手按在她身上,抽出她体内游走的魔息。
魔息一出,长安即刻变回了原型。
也来不及去看救命恩人是谁,立刻控制身体膨胀,使体内暴动的符力平息下来。如此,折腾了半晌,长安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顿时觉得疲惫与后怕如浪潮般涌来,让她禁不住失去意识,陷入昏迷。
人在生病之时,总会特别脆弱。
长安虽未生病,却与生病别无二样,半梦半醒之间,不断回想起自穿越以来,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却因孤身一人,无枝可依,而将那些疲惫与恐惧深藏心底。直到今天,当她再次挣扎求生,那些孤苦伤心终于积累到了临界点,让她即便在昏迷之中,也禁不住泪流满面。
长安放肆地哭了出来,像是要将这些日子的悲苦,一股脑得宣泄干净。
她身旁之人顿了顿,僵硬地拍在她身上,生疏道:“别怕……有我在……”
安慰人的事情一回生二回熟,他这般重复了几遍,便已能顺畅地安抚长安。只是,长安现在的身体,像是半座小山一样庞大,虽看起来像个糯米团子,一点儿都不吓人,可她这样一哭,却像开闸放水了一般,不一会儿就把男人的鞋面给淹没了去。
男人摇了摇头,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低声安慰,一边替她理顺气息,重新化为人形。
这一番事情做好,男人的脸色也苍白了许多,拍了拍长安的脑袋,把她放在水潭边,才转身消失在原地。
一天一夜之后,长安终于醒来,起身看看,便发现自己躺在水潭边,符力淬体已经完成,神识损伤也已经治好,正想向恩人答谢,却发现空间里并无他人。
莫非那之前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那只手,那些安慰,都只是她在恍惚之间,臆想出来的幻觉?
长安愣了愣,但想着这空间归她所有,外人是进不来的,便更加确定得将此事归为幻觉,转头研究阵法。
黄粱梦,烂柯棋,长安在此中研究阵法,一晃便是三月有余。期间,顾南渊来过几次,在疾光的提醒下,她一次都未曾露馅。而今日,长安正自烦恼半年之约已过一半,顾南渊却仍未有放她出去的打算,想着是不是该试着破除灵气罩,就听疾光急声唤她出去。
7.分组风波
“长安,新弟子大比就要开始,我放你出来,你好好准备一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长安刚一踏出空间,就见顾南渊御剑飞来,破除青石板外的灵气罩。他伸出的右手骨节分明,在阳光下白得透亮,长安鬼使神差地握住。
顾南渊一僵,立刻抽回手,大声呵斥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这般行事成何体统!”
话音落下,长安立刻松开手,向旁边退去。
顾南渊见她不言不语,还以为她没听进去,怒气更甚,当即抽出戒尺,朝她手背打去:“长安!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你既入我天剑门,便得记住,正道修士当守礼,男女之防更不得破,你若再不守规矩,便去思过崖好好反省。”
他说完就走,长安快步跟上,心里忐忑不已。
以前的身份?顾南渊为何会说以前的身份?莫非是识破了她息壤的原型?可是她这段时间明明没有现过形,除了在空间里的那一次。这样说来,救她的人当真是顾南渊,可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长安想了一会儿,都不得要领,便试探着问道:“师兄,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了?”
“……知道。”
顾南渊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了她的问题。但想着她问话时小心翼翼的模样,便愈发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长安定是拜过魔头为师,只是本性善良,不曾入魔。
而长安听了他的回答,只觉得自己与真相越来越近,心中忐忑,便又问道:“那这段时间,你可曾单独见过我?”
“当然见过。”
顾南渊甚为疑惑,他教授剑法之时都是孤身一人前来,长安也是知道的,又怎会问出这般愚蠢的问题,这与她平日里形象非常不符合,她一向聪明,剑法一遍就能学会,问话也是一针见血,如今天这般语无伦次,行为怪异,还真是第一次出现。
莫非……
顾南渊突然瞪大了眼睛,看向长安。
神色变了几变,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严肃道:“我懂了,长安。”顾南渊捏了捏了右手,虽脸色极其严肃,可耳朵却红得透彻:“我会负责的,长安,我会负责。”说完,看也不看长安一眼,赶冲锋似得大步往前走。(.)
长安被这没头没尾的话闹得一头雾水,怎么也想不明白,最终只能由着它去。
回到自己的竹屋,略作修整,了解大赛规则,三日之后,长安的状态回到了巅峰,新弟子大比也正式开始。
玄悲真人和顾南渊一起送长安去参赛,路上,老头一步一挥泪,生怕长安在大比中伤着,法宝不要钱得往外掏,却被顾南渊一句:“为求公平,赛中均使用相同的防具与武器。”给堵上。
老头哭得鼻子都红了,长安破天荒地抱了抱他,并答应比完就教他阵法,陪他玩,这才止住了他的嚎啕。
到了比赛地点,长安领了装备,道了别,正要跟带队老师走,突然被顾南渊拉住:“长安,打不过就跑,别逞强,得不到这半枚培源塑骨丹,我们再想别的办法。这段时间,我会去魔界给你寻药,你若有事,就找师傅。”
松开手让长安离开,等她走了几步,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抢步上前,抱住她,虽一抱即松,但耳根却已经红透。
这一下,可惊呆了不少人,除了老头在拍手叫好,其余众人均是一脸呆愣。
这是同门友谊,还是铁树开花?
要知道顾南渊修道千年,还从未亲近过任何女人。
众人惊讶,正待询问,就听半空中传来一道慌张的女声:“你、南渊师兄、你们、你是在给她送别吧。”
长安抬头望去,便见云梓叶慌慌张张得从白羽扇上跃下,急急奔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理了理衣襟,拢了拢鬓角,才仪态万千得向顾南渊走去。
“南渊师兄,好久不见了。”云梓叶面带娇羞,行了个万福,见顾南渊紧靠长安而立,不禁想起他刚才的动作。心下不安,手也不自觉地握起,可她向来以温婉示人,此时也不能破坏形象,只得道:“南渊师兄,你对你的师妹也太好了一点,我知道你关爱心切,可毕竟男女有别,你在大庭广众下做这等事情,你让别人怎么看你师妹。”
云梓叶言之切切,每一句话都是在为他们考虑。
顾南渊沉默了一会儿,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便道:“是我欠考虑了,等大比之后,我自会给出一个交代。”接着,转身拍了拍长安的肩,道:“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顾南渊说完便走,也不与云梓叶道别。
云梓叶恨得握紧了拳,冷冷地瞪了眼长安,才提步追了过去。
长安无辜躺枪,也懒得解释,见带队老师掏出灵舟,便摒弃杂思,专心参加比赛。
天剑门的新弟子大比一共分为三关,除了第三关是擂台赛不变,另外两关每年都会推陈出新。
他们乘着灵舟,飞了两天有余,最终停在了一处广袤的岛屿上。岛屿四面临海,树木茂盛,时不时还有不知名的野兽掠过。
带队老师领着他们下了灵舟,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张桌子和一个方形木箱,木箱顶上开了个小口,刚好够一只手伸进去。
“你们的第一关是在三天内,在这座岛上捕捉十只三眼灵猴,这种灵兽攻击力不强,但敏捷度极高,堪比筑基期修士。你们要记住,你们的任务是捉不是伤,若不小心伤到鬼眼灵猴,将会被取消比赛资格。现在,过来抽签分组,选出组长,领你们的灵兽环。”
在带队老师的指导下,大家一个接着一个地抽了签,并按顺序排好。
长安抽到了四号,见那队伍已有三男一女,正想打个招呼,相互认识一下,就见其中一个男生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大叫道:“陆师叔,我要换组。”
“不行。”陆云喝道:“你抽到什么组便是什么组,怎能随意更换?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岂不就乱了套。”
“师叔,反正是五人一组,你可以让我们随意组合。这样一来,也可以剔除掉一些吃白饭废物。此事我已向师傅禀明,师傅和长老们都已同意,陆师叔若是不信,可自行询问。”
男生说完,得意地睨了一眼长安。
陆云确认过后,虽不情愿,却也只得道:“现在规则有所更改,你们可以自由组合,五人一组,半个时辰后若仍未组队,将由我安排队友。”
话音落下,那些精英弟子连声欢呼起来。
长安听得此言,便知自己组队无望,正想找个地方坐下,等陆云统一安排,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名字。
这声音甚为熟悉,长安回头一看,便见一少年站在她身后。
哟,这还碰到熟人了,长安笑嘻嘻地走过去,一巴掌拍在他肩上:“真巧,又遇到你了。”
“巧什么巧,我是特……”少年刚一开口,就觉不对,见长安神色怪异,立刻红着脸嚷嚷道:“是我告诉你培源塑骨丹在天剑门的,你若因此死在这里,岂不是毁了我的名声。我可不是因为担心你才来的,你千万不要误会。”
“我没有误会,你放心。”长安咳嗽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年顿觉不满,还想补救,就见不远处有两男一女走过来,带头者赫然是那趾高气昂,强迫陆云换组的男生。
“江师弟,你怎么跟这废……咳……你怎么跟她一起?”男生似是有些惧怕江无涯,见他皱眉,立即改口道:“江师弟,我们这里还差两人,你要是不嫌弃,就和她一起进我们组。”男生说完,甚为轻松地垂手而立,满以为他们会感恩戴德地答应下来,却不想下一秒,一道剑气擦肩而过,在他身旁劈开了一条深不见底的口子。
男生吓得冷汗都冒了出来,想着这一剑,若不是落在他脚边,而是落在他身上,那他今天,只怕就要重伤离开了。如此一想,他顿时厉声喝道:“江无涯,你要干什么!我是你师兄,你对我挥剑相向,可是违反门规的!”
“哦,那又怎么样。”江无涯说完,又是一剑过去。
男生提剑格挡,却见长安拉住江无涯的手腕,对他耳语几句。江无涯先是摇头后是点头,随后收回剑,拂了下长安的掌心,才低眉敛目站到一边,不再动手。
男生还以为他们是怕了违反门规,当即嘲笑道:“江无涯,你不是很厉害吗,再动手试试,怎么不敢了?”
江无涯沉下脸就要拔剑,长安抢上一步拦住他,伸手在那男生的手臂上拍了拍,才后退一步道:“把剑收回去,门规第四条是尊师重道,长幼有序。我是你师叔,你拿剑指着我,可是违反门规的。”
“你……”
“你什么你,要叫师叔,懂不懂?”
长安伶牙俐齿,男生说不过她,冷哼一声,带着自己的队友离开。待那男生走远,江无涯立刻收回怒容,窜到长安身边,凑在她耳边问道:“怎样?东西弄上去了吗?”
“嗯,弄上去了。”
“那陈枫会发现吗?他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修为却是实打实的,而且他这个人很谨慎,要在他身上做手脚,可不容易。”
“放心,他发现不了。”
8.设局
二人交头接耳地说了一会儿,半个时辰后,待领头老师一声令下,才相携走回队伍。[.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这一番自由组合,精英弟子几乎扎堆,普通弟子也各自有了队伍,只有那些太过差劲的,才零零散散地站在一边,等着陆云安排。
陆云摇了摇头,已明白他们无法过关,随意点名分组,待走到江无涯面前时,才失声叫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快快快,跟我过来,我给你安排个组。”
“我怎么是一个人?我跟长安一组。你别给我安排队友,我不需要。”
江无涯甚为嚣张,但不知道怎的,陆云竟不反驳,只唉声叹气了一会儿,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由着他折腾。
安排好队伍,陆云便宣布出发,各小组你争我抢,生怕走得晚了,三眼灵猴就会被人捉光。
江无涯也拉着长安飞奔而去,可才跑出没几步,就被长安拉住。回头望去,正想询问,就见长安摇了摇头,道:“别急,我们不用去找三眼灵猴,自会有人给我们送来?”
“给我们送来?”
江无涯甚为疑惑,长安也不解释,只是狡黠地笑了笑,便带着他向另一个方向走去。这个方向极为偏僻,荒草丛生,荆棘遍地,别说三眼灵猴,就连飞鸟昆虫都很少见。
江无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赶忙拉住长安,道:“你要带我去哪儿,这个地方可不像有三眼灵猴的样子,这东西不好抓,你若想玩,等我们完成任务,我再陪你来逛逛。”
江无涯说着,就想拉长安离开。
长安叹了口气,道:“你放心,任务一定会完成的,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一天之后,会有人把三眼灵猴送上门来。”说完,继续往前走,一路上捡了些枯枝插在路边,看似杂乱无章,可走了一段路之后江无涯才发现,来路已被枯枝掩盖,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盘曲折叠的小路在荆棘丛中打转。
这是……阵法?
江无涯诧异地回过头去,就见长安站在树边,伸手朝树顶指了指。当即会意,拉住长安的手臂提气纵跃,与她一同藏在了树叶当中。
“长安,你这是做什么?”江无涯疑惑道。(.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长安道:“等人送灵猴。”
江无涯甚为不解,道:“可是这座岛屿早就设了结界,就是为了防止外人进来,帮着作弊。莫非……是你师兄?”江无涯思考了一会儿,突然一跃而起,大声说道:“没错,一定是你师兄,他修为那么高,这里的结界一定挡不住他。不过长安,你跟你师兄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走前还要抱你,难道你们真的要结为道侣?”
“结什么结,我跟他就是普通师兄妹,就你们多想。”
长安一个爆栗敲了过去,也不等江无涯说话,便闭目凝神,静心打坐。江无涯折腾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也盘膝坐下,开始修炼。
到了月上中天,长安突然睁开眼睛,把束发的丝带解了下来,从中抽出一根银白的丝线缠在手指上,在虚空中拽了几拽,才继续闭目养神。
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长安睁开眼睛,就见江无涯在一旁抓耳挠腮。
长安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行了,别急了,送东西的人马上就来了。”接着比了个手势让他噤声。
过了一会儿,不远处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定睛一看,竟是陈枫带着队友走了过来。
“他怎么会来,这样岂不是会撞见你师兄?”江无涯担忧道。
长安道:“我什么时候说我师兄会来,送东西的就是他,我下去,你在树上呆着,不许动。”说完,从树上跃了下去。
陈枫听见动静,立刻拔剑转身,见来人是长安,才不屑地收回剑,道:“长安师叔,你怎么是一个人,江无涯呢?”四处望了望,并不见江无涯的踪影,才嘲笑道:“莫非是他嫌你什么都不会,把你抛下了?”话音落下,全队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长安也不恼,依旧笑嘻嘻地道:“倒不是他抛下我,是我嫌他碍事,把他给甩了。”上前两步,漫不经心地踢了踢地上的枯枝:“对了,你师叔我完不成任务,你作为师侄,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表示?呵,我当然要表示。”陈枫狞笑一声,拔剑向长安逼来:“江无涯害我丢了那么大的面子,既然他不在,那这笔账只能算在你头上了。长安师叔,你可不要怪我,怪只怪你不懂事,把这里的三眼灵猴给弄伤了。”
陈枫提剑疾奔,江无涯一惊就要跃下树来,却见长安在背后给他打了手势,要他少安毋躁。
而这一会儿工夫,陈枫本应已斩杀长安,却不想,不管他怎么跑,都离长安几步之遥,怎样都无法靠近。他的队友觉得不妙,正想上前拯救,就见陈枫一扬手,止住了他们的动作。
不错,还是有点脑子的,知道这里有古怪,不能随便进来。
长安虽不怎么待见陈枫,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不过,他当真以为不进来就安全了吗?
“陈师侄,你不是要杀我吗?怎么不过来,莫非是怕了?”
“怕什么怕,你这个妖女,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法?有本事我们就单打独斗!你用这等小伎俩算计我,算什么好汉?”陈枫叫嚣着,只希望长安能中这激将法。队友看出他的意图,也连声附和,迭声怒骂长安是个妖女。
长安登时就怒了,喝道:“单打独斗就单打独斗,我一定会让你败得心服口服!”拔掉一根枯枝,随手戳在一边。
陈枫见状,立刻招呼队友,跑到长安面前:“长安师叔,你没本事也就算了,连脑子都没有,空长了一张漂亮脸蛋,还真是绣花枕头一包草,连这么低劣的激将法都不能识破。你今天就死在这里吧,我会向师傅禀报,你不听陆师叔的劝,执意虐杀三眼灵猴,致使灵猴暴怒,死无全尸。”
说完一剑劈下,长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只道了一声卑鄙,就被一剑斩成了两半。
“长安师叔,你好走!”陈枫狞笑着,又是一剑落下。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男人的怒喝,随之而来的是一把寒光熠熠的宝剑:“陈师兄,你疯了吗?你的仇人不是小灵,你对她动手干什么!”
“我的仇人当然是她,你若非要护着这个废物,我就连你一起杀了!江无涯你别以为我怕你,我想杀你很久了,今天正好,你为助长安师叔脱困,一起死在了三眼灵猴爪下,我会向师傅禀报,为你立碑的。”
陈枫放肆地狞笑起来,蒋由把陆灵护在身后,连同队里另外两个人一起阻挡陈枫的攻击。陈枫抱着必杀的心思,剑剑不留情,而蒋由他们旨在阻挡陈枫,只守不攻,慢慢地竟落了下风。几次阻挡不成,身上反而挂了彩,蒋由大声喝道:“陈师兄,你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呀!”
“他在说,只是你们听不见。”长安嬉笑着捡起地上劈成两半的枯枝,走到他们身边,道:“你们捉了多少只三眼灵猴,拿出来孝敬师叔可好?”
“你做梦!”蒋由怒喝一声:“妖女,快把你的妖法收回去,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那你就不客气吧,我倒要看看是你嘴硬,还是这姑娘的命硬。”
蒋由一愣,立刻回头望去,只见身后的陆灵面如金纸,危在旦夕,可偏偏陈枫还不停手,一道又一道剑气劈来,他们虽然尽数挡住,但陆灵不免受到波及,几次下来,她猛地一颤,竟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小灵!”蒋由心疼坏了,对着长安唾弃道:“你这个黑心肠的妖女,你迟早要遭天谴的。”
“嗯,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怎样,你现在可愿意好好孝敬师叔?”长安捏住一根枯枝,朝一旁拨动了一下,陈枫微微一顿,随即更加猛烈地攻击起来。
蒋由三人抵挡不住,恶狠狠地瞪着长安,咬牙切齿道:“够了,我答应你,你先放我们出来。”
“不好,你先把灵兽环给我。”长安伸出手。
蒋由朝地上狠狠唾了一口,慢慢退出战圈,走到陆灵身边,从她怀里掏出了一个乾坤袋丢到长安手上。
长安检查了一番,见里面十只三眼灵猴一个不少,才笑道:“多谢师侄。”说完,不急不缓地把几根枯枝变换了位置,陈枫随即停手,软倒在地。
蒋由跑上前去,把陈枫扶起,正想和队友们离开,却发现自己怎样都脱不开面前的一尺之地,当即转头喝道:“妖女!你不讲信用!”
长安一挑眉,冷笑道:“你都说了我是妖女,你见过哪个妖女讲信用的?师侄,你们在里面好好呆着,一天半后,这阵法自然会消失。”
长安说完就走,任由他们在身后唾骂,也没有一丝动怒。
江无涯看了全程,却依旧不明所以,只知道陈枫突然像疯子一样攻击队友,其他的怎么也想不明白,赶紧追了上去,拉住长安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做的?你为什么那么确定陈枫会走这条路?为什么他会像疯了一样攻击队友?”
9.转生阵
江无涯缠着长安一番询问,长安本不想说,但被他缠地没办法,只能道:“你知道我一开始让你炼的是什么吗?”
“什么?”
“牵魂锁,这是一个微型子母阵,母阵可以通过子阵来控制受阵者,影响他的思维,让他听我命令。[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我算了一下,陈枫队里的人都是精英,以他们的实力完成任务只需要一天的时间。我特意给了他们一天半,等他们捉到了三眼灵猴,再控制牵魂锁把他们引过来。之后的事情你也看见了,我用了一个困阵,一个幻阵,让他们自己打自己,不得不把东西交出来。”
长安说完,江无涯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又道:“那你不怕陈枫发现这个牵魂锁?”
“不怕。”长安道:“牵魂锁是我让你炼的,只要实力不如你,都不会被发现。走吧,我们去交任务。”
长安拉着江无涯向外走去,可还没走出几步,就发现他们踏入了一个阵法。立刻停了下来,把江无涯拽到身后,左右看了看,才严肃道:“跟我的脚印走,别踩错。”说着,一马当先,向前走去。
他们此时身处一个树林当中,左右景致几乎相同,江无涯跟着长安走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眼前依旧是一望无际的树林,地下铺满枯枝烂叶,似乎没有任何异常:“长安,你确定这里是阵法?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你不信?”长安看了他一眼,突然跑到他身后,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江无涯扑倒在地,愣了一瞬,立刻沉下脸,拔剑喝道:“你是谁?你不是长安!”站起身,他眼前突然一花,再睁眼就只看见一片黑暗,赶紧摸出配备的月光石,却发现,月光石像是坏了一般,一点光都显不出来。
“长安,长安你在哪儿?”江无涯担心长安受伤,不由得大声叫道。
长安道:“我在你身后。”说着,把手搭在他肩上,感到他身体微微一僵,赶紧按住他,说:“我是真的长安,刚刚踹你只是因为到了阵法出口,这个地方有点古怪,似乎能吸收光线,你跟紧我,别乱跑。”
说完,拉住江无涯的手摸索着往前走。
一番探寻,长安几乎可以确定,他们是到了一个石洞当中,这个石洞很狭窄,别说两人并肩,就连一人独行都会时不时得擦到肩膀,他们侧着身子,横向前行,长安摸着石壁凹凸不平,像是刻满了文字,却因没有光,无法判别这些文字写得是什么。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又是近千米的距离,长安脚下一空,踉跄了一下才踩到实地,用脚尖探了探,发现前面是一段向下的台阶。他们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阶,江无涯一直握在手心的月光石,突然亮了起来。长安赶紧把自己那块也掏了出来,确定照明恢复正常,才分头行事,仔细观察四周的环境。
只见,他们所处之地是一间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石室。
也不知建造石室的是什么材料,通体黑沉,在月光石的照耀下发出幽幽暗光。长安凑近看了看,发现这里的石壁也与外面一样刻满文字,只是她孤陋寡闻,并不知晓这上面写了些什么。再往里走,地面稍稍高起,形成了一个凸起的圆盘,圆盘侧边绘了一些花纹,长安正要低头去看,就听江无涯在圆盘中央叫道:“长安,你快来看。”
长安赶紧跑过去,就见江无涯蹲在了一个黑色的石头雕像旁边,走进一看,那石头雕像是一只巴掌大的猴子,身上有一条一条的白色条纹。
“长安,这里怎么会有一只猴子?”
“我不知道。”长安摇了摇头。
“这只猴子雕得还挺好,跟真的一模一样。”江无涯伸手就要往猴子脑袋上摸,长安无意间撇到猴子脚下,顿时瞪大了眼睛,失声叫道:“别碰猴子,快离开这个圆盘。”长安抓住他的手就要带他离开,可说时迟那时快,江无涯的手指已搭在了猴子头顶。
刹那间光华万丈,从石猴身上迸发出刺眼的光芒,晃得长安一时失去了视力。等她再能视物,就见江无涯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手指牢牢黏在石猴头顶。
石猴在复活,石雕的毛发一点点柔软,眼睛也在慢慢恢复光芒。
果然是转生阵法,长安瞥了眼江无涯,见他额头渗出冷汗,发丝飞速变白,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转生阵法,以十万道歼魂咒为辅,以黑海沉晶为阵盘,剥夺入阵之人性命,使阵眼之物复活。这种阵法违背天道,一旦现世即会被天道所毁,巫觋师傅向她提过,玄武铜符中也有收录。
只是,她还没找到玄武铜符,不知道要如何破阵。
但如今,已由不得她再去寻找。
眼见着江无涯送命,长安心想自己是息壤,生生不息,这一只小猴子,也要不了那么多生命之力,便一手按在石猴头顶,代替江无涯成为献祭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长安的生命力在源源不断地抽出体外,一盏茶后,石猴已有大半恢复了活力,而长安也因为生命力消耗过大,晕了过去。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所在的岛屿上突然聚起了滚滚乌云。
陆云眉头一沉,刚传了讯息让弟子回来,就见一道七彩霞光从岛屿中央冒出,如一柄利剑,劈开乌云。与此同时,整个荒古大陆的灵兽,尽数匍匐在地,呜咽颤抖,各方强者见状,立时消失在原地,向岛屿赶来。
而潜入魔界的顾南渊,见了霞光现世之地,也顾不得隐藏身份,闪身便御剑离开。云梓叶跟在他身后,暗自攥紧了拳,才恨恨地跟了过去。
“是上古神兽出世啊,这都有多少年没见过神兽了。”陆云暗暗念叨了一下,见当先而来的玄悲真人,刚叫了句始祖,就被他提着领子拽离了地面:“小云子,我家长安呢?”
“还没回来。”话音落下,就被丢回了地面,扭头望去,玄悲真人早已不见了踪影。陆云抹了把汗,正自无奈师祖的风风火火,又见顾南渊从飞剑上跃了下来。他虽也急迫,但礼节却丝毫不少,先抱了抱拳,才问道:“陆师弟,我师妹回来了吗?”
“还没有,我已传过消息,他们应该一会儿就会回来。”
“多谢。”顾南渊行过了谢礼,退到一边,协助陆云安排归来弟子。
一刻钟后,弟子陆陆续续都到齐了,但长安始终不见踪影:“陆师弟,弟子都快到齐了,我师妹还没回来,发去的讯息也没回信,她是跟谁一组,可否告知一二。”
“江无涯,她跟江无涯两人一组。你先别急,师祖已经去找了,陈枫也还没回来。”陆云话音刚落,就见陈枫五人骂骂咧咧地走回来,把他们叫过来问了问长安的下落。
就听陈枫冷笑一声,道:“她那样下作,使妖法抢了我们的灵兽,怎么可能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顾南渊脸一沉,道:“陈师侄,你如此说话可太过无理。”
“无理?是我无理,还是她无理。她不顾同门之谊做得这等恶事,你竟然还要包庇她?”陈枫说完,蒋由也上前一步道:“不仅如此,她还以我师妹的性命做威胁,如此不顾同门之谊的人,怎配做我天剑门的弟子!”
他们甚为激愤,也顾不得长幼尊卑,待得几人师傅前来,气氛便更僵了几分。
云梓叶上前为长安说了几句好话,反引得场面更加激烈。
眼见着各方强者都要到来,顾南渊也不愿丢了门派的脸,当即一甩袖,冷声道:“我顾南渊做事向来公正,若真有此事,我定不饶她。”这样一来,他们才算消停下来,云梓叶不动声色笑了笑,才袅袅娜娜地站在一边。
再说长安,她生命力消耗过大,竟连人身都维持不了,等江无涯醒来,他一睁眼,就见一只黑漆漆白条纹的小猴子,捧着一个芝麻团子蹲在他身边。
江无涯立刻反应过来它是那尊石像。
抽出剑,劈了过去,小猴子抬起爪子一挥,长剑就拦腰断成了两截。
“啾啾。”小猴子抬起爪子,指了指怀里的芝麻团子。
江无涯还以为它要放大招,抢先一步,捏了道剑诀丢过去。可这剑诀落在猴子身上,却连它的毛发都没斩断。
“啾啾,啾。”小猴子又指了指芝麻团子。
江无涯见它并不是要动手,而是在跟他说话,心想着:自己的攻击似乎不能对它造成伤害,与其白白送死,倒不如先看看它要做什么,再另做打算。于是警惕地朝它走了几步,道:“你是在跟我说话?”
“啾啾。”小猴子点了点头,指着芝麻团子啾了一大串。
江无涯一句也听不懂,道:“你一只猴子学什么鸟叫,我可以放你一马,但你要告诉我,跟我一起躺在这儿的人呢?去哪儿了?”
小猴子指了指芝麻团子,啾了一声。
江无涯烦躁挠了挠头,道:“我没问你汤团在哪儿,我是问你像我这样的人。”说着还比划了一番:“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啾啾。”小猴子还是指了指芝麻团子。
江无涯觉得自己鸡同鸭讲,也不再跟它废话,本想要传讯给师傅,让他过来斩妖除魔。可转念一想,这只小猴子也没有为难自己,自己若执意杀它,实非君子所为。如此犹豫许久,他终于决定放它一马,转过身,寻找出路,可才走了没几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回过头道:“长、长安?!”
10.再遇
江无涯猛地向前走了几步,一把抢过汤团道:“你是不是长安?快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长安!”他急声问了几遍,都不见长安回答,心知她还在昏迷之中,本想等她醒来,可心里万分急切,一刻也等不下去,便抬起头,抓过猴子道:“她是不是我同伴变的,如果是,你就点点头,如果不是,你就摇摇头。”
江无涯怎样都不愿相信,与自己患难与共的友人会是一个妖怪。可事实便是如此,猴子十分确定地向他点了点头,还配合着啾啾叫了几声。
江无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手握着断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他是狂放不羁,不服管教,可在大是大非面前,却从未走错过方向。他是一个正道修士,本该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放过那只猴子,只是因为它本有能力斩杀自己,却没动手,自己若反将一军,实在卑鄙无耻。
可长安不一样。
她骗了自己那么久,却一点破绽都不露,又轻而易举得把陈枫那伙人耍得团团转。这样一个妖怪,若说从未做过坏事,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可是,她到底也算救了自己,不管出于什么心理,自己能活着,就有她的一份功劳。
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又怎能趁她昏迷之时将她斩杀。
可若放她一马,又与正道相悖。
江无涯踌躇着,始终无法做下决定。
那只小猴子,大概也察觉到了长安正处于危险境地,啾啾急叫了几声后,突然给了江无涯一爪子,夺过长安就往外跑。江无涯先是一愣,随后立即反应过来,追上前去。
这一番颠簸,长安总算醒来,也来不及思考――这只小猴子为什么会成为自己灵兽,但见着江无涯只追赶、不攻击,再结合小猴子之前的所见所闻,她一下子就明白了眼前的状况,微一凝神,一计顿出。
指挥着小猴子停下,长安对江无涯道:“怎么,想杀我以求正道?”
江无涯也停下脚步道:“不,我不杀你,你救过我的命,我不会恩将仇报!我会禀明师父,把你带回天剑门看管,直到你褪去妖性,再放你离开。[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江无涯你真幼稚。”长安冷笑道:“你不杀我,难道你师傅也不杀我,天剑门众人都不杀我?且不论我生死的问题,你如此一来,让我师傅的面子往哪儿搁?”
江无涯道:“我……”
长安打断他:“还有,我生而为妖,我做错了什么,凭什么我就该死。正道当真就是善吗?屠戮无辜妖魔,枉造杀孽的正道修士,又比妖魔好上几分?江无涯你好好想想,人有人道,妖有妖道,魔有魔道,我们走自己的道,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凭什么就因为不能决定的出生,我们就该死?”
长安说完,一边观察江无涯的神色,一边指挥小猴子挪到便于逃脱的方位。她知道江无涯求道时间不长,道心不够坚固,是以用此反客为主之计,先声夺人,让江无涯彻底对所求之道产生怀疑。怀疑之后,他若愿意放过自己,那皆大欢喜;若不愿意,在他心绪混乱之际,再做逃脱,便多了几分把握。
然而,还不等江无涯做出决定,山洞突然晃了晃,紧接着,无数碎石从山洞顶端落下,砸在他们身上。
这山洞是在坍塌?
长安也顾不得其他东西,让小猴子在前面带路,叫上江无涯一起往外跑。可才跑了不过百米的距离,山洞顶端便整个的砸落下来,小猴子一惊,在里面左突右奔,与江无涯合作往外逃跑。可即便是这样,洞口离他们仍有不小的距离。
眼见着他们就要被压在底下,突然有一道红光闪过,随即,周围的一切便静止了下来。
长安一愣,抬头望去,便见一男子缓步走来。他约莫二十□□的样子,乌发如瀑,红衫飘逸,头发用红绸带松松系在脑后,看起来不仅不显女气,反衬得他翩然若仙。待他走近,长安发现,他有一双长尾桃花眼,眸中似有漫天星辰,深邃灿烂,又有瀚海波澜,沧桑广袤。
此等长相甚为清隽,比之顾南渊丝毫不见弱势,只是他周身的气质太过冷寂,像是万年不化的冰山,让人不敢靠近。
这是那大魔头!
长安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他弯腰把自己捏了起来,本想要挣扎,却发现这只手给她的感觉极为熟悉,就像那日在空间里梦到的一般,让她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大魔头。”长安有些晃神:“那天是不是你救了我。”
“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长安也没指望他会回答,既然那天他都没说,自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告诉她。只是,她向来相信自己的感觉,既确认了魔头没有恶意,便放松下来,对他道:“既然你都救过我一次,那这一次,你也顺便帮帮我呗。”
长安说完,魔头也不接话,过了好半晌,他突然道:“两个月。”
如此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话,长安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顿时炸了毛,道:“你怎么能这样,现在只剩下不到三个月,你要是再扣掉两个月,我怎么跟你比。还有,你不是跟我说要在半年内找到培源塑骨丹吗,要是找不到会怎样?”
“会死。”姜澜道。
长安吓得蹦了起来,大声说道:“你骗人的吧!怎么可能这么严重!”
“嗯,骗你的。”姜澜轻笑出声,赶在长安发怒之前在她头顶戳了戳。不一会儿,长安就觉得身体里有一股气流在跃动,与此同时,身体也在慢慢拉长变大。
这算是打一棒给个甜枣?
长安挥了挥手臂,动了动腿脚,觉得身体与之前别无二样,才凑到姜澜身边,道:“魔头,你是不是觉得日子过得很无聊?”
姜澜看了她一眼,并不答话。
长安也不气馁,继续道:“你一定是过得很无聊,才会跟我立下半年之约。那既然这样,你是不是应该让我变得更厉害一点?你想啊,如果我太弱,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我逮住,这样还有什么意思,就得势均力敌才好玩,你说对不对?”
姜澜淡淡“嗯”了一声。
长安得了肯定,顿时得寸进尺道:“既然你也同意,那就再帮帮我呗,我不能握剑,你有办法解决吗?”唤出疾光,悬于身侧。
姜澜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长安还以为他不愿意,正想把疾光收回去,就见姜澜握住剑柄,道:“半个月。”
“半个月?!”长安惊叫出声:“你也别修魔了,改行做奸商去吧!”伸手把疾光收了回来,可也不知是怎么了,这剑不仅没有回到乾坤袋里,反而到了魔头手上。
只见姜澜手一翻,取出一柄透明的长剑,五指连弹在疾光身上按了几下,透明长剑便与疾光融为一体。接着,他又取出一口金色小钟,屈指弹了弹,一道雷电便从中冒出,劈在了疾光身上。
做完这一切,姜澜把疾光递了过去,道:“去掉两个半月,新弟子大比后,你就来魔界找我吧。”
长安收回剑,心想着:“只要待在天剑门里,谅这大魔头也不敢跑来正道大本营。”便道:“知道了,比完就来,你快走吧。”一边赶姜澜离开,一边拎着小猴子和江无涯走出山洞。
到了洞口,姜澜突然停下脚步,道:“瀚海楼三层,荒古志。”顿了顿,又说:“你要找的东西在我这里。”说完,便踏空离开。
长安不明就里,认真地想了想他的话――
第一句倒不难理解,瀚海楼是天剑门的藏书阁,荒古志听着像是书名,魔头大概是要她把这本书看一看,只是,为什么要她看这本书呢?长安想不明白,便想着回去把书借来了再说。
再想第二句话,她要找的东西不就是培源塑骨丹吗?师兄说过,培源塑骨丹半枚在天剑门,另外半枚被长生殿的姜澜抢去。这么说来,魔头就是姜澜?难怪他有恃无恐,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爽约,原来是早就已经算计好了。
长安恨得牙痒痒,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转头看看仍被定住的江无涯和小猴子,正想给师傅传个讯息,就见无数剑光向这里逼近。为首的是一团墨蓝的黑影,他风驰电掣,不一会就飞到自己面前。
“小徒儿,你没事就好,你吓死老头了。”
玄悲老道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扑到长安身边,拽着她的袖子擦起了鼻涕。然还未等他一诉担忧,又有几个修士落到了此地。他们一见长安,和她身边的猴子,便兴致缺缺地别开眼,向山洞里走去。
长安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拽着老头的胡子问道:“师傅,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还有,你看看他们两个,为什么不能动?”
玄悲真人听见问话,立刻想起了正事。
抹了把脸,也不管江无涯和那只小猴子,把长安拉到一边,偷偷说道:“小徒儿,你在的地方有上古神兽出世,你在这里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什么不一样的灵兽?”
“有啊,喏,就那只猴子。”长安指了指那只黑白条纹的小猴子,突然发现它变成了棕色,还没来得及疑惑,就见玄悲真人扯着自己的胡子,在地上打起了滚:“小徒儿,你怎么能收三眼灵猴做灵宠?”
玄悲真人一边打滚,一边哀嚎,长安费力地问了半天,才明白过来。
原来,荒古大陆的修士,一生只能有一只灵兽,且不管灵兽是死是活,一旦契约完成,便再无法抹去。是以,修士们对灵兽的挑选都极为慎重,绝不会收一只三眼灵猴作为灵宠。这件事情,长安是不知道的,顾南渊给她的书上也没有写过。
只是,即便她知道,也没有办法选择。这个契约是灵兽主导,并不由她的意志。
“好了好了,不就是只灵兽嘛,反正都契约了,再想办法让它脱胎换骨不就行了?我们赶紧回去吧,我还要交任务呢。”长安倒不怎么在意,她向来是既来之则安之,从不为坏事所扰,安抚好师傅,让他给江无涯和小猴子解定身咒,却发现这术法连师傅都不能解开。
好在,这术法具有时限,并非永久,便抱起小猴子,让师傅带上江无涯,先回了集合地点再说。
到了集合地点,长安一眼就看到了顾南渊,正想和他打个招呼,忽然见他手一扬,甩出了一条捆仙索把她扯下了飞剑。玄悲真人手上带着江无涯,来不及阻止顾南渊的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安被他拖过去,本想为她说几句好话,却见长安摇了摇头,示意他看着就好。
“长安,你可知错!”顾南渊冷声道。
11.不归林
“知错?知什么错?”长安一见他身后的陈枫数人,便知道前因后果。(.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当即冷笑一声,讽刺道:“好一招恶人先告状,是打算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吗?”挺胸站着,说什么都不肯乖乖认错。
陈枫有人撑腰,立刻抢上前来,趾高气扬道:“你敢说你没有抢我们的灵猴?没有对我们使妖法?若不是你,小灵怎么可能伤成这样!”
“没错!”陈枫说完,蒋由连声应和,他本对陆灵有好感,自然会不遗余力地为她讨回公道:“不仅如此,你还用小灵的性命威胁我,像你这样不顾同门之谊的妖女,怎么配留在天剑门!”
“那这么说来,都是我的错?”长安反问道。
陈枫等人连声说是。
长安笑了笑,道:“你们该不会不知道我不能修炼吧,要知道,陈师侄可是因为这个理由,强行要求换组的。我都不能修炼,要怎样从你们手上抢走灵猴,伤了你们的陆小师妹?”
长安迭声反问,陈枫等人找不到说辞,只能叫嚣道:“你会用妖法,让我们自相残杀!”
“我用妖法?”长安嗤笑道:“这真是一个好理由。敢问陈师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会用妖法?如果没有,我是不是也可以怀疑,陈师侄早想除掉队友,只是借此名义,将罪责推卸到我身上?”连珠炮似的把话说完,便气定神闲地站在一边。
陈枫说不过她,只能涨红着脸,连连辩解我没有。
这一番争执,长安稳占了上风,见顾南渊脸色稍缓,赶忙走过去,笑嘻嘻地求他解开绳索。
待脱了困,长安又慢条斯理地走回陈枫身边,缓缓道:“对了,陈师侄,你不仅想杀我,还想杀了江无涯对不对。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你说过……”长安一字不差地把当时的情景复述一遍,见他脸色大变,轻声笑道:“这三眼灵猴可真是贴心,一举为你除掉两个敌人。”
长安这般一说,陈枫顿时慌了神,连连辩解自己没说此话,却被长安一句“你敢发誓吗?”给震在了原地。在场之人皆不是傻,哪个不是活了百年的人精,见此状况,便已确定长安所说之事,是为真相。
陈枫师傅脸色甚为难看,连连咳嗽,想让长安停下。.
长安冷笑一声,但想着三长老便是授意陈枫自由组队的罪魁祸首,心中不忿,更不想如此饶过他的徒弟。
于是,便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情,我想问问陈师侄。我与江无涯所走之路甚为偏僻,若非一开始便跟随其后,又怎么会这般巧合地与我们撞在一起!陈师侄,我们三天前不过第一次见面,我自认我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何从组队开始便与我过不去,并且三番五次想要致我于死地!”
长安此话一出,玄悲真人立时就跳了起来,威压释放,让陈枫一下就跪倒在地:“你这个黑心眼的小坏蛋,竟然从一开始就想杀我徒儿!我打死你,打死你!”
玄悲老道也不知道从哪儿摸来了一根树枝,一下接着一下地抽在陈枫背上。
陈枫疼得直哆嗦,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走那条路,只知道当时候,脑袋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叫他,让他不由自主地便去了那个方向。
这一定是妖法,这一定是这个废物用的妖法!
陈枫总算聪明了一回,抬起头,眸光闪耀着叫道:“长安!你敢不敢发誓,你没有对我们用妖法!”
“我敢啊,我为什么不敢?”长安毫不推辞地对天发誓,说自己从未对陈枫等人用过妖法,否则将受天打雷劈之罚。此誓言一出,天道规则即刻降下,陈枫本以为长安会被天罚所杀,却没想到,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不信!”陈枫脸色灰白,连连后退。
顾南渊一甩袖,警告地看了三长老一眼,严肃道:“陈枫,你妄图谋害同门,我念你年纪尚幼,饶你一命,只废除你的修为,逐出师门,你可有意见?”
“有,有,我有,这一切都不是我主意,你不能这么对我!”陈枫连滚带爬地跪行到三长老脚边,殷切地看着他:“师傅,你要救我,你知道的,这一切都……”话未说完,三长老突然一掌挥下,重重落在他的背上。
陈枫呕出一口血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三长老,死不瞑目。
“如此逆徒死不悔改,该当重罚。”三长老一副大义灭亲的模样。
顾南渊虽不满他下手太过狠辣,却也不能多加干涉,只能道:“此事双方皆有过错,陈枫既已受到惩罚,其余四人便不再追究,而我师妹,待大比之后,我也会让她去思过崖好好反省的。如此,可还有意见,如果没有,便都散去吧。”
众人再无异议,此事便就此揭过。
云梓叶见长安毫发无伤地度过此劫,心中不虞,抬眸看着垂头离开的蒋由等人,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第一场比试因为神兽出世提前结束,任务时间不足,结果也不作数。门中长老商量了一番,将所捕灵猴数从大到小排列起来,取前五百名弟子进入第二项比试。放榜之日,长安特地去看了一眼,其余名单皆无问题,只蒋由这人不知是何缘故,也列入了过关名单。
如此,长安也不得不多留个心眼。蒋由很是讨厌她,在之后的比试中定会找她麻烦。以他的能力,在新弟子中也是名列前茅的角色,自己不能修炼,若与他遇上,只怕讨不到好。
看来得想个办法避过此劫,只是现在时间紧张,也容不得她准备避难之物,只能在之后的比试中,走一步看一步了。
凭借着过关令牌,长安等人便到了第二场比试的场地。
这里是一座山巅,站在悬崖边缘,可见一条一人宽的云彩路向远处延伸过去。这一条路甚为古怪,一半在光明之中,而另一半则淹没黑暗之内,像是连通了一个未知的世界,让人不免心生恐惧。
长安试着走了一步,只觉得路上阴风席卷,要把人拉扯下去。赶忙退了回来,就听陆云在不远处招呼大家集合。
快步往回走,长安一抬头,便撞进蒋由眼里――
那双眼睛甚为怨毒,像是等不及得要将她抽筋扒骨,啖其血肉。
这是个什么状况?她虽与他有点私怨,但远远达不到生死血仇的程度。这段时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什么蒋由在看她的时候,就好像在看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莫非是想要为陈枫报仇?可就她所知,蒋由与陈枫的关系,还是竞争多余交好。
想不通,便不再多想。不管怎么样这个风险已经存在,她还是多加防范为好。
长安叹了口气,站回队伍,见江无涯也在不远处复杂地望着她,顿时觉得头痛起来,不过也没时间让她多想,只听陆云道:
“今天是大比第二场,你们的任务是在七天内尽可能多地斩杀魔物。看见那座桥了吗?一会儿你们便要过桥,去到不归林。不归林中危险重重,你们只能在外围除魔,决不可深入内部。万一遇到不能解决的问题,便将灵气注入过关令牌,自能回到此地。如此,虽会丧失入围资格,却能保住性命,你们万不要逞强,以安危第一。”
陆云说完,便挥手让他们离开。
长安本想问问自己没有灵气应该怎么办,却猛地被人一推,跌在了桥上。回头看去,便见蒋由在人堆里笑得阴森,他举起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了比,才闪身隐没在人群之中。
这是成心要她命啊。
长安站在桥上,想要退回。她身后的弟子见她不走,先是不耐烦地催促几声,随后干脆走上桥来,推着她往前去。这一打岔,长安再要回去也来不及了,心想着:“大不了在不归林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熬过七天,先把性命保住再说。”于是,加快速度穿过云桥。
到了不归林,长安还未观察这儿的环境,就见一道黑影闪过。赶忙向左避开,一只身布鳞甲的蜥蜴就擦着她的耳朵尖刮过。也不等她站稳脚跟,又有几只怪模怪样的魔物包抄过来。
赶忙召出小猴子,让它解决魔物。
可哪知,这魔物就像是无穷无尽一般,杀一只补一只,源源不断得向她扑将过来。这样的车轮战,哪怕是神仙都顶不住。
长安也不多纠缠,看准空隙,召回猴子,便急奔离开。
可不管她跑到哪里,魔物都只多不少,就好像把方圆百里的都聚了过来,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掉进虎窝的肥肉,哪里都不算安全。
这样下去可不是个事情。
她会累,可这些魔物却不会,等她筋疲力尽之时,这些魔物定会一拥而上,将她撕成碎片。看来,只能用那个方法了,本来还想留作杀手锏,可现在保命要紧,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长安一边跑,一边凌空画符。画到最后一笔时,她突然转过身,召出疾光向前一指,一道剑光便激射而去,将一马当先的魔物都炸成了碎块。
这是怎么回事?她还没动手啊!
12.凶手
长安有些愣神,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道:“你愣着干嘛,还不快跑!”
回头望去,就见江无涯举剑站在她身后。
“江无涯?你怎么在这里?”长安问道。
“先别管这些没用的,赶紧跑。”江无涯抢步上前,拉住长安就往不归林的东北角跑去。
他们跑得不慢,可魔物聚集速度更快,一盏茶后,他们身后便追了黑压压一大片魔物潮,眼见着就要被淹没在其中,长安突然甩开江无涯的手,道:“它们追得是我,你先跑,我们分头行动。”
“分什么头。”江无涯也不理她,一边跑,一边指着东北角上一棵通体黑色的古树,道:“看见那棵树没?它方圆五米的距离没有魔物敢靠近,只要跑过去,我们就安全了。”不再多说废话,回身一剑,除掉就近的魔物。
愈是靠近古树,长安愈发清晰地看见古树边聚着的一群人,蒋由就在此列。
抬头望去,便见他对自己阴测测地笑着,如此一来,长安也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安危。他对自己敌意不小,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若就这么直愣愣地过去,只怕不仅不能脱困,反而会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看来只能用那个方法了。(.)
长安突然转了方向,不再跑直线,而是左三步,右四步地交错变换前进。到了古树旁边,她向左连踏七步,随后抬起右手画了半个圆。这一番动作完成,她落脚之处突然出现六个□□,这些□□十分凝实,一点也看不出是虚像。
长安一笑,就想跑入□□堆里混淆蒋由的视线。
可就在这时,蒋由像是看穿了她的意图一般,拔剑蹿出,他的动作极快,饶是江无涯就在她身边,也来不及阻挡。
长安只觉得胸口一痛,一柄泛着幽蓝光泽的长剑已穿胸而过。
“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她难以置信地瞪着蒋由,感觉胸口如火烧一般疼痛,垂眼望去,就见胸前的血液慢慢变黑,滚落在地上,便腐蚀出一个坑洞:“有……毒……”长安无声地念出这句话,向后倒去,意识一片模糊。
江无涯立刻伸手接住她,转身挥出一掌拍在蒋由的胸口,把他打离此地,才抱起长安,靠到古树旁边。
“长安,长安……”
江无涯一声叠一声地唤着,却始终得不到回答。
蒋由咳嗽着从地上爬起来,见长安面如金纸,命在旦夕,竟放肆地大笑起来:“小灵,小灵你看到了吗?我为你报仇了!我为你除掉了这个贱人!”笑着笑着,突然跪倒在地,垂头大哭:“小灵,你看到了吗,她死了!她死了!!可是你也死了,你们都死了,就只有我一个人……”
蒋由语无伦次,字字泣血。
江无涯心系长安的安慰,也来不及找他麻烦,掏出过关令牌,正想回去向陆云求救,突然听见蒋由身后有一个声音传来:“为陆灵报仇?我怎么不知道我杀了陆灵?”
听见这个声音,二人俱是一僵,失声叫道:“妖女(长安),你没死?”转头望去,就见躺在那里的人慢慢虚化,最后化为一缕青烟,钻回长安的手心。
“真亦假时假亦真,虚灵幻影阵,这种防御阵法我今天还是第一次尝试,看起来效果不错。”
长安气定神闲地站在蒋由身后,见他伸手触上剑柄,手一抬,一张定身符就贴在了他肩上。蒋由被定在原地,手足俱不能动,只能恨恨地瞪着长安,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妖女,你不得好死,你天打雷劈!”
