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月未央》
引子
大瑜国,景元二十八年,江南。(.)
细绵绵,雾霭霭,又是一季梅子黄时雨。
古老小镇里,那座小小青石桥,就是它那许久未见的恋人,亲吻,缠缠绵绵、绵绵长长的亲吻,羞垂了柳条,涟漪了水面,浩浩渺渺,迷迷蒙蒙。
冤家,冤家,奴家有满腔的幽怨,满腔的愁绪,要向你倾吐,要向你宣泄,怎管得了那红的、绿的、粉的、蓝的油纸伞下,遮了一颗怎样惆怅怎样寂寥的心。
淅淅沥沥,滴滴答答,似柔肠百转,如泣如诉,悱恻痴缠难割难舍。
魔障,魔障,奴已入魔,奴已入障,坠入了这世俗情网,再难抽身,不舍抽身。
“我的儿啊──”
一声锥心剜肉的厉叫,撕裂了凄寂,打破了低迷,驱走了愁思,引得那无数斑斓油纸伞如流水般涌向了石桥西。
只见那厢,环肥燕瘦莺莺燕燕妙龄女子媚眼翻飞、嗲声浪语,脂粉之香香飘十里犹不绝;而立不惑花甲各岁男子穿梭往来如流水,俱嫌家中糟糠乏味年老珠又黄,撒真金散白银只为销魂买一醉,醉梦里魂断归西意未珊。
青楼?妓院?窑子?销魂窟?
又或是──火坑?
喏,人嘴上下两张皮,翻来覆去都随您的意,反正人家正地儿高高悬有一面明晃晃大方方的匾额,龙飞凤舞书仨字儿──桃花苑!
“杀千刀的畜生!死了都得下油锅永世不得超生的畜生!那可是你嫡嫡亲的女儿啊!米家祖上究竟做了多么大的恶,才会生下你这么个猪狗不如的子孙!羞煞先人!羞煞先人呐!”
蒙蒙雨雾湿漉了米刘氏的头发、粗布衣衫,她已完全没了往昔端庄,没了往昔温顺,哭号着拼了命般去厮打正站在门口点数银两的丈夫米永逸。[]
之前,她几次要冲进桃花苑去,都被那心狠手黑的大茶壶狠狠推搡在地,额头一角触碰到湿滑青石板上,蹭起一层油皮,鼓了好大一个包。
“老爷!求求您了!二小姐可是您的亲生女儿,您可不能这么做啊!”瘦弱弱的林生伏跪在米永逸身前,磕头如捣蒜,他额间已然鲜血淋漓,混着雨水落地,是别样触目惊心。
乡邻们围在那里指指点点,悲悯、同情的摇头连连,可是,那也仅仅是悲悯、同情而已,并无一人上前相帮。
“滚开!我米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个下人来管了?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疯了吧?有本事拿一百两现银来,我立即把她给了你!”米永逸抬脚就狠狠踹向林生的胸膛,可怜林生身子单薄,一个后仰,跌躺在湿滑青石板上痛苦低哼。
“苏苏!娘的心肝儿肉啊!娘不该生下你啊!”米刘氏见丈夫实在是被鬼迷了心窍,无助的跌坐在雨中,两手用力拍打着地上那湿凉凉青石板,嘶声大哭。
“大姐,听我一句劝,还是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米孙氏虽然是米永逸的妾室,却比米刘氏这个正室更早两年入的米家,出身青楼的她,虽已年近四旬,却媚态不减,手里擎着柄桃粉色的油纸伞,一脸的鄙夷与落井下石,“怎么着也算是条出路,总比在家里吃白饭的好。”
“不要脸的贱人、黑了心的毒娼妇!究竟是我的女儿在家里吃白饭?还是你的女儿在家里吃白饭?若不是你们一大一小两个贱人在那畜生耳边撺掇,他能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卖进这种腌臜地方吗?毒娼妇!我今日就要和你对命!你们毁了我的女儿,谁也别想活自在!”米刘氏愤而起身,满身泥水向米孙氏身上扑去,如同是头发了疯的母牛。
“大娘!”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米懿见自己母亲要吃亏,伸手就狠狠推向了米刘氏,她那姿态、语气里透着的幸灾乐祸,与母亲米孙氏如出一辙,“是爹要卖她,你有本事去跟爹闹啊,别来瞎攀扯别人。”
米刘氏脚下一阵踉跄,再度重重摔倒在地,林生捂着胸口在雨中艰难挣扎,“夫人!”
一群流里流气的壮汉骂骂咧咧推搡开人群,领头的那个肥头大耳、膀大腰圆,坏笑着伸出一只肥腻腻脏手,明目张胆的就在米懿屁股上用力拧了一把,“米老赖挺有福气啊,俩女娃娃长的一个赛一个的俊!”
米懿吃痛惊呼,身子一扭,躲到米孙氏的背后,嫌恶的朝地上啐了口唾沫。
“呦呵!米家大小姐的脾气还挺横,等大爷有时间了,一定找个地方好好给你板板!”那大汉淫笑连连,丑态百出,惹得手下一众兄弟神情亢奋猥琐,眼睛都不怀好意的在米懿身上乱滴溜。
米懿已经十六岁,生的水蛇腰、桃花眼,神态举止间的那股风流劲儿,比母亲米孙氏年轻时还有过之无不及,她见那人言语下流,不仅没被吓得开溜,居然还扭动着腰肢在母亲面前一阵嗔恼。
见她小小年纪就流露出了一副媚态,大街上顿时口哨声此起彼落。
唯独米刘氏还兀自在那里肝儿啊肉儿的哭嚷,无助、凄苦让她在这短短半天时间里,就看上去衰老了十多岁,双目呆滞、浑浊,面皮褶皱、黄败。
林生坐在地上恨恨抓挠头发,一百两!一百两!
别说是一百两,就是十两,他现在也拿不出!
“怎么样,米老赖,卖了多少两啊?”那领头大汉吊儿郎当走到米永逸面前,伸手就往钱袋上抓去。
“别别别!”米永逸点头哈腰赔着笑,比见了祖宗还恭敬,把钱袋死死捂在了怀里,“老鸨子太不开面,就只愿给八十两,爷别急,等我先回去把本儿赢回来,再来还爷的债!”
那大汉扯动脸上肥肉冷冷笑了笑,又瞥眼向米懿身上打量去,手指来回揉搓那肥厚下巴,似在心里盘算划不划算。
忽的,有脚铃声脆脆响起,慌乱而急促。
米刘氏呆滞、空洞的眼睛一活,仰头瞪视向横着木头护栏的二楼,声音嘶哑凄厉,“苏苏!我的儿!”
第1章 我的儿啊──
“二小姐!”林生也顾不得疼痛,挣扎起身,伸长脖子大声呼喊。[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桃花苑前油纸伞纷扬,众人齐齐朝楼上传来的辱骂、呵斥声张望去。
“小贱蹄子!到了这种地方就别再装什么贞洁烈女了!不想遭罪,就赶紧把菜刀放下,老老实实给老娘接客去!”老鸨子一手掐腰,一手指着米苏的鼻子,领着一群手拿棍棒的大茶壶一步步逼近。
白瓷的肌,如缎的发,巴掌大小脸儿,一泓秋水剪了乌色的瞳,再过两年,待那稚气褪去,必定是倾国倾城的貌,勾魂摄魄的颜。
都道造物者神奇,不知多耗费了多少心思,用了什么样的水磨工夫,才能精雕细刻出如此眉眼如此唇。
十五岁的米苏死咬下唇,抓着菜刀的双手一颤不颤,眸光寒利如新开刃剑锋,闪烁着叫嚣着对杀戮腥甜的渴望。
在她那步步后退间,鲜血淋淋洒洒蜿蜿蜒蜒染红了地面,妖妖冶冶刺人目。
“米老赖!你这个闺女也太不上道了!铁链都拴不住她,险些没用菜刀抹了老娘的脖子!”老鸨子朝着楼下破口大骂,方才那一个不留神,险些吓飞了她的三魂跟七魄。
“格老子的!还让不让老子睡个安稳觉了?!惹怒了老子,老子一把火把你这桃花苑给点了!”
哐!!
怒吼声伴着狠狠踹门声蓦地响起,惊得楼上楼下鸦雀无声。(.无弹窗广告)
可怜那扇颇为厚重的门板,登时四分五裂,上下翻飞散落成一地木屑。
一双睡眼惺惺忪忪,眼周连昨夜的花酒之气都还未退尽,胡乱披着的浅青色外衣衣襟没系上,薄薄的米色绸裤松垮垮的勉强挂在胯骨上,裸着的坚实胸膛上,斜斜趴着一条长长的刀疤,直至最下方的那块紧致腹肌上才算收尾。
恰巧一丝风夹着绵绵细细的雨线拂过,本就凌乱的黑发微撩,遮住了半侧面颊,仅余下泛着青青胡茬的坚毅下巴。
米苏冷眸快速斜瞟了一眼那个身材高挺的嫖客,而后就继续往栏杆那边退去,左脚腕上,铃音脆脆作响。
“哎呦喂,不小心搅扰了澜爷的美梦,真是万万该死!”脸上不知刷了多少层脂粉的老鸨子立即换了另一幅谄媚面孔,一步三扭向那位出手极其阔绰的客人身边走去,这一笑一动,铅粉簌簌堪比地震时年久早已剥落的墙体。
男人身子一侧,躲开伸来的粗胖手臂,懒懒倚靠在门框上,眯着朦胧睡眼瞅向那个身形纤瘦、身穿灰白色布衣的冷冽小女子。
正是人间四月天,雨缠绵,意缠绵,仅此一眼,便勾起多少过往,引出多少未知,纠纠缠缠乱如麻,难解亦难分。
楼下,米刘氏一看到女儿的后背,如同是只恢复斗志的斗鸡,疯狂飞扑向米永逸,“虎毒尚且不食子!赶快把银子还回去!我求你!快把银子还回去!你会逼死她的!我求求你!”
“老爷!您就发发慈悲放过二小姐吧!林生这辈子当牛做马,定会还你一百两!”林生额头上的血污被雨丝缓缓晕开,染红大半面庞,染红一双视线,在米永逸面前卑贱如蝼蚁似猪狗。
粉唇微动,冷冰冰脆利利话语从楼上抛下来,“娘,林生,不许求他。”
“苏苏!娘可怜的女儿啊!”孩儿是娘的心头肉命根子,米刘氏肝肠寸断,声声泣血。
“二小姐!是林生无能!”林生抬头仰望那飘飘黑发,凄惶无助。
“米老赖!老娘告诉你!她要是死了,你可得把老娘的银子一分不差的给还回来!”老鸨子冷血无情,气的咬牙切齿,“真是晦气!小小年纪,脾气还不小,当自己现在还是米家的千金小姐呢!”
一听到手的银子要打水漂,米永逸立即急了,跳着脚冲楼上大声呵斥去,“你个死丫头!爹把你养这么大,不知耗费了多少的粮食、银钱,你就当是还债、报恩了还不行?难不成,还非得眼睁睁看着你爹被人剁掉条胳膊才舒心啊!”
“小妹,你还瞎闹腾什么呢,识时务一些好不好?先解了这燃眉之急,咱们全家都会拿你当恩人。”米懿挑挑眉稍,嘴角边难掩那浅浅讥笑。
原本倚靠在门框上的男人摇摇晃晃走向栏杆,懒懒垂眸向楼下瞥一眼,大大打了个哈欠,朝跟他从房间里一起走出来的当红名妓艳娘打了个手势。
艳娘善解人意的柔媚一笑,摆动扶柳般腰肢,回房拿一坛子酒出来,递了过去。
那男人也不用酒碗,随手把封皮一扯,仰起脖子就大大灌了两口。
“哎呀!谁啊?!”那红色酒封皮不偏不倚正糊在了米懿脸上,惹的她恨恨跺脚,捏着手帕忙拭面庞。
一众乡邻早已义愤填膺,见她出丑,立即哄笑连连。
米苏见有两个大茶壶要上前,把菜刀在面前狠狠一划,扬起尖尖下巴,勾唇冷笑,“我不介意有人陪着一同上路,从这里跳下去或许摔不死,可这把菜刀却锋利的紧。”
“苏苏!你千万别做傻事!”米刘氏的身子在细雨中颤栗,声音嘶哑,目光焦灼。
林生急的要硬闯,被守在门口的两个大茶壶毫不费力的一推,就重重摔了出去。
米苏的后背已经紧贴在了栏杆上,她死盯着面前那几个大茶壶,不慌不忙淡笑开口,“阿姐,我把这个机会让给你,好不好?”
米懿在下面一怔,脸露茫然不解之色。
在旁喝酒的男人唇角微弯,饶有趣味的细细打量向那张稚嫩、精致面孔。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米懿迷茫仰脸,向米苏后背上看去。
“做恩人啊。”米苏冷定的笑,乌色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与嘲弄,“让爹把你当恩人供起来,就像供奉米家列祖列宗那样,晨昏两叩首,每日一炉香。你长的比我漂亮,性情又比我好,年龄又合适……哦,爹,貌似,阿姐应该要比我值钱的多吧?”
轻轻巧巧,四两拨千斤,实在不像一个十五岁小姑娘能说出来的话。
第2章 格老子的!
米懿顿时神色大变,慌忙躲向米孙氏背后,米孙氏护着女儿,不安的向丈夫看去。.
米永逸果然眸光晶晶闪亮看向了自己的大女儿,明显是心思有所活动了。
那老鸨子闻言,也伸长脖子向楼下的米懿端详去,神色间似是颇为满意。
喝酒的男人眉间微皱,有些嫌恶的收回打量米苏的目光,倚躺在栏杆上,望向那凄迷迷雨雾。
远处群山被蒙上了一层薄雾轻烟,美得像仙境,远离了这让人恶心作呕的世俗人间。
“老爷,你千万别听那死丫头胡说八道!她这是在故意挑拨……”
还不等米孙氏话说完,米苏的脸色便骤然一寒,声音清冷若寒霜,“阿姐,小妹知道你不傻,爹他一日不戒赌,你终究会像我这样被他卖了,或是直接被他拿去抵债。”
“来世上走了这一遭,不管情缘薄浅,总算是姐妹一场,今日之事,不管你是落井下石,还是权宜之计,小妹都一一领下了,但,你记着,这将是最后一次。”
米懿与米孙氏心虚对视,悻悻不再多言。
楼上楼下一片寂静,连艳娘打量米苏的目光里,都透出隐隐敬佩、好奇之色。
男人的眸光从远处扯回,抬手仰脖间,酒水打湿了他的下巴与前胸,他却浑然不在乎。
“苏苏──”米刘氏哭的气噎,亏得有好心人从旁搀了一把,才能勉强站稳。
米苏心一揪,目露凄楚,强忍着没有回头下望,声音里透出一丝喑哑,“娘,为谁劳累坏了身子都不值得,好好的照顾自己,女儿不孝。[.超多好看小说]”
“苏苏!我的儿啊──”米刘氏跌跌撞撞向桃花苑内闯去,“你不能啊!不能丢下娘啊!”
“死丫头!你敢!爹把你卖到这里,是给你找了个不愁吃穿的地方!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要这么寻死觅活!”米永逸惊惧的双腿发颤,硬着头皮大声吼叫,到手的银子岂能再送回去,米家的大家大业能不能回来,都在这点希望里了。
米刘氏又被门口的大茶壶推倒在地,摔的躺在地上呻吟连连。
“夫人!”林生边踉踉跄跄跑向米刘氏,边无助颤声哭喊,“二小姐!”
脚下微动,脚铃颤颤响,疼痛彻骨钻心,米苏颤巍巍垂垂眼帘,凄凄惨笑,“林生,帮我照顾我娘。”
真是一个可悲的命运,早死早了,早死早托生,只是,可怜了孤苦无依的母亲……
罢,罢,罢!再多活一刻,耻辱就会加重一层,要那炼狱般生活干嘛,倒不如干干脆脆往真正地狱走一遭!
啊──哇──不──
惊呼声尖锐四起,剐划耳蜗!
楼下众人都不自控纷纷向后退去,怕被那滚烫颈血溅落一身!
用剁大骨棒的大菜刀横颈,保证是万无一失,一腔子热血喷洒出去,是多么的惨烈多么的壮观。
只是不知,这样的结束,可还能拯救那颗堕落灵魂?可还能唤醒他那早已陷入混沌的血脉亲情?
哦,得亏爷爷已不在,若是他老人家亲眼看到这一幕,那才叫生不如死挖心吸髓之痛!
“苏苏──”一声凄厉呼唤,米刘氏昏死过去。
“二小姐!”
嘡啷!
偏偏这世上,事爱与愿违,一颗小小桂圆飞过,剁大骨棒的大菜刀落地震耳。
米苏愕然一惊,刚欲瞥眸找寻是哪个多管闲事,却看到条条棍棒已向面前挥舞而来!
下意识的,她把身子往后一仰,跳下栏杆!
啊──
震耳欲聋的尖叫声里,林生的惊恐嘶喊声里,她腰上赫然一紧,浓浓酒气扑鼻而来。
英雄救美?好老套!
小手摸到一片坚实胸膛,还摸到一道伤疤和一片湿凉凉液体。
一张几近古铜色面庞,赫然闯入米苏的眼帘。
剑眉入鬓,深邃狭长的凤眸亮若寒辰,高高挺挺的鼻梁,还有那沾着湿湿酒水的薄薄双唇……
“都他娘的给老子滚开!奶奶个熊的!”凌空一个漂亮潇洒的转身,眨眼间,男人就飞身回到了楼上,抱着那个瘦瘦小小身子坐在栏杆上,面若阎王凶煞,声若惊雷洪钟。
几个围聚过来的大茶壶,立即又后退了回去,迟迟疑疑看向老鸨子,等候示下。
“哎呦,澜爷好俊的身手,得亏……”
“滚!”男人又一声粗吼,吓的老鸨子不等到跟前就惊惧后退,“艳娘,去给老子拿些伤药、布条过来!”
楼下,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往那个宽阔后背上打量去,交头接耳互相询问着这人是何来头。
米苏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她赫然收回还放在男人胸膛上的小手,然后就要跳起身来逃离那个怀抱。
男人手臂上一用力,把她死死的箍在了怀里,坏坏大笑,“小丫头居然还知道害羞了!”
米苏脸一寒,无言挣扎间,脚下铃声脆脆。
修长的手指在她腋下轻轻一点,她的穴道已被封,在那个陌生男人怀里再也动弹不得半分,她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些许惊骇之色。
“苏苏?你叫苏苏?”男人用修长手指轻轻捏起她那小小下巴,眸光在她脸上缓缓流转,“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告诉老子,为什么不愿留在这桃花苑?就你这个标致的小模样儿,不出三年,定会成了这里的头牌。”
米苏恨恨,“流氓!”
男人微怔,随即又是朗声大笑,“好!舒坦!真是跟老子对脾气!”
米苏轻翻眼皮,白了这个粗野坏男人一眼。
能来这里宿夜嫖妓,自然不会是什么好货色。
单纯的救命恩人?绝对,没那么简单!
艳娘端着一堆东西走了过来,周围的老鸨子、大茶壶都已看傻了眼,楼下更有好事者,干脆爬上了树,只恨老娘给生的脖子不够长。
男人一只大手捞起米苏左腿,撩起裙摆,向脚腕处看去。
血肉模糊里,一只小小金铃用细绳缠绕在脚腕上,缠缠绕绕,绕绕缠缠,像极月老手中红线,缠住你,绕住我,越纠缠越紧,越是纠缠,越是分不开。
第3章 英雄救美?好老套!
“有红线没?”男人拿起托盘中的剪刀。[.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澜爷还真是心思细腻。”艳娘娇笑,转头看向自己的使唤丫头,“去我房中,从匣子里拿些红丝线过来,还有,准备些清水。”
“你要做什么?”米苏的目光,锋锐瘆人。
“傻丫头,老子要吃了你!”男人邪笑着,低头凑近她的双唇。
“只要你敢,我就会把你的舌头咬下来。”米苏声音冷沉,面容沉静,心却在偷偷发抖发颤。
盯着那两瓣细微张合的水嫩嫩粉唇,男人忍俊不禁,越发想逗弄一下怀里的倔强小女子。
只见他邪魅魅勾起唇,伸出温热舌尖,坏坏的轻轻的勾舔向那两片嫩滑唇瓣,声音魅惑柔缓,“咬啊,你倒是咬啊,老子的点穴手法还没那么次,别说是咬老子的舌,就是咬你自己的舌都难。”
米苏气极,抿紧双唇,小脸惨煞煞白如纸。
醇厚酒香在她鼻端缭绕,那舌尖湿滑温热,久久痴缠着不肯离去。慢慢地,慢慢地,一股烧灼火辣开始在她的唇上肆意蔓延,她明显感到唇瓣在麻麻肿胀,像是涂抹上了辣油。
年少不知情滋味,懵懂彷徨茫然,三千世界,芸芸众生,偏偏就遇到了这样一个人,这样坏坏的一个人,是孽?是缘?是难?是劫?
老鸨子看着那个恣意放浪的男人,啪的重重一拍手,扭晃着肥肥的臀,谄笑着向前走了两步,“这才是一物降一物呢!任凭她是再烈性的女人,只要到了咱们澜爷手底下,也难撑过一时三刻!”
“澜爷,这可是个最最鲜嫩的黄花姑娘,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以前,他们米家是咱们青衣镇的首富,只可惜啊,自打五年前这丫头的祖父死后,她那个不争气的爹就成了脱缰的野马,仅用了三两年工夫,就把那么丰厚的家当赌了个精光。”
“您瞅瞅,就这小模样儿,生的多标致、多水灵。要不,我这就让人给梳洗打扮一下,送您房里去?至于这破瓜价么,咱们好商量!”老鸨子心里有算盘在噼里啪啦乱响,怎么着也得借机狠狠在这个大财神身上捞一把。
艳娘站在男人身旁低低冷笑,似在嘲弄老鸨子,又似在嘲弄她自己。
命运!可恨命运不可逆!都是赤条条来世上走一遭,偏偏有的托腮香闺吟诗词,有的却是千人骑万人跨,红粉化骷髅,碾踏为浆泥!
听到那“破瓜”二字,米苏的脸,又白了一层。
她躺在那里一声不吭,她知道,她就要完了。
该死的男人!居然还懂那么高深的武功,连别人干干净净赴黄泉的路,都给封堵上了!
男人只是垂眸盯着那双冷怒眼睛讳莫如深的笑,对老鸨子的提议不置可否,他在玩味着小丫头的心思变化,要等待着她彻底崩溃主动投降的那一刻。
偏偏,偏偏他已遇到了命中的天魔星,米苏把眼帘一垂,那两片浓密的阴影便遮藏起了她心底的一切情绪变化。
见小丫鬟端来了清水,男人手上剪刀一动,那个小小金铃不等落地发声,就稳稳躺在了他偌大的手心里。
他连眼睛都不抬一下,随手一扔,叮当!水盆里激起点点水花,打湿了小丫鬟的衣衫前襟。
“老子干不了那么精细的活儿,洗干净,再给用红线穿好。”
不等那小丫鬟动手,艳娘就挽挽桃红色绸袖,露出两截白嫩嫩胳膊,“我来。”
男人亲手脱去米苏的鞋袜,小小巧巧、腻腻滑滑的两只脚丫上,沾染了鲜红血迹,美得惊心动魄。
他面不改色的随手拿过金疮药,看向怀里的人儿,暧昧昧笑,“苏苏要是疼,就喊一声,大哥轻柔些。”
米苏躺在那个暖融融臂弯里,长长睫毛如蝶翼忽闪闪,眸光里透出那么一丝丝茫惑,但更多的还是警惕。
男人的心微颤,不自控捏紧了拿着药瓶的手,而后,又是玩世不恭的嬉笑,“小丫头,这么小的年纪,一双眼睛就懂得勾搭男人的心魂,等过两年再长大些,那还了得!”
火辣辣的刺痛从脚腕霎时转遍全身,纵然被封住了穴道,米苏的身子还是在颤栗,可她那紧闭的双唇间,却是一丝声响都没吐出。
瞥一眼她那隐忍小模样儿,男人那双狭长眼眸里,毫不遮掩的流露出疼惜之色,语气轻柔如哄似骗,“苏苏再忍忍,大哥动作再快一些。”
几个大茶壶抱着棍棒,站在那里面面相觑的笑,揶揄的笑。
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原来,这个新来的大财神,偏好的是这口儿。
艳娘倚靠在栏杆上,手指灵活的穿弄着那个小铃铛,懒懒向楼下瞥去,“青衣镇的人可真是活的悠闲,热闹还没看够呢。”
“格老子的!让她的家人,统统都给老子滚上来!”男人眉间赫然大皱,沉脸低吼。
“你要做什么?”米苏的一双眸子像熟透的乌紫葡萄,声音细脆如清泉击玉石。
男人把伤口上的布条系好,手臂揽紧她的纤腰,眸光炙热的凝视向她的双眼,勾唇柔笑,“苏苏,喜不喜欢大哥?跟大哥说一句喜欢,大哥娶你。”
艳娘手一颤,已穿好的金铃险些掉到地上。她抬眸,细细打量向男人的神色表情,忖度他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澜爷,你这……”
“都给老子闭嘴!”
老鸨子立即讪讪闭口,这个财神爷,可真是不好伺候。
似乎,他突如其来一声吼,吓到了怀里的小人儿,那长长睫毛连连颤抖,像寒风里冻僵的蝴蝶,瑟瑟惹人疼。
“苏苏别怕,告诉大哥,喜不喜欢?”
看着面前那个魅惑笑,米苏冷定开口,“大叔,不喜欢。”
噗嗤!
艳娘侧侧脸,慌乱扯过粉艳艳手帕,掩住大半面庞。
那几个大茶壶脸都憋成了紫茄子,下巴都快埋到胸膛里。
男人愣了那么一愣,随即,那粗豪笑声就传遍了整个青衣镇上空,“哈哈哈哈!老子就喜欢这个调调!”
第4章 恣意放浪的男人
米苏干脆闭上眼睛,她的唇上还是有些热辣,真不知道那是坛子什么烈酒。[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等已经醒转过来的米刘氏和其他四人走上楼时,男人手里正拿着一块白布,一点一点给怀里的人擦拭脚上血迹,专注、轻柔。
“苏苏!”米刘氏哭喊着就向女儿身上扑去。
“站住!谁要敢靠近,老子这就把她从楼上扔下去!”男人不悦,把手里布片随意一丢,抱紧怀里的人儿向一旁侧了侧身。
米刘氏一惊,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畜生!你快放开她!”林生眼睛里有火星在蹭蹭冒,却又不敢贸然向前。
男人皱皱眉,看向那瘦瘦弱弱很是狼狈的少年郎,勾唇冷冷一哼,“臭小子年纪不大,胆子倒不小,有见过长的像老子这么英俊的畜生吗?”
林生不善言辞,猛然被呛,颤抖着双唇不知该如何驳斥回去。
“娘,林生,我没事。”米苏费力瞥眸,瞅了一眼最牵挂的母亲,而后,就向男人那双漂亮眼眸看去,“放开我。”
男人嗔怪的捏捏她的鼻尖,无赖笑语,“急什么,老子还没抱够呢,再抱会儿。”
米苏强压心头的屈辱、怒火,沉声道:“要杀要剐,来个痛快的。”
“你个傻丫头!”男人变作一副凶神恶煞状,长长手指拧向她那水嫩嫩脸蛋,“老子费这些力气救你、给你包扎伤口,然后再杀你剐你,当老子脑子有毛病呢!”
“那你想怎样?”自始至终,米苏连一滴眼泪都没落过,那份镇定、冷静实在不是十五岁小女儿身上该有的。[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男人冲她邪魅一笑,但等再抬眸,脸上已然又是凶相毕露,“把卖身契拿给老子。”
老鸨子心惊肉跳,向前赔笑,“澜爷,咱们开门做这迎来送往的生意,也是有规矩的……”
“啰嗦什么!”男人不耐烦的高声打断了她的话,“还怕老子白要啊!”
“那澜爷的意思是……”老鸨子一听这话,立马眉开眼笑,嘿嘿,大生意要上门喽!
“老子还困着呢,赶紧出个价!”
米永逸一家都傻愣住了,林生的指甲几近抠进肉里,额上青筋暴起。
米苏只想一口咬断那男人的喉咙,真是狼窝未出,又入虎口!
她的双唇颤颤发抖,声音也失了些许冷静,“出了门往右拐,市场上满是插了草标的女人,要大要小,要老要嫩,随大叔去挑去选,要做丫头要做妾,定能让大叔满意而归!何苦在这里阻人超生转世!”
男人眸光垂落,伸手捏住她的下颌,完全没了方才的粗蛮,柔声嗔笑道:“你这张小嘴,伶牙俐齿的很,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那长长手指又是一点,米苏神情立时恐慌起来,因为,她的舌头忽然僵硬如铁。
“苏苏,乖乖再等会儿,等大哥把事情都了了,再跟你好好斗嘴。”男人说罢,脸上神色又是一变,看向了老鸨子。
老鸨子一怔,随即会意,面作为难之色,吭吭哧哧,吞吞吐吐,闪烁其词,“澜爷,方才您也说过,这丫头模样儿标致,再过两年,定能成我们这里的头牌……我这里还指望着她能为桃花苑日进斗金呢……”
“多少?”男人愈发不耐烦,大手往那细嫩脖子上一托,米苏那颗小小脑袋就被他揣进了怀里。
米苏的鼻子、双唇紧紧贴在了那古铜色胸膛上,温热里,她都能清晰的听到那擂鼓般的心跳声,能闻到那又清新又混着酒气的男人气息。
她多想挣脱开,然后狠狠甩这个流氓一耳光!可是,却连小拇指都动不了一下下。
老鸨子思忖再三,一咬牙,扯着胆子开了口,“三千两!”
“艳娘,回房拿银票。”
死寂,死寂,死一般的沉寂。
痛快的就像富贵人家打发叫花子,语气里透着慵懒阔气,又透着难掩的不耐烦。
三千两赎个身?整个青衣镇都得立马沸腾!
不止米家人难以置信,连老鸨子都不自觉的伸手摸向了耳朵,唯恐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她自己都知道,她这是在狮子大开口,心里正盘算着该怎么讨价还价呢。
倒倒手,就净赚两千九百二十两雪花纹银,做梦都得乐醒了!
米苏赫然睁目,长长睫毛刷痒了那堵坚实胸膛,男人心头莫名一阵悸动,眸光里闪过一丝古怪,手臂不自控用力,把她抱得更紧,像要揉进自己身体里。
还是艳娘最先回过神儿来,她也不多言,轻轻一笑,翩然回房。
“三千两?!”米永逸从震诧中醒来,双眼血红的激动向前,忙不迭的高声叫嚷,“这不行!她是我的女儿!我卖她才得了八十两,怎么能差的这么多!”
见艳娘拿着一沓银票走出来,老鸨子鄙夷的斜了米永逸一眼,拿出那张薄薄卖身契,堆起满满笑容双手捧向了男人。
男人接过,草草瞟眼一看,而后就又顺手递向了艳娘,“先放你那里,仔细别弄丢了。”
艳娘勾唇一笑百媚生,“澜爷何时也能对艳娘如此大方一次,艳娘可是羡煞这位米家小妹妹了。”
“只要你愿意,开口就是。”男人淡淡一笑,垂眸看向怀里的小人儿。
艳娘接过卖身契,没再接话,懒懒倚靠在栏杆上,瞥眸看向远方,目光迷离。
米懿站在那里,细细打量着这个出手阔绰、豪放不羁的男人,一颗心早已化成了滔滔春水,映照的眼中水波荡漾。
男人手臂微松,米苏的脸离开他胸膛些许,抬起眼帘迎视向那双深邃眸子。
长了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跟成熟男人离的这么近,而且,还近的这么离谱。羞愤使她那白嫩面颊上,飘起了两团红云,似是酒后微醺,似是春心萌动。
男人眼中的玄妙之光越来越闪亮,托着她腰肢的大手也越来越火热。
“这位爷对小女青眼有加,实在是小女几世修来的福……”
眸光骤然一寒,米苏在心底打了个大大寒颤,这样的男人,太让人琢磨不透,似粗犷,似深沉。
第5章 三千两?!
男人缓缓抬眸,斜睨向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米永逸,语气慵懒低沉,“你这个女儿,之前已经卖给了桃花苑,而老子,是从桃花苑赎了她,所以,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这可不行!”米孙氏眼见有利可图,立即站到丈夫那边,作势帮腔,“我们家好好一个大姑娘……”
“老子之所以叫你们上来,就是想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从今往后,她就是老子的人!要卖要打要骂,都是老子说的算!谁要是再敢打她的主意,老子就把他扔到河里喂王八!”
眼见米永逸和米孙氏还要纠缠,男人寒脸一甩衣袖,旁边不远处的一张桌子,霎时四分五裂,化作了片片碎木板!
楼上众人瞠目结舌,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米永逸和米孙氏惊骇止口,心中虽懊恼不堪,但嘴上却不敢再多言。
“义士!”米刘氏扑通跪在了地上,满面哀求,“不知这位义士买了小女是何打算?小女还年幼,实在是……”
男人皱眉,语气已不似方才那般粗蛮,“你起来就是,稍等片刻,带她回家去吧。”
米刘氏怔愣,一众人面面相觑,连艳娘也不解的转头看向他。
手指轻点,米苏的舌头恢复灵活,只是身子还不能动,她的眼睛里难掩惊疑,“大叔究竟是什么意思?”
男人把手伸向艳娘,艳娘稍怔,随后,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把手里的金铃递了过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男人细细把玩着那个精巧小玩意儿,不悦开口,“大哥今年才二十二岁,怎么就老成大叔了,再敢乱叫,老子真敢一口吞了你!”
米苏盯着那个泛着青青胡茬的下巴,难以置信的再度发问,“你要救我?”
“老子看起来就那么像坏蛋吗?瞧瞧你那副怀疑的样子,以为老子要买你回去当暖床丫鬟啊!”男人高声粗吼。
米苏沉默良久,才郑然开口,“谢谢,三千两银子,我一定会连本带利的还给你。”
男人盯着那双坚定小眼神儿,再也绷不住的笑了,还笑的前仰后合,“好!一言为定!老子等你还钱!”
米苏蹙眉不语,她听出了那难掩的讥笑之意。
是啊!三千两!自己到哪里去弄这三千两呢?
腋下又被点了一下,她身子一松,刚要离开那个健硕身体,腰上却又是一紧。
抬眸间,那张俊朗面庞已经紧贴到她的鼻尖处,她不禁一窒,抿紧了双唇。
“苏苏,乖乖回家去,等大哥睡饱了,就去找你。”柔柔一叮嘱,男人又提起大嗓门,“给老子把消息传出去,自今往后,苏苏就是老子的女人,谁都不许靠近她!”
米苏惊惑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
“老子是说不会把你当暖床丫鬟使唤,可是,你的卖身契却还在老子手里,没把它拿回去之前,你都是老子的人。”男人邪肆的笑,伸手抓过那只白嫩小手,把金铃塞了过去,“赶紧回去把伤养好,谁要是再欺负你,就来这里找艳娘。”
手臂一松,米苏站了起来。
“苏苏!”米刘氏哭着扑向女儿。
“娘……”米苏看到母亲狼狈的样子,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滑落。
男人起身,大大伸了个懒腰,伸臂搂过艳娘的肩膀,摇摇晃晃向房中走去,“奶奶个熊的!好好一个觉,被搅得七零八落!”
艳娘媚媚的笑,手臂自然的环上他的腰。
米苏瞥眸看去,旋即就收回视线,攥紧手心里金铃,低声道:“娘,林生,咱们走。”
林生痴痴傻傻,跟在母女身后往楼下走去,双眼空洞的瘆人。
米永逸还想跟老鸨子缠磨,老鸨子朝那几个大茶壶丢去了个眼色,几人立即不客气的向前挥着棍棒送客。
米懿一步三回头,一双眼睛恨不得钻进屋里去,再好好看上那男人几眼。
那样的豪气,那样的粗犷,那样的英俊,搅乱她心中一池春水,已然泛滥成灾。
出了桃花苑,米苏看都不看那些看热闹的人,搀着母亲就向石桥东走去。
“夫人,二小姐……”薄薄细细雨雾中,林生呐呐开口,声音飘忽无根。
米苏止步回身,伸手去拉扯他的衣袖,“快些跟我回家去,额头都磕破了。”
林生躲闪着她的手,也不与她对视,凄苦的笑了笑,“二小姐没事就好,米店里还有活要干,我就先回去了。”
“林生,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夫人、小姐,我娘拿你当儿子看,咱俩又是一起长大,你比我还小一个月,以后别再这么叫了,就叫名字,或是叫姐。”米苏掏出一块白净手帕,向他额前伤口上按去。
听了米苏的话,林生的脸色又晦暗了些许,他忽的一把从她手里夺过那块手帕,转身拔腿就跑。
米苏向前追了两步,眼见那个瘦弱背影眨眼间就消失在五颜六色的油纸伞中,无奈的叹了口气,扶着米刘氏继续往家中走去。
少年眼前一片氤氲,被雨水打湿的破旧薄衣紧贴在身上,大力起伏着的胸膛上可以清晰看出根根肋条骨。
转身躲进一个僻静小巷子,他立即蹲地捂面痛哭,泪水、雨水、血水沾染了那方洁白手帕,脏污的像条烂抹布。
他卑微,在心上人面前,卑微到了尘埃里。
她是天上最洁白无暇的流云,而他,就是地上那随意任人践踏的烂泥巴。
米永逸说的没错,一个家生奴才,敢对主家小姐动那种念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眼看着米家极速败落,他表面恐慌,心里却偷偷生出兴奋与喜悦,或许,或许这样,就能拉近云与泥的距离。
于是,他咬牙死撑着,即便不要工钱也要待在那里做个“忠仆”,直到米永逸把他当成累赘赶出了家门。
他不敢走远,不敢离开青衣镇,哪怕,哪怕每天只能远远看上她一眼,心里都是欢喜的。
他在等待,等待着她被生活彻底压垮的那一日。
他坚信,到那时,她一定会顺理成章的投入自己怀抱!
第6章 云与泥的距离
姐?这无疑是又进一步拉近了彼此间的关系,可是,他却为之高兴不起来。[]
一百两!米永逸口中的一百两,深深刺痛他心中仅存的那一点点自尊。
钱是什么?它可以买来心上人的贞洁!可以买来心上人的无忧无虑!
说的更直白些,有了钱,就可以把她娶到手!就可以让她彻底变成自己的女人!
米永逸缺钱,只要能给他钱,亲生女儿又算的了什么!有了钱,他再也不会嫌弃别人的出身不够好,只要能把真金白银堆放到他的面前,就算把女儿嫁给阿猫阿狗都成!
三千两!他这辈子就是扛米袋子扛到死,赚个十分之一都是做白日梦!
而那个男人,就那么云淡风轻的用三千两,把她从那火坑里救了出来。
三千两银子,就能让她乖顺的像只小猫一样躺在了一个陌生男人怀里,是那样的亲昵,是那样的不知羞耻!
那个男人流连妓院,眠花宿柳,她是那样干净的一个人,居然都能钻在他的怀里,把脸蛋紧贴着他那裸着的胸膛!
女人!下贱的女人!前一刻还是寻死觅活不愿入火坑的贞洁烈女,下一刻就变成了不顾羞耻投入陌生男人怀抱的放荡贱人!
只要有了钱,就可以像那个男人一般,豪气干云的昭告全天下,这个女人是老子的!除了老子,谁都不许靠近她!
只要有了钱,她就可以掉头躺入自己的怀里!像只缠人的猫咪那样,躺入自己怀里!
嫉妒就像条毒蛇,在啃噬着那颗卑微的心,疼的他浑身颤栗,使他缩在那条脏污小巷子里,像一条流浪狗一样哀嚎。[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他咬牙坚信,终有一日,天上的云,会化作雨、化作雪,落到脏污的地上,然后,跟泥巴调和在一起,永难分开!永难分开!
※※※
米家昔日的辉煌早已不在,大宅子两年前就被卖了,现在,一家五口只能挤在一个小小院子里栖身。
米苏知道,就连这个小院子都快不保了,或许,用不了几天,甚至用不了几个时辰,一家人就得卷着铺盖流落街头。
在外面折腾了半天,米刘氏精神严重委顿,米苏烧了些热水,帮她擦洗了一下身子,在服侍她躺下后,就跑去了厨房。
脚腕上的伤虽然很痛,可她早已不是那有丫鬟下人伺候的千金小姐,像做饭洗衣服这些活,家里总得有人来干,不为其他人,也得为了母亲和她自己。
她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厨房外的屋檐下,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利落的择着青菜。
听到脚步声,她抬眸飞快瞥了一眼,而后就又垂下了眼帘。
只有那母女两个回来,她不用想都知道,米永逸口袋里有了银子,一定又马上去了赌场。
这人是彻底没的救了!
“啧啧,还是咱们家二小姐有福气,去那种地方转了一圈,还能毫发无伤干干净净的回来。”米孙氏边拨弄着头发,边甩甩手里的雨伞,湿湿凉凉雨水溅落米苏一身。
米苏浑若未觉,淡淡抬眸一笑,“托二娘的福,二娘在外头站了半天想必也饿了,稍等一会儿,饭菜很快就好。”
米孙氏一记拳头打在棉花上,恨恨一跺脚,向自己房中走去。
“小妹,阿姐看你下半辈子是不用愁了,今天那个男人好像来头不小,人长的出众,出手还大方。”米懿酸溜溜倚靠在厨房门口,眼睛里似是长满了毒刺,“居然到了那种地方,还能交上桃花运,你可真是羡煞阿姐哟!”
“阿姐若是觉得不错,大可以也进去走上一趟,再让他出一次血。”米苏手下不停,飞快的干着活,“阿姐人长的漂亮,又会说话,天下的男人哪会有不动心的。”
米懿被她奉承的心里舒服了一些,盯着那细蒙蒙雨丝,呐呐开口,“不知他来自何方,也不知姓甚名谁……”
米苏手下一顿,是啊,都忘记问问他的姓名,要还债的……
一想起那三千两,她的脑中就一阵烦乱。
那可是三千两,不是三两、三十两,就算是出去日夜做苦工,一辈子都还不清。
那个粗野的男人,那个坏坏的男人,真是个怪人!
※※※
直到傍晚,米永逸才从外面回来,而且,还一身的酒气,一进门就开始骂骂咧咧。
一瞥他那灰败脸色,米苏就知道,口袋里的八十两银子又所剩无几了。
她不愿看他那撒酒疯的样子,早早服侍母亲歇下,就回了自己房中。
脱了外衣,她坐在那张窄小木床上,盯着脚腕上缠绕着的布条一阵发呆。
愁思如海……
良久,她才轻轻叹口气,吹熄烛火,躺在了被子里。
外面,雨声沙沙作响,吵的她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四月未央,余月未央,这梅子黄时雨一时半刻还是痴缠不完的……
再这么下去,这个家还能支撑到几时?
