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小驸马》
第一章 驸马状元郎
楚国王城建康,王气蒸蔚,处处可见繁华昌盛之象,空气中透露出的奢靡之气也让人无比的留恋,似锦繁华,极易让人沉浸在王都纸醉金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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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哭声之中,齐默从床上猛地坐起,大口的喘着粗气,衫衣紧贴着早已湿透的后背。
“诈尸了!诈尸了!”
站在床边的一个大夫先是被吓瘫在地上,接着又是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屋内的几名侍女也是受到了惊吓,尖叫着缩到了屋子的角落处。
“哥哥?你醒了!”
齐默的身边,坐着一个面容哀戚的小女孩,十一二岁的模样,看到齐默猛地坐起,先是一惊,紧接着便胡乱的抹掉脸上的泪水,一把抓住齐默的手,乌溜溜的大眼珠中满是欢喜。
“驸马,您······”一名武者打扮的人也是由哀转喜,从几步外凑了过来。
“嘶!”双眼茫然的齐默刚准备开口说话,便突觉一阵头晕目眩,再次倒在了床上。
“哥哥!”
“驸马!”
“哥哥,你怎么了?”女孩急的不知所措,又害怕伤着了齐默,不敢乱动。
一旁的武者伸出来的手也是停在了半空,两个人就这样围着齐默足足半晌。
“我······”再次睁眼,齐默望着那小女孩和武者,久久不语。
“我无事。”许久,齐默因疼痛而扭曲的脸才回复了正常,复而又坐起身,怔怔的望了一周屋内——
床边那面容忧虑不已的一大一小二人和那群缩在屋角的侍女们、
哦!还有那个已经被吓走的大夫。
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容颜姣好的女子。
“你们都出去吧,我还有些累,要再休息一会儿。”齐默摆了摆手。
“哥哥。”侍女们和武者都退出去之后,小女孩仍然蹲坐在床边不肯走,似乎很是担心齐默。
“玉儿,我没事,你先出去玩吧。”齐默努力的从脸上挤出了一抹笑意,浅笑着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她这才不情愿的起身退了出去。
而此时那站在几步远外的娇艳女子却盈盈走来,眸间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朱唇轻启,柔声道:“相公,你······真的没事吗?”
“嗯。”齐默弱弱的应了一声,有气无力。
摸了摸自己的脸,齐默的脸上同样也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愣了一会儿,齐默拖着疲惫的身子准备下床,女子忙伸出手扶住齐默。
一双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轻轻的扶着齐默的手肘,一股汨汨暖流便从齐默的手肘处冲到他的心头,齐默轻咳一声,强行压下了心头旖念,
环顾四周,满堂喜庆之色,齐默看见了一个装着水的铜制脸盆,走过去,齐默低头细看,弱冠之年,唇红齿白,剑眉如墨,一双桃花眼天生就带着几分俊俏。
好不帅气!
咳咳!
“这······就穿越了?”齐默望着脸盆,不禁喃喃自语着,语气中夹杂着兴奋、向往、忧虑以及万千种种。
“相公你说什么?”女子秀眉微蹙,面露不解。
“没什么。”齐默轻声笑了笑,不再言语。
在女子的搀扶下,齐默费力的坐到窗边的圆凳上,靠着窗户,齐默的思绪又开始放空,只是眼中忽明忽暗的闪烁着一点幽暗的亮光。
终于,疲惫战胜了思想,齐默的双眼缓缓地闭上,再一睁眼,已不觉过了多长时间,只是看到窗外的斜阳如点点碎金般洒下,所有的斜影都被无限的拉长。而齐默也正躺在一片柔软之中。
“相公醒了。”女子低头向躺在自己怀中的齐默挤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并无厌恶,却也藏不住那勉强之意。
没错,齐默眼前的这个女子正是他昨日才迎娶的新婚妻子,也是大楚公主,名唤姜婉。
所以准确点来说齐默是尚公主
嗯。
上。
能够迎娶一国公主,齐默的身份自然也是不差的,当朝的新科状元,但这个身份娶了公主怎么说也是不太合理,毕竟要是没娶公主的话,以齐默新科状元的身份是有一片大好前程的。
“已经到了傍晚了?”望着窗外的斜阳,齐默轻声说着。
“相公可是饿了?”姜婉在一旁轻声问道。
“没什么胃口。”
“相公您从昨晚到现在已经昏迷一整天了,不吃点怎么行。我让厨房备了点粥,相公吃一点吧。”
“那行,让他们端上来吧。”齐默倒也没有矫情的坚持反对,睡在美人的怀中,秀色已经可餐了啊!
没一会儿,便有一个侍女端着一碗清粥进了房间,在将粥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之后便被齐默打发了出去。
粥倒是齐默自己坐起来吃的,姜婉虽是自己的妻子,但是昨晚他可是连洞房都还没有完成,当时和一群楚国的王公贵胄们在园子里喝酒的时候不知道被谁给推下水了。
草草的喝完粥,齐默视线一扫,隔着窗纸,便瞧见一道挺拔的身影伫立在自己屋外的院子中,正是之前待在齐默屋内的那名武者,也是公主府的侍卫长,名唤景泽。
“进来吧。”身体尚未恢复,即便是催力喊着,发出的声音依旧轻微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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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景泽身为武者耳力是极好的,听到齐默的话之后快步走进了房间。
“公主,驸马。”一进房间,景泽就恭敬的抱拳行礼。
“嗯。”齐默淡淡的应了一声,他也确实是不想浪费多余的力气了。
“宫里又派来了一个太医,公主您看?”景泽望着姜婉,等着她的回答。
“快请太医进来看看。”姜婉道,旋即又觉得望向了齐默,“相公觉得呢?”
“嗯。”齐默点了点头。景泽便退出去将太医请了进来。
齐默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太医也根本查不出什么端倪来,只是把过脉之后便简单的开了些安神的药,又嘱咐了几句,让齐默多注意休息之类的。
时间攸地一下便到了夜晚,待在书房的齐默在昏暗的烛光下来回的踱步。
不是因为穿越而来的事情而感到焦虑。
今晚在哪里睡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作为一个驸马,齐默知道自己还没有决定在哪里睡的权力。
“驸马,公主叫你回房休息了。”隔着门,景泽在书房外朗声说道。
“嗯,知道了。”淡淡地应了一声,齐默的心里面还是十分激动的。
尽管明白自己现在的这副病体怕是什么也干不了,但是能拥佳人入怀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推门而入,姜婉正倚坐在床边。
见齐默进房,昏黄的烛火下依旧皎洁明亮的眸子明显闪过了一丝少女的慌张。
起身相迎,就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妻子一般,姜婉就要开始替齐默宽衣解带。
“这···还是我自己来吧。”头一次被人这样服侍,齐默这个过惯了军营生活的糙汉子很不习惯,哪怕姜婉是一个婀娜娉婷的美人儿。
“相公身体未愈,还是让我来吧。”顿了顿,姜婉还是继续坚持。
耸了耸肩,齐默也不再去当那个不解风情的糙汉子,任由姜婉将自己的外袍褪去。
“夜深了,早些睡吧。”片刻沉默之后,齐默道,然后就真的坐到了床上,躺了下来,闭上了眼。
见齐默是真的要睡觉,姜婉松了口气,也开始给自己脱去了外衣,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里衣,蹑手蹑脚的爬上了床,小心翼翼的掀开了被角,姜婉与齐默睡在了同一床被子下。
刚一睡下,姜婉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背一只炙热的大手给轻轻握住。
“啊!”姜婉不由得惊呼一声,一时间竟也忘了将手抽回来。
“睡吧。”眼睛微睁,齐默语气柔和的说道。
“嗯。”姜婉怯怯的应了一声,但是身子仍警觉的绷得僵硬。
这些都是齐默不清楚的,因为他也确实是累了。
再一睁眼,已是竖日清晨,映入眼帘的是姜婉那张绝美的脸蛋,睡着的姜婉微嘟着嘴,十分的俏皮,和白日里清冷淑婉的模样差别很大。
红唇微张,引人欲一亲芳泽。
啵!
齐默也确实这样做了,当了一晚上的柳下惠,他可也是很煎熬的,总得得到点补偿吧。
齐默的动作自然是弄醒了绷了一晚上弦的姜婉。
瞧见离着自己很近,面带笑意的齐默,姜婉很快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一抹绯红迅速从白皙的脖颈处红到了耳根。
稍稍逗弄了一下佳人,齐默也不敢玩的太过火,立刻就翻身起床。
羞涩过后,姜婉很紧跟着起身,却又不由得脸蛋一红,因为现在的自己只穿着一身单衣,薄衣之下,曼妙的身姿展露无余。
虽然并不是一丝不挂,但是姜婉总觉得这样十分的羞涩,或许是虽然已经和齐默同床而寝但是心里面却还未有真正接受齐默的原因吧。
虽如此,可是姜婉依旧还是默默的低着头给齐默穿着衣服。
“入宫是在后天,今日应该是无事的吧?”知道后天就是要入宫朝见谢恩的,只不过齐默不清楚今天有没有事情要做。
“相公先前约了几位同年一起去城外登高,不过昨日出了那样的事情,我看还是免了吧,相公现在身子虚,要静养,切莫太过劳累。”
“哦,差点忘了这件事。”齐默拍了拍脑门,“那就让景叔去给仲德兄、儁义兄说一声。”
齐默刚说完,姜婉就将景泽叫了过来,跟他吩咐了一番,又亲自去挑了些礼品让景泽带去。
礼物齐默也去瞧了一眼,只能说不愧是宫里出来的,礼物绝对是没得挑的。
只不过景泽带着东西还没有出发,陈昱和章贺就先一步递上了登门贴。
“瞧放言兄这模样,想必昨日定是与公主殿下秉烛夜谈话青梅了啊!”
章贺章儁义虽是文人,却长的一副武人模样,言谈举止间亦是与武夫无二。
齐默无奈的耸了耸肩,笑而不语,昨日他落水昏迷的事情被宫里面给压下来了,所以章贺二人也并不知道。
“这可是公主府,你也不怕让人给扣下了。”陈昱陈仲德闻言不由得白了章贺,虽说现在亭子里只有他们三人,但是要是让外人听见了,他们三人可都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怕什么,放言兄可是公主府的男主人,是不?”说着,章贺还不忘朝着齐默挤眉弄眼一番。
“哎!”忽然,陈昱就开始唉声叹气了起来,让齐默一阵不解。
“今日咱们是来恭贺放言兄新婚之喜的,你在这里叹气个什么劲!”章贺皱着眉头,不悦道。
陈昱望了望齐默,端起酒杯,赔笑道:“是我孟浪了,自罚一杯!”
“这是怎么了?”一向好奇心颇重的齐默被章贺、陈昱二人打的哑谜给弄的心痒痒,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事,放言兄何必去管,今日咱们只饮酒。”见齐默被陈昱勾的起了追问的心思,章贺瞪了眼陈昱,想要打个哈哈将这件事情给绕过去。
但是陈昱却是如实道:“谢万又回了京城,而且这次不仅回来了,还官升一级,成了从五品的太子右庶子。”
一杯酒罢,陈昱忿忿起身,“我等寒门苦读十几载,竟是比不过这样的世家毒瘤!”
“仲德慎言!”一向大大咧咧的章贺竟被吓得连忙起身捂住了陈昱。
“你平日行事不是素来坦率,怎的也变得这样贪生怕死了!”陈昱打开章贺的手,呵道。
“我还想要命。”章贺同样不甘下风的大声回道,却是悻悻的坐了回去。
哦,谢万啊!
齐默恍然大悟,这不是那个被自己上书皇帝痛斥其罪的世家子弟吗?
皇上不是已经下令将他给贬出京了吗?
稍作思付,齐默便想清楚了其中的关节。
王谢李陈,南楚的四大世家,权势声望可与皇室比肩,谢万是谢家嫡系,即便是再不堪,谢家也不会让他远离政治中心的。
发作完,陈昱又极为惋惜地望着齐默,“可惜了放言兄赔上了自己一生的仕途也没能将这公道伸张于世。”
这便是齐默为什么能尚公主的原因,因为齐默这个新科状元给皇帝上书列举谢万罪状的折子在京城中惹出了一片风波,被谢家视为仇寇,恨不能除之而后快,老皇帝为了保住齐默这个新科状元,只能将自己女儿下嫁给齐默,用齐默无限的仕途换取了一个尊贵的皇室驸马身份,以此来镇住谢家会用来让齐默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阴毒手段。
第二章 响屁不臭
“相公,你没事吧?”见齐默送走了乘兴而来败兴而走的陈昱、章贺,姜婉担心齐默还在纠结着之前的事情,走上前主动伸出手握住了齐默。
“没事儿。”齐默一边色眯眯的摸着那如羊脂白玉般滑嫩的柔荑,一边想着自己落水一事。
章贺、陈昱来了这一趟,倒是让齐默对于现在的局势有些明了了。
谢家要杀他,老皇帝要保他。
至于昨日推他入水的,当时在他身旁的都是皇亲国戚,并没有世家大族之人。
看来,皇室也是要靠世家才能上位啊。
齐默不是个傻子,推他入水的是皇族没错,但是自己和皇室并没有结过仇怨,人家老皇帝还要费尽心机地保他呢!那这就说明是皇族中有人想要借杀死他的这件事讨好谢家,以图将来。
将来?
那又会是哪位皇子呢?
“娘子。”齐默停下了极不老实的手,望着姜婉。
按理说即便是成了婚之后,齐默也要称呼姜婉为“公主”或“殿下”的,但是齐默一个穿越人士却对这样的礼仪规矩不甚了解,所以便冒冒失失的喊了句“娘子”,被齐默这般亲密的称呼给惊了一下,低着头,一抹红晕飞快地染上了脸颊。
“昨日我落水时都有哪几位殿下在我身旁啊?”
“啊?”姜婉猛地抬起了头,素来聪慧的她哪里能不清楚齐默是要查出要杀他的凶手,可是就是查出来又怎么样呢?且不说幕后的谢家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就是那位动手的皇子,父皇难道就会将他惩处吗?
“我···我不清楚,当时我···在房间里···”姜婉再次低下头,青葱般的手指死死地绞着裙角。
“哦,这样啊,那就算了吧。”齐默也发现了自家娘子的异常,压下了心中的不解,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相公先好好休息,我去让人叫太医过来瞧一瞧。”说罢,姜婉叫快步逃走了。
不多会儿,就有太医过来给齐默把了脉,得出的依旧是需要静养的结论。
于是乎一直到第三日进宫谢恩前,齐默始终都待在公主府里没有出去过。
“相公,该进宫了。”下玩一局齐默带来的五子棋,姜婉意犹未尽的收起棋子。
“嗯。”齐默起身应道,随即牵着姜婉的手向外走去。
这几天来总是被齐默这样牵着,姜婉也已经有些习惯了,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咱们父皇应该是挺好说话的吧?”坐在马车里,齐默开口问道。
噗嗤!
听到齐默的话,姜婉突然捂着嘴笑了起来。
“怎么了?”齐默疑惑地问道。
姜婉眼角带着狭促的笑意,道:“相公应该称‘陛下’的。”
驸马称呼皇帝为“父皇”的,古往今来敢这么和皇帝套近乎估计也只有齐默这么独一位了。
“哦,这样啊。”齐默拍了拍脑门,闹了场误会,还好不是在宫里。
“其实父皇对我们这些晚辈很慈祥的,而且相公你又深得父皇的信重,没事的。”
信重?
齐默笑了笑,以他的角度来看,若是信重,就早该将那杀人凶手给抓起来了。
巍峨连绵,气象宏大。
如此金碧辉煌的皇家宫殿在这婉约秀丽的江南显得格外突兀。
自楚国东渡以来,便一直自诩为中原正统,于是在建康建的这座皇宫也具是中原气象,完全没有一点要入乡随俗的意思。
据说这是当初那位楚国的南渡皇帝的意思,本意是为了警醒后人不忘北伐,只不过从南楚现在醉生梦死的世道来看,很显然没有人还记得这个事情。
齐敏撇了撇嘴,都被人打的抱头鼠窜了,还在那里自尊上国。
宫道漫漫,过了最外层的一重宫墙,齐默心里面想的已经是怎么给自己的前身一个交代了。
作为一个铁血军人,齐默从来就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物,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才是他会做的事情。
况且,就算他就此罢休,也不能保证那些对他动手的人也会就此停手。
“该怎么把这个仇给他报了呢?”
正想着,一个身材佝偻走路微跛却始终面带笑意老太监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齐默的面前。
“陛下在秘阁,殿下和驸马爷请随老奴来。”说罢,老太监就退到一侧,笑呵呵的等着。
姜婉朝着老太监微微福身,说道:“请张公公带路。”
齐默见状,也跟着抬手行了半礼。
“殿下折煞老奴了,殿下请。”
老太监依旧是笑呵呵佝偻着背。
“娘子,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张蚝吗?”走在老太监的后面,齐默用手指了指老太监,低声问道。
在路上姜婉也和齐默讲了不少宫中的事情,这个老太监张蚝颇为传奇,年少时曾是沙场猛将,后来因受家族牵连净身进宫,张蚝先后服侍过三位皇帝,皇后见了也要礼遇一分,姜婉自然也会向齐默说明情况,免得到时候闹出什么笑话来。
嘘!
姜婉抬手停在唇前作出了噤声的手势。
“哦,我明白了。”齐默笑着应下。
聊天正要作罢,走在前面模样垂垂老矣的老太监张蚝却突然回头,温和道:“公主殿下与驸马爷新婚燕尔,在公主府里自然是无碍的,但是长幼尊卑,咱们大楚和北边的那些蛮子不一样,在外,驸马爷至少是应该尊称一声‘殿下’或‘公主’的。”
“多谢公公提醒,晚辈知道了。”齐默朝张蚝拱了拱手以示谢意。
“嗯。”
张蚝点了点头,随即继续带着齐默二人往秘阁方向走去。
皇宫共分内外三重,外重宫墙之内为宫中普通部门和禁军守卫。第二重宫墙内东侧为上朝的朝堂和尚书省所在,西侧是中书省、门下省、秘阁和皇子所住的永福省等。第三重墙内便是大内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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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宁国公主和驸马爷到了。”
“嗯。”
老人放下了手中的折子,淡淡说道:“让婉儿直接去皇后那里拜见一下之后就去他母妃那里,然后就等着状元郎一起回家吧。”
“是,老奴这就去传话。”得到了皇帝的命令,张蚝立刻便退了出去。只是一个极不长眼的小太监却开口劝道:“陛下今日可是公主归宁,陛下真的不见见吗?”
“滚出去!”
老皇帝姜启勃然而怒,吓得那小太监先是跪伏在地磕了好几个响头,接着慌忙起身向外逃去。
迎面走进来的齐默被慌不择路的小太监给撞了一下,又瞥见那龙椅上余怒未消的老皇帝,不由得纳闷起来。
娘子不是说老皇帝脾气还算不错吗,怎么看着不像啊?
“朕的状元郎来啦。”
见齐默走近,老皇帝姜启很快就收敛了神色,面露笑意。
“微臣参见陛下。”按照之前自家娘子教给自己的礼仪,齐默朝着姜启深深一拜,以示尊敬。
虽无官职在身,但是齐默毕竟是当朝驸马,称一声“臣下”自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至于跪拜礼,除非是死了爹娘,否则一般不会有人跪见皇帝,当然,刚才那种小太监惹恼了皇帝的情况除外。
“嗯,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老皇帝指了指位下的一张小凳。
“谢陛下。”齐默会意,旋即又拜了一拜,方才坐下。
“你是本朝状元郎,朕招你做了驸马,可曾对朕心怀怨念啊?”
“回陛下,能迎娶公主是微臣三生有幸,岂有怨念。”坐在小凳上,齐默答道。
本朝旧制,驸马会好吃好喝的养着,但却是不能担任实权职位的,不过这对齐默来说却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又不是前身那样视功名为一生所求的人,虽然被谋杀的阴云一直未曾散去,但是刚来这儿就捡了个漂亮媳妇,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真的?”老皇帝打量着齐默,想要从他的眼神中看出忿忿或者不甘的野心,但是他却失望了,齐默貌似还挺满意现在的情况。
悻悻作罢,老皇帝微微摇了摇头,“年轻人还是有点野心的好。”
齐默起身作揖,“陛下训斥的是。”
“嗯。”老皇帝环顾四周,“这秘阁内如今还少个著作郎,放言你就在这里替朕在这里校检天下的世文图籍。”
“啊?”齐默一愣,刚低下的脑袋又抬了起来,睁大着望着老皇帝。
老皇帝也被齐默这无视君上的举动给逗乐了,“怎么,嫌官小?”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好像不太合规矩吧?”
“没有什么不合规矩的,朕的话就是规矩!”不知为何,老皇帝有些不悦,语调也微转严厉,但很快就温和下来,“你是新科状元,让宁国公主嫁给你是婉儿爱慕你的才华,朕疼自家女儿才将婉儿下嫁给你;至于让你做著作郎是朕惜才。”
老皇帝像是连哄带骗般的说服了自己,点了点头,又道:“爱子和惜才是两件事,爱卿不必多虑。”
得,爱卿都叫上了,齐默知道在拒绝的话恐怕就会惹来龙颜震怒了,据身躬礼。
“谢陛下,微臣遵旨。”
“嗯。”老皇帝这才满意,微微颔首,继续去看着从各地如飞蝗般传来的报急奏折。
奏折阅到一半,老皇帝就头疼不已,心中更是痛骂那些从来都是对自己报忧不报喜的地方官们。
“哼,你们平日里一个个地自诩治世之大才,一遇到困难就都装起了孙子,什么事情都推给朕,你们倒是当起了甩手掌柜!”
嗯?
抬起头,老皇帝便看见了屁股上像长了痔疮一样坐立难安的齐默,一脸愁容暂时消散。
不用说,老皇帝就知道齐默这个官场新人根本不知道早在自己批阅奏折的时候他就应该主动告退,反倒是一直傻乎乎的坐在那里等着自己的下一步指示。
哈哈一笑,老皇帝扬了扬手。
“多谢陛下,微臣告退。”
终于宣告解脱,齐默现在只想出阁之后痛痛快快地放上它个响屁!
“等等!”
噗!!!
秘阁房梁上的灰尘似乎都抖落了几分下来。
叫住了齐默的老皇帝屏住了呼吸,神色复杂。
“微臣御前失仪,请陛下降罪。”齐默慌忙请罪,虽然很想揪住老皇帝的胡子质问他为什么要叫住自己。
“罢了,你近前来。”老皇帝朝齐敏招了招手,他本想恶趣味的夸上一句“驸马的屁就和当初给自己上书痛斥谢万罪状的折子一样振聋发聩”,细想了想,又怕他这个清誉正直的便宜女婿因此羞愤而死,便做了罢。
“这些都是荆州、江州两地官员告急的折子,驸马看一看。”待到齐敏走到龙案边,老皇帝将自己面前的那一堆奏折往齐敏那边推了推。
荆、江两州告急?
齐默一惊,要知道,如今楚国虽然依旧号称大楚王朝,但衣冠南渡,南北对峙,楚国偏安江左,除去那些虚置的侨州郡县,楚国如今能真正掌握的疆域只有扬、荆、江、湘、交、广、豫、徐六州而已,其中豫州和徐州还是只占了一部分。而荆州和江州更是这其中的两大州;几乎可以说是这个固守了半壁江山的大楚的半国之地。这两州告急,可谓是国之大难了。
存了考验齐默这位新科状元的心思,老皇帝也不插嘴,佯装小憩,却是偷偷地眯着眼打量着齐默。
虽不知道老皇帝为什么要让自己看这些,但齐默还是认认真真的看了几本,接下来的齐默不用看也知道都是相差无几的内容。
荆、江两州遭逢大旱,两州庄稼干死无算,朝廷如果再不做出措施,那么就将会引来一场巨大地灾难。
见都出现这么大的天灾了,老皇帝还依旧是一副嵬然不动的模样,齐默急道:“陛下,值此大灾,当即拨出府库中的粮食运往灾区运送粮食,再着地方官员有序分发,迟则生变啊。”
听到齐默这般中规中矩的建议,老皇帝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这当然是最好的办法,却也是最不切实际的办法。
南北相持近数十年,征伐不断,国库早就空了,哪里还有那么多的粮食救济两州百姓;就算将粮食东拼西凑了出来,恐怕在抵达灾区之前分量也要减半了······
第三章 将军与郡守
从秘阁出来,齐默于姜婉一样先是去了皇后那里谢了一番虚情假意的恩,接着才到了姜婉母妃徐淑妃那里,坐了没一会儿,徐淑妃便笑着让齐默二人赶紧出宫去。
“母妃可比父皇和蔼多了。”
一回到马车上,装了半天彬彬有礼模样的齐默立刻便躺在了姜婉的腿上。
软玉温香抱满怀。
嗯,古人说的不错,齐默现在已经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
被齐默这般轻薄大胆的举动惊得手足无措,姜婉声细如蚊的抵抗了几句,但是对于在部队里素来脸皮比城墙厚的齐默来说,除了跟更大地激起他逗乐的兴趣之外,别无他用。
那一抹诱人品尝的绯红从白皙的玉颈处一直染到了耳垂。
“天子不可妄议。”怯怯地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来之后,姜婉便不敢再有举动。
这怎么和自己想象中的那个才子第一的郎君差别这么大呢?
夫君的行事实在是······
实在是······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皇帝任命自己为著作郎的诏命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似乎一直都没有拟好,齐默倒也不急,反正他本来也不想当这个官,便一直以静养的名义待在府中从未外出,除了陈昱、章贺等几个交好的同年登门拜访过两回之外,再无其他交际。只是在公主府里逗逗公主,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闲暇之余,为了打破夫妻俩之间那一层隐隐的隔阂,齐默和姜婉聊起了前段时间老皇帝在秘阁里对自己说的话,以及自己对于灾情向老皇帝献的计策。
“父皇想让相公担任著作郎,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姜婉欣喜地说道,但转而又变得神色古怪,“但相公给父皇做的谋划就有点······”
姜婉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想到一个稍微委婉一点的词汇来形容齐默,无奈作罢。
“管用不就成了。”齐默耸了耸肩,他可不是原主清誉正直但极其固执迂腐地性子,“管他什么法子呢,只要能让粮价降下来,让百姓们暂时度过眼前的这一关就成。”
“这倒也是,世道不好,苦的总是老百姓。”公主的身份虽然尊贵无双,但是偌大个宫中皇子公主多的数不过来,还有各个世家门阀的嫡子嫡孙;相比这些人,姜婉这个不受宠爱,母妃有没有强大的母族背景的公主倒是更能明白那些无权无势的普通百姓的苦楚所在。
“是啊,这天下,兴,百姓苦;亡,也是百姓苦。”口中说的是圣人之言,齐默手上干的却是下流之事,一把揽住美人的纤细蛮腰,手掌还不忘轻轻揉捏,惹得姜婉一阵娇羞嗔怒却又挣脱不得。
鄱阳码头,鄱阳、寻阳、豫章、临川、建安等江州辖下各郡的郡守早已等候多时,据邸报上写的时间,朝廷走水路送来的救济粮今日就该抵达鄱阳码头了。
他们向朝廷告急求救的折子早就送达了建康,可是京城那边先前的回复一直都是朝廷已无余粮,让他们这些地方官自己想办法,还说什么荆、江两地本就是富庶之地,两地多有粮商囤积粮食,要他们这些官员去找那些粮商商量商量,让粮商们将手中的粮食依旧平价卖给百姓。
这不是他娘的扯淡吗!
豫章郡守张洛忍不住在心里面痛骂了一番,那些个粮商个个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一个个的算盘打的都是一本万利的,跟他们商量能商量个屁出来,还不如直接派兵将粮商手里的粮食抢来,分发给百姓来的利索。
一想到这儿,张洛又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事他干了,但是没成功。
无他,那些粮商背后站的都是表面上满口仁义道德的世家门阀,他这个郡守空有点兵之权,却根本调不动那些实际上早就成了世家私兵的郡兵,自己还险些被乱兵杀死,也多亏了那些世族顾忌颜面才没有让自己命丧九泉。
国家如此,何谈收复故土,恐怕这半壁残破江山都守不了多久了。
经此一事,张洛已经打定了主意,待到此间事了便挂印而去。
这个窝囊官,老子不当了!
哪个鸟人愿意当就去当。
一旁的鄱阳郡守谢曲见张洛神色阴晴,开口宽慰:“怀民兄不必忧心,虽然来的有些晚,但是朝廷总归是将粮食送来了,咱们江州也不至于乱了。”
“听说这回儿陛下还是跟谢家王家借的粮,忧患之中见高义,谢家无愧为我大楚世家。”同僚搭话,张洛也不好将其晾在一旁,拱了拱手,言不由衷。
“哪里哪里,都是为国分忧,哪里敢居功呢?”谢曲哈哈一笑,大度置之,心里面却是肉疼不已,他也是谢家人,要不然就凭他的那点本事也当不上这个鄱阳郡守,可如今谢家竟然大手一挥,捐出了几十船的粮食,这可几乎要把谢家的老底给掏空了,也不知道家主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一个皇帝面子也不值这么多的粮食啊。
张洛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哼!
为国分忧,你们谢家不是一直都说没有存粮了吗,要不是陛下舍了天子脸面亲自去了一趟谢家,你们能借出这么多的粮食?
目光顺江遥遥望向东北方向,那是都城建康所在,为了天下苍生,陛下都舍了脸面去谢家借粮,他身为一地郡守不想着怎么渡过眼前的困难,反而想着辞官,是不是不太好?张洛开始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来了!”
有人望眼欲穿,终于等来了朝廷借来的粮食。
二十余艘满载着粮食的船队于码头人们的视线尽处出现,乘着江风愈来愈近,没一会儿便停在了码头上。
“戒备!”
一队凶悍的军卒从第一艘靠岸的船上跳下,立刻掌控了码头,还将各个郡守带来准备押送粮食回去的郡兵给赶的老远,严禁郡兵靠近。
如此粗鲁无礼的举动引起了在场郡守们极大的不满,要不是看在这些丘八一路将自家粮食送过来的份上,谢曲就要让自己带来的郡兵将这伙丘八给溺到水里淹死了。
“事急从权,得罪之处还请诸位大人见谅。”一名白袍银甲的将军健步走到谢曲等人的跟前,抬手抱拳,肃容朗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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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敢,殿下也是为了这救命粮食的安全着想,我等身为朝廷命官自是应该配合的。”
白袍将军姓姜名毫字高远,是当今皇帝的第六子,也是姜婉的同胞哥哥,素有勇武之名,便是北边也颇畏其名,外号“鬼将军”,只是这样出息的儿子却不太得老皇帝的宠爱,一直外放为将,自其成年之后开府建牙便从未召见过。
“没想到陛下竟然将殿下从寿春调了回来,我等先前还因为担心粮食有失,这才调了郡兵前来,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见谅。”
姜毫一身的杀气显然任何东西都管用,原本还各种不服气抱怨的官员们立刻变了副脸色,笑容晏晏。
“诸位大人省得就好,这次我奉命率精兵五千护送粮食,就不劳诸位大人手下的郡兵了,我们会一直护送粮食到各郡县。”姜毫脸上扯出了一抹僵硬地笑意,以示友好。
“这···?”
诸郡守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朝廷说了,荆、江两地遇灾,为防灾民抢粮,这批粮食的护送和分发皆由我部军士负责,诸位大人从中协助便可,不必劳累。”
这是朝廷不信任我等?
张洛等人面面相觑,面容皆有怒色,哪有朝廷这么放着地方郡守的?
“哼!朝廷若是觉得我张怀民会昧着良心坐那猪狗不如的禽兽之事,贪污掉百姓的救命之粮,拿走我的官印便是,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说罢,暴脾气的张洛拂袖而去,也不管这样会不会得罪了送粮的姜毫。
张洛这么一闹,原本还真的打算借着赈济百姓的机会偷偷的昧下一些粮食来的郡守们也都兴致缺缺,不好再打这样的算盘了,那样岂不就真的成了禽兽不如的狗东西了?
其他的郡守们也没有张洛这样直来直去的勇气,尽管对姜毫各种的不满,依旧还是待在码头上陪着姜毫将船上的粮食搬下船运往各地郡县。
这其中,就属谢曲跟吃了屎一样,表情极其丰富。
我家借的粮食,你横气什么!
“什么,那个姜毫压着粮食不肯散发给百姓?”在自家府里等了一半,张洛不仅没有等来姜毫麾下士卒将带来的粮食分发给百姓的消息,反而是得到了姜毫麾下士卒将粮食看得死死地,不肯扔出一粒来赈济百姓的消息。
“来人,给我调兵,老子要灭了这伙怠事的丘八!”
砰的一声将坐的楠木椅扶手狠狠地拍出了一个巴掌印,张洛登时起身。
“使君,恐怕现在您调不动郡兵啊。”身边的亲信小厮小心翼翼的给张洛泼了一盆冷水。
之前因为被灾情逼急了想要调兵直接从粮商手里抢粮,张洛已经和豫章大族李家撕破了脸,名为官军实为私兵的豫章郡兵哪里还会听他这个郡守的话。
“那本官就直接去找他姜毫!”
张洛也算是个为民的好官,虽然脑子不太好到要单枪匹马的去找手下士卒数千的姜毫的麻烦。
“使君,万万不可,那六殿下可是真真杀过人的武将,您哪能去和他讲理啊!”小厮连忙扑倒在地死死地抱住了张洛的大腿,却被张洛一脚踹开。
“老子倒要看看他这个鬼将军有没有那个胆子敢杀了老子我这个朝廷命官!”
张洛近乎失了理智,一口一个“老子”的,没了半点文士风范。
“你们将军呢,让他出来,老···嗯咳,本官要见他!”
看门的军士头昂得老高,瞟了眼张洛。
“你怎么还不进去通传?”张洛被这看门的军士鄙视了一眼之后,这军士竟然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其他动作,气得他都想撸起袖子和这军士打一场了。
“你若是想见我们将军,就自己进去找,我又不拦你。”
那军士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张洛,盯得张洛老脸通红,一拂袖,张洛怒气冲冲的跨了进去。
“读书的就是矫情!”看门军士望着张洛快步而走的背影,啐了一口。
“嗯咳,殿下为什么要压着这救命的粮食不肯散给灾民,难道也是想学那些黑了心肝的粮商高价卖出吗?”
找到坐在台阶上发呆的姜毫,张洛本想指着他的鼻子就破口大骂,但是一对上姜毫恢复清明的凌厉眼神,其实一下子就跌下去大半。
“外面的粮价没降下来。”望了眼心虚的张洛,姜毫的视线又转回到院内堆积如山的一袋袋粮食上发呆,也没有追究他之前的失利之处,对于张洛这样还敢还愿意为民争利的官员,姜毫还是十分欣赏的。
“灾情十万火急,殿下怎可等外面的粮食掉价,你可是运来了二十多船的粮食,只要你将这些粮食分给灾民,那些粮商知道粮食不再稀缺,无法奇货可居,这粮价自然就降下来了!”
张洛急吼吼的说着,他看着姜毫如今不骄不躁的模样心里甚是焦躁。
锵!
姜毫陡然起身,抽出了腰间利剑,一道寒光在张洛的眼前清晰的划过。
张洛吓得退后一步,下意识地就要去摸一摸自己脖子,但是硬生生的给压下来了,收敛了惶恐地神色,张洛怒喝一声:“怎么?殿下难道还想杀人不成!”
姜毫淡淡的望了眼张洛,接着走向了那堆积如山的一袋袋粮食旁。
又被鄙视了!
张洛能清楚的感受到姜毫刚才望向自己的眼神和门口那个看门的军士望向自己的眼神别无二致。
噹!
姜毫手中的铁剑朝着一袋粮食挥下,砍到一半,剑刃碰到了石子停下,姜毫旋即将剑抽出,稻草裹挟着石子被带了出来。
“这!?”
张洛张大了下巴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这么说,殿下运来的那二十多船粮食都是稻草石子?”张洛向后踉跄几步,身形不稳,跌坐在刚才姜毫坐着的台阶之上。
“嗯。”姜毫点了点头。
“将军,城内粮铺的粮食价格已经跌的比原来没涨价之前还低了,围在外面的百姓等不到咱们的粮食,都去那边买米去了。”张洛还没缓过劲来,一个小卒就跑过来报道。
“让陶副将带些人换上便装,将所有粮铺里百姓们买剩下的粮食全都买下来。”姜毫挥了挥手,那小卒随即出去传达了姜毫的命令。
吩咐完,姜毫就爬上了这堆用稻草石子假扮的粮食山上,嘴角一抹自然的笑意上扬。
我这个妹夫还真是个奇人呢。
齐默,我倒是忍不住想看看你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第四章 很冤枉的家主和该死的皇帝老儿
“老爷,咱们的粮食全都卖出去了。”
南昌城内豫章郡最大的粮商黎濯正急的在自家院子里来回踱步,管家此时传来的消息总算是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虽说粮食的价格比之前没有降价之前还低了些,但总归还是有利益的,亏本的买卖他黎濯可不做。
“等等,全都卖出去了?”刚松了口气,黎濯便觉得有点不对劲。
“是啊,不光咱们的粮食买完了,城内其他粮铺的也都所剩无几,那些个刁民们都被饥荒给吓傻了,疯似的抢着买粮食,咱们粮铺现在就是一粒米都没有剩下。”管家还不知情,乐呵呵的说着,在他看来,现在低价抛售就能够止损,他们倒也想把粮价抬高,但是天杀的朝廷真的运来了几十船的粮食,他们要是再不将粮食稍微降降价给卖出去恐怕就要将这些粮食砸到手里去了。
哦,对了,还有天杀的谢家,荆、江两州没有那么谢家的基业你们也不能这么落井下石啊!
啊嚏!
被人惦记的谢家家主谢毅紧了紧身上的薄衫。
“家主可是夜间着了凉,这几日一直都在打错喉。”身边一个有眼力见儿的小厮机灵的递上来了一件外袍给谢毅披上。
“哎!”谢毅又唉声叹气起来。
原因无他,就是这几日里弄得满城皆知的他谢家借粮的事情,因为这件事,谢家没少被其他世家门阀给挤兑。
怎么?你们谢家这是想借这件事情打压其他世族讨好皇帝趁机上位成这天底下的第一世家不成?
对此谢毅表示很冤枉。
天晓得他又多冤枉!
没错,他是想再他的领导下让谢家成为世族第一,但是这样破坏了世家之间联合抗衡皇室的平衡,就算做了世家第一估计很快就会被其他世家所共同讨伐,实在是得不偿失。
谢毅现在很想站在建康城那座最高的城楼上大呼一声:“真的不是老子借的粮!”
当初的事情十分简单,皇帝突然出宫驾临他们谢家,说是在宫里面待的闷了,就出来透透气。
这事儿谢毅也不好说什么,况且皇帝驾临怎么说也是光耀门楣的事情,但是麻烦在皇帝摆驾回宫之后就出现了——不知为何,建康城里面就开始出现了皇帝道谢家借粮赈济灾区的谣言,谢家本想将这个事情给压下去,毕竟事情要是传的广了,谣言就会被人们当作事实,那个时候谢家怎么的也得出点血才算说得过去;但是在背后散布这个消息的皇帝却不打算就此罢休,接着便有皇帝派去的大批车队强行到谢家屯粮的几个坞堡之中转悠了一圈,虽说什么粮食也没有抢走,但是当这支车队出现在人们的视线的时候就摇身一变,每辆车上都满载着一袋袋的粮食。
谢毅不清楚皇帝哪来的这么多的粮食,是真有这批粮食还是假的,谢毅也根本不在乎,而且他清楚这批所谓的从谢家借出来的粮食很有可能就是子虚乌有的;但偏偏这种事情还解释不得,所以谢毅十分的郁闷。
怎么解释?
逢人就和人说皇帝老儿根本就没有借过粮食?跟人说那几十船的粮食都是假的?
到时候因此造成灾区百姓恐慌作乱,荆、江两州是楚国的大州,乱事甚至可能蔓延至全国;再想的坏点,甚至还可能导致一直虎视眈眈的北边趁机南下灭了大楚;届时他们谢家可就是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国贼了。
这个罪魁祸首谢毅可不敢让谢家担上。
仰天而望,谢毅只能在心里大骂上一句“该死的皇帝老儿!”
“娘子人美,戴上什么都好看。”齐默笑着说道。
“相公,这里可是大街上。”姜婉脸颊微红,嗔怪的瞪了一眼齐默。
这个相公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也忒没脸没皮了,哪里有一点像一个新科状元。
齐默旁若无人的握住姜婉的手,“怕什么,我们可都是拜过天地了。”
楚国的风气还不算太开放,好在这回儿齐默和姜婉是便服出府游玩,不然现在一定会有谏官跑到宫里面跪倒在老皇帝的跟前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老皇帝姜启哭诉纲常沦丧,然后再站起身挺直腰板大义凛然的怒斥齐默不尊礼法,请求皇帝陛下斩之以正伦理纲常。
过了这么多天,齐默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所以齐默带着姜婉在城里逛着逛着就逛到了城外。
城外观音山,远可眺望浩浩长江与艳丽的秦淮河,长江繁忙的江运,秦淮河的烟月金粉。
见齐默只盯着那根本看不清具体模样的秦淮河嘿嘿傻笑,姜婉便清楚齐默心里定是想着那些艳俗之事,心中不禁起了醋意,酸酸的说道:“相公很喜欢欣赏秦淮河的风光嘛。”
额······
齐默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观音山夹在长江和秦淮河之间,长江在西,秦淮河在东,自己光顾着浮想联翩,却未曾瞄一眼身后的长江,是有点雨露不均沾了哈。
“嫁夫随夫,相公若是真想去那种地方,我也不会拦着你,反倒是上了夫妻情分,相公想去就去吧。”姜婉越想越气,嘟着小嘴背过身对着齐默。
这···就生气了?
齐默挠了挠头,觉得很莫名其妙。
不懂归不懂,齐默还是知道这个还是要好好哄一哄的,不然估计今晚就有可能不能和娘子同床共枕了。
学那些读书人来上几句肉麻的海誓山盟齐默做不出来,骨子的他还是继承了军人的铁血风格。
来硬的!
今天我齐默也要走一走霸道总裁风!
板着脸,齐默一脸深沉的走到姜婉的前面,伸出手勾住姜婉的小巧下巴,稍稍往上抬了一抬,便与姜婉那颇为幽怨的目光对视,没等姜婉反应过来,便低头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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啵!
齐默砸吧了一下嘴,意犹未尽。
嗯,胭脂真好吃。
趁着姜婉还在愣神,齐默连忙撩起长袍往山脚下跑。
“登徒子!”齐默没跑开几步便听到后面传来了姜婉羞愤的一声娇喝。
“自家娘子,不打紧的!”齐默一边向山下跑一边摇着手。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啊!”眼见着齐默越跑越远,姜婉顾忌仪态不好放开去追,便将怒火转移到一旁目光看似望向别处装聋作哑实则却一直偷偷地看热闹的仆人丫鬟。
“是奴婢们这就去追上驸马,敢问公主,追上驸马之后作何处置?”一直比较憨的小厮三宝十分认真的问道。
公主看样子很生气呢,要是驸马被追上了,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可是驸马平时对大家都很好啊,自己要不要在公主面前替驸马求求情呢?
这傻三宝难道没有看出来公主和驸马是在打情骂俏吗?
正考虑着是在袖手旁观还是替驸马仗义执言,一旁几个机灵的丫鬟就拉着三宝往山下去追驸马。
一番嬉闹之后,姜婉总算不再抓着秦淮河的事情不放,一行人就近在山脚下找了一户农家,齐默也体验了一回古代版的农家乐。
吃过饭,天色已入傍晚,为了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到城内,姜婉也只能收起了继续游玩的兴趣,兴致缺缺的坐上了马车。
“若是想出来玩就和我说,不必像这样仇大苦深的。”齐默笑着用手将姜婉微蹙的黛眉扶的舒展开来。
“我才是公主府的主人,干嘛要和你说。”姜婉气鼓鼓地嗔了眼齐默。
齐默剑眉轻挑,背靠着马车耸了耸肩,姿态慵懒,“那好吧。”
哼!
姜婉小脑袋微微侧扬。
只是没过一会儿,姜婉还是忍不住和齐默说话,“要不我再进宫一趟?”
“干嘛?”
“你是不是笨啊,父皇之前不是已经答应了你要给你个著作郎吗?只不过到现在父皇那边都没有动静,兴许是忘了,我进宫去和父皇提一提。”
对于齐默这个新科状元因为娶了自己而失去了在仕途上的大好前程这件事,姜婉在心里面一直都是挺愧疚的,哪个男人不想出人头地。
“没用的,陛下之所以迟迟没有下旨不是因为他忘了,而是在等。”齐默又舒舒服服地躺进了温香软玉之中。
啪!
给了齐默一巴掌,姜婉问道:“等什么?”
没有屈服,齐默依旧仰望着那巍巍山峰,道:“荆州和江州的消息。
之前陛下想要让我当著作郎是想和世家叫板,我既然献了计,陛下总得看看效果怎么样,要是效果不好,自然就权当忘了当日秘阁之事,任谁提醒都没有用的;若是效果显著,这煮熟的鸭子也跑不了。”
“这也不傻嘛。”明白了其中关节,姜婉小声嘟囔。
“你家相公好歹也是新科状元,哪里傻了?”姜婉虽然小声,但是对于现在亲密接触的二人来说,齐默也听得清楚。
“不傻,你才被父皇点了状元就去找谢家的忌讳,赔上自己的一生仕途。”
齐默眼神变得深邃起来,这也是他十分钦佩前身的地方,回道:“十年寒窗,读着圣人书可不仅仅是为了出人头地,若是连心中的信仰都抛弃了,那十年苦读岂不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姜婉闻言,心中被齐默的回答所触动,在低头望向齐默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钦佩与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爱慕。
感受到佳人抱着自己的胳膊使劲,齐默便十分自然地往上贴了贴。
嗯。
真软!
“下次能不能不要做这样的傻事了。”姜婉突然开口乞求道。
成婚已近半月,对于齐默这位相公,姜婉可能是已经认清了现实选择妥协,也可能是真的对齐默产生了爱意,不再像当初那般心理上的抗拒。
她为自己的丈夫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感到骄傲,同时又很怕这样会让齐默走入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放心。”齐默心头一暖,握住了那一双纤纤柔荑,“放心了不会了,我还等着娘子给我生上他十个八个孩子呢!”
因为这话,齐默不出意外地没了软玉温香,只能再次背靠着冰冷硌背的马车。
看样子娘子是已经接受我了啊,要不要今晚就把事情给办了啊?
摩挲着没有胡子的下巴,齐默嘿嘿傻笑。
“进城之后绕道去一趟老王家。”没再去管傻子似的齐默,姜婉隔着车帘对外面驾车的景泽吩咐着。
“是。”景泽应道,接着便又当起了木头人。
听到自家娘子要去“老王家”,齐默没有那种被绿了的愤怒,而是笑盈盈的问道:“嘴馋了?”
姜婉口中的这个老王家并不是人们所熟知的老王,而是一家糕点铺,至于为什么要给店铺起这么一个容易产生歧义的名字纯粹就是因为人家的店主姓王。
丢给齐默一个白眼,姜婉幽幽说道:“父皇没忘了你的事情,你倒是忘了答应好自家亲妹妹的事情。”
“哎呀,差点忘了这事!”齐默蹭的一下坐直身子,今天带着姜婉出来就是为了过二人世界,但是齐玉那个小丫头吵着非要跟来,为了安抚住那个小祖宗齐默就答应回来之后给她带好吃的。
“哪有你这么当哥哥的。”
“这不是光顾着想娘子了,所以才将这事给忘了嘛。”齐默的脸皮继承了从军时找首长要物资时的厚度。
“呸,没羞没躁。”姜婉小脸微红,啐了一口,语气却是平平淡淡,不仅没有生气的感觉,甚至还颇有些打情骂俏的意味在里面。
“说到兄妹,我听说我那个大舅哥脾气可是不太好,娘子你说这是不是真的啊?”齐默可是听说他的那位大舅哥号称“鬼将军”,一杆虎头湛金枪下挑杀了无数秦、燕等国成名已久的大将,万一要是让姜毫这位大舅哥觉得自己配不上姜婉或是欺负了她之类,难保这位不会一枪挑了自己。
“这个啊······”姜婉笑着拉长了语调,没有回答齐默反而是向驾车的景泽问道:“景大哥,你说呢?”
“将军说了,驸马要是敢对公主有一丝的不好,他有数不清的办法让驸马生不如死。”挥鞭赶着马车,景泽将姜毫之前说过的话如数转奉,他之前是姜毫的亲卫,后来姜婉出嫁的消息传来,姜毫便让景泽来了京城保护姜婉,也是为了震慑住齐默。
看着齐默僵住的表情,姜婉像一只斗胜的小猫咪般,眉开眼笑,“其实皇兄很好的。”
第五章 不许拿这个考验干部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驸马都尉齐默英资俊爽,目光如电,领著作郎······敕命,楚元兴五年五月十八日之宝。”
从城外游玩回来后的第二日,宫中便送来了让齐默担任著作郎去宫中任职的诰令,齐默和姜婉领着公主府的所有人聚在前院接旨。
“微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齐默谢完恩又和一脸严肃的宣旨太监道了个谢,正准备回去继续做上几个俯卧撑,却被姜婉给瞪住了。
啊?
齐默不明所以的望着姜婉。
“有劳公公过来传旨了。”姜婉浅笑着上前一步,将手伸向了传旨太监,一锭银元宝就一不小心滑进了传旨太监的宽袍大袖之中。
感受到袖中突然沉了一沉,那传旨太监一直僵硬严肃的脸才算是堆满了笑意,还是宫里出来的懂事。
传旨太监瞟了眼恍然大悟的齐默,微微摇头,到底还是寒门出来的,一点规矩都不懂。
“哥哥,是不是因为那个鸭子一路从皇宫里面走出来替哥哥你传话很累,所以嫂嫂才要给他钱补偿一下啊?”
等到送走了传旨太监,齐玉这小丫头才扯了扯齐默的衣角,昂着小脑袋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问道。
刚才姜婉偷偷给传旨太监塞钱的时候被接旨接的无聊的齐玉给瞧着正着,她以前还在老家村子里时也帮过一个内敛害羞的邻家哥哥给隔壁村的一个远方姐姐传过腻死人的情话,也只是得到了一块糖的跑路费,还被齐默以有伤风化的理由给没收了。
这么一比较,齐玉觉得还是在宫里面做事有前途,她可是看的真切,那是一锭银子,能买好多糖呢!
“先生让你抄的书你是不是还没有抄完呢?”不好和齐玉这个小丫头解释这样的问题,齐默故意板起了脸。
“哦。”齐玉耷拉着脑袋,怏怏的走回了书房。
“嘶!!!”
刚耍了耍长兄如父的威风,齐默就感受到腰间被拧的一疼。
嗔了眼齐默,姜婉道:“吓唬玉儿干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姜婉齐玉这对姑嫂的关系十分的亲密,这几天齐玉都一直嚷嚷着要和嫂嫂一起睡,要把齐默给晾到一旁。
“孩子还小,读书才能明事理。”齐默讪讪的笑了笑。
“你都说了玉儿还小,有什么不能慢慢教,还是个状元呢,这都不会吗?”
“省得省得,下次不会这样了。”
“既然父皇的旨意都已经下来了,相公还是好好想一想今日过后怎么当好个著作郎,这位置可是近乎内臣,十分的紧要,要是差事办的不好可是直接被父皇瞧在眼里的。”
对于刚才齐默不懂怎么打发那些个吸血鬼的事情姜婉并没有打算说什么,这些事情交给她这个当家主母来做就好了,她也更希望齐默能做一个有底线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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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心中的已有一计再献给陛下,保准能让陛下龙颜大悦。”
齐默十分自信的拍了拍胸脯,却换来了姜婉鄙夷的眼神。
无他,齐默现在的样子根本就不像一个饱读诗书的状元郎,而是更像一个阿谀奉承欺上瞒下的奸臣。
“公主,后院拿下了两个企图行刺驸马的丫鬟,怎么处置?”景泽过来请示道。
抓住了要杀我的刺客你问公主干什么?
要不是清楚现在这具身体根本就不是景泽的对手,按照齐默的脾气早就一脚踹到屁股上了。
他娘的!
“刺客?怎么抓住的?”姜婉问道,景泽因为护卫的身份不便,所以极少出入内院,这回儿来报一下子抓住了两个刺客,这不禁让姜婉感到好奇,难不成是被内院的其他丫鬟们给合力制服的。
“是你身边那个雪雁吧,瞧着就像个学武的。”齐默随口道。
“雪雁?”姜婉一愣。
而景泽却是陡然一惊,目光立刻警惕又无礼的打量着要被刺杀了还一脸的云淡风轻的齐默。
又向姜婉抱拳一礼,景泽道:“雪雁是将军暗地里培养的一名死士,因为女子身份,所以保护起公主来也比较方便,之前公主在宫里将军不好安插进去,所以这次公主建府,将军就送来了雪雁。”
向姜婉解释着,景泽警惕的目光依旧没有从齐默的身上撤下,甚至还偷偷地换了一个方便出手的姿势。
雪雁的死士身份只有将军和他知道而之前一直都是不显山不漏水的驸马爷竟然随口就道出了雪雁习过武。
能一眼看穿雪雁,按理说驸马的身手应该也不错,可是驸马要是身手不错的话也不至于被人给推下水还差点溺死啊?
演得?可是那天他瞧着驸马在水里上下扑腾喊救命的狼狈样子也不像是装的啊?而且这段时间他也没发现姑爷有一点像是习武之人的样子,明明就是那种很常见的娇弱易推倒的文弱书生吗?
难不成驸马其实是一个绝世高手,只是偷偷收敛了气息?
想着想着,景泽不太够用的脑袋就颇为头疼,索性就不再去想,转而继续紧盯着齐默。
姜婉一双好看的眸子也好奇的望着齐默,暗道:“相公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感受到了自家娘子投来的崇拜的眼神,齐默不禁挺了挺背,完全忽略掉了景泽不善的目光,微微一笑。
“那丫头明明就不太懂怎么伺候人,平时就毛手毛脚的,我可是亲眼看过她有一回儿因为怎么也擦不掉娘子你房间里那张小凳上的油渍恼羞成怒直接一掌劈了那小凳。
哦,对了,那凳子的残骸应该还在柴房里藏着,不知道有没有厨娘拿去当柴火烧了。”
“原来是这样,我说最近怎么总觉得屋子里少了些什么。”姜婉,迷惑的眨了眨眼,没有注意到这其中的问题——为什么齐默这个公主府里的男主人在内院里面还要偷偷摸摸地瞄向姜婉闺房这边,明明他每晚也都睡在那儿的。
身形依旧挺拔,只是齐默的心里面却有点发虚,刚才为了表现自己观察事情细致入微差点就把但是想要偷偷的溜到屋外偷看姜婉洗澡的事情给暴露了。
天可怜见,他是个男人好不好?自己好歹也是光明正大的尚了公主,每天晚上却只能空抱着一具美人儿什么也干不了。
没有这样考验干部的好不好?这谁能顶得住,再说了他当时不也是犯罪未遂吗,他当时也不知道大户人家洗澡都是有一个专门的房间了,去闺房里扑了个空。
第六章 乐于助人的大舅哥
“看来等哪次将军回京了得好好和将军说一说,让雪雁好好的学习一下丫鬟们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可不能这么容易就让人看出破绽来了。”想到这,景泽暗自点头。
齐默不知道自己脱口而去的日后给素来不喜女红之类的雪雁造成了多大的痛苦,以及招致了雪雁多大的仇恨。
“相公去瞧瞧吧,我去看看玉儿的字写的怎么样了。”黛眉微蹙了片刻,姜婉朝着齐默莞尔一笑,就向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驸马,人已经关在柴房里。”景泽也不是傻子,既然姜婉都已经如此表态,便是让齐默自己处理这件事。
笑了笑,齐默心道:“怎么有种被女人保护了的感觉呢?”
“走吧,我倒是想看看是不是那位想要我的命。”摇摇头,齐默便大步走向柴房。
“请驸马见谅,恐怕从那二人的身上查不出什么东西来,而且就算查出来什么东西,驸马也是怪罪不到其他人身上的。”跟在齐默身后,景泽闷声说着。
“就算证据确凿也不能吗?你也不要将我朝律法看得那么一无是处嘛。”停下来,齐默故作深沉的拍了拍景泽的肩膀。
“恕我直言,当初驸马您上书直言谢万的罪状哪一句不是人证物证俱在,又有何用。”
“所以这回儿我打算换个方式。”一挥手,齐默笑着继续往前走。
“换种方式?”
景泽疑惑的瞪着铜铃大眼,驸马一个文弱书生,又无背景后台的,还能用什么方式?
景泽用他的脑子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到齐默的方式,他干脆就放弃了思考,管驸马是想干什么呢,到时候看不就行了。
“人就在里面。”在柴房外看守的正是拿人雪雁,见到来的是齐默,也未多言,侧身让出了一条路。
“看样子你们两个应该也不是学过武的人,他们就派你们这样的人来杀我?”瞧着那两个早已经是吓的嚎啕大哭的丫鬟,不觉头大,我这还没有开始审问呢。
这两个丫鬟齐默也认识,是一对亲姐妹,好像还有个弟弟从了军伍。
“没有,我和小茹连鸡都不敢杀,那人只是给了我们一包药粉,让我们下在驸马您的吃食里。”年纪稍长的姐姐小新的眼泪一边不要钱似的哗哗落下,一边说道。
齐默被小新的话给逗乐了,“你们倒是实诚,这就把要怎么杀我就说出来了?”
“雪雁姐姐都瞧见了。”小新低着头结结巴巴的回着话。
“这样啊,那动机呢?”
齐默从柴火堆里抽出了一根断掉了的凳子腿,又蹲下来在小茹的腿上比划了几下,吓得刚收住泪水的小茹又止不住的往下掉泪花。
看到那亲手被自己劈成两半的凳腿,雪雁不禁愣神,驸马怎么······
一偏头,又迎上了景泽颇为埋怨的眼神,雪雁知道自己的身份应该是暴露了,想起来时殿下对自己的嘱托,羞愧的低下了头。
“行了,把人放了吧,找辆马车把她们两个送出城去,越远越好,我不想再看到这二人。”
起身扔掉了凳子腿,齐默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柴房。
“你先看好她们,我过去瞧瞧。”不知道齐默是抽了什么风,但是景泽可不敢就这样放跑了小新小茹姐妹俩,让雪雁继续守住柴房,自己则追着齐默出去。
“驸马,那二人可是要杀您,您确定就这样放了。”
“不然呢?”
“虽说就凭这两个丫鬟动不了她们幕后的主使,但是至少也要将这二人送交官府予以严惩,以儆效尤,不然以后估计还会有这样的人来行刺驸马。”
齐默道:“这种行为不过是张牙舞爪的虚张声势罢了,我更喜欢静候而动一击毙命。”
“驸马的意思是只针对这件事的幕后之人?”
“不然呢?广开连坐?我又不是皇帝陛下,再说了,从某些方面来说这姐妹俩个也是被我牵连才被迫做了这杀人的勾当。”
“驸马这个想法倒是和将军不谋而合,我在将军身边时有一回儿几个流民帅聚集了上万人叛乱,将军便是只诛首恶,胁从不论,那场叛乱看着声势大的吓人,结果不也就是几天的功夫便被将军给平定了吗。”
说着这里,景泽腰杆挺直,语气那是十分的自豪。
“对了,我想我那个大舅子在建康这边应该还有些人手吧?”
齐默突然嘿嘿一笑,让景泽立马心生警觉。
“驸马想干什么?”
“如今妹婿有难了,大舅哥难道不应该仗义出手挺身而出吗?”
“这事儿得问公主的意思,我来京城之前将军让我负责在京城的一应事务,还说了除了将军他之外公主也可以调动这些力量。”
景泽十分不情愿的说道,依他这些天观察的公主和驸马之间的关系来说,只要驸马开口,公主就肯定不会拒绝的。
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将军这些年为了公主费尽心机才建立起来那么点力量,转眼之间就要被驸马给骗着用了。
嗯。
以后一定要生个儿子,让他去拱别人家的白菜去!
看来我这个大舅哥对娘子是真的好啊。
齐默也不得不承认,心下里也不禁想着该给齐玉那小丫头准备点什么嫁妆,总不能让她成婚之后在夫家受委屈了······
听到齐默过来说了要借点人的之后便毫不犹豫的说道:“相公想怎么办就直接去找景大哥吧,我是个妇道人家,就不掺和这些事情了。”
“还是我家娘子最体贴。”齐默闻言一喜,抱住姜婉在那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你干什么,玉儿还在呢!”
姜婉嗔了眼笑吟吟的齐默,又瞥了眼抄书的齐玉,却发现这小丫头正好奇地望向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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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小丫头心中正对哥哥对嫂嫂做的事情感到奇怪,“哥哥以前明明对这种事情是很讨厌的啊,还说什么有伤风化呢,怎么这回儿要自己伤风化呢?”
“你不是有事要做吗,还不快去!”尽管知道齐玉不清楚刚才齐默的行为是什么意思,但是姜婉依旧被小丫头看得脸蛋发烫,羞的跺了跺脚,再次瞪了眼齐默。
“好嘞,我这就去。”
“嫂嫂好像生气了呢,等哥哥回来得好好说一说,娘去世前说过,惹自己娘子生气的男人都是坏男人,哥哥可不能当坏男人······”
第七章 章贺从军
“哎,你听说了没,谢家在城外的一处庄子被流寇给攻破了,现在谢家人可是气的上蹿下跳。”
“可不是,官府那边也是一天之内就连发了数道通缉令,可是通缉令上的内容却是模糊的很,就连那些流寇的人数相貌都没有注明,只写着:匪徒若干,也亏了苦主是谢家,就这样的通缉令官府那边也敢放出来,真是不敢得罪谢家。”
“哼!谢家在咱们京城和扬州、徐州这一带作威作福惯了,现在也算是应了劫,要是我瞧见了那帮流寇,不但不检举,我还要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多谢驸马,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家没齿难忘!”
郊外一条隐秘的小道上,小新小茹以及从谢家庄子里救出来的奶奶正感激涕零的跪倒在地上冲着齐默直磕头。
“老人家,你快起来吧,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因我而起,如今我只是在为自己处理事情罢了。”
齐默连忙扶起了老妇人,一个七老八十的老人朝自己跪拜,齐默只感觉这寿折了好几年。
“老人家你也不要怪我狠心,现在你们已经被谢家盯上了,楚国已经没有了你们能待的地方,我已经让人在广州番禺准备了船,你们一家乘船去海外吧。”
“驸马爷您能饶了我这两个被猪油蒙了心的孙女已经是对我们家最大的赏赐了,又把老妈子我从那狼虎窝里救了出来,我们怎敢怪罪驸马您了。”
······
“驸马,真的不是我不愿意教你,只是这练武的事情还是从小练起的好,您如今根骨已定,学不成的。”
排泄完腹中五谷,景泽身心舒畅地从茅厕里走了出来,迎面看见的就是鼻子里塞着两团棉花外带一脸谄媚笑意的齐默。
景泽很无奈,自从上回儿在城外出手救那小新小茹的奶奶的时候让驸马瞧见了他纵步踏行在屋顶房檐上的轻功之后,齐默便一直缠着他说想要学武。
拜托,您老人家是什么身份?皇上钦点的状元郎外加驸马都尉,还有个六品著作郎的官身,学什么武嘛,多招几个护院不好吗?
齐默可不管这些,他之前不嚷嚷着要学武那是因为没见着过像景泽这样的内力高手出过手,所以就觉得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看着极其酷炫的轻功之类的,自己前世又是个军人,从部队里学到了那些格斗搏杀的技巧足够用了。
可现在见到了猪肉跑,哪里能不馋猪肉香呢?
“年纪小有小的好处,大也有大的好处,再说了,我这年纪也算太晚。”
“可是,这···真的晚了啊,说什么都没用的,我真的是无能为力啊,武当倒是好像有供起步晚的人修习的心法,但也只是好像,而且那样的功法向来是只传他们门内的弟子。”
“想喝酒了,你去东街的酒庄给我打壶酒来。”学武之事没了结果,齐默立马就板起了脸。
“府里不是还有酒吗?”景泽不服气的回道。
“我觉得府里面的没有东街的好喝,怎么,有意见?”
“没有,我这就去。”
得意地挑了挑眉,没办法,谁让我齐默是驸马呢?
正值三伏天,天气潮湿闷热。
街道两旁的建筑都少了几分往日的闲适优雅。
昨日方倒过一场瓢泼大雨,今日又是毒日当头。
让许多脾气急躁的人经常说不上两句便会互相指着鼻子大骂起来。
走在路上,齐默一边抬手遮住那毒辣的太阳,一边还要低着头去小心那些积着雨水的洼氹。
建康城内的道路多为砖石铺就,但是很不幸,齐默正在走的这条路正是建康城内为数不多的几条坑洼土路。
“哎,早知道就不让景泽买酒去了。”齐默很无奈的抱怨着。
在府里面刚将景泽折腾去距离最远的东街买酒,齐默就想起今天是同年好友章贺离京的日子,好友们约好了要在城南小长干的泰丰楼里摆宴送行。
五六里的脚程,齐默弄走了公主府里唯一的马夫兼护卫景泽,自己又不会骑马驾车,只能选择一步一个脚印地走最坚实的路。
“啊!”
低头仔细地躲避着路上的水坑,齐默迎面撞上了一人。
那人身材娇小,惊呼一声向后跌倒。
好在这段时间齐默已经重新拾起了在部队里的训练,身体素质虽然还比不上那个时候,但是反应力什么的却都提上来了。
齐默伸出手抓住了那人的手腕,本想向自己这边收劲将人拉起来,不成想劲却是使得有点大了。
睁大了眼睛眼见着那一张俏美的惊恐容颜向自己扑来······
咚!
扑到。
嗯!
齐默疼得闷哼一声,不是因为摔疼了,而是这女人慌张起身的时候手撑到了某处不该撑着使劲的地方。
很疼。
那女子能从齐默扭曲的面部看出来。
女子想说一声对不起,只是这时候路上行人很多,早已经有许多路人将吃瓜的目光锁定在了齐默二人身上。
女子俏脸一红,低着头慌张的跑开了。
“哎呀,放言兄,是你!你没事吧?”
正准备看上一出好戏的陈昱在齐默痛苦的捂着那里坐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看的是好友齐默的戏,赶紧挤开人群跑到齐默跟前。
“别喊。”
齐默也想堵住这家伙的嘴,他是想让这些看热闹的人都知道他齐默齐放言被一女子给袭······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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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放言兄这是怎么了?”
等到一身污泥的满脸狼狈的齐默一起和陈昱踏进泰丰楼里的包间,章贺瞅了好几眼才认出这泥人是当初的玉树临风的齐默。
“路上出了点状况,哎,算了,不说了。”
摆了摆手,齐默脱掉了外面套着的一身长袍儒衫。
“最近事忙,没有空聚聚,儁义兄怎么好端端的想着要去投军伍?”
章贺哈哈一笑,拍了拍齐默的肩膀,道:“放言兄你如今可是做着著作郎的天子近臣,日后要是愚兄我在战场上立了功的折子到了陛下的御前,你可得好好的替愚兄美言几句。争取让陛下下旨封我个大将军大司马当当,实在不行,二品的骠骑将军、车骑将军愚兄也是不嫌弃的。”
见章贺有意回避自己的问题,齐默也就着他的话头说道:“儁义兄的眼光也忒高了,我看四品的中郎将和几方校尉倒是可以。”
“也行,哈哈哈······”
章贺自顾自的灌了一大口酒。
第八章 风起宁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三位都来自永嘉郡又同年考上进士的好友却无丝毫醉意。
“好了,我还要去搭一家远方表舅的车去弋阳,再晚就误了时辰。仲德兄、放言兄,他日收复失地得胜而还再与二位不醉不归。”
转身离去,章贺潇洒而去,背对着的齐默陈昱二人挥了挥手。
“儁义兄他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章贺不愿意告诉齐默为何突然要从军,齐默也只好向陈昱问。
走在路上,齐默忽而停下,抬头仰望,黑压压的乌云依旧是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就犹如那堵住天下人上进之路的世家门阀一般。
章贺因为受到自己的牵连,入朝为官这一条路已然是被世家断绝,只能选择从军这条路。
世家门阀。
齐默再一次感受到了这四个字的力量,章贺早已经通过了殿试,天子门生竟也被如此田地。
再一想到还有一个将自己视为眼中钉的四大世家之一的谢家,齐默不禁苦涩一笑,那似乎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在那世家面前,齐默渺小地就犹如一只蝼蚁般。
向谢家妥协?
那是绝对不可能,这辈子都不会!
齐默自认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你谢家几次三番的对我下黑手,那我也只能将你们除之而后快了。
既然老天爷让我齐默重活一世,那总得干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不然岂不无趣?
又望了望城北。
哼!
谢万现在肯定因为怎么也找不到小新等人而暴跳如雷吧?哈哈······
“废物,连区区三个女人都找不到,我谢家养你们有什么用!”
谢家内院里,谢万已经将来报信的人给骂了好几回儿。
谢自低着头,避开了谢万的唾沫星子,虽然他对这个跋扈暴虐的二世祖不仅没有好感反而十分的厌恶,但是没有办法,谁叫人家的命好呢,投胎投到了家主谢毅这一脉。
“二少爷,不是小的们不尽力,实在是她们的身边又高手相助,当初咱们将那两个丫鬟的奶奶给关了起来,却被人强行冲府给救走,依小的来看,只要那伙人有心一直护着她们,咱们是不可能找到的。”
啪!
桌案上一方上好的徽砚被谢万拂到了地上,在地上滚了几圈直呼其中一角被磕掉。
谢万瞥了眼砚台,心中仍有余怒未消,便又一脚将其踢远。
低着头正无所事事的谢自眼见着那价值百两银子的砚台成了残次品,心疼不已。
他也有个儿子在谢家办的学堂里念书,故而也知道这方徽砚价值不菲,哪怕是这已经坏了一角的砚台也是他们家买不起的,他很想等到谢万走后偷偷将这徽砚藏在身上带回家给儿子用,但是却没有那个胆子。
世家中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齐默!”
谢万眼神怨毒的对着空气,仿佛此时齐默就站在他的面前。
谢万很确定,去城外他们家的庄子里救走那老妈子的一定是齐默找来的人。
又瞟了眼谢自,谢万一向看不起谢自这样的人,直接上前一脚将谢自踹翻在地,怒道:
“继续加派人手,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将那三人给我找出来,要是以后被有心人利用将刺杀当朝驸马的这件事情翻出来,对我谢家十分不利。”
“是。”
谢自忍着肩膀上的疼痛,也不敢用手去揉,从地上爬起,恭恭敬敬地给谢万鞠了一礼之后才匆匆离去。
暂时抛却了来自谢家的压力,齐默慢悠悠的走在建康城的街道上,晚风微凉,总归是将日间的暑气吹走了大半。
此时行人的脸上也没了被那闷热潮湿的天气折磨的烦躁,这一刻的建康闲适优雅。
正走着,那辆印有公主府标志的从街道尽处向齐默驶来,驾车的是景泽。
马车驶近,在齐默的跟前停了下来。
“驸马,陛下召您。”
“现在?”
“没错,来宣旨的公公已经先走了,驸马还是······先回府收拾一下便赶去见陛下吧。”
天大地大,皇帝老子的事情最大,景泽本想催齐默赶快进宫不要让皇帝陛下等急了,但是瞧见披着的那件外袍沾满了污泥就立马改了口。
齐默要是就穿成这样去见皇帝说不定就要被以一个藐视君上的罪名给处置了。
“景泽,弋阳是不是也在我那大舅哥的辖下?”
一坐上马车,齐默的脑子就又浮现出章贺背对着他挥手离开的声音,没由来的一阵心烦意乱。
“东起山阳郡,西至义阳郡,这条防线上的所有郡县都归将军统管,弋阳郡自然也在内。”
“算了,不说这些了,先回府。”
自东边云龙门入,过宫墙三重,入了真正的大内之后又折道向北去老皇帝姜启所在的乾殿。
“公公,陛下今日心情可还好啊?”
按礼应该跟在领路太监落下半步的齐默却加快步子与那领路的內侍并排而走。
一锭银子在齐默挥手打蚊子时不经意间落进了领路太监的袖口里。
不按礼却是按例。
沉甸甸的压力让这老太监立马眉开眼笑起来:“天子威严,我这卑贱奴才岂能看出。”
齐默闻言,心下不由得怒骂一句:“你这个阴阳人,死老·····”
没等齐默骂完,顿了一顿的领路太监又道:“不过陛下召见驸马爷您是为了公主封地之事。”
封地?
齐默想了想,自家娘子的封号是宁国公主,那应该就是有关宁国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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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好端端地,宁国能出什么事情呢?
“在驸马您之前司徒大人也已经进宫来了,想必此时正和陛下商量着事情呢。”
领路太监一边瞄着四周有没有人偷听,一边说着;齐默给的银锭足够让他说出来这些消息。
尽管齐默没问,但是做他们太监这一行的也要讲究一个信誉不是。
司徒这可是九公之一,权势极大,他的前身便是丞相一职,地位可见一斑。
而如今坐在司徒这个位置上的却也算是齐默的老熟人——谢家家主谢毅。
一听到这儿,齐默不禁暗叹一声。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第九章 暗流涌动
“陛下已经和司徒大人去了华林园,让驸马爷过去。”
刚被人领到乾殿前头,便又有一个小太监过来将齐默带走。
华林园是宫中内苑,仿的是楚国南渡之前在旧都洛阳的华林园,面积极大,其中林木翛然。
被小太监带进了园子里,正值盛夏,园子里古树葱郁,栽种各处的奇花异草争奇斗艳自不必多说。
偏偏这番景象又不觉得有什么艳俗的地方,池中鱼,溪边树,野趣盎然。
中国园林中讲究移步异景,如今齐默算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只跟着小太监走在宛若天成的小道之上,当真是一步一景,饶是齐默这种前世行伍厮杀不懂风趣的人不禁频频驻足。
对此,小太监也不恼怒,只是笑着催促齐默快些,只当是齐默这个状元郎被这优美景色勾起了胸中挥毫泼墨的兴致,只是现在陛下和司徒大人正等着,可等不得驸马作上诗赋一两篇。
园子极大,小太监带着绕了五六回廊,过了三四楼台,总算是在一个临水的八角亭中见到了一老一中两个身影。
老人身形略显佝偻,凝神时身上的威严气势却是磅礴浩荡,让人不敢小觑;中年人则身形俊拔,相貌端正,虽已年过半百,但是挺秀的五官依旧保留着青年时的翩翩风度。
一老一中二人皆是常服打扮,老皇帝还好,一身常服中规中矩,谢毅则稍显夸张,着一身粗布麻衣,面带微微笑意,仿若一个隐士高人。
齐默撇了撇嘴,你谢毅要是真的向往人家陶渊明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倒是辞官归隐啊,别占着茅坑!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这一身绿袍官服穿戴整齐妥帖,与老皇帝和谢毅一比较。
额······
格格不入了。
不对,我这叫真性情!
“陛下,司徒大人。”
独自走进亭中,齐默朝着老皇帝和谢毅先后行礼,尽管对谢毅十分的看不顺眼,但是面上该做的礼数齐默却不得不做出来。
“嗯,来了。”
老皇帝只向齐默这边瞟了一眼,又继续和谢毅说着话。
“司徒觉得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陛下,既然驸马爷来了,不如再问问驸马的意思?”谢毅笑呵呵的说着,却不回答老皇帝的问题。
“老狐狸!”老皇帝暗骂一句,但还是回头对站在身后的齐默说道:“宁国县出现叛乱。”
啊?
齐默一怔,但片刻之后便很快镇定下来。
宁国县隶属于扬州宣城郡,与建康只隔着三百里不到,若是叛乱真的十分要命,老皇帝和谢毅也不可能还有这个闲情雅致在这里游山玩水。
三百里,一百五十公里,一个坦克师两三个小时就能从宁国打到建康来,齐默恶趣味的想到,脸上也不禁浮现出了笑意。
不过这些老皇帝并没有看到,他只看到了齐默先是一愣,但随即便镇定下来。
处变不惊,此子乃是可造之才,老皇帝姜启微微点头,这些天齐默这个著作郎虽然基本上都和这老皇帝在秘阁里面,但是却也让老皇帝对齐默有些不满。
无论是那个寒窗苦读了十几载的前身还是这个在边境死人堆里死里逃生过多少回的灵魂,都没有过处理政务的经验,所以每当老皇帝就各地奏折中的问题向齐默发问时,齐默的回答总是不能让老皇帝很满意。
现在想想,老皇帝也觉得自己有些心机,状元郎出身寒门,又是初次为政,难免不熟悉,还是要多给他一些时间好好历练。
世家子弟不可用也不能用,朕也只有通过科举将世家之外的人才收入囊中,状元郎与谢家势同水火,如果他能堪重用,自是最好。
想到这儿,老皇帝便道:“宁国县是婉儿的封地,虽说朕疼爱女儿不忍让婉儿远去就藩,但是宁国县怎么说也是公主的封地,这场叛乱必须尽快平定,你既为公主驸马,由你去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
“微臣遵旨。”
老皇帝说的直接明了,齐默知道这件事推拖不得,便十分干脆的接下了这件差事,而且他的本意也不想推脱,毕竟事关自家娘子。
“嗯,不错,司徒跟驸马说一说宁国县的情况。”
见齐默这么识趣儿,老皇帝又满意地微微颔首。
“是。”
谢毅微微弯腰拱手道了一声,接着便对齐默道:“其实这次犯上作乱的人数并不多只有千余人,可是关键在于这伙贼军的身份有些特殊,他们是由流民帅陶侃带领的一伙流民;若是处置不当恐怕会引起其他流民帅的恐慌,于我朝稳定不利。”
“宁国县怎么会有流民帅带领的流民呢?”齐默问道。
所谓流民帅,是楚国南渡后,一些汉族豪强为图自保抵御北方胡族而招募流民,蓄养私兵,因此这些人被称为流民帅。
而陶侃便是其中一位。
但在齐默的印象中,这些人大多屯驻于长江以北的江淮地区。
虽然朝廷承认了他们的楚人身份,并一般会给流民帅给予官职和一定的地盘驻扎军队,但是却很少允许这些人带着流民渡过长江南下,只有少人得以渡江聚在京口。
究其原因,便是朝廷既需要这些战力不俗的流民替朝廷抵挡北方胡族南下,却仍对这帮手中掌握着相当力量的流民帅心存防备。
“驸马有所不知,朝廷体恤这些人常年驻守边疆,便想将这些人分批迁至内地安置,不承想这第一批就出了问题,这支由陶侃率领的流民到了宁国县之后与当地百姓摩擦不断,时常有案子闹到当地的县衙里面去。
而这种案子,县令向来都是偏向本地人,这一来二去的,流民那边就产生了积怨,刚好最近又发生了一起流民与当地人的冲突,那陶侃就借此机会起兵作乱。”
“敢问司徒大人,朝廷对这次的叛乱是什么态度,下官也好按照朝廷的意思办,不至于弄巧成拙。”
齐默问道,对于谢毅的那套说辞,他明白是一半真一半假,恐怕朝廷想要分批将这些人迁过江的目的不是什么体恤之意。
醉翁之意不在酒,将这样能作战而又不服王化的力量变成朝廷的力量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只诛恶首,协从不论。”老皇帝开口道。
他这回儿之所以想让齐默这个文弱书生去宁国县平叛,其实是对齐默寄予厚望,希望齐默能完美地平定这次规模不大的动乱,替自己掌握这支流民武装。
至于朝廷?
呵!
朝廷还是他这个皇帝的朝廷吗?
除了齐默以及寥寥几人之外,哪一个不是世家大族的门生子弟?
为了应对来自世家的威胁,老皇帝姜启只能找办法强大自己的力量自保,这一支不为皇室和世家所掌控的流民武装便是最好的选择。
“是,微臣明白了。”
老皇帝又回头瞥了眼谢毅,说道:“司徒最近家事繁忙,朕就不留你了。”
“谢陛下,臣告退。”谢毅微抬手只行了半礼而退。
“如今只有咱们岳婿二人,你有什么想问的、想要的都说出来吧,朕能办到的便帮你做了。”因为现在对齐默予以厚望,老皇帝也罕见地和他套起了近乎。
“谢陛下,敢问陛下,这次平叛陛下愿给臣多少兵马。”
“流民武装常年与北方胡族作战,战力不凡,还望陛下能给臣多点兵。”担心老皇帝吝啬不会给自己多少兵,齐默又补充道。
哈哈一笑,老皇帝笑骂道:“你这斯,你是朕钦点的状元郎和驸马,你觉得朕能忍心让你死于兵刃之中吗?”
“微臣以小人之心度陛下君子之腹,还请陛下见谅。”见老皇帝心情不错,齐默便趁机拍上了一马屁,这可是他当初为了能在后勤部那里多要点物资练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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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且放宽心,这次平叛朕给你两千兵马,可好?”
“谢陛下体恤。”齐默忙拜了一拜,然后又抬头问道:“不知这两千兵马是何处兵?”
要是老皇帝给的这两千兵马都是老弱病残之流,齐默觉得自己还不如让老皇帝赏给自己一些钱,然后他再用这些钱招募一些乡勇来得实在。
“这两千人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边军,之前朕用了你的计策让永王,也就是婉儿的那个六哥去护送那批假粮食,如今已经事情已经办妥,只要荆、江两州的官府好好的督促百姓耕种,从粮商们的手里买下来的粮食也足够让两州百姓坚持到下一季粮食成熟;永王也就要带着那五千精兵回寿春去,朕厚着脸皮给你截下来两千人。”
早已看透了齐默心中的那些顾虑,老皇帝笑着说道。
原来是大舅哥的兵马。
听到老皇帝这样说,齐默心里面的石头也总算落了地。
我这个大舅哥一向很宠娘子,这兵马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接下来老皇帝的话却又让齐默将心里面刚落地的石头又提到了嗓子眼。
“朕再交代给你一件事情,永王的这两千兵马你也要和那以前流民一样给朕收服,还要带回京城,明白吗?”
老皇帝脸色瞬间变得极为严肃,让齐默心头一凛。
第十章 皇家无父子
“都明白了吗?”齐默迟迟没有应答,这让老皇帝有些不满,语气严厉的低呵一声。
“微臣明白了,请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辱使命。”
老皇帝的那声低呵让齐默回过神来,连忙应着。
现在的齐默又开始后悔了起来,早知道是这样,他还不如不向老皇帝要兵,自己单枪匹马地就去平叛算了。
老皇帝现在这是什么章程?
父子相疑?
还有,这种事情你要做就做,但是干嘛要让我来做呢?你难道不知道这姜毫是我大舅哥吗?
你们皇家无情,大不了我就当一个睁眼瞎,什么也看不见不就行了吗,别非要把我拉下水啊!
“好了,朕再加授你六品殿中将军衔,不要让朕失望。”
老皇帝皱着眉头走出了亭子,留下了闻言更加无奈的齐默。
殿中将军,掌典禁兵督守殿廷,是妥妥的御林军军官,但是老皇帝让他领着这样一个禁军的官职去指挥大舅哥的两千边军是什么意思。
“哎,难做啊!”齐默压力山大。
一边是老丈人,一边是大舅哥,哎······
“罢了!”许久,坐在亭子里发呆的齐默终于算是说服了自己。
反正跟世家这边的仇是彻底结下化解不了的,那就干脆点抱紧老皇帝的大腿。
至于大舅哥,只能说声对不起了,大不了我换种方式补偿你一下。
这次老皇帝的诏令来的很快,齐默前脚刚回到公主府,后脚就有传旨的太监送来了皇帝亲自下达的圣旨。
望着那传旨太监心满意足的背影,齐默目光惆怅。
“还不如让我自己把圣旨给带回来呢,白瞎了那锭银子。”
噗嗤!
一旁的姜婉闻言,捂着嘴笑了起来。
“娘子,为夫可马上就要去······”
张开双臂,齐默就要去抱姜婉。
但大庭广众之下姜婉又岂能让齐默如愿,好多下人都在不远处看着呢!
轻移莲步,姜婉的纤细腰肢一扭便躲开了齐默。
“跟你说正事。”
“好吧,娘子你说。”
见姜婉神色郑重,齐默也收起了嬉闹的心思。
“有人在城外等着相公,京城里面相公要是没有要处理的事情就快些启程吧,这一路上要用的东西我都已经给相公收拾好了,都搬到马车上了。”
“什么人这么重要,这么着急要赶自家相公走。”
齐默忍不住抱怨道:“还有,他要见我直接来找我不就行了吗。”
抱怨归抱怨,齐默还是免不了被姜婉赶出家门的结果。
马车过了南篱门,齐默一行就算是出了建康城。
说是一行,其实也只有齐默与景泽二人。
作为京辇神皋所在,自建康城向外延出的官道亦是平整宽阔,一向颠簸的马车此时坐起来也还算比较舒服,齐默止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为了打起精神,齐默掀开车帘,探出了头来吹吹风。
不得不说,没有丝毫工业污染的古代环境是真的很好,两旁榆柳夹路,让官道上许多没有马车之类代步工具的行人能够免去夏日酷暑的暴晒,亦可傍树而歇。
每隔十里,在多是栽种榆树和柳树的官道上便会出现一棵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古树,用以帮助行人计算自己的脚程。
在古树的不远处,通常还会有一口井,这也是免费向行人提供的。
而之前所说的这些树也好、井也罢,都是有专门的差人负责日常的维护保养。
建康城人口足有百万之巨,城内人口达到百万,普天之下,也只有建康城。
建康城是都城,亦是楚国商业、军事、文化的中心。
所以这官道上除了匆匆赶路的楚人之外,更有来自各藩属国前来朝贡的使团,身毒、西域甚至来自北方敌国的商队也不在少数。
“驸马,这百济人也太欺软怕硬了,我还想跟那人过上几招呢。”
马鞭一扬,马儿吃痛,刚刚慢下来的步子又快了起来。
就在刚刚,齐默的马车还和一辆百济使团的马车让道时不小心撞了一下。
那百济使团里有一个暴脾气的人,二话不说就跳下马车要找赶车的景泽算账,还说他们的马车是花了多少两的银子雇的,云云之类。
说了许久,那百济人握着拳头在景泽的面前扬了扬。
这可把景泽给逗乐了,就等着那百济人先出手,然后自己就有机会活动活动筋骨。
不过齐默却没能遂了景泽的愿,他直接将昨日皇帝和圣旨一道赐下的宝剑扔给了景泽。
这下轮到本不太打算制止手下这蛮横行为的百济使臣慌张了。
被齐默随意扔给景泽的那柄宝剑他可认得,当初这位百济使臣有一回儿出使楚国的时候有幸被老皇帝在御书房召见,当时挂在墙上的就是这柄剑。
既然能得到楚帝赐剑,那么马车上的那位一定不是个小人物,说不得就是那家门阀的嫡系传人。
一想到这层关节,那百济使臣连忙对自己的那位手下又踹又骂,然后又恭恭敬敬的朝坐在马车里从未露面的齐默拜了一拜,接着才慌忙逃走。
“哎,我那个大舅哥在哪里等我?”齐默问道。
景泽闻言一愣,正诧异于齐默这么知道是将军在等他,便又听得齐默道:“我又不是傻子。”
景泽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挠着头憨憨地笑了笑,“还有十里差不多就到了。”
“嗯。”齐默应了声。
心中的答案得到确认之后,齐默又不禁觉得这个大舅哥的胆子是真大。
藩王外加统领重兵的将军,有这两重身份还敢到处乱跑,毕竟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姜毫应该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防区防备燕国进犯,这样背着皇帝乱跑,一个不好就能让老皇帝起了杀心。
吁!
景泽突然勒停了马车。
“驸马,前面有棵树倒在了路上,正在清理。”
跳下马车,齐默刚好要解决一下三急之一的水急。
“这树倒是倒的蹊跷。”
提了提裤子,齐默呵呵一笑,眼神扫了一眼正在清理倒掉的树的几人之后又戒备的观察这四周。
在生死关头不知道晃悠过多少回的齐默对这种杀机再熟悉不过了。
景泽再一次极为诧异的望向了齐默,他能一眼就看出来正在路上清理树的那几人都是练家子很正常,但是驸马这个一直苦心研读圣贤书的文人怎么也能察觉出其中的不对之处?
百盟书
嗖!
连续一道利矢破口而来的声音转瞬而至,直冲齐默而来。
“驸马小心!”
此时齐默刚从树林里撒尿回来,和景泽还隔着七八步远,景泽此时想救下齐默却又显得力不从心,距离太远,根本赶不过去。
景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道带出残影的箭矢朝着齐默的后背射去,他仿佛都已经能想象到齐默背后身中暗箭倒地而亡的场景了。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景泽大喜。
只见齐默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弯着腰,脚使劲一蹬,就势在地上滚了一圈,带起了一片灰尘。
扬尘之中,景泽看不见齐默的情况,但是心底已经镇定了不少,因为他虽然看不清,却能听到箭矢射入土中梆的一声。
“你去应付他们,我已经看到了那个放暗箭的家伙。”
齐默清晰冷静的声音传来,让景泽一愣。
这样的语气,景泽只在那个他十分敬仰的大将军那里听到过,情况容不得景泽多想。
因为此时那几个在路上装模作样的清理柳树的人已经抽出了藏着的刀冲杀过来。
哼!
齐默冷笑一声,朝着路旁密林之中一处晃动的枝丫处冲去。
其实齐默之前根本就没有看到那个放暗箭的人藏在哪里,他又不是神仙,背对着别人,他怎么知道那人藏在哪里。
于是齐默便诈了一下,结果也如齐默所愿,那人露了踪迹。
“看箭!”一边追着那人,齐默大喝一声。
那人应声停下,回头慌张望去,却没发现任何危机,连根箭毛都没有看见!
反倒是看见了齐默一脸戏谑的表情,不由得大怒。
但是这人却也不敢再停下来和齐默纠缠。
该死,不是说这齐默是个不会武的文弱书生吗?就凭刚才齐默躲避追击暗箭的反应,他自己都做不到,就这身手,弄死自己不是轻轻松松?
那人一边跑着,一边在心中大骂着找他来办事的谢万。
嘭!
伴着一声响。
那人的身形猛地向前栽倒,那双眼皮逐渐沉重的眼神十分不甘的瞪着在自己眼前滚了几圈的鹌鹑蛋般大小的石头慢慢闭上了眼······
玛的,这小子不讲武德,来骗!来偷袭!
齐默走上前,蹲下来捡起了一支散落在地上的箭羽,此刻的他正背对着到底那人,若是这人是假装被砸晕,那么齐默将十分危险。
但齐默却并不担心,他扔石头的准度和力度,公主府里惨死的无数麻雀都可以作证。
捡起了箭矢之后,齐默也不伸手去探一探倒地那人还有没有气息,直接将握在手中的捅进了那人的脖颈。
齐默用力,一直将箭矢穿过那人的脖颈钉在了地上。
滚烫的鲜血顿时迸射四溅。
那人就这样安详地死在了这里。
走出林子,齐默终于伸手抹掉了脸上沾上的鲜血。
但依旧隐隐存在的血腥味却将齐默心中的一头沉睡的野兽给唤醒······
第十一章 屠净刺客!
“驸马,那人跑掉了?”
看见齐默一个人从林子里走了出来,景泽便想当然的觉得齐默是没有抓住那个放冷箭的人。
“杀了。”齐默淡淡道,仿佛再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景泽闻言,不禁隐隐皱眉,当闻到齐默身上还带着淡淡地血腥味,这才相信;却也更加震撼。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状元驸马郎吗?
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哪一个读书人能这样杀了人之后还如此平淡。
不对!他还没有见过那个读书人敢杀人。
齐默扫了眼被景泽打的躺在路上无力哀嚎的那几人,又再次看了看四周。
齐默刚转上的这条官道较为偏僻,之前应该也已经被清了场,此时没有任何行人经过。
偏僻寂静,最适合杀人了。
“驸马,那这些人怎么处置?全都送交官府还是都放了?”
见齐默自顾自地走上了马车,景泽连忙问道。
有了上一回儿齐默放了要下毒杀他的小新小茹还帮她们救出了家人的事情,景泽也不确定此刻齐默会怎么做。
下一刻,齐默便提着老皇帝赐的御剑走出了马车。
齐默身上的一股凛冽的杀气通过那柄寒光闪烁的兵刃散发出来。
景泽却又不由得愣了一愣。
他这个曾经在沙场上杀敌无数的勇将倒不至于被齐默漏出的杀气给吓到,只是他很奇怪齐默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杀气。
“哼!你敢杀我?我告诉你,你要是杀了我,你就永远不知道是谁雇我们要杀······”
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优美的血弧便在空中抛洒开来。
滴答。
滴答。
······
血珠顺着齐默手中的剑滴落在地上,鲜红的血珠与泥土接触的那一刹那便裹挟上了一层尘土。
这些沾上尘土的血珠就仿佛从地上生长出来的尚未成熟的蘑菇一般,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地出现在土地上。
“我······我说,我说!”
“我先说!”
“我知道!”
剩下的人不是傻子,现在这种情况你不说自然会有别人说,就算是说了,说的晚了说不得也会有性命之忧,于是乎这些原本还是以杀死齐默为目标的杀手们便立刻争先恐后的和同伙们争执起谁先谁后的问题来了。
“大侠,其实我们是谢······”
最后一字即将脱口而出,脖子却是突然一凉,空气便立刻钻进了大动脉之中。
表情极为痛苦的捂着脖子,但还是止不住不断涌出的血液,轰然倒地,没一会儿就失去了生机。
剩下的人陡然一个激灵。
这杀神是想放过这里的每一个人!
他们想跑,却在之前和景泽的打斗中被打断了手脚,根本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瞧着齐默提着夺命的铁剑挨个的收走了同伴的性命,最后轮到了自己······
杀完了人,齐默将沾满血迹的御剑在一个死了的刺客身上擦了擦。
收剑入鞘,凌厉的眼神却仍然警惕地望着自己刚才走出来的林子中。
他刚才清晰的感受到在那林子里有另一道冲着自己的杀意一闪而逝,他可以肯定那人肯定还在那林子中观察着这一切。
齐默觉得那人应该足够聪明,所以他当着藏着的那人的面,杀光了这些人。
景泽猛地一惊,有了刚才齐默的种种表现,此刻不敢再怀疑齐默的直觉,刚收回刀鞘之中的钢刀又被他拔了出来,朝着那片林子做戒备状。
林子中想起一阵踏叶而行的声音,渐行渐远。
“行了,我那大舅哥应该等的急了,快过来赶马车。”
景泽还在防备着林子中那早已走远的人,齐默却已经回到了马车上。
一人跳到了马车前头,鞭子一扬,马车就开始加速跑了起来。
没有准备,齐默坐在马车里险些一个踉跄。
刚准备开上骂上一句“开火箭啊你”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了景泽激动的声音,“将军,您怎么提前来了?”
“去前面的十里处亭子等着。”坐在马车前头赶车的姜毫喊了一声,手上的缰绳又用力扥了扥,马儿吃痛,速度又快上了一些。
“刚才走掉的那个应该是谢家养的门客,断背刀张尚,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高手,因为当初他的老娘去世时他不在身边,而谢家给老人家操办的后事,所以张尚便死心塌地的跟了谢家;他刚才若出手,景泽也不是对手。”
许久都没有等到坐在马车内的齐默率先开口问,姜毫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
“这不是还有大舅哥你吗。”齐默打趣道。
“你刚才发现我了?”姜毫不禁失神。
“没有,所以我才要将那些人全都杀了。”
“你这是在替谢家灭口。”姜毫恍然大悟。
“没错,不然我现在还能坐在这儿说话?”齐默点了点头。
“初时在寿春听到你这个新科状元敢舍了一生的仕途去状告谢家子弟,我觉得你虽然是个只知道埋头读书一心向圣贤的书呆子,但也有可敬之处。
知道陛下为了保你招你做了驸马,虽然我也看不上你,但是你这样的人,婉儿性子善良纯直,嫁给了你,一生也算是不会受什么委屈。”
姜毫皱着眉头,道:“可是现在我很不满意你!”
“头铁撞了次南墙,你总不能不让我稍微变通一下吧,娘子可都劝我要审时度势,大舅哥你也不想让你妹妹守了寡不是?”
齐默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坐到了姜毫的边上,笑着说道。
听到齐默“娘子”“娘子”叫的亲昵,姜毫的心里不觉生了醋意。
又想起景泽之前给自己传的信,自己从小呵护到大的妹妹,嫁了人之后便一心只顾着齐默这个臭小子。
无论齐默遇到了什么事,姜婉都从不吝啬把自己这个哥哥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一点家当搬给齐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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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儿,姜毫醋意更浓,对身边坐着的妹婿更没了好脸色。
冷着脸,姜毫说道:“临危不乱,杀伐果断,你若是到我军中,可以当个候长。”
“就我这能力,怎么也得是个师长吧。”
对于自己,齐默有着迷之自信。
“嗯?师长?”
姜毫愣了愣,没明白齐默这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对仕途心灰意冷,想要当个教书育人的学堂先生?
看着姜毫古怪的表情,齐默知道自己这个大舅哥没跟自己想到一块去。
唉,齐默叹了口气。
这么低级的笑话都能相差,这相差了几千年的代沟真是条鸿沟啊!
“陛下打算怎么处理我那两千兄弟,是趁机安插进去几个心腹还是直接把这些弟兄带回京城啊?”
“兄弟?”
齐默笑望着姜毫,他对这个词再熟悉亲切不过。
兄弟们同吃同睡,上了战场也都是放心把自己的后背交给战友的。
只是这个词从姜毫这个身份尊贵的皇子藩王嘴里说出来,齐默觉得很是突兀怪异。
如今这个时代,最是讲究身份的尊卑贵贱。
“怎么,你看不起他们?”姜毫微露怒色。
“正是他们这些人在边境上流血卖命才能有了你们这些人在京城里显摆尊贵玩弄权术!”
“哈哈哈……”
齐默放声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来。
姜毫的眉头却皱的更厉害,他觉得齐默是认为他这话荒唐可笑才这般大笑。
“就凭你这句‘兄弟’,你的那些兄弟我一定不负他们,我向你保证,等你再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一定会成为天下第一强军!”
马车疾驰,强风迎面扑来,几缕散发随风张扬,齐默一时被姜毫的那句“兄弟”激荡的意气风发。
“我麾下的甲士从来都是天下第一,不用你来画足添蛇!”
“大舅哥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半年为期,咱们不妨一试!”
“又有何······不用对我来激将法,不管用。”
惊觉自己正在一步一步进入齐默的圈套,姜毫陡然止步。
激将法不管用,齐默也不气馁,无论如何,反正现在这两千人大舅哥是暂时带不走的,怎么也得等到自己平叛结束。
这段时间里齐默还可以慢慢的想办法,想必以大舅哥的为人也不会在这段时间里给自己下绊子。
娘子也不会同意的!
“我不管陛下给你的什么样的旨意,要想接管我这两千人,得看你自己的表现,这段时间景泽会负责观察你的一言一行,你在这支军队里下达的每一道命令也会有人送到我那里。
若是你不是个领兵的料子,注定会埋没了我的这些兵,我也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就是陛下亲自来了我也能把这支队伍给带走!”
这话说的,齐默都忍不住暗暗地竖了个大拇指。
霸气!
侧漏!
可是大舅哥你要不要收敛一点,怪不得我那岳丈老皇帝宁愿相信我这个便宜女婿也要防着你这个亲儿子。
你这话,要是被有心人抓住利用一番,那可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哦,不。
抄家就行了,老皇帝应该不会狠到连自己都不放过。
吁!
姜毫在一处无人的亭子边停下了马车,“此地距京城不远,我不宜久留,你好自为之。”
第十二章 蠢货
“蠢货!想我谢毅一世英名,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
乌衣巷,谢家后院祠堂。
谢毅接连踹了谢万好几脚才算解气。
“齐默那人当初给老皇帝上折子参我就摆明了是要和咱们谢家不死不休,孩儿只是趁着这次齐默离京的机会想要在路上做掉他,这对咱们家有利无害!”
被谢毅踹疼了,一向不敢和自己父亲顶嘴的谢万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道。
不说这而还好,一说到这儿谢毅就来气,先给谢万又狠狠的踹上了一脚,才道:“结果呢,你杀掉了吗?”
“父亲你要是让张尚动手,齐默就绝对活不了。”
“蠢······愚不可及!”恢复了理智,谢毅便十分文艺地骂了起来。
原来当初在林子里放冷箭和官道上的那些人都是谢万派出去要杀齐默的杀手。
而张尚则是谢毅在得知了自己的小儿子要杀齐默消息之后派出去杀人灭口的。
不是杀齐默,而是去杀那些要杀齐默的杀手。
谢毅眼神冷厉,一想到这件事情最后的结果,就不禁感叹不已。
想不到此子竟然这么能藏,竟还学过武,更可怕的事他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心机。
据张尚回来之后说的,齐默不仅躲过了冷箭反杀了射箭者,甚至还发现了张尚。
然后在张尚的窥视下将那些即将说出主谋的刺客全都杀完。
很显然,齐默知道这次刺杀是谢家所为,甚至能猜到张尚不会出手。
“此子是在卖给老夫一个人情吗?难道他是想将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管他是想干什么,直接杀了一了百了,父亲你放心,这次我一定找个身手好的,再好好的筹···哎呦!”
插嘴的谢万话还没有说完就又被谢毅一脚踹到了地上。
“不准再打这个人的主意,至少在他没有将叛乱妥善处置前,你不能动他,否则就直接给我回永康老家去,听见没有!”
“知道了父亲,在那个齐默没有完成圣旨交代的任务之前我不会杀他的。”
结结实实的挨了好几脚佛山无影脚后,谢万最终老老实实的答应下来。
“好了,下去之后收敛一点,消停一段时间,为父我也好给你在朝廷里再谋上一个三品的职位。”
终究还是溺爱小儿子,气过之后谢毅还是语气温和的说了几句安抚一下委屈巴巴的儿子。
等到谢万离开之后,谢毅叹了口气,转身望着谢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发呆。
不让谢万刺杀齐默的原因谢毅没敢告诉谢万。
因为自家老子最了解自家儿子是什么尿性。
谢万平素就喜欢喝醉酒之后到处跟人宣扬一些朝廷里、世家里的秘辛之事。
因为这儿,谢家没少被谢万竖起了一些本不该得罪的仇家。
而这次谢毅更是所图甚大,自然不敢跟谢万说。
流民武装!
这不仅是皇帝想掌握的一支力量,世家大族,那个不觊觎?
要不然这次谢毅也不会费尽心思的将第一批渡过江的流民武装安排在了自己势力范围内的宁国县。
只是没想到想的很美好,但在实操上却出了岔子,竟然让那伙流民起兵造反。
索性规模不大。
不知为何,谢毅的心里总有一种感觉,这个寒门出身的齐默会有办法完美地处理好这次事件,甚至还有很大的可能成功收服这支由陶侃率领的流民武装。
这是谢毅在通过宫中内应传递的消息知道了齐默就是上回儿给老皇帝出谋划策在借粮的问题上狠狠地坑了一把谢家的幕后主使之后产生的想法。
此子,与众不同。
既然觉得齐默会有办法,谢毅就起了偷师的想法,他倒是想看看齐默会怎么处理这次的事情······
在襄城郡接管了被老皇帝截下来大舅哥的两千兵马。
因为之前姜毫就已经打过了招呼,又有姜毫的亲信景泽在一旁相助,再加上齐默驸马的身份,带着这支百战之兵,齐默倒也没有遇到什么人故意刁难。
不仅如此,反而是放下了文人身段的齐默,这两日开口他娘闭口姥姥的,很快就和这群兵打成了一片。
直接统领这两千人的明远将军屠闵和定远将军柳青也对齐默毫不见外。
其中明远将军屠闵更是经常当着军士的面和齐默勾肩搭背,有说有笑。
至于这二人到底是在谈论何种猥琐问题,众人就不得而知,只晓得每回儿明远将军总是一脸春机盎然的走开。
而齐默总是双手合十,道上一句:“罪过罪过······”
“驸马,前面就是宛陵。”
一直在前面和屠闵、柳青叙旧的景泽打马回到了齐默身边,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城池。“城门下似乎还有人站着,应该是在等咱们的,应该是宣城郡守马子瑜带着宣城郡的官员迎接王师!”
“让柳青负责看顾大军,你和屠闵跟我近前看看。”
柳青和屠闵二人,其中屠闵是员冲锋陷阵的无双勇将,而柳青最沉稳知兵。
由柳青统领大军齐默也放心,而带着身手极好的屠闵和景泽,初来乍到的齐默也放心,万一有什么危险也能渡过。
“驸马,为什么不直接率领大军开进城去,不仅显得威风,也好让弟兄们休整休整。”
对齐默一向爱搭不理的景泽却突然向齐默进言,脸上还带着一脸谄媚的笑意。
齐默摇头道:“宛陵城乃是宣城治所,经济昌盛,青楼······青楼很多,虽然现在军队军容整齐,但是大军一旦进了城便不容易约束军纪,扰民。而且军队驻扎在城外也符合行军的要求,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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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景泽抱拳应了声,脸上却带着欣慰的笑意,早就奉了姜毫的命令观察齐默是否能带兵,刚才他是故意这样问齐默的,而齐默的回答也很不错。
正笑着,景泽忽然觉得有一道目光正悠悠地望着自己。
望去,景泽发现齐默笑着。
那笑容,应该已经看穿了景泽心里面的那点小九九。
“走吧,还愣着干什么。”
“哦哦。”
三骑飞驰而至,靠近城门时才缓缓减速。
一个侧身下马,经过这么多天的学习,齐默再也不会将脚卡在马镫中了。
“宣城郡太守马子瑜率宣城郡文武官员恭迎驸马!”
宣城郡官员中为首的朱袍官员率先作了一揖,身后的文武官员也都不情不愿地跟着弯腰欲拜。
按理说一郡太守是正五品的官职,可比齐默这个六品的著作郎官级还要高上一等。
但是没有办法,谁叫齐默顶着驸马和天子门生的身份呢!
“马郡守折煞小子了。”齐默快步上前,笑着扶住了马子瑜。
齐默清楚,这官场上这样的礼数,稍微做做样子就行了。
要是真让马子瑜把礼给拜全了,可能马子瑜现在不会发作,但是回了自己府上一定会对让自己在下属面前难堪的齐默破口大骂。
齐默还在这宣城郡待上一段时间,他可不想成天都要应付马子瑜这条地头蛇给自己下绊子。
“那里,驸马身份尊贵。”
就坡下驴,马子瑜只被齐默这么虚虚的一扶便立刻挺直了腰杆。
马子瑜生的魁梧,这么直直地往齐敏面前一站,竟比长身玉立的齐默也高出了半个头。
看齐默虽然年纪轻轻,却十分熟知官场上的一些规矩,便故作大方,十分放心大胆地邀请道:
“驸马怎么不将王师也一并带来,也好让某安排一下入城休整。”
“实不相瞒,小子带的这支军队军纪实在粗鄙,入了城,定会折腾起百姓们来,还是留在城外比较好,不过这也得麻烦马郡守帮忙找块地。”
马子瑜十分大度的挥了挥手:“好说好说,某一定不竭余力。”
都道是“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只要你们这帮能翻天覆地的兵痞不进城,随便找块地安置一下还不好说。
接着马子瑜又向齐默介绍起宣城郡一干官员来,郡丞、长史、司马之类的,马子瑜都一一介绍。
然后便是“原来是李郡丞,久仰久仰!”“是谢长史啊,我可是常听陛下夸你啊!”“哪里哪里,状元郎惊才艳艳。”之类的官场俗话。
众人装的累,齐默也应付的不胜其烦。
这样的景象一直持续了近半个时辰,站在齐默身后的屠闵和景泽都已经无聊的打了不知道多少哈欠。
最后齐默带来的两千人被马子瑜安排在了一处距离宛陵城足足有十里远的地方,倒是山清水秀,这块地方是按照齐默的要求找的,也正好遂了马子瑜的意,越远越好。
屠闵瞪了眼一个搭军帐搭的慢了的兵卒,眼睛瞪得滚圆,怒气冲冲。
“这叫什么事,从山阳到义阳,咱们的军队走到哪儿百姓们不都是······都是······箪······”
“箪食壶浆以待。”一旁的柳青见屠闵卡壳,提醒道。
“老子知道,要你说!”
屠闵转而又瞪了眼柳青,视线瞟到了路过的齐默,便里面笑哈哈的跟了上去······
第十三章 兵法大家陶侃
屠闵一把勾着齐默的肩膀:“驸马,那个诗你想的怎么样了啊?”
“啊,那个啊,已经想好了,等回帐之后我就写给你。”
“哈哈,还是状元郎厉害,不用回帐了,老屠我自己随身都带了家伙事儿。”
说着,屠闵从怀里一张窝得皱皱巴巴的纸和一小截木炭。
齐默无奈道:“那好。”
只见齐默接过了纸和木炭棍之后,屠闵立刻背过了身子弯下腰来撅着个大腚冲着齐默。
齐默顿时一脸黑线。
我齐默堂堂正正,是那种人吗!
“驸马,就趴在俺老屠的背上写吧。”
齐默无奈,只能趴在屠闵的背上刷刷地写了起来。
没一会儿,一首柳永的《蝶恋花·伫倚危楼风细细》就被齐默用柳体写了下来。
“屠将军请看,这词你还满意否?”
接过纸,屠闵虽不会写诗,但倒也识的字。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中气十足的读了一遍,那一股子大大咧咧的味已经让齐默完全听不出来这首词原来的意境。
又一次叹了声“罪过”之后,齐默默默地走开了,留下了屠闵一个人呵呵的傻笑着。
“这种诗读着倒是挺顺口的,怎么就是感觉有点怪呢?”
接连读了几遍,连屠闵这种不通文曲的人也能将这首词读得朗朗上口,只是唱起来却少了许多的缠绵情思而增了不少沙场刀光的凛冽寒意。
“这是词。”
在一旁早就听到动静凑过来的柳青瞟了几眼之后也不禁侧目,但是更吸引他的则是齐默所写的柳公权的柳体字。
“这词意倒是让人黯然销魂肝肠寸断,无故呻yin。”柳青冷冷地评判上一句。
柳青读过书,却又是武将身份,导致他对这种婉约词并不喜欢,但是这纸上的字却是让柳青忍不住将其临摹下来好好的钻研。
“字风有斩钉截铁之豪迈气势,骨力遒劲,自有一股杀伐气,好字!”
屠闵却没理睬柳青,反正他觉得这词晚晴一定十分喜欢。
把齐默写下的蝶恋花带回了自己的军帐又歪七扭八的重写了一份,屠闵当即遣自己的一名亲兵即可出发去了淮阴送信。
待到两千人全都安置完毕之后,齐默又将屠闵、柳青以及几名百夫长全都聚在一处空地之上。
众人围成一圈,正中间这是一个沙盘。
众将对这种新奇的手法很是好奇,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个沙盘已经准确的复刻出了宁国县已经周边郡县的山川地形,这对于现在通用的简易平面地图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飞升。
齐默却对这个沙盘并不满意,因为在他看来这个沙盘之上还有许多未标明探明之处,这样的东西以前要是敢放在参谋部,妥妥的要关禁闭。
这个时代也不是没有简易的沙盘,但是却并没有得到很大的推广。
一来是沙盘制作不易,需要对当地的地形又充足的了解,齐默也是凭着自己对现代宁国地形的记忆和现在流亡到宛陵城的宁国县山民的口述才将这个沙盘制作了出来。
二来则是这个时代的沙盘却是太过简易,汉朝大将马援“聚米为山谷,指画形势,可想而知,这样的沙盘是多么的简易。
“好了沙盘之事日后有的是时间说,现在咱们要讨论的是平定叛乱的事情!”
齐默用竹棍敲了敲地面,才让大家安静下来。
“诸位都是久经沙场的,对这次作战都有什么建议?”
私底下早就一起通过气的众人互相看了看,齐齐抱拳道:“愿听齐将军调遣。”
不用想齐默都知道这一定自己那个大舅哥在遥控指挥着这些事情,就是为了看看齐默的处置办法。
嘴角浅浅的勾出了抹淡淡地笑意,齐默也早有准备,手中竹棍向沙盘中一指:
“因为陶侃带着麾下的一千流民百姓占了宁国县,周边郡县为了防备陶侃流窜到他们的辖地,早就在宁国县周围布置了重重包围。
其实就凭这些人也可以将陶侃之乱平定,但是他们却不会管这样的闲事,只要防住陶侃不跑到他们的地界上就可以了。不过这对我们来说也没有坏处,我们只需想着如何击破陶侃尽数俘虏其军即可。”
齐默手中竹棍点向沙盘上一处名为王山边的山谷平地,“所以我要在这里约战陶侃,双方约定好时间和参战人数,堂堂正正的战上一场!让他知道我王师之威!”
这一下算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众人一下子就炸了锅。
很对人都对齐默的这个想法嗤之以鼻。
“你当这是东周春秋呢?还约战!”
“这些日子看着驸马还能和咱们亲近,但到底还是个读书人,不知道兵不厌诈吗?”
看着周围哄吵成一团的众将,齐默却很理解,毕竟他不是他那个大舅哥,自己身为一军主将,所下达的每一道命令都和这些人的生死息息相关,现在的自己并不值得他们这么信任。
“都安静,继续听齐将军说!”
见局势逐渐混乱,柳青大喝一声,屠闵也瞪着两只铜铃般的眼睛。
当日,便从齐默军中奔出一骑直向宁国县而去。
“他想约战?”
宁国县府衙内,陶侃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来送行的景泽。
什么路数?
陶侃想不明白,这都什么时代了,还玩这套?
读书人都这么勇的吗?
“我家将军说了,他乃今朝陛下钦点的状元郎,天子门生,身份尊贵,不像陶将军,不屑于用那些诡道兵计,念在陶将军虽起兵作乱,但只是驱逐了城内百姓,并未行屠戮杀伐之事,我家将军慈悲,赏你一个体面的死法,堂堂正正的与我王师战上一场!”
“竖子狂妄!”
陶侃可出身卑贱,如今靠着自己的本事当上了一支千余人的流民武装的流民帅,最忌讳的就是别人拿身份的问题说事情。
而现在景泽说的这些齐默的原话可是正好撞上了枪口。
陶侃登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将齐默亲笔书写的那封约战信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
接着又杀气十足的盯上了景泽。
只见景泽面不改色,继续道:“我家将军说了,王师锐士两千,你只有老弱妇孺一千不足,但他不屑于以多欺少,陶将军多少人出战,我王师便多少人出战!”
“呵呵······好!”
陶侃连连冷笑,却也点头答应。“回去告诉那个状元郎,老子应战,就在明日巳时,有本事到时候就亲自领兵与老子战上一场,打赢了我,我敬他是一条好汉,随她处置!”
“方普。”
“末将在!”
景泽走后,陶侃便立刻朝坐下最靠近他的一人道:“你立刻点齐三百人出发,在王山边两侧的山上埋伏好。”
“是!”
陶侃所率领的这支流民武装可谓是拖家带口,满打满算能作战其实也只有七百余人,这一下就派出了几乎一小半。
“齐默。老子明日便叫你看看我这个鄙贱之人是怎么打得你满地找牙的!”
走出县衙,陶侃信心满满的望着天边,闭上眼仿佛就已经能看见那个自诩清高的齐默跪在自己面前哭喊着求饶的场面······
数十面陶字战旗迎风招展,陶侃直立于军阵前方,身后共有五百余人。
但是如果细看的话便会发现除却紧跟在陶侃身后的近四百人之外,站在最后面擎旗的竟是一百多面色枯黄的妇人小孩,甚至还有几个上了岁数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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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至辰时,太阳也逐渐毒辣了起来,后面掌旗的好些人都已经有些吃不消了,旗帜跟着风向左右摇摆。
宁国多山,当地人常说八山一水半分田,半分道路和庄园,齐默能找到王山边这样的地方也是下足了一番功夫的。
一想到这儿,陶侃就对齐默鄙夷不已,就是一个不懂兵法的书呆子罢了。
能傻到和别人约战也就罢了,自己挑选战场还挑到了王山边,倒是个山谷平地,适合军队展开军阵行进厮杀,但是你就不看看这王山边在什么地方吗?
这里可是宁国县境内,距离宁国县城只有十里左右,而距齐默驻军的宛陵足足有五六十里地。
这样一来,他陶侃变成了以逸待劳,而齐默带着人则成了疲敝之师。
何其蠢也!
哈哈哈······
早有伏兵藏在山谷两侧,陶侃自认胜利毫无悬念,与阵前肆意大笑了起来。
“将军,您没事吧?”身旁亲兵连忙上前给了陶侃一巴掌。
“滚!”
陶侃捂着火辣辣的脸一脚将那不长眼的亲兵给踹进了军阵中。
摆开军阵等了没一会儿,一支千人左右的队伍便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了陶侃的视线中。
哼!
看到那齐字旗下乱哄哄的一团,在回头望着身后自己的军阵。
陶侃在望向齐默这边的眼神里满满地不屑。
“整队!整队!······”
陶侃能听见齐字大旗下那一身白袍儒衫的齐默歇斯底里的喊叫声。
但是喊叫声似乎没有用,因为陶侃目光所及之处,身着楚国制式盔甲的士兵依旧是松松垮垮的走着路。
前面的停下了,后面的只顾埋头走路一下子就撞了上去。
手上拿不住兵刃的,时不时的就砸到了四周的队友······
凡此种种,总之就是叫骂声不断。
看到这个场景,陶侃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兵法大家,昨天特意将约战的时间选在今天巳时。
自己麾下的人吃了顿早饭就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精神饱满,再看楚军狼狈不堪的模样,分明就是早饭都还没有吃就在赶路。
哈哈哈······速战速决,打完了老子就去吃晌午饭!
“老子照顾你劳师远来,允许你休整一炷香的时间。”
骑着老驴,陶侃慢悠悠的晃到了两军阵前,对气急败坏的齐默戏谑道。
“不用,我王师自有天威,不用你这贼人考虑!”
不出陶侃所料,这齐默的表现就是一个十足的不知兵又狂妄自大的读书人。
“将军,弟兄们都走累了,还是让大家都休息一会吧,一会儿就行。”
陶侃正准备打马,啊不,打驴回去,就听到齐默身边一人劝道。
担心齐默真的答应下来,陶侃旋即又挑衅道:“既然如此,老子也不欺负你,我那后军压阵的一百擎旗力士就不参战了,老子让他们撤回城里去,只用四百人与你对阵,你只需全军出动即可。”
说罢,陶侃头也不回的往自己的军阵走回。
只听到身后又响起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大叫声:“你这贼斯,竟敢小瞧本官,柳青,传令下去撤走六百人,本官也用四百人与他对阵!”
“将军,万万不可,啊!”
没有回头,陶侃却能清晰的听到一声清脆的鞭响和刚才劝话那人的惨叫声。
很快,山谷之中就只剩下了齐默和陶侃各自率领的四百人。
陶侃的一百老弱妇孺和齐默的六百人早就往后退了不知道多少里,一旦打起来,便是只有这八百人厮杀。
咦?
刚准备下令让弟兄们速速冲杀进敌阵中速战速决回去吃饭,陶侃却无比震惊的发现那原本还军纪散漫的四百楚军早就已经摆出了极为严整的军阵。
更可怕的是这四百楚军的脸上那里还能见到一丁点的疲惫之色,个个都是战意昂然。
“读书的,黑良心的,你骗老子,你是不是早就带着人赶过来了!”
陶侃气急,不顾身边亲兵的阻拦,骑着驴就再次跑到了两军阵前,指着齐默破口大骂。
回应陶侃的是一支箭矢,直直的射在了陶侃头盔的红缨上,头盔被带落在地,陶侃弃了根本就跑不动的老驴,披头散发的逃回了自己的军阵中缩着。
刚逃回到军阵之中,又是一阵骚乱。
“干什么老子又没死!”
陶侃不耐烦的吼道,他以为这骚乱是因为自己差点被楚军的暗箭射中造成的。
“不好了,郎君,家没了!”
第十四章 朝堂风云
陶侃的脑子嗡的一下。
等到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双腥红地眼睛恨不得把齐字旗下白衣胜雪的齐默给生吞活剥了。
黑心肝的读书人!
陶侃跃驴提枪,怒吼道:“齐默!有种出来单挑!”
只见齐默依旧伫立于军旗之下,只是找来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壮卒,接着楚军阵中便传来了一阵呼喊: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听到这话,陶侃一口血堵在心头,差点跌下驴去。
“将军,咱们又有方普将军的三百人呢,未必不可一战,只要击败了眼前这一支楚军,擒住了他们的大将齐默,战局必定扭转!”
“对对对,还有方普。”陶侃的心神总算稍稍稳定,“快放响箭!”
三支鸣镝箭破空而上,两则山腰上登时鼓声大作,喊杀声四起。
巨大的声响在山谷中回荡,愈演愈烈,震得人心头发颤。
“哈哈哈,天不亡我陶侃,读书的,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方才还万念俱灰的陶侃这一刻又是豪情万丈、仰天长啸。
不对!
狂喜中的陶侃还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脸色骤变。
从两侧半山腰上冲下来的人数远远不止自己之前所埋伏的三百人,而且那些人皆是全队着甲,手中利刃寒光凛冽,哪里是自己所率领的那一群流民能够比拟的。
咚!
这一刻陶侃失去了所有能够支撑下去的信念,身子一歪就从驴上跌了下来。
“陶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陶郎妙计······”
噗!!!
陶侃一片浆糊的脑袋里听着楚军极其戏谑的喊号,一口淤血喷了出来,倒地不起。
就在陶侃昏迷流民军混乱之际,又有一支二百余人的楚军从流民军的后方杀了过来,四面皆围,又没了主心骨。
齐默只是让人象征性的放了几箭,然后这些流民便全都放下了武器。
一场战斗结束,双方竟无一人伤亡。
当然,这不算那个怒火攻心昏迷不醒的陶侃。
一场莫名其妙的叛乱就这样以一种极其喜剧的结尾收场。
而没有损伤一兵一卒便平定了叛乱的齐默却将自己关进了军帐之中,除了解决三急问题连吃睡都是在自己的军帐中解决,不仅如此,齐默每天都让景泽去宁国县县衙里去将各种府库文书册子不停地往军帐里搬,几乎快塞满了军帐。
这让屠闵等人十分不解,却也不敢打搅。
明明没打之前驸马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怎么打赢了之后反而变得愁眉苦脸了呢?
“驸马,陈先生到了。”军帐撩开帐篷,从外面将一个青袍文士打扮风尘仆仆的人请进了军帐之中。
“仲德,你可算是来了!”原本被人打搅抬起头一脸不耐烦的齐默见来人是陈昱,立马转怒为喜,胡乱提上了鞋快步走到了陈昱的跟前,一把抱住了陈昱,爽朗大笑,一扫近几日的颓废。
“接到仲德的信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只是我不善骑马,一路上坐马车,故而来得慢了,还望放言兄见谅。”
齐默拍了拍陈昱的肩膀,笑道:“说的什么话。”
“来,坐这儿。”
齐默拉着陈昱坐到了自己刚才的坐的位置上,将他摁着坐了下来。
“这如何使得!”
陈昱一个激灵,便要起身,却被齐默强行摁住了肩膀。
“仲德,算上儁义,咱们三个的交情你和我讲这些礼数就见外了。”
齐默笑哈哈的将自己方看过的一本册子又重新打开,摊在了陈昱面前的书案上,接着又奉上了杯热茶。
“如今我算是被这些东西给拦下来,我知道仲德擅长这些,也就不客气了,这些难题就交给仲德你了。”
说完,齐默便对帐外的景泽道:“走,跟我去一趟陶侃那里。”
转眼之间,大帐内就只剩下了陈昱一人。
望着仍还晃动的帘布,陈昱无奈的笑了笑,语气中带着调侃的抱怨道:“还真是不把我当外人啊!”
“驸马,军帐中的那些册子您可是看了好几天都没有弄明白,陈先生他真的可以吗?”
没跟陈昱接触过两次,景泽有点不太相信他的能力。
对此,齐默却放心的很,道:“当初我、仲德、儁义,我们三人考科举却缺少些银子,刚好听说县令的师爷告老回乡了,我们三人便想着去县衙那边碰碰运气。”
“结果呢?”景泽问道,没想到这当朝风光的状元驸马郎还有这么一段窘迫的经历,顿时好奇心大作。
“结果啊······”
齐默突然停下了步子,应该是受到这具身体的影响,齐默背着手,感慨的笑道:
“后来只有仲德一人被县令看中,我和儁义皆是无功而返,特别是儁义,还被县令骂作是愚不可及,无可救药。”
看着景泽信以为真的表情,齐默忍不住偷笑,他和章贺二人无功而返是真,只不过当时被县令骂作是愚不可及的是齐默罢了······
只因齐默认死理,钻了牛角尖,惹得县令不快。
“驸马,陛下的诏令到了。”
还没走到关押陶侃的地方,屠闵就将齐默截了下来。
“诏令?京城里面又出了什么事情吗?”齐默眉头微皱。
“不是京城里面,这事暂时一句两句说不清楚,驸马还是先跟老屠我去接旨吧。”
“嗯好。”
接下了老皇帝任命自己为宣城郡守的圣旨,又将传旨太监先送下去好吃好喝的款待着,齐默一脸懵的望着柳青和屠闵二人。
将圣旨晃了晃,齐默问道:“有谁能说说这是什么情况吗?”
“恭喜驸马升任郡守,老屠现在这里跟驸马讨个赏。”
早已经和齐默混熟了,屠闵也放心的打趣。
“无缘无故从天而降,谁知道是馅饼还是横祸。”
下意识地想要将圣旨随意一丢,但一想到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身边还有屠闵和柳青,也不能太过放肆,只得恭恭敬敬的将圣旨请到了香案上供着。
“倒也不是无缘无故。”柳青说道。
“怎么回事?”
“西阳王姜伦自立为帝,勾结北方燕国,欲与其里应外合一举攻破将军镇守的寿春防线。”
柳青从袖中取出了一小卷从寿春那边飞鸽传来的信纸,递给了齐默。
“这是何时发生的事情?”