“嗯。”长安任由他骂,待他停下,才笑嘻嘻地问道:“骂够了吗?骂够了我就要问你话了。你说是我杀了陆灵,你有证据吗?”
“证据?你这个妖女诡计多端,连小灵的尸体都被你毁了,怎么可能留下证据。”
“既然没有证据,那你凭什么断定我是凶手?”
“自然是有人看见的。”
“谁看见的?”
“是……”
二人一问一答,待问到这个关键地方,蒋由正要开口,可刚吐出一个字,就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神色骤然变得恭敬起来,闭上嘴巴,不再言语。长安旁敲侧击,明里暗里地一通询问,可蒋由口风甚紧,她问了半天,也没问出这个人是谁?
只能道:“你对我积怨颇深,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的,但我可以发誓,陆灵绝对不是我杀的。”举起手,对天发了个毒誓,待天道规则降下,蒋由再不情愿,也不得不相信。天道规则不可能骗人,但告诉他这件事的人也绝不会说谎,那究竟是哪里出了错?长安到底是不是杀害陆灵的凶手?
蒋由恶狠狠地瞪了长安一会儿,突然道:“你放开我,我不杀你了,待我查明真相,若真的是我错了,我自会向你道歉。”
为表真心,还对天立了个誓言。
见状,长安本打算放开他,可刚碰到定身符,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赶忙把手缩了回去,道:“你可以告诉我,说我是凶手的人是谁,我跟他当面对质,岂不是更加方便?”
“这……”
蒋由不说话了,低着头,像是在思考。过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他才抬起头,看向长安。
13.过不了比试怎么办
“不行,我不能告诉你。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蒋由最终还是拒绝了长安的提议。长安无计可施,只能揭开定身符,放他离开。
待他走后,长安先在古树下坐了一会儿,才重新梳理起这件事情。
其实,她来到这个世界也不过四月有余,而在这四月之中,她有一个月在逃跑,三个月在修炼,剩下的十多天里,也没做什么坏事与人结仇,除了间接害死陈枫这件事情。
说到这件事情,长安也没什么后悔的。
陈枫有杀她之心,她总不能站着等他来杀,更何况,他还污蔑自己要害陆灵性命,这件事情若不分辨清楚,以顾南渊的为人,定要她吃不了兜着走。而且,即便是如此,陈枫也不一定要死,若非三长老怕他泄密,一掌毙命,陈枫现在也还能好好活着。
如此一想,似乎三长老——何辜是主使者的可能性最大。
何辜一向看不惯她,在她入门之后就百般刁难,先是集结众人想赶她出去,被顾南渊阻止后,又把培源塑骨丹用作新弟子大比的奖励。加之陈枫之事,虽是何辜直接下手,但多少有她的缘故在里面,平白损失了一个精英弟子,何辜会迁怒于她十分正常。
而且,若何辜真的是主使者,那蒋由的事情便也能对的上号——
蒋由在提起那人时,神色极其恭敬,何辜贵为长老,蒋由尊敬他也是应该的。
这样一想,长安愈发确定何辜就是那幕后之人,他既对自己抱有杀心,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一次下手失败,一定还会有其他行动在等着自己。
这般想着,长安立刻分析了一下眼前的形势,这第二场比试是全封闭的,除了那个过关令牌,没有第二样东西能与外界联系,蒋由既已失败,何辜再想安插其他人选,也找不到机会,唯有接下来的擂台赛,才是他最容易下手的机会——
在擂台赛上,刀剑无眼,万一有个收手不及,她就能死得名正言顺,让人拿不到把柄。
长安想得透彻,便愈发担忧起自己的安危。可偏偏这场比赛她又不能放弃,以顾南渊的为人,若她放弃了这场比赛,即便以后通过其他手段得到了培元塑骨丹,也会被他强逼着送回去。
看来只能好好磨练一下技艺了,毕竟有话说得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儿戏。
想清楚这一点,长安立刻站起身,走出古树的保护圈。可才走了没几步,就被江无涯给拽了回来。
“你疯了吗,你出去干嘛?”江无涯急声道。
长安道:“去杀魔物啊?”
“杀魔物!”江无涯惊叫道:“长安,你这是找死你知不知道,以你的身份……”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左右看了看,见并没有同门注意到他的话,才把长安拉到没人的地方,凑到她耳边,小声道:“长安,你该不会不知道魔物的修炼方式吧。”
“魔物的修炼方式?”长安摇了摇头:“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了,他们的修炼方式跟我有关吗?”
“有关。”江无涯点了点头,见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便拉着她坐到一边,娓娓道来。
原来,荒古大陆的魔是利用魔气进行修炼的,这种东西的极为狂暴,除了天魔与神祇,没有其他生物可以承受,但凡引入体内,皆逃不过爆体而亡的下场。
只是,即便是这样,修士们依旧没有放弃——
盖因魔气中所含能量极强,远胜灵气千倍万倍,若能加以利用,定能使修炼速度大大提高。
修士们不肯放弃,穷思竭虑地研究如何利用魔气。如此千年下来,总算让他们找到了一个方法——
利用生命之力为辅,中和魔气中的狂暴之力。
说到这里,江无涯便停了下来。
长安听到此处,也明白了那些魔物,为什么会追在她身后,怎么甩都甩不脱。
她是息壤,生生不息,天生就具有无穷无尽的生命之力,若能把她得到手,那吸收魔气之前便再也不用费力得去屠城,收集神魂。如此一块肥肉,落入了这些肉食动物的聚集地,自然会引得多方暴-动,她此时若出了这保护圈,不仅会把没有思维能力的低阶魔物给引来,更会招惹到一些实力强大的魔修!
这样一想,长安立刻回头看向了江无涯:“那现在怎么办,我不能出去要怎么通过比试?”
“我可以帮你。”江无涯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江无涯沉默了下来,蹙眉看着长安也不说话,只是神色甚为凝重。过了好半晌,在长安等不及想再次询问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十分严肃地说道:“我要你跟那个魔头一刀两断,不再联系。”
魔头?!
长安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江无涯说得是姜澜。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他那时候不是……
“长安,那天,我只是中了定身咒。”
江无涯就像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跟那魔头关系不错,他也帮了你不少忙,可他毕竟是魔修,修为还如此高深,一定是吞噬了无数神魂,造了无数杀孽。这样的人,即便是对你好,也一定是有目的的。你要知道,你是息壤,你若不愿意,没有人能从你身上抢走生命之力,那魔头一定是为了让你心甘情愿地供他修炼,才会对你示好的。”
江无涯信誓旦旦地说着,那义愤填膺的模样,若是姜澜在这里,只怕立刻就会被他碎尸万段。
可长安到底不是土生土长的正道修士,对魔的怨恨也没那么强烈,心想着姜澜毕竟救过她几次,还帮了她不少忙,一定不会是那种滥杀无辜的恶人,不由地辩解道:“也许,他是天魔,不需要借助生命之力……”
“天魔!什么天魔!他怎么可能是天魔!”
长安还未说完,就被江无涯厉声打断:“你以为天魔很多吗,随处都能看到?你知不知道,要孕育一个天魔,要消耗一整个小千世界的魔气,耗费近万年的时间。在荒古大陆上出现过的天魔,十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低劣的魔修,也配称为天魔?”
江无涯激动极了,周身的气息都狂躁了起来。
长安怕他走火入魔,赶紧道:“江无涯,你快醒醒,我这不是不知道吗,现在知道了,我保证在我拿到培源塑骨丹以后,就离他远远的,你别激动了,同门都被你吓跑了。”
长安好一番安慰,才让江无涯平静下来。
可他仍不肯罢休,非逼着她立誓,才肯信她。
长安没有办法,只能举起手,对天说道:“我保证,我会远离那个滥杀无辜的魔修,否则将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她这一个誓言发得毫无诚意,完全没有提到姜澜的名字,反正滥杀无辜的魔修多得去了,她随意挑上一个,离他远远地,也就不算违背了誓言。
长安在这里耍小伎俩,可江无涯却丝毫没有察觉,还以为她真的认识到了错误,要与那人划清界限,脸色也因此缓和了不少。
见状,长安赶紧道:“你说的事情我都答应你了,你快告诉我,你要怎样帮我通过第二场比试。”
江无涯道:“这个不难,我把魔物打晕带过来,你补一刀就好了。”
长安听完,立刻摇了摇头道:“这样不行,你一来一去要浪费不少时间,捕捉魔物也要花费很多时间,若是用这样的方法,只怕我们都过不了这关。”驳回他的意见,见他再无其他方法,也不由地失望坐下。
过了一会儿,长安正自出神,忽见古树外围的树木——树高齐平,排列整齐,若能少掉几棵,便正应和了龙形铜符中的一个困阵,不由得喜上眉梢,跃起身来,心想:“这真是老天赐给她的一个过关妙地,她竟然如此胡涂,到现在才发现这个机关。”
想到这里,长安挥了挥手,把江无涯叫过来,道:“你看见那几棵树了吗?”抬手指点,待江无涯点头应下,才继续道:“你去把那几棵树砍了。”
“砍树?为什么要砍树?”江无涯疑惑道。
长安道:“因为砍了树,就能过关。”说到这里,便不再往下说。
这个世界的阵符之术断层严重,除了一些年长者,大部分修士都对阵符之术一无所知。这也就是为什么,在陈枫等人眼里,她所用阵法会被认为妖术。
而江无涯,他虽然知道阵法这种东西,但也不过是了解只言片语,于布阵之术本身一无所知,若与他详说,实在太费口舌,还不如等阵法摆成,一切自然会明了。
“你快点去砍树,我还要做其他事情呢。”
长安见江无涯愣在原地,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赶他出去。待他走后,才盘膝坐下,左手搭上右手手肘,然后将右手手掌平贴于地面,使符力能够顺畅的流入地下。
她此时符道修为尚浅,无法使符力覆盖整个地面,便只有在每棵树的根部,裹上浅浅的一层。
14.总有人想杀掉我
这番动作是为了借助符力,使天然困阵的耐久力增强。
因为所困之物是魔物,虽单体攻击力不强,但成千上万个聚集在一起,其破坏力远比陈枫之流强上百倍,若不以符力加持,树木只怕支持不了多久就会损毁。一旦摆阵之物受损,阵法也会随之消失,如此一来,他们直面这成千上万的魔物,只怕等不及回到保护圈,就会被碎尸万段。
加持好树木,江无涯砍树的工作也恰好完成。
长安朝他招了招手,让他回古树边好好呆着,随后信步走出,站到一棵最为繁茂的大树底下。
江无涯见状,本想把她叫回来,却见长安摆了摆手,让他在一边看着。
要说长安对魔物的吸引力,那可真是万中无一的好。江无涯砍树许久也不过引开一两只就近的魔物,可长安这站出去没几分钟,就见一大片魔物争先恐后地向她扑来,神色癫狂无比,誓要将她毙于齿下。
如此一大片魔物扑将过来,其声势浩大,自是让人心生畏惧,可长安却好像一点儿都没察觉一样,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既不闪也不躲,直待魔物奔到眼前,也没有任何闪避的意思。(.无弹窗广告)
江无涯心中大骇,就想跑出,将她拽回。
可哪知,他太过急躁,竟踢在了一块大石头上,跌倒在地。
这一个迟疑,已经错过了救援最好的时机,魔物成群跃起,向前蹿去。江无涯不忍见长安殒命,正要把眼睛闭上,却见这些魔物在空中硬生生地转了个弯,咬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牙齿卡在树干里面,几经挣脱,都不能松动。
长安信步走了过去,摸出疾光,手起剑落,毫不费力地将他们斩杀。
“江无涯,这个方法还不错吧。”长安把落入陷阱的魔物尽数诛灭,回过头,对江无涯笑了起来。
江无涯见猎心喜,猛地点起了头,直说道:“这个方法真好,只是,万一这树断了怎么办。”话音落下,就见长安抬手向那棵树指了指,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只见树干上被咬开的口子正被一层金光笼着,慢慢修复。
“不用担心,这些树我已经处理过了,就算再来上数十万个魔物,也咬不断它们,你只管动手就好。”
安了江无涯的心,长安便与他一同斩杀掉入陷阱的魔物。
两人互帮互助,交替轮流进行休息。如此,到了比赛的最后一天,他们的积分稳占前二,除非奇迹出现,再无人可超越。这样一来,长安也不想浪费时间再机械地重复瓮中捉鳖的工作,便认真思考了一番,如何利用所学的阵法,在最后一场比试中夺得魁首。
夺得魁首这一说法,听在旁人耳里,未免有些天方夜谭。可长安却坚信,巫觋既为符祖,所授阵法定不是那些年轻剑修所能破解。只是,她现在会的多是一些困阵与防御阵,要想困住对手不难,但要想击败对手,尚还缺少一个攻击手段。
不过,这也不难解决。
她有疾光,可号令凡界诸剑,在天剑门这种地方人人都有佩剑,她不求号令全部,只消有十余把,就能摆出剑阵,击败对手。
如此一想,长安便着力练习困阵与防御阵,这样练了半天,她已能在万千魔中过,只魔不沾身。
“江无涯,我们去出口吧,现在过去,时间正好。”
长安练得差不多后,抬头看看,见天色渐暗,便招呼着江无涯一同往出口去。可走了近百米后,长安倍觉疑惑,她本以为自己会被魔物撵着,到处奔逃,却没想到,这一次,她竟没有碰到一种魔物。
该不会魔物都被他们两个杀光了吧?
“江无涯,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怎么都没小怪兽来追我?”长安疑惑道。
江无涯点了点头,道:“嗯,我发现了。”说完,仔细查探了一下四周,见林中万籁俱寂,鸟兽无踪,不由得心生警惕,隐隐觉得不安了起来:“长安,我们快点走吧,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呸呸呸。”你可别乱说。
长安话未说完,只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笑声,紧接着,便是一道阴冷的男声自身后响起:“总算让我找到了,哈哈哈…”说完就笑了起来。
长安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一只冰冷的手搭上自己的肩膀,将一种极其暴躁的力量注入她的身体。
江无涯见状,想要上前格挡,却被男人一掌拍飞了出去,撞在树上,失去了意识。
15.祸水东引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随着这股力量的注入,长安的身体也渐渐僵硬了下来。[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她自知,一旦失去了行动能力,再想逃脱就不可能了,只能趁着现在搏一搏,逃到出口,谅这男人也不敢动手。而江无涯,他不是这男人的目标,自然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于是,凝起符力,想要借阵法脱困。
然而,还不等她动作,男人就识破了她的计划,一指将她定住,低头就朝她脖子咬了过去。
这一下若是咬实,只怕长安立时就会被吸干血液,夺光生命之力,即便能侥幸活下去,也逃不过被这男人带回去,当作提供生命之力容器的命运。
这样的结果,自然不是长安想要的。
万分焦急之下,她的脑袋极速转动了起来,赶在男人下口前,心生一计――
“你放开我,你不能杀我,不然你会后悔的!”长安声色俱厉地叫了起来。
男人见她甚为严肃,下口的动作也不由得顿了顿,心想着:“此人如此弱小,一只手就能捏死,即便是耍花招,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倒不如先听听她怎么说,万一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原因,也能早做准备。”于是,冷声问道:“我为什么会后悔?”
“因为杀了我,你就永远不可能知道,获得无穷无尽生命之力的方法。”
说到这里,长安便住了口,见男人脸色大变,便知自己猜得不错,他果然是魔修。
其实,她本是想借师傅的名头脱困的,可转念一想,玄悲真人是正道大能,手下魔修亡魂无数,若是报了他的名头,只怕自己会死得更快。倒不如先投这魔修所好,待唬住了他,再想法子借机逃跑。
果不其然,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男人先是一愣,旋即厉声喝道:“快说,怎样才能得到无穷无尽的生命之力,你要是不说清楚,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要了我的命,你就得不到想要的消息了。”
长安见他焦急万分,便愈发地慢条斯理起来,毕竟奇货可居,还是先谈谈条件为好。
“我可以把你想知道的消息都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两件事,第一,治好他,放他离开。”说着,朝江无涯的方向斜了斜眼睛:“第二,等我把消息说出来以后,你要保证不杀我,并且,不指使其他人杀我。怎么样,这个条件不过分吧。”
长安说完,斜眼朝男人看着。
男人考虑了一会儿,走到江无涯身边,在他后心灵台穴上一拍,助他呼吸顺畅。
“第一个条件我可以答应你,但第二个条件,就得看看你提供的消息,有没有这么大的价值了。”伸手唤来几只魔物,令它们把江无涯送去出口。
随后,抓起长安,七拐八扭,尽挑些荒无人烟的小道,一路向不归林深处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多远,长安起初还能记得来路,可一个时辰后,只见得天都暗沉了下来,男人都不曾有停下的意图。
这样下去可不是个事情,离出口越远,她逃生的几率就越小,就目前而言,她逃脱的机会绝不会超过一成。
“喂,你到了没有。”长安不想连这一成的机会都失去,赶忙叫道:“我修为低,不能辟谷,我要吃东西,你快停下来,你要是把我饿死了,你就再也得不到你想要的消息了。”
长安大声叫着,生怕他装作听不见。
可即便是这样,男人也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只回头瞪了她一眼,依旧自顾自地往前走,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喂,你到底听见了没有,我要饿死了!饿死了!!”长安不停地念叨。
男人不堪其扰,干净利落地将她一掌打晕。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长安再次醒来,就发现自己被甩在一块石头上,后脑勺还磕了一个包。长安揉了揉脑袋,暗想着这男人确实是铁石心肠,期望他守约放了自己肯定是不现实的,只有靠她自己逃走,才是上上之策。
这样想着,长安便坐起身,借着身旁的篝火观察了一下所处环境。
只见,她所在之处是一个山洞,山洞很小,呈半圆形,只有一条路可以通向树林,而她所坐的地方就在通道附近。那魔头也不知是过于托大,还是怎的,竟没守在她身边,而是双手握拳,平放于膝上,在山洞的最里侧闭目打坐。
长安见他似乎还没察觉自己醒来,心想着:“这当真是个天赐的好时机。”于是,更加放轻了动作,蹑手蹑脚地往外走去。可还没走出几步,突然踢到了一个透明屏障,这屏障带有腐蚀性,若非她缩得快,只怕整个脚掌都要没了。
可饶是这样,她的鞋尖也已经被无声无息地融化了。
长安尖叫一声,跳回石头上,再也不敢乱动。
男人睁开了眼睛,斜眼睨着她道:“还跑吗?再跑跑试试。”
“跑什么跑,你这人怎么这么缺德啊,我要是没停住,就得死了。”长安惊魂甫定,也顾不得小命捏在别人手里,急声骂道。
男人也不在意这些,只残忍道:“呵,你放心,只要还剩半个身体,我都能让你活着。”话音落下,随意挥了挥手,身前便出现了许多傀儡。这些傀儡十分丑陋,就像是科学怪人弗兰克一样,完全就是由肉块拼接而成,可偏偏他们还有残存的意识,一个接着一个地跪倒在地,对着那男人恭恭敬敬地叫着主人。
“怎样,好看吗?”他阴森森地笑了起来,指挥着傀儡围到长安身边。
长安吓得直骂变态,却丝毫影响不了他的好心情。
“这些都是我修炼时所杀的人,若就这么丢了,实在太过浪费,所以,我特意给他们留了一丝神魂,把他们炼成傀儡,如此就能以另一种方式永存,也免了他们寒暑修炼之苦。”男人桀桀怪笑起来,似乎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
长安心下一寒,对他的变态又多了几分认识。
“你是要把我炼成傀儡吗?若是这样,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告诉你怎样才能得到无尽的生命之力。”
男人摇了摇头道:“这就要看你提供的消息够不够买你一条命了。”
“够不够,还不是你说了算。”长安蹙眉道:“既然你没打算放过我,那我凭什么要把消息告诉你。反正都是死路一条,能让你不痛快,岂不是更好吗?”
长安说什么都不肯松口。
男人没了耐心,抬手破开结界,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提离地面:“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若乖乖地说出来,我就给你留一个全尸,否则,我就把你炼成和他们一样的傀儡,到时候,你尊我为主,想要什么消息,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越掐越紧,长安几乎喘不过气来,用力拉着他的手指,断断续续道:“骗……子,要是傀儡……真的能给你……想要的消息,你……还能留我……到现在?”脸憋成绛红色,眼前也一阵阵发黑,可偏偏不肯放弃,说什么都要求一线生机:“你杀过……那么多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放了我,得到一个……想要的消息,何乐而不为!”
“何乐而不为?”
男人桀桀怪笑了起来,加大了手劲,似乎要把她掐死。
如此僵持了一会儿,在长安几乎要闭过气的时候,他却突然松开手,丢她在地上:“好,我就饶你这一回,你说吧。”
“不,你先发誓,我信不过你。”话音落下,就见男人一脸阴沉地盯着她。
长安知道,此话出口定会引起他的不悦,可是,她却不能不说。这魔修出尔反尔,暴虐嗜杀,若没有牵制他的东西,自己定逃不过死亡的结局,唯有天道束缚,才是保证她安全的唯一依仗。
如此一想,长安便更没了畏惧。
“你发誓,不杀我,也不指使别人杀我,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消息。”说完,极其坚决地看向他。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甚为着恼,一拳在她身后的石壁上砸了个窟窿,才咬牙切齿道:“好,我答应你!”举起手对天道立了个誓,待天道束缚落在他身上,才笑容古怪地瞪着长安,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可以。”长安点点头,随意编了个故事。末了,又摸了摸下巴,状似无意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那个地方也是别人带我去的,你要是能找到……”
话未说完,就听他不耐道:“是谁?快说!”
长安耸耸肩,无辜道:“我也不知道,他没告诉我名字。”
“那你总该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吧。”从储物带里掏出一块玉板扔到长安手上:“用神识把他的样子刻下来,你就可以滚了。”
长安捡起玉板慢条斯理地刻起来,一边刻一边在山洞里踱着步。
男人几次想催促,却又怕影响她的记忆,只能耐下性子在一旁等着。等了半晌,见她终于收回了神识,一个箭步抢上前来,夺过她手上的玉板。
“是他?果然是他!”
16.识破
他翻来覆去地看着画像,脸一阵红一阵白。[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片刻之后,突然抬起手,把跑到洞口的长安抓了回来。
“他穿红色长袍对不对!他叫姜澜对不对!”他的神色狰狞得紧,手掌死死扼住长安的颈项:“说,快说!不说我就杀了你!”
“对,他穿红色,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姜澜。”
长安使劲掰开他的手,踉踉跄跄地向洞口跑去,可还没等她跑出几步,就听那魔修狞笑着吼道:“很好!你可以去死了!”接着,便是一股大力落到她背后。
长安被拍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石壁上,呕出一口血来。
“果然是假的,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发誓。”长安趴在地上,只觉得浑身筋骨都这力道拍散了。
男人桀桀笑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蹲到她身边,把她从地上拽起来:“你倒是聪明,只可惜实力太弱,还是难逃一死。不过,你猜错了一点,誓我发了,只是这天道束缚没落在我身上而已。”
“那……是傀儡!”
长安听得此话,立刻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男人点了点头,一手抓着她的衣领,一手按在她头顶准备抽出神魂:“你放心,你给我提供了这么有用的消息,我会给你留下全尸的。”说完,魔息一吐,就要动手。
可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魔息触到长安头顶的一瞬间,长安突然炸了开来,碎片四溅,在山洞里激起滚滚浓烟。待浓烟散去,只见六道金色的绳索从山洞壁上延伸出来,等距排列,将那魔修绑在中间。
而洞外的不远处,长安正拔足狂奔,按着记忆原路返回,向着出口跑去。
原来,长安自始至终都不信那魔修会真的发誓,又见那时他颇为古怪的笑容,便更多了几分警惕。(.$>>>棉、花‘糖’小‘說’)在雕刻画像时,她随意走动不是无意之举,而是特意借那机会,摆下虚灵幻影阵——这阵法一共三层,对付蒋由之时,她连一层都没领悟,就已拥有那么大的威力,是以,在之后斩杀魔物的过程中,她便着力参悟,总算把第一层给悟透了。
这第一层便是虚灵幻影-缚,以符力为引,聚天地正气为绳索,想必也能让那魔修吃点苦头。
可谁知,她正这么想着,就听山洞处传来“轰”的一声巨响,还不等她反应,就见那魔修出现在身前。
“你!”长安急急停住脚步,转身就想离开。
可魔修哪会给她这个机会,伸手扭住长安的胳膊,把她摔在了地上:“你倒是有本事,要不是我傀儡多,还真让你给逃了!”嘶声狞笑起来,按住她的背心:“不过这一次,你就没那么好运了。”五指成爪,将她的神魂抽离出来。
长安只觉得一阵剧痛,灵魂便与肉身分离,被一点点抽出。
这一下若是成了,只怕再也没有回寰的余地,可是现在没有人能够救她,除了等死,也别无他法。然就在此时,长安的后颈中央突然有一图案一闪而过,紧接着,身体便涌出一股吸力,将灵魂拽回。
如此□□,令魔修的眉头都拧在了一起,他只当是长安在垂死挣扎,也没有细细查探,只加大魔息,与这股力道进行拉锯。
如此僵持了一会儿,魔修始终没能战胜这股力量,心下也不由得怀疑起来——以她的修为绝不会有这般能力,除非是有高人在暗中帮助,可若当真有高人在此,为何不现身出来?
他这般作想,心下也不由警惕,正想四处探查一番,就见一股凌厉的剑气劈空而来,速度之快,让他躲之不及。
“妖孽!竟敢伤我徒儿,老头今天不把你抽筋扒皮捏成球,我就……就再也没人陪我玩!”
玄悲真人嘴上不停,手上也不停,一剑接着与一剑,饶是那魔修修为不弱,也得避其锋芒。
不甘地看了眼长安,他突然把剩余的傀儡一股脑地丢出,令它们缠住玄悲真人,自己则乘着混乱,逃回了魔界。
而老头也从未见过如此丑陋的傀儡,一剑劈开它们,窜到身旁的树上,哇哇大叫,说什么都不肯下来。
“师傅,这些傀儡没人操控,伤不到你的。”
长安没了危险,后脖颈上的印记也隐去了踪影,上下看了看,见自己除了衣服脏了些,连一丁点儿不适的感觉都没有,不由得疑惑起来——她可是连神魂都差点被抽出去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后遗症?莫非是隐而不发,待以后再暗戳戳地要了她的小命?
长安吓了一跳,赶紧招呼老头下来:“师傅,你快过来看看,我有没有哪里不对?”
“没有没有,你好得很,比老头还好。”玄悲真人依旧抱着树干,不肯下来。
长安急了,沉着脸道:“师傅,我跟你说正事儿呢,你要是再这样,等我被那魔修害死了,就全赖你!”
“我没骗你,你怎么就不信我呢。”老头吹胡子瞪眼,一骨碌从树上滑下来:“喏,你看,这不是好着呢吗?”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个泥娃娃,塞到长安手上。
长安瞧了几眼,见那娃娃栩栩如生,赫然是她的模样,不由得好奇道:“这是什么?”
“这是你呀。”
“这怎么会是我,我又不是泥人。”话一出口,顿觉心中咯噔一下,还别说,她倒真是个泥人,只是很久没人提到此事,她也隐隐有些淡忘。今天,被这一提,她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老头说出此话,莫不是察觉了什么,借此试探?
“师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长安忐忑地问道。
老头道:“你知道女娲吗?”
“知道,捏土造人的上古神祗。”
“嗯,就是她,这个娃娃也是她捏的。”玄悲真人一把抢过长安手上的泥人,捧在怀里道:“这可是个神器,你别小看它,它比魂灯之类的东西可高级多了。魂灯只能知道你死没死,而这个,哪怕是你蹭破了油皮,也能显现出来。”
老头喋喋不休地推销这个泥人,长安听了一会儿,心中既欢喜又担忧——
欢喜的是,她的身份没有暴露,如此,便暂时没什么危险。而担忧的是,这个泥人能实时反应她的状况,她为息壤,生生不息,恢复能力异于常人,时间长了,玄悲真人定会发现异常,心生怀疑,唯有把泥人骗走,才能解除她的风险。
可到底要用什么办法骗走泥人,长安一时也想不出主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待以后再见机行事了。
如此想着,长安便道:“师傅,我们回去吧,我得赶紧把令牌交了,不然就赶不上决赛了。”
“赶什么赶,谁敢让你参加决赛!”
玄悲真人一甩胡子,气势汹汹地伸手进乾坤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扔到长安手上:“你师叔师伯觉得没保护好你,特地拿培源塑骨丹来赔罪,决赛你就别参加了,刀剑无眼的,上去冒险干什么。”
“真……”真的吗?
长安甚为惊喜,想要接过瓷瓶,可就在此时,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先她一步拿走了培源塑骨丹。
17.领罚
“师傅,您又胡闹!”顾南渊将瓷瓶贴身收好,才板着脸说教道:
“第一峰是天剑门的首峰,本该起到表率作用,您不带头好好修炼也就罢了,还行这等强盗之事,实在太不合礼教!培源塑骨丹我会送回去,长老那边我也会道歉,师妹必须参加决赛,否则就没有资格得到奖励。[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说完,将长安拽上飞剑,转身往天剑门去。
玄悲真人气得跳脚,却又不敢与他争辩,生怕惹恼了他,便再也没人帮自己处理诸般事物,只能把怒气撒在魔物身上,直惹得不归林魔心惶惶,才肯罢休。
再说长安,她跟着顾南渊回到天剑门,便发现门中像是遭逢了大劫一般,除了第一峰尚且完好,其两侧呈扇形排列的各四座主峰,均被人拦腰斩断,削平了山头。并且,在剩余的山壁之上,还被人用剑气刻下了“我是坏师叔”这五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超多好看小说]
如此令人哭笑不得的杰作,除了玄悲真人,不做他想。
再结合他手上的培源塑骨丹,长安便知道,师傅定是想替她讨回公道,才会削了人家的山头,抢了作为奖品的培源塑骨丹。只不过,这公道还未讨回,便让顾南渊给破坏了去。这个大师兄着实古板了些,虽初心不坏,却也不免让人感到困扰。
不过,事已至此,即便她再做挣扎,也不可能从顾南渊手上得到东西,还不如想想如何在决赛中夺冠,这才是当务之急。
如此想着,长安便认真思考了一番,在决赛中该用什么阵法,才能一举获胜。
然而,还不等她考虑清楚,便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说话声:“哟,看看这是谁回来了?大家赶紧把东西收好,可别又让偷丹贼把东西抢走。”
长安循声望去,便见三长老抄着手站在一旁,而他身后跟着的,正是他的首座弟子,代他向陈枫授业的恩师――孙镜。
这可当真是冤家路窄!
长安一撇嘴,就想上前就偷丹贼与他理论。可还不等她动作,就见顾南渊拱手弯腰,对三长老歉意道:“何师兄,此事是我师傅不对,我代他向长老会的诸位师兄道歉,还请您多多海涵。”顾南渊甚为谦卑,掏出那半枚培源塑骨丹递还给三长老。
可三长老也不接,抄着手垂着眼皮,半晌没有回应。
倒是孙镜,他一向待陈枫如亲传弟子,虽陈枫死于三长老之手,可那毕竟是他和自己的师傅,自己尊三长老如父,自不敢有任何怀恨,是以陈枫的死,只可归咎于长安与顾南渊。这两个贼人,罪大恶极,若不让他们受到教训,实在难解心头之恨。
是以,孙镜道:“第一峰的人倒是有本事,抢了东西,削了山头,只一句道歉,就想一笔勾销?”
“自然不是。”
顾南渊拱了拱手,道:“各位师兄的山头我会负责恢复如初,培源塑骨丹我也会物归原主,若各位师兄还有什么不满意,只要提出,我自然会照办。”
“这可是你说的!”
顾南渊话音落下,孙镜就义正严辞地接口道:“门规第一条,同门之间禁止私斗,祖师爷削人山头可犯了这条门规?”
“犯。”
“再有,门规第四条:天剑门内,禁止抢夺同门宝物,祖师爷抢走培源塑骨丹,可犯了这条门规?”
“犯!”
“接着,门规第十条:同门相争,禁止侮-辱他人,祖师爷在各位师叔山头刻下的字,又是否犯了这条门规?”
“……犯!”
“犯什么犯!”长安打断顾南渊的话:“师傅小孩子心性,做事向来没个兜揽,他做这些事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你何必如此较真!”
长安听得孙镜细数老头罪状,便知事情要遭,赶紧打断顾南渊的话,想把事情糊弄过去,反正她师傅平日里也没个正形,说他是在恶作剧,也无不可。
可偏偏顾南渊太过正经,不仅不配合她,反而将她拽到一边,训斥道:“长安,修道之人,有错便是有错,绝不可推诿责任,你如此行事,实在有违修道之人的风范,你回去以后,就去思过崖面壁,不到决赛,不可出来!”
说完,转头面向孙镜道:“孙师侄说得没错,师傅他确实违反了门规。只是,他是天剑门师祖,若去刑堂领罚,并不合……”
“呵,我什么时候说要师祖去领罚?”
孙镜冷笑着打断顾南渊的话:“师傅有过,徒弟代为受罚这不为过吧,这件事情,长安是罪魁祸首,让她替师祖去刑堂领罚,岂不是两全之美之法,顾师叔觉得如何?”
18.收好你的爪子
“这……倒也合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顾南渊沉吟了一会儿,也不问问长安的意见,点头便答应下来。
长安听得此言,心中暗暗叫苦,心想着:“这孙镜和三长老定是算好时间来找茬儿的,若换了平时,受罚便受罚,也没什么大不了,可如今决赛在即,若去刑堂领罚,只怕参加决赛,都会力有不逮。只是,即便是如此,她也无力改变什么。以顾南渊的性子,一是一,二是二,绝不能有任何通融,她此时若多说一句,只怕处境会变得更糟。”
如此想着,长安便闭了嘴站在一旁。
孙镜见她如此听话,预想好的添油加醋也没了作用,只能恨恨地捏紧拳头,啐道:“那就请两位师叔跟我走一趟刑堂吧。”
话音落下,一马当先在前方领路。
长安二人跟着他拾级而上,走到天剑门后山,便见后山山腹被整个掏空,改造成一个四方形的石屋。走近一看,石屋壁上光华点点,赫然是被炼制过的痕迹。
“两位师叔请吧。”孙镜一扬手,先他们一步走进刑堂。
长安紧随其后,推门而入,才发现眼前的景象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刑堂,是犯人受刑之处,这种地方本该暗无天日,血腥可怖,可眼前这个地方却恰恰相反,这里干净整洁,就像是一间茶室,窗边摆着一张木桌,正有两个一模一样的老者在对弈。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孙镜走到其中一个老者身边,象征性地弯了弯腰,唤了句:“苏贤师叔。”
苏贤瞥了他一眼,突然弹出两枚黑子,打在他膝盖上,直打得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才重新拾了枚黑子,放到棋盘上。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没礼貌,我再怎么不济也是你长辈,怎轮得到你一个小辈不敬,这可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陈师弟这话倒没说错,天剑门最顶头的一个梁都歪了,我们又怎么正得起来。”
苏贤话音落下,便闻三长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转头望去,就见他抄着手,目中无人地从门外进来。
苏贤登时就怒了,一巴掌拍在桌上,指挥着棋子向他攻去:“何辜,你大逆不道,竟敢指摘师祖!”
一挥手,黑白双色棋子,便带着剑气向何辜打去。
何辜赶忙抽出剑,挡住棋子,一边道:“陈师弟别急。”一边从乾坤袋里拿出枚玉牌,弹到苏贤面前:“师兄今天来可不是为了跟你比斗,这是长老会的决议,你好好看看,看完以后就去执行吧。”说完,拽上孙镜,闪身站到长安身后。
苏贤见他面色严肃,并非诱敌之计,才停下攻势,将神识探入接过玉牌,待看完了长老会的决议,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失声叫道:“何辜,你这是存心要她的命啊!”
“怎么会是我要她的命,这是长老会的决定,你只管执行就好。”一掌拍在长安背心,将她全身的经脉都封锁起来,随后,转头看向顾南渊,象征性地问道:“顾师弟,长安所受刑法都是长老会的决议,你可千万不要记恨于我。”
“自然不会。”顾南渊大义灭亲,将长安推到苏贤面前,随后转身离开刑堂。
苏贤摇了摇头,同情地看了眼长安,才在三长老的逼视下,掏出一枚金色棋子,放在棋盘中央。待棋子落下,棋盘立时发出一道白光打在石屋顶上,不一会儿,白光所及之处便开出了一条通道。
“走吧。”
长安被他带着走过通道,便见自己到了一座狭窄的独木桥上,这桥十分古怪,前半段是木,后半段是冰,放眼望去,在桥的尽头,还有一座冰雕圆台,屹立在万顷碧波之上。这里的风景甚是美好,一点儿不像惩治人的刑场。
长安向前跑了几步,正想去那圆台看看,却被苏贤按住肩膀,扯了回去。
“小丫头,那个圆台就是你之后的十五天要待的地方,你有什么话要我转告他人,现在一并说了,以后……以后你再想见我可就难了。”
苏贤欲言又止,惋惜地看着长安。
长安见他神色反常,心中也不由一紧:“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您这是要我交代遗言呢?”
“怎么会是遗言,只是之后十五天你都不能出去,我怕你有急事要跟你师傅说。不过,既然你没什么想说的,那我就走了,十五天也不长,很快就会过去的。”
苏贤实是不忍宣布她必死的结局,匆匆把话说完,赶着她上了圆台,便逃也似的离开此地。
长安虽有满腹疑问不得解答,却也隐隐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心下警惕更甚,想退回木桥再做打算,却发现,这圆台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层结界,将她困在其中。紧接着,又有无数白骨手爪从地下伸出,抓住她的脚踝,吸食生命之力。
如此一来,长安立时便明白了苏贤的意思――
难怪他会要她交代遗言,若换了旁人,在这里待不了一时三刻,便会韶华尽去,成为这白骨大军中的一员。而她是为息壤,虽能多撑上一些时日,却也顶不了半个月的消耗,看来,必须得想个办法把这些白骨弄走。
三长老确实是封住了她的经脉,可符力的施展并不走经脉,是以,长安先给自己用了个龟甲阵,想着先脱离眼前的困劲,再思考其他办法,解决白骨。
可哪知,这些白骨竟然是杂食性动物,不仅吃生命之力,还能吃符力!
这可怎么办才好,龟甲阵等级不低,以她现在的符道修为,最多只能施展一次。可照这白骨的吞食速度,只怕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会被吞个干净。
若连龟甲阵都撑不住,那其他的阵法更不必说,她究竟该怎么办才好,长安一时没了主意,彷徨在原地。
然就在此时,她脚下的白骨却突然停住了动作,紧接着,便有一人从桥上缓缓走来。
19.沧海桑田
“大魔头?你怎么来了。”看见来人是姜澜,长安竟感到了无比的欢喜,大概是能够脱困,她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长安快步跑到结界跟前,喜笑颜开。姜澜朝她晃了晃手腕,指着上面一闪而过的图案,对她道:“因为这个。”说着,抬手触上结界。
长安还以为他要放自己出去,却见下一秒,一个蒲团被他丢了进来。
“坐下吧。”姜澜淡淡道。
长安捏着蒲团,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呆呆问道:“你不是来带我出去的吗?”
“不是。”说完,盘膝坐在一个一模一样的蒲团上面,闭目打坐。
长安使劲叫唤了一会儿,都得不到回应,只能偃旗息鼓,寻了片空地,在蒲团上坐下。[.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既然不救我,那你来干嘛?”随手揪了个指骨丢过去,却被结界挡住。
姜澜也不回答她的问题,只问道:“《荒古志》看了吗?”
“没有。”
“那你知道怎样修习符道的吗?”
“知道,不就是感悟阵法,吸收符力嘛,你没发现我比以前厉害了?”
“嗯,确实有长进,只是,照你这样练下去,迟早得把命送了。”说到这里,姜澜便住了口,不再往下说。长安急得不行,缠了他好一会儿,才听他笑道:“坐着别动,我说给你听。”
安抚好长安,姜澜便将所知之事娓娓道来――
原来,女娲取息壤炼五彩原石之时,为保其延续,特地在最后一块原石中注入自己的神力,以便万年之后,息壤能脱离石壳,重获新生。因为息壤本就是天地至宝,再得女娲神力万年滋养,所以,当长安借其化型之时,便自然而然地成就了半神之体。
半神半神,虽还未获得真神之位,可其具有的威能,却已不是普通器物所能承受。这也就是为什么,长安在剑冢会拿什么,断什么。
而也正因为如此,其躯体的坚韧程度不及真神,若想要修炼符道,就必须不断淬体,才可承受进阶带来的威能。
“那这么说来,我还得找东西炼体?那我能不能先修灵力,待成了神再转修符道?”
听得长安的话,姜澜也没笑她不自量力,只摇了摇头道:“不能,一旦引符力本源淬体,你这辈子便只能修习符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炼体之物虽然稀少,却也不是没有,这第一样东西你已经找到,足够你达到元婴期的修为。”
“是培源塑骨丹?”长安问道。
姜澜点了点头。
得到了答案,长安便不再说话,只沉默地看着地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以后,她突然抬起头,看着姜澜道:“大魔头,你杀了多少人。”
“很多。”
“那……”
“我不需要神魂。”姜澜打断她的话:“魔道是正道,只是被无知者修成了邪道,那些屠城夺人神魂之人,是永远不可能成就神位的。长安,我是天魔,不需要屠城,你大可以放心。”
听得此言,长安轻轻地舒了口气,自不归林起便压在胸口的大石,总算是落了地。其实,她打心眼儿里不想与这男人为敌,兴许是他太过强大,让她没有战胜的信心,又或是还有些别的东西,长安想不明白,只知道,在知晓他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魔修之时,心情是无比的雀跃。
拖着蒲团靠向他身边,长安嬉皮笑脸地求他带自己出去。
姜澜还从未遇过敢与他讨价还价之人,倍感新奇,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她说话,待她满腹诡计都用尽,才摇头拒绝了她的要求。
“不带就不带!”长安气得不行,朝他啐道:“你可以走了,你一个魔修,没事来正道修士的地盘刷存在感,你无不无聊!”
姜澜有些听不懂她的话,只知道她是在赶自己离开。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安抚道:“长安,这里是沧海桑田,除非有钥匙,否则是出不去的。”
“呸呸呸,我才不信,你都能进来,怎么可能出不去!”长安趾高气扬地朝他冷哼着,转过身,眼不见为净。
姜澜甚是无奈,却又不能离开身下的蒲团,只能摇着头,轻声道了句“傻丫头”,才盘膝闭目,凝神打坐。
也不知过了多久,长安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望去,就见一个绿衣马尾的豆蔻少女,小跑着来到她身边。
这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看着一身正气,应该是正道修士无误,莫非是发现了姜澜的行踪,特地来除魔卫道?
长安惊疑不定地想着,赶忙向姜澜使眼色。
可哪知,姜澜却丝毫不见担忧,甚至还慢条斯理地掏出本书,一页页翻看起来。
这可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
长安狠狠地唾了自己一口,可心中却也因着姜澜的动作而安定不少。抬起头看向那姑娘,只见她眉目微敛,面带羞怯,两颊染着红晕,活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这姑娘长得倒是不错,可眉眼间却与何辜有三分相似。如此一来,长安也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何辜派来,给自己补刀的人。
20.撞见
这样想着,长安便愈发警惕起来。(.无弹窗广告)拖着蒲团,一直退到圆台中央,才冷声问道:“你是谁?你来干什么?”
“我是……我是何温絮。”
听到长安的冷哼,何温絮吓得不敢抬头。
长安也不催她,只冷眼旁观,静静地看着她想要做些什么。
许久以后,何温絮终于鼓足了勇气,怯怯地抬起头,小声说道:“长安师叔,我是来给您送东西的。”说着,掏出一片梧桐叶放在结界旁边:“师祖让您拿上这个,他说,这能保您三日平安,他会想办法带您出去,您只管放心就好。”
“这是我师傅让你带来的?他怎么可能找你?”
长安怀疑地看了眼梧桐叶,见那叶子莹润碧绿,不似凡品,心想着:“有那坑爹的师兄拦着,师傅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思管她?可这叶子看起来确实是件等级不低的法器,若非她师傅,还会有谁送宝贝给她。莫非,真的是三长老在这法器上做了手脚,想假借她师傅的名义加害于她?”
长安皱紧了眉头,始终下不了定论,想向姜澜求助,却见他不知何时入了定。
如此一来,她也只能靠自己判断――
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何温絮,见她虽低眉敛目,可眼中却暗藏慌乱,手指也绞在一起,似是十分紧张的样子。
紧张,若非心怀鬼胎何必要紧张。(.)
长安愈发确定这梧桐叶不是师傅送得,她摸了摸下巴,也不发作,只状似好奇地问道:“对了,我师傅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面的?”
何温絮结结巴巴地答道:“是昨夜子时……在……在第三峰脚下。”
“那么晚,你不在屋里待着,下山干什么?”长安又问。
“我去……我……”何温絮吞吞吐吐,半晌说不出话来。
长安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道:“该不会是我师傅抓你到山下的吧!”
“啊……没……没错。”何温絮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长安冷嗤一声,厉喝道:“天剑门谁不知道我师傅从不上第三峰,你说他上山去掳你,岂不是诋毁我师傅的名义!你该当何罪!”
”我没有……”何温絮吓得几乎要哭了出来。
长安也不理她,只随意揪了几根骨节丢到地上,待看清楚骨节排列,才抬起头淡淡道:“你告诉我,这片叶子到底是谁给我的?你若不说清楚,我便同我师兄讲,你以下犯上,诋毁我师傅的名声。你应该清楚我师兄的为人,连我都被他送进来等死,更别说你一个外人。”
长安言之凿凿地恐吓了一番,何温絮本就作贼心虚,经这一吓,顿时红透了眼眶,要哭不哭道:“长安师叔,你别告诉顾师叔,我现在就跟你讲,这片叶子是江师兄给的,他说他会去求掌门放你出去的。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喜欢江无涯,所以不想我念他的情?”
话音落下,何温絮立马烧红了脸,见此情状,长安便知卦象所说没错。沉默下来,随手打乱地上的指骨,长安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对何温絮道:“你知道江无涯喜欢什么样的人吗?”
“啊,我不知道。”
“江无涯很骄傲,你必须有压他一头的能力,才会让他注意到你。你若喜欢他,就得缠着他,像江无涯那样的人,你一旦松手,可就跑没影了。”
“好了,你走吧。”长安说完,便下了逐客令。
何温絮小声地道了句谢谢,也转身跑了出去。
待她走后,姜澜睁开眼睛,看了看地上的梧桐叶,突然伸手把它击成了碎片。
长安还以为这东西被人做了手脚,正要询问,就听姜澜道:“没问题,只是长得太难看,我不喜欢。”若无其事地缩回手,又道:“长安,天道有容错能力,逆天改命,并不可行。”
长安装傻充愣道:“我没改呀,我改什么了?”
姜澜摇了摇头,道:“他们……罢了……你欢喜就好。”他叹了口气,也不再往下说,只没头没尾地念道:“她是何辜的女儿,我以为你会讨厌她的。”
自何温絮之后,沧海桑田便再也没有旁人来过。
长安每日在姜澜的指导下练习符力,练习用符力激发剑气,几日之后,星尘剑诀也小有所成――
这套剑诀是天剑门最为高深的法门,共分为九层,连姜澜都对它赞不绝口。长安本不觉得这有多么厉害,直到学会了运用剑气,才发现便是第一层,拈花飞叶,便已威力巨大。
只是,与其威力相应,其突破的困难程度也成倍增长,即便是有名师指导,长安也只将将摸到了第二层的边。
这天,长安正在练习剑诀第二层――天光乍现,练得累了,正想找姜澜聊聊天,忽然发现他松松绑在身后的发中,竟出现了一缕白发。
长安惊叫出声,用力拍着结界道:“魔头魔头,你头发怎么白了?”
姜澜皱了皱眉,伸手把头发扯到了身前,他的脸色苍白得紧,抬着的手也在几不可加地颤抖着。
看了眼自己的白发,姜澜突然哑声道:“长安,如果我老了,你会讨厌我吗?”
“当然讨厌,不管你老不老,我都最讨厌你!谁让你不带我出去!”长安叉着腰,一脸嚣张。
姜澜无奈地摇了摇头,正拟说些什么,忽闻身后传来顾南渊地厉喝,回头望去,就见他沉着脸,满目厌弃:“你这个魔道败类!竟敢来天剑门撒野!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纳命来!”拔剑横胸,蹂身上前。
21.反水
姜澜本欲格挡,可魔气游走至一半时,身下的蒲团突然产生一股吸力,将他的生命之力连同魔气一起褫夺于体外。(.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魔气凝聚被生生打断,姜澜的脸色也更苍白了几分。
长安见他一动不动,还以为他是在成竹在胸,却没想到下一秒,剑尖就如划破白纸一般,不费吹灰之力将他钉了个对穿。
“怎么?知道自己无路可逃,便乖乖受死了吗?”
顾南渊毫不留情地拔出长剑,剑尖微挑,摆出星尘剑诀的起手式:“你莫要以为你无力反抗,我便会手下留情,斩杀你这样的魔头,根本不必顾及任何道义。”
“斩杀我?顾南渊,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姜澜不急不缓地说着,也不顾身上的剑伤,侧头看了眼长安,见她吓得六神无主,脸色苍白,便轻轻朝她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过了一会儿,见她脸色缓和,才转过头,对顾南渊说道:“我今日不还手,你若能要了我的命,便算你本事,可若不能,日后,我自会找你算账。”
姜澜说完便闭上了眼。
长安听得此言,先前安宁下来的心思,又一次翻腾了起来。迅速拔出剑,用力劈斩结界,可还不等她把结界破开,就见顾南渊的长剑已贴上姜澜的脖颈,只要剑气一吐,便能令他身首分离。
长安万分焦急,衣衫被冷汗浸透的同时,手也颤抖得几乎握不住剑。然就在此时,拦着她的结界却突然消失不见。长安一愣,也来不及想其他的,立刻飞身上前,抓住顾南渊的长剑。(.无弹窗广告)
“长安,你做什么!快让开!”