连女儿都开始卖了,那个赌鬼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沉闷、压抑,像这无边无际的黑夜一般向她袭来,她头疼的几欲抓狂。
家里现在虽然人口不多,却乱遭的很。
那娘俩早就已经开始找退路,想必,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母亲是个贤惠女人,不管表面上怎么骂那个混账男人,终究不会抛下他不管的。
米苏懊恼的团团身子,强迫着自己赶紧睡着,要不然,等再晚一些,想睡都难了。
迷沉沉的,似有凉风吹来,她皱皱眉头,往被子里缩了缩。
忽的,一个黑影飞扑而来,还挟带着湿凉凉雨水气息!
她惊骇睁目,但还不等张口大呼,身子、舌头就又都不能动了!
娘的!她在心里咒骂连连,恐慌至极。
禽兽!不如禽兽!还当他是个只是作风有些放荡的救世大侠呢!
男人也不点灯,三两下除去湿漉漉外衣,然后就忙不迭的钻进了那温热被窝,手臂毫不客气的揽上那纤纤细腰。
看着那双愤怒眼眸,他勾唇赖笑,“是不是怪大哥来晚了,生大哥的气了?”
第7章 禽兽?不如禽兽!
米苏都快被气晕过去了,小心脏一阵砰砰乱跳。[.超多好看小说]
男人恍然大悟,“哦,老子都忘了已经把你的哑穴给封住了!苏苏乖,大哥可不是怕别人知道我在你这里,主要是怕你脸皮薄,怕你跟大哥哭闹。你要是愿意,大哥这就给你解开穴道,同意你就眨巴一下眼睛。”
还有第二个选择吗?米苏恨的怒火中烧。
见她听话的眨巴了一下眼睛,男人温柔一笑,解开她的穴道,可是,手指却没离开。
米苏自然懂他的意思,她没有哭闹,也没打算哭闹。
在这个家里,唯有母亲能向着她,但她却不想让母亲再受到丝毫折磨。
“我不会做无谓的反抗,你把我的穴道都解开吧。”她平静开口。
是啊,就这么个身怀高深武功的生猛男人,她能做什么呢?要想逃出生天,就只剩智取一条路。
男人似笑非笑的盯着那双晶亮眼眸,似是已看穿她的心思,手指微动,解开了她的穴道,“苏苏真乖。”
米苏手脚一得自由,刚欲起身,腰上却是一紧,被硬生生的拖入那个坚实怀抱,再也动弹不得。
温热的喘息扑在她的耳畔,麻麻痒痒,她缩了缩脖子,闷声闷气开了口,“大叔,你究竟想怎样?”
男人皱眉不悦,“不许叫我大叔!我才比你大了七岁,哪有那么老。”
米苏抿抿嘴唇,“那该怎么称呼你,好像,听他们都叫你澜爷?”
男人的眸光熠熠生辉,抬手勾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温柔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诱哄,“苏苏,叫我阿玄,乖,听话,叫我阿玄。(.无弹窗广告)”
阿玄?阿玄……
米苏蹙着眉,在黑暗中端详了那张俊朗面庞良久,才迟疑开口,“阿玄……”
阿玄满足的咧嘴笑了,只是没有像白天那么肆无忌惮的笑出声来。
他那粗糙手掌轻轻抚向米苏的白嫩面庞,宠溺低语,“苏苏别怕,你现在还太小,我怎么会舍得碰你。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看看她们有没有再欺负你。”
米苏仍旧蹙眉,有些不敢置信的盯着那双狭长凤眸,“我不明白你究竟为什么要救我?就算你再有钱,咱们也只是萍水相逢,你没必要大方到那个程度,那老鸨子是在漫天要价。”
阿玄勾唇,在她耳畔低低笑语,“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喜欢你。”
米苏更是不解,“你说,你喜欢我?这也太离谱了吧,咱们今天才相识。”
阿玄只是笑而不语,盯着那张精致面孔看个没完没了。
雨声细细密密,像刻意压低了的鼓点,慢慢撩拨敲点着未眠人的心弦,渐渐地,连呼吸都随之加快了节奏,而当事人却不自知。
“你从哪里来?何时离开青衣镇?我将来该怎么把银子还你?”米苏被他盯的心里发毛,垂垂眼帘避开那有些热辣的视线。
“跟着我不好吗?为何还要还银子?”阿玄低低头,锲而不舍的去追逐她那双乌亮眸子。
“卖你跟卖给妓院有何区别?我宁愿当时干干净净的抹了脖子。”米苏眼眸忽抬,冷冷开口。
阿玄皱眉,音调稍抬,“你这是在责怪老子救了你吗?你的嘴巴怎么这么尖利?”
米苏垂眸不语。
她心里很乱很乱,事实上,这个男人的确是救了她。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是,就这么个男人,这么个坏坏的男人,总让她觉得别扭,总让她忍不住想把他往坏人堆里划拉。
阿玄看着她那落寞神情,眸光复杂的抱着她,亦不再多言。
一时间,耳朵里只剩外面的沙沙雨声,还有彼此的喘息声。
“这么晚了,你……”隔了好久,米苏才再度开口。
“嘘!别出声!”还不等她话说完,阿玄的神色便一凛,抬指按上了她的唇,屏息竖耳细听。
听到隔壁房门轻响,米苏脸色顿变,伸手就向他胸膛上大力推去,“你快走吧!”
阿玄非但不起身,还死死抱紧了她,压低声音不解问道:“刚才有人翻墙进了你家院子,然后进了隔壁房间,你知道是谁?”
米苏失去了一贯的镇定,只是低着头用力去推他,“你别问了,快走吧!”
她越是这样,阿玄越是好奇,拥着她凑到墙根儿,侧耳细听隔壁响动。
蓦地,他神色一怔,随即就恍然大悟。
雨夜湿冷,野鸳鸯抱团取暖,厚厚床帐中,颠鸾倒凤,撩弄春潮,好不欢快。
米苏懊恼羞窘的一掀被子,把脑袋缩了进去,双手死死捂住耳朵。
很快,隔壁那不甚结实的床板就咯吱咯吱叫了起来,还混着米懿那哼哼唧唧的靡靡音。
阿玄尴尬的抽动一下唇角,钻进被子把米苏紧紧搂在怀里,忍不住好奇问道:“谁啊?”
米苏咬唇不语,双目紧闭。
隔壁似乎渐入佳境,响动越发放肆起来。
阿玄的眸光变得越来越炙热,他伸手去拉扯米苏的手臂,被子里温度陡然升高,气氛越来越暧昧。
待那两片温热薄唇覆上米苏额头时,米苏身子一僵,愕然抬眸。
长长手指勾向那小小下巴,薄唇下移,印上那粉粉嫩嫩的樱唇,喘息渐乱渐重。
米苏挣扎,怎奈阿玄已翻身压在她上面,而且还用双臂固定住了她的脑袋,边轻轻亲吻她,边喃喃低语,“苏苏别怕,苏苏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你现在还太小,我等你,我会等你……”
隔壁的糜乱之音让米苏面红耳热,她已然不知所措。
阿玄的一双大手严严堵上她的耳朵,双唇却仍旧在掠夺着她口中蜜津,吸吮揉压的力度越来越大,目光亦越来越灼热。
下方的突兀异变吓住了米苏,她那一双小手死死抓紧阿玄的衣服前襟,随时防止他说话不算数。
身下的人儿羞涩、青涩,就像含苞的花骨朵儿,就像未熟的青杏,无不透着青春的清美、鲜香。她的身子僵挺,眼睛紧闭,长长的睫毛颤颤巍巍,呼吸短促细密,两团红云悄悄挂起,羞赧迷人。
第8章 阿玄……
阿玄在用最后那丝理智克制着自己,不要再痴缠下去,不要再痴缠下去,可是,却欲罢不能,他只能把所有渴望都转移到双唇上,去小小的掠夺她攻占她。[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终于,隔壁偃旗息鼓。
阿玄恋恋不舍的离开那两片已经红肿娇艳唇瓣,松开捂着米苏耳朵的双手,声音里透着那么一丝喑哑,“到底是谁?”
米苏迟疑再三,垂眸低语,“我家以前的一个花匠。”
“每晚都会这样吗?”
米苏闷声道:“有时是天天晚上,有时是每隔三两天。”
阿玄疼惜的抚向她的面颊,“苏苏乖。”
米苏扭脸躲避,“你来自江湖?”
阿玄笑笑,答非所问,“好好长大,我在等你。”
米苏茫然,难以分辨这话的真假。
阿玄坏坏一笑,伸手掐了一把她的小脸蛋,“快点闭上眼睛睡觉,不然,老子可就说话不算数了!”
米苏面色绯红,低声咕哝着,“开口闭口的老子,怎么就那么喜欢赚人家的便宜……”
阿玄忍俊不禁,伸指去刮弄她的鼻子,“你若是愿意叫我一声老子,老子求之不得,一定会更加疼你!”
米苏无奈翻个白眼,真是个坏男人怪男人。
阿玄看着她那副可爱模样儿,心神一荡,宠溺的揉揉她的头发,柔声道:“我要走了,好好睡觉,明天见。”
米苏暗暗松口气,微微蹙眉,“你以后要长住青衣镇吗?桃花苑?”
阿玄勾唇魅惑一笑,贴近她的面颊,长指勾起她的一缕青丝,在她耳畔柔柔低语,“是不是吃醋了?”
米苏肉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是怕找不着债主的门。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阿玄赫然起身,边穿衣边说道:“你放心,这段时间内,你每天都能见到我,不用发愁会找不到我。”
米苏坐起身子,静默打量着那个高大的身形,若是再白些,再斯文一些……
穿好外衣,阿玄蓦地一个转身,弯腰就在她面颊上狠狠亲了一口,“安心睡觉,从明晚起,再也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动静了。”
“你要干嘛?”米苏抬手胡乱抹一把脸颊,抱着被子跪起了上身。
“要偷情可以去钻桥底钻小树林,叫嚷破了嗓子也和老子没关系,可是,就是不能吵扰到老子的女人!”阿玄凑近,身子微微前倾,在米苏耳畔郑然低语。
“不不!”米苏连连摆手,“你不要管他们!千万不要!”
阿玄一把揽紧她的小蛮腰,邪邪坏笑着啄吻向她的耳畔,声音魅惑如丝,“你是不是偷听上瘾了?”
米苏羞赧扶额,快速整理一下思绪,正色道:“我家里的事情你不懂,少则两天,多则五天,隔壁就会彻底没动静了,请大叔不要去做那种棒打鸳鸯的事。”
阿玄先是蹙眉,盯着她的脸思虑了片刻,似是明白了什么,爽朗一摆手,往窗户那边走去,“跟老子愿意管这破烂事儿似的,赶紧睡觉,梦里咱俩再相会。”
窗子一开一关,人已经没影儿了,独留米苏眼角一阵抽搐,
她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托腮陷入迷茫混沌。
阿玄?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究竟想得到些什么?
等自己长大?几分真?几分假?
阴谋?米家早已败落,根本图不到一分一毫的钱财。
图色?米苏的脸颊有些发烫,他要真有那个想法,方才何必那样的苦苦自制……
※※※
一墙之隔,一对男女拥卧在床上,粗重喘息还未平定下来。
“唉……”米懿有气无力趴在男人胸膛上,手指间搅缠着一缕发丝,幽然轻叹。
“怎么了?方才……还不够吗?”男人粗糙手掌揉捏着那丰腴白腻的肩膀,脸上满是猥琐的笑。
“死鬼!”米懿娇嗔着扭动一下身子,眼睛里却满是那张俊朗面庞。
“是不是心里又惦念上哪个野男人了?我觉得你今天不太对劲儿?”
米懿云鬓散乱的躺回枕头上,咬着下唇,神思已然飘远。
“今天你爹能卖了你妹,明天就能卖了你,后天就得卖这房子。”男人一双贼溜溜小眼睛,肚子里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乱响,“你还是赶紧搬我那里去吧,虽然破旧些,但也好歹算是容身之所。”
米懿闻言,神色微变,口里含混咕哝道:“等过两天再说吧……”
男人不疑有他,大大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
因记挂着林生额上的伤,吃过早饭后,米苏就撑着伞往石桥西米铺走去。
雨丝斜斜密密,细细麻麻,将整个小镇都编织在一个凄迷大网中。
青石桥上有水洼积存,她拈起裙摆,小心翼翼的跳躲。
水波浩渺,远处青山云雾缭绕,她仅瞥了一眼,就不自觉停下脚步,抬眸远眺。
泼泼染染,如淡墨勾勒,好一副水墨山水!
沉醉间,有风拂过,撩起了她的青丝。
那年,也是这样的四月天,有爷爷的宽厚大手,有柳哨声声……
她浅浅垂眸,轻轻勾唇,唇角留了一丝发,青涩里居然透出些许妖娆。
蓦地,一阵癫狂笑声肆意响起,“老子此生,就要娶这样的女人!等着!等你长大,老子娶你!”
米苏惊愕抬眸,随即,目光就落到河岸边那株柳树上。
那个落拓不羁的男人正侧躺在树杈上,怀拥酒坛子,眸光晶亮生辉,一条长腿还晃悠悠的垂落着。
他那灼热的目光,像足了一只蛰伏在树上的贪婪饥饿猛兽,下一刻,就能一跃落地,把站在桥上人儿一口吞入腹中。
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投向了米苏。
任是米苏平时遇事再冷定,在这一瞬,也彻底败下阵来了。
面皮烫的如同火在烧,她也顾不得脚腕上的伤痛,把手里的雨伞一偏,就向石桥西惊惶逃窜而去,唯留一路脚铃脆脆。
河畔那爽朗笑声,在青衣小镇中回荡了大半天方才退去。
忽的,有身着皂衣的年轻男子从柳树后闪过,眸光狡黠的投向树上,小心翼翼试探开口,“主人,你莫不是……真的对那个小姑娘动情了吧?这……人家才十五,口味实在是有点……有点太特别了吧?”
第9章 你,来自江湖?
树上的男人随手揪下一大把柳叶,狠狠向树下扔去,“你小子皮又松了是吧?平日里多跟无心学学,不该问的别瞎问!”
皂衣男子敏捷闪身,片片柳叶悠悠然落地,鲜翠鲜翠,他仰头无赖嘻嘻笑语,“无心、无心,这人连心都没有,自然是对什么都上不了心了,属下的心可是鲜活鲜活扑棱扑棱,实在是跟他学不来的。.”
树上的男人作势要扔酒坛子去砸他,他吐舌一笑,躲到了树后。
“灵允,事情查的怎么样了?”隔了好一会儿,男人那慵懒的声音才再度从树上飘下。
“差不多了,等无心回来,应该就能动身了。”叫做灵允的皂衣男子举止神情变得郑重起来。
树上的男人腾然坐起,抬眸望向镇子西南角,那边有高墙深院,似是大户人家所在。
灵允蹙眉,压低了嗓音,“主人,其实,可以把它买回来的。”
男人的眸光深沉了些许,盯着那边凝望良久,才懒懒一抻腰,重新躺了回去,“不急。”
※※※
米苏在米店后院见到了正在干活儿的林生,本想多和他说上几句话,可林生却吱吱呜呜犹犹豫豫,似是有意在躲着她。
米店里人杂乱,她也不方便细问,只好叮嘱了几句话后,就闷闷离开了。
那座青石桥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她有心要避开那个厚脸皮的坏男人,就侧歪着雨伞遮去了大半身子,咬牙忍痛,往桥东一路小跑而去。
缘缘缘,打了结系了扣难解难躲的缘。
“媳妇儿──”尾音拖拽的绵长悠扬,绕青衣镇三日,三日犹难绝。
米苏大大打了一个哆嗦,落了一地鸡皮疙瘩。
她很想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可是,还欠着人家三千两雪花纹银呢,万一把他惹急眼,就那种坏男人,真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止了步,抬抬手里的雨伞,瞥眸望去。
下一刻,她的眉间便皱了皱。
树上垂着的那条晃悠悠大长腿,自然是债主本人的,可树下站着的那个柔媚女子……
米懿见妹妹走了过来,暗暗攥紧伞柄,眼睛里凝起一层层怨憎。
“阿姐。”米苏淡淡一笑,并不多说费话,对于那份深深的敌意,也是视而不见。
是姐妹,更像是宿世仇敌。
嫡庶有别,母亲的出身亦有别,似乎,还未脱娘胎就注定了此生不能和平相处。
阿玄抱着酒坛子一跃落地,一个弯腰就钻入了米苏伞下,伸手把雨伞夺了过来。
米苏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伞外躲去。
“脚腕上还有伤呢,给老子听话些!”阿玄拧眉,一声呵斥,紧紧贴在了她身边。
米苏的个头也就勉强能够到他肩膀的位置,站在伞下,一副小鸟依人的即视感。
绵绵雨丝湿了他的衣,湿了他的发,俊毅的脸庞上覆了一层水光,更显棱角分明清俊爽朗。
“你阿姐说,她是特意来感谢我的。”阿玄垂眸,目光紧盯着那张瓷白脸蛋,语气轻柔许多。
米苏只是笑笑,不语。
“澜爷仗义出手救我小妹出那火坑,我这个做姐姐的来道声谢,自然是应当应分的。”米懿笑的面若桃花开,娇艳、明媚,眼波荡荡漾漾似一汪春水,恨不得把那男人拖入其中。
阿玄一双眼眸兀自停留在米苏脸上,亲昵笑问,“媳妇儿,方才见你行色匆匆,都去哪里了?”
米苏眉间若蹙,被他那一声媳妇儿叫的浑身不自在,“我……”
还不等她话出口,米懿就嗲声媚笑道:“还能去哪里,自然是去米铺寻她的那个青梅竹马了呗!”
啪!哗啦啦!
脆响乍起,酒坛子被狠狠摔砸在那株柳树树干上,酒水四溅,酒香浓郁四散。
这脾气也真是够暴戾的了,一句话不顺耳,面沉,目寒,薄唇紧抿,杀气腾腾直冲九霄。
两姐妹皆瞠目结舌愣在了那里,还不等米苏回过神来,她的手上便一痛,被那暴怒男人拖拽着大步向远处走去。
米懿离间成功,顿时喜上眉梢,扭摆着水蛇腰肢追了过去。
“滚!别再让老子看见你!再敢对她耍一次心机,别怪老子手黑,拿你沉河喂鱼!”
米懿如遭雷击,愕然止步。
她惊骇站在岸边,直到看着两人消失在了层层密柳中后,才恨恨咬牙一跺脚,满面羞窘的跑了。
柳条湿垂,风抚过,无数盈盈透透水滴抛落,在伞面上击打跳跃出叮咚音调。
阿玄手劲实在是太大,米苏的小手都快被他攥碎了,脚下更是踉踉跄跄,皱眉挣扎,“你要把我拖去哪里?手脚都要断了!”
阿玄极其粗鲁的把手一甩,米苏一声痛呼,后背已经倚靠在一棵湿漉漉柳树干上。
树干被撞动,无数柳条摆晃,伞面上顿时如急行军,密密沉沉。
那张俊毅面庞足以说的上是狰狞恐怖凶恶,吓的米苏心漏跳了一拍,仰着的小脸上,双眼瞪的溜圆溜圆。
阿玄一手撑伞,一手扶在她一侧肩头的树干上,俯视着那张精致小脸蛋,怒声喝问,“哪里来的青梅竹马?是不是就是昨天骂老子是畜生的那个臭小子?小小年纪,就这么的水性杨花,长大了还了得!”
米苏被他吼的耳朵都快聋了,低头轻吐一口气,蹙蹙眉,仰脸平淡开口,“我和林生的确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祖父、父母早早就过世了,我娘对他很照顾,拿他当儿子待,他比我小,我把他当亲弟弟。”
“真的?”阿玄狐疑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来回打转。
米苏坦荡荡迎视着他的审视,语气沉静平稳,“你可以去问我娘,问街坊四邻,走访整个青衣镇。”
“哼,就算你无意,又怎能保证那小子只是把你当姐姐?昨天老子就觉得不对劲,见老子抱你在怀,一双眼睛恨不得化成利刀把老子给凌迟了!”
米苏瞬间恍惚,夺走手帕突然跑开的林生,方才躲躲闪闪吞吞吐吐的林生……
第10章 媳妇儿──
“喂!”阿玄面色大沉,提声呵责,“老子警告你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不许胡思乱想,不许对老子外的第二个男人胡思乱想!你要是敢做出对不起老子的事,老子绝不轻饶!至于那些个妄想动老子女人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全他娘的给老子去见阎王!”
可怕的控制欲,可怕的占有欲,可怕的脏话大王,米苏盯着那张明明俊毅如谪仙的脸,目露迷茫。.
造物主究竟无聊透顶到了何种地步,才会突发奇想造出此等复杂的百变男人?
如此独一无二的杰作,居然还能让自己给遇见了!真不知是幸运,还是悲催。
“你怎么会知道我阿姐在想些什么?”米苏直直身子,后面的衣衫被树干上的雨水浸湿,凉凉贴贴好不难受。
看着她那副淡定小模样儿,阿玄没好气的说道:“老子眼睛毒,一眼就能看透她心里装着怎样的肮脏念头!”
米苏浅浅弯弯唇角,见他身上湿淋淋,不禁又皱皱眉,“下雨天为什么还要躺在树上喝酒?而且连伞都不打?”
阿玄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唇角轻勾,把扶在树干上的手放在膝盖上,弯腰凑近些,盯着那双清亮眸子,语气低柔魅惑,“苏苏,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米苏垂垂眼帘,错身离开了树下。
阿玄立即拿着伞追了过去。
站在河畔,望着那雨雾蒙蒙的河面,米苏轻轻低语,“你是我恩人。(.无弹窗广告)”
阿玄大为不悦,声音又提了起来,“老子是你夫君!”
米苏抬起乌亮眸子,定定看了一会儿那双狭长凤眸,然后,又不置一语的看向了河面。
林生站在青石桥上,远远望着那对依偎在一把雨伞下的男女,浑身上下都在打颤。
雨水丝丝凉凉落在他那青白面庞上,手冷脚冷心亦冷,可那份冰冷下面,似又蕴藏着一团火,妒火怒火无名火。
冰火两重天,他的面目在雨中渐渐扭曲,指甲抠破了手心,红色液体滴落到脚边小水洼里,丝丝晕染缕缕消散,凄怆诡异。
米苏去找他时,他心里异常复杂矛盾,一面还有为昨天的事赌着气,一面又为她能来找自己而感到兴奋喜悦。
他笨嘴拙舌,见她失落离开,立即慌了手脚乱了心神。
她是主家小姐,能放下高贵身段来瞧看自己,已经是自己天大的造化了,自己怎么还能那样冷落她!该死!该死!罪该万死!
他顾不上打伞,出了米铺就在巷子里一阵狂奔。
他所追逐的,是至宝,是人生,是他一切一切的动力源泉!
可是,谁曾想,在牵肠挂肚懊恼不堪的追将出来后,却看到了这样一副你侬我侬的精彩场景!
他恨!他妒!他怒!
杀!杀!杀!杀了那半路跳出来的浪荡男人!
恨!恨!恨!恨透了那水性杨花的女人!
胸膛里有团东西在急速膨胀,仿佛下一刻就要炸开,炸的四分五裂!炸的肢体纷飞!炸的血肉模糊!
可那又能怎样呢,自卑无奈绝望,不能靠近,只有黯黯然离去。
想要与得到,之间的距离就像天与地,山巅与海底。
哪一日,天和地才能贴合在一起,重新归于混沌合二为一?
哪一日,海水才能倒灌,淹没山巅,茫茫沧海化作无涯桑田?
视线艰难抽离,无言转身,脚下一会儿沉重如灌铅,一会儿虚飘如踏云,心空空,体空空,空空如也,空空如也……
河畔,米苏蹙眉开口,“你……是燕赵豪杰?”
阿玄凤眸微眯,似笑非笑反问,“我长的不像这江南人吗?还是,口音不像?”
米苏看向他那张轮廓分明俊朗面庞,如实回道:“长相难说,口音的确不像,主要还是这举止言谈更像来自北方。”
“小丫头嘴利眼尖,你夫君虽不是燕赵豪杰,但的确是来自燕赵以北的长白山。怎样,什么时候跟为夫到北边走一走,看看那齐腰的雪,感受一下那凛冽的西北寒风?放心,有为夫在,把你往为夫的大氅里一塞,保证冻不坏!”说着说着,阿玄又坏坏笑起来。
米苏眼底渐渐凝聚出的好奇,都被那最后一句话在瞬间吹散一空,她自动剔除那些不该听的,继续问道:“为什么要来江南?”
“仰慕江南风物,仰慕江南女子柔情似水,想来就来了呗。”
米苏听着这毫无诚意的敷衍嬉笑,亦淡淡一笑,识趣的不再追问下去。
骤然冷场,阿玄对她的淡漠敏感感到十分无奈,薄唇微微动了动,但还是放弃了解释之语。
彼此沉默良久后,他才沉吟开口,“苏苏,你爹他……你要明白,有些恶习一旦染上,就很难再改掉,不过你也别太过担忧,万事有我。”
米苏那对长长睫毛微颤,眼中流露出难以察觉的感激之色,但却并未转脸看向身旁男人,寡淡语气里透着那么一丝无奈,“盛极而衰,万事万物的规律,我再担忧也是没用。就像小时候,常常听我爷爷念叨着上官家的事,那时候太小什么都不懂,现在想想,大概,是同一个道理。”
阿玄歪头,眯着眸子细细打量那张清美侧颜,“上官家?”
米苏遥望西南方,抿唇浅淡一笑,静美之态掩过了四周水墨山水,“出来的时间太长,我得回家去了。”
阿玄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媳妇儿,夫君送你回去。”
米苏垂眸抽手,不情不愿,“我不用送,伞留给你。”
阿玄看着她那已然浅浅泛红面庞,不由得一阵心驰神荡,掏出一张小额银票塞向她手中。
米苏的眉目,霎时清冷下来,她甩手躲离伞下,语气冷硬如寒冰,“你别这么做。”
阿玄无奈扶额,走过去耐心解释,“我倒是有心帮你爹把所有的赌债都还上,可那样做,只会更加助长了他的恶习。这里只有五十两,加上昨天的,你就当欠了我三千零五十两,想还到时一并还上。”
第11章 幸运,还是悲催?
米苏绝然摇头,“你的心意我领了,家里现在还能勉强度日。(.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这几天,我想试着说服我娘搬出去单过,我爹这辈子算是没救了,早晚得把命赌上。”
阿玄薄唇紧抿,稍稍一迟疑,把那张银票收回来,声音低沉,“那就先依你,这几日,我有事要忙,等忙完再帮你找地方搬家。”
米苏双唇动了动,还是咽下了拒绝的话,声音淡漠却由衷,“谢谢你,阿玄。”
阿玄眼皮一跳,喜上眉梢,得意大笑,“哈……苏苏,再叫上一声!老子好喜欢你这么叫!”
这个反复无常,时而粗野时而沉稳,时而正经时而邪肆的──坏男人!
米苏欲哭无泪,借抬手拨弄头发掩饰着那份羞赧与尴尬,低头匆匆离去。
阿玄三两步追上,抓起她的手放到伞柄上,“傻丫头,仔细受凉。”
米苏的心莫名一颤,快速瞥一眼他那湿漉漉的衣服,缄默无言的撑着雨伞转身离去。
脚铃之声在烟雨中颤颤作响,不仅不让人觉得吵嚷,反倒还衬托出江南小镇那种别样的静谧、清韵。
阿玄立在河畔柳树下,目送那清瘦身影拐进青石小巷,狭长凤眸里柔光潋滟,唇角的笑舒缓宠溺。
※※※
古旧小院子里,鲜有花草,只在米刘氏卧房窗外栽植着三五株阔叶芭蕉。
雨丝下,芭蕉叶片舒舒展展,油亮亮水滑滑,密密沙沙的声响里透着莫可名状的惆怅伤郁。(.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收伞推门,看到母亲正在飞针走线专心刺绣,米苏心头泛起酸楚。
“林生怎么样了?”米刘氏没有抬头看向女儿,手上也没停。
“还好。”想起阿玄的猜疑,米苏有些烦乱,含混的应一句,就走到桌旁拿起自己未绣完的一张绣片,手指灵巧的绣了起来。
母女间一阵沉默,除了雨打芭蕉的萧索音,就剩轻微的嘶嘶扯线声。
米刘氏把一朵海棠花绣完,揉揉酸涩眼睛,抬眸向静默的女儿看去,声音里难掩愁苦,“苏苏,昨天那个男人似乎不是什么好人,这流连烟花之地,还言语轻薄粗俗……”
米苏手上稍缓,开口打断了母亲的话,“娘,我方才见过他了,那人是有些怪,但应该不会为难我,我会想法子把银子还他,你不要太过忧思。”
“还?那可是三千两银子,就咱家现在这个状况,只能靠咱娘俩织织绣绣换点银钱勉强度日,怎么可能还得上那么多银子。”
米苏把绣片放在膝上,窗户半掩着,那窸窸窣窣的雨声吵得她好不心烦。
她转脸看向母亲,勉强笑笑,“天无绝人之路,慢慢绸缪吧。”
米刘氏眉间紧锁,满心愧疚,“你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这两年真是……”
米苏似是不想听这些话,她拖着凳子到了母亲身边,压低了嗓音,“娘,二娘和阿姐这两天恐怕就要行动了。”
米刘氏厌恶的直摆手,“随她们去,省的耳根子不清静。那女人精的很,成日的在人前哭穷,其实,自打进米家后攒了不少的体己。也就是我傻,积攒的金银细软早就被你爹搜刮的一干二净。”
米苏神情木然,不悲不喜,不恼不怒,不怨不恨,“走了也算是条出路,不然,早晚也得被爹当成物件给卖了。”
米刘氏拉住了女儿凉凉小手,“你是不是很恨你爹?”
米苏冷冷勾动唇角,“怎么可能不恨,被亲爹逼上绝路的滋味……哼,别提了。”
“苏苏……”米刘氏歉疚心疼,“娘也恨他没人性,可那又能怎样呢,他毕竟是你亲爹,咱……”
米苏的目光骤然一寒,冷脸看向米刘氏,硬硬语气里难掩责备,“娘,你也太过软弱可欺。他为了区区八十两,就能把我卖进那种地方,我怎么还能把他当成父亲?我唯一庆幸的就是爷爷没活着看到这一幕,不然,非得被活活气死不可。”
“唉!出嫁从夫,娘自小就与你爹定下了亲事,即便在进门前早就听说他已经娶了一个妾,而且还是青楼女子,娘还是得安安分分的嫁了过来。昨天是娘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骂他,娘与他是结发夫妻,他即便是再不堪,娘也要做好妻子的本分,不离不弃。”
米苏心里烦闷到极致,语气越发冷锐,“我本还想劝你离开这里,任他以后折腾成什么样都不要再管,看来,也没必要多费唇舌了。”
“苏苏,娘知道,是你爹寒了你的心。可是,他毕竟是一家之主,你二娘她们能走,咱们娘俩万万不能走。你放心,经过了昨天的事,他再也不敢再打你的主意了。咱们还是多想想法子,把他拉回来才是正理。”米刘氏苦口婆心,目光殷切期许。
“一家之主?正理?”米苏勾唇讥诮冷笑,抽出被母亲紧攥着的手,起身向房外走去,语气淡漠如水,“我去厨房准备午饭。”
看着女儿那单薄倔强的身影,米刘氏悲苦难抑,用双手捂住面庞,泪水从指缝中纷涌而出。
她觉得对不起女儿,可又不得不咬牙守住这个家。三从四德,夫为妻纲,是她的人生哲学,即便对那个男人再绝望,也不能一走了之。
米苏没有打伞,也没有进厨房,就那么眉目清冷站在院子里,怔怔盯着那三五株芭蕉出神儿。
命运已然乱成了一团麻,剪不断理还乱,娘丢不下那个赌鬼,而自己,又怎能丢下娘……
仰脸望苍穹,雨丝如牛毛飘飘落下,麻麻痒痒凄凄凉凉。
天,灰蒙蒙里透着一抹暗青,就像她现在的心境,就像她现在的人生,沉郁下蕴藏着的那份躁动,急需找个出口宣泄。
※※※
一整天都见不到米永逸人影,于他而言,赌场是家,家是旅店。
油灯如豆,米苏累的眼涩颈麻,卖绣品的那点银钱,又要拿来还债又要拿来维持家用,实在是杯水车薪。
一想起她和娘在家里累死累活,而那男人却在赌场里豪赌,她就心绪难平。
第12章 坏男人!
心乱了,针脚便也跟着乱了,她蹙蹙眉,眼眸里透出一丝烦躁,干脆吹灯睡下。(.棉、花‘糖’小‘说’)
她怕那个坏男人会像昨晚那般神出鬼没,就没脱外衣,在身上盖了一条薄被。
躺在床上,耳畔静的出奇,她不自控的竖起耳朵,一双清亮眸子在黑暗里折射出机警光芒。
懂武功真好,能保护自己,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可是,江湖太远……
江湖,太陌生……
被窝里暖烘烘的,睡意一点点袭来,她不知不觉已昏昏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蓦地,一个激灵,她睁开了一双幽亮亮眼眸。
窸窸窣窣,步履匆匆,还有隐隐约约刻意压低的只言片语,像是两个胆小的偷儿。
一直等听到院门吱呀吱呀轻轻响过两次后,米苏才翻了个身,安然睡去。
两厢都无所留恋,若是此生能再无交集,那也算是一种福分,彼此的福分。
哦,阿姐,同父异母的阿姐……
※※※
等米永逸发现那娘俩不见,已经是次日晌午时分了。
因为一直不见那娘俩来吃午饭,他才觉出不对劲儿,问米刘氏,米刘氏只是支支吾吾假装不知。
待他满腹疑窦到偏房内一瞅,一把怒火蹭的就窜到了头顶!
米苏在厨房里自顾自忙着刷锅洗灶,对他在院子里咒天咒地的吼骂恍若未闻。
什么婊妓无情戏子无义,娼妇贱人脏烂货,流水般毫不费力从米永逸口里往外淌,比这丝丝拉拉费劲的毛毛雨可是来的澎湃汹涌,不到把嗓子喊哑喊破绝不罢休。(.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咒来骂去,矛头忽一转,指向站在房门口试图开口劝阻的米刘氏。
“你是个死人啊!那俩贱人的偷摸行径,你能一点都不知道?成天的就知道绣绣绣!哭哭哭!我的好运气都是被你给哭丧没的!”米永逸已然成疯狗,逮谁咬谁,把握好机会把心中所有积郁都发泄一下。
米刘氏这辈子统共就在丈夫面前硬气过那么一次,现在听到他的咒骂,只剩默默拭泪憋憋屈屈还不上一句口。
“她们起了走的意,岂是旁人能拦阻的住的?你若舍不得,大可以现在去把她们寻回来,没必要拿我娘撒气。”米苏走出厨房,甩甩手上水,看都不看米永逸,去扶米刘氏进房。
“你个死丫头!”米永逸看着她那副不恭不敬的样子,火气更盛,紧跟着母女俩进屋,指着她后背破口大骂,“别以为有了那么个粗野男人撑腰,就不再把你爹放在眼里!一家子女人,没个好东西!米家有金山银山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走?一群白眼狼!养不熟的白眼狼!”
米苏赫然转身,眸光寒利如落霜之刃,声音不大却干脆利落铿锵有力,“典祖产卖亲女时,你的眼里有过谁?若是因能力不济致使家业败落,一家人守在一起吃糠咽菜衣不蔽体,即便再贫苦也尚有亲情暖怀。”
“可恨你不知自重自爱,偏偏去沾染那种吸人血的无底洞,上对不起米家列祖列宗,下对不起结发妻子,中间对不起你自己。难道,她们不该走吗?昨天你能卖我,明天就能卖阿姐,她们走的对,走的应该。”
米永逸为之气噎,手指哆哆嗦嗦指着女儿,眼睛瞪得铜铃大,过了好半天才恨恨一甩衣袖,掉头往房外大步走去。
米刘氏忍不住追到门口,眼见丈夫头也不回的出了院门,泪水扑簌簌落个不完。
男人是女人的天?是女人的唯一依靠?
好痴傻的娘!
那男人早已被人下了名叫“赌”的蛊,两只贪婪幽绿眼睛里,如今只能容下那玲珑四方六面骰,哪还有你这结发妻,哪还有我这嫡亲女!
吃喝嫖赌四毒齐全,即便是西方佛陀太上道祖两大宗教领袖不间断在耳畔车轮战,也已扯不回那颗沉沦入魔心。
下午,米苏去绣坊送绣片,来回路过青石桥,却都未见到那个坏男人,转而想到他可能住在桃花苑,便自嘲的笑笑,匆匆往自家小院走去。
转过巷口,不经意一瞥眸,她眉间轻蹙。
正在扒门缝的男人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面露尴尬窘态,黢黑面庞霎时变成紫沉沉的团茄子。
“二……二小姐……”笑容谄媚,来回搓着的一双粗糙大手上还有摆弄花卉时沾上的泥土。
米苏脚下停也不停,微垂着眼帘,语气寡淡,“以后别来了,她走了,就昨晚。”
在花匠的错愕怔愣下,她推门闪身而入,关上门后轻吐一口气,径直向母亲房中走去。
那花匠如同石化在了门外,渐渐地,脸上风云变幻,攥紧的双拳开始发颤。
忽的,他高声咒骂着重重踹了院门一脚,又吐了一大口浓痰,而后,愤愤离去。
露水鸳鸯,情缘至浅至短至薄,夜里相会,天亮即逝……
呵,谁要认真,谁就输了。
※※※
暮春黄昏,烟雨瑟瑟,薄暮冥冥。
少了那娘俩,米苏顿觉肩上胆子轻去不少,最起码,一日三餐只做两人份就够了。
房中点亮烛火,昏黄光辉晕开一片静谧、温馨。
“苏苏,娘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法子,娘想给你舅舅写封书信,你去他那里……”
烛火摇曳,米苏睫毛垂落,投下两抹浓密阴影,面色沉冷,语气绝然,“娘,我不会去。”
“唉,娘知道你孝顺,可是,娘实在是不忍心你再跟着遭罪。虽然,之前为了给你爹还债,已经得罪了你舅舅,但我毕竟是他亲妹妹,他不会……”
米苏放下手里绣片,抬眸看向母亲,郑然道:“一来,女儿不可能丢下娘不管,二来,女儿不会去受人白眼寄人篱下。”
米刘氏无奈长叹,脸上满满颓败愁苦。
院门轻响,踢踢踏踏脚步声里,似乎透着一份急躁。
米刘氏有些意外的站起身,“今天怎么回来的这般早?”
米苏面无表情,拿着绣片往房门口走去,“娘早些歇着,女儿回房去做针线。”
米刘氏看着女儿那纤瘦背影,目露疼惜慈爱,双唇努动了一下,喉头哽咽,“苏苏,别熬到太晚……”
第13章 谁要认真,谁就输了
米苏眼眶泛酸,忍着泪水没有回头,低低“嗯”一声。(.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她可以在外人面前强撑坚强,可每每到母亲面前,就会不自控恢复该有的小女儿态,强烈渴求那份依赖、安全、庇护。
开门正迎上那张满是酒气的脸,闻到那股浊恶气,米苏眉间紧蹙,眼皮抬也不抬侧身而过,冒雨小跑向自己房间。
她并未看到,米永逸在那一瞬的尴尬、歉疚、讪笑,错过这一瞬,便是错过一辈子……
回到自己房中,米苏挑灯刺绣,想起母亲让她投奔舅舅一事,她就不自觉勾唇冷笑。
茫茫俗世,换个别称──名利场、势利场。
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什么亲的热的,统统见鬼去吧!
隐隐的,主屋那边似有人语传来,她只当是米永逸又在发牢骚撒酒疯,不以为然揉揉酸涩眼睛,继续刺绣。
“啊──畜生啊!”
哭号声悲惨凄厉,骤然划破静夜,让人毛骨悚然胆战心惊。
米苏手一抖,针扎食指,疼痛钻心。
她怒火中烧,把绣片随手一扔,腾然起身,拔腿向屋外跑去。
有脚步声杂乱慌张,直奔院外而去!
在开门那一刹,米苏从昏昏蒙蒙雨幕中,捕捉到那抹熟悉身影,顿时把心揪到了嗓子眼。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从脚底冷飕飕直窜脑门儿,她目光冷怒寒利如刀锋,一把抓住追出来的米永逸,咬牙问道:“你把我娘怎么了?”
雨丝湿了米苏冰冷面庞,犹如罗刹现世,米永逸神色一滞,面上怒火顿时消退大半,眼中闪过一抹惧怕。[]
但他又不想在女儿面前挫了锐气威严,强压心头泛起的那份慌乱,高声喝道:“瞅瞅你娘那不识好歹的样子!我还不是为了她好,才给她找了个不愁吃穿的人家!话还没说完,她就疯了般……”
米苏双眸眯紧,一字一句打断米永逸的话,“你把我娘给卖了!”
大概是她的手抓痛了米永逸胳膊,又或是米永逸心虚受不了那份逼问,他边用力甩手,边貌似理直气壮吼叫,“不卖留着干嘛?一群白眼狼,不早早把你们给处理了,等着你们再给老子来个卷包会啊!”
“二小姐!”林生从门外闪身而入,神情焦灼,“我方才看到一个人边哭边往镇外跑去了,怎么像是夫人啊?”
米苏狠狠瞪米永逸一眼,拔腿就往外跑去,“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杀了你!”
林生匆匆瞅一眼僵愣在那里的米永逸,而后便跟着米苏跑了。
两人刚跑到巷口,就听到一阵吵嚷声从身后传来。
“米老赖!我们来领人了!”
“什么?跑了?你他娘的还有什么用!还钱!马上还钱!”
冷冷回眸,看着那个跪在雨地里苦苦哀求的男人,米苏再提不起半分悲悯。
“原本看你那大女儿不错,才宽限你这两天的,没想到,那小妮子倒是个有心机的,先跑了个无踪无影!就你那老婆,人老珠黄,卖了也只能当老妈子使唤,能抵几两银子!”
“现如今,你的全部家当就剩这个院子了,把房契拿来,老子再卸你一条腿!至于剩余的,等你那老婆女儿回来了,咱们再细算!”
雨中,米苏面庞青白,咬牙冷语,“林生,我们走!”
林生几次回头瞅向院门口那群人,夜幕黑沉,模糊了他的面容……
今夜,他抑制不住那发狂思念,想借来看望米刘氏看看米苏,正在院外墙角犹疑踟蹰间,忽见米刘氏披头散发疯了般飞奔出来。
站在院外听到父女俩对话,他心在狂跳血在沸腾,他放弃拦阻米刘氏的念头,他紧张到呼吸都乱了。
机会来了,或是苍天感知到了他的虔诚,盼了不知多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出了青衣镇,米苏双腿越发惊颤,茫茫雨夜里,她嘶声大喊,“娘──”
镇外水塘遍布,小径阡陌湿滑,她几次险些摔倒,几次险些一头扎进池塘内。
远远地,一个模糊身影像孤魂野鬼般立在雨中摇摇晃晃。
“娘!”米苏虽看不清,但直觉告诉她,那就是米刘氏,那就是她的亲娘。
她跌跌撞撞拼命往那边跑,完全已失去往常冷定。
林生亦跟着大声喊叫,可那人似是魔怔了,站在池塘边嘴里不知在碎碎念叨着什么,身子有规律的前后左右晃摆,阴森诡异。
蓦地,那人身子一个前倾,直挺挺扑入前方池塘!