接下纸卷,齐默一边展开一边问道。
“十日之前,也就是驸马到襄城郡初与我等会合之时。”
“十日之前,怎么这几天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齐默心中不解,但在看完了纸卷上的内容之后便没了疑惑。
因为这场里应外合的叛乱形势看似危急,却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被迅速平定。
西阳王姜伦连自己新做的龙椅都没坐热便被大舅哥姜毫麾下的刘牢之枭了首级。
初时西阳王姜伦觉得老皇帝昏庸而自己正当壮年春秋鼎盛,便想取而代之。
这姜伦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力量与老皇帝相比相差悬殊,便想着找点外援,但是却脑子极不好使的找上了北边的燕国。
写信给燕帝慕容欣约定南北夹击,燕军南下,西阳军北上,欲一举击败镇边十载是边境牢不可摧的永王姜毫所部。
战术规划的很好,双方甚至都将每日各自要行军多少里都安排好了,但是真正到了西阳王姜伦起事之后西阳这边便一直拉胯,甚至于燕军都已经兵临寿春城下了,西阳军却在出了西阳郡仅仅不到十里之后便被西阳周边各郡听到消息后组成的联军给打的停滞不前。
这便是姜伦脑子不太好使的地方,老皇帝意欲革除世家弊端,导致世家人心惶惶,姜伦完全可以联合世家,允诺给他们即位之后不动世家的好处,这样或许还能凭借着世家的支持登上皇帝的宝座。
但是就冷却偏偏选择了一条粉身碎骨的死路,勾结外国。
燕国是慕容鲜卑政权,当初八王之乱五胡乱华里面的五胡中可就有这鲜卑一族,当初就是因为这八王之乱才导致楚国南渡偏安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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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北方的胡族政权还根本不把汉族人当人看,作战时让汉人打头阵却不发给任何的盔甲武器,只为消耗敌军的箭矢;有时甚至汉人当作军粮贮备。
凡此种种,让任何一个楚国人都对北方的胡族政权都极度厌恶。
所以在姜伦起事之后欲与燕国夹击姜毫时便遭到了周边郡县的疯狂阻击。
一来是国仇家恨之下没人敢放姜伦去勾结燕国,千古万世的骂名那些个郡县长官们谁也担不起。
二来则是当初五胡乱华之后楚人便看清了这些胡族的野蛮本性,知晓若是姜毫那边的防线被破,南方汉人们又将迎来一场浩劫。
无论是国家大义还是个人的切实利益,都迫使西阳郡周边的各个郡县组成了联军阻挡住了西阳军与燕国会和的步伐,就连一向看不起姜毫母妃卑贱身份出身的那些个世家门阀们也都摒弃前嫌,不遗余力的给姜毫提供支援。
而大舅哥姜毫也基于对这种形势的判断,只派了麾下的刘牢之只身一人去指挥郡县联军围攻西阳军,自己则全力应对南下入侵的燕军。
战争在寿春城下僵持了没有几天,燕国那边再发现姜伦不是个能成事的合作伙伴,又加上燕国国内又遭到姜毫派出的轻骑兵骚扰,好几座粮仓都被楚国骑兵的一把火烧成了灰。
燕国的南下便匆匆作罢,十万燕军再扔下了一千多具尸体后,回师北上想要截杀住楚国的轻骑兵,却又没有得逞,狼狈不堪。
“我这大舅哥还真敢违抗皇命啊!”
看完了纸上的内容,齐默忍不住啧啧叹道。
老皇帝当时在知道了西阳王姜伦自立为帝与燕国媾和的消息之后,立马就向姜毫下了一道让他再亲率半数兵力前往西阳郡平叛,只需留下半数兵力与得力干将固守边境防线的旨意。
但是姜毫却已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和京师路远不知兵势的理由强硬的拒接圣旨。
不仅没有亲自率大军平叛,反而是只让麾下的刘牢之一人前去统领联军。
至于对待燕国入侵这事,姜毫更是极大的下了老皇帝的面子,轻骑骚扰烧毁燕军粮仓数座,寿春城下让燕军损兵折将一千余人。
这样的战果都仿佛是姜毫在向老皇帝赤裸裸的说明:“你是错的!”
这是自诩能功盖秦皇汉武的老皇帝绝对忍受不了的,若不是世家的阻拦,老皇帝姜启早就将父子那点微乎其微的脸皮给撕破,下旨贬谪姜毫了。
齐默明白世家之所以在这件事情帮大舅哥说话也是出于自身的利益考虑。
姜毫守着边境,整个楚国便可以安然无虞,他们世家也能延续辉煌。
帮着姜毫说话如果能让老皇帝觉得姜毫已经投向了世家则更好。
姜毫手握重兵,且皆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强军,若是姜启姜毫父子和睦相爱,姜毫手中的重兵便会为老皇帝姜启所用;那么世家的头上就会悬上一把利剑让他们寝食难安。
错综复杂的朝堂局势让齐默一阵头大:哎,一锅浑水!
至于齐默为什么能稀里糊涂的当上这宣城郡守,则要感谢上一任被刚刚撸了官的郡守马子瑜了。
这位很久之前曾经因为仰慕西阳王姜伦的风流倜傥,便写了几篇赞美西阳王的辞赋送给了西阳王。
对于马子瑜来说很不幸的是刘牢之在击败了西阳军之后查封西阳王府的时候从他的府里面又翻出了那几篇辞赋。
这些东西几经周折又到了老皇帝的手上。
老皇帝知道了之后勃然大怒,甚至还当众迁怒了举荐马子瑜的谢家。
因为事关通敌卖国之罪,谢家家主谢毅在朝堂上先是主动撇清了谢家和马子瑜的关系。
然后又主动进言说驸马都尉齐默平定宁国流民军作乱一事果决勇毅,代治宁国县才仅仅几天便得到了宁国县百姓的交口称赞,政绩斐然,可代替马子瑜晋升为宣城郡守。
老皇帝也出于提拔寒门打压士族门阀的考虑,选择放过了谢家与他们达成合作。
第十五章 曲辕犁
从宣城郡治所宛陵城向北十里,便是人们所熟知的相看两不厌。
敬亭山原名昭亭山,因为避楚文帝姜昭的名讳这才改名为敬亭山。
因为此时的敬亭山还没有多少文人名士在此地大肆渲染,故此山中保持了一番自然野趣。
顺着一条羊肠小道,齐默和陈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登上了山顶。
齐默二人所攀的是敬亭山三峰之中最高的一座翠云峰。
山峰不高,却是云雾缭绕。
半山腰处一小亭于薄雾中若隐若现,颇具仙家气象。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此情此景,齐默觉得正应了刘禹锡《陋室铭》里的这句,便有感而发。
陈昱因为心思根本就不在这儿敬亭山水之间,这“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听入耳中便有了和齐默不太一样的感悟。
“是啊,寒门又如何,放言你如今可比那些世家门阀差了?”
齐默闻言,不由得一笑:“仲德,你这叫‘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陈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视线四处飘摇,最终落在了南边只能看见了大概轮廓的宛陵城上。
“这景赏的也差不多了,我们也回去吧,府衙里还有好些事情呢。”
“仲德你怎么勤于政务显得我这个郡守很玩忽职守游戏人生啊,人家谢司徒前几日还在朝堂上对我交口称赞,说我代政宁国县时勤政爱民呢。”
说完,齐默干脆躺在了一块大石头上,闭着眼感受着山顶水雾氤氲的凉风,几日的疲惫也被习习晨风舒缓了一二。
见齐默没有要打道回府的意思,陈昱虽心中着急政务,却也不再催促,就近找了块草地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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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郡守为一郡的最高行政长官,掌管的事情不仅包括治民、进贤、决讼、检奸,还可以自行任免除了郡丞、都尉之外的所属掾史。
如今身为齐默心腹加知己好友的陈昱便被齐敏任为宣城郡功曹史并代任主簿。
一郡之地,除了总揽诸事郡守之外,还有无实权的郡丞、典掌军事禁盗贼的都尉。
再就是郡府的属吏,有功曹、五官掾、督邮、主簿、主记等,其中以功曹和主簿为郡中股肱要职。
这让原本早已对这世家当道的仕途没了半点想法的陈昱又恢复了当初希冀于考科举出人头地时的蓬勃斗志。
为了报答齐默的知遇之恩,自从随着齐默入主府衙之后陈昱就一直趴在自己的办公房里,短短几日的光景就将前任郡守马子瑜留下来的一大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处理完毕。
这般工作的狂人,着实是让一众府衙同僚们羞愧的无以复加。
为了不让新来的郡守齐默觉得他们这些人都是些碌碌无为之辈,这些原本懒撒怠惰的府衙官吏们也都个个斗志昂扬。
整个宣城郡府衙因为陈昱一人足足提高了好几倍的效率。
“放言,你说陛下会同意你请任柳青为都尉奏章吗?你不是说当初陛下是要你将陶侃军和永王殿下的两千人都带回京城吗?”
“我倒是想把人都带回建康啊,可是他老人家又把我给摁在了这里啊,我有什么办法。”
齐默耸了耸肩,家中还有一个娇妻呢,谁愿意离家不归啊!
“那永王殿下那边呢?他不受圣恩,可是靠着兵权才能立身的,他能心甘情愿的放弃这两千人吗?”
其实陈昱觉得老皇帝那边倒是无所谓,关键就在永王姜毫这边,这两千人可都是他的兵。
知道了姜毫上回抗旨迎击燕军的事情,陈昱觉得齐默的这位大舅哥能干出来在皇帝下了旨意之后强行将柳青等两千人给调回到自己身边的事情。
齐默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笑道:“怎么你们都觉得他野心很大呢?”
“我倒不是说永王狼子野心,只是朝堂之事,永王要想保全自己,便不能退,只能强硬的掌控着自己的兵权。”
“我那大舅哥有没有野心我不太清楚,但是,他从未想过保全自己!”
齐默眼神遥望这北方,肃穆敬佩。
“他想要保全的是自己身边的人,是小家,是大国!”
“他无法逃避的一个身份是一个极具即位实力的皇子,但是我觉得他更向往的是军人。”
“军人的职责是守护!”
齐默说的言之凿凿,陈昱笑道:“怎么感觉放言你和永王神交已久呢?”
齐默也笑着回道:“或许吧。”
军人的职责,或许千百年来都从未改变过······
“使君!使君!”
功曹书佐侯赤满头大汗的爬上了山,走到齐默的跟前艰难的行了一礼。
想要说话却再也没有力气,双手叉腰,弯着身子大口气大口气地缓着劲。
“不就是爬个山吗,累成这样,看来你也要到军中锻炼几天才行。”
齐默十分嫌弃的望着侯赤。
侯赤缓着劲,没法反驳齐默的话。
您老知道我从城里面一直赶到这里多累吗?
还有,您和功曹大人说来爬这敬亭山,那么多座山峰呢,您又没说哪一座,我可是挨个找过来的!
敬亭山大小山峰无数,不过侯赤也知道齐默和陈昱肯定会爬那三座最高的主峰,说来也是侯赤运气不太好,已经通过排除法推理出了三座主峰,最后在这翠云峰上找到齐默二人却是因为在前两座主峰上扑了空······
“何事?”
瞧侯赤缓得差不多了,齐默问道。
嗯咳!
清了清嗓子,侯赤的语调仍然激动的有些颤抖。
“曲辕犁造出来了,小的自作主张未请示使君便让人下地耕了一番,此曲辕犁比现在用的直辕犁轻便灵活,而且十分的节省人力。成了!”
“嗯。”
齐默心中欣喜,却表现的淡然,吭了一声便继续望向天边云起云落,大有小儿辈遂已破贼的姿态。
齐默的老家在山区里面,在他小的时候还有很多老家的农民伯伯在山中梯田里用着曲辕犁耕作。
所以齐默凭着儿时的影响画出了大概的图纸,又找来有经验的工匠和农夫一起商量着看能不能造出曲辕犁。
“真的!”陈昱却是大喜,一把抓住了侯赤的胳膊,当初齐默跟自己说这个叫做曲辕犁的犁可节省十倍的人力他还不信,可是眼下看侯赤的反应,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
胳膊疼得龇牙咧嘴,侯赤还是痛苦的从脸上挤出了僵硬的笑容,“真的,好多老农都说用此犁便是一个妇人一天都能耕上三亩地!”
“放,使君,咱们快下山去看看吧。”
陈昱又激动的拉起了齐默往山下奔。
也不怪陈昱这般激动,古代从来都是农本位,农事几乎就是决定一个国家存亡的关键。
这个曲辕犁能够节省人力便意味着在同等人力的情况下,使用曲辕犁能够耕种更多的土地,生产更多的粮食!
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啊!
“仲德,可以了,咱们就在此处停下。”
走到山脚下的时候,齐默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使君,你这是干什么啊?”
陈昱急不可待的想要见识一下曲辕犁,再次拽住齐默的胳膊想要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不过这段时间来齐默一直都在保持规律的体能训练,身体素质已经能达到现代身体素质的十之八九。
陈昱没能把齐默从地上拉起来,自己反而被齐默拉到了地上坐下。
齐默又向侯赤道:“你去把搞出来的曲辕犁带到这里来,顺便再带过了些农夫。”
“是。”侯赤苦着脸应道。
这来来回回的,真是把我侯赤当畜生使唤啊。
“放言,你这是想干什么?”
陈昱不解的问道。
“仲德可还记得我当初画着曲辕犁图纸的时候说过什么?”
齐默问道,脸上还带着一抹神秘的微笑。
“说过什么?你不是说用此犁一人可当十人吗······”
陈昱说着,视线落在了齐默的大手一挥所画的地方,身子陡然一僵,继而又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山脚下到半山腰往下,一片杂草荒芜的荒地,这是一片没有人能开垦出来的土地。
“这样的地方真的也可以耕作粮食吗?”
陈昱声音颤抖的问道。
“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
这四个字嗡地一下钻进了陈昱的脑子。
“宣城郡辖地所谓山区,这样的地方有多少!”
“将这样的地方开垦出来,流民的问题自然而然就解决了。”
齐默又惬意的躺在了地上他最初想到曲辕犁便是为了开垦出更多的耕地来。
之前和陶侃等流民都交流过,了解到他们这些被朝廷迁到这里的流民当初之所以跟本地人摩擦不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耕地的问题。
有了耕地才能有粮食,有了粮食就能在这个世道中活下去,谁能不为耕地的问题拼命啊?
很快,侯赤就去而复返,仍是气喘吁吁。
让侯赤带来的农人将眼前一处山坡粗略的清理出了四五分地的面积,齐默便叫人将当今世上独一份的曲辕犁搬到了那里,又牵来了一头牛来给它套上了曲辕犁。
“等等。”
扶犁农夫手中的赶牛鞭在半空一扬正待挥下,齐默却出声叫停。
可怜那农夫,是乖乖的停下了手上挥鞭的动作。
但是赶牛鞭却是软趴趴的物件,顺着农夫挥鞭的势道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啪的一声打在了农夫的后脑勺上,清脆响亮。
嘶!
农夫倒吸一口冷气,眼神幽怨无比的望着齐默。
你想干嘛?
“不好意思哈,我来试试。”
齐默走到犁边,朝农夫歉意一笑。
齐默此言一出,那农夫连忙死死地抓着犁梢,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
“这如何使得,使君大人身份尊贵,怎么能干这些粗鄙活呢!”
“农事为国体之重,陛下为了重农劝稼每年都要亲耕,我有如何使不得了。”
“可是······”农夫一脸为难的望着齐默。
皇帝和官老爷们每年立春都要亲自下田耕种,这他是知道的,可是那就是装模作样的看看啊,而且每年也就来那么一次。
之后若是遇到了满身泥土脏兮兮的农人,哪一次不都是躲着远远地?
哪有像齐大人这样的?
所以这农夫虽然感到很为难,但却是心头一暖,一旁站着的其他农夫们也都如是。
“使君大人体谅诸位劳作之苦,欲亲身体验,以劝农桑,诸位不必太过在意尊卑,这都是使君大人的一番爱民之心。”
见农夫们都被齐默的这一手痒举动给弄的感动不已,陈昱便趁机说道。
被陈昱这么一渲染,场面顿时变得十分煽情起来。
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纷纷朝着齐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拜了又拜,大呼“老爷真是个好官啊!”。
让齐默不得不挨个的扶上一遍,折腾了好一会儿。
齐默找机会瞪了眼陈昱,陈昱却偏头望着天空数星星。
“哎,旭日当空的,又晴空万里,怎么就没有星星呢?”
陈昱十分遗憾的摇着头,就是不去与齐默的视线对望。
齐默一手掌犁,一手持鞭。
一副在陈昱看来无比神奇的场面便上演开来。
只见齐默时不时的挥下鞭子,曲辕犁便在耕牛的带动下快速地向前不停的翻土。
几息之间便从田头翻到了田尾,一道深逾一尺的沟壑就这样神奇的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接着齐默赶着耕牛没有停下,只是转动了一下曲辕犁,那犁便十分灵活的转了过来,紧接着又开始耕第二道沟。
此刻一旁围观的人群已经开始沸腾了起来,这可是山边的荒地啊!
使君大人就能这么轻松的耕地,那么他们这些要是有了这曲辕犁,岂不是能多耕好几十亩地,不对!能耕上百亩!
多开些荒地出来,即便是交了赋税之后,家里面肯定还能多出来不少,到时候就卖掉一些去,正好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也快到了读书的年纪,读书好啊,你看使君大人不就是咱们普通人考科举当了官吗,又能打反贼又能造出这曲辕犁的,会这么多的本事,我那儿子也一定要读书,以后出息了我也就官老爷他老子了,哈哈哈······
我今年都二十二了,家里穷的还没能说上个媳妇儿,这次无论如何也要用这个曲辕犁多种上它百八十亩地娶媳妇儿!
······
第十六章 奸臣潜质
曲辕犁初试成功,又在山边荒地试验了一遍,两次的结果都让人十分的满意。
齐默回了城之后便立刻下令将宣城郡辖域内所有的木匠全都召集起来,全力赶制曲辕犁,争取最晚在七月下旬的时候造出来一批曲辕犁。
倒不用急着先将境内的荒地开垦出来,毕竟开垦荒地可不只是找块荒地清理清理再用犁耕一遍就行了。
这其中还涉及到许多复杂的问题,荒地都有谁能开垦,开垦出来的荒地归谁所有,税要收几成,这些问题都麻烦的很,需要齐默拟好一个具体的章程在交到京城那边,由皇帝和朝廷里面的大臣再商议一遍,最后将改好的章程重新送到齐默的手上去执行。
一想到这儿,齐默就一阵头大。
又是一堆事!
还好,吾有仲德!
幸甚至哉!
看着面容憔悴,累的跟头驴似的陈昱在公堂里向胥吏们吩咐事情,齐默十分欣慰地点了点头,又不由得心道:是不是也该将儁义也给叫回来呢?
一身甲胄白日里从不离身的柳青蹬蹬的走到了齐默面前,将一本册子给了齐默,如今他已经从八品的杂号定远将军平调为八品的郡都尉。
官阶虽然没变,但是对于柳青来说反差还是有点大。
毕竟他以前怎么也是个统领千余兵马将军,现在转眼之间变成了一个靠抓捕盗贼看管作乱流民打发时间的都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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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想到好兄弟屠闵,柳青的心里面也就稍稍好受了一点,现在他已经成了自己手下的副手郡都尉丞。
“驸马,这是这次按照您的选拔方法对流民军筛选过后合格者与淘汰者的名册。”
齐默打开册子一看,粗略的翻了一遍,眉头便拧在了一起。
“整整一千人怎么只有三百人达标?”
“全都是按照驸马的法子选的,要不是驸马之前将那些流民军好吃好喝的管了几天,让那些人壮实了些,恐怕这次连百人都达不到。”
柳青抱拳解释道,对于齐默挑选兵员的方法,他也觉得十分的实用有效,只是这批流民军实力太差,简直就像一群难民,所以达标的人也就少了些。
“罢了。”
齐默又将册子扔回给了柳青,“我之前与你说的那些队列阵操之类的你让手底下的人练了没有?”
齐默所说的队列阵操是他在用现代军队的队列操练根据柳青那两千人的情况稍作改动之后改造出来的。
“已经在练了,驸马的法子确实好,短短几日,弟兄们的军阵无论是进退都比之前提升了不少;驸马要不要去看看?”
柳青又不禁佩服起齐默来。
明明就是一个只读过书的人,但是之前平定陶侃作乱的时候给陶侃下的套,虚虚实实的激将法那叫一个溜。
整的到现在陶侃见到齐默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算是彻底降服了这陶侃。
“嗯,去就不用去了,大舅哥既然能把你留下来就说明你的他也相信你独自领兵的能力。”
“是。”柳青朗声一应,面色红润。
瞥了眼柳青,齐默又难免恶趣味的想着:谁还不是个想被夸奖的宝宝呢?
“那些被淘汰下来的流民我来安置,剩下来那些合格的你全都领回到军营里面去。”
“是,那这些人是打散混进我们原来的弟兄里面去还是自成一队?”
齐默想了想,道:“自成一队,就让那个之前被你抓了的方普带着那些人;你再从边军中挑出来二三十个队列阵操练得好的,让他们负责这群流民军的训练。”
“是。”
柳青前脚刚走,屠闵就带着陶侃过来了。
“驸马,这货想找你。”
屠闵指了指与齐默躲开七八步远老老实实的陶侃,十分的沮丧。
陶侃因为被齐默坑的产生了心理畏惧,不敢单独来找屠闵就找到了屠闵想让他带着自己去找齐默。
但是屠闵却看不上陶侃这个被齐默耍得团团转的俘虏,跟陶侃说话时两只大鼻孔朝着天就没有落下来过。
这下可把陶侃给惹怒了,齐默老子不敢惹,真当我还怕可你不成?
于是乎二人这一来二去的骂了没几句就动了手。
结果是屠闵被陶侃摁在地上一顿猛揍,要不是陶侃有求于人留着分寸,屠闵的那张脸这几天是都不能出来见人。
“陶将军,有什么话就过来说嘛,我又不会吃人。”
齐默朝陶侃招了招手,配着齐默那张清新俊逸的面庞,笑容看起来纯善的不能再纯善。
而陶侃吓得打了个冷战,你是不会吃人,但是我可玩不过你。
脚下仿佛被灌了千斤的铁水一般沉重,异常缓慢的每一步都显得十分决然。
“陶将军,找我何事啊?”
终于等到陶侃走进,齐默就很是亲昵的一把抓住了陶侃的手,拉着他往后堂里走。
一边走着,齐默还不忘展示自己亲切和蔼的一面,不停地嘘寒问暖。
还别说,齐默这么一问,陶侃还真就觉得这大热天里自己突然就感觉身上凉飕飕的,阴冷的很。
额。
这是吓得。
穿过了道并不算太长的回廊,陶侃就跟着齐默进了府衙后院,这里一般是郡守家眷所住的地方。
前班后家,这是为了方便郡守能够有效的处理紧急事件,防止在来的路上耽误时间。
“这件事嘛······”
坐了下来,齐默自顾自地沏了杯茶,拉长了语调,慢悠悠地品了起来。
屠闵武人脾气,从来只喜欢烈酒;而陶侃,齐默正好想敲打一番。
路上,陶侃已经小心翼翼的向齐默表明了自己来的意图。
眼见着自己原来的手下们或被齐默安置在地方上或是被柳青领走,总归是有个还不错的去处,但是自己却被一直晾在一旁,这让陶侃心里面慌得很。
是杀是剐总得给句话不是?
“陶将军可知当初我从京城来的时候陛下对我平叛做了什么样的指示?”
“这······?”
陶侃望了望齐默,又不经意间瞥到了屠闵。
脑中不知为何就出现了当初永王姜毫平叛时喊出的口号,语气确定又不愿肯定的说道:“只诛恶首,胁从不论?”
放下手中茶杯,齐默故作深沉地叹道:“陶将军既然这么聪明,干嘛还要做出那种抄家灭族的死罪呢?”
咚地一声!
陶侃无力的瘫坐到地上,眼神迷离涣散。
他不怕死,要不然他当初也不会再前线拉出一支抵抗北方胡族入侵的流民军,他只是觉得这样死的很冤,很不值。
要是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还不如在当初接到朝廷命他内迁的诏令之后抗旨不遵,就待在长江以北,不管是被南下的胡族杀死还是自己自生自灭,也总比在这里遇到了齐默这个妖怪让自己生不如死的好。
“不过现在事情又有了转机。”
齐默直面这陶侃幽怨无比的目光,将陶侃从地上扶了起来,“陶将军不必行此大礼。”
噗!呜呜······
笑没了眼睛,捂着嘴,屠闵雄壮的身躯止不住的抽动。
此刻的陶侃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最好永世都不要出来见人了。
太丢人。
“陛下当初听闻陶将军作乱,震怒之下才有了‘只诛恶首,胁从不论’的话来,我未到宁国县平叛时也以为宁国县因为陶将军的作乱而变得生灵涂炭。”
“后来才知晓此乃道听途说,如今我已奏明了陛下,陛下已有圣旨下达,让陶将军任殿中将军,待到募齐五百锐士之后即可进京,入宫戍卫陛下左右。”
陶侃闻言,难以置信的望着齐默从身后香案上取下了一道圣旨,“使君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是假,陶将军看过便知,我可不敢私刻国玺。”
手伸到一半,陶侃忽然想了起来,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伏地大呼:
“罪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使君大人大恩!”接过圣旨刚一起身,陶侃就又朝着齐默行了一大礼。
他知道,自己犯下了如此滔天大罪还能获得免赦得到禁军官职,这其中一定有齐默的运作。
然而其实齐默也只是上了道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折子给老皇帝叙述了这里发生的一切,在顺便替陶侃说了那么一两句好话而已。
让齐默也没有想到的是老皇帝不仅下旨赦免了陶侃的反叛之罪,还将他招入宫中委以宿卫亲军的重任。
这样看来,齐默觉得老皇帝也还算是个有胆识的皇帝。
齐默将陶侃扶了起来,说道:“你应该谢谢你自己当初没有纵容麾下的士卒在宁国县为非作歹。”
“使君说的是,我以后一定更加严格的约束军纪。”
感受到齐默言语间冷淡的告诫意味,陶侃慌忙称是。
“行了。”齐默拍了拍陶侃的肩膀,却让他身子一颤。
齐默一愣,笑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没有,使君亲善的很。”陶侃拼命地从脸上挤出了一抹极其僵硬的笑容。
“那好,等会儿就在我这儿吃一顿,刚好招兵这事儿我还有些话要和你说。”
齐默要和陶侃说些正经的事情,虽说齐默没有要避着屠闵的意思,不过屠闵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是这点心思还是有的,道:
“驸马,军营里又新进了三百人,我怕柳青那小子忙不开。”
“好,你去吧。”
齐默有些哭笑不得,是他刚才把话说得看起来十分的严肃紧要吗?
他想和陶侃说的话只是一些需要交代给陶侃注意的事情,并没有军国机密之类的啊。
很快就到了饭点,吃过饭,齐默带着陶侃一边消食散步一边说着话。
“陛下既然命你招齐五百禁军带回京,那你就要精挑细选些,毕竟是在陛下跟前放着,可得让皇帝满意。”
说着,齐默就想到了自己当时担任秘阁内著作郎的时候因为从来都干过这种事,两眼一码黑的什么也不懂,着实让老皇帝嫌弃的一番。
笑了笑,齐默继续道:“这五百人陛下估计是要当亲卫使,所以这些必须全都是良家子,归义的盗贼悍匪之类,万万不可揽入军中,还有世家子弟也不能要,陛下不喜欢。”
世家子弟对于陶侃而言自不必说,他本身就不喜欢那些靠着祖辈荫庇作威作福的二世祖。
这盗贼悍匪之类的陶侃刚刚还确实起了招入军中的想法,幸而有齐默的提醒方才及时作罢。
陶侃抱拳,严肃道:“谢使君提醒,末将一定谨记这些秘辛。”
“这算什么秘辛。”
齐默摆了摆手,恍然间却发现自己在教陶侃的这些事情全都是在如何迎逢老皇帝喜恶。
摸了摸下巴,齐默出神的喃喃道:“这才当官几天啊,我怎么就变成这样,难不成我还有当奸臣的天赋不成?”
“使君,您没事吧?”
“没事。”
将脑子中那些杂念抛了出去,齐默又道:“等你将人招齐了之后就带到郡兵军营里去,我来负责统一的训练。”
“还要训练吗?”陶侃问道。
他是一个怕麻烦的人,老皇帝既然让他募齐五百人,他觉得直接募齐了带回京城不就行了吗?
白了眼陶侃,齐默道:“怎么,你是想让陛下看到一群可能连弓都不知道怎么拉开的禁军不成?要是让陛下看到保护他的禁军是这副模样,你的脑袋也该搬家了。”
“使君教训的是。”
如今已经成了六品的禁军将领,明明只比齐默这个五品郡守低了一品而已,在齐默面前,陶侃却始终不敢高声放言,可见齐默给陶侃造成了什么样的心理阴影。
“使君,屠将军和谢家来的人打起来了。”
景泽急急忙忙的跑到齐默的跟前说道,不过却并不算太慌张,看样子事情应该还在掌控之内。
“谢家的人,怎么回事?”
“早上,有个人在我们制造曲辕犁的那几个院子边转悠,被看守的士兵发现给轰走了,但是没过一会儿那人就带着一群自称是谢家的人想要往里面硬闯,但是屠将军听到消息之后就赶了过来,带着兵和谢家人打了起来。不过驸马放心,屠将军他们下手都有分寸,不会下死手的。”
第十七章 凶狠的读书人
没等齐默赶去出事的制作曲辕犁的院子,就有看守大门的皂吏门子前来报说屠闵带着一伙郡兵押着七八个人要进衙门。
“使君,屠将军是想带着人来后堂。”
那皂吏委屈巴巴地说道,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一脸恶相耳朵屠闵带着一伙真刀真枪的郡兵想要闯府衙。
“没事,放屠将军进来。”
齐默倒是有些意外,这些个衙役们倒是还算忠心。
“驸马,这些人想要硬闯那几个院子,被我给拿住了,您看怎么处置?”
屠闵一挥手,他身边那几个刚从边军转为郡兵的凶悍士卒便将几个五花大绑的人扔到了地上。
“你们都是谢家的人?”
齐默好奇的问道,这年头世家虽然很霸道,但是明面上还是很洁身自好的,哪有打出了自家名号硬闯民宅的道理,尤其是天下名重的谢家。
“喔不嘶!”
一个被凑得跟猪头似的人趴在地上仰着头口齿不清的否认道。
这伙人确实是谢家派来的,但是却不能明面上承认。
之前报出了谢家的名号也是因为被如狼似虎的屠闵等郡兵给打的七荤八素,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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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不是就不是啊!”
齐默又一下将这人的脸按进了土里。
猝不及防,那人吃了一嘴的土,愤愤地瞪着齐默:你说是就是啊!
“刁民,还敢瞪本太守!”
不多废话,齐默又让这人的脸与大地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
这一番举动让一旁的陶侃再次看呆。
这还是读书人吗?
正让那人学着如何感受大地的脉动,郡丞汪连小跑着赶了过来。
跑到齐默身边时,已经是气喘吁吁。
不怪汪连身体差,主要是他家不住在府衙里面啊。
朝齐默拱了拱手,汪连道:“使君,这般审问怕是不妥。”
“审问,审什么啊?”
齐默真挚而迷茫的眼神望向了汪连,郡丞在说什么呢?
汪连的嘴角抽了抽,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下官听说了有人要闯私宅的事情,这样的事情自有朝廷法度,使君应该在前院公堂之上公开审理,怎能在后院之中动用私刑呢!”
“这伙人闯的是不是私宅难道郡丞大人不知道吗?”
“那地方里面正在做什么郡丞大人不知道吗?”
“那曲辕犁事关重大难道郡丞大人不知道吗?”
齐默接连三问,让汪连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无论怎样,使君动用私刑,于情于理都不对,我也会上折子向陛下参你的!”
汪连这个郡丞虽然身为郡守副职却没有实权,但却也有直接向朝廷和皇帝直接上书的权力。
不过汪连是谢氏门生,而齐默则是皇帝如今的宠臣,汪连是不会向皇帝上书的,他的奏折只会出现在实为百官之首的司徒谢毅的桌案上。
汪连说完,只见齐默缓缓起身深吸了一口气,汪连还以为齐默是怕了,脸上不禁得意的笑了起来。
蓄力完毕,齐默朝着刚从泥土中昂起头的那人狠狠地踩下一脚。
咚!
啊!
人的惨叫声闷闷地从土中传了上来。
汪连上扬的嘴角死死地僵住,眼中喷射出的怒火似乎要将齐默给千刀万剐。
一旁的屠闵和陶侃以及一众郡兵也是目瞪口呆。
咱们的这位使君大人好像有点狠啊······
蹬完一脚之后,齐默朝汪连冷笑,“于理我这般殴打确实不妥,不过于情,我却是恨不能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将其挫骨扬灰!”
说罢,齐默又是一脚踢去,那人刚才就已经被齐默蹬的那一脚给要去了半条命,此时又挨了一脚,也没有力气哀嚎,只是哼哼一声。
“这是为何啊?”
汪连瞪着齐默问道。
谢家这伙人要闯那几个造曲辕犁的院子是干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这也是因为谢家知道了曲辕犁一事,贪图曲辕犁能够带来丰厚的土地粮食和人口,这才想要将这曲辕犁给偷过来。
这事谢家原本是让汪连来做的,只是汪连没有办成。
他也去过几次那几个造犁的院子,不过那里的看守十分的严密,自己凭着郡丞的身份好说歹说的才算进去,不过进去之后汪连才发现就算是进去了也没有用。
因为每个院子都是单独负责一部分曲辕犁的制作,最后再把这些零件送到军营里面去组装封存。
而这些工匠们也都是被齐默予以丰厚的报酬给拉拢,这段时间的吃喝拉撒睡都没有出过院子。
凭印象画出一份图纸和绑来几个工匠的办法都不成,最后逼得谢家没办法,这才动手硬抢,但连院门都没有闯进去就被屠闵给打趴下了。
“此曲辕犁可提升农夫数倍之效率,节省人力至少十倍,郡丞想必都知道吧?”
“这我都知晓,可这和使君无故殴打旁人有何干系?”
“这其中发生的事情刚才郡丞不在也不知晓,我便说与郡丞听。”
齐默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微眯,便带上了一股冷冷的寒意,又道:“在郡丞来之前这伙人已经交待了。”
“交待了什么?”
汪连立马紧张的问道,要是这伙人把谢家给抖了出来,那事情就麻烦了。
齐默又是一脚,怒道:“这伙歹人竟然想要毁坏曲辕犁!”
齐默这一脚吓得其他被扔在地上的谢家人登时闭上了想要开口辩解的嘴巴。
头儿都成这样了,自己还开口不就是讨打吗?
没有心思去听那人无力的呻yin,汪连清楚齐默不过是在信口开河。
双方准备对质一番,汪连便被齐默刷新了下限。
“刚才这些人的招供都尉丞屠将军和这一众郡兵皆可作证。”
屠闵等人也没有想到齐默竟然能无耻到这种程度,不过这样的齐默倒是很对他们的胃口,于是乎屠闵等人齐声高呼:
“吾等可以为使君作证!”
“使君所言句句属实!”
汪连脸部被齐默气的僵硬,嘴巴却微微抖动着。
这些郡兵能做什么证?
还不和你齐默是一伙的!
“使君,这些人,怕是不能作证。”
汪连拼命地压着怒火,一字一字的说道。
齐默微微一笑,道:“如何不能作证,这些人都是我大楚子民。”
汪连冷笑道:“郡兵及都尉丞皆是使君麾下,这些人应当避嫌,所言不足证。”
“你说什么!”
屠闵上前一步,直接将手搭在了腰间挎着的佩刀上。
他身后的十几士卒也纷纷执刀向前,虎视眈眈。
这些刚从边军转成郡兵的士卒们个个都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
此刻他们气势发作,那股凛冽的杀伐气直直的朝着汪连扑来,顿时让这个从未碰过刀兵的汪连背后一阵冷汗直冒,双腿也止不住发颤。
幸好身上的官袍足够宽大,不然汪连的脸此刻就要丢大了。
“规······规矩就是规矩,即便是使君要闹到陛下那里去,也是······这样。”
擦了擦额头前的虚汗,汪连磕磕绊绊地说着。
“那殿中将军的话呢?”
齐默笑盈盈的问道,目光瞟了眼陶侃,眉眼间的笑意却让陶侃突然身子一僵,有了种猎物被猎手盯上了的感觉。
“陶将军是陛下封的殿中将军,禁军的将领总不归我的麾下吧?还有,我当初可是擒了陶将军的,所以说我跟陶将军之间那可是恩恩怨怨的,他总不至于替我作伪证吧?”
虽说齐默这话按常理来说是有些道理,但是和你关系不好能和你在这儿?!
汪连恨不得将齐默那张堪比城墙厚的脸皮给撕下来好好看看是什么样的。
得到了齐默的一记眼神之后,陶侃忙大声道:“我愿意替齐大人作证!”
“使君,我劝你还是不要······”
“郡丞,先贤曾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我朝也是农为国家之本,农事无外乎田地粮食,如今得上天之眷顾,我朝有人发明出了曲辕犁此等国之重器,可保我朝造就千秋之盛世,获万世的长存;而如今!”
齐默愤怒的一指被扔在地上的那群谢家人:“这伙人却想毁掉我朝之未来,本官享受着朝廷之俸禄,见到这样的刁民,实在是气愤不过!”
说着,齐默朝着那刚缓过劲好受一点的那人又来上一脚。
啊!
收回了脚,齐默又丢给了屠闵一个眼神,后者立马咋咋呼呼的叫了起来。
“弟兄们,使君说的对啊,陛下对咱们不薄,每月的饷银都从未少过,这天下咱们这些在前线流血卖命的人也出了一份力,但是地上这些人却想要毁掉这天下,真是······真是气煞我也!”
屠闵这样一鼓动,手底下的那些兵立刻就躁动起来。
接着后面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打死这帮王八蛋!”,这群郡兵们马上又冲了过去对地上那伙谢家人拳打脚踢。
“住手!住手!都住手!”
眼见着要死人了,汪连急忙冲进了人堆里面将这群郡兵拉开。
但汪连一个文官哪里能将这群彪悍的边军给拉开,不仅如此,混在人堆的汪连还挨了好几下黑脚。
没办法,汪连只能退出来等屠闵等人自己停下来。
却瞧见齐默环手抱胸,笑看着这一幕。
“使君,你难道就不管管吗!”
汪连愤怒地向齐默质问道。
“他们都曾经在边疆给了陛下和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如今见到这样祸害国家的事情这么气愤也属正常,不瞒郡丞,要不是挤不进去,我也想进去再踹两脚呢。”
“你······你······”
汪连手指着齐默,身子也气得直发抖。
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根本看都没看汪连,齐默饶有兴趣的盯着正在暴打谢家人的郡兵们。
你,不错,拳拳到肉,招招黑手。
“郡丞若是想向朝廷或者陛下参我就快去吧,再晚些驿站那边就不送无关紧要的折子了,我看完之后也该去忙自己的事了。”
这个时候汪连哪里敢走,他自己因为没有办好谢家之前交待给他的事已经惹得待在宛陵的那位谢家人不快了,现在要是走了,明日怕是就要暴毙而亡了。
等到郡兵们都打累了,而地上这群谢家人也已经被打的不能开口说些什么了,屠闵才招呼手下的弟兄们撤开。
“屠将军。”
“末将在。”
“再辛苦弟兄们一下,把这群人扔到牢里关好;还有,曲辕犁那边也要加派些人以防歹徒。”
“是。”
屠闵咧嘴一笑,转过身跟郡兵们挥了挥手,“把这些货都弄到牢里去。”
“遵命!”
郡兵们两人一小队,两人各自抓着半死不活的谢家人的一只手拖走。
“使君,你可想好了这么做的后果?”
汪连冷哼一声,有一种怜悯的眼神望着齐默。
走近些,汪连沉声对齐默道:“即便是换了个郡守,在这个地方谁也不能得罪谢家!”
与汪连对视了一眼,齐默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一边朝着书房走去一边朝着景泽喊道:
“你去把我昨天还没处理好的册子拿过来。”
大戏已然唱完,众人各自散场。
汪连一甩袍袖,气呼呼地离开。
屠闵也带着郡兵将那些要硬闯的谢家人给拖到了牢里面去。
路上,郡兵依旧兴奋的说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齐默这位郡守给他们的意外实在是太多了,也让他们对齐默的好感不断地增加,亦有许多人接受了已经成为郡兵的事实。
虽然不能跟着将军在前线杀尽胡虏,但是跟在使君身后暴揍这些世家貌似也挺好。
想当初他们在前线杀敌,那些个世家们却在背后不停地给他们各种下绊子,弄得他们这些人好不恼火。
但是因为世家势大,粮草兵器甚至兄弟们每月的银钱都被世家抓在手中,就连将军有时也得考虑战事而被迫忍让。
而今跟着使君,能痛痛快快的将那些世家的人给扁一顿,真爽!
聚贤楼,三楼顶层天字一号雅间内,汪连老老实实的站在一个一脸阴鸷的年轻人跟前,背后冒出的冷汗丝毫不逊于面对郡兵时。
咚!
年轻人突然松开了手握的茶盏,雅间里的地板上全都铺上了一层华丽的地毯,茶盏一声闷响的落在了地上,盏内的茶水全都洒了出来。
年轻人微微摇头,眼神中尽是冷漠,“洒了,真是可惜。”
“那就杀掉吧。”
第十八章 谢乐
末夏时节,田野间清凉香甜的晚风徐徐拂面。
两侧群山连绵,墨绿的山林在傍晚更像一座黑乎乎的煤山。
稻田里半人高的稻子因为风的鼓动,有如在一片绿色的水面上泛起了层层涟漪,由远及近。
齐默站在田埂上,张开了双臂,闭上眼,紧紧地感受着慢慢流淌的时光。
齐默十分喜欢这样的慢节奏生活,只可惜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他都注定享受不了多久这样的生活。
风似乎强了一些,不远处的一片稻浪高低起伏,逐渐近前。
见齐默皱起了眉头,被他拉过来的陈昱道:
“再有十天左右,这些庄稼也就要收获了,倒是可得忙一番了。”
齐默突然朝着那一层层逐渐靠近的稻浪冷笑一声。
“恐怕现在就得要忙些事情。”
齐默转身向站的稍远的景泽招了招手。
一身劲装的景泽便立马上前,将手中提的一个大包裹放到了地上解开。
瞧见包裹里是两副软甲背心,陈昱疑惑地问道:“放言,这是?”
没回答陈昱的问题,齐默将一副软甲塞到了陈昱的手上,自己则将剩下的一副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待会儿这些贼人可能会杀过来,到时候就顾不上仲德了,穿上这安全些。每日都备着这个,今日总算是用上了。”
“有杀手,哪里呢?”
反应过来的陈昱不由得惊呼一声,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四下望着。
陈昱这一喊,登时从十几步远外的稻浪中站立出二十几人来,尽蒙面,个个手上持着劲弩。
“等了五天,你们终于准备好要动手了。”
齐默负手而立,显然是早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不但没有丝毫的惊慌,反而轻松了不少。
闻言,为首的一蒙面人眼中不禁露出了诧异之色,“你早就发现我们了?”
五天前齐默带着一队衙役去巡街的时候就感受到有一股杀意一直在远远的跟着自己。
而那天昨天齐默刚刚将一群谢家派来夺曲辕犁的人打得不成人样之后又下了狱,齐默便猜测是谢家又要杀自己了。
齐默心道:哎,我才来报道了半年都不到,算上这回你们要杀我都杀了四次了,可真是锲而不舍啊。
为了消除这个隐患,齐默这几天可谓是天天设局,就等着有人钻进来。
“谢家的是吧,是打算将我就地乱箭射杀还是你们就地放下武器投降,我保证可以留的你们的性命。”
听到“谢家”二字,那人的瞳孔猛地收了一下,手中的弓弩也抬了上来,“猜出来的又如何,还不是得死!”
二十余把劲弩射杀,他就不相信齐默还能活着!
嗖!嗖!嗖······
一阵箭啸之后,倒下的却尽是蒙面人。
“驸马小心!”
“仲德小心!”
还是有几支蒙面人临死前挣扎着射出来的弩箭朝着齐默这边射来。
陈昱不通武事,平日里也都是读圣贤书,悟醒世言。
如今见到射向自己的弩箭,竟直接呆在了原地。
眨了眨眼,看着弩箭就要射上自己,却没做任何的反应。
齐默一个飞扑将陈昱扑倒在了稻田之中,躲过了夺命的箭矢。
倒下的蒙面人身后,柳青等郡兵扔掉了手中的弓,又继而拔出了佩刀,杀向了蒙面人那里补刀。
“啊!多谢放言救命之恩。”
愣了好一会儿,陈昱才木木地躬身拜了一礼,然后转身想去看看那伙杀手都死绝了没。
却只觉脑袋一晕,直直地倒了下去。
“仲德!”
“驸马放心,陈功曹只是晕过去了。”
景泽瞥了眼齐默怀中的陈昱,有点鄙夷。
都是读书人,当初驸马还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杀手反杀,怎么陈功曹就这么弱不禁风呢?
将陈昱扶起来推给了景泽,齐默说道:“背着。”
“是。”景泽苦着脸应道。
因为又要负责将陈昱给背回城里面去,景泽对于陈昱的怨念更重了。
此地距宛陵城足有五里地,出城时就是走出来的,手里面就一直提了个包袱,回城手里没了包袱,背上却又多了个人。
景泽表示自己很苦。
哎,路漫漫其修远兮······
让柳青就近埋了人,又给稻田主人赔了些银子,被那主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谢了好一会儿的大恩,齐默这才带着人往城里走。
等齐默一行赶到城门口的时候,却见宛陵城城门紧闭,一群被拦在了城外想要进城的百姓正骂骂咧咧的拍着城门要求开门。
也不怪这些人如此暴躁,主要是官府这城门关的足足比往日里早了半个时辰。
早就早点吧,你总应该提前通知一下吧,然而官府却是在人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早早的就将城门给关了,他们这些人的家可都是在城中呢!
“柳青,你去问问怎么回事儿?”
一打听,齐默才知道自己被偷家了。
就在齐默出城之后,谢家不仅安排一伙杀手来杀自己,还派了另一伙人劫了狱,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将自己关进牢里的人劫走了。
后来在城外军营的屠闵闻讯赶来,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只得命人封闭了城门,让郡兵在城里挨家挨户的搜,闹得是鸡飞狗跳。
城门上守着的郡兵见城门下站着的是齐默,连忙下令打开了城门。
“屠闵在哪儿,让他马上过来!”齐默黑着脸说道。
“是。”下城头来迎接的齐默的郡兵什长一溜烟就跑远了。
“景泽,你去通知各处城门,把城门打开,进出城的百姓查过之后便放行。”
“是”
景泽应声答道,将还晕着的陈昱扔到了城门洞下,跑去其他城门处传令去了。
“驸马。”
没一会儿,屠闵就跑了过来,“驸马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就有一伙······”
“我知道!”
齐默白了眼屠闵。
“说叫你下令封城的?”
“这不是怕贼人跑了吗。”
“那你抓到了吗?”
“还差几条街呢。”屠闵十分自信的说道:“驸马放心,老屠今天一定能把这伙人给揪出来。”
“去吧去吧。”
齐默无奈的摆了摆手,从人家劫狱到你屠闵带着人从城外军营赶到,中间这么长的时间,人家肯定早就跑了,哪里还会留在城里让你抓?
“得令,驸马且放宽心,看老屠我捉贼归来!”
“滚!”
无奈,齐默只得带着刚醒的陈昱的回了府衙。
没一会儿,被齐默派去大牢那边探查情况的柳青就回来了。
“驸马,劫狱这事儿又蹊跷。”
“如何蹊跷?”
“我向附近的百姓打听过了,当时有几个胆大的隔着窗户偷看,劫狱的人不过十几人,而且都是持剑,没有强攻的武器,却不费吹灰之力就攻破了有二十余狱卒把守的易守难攻的大牢。”
“里应外合,看来我还是低估了谢家的力量啊。”
齐默暗暗握紧了拳头,之前在稻田里要杀他的那伙人用的是军中的制式弓弩,说明军中也有人与谢家勾连。
不过流民军和柳青等边军的可能性不大,内鬼应该是那些马子瑜之前留下的老郡兵。
至于这郡城大牢,就看这发生了劫狱之事后,劫狱的人和被劫狱的狱卒河边竟没有一人亡命的结果,怕是这些狱卒全都收了谢家的好处。
“柳青,你挑些十来个精干郡兵给我,我要去一趟大牢。”
齐默冷声说道,既然大牢都已经烂到骨子里了,那他就给他们刮刮骨!
见齐默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郡兵前来,牢头马六一脚踹开了给自己扇扇子的,起身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
“使君,你怎么来,嘶!”
马六倒吸一口凉气,面部的表情都扭曲了起来。
在齐默面前晃悠着一只缠着纱布的胳膊,因为刚才的小跑,这条胳膊上已经渗出了片片血迹。
看,这是我马六和贼人拼命搏杀的时候被贼人砍伤的,使君大人你可不能怪我放跑了犯人哈。
齐默冷笑一声,眼中一道让人畏惧的寒芒被他很好的隐藏起来,“马牢头还真是辛苦了。”
“哪里哪里。”
马九十分谦虚的摆了摆手。
“家人可都安顿好了?”
“啊,使君说什么?”
“收了谢家的钱应该收了不少吧,你若不在了,你的家人也应该能够活下去吧?”
“使君,你听我解释,这有人劫狱也是,唔!”
马九的话还没有说完,齐默便就用那柄老皇帝赐下的宝剑将他抹了脖子。
咚!
瞪着眼睛,马九一脸不甘地倒了下去。
齐默凌厉又带着杀意扫过剩余的狱卒。
扑通!
狱卒们全都被吓得跪倒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饶命。
“使君饶命啊!”
铛铛几声,几个钱袋就被几个狱卒从怀里逃了出来扔到了齐默的脚下。
紧接着,剩下的狱卒有样学样,全都将收了的谢家银子扔了出去,有几个早就将银子藏在了家里的没办法,只能更加卖力的磕着头。
他们已经看出来了,这位才上任不久的齐使君完全就是一个刚转世的阎王,他都没怎么问牢头就把人给放了血,他们要是再不老实一点,下一个被放血的就是他们了。
“牢头马六勾结贼人放走要犯,现证据确凿,本官已将其枭首,你们都起来吧。”
“谢使君大人!谢使君大人!”
狱卒们又是一番磕头大谢。
“你们两个也不用再出现在这里了。”
齐默用剑指了指两名抖如筛糠的狱卒,这二人的都是在牢里仅次于马六的管事,受谢家的影响一定不小。
既然决心斩断谢家对大牢的影响,那么齐默便要将这些人全都一并赶走,重新提拔出来几个人。
“使君饶命,饶命啊,我们愿意为使君效死。”
收了剑,齐默不想和这些人多废话,指着一名刚才最早扔出钱袋的狱卒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大牢里的牢头。”
“是。”
前一刻还有性命之危转眼之间就成了牢头,洪口喜不自禁,颤着音大声应着,腰杆也挺直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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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手一挥,朝身后原来的同僚指挥道:“你们去把这二人扔出去,不要碍着使君的眼!”
随即有四个狱卒领命称是,将还在向齐默求饶的牢里管事给叉了出去。
“你们三个留下来。”
一番恩威并施下来,齐默还是不太放心。
临走前,齐默又留下了三名边军出身的郡兵。
如今在宣城郡中,齐默最能信任的就是大舅哥姜毫的那两千人和收编的几百流民军。
对于其他的人,经过劫狱一事,齐默相信就算是衙门里也肯定还有谢家留下的眼线。
聚贤楼,三楼顶层天字一号雅间内,汪连依旧老老实实的站在那个面相阴鸷的年轻人身前,大气也不敢出。
“齐默回城了?”
“没错,而且看样子根本就没有受伤。”
汪连也有些不解,在宣城郡的地界上,谢家想要杀的人还从来都没有失手过,这齐默怎么就能躲过谢家的刺杀呢。
“那李大哥他们应该已经死了。”
年轻人将手中杯盏一倾,茶水倾洒而下,没入新换过的地毯之中。
“那咱们是不是暴露了?”
年轻人呵呵一笑,眉眼间的阴郁却越发浓重,“这重要吗,接连发生的这些事他齐默要是还猜不到那就才奇怪了。”
“那以齐默之前的性子可就是要和咱们不死不休了啊。”
汪连面露惊慌,你们谢家可以不在乎齐默的反扑,但是我一个虚设的郡丞,哪里能斗得过那个不要脸又有兵的齐默啊!
“哼,从他当上郡守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和我们谢家结怨了。”
说着,年轻人眼中的怨恨更浓。
他谢乐是谢家嫡支,他爹是家主谢毅的三弟。
若是马子瑜不出事的话,等再过几年,他爹就会想办法让他接任宣城郡守一职。
可是如今却被这个吃软饭的驸马给横插一脚搅黄了。
他怎么能不恨齐默。
“可是齐默手上有兵啊,还都是那个永王手底下的虎狼之师,万一他要是急了眼,那咱们可怎么办。”
“怕什么,他还敢杀了我不成!”
谢乐眼中尽是轻蔑,一个无根无基的贫寒子弟,就算是攀上了皇家,也改变不了他低贱的身份。
这样的人,谢乐就是和他多说几句话都觉得有辱身份,哪里会放在眼里。
“不过······”
谢乐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却依然能清楚的看到他眼睛里的刻毒。
“这人不除我就没法上任!”
第十九章 齐使君有辱斯文
城东,粮商沈元荣送走了谢乐派来的人,愁容满面的坐上了轿子。
“去聚贤楼。”
“啊!”
沈元荣大叫一声,被轿内早已经坐着的人给吓了一跳。
“使君怎么在这儿?”
沈元荣一边诧异地问着,一边默默地将探进轿子里的半个身子往外退。
这时的沈元荣才发现抬轿的轿夫都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些人了,轿子旁还站着一人,他也认识,就是齐默的护卫景泽。
“进来吧,本官有没有龙阳之好。”
“是。”
哭丧着脸,沈元荣又重新迈脚进轿,找了个离齐默稍远一点的地方尴尬地坐下。
“谢家要你做什么?”
没有拐弯抹角地套沈元荣的话,齐默直截了当的问道。
“这······”
沈元荣一张脸苦的跟苦瓜似的,支支吾吾不敢作答。
“没事儿,那就先去聚贤楼,我们慢慢聊,费用就算做衙门···不行,不能公款吃喝,要不还是沈员外做东吧。”
“能请到使君大人自是我等商贾贱民天大的福分,怎么还能劳累使君再往外面跑一趟了,不如使君暂且就在我府上歇息片刻,草民去遣人把聚贤楼的厨子请过来,就在草民府上摆上一桌,使君觉得怎么样?”
齐默就直勾勾的盯着沈元荣许久也不说话,直到沈元荣被看的背后冷汗直冒才道:“你是最后一家。”
“啊?”
齐默微微一笑,道:“布庄杜员外、茶商周员外,还有其他几家粮商的一把手早都到了聚贤楼,沈员外在这里陪着本官却放了这些同行的鸽子,这样怕是不太好。”
“使君明鉴,我们这些人就是想趁着这第一季的粮食快要收获之前一起商量商量购粮卖粮的价格,好做生意。”
沈元荣已经被吓得脸色苍白,心中暗自叫苦。
自己这摊上的都是什么事儿啊,前脚谢家人要自己对付齐默,后脚这谢家人刚走,齐默就找上门了。
“都说商人贪利而胆大,今天这么一看还真是。”
齐默脸上那柔和的笑意逐渐散去,“沈员外要是不把我当傻子的话就不要再啰嗦了。”
“是。”
末夏时节,正午的暑气依旧酷热难耐,沈元荣却被轿子里陡然降临的一股寒气给冻得心里透凉。
轿子一晃一晃的望着目的地聚贤楼走去。
日头毒辣,为了早点歇下,轿夫们的速度也比往常快了。
不多会儿,便到了聚贤楼下。
落轿,紧跟在笑盈盈的齐默之后,沈元荣一脸苍白的从轿子中艰难的走了出来。
楼外早已守了许久的柳青上前道:“谢乐已经出城。”
回头看了眼离了几步远尽量降低着自己存在感的沈元荣,齐默笑道:
“今天这么热闹,鼓动商贾扰乱物价动荡百姓,好再趁机将我弹劾下去,他这个背后搅动风云的怎么舍得走,难不成是发现我了?”
“那倒不是,再过几日就是会稽郡守陈琦的寿诞,这陈琦就是出身四大世家之一的陈家,按辈分,是当代陈家家主陈布的叔叔。陈琦老来得一女,据传长的是倾国倾城,而且已经和谢家定了婚约,男方这边真是谢乐,不过双方还从未见过面。想来谢乐这次去是看看日后的娘子长什么样。”
“倾国倾城?真有那么漂亮吗?可有画像?”
齐默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咳咳!
景泽咳嗽一声,望了望齐默,眼里的告诫意味不言而喻。
再看看柳青,也是如此。
齐默有些尴尬,这柳青和景泽可都是大舅哥姜毫的部下,算起来也是娘子的娘家人,自己刚才无意之间流露出的男儿本色定是引起了这二人的警惕。
哈哈一笑,齐默摆了摆手,把一直由景泽抱着的御赐宝剑拿了过来。
提着剑就上了楼,柳青和景泽架起了停步不前的沈元荣紧跟着齐默也上了楼。
而聚贤楼里二楼雅间里,宣城郡内各行生意中皆是翘楚的员外掌柜们早就叽叽喳喳的议论了起来。
议论的内容便是他们今天被谢乐喊到这儿的原因。
谢家要他们这群社会地位从来都是低贱让人瞧不起的人去对抗官府!
天晓得谢家那个在宣城的掌事者谢乐是怎么想的,竟然要他们搅乱宣城郡的物价,而且要求是越乱越好,最好是能激起民变的那种。
宣城郡辖下宣城、宛陵、陵阳、安吴、泾、广德、宁国、怀安、石城、临城、春谷十一县,人口近百万。
这要是乱起来那还得了。
但是谢家发了话,他们这些人又哪有拒绝的能力。
你一句我一句,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
总之就是既怕听了谢家的话乱了宣城日后官府那边会来找他们的麻烦,又畏惧自己这边要是没有动作的话又会招致谢家的打击报复。
若真论起手段来,他们这些人还是更怕吃人不吐骨头的世家门阀多些,但两边都要命啊。
“要不,我们就做做样子得了?这样两边都不得罪,又不用担心官府秋后算账,谢家那边问起来也好交代。”
粮商周老大颇为得意的将自己觉得堪称完美的两不得罪的计策说了出来。
却不料周老大刚一说完,另一个粮商何赉就阴阳怪气地说道:“真是好计策,不知道周老爷想好给自己埋在哪儿了没?”
“你什么意思!”
周老大胡子一翘,脸色一沉。
“大哥。”
周老大的二弟茶商周老幺把他往后拉了拉,低声道:
“你这办法行不通的,谢家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就是要整个宣城一十一县全都乱起来,要是不乱,谢家那边交代不了。”
“我不知道吗!”
周老大衣袖一甩,挣开了二弟的手,又望着众人。
“那你们谁有更好的办法吗?”
“朝廷和谢家,哪一个咱们得罪的起?”
众人面面相觑,却发现周老大刚才的话确实很蠢,但是他们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一阵沉默的眼神交流之后,大家不禁悲从心头起。
难道就要这样坐以待毙?
在外面偷听了许久的郡丞汪连推门而入,道:“按谢公子的话去做,谢家还保得住你们。”
“敢问郡丞大人,谢公子呢?”
这些商人们也知道这个郡丞虽然听起来职位很高,是郡守使君的副手,实则在地方上根本没有任何的实权,要不是他攀上了谢家,哪里敢四处蹦跶着去挑衅郡守齐默。
“公子有要事前往去了会稽,尔等只需听我言语行事即可!”
同样也感受到了这些低贱商人对自己的轻蔑不屑,汪连眼睛一眯,强调道。
听到汪连说谢乐不在,商人们算是稍微缓了一口气。
谢家正主不在,只有一个傀儡汪连,对于他们而言压力自然小些,甚至还可以将这件事再拖一会儿。
为今之计,也只有使用拖字诀了。
大家互相瞄了几眼,然后周老大就被众人推出来作为他们这伙人的临时话事人。
周老大老大不乐意的朝汪连拱了拱手,“既然只有郡丞大人,那我们也就把话说开了。”
“谢家如今要我们做的事情都是掉脑袋的,日后朝廷追究下来,我们这些人可都是九族不保,简直就是百害而无一利啊。”
汪连闻言冷笑一声,他哪能不懂周老大话里的意思。
百害而无一利?
你这是向我讨一个利啊。
不过没有谢家人在场,汪连也不敢轻易对这些要钱不要命的商人们许诺什么好处。
万一日后谢家要是不答应自己岂不是很尴尬?
利诱不行,汪连便来威逼。
“本官奉劝诸位一句,这宣城郡一十一县,谢家粮桑之田占了多少?若是这次诸位不同意谢家的行动,那么诸位的生意也在这宣城郡里做不下去了,宣城待不下去了,那遍布谢家势力的扬州其他郡县呢?”
这下说到了这些人的命根子上,要不是他们这些粮商布商茶商的原料都是由谢家供应的,他们哪里能聚在这里。
是啊,要是得罪了谢家,没了原料供应,那他们这些人的生意也就支撑不下去了。
这对于他们这些视钱财如性命的人来说可是万万不行的。
汪连见商人们的心思已经开始动摇,便继续添柴加火。
“前段时间江州荆州闹旱灾的事情诸位也都该知晓,那些趁机哄抬粮价的粮商可曾受到朝廷的什么处罚?”
是啊!
汪连这么一说,还有点为自己的小命担忧的商人们心里面最后的一块石头也放下来了。
谁都知道荆江两州那些粮商的背后也是世家,他们事后可曾遭到朝廷的秋后算账?
没有!
由此可见世家的庇佑还是管点用的。
这样一想,原本左右为难的众人顿时如释重负。
“郡丞大人,不知道我等是何时开始啊?”
打定了主意跟在谢家身后,何赉便率先问道,想要通过积极的表现来去的谢家的好感,以图日后更大的发展。
在何赉的示范下,又有几个粮商紧跟着向谢家表明自己的忠心。
而剩下的一些人以周老大为首,却还是有些犹豫。
他们这些商人虽然到了贪财不惜命的程度,可要是做了那把好好地世道给搅乱的缺德事,谁知道报应会不会应在子孙后代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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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汪连皱起了眉头,不悦道:“怎么,你们难不成要和谢家作对不成?”
周老大连忙摇头,“不是的,大人误会了。”
“最晚等到五日后公子回来之前,你们所有人必须行动!”
嘭!
二楼雅间的门被人暴力的一脚踹开。
一道手提光彩宝剑,白衣翩翩的身影走了进来。
紧跟着,景泽和柳青也走进来将架上来的沈元荣扔到胡凳上坐下。
“都和谢家谈好了没,要是已经谈完了话那就请郡丞出去,我再和员外们谈一谈。”
坐下来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只喝了一口,齐默便小口小口的抿了起来。
“使君,这般行事怕是不太好吧。”
汪连眉头一皱,挡在了齐默和商人们之间。
齐默放下茶杯,剑眉微蹙,心想着改天得重新教人怎么炒茶,这茶也忒难喝了!
“又什么不好的?”
齐默拿剑捅了捅汪连,将他戳到一边,总算是看见了几个满脸写着诧异的人脸。
满意的朝周老大等人笑了笑。
因为寄生在谢家的门下,汪连似乎有着一种变态的自尊。
可以对谢家人卑躬屈膝,却不能容忍齐默拿剑戳自己这样的行为。
咬了咬牙,指着顶头上司齐默道:“有辱斯文!”
就这?
齐默难以置信的掏了掏耳朵,他还准备等着汪连输出一番让自己学习学习呢。
客气一笑,齐默问道:“不知道郡丞见没见过更有辱斯文的?”
“啊?”
“啊!”
疑惑之后便是一声痛苦的嚎叫。
腿弯处挨了结结实实的一脚,汪连跪在了齐默的面前,额前冷汗直冒。
勉强喝了口茶润润嗓子,齐默语气惊恐慌张。
“来人,郡丞汪连意欲行刺本太守!”
“快来人啊!”
嚎了两嗓子之后,众人便听到一阵甲片碰撞蹬蹬的声音上了楼。
之前求了齐默好久才被允许前来凑热闹的屠闵进屋,瞥了眼捂着腿哎呦个不停的汪连,视线便收了回来。
“驸马,这大胆贼人如何处置?”
齐默惊魂未定,颤着音,道:“叉出去,押到牢里关着。”
“是。”屠闵嘿嘿一笑。
招来几个守在雅间外面的亲兵将汪连给押了下去,屠闵自己则往齐默身后一站,准备继续看热闹,却被齐默转身丢了一个眼神,灰溜溜的出去了。
自从穿越而来后便被姜婉用亲手烹煮的新茶养刁了嘴,齐默实在是再也咽不下一口茶。
用茶水漱了漱口,齐默扫了眼尚被惊得目瞪口呆的一众商贾,开始陈述起整个案件的经过来。
“郡丞汪连贪图郡守之位,先派刺客刺杀本太守不成,后又准备煽动地方商贾扰乱市场,继而引发整个宣城一十一县的动荡,然后好借机弹劾本官上位,幸而本官火眼金睛,识破了此獠的阴谋。”
形势比人强,谢家就算在宣城势力再大,谢乐也是没办法顾及到这里。
如今决定他们这些商人命运的是齐默这位郡守。
周老幺最先反应过来,拜礼大呼:“使君真乃神人也!”
第二十章 抓人要有证据
“使君明察秋毫,免了我宣城一场浩劫······”
剩下的人精们很快也都反应了过来,一个个争先恐后的称赞起齐默如何如何的英明神武料事如神起来。
尤其是何赉那几个最先向谢家表忠心的,此刻恨不得将原来的话打碎了吞进肚里,只希望齐默不要计较。
况且听齐默刚才话里的意思,是想把谢家给摘出来,单独整治一个郡丞汪连,这些人哪里还不乐意。
只要使君你不去捋虎须,我们这些昧着良心拍上几句马屁又有何不可?
“好了。”
齐默摆摆手叫停了一番喋喋不休的阿谀奉承。
“诸位都是商人,我就不和诸位将什么家国大义了,我只问,若是你们跟了谢家,可曾有半点好处?”
一种商贾面面相觑,他们知道齐默这是在让他们表态,为难得很。
好处?那是没有的,万一谢家过河拆桥的话他们还可能被株连九族。
但是,没办法不听啊。
你齐默是郡守没错,可是宣城的土皇帝是谢家啊。
周老大一向胆大,问道:“那敢问跟了使君可就有好处了?”
齐默笑了笑,“多,很多!”
将剑立在地上,齐默的下巴搭在剑柄上,脸上一股淡淡的笑意如那和煦的春风一般,嘴巴一张一合,说出的却是让人不寒而栗的话语。
“能保住你们的命就是第一条。”
众人心头一凛,齐默说话时周身散发出来的杀意让他们真真切切的感到脖子那里微微一凉。
因为勾结外贼放跑了一伙关押在大牢里的贼人,牢头马六被齐默使君给亲自抹了脖子,这事情他们这些人也都有所耳闻,却也不当真。
一个书生而已,还真敢杀人不成?
而现在齐默所刻意爆发的寒冷杀意却让他们都不再怀疑。
将周老大一伙商人给吓得差不多了,齐默又把老皇帝这张虎皮给扯了出来。
“你们也都知道我此番是奉了皇命前来,这宣城郡一十一县里面就不允许再有投靠谢家的势力!”
众人互相看了看,齐使君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陛下要对付谢家?
想想也是,谢家在这宣城郡就跟土皇帝似的,皇帝陛下哪里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存在。
可是这样一来众人又犯了难,谢家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啊。
众人正考虑着怎么再打发一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齐使君,但见齐默起身抽出了剑,众人吓了一跳,全都默默地向后齐齐地退了几步。
将剑横在胸前看了看,齐默向众人问道:“此剑如何?”
“宝剑!”
“好剑!”
“快剑!”
齐默笑了笑,“天子御赐,岂是凡物?”
“我等眼拙,原来竟是御赐之物!”
一个驸马能得到皇帝陛下的器重,以驸马的身份统领一郡,除了原来的郡兵之外还带来了两千强悍的边军精锐,又得天子剑。
众人惊呼一阵,心中齐默的分量也不由得重了几分。
威逼的差不多,齐默便开始了循循利诱。
“好处之二嘛,便是诸位日后的生意。”
“日后的生意的如何?”
果真是要钱不要命的,刚才齐默又是露出杀意恐吓又是拉出了老皇帝的大旗,这些商人也只是感到惊讶和郑重而已,却还是仍对弃谢投皇心存疑虑;如今齐默一说到生意上的事情,这些人的眼睛里就都冒着绿光,幽幽的望着齐默。
见这些人如此重利,齐默便知道事情已经成功了大半,笑了笑,道:“曲辕犁。”
“曲辕犁?使君说的可是坊间传闻的那可胜十倍人力的曲辕犁?”
商人们互相看了看,都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那股难以置信的诧异,这又是一个他们听过但没有当真的传闻。
齐默点了点头,“没错,确有此物,而且此物正在批量制造,明年早春便能用于耕作,亦可开垦荒地!”
荒地!
这两个字对于这些商人们来说,无疑是一个最具有诱惑力的词。
谢家能逼着这些商人对付齐默这个朝廷命官的关键就在于谢家几乎垄断了这些商人们商品原材料的供应。
在宣城郡,谢家的田产足足占了七成,剩下的三成大头也是由对谢家马首是瞻的小世家掌握。所以商人们才会如此惧怕谢家。
可如果那些荒地能开垦出来,事情就不一样了。
“敢问使君可是要将这荒地交给我等开垦?”周老大一脸激动的说着,声音也是有些颤抖。
如果能垄断了粮食的生产和售卖,那这其中的利润可远比他们做二手倒卖来的要强得多!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荒地即便是开垦出来也是朝廷的,但是可以租给你们,租金就加到赋税里面去。”
让这些钻到钱眼里去的商人有了土地,那自己不又是培养了一批地方豪强世族吗,齐默才不会这么干。
“那朝廷那边可允许使君您这么做?”
周老大担忧的问道,此刻的他以及这些两眼放光的商人们早就将来自谢家的威胁给丢到一边去了。
谢家?谢家也别想碍着老子赚银子!
“陛下早就许诺我全权处置,所以宣城一郡的事情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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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建康城的官道之上,齐默骑着马走在前头,左右是景泽和屠闵,后面跟着二十名柳青精挑细选过的骑兵护卫。
在队伍的中间,还押着一队人,为首的是汪连,后面跟着的是那群被劫走过一回儿谢家打手以及劫狱的那伙人。
当初抓了汪连之后,齐默便很快就审出来这伙谢家打手的藏身之处,将劫狱的和跑走的都给一锅端了。
夏秋相交,清晨的凉丝丝的露水让秋意无端悲凉了几分。
紧了紧身上宽大的官袍,不小心扯到了腰上的伤口,疼得晕晕乎乎的齐默一阵龇牙咧嘴。
“驸马,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景泽注意到了齐默扭曲的表情,问道。
“不用,继续走,谁知道还有没有人躲在暗处。”
很快就收敛了神色,齐默又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只是眼中疲惫难掩。
这是他奉旨进京之后遭遇的截杀留下的伤。
“谢家应该不敢了吧,这里可是天子脚下?”
景泽说话的语气也并不算太肯定。
大地一阵阵的震动,不远处一片尘土飞扬。
看扬起的尘土规模,那伙骑兵的规模应该在百人左右,人数不多,却足够有能力吃掉齐默这些人。
“戒备!”
屠闵一声暴喝,麾下骑兵将长矛挂在了马鞍上的得胜钩,而挂在腰间的劲弩则被端了起来,直直的对着尘土袭来的前方。
近些,屠闵和景泽警惕的目光中透着一丝疑惑,朝着屠闵而来的骑兵打的是姜字旗。
再近些,二人的疑惑就转变为了惊喜,几次忍不住跃跃向前,胯下的马儿也被主人的双腿夹得吃痛,发出了一阵阵低闷的嘶鸣。
吁!
姜毫在齐默的身侧勒停了坐骑,又调转了方向,与齐默并排而立,二人的距离不足两尺,两匹马互相不服气的朝对方喷着气。
齐默笑着问道:“大舅哥怎么来了?”
“托你的福,陛下令我再送一千骑兵和两千步卒给你,权当作是我这个当哥哥的给婉儿的嫁妆。”
姜毫面无表情的说着,语气也是极为平淡,让人看不出阴晴。
“那边军的力量岂不是又弱了,燕国那边······?”
齐默皱起了眉头,心中不满老皇帝因为不放心自己的亲儿子而削弱国家边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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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麾下直属兵士三万,少了这五千人也还能支持下去。”
姜毫呵呵一笑,“再说了,陛下是让我给你兵卒,以此来削弱我的力量,可又没禁我招兵。”
齐默目瞪口呆的望着姜毫,还能这么玩?
关键是,好像还挺在理······
“那燕国那边不会趁机对边境发难吗?”
“我让刘牢之代我都督防线,他统兵作战之才不在我之下,燕国不敢轻举妄动。”
齐默耸了耸肩,“防线没事就好。”
“这三千人我已经全都给你送去宣城了,以后怎么养活他们就是你的事了。”
“就怕我这次进京就回不去了。”
齐默叹气道,这老皇帝圣旨上说得好,许老子全权处置宣城郡一切事宜,无论出了多大的事都给兜着,我这才绑了个郡丞,你这边就受不了世家的压力把我召进京。
“这些人你不该留着。”姜毫瞥了眼被押在中间的汪连等人,“你身为郡守,掌一方生死,就是把这些人全都杀了,谏官那边顶多就是上折子参你几句,对你这种来说无关痛痒。要不是你心软把他们留到现在,哪里会有这些事。”
“嗯?”
齐默不解,望着姜毫求解。
姜毫偏过头认真的望着齐默好一会儿,确认齐默不是在装不懂之后,道:“就像你当初离开建康的时候,将人全部都杀了不就成了,既给了谢家一个警告,又不会让谢家因为担心你手上有他们活生生的把柄而想尽办法的除掉你。”
姜毫同样也想不明白,当初离京时只有齐默和景泽二人,遭遇谢家的围杀,齐默还能从容应对,成功的让谢家不在阻拦他去宁国平叛;怎么这次齐默掌郡守之权,又有强兵数千,还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都被人从宣城拽了回来。
齐默恍然大悟,在宣城,自己虽然遇到了很多的麻烦事,但总体上来说还是顺风顺水的,就导致心里面不自觉的就有小瞧了几分谢家,只把注意力放在了宣城郡的谢家势力,却忘了谢家的势力几乎囊括了整个扬州。
“这样啊,那我现在把他们杀了还来得及不?”
姜毫没说话,只是打马带着齐默离队远了些,这才从嘴里缓缓的吐出了三个字:“天师道。”
“啊?”
齐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压根没明白什么意思。
姜毫解释道:“汪连实为天师道信徒,欲借天师道的影响力起事割据。”
“这样有人信吗?”齐默很怀疑这样做到底有没有人信。
“有证据就行了。”
“哪有证据?”齐默问道,但随即一愣,缓缓地望向了姜毫。
姜毫看也没看齐默,“你是郡守,找不到吗?”
“大舅哥。”
“干什么?”
“那个,马子瑜通贼的书信不会也是你做的假吧?”
“陛下弄的。”
“啥?”
齐默突然之间就耳鸣了,表示什么也听不见,什么梅?
进了城,齐默还没有来得及开个小差去见见好长一段时间没见的娇妻,都官尚书王子路和老太监张蚝就在公主府门前堵住了他。
王子路身为都官尚书也就是后来的刑部尚书,搬出圣旨要走了汪连及一干谢家打手。
张蚝则言奉了老皇帝的口谕,将齐默带进了宫。
“陛下心情不太好,驸马待会儿说话的时候小心些。”
走在前面,张蚝没由来的小声说了一句。
“晚辈知道了,多谢公公。”
齐默在后面恭敬的答了一句,对于这个熬死了好几个皇帝的人精他可不敢懈怠。
“见到老六了?”
见了御书房,老皇帝的第一句问的却是这。
“回陛下,见到了。”
齐默不敢怠慢,连忙作答。
“嗯,那三千士卒已经给了你,不要让朕失望。”
“微臣惶恐,宣城之事让陛下闹心了。”
齐默可不想在这里陪老皇帝不停地绕弯子,直接告罪拜倒。
“哼!”
老皇帝哼了一声,却是眉眼带笑。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齐默这样敢直接去和世家作对的了。
一低着头的齐默嘴角抽了抽,心道:还不是你非要让我当郡守惹的事?
心中这样想,但齐默可不敢就这样说,以头触地,惶恐道:“微臣万死!”
“微臣奉陛下之命治理宣城,却不想郡丞汪连欲借助天师道的影响聚众起事,微臣情急之下才闹出了许多的动静,惊扰了陛下,请陛下恕罪。”
老皇帝有些意外,朝着齐默玩味一笑。
“行了,汪连那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那边朕会让王子路处理好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第二十一章 吾齐默有奸臣之象
咚--咚--
每隔一个时辰便响彻整个建康的钟声按时从瓦官寺里传了出来。
悠悠钟声并未能抚平老皇帝姜启心中的烦躁。
望着坐在下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齐默,老皇帝眉头一拧,颌下长须也炸了毛。
在朕身边竟敢走神!
这下总算是有了发作的理由。
老皇帝用手将身边桌案上的奏折猛地一扫。
呼啦啦--
折子散落一地,将正邪恶的想着今天晚上怎么开导自家娘子与自己敞开心扉齐默吓了一跳。
好好地,这是怎么了?
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老皇帝,齐默却发现老皇帝怒目圆睁的瞪着自己,一通怒火竟俨然是对自己发作。
心中莫名其妙,齐默面上则表现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天威终于能让人感到畏惧,老皇帝因为那些闹心的世家和皇子而很差的心情舒缓了一二,心中也更坚定了要广纳天下寒士的想法。
姜启知道,只有这样无根无基的寒士才能真正的为自己所用。
“朕听说你在宣城用朕赐给你的龙泉剑杀了人?”
齐默以为老皇帝是因为觉得用剑杀人污了他赐下的宝剑,一边在心里诽腹这堂堂皇帝真小气,一边还是大义凛然的开口道:
“微臣以为陛下赐微臣龙泉利剑便是要臣替陛下斩去一切坏我大楚根基之人。”
哈哈哈······
齐默回答的讨巧,老皇帝笑了一阵之后,心中先前的阴郁竟全都消散。
在一旁如同一个木头人般默不作声的张蚝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齐默。
“你一个书生杀人的时候不怕吗?”
心里面没了那些糟心事,老皇帝也起了好奇心。
“心中想着陛下的嘱托与厚望,微臣便无所畏惧!”
此言一出,老皇帝再次哈哈大笑起来,齐默却是汗颜不已。
怎么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拍马屁的奸臣了呢?
到底是上了年纪,老皇帝大笑了一阵之后便有些气喘,缓了一阵,又指着齐默笑骂道:“奸佞!”
“陛下训斥的是。”
“你去找两柄木剑来,朕今日要是杀过人的状元郎比试比试。”
此时的老皇帝就像个贪玩孩童一般来了兴致,起身走下了龙椅,又脱掉了外袍扔在了空荡荡的桌案上,对齐默说了句“跟朕来”之后就大步向外走去。
齐默左右不是,望了望老皇帝稳健的步伐,又回头望向了张蚝张老公公求助。
“休打着了陛下。”
张蚝笑着提了个醒,便急着出去找木剑了。
上等的宝剑宫中多得是,但是这木剑恐怕就得张公公找人现做了,若是回来的慢了,扰了陛下的兴致,张蚝也免不了感受一番龙颜威吓。
齐默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不要打着了陛下?可这比试要是过了个上百招却连对手的身体都没碰着一下,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保不齐喜怒无常的老皇帝就给我治一个欺君之罪。
“还不快过来!”
老皇帝在御书房外喝了一声,齐默连忙跟了上去。
齐默出了御书房,老皇帝正站在一棵满树烂漫花枝的紫薇树下。
“告诉朕,杀人的时候真的会血溅三尺吗?”
齐默想了想,回答道:“这······应该是要看手法吧?”
他在建康城外官道杀得那些人几乎全都是血洒空中,那血迹估计溅了不止三尺;但杀牢头马六的时候,自己一剑划过,马六则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殷红的鲜血倒是流了一大片。
“手法?”
老皇帝没想到自己只是没由来的这么一问,齐默竟然十分认真的回答,也不禁想着什么样的手法才能杀出血溅三尺那样的豪迈的画面感。
看着老皇帝空手比划着,齐默心底疑惑:老皇帝这是想要杀谁了?
总该······不会是我吧?
“陛下,驸马,剑来了。”
张蚝先是双手将一把做工精致的桃木剑奉给了老皇帝,接着又把腰间插着的一把木剑递给了齐默。
望了望老皇帝手中的桃木剑,齐默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木剑。
嗯,木刺还有些剌手······
“看招!”
手上有了剑,老皇帝不顾皇帝威仪,竟率先向齐默一剑袭来。
砰!
砰!
······
一阵叮叮当当之后,让齐默感到意外的是老皇帝应该也是学过武的,只是上了年纪之后身体素质衰弱,才和不知道藏了多少招没使的齐默打了个平手。
“好!”
夏秋之交,空气中还是残留了些许的燥热,尤其是在和齐默经过一番剧烈运动之后,老皇帝已经是汗流浃背。
张蚝担心老皇帝出过汗后又吹着风极易着了凉气。
又清楚皇帝陛下此时正在兴头上,强行劝他回去是没有可能的,忙跑回御书房里将老皇帝扔到桌案上的外袍给拿了过来。
哪知老皇帝没等张蚝替他将袍子披在身上就一把扯下了袍子,胡乱的在汗如雨下的脸上抹了几把便又扔给了张蚝,接着又举着剑朝齐默刺来。
还来?
齐默无奈,也只能举剑格挡。
一次次的将老皇帝刺来的砍来的挥来的剑在最后一刻才“侥幸”挑开,齐默脚下的步子也显得愈发“沉重”,看在老皇帝眼里便是书生齐默已经逐渐体力不支。
脸上的笑容愈发的开怀,老皇帝大喝一声,“看剑!”
刚刚“勉强”避开老皇帝一剑的齐默“惊恐”地回头一望。
整个人都木木地愣在原地。
眼见着桃木剑越来越近,老皇帝却着急起来,这一剑他挥的确实潇洒雄健,但是毕竟不是武林高手,再加上年老体迈,早已经收不住劲。
张蚝发现了不对,但到了这种形势下他要想让齐默躲过一打的话只能对老皇帝的龙体出手,不过这却是大不敬的罪,所以张蚝选择了大声向齐默示警。
“驸马小心!”
然而齐默却没有看出来,看老皇帝胸有成竹的模样还以为老皇帝心里有数。
嘭!
老皇帝一剑直直的砍在了齐默的左手手臂上。
齐默甚至都忘记了叫疼,一脸震惊的望着老皇帝。
说好的点到为止呢,你真的打啊?
武德呢?
他懵了。
他怒了!
他······忍了······
“嗯,不错,挨了朕这一剑还能面不改色,不愧是朕钦点的状元郎!”
已经多少年没这么酣畅淋漓的和人比剑了,老皇帝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无辜又愤怒的齐默。
把剑给张蚝一扔,大步流星的走回御书房。
“去膳房给朕端碗粥来。”
“是。”张蚝应了一声,视线扫到了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老皇帝后脑勺的齐默,又见齐默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木剑。
张哈心中一骇,已经迈走了几步的步子又连忙折返回来,将齐默手中的木剑夺了下来,这才赶着去膳房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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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术不错,不过还是需要多加练习。”
等齐默又回了御书房,老皇帝早已经端坐在了龙椅之上。
“陛下说的是,这是微臣悟性实在是不高,在武学一道上远远不及陛下登临之高。”
哈哈······
心情甚好,这些往日里都听腻了的奉承之言老皇帝也觉得说得甚是准确无误,满脸笑意的摆了摆手,“个人武力终是末途,霸王是无双勇将,到头来不也是被数千汉卒给分了尸。”
“对了,说到勇将,那陶侃这次怎么没有和你回京?可是五百锐士还未招满担心朕责怪?若是没有招满也没有关系,先到朕的身边来嘛。”
老皇帝至今在心里面尚且还记得陶侃这号人物倒不是觉得陶侃能担多大的重任,而是看重将陶侃收为禁军将领的影响。
一个身份卑贱的流民帅,还造过一次反,这样的人朕都可以不计前嫌的委以重任,想必其他的流民帅知道了之后都全想投奔在朕的麾下吧?
听到老皇帝这话,齐默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老皇帝到底看重陶侃什么,心道:坏了,当初误会了老皇帝的意思,我还让陶侃安心的练出一支军队来再来京城。
“回陛下,陶将军已经招足了兵卒,只是陶将军深感陛下隆恩,自觉无以为报,便想着替陛下练出一支战无不胜的无敌强军来以报陛下浩荡皇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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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帝摆摆手,道:“不用这么麻烦,速速传信让他快些进京便可。”
“倒是练兵的事情,朕听说你似乎在宣城以新法练军,可有成效?”
“没错,微臣确实在和军中的几位将领们商量着用新的方法练军;至于成效,新法练军才开始不久,微臣也不敢给陛下妄报喜讯。”
老皇帝身子微微前倾,眨了眨眼,“永王麾下的士卒可以算得上是我大楚的精锐了,你这新法竟能将这些人变得更强?”
虽然很不放心和厌恶自己的这个第六子,但是老皇帝也不得不承认姜毫麾下边军的战斗力,要不然他也无法容忍一直对他放肆至极的姜毫活到现在。
“回陛下,我这新法主要是针对我大楚的普通军队,对于边军来说,估计效果并不明显,但也应该能锦上添花。”
“那这新法是怎么个新?”
“回陛下,微臣虽然不如永王殿下骁勇善战,但是却也知道两军对垒——一拼国力,二比战力。
论国力。北方秦燕代凉诸国纷争,再往北的草原还有柔然、契丹和奚族骚扰,此为北国一弊。但北方有富饶的良田和人口,此又为一利。而我大楚居南而定,多山地丘陵,产粮区少,此为我朝一弊;但我朝却能在遭遇外敌时同心竭力,又为一利。
比战力。北国为胡族所建,多骑兵,且因为胡族生存条件恶劣,养成了强悍好劫掠的民风,几乎族中男人人人上马可战,我朝不能与之比。但也正是因为他们游牧民族的本性,往往军纪散漫,胜了便是一路势如破竹,败了就是兵败如山倒。所以微臣便想在这上面做些文章,使我军士卒军纪严整,行动宛若一体。”
“嗯。”
听齐默说的头头是道,老皇帝表示应该是听懂了。
“对了!”
老皇帝听得眼神发呆的双目突然一亮,“那曲辕犁朕已经照你给的图纸命人造出来了,已经试过,真乃神器也,既能节约人力又能开垦出更多的荒地;如此一来,只要稳定几年,我朝又能在国力上稳稳地胜过北方的那些胡族!”
齐默拱了拱手,道:“正是这个道理,不过荒地的问题牵连甚广,还需要朝廷议定好。”
老皇帝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他这次说什么也要让荒地带来的好处有利于自己而不是白白便宜了那些恶心人的世家门阀。
绝对不行!
老皇帝心中大喊,手上也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往桌案上砸了一下。
动静不大,却让一只脚迈进来的张蚝感到疑惑。
自己才不在这么一小会儿,陛下的心情怎么又变差了?
见张蚝两手空空的回来,老皇帝拧着眉头问道:“出什么事?”
“回陛下,奏报。”张蚝恭敬的递上了一份折子。
“哈哈······好!”
老皇帝看完折子,忍不住大声叫好。
“齐卿,流民帅石载世、杜成上表请求朕给他们封个京城的官职,还说愿意主动上交手中的兵权!”
齐默立马拱手赞道:“恭喜陛下威德慑服四海。”
“哈哈。好!”
老皇帝神色激动,再次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还不停的叫好。
也不怪老皇帝这么兴奋,这石载世、杜成两个流民帅可不是像陶侃这样苦巴巴的只有一千老弱病残的流民帅;这二人手里面掌握的兵卒加起来超过了上万,而且这些兵卒都是不掺任何水分的,个个都是和胡族真刀真枪的厮杀过的精壮汉子。
有了这么一支流民武装,老皇帝已经隐隐感到自己将要打破几代楚帝以来和世家保持的力量平衡,而且自己将会是具有优势的那一方。
齐默撇了撇嘴,不得不说,皇帝这个名号还真是块不倒的金字招牌,只是装模作样的赦免了一个无举轻重的人,就能获得其他人的信服与臣属。
第二十二章 小齐玉想要小侄儿
“娘子啊!”
从宫中一回来,齐默就抱住姜婉哭天喊地的嚎了起来。
感受到齐默的脸不老实的在某处蹭着,姜婉娇躯轻轻一颤,“好啦,还在院子里呢!”
虽说四下无人,但姜婉还是窘迫了不行。
“那要不回房?”齐默的脸离开那一处的柔软,问道。
只见姜婉被这话挑逗耳根一红,齐默却被从身后的一只手从姜婉的身上拽走。
再回头,黑着脸的姜毫站在齐默的身后,眼神冰冷。
呃······
齐默片刻之间便又恢复了道貌岸然的模样,朝着姜毫微微一笑,拱手道:“殿下。”
冷冷地瞪了眼脸皮赛过城墙的齐默,姜毫实在是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目光在落到姜婉的身上时,姜毫已是满脸温柔,“婉儿,你先回避一下。”
“嗯,皇兄,你别吓唬相公他。”盈盈福身,刚迈出一步的姜婉又不放心的回头嘱咐道。
姜婉不说还好,这一说,姜毫就恨不得把这个把他妹妹的魂都勾走了的齐默给千刀万剐了才算解气。
“放心吧,皇兄找他有正事。”姜毫笑了笑,让姜婉安心离开。
待到姜婉离开,姜毫的脸色立马就拉了下来,“你命人在偷偷的研究火药。”
姜毫语气没有丝毫的不确定,显然是得到了十分确切的消息。
齐默很快也就想明白了,自己的身边如今虽不能说是人才济济,但是班子也算厚实,但是这些人除了一个陈昱之外,却全都是姜毫之前的人,他能不知道才算奇怪。
“嗯。”齐默点了点头,这种事情没有否认的必要。“在我朝骑兵没有发展起来之前,我觉得火药是克制北方骑兵最好的法宝。”
“爆燃的火光确实能吓到马匹,但是若说是能克制骑兵,夸大了。”
“我没说要用火光啊?”齐默嘿嘿一笑,神神秘秘地说道:“我要用天雷!”
“天雷?”
姜毫愣了一愣,随即便反应了过来,“你能将爆竹的声响变得更大?”
“还在尝试,如果成功的话,火药就不仅有堪比夏雷的巨响,产生的爆炸还能造成巨大的杀伤。”
部队上以前教过怎么制作简易的炸药,只不过这里的条件却太简易了些,而且炸药的原料也是最原始的火药而不是化学品,所以齐默只能将方法提供出来,然后在寻来了匠人进行尝试,以找到一个合适的火药配比。
“若是成功了,就送到我那里去。”
姜毫毫不客气的说道,就像这火药本来就是他弄出来的一样。
“啊?”
齐默蒙了,您老怎么说的这么自然呢?
虽说齐默研制炸药的本意就是帮助大舅哥抵挡北边的胡族,但是就这么拱手送人而不要一点什么好处,齐默觉得亏的很。
“你在宁国用不上这东西,给我正好,到时候陛下看到了火药之威,定会派人找我索要,到时候我再给你人情把火药送给你,陛下就会记着你的好。”
齐默石化,好家伙,白嫖了我的炸药我反而还欠了你一个人情?
再看姜毫平静淡然的神色,齐默不禁心道:脸皮之厚我齐默弗如远甚矣!
齐默更是大受刺激,心中立誓道:做人,便该如此!
又聊了一会儿,姜毫便彻底推翻了自己对这个妹婿的固有印象,觉得齐默很对自己的脾气,甚至几度起了想将他招入军中的想法。
但后来却来了一个着甲的小将在姜毫耳边嘀咕了几句,姜毫便匆匆告辞。
送走了姜毫,齐默便迅速地窜进了后院姜婉的房间里,正准备喊上一句,却发现妹妹齐玉趴在桌子上,小脑袋一摇一晃的练着字,坐在高高的椅子上不停的晃着两条小腿。
真是的,摇摇晃晃的写什么字!
咦?!
齐默皱着眉上前,准备说教一通,却发现小齐玉的字还真不赖,都挤到嘴巴里的话又被他吞进了肚子里。
“嫂嫂去厨房了。”
心思不在写字上的小齐玉早已经扭过头笑嘻嘻的说着。
“好好练字。”
齐默板着脸在小齐玉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长兄如父,尤其是在爹娘离世之后,齐默在齐玉面前一直都装扮着严厉兄长的角色。
见兄长不悦,小齐玉立马坐直了身子写字,平日里都翘到天上去的马尾辫也蔫蔫地耷拉了下来。
嗯咳!
仅仅片刻之后,齐默咳嗽一声,别扭的问道:“你嫂嫂去厨房干什么了?”
“一横一竖······再提勾······”
小丫头也有气性,闹起了小脾气,故意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撅着嘴嘟嘟囔囔的,就是不答话。
齐默又觉得生气又觉得好笑。
“做粥”
过了会儿小丫头觉得心情好了些,这才说道。
“做粥?”
“嫂嫂说哥哥你和那个永王哥哥都回来了,她就想做点东西给你们吃。”
齐默心头一暖,回到了家,妻子给自己做上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这不就是自己曾经渴望的生活吗?
“你嫂嫂还会做粥吗?”
齐默好奇的问道,娘子会煮茶这个他是知道的,他觉得这应该是古代贵族女子必备的技能,但这做饭可就不一样。
君子讲究远庖厨,大户人家的女眷也是不屑于去做饭的,纤纤玉指沾了阳春水那还叫贵族?
小齐玉哼哼了几声,道:“那是哥哥你还没有吃过,嫂嫂做的粥可好吃了!”
“吃货!”
齐默又在那小脑袋上轻轻的敲了一下,“你嫂嫂在家经常给你做吗?”
“哥哥你不在的时候会给玉儿做呢。”
小齐玉的脑袋又开始摇摇晃晃起来。
齐默伸出手框住了小齐玉左右乱晃的脑袋,笑着揉乱了小丫头头发,“你这话说的,难不成你嫂嫂还只想给你做不想给哥哥做不成?”
“嫂嫂说想给小侄子做呢!”
小齐玉突然想起了姜婉一次在只有她们二人的时候感叹而发的话来。
“小侄子?”
“是啊,嫂嫂说她就想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嫂嫂还问我想不想要一个小侄子呢,嫂嫂还问我小侄女我喜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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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齐玉毕竟还小,不知道要一个小侄子需要经过什么样的程序,只觉得如果家里面如果再多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屁孩的话,那自己也是一个小大人了。
“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
端着粥刚走到屋外的姜婉听到小齐玉已经将自己的那么点心思全给抖落了出来,红着脸走了进来,打断了小齐玉的话,又看到了齐默满脸狭促的笑意,窘迫的低下了头。
“明明就有。”
小齐玉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趁机扔下了毛笔,从椅子上跳下来,扑进了姜婉的怀里。
看着齐玉和姜婉亲昵的一幕,齐默也很开心,至少这对姑嫂关系和谐的很,家和才能万事兴。
“我们家玉儿最诚实了,可不会骗人,是不是啊?”
齐默笑眯眯的盯着姜婉,让姜婉倍感羞意。
“就是!”
觉得好玩,小齐玉也在姜婉的怀里嚷嚷着。
“那玉儿你想不要一个小侄子小侄女啊?”
看着脸颊绯红的姜婉,齐默继续问着齐玉打趣姜婉。
“要是能有一个小弟弟就好了。”
小齐玉掰着手指头十分认真的说着。
“呃······小弟弟就算了吧。”齐默摊摊手,这事儿得靠咱爹娘,不过爹娘都已经过去好久了。
“小侄子和小侄女也可以啊,玉儿能教他们认字!”
小齐玉兴奋的说着,觉得明天应该就能有好多的小侄子小侄女出现了······
“娘子,你看,玉儿白天里都说了想要一个小侄儿,咱们这些做长辈总不能连小孩的一个愿望都不能满足吧?”
窗外淡白的月光透了进来,照在姜婉满脸霞光的俏脸上,齐默看在眼里是那么的绚丽多彩。
感受到面对面的丈夫就连呼出的气息都是那么的炽烈似火,女子红霞满脸,眼睛紧紧地闭住了,而那双今夜格外娇艳的双唇却是像在诱人堕入一般。
得到了讯息的齐默立刻伸手一揽,低头贪婪的吻去。
温柔与炽烈的爱意逐渐让女子的身体慢慢的开始变软。
月亮羞涩的隐没入乌云之中,一夜疯狂······
晨钟响过,太阳才开始慢腾腾的从连绵的远山之中升了起来。
接着又是一遍又一遍的悠悠钟声,姜婉被屋外小齐玉吵着要进来的声音给弄醒,望着身边还在呼呼大睡的齐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腾的一下就红了起来,心头亦是一阵荡漾。
“小姐,你现在真的不能进去。”
雪雁耿直地拦住了小齐玉。
小齐玉不满的抱怨道:“可是现在都日上三竿了,哥哥和嫂嫂再怎么睡懒觉也不能睡到这么晚啊,哥哥说好了要陪我去城外玩的!”
“今天怕是不成了,小姐还是让驸马以后在另外找个时间陪小姐去吧。”
雪雁红着脸劝道,身为姜婉的死士,她昨晚可是一直都称职的守在屋外······
“玉儿听话,哥哥吃过饭之后陪你出去玩。”
隔着门,齐默喊道。
“哦。”
小齐玉怏怏的应着,可是吃过午饭之后再去就只能玩半天啊。
“怎么,娘子昨晚可好像不害羞啊?”
见姜婉又害羞的将整个身子都缩进了被子里,齐默打趣儿道。
“你胡说,才没有!”
姜婉将头露了出来,一双含情眉眼又羞又气。
齐默点点头。“对,没有害羞。”
第二十三章 小齐玉大闹三清殿
从公主府正门而出,向北约四五里,一座香烟袅袅的道观便出现在齐默一行的眼前。
道观坐落在官道旁的一座小山山顶上,这条通往重镇京口的北行官道是整个楚国最为紧要的地方。
在没有战事的时候,这条作为建康城补给线和咽喉要道的官道无比繁华。
同泰山上同泰观。
同泰山不高,跟泰山五岳比起来也只能是山孙子,但这山孙子陡峭险峻,宛如一柄长剑横空出世。
山上风景如画,前代一位道家的高人便是看中了这里的洞天福地,在山峰顶上建了这同泰观。
因为那位高人的名气很大,又加之这里的风景怡人,此后这同泰观在那传闻中的高人飞升之后依旧香火旺盛,之后又传出了几桩许愿有灵的事迹来,香客来往更是络绎不绝。
“奇怪这观里今日怎么这么冷清?”
科举前曾和陈昱、章贺三人一同来许过愿的齐默疑惑不已,那日他们来的时候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进了观中与三清隔着老远在院子里勉强插进了几炷香,为此三人还咬咬牙凑了凑捐了十两银子的香火钱;所以齐默今日来也算是还了之前的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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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士且住。”
一手牵着娇娘子,一手牵着小齐玉,齐默前脚刚迈进观里,打盹醒来的看门小道士就急忙叫住了他。
“怎么了?”
“请问居士可有请帖?”
在齐默的身后还跟着雪雁、景泽和屠闵三人,再往后隔着十几步还有十名着常服的精锐兵卒以作护卫,不是齐默胆小,主要是这谢家派人刺杀他的频率也忒高了些,好似对于杀了齐默有一种偏执的固执,也不知道是谢家家主的意思还是某一部分谢家人的自作主张。
“去烧个香还要甚的请帖!难不成你家道观想搬去乌衣巷不成?”
屠闵朝睡眼惺忪的看门小道士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吓唬道。
乌衣巷是王谢等世家大族所聚居的地方,在那里,莫说没有拜名帖了,如果你是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巡街的衙役都会把你给乱棍轰出去。
来观里烧香请愿向来都是慈眉善目的信徒,再不济也是言语和气的,小道士哪里见过屠闵这样面相凶恶无比的。
啊的惊呼一声,向后跌坐在了地上。
嘻嘻!
小齐玉笑嘻嘻的指着跌坐在地上的小道士。
“老屠,这里是道观,休得无礼。”齐默回头对屠闵轻声呵道,又在妹妹的小脑袋上轻轻的敲了一下。
小道士红着脸从地上爬了起来,没好气地道:“今日被人包下了道观,办了场清谈会,只有拿到受邀请帖的人才能入观。居士若是没有请帖还是请原路下山去吧。”
“道观还能包?”
这下轮到齐默震惊了,听过包酒楼包妓院的,这道观还能包吗?
三清神仙能同意这么侮辱道门清高的行为?
这同泰观的观主就不怕三清大能们降了天罚下来劈了这道观?
“真水,休得胡言!”
一个面蓄长须身材清瘦的中年道士微笑着走来,对小道士瞪了一眼之后又笑容和蔼的朝齐默做了个道士礼,温言道:
“今日谢石公子在观里办了场清谈会,邀请了一些世家好友,谈论三玄、品鉴世上人物,绝没有不让其他人进观的说法,居士若是想进观随意便可。”
中年道士的这番话说的算是很巧妙了,否认了道观被包给他人的事实,维护了道观的名声,却又搬出了谢家的名号。
谢家的大公子谢石的名字恐怕是个楚国人都知道,谢家在这里举办清谈会,宴请的肯定也是各个世家大族的贵族子弟。中年道士见齐默一行皆不是锦衣貂裘的人物,尤其是满脸横肉的屠闵,更是模样粗鄙,一看就是普通人家,能有几个不能入眼的小厮跟随,顶多也就是个有那么一丁点权势的小门小户。便搬出了世家的名号来吓唬他,这样说,既警告了一番,还不至于得罪了人。
你看,我都说了可以随意进观了,你自己害怕谢家不敢进······干我何事?
世家子弟的宴会,寻常人哪里敢擅自闯入,可是齐默可偏偏就敢,谁让这中年道士提了谢家呢。
齐默同时一脸和煦笑意,“敢问道长这清谈会是在观内何处啊?”
“后院内。”
中年道士还没反应过来,笑呵呵的回答道。
“知道了,多谢。”
齐默拱拱手,随即继续带着姜婉等人若无其事的进了进去······
“哎,居士!”
等到齐默等人全都进了观里,中年道士这才反应过来,脸上温和的笑意顿时僵住,尴尬地叫住了齐默。
“还有什么事吗?”
齐默扭过头“十分不解”的望着中年道士,“道长不是说观内可以随意进出吗?”
“嗯······那个······那个居士啊,后院是我们道观私宅,里面有不少道友在内休憩,还望居士切勿打搅。”
“不去,我就在殿内烧柱香还个愿,道长且放宽心。”
齐默呵呵一笑,便继续带着人往供奉着三清神仙的正殿走去。
此时中年道士已经是阻拦不及,更何况刚才已经许了诺,只得亦步亦趋的跟在齐默身旁,生怕这个听不懂人话里意思的爷头铁跑去了后院打搅了贵人们的雅兴,惹怒了贵人们又牵连了道观。
一想到这儿,中年道士就觉得亏的很,好不容易有这么多的世家子在道观里清谈,而且各个都身份不凡,自己如果抓住这个机会能讨得其中哪一位的欢心还不得一飞冲天了?
待在观里?
待在观里能有什么前途?
论资历,他前面还有几个师兄。
论能力,他比不过由老观主言传亲授如何治理道观的观主儿子。
论悟性,小一辈里出了个号称真武大帝转世的小师侄,去年在建康城中的佛道论辩中一个人就压得那些个小秃驴哑口无言,最后还是一个老秃驴不顾颜面才将小师侄的威风给压了下去。
更不用说打败了这些竞争对手之后还需要再苦巴巴的熬死这一代的老观主。
想想他都觉得任务艰巨的难以完成,倒是找个权贵趋炎附会一下更容易飞黄腾达。
同泰观不大,却也是分了前院后院和正殿的,这正殿便是三清殿,里面只供奉着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三位,其他的诸如文昌帝君、吕祖之类的竟也全然不供奉,就连他们观里那位传言是真武大帝转世的小道士的真武大帝像都没有摆上。
齐默也不知道这同泰观是怎么想的,真武大帝这么一块金子招牌都不用,难不成是觉得普天之下除了三清道尊之外其他人都不值得自己供奉?
雪雁、景泽、屠闵这些武者似乎都不信道,也不知道信不信佛,反正这三人也没进殿,只是待在殿外候着,屠闵倒是被齐默喊进殿里附耳说了几句话。
中年道士不知道说了什么,只是看屠闵似乎是往山下走便也没有在意,只要不去后院,他就谢天谢地了。
“哎呦!我的小仙姑啊,这玉清元始天尊的像可不能随便用手指啊。”
“这也不能摸啊!”
“哎呦,这香火可不能吹灭了啊!”
中年道士万分头大的跟在小齐玉的后面不停地拦阻着,早已经是累得大汗淋漓。
“齐居士,您的愿还好了没?”中年居士苦着脸向齐默求饶,却还没来得及向齐默大倒苦水,便又见得小齐玉去扯那灵宝天尊神像后面的幡帘,吓了一跳,连忙去救那摇摇欲坠的幡帘。
“小仙姑啊,这个也不能扯啊!”
“哎,哥哥,你快看,这里有个道士哥哥,长的好好看啊!”
扯开幡帘,小齐玉却发现有一个相貌俊俏的白袍道士倚靠在神像背后打盹。
顿感警觉,还跪在蒲团上想与神仙们沟通沟通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牛鬼蛇神的齐默蹭的站起了身,把小齐玉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去那边找你嫂嫂,让她给你讲讲这些神仙的故事。”
“不嘛,玉儿还想看看这个漂亮的道士哥哥嘛。”小齐玉鬼头鬼脑地从齐默的背后探出了脑袋好奇地望着那白袍道士。
齐默顿时脸一黑,这小妮子,你才多大,看什么帅哥!
担心少不经事的自家妹妹就这样被那满身酒气的道士小白脸给勾走了魂儿,齐默是连哄带骗的把她推到了姜婉身边。
小孩子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很快就忘了这白袍道士,缠着姜婉给她讲那些巨人像的故事。
齐默这才将注意力转到了这年轻貌美的白袍道士身上。
嗯,年纪比齐默大概略小几岁,长的确实俊,都有点像女人了。
“齐居士,这位是我的小师侄,他的道号想必齐居士应该听过,玄清,就是去年在京城辩赢佛门一众小辈的。玄清,不可无礼,还不快起来见过这位齐居士。”
中年道士兴致勃勃的向齐默介绍起白袍道士来。
见刘玄清依旧闭着眼,中年道士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又转身将刘玄清硬生生地拉了起来。
“师叔,见过齐居士。”
都已经被强行拉了起来,刘玄清也不好再装睡,浅笑着向中年道士和齐默行了一礼。
第二十四章 生子当如孙仲谋
因为小齐玉的缘故,齐默冷冷地应了一声,随即转身在殿内四处闲逛。
刘玄清也没有因为齐默无礼的举动而感到生气,耸了耸肩,给了自家一个“你看吧,人家本来都不想理我”的眼神之后又继续倚坐着神像闭目养神起来。
对于这个向来率性而为的师侄,中年道士也没有办法,瞪了眼之后又继续跑到齐默身边跟着,不让齐默跑到后院去搅了贵人们的雅兴。
“驸马,尿完了!”屠闵去而复返,一脸兴奋的对齐默说道,接着又感受到好几道古怪的眼神扫向了自己,这才意识到场合不对。
尴尬的咳嗽一声,低着头狼狈的逃出了大殿,幸而屠闵生的脸黑,没有人看出来那张黑黢黢的脸上红了几分。
“娘子,香也上过了,愿也还完了,咱们下山吧。”
终于等到屠闵办完了事,齐默便叫上姜婉准备开溜,不然等会儿万一有人发现了打过来虽说他这边人手也不差,但是毕竟都是高门子弟,闹起来还是自己比较吃亏。
姜婉似乎明白齐默刚才是让屠闵出去干了件坏事,但是她肯定怎么也想不到齐默是让屠闵让人家曲水流觞的小溪里加了点料。
“公······宫姑娘,怎么在这儿?”
正带着姜婉和小齐玉往外走,迎面走进来一个貌美体娇的女子,看见姜婉一句“公主”正要脱口而出,却看见姜婉使劲的朝着自己使眼色,便立马改了口。
“原来宫夫人和徐三小姐认识啊。”
不等姜婉作答,中年道士便热络的走近前说道,好似刚才那个盼着齐默一行快些离开的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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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齐居士也真是的,认识徐家子弟这种事情干嘛不早说,也好让我早做些准备嘛。
“嗯。”姜婉浅笑着微微颔首。
这位徐三徐代云小姐见姜婉竟于大庭广众之下握着齐默的手,咯咯笑道:
“这位便是齐郎君吧,与宫妹妹很是般配恩爱呢。”
齐默不语,微笑着拱了拱手,表示很受用。
姜婉却是羞红了脸,猛地松开了与齐默相握的手。
姜婉道:“徐姐姐也是来参加清谈会的?”
“嗯,在那边待的无趣,便出来走走。”
两女子观中偶遇正觉得有缘,在殿门前笑着说话。
齐默听在耳中却是已经,这个看起来和自家娘子关系还不错的徐家小姐呀参加了清谈会?那岂不是说屠闵加的那些料这悲催的徐家小姐也尝到了?!
目光落到了屠闵身上,后者却是无辜的望着齐默,那眼神分明在说:驸马,这可都是你的主意。
“徐姐姐可是才女,其她的女子哪里能跟徐姐姐在一起探究才学呢,又不能和王公子这帮男子在一处清谈,徐姐姐当然觉得无趣了。”
方才被徐代云暗自取笑了一番自己和相公举止亲密,姜婉便想要在这个好姐妹身上扳回一城。
“呸!”
啐了一口,徐代云红着脸嗔了眼笑嘻嘻的姜婉。“我可是未出阁的女子,哪能和你一样,我可是总听人说妹妹和齐郎君出入都是成双入对的,让人好不羡煞。”
“哪有!”
又被说到自己,姜婉脸颊上都羞的染上了两抹霞红。
原来不在一处啊,齐默松了口,原是这徐家小姐也被自己给捉弄了,他还真不好和娘子交代。
“对了,说到才学,我哪里能跟妹妹的齐郎君比呢。”徐代云再次取笑道,弄得姜婉嗔怪的瞪着徐代云。
“怎么,都到了这儿,齐郎君不去后院瞧瞧吗,想必齐郎君一出,这清谈会上就没几人好意思随意品评天下人才了。”
“才疏学浅,岂敢妄评天下英杰。”齐默笑着推脱。
那种地方本就不是他想待的地方,更何况自己还让屠闵在里面加了些料呢,去不得啊!
徐代云却不清楚齐默的心思,只当是齐默谦虚,心中对于初次见面的齐默多了几分好感。
当初前魏文帝大兴清谈是为了广纳天下贤才,能够有资格清谈品鉴天下人的也都是天底下的名重之士,徐代玉觉得这才是清谈本来的面目,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一些自以为风流倜傥浪荡不羁的世家子弟聚在一起糟蹋了一处好山水,觉得身份高贵便肆意点评天下人物,大放厥词。
一念至此,徐代云便想要邀请齐默入清谈会之中让这位出身寒门但才华冠压当世青年一代的状元郎去压一压那些人的威风,让那些人看一看什么才叫士子风流!
徐代云莞尔一笑,再次邀请道:
“齐郎君可不要太谦虚了,可别说你来这儿不是因为这场清谈会,若不是这样,齐郎君干嘛出城这么远?”
真的是误会啊!
齐默无奈的笑了笑,他只是想来还了愿啊。
“徐姐姐,你就别难为相公了,我们今日真的只是来观里给相公还愿的。”
姜婉走到徐代玉身边,摇着她的手说道,齐默不喜欢那些世家子姜婉是知道的,体贴的她也不想自己的相公去和别人虚与委蛇。
“真的?”
“真的!”
想到了什么,徐代玉亮晶晶的眼珠突然转动,对姜婉小声道:“还的什么愿啊?莫不是想要个小郎君了?”
“哎呀!”姜婉羞得粉拳在徐代玉的胸前捶了一下。
“既然齐郎君不愿意去那就算了,不过齐郎君既然到了这儿,那就留下首诗来吧。”
徐代玉狡黠一笑,人不到,诗到了也成,这样反而更能显高比低,你们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吗,人家齐默不到场便可以用一首诗让你们自惭形秽。
“写诗啊,这个我不在行的。”
齐默连连摆手,祖宗在天有灵,他都已经抄过一回儿柳永的词了,抄多了他怕遭雷劈啊。
不能让齐默人到场,徐代玉可是铁了心想要让齐默留下点东西的。
“齐郎君这可就说笑了,你要是不会写诗那岂不是说陛下识人不明,亲笔提点了个胸中无墨的状元郎?”
听到徐代云说自己眼前的这位齐居士居然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中年道士着实是吓了一跳。
作为一个试图跻身京城上流社会的上进道士,他自然是会搜集各种京城消息的,这位性格刚烈到敢去找谢家茬的状元郎他自然听过。
既然齐居士就是齐默,那这宫夫人岂不就是宁国公主了?
中年道士也更加的后悔,怎么就过来陪着这么一位世家眼中的大仇人了呢?
偏偏齐默还要继续装作是普通人家,自己还得装作是不知情的模样。
“实在是今日没有诗意,写不出什么好东西来,胡乱写的怕污了徐小姐的眼,还请徐小姐见谅。”
齐默拱了拱手,拉过姜婉便要开溜,但是姜婉却不肯走。
“徐姐姐,不知这清谈会有何主题啊?”
女子都有这样的心思,哪怕是在最好的闺蜜面前,也难免生起攀比的心思,或许不是恶意,却是本性。
姜婉也不愿齐默去委屈自己是一个道理,想要在好姐妹面前炫耀一下自己的相公又是一个道理。
“原是没有的,但是后来大家听说朝廷欲在京口组建一支护卫京城的军队,便大多围绕京口而谈。”
徐代云幸灾乐祸的从齐默眨了眨眼,你想躲也躲不过,你家娘子都发话了。
京口。
这个地名齐默是十分清楚的,曾经最崇拜的一位能文能武的大词人便写过好几首有关京口的词,齐默也是烂熟于心。
“都说公主驸马相敬如宾,公主殿下都发令了,齐郎君这回儿可不准推辞了。”
“说诗就说诗,徐姐姐总带上我干什么!”
姜婉红着脸求饶。
罢了!
齐默仰天而望,在心中隔着时空向那位大词人默默地说了声对不起······
同泰观的后院很大,为观内提供住宿的屋舍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它的范围可以一直延续到后山的半山腰处,而那里,才是清谈会举办的地方。
溪水淙淙,檀香木的木盘上摆放着来自岭南的荔枝,浮在潺潺溪水上自上而下飘去。
溪水两旁则围聚着二十多人,尽是锦衣华服,穿戴却不甚严整,姿态随意,用这些浪荡子的话来说,这是追求本心。
而此时,众人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注视着一张经人不断传阅的布帛,帛上有字: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不可能,他齐放言不过是区区寒门竖子,此词磅礴大气,他这等小门小户的哪里做得出这等词作来······”
“徐兄,这小门小户的话可不能乱说,人家现在可是国戚;不过他写不出这等词来我还是比较赞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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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这词极好呢。”
马车内,姜婉拿着誊抄下来的词,反复的品读着,嘴角淡淡地幸福笑意自从上了马车之后就从未消失过。
她的男人可是天底下文采最好的呢!
“其实吧,这词不是我写的。”
齐默苦涩一笑,尽管知道姜婉定然不会相信,但是他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不然对不起辛大家啊。
“相公难不承想说这是抄别人的?那相公说说是抄谁的呀?”姜婉嗔怪的望着齐默,显然是不肯相信。
哎!
齐默叹了口气,就知道会是这样······
第二十五章 庾氏兄妹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一场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席卷了整个建康城。
暴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紧接着就是阴绵不断的秋雨彻骨,让人感觉仿佛已经到了冬日一般,夏与秋就此间隔。
暴雨倒了芭蕉,秋雨泥泞了道路。
撑着一柄黑伞,齐默独自一人走在先前去赴章贺的送别宴走过的泥巴路上,肃穆哀戚。
景泽带着几名身手机敏的护卫小心翼翼的守在齐默的不远处。
细密的小雨珠在空中连成一条线,若即若离的雨线顺着重力落在了黑伞之上,并没有激荡起杨花般的水花,只是无声地消弭于伞面之上,又顺着伞面再次聚成水珠滴落在地上。
一声又一声,沉闷不已······
章贺死了。
贼人屠村,伍长章贺为了救下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与百倍于己的贼寇力战而亡,首级被贼寇当作战利品割了下来,至今仍未寻回。
但齐默接过那份姜毫送来的军报时,脑子嗡的一下。
姜毫送完军报之后留下了一句军中会按规矩发放抚恤又让姜婉好好地陪着齐默之后就离开了,并不打算劝解齐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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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齐默很快就释然了,章贺的死让齐默回首惊觉,人,是会死的。
这段时间他过得实在是太安逸了,尽管遇到了很多次的刺杀和许多麻烦的事情,但全都是有惊无险的处理掉了。
几度身陷重围之中,濒临绝境的齐默都很胆小的为自己偷偷地留下了最后一颗子弹。军人,死于守护,马革裹尸似乎就是最好的结局,齐默为章贺能这样战死而感到自豪。
但是好友的死却让他感到心痛,死亡面前众生平等,这个道理大家都知道,可是真到了生离死别的那个时候,人们却始终迈不过那一道坎儿。
绵绵雨雾淅淅沥沥,狭窄的街巷中像笼罩上了无数层纱一般让人看不清。
一步一步地走在早已是泥泞不堪的道路上,齐默的衣角早已沾满了被靴子带起的污泥。
黑伞白袍,这两种平时都格外能吸引眼球的极端颜色在蒙蒙烟雨中统统变成了灰色调。
这样的天气下,即便是作为首善之地的建康也少有人还在街道上,更不论齐默这种徐徐缓行的。
乱了心神,齐默也全然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一人,径直就要撞了上去。
只是那人倒发现了齐默,想起了什么,俏脸一红,低着头侧身让开了只堪一人通行的街道。
“哥哥,快看,那有个傻子!”
泰丰楼旁的摘月楼顶层三楼雅间之中,着一身青衣男袍的俊俏人物笑嘻嘻地向自己的哥哥招手,“身后有那么多的护卫,身份肯定不低,家里肯定有马车或者轿子,却偏偏在那里走路,白白弄脏了衣衫。”
“月儿,不可在人背后妄议。”
庾佑微微板起了脸,语气却是多半宠溺。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小女子可不是正直君子。”
庾月冲庾佑吐了吐香舌,调皮地眨了眨眼。
“你啊。”
庾佑无奈的摇了摇头,一家人都把妹妹宠成了这样,以后可怎么找个好人家嫁出去,正准备用未来的婚事好好地的说教这个调皮地妹妹一通,是像无意之中瞟见了另外一人,这才想起今日雅间里还有一个不行自来的谢石,便做了罢。
此时的谢石因为庾氏兄妹俩的对话将视线投向了那个庾月口中的傻子。
“咦,这是齐······驸马吗?”
不想在庾佑面前留下小肚鸡肠的形象,谢石硬生生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憋了回去。
齐默他是见过的,当初在齐默的婚宴上为了展现谢家不计齐默弹劾谢万前嫌的大度,作为嫡长子的谢石还曾亲自不请自来的参加了。
“那位便是宁国公主的驸马?”
“瞧着身形有着七八分像,啊,后面那个不是永王曾今的亲卫吗,那就错不了了。”
谢石又想起了什么,笑道:“方才给庾兄鉴赏的那篇词作便是出自齐驸马。”
谢石自然是不相信齐默能写出,但却无奈不能由自己去亲自揭穿,那样只会显得自己这个谢家的嫡长子度量太小,有失谢家风度。
既然不能亲手揭穿齐默这个骗子,谢石便想假借庾佑的手去撕开齐默真实的丑恶面目。
“哦,真的?”
“千真万确,前几日我邀了一众好友在同泰观清谈,也设了一席女眷,当时徐家三小姐正巧在三清殿里遇见了上香的公主和驸马,徐三小姐也久闻齐默的才子之名,便索要了一篇词作,就是方才庾兄看的那篇。”
庾佑听完,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徐家三小姐和宁国公主是闺中密友这件事他知道,也知道徐家三小姐是守礼之人,哪能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拦下一个有妇之夫索要诗词,定然是通过宁国公主这层关系才得到了,谢石的这番话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平白污了人家徐三小姐的清白名声?
“他这种书呆子能写出这样的豪情万丈的词来?”
没等来庾佑的质疑,庾月却是一脸的不相信。
见上当的事庾月,谢石也不挑,接着庾月的话头就道:“庾二小姐此言差矣,齐驸马乃是当朝堂堂状元郎,区区一首小词还是作的出来的。”
谢石其实也很想赞同庾月的说法,一个身份低微的小家子弟能写出这样的词来才是有鬼呢!
当朝驸马又如何,皇亲的身份在他谢氏的眼中也不见得高贵!
只不过这样诛心的话他是不会当众说出来的,顶多是在家族里发发牢骚;皇帝那边他倒不怕,对于世家子弟这样大不讳的言论,他们的皇帝陛下一向表现的很大肚能容,总是一笑了之,不然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啊?
只不过其他世家却是谢石需要注意的,谁知道会有哪个人那这句话大做文章,以此来攻击谢家。
“反正我不信,一个只读过书的书呆子哪里能写出来这样的词作!”
庾月那张可爱的樱桃小嘴嘟了嘟,嚷嚷道。
谢石似乎因为庾月对齐默的怀疑而感到十分的不满,微微沉声,道:“庾二小姐若是不信,我看齐驸马入了泰丰楼,我们不妨差人去将齐驸马叫过来。”
“那就叫来看看。”
庾月负气,径直坐回了位置上。
谢石讪讪一笑,今日本来是想和这个被誉为天下第一的名门清流庾氏搞好关系,如今看来却好像是因为齐默那点细枝末节的事情给搞砸了。
这庾佑的曾祖当初可是辅佐时任琅琊王的元帝南渡登基称帝的重臣,被元帝呼为亚父,不过后来这庾氏却是急流勇退逐渐退出了政治中心,但庾氏清流的名声就此传下来了,至今在皇帝和天下人的眼中享有极高的地位。
如果谢氏能够与这样家族交好,对自己的名声那是有极大地好处。
一念至此,谢石又不禁对齐默越发怨恨起来,都是要为他!
素来懂得察言观色的庾佑早就将谢石的神态看入眼中,面上笑容和煦的他早已在心中冷笑不止,谢石的那点借刀杀人的伎俩已被他看穿。
之前听说了齐默和谢家的龃龉,后来又听说谢石不计前嫌在齐默的婚宴上亲自向齐默赔罪原以为谢家气度雅量皆可,现在看来,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
这样的人,着实让他生不出什么好感来,但是如今谢家在朝中权势甚重,虽说庾氏已不意官场,但是却也不能得罪这些人。刚好庾佑也想看看那个能写出“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的齐默是何等的风采,便也不反对谢石的话,但是却道:
“一来齐驸马身份尊贵,二来是咱们想要向齐驸马求教;随便派个人去叫过于失礼,不如就去泰丰楼里见一见齐驸马吧。”
“可是那泰丰楼多是破落户吃饭的地方,庾兄前去是不是有失颜面啊?”
谢石口中破落户才去的泰丰楼其实也没有那么寒酸,只不过因为泰丰楼做的就不是像摘月楼这样高雅士子的生意,所以才被谢石所瞧不起。
庾佑闻言,眉头显而易见的蹙了起来,不悦道:
“幼儒兄此言差矣,齐驸马去得,我们又如何去不得了?”
“是也是也,庾兄说的是。”
经过庾佑的这一番微怒之后,谢石这才记起庾氏可是一向标榜博爱的,笑着告罪。
“那我们就快去看看吧。”
庾月有些等不及了,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我和幼儒兄前去会友,你一个女子多有不便,就留在这里,大不了哥哥将事情再给你说一遍。”
“不要!”
庾月的一张樱桃似的红唇微微撅起,生起气来的模样甚是伶俐可爱,平日里讲的都是说话行事规矩滴水不漏的世家女子,一时见到庾月这般俏皮的,谢石也有些看得呆了。
挡在了庾月和谢石之间,庾佑知道若是自己现在不让妹妹跟着自己去,那她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办法跟着,还不如放在自己身边妥当一些,无奈道:
“那你就跟在我们身后,静静地看着就行,不要插话。”
“知道了,谢谢哥哥。”
庾月方才还满脸写着不高兴的脸上转瞬之间就已是晴空万里。
第二十六章 满城风雨
“这位公子,楼下粗人多,要不楼上雅间请?”
齐默还未踏进泰丰楼,就早已有眼尖的跑堂推着满脸的笑意迎了出来。
“二楼乙字三号。”齐默神色黯淡,抬头望向泰丰楼的招牌时,脑中又不禁想起了那日三人在这酒楼里谈天侃地时的嬉笑场景,呼出一口浊气,在门前停了会儿,终于迈了进去。
都道是借酒消愁愁更愁,烈酒下喉,齐默只觉得心中更加的烦闷。
坐到了靠窗的位置上,齐默醉意醺醺,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向着北方而立,高举杯中酒,眼前却是章贺背着他洒脱而去的背影,那时他以为再见面时自己看到的会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将军,却不承想好友的首级都不知归处。
酒杯倾斜,酒水倾洒而去;齐默目光黯淡,低声哀道: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儁义兄,你的头我一定会帮你找回来的!”
刚上楼的庾佑正准备向跑堂的打听一下在哪个单独的隔间里,便听到了这些诗句。
诗句慷慨激昂,听得庾佑亦是一阵心胸激荡,恨不能披甲执戈与胡族厮杀一场。
好诗!不过这从“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到“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应该是两首诗。
想着这些,庾佑偏头瞟了眼脸色铁青的谢石,嘴角浮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就凭这两首诗,谢石便再也不可能说齐默的诗词是抄的。
“我与齐驸马并不相识,有劳幼儒兄替我进去与齐驸马说一声。”
“哦,好好。”
谢石挤出了略显僵硬的笑意,接着才极不情愿地走到齐默所在的那间雅间门外。
正准备敲门,那杉木门却向着他迎面打来。
谢石吓了一跳,急忙向后踉跄几步才躲过了突然打开的木门。
眼睛一瞪,谢石正要呵上一句,齐默就直接走了出来。
“齐驸马。”
庾佑上前几步,刚虚身拱了拱手,齐默就直接略过他向楼下走去。
“哎,齐驸马!”
从来还没有被人无视过,庾佑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哥哥,人早就下楼了。”庾月小声的提醒道,随即又是将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气的涨红了脸,跺了跺脚,“这个人也太无礼了,就算不认识哥哥你也不能就这样走了啊,哥哥刚才明明就叫他了!”