看见长安的动作,顾南渊顿时沉下了脸,他眼中半是失望,半是惊怒,见长安不让,竟一剑疾刺,想要把她一同斩杀在剑下。
长安胸口一痛,见着入骨三分的剑尖,顿时觉得好生难过:“师兄,我没死在沧海桑田,你是不是很失望?”
“对!若早知你是这样自甘堕落的妖孽,在见你第一面时,我就该将你斩于剑下!”
“那你现在将我斩于剑下也不迟!”长安用力握住清源,向两侧一拽,只听剑身一阵悲鸣,旋即不堪重负地碎成小块。顾南渊本命飞剑被毁,连退三步,跪倒在地,呕出一口血来。
“长安,你!”顾南渊抬起头,就见长安握住半截断剑,刺入姜澜的心脏。
姜澜脸色大变,一掌将她打飞出去,冷冷地留下一句:“你们这戏演得可真好!”随即化为数道黑烟,消失不见。
“长安,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刚才之举都是你的诱敌之策?”顾南渊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快步走到长安身边,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长安点了点头,道:“我看那魔头诡计多端,不像会乖乖送死之人,我怕他下了圈套,引你上钩,才演了这出戏给他看。师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毁了你的飞剑的,可若不这样,那么魔头定不会这么轻易上钩。”
长安甚为歉意地解释了一番,顾南渊见她伤口犹自渗血,也不由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
一番治疗,二人重归于好,长安默默地跟在顾南渊身后离开沧海桑田,手上却也没闲着――
她伸手进乾坤袋里,拿出姜澜给她的传讯灵珠,藏进衣袖,一边跟着顾南渊往外走,一边给姜澜传讯道:“大魔头,你的伤怎么样了?”
姜澜道:“我没事。”
长安放心下来,嬉笑着道:“我是不是很配合得很好,你怎么也不夸我?”
这条讯息传了过去,姜澜半晌都没有回话,一盏茶后,长安等得有些不耐,正想要催一催,传讯灵珠就轻轻跳动了起来,神识探入,就听姜澜道:“虽然我很想夸你,可若非我走得快,以顾南渊的精明定能发现这伤是假的。长安,接下来我有事要办,你自己小心,别乱跑。”
姜澜的声音有些无力。
长安听着,直觉他受伤不浅,可既然他不想自己知道,那便随了他的意,充耳不闻便好:“你不愿意夸我就算了,反正也不差你一个,我不跟你说了,免得被我师兄发现。”长安不想再耗他精神,便先他一步切断了传讯灵珠。
默默跟在顾南渊身后走出刑堂,便见云梓叶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渊哥,你是不是受伤了,你的魂灯突然暗了不少。”说着,搭上顾南渊的胳膊,想要替他整治一番。
顾南渊避开她的手,礼貌道:“多谢梓叶仙子关心,在下没事。”
“没事就好,我只是担心你。”云梓叶尴尬地收回手,回了一礼,抬头之际,突然发现顾南渊的手上的清源,只余下半截,顿时惊声道:“渊哥,你的本命飞剑都断了,怎么还说没事?这是谁做的,我定不会放过他。”
“是不是她?”云梓叶恼恨地盯着长安,眼中闪过厉色。
长安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指着自己身上的伤口道:“你怎么什么都怪我,明明我才是受害者。”
长安甚是了解顾南渊的为人,他太过刻板,将规矩看得比什么都重,为了守规,他甚至可以把自己送上死路,还觉得此事是为她好。所以,她必须赶在顾南渊之前回答云梓叶的问题,顾南渊从不骗人,若让他回答,定会全盘托出。届时,不管事出何因,云梓叶都会恨上自己。
所以,她必须把此事掩盖过去。
而掩盖此事最好的办法便是如此,一来,她此话并非说谎,只是答不对题;二来,这可以激起顾南渊的愧疚,他心怀愧疚,便不想多提此事,如此两相结合,便可将云梓叶糊弄过去。
果不其然,待长安说完,顾南渊便微微侧过头去,愧疚道:“这件事情不怪长安,是我不好,我太冲动,梓叶仙子请回吧。”话音落下,也不管云梓叶阻拦,拉上长安,便往第一峰去。
路上,顾南渊一步一顿,似乎是有话要说,可直到第一峰山脚都没有问出口。
直到长安的竹屋前,他才开口道:“长安,你怪我吗?”
22.因果
长安本要推开门,听到顾南渊的话,她手微微一颤,停在了原地,也不回头。[]
过了许久,长安终于转过头,对顾南渊道:“不怪,你没有错。”
“嗯,你明白就好。”顾南渊点点头:“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我们是正道修士,行为处事绝不可有任何偏差,为了守住正道,哪怕是交付性命,也无不可。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顾南渊说完便走。
长安倚着门板,看着灰白苍茫的天,突然觉得有些惆怅――
她刚刚说的话,并不是为了敷衍顾南渊,在这个荒古大陆上,顾南渊所受的教诲,便令他无法走出其他的道。如江无涯,如她师傅,如其他千千万万的正道修士,在他们眼里,人是人,仙是仙,妖是妖,魔是魔,人与仙必定是善,妖与魔只能是恶。
如此古板的道,如此没有包容性的道,让长安不得不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百家争鸣的大道。
长安漫无边际地想着,随手丢下了一个困阵,不多时,便有几只麻雀落入其中。它们不停冲撞,却始终无法逃脱,渐渐地竟安静下来,即便是长安撤去了困阵,也不再往外飞。[]
他们这些修士,多像这些麻雀啊。
长安跳了过去,猛一跺脚,惊地这些麻雀四处飞散,然就在此时,突然有人扑了过来,使劲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小长安,你没事,你没事就好。”接着,扯起她的袖子,擤鼻涕。
长安一把扯过袖子,拍在他背上,道:“师傅,这件衣服你洗干净以后再给我!”
玄悲真人也不接她的话,抬手遮住眼睛干嚎着,偷偷从手指缝里窥视长安。
被他这么一闹,长安也没了惆怅的心思,拉着玄悲真人进了屋,给他端了盆糕点,到了杯茶,才坐到他身边问道:“师傅,你想说什么?”
“啊,我……我就是来看看你……”老头没想到自己这么轻易就让长安给识破,尴尬地挠了挠头,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道:“小长安,你跟那个魔修是怎么认识的?”
“魔修?什么魔修?”长安心里一惊,可面上却丝毫不显。
她见老头没有杀气,也没有质问的意思,一时摸不透他是知晓姜澜的存在,还只是在说那日在不归林里遇到的变态,便想着先套套话,再看下一步怎么走,可别自己先说漏了嘴,平白暴露了底细。
“我和他怎么能算是认识,他明明是想要我的命……”
长安还未说完,就被老头打断道:“我说的不是他。”伸手把泥娃娃掏出来,放到桌上:“小长安,你在沧海桑田的时候,这个娃娃身上都是那魔修的气息。”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长安不明所以地望着他,问道:“师傅,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玄悲真人叹道:“在沧海桑田过一日,便要消耗万年的寿命,以你区区百年寿元,不过须臾,便会丧命,可你却活了下来,这便说明,是有人以生命献祭,保你平安。”
玄悲真人的话,如一记重锤砸在了长安心上,虽然,她犹自怀疑,这只是师傅试探她的方法,可心却不受控制地慌乱到了极点,叫她整个人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长安勉强地笑了笑,手指紧紧地抓住衣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师傅,我在沧海桑田没见到别人,只有何温絮来过。”
“何温絮?她去干什么?难道是她臭老爹又想害你?”
玄悲真人的注意力一下就被扯走了,他反复念叨了几遍,突然一拍桌子,蹿了出去,口中还义愤填膺道:“那个不知羞的老小子,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把他的头发都揪掉。”
见玄悲真人离开,长安立刻掏出传讯灵珠,想要看看姜澜是否安好。
可刚刚摸上乾坤袋,玄悲真人又倒着身体退了回来,道:“小长安,你去好好查查,有没有魔修救过你,若是有,一定要把这因果给还了。我们修道之人,欠的因果越少,天劫便越容易渡过,如这救命的因果,若不还上,只怕会被劈成渣子。”说完,便如一阵风似的从长安屋里离开。
等他走后,长安把门关好,落了闸,又设下了一层阵法,才把传讯灵珠掏出来,想要给姜澜发讯息。可神识探了进去,忽又觉得心中一阵恐惧,不由自主地把神识收了回来,接连几次,仍下不定主意,反引得掌心汗湿一片。
过了许久,长安终于下定了决心,猛地闭上眼睛,将一道讯息传了过去。
如此,心中不仅没有定下,反而如一叶小舟,随着瀚海波澜,上下翻卷,却始终找不到避风的港湾,让她停靠。这样忐忑着到了深夜,起伏的波涛终于化成了滔天巨浪。长安再也等不下去,推开门便往山下跑。
到了山脚,长安焦急之下,猛地撞在了一人身上,跌倒在地。
23.阴谋
顾南渊将她拽了起来,关心道:“长安,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啊,我……”待长安看清了顾南渊的脸,才稍稍收拢了意识,颠三倒四了好一会儿,才理清思绪道:“我想去瀚海楼把《荒古志》借来。[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顾南渊道:“看书是好的,可是现在太晚了,你明天还有决赛,早点休息吧。”
长安摇了摇头,急切道:“不行,我现在就要借来。”
长安如此坚定,顾南渊虽觉疑惑,却也没有追问,又见天色如此之晚,生怕长安一人不安全,便陪着她一同去了瀚海楼。
待他们走后,不远处的树丛中走出了两个人,为首一人穿着黑色斗篷,大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长相,只能看见他伸出的手指骨节分明,指间旋转着一枚精致的印章。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而他身后点头哈腰跟着的,正是天剑门的三长老。
黑衣人看着长安二人离开的背影,轻声笑道:“呵,我倒是招来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随后,转过身对三长老道:“怎样,有吗?”
三长老恭敬道:“如大人所料,沧海桑田确实多了一对蒲团。”
黑衣人点点头道:“他果然来了。”
三长老又道:“大人,接下来要怎么办?”
“接下来……”黑衣人对他耳语了一番,三长老听着,突然严肃地摇起了头。黑衣人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掏出一枚丹药放到他手上:“送她进沧海桑田的事情,你办的很好,这枚丹药,你给你夫人吃了,可保她五十年寿命,接下来这件事情你若能办好,我便治好你夫人的病。”
听得黑衣人的话,三长老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咬牙接过丹药。
黑衣人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化为一道流光,消失不见。
而长安,在借得《荒古志》后,便立刻回了竹屋翻阅起来。先前,听姜澜的话,这本书应该是类似于百科全书的样子,若是如此,有关沧海桑田的内容,便也能在其中找到。
果不其然,在翻阅了三分之一后,沧海桑田便跃然纸上。
长安细细看了,顿时知晓她师傅没有在骗她――
沧海桑田是天之尽头的一块极阴之地,此处,魂不能归天,尸不能入土,在此地死去的人,会化为只知道掠夺生命之力的活死人。这些活死人无法被消灭,即便是碎成了粉末,一个时辰后照样会恢复原样。
而且,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一旦踏上了沧海桑田,便再无回头之路,除非是有人愿意以生命作祭,强行破开阴阳两处的界限。
而这个人就是姜澜……
长安不知道,他是因何缘故愿意以一命换一命,许是为了让她养出那朵叫做清寒的花,又或是还有其他什么图谋。长安想不明白,也不需要想明白,此时此刻,她只想知道,姜澜是不是还好好活着。
合上《荒古志》,放回乾坤袋里,长安再一次把传讯灵珠握进手中。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它,只盼下一秒,可以等来姜澜的消息。
然而,事总不从人愿,一直等到第二天清晨,都没能得到一星半点儿的消息。长安有些恍惚,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然就此时,突然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长安一惊,赶忙把传讯灵珠收好,跑过去拉开房门,就见顾南渊负手立在她面前。他今日的打扮颇有些不同,比之往日要隆重许多。
看见长安出来,顾南渊伸手递过去一块玉牌,道:“长安,该去参加决赛了。”
长安接过玉牌,才发现自己竟把决赛这么大的事情给忘了,赶紧点了点头,跟在顾南渊身后下了山。
路上,顾南渊见她心不在焉,脸色也不怎么好,还以为她是担心决赛会输,便道:“长安,输了便输了,我不会怪你。若是担心洗髓伐经的问题,那师兄可以向你保证,即便没有这半枚培源塑骨丹,我也会想其它办法帮你。”
“嗯,多谢师兄。”
长安不想他起疑,便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然此话落在顾南渊的耳中,却未免显得生疏。
到了赛场,长安正要去等候区坐着,突然被顾南渊拽住了胳膊。抬头望去,便见他蹙眉说道:“长安,你还在怪我。”
“什么?”
“沧海桑田的事情,你还在怪我对吗?”
“不,我没有。”长安没有一丝一毫的口是心非,抬着头,认真地看着顾南渊说道:“师兄,我从未怪过你,只是,我有一事不解,既然你知道沧海桑田有去无回,亦无法替我收尸,那你昨日为何还会出现在那里?”
24.千钧一发
“因为我说过,我会负责。.”顾南渊突然严肃起来,抓着长安,郑重道:“送你进沧海桑田,是为了门规,门规不可破,哪怕是要我手刃你,我亦不会拒绝。可之后,你生也好,死也罢,我都会陪着你,我不会留你一人,在黄泉路上独行。”
顾南渊这番话是长安始料未及的,她本以为,是有人知晓了姜澜的存在,特意引顾南渊去斩妖除魔,却没想到,他竟是来给自己陪葬的。
只是,听到这样的话,长安不仅没有感到欢喜,反而觉得大事不妙――
云梓叶喜欢顾南渊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那个女人既能装,又善妒,本事还不小,若让她知道顾南渊要对自己负责,只怕迟早有一天,会对自己下手。
如此想着,长安赶忙挣开顾南渊的手,向后避了几步。
她道:“师兄,你不用对我负……”
话未说完,只见云梓叶从不远处跑了过来。她不动声色地拦在了长安与顾南渊之间,才温温婉婉地行了个万福:“渊哥,你怎么也来了,你刚失本命飞剑,元气大伤,该当好好休息才是。”
“无妨,长安决赛,我怎么能不来。”说着,伸手搭上长安的肩,带她往等候区走。[.超多好看小说]
云梓叶见他们这般亲近,心中好生着恼,却又发作不得,只能恨恨地掏出枚传讯令,咬牙切齿道:“蒋由那边安排的如何,能成吗?”
那人很快就回信道:“梓叶仙子不用担心,一切已安排妥当,你只需看着就好。”
“那多谢了,不管此事成不成,都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云梓叶说完,便把传讯令收了回去,也不再跟着顾南渊,而是气定神闲地回到观看席坐下。
而长安,她打发顾南渊不成,反而被云梓叶惦记上,心中苦恼,却又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暂且按下此事,待比赛之后,再寻良策。
新弟子大比决赛,向来都是擂台赛。
长安按着长老的指示,抽了签,便回到休息区坐等。她抽到的是四场七号,在这百来号的人里,还是停靠前的一个场次。
长安寻了个偏僻的角落,本想看看姜澜有无回信,可哪知,她刚一坐下,何温絮便跑到她身边,哭丧着脸道:“长安师叔,我按着你的方法做了,可江师兄,好像更讨厌我了。”
“哦?是吗?”
长安见目的达到,心中欢喜之余,面上却仍是一副疑惑的样子:“照理说,他不会讨厌你的,可能是你缠得不够紧,或是他口是心非,不好意思承认,你再试试,若是不行,我再给你想办法。”
长安随意地忽悠了几句,打发她离开,待她走后,江无涯才一脸嫌弃地走到长安身边。
“喂,你在跟她说什么?”江无涯道。
长安道:“我在跟她说,你们没有姻缘,不能在一起。”
江无涯不耐烦道:“你以后少跟她说话,这女人烦死了,成天成天地缠着我,还用炼丹术挤兑我,这样的女人,就算是有姻缘,我也不要跟她在一起。”
“知道了,你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我就是想跟你说,若是在赛场上遇到,我不会手下留情。”江无涯说完便跑开了。
被他二人这么一磨蹭,长老已经叫到了长安的名字,如此,她也只能歇下查探回音的心思。
到了擂台,长安把自己的签交了上去,可对手却迟迟不见踪影。长老等了一会儿,见始终无人过来,正要宣布长安获胜,就见蒋由提着剑,一脸杀气地走上了场:“抱歉,我来晚了。”蒋由对长老做了个揖。
长老也不计较,收了签,敲了敲小钟,宣布比赛开始。
话音刚一落下,蒋由就提剑冲了过来,他毫无保留,每一剑都带着滔天的杀意,誓要将长安碎尸万段。
“你神经病吗?你到底有没有去查,我都说了陆灵不是我杀的,不然我师兄第一个不放过我!”长安费力地挡下一剑,腰身后弯,一边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一边凝聚符力,施展拈花摘叶打在他膝盖上。
可哪知,这道剑气过去,却连蒋由的脚步都没有阻住。他就像不知道疼痛一样,顿也不顿,大步跨上前来,双拳齐出,砸在她腹部,紧接着,又提气一跃,站在长安后摔的轨迹上,剑气齐发。
这一下,若是打实,长安定会被戳出无数个窟窿。
顾南渊手一紧,就想上前营救,却被云梓叶拉住:“渊哥,长安没有认输,你现在上去不合规矩。”
“规矩规矩,规矩你个屁!”
不知何时,玄悲真人也来了赛场,他见长安命悬一线,拔出飞剑就想把攻击拦下。可谁知,就在这时,玄悲真人突然一顿,就像被人定住了一般,虽然只停下一秒时间,可援救长安却已经来不及了。
众人闭上了眼,不忍看一个妙龄少女死于非命。
而江无涯惊得连手上的飞剑都丢了去,明知来不及,却依旧飞扑着向擂台跑去。
“骗子,你去死吧!大人都给我看了,你和你师兄就是凶手!”蒋由手一转,剑气就刺入长安的身体。
25.内奸
他本以为此举定能要她性命,却没想到,长安的身上竟显出了一层龟甲虚影,将剑气尽数挡于体外。[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龟甲阵!”
见到长安身上的虚影,观看席上懂行的长老皆尽瞠目立起。玄悲真人也不再想刚刚为何会被定住,原地跳着,拍起手,大笑道:“嘿嘿嘿,我就知道我家小长安最厉害。”
“师祖,这阵法是您教的?”掌门呆立了一会儿,转身问道。
玄悲真人也不理他,跑到擂台旁边,叫嚣道:“小长安,快打他,把他的牙齿都打下来。”
再说长安,她刚刚死里逃生,也来不及喘口气,伸手在剑上一拂,使出天光乍现。而蒋由避也不避,硬生生地受了这招,向她扑去。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命的怕不要命的。
长安见蒋由如此疯狂,不由得暗暗叫苦:“喂,你说的大人到底是谁?叫出来与我对峙!你如此污蔑我,我可不答应!”
“大人岂是你想见就能见得?”蒋由身上带伤,血流了不少,渐渐地也有些力不从心。他见长安仍有余力,一时不能拿下,又怕错过了这个机会,便无法将仇人手刃,便一咬牙,掏出了一枚丹药塞到嘴里:“今天,不管你如何狡辩,我都会杀了你为小灵报仇!”
说着,朝天嘶吼起来,青筋暴起,灵气鼓荡,将上身的衣物崩裂成碎片。.
长安见他状态古怪,直觉不能与他对敌,赶忙跑到擂台旁边,大叫道:“放我出去,我认输了,认输了!”
长安用力拍着结界,可哪知,外头的人就像没听见她说话一样,四处看看,就见师傅念念叨叨要她认输,却偏偏对她的存在视而不见。
如此,长安也算明白,自己是被人算计了。这样一来,除了应战,便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蒋由,你冷静点,我没有理由伤害陆灵,这一切都是三长老的阴谋,他只是想借你的手除掉我我!”长安凌空一跃,避开蒋由的攻击,可还不等她落地,又是一剑迎面而来。
蒋由一剑接着一剑,就如嗑-了-药一般,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一直将她逼到角落,才咆哮道:“不要狡辩了!这件事情与三长老无关,大人已经向我证明了,你就是凶手!今天,不管你再说什么,我都要杀了你,为小灵报仇!”五指成爪,向长安的心脏抓去。
这一下既快又狠,饶是长安躲得快,也被带出了五条血痕。
她来了火气,屈指在疾光身上一弹,令它召来周围看客的飞剑,旋即足尖一点,将身形掩蔽在万剑丛中。
“蒋由!既然你不肯信我,那我就送你去找陆灵问个清楚!”
疾光一指,众剑便如雨点似的向蒋由击去,他勉励抵挡了一会儿,终究没能敌过万剑齐出,身上剑伤无数,鲜血淋漓,可即便是这样,依旧不肯放弃击杀长安的动作。如此,长安也不能再手下留情。
她抛出疾光,双手合十,随着她的动作,众剑迅速退至疾光身边,与其融为一体,形成一把足以开天辟地的巨剑。
“你好走!”长安手腕一转,指挥着巨剑击杀蒋由。
然,还不等剑尖触上他的身体,结界突然碎成小块,紧接着,便是一掌落在她背后,将她打晕了过去。
“哈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那人一手抓起长安,一手引爆傀儡,刹那间,无数鲜血残肢自天而降,把天剑门渲染成一片尸山血海。
“魔头!休走!”顾南渊打落眼前的残肢,飞身上前,一掌挥出。那人也不还手,借着这一掌的力道,飞入早已打开的空间通道。顾南渊立刻追去,却已追赶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安被人带走,却无力回天。
“师傅,你为何不拦!”
顾南渊一甩袖,退回玄悲真人身边,此时,老头正呆呆愣愣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喃喃道:“对呀,我怎么不拦,我刚刚到底在做什么?”
顾南渊见师傅一脸迷茫,也不再与他多说,沉着脸走到掌门身边,问道:“狱冥是怎么进来的,以他的实力,若要强行破开护山结界,我们不可能不知道。”
“这……”
掌门正自疑惑,突然看见一个守山弟子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惭愧道:“掌门师叔,请您责罚,护山结界不知何时被人从内部打开,我却……却没有发现。这是我的失职,您要如何责罚,我都心甘情愿。”
听到守山弟子的话,顾南渊和掌门相视一眼,均觉不好――
护山结界,是抵御魔修进犯最重要的一样武器,除非是被强行打破,否则绝不会有人主动关闭。可如今,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一切,皆说明天剑门有内奸。
掌门倒吸了一口冷气,即后怕又庆幸。
若今日闯入的不是狱冥一人,而是他狱湮宗千千万万的魔道妖孽,那天剑门今日即便不被除名,也会元气大伤。
想到这里,掌门顿时严肃了起来,转头看向顾南渊,问道:“顾师弟,你觉得此事该如何是好?”
“立刻封山,逐一排查,我会协助你。”
“如此甚好,只是长安那里……”
“无妨,一切以门派为重,待此事一了,我再去找她,是生是死,我都会带她回来。”
26.被捕
被人一掌打晕后,也不知过了多久,长安才生生疼醒过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睁开眼,便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客栈地上,身上的东西都被人搜了去,脊椎骨还被穿了根细细的锁链,拷在一变-态的手腕上。
长安痛得直想骂娘,哆嗦着撑坐起来,想用符力挣断锁链。可也不知这链子是什么做的,竟能将她全身的符力都封印起来,一分一毫都不留下。
长安没了辙,心想着解铃还需系铃人,若能说动这变-态,让他解开,倒也皆大欢喜。
只是,狱冥哪会给她这个机会,手腕一抬,将她拽到了脚下,锁链摩擦着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我们又见面了,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嘛。”
见长安痛得直不起身体,狱冥笑得更加灿烂,伸出指甲在她的骨节上刮了两下,才贪婪地舔着血道:“你很不错,能从我手上逃走,不过这一次,你可没那么好运了。这里是魔域,谅那玄悲老道也没有本事来救你。你让我损失那么多傀儡,是时候还我了!”
狱冥狞笑着说完,拽着锁链把长安拖了出去。
此时,客栈中除了一个抖得跟筛糠似的掌柜,便只剩下狱冥的手下。他们见惯了此事,一点儿都不觉得残忍,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
长安痛得头皮都炸了起来,想抬手把锁链拽停,却被狱冥一脚踩住,反复碾压。
这一下,可没有丝毫留情,长安只觉得骨头都要被碾成粉碎,惨叫声脱口而出,却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她不能叫,至少在狱冥面前,她不能一丁点儿认输的意思。狱冥抓她过来,定是为了报复,若她服了软,随了狱冥的意,只怕立时就会当成垃圾处理掉。所以,她必须得忍下去,即便是受了再大的苦楚,只要她不认输,狱冥就不会要她的性命。
长安断断续续地思考着,头磕在地面上,一声不吭。
狱冥看不惯她的坚持,抬脚把她踹下了楼,等她撞停在客栈大厅的桌脚,才拽了拽锁链,将她扯了回来:“痛吗?痛就说,只要你说,我就把链子解开。[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狱冥居高临下,施舍般地问道。
长安侧身躺在地上,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她见狱冥不急,便也不忙着回答问题,而是趁着这难得的,不被折磨的机会,认真地想了想自己的处境。
过了一会儿,狱冥有些不耐烦了,狠狠地踹了她一脚,重复了一遍问题。
脚落下之时,长安突然扫见他脚边有个亮晶晶的东西,顿时灵光一闪,抓住他脚踝道:“……我。”她的声音很轻,被风一吹便散了。
狱冥听不真切,便凑到她嘴边,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求我。”长安突然抬手,向狱冥的脖颈袭去,她的手上正握着一根明晃晃的绣花针。狱冥一惊,立刻回手挡去,哪成想,长安的手上一点儿力道都没有,被这一下击中,绣花针竟被手带着,扎进了她自己的身体。
“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狱冥抬手就是一掌,朝她天灵盖击来,其力道重得,令周围的空气都炸响起来。不难想象,这一下若击中,长安立时便会毙命,可她却依旧不闪也不避,毫不畏惧地回瞪着狱冥。
手掌越来越近,一直贴到了长安的头顶。
却见这时,狱冥狠狠骂了句“该死”,旋即翻转手腕,向外打去,掌力激荡间,将半个客栈都轰成了废墟。街外之人,本不明所以,待尘埃落定后,看见废墟中狱冥的身影,顿时吓得四处逃窜。
只有长安一点儿也不慌乱,若无其事理了理鬓发,讽刺道:“怎么,舍不得杀我?”
“没错。”狱冥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顶:“我本来不想对你用的,你这么弱,平白浪费了我的宝贝。只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很有趣,有资格留在我身边。”说完,一掌击在长安后颈,将她打晕过去。
待她再次醒来,便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的伤已被治好,锁链也从脊椎挪到了手腕。抬眼望去,只见狱冥坐在床边,手中把玩着一个檀木盒子。
看见长安醒来,狱冥和颜悦色地对她道:“来看看这个。”
然事出反常必有妖,狱冥突然温柔起来,反倒让长安觉得不妙。她避开狱冥的手,向一侧靠了靠,才警惕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让你乖乖听话而已。”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很快就会知道。”狱冥笑了起来,也不回答长安的问题,单手把檀木盒子打开,递到她面前。长安低头看了一眼,只见里面有一枚蓝色的珠子,和一个白玉瓷瓶。
“这是什么。”长安疑惑地问道。
狱冥道:“这是战利品。”打开白玉瓷瓶,把里面的半枚丹药倒出来:“这是培源塑骨丹。”接着,又捻起那枚蓝色的珠子:“这是那天擂台赛上,你对手的神魂。这些东西都是你的,随你怎么处置。”狱冥把东西装好,塞进长安怀里,随后召来手下,让他们备车。
长安不明白他的用意,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向客栈大厅走去。刚走了一层台阶,突然听见狱冥道:“你听说过万鬼哭吗?”
“魔修祭祀大典?”
“对,你知道的还挺多。”狱冥看了她一眼便不再说话,直走到客栈门口,才又没头没尾地问道:“你想回去吗?回天剑门?”
“那就要看你愿不愿意让我回去了。”长安反问道。
“我可以放你回去,但你要帮我做一件事。”狱冥停顿下来,一把掐住长安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七天之后就是万鬼哭,那天,所有有头有脸的魔修,都会去黎城参加祭祀大典,你的姜澜也会来,我要他的一滴血,你若能给我拿来,我便放你回去,如何?”
狱冥紧盯着长安,不放过她神色间一丝一毫的变化。
但令他失望的是,听见姜澜的名字,长安竟没有一点儿动容,只微微皱了皱眉,不屑道:“且不说我有没有命取他的血,就你的人品而言,我不信你会真的放我离开。狱冥,你既无诚意,那我凭什么要去冒险。”
长安颇为无礼,狱冥冷冷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仰天大笑起来:“诚意,我便给你这个诚意。”甩开长安,举手对天:“我狱冥向魔神蚩尤起誓,若长安替我取来姜澜的血,我便放她离开。”
说完,对长安道:“如何,你可满意?”
长安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个逃脱的机会,便点点答应下来。
如此一来二去,手下也已备车归来,狱冥将长安扔上了车,才示意下属去往黎城。
狱冥的车,是由两条蛟龙拉着的飞天马车,其速度之快,不过两天时间,便已到达了黎城。在此期间,长安本想以对付姜澜为借口,让狱冥解开自己的符力封印,却没想到,狱冥只冷冷丢下一句“你诡计多端,哪怕没有符力也能成事。”便不肯再多理她。
这样的态度令长安颇为不满,但她也没着急,毕竟她早已料到,以狱冥的疑心病,若会解开她的封印才有鬼了。所以,早在一开始,她便已留有后招。
到了黎城,凭狱冥的嚣张竟没有直接飞入城中,而是规规矩矩地停在了城门口,把长安拽下了车,用力踹在她膝盖上。
“跪下磕头。”狱冥冷冷道。
“凭什么。”长安不肯听他摆布,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狱冥也不理她,按住她的头,就往地上撞。这三个响头,磕得她头晕目眩,好不容缓过劲来,想找狱冥麻烦,却发现他已虔诚地跪倒在地,结结实实地叩了三下。
如此一来,长安也不气了,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想要看看黎城究竟有何不同,竟能让狱冥跪拜。
27.锤子
要说这黎城,其实一点儿也不像魔修聚集地,反倒更像是一个人间仙境。(.$>>>棉、花‘糖’小‘說’)
放眼望去,只见黎城繁花似锦,绿树成荫,草木的绿意,将天空都染成了碧色。而在城的左边,长安又看见一处瀑布,这瀑布高不见顶,就像从天空坠下,氤氲出袅袅水汽。
如此美景,本该赏心悦目,可长安不仅不觉得惊艳,反倒吓得后退了一步——
这可是处藏风聚水的宝地,若说底下没有墓穴,她是绝对不会信的。
可若单单是墓穴也就罢了,看这城中弥漫着的木系灵气,长安便可推测,底下这处吉穴怕是早已被木系精怪所占,而且,这精怪只怕不日就要成型了。
这般推测,长安便不肯再往里走。
且不说这么多年的魔道祭祀有没有令这木系精怪沾染戾气,就说它成型之时的雷劫,让这一城之人陪葬,便已绰绰有余。
“狱冥,你是不是一定要去参加祭祀大典?”长安后退一步,惴惴问道。
狱冥看了她一眼道:“是。”
“那我就不去了,毕竟我是正道修士,身上的气息瞒不过别人,若是进去,少不得给你惹麻烦。”
长安说得句句在理,狱冥听了却一点儿都不在意,压着她进了城,丝毫不顾及她正道修士的身份。
长安还以为是他嚣张,可进了城才发现,这城中来来往往许多人,大致可分为两拨,数量少的那一拨,看起来正气凌然,不像是魔修,倒像是正道大能;而数量多的那一拨,则与狱冥一样,周身满带戾气——
这类魔修身后,或多或少都带了一些正道弟子,少则几个,多则数十个,如狱冥这般只带一个的人,反倒不那么起眼了。
“长安,你现在可还有借口逃跑?”狱冥冷笑着问道。(.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长安狡辩道:“怎是我想着逃跑,要是早知道里面的情形,我也不必……”
话未说完,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浑厚的笑声,回头望去,就见一壮如黑熊的魁梧汉子,拖着十七八个正道弟子往狱冥身边走来。
“哎,狱尊主,你怎么只带了一个?”
走到狱冥身边,魁梧汉子不屑地看了长安一眼,然后随手一搡,将这些个正道弟子推至狱冥身前:“前些日子,我去流乐宗打了趟秋风,逮了这些个小虾米,狱尊主要是手上无人,我倒可以把零头匀给您。”他一边说,一边笑,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狱冥。
狱冥见他面带得意,神色倨傲,何尝猜不出他送修士是假,落井下石是真,便也懒得给他好脸色,冷冷说道:“你既知手上都是些小虾米,又怎敢拿来送我,看来,是太久没来我狱湮宗拜谒,你连规矩都忘了!”
狱冥说完,一掌拍了过去。
魁梧汉子虽人高马大,可动作却一点儿都不迟钝,双手一摊,唤出本命双锤,一锤迎击狱冥,一锤朝长安甩去。
“狱冥,我今日便毁了你的俘虏,我看你到时拿什么献祭给祖神!”
打定主意要毁掉长安,魁梧汉子便纵跨一步,踩住锁链,他右手的锤子舞得密不透风,牢牢锁住了狱冥的救援之路。
没人搭救,长安也不惊慌,就地一滚,躲开了这迎面而来的锤子。只是,令她意外的是,这锤子竟会拐弯,她躺在了地上,锤子便跟着打向地面,一下接着一下,随着她滚动的轨迹,在青石板路上砸出了无数深坑。
如此一来,长安也不由得感到焦急——
若换了平时也就罢了,可现在,她被锁着,锁链的长度有限,一旦到了底,便再无退路,唯有用符力,强行挡住铁锤……
只是,这样一来,狱冥势必会发现封印有损的事实,若他出手加固封印,自己再想积聚符力,逃出魔爪,可就难了!
长安徘徊不定,可世事催人,根本不给她犹豫的机会。
再一翻身,锁链已到了底,锤子破空而下,带着空气爆裂的巨响,朝她脑袋砸了下来。
此情此景,自是保命要紧,长安食指一曲便要掐诀。
然就在此时,突然有一枚镇纸凭空出现,挡在了锤子下面。这枚镇纸不足铁锤十分之一的大小,可却力逾千斤,任由铁锤下压,也不移分毫。
“段青砚,你个直娘贼的狗东西,怎么总来妨碍老子的事情!”
看见这枚镇纸,魁梧汉子登时暴怒了起来,指着段青砚的鼻子大骂特骂。
段青砚也不理他,走到长安身边,曲指敲了敲她腕上的链子。只见,随着他的动作,长安手上的锁链顿时层层龟裂,碎成小块。
“姑娘,你没事吧。”段青砚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长安站直了身体,抬头望去,便见眼前之人,约莫三十岁的年纪,相貌英俊,气质儒雅,面上挂着和善的笑,看起来颇有一番普度众生的慈悲。
“谢谢,我没事。”
长安刚行了谢礼,狱冥便走到她身边,路过那魁梧汉子的时候,他随手一挥,便将他的本命双锤击成了碎片。
如此一来,长安立刻便知晓,狱冥并不是真的被绊住,而是想借那个机会,探探她的底细。不过好在,有人搭救及时,自己总算是没有暴露。
“段青砚,你灵修与我魂修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插手我的事,是想作甚?”狱冥的如意算盘落了一空,心情甚为不爽。
而段青砚本也看不惯他的做派,便甩袖道:“不想作甚,我只是看不惯你见死不救。”
“见死不救那也是我的事,与你何干!”狱冥说完,凝气一击,打向了段青砚胸口。
段青砚微微一愣,旋即召回镇纸,抵挡过去。他挡得极快,可狱冥打得更快,连出数掌,将他打得倒退三步,才收回魔气,站定在长安身边。
“狱冥,你的血腥气又重了。”段青砚捂着胸口,停在不远处,抬起头,反反复复地打量了狱冥许久,才蹙着眉,严肃说道:“狱冥,我再说一次,吸人神魂修炼魔气,根本是邪修所为,你若再不放弃魂修一途,迟早有一天会自食恶果。”
“哦,那就等到那一天再说吧。”
狱冥桀桀怪笑起来,也不与段青砚多说,拽着长安,径直去了客栈。
入了里屋,他将长安甩在一边,也不拷上锁链,只在自己身边设了一层结界,便闭目修炼起来。如此光明正大的行为,反倒让长安不敢逃跑。不过,她也没打算在这里就离开狱冥,毕竟黎城是魔修聚集地,若轻举妄动只怕会死得更快。
在屋里游荡了两圈,待狱冥入定已深,长安便悄悄坐到他看不见的角落,将神识探入身体,细细探查封印的状况。
此时,她身体里的封印已破开了一个孔洞,自那孔中有源源不断的符力渗透出来,虽然数量不多,却也够做上几个符石。
而说到这孔洞,正是由那日假借攻击狱冥的绣花针造成。这个封印极其坚固,靠她自己是打不开的,于是,她便想着借力打力,借狱冥的力量打破封印。这本是一试,但终究让她成功了。
长安调动身体里的符力继续冲击封印。
然一个时辰下来,封印却纹丝不动,甚至连光芒都不曾暗淡。长安叹了口气,不再尝试,然就在这时,左手臂突然如火烧一般,紧接着,便有一道声音自她脑中想起。
“小丫头,是我。”
28.是谁?
“段青砚?”
长安略一沉吟,顿时明白自己手臂上的古怪,应该是他扶自己起来时弄上的。(.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看来魔界果真没几个好东西,这人看起来倒是慈悲为怀,可下手却丝毫不留情面。
“你想干什么?”长安顿时不高兴了,声音冷冷得,眼神也带着警惕。
段青砚倒是不在意,只急急地打断她的话,快速说道:“别怕,是你师傅叫我来救你的,现在时间不多,你只管听我说就好。万鬼哭那天,狱冥会去天顶祭祀,那里只有他与姜澜能够进去,可隔绝万物气息,我会在那个时候救你出去,这几天,你就照常待在狱冥身边,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段青砚说完,长安冷笑了两声,接口道:“我凭什么信你?”她师傅可是正道大能,斩杀妖魔无数,不顾段青砚是魂修也好,灵修也罢,他终究个是魔修,师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和他交好,又怎会求他救人。
长安说什么都不肯相信段青砚。[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见了此状,他也不与长安争辩,只急切道:“信不信由你,到了万鬼哭那天,你若不随我走,便只有死路一条。如今言之尚早,你有足够的时间好好考……”
他话未说完,便急急停住了声音。
就在掐断联系的下一秒,长安突然看见狱冥朝自己走来――
他的脸色阴鸷得很,像是堆积了乌云的天,沉得都快滴出水来:“你在做什么?”
“我?”长安略一停顿,满脸无辜地抬头道:“我在思考怎样对付姜澜,取他的血。”
“哦?是吗?那我怎么感觉到魔气波动的气息?”狱冥也不与她废话,伸手将她从地上拽起来,一道魔气便笼了过去:“你不必回答,我一探便知。”
既知长安擅于诡辩,狱冥便不给她这个机会。
魔气贴着她的肌肤游走过去,像一条跗骨之蛆,带起层层战栗。
长安打了个寒战,心中也不由地慌乱起来,若真被狱冥探出些什么,只怕自己就算侥幸不死,也再没有舒坦日子可过了。
看来只有冒险搏一搏。
长安将身体里的符力尽数凝于右手,只待狱冥一发难,便打他个措手不及。可哪知,一番探查之后,狱冥竟没探出任何异样,他不信邪地又试了一遍,却依旧没能发现魔气波动的来源。
“恩?怎么没有?”狱冥疑惑道。
长安轻舒了一口气,刚把手上的符力散去,就被狱冥掐着脖子,提离了地面:“说,你刚刚到底做了什么,别想瞒我,不然你知道下场。”
狱冥手上用足了力气,在她脖子上掐出了深深的指印。
长安虽是被掐得喘不过气来,却依旧清楚,此时,她绝不能露怯,必须一口咬定什么都没做,虽然,以狱冥的疑心病定不会信她,可便是这种怀疑,才是她活命的机会。
于是,长安道:“我什么都没做,你爱信不信。”
“哼,别给脸不要脸。”狱冥冷哼道。
长安不说话了,她闭着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狱冥阴沉地看了她一会儿,手上的力道越加越大,直至她昏死的前夕,才冷笑着松开手,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我就留你一命,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样!”
既从狱冥手上逃过一劫,长安趴伏在地上,好半晌才抚定忐忑的心情。
与狼为伍,迟早有一天会被撕成碎片,更何况,这还不是一只普通的狼,这是一只凶残到近乎冷血的疯狼。看来,那个计划必须要实行了,哪怕是惊动地底下的那只精怪,也好过在狱冥手上提心吊胆。
长安决定了要使用那个计划,她仔细思索了一夜,终于周全了各种关节。
到了第二天早上,见狱冥收了功,长安也不计较他昨晚差点掐死自己的事情,跑到他身边道:“带我出去转转吧,我要熟悉一下黎城的环境,以后也好对付姜澜。”
29.天顶
长安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要说服狱冥带自己出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她本以为,以狱冥的多疑,定不会这么轻易妥协,却没想到,这一次他倒是痛快,竟没有丝毫犹豫,便带着她走出了客栈。
到了客栈外,长安将手笼于袖中,暗暗掐算了几下,接着,又抬起头向黎城的四个方向望了望。这黎城,是一个正方形的城池,四周环山聚水,城中藏风聚气,千年的积累,令此处地气充盈,若能引此布阵,别说狱冥只是元婴期修士,哪怕是渡劫期的大魔头来了,也得把命留在这里。
此法,是斩杀狱冥最好的方法,但长安却仍下不了决定——
因为此处地气甚广,若以地气布阵,势必会把整个城池都笼在其中。如此一来,一旦阵法启动,全城修士都会死在这里。
长安不是一个噬杀之人,哪怕黎城以魔修为众,于她亦没有多大仇恨。
毕竟,她是一个外来者,没有受过那种仙魔不两立的思想熏陶,虽然所有人都告诉她魔修是恶,可姜澜的存在,却令她的心中存了一个念头——
仙非正,魔非恶,仙与魔只是大道中的两个分支,是殊途同归,而非势不两立。(.棉、花‘糖’小‘说’)像狱冥这样的人,不过是魔修中步入邪道的一支,哪怕是数量上占了上风,也不能代表魔道便是邪道。她不能因为狱冥的过错,就以偏概全,要旁人都给他陪葬。
所以,这个杀阵不能布。即便她不在意全城人的性命,她也得在意姜澜,他会来,而自己却没有办法带他全身而退。
长安叹了口气,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而狱冥见了她的动作,冷冷问道:“怎么,想算计我,却不能成功?”
“不,我只是在想,要怎样才能取到姜澜的血。”被狱冥点破心思,长安却一点儿都没慌张,她顺着刚才的动作,又摇了摇头,道:“我觉得,我似乎并没有那个机会近他的身。”
“不,你有。”狱冥也不与她辩解,而是道:“每年的万鬼哭,我和姜澜都会轮流去天顶祭祀,今年恰好轮到他。天顶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很方便你动手,到了那天,我会把魔气灌注到你身上,借着我的魔气,你能在里面待上半个时辰,你就趁这段时间取他的血,我相信你能成功,对吗?”
“我……”
在这一刹那的时间,长安想了很多,她犹豫了半晌,最终像是下决心了一般,点了点头,说道:“对,我可以帮你取到血,不过你要记得你立下的誓,待我拿到你想要的东西后,便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没问题。”狱冥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那你现在可还要逛逛黎城?”
“不了,还是带我去天顶附近看看吧。”
跟着狱冥一路向前,一直走到黎城的东南角,便有一片望不到头的草地出现在眼前,在草地的两侧还有夹道的桃花反季节地开着,开得妖艳无比,将天空都染成了桃红。
走到这一处地方,长安只觉得周围的木系灵气都旺盛了许多,像自脚下源源不断地产生,令得眼前这一片土地上的植物,都如成精了一般,莹润茂盛。
“狱冥,天顶在这里?”长安问道。
“对。”狱冥点了点头:“就在你眼前。”伸手按在长安的背后,将魔气缓缓放出,笼在长安的眼前。
长安只觉得眼前一花,再清晰,就见自己的脚下出现了一条透明的阶梯,一直通到天空之上的一座巨门。这座巨门通体是由黑海沉晶雕成,黑海沉晶是有价无市的顶级炼器材料,只要小指甲盖大小的一丁点儿,就足以炼制出一件仙器。
如此珍贵的宝贝,却被用来制作门扉。
而且眼前这座门,高约三米,宽可容四名成年男子并肩通过,如此巨大的黑海沉晶,究竟是何方神圣,才能眼不眨,心不跳地拿出来浪费?
长安忍不住咋舌,赶忙趁着魔气还未散去,继续观察那座巨门。
只见,在门扉的两侧各有一只麒麟,栩栩如生,威武不凡,她眼睛看过去,便觉那麒麟也在看着她,动了动身体,麒麟也跟着转动了眼珠。长安吓了一跳,赶忙脱开狱冥的手掌,没了魔气的供应,她眼前的景象便也消失了去。
长安舒了口气,向狱冥保证了几句,便去察看地形。
她围着草地慢悠悠地转了一圈,脚步多有些重,将地上的草都踩折了不少。
“好了,我大致了解了。”长安转了一圈,看好了地形,便跑到狱冥身边,要他带自己回客栈。
狱冥总觉得她不该这么听话,怀疑地沿着她走过的路细细巡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手脚,才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带她回去了客栈。
到了客栈,狱冥照常打坐修炼,而长安则是拿了本话本在一旁消遣。一直到了深夜,见狱冥身边的魔气已聚成了一个球,将他裹在中央,长安才坐到没有魔气侵袭的角落,掏出一支发簪。
30.万鬼哭
她从话本上撕下一张纸平铺在地上,接着,又拿起发簪扎入自己心尖的位置。[]发簪抽出,带出的血中微微泛着一丝金色,长安便就着这鲜血,在纸上画出了一个繁复的图案。
图案画成,隐隐有金色的流光在其中闪现。
长安又掐出一个诀,将小黑从灵兽空间中叫了出来。这么多日没管它,小黑已经胖成了一个球,本来修长的四肢缩在圆圆的身体底下,背后还长出了一对短小的翅膀。这种形态,早已不复当初三眼灵猴的模样,长安也猜不透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见了长安,小黑啾啾叫着就往她怀里扑。
长安接住它,对它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把刚刚画出的符咒叠成小块,藏进它的毛发里:“去找姜澜。”她拍了拍小黑的脑袋,将它从窗口放了出去。
待它走远,长安赶忙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以免狱冥醒来,发现端倪。这一番事情做好,她重新坐回原处翻看话本,而狱冥也依旧沉浸在修炼之中,并未发现她的小动作。
如此,一晃三日过去,小黑始终都不曾回来,而他们之间的心灵联系,也不知为何连通不了。
长安不由地感到焦急,但好在,她二人之间的契约犹在,这便说明小黑是安全的。唯有那个符咒,也不知是否生效……
长安在这厢心神不宁,狱冥却已收了功,走到她身边。
他眉头微蹙,若有所思地看了长安一会儿,突然出声问道:“在想什么?”
“啊,我……”
长安吓了一跳,赶忙摇头道:“我没想什么,只是今天要去天顶有些紧张。狱冥,姜澜到现在都没现身,你说,他会不会不来。”
“不可能!”狱冥冷哼一声:“虽然他架子大得很,不到最后一秒不会出现,但这么多年下来,他却从未缺席过,除非,是有人做了手脚!”
狱冥斜眼睨着长安,眼中暗含警告。[.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长安慌乱得紧,赶忙躲开他的逼视,嗫嚅道:“我是说万一……”
“没什么万一!”狱冥打断她的话:“你最好祈祷他今天不会缺席,不然,我保证,你绝不能活着走出黎城大门!”说完,一甩袖,揪着长安的衣领将她拖了出去。他一路拖拽,动作粗鲁地很,到了黎城的东南角,长安的脖颈已被勒出了一条血痕。
“你今天最好安分一点,不然……”狱冥正自警告,突然看见段青砚和那魁梧汉子提步走了过来。
段青砚倒是没说什么,他看了长安几眼,本是想提醒她今日逃跑的计划,可长安始终魂不守舍,一次眼神都没能和他对上。倒是狱冥已察觉了不妥,冷冷地朝他盯着。如此,段青砚也不好再轻举妄动,只能暂且作罢,待以后再寻机会,提醒长安。
他们这边暗藏汹涌,但那魁梧汉子却一点儿都没察觉。
他上前一步,将本命双锤抗在肩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狱冥说道:“狱尊主,你来得可真够晚的。”
“哦?是吗?”狱冥冷笑道:“那我可错过了时间?”
“这倒没有,不过……”
“够了!”狱冥打断他的话:“屠三锤,这些年你屠天门确实发展的不错,可在我眼里,却根本不够看,你最好不要挑衅我,不然你连怎么死得都不知道。”他说完,拽着长安便走了进去。
此时,黎城的东南角已不再是光秃秃的一片草地,在那草地中央,搭起了一座擂台,擂台之上,有正道修士在比武。他们杀红了眼,早已不复当初的仙风道骨,招招都是置人于死地的狠毒招数,比之魔修有过之而无不及。
长安看了几眼,便不想再看。
可狱冥却不肯放过她,伸手钳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掰向擂台的方向:“看清楚了,这就是所谓的正道。”狱冥笑得血腥,声音里带着魔气,一字一句都想毁坏长安的道心。
长安倒没被他影响,只是脸被掰着,眼睛也被他用术法控制,即便不情愿,也不得不看着擂台的比试。
只见,擂台之上有一男一女,那个男修,长安之前见过,是被屠三锤抓来的流乐宗的修士,他手上拿着一杆玉箫,看着倒是无害,可阳光照在萧上,反射出的凌冽寒光,却说明那萧中暗藏刀刃。
而在他对面,是一个颇为英气的女修,她握着三叉戟,费力地抵挡着对手的攻击,她身上到处都是利刃划出的口子,鲜血流得满地都是,像开出了一朵烈火红莲。
“凌霄!你我皆为正道修士,你不与那些魔头为敌,反倒对我痛下杀手!你可知耻!”