“娘──”米苏声嘶力竭,脚下一个不稳摔倒在泥地里。
林生也顾不得扶她,跑到池塘那里,一头扎入水中!
※※※
夜里,正是桃花苑上客的时候。
艳娘陪客人喝了不少酒,醉意熏熏,面若桃花,眼波迷离。
她找个理由离开房间,在隔壁房里见到了米苏。
一踏入房门,她便大大打个哆嗦,惊诧的睁开一双醉眼。
米苏面色冷白,一身泥污,雨水滴滴答答湿了地面,头发湿湿贴在面颊上,双瞳空洞瘆人。
最让艳娘惊骇的,还是她那双手。
十指肿胀,皮肉外翻,鲜血淋漓,还沾着脏污泥土,完全不复以前白嫩纤细。
“米二小姐……”艳娘闭眼用力甩甩晕乎乎的脑袋,等再睁眼细瞧,才确定自己真的没眼花,“你这是……”
米苏那毫无血色的双唇,微微颤动,音调单一冷沉又透着嘶哑,“艳娘姐姐,阿玄在吗?”
“阿玄?”艳娘又惊又茫惑,盯着米苏艰难摇头,“这……这里没人叫……”
“就是替我赎身的那个人。”
“呃,他……他走了,要过几日才能回来。”艳娘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摇摇晃晃走到米苏面前,伸手去拉她的胳膊,惊诧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弄成这样?”
米苏的睫毛颤颤垂落,抽回胳膊,身体有些僵硬的福了福,“米苏能请艳娘姐姐帮个忙吗?”
艳娘毫不犹豫点点头,“你尽管说。澜爷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好好照顾你的。我还想着,明日让丫鬟去你家看看,可现在你……”
第14章 卖妻!
家?米苏唇角轻勾,露出一个凄美笑颜,“谢谢艳娘姐姐照拂。[.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能不能给我拿些纸笔来?”
艳娘惊疑万分,忙让门外候着的小丫鬟送笔墨纸砚进来。
米苏捏笔的手颤颤抖抖,随着笔尖草草勾动,有妖艳鲜血滴落,在白纸黑字间绽开朵朵红梅。
艳娘踟蹰再三,还是觉得过去观看不妥,试探开口,“不知二小姐遇到了什么事?艳娘可能帮上一二?”
米苏搁笔,弯腰撩裙,语气淡淡,“多谢艳娘姐姐好意,我很好。”
鞋袜上早已沾满污泥,米苏也不细看,红肿手指在脚腕处一摸,而后,便是狠狠一扯,铃声脆响。
艳娘盯着地上甩落点点血水,惊骇的口不能言。
米苏神情木然,浑然未觉疼痛般把那个沾着血泥的金铃放到那张写好的信笺上,颤着手指折好,转身向艳娘看去,目光里透出一丝恳切感激,“有劳艳娘姐姐把这封书信交给阿……交给他。”
“二小姐,你究竟出什么事了,这书信……”艳娘想向前,可酒劲上头,脚下一个踉跄,赶紧扶住了桌角。
醉眼朦胧里,米苏似是又朝她拜了拜,而后,就翩然出房。
等她迷迷糊糊追出去时,目光还未追逐到那个坚毅纤瘦背影,腰上便是一紧,被等的不耐烦的客人拉入房中。
桃花苑外,林生等的心焦,等的面色阴郁,终于见米苏走出来,他忙迎了过去,“二小姐……”
“林生,我们走。(.)”
林生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压抑着眼中欢喜,点点头,递给米苏一把雨伞,一同往镇外匆匆走去。
油纸伞微微倾斜,米苏回眸。
雨幕中,桃花苑高高悬挂的两盏红色大灯笼格外扎眼,红色光晕下,雨丝如牛毛般柔细,凄迷萧索……
※※※
嘭!
一拳狠狠砸向墙壁,整个桃花苑为之颤三颤。
阿玄怒视着桌上那张血迹斑斑的纸笺,捡起那个小小金铃死死攥在手心里。
艳娘跪在地上,浑身惊颤,懊恼自责,“都怪属下那夜醉酒,才会误了事。等属下一觉醒来,已是临近次日午时,派人找寻已经来不及了……”
“格老子的!如今大瑜国国内诸侯纷争不断,西季黎北高川又进犯连连,她一个弱女子如何为生?五年!还敢和老子定什么五年之约!可恶!”阿玄怒极,若不是那金铃甚小,肯定得被他攥成金粉。
“属下实在是该死,请尊者重重责罚!米家的房子已连夜被赌坊收去,她应该连家都没法回,埋葬完母亲,就跟那个林生离开青衣镇了,身边定是没带什么银钱。”
阿玄瞥眸看向跪着的艳娘,强压心头怒火,沉声问道:“那个赌鬼呢?”
“昨日被赌坊追债,在逃命时不小心落水淹死了,也算苍天有眼!”艳娘恨然道。
“卖妻卖女,该死!”阿玄手拿那张信笺,冷声唤道,“灵允。”
皂衣一闪,窗外跳进一人,躬身道:“主人。”
“立即传信给明玉堂堂主,让他派属下细细去寻!”
灵允领命,即刻消失无踪。
透过窗子,望着那绵绵雨丝,阿玄面色沉郁到极致。
摊开手掌,那枚小小金铃上还沾着血污泥污,可想而知,她当时是怎样一副惨况。
五年!傻瓜,五年时间,你去哪里找三千两银子!谁又会要你那三千两银子!
他陷入深深懊悔中,当初真不该为博她好感,出手大方成那样,就她那倔脾气,会被这三千两逼到绝境的……
三天,就仅仅离开三天时间,错失她,丢了她……
※※※
四年后,景元三十二年,江南,南泗郡。
正值盛夏,暑热难耐,知了声声几欲喊破喉咙。
密林里,两抹紫衣鬼魅般穿梭,悄无声息。
女子一袭白衣,乌发仅用一条白色窄细布条系着,面冲一参天古树而立,垂眸盯着手指间拈着的一朵黄灿灿小花,似在出神儿。
“主人。”两名紫衣男子单膝着地,神情恭谨。
“东西都采办好了?”声音清冷淡漠,如春风抚冰,丝丝凉凉。
两个年轻男子神情古怪的对视一眼,一名相对精瘦些的开口回道:“已照单全部买好,只是其中一种香粉甚是稀罕,属下二人为此耽搁了不少时间,还多花了好多冤枉银子。”
女子若有似无一声轻叹,似还带着些许无奈,“真是麻烦……”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不知这话说的是谁,不敢贸然接口。
女子拈着那朵小花,似是又陷入了沉思,良久才低低开口,似呢喃,似呓语,“再往南,就是青衣镇了……”
那名精瘦男子还当她是在问话,“回主人,正是青衣镇。”
女子眉间轻蹙,像是被身后话语惊醒,手指一松,黄花落地,“此间事已了,你二人先回茫崖,把采办的东西直接送去千幻亭。”
“那主人……”
“莫要啰嗦。”女子声音清冷脆利,透出一丝不耐烦。
“是。”两名紫衣男子不敢再多言,瞬间就在林间消失无踪。
白衣翩然,芊芊素手解向缠绕在树干上的缰绳,牵马走向林外官道。
青衣镇……
※※※
素衣怒马,长剑悬腰。
马蹄轻轻浅浅踏在古老青石板上,哒哒作响。
河塘里荷叶莑莑蔓蔓,硕大花苞或白或粉,青青莲蓬稀稀点缀其中。
俏立于桥上,远远地,有采莲女歌声软糯入耳,勾起那被深深埋藏的过往,如坠梦中。
正值晌午,小镇百姓大都已归家吃饭午休,委实省去不少麻烦。
眸光落到河畔那排密柳上,马蹄踟蹰,素手微握。
骄阳如火,脚下轻盈无声,丝丝长柳抚触清冷面颊,似穿越亘古,前来寻觅那遥远的过往光阴。
物是人非,季节亦不对,若是暮春……
滴答!
神思恍惚的似乎并非她一人,若是敌人伏击,彼此早已致命。
冰冰凉凉,似雨不经意间滴落,颤动心弦。
有淡淡酒香在面颊上挥发,脑海里,下意识的闪过那张俊朗面庞……
第15章 四年……
蹙眉,抬眸,从密密匝匝柳条里,难以置信的寻觅那抹青色衣衫。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心轻颤,衣角仍在,只是,颜色已变。
恰有风抚过,柳条斜乱纷扰,支离斑驳的阳光,如碎玉般洒落在她的面庞上。
树上,藏蓝色锦衣微动,一双乜斜醉眼缓垂,聚焦。
素衣,长剑,冷艳面容……
她是她,她已不是她……
哦,是了,那真是她,只是,她已长大。
啪!
酒坛从手上滑落,坠地碎裂。
酒香四散,酒水溅落在白色裙角,晕开点点暗色。
“该死的女人!不知道老子在等你吗?!”
粗吼声一如当年那般理直气壮,震的树下人,无错亦心虚。
结满冰霜的眼眸里,厚厚冰层被惊愕震裂,晶莹透亮。
他还在……
他居然……还在?!
高大挺拔的身形赫然落地,不变的古铜色胸膛,不变的长长疤痕,不变的湿湿酒水,不变的青青胡茬……
哦,不变的,还有那双深邃眼眸。
怒火瞬间便被狂喜所代替,昔日那小女子已经长大,倾国倾城的貌,勾魂摄魄的颜。
就连个子都长高许多,再不用自己那么费力低头去俯视她。
她还在,还好好存活在这世间,此刻,就那样冷艳绝俗的站在自己面前!
米苏眼中流露出的惊愕,转瞬间便被隐去,重新结上一层冰霜。[.超多好看小说]
她先是后退,而后垂首,再拱手,语气疏离冷定,“米苏见过恩人。”
阿玄一窒,脸上喜色顿收大半,眸光缓缓下移,细细打量面前这个陌生女人。
蓦地,眸光一定,脸色大沉!
他赫然转身,面对着河面放声大笑起来,一如当年在这里看到桥上的她时那般。
只是,那双幽深凤眸里已然没了一丝欢喜,只有眼眶酸涩,双瞳上水光潋滟。
一笑倾人城,一笑倾人国,一笑绝杀,一笑──罗刹!
可笑!滑稽!
米苏垂手而立,望着那个癫狂后背,眉间轻蹙,目露些许不解与茫惑。
笑声又陡然收起,阿玄眯着眼眸死盯着河塘里一支花苞,神情冷峻,一语不发。
背后那脚步声,轻盈飘忽若有似无,他浅浅勾唇,冷笑。
“当年,亏得恩人仗义出手,这四年里,米苏始终铭记于心,不敢相忘。这颗鲛人珠,是米苏前段时日所得,还望恩人笑纳。”米苏在他身畔站定,把手伸了过去。
阿玄垂眸看向身前那只芊芊素手,而后,再看向那颗晶莹剔透的珍珠,他不接过,只是冷冷勾唇,语气里难掩讥刺,“当年,老子花三千两赎你,现在,你要用价值连城还老子,够有钱的。”
时隔四年再听到那粗俗言语,米苏仍觉刺耳,她垂垂眼帘,语气冷凉,“恩情无价,岂是金钱能衡量。米苏说过,有朝一日,定会连本带息还恩人。自今往后,恩人要有需要米苏的地方,米苏万死不辞。”
阿玄心头火苗蹭蹭冒,任由她那只手举在自己面前,就是不去接。
他抱臂挑起眉梢,斜睨向那张冷艳面庞,讥笑连连,“恩人?老子记得,当年你可不是这么称呼老子的。”
米苏眸光一定,落到他右手腕上。
红绳细绕,那枚小小金铃无声无息挂在那里,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封住了响声。
“当年,是米苏年幼,不识礼数,还望恩人莫怪。”
阿玄懒懒垂眸,平摊开一只大大手掌,米苏手指一松,那颗鲛人珠无声落下。
“好啊,老子以后若是有地方需要你帮忙,一定不会客气的。”阿玄一抛一抛玩弄着那颗珠子,唇角始终勾着讥诮的笑,“这次是路过,还是打算长住?”
米苏心下暗暗讶异,不懂他为何忽然变的如此冷漠,而且还句句讥讽。
刚见面时,他明明说……
“是路过,去看看我娘,马上就得动身离开。”
“当年,艳娘让人把你爹葬在了米家祖茔里。”阿玄倚靠在柳树干上,瞥眸望向远处群山,似乎都懒得再看向她。
米苏眸光微黯,语气稍沉,“他……是怎么死的?”
“你走后的第三天被赌坊逼债,失足落入了水塘。”阿玄快速瞥她一眼,随即便又将目光移开,“要去看一眼吗?”
“不去。”米苏回答的毫不犹豫,“请帮我谢谢艳娘,等下次回来,我会亲去桃花苑拜访。”
阿玄不语,四周唯剩几只知了在声嘶力竭的喊叫。
米苏看着他那俊朗侧颜,微微一迟疑,拱手道:“请恕米苏先行告辞。只是,不知……恩人可是长住这青衣镇?”
“慢走,不送。”阿玄慵懒转身,头也不回的摇摇晃晃向柳荫深处走去。
米苏怔然,直到望着那高挺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轻轻一咬下唇,翻身上马,向镇外奔去……
※※※
大瑜国,寿阳郡,茫崖。
当今世间有三大国,大瑜国地处中原腹地,诸侯纷杂;北方与其相邻的是高川国,乃游牧民族;西方是季黎国,黄沙戈壁,国力雄厚仅次于大瑜。
大瑜国帝都陵阳的西北方有寿阳郡。此郡北接高川,西接季黎,三方环绕,占据极重要的地理位置。
寿阳郡中有世间第一大邪教,天魔教。
天魔教创教虽不足二十年,却囊括了世间世间最顶尖高手。教主之下分别设有二老、四灵、十二使,各分堂更是遍布天下。
此教不奉仙神,不尊礼法,专为敛财而生,尽做杀人越货之勾当。大到各国纷争,小到江湖仇杀,只要报酬佣金足够丰厚,皆能请动此教杀手。
天魔教落于一处悬崖绝壁之上,此崖绝地通天,突兀入云,若刀砍斧劈,唤作茫崖。
远观茫崖,由上到下断层分明。最高处,殿阁楼台,恢宏大气,乃是教主唐乐天所居的魔严宫。
唐乐天生性阴毒狠辣,一身阴邪之术,平日里多闭关于密室中修炼,除了两三名亲信外,鲜少见外人。
第二层,是两大长老所居。
司刑长老苗天罡,冷酷少言,除主管教中刑责外,还监管向新入教弟子传功之责。
第16章 一笑──罗刹!
司务长老平伯年,圆滑世故,有笑弥勒之称,乃教主唐乐天第一大心腹,教中大小事务皆由其掌管,权利通天。[]
第三层,是四灵所居。
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大尊者,其中仅朱雀尊者岚姬是女子。
这四人虽职务虽在二老之下,却直接隶属教主所辖,手下皆设有不少分堂,可以说得上与天下诸侯的身份一般无二。
第四层,居住的是十二使。
风花雪月,梅兰竹菊,琴棋书画,此十二使中,以风花雪月四使实力最强。
十二使表面上是听从司务长老之命,实则暗地里派系繁杂,早已被四灵分别笼络于羽翼下,以壮大各自势力。
四层之下,就由各堂主、教众杂居。势力由高到低明确分列,更显示出教主至高无上之威严。
千幻亭位于茫崖四层东南方,其实,就是一处精巧院落。
院墙内各色繁花铺铺曼曼,姹紫嫣红,香气盈鼻。还有或大或小几座假山散布其中,假山上下,都有流水潺潺。
米苏推开院门,软软白衣从密植花树下翩翩掠过,惹得各色花雨纷洒,缀满衣衫。
屋舍那边,一截白嫩手臂懒懒搭在窗口上,十指尖尖涂满蔻丹,妖妖艳艳。
“睡了吗?”
听到那凉冰冰声音,窗内先是甩出一段薄薄粉衣,而后,才探出一个衣衫不整云鬓纷乱的娇媚女子,娇媚一笑语,“你先站一下。”
米苏立即蹙眉转身,“等你忙完了,再来幽篁馆寻我。[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无微,你站在那里不许动,天气热的很,我可不愿出门。”花飞语探头嚷嚷一句,又缩了回去,语气改作骄横,“赶紧滚,出了门再穿!”
米苏无奈止步,仰仰头,恰巧一片粉色花瓣飘飘落到鼻尖上。
她伸指拈下,放入口中一嚼,甘沁过后舌根淡淡泛涩。
有慌乱脚步声从房舍那边传来,她冷冷瞥眸看去。
一个长相白净的青年男子,怀里抱着一团衣物,光着膀子赤着脚,头发凌乱满面汗水,浑身上下就只穿条薄薄中裤,神情狼狈至极。
看到树下站着的那冷艳女子,他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硬硬鹅卵石小径上,惊惧的声音直打颤,“属……属下见过风使……”
米苏的目光在那男子身上一掠而过,转身向旁边一条花径中走去,“飞语,我在凉亭中等你。”
那青年男子如蒙大赦,踉踉跄跄面如土灰的忙不迭往千幻亭外跑去。
小小八角凉亭旁有一水池,米苏倚坐在阑干上,拿过旁边鱼食,有一搭无一搭往水里扔去。
很快,无数锦鲤翻腾围聚而来,色彩斑斓煞是好看。
“我来的不是时候。”听到脚步声,米苏头也不回淡淡说道。
花飞语身着一袭嫩粉色衣裙,连鞋子都没顾上穿,光着嫩白脚丫就向她身上扑来,“来的正是时候,刚刚完事。白瞎了那副小模样,就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米苏侧身躲开她,眉间紧皱,“等洗干净了再靠近我。”
“洁癖!”花飞语嘟嘴斜她一眼,抱膝倚靠在阑干上,娇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回来一会儿,先去司务那里交了差,而后就到你这里来了。”米苏这才放下手里鱼食,正眼看向披散着长发的花飞语,“东西还满意吗?”
“满意什么啊!”花飞语嗔恼的剜她两眼,“其他东西倒还好,就是那几件肚兜,实在是太难看了,清清淡淡,颜色一点都不出挑!真后悔没好好叮嘱你!”
米苏一侧唇角微动,淡淡苦笑,“我才懒得去给你置办那些玩意儿,我把你写的清单给了青霄、青云,是他俩买的。”
一听这话,花飞语立即神采飞扬向她身边凑来,她赶忙往后挪了好远,目露警惕。
花飞语眼睛里闪着促狭光芒,无赖嘻嘻笑语,“你那个青云出落的真是越来越英俊了,不如,送姐姐稀罕两天呗?”
米苏看着她那色迷迷的样子,似笑非笑,“这么快就换口味了?我记得上个月你还专挑威猛型的下手呢。”
“生活无趣么,常换常新鲜。”花飞语倒是坦荡,一脸的不以为然,“到底答不答应?给个痛快话。”
米苏缓缓摇头,水池旁栽着几株花树,风拂过,落花缤纷,她伸手出去,手心里立即多了三五点红,“不要打他们的主意,青云还小,再说青霄他……总之,别碰我的人。”
花飞语气呼呼撕扯着帕子,红唇嘟老高,满眼幽怨,“真是够护短的!你的人我自然会高看一眼,还怕会亏待他啊!”
“最近两个月,你似是懒惰的很,司务那边可是有不少怨言了。”米苏淡淡岔开话题。
花飞语把一条胳膊搭在阑干上,身子斜侧向一边,落花沾满她散着的发,唇角勾笑,眼中却透着浅浅迷离,幽然道:“你看看这些落花,从含苞到凋零,最美的光阴就那么寥寥数天,可悲不?跟它们比,我是不是应该很知足?”
米苏静静看着她,沉默不语。
隔了良久,花飞语忽的一甩满头青丝,花瓣纷纷洒落水池,惊得鱼儿四散,翻腾起点点水花。
她明艳一笑,使得众花都失了风采,“天气实在是太热,我懒得去接任务,想熬到入了秋凉再说。”
米苏站起身来,向亭子外走去,语气浅淡,“不想动就不要动,一会儿,我让余月把这次的佣金送来。”
花飞语微怔,直到那抹白色衣衫几近消失在密密花树中,才呐呐开口,“无微,谢谢你……”
米苏脚下微顿,黑发稍侧,“傻瓜。”
“有没有去书斋?”
“去过了,不过,他不在。”
听到背后没了回声,米苏抬步继续往千幻亭外走去。
“无微,我妹妹的忌日,就要到了……”
声音丝丝钻入耳中,飘忽惆怅。
米苏眉间轻蹙,垂垂眼眸,脚下不停,唇瓣细微张合,“我知道。”
压抑的低啜,使她后背冷风飕飕,使得这满园娇艳都失了色彩。
第17章 无微,谢谢你……
伤,每个人心头,都有或多或少或深或浅的伤。(.$>>>棉、花‘糖’小‘說’)
面具戴太久,连自己都忘了自己原本的面目是怎样。
唯有在午夜梦回或心伤复发时,才能找寻回一点点,一点点过往,一点点回忆……
※※※
出了千幻亭,绿树密遮成荫,米苏径直右拐,准备回幽篁馆。
“何时回来的?”声音温润如玉,宁静安然。
米苏赫然回神儿,快速掩去眼中惊色,走到一旁古树下,冲着那身着墨绿锦衣的男人恭敬礼道:“属下见过玄武尊者。属下刚回来不久,曾去过书斋,只是尊者不在。”
秦雁是四灵之一的玄武尊者,身材挺拔,面皮白净,一眼看上去,倒像个白面书生。
他沉静温和,酷爱读书,所居的书斋里网罗天下典籍。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全才,却又不循规蹈矩,宁愿屈身魔教,也不愿出仕为官。
四灵中,青龙白虎两位尊者是以武功造诣威震世间,朱雀尊者精通医药毒理,而这秦雁却是擅谋略。
别的不说,十二使中最厉害的风花雪月四使,其中风花二使皆是暗地里听他指令,可见他的手段之高。
此刻,他正后背倚靠在树干上,手中执一古卷,冲着米苏温和的笑,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大魔头,“可还顺利?”
米苏神色恭谨,微微颔首,“是。属下这次主要是想历练一下青霄、青云,所以都是在旁瞧着,让他们两个动的手。[]”
“青霄性子稳重,年龄又稍长些,好好调教,日后定能成为不可或缺的臂膀。青云虽然武功不错,但毕竟还不满十七岁,性子又太活,找机会多让他摔打一下,没有坏处。”
“谢尊者教诲。”
秦雁瞥眸看一眼千幻亭,压低嗓音沉吟开口,“进去时,就只她一人在吗?”
米苏听到此言,眼眸微垂,坦然回道:“不是,还有青宿堂新进的一个弟子,至于具体名字,属下没上心。”
秦雁唇角勾起一丝苦笑,将一瓷瓶递了过去,“把这个给她,别说是我的。”
米苏接过,闻到那股药味,忍不住皱眉,“她……”
秦雁负手转身,向身后一道斜斜向上的蜿蜒小径中走去,“我会跟司务打招呼,这个把月你多劳累一些。”
米苏捏紧那小小药瓶,躬身道:“属下明白。”
直到望着那清雅背影消失在杂树中,她才暗暗轻叹一口气,继续往幽篁馆那边走去。
※※※
修篁斜密苍翠,入眼清清凉凉,把暑热都阻隔在了院门外。
细窄小径由碎碎青石铺就,漫步其中,轻风一掠,竹叶飒飒作响,像足江南四月天,梅雨沙沙……
还未走近,她就听到青云那略带嗔恼的脆亮声音入耳。
“你就再给演示一遍不行么!就一遍,最后一遍!”
“都演示过七遍了,我就不信你还没学会。”青霄语气沉闷,透着烦躁。
“人家叫你大哥还不成吗?再手把手的教最后一遍,我保证不会再烦你。”
“干嘛非得手把手,你又不是初学乍练……”青霄的语气,已然沉郁到极致。
米苏悄无声息立在竹林边,静默的看着那两道紫色身影,眼眸中蕴起一层淡淡忧虑。
青霄就是那日那个身材精瘦却高挑的紫衣男子。他现年二十岁,比米苏还长了一岁,面色偏黑,心思缜密,是她亲自从新手营里提拔出来的,已跟了她半年有余。
青云相对白净许多,唇红齿白,看上去倒有些偏女相,这也就难怪花飞语为何会对他动心思了。他十二岁就入了新手营,性子机敏活泼,一月前刚被米苏挑中,带入幽篁馆。
教规允许十二使手下可各私设两名紫卫,只听从自己主人指令,算是心腹。米苏近来有些头痛,她感觉这个老成与机敏的搭配,并不像想象般那么稳妥。
“大哥,青霄大哥,你只要再肯手把手教一次,小弟就帮你洗一个月的衣服,外带帮你打酒买肉。”青云双眸灵动闪亮,一手提剑,一手拽着青霄衣袖来回乱晃。
青霄脸上泛着一层紫黑之气,身体僵硬,表情似怒非怒,被拽着的衣袖下拳头握的死紧。
“青云,你怎么能这么赖皮赖脸,没看到人家青霄都累坏了么,脸上的汗水都快流成河了。”
竹林中间有一排精致房舍,从正中房间里走出一个身着翠绿衣衫的小姑娘。那小姑娘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浅浅一笑,右嘴角有一小小酒窝,甜美可人。
听了她的话,青云歪头一瞅,赶忙掏出一条紫色帕子,殷勤的往青霄脸上擦去,“哎呀,都怪我,天气这么热,还硬是缠着你练剑……”
青霄面沉如墨,没好气的一把夺过帕子,胡乱在脸上擦一把,又扔了回去。
青云非但不恼,还冲其灿烂一笑,把帕子细细叠好,塞回自己袖中。
青霄看着那张阳光笑脸,一时怔愣在了那里。
“余月。”
听到背后那冷冽声音,青霄身子一震,慌忙转身颔首,尴尬的动动双唇,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倒是青云大大方方收起长剑,不慌不忙躬身道:“主人。”
米苏没有理睬两人,径直向房舍那边走去。
那个名叫余月的小姑娘碎步迎上前来,“主人回来了。”
米苏脚下不停,淡淡道:“你去赏罚阁领回这次的佣金,平分做两份,将其中一份按四六分给青霄与青云。然后,再多拿上五千两银票,加上剩下的那一份,送去千幻亭交给花使。”
“是,奴婢遵命。”余月年龄虽小,却十分知道分寸,也不多问,乖顺领命,“主人要沐浴吗?”
米苏人已进房,“不必了,没有事情,不要来打扰我。”
“是。”余月从外面关上门,而后,又冲着院子里的两个男人无声打个手势。
两人立即会意,结伴向东北角偏僻角落里走去。
米苏进屋后,并未在前厅逗留,而是径直向西里间走去。
第18章 老成与机敏
不大的卧房内摆设精简,收拾的纤尘不染,靠窗位置有一个梳妆台。[.超多好看小说]
她走过去,抬手推窗。
窗扇搡下三五片细长竹叶,轻风徐徐吹来,或落到窗沿上,或落到梳妆镜旁的桌子上。
她坐下来,纤细手指拈起一片,蹙眉久久凝视。
花飞语那低低啜泣,仍在她耳畔挥之不去。
心伤,心伤,千幻亭内的心伤,千幻亭外的心伤……
活着,已简单到为了活着而活着。
为了活着,坏人好人之间的界限早已模糊,分不清,也不敢去分清。
从血腥屠戮残杀里走出来的行尸走肉,灵魂已被抽走已被封存,作为机械的杀人工具,剩下的,唯有麻木不仁。
青衣镇,仍旧是四年前的青衣镇。
那座小小的青石桥,那一条条窄长的青石巷,都没有丝毫改变,就像那里的时间被冰封过一样。
就连那个坏男人,也还躺在当年那株柳树上,可是……
可是,自己已然脱胎换骨,已然再不是米苏,而是,天魔教风使。
而是,杀人如麻的大魔头──风无微!
※※※
一直到夜幕低垂,都不见米苏出来,余月了解主人的性情,也不敢去打扰。
米苏已经在床上盘坐调息将近两个时辰,夜风清清凉凉穿窗而入,撩起她丝丝乌发。
睫毛轻颤,她微启冷眸。
银色月光倾泻在床前,朦朦胧胧若薄雾轻纱。窗外竹叶窸窣,虫鸣声声,更衬出夏夜静籁安宁。
房门外先是有细碎脚步声入耳,而后,就听余月柔声说道:“主人,司务长老派人来,让风花雪月四使前去议事堂议事。”
米苏神色淡漠的赤脚下地,“掌灯,更衣。”
房门轻推,余月手持一盏灯烛碎步而入,无言的走向衣橱那边。
米苏仅穿一层薄薄中衣,长发披肩,裸着脚丫立在窗前,盯着那片密密竹林静默无言。
一阵夜风拂过,烛火明灭里,她秀发轻扬,若月中仙子下凡。
杆杆细竹有序的斜倒向一边,竹叶摩擦飒飒作响,倒是渲染出一番难喻的寂寥感。
余月拿着一件天蓝色外衣走过来,她看都不看,配合的张开双臂,任由其摆弄。
“主人,要把头发簪束一下吗?”
米苏坐在梳妆台前,淡淡道:“简单一拢就是。你明日一早下崖,到镇子里买些补品,女人用的那种。”
月余看向铜镜中那张冷漠面孔,忍不住问道:“主人,你是不是……”
眼眸冷冷一抬,余月大大打个寒噤,赶忙低下头抿紧双唇。
“让青云陪你一起去,回来时机灵些。”
“是,奴婢明白。”
※※※
因教主唐乐天常年闭关,教中事务都由二老打理,所以,就在二层上建了一处议事堂,平日里分派任务、商议事务,都是在此处进行。
风花雪月四使中,米苏与花飞语是依附在玄武尊者秦雁座下,而雪使雪落痕、月使月下客都是依附在白虎尊者尤子濯座下。
四使性情各异,手段各有千秋。若说四灵是势力庞大适合组织大规模行动,那么这四使就是恰恰与之相反,长于独立行动。因他们的破坏力绝不比那千人万人差,所以才会被大加笼络。
出了幽篁馆就有一条小径直通上面的议事堂,可米苏并没有上去,而是转身向千幻亭那边走去。
果不其然,远远地,她就望到已等在树下的花飞语。
花飞语换一身梅红色纱衣,眉心一点朱砂,静立于朦胧月色下,格外明艳动人,勾人魂魄。
二人并肩拾阶而上,一红一蓝两抹衣裙很快就没入层层密林中。
“不得不说,我是个散财败家高手,而你,就是个敛财高手,下午居然让余月给我送了那么多东西过来。”
“你能有地方花销,也实在是让人羡慕。”
“你做上风使的这半年多,接二连三接了那么多大任务,我知道,这司务老头儿有意试练你是一。可明明有些任务,你完全是可以推给那八使的,何苦弄的自己那么累。嗳,你不会是想着多聚敛些钱财,等过几年来个金蝉脱壳,带个小白脸回江南去过滋润小日子吧?”
“我的资历比你们三个浅薄的很,身后又有那八个时刻虎视眈眈,怎能大意。”
“说话真没趣,我倒是更想听听,你对小白脸究竟感不感兴趣。要不要我介绍几个给你?保证都是新鲜的,我绝对没动过。”
说话间,已经可以望到那灯火通明的议事堂,米苏白了花飞语一眼,不接话茬。
花飞语见她如此,更是想逗弄她,可话还没出口,便有一股恶心泛上,皱眉扶向一旁的树干干呕连连。
看着她那副狼狈样子,米苏并不上前,站在阴影下静静开口,“若是不舍得,就留下来,我和你一起养。”
花飞语后背一僵,“是他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
“难道,是谁的都不重要吗?是他和你说,让我把孩子留下来的?”花飞语背对米苏,大口喘息。
“不是,他什么都没说。我想,你如果想要,我就帮你养,不用顾虑那么多,不用管是谁的。”
花飞语转身,看着站在那里的那个冷艳面庞,眸光复杂起来,“你……真是空有一副冰冷皮囊,在这天魔教中生存,最不能有的就是慈软之心。”
米苏唇角微动,若有似无的冷笑道:“你还不是一样。这几年,若不是你,我早不知死过去多少次了。”
花飞语轻叹一口气,整理一下衣衫,“走吧,去晚了不合适。”
米苏无言点点头,与其一同向议事堂走去。
“无微。”几近到门口时,花飞语脚下微顿,声音压得极低,“你我这一生已经够了,不能再搭上下一辈。”
米苏脸上神色不变,脚下亦不停,“明天我亲自下崖去买药,别去药庐。”
待二人并肩迈入那高高门槛时,一个笑颜如花,一个冷若冰霜,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哈哈哈……”
粗豪笑声是那样肆无忌惮传来,如狂浪灌耳。
第19章 冰冷皮囊
花飞语神色微变。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米苏那双冷冰冰眸子赫然一抬,僵愣在了门口。
堂内除了站着的雪月二使,还有两人在坐着喝茶。
脸上挂着温和笑容的自然是玄武尊者秦雁,可那个手拿酒葫芦放肆大笑的……
雪月二使听到脚步声,同时转目向门口看来。
秦雁放下手里茶碗,先是看向飘进来的那抹梅红色衣衫,随即,就把目光移到僵愣在门口的人身上。
歪歪斜斜吊儿郎当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狂放不羁一甩他那本就凌乱的黑发,高高扬起下巴,斜睨向已近前的花飞语。
花飞语已掩去眼中惊讶,笑盈盈向前躬身礼拜,“花飞语拜见青龙尊者。不知尊者回了茫崖,没有前去一醉居请安,还请尊者莫怪。”
青龙……
眸光艰难下移,落到腰间悬着的那片青螭玉佩上,米苏暗暗攥紧衣袖下的双拳。
澜爷……
呵呵,青龙尊者──夜惊澜!
可是,阿玄,阿玄,青衣镇的阿玄……
夜惊澜摇摇晃晃起身,笑眯眯走向花飞语,细细打量她那脸蛋儿,“几个月不见,花使又娇艳了不少,最近都在用什么香粉?还不等人进屋,香味儿就先飘进来了。”
花飞语抬手轻抚面庞,娇柔的笑,“风使刚刚去了南边一趟,属下让她捎回一些桃花粉,尊者要是喜欢,属下包一些给尊者送去。[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风使?”夜惊澜慵懒瞥眸,拿着酒葫芦晃悠悠走向站在门口的人。
米苏盯着那张越来越近的俊朗面庞,内心翻江倒海,眼睛里却仍旧冰冷一片。
夜惊澜的身子摇摆不定,眯紧醉眼凝视向那双结满冰霜的寒潭,唇角挂着邪肆的笑。
大手一捞,捏住米苏衣带上挂着的那枚圆润白玉。
上面有小篆浅浅勾勒,他认真辨识着,嘴里低低念叨,“风使,风使……”
花飞语察觉到米苏状态不太对劲儿,蹙眉走向门口,开口提醒,“无微……”
米苏眼帘轻垂,不慌不忙单膝着地,语气清冷脆利,“属下风无微,拜见青龙尊者。”
夜惊澜脸上笑意更足,弯弯腰,用沾着酒水的手指轻轻勾起那尖尖下巴,迫使米苏仰脸与他对视。
米苏眼中透出一抹慌乱,但仅瞬间就被冷寂覆盖,她定定凝视向那双深邃凤眸。
秦雁皱皱眉,站起身来。
雪落痕与月下客快速对视一眼,亦目露不解。
夜惊澜眸光缓动,细细打量着那张冷艳面容,语气邪魅低缓,“风无微,人送外号‘笑罗刹’,一笑绝杀,一笑罗刹。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真是世间绝色。”
秦雁微笑向前,“惊澜,你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无微做风使已大半年,今日还是第一次见你。”
夜惊澜凝视着那双与四年前大为不同的眼眸,撤回手指,摇头呵呵笑道:“美则美矣,就是有些名不符实。‘笑罗刹’,听这外号多香艳,可本人实在是太冷清了,不够暖,不够暖啊。”
米苏无言起身,微垂着眼帘沉默不语。
“这女人啊,还是温柔些比较惹人疼。风使可得多下苦功跟花使学学,若能学得她的一两成,保证这世上的男子有一个算一个,都得为你相思成疾。”夜惊澜乜斜着醉眼,语带讥刺。
秦雁等人早已习惯他的疯癫,在旁无奈苦笑。
“属下谢尊者教诲。”米苏淡然颔首,一如往常那般波澜不惊。
“是青龙回来了吗?老朽老远就闻到酒味了。”司务长老平伯年个头本就矮小,又加上体胖,看起来就像个圆滚滚的球。他性子圆滑,是出了名的老狐狸,还没进门,亲热的笑声就先传了进来。
夜惊澜把酒葫芦挂在腰间,无赖嘻嘻一笑,张开双臂就扑向了走进门来的平伯年。
大概,整个天魔教中,也就只有他敢如此没大没小。
他身材高挺,平伯年却是又矮又胖,两人抱在一起的画面实在有些滑稽,雪落痕和花飞语都忍不住抿嘴偷笑。
月下客一向清高寡言,站在那里,神情倒是与米苏相似。
“臭小子!一回来就没大没小!”平伯年伸出手重重拍打夜惊澜的屁股,面上佯作嗔怒,一对小眼睛里却满是笑意,“身上这么重的酒气脂粉气,又去那种脏乱地方鬼混了吧!”
米苏静默立于秦雁身旁,一双眼眸微垂,淡淡盯着身前地面,神情木然。
夜惊澜松开那圆滚滚老头儿,目光在掠过米苏面庞时,没有丝毫停留。
他大大咧咧笑语,“什么脏啊净的,属下只知道那是男人的温柔乡销魂窟,人活一世,要懂得及时行乐才是。嗳,子濯呢?今夜夜色不错,加上他一个,我请几位去喝一夜花酒如何?”
秦雁只笑不语,月下客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而雪落痕,却直拿眼睛往米苏那边瞟。
“喝你个六!”平伯年又打了他屁股一巴掌,疼的他龇牙咧嘴,“成日的就没点正型,也不怕被四使笑话。有本事去把司刑请上,只要他肯去,我们大家都去。”
噗嗤!花飞语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夜惊澜面露讪讪之色,“您那不是怂恿属下去找打么,不等属下开口,司刑长老就得亲自动手,拿大木板把属下轰出来……”
“是谁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在背后,这么编派司刑长老?”岚姬一身藕色衣衫站在门外笑吟吟插口。
她面如满月,峨眉淡扫,朱唇若丹,举止神态无不透着端庄大气。
“你怎么才来?这段时日,可想死老子了!”夜惊澜面上一喜,三两步到了门口,伸手就去拉扯岚姬胳膊。
米苏睫毛闪动,瞥眸看向门口那对举止亲昵的男女。
青龙尊者夜惊澜,性狂放浪荡,素爱流连烟花之地。他一年到头极少回茫崖,就算偶尔回来一趟,也待不满一天。
自从米苏做了风使后,他倒是也回来过几次,而且,有两次,米苏还特意曾去过他所居的一醉居拜会,但都是去晚了一步。
第20章 青龙……尊者?
教中传闻,他与朱雀尊者岚姬之间关系不清不楚,如今看来,的确是够暧昧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满口粗话,一身酒气,难怪司务长老要把司刑长老搬出来。也不知你这话是真是假,若真想我,怎么回来了都不去药庐看我?”岚姬笑嗔着掏出一方绣着大朵牡丹的手帕,轻轻向他下巴上擦去。
夜惊澜下意识一躲,眸光触碰到那道冷冰冰视线时,脸上的笑容变得微微有些僵硬,“一会儿就去你那里,好好给你赔个礼还不行么。”
花飞语又忍不住笑出声来,房内其他人神情亦古怪的很,皆有心照不宣之意。
这月夜朦胧,孤男寡女凑到一起……
米苏收回视线,一向清冷的脸上,居然也浮现出一丝丝冷笑。
夜惊澜的目光有意无意从她脸上扫过,笑牵着岚姬的胳膊往屋内走来。
“这可真是让人意外,我可清楚的记得,这么多年来,你这是第二次踏足议事堂。”岚姬似乎心情不错,自出现后,脸上笑容就没断过,“这次回来,打算待上几个时辰?”
“刚回来就问什么时候走,老子就那么不招人待见啊!”夜惊澜大刺刺坐回椅子上,又喝了一大口酒。
“教中哪个不知道,咱们的青龙尊者红颜知己遍天下,忙得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眠不休。”岚姬语带酸味,斜睨向那个懒洋洋大男人。
夜惊澜似笑非笑倚靠在椅子上,右手腕一抬,薄薄衣袖下滑,露出几圈细细红绳。(.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哼,这又是哪个名妓送的定情之物?一定认识还没超过三天吧?不然,这玩意儿早就随手扔了。”岚姬低低冷哼,满目幽怨。
米苏眸光一动,瞥眸看向那枚小小金铃。
夜惊澜用左手把玩儿着那金铃,抬眸看着岚姬,勾唇轻笑,“这倒还真是个定情之物。老子几年前曾花三千两银子在老鸨子手里买了个小丫头,那小丫头把这玩意儿送我,说等她长大了,要是还不上银子,就以身相许。”
米苏神情冷定,花飞语却是闻言色变。
她看看那金铃,再看看夜惊澜,最后,将目光落到了那张清冷面庞上。
“你的意思是,你都把这玩意儿带在身上几年了?就在等着那姑娘前来以身相许?”岚姬语含讥讽。
蓦地,米苏眸光微动。
再看平伯年与秦雁,亦是若有所思。
几年?两人关系若是匪浅,怎会发现不了他贴身的物件……
“哈哈哈……”夜惊澜忽的大笑起来,他腾然起身,手臂紧紧揽住了岚姬的腰,“傻女人!老子逗你玩呢!这么容易就吃醋了?这么多年,你见过老子身上,除了你亲手绣的那个荷包,还戴过哪个女人的东西!”
腰上一紧,岚姬猛然警觉。
只见她一手拈起手帕掩嘴嗔笑,一手轻轻推了他胸膛一把,“谁吃醋了,好不要脸!”