“就是!庾兄可能不知道,我和此人相交不深,原以为此人能考上状元还是陛下钦点,怎么也是个德才兼备之人,却不想竟是这般无礼之人!”
“无妨,可能是喝醉了吧。”
庾佑摆了摆手,他素来喜好诗文,既然知道了齐默是个有大才的人,再看齐默刚才的行为,庾佑反而是觉得齐默行事颇有返璞归真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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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老皇帝坐在龙椅之上,闭着眼听张蚝念着经由庾佑之口传扬出去的两首诗。
“好诗。”
半炷香之后,一直沉默不语的老皇帝缓缓说道,平淡到极点的语气让人听不出任何的喜怒。
······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好,说得好!”
“齐驸马当真是说出了我等的心声,故土沦陷,两京尚在贼手,我又怎么能在此地饮酒作乐!”年轻的士子忿忿而起,摔杯而去,让一众酒客左右不是。
“据说这两首诗都是齐驸马为了哀悼其一位至交好友而作。”
“嗯?听齐驸马的诗写的是军旅之事,难道齐驸马的那位好友战死了?”
“我在朝中的族中长辈说:那人叫章贺,为永王殿下麾下一伍长,时遇贼寇屠村,章勇士为了保护村民撤退,一人上前迎敌,誓死不退,力竭而亡;当真是壮烈啊,只可惜首级如今还被贼寇劫掳未曾追回,永王也向朝廷请令调重兵剿杀贼寇。”
“此等壮士,朝廷应该大赏特赏,抚恤其家人,莫让壮士在九泉之下寒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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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要是不想让壮士寒了心,他们谢家就该全族自裁!”
一群世族子弟们正在酒楼里嘘天感地,一个武人打扮的汉子路过,停下来愤愤不平的大声喊道。
“我谢家如何惹到了你了!”
酒楼之中便有数名谢家子弟,闻言,登时怒而起身。
“章壮士明明就已经考上了科举,再不济也是个县令主簿,可是你们谢家却生生堵死了章壮士仕途之路,逼得他只能去边疆博出个前程来,十年寒窗,身家性命都因为你们谢家丢了!”
那人越说着,心中便越感愤慨,直接入了楼,挥起了拳头去追打那几名起身的谢家子弟。
场面登时混乱,打抱不平那人明显就是个练家子,而在场的谢家子弟只不过是一群终日里只顾着求仙问道服食五石散的,哪里是那人的对手,很一会儿便被打在地上抱着头不停地求饶。
一旁的人或出于愤慨,或是不想惹祸上身,竟也全都没有动手去管,只是嘴上说着“莫打了,莫打了”,却也无济于事。
混乱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这酒楼靠近乌衣巷,很快就有巡街的差役拿下了打人的武者,又急忙将被打伤的谢家子弟送去了医馆。
但是纷纷的议论却没有结束,刚才那武者的话语里直直的将矛头指向了谢家,全城沸然。
一个较为完整可行的版本在各种各样的流言中最终被确立了下来。
进士章贺因为得罪了当世显贵的谢家而被谢家葬送了苦读十数年而得来的仕途希望,谢家甚至还放言有谢家在的一天便没有章贺的出头之日;最后逼得章贺只能前往边境投身军旅,希望能用军功换来希望,却不承想谢家竟然安排了一伙人装作流寇屠村,引诱章贺前去,将其斩杀枭首······
这样的推断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以一种极为迅速的姿态向楚国各地散去,一时间举国震荡,群情激奋。
谢毅刚刚命下人扑灭了谢府里的一场纵火,周遭火势的余温尚在,烘烤的人皮肤炽疼,但谢毅此刻的眼神却是冰冷的让人窒息。
“老皇帝,你不仁,就不要怪我谢家不义了!”
因为如今城中几乎就连三岁儿童都知道的那则传言,这乌衣巷中的谢家府宅已经不知道被人多少次扔进来火把了。
“父亲,要开始了吗?”
在谢毅的身旁还站着谢石,此时听到自己父亲这句大逆不道的话却不仅没有丝毫的惊慌,反而流露出了无比兴奋的神色。
“你马上启程去吴郡,该做什么你都清楚吧?”谢毅冷冷的说道。
“孩儿都明白,请父亲放心,孩儿此去必定带来吴郡兵马!”
谢石躬身答道,早已经等不及跃跃欲试了。
“一路上都要小心,等为父这边的动作。”
“是!”
第二十七章 找不到证据吗
阴雨绵绵,秋意渐浓,在这样的天气里,街上一般都是少有行人的,但是宫门前却是围起了重重人海。
秋风秋雨秋煞人。
“请陛下查办谢家一干人等,以慰壮士在天之灵!”
“请陛下杀了谢毅!”
······
请愿喊冤的声音在人海中此起彼伏,还有人唱着不知道何地的俚歌,凄婉哀愁,引得人们胸膛之中的怒火更甚,不断地有人随着俚歌一次次的哀鸣冲击着宫门。
守门的禁军早已得了皇命,根本不敢强行驱散这伙人,只得躲到宫门后紧紧地堵着宫门,任由失去了理智的人们不断的冲击着宫城。
远处,一辆马车停了下来,齐默将车帘掀开一角,默默地注视着宫门处发生的这一幕,眼神冰冷的让一旁坐着的姜婉都感到心悸。
他们此行是要一起离开建康去往宣城。
掌心间传来一丝温润,齐默眉宇间的煞气也逐渐藏了下去。
依旧能感受到身边人极不稳定的心神,姜婉劝道:
“昨日皇兄来过了,他让我告诉你,章贺兄长的死他已经查清楚了,那伙贼人其实是伪装成流寇的燕军,与谢家无关。”
“能确定吗?”齐默眉头紧皱,恍惚的问道。
姜婉将头贴在齐默的大腿上,温声道:“皇兄说他已经再三确认过了。”
“嗯,我知道了。”
沉寂了许久,齐默终于开口说道。
目光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和紧闭的宫门,齐默仿佛看到了那个坐在龙椅上让人看不清的老人,冰冷的秋雨伴着秋风吹进了马车里,齐默突然一个冷颤,急忙放下了帘子。
“婉儿,这段时间谢家可有什么较往日不寻常的地方?”
齐默知道老皇帝是个心思算计都极深的人,如此大肆的散布对谢家不利的消息,难道是想对谢家动手了?
姜婉想了想,道:“恩宠日盛了,前段时间上任丹阳尹王庆乞骸骨,父皇准了,接着谢司徒就将他的女婿蔡复推荐上了丹阳尹的位置上。”
齐默皱着眉头,谢家风光无限,谢毅已经官至司徒,还要安排自己的女婿任丹阳尹,如此不退反进,恐怕是想要坐一坐那个位置了,也难道老皇帝这般步步紧逼。
“父皇破格任命相公你为宣城郡守不仅是为了打破世家对于人才的壁障,其实也有牵制谢家的意思。”
宣城郡本就是从丹阳郡中分出去的,当初因为丹阳郡实在太大了,朝廷为了平衡才从原丹阳郡中分出了十一个县建了宣城郡。
而老皇帝命齐默为宣城郡守,又不遗余力的将姜毫麾下的兵马挪到齐默那里,既可以削弱姜毫的力量,还能在临近建康的宣城郡存下一支遇到突发情况能够及时勤王的强军,亦可以警告谢家不要轻举妄动。
“嗯。”齐默点了点头,“这次我们回宣城去首先要巩固好自己的势力,然后再把帐算清楚。”
无论是自己的前身被谢家谋杀自己又被谢家多次刺杀,还是好友章贺因为受到自己的牵连而被谢家记恨无奈从军丧了性命,这些账都已经和谢家纠缠不清了,只能用另一方血淋淋的人头才能算清楚!
齐默明白,要想和谢家掰手腕,自己就必须得有那个能力,若是真到了撕破脸再也不能相容的程度,自己要是没有足够的实力,想必老皇帝也会毫不犹豫的舍弃掉自己。
姜婉用脸轻轻地蹭了蹭齐默的大腿,道:“谢家势大,相公还需步步筹谋,万不可意气用事。”
齐默温柔的抚着姜婉鲜有披下的及腰长发,眼中煞意消散,道:“谢谢。”
姜婉亮晶晶的眼神眨了眨,问道:“谢什么?”
“我原以为你会反对我复仇的事情。”
姜婉闻言,无声的沉默了一会儿,才梦呓一般的低喃道:“这本是你该做的,我又怎么能拦着你呢,只是我希望你在做那些事情的时候记得家里还有我和玉儿。”
说完,姜婉寻了一个比较舒服点的姿势枕着齐默的大腿,缓缓地闭上了眼······
“怎么了?”
姜婉坐起身,眼神迷离,眼中宛若笼着一层薄薄地雨雾般,用手梳理着睡乱的鬓边散发,动作轻缓。
刚才景泽撩开帘子和齐默说话时串进来的冷风吹醒了她。
齐默欣赏着这娴静的一幕,心中一直郁结的思绪也渐渐化开。
“没什么,就是我不在的这些天,宣城那边有人不老实。”
“又要杀人吗?”
姜婉如水般柔媚的眸子微微一缩,早已知道齐默这段时间来已经杀了许多人,明知道这是齐默被迫自保的手段,但是身为妻子的她还是担心齐默会杀孽缠身不得善终。
齐默的目光无神的在马车内散漫,“可能吧。”
姜婉那薄薄的双唇微微张开,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劝齐默不要杀人,将脑袋靠在那逐渐厚实的肩膀上。
马车一行很快回到了宛陵城的府衙,姜婉牵着小齐玉调度着下人们收拾后院,宁国县有给姜婉修建的一座公主府,但是姜婉是肯定要和齐默在一起的,所以她的住处便也是这府衙后院。
而齐默则是带着早已在后院等候多时的陈昱匆匆离府。
一路上,陈昱和齐默讲着商人异动的情况。
“按照放言兄你离开前的吩咐,我与柳都尉派人一直监视着那些商人,这些人大部分都还算老实,只是有几个在那谢乐回来之后曾暗地去找过谢乐,具体聊了些什么还不知道。”
“都是哪几个?”
“以粮商何赉为首,其余三个小粮商高飞、杜甘、徐舒飞。”
“这些人所占的粮食生意占全郡几何?”
早在齐默回来之前便已经将何赉等人的底细打探清楚的陈昱从容答道:“四成,何赉独占两成,其余三家分占两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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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默停下脚步,顿了顿,道:“抓了。”
“啊?”
走到前面去的陈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停下来回过头瞪大着眼睛望着齐默。
“都抓了。”
“为何啊?”
“汪连欲以天师道信徒身份聚众作乱,已被陛下下令正法,而何赉等人也和汪连有勾结。”
“那证据呢?”
陈昱难以置信的望着齐默,放言兄以前明明是很正直的一个人,现在怎么说谎话都不带脸红的呢?放言兄这是在建康一行遇到了什么?
齐默笑了笑,反问道:“你不是主簿吗,找不到书信、账簿之类的证据吗?”
“这样真的好吗?”
齐默边走边道:“先关着再说,看他们配不配合。”
陈昱点了点头,“明白了。”若是配合,那书信账簿什么的就是不存在;若是不配合,那就是个谋反的铁案了。
“既然放言兄你已经有了对策,那我们现在是去哪儿?”陈昱又追上齐默问着。
“沈府。”
“沈元荣哪里?”
“嗯。”
“去他那儿干什么?”
“此人行商还算讲底线,在百姓中的口碑也不错,我打算扶持一下。”
齐默知道,万事不离钱,而且自己还打算弄出来一些新玩意儿,后期可能用处很大,但是前期是需要砸很多银子的。
“哎呀呀,使君大人大驾光临,草民有失远迎,还望使君大人海涵。”
吃得好喝的好,身体富态的沈元荣满脸堆笑的迎到了齐默的跟前。
与沈元荣客套了几句,齐默便直入主题,“我这里有一桩赚钱的生意,要和沈员外谈,不知道沈员外有没有兴趣?”
齐默这么突然一提,出于谨慎,再就是沈元荣粮食生意做的好好地,根本就不想掺和其他事情,于是乎沈元荣道:
“多谢使君大人好意,只是草民没什么别的本事,只会做点倒卖粮食赚点差价的生意,怕是要枉费使君大······”
“我打算让官府直接接管粮食的收购与售卖,就在这一季的水稻收获的时节便会实行,沈员外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齐默直接出言打断了沈元荣乐呵呵的推辞,让他脸色一僵。
片刻后,沈元荣揉了揉僵硬的脸,哈哈一笑,很是尴尬,但是那双因为脸部过于肥肿而显得极小的眼睛珠子却是骨碌一转,闪过了一丝精芒,恭恭敬敬的说道:“草民觉得由官府出面收购粮食的事情使君大人还是三思而行的好。”
齐默嗤笑一声,盯着沈元荣,“沈员外是想说我官府拿不出那么的钱是吧?”
沈元荣弯着腰道:“不敢,只是我宣城虽然只是大楚的区区一郡,却也有足足十一县,草民也只能吃下其中三个县的粮食,即便是官府,恐怕一时也拿不出那么多的钱买下百姓手中的粮食,使君大人素来爱民,肯定也做不出直接抢的事。”
“沈员外的意思是不想和我合作做生意了?”齐默浅抿了口茶,听完沈元荣的话却不见丝毫生气,反而是爽朗一笑。
“草民不敢,只是草民心有余而力不足,实在是担不起使君大人的厚望。”
齐默起身,再次问道:“沈员外可想好了?”
“草民实在是难当重任。请使君大人勿怪。”
“既然沈员外不相信,那我们不妨就等到官府收上来这次的秋粮之后再谈,不过那个时候生意的利润你我就要三七分了。”
沈元荣低着头撇了撇嘴,突然想到了一计祸水东引,抬起头乐呵呵的说道:“草民实在是没有能力,不过草民的好友周老大周老幺兄弟俩资产丰厚,肯定能助使君一臂之力。”
“那好吧。”齐默微微一笑,也不多做纠缠,便辞了沈元荣往周府去。
望着齐默远去的背影,沈元荣嘿嘿一笑,叫你们周氏兄弟仗着是兄弟俩就平时打压我的生意,这回我就给你们请过去一尊佛,哈哈哈······
第二十八章 俏雪雁倒拔葡萄藤
“放言兄,你是要做什么生意啊?就这么走了?”
陈昱跟在齐默身后不停的问着。
齐默从容自若道:“仲德你没看出来人家现在不想和我谈吗?”
陈昱急道:“那你就这么放弃了?”
“不急于这一时,对了仲德,你先回去带着衙役抄家去吧。”
“啊?”
齐默道:“啊什么,迟则生变,现在不把何赉那些人给控制起来,谁知道这些人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那你呢?”
“去周氏兄弟那儿,本来也是要去他们那儿的。”齐默笑着说道,他现在很好奇粮食收获时沈元荣那表情会是怎样的后悔。
与陈昱分开,让齐默略感意外的是半路上就遇到了匆匆寻他而来的周老大和周老幺。
“草民周维长、周维寿拜见使君大人。”
“二位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周老幺的脸上堆满了诚恳真挚的笑意,躬身说道:“无事,无事,只是草民兄弟二人听闻使君回府,特来邀请使君驾临鄙府。”
“这样啊,可是我还要回府处理些事情······”齐默拉长了语调,眼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狭促笑意。
“这······”
周氏兄弟俩面面相觑,最后是周老幺再次说道:“那不如草民先用轿子送使君大人您回去,等使君您处理好了事情我们兄弟二人再前去迎使君您?”
说着,周老幺指了指身后一顶八人抬的轿子,不看内里,光是看轿外富丽堂皇的奢华装饰就知道这顶新轿造价不凡,下了这么大的本钱,周氏兄弟又是跟着轿子徒步而来,可见其中的诚意。
而周氏兄弟向齐默展示出他们这样的诚意也是有原因的,轿子是早已准备好了的,自从上次聚贤楼之后周氏兄弟便打定主意跟了齐默,自然是要先送点礼物来讨好齐默。
至于现在亲身出府几条街相迎则是得到了齐默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了沈元荣那个死胖子家的消息,担心被沈元荣占了先机,这才出城赶来。
周氏兄弟原想的是直接冲进沈家把齐默给请到自己的家里面去,如今在路上就遇到了齐默,他们哪里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又公事?不要紧,我们兄弟俩一定十分体贴的把您老用轿子给送回府衙去,再亲自去把您给接到家里去。
不过齐默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周氏兄弟神情一滞,接着脸上又难以自抑的浮现出极其兴奋的笑容。
“那不如你们兄弟俩也跟我回府衙去,省的来回折腾。”
“这······!?”周氏兄弟极力压制着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的身体,齐齐答道:“恭敬不如从命,草民兄弟二人多谢使君款待!”
弯着腰,齐默看不到这兄弟二人都快要激动的哭出来了。
这回轮到齐默一愣,我只是说让你们跟我回府衙去啊,是要谈正经事的,没说请客啊,你们怎么还想赖上一顿饭呢?
摆了摆手,齐默无所谓道:“无妨,多加上两副碗筷的事。”
“不愧是府衙,使君这里就是威严气派!”
“就是,那谢家在城里的宅子我也去过,哪里能和使君的府上比!”
“老幺,看你说的,那野鸡能和凤凰比?”
“哥,你瞧我这个嘴,该打。”周老幺周维寿倒是十分卖力地朝自己的脸上呼了一巴掌。
听到那一声巨响的齐默都有点怀疑周老幺的那张脸到底是不是他自己的,还是说脸皮太厚?
走在前面默默地听着这两兄弟一唱一和的表演,嘴角抽了抽,心道:要是我带着你们两个从府衙前院正门走的,你们这么说倒也无伤大雅······
可特么我是带着你们两个直接从后院后门走进来的啊,一路上都是流水曲廊、小亭,这么一副古雅清净的景色被你们昧着良心说成了威严气派,好意思吗?
迎面走来的一个女子却让在齐默身后叽叽喳喳个不停的周氏兄弟齐齐地住了嘴,长大了下巴痴痴地望着。
女子盘发束簪,身材纤细窈窕,精美的脸蛋上淡施粉黛,一袭淡蓝宫群更是衬的女子的皮肤白若凝脂,黄昏的夕阳从长廊的另一侧照射过来,姜婉的身上就仿佛笼罩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
“夫君。”因为见有外人在场,姜婉微微福身一礼。
“娘子。”齐默嗯了一声,侧身向姜婉介绍周氏兄弟俩道:“这二位是粮商周老大和茶商周老幺,过来和我谈些事情。”
姜婉朝着周氏兄弟微微颔首。
二人惊觉,连忙惶惶然的深深弯腰拜着大礼,“草民周维长、周维寿拜见公主······宁国公主殿下。”
姜婉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亲切笑意,道:“二位不必多礼,既是夫君有请,二位随意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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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殿下。”
又朝着齐默嫣然一笑,姜婉道:“院子里闷得慌,我去街上逛逛。”
“嗯,小心点,雪雁呢?”
齐默笑了笑,自从被齐默带着出公主府玩了几趟之后,姜婉的性子便是越发的静不下来,总喜欢去外面转转,齐默知道姜婉这是被压抑的太久了,便也十分的纵容,从来都不去管什么女眷不能肆意在外面抛头露面的规矩,由着姜婉去玩闹。
“在后面跟着呢。”姜婉哭笑不得的指了指不远处长廊转角柱子处藏着的的一道倩丽人影。
“跟着就好。”齐默笑着说道,雪雁躲着老远的疑问他再清楚不过。
自从雪雁知道了自己因为笨手笨脚没有擦干净而气急败坏的把凳子一掌劈坏了的事情被齐默给传扬出去之后就对齐默是又气又惧,每次都是遇到齐默都是躲的远远地。
姜婉都已经与齐默走过了十几步,柱子旁躲着的雪雁才极不情愿地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看到眼中笑意狭促的望着她的齐默,狠狠地瞪了一眼之后又红着脸低下了头,快步走了过去。
看到一脸娇羞的雪雁,周氏兄弟不禁暗呼:不愧是皇亲国戚,府上的一个小丫鬟都这么······
娇弱可爱这四个字还没有在心里面说出来,周氏兄弟便又看到了让他们大跌眼镜的一幕,低着头走路的雪雁没注意到走偏了路,闯进了一条小径中,而那小径上面正好栽植着几藤低矮的葡萄架,被撞了头,雪雁一怒,生生将葡萄藤从土地连根拔起。
忽然想到了什么,雪雁惊恐回头,正瞧见了两双无比震惊的眼睛以及一对早已淡然的目光,脸色登时涨红起来,慌张的叫了声“殿下等等我”,就飞也似的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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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何赉被官府抄家了!”
刚入口的一口茶喷在了报信的管家脸上,一滴没剩。
跟着沈元荣十好几年的管家委屈巴巴的用袖子擦掉了脸上茶水与口水的混合物。
“真的,小人正在街上买东西,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就立马跑去了南锣巷,陈主簿已经抄完了何员外的家,何员外人也被衙役给押走了,还有高、杜、徐这三家也早被官府给封条抄家了。”
沈元荣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气力,神色呆滞的跌坐回椅子上,喃喃自语道:“完了,完了,我沈家完了。”
望着沈元荣如丧考妣的惨白脸色,管家不解道:“老爷,被抄家的是何、高、杜、徐四家,这四家都是趁着齐郡守不在的时候偷偷的和谢家密切交往的,咱们家有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您怕什么?而且人家齐郡守回了宛陵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来拜访您,可见信重啊。”
“哎!”
沈元荣长吁短叹了好一阵才把自己和齐默的谈话告诉了管家。
接着沈元荣又忍不住在那里自哀自叹着。
“当时他说在这一季的秋粮收获时要由官府出面全部收购百姓手中的新粮我还只当他是忽悠我,官府府库里面的钱早就空了,哪里有钱?可是我哪里知道他齐默竟然这么狠,直接抄了老何他们的家来得银子。”
沈元荣使上了仅剩的一点力气,艰难的从椅子上撑了起来,对管家惶恐道:“赶快通知夫人收拾东西,只要金银细软,我们赶快跑路,不然我拒绝了齐默,他一定怀恨在心,说不得也会给我安上一个私通贼寇的罪名抄了我的家,快快快!!!”
“老爷莫急。”
管家硬生生的将沈元荣又按回了椅子上坐着,又道:
“老爷难道觉得仅凭抄了那四家的家产就能补足府衙银库里的亏空吗,宣城郡整整一个郡的生意,那几家只是占了四成而已,远远不够!所以我断定那四家被抄家就是因为还和谢家纠缠不清,这才惹怒了齐郡守。”
管家对于自己的这番判断十分的满意,得意的捋了捋下巴上根本就不存在的胡子,自信说道:“所以还请老爷您放······”
“所以他还要继续抄家,抄我的家!”
听完管家何、高、杜、徐四家财产不足论断之后,沈元荣更加的惊恐不安。
抄了家之后银子还是不够怎么办?
当然是继续抄家了!
“赶快啊,你还待在这儿干什么,快去让夫人收拾东西跑路啊!”
沈元荣心中焦急,便又来了力气给管家狠狠地踹了一脚。
第二十九章 周老大一心望成龙
“老爷,陈主簿来了,在府外等着您看要不要请进来。”
进来时正撞见管家被老爷踹,家丁心中暗暗乐着,却不料沈元荣闻言之后脚风迅速变换了方向,直直的朝着他踹来。
家丁哎呦一声惨叫,沈元荣则怒道:“废话,赶紧把人请过来啊!”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家丁连滚带爬的逃出了屋子,老爷今天好可怕。
不一会儿,陈昱就被家丁引到了沈元荣面前。
“哈哈,陈大人大驾光临,沈某有失远迎,还请陈大人见谅。”
沈元荣一脸谄媚的将陈昱迎到了主位上坐着,自己又小心翼翼的坐到了一旁的客位上,忐忑不安的望着陈昱。
只见陈昱从进门到现在便一直板着一张脸,对沈元荣也是半搭不理,让本就惴惴不安的沈元荣更加的紧张,早已经入了秋,天气凉爽怡人,但是豆大的汗珠却从沈元荣不断的渗出。
望着无比紧张的沈元荣,陈昱的嘴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眼睛微微一眯,继续表现出一副很不高兴的模样。
抄家之后他是本该去向齐默交差的,只不过受到齐默的启发,陈昱突发灵感的转来了沈家,想要趁机敲诈一番。
沈元荣瞧着陈昱弱弱的问道:“额······那个······齐使君刚才的那个提议草民想了想,真觉得刚才拒绝了使君是被猪油蒙了心,不知道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已经被陈昱堵了门,沈元荣知道现在跑是跑不了了。
“可以,二八。”陈昱终于冷冷的说出了四个字来。
仅仅四字,前后二字所各代表的含义却让沈元荣是将心里的石头刚刚放下却又立马揪了起来,贼疼的那种。
“陈大人,之前不是说好了三七分成吗,怎么又变了呢?”
沈元荣听到这利润二八分成,脸上的肥肉都心疼的缩了好几圈,当初他爹娘死的时候他都没这么心疼过。
“沈员外也说了那是之前,现在形势不一样了。”陈昱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敲了敲桌案,向沈元荣提醒不要忘了刚被他抄了家的何赉几人。
沈元荣当下一个激灵,讪讪的笑了笑,“二八,就二八了,这数字听着就吉利。”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嗜钱如命的沈元荣也知道想要保住自己的小命,齐使君他们又没做过生意,到时候利润什么的还不是随着自己操控······
郡府衙内,被齐默借口处理公务而晾在偏厅的周氏兄弟此刻也如沈元荣初听到何赉等人抄家的消息时般的大惊失色。
久久,周维寿才擦了擦额前虚汗,心有余悸地对大哥周维长说道:“还好但是听了大哥你的没有去跟着谢家瞎掺和,不然这会儿被抄家的又要多上咱们一家了。”
“知道就好。”周维长强压下心中的震撼,云淡风轻的喝了口茶,“世家什么的固然厉害,可是现在齐默那条过江龙显然比谢家这条地头蛇要厉害,人家极受陛下宠信,手底下又有五千如狼似虎的边军,这才是最要命的,可不是咱们能得罪的;听大哥的,我难道还能害你不成?”
“大哥······”周维寿忽然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怎么了,咱们兄弟俩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周维寿望着周维长,认真道:“其实我有个想法,你看成儿他这些年也都在读书,家里面的生意压根就没有插手过,我想着成儿之前还挺顺利,十五岁就考中了秀才,可是却在秀才这个位置上坐了整整五年,不如就让成儿回来帮我打理生意,也好为以后成儿接管我的生意早做准备。大哥你放心,我只让成儿去我那边学学。”
“屁话!”
周维长也管不得自己是在府衙后院了,登时暴怒,“我无儿无女的,以后我死了我的生意不都是成儿的吗,还能拽在手里一起埋进土里不成?
不对,这他娘的是关键吗!
成儿在书院里读书读得好好地,你干嘛要把成儿给叫回来,咱们要是死了就交给咱们手底下的那两个管家不就成了,干嘛要让成儿掺和这些事!”
“士农工商,我也知道咱们商人地位低贱,可这不是没法子吗,成儿就不是个读书的料啊,从八岁开始已经读了十二年了,到现在也没中个举人,大哥你看人家齐使君,二十岁就中了状元;再让成儿他读下去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让他回来帮帮忙。”
周维长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听完周维寿的话,最后终于忍不住抄起手边的茶盏就要去砸周维寿:“我打死你这个鼠目寸光的东西!”
周维寿眼疾手快的截下了茶盏,把周维长按回到了座位上劝道:“大哥,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吗。”
周维长右手拍着胸口顺着气,好一阵才道:“你也知道士农工商,商人低贱,既然齐使君能考上科举一飞冲天,那咱们成儿就不行吗?大不了多读几年书就是了,人家成儿的先生可是说了,那些个学生里面就属成儿天分最高,他不考上科举谁能考上科举?
你可是成儿的亲爹,难不成想让他跟咱们一样一辈子顶着一个低贱的帽子过日子?今上开的科举可是咱们成儿出人头地的好机会,我看谁敢让成儿继续回来经商,老子剁了他!”
从来都没有被大哥这么教训过,周维寿涨红了脸,却也不敢反驳,生怕一句话惹恼了大哥又被狗血淋头的骂一通。
周维长全然不管自己这个弟弟是怎么想的,他知道的是寒门出身的齐默能够鱼跃龙门成为执掌一方大郡的驸马郡守可都是靠着考上了科举,他也知道向齐默这样的天才是少数,但是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他的眼前,怎么能叫他不心动呢?
他也不奢求他的那个侄儿也能像齐默一样当个状元郎,能中个进士也就足够了。
成了进士,便也就有了官身,跟商人这样的贱户那可是天壤之别,到时候再用他和弟弟这些年攒下的银子打点一番上下关系,还愁成儿熬个几年当不上个县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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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定成儿有出息,还能爬到更高的位置上,到时候也能建立起一个小世家来光宗耀祖了。
第三十章 周老幺受教下决心
当周维长正从教训弟弟周维寿愤怒转为对侄儿周成未来的无限美好憧憬时,齐默走了进来。
见到齐默时,周维长突然想到了什么,当即俯首拜道:“使君大人,草民斗胆有一事相求,望使君能够应允。”
“周大员外但说无妨。”齐默微微点头,却也没有说同意。
“这个,是我那不成器的侄儿子,使君有所不知,我那侄儿三岁识千字,五岁背百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十五岁就考上了秀才,天分极高,草民就想让我那侄儿拜使君为师,您看可好?”
齐默没想到周维长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又想到自己要和周氏兄弟谈的建立官办书院的事情。
想到:如此一来要是自己收下了这个便宜学生,那官办书院的事情岂不就是事半功倍了?
瞧着齐默没有回话,周维长心中着急,解释道:“草民知道使君政务繁忙,只是想这使君才学天下第一,也不敢劳驾使君专门去教他,只是希望我那侄儿若是在学业上遇到了什么先生也解决不了的疑惑能够有幸得到使君的一二点播便是三生有幸了。”
无论怎样,周维长只希望周成能够成为齐默的学生,教不教东西的都是其次,关键就在于这个师生的名分,如今齐默圣宠正浓,有了齐默这个名义上的老师,自己的侄儿周成得到的好处或许不容易看出来,但绝对是无比丰厚。
听完周维长的这番解释,齐默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而为了实施自己的计划,他倒也不介意收下一个便宜徒弟。
只不过嘛,官场上的规矩,还是要矜持一下的。
齐默微微晃着脑袋作沉思状,未几,便道:
“嗯,下次有时间带过来让我看看吧,若是那孩子还可以我倒也不介意收下一个学生。”
说这话时,齐默略有些别扭,周氏兄弟家的情况他也做过专门的了解,知道周家有个正在读书的后辈被周氏兄弟寄予厚望,不然齐敏也不会准备去找周家谈借钱办官立书院的事情。
周维长拉着还在发呆的周维寿又深深的弯腰一拜,“多谢使君提携!”
摆了摆手,齐默剑眉微皱,又道:“只是若是就这样单独教授那孩子一个,我毕竟身居高位,京城那边也多有注意,恐怕不妥······”
齐默话说到一半,让周氏兄弟又不免紧张了起来,都道是官商勾结,他们之前也没少和上任郡守马子瑜打交道,光看齐默那副比他们还要像奸商的表情就知道只是准备要点好处费了,只是他们不知道齐默的胃口有多大。
“那孩子是在敬亭书院是吧?”齐默问道。
“是。”周维长答道。
略作思付,齐默便道:“不如这样,由官府出面将敬亭书院买下,你们看如何?”
这已经是明明白白的暗示了,周维长会意,有些肉疼,但还是十分识趣的朝齐默拜了拜。
“使君大人心系百姓,欲建官学以惠泽百姓,草民虽然胸中没有半点墨水,但是也愿意捐一千两银子。”
“嗯,我郡又周大员外这样的富商,真乃是百姓之福。”齐默点了点头。
嗯,不错,很上道,我很满意。
只是正当周维长觉得事情该已经谈妥了的时候,齐默却又道:“那周二员外呢?”
这是嫌少了?
周维长和周维寿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之色,一个小书院能值多少钱,你哪怕是将整个敬亭书院连房子带教书先生全都买下来,一千两银子也足够了啊。
罢了,周维寿叹了口气,他也没觉得齐默会真的将钱用在书院里,只当做是以前被马子瑜敲诈一样了;向齐默拱了拱手,道:“草民愿意再捐出一千两。”
“就这些?”齐默望着周维寿一脸的嫌弃写在了脸上。
让周氏兄弟感到无语的是,齐默竟然还是嫌少了。
“周二员外可是那孩子的亲爹啊。”
“得加钱!”
“两千两。”周维寿咬了咬牙,狠下心冲齐默比了个耶。
“我觉得这个数字比较吉利。”
齐默微笑着走到周维寿的身前,硬生生将周维寿比出的二的手势掰成了三。还不忘说道:“做人做事就图个吉利,我觉得这数字比较吉利。”
周维寿无比震惊的望了望齐默,又瞧了瞧大哥周维长,心如刀绞,闭上了眼睛,“三千两便三千两。”
“这才有个孩他爹的样子吗。”
齐默欣慰的拍了拍周维寿的肩膀。
被齐默拍着,周维寿心中已经改变了让儿子弃文从商的想法,并且深深的坚定了让周成考科举的信念。
当官挣钱真是太容易了,就像齐郡守这样豁出脸皮来不要的,动动嘴皮子便收了四千两银子的贿赂。
坑完了周氏兄弟之后,齐默毫无任何的心理负担:“还有一事,事关周大员外。”
“敢问使君是何事?”
“马上就要农户那边马上就要准备收割今年第二季的水稻了,我打算了让官府直接接管粮食的收购与售卖。”
“什么!”
周维长大惊失色,“使君,您走之前不是说好的等到曲辕犁开垦出荒地之后给予我等粮商好处方便的吗,怎的如今直接要断了草民的生路呢?”
“哎,皇命难违啊。”齐默叹了口气,便是皇命难违,眼神坦坦荡荡的与周维长怀疑的眼光直视相对。
什么?
你不信?
难道你还能去建康找老皇帝对质不成?
“使君,这样的事情朝廷应该是有书面政令下来的吧,敢问使君政令何在?”
事关生机,周维长也不得不坚守底线。
齐默淡淡道:“陛下乃是口谕,并无明纸诏书。”
“使君,这么大的生意,您看是不是怎么也得给我大哥留下一口汤喝啊。”
刚捐了三千两银子的周维寿弱弱的在一旁说道。
“我手里现在还有另外一桩新的生意可以给周大员外做,就看周大员外愿不愿意了。”
“请问使君是什么生意?”从齐默刚才不要脸的话里听出了有五千郡兵支撑的自信,周维长心中郁闷地想要一头撞死在这府衙后院之内。
齐默一笑,道:“水泥。”
“水泥?”
周氏兄弟瞪着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不解,和水的泥是什么生意?端盆水出去找个地方一泼,不就是了吗?
“此物绝对能超乎你们的想象。”齐默起身进了内厅,没一会儿就和景泽一起手拎着四桶东西出来。
这其中三桶东西周氏兄弟都认识,水、沙子和石子,至于那第四样东西,周氏兄弟看着像草木灰,闻着味道却又不像。
“便是这些东西,按照比例混合在一起之后便成为了水泥,那是坚硬无比之物。”
齐默指着四桶原料,十分自豪的说着;这是和火药同时进行的一项试验。
北方胡族政权的威胁始终都在,作为一个穿越者,齐默觉得要是自己都穿越过来了还让自己的国家被灭了国,实在是太丢穿越者大军的脸,于是乎齐默便凭着自己前世的记忆和极为肤浅物理化学知识,召集了一大批工匠,把自己知道的那一点东西说完之后就让这些经验丰富的工匠们自己做研究试验,看看能不能做出来点东西。
这样的试验共有三项:火药、水泥、钢铁冶炼。
与齐默而言,这三样东西如果全部试验成功的话,富国强兵绝对不是问题,只要准备充分,便可以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的进行北伐,收复失地。
然而出乎齐默意料之外的是,在这个世界中还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水泥反倒是最先成功的,而火药和钢铁冶炼的进展却是十分的缓慢。
“二位且看。”
齐默也不顾形象,直接撸起了袖子。
先是将沙子从桶里倒了出来,倾泻在了地上,又将那一桶周氏兄弟觉得很像草木灰的水泥灰也倒在了地上,用铁锹将它与沙子搅拌均匀,又铲成了火山堆形,接着往混合物的中间倒水,再混合搅拌,最后才将石子也加了进去搅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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搅拌水泥是个体力活,这个时候齐默已经有些腰酸背痛,铁锹便易手到了景泽的手上。
不一会儿,不得其法只知道用蛮力搅拌的景泽也累的是满头大汗如雨般滴下,好一阵之后,齐默才喊停了景泽,又神神秘秘地让众人等待一会儿。
第三十一章 扁担炒肉鲜卑兵
因为痛失了千两白银和粮食生意的周维长所以在齐默这儿含泪痛吃了三大碗之后,看到了经过近两个时辰的放置已经初步凝固的水泥,压制着心中的震撼问道:“使君,这是要用在何处?”
“官道,边防。”齐默说出了暂时想到的两个用处,至于房屋,齐默目前还没有这个想法。
“我打算将这水泥铺设在官道之上,如此一来,便会比之前的土路更为便捷易行;还有那些与北方胡族对抗的前线城池,用这水泥也可加固城墙。”
“那使君是想如何赚钱?”周维长又问道。
“抽税,水泥的官道易于通行,肯定能极大地促进商队的走动,普通百姓过路不用收钱,但是遇到驮有大宗货物的商队,便可收税,十抽其一。”
“使君大才,草民佩服。”
之前心疼钱财和生意的要死去活来的周维长立马就如活过来了一般,荣光焕发,神采奕奕。
周维长不得不佩服,这揽钱的法子还是当官的会想。
“怎么样,周大员外现在考虑入伙吗?”
齐默得意地摁了摁还没有完全凝固的水泥,摁出了个手指印之后立马抽回了手。
“那使君是要草民参与到水泥的生产还是官道和边防的生意里呢?”
“生产。”齐默说道。
“谢使君。”周维长感激的拱了拱手,脸上却有些失望。
无他,周维长是想将这些生意全都包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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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匆匆,白驹过隙。
转眼之间,已是秋末。
前段时间一直笼罩在天空之上的密布阴云被久违不见的太阳一照,全都消散不见。
久违的阳光照在身上,驱散了身体中的秋凉寒意,暖烘烘的。
稻田里,被稻穗压弯了腰的晚稻被手持镰刀的光膀汉子一把一把的拦腰割断。
汉子们的动作十分的熟练,也十分的着急。
再过几日便是霜降,他们必须要在霜降之前将田里的稻子全部收上来。
在这些农事熟练的汉子后面,还跟着一群嬉戏打闹的黄毛稚儿,他们跟在大人的后面捡拾着些许的遗落稻穗。
在生活拮据的农家,他们不允许有一点一滴的浪费。
上身衣衫衣扣尽解的齐默同样也是袒胸露乳,身子一起一弯间,手中便多了一把稻穗,手法熟练的用稻草捆了捆,又扔在了地上等着后面的人去抱走将稻子给打出来。
临近正午,稻场边宛若数条长龙般的长桌上早已摆满了香喷喷地饭菜等着让劳累了半日的男人们饱餐一顿,好为下午的又半日劳累储存能量。
“使君大人,歇歇吧。”
汉子们用满怀崇敬的眼神望着齐默说道。
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又见过有哪个当官的能真的跟着他们一起在田间地头割上半天的稻子。
这才是他们的使君,这才是他们的父母官。
“好。”
放下镰刀,齐默用衣衫随便擦了擦汗,又对还在收稻的郡兵招了招手,早已累的是腰酸背痛的郡兵们立马扔掉了手中的镰刀,呼呼啦啦的用去了饭桌上。
这些郡兵都是齐默特意调过来帮忙的,在齐默的心里,军人可不止是要杀敌的,帮助老百姓也应该是分内的事情,只不过在这个时代黑没有哪一位将领有这样的思想。
不用齐默开口,这些在心里面早就将齐默骂了不下三百遍的郡兵们立刻端起碗狼吞虎咽了起来。
天杀的,你让我们这些拿着军刀杀人的兵下田拿着镰刀去割稻子,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齐默自然也感受到了郡兵中的不满气氛,笑了笑,也没多做在意。
他知道这只不过是一时气愤而已,对于这些郡兵,齐默自信早已将他们收服。
钱粮军饷他都会派人监督按时足量发放,又几次在校场之上撂倒了好几个不服气的郡兵。
在农家里少见的油水饭菜入了肚之后,郡兵对于齐默的怨言也随之消失不见。
因为在经历过身体上的折磨之后,这些素有虎狼之名的郡兵感受到了最真挚亲切的农家热情。
村子里的妇人们不停地将抢下郡兵手中尚未见底的饭碗又添上满满的一碗白米饭,那酒水也是一碗接着一碗的满上。
酒是农家自酿的糟酒,寡淡如水的酒上还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如同蚂蚁一般的酒糟。
但是郡兵们喝进肚,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虽然他们这些人之前在姜毫的统领下军纪严明,但是那一次卖命和敌人厮杀回来后遇到过老百姓这样的热情,都是瞧见他们就躲得远远的。
屠闵一口气喝干了一碗酒,一旁巡视的妇人瞧见,抱在怀中的酒坛立刻将屠闵刚放下的酒碗给添的满满当当。
“婶子,谢啦!”
屠闵哈哈一笑,又大口的往嘴里扒着饭。
一旁的柳青看着眼前的情景,却又是食不知味。
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弟兄们在姜毫和齐默二人的麾下遭遇百姓们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的原因他想明白了。
边境防线战事不断,姜毫不仅要忙着抵抗外敌,为了身后的稳定与军中所需的钱粮按时送到军中还要在皇帝和世家之间斡旋,可就是这样,每次送到军中的钱粮仍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借口少了不少。
为了填上这个缺口,姜毫就免不了要从地方补上,如此一来,地方上被闹得鸡犬不宁,军民的关系就变得紧张。
“嫂子,不用了,我喝不下啦。”
一个年纪尚小的郡兵不停地摆着手挡着一个小娘子手中的酒坛。
启料原本还十分热情小娘子听到年轻郡兵的那一句“嫂子”之后,脸色立马涨红了起来,将酒坛丢在了桌上,慌慌张张的跑开了。
惹得旁边的一众妇人笑个不停。
年轻郡兵不明所以的挠着头。
一个年纪大的村妇这才笑哈哈的解释道:“小哥儿,我这小姑子还没找婆家呢!”
“哦,这样啊,不好意思。”
闹了个误会,年轻郡兵讪讪的笑了笑。
“哎我说,小德子,你在这儿说对不起有个屁用啊,你小子不也是光蛋一个吗,追上去道个歉,说不定还能找上个媳妇儿呢!”
屠闵一脚将年轻郡兵给踢了起来,笑骂道。
周围的郡兵也立刻起哄,又将那年轻郡兵给闹得红了脸跑开了。
屠闵又笑哈哈的骂道:“嘿,这小德子还真上道啊,真追去了。”
······
十几匹矫健高大的西域马奔驰在楚国境内唯一一条水泥路的官道上,没有掀起冲天尘土,却马蹄阵阵,十分的规律严整,没有一点的杂音,仿佛就像是一匹马踏出的声音般,听入耳中亦是格外的威武响亮,就连路边的石子也都跟着轻微跳动。
这一行人中为首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皆是一身干净利落的胡服打扮。
女子一身红衣,格外明亮的眼睛中透露着桀骜不驯的娇蛮气质。
“阿兄,这路也忒奇怪了,这些楚人是从哪里找来了这样的大石头?”
“我也不知。”
年轻男子心思根本就不在水泥路的官道上,匆匆结束了堂妹的疑惑。
酒足饭饱,准备歇上片刻的屠闵刚一躺在草地上就一个激灵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喊道:“敌军骑兵,列阵!”
多年来与胡族骑兵对阵的经验让原本还懒洋洋地四散躺着的郡兵闻令皆是腾的一下跳了起来,动作迅速的披甲横枪。
等到红衣女子一行骑士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时,郡兵早已列阵以待。
“你们的那个郡守齐默何在?”
年轻男子打马上前,冲着郡兵在前,百姓在后的人群极其嚣张的喊道。
“射马,放箭。”
后方的人群中传来了一道简洁的命令,没等年轻男子顺着声音去看清齐默的脸,数十支弩箭嗖嗖嗖的射了过来。
挨了箭,马儿吃痛,嘶鸣声不断的响起,受了伤的战马让骑士极难控制,从飞速疾驰到勒马停下都一直十分严整的骑兵马阵在第一拨箭雨过后就变得混乱不堪。
不过这样烦恼并没有困扰他们多久,因为在第二波箭矢袭来后,十几匹上好的战马全都倒在了地上。
那伙没了坐骑的鲜卑人狼狈起身,被几支流矢刮破了衣袍的年轻男子更是狼狈不堪,从马上摔下的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先打了再说。”
从人群中又传来了齐默十分简洁却又比年轻男子的话听起来嚣张数倍的命令。
“弟兄们,抄家伙给老子打!”
屠闵兴奋的扔掉了手中的利剑,抄起了一条扁担就带头冲了上去。
“杀啊!”
身后的郡兵有样学样,开了刃的兵器全都扔掉,上百名郡兵挥舞着扁担板凳嚎叫着朝年轻男子一行打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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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卑骑兵战力不凡,但这是建立在拥有良好的骑射战术与战马的基础上的。
而没了战马的十几名鲜卑皮甲骑兵,遇到了数倍于己且甲胄坚实的楚国步卒,根本就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惨叫声一阵连着一阵。
惹得躲在后面的村民们一个个都不停的伸长了脑袋往前瞧热闹。
小孩子们也都从人堆里挤出颗脑袋同情又好奇的望着那些挨打的倒霉蛋。
扁担炒肉的滋味,他们这些惹祸不断的小毛孩再清楚不过。
第三十二章 崔奉部谄媚拍马腿
远道而来的鲜卑人在经过郡兵们热烈的欢迎之后,被凑得鼻青脸肿的年轻男子一手抓着没了裤腰带摇摇欲坠的长裤,一手气到颤抖的指着齐默,悲愤道:“你!你为什么要打人?!”
对于年轻男子的质问,齐默反问道:“难道你不是来找我的麻烦的?”
“是又怎么样!”
齐默白了年轻男子一样,“那不就成了,我也没打错啊。”
“可是我还没动手!”年轻男子都快要哭出来了,那样子仿佛就像一个无辜被打小孩在向别人哭诉。
“没动手就不能打了吗?那我也没记得我惹过你啊,你就要对我动手,你不觉得你的话前后矛盾吗?”
想了想,齐默又补充道:“像个傻子。”
“你!”
感觉一拳下去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年轻男子气结,直接道:“有本事单挑!”
“你谁啊?”
齐默颇为无语,这人在这儿咋咋呼呼了半天也不知道报个名号,弄得他现在都不知道揍得是不是什么北边秦、燕的什么人。
“我乃是大燕国太原王第三子慕容大刚,齐默今日我要与你决一死战!”
一手护住裤子,年轻男子一手将马鞭扔在了他和齐默之间的地上。
燕国尚武,以骑兵横扫敌手乃至立国,扔鞭在地,这是燕国约战的方式。
只不过相较于别人约战时的豪情万丈,慕容大刚的约战则显得比较狼狈不堪。
“知道了,我不接受。”
掏了掏耳朵,齐默戏谑而道,气的慕容大刚当场就抽出了佩刀要冲到齐默跟前将他给碎尸万段,却被几十把蓄势待发的弓弩给盯上,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这时,在一群鼻青脸肿的鲜卑人中因为屠闵等郡兵的特殊照顾而没有挨黑拳的红衣女子如同鹤立鸡群般,冷静开了口,道:“你们楚人想来自诩礼仪之邦,而我们是你们皇帝请来的客人,齐郡守就这样对待我们难道不觉得有失风······”
“你又是谁?”齐默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大燕中山王府长乐郡主慕容文香。”
慕容问柳胸脯上下起伏,心中亦是怒火翻腾。
齐默忍不住轻笑一声,“蚊香?你们那儿蚊子很多?”
讲了一个这个时代的人根本就听不懂的冷笑话,齐默发现真的很冷,因为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听懂,就连屠闵都睁大了眼睛不解的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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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当空,温度一下子就降了下来,晚风顺着脖子处的空隙钻了进去,萧瑟秋风让慕容大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将一截木棍扔进了火堆里,忿忿骂道:
“该死,齐默你最好不要落在我的手里。”
慕容文香脸蛋冻得惨白,没说话,但被咬的咯咯作响的白玉般的贝齿却是透露出了她对齐默的恨意。
白天里和齐默遭遇之后,他们的坐骑不仅被齐默下令乱箭射死,最后还被齐默那个无耻小人给带了回去说是要给郡兵加餐,要不是打不过,她早就将齐默扒光了绑在旗杆上面晾上个三天三夜才算解气。
然而更令慕容文香恨不得将齐默给吃了的事情还在后面。
齐默以尚未接到朝廷通知为由拒绝给他们这群人提供住宿,让他们自行解决。
要是事情就这样了也就罢了,慕容文香他们几乎找遍了宛陵城的所有客栈,却没有一家肯要他们入住,这摆明了就是齐默在背后下的令。
没有办法,他们只能选择在城外升起火堆过起了鲜卑先辈们聚火而睡传统。
啊嚏!
竖日一早,慕容大刚被一阵冷风给冻醒,再看火堆,早已熄的连烟也没有冒了,没有一丝的温度,明显是灭了有一段时间。
再看那几个负责值夜的人也是睡得正香,慕容大刚气不打一处来。
“要你们睡!”
慕容大刚挨个将人踹醒,骂道:是不是中原的舒服日子过惯了,你们连鲜卑人天生的警觉都丢掉了!
被踹醒的鲜卑骑兵因为慕容大刚的身份不敢还嘴,低着头默默地挨骂。
这副绵羊般的样子却令慕容大刚更是恼火,抄起马鞭就要往那些人的身上抽。
“好了阿兄。”慕容文香拦住了慕容大刚,“我们只比楚国朝廷的驿卒早走了一日,今日那个齐默就应该收到了南楚皇帝的亲笔信。咱们再去,看他还怎么推脱!”
“对,走!”
慕容大刚将马鞭别在腰间,没了坐骑,在燕国国都邺城街道上都一向是骑着马横冲直撞的他真的是在用走路的步子去城里找齐默。
“信啊,昨晚收到了,你们自己去找到驿站住下吧。”
到了府衙,慕容兄妹没有找到齐默,只有陈昱在府衙里主持各项事宜。
“昨晚就收到了?!”
慕容大刚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怒道。
埋头处理公文的陈昱抬头瞧了眼气急败坏的慕容大刚,又埋着头继续批阅这,语气平淡:“公文到的太晚了,城里又找不见你们人。”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南人暗地里使手脚不然我们住在城里!”
“随你怎么想。”陈昱这次是连头也懒得抬。
“好,很好!”慕容大刚拳头在半空挥了一下,正准备转身离开。
“陈主簿,还得劳请你给我些人手,我好出城去寻慕容世子郡主他们。”
话音一落,一个穿着官袍的肥胖身影就满脸笑意的走了进来。
此人叫崔奉部,是出身楚国一个中流世家的旁支子弟,因为身份不行,所以只有一个九品品级,还没有实位补录。
这回儿不知为何却被老皇帝给瞧见了,命他负责陪同来楚的慕容大刚一行。
此人是昨日晚饭时分带着老皇帝的书信紧赶慢赶的到了宛陵城的,虽比慕容大刚一行晚走了整整一日,但却只比慕容大刚一行晚到了几个时辰而已。
“啊,这位公子英姿不凡,想必就是慕容世子了吧?”
在慕容大刚在建康时,崔奉部曾远远的瞧见过慕容大刚,如今再见他一副鲜卑服侍打扮,更是确定无疑,之所以还要故作一番疑问,就是想拍拍慕容大刚的马屁罢了。
身为旁支,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崔奉部还以为他们的皇帝陛下要自己好好招待这燕国来的一行人是要与北边示弱修好。
“嗯,是本世子。”
虽然不喜欢这个满脸油光一脸谄媚的楚国官员,但崔奉部毕竟是慕容大刚来了宛陵城之后唯一一个巴结他的人,看在这个份上,慕容大刚鼻孔朝天,勉勉强强的笑脸相对。
在慕容大刚那儿吃了甜头的崔奉部又转过来对慕容文香笑哈哈的问道:“那这位天仙之资的定然就是郡主了。”
“哼!”
不料慕容文香根本不吃这一套,冷哼一声,将头一昂。
“崔大人,既然人都找到了,那就把人带走吧,我这里还有许多的公务没有处理完。”
陈昱眉头微皱,心想:放言兄这大清早的带着公主又跑到哪里玩去了,害的我还要在这里批公文批的腰酸背痛。
“好的好的。”
崔奉部冲着陈昱点头哈腰,论官位,陈昱是实权在握的八品官,欺软怕硬,这是崔奉部始终贯之如一的行事法则。
“世子殿下,不知道您想去哪里,下官这就带您去。”
崔奉部笑眯眯地凑到了慕容大刚的身边,讨好道:
“噢,对了,世子殿下可曾食过早膳了,不知道我们楚国的饮食世子可还吃得惯,昨日齐太守为下官接风的晚宴上曾有一道炖马肉,甚是美味,想来应该合世子的鲜卑口味,世子若是想吃,下官可以去给世子亲手做。”
崔奉部兴奋的说着,沉浸在为慕容大刚的周到考虑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慕容大刚黑的不能再黑的脸色。
知晓昨日事情经过的陈昱闻言差点没绷住笑了出来,抬起头,陈昱一脸真挚诚恳的对慕容大刚道:
“厨房那边昨日还有些马肉没吃完,齐使君本来是想留着晚上烤着吃,世子若是想吃,便赠与世子了。”
“不用了!”
慕容大刚怒喝一声,甩手而去。
“哎,世子,您这是怎么了?”崔奉部因为突然暴怒的慕容大刚而吓了一跳,怎么也没想出来自己是哪里惹得他不快了。
陈昱笑着说道:“世子来了我们大楚,想必对楚国的东西都很好奇,可能就是想尝一尝楚地风味的餐食,崔大人或许走错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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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对,多谢陈主簿提点。”崔奉部十分感激地向陈昱拜了一礼之后便追着慕容大刚匆匆而去。
······
通往敬亭书院山道之上,一身长衫儒袍的齐默披着一件大氅。
一手握着姜婉如羊脂白玉般的柔荑,一手抓着一个油腻腻的马蹄在啃。
走在山道上,男子儒生打扮却举止不雅,女子倩影婉约。
形象反差如此巨大一对,将山道中为数不多的行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
几道向姜婉投来的欣赏目光在无意中看到了如同屌丝的齐默之后纷纷变得忿忿起来。
凭什么!
第三十三章 敬亭山诸子论政令
行至一处山涧,溪水潺潺,自山上缓缓流淌而下遇到徒然下降的河道,与溪底的鹅暖石撞击而发出叮咚的清脆水声。
一个十六七岁左右的俊秀少年正躺在溪边的草地上,嘴里叼着的那根狗尾草时不时的被穿过密林的清风吹动,眯着眼一脸惬意的翘着腿。
来到宛陵城这么些天,姜婉和宣城郡大小势力的家眷也都打过了交道,却不记得见过这少年。
“这是谁家的郎君?好生俊俏。”
“管他谁呢,我们走我们的。”齐默吃味,握着姜婉的手力道不由得重了些,步伐也开始加快。
感受身边人的异样,姜婉抿着嘴浅浅一笑,两颊上也浮现出两个淡淡的可爱酒窝。
一边走,齐默还一边嘀咕道:“都快入冬了,这个天还躺在地上,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啊嚏!
啊嚏!
啊嚏!!!
齐默这边刚说完,那少年似乎就像是为了印证齐默的话一般连打了三个喷嚏。
“咦?”
在观里抬头看了十七年三清真武的张玄正痴痴的看着下山之后遇见的第一个绝美女子。
许久之后,张玄正才从嘴巴里吐出了那个被齐默塞进去的马蹄,脸色通红的望着那已经逐渐远去的两道身影,双手连忙做道士礼,口中慌不迭的念着《清心诀》。
罪过啊罪过,自己怎么能对有夫之妇产生那样的想法呢?
三清在上,弟子以后绝对不会再犯这样错误!
“这敬亭书院真是学风败坏,看来真得我好好整治一番。”
已经走出了老远,齐默仍然十分生气,又看了看自家娘子的娇美容貌,或许称不上举世第一,但也绝对是能迷的人神魂颠倒的。
齐默叹了口气,老婆娶的太漂亮也不是什么好事啊,还得担心别人惦记上。
“相公怎么就能肯定那小郎君就是书院的人呢?”
看见齐默吃味,姜婉清亮的眸子中泛起了一丝狭促的笑意。
“再者说了,小郎君生的那般俊俏,定是个正人君子。”
听到自家娘子为张玄正说脱,齐默气呼呼的说道:“谁说长得帅就是正人君子了,依我看,那个人眼神猥琐,一看就是个变态!”
“那相公呢,我看相公长的也算是一表人才啊,要是按照相公所说,岂不也是一个猥琐小人?”
望着齐默,姜婉笑嘻嘻的说道。
齐默如今也不过是弱冠之年,生的也是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剑眉如墨。
齐默这才发觉自己上了姜婉的当,立马欺身贴近姜婉,在那俏丽的脸蛋上亲了一口作为报复。
“我认输啦。”
尽管不知道被齐默用这个法子调教了多少次,但一向脸子皮薄的姜婉每次都是难以抵挡,脸颊迅速的染上了两抹霞红,低头求饶。
“这样还差不多。”
齐默砸吧了下嘴,感受到唇齿间那沁入心脾的一丝不知道是胭脂还是女子香的芬芳,得意的点了点头。
“小人。”
低着头,姜婉嘟着嘴哼哼道。
“娘子说什么?”齐默微微偏着头,一脸坏笑的问道。
姜婉连忙道:“没什么。”
在山林中走走停停的行了约莫半个时辰,一片就地势而建的院落就出现在了齐默姜婉二人的眼中。
放眼望去,青砖黛瓦,伴有小桥流水,一汪如同缺月般的清潭静静地镶嵌在这一片院落的中间。
这时,一直跟在附近的景泽、雪雁等人也都走近前来。
一行人下了山坡,不一会儿就穿过了写有“敬亭书院”四个大字的青石牌坊。
“几位,不好意思,让一让。”
身后一个赶着牛车的中年农夫喊道。
齐默回头,牛拉的板车上载着满满一车的薪柴。
上坡的道路有些难走,农夫也不得不在前面一手扬着鞭子驱打着老牛,一手拽着板车往前走,十分吃力。
齐默见状,一脚把景泽踹到了牛车后面。
景泽忿忿的瞧着齐默那眼神分明就是在道:你要做好人就自己来啊,把我踹过来干什么。
没去瞧景泽,齐默笑呵呵的与那农夫搭起了话。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十分投机。
“哎,好了,谢谢齐公子和景兄弟了。”
与齐默同是一姓的齐姓农夫朝着齐默等人摆手谢了谢。
“举手之劳,大叔慢走。”齐默笑容晏晏的别了农夫。
刚才听到齐默与齐姓农夫对话的姜婉十分感慨:“收徒不论门第,范老先生倒有几分先圣气魄。”
“嗯。”
齐默点了点头,如今楚国最是穷讲究门第尊卑,而出身世家的范任却能屏弃掉等级之分真心教学,却是无愧称上一句“范老先生”。
就像如今老皇帝开布的科举一般,真正来参加科举其实大部分就是像齐默这样的寒门,还有少数不入流的世家子弟或者大家族里早就不被人极其的偏远旁支。真正的世家门阀是不屑于和齐默这样的下等人参加科举考试的,世家的子弟自可以通过世家官员的举荐轻轻松松的步入仕途
去找范任的途中路过那书院中的缺月水潭,绕着水潭围坐成一圈的人引起了齐默的注意。
那些人似乎是在辩论着什么,水潭不大,窄处却也有三四丈十余米,宽处更有六丈有余,这些人每说一句话都要从坐着的草垫上站起来深吸一口气蓄力而发,使声音洪亮到足够让在场的人听清。
这不就是在室外搞了场辩论赛吗?
齐默饶有兴致的停了下来,停了一会儿才算清楚了这些大多是麻衣粗布的读书人在谈论什么。
前段时间搞定了粮商给他们安排了其他的生意确保他们不会捣乱之后,自己前几天又命人在郡辖的十一县全都贴了告示,大致就是说从今以后农户生产出来的粮食都将由官府出面收购,至于官府钱不够的问题,齐默用免赋的方法替代。
当然,这个免赋是有特定条件的,首先是农户留足口粮与种子之后将剩余的粮食卖给官府,官府不给钱,但会根据卖给官府粮食的多少给予一到五年免除粮赋的优惠,而且这些优惠只局限于现有土地,在此之后开垦出来的荒地不算在内。
而这些读书人就是在讨论这个问题。
“与民争利,实在不齿!”
一人起身,大声说道,“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放在咱们宣城一郡,掌握一郡权柄的齐使君便是一小舟。身为地方父母官,齐使君却整日里都在算计着如何从百姓手里谋取小利,依我看齐使君还不如挂印离去。”
齐默闻言,登时黑了脸,恨不得冲过去把这人一脚踹进水里。
不当家不知茶米油盐贵,你知道我是顶着多大压力才能实施着免赋税收粮食的办法吗,要是换在宣城还是世家当政的时候,那都是直接上门抢粮的好不好?
再说了,我费尽心机地将这些粮食收上来又不是为了自己牟利,还不是瞧见了今年荆州江州两州发生的旱灾导致粮价暴涨百姓为了买到粮食要卖儿卖女,所以才想着收一些储备粮食,免得遇到了什么灾事又让百姓家破人亡吗?
“次阳兄此言差矣。”
又一人起身,朗声道:“自齐使君管治我们宣城以来,打压世家豪强,重新清算丈量土地,还颁布了那个什么《物价条例》;这些举措无不是得罪谢家而惠及百姓。”
“再说免除赋税一事,这件事情自始至终都是双方心甘情愿的交易,农户并未因此受到什么损害。”
齐默频频点头,嗯,此子不错,来日必成大才。
“以官府区区一纸承诺换取了百姓劳苦一年所得之收成,童大哥难道觉得这样妥当吗?”
又一个模样魁梧的少年壮汉蹭的一下就蹿了起来,他家里也是靠种田为生,前几天他的爹娘不顾他的反对将用粮食换取免除了家里两年的粮食赋税,还对他说:“齐使君那可是好官,响当当的汉子,一口吐沫一个钉的,不会骗人。”
少年壮汉环视众人,怒气冲冲的说道:“官府的政令早上一个说法晚上一个说法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就拿纳赋一事来说,前年春初收了丁税,第二天竟然又增设了一个丧葬税,实在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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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少年壮汉辩驳的那人又再次起身,朝着他拱了拱手,“子馀你也说了这是前年的事情,那时还是贪官马子瑜当政,你可曾听过齐使君干过那样的事情?而且这几个月来齐使君颁布下的每一道法令,从来都是坚定不移的执行下去的,《治安条例》一出,立刻派郡兵大力打击境内盗贼,宣城多年的顽疾在齐使君上任不到两个月便销声匿迹;再说《物价条例》,规定了柴米油盐的高低波动,几个月下来,受益的不也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吗?”
少年壮汉被辩的哑口无言,只是心中却仍不服气,不过还是按照范任定下的规矩乖乖坐下。
在少年壮汉坐下之后,童姓男子爽朗一笑,“子馀,我知道你不服,等会儿辩会结束了我们再在书院外面找块空地过几招。”
“好!”
少年壮汉立马应下。
第三十四章 窥寡妇师徒将分离
从远处的山头上升起的日头将暖洋洋的阳光撒了下来,让缺月潭边的辩论逐渐热闹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学子加入了这场辩论,等到日头高照的时候,缺月潭边已经围着足足百余人,这几乎已经是整个敬亭书院全部的学生了。
人一多,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话题就不知在什么时候偏到了讨论齐默本人来。
作为从寒门之中凭借科举鱼跃龙门的模范代表,尽管在场的学子们对齐默的看法各有不同,但是他们无疑都想成为下一个齐默。
寒窗苦读十数载,他们为的不就是进入仕途出人头地吗。
又听了一阵,大概是已经到了这些人所渴望的高度,听着这些学子在那里对自己各种羡慕崇拜,心中感到十分的有成就感的又觉得无趣。
转身正要离开,却又瞧见身后那个望着自家娘子发呆的少年张玄正,好心情瞬间又都消失不见。
“喂!”
齐默不耐烦的喊了一声,将出神的张玄正给喊回了神。
整了整衣衫,张玄正丝毫不觉得尴尬的据身一礼,“二位好。”
“道士?”
见张玄正穿的是布料还算不错的青衫长袍,行的却是道家礼,齐默皱了皱眉头。
“小道,啊不,我之前是和师父一起在道观里生活。”
张玄正说着,脸上挂着一副天真灿烂的少年笑容,极易让人对着少年产生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只是现在齐默只想一脚将这少年给踹进潭水里,让那清澈无比的潭水好好洗涤一下这个总是惦记自己媳妇儿的小道士。
“怎么,犯了观中的戒律被赶出来了?”
张玄正解释道:“不是我,是因为我师父偷看山下李寡妇洗澡被人发现了,所以我和师父被赶出来了。”
齐默眼神古怪的望着神色平淡的张玄正,想不通这少年的师父是哪里得罪这少年,而这少年又究竟是脸皮太厚还是真觉得偷看寡妇洗澡这样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竟然表现的如此淡然?
在张玄正的旁边,一些学子听到了这般劲爆的消息,一个个也都竖起了耳朵等着下文。
“那寡妇漂亮不?”齐默想了想,问道。
一旁学子也都向齐默投以赞许的目光:这位兄台不愧是一表人才,提出的问题真是一针见血。
嘶!
感到腰间被人用力一拧,齐默身子一抖,偏过头对着姜婉讪讪一笑。
张玄正想起了当初在有一回儿和几个师兄弟偷跑到山下去玩,结果不小心踩到了那个李寡妇菜园里的菜,然后五六个大男人硬是被李寡妇一个人足足骂了一个多时辰,那脏话还不带重样的。
“黑,矮,胖,而且还喜欢骂人。”
闻言,一个身形消瘦的高个学子忍不住嗤笑道:“那你师父的口味也忒重了些。”
其他学子也都纷纷摇头,有辱斯文。
最起码也得找个漂亮的不是,怎么能堕了咱们男人的名声呢?
张玄正陪着笑了笑,神色依旧平淡的站在那里,似乎根本没觉得自己师父干出来的事有什么丢人的。
师叔们不也都偷偷地看过吗,只不过就师父一个被抓住了而已,这应该没有大不了的吧?
“等等。”高个学子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们山下不会就一个李寡妇吧?”
张玄正认真的答道:“寡妇只有一个,还有几个奶奶,她们人很好。”
众人恍然,原来是饿的饥不择食了。
看完了热闹,齐默便也准备带着姜婉等人去找范任了。
“公子等等。”
张玄正凑到了齐默的身边,冲他腼腆的笑了笑,眼神却是略过了害羞地瞄着笑靥如花的姜婉:“看公子的样子应该还不是书院的学生,是来找范老先生请求入学的吧?不如我们一起?”
“怎么,小道长不信道改学文了?”
一旁的学子起哄笑道。
张玄正挠了挠头,解释道:“不是的,我师父和范老先生是师兄弟,这次我和师父来是要投靠范老先生的,师父比我先行一步,此时应该已经在和范老先生叙旧了。”
“你胡说!”
张玄正的话惹得一众听热闹听到自己师长身上的学子群情激愤。
“老师是何等的高风亮节,怎么会与你那个偷看寡妇洗澡的牛鼻子扯上关系。”
“就是,老师一生只尊儒文,哪里会跟你们道士成了师兄弟。”
似乎丝毫不怕这些学子激动之下把自己摁在地上围殴,被激愤的学子围住,张玄正的神色也不见任何的波动,淡淡解释道:
“师父他在没有上山做道士前曾经和范老先生一同求学于闻人山人门下。”
这······
闻人山人他们知道,本名闻人南山,还真是他们老师范任的授业恩师,只是故去已久。
见张玄正说的有鼻子有眼,学子们你瞧瞧我,我望望你。
这时候又有一名学子弱弱的说道:“今早我瞧见老师和一个形象邋遢的中年人一起去爬山了。”
张玄正问道:“那形象邋遢的中年人是不是高瘦高瘦的,披头散发还留着一撮山羊胡。”
那学子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张玄正微微一笑,“那就是我师父。”
学子们顿时炸了锅,这怎么可能!
老师是那样的德高望重,怎么会有这样的师弟?
故去的闻人山人也是名重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弟子?
偷看寡妇洗澡,还是个又黑又矮又胖的泼妇!
这样的人是自己的师叔?
不!
这一刻的一众学子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许多人喃喃自语,似乎仍然不肯接受这样的结果。
“其实我师父的学问很好的,他会看相,会算卦,会摸骨,还会替人看风水。”
搞不懂这些表师兄弟们为什么不愿接受自己的师父,张玄正耐心的劝着。
“你闭嘴!你说的这些跟学问有半文钱的关系吗?!”
那个在缺月潭辩论上发过言的少年壮汉赵子馀怒吼一声,接着冲到张玄正的跟前,不由分说地就扛起了张玄正。
“哎,这位小师兄,有话好说嘛,你们儒家不是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嘛?”
“你闭嘴!”赵子馀扭过头吼道。
因为被赵子馀扛在肩上,张玄正听到的赵子馀的嗓门尤为的大,震得他耳鸣不已。
赵子馀又对一众师兄弟道:“走,我们去找先生问清楚,绝不能让那样的人败坏了先生的名声!”
“对,走,我们一起去!”
有人带头,学子们一哄而上,弃了缺月潭的辩论,全都冲上了山。
“走,我们也去看看热闹。”齐默笑着叫上姜婉等人去追着学子们而去。
敬亭书院后面的这座山不高,众人没一会儿便爬到了山顶。
到了山顶,只见山顶树林中的一片空地上,范老先生范任正和张玄正的师父张地象相对而坐,二人的中间还摆着一块方正的石头,石头上刻着围棋盘。
让人奇怪的是,对弈者却是范任和他自己,而张地象却是在一旁用右手在脱掉草鞋的左脚上扯着脚板上死皮。
众学子被这有味道浓郁的一幕逼得退了退。
而张地象扫了眼不知道为什么全都爬上山来的学子,赫然瞧见了被少年壮汉赵子馀扛在肩上的自家徒儿,蹭的一下就跳了起来,指着赵子馀呵道:“你要干什么!”
“我······”
向后又退了退,赵子馀害怕张地象那刚抠过脚的手一巴掌呼在自己的脸上,赵子馀乖乖地把张玄正放了下来。
“师父。”张玄正走到张地象的身前,躬身一礼。
“哎,乖徒儿。”
张地象笑哈哈地用右手捏了捏张玄正有点婴儿肥的脸蛋,又将他拉到范任跟前,“快叫师伯。”
“师伯在上,请受师侄一拜。”
张玄正甜甜的叫了一声。
“嗯。”范任望着张玄正微笑着点了点头。
几步外,敬亭书院的学子愣愣的看着这一幕,表情呆滞。
“师兄啊。”
张地象又是一脸谄媚笑意的盘坐在范任的身边,右手手臂撑在棋盘之上将范任摆下的棋局给搅个稀乱。
“你看我这个徒弟收的不错吧?”
“看着不错,有灵气。”范任眉头微皱,打开了张地象的手臂,将棋子一颗一颗的收回了棋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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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看我刚才和你商量的事······”
张地象笑眯眯的搓着手,一脸期待。
“我这里不养闲人,也养不起。”范任淡淡回道,布满褶皱的脸上似是浮现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别呀师兄,这孩子怎么说也算是你的师侄啊,你可不能不管啊!”
“你这个当师父的都不想管,我这个当师伯就更没必要管了。”
“师父,你不要丢下徒儿,我可以一起跟着你去坑蒙拐骗的,我最近在学怎么骗人了。”
听到带了自己十七年的师父要丢下自己,除了与姜婉对视时会感到害羞的张玄正那古井无波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慌张。
“什么叫坑蒙拐骗,你师父那是去寻找能够救世的能人去了!”
被自家徒儿拆台,张地象板着脸纠正道。
“都一样。”张玄正十分认真的答道。
第三十五章 买书院惹怒范老生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犟呢,为师都说了,此行重要,带上你一个小屁孩算怎么回事儿,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这书院里面,就这么定了!”
被张玄正一而再再而三的拆台,饶是张地象素来就脸皮厚,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可是师伯说了他这里不养闲人啊。”
张玄正眼眶逐渐红了起来,还泛起了点点泪光,被师父张地象养了整整十七年,心思纯正的张玄正哪里舍得离开自家师父。
“师兄啊!”
张地象干脆扑倒在范任的大腿上,指了指张玄正,眼中也没有丝毫泪水的干嚎道:“你就当看在咱们那埋进土里多少年的闻人老头,啊不,看在老师的面子上你哪怕就是让他去给你们书院砍砍柴也可以啊,只要饿不死就成,我的要求也不高。”
听闻张地象竟然对自己的徒儿这么狠心,就连之前对张玄正没有多少好感的书院学子们也都开始为张玄正打抱不平起来,一个个都瞪着张地象,怎么会有这样为人师表的!
要不是他们最为尊敬的老师范任还在这儿,恐怕这些学子早就要冲上去把张地象给暴揍一顿了。
岂料范任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惊得下巴都快掉在了地上。
只见范任看了看伤心极了的张玄正,对张地象说道:
“去外面如同浮萍般漂泊有什么好的,你的学问比我好,不如就留在书院里当个教书先生,衣食无忧,还可以将这孩子好好教导,日后未必不是国之栋梁。”
什么?老师竟然想让这个行迹不堪品德低下的邋遢道士给我们教书?
天哪!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以后可怎么办啊?
“不行,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相比救世,这区区教书又算得了什么!”
张地象忽而起身,指着远处的天空豪情万丈。
清风拂面,满头乱发随风而扬,让人看见了倒还真有几分激昂慷慨,但是张玄正知道师父说的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都是扯淡!
一众学子忙不迭的点着头,我们都知道您的鸿鹄之志,也都非常赞成您去追求自己的志向,放心吧,您的徒儿就交给我们了,保证饿不死。
“那就别怪我小心眼,你和你徒弟要么都留下,要么都离开。”咬了咬牙,范任狠下心道。
他熟知自己这位师弟的脾气秉性,一生洒脱不羁,唯独被张玄正这个抱养的弃婴徒弟绊住了脚。
若是自己坚持不收张玄正,张地象就会因为解决不了自家徒儿这个后顾之忧而被迫选择留在书院教书,让师弟有了一个安安稳稳的过活生计,自己也算不负九泉之下的老师闻人南山死前的嘱托。
“师兄你······”
张地象急得直挠头,将已经很乱的散发给抓的更加乱蓬蓬的。
忽然之间,张地象的一丝余光无意之中扫到了齐默,只一眼,他那从来都是透着轻挑放荡的眸子里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凝重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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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抹凝重被张地象掩藏的很好,又一闪而逝,故而就连离张地象最近的范任也没有察觉到。
“嘿嘿。”
张地象起身,一脸猥琐笑意的朝齐默走来。
“站住!”
景泽上前一步挡在齐默的身前,向张地象大声呵道。
“齐使君,可否让道士我给您摸摸骨,不准决不收钱。”
“站住!”
见张地象仍没有停下,景泽已经将手搭在了挂在腰间的佩刀刀把上。
景泽从来都不信什么江湖神仙的骗术,而张地象能准确的叫出齐默的身份那肯定就是早有图谋。
“慢着,让他过来。”
齐默笑着说道,眼底却略过一丝莫名地神情,重活一世,这样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让他也对原来不屑一顾的什么妖魔鬼怪产生了好奇。
“是。”
景泽不甘地侧身让出了一条路,目光却是死死地盯着张地象,右手也已经紧握着佩刀蓄势待发,只要发现张地象有对齐默不轨的举动,他一定会第一时间结果了张地象。
雪雁此时也悄悄地将姜婉护在了自己的身后,这个有些疯癫的道士总让她觉得看不透。
笑眯眯的走到齐默身前停下,不用齐默说话,张地象就熟稔地伸出手在齐默的脑袋上上下其手起来,没一会儿就将姜婉早上起来替齐默进行梳理过的头发扯得乱七八糟。
“呼!”
张地象收回手,长舒了口气,额前甚至还冒出了一排排细密的冷汗来,看样子十分的疲惫,仿佛刚才是在对齐默施展自己的什么极耗气力的独家摸骨秘术一般。
“嗯。”
张地象紧闭着嘴,从鼻子里出了个声,又背着手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怎么说?”
齐默双手环叉于胸前,饶有兴致的笑望着张地象问道。
张地象先是啧了一声,才道:“齐使君这骨相颇杂,兼具麒熊豹龟鹏鹰六骨相,实在是人间罕见。”
莫名地想到现代玄幻小说里的那些主角,齐默噗嗤一声,笑道:“那岂不是头角峥嵘?”
“非也非也。”
张地象连连摇头,接着小声对齐默道:“剑光早敛莫出鞘。”
接着又恢复了平常说话的声音,“六相合一,福祸相依,既有福,也随祸。”
停顿了一下,张地象快步将徒儿张玄正拉到了齐默的跟前,“我观齐使君印堂发黑,今日必有血光之灾,此便是随着福气而来的祸事。”
“而我这徒弟!”张地象十分自豪地捶了捶张玄正的胸膛,“命格极硬,齐使君若是能把他留在身边,肯定能替使君挡掉很多的祸事。”
“哼。”
齐默冷笑一声,“我觉得我的命也挺硬,不满道长说,我这之前遇到大大小小的刺杀也不下二十余次了,你看,我现在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这不一样!”张地象有些着急,敲着张玄正的脑袋将自家徒儿敲得嗷嗷叫,“我徒儿真的能消灾啊,小孩子又吃不了多少饭,使君留在身边也花不了多少钱。”
齐默反问道:“十七八岁的小孩?”
“难道齐使君真的不怕死吗?”张地象转眼就沉下了脸,脸色凝重但不阴沉。
“怕啊。”齐默淡淡一笑。
“重活一世,若是死于意外或者谋杀,齐使君甘心吗?”张地象闭嘴不语,用一种仅能让他和齐默二人听见的低声腹语说道。
唰的一下,齐默陡然冰冷的目光直勾勾地射在了张地象的身上,身上的戾气毫不掩饰的爆发出来,让周围的人都为之一凛。
“你是谁?”
齐默的话语间透着一股让人感到十分不舒服的寒意。
“道士人送外号张半仙。”张地象又换上了一副放荡猥琐的笑容,腼腆一笑,似乎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是将你徒弟留在我身边几年还是不再回来了?”
将身上那可怕的戾气散去,齐默淡淡问道,显然是已经准备答应张地象了。
“师父,我不要。”
张玄正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
没等张地象说话,齐默就抢先道:“景泽,把他给我绑了,等回去的时候一起带回去。”
“是。”
景泽心中虽然好奇齐默为何会突然之间答应了张地象这个疯道士,但是手上的动作却不见丝毫迟疑。
没有现成的绳子,景泽就干脆抽掉了张玄正腰间的布带将张玄正绑了起来。
“多谢。”
张地象朝着齐默躬身摆了摆,很好的藏下了自己眼底的一丝不舍。
再起身,张地象已是满脸的轻浮笑容。
回到范任对面的位置上坐下,张地象还一边道:“终于把这个麻烦给解决掉了,来师兄,看在我心情好的情况下,而且马上就要云游四方了,就陪你下一盘棋。”
张地象笑着将装有白子的棋笥从范任的身边拿了过来,范任却是冷哼一声,怒将盛有黑子的棋笥给摔在了地上,黑子四散散落在地上。
“你看,师兄你怕输也不用这样嘛。”
张地象像是抓住了范任的把柄般,指着他哈哈大笑。
“你们都下去!”
一向和蔼的范任对自己的学生们露出了鲜有的怒色。
“是。”
一众学子们惶惶然的称是逃下了山。
将怒气又转移到了答应师弟张地象照看张玄正的齐默身上,范任没好气的说道:“齐使君来我敬亭书院不会只是来看看风景的吧?”
齐默对范任恭敬的拱了拱手,道:“还是来谈仲德兄之前没和范老先生谈拢的事情。”
“不卖!”
范任厉色回道:“敬亭书院是我花了毕生的精力创立的,齐使君要想买下来,大可以从我老头子的尸体上踏过去!”
“师兄你不要这样嘛,人家齐使君愿意买下你这个破书院那是看得上你,依我看,你就把这个破书院作三四百两银子卖给齐使君得了,说不定师兄你还是赚的,我也没听说你这个书院每年能挣多少钱,全往里砸钱了。”
张地象在一旁贱兮兮的说了一句,气得范任直发抖,恨不得替故去的先师弄死这个师门败类!
张地象缩了缩脖子,指着齐默道:“瞪我干什么,是齐使君想买你的书院,又不是我。”
第三十六章 齐使君收钱见学生
齐默又拱了拱手,和声问道:“不知道范老先生有何顾虑?”
范任拉着脸,道:“没有顾虑,就是不卖。”
“真的不卖?”
“不卖!”
齐默微微一笑,用一种极其平和的语气说道:“那我就只好下令征收了,毕竟晚辈是宣城郡守,有这个权力。”
“你!”
完全没有料到齐默就这样无赖的撕破了脸皮,范任气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气呼呼的瞪着齐默。
齐默笑了笑,道:“怎么样,范老先生怎么说?”
“有辱斯文!”
范任怒骂道,而这样的话对于齐默来说根本就无关痛痒,齐默继续保持着脸上的吟吟笑意,望向范任等待答案。
“罢了!”
范任无力地摆了摆手,他也不傻,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
范老先生倒是有以死明志的勇气,可是却又放不下自己耗尽一生的精力才勉强支撑起来的敬亭书院。
“不过老夫有一个条件,还望齐使君应允。”
齐默躬身道:“范老请讲。”
“书院可以给你,老夫不要钱,不过我还要待在书院教书,那些孩子我放心不下。”
此时范任的语气已经软了下来,甚至还带着一丝的哀求,毕竟这敬亭书院是他顶着无数的压力用尽毕生心血在建立起来的。
“这是自然,不过既然晚辈答应了范老的一个条件,也请范老答应晚辈一个条件。”
“你说。”
范任闭上了眼,对于他而言还能够留在书院中继续教学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无论齐默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他也都会答应。
“还请范老继续执掌敬亭书院。”齐默的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和煦笑意。
听闻此话,范任先是不可思议瞪大了浑浊的眼睛,接着脸上又浮现出一股被人当猴耍了的怒意。
范任面色不悦,道:“齐使君这样来回折腾莫不是想消遣老夫?”
“晚辈岂敢,只是敬亭书院依旧由范老主管确实是再合适不过。”
“那你这样是想得到什么?”范任花白的眉头皱了起来。
“晚辈想要普天之下的求学之人都能在一方书桌上安安静静的读书求学。”
齐默身形挺拔,言语间一股豪气油然而生。
齐默清楚这是一个多么伟大的梦想,若是做成了,他的名字足可以名垂青史万古长存。
姜婉娇躯一颤,眉梢眼角间立刻浮现出了一丝温柔中自豪的笑意,这种心情在她的心中荡漾不止。
这是她的男人!
齐默的话让在场诸人闻之无比倍感震惊。
“齐使君的这个愿望太大了些,恐怕实现不了。”
范任清醒地说道,尽管他也十分憧憬齐默所言的那个世道。
被范任打断了心中的蓝图描绘,齐默笑道:“所以晚辈打算先在宣城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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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在宣城一郡恐怕也难以实现。”
一盆水没将齐默的热情浇灭,范任便又继续泼上了一盆。
张地象不满的拉了拉范任,“啊呀,我说师兄你怎么多话干什么,齐使君那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这点小事怎么会拦得住齐使君呢。”
“晚辈是这样想的:如今官府财力有限,这样的事情也不会的朝廷那边的拨款,所以就先选出一批好点的苗子,再扩大敬亭书院的规模,最好能达到五百人左右的规模。”
“至于选拔的方式吗,晚辈想第一批先从受过学却又因为各种无法继续修学的人中选出百人;同时再在各县建立一批蒙学,培养出一批小学生来,再从那批小学生中选拔出剩下的三百人。”
“各县的蒙学晚辈打算全部免费招生教学,再由蒙学里的老师在半月之内刷掉不合格的;而通过了敬亭书院的选拔但是因家中困窘无力修学的,可报备官府,审核如实之后官府会一直保证他们读到考上科举。”
“即便是这样,恐怕官府的府库里也没有那么多的银子吧?”
范任又怀疑的问道,不是他对齐默又什么偏见,而是他知道在上任郡守马子瑜在任的时候,府库里早就因为马子瑜要想建康的谢家孝敬而被掏空。
提起这儿,齐默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晚辈前几日抄了几个附逆犯上富商的家,又幸得良商周维长周维寿两兄弟捐了四千两银子,足够。”
范任的嘴角不禁微微一抽,在心中自问道:真的是附逆犯上了吗?真的有心甘情愿捐了四千两银子的良商吗?
范任望着眼前笑吟吟的齐默,心道:抄家加勒索,我面前的这位齐郡守玩的可比只会增收赋税的马郡守玩的花啊。
“银子的问题解决了,那想必教学夫子的问题齐使君也都已经有对策了吧,老夫一人可教不来五百来号人。”
“今年和晚辈一同考上的科举有许多同年,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他们并未能如愿做官,待在京中候补也没有生计来源,宣城里建康也近,晚辈早已写信过去将他们聘来了,已经有十六人回信愿来。”
“先前是老夫莽撞了,在这里给齐使君赔个不是,也请齐使君向陈主簿代为转告歉意。”
范任据身而立,接着向齐默深深地行了一礼。
齐默赶紧扶起了范任,“范老,这可是不得。”
“对了,范老,您门下那个叫周成的学生如今可在书院中?”
终于搞定了范任这个钉子户,齐默又想到了拿了周氏兄弟的四千两银子却还没有收下周成那个便宜学生,拿钱不办事这种行为可不提倡,所以齐默打算今天就顺道收个学生。
“周成?”
范任,想了想,这才想到周成姓周,而齐默口中的两位良商周氏兄弟也姓周,那不就是周成他爹和他大伯吗?
会心一笑,这样的细枝末节范任也不会抓着不放,又不是什么违楚律的事,道:“他刚才也在上山的人里面,这会儿应该回去读书去了,我带齐使君前去。”
“不用劳烦范老了,我自去寻他便是,您就留在这里和您师弟叙叙旧。”
不提还好,齐默一提起张地象,范任就面色一沉,回头瞪了眼自己的那位师弟,又转过头来对齐默道:“不用管他,就让他在这里吹吹风好好想想。”
齐默笑了笑对于这二位之间的关系也不便多说什么。
“呜呜!”
被景泽绑起来又扔在地上的张玄正呜呜的哭了起来。
任何一个女子都是见不得一个俊俏的少年郎伤心的哭的,少年的伤情触动了姜婉的母爱,她对齐默劝道:“相公,不如你先给他解开吧,等到下山的时候再把他带上也不迟,就让他和他师父再待一会儿。”
齐默闻言,对景泽摆了摆手,“给他松绑,等会儿要是不跟我们下山就再绑起来。”
“是。”景泽抱拳应了声,旋即走到张玄正身边解开了绳子。
没有了束缚,张玄正立马就扑在了张地象的身上,哇的一声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一路上齐默和范任聊着学问上的事情,没一会儿就回到了书院中,在一处独立的小院前停下了脚步。
齐默望着这座看起来颇为豪气的独立小院,不禁问道:“书院的条件都是这么好的嘛?”
范任笑着摇了摇头,“这是周成他们家自己出钱修的。”
驻足在敞开的院门前,院内却传来了一阵阵的笑声,听动静还颇为热闹。
齐默不解的望向了范任,范任解释道:“现在不是上课的时间我有几个学生们总喜欢在这种时候来找周成赚些零花钱。”
听到范任的这种解释,齐默不免起了瞎猜的心思,一群男学生能赚什么钱,莫不是······
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稀奇古怪的想法甩出去之后,齐默好奇地踏入了小院,只见院中的空地上站着几个人,有说有笑,好像还时不时的吟出一两句打油诗来。
“夫子。”
见范任过来,院中嬉笑的几人立刻收敛了神色,朝着范任齐齐地拜了拜。
“嗯。”范任微微颔首,接着想齐默介绍着院内诸子。
“齐使君,他便是周成,这是王福、马安、石贵、高壮。”
范任依次向齐默介绍了着,第一位周成身材很高,却也很胖,眼睛总是半眯着看人,让人始终觉得在算计着什么,这一点很好的遗传了他爹和他大伯的奸商基因。
第二位王福相貌清秀,但眸子中缺了几分灵气,给人一种有些死气的感觉。
第三位马安中等身材,五官棱角分明,皮肤也有些黝黑,明明是年纪不大,脸上却带着几分沧桑。
第四位石贵身材比马安略矮一些,眉宇间总是带着一丝让人很舒服的笑意,一身的衣裳却是比除了身边几个身着布衣的同伴还要寒酸一些,密密麻麻的补丁让他看起来像是穿了件花衣裳。
第五位高壮生的确实是又高又壮,与齐默的视线相对时却显得十分的矜持紧张,这样的性格貌似和他高大的身材极为不符。
“学生拜见齐使君。”
这些学子也都不傻,见范任称齐默为齐使君,便也就清楚齐默的身份。
背着手,齐默点了点头,问道:“可否告诉我你们刚才在玩什么,笑的那般开心?”
“这······”
几个人你望望我,我瞧瞧你,都不好意思作答。
第三十七章 城门口羞辱莽世子
好一阵儿,周成才挠着头,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与王兄几人在做游戏,每人作出一句打油诗来,再由后面一人以前一人所做打油诗的最后一字为其打油诗的开头第一字。”
“哦。成语,啊不,诗词接龙啊。”齐默这才恍然。
望着除了周成之外的其余四人皆是钱囊鼓鼓,齐默笑道:“不过看你们的样子这接龙似乎还有彩头?”
“输一次便是两文钱。因为我的诗赋不行,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招儿来让王兄他们陪我练。”
周成哭丧着脸说道,就算是两文钱两文钱的来,自己也已经输了半两银子。
楚制一两白银可换一千文制钱也就是一吊钱。
五百多枚铜钱已经将王福几人的钱袋装的满满当当,齐默笑了笑:“可以看得出来。”
齐默的这句附和让周成倍感尴尬讪讪一笑。
“既然诗赋不好,那就该好好地向师长学习,你要是不嫌弃我,也可以认我为师找我学习学习。”齐默随口说道。
闻言,除了周成之外的王福几人皆是惊得张大了下巴,这可是齐使君啊,今年新科状元的身份暂且不提,就凭齐使君现在流传于世的那三首诗词,齐使君便也能担得上一个文学大家的名声。
众人用一种极其羡慕的眼光望着周成,这小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能得到齐使君的青睐?
不对!
齐使君好像就是奔着周成来的,这样看来的话······
王福等人渐渐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再看向周成的眼中写满了“我懂得。”
周成愣了愣,颇为尴尬,他爹和大伯被迫捐钱的事情他也知道,可是要收我做学生难道不应该委婉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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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比如说是看中的我的慧根啊,未来前途无限啊,这样就收了一个徒弟未免也就太敷衍了吧。
“范老先生最近一段时间会比较忙,可能没时间教你这些。”
似乎是读懂了周成眼中的尴尬,齐默又补充了一句。
周成嘴角微微抽搐,心道齐使君你这解释有点苍白无力啊。
办完了事,齐默也没多待,临走时对王福几人也留下了一句“你们若是又不懂之处也可问我”之后就和范任飘飘然的离开了。
听到王福他们也能免费得到齐默的指点,周成不禁仰天怆然。
这四千两银子,花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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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的马车内。
齐默的视线从昏暗欲雨的天际处收回,平静的目光中因为看到了红着眼眶委屈巴巴的张玄正一边抽着鼻子一边悄悄地往姜婉的身边挪着屁股而浮现出了怒色。
一手拎起了张玄正,齐默直接将他扔到车厢外和驾车的景泽一起坐在马车前头吹风。
“相公。”
姜婉哭笑不得,“他还是个孩子,你和他较什么真。”
“都已经十七八岁了,还能叫孩子!”
齐默有点后悔,他应该直接把张玄正给扔下车去,让他跟着马车跑。
吁!
马车突然在行驶中急停了下来。
姜婉反应不及,眼见着就要撞上车厢,齐默连忙将姜婉抱在怀中,姜婉脑袋上的银制发饰猛地撞在他的胸膛上,让齐默不由痛的闷哼一声。
“怎么回事?”
齐默掀开了车帘,却瞧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一丝嗤笑从满是怒色的脸上升了起来。
走出车厢,齐默站在马车前头,居高临下,语调戏谑,道:“这不是名满天下的鲜卑铁骑吗?”
鲜卑铁骑名满天下确实不错,只不过挡住齐默的慕容大刚一行现在却无法也不好意思自称天下第一的鲜卑铁骑了。
毕竟被他们这些人视为第二生命的战马就在昨日已经被齐默给杀死炖汤喝了。
一向脾气急躁的慕容大刚被齐默这么一激,血气翻涌,好不容易因为冷风吹而保持理智的头脑又不见了。
慕容大刚纵身向马车上跃去,欲直取齐默。
但是守在齐默身侧的景泽哪里是吃素的,没有多余的动作,景泽抬腿一脚,拦腰打断了慕容大刚跃上马车的身形。
嘭!
身体呈大字型的慕容大刚被踢回到了地上。
城门处的大街向来人多,又是鲜卑人挨揍,周围的路人将自己的笑声毫不吝啬的贡献了出来。
慕容大刚勃然大怒,起身欲再上前去与齐默决一生死。
周围太原王府的护卫见状,一个个立马抱住了慕容大刚。
“齐默,小人!卑鄙!无耻!······”
慕容大刚仍在叫嚷着。
戏耍了一番慕容大刚之后,齐默也就对他没了兴趣,对景泽道了句“走我们的”之后便又回到了马车内。
马车仍未行进,齐默皱着眉头方准备让景泽不要去管撒泼的慕容大刚直接走,一个地地道道的建康口音却传进了车内。
“齐使君,下官是待诏官崔奉部,奉陛下的旨意陪同燕国来使。”
未出去见面,齐默淡淡的说道:“陛下是叫你去陪着那个五大三粗的傻子,你在这里和我纠缠做什么?”
闻言,慕容大刚再次炸毛,“你说谁是傻子!”
原本还想要将齐默和慕容大刚之间的矛盾调解一二的崔奉部杵在马车前头,左右不是。心道着传言中的齐使君可是温文尔雅的,怎么却是个夹枪带棒的?
崔奉部感到头大,小心翼翼的劝道:“额······那个,齐使君,慕容世子既然来了宛陵城,您还是该尽一尽地主之谊的,别这么咄咄逼人嘛。”
“不是已经把驿馆腾出来让他们住了吗,觉得本官还不够热情?那不如这样吧,府上的厨子最擅长炖马汤,今晚就在府衙摆上个篝火晚会,慕容世子可愿赏脸?”
崔奉部听到这话登时咯噔了一下,此时的他早已经知道了齐默下令射杀了慕容大刚等人坐骑的事情。
惊恐的回头望向慕容大刚,他早已火冒三丈,眼中浓浓的恨意恨不得撕碎了齐默。
崔奉部哪里还敢在这里留着,万一双方再起了冲突,他夹在中间是哪个也不敢得罪,只能回到慕容大刚的身边求爷爷告奶奶的才将慕容大刚给劝走了。
第三十八章 书房里主簿怒郡守
走在九转曲折的回廊之中,姜婉问道:“相公觉得这是父皇的试探?”
偏过头,望见自家娘子柔柔的眼波里泛着几丝精明的晶光,齐默笑了笑:“咱们的父皇平生只想做两件事,收复失地、消灭世家,这两件事陛下可谓是做梦都在想着做,以至于就连立储之事陛下至今都从来没有主动的提过。”
“咳咳!”
跟在后面的张玄正拼命地咳了两声,齐默二人这才想起这日多了个张玄正。
齐默望向姜婉满是温柔的脸上再望向张玄正时已是浮上了一层阴恻恻的冷冷笑意,“你要是敢说去出,我就把你剁碎了喂狗。”
“那我可以不跟着吗?”
张玄正小心翼翼的问道,皇帝和储位,虽不是禁忌,却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敏感话题,能不触及自然是最好的。
“不行!我等会儿还要问你些事情。”
“哦。”
张玄正耷拉着脑袋应了声,继续跟在齐默的身后。
见此情景,姜婉抿着嘴角浅浅一笑,虽然不清楚齐默为什么要在谈论这样敏感的话题时留下张玄正,但是相公这样做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吧,姜婉心中如是想道。
好像就真的不在乎张玄正在场一般,齐默继续道:“之前的事情让我和世家尤其是谢家的关系破裂,来日必有一争,这点让陛下很满意,所以我才能源源不断的得到陛下的大力支持。”
“而北边的事情,我想陛下应该就是想借那个傻乎乎的太原王世子看看我的态度。毕竟如今朝中能说得上话的世家与皇族,恐怕没有一人会坚定的想要收服老祖宗打下的土地。”
听闻齐默此话,姜婉明亮的眸子突然黯淡了几分,默然道:“如果相公这次的表现让父皇满意的话是不是就要接替皇兄的位置了,那皇兄岂不是······”
不知道姜婉为什么会这样想,齐默笑吟吟的摸了摸姜婉的脑袋,“放心吧,宣城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陛下是不会让我去干其他的事情的。再说了,我就是个不懂兵的文官,大舅哥他才是令燕国胆寒的鬼将军,陛下是不太信任大舅哥,这确实是有点心胸狭隘······”
“咳咳!”
张玄正急的又咳两声打断了齐默的话,心想这天子岂是能妄议的?万一这话要是流露出去,小道我岂不是也要跟着遭殃,漂亮姐姐不也会受到牵连?
若不是先前齐默说了不然他走,张玄正早就拔腿开溜了。
瞟了眼看起来喉咙很不舒服的张玄正,不再理会,继续道:“不过陛下倒不会昏庸到自毁长城,如今东边防线上的军队虽然只听大舅哥的军令,但是好歹也是楚国的子民,承认陛下的身份。”
被齐默这么一说,姜婉心中的忧虑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尚不觉疲惫的她又带上了小齐玉和雪雁跑到大街上逛去了。
而齐默则带着张玄正到了书房,屏退左右,就连景泽都被他打发了出去。
见齐默如此郑重,进了书房后就直接找椅子坐了下去的张玄正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等到书房里除了他们二人之外便再无他人,齐默直截了当的问道:“你师父的一身本事你学会了多少?”
没有听到回答,只见张玄正不好意思的腼腆一笑,“师父说我脑子笨,不适合他那些聪明人才能学的东西,所以就什么都没有教我;不过之前在山上的时候曾经有一个江湖人士来找过师父算命,师父给他算了一卦,作为报酬,师父让那个江湖人待在山上教了我半个月的武功,还把他的独门秘籍留了下来,那个江湖人临走前还说我灵根不错,要是能静下心来苦练几年,将来如果愿意抛头露脸的话肯定能在江湖上的高手榜上排进前十。”
“你师父真的没有教过你他的东西?”
齐默对江湖高手秘籍功法之类的非常感兴趣,但是他现在更关心的是这小子到底有没有学到张地象的那一身本事。
“没有。”
这小子讪讪的摇了摇头,他不擅长骗人,所以也不打算靠骗齐默说自己会很多的本事来取得日后在府里的稳固地位。
至于在曾经对张地象说自己在学如何坑蒙拐骗的话,那也是真的,被也偷看过寡妇洗澡的观主赶下山之后为了日后能和师父张地象一起流浪江湖,他确实学过,只不过每次当张玄正认为自己学会了如何骗人的本领去外面找人骗的时候却总是被人一眼看穿,要不是他仗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可爱脸蛋又专挑女子去骗,张玄正早就被人打的不成人样了。
“不过我命格硬可是真的,就连师父他都说我已经替他挡过好几次血光之灾了。”
“今晚你就睡门房。”已经没有兴趣听张玄正在继续说下去,齐默摆了摆手让他该干嘛干嘛去。
张玄正磨磨蹭蹭地愿意离开,说道:“可是我看府里面不是还有很多空的厢房吗?”
他是心思纯真,可也清楚门房和厢房哪个地方晚上睡着舒服,哪个离漂亮姐姐姜婉更近一些。
“柴房还空着,你住吗?”
“我觉得门房挺好,人来人往的,有人间烟火气。”
张玄正说完,忙拔腿溜了出去,生怕齐默真的让他睡了柴火堆。
那种地方张玄正又一次犯了错被观里掌管观规的师叔罚着住过一晚。
第二天师叔问他知没知错的时候他脑子里想起的都是柴房里又硬又扎人的木柴和从四面破败的柴房外钻进来的无处不在的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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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书房里只剩下齐默一人之后,一股倦意涌了上来,齐默便趴在桌案前睡了起来。
一道人影从门外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手中还握着一柄通体漆黑无比的短小匕首,径直来到齐默身前,看见呼呼大睡的齐默,那道人影皱起了眉头,握着匕首的右手向上一扬,接着又向下挥去······
哐当!
匕首被陈昱甩在了桌案上,穿透了一本厚厚的文书之后竟还入木三分。
被陈昱弄出的动静惊醒,齐默擦了擦嘴角的水渍,不满的说道:“仲德兄,你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陈昱十分气愤的哼哼道:“我倒是想知道放言兄你这个一郡之首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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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昱现在觉得十分委屈,自从被齐默从京城叫到这里来,自己几乎每天都是伏在案前累死累活的处理上一整天的郡中杂事。
齐默这个郡守倒好,像个甩手掌柜,竟然伏案而睡,好不快活!
意识到情况不对,齐默嘿嘿一笑,起身将好友迎到了主位上坐下。
自觉理亏,齐默还贴心的为陈昱捏起了肩。
若是不知情的人见着了书房里的场景,恐怕会大吃一惊,哪有上级郡守给下级主簿捏肩捶背的。
但陈昱心安理得,而且不仅心安理得,还怒气未消,嘟囔道:“到底谁是这宣城的郡守啊?我一大早的起来都在处理着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还要去应付那个燕国的世子。”
“你倒好,一大早带着带着公主殿下去城外游山玩水不说,毕竟你们新婚燕尔,又分隔了一段时间,如今重逢腻歪一下也没什么,可是你都回到府衙了,不说去帮我处理那些郡中的事情你竟然还在这里呼呼大睡!”
“这不是见仲德如此能干,我就又有点不好意思抢了你的活吗。”
“屁话!”
陈昱怒骂道,私下里他和齐默是私交极好的挚友,说话也比较随意。
“什么叫怕抢了我的活,这些本来就是你这个郡守该干的!”
“是是是。”齐默点头哈腰的应着。
“哎,这匕首锻造出来了,真快!”见陈昱仍是一副不好说话的模样,齐默将话题转到了托陈昱找人造一把可以用来防身的军用匕首上。
这匕首是齐默按照前世军中的匕首画的图纸,自己还特意要求看看工匠能不能将匕首镀上一层黑色,没想到还真给弄上去了。
齐默将扎进桌案上的匕首拔了出来,握在手中比划了几下,一种熟悉的感觉顿时涌了上来。
“真好!”齐默不由得赞叹道。
陈昱脸色逐渐缓和了下来,但仍是没好气的说道:“这可是整个宣城郡最好的铁匠打出来的,他那个人脾气古怪,要不是见着你这个匕首样式新奇,估计也不会给你打。”
“不过话说,看放言你刚才比划的那几下有模有样的,我记得放言你也没有学过武啊?”
齐默也不好和陈昱解释清楚这些事情,只是打了个哈哈道:“就是瞎比划的,怎么样,我聪明吧?”
陈昱嘴角一抽,齐默能在无数人中考得状元,智力自然是没话说的,肯定聪明,只是齐默这样说,就未免有点·····
额······
算了,放言兄自从上回儿在大婚之日落水昏迷过一次之后不仅脑子里总会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而且脸皮也是愈发的厚实,习惯就好吧。
哎······
第三十九章 遇刺客小道救一命
深夜,门房换值的动静将张玄正给吵醒,接着便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好不容易在节奏规律的呼噜声中勉强找到了一丝睡意,一股猛烈的尿意却又直冲他的膀胱。
迷迷糊糊地披了件外袍,张玄正就走向了茅房。
一道黑色的人影闪身在树影间纵越,其人动作轻微,踩过每一片树叶时几乎没有发出半点的声响,可以看出是一个轻功极好的身法高手。
每当有巡府的护卫经过,那道黑色的人影便在昏暗的月光下隐入树冠的密叶之中,而树叶就仿佛像被夜风徐徐地吹过一般,根本就没有引起护卫们过多的注意。
身子抖了抖,张玄正觉得身心舒畅,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走出了茅房。
“什么人!”
路过齐默和姜婉的房间时,张玄正看到一名黑衣人竟撬窗而入,此时那人正脚踩在窗框之上。
听到张玄正赫然发出的一声暴喝,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接着又迅速地回过了头放进了屋内。
噹!
一柄通体漆黑的匕首钉在了窗框之上,刀刃处几滴因为月光昏暗而显得幽黑的血液嗒嗒的滴落。
血腥味刺激了黑衣人,他低头望了望右手小臂上被齐默甩出的匕首划开的伤口,眼中杀意暴涨。
手指微微一动,一柄似齐默那般特意打造的漆黑匕首便从袖中滑到了黑衣人的手中。
因为受伤而停滞了片刻不到的身影陡然向齐默杀去。
一击未杀,齐默身边唯一的武器已经被他扔了出去。
生死危险之际,前世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让齐默的眼中不仅没有产生丝毫的恐慌,反而比平常透着更加冷静的幽光。
将姜婉护在身后,齐默从床上一蹬脚向着黑衣人迎面扑来。
哼,想和我搏命,自不量力!
黑衣人望着手无寸铁却仍敢迎上来的齐默面露不屑。
匕首从黑衣人的腰间刺出。
刺啦一声,匕首毫无阻碍的刺进了齐默的身体里。
而黑衣人却是无比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从匕首刺进齐默腰间的那一刻起,黑衣人就知道这一击失败了。
因为他发现齐默是故意将腰间露给了,而在自己的匕首刺进去的那一刻,齐默的手陡然抓住了黑衣人握着匕首的右手,让黑衣人无法再进行下一次的致命一击。
黑衣人瞪大的双眸中布满了难以置信的眼神,他无法相信齐默在突然降临的死亡之前竟还有如此的反应能力,更不敢相信齐默真的敢以命相搏。
咚的一声闷响。
两道在半空中纠缠在一起的身形重重的砸到了地上。
在黑衣人冷酷无情的表情下,刺进齐默腰间的匕首不停的转动,鲜血喷涌出来,不断流失的血液让齐默的脸色愈发惨白。
齐默额前的黄豆般大小的冷汗如雨般渗出,常人难以忍受的痛楚并未让齐默松开手,反而是化作了一股更为坚定的力量。
齐默一手死死地抓住黑衣人的右手,一手紧紧地抱住黑衣人。
两个人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在地上紧紧相拥,翻滚。
此刻那位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暗夜杀手素来都是冷酷无情的眼眸中终于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作为杀手,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敏捷的身手,就是自己数一数二的暗夜身手,这些年被他杀死的人中有不少江湖中成名已久的高手,无一不是一击而杀,没有丁点的拖泥带水。
而如今身为杀手的他却被已经消息中可能会一丁点武的文官给近身缠住,进不得,退不得。
地上的僵局没能持续多久,张玄正飞快地冲了进来。
而被齐默缠住动弹不得的黑衣人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张玄正沾着一坨黄黄的东西的鞋底朝着自己的脸上踩下,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啊,踩到屎了。”
少年懊恼的叫了一声,早知道他就点着灯去茅厕了。
“相公!”
姜婉惊呼一声,扑在了眼皮沉重昏昏欲睡的齐默身边······
府衙里登时乱成一团,雪雁带着一队人守在齐默身边,景泽又带着一队人在府中翻天覆地的搜着。
同时还有一队常驻在府衙的骑兵从府中疾驰而出,在城中四散开来,粗鲁地撞开每一个医馆关闭的大门将大夫从睡梦中直接扛到了马上。
从半夜一直折腾到凌晨天蒙蒙亮的时候,在齐默艰难地挣开双眼之后才算让姜婉松了一口气,可是那紧蹙的秀眉还是因为那一盆盆被丫鬟端出去的血水而没有舒展。
躺在床上,齐默面无血色,尽力的将沉重的眼皮睁开,听着景泽的汇报。
杀手的嘴很硬景泽使了些招数也没有问出些什么,但是陈昱从官府的通缉文书里找到了杀手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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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离,在江湖黑道上的杀手榜上排名第九,但是名声却稳稳地压过他前面的八位。
只因为此人游离于南北之间,所杀之人除了涉及江湖纷争的江湖人之外,不杀平民,但是却杀官吏,还有半折优惠。
南北三国,死在他手下的官吏高达上百人。
目前已知被他杀死的是一位秦国郡丞,而如果齐默被成功刺杀的话,那么这个纪录将被刷新。
齐默很疑惑,按照景泽的说法,这个专离所杀官员都是些贪官污吏,干的是大快百姓人心的事,不然专离也不会在三国官府的联合缉捕之下还能通过百姓的掩护活到现在。
自己上任以来干的可都是造福百姓的事,怎么也会被这小子盯上呢?
艰难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嗯,五官端正,棱角分明,虽然自己看不见,但是那绝对是一张惊世的容颜。
这样帅气的小伙子极易得到情窦初开的妙龄女子青睐。
倒是有可能让其他男人生出羡慕嫉妒恨来,买凶杀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床前的景泽并不清楚齐默是在不要脸的想着这些,说完了目前已经的所有讯息之后便沉默不语的望着齐默。
和齐默一样,景泽也根本没将专离这个杀手往谢家那方面想,毕竟这样一个疾恶如仇的杀手是肯定不会和谢家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世家合作的。
第四十章 捉凶徒满门遭屠戮
自从夜间遇刺之后,齐默便闭门谢客了好几日静养。
期间燕国世子慕容大刚倒是打着名为探望实则看笑话的借口想要看看齐默,但被齐默让张玄正给丢了出去。
倚着枕头坐在床头,齐默惬意的享受着自家娘子触感温润如玉的纤纤玉指轻柔的按揉着自己的肩膀。
“这几天柳都尉按照相公的吩咐带着郡兵四处巡逻,已经抓了不少想要闹事的地痞无赖,从他们的口供上看幕后都没有主使,可我看那些人早不闹事晚不闹事,偏偏在相公你遇刺之后一起闹起来,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挑动。”
指尖摩挲着姜婉锦缎小袄袄边上的缝制的绒毛,齐默剑眉轻挑。
他知道无论刺杀的事情和谢家有没有关系,但是这闹事的混混一定有谢家的手笔。
来而不往非礼也,不过现在齐默还有其他的事情。
曲辕犁的开荒,水泥的生产,火药钢铁的试验。
这些费时耗财的事情让齐默不能过多的分心去干其他事情,所以对于谢家的小动作只能选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些事情暂时没工夫去深究,只要派人加强巡逻不出乱子就行了。”
“没了?”
姜婉柳眉微蹙,两片薄薄的红唇微微撅着,手上的揉捏动作也停了下来。
“怎么了?”齐默不解的问道。
“玉儿怎么就摊上了你怎么个哥哥,什么事也不操心!”
姜婉在齐默的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下。
“玉儿?”
疼痛之余,齐默惊道:“这丫头在学堂里谈恋爱了?!”
“什么恋爱?”
姜婉疑惑的问道,旋即又嗔了眼齐默,道:
“还有玉儿自从跟着你来了这里之后你给她找过学堂读书吗?”
齐默讪讪一笑,“这样啊。”
“我是觉得在外面总归不太安全,之前托陈大哥给玉儿找了一个夫子,今早陈大哥过来说找到了,夫子名叫闻人兴德,算起来也是已故闻人山人的子侄加徒弟,才学肯定是有的。”
齐默点了点头,“嗯,那就把夫子请到府上来教玉儿吧,仲德找的人应该不差,不过我们也要看一看这闻人夫子的品行如何,私底下还需观察一下。”
“这我都知道,说好了是明日请夫子过府,相公你还有伤在身,倒不用去,我去迎就行了,夫子那里想来也不会怪罪。”
说完,姜婉向站在门边的一个小丫鬟招了招手。
那小丫鬟随即走到书桌边从桌上抱起了一摞文书,放到了床边。
齐默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姜婉道:
“要不是昨日陈大哥过来和我说夫子事情的时候给我抱怨个不停,我都差点忘了相公还是一郡之长。”
天生见得这些文书之类的东西就头疼的齐默立马求饶道:“娘子,你刚才不是说了为夫身上还有伤吗,需要静养,不能看这些的。”
“又不是让相公你动身子的,内容我念你听,批复你说我写还不成?”
“哎呀,不行,我头有点晕,可能昨天血流的太多了,哎呀,哎呀呀······”
一边呻yin着,齐默的身体一边滑进了被子里。
被齐默这副疲懒的样子给逗笑,姜婉的眉梢眼角间都浮现起一丝无奈的笑意。
过了会儿,齐默将头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发现姜婉手里拿着一本册子笑盈盈的望着自己。
齐默叹了口气,“娘子你念吧。”
在被那些每日都要处理的琐事烦神了整整一个上午之后。
趁着吃午饭的间歇,齐默总算能休息一会儿。
揉了揉太阳穴,齐默对每日比他上午这般还要操劳的陈昱身同感受。
不过在心中对自己的仲德兄便是深切同情的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让陈昱代理他处理这些事情的信念······
“驸马!”
往嘴里扒了没几口饭,柳青未经通报神色匆匆的闯了进来。
“谢乐死了。”
柳青面色沉重的说道,他当然也不喜欢谢家人,只是这个时候谢乐死在了宣城,而齐默和谢家的恩怨世人皆知,谢乐这一死,估计大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齐默了。
齐默面色一凝,顿了顿,问道:“怎么回事儿?”
“是末将该死。”
柳青单膝跪地,抱拳道:“有百姓向我们举报在东街发现了一伙人形迹可疑,我就带着人去查看,没成想碰到了硬茬子,我们二十人死了六个兄弟不说还是没有留住那五个人,结果那些人流窜进了谢府,包括谢乐在内的谢府共计三十六口人全部被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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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凛冽,刚入冬的冷风却像刀子一般吹在人的脸上生疼。
坐在轮椅上,齐默眼神复杂地扫过谢府内的遍地横尸。
又望了眼门外堵得水泄不通的围观人群,齐默的脸上不见一丝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站在齐默身旁,柳青以一种难言的语气道:“交手时末将就发现那些人用的是我大楚边军广配的军刀,这种刀将军的军中配备最多。”
柳青口中的将军自然是姜毫,而姜毫另一个为人所熟知的身份便是齐默的大舅子······
齐默观察了几名死者的伤口之后说道:“都是往要害处砍的,干净利落。”
“极像军中手法。”柳青语气沉重的说道,尽管他非常不愿意道明这一点,但是朝廷只要派下来任何一个稍微有点断案经验的官员都能很快的查出这一点。
“呵!”
齐默冷笑一声,“这是想把我和大舅哥一起除掉是吗。”
身手不凡,军中武器军中手法,二十个边军没能拦下区区五人,再加上死的是谢家人,歹徒在摆脱了柳青的围剿之后又冒着被再次围剿的风险屠了整整一府之人。
这五点只能让人联想到与谢家有怨的齐默和手握重兵的姜毫。
而这二人却又有着密切的关系。
摆明了是要把齐默和姜毫架在火上烤。
“驸马,您的意思是说······”
“现在还想不到是谁,不过这绝对是蓄谋已久的。”
齐默脑中忽然想到了自己遇刺一事,眸光一闪。
“会不会和专离杀我一事是一起的?”
这两件事发生的时间点挨得很近,可是齐默却又无法找到其中的关联点。
“若是专离和那些凶徒是一伙的,那就应该是只杀自己或是杀谢乐。”
齐默摇了摇头,视线再次落到了大门外看热闹的无数百姓。
他明白,今天一过,谢府满门被屠一事将会传的沸沸扬扬。
满城风雨之中自己将会是那一个身处漩涡中的人。
第四十一章 建康城风雨倒卷来
翌日。
不知是因为已经入冬的缘故还是昨日谢家阖府遇难消息让人们感到害怕,平日里热闹非凡的大街上行人寥寥,略显冷清。
只有一些嗜酒的酒客行迹匆匆的赶到了各处酒铺酒楼里寻醉。
啪!
说书先生的醒木一拍。
“书接上回,且说到黄老将军老当益壮,单枪匹马杀入敌营······”
说书先生口吐莲花,说的是眉飞色舞,但是下面作为听客的酒徒们是自顾自地窃窃私语着。
昨日发生的那桩牵扯到宣城郡百官之首齐默和宣城郡世家第一谢家的惨案显然比说书先生口中精忠报国的故事要更吸引人。
“哎,昨日我远远的瞧过了,真惨啊,整整三十六口人全都被杀了,就连谢大公子那个刚认回来的三岁儿子都被人给杀了。”
“这歹徒可真是凶恶,难怪这些天总有郡兵在大街上巡逻,还是齐使君有先见之明。”
“呵,有什么用呢,柳都尉亲自带着二十号人硬是没有拦住五个人,还让人屠了一整座府院,要我看啊,这其中肯定有猫儿腻······”
那名酒客没有将猫儿腻接下来的事情说清楚,可是在场的人却全都心知肚明。
谁不知道柳青柳都尉和他麾下的郡兵都是从永王殿下兼鬼将军的姜毫麾下转来的,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精兵,柳青的一颗人头在燕国甚至还能换到黄金五十两。
这样的猛将带着能和燕国鲜卑骑兵硬碰硬的边军却没能拦住只有区区五人的一伙歹徒,还让歹徒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大开杀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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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让人大跌眼镜的结果却是只能让人怀疑这是一场由齐默主导郡兵实施的蓄谋已久的谋杀。
众人噤声,互相看了看身边的伙伴,皆不愿再继续说下去。
他们不喜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谢家人,可是他们一家人死的太惨了些,这种情况下他们都不好落井下石。
抬头三尺有神灵,如果他们对这样连小孩都要残忍杀害的惨案拍手称快,谁能保证下一次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呢,毕竟歹徒至今尚未归案。
他们尊敬那个自从上任之后便给他们带来许多好处的齐使君,可是这样的齐使君却将政敌满门屠戮。
······
建康城中。
如果说这座京师重地里什么东西传的最快,那便是消息官场上的、风月场上的······等等种种。
而今日,席卷整个建康城的是昨日谢家在宛陵城的府邸被人全被屠戮的事情。
披麻戴孝的谢家人在廷尉、丹阳尹、刑部等所有登闻鼓的衙门前,谢家家主谢毅则带着一众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谢家族老跪在了宫门前,矛头直指齐默。
入宫求见的折子被老皇帝姜启看都没看的退了回来之后,三名谢氏老者直接哭晕在了宫门,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老皇帝的冷处理并未取得理想的成果,反而让事情愈演愈烈。
仅仅过了一日,四大世家之外的王李陈三家联合在建康城中的大小世家家主齐齐地跪在了宫门前。
御史上奏参齐默的折子也如雪片一般堆积在龙案之上。
老皇帝面色阴沉,幽幽的眸子里泛着杀机。
老太监张蚝站在老皇帝的身边,屏息凝神不敢有一点的走神。
“宣城那边说了什么?”
老皇帝蓦的抬起眸子,眼角布满褶皱的眼睛里却像一潭深不可测的深水一般。
当张蚝的目光与老皇帝对视时,这个他侍奉了数十年的主子却是第一次让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这个······”
一向沉着的张蚝因为老皇帝那一个让他感到惧怕的眼神而罕见的有些慌乱,“老奴······老奴没有见到宣城那边有折子递上来。”
张蚝不清楚老皇帝想的是什么,他只知道当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老皇帝那股骇人的威压瞬间消失不见。
紧接着张蚝便听到一声轻笑,那笑声里全然不见一丝的烦恼。
“传朕旨意,宁国公主驸马都尉宣城郡守齐默自上任之日起勤于政务爱护百姓,不负朕之所望,加授金紫光禄大夫、秣陵县侯。”
“三皇子姜裕雍和粹纯、性行温良,今册封为皇太子,即可动身前往代朕慰问齐卿。”
“谢氏子谢万暴戾恣睢,即可着都官曹尚书王子路将其收押严审!”
仿佛是积压了许多年一般,老皇帝姜启接连说出了三道旨意。
一道比一道让张蚝感到震惊。
踏入仕途不到一年的齐默竟然一路飙升成了三品高官,而且还是在齐默流言蜚语缠身的情况下。
再说这秣陵县侯,秣陵可是就在建康城外的近郊,京畿重地赐给了臣子做封地,这该是多大的宠信。
而这第二道旨意更是跌宕起伏,未和任何一位大臣商量便定下了悬置已久的太子之位,而且新太子要忙的第一件事情不是自己的册封仪式却是前去犒赏新晋的秣陵县侯!
第三道旨意则更令张蚝震惊,下令逮捕谢家家主谢毅的小儿子,这无异于直接将皇帝与谢家的关系摆到了对立面上。
“还愣着干什么,让中书省速去拟旨!”
老皇帝轻喝一声,将怔忪的张蚝给吓了一跳。
“是,老奴这就去。”
刚走出几步,张蚝就停了下来,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这圣旨也是按照这个顺序发出去吗?”
“嗯。”
老皇帝闭上了眼,从鼻孔里出了一声。
闭上了眼,老皇帝不断地捋着自己的思绪。
多年来他身为一个皇帝却处处受到世家的掣肘,自登基之日便忍辱负重的他早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眼睛缓缓睁开,眸光寒冷凛冽。
老皇帝知道这场他布了三十余年的棋局至今仍然没有布置的多么完美,或许棋差一招他便会死于非命。
张蚝离开之后,大殿的黑暗角落中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飘到了老皇帝的身边。
这人声音嘶哑的说道:“吴郡的三万兵马兵分两路,一路一万人隐散于诸商船之上已经由运河北上,最晚三日内便可经由长江抵达建康,这一路统兵的愿吴郡都尉谢子陆;另一路两万人由谢石率领昼伏夜行,行动较为迟缓,预计五日到达建康附近。”
“这两路兵马应该是一起行动,所以朕还有五天的时间。”
第四十二章 落棋子皇室斗世家
那人又说道:“还有一件事,禁军中应该有谢家的内应。”
“紧要之处?”
老皇帝皱着眉头问道。
“六殿下寿春驻军距建康三百余里,急行军四日可达;宣城距建康最近,五千郡兵中,一千骑兵可于一日内抵达,四千步兵两日内可至。”
那人用一种听起来阴恻恻的让人很不舒服的声音说道:
“这些谢毅肯定知道,而建康城城防坚固,三万人用不上四五日绝对攻不破;既然如此,谢毅还是要动手,那只能说明禁军中有内应能在叛军攻城时助上谢毅一臂之力。”
“能确定是在宫里的戍卫禁军中还是负责城门的禁军中吗?”
那人答道:“还没有查到,不过很大的可能是城门处的。”
······
三道圣旨接连从宫中发出。
一道接着一道,就像一根根干柴一样,一次次的加热,最终将整个建康煮成了一锅沸汤。
三道圣旨一出。
跪在宫门外的四大世家之一的李家家主李陆先是莫名其妙的晕倒,李家人手忙脚乱的将李陆给抬了回去。
等到宫门前再度安静下来,还跪在那里的各家家主族老们才发现李家人全都跟着“晕倒”了的家主回家了。
看到李陆发出的这个讯息,那些依附于李家的其他世家二话不说,将脸上刚刚还为宣城谢府哭泣的抹个干净,立马起身走人。
一些依附于其他三个大世家的中下世家也都因为李家势力的立场而起了各种各样的心思,一些小世家的家主带着自家的人开始以各种各样的借口遁走。
没一会儿,宫门前的世家就走了一小半,不然仍然还有大部分还坚持跪在了宫门前。
而且王、陈两家也都一直未走。
站在宫角的望楼之上,老皇帝冷冷的注视着宫门前的那一幕。
对于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即将要被缉捕,谢毅没有出言反对,甚至连质问上一句话都没有,只是对着宫门大喊着什么臣相信陛下不会冤枉了犬子也不会让杀害臣之家人的幕后真凶逍遥法外的话。
笔趣阁
在场的其他家主也都跟着附和,大体的意思也都和谢毅所说相差不了多少。
话音入耳,老皇帝眉头紧皱。
宣城谢府被灭门确实打乱了谢家的步骤,可是无意中也让其他世家感到了极大的危险气息,与谢家的联系也更加紧密。
这是老皇帝未曾想到的,也无疑让他的棋局更加的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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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等来朝廷派下官员将自己停职查办,齐默对于那一道封赏的圣旨和前来犒赏的新太子的到来感到有些意外。
尤其是那位初等储位本应该意气风发的新太子和随从们衣衫破烂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
齐默差点下令让人将自己从未谋过面的三皇子给撵出了城。
幸而姜婉及时赶到,才澄清了这一场误会。
看着一国太子的狼狈模样,齐默强忍下笑意,发出了作为臣子主辱臣死感同身受的愤怒。
“太子殿下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是谁干的,下官这就带兵去灭了他!”
这位仅成为储君两天的新太子姜裕虽衣衫破烂,但神色自若坦然,还真有几分太子气度。
“一群水匪,来无影去无踪的,哪里能追的着,好在圣旨和父皇赏给妹婿你的赏赐都没丢。”
姜裕更是十分亲善的握住了齐默的手掌摩挲着,让齐默突感一阵恶寒。
大家都是男人,这样怕是不好吧······
飞速的将手抽了回来,脸上挤出了抹笑意,齐默将姜裕迎进了府中。
“妹婿当政宣城不过三月,我这一路上来所见所闻却无不是欣欣向荣之景,沿途百姓提及妹婿你时更是尊敬无比,交口称赞啊。”
走在路上,姜裕不遗余力的夸着齐默,一口一个妹婿的叫着,更是能让不知情的人觉得好一对相亲相爱的
在建康城时老皇帝接连发出的三道圣旨让他清楚的认识到现在的局势以及自己的那位父皇对齐默的器重。
他不像他的两位哥哥一样糊涂,自以为找了个世家做靠山便觉得皇位在握。
殊不知倒向了世家的皇子最终只能成为世家的傀儡,而且如今尚坐在皇位上的那位也最反感这样的行为。
“哪里哪里,都是托陛下和太子殿下的洪福,下官才能在宣城郡施展抱负。”
“哎,此言差矣,妹婿你的才能可是没人能够否认的。”
一路而来,齐默和姜裕互相拍着各种马屁,还是时不时的朝着东北方向建康城的陛下拱手作揖,表一番感激。
在厢房里换过一身衣服之后,姜裕风度翩翩的走了出来。
“对了,路上见着那个水······水······”
“水泥路。”齐默说道。
“对,此物真是神奇。”
姜裕这回是发着真心的啧啧称叹,几种不起眼的东西用水那么一搅和便能铺就一整条如同整块巨石造就的坚实路面出来。
这让一直待在建康城中的姜裕第一眼见时宛若见到了神迹一般。
“此物如若能在大楚境内推广,必定是利民兴邦的壮举!”