她提戟横扫,逼退凌霄的攻击,眼神犹如利剑,狠狠地钉了过去。
凌霄疾步后退,玉萧一指,一个血滴子,便朝着她的要害飞了过去:“聂红莲,你要识时务,如今你我势单力薄,你拿什么去和他们计较,倒不如听他们的话,至少,我们还有一个能活下来。”
“呸!你个奸佞小人!你不得好死!”聂红莲提戟格挡,可力有不逮,血滴子竟脱出了她的控制,划破眼睑,带出眼珠。她惨叫一声,顿时站立不稳,而凌霄便趁着这个机会,飞身而上,将她钉了对穿。
“你输了。”凌霄道。
台下的屠三锤见了此状,哈哈笑着,飞上了擂台:“好小子。”他拍了拍凌霄的肩膀,将他推到一边,然后抓住聂红莲的双肩,将她撕成了两半:“哈哈哈,还有谁要来比试!”
屠三锤见台下无人敢接战书,得意地环视一周,最终定格在狱冥的身上:“狱尊主,你不是说你手上这个能抵十七八个吗?你可要让她上来试试?”
“不必了,我认输便是。”狱冥冷冷道。
屠三锤脸一沉,喝道:“狱尊主,你此言差矣,我们献上天顶的祭品难道不该是最好的吗?若你手上这个更适合,你怎能私藏,莫不是你舍不得?”
屠三锤说完,狱冥阴鸷地看了他一会儿。
他眼中带着杀气,若非此刻时机不对,他定会将屠三锤斩杀在此地。
“那就如你所愿。”狱冥咬牙切齿地说完,低下头,贴上长安的耳朵轻声交代道:“输给他,不然一旦刻上祭品的印记,你就没机会对姜澜下手了。”话音落下,将长安推上了擂台。
长安还未站稳,便见凌霄向她命门打来。
她赶忙向左一避,却见左边早有一个血滴子在等着,这一闪避,收势不及,便直直地撞了上去。
狱冥吓了一跳,本拟上前救她,却被屠三锤先一步按住。虽然,他立刻发掌,将屠三锤打到一边,可便是这一秒钟的功夫,血滴子便已贴上了长安的颈项。眼见着,自己的傀儡就要被毁掉,狱冥浑身的魔气都沸腾了起来。
“凌霄,尔敢!”狱冥爆喝一声,只盼凌霄畏于他的势力,及时停手。
然凌霄见屠三锤都不是狱冥的一合之将,深知,自己若是收手,只怕也逃不过必死的结局,倒不如杀了狱冥的傀儡,夺下这祭品的位置,如此,他碍于自己的身份,反倒不敢下手。
这样想着,凌霄更加快了血滴子的前进。
31.一步
然就在这时,血滴子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哐”地一下,弹飞了出去。[.超多好看小说]
长安微微一愣,紧接着,便见自己眼前出现了一道楼梯,在楼梯的尽头,赫然是那日所见的巨门。
“这不是天顶吗?天顶怎么会这么早就出现?狱冥不是说,要到正午时分天顶才会现世吗?”
长安正自疑惑,便见擂台下的魔修恭敬地跪伏下去,他们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响头,才接二连三地站起来,四处寻找姜澜的身影。只是,姜澜向来是踩点来,踩点去,从不多留一分钟。这祭祀提前了一个时辰,自然是等不到他来主持大典。
那么,要怎样才能不错过吉时呢?
众魔修皆自望向了狱冥。
如此情状,狱冥心里就是万般不愿,也不好直接拒绝,只能道:“这恐怕不妥,我与姜澜轮流行祭祀大典,若我平白占了他的位置,只怕会多生事端。你们还是先与他联系一下,我想,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一定会赶来的。”
狱冥说得冠冕堂皇,众魔修也连连称是。
只是,事情哪能这么轻易便随了他的愿。
就在这时,段青砚上前一步,拱手道:“狱尊主说得在理,只是姜澜大人怕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我半个时辰前便向他传过讯,但他直到现在都不曾给我回音。所以,为了不错过吉时,还是请狱尊主去天顶献祭,我想,以姜澜大人的为人,定不会计较的这等小事。[.超多好看小说]”
段青砚说完,众魔修皆自应和了起来,他们本就不在意该由谁行祭祀大礼,他们在意的唯有祭祀后,充足的魔气降临与顿悟的机遇。
只是,狱冥却不需要这些――
他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能设法把姜澜做成傀儡,若就这么放弃实在太不甘心。而且,段青砚向来看自己不起,往日的万鬼哭,都恨不得自己缺席,以便让他的姜澜大人独揽祭祀大典。可今日,他却这般殷勤……
狱冥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眼。
看来,盯上这场祭祀的可不止他一个,至少,段青砚也是其中之一。
“段青砚,天顶的提前现世发生不过须臾,可你却在半个时辰前便向姜澜传讯,你若说其中没有阴谋,只怕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相信。”
狱冥说完,众魔修皆恍然大悟,但不管是狱湮宗,亦或是笔墨纸砚阁都不是他们能惹,便只敢在一旁看着,谁也肯不插话。
而段青砚听了此言,一点儿都不慌张,拂了拂袖,正气凌然道:“狱尊主可是冤枉我了,我与姜澜大人交好的事情众所皆知,难道还不许我与他传个讯?倒是狱尊主,你屡次推脱祭祀的事情,莫不是在天顶做了手脚,想要害姜澜大人性命?若是这样……”
段青砚一甩袖,冷声道:“若是这样,即便我段青砚只是一介浑人,我也会尽我全力,要你好看!”
二人针锋相对,拔剑张弩。其余众魔修,碍于其势力,一个都不敢吭声。
倒是凌霄,他见无人关注自己,竟偷偷溜下擂台,向无人的边角跑去。
他的脚步极快,配合着门中传授的藏匿之术,这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突破了人丛,逃了出去。眼见着,就要脱离魔修的管制,重回门派做一个逍遥公子,突然有一只铁锤从天而降,擦着他的额头砸在脚前。
“你们两个磨磨唧唧个没完,连个祭品都没看住,要不是我屠三锤推不开那门,哪轮得到你们推来推去。”
屠三锤说着,五指成爪,在虚空一抓。
只见,随着他的动作,一只烧红的烙铁便落到了他的手上:“这祭品印我给他刻上,你们也别推了,姜澜不在,狱尊主你上就得了。”眼疾手快,赶在狱冥阻止前,将烙铁烫在了凌霄颈后。
长安只听得一阵惨叫,凌霄的后颈,便出现了鬼气森森的祭品二字。
“狱尊主,不用谢。”屠三锤随手一甩,将凌霄丢给了狱冥。
狱冥沉着脸接过,咬牙切齿道:“你与段青砚是一伙的?你们究竟在天顶做了什么手脚?”
“狱尊主,你也太高看我了,若我真能在天顶做手脚,也不会这么容易便败给你。”屠三锤阴测测地笑了起来,丝毫不担心狱冥会放弃祭祀大典。
要知道,一旦祭品选定,却没有献上天顶,那么死得不仅是祭品,还有那唯二两个献祭之人。对于屠三锤来说,不管是姜澜还是狱冥,在他眼里都是阻碍他称霸的劲敌,那么,若能借此机会除掉一个,更或是两个,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狱尊主,走好。”
屠三锤手一扬,率领众魔修恭送狱冥。
狱冥阴鸷地瞧了他一眼,突然出声道:“长安,你也跟我一起来吧。”
听得此言,长安没有丝毫犹豫便跟着狱冥上了天梯。
段青砚见了此状,心中万分焦急。他集笔墨纸砚阁众人之力,好不容易让天梯提前现世,本是想借此机会调开狱冥,带长安离开,却没想到,狱冥竟来此一句。
这可如何是好?
段青砚左思右想都没什么好办法,眉目一沉,便想强行带长安离开。然就在这时,长安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她几不可见摇了摇头,然后愈发坚定地追着狱冥,登上了天梯。
段青砚有些不懂,长安是不愿离开,还是不能离开?不然,以目前的局势来说,即便他们要走,狱冥也没机会追来。
那么她究竟有何打算?
段青砚正自疑惑,长安二人已走到了门前。狱冥扶上门扉,正要推开,却见这时,长安上前一步,将他抱住。
“狱冥,我有话对你说。”长安道。
32.芝麻开门
“什么?”狱冥问道。.
到了这一刻,他已隐隐猜到长安想说什么。他突然觉得,若她真的愿意留在自己身边倒也不错,她是唯一一个能和自己斗智斗勇的女人,若留在身边,以后的日子便再也不会无聊了。
想到这里,连狱冥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声音温柔了许多。
“你想说什么?”狱冥问道。
长安道:“虽然你对我很不好,但我……”
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下来,迅速从袖中掏出一张符纸贴到狱冥背后,接着,连蹦带跳地跑下天梯。她一边跑,一边说道:“狱冥,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讨厌的人,我从未招惹过你,可你却偏偏不肯放过我,既然这样,那你就留在这里好了。”
话音落下,只见前几日被她踩折的草地,突然冒出层层金光。
这些金光呈球状,缓缓向空中升起,一直升到了天顶大门的位置,才汇聚成一把弓箭的形状。
这把弓,以龙影为箭,神龙摆尾之时,散发出毁天灭地的气息。台下众魔修受不了这力量的压迫,竟一个接着一个地跪倒在地,连段青砚都不能例外。[.超多好看小说]
唯有狱冥――
他看见弦拉满弓,箭指己身,不仅不慌张,反而微笑着看着长安道:“你想杀了我?你可知道,我死,姜澜也会死?”
“你少诓我。”长安并不相信他的话,手向他一指,便要把箭射出。
然就在这时,段青砚突然拉住了她的裙裾。
他半跪在地上,费力地抵挡这阵法的压迫:“他说的……是真的。”说完这句话,段青砚便不堪重负地咳出血来,再也不能多说一个字。
到了这时,长安再是不愿,也不得不好好想想狱冥的话。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死,姜澜也会死?”长安不由地急切起来。
见了她的神色,狱冥先是脸色一沉,接着冷笑着说道:“我凭什么告诉你,你要是不信,尽管试试就好。”他桀桀大笑起来,笃定长安不敢动手。
然就在这时,龙影箭却不受控制地脱弦而出,紧接着,便听到姜澜平静无波的声音:“你想试,那便试试罢。”他操纵着弓箭,向狱冥射去。
狱冥就要躲闪,却发现自己被定在了原地,一动都不能动弹。
是长安刚刚的一拍!
狱冥几乎是立刻便明白过来,是长安对自己做了手脚。他恶狠狠地看了过去,恨不得生啖其血肉:“你以为这样便能要了我的命?你也太小看我了!”顶着背上的定身符,狱冥嘶吼一声,引爆体内的魔气。
刹那间,残肢乱飞,血肉四溅,血雨自空中落下,将长安的身前的一片地都染成了红色。
长安呆呆地看着地面,实是不敢相信狱冥的举动。
她喃喃道:“我没想杀你,我只是想逼你发个誓。”
长安生于算命家族,比之旁人更信业果,是以,虽然狱冥对她不好,可毕竟没有下杀手,她也不想要了他的性命,可现在,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长安有些叹息,但不等她多想,姜澜突然拉着她退到了百米开外。
在停下的一刹那,他们先前落脚的位置竟被砸开了一个深坑,待周围的烟尘散去,便见狱冥手呈拳状,站在深坑之中。
“你没死?”长安惊诧道。
狱冥冷笑道:“我当然没死,这天顶里头少不了埋伏,你当我会那么傻,走进去送死?”
“可你明明……”长安还未说完,便被姜澜按住,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护到了身后:“是□□傀儡,狱冥所习功法的最顶层,他刚刚引爆的是修出的□□,于他本体不会有任何伤害。”
姜澜一语便道破了狱冥的功法。
狱冥心下着恼,举起右拳便打了过去。
可也不知是怎么了,便在这时,天顶大门竟自天空落下,落到众人面前,自动自发地打开了门扉。
这下,狱冥也没心思再战,皱着眉走到了门前,背着双手,向里望去――
只见,这门内一片漆黑,外头的光照进去,就像被吞噬了一般,连一分一厘都不能照亮。
众魔修俱是好奇,但碍于姜澜和狱冥二人,都只敢在后头望着,没有一个敢走上前去。
倒是长安,自门打开以后,便感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随着脚步的走近,那种熟悉感更为强烈,竟让她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眼见着,就要走进门内,姜澜赶紧拉住她,道:“长安,怎么了?你想进去?”
33.死海
被这一拉,长安才猛地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看了看黑洞洞的大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若说进去,里头那种令人心悸的感觉,实在叫她望而却步;可若不进去,那种令人魂不守舍的熟悉感,又究竟是什么?
长安游移不定,便在这时,姜澜道:“去看看吧。”说完,拉着她的手,朝门内走去。
有了领头的人,其余众魔修也陆陆续续地跟了进去。
进了门,是一条长的看不见底的黑色甬道,里面没有光,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来。长安跟着姜澜摸索着往前走,起初还能听见身后那群魔修吵吵嚷嚷的叫骂声,可时间长了,那些魔修的声音竟陆陆续续地消失不见,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的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
如此,走了约有一刻钟的时间,这条通道仍没有到头。
长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正想问问,便发现姜澜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在袖中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毛绒绒的东西塞到长安手上:“长安,你的阵法学的不错。”
“那不也没困住你吗?”长安接过小黑,把它放到肩上:“你若再早来一会儿,我那杀阵可就要用在你身上了,你怕不怕。[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长安笑了起来。
姜澜由着她闹,待她笑够了,才把她拽到自己身边,伸出左手在墙上摸索起来:“长安,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如狱冥厉害?”
“怎么说?”长安疑惑道。
“那不然,为何你对付他就用美人计,对付我,就用这只胖鸟?”姜澜话一出口,便感到后悔,他知晓长安聪明,生怕她从自己的话中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本想补救一番,却已然来不及,只听长安道:“你哪能这样比,狱冥要是有你这么好说话,我也犯不着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长安说完,姜澜虽是舒了口气,可心中却总有些不痛快,他将长安拽进怀里,说道:“抱紧我,我们要下去了。”
然后,用力在墙上一拍。
随着他的动作,只听四周传来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接着,他们的脚下便开了个大口。长安猝不及防地掉了下去,吓得三魂丢了七魄,除了紧紧抱住姜澜,再不敢有其他动作。好在,这下坠的距离不高,约莫掉了两三米,便已触到了实地。
有姜澜在底下垫着,长安除了受到点惊吓,倒也没有其他损伤。
“你干嘛不飞起来。”长安虽没受伤,却也不忘哎哟哎哟地叫了两声。
姜澜扶着她站起来,才慢条斯理地道:“这里有禁止,不能使用魔气。”
“呸,我才不信你没有其他办法。”长安说的不错,姜澜确实有办法在这里御空,可有软玉温香在怀,他何必自讨没趣,破坏这大好的机会。姜澜也不解释,拉着长安,向这里唯一一扇门走去。
走过门,他们就到了一个长方形的平台之上。
这平台三面环水,背侧是刚刚走过的门扉,在门扉的对面,波光潋滟的水上开着不少荷花,交相辉映之间,隐隐可见掩映在荷花丛中,四通八达的木桩路。
二人并肩走到路前,姜澜并没有急着过路,而是问道:“长安,你觉得应该走哪个方向?”
长安闭着眼睛感受了一番,觉得西北角处,那股熟悉的气息最为浓重,让她几乎抑制不住地就想往那儿走去。长安拼命克制着这股冲动,抬手指了指西北角的方向,说道:“那里。”
“好。”
姜澜突然将她抱起,轻声道了句:“乖一点,别动。”接着,快步走上木桩。
他的脚步既轻又快,一触即离,可长安依旧看见,那木桩在他抬脚之时,便悄无声息地沉入水面,被腐蚀成一摊黑水。长安心中忐忑,紧紧地抱住姜澜的脖颈,一动都不敢乱动,可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了狱冥的冷哼,从西北角的实地上传来:“哼,姜澜,看来老天都不肯帮你!”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上的石子弹出。
虽然,他也用不上魔气,可毕竟是元婴期的躯体,手上的力道不轻,准头也很好,连着几枚石子弹出,便将靠近岸边的木桩,一一打入了水中。而与此同时,溅起的水花落在姜澜身上,不出一秒,便腐蚀出深可见骨的血洞。
姜澜眉头一皱,也不管身上的伤,加快速度向岸边跑去。
可即便是如此,连着两大步的距离,也已然没有了落脚之处。
“姜澜,有本事你就过来,我倒要看看你要怎样抵挡死海的腐蚀力。”狱冥猖狂地笑了起来,目光紧紧锁在长安的身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姜澜已踩上了最后一根木桩,他微微一顿,正在思考脱身的办法,便听狱冥说道:“你把长安给我,我就救你一命。”说着,掏出一条黑色长鞭,在原地挥舞了一下:“姜澜,你没时间犹豫,只要你发誓,再不与长安有任何瓜葛,我便帮你过来!”
34.衣冠冢
到了这一刻,连长安自己都觉得,只有答应狱冥,才是最好的办法。[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虽然,她心中也不想被人放弃,可姜澜救了她那么多次,她又怎能为了自己,要他放弃生路。
如此想着,长安松开手,便要说话。
可话未口,就见姜澜沉着脸,冷冷道:“你怎能不信我,我何时留你一个了。”说完,将长安甩到背后,一手扶着她的大腿,一手拔下她束发的簪子向前一丢。借着这木簪,姜澜两个起跃,便脱离了死海的范围。
狱冥见计落空,立刻拔出匕首,双手各握一柄,拦在姜澜落下的轨道。
此时姜澜身在空中,已没有借力的地方,眼见着匕首就要捅入他的要害,赶忙扭转身体,用空闲的右手抓住其中一柄,而另一侧,只能用自己的左肋生生接下这一击。借着坠地的势头,匕首在姜澜身上划出了一条极长的口子。
而狱冥,见这一击没能要了姜澜的命,心知他底牌极多,若自己不是用偷袭的手段,而是与他正面对敌,即便姜澜带伤,自己也不一定能讨得了好。
当下不再恋战,随意补上一掌,才意味深长地笑着向左侧遁去。
姜澜见他离开,并没有放松警惕,将长安护在身后等了片刻,见狱冥此举不是声东击西,才舒了口气,捂住自己的伤口。(.无弹窗广告)
“姜澜,你没事吧。”
见姜澜放松下来,长安赶忙跑到他身边,想要看看他的伤口。
姜澜本想阻止,但看她一脸焦急,不知怎的就默许了她的动作,仍由她手忙脚乱地扯开自己的衣服。
待解开亵衣,长安一眼就看到那几乎贯穿了半个身体的刀伤——
这刀伤甚为古怪,伤口处不断冒出黑烟,在离身体约莫一厘米的地方,汇聚成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怪物头颅。这些头颅不断地挣扎咆哮,向姜澜的伤口撞去,可也不知是怎么了,姜澜的身上就像有一个看不见的屏障,让怪物的每一次进攻,都成了无用功。
长安吓了一跳,几乎不敢伸手去碰,颤抖着声音问道:“姜澜,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魍魉。”姜澜道:“狱冥用的匕首是万年前旱魃的本命武器,已经消失了很久,我不知他是怎么得到的。用那把匕首造成的伤都会沾染上魍魉的精魂,这种东西喜好食人的魂魄,一旦沾上,不死不休。”
听见姜澜的话,长安失声叫了出来:“不死不休?那你的伤怎么办?”
“我的伤,只要有神农鼎就能治了。”相比于长安的焦急,姜澜倒不怎么担忧,他伸手捏了捏长安的脸颊,轻声道:“等我们出去以后,陪我去找神农鼎吧。”
“好,我们现在就去。”
长安帮他把伤口简单地包扎了起来,随后拉着他的手,就想离开这个地方。可姜澜却不走,他伸手拉住长安,柔声道:“既然来了,先看看再说,我的伤没事,你不用担心。”
“可是……”
“不用可是,相信我,我不会骗你。”姜澜的神色太过郑重,长安看着,突然觉得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愣愣地点了点头,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姜澜拽着,走进了左手边的石室。
这间石室,就是狱冥刚刚进来的地方。
里面摆着一张石头方桌,桌上有一盘未完的棋局。
姜澜走过去一看,随手摆了枚黑子上去,黑子落下,棋局胜负便出。此动作完成,棋盘突然冒出万丈金光,所有的棋子聚作一团,最终化为两枚略大一圈的黑白子。
姜澜拿起黑白子,递到长安手上:“拿着吧,这个是防御性灵器,抵挡大乘期修士三次攻击绰绰有余。”
长安随手收好棋子,就见姜澜指了指石桌旁的凳子,她会意坐了下去,姜澜也坐上她对面的位置。自始至终,长安都没有松开姜澜的手,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竟觉得有姜澜在身边,一切都不用担心。
“姜澜,这里是墓穴吗?”
长安坐了一会儿,都不见姜澜动作,心知他自有打算,也不去催他。可长安毕竟活泼好动,等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免感到无聊,看着眼前的大活人,她自然不会放过。
“姜澜,你知道这里是谁的墓吗?”
“是蚩尤的衣冠冢。”姜澜捏了捏她的手,交代道:“一会儿到了主墓室,你一步都不要离开我,那里人多,禁制也多,离得远了,我怕会来不及救你。”
“好。”长安点头答应下来。
又跟姜澜闲扯了几句,消磨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姜澜突然道:“长安,我们要走了。”
他见长安点头,才伸手将棋盒转了半圈。
只见,随着他的动作,凳子下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传送阵。经过传送阵,他们二人被送到了一扇巨门面前,这门与天顶入口的门一模一样,只是看其样子要更加厚重一点。
在这门前,已有许多魔修围着,长安环视一周,发现段青砚,屠三锤,狱冥等一个都不少,就连凌霄那个祭品,都被屠三锤抓了过来。
“姜澜大人,你们来的好慢。”屠三锤道。
35.跳下去
然姜澜也不理他,牵着长安的手,就往巨门走去。.
此时的姜澜,与往日里大不相同,那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模样,让人觉得他就像仙女山顶的佛光,可望而不可及。
这种样子,让长安突然觉得不真实起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曾熟识的姜澜究竟是真是假,而那种她已习惯的温柔,又是出于他的真心,抑或只是逢场作戏。
长安想不明白,更不愿去想明白。
而就在这时,姜澜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轻轻捏了捏她的手道:“长安,你可以信我,我既已选择了改变,就不会反悔。”
“那你为何要改变?”长安问道。
“因为……”说到这里,姜澜看了看身旁虎视眈眈的狱冥和身后紧盯巨门的众魔修,最终不再往下说,只似是而非地提了一句:“等你如我一般心思,你就会明白为什么。”
接着,便道:“你退后一点,我要开门了。”
把长安挡到身后,姜澜侧头看了眼狱冥,见他点头,才一左一右站到巨门前的两个麒麟身旁。他们同时把手放在麒麟身上,接着一同将魔气灌注其中。
只见,随着魔气的进入,麒麟眼睛上的石片一点点剥落,露出里面的黑曜石。
待黑曜石全部显现,麒麟突然嘶吼一声,卷起万丈狂风。这风刮了约有半盏茶的时间,才最终归于平静。
众魔修灰头土脸地站直身体,便发现眼前的巨门,已向内打开了一条两人宽的缝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生怕这门里藏着什么危险,一个人都不敢先走进去。
倒是屠三锤,他见自己手上还捏着个祭品,带着也没什么用,倒不如让他去探路,也算实现了他的价值。(.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姜澜大人,狱尊主,我这就让凌霄去探路,之后的路上,要是有什么危险,还请两位保我一命。”
朝二人一拱手,求了个护身符,屠三锤抓起凌霄的衣领,便向门内甩去。
要说这凌霄,当真是没脸没皮,落在魔修手上,成了一只探路狗,不仅没有一丝不忿,反而点头哈腰,保证自己会完成任务。
******
凌霄进去探路,长安也没闲着。她借着观察麒麟的名头,微微侧过身体,在麒麟的掩映下,向地上掷了几颗石子。
石子滴溜溜地转着,最终形成了一个不算复杂的图案。见了这图案,长安顿时瞪大了眼睛。
“我刚刚算了一卦,是大凶,姜澜,我们不要进去了吧。”
见到姜澜走过来,长安便把卦象一字不差地说与他听。要知道,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凶卦,出现这种十不存一的卦象,他们这拨人若是进去,只怕都得栽在这里。
“姜澜,跟我出去好吗?”长安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要说服姜澜跟自己离开。
可哪知,话未出口,姜澜便毫不犹豫地道:“好,那就出去吧。”牵起长安的手,往外头走。
可就在这时,他们眼前突然卷起一堵万丈风墙,紧随其后的,是那两只麒麟的血盆大口。
姜澜立刻拉起长安向后退去,可那两只麒麟却不依不饶,步步紧逼,一直退到了巨门门前,姜澜向后望了一眼,权衡再三,最终还是拉着长安,走进了门内。
他现在不能使用魔气,若强行与那麒麟争斗,要想获胜,就只有一种办法。可若那样,势必会惊动天道,将他驱逐。这不是他想要的,且不说他当初来的目的还未实现,便是长安这个变数,就让他再也不愿离开。
所以,唯有进入巨门,才是最好的方法。
虽不知门后有什么在等他,亦不知那十不存一的卦象意味着什么,但进了门,禁魔封印就能解开,有了魔气的支持,他才能争一个留下的机会。
姜澜拉着长安一头扎进了门内,其余众魔修见了此状,一个都不肯落后,接二连三的跑了进去,生怕自己晚上一步,就让他人抢先夺走宝贝。
进了门,只见门内是一条独木桥,桥的底下是滚滚岩浆,桥面上还有不断落下的惊雷。
众人一边走,一边看,一直走到桥头,就见凌霄神色古怪地站在石碑旁边。
见了众人,凌霄点头哈腰地道:“他,他让我们跳下去,不要过桥。”抬手指着石碑上的剑刻篆字。
屠三锤看了,也不等旁人发话,一把将凌霄甩到脚边,骂骂咧咧道:“娘的,他让跳就跳?这跳下去,哪还有命活,听我的,都别跳,我们走桥过去。”
一马当先向前走去,一直走过了桥,都不见有任何危险。旁的魔修见了,也等不及姜澜发话,一个个如火烧屁股一般,连滚带爬地跟了过去。
这一走,便是一半。
段青砚见过桥的众人无一折损,便走到姜澜身边,谦恭道:“大人,我们也过桥吧,不然以屠三锤的性子,定会不顾尊卑之序,将宝物扫荡一空。”段青砚低着头,奉若神明般地等待姜澜发话。
可虽然一众魔修都安安稳稳地走过了桥,姜澜心里却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伸手摸了摸石碑上的篆字,感到那股令人起敬浩然正气,终于道:“跳下去。”
话一出口,便有魔修出声质疑。
他们看了看安全无虞的桥,又看了看桥下翻涌的岩浆,皆是道:“姜澜大人,我们愿意尊你命令,可也不代表你就能让我们去送死,你看看底下这东西,要是跳下去,哪还有活路!”
“对,姜澜大人,你若执意如此,可别怪我们驳了你的面子。”
众魔修你一言我一语,皆是不愿往下跳。
姜澜本也不在乎这些人,任他们聒噪,也懒得多说一句话。
倒是长安,她自打进来就觉得这座桥不大对劲,若她的感应没有出错,这座桥应当是由木头制成。在滚滚熔岩上方,立着一座木桥,可这木桥不仅没有燃烧,反倒不断散发出令人生寒的气息。
这件事情十分古怪,虽然长安还猜不透其中缘由,可让她从这桥上走过,却是说什么都不肯的。只是眼下并没有其他的路能走,唯有立在此处的石碑,指引他们向岩浆中跳去。
长安不知道这石碑上的指引是真是假,便随意摸了块石头向里丢去。她本猜测,这岩浆会是个幻象,可哪知,石头刚一进去,就被火舌吞没,化为齑粉。
如此一来,她也不敢大意地往下跳。
“姜澜,这怎么办?”长安问道。
姜澜道:“跳下去。”抓起长安的手,跳下悬崖,姜澜在转身的一瞬间,猛地向狱冥拍出一掌。
这一掌威能极大,狱冥不敢硬抗,只能一边后退,一边丢出法诀消磨掌力。但姜澜本意就不是为了致他死地,在狱冥又一个法诀丢出之后,掌力突然被打散,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从四面八方向狱冥包抄,让他除了上桥,便再也没有其他选择。
狱冥上了桥,姜澜也拉着长安投入了岩浆。
刚一落入其中,便感觉滚滚热浪向身体涌来,几乎要把人烤成灰烬。
姜澜立刻放出魔气,将他二人裹住,可还未来得及感觉这片刻的清凉,便有一物什从天而降,砸在他们的魔气罩上。
36.深入险境
“姜澜大人,我来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段青砚一落入岩浆,立刻学着姜澜的样子,撑起魔气罩。只是,他的修为比之姜澜大大不如,这魔气罩根本顶不住岩浆的热度,刚一放出,就被烫成了青烟。段青砚皱了皱眉,虽知自己能力有限,却也不敢向姜澜求救,只不断放出魔气,以拖延一时半刻。
如此,过了一小会儿的时间,段青砚便已耗光了全身的魔气。
他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几乎下一秒,就要落入岩浆之中。
姜澜见他这副模样,心想着:“他也算对长安心怀善意。”便伸出手,将他拉入了自己的保护圈。
“姜澜大人,你不必管我。”段青砚一脱离危险,立刻诚惶诚恐地跪下。
姜澜也不理他,任由他跪着,自顾自地输送魔气,观察周围的环境。
只有长安,她觉得不管段青砚有没有救自己出去,至少他有这份心。对于这个魔界之中唯二对她好的人,她怎么也不能看他跪在这里。
长安走上前去,将段青砚扶了起来,接着走到姜澜身边,与他一同观察周围的环境。[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只见,他们正处于一片岩浆的海洋,前望不到头,后望不到底,周围的一切被映成了一片血红,耳边除了偶尔产生的气泡爆裂声音,便只剩魔气蒸发时的“呲呲”声。
长安不免有些担心,他们会不会就这样漂浮的岩浆之上,找不到离开的路?
然姜澜却一点都不在意,他指挥着魔气罩,向自己的左侧疾驰而去。行了约有百里的距离,长安突然看见几根巨大的藤条并排而立,插入岩浆当中。
顺着藤条望了上去,只见藤条的顶上,便是屠三锤等人走过的独木桥。
此时,桥上正有不少人急奔而过,狱冥便是其中带头之人。
“姜澜,那是什么。”长安倒不在意狱冥,她四处望了望,目光全被那支起桥梁的藤条吸引――
这藤条约有十人合抱的粗细,看着黑漆漆的一片,光泽度却很好,在岩浆的掩映之下,泛着幽幽的红光,几乎就让人忽略了其中,向下流淌的红色液体。
长安凝神望了望,愈发觉得那红色液体就是鲜血。
回头看了眼姜澜,便见他也朝自己肯定地点了点头。
长安吓了一跳,惊讶地问道:“为什么会有血?这里明明没有死人。”
“不是死人,是以活人为祭祀。”姜澜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按上长安的太阳穴。
长安只觉得眼前一暗,再睁眼,就见那看似安全的独木桥上,正不断释放出肉眼难见的绿色光点。这些光点随风飘荡,一旦落到人的身上便迅速伸出芽管,钻进血肉。它们一头连着活祭品,一头连着藤条,正源源不断地把新鲜血液,输送进藤条之中。
这种行为,令长安浑身的冷汗都冒了起来。
她赶紧向下望了望,生怕那绿色光点落到自己几人身上。
不过好在,这些绿色光点似乎很不耐热,在距离岩浆几米的地方,便扑嗤一声,溃散成青烟。看来那石碑上说的没错,在这岩浆之中,才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姜澜,那些人都会死吗?”
长安看了看独木桥,见那桥上的人无一例外,皆成了这藤条的活祭品,便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为什么会吸食活人的血液?”
“这应该是阴沉木。”姜澜道:“它大概是要成精了,所以急需活人的血液,凝化身躯。不过,这些人也不会死绝,至少像狱冥那样元婴期的修士,还不是这刚刚化形的阴沉木能奈何得了的。”
姜澜说着,朝狱冥看了一眼。这恰也巧了,狱冥不知怎么的,也正朝姜澜看来。
他们一眼对上,狱冥突然猖狂一笑,接着从怀中取出那两柄匕首,在空中虚虚一划。只见,随着他的动作,姜澜胸口的刀伤又再次裂开,并不断向外延伸,几乎要把他斩成两段。
而随着那刀伤的扩大,黑烟聚成的魍魉也徒然增大了几倍,咆哮着,便向姜澜的胸口撞去。
这猛力一撞,叫姜澜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了脚跟。
他用力拍散魍魉,一刻也不敢停歇得补全魔气罩。
姜澜没空与狱冥对敌,狱冥便趁着这空子连劈了几下,如此一来,哪怕姜澜修为高深,也难免会力有不逮。
他呕出一口血来,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可即便是这样,还不忘维持魔气罩的完整。
如此模样,叫长安突然感到心疼。她从不认为姜澜是神,却也从未想过他会这样狼狈。可偏偏又是因为自己,姜澜再次深入险境。
37.走或留
长安没有丝毫犹豫,拉着姜澜的手,便搓动了龙形铜符。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她知道,一旦暴露了空间法器的存在,定会有无数修士惦记着夺宝,她往后的日子会有多么精彩,可想而知。但即便是这样,她也不能见死不救。姜澜屡次救她性命,她若再为了一己之私,置他于险地,实在是不配为人。
长安不愿做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即便要暴露龙形铜符,她也一定要带姜澜脱离险境。
长安拉住姜澜,便要进入铜符空间。
可姜澜却不肯,他按住长安的手,摇了摇头道:“我没事,这点攻击我还能应付得了,你把东西收好,别让旁人看见。”
“不,你不要逞强了。”
长安看着他胸口横贯半身的伤,态度强硬地将他拽了进去,临走时,她还不忘将段青砚拉上。如此三个大活人瞬间消失,这些魔修即便是再没见识,也能猜出是有空间法器的存在。
要知道,在荒古大陆上能存活人的空间法器向来稀少,在上古时期,还能见着几个,可到了如今,却是一个都找不到了。
众魔修相互望了望,俱是心痒难耐。
他们上前一步,向狱冥问道:“狱尊主,您可知姜澜大人是何时,在哪里得到这空间法器的?”
“我怎么可能知道?”
狱冥阴沉地回了一句,便甩开众人,走过独木桥。[.超多好看小说]他倒不认为这空间法器是姜澜所有,若姜澜拥有此物,定不会冒险以魔气罩带长安渡过岩浆。而段青砚,此人专注于己身修行,从不在意外物,他浑身上下所有法器,唯那一方镇纸。
所以,拥有这空间法器的人,只可能是长安。
若是如此,那他想要得到这宝贝又有何难?
狱冥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待他走后,长安才操纵着龙形铜符,贴着岩浆的表面小心滑过。
“姜澜,你还好吗?”
长安等铜符平稳滑行,赶紧跑到姜澜身边,查看他的伤势。此时,他胸前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沾湿,血渍将伤口与布料牢牢黏住,叫长安都不敢伸手去扯。隔着布料看着,只见那伤口处正不断冒出黑烟――在空中盘旋了一圈,接着又重新钻回了伤口。
如此情状,叫长安再也不敢犹豫,她掏出块手帕沾了点水,轻轻按在伤口上,待血渍化去,才小心地揭开衣衫。
“姜澜,我们还是出去吧。”
长安见姜澜的伤口很不寻常,不仅流血不止,皮肉还像脱水了一般,缓缓向下皱缩。她生怕姜澜会出什么事情,又怕他不肯跟自己离开,便偷偷画了张符,想要将他打晕了了事。
符力的波动,让姜澜立刻察觉了长安的动作。
他劈手想要夺过符咒,却发现自己周围突然冒出了六条金色锁链,紧接着,就被锁在了原地,不能动弹。
“姜澜,这个空间是我的,在这里面你不是我的对手。”长安上前几步,将符咒贴在姜澜身上:“你知道怎么出去吧,告诉我,不然我跑错了地方,我们就要一起死在这里了。”
“你说的没错,这个空间是你的,可你想过没有,当初,我既然能不经你允许就进到这里,如今,你自然也困不住我。”
话音落下,姜澜便轻描淡写地挣断锁链。
他随手揭下符咒,丢进自己的储物戒指,才继续道:“蚩尤与巫觋是为挚友,他的衣冠冢,自然也少不了巫觋的东西。据我所知,四方铜符中有两块的凡界,两块在仙界,你手上已有青龙铜符,还有一块,最大的可能便是在这蚩尤墓中。长安,你若现在出去,岂不是功亏一篑?”
长安道:“没事,我可以以后再进来。”
姜澜摇了摇头道:“进不来了,这蚩尤墓现世后只会存在七天,七天以后,便会永远消散于世间,若四方铜符当真是在此墓中,你错过了这次机会,就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
姜澜的话,让长安愣在了原地,她寻四方铜符是为了回家,巫觋说过,要想回去,唯有符道大成,而他的传承皆在这四方铜符之中,若当真如姜澜所言,错过了这次机会,就再得不到完整的传承,那她岂不是永远都回不了家?
长安不免犹疑起来。
而就在这时,姜澜道:“我的伤不碍事的,待出去以后再寻神农鼎,也一样来得及。”
“不,我们现在就走。”
长安又看了姜澜一眼,虽然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可额上的冷汗与发白的脸,都说明,他并不像他所说的那般轻松。可即便是这样,他依旧愿意为了自己留下来。就在这一刻,长安回家的欲望,突然没那么强烈了。
“姜澜,我觉得我不会那么倒霉的。”长安笑道:“而且就算铜符真的毁了,那又如何?巫觋师傅能创造符道,我为何不能?我们走吧,去找神农鼎。”
“好。”姜澜笑了起来,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竟能跳过她这个主人,操纵铜符,向外飞去。
飞了约有半天的时间,他们到了一口枯井的上方,在这井底,隐隐有空间通道的波动。
姜澜操纵着铜符,就要进入枯井,然就在这时,异变徒生。
38.生离死别
不知从哪儿伸来一条藤条,裹住铜符,一路向里扯去。.它扯得极快,不出一秒就到了一间石室。
长安站稳脚步,就见一长相阴柔的男子,一脸喜色地盯着他们藏身的铜符。
“果然是四方青龙,你很好,没有骗我。”那名男子哈哈笑了起来,他的眉心绘着一棵黑色的树形图案。他看向左边,对着一人说道:“我妖族向来守约,既然你帮我拿到了青龙铜符,那我就放你一条生路。”手一挥,将散落在那人身上的绿色光点收回体内。
长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狱冥站在一堆干瘪的魔修尸体当中,笑得道貌岸然。
“多谢不杀之恩,不过,你是不是得先清理一下那里面的东西?”狱冥指着青龙铜符,向那男子说道。
男子脸一沉,扯下腰间的白虎铜符与之并到一起。
随着他的动作,长安只感到一股杀气当空而下,接着,便被姜澜扯出了铜符空间。
“阴沉木,你如此行事,实在有违树妖本性,你若再枉造杀孽,迟早要遭天谴。”姜澜劈手夺过四方铜符,把长安拽到身后,用魔气将她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阴沉木似乎有些怕他,被夺了宝贝也不敢去抢,反而后退了好几步,才冷哼道:“哼,我这是为了化形,何错之有,你不要多管闲事,这四方铜符就给你好了,你们现在赶紧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阴沉木挥了挥手,打开了一条空间通道,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出无数藤条,裹上狱冥的身体。
他道:“好你个小贼,竟敢诓我与他为敌。”将树藤化为利钻,扎入狱冥的身体。
可奇怪的是,狱冥竟不闪也不躲,任由他将自己的血液吸出。如此过了一小会儿,长安总算知道了他的用意――
只听,阴沉木一声惨叫,接着砰得一下,将狱冥丢到墙上。他的几根藤条上面爬满了红色的条纹,像一圈圈紧箍咒一般,勒得他疼痛难忍:“傀儡血咒,你竟敢对我用傀儡血咒!”
阴沉木凄厉地嘶吼起来,眉心的印记一点点变红。
眼见着,整个印记都要被渲染成红色,他突然仰天长啸一声,将自己的藤条生生震断:“该死的贼人,我就是死,都不会做你的傀儡。[.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身化树形,朝狱冥扑将过去。
狱冥桀桀怪笑了一声,突然对长安道:“长安,你是息壤吧,去和他斗上一斗,我倒要看看,他这上古之木究竟克不克得了你!”
话音落下,阴沉木立刻调转了方向。
他此时伤势极重,与其拼了命与这贼人同归于尽,倒不如先吞噬了息壤。要知道,息壤可是上古神物,于草木精怪更是大补,若能将她吞了,自己不仅能治好身上的伤,还能功力大增。届时,要与这贼人算账,又有何难?
阴沉木这般想着,愈发加大了攻击的力道。
虽然他十分忌惮姜澜,可息壤的诱惑太大,让他宁可得罪此人,也要搏上一搏。
姜澜看见他的动作,眉目一沉,就想挡住攻击,可便在此时,狱冥突然攻了上来,他两个匕首舞得密不透风,招招都向姜澜的命门打去。
“姜澜,你的对手是我!”
狱冥虚晃一招,将匕首向空中抛去,接着双手一挥,召出无数傀儡。这些傀儡倒不怎么厉害,姜澜一掌就能把它拍成碎片,可胜在量多,也着实拖了不少时间。
这一耽搁,藤条已裹上了长安的身体。
阴沉木抓住长安,并没有着急下杀手,而是趁着这机会,打开一条通道,将长安带去了另一间石室。
到了石室里头,阴沉木加大藤条的力道,想要将长安勒死。
可长安哪会坐以待毙,她双手齐下,在藤条上画了两个爆破符。最后一笔画成,只听“砰”得一声,藤条寸寸炸裂。
阴沉木疼得一颤,藤条扭动着,就把长安砸上了石壁。
这一下,砸得她眼冒金星,好半晌才缓过劲来。
“你竟敢!你竟敢!”阴沉木厉声叫了起来,躯干一抖,又是数根藤条冒了出来。它们的前端如刀尖般锋利,从四面八方包抄过去,犹如天罗地网,让长安顿感无策。
她此时封印未解,画了那两张爆破符,便已把体内的符力消耗一空。她虽知道火克木,以符力引燃的火焰,更是克制阴沉木的利器,可苦于没有时间积蓄符力,到了这个地步,便已成了束手待缚之势。
眼见着,就要被戳出无数个窟窿,长安突然发现,这阴沉木的根部似有血液在向上流动。
莫非,这就是他的能量源头?
长安心念一动,但想着:“阴沉木还未渡劫,虽有人型,却仍未脱离植物本体,若此时斩断了它的根,哪怕他再厉害,也回天乏术。”想及此,长安偷偷捏了个诀,向小黑交代几句。
她心中大定,可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装作慌不择路的惊恐模样,双眼一闭,就向阴沉木的树干跑去。
见了她的动作,阴沉木大为欢喜,它叫嚣着:“息壤是我的!”接着猛一伸藤条,扎向长安。
这一下若是扎实,哪怕息壤生生不息,也得好些年才能恢复。
长安不免身冒冷汗,可却仍没有停下,反而脚步一蹬,向前冲去。借着这一冲的势头,她大大缩短了与阴沉木之间的距离。
见她送上门来,阴沉木没有丝毫犹豫,就要将她斩于藤下。
可便在此时,突然有一黑不溜秋的东西窜到了他的脚下。那东西速度极快,阴沉木只看见一道残影,绕着他的树根转了几圈。他甚至都没有感到疼痛,可自己的树根就被切了下来。
“你……”阴沉木瞪圆了眼睛,藤条向前一送,扎进了长安的额头。
长安还以为自己失败了,可下一秒,阴沉木就迅速干瘪下去,最后化为一块巴掌大的黑色小树,落在了地上。
死里逃生以后,长安只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腿一软,坐在地上,好半晌都站不起来。
过了一会儿,长安突然看见前方的空间被人撕裂,她顿时戒备起来,但看见一片红色的衣角从里头冒出,才慢慢地舒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
“姜澜,你来啦,狱冥呢?”长安见姜澜的脸白得吓人,赶忙走上前去,扶住了他。
姜澜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她都是些皮外伤,才皱着眉道:“狱冥应该是逃了,我们也出去吧。”向前走了几步,把地上的阴沉木捡了起来,连同长安的乾坤袋一同递还给她:“把这个收好,用来布阵能加大阵法威力,这乾坤袋我也看过了,狱冥没有做什么手脚。”
接过东西,收入怀中,可也不知是怎么了,长安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她甩了甩头,这种恍惚不仅没有褪去,反而愈发得严重起来,甚至还出现了幻听。
“长安,杀了他,把东西给我。”长安似乎听见狱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初以为是幻听,可随着声音愈发清晰,她的手也不受控制地拿出疾光。
她看见自己向姜澜劈去,很想收回手,却发现自己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无可奈何之下,长安只能叫道:“姜澜,你先离开。”
可姜澜却不肯走,他脚尖一点,绕到长安的背后,牢牢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困在了自己的怀里。
“狱冥,你出来。”姜澜面沉如水,周身俱是杀气。
狱冥冷笑了一阵,才缓步从角落里现身:“长安,我帮你把封印解开。”打了个响指,将长安身上的封印破除,狱冥接着又道:“把姜澜杀了,然后带着四方铜符和阴沉木到我身边来。”
话音落下,长安便不由自主地服从他的命令。
她将符力凝成细针,朝姜澜的周身大穴刺了过去。
姜澜魔气一震,将符力震散,可下一秒,就见长安朝他笑了笑,接着引动符力,想要自爆。
“姜澜,你自我了断吧,不然,她就要没命了。”狱冥大笑了起来,将匕首扔到姜澜脚下:“我知道你能阻止她自爆,可是,她现今是我的傀儡,我想让她死,你终究是拦不住的,除非你自我了断。我可以向魔神发誓,只要你一死,我立刻放她自由,再也不去打扰她。”举起三指,对天发誓。
待天道束缚落下,只见姜澜将匕首吸入掌中。
他是想要陪在长安身边,可狱冥说得没错,作为他的傀儡,狱冥想要她死,她就绝对活不了。虽然息壤生生不息,可一旦将神识打散,即便复生,她也不再是那个他所认识的长安了。
姜澜没得选,他只能听从狱冥的话自我了断,虽然这不会真的要了他的性命,可毕竟会有好长时间不能见面,也不知长安会不会一直记得他。
“狱冥,你要记住你说的话。”
姜澜手一扬,将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39.坍塌
姜澜手一扬,将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心脏。(.无弹窗广告)溅出的鲜血,落了长安满头满脸。
他道:“狱冥,你不要食言,否则就算是我死了,也一样要你不好过。”说完这话,姜澜便倒了下去。狱冥乐呵呵地走到他跟前,探了探他的呼吸。确定姜澜是真的已经没了活路,才猛地拍出一掌,把他的尸体打成了碎块。
“长安,他为你死了,你心疼吗?”
狱冥放开对长安的控制,伸手抹了把她脸上的血:“他对你倒是好,可这又有什么用,他真当他一条命,就能换你自由吗?”随手抛出一个傀儡,丢到长安脚下,狱冥冷笑道:“他知道我修习傀儡术,竟猜不到我能转嫁誓言,他这魔道第一人的称号,还真是浪得虚名!”
“浪得虚名不正好?不然,你怎能这么轻易就要了他的命。”
长安似是一点儿都不难过姜澜的死,抹了把脸,将血甩到狱冥的脚旁。
见了她的神色,狱冥微微蹙了蹙眉,冷声道:“你心肠倒是硬,不过正好,作为我的傀儡,也不需要同情。”催动傀儡术,向长安伸出手:“把四方铜符和阴沉木给我,其他的东西你留在身边,免得遇到危险,还得我这个主人去帮你。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话音落下,长安便像被控制了一般,掏出东西递了过去。
只是,她拿出的东西既不是阴沉木,也不是四方铜符,而是一个长方形的檀木盒子。
长安打开檀木盒子,对狱冥道:“母傀,魂引,狱冥,你就是用这个控制我的吧。”把半枚培源塑骨丹从瓷瓶里倒出来,长安拿出枚金针,戳了进去。只见,随着她的动作,培源塑骨丹突然一阵颤抖,紧接着“砰”得一下,碎成了粉末。
在这粉末之中,有一只红色的蠕虫在不断扭动,可金针正中它的脑袋,让它怎样都挣脱不了。
狱冥阴鸷地看了眼虫子,对长安道:“不错,你倒是聪明,可现在已经晚了,这母傀分阴阳两只,阴蛊我早就种在你身体里了,你若毁了这阳蛊,你也会跟着它一起死。”
“哦?是吗?不过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让母傀失效的。”
听到这个声音,狱冥立时瞪大了眼睛,脚尖一转,就要向左避去。
可也不知是怎么了,他的左脚突然就不能动弹,低头一看,就见他的脚踝上缠着几根血线,将他牢牢困死在地上。
狱冥一抬头,咬牙切齿道:“姜澜,你不是死了吗?”