平伯年与秦雁见此,跟着笑个不停。
花飞语边附和的笑着,边细细打量米苏的神情变化,心生忧虑。
“怎么还不见子濯的人影?不在教中吗?”夜惊澜松开岚姬,走回去坐下。
“哦,白虎正在给教主护法,就不过来了。”平伯年收笑,正正衣襟,开始说正事,“今夜唤大家来,也无甚大事,没想到青龙也凑巧回来了,那就一起听听。”
几人收起玩闹,皆将目光投向平伯年,唯有夜惊澜还在自顾自喝酒。
“今日,老朽将最近两个月的账目呈送给教主,教主看过后非常满意,特别是对风月二使大为赞赏。”
夜惊澜仰头灌了一大口酒,唇角勾起浅浅冷笑。
平伯年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两个小木盒,“这盒是灵修丹,是教主对月使的奖赏。这盒是雪颜丹,是对风使的奖赏。”
月下客与米苏同时向前,单膝接过各自木盒,神态恭谨,“属下谢教主厚赐。”
平伯年笑容慈和,又褒奖了两人一番后,才神色一变,皱眉看向花飞语,“自然,教主对花使近来的懒散也颇为不满,说,姑且念在你往日功劳不薄的份上,暂不施罚,日后自当警醒。”
米苏眉间微蹙,看向花飞语。
花飞语恭敬跪地,“属下知错,自当悔改,谢教主不罚之恩。”
秦雁静默的看着那片梅红纱衣,眼底蕴起莫名沉郁。
“教主还有言,近来天下政局纷乱,西边的季黎觊觎大瑜江山已久,跃跃欲试。而大瑜国内,景元帝暴戾,杨皇后一族做大,加上两年前太子失德被废,诸侯偷偷厉兵秣马,大乱已在眼前。如此一来,正是咱们天魔教壮大的大好时机,望各位打足精神,勤勉一些,教主自不会有所亏负。”
话落,坐着的青龙朱雀玄武三灵皆起身称是。
“风花月三使且回,雪使暂留,跟老朽交付下今日任务。”
米苏同花飞语、月下客一同退下,她眼帘始终低垂,没有看向那醉醺醺男人。
夜惊澜凤眸眯的狭长如丝,用眼角余光追逐着那片天蓝色衣衫,看不透心里在想些什么。
※※※
月下客性情高傲,又有尤子濯撑腰,出了议事堂理都不理身后两人,就径直向自己所居的桐雨轩方向走去。
花飞语也顾不上他的无礼,一把拉住米苏手腕,就向通往下层的小径中疾步走去。
“青龙就是当年那个男人?”匆匆扫视一下四周,她压低声音急急确认。
米苏双眸空洞,轻轻勾唇苦笑,语气无奈低迷,“是不是很傻?我入天魔教四年,居然才知道他是谁。难怪,难怪那天他……他是看到了我腰上挂着的白玉,知道了我的身份,才……”
花飞语皱眉快速一思,目光锐利如刀,继续沉声问道:“你把那三千两还他了吗?”
米苏无言点头,心里杂乱无章。
“好。”花飞语神情语气是少有的郑重,“无微,我告诉你,别看他表面吊儿郎当,实则城府心机深的很,不然,不会一直稳坐四灵之首。银子还了,你们之间的事就算翻篇了,千万别再藕断丝连。”
第21章 暧昧男女
“你也看到了,他跟朱雀关系暧昧。[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就那个女人,表面虽端庄雍容,手段却毒辣的很。她整日浸淫在毒术中,你万一不小心触了她的眉头,说不定哪日,被子里就能钻进几条毒蛇蜈蚣来。”
“虽说教中皆知你我受玄武庇护,可是,要是真的惹到朱雀,到了那撕破脸时,玄武绝对不会顾及你,他会把你当成弃子!说扔就扔!你懂不懂?!”一提到秦雁,花飞语就不自控激动起来。
“我明白。”米苏警觉,瞥眸四望。
“你不明白!”花飞语用力捏紧她的手腕,目光咄咄,“青龙嗜酒嗜色,虽然不比白虎那样阴狠淫邪,但毕竟花心成性。你有洁癖,一旦跟他纠缠上,受伤的必定会是你,而非他!”
米苏眼中闪过感激之色,“你的话我都听懂了,你放心,日后我会躲着他。”
花飞语长叹一口气,松开她的手腕,抬手拍打自己额头,“希望是我想的太多了。其实,青龙在教中除了跟岚姬有暧昧,还没听说过他跟其他女子有纠缠。大概,他真的只是偏爱青楼女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米苏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无言垂眸。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蓦地,两人眸光同时一闪,视线一接,立即默契的结伴向前方走去。
身后脚步匆匆,白色锦衣一闪,雪落痕轻唤,“无微。”
二人止步回身的工夫,人已到了她们面前。
花飞语是个中老手,一看到那双炙热目光死死盯在米苏脸上,立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暗暗捏一下米苏胳膊,懒懒笑语,“你们聊,我实在是困乏的很,先回千幻亭了。”
米苏瞬间就在心里骂了她千百遍,实在是太不够意气了,不说替自己解个围吧,也最起码要同进同退才是。
雪落痕见花飞语如此知趣,顿时喜上眉梢,目送那抹梅红衣衫消失在树影中后,盯着米苏柔声笑语,“恭喜你受到教主褒奖。”
米苏客气疏离的淡淡点头,“谢谢。”
“无微,前两天我得了根青玉簪,玉质润泽通透,正配你的肤色。”雪落痕说着,就从衣袖里拿出一根青玉簪,毫不客气的往米苏头发上插去,“来,我帮你插上看看。”
米苏敏捷侧身,抬手去阻,“多谢你好意,无功不受禄,万不能收。”
“什么有功无功的,就是一个小物件。你先拿上这个,我那里还有副玛瑙耳坠,等明日就给你送过去。”
米苏蹙眉后退,“我并不喜欢这些饰物,雪使还是另送他人吧。”
雪落痕的手僵在半空中,满面尴尬。
“天色已晚,我先告辞了。”米苏毫不磨叽,转身就匆匆离去。
雪落痕缓缓攥紧那根玉簪,阴影下,他脸上挂起一丝邪毒的笑……
※※※
出了小径,米苏脚下踟蹰,犹豫着要不要去千幻亭走一趟。
一股劲风凌厉而来,她眸光骤然一寒,闪身间,手指间已是银光闪闪!
人虽没看清,但却闻到一股酒气,她放弃反抗,任由那只温热大手抓上了她的手腕。
一青一蓝两道身影在月色下如鬼魅般穿入林中,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一直到幽篁馆后面,夜惊澜才停下,他手上用力一甩,米苏的后背已靠在墙壁上。
盯着那双寒沉的眸子,他紧紧抓着那根细弱手腕,勾唇冷笑,“轻功不错啊,短短四年时间,内功就能深厚到这个程度,可见司务那老头儿在你身上耗费了不少心血。”
米苏不语,抿紧双唇,死死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庞。
“方才,为什么不把手里的银针甩出来?听闻,笑罗刹最擅长的两门功夫就是轻功与暗器。为什么不甩出来?你入天魔教上的第一课,不就是对任何人都不能心慈手软吗?”夜惊澜的眸光越发寒锐,手上也越发用力。
米苏手腕上吃痛,却一动不动,暗暗咬紧下唇隐忍着,似要把那张脸刻入脑海中。
“我该怎么称呼你才是呢?苏苏?风无微?还是……风使?”夜惊澜把脸凑近,语气阴柔低缓,凤眸紧眯。
“你……”米苏迎视着那双深邃眼眸,一时欲言又止。
“把我问的这些问题,一一解释给我听。我查过你的档案,当年,是司务带你入的天魔教。”夜惊澜逼视着她,一字一句说道。
热热喘息里夹杂着浓浓酒气,一如当年在桃花苑时……
米苏语气平淡,如实回道:“当年离开青衣镇,途中遇到山贼,我和林生身上并没有多少银两,那群山贼就要对我用强。就在绝望之际,恰巧司务路过,便把我带回了天魔教,让我入了新手营。”
夜惊澜手上微松,眼中闪过愤怒与疼惜,“你那个青梅竹马呢?当年的记录中,司务就只带回了你一个,并没有他。”
米苏睫毛微颤,掩去那片黯然,“死了。他为护我,被山贼砍了一刀,然后摔落下了悬崖。”
夜惊澜眼中怒气稍平,沉默了一会儿才再度开口,“三年多时间,就能爬上风使一位,是谁在照拂着你?除了秦雁,是司务?还是……尤子濯?”
“你究竟想问什么?”米苏的眸光骤然一沉,屈辱的双唇有些发颤。
夜惊澜勾唇冷笑,手上一用力,把她的胳膊按压在墙壁上,眸中饱含讥刺的利剑,“当年,誓死都不愿入桃花苑,可这个地方,能有桃花苑干净吗?”
盯着面前那张冷俊面庞,蓦地,米苏低低笑了起来。
虽知道那是讥笑嘲笑,夜惊澜还是不由得心神一恍,手上一松。
一笑倾人城,一笑倾人国,正当如是……
“就是因为这个地方太脏,所以,尊者才不愿待在这里,宁愿常年待在比这里干净些的青楼?”米苏面容越发冷艳,在淡淡月光下,折射出勾魂摄魄的美,“是不是在尊者眼里,天魔教的女子,也就是我,还比不上那青楼女子干净?”
夜惊澜喘息渐重,强压心头怒火,再度抓紧她的手腕,挑眉笑语,“你,是不是吃醋了?”
第22章 嗜酒嗜色,花心成性……
米苏亦笑,语气亦慢条斯理,“我是吃醋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我还清楚的记得,有人曾对我说过,等我长大,会娶我,是吗?阿玄──”
夜惊澜一窒,怔愣住了。
“怎么?反悔了?就因为我入了天魔教?就因为我成了杀人如麻的女魔头?就因为……我成了比青楼女子还脏的女人?”米苏脸上笑容渐收,恢复一贯清冷,语气低沉,“既然如此瞧不起天魔教,那尊者当初为何还要入教?我能当是你在瞧不起你自己吗?”
盯着那一张一合的粉嫩唇瓣,忽的,夜惊澜情不自禁笑了起来,而且,还笑的直不起腰来。因怕出声会被人发现,他不得不努力克制着,胸口憋闷的很。
米苏莫名其妙,冷冷看着他,等他慢慢平复下来。
夜惊澜深深呼吸两口,再度凝视向那双冷沉眼眸,语气轻柔不少,“我还以为你变了,变得我不认识了。原来,你仍旧还是你,仍旧还是苏苏,嘴巴尖刻起来,比你腰间的长剑还锐利。”
米苏躲避着他那越来越灼热的目光,冷冷道:“尊者好不容易回茫崖一趟,属下不敢多耽误你的宝贵时间,这就回去了。”
她把手腕一抽,非但没抽回,反倒被抓的更紧了。
还不等她再度开口,夜惊澜的手臂已经紧紧揽住了她的腰。
“尊者,你……”
死死箍住挣扎的人儿,夜惊澜盯着那双冷怒的眸子,郑重说道:“苏苏,老子告诉你,你的卖身契、定情物都在老子这里,这辈子,你都注定是老子的人!从小就是!”
米苏身子一僵,凝视向那双狭长深邃凤眸。.
阿玄,阿玄……
夜惊澜赫然松开手臂,转身离去。
走了几步后,他又停脚,黑发微侧,淡淡道:“还好没傻到极致,没被尤子濯笼络过去。雪落痕是他的人,晚上睡不着,多转动一下脑筋想想今晚那根簪子的事。”
原来,他都看到了……
见他渐行渐远,米苏追出去两步,冲口问道:“你难道……就没有其他话,要对我说?”
夜惊澜止步回身,皱皱眉,面露茫然之色。
米苏眼中有期许的光芒在闪烁,“你当初,为什么要去青衣镇?”
昏暗的树荫下,黑发如瀑布垂在两肩,雪白面庞上红唇盈嫩如一点朱砂,双眸亮若寒辰熠熠生辉,俨然就是四年前,青石桥上那个妖娆的人儿。
夜惊澜凝视她良久,唇角轻勾,懒懒一笑,转身继续离去,“老子想去就去了呗,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米苏盯着那个高大背影消失在密林中,暗暗攥紧的双拳,已缓缓松开。
渐渐地,她的眸光越来越冷沉,直至,重新结满层层冰霜。
轻轻巧巧纵身一跃,她已悄无声息翻墙进了幽篁馆。
※※※
茫崖西面二十余里,有一较大城池,庞城。
茫崖东面五里,是一小镇,香木镇。
清晨,幽篁馆内凉风习习,竹身斜斜。
余月挎着小篮筐正欲与青云下崖,米苏推门而出,眉目清冷步下木阶,向那条幽径中走去,“我和你们一起去。”
余月与青云错愕对视,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啊!
米苏向来性情淡漠,除了外出执行任务,平日从不下崖走动。
她不喜饰物、脂粉,衣服和日常用品都是由余月下崖采办,这就难怪两人为何会如此惊讶了。
“主人,还是带上青霄吧,把他自己留下……”
“把他叫来,你留下。”
青云忙不迭改口,“不不!这样安排挺好的!他脚程比属下快,教中若是有急事,不容易耽误!”
余月忍不住掩嘴偷笑,拿篮筐去碰他的胳膊。
青云狠瞪她一眼,小跑向前,“属下去牵马。”
“就那么几步路,还用骑马?”米苏眉间轻蹙,真后悔当初的决定,这小子好不聒噪。
青云愕然止步,嘴角费力抽动,“不……不是去庞城啊?”
米苏无言瞥瞥眼眸,真是眼不见心不烦。
余月偷偷冲青云丢去个眼色,让他不要再继续多嘴下去,不然,下一刻一定会被换下,替青霄留在幽篁馆看门。
青云讪讪闭口,耷拉着脑袋跟在两个女人身后,神态间难掩失望。
他昨日正好得了一笔不菲佣金,正盘算着去庞城大花一番呢,没想到,去的居然是那个小破镇子。
唉!女人的心思真难猜!
唉!这种冰美人的心思,更是比普通女人还难猜!
※※※
一间挂满粉幔红帐处处透着庸俗的宽敞房间内,夜惊澜正斜躺在矮榻上哈欠连连,似是昨夜没睡饱。
房门推开,一个身着浅灰色锦衣,身材高挺,贵气逼人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夜惊澜也不起身,慵懒瞥瞥眼眸,倦声道:“来了。”
男子皱着眉头环顾房间,“怎么在这种地方见面?”
“这里不好吗?你看这到处花花绿绿多喜庆,总比你那富丽堂皇的侯爷府顺眼吧。”夜惊澜坐起身来抻抻腰,眼眸在男子身上打转,“一年多不见,你似是胖了不少。”
男子站在房间中央,盯着坐在那里的慵懒男人,复杂目光里透着一抹恨铁不成钢,喟然叹道:“哪有大清早跟别人约在妓院见面的,你可真是……唉!”
夜惊澜无所谓的挑挑眉梢,“少见多怪,老子就喜欢这样!”
男子无奈仰头望向屋顶,隔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坐下,“也不是说非得要出口成章,但最起码不要这么老……不要满口粗话么。”
夜惊澜吊儿郎当斜睨着那张清俊面庞,勾唇无赖嬉笑,“老子就这样,老子还就一辈子不改了,你能拿老子怎样?想给老子当先生,那得先问问老子心情好不好,愿不愿意收你。”
男子气极而笑,一时忘记身在何地,随手倒一碗水,文雅的抬起衣袖遮住一半面庞。
“嗳,那个茶碗刚被红花用过,你看碗边上,还有口红印呢!”
噗!
茶水喷洒一地。
男子差点被呛死,恶心的把那茶碗随手一扔,恨不得把胃肠掏出来洗刷一遍。
第23章 怎么?反悔了?
“哈哈哈……”夜惊澜看着他那副狼狈模样,在矮榻上滚成一团,眼泪都笑出来了。[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男子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被耍了,他恨恨甩甩湿了的衣袖,面色铁青。
夜惊澜瞥眼看到他的神情,忍笑起身,“都是大男人,不会那么小气吧?这点玩笑都开不起?”
“本侯是开不起玩笑的人么?”男子表情严肃起来,声音亦凝重冷硬,“本侯是恨铁不成钢,你也太……唉,你让本侯说你什么好!”
夜惊澜盯着那张冷峻面孔看了一会儿,淡淡一笑,无言起身,走向窗前。
房间在二楼,他伸手推开窗户,趴在窗沿上,垂视着街道上往来百姓,收起玩闹心,“不在自己封地待着,怎么突然来寿阳郡了?”
这名年轻男子,正是大瑜国诸侯之一的安阳侯卫宗泽,封地清平郡。
其父安阳王卫冲,乃是当今圣上景元帝胞弟,已于五年前去世,封地就由这个独子承袭,封安阳侯。
安阳侯看着夜惊澜那宽阔后背,沉声道:“皇上大寿将至,本侯要去都城贺寿,知道你回了茫崖,就在途中多绕了段路来看看你。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侯爷飞鸽传书一封,草民去见你就是了,何苦多绕这么多路。”夜惊澜侧身倚靠在那里,笑看向安阳侯。
安阳侯眉间紧锁,站起身来走向他,“你就非得这么称呼我?你明知道我是气急了,才在你面前那么自称的。”
夜惊澜勾唇一笑,转眸看向窗外,“称谓而已,何必那么计较。”
“你也知道那只是称谓而已,可这么多年了,你自己为什么都……”
夜惊澜眸光忽的一亮,把身子探出窗外大半截,扯开嗓子大喊,“媳妇儿──”
大清早的,街道上店铺刚开张不久,他这一嗓子,引得那为数不多的百姓纷纷抬头。
正站在对面干货摊前的蓝色身影一僵,手里抓着的三两枚干枣滚落。
“吓小爷一大跳!有毛病吧?”青云冲口而出,抻长脖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去。
可叹街上正鸦雀无声,这句话清清楚楚传入楼上那俩大男人耳中。
“何止是有病,大早上的就逛青楼,不要脸的坏男人!臭男人!”余月接口恨恨补刀。
米苏闻言,眼中闪烁着的惊诧顿收,也不回身,淡声道:“把大枣装上。”
余月忙收回视线,伸手扯一把青云的衣袖。
青云冲楼上撇撇嘴,掏出碎银付钱。
“娘的!身边怎么还多了个小白脸?”夜惊澜低低咒骂,三两步走向门口,开门跟守在那里的灵允一阵低语。
安阳侯站在窗前,怔怔盯着那抹蓝色身影,浑然未发觉夜惊澜已离开。
虽然,才只是一个微微侧颜,却……
夜惊澜又三两步返回,衣衫触碰到安阳侯,安阳侯赫然回神,面露些许尴尬。
居然,为了一个路人失态……
“你方才胡乱嚷嚷什么呢?”安阳侯问道。
夜惊澜望到那抹蓝色身影已走远,心不在焉敷衍道:“没什么,吊吊嗓子。”
安阳侯又不自控向远处张望去,眼中闪过一丝丝失落。
“你绕这么远的路,不会是仅仅为了来看看我那么简单吧?”夜惊澜走向矮榻那边,倒了两碗水,“坐下说,这个地方很干净。”
安阳侯收回视线,走过去坐下,面露沉吟之色,“你知道的,太子两年前被废,年前已被封为怀远王,前不久去了封地靖幽郡。”
夜惊澜把玩着腕上金铃,勾唇冷笑,“废废立立,权谋者的游戏而已,跟我们这些寻常百姓没什么关系。”
“你……”安阳侯变色,盯着他欲言又止,“若是真到了那百姓涂炭之时,你还能说出这种跟你没关系的话来?”
夜惊澜玩世不恭的笑,“当然,你以为如何呢?我是天魔教的人,这世间越乱,对我对教中越有利。”
“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有意思吗?”安阳侯有些气郁,“你明知道我和父王暗暗招兵买马为的是什么,别愣装糊涂。”
“卫宗泽,你好好看着我。”夜惊澜忽的神色一正,正襟危坐面向安阳侯。
安阳侯一怔,不解他是何意。
“你觉得别扭吗?我自己都觉得别扭。”夜惊澜身子一软,又倚躺回去,蹙眉道,“别再在我身上多耗费时间,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
安阳侯凝视那张俊朗面庞良久,长长叹一口气,“这些先不说,我这次来就是想帮你,我想,或许我出手……”
不等他话说完,夜惊澜赫然一扬手,“不需要!老子告诉你!这是老子一人的事!你不许插手!也没资格插手!”
安阳侯气极,声音也提了起来,“你能不能别总把我当外人?我帮你怎么了?早点把事情了了不好吗?”
夜惊澜冷冷讥笑,“了了之后呢?是不是要让老子对你心生更多亏欠,然后过意不去,顺了你的意?”
“你脑子里都装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也把我想的太不堪了!就算我想让你怎样,可那是为了我自己吗?”安阳侯气的在房中来回走动,拼力压制着音量,“我知道,这些年你手下积存的势力不小,可万一……”
“那就把老子的命搭上!”夜惊澜腾然起身,眼中怒火重重,“老子的命就是我爹给的!此生,老子最服的人就是我爹!为了他,老子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安阳侯惊愕的愣住了,双唇颤来颤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夜惊澜走到窗前,背对着他陷入沉默。
安阳侯缓缓后退,颓然坐回矮榻上,亦不再言语,神色间复杂异常。
※※※
在街道上转了一圈,青云跟余月怀里堆满了东西。
米苏在前,两人不知偷偷在后面用眼神交流了多少次。
桂圆、大枣、鸡蛋,最引人注目的,还当属那两只扑棱棱活乌鸡。
天呐,这统统是女人补血的东西,也实在是太引人想入非非了!
一个拐弯,米苏入了药铺。
第24章 公子泽
男子气极而笑,一时忘记身在何地,随手倒一碗水,文雅的抬起衣袖遮住一半面庞。(.无弹窗广告)
“嗳,那个茶碗刚被红花用过,你看碗边上,还有口红印呢!”
噗!
茶水喷洒一地。
男子差点被呛死,恶心的把那茶碗随手一扔,恨不得把胃肠掏出来洗刷一遍。
“哈哈哈……”夜惊澜看着他那副狼狈模样,在矮榻上滚成一团,眼泪都笑出来了。
男子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被耍了,他恨恨甩甩湿了的衣袖,面色铁青。
夜惊澜瞥眼看到他的神情,忍笑起身,“都是大男人,不会那么小气吧?这点玩笑都开不起?”
“我是那开不起玩笑的人么?”男子表情严肃起来,声音亦凝重冷硬,“我是恨铁不成钢,你也太……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夜惊澜盯着那张冷峻面孔看了一会儿,淡淡一笑,无言起身,走向窗前。
房间在二楼,他伸手推开窗户,趴在窗沿上,垂视着街道上往来百姓,收起玩闹心,“公子不在自家封地待着,怎么突然来寿阳郡了?”
这名年轻男子名唤卫泽,人称公子泽。
因为,其父卫冲是瑜王卫祁之胞弟,封地邵国,称邵阳公。
公子泽看着夜惊澜那宽阔后背,沉声道:“王上大寿将至,我和父王要去王都贺寿。知道你近日回了茫崖,我就在途中多绕了段路,来看看你。”
“公子飞鸽传书一封,草民去见你就是了,何苦多绕这么多路。[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夜惊澜侧身倚靠在那里,笑看向公子泽。
公子泽眉间紧锁,站起身来走向他,“你就非得这么称呼我?你明知道我是气急了,才出言责怪的。”
夜惊澜勾唇一笑,转眸看向窗外,“称谓而已,何必那么计较。”
“你也知道那只是称谓而已,可这么多年了,你自己为什么都……”
夜惊澜眸光忽的一亮,把身子探出窗外大半截,扯开嗓子大喊,“媳妇儿──”
大清早的,街道上店铺刚开张不久,他这一嗓子,引得那为数不多的百姓纷纷抬头。
正站在对面干货摊前的蓝色身影一僵,手里抓着的三两枚干枣滚落。
冤家啊!
“吓小爷一大跳!有毛病吧?”青云冲口而出,抻长脖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去。
可叹街上正鸦雀无声,这句话清清楚楚传入楼上那俩大男人耳中。
“何止是有病,大早上的就逛青楼,不要脸的坏男人!臭男人!”余月接口恨恨补刀。
米苏闻言,眼中闪烁着的惊诧顿收,也不回身,淡声道:“把大枣装上。”
余月忙收回视线,伸手扯一把青云的衣袖。
青云冲楼上撇撇嘴,掏出碎银付钱。
“娘的!身边怎么还多了个小白脸?”夜惊澜低低咒骂,三两步走向门口,开门跟守在那里的灵允一阵低语。
公子泽站在窗前,怔怔盯着那抹蓝色身影,浑然未发觉夜惊澜已离开。
虽然,才只是一个微微侧颜,却……
夜惊澜又三两步返回,衣衫触碰到他,他赫然回神,面露些许尴尬。
居然,为了一个路人失态……
“你方才胡乱嚷嚷什么呢?”公子泽问道。
夜惊澜望到那抹蓝色身影已走远,心不在焉敷衍道:“没什么,吊吊嗓子。”
公子泽又不自控向远处张望去,眼中闪过一丝丝失落。
“你绕这么远的路,不会是仅仅为了来看看我那么简单吧?”夜惊澜走向矮榻那边,倒了两碗水,“坐下说,这个地方很干净。”
公子泽收回视线,走过去坐下,面露沉吟之色,“你知道的,灿两年前被废,年前已被封为幽远公,前不久刚去了封地幽国。”
夜惊澜把玩着腕上金铃,勾唇冷笑,“废废立立,权谋者的游戏而已,跟我们这些寻常百姓没什么关系。”
“你……”公子泽变色,盯着他欲言又止,“若是真到了那百姓涂炭之时,你还能说出这种跟你没关系的话来?”
夜惊澜玩世不恭的笑,“当然,你以为如何呢?我是天魔教的人,这世间越乱,对我对教中越有利。”
“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有意思吗?”公子泽有些气郁,“你明知道我和父王暗暗招兵买马为的是什么,别愣装糊涂。”
“卫泽,你好好看着我。”夜惊澜忽的神色一正,正襟危坐面向公子泽。
公子泽一怔,不解他是何意。
“你觉得别扭吗?我自己都觉得别扭。”夜惊澜身子一软,又倚躺回去,蹙眉道,“别再在我身上多耗费时间,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
公子泽凝视那张俊朗面庞良久,长长叹一口气,“这些先不说,我这次来就是想帮你,我想,或许我出手……”
不等他话说完,夜惊澜赫然一扬手,“不需要!老子告诉你!这是老子一人的事!你不许插手!也没资格插手!”
公子泽气极,声音也提了起来,“你能不能别总把我当外人?我帮你怎么了?早点把事情了了不好吗?”
夜惊澜冷冷讥笑,“了了之后呢?是不是要让老子对你心生更多亏欠,然后过意不去,顺了你的意?”
“你脑子里都装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也把我想的太不堪了!就算我想让你怎样,可那是为了我自己吗?”公子泽气的在房中来回走动,拼力压制着音量,“我知道,这些年你手下积存的势力不小,可万一……”
“那就把老子的命搭上!”夜惊澜腾然起身,眼中怒火重重,“老子的命就是我爹给的!此生,老子最服的人就是我爹!为了他,老子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公子泽惊愕的愣住了,双唇颤来颤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夜惊澜走到窗前,背对着他陷入沉默。
公子泽缓缓后退,颓然坐回矮榻上,亦不再言语,神色间复杂异常。
※※※
在街道上转了一圈,青云跟余月怀里堆满了东西。
米苏在前,两人不知偷偷在后面用眼神交流了多少次。
第25章 这个死女人!水性杨花!
桂圆、大枣、鸡蛋,最引人注目的,还当属那两只扑棱棱活乌鸡。(.)
天呐,这统统是女人补血的东西,也实在是太引人想入非非了!
一个拐弯,米苏入了药铺。
听到她和郎中对话,那两个小跟班儿下巴都快磕地上了。
谁的?余月先从震惊中回神儿,冲已然呆若木鸡的青云做个夸张口型,唯恐他看不懂。
青云傻傻晃动脑袋。我天!主人让人好生刮目相看!
两人无言对视间,忽的,同时低头看向各自怀里抱着的那堆东西。
原来──如此啊!
眼见郎中已抓好几包药,青云赶忙向前去接,那股殷勤劲儿倒是让米苏有瞬间怔愣。
“主人,你若是累了,就先回去。要是还有东西没买全,就告诉奴婢,奴婢一定购置的明明白白。”余月就是腾不出手来,不然,一定会搀住米苏胳膊。
米苏眼皮一跳,恍然大悟。
她粉唇微动,想了想,还是放弃向两人解释,一言不发向药铺外走去。
青云与余月忙跟上去,眼神蹭蹭交流不断。
身后,有片皂衣闪入药铺,三人浑然未觉。
※※※
房间里静的瘆人,夜惊澜与公子泽都没有开口打破沉寂的意思。
“主公。”门外传来灵允的声音。
“进来。”
灵允推门快步走入,神情古怪的看一眼脸沉如墨的公子泽,才迟疑着走向侧身倚靠在窗口的夜惊澜。
“格老子的!”
不知他在夜惊澜耳畔说了什么,夜惊澜毫无征兆一声暴喝,大步向房外走去。(.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你要去哪里?”公子泽急急起身追上去。
“等着!”
眨眼间人已不见,公子泽站在门口莫名其妙,最后又是颓然长叹一声,退回房内。
东西购置齐备,主仆三人一前两后往镇外走去。
蓦地,米苏脚下骤停,眸光冷锐如刀锋,一手按住剑柄,一手按一把银针。
叮叮叮!
夜惊澜敏捷一躲,根根银针细密密钉入他身后那堵石墙!
“娘的!下手够狠的!”
低吼间,他右手变鹰爪直抓米苏手腕。
米苏微怔,没想到来人会是他。
瞥见那只大手已近前,她也顾不上多想,下意识一个迅捷转身,手臂顺势上扬躲闪开来。
夜惊澜阴沉着脸,也不跟她多言,继续欺身向前,出手凌厉。
余月已傻,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青云便把抱着的一堆东西胡乱往她怀里一推,拔剑上前相帮。
皂衣一闪,剑光白亮划过,灵允已现身与他缠斗在一起。
毕竟人家是上司,米苏侧身躲躲便罢了,不好明目张胆与其动手过招。
可就在她准备拱拱手出言相询时,夜惊澜那只大手已狠狠抓上她手腕。
“主人!”
余月眼见米苏被那大汉拖入旁边小巷,顾不上捡拾掉落一地的东西,惊骇的追了进去。
青云与灵允见此,同时收剑,飞身直追。
等一进入巷子,两人脚下生生止住,站在余月身旁,跟她一样傻愣住了。
那边,夜惊澜面若凶煞,像昨晚那般扭着米苏一条胳膊,把她狠狠按在墙壁上,彼此的鼻尖都要触碰到一起了。
“谁的?!”
米苏眨动一下眼睛,冷定开口,“什么?”
咕咕!
余月拎着的两只乌鸡不合时宜开腔,巷子里气氛异样古怪。
夜惊澜凤眸凌厉一瞥,落到手执长剑的清俊青年身上,“你别告诉老子,是这个小白脸的!”
青云一怔,随即就挥舞着手里长剑,破口大骂,“你说谁是小白脸呢?赶紧拿开你的脏手!出门劫色也不知道看看黄历,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里拔牙,找死呢吧!”
可怜那两个跟班儿,根本就没见过大名鼎鼎的青龙尊者,还把他当成劫色歹徒了。
“这人就是方才在妓院里大吼大叫的那个大变态!”余月惊讶一抬手指,噼里啪啦又落一地东西。
灵允赶忙侧侧身,拿手掩住嘴巴,肩膀不住耸动。
“不得无礼,还不见过青龙尊者。”米苏盯着那张满是怒火的脸,神情冷静淡漠。
“……”青云惊愕非常,身体僵立。
余月手上一松,两只乌鸡扑棱棱落地,咕咕叫个不停。
夜惊澜眸光冷怒,盯着米苏,沉声道:“别怪老子今日大开杀戒!”
看到他一双凤眸里涌荡着浓浓杀气,米苏冷语,“一个紫卫,一个近侍,都是属下心腹,要杀他们,先杀属下。”
青云与余月震骇中面面相觑,脑子实在是不够用了。
夜惊澜双眸缓眯,扭着米苏手腕的手忽然一松。
米苏手刚垂下,腰上便是一麻,下一刻,人已被夜惊澜横抱在怀。
“你……”
她赫然动怒,可话还没出口,夜惊澜就冲她低喝道:“咱们找个地方细细说!要是给老子解释不清楚,别说他们两个,就是你自己都不保!”
青云与余月大惊失色,同时跑上前,“主人!”
夜惊澜看都不看两人,“灵允,去给老子找个郎中来!”
郎中?
米苏忽然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让人跟踪我?”
“老子还当你是出淤泥而不染呢!跟花飞语那娘们儿混在一起,学不出好来!”
米苏快被气吐血了,她翻个白眼,躺在那个温暖怀抱里,静静开口,“你们两个把东西拿好,一切都听尊者的。”
青云和余月面面相觑,而后就开始七手八脚捡拾掉落一道的东西。
※※※
飞檐走壁,落地无声。
房门砰的被人从外面踹开,站在窗口的公子泽赫然回身。
夜惊澜抱着怀里的女人看都不看他,径直走到矮榻前坐下,顺手拿起茶壶就往嘴里灌去,浑然不管那水顺着下巴滴落到那雪白面颊上。
公子泽彻底懵了。
青云与余月就那么抱着一堆东西跟进来,两双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粗暴男人,都忽视了房中还有外人。
夜惊澜似是想用那一壶水浇灭心头怒火,直到喝的点滴不剩,才随手将其一扔,啪,落地粉碎。
米苏半侧面颊被打湿,也不出声斥责,干脆闭上了双眸。
第26章 老子打不死她!
公子泽盯着那片天蓝色衣衫,忽的三两步走过去,垂眸看向那张精致面孔。[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他心头一震,再次僵愣住了。
真的是她,真的是她,虽然只是一个微微侧颜,但他十分确定,这就是刚才那个女子……
“惊澜,你这是……”公子泽开口。
“没你事,一边喝茶去。”夜惊澜恶声恶气,已然忘了茶壶早已化作碎片。
听到陌生男子声音,米苏轻轻启眸,目光清冷寒利。
公子泽蓦地打个寒噤,一时如坠冰窟,四肢僵冷,连呼吸都忘了。
仅瞬间,米苏便又重新闭目,如同睡着了。
公子泽内心翻江倒海,他也不坐下,就站在那里静默的看着那个冷艳女人。
“甭跟老子装睡!”夜惊澜的大手捏向那小巧下巴,怒声质问,“说,究竟谁的?”
青云与余月无言对视,这个问题,也是他俩所关心的。不过,这神出鬼没的青龙尊者,貌似对此事反应太过大了些。
米苏启眸,粉唇微动,“光天化日,尊者如此对属下用强,就是为了问出属下的相好是谁?”
公子泽眸光一黯,退身坐回矮榻上,他终于明白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
什么吊嗓子,原来……
“对啊,老子就想问这个。”夜惊澜虽然勾唇邪魅的笑,眼睛里却满是沉怒,声音低柔如诱哄,“来,乖乖告诉老子,那个奸夫是谁?勾搭上多久了?肚子里几个月了?”
“这……貌似已经超出尊者职责之外了吧?”米苏微微沉吟,不愠不怒,“属下若是如实告诉尊者,尊者打算怎么处置属下和……和属下的相好?”
余月偷偷捅咕一下青云,她觉得青龙尊者状态不太对,像极了抓到自家老婆在外与人**的那种男人。[.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青云颇有同感,看热闹看的都忘了先把抱着的东西放下。他好生懊恼,这样的好戏,青霄居然错过了。
夜惊澜脸上笑意更足,手指离开那小小下巴,轻柔抚向被水打湿的面颊,语气阴柔却又透着寒煞,“自然是送他归西。至于你么……老子还得细想想。”
三人闻言皆变色,同时将目光落到米苏脸上。
米苏眼底浮上淡淡冷笑,不慌不忙开口,“尊者功力深厚,属下自然是想逃都逃不了,能不能麻烦尊者,先将属下的穴道解开?毕竟,这样不太雅观,何况,还有外人在呢。”
公子泽眼皮一跳,自然明白这所谓的外人是谁。
米苏却并未看向他,一双寒眸只是盯着那泛着胡茬的下巴。
夜惊澜帮她擦着面颊,一如当年在桃花苑给她擦拭脚上血迹时那般仔细。
他不为所动的低柔笑语,“哪里有什么外人,你只要乖乖告诉老子,那奸夫究竟是谁,老子立即放开你。你也别傻傻用内力暗暗冲穴,小心老子直接封住你周身所有大穴。”
米苏眸光一滞。这邪恶男人,做的这么小心,都被他发现了。
“尊者,主人她……”青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试图开口。
夜惊澜懒懒瞥眸,“跟你家主人多久了?”
“回尊者,刚一个多月。”
“这里面最好没你什么事,不然……”夜惊澜凝视着怀里的人,低低冷笑。
青云讪讪住口,心里好不委屈。他好想说,人家还不满十七呢,而且,主人是那么冰冷的一个人……
夜惊澜又瞅一眼余月手里拎着的那两只乌鸡,冷冷讥笑道:“东西倒是买的挺全。出了这档子事,你那奸夫怎么这么没担当?亲生骨肉不要,连这善后事都让你这个女人亲力亲为,你傻不傻?”
静静看着他眼底涌荡着的嫉恨与怒火,米苏一声不吭。
“惊澜,你还是先把人放下来,咱们有话好好说,这样成何体统。”公子泽忍不住出声。
“不成体统吗?老子觉得挺好的,你说呢,苏……媳妇儿?”夜惊澜眸光微动,及时改口。
叫媳妇儿还不如叫苏苏呢,余月与青云恍然大悟,敢情两人早就关系匪浅,敢情之前不是变态在乱嚷乱喊。
两人的脸都有些拧巴,实在是没想到,一向高冷的主人,居然会喜欢这一类型男人,要知道,这青龙尊者的名声,实在是……不咋地!
唉,日后有的苦头吃喽!
米苏缓缓眨动一下眼皮,淡淡回道:“尊者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天魔教之人,向来不知体统为何物。”
公子泽接连被呛,一片好意化流水,只能悻悻闭口。
“还不肯说?要等灵允把郎中带来,当众验明正身吗?”
米苏不答反问,“属下还以为,尊者昨晚在药庐给朱雀尊者赔了一夜罪呢,没想到,这么早就来了这里,莫不是……”
“莫不是什么?”夜惊澜用手一托她后颈,凝视向她的双眼。
“不尽兴?”米苏镇定自若。
“你吃醋?”
米苏迎视着那双紧眯的深邃凤眸,把声音压到最低,“今日,究竟是谁在吃醋?”
夜惊澜一怔,脸上笑意顿时荡然无存,盯着那双冰冷眼眸沉默不语。
其余三人皆神色茫然,都没听清米苏究竟说了句什么话。
静默间,灵允引着一个郎中走进来。
妓院里,什么样的奇景没有,人家这位郎中似是见过大世面,一副大家风范,在灵允的引领下,泰然蹲在了夜惊澜面前。
可是,等那目光不经意落到那张冷艳面孔上,那股大家风范立即没了!
郎中身子一酥,险些跌坐在地上,眼睛绿旺旺长在了米苏脸上。
天呐!自己隔三差五就会来这青楼消遣,怎么可能不知道,此间有如此绝色佳人?!
“眼睛往哪里看呢?!把脉!”
夜惊澜粗鲁的一把将米苏脑袋按到怀里,用衣袖把她的脸遮个严严实实。
郎中差点被他吓的跪倒在地,也忘了用望闻问切当托词,低着头,战战兢兢摸上米苏手腕。
米苏偎在那片阴暗里,睫毛如蝶翼忽闪忽闪。
真是滑稽,人不变,怀抱不变,连地方都挑的这样雷同……
第27章 不尽兴?不满足?
见那郎中一副古怪之态,夜惊澜不耐烦喝问,“脆快点,究竟几个月了?”
“几……几个月?”郎中茫然,“什么几个月?这位姑娘似是……似是……”
“似是什么?再吞吞吐吐,老子拆了你家招牌!”
郎中欲哭无泪,不知怎么就碰上这么个粗蛮主顾,“从脉象看,这位姑娘似是……一处穴道被……”
夜惊澜快被气癫狂了,“老子是问,她究竟怀孕几个月了!没问你封没封穴道!”
“呃,身孕?”郎中都要被他那样子吓傻了,“什么身孕?这位姑娘没有怀孕迹象,而且……而且……”
夜惊澜一惊,手臂不自控用力环紧米苏的细腰,瞪视向那郎中,“而且什么?”
“而且,据脉象看,这位姑娘一二天内葵水将至,不可能会有孕在身……”
怀抱里,米苏眸光骤然一寒,若不是穴道被封,这个口没遮拦的郎中指定没好儿!
沉寂,一屋子的沉寂。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没怀孕?那药是买给谁的?青云心痒难耐,在心里一一排查人选。
咕咕!
还是那两只乌鸡活泛,扑棱棱从傻愣的余月手里挣脱落地,扯着嗓子大叫。
夜惊澜又是惊喜,又是尴尬,抱紧怀里的人,狠狠向灵允瞪去,“你小子怎么办事的!这不是捕风捉影么!”
还不知道是谁捕风捉影呢!
无论如何,这黑锅得背,灵允挠挠头,一眼瞥到那还蹲在那里的郎中,灵机一动,赶忙借送他出去溜之大吉。
夜惊澜大咧咧的笑,手掌轻轻拍打着米苏后背,努力组织措词。
公子泽眉间紧皱,脸上阴晴不定。
余月和青云越看越兴奋,没想到剧情反转这么快。
“尊主,可否能放开属下了?”米苏淡淡开口。
“那自然是得放开了。”夜惊澜低头,脸上挂满笑容,嗔怪道,“你说说你,我不是让你解释么,你怎么什么都不肯说,非得让人家郎中白跑这一趟。”
见夜惊澜光笑不动手,米苏目光清冷盯视着他,一言不发。
夜惊澜嘻嘻一笑,“既然你身子没问题,那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以后,再有这种事,不要大包大揽,她手底下又不是没人。再说了,我看你这两个小跟班儿性子都挺活,让他们来买就是了。”
米苏静默,似在等他彻底说个够。
“还有,你这两天身子乏累的很,最好不要四处乱跑,也不要接任务,知不知道?那啥,那个小丫头,回去后记得晚上多给你家主人准备条被子,记得煮些姜汤给她喝。”夜惊澜语气轻柔,目光和煦,跟方才的粗野判若两人。
可真是懂女人!
米苏眼睛微眯,眼底的冰层瞬间又厚了许多。
“惊澜,事情都弄清楚了,你就先把这位姑娘的穴道解开吧。”公子泽再度开口劝说。
“解解解,哪能不解呢。”夜惊澜盯着米苏,满目的不舍,口里咕哝着,手上就是不动。
“请尊者先把属下的穴道解开,属下有话要说。”米苏努力压制着心头怒火,尽量让口气平稳一些。
“好,咱们好好说会儿话……”
夜惊澜刚在她腰上一点,她就腾然飞身后退,手一扬,房内顿时银光点点!
“你要疯啊!老子这么做,还不是因为怕你上当受骗!”夜惊澜身子往后急急倚躺,三枚银针擦着他的头皮狠狠钉在身后的墙壁上,他冲口低吼,“好!今天老子就试试你这些年功夫学的怎样!”
亏得房间还算宽敞,两人上下翻飞,衣衫带动疾风阵阵。
夜惊澜不可能跟她拔剑相向,只是闪躲。
米苏面若寒冰,手里的银针无穷无尽。
叮叮!两枚银针钉入公子泽手边矮桌上,吓得他身子斜歪向一侧,一脸狼狈。
这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青云是紫卫,就算对手是教主,他也只听从米苏命令。主人跟人动手,自己若不上前,这摆明是不称职。
灵允已回到房内,他一瞅青云要动手,手臂一伸,勾唇笑道:“小子,年纪不大,功夫不错,颇有小爷年轻时的风范!方才在外面没玩儿尽兴,继续吧?”