“这水泥其实说起来制造也并不复杂,只需要附近有原料矿藏在加上有经验的师傅便可,下官相信如果朝廷那边要是大力支持的话不消三年便可以让我大楚的官道全都焕然一新,太子殿下要是好奇的话下官可以带殿下去水泥厂里去看一看。”
“妹婿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京都那边还有诸多事情,今晚便要起身回去了,怕是没时间了。”
想到了建康城中一触即发的局面,姜裕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五十年前衣冠南渡,世家对他这一脉的皇族有着拥立从龙之功,因此在两任皇帝的纵容下,世家的势力已经大到足够与皇权较劲了。
如今的谢家更是想取而代之,几日后的棋局一旦将双方的脸皮撕破,那终将有一方会慢慢的消逝在时间中。
第四十三章 愿为质姜婉赴建康
“刺杀妹婿的是那个杀手榜上排名第九的专离?”
“正是,此人已被关押,只是尚未审问出些什么。”
“那专离我也听说过,因为手上沾了不少三国官员的性命而被三国通缉,但他所杀官员都是恶贯满盈之辈,此人刺杀妹婿你,倒是让人费解。”
姜裕之前说的一路过来听到的沿途百姓对齐默交口称赞尊敬无比的话虽然可能有一点夸大的成分,但是总体也是基本属实。
这样一位百姓眼中的好官却被百姓眼中的义侠给刺伤,姜裕实在有些搞不懂。
唏嘘了一阵之后,姜裕突然话锋一转,微笑着说道:“对了,淑妃娘娘最近时常想念婉儿,所以父皇命我这次回去务必要把婉儿给带回建康,还请妹婿能够应允啊。还有妹婿你的妹妹,父皇为了彰显皇恩,特准许她入宫与诸皇子公主一起蒙学。”
齐默听闻姜裕所言,脸上勉强挤出的笑意登时僵住。
尽管十分克制,可是齐默望向姜裕的眼神中依旧带着可怕的寒意。
这时一直在旁边没有插话的姜婉上前一步,微笑着说道:“离京时母妃的身体便不好,父皇能够体恤儿臣的一片孝心让儿臣感激涕零,愿随三皇兄回京,只是我那小姑子生性顽皮,实在是不适合入宫,还请三皇兄见谅。”
方才看见了齐默那可怕的眼神,姜裕笑意讪讪。
“这······也罢,不过到时候婉儿你可得跟我一起进宫和父皇说清楚,不然父皇就要怪罪我了。”
“好的。”
姜婉浅浅一笑,两颊出现了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柔柔的眼波里带着无比的坚定,让刚要开口阻拦的齐默轻轻地叹了口气,望向姜婉的眼中满是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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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局势齐默大概也能看个七八分清楚,知道建康最近肯定会发生什么大事情。
此时去建康无疑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行为,但是如果不去的话却又肯定会引发君臣隔阂,齐默明白姜婉这是为了维系他与建康那边的关系,亦是押在建康城让那一位放心的人质。
“路上不太平,我让屠闵挑一百骑兵出来护送你和太子殿下回京。”
“如此还要多谢妹婿了。”
齐默朝着姜裕弯腰拜了一拜,“有劳殿下一路上多照顾婉儿了。”
姜裕笑着回道:“妹婿放心,婉儿也是我的妹妹,哪有不疼她的道理。”
“多谢。”
齐默再次抬手行了一礼······
姜裕带着姜婉一行百余名骑兵浩浩荡荡的到了于湖县码头。
刚登上船,一支百余人的骑兵队伍在长江对岸扬起了一片遮天的尘土。
看了会儿江对岸隐约可见的骑兵队伍,雪雁在姜婉身边低声说道:“殿下,应该是将军的人。”
雪雁口中的将军自然就是鬼将军姜毫。
果然,没一会儿,屠闵就大笑着对一名弃马乘船靠上来将军打扮的抱拳行了一礼。
“末将屠闵参见刘副将!”
上船的人面色紫赤,须目异于常人,长的是虎背熊腰,豹头环眼,十分的威武。
狠狠地踹了脚屠闵之后,大汉走到姜婉和姜裕的跟前,抱拳道:
“末将刘牢之参见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姜裕上下打量了几眼刘牢之,点头赞许。“你就是刘牢之?六弟麾下第一将,果真威武异于凡人。”
“多谢太子殿下夸赞。”
刘牢之朗声说道,声音洪亮宛如寺钟一般。
“老刘,你不在寿春好好呆着,跑到这儿来干什么?”屁股上刚挨了一脚,屠闵依旧乐呵呵的凑了过来。
“不得无礼!”
又瞪了眼屁颠屁颠凑过来的屠闵,刘牢之再次抱拳。
“末将奉我家将军之命请公主殿下前往寿春。”
见姜婉没有回应,刘牢之又道:“柳姨娘为将军生了个少将军,将军想让公主殿下去看一看自己的小侄儿。”
“真的?”
姜婉柳眉微微一挑,嘴角也上扬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这种事情将军怎会骗公主殿下。”
“柳青这小子还真有福气啊,将军院子里那么多小妾,就他妹妹给将军生了一个,还是带把的。”
屠闵又在一旁好死不活的说道。
没有意外,刘牢之一脚将屠闵踢开老远。
“请公主殿下随末将回寿春。”
姜裕上前一步挡在了姜婉和刘牢之的中间,说道:“刘将军,徐淑妃身体有恙,婉儿妹妹是要跟我回去陪在她母妃身边的,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将军的意思是先让公主殿下去看一看。”刘牢之说道。
至于去了寿春之后要在那里待上多久那可就说不准了。
“六弟是想违抗圣命不成?”
姜裕不满的低呵一声,却发现身边全都是跟着姜毫出来的宣城郡骑兵,只得将回头望向了姜婉,寄希望于这位婉儿妹妹能够识大体。
“再违抗一次又怎么样,反正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屠闵用极小的声音嘟囔道,索性其他人并没有听见。
此行去建康城多有危险,一定要保护好你们公主。
这是齐默临行前对屠闵多次提醒过的话,所以屠闵觉得还不如去寿春安全一些,自己还能顺便去一趟淮阴见见相好。
“刘将军请回吧,告诉皇兄过些时候我再去看那孩子。”
“公主殿下,末将可是奉了将军的严令,还请公主殿下配合。”
刘牢之并没有就此作罢,反而是语气愈发的不容反驳。
刘牢之的话音刚落,几名同样弃马登船的甲士朝着姜婉走来,看来是想要强行将姜婉绑回寿春去。
噌!
姜婉竟从身边护卫的手上夺过一把剑在手,毫不犹豫的横持于自己白皙的脖颈处。
“公主!”
刘牢之急忙想要上前夺走姜婉手中的剑,却因为姜婉又将剑向自己的脖子用力的压了压,已经可以清晰可见一道浅浅的血痕。
在惊出了一身冷汗之后,刘牢之不得不退了回来。
“公主殿下当真不肯去见少将军?”
“来日再见也不迟,母妃抱恙,我身为女儿本就应该前去侍奉在身前。”
第四十四章 万军动城门将失守
“公主殿下,您真的要执意去建康?”
话刚一问出口,刘牢之就自觉多余,转而说道:“请公主殿下允末将带着人随殿下一起进京护卫殿下。”
“不用了,刘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皇兄那里我自会写信说明的。”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你是皇兄的得力干将,快回去协助皇兄处理军中事务。”
姜婉柳眉微蹙,担心姜婉又作出横剑于颈的事情来,刘牢之连忙称是带着登上船的几人灰溜溜的下了船。
“太子哥哥。”刘牢之离开后姜婉望向了姜裕。
“放心吧,今日我什么也没有瞧见。”姜裕微微笑着,又对身后的几名贴身随从说道:“今日的事情你们都给本宫烂在肚子里!”
“是。”
视线顺着滔滔江水向东望去,姜裕仿佛能看见百余里外那座暗流涌动的建康城。
鼻息微不可查的叹了一息,姜裕再望向姜婉的眼神中就带着一丝羡慕。
当初徐淑妃入宫时琴舞双绝,更兼美貌无双,虽然舞妓出身却深得圣宠;但后来时光流逝风华不在,再加之徐淑妃又做了几件令老皇帝极为不满的事,十数年的鱼水欢情一朝全无,徐淑妃也因此遭到了宫中其他妃嫔的反扑,在宫中度日如年,幸而那时姜毫已经是领兵一方的少年名将,这才保住了姜婉的荣华富贵。
有这样一个亲哥哥,姜婉是极其幸运的,姜裕也曾无数次渴望过这样的亲情,可是他知道,他和姜毫不同,他的野心能让他放弃很多东西,也包括那求之不得的亲情。
······
风和日丽,这是入冬后少有的晴朗日子。
明媚的阳光透过萧疏之态的枝丫点点婆娑的映在齐默满是忧愁的脸上。
危险的讯息这几天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将这一个多月来建康宣城发生的事情不断地梳理了一遍又一遍,齐默很快就猜到了将会有一场足以撼动整个楚国政局的夺权在建康发生。
而这也是老皇帝要将姜婉接回去的原因,只要姜婉在建康,那么他和大舅哥姜毫就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起兵勤王。
笔趣阁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疾驰而近,一名灰头土脸的骑士砰的一声摔倒在府衙门前。
再被看门的差役七手八脚的往里抬时,那骑士艰难的从怀里拿出了一块不知道是用何金属制造的通体漆黑的令牌。
“谢家谋反,叛军已攻下建康城,陛下已移驾石头城。”
说罢,力竭的骑士晕死了过去。
差役们闻言大惊失色,一人拿着信急匆匆的跑去后院找齐默。其余人则慌乱的将骑士抬进了门房里,又有一人忙跑出去找大夫。
“柳青,你带着骑兵先行,一日内务必赶到石头城,见机行事。我带着剩下的三千步卒随后就到。”
得到了消息,等待了多日的齐默立马对身边的柳青说道。
“是。”
柳青得令,立刻骑马去了城外军营将骑兵尽数点齐,旋即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建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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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车一下又一下几乎没有任何停歇的撞击着城门。
从城墙中凸出来的马面墙上射下来的无数箭矢收割着一次次想要搭云梯攻城的叛军性命。
但是蜂拥而至的叛军如同野地里嗅到了血腥味的乌鸦一般源源不断的涌上来。
黑压压的一片,几欲将这座数代经营的坚固堡垒给压垮。
石头城内只有五千禁军,这是老皇帝能够完全信任的一支内卫禁军。
老皇帝姜启一夜尽数花白的头发因为逃跑时弄丢了发髻而散乱的披下,一天一夜的煎熬让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玄黑龙袍,将乱发粘在了一起。
手中一柄华而不实的宝剑被老皇帝当作是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握在手中。
与以往离宫时前拥后簇车马喧哗的场景相比,此刻待在他身边的人寥寥无几;城墙各处漫天的厮杀声倒是格外震耳。
叛军的攻势迅猛而连续,光是北城门一处便易手了数次。
城墙根下,城墙上的兵道上都堆积着无数的尸体,暗红色的血液淌满了整个兵道,刺鼻的血腥味充斥在整座石头城中,并在震天的厮杀声中愈发浓烈。
屠闵将手中的马槊猛地向前一戳,马槊锋利的破甲棱如同戳进豆腐里一般捅进了一名颈部着有护甲的叛军将领的脖子中,又将马槊向上一挑,鲜血如同喷泉般喷出老高。
咚!
那名叛军将领的尸体被丢下了城墙,城头上叛军的攻势稍稍迟钝了一下,堵住了攀着云梯而上的叛军,一时间显得混乱无比,屠闵趁机下令禁军士卒发起反击,没了指挥者,叛军的阵形又混乱起来,禁军的反击起了很好的效果,几个冲杀之后就将攻上城墙叛军的空间压缩在了几个云梯处。
但又随着另一名叛军将领冒着箭雨爬上了城头,重新聚起了力量的叛军又是狠狠一拳将禁军数次冲杀才取得的战果打的烟消云散。
屠闵双目猩红,回头望了眼早已疲惫不堪的禁军士卒,大喝一声迎面冲向海浪一般拍过来的叛军。
一杆马槊被屠闵抡着圈的杀死了胆敢靠近的叛军,短短几息,马槊杆上便已经沾满了鲜血湿滑无比。
屠闵的一腔血勇将禁军将士最后的一丝气力激发了出来,早已杀红了眼的袍泽们挥着刀紧跟着屠闵不由分说将挡在身前的敌人乱刀砍死。
勉强将这一次的攻势打了下去之后,没来得及休息,屠闵一把抓住了身旁一名郡兵的领口,怒喝道:“混蛋,谁让你上来的,下去保护公主!”
呜呜······
没给屠闵说上两句话的间歇,城下进攻的号角又响了起来。
一批叛军踩着方才战死袍泽的身体再次踏上了城墙。
禁军的防守一次弱过一次,没办法,他们现在只剩下不到三千人,而城下黑云般的叛军却至少还有五万。
屠闵再一次挥舞着马槊冲向敌军,却被几名手持巨盾的叛军给挡了回来。
这一次城墙上再也没有出现残酷血腥的以命搏杀,少数还有些力气的禁军仓皇的逃下了城墙。
而那些早已力竭的禁军或依靠在城墙边或背靠着袍泽们的尸体,眼睁睁的见着叛军手中的刀朝着自己挥下······
第四十五章 弃城池龙驾奔京口
“陛下,公主,东、北二门已经失守,末将带你们突围出去。”
浑身浴血的屠闵拖着马槊来到了老皇帝藏身的一座院子中,惊起了一片尖叫声。
“慌什么!”
老皇帝眉目皆张,大声怒斥这身边仅剩的几名太监丫鬟。
除此之外,皇后,太子生母余贵妃、徐淑妃以及姜婉都还守在老皇帝身旁,偌大个后宫,妃嫔皇子众多,可是老皇帝姜启也只有将他们几人带出来的能力。
而太子姜裕则奉命带着一些皇室中人渡江北逃去找姜毫搬救兵。
禁军统领李建东的临阵反戈让老皇帝感到猝不及防,固若金汤的建康城在叛军兵临城下时城门洞开。
“该死的李家!”
老皇帝眼中恨意浓烈,之前李家在宫门前闹得那一出让老皇帝对他们放松了警惕,集中精力去排查禁军中的其他人,却没想到最后是看似温顺的李家向老皇帝亮出了最锋利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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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城门已破,但立做决断。”皇后陈氏见老皇帝迟迟没有发话,催促道。
醒过神来,老皇帝问道:“屠将军,此时该从何门突围?”
“西南二门尚还未失守,但是西南二门面临长江,我军乃是骑兵步卒,驰骋长江的水军皆在谢家掌握之中,所以认为当以骑兵护送陛下公主从北门突出直奔京口,那里尚有谢家没有收服的一万多流民军,可以支撑到将·····六皇子殿下率军勤王。”
屠闵抱拳说道,虽说相比姜毫,齐默那里距离老皇帝更近,但是却要渡过一条秦淮河,这对骑兵来说十分的危险。
老皇帝停下想了想随即答应道:“好,就依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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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奔腾而来的骑兵队伍赶到了石头城下,却发现城内只剩下数不清的尸体而不见一个活人。
“禀都尉,没有发现公主。”
很快,在城内城外四处散开搜索的骑兵纷纷回来禀告。
闻言,柳青紧锁的眉头稍稍舒缓了一些。
此时,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而派出去向建康方向打探消息的斥候也带回了姜婉并没有被抓的消息。
但是人会去哪儿呢?
柳青叫人在空地上铺开了一张羊皮舆图,视线很快就落在了京口上。
和屠闵多年一起上阵厮杀,柳青知道屠闵不会冒险渡江,也就唯有北上去最近的京口,那里还有流民军可以依靠。
有了这种可能,柳青当即派遣了几名士兵往回折返通知正在赶来的齐默,自己则带着大队骑兵绕开叛军重兵把守的建康城赶往京口。
由于皇帝年迈,其他几名宫中女眷也都不善骑术,而从宣城带来的一百骑兵这两天也是骑着马四处奔逃甚是疲惫,从石头城逃出来之后走了不到十里,老皇帝等人便被一支脚程快的叛军给撵上了,叛军人不多,可也有四百人。
此刻屠闵等人的坐骑因为刚才突围时的剧烈奔跑而失去了快速冲锋的能力,无奈屠闵等人只能弃马迎战。
刚一接战,这支养精蓄锐已久的叛军就将宣城骑兵给斩杀十数人,宣城骑兵的阵形一下子出现了一大片的空白。
那叛军的领兵将军甚至已经能看见人群中狼狈不堪的一个散发老人。
“给我杀,活捉那个老头,太宰大人重重有赏!”
叛军将领大喝一声,前面的叛军听到这话身上不由得平增了好几分力气来,一个个挥着刀争先恐后的冲向老皇帝姜启。
听到“太宰”二字,老皇帝心中不由大怒,怒骂道:“李陆老匹夫,朕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红着眼的叛军如重楼巨浪般将宣城骑兵早已摇摇欲坠的阵形给冲的七零八落,三三两两的宣城骑兵又重新组成了一个个小型的战阵在风浪中向一叶叶扁舟般苦苦支撑。
突然,一阵呼啸声从天空中陡然降临,百余支箭矢落在了外围叛军的头上。
叛军将领首当其冲中了数箭,在马蹄声中悄然倒在了地上。
“冲锋!”
两轮齐射将外围的叛军射杀了四十余人之后,赶来的骑兵援军收起了臂张弩,又从得胜钩上取下了环柄长铁刀。
骑兵冲锋瞬息便至,那可怕的长刀闪着冰寒的冷光将挡在自己身前的叛军步卒砍飞出去。
平原野战,尤其是在数量相差不大的情况,步卒极难是骑兵的对手。
来回几次冲杀之后,丧失了斗志叛军怪叫着逃走了。
“末将刘牢之救驾来迟,请陛下降罪。”
刘牢之翻身下马单膝跪在了老皇帝的面前。
“刘将军快快请起,是你救了朕。”
老皇帝激动的伸出手亲自将刘牢之给扶了起来。
“刘副将说他其实一直跟在后面。”雪雁凑到姜婉的耳边低声说道。
双方人马汇合共计一百五十余人,稍作了片刻的休息,便又马不停蹄地赶向京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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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早已被运走埋掉,殷红的鲜血在过了一夜之后浸入土中,将大地染成了黑红色;空气中,初时刺鼻的血腥味也已经随风消散,只是在半空中盘旋的乌鸦尚能告诉人们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惨烈的厮杀。
两支身穿相同服色的军队在这片昨日发生过战斗的空地上摆开了阵形。
一支军队左臂上皆绑着一块灰色的麻布,八千余人组成严密的阵形挡住了齐默率军北进去救姜婉的路。
“驸马,绕不过去,只能将他们击败之后才能通过。”
四千对八千,面对两倍于己的叛军,齐默对自己麾下这支前身是百战边军的队伍有足够的信心,只是这样一来却势必会耽误很长的时间。
“前进!”
齐默沉声发令,四千宣城步卒随即开始缓缓地向叛军的军阵靠近,而叛军则丝毫不动严阵以待。
整齐的步伐让这支四千人的步卒竟爆发出了远胜于那八千叛军的气势。
但双方的距离只剩下一百步的时候,双方的盾兵不约而同地站在了最前面并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大盾。
两股漫天的箭雨在空中交错,分离,射向彼此的敌人。
第四十六章 至京口身份遭怀疑
箭雨一波一波的落在双方的军阵中,不断地有人中箭倒地,有人迅速补上。
而宣城步卒的步伐亦是缓慢而稳健,并没有因为箭矢的攻击而放慢半分。
当双方只剩下二十步远的时候,双方的弓箭兵都不约而同的停止了放箭,这个距离如果还继续放箭的话很容易误伤到自己的袍泽。
宣城步卒前方的盾兵阵形突然让开了一道口子,身披轻甲的宣城步卒飞速地冲向叛军的盾阵。
叛军将领原禁军副统领李实冷冷一笑,重甲重盾的盾阵,就凭一些连刀剑都没有带的轻甲兵士无论如何也冲不开的。
“嗯?”
李实不解的望着冲到自己阵前的宣城轻甲步卒就跟玩儿似的跑到了阵前然后又跑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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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他们刚才往盾阵里扔了什么东西。”
轰隆隆······
没等李实派人到盾阵里去查探情况,接连不断的数声巨响让大地都震动了起来。
那一刻,李实趴在地上仿佛感觉已经地崩山裂。
半空中下起了一片夹杂着残肢的血雨,撕心裂肺的哀嚎声这才响了起来。
“杀!”
宣城步卒尽数杀到了眼前,十分轻松的将尚存的数十名盾兵斩杀殆尽。
紧接着,数支二十人为一队的宣城步卒如同尖刀一般捅进了叛军盾阵后面的步兵方阵。
边军的生涯早已经将这些宣城步卒锻造成了熟练的杀人机器。
小队的宣城步卒在数倍于己的敌军中撕开了数道缺口,后面大队的步卒紧随其后将缺口不断的扩大,最终缺口连成了一条线,一条肆意夺人性命的线。
这条线从叛军的前阵不停向前一直割到了后阵,最终将叛军的阵形彻底搅乱。
幸存的叛军四散逃去,被活捉的李实在被押到齐默跟前后,还没等到他说出一句求饶的话,齐默就挥了挥手,一柄钢刀干净利落的将这位身为尊贵显赫的李家子弟给抹了脖子。
此一战,宣城步卒共杀敌三千余人,其余的叛军有的死于友军踩踏,但大多是仓皇而逃。
事态紧急,齐默没有下令将那些漫天遍野的叛军给一并屠戮。
稍微整肃了一下队形,便继续匆匆北上。
半路遇到了柳青派回来报信的骑兵,齐默立马又调转马头绕开建康赶往京口。
两度被人绕开建康城里,李陆一脸杀气的坐在皇宫太极殿下的台阶之上。
两夜屠杀,到现在仍还有血流从台阶上流下,发出了滴答滴答的恐怖声音。
身旁,不断有抬着尸体的兵卒从李陆的身边经过。
当谢毅带着人在宫中大肆屠杀完宫人之后,作为盟友的李陆却带人以将义兵行天诛的名义给突然杀掉,接着在军中的谢家人也被李陆早已安插好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了个干干净净。
迅速的掌管了兵权之后李陆一面忙着在城外将老皇帝姜启给“请”回来,一面在建康城中全力缉杀尚存于世的谢家人。
······
长风瑟瑟,斜阳给萧瑟的树林山川染上了一缕鲜艳的金黄,只是那圈金黄的光晕之中透着丝丝死寂。
斜晖之下,乌鸦盘桓,雪松林里横七竖八的尸体表明这里刚刚发生过一次战斗。
稍作休整,在杀散了一伙又凑上来的叛军之后,齐默带着宣城步卒继续赶往京口。
世家叛乱,皇帝出逃。
这层本该掀起滔天巨浪的涟漪在各方势力的控制之下却没有掀起过多的波澜,或者可以说那涌动的暗流隐藏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
老皇帝忙于奔命无暇顾及。
李陆需要接手一个稳定的政权,整个建康城如今只进不出,传不出任何的消息。
而齐默和姜毫也不想建康的变乱影响到整个楚国的稳定,从而让北方的秦、燕再起觊觎之心,他们也都默契的选择沉默的行动而不采取任何形式的口诛笔伐。
建康之外,也就极少有人知道楚国正在经历一场关乎国运的变乱。
所以当老皇帝出现在京口时,京口的各方势力都感到不可思议甚至不敢相信。
自从六皇子姜毫统兵在长江以北建立了一道牢不可摧的防线之后,楚国的百姓就再也没有听到过燕军越境南下的消息,而昔日作为建康城重要的拱卫力量的京口北府军也日渐没落,如今更是没有一位入过皇城见过老皇帝本尊的人。
以北府军统帅丁宣为首的北府军将领们大眼瞪小眼,瞧着站在他们眼前狼狈不堪的白发老人既不敢无理呵斥也不敢山呼万岁。
不敢直接称呼为“陛下”,丁宣朝着老皇帝恭敬的拱了拱手,别扭的说道:“请您稍等,我们已经派人去陈郡守了。”
丁宣心想陈高当初也是从建康城李家外放出来的,肯定是见过真龙的。让他来认一认事情便也就明了了。
“是陈高?”老皇帝问道。
“正是。”丁宣拱手称是。
却不料老皇帝突然冷哼一声,“他朕认得,就是怕他不敢认朕!”
陈高是如今陈家家主陈在率的异母弟,而在这场叛乱中作为四大世家之一的陈家虽然没有公开支持谢李两家,但是老皇帝知道陈家肯定和那两家达成过秘密的协议。
京口镇与丹徒镇这二镇曾先后为晋陵郡治所之所在,相隔亦不到十里。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一辆疾驰的马车停在了北府军兵营的辕门前,一个肥胖臃肿的身影踉踉跄跄的从马车内跳了下来。
陈高一边跑一边整理着歪斜的官帽,没跑一阵就到了中军大帐。
嗵!
一入帐内,陈高直接跪在了地上,朝着老皇帝拜倒,“臣晋陵郡守陈高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末将丁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楚国君臣之间不兴跪拜之礼,众将也没像陈高那般没骨气的跪倒,只是纷纷躬身抱拳作礼。
“陛下,陛下何至于此?”
众将问完安之后,陈高依旧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乍然之间声泪俱下,“陛下······陛下何至于此?”
第四十七章 争圣驾陈高掴儿子
陈高闹了这么一出,一肚子火气的老皇帝倒也不好将怒火发泄在陈高身上。
厌烦的摆了摆手,老皇帝冷然道:“谢、李两家犯上作乱,禁军中有人里应外合,建康城已经落入贼手。”
“啊!”
众人闻言不由得大惊失色,自楚国南渡以来,国都可是头一次陷落啊。
变色的众人中,唯独陈高慌乱无措的眼神中暗藏着一份了然的平静,这些消息他昨日就已经通过陈家的特殊渠道知晓了,只是老皇帝移驾京口这件事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而已。
不过陈高明白这也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大好机遇。
再一拜,道:“微臣这就去将郡府收拾出来恭迎圣驾。”
“陛下,世家向来都是同气连枝的,谁知道他们陈家有没有和谢李两家有所勾结,我北府军营帐虽然简陋但是却远比其他地方来的安全。”
在身边数位将领不断的眼神催促下,丁宣上前要将圣驾留在军营之中。
皇帝是个香饽饽,落了难的皇帝更受众人追捧,任何一方只要留下了老皇帝,一份救驾于危难的泼天大功便是怎么也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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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顾忌到身后可能追来的叛军,老皇帝就倾向于待在军中,而今丁宣更是说出了“世家之流同气连枝”话来直击老皇帝的痛处。
再也没有任何的犹豫,老皇帝瞥了眼陈高,“叛军未平,朕要留在军中指挥大军平叛。”
知道老皇帝姜启现在对谢李两家恨意正浓,对其他世家异常防备,陈高也并未多做让老皇帝移驾丹徒的劝说。
而是回了府衙之后将全部郡兵都带了过来交给屠闵统制,又向丁宣讨要了几个靠近老皇帝中军大帐的军帐,带上阖府家眷搬了进去,打算侍奉在老皇帝左右以表自己的赤诚忠心。
啪!
因为受不了北府军诸将领的挤兑,陈磾从中军大帐中拂袖离开,却不承想追着他出来的老父亲陈高不由分说的给了他狠狠地一巴掌。
天晕地旋,陈磾难以置信的望着最值一向溺爱的亲爹。
“混账东西,为父之前是怎么和你说的!到了这里就收起你嚣张跋扈的性子,你怎么就是不听,难不成是想气死为父!”
“可是那个姓丁的和那些丘八实在是欺人太甚,爹您没听到他们是怎么笑话儿子的吗?”
捂着半边红肿的脸,陈磾委屈巴巴的说道。
眼角的意思怜惜很快就被陈高给压了下去,他呵斥道:“那也得给我忍着!”
“他们说儿子也就算了,那个刘牢之还有丁宣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把咱们的郡兵全部打散编入了他们的军中,还有咱们陈家在军中的那些将军校尉全都被他们挤兑的手上都没有一个兵了,这岂不是成了待宰的羔羊?”
提起这,陈高的脸上不禁没有升起半点的怒气,反而是一脸的幸灾乐祸和畅然。
这让陈磾震惊不已,伸手小心翼翼的在他爹的眼前晃了晃。
难不成我爹他被气傻了,自家的兵权被削得丁点不剩还这么高兴?
“干什么!”
陈高瞪了眼陈磾,“反正那些人都是陈布陈在率的人,我们正好用他们来向陛下表达忠心。”
“可那也是咱们陈家的人啊,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就让一个落了难的凤凰给搅黄了,儿子不甘心!”
“我们家的人?”陈高发出了呵呵的冷笑。
“那些郡兵中的将军校尉还不都是你那个小心眼的大伯安插在我身边的,这回正好借着旁人的手将他们从军中除掉。”
“那还不是爹你不厚道。”
陈磾小声的嘟囔道:“婶娘就算再漂亮您也不能动歪心思啊。”
听到了陈磾的小声嘟囔,陈高老脸一红,呵道:“胡说!是那个骚蹄子先对你爹抛媚眼的,我可是坐怀不乱!”
陈磾动了动嘴巴却没出声。
确实是坐怀不乱,当时大伯冲进来的时候婶娘确实坐在您的腿上。
只不过这坐怀不乱是因为他爹意志坚定还是大伯陈布来得及时,陈磾表示有待商榷。
见自己的儿子这副不相信的模样,陈高的怒火不由得从心中燃起,巴掌在空中抡了半圈,在看到陈磾打着泪花的眼神时却化作轻轻的一下拍了拍陈磾的脸。
“记住了,从今以后不管那些兵鲁子怎么羞辱你,你可以在陛下面前表现的很委屈,但就是不能像这次一样!”
陈磾不明白他爹为什么要对老皇帝这般低三下四,“难不成爹您真觉得脱离了陈家靠讨好皇帝就能让咱们家飞黄腾达吗?”
“跟了你那个小心眼的大伯你觉得我们的日子能好过?”陈高反问道。
“儿啊,爹跟你说你要记住了,这次谢李两家的叛乱,建康城的大小世家一个都逃不了,陛下心里面可都记着呢,虽然现在陛下动不了他们,但是来日方长,科举制度虽然遭到重重反对但终究还是推行了下来,不出十年,寒门出来的读书人组成的皇帝一派肯定能强过世家,到时候,谁的生死富贵不都在陛下的手里握着,咱们现在让陛下放心,日后有的是发达的机会。”
陈磾感到无比震惊,“爹您是说皇帝要消灭世家?!”
“消灭倒是说过了,几百年的传承,哪能是陛下说灭就能灭的掉的,只不过等科举制度在实行个几年,世家的力量就要大幅的下降;毕竟陛下将选官任官的权力从世家的手上一点点的夺了回来。
不然你以为这次谢李两家以及没有露头的其他世家怎么会疯狂到要造反的程度,命根子就要被人掐断了,能不急?”
陈高又是一阵冷笑,“急又如何,到了这个关头世家还不愿结为一体,若是所有世家联合起来,狠下心全部造反,陛下哪里还能从建康城逃出来,说到底还是想死一些世家让他们剩下的世家趁机踩在那些血淋淋的尸体上发展起来罢了。”
有的世家察觉到了科举制带来的危机想要趁早解决,可是有的世家却是既当了biao子又想立牌坊的一个世代清流忠臣的名号。力量不能往一处使,老皇帝哪里能不赢呢?
“儿啊。”陈高捏了捏陈磾的脸,“记住了,忍过这一段时间,有的是咱们父子俩平步青云的机会。”
第四十八章 商大计诸将夜筹谋
夜色沉沉,几无行人。
几名本该在军营中值守的北府军将领却挤在京口镇西街巷尾的一间小屋里。
几根烛光昏暗的蜡烛爆着灯花,跳动的烛光忽明忽暗的照映在几张面色沉重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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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参军刘无忌猛地将拳头砸向了众将围坐的木桌,木桌吱吱呀呀的响着,木桌上的几根烛火也是晃了又晃。
刘无忌的这一拳打破了众将原先的沉默,烦躁的说道:“要干就干,不敢干的话就此散伙,各自回去,以后大家谁也不许提今晚的事情!”
“大家这不是正在商量吗,你小子急什么!”方才正想着事情的另一名参军王朗委实被刘无忌刚才闹出的那一声巨响吓得不轻,埋怨的瞪着刘无忌。
“这叫商量吗,一个个都跟哑巴似的,大眼瞪小眼的能瞪出个什么来!”刘无忌大声嚷嚷着。
“这不是兹事体大吗,大家都在想着呢,你小子别嚷嚷了!”
“什么体大体小的,王阴子这事儿最初可是你提起来的,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又要当起了缩头王八?”
绥远将军席北策起身,横声说道:“娘的,反正都来了,老子干了!”
席北策这么一喊,其他几位踌躇不定的将军纷纷附和。
“哈哈哈······”
刘无忌爽朗一笑,“就该这样,咱们北府军被姜毫那个毛头小子压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该出一出头了,不然他们都是要忘了当初是谁在肥水把前齐硬生生打成了秦燕两国!”
如今日渐没落的北府军曾有一段光辉的历史,昔日北方的齐国政权结束北方诸国割据的乱局,一统北方,彼时齐国皇帝豪情万丈,率领号称百万的军队南下灭楚,扬言要在长江边用百万雄师投鞭断江一举破除南楚的长江天险,却不想还没到长江就被八万北府军在肥水打得大败,随后北方的局势又陷入混乱,群雄割据征伐不断,直至十余年前只剩下秦燕两国互相对峙。
如今北府军虽然因为姜毫的崛起而日渐势衰,但是却也仍然拥有三万多人的规模。
早就等着这一刻的王朗拍案而起,“好,那我们就干他一票!”
“那丁统领那边?”一人问道,“是不是也要提前通知一下?”
“不用。”王朗果断的说道。
“他手底下不过千余人而已,只是咱们推出来应对朝廷的傀儡,等到咱们起事的时候,他要是配合就随他去,要是胆敢折腾出什么事情来,那就不要怪咱们兄弟送他去见阎王了!”
北府军的组成其实就是由各个流民武装组合起来的,而势力最小的丁宣则是被各个将军推举出来用于平衡各方的。
就如正在这间屋子里密谈的五位每人的手下最少也有四千人,而这五人加起来的兵力也几乎就是北府军如今的全部兵力了。
而这五人刚才决定了的便是老皇帝姜启的命运,遭遇世家造反,狼狈逃出的老皇帝身边只有区区百余人的骑兵。
人人都想着一朝鱼化龙,如此大好的机会摆在众人的面前,试问谁人不想再当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魏王?
翌日清晨,寒风猎猎。
震天的厮杀声盖过了漫天袭来的箭雨呼啸声。
直到头顶上方天空那一大片的乌云中砸下来无数的箭矢,无数正在以命搏杀的士卒才开始慌乱的叫了起来,捅入敌人中的刀还没来得及拔出,友军射出的箭矢就插进了自己的胸膛上。
箭矢落下,无差别的收取了战场上交战双方的性命。
不少叛军临死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愤怒的望着自己身后的友军。
为什么?
数百叛军带着这样愤怒不甘的疑惑永远的闭上了眼,而更多的叛军则是捂着自己中箭的伤口处哀嚎不止。
丁宣将身上用命护住自己的亲兵尸体推开,用一种同样愤怒的语气厉声问道:“王阴子怎么还没带着人来?!”
“属下也不知道,咱们明明已经派了两波人回去搬救兵了。”丁宣的亲兵队长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妈的,老子被这小子给阴了!”
在一瞬间,丁宣没有想到一百万种可能,而是笃定的明白王朗是打算对自己见死不救。
“赶快将这伙人给灭掉,皇帝老儿一定在京口。”
李建东神色冷漠的下着命令,丝毫没有因为前方冤死的叛军而感到痛心怜悯。
于是叛军在一片哀嚎中又遭受了一次友军致命的打击。
这一次,在漫天的箭雨下不再有任何活着的生灵。
数万叛军踏着死亡的脚步冲向了北府军的兵营。
军营外,两万叛军遭遇了三万北府军的伏击,登时溃败。
没等临时统帅王朗发令,一些贪功的将领就带着本部人马追击出去。
一路上,叛军不停丢弃的铠甲刀枪激发着北府军诸将士立功心切的心理。
“停!”讨寇将军何泽慌乱的勒停了坐骑,马儿吃痛,嘶声悲鸣。
但是何泽却没有心情去顾忌平日里最爱坐骑的感受,调转马头就要往回跑。
跟着何泽跑在最前面的士卒虽然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这种他们知道跟着主将跑就对了,反正就算是当了逃兵,有带头跑的主将顶着,他们也不会有事。
但后方的士卒却不了解情况,前面的人往后跑,后面的人还想着跑快点多砍几个人头拿赏钱,上万人乱哄哄的挤成一团,让大家都是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
山谷狭窄,原本一直能瞧见尾巴的溃逃叛军却在进入山谷之后立刻消失不见。
入了冬,山谷两侧丛杂的树木也正值干枯时节,尤其是放眼所及的松林。
这样的场景让何泽感到无比恐怖,却无奈前后军挤作一团撤退不得。
前面的道路十分通畅,可是何泽清楚那条通畅的道路必定隐藏着无数的杀机。
“我说老何,你他娘的干什么呢?知不知道被你这么一搅老子怕是一个叛军的脑袋也砍不······”
因为坐骑不佳而在刚才追击中落后何泽不少的刘无忌从后军中勉强的挤到了前面,心中的不满还没有发泄完,刘无忌就瞪大了瞳孔望着铺天而来的火箭。
“娘的,弟兄们,快跑啊!”
说完,刘无忌就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一样撞开了挡在自己前面的袍泽拼命地往回跑。
第四十九章 遇埋伏将士逃命慌
一霎时,四面八方,尽皆起火。
冬天里山谷中的风素来就大,火势在谷风的强吹之下愈发猛烈。
滚滚升起的浓烟让所有前来追击的北府军士卒心中大骇。
一时间,士卒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
浓烟之下,不见有一名叛军杀来,但是那浓烟就是杀人夺命的利器。
短短须臾之间,就已经有无数的北府军士卒倒在了浓烟之中,面目狰狞,死状凄惨。
“大将军,为何不派一支队伍堵住逃命的北府军,这样我们就能全歼这伙人了,吓破其他没有追出来的北府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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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禁军统领被李陆升为九公之一的大将军的李建东面带得意微笑,对身边那感到不解的族内子侄,眯起眼说道:
“如今这伙北府军是为困兽,已为必死之身,所以有死战之志,此时如果遣一军于谷口拦住他们,势必会损失惨重。”
“可是就这样将这伙人给放走,末将实在是不甘心啊。”
李建东用一种长辈的口吻笑骂道:“你这孩子,谁说我不会派兵追击了,只是现在时候未到罢了。”
“那敢问大将军怎样算时候到了呢?”
“等谷内的北府军全部逃出来。”李建东神秘一笑,“你父亲于我有过大恩,他想让你在军中历练,你就好好跟在我身边,我自会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定能让你受用终身的。”
“多谢大将军!”
那李家晚辈激动的抱拳谢道。
李建东当初是师从号称已经飞升了的临仙道人,如今更是官至大将军,这李家晚辈知道能得到李建东的青睐对于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嗯。”李建东微微颔首,气派十足。
“传令,全军出击。”
李建东一声令下,早就受够了被动挨打气的叛军士卒们立刻追着往回跑的北府兵杀去。
瞧着紧跟在北府兵身后,时不时的咬上一口北府兵砍上几颗大好头颅却又在最后关头放弃厮杀,只是挥舞着刀枪让北府兵的溃败显得更加慌乱。
“这是?”
李家后辈先是有些不确定的喃喃呓语,接着脸上兴奋的神色便难以自抑。
“大将军想用这些溃兵去冲击北府军的留守本阵?”
“没错。”李建东用一种孺子可教的眼神看了看那李家后辈。
“北府军如今虽然没落,但是那三万人也尚可算是精锐,若是我们以人数本就不占优势的军力去攻打战力强于的自己的北府军,无异于羊入虎口,所以我才想了这一套连环计。”
李建东捋了捋下巴上根本就没有的山羊胡,谈笑间尽显大将风度。
心中不自想起了当初他师父临仙道人对自己的八字评价:才学不足,切勿自大。
如今李建东意气风发,心底对于师父的评价也不以为意起来。
“以弱示敌,诱其冒进,再予以其当头一棒,再由我军驱赶北府军的溃兵去冲击留营的北府军。”
压下心中的得意,李建东忽而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当初我师父临仙道人也只是跟我教了些笼统的兵法,这些用兵的道理都是我自个琢磨出来的,关键就在于对战机的把握上,对于溃兵的追击既不可过紧也不可过松,紧了那些溃兵就会与我们拼死一战,松了那些溃兵又有机会重新组织了阵形来。如今告诉了你,你可要听进去。”
“多谢大将军,末将明白!”
那李家后辈如蒙大恩般一脸感激的望着李建东。
溃军之中,何泽和刘无忌也发现了叛军的意图,数次想要发号施令重整队伍,无奈身边亲兵早已被溃兵给冲散。
眼看着离自家的军阵越来越近,刘无忌心急之下接连斩杀了几名跑在他前面的溃兵,可是没有丝毫的效果不说,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被什么人下了黑手,屁股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手中兵器也在慌乱中被人夺了去。
为了免于被人活生生的踩死,刘无忌也只被人群裹挟着如同狂狼一般即将拍向自家的军阵。
“快让他们停下!”
王朗急的原地大叫,可是无论是象征性的放了几箭还是命人大声喊话,都没能让只顾着逃命的五六千溃兵停下脚步。
无奈之下,王朗只得下令让前方的盾阵从中间让开一个豁口出来以供溃兵逃命。
盾兵在慌乱之中撤开了一道口子,还没稳定住阵脚就被拼命逃跑的溃兵将口子越扯越大。
“混蛋,都给我顶住!”看到刚才还坚固无比的军阵就因为自己的一个心软而导致被冲乱,王朗双目俱赤。
此刻的他也顾不得许多,带着一千余人就直直冲向了还在继续逃跑的溃兵。
推搡之中,无数人被昔日同生共死的袍泽给挤倒在地,接着一脚又一脚的踩在了自己的身上,哭喊与哀求被淹没在逃命的喊叫声中。
拼命逃跑着的溃兵逐渐收住了脚步,王朗望着身边所剩无几的一千亲军,双目猩红。
他知道溃势的止住不是自己的功劳,侧翼冲天的尘土表明是那支护送老皇帝逃至京口的骑兵出动了。
王朗敬佩那支不到两百人的骑兵竟敢冲击数万人的队伍,同时也趁着叛军停止追击己方溃兵的间隙连忙将溃兵重整。
然而实际上,屠闵和刘牢之合兵一处的一百五十余骑还留下了五十骑保护姜婉等人,真正发动了这次救援式袭击的只有百骑。
将马槊横持,挡在屠闵面前的叛军一个接着一个的被挑飞,尸体被挑到十几步外重重的砸下。
从叛军阵中已经贯穿了一次的骑兵们损失了十二人,叛军的伤亡比他们要多得多,而与伤亡相比,叛军的士气则跌落的更多。
浑身浴血,面对两万叛军,这已经不到百人的铁骑不仅没有感到丝毫的恐惧,反而是血脉偾张,坐下常与胡族铁骑一较高低的坐骑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亦是兴奋的喷着响鼻,马蹄不停的踏着地面。
这些人曾经在姜毫的率领下与燕国的胡族骑兵厮杀,有时战场上杀到双方所有人都红了眼,一腔血勇反而是决定战争胜败的关键。
而这些目光坚定的铁骑就拥有这样一往无前的杀气。
让马儿歇了片刻之后,屠闵将脸上淌过的鲜血用披风胡乱抹掉。
带着摄人寒光的马槊再次被屠闵横举了起来。
“淮南军!”
屠闵发出了一声大吼。
“在!”
浴血骑兵也跟着吼道。
这一声声的吼叫带着无限的杀气传入叛军耳中,让他们的军阵又是一阵骚乱。
“杀!”
“杀!”
八十多人的骑兵催动胯下坐骑,整片大地仿佛都因为这八十多骑兵的冲杀而震动不已。
第五十章 再遇乱北府挟天子
“全军收拢,盾兵在前列阵,弓箭手听我号令。”
屠闵带着群狼般的凶悍的百骑硬生生的打断了叛军倒卷珠帘式的进攻,李建东脸色铁青。
两万人势如破竹般的进攻被区区百骑给阻拦住,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而为了洗刷这个耻辱,愤怒的李建东放弃了对溃兵的进攻,将两万人集中起来全力应对屠闵的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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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一个极其不理智的错误决定,将一支本该是胜券在握的军队带入了失败之中。
在叛军正将全部心思放在屠闵的骑兵身上时,一支三千人的晋陵郡兵悄然出现在了叛军的背后。
杀气腾腾的骑兵奔至弓箭手的射程极限时突然勒停了坐骑。
身上凛冽的杀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骑兵们充满着戏谑的眼神和笑声。
“杀!”
叛军身后忽然喊杀声大起。
“快,列阵!”
方才,因为李建东的愤怒之下做出的决定,加之这些边军骑兵也确实是凶悍无比,两万叛军的注意力和防守全都被屠闵带领的骑兵给吸引了过去。
叛军仓促之间慌忙结阵,三千晋陵郡兵后方虚张声势弄出来绵延数里的漫天尘土让叛军的士气又一次跌入了谷底。
“不要慌,他们是在虚张声势!”
晋陵郡兵弄出来的动静很大,但是等到他们靠近叛军的时候,李建东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晋陵郡兵的攻击并没有给叛军造成多大的伤亡,相反,因为本地有北府军驻扎导致自身缺少训练,发起进攻的晋陵郡兵反而在折损了上百人之后差点溃败。
见军心不稳,刘牢之一杆银枪当前,奋力将几名冲在最前面的叛军戳成了窟窿眼,晋陵郡兵这才还算有序的撤退离开。
击退了一次晋陵郡兵的偷袭,李建东的脸色却依旧难看。
这一次小小的胜利代表着的不是自己的英武神武,恰恰相反,他因为一时的愤怒而错失了最好的时机。
北府军的阵形已经在骑兵和晋陵郡兵争取到的时间里稳定了下来,如今李建东如果再想率军击败北府军将会变得异常困难。
冒险进攻了两次,李建东这边无一不是损兵折将。
没了办法,李建东只得原地驻扎下来,派人将请求再增派兵马前来的书信用快马送去了建康,寄希望于能在勤王的军队之前赶到。
望着远去的信卒,李建东忽然叹息一声,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现在总是升起一股莫名的失败感。
而在李建东眼中已经是固若金汤的北府军里此刻却是袍泽之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王朗等人本来早已经商定好了的行动因为早晨李建东军的进攻而一直被拖到了现在。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老皇帝暴怒的叫着,身体也因为极度的愤怒而颤抖个不停。
“陛下,永王意欲谋反,这屠闵和刘牢之就是他安插在陛下身边的奸细,请陛下看清楚这二人的真实面目,末将等愿意替陛下清除奸佞!”
王朗刘无忌几人说着,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他们每走一步,跟在他们身后的北府军士卒也都跟着上前一步。
“放你他娘的屁!”屠闵面红耳赤,被气得不轻。
刚才还冒着巨大的风险将被溃兵冲散了的北府军救了下来,转眼之间对方就翻脸不认账,还要杀了自己。
丁宣战死,如今整个北府军已经是由王朗几人完全掌握,之前出战的三千晋陵郡兵和骑兵都被隔绝在外围,此时老皇帝的身边仅仅剩下五十余人,面对数万北府军,就像巨浪之中的一片孤舟般弱不禁风。
“请陛下允我等替您扫除奸佞!”
王朗几人大声喝道。
“请陛下允我等替您扫除奸佞。”
身后的北府军跟着发出山呼般的大喝。
“叛逆······叛逆!你们难道想学李家和谢家?!”
老皇帝怒吼着,只是这吼声立马被淹没在更加震耳的“清君侧”中。
老皇帝绝望的望着四周,发现贵为一朝天子的他身边只有五十多人还忠心耿耿的护在自己的身边,而且这还是因为自己将姜婉时刻带在身边的缘故。
一瞬间,老皇帝的背影突然有些佝偻,脸上满是绝望神色,死气沉沉。
忽然,老皇帝想到了这两天腰间时刻不离身的佩剑。
锵!
拔剑出鞘,老皇帝脸上尽是决然。
他要做的是一个有抱负的皇帝,开疆拓土,建立一个庞大的帝国。
如果要他跟那汉献帝一般做个任人宰割的傀儡,他宁愿战死!
“陛下被小人蒙蔽,将士们随我清君侧!莫要伤到了陛下。”
“杀!”
北府军发出的暴喝声一浪高过一浪。
刀枪组成的死亡圆圈一点点的在变小,挡在老皇帝前面的人也逐渐一个个的倒下去。
一支长矛更是直直的刺向了老皇帝。
“陛下小心!”
刘牢之一枪将长矛挑开,随即又挡在了老皇帝的身前。
营外突然响起了一阵骚乱,王朗清楚的看到外围北府军的旗帜正在以一种路线的形式向这边倒过来。
“怎么回事?”
“叛军趁机冲过来了?”
王朗赶紧让何泽前去查看情况,片刻之后,王朗没有等到何泽回来,却是等到了一直近千人的铁骑朝着自己冲来。
为首的骑兵将领正是手持一杆狼牙棒的柳青。
只见柳青为首,一杆狼牙棒在他手中砸碎了一个又一个的脑袋。
这一千骑兵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杀过来。
“援军来了!”
此时老皇帝的身边除了那几名花容失色的宫中女眷之外,只剩下了十余人,可是就是这十余人却发出了震天的大叫声。
柳青带着骑兵没有先去营救姜婉,而是带着骑兵在军营中马不停蹄地来回冲杀,没有丝毫的停歇,很快就将北府军割成了无数块。
王朗明白柳青这是在做什么,先用骑兵冲散敌军的阵形,将敌军切割成无数块,紧接着便是随后到来的步卒扩大战果,将各股敌人逐一消灭。
可是王朗却无法阻止,因为骑兵一旦跑起来,除非他自己停下或者用严阵以待的重盾兵,否则根本无法拦住骑兵。
这一刻的王朗感到无比的绝望,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远离政治中心的北府军并不知道老皇帝曾在距离建康很近的宣城布下了一支强军。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则更让王朗感到无比的震惊,因为紧跟着骑兵进来扩大战果的步卒竟然是他们上午对阵过的叛军!
第五十一章 重整军兵发建康城
“只诛恶首,协从不论!”
“只诛恶首,协从不论!”
那些涌进来的叛军口中竟是大呼着这样的口号。
正处在风暴中心的老皇帝只觉得脑袋瓜子嗡嗡的,怎么也想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原来勤王的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原来造反的现在竟然反过来要救驾?
没等众人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又有上千上万的郡兵加入了战斗。
突然之间哪儿来的这么多人?
王朗几近崩溃,他想不通。
不过他也不用想了,一支利剑破空而来,正中他紧锁的眉心处。
十几步外,齐默放下了弓。
这一场莫名其妙的战斗以王朗被杀,其他几名作乱的将领尽皆被俘结尾收场。
急忙跑到姜婉身边,看到她毫发无损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对老皇帝行礼道:“微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无妨无妨,爱卿,这是怎么回事啊?”
劫后余生,老皇帝现在真有满肚子的疑问想要解惑。
“相公是将叛军招降了?他们早上可还在攻打我们,相公你是怎么做到的?”
姜婉也如同一个好奇宝宝般问着。
“怎么样,我厉害吧?”
看见娇妻眼神中崇拜的神色,齐默一时间竟有些忘乎所以,忘记了老皇帝的存在,伸手将姜婉环腰抱住,顺便尝了口胭脂。
“嗯咳!”
老皇帝狠狠地咳嗽一声,脸色古怪。
感到无比尴尬,姜婉手指绞着衣衫缠啊缠,窘迫的都快要哭出来了。
“微臣该死!”
老皇帝看了眼姜婉,又看了看面不改色的齐默,心道:脸皮如此之厚,世间罕有!
“和朕说说你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将叛军招降的?那叛军贼首李建东呢?”
“回陛下,微臣是擒贼先擒王,以骑兵出其不意杀入叛军阵中,那贼首李建东已经被微臣当着作乱叛军的面枭首示众了。”
齐默顿了顿,“刚才事态紧急,为了尽快带着大军前来护驾,微臣就越矩许诺叛军免了他们的死罪······”
“嗯,做的不错。”
老皇帝没有怪罪齐默的意思,微微点头,“这件事就依你的,叛军中的普通士卒既然能来勤王救驾,朕也不会追究;还有,北府军善后事宜也交给你做,那些主谋的将领全都杀了,其他的人······朕也许他们戴罪立功,替朕夺回建康!”
“微臣领旨,陛下仁德爱民,为我大楚之福!”
齐默连忙向老皇帝行了一礼,这一拜齐默倒是真心诚意。
老皇帝嗯了一声,走近齐默,将双手放到了齐默的肩膀上摩挲着,“有爱卿,是朕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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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默突感一阵恶寒,心道:这老皇帝怎么跟太子一个德行,gay里gay气的?
还好大舅哥看起来很阳刚,不然我以后可怎么面对娘子啊?
大刀举起,人头落地。
将该杀的人全都杀完之后,齐默本想将这编制混乱的五六万大军重新整编一下再出发,也好让这两天连日奔波的将士们好好地休息一下。
但耐不住老皇帝想要立马克复建康将谢李两家满门抄斩的迫切心情,只得一边赶路一边将大军重新整编。
“谢家人全都死了?”
初听到这个消息,老皇帝感到很遗憾。
在谢家将皇宫清洗了一遍之后李家又在背后给谢家捅了一刀子,这是齐默在将叛军整编时得到的消息。
“很多归降的叛军都是这么说的,皇宫和乌衣巷中足足杀了两天,血流成河,谢家人应该都被屠戮殆尽了,只是皇室也损失惨重······”
齐默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悸,皇室和谢家先后都遭到屠杀,可是老皇帝却为不能亲眼看见谢家人被处斩而遗憾。
都道是皇家无情,看来真是没有说错。
这样一想,齐默突然意识到谢家也是自己的仇人。
齐默耸了耸肩,人死债消,而且是一大家子全都没了,也省的自己去费劲心思的报仇了。
心中是这样想的,但是齐默依旧因为老皇帝的那种冷漠而感到不舒服。
找了个巡视军队的借口,齐默正准备离开,老皇帝却是皱着眉头,“永王怎么还没有来?”
“这······永王殿下驻军寿春,路途遥远,不过想必永王殿下救驾心切,此时定然与陛下相隔不远了。”
老皇帝哼了一声,“你不用替他说好话,他既然能提前让刘牢之过来保护婉儿,就肯定知道建康有变,要真是为了朕的安危着想,他此刻就应该出现在朕的面前了!”
齐默躬着身子没说话,心道:这不都是你作出来的,和谢家斗法逼他们谋反,你身边还没有一直忠心护卫的军队,这不是等着被人家给撵出建康吗?
“罢了,只要他能给朕好好地守住边境,朕就权当没他这个儿子!”
齐默嘴角抽了抽,还挺傲娇?
······
晚饭时分,大军停驻埋锅造饭。
终于被人想起的陈高被老皇帝命人快马接了过来。
扁塌塌的鼻子微微抽动,喉咙里发出着十分委屈的哽咽声,陈高眼神幽怨的望着那个将他忘记在九霄云外的老皇帝。
老皇帝眼观鼻鼻观心,安慰道:“爱卿忠勇,朕定然是不会忘记的。”
事情的一切还要从王朗等人作乱开始说起。
当时陈高最先发现了北府军的异动,立刻向老皇帝发出警示,然后陈高就被北府军给绑了起来。
再后来老皇帝自己的小命都快没了,自然就忘记了被五花大绑着扔在草垛里的陈高。
“谢陛下。”
陈高面上依旧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心底里却是乐开了花。
赌对了这一次,即便是皇帝收复建康之后要开始大规模的清算,自己一家绝对是不会有任何事情的。
齐默实在是受不了陈高一个肥胖的大男人作出那一副被小混混占了便宜的黄花大姑娘的哀戚表情。
捂着嘴出去找自家娘子平复一下刚才那颗幼小的心灵受到的创伤。
第五十二章 帝后话风波埋伏笔
钻进了马车里,齐默看到眼前的俏佳人用手托着那小巧可爱的下巴撑在车窗边,出神的想着什么事情。
眼前一幕让齐默浮躁的心瞬时平静了下来。
用手在那玉葱般挺直秀美的琼鼻上轻轻的刮了一下,“想什么呢?”
“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回过神来,姜婉眼中透着一丝担忧。
“没什么。”
齐默笑着伸手握住姜婉探过来的手掌,在那如柔荑般的手心上不安分的挠了几下,惹得佳人娇嗔。
“我看看。”
“真没事。”齐默笑哈哈的说着,手掌开始不安分起来。
“我看看。”姜婉固执的说着。
拗不过姜婉,齐默只得由她解开了外袍。
里衣腰腹间一大片早已成了暗红色的血迹赫然出现在姜婉眼前。
默然不语,秋水眼眸中泛着点点泪光。
“好啦,我没事,就是这两天光顾着赶路,回去洗个澡就行了。”
“我去叫军医过来。”
不由齐默分说,姜婉起身下了马车。
望着那道倩丽的背影,齐默的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
“陛下!”
皇后急忙扶住了差点就要跌倒的老皇帝,慌忙道:“陛下哪里不舒服,臣妾让人去叫大夫。”
“朕无事!”
不知为何,老皇帝因为皇后的话面带愠色。
“陛下。”
皇后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望着老皇帝。
“算了,你要去找就去找吧。”
扶着额头,老皇帝无力的摆了摆手。
连日奔波,风餐露宿,就算是一直不服老的老皇帝,身体也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刚刚仅仅是坐的时间久了起身便觉得头晕目眩的厉害。
“来人,快去请太······去把军中最好的军医请过来。”见老皇帝应允,皇后立刻将帐外的临时护卫打发出去一个找军医。
过了一炷香多的时间,那名护卫将一名中年军医给带了过来。
“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军医就在军营之中,可是那个护卫却磨磨蹭蹭的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才将军医给带回来,这让皇后很不满。
“草民刚才在给驸马爷疗伤,耽误了些时辰,还请陛下和娘娘恕罪。”
那中年军医微微躬身,如是说道。
老皇帝眉头微皱,“驸马受伤了?”
“驸马有伤在身,这两日又一直在赶路,所以导致伤口溃烂,草民已经给驸马清洗过伤口了。”
“怎么伤的如此之重?”
军医给老皇帝看过之后因为军中没有治疗其他病症的药,所以军医嘱咐了一番之后便离去了,而老皇帝皱眉,自言自语道。
“陛下,驸马忠心可鉴,归京之后陛下可得重赏啊。”
心中有着自己的算盘,皇后端着一副纯和的姿态向老皇帝进谏。
“嗯。”
姜启点点头,神情惆怅,“文武百官,除了驸马朕现在能信任的又有几人呢?”
“陛下,干嘛说这些丧气话,这不是还有······太子和各位皇子来帮着陛下的吗。”
皇后说这话时顿了一顿,本想将自己儿子大皇子说出来,可是想了想,皇后又将这个念头压了下来。
“渠儿也是不错的。”果然,皇后这样一说,虽然没有直接提起自己儿子,但老皇帝却说起了大皇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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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和世家走的太近了些,这回儿谢李犯上作乱,他也该认清楚那些人的面目了,你这个做母后的也要好好的说说他,真论起才干来,裕儿也是比不上她的,都是朕的儿子,他要是争气,朕也不会亏待了他。”
被皇后力道适中的揉捏着太阳穴,老皇帝发出了很舒服的哼哼声,口中可能会引起一场夺嫡混战的话也没有经过多少思考就说了出来。
可是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皇后情难自禁,心中自认为这是老皇帝不满三皇子在这次谢李之乱中的表现,想要废除他的太子之位。
“臣妾谨记,回去之后一定会好好地教导渠儿的,请陛下放心,渠儿来日一定会成为陛下的左膀右臂的。”
皇后如是答应道,面上虽无欣喜之色,但是心里却是激动地不行,手上按捏的动作也不由得重了一些。
“重了。”
老皇帝眉头微皱,淡淡的说道。
“是。”皇后又将动作放的轻柔起来。
一夜休息之后,经过齐默带着刘牢之等人整合的五万大军又继续踏上了前往建康的道路。
临近傍晚,当身着黑甲的五万大军如同提前降临的夜色压向建康城时,皇宫中的李陆才被人从睡梦中拉了起来。
因为过于自信,再加上李家中唯一一个知兵的李建东被派出去追击老皇帝,李陆竟没有在建康城周边设置任何的斥候。
隐忍了数十年,李陆行事一直都是谨小慎微,生怕走错一步就会带着家族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是到了最后关头,当李陆已经能清楚的看到皇位的召唤时,迷失心智的他却又将数十年的谨慎全都抛在九霄云外。
城头上,李陆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放空。
“家主,我们还有机会,建康城高墙坚,我们还有两万兵马,我们没数!”
将李陆还未战就心已败,他身边幕僚宋谡劝道,并弯腰欲将李陆从地上扶起来。
城头上还有许多的守城士卒,若是让他们看到自家主帅成了这副模样岂不是士气大散,那还打什么打。
“没机会了······”
李陆失神,喃喃自语。
如今他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失败了,建康城坚固无比又如何,守住了建康城又如何,就算能将建康城守住十年又能如何,如今自己根本就是孤立无援的人罢了。
他原以为派李建东带着两万人去追只有几十名护卫的老皇帝已经是胜券在握了,可没想到如今李建东的人头不仅被挂在城下五万大军的大纛之上,就连那五万人中都还有不少曾经属于自己的兵马。
突然,李陆无神的目光中充斥起了狠戾之气。
“告诉将士们,援军马上就到了,只要他们能守住建康城一日,我就允许他们在建康城肆意放纵一日!无论他们干什么我都不会管!”
第五十三章 收建康诸事累齐默
“家主,万万不可啊!”
宋谡被李陆这话吓得跪在了地上扯着他的衣角劝道。
“如此一来,我们将会尽失人心啊,到时候恐怕不用皇帝派兵攻城,城内的百姓就会自己将城门打开。”
“我意已决,滚开!”
李陆一扬手,将宋谡甩开,又将不远处的亲兵护卫喊了过来。“把我的话告诉所有的将士们。”
对于家主的话,那亲兵自然不敢有什么怠慢,领着命就跑下去传话了。
而宋谡则是如同上一刻的李陆般绝望的瘫坐在地上。
在此之前,为了给以后掌权提供更好的舆论支持,李陆一直严令守军各部不得扰民,而此时,李陆却要将整个建康城变成人间炼狱。
“姜启,我输了,你也别想好过,这次我就要毁了你的国都!”
眼神中因为蒙上了那癫狂而变得浑浊,李陆跌跌晃晃的走下城头。
城下的军队很快就发动了进攻,但是因为李陆的那一道命令而陷入疯狂的守军却爆发出了惊人的战力。
数次强攻都没有一次攻上过城头,平叛军的士气已经有些低落。
和没有准备的守军一样,攻城的平叛军也没有来得及做多少准备,而已入深夜,刘牢之只能下令停止进攻,让大军休整,养精蓄锐明日再战。
但虚张声势的佯攻却是时不时的发动,弄得守军十分的狼狈,心里亦是更加疯狂,这份疯狂因为李陆的那道命令全部倾泻在了无辜的建康城百姓身上。
晌午时分。
仅仅过了半日,盛世气象的建康城便已是处处烽烟,哀嚎不断。
原禁军伍长何七宝步伐匆匆地赶往西城。
那里是建康城普通百姓居住的地方,亦是如今建康城里遭遇兵祸最严重的地方,因为权贵们聚居的地方也都是有不少的家丁护院把守,远没有去洗劫这些平民来的容易。
而那里,更是何七宝的家。
“狗娘养的郡兵!狗娘养的郡兵······”
看着沿途的破败景象,何七宝忍不住放声大骂。
原来的禁军上下几乎全都是建康本地人,也是守军中唯一一支强烈反对李陆下令可以肆意抢劫建康城的军队。
为此,从昨晚到现在,他们禁军已经和郡兵打了好几回了。
但现在,他只想回家,去他娘的城,老子先守住自己家!
“王八蛋!站住!”
还没到家,何七宝远远地就瞧见了几个身着黑甲的郡兵从自己家走了出来,腰间的布袋里还鼓鼓囊囊的装着东西。
何七宝不想和他们多说废话,腰间战刀出鞘,向着那几名郡兵杀去。
看到一身禁军精甲的何七宝,郡兵们也没多废话,挥着刀就迎了上去。
之前郡兵就和原来的禁军不和,只是原先有李陆压着,所以双方才没有起什么冲突,可现在李陆摆明了是要他们为所欲为,这些压抑许久的郡兵早就想和禁军打一场了。
一对三,禁军素来都是以衣甲华丽而不是战力闻名,没几下,何七宝就被几名郡兵乱刀砍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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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我们是不是闯祸了?”
见了血,心神疯狂的三名郡兵才清醒了下来。
“慌什么,不就是死了个人吗,这几天死的人还少?走之前放把火,谁知道是咱们干的。”
一名郡兵哦了一声,随即往何家屋子里扔了好几把火······
城外。
攻城的平叛军自然也发现了城内的异常,刘牢之和齐默一商量,随即下令暂停了进攻,不再摆出围三阙一的攻城架势,而是在各处城门都布置了五千余人的兵马,不像要攻城的样子,反而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一直在期盼着能够早一点回到皇宫的老皇帝将平叛军的攻势戛然而止,立马就派人过来询问。
就在皇帝派的人过来时,西城门忽然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但远远的望着,城门洞处仍有厮杀,一方精甲,一方黑甲。
“柳青,你立刻领五千人进去,务必占住城门。”
刘牢之将手中令旗一挥,柳青便带着五千人领命而去。
草草的和皇帝派来的人解释一番之后,柳青就让人回来禀告已经占领了城门,并无埋伏。
大军随即进城,又是一阵厮杀。
因为不少的守军都因为李陆的那道命令跑去城内劫掠,所以刘牢之带着平叛军顺着城墙上的兵道一路前进,很快就将各处城门全部控制。
一时间,“只诛恶首,胁从不论”的呐喊声便传遍了整个建康城。
仅仅过了一个多时辰,建康城内守军的反抗势力便已经被全部肃清。
自知败局难反的李陆再平叛军赶到之前便下令在皇宫中纵火,自己也投火自焚,之前也都参与了剿杀皇室的行动,许多的李氏族人也深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随着李陆一起投身了火海之中。
看着眼前化为一片灰烬的皇宫,老皇帝几次暴怒,审都没有审便将抓到的仅剩的几名李氏族人无论男女老弱全都处死。
犹自觉得怒气难消,老皇帝命人将已经烧成一具焦尸的李陆从灰烬中扒了出来,亲自动手将这个和皇宫一起去了的李氏家主鞭尸了数十下。
短短几日之内,风云变幻,皇帝出逃,世家屠戮。
最后的痛苦却全都加注在了普通百姓身上,虽然老皇帝下令将缴获的钱财拔出一部分给建康城内的百姓,但建康城内依旧有四十余万百姓无家可归。
钱财的损失得到了弥补,但是没了的房子朝廷却是无暇顾及,因为就连皇帝自己都站在皇宫的废墟上思考着人生。
最后,在齐默刘牢之等人的建议下,老皇帝选择暂时移驾石头城,柳青率军一万驻扎护卫,其余队伍由刘牢之带着清剿周边逃散的叛军残余。
至于建康城那边,暂时由齐默负责收拾那摊烂局。
接下来的几日里,齐默不仅忙着让人将建康城内的余火扑灭、清算百姓钱财损失,还要将各街各坊房屋烧毁的情况进行统计。
还有这些天里一些之前逃难出去的百姓听说了建康收复的消息也都陆陆续续的返回来,这些齐默也要处理。
短短几天里,曾经那个风度翩翩的俊俏公子已经成了一个胡子拉碴头发油腻的怪叔叔。
第五十四章 做计谋陈高得圣心
汇报完这几日的工作,从老皇帝的临时行宫里走出来。
齐默抬头望着天空,视线随即又落到了宛陵城所在的西南方向,仰天长叹。
“哎,悔不该不带上仲德兄啊。”
不过好在累了这些天,事情也算逐渐走向了正轨。
不然齐默可真的要发疯了。
每日的例行公事,从皇帝的行宫里出来后齐默还要顺带路过一下自己临时的家,然后再顺便回家喝口水,再顺便嘛······那就是躺进小娘子的怀里了。
早已经习惯了这个人前装模作样回到家就原形毕露的相公,让雪雁端来盆热水,姜婉用毛巾给躺在自己腿上眯着一双色眯眯的眼睛齐默擦着脸。
“今天早上陈大哥来信了,说宣城那边一切正常,让相公你不用分心,安心处理建康这边的事情就行了,宣城那边他会替你守好的。”
“这小子,干嘛不直接过来,仲德要是来了我肯定把这些活全都交给他,也省的我在这里忙的焦头烂额。”
“你就欺负陈大哥老实。”
“哪有,其实娘子你不知道,仲德兄他啊,就是喜欢干这些活了,一提起这些啊,他肯定兴奋的睡不着,哎,要不我现在就写信把仲德给叫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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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婉笑骂道:“想都不要想,宣城那边可是你的退路。”
“怎么了?”
“今日我到行宫里去见过父皇了,也不知道那个陈高给父皇说了些什么,我看父皇话里的意思是让相公你继续待在宣城。”
姜婉柳眉微蹙,忿忿道:“父皇之前明明说过要重用相公你的,这算什么重用嘛!”
齐默无所谓地挑了挑眉,“就这啊?”
想到齐默的性子,姜婉转而又将心结打开了,“这样也好,谢家已经没了,朝堂上的东西终究是一趟浑水,真要是搅和进去还真不如当个逍遥郡守来的舒心。”
“就是嘛。”齐默伸出手指摇了摇,“他争任他争,我自南山种豆翁。”
坐起身,齐默将姜婉揽入怀中,一脸坏笑,“等过段时间将这里的事情都解决的差不多了,咱们就回宛陵城去给玉儿生几个胖乎乎的侄儿,好不好。”
“呸!”
姜婉红着脸啐了一口,那剪水双眸如雾中花,一眨一眨间恍若带动着两团火焰一般。
“娘子你可不能这样啊,当初可是你问玉儿是想要侄子还是侄女的,我这可是为了娘子你才打算透支身体的啊。”
嘭!
一声响,早已听不下去这些浑话的雪雁红着耳根要走,慌不择路的撞上了门框,倒吸了口凉气,捂着额头继续跑了出去。
羞愤的姜婉将齐默推开,“没个正型,你快走。”
“对了,大舅哥给你写信了没?”
半只脚踏了出去,齐默忽而停下来问道。
“我已经写过好几封信了,可是皇兄还没回信。”
姜婉的面色稍显凝重,已经过去了这么些天,按理说姜毫早就应该带着淮南军前来勤王了,可是如今却是连姜毫的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因为这个,老皇帝已经多次在各种场合下骂过姜毫了。
救自己老子都不积极,难不成你是想等我死了你好上位?
齐默和姜婉自然是知道姜毫没有这个心思的,可是情况就是这样摆在众人的面前。
······
走在才被清理出来没多久的大街上,两旁依旧还有一些烧焦的木头。
早间一场冰冷的冬雨下过,让本就寒冷的天气更加峻寒。
即便是穿了厚厚的衣裳,齐默依旧是被冻得牙床咯咯作响。
身边行人寥寥,也因为这该死的鬼天气而步履匆匆。
军中的军帐早已经调配了许多过来,可是架不住建康城人口众多,这次被烧了房屋的又有四十万之巨,寥寥的几顶帐篷根本无济于事。
再这样下去的,恐怕将会有无数人会在这个冬天里被冻死。
走着走着,齐默忽然发现街道上突然干净了许多,就连沿街的屋舍也少有被烧过的。
这才发现是到了朱雀门,至于为什么朱雀门这里没怎么受灾。
那是因为朱雀门附近有一个地方十分的出名——乌衣巷。
那是那些世家大族聚居的地方,因为谢李两家都想要得到其他世家支持,所以即便是在前几天不停的动乱之中,这个地方也因为它的特殊性和本身拥有的力量根本就没怎么受到侵扰。
齐默的心中忽然就有了一个想法,谢李两家早就阖族全灭了,城内城外空出来的屋舍庄园至少也能安排住进去不少人,再将其他世家空置的屋舍庄园征用,那么百姓住所的问题暂时就能够得到解决了。
一念及此,齐默马上就给老皇帝写了份折子送过去。
而当老皇帝接到折子后准备回复齐默施行的时候,一旁几天里几乎是更是老皇帝寸步不离的陈高却让老皇帝等一等。
“爱卿的意思是说直接将世家空置的房屋征用,不用提前和王家陈家那些人说一声?”
老皇帝对于陈高这样的建议感到不解。
如果不和世家提前沟通好,那么赈灾的时候双方肯定会发生一些龃龉。
“陛下是在担心如果不提前说明情况,王陈以及其他家族会有异议?”
“嗯。”老皇帝点点头。
“依微臣来看,陛下完全可以不用做此种担忧,那些家主们都是人精,如今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肯定会支持陛下的。”
“那也还是说一下的好。”刚刚经历了一次谢李之乱,老皇帝心有余悸,不太想在这样的小事上弄得双方不愉快。
“可是如果陛下和那些大家族说了,百姓们念着的可就是王家陈家他们的好了,陛下难道真的乐于这样吗?”
陈高躬着身子,姿态谦卑。
“如何说?”
一听陈高这样说,老皇帝脸色微微一变。
陈高拱手拜了拜,道:“空置的房子是那几家人的,陛下如果和那几家说好了,必然是有那几家负责安排城内无家可居的百姓,到时候百姓们念着的自然就是王家那几家人的好了。”
“可是若陛下不提前打这个招呼,直接将百姓们组织起来去的话,陛下觉得会如何?”
老皇帝道:“那些给世家看院子庄园的护院如果没有得到他们家主的意思,恐怕不会轻易让闲杂人等住进去。”
楚国顺着老皇帝的话,继续道:“那这个百姓们便会知道,陛下您是真心为了百姓们考虑,对陛下您感恩戴德,而对那几家心怀怨恨,届时民心将归于陛下!”
佯闭着眼,老皇帝心中甚是满意,再睁眼,望向陈高这个陈氏家族的嫡系时,眼中充满了欣赏之色。
“爱卿忠心为国,此法甚好,就由爱卿去办吧,等会儿朕会写到诏令,你就拿着这个诏令去刘将军那里要些兵马过来去将还没有居所的百姓组织起来准备入住。”
“微臣领旨。”
“等等。”
老皇帝叫住了快要退出去的陈高,“此时关乎万民生计,朕就将你升为左民尚书,你行起事来也方便一些,事情紧要你先去做,官印什么的日后再补吧。”
“谢陛下隆恩!”这个意外之喜让陈高差点没笑晕过去,屁颠屁颠的跑出去办事了。
第五十五章 回宛陵陈昱坑齐默
雪仍在下着,原野之上早已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色。
一支队伍在官道上行走着。
马车内。
被老皇帝提前打发回宣城的齐默卧躺在姜婉的腿上,口中哼着一首不着调的小谣,姜婉还体贴的让人准备了一炉炭火。
相比于外面苦巴巴赶着路的宣城郡兵,齐默好不逍遥快活。
上回儿陈高向老皇帝进献一策获得圣心之后,陈高便算是得到了老皇帝的重用,不仅兼任吏部、左民两部尚书,就连相当于后世的北京市市长的丹阳尹也被老皇帝赐给了陈高。
有人得宠,自然也就有人失宠。
连夜奔袭救驾的齐默在得到了皇帝的一句口头嘉奖之后便被督促尽快返回宣城。
至于没来的大舅哥姜毫的事情也已经查清楚了,乃是燕国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一些消息,又趁机攻打,导致姜毫不得分身。
数千人马走过,在那一片雪白踏出了一条浑浊泥泞的道路来。
对于这次事情的结果,齐默心中倒是没有多大的波澜。
日子总要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嘛,而且换个角度想,死对头谢家没等自己动手报复就没了,也省了自己的一番力气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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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陵城下,陈昱早已率领郡内诸官等候多时。
“使君。”
见到齐默,陈昱微笑着抬手一礼。
“仲德,我们两个之间还弄这样的排场干什么。”
齐默朝陈昱挤了挤眼,拍掉了陈昱肩头积着的落雪,问道:“这段时间郡里没出什么事吧?”
陈昱的眼中浮现出一抹狭促,“大事没出,小事倒是有不少,一些已经处理了,还有一些比较麻烦,还得使君大人你来办。”
“额······”
齐默后悔问这一下了,他只是客套客套啊!
“这样啊,赶了好几日的路,我觉得······”
没等齐默推辞,陈昱便立马打断他,道:“使君您路途疲惫,确认要先将政务处理好,实在是我郡百姓之福啊。”
说着陈昱还不忘转过身向身后的其他同僚说道:“诸位,你们说是不是啊?”
其他人不明所以,不过既然是夸上司,那自然是驾轻就熟的。
“使君您才来我们宣城半年不到,便已经让我郡有了翻天覆地之变化,真是百姓们的福气。”
“使君,您怕是不知道,如今宛陵城的大街小巷只要是提及使君你啊,那都是赞不绝口啊!”
“德儒兄,你这经常我在宛陵城里不动,消息都闭塞了啊,你看,我就学着使君经常到下面的村子里去体察民情,可不止是宛陵城的百姓,你出城去外面打听打听,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孩童,谁不知道使君是咱们宣城郡的父母官!”一人奉承齐默的同时还不忘踩低一下自己的同僚。
咬咬牙,一人不甘落后,“是啊,使君您如此勤政,让我等汗颜不已啊,下官决定了,以后就学使君您,休沐只休半日!”
······
······
没一会儿,众人就你一句我一句的将齐默都快夸到天上去了。
齐默的心里也开始飘飘然起来。
正在这时,陈昱的一句话就将齐默从云端直接扯了下来。
“本想让使君您先休息一天再去处理那些事情的,既然使君这般强求,下官也不好让使君您荒废政事,那些积压的事情都已经放到您的书房了。”
齐默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再望向陈昱时,分明从好友那张表情真挚诚恳的脸上看到了大仇得报的表情。
之前已经被众人高高的举了起来,齐默这时自然也不好意思,只能苦着脸点了点头。
“多谢公主替我出谋划策。”
当姜婉从陈昱的身边走过时,陈昱立刻小声谢道······
当齐默看到自己书房桌案上那厚厚的一沓文书时,已经非常明确这是陈昱赤裸裸的报复。
“使君啊,这些事情下官真的是不会做啊,还得让使君您亲自弄,下官真的是惭愧啊,这样吧,下官给您泡壶茶去。”
努力的憋着笑,陈昱快步退了出去。
当齐默听见书房外陈昱爽朗无比的笑声,手中的动作也不由得一滞。
心中小本子默默地记下了这件事。
“仲德啊,既然你不仁,可就不要怪我不义了哈。”
齐默已经决定,以后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把事情全都推给陈昱。
不对,我身上本来就有伤嘛,你看我这一回来就处理事情,伤口一不小心就恶化了,也属正常。
“嗯。”
齐默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不过以后的事是以后的事,现在的齐默却是十分的痛苦。
因为两个小屁孩抢一块糖吃最后演变成双方爹娘斗殴。
两个寡妇因为争同一个情夫而争执的不相上下,以至于都敲响了鸣冤鼓等等······
凡此种种,事情不大,却是无比让人头大。
不过这样的事情当然是不能在前堂公开审的,因为实在是有辱斯文,而且万一要是双方骂起了街,岂不是让官府很没面子?
所以这种事情也只能在后院让齐默私下调解。
齐默有理由相信陈昱在把这些公文案件留下来的时候还经过了一番苦心甄别。
不是多为齐默考虑,而是为了更好的坑齐默一把。
嘭嘭嘭!
“肃静!肃静!”
身边没有惊堂木,桌上那个几十两银子的砚台齐默又舍不得拿来代替,只能靠自己能者多劳的右手拍打着桌案。
右手火辣辣的疼,齐默很难过,当初因为一些难以启齿的原因,齐默对着自己的这只右手倍加呵护,可是如今却让它遭了罪。
对不起啊,我的好兄弟。
哇哇!!!
见使君发怒,大人们是不敢吭声了,可是那两个小屁孩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着了,开始哭个不停。
“够了,不准再哭了,你们在哭我就让夫子罚你们多做两倍的作业!”
这个杀手锏很管用,两个小孩登时收住了哭声。
只是那眼睛里打着转的泪花却让两个孩子的爹娘心疼不已。
纷纷向齐默投来了埋怨的眼神。
孩子不就是哭吗,干嘛这么吓他!
第五十六章 雪中行齐默遇复仇
敬亭山。
群山之间,天幕下的山峰经过一夜风雪早已白了山头。
齐默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小道覆了一拃厚的积雪上。
一边警惕着摔跤,口中一边还骂骂咧咧的骂着。
才装病一天的他就被范任的一纸请柬从床上拽了起来。
不知道这个老头抽了什么风,非要在大冬天的要举办一场明辩会,还言明了一定要请自己到场。
要不是看在范任在宣城郡寒门贫苦士子中地位超然,齐默早就将那一纸请柬添进炭盆里让它发挥余热了。
“齐大哥,你是一郡父母官,这样骂人有失风度,让人瞧见了影响不好。”
身旁,着一身道袍的张玄正说道,露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让人听到?
劳资身边不就一个你吗?
齐默朝着张玄正阴恻恻的笑了笑,“那我就把他给杀人灭口了!”
里三件外三件的穿了许多衣裳的张玄正闻言没由来的一个寒战,对上齐默不善的眼神,默默地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
瞪了眼张玄正之后,齐默又继续低头看着湿滑的青石板路。
鬼知道他遭了什么孽,把张玄正带回府衙之后,各种各样的刺杀就跟不要钱似的冲着自己来,而且还真是应了张地象指着张玄正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此子可以替使君挡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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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自从张玄正住进府衙之后刺杀便莫名其妙的往上翻了数倍,齐默现在很是怀疑自己的这个灾是不是就是张玄正给带过来了?
而且张玄正这小子不仅逮着机会就在姜婉的跟前转悠,还将凭着那可耻的俊俏容貌将小齐玉迷得跟在张玄正身后直喊“玄正哥哥”。
气的齐默牙痒痒。
要不是齐默觉得老道士张地象有点玄乎,早就一脚把张玄正给踹出府了。
“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师父他现在怎么样了?”
张玄正突然哀戚起来,毕竟他们师徒俩当时可是从道观里净身出户的,当时穿的还是一身秋衣,如今却已经是数九寒冬了。
“放心吧,你师父他脸皮厚,冻不死的。”
啪!
齐默话刚说完,一个不留神就与雪地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外袍染泥,齐默狼狈的爬了起来,愣了一会儿,心有余悸,却是不敢再对张地象说什么。
稍落后齐默半步的张玄正心中暗道了声罪过,紧接着不动声色的将那颗不小心踢到齐默脚下导致他摔跤的石子踢进了一旁的山溪中。
两旁竹林不时的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被压弯了腰的青竹也是摇晃不停,那是压在枝稍上的积雪从叶片上滑落。
就在一片哗啦啦的声音响起时,一阵衣帛破空之声混杂于那声音之中,很好将自己的声音隐藏了下来。
将自己的动静很好的隐匿下来,那人却忘记了将自己身上的杀气掩藏。
亦或是那人根本无意将自己的杀气隐藏。
因为他根本想不到齐默会是一个对于死亡有着极其敏感直觉的人。
身形一闪,齐默便纵步落到了几步外。
而齐默刚才站立的那个位置已经被从一旁竹林里杀出来的一个人占据了,随他而来的还有一把已经砍在了地上的剑。
那人并未遮面,身着一身破烂锦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一击未杀,那人恼怒至极,抽回剑就要向齐默杀去。
张玄正却已经悄悄地挪到了那人身后,抬腿一脚······
就像刚刚摔倒在地上的齐默一样,只不过那人更惨一点,因为张玄正脚下的力度不小,那人的门牙都被地上的青石板给磕掉了,鲜血顿时染红了那一块地方洁净的白雪。
“是你?”
齐默微微皱眉,认识,却叫不上名字。
“齐默,我要杀了你!”
那人满脸鲜血,抓起丢掉的剑就扑向了齐默。
齐默稍稍侧身,那人就瞪大了眼睛瞧着自己与齐默擦肩而过。
那人歪着脑袋满脸懊悔正浮现出来,便又瞧见齐默欺身凑上前来。
心中一喜,便要挥剑击杀齐默。
咦?
那人低头,愣愣的望着空无一物的右手······
漫天飞雪之中,一道优美的血弧在半空抛洒,一具尸体瞪着不甘的眼神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对着那死掉的人嘀嘀咕咕的念了一阵齐默听不懂的咒语之后,张玄正才向齐默问道:“齐大哥你认识这个人?”
齐默淡淡的回答道:“李家人。”
“李家,是那个被陛下下令灭门的李家吗?”
“嗯。”
······
“哦。”
气氛一度有些沉默,许久之后,张玄正才哦了一声。
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侥幸活下来的李家人为什么不惜以身犯险来厮杀齐默,张玄正能看出来这个人的身手并不是很好。
“难道那个一个覆灭了的世家真的值得他这样做吗?”
“哎,齐大哥,这人怎么办?”
见齐默转身就要继续走,张玄正连忙问道。
将这么一个死人就摆在路上显然不太好,要是一个不知道情况的人路过,那岂不是得吓得魂飞魄散?
“扔到竹林里去,等回去之后叫衙门的人来抬走处理。”
齐默头也不回的说着,心情不免因为这个要为李家报仇的李家人而变得有些不太好。
株连之罪以齐默的标准来看确实有些残暴,只是自己也无法改变老皇帝的诏令。
但是那些不知道还藏着多少谢李余族将这笔账算到了齐默的头上,却让齐默心中一阵恍惚动摇。
见齐默越走越远,张玄正将尸体草草地推到路边的茂密的枯草之中便去追齐默。
心中的恍惚很快就随着齐默对这鬼天气不停的谩骂而发泄出去。
齐默明白,自己必须适应这个世界的一些法则。
至少现在,自己改变不了什么。
“这位兄台还请留步?”
路边一个气喘吁吁地小道士朝着齐默拱了拱手,叫住了他。
“有事?”
刚遇到了一场刺杀,齐默的语气不免带了些煞气。
说完,齐默又警惕地审视了四周,并未发现其他异常,只是这小道士的身后还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道士。
老道士道袍上几处沾有黄土,显然是刚才和齐默一样摔了一跤。
第五十七章 遇贪小利老道很无奈
小道士被齐默冷冷的一记眼神给吓了一下,又瞧见齐默身后跑来的张玄正,面色一喜,向张玄正行了一个道士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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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师兄,可否能请你帮师弟一个忙?”
见到道士,年纪看样子又比自己小一些,张玄正自是觉得十分亲切,问道:“这位小师弟你说吧,同为道门中人,出门在外,理应互相帮衬。”
小道士气息逐渐平复,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我和师叔祖二人本是要去敬亭书院参加明辩会的,只是我师叔祖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我力气太小,师兄你能不能帮我将我给背到师叔祖书院里去啊。”
“你们也要去书院参加明辩会啊,没问题啊······”
张玄正忽然想到这小道士的师叔祖已经老了又摔了跤,便对那白发苍苍的老道士劝道:“只是老前辈,您既然摔了一跤,要不晚辈背您下山去找个大夫看一看吧。”
下山去找个大夫岂不是得花钱?
宋穆的眼睛转了转,继而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
还是坚持一下去书院找范老友,让他出钱给老夫找个大夫瞧一下,老夫可是为了参见他办的明辩会才摔成这样的。
宋穆点了点头,颇以为然。
嗯,是这个道理,没错······
“不用了,这点伤不碍事的,只是理不辩不清,道不辨不明,且我既然答应了好友,理当如期赴约。”
“前辈说的是。”
宋穆的这一番话让张玄正十分的敬佩,不再多说些什么,径直背起了宋穆。
当齐默一行四人走到了那块写有“敬亭书院”的青石牌坊下的时候。
几名早就被范任派到此处负责接待外客的书院学生搓了搓了被冻得通红的双手,抬手行礼。
这些学生们看样子既认识齐默二人也认识宋穆二人。
和齐默四人简单地寒暄了几句之后,这些书院的学生们就因为让谁带着齐默他们回书院的问题低声吵了起来。
“我带使君和宋观主回书院。”
“不行,泽鹬师弟你才来,我们几个师兄可都是在这儿冻了一个多时辰了,要去也是我们几个师兄里面挑一个,你就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待着。”
“几位师兄,夫子说了,我们要尊老爱幼,你看我还这么小,你们要懂得谦让。”
“彼其娘之,谦让个鬼,你小什么小,就属你的最大!”
······
书院几人吵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争出了所以然来。
背着宋穆的张玄正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了,道:“几位兄台,反正我们都认识路,要不我们就自己去书院,不用劳烦你们带路了。”
“不行!”“不行!”······
书院几人异口同声的回道。
这是你们需不需要我们带路的问题吗?
这是我们扛不住冻了,需要回书院烤烤火的问题!
张玄正讪讪的笑了笑,有些吃力地说道:“既然几位兄台盛情难却,又定不出人选,那要不你们就猜丁壳吧?”
“这个主意好!”
书院众人眼前一亮,纷纷向张玄正竖起了大拇指。
齐默有些难过地别过了头不想去看这些人。
他怎么感觉自己是用好不容易坑来的钱在培养一群傻不愣登的人呢?
亏了!
这是齐默内心此刻的想法。
遇事不决猜丁壳。
很快,几轮淘汰赛下来,作为胜者的纪阴昂着头得意的扫视着自己的几位师弟,挨个拱手致意,笑容难掩。
“几位师弟,那师兄我就先带使君宋观主去书院了。”
小人得意!
其他书院弟子十分鄙视的望着纪阴。
在外面冻了一个多时辰,通过猜丁壳胜出的纪阴十分感激地替张玄正背起了宋穆。
因为敬亭书院的学生大多是既能拿书读着之乎者也又能挥锄下地干活的寒门子弟,所以纪阴背起宋穆来倒也不见得有多吃力。
由纪阴带着,几人到了缺月潭边,虽正值隆冬时节,但是缺月潭边却是温暖如春。
围着潭水,上百盆炉火烧得正旺。
围着炉火,全都摆放着几方小案,小案旁摆着一些蒲团。
一些炉火边倒是围了不少人在那里谈笑风生,坐而论道。
但是更多的炉火边却是根本没有人。
望着那百余盆烧得火红火红的炭火,齐默的嘴角不禁微微抽搐。
麻蛋,都是钱啊!
都是我千辛万苦坑来的钱啊!
齐默就这样眼见着那些价值不菲的银丝炭就这样烧着,齐默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你要是把劳资辛辛苦苦花在书院的教学建设上,你就是全都给花完了我心里面也好受。
可是你这老头现在竟然这样糟蹋我辛辛苦苦坑来的钱!
竟然浪费到在外面烧起了上百盆银丝炭。
正要去找范任质问一番,范任就自己凑了过来。
显然是很满意齐默对敬亭书院堪称土豪般的大力投资,一向端着名师做派的范任见到齐默时,两只眼睛都发出了略带着一丝谄媚的光芒。
“齐使君,宋真人,这边请。”
不待齐默质问,范任便十分热情的主动拉住了这位金主的手,将他带到了一处炉火边坐下。
接着便是对着齐默猛吹一顿彩虹屁,话外的意思很委婉:钱不够了,要不使君您再加点?
齐默平复着心中的怒火,强压下想把范任那张老年摁在地上摩擦的冲动,正要说话,宋穆却又开始哎呦哎呦的哼哼了起来。
范任问道:“宋真人,你这是怎么了?”
“哎,刚才在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不行了,真是老了,这身子骨差啦。”
宋穆摇着头不停的哀叹着。
“正好,伯升的父亲是他们村中的大夫······”
范任的话还没有说完,宋穆就摇了摇头,“这怎么好意思麻烦范山长呢?”
正等着范任继续坚持,却不料范任道:“宋真人误会了,如今山中雪大,一来一回的着实不便,我的意思是说伯升他跟着他爹学过一段时间的医术,就让他给宋真人你看一看吧。”
“这······”宋穆面色有些僵硬,“这怎么好意思呢?”
范任摆了摆手,“哎,这有何妨,反正也不用花钱。”
第五十八章 明辩会(一)
愣了好一会儿,宋穆才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伯升!”
范任朝着不远处放着火炉不烤反而待在雪地里和一人较量手上功夫的学生喊了一声。
齐默也顺着范任的视线望去,认出那人正是齐默头一次来敬亭书院遇见学生们举行辩论时那个替自己辩护的童姓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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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齐默也还算有点好的印象。
“先生。”童伯升快步走到了范任跟前。
“怎么了?”
“宋真人方才摔了一跤,你给真人看一看。”
“是。”
童伯升随即向宋穆拱了拱手。
“敢问真人是哪里摔着了?”
宋穆指了指身上挤出比较疼的地方,“这几处疼。”
事已至此,宋穆也只能让童伯升给自己看病,就像范任说的,反正不花钱······
根据宋穆指的地方,童伯升摸了几下之后,却是久久不语。
“伯升,如何了?”
见童伯升皱眉不语,范任以为是宋穆摔得很严重。
童伯升有些为难,他却是跟他爹学过几年的医术,可是他爹本来就是个半吊子大夫,更遑论跟半吊子大夫学了半吊子医术的童伯升。
可是此刻说自己没有看出来宋穆伤的如何,不是承认自己医术不精,童伯升又拉不下这个面子。
“先生,学生还需要再看一看。”
童伯升又问道:“真人可有觉得疼痛难忍?”
宋穆答道:“如果不走路的话还行,但是一走起路就很疼。”
“那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真人回去之后注意修养便可以了。”
童伯升说道,村里以前也有老人摔过跤,和宋穆的年纪差不多,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之后就能下床了,而宋穆的情况看起来则要比那个老人好上不少,所以童伯升才敢冒险断定没有什么事。
“应该?”
小道士抓住了很关键的一个词。
“额······无碍,多修养便可以了。”
童伯升硬着头皮说道。
一旁的书院学生见齐默这边的一盆炭火火气稍弱,便想着要往里面再加上一些银丝炭。
将那学生瞪回去了之后,齐默道:
“范老,一场明辩会而已,这般铺张太浪费了。”
范任问道:“啊,浪费吗?”
每年冬天举办一次明辩会是宣城郡以及附近几个郡的传统,除却宣城郡的一些族学书院之外,新安、义兴、樊城、颍川四郡里有名的书院道观也都会派人来参加。
往日的明辩会,每当轮到敬亭书院做东举办时,因为经费紧张的原因,次次都是丢尽了脸面。
而这一次有了官府的财政支持,一心想要将这场明辩会办得盛大挽回往日丢掉的颜面的范任自然是怎么奢华怎么来。
咱不差钱!
“使君啊,这读书人的事啊,我们不能太节俭了,这次的明辩会来的可都是周遭几郡的名士俊杰,而如今谁不知道我们敬亭书院已经是使君您的了。”
“我要是把这个明辩会办的寒碜了,丢的不是使君你的脸吗,所以啊,老夫觉得,这个明辩会还是办的热闹些好。”
听到范任的解释,齐默的脸色黑了几分,呵呵一笑。
“这样啊,那范老何不再多添置几个一旁听用的小厮,这样才有面子吗。”
“这个老夫也不是没想过,只是使君你给的钱不够啊,您看要不要再多······”
范任一脸讨好笑意的搓了搓手,看到齐默带着怒意的脸色连忙住嘴。
“是我上一回儿没有和范老说清楚吗?我要的不是这种面子上的东西,我要的是实实在在能干实事的人才!”
范任耸了耸肩,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那反正这钱我已经用了,使君你要是想要把钱要回去的话我也拿不出钱,你看怎么着吧。”
齐默气急而笑,没想到一向严肃稳重的范任耍起无赖来竟然也能跟自己有的一拼······
咳咳!
“今日的事情就算了,但是以后书院里面每笔钱财的支出都要和官府报备,就跟······嗯······就跟陈主簿说吧。”
我观仲德兄来日必是国之栋梁,如今正是需要好好磨砺一番,这事儿交给他,正好!
齐默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嗯,也省的自己麻烦······
经过齐默这么一说,范任也意识到自己为了争面子确实是将排场弄得有点大了。
遂答应道:“好。”
······
天空中又飘起了不大的雪花。
雪花稀稀疏疏地飘落,落到地面,融入一片雪白之中。
一些不幸飘落到缺月潭边的晶莹雪片还没有落下,便在半空中被炭火炽热的空气融成了水汽。
原本稀松的座位也已经是人满为患。
这倒是让齐默感到意外。
这些人真的都这么闲的吗?
这已经不是闲的没事干了,而是已经升华成了闲到找事干的境界了。
大雪天的,在家好好呆着不行吗?
齐默看着缺月潭边坐满的人,不少人都是泥土满身的,一看就知道路上摔了跤。
齐默摇了摇头,表示搞不懂。
其实有时候读书人的脑子就是有点拧。
明辩会各郡已经轮着办了数十年了,从来都是按时举办未有推迟,以至于现在不肯有人打破这样的成规。
他们还将这种一成不变的行为美其名曰坚守古道。
古个屁!
也就办了二三十年,说不定第一次办这个明辩会的人还没埋进土里去呢!
原本坐在齐默身边的范任早已经去忙着挨个和各郡前来的书院道观的人打招呼。
而此时则是四个官调十足的男子。
这些人都是新安、义兴、樊城、颍川四郡派来的官员,在官场上浸淫多年,即便是他们都没有穿上便服,也依旧给人一种威压。
误打误撞的齐默并不知道,其实文教是考验一个地方官政绩的重要指标。
所以其他四郡的郡守对于这个对五郡来说相当于每年一次的文化盛事相当的重视,又因为郡守本人事务繁多,所以纷纷将自己的副手郡丞派了过来。
不像齐默,因为把郡中的很多事务交给了陈昱之后很闲才导致要过来撑撑场子······
第五十九章 明辩会(二)
夹在一堆二把手中,齐默这个一把手当然是众人围绕的中心。
再加上前段时间还被老皇帝分了个京畿县侯的恩宠爵位,谢李之乱时齐默又率军日夜奔袭得了个救驾勤王的大功。这四个郡丞又早就得到了自家郡守的指使要和齐默这个官场上堪称异数的存在打好关系。
是故四人言谈间总是在那“不经意”间谈及齐默,然后又“发自肺腑”的将齐默夸赞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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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得只想好好发呆当个吉祥物的齐默还得时不时的从这四名郡丞点头微笑,说上几句,搞得齐默心中恼火不已。
这是什么地方?
明辩会!
你们这群人不好好的看人家书呆子和牛鼻子瞎扯,尽把注意力放到我这儿干什么!
几名郡丞连续向齐默几番示好,却见齐默兴致缺缺,便明白这是不太想搭理自己,出身世家的他们心中自然是有一份傲骨的。
不想再做那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几人便不着痕迹的将话题从齐默身上转到了明辩会上,开始了各自的较量。
文教之事挂钩政绩,他们自然也希望场上那夸夸其谈的是出自自己那一郡的人才。
只不过读书人都比较自持身份,不太愿意做出那争强好胜的事情来。
再加上这回儿来了一个道家出名的宋穆宋真人,大家都不愿意在这位宋真人面前落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只要你不是触及我的底线,那大家都还能在一起其乐融融的辩论。
偶有一些比较出彩的人物,在明辩会上出了风头,也很快就撤了下来,将剩下的风头留给其他人,博一个好名声。
只是这样一来这几个郡丞就不大乐意了。
本官带你们出来就是为了出风头来了,你们倒好,你谦我让起来!
于是乎四个郡丞带头下场,将场面搅和的火药味十足。
几方人你来我往的,争辩之余倒确实也热闹了不少。
齐默也看得起劲。
看见一个文质彬彬的新安郡士子辩论辩的上头差点将脏话飙了出来,齐默赞赏的点了点头,觉得这才是辩论嘛······
只是看了一阵,齐默又觉得颇为无趣。
这些个读书人也忒畏首畏尾了,不说wmd的吧,连一句“彼其娘之,为其爹否”之类的话都不敢说出口。
哎!
齐默摇了摇头。
还是东街那两个寡妇骂起街来得劲。
范任瞧见,还以为是齐默对于这场明辩会不太满意。
担心齐默因为这个将书院日后的经费削减,范任赶紧请身边的宋穆给众人讲上几句。
宋穆是陵阳山上正一观的观主,传言少时便曾见过那位传说中尸解成仙的道家名士葛洪,少年成名。
后来又陆续熬死了几位和自己名气差不多大的道士,因为成了如今楚国内声名显赫的老骗······老道士。
全场皆静,楚国修仙之道盛行,信道之人众多,即便是在场这些饱读儒家圣贤书的学子夫子们也都对宋穆接下来的话翘首以盼。
几名郡丞们也是期待不已。
九华山是道家名山,位列道教七十二福地第三十九位。
传言当初九华山下的陵阳县令曾经飞升成仙。
飞没飞升这事这几位郡丞不知道,反正那位县令人是真没了······
因为张地象的原因,见宋穆要说话,齐默也不禁坐直了身子想要听一听。
噗!!!
一响过后,万籁俱静。
望着涨红了脸的宋穆,齐默仿佛看见了那个曾经在秘阁里当着老皇帝的面放了个响屁的自己。
嗯······深表同情。
但······这并不妨碍齐默在心中大笑······
缺月潭边已经安静的可以听见一根针落在了地上。
那名跟着宋穆一起来的小道士此刻恨不得将头埋进雪里,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师叔祖平时一向不靠谱,可是这种时候也未免太丢人了。
“咳咳!”
尴尬的咳嗽一声,宋穆伸手去接一片飘落的雪花。
雪花落入掌心,很快就化为了水,接着宋穆竟还能微笑着向张玄正问道:
“小道友,你看出了什么?”
“我?”
张玄正兴奋地指了指自己,觉得很好玩。
他以前住的那个道观里的道士人间烟火气太重,观里的人每日忙的都是观里的生活琐碎,根本不想宋穆这样能装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大道无为,顺遂万物?”
张玄正不太确定的回答道。
跟着张地象那个半路出家的道士,张玄正学的东西挺多,可是跟道家沾边的却是没有多少,一时间能想到的也只有这道家教义了。
端着架子,宋穆捋了捋颌下白须,“小道友为何不确定啊?我道门中人当是洒脱随性,有一说一便是。”
“宋真人说的是。”
张玄正应声受教,接着抬起头,道:“其实我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
宋穆有些后悔刚才又多嘴和张玄正说的那一句了,更后悔答应了范任来参加这个什么鬼明辩会!
那一个屁估计能葬送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眼神悄悄地落到了跟着自己来的那个小道士身上。
跟着宋穆配合了不少次的小道士会意,立马说出了一番好像因为宋穆接雪花的举动而顿悟大道的话来。
只是因为宋穆之前的那一个屁,导致宋穆的仙人形象在人们心中大打折扣,即便是小道士说了一连串忽悠性极强的话,大家也只是客套敷衍的附和了几句,接着话题又回到了这群读书人的身上。
倍感尴尬的宋穆向范任告罪之后也不顾摔疼了的腿匆匆离场。
正当此时,雪势忽大。
宋穆的身影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哀景衬哀情。
抬头看着漫天风雪,宋穆的心情无比悲凉。
而身边的小道士还在不停地安慰着宋穆。
“师叔祖,不碍事的,不就是一个屁吗,我们道门中人洒脱随性,区区一个屁又能算得了什么,只要我们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再说了,这些读书人看样子就不是喜欢嚼舌根子的,肯定不会在外面乱说的,不会有多少人知道的,顶多就是这次在场的一百来个人而已······”
啪!
宋穆朝着小道士的天灵盖就招呼了上去,无力地哀嚎道:“谁让你早上给我吃地瓜的!”
捂着脑袋,小道士委屈地哼哼道:“那不是咱们带来的钱只够买地瓜了吗,谁让师叔祖你之前大把大把的花钱买酒喝来着,把钱都给花完了······”
第六十章 这鸭子真像鸳鸯
第一日的明辩会在下午的时候便早早地结束了,毕竟各郡的学子们都是远道而来,需要休息一下。
这些各郡的客人自然就是就地住在了书院中。
而齐默则是要回宛陵城的。
大雪纷飞,齐默依旧坚持回去的理由不是范任他们以为的勤于政务。
那些烦人的事情狗都不······嗯,还是交给仲德兄好了。
但是娇娘子还在家中,这个就只能要自己回去了,隔壁的那个王铁匠已经被自己半夜装鬼给吓的连夜搬走了。
一场明辩会下来辩出了个什么来齐默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给书院投资的大把大把的银子成了被烧成了灰的银丝炭,天下名重的宋真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放了一个很响亮的屁······
“啊!!!”
女子惊恐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惊起林中一片雅雀,震落一林树上积雪。
余音绕耳未绝,山道转角处就奔来了一道倩丽的身影,与齐默撞了个满怀。
“嗯!”
齐默闷哼一声。
女子头上的银簪隔着厚厚地衣服仍将齐默戳的生疼。
“月儿!”
庾佑紧跟着从后面追了上来。
见自家妹妹落入了齐默的怀抱,脸色一变。
快步上前将庾月拉了过来,向齐默欠身拱手,“齐兄,舍妹方才受了惊吓,得罪之处还请担待。”
“后面有老虎?”
不知道什么风把这对兄妹从建康吹到宣城来,齐默更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能把庾月吓得如此花容失色。
可是按理说,老虎也怕母老虎的呀······
“死人了。”
庾月泪汪汪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恐。
平素里都是被家里人娇生惯养的,庾月哪里见过死人。
“死人?”
齐默闻言立刻想到了这地方是自己上山的时候遇到那个李家人刺杀的竹林。
转头向张玄正问道:“我不是让你把人扔进竹林里面去吗?你给我扔哪儿了?”
“但是不是要追齐大哥你嘛,我就随手藏到路边的草丛里了,哪知道这位小姐还有扒路边草丛的习惯。”
听到齐默和张玄正的对话,庾氏兄妹心中大骇,惊觉杀人凶手竟就在自己眼前!
“哇!!!”
庾月吓哭了,她想跑,可是后面有尸体,前面就是杀人凶手,前后为难。
被庾月哭的心烦,齐默直接从庾氏兄妹二人的身边走了过去。
“哥哥,我们快报案吧,让官府的人去抓······”
话说到一半,庾月突然绝望地发现齐默就是这宣城地方官府的头头儿。
让宣城郡官府的人去抓他们的老大,这不是开玩笑吗?
庾佑摇了摇头,“齐兄不像那种草菅人命之人,我们还是跟过去问问吧。”
“啊?”
庾月大大地眼睛满是拒绝。
万一齐默那个杀人凶手半路上杀性大发把自己这如花似玉的可人儿给杀了怎么办?
······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走个路还能摔着。”
房间里,姜婉一边将齐默脏掉的外袍脱了下来,一边抱怨道。
“这能怪我吗?”
齐默耸了耸肩,心想张地象这个牛鼻子到底是神仙还是妖道啊?
我就骂了一句,那灵验的也太快了。
“这是鸭子?”
低头瞧见姜婉正偷偷地将一个荷包挂在了自己腰带上,齐默问道。
有那么一瞬间,齐默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和姜婉讲过丑小鸭的故事。
原本还暗自偷笑的姜婉一听到齐默这样说脸色一僵,白皙的脸蛋上迅速地浮现出一抹韫色。
感受到姜婉刀子般的眼神射来,齐默心里面咯噔一下,忽然想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啊!这鸭子真像鸳鸯,啊不是,这鸭······鸳鸯真好看!”
“娘子你看,这鸳鸯头绣的真是栩栩如生啊。”
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任凭齐默怎么说好话,姜婉的脸色依旧如窗外那冷冰冰的风雪一般寒意凛冽。
“给我!”
辛辛苦苦给齐默绣了好多天的鸳鸯荷包竟然被自己的相公说成了鸭子。
姜婉觉得两颊嘟的鼓鼓的,眼眸中泛着点点晶莹,眉梢间也是十分委屈的蹙了起来。
只是刚才将那荷包系的十分牢固,姜婉猛地拽了一下那荷包,反倒是将自己拽进了齐默的怀里。
“好啦好啦,我错了还不行嘛。”
齐默轻轻地拍着怀中佳人的背,温言说道。
“那你说像什么?”
姜婉充满威胁意味的眼神扫了过来。
“鸳鸯。”
齐默十分肯定的答道。
啊······阿弥陀佛!
“这还差不多。”
感受到齐默的心跳和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姜婉的眼神逐渐柔和,身子也软趴趴的贴在齐默身上。
刚将姜婉的小脾气搞定,雪雁就走了进来,看见齐默腰间挂着的···嗯···鸳鸯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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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公主,你的鸭子绣好了啊?”
房间内的温度骤降,一向大大咧咧的雪雁根本就没有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有些诡异,望着朝自己挤眉弄眼的齐默,好奇的问道:
“驸马,你的眼睛里进沙子了?”
齐默也不知道该说雪雁什么好。
“嘶!”
齐默倒吸一口凉气,腰间的肉被姜婉狠狠地拧了一圈。
齐默问道:“你来干什么?”
“哦,那个来了一对自称是建康庾氏的兄妹,要见驸马你,陈主簿正在前院府衙接待。”
“兄妹?”
“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
“可是叫庾月?”
没等齐默发问,姜婉叫连问了三句。
“正是。”
“这庾氏兄妹很出名吗?”
姜婉嗔了眼齐默,“出不出名相公难道不知道吗?”
“人家庾家大小姐可是来找相公你的!”
“我······”
齐默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人家雪雁刚才还说了是兄妹两个来找我,怎么一到娘子你的口中就成了官家小姐独自一人幽会情郎的戏码?
“公主你怎么知道的啊?那个男的说是有公事,可是那个女子却说就是要找驸马。”
齐默恨不得用针线将雪雁的嘴巴给缝上。
一道冰冷的目光冷冷的凝视着齐默
齐默赶紧举起了双手,“冤枉啊,娘子,我可从来都不认识什么庾家的大小姐啊!”
第六十一章 庾佑的橄榄枝
坐在椅子上无聊的晃着两只脚的见两道人影走了过来,庾月心中一喜,从高大的椅子上跳了下来。
“齐默!”
忽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欢喜,庾月旋即将脸色一沉。
庾月这一喜一怒的表情被和齐默一道而来的姜婉看在眼中。
这是什么意思?
看见了我相公你那么高兴?看到我之后你就垮这个脸?
经过一番缜密的思考,姜婉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嘶!”
齐默腰间的肉被迫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托马斯回旋。
忍着疼痛,齐默低声解释道:“娘子,我真的是无辜的啊!”
“哼!”
姜婉将脸别过去,放在齐默腰间的手也扯了下去。
“齐兄,公主。”
庾佑微笑着走了过来,朝着齐默和姜婉抬手致意。
“是你?”
虽然和庾佑见过两次面,可是齐默还不知道庾佑是什么人。
“说来惭愧,和齐兄已经见过几面了,我还没有介绍过自己。”
庾佑的身子挺得笔直,洒脱中带着一份淡淡地傲然,“我是建康庾氏嫡子庾佑。”
“上次在建康时本是仰慕齐兄的才华想和齐兄结交为友,只是齐兄走的匆忙。”
“这次却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持节巡察扬州各郡县,不知是否能借着这次机会和齐兄畅谈一二?”
因为谢李之乱,朝廷中几乎空缺了近一半的官职。
对于这些职位,老皇帝不仅给了一些科举士子,还分给了其他小世家不少,就连清闲已久的庾氏也因为老皇帝接二连三的旨意而不得不将族中的一些人才派了出来做官。
听到庾佑这样说,齐默不禁仔细打量着庾佑,见庾佑着一身锦袍,问道:“那你的官服和旌节呢?没有那些东西我这里恐怕招待不了庾公子。”
“官服和旌节都丢给后面的护卫了,在下是想着既然来到宣城,自然是要和齐兄把酒言欢的,将那些东西带着反而是个累赘,不过我的身份陈主簿已经证实过了。”
齐默望向了陈昱。
陈昱点了点头,“和朝廷发来的文书对过了。”
“朝廷那边何时发来过文书到宣城了?”
哪承想齐默这一问,陈昱的眼神立马就变得幽怨起来。
“就在昨日。”
昨日?
那不是自己装病把郡中事务交给仲德的时候吗?
自觉理亏,齐默也没好意思再继续问下去。
······
第二日。
风雪已停,整座城已是银装素裹。
画意的园子配着洁净无瑕的雪花,让府衙后院平添了几分诗意。
只是早起的齐默在院子中打着拳,口中呼呼哈哈的喊着,将那几分平静的诗意给破坏掉了。
一套组合拳打下来,齐默却不太满意。
“终究还是不能像景泽他们那样飞檐走壁啊。”
齐默摇了摇头,功夫这事儿讲究根骨,自己没有从小开始练,早就不适合练习这个世界上那些十分拉风酷炫的轻功身法了。
哎!好羡慕那些飞檐走壁的采花贼啊······
“齐兄是有志于学那闻鸡起舞的祖士稚和刘越石,收复我朝北方失地乎?”
昨夜和庾月一起留宿齐默这儿的庾佑手中一本书晃到了齐默跟前,笑着说道。
和那些纨绔二代不一样,庾佑这样自诩清流名门的子弟是最忌怠惰的,他们是要每日按时早起读书的,一日也不可能偷懒。
齐默瞟了眼庾佑手上的书,见是一本正儿八经的《战国策》之后就无趣的移走了自己的视线。
“锻炼身体而已,收复失地的事情有军中的诸位将军,还轮不到我。”
喝了口石桌上早已经凉掉的水,齐默又开始做起了俯卧撑。
见齐默用手撑着的地一上一下的,庾佑默默地扭过了头。
“五禽戏我倒也会,可是齐兄你这锻炼之法倒是新鲜。”
还有点不雅······
齐默没有接话,哼哼哧哧的做着俯卧撑。
只是庾佑一向想要和齐默结交,也不觉得尴尬,继续道:“我朝寻仙问道之风盛行,以至于尚武不足,不然何至于被那些曾经臣服于我朝年年进贡的荒漠蛮族给占了北方的大好河山。”
“如今谢李两家已被陛下彻底根除,陈王两家现在行事也是倍加小心,少了阻碍,陛下现在正待一展宏图,齐兄正当其年,不如愚兄向陛下举荐,让齐兄回京做官,也好遂了齐兄你的志愿?”
“庾兄说笑了,我的才干放到宣城当个郡守还好,可若是要我入京做官,实在是有点勉强人了。”
若是之前,齐默还可能会答应庾佑,毕竟他也还有些雄心壮志。
只是现在齐默经历了那谢李之乱,发现朝堂上早就是一趟浑水,根本就不愿意涉足其中。
“齐兄这是哪里话,你可是陛下钦点的状元郎,你要是说自己没有真才实干,那岂不是说陛下识人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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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佑一而再再而三的邀请并没有让齐默觉得感动,反而是觉得有些好笑。
什么不在乎权位的清流世家,如今京中的局势齐默虽然不上心但是也遣人打听过。
蛰伏数十年的庾氏一出世,闹得动静可不小。
如今这样对自己,无非就是想拉拢自己罢了。
吃过早饭,齐默照例还是要去敬亭书院那边的明辩会上当吉祥物的。
留给他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不待在城里苦巴巴的批阅公文,要不就跑到山里去当吉祥物。
齐默要去书院,庾佑也跟着去。
庾佑一去书院,庾月又跟着去。
庾月跟着,姜婉自然也要跟着。
于是乎一辆马车就变成了两辆,随从护卫也一下子多了不少。
养精蓄锐了一夜,明辩会上的气氛明显比昨日活跃了不少。
而今天齐默这个吉祥物因为庾佑给自己吸引了不少的注意力而显得惬意许多。
喝着黄酒,烤着炉火。
齐默意态悠闲。
一日过去,明辨结束。
下山时,齐默觉得今日最大的收获就是上午的时候终于有人在明辨的时候忍不住骂娘了。
尽管那人最后被自己家师长训斥的样子很狼狈,但是齐默依然觉得那人骂娘的样子很潇洒······
第六十二章 慢着,我有话要说!
第三日。
雪景依旧,明辨会也照常进行。
齐默也仍带着庾佑给自己吸引火力。
两日相熟,各方书院早已经放开了,再加上那几名郡丞的授意,士子们常常是争得面红耳赤。
只是昨日有人因为骂娘而挨了骂,所以今日的士子们在遣词用句上很是拘谨。
齐默听得无趣,找个机会就把姜婉拉出来一起看风景。
行至山间,极目远眺。
南方的雪景不似北方那般的辽阔壮丽,皑皑白雪之中夹杂着点点翠绿,显得婉约清新。
景色怡人,齐默也不禁舒张了臂膀,大口呼吸着冰冷但新鲜的山中空气。
“相公你为了把那些政务推给陈大哥都躲到这山里面听什么明辩会了,竟然还嫌无聊,陈大哥要是听到的你的话,怕不是得气的一把火烧了府衙。”
听着齐默的抱怨,姜婉嗔了他一眼。
两颊浅浅的酒窝浮现,让齐默不觉有些着迷。
我的娘子就是好看啊!
“我脸上又没有花。”
被齐默看得有些羞赧,姜婉眼神躲闪着说道。
“娘子就是朵花啊。”
齐默笑哈哈的说着,就势在那染上一抹霞光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不远处守着的景泽和雪雁早已经习惯了齐默经常在光天化日之下作出这样的举动,视线或望天或望地。
嗯,风景真不错······
“相公这几日总将那些商人们叫到一起是干什么呢?”
“成立个商会,方便管理。”
“商会?相公是想对外发展?”
“我娘子就是聪明。”
作为一个合格的已婚男人,齐默总是在各种时候以各种方式拍着姜婉的马屁。
“单是水泥一项,在制作工艺完全保密的情况下,这生意便就是只有我们宣城一郡能做,其中的利润可是大的很,总要将各方的利润分配都协调好,立个规矩,不然那些见钱眼开的商人指不定会想出什么法子往自己兜里多捞一点呢。”
“还有茶叶的生意,最近我让那些茶农研究着弄出个茶砖来,没想到真的弄成了,这也是一项赚钱的生意。”
“钢铁的冶炼最近也炼了一炉出来,质量虽然没有达到我预想的那种程度,不过也比现在的好些,只是这些东西我不打算沾手,炼出来的那炉钢铁我已经让柳青派人送去建康了,这种东西还是让咱们的父皇去决定怎么办的好,谢家和李家的叛乱刚被平定,我可不想引起什么误会。”
这么一说,齐默突然觉得压力山大,尽管自己刚才说的那些事情具体的细节很多都是交给他最亲密的挚友仲德兄来办······
“好啦,我这里又不是你的衙门。”
对于齐默所做的事情,姜婉只是了解一下之后便也不会再多做过问。
在山中赏好了雪景,齐默几人便返回了书院。
只是还没靠近缺月潭,就见着潭边的场面似乎有些混乱。
“打起来了?”
齐默够着头兴奋的望着,他还没见过那些饱读了圣贤书的读书人打架呢。
一定很劲爆!
心中好奇,齐默的脚步也就不自觉的快了起来。
一心想要吃瓜的齐默走近人群的时候却发现挨打的是在场的所有读书人,而打人的是一群穿着胡服虎背熊腰的汉子,那些只拿过书动嘴上功夫的士子自然不是那些在马背上长大的游牧汉子的对手。
尽管士子们的嘴上硬气着没有求饶,可是还是不敢生抗那吓人的鞭子,四处散逃。
这下可把齐默给气坏了。
不知道敬亭书院是谁的地盘吗?敢在这儿撒野!
“都给劳资住手!”
齐默大喝一声,身后带来着十几名护卫也随即冲进了人群中。
没一会儿,就将打人的胡族和人群分开。
“是你,还不走?”
在那些胡族中齐默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燕国那两个世子郡主,慕容大刚和慕容文香。
当初谢李之乱时齐默领军去勤王时燕国那边也趁机犯边,当时是由陈昱坐镇宣城。
而陈昱当时也没有含糊,直接下令将那俩个毫不知情的世子郡主给关在了驿站中,后来燕国停战,朝廷那边也就让齐默放了慕容大刚和慕容文香。
只是这二人不仅没有走,反而在这里闹起了事。
“齐默,你不要嚣张!”
“我告诉你,现在燕楚两国修好,我可是燕国世子,你要是敢动我,你们的皇帝一定饶不了你!”
因为在被关押的期间不老实想要逃跑,所以慕容大刚很幸运的享受到了齐默的一些手段,现在一想到那段不是人过的日子,慕容大刚就有些后怕。
这让一向嚣张跋扈的慕容大刚在面对齐默的时候不禁提高了嗓门想要给自己壮壮胆,只是那不经意间默默后退一步的身子却是说明了很大的问题。
“哼!”
齐默冷笑一声,扬起手一挥,对自己的护卫说道:“给我打!”
“慢着!”
齐默的话刚说完,一个身着锦袍颌下蓄须的男子就站了出来,伸出手想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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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齐默身边的这些护卫跟着齐默揍过汪连、扁过慕容大刚的,已经养成了只听齐默命令的好习惯,哪里会在意其他人说了什么。
空中钢刀乱舞,用刀刃斩断了那些人手中伤人的马鞭之后,齐默的护卫们又将手中的刀转了转,用刀背狠狠地向胡族人砸了过去。
用齐默的话来说,打人嘛,打出人命那肯定是不好的,不过只要打不死,那就给我照死里打!
一时间哀嚎声四起。
士子们纷纷停下了脚步,看着刚才还耀武扬威的蛮子们在地上打着滚求饶,不由得大声叫好。
眼见着护卫们已经打红了眼,再打下去的话他们恐怕都会忍不住用那开了刃的刀刃砍人了,齐默这才叫停了他们。
护卫们意犹未尽,又在挨打的那些胡族身上狠狠地踹了几脚。
“那个,你刚才想说什么啊?”
齐默走到那名刚才似乎有话说的蓄须男子身旁蹲下问道。
“我是大秦国······大秦国安定亲王的儿子,你敢打我?!”
早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蓄须男子躺在地上,艰难的抬起手指着齐默。
第六十三章 我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啪!
“我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齐默巴掌又呼到了那秦国世子惨不忍睹的脸上。
那世子懵了,不都是说楚国人最是软弱可欺吗,怎么这位有点不一样?
“我是秦国安定亲王世子苻正康。”
见齐默的巴掌又扬了起来,苻正康连忙说道。
啪!
“我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又打了一巴掌,齐默不耐烦的说道。
心道这孩子莫不是刚才被打傻了?
“我是秦国安定亲王世子苻正康。”
齐默眉头一皱,巴掌又扬了起来。
“我刚才就是想说这个。”
苻正康十分委屈的说道,眼神中满是对齐默暴力行为的控诉。
我都说了你还要打我!
“哦,这样啊。”齐默讪讪地收回了手。
看来这孩子真是被打傻了,早这么给我说清楚不就成了,你看,白挨一巴掌,这可不怪我哈······
问完话,齐默同情的望了眼苻正康之后就起身离开。
将齐默就这么走了,苻正康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问道:“你就这样走了?不问什么了?”
齐默白了他一眼,“刚才不是问过了吗。”
“就这?”
要不是被凑得起不来,苻正康恨不得给齐默来上两拳。
合着我挨了两巴掌就是因为这儿?!
“马不错。”
齐默的视线被一匹高大健硕的骏马吸引了过去。
看见那匹骏马,齐默就好像看见一笔巨款一样,眼中冒着绿幽幽的光。
苻正康对于齐默的这种眼神并不熟悉,可是坐骑早就成了齐默的腹中食物的慕容大刚却是再熟悉不过,躺在地上的他连忙喊道:“秦国世子小心,他要吃了你的马!”
慕容大刚觉得是他将秦国世子苻正康拉过来的,要是在这里让苻正康的坐骑被齐默给吃了,自己的脸上这是说不过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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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慕容大刚也知道苻正康的这匹马来历可不一般,那可是秦国皇帝赐的,可比自己之前的坐骑贵重多了。
“哎!早知道就该提醒秦国世子别把马骑上来的。”
慕容大刚心中后悔着。
此时也只有慕容文香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了,可是一个慕容文香又有什么办法能阻止齐默这个大魔头呢?
“贼子安敢!”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听到坐骑不保,苻正康一下子就从地上蹿了起来,然后又被护卫打趴了下去······
“这个世子,你不能这样对齐大哥吼得,你这样只会更刺激他的,要不你还是求求他吧?这样或许管用。”
见苻正康比其他人多挨了好些打,张玄正于心不忍,好心提醒道。
只是这话听进苻正康的耳朵里,一股极大的屈辱感冒了出来。
噗!
急火攻心,苻正康一口血喷了出来。
“真是好马啊。”
齐默摸着那马的鬃毛,不停的点着头。
眼角不争气的留下了一滴悲伤的眼泪,苻正康用带着哀求的语气说道:“齐大人,求求你放过我的马吧,它只有三岁啊!”
齐默闻言,脸色一黑,回头怒道:“你把本官当成什么人了!本官还是那种人吗!”
苻正康闭上了眼,默然不语,无声的抗议着。
指着躺在地上慕容大刚等人,齐默一身浩然正气的朗声说道:“现在本官宣布:尔等胆敢在我大楚境内虐打我楚国子民,本官身为大楚郡守,自当有伸张正义锄奸铲恶的职责,作为惩罚,加上你们刚才挨得那一顿打,本官还要罚没你们的坐骑!”
听到齐默这样说,原本还紧张着的慕容大刚倒是轻松了起来。
打已经挨过了,至于坐骑,早就进了那大魔头的肚子里了,所以说自己现在没事了······
“驸马。”
柳青从衙门里走出来,见到齐默正要说话,但一见到齐默身边牵着的那匹汗血宝马,愣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那秦国安定亲王的世子您已经见过了?”
“嗯。”齐默点了点头。
“那您打的重不重?”柳青问道。
上回儿打了慕容大刚,吃了十几匹马。
这回儿又见齐默牵回来一匹上好的汗血宝马,柳青不由得为那秦国世子担心了起来。
“应该还好吧,就是两三天下不来床应该,不过远来是客嘛,我已经将他们都送到驿站里面去了,等他们修养好了再把他们给撵出去。”
“驸马,这可是匹汗血马,就这样吃了是不是有点太浪费了?”