姜澜也不理他,伸手按上他的肩膀,淡淡道:“停下母傀,我放你走。”
狱冥冷哼道:“母傀一旦启动,就没有办法停止。”
“那你是想死了?”姜澜慢慢收紧了按在他肩上的手,他手收紧一分,血线就上移一分,而这血线,不仅是缠在狱冥腿上,更缠在了他的神魂上。
狱冥疼得直冒冷汗,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地从额上落下,他道:“长安身上……有我的魂引,你若杀了我,她也会……一起死。”
“我不会杀你。”
姜澜手上动作不停,丝毫不在意狱冥的威胁:“我只会毁了你的神识,不会要了你的命,你慢慢考虑,你还有十数的时间。”
姜澜从一慢慢往下数,待数到十时,他正要催动手上的血线,就听狱冥叫道:“好,我答应你。”狱冥一字一顿,满脸阴翳地挤出这句话。
姜澜也没放松对他的桎梏,只道:“你先解开。”
神识的安好与否,全握在姜澜手上,狱冥没有选择,只能咬牙切齿地怒瞪他一眼,然后双手结印,将魂引从长安体内抽出。
长安只觉得浑身一轻,那种被控制的感觉登时消失,她见狱冥将魂引放入了蒋由的魂珠,赶忙朝姜澜看了一眼。
姜澜点点头,随手一挥,就将那魂珠碎成了粉末。
“发誓,不再为难长安。”姜澜又冷冷道。
狱冥道:“你不要逼我……”话未说完,就被姜澜按住了肩膀:“最后一遍,发誓。”
被姜澜逼着,狱冥除了发誓,根本没有别的办法,他本想将天道束缚引到傀儡身上,可就在这一刻,空间里的傀儡竟同时爆炸开来。他知道,这一定是姜澜做的手脚,可自己的小命捏在他手上,便是再不满,也什么都做不了。
还是先保命要紧,其他的,待脱身以后再说。
“现在可以放了我吧。”狱冥冷冷道。
“可以。”姜澜毫不拖延,松开手便让他离开,可就在这时,石室不知怎么的竟剧烈摇晃起来,而随着这晃动,天花板上的石块也层层龟裂,砸落下来。
40.孽缘
“这是怎么回事?”长安问道。[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姜澜快步走了过去,站到她身边道:“阴沉木久居次地,早已与其融为一体,如今它魂散了,这墓穴自然也会坍塌。事不宜迟,我们先出去再说。”姜澜一手扶住长安,一手撕裂空间。刚刚把空间稳固好,还没来得及踏出脚步,就见一道黑影,朝他急冲过来。
姜澜眉头一皱,猛地把长安推了进去,旋即脚尖一点,向后避开。
他后退了几步,待与黑影拉开距离,才凝神朝前望去――
原来,狱冥虽是脱身,可胸口那股恶气却怎么也咽不下去,他见墓穴坍塌,姜澜撕裂空间要走,便想着,就算与其同归于尽,也要让他身陨在这墓穴之中。
狱冥杀气腾腾,不要命地朝姜澜猛攻过来。
姜澜本不想与他纠缠,可几次三番脱身不得,心中也不免起了一团邪火。他双手合十,食指微屈,捏出一道法诀向狱冥丢了过去。这法诀很小,一点儿都不起眼,狱冥根本没把它当回事儿。
他随意地伸出一只手,向法诀迎击过去,待相触的一瞬,才惊觉不好――
法诀一触即炸,铺天盖地的气浪压得他连退三步,神识都有些恍惚起来。而姜澜趁着这机会,三步并作两步,向空间通道走了过去。
姜澜一脚踩上通道,走了进去,可便在这时,长安突然冲了出来,将他扑倒在地,紧接着,便是一把金色的砍刀,横劈在空间入口之上。
“八足鼎立,三头六臂,铜头铁额,刀枪不入,这是蚩尤,是蚩尤分-身!”
看见眼前的蚩尤虚影,姜澜的神色也不免凝重起来,他本以为这墓穴只是座衣冠冢,却没想到这里面竟会有蚩尤□□。[]如此一来,长安要想出去可就难了。
姜澜顿时沉下了眉头。
他曾在古书中看过,蚩尤钟爱的如夫人是黄帝的暗探,他一朝大计,毁于夫人之手,从此便对修真一脉恨之入骨,甚至许下恶毒的诅咒,要子民终生不与修真者来往。
姜澜不知道这个传说是真是假,但他知道,蚩尤出现,必将斩杀眼前一切修真者!
姜澜的神色极其凝重,长安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如今见了,顿时知晓他们处境不佳。
长安问道:“姜澜,如果是你一个……”
长安觉得,如果只有姜澜一个人,以他的能耐要想出去,一定非常简单,那么,她只需要变回息壤的原型,让姜澜带着就好。
只是,不等她把话说完,姜澜就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也不知他发了什么疯,面无表情地说道:“今天谁也出不去,你会死,我也会死,你会跟我死在一起,往后,若有人掘出了我们的尸体,定会说,你是个品行不端的妖女,与魔头厮混,败坏正道名声!”
姜澜冷冷地说完,便化指为剑,朝蚩尤攻了过去。
但令他的意外的是,这攻击并没有落到蚩尤身上,反而在半空中拐了个弯,直直地朝长安打去。
长安一惊,立刻就地一滚,向左避开。
可哪成想,蚩尤正等着这一招,他闪身站到长安的身前,在她收势不及之时,拦腰砍了下去。
这一下若是砍实,长安定会被斩成两半,可此时,她根本无力躲闪,只能闭上眼睛,等着死亡的降临。
“嗒、嗒、嗒。”
长安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液体,落到了自己脸上,赶忙睁开眼,便见姜澜半跪在她身前,肩上落了把金色的大刀。
“姜澜,你……”
长安看着刀尖上的鲜血一滴滴落下,突然觉得心口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她颤抖着手,想要把刀移开,却发现自己怎样都碰不到刀刃。蚩尤是虚影,蚩尤能伤他们,可他们却伤不了蚩尤。
长安愣住了,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可姜澜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对她笑道:“长安,你很怕死。”
“当然,谁不怕死啊。”
姜澜笑了起来,又道:“对呀,没有人会不怕死,只有愿不愿意去抗争对死的恐惧。”摸了摸长安的脑袋,姜澜又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姜澜说完,双手飞快地结出印结,可就在这时,蚩尤虚影也发现自己砍错了人。他死去太久,神智都已经所剩无几,唯二记住的事情,一是杀了修真者,二是自己的夫人。他夫人背叛了他,他夫人是修真者的内线,可即便如此,他依旧爱着他的夫人。
眼前这对男女,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夫人,那么,他是不是也该给点儿奖励,让他们活着离开?
蚩尤陷入了混乱之中。
而长安趁着这机会,伸手打断了姜澜的结印,接着,以寿命为祭,引天地正气,燃浩荡天火,向蚩尤虚影烧了过去。不管蚩尤多么厉害,如今也只是一道残魂而已,魂魄最怕的便是天火的灼烧。
若如此,都无法抹杀这道残魂,那她便认了这栽,心甘情愿地奔赴死亡。
长安燃起熊熊大火,将蚩尤裹在其中。而在火中消亡的蚩尤,不仅没有挣扎,反而恢复了人型,一脸释然地看着他们。
他似乎说了什么,可声音太轻,长安一句都不能听到。
她看着蚩尤笑着在火中消散,最终化为了漫天的光点,湮没在尘嚣之中。
“姜澜,我们走吧,我们快出去。”为了引动天火,长安极大地透支了元气与生命,此时,她神志都有些模糊了,可依旧惦记着姜澜身上的伤。她道:“姜澜,我们去找神农鼎,去治你的伤……嗯……还有狱冥,小心他偷袭。”
“别怕,狱冥已经走了。”姜澜从地上撑了起来,把长安扶到自己怀里。
他此时也只是强弩之末,一步一顿地走到空间通道旁边,却发现这通道,因为蚩尤那一刀,早已溃散殆尽了。
“长安,我大概陪不了你了。”姜澜无奈地喘了口气,把长安扶到墙角坐下。他屈膝半跪在她身前,用背脊撑起了一方天地。
“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大概是不会吧。”
姜澜说完,天花板上的石板便一块接着一块地落了下来。他勉力承接了几块,最终不堪重负地咳出一口血来,然后双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而在他们昏迷以后,这片废墟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衣衫褴褛,头发蓬乱,遮得面容都看不真切。他背上背着一口铜锈遍布的炼丹炉,手中还握着一个泥塑的娃娃。他在废墟之上转了两圈,最终站定在东北角的一块石头上面。
“这里。”他握着娃娃感应了一番,然后猛一发掌力,将碎石清出。
看着露出废墟之中,抱在一起的二人,他摇头叹息了一声:“孽缘。”才驱起丹鼎,拉着二人离开。
41.天道不容
自从在石室中昏迷过去,长安整日整日地做梦。[.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这些梦境里到底有什么,她一样都记不住,唯有姜澜,她记得,不管梦境如何发展,最后的结局里面都没有他――
姜澜死了,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姜澜!”
长安又一次看到姜澜在自己眼前炸开,她吓得坐直了身体,半晌都回不过神来。这个梦境太真,连血液溅到脸上的感觉都那么清晰。
长安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依旧是惊魂甫定。
“还好只是梦。”长安喃喃道。
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接口道:“不是梦,是预言。”
“什么人?”
听到声音,长安立刻回头望去,只见,在靠窗的桌后坐了一个老人,他头发花白,乱蓬蓬地挡在脸上,身上胡乱穿着一件棕灰色的麻布衣衫,背上还背着一口铜锈满布的丹鼎。他坐在那里,就好像与天地融为了一体,若非他主动出声,只怕长安根本不可能发现他的存在。
这个人不简单,但他对自己并没有敌意。(.无弹窗广告)
长安一下就认清了眼前的形式,她放松下来,礼貌道:“多谢您的救命之恩,不知道我的同伴现在在哪里。”
“第一十六次。”
老者并没有回答长安的问题,而是说道:“你在这里躺了两天,念叨了他一十六次,小姑娘,你可知道你是修真者,他是魔修,你若喜欢他,必会被正道所不容。”
老者话音一落,长安立时就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从未想过自己是喜欢姜澜,她总以为她对姜澜的感情,不过是对救命恩人的一种感激。直到现在被人点破,长安突然觉得,似乎从她习惯于依赖姜澜开始,她的感情就已经不单纯了。
那若是这样……
长安突然道:“如果我喜欢姜澜,那我又何必在意别人说什么,喜欢一个人,如果连说出来都不敢,那岂不是活得太窝囊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你可知道,摆在你们面前的不仅是世俗礼教,更是天道不容?”
老者走到长安身边,他腰上挂着的泥人,正随着他的步伐一摇一晃:“蚩尤深爱的夫人是修真者的暗线,他一朝遭夫人背叛,从此便对正魔两道设下诅咒――”
“他要相识之人不能相爱,相爱之人不能相守,若执意要在一起,势必会被两道追杀,至死方休。小姑娘,你的梦就是最好的预兆,我给你算过姻缘,你和他有缘无分,若逆天而行,必将悔恨终身。”
老者信誓旦旦地说着,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痛楚。
长安本不肯信,甚至还拿出了龟甲卜了一卦。直到卦象显现,即便她再是不愿,也不得不承认老者并没有诓她――龟甲上裂纹密布,却没有一条能延伸出去,它们无一例外,皆在中途便断成了两半。
如此清晰的卦象,叫长安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自欺欺人。
她把龟甲收回了乾坤袋里,并没有发现,在那龟甲之上,正有一条细纹,缓缓地向外爬出。
“不管我和他会有怎样的结果,我现在只想知道,为何我师父的东西会在您这里?”
顺着长安的目光看过去,老者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腰间的泥人。
他把泥人握在手中看了看,才疑惑地说道:“这泥人是女娲娘娘留下的宝贝,整个荒古大陆也仅有两个而已,我和我夫人各有一个,你师傅又怎可能会有,莫不是你看错了?”老者一边说,一边把泥人解下,递到长安手上。
长安接过看了,见那泥人虽与师傅手上的类似,却要古朴许多,并且泥人表面亮油油的,一看就是时常在手上摩挲,深得主人喜爱。
这不是他师傅的宝贝。
她大概是和狱冥待久了,才会疑神疑鬼,认为这老者是她师傅扮的。
“不好意思,是我弄错了,这个泥人……”说到这里,长安突然感到了一阵眩晕。
老者见了她的样子,柔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头晕?”他的声音极其柔和,长安听了,只觉得眼皮更加沉重,她已经有些记不清自己想说什么了,甚至连在这屋中发生的一切都已经模糊起来。
她脑中正走马观花一般过着以前的记忆,每走过一个就忘掉一段。虽然她很想抓住这流逝的记忆,可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让她连抬手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记忆流逝,神志也渐渐模糊起来,长安只看到那老者朝她伸出手,便双眼一黑,昏了过去。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非明智之举,倒不如忘了,一切从头开始。”
老者以左脚为轴,右脚为支,在地上画了个圈,接着扶起长安走进圈里。他左脚在地上踏了踏,紧接着圈中便产生了空间波动。眼见着,他就要把长安带离此地,房门突然被人一掌拍开。
42.丹狂
“丹狂,你想做什么!”
姜澜一进门,立刻举掌把空间传送阵打破,他连连丢出法诀,想逼得丹狂把长安交出。(.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可奈何他此时有伤在身,法力不足,只堪堪与丹狂斗了个平手,却谁也奈何不了谁。如此一来,姜澜也不免焦急起来,他皱了皱眉,微微思考了一会儿,最终停住脚步,从袖里取出一口金色小钟。
姜澜举钟欲击。
丹狂看了他的动作,吓得须发乱颤,赶忙阻止道:“姜澜你疯了吗?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个疯子!你在凡界敲钟,是要整个凡界都化为乌有吗?”
“那又如何?你若不把长安还给我,我不仅要凡界化为乌有,我要整个烈山都为你的莽撞付出代价!”姜澜说完,便向小钟敲去。
丹狂见他神色冷厉,不似说笑,当即也不敢再拖,手一用力,便把长安抛了过去。
“姜澜,你可知道我是为你们好,正魔两道相恋绝不会有好结果,你若不想像我一般,还是乘早离开她。”
姜澜接过长安,便把东皇钟收了回去。他也不理丹狂,转身就往外走。
一直走到门口,他才顿住脚步,冷冷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当初为何要与她在一起?”
“因为我不信,我想搏一搏。”丹狂似是想到了什么,先是一笑,接着满脸悔恨:“但我赌输了,天道不可逆,违者必遭天谴。姜澜,你不要小看天道,它……”
话未说完,便被姜澜打断,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眼丹狂,才严肃地说道:“你错了,决定她生死的从来都不是天道,而是你自己。丹狂,你都不信她,又要如何与她对抗天道。”
姜澜说完,便带着长安离开。
丹狂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半晌都没有动弹。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害死他夫人的不是天道,而是他自己。所以这些年里,他疯疯癫癫,与炼丹为伴,不仅是为了炼制起死回生的丹药,更是因为不敢让自己闲下来。(.)他怕一得了空,便会无休无止地想到自己的过错。他不能原谅自己,以至于心魔丛生,难以寸进。
丹狂低低地叹了口气,他突然觉得,姜澜能直白地点破他的心思倒也不错。有一个人知道他的罪恶,他便不用再这样端着。万年筑起的围墙,被敲开了一个口子,让他不仅感到轻松,更得到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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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长安,她被姜澜带走以后,没过多久就醒来了。她看了看身处的客栈,脑中混乱得紧――
她依稀记得自己是在参加门派大比,随后狱冥出现,将她打晕了带走。如此说来,这客栈也该是狱冥带她来的。
长安看了看四周,并未发现狱冥的存在,她心知狱冥抓她来此,定不会有什么好事,若不趁着现在逃走,岂不是错失良机?
想到这里,长安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小心地探了探周围的环境,然后一溜烟地跑到窗边。走正门肯定是行不通的,即便狱冥不在大厅,但那里闲人众多,随意抓一个人问问,便能知道她已经逃跑,如此一来,实不利于她的脱身大计。
还是走窗户为好。
长安探头出去望望,见窗外是一片废弃的竹林,虽无人看管,但里面的竹子却长得一个赛一个得高,若是有人混迹其中,定不会被发现踪影。届时,她只需要再配合上藏匿阵法,就算是狱冥有心,也无法寻她回去。
长安双腿一蹬,坐上窗台,正要向窗外跳去,房门却被人推了开来。
房门的外面,站了一个陌生的青年,他面容普通,过目即忘,可偏偏长安却认出了他。
长安瞪大了双眼,惊诧道:“姜澜,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姜澜关上门,走到窗边,见长安半个身子都悬在窗户外面,顿时皱紧了眉道:“你要去哪里?若不想与我一道,直说便好,我不会逼你。”
“谁说我不想与你一道。”
见来人是姜澜,长安立刻跳进了屋内,虽不知为何,可她心里总有一种感觉,只要跟在姜澜身边,一切都不用担心。“姜澜,你为何打扮成这个样子?”绕着姜澜转了一圈,见他不仅面容换了,连平日里常穿的红色衣袍也换成了书生长衫,他头上绾了个髻,将乌发一丝不苟得束在脑后。
如此装束,与往日里大相径庭,长安若再猜不出他别有图谋,也白瞎了她那聪明脑袋。
“姜澜,你要去做坏事吗?带我一起吧?”
“可以。”姜澜说着,取出一套衣裙和一张蚕丝面具递了过去:“我已探听清楚,神农鼎就在万药山庄的禁地。正好,它近日里要开一个斗丹大会,我们便去凑凑热闹,顺道把神农鼎取回来。”
姜澜准备的衣服是一件普通的鹅黄纱裙,看着倒没什么特别之处,直到穿上了身,长安才发现,这纱裙不仅是一件防御仙器,还自带了聚灵阵法,她每一步走动,都将一方小天地的符力聚到了身侧,让她不出半晌,便有了突破的感觉。
“姜澜,你的宝贝真不错。”
换好衣服,贴好面具,长安一开门,就见姜澜斜倚在门边,等着她出来。
见到她收拾完毕,姜澜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遍,见她易容之后,虽容色下乘的,可笑容明媚,周身气息亲和,难免不引人注意。便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朵木色的长茎莲花,代作簪子,别入她发间。
“长安,你答应过我,帮我把清寒养出来,现在可以开始了。”
姜澜指点了她几句,教她如何把生命之息引入清寒。长安本也聪明,尝试了一次之后,便能熟练地供给养分。如此一来,她周身的气息还未外泄,便已到了清寒之中,走在路上,就像是隐身了一般,叫旁人视而不见。
这样的结果,让姜澜非常满意,他自然而然地拉过长安的手,边走边道:“你我假扮为夫妻,我是炼药师,你是剑修,阵符之术太过稀罕,你平日里还是少用为好,万一引得有心人注意,难免会惹来麻烦。”
姜澜交代完毕,便带着长安向万药山庄赶去。
他们走走停停,过得甚是惬意,将将好赶在了最后一天,到达万药山庄。
要说这万药山庄,还真不是一般得大,独占了一座山头,规模比之城池,都不多逞让。
而因为是最后一天,该来的人早已来齐,在这山庄的门口,除了一个懒洋洋的门童,便只剩下长安二人。
长安站在门口,见那一对镇宅的貔貅都比自己高了两倍,伸手想要摸一摸,却被那门童拦了下来。
他见长安一脸惊叹,心想着:“这又是一个凑热闹的乡巴佬,如此劣等的角色,即便入了山庄,也不可能被庄主待若上宾。”当即,态度也跋扈了起来,指着长安嚣张道:“那边那个,把你的手放放好,我万药山庄的东西每一件都是珍品,你要是碰坏了,拿命都赔不起。”
门童甚为无礼,长安虽觉不爽,但想着姜澜来此有大事,自己若为了一时痛快,坏了他的计划,实在不好,便收回手,安安分分地待在姜澜身边。
可也不知是怎么了,就在她站定的一瞬间,门童突然惨叫一声。
紧接着,他指着长安的手,便齐肩飞了出去。
“夫人,此人无礼,你亦无须忍让,但为夫知晓你平日心善,便留他一条性命,你觉得如何。”姜澜扯起袖子,挡去飞溅的血花,他一举一动都谦和有礼,若非刚刚斩下一条手臂,还真与浊世佳公子别无二样。
如此行事,让长安不免感到害怕。
她从未见过这般残忍的姜澜,她总以为,他只是冷漠而已,却忽略了他身为魔修的本性。
长安有些说不出话来,可就在这时,门童突然跳了起来,用仅存的一只手,指着姜澜的鼻子骂道:“你竟敢斩我手臂,你知不知道我万药山庄是什么地方,你等着,我一定要你好看!”
门童说完,便转身跑了进去。
姜澜见长安有些恍惚,想伸手拉她一把,却被她闪身避了过去。
43.僵局
这一刻,姜澜的心都沉到了谷底。[.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他很想说些什么打破僵局,可到了这个地步,似乎不管说什么都是徒劳。
他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至少在长安心里,这就是他的角色。
“你很怕我,对吗?”姜澜问道。
长安道:“嗯。”
“那……”姜澜本想说些什么,但就在这时,突然有凌乱的脚步声向他们靠近。循声望去,只见那门童正领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向他们压了过来。
走到他们面前,为首之人先是一愣,接着便板着脸向那门童问道:“你说的闹事者就是他们?”
说话之人是万药山庄的庄主,他养尊处优久了,白长了一身肥膘,走了这么点儿的距离,已叫他累得气喘吁吁,甚为不爽。他本想着:“如果闹事之人是一些无名小卒,定要叫他们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可待看了姜澜变作的药修,他顿时绝了这念头,转而飞踹出一脚,将门童踹翻在地。
他道:“你这个瞎了眼的奴才,苍术道友可是我万药山庄的上宾,别说只斩了你一条手臂,就算是把你做成了人彘,也不什么大不了!”说完,又转头向姜澜拱手道:“苍术道友,我管教无方,尽招了些不长眼的东西,你可别生气,我这就让他向您赔礼道歉。.”
庄主逼着门童给姜澜跪下,门童倒也上道,“扑通”一声趴倒在地,向姜澜的脚边膝行靠去。
他想要磕头,可姜澜却道:“你要陪罪的不是我,是我夫人。”
“对对,是该向这位夫人赔罪。”门童转了个身,爬到长安脚下,他像一条癞皮狗似的抱着长安的鞋子不断求饶。
他抱得很紧,整张脸都贴在了长安的鞋面上,是以,在场那么多双眼睛,竟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脸在一瞬间变成了骷髅,又很快恢复了原样。
“夫人,是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夫人,还请夫人不要计较,饶了小人这一次。”
门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向长安求饶,长安本也没打算跟他计较,轻声说了句无妨,便不再与他多话。
可门童却不肯罢休,扑上前去,抓住长安的脚踝道:“夫人,我知道您一定还在生小人的气,是小人有眼无珠,是小人该死。”一边说,一边扇自己的巴掌:“但小人还有妻儿要养,若没了这份活计,那几张嘴可都要挨饿了。所以,小人斗胆请夫人原谅我这一次,不要让这位先生赶小人出庄。”
门童声泪俱下地乞求着。
长安看了一会儿,也不免有些心软――
说到底,这门童也没伤她,既损失了一条手臂,也算是得到了教训。若再把他赶出山庄,让他一家几口都忍饥挨饿,未免太赶尽杀绝。倒不如放他一条生路,只要他愿意改过自新便好。
想到这里,长安正打算答应他的要求,却见这时,姜澜上前几步,伸手按在了门童的肩上。
随着姜澜的动作,门童如触电一般收回了手,他垂着的脸上,两条眉毛深深蹙起――
他倒是没想到,这个苍术会如此厉害,只这一掌就让他感到了忌惮。要知道,他在凡界修行万载,只差神农鼎中一枚丹药便可渡劫成仙。
他以为凭自己的修为,在整个凡界都可以横着走。事实上,在他隐藏于万药山庄的这么多年里面,凡是得罪他的,又或是引起他食欲的,都能被他轻轻松松地解决掉,直到遇见苍术,他总算是碰到了一个硬点子。
苍术能力不弱,要想在他的保护下把他夫人吃掉可不容易。
看来,得想个办法把这二人分开才行。
门童正自寻思,突然听到庄主说道:“苍术道友,这位是您夫人?”魏岐黄本没注意到这个女人,她站在那里,就像是一个隐形人一样,若非苍术提起,只怕等他离开,都不会知道这里还曾站着一个女人。
但现在知道了,但看苍术对她的态度,便知她的地位不一般。若是讨好了她,苍术高兴起来,兴许会多透露一些《神农经》上的内容给他。
“苍术道友,您与您夫人还真是般配。”
魏岐黄随意地恭维了一句,见苍术二人皆是不理,竟也不觉得尴尬,仍自顾自地喋喋不休。如此聒噪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姜澜的脸色也隐隐有些不耐起来,可魏岐黄仍不知停顿,依旧兴致勃勃地说个不停。
见此情状,管家也不免尴尬起来,他轻轻咳嗽了一下,然后凑到魏岐黄身边耳语几句。
这样一来,魏岐黄总算醒悟了过来,他敲了敲脑袋,说道:“看我这记性,都忘了这是在门口。苍术道友,我万药山庄新建了一个樱园,那里风景好,屋子也大,你和你夫人便去那里住着,你觉得可好?”
“恩,不……不好。”
姜澜本想说不错,可转头看到长安微蹙的眉头,最终还是改了口,他道:“我夫人喜静,这樱园她住着倒也合适,但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住处,那里与庄主近点,也方便我们探讨《神农经》上的内容。”
姜澜的话,正中魏岐黄的心思,他连连说好,指挥着管家带长安去樱园,自己则领着姜澜,急急地往书房走去。
而那门童,虽不知道苍术夫妇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只要能支开这个男人,他晚上的行动,便算是没有了阻碍。
44.孙子兵法
入夜,魏岐黄本还在想,该寻个什么由头,才能让姜澜不去休息,继续与他探讨《神农经》。(.无弹窗广告)
却没想到,姜澜竟主动解决了这个问题,他道:“《神农经》是上古传下来的典籍,里面许多炼丹之术我一个人也参透不了,正好魏道友在此,我们便好好研讨一番,如此,于你我二人皆有裨益。”
姜澜这般上道,魏岐黄也乐得答应下来。
如此又讨论了一个时辰,他们二人太过专注,竟谁也没有发现,门口突然有一道黑影闪过――门童探了探他们的行踪,见姜澜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才转身,大摇大摆地往樱园走去。
到了樱园门口,他并没有直接就往里面走,而是先丢了块石子进去。
那石子穿过樱园大门,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可到了落地的一瞬间,却无声无息地化为了飞灰。
门童冷哼一声,道:“雕虫小技。”接着脚尖一转,消失在原地。
这门口设有结界,门童早已料到,所以,他早前抱着长安鞋子的时候,便已做了手脚。此时,他在原地消失,不一会儿长安的鞋面上便显出了一枚骷髅印记,这枚印记慢慢长大,直到变成了一人宽的大小,就见门童从里面钻了出来。
“你相好的斩我一条手臂,毁了我五百年的修为,今日我就要把你吞了,也算抵消了他的罪过!”
话音落下,门童的下颌骨便落到了地上。
他伸出长长的舌头,在脸上贪婪地舔了一圈,然后立刻向前伸去,将长安裹在了里面。甫一裹上长安,他立刻察觉了些许不对,虽然舌头里面的东西和人没什么区别,可生命之息却弱了不止一筹。
这是陷阱。[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门童立刻醒悟了过来,把人向外一吐,就想逃跑。可恰在此时,突然有一只手捏上了他的后颈。那只手并未用力,可周身的气息,却如泰山压顶一般,叫他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你是谁?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
门童尝试了好几种方法想要逃脱,可奈何他身后之人力量太强,自己的灵气还未聚集,便已被压得溃不成军。如此悬殊的力量差距,让他蓦地想到了一个念头。
门童惊道:“你是上界之人?”
然他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他身后之人手一松,放开了对他的钳制,而后,才淡淡地说道:“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没有了束缚,门童立刻转身面向此人。
见到那张熟悉的脸,听着那熟悉的声音,门童先是一愣,接着,便如恍然大悟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他道:“苍术!你倒是好算计!”既无法逃离此地,门童便干脆地扶正了下颌,在椅子上坐下:“你斩我手臂,假意分居,都是在等此刻吧!”
看了眼站在姜澜身后的长安,他又说道:“你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是万药山庄的神农鼎吗?”
“没错。”姜澜道:“我知道你想要神农鼎炼制的转生丹,我可以给你一枚,只要你能帮我得到神农鼎。”
姜澜话音落下,门童立刻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道:“希望你遵守此言,明日子时,万药山庄丹鼎广场,不见不散。”
他说完,便向门外飞去,姜澜随手撤开结界,没有一点儿阻拦的意思。见到此状,长安本还担心,这会是那妖人的逃脱之计,正想开口问问,却没想到,姜澜早已猜到了她的心思。
他耐心道:“此人是凡界第一的尸修,修行万载,只差一颗转生丹就能飞升。只是,他没有炼丹资质,而凡界有能力炼制转生丹的人,却又无法令神农鼎认主。所以,这近千年的时间,他以各种各样的形态混迹于万药山庄,不仅是为了守住神农鼎,更是为了找到一个能帮他炼丹的人。”
“他困在此境界许久,远比我们要急,所以长安,你大可不必担心他会逃跑。”
姜澜说完,长安顿时放心了下来。
她收回虚身,走到床边坐下,见姜澜也在桌边坐好,没有一丝要走的意思,便道:“你是要给我守夜吗?”
“对。”姜澜点头道。
“那你可以坐近一点,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话一出口,长安顿时觉得不妥,她微微一愣,赶忙补救道:“我是想说,万一有人要杀我,你离得那么远,根本来不及阻止。”
长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似乎,从那日醒来开始,她便对姜澜多了一分亲近。就好像曾与他患难与共,生死相依。可明明,她的记忆里并没有这种经历。
长安想不明白,反倒令脑袋乱作一团,便干脆不再去想,往床上一坐,开始修炼。
而姜澜,他听了长安的话,突然觉得自己也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他笑了起来,也不计较长安的口是心非,盘膝坐到她身边。
姜澜静静地看着长安,从晨光乍现到夜半阑珊。
到了第二日子时,姜澜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把长安从入定中叫醒。他拉着长安,一路向丹鼎广场走去,到了目的地,便见门童靠在一口巨大的丹鼎旁边。
看见姜澜二人,门童上前一步,道:“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赢勾,凡界唯一的尸修。”
赢勾与姜澜互一点头,接着,便御剑飞了起来。
他在丹鼎上空盘旋了两圈,最后停在丹鼎正中的位置。
他道:“凡界皆传神农鼎在万药山庄禁地,然这禁地也分真假,后山那个,便是设下了天罗地网,引人上钩的障眼法。而这真正的禁地,就在万药山庄的正中央。这魏岐黄,修为不怎么样,脑袋倒好使,将这禁地设在最引人注目的地方,确是让人生不起怀疑。”
赢勾说完,突然从飞剑上跳了下去。
长安二人,只来得及听到他说了一句“跟上”,便见他消失在了丹鼎中央。
“姜澜,你小心一点,我没感觉到阵法的波动?”长安放出符力探了一探,并没有在丹鼎上感到阵法的波动,她想着,这赢勾被姜澜斩了一条手臂,还被他好生威胁了一番,事后,不仅没有找姜澜算账,态度还这般配合。
这副模样,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人都想争一口气,像赢勾这样的,更与心胸宽广搭不上边。所以,即便他很想得到转生丹,也不会这般听话,只怕,是有什么阴谋在等着姜澜。
长安十分担心,可姜澜却有恃无恐,他看了长安一会儿,突然说道:“别怕,我在他身上打了神念,若他心怀鬼胎,不需我动手,他自己就会自爆。”
“你打了神念,什么时候的事情?”长安惊讶道。
姜澜道:“在我斩他手臂的时候。”
姜澜说完,便拉着长安飞到了丹鼎上方,他把长安拉到怀里,接着,撤去浮空术,往下落去。
45.入鼎
到了丹鼎的底部,长安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睁眼,就到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这个地方很黑,连身旁站着的姜澜都看不真切,若非眼前时不时飘过几个莹白的光团,长安几乎就要自己是在梦里。
“姜澜,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长安问道。
姜澜看了看四周,见这些光团皆是往一个地方移动,便道:“跟着它们走。”说完,拉住长安的手,向光团聚集的地方走去。
他们走了多久的时间,连他们自己都记不清楚,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里很大,大得让人迷失了方向。
“姜澜,还有多远。”
长安疲惫地紧,可这光团没有到头的迹象。
姜澜捏了捏她的手,轻声说道:“不知。”说着,将长安拉到自己身后,屈膝蹲在她面前。姜澜本想把她负到背上,可就在这时,光团却止住了脚步,绕圈旋转起来。起初,它们转得很慢,可第二圈后,却猛地加大了速度。它们越转越快,到最后竟只剩下残影。
如此变故,让姜澜警惕地站起身,他将长安护到身后,然后一瞬不瞬地看着光团。
只见,光团高速旋转了几周,接着突地一下,碎成了光点。这些光点,在半空中缓缓聚集变色,最终汇聚成了一个碧色的藤编丹鼎。
“这是神农鼎?”
长安见姜澜点头,还没来得及为找到神农鼎感到高兴,就听到赢勾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他嘶吼道:“快跑。”
可还不等长安二人反应,神农鼎就蓦地涨大了几倍,如天幕一般,向他们头顶压来。如此变故,就连姜澜都想不出对策,他看了长安一眼,猛地把她推开,然后双臂交叉,与赢勾一起撑住压下来的丹鼎。(.无弹窗广告)
“长安,你按着来路出去,我一会儿就来找你。”
丹鼎不断变大,姜澜起初还能勉力站着,可几分钟后,他终究还是力有不逮,屈膝跪了下来。
这般模样,让长安知道,若不解决了神农鼎,姜澜一定没机会出去。虽然他很厉害,仿佛无所不能一般,可眼下这种死局,即便是天神下凡,只怕也讨不了好。当然,在这种情况下,她留下来除了送死,似乎也没什么大用。
可也不知是怎的,她就有这样一个念头――
她要留下,在这不见天日的黑暗之中,若不能博得生机,能有一个人陪着赴死,也比孤孤单单,伶仃独个要好。
“姜澜,你告诉我,我能做什么。”长安十分坚定。
姜澜看了她一会儿,见没有任何回寰的余地,终于道:“你以神魂入鼎,我助你收服神器。”姜澜知道,此法成功的机会甚是渺茫,可眼下也没有其他方法,唯此一搏,成败难料。
只是,即便成功的机会很是渺茫,姜澜却一点儿都不害怕。
倒不是因为他能回去,其实,早在一开始他就已经想好,一旦长安失败,便放弃回去的机会,陪她葬身在此。
到了丹鼎的底部,长安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睁眼,就到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这个地方很黑,连身旁站着的姜澜都看不真切,若非眼前时不时飘过几个莹白的光团,长安几乎就要自己是在梦里。
“姜澜,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长安问道。
姜澜看了看四周,见这些光团皆是往一个地方移动,便道:“跟着它们走。”说完,拉住长安的手,向光团聚集的地方走去。
他们走了多久的时间,连他们自己都记不清楚,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里很大,大得让人迷失了方向。
“姜澜,还有多远。”
长安疲惫地紧,可这光团没有到头的迹象。
姜澜捏了捏她的手,轻声说道:“不知。”说着,将长安拉到自己身后,屈膝蹲在她面前。姜澜本想把她负到背上,可就在这时,光团却止住了脚步,绕圈旋转起来。起初,它们转得很慢,可第二圈后,却猛地加大了速度。它们越转越快,到最后竟只剩下残影。
如此变故,让姜澜警惕地站起身,他将长安护到身后,然后一瞬不瞬地看着光团。
只见,光团高速旋转了几周,接着突地一下,碎成了光点。这些光点,在半空中缓缓聚集变色,最终汇聚成了一个碧色的藤编丹鼎。
“这是神农鼎?”
长安见姜澜点头,还没来得及为找到神农鼎感到高兴,就听到赢勾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他嘶吼道:“快跑。”
可还不等长安二人反应,神农鼎就蓦地涨大了几倍,如天幕一般,向他们头顶压来。如此变故,就连姜澜都想不出对策,他看了长安一眼,猛地把她推开,然后双臂交叉,与赢勾一起撑住压下来的丹鼎。
“长安,你按着来路出去,我一会儿就来找你。”
丹鼎不断变大,姜澜起初还能勉力站着,可几分钟后,他终究还是力有不逮,屈膝跪了下来。
这般模样,让长安知道,若不解决了神农鼎,姜澜一定没机会出去。虽然他很厉害,仿佛无所不能一般,可眼下这种死局,即便是天神下凡,只怕也讨不了好。当然,在这种情况下,她留下来除了送死,似乎也没什么大用。
可也不知是怎的,她就有这样一个念头――
她要留下,在这不见天日的黑暗之中,若不能博得生机,能有一个人陪着赴死,也比孤孤单单,伶仃独个要好。
“姜澜,你告诉我,我能做什么。”长安十分坚定。
姜澜看了她一会儿,见没有任何回寰的余地,终于道:“你以神魂入鼎,我助你收服神器。”姜澜知道,此法成功的机会甚是渺茫,可眼下也没有其他方法,唯此一搏,成败难料。
只是,即便成功的机会很是渺茫,姜澜也一点儿都不害怕。
倒不是因为他能回去。
其实,早在一开始他就已经想好,一旦长安失败,便放弃回去的机会,陪她埋骨在此。
在他漫长的生命里,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不会仰视他的人,从今往后,即便是水里来火里去,亦或是放弃永恒的生命,那又有何畏惧。
姜澜引导着长安神魂脱体,没有了魂魄支持,她的身躯立刻变回了息壤原形。
看到此状,赢勾眼睛都直了,他伸出舌头在脸上舔了舔,垂涎道:“我要是一开始就把她吞了,哪还需要什么转生丹,我真是有眼无珠,白白错过了这个机会!”赢勾在那里念念叨叨,长安也不理他,把自己的身体塞进姜澜怀里,才按着他的指示,走到神农鼎下方。
姜澜道:“一会儿我和赢勾会攻击它,趁着它分神对付我们的时候,你就进到里面,收服它的器灵。你要记住,它是神器,器灵虽不及真神厉害,却也有半神之威,只是它灵智不高,你可以试着智取,千万不可力敌。”
姜澜说完,转头朝赢勾看去,见他朝自己点了点头,才同时起手,向神农鼎攻去。
这一击,汇聚了二人全部的力量,饶是神农鼎贵为神器,也有些承受不得。它身上的光芒明明灭灭了好一会儿,终于稳定下来,却也黯淡了不少。
“长安,进去!”
见他们成功削弱了神农鼎的力量,姜澜手一用劲,便把长安的神魂扔了过去。
长安只觉得犹如腾云驾雾一般,高高地飞到神农鼎头上,然后一个猛子,扎进了鼎内。
46.南柯一梦
神农鼎中究竟该是个什么光景呢?
长安以为,那大概是一个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唯有器灵在对她虎视眈眈的地方。[.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然而,当长安进了神农鼎,她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她竟然到了一个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的集市里头。这个集市很真,若非长安早就知道这里是神农鼎织就的幻境,她几乎就要以为她又一次穿越了空间,去到了另一个时空。
既然知道这里是幻境,长安便没打算跟任何人说话。
她将符力探了出去,本是想找到幻境中最薄弱的地方。可是,当符力与万物纠缠,观察细致入微,长安竟发现,不管是这里的草木花实也好,飞鸟虫兽也罢,甚至于来来往往的人群,那都是真实存在的活物,而非幻境。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当真穿越了时空,去到另一个世界?
长安一时想不明白此间奥秘,她看了看四周,随便抓住了一个过路人,疑惑地问道:“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
长安抓住的是一个书生。
他看了看长安的手,顿时涨得满脸通红:“姑姑姑娘,男男女授受不亲!”
书生磕磕巴巴地说完这句话,长安听了,立刻松开手向他道歉。他后退了好大一步,等半晌后平复下来,才红着脸,对长安拱手道:“姑娘,这里是岐水镇。”
书生口中的地方,长安一点都不陌生――
神农之母任姒,生神农于岐水,因神眷顾,岐水终年风调雨顺,民乐安康。但这都不是重点,长安记得很清楚,她在书上看过,在神农消失后的第一万年整,天灾突至,令岐水从荒古大陆消失。
若书上记载没错,那她现在所在的地方,就绝无可能是岐水镇。
这么说来,这书生是在骗她。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长安警惕地后退一步,蹙眉说道:“你说这里是岐水,你难道不知道,岐水镇早就已经消失了吗?”
“消失!姑娘,你也知道岐水镇会消失!”
听了长安的话,书生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他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抢上一步,便抓住了长安的手:“姑娘,我早些日子就算出,岐水会有大劫,我与他们说了,却没有一个人肯信我。既然你也算出同样的结果,你且跟我去,帮我劝劝他们,也好叫他们早些出去避难。”
书生的手犹如一只铁钳似的,叫长安怎样都挣脱不得。
她被书生拖着,一路向小镇的深处走去,一直走到一间通体刷了红漆的四合院前,他才总算停住了脚步。
“镇长,爷爷,你快出来。”书生在外头不断叫唤。
趁着这个机会,长安好生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只见,她眼前的这间四合院,不仅有住人的地方,在正中向阳之处,还有一座供奉用的神祠。虽然这座神祠门口并没有匾额,可内里的香火却旺盛得紧。
长安探头向里看了看,只见神祠的中央,摆放着一座头生龙角,身长八尺的状汉石像。
这石像的模样十分古怪,上身裸着,露出的胸膛上,每一个器官都雕刻得清清楚楚。再向左看去,只见他的左手正成托举的动作,只是上面空空如也,也不知是年久失修,还是有什么贼人,偷去了他手上的东西。
如此模样,令长安突然想到了神农的传说――
据古书记载,神农长成之时,身高八尺,龙颜厚唇,身体除头与四肢之外,皆尽透明。古人没有玻璃,会直接雕出内脏器官,以示透明,倒也情有可原。若她所想没错,这石像是神农,他手上的东西是神农鼎。那她来到此地,也就不会是巧合,而是早有预谋。
“喂,这里面供奉的是……”
长安转过头,本想向书生求证一下,可便在此时,突然有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他道:“白岐,你又来作甚,你偷了我族神农鼎还不够吗?非得散布谣言,让我歧水镇分崩离析,你才开心?”说话之人是歧水镇的镇长,他已年近耄耋,满脸都是皱纹。他拄着拐杖,一摇一晃地从祠堂里走了出来。
看见门口的白岐,镇长举起拐杖,就朝他的肩膀砸了下来。
“臭小子,忘恩负义,我歧水镇生你养你十八载,你却带着我族圣物,一走六年,杳无音信!如今,你倒是想着回来,可一回来,却要我们抛弃扎根万年的土地!你且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可对得起这个拉扯你长大的地方!”
镇长的拐杖,一下接着一下地落在白岐身上,可他却不闪也不躲,反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白岐对着镇长一下下地磕头,直磕得额头青紫,才停下来说道:“爷爷,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可是这一次你得信我,歧水镇要遭大劫,你们若不走,会没命的。”
说到这里,白岐突然停了下来,他猛一拽长安,将她推到镇长面前。
“爷爷,这是我在路上遇到的人,她与我素不相识,没理由骗我,连她都说歧水镇会消失,您也该想想,至少出去避过这段时间,若真无灾劫发生,您再……”
白岐话未说完,镇长猛一柱拐杖,喝道:“够了,你若害怕这无中生有的灾劫,你一个人离开便是。我歧水镇是神农大人护着的地方,千百年来都风调雨顺,我绝不允许你因为一个猜测,便胡乱质疑神农大人的威能!”
镇长说完,根本不给白岐和长安开口的时间,转身便走进了祠堂里面。
他将厚重的大门关上,落了门闸,任由白岐在外头拍门叫喊,也不肯为他停留一步。
白岐大喊大叫了好一会儿,见始终没有人理他,手握成拳,狠狠地砸了砸门扉,才颓然地走了出去,坐到了台阶上面。
“爷爷为什么不肯信我?他为什么总以为神农大人会庇佑歧水镇?神农大人都已经消失了万年,他若还念着歧水镇,早该回来看看了。”
白岐自言自语地念着,眉间阴云不散。
“不行,我不能让爷爷留在这里,就算是不择手段,我也要带他离开。等日后灾劫真的发生,他一定不会怪我的。”
说到这里,白岐猛地站了起来,便往外走。
可还没走出几步,便又退了回来,拉住长安道:“你得帮我,你也知道白岐镇会发生灾劫,我一个人没法子带走全镇的人,你得帮我想想办法。”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长安嘴里塞了一颗丹药。
这颗丹药入口即化,饶是长安反应极快,也已着了他的道。
如此无妄之灾,令长安甚为不爽,她拔出疾光,召出剑阵向白岐攻去,却被他用一口藤编的丹鼎,给尽数吞了进去。
“姑娘,你不是我的对手,虽然你的剑有轩辕剑的气息,可它器灵还未成型,远不及我的神农鼎厉害。”白岐从鼎中掏出极光,递还给长安,那彬彬有礼的模样,丝毫不见方才使奸耍滑的专横。
“姑娘,你请放心,只要你帮我把我的族人带出去,我便给你解药。这药虽然有毒,可与解药配合着使用,还能让你平地里拔高一层修为,你看如何?”
白岐虽是一副商量的模样,可长安却知道,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人看着是腼腆,可实际却是个大尾巴狼!若她不答应下来,这人指不定就要用上其他什么阴招。
只是,除了担心眼前的状况,长安更加担忧的却是――那古籍上早已记载了歧水镇的消失,她此番行事,若是不成,则会被毒死,可若成了,那纂改历史的罪过,究竟又是不是她能承受的了的?
长安彷徨无计,却又没有其他的路可走,只能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待之后再寻万全之策,以求脱身。
47.天罚
跟着白岐到了落脚之处,长安见他一进门便默然坐着,蹙眉不展,便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倒也不是长安喜欢多管闲事,只是如今,她已落到白岐手里,若不替他把此间的事情解决,自己的小命肯定保不住,就更别提离开这个古怪的地方了。[.超多好看小说]
“你想要怎样说服你的族人跟你离开?”
“我打算……”白岐顿了顿,眉头蹙得更深了些:“明日便是岐水一年一度的祭祀,我打算在明天,去祭坛告知他们真相。届时,我会带着我卜卦用的物什,想必有了证据,他们也会信我……会信我吧。”
白岐自欺欺人地念叨着,其实他也清楚,明日一事,十有八九是不成的,可是他也没有其他办法。卦象上说,祭祀结束后,岐水镇便会被天灾所毁,而明天就是祭祀,他已没有时间继续筹谋此事。
所以,随他们信不信,他也一定要把人带走。
哪怕是一个个打晕,他也一定要救了此镇中人。
“姑娘。”白岐朝长安拱了拱手:“明日请你一定要配合我,我们时间紧,黄昏之前说什么都得把人带出去。”
长安点了点头:“那你胜算几何,你可确定他们一定肯跟你离开?”
“我确定。”
白岐说得极快,面上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可眼中到底是藏了几分忧虑。长安见了,心中顿时明了,白岐并不似他所表现的那般轻松。
长安问道:“你可知你这种行为是违抗天道,但凡逆天而行,都要付出代价,而你要救的是一镇人,所要付出的代价势必不是你能承……”
“我知道。”
长安话未说完,便被白岐打断。
他对长安深深鞠了一躬,语气极为坚定:“我知道逆天改命必遭天谴,可是我依旧要做。就像我明明与姑娘无冤无仇,却依旧要威胁你替我救人。”白岐微微一笑,神色温柔至极:“我从小就没了父母,若非岐水镇众人养大我,我早就死了。
他们待我极好,从不因为我是孤儿,便轻视于我,甚至于连我偷走了神农鼎,他们也只是骂了我几句,仍容我这个罪人留在这里。
所以,我一定要救他们,他们是我的亲人,哪怕是用我的命去换,我也愿意。
只是这样对姑娘多有不敬,但我发誓,不管最后成不成,我都会替姑娘解了这毒。”
白岐这一番话,令长安感到了难以言喻地震动。[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她来荒古大陆很久了,看多了为一己之私屠戮无辜的人,而如白岐这般,虽不说如何无私,但就这份坦荡,这份感恩,这份破釜沉舟的勇气,便足以人惭愧。
长安叹了口气,说道:“岐水镇的人,最听镇长的话,对吗?”
“嗯。”白岐点点头。
“那我们就去说服镇长吧。”长安对白岐耳语了几句。
白岐听了,不信道:“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
入夜,待镇中人皆自睡去,长安拉着白岐跑到祠堂。二人小心地看了看四周,见无一人在祠堂周围,才悄无声息地翻墙进去。落了地,长安本想让白岐带她去镇长的住处,可一抬头,却看见,在祠堂昏暗的烛光里,正跪着一个人。
长安拉着白岐悄声靠近,便发现那人赫然是岐水镇镇长。
他虔诚地跪着,一遍一遍地念叨:“神农大人息怒,白岐还小,口没遮拦,您不要怪罪于他,有什么罪,都降到我头上,白岐小,您要保佑他一世安康。”他说一遍,叩一下头,触地的那片额头,早已青紫一片。
白岐心中大动,忍不住便要上前,却被长安拉住。
她冲白岐摇了摇头,从地上拾了几枚石子,用符力祭炼了一番,然后五指夹住,同时弹到了镇长身边。一瞬间的时间,镇长立刻僵在了原地,长安赶忙跑上前去,将镇长扶正坐好。
“我使入梦阵,你以神农鼎助我,让他相信是神农托梦。”
长安盘膝坐到镇长对面,将符力放出,丝丝缕缕地侵入镇长的脑海。而白岐则看准时机,祭出神农鼎,将气息裹在了长安的符力外面。
神农鼎是神农祭炼的神器,里面浸染了他的气息,通过入梦阵的伪装,便能很好地骗过镇长。只是,白岐祭炼出来的气息,未免有些奇怪,虽然大体上没有问题,可里面总夹杂了一些灰色的雾气。
这些雾气,令长安的感觉非常不好,可此刻也没时间让她细看。
她操纵着入梦阵,让镇长相信岐水会有大劫。这方法倒也简单,不过是利用了古时之人的迷信思想。
“好了。”
半刻钟后,长安撤回符力,带着白岐躲到门外。待他们隐蔽好身形,长安丢出块石头,打乱了阵法。
镇长幽幽醒来,他见自己竟坐着睡着,不由得拍了拍脑袋,道:“这样都会睡去,我还真是老了,老了。”说到这里,微微一愣,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头,看向神农石像:“这哪是老了,这明明是神农大人给我的警示!”