青云年轻气盛,哪听得了讥刺之语,“哼!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这两人一动手,屋子里就更是混乱了,衣衫乱飞,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余月算是看明白了,青龙尊者一直在有意相让,不可能伤了主人,而青云的状况就不太乐观,毕竟,灵允比他大了几岁,不管是剑术拳脚还是内功,都强了不少。
她快速一思,伸手就往篮筐里掏去。
嗖!一个物件向灵允面门上打来。
肉香扑鼻,灵允一怔,等看清是什么东西,抬手一把接住,低头就大大咬了一口,嘴里含混不清的咕哝道:“谢谢……哪里买的……”
青云哭笑不得,都快被余月气吐血了,“你干嘛呢?!那是青霄最喜欢的大鸡腿儿!你怕他没力气输了还是怎样,给补充体力呢?”
余月委屈至极,“我只是想帮你……”
瞥眼看到她手里还抓着一条,青云哀求连连,“我不需要帮忙,你就好好站在角落里,护好咱们的东西就行了!我恳求你!赶紧把那条鸡腿儿放回去吧!我一共就给青霄买了两条!”
“小丫头,叫个啥名啊?谢谢你的大鸡腿儿!”灵允边啃鸡腿儿,边跟青云周旋,一双眼睛还不忘往余月脸上瞄。
余月气呼呼抱着篮子退到角落里,有骨气的不去搭理他。
“你还有完没完?出出气就算了,还真想拿针扎死老子啊!”夜惊澜连连躲闪,墙壁上、桌椅板凳上都已钉满银针,“你这不是浪费么,身上总共才带了多少根针,全甩没了!”
公子泽早跟余月似得躲到一个角落里,看着那个冰冷女神,他心生敬畏膜拜。
不知多少次,那些银针都是擦着他耳朵飞过去的,他知道,是米苏下手有数,刻意不伤他。
想不到,夜惊澜一语奏效,米苏真的停了下来。
第28章 可真是懂女人!
青云与灵允见主人们都不打了,也赶忙识时务的各自收手。[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唰!
长剑寒利出鞘!
“你要和我动剑?”夜惊澜神色骤变,全然没了往昔吊儿郎当,语气低沉。
米苏目光清冷的与他对视片刻,忽的,手中长剑剑花挽动,剑气缭乱耀眼。
嗤嗤!哗啦!
帐幔化作粉粉红红小布条,碎落一地,桌椅板凳大卸八块,连四周墙壁上都留下道道划痕。
总之,屋子里是该碎的碎,该破的破,该裂的裂,归于一片狼藉。
看着那冰美人有条不紊的做着这一切,几个看客完全傻眼。
见长剑归鞘,夜惊澜眼角肌肉费力抽搐,憋着笑向前走两步,“这回总算消气了吧?”
“尊者虽然喜欢流连于这烟花之地,但也该提高一下品味,红红绿绿的,好不俗气。属下实在是看不惯,便忍不住动了手,让尊者破费了。”米苏淡淡说着,向角落里傻愣着的俩跟班儿瞅去,“走不走正门,随你们的意。”
说罢,她就向窗口那边走去。
余月与青云这才明白过来她话中之意,赶忙跟过去,一同去走窗户。
“哈哈哈……”
身后,忽然笑声肆虐,米苏脚下微滞。
“得蒙恩人仗义相救,苏感激不尽,定会在五年内连本带利将银子归还恩人。若是五年内还不上,苏情愿以身相许,决不食言。”夜惊澜把当年那张留书背的慢条斯理一字不差,一步步走向站在窗前的人。(.无弹窗广告)
“苏”是谁?主人啊?!
余月与青云面面相觑,今日出来这一趟,实在是太值了!
米苏不回身,众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只听她淡淡开口,“难道,一颗鲛人珠,还不够吗?”
夜惊澜站在她身后,把右手臂绕到她面前。
米苏盯着他腕上那枚小小金铃,不语不言。
夜惊澜伏在她耳畔,柔声低语,“不够,谁让你那么笨,写了个连本带利。这利究竟是什么,自己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想反悔,就先想法子从我手上把那张契拿回去。”
松脂味淡淡,想是他用松脂封住了金铃……
“是不是想把它拿回去?”夜惊澜见她只是盯着金铃看,转到她面前,凝视向她的双眸,“苏苏,告诉我,这是谁送你的?”
米苏睫毛一颤,看向那张近在咫尺的俊毅面庞,粉唇微动,似犹豫踟蹰。
夜惊澜垂下手臂,又把脸凑近些许,眸光复杂,语气低柔到极致,“是谁送你的?那上面,可是刻了个人名?”
米苏迎视着那双狭长凤眸,眸光忽的一动,清冷开口,“他是谁?”
夜惊澜微微皱眉,随即,就将目光移向正慢慢走过来的公子泽。
公子泽脚下顿停,一颗心莫名提到了嗓子眼。
这女人,好生机敏谨慎!
“他……”夜惊澜有那么丝丝犹豫,“一个好朋友。”
“属下不打扰尊者会友,先行告退。”米苏错身而过,纵身飞出窗口。
青云与余月亦紧跟而出。
夜惊澜一个转身,把上身探出窗子,大声喊道:“今天毁掉的物件,就一起算在利息里面了!”
房顶上,蓝色身影一僵,随即,就已经纵跃消失无踪。
“惊澜,她是谁?听她自称属下,应是天魔教中人。”
“她是风使。”
公子泽头皮一麻,目露满满惊骇。
笑罗刹!
难怪,难怪会生成那副模样……
※※※
一路上,余月与青云好奇的都快憋出内伤了,但宁可憋死,也不敢在米苏面前多问一句。
为防奸细混入,天魔教防卫甚是严苛,茫崖上下就只有一条出入口。
米苏虽仅入教四年,但因教中是以实力评资论辈,所以省去好多盘查询问。
从十二使所居的四层往上,巡守更是戒备森严。
眸光掠到左前方不远处的众巡守中有一袭皂色锦衣,米苏不动声色,引着俩跟班儿径直往幽篁馆方向走去。
“风使。”尤子濯右侧眼角生有一颗米粒大小泪痣,微微一笑,阴鸷之气更甚。
米苏睫毛轻颤,垂下眼睑掩去眼底凝起的那抹机警,转身迎了两步。
她这才看到,尤子濯身边还站着个高傲的月下客。
“属下见过尊者。”她拱手行礼,眉眼清冷淡漠。
尤子濯负手而立,瞥眸扫一眼她身后那俩跟班怀里抱着的东西,挑眉笑语,“风使一向喜静,好不容易愿意下崖走走,该叫上我同去才是。”
米苏佯装没听懂他的话中之意,恭敬颔首,语气客气疏离,“尊者教务繁忙,属下不敢搅扰。”
余月与青云在那里垂首而立,皆暗暗为自己的主人捏一把汗。
尤子濯下巴微抬,斜睨着那张冷艳容颜,眼中波光荡漾,“最近,我那百艳园里牡丹、芍药开的正旺,比起花使的千幻亭别有一番景致,这夏夜漫漫,闷热的很,风使今晚过来赏玩一下,就当消暑了。”
月下客静默立于一旁,目光冷冷落到米苏脸上。
余月与青云偷偷交换一下眼神,心里越发担忧。
这尤子濯可不仅仅是四灵之一的白虎尊者,还是教主唐乐天的心腹。他那一身采阴补阳的阴邪之术,大部分是受了唐乐天亲传。
他本性就邪淫,又加上修炼了此等邪术,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居所之所以唤作“百艳园”,并不是园内花开百艳,而是美色百艳。
不管是教中有姿色的女教徒,还是世间女子,但凡是他能看的上的,都会不择手段弄进这园中取乐。
因此,教中上下私下里皆拿其与那暴戾荒淫的瑜王祁相提并论。
像米苏这等绝色他岂能放过,只是一直碍于秦雁这个靠山,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今日,因米苏刚跟夜惊澜动过手,又施展轻功疾奔了一会儿,一向冷白的面庞上挂了两团红晕,更显娇艳,让他看的真是心痒难耐,巴不得立即就用强将其掳回园中。
情难自禁之下,他抬手,欲去拉米苏的胳膊。
米苏赫然后退,躲开他的手,敛颜颔首,恭恭敬敬拱手礼道:“属下拜见司刑长老。”
第29章 尤子濯
尤子濯抬起的手微滞,回头看向正缓步走来的司刑长老苗天罡。[.超多好看小说]
苗天罡身材中等,面若重枣,神情严肃不苟言笑。他一来,在场的所有教众都立即噤声,大气都不敢出。
“属下见过司刑长老。”连月下客都一改高傲,不敢对其有丝毫怠慢。
苗天罡看都不看米苏与月下客,径直冲准备开口的尤子濯说道:“你随老夫去一趟议事堂,司务在那里等着。”
尤子濯微微皱眉,双唇动了动还是咽下询问之语,恋恋不舍瞥一眼米苏,跟着走了。
米苏抬眸,正好碰上月下客那双冰冷视线,正迟疑着要不要跟他客套两句,他却傲娇一扭头,走了。
毛病!
她轻轻蹙眉,瞥眸见两个跟班儿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儿,淡淡道:“走吧。”
今日,得亏司刑出现的及时,不然这座白虎瘟神还真难送走。
自己早就发现,在尤子濯叫住自己后,苗天罡就一直站在远处的树荫下冷眼旁观。
可是,他一向不理闲事的,偏偏在那关键时刻叫走了尤子濯……
※※※
夜半,千幻亭内。
花飞语躺在榻上,面若白绢,连以往妖艳唇瓣都失了色彩,一双长长睫毛上沾着莹莹泪珠,眉间蹙满痛苦。
米苏无言摆手,两个小丫鬟颔首领命,手脚麻利的收拾走换下的血污衣衫被褥,从外头关上房门。
她倒碗热水,从衣袖中的瓷瓶中倒出一颗药丸,走到榻旁坐下,递到那惨白唇瓣前,“张嘴。[]”
花飞语睫毛轻颤,弱弱睁目。
细细一闻那丸药,她忽的神色大变,嫌恶抬手用尽力气将其打落,忍痛挣扎着将身子面向里侧。
米苏无奈轻叹,捡起药丸,低声责备,“何苦如此。”
“他倒是想的周到,让你送来。我又不是傻子,岂不知这是他家祖传的补气血灵药。”花飞语咬牙冷笑,语气渐渐变得尖厉刻薄,“真正需要大补的不是我,而是他!他多吃些,自然能长命百岁!”
“你这是在怄他,还是在怄你自己?”米苏起身,将那药丸装回瓷瓶,然后就开始宽衣解带,“我今晚睡你这里。”
花飞语躺在那里一言不吭。
除去外衣,米苏在她身旁躺下,一挥手,桌上灯烛顿熄。
夏夜静籁,都能听到窗外那繁花飘落之声。
蓦地,花飞语一个转身,手臂揽上米苏腰肢。
米苏无言,伸臂将她拥在怀里,用手轻轻拍打她后背,一如小时候母亲哄自己睡觉时那般。
黑暗里,有湿湿液体浸透她薄薄衣衫,她一向冰冷的声音缓柔起来,“傻瓜才会拿自己的身子去惩罚别人。”
怀里的人,泪水越发肆虐,呜咽声亦再抑制不住。
窗外花树下,男人身上头上落满花瓣却浑然未觉,手里一柄折扇早已被捏揉到变形。
他内功深厚,上半夜那阵阵痛苦呻吟,无不在凌迟着他的心。
而这下半夜的低低呜咽,更是在蚕食他的心。
风使说的没错,她真的惩罚到自己了,她是在用她的身体来惩罚自己……
渐渐地,怀里的喘息终于匀净下来,米苏暗暗松一口气,抽出胳膊,帮她掖好被子。
过了不一会儿,花飞语又不宁起来,似是陷入梦魇。
“筱筱……筱筱……”
听到她那痛苦呓语,米苏抓住那双在发颤的手,在她耳畔柔柔低语,“我在,我在,安心睡吧。”
这句话很管用,花飞语很快便安宁下来,沉沉睡去。
窗外,男人听到那个名字,身子一僵,颓然后退。
她不会忘,这一生,都不会忘的……
咯吱!
一脚踩到覆盖在花瓣下的枯枝上,男人一惊,身形一闪,唯剩落花片片。
米苏无声穿窗而出,站在那缤纷花雨中,目光寒锐四扫。
能偷偷进入千幻亭,而不被紫卫发现,天魔教中屈指可数。
白亮月光下,她瞥到地上一团东西,捡起一看,唯剩一声长叹。
好败家!
一柄绝无仅有的古扇,就这么被糟蹋了!
※※※
次日一早,听闻夜惊澜于昨日已离开茫崖,米苏神色淡淡,舀汤的手颤都不颤。
花飞语斜躺在床榻上,却是死盯着她的脸,细细观察她的表情变化,“看见了没有,那就是个没笼头的野马,连咱们的朱雀都拴不住她,更何况是你。”
米苏把汤碗递过去,勾唇淡淡冷笑,“朱雀降不住,不代表你花使降不住啊。”
花飞语白她一眼,边慢条斯理的喝汤,边嫌弃道:“成日泡在酒缸里,还满嘴粗话,就是长的再英俊,姑奶奶也不要。”
米苏起身走到窗前,眉间轻蹙,不置一语。
听到花树间那匆匆脚步声,她淡淡开口,“何事?”
紫衣一闪,青霄面向窗口,颔首道:“司务长老让主人去议事堂。”
回身见花飞语要起身,米苏出言拦阻,“你安心养着,我和……我会解释。”
花飞语也不坚持,安心躺回去,叮嘱道:“若是有那棘手任务,该推就推,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保命第一。”
米苏点点头,帮她把窗子合上,才往千幻亭外走去。
※※※
到议事堂一看,除了夜惊澜外,白虎、玄武、朱雀三灵皆在,除了花飞语外,风、雪、月三使也皆在。
“花使呢?”司刑长老苗天罡拧起眉头,肃声问道。
米苏向前拱手道:“回两位长老,花使身体抱恙,属下代其告假几日。”
“抱恙?”尤子濯揶揄的笑,“莫不是夜里贪欢,受凉了吧?”
米苏蹙眉,不接其话茬。
“这花使也着实该收敛些,几个堂口下的青年弟子,但凡有点姿色的,都被她……”岚姬一向最看不惯花飞语的做派,忍不住插口,面露鄙夷,“风使与她走的近,当多提醒她才是。”
“是,属下遵命。”米苏毫不辩驳,面无丝毫表情。
“前日刚告诫过她,怎么今日就又如此。”平伯年亦不悦。
“花使的确身体不佳,长老若有任务分派,属下愿替她。”米苏再度躬身。
第30章 好败家!
今日,因米苏跟夜惊澜动过手,又加上施展轻功疾奔了一会儿,一向冷白的面庞上挂了两团红晕,更显娇艳,让他看的真是心痒难耐,巴不得立即就用强将其掳回园中。(.棉、花‘糖’小‘说’)
情难自禁之下,他抬手,欲去拉米苏的胳膊。
米苏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敛颜颔首,恭恭敬敬拱手礼道:“属下拜见司刑长老。”
尤子濯抬起的手微滞,回头看向正缓步走来的司刑长老苗天罡。
苗天罡身材中等,面若重枣,神情严肃不苟言笑。
他一来,在场的所有教众都立即噤声,大气都不敢出。
“属下见过司刑长老。”连月下客都一改高傲,不敢对其有丝毫怠慢。
苗天罡看都不看米苏与月下客,径直冲准备开口的尤子濯说道:“你随老夫去一趟议事堂,司务在那里等着。”
尤子濯微微皱眉,双唇动了动还是咽下那询问之语,恋恋不舍瞥一眼米苏,跟着他走了。
米苏抬眸,正好碰上月下客那双冰冷视线,正迟疑着要不要跟他客套两句,他却傲娇一扭头,走了。
毛病!
她轻轻蹙眉,瞥眸见两个跟班儿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儿,淡淡道:“走吧。”
今日,得亏司刑出现的及时,不然这尊白虎瘟神还真难送走。
她早就发现,在尤子濯叫住她后,苗天罡就一直站在远处的树荫下冷眼旁观。
可是,他一向不理闲事的,偏偏在那关键时刻叫走了尤子濯……
※※※
夜半,千幻亭内。(.棉、花‘糖’小‘说’)
花飞语躺在榻上,面若白绢,连以往妖艳唇瓣都失了色彩,一双长长睫毛上沾着莹莹泪珠,眉间蹙满痛苦。
米苏无言摆手,两个小丫鬟颔首领命,手脚麻利的收拾走换下的血污衣衫被褥,从外头关上了房门。
她倒碗热水,从衣袖中的瓷瓶中倒出一颗药丸,走到榻旁坐下,递到那惨白唇瓣前,“张嘴。”
花飞语睫毛轻颤,弱弱睁目。
细细一闻那丸药,她忽的神色大变,嫌恶抬手用尽力气将其打落,忍痛挣扎着将身子面向里侧。
米苏无奈轻叹,捡起药丸,低声责备,“何苦如此。”
“他倒是想的周到,让你送来。我又不是傻子,岂不知这是他家祖传的补气血灵药。”花飞语咬牙冷笑,语气渐渐变得尖厉刻薄,“真正需要大补的不是我,而是他!他多吃些,自然能长命百岁!懦弱怕死的混蛋!”
“你这是在怄他,还是在怄你自己?”米苏起身,将那药丸放回瓷瓶,然后就开始宽衣解带,“我今晚睡你这里。”
花飞语躺在那里一言不吭。
除去外衣,米苏在她身旁躺下,一挥手,桌上灯烛顿熄。
夏夜静籁,都能听到窗外那繁花飘落之声。
蓦地,花飞语一个转身,手臂紧紧揽上米苏的腰肢。
米苏无言,伸臂将她拥在怀里,用手轻轻拍打她后背,一如小时候母亲哄自己睡觉时那般。
黑暗里,有湿湿液体浸透了她薄薄衣衫,她一向冰冷的声音缓柔起来,“傻瓜才会拿自己的身子去惩罚别人。”
怀里的人,泪水越发肆虐,呜咽声亦再抑制不住。
窗外花树下,男人身上头上已落满厚厚花瓣,他却浑然未觉,手里一柄折扇早已被捏揉到变形。
他内功深厚,上半夜那阵阵痛苦呻吟,无不在凌迟着他的心。
而这下半夜的低低呜咽,更是在蚕食着他的心。
风使说的没错,她真的惩罚到自己了,她是在用她的身体来惩罚自己……
渐渐地,怀里的喘息终于匀净下来,米苏暗暗松一口气,抽出胳膊,帮她掖好被子。
过了不一会儿,花飞语又不宁起来,似是陷入梦魇。
“筱筱……筱筱……”
听到她那痛苦呓语,米苏抓住她那双在发颤的手,在她耳畔柔柔安慰,“我在,我在,安心睡吧。”
这句话很管用,花飞语很快便安静下来,昏沉沉睡去。
月光下,看着那张煞白脆弱的脸,米苏无声幽叹。
窗外,男人听到那个名字,身子一僵,颓然的后退连连。
她不会忘,这一生,她都不会忘的……
咯吱!
一脚踩到覆盖在花瓣下的枯枝,男人一惊,身形一闪,唯剩落花片片。
米苏无声穿窗而出,站在那缤纷花雨中,目光寒锐四扫。
能偷偷进入千幻亭,而不被紫卫发现的,天魔教中屈指可数。
白亮月光下,她瞥到地上有一团东西,捡起一看,无奈摇头。
好败家!
一柄世间罕见的古扇,就这么被糟蹋了!
※※※
次日一早,听闻夜惊澜于昨日已离开茫崖,米苏神色淡淡,舀鸡汤的手颤都不颤。
花飞语斜躺在床榻上,却是死盯着她的脸,细细观察她的表情变化,“看见了没有,那就是个没笼头的野马,连咱们的朱雀都拴不住她,更何况是你。”
米苏把汤碗递过去,勾唇淡淡冷笑,“朱雀降不住,不代表你花使降不住啊。”
花飞语白她一眼,边慢条斯理的喝汤,边嫌弃道:“成日泡在酒缸里,还满嘴粗话,就是长的再英俊,姑奶奶也不要。”
米苏起身走到窗前,眉间轻蹙,不置一语。
她说的,倒真没错。
脏话大王,酒鬼。
听到花树间有匆匆脚步声临近,她淡淡开口,“何事?”
紫衣一闪,青霄面向窗口,颔首道:“司务长老让主人和花使去议事堂。”
回身见花飞语要起身,米苏出言拦阻,“你安心养着,我和……我会解释。”
花飞语也不坚持,安心躺回去,叮嘱道:“若是有那棘手任务,该推就推,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保命第一。”
米苏点点头,帮她把窗子合上,才往千幻亭外走去。
※※※
到议事堂一看,除了夜惊澜外,白虎、玄武、朱雀三灵皆在,除了花飞语外,风、雪、月三使也皆在。
“花使呢?”司刑长老苗天罡拧起眉头,肃声问道。
米苏向前拱手道:“回两位长老,花使身体抱恙,属下代其告假几日。”
第31章 不对劲儿
“抱恙?”尤子濯揶揄邪淫的笑,“莫不是夜里贪欢,受凉了吧?又或是,累到了?”
米苏蹙眉,不接其话茬。[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秦雁垂眸,呷一口清茶,神色淡淡。
“这花使也着实该收敛些,几个堂口下的青年弟子,但凡有点姿色的,都被她……”岚姬一向最看不惯花飞语的做派,忍不住插口,面露鄙夷,“风使与她走的近,当多提醒她才是。”
“是,属下遵命。”米苏毫不辩驳,面无丝毫表情。
“前日刚告诫过她,怎么今日就又如此。”平伯年亦不悦。
“花使的确身体不佳,长老若有任务分派,属下愿替她。”米苏再度躬身。
“你有你的任务,她有她的……”
还不等岚姬把话说完,一直沉默的秦雁出言打断了她,“不知两位长老一大清早召大家前来,有何吩咐?”
米苏暗松一口气,退回一旁。
其余人都不是傻子,知道秦雁有意出言相护,便均不再多言。
“众所周知,高川国现任可汗自继位后,就一直由国师达其斯摄政。高川可汗如今早已过了亲政年龄,对达其斯的把权十分不满,因而派人送来重金,让咱们代其出手。”司务平伯年说着,面露沉吟,“达其斯手握重兵,所以不好兴师动众,我和司刑商量着,最好是刺杀,做的巧妙些。只是,如今这……”
秦雁暗暗蹙眉,已猜透了他年的心思,“司刑长老的意思是,色杀?”
米苏眼底又凝上一层冰霜。(.)
“都知道这位摄政王好美色,老朽与司刑寻思着,花使精晓各国语言,是最合适人选,本打算让她与风使走上一趟。”平伯年把目光落到米苏身上。
“既然花使去不了,那就让雪使跟风使走一趟吧,他高川话说的还不错。”尤子濯说着,便冲雪落痕丢去个眼色。
雪落痕会意,立即向前,“属下愿跟风使走一趟高川,定能顺利完成任务。”
“属下倒是觉得,这件事不宜去的人太多,风使带上自己的两个紫卫就足够了。毕竟草原不比中原屋舍林立,万一目标过大被那老狐狸有所警觉,咱们天魔教紧邻高川,他若动兵,就实在是……”岚姬表达出不同意见。
秦雁看向米苏,米苏亦看向他,很快便又各自错开。
有些微妙变化,除了米苏这个当事人能察觉出,再就是剩下心思缜密的秦雁了。
平伯年与尤子濯同是教主心腹,自然站在他这一边,便有些犹豫的看向苗天罡,“司刑,你看,这……”
“老夫以为,朱雀所言极是,轻装简行最好。”苗天罡摆明自己的立场,“司务不是还有其他重要任务要交给雪使么,他不好去高川。”
就在尤子濯又递眼色给月下客,月下客准备向前之际,米苏淡然开口,“属下之前曾跟花使学过高川话,手下两名紫卫也历练的越发沉稳,此行定能不辱使命。”
既然她自己都说没问题了,其他人便不再多言。
对于尤子濯不时投来的目光,她假意不知,垂眸陷入沉思。
有意无意的,她总觉得今日,苗天罡与岚姬在针对她。
尤子濯之所以让雪落痕跟她一起去,她心里自然是再明白不过。
她宁愿一人去涉险,也绝不会上他们的套。
可这司刑、朱雀的心思,却着实让她摸不透、搞不懂。
这天魔教之人,一言一行都有自己的目的。
若尤子濯的行为是对自己的拉拢,那相反,司刑与朱雀就是在让自己去送死……
为什么?难道,是在针对秦雁?怕风花二使跟着他,威胁到他们的地位?
这苗天罡一向刚正不阿,怎会跟岚姬有所串联……
※※※
出了议事堂,不出米苏所料,雪落痕立即跟了上来,“无微。”
瞥一眼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的尤子濯,她站住脚,面向雪落痕,“雪使。”
“无微,这次任务甚是棘手,你一人去真的可以吗?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千万别跟我客气。”雪落痕殷勤备至。
“谢雪使关切,我要马上回去收拾行装,就先告辞了。”简单一敷衍,她便往下层走去。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尤子濯走到了雪落痕身畔,“又碰冷钉子了?”
“这简直就是块万年寒冰,暖不化分毫。”雪落痕苦笑,“真不知道玄武给了她什么好处,让她如此死心塌地。前日属下给她送那无价之宝云华簪,她连正眼都不瞧一下。”
尤子濯阴鸷的笑,“事在人为,越是这样,我越是欣赏她。”
米苏走到三层,见秦雁等在那里,忙走了过去,“尊者。”
“有把握吗?”
“是,请尊者放心。”
“今日,司刑和朱雀似乎……我会找借口让临江堂堂主带人埋伏在高川,一切听你调配。”
“属下谢尊者。”
秦雁面露迟疑,“她……还好吧?”
“还好。属下会叮嘱余月,她会过去细心照顾,请尊者放心。”
※※※
米苏当日便带着青霄、青云离了茫崖。
她没去千幻亭跟花飞语辞别,怕她性子一上来,硬要跟着一同去高川。
高川是游牧民族,摄政王居于可汗王庭。那茫茫草原、大大小小的毡帐,相较中原城镇的屋舍街巷,的确不好藏身。
正值夏季,草原上绿涛波荡,无名野花点缀其中,美不胜收。
有高川可汗派人迎接、打点一切,省去了好多麻烦。
问清具体情况后,米苏瞅准了两日后的一次草原盛会。
听闻那摄政王身周高手如云,她不敢大意,将计划周详到极致才稍稍放心。
她准备让青霄、青云备好马匹在外围接应,然后自己装扮成侍女混入其中,借机下手。
草原上,女子有遮面的风俗,这更是让她省去易容的麻烦。
当夜,在可汗手下人的安排下,她身着侍女服饰,手端酒壶混在了席宴中。
以她的设想,会在盛会到一半趁大家酒酣之际迅捷出手,以银针将其射杀,而后便趁乱连夜离开。
第32章 好一个──李代桃僵!
月亮很大很圆,席宴中间点着一大堆篝火,草原男女载歌载舞,好不热闹。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远远地,可以望到那位高川可汗还很年轻,能与他并排坐着的老头儿,自然就是那位高权重的摄政王达其斯。
嘹亮的草原歌声里,米苏借斟酒,一步步往那边靠近。
前排席地而坐的是草原贵族,后面站着的有侍卫、侍女、歌姬。在她约莫着距离差不多时,便悄悄退后混入其中,准备神不知鬼不觉下手。
那摄政王豹头环眼,一看就十分彪悍。
他如今喝了酒,红光满面,正看歌舞看的入迷,完全无视了身边可汗,失态的跟着歌声手舞足蹈,连声哈哈大笑。
就在米苏觉得时机已成熟,右手指间捏了一枚银针之际,忽的,从跳舞的歌姬中纵身跃出一女子,长长衣袖一甩,霎时银光点点!
场中立时大乱,惊呼连连。
米苏死盯着那名蒙面歌姬,忽然觉得,那人好生眼熟。
她也会撒银针?
可惜,暗器手法不甚高明,那摄政王轻轻巧巧一踢面前桌案,便全数挡下。
米苏眸光寒锐一闪,不管如何,现在就是最佳时机!
而且,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她往一名侍女身后一躲,右手上那枚银针便要甩出。
说时迟那时快,蓦地,一只温热大手狠狠抓上她的手腕。
她下意识要还手,只听得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邪魅声音,“媳妇儿──”
她赫然转头,看向身后那个身材魁梧长相普通的草原男人,险些没一口血喷在面巾上。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那边,众侍卫已跟那歌姬打斗起来,场面混乱一片。
“不好!”米苏顾不得问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拔腿就往外围跑去。
“灵允会带他们两个离开。”
米苏止步,扫一眼那混乱场面,压低声问道:“你究竟要干嘛?”
“先离开这里再说。”夜惊澜也不多话,抓着她的手腕,就往王庭西面草原深处跑去。
四周的侍卫居然拦都不拦他们,米苏明白过来,今晚这一切,都是他精心策划过的。
更离谱的是,跑了没一会儿,就有一名年老牧民正牵着匹马候在一处山坡上。
夜惊澜也不多言,一把抓下脸上的薄薄面巾,揽上她的腰,便双双上了马背。
他一抖缰绳,那匹骏马就在黑夜里一阵疾奔,眨眼间,就将王庭甩的不见踪影。
※※※
二人无言,唯剩风声在耳畔呼啸。
待确定离的远了,夜惊澜才让马儿慢了下来。
“停下。”米苏在他身前冷冷开口。
夜惊澜身子前倾,胸膛紧贴上她后背,坏坏笑语,“就在马背上说。”
米苏一个高高抬腿,骗过马头,利落下马,稳稳落地。
夜惊澜被她吓了一跳,急急拉住缰绳,皱眉大声责备,“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会武功长能耐了是吧?”
米苏俏立于草地上,静静凝视着他,冷若冰霜。
夜惊澜无奈叹息,一跃跳下马背,走到她身旁席地而坐,望着空中那轮圆月,淡淡开口,“自今夜起,这世上就再没有笑罗刹风无微了。”
米苏眼前闪过那名歌姬甩出的银针,恍然大悟。
好一个──李代桃僵!
她站在那里,皱眉盯着那张俊毅面庞良久,才平静开口,“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简单,回青衣镇去,做回米苏。”夜惊澜不看向她,语气一改往常的没正经,郑重低沉。
米苏不再言语,就那么静静凝视着他。
做回……米苏?
还可能吗?
米苏的手,会绣花儿,会烹饪。
风无微的手,会杀人,而且,只会杀人。
久久听不到回音,夜惊澜歪头向她看去。
月光下,她身着草原女子服装,头上散着无数根细细发辫,虽然面上遮着面巾,但仍难掩那超脱气质。
那双清亮眼眸,就那么波澜不惊的落在他脸上,似要看透他的心事。
他微微一迟疑,站起身来,正色面向她,低柔开口,“当年弄丢了你,让你进了天魔教,都是我的错,现在,我就还你自由。”
面巾下,米苏暗咬下唇,眼中却仍旧满是冰雪。
呵呵,自由,多么珍贵的东西……
夜惊澜拉住她的双手,目光语气都极尽轻柔诚挚,“苏苏听话,乖乖回青衣镇去。我说过的话都还作数,就在那里乖乖等我,等我去娶你。”
盯着那双狭长凤眸,米苏强压发颤的嗓子,低低开口,“为什么要让我等?”
夜惊澜的眸光一下子复杂起来,迟疑再三,才郑重说道:“苏苏乖,什么都不要问。就等我两年,两年后,若是我不能回去娶你,你……你就找个本分男人,把自己给嫁了。”
两年……
米苏眼底涌荡起淡淡自嘲,淡淡冷笑。
“你不信我?”夜惊澜皱眉,松开一只手,摘下她的面巾。
月光下,她那冷艳面庞越发清冷,唇角勾起浅浅讥笑,“尊者比属下早入天魔教,自然知道这叛逃之罪,会受到怎样的严酷惩处。”
“这个我自会处理,你不要怕,也不用管。”
“尊者可知,今夜这刺杀不成,不管属下是真死还是假死,身份都已败露。先不说这高川摄政王不会跟天魔教善罢甘休,万一教主从蛛丝马迹中得知此事与尊者脱不了干系,尊者以为,他会怎么做?”
夜惊澜凤眸紧眯,抓紧她的手,沉声道:“老子既然能放你,就能应付一切,你安安稳稳给老子回青衣镇就是!”
米苏用力抽回手,低低冷笑嘲讽起来,“尊者怎么就能那么笃定,属下会愿意离开天魔教呢?尊者不会以为,属下是被迫加入的天魔教吧?”
夜惊澜愣在了那里,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那花枝乱颤的笑个没完。
她会笑?
据说,笑罗刹只有在动杀机时才会笑。
可自己自从见了她,她已不止一次笑过。
米苏直到笑到眼眶泛酸,才慢慢止笑,拱手礼道:“属下在这里先谢过尊者厚爱。可惜,属下并无判教的念头,今夜让尊者白忙,真是抱歉之至。”
第33章 你要去色杀?!
夜惊澜死盯着她,一步步逼近,一字一句质问,“你说,你当初是甘愿加入天魔教?为什么?”
米苏一个闪身躲开他,望向月亮,语气淡漠,“尊者知道属下身世,应当能猜到属下为何会入天魔教。(.棉、花‘糖’小‘说’)”
夜惊澜暗暗攥拳,咬牙挤出几个字,“你别跟老子说,你是为财。”
米苏自嘲一笑,坦然看向他,“就是为了财。”
“当年,属下仓皇逃离青衣镇后,尝遍了世态炎凉,慢慢地,心境也为之改变了许多。”
“属下从那时起,便发誓要想尽法子去敛财,哪怕是入这万恶的天魔教,成为一个不分善恶的杀人工具。”
夜惊澜怒视着面前这个陌生女人,眼眸里满满都是恨铁不成钢。
还有,掩藏在心底的那份恐慌。
不要说是为了那三千两!
自己从未想过要她偿还一分一毫!
不是自己压垮了她!
不是自己用三千两压垮了她!
米苏无惧的迎视着他,等候他的震怒。
果不其然,夜惊澜恨然伸手,死死的扭住她的胳膊,沉怒低吼,“你爱财,跟老子说个数,老子都会给你!下半辈子,老子供你住在银票堆里,每天数到手软!”
米苏又是讥笑连连,“尊者实在是太不了解属下了,属下可是有大抱负的人,哪里就能满足于这小小钱财。”
“你还想要什么?告诉老子,只要老子给的起,老子统统都给你!”
月光下,米苏盯着那个愤怒男人,用力仰仰脖子,掩去眼底那抹潋滟水光,语气恢复冷漠,“短短四年时间,属下就能从最底层的教众爬到了风使一位,想要什么,尊者应该很明白。[.超多好看小说]”
说着,她又是勾唇一笑,面容极尽妖娆,语气低柔魅惑,“下一步,属下的目标就是朱雀一位,不知,尊者可愿提携属下一把?”
夜惊澜凤眸缓缓眯紧,缓缓勾动了唇角,噙起一抹同样邪魅的笑,“老子警告你,别打她的主意。”
米苏亦眯紧了双眸,嘴上毫不示弱,“属下若是执意要打呢?尊者准备如何?杀了属下吗?”
夜惊澜怒视她良久,赫然重重一甩她的胳膊,侧身背向了她。
米苏脚下一个踉跄,等站稳后,无言垂下了眼眸,沉默无声。
他就那么怕她受到伤害,既然如此,为何不给她来个金蝉脱壳,让她离开那个人间炼狱?
哦,是了,在他眼里,她是可以跟他并肩站在一起,可以跟他共同面对一切的……
“最后问你一次,要不要离开。”夜惊澜负手而立,背对着她冷冷开口。
米苏乌亮的双眸中,结满了厚厚冰霜,语气不咸不淡,“多谢尊者好意。属下很喜欢天魔教,就不劳尊者费心了。”
夜惊澜闻言,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了她,“你还要去刺杀达其斯?”
“这是属下的任务,自然得去完成。”
“你知不知道,经此一事,他定会加强防卫,你再去,就是自投罗网!”夜惊澜嗓门又提了起来。
“属下来之前做的是两手准备,原本以为不用出杀手锏就能顺利完成,没想到……”
夜惊澜神色骤变,“你要去色杀?!”
米苏反唇相讥,“这都是拜尊者所赐。”
“你在责备老子?!”夜惊澜大怒,一声爆喝划破静寂之夜,“你他娘的有没有长心?老子费尽心思筹划这一切,都喂狗肚子里去了!”
米苏冷冷低哼,“心?像属下这种从行戮营里爬出来的邪魔恶鬼,哪还有那么珍贵的东西。别说是尊者,就算是父母亲人阻路,属下也照杀不误。”
“哈哈哈哈!”夜惊澜气极,癫狂大笑,“好!算是老子瞎了眼,一向高看你了!这色杀是花使的拿手活儿,你跟她走的近,自然得了真传!自然手到擒来!”
“属下谢尊者夸赞。”
“来,告诉老子,这几年,你一共用过多少次色杀?”夜惊澜额上青筋曝出,一步步逼近她。
米苏一步不退,勾唇媚笑,“早已记不清了。”
看着她那勾魂摄魄的模样儿,夜惊澜一手揽上她的腰,一手托向她的后颈,薄唇便狠狠覆了下去。
米苏躲都不躲,镇定笑语,“尊者就这么不嫌脏污吗?青楼女子也就罢了,连我这样的女人也敢碰?”
夜惊澜的唇生生停在离她仅一指的地方,盯着她那讥刺笑容,嫌弃的赫然松开手臂,咬牙怒道:“是够脏的!”
米苏垂垂眼帘,抬手挂上那方面巾,冷漠开口,“不知属下的那两名紫卫现在何处?”
“就在左前方十里处,那里有片黄杨林。”夜惊澜背向她,淡漠回道。
“属下告退。”
米苏恭敬一颔首,身形一晃,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夜惊澜气的浑身颤栗,抬起右手臂,左手捏住了那枚小小金铃。
他欲狠心将其碾为金粉,却几次下不了手,最后,只能恨恨作罢!
四年,这四年时间,她究竟变了多少?
行戮营!
她是踏着血海、碾着骨山,一步步从那个人间炼狱走出来的。
她的心是冷的,已裹满层层冰雪,难以暖化,难以复苏……
※※※
黄杨林中,青霄与青云正等的心焦。
“咱们这么丢下主人不管,是不是太草率了?”青云忐忑不安的看向青霄。
青霄瞥一眼那吊儿郎当倚靠在一株树下闭目养神的灵允,低声责备道:“还不是都怪你,当时硬坚持说主人跟青龙尊者……有那啥的。”
青云被他责备,脸上挂不住,没好气的就向灵允面前走去,“喂!你家主人究竟把我家主人带到哪里去了?”
灵允眉间大皱,不悦起身,伸指向他肩上猛戳去,“你个臭小子跟前辈说话时,能不能注意一下礼貌?”
青云心头的怒火腾然而起,但他并未急着拔剑,而后委屈的看向了青霄,“青霄,他打我!”
青霄立即横在二人中间,把青云护在了身后。
青云在后面掩嘴一阵偷乐。
“敢问阁下,我家主人现在何处?既然大家都是天魔教的,便应当知道我们紫卫的职责,请体恤一二。”青霄拱手礼道。
第34章 无心
“你干嘛要对他这么客气!你没看到,他方才对我那么凶么!你应该拔剑捅他十七八个窟窿,才显得……显得足够仗义!”青云在后面气呼呼道。(.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嗳,你个臭小子说什么呢?看小爷不捅你十七八个窟窿!”灵允气的跳脚。
“灵允,不可无礼。”一直站在远处树下背对着三人的一个黑衣男子,淡淡开口。
灵允似是有些怕那男子,悻悻后退两步,狠狠瞪了青云一眼。
自始至终,青霄与青云都未看到那男子面容。
青霄微微一思忖,往那边走了两步,客气礼道:“敢问阁下,可知我家主人所在?”
那男子黑发微侧,亦客气回道:“你们不必担忧,尊者身边有暗卫守护,你家主人很安全。”
青霄正欲再详加追问,青云耳朵一动,回眸一瞅,便面露喜色,“主人!”
在青霄转身之际,米苏已近前,见两人安然无恙,稍稍放心。
灵允三两步跑到米苏身后,往林外一阵张望,“咦?我家主人怎么没一起回来?”
米苏瞥一眼树下那黑衣男子,也不多问,向青霄、青云简洁开口,“咱们走。”
“主人,这刺杀……”青霄皱眉询问。
“先离开这里,咱们再细细筹划。”
“等等。”树下,那黑衣男子闻言出声,缓缓转身。
“啊!”青云一声惊呼,骇然缩到了青霄身后。
别说青霄了,就连一向镇定的米苏也为之变色,惊讶的盯向那张异常丑陋的面庞。(.棉、花‘糖’小‘说’)
稀疏树影下,那张脸上坑坑洼洼疤痕遍布,丑如鬼魅魍魉,让人浑身寒毛直竖。
那黑衣男子对他们的惊诧浑不在意,站在那里看着米苏开口询问,“听风使这意思,并不打算就此罢休,还要去行刺?”
“不知这位阁下是……”米苏恢复淡定。
“在下无心,是青龙尊者座下。”无心有礼颔首。
这时,灵允跑到了米苏面前,“米苏……呃,风使,我家主人呢?他不是带你离开了吗?”
米苏打量灵允几眼,面露茫惑,“你认识我?”
灵允嘻嘻一笑,“四年前,属下有幸曾在邵国见过风使的壮举。”
“壮举?什么壮举?”青云好奇询问。
米苏淡瞟他一眼,冲灵允道:“尊者很快便回,有什么话,二位问他吧,我们就先离开了。”
说罢,她就向林外走去,青霄、青云赶忙跟上。
“这……”灵允摸着脑门儿一思,恍然大悟,“完了!主人又得动怒了!”