柳青是行伍众人,十分清楚这样的马有多贵重,这可都已经能当成贡品献给皇帝了。
齐默差点一个趔趄摔跤,瞪着柳青道“本官是这样的人吗?”
上回儿脑子一热下令射杀了那么多的好马,齐默可是心疼了好久。
“那您是······”
柳青极度怀疑的眼神望着齐默,这话他可不太相信,毕竟上回儿就数齐默吃马肉吃得最欢······
“育种!军中缺马,而且质量也不好。”
齐默没好气地将缰绳甩给了柳青,心道:我就那么像没事杀马吃肉的吗?
“刚好你来了,这马就交给你了,去军中多找些好点的母马给它配种,看看效果。”
“是。”
接过缰绳,柳青认真的望向了身边这匹任重而道远的汗血马。
同为雄性,柳青不知道是该羡慕它还是同情它。
而马儿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从柳青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军中气息,还用头往柳青的身上蹭了蹭。
回了后院,姜婉有些担忧的说道:“相公,那人毕竟是秦国世子,就这样打了秦国那边可能不会善罢甘休。”
“没事儿,那些胡族都是马上长大的,只信服拳头,你要是对他卑躬屈膝,那他肯定会蹬鼻子上脸,只有把他打疼了,他才不敢说什么。”
姜婉嗔了眼齐默,“相公觉得自己的拳头很硬吗?”
齐默瘫坐在太师椅上,十分自然的说道:“大舅哥的拳头硬啊,他在边境守着,秦国就是心中有气也跑不过来打我啊,你看燕国不就是吗;哎,有气你也得给我忍着!”
姜婉闻言,一脸的嫌弃,默默地别过了头,有时候她真的搞不懂自家相公一个饱读圣贤诗书的读书人怎么会这般不要脸······
第六十四章 庾月的反击
宛陵城外一处水泥厂内。
庾佑呆呆地看着展示在自己眼前凝固的水泥。
棚外寒风猎猎作响,棚内却是热浪滚滚。
直到脸上的汗珠不停地从额头上滚落,感受到脸上的痒意,庾佑才回过神来。
和庾佑一个表情的还有明辩会结束之后被齐默留下来的新安、义兴、樊城、颍川四郡郡丞。
这四郡都是宣城附近的,齐默自然先要将周边的销路打开,将水泥路慢慢的往周边扩散。
“齐兄,这真的是那些东西弄出来的?”
庾佑不顾形象的吸溜了一下自己的口水,指着成型水泥旁边摆着的极重原材料难以置信地问道。
“这事岂能有假,庾公子若是不信,我可以命人现场给诸位再重新浇一段水泥出来,只不过要等些时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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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默嘿嘿的笑着,看见这五人一副看呆了的表情,齐默就知道这水泥销路的事情就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那倒不必了,齐使君,不知道您这水泥巴怎么卖啊?”
颍川郡丞诸葛小成神色急切的问道。
齐默微微一笑,右手做出了个八的手势。
“市场价百斤十文,不过看在咱们都是邻居的份上,诸位如果现在趁早下单的话,八文钱就可以买到了。”
“这么便宜?”
诸葛小成闻言下意识的问道,不过他很快就觉得自己问的这话很多余。
百斤八文钱确实便宜,如今市面上一石米还要一两银子呢。
可是这便宜归便宜,但是架不住使用量大啊,这道路一修起来不得成千上万斤的用?
“其实本官也是为了造福百姓吗,赚不赚钱什么的都没有关系的,只要以后能让百姓们的生活更加便利,本官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办这事给办成了!”
昂着首挺着胸,齐默负手而立,身上仿佛笼罩上了一层耀眼的光圈。
“使君高义,下官佩服。”
诸葛小成嘴上如是说着,心中却是对齐默的这种说法鄙夷不已。
高义?hetui!
当官的一个比一个精,诸葛小成不信齐默在这水泥上赚不到钱。
就像他们这些人想要和宣城郡一样用水泥重修官道,还不是为了赚钱!
玛德,都是赚钱,凭什么你能装的这么高!
现在的官道都是由朝廷命各州郡县出资修建,任何人都可以行走在官道上。
这样一来,郡县府库里很大的一笔支出都在修建和维护官道上了,还是有出没进的,这让各地的地方官府都叫苦不迭。
而他们现在听了齐默的忽悠,如果将之前的土路官道重修成水泥官道,平常百姓依旧可以照常行走,但是载着货的商队却要在官府设立的关卡上交过税之后才能在官道上行走。
这样一来,虽然暂时会有一笔支出,但是日后却是会有一个极其稳定的收入。
“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等还需回去问过我们的使君才能回复齐使君。”
几个郡丞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显然都对齐默的这个水泥很是心动,只是这件事情的最终决定权还是在这四郡郡守的手里。
“没问题,只不过这个优惠价本官只能给诸位留上十天,毕竟我这里想要和我谈生意的人还是挺多的。”
众郡丞望了望棚子里,除了干活的工人,哪里能见到其他商人······
城外的送客亭中。
送走了四个郡丞,齐默望了望还在自己身边的庾佑,十分头大。
这货为什么还不走,明明是奉旨持节巡察扬州各郡县,怎么还赖在我这宣城郡不走了呢?
“庾公子,你真的不急吗?”
“急什么?”
“没什么。”
刚进城,脸脏的跟只小花猫样的庾月就委屈巴巴的站在城门口,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仿佛有说不尽的委屈。
噗嗤!
齐默先是很不厚道的笑了一声,被庾月狠狠地剜了一眼之后,拱拱手,道:“舍妹顽皮,惊扰了庾小姐,还请庾小姐切莫计较。”
“我这是自己摔得,不是那个小屁孩弄得!”
听到齐默的话,庾月就跟炸了锅似的吼道。
想她堂堂庾家大小姐,怎么可能还被那个小她五六岁的小屁孩给捉弄了呢!
“啊,对对对,不是。”
忍着笑意,齐默点着头。
因为姜婉对庾月产生一些要命的误会,导致和姜婉站在统一战线的齐玉也对这几天在自己家里面蹭吃蹭喝还不给钱的庾家大小姐充满了敌意,想尽办法的要将庾月赶出去。
而小齐玉的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每天变着花样的捉弄庾月。
这些天,庾月睁眼见过了死蜈蚣,进屋洗过了热水澡,出门踩过了香蕉皮······
偏偏极其要面子的庾月咬死不承认是被齐玉捉弄的,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对于这些,齐默也没有制止的意思,毕竟因为这位庾家大小姐,齐默已经睡了好几天的地板了······
感受到自家妹妹投来的委屈眼神,庾佑抬头望起了天,本来他之前就没打算带庾月来的,只是一向被家里人娇惯了的庾月非要跟着。
庾佑也知道齐家小妹只是捉弄捉弄,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庾月吃吃苦,下次老实一点待在家里。
“哥哥,我们走好不好?”
眼神被无视掉,庾月便走到庾佑身边抱着他的胳膊,眼神中尽是哀求,真不知道她这天到底遇到了些什么。
“我可以给二位准备马车。”齐默跟着说道。
庾佑面带微笑的揉了揉庾月的脑袋,“月儿乖,大哥在这里还有事情,过几天,过几天哈。”
听到这话,庾月眼中的光芒逐渐消散,开始无神起来。
“不行,我要反击!”
许久,庾月突然振奋起来。
······
是夜。
庾月决定先发制人,趁着夜色偷偷地摸进了小齐玉的房间里。
看见床上盖着被子的一道人形,狰狞一笑。
悄悄的拿出了问齐家下人要的麻袋和木棍。
砰!
砰!
砰!
咦?
庾月打了几下发觉手感有些不太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掀开被子一看,却发现里面只有几个枕头。
“月儿姐姐,你是在找我吗?”
一只手从庾月的身后拍了拍她。
庾月回头,尖叫···“啊!!!”
瞧着被吓晕的庾月,齐玉觉得很无趣。
这就晕了?
摘掉了鬼面具,齐玉撇了撇嘴。
“找我们家的下人要麻袋和棍子,你是怕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吗?”
第六十五章 《春秋》和《礼记》
第二日,终于忍受不了的庾月带着恐惧逃回了建康城。
而庾佑在也在多次试探齐默无果之后转去了其他郡县巡察。
天晴了,雪停了,齐默又终于回到了那张温软的床上。
来自建康城老皇帝的亲笔诏书和新安、义兴、樊城、颍川四郡郡守的回复同时到了宛陵城。
事情一下子挤在了一起,一身病症的齐默也不得不从床上爬了起来强撑着“病体”召集属下官员一起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根据老皇帝的亲笔信,钢铁厂就地盖在宣城郡,只是朝廷那边会派专门的官员过来掌管,但钢铁厂的安全问题需要宣城郡来负责。
齐默环视众人,“屠闵。”
“末将在!”膀大腰圆的屠闵立刻吼一嗓子。
众人捂着耳朵对屠闵怒目而视:不用喊这么大声的,我们知道你二。
齐默望着屠闵叹了口气,视线随即又转到了柳青身上。
“柳青,钢铁厂那边还需要加强护卫,三十人不够,你挑些机灵的,增到一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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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柳青应声踏出一步领命。
“驸马,那我呢?”屠闵问道。
“回去练兵去吧,按照我们已经定下来的法子继续练。”
“就这?”
“嗯。”
“哦。”
“宣城、广德、陵阳县令何在?”
“下官在。”
三名身着官袍的人应声而出。
“你们三县产茶最多,明年开春后便是茶叶采摘之时,你们要加派人手确保茶叶按时采摘,采摘后还要按照本官教给你们的方法制成茶砖,不可有误。”
“下官领命。”
“宛陵、春谷、泾县县令何在?”
“下官在。”
又是三人应声而出。
“你们三地产铁,务必将境内的铁矿全部探明,着人手开采,切记安全问题,不可让工人以身犯险,工钱之类也都要按时结清。”
“是。”
······
“好了,都回去办事吧。”
齐默起身伸了个腰,整整说了一个上午,齐默觉得口干舌燥的不行。
而十一位县令们则带着对齐默为何突然之间如此勤政的疑惑走出了郡府衙。
“仲德,你怎么了?”
齐默余光瞧见陈昱身子微有些颤抖,眼中也泛着晶莹的泪光,一脸疑惑的问着。
“放言啊,你长大了!”
陈昱激动的握着齐默的手使劲的晃着。
苍天啊,我们的使君终于开始主动管事了!
“哎呦喂!”
陈昱的话刚说完,齐默就突然歪倒在了椅子上。
“哎呦,仲德,我不行了,刚才伸腰抽筋了,哎呦喂,我不行了,仲德,你快给我去找个大夫······”
陈昱顿时一脸黑线,悲伤的叹了口气,终究还是错付了。
“驸马,谢长安派人来说书店今日便可以开张了,来问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景泽走进来说道。
“开张了?”
齐默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嗯。”
“我去瞧瞧。”
齐默起身欲走,却发现衣袖被陈昱死死的抓着。
“使君,你可是使君啊!我们府衙还需要你啊!”
字字句句,悲戚哀痛。
齐默微微一笑,将陈昱的手掰开。
“仲德啊,你在想什么呢,我这是去处理正事去了,最近衙门的财政入不敷出了,我就开办了一个书店想给衙门挣点钱。”
“真的?”
“我难道还能骗你不成?咱们俩什么关系。”
陈昱想了想,联想起今日齐默的表现,便信了几分,缓缓松开了手。
城南,主街上。
爆竹声中,一块匾额上的红布被人拉掉。
“兴华书店”四个鎏金大字在匾额上熠熠生辉。
然而更吸引人的是门口两个身娇体媚的女子,两女子的手上各捧着一本《礼记》和《春秋》。
“驸马,这样真的好吗?”
躲在看热闹的人群里,景泽向齐默问道。
圣贤书啊,这样卖,驸马难道真的不怕那些自诩深受先贤文化熏陶的读书人打上门来吗?
齐默的眼神再那两个美貌婢子身上来回转着,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没问题的”。
“咳咳!”
景泽咳嗽了一声,作为公主的娘家人,景泽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齐默一下。
“我在看书,嗯,封皮不错,谢长安这事办的不错。”
景泽点了点头,“挺白。”
两个衣冠楚楚模样正派的读书人先是看了看那两名婢子手上的《礼记》和《春秋》。
“王兄,这家店刊印的《礼记》着实不错。”
“是啊,陈兄,你看,不看内容,就是这《春秋》的封皮也是精美无比啊。”
“二位公子,本店里面还有其他种类的丰富书籍哦,进去看看吧。”
婢子柔柔弱弱的说了一句。
“好!”
“王兄,咱们这就进去一探究竟!”
“哼,有辱斯文!”
一个住着拐杖的老者隔着老远就气愤的用拐杖猛地瞧着地面,接着愤慨离去。
而旁人没有理会老者力不从心的恼羞成怒,被店门口那两本精致的书籍吸引了目光之后纷纷踏进了书店之中。
“走吧,我们也进去瞧瞧。”
因为旁人都是看了会儿婢子手中的《礼记》和《春秋》,为了合群不显得突兀,齐默和景泽决定也这样做。
进入店内,人倒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多。
毕竟这里是书店,不是寻常的菜市场。
在这个时代,读过书的人还是比较少的,愿意来买书而不是自己借书抄的人就更少了。
“驸马。”
店掌柜谢长安一眼就瞧见了走进来的齐默,刚要上去打招呼就被齐默的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这次他来主要就是想看一看书店开张的情况如何。
谢长安会意,当即止住了脚步,转而去招待起另一名进店的客人。
这谢长安是当初谢李之乱后齐默在建康城找到了一个书店商人,当时他的书店早已经被叛军给毁的一干二净,恰好遇到了想开书店的齐默,就将他带回宣城。
而齐默开书店的原因有三个。
一个便是和陈昱说的那样,最近府衙的开支有点大,钱是投资出去了,可是短期内见不着收益,齐默要是不想点办法充实一下府库,那怕是连手底下那些下属官吏每月的银钱都发不下去了。
第六十六章 书上说了
其二嘛,便是因为宣城郡各县蒙学书院如今已经陆续开始招生,但是各地的蒙学书院却相继反映了书籍采买价格不菲的问题。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这年头的书可是价格不菲,要不然也不会造成除了世家子弟之外很少有寒门子弟能够读得起书的情况。像齐默、陈昱这样的也是经历过千番磨难万般痛苦才考上一个科举的。
如今愿意进入县城蒙学书院读书除却一小部分的富商的孩子之外,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家,如果让她妈自己解决书籍的问题,齐默估计那可能就会让许多的家长放弃了送孩子入学的想法。
所以这个坑只能是齐默想办法来填,如今书贵就贵在纸张和印刷的成本上。
而这两个问题对于从现代穿越而来的齐默来说却是再简单不过了。
这原因嘛,小时候每到寒暑假的时候齐默就到村里的造纸厂去当个帮工,工钱没有,不过糖管够,这造纸的流程齐默早已经是烂熟于胸,虽然有些工艺这个时代达不到,但是稍微精简一下也没有多大的问题,只是质量稍微差点而已,但是比之这个时代现在的纸张质量却是好上不少。
再一个就是印刷的问题,这个时代的印刷都是刻板印刷,需要刻板匠人的高超的技艺,制作刻板的时候还要专心致志不能有一丝的分神,不然刻错了一个字那整张刻板也就报废了,所以也就造成书籍价格贵的问题。
而这个,齐默则表示自己知道活字印刷,泥活字、木活字、铜活字,你想要什么我没有?
这也是齐默现在唯二的两个能用自己脑子里的知识直接套用的东西了。
像钢铁冶炼、水泥煅烧什么的,齐默只能是提供一个模糊笼统的思路,剩下的就交给拥有无限智慧的古代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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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齐默想要开书店的最后一个原因,那就是囊中羞涩了。
直到现在,齐默蓦然回首,发现自己已经来到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了,竟然还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私人小金库。
这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啊!
听说花月楼里的老鸨子经常虐待楼中的女儿们,齐默身为一方父母官,当然是想要进去体察一番民情的,所以齐默就暗自发誓一定要攒够钱去看一看,听一听最底层的声音,要是情况属实,齐默肯定不会让老鸨子逍遥法外的!
真是可恶!
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她怎么能下得去手!
“驸······公子,这些纸也太便宜了吧?”
景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问道。
景泽曾是姜毫的亲卫,当初也负责采买一些军中用纸的事情,自然知道这纸有多贵,可是现在没想到如今这兴华书店里的纸能这么便宜。
因为齐默带来的造纸技术比这个时代的造纸技术先进不少,不仅能够大量生产,造价还有便宜不少,所以这卖价也就自然而然的比现在市面上的纸张便宜不少。
“嫌便宜了,那边有贵的。”
齐默笑着向另一边努了努嘴。
而齐默所指的书店另一边,无论是纸张还是书籍的价格都高了不少,不过质量倒也确实比景泽这边的好上一些,甚至每本书籍外面都包着一层很好看的封皮。
这是齐默的意思,书店要兼顾到没钱买书但一心求学的人,却也是要赚钱的。
“公子,这店里面为什么不也找几个门外那样的,你看都是些男人,人家客人都不想多看几眼。”
啪!
齐默在景泽的脑袋上打了一下,低声笑骂道:“你真当这是妓院呢,门外那两个就是博个眼球,再说了,门外那两个还是我从风月楼里面花银子租的,可贵了。”
要不是太贵,齐默倒也是不介意在店里多放几个的,多养眼啊。
这用读书人的话来说,书上说了:读书本就该是一件苦与乐并存的事情。
学海无涯苦作舟,这是苦。
书中自有颜如玉,这是乐。
只不过这个乐达不到一定的境界是享受不到,那倒也可以退而求其次,眼前就放着一个美人也是阔以的······
书店开张的第一天,除了城内其他几个眼红的书店掌柜找了些混混闹事被提前埋伏的衙役给带走了之外,一切都还顺利。
头一天下来,竟也赚了百十两银子。
望着桌上摊着的白花花的银子,可把谢长安的后槽牙都给笑出来了。
他以前就是在建康城做书店生意的,他到现在还记得自己书店开张的头一天,别说赚钱了,连带请帮工之类的,还亏了几百两银子。
“还是使君你有办法!”
一天里,不少懵懂无知的读书人因为书店门口被那两名娇媚的女子给迷花了眼,稀里糊涂的就走进了书店,而那两名女子柔柔的眼波更是将这些男人的面子激发的不要不要的,进到店里就是买买买。
钱有什么用!
书上可是说了:千金难买红颜一笑!
谢长安发自肺腑的说道,不说这做生意的营销手段,就是这活字印刷和造纸技术,谢长安就觉他家大人就是个神人。
齐默微微颔首,问道:“工钱都结过了吧?”
“都结过了,这些都是今天的利润了。”谢长安指着桌上的银子兴奋的说着。
“嗯,不错。”
点完头,齐默便直接伸手一揽,将桌上的银子全都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将桌上的钱被齐默拿走,谢长安脸上乐开花的表情瞬间凝固。
“今天这钱我就拿走了。”
“大···大人,那我的呢?”
花月楼的妓女和书店小厮的工钱是结过了,可是自己的还没有算呢,当初齐默可是和他说好了的,只要书店赚了钱,利润就是他三齐默七。
“长安啊,你可是掌柜的,做事情呀一定不要在意眼前的一点小利,更赚钱的还在后面呢,第一天就是打出个名头,今天的名声打响了,明天来的客人那就更多了。”
“这造纸坊和印刷坊那边你也要盯紧,质量上一定要把好关,咱们是新店,比不得那些积年老店,一定要凭借咱们书店的质量和价格把客人抢过来。”
“不用怕有人闹事什么的,记住了,你的背后是本官······”
齐默的仍然余音绕梁,可是齐默的身影却已经渐行渐远。
等到谢长安终于反应过来齐默说了半天可还是没给自己的分成钱时,带着一百多两银子的齐默早就跑没影了······
第六十七章 流晶河边莺语台
“景泽,你回去把仲德给叫过来,我在花月楼等着你们。”
掂了掂,腰包里沉甸甸的银子,齐默觉得自己腰杆硬了······
“驸马,这样不好吧。”
景泽推脱着不肯去。
要是让将军知道了我把他妹婿给带进了青楼,那将军不得活剥了我啊。
“快去,再啰嗦我就自己去喊仲德,不带你了。”
“带我?”
“废话!”
“驸马稍等,我速速就回!”
“············”
景泽直接动用轻功在屋顶上飞檐走壁的跑回府衙去叫陈昱,而齐默则直奔那流金淌银的流晶河。
一个月能路过百十来回,可是每次都是只能远窥其貌而不能近瞧其观,齐默的心里面早已经是急不可耐了。
因为建康城里面有一座天下闻名的秦淮河,所以很多有条件的地方都将这样的生意放在了河水两岸。
因为偏安一隅,却又想给自己标榜上盛世的标签,所以自从南渡以来,楚国便没有了宵禁一说。
只是宛陵城不比帝都金陵,虽然没有宵禁,但是街上也没有人来人往的景象,还有一些夙夜买醉的酒鬼才会摇摇晃晃的出现在大街上。
又因为齐默新颁布的那个《治安条例》,就是晚上的酒鬼也少了不少,因为他们全都被夜间巡视的衙役们带回了衙门醒酒去了。
只有到了流晶河畔时,齐默才瞧见了一番灯火通明的场景。
见到此景,齐默不禁回头望了望身后坠入夜色中的宛陵城,那里才是这个城市最真实的景象。
除却流晶河两岸,整座宛陵城都笼罩在黑暗的天幕之下,少数一些富足的宅院中才亮着点点浮动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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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冬季的缘故,一向喜欢闹腾的那些公子哥们只有流晶河这一个去处,所以这个时节的流晶河倒是每年最热闹的时候。
憋了一年的画舫在河上静静的漂泊着,只是那吱呀吱呀的声音说明了后者画舫并不是一艘无人问津的船。
河上的画舫不少,皆是用料名贵镶金带玉。
又私人的,也有各个青楼的。
做这种生意的,之所以不叫妓院而叫青楼,就是为了抬高自家姑娘的身价,而再用游船画舫这么一弄,格调什么的一下子也就提升了不少。
当然,这最终的目的也是为了多赚些钱。
“庸俗。”
掂了掂口袋里的银子,齐默冲流晶河上的画舫不屑的撇了撇嘴,接着向不远处走来的陈昱和景泽二人招了招手,齐齐走进了岸边的一家名为莺语台的青楼。
销金窟,流晶河里流淌的不是河水,而是白花花的银子。
没有带够银子的齐默自然不能满足自己进入花月楼名下花舫体察民情的愿望。
事情嘛,有些还是可以凑活凑活的······
景泽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闷酒,偷偷的用余光瞄着齐默和陈昱二人。
发现他们二人依旧是端着酒杯有说有笑的样子,心中又是一阵苦闷。
这是什么地方,青楼啊!
你们两个大男人在这里光喝酒也不点个姑娘也就算了,竟然还在那里笑的挺开心。
真真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一锭银子抛向了景泽,齐默没好气的骂道:“想去就去。”
“这······”
景泽望了望手中的银子,又望了望齐默和陈昱,心道:我是护卫,你们二位大人不先做个榜样,这种事情我怎么好先来呢?
“别看了,我和仲德就是喝喝酒听听曲儿,你该干嘛就干嘛去,碍眼!”
“好勒。”
虽然心中对齐默花钱来青楼却不办正事的行为鄙夷不已,但是早就急不可耐的他也不想去管这些了。
直接从二楼一跃而下,跳到了一楼正中的舞台上,抱起了早就看中的一名舞女就走向了房间,惹得那舞女一声惊叫,不过倒也没有反抗,因为这里是青楼,开门迎客关门上床,做的就是皮肉生意金银买卖;所以景泽的这一番举动不仅没有引来莺语台的护院,反而是引得四下一片起哄之声。
之前在边军时,弟兄们前面和敌人卖命厮杀过之后,发泄的行为也无非就是喝酒嫖妓。
对于军中这样的行为,姜毫虽然不参与,但是也不禁止,甚至还会专门拨出一笔银子给麾下的士卒,以防他们在街上调戏良家妇女。
“仲德啊,我这儿还有点银子,要不你也学着景泽去将那个弹琴的给抱进房间?”
将陈昱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的落在帷幔后一名抚琴女子的身上,齐默忍不住打趣儿道。
隔着帷幔,那女子抚琴的身影若隐若现,让人不禁想一探这其中的神秘。
脸色登的一红,陈昱板着脸强行解释道:
“放言你休要胡说,我只是欣赏她的琴艺,高山流水,委实不错。”
齐默笑道:“嗯,对对对,伯牙子期,那女子恐怕就是等着她的知音呢!”
因为齐默和陈昱两个巍然不动的身形在莺语台实在太过扎眼,加之二人又都是丰神俊貌、面若冠玉的书生打扮,自从刚才景泽离开之后,已经来了好几拨莺语台的女子想要邀请齐默二人进房一叙,只是心思不在此的二人都一一婉拒,羡煞了一旁的其他人。
一杯酒尽,几名身段优雅的少女就拥着一名体态丰润,眼眸顾盼流转,唇若涂朱的女子款款走来。
那女子走进齐默二人,见到皆是一表人才模样的二人,那对若柳叶般的黛眉中流露出的一股风情便更甚了几分,看痴了周遭众人。
这可是莺语台的若儿姑娘啊,虽不是这儿的头牌,却也是风头最甚的几人之一。
在看向齐默、陈昱这不解风情的二人时,眼中已满是浓浓的羡慕嫉妒恨。
盈盈福身,若儿姑娘浅浅一笑,自然的坐到了齐默身边的一个空置的位置上。
“是我们莺语台的招待不周吗,二位公子为何在此独自喝酒呢?”
朱唇轻启,贝齿开合之间轻吐香兰,柔柔怯怯的声音让听者心中不禁热血一阵翻涌。
第六十八章 花魁紫英
话说完,若儿姑娘眼波中风情依旧,静静地等待着齐默的回复。
作为莺语台中最受追捧的几位之一,她有这个自信无论是齐默还是陈昱都会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齐默和陈昱齐齐地回了一句“挺好,多谢,不用”之后就不再看自己。
真是气煞仙子羡煞旁人。
还从来没有被拒绝过的若儿姑娘此刻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白玉般的贝齿咬的咯咯作响。
这是对自己的侮辱!
真是······岂有此理!
而用美貌诱惑屡屡得手未尝一败的若儿这一次之所以会失手,是她遇到了两个不太正常的人······
陈昱自有读书人的矜持稳重,若是像那名帷幔后抚琴的女子一样带着神秘感,陈昱还会被勾起一些话本中才子佳人的想象和憧憬,但若是像若儿这样主动投怀送抱的,陈昱只觉得索然无味,甚至还有些厌恶。
而齐默,家中有个倾城绝色的美人,在看外面的,也不过是个庸脂俗粉而已,这次出来其实也就是图个新鲜,毕竟齐默长这么大还没来过青楼,好歹是个男人,这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再说了,这个时代也没点防护措施,万一染病了怎么办?
头一回儿遇到逛青楼不想找姑娘的,若儿回过头,悲愤的眼神落到了不远处站着的老鸨徐三娘。
妈妈,他们欺负人!
要不是徐三娘见齐默二人在二楼干坐着实在扎眼有损莺语台的面子,也不会叫若儿过来走这一遭。
只是徐三娘不成想就连若儿都没有搞定齐默和陈昱,摆了摆手,羞愤难当的若儿便立刻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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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三娘转而又对身边的护院道:“去将紫英姑娘请过来。”
那护院听到徐三娘口中说出了“紫英”二字之后眼睛明显亮了一下,同时闪过一抹贪婪之色,只是那护院旋即又不服气的说道。
“妈妈,就因为这两个愣头青就把紫英姑娘请过来,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而且今日妈妈您可是亲自准了紫英姑娘休息一日的,昨日为了应付那个赵河,紫英姑娘可是受了很多委屈呢。”
一提到那个赵河,那护院眼神又浮现出一抹怒色,不为其他,若是那赵河是个样貌才学俱佳的翩翩公子哥,护院或许还会为紫英觉得开心,但是那赵河却是个矮黑挫,面容猥琐之辈。
但是赵河好就好在他是赵家家主唯一的一个儿子,而莺语台背后真正的老板也是赵家,所以即便是莺语台的头牌花魁紫英,也不得不对赵河婉转卖笑。
“废话这么多干什么,我又不是让紫英去像若儿一样,你去让紫英到台上弹上一首。”
听到身边这个雄壮的男人字字句句之间都是在说紫英的好,徐三娘的心中不禁升起了醋意,狠狠地瞪了一眼那护院。
哼!紫英好,你每晚爬老娘的床干什么!
感受到徐三娘不满的眼神,那护院应了一声,灰溜溜的跑去请紫英。
护院离开后,徐三娘又将视线落到齐默二人的身上。
刚开始听到下人来报说有人在她这里只喝酒不找姑娘时她还以为是其他青楼找来闹事的混混。
莺语台的名气也只比宛陵城中名气第一的花月楼小上一些,因而也不乏其他青楼的妒忌和恶意,明面上的私底下的各种麻烦她都遇到过。
那种找些不怕打的小混混在莺语台中闹事的事情她也不是没遇到过,只是在看到齐默和陈昱二人的相貌之后,徐三娘便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多么俊俏的两个郎君啊!
咳咳······
以往闹事的混混那都是形象猥琐之辈,徐三娘看齐默和陈昱二人言谈举止间气度儒雅,根本就不像是那种能被人收买的人嘛!
可是这对于徐三娘来说也仍然还是个麻烦。
人家不是来找麻烦的,但是人家两个大男人到了你的青楼里却没点上两个姑娘,那肯定就是看不上你家的姑娘啊。
再换句话说,那就是你家的质量不行!
这徐三娘哪里会受这样的奚落,没办法,若儿没能让这二位动容,那就只能将头牌紫英给请过来了。
“哎,那不是紫英姑娘吗?”
嫖客中眼尖发现一道娉婷身影正走向一楼舞台之上。
“我去,真的是紫英姑娘啊,我今天还真是走运,能碰见紫英姑娘,就是死也值了。”
不常露面的紫英却始终有着众多的追求者,如今她只是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便已经掀起了一片狂热的浪潮,声势远非刚才的若儿姑娘所能比拟。
齐默和陈昱二人也都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纤细腰肢的女子蒙着一片薄薄的薄纱,双手抱着一尾梧桐古琴,视线扫过众人,柔柔的眼波竟是让所有人都觉得没受冷落,继而对步步生莲的紫英爆发出更加狂热的欢呼。
见紫英走来,帷幔后那抚琴的女子很自觉的将自己的琴抱了起来,给紫英让开了位置。
“浅语妹妹,真是不好意思了,妈妈让我来抚琴一曲。”
紫英先是向那给自己让座的女子盈盈福身,接着才小心翼翼的将自己梧桐古琴放到了琴案上。
紫英在莺语台中人缘极好即便是莺语台中的其他女子也都对紫英观感极好。
“没事的,说起来妹妹还得谢谢妈妈呢,正好妹妹还能听到姐姐的琴声。”
见那虽无半点惺惺作态却自有一股千娇百媚的紫英坐下,整座莺语台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帷幔后那道娇媚的身影。
齐默和陈昱这次也没能例外,这样的阵仗下,恐怕没有多少男人能抵抗住诱惑去拒绝不看。
当然,看是一回儿事,付不付诸实践进行行动又是另一回事了。
毕竟有个异常彪悍护妹的大舅哥,齐默实属有贼心没贼胆啊。
要不然齐默也不会可怜堂堂一个古代大男人竟然还要偷偷摸摸地来逛青楼,还什么都不敢干。
见齐默和陈昱也都没能超脱物外,徐三娘得意一笑。
男人,还不都是一样!
第六十九章 进黑店见三娘下迷药
红酥手落,袅袅琴音如同天籁般绕梁未绝。
良久,人们终于从沉浸中醒过神来,叫好声一浪盖过一浪。
“紫英姑娘,在下不才,有一首词想要赠与姑娘,来人,拿笔墨来!”
因为前段时间从淮阴城一座青楼里流传出了一首《蝶恋花·伫倚危楼风细细》,所以如今楚国盛行一股在青楼中题诗填词的风气,不少自诩风雅的文士都对此趋之若鹜。
“紫英蒲柳之姿,能得公子填词,诚惶诚恐。”
紫英起身朝着那叫喊的人盈盈福身一礼,惹得那人一阵心欲迷眼,险些将准备多日早就想献给紫英的词都给忘了。
“春色浓如酒。天光明似绣。阳和风景最撩人,又。又。又。桃泛溪红,柳粘天碧,清明时候。”
待到有人将笔墨纸砚铺张开来,那人便洋洋洒洒的写了下来。
“公子大才,紫英仰慕,不知紫英可否能将公子的这首词弹出来。”
词作由人送一美婢送到了帷幔后紫英的手中,品读一番之后,紫英便开口称赞了几句。
“本是妙手偶得,能得姑娘垂怜,在下高兴还来不及呢。”
听到自己的词能被紫英亲手弹出,那人激动不已。
“仲德,看样子你也想跃跃欲试啊。”
齐默捅了捅陈昱,打趣道。
“哎,放言你是知道我的,诗词一道本就不是我所擅长的。”
陈昱略带遗憾的摇了摇头,紫英绝色,他倒还真想和她秉烛夜谈一番。
“试一试嘛。”
齐默在一旁怂恿着,“反正不好也没什么丢人的嘛。”
“不了不了。”
陈昱摆了摆手,刚才的那首词或许造诣并不高,也不太应景,只是陈昱自知自己的水平更差些。
齐默和陈昱在这边说的起劲,却是让一旁早就眼红齐默和陈昱刚才艳福的一人不乐意了。
“不会就是不会,别在那里装,本少都替你们害臊!”
齐默陈昱闻言,眉头双双一皱。
他们刚才说话的声音不大,可那人却在十几步外都听到,明显是早就注意到了他们这边,如今还说出了这样的话,摆明了是想要找事!
面对找事的人,齐默下意识的就要喊人先给揍一顿再说,却发现保镖景泽仍旧嫖娼未归,只得按下了这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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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的声音喊得极大,几乎将场中小一半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来。
这让齐默更加不悦,他把陈昱喊过来就是觉得让陈昱这么多天当着主簿的官职却操着郡守的心,仅剩的那点良心过意不去,人要是累死了,生产队不就没驴了吗?那岂不是得他齐默自己办事了?
所以齐默便想要带着陈昱好好放松放松,如今这人摆明了就是要砸自己的场子。
“刘公子,我们莺语台的竹叶青可是醉人的酒,您这是喝醉了啊。”
徐三娘一步一扭的走到了那大声嚷嚷的男子身边,伸出手指柔柔的戳了戳那人,娇媚笑着,想要息事宁人。
莺语台虽然有世家背景,可是徐三娘知道最近他们的那位齐使君可是风头正盛,而且好像还在刻意打压郡内世家。
所以徐三娘也不想将事情闹大,落人口实,将来被人找上麻烦,只想着低调赚钱便好。
徐三娘年轻时也是宛陵城中有名的花魁,如今半老徐娘,风韵犹存。
而那刘姓公子哥因为之前没能得到若儿姑娘的青睐,喝了些闷酒,眼中朦胧浑浊。
酒意上涌,刘姓公子哥一把将徐三娘拉进了怀中,“你来陪本少爷喝一杯!”
心中虽对这刘姓公子哥的行为不喜,但徐三娘也只想着早早将这事浇下去,就势坐在了刘姓公子哥的大腿上。
“刘公子好雅兴,三娘自当奉陪。”
朝着刘姓公子哥妩媚笑着,接着率先饮下了一杯酒,然后又亲自给刘姓公子哥捧上了一杯酒。
被徐三娘这么一吹捧奉承,刘姓公子哥心中一股男人豪迈顿时涌了上来,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咕噜咕噜,浊酒入肚。
须臾之间,刘姓公子哥便觉得脑袋昏昏不胜酒力了,一头栽倒在徐三娘的xiong脯上。
“来人,刘公子喝醉了,你们将刘公子扶下去休息。”
徐三娘招了招手,随即走上前两名青楼打手将刘姓公子哥给抬进了房间里休息。
解决了刘姓公子哥,徐三娘又扭着腰肢笑吟吟的走到了齐默和陈昱的身边。
“让二位公子见笑了,三娘敬二位公子一杯。”
徐三娘又是先行饮下了一杯酒,转身亲自倒上了两杯酒,想要奉给齐默和陈昱。
“不用了,小事而已,本······公子不在乎。”
齐默连忙将徐三娘奉给自己的一杯酒给推了回去,不仅如此,齐默还给陈昱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喝。
开玩笑,刚才旁人或许没看清,但是齐默眼尖可是看见了这老鸨子偷偷的给那刘姓公子哥的酒杯里下了东西,不然人家刚才喝了那么多酒都没事,就喝了一杯徐三娘敬的酒便醉晕过去了?
黑店啊!
齐默望着那杯晶莹剔透的竹叶青,如是想道。
谁知道这徐三娘是不是像那卖人肉的母夜叉孙二娘呢?
“公子不介意就好。”
徐三娘讪讪一笑,将那两杯酒收了回去,心中却是有些不大乐意。
老娘好心好意的替你们解决了刘公子那个麻烦,你们还不领情。
哼!
一场意外的风波在长袖善舞的徐三娘的处理下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众人开始纷纷写诗作词,以期能够有幸得到紫英姑娘的青睐。
只是后来的诗词传入紫英的手中之后,她却都只是夸赞了一番,并没有继续弹琴赋曲。
不过这并没有打击到众人写词作赋的热情。
紫英姑娘没有再次抚琴那是因为你们这些庸人没有写出好的诗词,本少可是才华冠世,随便一说那就是惊为天人的传世之作。
来,拿去给紫英姑娘来看看!
因为刚才被那刘姓公子哥闹了那么一下,导致现在陈昱兴致缺缺。
齐默将这看在眼中,心想这是我将中的请来的,可不能让仲德败兴而归啊。
于是乎齐默笑了笑,眼角随即露出了狭促的笑意,凑到陈昱耳边低声问道:“仲德,要老婆不要?”
陈昱:“·········?”
第七十章 陈昱带走了花魁
终是陈昱开了金口,齐默抄了词作······
“放言,这样怕是不好吧?”
陈昱看了眼齐默拿在手中的一张纸,脸上的神色带着些疑虑不定。
“没事儿,我都不怕,仲德你还怕什么。”
齐默抖了抖手中的纸,似乎没有意识到劝人嫖娼和劝妓从良的性质都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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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毕竟是放言你写出来的,我这样做,实在是有违······”
“打住!”
齐默尴尬的伸手叫停了陈昱。
你这样说,我很难办啊,毕竟这词也不是我写的啊······
“啊!仲德,你的东西掉了!”
将手中写着字的那张纸往空中一洒,齐默大声喊道。
齐默的这一嗓子让莺语台中热闹的场面顿时静了一静,并将众人的视线几乎全都吸引了过来,陈昱更是一脸黑线。
二人行,必有损友焉。
而一旁已经有人开始小声的议论起来了,“荷兄,你说这人怕不是脑子有······疾吧?”
一稍微年长几岁的男子微微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想要出名也是想疯了,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
面对一度落针可闻的寂静场面,齐默却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演略显浮夸一般,捡起自己刚丢掉的纸,嘟囔道:“仲德啊,你自己的东西怎么不保管好呢,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
陈昱默默地别过了头,不想去搭齐默的话。
“咦?”
齐默故作惊讶的审视起手中纸上的文字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随和齐默将纸上的词句朗朗读来,众人看热闹的表情也逐渐认真了起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
一人忍不住喃喃自语着,眼神的光芒忽明忽暗,脸上激动的神色却是丝毫未变。
待到齐默将词念完,众人的表情已经是极度的认真与崇拜。
这位有个中二朋友的仲德兄看样子是个高人啊!
“啊!好诗!好诗!仲德,你果真不愧是进士。”
齐默极其夸张的称赞让众人再次一愣,望向齐默的眼神中带着万分的鄙夷。
这厮,怎么如此厚颜无耻!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紫英的口中轻声念着这句,媚意中带着一丝清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
“妾身冒昧,不知这位公子叫什么?”
今晚的第一次,紫英开口询问起旁人的姓名来。
这让场中的其他人羡慕不已,不过对于那首词,他们倒都是心服口服。
“仲德兄姓陈。”
美人陡然之间垂问,陈昱一时竟有些扭扭捏捏起来,急的一旁的齐默替他答道。
“妾身想以陈公子的这一首词抚琴一曲,可以吗?”
“这······怕是不好吧。”
齐默替陈昱摇了摇头,“仲德本就不是个爱慕虚名的人,这首词本来也只是写来自我欣赏的,岂有大庭广众之下任人传诵的道理?”
听闻这话,众人望向齐默的眼神中鄙夷的意味更浓。
别TM谦虚了,你刚才整的那些幺蛾子不就是为了现在这一下吗!
临门一脚了,你倒是想起要点脸了,省省吧!
“不过既然是紫英姑娘相请,我想仲德兄应该是会答应的,是吧仲德兄?”
陈昱看了看齐默,又望了望帷幔之后的紫英,点了点头······
一曲罢,众人无比艳羡的看着紫英邀请陈昱一起并肩走进了莺语台停靠着的一艘花舫。
“这位公子,在下宁国赵氏家主之子赵务,敢问公子叫什么?”
一个文士打扮的年轻男子在陈昱走后笑眯眯的坐到了齐默的身边。
看着这个名叫赵务的男子,齐默心中突然警觉了起来。
这里是青楼,听说青楼里还专门有给某些特殊爱好者准备的小相公,看着人冲着自己笑眯眯的模样,怕不是个来青楼里找······咦!
齐默连人带板凳往远处挪了挪。
他承认,逛青楼不好,虽然他不敢在外面拈花惹草有些心痒,但是性别方面他可是卡的很死的。
男的,绝对不行!!!
想都不要想!
将齐默对自己有些疏远,赵务大概是刚才学到了齐默的真髓,也不觉得尴尬,依旧是一脸的笑意。
“其实刚才我都看见了,那首词明明就是公子你写的,为了成全好友,公子竟然这般高义,在下实在敬仰,所以想结交公子你。”
“你看错了,那首词就是我那朋友写的。”
排除了赵务的特殊癖好,齐默松了一口气。
“那明明就是······啊,对,确实是公子你的那位朋友写的。”
赵务顺着齐默的话说道,眼神却总是时不时偷偷的打量着齐默。
这又让齐默警觉起来,因为赵务偷偷打量自己的那种眼神并不是像赵务所说的想要结交一个朋友的眼神,而是带着一股浓浓的目的性。
若只是在这莺语台中偶遇,那么这赵务便不应该有这么强的目的性。
宁国赵氏?
也算是宣城一个不大不小的中等世家了。
逛青楼在很大一部分读书人的眼中确实是一件风流趣事。
不过倒也没有光荣到能让人这么详细的自报家门,尤其还是家教严明的世家。
齐默眉头微微一挑。
这么说来的话便应该是赵氏想要找上自己了。
“宁国赵氏家主之子赵务?”
“正是在下。”赵务笑着点了点头。
“广德胡氏胡修齐。”齐默微微一笑,说道:“巧了,我也是家主之子。”
“这样啊,那我跟齐·····修齐兄还挺有缘,来,小弟敬修齐兄一杯。”
赵务讪讪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掩盖着自己刚才差点脱口而出的口误。
眼角闪过一丝狭促的笑意,齐默也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广德胡氏?广德县肯定有姓胡的,不过要是说是个家族的话,那也只有宁国旁边新安郡的绩溪胡氏了。
这一点齐默相信赵务肯定知道。
毕竟宁国是和广德、绩溪二县接壤的,而如今赵务却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戳破齐默,摆明了是有着自己的目的。
第七十一章 死道友岂能死贫道
“额···那个···不知道修齐兄知不知道最近咱们宣城郡里弄得热火朝天的水泥路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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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什么?”齐默一副不甚了解的样子。
“水泥路官道。”
赵务强忍下心中要骂人的冲动配合着齐默。
呵,装的还挺像。
你敢说这水泥路管道不是你弄出来的吗!
你敢吗!
“啊,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我也略有耳闻,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这水泥路要比之前的土路好上不少,建设之后,百姓们的出行也确实便利了许多;只是在下觉得这现行的管理之法还是有些不合理之处。”
齐默表现出一副疑惑地表情。“哦,难道官府做的还不够好吗?”
“倒也不是不好,只是小弟觉得还有些可以改进的地方。”
赵务看了看齐默,“嗳,算了,我观修齐兄文采斐然,胸中定有丘壑,就不在修齐兄的面前班门弄斧了。”
“哎,赵兄此言差矣,你不知道,我虽然为家主之子,其实我爹他也从未让我参与过家族事务,和赵兄相比,或许我的诗才能够碾压赵兄,但是其他方面估计就远不及赵兄了,赵兄说说又有何妨。”
三个人意气风发的走进青楼,可如今景泽还在大战,陈昱估计也要切入正题了,齐默正觉得无聊呢,难得有人撞过来,齐默还打算好好戏耍一番呢。
听到齐默前半句那“我的诗才足可以碾压赵兄”这样狂妄的话脸色攸地一变,心想我不过是奉承了你几句,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后来又听到齐默说自己的其他方面不如他,赵务这才重新露出了笑意。
低头望了望,赵务满意的点了点头。
“其实那齐使君想要干什么我也清楚,无非就是如今官府的财政入不敷出了,赚钱嘛,不寒碜。”
正说得舒畅,赵务忽然想到正主就在自己身边,连忙补救道:
“齐使君一片忠君报国的拳拳之心,在下也是十分敬仰和佩服的,若是有朝一日能在齐使君手下办事,哪怕是给齐使君做个赶车的马夫,在下也是心甘情愿的。”
“可是话说回来,虽说当初齐使君勤王救驾得了个宣城郡免赋三年的赏赐,但是这段时间齐使君在郡内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官府的钱财早已经亏空不少了,所以齐使君这才急得想要在官道上动心思,想要拦路设卡收取过路费。”
“这种思路是没有错的,只是不该由官府直接出面来办,因为这实在是有损齐使君的名声,搞不好还会被人指责齐使君堕入商贾之流,士农工商,商人可是最不受待见的。”
齐默佯装皱眉,一脸凝重的问道:“确实是这样啊,那照赵兄所想,该如何呢?”
“把这笔生意······啊,不是,这件费力不讨好的差事交给我们这些世家来做,毕竟向修齐兄你们广德胡氏,像我宁国赵氏,那都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大族,若是由我们来施行齐使君设卡收费的政令,想必肯定会顺畅许多,至于这收上来的钱嘛,五五分成最合适不过了。”
“这样一来,齐使君既不用担上骂名,还能收上来钱财应急,岂不是一举两得?”
将齐默一副像是被自己说服了的样子,赵务不禁挺起了胸膛,“修齐兄,你觉得呢?”
齐默眼角闪过一丝冷冷的笑意,“挺好。”
手指缓缓地转着酒杯,齐默忍下想要将酒杯呼到赵务脸上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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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资辛辛苦苦修好的水泥路,你们什么都没有投入就像掺一脚进来,还五五分!
信不信我把你们给五五分了!
保证不会有一丁点偏差的那种。
“你看,修齐兄你也是这样觉得的,不如我们一起联名向齐使君上书如何?”
“就我和赵兄二人是不是有点势单力薄了?”
“嗳,修齐兄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们二人虽然有着家主之子的美名,但是毕竟不是族中的说得上话的,其实啊,关于这个事儿,宣城郡的大小世家早就已经在私底下商量过了,要是齐使君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的话,他们就一起联名向齐使君进言。”
赵务笑着说道,他之所以要在这种私下场合用这种身份和齐默说这些,还要装作不认识齐默的样子,就是不想将大家的脸皮撕破,还能让齐默清楚宣城郡各个世家的意思。
你齐使君再厉害,总不能和我们宣城郡的所有世家作对吧?
这也是其他世家来委托自己和齐默说这些的意思,毕竟宣城郡上一个头等世家谢家的坟头草还没长出来呢,他们可不想将齐默逼急了把他们也当成肥料埋进土里去了。
等等!
赵务的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其他世家推举自己过来好像不是像他们之前说的觉得只有我能胜任这一件事。
想通了关键,赵务恨不得跳起来大骂那些把自己当傻子使唤的其他世家。
你们是没有和齐使君撕破脸。
可是我赵家呢?
我赵务呢?
我可是和齐使君当面说了这些话,无论换做是谁,听到这些话心里面恐怕都不会好过。
或许齐使君会因为众怒难犯而选择不牵连所有的世家,但是我们赵家和我赵务肯定逃不过啊!
这样逼迫齐使君,众怒是难犯,但是枪打出头鸟啊。
赵务忽然想明白其他世家为什么会让他们赵家主持这次的事情了。
因为他们赵氏的根基在宁国县。
而那宁国县正好是齐使君的娘子宁国公主的封地。
在楚国,领主对于自己的封地,还是有相当大的自主处置权的。
也就是说,其他世家这是已经想好了,万一齐使君发怒,那他们就用赵氏顶上去承受齐使君的怒火。
死道友不死贫道,娘的!
一想到这里,赵务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
爹啊,咱们家被人坑了啊!
手上转着酒杯的动作停了下来,齐默笑着。
只是赵务现在再看齐默那张脸上的笑意,只觉得难以琢磨,无比胆寒。
第七十二章 大义灭亲小齐玉
一想到自己家族即将到来的命运,赵务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向齐默匆匆告辞之后便立刻乘马车返回了宁国县的家里,要将这一情况告诉他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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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赵务擦肩而过,有三人又走进了莺语台。
这三人在一起的搭配颇有些怪异,两个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女扮男装的女子和一个难辨男女的小孩。
莺语台看门的两个护院互相看了两眼,其中一人随即悄悄的跟在了她们身后。
莺语台不乏有一些闲着没事干的富贵小姐女扮男装来凑热闹,不过这样的也只是来凑个热闹,大多数一进去见到那些令人脸红害臊的场景之后就落荒而逃了。
但是还有一部分却是单纯的来找事情的,准确点来说是找自己相公的麻烦······
对于这样的一部分人,莺语台的态度也很明确,你的男人你带走,但是不可以在我们莺语台闹事。
所以这护院跟着这三人便是为了防止她们在莺语台中闹事。
一路走来,不知道是因为这两个大人带一个小孩逛青楼的组合太过奇怪还是因为姜婉化男妆的技巧太过拙劣,几乎所有人全都注意到了姜婉三人。
“公······子,他们都望着我们干什么?”
险些将“公主”叫了出来,雪雁急忙圆了过来。
这丫头还心想:我真聪明,嘻嘻!
“可能······是没见过我们这么俊俏的郎君吧?”
姜婉不太确定的说道。
·········
“嫂嫂,他在那里!”
小齐玉指着不远处独自喝酒的齐默,撅着嘴皱着眉。
傍晚的时候,小齐玉刚被夫子放了学,便开始在郡衙里面四处乱窜,正好就撞见了景泽和陈昱说什么青楼的事情。
小齐玉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她这个年纪也已经知道了青楼是个什么地方。
一听还是自家哥哥齐默带的头,心中登时气愤不过,拉着姜婉就找过来了。
娘亲可是说了,去逛青楼的男人都不是好男人,哥哥是个坏男人!
可是嫂嫂很好啊?
要不让嫂嫂和哥哥和离,我跟着嫂嫂?
小齐玉一边气愤于齐默的不齿行径,一边又为自己的嫂嫂感到不值。
看到独自一人饮酒的齐默,姜婉心中的怒火也不觉降下去不少。
刚开始听小齐玉说齐默逛青楼的时候他却是气愤不过,毕竟还没有哪一个女人能真的大度到和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
可是现在看到齐默独自饮酒的样子,姜婉竟然觉得自己相公的身影和莺语台这种喧嚣热闹的场景比起来,竟然显得无比寂寥落寞。
这让姜婉开始反思起是不是自己这段时间冷落了自家相公呢?
你看人家来青楼都是寻欢作乐的,可是相公却是一人饮酒,身边根本就见不到一个莺莺燕燕。
发现了姜婉脸上表情的变化,小齐玉担心姜婉又对自己的哥哥心软了,连忙道:
“嫂嫂,你可得清醒点啊,他可是来了青楼,玉儿已经决定了,以后他这个哥哥玉儿不认了,玉儿跟着嫂嫂你!”
“小姐在大是大非面前能够做到大义灭亲,雪雁佩服。”
听到小齐玉的话,雪雁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公子,小姐说的没错,您可不能心软啊。”
跟在姜婉三人身后的那名护院听到这段对话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再望向那背对着他略带着一丝孤冷的齐默,突然开始同情起齐默来。
原本已经对齐默开始心软的姜婉在小齐玉和雪雁的轮番劝导下,再一次坚定了要给齐默一个狠狠地教训的想法。
就像小齐玉说的,不管怎么说,齐默逛了青楼是证据确凿的。
一楼舞台上一舞作罢,在等待着下一曲的时候,齐默的余光发现了朝着自己气势汹汹而来的三人。
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可还是生生按下了拔腿开溜的想法,都已经找到这儿了,自己现在就算是跑还能跑到哪里去呢?
眼瞅着姜婉三人越走越近,齐默一边将视线挪开,一边飞速地在脑子中找着借口。
“好看吗?”
一道清厉的女声终于在齐默的背后响起。
“娘子啊,你怎么来了?”
齐默慌忙起身,讪讪一笑。
“哼!”
小齐玉朝齐默扮了个鬼脸,哼哼着。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在姜婉身上碰了一鼻子灰,齐默便想要将怨气撒到小齐玉身上。
不料姜婉眼神冷冷的斜了眼齐默,“玉儿比你懂事。”
“是是是,娘子说得对。”
“相公这是平日里事务操劳,想要放松一下?”
齐默能看到姜婉脸上一丝不可名状的笑意,也能感受到来自姜婉身上的一股冷意。
“相公还真是会选地方啊,满楼之内,燕肥环瘦,各尽其美;进进出出,蝇营狗苟,一丘之貉!”
“娘子大才!”
齐默仿佛听不出姜婉话中的讽刺,竟竖起了大拇指。
齐默知道,这个时候一定要脸皮厚一点,今天这事要是圆不过去,估计自己起码得要一个月的地板起步。
现在可是冬天啊,前段时间因为那个庾家大小姐自己就已经躺了好几天的地板了,再要是睡上个把月,人不是要没了。
“陈大哥和景泽呢?”
“景泽在那个房间。”齐默指着一楼一间关着房门的说道,“仲德兄现在估计正在和这里的头牌紫英姑娘在画舫上促膝长谈呢。”
“相公怎么不去?既然都敢找到这儿了,干坐着岂不是无趣的很。”
姜婉看着齐默,笑的时候眉梢间却是带上了一股幽怨。
感受到姜婉的变化,齐默稍稍松了一口气。
庆幸还好自己没去找个姑娘,这要是被抓个现行那哪里还有的说?
两个赤果果的人在床上贴着,这事就已经不用解释了。
齐默嘿嘿的笑着,拉起姜婉的手狡辩道:“娘子你看,你都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这是被他们带过来的,也是被逼无奈啊,你看,我这不是站在这里吗,这可是清清白白的哈,娘子你可不能冤枉人。”
“你胡说,景泽喊陈大哥的时候明明就说的是你的主意!”
担心姜婉被齐默骗了去,小齐玉立刻跳出来指正······
第七十三章 挨揍的景泽
“你!······”
齐默一时愣住,他没有料到这么来拆自己台的竟然是自己的亲妹妹。
“相公不觉得这件事情非常有必要解释一下吗?”
姜婉的语气又逐渐转冷,让齐默暗道不好。
“这肯定是玉儿他听错了,我是被景泽那个臭小子忽悠来的,刚开始的时候景泽和我说将我这些天奔波劳累,带我去放松放松,我也没多想,就想着这些天我生病的时候仲德也挺辛苦的,就把仲德也叫上一起吧,哪成想景泽竟是把我们带到了这样的地方,啊,阿弥陀佛,真是罪过。”
说着这些话,齐默脸不红心不跳,就仿佛在像陈述一个事实一般。
接着,齐默仰天长叹,还颇为痛惜的说道:“虽然我心中记挂着娘子,一直守身如玉,可是仲德兄的定力不足,已经······已经误入歧途了啊!”
“公主,这个景泽以前跟着将军的就经常和屠闵他们一伙混在一起逛青楼。”
忽然想到了景泽以前也是有前科的人,雪雁对姜婉小声提醒道。
“对!我瞧着景泽这小子进了青楼就跟回了自己家一样,肯定没少来这种地方!”
齐默耳朵尖,听到了雪雁的话立刻紧跟着附和。
这样一来有了雪雁无意之中的帮忙,姜婉的怒气又再次消减了下去。
“那你还没进去在外面的时候不就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吗?你为什么还要进来!”
小齐玉在一旁不满的嘟囔道。
感受到姜婉再一次袭来的目光,齐默的视线开始飘忽躲闪起来,这事还真不好狡辩了。
“雪雁,景泽那小子出来了!你快去把揍一顿,狠狠地揍一顿!这厮害得我险些误入歧途,差点就让我和娘子夫妻不睦!”
就在齐默不知道怎么解释明知道这里是青楼还要往里钻的时候,齐默的余光瞟见景泽正好满脸春风的从一楼房间里走了出来。
齐默便立马指着景泽恨恨的说道:
“雪雁,景泽那小子出来了!你快去把揍一顿,狠狠地揍一顿!这厮害得我险些误入歧途,差点就让我和娘子夫妻不睦!”
最好是那种连话都没有来得及说上一句便被打的三天下不来床的那种,这样自己说的话就死无对······额······就没有人查了。
谁叫你连回去叫个人都能被一个黄毛丫头给瞧见,活该!
在齐默的一番误导下,雪雁早已认定景泽就是这次事情的罪魁祸首,又经过齐默这么一撺掇,立刻身子一纵,脚点着二楼的的栏杆一跃而下,落在了景泽的面前。
这已经是莺语台的人一天之内第二次见到有人从二楼跳下来了。
“好活!”
一名同样也刚办完了事的嫖客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正好瞧见一身男装的雪雁从二楼身法飘然酷炫的落下。
“本少也要学武,以后再来莺语台点姑娘也这样从二楼跳下来······”
那人的话还没有说完,雪雁就甩过来一记冷冷的眼神,想到雪雁的身手,那人识相的闭上了嘴巴。
“雪雁,你······你怎么来了?”
见到雪雁,景泽脸色霎时间猛地一白。
脑中立马浮现出了三个字:完蛋了!
“还想解释什么吗?”雪雁活动了下筋骨,问道。
身为姜毫派给齐默的护卫,齐默竟然带着齐默去青楼,雪雁恨不得将景泽给废掉,让他以后可以专心致志起来。
见雪雁和景泽二人没有一下子打起来,反而是在说些什么,齐默的心一下子又紧了起来。
零点看书
“没有。”
景泽羞愧地低下了头,没有打算反抗,因为景泽心想我身为将军派给驸马的护卫,在驸马想要逛青楼的时候不仅没有阻止,还被驸马给出的好处给收买,挨顿打也没什么好说的。
紧接着莺语台一楼便是一阵拳脚横飞。
雪雁的动作停下,景泽已经是倒在了一堆被打烂了的桌椅中。
“这位姑娘,您看我们这里这些打烂的东西······”
等到雪雁停下之后护院才敢走上前来,就凭雪雁刚才那从二楼一跃而下的身手,护院就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和雪雁之间的差距,所以只敢等到雪雁打完才上前索要赔偿,还是语气十分小心翼翼的那种。
雪雁哼了一声,将一锭银子扔给了那护院。
接过银子,护院有些为难的说道:“姑娘,这钱多了,您稍等一下,小的马上给您去换一下。”
“不用了,剩下的银子就算作是雇佣费,你们把地上这人送回郡衙门,送到后院。”
“好的。”
莺语台的护院是从来不接这样外送的单子的,但是见识过了雪雁的身手,那护院还是觉得小命重要。
等等!
那护院突然想到:郡衙门!
这小夫妻俩是住在郡衙门,那里可是公主殿下和齐使君住的地方啊!
再望向雪雁的眼神中,那护院已经产生了一些误会。
此刻的他很想对着雪雁竖个大拇指:公主威武!
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景泽,那护院也自然而然的将他当作是了齐默。
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唉!当驸马当到这个份上,憋屈啊!
看看,好好一个人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驸马驸马,果然是当牛做马的命。
没去注意那护院的眼神,雪雁又提气纵步跃上了二楼,回到姜婉身边。
“相公,要不要再在这里玩一会儿?”
“不用了,这种污秽靡靡之地,我多呆一分钟都觉得有辱斯文!”
“既然相公不想待了,那我们就回去吧。”
“好的。”
噗通!
齐默几人刚从莺语台中走出来,就瞧见一人从流晶河上的画舫中跳进了河里。
我哩个乖乖,这么冷的天跳河,这兄弟有点狠啊。
齐默忍不住啧啧称奇。
哎?
仲德!
齐默难以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他不和紫英姑娘聊聊人生谈谈理想会会身法,没事往河里跳干什么?后面也没有人追啊?
等到陈昱快要游到河岸的时候,那艘画舫上的人才反应过来。
紫英姑娘伫立在船头,眼中的泪花委屈地打着转。
“陈郎君,你若是不喜欢妾身,干嘛要给妾身写那首词呢?”
“姑娘,婢子这就追上陈公子问一问,我想陈公子可能是家中有什么急事。”
紫英身后,一个侍女说着便要下船去追陈昱。
心中还不忘埋怨这不辞而别的陈昱,刚才明明和姑娘聊得好好地啊,怎么摸了下自己的腰就跑了呢?该不会······
想着,那侍女的脸色微红。
看那位陈公子顶着两个黑眼圈,脚步也有些虚浮,肯定是天天熬夜干那些事情了。
哎,这种事情干多了伤身啊。
陈公子一个文弱读书人,怎么就不知道节制点呢?
“不用了,强留反而弄得大家的面子上都过不去。”
紫英叫住了自己的侍女,暗暗擦掉了脸上悄然滑落的泪珠,走进了画舫之中。
第七十四章 驸马应该觉得热
“仲德,你这是······”
将陈昱从河中拉上了岸,齐默不解的望着陈昱。
你也不像我这样有了家室,逛青楼找姑娘吗,怎么弄的后面有老虎追似的?
陈昱望了眼齐默,无奈的将腰间的空瘪的荷包取下,在齐默的眼前晃了晃。
“囊中羞涩。”
“啊?”
齐默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陈昱失笑道:“傍晚的时候你让景泽叫的太急了,我没带钱,白嫖毕竟是不太好的。”
“仲德啊,你觉得人家花魁缺你那一个月的俸禄吗?都已经到了这个境界了,人家在乎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钱不钱的事了。”
“境界!境界!你懂不懂?”
齐默恨铁不成钢的踹了脚陈昱,真是白瞎了铁柱他爸的那首《青玉案·元夕》了,亏他抄的时候还满怀着愧疚。
你见人家柳永秦观周邦彦什么的,逛青楼的时候付过钱吗。
柳永那货死的时候还是满城的妓女出钱给他埋了的呢。
“咱们好歹也是地方父母官,逛青楼也就算了,不给钱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境不境界什么的陈昱不清楚。
但是,买卖嘛,不给钱陈昱总觉得有点说不过去······
“算了,回去吧。”
齐默摆了摆手,人都已经跑回来了,自己总不能再把陈昱给塞回去吧?
“等一等。”姜婉突然开口叫住了他们。
“陈大哥,你刚才说什么?”
“公主。”陈昱这才注意到姜婉,抬手行了半礼。
“陈大哥你刚才说什么?是相公叫你去的?”
陈昱此时刚从冰冷的水里爬上来,又经过冷风一吹,冻得直哆嗦,脑子也有些不太好使,听到姜婉发问,便想也没想的回答道:
“对啊,放言让景护卫来说书店今日赚了些钱,喊我过来的。”
陈昱的话一说完,就感觉周遭的空气一下子就冷下去不少。
“放言,不行了,我太冷了,先回家了。”
意识到情况不对,陈昱连忙拔腿开了溜。
“娘子,这事我可以解释的。”
“雪雁,驸马可能有点热。”
说着,姜婉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是。”
雪雁会意,走到了齐默的跟前,像拎一只小鸡般的将齐默拎了起来,走到河边。
噗通!
这是流晶河边的人们一天之内第二次见到有人在寒冷的冬天进了河里。
一名今天一天之内有幸目睹了先后两次有人从莺语台二楼跳下和两个人跳进河里的行人忍不住摇了摇头。
“哎!这世道怎么成这样了?”
一跃而下的高手不常见但也不少见,但是两个大冬天往河里跳的傻子先后出现,那就有点意思了······
翌日一早。
后院的下人正扫帚院中的积雪,瞧见了大清早便往前衙走去的齐默,不由得啧啧称奇。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使君今天怎么愿意往前衙跑了,还走的怎么勤快?”
“啊嚏!”
齐默紧了紧身上多裹了三层的大氅。
昨夜拖着湿漉漉还不停颤抖的身体回到家时,姜婉还是很贴心的给齐默准备了热水澡和姜汤,更贴心的是,姜婉还给地板上多垫了一层被褥······
“还是感冒了。”
齐默哑然失笑,心想今晚可怎么过,昨天虽然只是去青楼看个热闹,但看样子也是将娘子气得不轻。
为了不出现在姜婉的面前让她逮到机会再发火,齐默也只能到前衙的避避祸。
“哎!老王,你听说了没,昨天咱们使君在莺语台被公主殿下给逮个正着,公主殿下一怒之下将咱们使君给打的都快断了气!”
“真的假的?那可是公主殿下,我可是见过的,那叫一个温婉贤淑,咱们可能打人呢,还打断气,我说老莱啊,那些道听途说的事情你就别再衙门里说了,要是让使君听见,说不定你小子一个月的俸禄就没了,最近衙门可是缺钱的紧,小心使君就拿你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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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嗳,你怕什么吗?”仓曹掾莱子文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如果我说的是真的,那咱们使君这几天肯定是来不了前衙了。”
“就算我说的事情乃是子虚乌有,那老王你觉得以咱们使君的性子,他会来前衙吗?”
“还有,公主殿下一母同胞的哥哥你不知道是谁?那可是鬼将军永王殿下,公主温柔娴淑又怎么了,不妨碍公主殿下会武吗。”
觉得莱子文说的在理,户曹掾王克正准备点头,便瞧见脸色极度阴沉的齐默走了进来,连忙拜了一礼,“使君。”
正说的起劲的莱子文见着齐默,魂差点都给吓没了。
真是见鬼了,使君今天来衙门了不说,还来得这么早?
“使君,下······下官口出狂言,冒犯了使君,还请使君责罚。”
“最近衙门缺钱,你身为仓曹掾,就拿出一个月的俸禄来捐给府库给大家做个表率吧。”
坐到椅子上,齐默眯起眼睛说道。
“是,下官遵命。”
莱子文不敢多说,连忙称是。
“啊嚏!”
该死,是谁敢这样编排我?
忽然,齐默想到昨晚自己最后从河里爬上来的时候远远的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赵务!
是他!
齐默的眼神瞬间冷厉了起来。
好一个赵氏,官道的事情我还没有找你们算账呢,现在又敢这样编排我,看来本官得好好修理一下你们了!
齐默问道:“陈主簿呢?”
王克战战兢兢的站了出来,道:“陈主簿他告假了,说是受了风寒。”
不知道陈昱是昨天真的受了风寒,王克还以为是陈昱对齐默这些天一直逍遥快活不满,心里面诽腹着:使君您每天快活,陈主簿却是日日熬夜。
“那算了,王户曹。”
“下官在。”
“本官要去宁国县巡视一趟,在陈主簿上衙之前你就暂代郡衙一应事务。”
“下官遵命。”
王克极不情愿地答应道。
以往冬日里是大家最清闲的时候,无论是忙碌了一年的农夫、商贾还是个官员属吏们,在寒冷的冬天里,大家基本都是待在家里不出来的。
可是偏偏今天来了个齐使君。
自己喜欢偷懒不说,还喜欢弄出许多的麻烦事来。
今年这个冬天衙门因为用曲辕犁开垦荒地、建设蒙学、将粮食收入郡衙门的仓库、重修水泥路的官道······等等各种各样的事情几乎是忙的日日不可开交。
你看陈主簿,当初一个多么意气风发干劲十足的人啊,硬生生被齐使君整的也开始装病偷懒了······
第七十五章 北中郎将陈磾
一小队骑兵奔驰在由建康通向宛陵城的官道上,中间护着一辆装饰华丽浮夸的马车。
马车内,脸色苍白的陈磾抱着一个木桶吐得稀里哗啦。
许久,终于觉得马车平稳了许多,陈磾这才稍微好了点。
放下了木桶,陈磾掀开车帘想要吹吹冷风清醒一下。
“咦?”
陈磾诧异的望着马车下走过的这一条灰色的道路。
“来人,这是什么?”
陈磾好奇的叫来自己家的家将陈贵,指着水泥路的官道问道。
“这个······小的也不知道。”
打马靠近马车的陈贵顿了顿,尴尬的回道。
这条官道他也走过几回,可是他记得以往的官道就是常见的黄色土路啊?
这样用这么长的一整块大石头凿成的官道是不是有点太奢侈了?
“本少,啊不,本将要你何用?滚!”
刚被老皇帝任命了个北中郎将的陈磾狠狠地瞪了眼陈贵,又坐回了车里。
此番前往宣城郡,陈磾是奉了老皇帝姜启的诏令前去接管钢铁厂。
一想到齐默,陈磾的眼中就不禁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就个人喜恶而言,陈磾是对齐默没有多少好感的,因为当初谢李之乱老皇帝逃到京口时,齐默手底下的屠闵和丁宣、刘牢之几人一同吞掉了他家的几千郡兵。
但是陈磾却知道到了宣城之后自己做事是不可以仅凭个人喜恶的。
虽然因为老皇帝对和永王走得比较近的齐默有些不喜,但是不管是勤王救驾的功劳还是齐默新科状元的身份,齐默就算会在宣城郡守的位置上多待一段时间,日后也是肯定会提回到建康去的。
来之前,陈高便数次这样告诫过陈磾。
要是陈高还是那个丹徒郡守,即便是做儿子的陈磾恐怕也不会听陈高的话。
但是现在陈高兼任吏部、左民两部尚书,还担任着丹阳尹的重要职务。
想到之前陈高教训他时说的那些话,陈磾这个儿子现在对陈高信服不已。
“罢了,那本将就不为难他了。”
坐在车内陈磾扮出了一副大度能容的模样,只是这车内只有陈磾一人,没人能看到陈磾的表演。
“吁!”
行驶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陈磾不耐烦的问道。
“少爷,前面有人拦路设卡,大家都在排队,我们走之前老爷叫我们低调些,所以小的便自作主张没有插队。”
陈贵再次打马靠近马车,回答着。
“叫我将军!”
陈磾拍着马车不满地说道。
“是,将军,前面有人拦路设卡,大家都在排队,我们走之前大人叫我低调些,所以末将便自作主张没有插队。”
“本将军又不瞎,听到了,不用重复两遍!”
说罢,陈磾怒气冲冲的放下车帘,坐回了马车里。
“眼睛瞎了和耳朵听得听不见有什么关系吗?”
陈贵疑惑的眨了眨眼,他怎么感觉少爷的脑子好像缺了点什么呢?
排在陈磾一行前面的是几支商队。
等的无聊,陈贵便数了数自己前面的那支商队,这一支商队看服饰和用于载货的骆驼,应该是西域那边过来的商队。
一般能从西域那么遥远的地方走过来的商队都是有着五六连子大商队。
但是陈贵却发现这支西域商队的规模并不大,只有一连子共十七只骆驼。
料峭的寒风吹动了这支西域商队最后一只骆驼上挂着的驼铃。
叮呤叮呤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具有穿透力,这是商队能够从西域那种一望无际还时不时刮起白灾黄灾的荒漠戈壁走出来的法宝。
陈贵脸色有些凝重的盯着这一支只有八人的驼队,右手已经下意识的搭在了腰间的佩刀上。
这支八人的西域商队人人腰间挎着刀,商道艰险,时常会有强盗山匪拦路抢劫,商队中有一些带着武器的武者本是一件在寻常不过的事,一些有背景的商队甚至能够拿到军队中才能配备的弓弩。
但是陈贵却能明显的察觉到这支西域商队不对劲的地方。
首先便是商队的人太少。人多力量大,远行的商队都是知道这个道理的,所以一般能够到达大楚的西域商队都至少是有三个连子四五十匹骆驼以上的商队。商队的人太少,是有很大的危险的。
第二处便是商队人人带刀,商队请保镖合乎情理,但是全员佩刀就十分奇怪了,这就说明这些人应该全都有些身手,这样的商队可不多见。
而陈贵发现的最后一个可疑之处便是这支商队并没有多少的货物,每匹骆驼上都只驮着两个看起来并不沉重的麻袋,而且麻袋也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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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点综合起来,要么是这些人都是武艺高强之人,护送的货物也都是珍贵之物;要么就是这伙人根本就是一伙匪徒强人。不然没法解释这三点可疑之处。
而设卡的官府小吏也频频将目光投到排在后面的这支西域商队,和陈磾一行。
没办法,因为这支怪异的西域商队和有骑兵护卫的陈磾实在有些扎眼。
两名小吏从关卡那边走了过来,一人走向了那支西域商队,一人走向陈磾的马队。
“敢问是那位大人坐在里面,我家使君大人有令,小的冒犯,需要探查一下。”
走向陈磾马车的那名小吏走到陈磾的马车前便停了下来,朝着车内恭敬的问道。
能够又骑兵护卫,小吏知道这样的人物不是自己能够得罪的。
一枚鱼符被陈磾从车里扔了出来,那小吏慌忙接住。
定眼一看之后便又对着马车内的陈磾躬身拜了一礼,“见过北中郎将将军。”
行完礼,小吏又诚惶诚恐的将那代表所持者官位身份的鱼符交给了陈贵。
马车内传出了一道官派十足的声音,“本将军的马车不用检查了吧?”
小吏一时有些犹豫不定,鱼符不似作假,但是他们的那位齐使君也是有言在先啊。
“嗯?”
没听到小吏的回话,刚泻下一口气的陈磾又将一口气提了起来,学着上回进宫见到老皇帝时他的语气,装模作样的嗯了一声,倒也学到了几分老皇帝的威严。
那小吏连忙道:“请将军恕小的多嘴问一句,将军的马车上是否载有货物?”
“本将军是来宣城公干的,又不是那些贱商!”
第七十六章 此路是我开
“是是是!小的糊涂,将军身份尊贵,当然不是那些贱商。”
小吏慌忙点头哈腰的赔罪。
“行了,滚!”
又觉得胃里一阵翻涌,陈磾连忙抱住了满是呕吐物的木桶。
小吏让开路来,说道:“陈将军,您可以从这边走。”
强压下胃中的不适,陈磾不耐烦的说道:“本将军待民如子,岂是那种恃强凌弱的狗官!”
开玩笑,现在他们家要扮演的角色可是皇帝陛下的好臣子,钱可以贪,但是绝对不能欺压百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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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小吏面露难色,“我们这里只是负责甄别商人收缴关税,陈将军既然没有携带货物的话,是可以直接走的。”
“你怎么不早···呕······”
陈磾的话还没有问完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啊!”
胃中吐了个干净,陈磾舒服的哼了一声。
接下来的路程应该都是这样平坦的道路,不用再受这鬼罪了!
“将军,您是就走还是在这儿等着?”
小吏望了望在陈磾一行身后又一支过来的商队,问道。
“废话,当然是走了!”
陈磾恨不得冲下马车将那小吏扇上两巴掌,不用排队你不早说,害的我在这儿等着,像个傻子一样。
“出发。”
骑在马上的陈贵挥了下手,其余的骑士纷纷上马。
就在这时,那支西域商队却传来了一阵杂乱的争执声。
几个西域汉子围住那名上前说话的小吏,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西域话。
而那小吏哪里能听得懂那些,望着那些西域汉子一脸的懵逼。
“够了!”
一名一直守在商队最末尾的虬髯汉子用西域话喊了一嗓子。
那些围着小吏的西域人立刻住了嘴,看样子十分的畏惧那汉子。
众人安静下来之后,虬髯大汉走了过去指着一直被挤在外面进不去的一个打扮的干干净净但是西域人特征依旧十分明显的人又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
那面容白净的西域人这才得以挤进人群中,对着那盘查西域商队小吏说道:“这位大人,关税我们进入贵国时已经在边境交过了,这是我们的凭证。”
说着,那面容白净的西域人从怀里拿出了一册楚国用于商队出入国境的照身帖,小吏打开一看,里面印着楚国专管边境贸易的市司府的官印。
只是小吏看完之后仍然摇了摇头,“你们在榷场交没交关税我管不着,但是要想从外面宣城郡的官道上走,就必须要在我这里交税。”
“你!”
面容白净的西域人也被气的指着那小吏道:“都已经交过一次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我们再交一次,难不成是欺负我们远道而来不成!”
小吏摇了摇头,“你不要误会,不只是你,所有要从宣城郡走的商队从三天前起都要交过路费。”
他又指了指前面一支刚交了过路费正在离开的商队,“你看他们,他们也都交了。”
前面商队的人循声回过头来,虽然没有像这支西域商队这样对于交过路费的事情大吵大闹,却也满脸写着不服气。
“咳咳!”
小吏尴尬的咳嗽一声,过路还要交钱,这种拦路设卡收过路费的事情他在此之前也只在话本中强盗拦路打劫的情节里见过。
但是没办法,谁叫官府在重修官道上花了一笔数量巨大的钱财呢,总得把成本收回来吧。
“你这里难不成是金子铺的不成?还要我们交钱!”
“倒也不是金子做的,即便是金子铺的路也没有我们宣城郡的水泥路官道走的舒畅。”
小吏指着一路平坦整洁的官道,十分自豪的说道。
“那也没有交钱的道理!”那面容白净的西域人睁眼一瞪。
“那就请诸位绕道而行吧,恕本郡无法供诸位通行。”
小吏耸了耸肩,无所谓的说道。
宣城郡一段的官道是南来北往的商队必经的一条重要商道,如果想要绕行的话,就得多费一两天的时间。
这对于那些赶时间的商队来说,只能选择屈服,交钱了事,就像前面那一支商队一样。
“你这是在找事!”
那面容白净的西域人已经涨红了脸,腰间的佩刀也被他示威性的拔出一尺。
刀锋的寒光瞬间将在负责关卡治安的二十余名郡兵吸引了过来。
那面容白净的西域人冲那小吏骂了句他听不懂的西域话,恨恨的将刀收回了鞘中。
二十名郡兵他并不放在眼里,他们一行八人个个的身手都不错,即便他这个看起来是全员大汉的商队唯一一个看起来比较好欺负的人,腰间的刀也砍下过三人的头颅。
只是如果在楚国境内杀了官兵,那他们的生意也不用做了。
面容白净的西域人又转身向那虬髯大汉问了几句,得到了回复之后才极不情愿的取下来腰间的钱袋,没好气的问道:“多少钱?”
“这得让我们检查过你们货物的数量和价值后才能知道。”
说着小吏不慌不忙让人从设卡的棚子处取来了一本厚厚的册子。
小吏拿着册子在西域商队的面前晃了晃,“看好了,这是我们齐使君颁布的《货物》···额······”
小吏看了看册子的封面,继续道:“《货物缴税价格表》。”
“别说我跟你们漫天要价,这本册子里面已经详细的列出了每种货物什么样的价值和多少的数量要交多少银子。”
“让我看看。”
面容白净的西域人从小吏的手中夺下了那本《货物缴税价格表》,作为整支商队中唯一一个会汉语识汉字的人,他有必要看一看这《货物缴税价格表》。
只是翻看了几页之后,他的神色愈发的古怪。
“看好没,看好就还给我,这本册子是郡衙门统一发布的,每个关卡都只有一本,你们觉得我会在这册子上作假坑你们秘密可以去宛陵城中的兴华书店,那里是统一刊印此册的地方,不过这一本可不便宜,得要一两银子哩!”
那面容白净的西域人十分嫌弃地将册子仍还给了小吏,嘟囔道:“你们汉人的花样就是多,收个苛捐杂税能整出这么多的幺蛾子。”
“说什么呢,这可不是什么苛捐杂税!”
那小吏听到那面容白净的西域人的抱怨,脸色立马一变。
“你知道为了给你们修这一条比之前官道便捷许多的水泥路官道我们衙门里面投入了多少银子吗?收回来一点成本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那小吏愤怒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的委屈。
你们知道个屁!当初修这条水泥路修到一半的时候衙门就没钱了,齐使君硬是扣下了我们这些官吏一个月的俸禄才修好的······
第七十七章 我举报,他插队!
那面容白净的西域人从钱袋里翻出了十两银子,极不情愿地给了那小吏。
他算是看出来了,今日商队若是不交钱的话,是怎么也不能从这条路上过的。
“等等!凭什么他们不用交钱!”
“还插队!”
白净面容的西域人指着从他们旁边优哉游哉地走过的陈磾一行,极度不满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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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吏回答道:“车上坐着的那位是我们大楚的北中郎将将军,是要去宛陵城办差的,交什么钱?”
“你还说你们不是欺负我们远道而来,怎么?难道你们楚国的官逛窑子也不用花钱的吗?我不服!”
小吏不慌不忙的将那本《货物缴税价格表》的第一页翻开,摆在了那面容白净的西域人眼前。
那西域人随即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只见扉页上赫然写着一行字:本法仅适用于商人。
干!
那面容白净的西域人的表情很快就如同吃了shi一般。
那小吏努了努嘴,“不要用这样愤怒的眼神望着我,谁让你们选择了商人这个贱籍呢,士农工商,三百六十行,谁叫你们偏偏从了商呢。”
交过了银子,耽搁了好一会儿的西域商队这才重新启程。
“赤哲奴,待会儿你跑一趟宛陵城去卖一本那个汉人吏手上的那本册子。”
商队中那名虬髯大汉对那面容白净的同伴说了句之后便径直回到了商队最末尾的位置上。
没了这虬髯大汉威压的气势,其他几人这才又开始散漫的聊起天来。
从西域独木城的那个最漂亮的妇人会什么样的手艺到楚国的雷州地区的击鼓求雨。
这群衣着邋遢不修边幅的西域汉子就好像走遍过天南海北的任何一个地方一样。
骑在骆驼上,驼铃发出的极具有穿透力的铃声却让那虬髯大汉有些昏昏欲睡。
突然,虬髯大汉猛地睁开了眼。
诧异于自己竟然能在这种时候,虬髯大汉才想起方才过卡时那名楚国小吏说的话。
“这样的路,当真是连金子都比不上。”汉子嘀咕了一句,没一会儿却又困意上涌。
“嘶!”
虬髯大汉眼神清醒的扫视着四周,扯了根胡子之后,他明显精神了许多······
“注意!”
这支西域商队在前面领头的汉子突然举起手叫停了商队的脚步。
汉子的视线落到前方刚刚打过一个照面的陈磾一行,满是厚茧的手搭在了腰间的佩刀上。
按理说陈磾一行骑马的速度应该比他们商队快上不少,但是现在却停在了他们前面不动。
“禾哲筎图,怎么了?”
赤哲奴将需要自己看管的骆驼交到了另一名同伴的手上,跑到了商队前面向那大汉问道。
禾哲筎图指着前方的陈磾一行,却是默不作声。
赤哲奴不由得嗤笑道:“你觉得他们刚才看到我们的宝物了,想要杀人越货?”
禾哲筎图板着脸,答道:“用汉人的话来说,以防万一。”
“那好吧,我去和王子说一声。”赤哲奴想要拍一拍禾哲筎图却被后者躲开,笑了笑,转身向队尾走去。
“没卵的玩意。”
禾哲筎图朝着赤哲奴厌恶的吐了口口水。
赤哲奴向骑坐在骆驼上的虬髯大汉恭敬的弯腰行礼。
“王子,我们在关卡那里刚才遇到的楚国将军停在了前面,禾哲筎图担心有诈,就让大家停了下来。”
“楚国的官员难道还会做大漠上的强盗才做的事?”
虬髯大汉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眼神陡然露出了一丝威势。
“是禾哲筎图担心有诈,不过小的觉得不必担心,刚才露给楚人看得货物只是一些在他们看样很珍贵的香料而已,但是他们不知道屠侞也在这里,楚国一向自诩正统,除了我们现在所在的宣城郡的那个扒皮的郡守连过个路都要收钱之外,楚国对于我们这些人还是十分优待的,断然不会出现他们的官员杀人越货这种事情的,我看前面那个楚国将军的车驾应该是坏掉了。”
虬髯大汉看了眼面容白净的赤哲奴,“你是楚国通,本王子信你,你去让禾哲筎图继续走。”
“是。”
又行了一礼,赤哲奴又回到了商队前头。
“禾哲筎图,王子说了,不用管楚人,我们走我们的。”
冷冷的扫了眼赤哲奴,禾哲筎图选择了遵从虬髯大汉的命令。
商队又继续走了起来。
只是才走了没几步,大家便又停了下来。
因为前方传来了一阵阵大地的颤抖。
虽未见扬尘满天,但是禾哲筎图趴在地上听了一会儿之后便断定了来的是一支人数在百人左右且绝对整齐的骑兵队伍。
果然,没一会儿,一直队列整齐的骑兵队伍便出现在了前方,疾驰的骑兵在前面陈磾处迅速停下。
除了为首的一名骑兵将军干净利落的翻身下马去见了陈磾,其余的百余骑骑卒都坐在马上嵬然不动。
禾哲筎图望着这支堪称精锐的小队骑兵不由得愣了愣,楚国的军力如今已经如此强盛了吗?
一个小小的郡里面能养得起这样一支精锐骑兵?
“宣城郡都尉柳青,见过北中郎将。”
柳青走到陈磾的跟前,淡淡的说道。
虽然柳青并不是很看得起自己眼前这位要资历没资历要能力没能力全凭着他爹陈高才能坐到北中郎将的陈磾,但是没办法,谁叫他是个八品的都尉,人家是个四品的中郎将呢?
陈磾点了点头,“柳都尉客气了,日后本将军也是要在宣城的,还得有劳柳都尉多照料了。”
就像柳青看不起陈磾一样,陈磾一样瞧不起柳青,一个卖命的丘八而已,本少可是千金之躯!
“北中郎将这是马车坏了?”
陈磾闻言,昂着脑袋,语气十分刻意的说道:“嗯,本将军接到陛下的旨意后便一刻也不敢耽搁,日夜兼程的赶来宣城,马车跑坏了也属正常。”
“北中郎将辛苦了。”
柳青不咸不淡的客套了一句,心想你要是真将皇帝的话放在心上,哪里还会坐马车,骑马他不快吗?
······
第七十八章 不知道香料能做菜吗
陈磾问道:“柳都尉可会修马车?”
“不会。”
“那柳都尉手底下的兵可······”
没等陈磾问完柳青就答道:“也不会,北中郎将,我们都是骑卒,照顾马都是在行的,但是不会修马车,天色也不早了,要不北中郎将还是骑马跟我走吧。”
“这个······我不会······”
陈磾有些支支吾吾的说道,作为一名四品的中郎将,他也觉得不会骑马有点说不过去,但是谁叫老皇帝的诏书来的太快了,根本就没有给他练习骑马的时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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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一度冷了一会儿。
终于,柳青开口道:“北中郎将,要不你找个人与他共乘一骑吧。”
没有法子,陈磾点了点头。
“陈贵,过来。”
“是。”
陈贵极不情愿地打马上前,侧身将陈磾抱到了马上。
“那里是什么人?”
柳青的视线注意到了不远处那一支西域商队。
宣城此地是南北的交通要道,但是却少有北方秦燕两国已经更远西域的商队到来,因为这些商队因为水土风气等各种原因,一般都是在建康城将货物出售,然后就回去了。
毕竟山高路远的,越往南走气候差异就越大。
“一支从西域来的商队,卖香料的。”
陈磾看了眼西域商队,随口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的不屑。
楚国最近几年逐渐兴起了一股男子阴柔为美的风气,因此经西域而来的波斯天竺的香料已经从岭南来的南海香料经由商队的贩运源源不断的进入楚国境内,而它的价格也是贵的出奇,所以有能力购买的也都是世家子弟,在建康,尤其是经历过了谢李之乱后,几乎所有的世家子弟都对配香抹粉趋之若鹜。
而陈磾却是对这样的行为嗤之以鼻,这或许是因为他自己当初和他爹陈高被陈家像撵狗一样撵出了建康,因此对于世家有着诸多的不满,继而表现在了最近的世家风气上。
“香料?”
柳青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莫名地神色,转而对身后的一名亲兵望了一眼,道:“你去买一些来。”
“是。”
亲兵应声催马而去。
西域商队一向见一骑楚国甲士向着他们这边过来,纷纷紧张了起来。
“来些香料。”
柳青的亲兵也不多啰嗦,直接指着骆驼上的简洁明了的说道。
这时候赤哲奴笑着走上前,问道:“我们这有天竺和波斯运来的香料,种类也有许多,熏陆、苏合香、白附子······等等,军爷您是想要哪一种?”
亲兵愣了愣,他是从来没有接触过香料这种东西的,更不知道平时所言的香料竟然有这么多的分类,不过想到他们的齐使君搜集香料的用途,大手一挥,十分豪气的说道:
“能吃的,每样都装一些。”
“吃?”
赤哲奴的神情逐渐古怪了起来。
“军爷,这香料可贵着呢,吃的话好像还没有人试过,您这样说小的也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啊。”
亲兵反问道:“你们以前没有拿这个做过吃的?”
赤哲奴十分肯定地说道:“没有,都是戴在身上或是用在身上的。”
注意到那个面容白净的西域人看自己的表情就像看傻子一样,那亲兵面露恼色。
“管这么多干什么!老子买你卖,又不是不给你钱,就把你们商队里的香料每一样都给我装上一些!”
“是是,我这就去拿。”
赤哲奴向柳青的亲兵赔着笑,随即转身用西域话和禾哲筎图说道:
“这个南楚的兵要买香料,你去把我们这里所有的香料都装上一些来。”
禾哲筎图不满地瞪了眼赤哲奴,没卵的玩意儿也敢指使老子!
不过为了尽早将南楚人给打发走,禾哲筎图也忍下了这口气。
没一会儿,禾哲筎图就拎着一布袋香料扔给了赤哲奴。
“军爷,您要的香料,每样都有。”
赤哲奴笑哈哈地将那一袋子香料递给了那亲兵。
“多少银子?”
也知道香料价格不菲,那亲兵便直接用银子作为计量单位。
“军爷豪爽,那小的就给军爷抹掉零头,一百两银子。”
“多少!”
那亲兵瞪大了眼珠,拎了拎手上轻飘飘的布袋,又摸了摸腰间的同样轻飘飘的钱袋,忍住了拔刀冲锋的冲动。
用他们那位齐使君的话来说:兵民是要一家亲的,打架的,不可以。
赤哲奴为难的说道:“军爷,这香料都是这个价,您出去打听打听,我这给您的还是便宜的呢。”
赤哲奴也不想在这里和这亲兵扯这时间功夫。
但是为了表现得更像一个商人不然旁人看出破绽,赤哲奴也只能选择和这亲兵在这里争利润。
“算了,给你。”
亲兵心中大骂了声奸商之后将自己头盔摘下扔给了赤哲奴。
“这······?”
赤哲奴抱着铁盔不明所以,这是想吃霸王餐?
“拿着这顶头盔去郡衙门,会有人用银子给你换的。”
那亲兵一边说着一边将装着香料的布袋系在了腰间。
楚国允许民间持有刀剑,但是却严禁民间私藏甲胄,违者严惩,所以这亲兵也不怕这伙西域商队揣着他的铁盔跑路,骑着马又快速离去。
赤哲奴抱着铁盔走到了队尾一脸无奈地向那虬髯大汉说明了情况。
“算了,反正你也要去一趟宛陵城,就顺道再去把银子换回来,省的惹人猜疑。”
“是。”
······
“怎么?柳都尉也想附庸风雅?”
见柳青着人买来香料,陈磾不由得有些不高兴。
“嗯?”
柳青望向陈磾的眼神中满是疑惑,他一个常年在军中生活的人是不知道最近建康城在流行什么风气的,买香料也只是因为齐默有过吩咐。
看着柳青的表情,陈磾才意识到柳青一个五大三粗的行伍中人好像不像那种人,问道:“不知道柳都尉买这香料是想干什么?”
“做菜。”
柳青淡淡地回答道。
“做菜?”
就如赤哲奴听到柳青的亲兵要买能吃的香料时一样,陈磾的表情有些古怪。
“怎么?这香料不能做菜吗?”
柳青瞥了眼陈磾。
还是世家子弟呢,一点见识没有,不知道香料能做菜吗?
尽管在此之前柳青也没有见过有人用香料做过菜······
驸马说能,那就应该能吧······
第七十九章 富丽堂皇监造府
“噗嗤!”
陈磾终于憋不住放声大笑了出来。
这让柳青皱起了眉头。
这货笑我?
“没想到柳兄也是性情中人,只是不知道这香料做出来的菜好吃吗?”
世家子弟趋之若鹜的香料在柳青那里成了吃的,这让陈磾觉得之前还看不顺眼的柳青一下子就顺眼了许多。
他现在已经能想出自己回到建康之后,一天去香料店买香料,然后第二天自己又和他碰面,接着那人十分嘚瑟向自己展示自己腰间的香囊,然后陈磾拿出一盘用香料做的菜时那人脸上精彩绝伦的表情了。
“不知道,没尝过。”
“啊?”
柳青的眼神不悦的扫了过来,陈磾讪讪的笑了笑。
“若是柳兄将这用香料做的菜做出来了,还请不要忘了叫上小弟一起尝一下。”
柳青没有回答他,说道:“北中郎将,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赶去监造府,这边山上有大虫出没,入了夜可就不安全了。”
一听到这地方晚上会有老虎,陈磾立马让身后的陈贵催马快走。
······
两支骑兵队伍合到一处,一行一百余骑顺着那条平坦的水泥路官道一路疾驰。
越走下去,陈磾便越觉得不对劲。
“不对啊,不应该是越靠近城里越热闹吗?我怎么觉得两边的人烟越来越少了呢?”
这时柳青淡淡地回答道:“监造府本来就不是建在宛陵城里的,齐使君为了方便北中郎将更好的管理钢铁厂,便将监造府建在了城外最大的钢铁厂旁边,距宛陵城大约有十里路。”
陈磾的脸部肌肉一抽,默默地握紧了拳头,陈磾向柳青表示了对于齐默这种做法由衷的称赞。
“早就在建康城就听说了齐使君的勤政的好名声,今日这事,本将军算是真的认识了,果真是我大楚难得的能臣!!!”
“北中郎将理解就好。”
柳青的嘴角闪过一丝笑意,不知道北中郎将你见到了驸马为你精心准备的监造府会不会更加的佩服驸马呢?
······
西北风无情的从陈磾的脸上刮过,陈磾一脸凌乱地站在那座挂着“监造府”三个鎏金大字的木屋前。
“我记得朝廷好像拨给了你们一笔银子用于建造监造府吧?”
陈磾缓缓地回过头,向柳青问道。
柳青点了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好像?”
陈磾要抓狂了,把监造府建在城外荒郊野岭他也认了,但是你TM搭个小木屋是想糊弄谁呢!
老子好歹也是朝廷任命的四品北中郎将好不好?
钱呢?
全都贪完了?
能要点脸不?
“将军,要不要把您的东西搬进去?”
见陈磾几欲抓狂,陈贵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
“搬。”
陈磾十分艰难地从嘴里挤出来一个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齐默,你给我等着,但我回了建康,一定要让我爹好好地向陛下告你一状!
“大人,您就是新来的监造大人吧?”
陈贵带着人将陈磾的物品搬进那个有些漏风的木屋时,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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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
心情不佳,陈磾一脸厌恶的瞪了眼凑上前的男人。
“小的是齐使君找来给监造大人烧饭洗衣的下人,名叫牛二。”
烧饭?洗衣!
陈磾无比震惊的望着自己眼前的牛二。
“监造府就你一个下人?”
“嗯,就小的一个。”
牛二点了点头,搓了搓手,继续道:“监造大人,您看,我这个工钱是不是要结一下?”
“不是齐默找的你吗?”
“是齐使君找的人小人,可是小人是给监造大人你烧饭洗衣的啊,监造大人您不在的这几天小人可也是按时打扫着监造府的啊。齐使君说了,这钱应该找你要。”
陈磾连续几个急促的呼吸,才将心中想打人的冲动压了下来,指着陈贵说道:“去找他要。”
“好嘞。”
牛二笑眯眯的弯腰离去。
“一个月五百文铜钱,你怎么不去抢!”
陈贵退后一步,死死地捂紧了自己的钱袋。
“这位小哥,你看你说的,我们宣城郡在我们使君大人的整肃之下,风气清正淳朴,我可不会做出那种拦路抢劫的勾当,小哥你可不要冤枉我。”
“一个月要五百文的工钱,你还说你不是去抢?”
“你看,我给你算一算啊。”
见陈贵死活不肯付工钱,牛二便掰起手指头算了起来。
“别人家找个普通烧饭的厨子一个月得要两百文吧?”
“嗯,差不多。”
“找个洗衣的佣人一个月得要百文吧?”
“嗯。”
“那找个打扫屋子的得再花上一百钱吧?”
“嗯。”
陈贵点了点头,反问道:“这些加起来也不过四百文,哪来的五百文!”
少爷出门在外不知道用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我可不能让少爷就这样被这个死胖子和那个齐默给骗了!
“这位小哥你别急吗,我还没算完呢,难道买菜的钱就不要算了吗?今天这顿菜还是我自己掏钱买的呢,可是足足花了两百文呢!”
“算起来可是要六百文呢,我收你们五百还是优惠价呢!”
牛二冲陈贵伸出了五根手指。
陈贵眨了眨眼,他总感觉有什么古怪,不过怎么想也没有想到。
只得从钱袋里掏出了铰好的六钱银子给了牛二。
“看好了六钱银子,一文也不少你的,不用你给我们优惠价。”
“小哥不愧是建康城里出来的,办事就是豪爽。”
牛二笑眯眯的收下了价值六百文的六钱银子。
心想使君大人说的果然没错,京城来的果然好骗。
想当初衙门派人来让他给这个什么劳什子监造府当下人的时候他还不乐意呢。
一个小木屋的衙门能赚什么钱,一看就是没钱的清水衙门,要不然怎么连衙门都不好好修呢。
不过现在他已经转变了这种想法。
菜是自家粪水浇肥的,烧的鱼也是牛二自己从河里面摸得,就是花了些时间和力气罢了,就这样,两百文的菜钱就赚到了······
第八十章 真香定律
将陈磾接到了监造府之后,柳青便以军中事务繁杂为由走了。
而当听到牛二已经烧好了饭菜之后,陈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奉皇命以四品北中郎将的身份担任监造长,而齐默不仅将本该用于自己监造府建造的银子给吃掉了,就连一顿接风宴都没有给自己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陈磾一边走着路,一边着了魔似的念叨着。
陈磾这傻了似的举动让陈贵紧张不已。
“将军,齐默就是一介寒门出身,穷怕了的,咱们不去跟他计较哈,老爷说了,只要将军在这任上安安稳稳地干上一年,他就能想办法把将军你重新调回建康,当一个正儿八经的北中郎将,执掌禁军兵权。从此将军和大人一个掌着禁军的兵权,一个在朝堂上呼风唤雨······”
“胡说些什么!”
之前还被齐默气的失去理智的陈磾一下子就惊得回过神来,四下望了望,低声怒喝这陈贵。
之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就如谢李两家一般,最后的结果如何?
“我爹难道是糊涂了不成,建康城的血腥味还没散干净,他怎么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陈贵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不是老爷说的,是小的为了哄将军开心编的。”
“滚!”
乘马被颠的七荤八素的陈磾一下子就来了力气,将陈贵踹出去老远。
拍了拍屁股上的鞋印,陈贵说道:“将军,饭菜都做好了,您路上又吐了一路,快去吃点东西垫吧垫吧吧。”
“不吃!”
陈磾没好气的回着,一个乡下的二把刀厨子能指望做出什么好吃的饭菜来,里面没虫子就不错了!
话音刚落,一阵饭菜的香味就随风飘了过来。
陈磾鼻子吸了两口,肚子便立马咕咕地叫了起来······
作为陈磾的心腹部曲,陈贵立马说道:“将军,这乡间的饭菜或许别有一番风味,不妨试一试。”
“嗯。”
陈磾背着手,面无表情,“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本将军就勉强尝一尝吧。”
······
风卷残云,停杯投箸。
饱餐一顿的陈磾顿觉身心舒畅了许多,这个齐默至少找的厨子是个不错的。
若不是亲口品尝过,陈磾难以相信一个穷乡僻壤的半吊子厨子竟然能做出自己从来都没有吃到过的口味。
“你,过来。”
陈磾指了指一旁候着的牛二。
“监造大人。”
牛二大大方方的走到了陈磾的跟前,他瞧着陈磾饿死鬼投胎似的吃相,就猜着陈磾叫自己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
“陈贵,赏他十两银子。”
陈磾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
“将军,已经给过工钱了。”
死死的捂紧了钱袋,陈贵无奈地说道。
我的大少爷啊,出门在外,您难道就不知道银子要省着点花吗?就凭那个齐默的尿性,鬼知道他以后会怎么坑我们呢。
“我知道,这是赏的。”
陈磾瞪了眼陈贵。
这死奴才,出门在外胆子也大了起来,看来真得要我好好的教训一顿了!
“嘿嘿,谢监造大人赏。”
牛二欢天喜地的谢过陈磾,接着不等陈贵掏钱就自己上手要去陈贵的钱袋里摸。
这京城来的就是人傻钱多,齐使君诚不欺我啊!
······
冬日的夜色总是来的很早。
申末时分,黑暗的天幕就已经逐渐落了下来。
郡衙后衙,一盏盏的灯笼已被下人们早早的点亮。
明黄的烛火跳动着,让后衙并未因夜幕的降临而失去了生机。
厨房的门窗外,已经挤满了循着香味找来的下人们。
而此时在厨房里大显身手的正是他们的齐使君齐默。
“好香啊!”
一名挤在窗边的下人手上还拿着扫帚,鼻子抽动几下,眼巴巴地望着厨房里云雾缭绕的灶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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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吃到使君大人做的菜啊?”
“想吃使君大人做的菜,你省省吧,这可是使君大人专门做给公主殿下的,你敢吃?公主殿下院里那个能把牛脖子给拧断的雪雁不阉了你!”
一提起雪雁,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这些天使君身边的护卫景泽可是像躲阎王似的躲着雪雁,连后院的门都不敢踏进来了。
无他,就因为雪雁见到景泽一次都要胖揍景泽一次,而且是打得很惨但是第二天还能接着挨打的那种,残暴啊!
“说起来,使君大人这么金贵的身子还亲自下厨给公主做菜,公主可真是幸福啊,我听外面那些读书人不都是说什么君子远庖厨吗?”
“你听外面那些人瞎说,使君上回儿解释过了,君子远庖厨说的是君子不忍看杀生。”
“外面那些个读书人一天到晚装出一副清高的模样,结果有咱们使君大人三分的能力吗?”
“就是,使君大人当初可是从区区一介寒门考科举考上官的,我听说啊,当初科举放榜的时候啊,乔装出宫的公主殿下在茫茫人海之中一眼就看见了咱们的使君大人,自那一日起便是得了相思病,后来还是陛下不忍看公主殿下日渐憔悴,这才给二人赐的婚。”
手中沉重的铁锅在齐默的手中灵活的舞动着。
一炷香之后,一盘让人流口水的板栗酒鸭就被齐默从铁锅倒进了瓷盘里。
望着做好的菜,齐默满意的点了点头。
果然,铁锅才是炒菜的灵魂。
前几天因为逛青楼事发,齐默到现在都还睡在地上,为了弥补过错,这几天的齐默上班积极,回家后更是亲自做饭······极尽讨好之术,谄媚的模样宛若一个不世出的大奸臣······
为了征服姜婉的胃,齐默甚至利用职务之便在朝廷任命的监造长陈磾没来之前让钢铁厂打造了一批在楚国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铁锅,让柳青接着巡视地方的借口在各处寻找香料之类的。
而费尽心思做这些的齐默只是为了能重新回到那张软玉温香的床上······
苍天可鉴,这几天睡在地上,齐默已经感觉自己的老腰都快要没了。
第八十一章 八角有几个角
“诶嘿嘿,啊~哈哈哈哈哈哈…鸡汤来咯,哈哈哈。”
齐默笑着将最后一盆鸡汤端到了桌上。
“娘子,菜都齐了,我们吃吧。”
“嗯。”
姜婉淡淡地应了一声,拿起了筷子,视线在板栗酒鸭、酿豆腐、撒尿牛丸、鸡汤······等等满满一桌菜上不停的转着。
渐渐地,姜婉的眼中微露出一丝恼意。
这些菜看样子都很好吃呢?
该先吃哪一样呢?
姜婉生气时可爱的表情被齐默看在眼中,笑了笑,齐默将一块酿豆腐夹给了姜婉。
不料姜婉竟嗔了眼齐默,道:“我要吃肉!”
“嫂嫂吃肉。”
小齐玉立马将一块鸭肉夹给了姜婉。
“玉儿真乖,没枉费嫂嫂那么疼你。”
姜婉笑意连连的摸着小齐玉的小脑袋,吃起了碗里的鸭肉。
齐默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筷子,讪讪一笑。
娘子这话里有话啊······
“使君,柳都尉来了。”
齐默刚要动筷,便有下人进来报道。
齐默放下了碗筷,不满地哼了一声。
“去添副碗筷,将柳都尉请进来。”
丫的,已经是第四天了,这货每天都掐着点来!
属狗的吗?
“是。”
下人应声躬身离去。
没一会儿,饥肠辘辘的柳青就走了进来。
看见桌上丰盛的一桌菜,柳青的眼睛明显亮了不少。
“公主,驸马,小姐。”
柳青挨个见过礼,接着没人相邀便自个熟稔的坐了下来。
齐默斜了眼柳青,现在连客套都这么敷衍了吗?
但是齐默还偏偏没办法,因为论起关系辈分来,这柳青还是齐默他大舅哥姜毫的大舅哥。
乱啊!
桌上那一盘香气喷喷的板栗酒鸭显然是最吸引柳青的一盘菜。
鼻子嗅动几下,柳青问道:“驸马,这鸭子就是用香料做的?”
“嗯。”
听到香料二字,齐默更是没好气的对柳青哼了一声。
娘的,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花出去,结果买来一布袋自己用不上的香料,就这做板栗酒鸭的八角(大茴香)还是他从那一袋香料的最底下翻出来的。
听到柳青这么一说,姜婉这才注意到齐默烧的这盘板栗酒鸭里竟然放了价值不菲的香料。
于是乎齐默又被姜婉瞪了一眼······
“岭南来的香料虽说不比西域的香料价贵,但是也要花不少钱,相公还是将这些钱花在该花的地方,相公最近不是总抱怨衙门里缺钱吗,怎么花钱还怎么大手大脚。”
越说着,姜婉就觉得越来气,于是乎桌下的脚朝着齐默的脚狠狠地踩了下去。
无辜受伤,齐默瞪了眼柳青。
有点蹭饭的觉悟不,多吃饭少说话,不行?
柳青全然没有理会齐默,笑着向姜婉解释道:“公主说错了,驸马昨天让我买些香料,我今日奉驸马之命去接新上任的监造长的时候刚好遇到了一支南下的西域商队,这是从他们手里买的。”
“西域哪有大茴香啊,倒是小茴香是从波斯那边传过来的,这大茴香是岭南和占城那边的产物。”
对于香料一项,姜婉可是自信比齐默和柳青这两个大男人熟悉许多。
柳青正要继续说自己确实是从西域来的商队手上买的香料,沉思片刻的齐默却突然问道:“娘子,你确定这八角,大茴香只有南边产?”
姜婉眉睫微动,仿佛是明白了齐默所想,道:“嗯,这大茴香只有往南了才能种。”
齐默点了点头,又喃喃道:“这香料也确实是柳青从西域的商队手里买的,我还见了那个来换银子的西域人,他自己也说他们商队是要南下贩卖波斯来的香料。”
听到齐默神色凝重地这么一说,柳青突然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的地方。
大茴香是南方特产,而那支西域商队却从西域那边驮来了大茴香要卖到南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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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了眼还在夹菜吃的柳青,齐默说道。
“柳青,那个来换银子的西域人进城的时候天色也不早了,那时候城门也差不多关上了,这人肯定还在城里,西域人样貌好认,你马上带着人找到他,切记不要打草惊蛇,跟着就行。”
柳青嘴里包着一块鸭肉还未咀嚼,呆呆的望着齐默:“·········”
齐默微笑着解释道:“你最稳重,其他人做事我不放心。”
“是。”
柳青不甘地放下了碗筷。
“是冲着相公来的吗?”
前一刻还在和齐默生着闷气的姜婉下一刻便蹙起了那柳叶似的黛眉。
看到自家娘子一前一后的转变,齐默心头一暖,浅笑着说道:
“应该不是,那个西域人我见过,他们应该是还要往南走的,只是碰巧被柳青撞见了。”
“既然不是冲着相公来的,让柳大哥跟着就行,只要他们不在宣城郡内生事,那我们也别多惹事了。”
齐默握住了姜婉的手,轻轻揉捏,宽慰道:“放心吧,我都知道。”
“你心里清楚就好。”
姜婉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还在和齐默冷战。
于是乎那一双柔荑玉手迅速地从齐默宽大的手掌中抽了出来。
“哼!”
吃了口菜,姜婉示威性的嗔着齐默。
仿佛在说道:做菜讨好我也没有用,晚上还是得睡地上!
嘴里塞着菜,加之这几天姜婉被齐默投喂的有些微微发福,微胖的脸蛋此刻已是鼓鼓的。
和以往那种知性婉约的美感有所不同,今日带这些俏皮可爱。
看得齐默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戳了戳······
“干什么,孩子还在呢!”
感受到脸上的触动,姜婉愣了愣,然后立刻打开了齐默的食指,脸蛋迅速的飞上一抹霞红。
而此刻的小齐玉全然没有注意到姜婉和齐默的小动作。
她正专心致志地望着桌上那一盘板栗酒鸭。
乌溜溜的大眼睛在板栗酒鸭上不停地扫视着。
终于,小齐玉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终于找到你了!”
小齐玉笑着用筷子将一个完整的八角夹了出来。
“一,二,三······七,八,九!”
小齐玉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连忙又再重新数了一遍。
结果依然是八角有九个角······
“哥哥骗人!”
小齐玉指着齐默气呼呼地说着。
被小齐玉这么一闹,齐默不禁哑然失笑。
这个八只是个虚数而已,就像古代的三、九之类,正常的八角的角的数量一般都在六个到十个之间。
本来还对小齐玉这么严谨的态度和可爱的举动感到好笑,但是接下来小齐玉说的话就让齐默笑不出来。
“嫂嫂,哥哥又骗人,你要小心了,娘之前说了,总喜欢骗人的男人不是好男人,要不我们搬出去住吧?”
齐默:“·········”
第八十二章 莺莺传
“这小妮子!”
齐默觉得有必要给齐玉再换一个更加严厉的夫子,最好是那种动不动就罚抄个十遍二十遍《论语》《孟子》的那种。
“嗯,玉儿说得对!”
姜婉十分认同地点着头,可是却还是舍不得桌上这满满一桌的菜,嗔了眼齐默之后继续吃着菜。
······
夜色正好,寒风停歇。
冬日里少见的纷纷星空也一闪一闪地点缀着夜色。
“娘子,我冷。”
半夜起完夜回来的齐默爬进了姜婉的被窝里。
转面流花雪,登床抱绮丛。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
眉黛羞偏聚,唇朱暖更融。气清兰蕊馥,肤润玉肌丰。
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汗流珠点点,发乱绿葱葱。
方喜千年会,俄闻五夜穷。留连时有限,缱绻意难终。
······
清晨起床,神清气爽的齐默走出房间,扑面而来的寒冽冬风也让齐默觉得如沐春风。
院子里,盯着一双黑眼圈的雪雁见齐默走了出来,脸色一红,纵步提气飞到了屋顶上。
啪!
一块瓦片摔在了地上,碎成几片。
大概是一整夜都被吵得没有睡好,雪雁的精神有些萎靡,飞上屋顶时一个踩空差点摔将下去,堪堪站稳。
齐默大概也能猜到雪雁这个情况的原因。
笑着耸了耸肩,便不再去管。
一阵步伐矫健的声音逐渐走近,停下时,柳青已经站在了院门外。
“驸马,那个西域人要出城了。”
“好。”
齐默点了点头,让柳青带着自己跟在那西域人的后面。
虽然身手不怎么好,但是赤哲奴的警惕性却很强,也不管身后到底有没有人跟着,出城时都还是连续饶了好几圈。
这也让齐默更加坚定这伙西域商队有古怪。
出城之后,赤哲奴依然七拐八转的兜了几个圈子才回到了城外的商队之中。
“你干什么去了,不知道我们大家都在等你吗!你知道因为你一个贱奴才让王子多耽搁了多长时间吗!”
一回到商队,禾哲筎图就对着赤哲奴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饶是赤哲奴是个被阉割了的好脾气,但是心中也不免被激起了怒气。
斜了眼禾哲筎图,赤哲奴没有说话直接略过了他走到了那虬髯大汉的跟前,双手恭敬的将一本厚厚的《货物缴税价格表》奉到了虬髯大汉的眼前。
“王子,您要小人买的书。”
“嗯。”
虬髯大汉点了点头,“赤哲奴,你识汉字,带回跟在我身边念给我听。”
“是,小人遵命。”
“我怎么觉得这人像个太监?”
在军营里练兵练得快要怀疑人生的屠闵此刻出现在了齐默的身边,远远地望着不停地点头哈腰的赤哲奴疑惑道。
听到这话,齐默的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子中突然闪过了一丝狐疑之色。
赤哲奴归队之后,这支并不简单的西域商队便继续走了起来。
而赤哲奴则在队尾向坐在骆驼上的虬髯大汉用西域话翻译着齐默和衙门里一众官员花了近半个月的时间编制出来的《货物缴税价格表》。
“好了,停下吧。”
赤哲奴才将这本厚厚册子前面的一小部分读完,虬髯大汉就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而赤哲奴却是意犹未尽,自有熟读汉书的他越往下将这本册子读下去,就越觉得其中的种种条例都新奇的很。
那种感觉就像一颗生长了数千年的参天古木突然枝繁叶茂了起来,焕发出一种别样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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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既然虬髯大汉不让他继续读下去,他也不管自作主张继续读。
赤哲奴将《货物缴税价格表》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厚厚的一本揣在怀里,赤哲奴整个人一下子就臃肿了起来,显得滑稽无比,不过赤哲奴却乐于此事。
怀里装着册子,赤哲奴也昂着头雄气了起来。
几骑与商队相向而来,为首的陈磾还骂骂咧咧的不知道在骂着谁。
这支西域商队见到这个两天之内连碰三面的人,默默地往边上靠了靠。
这是一群附近村子的小孩个个手上挥着一根又长又直的木棍打打闹闹的走上了官道。
这群小孩见到以前从未见到过的骆驼,眼前纷纷一亮。
齐默执掌宣城郡以来便实施的亲民政策,不仅让官府郡兵和百姓的关系更加融洽,在无形之中也增长了大家不小的好奇心。
一旦遇到什么新鲜事儿,大家现在总是喜欢好奇的围上去。
这一群小孩也是如此,叽叽喳喳的围着商队,睁着大眼睛新奇的看着这支西域商队。
几个胆大的小孩甚至还上手摸起了骆驼。
“滚开!”
一个瘦壮的西域人大喊了一声。
虽然听不懂西域话,但是这群孩子也都被这瘦壮男人的一声暴喝给吓了一跳,顿时作了鸟兽散。
“略略略······”
躲在几步外,有几个不服气的小孩还冲着那瘦壮的汉子扮起了鬼脸。
空中响起一阵鞭子在空气中急速挥动的声音。
一个小孩眼见着鞭子朝着自己的头上劈了下来,被吓得都忘记了躲避。
锵!
军刀出鞘,将空中即将落下的鞭子斩断两截。
握刀在手,陈贵眼神不善的盯着方才挥鞭的那瘦壮汉子。
小孩调皮,这西域人要是照着屁股上狠狠地踹上几脚,他恐怕也不会多管闲事,但是这牛皮鞭要是打在了小孩的脑袋上,最轻的结果也是破了相,要是力道够大,这小孩说不定还会被打成重伤。
显然是对于突然出手打断自己的陈贵不满,那瘦壮汉子对着陈贵叽里咕噜的骂了一通。
“陈贵,给本少爷打!”
朝着那瘦壮的西域人手一指,陈磾喊道。
一来这种欺男霸女的事情本该是他们这种纨绔才能做的事,如今被一个外族人抢了去,陈磾心有不满。
二来陈磾也是年轻气盛,最是看不惯他国人在楚国耀武扬威。
“是。”
陈贵眼睛一亮。
原以为自己冒然出手会惹得自己家少爷不快,没想到好像还误打误撞的表现了一下。
这让陈贵心中一喜,刀身一转,刀背就朝着那瘦壮男人砍了上去。
那瘦壮男人也不甘示弱,同样拔刀反击。
锵!
两柄刀碰撞在一起,迸射出几点火光。
第八十三章 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
那西域人的身手不错,至少是和陈贵旗鼓相当。
僵持之下,陈贵脸色涨红。
以为能在陈磾的面前露露脸,不成想却是砸了挂。
同样涨红了脸的不只有陈贵,还有陈磾。
以前在丹徒郡时,他爹陈贵身为丹徒郡守,能罩得住陈磾将丹徒郡闹个底朝天。
再后来去了建康城,陈磾虽然在陈高的告诫之下收敛了性子不再上街调戏良家妇女,但是因为他爹如今风头正盛,走在大街上,哪个还在大街上耀武扬威的纨绔见着自己不是点头哈腰的讨好。
“你们几个,也给我上,不用留手,打残了他们老子罩着!”
气急败坏的陈磾将身边剩下的三名护卫全都叫去给陈贵帮忙。
场面登时乱了起来,刀剑乱舞,乒乒乓乓的金属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你们不要再打了,快住手!”
眼见事态愈发的不可收拾,赤哲奴急的在一旁大喊着,只是无奈自己的武艺是这些人中最差的一个,而双方又已经杀红了眼,全都拔出了刀,好几个人身上都挂了彩,赤哲奴也不敢冒然冲进人群拉架。
赤哲奴将求助的眼神望向了队尾的虬髯大汉,却更加无奈的发现他们的首领此刻正老神自在的闭着眼,仿佛对眼前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眉宇间一股戾气若隐若现。
曾经的荣耀让他无法容忍几名南楚人对自己的人颐指气使,大不了将这伙人打杀了之后自己带着商队快些离开便是了。
赤哲奴见状,干脆放弃了调解的心思,躲到一旁等着双方打完。
默认便是从容,最后几名慑于虬髯大汉威压的西域人也都相继加入了乱局之中。
六对四,陈贵这边立刻就显得力不从心起来。
尤其是禾哲筎图,手中的刀仿若一头嗜血的恶兽一般,招招试试都朝着陈贵几人的要害之处袭去。
“陈贵,你干什么呢!攻他下盘啊!就照着那地方狠狠地打。”
“张麻子,你他娘的干什么呢!戳他眼睛啊!”
此时的陈磾完全想不到自己遇到的是一伙杀人不眨眼的亡国之人。
陈贵听到陈磾还在战局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嚷嚷着,眉头微微皱着。
我的大少爷,你难道看不出来我们提到铁板了吗?
不只是会崴脚的那种,搞不好还会掉脑袋的!
“艹!”
一截被拦腰砍断的残刀与陈磾无比嚣张的面庞只差一毫的错过,吓得陈磾惊出了一身冷汗。
飞走的残刀带走了陈磾的嚣张气焰,老老实实的溜下了马,将躁动不安的坐骑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混乱中,一柄刀将一匹骆驼上装着香料的布袋给划开了一道一尺左右的口子。
布袋里的香料顺着口子倾漏而出。
咚!
一件不大的青铜器物随着香料掉落在了地上。
一直闭着眼的虬髯大汉听到异响之后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登时充满了惊慌之色。
“屠侞!”
禾哲筎图也是惊得大呼了一声。
“屠侞?”
齐默重复着禾哲筎图刚才的那一声大喊,这具身体考中了状元,也算是博学多才之人,却也对这“屠侞”一词甚是陌生。
或许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吧,应该是西域的叫法。齐默的心中如是想着。
见着那个被叫做的屠侞的青铜器物被摔在了地上之后,西域商队的人都开始更加疯狂的砍杀,就连虬髯大汉都忍不住拔出了刀,齐默下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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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你带着人去帮忙,留几个活口。”
“是。”
柳青话音还未落下,便带着十几名郡兵冲入了战局之中。
有了柳青带着人的加入,方才还优势明显的西域人便立刻被杀得节节败退。
没一会儿柳青就带着人将虬髯大汉、赤哲奴和禾哲筎图三人全部生擒,而其他的西域人全都被乱刀砍死。
宛陵城的大牢里,牢头洪口将自己所会的十八般拷问技法全都对着三人挨个使了出来,却依然没能将赤哲奴三人中任何一人的嘴巴给撬开。
“使君,小的无能。”
前一刻还在赤哲奴三人面前面目狰狞的洪口下一刻站在齐默跟前时已经是换上了一副小心翼翼地神态。
没办法,当初洪口可是亲眼见过自己眼前的这位读书人眼也不眨的就杀了上一任那个和谢家勾结的牢头马六。
瞧着虬髯大汉已经是被洪口折磨地遍体鳞伤,齐默挥了挥手,让洪口退到一旁。
“行了,先停下来,别把人给弄死了,我还有话问呢。”
“是。”
洪口立马乖乖地退到一旁。
刚才同样目睹了洪口严刑拷打的手段,陈磾则不像齐默那般的镇静自若。
胸中忍不住一阵一阵的翻涌,只是齐默尚且在场,陈磾碍于面子才强行忍着。
而陈磾再望向齐默的眼中也多了一丝敬畏。
这货,也不是个好人啊。
“看样子是块硬骨头啊。”
拍了拍身上压根没有的灰尘,齐默笑容晏晏的走到了虬髯大汉的面前,又转过头对洪口道:“你去将另外二人也都押到这里来。”
将齐默竟然还能笑的如此开心,陈磾心中更是不寒而栗,读书人读的不是圣贤书吗?
怎么还读出来这么个可怕的玩意儿?
“是。”
洪口躬身领命,转身离开这间审讯的牢房。
为了方便审讯恐吓,洪口之前将这三人都分开审问。
片刻之后,洪口便又回到了牢房里,身后的狱卒还拖着带着镣铐伤痕累累的赤哲奴和禾哲筎图。
齐默好奇的摆弄着手上这件被他们称作是“屠侞”的青铜器物。
他实在看不出这平平无奇的东西有什么特别之处,在齐默看来,这块看起来就像是用青铜做的一块砖头。
若是真的要强行说上一处特别的地方,那就是这块青铜砖头有些年头,上面好像还刻着什么符号,只是因为上了年头的原因,砖头上的符号已经是模糊不可辨认。
该不会······是墓里的吧?
齐默前世也是听过一些专门讲盗墓的小说,所以才产生了这种想法。
有了这种想法,齐默再看向赤哲奴三人时就愈发觉得这三人像极了盗墓贼。
只是这个时代不像后世那样把死人的东西不管什么都当块宝一样,又不是墓里陪葬的金银珠宝,一块青铜疙瘩能卖几个钱?
第八十四章 这书,正经吗?
看了看手中的青铜屠侞,齐默又望了望被严刑拷打过后的赤哲奴三人。
露出了一个在陈磾看来宛若恶鬼般的笑容。
笑着,齐默向赤哲奴三人问道:“你们三人中有谁愿意告诉我这个青铜器是什么或者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吗?”
“喂,他们听不懂我的话?”
见除了赤哲奴之外,那虬髯大汉和禾哲筎图都是一脸懵逼再加上一脸的愤怒,齐默有些不确定的向赤哲奴问道。
好像除了这个赤哲奴之外,是没有听到过这两个货说过汉话哈······
“哼!”
赤哲奴愤怒的眼神恨不得将齐默给千刀万剐了。
“喂!”
齐默又连续捅了虬髯大汉和禾哲筎图几下,在得到的回应都是一通叽里咕噜的他听不懂的西域话之后,齐默确信他们之间存在着语言障碍。
再想到刚才自己还将这三人分开审问,齐默觉得脸上被打的火辣辣的疼。
真是的,听不懂不会说汉话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白挨打了吧······
“那就你来吧。”
齐默再次朝着赤哲奴笑了笑。
没办法,谁叫这三个人当中就他一个听得懂还能说汉话呢。
一时半会儿也找到会说西域话的人,总不能还想刚才那样审问虬髯大汉和禾哲筎图这两个几乎等同于聋子和哑巴的人吧。
就算他们大概理解了我的意思想要坦白从宽,我也听不懂他们坦白的是些什么啊。
“你要干什么?”
赤哲奴发问的声音略带颤抖。
没由来的,看见齐默那一脸灿烂的笑意,赤哲奴突然觉得心发慌,而哪怕是刚才他被人严刑拷打的时候都没有感到过的心慌。
“洪口他们玩的都是多少年前玩剩下的玩意儿了,我这里前几天从书上学到一个新玩法,没试过,还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今天就拿你来试一试吧。”
“你放弃吧,我告诉你,不管你对我干什么,我都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情的!”
咬着牙,赤哲奴提高了声调给自己壮着胆。
结果却是换来了齐默命人将他的脑袋捂得严严实实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本来就有些怕黑的赤哲奴一下子什么也看不见了,立刻就吓得剧烈挣扎,担仍被人死死地按住。
“见过杀鸡没?”
齐默轻松的语调里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怖。
齐默轻轻地拍了拍赤哲奴的肩膀。
“就是那种把鸡给摸了脖子慢慢放掉血的那种,起初鸡也会像你挣扎的这么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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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哲奴惊恐的大喊着,但是因为嘴里已经被塞了布团,声音只能成为那种低沉的呜咽。
“放心,我不会在你的脖子上抹一刀的,那样可就真的救不回来了,我会在你的手腕上割上一刀,让你慢慢的体会那种生命在一点一滴中逐渐消失的感觉。”
这一下不止是赤哲奴,就连齐默身边的洪口、陈磾都是忍不住一个冷颤。
书上,教的都是这些?