镇长站起了身,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跑了出去。
长安倒没跟着,而是和白岐一同,回到了落脚之处。到了屋里,他们还没来得及喝口水,镇长就已经带着众人,敲开了房门。
“小岐,是我老了,不肯听你的劝,如今神农大人也降下警示,明日岐水会有灭族大劫,我们现在就走,连夜就走。”
老镇长拉着白岐,也不忘捎带上长安,一镇人马不停蹄地向山下跑去。
这一镇人老少妇孺不少,脚力不够,到了凌晨时分,才堪堪走到山脚。虽说,这样的距离离岐水镇已然很远,可白岐仍有些不放心,他扶着镇长的胳膊,急急道:“爷爷,再走一段儿吧。”
“不能走了。”
老镇长摇了摇头,转身面向众人道:“都停下吧,在这里休息休息,切记,万不可踏出烈山之外。”老镇长说完,便拄着拐杖,走到大树边坐下。他远远望着烈山外的天地,眼中是艳羡与无奈。
“小岐,你知道我为何不让你离开烈山吗?”
“不知。”白岐屈膝跪坐在老镇长身边。
“因为,我们是神农后人。”老镇长叹了口气:“神农大人尝百草以救苍生,虽行了大善,却也因为救了太多当死之人,而令其后人遭受天谴。天道要我们死,是神农大人在烈山设下结界,保我们安康,只是,自此以后,我们便只能留在这里,不能离开,除非是得到神农鼎的。
小岐,你已得到了神农鼎的认可,以后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只是要记得回来看看,我们……”
说到这里,天空突然阴沉了下来。
白岐只来得及把镇长护住,遮天蔽日的雷霆便落了下来。这雷霆如孽龙狂吼,咆哮着卷过了岐水镇,只不过刹那的时间,岐水镇便化为一抔焦土,伶仃不存。
如此威能,叫镇民既畏惧又庆幸。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跪倒下去,感谢镇长的明察,膜拜天地的威势。
雷霆万钧,隆隆不尽,这场雷暴,整整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才渐渐归于平静。白岐松了口气,走到长安身边,将解药递给了她。
白岐说道:“姑娘,多谢此番施以援手,以后江湖再见,小生自当报答。”
他双手一拱,便要作揖,可长安却拦住了他。此时,长安的神色万分凝重,她指了指老镇长,严肃道:“白岐,这只是开始,我想,天道要毁的不是岐水镇,而是神农后人。”长安服下解药,向东南角走去。
到了一处略显空旷的地方,她拔出疾光,当空砍去。
剑气激荡间,将天上的白云皆尽震散。没了白云的掩盖,岐水众人才发现,其实那雷霆从不曾散去,而是掩藏在云层之后,偷偷向他们靠近。
“白岐,祭神农鼎,护住他们。”
长安一边说,一边向存放物品的地方跑去。她随意捡了几把铁质用具,竖着扎在神农鼎的防卫圈之外。如今,她也只能利用这点手段,分担雷暴,虽然她有青龙铜符这等空间神器,可如今,是天道要剿灭神农后人,哪怕躲到天涯海角,也势必躲不过去。
所以,唯有硬抗,让天道自己放弃。
“白岐,能不能活下去,就看这一次了。”长安又结了几个防御阵,罩在神农鼎之外。
刚一结完阵,踏入保护圈,雷霆便转瞬落了下来。大概是长安的剑气惹恼了这片天,它也不等蓄势,便破釜沉舟地一道接着一道劈将下来。这雷霆威力极大,比之天劫有过之而无不及,长安的保护阵,只勉力挡下一道,便咔擦一声,破碎了开来。
如此情形,令白岐眉头一皱,他将灵气运转到极致,尽数灌进神农鼎。
神农鼎随之变大,倒扣在众人身上,在扣下得最后一刻,白岐对长安道:“抱歉,要你卷进此事。”神农鼎密密实实地扣了下来,天地一片黑沉,唯有绵延不绝的雷声,是唯一得乐响。
到了此刻,所有人都知道,神农鼎是最后一道防线。
鼎在人在,鼎亡人亡。
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感到害怕,甚至于,他们还安慰白岐:“尽力了就好,累了就放弃,只要大家在一起,即便是死又如何。”
如此言语,令长安感慨万分。
难怪,白岐拼死也要救下这镇子里的人,他们当真是如此善良,让一切黑暗都自惭形秽。
雷霆继续轰鸣,是一日,亦或是许多日。
直到最后,当一切归于平静,白岐撤开神农鼎,见天上再也没有一丝乌云,终于笑道:“总算过去了。”白岐走到镇长身边,伸出手,抱着镇长喜极而泣:“爷爷,终于过去了。”
“恩。”
老镇长伸出手,想要把众人都叫出来,然就在他伸手的一刹那,自他指尖,一寸寸化为沙土。
48.受伤
“爷爷,您怎么了!”
白岐惊叫一声,抢步上前,可还不等他伸出手来,镇长便一寸寸化为沙土,轰然倒在了他的面前。[.超多好看小说]如此活生生的一个人,却在青天白日下化作了沙。白岐怎样都不能相信,呆呆愣愣地跪倒下去,握住眼前的黄沙。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一定是我看错了!是我产生了幻觉!”
白岐猛地站起了身,向神农鼎下跑去。
他始终不肯相信眼前的情形,只以为是自己虚耗过度,产生了幻觉。他的爷爷一定还在神农鼎下面,在等着自己过去,在等着孙儿绕膝,欢声满堂。
然而,这一切终究只是臆想。
当白岐转过头去,他发现不仅是他爷爷,歧水镇的人们,竟都随了镇长的样子,化做了浮沙。
这是他拼了命保下来的人啊!可却连初升的太阳都没看到,便要永远地归于黑暗。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白岐久久无法回神。
他看着满地的黄沙,随着风势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焦土之中,再也找不到存在的痕迹。
“姑娘,他们真的是很善良的人。”白岐跪倒在地上,温柔地抚摸身前的沙土:“我行走江湖多年,见过各式各样行事卑劣之人,有抛妻弃子,有嗜血虐杀,有奸猾偷盗,有虚与伪善。
我也见过许多善良之人,只是相比于这些自私自利之徒,善良之辈反倒活得不如他们。这一点令我疑惑,但我依旧相信,唯有善以待人,才是立世之本。但到了今日,我却发现我错了,大抵是这天道本就不容为善,才会让这一镇安宁,化为焦土。”
说到这里,白岐突然站起了身。
他眼中的情感渐渐消退,最终化作一世怨憎。
“既然天道如此,那我又何必要与人为善。它既不肯放过歧水,我便要杀尽天下人!我倒要看看,当生灵涂炭,天道这个光杆司令,又能再做些什么!”
白岐说着,回身一爪捏住了长安的心脏。[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他的动作极快,长安根本来不及反应,待得剧痛袭来,心脏已被白岐掏了出来。
没有心,人势必会死。可长安却没有,她此时的状态十分古怪,就仿佛变成了白岐一般,在想他所想,看他所看。可长安知道,她不是白岐。她想离开,可不管怎样尝试,却始终不得成功。
如此一来,长安也只能偃旗息鼓。
她化作白岐,一晃就是万年。在这万年的时间里面,她走过无数的路,杀过无数的人,她的双手沾满鲜血,她的灵魂浸透罪孽。长安痛苦,在这尸山血海中摸爬,让她的灵魂都开始颤抖,可是,她并不觉得愧疚。
因为她知道,即便鲜血是真的,杀戮是真的,尸骨是真的,罪恶是真的,可她是假的。
即便化作白岐万年,长安依旧清楚地知道,这是白岐的人生,而不是长安。
白岐屠戮苍生,犯下杀孽无数,虽屡次凭借神农鼎死里逃生,却终究还是不敌众人围攻,亡于弱水。他死后,尸骨遭仇人损毁,掷于乱葬岗,而其本命神器——神农鼎,也因沾染怨气,而被镇压在天池。
时光渐逝,山河变迁。
曾经的天池,早己被万药山庄取代。
到了此时,长安也明白过来,她看着眼前渐渐黑沉的空间,轻声说道:“出来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要你净化我身上的怨气。”
长安话音刚落,便有一道声音接了上来。神农鼎现出身形,静静漂浮在长安眼前。
“白岐的怨气,已与我融为一体,凭你现在的能力,是无论如何都净化不了的,唯有成就神位,以神火替我重铸。小姑娘,我认你为主,助你成神,你帮我净化怨气,这个买卖不亏你吧。”
“确实不亏,只是……”
长安顿了顿,又接着道:“如此优渥的条件,一定有许多人愿意帮你,你为何会选我。还有之前那个幻境,你送我过去,又有何用意?”
长安的问话,神农鼎并没有马上回答。
它绕着长安转了一圈,才略有嫌弃地说道:“选你,是因为你还算适合,而之前那个幻境,便是为了证明。我是瑞器,自不会选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为主,你虽是被白岐所迫,可愿意救助岐水,就为善。
而大道茫茫,每一步都万分艰辛。
若想走到巅峰,必要忍常人所不能忍,要受常人所不能受。本心不坚,又如何走得下去。所以我令你变作白岐,在万年的时间里,杀天下之人,做不赦之恶,若你因此泯灭良心,或无法承受杀戮之痛,亦或是在滚滚红尘中迷失了自己,那我都不会选你。
而如今,你勉强合格了,在这样长久的时间里,你不是唯一一个符合要求之人,但我却愿意选你,如何,你可还高兴?”
得到神农鼎,并成就神位,这样的条件,大概会让整个荒古大陆都为之疯狂吧。
可这对长安来说,却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她斜斜地睨了眼神农鼎,不屑道:“若说成神,我有巫觋传承便已足够,带上你,虽能加快成神的速度,可你毕竟是神器,一旦让人知道你在我身上,必定会有无数人蜂拥夺宝。我本身不爱麻烦,可你却是个麻烦制造机,你说,我又何必自讨苦吃,答应你的条件。”
长安说完,便向四下走去,寻找出路。
说实在的,没有人不想得到神器。可一来神农鼎被万药山庄看管,一旦被带出,定会引来追兵无数;二来,神农鼎已被怨气侵蚀,且不说她不会炼药,即便是能够炼药,也不敢用这阴气森森的丹鼎。
再加上,这神农鼎自视甚高,即便是到了她手上,也不会听话。
所以,与其带一个用途未知的麻烦出去,倒不如留下,让它寻其他主人。
反正这候选条件苛刻得很,只怕再来个千年万载,也难择合适之主。
长安看也不看神农鼎,只自顾自地寻找出路。如此一来,神农鼎可真是焦急万分。若换了以前,它定看不上资质如此之差,修为如此之低的人。可现在,它已经等不下去了,它无主,无法借炼丹药气补充力量,这些年来抵抗怨气,它已经消耗一空。
若长安走了,又要再等多少年,它才能等到一个心性极佳的人?
只怕到时候,它根本没把人等来,就得散灵,变作凡铁了。
神农鼎焦急万分,一刻都不敢停歇地追上长安,它道:“你再考虑考虑,我可以给你完整的神农经,教你炼药,我虽然被怨气侵蚀,但我炼出的丹药却是不会有问题的。而且,我是神器,天罚都毁不了我,待你渡劫之时,若有我在身边,定能轻松不少。”
神农鼎百般夸耀自己的好处,可奈何长安就是不肯理它。
如此磨蹭了一盏茶的时间,神农鼎也词穷了,它见长安已找到了出路,急得在空中团团打转。
“小祖宗,你到底还想怎样!”
“不想怎样,就是不想要你。”长安一脚踏出,半个身体都探到了空间外头。
神农鼎急得不行,哐地一声砸在了地上:“你别走,别走!我发誓,你若能带我出去,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绝对不敢违抗,有任何东西都给你,绝不私藏!”
神农鼎说完,长安也没有回应。
眼见着就要离开这里,长安终于伸出了手道:“那好吧,我带你出去,你要听话。”
成功地收服了器灵,长安一刻都不敢耽搁,立刻向空间外跑去。刚一踏出空间,长安立刻指挥着神农鼎,放松对姜澜的压制。
“长安,你很不错。”
看见长安向他跑来,姜澜展颜一笑。此时,他的脸色异常苍白,身体微微颤抖,几乎撑不住站立地姿态。
如此模样,让长安的心猛然一沉。她大步跑上前来,伸手扶住姜澜之时,却摸到了满手的濡湿。
那是血,浸透了衣衫的血。
49.现形
“姜澜,你怎么了?怎么会出这么多血?”见姜澜脸色苍白,摇摇欲坠,长安也不由得慌乱起来。(.棉、花‘糖’小‘说’)她扶着姜澜坐下,飞快地扯开他的衣襟,便见他胸口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这刀伤本已愈合,却因刚才使力太过,而复又撕开。
刀口潺潺流着鲜血,上头还有狰狞的黑烟,不停向内里冲撞。
“姜澜,这……”
这伤口十分古怪,长安也不敢妄动,只伸手在止血的穴位上按着,抬头向姜澜询问。
姜澜倒是不慌,除却面容苍白了些,神色与往常一般无二,他道:“无妨,你已得到神农鼎,便帮我炼颗药吧。”
“可我不会炼……”长安话音未落,神农鼎却突然跳了起来。它绕着姜澜转了一圈,尤其在伤口之处,多停留了一会儿:“不行,不要给他炼药!他左右不过是一个……”说到这里,姜澜冷冷地朝神农鼎看了一眼。
虽神农鼎自视甚高,自认无所畏惧世间众人。
可不知怎的,姜澜这一眼,却叫它打心眼儿里发憷。它嗫嚅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改口道:“他左右不过是一个魔头,你费力救他做什么?你可是正道弟子,若与魔道之人有了牵扯,只怕往后的日子,可有得麻烦。”
长安向来聪慧,姜澜的眼色,加之神农鼎的突然改口,都叫她心生疑窦。
可既然姜澜有事想瞒着她,她也不好多问,只装作没看见一般,轻松说道:“麻烦就麻烦,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说完,转头面向姜澜道:“我不会炼药,但我可以把神农鼎给你,你想怎么用都好。”
说着,强逼着神农鼎落到姜澜面前。
姜澜摇了摇头,把长安往身边一拽,取出许多药材放到近旁。
“我要炼制的是克制魍魉的净灵丹,这东西对怨气也有一定效果,在炼制之时,怨气免不了会暴动。而这口东西,遭怨气侵蚀已久,力量所剩无几,一旦怨气暴动,它定无力抵抗,散灵报废。
虽然它不堪大用,可到底也是个神器,我们便多容忍它一点儿,炼制些低阶灵丹,也好叫它吸收药气,积蓄力量。”
姜澜说话可一点儿都没留情,字字句句都把神农鼎贬地一文不值。(.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他倒不是计较神农鼎不肯救他,对他而言,见死不救的事情遇得多了,想要他死的人也不少,如此情形,他早已习惯,根本不会在心里留下痕迹。他之所以会与神农鼎计较,说到底还是因为长安。
将才出来,长安虽没有受伤,可神色却是怏怏。
往常看到她时,她总一副不知愁苦的模样,整天笑嘻嘻的,似乎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让她退却。这种恣意纵情,无拘无束是他最为欢喜的。他活了太久,羁绊太多,即便向往少年自由,也无法再去放手去追逐。
只有待在长安身边,他才能有片刻回到青葱年少,肆意无束。
但便是这一点点欢喜,似乎都无法再留下。虽然长安极力掩饰,可自己分明在她眼中看到了惆怅,那是一种对前路的踌躇,一种背负了太多,而犹豫不前的束缚。
姜澜冷冷地看了眼神农鼎。
若非它已择长安为主,只怕今天便是没有怨气,自己也要让它散灵谢罪。
“长安,神农鼎有器灵,自己就会炼药,你只需要准备好药材,投入其中,其他的,让它自己去折腾。”姜澜手指一晃,一束红艳艳的丹火,便被他弹到了丹鼎下方,他道:“丹火你也让它自己看着,既有器灵,这些小事若都做不好,只怕也该散灵重造了。”
姜澜手一挥,将成串的药材投入其中。
神农鼎敢怒不敢言,只能任劳任怨地剔除杂质,糅合药性,塑形丹药。几炉下来,神农鼎也吸收了不少药气,它见姜澜拿出了净灵丹的药材,赶忙小声求道:“我现在能力大减,炼一些中低阶的凡品灵丹还行,可净灵丹是天阶一品,已入仙丹之列,凭我自己是练不成的,还……”
“我当然知道你不成。”姜澜瞥了它一眼,神农鼎便立即噤了声。
见它如此听话,姜澜也不再与它计较。转头面向长安,将她拉到自己身前:“长安,记住灵力游走的顺序,炼药与修炼不同,你需得使灵气平和,才不会损伤药性。”说着,从身后握住长安的手,引动灵气,在体内游走。
待长安掌握了灵气运转的顺序,姜澜便把药材一样样投入丹鼎,一边凝练,一边与长安细说各种诀窍。
如此,待净灵丹成丹之时,长安的理论知识已掌握地七七八八。
她见丹药在鼎中跃动地厉害,侧头问道:“会有丹雷吗?”
“会。”姜澜点点头:“但这个空间隐秘,丹雷进不来。”
说话间,长安突然感到一股磅礴的力量,自丹鼎向身体涌来。这股力量带着浓厚的生机,进入体内后也不排斥,并且很快与她的符力融为一体。本来,这当是件好事,可也不知怎的,便在这股力量进入身体以后,她竟不受控制地变回了原形。
长安愣愣地在地上蹦了两下,根本反应不过来,直到姜澜把她握到掌心,才蹦跶着叫道:“快把我变回去!”
“好。”
虽然长安此刻的样子十分好玩,可姜澜却没心思逗她。他眉心蹙着,神色严肃得紧——若他没猜错,长安现在是变不回去。
姜澜试着往她身体里注入魔息,替她塑形。
但与他所料相同,不管他如何尝试,长安依旧保持着息壤原型,不得回复。
姜澜道:“你大概是要进阶了,你这段时间使用符术不少,会进阶也是正常的事情。只是你的身体强度还多有不够,为求保护,才变作原形。”
姜澜这样一说,长安也明白过来——
在荒古大陆,不论是灵修,魔修还是妖修,他们的修炼方法大抵相同,皆是汲天地之力,内化于己身丹田。
唯符之一途,却多有不同。
首先,符道并无金丹元婴之分,而是以天地玄黄作替。至突破了天级,正式出师,才有资格以符师相称。而符师也并非尽头,于符师之上,还有君,将,帝,尊,祖。只是此距离太过遥远,长安也知之不多。
当然,除了等级划分不同,符之一道的修炼方法也十分古怪。
自本源符力淬体后,修炼者便可汲天地间任意一种力量,内化为己身符力。只是此符力威力不大,储存时间也并不长久,非得以此力量行符布阵,得其反馈之力,融于肌骨,才能得心应手,长久使用。
鉴于以上这些条件,身体的强度便也十分重要。
长安此时力量积蓄已够,但身体强度不足,若强行升阶,身体承受不住力量提升,反而会身折骨裂,命丧黄泉。
长安急了,在姜澜手上一蹦三尺高:“你快想办法,快想办法!我才不要一直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有什么不好吗?”姜澜笑了起来,把净灵丹放到长安身边,两个圆圆白白的东西放在一起,倒让人分不清哪个是丹药,哪个是息壤:“你现在这样多好,混在丹药堆里,谁能把你找出来。”
“呸,站着说话不腰疼!”长安吐了姜澜一口泥水,不满道:“你当初说我必须得到培源塑骨丹,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
“是。”姜澜点头道。
长安道:“那你看,我现在也来魔界找你了,也帮你养清寒了,你是不是该把培源塑骨丹给我?”
长安趴在姜澜手上,一副乖巧的模样。
姜澜把培源塑骨丹拿了出来,放到她面前,待她伸出小爪子,想要抱过之时,却又重新收回了自己怀中。
“姜澜!你要干什么!”长安气急败坏,爪子一伸,把净灵丹团到自己身下:“你给不给我,要是不给,你的净灵丹也别想要了。”她把自己变成了一张面皮,左右一滚,就把丹药卷作了馅儿。
姜澜由着她动作,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
直到她把头重新探了出来,才说道:“我现在给你也没用,就那半枚,你能做什么。你还是乖乖把药给我,等我治好伤,带你去妖界。只有借来他们的炼妖壶,才好开启造物阵,复原培源塑骨丹。”
姜澜说完,便把手伸了出来。
长安瞧了他几眼,虽觉得这多半是个诓骗人的把戏,可不知怎的,心里却十分信他。磨叽了一会儿,长安最终还是把丹药吐了出来,因为心中不忿,还在上面抹了厚厚一层泥浆。
“好吧,那你要说话算话!”
长安蹦了几下,蹦到姜澜头顶安了窝。
姜澜服下丹药,调息了一番,待得伤口愈合,随手把脸上的伪装抹掉。他倒是没有忘记赢勾,奴役着神农鼎给他炼了颗转生丹,然后顶着长安,提着赢勾,慢慢向出口走去。
到了门口,姜澜把长安塞进了怀里,然后严肃道:“长安,好好呆着,别乱跑。我们拿了神农鼎,万药山庄定会阻拦,一会儿免不了一场恶战。他们虽不厉害,可奈何人多,你还是在我怀里安全一点。”
50.问道
姜澜一脚踏了出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此时天已黑沉,月挂高空,可万药山庄却灯火通明。这个中央广场,早已不复先前的空荡,周围站了一圈又一圈的人,除了一个窄小之处,容姜澜落脚,几乎连一根针都挤不出去。
站在众人面前的是万药山庄的庄主。
他见姜澜出来,竟一句也不询问,当空一挥手,便有潮水般的箭矢向姜澜击来。这箭矢锋利无比,寒光熠熠,在灯火的映衬下,泛着煨毒的蓝光。
魏岐黄铁了心要置闯入之人于死地,他毫不留情,更不顾念是否会错杀无辜。
如此杀阵于前,姜澜却一点儿都不惊慌。见漫天箭雨斜斜落下,抬步缓缓向前走去。刹那间,时空静止,姜澜周身一米之处,不论是箭,亦或是人皆尽化为灰烬。他有意向魏岐黄的方向靠了过去。
魏岐黄吓了一跳,反手两掌,将身边的护卫拍了出去,自己则借着掌势,向后飞去。
甫一落地,他立刻大声叫道:“摆冥蛇阵,杀了他们!”
冥蛇阵是万药山庄的拿手好戏,以特制药饼,驱四阶妖兽冥蛇,围攻阵眼众人。妖兽冥蛇,平常以人肉为食,性情凶猛,难以控制,若非万药山庄有灵药为辅,只怕还未伤人,反先伤几。
而所用冥蛇虽为四阶,力量不比金丹修士,可胜在量多,且毒性凶猛,但凡结阵,必要见血。
魏岐黄下令摆阵,众仆役立时分为两队。
他们一队驱蛇,一队围困,本拟可以把姜澜围杀在此,却没想到,姜澜只是轻描淡写地跺了跺脚,冥蛇便如癫狂了一般,反向万药山庄众人扑咬过去。一瞬间,惨叫声起,阵列大乱。众人只顾着驱蛇,无人注意到姜澜已趁乱走了出去。
在此过程中,长安一直待在姜澜的衣襟里面。
她虽看不见外头的情形,可那声声入耳的惨叫,却是薄薄的衣衫所不能阻隔。
“姜澜,你杀了很多人……”长安心有疑惑,却并没有立时问出,直到姜澜脚步渐缓,危机解除,她才说道:“你杀人的时候,可曾犹豫?”
“不曾。[.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姜澜答得很干脆,眼角眉梢没有一丝动容。
长安微微一滞,不知该作何回应,沉默了半晌后,才说道:“可若有人无辜,你如此行事,岂不是错杀了好人?”
“错杀,什么算错杀?这些人,我不杀他们,他们便要杀我,长安……”姜澜微微一顿:“你可知什么叫好人,对你心怀善意便算是好吗?你怎知他不对别人心怀恶意?在这世上,确有大善,可芸芸众生,大抵都是善恶参半。在你眼里的善,许在别人眼里就是恶。
人生在世,要做到尽善尽美简直是天方夜谭,但只要问心无愧,便不枉此生。”
姜澜这一番话,令长安如醍醐灌顶。她从未杀过人,即便来到荒古大陆,也未曾亲手沾过人命。所以化作白岐万年,手染杀孽无数,长安不免心生迟疑。但如今想来,确是她庸人自扰了。
且不说,这是白岐的杀孽,便算是白岐,他也不曾做错什么。他是说要杀尽天下人,可最终死在他手上的,也只有抢夺神农鼎与那些寻他报仇之人。
他没有主动杀过人……
即便是怨气丛生,他怨得也不过是他自己。
长安叹了口气,不免感到遗憾,她遗憾白岐,遗憾歧水众人,更遗憾世事难料,生死不由己。可就在这时,姜澜突然说道:“长安,歧水镇的消亡是因果,你不必替他们遗憾。
神农设结界令他们不死,此举看似无碍,可结界力量的来源却是地眼。神农破坏了地眼,令那一方土地除了烈山,寸草不生。人是命,万物也是命,他此举有伤天和,虽短时不报,可终究还是要还的。”
说到这里,姜澜便不再往下说。
对天道的感悟,是每一个求道之人的必经之路,他能做得只有这么多,剩下的只能靠长安自己去体会。
求仙问道,力量易得,心境难求。
但愿此番经历,能让长安心境提升,也免得日后,徒生心魔。
姜澜不再多话,由着长安自己去体会。他慢慢掏出一艘木舟,抛向空中,带着长安向妖界飞去。踏上飞舟的瞬间,他突然感觉身后的树丛中,有股熟悉的力量在波动,回头探查一番,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姜澜微微皱了皱眉头,暗道是自己多心。
待他操纵着飞舟走后,树丛突然扭曲了一下,两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个□□都能发现我的存在,看来天魔的力量,果然强大。”其中一个身材瘦削,高挑颀长的黑衣人幽幽一笑,他手指摩挲着腰间的一枚印章,沉吟了一会儿,掏出一片衣角递给身旁之人。
“去,把这个放到万药山庄禁地,然后把魏岐黄引过去,有了这个,他就能知道,真正夺走神农鼎的人是谁。”
“可是……”
随着这个苍老的声音,一张皱似橘皮的脸也渐渐显在了月光之下,他眉心紧紧蹙着,满是犹疑之色:“长安毕竟是我天剑门的人,若让魏岐黄知道了,少不了找我天剑门的麻烦,我毕竟三长老,这等有损门派威望的事情,总归不能做。”
“哼,你现在倒想着门派了,当初害她之时,怎不想想你师祖的面子?”黑衣人冷哼一声:“你只管照做就好,不会有人知道是你放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何辜拱了拱手,腰弯得更低:“当初不管怎样,也只是天剑门内部的事儿,可现在,关系到万药山庄和天剑门两方……万药山庄地位不低,若魏岐黄闹起来,可……”
话未说完,便让黑衣人打断:“你尽管放心,万药山庄闹不起来。
它很快就没有了。”这最后一句话说得极其小声。何辜凝神听着,也一字都未曾听见。他只以为他面前的大人,有什么方法能从中调停。当即放心下来,躬身行了一礼,接过衣角,向万药山庄飞去。
待他走远,黑衣人遥遥看着妖界的方向,神色莫名地呢喃道:“太慢了,总有人护着,你几时才能成长,我可是在等你呢,呵……”
黑衣人说完这句话,也凌空向妖界飞去,速度之快,眨眼便是万里。
长安二人,还悠悠行着,根本不知一场乌云,即将摧城。
妖界与万药山庄,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两方距离,几乎横贯了整个荒古大陆。姜澜怕长安变成原形久了,会有什么后遗症,中途也不敢耽搁,一路催赶飞舟,向妖界飞去。如此赶路,让行程缩短了一半,他们只用了七天,就到达妖界境内。
要说这妖界,地势甚为奇特,两边凸,中间凹,像是一口煮饭的锅,玄灵山脉便是这锅的边壁,将妖界圈在其中,只留一口,供人进出。
往日里,这妖界一向与世隔绝,除了妖族,几乎无外人进出。
可今日却恰恰相反,一队又一队的人,陆陆续续地往里走去,热闹非凡。
姜澜隐去了身形,在一旁看着,长安也偷偷探出了脑袋,留意眼前的状况。突然,她看到了一队熟悉的面孔,领头的是她师兄,后面跟着的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江无涯赫然在列,身旁还跟着羞怯温婉的何温絮。
“姜澜,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长安蹦到他肩上,把自己藏进姜澜的颈窝。刚一露出眼睛,就见一架白玉马车,被四只雪白的鸾鸟拉着,停在了半空之中。鸾鸟拉着车,在空中旋转了两圈,才飘飘悠悠地降了下来,停在一处空地上。
车停稳后,一只如羊脂玉般细腻的手,轻轻撩开遮帘。云梓叶一双秋水翦瞳四处顾盼了一下,见到顾南渊时,陡然亮了起来。
“顾师兄,你也来了。”
云梓叶柳腰一扭,飞下了马车,未及靠近顾南渊,便已开始与他闲聊:“也不知怎的,遗失之境竟提前开了,幸而提前的不多,大家或多或少都有准备,也不算太过仓促。”
“嗯,确实奇怪。”顾南渊拱了拱手,向云梓叶还了一礼。
他所站之处,正好是妖界的入口,虽不妨碍走动,可两人身份皆是不低,也无人敢越过他们先行进入,慢慢的,他身后也聚了不少人。
顾南渊向后望了一眼,拱手道:“梓叶仙子,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进去再说。我恰好有些事情要向你请教,还望告知。”顾南渊说完,便带着天剑门众人走了进去。
云梓叶落了一步,也不及招呼流乐宗弟子,便快步追着顾南渊而去。
待他们走后,姜澜并没有向妖界出发,而是沿着玄灵山脉的外围,走了约莫四分之一山脉的路程,才停在了一颗银杏古树下。
51.算计
“长安,我们从这里进去。[.超多好看小说]”
姜澜绕着古树转了一圈,接着又伸手敲了三下,随着他的动作,古树根部缓缓开了一条半人高的口子。姜澜拉着长安,弯腰钻了进去,也不知他做了什么,这道隐秘的小门,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姜澜二人走得早,并未注意到自他们走后,妖界大门,又来了一队还算眼熟的人。
他们腰悬药鼎,杀气腾腾地停在了入口。为首的魏岐黄,手中紧紧攥着一块布片儿,正面目阴沉地盯着天剑门消失的方向。
“哼!好一个天剑门!竟敢欺负到我万药山庄头上!”魏岐黄冷冷哼了一声,带着万药山庄众人,提步走了进去。
而与此同时,姜澜二人也出了密道。
踏至光明处,入眼是一片看不到头的竹林,风声飒飒,叶落翩跹。
长安四处望了望,见这竹林虽然杂乱,可内里却暗藏玄机,其林中竹枝,高矮渐序,位次排列,于五行相合。长安一眼就看出了其中奥妙,点头说道:“这妖界倒是藏龙卧虎,斗转星辰阵法失传这么久,竟也能被他们找到。”
“多谢夸奖。”
长安话音刚落,便有一人接上了她的话头。听这声音,当是个俊朗男儿,可回头一看,却把长安吓得够呛――
原来,在他们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赤红的巨蟒,其身长难测,只远远看见竹林里面有一抹红线,绵延不绝。巨蟒垂着头,凑近了姜澜的肩膀,铜陵大的竖瞳锁在长安身上,好半晌才说道:“好小,还没我眼睛大。”
说罢,又凑近了几分。
长安被这动作吓得缩进了姜澜衣服里,只敢留一双眼睛,偷偷看着。
“风阳,别闹。”就在这时,姜澜推开了巨蟒头颅:“给我炼妖壶。”
“给不了。”巨蟒身形一晃,化作了一个容色张狂的男子。他一头火红的长发,入鬓的剑眉,让他就如熊熊燃烧的火,灼人心眼:“就在七天前,被一个黑衣人盗了,他倒是厉害,抢了东西不算,还强行破开遗失之境的大门,逃了进去。
不过还好,他还没从里面出来,你若现在进去,应该能找到他。”
烛风阳说完,姜澜并无回应,他蹙眉盯着地面,良久后才道:“你不是他对手?”
“……对。”烛风阳虽不愿意,可到底还是承认了。
姜澜点了点头,神色微动:“应该是那里来的,前段时间,因为息壤现世,着实来了不少人,只是,他怎么会来抢炼妖壶?知道炼妖壶在你手上的人可不多,也不知是熟人,还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姜澜慢慢说完,也没再细究,只交代了一句小心,便向他讨要了入境凭证,转身走出竹林。
待得走到出口,烛风阳突然追了过来,他看了眼窝在姜澜衣服里的息壤,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再过一段时间。”
“为何要再过一段时间,你如今万事俱备,还等什么!”
烛风阳气势汹汹地拦在姜澜面前。
姜澜知道,若不给他一个理由,他断然不肯罢休,只得道:“花开霸道,她已聚魂,我得找个法子保她周全。”姜澜的话,说得甚为含糊,长安听得云里雾里,可烛风阳却瞬间懂了。他脸色渐沉,隐隐有发怒的意思。
“你几时这么妇人之仁!你可知道,我哥哥等不起!左右不过是一团泥,魂散了便散了,你再替它聚魂不就是了!怎比得上我哥哥要紧!”
烛风阳正在怒中,话说得又快又响。
待姜澜反应过来,想要阻止他时,已然来不及。姜澜低头看了眼长安,见她眼睛瞪得滚圆,便知烛风阳的话,已被她听了进去。如此一来,自己再做粉饰,也是无用。
甩开烛风阳的手,姜澜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本打算不再理烛风阳,可心又想着,他也不过是担心哥哥,终究停了停脚步,说道:“你放心,你哥哥不会有事。”
离开竹林,姜澜便一直锁着眉头。
他不知道长安听了这话,会作何想法,可欲待要问,却又不敢开口。
最终沉默着,什么话也不说,尽挑些偏僻无人的荒道前进。走过了几条街,又穿过了几座树林,最终到了一处坍塌荒废的祭坛。姜澜拾阶而上,走到祭坛正中,上面石台的早已风化碎裂,唯余一面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把手中的凭证抛了上去,触及旗面后,竟被一口吞了进去。
姜澜也不慌,静待了几秒,片刻之后,一座云梯,便从旗中流泻下来。
姜澜抬步走了上去,边走边解释道:“遗失之境是上古战场,曾有上神陨落其中。所以,每到开启之日,无论人仙皆想进去碰碰运气。只是,上界入凡,限制颇多,尤以入遗失之境为最。更有甚者,以仙身入境,其修为能力竟不如大乘修士。
限制于以上种种,加之入境者,皆未寻到上神遗迹。久而久之,愿意入内的仙便愈发少了起来。时至今日,已变成了供修士历练的普通幻境。”
边说边走,待到解释说尽之时,姜澜已到了云梯顶端。
他抬步向前,一脚已没入锦旗。长安本不想说,可终究没能忍住,好奇地问道:“姜澜,你是上界之人吧?你入内会有限制吗?”
“会,但不多。”
姜澜坦然相告,并无隐瞒的意思。长安本有满腹疑问,因着他兴致不高,才没有多问。如今见他神色渐缓,也乐得多说几句。
“你到凡界来,是为了找我吧,刚刚那条蛇说的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会魂散?”
听了长安的问话,姜澜心里不免咯噔一下,只是如今长安的样子,也看不出心情如何,但凭着语气推论,倒不像是生气的模样。
姜澜轻舒了一口气,解释道:“清寒生而有魂,但灵智不足,若要开花,需夺土壤之灵。而它生长之处又为息壤,是以才会有清寒开花,息壤散魂之说。”
姜澜所言,几乎判定了长安死刑,可她却一点儿都不担心――
若她是土生土长的息壤,此番可算是大祸临头了。可她终究不是,她只是一抹来自于异世的幽魂。她的神魂向来与身体结合不紧密,即便抽了出去,又重新塞回,也不会于她有任何损伤。
想到这里,长安对姜澜说道:“那条蛇不是说你会聚魂嘛,这清寒我先养着,等快开花的时候,你就把我抽出去,再重新给息壤聚一个神魂。如此既不妨碍清寒开花,于我性命也无大碍。”
长安此言,倒给了姜澜一个很好的建议。
可未及他细想,突然有零落的脚步声,渐行渐近,细细分辨,竟有数十人之多。
听见这脚步声,长安赶紧催促姜澜,进入遗失之境。且不管来者是谁,少见一面,便少一分冲突的可能。毕竟他们此行最大的目的是找到炼妖壶,若被旁的事情绊住了手脚,让偷盗之人逃出遗失之境,才可谓是得不偿失。
被长安催着,姜澜没有丝毫犹豫,便走了进去。
待他们走后,天剑门与流乐宗众人也出现在了祭坛下方。为首的云梓叶与顾南渊,看见还未收回云梯,皆未曾在意。这遗失之境来来往往许多人,总有人会赶在他们之前进去,只是机缘二字,皆由天定,并非抢先进去便有用的。
“梓叶仙子,你先请吧。(.)”顾南渊待得云梯消失,对云梓叶拱了拱手。
云梓叶行了个万福,回了一礼,才柔声说道:“还是师兄先请,我流乐宗力弱,比不得天剑门,若有危险,还要请师兄多担待一些。”
二人一番推辞之后,顾南渊也不再磨蹭,掏出凭证,向空中抛去。可不等触及旗面,突然有一口铜鼎飞来,向下一扣,便把凭证倒扣在底下。
“顾南渊!你慢走!”
随着这声音,魏岐黄也从天上落了下来,他单脚立在铜鼎中央,圆滚滚的身体,配上圆滚滚的鼎,看起来不仅没有仙风道骨,反倒像是耍把式的丑角,有种莫名的喜感。
“顾南渊,你师妹抢我神农鼎,该当何罪!”
“什么?我师妹?”顾南渊本恼他行事无礼,欲与他分辨几句。可待听了这话,顿时沉下了眉头,严肃说道:“魏庄主说话可要负责,我师妹被魔道妖人捉去,至今未归,怎可能去你万药山庄盗鼎?”
“哦?是吗?”魏岐黄斜睨了他一眼,不屑道:“若真的被魔道妖人捉去,你这个做师兄的为何不去寻她?怕是你们早知她与魔道妖人有染,特放纵她至我山庄盗鼎,若无人知晓,你们便可独占神器,若东窗事发,也能推往魔道妖人身上,是也不是?”
魏岐黄咄咄逼人,顾南渊纵是有礼,也不免生了几分怒气。
他微沉了脸,冷声道:“未去救她,是我这个师兄的不对,可魏庄主如此抹黑我天剑门,于情于理皆是不合,你今日若拿不出证据,我顾南渊也不会给你这个面子!”
顾南渊话音一落,魏岐黄立刻接口道:“想要证据!我给你就是!”说着,手一扬,丢过去一片衣角。
顾南渊捡起看了,顿时觉得恍如雷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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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这片衣角上绣了五把小剑,于剑的下方,还有长安二字跃然其上。他试着输入了剑气,长安二字立刻发出了金黄的流光。这是天剑门的道袍,每一件都有所属弟子的印记,由剑气刻印,手法独特,外人伪造不了。
“如何,这是真的吧!”见顾南渊脸色不好,魏岐黄顿时得意了起来:“你天剑门收徒,尽是些不清不白的东西,如今做了盗鼎的丑事,你还要替她辩解吗?赶紧把人交出来,我便不与你计较!”
看到这个衣角,顾南渊的心里已有三分相信。
只是,他愧疚于没能搭救长安,到了此时,也免不得为她辩解两句。
顾南渊微一沉吟,说道:“魏庄主,你确实是见到了我师妹吗?”
“……这倒不曾。”魏岐黄微微一愣,接着叫嚣道:“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差别,物证在此,神农鼎也确实是丢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魏庄主此言差矣,你既没见到我师妹,便不可随意控诉,万一是有人诬陷,也未可知。”顾南渊拱了拱手,继续道:“要不然这样,待从遗失之境出去,我便去寻我师妹,到时候,你与她当面对质,若她真的偷了神农鼎,我定不饶她。”
顾南渊此话说得在情在理,魏岐黄左思右想,都寻不到借口再逼迫他交人。
只是,他今日会来,心里便是有着十二万分的确信――
他倒不认为是区区一个女徒盗鼎,他以为,能做出这等事来,背后定少不了天剑门的推波助澜。只怕这个时候,神农鼎已被天剑门藏得严严实实,只待顾南渊假意寻找,再推说一句找不到师妹,他们便可光明正大地占去神农鼎,而自己也再无理由去寻他们理论。
这般结果,可不是魏岐黄想要的。
他略一沉吟后,竟抬手指挥着万药山庄众人,将天剑门围困其中。
“摆冥蛇阵!”魏岐黄一声令下,众人立时移步换位,驱蛇摆阵,待阵势一成,魏岐黄居高临下地道:“找一天是找,找两天也是找,嘴长在你身上,找不找得到你师妹,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我只说一遍,你今天必须把她交出来,否则,你们都别想走了!”
冥蛇阵是万药山庄的看家本领,虽拦不住姜澜,可拦住天剑门众人却绰绰有余。
顾南渊看了眼蛇阵,又看了眼魏岐黄,心下已明白了他的意思,气的浑身都颤抖起来:“魏岐黄!你是说我天剑门有意藏匿神农鼎吗?”顾南渊厉声喝道:“你把我天剑门当成什么了?我们若有这心思,你还能安然守鼎到今日?”
顾南渊的话倒也有理,可如今已撕破了脸皮,再想退,已然来不及。
魏岐黄只当他是在诛心,狠咬了咬牙,指挥着万药山庄众人,又向前逼近了几步,“多说无益,你交是不交?”如此一来,便形成了拔剑张弩之势。顾南渊虽为人守规,古板识礼,可到底不是个懦弱之辈。
此时被人逼到了眼前,浑身血性一起,当即喝道:“魏庄主如此霸道,顾某也不能再退,便来领教一番,看看这闻名天下的冥蛇阵,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顾南渊话音未落,手上的剑却已出鞘。
剑气挥洒间,织成了一道光网,将左近的冥蛇尽数切成了小块。
魏岐黄一愣,还未指挥着众人补上,就见顾南渊化作一道流光,直向他逼来――
擒贼先擒王,只要抓住了魏岐黄,其余人便不敢妄动。顾南渊心里清楚,即便他能挡得住冥蛇,天剑门其他人却未必,他毕竟是领队者,万不可为了一时畅快,而不顾及门人安危。
顾南渊飞跃向前,如一道闪电,直逼魏岐黄面门。
他是以剑道扬名,比之以炼丹著称的魏岐黄,修为不知高深了多少倍。他这突然发难,魏岐黄根本来不及闪避,直僵僵地站在原地,吓得浑身冷汗乱冒,脑海一片空白。
“叮”。
鸣剑相击。
可击得不是魏岐黄,而是云梓叶手中的古琴。
顾南渊一惊,冷喝道:“梓叶仙子,你……”
云梓叶并未解释,只是向他摇了摇头,接着柔声道:“顾师兄,魏庄主,你们先等等,听我一句话可好。”款步走到二人中间,云梓叶福了福身,略略安抚了一下二人,然后招手,叫出了队伍里的一个男徒。
云梓叶道:“这是凌霄,他曾被魔道妖人抓去,若非机智果决,只怕也不能回来。”唤着凌霄,向二人行礼,见二人似有满腹疑问,云梓叶微微一笑,“凌霄在魔界见过顾师兄的师妹,你们且先听听他怎么说,再做计较?”
说完,轻移莲步,退到顾南渊身边。
谁也没有发现,在她微微垂的脸上,有一抹阴毒的笑意。
“两位前辈,在下凌霄。”
凌霄拱手弯腰,做了一揖,见二人俱是急切,便也不再客套,直接便切入了主题:“我在外历练之际,曾被魔道屠三锤捉了去,他以我们做祭品,去参加了魔族祭祀大典,在哪里,我曾看到了长安师叔。”
凌霄快速而清晰地转述了当日的情景。
在说到长安与姜澜二人之时,还着意描绘,让闻者无一不觉得,长安与姜澜二人,关系匪浅。
转述完当日的情景,凌霄又道:“那日我拼死逃命,本想带着长安师叔一起走,可奈何,她被魔道妖人迷惑了心智,说什么都不肯离开。我伤重,加之心神巨震,所以,才在留下了长安师叔一人,独自回了门派。
顾师叔,求你赎罪。”
说到最后,凌霄似是羞愧难当,猛得跪倒在地,头也不敢稍稍抬起:“我当日独自逃命,已深知有罪,只是心中怯弱,不敢向师叔言明。这么多日,虽得以苟且,可终日惶惶,无一日能够安宁。今天,我把一切都说出,无一字作假,师叔若要降罪,我绝无二话!”
凌霄趴倒在地上,浑身颤抖。
那强自压抑的哭声,让听者对他的羞愧感同身受,心里也对他的话多了几分信服。
顾南渊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走上前,将凌霄从地上扶起来:“你年纪尚轻,会犯错也是正常,你既已知错,我便不罚你了。只是,待遗失之境之后,还要请你跟我走一趟,有些事,我终究没有亲眼看过,也不好随便定了她的罪。”
对于凌霄的话,顾南渊确有几分相信,可那毕竟是空口无凭,他也不免抱了几分怀疑。
顾南渊想了想,还是觉得要找来长安,当面对质,此事关系重大,若平白冤枉了长安,只怕要追悔莫及,毕竟,他也不是没有错过,而且这件事情,说到底也有他的一份责任。
长安心性未定,本就容易受蛊惑,自己这个师兄没有好好管教,还让她在魔界流落如此之久,若她当真做了错事,自己也逃不了干系。
顾南渊仍在犹豫,不想如此判定长安的罪责。
凌霄见了此状,几不可查地抬头望了一眼云梓叶,在得了她的示意后,一咬牙,说道:“顾师叔,我当日在魔界曾被打下祭品印记,凭着这记号,我可以找到姜澜的位置。我走前,长安师叔是与那姜澜结伴的,她此刻未归,即便不与姜澜在一起,也能借机问到她的去向。
只是,这印记一出,势必会引来魔道追杀,还请几位护我周全,让我在找到长安师叔之前,能苟延残喘!”
凌霄说完,垂首跪在顾南渊身前。
以顾南渊的性子,本应该直接答应下来,可也不知为何,心中却生了犹豫,沉吟了一会儿,他终于说道:“你的建议不错,可当务之急是去遗失之境,还是等此间事了,再麻烦师侄为好。”
“不用等!”顾南渊话音刚落,凌霄便接口道:“我已感应过,姜澜就在这遗失之境里面,顾师叔大可以一边带队历练,一边寻找姜澜,如此两不耽搁,岂不更好。”
凌霄的话,断了顾南渊全部的退路。
此时此刻,他除了答应下来,也再无其他路可走。
一行人各怀鬼胎,踏入了遗失之境,而先他们一步的长安却没有丝毫察觉。眼下,正有另一件事情,饶是长安聪明如斯,也百思不得其解。
长安疑虑重重地趴在姜澜头顶,看着刚到手的炼妖壶,说道:“姜澜,你不觉得奇怪吗?”
“嗯。”姜澜轻轻应了一声,蹙眉道:“他确实输的太容易了,一招一式根本没尽全力,若他真的想抢夺炼妖壶,此刻就该拼命才是。”
“那会不会是他担心,若尽了全力,会被你识破身份?”
“也有可能。”
长安二人又着力思考了一会儿,可不管怎样,却始终不得要领,而就在此时,姜澜像是感觉到什么一般,微皱了皱眉,打断长安的思绪:“我们先摆造物阵,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姜澜似有些急切,一举一动都在争分夺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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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虽看出了古怪,却也没有多问,只安安分分趴着,看姜澜摆阵。
要说这造物阵,长安也是知道一点的,她知道,造物阵可以复原一切阵眼之物,若达到了顶阶,甚至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只是,到底要怎样布阵,长安却是不知。
她仔细看着姜澜的一举一动,想要记下阵法排布。可奈何姜澜的动作太快,她只来得及记个大概,更多的细节却是记不清了。
片刻之后,阵法初成。
姜澜讨来神农鼎放入阵眼,接着又取出东皇钟和炼妖壶,一左一右,呈一直线放到神农鼎附近。安置好神器,姜澜后退了几步,待退出阵法范围,抬手把培源塑骨丹丢进了丹鼎。
如此一来,造物阵便算完成。
他只需静待丹药修复,其他倒也没什么要做。
姜澜无所事事,见长安对阵法颇感兴趣,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他道:“我有阵图,你想要吗?”
“在哪儿?”长安急道。
“在我上界的寝宫,没带……”话未说完,便被长安喷了满头的泥浆。姜澜也不恼,施了个避尘决,把自己清理的干干净净,笑道:“你急什么,原图我没带下来,可各中诀窍都还记得,我大可以画下来给你,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你少威胁我!”
长安受了挑衅,心下大为光火,在姜澜的头顶转了个圈,背过身去,不肯再说话。
姜澜被她的样子逗得一乐,忍不住笑出了声,伸手把她从头顶拿了下来,指着面前的阵法说道:“好了,我教你还不行吗?”