无心亦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无奈摇头一声轻叹。
※※※
假刺杀一事势必会引得高川可汗大怒,他并不知道那个替身是假风使,最重要的是达其斯没死,那只老狐狸一定会首先怀疑是他雇凶,所以,他的状况很糟。
米苏三人不能再去跟可汗的人接头,只能冒着极大风险在最短时间内了结此事,才会免得可汗和达其斯双双迁怒天魔教。
三人中以青霄的高川话最好,他便装扮成普通牧民前去王庭打探消息,而米苏就带着青云在王庭外静候。
一直到次日中午,青霄才神色凝重的回来。
不出所料,王庭中已经加强守备,要再刺杀真是难如登天。
青云窝在草地里薅下一堆草叶,忽的,他眼睛一亮,“主人,玄武尊者不是派临江堂接应咱们么,不如……”
米苏盘坐在那里蹙眉缓缓摇头,“太扎眼了,他们最多能在王庭外接应我们一下。”
“只要能杀了那达其斯,可汗自然会睁只眼闭只眼放我们离开。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速战速决,经此一事,那老狐狸可能会对可汗不利。”青霄沉声道。
米苏闭目凝思,等再睁开时,一抹狠绝倾泻而出,“天气阴郁,今晚应该会有暴雨将至,我和青霄前去刺杀,你留在外面看好马匹。”
“主人,还是让青霄留……”青云迟疑间,眼见两道寒光都射向自己,只好无奈点头应肯,“是,属下遵命。”
果然,夜幕落下不久,一场暴雨便倾盆而至。
黑漆漆的雨幕中伸手不见五指,实在是最佳杀人时机,可望着摄政王大帐外那层层密密守卫,躲在远处角落里的两个人连靠近都难。
“主人,莫再犹豫,唯剩声东击西了。”青霄握着剑柄,雨水顺着斗笠浇下,在他眼前形成一层雨帘。
米苏目光寒利的扫视那一圈守卫,心一横,果决道:“你只要在帐口侧方划一道剑气便可,而后就施展轻功在众帐间乱走,剩下的交给我。切记不可与他们硬拼,更要特别小心他们的弓弩。”
“是,属下明白。只是,不知这帐中有没有埋伏,你……”
米苏抬手阻住他的话,“就算有埋伏也得闯一次。到时,不管成败,我都会发信号,你一看到就马上撤出王庭,跟青云在那里最多等我一盏茶的工夫。”
青霄看着她那张冷白的脸,略一迟疑才道:“是。”
青霄内力不错,那狠狠一划,不仅突破了层层守卫,还把那厚厚大帐裂开一道长长口子。
霎时间,守卫大乱,青霄一个佯攻,两侧侍卫就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见时机已成熟,他飞身后退,剑花缭乱,剑气激荡,一众守卫惨叫连连。
米苏知道,这机会转瞬即逝,等那守卫缓过神来发现来人只有一个后,一定会立即赶回来回守。
被青霄划开口子的那个地方只余下三五人,她手上银针一甩,尽数无声倒地。
腰间长剑寒利出鞘,她照准那道口子狠狠补上一剑,帐壁大裂。
果不其然,里面守卫也不弱。
之前听到外面有打斗声,那七八名草原勇士已皆护在了达其斯身前,这时见到一个头带斗笠身着夜行衣的刺客跃进来,靠前四五个手挥弯刀就狠劈了过来。
米苏身形灵动,在偌大帐中躲闪抵挡,眼瞅还有三名精壮男子严严实实把达其斯护在身后,她眸光一寒,右手舞剑,左手上一把银针狠狠甩出。
第35章 看不惯男人脱衣服?
见那些银针直奔下身而来,那三名男子下意识的便弯腰挥刀阻挡,这样一来,达其斯的上半身赫然失守。[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一柄弯刀照米苏面门狠狠劈来,她一个侧躲,被弯刀削去半边斗笠,露出了那惊世容颜。
脚尖支地后滑间,她忽的勾唇冷冷一笑,正对那已抽出佩刀护在胸前的达其斯。
达其斯愕然一怔,神思有瞬间恍惚。
这世间,居然会有如此……
米苏右手剑气横扫,左手食指与中指间的那枚小小银针无声无息飞射而出。
还在发愣的达其斯突然目露骇然,高大身躯直挺挺往后仰倒,只剩眉心一点红。
所有人都未看清发生了什么,等身后那倒地声响起后,才发现摄政王已着了道。
高川语的惊吼声霎时四起,听到帐外那纷杂的脚步声,米苏知道,被青霄引走的守卫已经赶回。
回眸间,帐口大开,弓弩、长矛、弯刀已密密麻麻对准了她。
她仰头看向那穹庐大顶,不等那些箭矢近身,一道便剑气往上空狠划而去!
霎时间,暴雨如注,她提气飞身,迎面而上。
与此同时,她袖中一道幽蓝之光直奔夜空,而后砰然炸开,照亮那急密密雨线。
突破那顶穹窿后,她一袭黑衣在雨中疾奔向王庭外。
身后流矢如麻,她右肩忽的一痛,单膝跪地。
就在这时,黑影急闪,一只大手抓住她的胳膊,提气带她直飞向旁边一顶毡帐上方。[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瞥眸看到那张丑陋的面庞,她咬唇忍痛低语,“多谢。”
无心无言,抬指急点她伤口周边几处穴位,而后,便身手无比迅捷的飞身往一个黑暗角落里落去。
“她后肩上中箭了。”他落地开口的同时,手上一推,米苏已扑入了一个坚实怀抱里。
“带人扰乱他们的追踪。”
夜惊澜抛下一句话,便抱着米苏跳上马背,往王庭外飞奔而去。
他没穿蓑衣没带斗笠,雨水激打的他的脖子、脸上青白一片,顺着下巴汇聚成一道河流。
米苏见他沉着脸看都不看向自己,便把面庞贴向他胸膛,闭上了眼睛。
夜惊澜皱眉看一眼在怀里发抖的人儿,咬牙低吼,“再忍忍!活该!”
米苏沉默,接受了这次咒骂,没有还口。
青霄、青云正等的心急,见夜惊澜策马奔来,再一看缩在他怀里的人背上有一根长箭,双双迎了过去,“主人!”
“还没死呢!跟上!”夜惊澜没好气的扔下一句话,便向西南方疾奔而去。
两人面面相觑,也顾不上多话,策马急追。
※※※
等夜惊澜从马背上把米苏抱下后,米苏忍痛扫视向那几座小毡帐,“这是哪里?”
夜惊澜理都不理她,见青霄与青云紧跟在身后,皱眉道:“随便去住哪个毡帐都可以。”
“主人她……”青云不放心的踮脚去瞅他怀里的米苏。
“我无碍,你们听尊者的便是。”米苏眉间紧蹙,后肩剧痛。
“嗳,你们两个就先住左边这个,等无心回来,让他搬到我这边来。”灵允听到动静,从一顶毡帐里冒出脑袋来。
“送些伤药、干净衣物、热水过来。”夜惊澜瞥他一眼,抱着米苏入了中间稍大的那个毡帐。
灵允毫不客气的指挥向还呆站在雨中的两人,“你们两个赶紧先去找身干衣服换上,然后就来帮我烧水。”
“合适吗?主人受了伤,青龙尊者又是个大男人……”青霄压低声音,在青云耳畔低语。
青云拽着他的胳膊就向旁边那座小帐中走去,“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咱们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听主人的话。”
夜惊澜进入毡帐,径直把米苏放到睡铺那里后,就自顾自的开始脱衣,看都不看她肩上的伤口。
他没好气的随手一扯,上身立即一丝不挂。
米苏狼狈的歪坐在那里,抬眼看到那堵古铜色的坚实胸膛,还有那条湿哒哒服帖的裤子,慌忙转头,垂眸死盯向了褥子。
这个不要脸的混账男人!
夜惊澜瞥一眼她的样子,边脱裤子边勾唇冷笑,“风使不是连色杀都不拒么,怎么还看不惯男人脱衣服?”
米苏不搭理他,后背上的剧痛让她冷汗涔涔,手臂硬撑在睡铺上,喘息急乱。
“主人。”灵允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进来。”夜惊澜毫不犹豫应着,赤条条坐到米苏身边,伸手去拿干衣服,“真的不看两眼?再不看,老子可就要穿衣服了。”
米苏真想把自己身上的箭拔下,狠狠插到他身上!
灵允掀帐进来,一看帐中情形,险些没憋住笑。
那个小丫头说的真没错,不是变态是什么。
就算人家是再镇定的女人,哪接受的了这样的赤条条坦诚相见。
他把准备好的东西直接送到了睡铺旁,瞥一眼米苏的表情,才慢悠悠往外面退去。
“风使不是说,要去色杀那老头子吗?怎么用的是最危险的刺杀?”夜惊澜看一眼她那已经止血的伤口,开始慢条斯理穿裤子。
“有尊者之前的捣乱,想必,就算那达其斯再好色,近期也没兴致……啊!”
不等米苏话说完,他就眸光骤然一沉,伸手猛拽向她的手臂。
她惊呼出声,疼的浑身颤栗,惊惧的迎视上那双狭长凤眸。
夜惊澜全身上下就仅穿了一条裤子,一脸雨水滴滴答答如恶魔降世,鼻尖几欲碰到她的鼻尖上,声音冷沉,“疼吗?告诉我,这一箭有多疼?”
米苏脸色煞白,无惧的盯着他,咬牙道:“再疼,也是拜尊者所赐。”
“好!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才叫疼!什么才叫拜老子所赐!”
夜惊澜彻底被激怒了,手上用力一抽,米苏身子重重前倾,趴在了他大腿上。
那疼痛几欲让她昏死过去,可任是那样,她也连哼都没哼一声。
之前因无心封住了她肩头的几处穴道,她半侧身子不能动,只能任由他宰割。
“你放开我!”她狼狈挣扎。
“既然不怕疼,那就使劲儿挣扎,你越喊,老子越痛快。”
第36章 尊者身材真棒
夜惊澜说着,就开始撕裂她后背上的黑衣。(.)
米苏身体一僵,不再乱动,沉声道:“直接帮我把箭拔出就好,我自己会上药包扎。”
夜惊澜不理她,看到箭头已直没入皮肉,他皱皱眉,又把里外衣服帮她撕裂开许多。
米苏只觉后背冷飕飕,不语的咬紧下唇。
蓦地,夜惊澜手指一僵,眸光落到一截旧伤疤上。
他手上忽的用力,把里外两层衣服皆撕裂成两片,让那片白皙裸背完全呈现在他面前。
米苏一惊,可不等她挣扎离开,腰上大穴便被封住,再动弹不得。
她冲口大骂,“夜惊澜!你就不是个男人!”
夜惊澜死死盯着那条斜斜从一侧肩头,直没入腰际的长长刀疤,狭长凤眸里有火苗在跳跃。
米苏似是意识到什么,骂了一句后,便又陷入了沉寂。
湿湿长发垂地,遮住了她的脸,看不到她的神色变化。
夜惊澜什么都没说,开始默默帮她处理伤口。
待那长箭拔出时,米苏疼的差点没把牙咬碎,但仅是低哼了一下,并未大喊大叫。
鲜血喷了夜惊澜一胸膛,他浑不在意,手上麻利的帮她止血上药包扎,面色阴冷到了至极。
米苏趴在他大腿上闷闷开口,“谢谢,帮我把穴道解开吧。”
夜惊澜仍是不理他,提声喊道,“热水呢?”
隔壁毡帐里,青云与灵允早就在为谁往里面送水争破头了,一听到那催促声,都去抢水盆。[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青霄,你缠住他,我必须得进去看看主人怎么样了!他方才都进去一次了!”青云急急向青霄下指令。
别的先不说,青霄的确不放心米苏处境,一听青云这话,他立即伸臂拦住了灵允。
灵允见势单力孤,识时务的翻翻眼皮,不耐烦的冲青云摆了摆手,“看到什么,记得回来讲讲。”
青云也顾不上跟他斗嘴,端着水盆便忙不迭向隔壁小跑而去。
等他一进毡帐,便被二人的姿势辣住了眼睛。
不是说,在包扎伤口吗?用得着两人都衣冠不整吗?
看主人乖乖趴在人家大腿上,哪还有平日的半点威风半点冰冷。
再看那青龙尊者,一胸膛的血,上面还趴着一条“大蜈蚣”,要多狰狞有多狰狞。
夜惊澜见他傻愣在帐口眼睛都看直了,下意识扯过被子盖在米苏裸着的后背上,呵斥道:“臭小子看哪里呢?!”
青云觉得好生冤枉,他端着水盆走过去,又瞄一眼那条“大蜈蚣”,干干一笑,“尊者身材真棒。”
夜惊澜一怔,随即声音就又拔了一个高度,“出去!”
青云手一抖,险些没把手里的盆打翻了。
他硬着头皮看向长发垂地遮面的米苏,颤声问道:“主人,你还好吗?需不需要属下帮忙?”
他觉得不太对劲儿,主子趴那一动不动,又不言语,莫不是疼晕过去了?
“出去!”米苏咬牙,同样低喝。
青云一听到那冷寒声音,二话不说,眨眼就不见了影子。
他敢打包票,主人这是害羞了。
那头发下,还指不定脸红成啥样了呢!
“都调教了些什么手下,一双眼睛贼溜溜的!”
夜惊澜把米苏扶了起来,让她在睡铺上坐好,瞟一眼她那红彤彤面庞,然后就伸手去解她脖领处衣扣。
米苏神色大变,再也镇定不下去了,“你出去,我自己会处理。”
夜惊澜蹲在她面前,勾唇坏坏一笑,手指不停,“你在怕什么?怕我对你不轨?”
米苏的脸时而青白时而红润,颤颤告饶,“就……就当我求你。”
夜惊澜心一颤,手指停下,凝视着她那双透满哀求的眼睛,正色道:“告诉我,背上那条伤疤是怎么来的?”
米苏神色微滞,没想到他会在此时问起这个,垂垂眼帘躲开他那逼视的目光,含混道:“执行任务时伤到了。”
夜惊澜凤眸微眯,勾唇冷笑,“别拿老子当傻子,那条伤疤最起码是三年前留下的。”
米苏的睫毛又垂了些许,“是四年前在行戮营时留下的。”
夜惊澜攥紧发颤的手指,声音冷沉如冰,“伤你的人呢?”
“我能活下来,他自然是死了。”米苏仍旧不看向他。
“这便是让你留下来的理由?因为付出足够多,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所以,才不舍得离开?”夜惊澜强压心头怒火,死盯着她的面庞,“新入教教众会分派到弑杀营或行戮营,可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弑杀营里都是自愿入教之人,进行的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训练。”
“而那行戮营中,个个都是教中从世间寻得的根骨资质俱佳之人。他们大部分是被迫入教,平日里就只做一件事,那就是自相残杀。谁能坚持到最后,谁能彻底臣服,就能走出来……”
米苏赫然抬眸,冷冷看向那张沾了些许血迹的脸,打断了他的话,“那又怎样?这只能说明我沉沦了,我彻底匍匐在了天魔脚下,我愿做他最忠实的奴仆……”
啪!
夜惊澜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
米苏身子重重摔倒在了睡铺上,湿湿头发遮住了她的面颊。
一时间,除了帐外的雨声,唯剩夜惊澜那粗重喘息。
米苏连手指都动不了,躺在那里像是死过去了,一声不吭。
夜惊澜双眸烈火熊熊,攥紧的双拳在剧烈颤抖,胸膛在大力起伏。
他盯着那堆凌乱黑发,恨铁不成钢,却又心如刀绞。
是啊,这怎么能怪她。
那个地方,连大男人都撑不住,她一个柔弱小女子能活下来,已然是个天大的奇迹,自己怎么还能再怪她。
过了好久,他那粗重喘息才渐渐平复。
他跪坐在铺前,伸手托起了她的脖子。
湿发下滑,露出了米苏那口角涎血的脸,她眸光冷沉,无惧的迎视上那双阴沉凤眸。
那清晰的手指印和鲜血,深深刺痛了夜惊澜的心。
他压低嗓音,郑重承诺,“我让人护送你去襄国,你在雪岭等我,我会尽快去找你,然后,咱们一起回青衣镇。”
第37章 恼羞成怒吗?
米苏缓缓闭上眼睛,淡漠开口,“对不起,是属下不识抬举,从四年前到现在,属下一直都是瞧不上尊主的。(.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夜惊澜手上用力,捏紧她的脖子,一字一句质问,“你在说什么?再给老子说一遍!”
“粗话满口,宿娼眠妓,恕属下瞧不上。”米苏淡淡的勾唇,鲜血从唇角点点滴落褥子,绽开朵朵过于艳丽的红梅。
“所以,当年,你才会逃?”夜惊澜凤眸紧眯,掩去里面的受伤之色。
米苏睁开了有些温润的眼眸,里面涌荡着浅浅嘲讽,“敢问尊主,不知你在那雪山上一共藏了多少女子?属下一直想不透,你既然那么在乎朱雀,为何不把她藏起来?她真的就大度到能容忍你的风流吗?”
“他娘的!你这是在找死,知道吗?别以为老子稀罕你,就不舍得动你!”夜惊澜手上越发用力,眼底蕴满层层阴霾。
米苏疼的冷汗直流,死咬下唇,低低冷笑,“恼羞成怒吗?尊者当初就不该救下我,就该让我……啊!”
夜惊澜骤然松手,米苏重重跌躺在睡铺上,肩上伤口被碰到,疼痛钻心,失声惊呼。
下一刻,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那只大手就向她胸前狠狠抓来!
她的衣扣尽数碎裂,布帛的撕裂声尖锐刺耳。
夜行衣、白色的内衫,化作碎碎布片,都被随手扔掉,因为被雨水浸湿,重重砸地时,发出啪叽声响。
衣不蔽体,露出一抹藕色肚兜,湿湿贴贴。
“你个……”
惊惧之下,她话还未出口,夜惊澜已伸指点上她的哑穴。[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她羞愤难当,连自尽的心都有了。
她瞪视着那个粗暴男人,眼中流露出罕见惊恐。
夜惊澜大手上移,捏上她那小巧下巴,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真是难得,你居然也会有怕的时候。是个女人进了天魔教,便没有干净的,给别人看是看,给我看也是看,有什么好害羞的。”
米苏绝望闭目,他内功太强,她几次想聚力冲破穴道都毫无作用。
下巴上一松,她身上又是一凉,仅剩下一抹藕色肚兜和一条白色亵裤。
那肚兜和亵裤早已湿透,紧贴在她的身上,非但没起到该有的遮羞效果,还相反极具诱惑。
像是起伏的山峦,凹凸有致,若隐若现。
白滑的肌,修长匀称的双腿,如白玉雕琢,无暇细腻。
夜惊澜的喘息不自控加重,他强行收回目光,不敢再多看一眼,怕下一刻就会疯掉。
他攥干水盆里的帕子,没好气的擦向那张吓得已没了血色的脸蛋。
米苏心一颤,睁开眼睛,正好迎视上那张俊毅面庞。
他虽然动作很粗鲁,却擦的很仔细……
看着那半侧已经开始红肿的面颊,夜惊澜凤眸紧眯,手上不自控的轻了许多。
自己居然会打了她。
她总能激怒自己,总能让自己失控。
她躺在那里,头发湿乱,口角涎血,别有一番惊心动魄的美。
这个死女人!笨女人!早日气死老子,下半辈子去守活寡吧!
轻轻帮她擦拭嘴边血迹,夜惊澜不自控的抬抬眼眸,触碰上了她的目光。
视线交织,夜惊澜手上动作愈发轻缓,甚至漫不经心的擦上了她的鬓角。
他看到那双冰冷的眸子里似是有东西在涌动,但上面覆着厚厚冰层,看不透看不清。
米苏青白的面庞开始转红,睫毛微颤,眸光下移,落到他那满是血迹的胸膛上。
难怪青云会那么说,他真的身材很棒。
古铜色的肤上阡陌纵横,田地均分。
那条长长伤疤,虽有些难看难看,但增添了一份野性,属于阳刚男人的野性。
夜惊澜收摄心神,继续帮她擦洗身子。
他的嗓子发干,手指在发颤,实在是快被折磨死了,只能草草一抹,手指都不敢碰触到那瓷白肌肤上,怕忍不住会活吞了她。
夜惊澜的长指快速勾动米苏脖上细绳,那块抹胸还是没能幸免。
在米苏慌乱闭目间,她上身一暖,已被盖上被子。
她暗暗松一口气,下身却又失守,羞耻难当中,被子又盖上了那里。
听到有水声响起,她偷偷转动眼珠看去。
夜惊澜正背对着她,在擦洗自己胸前沾上的血迹。
似是察觉到了背后的偷瞄,他蹙眉转身。
米苏忙闭上了眼睛,做假寐状。
夜惊澜看到她那湿漉漉的头发,微微一迟疑,抓过一旁放着的干帕子,在睡铺旁坐了下来。
米苏睁开眼睛,静静看着他那专注样子,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红绳绕腕,金铃无声。
在这种粗豪大老爷们身上出现这种精巧东西,真是有些不般配,可又毫无违和感。
夜惊澜轻柔的为她擦着头发,似没发现她的注视。
等擦完,他便将那帕子随手一扔,在她身边躺下,钻入了被子。
米苏身上一丝不挂,待那精壮手臂不经意间碰触到她那柔嫩肌肤,她脸上一红,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邪恶男人,不会是想把自己擦洗干净后,再把自己……
可是,久久都不见他再又下一步动作,米苏悬起的心又落下些许。
盯着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儿,夜惊澜矛盾良久,伸指解开了她的哑穴,“想骂就使劲儿骂吧。”
米苏垂着眼帘,什么话都没说。
夜惊澜看向她露在被子外的那截雪颈,下体血脉愈发膨胀,只能赶快找个话题转移注意力,“怎么会跟了秦雁?”
米苏静默了一会儿,才平静开口,“入了行戮营不久,花使就发现了我。她一直都很照顾我,不然,我也不会活到现在。”
“我在那里待了两年多,杀人不知其数。后来,就在花使的帮助下,被分派到了玄武管辖的东辉堂中试练。自然,就跟了他。”
夜惊澜看着她那淡漠的样子,真是又恨又怜。
“你胸膛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不会是也进过行戮营吧?”米苏不看向他。
“这行戮营是八年前,在白虎提议下新设的。老子今年二十六岁,入教已有十四年,哪会跟你一样走运。”夜惊澜冷言讥讽。
第38章 勾引?!
十四年,二十六岁,也就是十二岁入的天魔教……
十二岁,十二岁……
米苏想的有些入神儿。.
“这道伤疤,是十年前,替教主挡下的。”
米苏心一颤,眼眸中有微光一闪而过。
外面仍旧暴雨滂沱,双双沉默良久,还是米苏先开口打破了沉寂,“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等无心回来再说。”
米苏心念一动,“他的脸,怎么了?”
夜惊澜被子下的拳头骤然攥紧,口上却淡淡道:“等他来了,你问他便是。”
米苏知他不想说,便不再多问,“我们有临江堂接应,你们还是尽快离开高川吧。”
夜惊澜冷冷一哼,“怕玄武误会?怕我给你添麻烦?”
“是。”米苏答的无比干脆。
夜惊澜为之气噎,手臂一揽,把她硬是拖入了怀中。
米苏大惊失色,还不等她阻拦声出口,那双薄唇已堵上了她的口。
夜惊澜浑然不顾她眼中的惊恐愤怒,肆意碾压吸吮她的唇瓣,一只手托住了她的后颈,一只手在她的腰上游走。
米苏喘息大乱,身子虽不能动,却感到有一股奇异热流在体内乱窜。
夜惊澜目光越发灼热,粗糙手掌不自控上移,颤颤抓上那处浑圆,用力揉搓挤揉。
她的确长大了,已不再像当年那般青涩,像是熟透了的果子,处处诱人……
米苏羞极,气的冲他猛眨眼睛,他非但置之不理,还一个翻身,直接压在了她身上。(.)
夜惊澜浑身上下就只穿了条薄薄裤子,他的坚挺用力顶上了那处私密,顶的米苏意乱情迷羞耻难当。
他抽出了托着她后颈的大手,双双攥上她的柔软,粗糙指腹摩挲挑逗那两处殷红顶端,双唇离开她的唇,大力吸吮上她的雪颈,一点点下移,一点点下移。
“奶奶的!”夜惊澜的声音在发颤,在粗喘,“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老子居然都不知道!老子居然没能守住你!居然没能亲眼看着你长成这般大!变成这般大!”
米苏听着他那粗俗直白言语,羞愤难当,压低声音惊怒低吼,“你混蛋!王八蛋!你……呃!”
一阵阵酥麻冲击着她的理智,她赫然咬紧牙关,不要那种羞耻声音突破喉咙。
“苏苏……答应我……离开天魔教……马上……”夜惊澜声音含混邪魅,再下移,已含上那处敏感顶端。
米苏长长倒吸了一口冷气。
出卖色相?!
勾引?!
这混蛋男人,居然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夜惊澜的牙齿在啃咬研磨那两处殷红,米苏感觉体内像有千百蚂蚁在爬动,麻麻痒痒,像有什么在膨胀,下一刻就要炸开。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开始断断续续,“我求你……我求你不……不要这样!我一喊,他们两个就会立即冲进来……”
“老子不在乎……谁敢多看老子苏苏一眼,老子宰了他!”夜惊澜非但不听,还越发的疯狂,那处昂扬坚挺开始缓缓磨研她的私密,“苏苏,答应我……快些答应我……”
米苏面色绯红,理智在迷乱里苦苦挣扎,声音里透出了哭腔,“我求你……阿玄……我求你别逼我……阿玄……不……”
夜惊澜身子一僵,松开嘴巴,趴在她的身上,凝视向了那张娇艳脸蛋,“苏苏,你方才叫我什么?”
米苏眼中寒冰已然尽数化尽,波光潋滟,苦苦哀求,“不要那么对我,我求你给我留下一点点自尊好不好?”
夜惊澜眼中的情欲在迅速消退,把脸紧贴在她的面颊上,在她耳畔呐呐低语,“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肯离开那里……”
“我知道,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我的苏苏不会变,我的苏苏永远都不会变……”
米苏紧紧闭目,强自压下那份冲动。
“我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你肯离开那里,我会娶你,会跟你白头到老。”夜惊澜语气极尽恳切,哪有平时的半分桀骜不驯。
米苏眼眶泛红,缓缓启目,轻声开口,“你不愿我留在那里,为什么自己还要留在那里?”
夜惊澜身子微微一僵,把头在她肩窝里有埋深了些许,声音亦低沉下来,“男人的事情,女人不要管。苏苏乖,乖乖回家等我。将来,给我生上七八个娃娃,让我想打哪个就打哪个,想骂哪个就骂哪个,好不好?”
米苏再度闭上双眸,掩去里面闪烁着的光彩,语气生硬,“你能不能先下来,让我细细考虑一下。”
夜惊澜抬起头,狭长的凤眸里透满失望。
他不傻,他知道她心里在盘算什么。
直接说不答应,怕自己会对她用强,只能用缓兵之计。
身体翻下的同时,他解开了她的穴道,懒懒躺在睡铺上,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米苏一动,肩上剧痛。
她没有起身,躺在他身畔沉默良久,才郑重开口,“我答应你,立即离开天魔教。”
夜惊澜赫然睁目,惊喜非常的撑起上身,大手抚向她的面庞,满目难以置信,“真的?你真的同意了?”
米苏凝视着他,“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夜惊澜勾唇一笑,用力亲吻一下她的额头,“媳妇儿尽管说,别说是一个,就是千百个,为夫都应允!”
看着他那欢喜的模样,米苏迟疑再三,才缓缓开口,“我要你陪我一起离开天魔教。”
夜惊澜面色笑容一僵,愣住了。
“只要阿玄愿意马上离开天魔教,不管天涯海角,不管贫富贵贱,苏苏都不离不弃。”米苏锁住他的双眸。
夜惊澜放在她脸上的手在缓缓握紧,眼中有纠结有矛盾。
米苏挣扎起身,柔嫩唇瓣轻轻印上他的薄唇,温柔低语,“只要阿玄愿意带苏苏马上离开天魔教,苏苏会给阿玄生上七八个孩儿,会相夫教子贤惠持家,一生只爱夫君一人。”
三千青丝滑落在她那滑嫩肩头,容颜温柔魅惑,一双原本寒沉的眸子透满诚挚期许。
夜惊澜眉间紧锁,为难至极,咬牙低语,“最多两年,我发誓,最多两年后,我一定会永远陪……”
第39章 魔鬼的代名词
不等他话说完,米苏就面容一沉,一字一句说道:“我四年前给你留的那封书信,一直都作数。.你说让我还利,我愿意把自己抵给你,但就只有这么一个要求。你若是做不到,那以后,就各走各的路。”
“你这是在逼我?”
“我就是逼你了。”米苏咄咄逼视着他,“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排斥天魔教,宁愿想尽法子让我离开,自己却不肯离开?”
夜惊澜忽的起身离开睡铺,背向她开始快速穿衣,声音里透满了不耐烦,“好了,好了,一切都随你,不愿意离开,就永远待在那里!”
米苏双手暗暗攥紧褥子,盯着那个宽阔后背,唇角泛起一丝冷笑。
夜惊澜穿好衣服,便大步向帐外走去,头都没回。
米苏在那里呆坐了好久,才躺回去闭上了双眼……
不管你究竟是谁,这都将是自己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你提这个要求……
※※※
当夜,夜惊澜就带人离开了高川。
他不仅没去跟米苏道别,而且在青霄、青云面前提都没提她。
青云与灵允暗暗眼色不断,好奇至极。
次日,米苏三人有东辉堂暗中接应,也尽快回了茫崖。
大概是高川单于刻意不让刺杀一事扩大,所以之前的那次假刺杀也捎带着被压下,司务长老见米苏还受了伤,也就没多心。
之后的两个月时间里,米苏再未见过夜惊澜。[.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这期间,教中发生了一件奇怪事。
雪落痕在米苏前去高川后,也因接到其他任务离了茫崖,却迟迟不见归来。
就连与其一同前去的两名紫卫,也不见了踪影。
平伯年、秦雁分别派人去寻,才知道任务已经完成。可那三人如同从人间蒸发了,一点蛛丝马迹都寻不到。
教众暗地里众说纷纭,成了一桩诡异悬案。
自从肩上的伤好后,米苏便开始疯狂的接任务。
仅短短两个月时间,“笑罗刹”这个名号,已然在世间成了魔鬼的代名词。
用花飞语的话来说,她这是想钱想疯了。
用平伯年的话来说,她这是知上进、年轻有为。
而秦雁,却只是蹙眉,一言不发。
已到夏末,千幻亭内初见萧索。
黄昏,阵风拂过,卷起地上片片凋败花叶,捎送来秋的气息。
房内,花飞语脸现愠怒,包扎的力度恨恨加大,“真搞不懂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你难道不知,这名门大派是最碰不得的?你居然敢去刺杀一门之长!”
米苏轻咬下唇,蹙眉瞥一眼受伤的左胳膊,低声咕哝,“你就不能轻点?我说回去让余月处理吧,你非得自己上手……”
“这个任务,大家都知道不仅仅是棘手那么简单,所以不管佣金再高,都躲的远远的,你怎么还主动往前凑呢?”花飞语仍旧喋喋不休,恨的贝齿紧咬,“你就算攒下再多钱财,到时,离了天魔教后处处遭人追杀,还能有心情、有地方花吗?”
米苏神色一敛,语气冷沉下来,“谁说我要离开,你不要乱说。”
花飞语斜瞟她一眼,低低冷哼,“我巴不得你留下,永远陪着我。”
米苏粉唇轻抿,静静打量她一会儿,才岔开了话题,“两个多月了,还是没有雪使下落?”
花飞语表情凝重起来,缓缓摇头,“这件事真是邪了门儿了。大家猜测纷纭,有说他判教找地方猫起来的。也有说,他可能已经被仇家暗杀了。”
米苏垂眸盯着茶杯,默然不语。
“依我说,他绝对不可能判教。他做上雪使还不足三年,又是白虎的得力干将,再加上他当初是自愿入教,怎么说都没理由在此时离开……”
不等花飞语话说完,米苏抬眸看一眼暗沉的窗外,起身向门外走去,“晚上早些歇着。”
“嗳,我还想留你吃饭呢。”
米苏脚下微顿,回眸浅浅勾动唇角,“余月应该都做好了,她手艺越发好了,你过去尝尝吧。”
“算了,有时间让她到我这里来帮几天厨。”花飞语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药瓶,背向了她。
米苏蹙眉,迟疑开口,“你……似乎很不喜欢我的幽篁馆?一次都没去过。”
花飞语手上一颤,背对着她笑笑,“瞎想什么,再不回去,那三个猴崽子都要饿抓狂了。”
米苏没再多言,抬步离去。
※※※
月如钩,凉凉挂在天边,给人间添了抹萧瑟。
两侧林木影影绰绰,风窜过,窸窣作响。
一阵凉意袭来,米苏稍稍蹙眉,加快了脚步,白色轻衣飘飘若天际流云。
“跟我来!”
忽的,有低沉声音入耳。
米苏眉间大皱,还不等出言阻止,左手腕就被人拉上了。
每次都一样粗莽野蛮!
她紧咬牙关,与那个坏男人钻入了右侧密林。
“放……”
话还未出口,夜惊澜的另一只大手,就堵上了她的嘴。
脚步声齐整传来,是教众在巡视。
夜惊澜一双深邃凤眸死盯着林外,直到确定人已过去了,才松开堵嘴的手,垂眸看向背靠在树干上的人儿。
米苏身子轻颤,微微弓身,眸子里的冰层下,蕴着薄薄火光。
“你这是怎么了?”夜惊澜发觉到不对劲儿,捏紧她手腕,低头看向她冷那白的面庞,“是受伤了?还是生病了?”
米苏埋着头,唇齿间硬是挤出了几个字,“能请尊者先放开属下的手臂吗?”
夜惊澜皱眉,等目光下移落到她那已被染红的左袖上,才骤然松手。
米苏一个侧身,挡住往外渗血的手臂,淡淡道:“属下不知尊者回山,没去一醉居拜会,望尊者莫怪。”
夜惊澜气的大大翻个白眼,转身负手背向她,声音冷沉如冰,“去刺杀渎山掌门,居然只是受了这么点小伤,没把小命搭进去,你可真是够有本事的。”
米苏垂着眼眸,暗淡月光在她脸上留下一片阴影,高挺的鼻梁如冷玉雕琢,更显孤冷,语气清淡如霜,“属下本事不济,让尊者笑话了。”
第40章 希望,你不是为了我
米苏陡然一惊,后退一步,后背重新贴在了树干上。.
迎视着那双愤怒凤眸,她快速掩去眼中流露出的浅浅惊恐。
喘息近在咫尺,却一点酒气都没有。
这可真是件让人意外的事情。
“你他娘的就那么缺钱吗?!”夜惊澜锁住那双冷漠眼眸,冲她低低怒吼,“就不怕出了茫崖,被渎山弟子剁成肉酱?!”
静默,长长的静默,唯剩风吹树叶之音。
就在夜惊澜以为等不到回答,准备再开口斥责时,米苏轻勾唇角,在脸上化出一抹比月光还浅淡的冷笑,“属下就是这样的人,只要佣金足够多,别说是一个掌门,就是杀瑜王又如何。”
夜惊澜怒气微微一滞,随即,便又更深一层爆发了,“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其他人宁愿去刺杀高官、刺杀权臣,唯独不愿碰这江湖人,就是怕日后会死无葬身之地!到了那一日,你要那么多银钱有何用?”
米苏睫毛一垂,又是抿唇一笑。
真是跟花飞语一样一样的,弄不好,两人是近亲……
“你还有脸笑?!”夜惊澜的脸又靠近了些许,都快被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气疯了。
蓦地,米苏抬起下巴,眸光澄澈的看向了他,“你缺钱吗?”
夜惊澜微怔。
黑暗里,那双眼睛里已无半点冰霜,像足了熟的乌紫的葡萄,还是刚淋过雨的,晶莹剔透。(.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一如当年的她……
“老子就算再缺,也不会拿命去换!知不知道,那些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雪落痕呢?”米苏无视他的低吼,忽的来了这么一句。
夜惊澜再次怔住了,而后,凤眸里就闪过了一抹躲闪,垂下了一直放在树干上的拳头。
在他把手背向身后的那一瞬,米苏暗暗捏紧手指,倚靠在树干上淡淡道:“希望,你不是为了我。”
夜惊澜眯眼盯着她,隔了好久,才略带感慨的低低开口,“你可真是长大了,我还一直把你当成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呢。”
米苏眸光一动,看向他。
夜惊澜眼中怒火已消,轻声道:“是我让无心想法子除掉了他和那两个紫卫。来,让我看看伤的怎样。”
米苏一躲,客气疏离,“就是被划了一下,回去让余月重新包扎一下就是了。”
夜惊澜眉间大皱,极度不悦,“你对老子就那么避之不及?”
米苏转身,整个人处于了阴影之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谁都是如此。”
“我以为,我和其他人不一样。当年……”夜惊澜站在她身后,张了口又闭口,面露无奈。
米苏双拳紧攥,咬咬下唇,往林外走去,“尊者去药庐让朱雀给包扎一下吧。”
夜惊澜将藏在背后鲜血淋漓的手抬至面前,“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和她在一起?”
米苏脚下不停,细细声线在暗夜里飘忽,“尊者想多了。属下那天是在说笑,其实,想做司务是真,却从未想过要做朱雀。”
“道不同不相为谋。在属下眼里,杀人就是杀人,不分什么江湖人朝堂人。若是有一天真的会不得善终,那也是属下应有的归宿。”
嘭!
身后一声闷响传来,米苏眼皮一跳,可并未回头,也未停步,出了林子,就向幽篁馆走去。
原本就已血肉模糊的拳头再度打在树干上,血水顺着树皮那凹凸粗糙纹路流下,蜿蜒成河。
这个死女人!脾气倔的听不进一句劝阻之语!
难道,真要被打断双腿,才能乖乖听话?!
气煞老子!气煞老子!
※※※
幽篁馆内,余月正坐在石桌旁等候。
见米苏回来,她一眼便瞥到了那带血衣袖,忙跑了过去,“主人,伤的很重吗?”
米苏神色淡淡,往房中走去,“无碍。他们两个呢?”
余月撇撇嘴,“一回来就到那边亭子里去了,还不让我过去。”
米苏微微蹙眉,掏出一个小瓷瓶,“你把这瓶伤药给青云送去。”
“他伤的很重吗?我看到是被青霄背着进来的,嘴里还哼哼唧唧。”
米苏眉间皱的越发厉害了,眼中闪过一丝古怪之色,没有接话。
※※※
竹林小亭中,青霄正盘坐在青云身后为其注力疗伤。
余月端着饭菜走了进来,“青云,你伤的很重吗?”
青云将眼睛裂开一条缝隙,弱弱回道:“当然了,被人当胸一掌,你说能轻的了么……”
“当胸一掌?!”余月惊讶的凑到了他面前,“是那人武功太弱,还是你太强了?当胸一掌,你面色居然还这么红润!”
“呃……”青云尴尬的快速抬手摸摸脸颊,随即就又恢复惨兮兮模样儿,“这哪里是面色红润,这是疼的……你没看见,我正冷汗直流么……好了,放下饭菜就赶快走吧,疗伤是个专注活儿,别打扰我们……”
余月瞅一眼脸色阴沉的青霄,掏出药瓶放到了石桌上,“主人给的伤药,放这里了。”
待她走远,青霄收手,重重甩袖起身,沉脸坐到了石凳上,盯着密密竹林一言不发。
青云偷瞟他一眼,身子弱弱一歪,趴在石凳上,嗔怪道:“不就是耗费你一点内力么,用得着不高兴成那样么,等我好了,加倍还你就是……”
青霄缓缓转眸看向他,压制着心头怒火,沉声道:“以后,不许再挡在我身前。”
“你这人怎么这样无情无义,人家好心救了你,你还这么怪我……哎呦……疼呐……”青云委屈的拧起眉头,趴在那里低低呻吟,极尽夸张。
青霄捏紧拳头,眼中几近迸出火花来,“你再敢这么做一次,我就去找主人请求调离,不再做她的紫卫。”
一听这话,青云腾的就从地上跳起来,坐在石凳上,无赖嘻嘻笑语,“就是个不入流的小弟子而已,能伤我多深,你用的着这么认真么。”
第41章 痼疾
青霄盯着他那张白净面庞,脸色越发阴郁了,“万一是个高手呢?这一掌轻易就能要了你的小命。(.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青云见他是真动气了,忙赔着笑脸殷勤盛饭,“我哪有你想的那么傻那么伟大,就是因为知道那是个不入流的小弟子,才会替你挡下那一掌。我就是想逗逗你,想混个救命恩人当当,让你给我端个茶递个水。”
青霄无言,垂眸吃饭,但眼底的忧虑却是越聚越多。
※※※
夏末,竹叶苍郁,黯淡月光下,几近墨黑。
余月在铺床,瞥眸见米苏衣着单薄立于窗口,柔声劝道:“主人,没几天就要入秋了,夜风寒凉,会加重痼疾的。”
米苏眼皮微跳,抬起右手捏向隐隐酸痛的肩膀,呐呐低语,“又要入秋了……”
“可不是么,这一早一晚的,主人该披风不离身了。”余月说着,就向衣橱那边走去,“前几日主人不在,我去庞城给主人新做了几件,拿给主人看看满不满意。”
米苏盯着窗外的萧萧竹林,微一思忖,转身向房外走去,“不用看了,你随我出去一趟。”
余月一着急,随手抽出一件披风,就追了出去。
※※※
四灵的居所,在茫崖三层按东青龙、西白虎、北玄武、南朱雀方位分布。
余月不解米苏要出来做什么,但又不敢多问,等往南方一走,她才恍然大悟。
药庐中,遍植各色珍稀药草,药香淡淡。
岚姬正站在药柜前专注的调配什么,一个小丫鬟匆匆走进来,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无弹窗广告)
她眸光一闪,放下手里东西,向正在喝茶的两人雍容一笑,“我这里来病人了,你们是不是先到里面回避一下?”
“哼,哪位病人如此特别,还得让老子给腾地方?”夜惊澜的身子似是散了架,瘫躺在藤椅上,动都不动。
“这可是你自己不肯走的,到时可别怪我。”岚姬斜瞟他一眼,就朝那小丫鬟吩咐去,“让她们进来吧。”
“还她们?不止一个啊?”夜惊澜扭动一下身子,懒懒打个大哈欠,把包着纱布的那只手扬过头顶,闭上了眼睛。
岚姬笑笑,走到药橱那边翻找药物。
一直坐着喝茶的无心站起来走向窗前,抬起如玉石雕琢的修长手指,推开窗扇。
月色不佳,那小丫鬟手提着一盏昏黄灯笼在前头引路。
树影扶疏,待看清来人身形,无心眉间一动,转头看向那个闭目养神的男人,浅淡一笑,什么都没说。
米苏与余月在那小丫鬟引领下,在不甚宽阔的路径中转折前行。
不时的,两边药草中就会传出窸窸窣窣声响,吓的余月腿肚子都软了。
众所周知,朱雀毒术高超,药庐中养满了各色毒物,随便蹦出一个,就能要人性命。
“啊──”
忽的,一个东西跳到余月脚背上,她立时花容失色,凄厉一叫,死拽住了米苏胳膊。
“谁啊这是?也太没胆儿了,一嗓门儿差点没把老子给吓死。”夜惊澜闭着眼睛,不悦的咕哝了一句。
无心鼻子一哼,“指定又是那个臭小子在作怪。”
岚姬就当什么都没听到,继续气定神闲的抓药。
米苏眉间一皱,已把余月藏到了身后。
她瞥一眼那只兀自还在蹦蹦跶跶的癞蛤蟆,而后,就微微抬起下巴,向一旁的大树上看去,淡淡道:“你左肩上有条蛇。”
“妈呀!”灵允后背一凉,狼狈跳落,转着圈猛抖身子猛甩胳膊,“哪儿呢?哪儿呢?”