这书,正经么······
“先给他泼一盆冷水让他清醒清醒,别到时候给吓晕过去了,那多没意思啊。”
齐默如是说道,洪口不敢怠慢,连忙跑出去拎了一桶冷水回来泼到了赤哲奴的身上。
冷水浸透了套在赤哲奴身上的布袋,紧贴着他的鼻子,让他的呼吸更加的困难,心跳亦是越发的急促起来。
冰冷刺骨的一桶水泼下来,赤哲奴的额头上竟然紧跟着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全身的汗毛也因为惊恐而竖立了起来。
瞥了眼一旁的禾哲筎图和虬髯大汉,齐默道:“把那两个的嘴也堵上。”
“是。”洪口又忙着往这二人的塞了两块旧袜子回收改造的布团。
锵。
尽管被蒙住脑袋,但赤哲奴不知道是因为本身就耳力极好的原因还是心理因素的影响。
他能无比清楚的听见齐默拔刀出鞘的声音。
那慢腾腾地拔刀动作仿佛就是为了在可以折磨自己一般。
终于,他感受到被反绑着的手腕处一阵刺骨的疼痛。
“拿个桶来,把血接着,不要弄得到处都是。”
齐默戏谑的声音再一次在赤哲奴的耳边响起。
“是。”
洪口这次的答话略愣了片刻。
滴答滴答······
液体滴进木桶的声音清晰可听。
身边,他还能听到虬髯大汉和禾哲筎图发出的唔唔声。
赤哲奴又开始剧烈的挣扎,想要摆脱掉这让人胆颤的恐怖,但是四个如狼似虎的牢卒死死地按住了他的四肢,根本就无法动弹。
剩下的,便也只有静静等待死亡。
每当一地液体滴进了桶里,赤哲奴的脸色就苍白了一分。
渐渐地,赤哲奴的脸上已经是毫无血色,惨白的模样就好像是一具刚从停尸房里拉出来的尸体般。
赤哲奴的意识也随着自己逐渐流逝的生命而模糊。
就在赤哲奴即将意识全无的时候,隔绝了他与外界的布袋被齐默扯掉。
又将赤哲奴堵在嘴里的布团扯下。
齐默道:“问一声,你想不想说?不想说的我就再继续了。”
说罢,齐默就又笑着要将布团重新塞进赤哲奴的嘴里。
齐默那宛如恶魔般的和煦笑意让赤哲奴最后的一丝心理防线彻底崩坏。
“我说!我说!”
赤哲奴不停地叫喊着,近乎歇斯底里的大叫着。
“唔唔唔!”
虬髯大汉和禾哲筎图哼哼唧唧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赤哲奴的耳中却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声音。
齐默笑着,并未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赤哲奴。
被齐默盯得发毛,赤哲奴没有胆量再一次去面对那明知道结果却又不得不面对的那未知而又无比恐怖的过程。
“我们是西域惪淄国的人,我们这次是想要借道你们大楚去占城,到那里去用屠侞换泽胜。”
齐默眉头一皱。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惪淄?泽胜?
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说清楚点。”
“是是是。”
赤哲奴连忙称是,继续惶恐的解释了事情的原委来。
“我们惪淄国靠近鄯善国,和鄯善国不同,我们惪淄国产粮食,因此遭到了鄯善国国王的觊觎,他仗着鄯善兵马强于我惪淄,便趁我王巡边之际对我惪淄悍然发动偷袭,占了我们惪淄城,将······”
“不要在那里慷慨陈词,简单点说。”
齐默白了赤哲奴一眼,说的那么悲愤干什么,难不成还指望派兵帮你复国不成?
第八十五章 齐默欲献宝
“是。”
赤哲奴又重新组织了一下自己的措辞。
“我们惪淄被灭国之后,国王便派我们带着宝物屠侞去向大秦,哦不,秦国,去秦国借兵。”
“秦国在我楚国的西北边,和西域是挨着的,你们借兵怎么还借到我楚国来了?”
“是这样的,大人您刚才把玩的宝物屠侞是占城国传说中的先祖之物,而秦国先祖氐族传说中的圣物泽胜则在占城王的手里,我们此番是想要用用屠侞换来泽胜再进献给秦王,好请求他派兵助我惪淄复国。”
“那他们两个是谁?”
齐默指着虬髯大汉和禾哲筎图问道。
他之前可是看得清楚,赤哲奴在这二人面前就是个跑腿的。
赤哲奴指了指禾哲筎图,“他是我们惪淄王的侍卫长。”
顿了顿,赤哲奴又指了指虬髯大汉,“他是我们惪淄的第一勇士赫连沼。”
“我们此行南下先是去了秦国见了秦王,他答允我们只要我们能换回氐族圣物泽胜,秦国就会出兵助我惪淄复国。”
“是吗?”
齐默望着赤哲奴,语气一如既往的慢条斯理,也一如既往地往赤哲奴心头一寒。
“可是我听你之前话里的意思应该是没有见过秦王的。”
前面赤哲奴明明说的就是去了占城换回好去请求秦王出兵相助,这就说明赤哲奴一行应该是没见过或是说没见成秦王的。
“小人该死!”
若不是还被绑在椅子上,赤哲奴此刻已经跪倒在地上。
“小人是被猪油蒙了心,想要在大人面前偷奸耍滑,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回吧。”
“好了。”齐默皱着眉头斥道。
转过头,齐默对洪口道:“这三人先关在牢里,我不希望再出现在马六当值时候被人劫狱的事情。”
“小的明白,请使君放心。”
洪口躬身领命。
“大人,还请大人快些给小的找个大夫,我感觉我快不行了。”
见齐默转身就要走,赤哲奴连忙哀求道。
齐默微微一笑,扔下一句“给他松绑”之后就离去了。
“这······?”
赤哲奴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完好无损的手腕,脑袋瓜子嗡嗡的······
一时间各种情绪涌了上来,让赤哲奴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痴傻。
追着齐默出去,陈磾好奇的问道:“齐大人这审问的法子倒是新鲜,不知道是那本书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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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默并不是很想回答陈磾这个问题,所以他转而反问道:“宣城郡群山环绕之中,不比建康繁华,监造府又在郊僻之地,陈监造昨日的吃住可还习惯?”
齐默不提这还好,一提起这儿,被陈磾暂时忘却的怒火立刻便腾涌上来。
陈磾冷冷道:“厨子还行,就是住的不太好。”
齐默笑了笑,“郊野偏僻之地,确实有诸多不便,不过这不也恰好能体现陈监造的勤政吗。”
“是吗?”
陈磾嘴角一抽,“按规制,朝廷给我这监造府至少会拨下三百两的修款吧?”
“是啊,陈将军好歹也是四品的北中郎将,怎么着也值个三百两银子。”
“那银子呢?”
“那不是重修官道的时候陈将军捐给我们宣城郡了吗?说起来陈将军还真是一片丹心报陛下,心系着天下的百姓。宁可自己住的地方条件差点,也要天下的百姓出门在外走的舒畅便利,本官佩服!”
听到这里,陈磾的拳头已经默默地握紧了起来。
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我捐的?难不成是我的记性不太好,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齐默耸了耸肩,知道陈磾只是来兴师问罪了。
“这件事陈将军或许可以问问令尊,毕竟当初是令尊提议并且将陈将军住房基金,呸,朝廷拨下来的钱款代捐给我宣城郡的。”
“我爹?”
陈磾愣了愣,这样说的话好像就说得通了。
我爹最近确实在朝堂上干了不少这样能够博得名声的事。
“没错。”
齐默点了点头,虽说提议是自己提的,但是同意最后不还是陈高代子同意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当时官府的银子实在是没有了,官吏的月俸他都压了一个月没发,所以齐默就来了个先斩后奏,先将三百两银子给花了,再美其名曰给陈高送了一个能够博的圣宠的办法。
三百两银子虽然少,但是麻雀再小也是块肉不是。
咱不嫌弃的。
摇了摇头,陈磾脑子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甩了出去,道:“不说这些了,这几个西域人你现在想怎么办?我们可是已经把脸给撕破了,人是肯定不能放走了。”
齐默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玩味的色彩,道:“那当然是去做完他们没有做完的事情了。”
齐默忽然勾住了陈磾的肩膀,露出了一个怪叔叔般的笑容。
“陈将军,陛下大寿在即,你我一起向陛下献份大礼如何?”
“你,你想要干什么?”
陈磾躲开齐默的手,警惕的向后退了一步。
之前在建康时陈磾曾见过殿中将军陶侃,他因为是最先被老皇帝委以官职的流民帅,所以平时看别人都是昂着三分头的,唯独在谈及齐默时,眼中的恐惧与敬畏让人疑惑。
刚才又亲身经历了齐默审问犯人的手段。
让陈磾不得不对齐默身处万分的警觉,鬼知道齐默是不是想将他打包了送给皇帝做寿礼呢?
他可不想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去占城换那个泽胜啊。”
齐默说的眉飞色舞,语调也充满了引诱的意味。
“你想啊,我们把人家秦国的先祖的圣物当寿礼送给陛下,那陛下得多有面子啊,陈将军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的陛下可是一直想着要击败北边的秦燕两国收复失地的,如今我们把泽胜献了上去,那陛下肯定是龙颜大悦啊!”
“甚好。”
陈磾装作一副矜持的模样,微微点了点头。
至于齐默想要通过这次献宝得到什么好处他也懒得去想,反正自己不是也能平白得到些好处吗,何乐而不为呢?
第八十六章 换战马
处理完西域商队的事情,等到齐默再回到府衙后院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了。
姿态慵懒的姜婉坐在池塘边的小榭内,露出来的手臂白腻如脂,向池塘撒下几粒鱼食,引来十几尾锦鲤争食。
因为有人照料的缘故,即便是到了冬天,这后院池塘里的锦鲤依旧是生龙活虎。
“相公是怎么处理那支西域商队的?”
将齐默走近,姜婉轻轻地抬起了头,向他露出了一个恬静的笑容。
倒不是姜婉喜欢对齐默的事情指手画脚,而是齐默今早派人将十几匹驮着香料的骆驼赶进后院的场景太过招摇,就宛若一伙刚打劫完商队把货物拉进山寨的土匪一般,姜婉就算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也得要过问一二。
“说出来娘子可能不信,那支西域商队是西域一个被灭了国的小国遗民。”
“哦?”
姜婉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走到姜婉身边,齐默就势坐下,头枕着那一双修长的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听完,姜婉黛眉微蹙,眼神放空,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齐默也不在意,抬起手搅弄着佳人披散下来的如瀑秀发。
也许是因为成婚一来与齐默的生活都是自然惬意,所以只要是没有外出,早已成为人妇的姜婉却依旧喜欢披着长发。
“嗯?”
感受到额头一丝凉意,姜婉回过神来,攸地发现天空中已经飘起了雪花。
“娘子,我冷。”
说完,齐默很无耻地又往姜婉的身上蹭了蹭,惹得佳人一声嗔怪。
不觉想起昨晚齐默以同样的借口所行之事,姜婉又是一阵霞飞双颊。
淡淡的红霞浮现在那如芙蓉般娇艳美丽的容颜上,齐默一时看痴,口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就如同早已习惯了齐默那经常不安分的手一样,姜婉也早已经习惯了这个堂堂七尺男儿经常流口水。
随身带着的帕子擦掉了齐默嘴角那黏糊糊的液体,姜婉道。
“相公可以用屠侞换来泽胜之后再去秦国换些战马吗?”
“换战马?”
齐默愣了愣。
姜婉道:“最近燕国仗着骑军来去迅捷屡屡犯边,若是能从秦国换来战马,皇兄那里或许能轻松不少。”
“娘子,你相公可还在这儿呢,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
齐默将头埋进佳人的怀里,表示自己很委屈。
“哼!”
姜婉轻哼一声,嗔怪的瞪着齐默。
“皇兄当初只身投军,在边疆浴血了这么多年才攒下了那么点底子,结果四千步卒一千骑军都给了相公,相公难道都不念着这些情谊?”
姜婉不是那种从夫家可劲拿东西补贴娘家的人,但是一想到姜毫这么些年的辛苦,姜婉还是忍不住说这些话。
齐默自然也记着这些,虽说这些兵马是老皇帝为了削弱他大舅哥的兵权才给的他。
但是齐默知道,如果姜毫不愿意,那老皇帝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他那里分走一兵一卒的。
而姜毫之所以心甘情愿的做这些就是因为姜婉。
想到这儿,齐默不禁有些吃味,难道我齐默对娘子的爱就比大舅哥少吗?
“相公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齐默迟迟没有反应,姜婉眉眼间难掩一抹失望。
姜婉也知道,自己的相公想要在宣城郡干许多的事情,但是却因为缺钱的原因不得已停下了许多的事情,而想必这次相公就是想要借着献宝一事问朝廷多要一些拨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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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我不愿意了,换,必须得换!”
齐默笑着抚平了姜婉微蹙的柳眉,豪情万丈的说道。
······
坐在四处都漏着风的监造府木屋里,趴在桌案上的陈磾好不容易进入了梦乡。
一股强劲的冷风就将他从梦中美人的被窝里拉了起来。
正要开口骂上一句哪个不长眼的狗奴才,定睛一看却是齐默走了进来。
“不是说好了献给陛下吗?怎么又要换战马了?”
等到齐默说完,陈磾不满的问道。
“陈将军啊,我回去认真的想了想,突然发现我们两个差点就犯下了一个大错误!弄不好就仕途不保了啊!”
“什么错误?”
陈磾睡眼蒙眬的望着齐默,小小的眼睛里大大的疑惑。
你之前不还说献上泽胜之后会龙颜大悦吗?
怎么这会儿一天还没过呢,就变成大难临头了?
“哎,说起来还是我欠考虑了。”
齐默摇着头,看起来颇为自责的模样。
“齐大人莫要自怪,你且说来与我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错误?”
将齐默颇为自责,陈磾也不好意思多加责怪,反而是安慰起齐默来。
“是这样的,早上的时候和陈将军你说陛下有志于灭掉秦燕两国收复失地,我这才想着要将宝物泽胜换回来献给陛下,可是我回去之后认真的想了想,发现我们差点就会错了陛下的意思!”
“陈将军你想,陛下想要收服秦燕失地,但是他又痛恨世家的浮夸之风,这么些年来陛下一直励精图治,倡导官员实干,而我们献宝一事在陛下看来不就是投机取巧吗?那陛下恐怕不仅会龙颜大悦,搞不好还会治罪我们二人啊。”
“如果我们用泽胜换到了战马献给陛下,这无疑是提升我军战力的一大幸事,这么实实在在的东西摆在陛下的面前,到时候再和那些对陛下阿谀奉承的臣子相比,我们这不就高低立见了?”
“可是就凭一个物件就能换来秦国的战马吗?”被齐默绕了进去,陈磾将信将疑的问道。
“当然可以了,秦国现在的情况和我们楚国不一样,秦国如今是新主即位,正需要泽胜这样的祥瑞来稳固他的皇位,相比于我们陛下,秦王肯定是更加迫切的需要这泽胜,只不过能换回来多少战马就要看你我二人的本事了。”
“好,那我们就干!”
对自己的能力有着无比的自信,陈磾不再有丝毫的疑虑,十分痛快的答应道。
······
从监造府里走出来,齐默一身轻松,心道还是京城出来的二代好骗些······
第八十七章 包子西施
一辆马车在二十余骑的护卫下疾驰在官道上。
车厢内,齐默正给姜婉讲着《白娘子传》打发着路途的枯燥。
姜婉被这从来没有听过的鬼怪小说给吸引。
听得入神,齐默却是突然停了下来。
被吊着胃口,姜婉好不恼怒,柳眉倒竖望向了齐默。
却见齐默苦着脸瞧着自己,“娘子,都已经讲了半个时辰不带歇的,要不歇会儿吧?”
见状,姜婉也不再急着听那《白娘子》的下文,将身边的水壶递给了齐默。
将车帘掀开一角,姜婉将视线投向车外。
两侧群山饰白,正以很快的速度向后退却。
此行齐默一行要去的地方正是姜婉的封地宁国县。
目的嘛,有两个。
第一自然是为了找赵氏算算账,再敲打一下那些不听话的世家豪强,让他们认清楚现在的形势。
二来嘛,放松放松······
虽说齐默这个本该事务缠身的郡守做的宛若一个甩手掌柜,但是齐默依然觉得累······
坐在马上吹着寒风的张玄正一脸委屈的靠近马车。
“齐大哥,我能进去吗?外面好冷。”
“有女眷,不方便。”
齐默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开玩笑,这车里就这么大点空间,难不成放他进来看我娘子?
想都不要想!
余光瞟见娘子似乎有些心疼外面那个小白脸,齐默又是一阵吃味的将车帘放下,挡住了外面企图撬进窗来的春色。
“好大的醋味啊!”
琼鼻微微抽动,那如秋水般宁静的眼眸中泛起了一丝狭促的涟漪。
“有吗?我闻闻。”
齐默也动了动鼻子,可是身体却是倒向了那软玉温香之中。
······
从宛陵到宁国县的路程不远,齐默一行从早上开始出发,太阳还没落山就已经进了在宁国县县城中的公主府里。
早就得到了消息的宁国县一众势力在齐默前脚住进公主府之后就后脚送来了请柬。
这其中要数宁国县令和之前被当成枪使的赵家最为殷勤。
先是派人送来了许多的东西,接着宁国县令又和赵务更是亲自登门送请柬。
只是无一例外,这些人的请柬都被让齐默给踢出来的张玄正挡了回去。
“齐大哥说了:三日后他会在琼玉楼里摆下酒宴,宴请诸位,在此之前,诸位还是不要来打扰了。”
说罢,张玄正便按照齐默的话将公主府的大门砰的一声给严严实实的关上了。
热脸贴了冷屁股,自然有一些平时在宁国县作威作福惯了的世家豪强多有不服,当即怒而挥袖离去了好一批。
翌日清晨。
乔装打扮过一番的齐默夫妇从公主府的后门偷偷的溜了出去。
走在大街上,人们早已经从几个月前的陶侃之乱中恢复了过来。
放眼望去,虽然不比宛陵郡城繁华,更不及建康城,但是却自有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出了公主府又绕过一条街后,便来到了宁国县县城的主大街上。
街道两侧,早已经摆上了摊贩们的各种东西。
因为是清晨时间还早的缘故,此时街上叫卖的左右不过是一些吃食和瓜肉果蔬,所以也并不会出现夜市那般热闹喧嚣的景象。
只是姜婉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气息,一会儿瞧着包子铺中忙的不可开交的夫妇俩发呆,一会儿又杵在原地望着卖鱼的和买鱼的两个大婶在那里争执了价钱的高低。
忽然,姜婉的脑袋主动歪在了齐默厚实的肩膀上。
“嗯?”
齐默不明所以,却是心头一喜。
毕竟这可是他娘子在大街上头一次对自己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
那只不安分的手也摸索着握住了姜婉的手。
“相公好厉害呢!”
“嗯?”
这一下齐默更是不知道从何谈起了,不过他倒是很享受被自家娘子崇拜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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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
“没什么。”
姜婉朝着齐默莞尔一笑,问道:“他们会更好吧?”
“会,以后会更好。”
齐默淡淡一笑,点了点头,只要仲德兄以后再多操劳一些就行了······
不得不说,如今的宣城郡恐怕是整个大楚乃是楚、秦、燕三国中吏治最为清明的一个郡。
或许它不够富裕,没有建康城那样繁华似锦的盛世之象,但是生活在这里的百姓却是最幸福的。
农忙时,以往只会勒索敲诈的郡兵和衙役都会无偿的下田帮忙。
今年冬天,一些房屋实在是破败的不行的破落户还会得到官府的及时救济。
大街上的混混没了,也没有几个世家豪族子弟再敢当街纵马疾驰不把普通百姓的性命不当回事儿了。
自从齐默上任以来,宣城郡的改变有很多。
百姓无不拥戴这位经常出现在百姓田间的使君大人。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被齐默强力打压的世族、被齐默多番敲诈的富商,以及那个被齐默当牛来使唤的仲德兄。
小贩们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包子铺里蒸腾出的那自带着香气的白雾逐渐迷住了齐默的双眼。
可是齐默的心里面却有一种东西逐渐走出了迷雾中,愈发的清晰明了。
“既然仇家没了,那就好好的做个郡守吧。”
齐默笑了笑忽然发现自从谢李之乱到刚才之前,自己的生活有些模糊。
就如山涧中随溪逐流的枯叶一般。
不过现在好了,有目标了。
握着佳人的手齐默带着她大步走进了那人满为患的包子铺里。
姜婉望向齐默的眼睛眨了眨,觉得身边的相公刚才似乎好像突然变了一些一样。
不过······
“管他呢,相公很厉害就行了!”
但很快姜婉这种为齐默自豪骄傲的心理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姜婉并不知道,这家包子铺的老板娘素有包子西施之名。
这满座的食客并不是因为那个做厨子的丈夫做的包子味道又多么的难忘,而是因为这包子西施的姿色让他们觉得秀色可餐。
齐默上前奉旨来宁国平叛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
包子西施,人如其名。
忙活了一会儿,包子西施的额头上已经开始渗出细密的香汗,裸露在外的脖颈处奶油般白皙的肌肤隐隐透着红润,腮凝新荔,鼻腻鹅脂。
第八十八章 刘皇叔
对于齐默这种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行为,姜婉毫不客气的踩了一脚齐默。
收回视线,齐默朝姜婉讪讪的笑着,道:“我是看她挺忙的。”
“那相公要去帮忙吗?”
姜婉嘴角依旧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笑意里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齐默说道:“我吃包子。”
对于晚上能不能睡在床上,齐默知道这个决定权是在姜婉的手上的,自己那饱经磨难的腰子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一笼肉包子,再来两碗粥。”
盯着齐默,姜婉意味深长的说道:“我要吃素的。”
“老板娘,换成素的。”
“公子,您要的包子来了。”
没一会儿,包子西施便将一笼菜包和两碗素粥摆到了齐默二人的桌上。
“夫人真好看哩!”
包子西施笑望着姜婉说道。
早上出门时姜婉刻意打扮的普通一点,但是却依旧佳色难掩。
一身淡粉衣裳,长发被随意的挽起,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对于包子西施的夸赞,姜婉浅浅一笑,“姐姐也好看。”
姐姐?
包子西施七娘那形若柳叶的黛眉微不可察的一蹙。
同为女人,七娘能从这一声“姐姐也好看”里听出男人听不出来的不悦。
七娘天生丽质,三年前嫁给了王七之后几乎是日日操劳,忙于生计,难免就有些疏于妆容,面容也有些憔悴,但是七娘成婚早,现在不过和姜婉差不多大。
这是在说自己年纪大了呢!
又看了眼齐默,七娘心中明了。
笑着走开,不再站在齐默夫妻二人面前。
吃完了包子喝光了粥,本想再休息一会儿消消食顺便研究一下沉鱼的齐默被姜婉拉着出了包子铺。
“还看!”
嘴里的包子还没吞下去,姜婉嘟着嘴气鼓鼓的嗔道。
“我没看,我是在想这宁国县城可不可以弄出一条商业街出来。”
“商业街?”
姜婉疑惑道,想不明白的她很快就将这句话当成了齐默的借口。
又继续吃了会醋,姜婉便也就不在去纠结,因为她也知道齐默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
“没事儿,我们继续逛。”
又牵起姜婉的手,齐默大摇大摆的走在大街上。
早饭过后,街上人来人往的行人就多了起来。
齐默和姜婉虽然和街上的许多人一样身着布衣,但齐默生的是剑眉星目,姜婉更是布衣难掩的艳丽绝色。
不少的路人经过时都不免要将目光投向这一对珠联璧合的男女。
被人看得有些含羞,姜婉挣扎着想要将手抽出来,但齐默那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却紧紧地握着她。
微低着头,齐默道:“走,看看城外有什么热闹。”
此时有不少文士读书人打扮的人纷纷出城,齐默好奇,带着姜婉也跟了出去。
找来路人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是赵家在城外办了场赏雪宴,遍邀宁国县的士子文人前去赴宴。
“看起来这场赏雪宴应该是为相公准备的呢,你还去吗?”
姜婉俏皮的眨了眨眼,笑嘻嘻的说道。
早不办晚不办,偏偏在齐默一行来了宁国县后的第二天就办了,还是之前和齐默有过交集的赵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场赏雪宴是奔着齐默来的。
“去,干嘛不去,人家都为我们准备好了,不去岂不是白费了人家的一番好意;再说了刚才那人不是说了吗,这赏雪宴也不勘察名帖,我们想进去也没人管的,白吃白喝他不好吗?”
姜婉摇摇头,有些遗憾的说道:“那可惜了,应该将玉儿带过来的,她可是最喜欢这样的场合了。”
“还说玉儿,这小妮子最近都让娘子你给惯坏了,夫子前几天一直在我耳边唠叨玉儿上课的时候越发的不老实了,不是睡觉就是打瞌睡。”
“玉儿还小,正在长身体,嗜睡些也是正常的。”
姜婉又伸手在齐默的腰间拧了一下,“你每日在装病躲在后衙又算怎么回事?明明是个郡守,却当成了个甩手掌柜。”
齐默本想让姜婉出手教训教训齐玉,却不想战火最终烧向了自己,讪讪一笑,道:“这不是打算好好历练仲德兄好日后对他委以重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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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相公你就去骗鬼去吧。”
姜婉娇哼一声,也就陈大哥重情重义还尽心办事,要是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挂印而去了。
好好历练,委以重任?
相公你敢把这话放到衙门里去讲吗?
不过抱怨归抱怨,反正是自己的相公坑别人,姜婉觉得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谴责上一两句就行了······
赵家是宁国县本土的小世家,早在前代的时候便已经是宁国县的土皇帝了,只是后来楚国一统天下,当时的赵家家主明白仅凭一县之力根本对抗不了一个国家,乖乖的接受了朝廷任命的宁国县令。
但后来八王之乱,北方的大族南迁,如谢王之类的大世家皆在宣城郡安排下了分支,赵家也逐渐在宁国县失去了一家独大的地位,反而是日渐式微。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经营了近百年,赵家如今还是在宁国县有着不俗的号召力与影响力。
这一场赏雪宴便几乎惊动了整个宁国县。
赏雪宴的地点是在县城外面的赵家别院里。
别院离县城并不远,只有不到五里,依山傍水,景色本就怡人,加之山头还积着几日前未化的落雪,更是平添几分诗意文气。
赵家别院外,不时地有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昂首挺胸的踏进大门。
几步外在树后躲着的一人却是更吸引齐默的目光。
此人贼眉鼠眼,眯起来的眼睛在每一个路过的士子身上打量。
每当遇到一个步伐有些虚浮士子,那人就十分殷勤的将那士子拉到一旁,接着从怀里神神秘秘的掏出了一本书,被拉过去的士子只粗略的翻看了几页之后便欣然付款买下了那书。
“公子慢走,若是看腻了,记得去我家,西韦巷进去第二家,保证种类繁多,应有尽有。”
停下来看了一会儿,齐默若有所思,他好像明白了,刘皇叔!
心中好奇古代的那种书长的是个什么样子,只是看了眼身边的姜婉之后,齐默果断放弃了这种想法。
生命诚可贵。
呵护腰子,人人有责!
第八十九章 纯粹的读书人
感受到了齐默投来的求知目光,那人四下看了看,很快就瞧见了犹疑不定的齐默,再一看齐默身边的姜婉,心下了然。
当即堆上一副小脸,笑呵呵的向齐默走了过来。
将齐默从姜婉身边拉开几步,那人说道:“公子,一看您就是饱读诗书热爱诗书的才子,大儒黎老先生的新作《临河诗集》,您看一看?”
懂事儿!
齐默瞧了眼那人,赞许的点了点头。
“黎大家的新作诗集?那我可得好好看看,老先生的诗才可是当世寥寥的,快拿出来与我看一看!”
“公子您看。”
那人笑呵呵从背后包裹里拿出了一本封面写有《临河诗集》的书来。
齐默兴奋的接过来,刚打开看了一页,便觉得如沐春风。
嚯!
还真是姿势大全啊!
好书!
为了不让姜婉怀疑,齐默与那卖书人的对话时刻意将声调提高了不少。
娘子你看,正经书。
只是姜婉却错将这种刻意的声调认为成是齐默想要叫她来一起看看,于是姜婉凑过来,道:“黎大家出新诗集了吗?”
啪!
齐默连忙将书页合上,脑中拼命的运作着,急中生智道:“‘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好诗啊好诗!”
听到齐默念得那一句课本上杜苦瓜的绝句,姜婉眼睛一亮。
好诗!
“下一句呢?相公你快将书给我看看。”
说着,姜婉就要来拿齐默手上的《临河诗集》。
这一举动将齐默和卖书人皆是吓了一大跳。
一想到景泽当初在莺语台被雪雁揍成了狗头,齐默心中一阵寒意:断然不能让娘子瞧见这书上的内容,不然吾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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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能这位夫人拿到书啊,万一这位夫人气急败坏将我辛辛苦苦亲手临摹的书给撕了,我岂不是亏大了!
于是齐默扔书,卖书人接书。
二人间的配合简直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见姜婉不解的望向自己,齐默连忙又将一两银子扔给了那卖书人。
“你这人端的不会做生意,黎大家这般好的诗词你竟然就用这样的糙纸烂皮来糊弄,真是气煞我也。”
“把这钱拿着,回去再用好纸松墨认真誊写一遍,本公子过几日亲自到你那里去拿。”
“好嘞,公子你就放心吧,小人回去之后一定用上好纸好墨,细心誊写,定然公子产生身临其境之感,断然不会辱没了黎大家的这些好诗句。”
卖书人笑眯眯的收起了银子,偷偷地朝齐默挤了挤眼之后就溜走去寻下一个买家了。
“西韦巷进去第二家,西韦巷进去第二家······”
走着,齐默还不停的小声念叨着,生怕自己给忘了。
相公真是个纯粹的读书人!
瞧着齐默有些着魔的举动,还以为齐默是心系那本黎大家新出的《临河诗集》,姜婉颇为自豪的挺起了胸脯。
走到大门口处,自有管家带着下人在一旁迎候。
对于士子,赵家表现的十分礼遇,这才来参见的赏雪宴的人都觉得面上有光。
一人锦衣华服,身披这一件貂裘大氅,脸上还抹着厚厚的白粉,极其的夸张。
在那白粉公子的周围,是一群拥簇着他的宁国县的世家子弟。
经过齐默和姜婉夫妻二人身边的时候,那白粉男子瞧见了姜婉,眼中立刻腾上了一股贪婪之色。
感受到那白粉男子不加掩饰的目光,姜婉柳眉一蹙,十分的不悦,轻移莲步,站到了齐默身后。
“嗯?”
白粉男子见到牵着姜婉手的齐默,眼中又出现了一股怒意。
穿这么一身破衣服也好意思来参见宴会,也不嫌丢脸,真是可惜了我那肤白貌美的小娘子跟了你。
可惜归可惜,但毕竟是赵家别院,这白粉男子虽然出身大族要比这个站在宁国县窝着的小家族身份尊贵上不少,但是这白粉男子也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就在人家别院门口掳走一个小娘子,终究是有点明目张胆了。
见到齐默和姜婉一身布衣过来,管家愣了愣,但见齐默和姜婉二人气质不凡,心中时刻记着自己家主举办着一场赏雪宴的目的,管家也不想在这里刁难人闹出事情来,还是规规矩矩的伸手道:“公子,姑娘,请进。”
“嗯。”
齐默向管家微微颔首,他原以为虽说赵家没有规定布衣不得入内,但是自己这一身布衣进场多多少少会受到一些阻碍,却不想就这么顺利的······
“哼!真是这么多年没出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阿猫阿狗也能被称作‘公子’了吗?”
白粉男子不屑的耻笑声从背后传来。
齐默剑眉微微一皱,姜婉亦是蹙眉不悦。
“就是,就是!”
那白粉男子身边围着的一众世家子弟狗腿似的附和着。
白粉男子出身不凡,要是能被他看上带去建康城,那他们这辈子算是发达了。
齐默回过头,望着那白粉男子,脸上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意,问道:“公子何姓?”
“本公子姓庾!”
白粉男子十分骄傲的昂着头,如今庾氏已经不再蛰伏,而是活跃在官场之上,又有之前积累的那些好名声,这一段时间庾氏的风头已经是稳稳地压过了陈高这位靠着皇帝恩宠上位的能臣加奸臣了。
果不其然,白粉男子报出自己的姓氏之后,一旁的其他人立马忽略掉了白粉男子脸上极度夸张的妆容,十分羡慕的望着他。
“唉!”
齐默看着白粉男子,叹了口气。
姜婉先是一怔,接着捂着嘴轻声笑了出来。
挽着齐默的胳膊,姜婉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相公,不理会他,我进去吧。”
“嗯,好。”
齐默笑着和姜婉并肩走了进去。
“噗嗤!”
齐默和姜婉进去之后,又有人反应了过来,望着那庾姓的白粉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白粉男子身边,也有几个纨绔没忍住笑出了声,在被脸色涨得通红的庾姓白粉公子狠狠地瞪了一眼之后忙道着歉收敛起了笑意,只是心中仍觉得好笑,于是便有人的脸的脸部肌肉开始忍不住的抽动。
“哼,口舌之利罢了!”
指着齐默离去的背影,庾姓白粉公子怒斥道。
因为动作幅度太大的缘故,他脸上挂着的白粉也开始唰唰的掉落下一些来。
他刚暗讽一身布衣的齐默不过是阿猫阿狗之流,结果转眼之间就被齐默给摆了一道将他自己骂了进去。
大庭广众之下,庾姓白粉公子也不好让护卫将齐默给打一顿,只得恨恨作罢,阴沉着脸走进了别院之中。
第九十章 赵家的希望
走进赵家别院之后,齐默和姜婉寻了条人少的小道散着步。
“那人姓庾,应当是出自庾氏。”
姜婉提醒道,似乎是因为刚才自家相公寥寥几句就将那个庾姓白粉公子给骂的哑口无言让姜婉觉得很开心。
姜婉双手负在背后,脚尖轻点如燕雀,带着少女般的愉悦和活泼。
齐默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将对旁人的瞧不起直接挂在嘴边,庾氏那边肯定没有好好教过他怎么装作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想来也不过是庾氏一个什么不起眼的人物,不用太在意。”
“相公心里有数就好。”
姜婉停下轻快的脚步,转过身偏着头笑望着齐默。
此刻姜婉正身处在一棵寒梅树下。
寒冬时节,在除了皑皑白雪之外万物鲜有艳丽的时候,也唯有这一抹红色出现。
而这一抹红色又极好的衬映着树下的绝色。
“娘子真美。”
情难自禁,于是乎齐默就走上前浅尝了一下那一抹绝色。
在那错愕惊羞的眼神中,姜婉的俏脸霎时间就飞上了一抹红霞,鲜艳胜过寒梅。
惊慌的看着四周,将四下无人,姜婉嗔怪的瞪了眼齐默,接着又不胜羞意,眼神闪躲的低下了头。
相公以往都是很有分寸的,至少,他只在家里才会这么做的,今日也太羞耻了······
赵家别院本身的建筑占地面积并不大,但是却靠近一片竹林,而这片竹林自然而然的被划入了赵家别院之中,赵家也在这竹林之中建了不少的亭台楼阁,赏雪宴的地点便在竹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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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姜婉闲逛了会,约摸着赏雪宴就要开始了,齐默和姜婉便走进竹林找了一处离中心人群较远但是还能清楚的看到宴会中心的小亭子。
毕竟齐默此行的目的就是要看一看赵家到底想向自己传达一个什么样的讯息。
是低头认错还是死不悔改和自己硬撑到底。
“爹,齐默他不会不来吧?”
赵务的目光在场中搜索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瞧见那个在莺语台中见到过的熟悉身影,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
赵家家主赵丕谷望着眼中一片热闹的景象,脸色有些难看。
“就算齐郡守本人未到,也一定会派亲信过来打听,就算没有派亲信过来打听,今天的事情我也会想办法传进齐郡守的耳朵里!”
见自己的父亲有些着魔似的说着,赵务耸了耸脖子,不敢说话。
赵丕谷对于齐默恐惧的来源赵务也能理解,手上掌握着一支彪悍的军队只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齐默当初将宛陵城的谢家分支满门屠戮的事情。
尽管这桩已经成为了悬案的案子根本就不是齐默做的,但是架不住众口悠悠和老皇帝的立刻引导和宣传。
如今几乎所有不明真相的人都将谢家宛陵城分支被灭门的惨案归咎于齐默身上,无数人更是不懈余力的对齐默进行口诛笔伐。
“啊嚏!”
齐默紧了紧身上的粗布袍子,却换来了姜婉一个“你看起来很虚”的白眼。
齐默很无辜,心道任谁隔三差五的睡地板身体能好?
要不是自己穿越以来一直保持锻炼,就凭这段时间晚上总是擦枪走火,人早就虚成皮包骨了。
地板太凉,娘子太诱惑。
感受到齐默火辣辣的目光,姜婉狠狠地掐了一把他,才让齐默的目光温和了下来。
在赵丕谷刚宣布赏雪宴开始之后,庾姓白粉公子就在一众世家子弟的拥簇下来到了赵丕谷的面前。
其中一个围在庾姓白粉公子身边的世家子向赵丕谷拱了拱手,道:“大伯,这位是庾氏的庾公子。”
啪嗒!
庾姓白粉公子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画红点绿的扇子,打开之后还使劲的扇了起来。
“庾子迁见过赵家主。”
“庾公子好。”
呼呼的冷风夹杂着庾子迁脸上抖落的脂粉吹到赵丕谷的脸上,强忍下恶心,赵丕谷挤出了一点笑意。
虽说他很想揍死这个白天装鬼的骚包,但是庾氏的名头还是让他冷静了下来。
“听说赵家主在这里办了一场赏雪宴,晚辈不请自来,赵家主不会介意吧?”
“赏雪宴并未发帖,自然是人人都可以来,庾公子能来也是我赵氏的荣幸。”
赵丕谷说着,脸上笑意勉强。
但极度自以为是的庾子迁却是全然没有察觉,反而是被赵丕谷这一番客套的话给膨胀的不行,拿着扇子的手摇的更用力了······
被呛得不行,赵丕谷转过头对赵务吩咐道:“你陪着庾公子,你的几位世伯来了,为父去见一见。”
说完,赵丕谷便欲走开,但赵务却一把拉住了他爹,低声道:
“爹,你等一下。”
“怎么了?”
赵丕谷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这儿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你看不出来为父受不了这鬼玩意儿了吗?
凑到赵丕谷耳边,赵务小声解释道:“这位庾公子可能是齐郡守派来的。”
“嗯?”
赵丕谷闻言不禁又望了望庾子迁,瞧着庾子迁洋洋自得的模样,深表怀疑。
“爹,您忘了?前段时间那个奉命巡查郡县的庾氏嫡子可是和齐郡守关系匪浅啊,人家当时都带着自己的亲妹妹住进了齐郡守的后衙,说不定还打着和齐郡守联姻的想法呢!”
听赵务这么一说,赵丕谷立马觉得茅塞顿开。
又想到他们赵家被人撺掇成出头鸟去得罪了齐默的事情最后还是赵务发现的。
赵丕谷欣慰的拍了拍赵务的肩膀,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愧是我的好儿子,看事情想问题总是这么的一针见血,有出息。
我赵氏复兴指日可待了啊!
“务儿,你的几个世伯都来了,你去接待一下,好好地,不要失了我赵家的礼数;为父就在这里陪庾公子聊聊天。”
“是,儿子告退。”
赵务应声退下。
走开很远之后,没了庾子迁身上那脸上脂粉和腰间香囊混合在一起的一股让人求死不得的熏人味道,赵务如释重负。
“呼!终于不用受那个庾子迁脸上浓浓的脂粉味了。”
“不过话说,我怎么觉得这庾公子身上的那个味道有点像琼玉楼最近推出的那个新菜品五香鸭呢?”
摇了摇头,将脑中的这个想法甩了出去。
赵务觉得将那道美味的菜肴和庾子迁身上的味道放在一起是对美食的亵渎。
第九十一章 娘子说:别人家的郎君好生俊俏
“庾公子,这是琼玉楼最近新推出来的糕点,你尝尝。”
赵丕谷亲自接过女婢端来的如意糕拿到了庾子迁的眼前。
“如意糕?倒是个好名字。”
庾子迁十分倨傲的说道,接着又仿佛极不情愿但是又看在赵丕谷的面子上十分勉强的捏起一块如意糕尝了一小口。
因为经过了赵务的错误引导,赵丕谷将庾子迁误认为是齐默的人。
如今一心想要与齐默交好的赵丕谷十分友爱的将自己亲爱的大侄子扯到了一旁,自己代替了他的位置当起了庾子迁的狗腿子。
而大侄子赵贺只能忿忿的走开,找了个桌子坐下。
“哪里来的土包子,走开!”
心情正不好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和齐默差不多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着一身青衫长袍,文士打扮,二十出头,里面也没有穿多少衣服,在这冬日里略显单薄,而且那一身青衫长袍显然就是有些年头的,早已浆洗的开始褪色。
青衫男子笑了笑,没说话,也没走开。
“哼!”
冷哼一声,赵贺也不好在这种场合打他一顿,嫌弃的别过了头去。
视线在场中随意的扫视着,齐默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鹤立鸡群般的人物。
因为那人一身素朴的青衫长袍却挤进了满座堂皇的上流圈子,而且看那人的姿态坦然,完全不见丝毫的扭捏局促。
“有意思。”
齐默轻笑一声,右手在下巴上摩挲着。
这种被世家追捧吹嘘的高雅场合里,穿的那样朴素还敢坐在人群的中心位置而不是像齐默这样寻个偏僻位置,那就只能说明此人有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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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是想借此机会给自己造造声势还是想吸引一些注意力好找个势力投靠,齐默就不得而知了。
“什么有意思?”
向来对这样的场合不感兴趣的姜婉正发着呆,听到齐默笑着说话,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
齐默连忙收回视线,但却为时已晚。
姜婉顺着齐默的视线望去,微微一怔,随即脱口而出一句,“这是谁家的郎君?好生俊俏。”
齐默闻言,额头瞬间浮现出两道黑线。
他依稀记得自家娘子上一次这样说还是在敬亭山里遇到了张玄正,然后那小子就死皮懒脸的跟上了自己,住在了自己家里,还时不时冲着娘子发呆傻笑,实在是可恶!
要不是顾忌张玄正那个很玄乎的师父张地象,齐默恨不得将张玄正给沉了江。
青衫男子感受到了齐默这边投来的两道目光,望去,见姜婉朝着自己微微笑着,也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
“唉!”
齐默叹了口气。
自家娘子什么都好,唯独一点就是个颜控。
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齐默有些庆幸自己穿越过来后换了具俊俏书生的身体。
哎!自家娘子要看紧啊······
齐默顿时感觉压力山大。
赵务的身边,是三个端着架子面容威严的中年人。
其中一人视线无意中落到了齐默身上,眉头一皱,指着齐默的方向老气横秋的说道:
“阿务啊,不是冯世伯我说,你们家也算是宁国县曾经数一数二的大族,办个赏雪宴广邀文士自然是没错的,可至少也该把把关,别什么人都放进来啊。”
听到冯家家主冯徒意话里话外对自己赵家的明嘲暗讽,赵务撇了撇嘴,也不去理会,低着头数着地上的鹅卵石。
“一,二,三,四······”
“就是啊,阿务啊,你们赵家虽说如今有些没落,但是也不该如此自降身份,将那样的庶民放进赏雪宴中,岂不丢人乎?”
“没错,就算你们赵家不嫌丢人,可是老夫还要些脸面,堂堂世家,竟和那个穿着破烂衣服的竖子共聚一堂,我王家丢不起这个脸!”
“阿务啊,你王世伯说的没错,你要是不把那人赶走,就别怪你这三个伯伯不给你们赵家面子中途离场了!”
等到这三个中年男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完,赵务才不耐烦的抬起头。
我石头还没数完呢,你们这就说完了?
“几位世伯少安毋躁,世侄让护卫将人撵走就是了,气大伤身,几位世伯也都上了岁数,要是在我赵家别院气到了身子,那小侄岂不是惶恐至极啊?”
“你!······”
冯、王、李三家家主被赵务气得不轻。
“来人,把那个人给我撵···嗳?那旁边的不是堂哥吗?”
刚才低头没去顺着冯徒意手指的方向去看,赵务如今在场中扫眼一看看到的就是中心人群中最显眼的那青衫男子。
愣了愣,赵务劝道:“冯世伯,我堂哥在那人身边,他应该是我堂哥的朋友,赶人是不是就有些不太妥当了?要不我带三位世伯去找我爹吧,建康来了······”
冯徒意朝着赵务瞪眼道:“你在看哪里?我说的是那个!”
“哦。”
赵务这才顺着冯徒意手指的方向望去,瞬间呆住。
“好漂亮的小娘子啊!哎呦!”
赵务的脑袋上挨了一下冯徒意的打。
“看什么女人,看男人!”
赵务撇了撇嘴。
有漂亮女人不看非要看男人,你们三个老家伙怕是不行了吧?
再定睛一看,赵务再次呆住。
这不是齐默吗?
好好的郡守不当,非要穿着那一身破烂衣裳干嘛?
“还不去把人撵走!”
冯徒意冷哼着催促道。
赵务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狡黠。
他摇摇头,说道:“我爹既然说了这次的赏雪宴不看名帖,那就是说所有人都能来赴宴,我辈世家子弟,本就该虚怀若谷,器欲难量;赶人的事情,小侄实在是做不来啊,况且小侄也不好违背家父的意愿不是。”
冯徒意白了他一眼,装什么大尾巴狼!
想要我跟这样的庶民参加同一个宴会?
哼!
绝不可能!
“冯德!”冯徒意叫道。
“家主。”家奴冯德立马凑到了冯徒意的身边。
冯徒意指着齐默道:“你们去把那两个人给我赶走。”
“是。”冯德应声而去。
其实冯徒意不想和一身布衣的齐默参加同一个宴会,除了将齐默赶走这个方法之外还可以自己自行离去,这一种反而更好一些,不至于让人说自己仗势欺人。
但是打心眼里看不起普通人的冯徒意却觉得这样有损自己的身份。
庶民见到世家,就该主动绕道走!
你不主动绕道走,那我就打到你们绕道走!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赵务悄悄的叫来了自己的亲信家奴赵三,向他低声吩咐了些什么。
赵三随即也跟着冯德向着齐默那边走去。
第九十二章 他是谁
“要赶我走?”
齐默玩味的瞧着站在自己面前五大三粗的冯德。
“你在这里碍着贵人的眼了。”
冯德双手环胸,不屑的望着齐默,只是目光无意中瞧见齐默身边的姜婉时,眼前一亮。
“滚!”
自家娘子被人惦记上,齐默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被齐默爆发出来的气势吓了一跳,冯德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退。
回过神来,冯德恼怒异常,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布衣书生给吓到了。
脸上的横肉抽动一下,冯德眯起了眼睛,透着狠厉,双手抱拳将指关节捏的咯咯作响。
“小子,莫怪你爷爷我······”
嘭!
“啊!”
冯德的狠话还没有放完,齐默便直接起身一脚将冯德踹倒在了地方。
此时宴会正中似乎也在谈论着什么热闹的事情,所以饶是冯德叫的很痛苦,也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
就连吩咐冯德来赶走齐默的冯徒意也没有看向这边,而是被赵务领着这冯、王、李三家家主去了凉亭休息。
“妈的,老子看你是不想······”
锵!
冯德的话再一次没有说完,齐默右手搭在腰间佩戴的剑柄上,出鞘三分。
这样的宴会场合自然是不允许带武器的,但是因为齐默身上穿着的长袍宽大,刚好遮住了他腰间的御赐宝剑,而门口负责迎客的赵家管家自然也不会料到会有读书人佩剑入场,根本就没有仔细勘察。
凛冽的寒光迸射而出,冯德默默地咽下了还未说完的话,忌惮的盯着齐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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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下仅剩的理智告诉冯德,就凭眼前这人刚才不说废话一脚踹飞自己的行动上来看,只要自己敢在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齐默就一定会让他腰间的佩剑见见血。
杀死他或许不会,但是冯德的直觉告诉他,齐默肯定会在他的身上捅几个窟窿眼放放血。
“来人!”
冯德的余光正好扫见带着两个护卫雄赳赳的巡视着的赵三在附近转悠,连忙求救。
“怎么了?”
赵三走过来问道。
“刁奴!”
听完冯德的话之后,赵三立马冲冯德指着鼻子骂道,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是个家奴。
“你!”
冯德被赵三这一下给骂蒙了。
这会儿不应该是世家同仇敌忾将这个乱跑进来的庶民给赶走吗?怎么针对起自己来了?
“我家老爷和少爷说了,我们赵家时刻都铭记着齐使君大人当初上任我宣城郡守时说过的话,这赏雪宴乃是读书人的雅趣,既是雅趣,就不分什么狗屁的高低贵贱,什么世家高贵庶民低贱的我们少爷都说了,这都是狗屁!”
说着赵务刚才吩咐自己要说的话,赵三竟然被感动的流出来泪水,恨不得在此刻高喊一句“使君万岁!”。
擦掉了眼角的泪水,赵三想着齐默拱了拱手,“这位公子,你大可放心,我们赵家绝对不想其他世家一样狗眼看人低,我们赵家是时时刻刻围绕在齐使君大人身边坚定不移的执行齐使君大人的政令的,区区刁奴,我们这就给公子你赶走!”
说罢,赵三转过身,对身后带来的两名护卫说道:“把这个狗东西给撵出去!”
然后冯德就一脸懵逼的被两名赵家护卫给架起来抬了出去,都忘记了反抗。
收剑入鞘,齐默扫了眼赵三,开口说道:“让你们家少爷来见我。”
“你怎么知道是我们家少爷?”
嘴巴快过脑子,但赵三问完这句话之后恨不得给自己抽上两巴掌,接着为难的看着齐默。
少爷但是说的可是不要露出端倪啊。
我的演技又这么差吗?
这就看穿了?
怎么办?
“要是不想去喊赵务过来,你就该干嘛干嘛去。”
齐默说完便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就吃了起来,视线望着冯德被带走的方向。
虽说他和姜婉是便服出门,但是景泽和雪雁两个护卫还是跟着的,只不过为了不打搅齐默和姜婉,景泽二人是远远地跟着。
“啊!”
别院外似乎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惨叫声,齐默这才收回视线。
像木桩似的杵了一会儿,赵三还是苦着脸去找了赵务。
就这样被这位公子发现了,少爷不会打我吧?
被冯德搅了兴致,姜婉起身道:“我去四处逛逛。”
“嗯,别走远了,我很快的。”
知道雪雁就在附近,齐默并不担心。
没一会儿,赵务就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来到齐默跟前,赵务笑哈哈的说道:“使君,您找我?哎,那位小娘子呢?”
话音还未落下,赵务就觉得一道寒冷的冰芒射到了自己的身上。
赵务吓得一抖,讪讪一笑,赔罪道:“使君放心,我不会告诉公主殿下的。”
说罢,赵务给了齐默一个“都是男人,我懂”的眼神。
齐默白了眼赵务,“我不想在这里和你们赵氏绕弯子,若是不想闹事那就从此以后老实下来,否则的话,你应该知道当初在宛陵城以何赉为首的那几个闹事的粮商是什么下场。”
“是是是,我们赵家绝对是奉公守法,安分守己的。”
赵务忙不迭的点着头,心道:我不仅清楚当初何赉那几个粮商的下场,还清楚宛陵城谢氏一门的下场。
“你爹在哪儿?跟他说些事情。”
“使君稍待,我这就去叫家父过来。”
赵务说完,刚转身还没离开,就瞧见了他爹陪着那个在大冬天还打着扇子的骚包白脸走进了宴会的中心地带。
突然,赵务的心里面想到了什么,咯噔一下。
使君既然亲自来了,那肯定就不用再派其他人来了。
那······岂不就是说那个骚包不是使君的人?
坏了,我得赶快去和爹说一声,免得坏事。
想着,赵务便加快了脚步。
但却迎面撞见了来寻自己家奴冯德的冯徒意。
本来一个家奴的死活冯徒意是不在乎的,但是他刚好想到了家里还有一件事情要处理,便要唤冯德回家去传了口信,这才发现被自己派去撵人的冯德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贤侄啊,你瞧见那个跟我来的家奴没?要是没瞧见你让你家的下人帮我找······嗯?”
冯徒意的目光落到了还悠闲坐在位置上的齐默,眉头一皱。
冯德这个狗奴才,真是活腻了,本家主交代给他办的事他都敢不好好办。
赵务的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他是谁?”
“这位是冯家家主。”
赵务转过身回答道。
“他是谁?”
冯徒意板着脸问道,但刚才还对齐默殷勤作答的赵务却噤了声,望向了齐默,显然是在征求齐默的意见。
这让冯徒意感到了一种被人忽视了的感觉,更加不喜。
第九十三章 齐默痛失风骨
“冯家主既然来了,那就过来坐坐吧。”
“哼!”
冯徒意冷哼一声,别过了头,但却发现身边的两个赵家护卫在赵务的示意下围了上来。
“找老夫何事?”
不想被人架到齐默跟前,冯徒意老大不乐意的主动坐到了齐默身边。
齐默指了指自己,道:“齐默。”
扑通!
刚才还好端端坐着的冯徒意毫无征兆的从椅子上滑坐到了地上。
“地上凉,冯家主不怕冷?”
齐默笑了笑,他没想到自己的名字竟然有这么大的威慑力。
“使君好。”
狼狈起身,冯徒意哭丧着脸挤出了抹惨淡的笑意。
“刚才那个来闹事的人是你派来的?”
齐默端起桌上放置已久的茶杯,小呷了一口。
剑眉微蹙,嗯,凉了。
茶有多凉冯徒意不清楚,但他知道自己的心现在是拔凉拔凉的。
面对齐默的问题,大小作为一个小世家家主的他竟然提不起勇气来作答。
没错,他确实是极力反对齐默将水泥路官道收取路费的利润全部由官府收取,他很眼馋这笔过路费,为此他们这些世家也没少给官府设置的关卡使绊子,想让齐默明白只有和他们这些宣城郡的本土世家合作他才能在宣城郡干下去。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敢一个人面对齐默······
就像齐默大舅哥姜毫“鬼将军”的名号在燕国能镇住一大堆领兵的将军一样,齐默这个带剑郡守的名号在宣城郡内也很响亮。
让何赉等几个粮商还在大牢里蹲着,揍过秦、燕两国贵族还是其次。
宛陵城谢氏分支一夜之间被灭门的血腥阴云还一直笼罩在宣城郡各个大小世家的头上。
宴会的中心突然嘈杂了起来,齐默不解的望了过去,随即又望向了赵务。
赵务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原本我爹是想制造些争论然后借机向齐默您表忠心的。”
冯徒意闻言,猛地转过头满脸愤怒的瞪着赵务。
好啊,你们赵家竟然敢偷偷摸摸地投靠齐默!
还不和我冯家说······
“什么争论?”
“就是使君您之前说的世家和普通百姓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赵务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示好道:“使君,现在我们赵家可是认真贯彻您的这个思想的!”
齐默撇了撇嘴,没去理会赵务的讨好与马屁。
前身就是因为看不惯世家子弟凌驾于普通人之上垄断了其他人向上的道路还嚣张跋扈才向皇帝上书,最后被害死的,他就算是为了还个人情也会将这件事做下去的。
“宁国县令之前可是和我说了许多次了,冯家、王家,你们这两家是阻碍官府在新修的官道上设卡收费闹得最欢的。”
齐默把玩着茶杯,悠悠的说道。
冯徒意面如死灰,“使君,这里面可能······可能有一些误会,你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这些事情都是本官让人查清楚了的,冯家主是在质疑我查的不对?”
“对了,还有,我查到你们冯氏仍还和谢李之乱的余孽私下暗通,证据确凿!”
冯徒意瞳孔陡的一缩。
使君啊,这可不兴瞎说啊。
冯氏有没有和谢李之乱的余孽暗通这事他这个家主难道还不知道,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
这摆明就是赤裸裸的栽赃陷害。
但是与齐默信心满满的眼神对视过一眼之后,冯徒意不说话了,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有么有证据什么的重要吗?
谢李二家的人早就被杀得精光,书信什么的伪造出来哪有人能分辨真假。
况且就凭老皇帝以雷霆手段血腥的清洗掉了谢李二族的行动上来看,只要齐默将事情报到朝廷上去,冯氏族人将会被以最快的速度处决流放。
齐默也不急着继续问话,而是放下了茶杯,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石桌。
叹了口气,冯徒意问道:“使君想要我冯氏做什么?”
既然现在是在私底下说,那就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冯氏还有齐默看得上的东西。
“商队,你们冯家掌握的所有商队。”
“使君,这可是我们冯氏的命。”冯徒意如丧考妣。
和其他的世家大族有着悠久的底蕴、广布的人脉权力和庞大的田产不同。
冯氏最初其实就是靠商贸贩运起家的,而因为还没有积累起足够的底蕴和田产,如今冯氏虽然能挤进世家末流,但是却仍然还是以行商为主,只不过他们冯氏的人不再是像之前一样直接出面领头罢了。
齐默抿了口茶,说道:“不白要你们的,以后你们冯家的商队负责运送货物,而我会分给你们冯家两成的利润。”
“两成?!”
冯徒意瞪大了双眼,奸商!
就凭一个捏造的证据,就拿走了我们冯氏商队八成的利润。
冯徒意心中不由得痛哭流涕,自己怎么就惹到了这么一个不要脸的人。
一旁的赵务听到齐默的话,嘴角也不禁狠狠地抽了抽。
“是留下两成的利润还是抄家流放一点都不剩,冯家主自己选。”
“选好了吗?”
前面的一句话话音还没落下,前面就紧接着问道。
十分肉疼的咬了咬牙,冯徒意心疼的直跺脚,“罢了,使君要拿出就拿出吧。”
“这样才对嘛。”
一直云淡风轻的齐默终于咧嘴笑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所谓有关冯氏勾结反贼余孽的事情都是旁人捏造出来想要陷害冯家主,幸亏本官火眼金睛看了出来,不然险些就酿成了一场大祸。”
大舅哥教给齐默的话,齐默表示自己一直都铭记于心不敢忘记······
“谢使君明察秋毫。”
冯徒意几乎是哭着恭维道,能想到的所有骂人的话都在心里面对齐默说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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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人的风骨呢?
当初那个还没当官就敢上书陛下怒斥谢家子弟的状元郎去哪儿了!
给我还回来!
“立马组织起你们家所有的商队前往占城,去那里找柳都尉,他会说让你们干什么的。”
“占城?”
冯徒意有些疑惑,这大老远的,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
“冯家主就不要管那么多了,去办就行了。”
齐默扫了眼冯徒意说道,后者立马闭上了嘴,因为他担心如果继续问下去惹得齐默不快的话,搞不好就只剩下一成了。
第九十四章 吾自幼熟读圣贤书
看着冯徒意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离去召集商队出发的背影,赵务忍不住向齐默竖起了大拇指,“使君您空手套白狼的本事真厉害!”
齐默耸了耸肩,也很无奈。
对于冯家的遭遇,他深表遗憾。
要不是担心如果冒然全盘接管冯家的商队会导致商队不受控制,他是不会给冯家还留下两成的利润让他们难过的,一点都不剩了来的多快活,也就不用心疼了。
是不是?
又想到被自己派去占城的柳青,齐默眉头微皱。
占城。
这个名字因为曾经以占城稻这个农作物在历史书上出现过一次而被齐默记住。
但是齐默记得占城稻在中原地区广泛种植是在宋代,而他现在所处的这个时代在三国之后便被老天爷给魔改了,而且齐默依然清楚的记得宋朝朝廷当时推广的占城稻是从福建取来的,但现在的福建却并没有类似于占城稻的品种。所以齐默并不清楚这个时候的占城稻是不是已经被改良到了宋代那种早熟耐旱的品种。
如果这回儿柳青不仅能用屠侞换回秦国圣物泽胜还带回来了优良稻种的话,齐默有信心能让宣城郡的百姓在来年一年之内过上富足的生活。
“那个······使君啊,我们家没有通贼吧?”
赵务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道。
齐默瞟了眼赵务,开口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们赵家也没有通贼你们心里不清楚吗?难不成我还能给你们捏造伪证陷害于你们?”
“使君说的是。”
赵务嘴上称是,心中却道:这还不是你说了算。
“还不去叫你爹?”
见赵务傻不棱登的站在自己身边,齐默说道。
“哦!”
赵务终于想了起来,连忙跑去找赵丕谷。
时不时晃动一下扇子的庾子迁在赵丕谷的陪同下在赏雪宴中四处转悠,享受着众人的羡慕的目光和巴结的语言。
“庾公子。”
见到庾子迁走过来,赵贺隔着老远便笑眯眯的起身相迎,自动忽视掉了一旁的赵丕谷。
赵丕谷见状,有些不高兴。
虽说我们都想讨好庾公子,但是我好歹也是你大伯吧,你爹死了之后你和你娘孤儿寡母的不是靠我接济才活到现在的?
“爹。”赵丕谷刚要发作,赵务就突然出现,一把拉住了他。
“干什么?”
人多眼杂,赵务也不好直说是齐默要找他,只是道:“有事,您跟我过来一下。”
“有什么事不能以后再说,没瞧见我在这里陪着庾公子的吗?”
赵丕谷瞪了赵务一眼,现在不把齐默派来的这个骚包给哄好,万一他回去之后告我们赵家的黑状怎么办?
你小子不知道谢家是怎么被灭门的是吧?
“堂哥,麻烦你代为照顾一下庾公子。”
赵务朝赵贺拱了拱手说罢之后就硬拉着赵丕谷走开了。
赵贺自然是欢天喜地的接下了这份差事,代替赵丕谷在庾子迁的身边跟前跟后。
庾子迁过来,那一身褪色青衫长袍的年轻文士自然让他觉得无比扎眼。
正巧这时庾子迁觉得诗兴大发,便用扇子指了指长袍文士,又扇了起来。
昂着头,庾子迁脑袋左摇右晃的憋了会。
灵光一现,庾子迁哈哈一笑,道:“冬月北风劲,腊月寒意冷,竖子布衣粗,能耐过年关?”
赵贺脸部肌肉微微一抽,愣了半晌之后拍手叫绝:“好诗啊好诗,也就庾公子这般的谪仙人物才能作出这样的好诗词了。”
周围众人纷纷别过了头去。
太不要脸了!
青衫文士有些哭笑不得坐在原位上。
他自然是能听得懂庾子迁这首打油诗是在嘲讽自己。
要说庾子迁才学过人吧,这一首打油诗的水平实在太低了些。
若说庾子迁胸无点墨吧,这首打油诗甚至能跟《诗经·国风·豳风·七月》对上。
青衫文士笑着摇了摇头,注意到齐默的目光落到了这边,这才悠然起身。
管他呢,这次过来就是想要在齐使君面前露个脸抱大腿,谁来给自己当这个垫脚石让自己踩不都一样。
如此想着,青衫文士望着庾子迁,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眼中充满了对庾子迁的不屑,轻蔑的呵呵一笑。
“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
庾子迁傲慢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这货说什么呢?
赵贺在一旁忍不住给庾子迁解释道:“庾公子,这是《诗经》里的诗,意思就是十一月的北风很大,十二月的寒气很冷。没有好衣服也没有粗布衣裳穿,怎么度过这年底?就跟你刚才作的诗意思差不多,只不过······”
剩下的话赵贺没敢说出来,只不过人家这个明显比你的要高上不少的档次。
“哼!”
庾子迁脸色涨红,大声道:“抄用别人的算什么本事,本公子这可是自己作的诗!”
“无知啊无知。”
感受到齐默投来的视线一直未曾离开过,青衫文士觉得有戏,立刻开始继续往自己的身上积攒怒火。
“三代以上,人人皆知天文。‘七月流火’,农夫之辞也;‘三星在天’,妇人之语也;‘月离于毕’,戍卒之作也;‘龙尾伏辰’,儿童之谣也。后世文人学土,有问之而茫然不知者矣。”
说罢,青衫文士极为惋惜的摇了摇头,目光环视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到了庾子迁的身上,指桑骂槐的说道:“吾辈读书人,沦落至此,可悲可叹!”
场中被礼貌到的一众世家子弟立马从对赵贺的耻与为伍和对庾子迁心底的鄙夷转为了对青衫文士的愤怒。
一个人激怒了一群人,青衫文士觉得很满意。
等会儿自己遇到这些人的为难,想必齐使君就该忍不住出手相救于我了,到时候再跟齐使君稍微表露一下自己的能力,必定能折服齐使君被他奉为座上宾。
我可是打听过了,齐使君当初中了状元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上书陛下痛斥世家恶行,我这样骂这些人,肯定能让齐使君将自己引为知己,然后我就可以跟在齐使君后面混饭吃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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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个庶民,敢在这里骂本公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庾子迁气的呼呼喘着气,脸上抹的一层脂粉也是唰唰的往下掉。
“你待怎样,我自幼熟读圣贤书,就是见不惯你们这种人,来啊,打我啊!”
在场的世家子弟碍于面子和这里毕竟是赵家的宴席,只是对青衫文士怒目相向,并没有到了动拳脚的地步。
但是自离京以来便一直被人追捧,膨胀的不行的庾子迁却不管这些,将手中折扇一扔,也顾不得世家仪态不仪态的了,亲自领头带着自己的几名护卫冲向了青衫文士。
“给我揍他!”
第九十五章 懂得都懂
“使君放心,我向你保证,我们赵家一定不会再插手官道的事情。”
来的路上听赵务说清楚了事情,知道了齐默是位明察秋毫的郡守,刚一见面,赵丕谷就急忙说道。
“嗯。”齐默抬起手招了招,示意赵丕谷稍等一会儿。
“赵家主继续说吧。”
见庾子迁带着人将那青衫文士一通拳打脚踢之后,凑得青衫文士抱着头在地上打滚,齐默这才满意的收回了视线。
“官府在官道上实行收费之法当初是我脑子糊涂听了旁人的教唆这才做下了糊涂事,幸而还没酿下大错,还请使君大人不记小人过,日后我们赵氏一定会始终如一的贯彻使君下达的每一道政令。”
“嗯。”
听到这话,齐默淡淡的应了一声,眼中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这样类似的话他当初也从那些商人的嘴里听到过,结果自己前脚刚去京城,那些商人后脚就要反水。
而跟商人比,这些活的比王八还长的世家都更是会见风使舵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
齐默也根本不指望这些家族的承诺有多大的含金量。
对付这些人,齐默知道需要恩威并施。
不过既然来了宁国县,齐默自然是要弄掉几个世家给自己泄泄火的,让他们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逼他的。
当然,赵家如今并不在这个行列中,因为齐默还需要赵家在宁国县的影响力来帮助自己把政策在宁国县推行。
“赵家主也知道,今夏荆江两州遭遇了大旱,虽说朝廷已经在最快的时间里赈灾了,但是还是有一些地方受灾严重,不少的百姓流离失所,我们扬州又是鱼米之乡富庶之地,也有不少的难民涌入,前段时间谢李之乱官府忙着平叛也有些无暇顾及,现在便该要解决这个问题了。”
“额······”
赵丕谷眼神开始闪躲起来,以前遇到这种情况,郡兵那帮只吃饭不干活的大爷是靠不住的,所以便是由官府组织,各个世家出人,将各家的护院组织起来剿匪,但是这样往往会产生很大的损失,毕竟他们这些世家的护院也不是正规军。
齐使君该不会是让我们赵家牵头吧?
这可不行,要是我们赵家牵头的话,那岂不是要出最多的人,还要冲在前面挨最狠的打。
如今盘踞在宁国县及周边几县的流寇少说也有三伙四五百人,要是把世家的力量集中起来打是肯定能打掉的,只不过损失会很大。
“使君啊,你有所不知啊,其实我们赵家和其他家不一样,我们从来都不想着打架什么的,所以啊我们赵家也没有多少护院,不过既然是使君发话,我们赵家肯定不会让使君为难的,我们赵家愿意出一半的护院!”
“那是多少啊?”齐默的脸上满是戏谑之色。
“三十个。”赵丕谷有些心虚的答道。
早就料到赵丕谷会是这样的反应,齐默摇了摇头,“赵家主误会了,我不是要向你们要人。”
“那使君是想?”
“我手下的这些郡兵除了最近招募的一些新兵之外,大部分都是边军出身,剿个匪什么的自然没什么问题,还不需要你们世家出人。”
“使君说的是,使君手下的郡兵跟上任郡守的郡兵自然是不一样的。”
赵丕谷赔着笑,既然不是来要人,那就好说了。
赵丕谷刚这么想,齐默就接着道:“但是大军剿匪所过之处,一应粮草供应还是需要你们来提供的。”
一股不祥的陡然笼罩在了赵丕谷的心头,望着齐默,赵丕谷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大军要出动几何?”
“四千步卒,五百骑卒。”
“嘶!”
赵丕谷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四千五百人,这是吃空自己啊!
“又不是让你们一家独自承担,赵家主不必惊慌。”
“失态失态,让使君见笑了。”
赵丕谷的心里面稍微好受了一些,要是让他们赵家一家负责四千五百人的粮草供应,那他赵丕谷只能一头撞死在齐默面前让他收回这个想法了。
赵丕谷的心刚刚放下,齐默便又开口说道:“还有一事。”
赵丕谷瞬间紧张了起来。
“听说赵氏宗族的名下有不少的田产和卖身佃户?”
“是有一些,但是不多,想必是使君听错了。”赵丕谷笑哈哈的说着。
齐默瞟了赵丕谷一眼,直接道:“赵家主将那些卖身的佃户放为良籍佃户,郡城府库里还有一批曲辕犁,如今离春耕还有一段时间,赵家主可以趁这段时间开垦出一些荒地出来。”
听到齐默这样说,赵丕谷的眼中满是狐疑。
卖身佃户和良籍佃户不同,卖身佃户就等于是赵氏的家奴,而良籍佃户却是平民身份,他们可以自由选择耕种谁家的土地,如果他答应给这些卖身的佃户转籍的话,对于赵氏而言无疑是埋下了一个不安定的种子。
毕竟现在郡县衙门以官府的名义开垦了大量的荒地,赵丕谷有理由怀疑齐默这是想挖他赵氏的墙脚。
而且之前官府的告示可是说的清清楚楚,不允许私人开垦荒地,违者重罚,赵丕谷越看这越是齐默给自己埋的坑。
“两年之内,我就要回建康去了。”
赵丕谷心中正想着,齐默如是说道。
“使君可是要高升了?”
“嗯。”
齐默点了点他,云淡风轻道:“前段时间庾巡察透露给我的消息,赵家主你也知道我深受陛下恩宠,升官这事儿是迟早的。”
“我在这里先恭贺使君了。”
赵丕谷拱手弯腰作贺,低下头的时候心里面想着齐默升官一事和他刚才说的佃户一事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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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主你也清楚,升官嘛,虽说已经内定了,但是面上的一些政绩也是该有的,宣城郡的卖身佃户实在是太多了,下回次考绩的官员下来巡察,总归有些说不过去。”
说着,齐默给了赵丕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后者立马也回给齐默一个我都懂的笑脸。
赵丕谷表示这事我熟,前几任郡守也都这么干过,之前将齐默大刀阔斧的改革,他还以为齐默是个油盐不进的呢,没想到也是个通情达理的。
政绩嘛,我给你就是了。
如此一来,齐默便也就会对开垦荒地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赵丕谷想当然的想着,不自觉的就给之前想不通的地方找好了理由。
第九十六章 贼子安敢!
“其实对于我赵氏宗族名下有那么多的卖身佃户我赵某也是痛心疾首的,只是我也很无奈啊,我之前也想着给他们转为良籍来着,但是奈何他们感激我赵氏曾今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买了他们的恩德,始终不肯答应,不过如今好了,既然使君下令,我想那些庶···百姓都会答应的。”
“如此便好,府库那边我会通知下去的,赵家主届时派人自取便是了。”
赵丕谷闻言,心中一喜,齐默的这一句话这才是他最想听到的。
朝齐默拱了拱手,赵丕谷心领神会道:“使君放心,其他几家那边我也都会通知到的。”
齐默点了点头,“嗯,有劳赵家主了,其他几家的曲辕犁也都劳烦赵家主帮忙分配一下了。”
“岂敢,能为使君分忧是我们赵家的荣幸。”
脸上表情如常,但赵丕谷的心里面却是狂喜不止。
将分配工作交给赵家,那就是说齐默允许他在曲辕犁的分配上做出些利于赵家的小举动。
商量完该商量的事情,齐默便打发赵氏父子二人离开,而他自己则又将目光落回到了还躺在地上起不来的青衫文士身上。
看到青衫文士鼻青脸肿倒地不起的狼狈模样,齐默觉得心情舒畅。
这时候姜婉也散步回来了,出去逛了一圈,姜婉的心情好了不少,眉梢眼角间又重新挂起了柔柔的笑意。
“事情都办完了?”
“嗯,都差不多了,回去之后再去趟县衙找一下方县令就差不多了。”
“相公说的果然没错,你真快。”
姜婉脑袋点了点,如是说道。
齐默:“······”
见齐默不语,姜婉这才意识到刚才说的话似乎意有所指,脸蛋上蓦的腾起两抹红晕。
“玩的有些累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扭过头,姜婉迈开了步伐,生怕齐默追上来说一句“娘子要是觉得快了为夫也可以慢一些的”,那样的话可真是羞死人了······
“使君,这些事这段时间根据你的吩咐清查的宁国县各家田亩、佃户的情况。”
县衙后院里,宁国县县令方威抱着厚厚地一摞册子放到了齐默面前的桌案上,让齐默瞬间腿一软。
“这么多?”
方威解释道:“其实还有一半没有抱来,因为上任县令前些年疏于清查辖下的田亩地产,所以如今清查起来便有些多。”
望着那厚厚一摞的册子,齐默用手摩挲着下巴,默然不语。
“如果使君不急的话可以把这些带回郡衙去看的,这些县衙里都有备份的。”
见齐默面露苦涩,方威如是说道。
全宣城郡的官员都知道自家的使君是个什么尿性,不用想也知道使君这是在头疼这些册子。
“嗯,方县令说的是。”齐默用手指点了点桌案。
方威笑着说道:“为使君解忧罢了。”
说罢,方威擦了擦额前的冷汗,上任县令这些年积压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如果他刚才不说让齐默带回宛陵城让陈主簿看的话,恐怕齐默就得让他看了,反正齐默是不会自己看的······
“不过这么多的东西带回郡城还是有些不便,方县令不如先把这些整理一下,我回去之后也能看的明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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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方威苦着脸应道。
“还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马上就到了年关,年关一过就该忙着开垦荒地了,那些世家如果多出些开垦出来的荒地,方县令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这件事过去了。”
“可是世家人力雄厚远超平民百姓,要是放纵世家开垦荒地的话,恐怕荒地之利会尽皆被世家所占。”
齐默抬手压了压,继续道:“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赵家已经答应将那些卖身的佃户放为良籍,其他世家那边也会继续跟进。”
“世家那边将多少的卖身佃户放为良籍,你就默认他们能私下开垦多少的荒地,至于放良一个卖身佃户能开垦多少的荒地,我现在觉得在三十到五十亩之间可以,不能给的太多的。”
一提起这些,齐默就觉得头疼,摆了摆手,他道:“这些方县令自己斟酌吧。”
“啊?”
方威微微一愣,旋即叫苦道:“使君啊,田亩户口的清量已经很费事了,要不这事······”
“无妨,我相信方县令你的能力,陈主簿可是总跟我夸你来着,仲德可不是一次两次想让位给你了,这不这回儿来的时候仲德还和我提起过这事呢。”
齐默说着,笑眯眯的望着方威。
方威闻言顿时一个激灵。
郡主簿这个位置,他以前是想干来着,毕竟主簿一般都是郡守的亲信,升职什么的都比较快。
但那是以前,现在宣城郡的郡主簿可不是人干的活,没瞧见现任的陈昱陈主簿先前多么青春阳光的一个孩子,现在成了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下官也觉得下官的能力足以处理好这些事情,下官一定会非常出色的完成使君交代的事情的,请使君放心!”
“嗯,不错,看来宁国县还需要方大人这样一位尽职尽责的县令,这将方县令调任一事还是算了吧。”
齐默起身,拍了拍方威的肩膀,接着负手走了出去。
“使君慢走。”
齐默走后,方威身边的一员小吏不解的走上前,问道:“大人,能调到郡城里去,这么好的升迁机会,您干嘛还要推辞啊?”
“你个小捕头懂什么!”
方威狠狠地瞪了那员小吏一眼,你是想累死我好娶我女儿是吧?
被方威一瞪,那员小吏缩了缩脖子,悻悻的说道:“小的就是觉得有些可惜,刚才老陈头引使君过来的时候可是说了好些大人您的好话呢,就盼着您能在使君面前能留下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印象。”
“什么?!”
没有那员小吏预料中的欣慰,方威勃然大怒,“好你个老陈头,本县令平日里对你也不薄,你这贼斯安敢如此害我!”
“大人,您听错了,我是说老陈头他······”
“住嘴!”
方威对那员小吏呵道:“你,马上去通知老陈头,让他立刻把县衙的里里外外全都给我打扫的一尘不染,要是让本县令见到一粒灰尘,他就回家抱孙子去吧!”
第九十七章 月光明亮,何不读书?
从宁国县衙里出来,齐默便瞧见了一道身影拄着木棍一瘸一拐的向衙门走来。
一阵寒风吹过,吹落片片枯叶,几片枯叶便落在了那道身影上。
呼啸的冬风和着失去生机的枯叶,与那道一瘸一拐的声音组合在一起,显得无比凄凉。
来人正是赏雪宴上被揍的青衫文士,走到齐默跟前,他朝着齐默苦涩一笑,拱手道:
“宁国县苏村人氏苏善苏子民见过齐使君。”
“嗯。”
齐默随口应了一声,便要走开。
“嗳,使君!”
苏善扔掉了木棍,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齐默的衣袖。
“使君,学生这打也挨过了,您总不能让学生白挨这顿打吧?”
苏善可以肯定,当时齐默注意到了自己,但是他却不知道齐默为什么会对自己见死不救,明明一切进展的都很顺利啊?
“你倒是不说假话。”
齐默停下来,戏谑的望着苏善。
如今苏善直接找了过来,又说了这样的一番话,那也就是向齐默表明赏雪宴上的事情是苏善筹备好了的。
“说吧,你想干什么?”
松开了抓着齐默衣袖的手,苏善负手而立,任寒风吹拂起他鬓边的散发。
“虽不如卧龙凤雏,但学生自负也有经天纬地之才,愿意投在使君门下为使君出谋划策。”
“谢谢,不用了。”
齐默立马又迈开了步子。
卧龙凤雏,你还真敢想。
“使君啊!”
苏善连忙扑倒抓住了齐默的裤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嚎道:“实在不行,当个看门的也行啊,学生实在是没有活路了啊!”
齐默回头,看到那张曾经被自家娘子夸俊俏的脸此刻肿的跟猪头似的,两个眼圈也被人打出了熊猫眼,莫名觉得很可爱。
嗯,很可爱······
剑眉微皱,齐默想着要不带回去吧?
一来让娘子看看,二来则是警告一下这段时间有些跳的张玄正。
看见没,还跳,这就是下场!
“一口饭嘛,我那里还是养得起的,你跟我回去吧。”
“好嘞,谢使君赏饭吃。”
苏善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
就这样,二人回到了公主府里。
将苏善带到先齐默一步回府的姜婉和张玄正的面前参观了一下之后,齐默十分满意的让苏善充当了门房。
回到公主府之后,齐默和姜婉便没有再出去,在公主府里窝了一个下午之后,吃过晚饭。
此时天色渐暗,正是回房和自家娘子促膝而谈,谈,谈笑风流,呸,风生的好时辰。
一边让姜婉给自己宽衣,齐默一边和姜婉讲着荤段子,逗得佳人耳赤。
“娘子回来之后看了会儿书?”
见窗边桌子上放着一本书,齐默如是问道。
“那不是相公你早上心心念念的黎老先生的《临河诗集》吗,我将相公如此在意,晚饭时就让护卫去了那西韦巷看了看,没想到那人誊写的好挺快,一天不到就写好了。”
齐默身子陡然一僵,声调有些颤抖的问道:“娘,娘子已经看过了?”
“还没呢,这不是才拿回来吗,都说是慢工出细活,不知道那人誊写的如此之快,这质量能不能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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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姜婉便要去拿那本《临河诗集》翻看一下。
齐默心虚,连忙拽住了姜婉,“天色也不早了,点灯看书伤眼睛,还是明日再看吧。”
“无妨,就是看看而已,也不是苦读,再说了,相公早上念的黎老先生那一句‘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听着真好呢,我还想看看整首是如何的。”
“不用了,明日再看吧。”
齐默从背后环抱着姜婉不敢松手。
感受到背后脖颈处传来的的男人呼气,姜婉身子有些发软,笑道:“相公别闹,我看看,要不相公你背给我听吧,你早上不是读过了吗?”
“额······早上我也就看到了这两句,明日,明日娘子再看吧。”
齐默也很想将这一整首杜苦瓜的绝句给背出来,但是齐默悲催的发现其他的都还给老师了。
好说歹说,齐默才将姜婉给哄到了床上去。
熬了大半夜,听着身边姜婉平静的呼吸声,确定姜婉已经熟睡之后,齐默才蹑手蹑脚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拿起桌上的《临河诗集》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正想着该把这本皇叔藏到哪里,雪雁便如同鬼魅一般倒挂着出现在了树上,陡然出现在齐默面前的一张脸在月光的照映下惨白无比,一头的长发也恐怖的垂了下来。
“驸马,你要干什么?”
“鬼啊!!!”
齐默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但是这和他被吓着没有丝毫的关系,······
惨叫声惊醒了熟睡的姜婉,醒过来的姜婉发现身边的相公已经不见了踪影,一想到前几次齐默遇到的刺杀,忙披上一件外袍就冲了出来。
“相公,你没事吧?”
姜婉冲到了院中扶起了惊魂未定的齐默。
“我没事。”
缓了缓,齐默埋怨的瞪了眼雪雁,这丫头,大半夜的搁树上玩倒挂金钩好玩吗?
“大半夜的,相公把这诗集拿出来干什么?”
月色下,姜婉捡起了刚才被齐默丢在地上的《临河诗集》。
“读书!”
齐默一把将书夺了过来。
“可是相公你不是说······”
“我刚才突然醒了,见窗外月色正好,便想着读一读黎大家的新作诗集。”
月色昏暗,姜婉看不见齐默心虚的神色和躲闪的眼神。
“今日月光虽好,但是这能看得见吗?相公要是想看就回去点灯看吧,我能睡着的。”
听着自家娘子如此贴心的话,齐默顿时觉得一阵负罪感。
罢了,等会儿就将它烧了吧。
齐默将书藏在了身后,“能看见的,以前也是这般读过来的,今夜就当作是回忆往昔了。”
“那我去给相公那件大氅出来披着。”
一想到齐默未考科举之前的艰辛生活,姜婉鼻子一酸,回了屋。
片刻之后便拿出了一件大氅裹到了齐默身上,这才回去睡觉。
厨房里。
坐在灶门口的齐默有些不舍的看着手中的书。
“哎!”
叹了口气,齐默终于下定决心,打响了火石。
火星四溅,短短的照亮了厨房一刻。
然后就在这短短不到一秒的时间里,火石打出的火光照亮了一张齐默之外的人脸。
有了刚才被吓的经验,齐默直接蹬腿一脚踢了过去。
“啊!”
这是一声齐默熟悉的惨叫。
上午在赏雪宴上,他就是听着苏善被庾子迁带着人打的这样叫的。
第九十八章 去而复返的秦国世子
点亮烛火,在跳动烛光的照映下,齐默看清了那张惨不忍睹的脸。
“不好好看门,你在这儿干什么?”
揉着被踢的大腿,苏善眼神幽怨的望着齐默,“门房和厨房挨得近,学生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看看。”
“那你干嘛不点蜡烛?”
“万一是贼,我点着蜡烛过来不就吓跑了吗。”
“好了,这没事了,你可以回门房那去了。”
“嘿嘿。”苏善不仅没有离开,反而是一脸谄媚的走上前,问道:“使君,书好看吗?”
齐默咳嗽一声,端着架子一本正经的说道:“‘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这首诗很不错。”
哪知齐默说完,苏善脸上笑意更浓,指着那写着《临河诗集》的书,道:“使君,这本书是我编的,这里面只有图没有字的;有字的那本叫《河上集》,当初学生迫于生计,就画了几本,使君要是想要,学生这就可以给使君画出来。”
嘭!
又是一脚踹到了苏善身上,齐默将书毁尸灭迹之后恶狠狠的瞪了苏善一眼。
“学生今晚一直都在门房那边睡着,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
时间一晃便到了第三日。
琼玉楼内。
今日已不接待其他客人。
宁国县能来的各大小世家家主都已早早的来了这里。
而一些不能来的,只能在牢里对着空无一人的走道大声诉说着自己的忏悔。
那一些都是昨日赵丕谷召集各家说明佃户和荒地之事后依旧强硬表示反对的家主。
接着赵丕谷将消息传给了方威,方威又将消息传给了齐默。
于是官差便在这些人的家中搜到了这些人私通匪寇的书信,统统打入了大牢。
因为这件事,其他的家主们也都一宿未眠,天刚一亮就盯着两黑眼圈来了琼玉楼赴宴,生怕齐默会因为他们迟到了再给他们安上什么罪名来。
而就在一众宁国县世家家主早早的来到了琼玉楼惶恐不安的等着时,齐默还在县衙里和方威优哉游哉的喝着茶。
“使君,就这样把那几个家主给抓了,会不会引起其他的反应啊,毕竟那几家只是他们本宗的一个分支而已,若是那几家联合起来,实力恐怕也不输曾经的谢李两家中的任何一个啊。”
心中忧虑那些世家联合起来反扑,方威端起茶杯顿了顿,又放了回去。
齐默却是一副很悠闲的神色,喝口茶,道:“无妨,谢李之乱造成的影响还在,如今建康城那些世家子弟还都在装作整日放浪的模样,唯恐让陛下注意到,这个时候我们证据确凿,不会有那个不长眼的世家出来冒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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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威闻言,撇了撇嘴。
证据确凿?
通贼书信上字迹模仿的倒是挺像的。
“不过方大人说的也对,不能逼得太紧,这样吧,将那几个被抓进来的人身后的世家仔细查一查,挑一两个罪大的,罚没家产。”
“是。”
在县衙里面待了好一会儿,齐默才带着方威去往琼玉楼。
因为担心自己像昨日被抓进县牢里的王家家主几个一样,齐默的这顿饭吃的异常顺利。
威慑起到了十分好的效果,昨日还各种或是模糊表态或是推辞的家主都争先恐后的表示愿意积极配合。
又在宁国县待了几天,齐默一行便启程返回了宛陵城。
因为已经临近年关的缘故,官道上南来北往的行商突然就多了起来,这些人大多都是在外奔波了一年想要赶回去和老婆孩子过年的。
更为便利的水泥路官道就成了他们热烈讨论的焦点,因为脚行的这条路,能将他们更快的送回家。
而一些精明的商人则从这条收费的官道中发现了日后的商机,新式官道便利,一个月的路程走下来几乎可以节省近十天的时间。
而一年下来的话,甚至可以比以往多跑上四五趟。
四五趟下来,那不就是亮晃晃的金子吗?
想到此处,一些商人甚至在官道上走起路来都倍加的小心,生怕压坏了这条财富路。
······
回到宛陵城,城内同样热闹,一派喜庆景象。
只是在这座欢腾喧嚣的城市中,却有一人面色阴沉,孤零零的守在城门旁;周围路过的人纷纷投以好奇的目光,因为他们还从来没有在其他人的脸上看到过那么愤怒委屈的神色。
看到一队骑士护着一辆马车进了城,那人当即跳出来拦住了路。
“齐默,你给我出来。”
车队停下,齐默掀开车帘走了出来,站在马车前头,齐默望着拦路之人。
只见身着锦袍颌下蓄须,一脸的······幽怨!
齐默瞧着这人有些熟悉,皱眉想了想。
“哦,是你啊。”齐默恍然,嘴角勾出了一抹笑意,“怎么,秦国世子又来给我送马了?”
拦路者正是之前要给燕国世子出头结果被齐默打了一顿不说还被抢了皇帝御赐宝马的秦国安定亲王世子苻正康。
“你!”
苻正康怒不可遏,几乎就要拔刀邀战,但是想到慕容大刚的告诫,强忍下了这种想法。
俗话说得好:好世子不和恶郡守斗。
“把我的马还给我!”
“秦国世子这是又来出使我大楚了?这回怎么不骑马啊?”
“把我的马还给我!”
苻正康重复到,这回儿无论如何他都是要把他的马给要回来的。
上次丢了马之后回国,秦皇倒是没说什么,但是他爹安定亲王可是结结实实的在他的屁股上招呼了五十下鞭子,蘸了盐水的那种,当时就给他疼得昏过去了,这还不算,安定亲王后来又把他给扔到了小黑屋里关了五六天。
安定亲王这回儿又让苻正康跟着秦国出使楚国恭贺新年的使团一起过来,放话道苻正康要是没将马骑回来,那也就不用踏进安定王府的大门了。
一想到那鞭子打到最后都甩着血水了,苻正康便是一阵后怕。
“哎······”
齐默忽然叹了口气,让苻正康心头一惊,“你把踏云吃了?”
“都吃过一回燕国世子的马了,知道马肉不好吃,我还吃它干嘛?”
“那踏云在哪儿?”
扫了一遍车队,苻正康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坐骑踏云,问道。
“出城五里,有一片水草丰茂之地,你的踏云就在那里。”
苻正康闻言,撒腿就跑出了城。
“驸马,你说这个秦国世子要是找到了那个地方,可不得伤心死了啊?”
马车旁骑在马上的景泽笑着说道。
“管他呢,我们回家,让他哭去吧。”
齐默耸了耸肩,钻回了马车里。
第九十九章 人贵有自知之明
自南城门出城五里,是一处河湾,即便是在冬天,这里依旧长满了茂盛的水草。
“啊!!!踏云啊!”
苻正康扑倒在一个土包前,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路过之人无不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啊!!!”
苻正康捶胸顿足,仰天痛哭。
在苻正康面前的小土包上,插着一块木牌,上书:谨以此碑纪念为了大楚战马事业壮烈殉亡的无名战马。
那天柳青将踏云带回去之后,大概是柳青有些心急,给这踏云多下了些药,于是踏云发情不止,在柳青牵来了十匹母马之后精尽马亡。
“踏云啊,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驸马,那个秦国世子回来了,在衙门口闹着呢,要不要把人赶走?”
一名看门的差役走进后衙书房,向用书盖着脸睡觉的齐默问道。
“不用,丢人的是他,秦国使团的人不会让他这么闹下去的,就让百姓们趁着机会看会热闹吧,快到年关了,也给酒楼说书的加点素材。”
“是。”
那差役应声而去,果然没一会儿,就有几个秦国使团的人跑到郡衙门口将撒泼打滚的秦国世子给架回了驿站。
齐默和秦国使团是同一天向后到的宛陵城。
这回儿和之前燕国世子、秦国世子来不一样,因为来的毕竟是带着国书的使团,齐默也不还过于为难,相反,刚回到家里屁股还没做热的齐默还要专门给下榻准备一场洗尘宴。
本来这是其实也可以交给代理郡丞兼任功曹史和主簿的陈昱来办的,但是齐默一想到如果让陈昱来办洗尘宴自己就得伏案批阅公文,他就毅然决然的将这份脏活累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一辆马车从府衙后门出发,到了城东的福来居后停下。
齐默先跳下了马车,苏善也从车内跳了下来。
经过几天的修养,苏善身上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只是腿上挨得揍比较狠,现在还有些跛。
“驾。”
景泽赶着马车去了福来居的马厩。
带着苏善穿过了前堂,齐默二人来到福来居的后院,这是一处园林,平时便用以举行各种诗酒宴会。
园子有山有水,还颇为雅致。
这里曾经是谢家的产业,后来谢家覆亡,这处酒楼就被齐默充入了官府。
水边假山旁的八角小亭内,早已有四人落座。
齐默走近,其中三人向后起身,为首的中年人面相儒雅,朝着齐默微抬了抬手,举止温和,乃是此次秦国使团的正使王济。
王济字子安,在秦国任职正三品太子詹事,极受秦皇符江器重。
而王济右边站立的则是一个虎背熊腰的披甲猛汉,此人和苻正康一样颌下蓄须,为秦国右卫将军苻度,正四品。
左边这个,咦?
女人?
齐默平静的眼神中泛起了一丝波澜。
这个时代不乏一些女扮男装的,有的扮的很好,但是眼前的这一位显然没有什么装扮技术,至少也得那裹胸布裹一裹吧,搁着晃谁呢?
齐默心道:我承认你的很大,但是你既然贴了胡子,就总得压一压吧?
视线从那名使团名册上没有记录的女子身上略了过去,齐默看到人群后面坐在石桌旁一口一口的灌着闷酒的苻正康,轻笑一声。
“齐郡守。”
“王正使。”
双方简单的打过招呼,便各自落座。
“秦国世子,我们又见面了。”
特意选到了苻正康旁边坐下,齐默微笑着说道。
咯咯!
苻正康咬的牙齿都发出了声音。
齐默耸了耸肩,低声道:“秦国世子别这么小气吗,不就是一匹马吗,要不我下回儿打只麻雀送给世子当作赔礼?”
嘭!
苻正康手中的酒杯狠狠的敲到了石桌上。
王济看了眼齐默,笑道:“使团连日赶路,颇为疲惫,会在贵郡叨扰上一段时间,齐郡守想必不会不欢迎吧?”
齐默闻言一愣,望向王济,不解道:“贵使难道不是要去京城给吾皇贺岁的吗?”
在宣城郡待着,那岂不是说我还得再把这群大爷给供几天,不行,绝对不行!
“不急。”
王济笑着解释道:“楚皇生辰和新年挨着,不过也还有几天时间,宣城郡离建康也近,不着急的。”
“既是为吾皇贺寿,还是早去的好,不然会让人觉得贵国毫无诚意!”
齐默冷着脸说道,他可不想和这支使团多打交道。
“诚意在心不在行,若是连到了都觉得失利的话,楚皇大可以将我们使团全部处死,然后两国开战。”
王济脸上始终挂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只是他的反击却是绵中有钢。
论国力,北方秦燕两国连年交战,大片的肥沃土地不得耕种,国力早就不比楚国,但是秦国出身游牧民族,这些年又征战不断,军力远非楚国能比。
而且最近几年秦国在大马营扩建马场,如今战马贮备已达四十万匹。更是利用地域优势经略西域,掌握了丝绸之路这条通商要道,国力已呈上升之势。
“王正使说笑了,两军交战尚且不战来使,楚秦两国近些年早已息了兵戈,乃是睦邻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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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郡守说的正是,敬秦楚之好。”
王济举起了酒杯。
“敬秦楚之好。”
“敬楚秦之好。”
齐默等人皆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听说你是你们楚国最有才的人?”
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大大咧咧的开口问道。
尽管她可以装出一副粗犷的做派,但是她的音调实在是女性特征太过明显,尖尖的嗓音任谁闭着眼睛都能听出来这是个二八妙龄的少女。
齐默望着少女清秀的面庞,摇了摇头,“我不是。”
“你都是状元了,为什么不是,我看你是心虚了不敢承认吧!”
少女哼哼道,胸脯微挺,更显波澜壮阔。
“区区一届状元而已,算不得什么的,天底下有才学之人数不胜数,才学高于我之人也不少。”
“也对,你只是区区一届状元而已,要不是给你们皇帝当了个赘婿,能爬到郡守的位置上?”
齐默笑了笑,没有反驳。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齐默能看出来如今这个少女对自己的敌意很明显,若是自己反驳了她,她只会更来劲,在自己的耳边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还不如服个软不和她计较,免得被纠缠。
只是女人的脑回路向来和男人的不一样,尤其是这位从小就娇生惯养没受过委屈的。
将齐默不作答,嘴上却是说的更厉害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还带也是读过那么多年圣贤书的人,应该想明白这一点的。”
“嗯,姑娘说的是,人贵有自知之明。”
齐默点了点头。
这一下将这少女给弄哑了,她急忙摸了摸自己贴的胡子,不对啊,还在呢?他怎么就发现了?
第一百章 邻家有女初长成
呼······
耳根终于清静,齐默举着酒杯向王济敬了一杯。
王济举杯还敬,饮酒时余光偷偷地瞧了眼有些呆滞的少女,暗道:但愿这位小祖宗不要发怒的好。
嘭!
低头望了望一脸羞红的少女一掌拍在了石桌上。
见到那么厚的青石桌竟被这少女拍出了裂纹,齐默端着酒杯的手一颤,酒水也被晃出来一些。
被齐默带出来的苏善本还想在齐默的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但是见到这少女如此生猛,吓得缩了缩脖子,埋头吃菜。
还好只是拍了下桌子。
王济拍了拍胸口庆幸着。
他们使团是来给楚国皇帝恭贺生辰和新岁的,要是在人家楚国的地界上把人家的郡守给打残了算怎么回事。
难道到了建康笑呵呵的告诉楚皇:给你说件事,为了给你祝寿,我们打残了你的一个郡守,怎么样?够不够惊喜?
邻家有女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
作为一个饱读圣贤书的读书人,齐默根据圣人的指示,很礼貌的给这少女赔了个笑。
哼!
少女冷哼一声别过了头去。
“来齐郡守,我敬你。”
将场面尴尬,王济再次端起酒杯敬齐默。
齐默举杯共饮。
几个来回下来,场面也算活络起来,当然,这并不包括浑身上下依旧透着寒意的少女。
“好酒!”
齐默和王济两个文人推杯换盏,秦国使团副使苻度也没参与而是自顾自的喝着酒。
当然,这个和一旁苻正康喝的闷酒的感觉不一样。
这次招待秦国使团,齐默特意用上了自己鼓捣出来的蒸馏酒。
因为这个世界还没有发展出蒸馏酒这种酒种。
工具的限制,以及齐默也不太懂这其中的工序,只是极其简单粗暴的蒸馏了一下。
所以齐默弄出来的这蒸馏酒在烈度增加的同时,也丧失了一部分的醇香。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所以齐默打算日后召集一批专门酿酒的匠人来做这个工作。
毕竟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柳青带回来占城稻之后在全郡推广,那么来年即便是遇到了旱情也依旧能保证一个丰收之年,粮食有了富余,自然也就可以用来酿造白酒。
至于销路嘛······
齐默望着一杯一杯喝着的苻度,笑了笑。
白酒比现在市面上的低度酿造酒烈上不少,最是适合秦燕两国的马上汉子。大舅哥的边军那儿应该也能畅销,不过娘子可能不会让我卖太高。
“此酒虽少醇香,但是却辛辣无比,吾平生也好美酒,只是这酒还从未尝过,不知道此酒为何名?”
不像苻度那样十分豪爽的大口喝着,王济小口小口的抿着,偶尔闭眼细品。
齐默心中临时起了个名字,说道:“此酒名为三碗不过岗。”
“呵!好大的口气,三碗不过岗,本世子······”
嘭!
苻正康的大话还没有说完,就直挺挺的倒在了桌上。
“让齐郡守见笑了。”
倒在桌上的苻正康让王济微露尴尬之色。
“无妨,此酒甚烈。”
齐默笑着放下了酒杯,吃起了桌上的菜。
这酒虽然比这个世上的酒要烈上不少,但是对于齐默而言,还是比不上后世那种的白酒,而且这酒喝起来还隐约又一股工业酒精的味,让齐默有点喝不惯。
“喂,这酒还有吗?”
苻度不满的晃了晃空荡荡的酒坛,就这么点,打发谁呢?
齐默一愣,再看向苻度的眼中也不禁带上了一丝佩服。
初次喝这样的烈酒喝的这么猛还能不醉,看来也是个酒鬼啊。
“抱歉,苻将军,这酒只剩这些了。”
“没了?”
苻度望了望空酒坛,又望了望齐默,以为是自己刚才说话太冲让齐默不高兴了。
为了能够喝到好酒,苻度的语气极为难得的缓和了下来,再次道:“齐大人,再上些这样的好酒吧。”
王济也附和道:“如此好酒,齐郡守就不要藏着掖着了,好酒当共享不是?”
关键是老子才喝了一杯啊,就让苻度这家伙全都给霍霍完了。
看着王济和苻度二人,齐默无奈的摊了摊手,“二位,真的没有了,这酒酿造不易,我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酿出来一些。”
这话,苻度觉得听着很熟悉,仔细的想了想,很快就想起来长安城里的那些奸商在嫌弃买主价格给低了的时候都会这么说。
费了多少多少力气,花了多少多少的成本一样,说了那么多就是想涨价。
苻度看着齐默,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扔到了桌上,“这些够吗?”
齐默看了眼桌上的钱袋,看样子估计得有个一二十两银子,秦国和楚国的官银制式不一样,但是银子的分量规格都是一样的,所以倒也通用,只需将银子重新熔炼即可。
齐默也确实想要赚银子,但是是要赚很多的银子。
大把大把的那种!
齐默笑了笑,解释道:“二位也该知道,今年我大楚遭逢大旱,粮食减产,这能酿的酒自然也就少了,这确实是最后的酒了,不过二位要是想喝的话,等到明年粮食丰收之后我可以给二位送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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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齐默的样子是真的没酒了,苻度闷闷的收回了钱袋,嘟囔道:“哪有那么楚人这样的,请人吃饭酒还不管够!”
······
驿站内。
一间被秦国人重重护卫着的房间里,使团的正副使王济和苻度的身影在烛光的照映下投在窗户上。
“我要进去,你们敢拦我?”
回到使团换回女装的少女柳眉倒竖,冲着拦住她的护卫示威性的挥着粉拳。
“公主,王大人正在和苻将军商谈正事,您还是不要进去捣乱了。”
护卫苦着脸挡在少女的跟前,他的心里面早已经想好了。
他眼前的这位小祖宗拦是肯定拦不住,想当初陛下和宠妃在宫里大被翻浪的时候这位爷都敢直接闯进去,区区正事又岂能让她退步。
只是身为护卫,不拦一下也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于是这护卫抬起手拦了下,在少女将他的手拍下来之后就作出了一副手被拍的粉碎性骨折一样,脸色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少女瞥了眼演技拙劣的护卫,一脚将门踢开,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行了,过了哈,公主殿下都进去了。”
一旁的一名护卫踢了踢还在地上疼得直打滚的护卫,那护卫才一骨碌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继续警戒四周。
第一百零一章 彪悍的公主
“公主。”
见俏丽少女毫无仪态的走了进来,王济和苻度相视一眼,无奈一笑。
“我们为什么要停在这里不走了?”
俏丽少女嘟着嘴,她很不喜欢那个“姑娘说的是,人贵有自知之明”的家伙,虽然她觉得齐默长的还行。
“回公主,有些事情需要调查一下,等查清楚了我们就立刻出发。”
“这个破地方有什么好调查的,皇兄不是说了要王大人你们查建康城里面发生的事吗?”
少女的右脚不安分的前后踢着,她和齐默一样,不想在这里待着。
王济笑呵呵的陪着笑,也不说话,因为那些事情和少女说了也没什么用。
自觉无趣,少女气冲冲的进来,又火急火燎的跑了出去,临走时扔下一句“你们快点,我还要去建康城呢,听说哪里有好多好玩的呢!”
“哎,公主这性子,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啊。”
望着少女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一脸横肉的苻度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也是苻姓皇室,按辈分来说少女其实还应该叫他一声堂哥,只是苻度没那个胆子让少女这样叫自己。
少女的身份尊贵,乃是当今秦皇的胞妹,深得皇帝和太后的宠爱,啊不,是溺爱,想当初一把火燎了整个御花园都没事的存在,谁敢跟她攀亲戚,家不想要了?
“不是传言陛下想招令弟为驸马吗?”
王济幸灾乐祸的望着苻度,因为这不是传言,而是当初秦皇找他进宫商量过的事情,谁叫长安城里一众官家子弟中就属苻度的弟弟苻勒的名声最好呢。
苻度闻言,望着王济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使团出发前我亲自将阿勒的右腿给打断了,一个瘸子是配不上高贵的公主殿下的。”
说着,苻度又目光幽幽的看着王济,“我要是没记错的话王大人你的儿子可是和公主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我弟弟的腿瘸了陛下应该就要考虑令郎了。”
太狠了!王济讪讪一笑,那可是他亲儿子,他可下不去手打断了他的腿啊!
“不说这些了,差点被公主搅得忘了正事。”
王济拍了拍脑门,“那个叫做水泥的东西实在神奇,我们一定要把这东西的秘方带回国。”
“嗯。”苻度附和着点了点头,“最好再绑几个会这个的匠人回去。”
“没错,我观此物遇水则硬,我看不仅可以用到官道上,旁处用上或许更有大用!”
“哦?王大人有什么想法?”
王济目光炯炯,“城池!”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想了想,苻度猛地一拍大腿,笑道:“这水泥混合之后硬如坚石,要是用在筑城上,肯定行!”
王济不愧是被秦国新帝任命为太子詹事的人,第一次见到新修的水泥路官道便能联想到他的其他用处。
······
“大人,秦国正使坐着马车大摇大摆的去了花月楼;但是那个秦国的副使却带着几个人偷偷地翻墙而出,去了城外,而且是便装出行,有弟兄跟着。”
郡衙后院书房里,一道身影向齐默抱拳说道。
“呵,果然是打着注意呢。”
齐默起身,将屋外的景泽叫了进来,吩咐道:“你带上几个人,偷偷地跟上去,看看那个秦国副使在搞什么名堂,如果是打钢铁厂和火药的主意,就套上麻袋给我往死里打!”
“是。”
景泽兴奋的抱拳应道。
“使君你不去亲自看看吗?”
那道身影疑惑地问道,苻度乔装出城,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而且对方是秦国的副使,身份摆在那里,万一要是双方发生了冲突,齐默不在的话会很难处置。
齐默摇摇头,凛然道:“不用,我去了反而不好办了,况且还有个秦国正使呢,这个人也不能放松,昨日宴会上我就看他心机深沉,是个难以对付的角色,我得亲自去花月楼看看,不然我不放心。”
那道身影撇了撇嘴,心道:您是不放心那个秦国正使还是不放心花月楼的姑娘啊,啊,不对,是担心花月楼的姑娘。
秦国正使是大摇大摆的出门的,而副使却是偷偷摸摸的乔装,这两边那边有问题一样就能看出来的好吧?
“花月楼?”
屋外响起了一道疑惑中带有韫怒的声音。
齐默心里咯噔一下,满脸堆笑向走进来的姜婉解释道:“是昨日那个秦国正使,他今日去了花月楼,我不放心,要去看看。”
一道审视的目光盯了齐默一会儿,姜婉蹙眉道:“这有什么不放心的?”
“娘子你有所不知,这秦国正使王济乃是秦国的太子詹事,为人素以纯直著称,家中只有糟糠妻一位,从来都没有传出过逛青楼这样的流言出来,这次却明目张胆的去了花月楼,必然有鬼!”
“我身为宣城郡守,身负皇恩,怎能不将这事查个清楚,万一这个花月楼是秦国在我大楚的间谍机构呢!”
齐默负手而立,一派浩然正气。
姜婉柳眉轻挑,不满道:“那位秦国正使家中只有一位糟糠妻尚且能守身如玉,妾身难道已经令相公如此厌恶了吗?为何相公总是想要去那种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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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
“算了,相公要去就去吧,不过得让小道士跟着你。”
知道齐默去青楼也只是过过眼瘾,不敢真的发生些什么,姜婉也不打算拦着他了,只是让个人跟着心里放心些。
“张玄正那小子我看他就是个小色坯,要是把他带去了青楼不就成了······”
“那就别去了。”
“虽说张玄正这小子是想有问题吧,但是又你相公我在他身边对他言传身教,肯定能让他改邪归正,阪依佛门从此不问红尘事。”
说完,怕姜婉反悔,齐默亲了口之后就忙跑了出去。
一旁那人见状立马低下了头。
嗯,这地砖不错,纹理,质地,脚感都是上乘的,一看就是一脚跺不坏的······
“等等。”脸色微红,姜婉叫住了齐默。
“不许给她们写诗!”
上回儿莺语台的事情姜婉已经都弄清楚了,知道齐默一直都没有去招惹那些花蝴蝶,只是干了件将一直守身如玉的陈昱推花丛的事情。
姜婉还是很开心,甚至已经打算以后都不管齐默去秦楼楚馆的事情,放着齐默去了也只是喝喝酒听听曲,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这年头也没几个男人不逛青楼的,相比于其他人是去泄欲,自己相公还是很好的呢。
只是齐默替陈昱写给莺语台花魁的词却让姜婉一直耿耿于怀。
相公是个大才子,可是还从来没有给我写过诗呢,就这样让别人占了先!
“娘子放心。”
话音未落,齐默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院子中。
第一百零二章 花月楼
望着齐默消失的方向,姜婉有些愣神。
“雪雁。”
“怎么了,公主?”
姜婉让雪雁靠近,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雪雁面若鹅卵的脸上登时飞上了一抹红晕,“公主,其实我觉得公主是全天下最好看的,驸马那个······那是因为他眼瞎!”
视线一会儿低头望着鞋子,一会儿抬头望着天,姜婉面色桃红,扭扭捏捏的小声说道:“可是我听说她们那些地方的姑娘都有那些手段能·······能留得住男人,雪雁,你去帮我打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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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雪雁一怔,声音也不由得大了起来。
“你小声点。”
姜婉心虚,连忙伸手捂住了雪雁的嘴。
“呜呜······”
姜婉放开了手,雪雁面露为难,“那种地方还是不要去了吧,其实公主您很好看的,驸马他可能就是因为······因为这几天有些累了。”
姜婉挽着雪雁的胳膊摇道:“好妹妹,你就去一趟吧。”
“好吧。”
拗不过姜婉,雪雁只得答应下来。
······
因为抵近年关的缘故,白日里的流晶河亦是歌声靡靡。
站在花月楼门前。
摸着腰间荷包里装着的金豆豆,齐默却表现出了惆怅无比的神情,不过这神情很快就在花月楼中传出的莺歌燕语中消失不见,转而化为一股豪迈之气,大步跨进了花月楼中。
自从上次逛青楼被逮个正着之后,兴华书店的事情便暴露了,齐默的私人小金库刚成立便被姜婉全盘整编,这些金豆豆还是齐默得到了姜婉的许可之后从账房那边支出来了的······
“齐大哥,这些姐姐好漂亮啊。”
张玄正望着花月楼中飞来飞去的花蝴蝶,逐渐迷了眼,这可比以前道观山下的李寡妇漂亮的不要不要的。
“小孩子少看,对身体不好。”
齐默敲了敲张玄正,没好气的说道。
“哦。”
张玄正应道,目光却是丝毫不离那些婀娜妩媚的楼中女子。
张玄正如今也已经十七岁了,虽说之前在伤重道观里被闷的心智有些幼稚,但是这个年纪的男子也有很多都成亲了,所以对于漂亮的女子,张玄正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再多看几眼。
否则张玄正也不会总是在家里对着姜婉傻笑······
青楼之中,最受姑娘欢迎的便是张玄正这个一看就知道还是个雏儿的,由其张玄正还是个唇红齿白的,一看就很好吃还很好玩的。
所以进楼之后,张玄正四处张望的视线便经常与一个个女子投来的媚眼四目相对。
“小郎君,可是看上妾身了。”
一妩媚女子咯咯笑着,扭动着纤细腰肢走近,十分亲密的挽起了张玄正的胳膊。
山中从来都是从隐秘出蹦出几只凶恶豺狼的,哪里会遇到向花月楼中这种妩媚女子投怀送抱的情况。
张玄正先是一怔,随即触电似的抽出自己被玉tuan裹住的手,跳开老远。
脸色一红,张玄正望着那妩媚女子仿佛像是在看一只吃人的老虎般。
听到张玄正口中不停地念着清心咒,那妩媚女子脸上浮现出了怒色。
都来了这个地方还跟老娘装什么纯情小处男呢!
这妩媚女子正要发怒,却见一人也走了过去,忙收敛了神色,有些畏惧的退到一旁。
走过来女人朝着齐默行了个礼,“杜二娘见过使君。”
和莺语台老鸨徐三娘的徐娘半老风韵更甚不同,比徐三娘还要大上一轮的杜二娘早已经没了以色侍人的资本。
“嗯。”
齐默淡淡的点了点头,面无表情。
逛青楼被人认出来着实不是什么只得炫耀的事情。
“二楼赏舞方好,使君要不移步二楼?”
齐默在楼中扫了一眼,发现了倚在二楼栏杆喝酒赏舞的秦国正使王济,便道:“带路。”
将齐默二人带到了二楼一间包间之后,杜二娘拍了拍手,便来了两个在青楼中难得见到的清丽美婢,二人皆是身段优雅,楚腰桃面,眼波柔柔带水泛漪。
挥挥手,齐默让老鸨杜二娘自行离去。
“使君若是看中的那位姑娘直接让她过来就成,今日花月楼任使君消费。”
杜二娘说罢,这才离去。
王济的余光扫了眼不远处跟着自己的人之后,目光继续回到了一楼方台上身着轻纱肉光隐现的扭动腰肢着的舞妓,表现出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不时地拍手叫好,扔下几把金豆豆。
品了口身旁美婢沏的香茶,齐默砸吧了下嘴,直觉入口之后仍有绵香留舌。
看着张玄正一边嘴上念着三清祖师无量天尊一边眼睛寸刻不离的盯着方台中的舞妓,齐默被吵得心烦,踢了他一脚。
“要么滚旁边念去,要么就不要bibi。”
“罪过罪过。”
张玄正一脸痛心的说完,闭上了嘴巴,静静的欣赏曼妙舞姿。
“这京城来出来的舞妓就是不一样啊,这应该就是西域那边传过来的舞蹈吧,挺好······”
“那可不,我们这里的花月楼可是和建康城的那家花月楼一家的,要不然你小子今天能看见这支舞?人家莺语台的姑娘是好看,但是没这花月楼里的姑娘玩的花样多啊,京城来的,就是会玩······”
齐默放下茶杯,目光落到一楼的方台之上,眼神却有些散漫无神。
隔壁两个嫖客的谈话让他没由来生出一股警觉。
建康城?青楼?
咚咚咚!
琴声落下,舞妓退去,方台上帷幔遮住,铿锵鼓声响起。
擂鼓声中,众人入耳只觉仿佛身入荒漠戈壁的漫天黄沙之中。
鼓声中,又有一阵胡笳声起,和着鼓声,不仅没有被鼓声的厚重所吞噬,反而与鼓声相得益彰。
迷失在黄沙之中逐渐有些焦躁的听客们在胡笳声中逐渐走出。
帷幔拉开,众人一阵惊呼。
“我去,这妞得劲!”
······
方台之上,如今只余一名倾城女子。
赤裸着双足,露着肚脐,隐秘处堪堪遮着块布,在只套着一层薄薄的透明轻纱,丝毫不含蓄的向众人展示着自己的奶油般洁白的肌肤······
第一百零三章 一日之内,任君施为
女子的舞姿奔放诱惑,令场内的人热血喷张。
粗重的呼吸声在花月楼中此起彼伏的响起。
“她就是建康城里那位让那些王公贵族趋之若鹜的琳琳姑娘?”
“你想什么呢,李琳琳姑娘可是建康城花月楼的花魁,他们能舍得让琳琳姑娘到宣城来?来我们这儿给谁看啊?我们齐使君倒是配得上,可是齐使君是驸马,而且啊,齐使君他···惧内!”
“齐使君惧内?不可能吧,前段时间谢李之乱齐使君可是日夜奔袭救驾,我听说当初就是齐使君一个人在叛军中间杀了个七进七出,这就击退了叛军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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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李兄此言差矣,齐使君能文能武是不错,可这也不妨碍齐使君惧内啊。前几天你是没去莺语台吧,我告诉你,那场面可劲爆了!”
“王兄啊,你这几天不是跟我一直在一起的吗?不会又是在哪儿听到传言吧?”
“什么传不传言的啊,这件事整个宛陵城都知道了,齐使君前段时间在莺语台被公主殿下给逮个正着,公主殿下一怒之下将咱们使君给打的都快断了气了,这可是莺语台里面的护院亲自传出来的,那可是他亲眼所见的,你看你这几天瞧见齐使君出现在宛陵城吗?还在家里养伤呢!”
“我了个乖乖,不愧是鬼将军的妹妹啊,够猛!”
“齐大哥,你没事吧?”
张玄正见齐默脸色阴沉右手死命的捏着茶杯,小心翼翼的问道。
······
等到那妩媚女子一舞作罢退居幕后,老鸨杜二娘在众人扫兴的目光中登上舞台,笑着说道:
“各位公子,方才献舞的是从京城花月楼来的依依姑娘,诸位想必也都知道,我们依依姑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其中诗词一道是我们依依姑娘最喜欢的,今日哪位公子要是能写出一首折服在场所有公子和依依姑娘的诗词来,今日便能得到与依依姑娘独处一日的机会,红袖添香,碧纱待月,任君施为。”
话音刚落,整个花月楼都沸腾起来,哨声一片。
建康城的花月楼除了花魁李琳琳姑娘之外,还有四朵娇花,而这李依依姑娘便是其中之一,名声虽不比李琳琳,却也是备受追捧的。
“一天时间,任君施为,我的天啊,那这腰能行吗?”
无数人在杜二娘说完之后都默默地舔了舔嘴唇。
“本少先来!”
一个身形消瘦的公子哥满面春色的站了起来。
“楼下锣鼓响叮咚,新娘羞坐花轿中。今日洞房花烛夜,玉簪剔破海棠红。”
诗好不好齐默不知道,齐默只知道那消瘦公子哥此诗一出,引得众人一片拉踩。
不少人甚至忍不住站起来指着那消瘦公子哥大骂。
“依依姑娘风华绝代,岂容你在这里玷污!”
“就是,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货色也敢写诗意淫依依姑娘!”
在一片骂声中,那消瘦公子哥极不服气的坐了下来,“不就是妓女吗,本少写的这诗怎么了?”
一锦袍青年又站了出来,朗声道:“艳冶青楼女,风流似楚真。骊珠美玉未为珍,窈窕一枝芳柳,入腰身。舞袖频回雪,歌声几动尘。慢凝秋水顾情人,只缘倾国,著处觉生春。映月论心处,偎花见面时。倚郎和袖抚香肌,遥指画堂深院,许相期。解佩君非晚,虚襟我未迟。愿如连理合欢枝,不似五陵狂荡,薄情儿。”
“嗯,这诗还不错。”
众人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是个竞争对手。
有锦袍青年重新开了个头,众人的诗风便开始偏向了抒发爱意之类。
一时间,花月楼中宛若成了诗词酒会一般,一首首诗词层出不穷。
齐默颇有兴趣的望着眼下发生的一幕,这些人念出来的诗词他其实评不出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好坏,只是图个热闹,单纯的觉得哪首好,哪首不好。
不过想来应该比不过之前课本上背的那些吧?
齐默笑了笑,息了抄诗的想法。
倒不是良心上过不去,而是能被自己记在脑子里的,都是流传千古的,齐默只要一背出来,那肯定就能力压全场。
但关键是娘子她不让在这里背诗啊。
齐默确信,只要花月楼里传来一句自己背过的诗,他今晚就铁定要睡地板。
地板那么凉,当然是娘子身上最暖和了。
张玄正挠了挠头,疑惑道:“奇怪啊,齐大哥,听口音感觉这些人都不是本地的啊?”
“金陵口音。”齐默解释道。
看样子这位依依姑娘在建康城很受追捧,都让京城的公子哥追到宛陵城来了。
听着那些诗词,齐默将那些人随口道来的模样就知道这些都是他们早就准备好了的,大概是知道这李依依姑娘会来上这么一出。
“姑娘,露儿觉得外面那些人的诗没有淮阴城传过来的那一首《蝶恋花》好呢,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是好诗呢!”
李依依的贴身婢女露儿想到那首《蝶恋花》,小脸上浮现出了羡慕的神色。
听说淮阴城的那位青楼女子已经被人赎了身,好像就是写这首诗的那个,真是好福气呢!
露儿什么时候也能遇到这样一位好郎君呢?
一想到自己的终身之事,露儿终日笑嘻嘻的脸上泛起了愁容。
姑娘可是楼中的几位头牌之一尚且不能左右,自己一个小丫鬟还能决定自己的婚姻大事?
“哎呦!”
露儿捂着头叫了一声。
已经换上一身淡蓝长裙的李依依敲了下露儿的脑袋,“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那首《蝶恋花》是词,不是诗。”
“露儿也不懂,反正都觉得一样。”
露儿笑嘻嘻的绕到李依依的身后,替她捏起了肩膀。
“嗯~~”
露儿自学的手法让李依依觉得很舒服。
“依依姑娘,这是外面那些客人作的诗词。”
杜二娘拿着一沓誊写好了的诗词走了进来。
“有劳杜妈妈了,我看看。”
李依依挥了挥手让露儿出去,又接过了杜二娘手中的诗词。
知道自家姑娘看诗词的诗会不喜欢被打扰,露儿出去之后便随手带上了门。
第一百零四章 善解人意李依依
“王大人还没写诗吗?”
李依依打着哈欠扫了遍杜二娘递上来的一堆纸,索然无味的扔到了桌上。
“还没有,有个人跟着王大人,王大人可能要等一会儿才会写。”
“那王大人把诗写了之后杜妈妈再来找我吧。”
说罢,李依依转身走向床边。
“依依姑娘,稍等,我这里还有一首好词,依依姑娘肯定喜欢。”
叫住了李依依,杜二娘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纸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李依依看完之后,不禁喃喃自语:“找到了,真好······”
看着杜二娘面带笑意,李依依突然一惊,道:“如此,那岂不是将王大人比下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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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莫急,这首词是前段时间从莺语台中流传出来的,乃是我郡主簿陈昱陈大人所做,和今日没关系的,知道姑娘喜好诗词,我只是带来给姑娘看看。”
“杜妈妈也不早说。”
李依依埋怨的嗔了杜二娘一眼,“陈昱?这位陈大人之前怎么没有听过?”
“或许是他不愿意在外招摇吧?这首词还是莺语台的头牌紫英姑娘出来之后那位陈大人才示与众人的。”
“那位陈大人可是武将出身?”与那首《蝶恋花》不同,李依依从这首词中听到了一股豪放之气。
李依依觉得,这样的词风只有那些身经百战的大将军才能写的出来。
杜二娘摇头道:“整个宣城郡的官员东西我们都要打听的,那位陈大人只是个穷酸书生出身,十年寒窗侥幸考上了进士但是也没被录用,最后还是托关系找齐郡守得了个主簿的位置。”
李依依轻摇臻首,“既然能考中进士,又怎么能称呼他是穷酸书生呢?况且他还写了首怎么好的词。”
杜二娘见状,笑话道:“是是是,不是穷酸书生,是我们依依姑娘的心头肉。”
“杜妈妈好没意思,依依只是说这首词而已,怎么还扯到陈大人身上去了!”
李依依脸色微红,娇嗔了一句,转而又问道:“那陈大人如何?”
杜二娘哈哈一笑,“他虽然没来过花月楼,但是我也见过一回儿,人长的还可以,就感觉有点······虚。”
“虚?”李依依一怔,问道:“陈大人他经常逛青楼?”
杜二娘想了想,“这倒也不是,也就去过一回儿莺语台,然后就写出了这首词。”
李依依嫩滑的手掌托着小巧的下巴,眼睛眨了眨,“肯定是陈大人对于政事亲力亲为,过度劳累。”
闻言,杜二娘,嘴巴张了张,顿了顿,又道:“还有传言这位陈大人不能······不能人道。”
“什么?”
李依依大惊。
杜二娘,叹了口气,解释道:“还是那次陈主簿逛莺语台,因为那一首词冠压全场,当时就被花魁紫英姑娘邀请到画舫上去了,只是后来不知为何掉进了河里,外面都说是因为紫英姑娘进行到一半发现陈主簿不能人道,一怒之下让人将陈主簿给打进了河里。”
“谣言,肯定是谣言!”李依依忿忿道。
“即便是······是陈主簿不能人道,莺语台的花魁也断然没有将堂堂官员给打进水里的理由,定是有其他的原因!”
“这个···很重要吗?”
杜二娘觉得自己现在已经不能理解这些晚辈们的想法了。
“即便不是那东西的原因,能让人家紫英姑娘发那么大的火,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是那位陈主簿在床上喜欢玩些紫英姑娘受不了的花样······”
李依依闻言,脸蛋上迅速飞上了一抹霞色,宛若晚霞般艳丽诱人。
只听李依依小声嘟囔道:“陈大人十年寒窗苦读,吃了那么的年的苦,压抑的太厉害了,那样发泄一下也没什么······”
杜二娘差点一个平地趔趄,扶住桌角,杜二娘瞪大了眼睛望着李依依。
摆了摆手,杜二娘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诸脑后,神色郑重的说道:“我不管你心里面是怎么想的,旁人知道的是你李依依姑娘和西秦的那位王大人相知相交,明白吗?只有这样,王大人才能名正言顺的进入你的房间而不被其他人怀疑。”
红晕退下,李依依眼中极快地闪过了一丝痛苦,默然不语的点了点头。
见李依依如此,杜二娘也不免想起了自己曾经的一些往事,叹了口气。
“行了,我去外面看看,免得那些追着你来的京城公子哥为了争你闹出事来。”
杜二娘离开之后露儿便闪进了屋内,见李依依兴致缺缺,还以为是杜二娘将李依依说了一通,当即愤怒的张牙舞爪起来。
“姑娘,杜妈妈骂你了?太不像话了,我们是京城花月楼的,又不是她宣城花月楼的,凭什么说姑娘你,我去找她理论理论!”
“好了,不是杜妈妈。”
李依依抓着露儿的胳膊,将头靠在了她的胳膊上,这才感觉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
······
“恭喜陈兄了,这首小令一出,今日的榜一就该是陈兄了。”
二楼的一间包间内,一人向身旁的紫袍同伴笑着祝贺,只是那笑意看起来却有些勉强。
“哈哈,拙作而已,王兄高抬了。”
紫袍公子笑哈哈的拱手谦虚,神色诚恳真挚。
这却让包间内的其他人十分鄙夷,大家都是花钱买的诗,看在你们陈家的面子上恭维一下你还当真。
没去理会同伴们的心情,紫袍陈公子心想这一千两银子还真是没花错。
值了!
不能一亲李琳琳姑娘的芳泽,尝一尝李依依姑娘也是不错的。
见场面已经到了高潮,一直没有动静的王济终于唤人拿来了笔墨。
“这位爷,小的虽然不懂这些诗啊词啊的,但是大家都说刚才那位紫袍公子的词很不错,该是今日第一,您确定要写吗?”