姜澜细细与她说了布阵的方法,从一阶到八阶,每一个都说得清清楚楚,唯有第九阶,那个起死回生之阵,姜澜只知阵图在仙界,可具体方位,却不得而知,如此,当也算是一个遗憾。
说完布阵之法,培源塑骨丹恰好修复完成。
姜澜取出丹药,递了过去。长安服下后,虽很快变回人形,可紧接着,却觉得浑身都不对劲起来。她就像是变成了一条鱼,被扔上了砧板,被剔骨刮鳞,被投入油锅之中,反复煎炸。
这种剔骨割肉的疼痛,让长安忍不住叫出了声音,可随着疼痛愈演愈烈,到了最后,她竟连出声的力气都没了,只能趴伏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一边颤抖,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长安,熬过去,熬过去就好了。”
姜澜虽早知道会有这一幕,可真到了这时,却依旧有些承受不住。
他看着长安趴倒在地上,听着她痛呼,只觉得心脏被狠狠攫住,让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都无法呼吸。姜澜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眼前也一阵阵发黑,他已经不能思考,只能木然地把长安抱进怀里,轻抚她的背脊,机械地重复着“我在这里”。
如此,过了半天的时间,培源塑骨丹的药性也开始过去。
长安的呼吸渐渐恢复平稳,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没了她的痛呼,姜澜也找回了一点理智。他把长安松开了一点,仔细地瞧了一瞧,见她脸色虽仍苍白,可颊边却已恢复血色,心下舒了口气,正想探探她筋骨重构的状况,突然听到一声冷叱从身后传来。
顾南渊抢步上前,喝道:“魔头,休要伤我师妹!”
倒也不怪他误会姜澜,此时,在外人眼里,长安一脸苍白,生死未卜,而心口命门却被姜澜按在掌下。如此景象,大抵都会认为,是姜澜下了死手。
顾南渊也不多言,拔剑出鞘,直逼姜澜的背心。
被这剑气一击,姜澜登时清醒了过来,带起长安,足尖一点,飘飞了出去。在躲避剑气的时候,他还不忘打量场中众人,见有云梓叶,有顾南渊,有江无涯,有魏岐黄,还有在万鬼哭看到的祭品青年。
如此微妙的队伍,令姜澜瞬间明白了眼前的情形。
略一沉吟后,他立刻化指为抓,卡在长安的颈项。
姜澜没有说话,可那冷若冰刀的眼神却让顾南渊停了下来。他持剑横胸,不敢妄动,只敢在几米远的地方,威胁道:“姜澜,放了我师妹,我天剑门众人就在附近,你逃不掉的!”
“哦?是吗?”姜澜的手指卡得更紧了些:“你是要与我赌吗?”
说话间,他的指尖已带上了森森魔气,只要再往前一送,就能让长安命丧黄泉。
如此情形,顾南渊也不敢再逼,一边后退,一边道:“放了她,我保你离开。”
“放了她,谁给我炼药?”姜澜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天下能被神农鼎看上的可不多,这么久,我也只找到她一个。”边说边往前走,顾南渊一步步后退,根本不敢阻拦。
眼见着就要离开包围圈,云梓叶突然上前,对顾南渊耳语了几句。
听了她的话,顾南渊先是摇头,似是拒绝了她的提议,可随着她越说越多,顾南渊最终还是动摇了,他狐疑地看了眼长安,站定脚步道:“姜澜,我再问你一遍,你放是不放!”
“不放!”姜澜冷声拒绝。
“那既然这样,我也只能替天行道。”顾南渊看了眼长安:“她是我师妹,她会理解我的。”话音为散,剑光已起,顾南渊毫不顾忌长安的性命,将手中长剑化作万千利刃,密密实实地向二人击去。
本来,以姜澜分-身的实力,要挡住这些剑是万不成问题的。
可奈何这里是遗失之境,在这个秘境里面,上界之人的能力会大大削弱,而凡界住民的力量却有所提升,此消彼长,他抵挡得难免会吃力一点。而好不容易挡住了这些剑,云梓叶却又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射-出了几根琴弦。
这些琴弦直奔长安要害而去,不论怎么闪避,总有一根逃之不过,除非是有人以身作盾。
姜澜脚步一转,几乎就要上前,却又被他生生止住――
若他此时上前抵挡,长安虽能免受其害,可他势必会受伤,这样一来,假意撇清的关系,便将暴露。他终究是要走得,在他走后,便不能护长安周全。而这天剑门,虽不怎样,却也勉强算是个庇护所。
只是这庇护所里有顾南渊,他向来对魔道深恶痛绝,若长安与自己有牵扯,只怕就留不下来了。
想及此,姜澜立刻明白了这些宵小的意图。
他们想逼自己承认,承认与长安的关系,从而找到借口,除魔卫道。
姜澜抬起头,双眸似寒霜,如冰刀,狠狠剐在云梓叶身上,叫她吓得双手一颤,背脊的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衫。
只是,即便是如此,云梓叶也没有停下攻击。
她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即便是得罪了姜澜,她也要让长安死,缓慢而无迹可寻地死。云梓叶唇角一勾,扯出一抹阴冷的笑意。手指在琴弦上一拂,一道亮纹便迅速在琴弦上滑动,直到最远的前段。
这是阎罗笑,流乐宗的不传秘宝,有了这个,长安就能在不远的未来,暴毙身亡,谁也查不出死因。
云梓叶想得很好,既能除掉长安,也能撇清罪责。可大凡算计,总有落空的时候。
眼见着,她的琴弦就要击中长安,斜刺里突然冲出了一个人,挡在长安身前。
那是何温絮,推开江无涯的何温絮。
她体质独特,天生对药物敏感,察觉了云梓叶做的手脚,告知了江无涯,本是要他想办法挡住攻击,却没想到,他会冲上前去,以身作盾。这是她喜欢了许久的人,即便挡在了别人面前,她依旧只盼着他好。
因为何温絮的出现,云梓叶的琴弦与阎罗笑自然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只是,云梓叶并没打算告知她真相,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
何温絮从地上爬了起来,捂住伤口,拦住冲动上前讨解药的江无涯,他们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装作一无所知,默默解毒。云宗主既打算暗害长安,便绝不会承认用过□□。他们若贸然上前讨要,只怕不仅不能得到东西,反而会招来杀身之祸。
何温絮拉住江无涯走了出去。
而这片地方,多了他们,少了他们,对姜澜而言也并无不同,他缓缓收回刺在云梓叶身上的目光,看着脚下的一片阴影,自言自语地道:“这样够了,他该信了。”说完,猛地抬起头看向凌霄,抬起手,在虚空中一转,凌霄就被扭成麻花,炸成血雾。
“多谢送来祭品,只是这屠杀同门的东西,非我喜好,以后,就不要送来魔界了!”
姜澜说完,足尖一点,便飞了出去。
他动作极快,待顾南渊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找不到他的踪影。
云梓叶平白失了这次机会,心中十分不甘,当下也有些失去自持,转头看向顾南渊,道:“顾师兄,我们不能如此轻易就放他们走!我相信凌霄的话,他们一定是有勾结的,你可千万不要被假象所蒙蔽!”
“那你想怎样?你要怎样?”
与往日的谦和有礼不同,顾南渊难得得沉下了脸,“你是要我杀了长安,才合你心意吗?”微微一顿,接着严肃说道:“梓叶仙子,平日里,你说长安的不是,我只当你是为她好,刚才你说要试探,我也以为是你真心帮我。
可到了现在,我却发现是我错了,你所做的一切,根本不是好心,而是想置长安于死地!
我不知道我师妹哪里得罪了你,要你如此费心往她身上泼脏水。
刚才的事情明明已经很清楚,姜澜见死不救,根本不把长安放在心上,若他们当真关系匪浅,这样的事情可能发生吗?!你为什么还要怀疑?!”
顾南渊越说越激动,气势凛冽,如狂风骤雨一般,让云梓叶的脸色都苍白了起来。她张口欲要辩解,可顾南渊却什么都不肯听,只留下一句“我只相信我的眼睛”,便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云梓叶急得发颤,却又留他不住。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会引得顾南渊如此发怒。
……
“梓叶仙子,在下可真为你悲哀。”听过这场好戏,魏岐黄理了理衣衫,缓步走了过去:“你体念顾道友如斯,可他却一点都不领情,反而迷失于奸人的虚情假意之中,责备你的过失。不过,这也不能全部怪他,那毕竟是他师妹,可比你亲近的多……”
魏岐黄修为不行,可心思却油滑得紧。
他知道云梓叶喜欢顾南渊,知道顾南渊于她无情,往日里倒也还好,顾南渊对谁都无情,可现在偏偏出了一个长安,能让他心生羁绊。
如此一来,云梓叶的心情可想而知。
女人的嫉妒心呐,尤其是求之不得的女人,只要稍加挑拨,便能成为一柄利刃!
魏岐黄奸滑一笑,道:“梓叶仙子,顾道友被奸人所蒙,我也十分痛心,可仅凭我的力量是无法揭露真相的,你可愿意帮我个小忙?”
云梓叶不是傻瓜,自然清楚魏岐黄想利用她。只是她刚被顾南渊甩了脸子,心中十分不忿,虽因着爱慕,不会计较顾南渊的过错,但这件事情总得有人承担,而长安便是这替罪羊。
云梓叶对长安恨了个十足十。
所以当魏岐黄送来这个机会,她自然不会推脱,只是她向来假清高,有些架子还是得摆一摆的。
“魏庄主,你要我帮什么忙?你知道南渊他向来看重同门之谊,我不能违背他的意愿。”
魏岐黄一拱手,意味深长地笑道:“梓叶仙子放心,我所托之事与那妖女无关,我只要你帮我拖住那魔头片刻,其余的事情,我自会让你我都满意。”
52.激战
与云梓叶达成了协议,魏岐黄也咬了咬牙,从身体里逼出一口不及巴掌大小的透明丹鼎。(.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这是借助神农鼎之息,淬炼出来的伴生鼎,它对神农鼎的位置,有着特殊的感应。
本来,魏岐黄是不想拿出来的。
因为这口伴生鼎成型不久,挡不住外界斑驳力量的腐蚀,若距离稍远一点,只怕等不及找到神农鼎,它便会被侵蚀殆尽,彻底废去。魏岐黄刚失了正主,实在是不想失去仿品,所以,即便怒气冲天,他也没舍得把鼎拿出来。
不过现在却不要紧了,除却西边那块无人荒地,遗失之境就只有弹丸大小,在这块巴掌大的地方,要找到长安根本不成问题。
只要把人找到,即便没有云梓叶帮忙,凭着那件东西,他也有十二万分的信心夺回丹鼎。
当然,多一分力量是一分,有现成的刀斧在这儿,魏岐黄也不会弃之不用。毕竟云梓叶修为高深,有她做炮灰,说不定还能省下那件东西,也未可知。
在伴生鼎的带领下,魏岐黄一步步向二人逼近,可姜澜却丝毫没有察觉。他此刻全部的心思都在长安身上,根本分不出一丝一毫用做其他。
事情是这样的――
先前,长安服下了培源塑骨丹,完成了筋骨重构,等药性过去以后,她本该很快醒来。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长安不仅没醒,反而昏得更沉,浑身的肌肤还发红发烫,让人握之不住。
姜澜担心坏了,一刻也不敢耽搁。
就地放平长安,好一番探查,总算让他发现了端倪。
原来,在长安服下培源塑骨丹之前,体内的符力已盈满过溢,为了防止过盈的力量撑坏她的身体,这才变回了原形。而现在,在培源塑骨丹的帮助下,她的身体强度虽已大大提高,可要一下子承受这么多的力量,却仍是有些费劲。
力量在体内冲撞,才会让她不得安宁。
既找到了原因,当下也没有耽搁,姜澜寻了个隐秘的山洞,把长安扶正坐好,一手搭上她的灵台穴,替她理顺气息。
几周天之后,力量已略有归顺,可要完全平复,却尚需要一些时间。(.)
但就在这时,姜澜突然听到有脚步声向这里靠近,听其声响倒不像随意路过,而是有目的地向山洞走来。姜澜微一蹙眉,顿时有了一个猜测,可眼下正值紧要关头,即便他所想无误,也不能停手避让,只能加快速度,努力赶在他们之前,替长安理顺气息。
如此又过了片刻的时间,调息仍未完成,可魏岐黄二人已穿过了石廊,走到他们面前。
看到姜澜此刻的动作,魏岐黄心道一句“天助我也”,面上也显出了得意之色。他虽打定了主意要置二人于死地,却也不忘冠冕堂皇地扣顶帽子。
魏岐黄假装凛然道:“你们果然不清不白,真可惜了顾道友,被你们的虚情假意所蒙蔽!”话音未落,魏岐黄与云梓叶便已暴起而上。他们担心夜长梦多,一出手便是杀招,根本不在乎趁人之危。
而被杀气笼罩,姜澜却不闪不避。
直到剑尖贴上了发丝,才并起两指,反手打上魏岐黄的手腕。
姜澜以力打力,借魏岐黄的攻势,击退云梓叶的杀招。他另一只手仍搭在长安背上,连气息都不曾混乱。
姜澜一言不发,专心致志替长安疗伤。
而刚刚被击退的二人,却没他这么轻松――
魏岐黄心下暗惊,但多得却是庆幸,幸好他把这女人拖了过来,不然,就算是用上那件东西,也不一定能讨得了好。
而相比于魏岐黄,云梓叶更多了几分恐惧,她甚至难以自抑地后退了一步。她认识姜澜许久,一向听说他深不可测,可那毕竟只是耳闻,心中也怀着几分不屑,但到了现在,她确实是有些怕了。
虽然这不是她的本体,可拼力而为的杀招,怎么都得有本体十之六七的力量。
可这力量,却被姜澜不费吹灰之力地打散!
云梓叶权衡了一下利弊,当即抽手退下,转身走了出去。可才走了一步,就听见魏岐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梓叶仙子,你不是托我除掉长安吗?你怎么先行走了?!”
云梓叶打定主意要离开,再多做挽留也无用,是以魏岐黄也不阻拦,只轻飘飘地一句话,便把云梓叶推上了悬崖。
既然利益留不住她,那就只能把她拖下水。
姜澜如此在乎的女人,若被人惦记着性命,只怕他第一个就不会罢休。
“梓叶仙子,你一宗之主怎能出尔反尔,我们说好的,我夺鼎,你杀人,你现在想抽身,是不是太晚了一点?”魏岐黄阴沉沉地说着,面容扭曲地有些狰狞:“你既有杀她之心,你以为那魔头还会放过你吗?倒不如遵守我们的约定,如此……”
“你懂什么!你以为杀了他便能永绝后患吗?你一个井底之蛙,眼界如此之窄,竟也敢威胁于我!”云梓叶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向姜澜望去。见他眼中虽无杀气,可那股子清冷,却让她如堕冰窖。
云梓叶知道,此时再想反悔已然来不及了。
只得转身回去,咬牙道:“罢了,我既答应过你,确是不该食言,只是,这想夺鼎的是你,想杀人的也是你,你怎能随意怪到我身上!”说完这句话,云梓叶也不待他辩解,五指连弹,将琴弦朝姜澜射-去。
既已撕破脸皮,那她也只能下死手了。
想来姜澜这个□□如此厉害,若能毁掉,于他本体也当有大损。
云梓叶已琴弦代剑,招式连绵而阴损,与她扬名在外的温婉,大相径庭。
魏岐黄冷嗤一声,先不计较她的无礼,也随着她的攻势,一同逼了过去。起先,他们的修为不一,配合也不甚默契,姜澜一只手抵挡,倒也绰绰有余。可时间久了,他们的配合渐至佳境,加之杀心一致,姜澜也不免捉襟见肘。
慢慢地,姜澜的手臂也挂了血,可他依旧稳坐如松,不肯移动半步。
如此情深意重的样子,本令云梓叶感动,可一想到此情归于长安,云梓叶就觉得胸口妒恨翻涌,让她面目都狰狞起来,她挑拨道:“姜澜,以你的地位,想要什么女人没有,何必为她丢了性命?你我同来一处,我也不忍伤你,把她交出来,我保你离开如何?”
云梓叶以为,自己此话一出,姜澜便是拒绝,也会有一番犹豫。
可哪知,还不等她闭口,姜澜便一掌拍了过来。
这一掌声势极其浩大,魔气汹涌间,如天塌,如浪涌。云梓叶不敢掠其锋芒,拽着魏岐黄一路后退,刚一退出洞口,山洞就“轰”地一声坍塌了下来。
刹那间尘土飞扬,山摇地动。
云梓叶待掌势褪去,立刻跑到了废墟前,挥出几掌,将石块清理干净。
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废墟,云梓叶阴沉道:“跑了?快追!”
“不,不用追……”魏岐黄颤颤地吞了口口水,直愣愣地盯着她身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姜澜虚浮在半空,身后魔气狰狞,聚成了一只巨兽。
姜澜站立在高空,冷眼望着他们,就如一个睥睨众生的神祗,让他们觉得自己那么渺小,那么渺小,小到失去了抵抗的能力。魏岐黄冷汗冒得厉害,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地上。云梓叶虽还能站立,可双腿却已经失去了移动能力。
“姜澜!你竟敢释放上界威压,你就不怕规则之力逼你回去?”云梓叶颤声说道:“你不是喜欢她吗?你不是想陪着她吗?你……”
话未说完,便被姜澜逐渐深重的威压,迫得说不出话来。
姜澜一步步向他们走去,如死神,执镰割命。
“没有你们,长安会安全很多。所以,就算是不得不回去,你们今天也别想离开。”一步向前,巨兽吞天,随着云梓叶二人逐渐被魔气吞噬,天上也聚起层层乌云。
云梓叶尖叫道:“姜澜!你不要逼我!”一面叫,一面也聚起上界威压,可她的修为本就不如姜澜,再加上落得后手,是以,还不等威压势成,就已被巨兽吞了进去。
云梓叶很不甘心,却又无力反抗,只求规则之力快点,再快点,也好赶在她分-身被毁之前,把姜澜赶回去。
许是她的祈祷起了作用,又或姜澜只是在虚张声势……
总之不管怎样,她身上裹缠的魔气竟真的消散了去。
云梓叶舒了口气,笑道:“姜澜你也不过尔尔。”抬头望去,本是为了鄙夷,可下一秒,她却突然瞪大了眼睛。
53.不速之客
原来,姜澜停下攻击,既不是因为规则之力降下,也不是因为虚张声势,而是因为一只手。(.无弹窗广告)那只握在他腕间的手,细细小小,并无多大力道,可姜澜却心甘情愿为它停下。
看着眼前活蹦乱跳的长安,姜澜浑身的冷气都收了起来。
他微微一笑,也不多说什么,仅指了指眼前的二人,问道:“哪个?”
“胖的。”长安松开手,拿出疾光,与姜澜并肩站在一起。她看了看满脸怨毒的云梓叶,又看了看狼狈跪地的魏岐黄,似是不放心地转头问道:“你会怜香惜玉吗?”
“那就得看谁了。”姜澜边说边笑,缓缓向前走了几步。他将指尖的魔气凝成细绳,猛地绑住云梓叶,将她拖了出去。姜澜并没有走得太远,不过十几米的距离就停下了脚步,接着转头问道:“这样够了吗?”
“恩,够了。”
长安说完,在魏岐黄的右侧转了个圈,随后,才持剑向他的左胸刺戳过去。这一剑,力道虽足,可速度却十分缓慢,尽管魏岐黄在先前受了惊吓,动作不怎么利索,却依旧轻轻松松地躲了过去。
长安蹙了蹙眉,心中十分懊恼,赶紧又提剑向他右胸补了一击,却依旧没能伤到魏岐黄。如此,接连试了几次,可次次都落了一空。魏岐黄忍不住嘲笑了一声,举起丹鼎想要反击,却发现自己的脚突然就不能动了。
低头看去,只见他的脚上被拴了两根金黄色的锁链。
锁链各分有六支,深深扎入地下,让他一步也动弹不了。再想到先前,长安那种古怪的打法,魏岐黄突然就明白了起来:“这是你做的好事?”魏岐黄怒道。
“怎么,不喜欢吗?”长安嬉笑着,绕着他转了一圈,“不喜欢就自己解开,我不拦你。最新章节全文阅读.”长安说着,当真退到了一米开外。
魏岐黄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试探着毁坏锁链。
见长安真的没有拦他的意思,立刻调动身体灵气,猛地击打在锁链之上。
在他摆脱束缚之时,长安似是好奇地围着他转看,脚尖时不时在地上点上一点,把那一方草身都压折了去。
“你好慢呀。”长安转了一圈,见魏岐黄依旧没能摆脱锁链,顿时有些不耐烦起来。手指微微搓了搓,将两道符力凝成的细针打了过去,“算了,还是我给你解开吧。”话音一落,锁扣随即松开。
魏岐黄一得了自由,也不顾刚刚是长安放他生路,指挥着手中的丹鼎,便向她的脑袋砸来。
这一下若是砸实,只怕长安立时就会毙命。可她却不闪也不避,依旧持剑站在原地。
长安如此托大,魏岐黄也乐得省事,双手合十,加大丹鼎的攻击速度。他本以为,长安这般不屑,是因为有奇招躲避,所以在一鼎之后,他还暗藏了几柄飞刃,以求一击必中。
可哪成想,长安是真的动弹不得。
只见,她瞪大双眼,直愣愣地盯着撞来的丹鼎,嘴大张着,像是要呼救,却一句也说不出来。魏岐黄以为是云梓叶帮他,可转头一看,云梓叶早落了下乘,被姜澜逼得连伏羲琴都拿了出去,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那么究竟是谁在暗中相助?
魏岐黄几番探查,并未找到人影,当下也不再分神,受了这恩惠,把长安除掉再说。
魏岐黄狞笑道:“纳命来!”指挥着丹鼎撞击过去,直撞得长安脑浆崩裂,残肢乱飞,却依旧有些不解气。复又操纵着丹鼎砸了几下,直至再也找不出人形,才停手站到一边。
长安没了性命,神农鼎也变成了无主之物。它慢慢显出了身形,像是怕极了魏岐黄一般,乖乖被他握在手中。
“哈哈哈!云宗主好自为之,在下先走一步。”
魏岐黄畅笑几声,御鼎飞起,就待离开。可便在这时,他突然听到长安的声音从身前传来,赶紧抬头望去,只见刚刚那一片残局,如明镜坠地一般,先是裂开数道缝隙,随后哗啦一声,碎成小块。
镜花水月在瞬间破灭。
魏岐黄眼前一花,随后便看见长安笑嘻嘻地站在他身前。“这是你做的手脚?”他瞬间就辨明了眼前的形式,难怪刚刚姜澜既不施救,也不惊慌,原来是早就知道长安性命无忧。
“妖女,要打便打,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妖术作甚!”
魏岐黄自知奈何不了长安的诡术,便想用言语激一激,好叫她正大光明与自己对敌。他眼力尚可,虽看不出长安修得何种功法,但看她体内盈盈流动的力量,估摸着也就是金丹期的修为。他再不济,可好歹也是个元婴期修士,只要长安中了这激将法,还怕收拾不了她吗?
魏岐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可长安就是上不上当。
她咧嘴一笑,状似中计地往前踏了几步,待走到魏岐黄的攻击范围,猛地跺了跺脚。随着她的动作,魏岐黄手上的神农鼎,立刻化作了金色烟雾。
“哼,你说打就打吗?那我多没面子。”长安冷哼一声,双手飞快结出个印结:“我就是喜欢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看不看得惯,与我何干。”手上印结一成,烟雾立即聚做云海。在这个云海里面,每一片云都一模一样。
魏岐黄被困其中,折腾了许久都没能出去。
好不容易找到离开的路,却又瞬间落入了另一个境地。
这些地方很是古怪,可每一个都未对他造成大的伤害。魏岐黄本也不笨,到了此时也算知道,自己是被人拿来练手了。但,即便是知道也没有任何办法,他想要活命,就得配合下去。
如此,从灼日高悬到月上中天,长安总算把身体里的力量,尽数转变内化。她看了眼姜澜,对他点了点头,随后长剑出鞘,以雷霆万钧之势,逼近魏岐黄的命门。
说她凶残也好,草菅人命也罢,如此一个定时炸弹,她是决计不会留活口的。
长安势如破竹,没有丝毫停顿,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如流光般撞上魏岐黄的丹田。但是,如此必杀一击,却没能置魏岐黄于死地。他身前,不知何时挡了个黑衣人,长安的剑被他指尖一弹,微微偏离目标,刺穿他的黑衣,撞上了他腰间的佩饰。
长安的剑尖,凝聚了周身的力量,可撞上他的佩饰后,却像被吞噬了一般,连朵浪花都没激起。
“小姑娘,杀心不能这么重。”黑衣人刻意压着嗓子,那如石子划过地面,沙沙作响的声音,让随即闪身而来的姜澜,辨不明他的身份。
姜澜一手捏着云梓叶,一手要把剑收回。
却在这时,被黑衣人抢先一步夺了剑,递还给长安。他的动作有些急切,像是在遮掩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两个人让我带走,如何?”黑衣人虽是在商量,可那强硬的语气与搭上云梓叶肩膀的手,却说明他的志在必得:“有他在,想杀两个人确实容易得紧,只是,你舍得让他走吗?”黑衣人的脸都遮在了黑色兜帽里面,可长安却分明地感到了他的注视。
那是一种似看见了珍宝一般,灼热得让人心中骇然的目光。
54.分别前夕
他是谁?为何会这样看她?这种灼热的目光让长安觉得,这个黑衣人似乎从一开始就是为她而来。[.超多好看小说]只是,这并非关怀,也并非喜爱,相反,他的这种目光,让长安遍体发凉,像被毒蛇盯上一般。
长安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只觉得背脊阵阵寒意:“你是谁?你凭什么带走他们?”
“呵,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无法赶在规则之力降下之前,把他们二人诛杀在此。”黑衣人无所谓地笑了笑,状似无意地撩开了一边的衣袍。只见,在他露出的青缎封腰上挂了一枚小小的玉牌。
长安眼神不错,隔了这小段的距离,也还是清晰地看到了玉牌上的字――
天谕。
“天谕?”与长安一样,姜澜也没漏掉这个细节。只是,相比于她的茫然,在看到这个玉牌后,姜澜明显皱起了眉:“你是九城十二州的人?我倒是不知道,如今的仙界这么爱凑热闹。”
“你知道就好。”黑衣人放开衣袍,重新掩住那块玉牌:“你现在还要拦我吗?”
“……你走吧。”在黑衣人拿出天谕之后,姜澜微一犹豫,最终还是撤开了周边的结界。长安虽不想放虎归山,可既然姜澜做了这个决定,她也没多做阻拦。只默默看着三人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眼前,才问道:“姜澜,天谕是什么?”
“天谕是……”
与凡界一样,天界也有广阔的土地,那些得道飞升之人,根据所属阵营不同,将天界划分为魔界,妖界与仙界。正所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即便是同一阵营中人,也不可能全一条心。
在漫长的时间里,各界中人割地设城,争王逐霸,慢慢地,安稳在了如今这个格局――
魔界三殿,妖族两域,而仙界则稍多一点,分为九城十二州。
这个黑衣人手上握的天谕,便是只有九城十二州的城主和州长,才懂如何制作的法器。其中封存了天道镜像,使之可以引动天罚,搅弄规则之力。
姜澜细细与长安解释了一番,接着说道:“他实力不明,手中又握有天谕,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在规则之力降下前,把他们都解决掉。魏岐黄还好说,可若另外两人有一人留下,你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
姜澜说到这里,长安已然懂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她也没有觉得遗憾,只暗暗提高了警惕。
如今仇怨已结,想必以那二人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她是该好好研习阵法了,且不说姜澜不能时时刻刻留在她身边,便说她自己,也不能总依靠别人。
“走了就走了,没什么关系,若以后遇见,他们还想找麻烦,再想办法解决就是。”长安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好想,便暂且把此事搁在脑后,拉着姜澜去遗失之境其他地方逛逛。
待他们走后,那三人又重新出现在这里。
黑衣人走到长安摆阵的地方,伸手探了探,感觉阵法之力还未完全消失,赶紧从腰间解下一件佩饰。那是一枚玺印,仅有拇指大小,黑衣人把它握进手中,施了个法诀令它变大,然后手一翻,将玺印按在地上,吸取阵法之力。
看见这枚玺印,魏岐黄惊讶极了。
瞪大了眼睛,失声叫道:“崆峒印!”上上下下打量了黑衣人一番,想到了那个可能,心中顿时敬畏难平,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您、您是……”
“嘘!”黑衣人侧头望了望他,伸出一指按在唇上,止住了魏岐黄的话头:“你心里知道就好,我此番前来极是隐秘,不想有外人知道。”
“是,大人。”
魏岐黄恭恭敬敬地拜服下来,再三叩谢他的救命之恩。
可云梓叶就没那么礼敬了,她虽修为略差几许,可地位却与他平齐,是以,略抬着下巴,不忿地怨道:“你为何要放他们离开,有我二人联手,还怕收拾不了他们吗?”
“倒不是怕,只是……”黑衣人微微一顿,才满含深意地说道:“她屡次得罪你,又与南渊想交甚密……”
“你懂什么!南渊怎看得上她!左右不过是占了个师妹的名头!”
云梓叶听不得这话,顿时厉言打断。黑衣人也不在意,只慢条斯理道:“不论怎样,她对你实在不敬,而且出了今天的事情,怎样都不能善了。虽说她修为不如你,可耐不住她身边有姜澜。姜澜现在眼里只有美人,保不齐会被她煽动,与你为敌。
梓叶,南渊下凡历练,要恢复仙身还要不少的时间,你总不想提起回去吧。虽说,他依旧同以前一样不解风情,可性子毕竟也软了很多,若在这时,有人多缠缠他,说不定,他真要动心了。”
黑心人的话,正戳到云梓叶的心窝。
她使劲咬了咬牙根,脸绷地死死得,声音也满是怨毒:“你说得不错,可这跟你放走他们有何关系?”
“有。”黑衣人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凑到云梓叶身边耳语几句。他也没刻意瞒着魏岐黄,声音略放大了一点,让他恰好能偷听得清清楚楚。确实,他的计策很高明,算准了每一个人的性子,牢牢抓住诛心二字,让他们无法不入套。
只是,这个计策未免狠毒了一点,魏岐黄咬牙想了半天,都没能下定决心。
而黑衣人也不催促,由着他慢慢考虑,半晌后,魏岐黄终于道:“我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
“神农鼎,还有……”魏岐黄抬起头,眼中是自私,是贪婪,还有令人心凉的阴毒:“我若不飞升,凭着万药山庄也算是凡界一方雄踞。可我敬仰您许久,您既然提了,我也愿意倾力帮您。只是,还请大人念着我的苦劳,别让我过得太凄惨。”
“没问题。”黑衣人也不嫌他狮子大开口,温和笑道:“一旦事成,我必归还神农鼎,助你飞升,且让你做上一城之主。”
他们三人达成了协议,缓缓收起眼中的算计,皆笑得一脸道貌岸然。
此时夜黑风凉,席卷的狂风带着淡淡腥气,昭示着往后该当是一段风雨天气。黑衣人细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需要交代的东西,便挥了挥手,打算离开。
才走了几步,魏岐黄却突然追了上来。
他弯着腰,双手恭恭敬敬地托了一个玉盒,把那件一直舍不得用的东西,举到黑衣人面前。
“大人,这是我以前侥幸在神农遗迹里发现的东西,我查阅了古籍,能断定它是落日陨,服之,会在七日内耗光生命之力,唯有这遗失之境里,那块无人荒地中的唤魂枝方可救命。若是有了这个,大人岂不是能更加容易得将那两个贼人引过去?”
魏岐黄的献宝,令黑衣人眼前一亮。
在这整个计划里,他最大的漏洞便是如何引他们过去,虽然也初步拟定了几个方案,可终究有些疏漏,不得放心。
但现在,魏岐黄却很好地解决了这个漏洞。
“如此,那就多谢了。”黑衣人也没推辞,但他并没自己收下落日陨,而是推回到魏岐黄手中,道:“姜澜修为高深,要在他身上做手脚并不容易,还是用在长安身上,一样能达到效果。”
魏岐黄献完宝,三人就各自散了。
到了第二天凌晨,天果真下起了雨来,虽雨不大,可终究叫人不怎么爽快。长安随意地逛了逛,并未找到什么宝贝,反倒是衣衫有些沾湿,鞋面裙角也染上了泥泞。她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兴致也不怎么高,便提议着离开,姜澜欣然应允。
本来,姜澜是想带她回魔界,一遍看着她修炼,一遍查阅典籍,寻找抽离神魂的方法。
可才得了长安的同意,传讯灵却突然跳了起来。
他向来闲散,部下也不会随意扰他,若不是遇到不能解决的事情,绝不会给他传讯。姜澜探了探传讯灵珠,眉头顿时紧皱了起来。
长安见他脸色不好,便问道:“是有急事吗?”
“嗯,有点事,不过还能解决。”姜澜只思考了一会儿,便舒展了眉头,抬手摸了摸长安的脑袋,有些不舍道:“只是,我可能不能带你去魔界了。那里最近不太平,我殿门人接二连三死伤了不少人,却连凶手的影子都没见到。现在带你过去,我不放心。”
“我又不怕。”长安冲口而出,说了这么一句,可随即她就觉得不妥,赶忙解释道:“你帮我这么多,如果你有难处,我肯定愿意帮你,我……”越说越小声,最后慢慢止住了话头。
与姜澜相处这么久,屡次受他关心,经他保护,若说没有心动那是假的。
只是,女孩子的脸皮终究是薄了些,即便她再活泼,再外向,在这一事上,总还是有些羞于开口。
不过好在,姜澜知道她心中所想,顺带就接过了她的话头,说道:“我很快就回来,你若有事就用传讯灵珠,我会赶过来的。”
姜澜既决定了要走,也不能把长安随意丢下,他们二人合计了一番,很快就想出了一个周全的法子。
55.第 55 章
自长安被姜澜带走,顾南渊不止一次想去找她,只是他终究不是一个人,他是天剑门的领队师叔,要对门人负责。[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所以,几番犹豫之后,顾南渊最终还是按下了这股冲动。
就如当日耽于门派事务,抛下了长安,在他心里,终究还是以门派大义为先。
顾南渊尽职尽责地带门人历练,可心中挂念深重,恍惚间,竟似听到了长安的声音。他有些不确定,立刻抓住一个左近的弟子,急切问道:“你听到了吗?”
“什么?”
弟子有些茫然,双手抓满草药,不知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方才,他们到了一处宝地,虽没有仙器法诀,可遍地珍贵的草药却叫人眼睛都直了。这些弟子正全心全意收集药草,根本没人注意那细若游丝呼救。
顾南渊知道,此时问他们也是白问,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事”,便松开手,退至一旁。
他心中有疑,虽不能随意离开,前去探查,可再确认一番总还是行的。只是,再凝神细听,耳边除了满灌的风声,淅沥的雨声,门下弟子兴致高昂的叫喊声,却唯独不再有那个让他歉疚的声音。
他抛下了师妹,不止一次。
那么是不是从今以后,便再也没机会找她回来。
“大概是真的听错了,错了……”顾南渊叹着气,没头没尾地说着,视线定定地看着声音的方向,好半晌才收了回来。可甫一收回目光,他就看见江无涯站在他面前。
少年尚且年轻,身形还未张开,个子也才刚刚及上他肩膀。
可他眼中的责怪,却与他张狂如烈火般的性子一样,让顾南渊一眼就记到了心里。
“你既然知道错了,那为何不改,就如你明明听到了她的声音,为何不去看看?”
“因为我不能,我得对门人负责。[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可你是她师兄,你为何不对她负责?”
江无涯咄咄逼人,丝毫没有尊师礼敬的模样。
顾南渊倒也不在意这些细节,只叹着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因为我是她师兄,所以我不能去找她,大我在前,一切小我都需舍弃。我们既为修道之人,当不该自私,若心无天下,一心只为了自己,那即便得享飞升,也终难再进一步。
无涯,你还小,你不懂,我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哼,我确实不懂,我也不想懂。”顾南渊说完,江无涯便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好不好,你以为好的东西,也许不一定适合长安。
顾师叔,我想不了那么多,也不愿想那么多,我只知道大道无穷,成之无几,与其挤破了脑袋,却追求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倒不如守住本心,不违本性。
她是我朋友,我只想要我朋友好,你不要拦我。”
江无涯说完,也不等顾南渊同意,转身便跑了出去。他一走,何温絮也不愿多留,对顾南渊行了个礼,也快速追了过去。
这一小会儿的功夫,队伍里接连少了两个弟子,还都是资质上乘的弟子。饶是顾南渊沉稳,也有些站不住了。赶忙招呼着门人集合,待清点无误,立刻率众跟了上去。
没走多远,他便看到江无涯以卵击石,拔剑指着姜澜。
“魔头,放开她,不然我饶不了你。”江无涯初生牛犊不怕虎,虽一直耳闻姜澜盛名,却从未有过畏惧之心,反而战意熊熊,且说且前进。
只是这般模样,落在姜澜眼里,却未免有些愚蠢。
明知强敌在前,不退而谋划,反而冲动向前,仗着一时血勇,打必败之仗,实是不可取。
姜澜微微摇头,一手随意招架,一手虚握住长安的脖颈,招式之间,还有空对长安说道:“你这朋友勇气可嘉,可心思简单,你以后与他相处可得留点神,别被他无意害了。”
“是是是,敬遵大人命令。”
长安调笑一声,作势掰开他的手,眼尾扫视间,突然看到顾南渊的身影,赶忙正色起来,对姜澜道:“我师兄来了,你认真点。”
话音落下,姜澜的气势徒然凛冽起来。
江无涯还未回过神来,姜澜的身影就已逼至近前。赶忙向后急退去,却已然来不及了,幸得顾南渊出手快,一剑截住了姜澜的杀招。
“后退!令门派弟子结天玄剑阵!”
顾南渊一句未完,身体已飞上前去,他与姜澜见招拆招,虽占先于姜澜仅有一手得空,可自己却也因为长安,而不得不投鼠忌器。
不过好在,这般僵持并没有持续太久。
天剑门弟子很快就结阵而出,团团围住姜澜。他们以顾南渊为矛,以天玄剑阵为盾,一攻一守配合得当,倒让姜澜渐渐落了下风。
“是时候了。”姜澜且战且退,一直退到了剑阵边缘。长安见那处守阵弟子修为不高,全不是姜澜一合之将,赶忙侧转头,交代道:“动手吧,不要再拖了。”
“好。”姜澜应得很快,可动手之时,却仍少不了犹豫。
而趁着这迟疑,顾南渊一剑快过一剑,杀意四起,令周围的空气都鼓荡起来。顾南渊步步逼近,很快就要击中姜澜,可便在这时,姜澜却抬起了头。他嘴角挂着一抹森冷的笑意,也不待顾南渊反应,一掌狠狠拍在了长安的背上。
这一掌极狠,不仅打得长安筋骨俱折,失去了意识,也打得顾南渊怔愣在原地。
说到底,他终究是怀疑长安的。
即便嘴上不说,即便与云梓叶辩解,可心底却始终徘徊不定。毕竟,姜澜的种种,实在不像以长安为质。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乍看之下,不见任何端倪,可时间久了,顾南渊却发现――
每每当剑尖指向长安,姜澜总会下意识地侧身回护。
如此种种,让顾南渊觉得,他所看见的一切都是他们的反间计。他甚至已打定了主意,要把姜澜毙命在此,再将长安带回去好好管教。
直到见了眼前这一幕。
顾南渊突然觉得自己错了,若他们当真交情不浅,姜澜怎会下此狠手。
这一掌,别说长安,即便是他,只怕也难逃一死。
想到这里,顾南渊心里咯噔一下,再也顾不得激战姜澜,几步上前,把长安从地上扶起来。他伸手探了探长安的伤势,见她浑身筋骨俱折,心脉俱裂,若非还有一些古怪的力量傍身,只怕立时就会毙命。
此情此景,让顾南渊再也没有心思阻挡姜澜。
他颤着手贴上长安的后心,一刻不停地为她输送灵气。只是这灵气进入长安体内,却如石沉大海一般,于她的伤势毫无裨益。
顾南渊慌了神,急急唤众人列队。
也不等他们站直,就一把甩出飞舟,带弟子疾奔而去。
如此紧赶慢赶,昼夜不歇,他们行路的时间整整缩短了一倍。可妖界离天剑门实在太远,即便如此急飞,也不过缩短了一半的路程。
这样的速度很快,可长安却已然等不及了。
她的呼吸渐渐微弱下去,不论顾南渊用什么法子,都止不住她生命的流逝。
这样下去不行。
顾南渊猛一起身,甩出飞剑,他不想长安就这样死去,便打算御剑先行,抢回门派,想法子救治。可甫一踏上飞剑,顾南渊却又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看身后,眉目顿时染上了凝重。
56.12.8
在他身后,站着数十个天剑门精英弟子,他们或坐或立,或聊天,或修行,那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有些甚至稚气未脱。(.)他们这样年轻,还根本无法独当一年,若他这个领队师叔走了,一旦他们遇到危险,又该如何解决。
想到这里,顾南渊顿住了。
他看了看长安,又看了看天剑门众弟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收回了飞剑。也许,对旁人来说,这会是一个极其困难的选择。可对顾南渊来说,不管师妹如何重要,在天剑门的未来面前,一切都可以舍弃。
顾南渊负手走上甲板,加固了一下封印,随后如一柄标枪,挺立在船头。
可还不等他站上多久,眼尾突然扫见江无涯的身影。他蹑手蹑脚地跑到长安身边,偷偷看了看四周,见无一人注意到这里,赶忙抱起长安,向船舷跑去。
他将飞剑抛出船外,纵身跃上,动作流畅而一气呵成,全船众弟子,竟无一人注意到他的动作。可待御剑而行,他却突然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顾南渊沉着脸,喝道:“你要干什么!”
“哼,会天剑门求九长老救命。”江无涯硬生生地顶撞回去,末了还不解气地补上一句:“你不肯救她,我自己来,长安有你这样的师兄,真是可悲!”
说完就要离开,却被顾南渊拽了回来。
他面色阴沉,几乎要滴出水来:“你怎的就会胡闹,天剑门数十弟子在此,我怎能丢下他们不管!还有你,你师父托我照顾你,我若让你先行一步,岂不是违我承诺!”
“我会跟我师傅说的,不碍你名声!你给我让开,若不让开,你别怪我不尊重你。(.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江无涯被逼着退回了船舷。
一踏上实地,他立刻召回飞剑,摆出起手式。
顾南渊看着他的动作,眉目沉得更甚,可到底也没对他怎样,只劈手过去,夺过他的飞剑,将他禁锢在原地。
“对师门长辈不敬是为大罪,我念你初犯,且有缘由,便不与你计较,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等回了门派,我自会放你离开。”
这一出起得快,结束得也快。
江无涯到底不是顾南渊的对手,被他轻轻松松封了五感,定了身形,除了盘膝坐在地上,什么也做不了。
而顾南渊呢,他以雷霆手段制止了事端,并没有很快回到船头卫护,而是默默地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着长安。不管江无涯的话是无心,还是有意,总还是在他心头留下了痕迹。
就像酷烈的冬风一吹,即便没有霜冻冰结,也足以让人凉到了骨头。
“师妹,你怪我吗?”顾南渊无声默念,把长安扶起坐正:“可就算你怪我,那也没有办法。这是我的责任,我不能为了你,抛下它。”
说完这句话,顾南渊就挺直背脊,走上船头。
他面目肃然,有悲悯却无悔意,不管怎样,他走得是自己的道,坚持得是自己的原则,不管世人会怎样诟病他,他做的是他认为对的事,不伤天和,不造恶果。
自江无涯一事之后,便再无人与顾南渊对着干。
他们一路疾驰,仅仅六天,就回到了天剑门。既已成功护送众人回门,顾南渊便再也没有牵绊,他迅速放江无涯自由,然后抱起长安,上第九峰求医。
天剑门第九峰,聚集着一群以医入道的修士。他们虽修为不足,可在医道上的造诣,却令人望尘莫及。而其上九长老,更是以医术名扬天下,世人若有难解之症状,毁命之伤,皆会到天剑门求他援手。
并且,与那些自命清高的医师不同。
九长老不仅医术高明,性情也是纯善之极,他对天下人一视同仁,除却罪大恶极之人,皆愿意全心救治。
这不,当顾南渊带着师妹上门,还未开口说话,九长老就引着他入了内堂。
九长老指挥着顾南渊把人放平,也不多说什么客套话,立刻投入状态,替长安诊脉。这一诊便是一盏茶的时刻,其间顾南渊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惊扰了九长老救治。
“九师叔,长安怎么样了。”
好不容易挨到九长老收手,顾南渊一刻也不愿多等,立刻走上前来,恭敬询问。
九长老看了看他,一边摇着头,一边叹气道:“太晚了,如果再早上一些,虽不能让她恢复如初,可保下性命却是无碍,可如今,南渊啊,我一会儿施针,你去把你师傅叫来吧……”
九长老的话说得十分委婉,可看他惋惜的神色,无奈的摇头,顾南渊也懂了他的意思。
当下急了起来,迭声问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真的太晚了吗?
师叔,你医术如此厉害,怎会……”
“南渊。”
话未说完,就被九长老打断:“去叫你师傅吧。”一边摇头,一边把顾南渊推了出去,待他离开,九长老立刻屏退众人,替长安施针。
他所使用的这套针法,名为回光九针,取意于回光返照,转瞬成空。
这套针法能激发重伤之人的潜能,让他们在几日里,能恢复如初,如往常一般恣意行事。只是,一旦过了这几日,即便是大罗神仙下凡,也再救不得他们的性命。
由于这种特性,回光九针,也被称为夺命针。
若非再无解救余地,谁都不会选择这套针法作为救命稻草。
但对于长安来说,她筋骨俱折,心脉俱裂,即便是勉力拖延,也绝活不过半月。倒不如用上回光九针,恣意地活过最后几日,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这对她来说,大概是最好的办法了吧。
九长老这样想着,慢慢打开针包,取出金针。
不管别人如何作想,至少,在他心里,这是对长安最好的选择。
57.12.8
回光九针,是一套极其耗神的针法。(.无弹窗广告)
饶是九长老研习医术近千年,这第八针扎下去,也已然满头是汗,脸色泛白。他微微停顿了一会儿,调整了一下气息,才捻起最后一根金针,慢慢向穴位落下。这一针扎实,长安很快便回醒来,但同时,这也意味着,死期的降临。
只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她伤重至此,唯有此举最为妥帖。
九长老屏息,将手腕落下。针尖贴着长安的额头,慢慢向下扎去,眼见着这套针法就要完成,九长老还未来得及舒一口气,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紧接着,他的身体也被一股巨力扯着,毫无反抗能力地吸到了门外。
“谁许你动我徒儿的!谁许你动的!”玄悲真人吹胡子瞪眼,对着九长老喷了好一阵口水:“你们这群小兔崽子,成天想害我徒儿,是不是害死了她,下一个就是我!”
说着说着,一屁股坐到地上,扯着胡子大哭起来。
听了他的话,九长老也来不及理正衣襟,赶忙跑到他身边,诚惶诚恐道:“师祖说得哪里的话,我是在给长安治伤,她伤重,唯有这一个法子能让她醒来,您……”
“呸,你少诓我,你这是治伤吗?你这分明是害他性命。”话未说完,就被玄悲真人打断,他不由分说,动作利索地爬起来,冲进屋,把长安身上的金针尽数拔下:“我不要你治,我自己来,哼!”