屋内原本躺着的人腾然起身,大步到了无心身边,哪还有半分睡意。
“现在要不要进去躲躲?”岚姬唇角勾起一丝讥笑。
夜惊澜瞥一眼窗外,吊儿郎当走回藤椅前,慢条斯理的又躺了回去,懒懒道:“有什么好躲的,老子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爱来不来。”
无心倚靠在窗子旁,只笑不语。
岚姬轻轻一冷哼,继续抓药。
夜惊澜整弄一下凌乱衣襟,装模作样闭上眼睛。
“又是你?!”余月已经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怒气冲冲就向灵允面前大步走去,“你有毛病啊?知不知道这黑灯瞎火的能把人吓死?”
“嗳,我说你个小丫头片子,年纪不大,火气倒不小!小爷要不是看在那一条鸡腿儿的份上,一定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做礼貌!”灵允挺挺胸膛,毫不示弱。
米苏不理睬两人,跟着那小丫鬟向房中走去。
还真的来了这里……
走到门口时,她脚下微不可察一踟蹰,但,还是迈了进去。
快速环视一下屋内情形,她拱手礼道:“属下见过两位尊者。”
而后,就又向无心点了点头,无心冲其颔首一笑。
夜惊澜似是睡过去了,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动都不动。
岚姬微微一笑,“风使来了,我正在为你配药。”
夜惊澜眉心一跳,凤眸裂开一条缝隙。
“有劳尊者。”米苏抬步走向药柜那边。
“你是该多添些衣物了,等那秋雨下来,就更难过了。”岚姬看了看她身上穿的披风,又拿眼瞟向藤椅那边。
“经尊者调治,属下觉得好多了。”
“过来坐下,我给诊下脉,看看需不需要增减一下药物。”岚姬转到前面,在桌旁坐下来。
夜惊澜偷偷瞥眸看去,只见米苏身上裹着一袭浅粉色披风,长长睫毛微微垂落,像足二月里那朵最娇嫩的桃花,经不起一丝风吹雨打。
“受了外伤?”岚姬抬抬眼眸。
“是,划伤了胳膊,无大碍。”
岚姬凝神把脉,不再多问。
米苏坐在那里,目不斜视,似是房中没有那两个大男人。
房外,余月和灵允吵的正热闹,浑然忘了是陪主人来瞧病的。
隔了良久,岚姬才微笑开口,打破了沉寂,“今晚不走了吧?”
米苏眼皮一抬,目露一丝茫然,但随即,她就明白过来,这话问的不是自己。
夜惊澜赫然回神儿,没头没脑的随口回了句,“不走。”
无心皱皱眉,看向米苏。
第42章 失眠?
米苏神色淡然,似是什么都没听到。[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岚姬抬眸看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敬佩。
这丫头,还真是处乱不惊,听了这话,心跳脉搏都不带加速的!
“下次回来,记得给我买两件时兴帕子,不然,不许进我药庐大门。”岚姬娇嗔的朝夜惊澜抛去一个媚眼。
夜惊澜心一跳,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方才应了一句多糟糕的话。
就在他准备坐起身时,米苏从衣袖中掏出一枚精致步摇,放到了岚姬面前,“属下一再劳烦尊者,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的很,这件小小礼物,还请尊者笑纳。”
岚姬也不客气,抿唇一笑,“那我可就却之不恭了。”
说罢,她就起身往药柜那边走去。
米苏亦起身,跟了过去。
夜惊澜一双凤眸里透出不安,但更多的还是气恼。
这个死女人,心里根本就没装着自己,听了这些话,居然一点都不生气!
“原先的药不变,按时煎服。这瓶是外涂的伤药,风使貌美,身上留下伤疤就太可惜了。”岚姬把药包好,递了过去。
米苏接过,恭敬礼道:“属下多有搅扰,望两位尊者莫怪,这就回去了。”
说罢,她就颔首退出了房门,自始至终,看都没看向夜惊澜。
夜惊澜立马一个起身,到了窗口,往外面望去。
无心在旁抱臂不语,只是笑。(.)
岚姬继续忙她自己的,眼中闪烁着一抹难掩的幸灾乐祸。
灵允见米苏出来,嘻嘻笑问,“苏苏,这小丫头叫什么名字?不管我怎么问,她都不肯说,脾气也太……”
嗖!
一个茶碗从窗内凌厉飞出,直奔灵允脑门儿!
灵允敏捷的往米苏身侧一躲,那茶碗砸到一株树上,稀碎稀碎。
“完了!叫错名字了!”灵允扶额,叫苦不迭。
余月拍手叫好,“活该!”
米苏把拎着的草药递过去,淡淡道:“我们走。”
余月跟在她身后,不住的回头,冲着一脸凄惨的灵允连扮鬼脸。
灵允气的连翻白眼,张牙舞爪恐吓道:“小母老虎,你给小爷等着!等下次见面,看小爷不吓哭你!”
见主仆二人出了药庐大门,夜惊澜也顾不得训斥灵允,三两步到了药柜前,气恼责备,“你这不是故意添乱么!”
“谁添乱了,她今夜明摆着就是来抓咱俩的。只要你人在这儿,就已经是乱到底了,还差我这三言两语么。”岚姬满腹委屈。
“你的意思是……她,吃醋了?”夜惊澜眼眸闪亮,满脸期许。
岚姬放下手里东西,同情万分的看着他连连摇头,“你好像太高估你自己的魅力了。我方才之所以那么说,就是想试试她。没想到,我在说那些话时,她的脉搏平稳正常,分毫未乱,根本就没有一丝吃醋的迹象。”
夜惊澜颓然长叹一声,而后,就神色凝重起来,沉然问道:“她身体怎么了?”
岚姬撇撇嘴,冷冷嘲笑道:“瞅瞅你那副紧张样子,方才人家在这里时,怎么不问?”
“快说,别卖关子!”夜惊澜不耐烦催促。
岚姬斜他一眼,边继续忙,边慢悠悠说道:“从行戮营出来的人,哪有不留病根儿的。也不是什么要命的大毛病,就是怕湿冷,风湿骨痛。”
“能不能去根儿?听方才的意思,她来这里看过很多次了?”
岚姬缓缓摇头,“这已经算是痼疾了,没什么好法子,只能以药物减少痛楚而已。”
“别胡说八道!”夜惊澜没好气的一把抓住她手中药杵,双目圆睁,“好好给她治,必须去根儿!”
岚姬淡淡冷笑,“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夜惊澜松手,语气软下来,“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无不满足。”
“这个态度还差不多。”岚姬说着,面露踟蹰,眉间皱了起来,“其实,她身上……还真是有个不容忽视的大毛病,不过……”
“什么大毛病?不过什么?”夜惊澜又紧张起来。
“说实话,之前她来药庐,我只当她是秦雁的人,并未给她专心调治。”岚姬走向桌旁坐了下来,正色而谈,“再说了,她来后只说看骨痛,别的只字不提,我也不好多言……”
“你能不能直接说要点!”夜惊澜坐在她身旁,焦躁不安。
岚姬无奈至极,来了个言简意赅,“她有严重失眠。”
“失眠?”夜惊澜意外非常。
无心亦皱眉,走了过来。
岚姬郑重点头,“这不是普通失眠,她应该深受惊悸多梦的折磨。我……若是没猜错,应该跟她在行戮营待的那两年有关。咱们都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再坚强的人,都得被折磨疯了。”
夜惊澜双拳紧攥,血水渗透纱布,咬牙怒骂,“这个死女人!”
岚姬幽然叹口气,起身去拿伤药,重新给他包扎。
无心坐在那里沉默良久,低低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她既然不肯离开,干脆……”
“不可能!”夜惊澜一声低喝,断然打断了他的话。
无心闭口,不再多言。
夜惊澜正色看向岚姬,“两个病一起治,要什么,我都给你。”
“那我要是……要你呢?”岚姬似笑非笑的看向他。
“除了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夜惊澜说的无比正经,目光无比诚挚。
岚姬没好气的胡乱给他一包扎,起身向卧房内走去,“呸!姑奶奶喜欢斯文书生,就你这样的,倒贴都不稀罕!”
等再出来,她随手就把一个东西向夜惊澜丢去,“每晚含在嘴里半个时辰,驱除邪气湿毒、宁神安眠。”
夜惊澜一看那血红色的薄薄玉片,目露感激,“这么大方?这枚血玉可是你的宝贝。”
“过意不去就还我,跟谁愿意给似的。”岚姬剜他一眼,作势去夺。
夜惊澜无赖一笑,把玉片向怀里藏去,“将来一定十倍偿还。”
一直默不作声的无心伸出手,“把它给我,我去送。”
“干嘛?有想法了?”夜惊澜满目警惕,“我警告你啊,离她远点儿!这世上,我唯一怕的人就是你!”
第43章 错乱……
无心气极而笑,冲岚姬直摆手,让她来替自己解释。[.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你怎么一碰到那小丫头,脑子就不好用了?就他那张嘴,死的都能说活了,说不定三言两语下来,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夜惊澜恍然大悟,把那玉片抛向无心,腆脸笑语,“好好发挥你的长处,若能成功,等我成亲那日,让我媳妇儿给你敬酒。”
无心不以为然的看向岚姬,“你多给我备下些金疮药,他那未来媳妇儿的名头实在是太可怕,我就担心她会朝我笑。”
“你还担心?方才一听到她来了,我吓的腿都软了。我真怕她是来找我算账的,直接用银针把我穿成筛子。”岚姬啧啧直叹。
“老子苏苏可温柔了,是你们所不懂的温柔。”夜惊澜自我感觉良好的把玩着胳膊上金铃,脸上漾起柔柔笑容。
有无心出马,他寂灭的希望又重燃了起来。
※※※
夜,微凉。
竹影透窗落在床前,参差摇曳,像无声的独白,落寞惆怅。
米苏身着一层薄薄米色内衫,盘膝于床上,长发如瀑,随意披散在肩头后背,漫漫垂落腰际。
她那对长长睫毛颤的厉害,眉间蹙着一抹痛苦,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攥起,骨节已然泛白。
从药庐回来后,她就辗转难眠,只能起来吐纳调息。
为何偏偏今晚要去那里?
自己究竟要去求证什么呢?
现在求证到了,又能怎样呢?
她心绪越发乱了,头脑陷入浑噩。(.无弹窗广告)
一会儿是烟雨绵绵痴缠难了的邵国四月天,一会儿又是河塘畔母亲那摇摇晃晃身影;
一会儿是长长青石巷里铃声脆脆,一会儿又是密密匝匝柳条里藏着的那张俊毅面庞;
一会儿是林生被杀被踢落悬崖,一会儿又是那尊凶恶俯瞰的天魔泥胎!
血!
那从无边无际暗红黏稠腥甜血海里爬出的恶鬼,是谁?!
杀戮!
那从无穷无尽阴毒狠绝杀戮中走出的罗刹,又是谁?!
还有,还有凄迷雨夜里那两盏大红灯笼,是他,是他在桃花苑……
还有,还有今晚那阵阵药香,是他,是他在药庐……
心闷涨,就要炸开!
头闷涨,也要炸开!
黑暗里,米苏的痛苦一重加一重,呼吸由低缓到短促,直至彻底错乱。
蓦地,胸膛内一阵撕裂,她双眸赫然圆睁!
一股腥甜汹涌澎湃的突破她的喉咙,身子向前一倾,那鲜红液体在床前淋淋洒洒。
她原本僵挺的身子颓然一松,右手紧按胸口,闭目一阵狼狈喘息。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气息才平稳下来,脸色亦由潮红趋于冷白。
她摇摇晃晃起身,赤脚下床,向窗前走去。
细白手指颤颤推窗,一阵夜风吹进,她不禁打了个大大寒噤。
竹林萧瑟,竹叶摩擦发出碎碎声响,凄凉的让人眼角发涩。
她少气无力的倚靠在窗边,黑发轻舞,脸色惨白,下巴上挂着一抹妖艳的红,懒懒抬眸,望向夜空中那弯冷月。
心如月,孤寒无暖。
隐隐地,有洞箫之声断断续续入耳,呜呜咽咽,如泣如诉,好不难听。
不,那不是难听,而是曲调太过幽怨,让人不忍听闻,不愿听闻。
唇角浅浅勾动,三分戏谑自嘲,七分凄凉无奈。
人生几何,朝嫌长,暮嫌短,好不矛盾。
捏起衣袖上那枚细长竹叶,在指尖辗转,幽幽一叹,不知叹的是它的命运,还是她自己的……
※※※
次日清早,等余月进房伺候米苏梳洗时,着实被地上那斑斑血迹吓了一大跳。
米苏拿运功时一时血逆搪塞,不许她大惊小怪。
余月秀眉轻蹙,没再多话。
吃罢早饭,便有教徒来请,让她米苏前去议事堂。
二老、四灵都在,唯独风花雪月四使中少了一个雪落痕。
平伯年对米苏近来的表现赞许有加,听闻其受伤,十分关切问候了一番。
夜惊澜玩世不恭的坐在自己位子上,淡瞟着那张白的不正常的面庞,暗自忧思。
米苏一如往日那般镇定自若,就算在众人商讨雪落痕失踪一事时,她面上都没露出一丝异样,亦没看向夜惊澜。
散场时,她很自然的就与花飞语凑在一起,跟在秦雁身后向门外走去。
“青龙这次回来能住多久?”平伯年在后面向夜惊澜问去。
夜惊澜没正形的把胳膊向他肩上搭去,慵懒笑语,“怎么,长老要跟属下喝两杯吗?”
“去去去!一大清早喝的哪门子的酒,老朽还想长命百岁呢。”
“这有什么的,万事有岚姬呢。咱们就到她那里去喝,让她亲自下厨做些拿手菜,例如油爆蝎子、清炖蛇肉什么的,保证让您老吃了后返老还童。”
“胡说八道什么呢!”岚姬娇嗔的抬手往他胳膊上拍打去,“成日的就惦记着用我那些活宝贝祭你的五脏庙。”
“啧啧,老朽可是没那个口福,就朱雀的那些个宝贝疙瘩,可不是寻常人能享用的起的。”平伯年不无夸张的连连摆手,一双小眼睛笑的只剩两条细缝。
听到后面那热闹笑语,米苏面无表情迈出门槛,微垂一下眼帘掩去眸中寒霜。
“风使。”
忽的,一个阴测测声音已贴近后背,米苏眉心一跳,止步回身,躬身礼道:“尊者。”
秦雁与花飞语同时止步,无声快速对视了一眼。
夜惊澜仍旧在跟平伯年、岚姬嬉闹说笑,似是没留意到这边的情形。
尤子濯身后还跟着个月下客,那双高傲的眼睛都快顶到脑袋上了。
“伤的很重吗?怎么看你脸色这么差?”尤子濯一双色眯眯眼睛在米苏脸上不住打转,神色间异常关切。
米苏平视向他时,眼角余光却正好掠过了那两位举止亲昵的尊者。
她唇角微微一动,脸上居然挂起了一抹难得淡笑,“谢尊者关切,只是左臂被剑锋划了一下,一点点皮肉伤而已,三两日就能愈合了。”
“这可是万万马虎不得,不好好上药,很容易就会留下伤疤的。来,快让我看看。”尤子濯敏感察觉出今日的米苏并不像往日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伸手就向她的左臂上拉去。
第44章 一座孤坟……
米苏下意识要躲,却感到有一记寒锐目光正向自己这边甩来。[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她微一踟蹰,手臂已落入尤子濯手中。
岚姬眼见夜惊澜的一只脚已迈出,假意脚下一歪,拽住了他的衣袖。
瞥一眼那拥在一起的男女,米苏眼眸一垂,不等尤子濯掀起她的衣袖,就赫然抽回手臂,恢复一贯冷漠,恭敬颔首道:“不劳尊者,属下已上过药,并无大碍。”
眼见机不可失,尤子濯怎可轻易放过,手再度又伸了出去,“我觉得你脸色十分不佳,还是不可大意,莫要跟我客气。”
米苏蹙眉,后悔之前给了他可乘之机。
就在她准备再躲开时,秦雁那温润的声音响了起来,“无微,今日天不错,回去把你那两个紫卫叫上,和飞语一起到书斋来,帮我把书搬到院子里晒晒,都生书虫了。”
花飞语暗松一口气。
米苏借机走回她身边,向秦雁颔首,“属下遵命。”
说罢,她就和花飞语结伴向下层走去。
尤子濯站在议事堂门口,负手阴阴一笑,甩甩衣袖往自己的百艳园方向走去。
“这个杀千刀的白虎,还真是盯上你了!”花飞语压低声音恨恨道,“以前他还一直顾忌着玄武,不敢做的太过明目张胆,如今雪落痕一不在了,他就有些按捺不住要拉拢你过去了。”
米苏轻咬着下唇,缓步向下走,似是有些失神,没接话。
“你当初虽不是自愿入教,但如今,毕竟已在教中有了一席之地。[.超多好看小说]白虎和司务私交甚好,我想用不了多久,司务就得单独跟你聊聊了。你如今是恨他,还是不恨?”花飞语捏住她的手腕,细细打量她的神色。
米苏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冷笑,语气淡漠,“我有恨或不恨的权力吗?”
花飞语叹然,蹙眉细细打量她,“不过,你今天的脸色真的很差,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没有,只是昨夜睡的晚了些而已。”
※※※
“主人,有人跳墙头!”青云在房外一阵嚷嚷。
米苏闻声,不慌不忙走了出去。
阶下,无心一袭玄色长衣,身材高挺,若不是那张脸被毁,想必,一定是个人中之龙。
青霄、青云拦在他身前,把目光投向米苏,等候示下。
余月在房内听到动静,赶忙跑了出来。
她长长倒吸一口冷气,好在及时克制住那份惊骇,没有尖叫出声。
“无心冒昧来访,想向风使讨一杯清茶,不知可否?”无心有礼颔首,气度洒脱,倒跟秦雁有几分相似。
“阁下屋里请。”米苏淡漠客气。
青霄、青云闻言,双双退回竹林。
无心不动,瞥眸看向旁边那方石桌,“修篁若黛,待凤来仪,就在此处可好?”
米苏落步石阶,“余月,给客人沏茶。”
无心心念微动,在石凳前撩衣优雅落座,“余月?这名字倒是有趣儿,不知是她父母所取,还是风使给取的?”
米苏淡然接口,“这孩子因是生在四月,我便随口给取了这么个名字,让阁下见笑了。”
“风使客气了。”无心温和一笑,“若提起这四月,倒让在下不禁想起邵国来。四月梅雨,痴痴缠缠,迷迷蒙蒙,置身其中,若置身水墨山水……”
米苏听他语带感慨,抬眸一看,正巧捕捉到他眼中那抹怀念哀愁,轻轻蹙眉问道:“阁下也是邵人?”
无心含笑点头,“岁数越长,越容易怀念起年少时光。可惜,也只能是怀念而已,再也回不去了。”
“恕我冒昧问一句,不知,阁下贵庚?”米苏感觉,此人不凡。
“这都是我这副陋颜的错了。”无心一笑,声音温润,如冬日阳光,“在下三十有二,较青龙尊者长了六岁。”
这时,恰巧余月端着茶盘走了过来,在将茶水端放到两人面前时,她又忍不住偷瞄了无心一眼。
无心冲其淡然一笑,“昨夜,灵允没吓到你吧?”
余月先是一怔,随后便明白了他话中之意。
她见这人虽貌丑,却十分温和有礼,心中顿时好感大增,粲然笑道:“原来,客人都看到了。”
无心点点头,“灵允性子活泼好动,是在跟你闹着玩儿,并无恶意。”
余月看一眼米苏,不敢太过放肆,压下满腹的牢骚,冲他抿嘴笑笑,退了下去。
“你身体不适,脸色又不是很好,平日里当多注意保养。”无心如玉的手指捏起茶碗,放至唇边呷了一小口,“毕竟,这一辈子还长,等老了,不好多给儿孙添烦扰。”
米苏听着他那温和关切之语,心忽然沉静下来,感觉在她面前坐着的倒不像是一位陌生人,更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
她的语气不再如之前那般冷冰,但也不甚温和,“谢谢关切,我很好。”
“每晚睡前把它含在口中半个时辰,对你身子极有好处。”无心将那枚血玉放到了石桌上。
米苏看着那块薄薄玉片,眼眸里闪过一抹复杂之色,低低开口,“是他让你来的?”
无心侧侧身,抬手轻触一段竹节,不答反问,“不知,在风使心中,可装有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人和事?”
米苏瞥眸看向他那修长手指,眼中浮着冷冷笑意,“没有。”
无心似是早就料到她会如此说,也不看她的神色,站起身来,面向竹林,缓缓道:“风使的心,是一座孤城,一座被冰封的孤城。”
米苏心微颤,看着他那挺直脊背,静静道:“那阁下呢?”
无心黑发微侧,露出的半侧唇角上勾着一抹凄凉凉笑,“是一座坟,一座孤坟。”
米苏睫毛颤落,石桌下的手微握,双唇不自控细微张合,“里面,葬的是谁?”
“是爱人。”
声音伴着飒飒风声,寂落、伤郁。
米苏无言,她不知该在此时说些什么。
她那苍白面庞上抹上一层竹影,幽幽暗暗。
沉默良久,无心才再度开口,语气低缓轻柔,“年少时,我有诸多喜好,武功、诗书、棋乐。每天,忙的一点空当都没有,恨不得把睡觉的时间都给省了。”
第45章 悔
“她那时,总会去给我捣乱。(.$>>>棉、花‘糖’小‘說’)要不就是把我的书填到灶眼里,要不就是把我的琴弦挑断,要不就是把我的棋子拿去打弹弓。甚至,她还会在我练功时,把胳膊脑袋往剑上撞……”
他顿了顿,等再开口时,声音里多了一抹懊悔愧疚,“后来,我才明白过来,她那是在嫌我不多抽时间陪陪她。可惜,我明白的实在太晚了,就是想补偿都补偿不了了。”
米苏始终保持静默,做一个最好的听众。
“记得有一次,她吵嚷着要吃糖葫芦。我那时满心里想的都是练剑,只好哄她先回去,说自己马上就会去给她买。她信以为真,傻乐傻乐的走了,而我,转头就把银钱交给了别人……”
“买回来后,是你给她送去的?”米苏忍不住开了口。
无心转身看她一眼,而后就又面向竹林,摇头叹道:“我那时才十六岁,哪里懂得那么多。我让那人买来后,就直接送到了她那里。等我中午去饭堂吃饭时,突然发现,一众师……家里好多人手里都拿着一串冰糖葫芦。”
“你让那人买了很多回来?”
无心点点头,苦笑,“我当时怕她再跟我胡闹,就让人给她买了一垛回来。后来,我一问才知道,她把所有的糖葫芦都分了,自己一支都没留。”
米苏听到这里,唇角亦勾起丝丝苦笑。
难怪人家会生气,若是换做自己……
“自那以后,她整整三天没睬我,我这才知道,自己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我亲自买来糖葫芦去给她赔罪,她把房门、窗户都闭死,只从缝隙里塞了张纸条出来,上面总共就写了俩字:‘绝交’。”
“她年龄一定不大。”
“是啊,她比我小一岁,那时才十五岁。”
“后来呢?你们和好了吗?”
“当然,她跟我闹别扭,绝对不会超过三天两夜的。我当时看到那俩字,只觉得天旋地转四肢僵冷。我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住处后,书也读不进去了,剑也练不下去了,傻呆呆在门口石阶上坐着,一直坐到了晚上,连晚饭都没去吃。”
“我还清楚的记得,那一夜,有乌云遮月,月色惨淡的跟我当时的心情一模一样。就在我无措恐慌到极致时,她忽然出现在了我面前,二话不说,就把一个包子塞进了我的嘴里,差点没把我给噎死……”说着说着,无心的声音嘶哑哽咽起来。
米苏不忍再看他那僵直微颤的脊背,瞥眸看向另一侧竹林,呐呐开口,“然后,你们就又和好了……”
“是啊,我们就又和好了。那个晚上,我第一次吻了她,没想到,也成了最后一次……”无心攥着的手在发颤,声音亦在发颤,“我以为,我俩这辈子,都会在别扭和好中度过,一直到子孙满堂,一直到白发苍苍……”
“你的脸……那时就这样了吗?”
无心抬起衣袖,掠过了面庞,声音恢复平静,“没有。她不在了,再好的皮囊对我来说,都没了意义。”
米苏心下暗暗了然。
正因如此,他才会对别人异样的目光浑不在意。
对一个人的爱,究竟要深沉刻骨到何种地步,才能把一颗鲜活心房荒芜成一座坟丘……
良久的沉默,林风吹动两人衣衫,扬起两人发丝,直到,吹凉石桌上的两盏清茶。
无心转身坐回石凳时,米苏看到了他那赤红的双眼,以及,眼角处还未吹干的泪痕。
“风使聪敏,自然知晓无心此行用意。人活一世,莫要伤了自己的心,更莫要伤了心爱之人的心。”无心目光诚挚恳切。
米苏坐在那里,眸光先是落在那枚血玉片上,而后,才神色一正,清清冷冷说道:“阁下的经历实在令人感喟,只可惜,那是阁下独有的经历,不是我的经历。”
“你……”无心愕然,一时竟无言以对。
“我想,阁下是有所误会了,我心里,只有我自己,并无什么心爱之人。当年之事,是我亏欠青龙尊者,但那颗鲛人珠已经偿清了。至于其他的,请恕我给不起,也不想给。”
“你这番话,也未免太过无情了,你和他,分明不止是四年前……”
“无心。”
竹林里,夜惊澜一袭石青色锦衣缓步走出,沉声打断了他的话。
米苏眉目清冷,不慌不忙起身,礼道:“属下见过尊者。”
无心坐在那里不动,眸光寒沉。
他失败了,而且,是第一次,可想而知,滋味儿并不好受。
夜惊澜止步,面向米苏。
在他下巴微微抬起间,不仅没了一贯的玩世不恭,还多了一份孤傲,多了一份凌人气势,“当年一事,那颗珠子绰绰有余,风使不必再为其烦扰。”
米苏看着那张陌生面庞,眼底抹上些许茫惑。
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粗鲁、邪肆,而现在,却又孤高、冷傲。
不,似是还有一种十分陌生的东西,可是,那是什么……
“我一再想让风使离开,是因为觉得对风使有所亏欠,以为风使当年之所以加入天魔教,是被那三千两债务逼迫的。”
“今日听风使一言,我已全明白了。风使既然在教中过的很好,那我就安心了。玄武是个极稳妥的上司,风使跟着他,日后自然会前途无量。”
夜惊澜说罢,就向无心看去,“走吧。”
无心长叹一口气,起身向他那边走去。
米苏静静站在那里,静静看着那个即陌生又熟悉的男人,衣袖下的手暗暗攥紧。
夜惊澜没有再看向她,转身向竹林中走去。
就在那道石青色身影几近没入那片苍翠中时,他脚下又微顿,声音冷漠疏离,“最后再奉劝风使一句,百艳园里的牡丹、芍药之所以开的旺盛,那是因为有女子尸骨为肥。每到夜间,那里面亡灵哭号凄厉,风使若是迈进去,后半辈子,恐连个安稳觉都睡不成了。”
脚步又抬起,却又落下,“当然,这仅仅是我的一点忠告而已,听不听在风使自己。白虎御女之术天下闻名,定会让风使欲仙欲死,也不枉来这世间做了一遭女人。”
第46章 有本事,死守住你的城
言罢,人已不见踪迹。(.$>>>棉、花‘糖’小‘說’)
米苏的脸又白了三分,站在那里紧咬下唇。
无心亦已走入林中,声音飘忽浅淡,“他的心,是那燎原的火种,有本事,死守住你的城。”
米苏怔愣在那里良久,才坐回了石凳。
石桌上,那枚薄薄玉片还静静躺在那里。
雪白尖细的手指将其捏起,本以为会冰凉沁肤,却是触手生温……
※※※
整整一秋,米苏都在忙着接任务。
整整一秋,她只见过那男人一面。
而且,那一面不仅匆匆,还是隔着老远。
那日,秋风刮的异样凄冷,处处挟裹着枯叶尘土,天空亦沉郁灰败。
她与花飞语刚从二层议事堂下到三层,就远远望到了正与岚姬并肩走来的他。
他仍旧是老样子,酒葫芦不离手,走到哪儿喝到哪儿。
他身上一袭藏蓝锦衣,挺拔俊毅,而岚姬是紫色罗衫,高贵典雅,两人亲亲热热凑在一起,好不般配。
黄叶满落,风卷过,沾到米苏那件湖色披风上,就像落到了水面上,更显萧索冷凉。
米苏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自己,她沉默的跟在花飞语身边冲那边躬身一礼,而后,便转身下了小径。
自那以后,一直到暮秋,她都没再见过那个男人。
将近一年的时间,风使的地位在四使中已站稳,而且,是牢不可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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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二使均是优中选优,在教中至关重要,宁可一直空着,都不能马虎。
教主唐乐天已闭关整整一年,按照旧例,在他生辰时,他是定会出关的。
米苏继任风使时,恰巧是一年前他闭关之后几天的事,所以,一直还未得见真颜。
※※※
米苏与花飞语共同接了一桩任务,去了大瑜西南的一处诸侯小国。
因事情有所耽搁,她们快马加鞭赶在唐乐天生辰前一日回到了茫崖。
整个茫崖上下披红挂彩,为明日寿辰准备的好不隆重。
她二人顾不得回各自住处,就先去司务那里交差。
司务正在议事堂内忙着明日事宜,一见她俩走了进来,忙摆手让她们免礼,向米苏说道:“教主于昨日已出关,如今正在魔严宫。他昨日便想见见你,可巧你不在,说等你回来后,马上过去见他。”
米苏淡然的躬身领命。
一旁的花飞语闻言,眼中却是暗暗蕴起一层凝重。
一退出议事堂,她就抓上米苏的手,沉声道:“我陪你一起去魔严宫。”
米苏蹙眉,这回来的一路上,她就觉得花飞语似是有心事,似有话要对自己说,却又几次欲言又止。
“司务没说让你去,你……”
她话未说完,只听有笑声朗朗入耳。
见是青龙、玄武、朱雀三人正结伴一同走来,米苏与花飞语忙恭敬行礼。
“你们回来了。”秦雁温和笑语。
“是,过来向司务长老交差。”花飞语笑笑回道。
“可还顺利?”
“中间有点差错,所以耽误了些时日,不然,不会赶在今日才回来。”
见米苏始终垂眸不语,岚姬瞥一眼身畔盯着花飞语看个没完没了的夜惊澜,开口笑问,“近来天气越发寒凉,风使旧疾可曾复发?”
“尊者调配的药很有效,让属下好过许多。”
“那便好,有时间再去我那里拿些。”岚姬笑吟吟。
“是,谢尊者。”
“好了,你们不进去我可要进去了,好不啰嗦。”夜惊澜不耐烦咕哝着,就向议事堂内走去。
米苏身子一侧,给他让出条道路。
紫衣一闪,岚姬紧随其后。
秦雁看一眼满脸盈笑的花飞语,眸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无奈,也抬步走了进去。
“你回去歇着吧,我先回去换身衣服,再去魔严宫。”
花飞语神色异常凝重,“不要换衣服,就这么去。”
米苏看着她,心里一动,没再多言,眼中却闪过一抹不安。
※※※
宽敞威严的宫殿内,并不甚明亮,甚至还透着一股阴郁压迫,就像端坐在大座上的那个阴鸷男人。
米苏强压心头忐忑,恭敬伏跪在地上,“属下风无微,拜见教主,愿教主千秋万代。”
花飞语亦跪,“属下前来给教主问安。”
唐乐天身形高大,因所练邪术有驻颜功效,虽已五十多岁,看上去却也就只有三十六七岁。
他眼窝极深,更显阴恻,盯着跪在地上那抹水色衣衫缓缓站起身,悠然走了过去。
尤子濯站在一旁,看着他眼中闪烁着的幽亮光亮,无奈抿唇,满面不舍。
那绣着暗红丝线的黑色衣袍在米苏身前停下,威严声音低沉阴晦,“本座虽一直在闭关,但对教中事务了如指掌。风使行事果决,又勤勉有加,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米苏不敢贸然起身,“属下当不得教主谬赞。”
“都起来吧。”宽袖一挥,香气扑鼻。
花飞语与米苏一同起身,颔首退到一旁。
唐乐天走近米苏,阴阴笑语,“抬起头来,让本尊看看。”
米苏心一颤,下巴艰难抬动,冷艳容颜满满落入那双阴鸷眼眸中。
仅一眼,唐乐天便满意的连连点头,“风使是多少岁时进的天魔教?”
米苏双手冰冷,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回教主,十五岁。”
“很好。”唐乐天那阴鸷笑容更足了,目光在她脸上流连良久后,才看向花飞语,“花使前段时日似是懈怠的很,不过,近来表现的还不错。”
花飞语灿然一笑,“飞语知错,自当悔改。”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明日寿宴上,本座自会对你们这一年的表现,一一予以奖赏。”唐乐天斜睨着米苏,勾唇一笑。
“是,属下告退。”两人齐齐退下。
直到她们已步出魔严宫,那双阴鸷眼眸还盯在米苏那身水色衣衫上。
“子濯。”唐乐天负手站在大殿门口,开口唤道。
“教主。”尤子濯忙走了过来。
“没上手吧?”唐乐天邪笑着瞅向他。
第47章 确定还是只雏儿?
尤子濯会意躬身,谄媚笑语,“这样好的货色,自然是得留给教主享用,属下岂敢擅动。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确定还是只雏儿?”
“属下也算是阅女无数,一看她那身段、眉眼,就敢保证她至今还守身如玉。”尤子濯说着,便面露无奈,“教主有所不知,这个风使性子高冷的很,平日里除了花使,跟谁都疏离淡漠,十分难以亲近。”
“这么说来,你不是没动过心思,而是败下阵来了。”唐乐天脸上趣味儿更浓,眸光闪亮。
尤子濯讪笑不语。
“这就更有味儿了,你马上去准备,本座今年,定要过个不一样的生辰。”唐乐天眼中闪烁起迫不及待,“这么多年了,唯有花使的那个妹妹够滋味儿,可惜……希望,这个不要让本座失望。”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
下了一层,花飞语攥住米苏那已冰冷彻骨的手,拉着她就向四层的千幻亭疾走去,“先去我那里,我有话要对你说。”
米苏有些失神,也不多言,任由她拉着自己在曲径中急急穿行。
深秋的千幻亭,完全没了夏日时的繁华生机,放眼望去皆是凋零枯败。
自清晨起,天气就有些阴郁,临近傍晚,更是愁云惨淡,处处透着阴冷凄寒。
拉着米苏进了房间后,花飞语就将两个小丫鬟支走,烦躁不安的站到了窗前。(.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飞语,教主他是不是……”米苏呐呐开口,丝丝恐惧在她眼里扩散,击溃层层寒冰。
花飞语沉默良久后,才低沉沉问道:“无微,你知道,我妹妹是怎么死的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对玄武吗?”
米苏皱眉,“听说,她是练功时走火入魔才……至于你和玄武,以前听教中人说,是你……”
花飞语勾唇冷笑,接过了她的话,“教中人都说,是我淫荡下贱有负了他,而他,却一直对我庇护有加,对吗?”
米苏正色缓缓摇头,“自从我做了风使后,冷眼旁观,虽弄不清你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我觉得,应当是他有负于你。”
花飞语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下,歪头枕在手臂上,缓缓道来,“我父亲是个琴师,二十多年前,跟一个大户人家的有夫之妇好上了。然后,就有了我们姐妹两个,我们是孪生姐妹。”
米苏讶异至极,愣在了桌旁。
“其实,在我眼里,我父亲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傻瓜。”花飞语面露讥嘲,“他一直都说,他是跟那女人相恋在前,而她被逼嫁人在后。可是,我和妹妹确实是在那女人嫁人几年后才出生的。”
“你的意思是,你父亲在她成亲后,还一直和她……”
花飞语冷笑点头,“那女人的丈夫长年在外奔波,她在家里养个琴师,自然不容易被发现。直到那一年,她有了身孕,而她丈夫却已经两年多没着家,这才露了风声。”
“她娘家人为顾忌颜面,就将刚出生的我俩交给了我父亲,并剁下了我父亲一只手。他们给了我父亲足够的银两,让他此生再不准露面。”
“从那以后,我父亲就带着我俩在一座大山里隐居。那女人酷爱竹子,我父亲就在我们住的地方栽满了竹子,用他那仅剩的一只手没日没夜的弹琴。”
米苏心一揪,这才明白,她为什么一直都不肯踏足幽篁馆。
“他是个好父亲,他很疼我们。那个女人家里的确很有钱,我们一辈子都会衣食无忧。可是,父亲他始终郁郁寡欢,即便是笑,脸上也是带着抹不去的哀伤。”
“山里还有几户人家,大家相处的都很好,我和妹妹在那里过的无忧无虑。直到那一天,直到我和妹妹十二岁的那一天,山里忽然来了好多恶人……”花飞语说着说着,又大力的摇起头来,“不,不,那不是恶人,是我父亲罪有应得。”
“是那家男人找去了。”米苏已然猜到发生了什么。
“是,当年的事情早已传入他耳中,他怎能受此大辱。他让人一直暗暗寻找我们,终于在那一天,出了憋闷多年的恶气。”花飞语说的平静,似是对过往早已放下,“他们杀了我父亲,放火烧了我们的家,顺带着,把邻居们也都杀了。”
“他们怎肯放过你俩?”
“是啊,他们自然是不肯能放过我们姐妹两个。我父亲虽然对情痴傻,但的确是个聪明人。他早已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就在我家厨房那里备下了条地道。那条地道通着不远处的山坳,他在前头跟那些人周旋,我和妹妹就从那里逃走了。”
“之后,我俩一直遭受追杀,无奈之下,就入了天魔教。”花飞语浅浅叹了一口气,目光望向窗外的枯树,“十六岁那年,我和妹妹被玄武挑中,成了他的紫卫。次年,我便成了花使,而妹妹一直跟着他。”
米苏起身,走过去倚靠在窗前,把她揽入了怀中。
花飞语苦苦一笑,继续道:“我爱上了他,他也爱上了我。那一年,是我和他最快活的时光。无微,你相信吗?我那时经常会想,不管世人怎么看,哪怕做一辈子别人眼里的大魔头,我都要跟他守在一起,不管是在天魔教,还是,在世上任何一个角落。”
米苏轻轻点头,“我相信。”
“可是呢,老天偏偏不遂人愿。”花飞语自嘲冷笑,“所有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都是假的,统统都抵不过他那条命重要。你信不信,当时,他在我眼里,比我的性命还重要?我把他供奉在我的心尖上,比什么都重要,甚至,为了他,我都一度忽略了我最亲的妹妹。”
米苏重重点头,眼眶有些酸涩,“我信,我都信。”
“就在那一年,教主发现了我妹妹,然后……”花飞语忽的说不下去了,她一把捂住脸,浑身颤栗起来,泪水从指缝中汹涌而出。
米苏的粉唇已然失了颜色,机械的拍打着她的肩膀,双目空洞无神。
第48章 孪生姐妹
花飞语好不容易才平复了一下情绪,但语气中仍旧难掩激动,“我妹妹被带走后,我去找他,我求他去找教主,可他就是躲着不肯见我。[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你知道,我当时是多么的绝望吗?我发了狂般向魔严宫奔去,可还没到二层,他就追上我,把我带回了千幻亭。”
“他把我锁在房内,任由我怎样怒吼辱骂,都不肯开门。我的嗓子里满是腥甜,嘶哑的比乌鸦叫声还难听,可他就坐在那边的亭子里,动都不动。”
“后来,我从门缝里看到筱筱回来了……”花飞语说着,眼泪便又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噼里啪啦滚落不停,“她身上仍旧穿着那身紫衣,美的不像人间女子。她打开门,冲着我笑,冲着我笑……”
米苏心有不忍,微颤的冰冷手指抚向她的面庞,柔声低语,“不要再说下去了。”
花飞语以袖掩面,低低呜咽了好一会儿。
她似是没听到米苏的话,继续道:“她跟我说,姐,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我就抱着她哭,她却只是笑……”
“你不知道,筱筱的性子有多么的刚强,跟你是那么的像。”
“当年,我路过行戮营,一眼就看到了一群魁梧男人中间,那个浑身是血、手握钢刀的你。你和她一样,表面单薄的像根羸弱小草,心里却又刚强的让男人都害怕。”
“她跟你一样,有心灵上的洁癖。她时常跟我说,她渴望一份纯洁干净的感情。她憧憬着,有一天,要跟一个如画般的男人,在如画般的季节里,在如画般的地方,来场不经意的邂逅。然后,一起策马红尘,一起找个红尘不到的地方隐居,一起白头到老……”
“可是,她还没等到遇上那个男人,就……”花飞语痛苦闭目,泪水再度决堤,“她当夜就服毒自尽了,连只言片语都没留给我……”
米苏亦闭上了双眼,她怕会忍不住失控,隔了良久才轻声问道:“这件事,怎么可能会瞒的了众人?教主他不会生疑吗?”
“我也不知道当时玄武用了什么法子,做了什么手脚。他是我妹妹的上司,对外只说她是练功时走火入魔,忽然暴毙了。后来司务去查看,也没查出什么来,就这样把事情了了。”
“你也知道,咱们教中的武功跟江湖中那些名门正派不同,都是些阴毒的速成心法,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会走火入魔。”
“那你……”米苏欲言又止。
花飞语淡淡一笑,明白她的意思,“教主这么做,并不仅仅是为了好色,他一直都在用处女之身练功。想必,这会武功的女子,比那些普通女子对他增长功力更有裨益,所以,但凡教中差不多的女子,第一次都交给了他。”
“我想,他不是没打过我的主意。只是,当时,教中上下早已知晓我和玄武的关系,而且,我俩也已经……所以,一来,我对他而言已经没了用处,二来,他也轻易不会为了我,与玄武增添嫌隙。”
米苏冷冷一笑,“那你妹妹呢?她不是玄武的紫卫吗?教主怎么不怕因此而跟他增添嫌隙。”
“就是为此,我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恨玄武无能懦弱,我质问他,为何不肯去求教主,或许,当时只要他肯开口,教主就会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过我妹妹。可是,他那时只扔给了我两个字,天真。”
“哼,这两个字,自此就深深刻在了我的骨子里。自那以后,我没再让他碰过我一下。我开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跟男教众打情骂俏,还领着不同的男人来千幻亭欢好。最开始的时候,他会骂我、会哄我,甚至还曾为此动手打过我。后来,慢慢地,他见我执意不改,便随我去了。”
米苏幽然一叹,眸光复杂,“他或许真是很无奈,你也知道,在这天魔教中立足有如登天。教主喜怒无常,他当时又刚坐上玄武一位,可想而知,是处处如履薄冰。”
“我岂会不知这个道理。我恨的是,他一生就只信奉四个字,明哲保身!”花飞语说着,情绪便又激动起来,“既然爱我,为什么就不能为了我,把性命、把一切都抛到一旁?!”
“我爱他,胜过爱惜自己的性命,他为什么就做不到?!我是天真,我比不上他的老练圆滑,那好啊,各走各的路!他这么活着,想不长命百岁都难!而我这么活着,活到明天算明天,活到后天算后天!两不相干!”