见王济也是人到中年了,担心王济被小辈比下去伤了自尊,拿来笔墨的小厮好心的提醒道。
毕竟按照规矩每一首写出来的诗词都是要由专人在花月楼中大声颂唱的,以供大家评判。
已经有珠玉在前,很多人担心丢脸都已经不敢提笔写诗。
第一百零五章 美人之争
“拿过去吧。”
王济摆了摆手,毫不在乎的模样。
“既然如此,那小的就送过去了。”
小厮瞥了眼王济,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才子模样,转身送诗的时候摇了摇头。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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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有专门诵读的人将小厮送过去的纸上诗文朗声读了出来。
当即便引起了一小阵轰动。
毕竟之前的那些人所做的诗词虽说很好,但是诗词中都或多或少的带了些青楼色彩,表达自己不嫌弃李依依是青楼中人,愿意和李依依一起。
但是王济的这首诗却直抒爱意,丝毫没有提及什么李依依的青楼身份之类,就像全然不在乎李依依青楼女子的身份一样。
这才是真爱啊······
众人纷纷露出了懊恼的表情。
“该死,路走窄了!”
不少人暗自悔恨自己怎么没有像王济一样。
之前被同伴吹捧的那一位紫袍公子亦是一副僵硬的表情,明明是十拿九稳之事却被人半道截胡。
“这写诗之人是啊?”
花月楼中一人好奇的问道。
诵读之人看了看纸上下方的署名,愣了愣,才道:“秦国?王济。”
“秦国王济?”
很多人都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怎么还混进个秦国蛮子?
尽管这些年秦国的国策一直都是向中原文化靠拢,但是却依然没有得到自诩华夏正统的楚国人认可。
“王济?是他!原来是他!”
突然一人大叫起来。
“哦,我记起来了,是他!”
又有一人恍然大悟。
“这个王济应该就是前几年出使我们大楚的秦国使者,我记得当初他在京城的花月楼里一日之内为依依姑娘写下了足足一百首诗,赢得了依依姑娘的芳心,至今还在京城里面广为流传呢!”
“原来是他。”
听人这么一解释,不少人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他们还好奇依依姑娘为什么要离开建康城到宛陵城来呢,原来是为了迎接情郎。
忙活了大半天,结果发现自己只是个陪跑的,关键是第一早就预定了,众人不免有些不乐意。
一些脾气爆的公子哥要不是顾忌宣城郡最近颁布的《治安条例》早就撸起袖子上去揍人了。
“嗳,既然依依姑娘早就心有所属,我等又何必在这里碍眼呢。”
一人说罢,起身将自己刚才写好的诗文给撕碎,转身便走。
跳了一支舞之后就进了二楼房间李依依以一袭长裙的模样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立刻便将众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王郎,你过来吧。”
李依依眉眼带笑的望了王济,娇滴滴的语气中还带着些幽怨,让一种看客羡慕不已。
“王大人,姑娘请你请去。”
王济的诗公布没一会儿,露儿就一蹦一跳的找到了王济。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齐默笑了笑,余光扫到那两个一直偷偷摸摸地瞧着自己的清丽美婢。
“且慢!”
齐默喊了一声。
王济停下脚步,转头望向了齐默。
对上王济的目光,齐默微笑着点了点头。
“齐大人,还望成人之美。”
知道齐默是楚国的科举状元,王济也不想节外生枝,而且这样一说反而会更加证明自己与李依依的爱恋。
“他是齐大人?”
“齐大人也来了?”
“齐使君怎么敢逛青楼的啊,不怕公主殿下揍他了吗?”
······
“王正使爱慕依依姑娘,在下也被刚才依依姑娘的那一支倾城曼舞所吸引,想要与依依姑娘共度良宵,公平竞争而已,有何不可。”
说这话时,齐默的视线看似四处张望,余光却是偷偷地打量着王济。
“那齐大人便作诗吧。”
将王济眼中根本没有半点怒意,齐默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猜测。
笑了笑,齐默让人拿来了笔墨。
提起笔,齐默却偏过头望着王济,微笑着问道:“听闻当初王正使曾为依依姑娘作诗百首,不知道有多少能名扬后世的?”
“都是王某见到依依姑娘一见倾心,有感而发而已。”
“那就是没有喽?”
齐默放下了狼毫,坐回到了椅子上。
王济嘴角扯了扯,瞧着齐默不说话。
读书人都比较谦虚,还没有哪个读书人会放言自己的诗作必能够流芳后世的。
但是王济不知道,齐默,字放言······
齐默摇摇头,“诗词一道,在精不在多,看来王正使的一百首诗也不过是个噱头而已。”
“齐大人要是想作诗那便快作。”
王济皱起了眉头,他不明白齐默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来搅局。
齐默淡笑着说道:“我近日处理繁杂公文,通宵达旦,日夜不停,手都有些累了,要不这样吧,我来说,依依姑娘来写,如何?”
李依依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常年在青楼中的日子已经让她下意识的走了过去。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齐默说完,李依依也刚好抄完。
停下来再看这首诗,李依依的眼中也不禁流露出了惊艳之色。
只是想到自己身上的任务,李依依摇摇头。
“这首诗粗一看与王郎的诗不相上下,但细看之后妾身还是觉得王郎的诗略胜一筹。”
“我倒是觉得齐使君的诗更好。”
“就是,依依姑娘就是被那个姓王的几首破烂诗给迷了眼,一天之内写出了一百首,能有多好?还不都是些打油诗!”
“就是,那个姓王的能和我们齐使君比,我们使君可是状元郎,比他姓王的不知道要高上多少。”
“齐使君可真是真男人,逛青楼不说,还明目张胆的和人抢女人,写情诗,看样子齐使君在家里夫纲很振啊······”
······
因为齐默是楚人,而王济是秦人,加之还得到了李依依的青睐,所以花月楼中的一众客人纷纷将矛头指向了王济,而对齐默不吝夸赞。
“这一首是王大人胜了吗?”
齐默望着李依依有些遗憾的问道。
第一百零六章 十首可好
“二者不相上下,只是妾身觉得王大人略高一筹。这首诗齐大人若是回去再打磨打磨,来日必定能超过王郎的这一首的。”
李依依毫不犹豫的说道。
其实这句话这样说,那便已经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齐默她李依依究竟心属何人,想让齐默知难而退。
打磨打磨?
齐默摇了摇头,这辈子是不会干那样的事的······
毕竟都不是自己写的,拿来装b已经很有负罪感了,再改一改发表出来,还是人不是?
李依依却将齐默的摇头误会成了没比过王济的遗憾。
浅浅一笑,李依依宽慰道:“齐大人的诗才自然也是不差的······”
齐默抬起头,疑惑道:“依依姑娘怎么停笔了?”
难不成他还有诗要写不成?
李依依心中疑惑,但还是乖乖的重新提笔。
李依依望着齐默,等着他的下一首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闭上眼,齐默静静地在脑中搜寻着自己曾经背过的那些情诗。
除了课本上要求的全文背诵反复朗读之外,作为个人的爱好,齐默曾经也痴迷过一阵辛弃疾等南宋主战派文人的诗词。
当然要说课本之外他最擅长背的,那肯定就要数那些情诗情词了。当初齐默上学的时候流行过一段时间给女同学写情诗的风潮,为此,齐默可是背了不少这样的诗词,如今也不过是信口背来罢了。
李依依的脸色有些诧异,刚要停下笔便又听得齐默说道:
“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
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李依依下笔如飞,紧赶慢赶的才能堪堪追上齐默背诗词的节奏。
“嘶!”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到了这个地步,无论是诗还是词都如信手拈来一般。
“这就是状元郎吗?”
有人喃喃自语。
“依依姑娘别停,还没到十首呢!”
齐默目光中带着挑衅的望向了王济,“王大人不管好坏也是写了百首的,我怎么也得出上十首精品吧?”
“使君威武!”
“齐使君,干死他!”
······
之前被王济比下去的众人开始纷纷喝彩。
只是这些话李依依都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有些的望着齐默。
她真想问齐默一句:“你还是人吗?”
王济的那一百首她知道是什么情况,那都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可是看样子齐使君应该没有准备过吧?
看着李依依投来的复杂眼神,齐默笑了笑,“依依姑娘休息好了么?我可又要开始了。”
李依依俏脸一红,低下了头。
“红酥手,黄藤酒······”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背完十首,齐默望向了李依依,舔了舔嘴唇,看起来有些饥渴。
见状,刚抄完诗词手酸的不行的李依依一脸娇羞的低下了头。
事到如今,胜负已经很明了了,便是李依依也不好再说是王济更胜一筹。
眼睛死死地盯着齐默,王济的手紧紧地握着栏杆发出了吱吱的声音。
为了以防万一,其实王济还准备了一首诗,但是现在看来,那一首诗也已经是于事无补了,再拿出来反而平白让人笑话。
低着头,李依依紧张的盯着地板,听着逐渐走近的脚步声,暂时忘却了任务的李依依双颊红晕,睫毛轻颤,手指缠着裙摆搅啊搅。
嗯?
李依依只感觉一道身影从自己的身边径直的走了过去,到了自己的身后。
齐使君喜欢这样?
一想到那儿,李依依红着脸忙摇了摇头。
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句,大庭广众之下,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齐使君文采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干出那样的事呢。
咕噜咕噜······
“啊,渴死我了。”
一口气将茶喝完,齐默干得快冒烟的嗓子终于舒服了些。
转瞬之间,李依依脸上的表情便有羞涩转变成了羞愧。
要不是那一句“使君,这样不好”还没说出口,恐怕现在李依依就只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齐大人,告辞。”
自知无趣的王济面无表情的拱了拱手,转身下了楼。
“王郎······”
李依依这才重新记起自己未完成的事情,望着王济离去的背影,朱唇微张,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齐使君!”“齐使君!”······
在王济离开花月楼时,一群公子哥跟着起哄。
“齐使君,这边请。”
被人搅了事情,杜二娘也只能无奈的走过来将齐默请进李依依的闺房。
让杜二娘感到意外的是,齐默竟然站在原地摇了摇头。
“我就不去了。”
听到齐默这样说,杜二娘的眼神立马变得极为不善起来。
把依依姑娘的追求者给撵跑了,你有不和依依姑娘独处,占着茅坑不拉屎?
还是纯粹想找事情?
重新坐下,齐默一脚将身边的张玄正踢到了前面。
“你不是要和依依姑娘讲道学吗?还不快去。”
“啊?”
张玄正一怔,心道怎么跟自己扯上关系了?
此刻李依依的俏脸上早已布满了怒色,眼神含煞,胸脯起伏,恨不得将齐默给挫骨扬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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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什么?
就是想跟王大人争气较劲?
就这么嫌弃自己?
“依依姑娘,我这位小兄弟可是深得道门心法秘籍,依依姑娘可以看看你能不能从他的嘴里套出一二,那些心法可都是有助于女子美白养容的。”
“真很重要吗?”
李依依目光死死的盯着齐默,眼中早已是波涛汹涌。
周围人也早已将对王济的怒火转移到了齐默身上。
哪有这样的,你要是不想要,给我们啊!
“哎。”
本着让美人发怒了不好的原则,齐默叹了口气,又将张玄正拉过来吩咐了几句,后者点了点头,恋恋不舍的望了眼花月楼,这才跑了出去,直奔郡衙。
目送着张玄正的离去,齐默望向李依依,如赴死般决然道:“依依姑娘带路吧。”
娘子可是说过让我不要作诗的,这下好了,一下作了十首不说,还做进人家女子的闺房里去了,回家铁定要睡地板了啊······
这还差不多!
李依依嘴角微微上扬,走近到齐默身边,顾自牵起了齐默的手,将他带进了闺房之中······
第一百零七章 接着奏乐接着舞
提气运功以最快速度跑回后衙的张玄正找到了正在花园中数着腊梅花瓣的姜婉。
“什么,驸马点姑娘了!公主······”
在园子里闲得无聊打着拳的雪雁听到张玄正的话,一跺脚,脚下的青砖便裂开来,脸蛋上瞬间布满了怒色。
张玄正讪讪一笑,师父说的果然没错,山下的女子漂亮,凶猛!
“齐大哥他说了,姜姐姐你一定要信任他,他一定会守身如玉的······”
“我知道了,你跑回来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没有张玄正想象中的大发雷霆,姜婉面无表情的脸上甚至看不出一点的喜怒哀乐。
只是张玄正觉得这样他更害怕了,不对,是更替齐大哥捏一把汗了。
在见到姜婉扯下树枝上的梅花将它捏烂之后,张玄正便立刻识趣的躲开了。
“驸马真是太可恶了,这才被公主你从莺语台抓回来几天,就又跑去花月楼里风流,要不我去把那个什么花月楼给烧了吧,看驸马以后还往不往那些女人的被窝里钻!”
烧?
姜婉的耳朵敏锐的抓到了这个词字,不过,烧了人家花月楼肯定是不好的。
“雪雁,你去把书房里的那张床给烧了。”
“啊?”
雪雁一愣,“公主,我们为什么要烧自己家的啊,要烧也是去烧别人家的,烧自己家的多亏。”
拍了拍胸脯,雪雁信心满满的保证道:“公主你放心,我的功夫很好的,就是扔把火进去就跑,不会有人发现的。”
······
进了李依依的房间,齐默很快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味道清雅。
齐默忍不住嗅了嗅,觉得很好闻,也不知道是熏香还是女子香······
李依依对齐默微微施了一礼,柔声道:“齐郎请坐。”
“好。”齐默应声在桌边坐下。
在青楼里的姑娘似乎都会一样东西,那就是声音酥软的让人热血沸腾。
齐默却觉得身上起了些鸡皮疙瘩,“依依姑娘,其实我们不熟的,你叫我公子或者齐公子,当然了,齐大帅哥也是行的,只是我这人比较谦虚···”
“噗嗤!”
李依依嗤嗤的笑了起来,“齐公子还真是风趣。”
还行,主要是为了缓解尴尬,毕竟我齐默也是头一次和娘子之外的女子独处一室。
“那个,听说你萧吹的不错?”
为了不让李依依有时间对自己做些什么,齐默决定对她······让她做些什么来转移她对自己的非分之想。
李依依神色古怪的望着齐默。
那种难以明喻的眼神让齐默明白,这个时代在青楼里说吹箫大概也是那个意思。
咳咳!
齐默重重地咳嗽一声,颇为尴尬,“依依姑娘还是跳支舞吧。”
脑中蓦的闪过了想要调戏一下齐默的想法,李依依问道:“公子想看?”
“嗯。”
一段简短的对话结束之后,站在齐默面前的李依依便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哐当一声,腰带被李依依扔到了一旁,接着她又开始褪下自己身着的淡蓝长裙。
香肩裸露到一半,看入迷的齐默才恍然惊觉,面色猛地一变,起身跳到了一旁,大声道:“依依姑娘,请你自重!”
耳朵响起女子银铃般美妙的声音,齐默有些失神,但眼中很快就恢复了清明。
又退后几步,齐默紧盯着李依依的动作,眼中充满了警惕。
李依依笑着对齐默说道:“不是公子想看妾身跳舞的吗?”
“跳舞就跳舞,不要附加别的项目······”
齐默一脸正派的劝阻道,万一出现了让他控制不住的场面,那可怎么办?
李依依柳眉轻挑,解释道:“妾身其实并不擅长跳舞,穿的太多,怕公子不喜欢。”
“这样啊,那依依姑娘就自便吧,我都行的。”
齐默重新坐了下来,他很认同李依依的话,穿的清凉点,却是吸引人,主要是想让李依依的舞跳的好一些。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停歇,李依依又恢复了方才在外面跳舞时的那身清爽装扮,而且这次连那层薄的几近透明的轻纱都没有穿。
齐默摸了摸鼻子,确定没有流鼻血之后才放心的欣赏起来。
李依依的舞跳的很好,即便是没有音乐作陪,她的舞依旧能让人忍不住跟着她的舞步敲打着拍子。
一舞跳罢,李依依在齐默面前停了下来。
屋子本来就烧着炭火取暖,本就不冷,刚才又运动了一下,李依依在齐默的耳边吐气香兰,呼吸湿热,吹得齐默发痒。
齐默看着她裸露着的光洁锁骨,点了点头。
不错,能养鱼······
“公子觉得如何?”问着,李依依就势就要坐到齐默的大腿上。
“啊?哦,不错,接着舞。”
李依依身体动作一滞,望着齐默,见他眼神中透着诚恳真挚,只得不甘的起身再舞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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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着玉足,李依依的脚尖总是轻轻地垫在地板上,发出了轻快而又富有韵律的声响。
又跳完了一支舞,李依依已经有些累了,这次便是直接干脆的坐到了前面的腿上。
“公子觉得如······”
感受到身体某处开始发生的变化,齐默急忙道:“依依姑娘何不再舞一曲?”
“还来?”
李依依下意识的叫了出来。
这次却说什么也不肯再跳舞了,两只白玉藕臂缠住了齐默的脖子,媚眼如丝。
“那再下就只好告辞了。”
齐默站起身,微弯着腰,身体微微呈现出一抹弧度。
再不走,就要出事了!
“等一等。”
李依依拽着齐默的衣袖拉住了他。
咬了咬牙,李依依道:“公子既然想赏舞,妾身跳便是了。”
让齐默就这么走了,李依依实在不甘心,她不相信自己连留住齐默的这点本事都没有。
“好。”
齐默也没有拒绝,再次坐了下来。
他刚才的那个动作不动还好,要是保持着那个动作走起来的话,就会显得很别扭,而他也相信旁人一看就能看出来······
“公子真的很喜欢妾身跳舞吗?”
再跳第三次舞之前,李依依觉得自己很有必要问清楚这个问题。
第一百零八章 冬夜的寒冷
为了让李依依有继续跳舞的信心,齐默加油打气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舞足以倾城。”
闻言,李依依有些傲娇的昂起来脑袋,嘴角微微上扬。
“公子,妾身其实还有一支新排的舞,还从未示人,跳给公子看可好?”
“好。”
齐默给李依依投以一个鼓励的微笑。
只要别再坐我腿上让我把持不住就行了,你跳什么舞都行。
啪啪啪!
李依依披上了长袍外衣,先是双手合掌打着拍子,节奏轻快。
齐默假寐着眼,静静地感受着李依依的节拍。
和李依依之前跳的那些让人血脉偾张的媚舞不同,这支舞舒缓平和,也让齐默恢复了正常。
尽管这支舞蹈平和而不奔放,但是李依依怎么说都是已经跳了三支舞了。
抬手擦了擦额前已经渗出的细密汗珠,李依依的呼吸有些急促,脸上也因为刚才的跳动而浮现出一抹娇艳的红晕。
缓了一会儿,李依依轻移莲步再次走到了齐默近前。
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距离自己不足三十厘米的李依依身体的喘息,齐默心中一阵躁动。
抬头再与李依依四目相对,见对方眼中含情脉脉,有些不好意思再让这位依依姑娘接着奏乐接着舞了。
“依依姑娘喜欢听话本故事吗?”
“都是些书生和千金小姐的,没意思。”
大概是因为李依依无法将自己这个妓女的身份代入到那些自幼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身上,李依依并不喜欢听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小说。
“我这里有本人妖,呸,人和蛇妖的,依依姑娘想听吗?”
李依依眼睛一亮,坐了下来,双手托腮,作出了副要听的模样。
于是齐默便开始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电视剧齐默看了不少遍,但是小说原著却是没看过的,所以齐默是根据电视剧反推出了小说,又用自己的话讲了出来。
虽然不如原著精彩,但是胜在这个题材在这个时代很新鲜,所以李依依听得很认真。
跳了三支舞,李依依的身体早就累的不行,听了一个多时辰之后,脑袋便摇摇欲坠,又过了一会而,干脆就趴在桌上睡了起来。
走到窗边推开窗子,见出门时还很早的天色现在已经开始暗了下来,齐默便立马转身离去,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踏上了回家的归路。
虽然是事出有因,但地板是肯定要睡的了,希望娘子多给我加上一层被子吧······
“真是太可恶了!”
尽管姜婉让雪雁不要去外面打听消息,但是为了姜婉,雪雁还是忍不住偷偷地溜出去打听了一下。
不听不知道,一打听下来,雪雁差点没忍住去点了花月楼。
“公主,你不知道,驸马他······”
“我不想听。”姜婉打断雪雁道。
“哦。”
雪雁悻悻的退到一旁,神情依旧愤愤。
过了会儿。
再将桌上的茶杯挪了又挪,窗边那盆墨兰的花骨朵全都扯了下来之后,姜婉终于忍不住问道:“相公他,都在花月楼里面干了什么?”
于是雪雁便将经过旁人添油加醋过的事情经过又自己添油加醋了一番之后告诉了姜婉。
然后姜婉便知道了齐默在花月楼里一掷千金只为买佳人一笑;为了将竞争李依依的情敌压下去,直接甩出了十首情诗;还和李依依在房间里翻云覆雨,几度梅开,最后连李依依都受不了惨叫了一句“还来”。
听完雪雁的描述,窗边的那盆墨兰最终是连叶子都没有保住。
“连房间都不让我进了?”
被雪雁拦在屋外,齐默颇感意外,一脸的痛心。
夫妻俩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之前让睡地板都算了,现在连屋都不让进了。
“不行我要进去和娘子说一说。”
齐默对雪雁道:“一定是你这个小女子在我娘子身边说了什么,我要进去和娘子申诉。”
顺便再说上一句“娘子,我冷”,然后钻进香喷喷的被窝。
“滚!”
齐默正要强行闯入,屋内便传出了女子的一声厉喝。
还从未听过娘子说这个字的齐默吓了一大跳。
到底发生了什么齐默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肯定是要溜得。
······
夜色深沉,齐默借着窗外的微弱月光望着如今一览无余的书房,有些想哭。
烛台上只有几滴蜡印,蜡烛已经被拿走了,他只能靠着那一点月光摸索着前进。
窗户也被人戳成了天窗,冷风直接灌进了书房里,很大,很冷。
那张一直摆在书架后面的床也没有了,只剩下了一张薄薄的被子。
“还行,至少还有床被子。”
齐默这样艰难的骗着自己,与寒风斗争将近半个时辰,齐默仍然没睡着。
他不敢睡,因为他怕他这样一睡过去就再也起不来了。
一支芦苇管从窗外探进来一小截,从管中冒出的烟雾随着冷风吹向了齐默。
齐默很快就倒了下去,失去意识前还不忘呢喃道:“娘子真狠心啊······”
两道身影推门而入。
雪雁拿着灯笼照在齐默的脸上,又伸手在齐默的鼻下探了探,对姜婉道:“公主,已经昏过去了,至少能睡到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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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姜婉应了声,看到齐默昏迷过去后仍然瑟瑟发抖的身体,心有不忍。
“等会儿走的时候再给相公抱几床厚点的被子来。”
“公主,这种时候你可心软不得,不给驸马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他是不会长记性的。”
“就是,嫂嫂,雪雁姐姐说的对,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心软啊。”
小齐玉突然出现从门外探出了一个小脑袋,十分认真的说着。她可是永远站在嫂嫂这一边的。
俗话说得好,哥哥如衣服,嫂嫂才是手足。
姜婉从雪雁的手上拿过灯笼,说道:“好了,你先把玉儿带走。”
“哦。”
雪雁应了声,走出门将还贴在门边的小齐玉给带远。
确认雪雁带着小齐玉走远之后,姜婉关上了门,然后轻手轻脚的走到齐默身边蹲了下来。
猛地回头一望,没有瞧见雪雁偷偷的返回来之后才放心的掀开了齐默的被子。
因为太冷的缘故,齐默将被子裹得极紧,所以姜婉也掀得很费劲,但好在最后还是掀开了。
第一百零九章 放火贼与采花贼
又心虚的回头望了一眼,见四下无人,姜婉这才俯身凑近齐默。
她以一种很让人误解的姿势趴在齐默身上低头在齐默的身上嗅了嗅。
一股极淡的幽香让姜婉柳眉一蹙。
打着灯笼,姜婉将齐默从上到下的检查了一遍。
将那一根女子细长的发丝捏在手里,姜婉俏脸含煞。
接着,姜婉闭着朱唇,贝齿相合,脸蛋上浮现出了艳丽的红晕,内心似乎是在做着激烈的斗争。
终于,姜婉深吸一口气,伸手开始解开齐默身上衣扣。
没一会儿,姜婉便将齐默熟练的脱个精光。
手上拿着齐默的上衣,姜婉感到无比的羞耻,然后,姜婉更加羞耻的凑近齐默嗅了嗅。
这一回儿,精光的身体上并没有闻到女子的气息,反而是一阵男子的气味让姜婉从脖颈处一直红到了耳根。
灯火的照映下,姜婉并没有发现齐默的身上留有别的女子的印记,羞意与怒色混合的脸上才褪去了愠怒。
亲自给齐默抱来了两床厚厚的被子盖好,姜婉抱着齐默的衣物走了出来。
“你去把这些衣服烧了。”
雪雁不明所以的接过被揉成一团的衣物,“这是驸马的衣服吧?公主您怎么······”
接下来的话雪雁没好意思问出口,还能是怎么拿到的?肯定是亲手脱下来的啊。
低着头,雪雁小声的嗡了一声。
“你小心些,别让旁人瞧见了······”
姜婉低声提醒道。
“嫂嫂,你把哥哥的衣服扒完了,哥哥睡觉的时候会不会着凉啊?”
小齐玉摇着姜婉的胳膊,“要不嫂嫂你把衣服给哥哥还回去吧。”
姜婉闻言,视线闪躲,沉默不语。
“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
厨房的火势在人们惊恐的叫喊声中越来越大,等到院中的人手赶到将火扑灭时,整个厨房都已经被烧得一点都不剩。
烧衣服却将厨房烧没了的雪雁躲进了房间,听着屋外的声音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
“公主,火已经扑灭了,但是厨房被烧没了,老奴已经问过巡夜的下人了,他们都没有发现有人闯府,肯定就是内鬼放的火,公主您放心老奴我这就回去一个一个的盘问,肯定能找出那个缺德家伙!”
“算了,没有人出事就行了,天干物燥的,说不定就是走了火星子,不用闹那么大的动静。”
“是,老奴明白了。”
虽然很想把那个大半夜放火的玩意儿给揪出来,但公主都说了不计较,他一个管家也不好将整个后衙给翻个个,只能日后慢慢的查了。
“对了,公主,驸马还睡着的吗?刚才那么大的动静怎么没见着驸马?”
“哦,驸马白天太累了。”
······
“啊!”
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在清晨响彻整个郡衙。
“怎么回事儿?”
从后衙传来的惨叫声让伏案工作的陈昱疑惑地抬起了头。
后衙书房的院子外,早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下人。
他们听到自家使君在屋子里不停的抽泣,很想进去看看,但是之前已经被齐默严令不准进去。
姜婉赶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老奴也不知道,驸马今早突然出现在了书房里,刚才还发出了一声惨叫,听起来好惨的,还在里面哭呢!可是驸马他不让我们进去。”
姜婉推开门一进屋,就瞧见了死死地裹着被子,眼神惊恐未定。
“娘子,有贼!”
见姜婉进来,齐默带着哭腔的嚎道。
有贼,采花的······
扑在姜婉的怀里,齐默哭诉道:
“一定要查,一定要把那个变态找出来!我的清白啊!”
姜婉轻轻地拍着齐默的肩膀劝慰,面色尴尬。
“驸马,小道长在外面,说是办完了驸马交代给他的事,回来交差了。”
书房外,管家老包敲了敲门,说道。
“让他进来,等等,娘子你先去给我找套衣服过来好吗?”
齐默委屈巴巴的望着姜婉,真是奇耻大辱啊,他竟然让人在官衙里面扒光了衣服。
姜婉点点头,很快就将准备好了的衣服拿了过来。
穿好衣服,平复了情绪,齐默才将张玄正叫了进来。
“怎么样,昨晚王济还是去了花月楼?”
张玄正十分崇拜的回答道:“没错,那位秦国的王大人昨天半夜还是偷偷摸摸地去找了齐大哥你昨天进了她房间的那位漂亮姐姐。”
“咳咳!”
齐默急忙咳嗽一声,余光偷偷地瞧了眼身旁的姜婉,见她并无异常之后板着脸对张玄正道:“不要扯这些不相干的,昨夜那个王济和李依依讲了些什么?”
一说到这儿,张玄正的眼神就幽怨了起来,他可是在花月楼的屋顶待了整整一晚上。
将昨夜听到的王济和李依依二人的全部对话如数复述了一遍之后,一旁的姜婉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这花月楼竟然是秦国暗探的藏身之所!”
然后姜婉再看向齐默时,便已经是一脸歉意。
相公竟然真的是为了正事,自己身为妻子竟然这样不相信他,还让相公睡了一晚上的书房······
姜婉越想越觉得愧疚,又想到自己昨晚对齐默做的事情,望着齐默忍不住道:“相公,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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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儿。”误打误撞的消除了姜婉的误会,齐默心中十分的开心,但是脸上却装模作样的闪过了一丝“我这样一心为国,娘子你竟然这样不相信我”的神色,让姜婉更加愧疚。
哎,夫妻相疑到了这样的地步,为夫心里面苦啊!苦啊!
“我当初一听到那个王济去青楼的消息便起了疑心,一个能对槽糠之妻一心二十余年的人,就是去了一趟青楼便变了心,实在说不过去,所以为夫才想着去花月楼那边查一查,绝对没有要看姑娘的意思!”
“到了花月楼,为夫更是一眼看出了那李依依要借选才子的名头想要和那秦国王济接头的想法,所以为夫才在花月楼里上演了一出争李依依的戏码,就是想要看看这次没见到李依依,王济会怎么办,如今果然不出我所料。”
第一百一十章 楚国公主和秦国公主
姜婉问道:“那为什么不派人把花月楼给查封了,再把那个秦正使给抓起来?”
齐默摇了摇头,“我们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如今的情况对我们是有利的,如果贸然除掉了秦国在花月楼的这条暗线,秦国肯定还会重新派来暗谍,那样的话我们反而又成了睁眼瞎子,还不如明面上装作不知道,这样一来亦可以掌握他们的行踪,二来如果需要还可以将我们想让秦国知道的假消息传给他们。”
“驸马。”
张玄正刚离开,景泽又过来了。
“你那儿怎么样?”
“那个秦国将军先是去了水泥厂那边,不过被那边的郡兵看守的很严,他没有进去,回来的路上那个秦国将军又瞧见了曲辕犁,看样子是又打起了曲辕犁的主意。”
“曲辕犁?”
齐默一愣,旋即便想明白了。
其实北方的土地经过那么多年的耕耘是要比南方这些才开发了不久的耕地要肥沃许多的,只是因为北方又分为秦燕两国,两国都想一统北方,所以两国之间征战不断,因此荒废了许多的耕地。
而这曲辕犁既能很好的节省人力,又能提高效率,自然会吸引苻度的眼光。
由此可见前日那个在洗尘宴上只顾喝酒的汉子也并不是一个五大三粗什么都不懂的莽夫。
只是齐默想不明白的一点是现在连年关都没过,也不是耕田的时候啊,苻度又怎么会发现曲辕犁呢?
景泽解释道:“因为曲辕犁早就分发下去了,所以很多的农户想着这段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就用曲辕犁去开垦荒地去了。”
“这样啊。”齐默想了想,“那就尽量看紧那些秦国人,最好让他们远离曲辕犁,如果不行的话那就随他们去吧。”
如果楚国能够在曲辕犁的广泛上领先秦国一个季度,那么肯定是对楚国有很大好处的。但曲辕犁本来就不是什么特别精密的仪器,况且现在都已经在宣城郡内人尽皆知,秦国可以通过更多的渠道拿到曲辕犁的图纸,收买匠人,去农户家里偷······想要捂紧它也有点不太现实。
“明白了。”景泽抱拳退到了一旁。
······
“什么?公主你还想着···唔唔······”
雪雁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姜婉紧张的捂住了嘴。
“我松开,你不许叫。”
“唔唔。”雪雁点了点头,姜婉这才松开了手。
“公主,你怎么了?昨天驸马干过什么事情你难不成这么快就忘了?”
见姜婉向自己问起她要他昨日探查的事情,雪雁脸色微红,不满的哼哼道。
“那些都是误会·····”
姜婉不好意思的笑着,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怎么可能,那些都是我打听清······”
“旁人嚼舌根子的话你也听,那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相公他,他去花月楼真的是有正事的。”
“去青楼能有什么正事,公主你莫不是又被驸马的花言巧嘴给骗了。”
姜婉盯着雪雁,眼中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神色,幽幽道:“你是不是没打听。”
“那么羞人的事情,公主你要想知道就自己去打听,反正雪雁是不会去的。”
雪雁挺着胸脯理直气壮地说道,眼神却是四处飘荡。
“好啊,看来最近是本公主对你太好,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都不办了!”
姜婉双手叉腰,笑骂着,二女随即打闹起来。
······
时间一晃便过了几日,年关逼近,喜庆的氛围也更加浓郁。
而一直赖着没走的秦国使团除了王济和苻度两个正副使天天想着怎么把在宣城郡看到的好东西偷······借鉴回秦国之外。
那个跟来的秦国公主也是天天在宛陵城里闹得鸡飞狗跳,因为楚国有优待他国使者的规定,所以最后还都是宣城郡衙门给擦的屁股。
“又把人家铺子砸了?”
齐默无奈扶额,心道事全都赶在一块去了。
因为快要过年的缘故,衙门里异常繁忙,就连齐默也不得不正儿八经的坐到了前衙处理事情。
但是偏偏就是他管事的这段时间事情最多,整整一年的所有事情都要在年前处理好;那两个天天都在想着偷曲辕犁、偷水泥配方的秦国正副使也不省心,还有一个比猴还闹腾的异国公主。
齐默抬起头问道:“陈主簿的伤养好没?”
好巧不巧,前天陈昱放衙的时候意外的摔断了腿,一直告假到现在。
景泽摇了摇头,“没有。”
“哎。”
齐默叹了口气,起身道:“跟我过去瞧瞧。”
赶到现场,提前赶来的衙役早已经和那位秦国公主的的护卫剑拔弩张的对峙起来。
“奸商!你竟然敢将区区一个簪子卖这么贵,难不成是欺负本姑娘不识货不成?”
周围早已经围起了一大群看热闹的百姓,而那位秦国公主依旧不为所动的指着那首饰铺的掌柜破口大骂,毫无淑女形象可言。
“姑娘,少安毋躁。”
齐默从人群挤了进来,拱了拱手。
这些天这位秦国公主和宛陵城的大小商贩不断起冲突的原因只有两个,一个是嫌价格贵,而另一个是嫌价格低······
那秦国公主一把抓住齐默的胳膊,将他扯到了被她砸的七零八落的铺位前,指着一根簪子气呼呼的说道。
“姓齐的,你来的正好,你过来评评理,你们楚人就是这样欺负外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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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默扭头指了一名衙役捕头,又对那名惶恐不安的商铺掌柜摆了摆手,“你跟他到驿站去找秦国使团的人说明情况,他们会给你赔偿的。”
“多谢使君。”那掌柜的千恩万谢一遍之后便跟着齐默指定的那名捕头去了驿站方向。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说本公······本姑娘无理取闹?”
“不是,姑娘在理,砸得好。”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齐默已经清楚了这位秦国公主就是一只顺毛虎,顺着她的毛摸一摸没一会儿她的无名怒火就有很快的消失掉。
而结果也证明齐默是对的,听到齐默这样说了之后,这秦国公主傲娇的昂起了脑袋,“算是识相!这回我就不追究那个奸商的责任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齐人之福
“这姑娘是谁啊,看样子连咱们使君大人都不想招惹?”
望着齐默和秦国公主双双离去的背影,人群中有人感到十分的疑惑,在他们的印象中,齐默可是连世家都敢硬钢的。
“好像是最近在我们宛陵城住下的秦国使团,哎,老王被那姑娘找上麻烦也算他倒霉了,我七舅姥爷的表哥的远房亲戚在驿站当差,他告诉我那姑娘就是秦国的那个使者都不敢惹,来头好像大的很呢!”
“可不就是倒霉吗,昨天老王隔壁的那一家卖布的陈二五,因为这年节的都还压着没涨价,多良心啊,结果刚才那女的昨天去了看中他家的布,陈二五一说借钱,那女的竟然嫌价格给的太低了,还说这是瞧不起谁呢,说完就让人砸了陈二五他家的布庄。今天这女的又跑到老往这儿来,老王昨日也是亲眼见到陈二五的布庄被砸的,所以就把价格往高说了说,没想到还是被砸了铺子,造孽啊······”
“你跟着我干什么?”
秦国公主瞥了眼跟在自己身边的齐默,眼神警惕,和他拉开了几步距离。
齐默用一个白眼回应了秦国公主的举动,道:“公主初来宛陵城,很多东西肯定不熟悉,我陪在公主身边好和公主讲一讲。”
对于齐默能猜出自己的身份,这秦国公主并不奇怪,毕竟能让堂堂的太子詹事和右卫将军不敢管的也没几个人,齐默要是猜不出来就有些故意装傻的嫌疑了。
“你是不放心我!”
秦国公主停下脚步,瞪着齐默。
“不是,我没有,公主切莫胡言。”
“那行,我现在要去花月楼,你还要跟着吗?”秦国公主得意的挺起了胸脯。
“公主确定你要这样去花月楼?”
“不行吗?”秦国公主反问道,胸脯也挺得更起劲了。
“可以。”齐默忍着笑意点点头。
旁的女子进青楼,都至少是会乔装打扮一下的,断然不可能像这秦国公主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进去。
虽说有的女子化妆技术不太好,会被人一眼认出来,但是也至少能表明自己的身份,告诉旁人自己不是青楼中的女子,这样还是能省掉不少的麻烦的······
“哟,小妞,啊!”
一名喝的醉醺醺的嫖客离秦国公主还足足有十几步远的时候就开始出言调戏,然后秦国公主身边的护卫就飞身上前一脚让那人离得更远了些。
这护卫的那一脚将全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因为秦国公主还是头一位敢在花月楼里面闹事的。
闻讯赶来的花月楼护院要不是顾忌齐默就在秦国公主的身边,早就乱拳打来了。
“本姑娘要点那个李依依!”
秦国公主跳上了舞妓表演的方台上,一本正经的喊道。
哈哈哈······
楼中登时响起一片哄笑之声。
“笑什么,不准笑,谁在笑本姑娘就打的他满地找牙!”
说着,秦国公主示威性的一跺脚,然后那个使用了十几年的方台便陷下去一个坑。
众人的笑声戛然而止,这女的看着好像有病,还是不惹她的为好。
杜二娘并不清楚这位秦国公主的身份,但是见齐默跟在她身旁,也不好直接赶人。
堆起了笑容,杜二娘走上了方台劝道:“小姑娘,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去隔壁莺语台吧,那里的护院身手好。”
“真的?”
秦国公主眼前一亮,不过很快就又面露怒色,挺起了胸脯,“我不小!”
“是是是。”杜二娘点着头,然后又转头望向了齐默求助。
齐默耸了耸肩,道:“这位是秦国的来使,秦楚交好,既然这位想要见见依依姑娘,你就带她去便是了,都是女子,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一听到齐默说眼前这闹事的傻丫头是秦国人,杜二娘的脑中立即便浮现出了一个人物。
脸上再次堆满了笑容,杜二娘道:“既然如此,姑娘你就跟我来吧。”
“等一等。”秦国公主指着齐默道:“你也跟我一起进去。”
齐默大惊,连忙摆了摆手,“这样不好,不行的!”
开玩笑,两个女的还好说,一男二女可就不好解释了,难不成还想让我回去睡地板不成?
况且自己身为驸马,要是传出什么齐驸马逛青楼还御二女的流言出来,老皇帝听得不得砍了自己?
还有,这秦国公主也是公主啊,她后面还站着秦王和秦太后呢,这传出去秦王不也得砍了自己?
“嗯?”
秦国公主柳眉一蹙,脚下微微一用力,在抬起脚时,众人的眼前便有出现了一个坑。
齐默咽了咽口水,开始后悔没有将张玄正带来了。
虽说那小子总是垂涎我娘子,但是他身手好啊,那一身轻功足可以将他带离这个是非之地了。
又想到前几日这秦国公主一掌拍裂青石桌的壮举,知道自己挡不住这秦国公主十年拳脚功夫的齐默为了避免被拍扁踩碎,只得艰难的迈出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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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齐默想到了什么,停下来对杜二娘拱手道:“一起吗?”
有了杜二娘这个秦国间谍在场作证,自己至少不会被秦王重金悬赏追杀。
“好。”正担心齐默和公主已经李依依独处会发生些什么不好事情的杜二娘立马点头答应了下来。
三人走进了李依依的闺房,楼中立刻沸腾了起来。
“我去,这什么情况,连杜二娘都不放过!”
······
安静处,一锦衣男子笑着摇了摇头,“我这姐夫还真是风流啊。”
“王······公子,看来齐大人也不像外面流传的那样和公主琴瑟和鸣啊。”
锦衣男子身边,几名狗友模样的人笑呵呵的说道。
“读书人管这个叫什么来着?齐人之福!”
“哈哈,这都骑到老鸨身上去了,可当真是我大楚第一状元郎啊!”
并不清楚屋外的情况,齐默看着一进屋就对着李依依倾泻着怒气的秦国公主,有些不明所以。
难不成······这公主喜欢王济!
齐默突然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新大陆,又看向了杜二娘,连忙抽了自己一巴掌。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太平公主不太平
瞪了不明所以的李依依好一会儿,秦国公主指着齐默对李依依道:“他喜欢你。”
齐默:“d(?д??)!!!”
齐默不清楚秦国公主在搞什么名堂,但是看到她脚下的地板中间陷了下去,两头翘了起来,他选择了沉默对待。
“噗嗤!”
李依依咯咯地笑着,眉眼间媚意流转,望着齐默道:“齐郎喜欢我这件事,我自然是知道的,不然昨日齐郎也不会为了我将王郎给气走了。”
她又伸出手捏了捏秦国公主的脸蛋,“小姑娘你就是齐郎的妹妹吧,真可爱呢!”
“所以你不准再去勾搭那个人了!”
秦国公主打掉了李依依的手,气呼呼的说道。
“小妹妹你在说什么啊?”李依依笑着问道。
“我不小!”秦国公主挺着胸脯再次强调。
齐默默默地别过了头去,有点没法去看。
秦国公主虽然看着很诱惑,但是也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虽说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年纪或许都已经当娘了,但齐默还是有点接受不了这秦国公主一直在反反复复的强调自己的大,别误会,是年龄······
“我说的那个人就是你口中的王郎。”秦国公主将齐默拉了过来,推到李依依身边,“你都已经有了他了,就不要再勾引他了。”
“你······”
李依依张了张嘴唇,欲言又止,望向秦国公主的眼神复杂。
这年龄差的有点大啊······
“嗯咳!”
见画风都不知道偏到了哪里去,杜二娘赶紧站出来咳嗽一声,对秦国公主道:“这位姑娘,我们花月楼开门做买卖的,从来都没有强迫人做什么,这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还是算了吧,不要计较这些了。”
“不行!”秦国公主十分坚定的摇了下头,很生气的说道:“你们难道不知道那个姓王的他家里面有妻子吗?!”
被人闯进来指着鼻子说教一通,也不知道眼前这女子秦国公主的身份,李依依也很生气,纤纤玉指指着齐默道:“那姑娘你将他退给我就觉得很道德吗?”
“这有什么不道德的,他上回儿不是找过你吗,不是还说为你写了十首诗吗?你们你情我愿的不是很好吗,你要是想赎身和他长相厮守的话我可以出钱!”
李依依望了望齐默,又转头对秦国公主问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秦国公主白了李依依一眼,“这儿的官,郡守。”
李依依又笑道:“你还可以称他为——驸马。”
秦国公主闻言脸上浮现出一丝愠怒,反驳道:“胡说,我······”
旋即意识到李依依说的是楚国驸马,却是更加生气,转而瞪起了齐默。
齐默能够明显的看感受这秦国公主那眼神中恨不得阉了自己的怒意。
面对这无妄之灾,齐默也不好解释什么,只是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以防这秦国公主气急败坏毁了自己的下半生。
“姑娘你要是真爱王郎,不妨试试抓住他的心,琴棋书画诗词歌舞,办法总是很多的。”
敬佩于这秦国公主大胆的爱,李依依好心的提醒道。
“琴棋书画诗词歌舞?”
秦国公主一愣,摇了摇头,自己从来都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一看那些东西就恶心作呕。
不对!
秦国公主再次瞪向了李依依,“我姑姑嫁给了那个姓王的,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勾引那个姓王的,我就一把火烧了你的花月楼!”
说罢,秦国公主脚尖一点,便有半截断掉的木板翘了起来,接着脚一扫,那半截木板便如闪电般从李依依娇美的脸蛋前擦过。
美人花容失色,她是个青楼暗探,在行的可不是这拳脚功夫,床上倒是能将人弄得下不来床。
而令她惊恐的另一个原因则是眼前这彪悍少女的身份。
作为王济的绯闻情侣,李依依自然清楚王济娶的是秦国的安阳郡主,而安阳郡主一系早就已经凋零到了只剩安阳郡主一人的地步,那还能将安阳郡主称为姑姑恐怕也只有那一位秦国新皇的胞妹太平公主苻婕了。
“哼!”
哼了一声之后,苻婕一步一个脚印的下了楼。
咚!咚!咚!
······
苻婕动静浩大的离开之后,齐默也随之离去,李依依红唇微张,眼神中带着惊悸,望向杜二娘却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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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我会让人通知王大人让他看住公主殿下的,我们应该不会有事的······”
真的没事了吗?
李依依现在很想收拾东西逃回建康城,那一位连御花园都烧过,一个小小的花月楼还会放在眼里吗?
“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
因为知道了之前逛过青楼和李依依还传出过一些香艳绯闻的齐默已经是有家室的人,原本还想成人之美的苻婕越看齐默就越觉得不顺眼。
齐默向后退了一步,讪笑道:“秦国公主身份特殊,理当陪同。”
不看着点你难不成要我跟着你不停的擦屁股不成,这叫防患于未然······
“你还跟着我?”
在街上逛时齐默跟着苻婕也忍了,但是都已经走到了驿站门前,齐默却依旧跟着,苻婕就有些怀疑齐默的动机到底纯不纯洁了。
与苻婕警惕的目光对视上,齐默摇了摇头,“公主不必担心,你长的让我觉得很放心。”
苻婕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哼了一声之后继续走路。
将一颗石子提飞出去之后,苻婕恍然顿悟,回过头怒视着齐默,“你敢说我丑!”
“不是,公主不要误会,我是说公主小。”
虽说苻婕小吧,但是脸蛋和身材都是很不错的,典型的漂亮小萝莉,要不是心里面的坎过不去已经家中那位是不是让他睡地板的娘子,齐默就要······
苻婕闻言,低头看了眼,听着胸脯怒意更甚,“你敢说我小!”
生气的同时,苻婕心里面也很委屈,都怪皇兄,干嘛非要给太平公主的封号。
地上裂开的砖石让齐默再次退后一步,解释道:“我是说公主的年纪小。”
苍天在上,厚土为证。
齐默敢对着老道士张地象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否认过苻婕身上的那些得天独厚的优点。
第一百一十三章 想要当强盗的王济
苻婕冷着脸,向着齐默踏出一步,脚下砖石应势而裂。
咔嚓!
“刚好想起来有件事情想要去找你们的王大人。”
齐默担心再和苻婕在这些问题上纠缠下去,自己就要像那块砖石一样裂开来了。
“姓王的去爬山了,估计要到晚上才回来了。”
“爬山?”
“嗯,和苻度一起的。”
“王大人和苻将军不是亲戚吧?比如······翁婿?”
齐默有些担忧的问道,爬山可是件危险的事情啊。
苻婕白了眼齐默,“姓王的和苻度家里面都没有女儿。”
“这样啊,那还好。”
齐默对苻婕道:“既然王大人不在家,那我就改······”
日还没有说出口,一道身影就从驿站里踏了出来。
齐默将日字咽了回去,对王济抬手见了一礼。
见到齐默,王济一愣有些不太自然的回以微笑。
苻婕同样尴尬的咳嗽一声,径直绕过王济回了驿站。
“不好意思,我们公主殿下给齐大人添麻烦了。”
虽然杜二娘还没派人将刚才花月楼里发生的事情说给王济,但是今天被苻婕砸了首饰铺子的王掌柜却是跟着衙役来驿站要赔偿了。
“没事儿,我大楚乃是礼仪之邦,该有的待客之道还是有的。”
“自古居中原方可称上国,如今楚国偏居南方,蛮夷之地,怎可称礼仪之邦啊;本使还要散步,告辞!”
对于前几日被齐默以十首可传世的诗词啪啪打脸的事情,王济依旧有些耿耿于怀。
没想到王济今日这么冲,齐默剑眉轻挑,笑道:“秦国新皇即位,国内局势想必不太安慰吧?”
王济停下脚步,同样针尖对麦芒的回道:“一年之内几度又乱,贵国皇帝又已年迈,齐大人还是多考虑考虑本国的事情。”
齐默神秘一笑,说道:“吾皇龙体康健,就不劳贵使担心了,不过我这里有样东西,想必王大人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王济没理会齐默,抬脚欲走。
“泽胜。”
这两个字仿佛拥有极大地魔力,让本欲离开的王济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眼中出现一抹诧异,王济回头望向了齐默,“你······”
王济虽然是汉人,但是他身居要职,又娶了秦国皇室的人,深得秦国新皇器重,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秦国皇室先祖氐族的事情。
“据我所知,贵国的圣物泽胜流失在外,为占城王所据,贵国几代皆欲换回圣物,但是占城王就是不给,贵国苦于占城遥远不能施以兵威索回。”
王济盯着齐默的眼睛,开口道:“不知道齐大人有什么办法能拿回来我国皇室圣物?”
“泽胜被占城王当成宝贝,我大楚也不会因为贵国的一件圣物去发兵攻打占城,所以自然是以物易物。”
“以物易物?”王济轻笑一声,“先皇曾欲以黄金千两换回圣物泽胜占城王都没有同意,不知道齐大人有什么宝物能让一直未曾松口的占城王动心?”
齐默耸肩,“占城人心中的宝物屠侞。”
“你们有屠侞?不是相传屠侞消失在西域吗?”
王济微微一怔,旋即大喜,用力的抓住齐默的胳膊。
为了换回泽胜,秦国曾经也打听过屠侞的下落,秦国这些年经略西域除了想要打通闭塞依旧的丝绸之路外也有寻找屠侞的因素在里面;只是王济没想到秦国找了多年的屠侞竟然就在楚国,看来传言也不尽可信。
扳开王济的手,齐默道:“王大人毋急,我已遣人去换回泽胜了。”
惊喜过后,王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收敛了神色,望着齐默狐疑道:“不知齐大人想要什么?”
王济清楚,齐默也不是秦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就帮秦国换回圣物泽胜。
齐默伸出了右手,道:“战马万匹!”
“嘶!”
王济倒吸一口凉气,暗道齐默的胃口真大,一个物件就想换走秦国的一万匹战马。
摇了摇头,王济伸出了三根手指,“一万太多,顶多战马三千。”
齐默也摇了摇头,比划出了九的手势,“泽胜乃是秦国圣物,贵国新皇即位,国内多有不定,有此祥瑞归位,必能稳固江山,抚定人心。战马九千,祝贵国陛下帝位稳固,长长久久。”
王济嘴角一抽,没料到齐默还能这样说,勉强多掰起一根手指头,“四千,不能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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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默又变成了八的手势,“八千,八八八,发发发,这个数字也挺吉利,适合贵国陛下。”
“齐大人是商人吗?这样有辱斯文啊。”
齐默郑然道:“两国谈判,不必在乎小节。”
王济撇了撇嘴,右手全部摊开,对着齐默,“五千。”
“成交!”
齐默咧嘴一笑,伸手过去和王济的右掌一拍。
“击掌为誓,王大人可不许反悔了。”
王济这才反应过来上当受骗,泽胜固然对秦国很重要,但是显然不值五千匹战马。
齐默刚才也是故意将战马的数量在开始时直接报到一万,好让王济自己将战马数量往上提。
王济面色僵硬的收回了右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笑道:“此时重大,我还需回去奏明吾皇,刚才的话不算数。”
“王大人。”
“嗯?”
“举头三尺有神明。”
“齐大人刚才不也说了:两国谈判,不必在乎小节;我相信神明们也会体谅我的。”
在心底暗骂了王济一句无耻胜过自己,齐默也没有办法,毕竟战马给多少其实最终确实是要秦皇拍板决定的。
“不知齐大人将泽胜放到哪儿了,可否允我一观?”
“还在路上。”
“还没换回来吗?”王济想了一会儿,决定暂时不将这个消息送回秦国。
毕竟路途遥远,路上出现什么意外什么的也是很正常的,说不定到时候都不用用战马来换了。
想到这儿,王济向齐默拱手作了一揖之后转身便欲回驿站去找苻度商量一下劫······讨论一下齐默在换回泽胜之后的路上出现什么意外的可能性大不大。
“王大人,还有一事。”齐默叫住了王济。
“齐大人请说。”
“此事乃是我和他人自作主张,想要给我们陛下祝寿做贺礼的,还请王济切莫说漏了嘴。”
自作主张,楚国朝廷还没有参与?
那动起手来岂不是更容易了?
王济笑了笑,郑重道:“齐大人请放宽心,此事我一定会保密的。”
“怎么感觉这家伙在算计我呢?”
齐默望着王济的离去的背影,心中觉得有些不安,却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第一百一十四章 柳青回来
腊月二十四。
按照楚国的习俗,今日是要进行大扫除的,所以累了好几天的齐默便给整个郡衙的官员放了个假好打扫一下衙门,也顺便给自己放个假犒劳一下。
宛陵城城门口,齐默站在城头望着城外绵延的官道,心中有些着急。
今日秦国使团便要赶去建康城了,若是远赴占城的柳青还不回来的话,使团就要走了,而换回战马的时间就要往后推,那样一来的话就赶不上老皇帝的寿辰了。
柳青带去占城的一行人皆是快马快行,去了也有一个月了,按理说最晚今日也该回来了。
在齐默的左右,陈磾和王济各自站着。
作为一个什么都没做就因为旁观了一下齐默审讯的合伙人,陈磾倒是看不出来有多着急。
而王济看样子则和齐默一样颇为着急,也不知道苻将军派去的人得手没有······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远处逐渐出现了一个小黑点,黑点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
“使君,是柳都尉他们!”
城墙上,有眼尖的守卫喊道。
“王大人,可愿与我一起下去迎一下柳都尉?”
王济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的应了一声。
“柳都尉千里奔劳也是为了换回我国的圣物,怎么说也该替吾皇表达一下对柳都尉的谢意。”
“光口头上表达一下怎么够,依本将军看你们不得给点实际的谢礼?”
因为撞见了西域商队让齐默不得不选择和自己平分功劳,陈磾的心情很不错。
“嗯。”齐默赞同的点了点头。
心里面正心疼战马的王济听到齐默和陈磾二人在自己身边一唱一和的说着,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驸马。”
侧身下马,衣袍带血的柳青走到齐默的跟前抱拳行了一礼。
“怎么回事儿?”
见柳青身上带血,齐默眉头一皱。
“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伙贼人,不过都叫杀散了,东西没事。”
“今年不太平,又是兵乱又是旱灾的,灾民都成了土匪,你辛苦了。”
齐默拍了拍柳青,“既然回来了就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兵营那边有屠闵看着。”
柳青摇了摇头,“那些人不像是流民,他们训练有素,早就埋下埋伏,而且,看模样应该是北边的。”
闻言,齐默的脑袋唰的一下就转了过去,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王济。
怪不得上回儿觉得这家伙有问题,原来是想半道截胡。
王济不敢直视齐默,眼神四处乱瞟。
这个苻度,真是的,抢劫都不知道蒙面的吗?
土匪都比你们专业!
盯了王济好一会儿,齐默才将视线挪开,没将事情捅破摆到明面上。
向柳青介绍道:“这位是秦国的使者王大人。”
柳青拱了拱手算是见过了。
“秦国?”
柳青的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些东西,眼神不善的盯着王济。
“额······那个,齐大人啊,我今日就要去建康了,驿站那边还有些东西没有收拾,就先告辞了。”
说罢,王济就灰溜溜的跑走了。
齐默冲着王济的脚步匆匆的背影喊道。“王大人,别忘了战马的事,五千匹啊!”
王济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回过头讪讪一笑,然后走的更快了。
“驸马,是这秦人?”
柳青低声问道。
齐默点点头,“八九不离十,你的事情我也没和几个人说过,而且他们也有足够的动机。”
陈磾不傻,听到柳青这样问,立马便也反应过来了。
“该死,竟敢劫我的东西,齐兄,要不我们也扮一回儿劫匪抢他一下?”
到手的皇帝的生辰贺礼差点就泡了汤,陈磾气不过,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王济知道什么才叫做土匪。
齐默摇了摇头,“算了吧,人家一想都能想到是我们干的,还要和人家换马呢,惹急了不好;再说了他们怎么说也是他国使团,被人劫了我们也不好交待。”
“真是便宜这帮家伙了。”陈磾朝着王济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没能报复一下,他觉得很不解气。
······
时间一晃,便到了大年三十。
这一天,宛陵城家家热闹。
成群成群的小孩在城中四处奔窜,一些小孩的手中还十分宝贝的死死攥着几根鞭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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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火药厂特意为了春节做出来的,也让齐默赚了一笔。
有了爆竹,过节的年味一下子就浓了不少。
齐默张开双臂,鼻子吸了吸,闻到了久违的硫磺味,不禁勾起了齐默的一些回不去的回忆。
余光瞟见小齐玉爬上了墙头,正撑在那里一脸羡慕的望着外面成群结队的小孩。
偶有小孩的队伍路过,小齐玉便会很兴奋的和他们招手说话,然后将自己偷出来的糖分给他们。
但是那些小孩们也知道这里是府衙,平时没少被自己的父母吓唬说不听话就要被押到衙门里去打屁股,畏惧官府的威严,小孩们也不敢多待。
不过有些小孩临走时还十分不舍的将自己手上的爆竹扔给小齐玉作为她给他们糖果的交换。
手里接住了小孩们扔上来的爆竹,小齐玉高兴坏了,悬空的两条小腿晃个不停,但是见小孩们走远,情绪又低落了下来。
谢李两家树大根深,尽管应该都已经被老皇帝赶尽杀绝的差不多了,但是齐默还是不放心家人们的安全,所以便一直是将教书的夫子请到府上来给小齐玉单独教学。
虽说这样安全,但是小齐玉也失去了同龄人的玩伴,显得有些孤单,要不是姜婉细心时常陪小齐玉玩耍,说不定原先那个开朗活泼的小玉儿就要变得内向害羞了。
这也是小齐玉为何那么依赖姜婉的原因。
将小齐玉从围墙上抱了下来,让小齐玉骑在了自己的肩上,齐默神秘的小声道:“走,哥带你去看好东西!”
小齐玉恋恋不舍的望了眼围墙,又回过头来将齐默束好的头发给揪乱,咯咯的笑了起来。
“哈哈,哥哥的头发是母鸡窝。”
捉弄了一番齐默,小齐玉的心情又好了起来,两条小腿又开始晃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炸鱼二人组
骑在齐默的肩头,小齐玉原先不佳的心情一扫而空。
两只小手摸到了齐默的脸上,肆无忌惮的扯着。
“好了,别闹了。”
小齐玉的两根手指捅进了齐默的鼻孔里,疼得齐默都快流出了眼泪。
哦了一声之后没安静一会儿,小齐玉便又对齐默的耳朵下了手。
扯着齐默的耳朵,小齐玉凑近,“啊······”
折腾了一路,终于到了后院库房。
齐默将小齐玉放下来,带到门边,“自己进去瞧瞧。”
小齐玉闻言,兴奋的推门而入,不一会儿,库房里面就传出了小齐玉惊喜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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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大盒装满了爆竹的盒子出来,小齐玉将盒子扔给了齐默,自己又返身进了库房,再出来时,眉开眼笑的她怀里也抱着一盒爆竹。
“走,炸鱼去!”齐默手一挥,抱着一大盒爆竹的小齐玉摇摇晃晃的跟着齐默走向了池塘边。
嘭!嘭!嘭!
屋外传进来的爆炸声让正在刺绣的姜婉走神。
“啊。”
绣针扎到了姜婉的手指,玉葱纤指上很快出现了一个血点。
“大过年的,还弄这些玩意儿干什么?”
齐默一走进来就瞧见了姜婉被针扎了手,一边说着姜婉一边快步走进,将姜婉的手拉了过来,放在嘴里吮了一口。
姜婉俏脸一红,将手抽了回来,娇嗔道:“相公,你干什么,雪雁还在呢!”
最近好不容易适应了齐默又是在外面趁自己不注意时亲上自己一口,现在齐默又开始变本加厉起来。
雪雁仰头望着屋顶,喃喃道:“真是个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啊······”
齐默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对雪雁道:“屋外的天气更好,你不出去看看?”
“哦。”
雪雁还有些不大情愿的走出去带上了门。
懂事!
对于最近愈发知礼懂事的雪雁,齐默肯定的点了点头。
“玉儿不是一个人在水边吧?”
“放心吧,我让景泽在旁边看着呢。”
左右无人,齐默便直接头枕着姜婉的大腿躺了下来,“等过了年得好好管管这丫头了,活脱脱一个疯丫头,哪一点像个女孩子,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玉儿还小,再等玉儿大些教她也不迟。”
感受到怀中人的脑袋不老实的蹭了蹭,姜婉脸上红晕更甚。
“你也太惯着她了,弄得现在玉儿都不怕我这个当哥的了,现在我只要一拿棍子她就晓得跑到你那儿去躲着。”
“相公,等过了十五我们就把玉儿送到私塾里去吧,我已经看好了一个,就在我们家附近,玉儿现在这个时候正需要些玩伴的,一个闷在府里我怕会闷坏了,到时候多派些人看着。”
“好,就让张玄正跟着玉儿吧,他的轻功好。”
齐默没有反对,方才看到了小齐玉渴望玩伴的眼神,齐默心头也不由得一软。
姜婉还在绣花,躺在姜婉的怀中,齐默从下往上望着,屋外阳光撒进屋内,姜婉小巧可爱的下巴染上一层圣洁的光晕。
“娘子。”
“嗯?”
“你以前是不是在宫里受了很多委屈?”
姜婉微微一怔,很快就笑着低下头,“还好啦。”
齐默坐起身,将姜婉揽入怀中,“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方才齐默之所以那样问,自然是听到了一些风声的。
看着男人宽厚的肩膀,姜婉眼中泛起一丝狭促,“那你以后不准去青楼了。”
“额······”
事实证明男人再向女人表达深情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分寸,将主动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这个有些困难,嘶!”
事实又证明,男人有的时候是不能说真话的。
知道齐默也就是去青楼玩一玩不会真的干些什么,姜婉只是拧了一下,嗔了眼齐默。
“对了,前几天就是那个依依姑娘在花月楼头一次露面的时候我瞧见了陈王。”
姜婉闻言,身子竟不受控制的颤了一下。
脸上幸福的笑意登时消散,一脸紧张的望向了齐默。
“相公,你······”
姜婉抿着嘴唇,眼中满是担忧。
“放心,他是皇子,我还能杀了他不成,王子犯法与民同罪,这话说着好听,谁还会把他当真啊。”
见姜婉柳眉紧蹙,齐默笑着抚开了姜婉皱着的眉头,“不过我倒是出了出气,在他坐船回京的路上我让人把他的船给凿了,想必我们的陈王殿下打着哆嗦爬上岸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就是可惜了,没能亲眼见到。”
齐默啧啧的摇了摇头,有些遗憾。
当初陈王将自己推下水欲置自己于死地的事情齐默早就查了出来,只是一个是皇子,一个是驸马,二者身份相差悬殊,齐默根本不能对陈王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举动,否则便是挑衅皇权,结果嘛,谢李两家可以供齐默参考。
姜婉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担心齐默身陷险境,才不愿意告诉齐默成婚那天落水的具体细节。
姜婉的眼中先是一怔,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随即便笑弯了月牙儿。
被齐默一直看着,姜婉脸蛋发烫,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脸上没东西之后娇羞的瞪了眼齐默。
“娘子,其实我觉得王贵妃那边我们也可以······”
齐默话还没说完,姜婉就急忙打断了齐默,“王贵妃背后是王家,相公别做傻事,那些陈年往事妾身早就不在乎了。”
和背后靠山谢家已经倒台的陈王不一样,王贵妃背后的王家如今依旧是楚国举足轻重的一支势力。
“那可不行,欺负我行,欺负我娘子,必须得让她付出比陈王还惨重的代价。我早就打听好了,王贵妃久居深宫,但是明年的二月初三是王家老太爷的七十大寿,王贵妃已经在陛下那里求来了一道出宫的圣旨,到时候我们就在王贵妃去王家的路上制造点混乱,然后······,不行,王老太爷怎么说也是个七十岁的老人家,要是让他在寿宴的时候知道自己的女儿出了事,王老太爷老来得女,一定受不住打击。那还是等到王贵妃给王老太爷祝完寿回宫的路上再动手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 新年
傍晚,宛陵城。
大街上除了巡街的郡兵之外,虽然少有行人,但是整座城却没有显得寂静,喜庆的感觉从每户人家里洋溢出来,将宛陵城烘托的无比欢快。
暮景斜芳殿,年华丽绮宫。
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
阶馥舒梅素,盘花卷烛红。
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
建康城的除夕夜因为一场盛大绚烂的烟花表演而进入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照亮夜空的“江山永固”虽然已经化为云烟,但是老皇帝眼角却依旧挂着浓浓的笑意。
不得不说,齐默的这一个马屁拍的老皇帝很舒服。
不少自诩清流的官员们对于齐默这种行为在心里表示了极大的愤慨,然后又堆起笑脸不遗余力地向老皇帝说着每个人都不重样的贺词。
“嗯,驸马有心了。”
“驸马放官在外,依旧心系陛下,陛下可不能亏待了宁国驸马啊。”
在老皇帝的身边,一位美貌宫妇如是说道。
老皇帝点了点头,对宫妇道:“裕儿身为太子,也该和大臣们亲近,日后我这位子也是裕儿的,他用避什么嫌?”
宫妇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脸上如今是否存有笑意。
······
大年初一的清晨,喜气仍浓。
楚国有着午后不拜年的风俗,所以熬了一夜的大人们还要在初一这天起早赶去各家拜年。
齐默在宛陵城只能算是个外来户,没有亲戚需要去串门。
所以在后衙待了一个多时辰见过了前来拜新年的下属官员之后便带着姜婉和小齐玉去了小齐玉的夫子闻人兴德那里登门拜访。
无论古今,老师都是一个很受尊敬的职业。
但是这位小齐玉的老师似乎并不待见齐默。
闻人兴德言语寥寥几语间冷淡的疏远之意让齐默摸不着头脑。
歪头望向自己的妹妹,齐默瞪了她一眼。
一定这丫头平时太调皮了惹得夫子不悦,夫子这才将怒火撒到了自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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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小齐玉则是和站在门边的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挤眉弄眼,全然不在乎齐默生不生气。
过年不打孩子,这个习俗会一直延续到正月十五过后。
门边的少年郎是闻人兴德的小孙儿,有时也会被闻人兴德带去后衙,所以这少年便也成了小齐玉为数不多的同龄好友。
瞥了眼坐在钉子上了的小齐玉,闻人兴德挥了挥手,道:“贺儿,你带玉儿去院子里玩去。”
“是。”闻人贺年纪虽小,却也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据身向齐默等人行了一礼,又对小齐玉作出了请的手势。
而早就坐不住了的小齐玉两条小腿一晃,就从过她腰身高的椅子上跳了下来,冲到门口拽着闻人贺的手依旧不减速将他也扯了出去。
只看到闻人贺的一道残影,齐默有些尴尬的赔礼道:“舍妹顽皮,有劳夫子多费心了。”
“孩童本性而已,老夫的气量还没有那么小!”
嘭!
闻人兴德重重地放下了茶杯,鼻孔出气哼了一声。
出声不大,齐默却也能听得见。
嗯?
齐默闻言一愣。
火气挺大啊,看来玉儿平时没少气这老头啊。
本着尊师敬长的原则,齐默也没生气,笑呵呵的陪着话。
可是从闻人兴德嘴里蹦出来的寥寥几字中,齐默却发现他的火气似乎并不是因为小齐玉,而更好像是冲着自己?
脑海中回忆了一遍,发现自己平时和闻人兴德打交道的次数也不算多,更不可能和他结怨。
这就让齐默更加费解了。
难不成是嫉妒我长的太帅?
是了,没错了!
齐默暗自点了点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毕竟生的我这样一副惊世容颜,莫说是男人,就是女人也会十分嫉妒的······
一个扎着两个丸子头的书童走进来行礼道:“先生,徐公子他们来了,正在府外。”
“将他们带到书房,我马上就去。”
闻人兴德又朝齐默抬手行了半礼,“使君,弟子拜访,失陪了。”
齐默起身送道:“夫子去吧。”
一脸不爽的闻人兴德走出正厅,便瞧见了院子里的小齐玉和闻人贺。
小齐玉玩过泥巴的手在闻人贺的脸上抹了一把,瞧着敢怒不敢言的闻人贺,觉得很好玩,咯咯的笑了起来。
余光看到了停在正厅外的闻人兴德,小齐玉的笑声戛然而止,愣了一会儿之后,惊慌的将手上的泥巴在闻人贺的衣服上擦干净。
细声细语的对走过来的闻人兴德弱弱的喊了一句,“夫子好。”
“嗯。”
闻人兴德的脸色立马温和了下来,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扫到闻人贺的时候刚才好笑容晏晏的脸上就瞬间冷了下来,冷哼了一声之后迈步离去。
望着爷爷离去的背影,闻人贺想哭,但是想到若是自己一个男人在小齐玉一个小丫头片子面前哭鼻子的话,实在是太丢人了,只能抽了下酸酸的鼻子,将泪水憋了回去。
“嘻嘻。”
闻人兴德一走,小齐玉便又在地上抓了把泥,抹在了闻人贺的脸上,最后还不忘用自己那满是黄泥的手在闻人贺的脸上扯了扯。
“说好了,你下回儿把齐使君写过的那本册子带出来。”
闻人贺十分憋屈的用手擦了擦脸上的黄泥,却也只是将脸上的泥摸得更均匀了······
“娘子,我没得罪过这老头吧?”
齐默疑惑地对姜婉问道。
“闻人夫子和敬亭书院的范老是同门师兄弟。”
“这我知道啊,可是我和范老的关系也还不错啊,范老每回儿见了我眼睛里都冒着绿幽幽的光,笑的别提有多开心了。”
齐默自然知道这是自己往书院里砸了不少银子的原因,可是这闻人兴德教书的钱自己也没少给啊,难不成······嫌少了?
姜婉笑了笑,道:“所以闻人夫子不喜欢相公你啊。”
“他们两个有仇?”
“听说好像是闻人夫子和范老年轻的时候都喜欢过一个女子。”
“后来是范老抱得美人归了?”
姜婉轻摇螓首,“最后那女子嫁给了他们两个的师弟。”
“都没争到,这较什么劲,当时他们两个就应该统一战线,先把那个师弟打趴下,然后他们两个才有机会嘛。”
齐默摇了摇头,同时也惊讶于女子的八卦能力,四五十年前的事情都能给翻出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求求了
就在齐默待在闻人府上的正厅考虑着要不要留下来蹭一顿午饭的时候,方才的那名书童去而复返,引着一名捕头来到了齐默跟前。
“使君,衙门里来了件案子,刘大人请使君过去一趟。”
“大年初一的,谁这么不长眼?”
放假时候,任谁都不想工作,更何况是齐默。
那捕头说道:“案子倒不复杂,是老成手底下巡街的弟兄抓了个大街上调戏良家女子的,但是那人是京城来的,他手底下的仆从还打伤了我们两个弟兄,刘大人不敢审。”
毕竟是建康城里出来的大族子弟,法曹掾刘猛只是个从九品的小官,不敢审问对方,就是把对方押在郡衙门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
“这些人才老实的几天,建康城里面不敢惹事,就跑到宣城来闹事,正当我是软柿子不成!”
放假的好心情被搅没了,齐默已经想好了,待会儿碰见个闹事的公子哥先来上一顿杀威棒,小罪变大罪,大罪变······额,大年初一的,还是不杀人了。
“给本少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本少爷可是建康城庾氏,你敢抓我?”
庾子迁一边指着刘猛的鼻子,唾沫星子和脸上抖落的白粉顺着他喷出的口气落到了刘猛的脸上。
用手抹了把脸,刘猛敢怒不敢言。
只能在心里面使劲的骂着庾子迁,庾氏几代清名,楚国闻名,怎么就出了这么个玩意儿?
“给本少让开!”
庾子迁转身便要走出公堂,却被两名健壮的站堂衙役给挡住了去路,愤怒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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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站堂衙役看了眼咆哮公堂的庾子迁,虽然不敢杀威棒伺候,确实是一动也不动的堵着路。
“反了,真是反了!”
庾子迁连续推了几下挡住自己的衙役,不禁没把人给推开,自己反而被反劲给冲的往后倒退几步。
险些跌倒的庾子迁听到公堂外围观百姓中发出的哄笑声,目露凶光,透过他脸上那层厚厚的白色脂粉依旧能看到他涨红的脸色。
“我看谁敢笑,等我出去了,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庾子迁阴鸷的眼神扫过堂外众人。
惧于庾氏如今的权势,众人皆不敢和庾子迁对视。
看到众人如此的害怕自己,庾子迁的脸上又露出了得意的狰狞笑容。
哼!一群贱民而已!
堂外安静下来,便只能听到公堂之上与庾子迁隔着老远的一名女子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哭什么哭,不就是摸了一把吗!”
庾子迁吼道,那早就乱了方寸的女子被吓了一跳,止住了哭声,眼神畏惧的望着庾子迁,肩膀却是一抽一抽的。
女子哭的梨花带雨,庾子迁却是淫心大起,“大不了本少委屈一下,让你进门当个妾室。”
说着,庾子迁就一步步的走近那女子,伸出手想要在摸上一把。
刘猛挡在了庾子迁的前面,沉声道:“庾公子,还请自重,这里是公堂。”
“公堂又如何,知道现在的朝堂上谁的势力最大吗?庾氏!”
庾子迁猛地出手将刘猛一推,却依旧是连刘猛都没有推动。
“你还审不审了,不审本少就走了!”
“给本少让开!”
庾子迁再次想要离开公堂,那两名站堂衙役也再一次站出来挡住了他的路。
“敢拦我,等本少出去了,小心你的婆娘和闺女!”
庾子迁阴恻恻的威胁道,眼角还带着扭曲的笑意。
两名拦住庾子迁的站堂衙役闻言,纷纷握紧了拳头,恨不得一拳过去将庾子迁的脸给打扁,但是庾子迁背后的庾氏有如一座大山般压得他们不敢动手。
面对庾子迁的威胁,他们想挪开脚步,但是一想到自从齐默成为宣城郡守以来从未做过一件欺压百姓的事情,一想到跟着齐默出行时百姓们见到他们时的眼中满是尊敬,脚下就像扎了根一般寸步不动。
“把路给他让开。”
围观的人群外传进来了一道声音。
那两人听清声音,心中一喜,回头一望,见齐默从百姓们让开的道路上走进来,也自觉地让开了道路,抱拳道:“使君。”
“是你?”
庾子迁见到走进公堂的齐默,愣了愣,却也没有多在意,以为是齐默服软,扔下自己还在公堂上被戴上脚铐的随从,得意的迈着步子踏出了公堂。
“使君,他······”刘猛走上前要和齐默说,但被齐默抬手制止。
只见齐默和庾子迁二人一个往外走,一个往公堂里走。
等到齐默坐在了座位上之后,庾子迁已经踏出公堂的门槛十几步了。
啪!
齐默将惊堂木一拍。
“犯人庾子迁咆哮公堂、肆意离堂,藐视朝廷律法,依律当杖刑一十,给我打!”
知道不妙了的庾子迁撒腿就要跑,但是被围观的百姓们将路挡得死死的。
“你们让开,让开!快让开!求求了!我······”
那两名衙役将庾子迁捉住,架回了公堂之上。
早已忍了多时的两名站堂衙役毫不犹豫的挥起了手中的包铁乌木杀威棒。
“你们不能打我,我是庾氏庾······啊!啊!······”
齐默平静的看着堂下正在发生的一幕,按照楚国的律法是不是该这样大齐默不知道,毕竟一百多页的民法典他都不会背呢。
反正在审问期间私自离开公堂,肯定是能安上一条藐视律法的罪名的,既然有罪,打多少自然该是由他这位郡守量裁了······
衙役手上的杀威棒很有名堂,有的一百棍子下去犯人可能只是屁股稍微肿了肿,但也有些十棍子下去便被打的皮开肉绽。
而这次行刑的衙役是积了怒火的,手上挥棒的气力自然是能使多大使多大,只五棒子下去,便大的庾子迁只剩下了半条命。
脸上疼出来的汗水浸花了庾子迁进行装扮过的夸张妆容,让他的模样看起来滑稽无比。
但是庾子迁现在却没有心情管这些,他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齐默。
还有五棒杀威棒没打下去,两名行刑的衙役意犹未尽,挥起棒子还要再打。
齐默却扬了扬手叫停了下来。
调戏妇女确实是罪,但是看庾子迁这个样子再打下去的话恐怕就真的要废了。
其实按照楚国的律法,调戏良家妇女,只消在牢里关上十日便可,但是谁叫大年初一被叫来工作的齐默心情不好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刚才有人找我吗?
“废物,本少要你们有什么用!”
路上的一辆马车内,趴在马车里的庾子迁愤怒的咆哮着。
“少爷,他们人太多了,我们打不过啊······”
“齐默,你给我等着,等我回了京城,告诉我爹,我一定要你好看!”
庾子迁将自己一直带在身上的折扇一把折断,眼神恶毒的说着。
“少爷,老爷说了,不让您在外面惹事的,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老爷了吧?”
庾子迁的头号狗腿吴三劝道,毕竟要是让庾子迁他爹知道庾子迁在外面惹事,他们这些狗腿子肯定要被打个半死。
庾子迁瞪着吴三,“到时候就和我爹说是那个齐默瞧不起我们庾家,我气愤不过和他理论,不承想那个齐默竟然对本少大打出手,听到没?”
“小的听到了。”吴三点头哈腰的应着。
······
“放······胡说!”
庾奇将手中的茶杯朝地上砸了下去,然后又回过头瞪了眼庾子迁,“你什么德行你爹我不知道?来人,去把吴三他们几个跟着少爷一起出去的给我拖出去狠狠地打!”
“老爷饶命啊!”
屋门外守着的吴三吓得瘫坐在地上,面如土色。
“爹,我······”
“住嘴!”庾奇等着庾子迁,“为父我是怎么和你说的,这段时间不要惹事,你倒好,建康城不待了,跑去宣城郡给我惹事!你还真以为你惹出来事为父能兜得住吗?”
“朝廷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庾氏,你爹我不过是个七品官而已,你真以为我们父子俩出了事能惊动家主保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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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个齐默不过是个不受宠受猜忌的驸马而已。”
“蠢货!”
要不是庾子迁到现在还在养伤,庾奇非得狠狠的打明白自己这个糊涂儿子。
“朝堂上的事情你懂什么!”
说罢,庾奇拂袖而去。
不多时,庾子迁的院子中便传来了吴三等人声嘶力竭的嚎叫声。
······
宛陵城,正月十五,元宵节,入夜。
大街上出现了比过年时还要热闹的场景。
情投意合的男男女女们会手牵手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大街上。
在楚国,一年之内会有两个情人节,元宵节和七夕节。
宝马雕车,鱼龙灯舞,婀娜美人,满城烟火。
用齐默之前抄来给陈昱当上船门票的《青玉案·元夕》来形容此时的场景再贴切不过。
郡衙后院。
书房内不时传出来几声女子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而书房门外站着的齐默抬头望着天空中的那一轮明月。
佼佼玉盘在烟火的绚烂绽放下忽明忽暗,而在这忽明忽暗的亮光照映下的,是齐默的一脸惆怅。
本来准备的好好的,齐默连城外的小树林都找好了一个,却不承想刚和姜婉出门就被热情的百姓给认了出来,还一直尾随,这让齐默出去度蜜月的兴致一下子就没有了,只能回家。
回了家想着房间也不是不可以,却又被小齐玉霸占了姜婉。
这让齐默很郁闷。
“哈,嫂嫂,你又输了,我的五个子连在一起了!”
书房里,小齐玉兴奋的拍着桌子,“快,嫂嫂,让玉儿贴一下。”
将手上仅剩的一张白条贴在了姜婉的脸上之后,小齐玉皱起了眉头,有些烦恼。
忽然,小齐玉乌圆圆的大眼睛瞧见了姜婉身前那一沓还没有机会贴出去的纸条,眼前一亮。
“不行,不给!”
俏美的脸蛋上贴满了纸条的姜婉连忙护住自己那一沓一张都没有用上的纸条。
下五子棋让小姑子贴了一脸的纸条已经够丢人的了,姜婉可不想再被小姑子将自己的纸条抢去再给贴在自己的脸上。
小齐玉乌溜溜的眼珠一转,想了想,道:“要这样吧,嫂嫂你赢了的话就可以往玉儿身上贴两张,玉儿要是赢了的话,嫂嫂就把你那里的纸条给一张给我,怎么样?”
姜婉望着小齐玉白干白净的小脸蛋,此刻的姜婉就像一个已经输干净家底的赌徒般红了眼,没有丝毫犹豫的就点头答应。
······
“哈哈,我又赢了。”
最后小齐玉的一子落下,姜婉额前渗出一层冷汗来。
将姜婉攥在手中的最后一张纸条抽了出来,小齐玉望着自己手上这一沓原本属于姜婉的纸条,大大的眼睛弯成了两轮月牙。
就在小齐玉的目光落到姜婉身上时,姜婉突然起身,将满脸的纸条扯了下来,走了出去。“嫂嫂找你哥哥还有事情。”
根本没有料到自家嫂嫂还能这样耍赖,小齐玉先是愣了愣,旋即拿着纸条追了出去。
“相公,我们去街上逛一逛吧。”
从书房里出来,姜婉拉着齐默就往外面走。
“娘子你不是说外面那些人会认出我们,逛街什么的不自在吗?”
没等齐默问明白,小齐玉就紧跟着从书房里面跑了出来,一把抱住姜婉纤长的玉腿。
“嫂嫂不许耍赖皮!”
齐默很是羡慕的将挂在姜婉腿上的小齐玉给拉了下来。
“哥哥要带你嫂嫂出去一趟,有事情,不要胡闹。”
“哥哥你偏心,嫂嫂耍赖皮,她明明输了的,要贴的。”
小齐玉跺着脚,两颊气鼓鼓的,小孩子对于胜负的观念很是在意。
但现在相较于哄妹妹,齐默更想要带娘子出去玩。
正闹着,景泽走过来道:“驸马,外面有个小公子自称闻人贺,说回来找小姐的。”
齐默脸色陡然一变,“把他轰走!”
“是。”
虽然不知道齐默说话时的语气里为什么对一个普通的少年郎有那么大的怨气,景泽还是抱拳应了一声,去按照齐默的吩咐赶人。
作为一个合格的丈夫和哥哥,齐默再对姜婉极尽卑微的同时又对所有企图靠近小齐玉并有可能成为那头猪的少年都毫不客气。
“凭什么!”
小齐玉昂着脑袋,不服气的挥着自己的小拳头。
实在招架不住,齐默只得道:“我跟你嫂嫂去城外的三清观,你跟我们一块去吧。”
“好啊!好啊!”
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小齐玉立刻就抓着齐默的胳膊开心的摇了起来。
齐默试探性的问道:“你不去找外面那小子了?”
“有人找我吗?我不认识啊?”
小齐玉抬起头,望着齐默,眼神很是茫然。
齐默脸部肌肉微微一抽,我们老齐家的遗传基因就是脸皮厚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胡说!
“使君,您上车。”
已经当了近一个月门房的苏善站在马车边,见齐默走近,立马弯腰笑迎。
齐默走到马车前头,没有上马车,对苏善摆了摆手。
后者会意,立马回去守大门去了。
“景泽啊。”
齐默拍了拍身边景泽的肩膀,语重心长,“做人,可不能像他一样,如此行径,绝非君子所为。”
景泽望着齐默,认真的问道:“驸马,那做官是不是也不能向您一样,动不动就告病假,这样应该也不是君子所为吧?”
看看都把陈主簿好好一个人给累成狗了,你们可都是同乡同年的好友啊!
“咳咳!”
尴尬的干咳两声,齐默抬头望着夜空,转移话题道:“今天的月亮真圆啊。”
景泽摇了摇头,又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其实明天的月亮才是最圆的。”
齐默回头望向景泽,不满道:“知道上回儿你为什么会在莺语台被雪雁打不,就是因为你不会说话。”
景泽努了努嘴,“还不是因为我替驸马你背了锅。”
白了眼景泽,齐默闭上了嘴,决定不再自讨没趣。
夜风拂过齐默的脸庞,吹起鬓角散发,在院门前挂着的红灯笼烛光的照映下,却是一张不同的脸。
“没想到雪雁这丫头自己给自己化妆不会,给别人易容还挺在行。”
齐默摸了摸自己的脸,啧啧称奇,这算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体验易容术。
刚才还一直和齐默唱反调的景泽这回儿却是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习武之人,即便是女子,除非是修炼一些媚功的,否则都不甚在意自己今天有没有擦个胭脂描个眉的,而且雪雁本来就长的不错,模样标志。
又因为练过武的原因,雪雁没有旁的女子自带的一股娇弱气质,反而带着一股英姿飒爽的味道,而且,该有肉的地方也有肉,就连有天晚上姜婉都躲在被窝里问齐默她和雪雁的身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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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有一回儿雪雁好奇,给自己化了个妆,出来之后寻找姜婉想问问自己化的好不好,结果吓得的一路上的丫鬟仆人惊叫连天不止,最后撞见刚回来的齐默和景泽,被他们两个笑话个不停,然后景泽就被雪雁揍得鼻青脸肿,而且雪雁事后还在景泽的脸上画了个王八还威胁景泽一天之内不许擦掉,最后逼得景泽硬生生是整整一天连一次厕所都没上,一直躲在自己的房间里。
“娘子?”
看到一名体态婀娜的女子牵着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走来,齐默有些不敢确定的叫了声。
女子朱唇贝齿柳叶眉顾盼流转,脸型和姜婉有些不同,但是肌肤依旧是白皙中带着分红润,腮凝新荔,鼻腻鹅脂。
齐默定睛望着,那一眼风情中有着和平日姜婉不一样的感觉,可有说不清道不明。
小女孩粉雕玉琢般,乌溜溜的大眼睛里还是一如往日的那般洁净。
“你是哥哥吗?好丑啊!”
小女孩走到齐默跟前,毫不掩饰的说道。
原本还惊异于这易容术的奇妙有趣,但是见到姜婉、齐玉和自己的对比差别之后,那种心情就完全消失不见了。
齐默现在恨不得将贴在自己唇边的那颗大黑痣给扯掉。
原本以为易容术就是这样,化出来丑点也是正常的,但是看到姜婉依旧美貌,小齐玉仍然可爱,齐默就知道雪雁就单纯只是不想给自己易容易的帅气一点。
齐默怒视着雪雁,把原来那个英俊无敌帅气逼人的我还回来!
“驸马的脸型奇特,乃是百万人中才能挑出一个的,所以雪雁并不擅长给驸马易容,已经尽力了。”
雪雁说的真诚,齐默要不是瞧见她说话时眼角还挂着那挥之不去的狭促笑意,差点就相信了。
马车出城走了没几里路,便到了三清观。
齐默率先下了马车,又扶着姜婉下车,“娘子,来,小心。”
“我不要你抱,太丑了!”
齐玉一脸嫌弃的躲开了齐默伸过来抱她下车的双手,自己跳了下来。
和姜婉亲近的久了,小齐玉也沾染上了姜婉爱帅哥的毛病,对于原来那个唇红齿白的哥哥一下子变成了猥琐大哥很不适应。
“这人长得这样,怎么还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小娘子?”
“有钱呗。”
“原来如此,我决定,我要弃文从商,我也做生意,赚最多的钱,娶最漂亮的妞!”
“你糊涂啊,做官贪的钱不比商人赚得多?”
“也对。”
······
三清观建在半山腰上,顺着依山台阶而上,齐默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像这样的话,要不是齐默想着自己身为地方父母官,当众打儿子不好,早就一脚把那些对他指指点点的人给踹下台阶了。
白了眼给他造成这些麻烦的雪雁,齐默继续牵着姜婉大摇大摆的走进三清观。
“好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啊。”
不远处的偏殿外,三清观的老观主宋度余牵着一名十二三岁的小道童,摇了摇头。
“那个小姑娘好漂亮啊,观主,我可以和她玩吗?”
被宋度余牵着的小道童目不转睛的看着蹦蹦跳跳的上着台阶的小齐玉。
宋度余闻言,额头浮现出几道黑线,伸出手遮住了小道童的双眼,宋度余哄骗道:“别看那小姑娘长的好看,其实脾气大着呢,师祖我告诉你,山下的女人都是母老虎,你还是乖乖地待在我们三清观,以后还能当观主呢。”
小道童摇了摇头,“我不想当观主,当观主会被人骂的。”
“被人骂?”宋度余愣了愣,旋即怒道:“是那个小兔崽子在背后骂我,余生啊,你告诉师祖,是你的那些师兄啊还是你的那些师叔师伯啊?”
小道童再次摇头,“都骂了。”
见宋度余呆住,小道童以为是老观主没理解自己话的意思,又很好心的解释道:“师兄他们,还有师叔师伯,对了还有我师父他,他也骂了;他们都说您是只铁公鸡,观里每个月都有那么多的香火钱,师祖你却一毛不拔,肯定是下山去了城里的那个莺······语台,去那里找漂亮姐姐去了。”
“胡说,荒唐,一派胡言,简直就是放屁!”宋度余气的跳脚。
“一群没良心的,最近给你们修的道舍不是用那些香火钱修的?再说了,我去的明明就是花月楼,我好歹也是观主,肯定是要去城中的第一青楼了,莺语台那是什么档次,能衬得起我这个身份?”
第一百二十章 送子娘娘
三清观是宛陵城附近最大的一座道观,里面供奉的道家神仙自然也很多。
齐默带着姜婉和小齐玉从正殿一路拜到了偏殿,总算将各路神仙都照顾到了。
“咦,我的荷包呢?”
就在齐默一行拜完神像走出三清观正要离开的时候,姜婉却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腰间脸色一变,“刚才还明明在的······”
齐默看了眼姜婉,想了想,才问道:“会不会是刚才拜的时候掉地上了?”
姜婉立刻跟着点了点头,“肯定是。”
“那娘子你赶快回去找找吧。”
“好。”
姜婉应了声,便转身走回三清观。
忽然,姜婉停了下来,回过头疑惑地问道:“相公不跟我去?”
“我·····可以去吗?”
一想到自己等会儿要做的事,姜婉立刻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相公还是不要去了,我去找一下就回来。”
又走出几步,姜婉想到了什么,脚步再次一停,回头望了眼齐默,脸色蓦地一红,低着头跑进了三清观。
瞧着自家娘子慌张失措的脚步,齐默轻声失笑,对雪雁道:“你去偏殿看看,今日观中人多。”
“是。”雪雁应声而去。
“偏殿?刚才明明是在正殿待的时间多啊,驸马你怎么就断定公主先去了偏殿啊?”
景泽挠着头有些不解。
“你没成亲,还不懂,这叫心有灵犀。”
“刚才嫂嫂是故意把荷包扔在那里的!”
小齐玉想了好一会儿,肯定的点了点头。
“你刚才也看到了啊。”齐默笑着摸了摸小齐玉的脑袋,“这件事不可以和你嫂嫂说哦,不然你嫂嫂会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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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啊?”小齐玉亮晶晶的大眼睛眨了眨。
“玉儿不是想要小侄子和小侄女吗?你嫂嫂去求神仙了。”
小齐玉依旧是一脸茫然,“是刚才的那个子孙圣母育德广胤卫房元君吗?”
“这么长的名字你都记得住?”齐默有些惊讶,又有些洋洋自得,我们老齐家的基因还是可以的,这么小的孩子都能记住这么长一串的名字。
“玉儿经常能听到嫂嫂念这个名字,就记住啦。”
齐默:“······”
子孙圣母育德广胤卫房元君又称九天卫房圣母元君,在民间被人们俗称为送子娘娘,齐默因为刚才亲眼看到了姜婉鬼鬼祟祟的将腰间的荷包故意扔到了那位送子娘娘铜像前面的地上,所以便明白姜婉是想干什么。
齐默和姜婉成亲从去年夏初到现在也有大半年,又没有采取过什么避孕措施,但是姜婉的肚子就是不讲动静,齐默虽然不急,但是受到传统女子教育的姜婉却十分的着急。
毕竟如今老齐家就剩齐默这一个男丁了,要是齐默一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或者不行了,那齐家岂不是就要绝后了。
想着,齐默低头望了望,应该不是它的原因,它每次还都是挺可以的。
小齐玉眨着眼睛问道:“可是刚才不是已经拜过了吗?为什么还要再去拜啊?这样的话其他神仙会不会生气啊?”
将小齐玉扎好的头发揉乱,齐默道:“这是个好问题,哥哥也不知道。”
“哦,那好吧。”
忽然想到了什么,齐默对小齐玉叮嘱道:“这个问题你可不能去问你嫂嫂,她脸皮薄,问了她会生气的。”
然后自己可能就又要睡地板了······
将小齐玉哄上了马车,齐默一回头便看见了景泽笑吟吟的望着自己上下来回打量,不由得怒道:“看什么看!”
“驸马,我知道一个方子,保证能让驸马你重振男······”
“滚!”
齐默脸一黑,一拳打去,“我年轻力壮的,根本不需要那玩意儿!”
景泽身子微微一偏便躲开了齐默的拳头。
这让齐默更加郁闷,他练武的时间太晚,根骨基本已定,要想超过景泽雪雁他们这种从小就习武的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但是齐默觉得自己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都穿越了,总得带点光环吧?
于是趁着景泽不注意,齐默又是一拳陡然发难。
但景泽出身边军,能在千军万马的厮杀中活下来,警觉性虽然不如齐默,但是身手绝对是能一只手单挑齐默的。
这样一对比,即便是齐默突然挥拳,景泽依旧能够轻松躲开。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响之后,齐默表情痛苦的撑着腰。
“要不我明天把药熬好了之后给驸马你送过去?”
“记得多加点料。”
齐默说完,他的脸有些发烫。
“明白。”景泽扶着齐默坐在了石头上。
“杀人呐,快跑啊!”
······
姜婉回了三清观没一会儿,原本还在三清观里上香拜神以求姻缘幸福的男男女女们争先恐后的从观中跑了出来。
“怎么回事儿?里面怎么了?”
景泽一把将从他身边跑过的男人给抓到了跟前。
“里面有个女人,疯了!”
被景泽揪着衣领踢了起来,这人面色惊慌。
“应该是雪雁,你快进去!”
齐默扶着腰站了起来,能在三清观里闹出这样动静的,齐默敢肯定是雪雁在大发神威。
而雪雁一般是不惹事的,那就说明有可能是姜婉遇到了麻烦。
“好。”景泽说着便要冲进去。
不过没等景泽进去,一道人影就从观里飞了出来。
砰!
没有惨叫。
齐默透过那人砸出的漫天尘土中,看到了一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男人,他艰难的抬起手,满口鲜血的说道:“女侠饶命······”
接着便垂下了手臂。
“大胆淫贼,本姑娘看你以后还敢乱说话不!”雪雁拍了拍手,从观中大步走了出来。
姜婉紧随其后的追了出来。
而听到动静的三清观观主宋度余慌忙慌张的带着观中道士匆忙的赶了出来。
“师父,没死。”
一个中年道士急忙跑到那趴在一动不动的男人鼻下探了探,松了口气。
“呼~~~”
宋度余长舒了口气,这要是元宵节晚上在观里死了人,以后可就没有人愿意来三清观上香,那就意味着观里的香火钱将会少了很多。
花月楼的姑娘们还等着他去摸骨看相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各司其职齐使君
“相公,是这人言语轻薄于我,雪雁气不过才出手的。”
“我知道了,你先上车,我来处理。”齐默安慰了姜婉一句,又转过头对景泽使了个眼色。
景泽会意,走到那人的跟前,蹲下来瞧了瞧,伸出手探了一下,景泽立刻起身又朝着那人狠狠地踢了一脚,“装什么死,信不信老子让你真成了死人!”
“哎呦!”
被踢了一脚,原本还奄奄一息眼看着就要不行了的那人立刻又捂着被踢的肚子满地打滚嚎叫。
过了会儿,见众人无动于衷,那人停止了嚎叫卖惨,依旧是躺在地上,将一只手举得老高:“赔钱,今天这事没有十两银子解决不了,我可告诉你,要不想进牢里蹲着,那就拿钱!”
“滚!”
景泽一脚蹬断了身旁一棵小臂粗的树干。
那人叫嚣的声音立刻戛然而止,以极快的速度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看什么看?”
雪雁没好气的瞪了眼躲在宋度余身后探出一个脑袋的小道童。
被雪雁这么一瞪,小道童吓得连忙缩回了脑袋,瞧见过雪雁打人的模样,小道童心里面对于这个漂亮姐姐只剩下了恐惧。
师祖说的果然没错,山下的女人都是母老虎。
······
正月十六,还在睡梦中的齐默被姜婉硬生生从床上拉了起来。
新年的过后的第一次正式上衙,齐默这个郡守要是称病不在的话,就很不像话了,尽管齐默也很想很不像话一次。
一边打着哈欠,齐默一边走进了前衙的值堂。
在这里,各部司曹的大小诸事已经各县县令已经早早的就到了这里等着齐默给他们进行一次新年第一次训话。
“嗯,不错,都来齐了啊。”
齐默点着头从众人身边路过,然后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睁眼发呆。
待在值堂里好一阵,众人见齐默只是望着他们默然不语,心中未免有些惶恐。
“难不成是使君对我们有意见?”
“不应该啊,年前我还催着辖下百姓提前开垦荒地来着,如今春耕还没开始呢,使君给我们宣城县定下来的开垦指标我们县可是超额完成了呢。”
“好啊,我说年前你们县在忙什么呢,原来你们是背着我们大家伙偷偷摸摸的开垦荒地呢!”
“什么叫偷偷摸摸的,我那叫光明正大,有没有谁说了不让你们开荒,是你们自己懒得去弄,怪我?”
“对了,还有你们宁国县,去年没和我们其他十县说一句,就开始和世家搞了那个用佃户换荒地的事情,你自己说说,你干的这叫人事吗?你这一下是把使君给讨好了,这不是下了我们其他十县的面子吗?搞得就你宁国县一家能耐似的。”
“你这叫什么话,那是使君的意思,我不过是照办罢了。”
“嗯咳。”
站在最前头的陈昱咳嗽一声,身后窃窃私语的诸官纷纷闭上了嘴巴。
虽说他们这些县令和陈昱这个郡主簿的品级一样,但是身份和地位却是不可相提并论,更何况去年整个宣城郡的很多事务基本上都是由齐默交给了陈昱代办。
要不是大家都知道齐默纯粹就是因为懒,大家都有理由怀疑是齐默这个郡守被陈昱给架空了。
“使君?”
陈昱从上方坐在位置上走神的齐默喊了一句。
“怎么了?”齐默回过神来,望着堂下一屋子的官员,疑惑道:“你们怎么还没走?今天中午不管饭的。”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陈昱率先拱了拱手,道:“请使君训话。”
“请使君训话。”
众人附和道。
齐默愣了愣,随即又摆了摆手,“没什么好说的,你们都各司其职就好了。”
各司其职?
众人望向了这位一个月能有二十天称病告假的郡守,嘴巴微张,想要说些什么。
“咳咳!”
被众人看得有些不自在,齐默咳嗽一声,眸子微微一沉,“宣城县令。”
“下官在。”宣城县令应声站了出来。
“宛陵城以外乃是你们宣城县辖地,可是昨晚元宵节却有人在三清观中言语调戏良家女子,这说明你们宣城县的治安很不好啊!”
“下官知罪。”宣城县令惶恐的说道。
齐默挥了挥手,让宣城县令归位,目光再次扫向众人,将各个官员们都是低着头躲避。
但齐默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又道:“石城县令?”
“下官在。”石城县令脸色一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要说他们这十一个县令里面最怕齐默发怒的,就要数他这位石城县令了,毕竟去年有一伙荆江流窜过来的流民匪,虽说最后将那些人招安遣返了,但是从流民匪开始作乱到石城县衙报给郡衙请求郡兵平乱,这中间可是差着七八天的时间差呢,他就怕齐默治他个渎职的罪名。
“为何去年的你们石城县匪乱的消息晚了八日?”
“这···是下官失职。”实在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石城县令只得主动认错。
“罚俸两个月。”
齐默大笔在册子上写了几笔。
石城县令抬起头,委屈的说道:“去年陈主簿因为这个事已经发过下官两个月的俸禄了,今年怎么又······”
原以为认错只是会被劈头盖脸的骂上一顿,却没想到换来的竟是老酒装新坛,将去年罚的两个月俸禄又罚了一遍。
“有吗?”齐默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陈昱的视线就唰的一下落到了齐默身上,很显然是有这么一回事儿的,只是那个时候齐默应该是在养病·····。
“咳咳。”
齐默敲了敲桌子,“渎职之罪,罚你四个月的俸禄你有意见?”
“回使君,没有,下官也觉得该罚。”
敲打完两个,齐默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过,其他没有被点名的官员们个个噤若寒蝉,生怕齐默又把之前的那些旧账翻出来找他们的麻烦。
“使君,陵阳县路途遥远,您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下官能不能早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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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众人担心着齐默会翻出什么旧账的时候,陵阳县令灵机一动,如是说道。
“嗯,你回去吧。”
齐默也没有为难,摆了摆手,陵阳县令随即如释重负的溜了出去。
有了陵阳县令开头,接下来的几位县令纷纷也以这个借口跑路。
第一百二十二章 气氛暧昧
“何县令。”
齐默叫住了混在人群中欲要溜走的宛陵县令,面无表情的望着宛陵县令。
“郡衙离你的宛陵县衙不过二百余步,这点路也算远吗?”
“不远······啊,不过县尉今早抓了些闹事的泼皮,下官猜测应该是外面的宣城县跑进来的,使君你也知道,我们宛陵城在使君您有恶除恶的号召下肯定早就没有了地痞无赖,所以今早抓的那些泼皮肯定是外面跑进来的,下官这不是要和李大人他交接一下吗。”
说罢,宛陵县令何立就要开溜。
“等一下,你是说只有宛陵城一地执行了我有恶除恶的政令?”
齐默眸子已经开始阴沉了下来,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明显的怒意。
何立望了眼齐默,迅速低下了头不敢作答,此刻的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嘴快了。
“来人,去把刚才走的几位县令全部叫回来!”
刚溜出去的其他十位县令被人叫了回来,而等着他们的,是齐默的一阵狂风暴雨。
······
一向不怎么喜欢管事的齐默因为这件事将所有的官员们痛批了一顿,并宣布自己将亲自坐镇监督,直到将宣城郡域内肃清为止;而且还将这十一位县令罚了一个月的俸禄。
等到众人从郡衙门里走出来之后,十位县令将何立围堵着到了一处无人的小巷。
何立颤声向逼近的十位县令求饶道:“诸位,我们大家都是同僚,我刚才也只是一时口快,来日我一定一一登门谢罪,可好?”
“别打脸,好吗?”
······
一炷香之后,何立一瘸一拐的从巷子中走了出来,摸着自己两边高低不一的脸,委屈地想哭。
不远处,一大队衙役在宛陵县尉的带领下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县衙刚接到有百姓报案说是有人在这边打架,县尉便立马带着人赶过来了。
因为去年齐默下达了严打泼皮无赖的政令,而宛陵城就在齐默的眼皮子底下,县令何立现在又不在县衙,要是出了事没有个高的顶着,所以县尉便将这件事当作是头一等的大事对待,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足足将宛陵县城大半衙役足足四十余人全都叫了过来。
“大人?”
县尉望着何立,顿时呆住。
跟在县尉陆自身后的衙役们头一回儿瞧见自己上官如此狼狈的模样,努力地憋着笑的同时又忍不住偷偷地抬起头望上一眼鼻青脸肿的何立。
陆自现在有些后悔这么积极的带着一半衙门的人过来了,因为他能清晰的从何立悲愤的眼神看出那股直击自己的杀意。
“不好意思,大人,我走错了,应该是另外一条街。”
说完,陆自低着头转身而去,一众衙役也连忙随着陆自而去,不过许多人在离开前还不忘回头在最后看上一眼。
冬天仍未过去,穿街风如刀子般挂在何立凹凸不平的脸上。
何立踉跄几步,用手撑着墙才勉强站稳。
两行眼泪再也挡不住的顺势而下,哗哗啦啦······
郡衙门的值堂里,还没走的陈昱直勾勾地望着齐默,眼中闪着亮光,表情显得很兴奋。
被陈昱这样看着,齐默下意识的紧了紧自己的衣服,“仲德,这样不好,我有娘子的······”
“放言,你终于回来了!”陈昱的声音有些颤抖。
“啊?”
“那日高中状元之后你不顾我和儁义的阻拦执意上书陛下直陈谢家之罪时就是刚才那般的模样,那神情简直一模一样!”
“你这是哪里话,我什么时候变过。”
齐默虚惊一场的擦了擦额前冷汗,兄弟一场,如果陈昱真的提出了那样的要求,齐默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拒绝······额······肯定是要严词拒绝的,岂能有丝毫犹豫乎?
“来人,把东西都给使君搬进来。”
陈昱激动的向外招了招手,两名衙役随即抬进来一个长四尺宽三尺高三尺的木箱子。
“这是······”
没等齐默把话问完,陈昱就将箱子打开,“这是这段时间衙门里积压的文书案子,本来就是给放言你留着的,原以为会费些功夫才能让你坐下来处理这些。”
在陈昱打开箱子的那一刻,齐默顿时吓得面如菜色刚站起来准备要走的身子又无力的跌坐回位置上。
“没想到刚才放言你怒斥李县令他们的时候还是如之前那般的伟岸,想来是终于想通了,想要给我们大家来一个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啊!”
齐默在陈昱打开箱子之后又重新坐下去的举动让陈昱很是满意,说着话,陈昱脸上笑容洋溢,这大半年来坐镇郡衙而累出来的黑眼圈也仿佛一下子淡了不少。
“仲德。”
齐默弱弱的叫了一声。
“嗯?”陈昱望向齐默将齐默面色有些苍白,关切道:“放言,你这是怎么了?”
“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回后衙一趟,衙门里的事情就交给仲德你了。”
陈昱笑容晏晏的脸上立刻涌上了一层寒霜,沉声道:“放言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你要不要在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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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齐默张口欲言,陈昱却突然将手搭在了腰间。
紧接着,在齐默无比震惊与慌张的瞳孔中,映出了陈昱宽衣解带的模样。
“仲德!”
齐默突然之间来了力气,站起身怒拍桌案。
陈昱瞧了眼齐默,没有说什么,继续解着自己的宽松官袍的腰带。
“不许走!”
陈昱一边解着腰带,一边拦住了要跑的齐默。
终于一番紧张的手部运动之后,陈昱终于解开了自己官袍的腰带。
“仲德,你不要这样!”
齐默再次郑重的警告道。
“放言,你那么兴奋干什么?”
陈昱有些不解的望着齐默。
“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齐默立马反驳道。
“明明就有。”
陈昱瞧着齐默,认真的说道。
忽然,陈昱的脑子迅速的闪过了一些东西,紧接着,陈昱猛然间后退几步,握住了藏在官袍之下的佩剑,一脸警惕的望着齐默······
第一百二十三章 君子藏器于身
今早上衙之前,陈昱便下定决心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让齐默重新有个郡守该有的样子。
为此,他甚至还偷偷地往身上藏了把剑,就是准备着如果齐默反抗的话他就给他来硬的!
“放言兄,刀剑无眼,你还是坐回去吧。”
“哎。”
齐默叹了口气。
其实要是单论打架的话,即便是陈昱手上拿着剑,也不是齐默的对手,就像景泽能一只手打败齐默一样,齐默也能一只手干翻陈昱。
但为了稳住陈昱,不让自己痛失一位得力干将,齐默还是重新坐回到了值堂的高位之上。
······
“娘子,你怎么来了?”
陈昱提着剑在一旁监督,正埋头处理着公文的齐默听到脚步动静,抬起头来,见到了提着食盒走近的姜婉。
“中午了,相公你还没有回去吃饭,我就让厨房做了些带过来。”
姜婉很欣慰的解释着,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的相公竟然能处理公务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都中午了吗?”
齐默望了眼门外,这才发现屋外早已是日头正当空。
偏头望着陈昱,齐默得意的晃了晃食盒,“仲德,都中午了你不回去吃饭吗?”
闻到食盒里的饭菜透出来的香味,陈昱默默地咽了咽口水,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咕的叫了起来。
“不了,放言你就不在郡衙不知道,衙门每天都会给上衙的官员准备午饭的。”
“可是仲德你要是不去吃的话,也没有人给你送啊?”
齐默一手举着食盒在陈昱的眼前晃悠,一手牵着姜婉,贱兮兮的说着。
“我去吃饭,你不准跑!”
陈昱瞪了眼齐默,接着走开。
要是再不走的话,他就要吃狗粮吃到饱了。
“我还说相公突然开窍了呢,没想到竟然还是陈大哥拿着剑逼着来的。”
“娘子吃了没,要不要和为夫我一起吃?”齐默笑眯眯的将姜婉拉到了自己的腿上坐下。
在姜婉进来之后,很有眼力的其他人早就离开了这里,四下无人,姜婉索性就半推半就的顺了齐默的意,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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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那边来信了,说是相公你在除夕夜那天晚上送给父皇的焰火表演父皇很满意,虽说没有赏赐,但是整场宴会上皇亲重臣无数,父皇只单单夸了你一个,接着太子生母余贵妃也顺着父皇的意思夸了相公你,最后父皇还说要太子多和大臣们接触接触,不要顾忌太子的身份。”
“陛下这是在看太子怎么做。”齐默笑着摇了摇头,心想皇家就是麻烦,亲父子之间还要勾心斗角的过着。
“相公你的意思是说父皇是想看看太子结交的都是那些大臣?”
齐默又点了点头头,“太子的身份太过敏感,所以在这之前太子一直都是小心翼翼走着,从来就没有传出过和那位大臣相交颇深的传闻来,所以陛下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这个儿子,这才想让太子动起来,看一看太子会做些什么。”
“王谢李陈,这四家如今只剩下王陈两家,对于这两家,父皇肯定是不喜欢的;庾氏最近风头正盛,但是庾氏素有清名,当初急流勇退,如今又是在国家危难之际因父皇多次相邀才肯重新出世,对庾氏,父皇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呢?”
姜婉一双洁白无瑕的藕臂环着齐默的脖子,剪水秋眸眨了眨。
啵!
齐默收取了一个吻作为提问题的价钱,接着道:“我也不清楚。”
闻言,姜婉嗔了眼齐默。
剑眉微挑,齐默笑道:“我又不是活诸葛,陛下心里面怎么想的,我也只是能大概猜出一点来,况且我现在是在宛陵城又不是建康城,掐指一算也算不出来啊。”
“无耻!”
“娘子你要怎么说的话,为夫我可就要无耻给你看了啊,毕竟对于娘子的要求我向来都是有求必应的。”
说着,齐默的目光从姜婉精致的脸蛋上逐渐下移。
“是吗?”
到了这种时候,一般情况下姜婉都是会很害羞的,但今日姜婉却突然反其道而行之,挺起了胸脯,望着齐默,“那昨晚······”
“咳咳咳!”
齐默重重地干咳一声,面色尴尬不已。
“昨晚那个,是我腰扭了,那是意外。”
“哎,相公以后还是注意些身体,多保养······”
姜婉若有所指的瞟了眼齐默某处。
岂有此理,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
可是齐默也只能干瞪着姜婉表达自己的满腔怒火,因为现在的他,真的不行······
似乎也意识到讨论这样一个问题会对男人造成多么大的心理阴影,姜婉率先终止了这个话题,转而道:“那除夕夜宴上父皇单独夸了相公你一个是什么意思?”
“要么是想让我当孤臣,亦或是不想让我和世家走的近;不过这两种想法会造成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因为陛下的那一句话,如今朝堂上肯定有许多人把我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当孤臣的话,那可能就是老皇帝想让齐默掌管某些极为重要的部门,或者是那个托孤大臣,但齐默觉得后一种的可能性不大。
担心齐默和朝中的世家势力走得太近,老皇帝的这个担心也不是没来由的。
往年的几届科举,选上来的那些举子们甚至包括三甲状元最后都被收入了世家的幕府之中,本该是为朝廷和皇帝招揽人才的科举最后却让世家坐享其成。
恐怕是个人当皇帝遇到这种情况都要抓狂。
所以当去年的科举出现了齐默这么一个敢将矛头直指世家的状元郎异数之后,老皇帝不惜以公主下嫁的方式保住齐默,然后又破例让齐默以驸马的身份在官场上大放异彩,成为了楚国立国以来最年轻的一位京畿郡守,而且还是出身寒门的这么一位。
而为了不然齐默被世家拉拢,老皇帝甚至不惜以屠杀谢石一府老小嫁祸给齐默的方式来将齐默逼向世家的对立面,然后又对齐默给予京畿县侯的重赏。
这次又更是只夸了齐默一人,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第一百二十四章 瘟疫
“对了,除夕夜的消息,怎么今天才传过来?”
齐默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很是疑惑。
以建康城为主,有丹阳郡和宣城郡两个京畿郡;而建康城与宛陵城距离并不远,快马的话一两日便能抵达,而这次的消息却是从除夕夜到现在正月十六足足过了十七天。
“丹阳郡那边发生了瘟疫,已经死了好几个村子的人,官府已经派兵封锁了所有染上瘟疫的村子了,送信的人是绕了路过来的,所以晩了不少天。”
“瘟疫?”
听到这两个字,齐默心中陡然惊觉,不同于现在的医疗技术,这个时代的瘟疫不亚于一场天灾。
“送信那人呢?去哪儿了?”
“我让他回建康去了,相公,他是绕着那些村子走,应该不会有事的。”
齐默摇了摇头,“先把人找到,就地看着,不能让他乱跑。”
虽说这个时代的瘟疫几乎是沾上就死,人们畏之如猛虎,但是防范的意识却是远远不够,因为他们还没弄清楚瘟疫的传播方式,这种疏忽也是在所难免。
正在这时,功曹书佐侯赤从门外路过,经过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侯赤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恰好让齐默注意到了他。
“你过来。”
齐默将侯赤招了进来。
成功的吸引了齐默的注意力,侯赤心中一喜,笑着走了进来,“使君,不知您找属下是······”
没等侯赤将话说完,齐默就将桌上的一块湿抹布扔给了侯赤,“遮住口鼻,你去追一个人······”
等到齐默将事情吩咐完,侯赤原本还笑容晏晏的脸上顿时散尽了笑容。
瘟疫,这可是要命的东西啊!
他现在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在门外闹出的那点动静了,这不是自己往火坑里面跳吗?
“使君,其实属下我······”
齐默再次打断侯赤的话,“我知道你,当初就是你跑去敬亭山给我报信的,你的脚力快,眼下只有你合适,不过你要是不想去的话我也不勉强你。”
侯赤心中感到一阵激动,使君他,他竟然还记得这!
“属下一定不辱使命!”
豪情万丈的向齐默摆着胸脯保证了之后,前脚刚一迈出屋去,侯赤就又发起了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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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呀,这可是瘟疫啊,我要是不小心沾上了,那岂不就一命呜呼小命归西了······
心中恐惧归恐惧,但是刚才都已经信心满满的答应了下来,侯赤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顶了。
齐默有些烦心道:“这正月还没过去,怎么就这么多事呢。”
姜婉绕到齐默身后,替齐默捏着肩膀,“相公不必担心,应该没事的。”
突然,齐默想到了什么,抓着姜婉的手担心的问道:“你是不是跟那个送信的接触过了?”
姜婉从齐默翻了个白眼,“不然相公你是怎么拿到这信的?”
“那人是刚才来了才走的?”
“嗯,才走没多久。”
“来人!”
齐默又将外面一人叫了进来。
“使君,您有什么吩咐?”
“立刻将衙门封锁,不许任何人出入!”
“啊?”
被齐默喊进来的小吏一脸懵。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
“相公。”姜婉想到了什么突然盯着齐默望了起来。
“嗯?”齐默有些不明所以。
“你是不是想用这个借口推掉陈大哥还给你的这些公文?”
“怎么可能,绝对没有!”
齐默可以对着自己的良心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不过能不用处理那些头疼的公文,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那相公你还是别笑了吧。”
“我没笑。”
“你笑了。”
······
很自觉地将自己和姜婉关进了房间里,齐默隔着门向过来问情况的陈昱郑重表示道:“仲德兄,你放心,虽然那瘟疫如洪水猛兽,但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我和娘子是绝对不会偷偷跑出去的,仲德兄你也不要靠的太近了,很危险的。”
听到齐默这样说,陈昱也只得无奈的转身离去。
走在路上,陈昱闻到一股很浓的酒味,心中正好奇着,便瞧见景泽正指挥着后衙的下人们将坛子里的酒水洒在各个角落,一处也没放过。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陈主簿,这是驸马的意思,他说这个能消毒。”
“消毒?有人给后衙下毒?不是说这是瘟疫吗?”
“驸马消的这个毒就是瘟疫。”景泽也是一知半解的回答着,他也不太明白齐默为什么会把瘟疫称作是毒。
瘟疫就是瘟疫,毒药就是毒药。
这两个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啊?
望着景泽手中提着的酒坛,陈昱的喉结微动
他虽然不是嗜酒之人,但是就凭这四溢的浓烈酒味,陈昱也知道这酒肯定很烈。
“陈主簿,这是治瘟疫的。”
景泽护住了自己手中的酒坛,他又何尝不想尝一尝了,但是事关瘟疫大事,景泽也只能闻闻酒香解馋。
“我是那种人吗?”
撂下一句话之后,陈昱就忙着赶去前衙安抚那些慌张的官吏们。
“真香啊!”
景泽又忍不住将鼻子伸到酒坛口闻了闻,舔了舔嘴唇。
······
咕噜。
齐默喝了口自己用蒸馏法蒸馏出来的酒,微微摇头。
毕竟省了太多的步骤,酒味浓郁,酒香却很淡,完全就是后世白酒掺了许多工业酒精的味,不过如今正好用它来给整个衙门消毒杀菌了。
齐默开始庆幸还好当时酿了几坛子,没在给秦国使团接风的时候全部拿出来。
“相公不是说这酒是用来预防瘟疫的吗,怎么自己喝起来了?难不成这酒喝下去了还能有预防瘟疫的功效不成?”
“能消毒,也能喝,不过口服的话是消不了毒,娘子你要喝吗?”
齐默笑着将酒杯递到了姜婉的唇边。
他莫名想到了后世的某位,根据传说,消毒液是可以消毒的,还能口服······
姜婉连连摇头,脸蛋微红,没好气地嗔了眼齐默。
有一回儿齐默把这酒带回家,哄骗姜婉尝了几口,然后喝醉了的姜婉就躺到了床上······
第一百二十五章 流言四起
将整个郡衙门封锁了三日,前后衙虽然没有出现一例疑似染上瘟疫的,但是却在宛陵城引起了一阵小小的恐慌。
好好的一个衙门说封就封了,百姓的恐慌也是齐默的意料之中。
只是齐默也没有别的法子,毕竟他也不会医术就古代的这个医疗条件,他很怕一个染上瘟疫的就能摧毁整个宛陵城。
“相公,这样还得过上几天啊?”
姜婉无聊的在纸上乱画着,表情索然无味。
姜婉的性子自从嫁给了齐默之后便欢脱了不少,经常带着小齐玉和雪雁偷偷跑出去街上逛,可这几天一直都闷在房间里不能出去,着实将姜婉憋得不行。
又扫了眼不行了好几天的齐默,姜婉觉得更没意思了······
齐默想了想,“十四天,已经过了三天,再过个十一天一个就差不多了吧。”
已经过了三天了啊,还有十一天就又要上衙了啊。
一想到这儿,齐默就有些无精打采了起来。
“放言,出事了。”
陈昱敲了敲门,隔着门语气有些沉重。
“宣城县和丹阳挨着的几个村子有的染了瘟,宣城县令已经下令将那些村子全部封住。但是就凭宣城县的那几个衙役恐怕压不了多久,还是派些郡兵过去看着吧。”
“怎么会传过来,丹阳那边不是已经封住染上瘟疫的村子了吗?”
“目前还不清楚,估计是那边没有压住,现在我们这边也是人心惶惶,估计也控制不了多久了。”
“立刻组织医馆大夫赶赴疫区,派兵看住城内所有的医馆药铺,严禁任何人私自大量买空药物,再派兵日夜巡逻,以防有人趁机闹事,也要通知其他县都要这样。”
“嗯,好,我马上就着人去办。”
因为也被锁在前衙的缘故,陈昱现在也只能是喊话去叫外面的柳青来办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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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出一步,陈昱忽然间又停了下来,隔着门,对着里面的齐默郑重的嘱咐道:“放言,你也小心些。”
尽管已经尽力封锁消息,但丹阳郡爆发瘟疫并且已经传到了宣城郡的消息不胫而走,引起了整个宛陵城的动荡,百姓们开始拖家带口的往远离丹阳的地方逃,但这只是一小部分。
更多的百姓则是争先恐后的跑去医馆和药铺买药,却被看守的郡兵给挡在了外面。
这也是齐默没有办法的办法,宛陵城的药材储备不多,都只是能勉强供应平时的日常所需,若是任由百姓们哄抢的话,根本就连一日都撑不了,要是这个时候宛陵城再出现一个染上瘟疫,基本上整座城就要没了。
“齐大人,他为什么不出来,他干嘛躲在衙门里?”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瘟疫的事情,怕染上所以才下令封住了衙门!”
“我们要见齐大人!”
······
不知怎么的,宛陵城百姓们的矛头突然之间就对准了一直待在衙门里没有出来的齐默,不少愤怒的百姓甚至堵住了衙门想要冲进去找齐默理论。
尽管柳青一直不厌其烦的给众人解释是因为齐默担心会将瘟疫传给百姓才下令封住的门,但是却没有百姓愿意相信这个理由。
毕竟在他们看来,瘟疫就是个要命的玩意儿,要是沾上了,就是一个死,可是衙门都封了三天了,却不见往外抬一个死人,所以他们就觉得这就是齐默胆小怕死的借口而已。
“大家伙,我看齐大人就是自己贪生怕死,把我们大家伙的药材全都屯到了自己家里,走,我们进去和姓齐的理论理论!”
“走,我们进去和他理论理论!”
“齐大人的”
人群中,有几个人躲在其中不停地煽动着百姓的情绪。
“郡衙门前,严禁造次!”
柳青抽出佩剑,寒光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
柳青锐利的目光扫过那几个带头闹事的人,眼睛微眯,却从中迸射出比手中利剑还要可怕的凛冽寒意。
到底只是一些每日为了生计而发愁的平头老百姓,当柳青表现出了十分强硬的一面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敢聚在衙门前,全都一哄而散。
······
一条无人的小巷中,刚才带着人堵在郡衙门口的四个人围聚在一起。
“老大,这可怎么办,那位叫我们在郡衙门口闹事,咱们可是收了钱的,如今事没办成,那些人不会找我们的麻烦吧?”
啪!
为首一人的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问话那人的后脑勺上。
“你是不是傻!我们收钱了是没错,可你没瞧见人家拔剑了吗,不走等着被砍啊!再说了,那些人也只是叫我们去闹事,我们收了钱,去给他意思一下就行了,那些人这一回儿才给了几两银子,卖什么命啊!”
“可是······”
挨打那人话还没有说完,便有几人堵住了巷口。
柳青抱着剑走了进来,目光阴沉的望着这几人。
“你!”
为首的那人想要拔腿想溜,却发现自己找的是个只有一个出口的死胡同。
乒乒乓乓的一阵打斗之后,这几人便被塞进了停在巷口的马车之内。
“这么说,是有人趁机闹事想要把宛陵城的这趟水给搅浑啊。”
听到门外陈昱的汇报,齐默皱起了眉头,碰上瘟疫这个天灾就已经很麻烦了,偏偏还有人想要从中闹事。
而且齐默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如今这满城的风波都是由那一个或者几个世家挑起来的。
只是齐默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将瘟疫控制住。
低头想了会儿,齐默叹了口气,将门给打开了。
“放言,你······”
将齐默要出来,陈昱一把将他给推了回去,又顺便带上了门。
“放言,区区流言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齐默又打开门,无奈道:“流言这事儿,我可以不去在意,但是百姓们却不会当假,要是我不出来,这事搁的时间越长,发酵起来造成的影响越大。”
“那你······”
齐默郑重道:“衙门要继续封着,还得由仲德兄你来坐镇,郡兵我带走两千,如果世家在我走了之后闹事,仲德不必留情。”
陈昱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齐默的胳膊,“村子那边太危险了,放言你是郡守,理当坐镇郡城,那边还是我去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屠村
齐默摇了摇头,“我不出去,事态便会向着失控的方向发展。”
陈昱皱起了眉头,“那也不必以身试险。”
“就这么说定了,我是宣城的主官,这件事我说了算!”
怔了怔,陈昱又莫名想起了那一次他和章贺全齐默不要上书给陛下的事情,眼眶微红,“我让人去准备。”
“相公!”
陈昱刚走,早已经默然泪两行的姜婉就再也忍不住,冲上前扑进了齐默的怀中。
“娘子放心,没事的,我就是那边溜达一圈。”
齐默轻抚着姜婉的背,安慰道。
“对不起,都是我,要不是我收了那封信,那些人也不会找到机会来······”
齐默将姜婉的脸向上抬了抬,四目对视,望着姜婉梨花带雨的眼眶齐默笑了笑,“跟你有什么关系,都是那些人想要使坏。”
“好啦,不哭了。”齐默伸出手抹掉了姜婉脸蛋上的泪痕,轻声道:“我走了之后家里面就交给你了,你可都是当家主母了,可不能哭哭啼啼的,让人看见了可是要笑话的。”
······
郡守齐默亲自率人赶赴发生瘟疫的几个村子的消息在官府的宣传下很快就传遍了宛陵城,又经过众多目击者的证实,之前对于齐默各种不利的消息很快就在百姓们的赞扬声中消失不见。
校场之上,已经在木桶里泡了近半个时辰的热水澡换上了一身全新衣服又往身上摸了三遍蒸馏酒的齐默站在点将台之上,望着下方列队整齐的一千骑兵。
“利害关系我已经给你们说清楚了,你们可想好了,愿意与我同去的请上前一步!”
咚!
那是一声无比整齐铿锵有力的踏步声,整整一千骑卒全部都齐齐向前踏出一步。
“好!”齐默大笑一声,“不愧是我大楚最精锐的骑兵,那今日我们就一起把那个什么劳什子瘟兽给打的屁滚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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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战!战!”