说完,扛着长安跑了出去。
九长老实是拦他不得,只能转头对顾南渊道:“师祖他不肯治,那便算了,你先回去,我再想想办法,也许,也许……”
顾南渊也知道机会渺茫,是以,他也没逼着九长老承诺,轻轻一拱手,便跟着玄悲真人回了第一峰。
到了山上,玄悲真人急吼吼地跑进了屋。
他把门关的严严实实,一条缝都不漏,末了,还有些不放心似的,在房子周围设下了结界。顾南渊担心他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便隔门询问了几句。可奈何,玄悲真人恼他没护着师妹,根本不愿意理他,只气冲冲地赶他离开,其他的话,一句都不肯多说。
如此一来,顾南渊也不好再问。
恭恭敬敬地退到不远处,以免玄悲真人有事吩咐,却找不到人。(.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且不论顾南渊如何作想,一门之隔内,玄悲真人正锁着眉替长安诊脉。此时,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疯癫不再,端肃渐生。
一盏茶之后,玄悲真人慢慢收回了手,眉间的凝重也渐渐褪去。
其实,打从一开始他就不信姜澜会伤害长安。他之所以赶去第九峰,并不是因为信了顾南渊的描述,而是担心九长老医术不精,误用了手段,反害了长安。
果不其然,长安的重伤根本就是假象。
姜澜这一掌,虽然打断了她的经脉,可其中生机不绝,这些断裂的经脉,正以一种肉眼难见的速度连接修复。正所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姜澜此举,便是用外力强行替长安拓宽经脉,一旦功成,于日后必有大益。
“哼,你倒是舍得,肯耗费千年修为替我徒儿铺路。不过,凭这点恩惠就想骗走我徒儿,你也想的太美了点。”
玄悲真人冷哼一声,转头面向房屋的一角。
随着他的动作,角落里慢慢显出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形虚影。
姜澜弯了弯身,谢道:“丹先生说得对,仅凭这点确实不够,我既然想娶您高徒,自然会让您满意。只是,我最近有事缠身,不得脱手,还请您照……”
“我徒儿我自然会照顾,你若没有别的事,就赶紧走吧。”
既已被姜澜识破了身份,丹狂便不再伪装,哐得一下把丹鼎砸在地上,急急地下了逐客令。他这般不耐烦,并不是因为讨厌姜澜,而是因为姜澜此番前来,用的是元神脱体之术。此术有时间限制,若超过一时三刻,于身体会有大损。
丹狂的好意十分隐晦,可姜澜却是懂得。
微拱了拱手,道了声谢,姜澜使了个诀,便要离开,可就在这时,丹狂却出声拦住了他。
姜澜回头看去,便见丹狂一脸严肃地道:“我本不想破坏你的心情,但这件事情你总会知道,能提前有个准备也好。你知道的,到了你我这等境界,对未来的感应多半是真的。”
说到这里,稍稍停顿。
见姜澜点头细听,丹狂才继续说道:“近来,我总有种感觉,我们要回去了,多则一年,少则半年,而自那以后,天下就要乱了。我不在乎天下乱不乱,但有一点我要提醒你――
我知道你在找息壤,就如当初,我也是为了息壤而来。但现在我放弃了,我已做了她师傅,就该负起师傅的责任。而你,我不要求你放弃,但有一点你要记住,不管时间多么紧迫,不要害她性命,不然,我定饶不了你。”
说完这番话,丹狂便不再看他,盘膝坐到丹鼎旁边,把炼丹的药材按次序排好。
而姜澜,他反复思考了丹狂所言,面色也不免凝重起来。只是,他什么都没说,静静地看了会儿长安,便瞬间消失不见。
自姜澜走后,丹狂便投入了炼丹大业,只是,当丹药出炉后,他并没有直接给长安服下。毕竟,他此时只是天剑门的祖师,虽有一身傲人的修为,可于炼丹一途,却毫无造诣。像长安这样,连扬名天下的九长老都治不好的病人,凭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所以,必须有一个人担下这救人的名头。
而那个人,只能是……
想到这里,丹狂取出了一个特制的药瓶,把刚刚出炉的丹药尽数放了进去。他把药瓶放到长安枕边,随后像是寻不到法子救人一般,气急败坏地把房里的东西砸了个干净。这样一边砸,一边干嚎。
到了第二天清晨,丹狂随手设下的结界也十分及时地消失了。
在门外听了一晚上鬼哭狼嚎的顾南渊,也顾不得敲门细问,猛地推开门便冲了进去。看见满地的狼藉,和坐在地上撒泼的师傅,顾南渊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师傅,是不是长安……”
“呸呸呸,不许咒你师妹,她好着呢,一会儿就能起来吓你。”
玄悲真人喷了喷鼻子,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顾南渊等了一会儿,见他始终说不到重点,便也不再多问,跑到长安身边,伸手探了探她的呼吸。长安倒是没死,只是气息时有时无,离闭气也不过一线距离。顾南渊想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倒不如请九长老过来看看,有一个懂医的在这儿,也比干坐着等死要好。
想到这里,顾南渊立刻转身跑了出去。可还没跑出两步,眼尾突然扫见长安枕边的那个药瓶,他浑身一震,眉间顿有大喜,几步上前把药瓶握到手中,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药瓶上的花纹,才颤声说道:“师傅,长安有救了!”
顾南渊大步跑到玄悲真人身边,把药瓶塞到他手上。
“师傅,丹祖来过了,他还留了这瓶药,长安有救了,师傅!”顾南渊喜得语无伦次,双手颤着,几乎拿不稳药瓶。
他这么轻易就上了当,玄悲真人可是欢喜地紧,只是,他藏得极好,面上丝毫不显,反而带了点迟疑:“丹祖来过,我怎么会不知道,我一直在这里看着长安,若有外人进来,我肯定会察觉。你老实交代,这瓶药是不是你带进来的?”
玄悲真人一把夺过药瓶,藏到怀里:“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少拿来给你师妹。”
入玄悲真人门下千年,顾南渊十分了解师傅的固执,他既已认定这个药瓶是自己拿来的,那不管再说什么,他都不可能相信,如此,就只有一个办法。
顾南渊叹了口气,似是要说什么。
可当玄悲真人竖耳待听之时,他却突然发难,将玄悲真人定在了原地。这倒不是说,顾南渊的修为已胜过师傅,只是,一边是出其不意,一边又故意卸下防备,所以这一招奇袭,取得了神效,玄悲真人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顾南渊取走药瓶,却什么也做不了。
“师傅,您别担心,这丹药上有丹祖独有的印记,外人模仿不了。他向来为善,所过之处赐下神药,必能解一方之困。”
顾南渊一边说,一边把药喂长安服下。
他以灵力激发,助药力迅速渗入长安的经脉。在药力的帮助下,长安的经脉迅速修复,顾南渊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赌错。
“师傅,这药没问题,长安有救了。”
顾南渊说话之时,玄悲真人身上的咒术早已被他解开。他快步上前,装模作样地探了探长安的经脉,确认她没事后,转头狠狠啐了口顾南渊,这事也就算揭过了。
而长安服了药,并没有马上醒来,足足躺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总算恢复了意识。
在此期间,除了玄悲真人和顾南渊时时守着,江无涯也会天天过来。起初,他只是单纯地看看长安,可在半个月之时,他一连消失了三天,再出现时,却有些神思不属。他似乎极其盼望长安醒来,不仅是出于朋友的关心,更像是有什么事情,想求长安帮忙。
58.12.8
江无涯日盼夜盼,盼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而半个月后的一个中午,长安终于醒来。她向来聪慧,自然能看出江无涯有事想说,可她并没有立刻询问,而是先安抚了一下师傅和师兄,随后借口自己有些累,把他们都支了出去。屋内安静了许多,长安静静坐了一会儿,估摸着,大家都退离了很远,才拿出传讯令把江无涯叫来。
江无涯来得很快,他一进门,长安便毫不客套地说道:“有什么事,说吧。”
“我……”
江无涯迟疑了一会儿,他见长安的脸色犹自苍白,仍有些病弱的样子,突然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沉默了许久的时间,长安也没有催他,半晌之后,江无涯终于咬了咬牙,快速说道:“长安,我知道你身体还没康复,现在说这些不合适,可、可她已经等不及了,我真的没办法了。”
说到这里,江无涯的眼眶也不禁红了起来:“我以前一直不喜欢她,觉得她总缠着我,特别烦,可是现在她快死了,我才发现,我很舍不得她。长安,帮我救救她,我不想她死。”
江无涯说得模糊,可长安却知道那个她是谁。
何温絮,命中注定会让江无涯动心的人,也是命中注定会害江无涯丧命的人。她一早就算出,这段不得善果的姻缘,也曾试过要逆天改命。可终究人力不胜天,不管这条轨道如何偏移,最终,仍是回到了原点。
长安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浑身都凉了下来。
若天道不可违,命途不可改,那是不是不管如何努力,仙魔相恋都不得善终?若真是这样,那她和姜澜又该怎么办?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早就不可能放下姜澜,可若因为这放不下,而害得姜澜不得善果,那又是她不愿意的。
她究竟该怎么办?
是趁着一切还能挽回,挥刀斩情丝,还是去争一争,那渺茫到如沧海一粟的逆天改命的机会?
长安没有丝毫犹豫就选择了后者。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既然喜欢,那就该争取,人活着已经这么累了,若连自己想要的都不敢去追,那活着究竟还有什么乐趣。而姜澜,他一定比自己更早就想清楚这一切,既然他都没有退却,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止步不前?
想到这里,长安越发得坚定起来。
她侧头看了看江无涯,看着这个从一开始,就以朋友的姿态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她说道:“江无涯,我可以帮你,但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我给你算过姻缘,你与何温絮有缘无分,若执意在一起,你势必因她而死。这样,你还要救她吗?”
“要。”一刻都不曾思考,江无涯就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不管以后会怎么样,我只知道,如果现在不去救她,我一定会后悔。我不想自己后悔,哪怕要付出的代价是我不能承受的,可至少我努力过,这样就够了。长安,你会帮我,对吗?”
江无涯这样坚定,长安也不再劝阻,点了点头,细细听他说了需要帮忙的地方。
虽然,她很想要自己的朋友活着,可她也知道,有时候苟且地活着,反倒不如无憾地赴死。既然江无涯已经下定决心,那她尽全力帮助就是,至于结果,就如江无涯所说,全力以赴,生死无悔。
就说江无涯要长安帮的忙倒也不是太难,只不过是破除一个天然的阵法而已。只是,这阵法的位置稍有点不好,恰恰就在流乐宗的门口。
听了江无涯的话,长安也不免感到头疼。
她揉了揉眉心,无奈道:“你胆子还真大,竟然想去流乐宗偷东西,云梓叶可不好惹,若被她发现,谁都保不了你。”
“我知道,可是我必须去。”江无涯握了握拳头,信誓旦旦道:“云梓叶下的毒,流乐宗一定有解药,到时候,我们只要想个法子把云梓叶骗出去,就一定能找到东西。”
“恩,那你要想什么法子?”长安反问道。
“我、我还没想好。”江无涯涨红了脸:“但我一定能想出来的。”
“好吧,就算你能想出办法把云梓叶支走。你可知道阎罗笑的解药在哪儿?这么珍贵的东西,你确定她不会随身带着?”长安随意挑了个可能性,就把江无涯问得哑口无言。
看他涨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长安不由得叹了口气。
“江无涯,你知道你要做的是什么吗?
擅闯山门,偷盗灵药,这件事情一旦暴露,以天剑门的门规定会逐你出山门。而且,这还是往好里说,若大事未成就被云梓叶发现,我们要逃出去,势必会伤人。这件事情,我们本就理亏,再加上伤及同道的罪名,你以为云梓叶会随意揭过吗?
江无涯,这件事情很危险,不是凭一时血勇就能做的,你先回去吧,过几天再说。”
长安说完,江无涯就沉默了下来,但这并非是把长安的话听了进去,相反的,在听了长安所言之后,江无涯的眼中慢慢聚起了失望。他定定地看了长安一会儿,突然扭过头,怒气冲冲地走向门口。
江无涯一脚踹开门,跨了出去。
猎猎的风,打着旋卷进了屋,叫长安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你要是怕就直说,我也不是非要求你,天下会破阵的肯定不止你一个,愿意帮我的一定会有。”江无涯冷冷说出这句话,便一刻不停地走了出去。
长安也不解释,看着他消失在第一峰,才慢慢地下了床。
长安走到门口,正要把门关上,忽然看见顾南渊从竹屋里走了出来。他们两间竹屋隔得并不远,中间一条石子小路,曲曲折折地在林中辟出一条小道。只是,他们谁都没有踏出这一步,只遥遥望着,相顾无言。
泪斑竹沙沙地响,被风一扯,就不堪重负地落了满地枯黄。
终究还是长安先开了口,轻声地叫道:“师兄。”
“长安。”顾南渊慢慢地走了过来,十几米的距离却像咫尺天涯,永远也走不到头:“你感觉怎么样。”顾南渊站定在长安面前,半晌只说出了一句客套。
长安笑道:“我挺好的,过不了多久就能全好了,丹祖的药确实厉害。”
“恩。”寒暄之后,便再无他言。顾南渊沉默了半晌,始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师妹,他们本不该如此生分,只是,有些事情既然发生了,就再也挽回不得。
“长安,你怪我吗?”沉默了许久,顾南渊终于问道:“我没有去魔界找你,没有第一时间从姜澜手上救你,没有丢下门下先行回来带你求医,你怪我吗?”
“……,不怪。”
因为从来没有想过顾南渊会救自己,所以即便被抛下也能轻而易举地接受。而且,顾南渊也没做错什么,他向来以门派为先,以大义为先,他所做的一切,都没有违背他的道,那自己又凭什么怪他。
“师兄,你没有错,不必自责,我也不是全无自保之力,既然我活下来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恩,好,不怪就好。”顾南渊喃喃念着,似是轻松了一点,认真交代了几句“好好照顾自己”,便转身向自己的竹屋走去。可才走了几步,他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了身。
“长安,我有件事想问问你,你若不想说就算了。”
顾南渊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略有几分古怪。长安看了他一会儿,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他的话。她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蒙混过去的,换了别人还好说,但顾南渊是亲自与姜澜交过手的。
有些人放在心里,便会不自觉地现于体表。
即便姜澜伪装地再好,可那不经意地回护之意,却是有心人都能看出来的。
长安眨了眨眼睛,虽暗暗骂着姜澜坏事,可心中的喜悦,却是拦也拦不住。好不容易收敛了情绪,她抬头问道:“你想要知道什么?你既然是我师兄,我当不会瞒你。”
“恩,是你和姜澜。”顾南渊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盯着长安的神色:“你告诉我实话,你们认识对不对,你和他……”说到这里便不再往下说,顾南渊话锋一转,冷厉道:“长安,你该知道仙魔相恋不得善终,趁着现在还来得及,趁早收心。你是我师妹,这次我不怪你,可若有下次我定不饶你,可懂?”
“懂什么?”
鬼点子玩得多了,顾南渊这点儿陷阱,长安自然不会往里钻。她毫不畏惧地对视过去,神色虽冷,可那一丝失望却怎么都藏不住:“师兄,我又不傻,为什么会喜欢一个挟持我的人。其实,你从来都不信我,你觉得我来历不明,会给天剑门带来危害,所以一直防着我。
既然这样,那你又何必再问,倒不如直接定了我的罪……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沧海桑田也挺好的……”
长安这话,正抓住了顾南渊的愧疚,若换了旁人,只怕立时就会打消对长安的怀疑。
只是,顾南渊终究不是旁人,他虽也愧疚,可对门派的牵挂,对魔道的憎恶,都让他在愧疚之余,还保留着一丝清明:“长安,并非我不信你。只是,姜澜的所作所为太让人怀疑了。
你要知道,在遗失之境的时候,我丝毫没有收敛气息,以姜澜的能力,自然能察觉我的存在。可是,他仍旧不小心地带着你到了我身边,还那么轻易地被江无涯拖延下来,直至我赶到。
这些事情,你不觉得太过巧合了吗?你若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真的不能信你。”
顾南渊这样难缠,长安也不免头痛起来,蹙眉沉思了良久,始终想不到办法蒙混过关。而顾南渊似乎也不打算再给她考虑的时间,逼问道:“长安,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再不说实话,可别怪我不念师兄妹之情。”
59.12.8
顾南渊下了最后通牒,长安也再拖延不得。(.)想来想去,她似乎除了承认也没有其他选择。
长安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妥协道:“师兄,你说的没错,姜……那魔头确实不想杀我,只是原因并非如你所想。他是魔道成名已久的魔修,怎么都不可能看上我,他之所以不杀我,只是因为我是息壤。
师兄,你博览群书,应该知道有些灵植,需要息壤自愿献灵才能养成。那魔头要的就是这种东西,所以,他纵是不情愿,也不得不满足我的愿望。”
长安半真半假地说着,顾南渊一时反应不过来,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确实知道,有些上古灵植,是需要息壤献灵才能养成的,只是这种灵植大多已经灭绝。虽然,以姜澜的能力,会有几株藏品不足为奇,可事情怎么会这么巧?他的师妹,就恰好是息壤?
顾南渊有些不信,可眼前的情景已容不得他怀疑。
大概是觉得这件事情口说无凭,长安双手掐了个诀,一阵白光闪过,就变作息壤原型。自从得到了培源塑骨丹,长安便能随心所欲地在息壤和人型之间变换,眼下,为了让顾南渊相信她的话,她也不得不做出一些牺牲。
“师兄,你现在可信我?”
就在长安变作原形的一瞬间,息壤身上的圣灵之气冲天而起。感应到这股气息,附近的修士再也坐不住了,一道道光影,如流星坠落般停在了第一峰山脚。
好在,他们还知道这里是天剑门祖师的山头,虽然一个个急步往上赶,却也没有一人敢再用法术。
趁着这机会,顾南渊总算找回了神智。
磕磕绊绊地对长安说道:“你、你先变回来吧……这些事情……这些事情……”
话未说完,玄悲真人就跑了过来,他似乎对长安的身份一点儿都不惊讶,伸手一抓,把刚刚站直的长安扯到身后,接着拔剑向天,发出一道震天的剑气。
“何方宵小,敢擅闯天剑门第一峰!”
玄悲真人话音刚落,就有一青衣道袍的老者抚须走了上来。
他双眼如探照灯似的,把第一峰看了个遍,见没有任何息壤的踪迹,才笑眯眯地对玄悲真人道:“真人莫怪,方才,我感应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生怕出什么状况才过来看看,您可千万不要怪罪。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他的态度恭敬地很,话里话外没有一丝提到息壤。
玄悲真人冷哼一声,也不好去找他麻烦,只能道:“能有什么状况,有我在这里,哪个不长眼的敢擅闯我的山头?你既然没有事情,就赶紧滚,我第一峰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说话间,又有几个修士走了上来。
他们同这老者一样,不动声色地在第一峰探查了一番,见没有宝贝的踪迹,便纷纷拱手退让。虽然他们清楚,这宝贝十有□□是在玄悲真人身上,可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询问。
这玄悲真人可是凡界有名的疯子,修为奇高,打起架来还不要命。若真把他惹急,他可不管什么身份背景,非得一人捅上一刀才肯罢休。他们这些人呐,修了万年的仙,好不容易得到如此修为,谁肯把命丢掉。
既然没有亲眼见到宝贝,那不如就此罢休。
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微微点了点头,找了个借口道:“我们擅入第一峰确实无礼,不过,我们也是有事相求。您知道的,五日后便是东林城主的渡劫日,他是散修第一人。
如今,我们与散修的关系微妙,稍稍处理不好,便要出大问题。真人您修为最高,阅历最广,还请您想个法子,也好借着这大日子,与他们重修旧好。”
这一顶大帽子扣了下来,玄悲真人也不好推辞。
不然这些老滑头回去,说不定要怎么指摘他――不关心正道。
玄悲真人想了想,把长安赶回了屋,然后带着众人,去了天剑门议事堂。
说到东林城主,长安也是知道一点的――他是世家出生,天赋异禀,却毅然离开了家族的庇护,成了一名散修。在这个凡界,门派世家向来看不起散修,想尽了办法暗中排挤他们。若非东林城崛起,只怕这世上早已没有散修的立足之地。
其实要说看不起也不大准确,说到底,这些门派世家是怕。
因为,相比于那些受尽庇护的精英弟子,散修更早地接受世界的磨砺,他们的成长有目共睹,远非那些温室的花朵可比。如此一来,门派世家的地位势必受到动摇。他们害怕自己的掌权地位不保,便想尽办法排除异己。
这一点,不管是魔界还是修真界都是一样的。
只是,相比于做什么都不掩饰的魔修,修真者更喜欢在背地里做手脚。
但现在,东林城崛起了,散修有了庇护,多年的打压,让他们对门派世家的憎恶远比想象中的要多。正道看起来和气一团,可底下的暗流又有谁不清楚,这么多年来明争暗斗从来不缺,只是从未有人挑明罢了。
可现在,门派世家也有些急了。
不知从何时起,魔道接连出现惊才绝艳的人物,他们虽未结盟,可自他们出现以后,魔修的力量大大提升,隐隐压过正道一头。
如此形势,若再任其发展下去,只怕正道的湮灭也就是早晚的事情。
在这种危机之下,门派世家也顾不得内斗,纷纷出面拉拢东林城。只是多年的仇怨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化解,这么些年下来,始终收效甚微。如今,东林城主要飞升了,许多正道大能都被邀请观礼,这是一个绝佳的重修旧好的机会,没有人会轻易放弃。
而流乐宗虽不顶好,可也是排的上名的。
云梓叶是流乐宗宗主,自然会被邀请观礼。长安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要江无涯迟几日再说。可他似乎毫无察觉,长安也懒得多费口舌。
长安坐在窗边,把有关流乐宗的信息查了个遍,仔细盘算着万全之策。
还没等她想好计划,玄悲真人就带着顾南渊走了过来。
长安打开门,请他们坐下,玄悲真人就开门见山地道:“小长安,到时候跟我一起去东林城。”听了这话,长安本想推辞,可玄悲真人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接着道:“那几个老不死的今天没有收获,肯定不会死心。等我走后,他们一定还会前来探查。
你的气息藏得不错,可也不一定瞒得过他们,还是跟在我身边比较安全,就这样定了,你收拾收拾,我们明天就走。”
玄悲真人拍板定下,然后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倒是顾南渊没有急着走,他看了看长安,回头把门窗都关上,这才郑重道:“师妹,今天是我错怪你了,以后我会保护你的,你放心。”
“嗯。”长安淡淡地应了一声,也没有其他表示。
顾南渊见她不太有精神,便也不多做打扰,退到门口,推开门,可却迟迟没有往外走。
夜风很凉,还带着点湿气,长安抬头看了顾南渊一眼,见他满脸犹疑,似是有话要说。
“师兄,你还有什么事吗?”长安问道。
顾南渊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我就是想提醒你一句,姜澜对你好是因为他有求于你,一旦你没有利用价值,他一定会毫不迟疑得把你杀掉。魔是没有心的,他们是世上最邪恶的东西,你可千万不要被骗了。”
“我知道。”长安点头:“我不否认那些吞噬至亲之人神魂,堕入魔道的人是邪恶的,但那不是全部。师兄,不是所有人都以那种形式修魔,你不能有对他们有偏……”
“够了!”
话未说完,就被顾南渊打断。
他有些恼怒,眉心都攒了起来:“长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正道修士,怎能对魔修报以同情。我念你年纪尚小,道心不定,暂不与你计较,待观礼回来就去面壁思过!什么时候想清楚,什么时候再出来!”
顾南渊说完,甩袖走了出去,长安也懒得与他辩解,关上门,继续思忖潜入计划。
一直想到第二天凌晨,长安刚一收好手上的卷帛,玄悲真人就猛地拍门,把她叫了出来。
“东西都收好了吗?我们要走了。”
东林城与天剑门相隔不远,御剑飞行一天就能到达。只是玄悲真人担心徒儿身体未好,受不得御剑的消耗,便改坐飞舟,慢慢悠悠地向东林城挪去。
这一次观礼,天剑门可给足了散修面子,第一、第二、第三峰峰主,连同其上精英弟子,倾巢出动,带着厚礼前去拜谒。江无涯是第二峰主绝剑的爱徒,自然也在此列。只是他恼怒长安见死不救,上了飞舟就离她远远得。
唯有眼神时不时扫过来,似是在等着长安认错。
可长安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一路上看也不看他一眼,气得他没少哼哼。
天剑门众人一路缓行,一直到第三天晌午才到达东林城。他们到时,东林城城主正在城门口站着,他没有看玄悲,也没有看其他两个峰主,眼神越过众人,直直钉在长安身上。他勾唇一笑,意味不明,长安只觉得浑身汗毛都倒竖起来。
可再细看时,他的眼睛却已转了过去,拱手谦逊地向玄悲作揖。
60.12.8
“多谢真人赏脸,前来观礼,我已为天剑门准备好住处,你们稍作休息,明日我自会派人来请。[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穆东林微一拱手,把玄悲等人请了进去,他为天剑门准备的是一栋靠城门的宅子。
长安进去一看,见这宅子后院与城墙相连,只要翻出去,便可离开。她虽感幸运,可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正要细想,却有人粗鲁地推了一把。
“喂!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肯跟我去流乐宗?”
这一打岔的功夫,心中的不安便已散去。长安蹙了蹙眉,再想找回那种感觉,却是来不及了。她回头瞪了一眼江无涯,冷哼道:“你不是要找其他人帮你吗?怎么?找不到?”
“我、我是给你机会。”江无涯嘴硬道:“你到底跟不跟我去。”
到了东林城,又看到云梓叶和她门中精英弟子,江无涯也有些明白长安的意思。他自知错怪了好友,却又拉不下脸去道歉,只能梗着脖子叫道:“你说话呀,干嘛不理我。”
“头脑简单!”长安一巴掌拍了回去:“你这么笨,我才不要跟你一起去。”
“我听你话还不成嘛。”江无涯知道理亏,举手发誓道:“我保证一路上都听你的,绝不添麻烦。”
长安要的就是这句话,既然江无涯发了誓,她也没再为难他。
长安说道:“今天不能走,等明天观礼的时候,他们没心思注意我们再走,穆东林渡劫最多两天,我们两天之内即便不成功也要回来,你明白吗?”
“嗯,明白。”
“那你回去吧,等我消息。”长安赶走了江无涯,绕着后院转了一圈,确定从这里离开没有问题,才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客房。
要说东林城和流乐宗,那可是真近,全速御剑而行,最多两个时辰便能到达。可长安仍旧觉得不够快,她取出几张符纸,画了些疾风符。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这些符篆是为江无涯准备的,虽然,他们二人会一同行动,可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突发情况,逼得他们分头行动。
所以,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怎样去,就要怎样把他带回来。
长安一夜未眠,各式各样的符篆准备了不少。江无涯在御剑之时,无法分心对敌,便可借助这些符篆,拖一拖时间。
她把符篆单独收好,传了个讯息让江无涯偷偷过来。她借了江无涯一滴血,又施展虚灵幻影阵法,造了两个与他们气息相同的分-身。这两个分-身能存在的时间并不长久,但支持两天时间,却绰绰有余。
长安指挥着分-身随众去了观礼台,待确定没有一人发现端倪,这才带着江无涯离开。
在观礼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离开座位。因为这座上设有结界,能掩盖众人的气息不被天劫发现。若有人乱动,泄露了气息,就会立刻被天劫盯上,劈个粉身碎骨。
这些修仙之人,有哪个不惜命,大家上了观礼台后,都潜心感悟着天道,根本没心思去管其他人。所以长安很放心得把分-身留在那里,摆了个入定的模样,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长安毕竟修为浅,没有办法让神识离开太远。
所以,她也没能发现,在她离开以后,穆东林暗中给他们的分-身加了个咒术。这个咒术,能让他们的分-身更加真实,真实到连丹狂化身的玄悲,都被骗了过去。
长安与江无涯一路疾飞,仅用了一个时辰就到了流乐宗外围。
流乐宗,是建在水上的宗派,碧波万顷中,一座浮岛掩映在成片的荷花之中。站在岸边看去,只见周围无舟无桥,还施展了禁空禁水之术,若想用普通的法子过去,只怕是行不通的。
但,这只是对江无涯而言,在长安眼里,便又是另一番景象。
长安一到这里,就感觉到强大的符力波动,再看一看周围的山水之势,便知这里藏风聚气是一处天然的阵法之地。果不其然,当她把符力凝聚于双目之时,就见眼前出现了一座隐形的桥。
这座桥非石非木,完全是由地气组成。其上一朵朵旋涡,组成了看不见的落脚之处。
长安拍了拍江无涯,对他道:“跟我的脚步走,别踩错,底下的水灵气太足,你若掉进去,只怕会承受不住灵气,爆体而亡。”
长安说得郑重,江无涯也不敢当做儿戏。
他十分相信长安,不曾一丝迟疑,甚至连问都没有问上一声,就跟着她的脚步,踏上了这条看不见的路。短短百米的路程,一个走一个跟,竟是用了半个时辰,才走上浮岛。
这流乐宗的弟子,大概是从未想过会有外人进得了宗门。这山门大敞着,连一个守门的人,一个守门的结界都没有。
不过,这倒是便宜了长安二人。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走进了流乐宗的地盘。
“江无涯,你知道丹房在哪里吗?”长安并没有急着进去,躲在门口的巨石之后,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
“不知道。”
“嗯,想你也不会知道。”长安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神识微微外探,查清周围无人,才带着江无涯走了出去。她走得十分迅速,七拐八绕,不带一丝停顿。江无涯还以为她认识路,惊奇地问道:“你来过,还是有地图?”
“都没有。”长安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找人。”
话音落下,突然扯着江无涯的领子,把他拽到了树后。
这流乐宗确实漂亮,三步一林,五步一景,成片成片的桃花,不知用了什么术法,在这冬天里,依旧开得热烈。只是,长安并没有心思欣赏美景,她旁边不远处,正有两个穿着粉红纱裙的女修,拉拉扯扯地走了过来。
“梅姐,你冷静点,宗主说了,会给凌霄师兄报仇的,你这样冲动出岛,宗主会怪罪的。”
“呸,怪罪就怪罪吧,我早就不在乎这些了。她满心满眼就只剩那个叫顾南渊的剑修,等她给霄哥报仇,我要等到何年何月,你别拦我,放开!”
听到这里,长安也明白了过来。
这流乐宗怕是跟她犯冲,从宗主到弟子,一个个都想要她性命。长安想了想,顿时有了一个主意。她对江无涯耳语了几句,接着又搓了搓食指和拇指,那两个女修的脚下,很快就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团藤蔓。
“两位姑娘,帮我个忙可好。”
突然有个声音出现在身后,那两个女修皆是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见是个十分面生姑娘,顿时冷声问道:“你是谁?”长安生得好看,面相又和善,那两个女修虽是警惕,却也没有动手的意思。
可下一秒,长安说出的话,却叫她们惊得瞪大了眼睛。
“我是谁?我是你心心念念想要杀掉的仇人!”长安笑嘻嘻地,眼中却一片冰寒。她对凌霄印象不深,只记得他是在遗失之境指控自己的人。当时并未细想,现在猛地记起,长安突然觉得,她似乎忘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忘记自己得到了白虎铜符,忘记自己去过魔界,忘记凌霄这个卑鄙小人。
也一定还忘记了,自己和姜澜曾发生的一切。
“虽然,你们的凌霄师兄不是死于我手,可若你们想算在我头上,那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我跟流乐宗的仇早已算不清了,你们想再加一条,我也无所谓。”长安声音冷厉。
那姓梅的女修听了她的话,浑身都颤抖起来:“你是长安?!”
“是。”
“你这个贱人!害死我的霄哥!我要你的命!”女修恨得双眼血红,拔出长笛就向长安攻来。
长安也不躲闪,笑眯眯地站在原地,看她靠近。
长安是托大还是另有依仗,女修根本不能考虑,她满脑子只有杀戮,并未发现自己的同伴,没有出手帮忙。
“梅姐,快退!”
这一声尖叫,稍稍让女修恢复了一点神智,只可惜,她的攻势太猛,根本来不及退避。眼睁睁看着一条藤蔓,如钻头般向她眉心刺来。
这种杀招,以她的能力是躲不过去了。
所以,她根本没有躲闪的意思,瞬间放下了全身的防御,将所有灵力集中于长笛,向长安击了过去。
躲不过就不躲,能杀了长安,给霄哥报仇,她也算够本了!
“你去死吧!”她瞬间引爆了灵力,想要与长安同归于尽。可就在这时,长安面前突然竖起一座藤蔓织成的墙,将她的攻势尽数挡在外面。
“勇气可嘉,可实力太弱。”长安冷笑一声,控制着藤蔓给她最后一击。
女修闭上了眼,不甘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只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预计的疼痛却没有到来,睁眼望去,只见一男子挡在了自己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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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江无涯“及时”地跳了出来,长安冷声道:“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来求药的人,姑娘,你不是流乐宗的弟子吧,我既然有求于他们,自然不会让你动手。[]”江无涯是世家子弟,身上有一两件易形改貌的东西十分正常。他改变了容貌,带了长安给他的隐藏气息的符篆,又换掉了一身天剑门的道袍。
他没有用剑,而是握了一柄长枪,如此模样,与天剑门那个精英弟子相差甚远。
流乐宗,虽不像万药山庄以丹药闻名,可其中藏有的一些灵丹,却是连万药山庄都要垂涎的至宝。
所以,会有人入岛求药,这两名女修一点儿都不怀疑。
“多管闲事。”长安冷哼一声,指挥着藤蔓把江无涯裹住。只是,这一招并没有奏效,江无涯用力一挣,就把藤蔓震成了碎片。
长安连退几步,大概是觉得强敌当前,得胜的可能不大,虚晃一招,令藤蔓攻击三人,自己却趁着这机会退进了桃林。
击退长安,江无涯转身替二人把脚上的藤蔓清理干净。
没有催促,也没有借此事胁迫二人,而是耐心地在一旁等待,等到她们定了神,主动向他问话。
“这位道友,你方才说,你是来求药的?”
“对。”江无涯并没有否认,拱手说道:“我夫人身中阎罗笑之毒,我多方打听,得知流乐宗有此解药,二位若愿意行个方便,我自当感激不尽,可若不能做主,那也无妨,我会亲自向云宗主求药的。”
江无涯态度谦和,彬彬有礼,让二位女修深感亲和。
加之他举手救了二人性命,她们心有感念,自然也愿意帮忙。
“道友说得哪里话,你救了我二人性命,赶走那恶贼,你有事相求,我们自然愿意帮忙,只是,我二人留驻丹房多年,从未听过阎罗笑之毒,解药,那更是没有的。”
长安二人运气不错,一进门就找到管理丹房的修士。
只是她们的回答,不免让江无涯失望。
他垂着头,牙关紧紧咬着,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许久以后,终于恢复了过来,颤声道:“两位姑娘,在下不是怀疑你们的话,只是,我夫人的毒只有流乐宗有解药,还求二位带我去丹房看看,也许、也许是我弄错名字了也说不定。[]”
江无涯的悲切太过深刻,那血红的眼,颤抖的身体,紧握的拳,无一不让姓梅的女修感同身受。
她的霄哥,她的霄哥若还有救,那她就算拼了性命,也会救他。
“道友说得对,天下毒物千千万万,也许是弄错了名字也未可知。”拦住想要阻拦的同伴,她上前一步,道:“你随我来吧,若能找到解药那自然是美事一桩,可若不能,还请道友节哀……”
流乐宗二人并肩前行,在前方带路。
江无涯抬步跟上之时,脚步微微一顿,待一个白团子从土里钻出来,跳到鞋面上,才大步跟了过去。
流乐宗的丹房,在流乐宗最中央的位置。
江无涯跟着二人,整整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总算到达目的地。站在丹房门口,江无涯首先看见的是一扇厚重的石门,这石门略显古怪,既无把手,也无门缝,若非女修指明这里是入口,只怕会被错认做墙面,忽略过去。
再往外看,石门的两端各立有一座石狮子。
两名女修分开走到狮子身前,从脖子上取下两枚一模一样的石珠。她们把石珠放进狮子口中,接着双手掐诀打了过去。随着她们的动作,大门缓缓开启,女修福了福身,把江无涯请了进去。
看着这繁复的开门方法,长安也不免庆幸,若非恰好遇到两个管理丹房的女修,只怕这次偷药之旅,也不会如此顺畅。
跟着女修走进丹房,江无涯见了眼前的景象,顿时觉得头疼起来。
虽然这个房间不大,可里面密密麻麻摆满了架子,粗略数数,少说也有百来十个。对于江无涯来说,他虽然跟着何温絮学了几日炼丹之术,可就那半吊子的水准,连药材都没认全,就更别提在这丹药堆里找解药了。
江无涯想了想,还是觉得向原主人求助为好。
“姑娘,这里的丹药实在太多了,我不知道该怎样找……”
“这……”那两名女修对视一眼,皆是拒绝道:“我们没听过阎罗笑,于它的药性也一无所知,这件事情只怕我们帮不上忙,还请道友见谅。”二人说完,便向两旁退去。
江无涯见她们拒绝的意味明显,也不好继续逼问,拱了拱手,道了声谢,随后,便一个架子一个架子地搜寻起来。
流乐宗虽不以丹药闻名,可其中所藏灵药之丰富,却令江无涯叹为观止。
他争分多秒地探查过去,可碍于丹药的数量,与所学的限度,整整一个时辰过去,也只粗略地排查了三个架子。这种速度太慢,区区两天怎么够用,江无涯苦恼极了,不得不冒险向长安求助。
他弯下腰,装作察看最下层丹药的样子,微微撩开了一丝衣摆。可哪知,他的鞋面上并没有长安的踪影,她不知何时离开的,只在鞋面上留下了用符力写成的拖延二字。
要说长安,她自打进丹房开始,就没把希望放在江无涯身上。
江无涯几斤几两,她清楚地很,之所以由着他浪费时间,只是为了借助他的存在引开这两名女修的注意。看着两名女修,牢牢盯着江无涯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偷了门中宝贝。长安放心地蹦到了角落,把神农鼎叫了出来。
他们不认识解药有什么关系,炼丹的祖宗在这,除非没有,不然一定能给它找出来。
指挥神农鼎变作蚊子大小,长安拍拍它,小声交代了几句,才放它离开。一刻钟后,神农鼎晃晃悠悠地飞了回来,它猥琐地拍了拍鼎身,嘿嘿一笑,接着遁回长安的元神,说道:“我把能拿的都拿了,拿不了的加了点料,我动手,保证她们都发现不了。”
“恩,那阎罗笑的解药呢?”
“没有,一点气息都没有。”
“这样吗?那很可能是在云梓叶身上了。”长安很满意神农鼎的行为,好生夸奖了它一番,并答应它以后会好好炼丹,这才偷偷摸摸地蹦回江无涯身边。
长安把神农鼎的发现跟江无涯说了一遍,见他按捺不住地想走,赶忙一巴掌拍在他身上:“说你笨你还真笨,你来求药,药没找到,人先跑了,你以为她们不会怀疑吗?你给我等着,我自有办法让你离开。”
拦下江无涯,长安立刻遁入地下。
她是息壤,土遁之术无人能比,只是先前无法控制原型,力量被压制了不少。如今,她得了培源塑骨丹,一切限制都不复存在。遁入土中,借着土地的力量,她就像游于水中的鱼,比之陆地行进还要畅快不少。
长安漫无目的,走到哪儿算哪儿。
只是,她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放一把火,接连几处燃烧起来,流乐宗也乱做了一锅粥。见这岛上乱的差不多了,长安赶忙回到了丹房。刚到门口,就见那两名女修急匆匆地带着江无涯跑了出来。
“两位,你们想去哪儿?”到了这时,长安也不再隐藏,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站到二人面前:“你们还是别走了,留下吧。”
长安看了眼江无涯,他随即会意地动手。
两名女修毫无反抗之力,立刻被打晕在地上。
看了看晕倒的二人,又看了看长安,江无涯心里清楚,如今恩怨已结,若放任她们离开,于长安定有大扰,可若就此结果了她们的性命,他又有些下不了手。江无涯毕竟年少,心中还是那么柔软,他有真诚,有热血,有勇敢,还有修真界十不存一的怜悯。
“长安,别杀她们好吗?我们想想其他办法,让她们不能找你麻烦?”
“好。”长安生于法治社会,比江无涯更不喜欢杀戮。
她把神农鼎揪了出来,掏出两枚泥丸似的丹药,塞进二人嘴里:“我也不想要她们性命,可这段记忆不能留,不然我们擅闯流乐宗的罪名,可就逃不掉了。来,搭把手,把她们丢进去。”与江无涯一起,把失忆的二人丢回丹房。
长安随即运起土遁之术,带江无涯离开了浮岛。
刚一到门口,长安就感到一阵浓郁的木系灵气扑面而来――
五行相克,木克土,这外面有东西,而且是为她准备的。
“江无涯,我们分开走,我还有事要办,到时候东林城见。”把江无涯推上了桥,长安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符篆塞到他怀里。江无涯对她很好,她怎样都不能害了他。既然这贼人的目标是自己,那江无涯要逃,应该也不会有人花大力气去追。
一瞬间的时间,长安想了许多事情。可她的面色却没有丝毫改变,就好像真的只是有事要办。
她行色如常,江无涯也就没察觉什么端倪,拿着东西跑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天边。
看着他安全离开,长安松了口气。环顾四周,最后定格在眼前的一片荷花丛,冷声道:“出来吧,别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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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长安的话,云梓叶缓缓现出了身形。她足尖点在一朵荷花之上,素白的衣袂翻飞,映得那倾城容色,愈发摄人心魄。她勾唇一笑,往日的怨毒不复存在,那副轻松的模样,就好像长安再也构不成威胁。
“长安师妹,别紧张,我不会对你怎样,我只是想请你去魔界转转,你可愿意答应我?”
“魔界?”听了云梓叶的话,长安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云宗主和魔道还有勾结,这若是传出去,只怕流乐宗就该除名了。”长安说话毫不客气,她以为云梓叶会生气,可相反的,云梓叶不仅没有恼,反倒愈加温婉地笑了笑。
“长安师妹,你这是哪里的话,我怎会与魔道勾结。”
上前一步,随着她的动作,那股木系灵气愈发浓郁,压得长安几乎喘不过气来:“我只是听说,前些日子姜澜重伤,我想着他是你的心上人,若伤重,你定不会放心,这才想送你去魔界看看,我这是为你着想,你怎的就不领情呢?”
听到这里,长安的心猛地一沉。
这段时间,她没少给姜澜传讯,却始终没有得到回音。她只以为是忙,却从未想过会是重伤。
但这消息是云梓叶传来,到底是不是真的,长安仍有几分怀疑。
“你以为我信?”长安冷哼道。
“信不信由你,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少,你大可以去问。只是姜澜的时间不多了,若错过了这次机会,只怕连他最后一面,都要见不到了。长安师妹,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说着说着,咯咯笑了起来。
长安虽知道这是陷阱,却也只能往下踩。
她心有牵挂,不管怎样都是输,但输了就输了,只要她认为值得就好。
“你要送我去姜澜身边?”长安问道。
“对。”云梓叶答道。
“可我不信你,你发誓。”
“没问题。”云梓叶倒是痛快,清清楚楚,不带一丝阴谋诡计,就立下了天道誓言。她这般爽快,长安愈发确信她有后手。
只是,她没有选择,一脚踏进云梓叶开辟的空间通道,一刻都不肯停歇,疾步向前跑去。
这个空间通道没有做任何手脚,长安一脚踏出去之时,就见姜澜站在浴池边。他应该是要沐浴,里衫解开一半,露出有力却不显壮硕的胸膛,和心口一块焦黑的伤疤。
“长安,你怎么来了。”对于长安的气息,姜澜熟得不能再熟。
所以感到这股气息闯入之时,他没有丝毫防备,就转身迎了过去。
“是谁送你来得?”他的寝殿在魔界最深的一隅,周围有他亲自下得结界,若非同为上界之人,是绝无可能打开空间通道的:“是你师傅吗?还是……”
“是云梓叶。”长安一边说,一边触上姜澜的伤痕。
这道伤口虽然已经结痂,可它留下的痕迹却依旧让她心疼不已。颤着手想要触碰,却又怕伤到了姜澜。几番犹豫下来,长安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你不要说我,我知道她有企图。”
见姜澜想要开口,长安立刻接了上去:“我也不想来的,是她逼我的。她说你快死了,让我来见你最后一面,她带了木灵压制我,我找不到机会逃脱。”
云梓叶带木灵前来,的确是想逼迫长安。虽然她修为比长安高了许多,可耐不住长安诡计多端,她不得不多防一手。只是,这一手根本没起作用,只听到姜澜重伤,长安就自动自觉地踩进了陷阱。
这一点,长安说什么都不肯承认,免得找骂,也免得让姜澜沾沾自喜。
长安极力撇清关系,可姜澜却看得分明。他轻声笑了笑,也没有拆穿她的小把戏,配合地说道:“是我的错,要是我没有受伤,也不会出这些事情。”
“当然是你的错。”
长安顺杆儿往上爬,心情愉悦地紧。不过她也没有忘记正事,说道:“姜澜,你不是上界修士吗?这凡界应该没人伤得了你吧。”
“对,不是凡界修士,是上次那个黑衣人。”
想到那次交手,姜澜也不免皱起了眉头。他受伤,倒不是因为修为不及,而是被人抓住了弱点。那一次,从遗失之境回来,他紧赶慢赶处理完手头事务,便已经是半月后深夜。本来,他是打算去天剑门看看长安的。
可还未出发,就在魔界感到了符力波动。
这股符力中有长安的气息,可气息之弱,似乎随时都会断掉。如此一来,也就由不得姜澜细想,他生怕长安出事,便马不停蹄地寻了过去。
片刻之后,当姜澜到达目的地,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长安。
她正背对着自己,身下一滩鲜血,把土地都浸得湿透。
姜澜心里十分惶恐,却也没有错漏“长安”身上的古怪。只是,他不敢赌,就算已经猜到这个长安会是假的,他依旧不能看着她死去。
姜澜去探查了,不出意料,他中计了。
伤他的人能力一般,在上界也不过是个普通小仙,只是,这奋力一击,自爆内丹,却也对他的分-身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他受了点伤,不得不闭关疗伤。而在这段时间内,云梓叶竟把长安送来了。她肯定不是为了成全自己,可到底打得什么算盘,饶是姜澜心有七窍,也参悟不透。
“长安,你可知道云梓叶送你来魔界是为了什么?”姜澜细细想了一会儿,出声问道。
长安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我要是再不回去,麻烦可不小。”把东林城观礼和去流乐宗偷药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番,长安绕着姜澜转了转,见他虽然受伤,可面色还算不错,便稍稍放心下来,继续道:“你的伤要是没事,就先送我回去吧,等穆东林渡完劫,我再来看你。”
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姜澜虽是不舍,却也没有挽留长安。
抬手在空中轻轻一划,本是要打开空间通道,可通道未曾打开,姜澜的眉心却蹙了起来:“长安,你怕是回不去了。”
63 第 63 章
“怎么了?”长安问道。
姜澜道:“云梓叶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令空间震荡,如今我伤势未愈,无法稳固空间,若贸然打开空间通道,只怕还未到得东林城便要坍塌,长安……”姜澜知道云梓叶是有意拖延时间,可他却容不得长安冒险:“你且等等,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好,那你沐浴吧。”长安说完,并没有转身出去,而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姜澜。先前她就觉得这男人身材不错,如今脱了衣服,还真对得起她的眼睛:“姜澜,你不留我吗?”长安暧昧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姜澜倒是不客气,扯了长安就往水里拖:“既然你如此相邀,我也不能逆了你的意,本来是想留着成亲以后,没想到你等不及了。”跟着跳进了浴池,姜澜从身后捉紧了长安。
长安扭了两下没挣脱,便也不再挣扎。她会来,就说明她对姜澜的感情不浅,否则以她的性子哪可能自投罗网,只是不知……
“姜澜,你为什么喜欢我。”长安扭头问道。
“大概是因为我寂寞了,刚好有个人送到面前,便起了兴趣。”像他这样的人,活了太久,看过太多,长安不是最优秀的,却是他想要的。他的生活太平静,就像一滩死水,直到遇见长安,才感到了鲜活。
姜澜笑道:“你太能惹事,总拿着性命折腾,除了我,怕是也没有谁能护得住你。”
“那还真是谢谢了。”长安咬牙切齿。
姜澜的话并不怎么让长安满意,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她非但不配合,还在姜澜身上留下不少牙印。
不过,姜澜一点儿都不在意,这点儿小事儿不过是增加些情趣罢了。
在魔界住下后,长安是一点儿都不着急,东林城的观礼早就结束,她的分身也被人打散回到她身边。现在,该知道她失踪的早该知道,便是赶回去,也抹不开她离开的事实。就不知道云梓叶想借机发作什么,想来不会是对城主不敬这么简单。
“姜澜,你说云梓叶想做什么呢?”趴在姜澜身上,由着他动手动脚。
近来,姜澜除了疗伤,就只剩下这一个乐趣,反正修真之人身体好,她也乐得配合他。
“不知道,反正不会是好事。”姜澜并没把云梓叶放在眼里,他担心的是云梓叶身边的黑衣人。若论修为,他全然不惧,只是那黑衣人手握天谕,若真要逼自己离开,那可就麻烦了。姜澜揉了揉眉心,实在是有些烦躁:“长安,你以后就留在这里,云梓叶那边我来解决可好?”
“好啊。”长安没什么手刃仇人的情节,有人帮她处理麻烦,她也乐得轻松:“只是他们辛苦设了这个局,怕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没事,有我。”
又是几天过去,姜澜的伤已然痊愈。这些天,他不再玩乐放纵,而是近乎迫切地指导长安修炼。他在身边看着,长安既出不了岔子,也没机会偷懒,一段时间下来,凭着天赋与名师,她的修为长进了不少,竟踏过了化神的门槛。
这日,长安照例被姜澜拖去修炼,可还不待她入定,整个地面突然震动起来,看了姜澜一眼,长安牵着他的手走了出去。
大概,是他们找来了。
长安现今所待之处是姜澜特意开辟的小空间,魔界终究是个暴虐之地,灵气多有血气沾染,虽可以被剔除,可时间久了难免会影响修炼之人。是以,姜澜特意带着长安去了凡界。他选了一个僻静之地,周围除了层层结界还有长安设下的阵法,若非有心人,即便到了眼前都难以发现,如今却被人找上门来。
长安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走出了石室。
看到他们出来,猛劈结界的人立刻停了手。
长安静静地扫过前方领头的人,目光停在了一个挺拔的身影上。“……,师兄……”来找自己麻烦的人中总少不了顾南渊,当真是亲师兄……
嘲讽地笑了笑,长安直勾勾地看着他憎恨的双眼:“你来做什么?”
“孽障!别叫我师兄!”长安这般无所谓的态度令顾南渊怒火中烧。他抽出长剑,直指长安面门:“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悔改?”
“悔改什么?我跟姜澜在一起有什么错?”长安冷笑道:“就因为他是魔,你就要把我们赶尽杀绝,这未免太霸道了些。”
“放肆!仙魔殊途你难道不知道吗?”
顾南渊气得一剑劈上了结界:“你自甘堕落我已不愿多说,可万药山庄几百号人究竟碍了你何,你为什么非要置他们于死地?向来是我错信了你,像你这种魔道余孽,根本没有悔改的可能,既然如此,我今日就要替天行道!”
顾南渊说完,引身后众人结剑阵对抗结界。
长安冷哼一声,斜眼看向云梓叶。她不知道万药山庄众人是怎么死的,可她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与这个女人有关。
“好手段。”长安冷笑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云梓叶依旧是一副温温婉婉的模样,可眼底的自得与嘲笑却怎样都掩盖不了:“长安师妹,虽然魏庄主对你多有得罪,可万药山庄却是无辜的,你下此死手实在过分。不过念在你年幼,易受奸人迷惑……”
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姜澜,施舍般地说道:“这样吧,只要你杀了他,以昭你改过之心,我便求南渊饶你一命,只锁你在流乐宗思过堂赎罪,可好?”
“那你还真是慈悲。”长安冷笑了声,缓步退至姜澜身边:“可我不觉得有错,为何要改过?”
左右今天的事情不能善了,有姜澜在身边,即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也没什么可怕。
只是……
“云梓叶,人在做天在看,你总有一天会付出代价的。”
“呵,我是为你好,长安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