一千骑卒用着整齐划一的动作敲打着自己的胸甲。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恐怕没有人会比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战士更明白瘟疫的可怕,一场胜券在握的战争,或许就是因为没有及时的处理掉尸体而爆发瘟疫最终导致全军覆没。
因为这次需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发生瘟疫的几个村子,所以齐默便让所有人卸掉盔甲不带武器,轻装急行。
对于偏居南方的楚国而言,骑兵无疑是金贵的兵种,用来封堵瘟疫的传播无疑有些大材小用,反而会给骑兵造成很大的风险。
但瘟疫之事事关重大,如果不能及时的将瘟疫控制在很小的范围内,一旦扩散,造成的损失动荡就将无法估量。
半日之后,一大队扬起了漫天尘雾的骑兵便出现在了宣城郡和丹阳郡相邻的几个村子外。
这些骑兵一边换下宣城县衙的衙役,一边将村子严严实实的封了起来,不允许任何人外出。
“使君有令,凡涉疫村庄百姓一律留在家中,不得擅自外逃,违者重罚!”
“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去,我们又没有得病!”
“就是,你们凭什么关着我们,陛下可是亲民爱民的好皇帝,你们要是敢拦我们我们就去京城告御状!”
骑兵的到来让原本就急于离开村子的村民们更加的慌张。
因为在楚国的历史上有过发生瘟疫然后惊动官军的记录,但惊动官军的结果就是只要村子里有一个人染上瘟疫,整个村子的人都被朝廷的军队屠戮殆尽。
这种方法虽然饱受诟病,但是却是秦燕楚三国对待大范围难以控制的瘟疫的默认方法。
王家村,老村长的家里,一群目前身体表现的很健康的年轻男人挤在屋子里。
浑浊的空气闻起来让人很不舒服,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抱怨这个,因为他们现在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咳咳!”
坐在床上的老村长咳嗽了两声,吵闹的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来之前你们爹娘都和你们说过了吧?”
一个年轻汉子点了点,“九叔,我爹和我说了。”
“村长,外面那些官军应该不会那样做吧?”
“对啊,使君大人平时对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可是好得很啊。”
“糊涂!”
老村长王七瞪了刚才说话那人一眼,“你也说了,那是平时,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们村子里有人染上瘟了,你觉得那些当官的能让我们活下来,你年纪还小,三十几年前我们村后山那头的苏家村就是因为村子里有人染上了瘟,官府二话没说直接派兵将整个村子屠的一干二净,到现在那个村子都没人敢住,生生成了一个鬼村。”
王七目光凝重的望向满屋的年轻人,郑重道:“整个村子全都逃走的话太显眼,就让你们这些年轻娃跑吧,记住,走后山那条路,外面那些兵还不知道那里有条路,等到天一黑你们就摸黑走,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听见没?”
一人望着王七哽咽道:“那村长你······”
满屋的年轻人皆是低着头默不作声,他们都有爹娘,可如今他们的爹娘却要他们跑,如果真的要是像村长说的那样的话,他们这些年轻人是能跑了,可是他们1的爹娘和亲人怎么办?
“村长,我不走,我要陪着我娘,她年纪大了,眼睛不利爽了,我怕我走了之后我娘她晚上摸黑找不见路······”
“放你他娘的屁!”
听到这话,王七气的直接一脚踹了过去,“不走,不走留这儿等死吗?官军都来了,你以为我们能活的了?”
“反正我不走,我娘还在这儿。”那年轻人从地上爬了起来,依旧如是说道。
“对,我也不走!”
“俺也不走!”
······
一时间,屋子里几乎一半的人都纷纷表示要是不带上自己爹娘他们就不会走。
“不走也得走,这回儿由不得你们!”
王七红着脖子大吼道,如果这回儿不让这些年轻娃想办法跑出去的话,那么他们王家村可能就要想隔山的那个苏家村一样鸡犬不留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陷入两难
入夜,当黑色的天幕从天际完全落下的时候,王家村的村尾一队人正静悄悄的从村尾的小道出村。
这一行人正是白天聚在老村长王七家的那一群人,一个不少,也一个不多。
这二十一个年轻人是整个王家村掐老去幼之后最精干的一批劳动力,也是王家村在濒死之际最后的希望。
三十几年前一山之隔的苏家村被全村屠灭之后的惨象至今犹在那些年长者的脑海记忆中挥之不去,最后那一把将所有东西都烧为灰烬的火更是成为了许多村中老者的梦魇。
“站住!”
就在这群年轻人心事重重的走在这条鲜为人知的小道之上的时候,四周突然火光骤亮,无数的火把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围了上来。
“全部都抓起来!”
一名队正模样的郡兵一挥手,几十名如狼似虎的郡兵就冲上前将这些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年轻人抓了起来。
“使君早有谕令,尔等竟还敢私自出村!”
说罢,队正上前就给离自己最近的一名王家村年轻人踢了一脚。
那人疼得跪倒在地上,可是一双怒目圆瞪的眼睛却略过队正死死地盯着他身后的一人。
“王笆,是你!竟然是你!你这个叛徒!”
听到年轻人的怒吼,自觉难以面对同村人的那名宣城县衙的差役脖子一缩,躲在了队正的身后不敢露头。
这下惹得这伙被抓的年轻人更加愤怒,一个个不停的从躲在队正身后的王笆骂着脏话吐着口水。
“闭嘴!”
啪!
队正可不会像王笆这样觉得有愧,他是奉命执行军务,所以当这伙人的口水不小心吐到了他的军靴上时,队正的脸色立马就阴沉了,冲上前便是一巴掌呼在了离他最近的那名王家村年轻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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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眼中竟泛起了泪光,“你为什么又打我,不是我吐的口水!”
“看你不爽,怎么了?”
······
村外临时搭建的帐篷内,齐默听着各名队正的情况汇报。
“王家村二十一人欲外逃,已被抓获,请使君处置。”
······
“河前村九人外逃被抓。”
“上北村十二人外逃被抓,请使君处置。”
听完队正们的汇报,齐默面色不善的望向了身旁的宣城县令李东,“李大人不是说这些村里的百姓情绪都很稳定吗?怎么本官一来就抓了这么多外逃的!那岂不是说之前还有更多了?”
这位李县令注意到齐默的目光,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扶正了自己的官帽,李东脸上站出来解释道:“使君明鉴,之前百姓的情绪是挺稳定的来着,可是······”
“这么说是我来了之后才让百姓的情绪这么不稳定以至于想要往外跑喽?”
“嗯······那个······其实也不是使君的原因,主要是使君您把官军带过来了,百姓们就有点害怕了······”
李东这话一出,帐篷内的一众郡兵们纷纷对李东怒目而视,“关我们何事!”
感受到了无数道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李东硬着头皮道:“衙役封村,百姓顶多是有些不满,但是郡兵封村的话,百姓们就会感到恐慌,这是因为数十年前就在宣城县曾经发生过瘟疫,那时正值我大楚迁都建康不久,而北方五胡又频频南下攻伐,朝廷无暇顾及,为了尽快消灭瘟疫不使它蔓延全国,所以武皇帝当初就下令官军封村,但是没想到那官军的统帅误解了世祖皇帝的意思,将所有沾染上瘟疫的村子全部屠灭······”
那位屠村的将军有没有误解世祖武皇帝的意思李东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的是他辖下的一个苏家村至今荒无人烟,传闻每到深夜便有冤魂哀号。
“还有,官军屠村的例子近几年也不是没有,只是都在岭南荒僻之地,所以使君不知道也正常······”
闻言,齐默皱起了眉头。
虽说让郡兵接替衙役封村会让事态激化,暂时出现失控的状态。
但如果不带郡兵过来封村让衙役来的话,只要瘟疫蔓延下去,还是一样会出现村民大量外逃的情况。
齐默紧锁眉头,目光穿过帐篷帘子望向了外面深沉的夜色,夜空黯淡无光,没有斑斑点点的星星,往夜皎洁明亮的月光也隐于乌云之后,不见光晕。
“使君,那就在每个村子里外跑的刁民里面选一两个拉到他们里面去斩首示众,这样肯定能吓唬住那些村民。”
一名队正如是建议道
“万万不可!”
李东连忙站出来呵斥道,“如此一来村民们必将更加恐慌,届时恐怕会引起民变啊,要是几个村子同时乱起来,那可如是是好······”
作为一方父母官,在这种时候李东还是顾忌着一点自己辖下的百姓的。
见齐默沉思,李东以为是齐默在考虑这个方法的可实施性,连忙道:“使君三司,这些可都是您辖下的百姓啊,当初那个屠村将军的人头可是被世祖武皇帝挂在建康城头示众了整整三日啊!”
那队正呵道:“不然怎么办,任由这些人往外跑,到时候岂不是将瘟疫全都传了出去,到时候不是要更多的人为他们陪葬,李大人难道就愿意看到那副场景?”
“无论如何,肆意屠杀就是不可!这事要是传出去,你我的项上人头都将不保!”
“那李大人说该怎么办?使君几乎把能抓来的大夫全都抓来了,可是他们一个个的都在那里摇头晃脑的说什么没救了没救了,眼看着人是一个一个的死了,死前还生不如死的,还不如一刀结果了干脆。”
“再想想,再想想,总会有办法的。”
李东一边擦着额头的虚汗,一边在心里大骂着丹阳郡那边的官府是干什么吃的,都已经让郡兵封锁村子了,还能让人跑到宣城县这边来。
“使君,上北村村民闹事,冲击唐队正的封锁线,唐队正请求使君再派五十人过去。”
齐默闻言,喊道:“何队正。”
“在。”一名队正应声而出。
“你带着手底下的人去帮唐队正,记住,把村民赶回去就行了,不可伤人。”
“是。”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进村
“叶队正,把我的帐篷搬进村子里去。”
“啊?”
那名叶姓队正先是一愣,随即又被吓了一跳,抱拳道:“使君,村子里有瘟疫啊,您怎么能进去呢?”
“使君啊,万万不可啊!”
李东也是被吓了一跳,要是让齐默进了村子,那他怎么说?
顶头上官都进去了,自己这个做下属在一边看着,那可不得也要进去吗?
不行,使君绝对不能进去!
李东眨巴了几下眼睛,原本干巴巴的眼眶里立马就变得眼泪花花,即将要夺眶而出。
“使君啊,您怎么能亲陷险境呢?让刘县尉去吧,他那未招进门的女婿就是王家村的人,他去正合适。这里太危险了,使君您还是和下官一起回县衙吧。”
在一旁一直当着木头人的县尉刘灵顿时一个激灵,瞪大了用一种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的县令大人。
若不是此时齐默还在,刘灵估计就要一巴掌呼上去了。
和着你他娘的为了保全自己卖老子是吧?
刘灵也立马说道:“使君,李县令他深受我县百姓爱戴,还是让李县令代使君您进村去吧,属下敢保证,只要李县令一进去,王家村的百姓必定夹道欢迎!”
“刘县尉,本官这不是在将你推进虎狼窝,我身为一县之长,理当又与民同甘共苦的责任,但这瘟疫牵连了数个村子,我要留下来统筹大局啊。刘县尉你就牺牲一下,你要是不小心染上瘟疫死了,朝廷和百姓会记住你的,到时候我李东第一个捐钱给老刘你塑个金像!”
“还是让使君来坐镇县衙吧,李县令你就和我一起进村子,如何?”
“好了!”
齐默敲了敲桌案,目光扫向了李东和刘灵,二人皆忙低下了头不敢言语,生怕等会儿齐默就指定了他们进村。
“郡兵封村,此事不会改变,但是百姓的惶恐情绪必须去稳定,如今发生瘟疫的村子有七个,我一个,再加上你们宣城县的六曹主事刚好七个,李东,你让六曹的主事每人各选一个村子进去。”
“使君,六曹的主事都进村子了,这县衙都无法运转了啊,更何况我们还要调运物资药材和大夫······”
齐默看着李东,李东刚抬起来说话的头便又低了下去。
“屠副都尉带着郡衙的部分官员在后面,他们会协助你的工作,村子里的村长都认你们县衙的官员。”
进入村子亲身赴险这种事情齐默也是没有办法才要选择这样做的。
封村的事情必须要郡兵负责,不然就凭县衙的那么点衙役根本封不住七个村子。为了平息因为郡兵封村而带来的村民恐慌,齐默也只能选择亲自进村安抚。
齐默也知道这样很危险,但是在瘟疫阴云笼罩下的村民会产生什么样的抵触心理齐默也不敢说,只有他们这些朝廷官员跟他们站在一起才能安抚,不然不安的情绪便会变成恐慌乃至于村民们自认为的濒死的反抗。
而更关键的,就是要阻止任何一个可能染上瘟疫的村民外流。
······
“村长,不好了,乐子他们被抓了!”
一个中年汉子跌跌撞撞的跑向了村长王七的家中,还没进院子,那中年人就喊了起来。
夜间昏暗无光,农村人手中又没有灯笼照明,这一路跑来,中年人已经是摔得满身是泥。
“怎么回事?”
刚躺下的老村长王七惊得一下子就从床上窜了下来。
“我······我就是不放心乐子,想远远地瞧着他走,却没想到村后面的那条小路早就有官军把守,乐子他们刚出去就被官军给抓了,那样子肯定是守在那里等着乐子他们往外跑的,村长你说官军他们会不会已经把我儿子他给······给杀了啊!”
“王秃子,你别哭,究竟是抓了还是杀了?”
“是抓走了。”
王秃子瞟了眼王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王七瞪了眼王秃子,没好气的说道:“你还有什么说就说!”
“我,好像看到了王笆跟着官军一起的······”
哐当!
王七一下子有些脱力,碰掉了木盆,扶着屋门才算勉强站稳,嘴里却不停的骂道:“逆子,逆子啊······”
正在这时,一道身影走进了王七家的院子,看到扶着屋门的王七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逆子!”
王七又突然来了气力,抓起身旁的扫帚就冲向了跪在院中的那道身影。
见王七怒气冲冲的向自己冲来,那模样就是不打死自己不罢休的,王笆蹭的一下就跳了起来,绕着院子跑了起来。
“爹,你听我说,我是有苦衷的。”
“有什么苦衷,你这个白眼狼,枉老子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这个吃里爬外的家伙!”
“我是官差,吃的是官家的饭,怎么就吃里爬外了。”
“你还敢顶罪,老子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爹,你别追了,你都老成这样了,追不上······”
扑通!
王笆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旁站着的中年人伸出的脚给绊倒了。
“十三叔,你······啊!”
追上王笆,王七拿着扫帚就朝王笆的身上死命的招呼。
“打死你!打死你这个数典忘祖的王家不肖子孙······”
“爹,爹,你轻点!”
双手抱着头,王笆疼得在地上打着滚。
“你是我们王家村的人,你吃了我们家二十几年的饭,怎么?衙门里就给你管了几年的饭你就忘了老本了?”
“小时候你不是教我要懂得报恩的吗,人家刘县尉都打算把他闺女嫁给我了,我怎么着也得有个官差的样子吧。”
“还敢顶罪!”
王七又是一扫帚把敲了下去,而这时王笆还以为他爹的气已经消了,正要爬起来一棍子就冷不丁的敲在了王笆的后脑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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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王笆叫了一声之后就直挺挺的躺了下去。
“儿啊!我的儿啊!”
王七吓得连忙丢掉了手中的扫帚,愣了愣,又哭嚎着抱着王笆的身体摇着。
第一百二十九章 渡过瘟疫
“儿啊,我的儿啊!”
跪在地上的王七抱着王笆哭的撕心裂肺。
他的怀中,王笆还一阵一阵的微微抽搐,似乎是人死时的条件反射。
这让抱着王笆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的王七更加的绝望。
王七一家人丁单薄,他那个死了多年的婆娘曾经给他生了三个儿子一个闺女,但是十几年前的一场饥荒让四个孩子只活下来老大王笆这一个。
后来等到王笆长大,王七就通过关系将王笆送进了县衙当一个差役,虽说衙役是个贱差,但是好歹吃的是公家饭,还能时不时的敲些竹杠,王七想着自己日后没了儿子王笆也能靠这个好活计生活下去。
有人说王八擅长装死,这个王笆不清楚,但是他装死的技术在整个宣城县衙却是能当老大的。
差役捕快对于普通人来说是牛鬼蛇神,避之不及的。
但是对于稍微有些权势的人来说,其实就是个贱差。
对于权势再大些的人来说,就是这些捕快就对他们畏之如虎了。
而偏偏就是那般权势大的家族中闹事的子弟最是麻烦,所以当初刚入捕快这一行的时候,王笆的捕头就传授过王笆如何应付这些世家子。
这其中,装死一道被王笆练得炉火纯青。
只要遇到闹事的一方或者双方都是自己一个小捕快惹不起的人物,王笆就会以最合理的姿势倒地,吓得那些以为杀了人的世家子弟跑路。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的走进了院子。
见到院中的凄惨景象,落后齐默一步的县尉刘灵走过去踢了脚王七怀中不时抽搐的王笆。
“王笆,你他娘的别装了,给我起来!”
觉得声音有些熟悉,方才紧闭着眼睛的王笆微睁开眼眯着一道缝看着。
有些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王笆再次定睛一看,看清来人之后,王笆蹭的一下就从自家老爹的怀中跳了起来。
“县尉大人,您老怎么进来了?”
“还不过去见过使君。”
刘灵又踢了脚自己这个上了车还没交费的便宜女婿,冲站在院中的齐默使了个眼色。
“使君?”
王笆愣了好一会儿,才糊里糊涂的走到齐默的跟前拜了拜。
“小的宣城县捕头王笆见过使君大人。”
“嗯。”
齐默点了点头,目光落到院中另外两个还在懵逼中的老村长王七和村中的另一名中年人,问道:“你们两个谁是村长?”
王七和中年人还没有回过神。
使君?使君怎么会来我们村子?
“大胆刁民,使君问话还敢拒答!”
刘灵大喝一声,才将王七二人的思绪喊了回来。
刘灵的心情很不好,本来明明可以不用来的,但偏偏自己和王笆的关系被县令李东给捅了出来,让齐默觉得熟人终归是方便一些,于是便将刘灵一道带进了村子。
这让刘灵觉得很晦气,虽说和上司一起共患难是个很好的表现机会,但毕竟染了瘟疫的村子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刘灵宁愿将这个好机会让给自己敬爱的县令大人······
王七慌忙上前拜了一礼,“草民王七拜见使君大人,回使君,小老儿是这村子的村长。”
“你要送出村的那些人我都给带回来了,集中在村口的谷场上搭了帐篷,明天一早,你就挨家挨户的去通知,让所有人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严禁串门。不准再有人私自外逃,如果再有发现,就不只是送回来这么简单了!还有,我就在村子里待着,和大家在一起。”
当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王七猛地抬起头,一脸震惊的望着齐默。
“使······使君您要待在我们村?”
······
有些事情可以明早做,但有些事情齐默今夜却要立刻问清楚。
吩咐完王七他明早要做的事情,齐默又马不停蹄地去找了派到王家村来的治病大夫。
“使君。”
一个看起来得有六十来岁的老大夫在自己弟子的搀扶下走来,隔着约摸五步的距离,老大夫神情激动的弯腰拜了一礼。
“老先生。”
齐默也回了一礼,对于治病救人的医者,齐默一向很尊敬,尤其是将这老大夫半截身子就要埋进黄土里的模样却仍然在这里救治瘟疫伤者。
“请问老先生,现在村子里染上瘟疫的村民有多少,都是如何救治的?”
老大夫闻言,先是叹了口气,才道:“已经死了八人,现在还活着二十五人,都是按照《救急方》里的药方熬的药,但是这药也只是能预防正常人染上瘟疫,对于已经染上瘟疫的······只能是用药缓解他们的痛苦,但是恐怕还是时日无多。”
“我已经让人将村子封了起来,瘟疫应该不会扩散了,老先生尽力而为吧······”
夜色幽暗,村子中除了齐默这块还亮着火光,其他地方早已坠入黑暗之中。
站在帐篷外,齐默半隐于夜色中的脸庞有些憔悴。
一阵夜风轻轻的掠过,一旁的几丛黄竹沙沙作响,齐默深吸一口气,感受到空气中隐隐带着的一股死寂,齐默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
他不是一个医生,哪怕是欧威一个穿越者,齐默也不知道该怎么治疗那些染上瘟疫的患者,他能做的,封锁村子尽可能的让瘟疫的传播停下来。
对于那些已经染上瘟疫的,齐默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痛苦地死去。
······
将所有病人都单独隔离之后齐默每天让村民清理卫生,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半月之后村子里已经没有了新传染的病人,一些轻微症状的病人在大夫的救治下活了下来,但是更多的病人却都是在痛苦的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又过了半月,所有被封村子外面的郡兵全部被齐默撤走,两百多具尸体连同他们身前曾经使用过的物品也都被就地焚烧,就连骨灰都被掩埋进地下几米深处。
历时一个多月,宣城郡各地大小衙门口都张贴了辖域内瘟疫被控制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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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和被波及到的宣城郡不一样,作为爆发地的丹阳郡却是足足消失了七八个村子,几名奉令封村却擅自纵兵屠杀村民的将领被老皇帝姜启斩首示众,首级和之前的处理方法一样被挂在建康城的城头警告众人,同时昭告天下皇帝陛下的爱民之心。
第一百三十章 绝顶大聪明
折腾了一个多月,齐默错过了很多事情,正月二十老皇帝五十九岁的寿宴,二月初三王贵妃娘家王老太爷的六十九岁的七十大寿。
大楚的元兴六年,从正月开始便噩耗不断。
天子脚下的丹阳京畿竟然爆发了瘟疫,这无疑是对老皇帝赤裸裸的打脸,为此,老皇帝停办了准备了许久的寿宴,所以齐默从某种程度上也算没有错过。
而后,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瘟疫,避免瘟疫传播到建康城危及贵胄,在暗中的授意下,几名奉令封村的将领再给家人们写下了绝笔信之后乱箭射杀了数个村子的村民然后一把火付之一炬。紧接着,朝廷以最快的速度为死难的百姓们平反立碑,将那几名将领枭首示众。
但民意没有挽回多少,却又因为朝廷的这一番举动导致几处地方的军队集体兵变,虽然兵变很快被镇压,但是这几次兵变无疑让老皇帝再次丢尽了脸面。
因为在建康城里还停留着许多国家的使团正等着给老皇帝姜启祝寿。
结果没有等来老皇帝的寿宴,却是看了楚国一出又一出的笑话。
有传言一名西域小国的使者甚至在一次逛青楼醉酒之后毫不掩饰的表达了自己对楚国的不屑。
等到齐默重新回到宛陵城的时候,在宛陵城逗留多日的那位秦国正使王济便立刻登门拜访。
“我皇已经来信,同意了齐大人的交易,不过具体的细节还需要我回去和我大秦朝廷商量,此番已经在宛陵等了齐大人许久了,在回国之前,关于泽胜换战马的事情还要和齐大人再聊一些。”
“八千。”
齐默再次伸出了八的手势,让王济嘴角一抽。
“齐大人。”
“嗯?”
“你是在存心找事吗?”
“曲辕犁,两百把。”齐默望着王济,“八千匹战马对于贵国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是我想贵国那些因为战乱而荒废的肥沃田地应该很需要我们楚国的曲辕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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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默的话让王济低头陷入了沉思,齐默又道:“我想王大人在我宣城郡打探了这么久的消息应该也很清楚曲辕犁的作用。”
想了想,王济抬起头,面带微笑的看着齐默,“既然齐大人知道我们打探了很久,想必也该能猜到我们其实已经拿到了曲辕犁的图纸,区区两百把曲辕犁,即便是加上圣物泽胜,也换不来八千匹战马。”
不要脸!
要不是站在自己对面的王济有个他国使者的身份,齐默真的想冲上去把他给揍一顿。
“如今已经开始春耕了,即便是贵使已经拿到了曲辕犁的图纸,贵国想在春耕结束之前用上自己的曲辕犁,恐怕有些异想天开了。”
王济又想了想,发现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之后望着齐默,“关于战马一事,我还要回去向陛下汇报情况,不过我可以给齐大人保证,如果泽胜加上两百把曲辕犁的话,最少可以换战马五千匹。”
齐默看着王济,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道:“王大人可以带着两百把曲辕犁先行回国。”
“齐大人痛快。”王济拱手致谢,又道:“既然如此,齐大人也可选派一名心腹随我一同回国,届时我朝交换来的战马在我国马场时齐大人的人可以先行遴选战马质量。”
“行。”
双方很快就将事情大体的谈了一遍,交换了一下各自的底线之后王济便带着齐默选的一名骑兵队正踏上了回国的路。
等到陈磾听到消息赶到的时候,王济早就带着使团出了宣城郡的地界。
“你怎么能把曲辕犁给秦国人呢,你难道不知道那东西又多重要吗,有了那曲辕犁,我大楚用不了多少年便能拥有横扫秦燕收复北方失地的能力!”
陈磾一副很愤怒的样子。
作为白捡的一个便宜,陈磾不仅有着见者有份的自觉,还有着这天下大事舍我其谁的自信。
齐默的目光在陈磾身上落了一会儿,很快就又挪开了,“陈兄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就凭曲辕犁我楚国还不能凌驾于秦燕两国之上。”
尽管对这个有点憨的陈磾不感冒,但是奈何陈磾的身后有个精明的爹,平定谢李之乱后回京和陈高打过一段时间的交道,齐默也不想得罪那个前一二十年一直深藏不漏的老狐狸。所以之前齐默才以一个见者有份的由头想将献战马的功劳让一部分出来给陈高,也好在朝廷得一个世家之外的助力。
但是很显然,陈磾觉得自己的聪明才智是齐默所不能比拟的。
“你那是不知道粮食有多么重要,想当年春秋战国的时候齐国为什么能崛起?靠的就是粮食!想当年齐国用极高的价格去买楚国的鹿和鲁国梁国的绢帛,结果导致楚国的百姓放弃农耕入山捕鹿,鲁国和梁国的百姓废弃农事,改种桑树养蚕;到后来齐国一旦停止了粮食的出口,这三国便举步维艰,以至于后来齐国打败了楚国,鲁国和梁国成为了楚国的附庸。”
陈磾得意的看着像是被自己的一番警世名言所震撼的齐默,得意道:“这就是买鹿制楚、服帛降鲁梁,你知道了吗?以后还是要多读些书,一个寒门的状元,能和我们这些世家子弟经世的藏书比较?”
齐默望着陈磾,眼中满含深意的劝道:“在我的印象中,令尊似乎不大想和世家沾上边,陈兄还是少将世家子弟的身份挂在嘴边这样令尊会不喜的······”
听到齐默的劝告,陈磾想到了什么,脸上的得意之色顿时消散,还颇为警惕的看了看周围,将四周无人才松了口气。
把世家子弟的身份挂在嘴边何止是陈磾的爹陈高会不喜欢,想必龙椅上坐着的那位也会很生气。
谢李之乱被平定后,皇帝和世家的这一次较量以谢李两大擎天世家的陨落而告终,但是老皇帝却并没有因此得到多么大的实惠,因为谢李两家覆灭之后在朝中和地方上势力迅速地被其他世家以及自己重新邀请出世的庾氏瓜分的七七八八,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势力被老皇帝掌握。
不过老皇帝也不是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至少现在世家门阀开始对老皇帝示弱,很多的世家子弟开始放浪形骸之外,服食五石散,脸上抹粉,希望这样能够打消老皇帝对于世家的疑虑。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那位曾经来过宣城郡的庾子迁,他纯粹是想要跟风······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心为民齐使君
柳青大步走来,看到齐默和陈磾站在院中,停在了不远处,然后一不小心就将脚下的树枝擦出了声响。
齐默听到动静,看了眼柳青,又望了望陈磾。
“监造府那边还有事情,我先回去了,战马的事情谈妥了别忘了和我说一声。”
说完,陈磾便径直离去。
柳青走近,齐默问道:“怎么了?”
柳青抱拳道:“稻种到了,已经全部运进城外的兵营去了。”
“终于到了。”齐默笑了起来。
和快马速去速回的柳青不同,冯家的商队因为运送的都是满载的三千斤稻种,所以走的极慢,以至于现在在回到宣城。
虽然心里面觉得秦楚燕这三国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但是齐默现在的家毕竟是在楚国,家中那个如花似玉的娇美娘子也是楚国公主,所以齐默还是希望楚国是一个稳定强大的国家。
而这其中,粮食便是很重要的一个事情,对于楚国而言,产粮多不会让楚国对秦燕两国产生压倒性的优势,但是如果楚国国内缺粮,却肯定是很危险的。
一旦缺粮,国内动荡不说,还会引起秦燕两国的觊觎,毕竟在秦燕两国的眼中,楚国就是一块可以时不时咬上一口的肥肉。
而缺粮的原因有很多,生产力和生产工具不够先进,土地多在世家门阀的手中,突遇旱涝之类的。
所以齐默在让工匠试造出了曲辕犁之后又让柳青去占城换取泽胜的同时还购买了大量的占城稻。
对于占城稻的优点,齐默记得很清楚。
早熟、耐旱。
这是占城稻能够在宋朝得到大范围栽种的原因。
早熟,一年之内在田地里便可以播种两次,虽说可能两季的粮食平均产量比不上一年一季但是架不住一年两季加起来的产量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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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旱,便可以很好的降低南方常见的旱灾影响,极大的稳定粮食的产量。
“放言,什么事情笑的这么开心,难不成是刚才那秦国使团走的时候那位秦国公主留下来了?”
陈昱走来,笑着说道。
齐默白了陈昱一眼,本不想理他,但是脑中闪过一丝思绪,眼前一亮,笑吟吟的望着路过的陈昱。
目光落到了陈昱身上,陈昱没由来的觉得一个寒颤,加快了脚步离去,道:“前衙还有事情,我先过去了。”
“等等。”
齐默快步上前勾着陈昱的肩头将他拉了回来。
白白的苦力从眼前路过,齐默哪里能让他跑掉。
“放言啊,如今正值春耕,你瞧衙门也忙着呢,我就不和你闲聊的哈,且止步,不用送了。”
让陈昱感到意外的是,齐默竟然就乖乖地松开了,这让陈昱有点不解,但是不解归不解,陈昱也知道这个时候肯定是要跑的。
刚准备溜走,身后就传来了齐默悠悠的声音。
“仲德兄这意思是我今日可以生病了?”
陈昱的脚步立马止住,颇为无奈的回头望着齐默。“放言,有什么事情?”
齐默咧嘴笑了笑,“也没什么事,就是上回儿和仲德你说的那个占城稻的稻种到了。”
“真的?”陈昱惊喜道。
对于占城稻,陈昱之前一直听齐默对它夸得厉害,所以一直很好奇。
齐默点了点头,“到是到了,不过不多,只有三千斤。”
“只有三千斤吗?”陈昱皱眉道,“那要不就将这些稻种先种在那些新开垦出来的荒地上吧,其他的农田都还是种以前的稻种,毕竟是新稻种,这样也好有个保证。”
“哎呀!”
齐默兴奋地一拍大腿,神态夸张。
“仲德此计甚妙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看来这件事情是非仲德你莫属,毕竟这个方法可是仲德你想出来的啊。”
陈昱脸部肌肉一抽,望着正卖力的进行着自己拙劣表演的齐默,久久不语。
良久,万千的愤怒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行,交给我吧。”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仲德兄,我有预感,来日你必定能够封侯拜相。”
陈昱闻言,白了眼齐默。
如果有来日的话,他不求能够封侯拜相位极人臣,但求能够让齐默成为他手底下的官员,然后将自己曾经受过的苦难统统还回去。
毕竟我和放言是好友嘛,他为了磨砺我把累的半死不活,我也不能亏待了他啊······
陈昱一脸晦气的离开后,柳青对齐默道:“驸马,你毕竟是郡守,有些事情还是要亲力亲为的,不然传到建康去,那边多少会有些微词。”
齐默板着脸,说道:“谁说我是在推卸责任了。”
柳青撇了撇嘴,没说话。
而齐默则继续义正言辞的说道:“春耕一事固然重要,但是我还有比春耕更重要的事情,如今宁国县以及附近几县盘踞着数伙流民匪,此患不定,百姓们又怎么能够安生了,我身为一方父母官,自然要急百姓之所急,解百姓之所苦!明日,明日我便要亲自领兵前往宁国县,彻底肃清宣城郡辖内的匪患,还百姓们一个朗朗乾坤!”
······
初春时节,万物复苏。
但前几天的一阵倒春寒却将无边春意打掉。
天气才将将回暖,山中还依旧寒冷。
千余名郡兵将一座山头团团围住,长枪林立,弓箭待发。
占据这个山头的流民匪头子邓英发躲在山寨中,极为小心的勾头出去望了一眼。
在正午阳光照映下的刀枪箭矢反射出凛冽逼人的寒光。
邓英发吓得又缩回了脑袋,低声咒骂道:“奶奶的,这才过完年没几个月,官军怎么就来了?城里的消息不是说那个带兵来剿匪的齐默还跟他婆娘在县城附近游山玩水吗?”
宁国县城外。
刚渡过了那阵能够冻杀年少的料峭春寒,齐默就迫不及待的带着姜婉大摇大摆的在野外来了次踏春。
这次带兵剿匪,齐默以公主要回宁国县看看自己的公主府为由将姜婉也给带了过来,然后一到宁国县,齐默就和姜婉二人整日腻在一起游山玩水。
目的嘛,自然是为了麻痹盘踞在宁国县伏击的那几伙土匪,绝对不是因为齐默想要玩乐······
第一百三十二章 扒皮的郡守
“寨主,要不降了吧?”
身旁,勉强被邓英发哄骗为自己亲兵的小舅子钱留也被山下的阵仗吓得不轻。
“你懂个屁,自古官匪不两立,我们就这样投降了能有好果子吃?”
“姐夫你懂,咱们寨主的人都快跑光了你不也是没撤吗?要不是我姐做的一手好菜,一些人弟兄吃惯了舍不得走,咱们寨主现在说不定连这五十来号人都凑不齐。”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邓英发狠狠地瞪了眼自己的小舅子。
与山上的恐慌气氛不同,山下的柳青十分轻松的骑在马上,他在等,之前已经给山上的流民匪射上去书信了,如果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没有人主动走下山主动投降的话,他就要指挥郡兵发动进攻了。
这是柳青要剿灭的最后一窝土匪,因为这些盘踞在宁国县的土匪是半路出道的缘故,以至于前天才到宁国县,柳青便带着五千新老混编的郡兵以雷霆之势迅速的扫灭了数伙山匪,然后更多的山匪望风而降,到如今也就只剩下了这黄花岭的最后一伙山匪。
抬头看着天空,柳青双目是有些无神,更有些惆怅。
怎么办?驸马叫我剿匪不要剿的太快,可是现在就剩下这一个了,怎么办······
“将军。”
身旁,柳青的亲兵看出了柳青的心事,笑哈哈的凑近柳青,“要不让弟兄们败上一场?就说是这伙贼人战力强劲。”
柳青望着山上那座不用他去攻打就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山寨大门,开口道:“这样,怕是太好吧······”
一个时辰之后。
一千多郡兵在柳青的带领下模样狼狈的在宁国县城外围溜达了一圈之后才回了城外的临时军营。
这一下将宁国县的百姓给弄的有些提心吊胆。
前几天郡兵剿匪还是一路凯歌高奏,今日怎么弄的如此狼狈,难不成遇到了一伙悍匪?
“哼!什么贼人厉害,他们连谎话都编的这么敷衍!”
王家家主王丘重重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气恼的说着。
“一千多人去剿匪,出去时有多少人,回来时还是那些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还好意思说今天的那伙土匪战力强劲,我看他柳青分明是得到了齐默的授意,找借口管我们要钱要粮呢!”
······
军营大帐之中。
齐默拍了拍柳青的肩膀,微微摇头。
“柳青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事办的不行啊。”
柳青很委屈,他以前还带也是跟在鬼将军姜毫手底下,如今剿个匪都没剿掉,已经很丢面子了好不好?
“驸马,我也不知道那些人那么不禁打啊,这才两天时间,连打带降的,也就只剩下黄花岭这一处了,除了装兵败,我实在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
齐默再次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装兵败也要装的像一点啊,你对外说遇到了强敌,那怎么着也得表现出一副损失惨重的样子吧,可是你看,你手底下的兵一个不少的全胳膊全腿的回来了。”
“还不像吗?我都让人去山里打了野猪什么的放血往身上涂了,还丢了些兵器盔甲在山上。”
“哎,怎么说你呢,这一千多人去剿匪,要是遇到了强敌,怎么也得损兵折将不少吧,是不是?”
对上柳青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目光,齐默解释道:“也不是让你真损失那么些人,但是回来的路上先打发一些人直接偷偷地回宛陵兵营去总可以吧,然后你再对外宣称损失惨重,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了,是不?”
这样你驸马我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在那些家族的身上敲诈上一笔阵亡将士的安葬费抚恤金啊。
可是现在你小子这样一弄,我很难办啊······
“殉国的将士们不能亏待了,虽说朝廷会发钱,但是我想我们那些勇敢的将士们是为了诸位这些宁国县的父老牺牲的,诸位也该表示表示,不然我怕会寒了其他将士们的心啊······”
琼玉楼的包间。
酒桌上的齐默语气沉重的向到场的世家家主们宣布了黄花岭剿匪行动失利,造成了共计三百二十七名郡兵的死亡和五百一十一名郡兵轻重伤。
几位家主面面相觑,然后各自发呆,就是不接齐默的话头。
因为他们知道,这话要是接下去的话,少不得要被齐默敲上一笔竹杠。
没让接话,齐默便继续哀声叹气起来,“都是忠心报国的勇士啊,我齐默愧对他们啊!”
齐默抿了口酒,郑然道:“是我齐默把他们带出来剿匪的,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身为郡守,这个主要责任我担了,我愿意为殉国的将士们每人发五两银子的抚恤银。”
起身走到王家家主王丘的身旁,亲自给他斟上一杯酒,微笑道:“但是我的这些将士们也都是为了宁国县的安定,王家主给殉国的将士们每人也发上五两银子不过分吧?”
王丘望着面前的酒杯,欲哭无泪。
他从未想过一郡太守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这跟抢钱又什么区别?
脸都不要了!
剩下几位各姓家主也都开始担心起自己来了。
王家都已经开始找上了,他们还会远吗?
“过不过分啊,王家主?”齐默再次问道。
想到还有近五千如狼似虎的郡兵停留在城外,王丘,咬了咬牙,只当是破财消灾,点头道:“不过分。”
齐默冲王丘满意地点了点头,“那记得明日就送去城外兵营。”
“这么急?”王丘下意识的问道。
一个人五两银子,按照齐默报出的三百多人的阵亡,加起来也有一千六百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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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之内,王家光是准备这些现银就要花上不少的功夫。
齐默笑道:“我最近记性不太好,怕忘了。”
说完,齐默的目光又落到了李家家主的身上。
前面还有个王家家主王丘陪着自己,李家家主倒是没等齐默和自己说话就主动道:“将士们为了宁国县战死,我们李家也愿意为每位将士发五两银子,使君你看······可好?”
齐默更加满意的点了点头,“早就听说李氏是宁国县的大户人家,今日一见,果然不错,这次我带来的五千郡兵,李家主竟然愿意给这五千人每人发上五两银子,大气!果真大气!”
第一百三十三章 玉盘珍羞直万钱
“我不是······”
听到齐默这样曲解自己的话,李家家主连忙起身欲要解释。
五千人一人五两,那可就是将近三万两银子啊,他们李家就是能在宁国县摆摆威风,放在外面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三万两倒是拿得出来,但是未免太过肉疼。
其他的几位家主也是一阵警惕,因为齐默既然能这样坑李家,待会儿也能这样坑他们。
这让这些人不禁在心中纷纷暗骂齐默这怕是想钱想疯了?
其实他们想的也不错,齐默现在真的很缺钱。
如今宣城郡处处在发展,各处缺钱的漏洞也越来越大,而齐默开设的书店虽说已经开始盈利了,但到底是还处于起步的阶段,现在还赚不了多少钱,短时间内对于衙门缺钱的状况于事无补,所以齐默就需要想办法弄到一笔快钱。
宣城郡的这些世家,虽称得上为世家,也能够在宣城郡内作威作福,但是体量规模都远比不上那些王陈之类的顶级门阀。
以前谢家在的时候,这些世家就围在谢乐的身边马首是瞻也算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但是现在谢家倒台。
王陈之类的大世家为了暂避老皇帝的锋芒,不想去和齐默结怨,所以就没有在谢家的势力真空之后来宣城郡凑热闹整合宣城郡的小世家势力,于是宣城郡内之前还能拧成一股绳的世家就逐渐成为了一盘散沙。
所以这些膘肥体壮的世家就成了齐默的选择目标。
齐默摁下了要说话的李家家主,赞许道:“李家主一片赤诚之心,我甚是感动,在这里先谢过李家主了。不过我倒是觉得每人给了五两银子有些过分了,这样吧,考虑到李家主一心想要感谢我郡兵将士的心情,阵亡的将士一人七两,受伤的一人五两,如何?”
心中快速的算了一下,发现这回儿只用交差不多五千两银子,李家家主慌不迭的点着头。
但很快,李家家主又重新算了算,发现自己还是亏了。
因为不管怎么样,他们家的五千两银子还是没了······
再望向齐默,李家家主的眼神中就带上了一些畏惧与躲避。
不能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啊,不然被卖了还会乐呵呵的给他数钱。
五千两银子,李家家主买到了一个惨痛的教训。
齐默的目光按照顺序落到了第三位张家家主的身上。
那张家家主被齐默看得心中发颤,连忙道:“使君,我们张家小门小户,只能拿出来一千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嗯。”齐默点了点头,也没有为难。
来之前齐默都是已经将各家的情况都摸排了一遍的,对于每家今天能吐出多少钱来都有一个最低的底线。
最后,齐默瞧了眼有些坐立不安赵家家主赵丕谷和冯家家主冯徒意,“你们两家情况特殊,我知晓你们的难处,就不用给钱了,一片心意到了就行。”
“谢使君!”
冯赵二人立马起身道谢。
齐默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动筷。
小嘴叭叭地说了这么久,齐默的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
只是到场的家主们却很少有像齐默这样的好胃口。
毕竟被人从身上割了块肉去之后,任谁再看满桌珍馐都会觉得索然无味。
当然有人忧愁有人欢喜,除了齐默之外,赵丕谷和冯徒意二人也是胃口大开,比平时多吃了三大碗。
“来,赵兄,这菜好吃,你尝尝。”
“嗯,确实不错,冯兄,这鱼烧的也不错,你尝尝。”
“嗯,好吃好吃······”
在楚国,郡守之所以能被称为使君,是因为他们是奉了君王之令镇守一郡,在地方上几乎是属于乾纲独断,一言可定辖内生死,除非李家家主他们能找到大世家门阀投靠,不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栽。
酒宴结束,已经临近傍晚,再等齐默回到公主府,夜色已深。
喝的醉醺醺的齐默摇摇晃晃的躺在了床上,任由姜婉一边抱怨着一边给自己更衣,呵呵的傻笑着。
待到姜婉给齐默脱掉了外衣,齐默一个翻身将姜婉搂在怀中。
“一万两啊,这可是我们整个宣城郡小半年的税收啊,娘子,我觉得除了宁国县之外,像安吴、春谷等几个县也应该是饱受匪患折磨,你说为夫要不要带兵去剿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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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厚着脸皮敲来的这一万两足够应付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开支。
要是在其他几个县敲诈一番的话,齐默觉得自己应该就可以躺在金子堆里睡觉了。
姜婉伸出手指戳了戳齐默的胸膛,揶揄道:“相公这是想剿匪还是想当土匪强盗啊?”
“嘿嘿,都一样。”
不在和怀中佳人谈论黄白世俗之物,齐默熟练的用脚将被子一勾,抱着姜婉滚到了床中间,被翻红浪······
是夜,黄花岭中原本还因为官军大军压境而惶恐不安的邓英发一伙流民匪却是烧着火把恨不得将整个夜空照亮。
山寨中聚义堂前的空地上,一大堆燃得正旺的篝火照映着邓英发乐开了花的脸。
“哈哈,什么他娘的边军精锐,还不是被老子打得屁滚尿流丢盔卸甲一败涂地落荒而逃!”
一脚踢飞脚边一顶泛着幽光的精铁战盔,摸着自己的大肚子一口气连说了四个四字成语,豪气云干。
“姐夫,别忘了我一脚把那个叫什么将军的给踹飞了,你得记着我的功劳。”
邓英发的小舅子钱留屁颠屁颠的跑去拿回了铁盔戴在头上,身上却是只着一身破烂粗布衣裳,显得不伦不类。
“知道,我还能忘了你不成。”
邓英发在空地上摆着的一堆缴获战利品中翻出了一套完好无损的银光铠甲。
钱留连忙过去帮着邓英发穿上。
只不过这二人以前都只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将铠甲勉强套在了身上。
“姐夫,你说咱们今天打退了那些官军,明天他们会不会再带着更多的官军过来啊,不是说这回儿那个齐默是带着整整两万兵马过来剿匪的吗?”
啪!
邓英发一巴掌拍在了钱留的后脑勺上。
“屁的两万人,那个齐默放出来吓唬傻子的数你也信,就咱们这些人,七个山头的人加起来也就千八百人,谁闲着没事干那两万人出来剿匪啊,你知道两万人一天要吃掉多少银子吗,就算是齐默他想要带这么些人来,宁国县的那些大户们也不会乐意。你瞧着吧,明天最多能来个两千人的官军,到时候你就看着你姐夫我是如何大杀四方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五十人干翻四千人
金灿灿的晨曦透过窗户,齐默却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昨日一夜,他很累······
房间里,姜婉早已穿好了衣服对镜梳妆。
“相公今日是想去哪里玩?”
阳光有些刺眼,齐默用被子蒙住了头,想了想,道:
“要不今日去黄花岭看一看吧,毕竟这次出来说是要剿匪。”
姜婉努了努嘴,“半个时辰前,柳将军就带着人出发了。”
“哦,这样啊,那我再睡会儿。”
······
邓英发望着山下远超昨日数倍的郡兵,两股战战。
“姐夫,这得有四五千人了吧,你不是说今天官军最多来两千的吗,这下可怎么办,要不······降了吧?”
“降什么降,昨日那一千多官军不也被我给打败了吗,区区五千,何足挂齿!”
钱留缩了缩脖子,那可是五千人啊!
山下,一名骑卒打马近前冲着山寨喊话道:“贼首邓英发何在?我们将军今日要和你一决雌雄,一洗前耻!”
“大胆狂徒,钱留,你上,给我狠狠地教训他们的那个什么将军。”
邓英发气愤填胸,一脚将身旁的钱留踹了出去。
“姐夫,我不去。”
刚被邓英发踹出山寨,钱留就想跑回来。
砰!
邓英发将山寨大门一关,因为关的有些用力,半扇门的木钉被震了出来,让这扇山寨大门的情况更加的不容乐观。
“快去,不然你就别回来了!”
邓英发瞧着大门,十分的心疼。
“怎么又是你?”见拿着锄头走上前的还是自己昨日佯败给的钱留,柳青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你回去,去将你们寨主喊出来,我要和他打!”
作为一个将军,手底下管着几千号人,柳青也是很好面子的。
要输,也得输给寨主,要是两次输给一个山寨里不知名的小喽啰,传出去了,不得被人给笑话死,这以后还怎么带兵?
“我们寨主日理万机,哪有功夫和你这样的小角色打交道,我就够了!”
感受到自己被人忽视了,钱留涨红了脖子,硬着头皮大声喊道。
“日理万机?”
柳青差点没笑出声来,一个寨子的人加起来拢共还不到一百人,哪里来的万机?
不过嘲笑之后柳青就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他还是要和钱留对阵,然后败给他······
一念及此,柳青默默地握紧了缰绳。
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思,柳青坐下那匹矫健俊美的战马不满的打着响鼻,蹄子也不安分的踏着大地;若不是柳青勒着缰绳,恐怕这马就要跑过去乱蹄踩死钱留了。
没办法,今天一早就看到各个世家的人把一万多两的银子运到军营的时候,柳青就流下了不争气的口水,而且齐默已经答应柳青,这一万多两银子会拨出三千两来给郡兵。
想到了那三千多两银子,柳青忽然又觉得即便是败了也没有那么憋屈了。
回头扫视过身后的四千战卒,柳青觉得应该可以再“死”上一千多人。
四千多人,遇到了强敌,死个千把人,应该不过分吧······
“哇呀呀呀,狗官受死!”
将锄头一挥,钱留大叫着冲向柳青。
“唉!”
柳青无奈的叹了口气,翻身下马,将手中长枪一横,枪尖微微抖动不止。
同样也大喝一声“贼人受死!”,柳青迎面而上。
“嚯嘿!”
钱留双手抓着锄头把,胡乱的挥舞着。
柳青一面露出惊恐的神态,一面挪动步子十分配合的移到钱留锄头的攻击范围之内。
见柳青被自己打得节节败退,钱留胸中战意大起,越战越勇,竟一路追着柳青打进了山下郡兵的阵营之中。
在某个时刻,钱留的余光察觉不对。
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钱留疑惑的望着四周。
咦?
自己什么时候冲进官军的战阵之中了?
看到四周密密麻麻的几千人,钱留方才还气冲云霄的豪迈一下子就被吓得烟消云散,强压下心中的骇惧,钱留一动也不敢动。
而这四千郡兵也泛着迷糊,心想他们该不该一人一口吐沫淹死这个人呢?
就这样,钱留一人和四千郡兵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之中。
“钱将军莫慌,我来也!”
好在邓英发没有在关键时刻放弃自己的小舅子,带着五十多老弱妇孺喊叫着冲杀下山。
“啊!敌军杀过来了,大家快跑啊!”
柳青的亲兵率先喊道,然后就什么也不顾的撒腿就跑。
然后越来越多的郡兵开始喊叫着跑路。
“弟兄们,这些软蛋官军怕咱,杀啊!”
邓英发兴奋的挥舞着昨日缴获的楚军制刀,一马当先的冲进郡兵阵营之中。
五十人摁着四千多人打,邓英发想想就觉得很激动。
“直娘贼,这伙官军长了四条腿吧,跑得这么快?”
足足追出山寨七八里,邓英发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上,意犹未尽。
······
三日后。
又一次被黄花岭上的邓英发一伙给打的溃不成军之后,一名校尉向柳青抱怨道:“将军,这戏还要演多久啊?几千人天天被几十个蟊贼漫山遍野的撵着追,那伙贼人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疯了,竟然还真的敢追?”
柳青闻言,道:“今天回去之后我就和驸马说说,看看明天能不能把他们给剿了。”
说话时,柳青的语气中满是遗憾。
要不是担心继续这样兵败下去的话有损他们宣城兵的颜面,柳青还真希望在多来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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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那些世家在第一次凑了一万多两的抚恤银之后便再也没有给过抚恤银,但是他们这五千人驻扎在宁国县城外,每天都还能开出一笔远超真实数额的钱粮消耗让那几家世家给钱,这几天这样下来倒也赚了一千多两。
军营内,齐默点了点头,“也差不多了,再待下去的话,那些世家的嘴里也吐不出什么东西了,今晚给弟兄们烧顿好的,明天把黄花岭上的那一伙流民匪剿了之后就立刻拔营,班师回宛陵。”
这次齐默带着五千郡兵过来敲诈世家只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对宣城郡内的世家进行一次军事恐吓,让宣城郡的大小势力都清楚在宣城郡不听他齐默的话,后果将会是很严重的。
瞧见没,之前宁国县的那几家很跳,然后就被那个周扒皮给敲了一大笔竹杠······
第一百三十五章 做人要做齐使君
“将军,官军又来了。”
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着,一名小喽啰就把邓英发给摇醒了。
“这群官军真是不嫌麻烦,明明都打不过本将军,还天天往山上跑,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一睁开眼,邓英发就先骂上了两句。
结果那小喽啰却道:“将军,这回儿官军只来了两百来号人,领兵的也不是那个柳青。”
“那你喊老子干什么?”
邓英发一脚踹翻了那小喽啰,骂道:“才来了这么点人,你让我那小舅子带上几个人去不就行了,扰了老子的清梦!”
“是是是,小的这就让钱将军去吧官军给打跑。”
“将军,不好啦!”
邓英发才躺在床上没一会儿,那小喽啰又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
没等邓英发发怒,他就惊慌失措道:“钱将军带着人刚出寨自和官军交了手,就被官军给生擒了!”
“什么!”
邓英发一骨碌地从床上跳了下来,“钱留被抓了?”
没等邓英发想好怎么和他婆娘解释这件事情,屋外就传来了一阵简短的嘈杂声,接着邓英发的屋门就被人粗暴的一脚踹开。
砰砰两声。
闯进来的那人给了那小喽啰和邓英发一人一拳。
又是啊啊两声惨叫之后,二人倒地不起。
等到邓英发清醒过来时,便发现自己已经被缚住了双手,坐在山寨中间的空地上,和他一起的,还有整个寨子一共五十三人。
一名楚军校尉模样的人扫视过空地上的五十几人,问道:“都抓起来了?”
一名兵卒抱拳答道:“都抓起来了,一个不少。”
“嗯,都押回去交差吧。”
“是你!”
邓英发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喊道。
他认出了领兵的校尉,就在昨天,他带着人冲出寨子的时候,就是这名朝廷的校尉带头逃跑的。
今日他怎么敢带着两百人攻打他的寨子的?
竟然还打下来了!
这几天来一直保持着自己的骄人战绩,邓英发不肯相信自己败了,竟然败了!
······
一回到了宛陵城的郡衙,齐默就将这次出兵抓回来的几百俘虏清查了一遍。
但凡手上沾上了无辜人命的都被拉到了菜市口斩首示众,不过这也只是少数,剩下的大部分经过筛选,一部分被充入了郡兵,一部分男人则被陈磾给要去钢铁厂当壮丁去了。
然后,齐默大手一挥,一个个满载着真金白银的大箱子被抬进了早就能跑马车的府库里。
“放言,你这是抢了哪家?”
陈昱目瞪口呆的望着瞬间充盈的府库。
“什么叫抢?这是我用三寸不烂之舌感化了宁国县的那些世家,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了支持我们宣城郡的发展贡献出了自己的一份力量。”
陈昱撇了撇嘴,世家那样的德行能被感化就是有鬼了。
不过陈昱也不打算继续深究,毕竟还没有谁会和银子过不去,更何况最近官府要推行的各种政策都需要大量的钱财支持。
将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了想要开溜的齐默,陈昱道:“这是各县汇报后统计出来的各县开垦出来的荒地数量以及各县转为良籍的佃户人数。”
齐默很快就将册子看完,他叹气道:“恐怕现在仍是卖身佃户的人数远比良籍佃户多上数倍。”
“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放言你能想到让世家将卖身佃户放良获得荒地的方法,对于宣城郡的那些百姓们已经是很大的福音了,接下来只要我们扎扎实实做下去,这些问题都能解决的。”
“可是我心里面还是过意不去啊!”齐默面色痛苦,似乎颇为自责。
“放言,别这样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陈昱没想到好友齐默竟然对佃户一事有这么深的执念,担心他执念太深伤了心神,便不停的安慰着齐默。
“放言,你想一想,如若没有你宣城郡那些贫苦人家的孩子能有几个认识字的?更不要说你还想尽办法的造福一方······”
“可是,一想到还有那么多的百姓在受苦受难,我的心里面就好难受啊,头也好疼。”
“既然头疼,那放言你就先回去休息,放心,衙门这边有我。”
“哎,好,那就麻烦仲德你了。”
忍着笑意,齐默拍了拍陈昱的肩膀,然后大步流星的离去。
“唉。”
望着齐默离去的背影,陈昱忍不住叹了口气。
“真是苦了放言了。”
半个时辰后。
陈昱在值室中批阅文册批的有些累了,起身伸了个懒腰,听到门口有人在低声交谈着什么,好奇的走过去,隔着门听着屋外的声音。
“做人还得做一个像使君那样的,正气浩然敢直接怒骂曾经的谢家不说,还娶到了公主殿下那样漂亮贤惠的娘子。”
“那可不,做官也得做一个像使君这样的啊,你看,十天时间里使君能有五天不在衙门,那些累人的活计全都交给了陈主簿,自己和公主殿下在后院放风筝。”
“有一说一,这风筝放的真高啊,我都快看不见了······”
嘭!
怒目圆睁的陈昱一脚踹开了门,将门口说话的那两个小吏给吓了一跳。
“陈······陈主簿好······”
抬头望着天空上隐约可见的风筝,陈昱青筋暴起,然后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怒色顿消,嘴角甚至还勾出了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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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子将这两个小吏吓得更厉害了。
陈主簿这样子喜怒无常,怕不是得了什么大病吧?
突然,陈昱毫无征兆的翻起了白眼,然后身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陈主簿?陈主簿!”
“不好啦,陈主簿晕倒了!”
······
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陈昱艰难的抬起手抓住了坐在他床边的齐默的手,有气无力的问道:“放言,你怎么来了?你还病着,先回去休息吧。我这里没事的,休息一会儿就好了,等会我还要处理公文呢。”
“那些事情就交给我吧,你······你病得比我严重,应该让你好好休息的。”
“我没事的。”
声音嘶哑的说着,陈昱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是看样子陈昱依旧虚弱得很,挣扎了几下都没能坐起来。
这让齐默揪心不已,开始后悔总是将该是自己做的事情交给陈昱了。
所以齐默决定,以后要让陈昱劳逸结合,不然仲德兄要是没了,以后所有的工作岂不是又回到了自己的肩上?
要不,让仲德上班十天,在休息一天?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一切为了相公
“怎么样?”
将一名小吏快步走了进来,齐默够着身子满怀期待的问道。
只见那小吏摇了摇头,齐默又表情绝望的坐了下去。
“陈主簿还病着呢。”
在座位上老老实实的办了三天的公,齐默被那一堆各种各样的事情折磨的痛不欲生。
在这三天的时间里,齐默几乎是一天三趟以上的派人去看望陈昱,可是就是没有能等到陈昱病好的消息。
夜色正好,齐默抱着怀中的佳人,却因为白天被政事折磨的精疲力尽而对某些事情提不起任何的兴趣。
“唉,娘子你说,仲德的气什么时候能消啊。”
姜婉挠着齐默的胸膛,柳眉清扬,“那得看陈大哥希望相公你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齐默闻言,再次叹气。
“三天了,我都快要受不了了,那几个县令屁大点事情都要汇报上来,邻里之间的纠纷解决不了了也要写封信过来问我怎么办?你说他们是干什么吃的?”
听到齐默的抱怨,姜婉的嘴角微微上扬。
若不是光线昏暗,齐默说不定能看见姜婉脸上那奸计得逞的表情。
不得不说,为了让齐默勤于政务,姜婉可是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那些县令几乎事事都要向齐默汇报是姜婉偷偷地打过招呼,前几天在陈昱的值室屋外闲聊的那两个小吏也是得到了姜婉的暗示,甚至就连那天放风筝的提议都是姜婉给齐默挖的坑。
这一切,都是为了相公······
说了会儿话,身心疲惫的齐默便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翌日一早,范任几乎能响彻半个宛陵城的喊声将齐默从被窝里拉了出来。
“大早上的,他怎么跑到宛陵城来了,叫什么呢?”
给齐默穿着衣服,姜婉解释道:“听到消息说相公你从宁国县拉回来不少的银子,范老想让相公你把这些钱拿出来全都用在书院那边。”
“这老头,真是钻钱眼去了。”齐默没好气的说道。
从范老到老头,齐默对范任称呼的改变就在谈银子的那一瞬间。
“书院那边肯定是要再拨给他们一部分钱的,不过全都拿出来是不能的,现在衙门处处都要钱,不把眼前这一关渡过去,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还想全要,这些银子可是我拿脸换回来的!”
“齐使君。”
见到齐默出来,早就在正厅里等的不耐烦的范任嘿嘿一笑,目不转睛的盯着齐默。
被范任看得有些心里发毛,齐默坐了下来,直接道:“这回儿出去一趟弄了点银子,书院那边能拨给你们一千两。”
“才一千两?”范任激动的脸色顿时平静了下来,“齐使君啊,你之前不还常说百年大计教育为先嘛,我可是打听过了,你这回儿拉回来一万多两银子,才给一千两,太抠了!”
齐默白了眼范任,“不要就算了,衙门里还要许多地方等着用钱呢。”
“哎哎哎,一千两就一千两。”
让齐默有些意外的是,以前能因为一百两银子和齐默争得面红耳赤的范任这回儿却同意的无比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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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默警惕的打量着范任,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事儿?”
事出反常必有妖。
范任搓了搓手,满是皱纹的脸上堆满了谄媚讨好的笑意,让整张老脸看起来更加麻麻赖赖。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这不是好久不见了吗,就是想看看齐使君你。”
齐默的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若是自家娘子对自己这样说,齐默还会亲上一口,然后再和姜婉探讨一些深层次的问题;但如果那张脸换成了范任,齐默只想扇上一巴掌。
齐默有些惊恐的望着范任。
依稀记得他初见范任时,范任还是一个不苟言笑受人尊敬的大儒,但现在却成了这副模样。
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他······
“要是没有什么事,我就先上衙了。”
怕范任等会儿还会再说出些令人起鸡皮疙瘩的话,齐默转身就要走。
“哎,齐使君等等,我这儿有封折子,想要拜托使君转呈了陛下。”
范任连忙走近前拉住了齐默。
“折子?”
齐默面露疑惑,好端端地,你上什么折子?
按照楚国的规矩,大儒名士是可以向皇帝上折子的,只不过需要中书省或者某位能够直接给皇帝上书的大臣转交。
“齐使君你有句话说得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老夫也觉得在理,所以左思右想了这么些天,就将自己对于朝政的一些想法和建议写了出来。”
齐默伸手道:“那你拿出来让我看看吧。”
楚国倒没有经手大儒折子的官员有义务检查折子内容的规定,只是齐默不再是曾经的那个愣头青了,万一范任要是在给皇帝的折子里面说的都是痛骂皇帝和朝廷的话,那老皇帝看到了那些或许不会计较范任,但肯定会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上齐默这个经手人的名字。
范任,有些为难的想了想,还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封折子递给了齐默。
齐默草草的看了一遍,然后盯着范任问道:“折子上说的那位新上任的御史中丞和你旧日有怨?”
范任眼神闪躲,“怎么可能有怨呢,老夫只是就事论事,觉得这样道德败坏的人怎么能担当重任呢?”
齐默撇了撇嘴,范任的这个回答他是不相信的。
就凭这折子里范任对那位御史中丞翟桥一个字不带重样的骂,齐默几乎就可以断定这翟桥以前肯定有什么地方得罪过范任。
折子上字里行间的滔天怒意,让齐默觉得夺妻之仇也不过如此吧。
见范任不肯实话实说,齐默便将折子又塞回到范任的手上,“这种无关紧要的折子还是不要送到御前去让陛下操心了,你要是觉得愤慨难以自抑的话,我建议你可以直接去建康城那位翟中丞的家门口骂他,路费我可以出。”
“齐使君,翟桥此人乃是国贼啊!你可一定要助我将这折子送给陛下。”
范任忽而激动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抓着齐默的胳膊,仿佛若是用了那翟桥为御史中丞的话,下一刻大楚就要亡国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情敌
“哥哥!”
范任正抓着齐默的胳膊苦苦哀求的时候,小齐玉一蹦一跳的找了过来。
“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又逃学了?”
看见小齐玉,齐默又是一阵头疼。
自从前段时间将小齐玉送去了衙门附近的那个私塾里去,他这个妹妹三天两头的不是带着手底下的那一群小弟征战四方私塾学堂就是带头翘课下河摸鱼,可怜那个私塾的老夫子一把年纪了,下河去捉小齐玉几个的时候差点被冻出了病,最后这老夫子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齐默哭诉,后来还是齐默咬着牙多加了五十两银子的束脩才算将那老夫子给安抚住。
齐默现在开始有些怀念之前姜婉给小齐玉找的夫子闻人兴德了,虽说他不待见自己,倒是能将齐玉治的服服帖帖,能让齐玉顶多是上课打瞌睡,但是决计能震得齐玉不敢作出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的事情。
“夫子他生病了。”小齐玉指了指跟在自己身后的张玄正,“不信你问他。”
齐默的目光落到了负责暂时充当齐玉保镖的张玄正身上。
张玄正点了点头,“应该是前几天下河之后没好利索。”
得,又得带上东西去看夫子。
齐默瞪了眼还挺高兴的齐玉,叹了口气,问道:“要不再把你送回到原先那个闻人夫子那里去读书?”
齐玉这样可不行,齐默现在有点担心她往那些个世家子弟的纨绔路线上走,现在想想好像就只有闻人兴德还能够镇得住齐玉了。
一旁,范任听着,眼睛微眯,右手捋着颌下的山羊胡上,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
一会儿之后,范任就凑过来,笑道:“使君,其实我也可以的,教书育人这事儿我在行,闻人兴德那个老顽固跟我比那可差远了。”
齐默瞧了眼范任便没理他,这个时候他凑过来肯定是别有用心的。
而且范任的教育方式齐默是清楚地,对于范任收学生不以门第为界、因材施教的理念,齐默还是挺赞成的,但是考虑到范任教出来的那些学生经常辩论不过对方,就约在放学后双方互以拳脚讲道理,齐默觉得把齐玉交给他是个极其不明智的决定。
想了想,齐默还是觉得闻人兴德不错,虽说闻人兴德不待见自己,但是再教齐玉这方面,他还是很尽责,只不过这样一来的话齐玉就有只能一个人,身边没有什么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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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玉昂着小脑袋望着齐默,“可是我和大牛他们玩的很好啊,哥哥,要不让闻人夫子去我的私塾里面教书吧?”
齐默笑着摇了摇头,其实闻人兴德如今已经是属于半隐退的状态,早就不收徒了,要不是当初看在齐默这个郡守和姜婉这个公主一同登门造访的诚意,闻人兴德也不会答应来教齐玉。
至于让闻人兴德去旁人的私塾里教齐玉,齐默对此不抱任何的希望,人家好歹也是个大儒,又不是他们齐家的仆人。
“明天我和你嫂嫂去请闻人夫子来家里面教你好不好。”
齐玉撅着嘴,有些不高兴,她才刚打服了附近这一片的私塾学生正准备自封大将军呢,这下他哥的一道命令就要把她给召回去?
“使君,你要相信我们敬亭书院,我们书院可是人才济济,只要······”
“哼,老夫的学生什么时候要你这个老不死的来管了!”
话音刚落,闻人兴德就走了进来。
一进屋,闻人兴德就对着试图拐跑自己学生的范任狠狠地瞪了一眼。
“师伯。”
张玄正朝闻人兴德行了一礼,闻人兴德点了点头,因为张玄正的便宜师父张地象曾经和闻人兴德、范任一起拜在闻人南山门下,所以张玄正便喊闻人兴德一声师伯。
“什么叫你的学生,玉儿小姐现在还跟着你学吗?”
“那也比你好,你看看你叫的学生都是样子,一个个的皆是满口胡言之辈,哪里还有点圣人门生的模样!”
“什么叫圣人门生的模样,跟你的那些整天呆乎乎的学生相比,我的学生好得很!”
“你的学生才傻乎乎······”
······从闻人兴德进门挑起第一句话开始,他和范任二人就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互怼了起来。
骂了好一会儿,两人兴许是骂的累了,各自停战。
等二人停了下来,坐回到位置上的齐默喝了口茶,对闻人兴德问道:“夫子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额······”
闻人兴德愣了愣,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来是有正事的,便又瞪了眼让自己差点忘记正事的范任。
然后齐默便看见闻人兴德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本折子走向了自己。
打开折子,齐默扫眼看了一遍,这纸上没有其他,行云流水的整页上都写着“祸国妖人”这四个字,齐默在仔细一看,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发现满页纸上都写着两个字,那是“翟桥”。
看完,齐默望向了闻人兴德,“夫子也是想要我把这份折子送给陛下?”
“嗯,这件事还要麻烦······嗯?也?”
闻人兴德说到一半疑惑望着齐默,顺着齐默的视线又看向了范任。
“看什么看!”
范任没好气的瞪了眼闻人兴德,闻人兴德以一声冷哼回应。
在二人你来我往间的眼神争斗时,齐默将张玄正拉到一旁,问道:“翟桥你认识吗?”
张玄正想了想,点了点头,“听我师父说过,是他在师祖那里学儒时候的师弟。”
“是闻人南山?”
“嗯。”
张玄正的回答让齐默心中了然。
看样子这个翟桥应该就是自家娘子当初说的那个最后娶了闻人兴德和范任共同心仪的那位女子的那个师弟了。
齐默又不由得望向了你瞪眼来我冷眉的闻人兴德和范任二人,啧啧摇头称奇。
两个人都是一把年纪子孙满堂的人了,到现在竟然还为了年少时的一个初恋争到现在,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要是是他们两个中间的一个抱得美人归齐默还能理解,关键是这美人······奶奶,最后是被旁人趁着机会给抱走了,你们两个现在还搁这儿斗个什么劲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夺妻之仇
“哼,懒得和你计较!”
发现差点又因为和范任斗气忘了正事,闻人兴德又瞪了眼范任。
转身对齐默道:“这折子还要麻烦齐大人送到御前,闻人感激不尽。”
齐默将折子又塞到闻人兴德的手上,微笑道:“这样就不麻烦了。”
“额······”
闻人兴德愣了愣,随后竟朝着齐默拜了一礼,义正词严道:
“齐大人,翟桥此人乃是国贼啊!你可一定要助我将这折子送给陛下。”
齐默闻言,不禁回头瞧了眼范任,心道这二人不愧是同门师兄弟,这说辞简直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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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齐默觉得他们其实更像一对难兄难弟,就是没追到女朋友的那种·······
范任也跟着道:“就是,翟桥此人实乃国贼,断然不可为官!”
在向老皇帝上折子弹劾翟桥这件事情上,范任决定暂时和闻人兴德抛弃个人恩怨,一致对外。
而闻人兴德看样子也是这个想法,因为他也跟着范任的话后面又骂了遍翟桥。
齐默觉得有些好笑,心道要是你们二人几十年前早这样一致对外把翟桥给打跑,现在不也就没有翟桥的事了吗?
“不知那位翟大人究竟如何了,竟然惊动了二位齐齐登门?”
齐默方才将两人的折子都看过了,二人要表达的主要思想不能说是略有相同之处吧,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那一句国贼就让齐默坚信这二人真的是师出同门。
可那两份折子上都是用着极其毒辣的辞藻来痛斥翟桥,却没有一句是来说翟桥究竟有什么切切实实的罪名。
所以齐默能将这两份折子总结为一句话,那就是看翟桥你不爽!
范任和闻人兴德二人齐齐道:“国贼!”
说完,二人对视一眼,难得的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对彼此的赞同。
齐默撇了撇嘴,“这国贼有很多种,窃国之贼、卖国之贼、乱国之贼······只不过国贼虽多,但那位翟大人好像和这些都不沾边啊?”
“齐使君莫要被那贼斯给骗了,那人表里不一人前正人君子捍儒卫道,人后却又是另一副做派,令人不齿!”
“然也!齐大人你不清楚那人,但是我和范谨行和他曾是乃是同门师兄弟,对于此人的品性,我们二人再熟悉不过了,此人道德败坏,行事不尊礼教,实在是丢尽了我等士人的颜面,这样的人做个官,那丢的可就是朝廷的颜面了,齐大人你也是朝廷命官,和那样的败类同朝为官,有损齐大人你清明廉洁的好名声啊!”
“闻人夫子,范山长。”
“嗯?”
“你们二位也都是当世名儒,这样诋毁自己的同门师弟,说出去才是有损你们二位自己的名声。而且二位也都是子孙满堂的多福之人,要是让旁人知道那么二位因为某些原因而对同门师弟大肆攻讦的话,一来会导致二位的家庭不睦,二来二位恐有身败名裂之危。”
“你怎么知道的?”
闻人兴德和范任下意识的发问,旋即又反应过来,两张老脸皆是齐齐一红。
“这折子我是肯定不会送到御前,这样毫无根据的折子送给陛下,我可是要倒霉的;不过我想二位可以写信给翟大人去骂他这样比较直接。”
齐默顿了顿,又缓缓继续道:“若是觉得那样还咽不下当年的夺妻之恨,不妨可以给那位······奶奶写信作诗,想必翟大人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暴跳如雷的。”
齐默说完,闻人兴德和范任再次相视对望,眼中神情踌躇不定,随即又很快恢复了清明。
范任干咳一声,道:“这样坏人家庭的事情我们岂能做?”
闻人兴德也是脸色古怪的附和道:“圣人言:君子当有所为有所不为,这等事情······”
有所为有所不为?
齐默双手环胸,望向闻人兴德的眼神中带着隐隐的笑意。
给奶奶写信的事情你们做不来,一纸折子给情敌扣上一顶莫须有的罪名就能做了?
“咳咳!”
似乎是看明白了齐默眼神中的笑意,闻人兴德的老脸再次一红,眼神躲闪道:“家中还有事情,此番叨扰齐大人了,告辞。”
说罢,闻人兴德就匆匆离去。
“你不走?”
齐默望着还待在厅中的范任,问道。
然后齐默便从范任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腼腆的笑意。
这让齐默浑身一寒,一张五六十岁布满皱纹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待字闺中的少女才有羞涩笑意。
齐默吓得向后倒退一步。
“使君,你上回儿送来的宣纸很好用,这回儿兴华书店那边要是再出一批宣纸的话能不能再给我们书院那边送上几十刀?”
“行行行,没问题。”
齐默连忙摆了摆手,只要你别冲我害羞就行。
对于宣城,后世的齐默只有三个记忆点,有两个就是李白吹过的敬亭山和桃花潭,还有一个就是名誉天下为历代文人画家所推崇备至的宣纸。
只是齐默并不熟悉宣纸的制作工艺,而且宣纸最早大概是成名于唐代,现在的宣城郡是没有的,所以齐默当初也就是说的模模糊糊的让人去造,历经大半年的光景,前段时间总算是生产出了一批质量上乘的纸来,而齐默也就姑且将这类制法不同于普通纸的纸称为宣纸。
如今兴华书店生产出来的宣纸是不是能够媲美后世的宣纸,又时不时后世的那种正宗宣纸,齐默不清楚,不过书店如今产出的宣纸确实可以称得上是整个楚国乃至秦楚燕三国中质量最好的。
“那我就替书院的学子们谢谢使君了。”
范任闻言,笑着对齐默拱了拱手,好在这回儿没有露出那该死的腼腆笑容,不然齐默就真的忍不住要打人了。
齐默让人生产宣纸出来当然不只是为了给敬亭书院提供质量更好的纸,他的想法是把宣纸的名头在楚国打响,让那些文人墨客对宣纸趋之若鹜,然后自己就能将萧宸卖出高价,狠狠地在这些冤大头······文人雅客的身上赚上一笔。
第一百三十九章 出师未捷身先死
打发走了闻人兴德和范任,齐默在前衙过来的小吏的催促下极不情愿地到了前衙。
衙门里的事情一如既往的繁杂,因为宣城郡辖下的十一个县令十分认真的贯彻了姜婉派人传给他们的话。
宁国县:三月四日,我县县衙有两家人击鼓鸣冤,乃是涉及两家田地之事,下官无能,多次调解仍然无法使两家满意,现双方已经准备动身前往宛陵欲找使君调解,望使君早做准备······我县已严格执行了使君有恶除恶的政令,今街坊村庄之内,地痞闹事皆无踪迹,然今县牢牢房已满,已无力收押犯匪,下官恳请使君遣人将部分要犯移至郡城。
安吴县:我县城外山中失火,殃及山村共计两村五十八户,烧毁房屋无数,下官虽亲赴现场组织衙役及山民百姓灭火,但是奈何火势迅猛,烧毁山林共计五百余顷,如今正值春季,春生万物但是山中失火,山民惶恐,觉山神发怒,巫师欲以九名孩童忌山,被下官知晓之后严厉呵斥······
······
啪!
齐默将今天送来的最后一本文书合上,疲惫的揉着自己的眼睛。
不得不说,这些个底下的县令被夹在姜婉和齐默之间,在不能得罪二人的同时又很懂得把握其中的分寸。
不仅给齐默送上来了数不清的事情,还将他们自己的责任摘得一干二净,甚至还话里话外的透露着自己是多么的尽心,只是奈何能力不够,只能让他们的使君能者多劳了。
刚看完了下面各县送来的文书,齐默都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那些事情,户曹掾王克就又抱着一大摞的文书走了进来。
“站住!出去!”
齐默目光陡然一凝,对王克大声呵斥道。
王克站住了脚步,却也没有退出去,而是杵在原地眼神中颇有些委屈的望着齐默。
“使君,春耕一事可延误不得啊。”
齐默闻言,无声的叹了口气,坐在座位上的身子无形的塌下去一截。
极度嫌弃的看了眼王克,齐默无奈道:“拿过来吧。”
王克闻言快步走了过去,到了齐默身边将文书放在了几案上,然后就站在齐默身旁等着,显然是要齐默先把这些事情给处理一下。
见状,齐默不由得瞪了眼王克,王克则是委屈巴巴的望着齐默,嘴里还嘟囔道:“春耕事大,若是耽误了这事儿,百姓们就又要挨一年的饿了。”
春耕一事之前虽然早就已经拟定好了各项事宜,但是再将规划切实的施行下去的时候总会产生点偏差,而之前觉得合情合理的地方真正做的时候也会发现疏漏错误。
这些事情户曹这边每天都会重新统计一遍,虽说再将问题统计之后户曹还重新拟好了初步解决办法,但是齐默依旧是花了半个多时辰才将这些事情处理完。
“使君,今年新开垦出来的荒地需要开沟引水,这是我们工曹商定的开沟办法,请使君过目。”
齐默处理完户曹掾王克送来的事情,不知何时出现在齐默另一侧的工曹掾丁盛就无缝衔接的将自己手上的册子摆到了几案上。
······
太阳落山,前衙中三三两两的官员结伴而出,或是去勾栏瓦舍里听听小曲,聊聊人生理想,一些囊中羞涩洁身自好或者家中有虎的便是直接回家去吃饭。
齐默则是拎着东西带着齐玉去自家妹子那位偶感风寒的夫子家中登门致歉。
等到齐默再从那位夫子家中出来的时候,齐玉短暂不到一个月的学堂生涯就此宣告结束。
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老夫子一听说齐默还想让齐玉在他的私塾里读书,吓得不顾病体,差点直接掀开被子要坐起来和齐默理论。
“哥哥,你再和夫子说说,就让玉儿在这里和其他人一起读书好不好?一个人待在家里面好无聊的。”
大概是舍不得自己带领私塾的追随者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打下来的几条街的江山,齐玉摇着齐默的胳膊求着。
“唉······”
齐默叹着气,他刚才已经看的很明显,那位老夫子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收齐玉这个学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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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齐默强行以身份逼着那夫子收下齐玉这个学生,估计第二天老人家就能跪在衙门前喊冤······
又低头看了眼自家妹妹,齐默不禁又叹起气来。
又抬起头看着前方路的时候,远远地发现了一道小小的身影站在后院门外。
“你来干什么?”
齐玉挣脱了齐默握着自己的手,跑到等在院门外的闻人贺叉腰问道。
熟练的躲过了齐玉横腿扫来的一脚,闻人贺的小脸上写满了极不情愿的表情,对走近的齐默拱了拱手,道:“爷爷说待在家中左右无事,使君可以把齐玉送到我们家里面去,他会好好地叫她的。”
说罢,闻人贺听到了身后渐近的跑动声,默默地挪了几步,然后冲过来了的齐玉就一头撞进了齐默的怀里。
“那就辛苦闻人夫子,请小兄弟代为转告,等过几日空闲下来我一定登门拜谢。”
两次都没有打到闻人贺,齐玉有些不高兴,鼓着嘴忿忿道:“哥哥,我不去,我要去西赏书院。”
在那书院里,还有她收服不久的数十兵马呢,就这样走了,那些人岂不是又要乱了起来,这样的话自己打遍全城的梦想岂不是刚开始就要夭折了?
不行,绝对不行!
只是齐默却一定也不会听齐玉在自己的耳边喊着什么,因为现在问题不是齐玉想要去哪个地方读书,而是现在还有哪个愿意教齐玉。
尽管不清楚闻人兴德此举是不是带着想要作为交换让齐默帮他递折子的想法,但是齐默自信自己的脸皮厚,哪怕是刚承了闻人兴德教齐玉的人情,对于闻人兴德递折子的这个不合理要求依然能装耳聋。
虽说齐默性子懒散不喜欢天天玩前衙跑,但是做官的基本职业素养齐默还是觉得自己全部具备。
第一百四十章 胸怀天下
“吁······”
郡衙门前,一辆牛车在车夫的动作下停住,面相憨厚的车夫从牛车前头跳下来,又从车尾搬出了车凳。
一个富态的中年人从牛车里走了下来。
周维长对车夫摆了摆手,道:“我进去谈些事情,你将车子赶的远些等我,不要堵在官府门口。”
“是。”
车夫应着声,将牛车赶到了远处。
周维长整了整衣衫之后方才走近那门前摆着两尊石狮子的郡衙。
向看门的差役通报了一声之后没多久,便有通传将周维长带进了衙门之中,“使君就在里面,周员外自己进去吧。”
“有劳了。”
周维长躬身作了一揖,一小串铜钱便如变戏法般的落入了通传小吏的袖中。
感受到袖中一沉,才入这行没多久的小吏脸上先是露出了一丝茫然,随后恍然大悟,笑着冲周维长抬手回了一礼。
铜钱数额不大,不过试着重量也足够让他喝上几顿小酒亦或是逛一趟青楼了······
“水泥厂那边有什么事情吗?”
周维长进来之后,伏在案前的齐默抬头问道。
之前为了将周维长手中的粮食生意收上来,齐默便将一个水泥厂的生意交给了周维长。
“回使君,水泥厂那边很好,前段时间樊城郡那边的衙门派人预定了一千万斤的水泥生意,草民的水泥厂现在为了应付这笔订单正在全力生产呢。”
卖给宣城郡以外的水泥是按照每百斤八文钱卖的,一千万斤的订单刨去人工成本之类的和要给官府的分红,也能赚上近十万钱,而且这还只是一笔生意赚的而已。
“嗯。”齐默点了点头,“那周员外来是有什么其他事情吗?”
周维长搓了搓手,笑道:“确实是有件事情想要麻烦使君。”
“既然觉得麻烦,那就不用说了。”
“啊?”
周维长闻言一愣。
“哈哈,开个玩笑。”齐默扬了扬手。
今天他的心情不错,因为久病不起的陈昱今天终于消气了,不过为了不再刺激到他的仲德兄,齐默今日还是按时到了前衙处理公务,只不过是将大部分的事情转交给了陈昱,自己装模作样的留下了一些事情磨蹭上一天的时间。
不过对于陈昱来说,即便是这样也是十分不错的了,他也懒得计较,至少现在已经能把齐默摁在官位上好好坐着······
周维长陪着笑了笑,道:“最近瞧着城外的田间地头忙的热火朝天,想来今年咱们宣城郡应该能比往年收上来不少的粮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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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默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再望向周维长的眼神中满是打量。
有了去年荆江两州遭逢大旱但是世家授意粮商哄抬粮价的教训,齐默当初才会想着由官府出面将粮食买下来留一批应急粮。
虽然说官府将粮食储存到一定的程度后也会想着卖出去,但是绝对不是今年或者明年,最迟也要等到后年去了。
如今的这个社会乃是实实在在的农业封建社会,农业便是万业之本,要想国家稳定,粮食就肯定要保持足量的存储。
有了去年的教训,即便是如今宣城郡内没了能够和官府对抗的世家势力,但是齐默依旧不放心让粮商介入到粮食的事情中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而周维长则是没有察觉到齐默一样,继续道:“这粮食多了,想必使君也不想它们拦在库房里,使君你也知道,我······”
周维长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阵风从外面灌了进来,然后闷着头一直说着的周维长便听到了东西落地的声音,抬头一看,哪里还有齐默的身影,倒是地上一本几页的册子被风刮到了地上。
······
“专离死了?”
跑到陈昱的值室里躲周维长的齐默一进屋就听到牢头洪口向陈昱说着专离的事情。
见到齐默进来,洪口意外片刻之后便继续道:“是死了,从前几天开始人犯就开始绝食,今天早上小的过去送饭的时候就发现人已经凉了。”
“死了就算了,找块好地方给他埋了吧。”
联想起专离刺杀自己之后发生过的事情,齐默便将专离背后之人猜的七七八八,只是知道那一位不是自己能动得了的,齐默也不愿多去想那些事情,徒增烦恼而已。
尽管不清楚这位一向被民间称为侠士的专离怎么有朝一日也会成为了皇家鹰犬,不过齐默还是很敬佩他当初的那些义举,当然,这里面并不包括他刺杀自己的那一次······
城外乱葬岗,一名牢卒骂骂咧咧的赶着一辆驴车,驴车被草席裹着的那具尸体正是绝食而死的专离。
嘴上骂骂咧咧,牢卒的脸上却是喜气洋洋,与临近傍晚阴气森森的乱葬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无他,只因为腰间的那一吊钱沉甸甸的重量。
牢头洪口从衙门回来之后便按照齐默的吩咐找来了这名牢卒,给了他一吊钱让他给专离找个好地方埋掉。
不过这名牢卒却没有打算这么做,反正这人死也死了,埋哪里不是埋,偏偏使君矫情,却要整上一出惺惺相惜的戏码出来,还不如把这一吊钱装进自己的钱袋子里,还能去窑子里拯救几下那些小娘子们。
天可怜见,世道如此,小娘子们的生活也困难啊······
还得是我赵三,胸怀天下······
草草的挖了个坑,但也足够深,毕竟这里虽然是乱葬岗,但是也不好就这样将人随便的扔在这里。
埋完人,牢卒和往常一样念叨了几句来世投个好人家之类的话之后便带着已经被自己收入囊中的一吊钱心满意足的去了城西头的一家低档青楼之中。
而就在牢卒离开之后不久,几名蒙面汉子便背着一具和专离体型相似的尸体将专离从土里刨了出来······
其中一人在那具冰凉僵硬的尸体身上伸手点了数下,接着又将一颗药丸化到水壶之中给专离灌了下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刺杀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耕种忙碌之后,整个宣城郡开始进入了一段时间的恢复期。
田间地头里早晚皆是忙碌农家的场景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城中街道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的人们。
尽管不清楚齐默让人费力的从域外蛮夷手中弄来的占城稻能有多少的收成,但是每家每户望着自己比往年多出一倍甚至数倍的田地,底气就很足。
这也间接地导致了这几天来宛陵城中各个商铺的生意比往常涨了好几倍。
“包子喽,包子!”
“馒头咯,馒头!”
熙熙攘攘的早市之中,形形色色的人们推搡着挤到心仪的店铺摊子前,留下铜板,带走东西。
一男一女外加一个小女孩的组合出现在街中。
年轻男女脸上笑意淡淡,看起来很是幸福,只是小女孩却是鼓着嘴,满脸写着不高兴。
因为考虑前段时间齐玉在西山学堂打下了赫赫威名,让街上小儿无不闻名色变,所以为了这次逛街能逛得安稳,齐默便秉持着公事公办的态度让雪雁也给齐玉简单的易了个容。
在齐默给雪雁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番吃火锅的场景之后,齐玉那一个玉雕粉琢的小姑娘就很不幸的变成了一个让人不忍直视的倒霉孩子······
正和姜婉眉目传情的齐默回头看了眼生着闷气的齐玉,觉得心情更好了。
丝毫没有掩饰脸上灿烂的笑意,齐默拍了拍齐玉的小肩膀,“不要怪你雪雁姐姐,主要是玉儿你前几天太招摇了,好多被你揍过的小屁孩都把你的样子刻进骨子里了,要是不给你换张脸的话,你这脸太容易被认出来了,嗯,就是这样······”
说完,齐默迅速的扭回了头,因为他怕自己要是再继续盯着那张惨不忍睹的脸继续看的话,恐怕会忍不住在大街上傻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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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小齐玉很郁闷的哼了一声,心思还很纯洁的她还没有将事情想到会有猫腻的程度上,也还天真的相信了齐默的话。
只是虽然相信了,但是心里面确认还心存怨念,想着以后还是要重整兵马,将那些小屁孩们彻底打服,让他们远远地见着自己就吓得跑开,这样以后就不用顶着这样的一张脸出来了。
实在看不下去齐默那张欺负了自家妹妹还小人得志的嘴脸,姜婉剜了一眼齐默之后又给他腰间的皮肉松了松。
在疼痛的感觉提醒下,齐默这才收敛起了自己的得意表情。
在嚣张嘴脸消失的同时,齐默的脸上又陡然浮现出了一抹严肃的神色,周身气质也跟着一凛,那一双散漫轻挑的眸子忽然警惕了起来,在保持着镇定的同时余光也在悄悄的扫视着四周。
“相公,怎么了?”
身边的姜婉注意到了齐默的异常,正要四下张望,却被齐默一手握住了玉手,“没什么,今天人太多了,全顾着看人头去了,没什么意思,下回儿再出来陪你逛。”
“嗯。”
也能猜到大概是又出现了什么情况,姜婉不再多问多看,招了招手,将身后的齐玉叫到了身边。
似乎是也发现了什么不对,隐藏于齐默三人身边的景泽雪雁等几名护卫也都逐渐向齐默靠拢。
“快些走!”
不知为何,在几名身手都是百里挑一的护卫靠近之后,齐默心中的不安感却是愈发的强烈。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在刚来到这里的那段时间里,齐默就是靠着自己的直觉才躲过了数次危险的刺杀。
目光警惕的扫视着四周,齐默只觉得四周杀机四伏却始终看不清源头何来。
强烈的危机感一直伴随着齐默从闹市中离开也一直未曾消退,环顾四周却是怎么也看不出哪里还能藏着人。
这让齐默很是不解,难不成这个世界上除了易容术还有隐身术不成?
那股一直被压着的杀意在张玄正从街尾走来时陡然暴涨。
“狗官,受死!”
一声暴喝之后,处于齐默左侧的一名护卫突然骤起发难,让景泽等人始料不及。
寒光凛冽,直冲齐默而来。
“相公!”“哥哥!”
姜婉和齐玉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景泽这样的人在面对现在这个情况是也是鞭长莫及,她们二人也只能惊慌的喊出一声。
来人的动作十分迅捷,齐默的直觉已经无法再让他对刺客的动作进行提前的反应。
人影闪动,刀光陡至。
在那一瞬间,齐默几乎已经能看清楚那柄透着寒意的钢刀上映射着的自己的身形。
砰!
就在那人要将寒光挥下时,一粒黄豆飞来,与刀身相撞,竟是直接将刀给弹开一寸。
就是这偏离的一寸让齐默堪堪躲过了那人的杀招,不过齐默也还是被那人用刀砍在了肩胛骨上。
一击未杀,那人眼中诧异那横空飞来的一粒黄豆,却也知道自己一击未杀便难以再有机会对齐默识出杀招,竟当即弃了武器,脚下一蹬,平地飞起一丈有余。
只是这时候景泽已经反应了过来,看到齐默在自己的护卫下竟然还被那人重伤,心中大怒,脚下同样使劲一蹬。
不同于那人蜻蜓点水般的轻功,景泽直接将脚下青砖蹬裂,然后景泽的身体便如离弦利箭般直冲要逃走的那人。
景泽没有来得及抽刀,接着两具身体直直相撞,竟是硬生生的将那人撞飞出去几丈远。
又是砰的一声,那人重重落地,手撑着地刚站了起来准备提气再走,便觉得胸中一阵翻涌,吐出一口鲜血来。
紧接着景泽和雪雁退回到姜婉三人身边守着,另外两名护卫明白自己的处境,即刻抽刀上前要擒住那人。
没几下的功夫,那人便被那两名护卫打倒在地用刀架住了脖子。
那两名护卫与那人也是朝夕相处,之前没有过多留意,这下子心中生疑,便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其中一人皱着眉头,伸出手在被擒那人的脸上摸了摸,旋即便扯下来一张脸皮。
脸皮之下,便是另外一张众人都没有见过的脸。
第一百四十二章 手艺人
“狗官,有种你杀了老子!”
被人揭了真面目,那人怒发须张,恶狠狠的瞪着齐默。
“你TMD!”
又被人砍了一刀不说还又被人骂了句狗官,齐默气不打一处来。
合着这是瞧着他好欺负不成?
要不是现在肩膀上正疼着,齐默真想狠狠的踹几脚这货。
······
众人手忙脚乱的将齐默送回了后衙又叫来大夫包扎了一下之后,姜婉便将众人屏退,心事重重的走到了齐默的身边。
知道姜婉是在担心什么,齐默挤出了抹笑意,道:“放心,应该不是陛下。”
“可是上次······”
“上次那个情况和今天这个不一样,谁知道今天那货是抽什么风。”
齐默有些郁闷的解释着。
上一次老皇帝为了刺激到世家,先是派人刺杀了齐默,然后又灭了谢乐一家,再又对齐默大赏特赏。
可是这次世家与皇权之间的天平已经隐隐再向皇帝这边倾斜,老皇帝也不会闲着没事干再杀一次自己。
这样的事情做多了要是不小心传了出去,那么朝臣官员们岂不是要人人自危。
又和姜婉说了会儿话,齐默便觉得有些困乏了。
姜婉见状,便服侍着齐默躺到了床上。
等到齐默醒来时,已经是日暮时分。
瞧见趴在床边睡着了的齐玉,齐默心头一软,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初到这个世界时的景象。
伸出手摸了摸床边的小脑袋,被齐默的动作弄醒,齐玉抬起头来,乌溜溜的大眼睛中还有些红肿,脸上的泪痕也还在。
“哥哥!”
齐玉哭着嗓音紧紧地抱住了齐默没有受伤的那边胳膊。
“好了,哥哥没事了。”
齐默揉了揉小脑袋。
听到屋内的动静,在屋外等了许久的景泽敲了敲门,喊道:“驸马。”
“进来吧。”齐默回了一声,景泽便推门而入。
“玉儿乖,哥哥和景大哥说些事情,你去找嫂嫂玩。”
“哦。”
齐玉有些留恋的走开。
“问出什么了?”
齐玉离开之后,齐默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原本以为谢李两家被灭之后,自己便更高枕无忧,可是没想到竟然又遇到了刺杀,这次还是有姜婉和齐玉在场,涉及到家人,这让齐默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戾色。
景泽被齐默身上散发出的戾气镇住,愣了愣,方才抱拳道:“刺客叫师经武,是杀手榜上排名第八的刺客,他自己承认说是刺杀驸马没有幕后主使,就只是为了给那个之前饿死在大牢中的专离报仇。”
“替友报仇?”
“江湖上确实有传闻这师经武和专离有交情,不过属下也不清楚二人的私交到了什么地步,只是我觉得杀手大多冷酷,若是单纯因为私交的话,恐怕没有哪个愿意这样干。”
“那就还是没说实话,今天先关他一天,明天我去审一审。”
“是。”见识过齐默审问西域人的手段,景泽也没有多说什么,当即抱拳下去准备在牢中加派人手看着师经武。
阴暗的牢房里,几缕阳光透过狭小的天窗照进大牢的通道之中,却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
齐默一路走进来,皆是哭嚎哀戚的场景,但是当开始从外面的普通牢房逐渐深入死牢之后,一间间的牢房就像一个个栅栏似的棺材一样,散发着腐臭味和血腥味,越往深处,这种味道便愈发浓烈。
死牢让人感到无比的压抑,原本受了伤精神就有些不佳的齐默此刻更是觉得头脑发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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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领路的牢头洪口见齐默似乎有些不适,便立马说道:“使君,要不小的把人犯提到外面的牢房里再审问?”
“嗯,就把人提到之前审问那些西域人的审讯房里。”
“是,小的这就去。”
没一会儿,手脚上着镣铐的师经武便被两名狱卒给架了过来。
“狗官!”
当师经武抬起头看见齐默的那一瞬间,无神的双目中便突然迸射出了极大的怒意。
“把人给我绑柱子上!”
还没开始审呢,便又被骂了句,齐默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又变得不好了。
“是。”
得了齐默的命令,两名狱卒便将师经武拉到了十字柱上,其中一人拿起旁边的绳子就绑起了师经武。
“等等。”
绑到一半,齐默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使君?”
绑绳子的狱卒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疑惑地回过头望着齐默。
齐默看了看被以一种怪异绑法绑着的师经武,又看了看绑绳子的狱卒,嘴巴微张,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摆了摆手,齐默对那狱卒道:“算了,你继续。”
“是。”
那狱卒应了声,便又开始兴奋的绑起了师经武。
望着那狱卒熟练的手法动作,齐默差点忍不住给他递上了一根红烛。
不由得心中暗叹:人才啊!
“使君绑好了,您可以来审他了,您放心,这是我家的独门手法,能将人绑的万无一失。”
忙活了一阵之后,那狱卒邀功似的将一把椅子摆到了被绑在柱子上的师经武面前。
“家传的?”
“没错,这是小的家传的手艺,小的的爷爷就是狱卒,这手艺是他当时跟一个高人学来的,使君您要是感兴趣,小的愿意献给使君。”
闻言,齐默脑海中便浮现出了姜婉的绰约身影,连忙摇了摇头,“不用了,既然是你家传的手艺,还是不要外传了。”
不过不要归不要,齐默还是伸出手拍了拍那狱卒,鼓励道:“嗯,不错,以后好好干。”
“是!”
得到了齐默的鼓励,那狱卒顿时站直身子,精神一振。
“使君放心,小的以后一定好好地绑好犯人,争取绑出风格绑出质量!”
“去去去,弄好了就过去,别打扰使君审犯人!”
见风头都快被手底下的人给出尽了,洪口便将那狱卒赶开,转而又笑哈哈的把齐默请到了椅子上坐下。
“狗官,我······”
瞧见师经武正说着便要深吸一口气吐口水,洪口连忙将一块布塞进了师经武的嘴里。
“唔!!!”
一股强烈刺鼻的味道直冲师经武的鼻腔。
他瞪圆了眼睛,怒火转移到了洪口的身上。
只见洪口笑了笑,“我穿了三年的袜子,一般都是给死囚用的,今天算是便宜你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先打一顿再说
听到洪口的话,隔着几步距离的齐默默默地将椅子往后挪了挪。
“先打一顿。”
坐好之后,齐默的第一句话便让众人惊掉了下巴。
都不先审问一下的吗?
师经武也已经从臭味中回过神来,茫然与震惊的神色在脸上交织。
他倒不是怕挨打,只是他觉得齐默很不讲究。
身为一个杀手刺客,他昨日刺杀齐默的时候还知道先喊一声狗官,不管怎么样,先给齐默扣个帽子再说,这样自己也杀得名正言顺。
可是齐默倒好,问都不问一下就要打自己,一点理由都没有,还有没有天理了!
“使君,您还没审呢,要不先审审再打?”
一旁的洪口也有些看不下去,小声的提醒道。
“不审,先打。”
齐默挥了挥手,淡淡的扫了眼怒火中烧的师经武,不屑一笑,就兴你刺杀我还不兴我打你了?
“是。”
齐默坚持,洪口自然只能照办,应了一声之后便开始四下望着,看看有什么趁手的刑具。
就在这时,之前那名会绳艺的狱卒取出了一根别在腰后的皮鞭,“头,鞭子。”
啪!
洪口挥了一下,皮鞭在空中打出了一个响亮的鞭花。
不知为何,当不惧生死的师经武听到这一声鞭响时竟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
齐默意味深长的瞧了眼那狱卒,轻啧了一声。
看他一副憨厚的模样,没想到竟然还是个喜欢······
“嗯,不错。”
洪口满意的点了点头,走向了师经武。
“来啊,打死爷爷!”
师经武将脖子一横,大声吼道。
“哼,现在嘴这么硬,等会儿打完了之后老子看你还硬不硬了!”
说着,洪口狞笑着抬起了手。
“等等。”
就在洪口即将挥下去一鞭子的时候,齐默却忽然叫住了他。
原因无他,就是齐默觉得光他一顿有些便宜这个师经武了。
“你过来。”齐默向那会绳艺的狱卒招了招手。
待那狱卒靠近,齐默附耳小声道:“你去提桶水,找块布,然后······”
法子还是齐默之前审问那伙冒充商队想要复国的惪淄国遗民的法子,不过却依旧效果显著。
当将幕后主使的燕国间谍机构鱼台之后,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师经武发现自己其实并无伤口而又看到那一桶水之后,登时气的面红筋涨,恨不得冲上前将齐默活活撕了。
“啊!!!”
一想到自己刚才竟然被楚国人的把戏吓成那样,师经武就觉得胸中一口闷气郁结难以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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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一口郁气最终化成一口鲜血被吐了出来。
“狗官,我要杀了你!”
师经武拼命的挣扎扭动着身子,却怎么也挣脱不了身子,只能是用自己的眼神将齐默杀上个无数遍。
······
“那刺客我已经让柳青派人送去建康城了,给陛下的折子上就说的是师经武是燕国鱼台的杀手,所以我怀疑上回儿刺杀我的专离也应该是燕国的杀手,请求陛下给我主持公道。”
后院中,阳光透过枝丫投下斑斑点点的金辉,一身宽松长袍的齐默无比惬意的躺在树下摇椅上。因为受了伤,所以这回儿齐默理直气壮地给自己批了五天的假,在得到了陈昱的准许之后,齐默便开始自己为期五天的咸鱼生活。
身旁,姜婉一手托着下巴撑着石桌,美眸轻眨,姜婉偏过头看着齐默,朱唇微张,“狐狸。”
齐默闻言,挑了挑眉,“反正这次有燕国人背锅,正好把上回儿的刺杀甩给他们,也省的咱们的陛下为了这个整日忧心,来试探我。”
“可是燕国的鱼台是燕王手中的力量,他们会什么会派出师经武来刺杀相公你呢?”
齐默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自己上回儿吃了那两位燕国世子和郡主坐骑的原因;不过有一说一,马肉真难吃······
“应该是我上回儿揍了那个慕容大刚的原因吧,他爹是太原王,就是替燕王掌管鱼台的。”
······
“真是岂有此理!”
建康城皇宫中的金銮殿之上。
老皇帝姜启愤怒的一本折子扔到了殿下,“一个专离,一个师经武,燕国人真是欺人太甚,竟敢三番两次的派出杀手刺杀齐卿,真当我大楚是好欺负的不成。”
龙椅之下,往日里经常为了各自的利益吵得不可开交的各股势力纷纷紧闭着嘴巴。
早朝上的好好的,突然就来了封宣城的折子,然后就惹得陛下勃然大怒。
虽然还没有看到折子上的内容,不过众人通过老皇帝的话也能猜出一个大概来。
当着一众大臣的面发了好一通火之后,老皇帝的表情迅速恢复了平静,幽深的眸子扫过了满殿的大臣官员。
“楚燕乃是邦交友国,几代交好,可是如今燕国竟然背信弃义,连续派遣杀手刺杀宣城太守宁国公主驸马齐卿,诸位臣工以为此事该如何办?”
燕国派出杀手刺杀齐默?
明确了心中的猜测,众人心中还是有些不解,这好端端的,燕国这是闲着dan疼跑到外面楚国来刺杀一个外放的郡守?
不过还是有一些知道当初燕国世子一行前往宣城郡受辱的臣子,这其中就有崔氏家主崔安。
当初崔奉部奉皇命被任命为燕国世子的接待使,后来又因为齐默和燕国世子一行发生了冲突,导致燕国世子含怨归国,崔奉部的差事也没有办好。
这让崔安一直记恨在心,因为崔氏如今逐渐式微,还不容易有了一个崔氏子入了皇帝的眼被委以职责,只要崔奉部能正常的办好接待的差事,他就可以在吏部那边使点力,给崔奉部谋个更高的官职。
只是现在这崔安却不敢借着这个机会对齐默大肆攻讦。
毕竟涉及本朝的官员和他国的世子,两国间的事情,他崔安这个楚国的官员要是一昧的指责齐默对燕国世子无礼,岂不是就等于在朝堂跳出来对老皇帝说:老子虽然是楚国的官员,但是我身在楚营心在燕,那真就是嫌自己过得太舒服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御史中丞翟桥
崔氏一族日渐式微,但如今尚且还能站在朝堂之上便是之前祖辈积累下来的一点清誉,崔安不想在这里便挥霍一空。
只不过虽然崔安不愿意站出来说这件事,但是却有一人在老皇帝发问之后便立刻出列。
站出来的人鹤发童颜,看起来虽然已经五六十岁了,身材有些消瘦,往那里一站却给人以精干的感觉。
这人便是御史中丞翟桥,之前的那位御史中丞在谢李之乱中被老皇帝清算。
名师高徒的翟桥便被老皇帝多次派人请出了山,而且因为翟桥师从闻人山人,名望颇高,所以老皇帝一上来便直接将翟桥任命为御史中丞,而朝臣们对此也并无异议。
“臣听闻去年来我大楚的燕国世子及郡主一行曾去过宣城郡,还与太守齐默发生龃龉,此间详情臣也略有耳闻,敢问陛下可否属实?”
齐默吃了燕国世子马的那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涉及两国,大家也不好说什么齐默无礼于燕国的话来。
老皇帝本来打算的也是活个稀泥,发个国书不痛不痒的指责几句燕国,然后再给齐默些赏赐,这件事情就算翻篇了。
但望着翟桥,老皇帝见他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不由得开始有些后悔起将翟桥请出山了。
“敢问陛下,此事是否属实?”
老皇帝没说话,但翟桥却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这件事······是燕国人无礼在先,齐卿年轻气盛,回击的手段强硬了些也是人之常情。”
“既然陛下也觉得齐太守不过弱冠之年,臣恳请陛下除去齐默宣城郡太守之位召其回京入朝继续担任著作郎,以作磨炼。”
突然,翟桥话锋一转,不再说齐默和燕国的事情,反而抓住了齐默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让齐默卸职回京。
“不妥!”
老皇帝恍然觉悟,道:“齐卿虽然是弱冠之年,但其乃是去年科举的状元郎,后来平叛救驾,屡立功勋,资历已够,况且他在宣城郡守任上施政有方,单凭年龄的问题就将齐卿召回,不妥。朕以为将齐卿放在郡守的位置上正好。”
虽然现在老皇帝因为齐默和姜毫走得太近而对他心生芥蒂,但是无论怎么说齐默都是这些年科举选拔出来的一个难得的状元郎,老皇帝现在正打算将齐默立成标杆来激励寒门贫苦子弟呢,怎么可能将齐默给降职召回京城。
要是这样做了的话,不就是在向全天下非世家的士子们宣告:科举没有出路,你们还是去投奔世家吧。
作为老皇帝姜启抗衡世家从世家手中争夺人才的手段,老皇帝现在是绝对不会让通过科举便能出人头地的说法被人践踏的。
所以,即便是今天翟桥将天给说破了,老皇帝也不会将齐默召回京再担任一个虚设的没有实权的著作郎。
“陛下,年少而得志,不过二十有余便成为一郡太守,封爵京畿县侯,手下更是掌兵七千余,陛下这不是赏识臣子的表现,陛下这是在捧杀齐太守!”
没有得到老皇帝的回应,翟桥反而说的越发的慷慨激昂起来。
老皇帝闻言,白了眼翟桥。
捧不捧杀什么的他不管,他只需要将齐默举得高高的,让天底下那些遗落民间的人才都看到齐默这个通过科举一飞冲天的寒门子弟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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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翟大人所言,令臣如醍醐灌顶,之前臣也觉得陛下此举乃是赏识臣下的表现,可如今听到了翟大人振聋发聩的谏言,臣这才惊觉其中不妥当之处;齐大人确实过于年轻,虽然能堪当大任,但齐大人过早得志臣担心恐不利于齐大人的心性磨砺。”
“微臣也觉得应该尽早将齐大人召回京城,另委他任。”
······
“臣附议。”
一时间,当翟桥提出要将齐默除去宣城郡守之职召回建康城之后,殿中多名世家重臣先后发言支持翟桥。
一个脱离于世家掌控之外还和世家有着解不开的仇怨的齐默,无疑是他们这些想要打压的对象,只是之前他们这些人一直苦于没有借口不好发作,如今翟桥刚好给了他们这个借口,不管翟桥是想做什么,他们也都乐意帮上一把。
“陛下,宣城郡乃是京畿郡,在这样的地方让一个资历尚浅的年轻人拥兵近万,这其中五千还曾是永王殿下麾下的虎狼边军,臣觉得不妥!”
就在众人向老皇帝进言的如火如荼的时候,翟桥再次扔下了一计重磅炸弹。
手握重兵,驻扎在皇都附近,还和陛下的第六子是姻亲关系。
这些东西加在一起那可是都够老皇帝怀疑齐默的忠心的了。
历朝历代,一般都很少出现这样的情况,因为皇城安全干系重大,要是让有心人得了机会,那恐怕就将会是一次谢李之乱。
只是如今齐默手上的兵权除了他自己在宣城郡招的两千人之外,其他五千都是当初老皇帝为了分割永王姜毫的兵权才得到的。
而对于自己的第六子姜毫,老皇帝虽然有诸多不满,但是却不曾对他的忠心有所怀疑,因为姜毫在边疆手握重兵也不是一年两年,虽说姜毫有时候会违背朝廷的意思,但是这些年来总归是在守边上尽心尽力,没有让燕国人越境。
这一会儿之前还争先恐后的向皇帝进言的大臣们再一次闭上了嘴巴,这种事情他们都不想掺和,永王姜毫有没有反心这么些年大家也都看的明白,要是再跟着翟桥这样说的话,他们日后搞不好就会落下一个以臣议君挑拨皇帝的父子关系陷害忠良的骂名。
而且万一要是真的把姜毫给逼急了,他手底下的三万边军稍微挪一挪,对于建康而言就将会是一场天大的震动,他们是不会去冒这种风险的。
“翟卿多虑了。”老皇帝摆了摆手,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被翟桥给带偏了,便又道:“今日要讨论的是齐卿被燕国鱼台暗杀一事,其他的,容后再议。”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我也要写信
“陛下,臣以为这件事情同样重要。”
翟桥手持笏板不肯回到朝列之中。
这让老皇帝十分不悦,不过翟桥是自己召入朝中为官的,为了不让天下想要投奔自己的人才寒心,老皇帝也只能强忍下这口气。
“先议齐默遇刺一事。”
老皇帝扬了扬手,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陈高的身上。
后者旋即站了出来,手持笏板拱手道:“臣以为燕国背信弃义,刺杀我朝驸马,天人共愤,当立刻发去国书质问!”
“陛下,臣······”
翟桥仍要继续再言,这时候太子姜裕也站了出来,出言打断了翟桥的话。
“父皇,齐大人忠心为国,却数遭刺杀,儿臣以为除了向燕国发国书之外也当对齐大人予以补偿,不可寒了臣子们的心。”
“啊,太子殿下所言甚是······”
姜裕说完,陈高又立马跟上了姜裕的话,让翟桥根本无从插嘴。
就这样,姜裕和陈高二人你一句来我一句去的,硬生生的将早朝给说的退了朝······
“陛下让嫂子带着孩子进京?”
躺在摇椅上好不惬意的齐默睁开了眼。
姜婉有些生气的点了点头,“父皇的诏令昨日便已经离京了。”
齐默面无表情的说道:“说起来诸位皇子中还是大舅哥这一支先有了皇孙,想见孙子,陛下的这个借口倒让人挑不出错。就是不知道孩子一进京还能不能离开那是非之地。”
一阵急促的脚步逐渐走近,却又在不远处忽然停下。
齐默循声望去,见柳青正停在不远处的廊道内来回踱步。
“过来吧。”齐默冲柳青喊了声。
“公主,驸马。”
见柳青满脸的愁容,姜婉知道他是听说了他妹妹和外甥的事情,宽慰道:“放心吧,柳姐姐不会有事的。”
“末将明白。”
柳青应了声,但神色显然是依旧担心。
齐默便道:“过段时间换战马的事情秦国那边应该就能商量好了,到时候这批战马是肯定要送去建康的,你就负责去送吧。”
“多谢驸马。”
柳青闻言,脸上愁容消散了不少。
“娘子,你说那个翟桥是不是和范任或者闻人兴德不对付呢?或者是和这两个都不对付?”
柳青走后,齐默向姜婉问道。
一想到自己之前还帮翟桥挡掉了范任和闻人兴德弹劾他的折子,结果他一转头来就想把自己郡守的位置给撸掉再弄回建康城去当个不自在的京官,齐默就觉得一片赤诚给了狗。
“那位翟中丞我当初在宫中的时候就听说过,素有清名,他那样的人,想来向父皇谏言也只是对事不对人。”
“可是还是觉得好气啊。”
齐默摇了摇头,都道是退一步风平浪静,可是齐默却是忍一时越想越气。
从摇椅上坐了起来,齐默望着姜婉十分认真的开口道:“娘子,你说我要是模仿范任或者闻人兴德的笔迹给翟老妇人写一封信,不需要说什么此情难消的,哪怕只是单纯的问个好,就是故意让翟桥知道有这么一封信,你说他会不会气疯了啊?”
“噗嗤!”
姜婉望着齐默,良久,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还是算了,人家老夫老妻的都一起过了那么些年,我就不搅和了,有点缺德。”
齐默摆了摆手,又躺了下来。
这样破坏人家感情的事做起来确实太缺德,齐默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是也还是有些底线的。
只是齐默尚不知道,在此之前,已经有一封书信从敬亭书院寄到了翟桥的家中,这其实就是那日早朝之上翟桥一直死咬着齐默不放的原因;而另一封信也在闻人兴德的家中润色完成,即将寄往建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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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城,翟府内。
书房内的翟桥阴沉着脸紧握着两封从宣城郡寄来的书信,花白胡须气的直抖。
“范任,闻人,你们欺人太甚,就不要怪我!”
“好了,说不定他们二人就是闹着玩的,你还当真了。”
翟桥的身旁,站着一位老妇人,她正笑着轻拍着翟桥的背,给他顺气。
砰!
“两个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真是不知羞耻!”
翟桥被气的不轻,猛地拍打着面前的书案。
“知道他们俩这是想惹你生气你还发这么大的火,你是不是傻?”
被翟桥刚才敲书案的那一声给吓到,老妇人没好气的白了眼翟桥。
“多大的人了,他们俩越活越回去,你也一样不成?”
突然想到了什么,翟桥忿忿的说道:“不行,我也要给他们的夫人写信!”
话音刚落,翟桥只觉得周遭的空气陡然之间就冷下去几分,一股萧瑟杀意在自己身边萦绕。
“想好怎么写信了没?要不要我帮你写啊?”
翟桥吓得连忙堆起了笑脸,对自家夫人解释道:“一时气话,一时气话,夫人莫要生气。”
只见翟老夫人浑浊的眸子中射出一道凛冽的寒意,直冲翟桥,“呵,真的是一时气话吗?我怎么听人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你之前要是没有这个想法,今天的一时气话能说出来?”
“哪能呢,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后来我都没怎么和范任还有闻人联系了,更不要说他们娶的是哪家的娘子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想存私房钱的齐默
后衙之中,一队禁军带来了几个木制的大箱子,为首的一名太监拿着一道圣旨尖声读着。
这一道圣旨通篇都在讲着那些索然无味的大道理以及老皇帝对自己的慰问与勉励,让齐默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
于是他面上虽然装作是一副认真倾听吾皇英明的模样,可是思绪却已经是飘到了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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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听说城门口最近开了一家豆腐店,不知道卖豆腐的是男是女,搞不好还是个豆腐西施也没一定······
“······赏万金,钦此!”
万金!
齐默无神的眼珠因为这两个字突然一亮。
之前也被老皇帝赏过一次,齐默自然知道这万金并非万两黄金,而是一万铜钱。
但是在兴华书店的管理权被姜婉接管之后,齐默便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经济来源,而后来姜婉不知道听了谁的主意,更是让齐默上交了每月的俸禄。
让本就不富裕的齐默更加的穷困,所以这一万钱对于齐默而言无疑拥有巨大的吸引了。
而正好姜婉带着齐玉出去逛街,这让齐默无比的兴奋。
送走了来宣旨的一行宫人之后,齐默便抱着装满铜钱的箱子想着如何藏住自己的私房钱。
床底下?
不行,这地方是个人都能想到。
挖个坑?
也不行,新挖的坑太明显了。
要不······藏池塘下面?
嗯,这个方法不错,应该没人会发现。
想到了办法,齐默又打开了其中的一个箱子,给在场的所有下人都分了些钱算作是封口费之后,齐默便将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
一个人艰难的拖着沉甸甸的箱子好不容易来到了水边,不远处走来的一道倩影和那道身影牵着的小女孩让齐默心头一凉······
贼老天,你TM耍老子呢!
望着走近的,齐默内心虽然绝望,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从箱子中摸出了一串钱来藏在了身上。
“相公!”
姜婉走近,见齐默一个人拖着箱子在池塘边,心下便已经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身上这伤好的也差不多了,我就锻炼锻炼身体······”
齐默讪讪一笑,推开箱子几步远,挥动了几下之前受了伤的肩膀。
“娘子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看着姜婉让人将几大箱铜钱搬进了库房,齐默感觉心在滴血。
姜婉瞟了眼齐默,没有说话,看着人将所有的赏钱全都搬进库房封存之后才道:“禁军大张旗鼓的进了城,谁人不知道?”
“哎······”
齐默轻叹了口气,心道还是失算了,这些钱终归还是和自己无缘。
“衙门前面还有点事,我先去忙了。”
齐默无奈的摆了摆手,失神落魄的走开了。
“齐兄,来得正好,刚好要去找你。”
前脚刚踏进值室里,陈磾就从里面一下子窜了出来,将心事重重的齐默吓了一跳。
“怎么了?”齐默白了眼陈磾,“朝廷不是已经下令重修你的监造府了吗?你放心,等到朝廷的银子拨下来,衙门这边马上就招募工匠。”
“不是这事。”陈磾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寒冬腊月的他都在木屋里面挺过来了,如今开了春,木屋反而还凉爽透气,都让陈磾有些舍不得重修了。
“看!”
陈磾十分宝贝的将腰间新配的一把军刀取了下来。
锵!
拔刀出鞘,寒光一闪而过。
“好刀。”
齐默竖了个大拇指,只是这语气在陈磾听来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
不过陈磾这次来就是纯粹的显摆一下,将自己治理下的炼钢厂的新成就一吐为快,也没多在乎齐默反应如何。
只见陈磾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钢刀,“看见没,这就是灌钢法练出来的刀,削铁如泥!”
说罢,陈磾呼喝的喊了一声,便朝着一旁的案几挥下了刀。
只听得嘭的一声,陈磾用刀轻轻松松的便将案几劈成两半。
若换成是普通的刀,自然也是能将案几砍坏的,不过却不能像陈磾手中的钢刀这样轻松利落,说不定还要补上好几刀。
齐默的注意力这才集中起来,问道:“这是灌钢法炼出来的刀?”
“刚才不是和你说了吗。”
陈磾笑哈哈的收刀入鞘,只是陈磾虽然挂了个北中郎将的军职,却并不擅长武事。
拔刀的动作有多帅气,傲娇的仰着头收刀入鞘时手被刀划开的样子便有多狼狈。
“哎呦喂!”
陈磾惨叫了一声,握着的刀也哐当一声被他扔在了地上。
将齐默不但没管他,反而是蹲下去捡起刀端详了起来,陈磾喊道:“快叫大夫!”
“哎呀,不行了,我的血快流干了,我要死了,啊!!!”
这啊的一声中气十足,让齐默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濒死的前兆。
不过齐默还是站起来走出去叫了个大夫进来。
因为要是不再快一点的话,伤口可能就要自己不往外流血了······
“看见没,削铁如泥,宝刀!”
扬了扬被包扎成一团的左手手掌,陈磾兴奋的说道。
“这个是能量产的吗?”齐默问道。
“那当然,在本将军的英明指导下,炼钢厂的那些笨蛋匠人这才将这灌钢之法试了出来,又用在了刀具的锻造之上。”
如今的时代,也早已经出现了很好的炼钢法,这其中最优秀的便要属百炼钢之法。
百炼钢顾名思义,便是在制炼过程中经过了反复加热锻打、千锤百炼之后得到了钢材,这种钢材质量很高。
由百炼钢炼出来的刀剑亦是受到无数将领和江湖人的追捧。
只是由于它的制作过程繁复耗时,因此价格极高,所以始终未能得到普遍的推广。
而这灌钢法也是齐默存在于脑海中历史课本中的东西,他依稀记得这东西好像能够大量生产,而且也比百炼钢之法省时省力省银子。
还是和其他脑子中十分厉害的什么火药、水泥一样,这种东西齐默只是能记得它在课本上那寥寥几行的描述。
提出了一个很美好的大饼之后,齐默便将如何造出这样的东西的过程交给了那些工匠们,至于说匠人们不得其解难以将齐默脑中的想法变为现实,一群工匠围着齐默想让他给他们好好的说一说,齐默也都是耸了耸肩,不好意思,接下来要怎么做我也不知道······
只是齐默没想到这灌钢法最后还是在陈磾掌管炼钢厂的时候被匠人们鼓捣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要钱的劳动力
“恭喜啊。”
齐默撇了撇嘴,自己提供的想法,那些打铁匠人们动的脑子卖的力,最后却便宜了陈磾。
“刚好刚才碰见了给你宣完旨回京的李公公,我就顺便托他带回去了一把灌钢法锻造出来的战刀给陛下瞧瞧。”
陈磾喜滋滋的说着,仿佛已经能预见到老皇帝看见战刀时龙颜大悦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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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磾记得他爹说过,老皇帝如今有两件事是他的心结,一是世家,而是北方的失地。
世家在经过了谢李之乱后虽称不上是元气大伤,但是也折损了谢李两大门阀,而且其他的大小世界也都纷纷选择明哲保身,所以在皇权和世家之间,如今皇权还是略胜一筹的。
而至于北方的失地,无论是老皇帝还是民间,收复的呼声都极高,但是却都显得有心无力。
楚国军队的战力远远不如秦燕两国这是所有人的共识,无论是兵员的素质还是武器装备,楚国都比不上秦燕两国。
就拿骑兵来说,楚国偏居长江以南,根本养不出大规模的骑兵队伍,举全国之力也只是堪堪供养起了八千骑兵,而且这八千骑兵除了姜毫麾下的三千轻骑能够和燕国骑兵一较高下之外;余下五千都是难堪大用,顶多能欺负欺负步兵,而且一旦遇到训练有素的重装步兵,这五千号称马上无敌的骑兵就全得歇菜。
这也是之前翟桥会拿齐默得到了姜毫那包括一千骑兵在内的五千边军的事情让老皇帝召齐默回京原因之一。
齐默用半路抢下来的屠侞换来了秦国皇室的圣物泽胜,又用泽胜加上一些曲辕犁换到了战马,等到战马换回来,这件功劳肯定会被老皇帝记住,功劳的大头肯定是齐默的,而陈磾自己也只能是蹭上一点功劳而已,而对于陈磾而言,哪一点功劳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而这回儿陈磾监造下的炼钢厂锻造出了一批质量远胜于现如今楚国军队中装备的制式战刀的钢刀,而且还能够批量生产,装备到所有普通的楚国士卒手上,这也是一件极大的功劳。
到时候再让爹在陛下面前说一说,我说不定就能马上被调回建康去了,宣城这地方虽说山水好吧,但是哪有建康繁华,十里秦淮,那姑娘一个赛一个的水嫩······
陈磾在齐默面前显摆了一会儿之后就离开了,而没多久,陈昱便抱着一沓的文书册子找了过来,开始跟齐默喋喋不休的汇报起这段时间以来衙门各种事情的汇总。
“水泥路的官道前几日便已经全部替换了之前的官道,周边郡县的水泥路官道也都在抓紧施工,看进度也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和我们这边的路接上了,到时候商队便能多起来,这商队一流动,我们宣城郡就能好起来了。”
“如今水泥厂已经开始盈利,赚的钱也都能补上衙门花出去的了,仲德你之前说的给官吏们发那个什么补助的事情也可以开始做了,多发些钱,总好过他们去敲诈百姓。”
“钢铁厂那边虽说被朝廷接管了,但是那里面的一应开支都还是我们郡衙门的府库垫着,仲德你什么时候和朝廷说说,要接管就都接管了嘛,干嘛收了钢铁厂却还要我们郡衙出钱,他们左民(户部)是干什么吃的?”
“春耕一事也已经接近尾声了,新开垦出的荒地足足有原有耕地的两倍,今年夏天只要保证好灌溉水的供应,今年肯定是个丰收年。”
······
“哦,对了,昨日朝廷发文来说建康城的一处花炮坊失火炸了,死伤了不少人,百姓们闹了许久,如今建康城内的几家花炮坊已经全部搬出城了,朝廷让我们也即可暂停炸药的生产,等朝廷那边派人过来检查;那些已经生产好了的炸药怎么办?”
陈昱说完,见齐默早已是一手撑着头昏昏欲睡,便砰砰砰的敲了几下案几。
“哦······那个,朝廷那边马上就写个折子,你说得对,朝廷那边管的场子,干嘛要我们出钱。
那个炸药就封在火药厂的库房里,朝廷都说了,那就先停一段时间,看陛下怎么说,不过我估计火药厂过段时间肯定还是要继续生产的,不过火药确实危险,我把我们宣城郡火药厂的安全生产规范也加到折子里给朝廷送过去,希望朝廷那边能将这个规范推广全国吧。
春耕快要结束了,那就再组织人手修建水渠,种子种下去了,没水可不成。”
“行,这些我马上就安排人去做。”说罢,陈昱便转身欲走。
“对了,那个苏善怎么样?”
上回儿将苏善从宁国县带回来之后,齐默便一直将他晾在一旁,后来年关过后衙门的事情便多了起来,苏善又自告奋勇,齐默便将苏善扔给了陈昱,让陈昱给他弄点事情做,顺便看着他。
陈昱点了点头,“挺不错的,人挺机灵的,交给他的事情办的都不错,就是做了些事情便恨不得说出朵花来。”
说着,陈昱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笑了出来,“前几天衙门里有两个妇人因为院墙的事情大打出手闹上了公堂,后来是苏善调解好了的,做出的安排让那两个妇人都很满意,然后他便为那两个妇人代笔写了份万民书交给了我,说是宣城的百姓为了感谢他而写的,让我酌情处理。”
“想做官?”
“嗯,他已经不止一次跟我说过这事了,不知道为什么。”
齐默笑了笑,“想做官是人之常情,只要确定他不是别有用心就行了。至于给他官······再看一看吧。”
齐默耸了耸肩,现在宣城郡的官员职位虽说没有饱和,可这只是相对于楚国的官员体制而言,在齐默看来,楚国的官员体系简直不要太臃肿,有的一个官位能同时出现两三个官员出来。
所以齐默不给苏善官做只是因为觉得宣城郡的官员已经够多了,而暂时也没有官员被撸下来,自然不好给苏善官做,绝对不是因为想让苏善白白做事而不给俸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