米苏不想惹她动气,轻轻拍打了一下她的肩头,瞥眸看向远方,眼底凝起层层忧虑。
待心绪平复下来,花飞语才想起正事,伸手抓住她的手,仰脸看着她,说道:“无微,我敢肯定,今日教主是看上你了,你打算怎么办?”
米苏凝眉不语,思绪纷乱。
“教主可不是尤子濯,你拒绝不了他的,除非……”花飞语说着,就急切的站起身来,“你可千万别跟筱筱似的……”
米苏忙冲其一笑,宽慰道:“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做,事态还没发展到那一步。”
“这些话,一直埋在我心底,除了玄武,没人知道,你可知我的苦心?”
米苏感激点头,“我当然明白。”
“好在明日是他的生辰,想必忙乱之下,还顾不上你。咱们细细想想,看看能不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花飞语坐回去,凝神苦思。
天色渐暗,米苏忽道:“飞语,我回来后还没回幽篁馆看看,这便走了,你不要为我伤神忧虑。”
“无微……”花飞语不放心的看向她。
米苏浅淡一笑,“我没事,明日再跟你细细商讨,你好好歇着。”
“好,一连赶了三天的路,你也累坏了,回去睡一觉再说。”花飞语起身,勉强笑了笑。
米苏出了房门,向千幻亭外走去。
地上落叶积了厚厚一层,走上去软软的。
在一株树下,她迟疑止步,没有回头看向窗口,由衷劝道:“飞语,别再折腾自己。”
第49章 那谁、那谁来了!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他,不然,你不可能还一直跟着他。[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你若真恨他,先不说会与他为敌,最起码,也会投转到他人座下。”
花飞语坐在窗内,痛苦倚墙,任由泪水爬满面颊。
※※※
暮秋黄昏,茫崖上下一片枯败清冷。
米苏一路走的很慢,慢的好像从千幻亭都幽篁馆隔着千山万水。
“风使。”淡漠的声音里,似透着一丝戏谑一丝自嘲。
米苏赫然止步,看向前方左侧倚靠在一株大树下的男人。
夜惊澜微微皱眉,他从那双一向冰冷的眼眸中,读出了一份难掩的无助。
那个朝思暮想的人,似是瘦了很多,那身水色衣裙甚是宽松,飘飘若仙。
她就那么怔怔看着自己,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是不是,又以为是自己来纠缠她了?
又在想法子摆脱自己吗?
夜惊澜自嘲一笑,拿起酒葫芦灌了一口酒。
是啊,自己这不是纠缠是什么?
自己这不是放不下是什么?
离开几个月,每时每刻不在牵挂着她。
怕她受伤;
怕她受欺负;
怕她吃不好;
怕她睡不好;
怕她被人惦记上;
怕她落入有心人设下的圈套中;
更怕她,出了茫崖会被仇家砍死!
前段时日,因熬不住相思,就跑回来看看她,她却站在那里眼眸都不抬一下。
无言的一个行礼后,就忙不迭的逃走。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当自己是瘟疫吗?
当自己是禽兽吗?
今日在议事堂前,真想冲过去刨开她的胸膛,看看她究竟有没有长心!
真就打算一辈子都对自己这么冷漠吗?
没良心的女人!
还清那了三千两,就可以彻底把自己从记忆里抹杀掉了吗?!
可恶!可恨!
见她远远的站在那里,不肯走过来,夜惊澜心里越发不舒服,心头已然烧成了一片火海。
他腾然直身,大步流星从她身畔错身而过。
娘的!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犯贱!是老子犯贱!
最后一次!
保证没下次!
蓦地,他手臂上一紧,脚下硬生生止步。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抓住他胳膊的那只手,他清楚的感觉到,那只手在颤抖。
那是种无助,是种恐惧,是种慌乱。
“你……”米苏垂着眼帘,不敢去看他,眼圈却红了,声音里透着喑哑。
夜惊澜心一揪,转到她面前,细细打量她的表情,沉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米苏颤颤抬起眼帘,看向那双狭长凤眸。
淡淡的酒气,属于他的气息……
夜惊澜眉间皱的更是厉害了。
他感觉到,米苏抓着他胳膊的手越来越用力,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而且,他清楚的看到,她那双结满冰霜的眼眸里,聚起一层雾气,朦胧幽怨。
他心慌意乱,不自控抬手按上她的手,柔声问道:“苏苏,告诉我,你这是怎么了?”
米苏鼻子一酸,眼中雾气骤然增多,粉唇颤颤,“我想……”
“是……青龙和风使?”旁边蜿蜒小径上,传来平伯年的声音。
米苏眸光一沉,下意识要抽手。
谁知,夜惊澜非但不放,反倒还死抓着不放,不仅不放,还乜斜起一双醉眼把薄唇凑了过来,坏坏笑语,“莫要躲,随我去一醉居可好?”
米苏已明白了他的意思,冷脸用力抽手,后退躲避,沉声斥责,“请尊者自重!”
“自重?自重是个什么玩意儿?来,让老子亲一口!就亲一小口!”夜惊澜越发放肆,歪头就向她脖间吻来。
平伯年已然看明白是怎么回事,赶忙向前,狠狠把他推开。
他跌跌撞撞,险些摔倒。
“属下见过司务长老。”米苏离开平伯年身后,沉脸行礼。
平伯年也顾不上理她,指着夜惊澜的鼻子就开始数落,“你说说你,真是胡闹出圈儿来了!撒酒疯到妓院里撒去,也不怕被教主知道!”
“怎么了?老子就是想牵牵她的手,亲她一小口,又没真的把她怎样!”夜惊澜一副痞子无赖相,也不怕被人听到,扯着嗓子一阵嚷嚷。
“丢不丢人!也不怕被人听到!”平伯年沉声呵斥,随即,就又看向米苏,关切询问道,“风使没事吧?”
米苏眉间蹙着不悦,拱手道:“属下没事。青龙尊者喝多了,想是把属下当成了其他女子。属下告退。”
平伯年见她向幽篁馆走去,伸手就狠狠揪上了夜惊澜耳朵,“跟老朽走,好好醒醒酒去!再敢胡闹,先带你去找司刑!”
夜惊澜哀嚎连连,低头间,偷偷瞥眸向那寂落背影瞅去,眼底蕴满层层担忧。
※※※
米苏进入幽篁馆后,蹙眉唤道:“余月。”
余月正在厨房做饭,听到声音,系着围裙就跑了出来,“主人回来了,饭菜马上就好,请主人稍候。”
“我不饿,你们三个吃吧。”米苏淡淡说着,就往自己房间走去,“烧些热水送到房中,我要沐浴。”
余月敏感的觉察出,今天的主人有些不太对劲儿,可具体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
浴桶中洒了一层白茉莉花瓣,清香淡淡。
热气氤氲里,米苏白白的面颊上飘上两抹红霞,原本粉嫩的唇瓣,也越发充盈红润……
※※※
茫崖三层,一醉居。
夜惊澜双臂抱膝团坐在椅子上,整个人正饱受着不安与担忧的折磨。
那双含着泪光、无助的眼睛,在他面前不住打转。
那个死女人究竟是怎么了?
她说,她想……
奶奶的!话说一半留一半,这不是折磨死个人么!
她究竟想做什么?
难道,想通了?
想要离开天魔教了?
不行!看她那委屈的小模样儿,指定是出事了!
他坐不住了,腾然跳下椅子,就向门外大步走去。
“主……哎呦!”
灵允慌里慌张的从外面一头扎进来,正好扎入他怀里,抱着脑袋一声惨呼。
“干嘛呢你?!走路不带眼睛啊!”夜惊澜气不顺,张口埋怨。
灵允也顾不上委屈,张口结舌的指向门外,“那谁、那谁来了!”
夜惊澜不耐烦的抬手就向他脑袋上拍去,“什么时候添这新毛病?把舌头给我捋直了好好说话!那谁是谁?”
第50章 我很想你,很想你……
“哎呀,就是你不让提的那个人!忽然就来了,而且,还有正门不走,跳墙过来的,差点没把属下给吓死!大半夜的穿一身白,跟女鬼似的……”灵允咕哝个没完没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夜惊澜一听,抬步就要出去迎接,但转而一想,又大步走了回来。
他整整衣衫坐回椅子上,沉声道:“让她进来。”
灵允瞅瞅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掩嘴一笑,赶忙出去领人。
米苏还是第一次进入一醉居。
院子很宽阔,里面栽满了梧桐树。
而梧桐树下,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坛子。
酒香弥漫,不胜酒力的人别说是喝了,就是光进来走上一趟,都得熏的半醉。
她微微蹙眉,脸颊上有些发烫。
这让她忽的想起四年前,桃花苑里,那个男人放肆的轻薄。
唇上被沾上他的酒水,热热辣辣……
几近门口,她忙收敛心神,不许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
“风使,脚下有道门槛,小心些。”灵允在旁多嘴多舌的提醒。
米苏原本还挺自然的,被他这么一说,反倒不自然起来,脚下顿停,踟蹰不前。
夜惊澜在房中瞥眸看一眼那个添乱小子,“你下去。”
灵允好不情愿,他还想旁听呢。
这些日子,可算是看够主子那张臭脸了,今夜,又不知会发生什么大事。
米苏看一眼屋内沉脸坐着的人,再看看灵允那副磨磨蹭蹭不愿离去的样子,站在门口不知是进是退。(.)
夜惊澜快被那臭小子给气死了,狠戾眸光如利刃般甩了过去。
灵允立即落荒而逃。
久久不见人进来,夜惊澜忍不住瞥眸瞅去。
今夜阴云密布,没有月光,没有星光。
她一身白色长裙,背后是黑漆漆夜幕,秋风从她背后吹进,撩起她的衣袖,撩起她的乌发,撩起那两根白色的细长发带……
一向冷白的面颊上,还晕着两抹红,唇瓣盈嫩,这哪里是只女鬼,分明是只妖孽!
他双手暗暗抓紧椅子扶手,有些口舌发干的淡漠开口,“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
米苏轻咬下唇,迈步走了进来。
“风使夜半来访,不知所为何事?坐下说。”夜惊澜懒懒抬眸,斜睨向走近的人。
米苏垂着眼帘,双手不安的捏着衣角,站在那里也不落座也不开口。
夜惊澜着实有些按捺不住了,他烦躁起身,向门口那边大步走去,皱眉道:“来了又不说话,你究竟想怎样?”
“你……你心里……”米苏盯着地面,声音有些颤弱,浑然没了一贯的冰冷、镇定,“你心里,是不是……装着很多女人?”
夜惊澜的心,猛然一跳。
他身形一晃,已经到了她面前,拧眉反问,“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米苏盯着他腰间悬着的青螭玉佩,黯然低语,“你就那么喜欢青楼?就那么喜欢朱雀?”
夜惊澜的心在狂跳,淡淡茉莉香气萦绕在他鼻端,他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在不自控发抖。
这个死女人,她究竟想要干嘛?
她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究竟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来折磨自己?
“你喜欢朱雀,是不是因为她的大度包容?因为,她从不在乎你流连青楼?”
米苏那白皙手指颤颤伸出,捏上了那个宽厚手掌。
夜惊澜下意识便死死反攥住她的手,向她面前逼近一步,在她耳畔沉声问道:“你抬起头来看着我,告诉我,你究竟想要怎样?”
米苏的手骨几近被他攥碎,缓缓抬起了始终低垂着的脑袋。
夜惊澜的心,瞬间疼到窒息。
两行清泪,无言滑落。
那双眼眸里,哪还有一丝冰雪。
“究竟出了什么事?”夜惊澜真是被她吓坏了,惊慌担忧到了极致。
米苏凝视着他,轻轻一踮脚,樱唇颤颤吻上了他的薄唇。
夜惊澜的脑袋,轰的就炸开了!
所有血液,霎时间都向他头顶涌去,眩晕眼花。
在米苏忐忑不安离开他的唇,准备垂首之际,他的大手赫然勾起她的下巴。
他逼视着她,一字一句问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米苏轻轻抿抿唇,不安低语,“你……不愿要我……”
看着她那羞涩模样儿,夜惊澜震诧过后,薄唇狠狠就印上她的唇,手臂死死将她箍在了怀里。
他的一只大手托在她后脑勺上,几近粗暴的碾揉她的唇瓣,一双凤眸里喷射出烈火一样炙热的光芒,几欲要将她融化。
米苏的双臂紧紧环抱着他,娇羞的闭着双眼,试探着去迎合他。
夜惊澜还保持着最后一点理智,粗喘着离开她的唇,锁住她那波光潋滟的双眸,郑重问道:“苏苏,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吗?我受不了你的勾引,你知道吗?再这么下去,我会吃了你的!”
米苏的红唇微肿,盈盈透透如鲜嫩樱珠。
与他无言对视一会儿,她把脸埋向他的肩窝,声音小的几不可闻,“我很想你,很想你……”
夜惊澜眼眶一热,口中骤然爆出一声低吼,“格老子的!你他娘的真是一只害人不浅的小妖精!”
他就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到,之前,她想说的居然是这句话。
他手臂上一用力,轻轻巧巧就把她横抱起来,大步向自己卧房中走去。
房门被重重踢开,又被重重踢上!
还好足够厚重坚固,不然,非得碎成木片不可。
屋内黑乎乎一片,还没等米苏的眼睛适应过来,夜惊澜就抱着她三两步到了床前,把她放到了上面。
随即,他就走向桌子那边,去点亮烛火。
米苏躺在那宽阔床铺上,嘴唇动了动,还是咽下了阻拦之语。
有昏黄光晕倾泻满屋,她有些无措,有些娇羞,坐起身来,双臂环抱住膝盖,把脸放在上面,扭头看向床里侧。
夜惊澜迫不及待回到床边坐下,伸手去拉她的胳膊。
米苏羞涩的抬起头看向他,抿着唇不知如何是好。
夜惊澜温柔凝视着她那泪痕斑斑的脸蛋儿,抬起温热大手,细细为她擦净,心疼低语,“苏苏乖,以后,再不要哭了好不好?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疼吗?”
第51章 狂喜中的男人
米苏也不知道她今夜是怎么了,一颗心脆弱到了极致,睫毛一颤,大颗大颗的泪珠,又扑簌簌滚落下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我的苏苏最乖,不哭!不哭!”夜惊澜懊恼至极,两只手都抚向她的面庞,笨拙为她拭泪。
米苏垂眸看到他手腕上缠绕着的红绳,低低哽咽,“你怎么没把它给扔了砸了……”
夜惊澜把她紧紧拥入怀里,柔声嗔怪,“你傻不傻,我怎么可能舍得呢,就算把我自己砸了,也不能把它给砸了。”
米苏把脸贴向他的胸膛,霎时间,他便觉得胸前衣襟被浸透了一大片。
他心疼的用长长手指勾起她那尖尖下巴,一对薄唇轻柔吸吮向她的面颊,把她的落泪,尽数吻去。
待那薄唇下落,亲吻上那柔嫩唇瓣时,米苏的手臂柔柔勾上他的脖子。
夜惊澜的舌,滑进她的唇瓣,去探取勾扯她的小小香丁。
米苏喘息渐乱,双臂用力环紧了他。
夜惊澜腾出一只手,颤颤抓上她胸前的那处丰盈,隔着衣服揉捏摩挲。
米苏的娇喘转为低低嘤咛,在那异样的酥麻里,她松开环着他的一条手臂,死死抓住床褥,身子不自控绷紧。
夜惊澜另一只手勾向她的衣带,大手一抚,她那半侧白腻肩膀便裸露了出来。
他的吻一路向下,已然沉溺兴奋在了那淡淡茉莉香里,口里含混咕哝,“苏苏信我,苏苏一定信我……我只有你,也唯有你……”
“没有青楼,没有朱雀,只有你,唯有你……”
米苏迷乱中听到他的话,唇角勾起柔媚笑容,手指颤抖着解向他的腰带。[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混乱里,两人的衣物纷纷飞落床前,也分不清谁是谁的。
赤裸相见后,米苏的眼里闪过慌乱、闪过惊惧。
可夜惊澜正沉浸在亢奋里,哪里注意的到。
他埋在那两座雪峰中,撷取那两粒鲜嫩红豆,研磨啃咬,难舍难弃。
米苏的身子在颤抖,双手抓紧头顶上的镂空雕花床板,口里碎碎呻吟成了一支靡靡曲调。
她扭动的身子越发刺激到了夜惊澜,下体的灼热坚挺再也控制不住,猛然向她体内挺去。
“啊──”
米苏惊叫出声,身体颤栗蜷缩成了一团。
夜惊澜跪坐在床上,待目光落到那点点红梅上,先是一怔,随即,就忽然癫狂大笑起来!
米苏忍痛瞥他一眼,羞的把脸往枕头里一埋,抬脚就向他大腿上轻轻踹去。
夜惊澜在狂喜中,紧紧抓住她那只白嫩小脚,兀自跪在那里乐个不停。
米苏恨恨抽脚,怎奈他抓的死紧,只好作罢,耐心等着他那老毛病自愈。
夜惊澜终于收住了那份癫狂,扑压在她身上,扳正她的脸,边不停啄吻她的面颊,边难以置信的呐呐说道:“原来,你还是老子苏苏……原来,老子苏苏一直都还在……老子实在是太开心了,真想大声告诉所有人……”
米苏委屈嘟嘴,闷闷低语,“你以为,我真的就那么下贱……”
夜惊澜懊恼自责,急急解释,“不是,我开始时,一直都以为你坚守着底限,后来是你告诉我,你又是色杀又是什么的,我能不信么!以前那些伤人的话,我全数收回,别气了,好不好?”
“你就一点都不觉得歉疚,方才……”
“对不起,对不起!”夜惊澜抱紧她,在她耳畔连连道歉,“这些年,你一定受了很多苦,我知道,在天魔教,女子要守住这个有多难。”
“苏苏乖,别怕,这次,我轻轻的,一定会轻轻的……”
米苏冲他抿唇羞涩一笑。
夜惊澜心神一荡,疯狂亲吻向她的脖颈,“你个小妖精!老子警告你,从今以后,对谁都不可以这么笑!知不知道!”
米苏笑的越发厉害,仰着脖子,发出乐咯咯声响。
夜惊澜赫然抬头,神色无比郑重的凝视向了她。
米苏一惊,收起笑容。
“苏苏,我没跟你开玩笑。答应我,明明确确的答应我,以后,不许跟任何男人走得太近,不许对他们像现在这样笑。”夜惊澜的一双凤眸里透满期许。
米苏眸光柔和似水,抬手抚向他那青青胡茬,轻轻点头,“我答应你。”
夜惊澜开心不已,邪魅一笑,凑近她的唇,语气阴柔缓慢,“苏苏,叫我阿玄,叫我阿玄。”
米苏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光,唇角轻勾,吐气如兰,“阿玄……”
“哈哈哈!痛快!”
米苏看着他那仰天大笑的畅快样子,急急抬手捂上他的嘴,“你别这样,万一让……让外面那个话痨听到,像什么话!”
“爱听不听!老子只要苏苏,别人爱怎样怎样!”
米苏羞赧扶额,不打算继续跟他多讲道理,那样只能多浪费些口水而已。
夜惊澜这次连亲吻都轻柔了许多,爱抚着她的身体,如爱抚至宝。
即便如此,当那处硕大进入时,米苏还是疼的咬紧了下唇,眉间紧蹙,冷汗涔涔。
那东西似有着开天辟地之势,要把她的身体活活撕裂成两半。
她不自控的夹紧再夹紧,浑身每个毛孔都随紧张闭合。
夜惊澜感受着那里的狭窄逼仄温热,边动边咬牙低吼,“你这是想要老子的命啊!”
米苏痛苦无措,伸手去推打他的胸膛,“你快出去!快出去!”
夜惊澜一头扎进她的雪颈中,边吸吮啃咬,身下边开始大动,“苏苏,放松,放松一些,再这么下去,老子会活吞了你!”
米苏只能听他的话,照他说的,慢慢放松身体。
渐渐地,渐渐地,那份疼痛开始被一份异样快感取代。
她配合着那份厮杀冲撞,款款摆弄腰肢,呻吟碎碎,头发凌乱,媚眼如丝。
夜惊澜沉溺在欲望里,满足在她的迷乱叫嚷告饶里。
看着她不停的胡乱摆动脑袋,听到她的声音从呻吟变成低低啜泣,他的动作愈加疯狂。
米苏如一叶扁舟,在那极乐的汪洋中颠簸,波浪推着她到达到巅峰,再落下,再起航。
第53章 被玷污的芙蓉花
就在大家困惑不解之际,他神色颇为恭敬的引进来一位老者。[.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那老者看上去怎么着也得六十三四岁了,身材中等,十分的瘦,面皮蜡黄。
乍看上去,这老者似是属于风吹就倒的羸弱之辈,可等细细一观,看到他那高高外突的太阳穴后,在坐众人皆暗自惊诧不已。
这老者不止身怀武功,而且,应该还是个顶尖高手。
让人更加意外的是,唐乐天把那人迎到首位上后,也不向大家加以介绍,继续推杯换盏。
不时的,他会与那老者交谈几句,敬其几杯酒。
那老者却是低调的很,声音极细极低,饮酒也很少,每次都是浅抿一下,意思意思便罢。
米苏抬眸一瞥,不禁皱了皱眉头。
不知何时,那个坏男人居然醉倒了,正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不久后席散,米苏与花飞语随众人步出大殿。
夜惊澜亦在花飞语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向外面走去,凌乱的头发遮住大半面庞。
因唐乐天要出去送客,那老者便自顾自步出了殿门,站在石阶上随意观瞧。
“咦?等等……”
蓦地,那阴柔苍老声音在背后响起。
米苏与花飞语同时止步回身。
而岚姬却似是没听到,仍旧扶着那个醉酒的人向小径中走去。
米苏顺着那老者有些茫惑的视线看去,居然落在了夜惊澜身上。
眼见两人已没入林中,那老者摇头苦笑,自嘲的小声咕哝着,“真是老了,眼神越发不济……”
花飞语莫名其妙,伸手挽住米苏胳膊,准备离去。[.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不经意的一个瞥眸间,米苏目光一定,身子僵住了。
“怎么了?”花飞语皱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就几个侍从而已,不知是哪个客人带来的。嗳,你不会是偏好这口儿吧?”
米苏猛然回神,收回视线,拿胳膊肘捅她一下,低声嗔道:“你才好呢,我只是觉得那人的背影,有些像一个故人而已。”
“不会是老相好吧?”花飞语揶揄的笑个不停。
米苏不搭理她,径直往下层走去。
花飞语咯咯一笑,追上她,扯住她的衣袖,“连个玩笑都开不起,好没趣儿的人!”
米苏回眸,瞅一眼那消瘦背影,步下小径。
那边角落里,一个随从模样的年轻男子听到女子笑声,转头往林边望了一眼。
小径上,一抹粉衣,一抹蓝衣,一晃而过。
他不以为然的收回视线,凝眉微微一思,往正站在石阶上的老者走去……
曲折小径上,见前后都没了外人,花飞语皱起眉头,低声叹道:“眼瞅着寿宴就要过去了,那件事可如何是好……”
米苏抿唇,对她欲言又止。
“若是教主命人给你送去一朵芙蓉绢花,就是表明要你过去侍候。”
“芙蓉绢花?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只听说被召唤去的女子,头上都必须戴着这朵花。”花飞语茫然摇头。
“我被吵嚷的脑仁儿疼,这就回去歇歇了。”下了小径,米苏勉强勾动一下唇角。
“酉时咱俩在这里汇合,一起去魔严宫赴宴。”
米苏点点头,转身向幽篁馆那边走去。
芙蓉……
这算是什么癖好?
白白玷污了这样清洁的花朵。
※※※
夜里,灯火通明的魔严宫内,唐乐天坐在教主大座上,笑容满满,心情极佳。
平伯年素来能言善道,三言两语就将气氛活跃了起来。
夜惊澜中午的酒已经醒了,全殿中,就属他笑声最大最放肆。
他的眸光掠过米苏面庞,见她不似白天那般疲倦,心下稍安。
每年,唐乐天都会借今天这个日子,对勤勉于教务之人加以褒奖,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从二老到四灵,一个不落。
眼看就要轮到十二使了,米苏心神不宁起来。
她脸上虽镇定,衣袖下的手指却不自控开始发颤。
“你虽刚做上风使一年,但这几个月表现出色,奖赏一定不错。”花飞语掩嘴低语。
米苏似是没听到她的话,只是盯着面前的酒杯愣神儿。
夜惊澜借仰头喝酒,向她看去,不禁暗暗皱眉。
他又从那双眼睛里,读到了昨夜的异样……
“风使。”大座上,唐乐天缓缓开口,目光灼灼看向米苏。
米苏眼眸微动,看向斜对面的夜惊澜。
夜惊澜立时忘记避嫌,凝望着她,心头的不详之感越聚越多。
米苏粉唇轻抿,挂着一脸清冷镇定起身走到殿中央,单膝着地,脆声道:“属下风无微,恭祝教主寿与天齐。”
唐乐天端坐在那里,看着那张冷艳容颜,含笑威严开口,“风使虽入我教不久,做上风使的时日也尚短,却为我教立下了不少功劳,自当重重褒奖。”
米苏垂首,放在膝上的手暗暗握紧,“属下资质驽钝,经验不足,当不得教主谬赞。”
唐乐天笑笑,转眸看向一直在为众人发放奖赏的尤子濯。
尤子濯会意,转身从侍从手中接过了一个蒙着红绸的托盘,向米苏面前走去。
“教主对风使十分器重,这份奖赏,可谓是贵无可贵。”尤子濯阴测测的笑。
米苏抬眸,看向那个离她越来越近的托盘。
夜惊澜凤眸紧眯,眸光愈发深沉。
岚姬瞥了他一眼,低声疑问道:“你怎么了?”
夜惊澜不语,只是死盯着那片红绸。
花飞语心里亦赫然一惊。
那片红绸极薄,隐约可以看出里面那个物件的轮廓……
尤子濯在米苏面前站定,勾唇邪邪一笑,手指捏上红绸一角。
红绸滑落,整个魔严宫里立时陷入死寂。
岚姬惊愕到嘴巴微张,随即,就担忧至极的看向身旁的男人。
夜惊澜面寒如冰,盯着那朵精致绢花,眸光冷沉到了极致。
她的无助,她的惊恐……
她的反常,她的异样……
她的一切一切,都在他脑海里翻转。
秦雁看看米苏,再看看花飞语,瞳孔一再紧缩。
同样的事情,又要重演!
他暗咬牙根,呼吸渐沉。
“教主对风使青眼有加,今夜……”
就在尤子濯刚把话说到一半之际,米苏赫然收膝,伏跪在了地上。
第54章 丹芃水
夜惊澜的心在剜痛,俊冷面庞上如落了一层冰霜,青白一片。[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岚姬紧张至极,时刻防备着他的失控暴怒。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那伏跪在地的人身上。
尤子濯有些讶异,不解米苏这是何意,侧侧身,看向唐乐天。
一片沉寂里,米苏那脆利声音清晰响起,“属下万死,当不得教主厚爱,求教主恕罪。”
花飞语焦急万分,她实在没料到,事情会发生在今夜。
岚姬为之皱眉,看着米苏目露深深忧色。
夜惊澜的唇角,忽的勾起一丝丝冷笑。
他明白了,猜到了那个傻女人接下来要做什么。
“怎么,你不愿?”唐乐天摆弄着手上扳指,睥睨向跪在下面的人,语气阴郁低沉。
“属下卑贱之躯,仰教主天威,哪里谈的上愿不愿。只是,属下早已失身于人,实实不敢欺瞒教主,望教主恕罪。”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坐众人皆为之诧然。
岚姬赫然转头,看向夜惊澜。
让她意外的是,夜惊澜只是面目有些冷,并没有该有的怒。
花飞语怔愣之后,扭脸看向坐在她上首的秦雁。
秦雁听了米苏的话,却是稍稍松了口气。
他把手垂落桌下,朝花飞语打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唐乐天深深的眼窝里聚起层层阴霾,一言不发的看向秦雁。
秦雁心一惊,慌忙厉声向米苏斥责去,“你可知这欺瞒教主,会受到何种严惩?你是十五岁进的天魔教,平日里何曾与哪个男人亲近过!切不可胡言乱语!”
米苏始终伏跪在那里,没人看到她的面容,“尊者有所不知。.属下十五岁那年遭逢家变,不得不流落他乡。属下最先是去投奔舅舅,在他家中住了将近两月。”
“在那时,属下禁不住表兄甜言蜜语哄骗,失身于他。可后来,舅舅却给他议了一门亲事,因女方家境颇为富足,表兄便为此负了我。也正是因为此事,让属下看清了这世间男子皆是负心汉,自那以后,再也不敢亲近任何人。”
听到这番话,不约而同的,岚姬与花飞语同时看向夜惊澜。
而那个男人盯着桌上的酒盏,脸上的冰霜不仅已化尽,还浮现出了一抹让人难以察觉的淡淡柔情。
这个大胆的小骗子!
“属下不敢对教主有丝毫欺瞒,求教主恕罪。”米苏的身子伏的更低。
沉默,可怕的沉默。
唐乐天盯着匍匐在地上的女子,双目里满是阴鸷,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秦雁端着那朵绢花,为难的不知如何是好,试探开口,“教主,您看这……”
唐乐天森然一笑,“去本座密室,取丹芃水来。”
秦雁躬身领命,匆匆向后面走去。
花飞语的心再度揪起。
就连秦雁眼底,也抹上淡淡忧虑。
岚姬已经完全释然了,见身边男人都不急,她自然就更不用急了。
天魔教教众大半修炼邪术,对这丹芃水是再熟悉不过。
那水清透,无色无味。滴于女子身上,若是能化为殷红,并散发出淡淡香气,那这女子便是完璧之身。
若是滴上后,一如清水,那这女子便已不是处子。
“风使性子清冷如冰,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被那男人诱拐失身,可真是……”岚姬忽的出言讥讽。
夜惊澜眉间微蹙,心里刺痛,虽然,他知道岚姬是好意。
“是属下有眼无珠。当时,正逢属下家中遭变不久,心情郁结,那男人软语相劝两句,属下便被迷了心智。”米苏说着,抬眸看向一直坐在那里看戏的平伯年,“当年,属下就是在离开舅舅家走投无路之时,才碰上的司务长老。”
平伯年一怔,没料到事情能转到他这边来。
他看着米苏,暗暗一思,惋叹的看向唐乐天,“的确如此,当年属下遇到风使时,她正被一群山贼围堵在一处悬崖上,好不可怜呐!”
夜惊澜心下暗暗冷笑。
这只老狐狸,倒真会和稀泥!
平伯年当年强迫米苏入天魔教后,将其扔入了行戮营,其实,心里一直都存着忧虑。
虽然米苏最终还是臣服在了天魔脚下,可保不齐在心里还恨着他。
这一年来,她的能力,教中上下皆有目共睹,假以时日,待羽翼丰满,定会在教中占有一席之地。因此,他近来一直在想法子拉拢她。
今日这件事情,触怒教主是肯定的了。
他盘算着,这时在旁说上这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并不能让唐乐天迁怒于他,万一米苏躲过这一劫,定会领他这个情。
把话说完后,唐乐天并未表达任何意见,平伯年见好就收,恢复沉默。
尤子濯拿着一个小瓷瓶,快步走了回来,语带讥诮,“风使把胳膊露出来吧。”
米苏直起脊背,撩起左侧衣袖,把胳膊平抬在了身前。
众人死盯着那截雪白胳膊,等候结果。
尤子濯心神一荡,暗暗咽了咽唾沫,拔出瓶堵,将那丹芃水倒出了三两滴。
自然,犹若雨露滴落白玉,盈盈剔透,仍旧无色无味。
尤子濯低低冷哼,面上露出鄙夷之色,心里暗道,还一直当是什么贞洁烈女,原来,骨子里的东西,跟其他女人并无两样。
花飞语松一口气的同时,眉间也蹙满了忧虑。
米苏垂落衣袖,再度伏地,恭候唐乐天发落。
唐乐天脸上似笑非笑,眼睛里有一层灰蒙蒙东西,阴晦诡异。
他轻扫衣袖,悠然道:“既然如此,风使就先退下吧。”
“是,属下谢教主不罚之恩。”米苏起身,垂首退回席间。
花飞语偷偷抓上她的手,冰冷湿腻。
米苏眼观鼻,鼻观心,明知道那个男人在看她,也不敢贸然回视过去。
“至于,这朵芙蓉花么……”唐乐天斜睨向托盘,微微一沉吟,看向席间一处,“既然拿出来,就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就把它赏给棋使吧。”
众人将目光从大座齐齐移向席间,落到那身着碧色衣裙的棋使身上。
棋使年仅十七岁,生的虽不是十分出挑,但也还算白净。
第55章 她心里会难过
她先是微愕,随即便笑颜如花,翩翩走向殿中央,盈盈下拜,“属下谢教主恩赐。”
米苏抬眸看着那碧绿衣裙,目光复杂。
“看到没有,还有人巴不得拣这高枝儿飞呢。”花飞语在旁低语。
米苏粉唇细微张合,“还好她愿意,不然,我就又得树下一仇敌。”
她淡淡瞥眸,视线刚与斜对面那男人碰触到,就又各自移开,不着痕迹。
这一年来,她为教中出力最多,却毫无褒奖,稀稀落落同情目光投来,她浑不在意,仍旧一贯的面目清冷。
她心里明白的很,事情并不会就这么容易躲过去。
她已经触怒了唐乐天,别提奖赏,恐怕,严惩已在眼前。
席间又恢复热闹气氛,等酒酣耳热之际,殿外教众开始燃放烟火爆竹,比过年还隆重。
在唐乐天引领下,众人皆摇摇晃晃步出魔严宫,站在石阶上观赏烟火。
米苏站在一处阴暗角落里,眸光始终落在不远处的一株枯树上,神情冷漠。
“你在想什么呢?怎么不看天上?”花飞语侧头,正好看到她的异样。
米苏唇角勾着一丝冷笑,“瞬间绚烂,易冷易逝,看了徒增烦扰而已。”
花飞语幽叹一声,想劝她两句,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扭头继续往空中望去。
手上骤然一暖,米苏心惊,慌忙向那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边的男人丢去警示眼色。
夜惊澜喝了不少酒,双眸晶亮若寒辰。
他用力捏捏那只冰冷小手,随即便又放开,细柔声音丝丝钻入米苏耳中,“苏苏,莫怕,有阿玄在。”
米苏眼眶温润,站在角落里静默不语。
一道烟火直直冲上夜空,嘭的一声,炸开绚烂光亮,仅瞬间,就又扑簌簌逝落。
“风使。”
唐乐天负手立于石阶之上,蓦地开口。
一时间,众人噤声,只剩噼噼啪啪爆裂之响。
米苏眼皮一跳,从那角落里走出,恭敬应声,“属下在。”
秦雁立于花飞语身边,暗暗皱起眉头。
岚姬看向夜惊澜,夜惊澜倚靠在墙壁上,醉眼乜斜,似是什么都没听到。
“你可知,两年前,太子灿被废一事?”唐乐天饶有趣味的望着漫天灿烂烟花,淡淡笑语。
夜惊澜眸光骤然一沉,与岚姬快速对视一眼,看向那个挺阔后背。
米苏镇定答道:“属下有所耳闻。据说,两年前,太子失德,被瑜王废黜,现已被封为幽公,封地幽国。”
“幽公虽已离开王都,赴封地就职,但其在朝中势力还在。其母栾后一族,在朝中树大根深,并不是轻易能撼动的了的。”
众人面面相觑,不解唐乐天为何会在此时忽然提及朝堂之事。
米苏有预感,大惩已在眼前。
她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接,“是,栾后兄长栾钟在朝中任太宰,栾钟长子栾晖又任大司马,手握大瑜兵权。”
唐乐天缓缓转身看向她,目露赞许,“的确如此。本座现就交由你一件大任务,若能顺利完成,本座必有重赏。”
“请教主示下。”米苏单膝跪地,垂首暗咬下唇。
“除二老四灵十二使,其余人等,皆退下。”唐乐天语气虽轻,却掷地有声,不怒自威。
众人闻令,静默有序的向下层退去。
剩下的人,目光都落在米苏身上,神情各异,有惋叹,但更多的还是幸灾乐祸。
花飞语皱眉,知道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唐乐天抬头望向夜空中的那弯冷月,缓缓开口,“再过三日,就是栾晖纳妾之日,本座命你前去王都,杀了他父子二人。”
暮秋的风,已有冬雪之气,一时间,所有人的脸上,都像蒙上了一层寒霜。
刺杀栾氏父子,别说是米苏一人,就算是搭上半个天魔教,胜算也不大。
且不说那栾晖自己武功高强,就连他身边那些护卫,也都是个顶个的高手,更何况,他还手握雄兵呢。
花飞语脚步刚抬,秦雁已抢身而出,躬身道:“教主,这栾氏父子……”
还不等他话说完,唐乐天就甩袖向殿中走去,“明日一早,风使便动身下崖。”
米苏沉声领命,“是,属下遵命。”
意思明摆着,不许任何人相帮,秦雁无奈垂手。
花飞语快步走到米苏身边,搀上她的胳膊。
米苏起身,报以她一个若有似无的笑,让她不必担忧。
角落里,夜惊澜那低低声音传入岚姬耳中,“我今夜离崖。”
岚姬蹙眉,伸臂环住他的胳膊,把头枕向他的肩膀,面容背向众人,“不是吵翻了吗?怎么又好到床上去了?不会是四年前,你就把人家给……”
米苏抬眸,正好看到那副亲昵画面。
夜惊澜静静凝望着她,薄唇微动,“你别做的太过火,她心里会难过。”
“这事太大,而且,你……你太敏感,让无心去就好。”岚姬微微一思虑,又语,“或是我亲自下崖跑一趟。”
夜惊澜似是没听到她的话,“把头离开我的肩膀。”
“你都和她说了?她也信了?”岚姬唇角勾起促狭的笑,非但不离开,胳膊还揽的更紧。
“没说的太明白,我会好好跟她解释,看她那意思,应该是信了。”
“你可真够幼稚的,世上哪个女人会不在乎心爱之人成日的出入青楼楚馆,而且,还众目睽睽跟别的女人这么亲密。除非,她不是真爱你。”
夜惊澜身子一僵,眼看着米苏淡漠瞥眸,看向了花飞语。
难道,她真的不爱自己?
她只是因为不想委身于唐乐天,才会跟自己……
不!她若心里没有自己,怎会把那最珍贵的东西给了自己!
教中有那么多男人,而且,尤子濯早就对她虎视眈眈……
是了,她是爱自己的,她一定是爱自己的!
席宴已散,见有侍女出来唤棋使进殿,夜惊澜知道自己可以离开了,便抽出胳膊摇摇晃晃向众人间走去。
他的一双醉眼没在米苏身上停留片刻,只是醉醺醺冲司务、司刑嘻嘻笑语,“两位长老,属下得先走了,庞城那边还有人等呢。”
第56章 飞语,我爱上他了
岚姬站在那里,闻言狠狠一跺脚,赌气背向众人。
众人自然都猜到他要去会什么人,皆掩嘴窃笑。
花飞语皱眉,目光复杂异常的看向米苏。
米苏只是垂着眼眸,面无丝毫波澜。
司务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司刑苗天罡沉脸低斥,“身为四灵之首,行为如此放荡,怎能服众!”
他一说话,四周窃窃私语立时收住。
夜惊澜面露讪笑,跌跌撞撞向下层走去,“下次约个时间,我把整个萦红坊包下,请两位长老和各位,一起去庞城欢腾个三天三夜!”
“成何体统!”司刑脸沉如墨,重重甩袖离去。
平伯年无奈一笑,平易近人的向众人说道:“天色也不早了,大家还是各自回去歇着吧。”
众人行礼,结伴离去。
平伯年看看米苏,微微一沉吟,什么话都没说,走了。
※※※
小径中,秦雁在前,米苏、花飞语在后,皆沉默不语。
一直等下到三层时,花飞语实在忍不住了,“你……”
秦雁脚下微顿,侧侧黑发,温和开口,“天色不早了,你们先回去歇着。”
“是,尊者慢走。”米苏在后颔首。
见他自顾自向书斋方向走去,花飞语气的几近把贝齿咬碎。
“走吧。”米苏抬步,淡淡道。
花飞语一手抓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迅捷无比掀向她那高高衣领。
米苏一惊,慌乱按下衣领,遮住那点点暧昧紫痕。
“我说他的神情怎么那么古怪呢,你居然真的和他……”花飞语痛心疾首,出言低声责备,“你怎么能做出这么糊涂的事呢!你明知道他……你没看到他方才那个放浪样子啊?他的眼里,哪有一丝你的影子!”
寒风中,米苏衣袂飘飘,秀发轻扬,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平静开口,“飞语,我爱上他了。”
花飞语愕然,满目难以置信,口舌打结,“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不是……不是早就和他断了吗?近几个月,你根本就没机会跟他亲近……”
米苏轻轻摇头,话语飘忽轻柔,“不是现在,是四年前,不,或许更早,我心里就有他了……对,是这样的,我心里一直都有他,一直都有他,也只有他……”
“更早?一直?”花飞语大惑不解,面前这个甜蜜小女人,实在太让她陌生了。
“飞语。”米苏正色看向她,郑重低语,“你爱玄武,所以,希望他回以你相等的爱,甚至是更多的爱。只有这样,你才能觉得幸福,才能觉得心满意足。”
“我若还是青衣镇的那个米苏,一定是跟你一样的。如果知道他敢流连青楼,敢招惹我之外的女人,我一定会跟他哭闹,甚至,我撒起泼来,天下无人能敌。”
“可是,我早已回不去了。我现在是风无微,是个杀人不眨眼、从血海骨山里爬出来的魔鬼。我活的很累,累的巴不得闭上眼睛,就再也不要睁开……”
“无微……”花飞语为之动容。
“我爱他,很爱他,但,就只想这么静静爱着他,对,就这么静静的爱着他……”米苏深情呢喃,眼眶已然温润,唇角勾着淡淡幸福。
“这……为什么?他哪里值得你这样去爱?”花飞语面露骇然,实在想不通,她怎会对这样一个放浪不羁的男人情根深种。
“因为……”睫毛抖颤,一颗晶莹泪珠坠落,碎落在那清幽小径上,无声无息,“他是我的玄哥哥啊。”
“玄……哥哥?!”花飞语诧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彻底被你弄糊涂了。”
“若是我这次能从王都活着回来,就跟你细说我俩的过往。”米苏说着,就往下层走去,“现在天太晚了,我得回去准备一下,你莫要为我担忧。”
花飞语怔愣在小径中,隔了良久,才无声的苦笑起来,直到,泪光闪闪。
傻瓜!大傻瓜!
本以为她不是同类人,没想到,一旦傻起来,自己根本就是望尘莫及!
※※※
米苏知道,这次的刺杀,绝对不能露了身份。
因为,一旦刺杀失败,她不仅会受到栾氏父子的追杀,就连教主都会灭了她,以撇清此事与天魔教的关联。
这么一来,明显是更加重了难度。
再等入了王都,暗中探查了一番后,她心里越发沉重了。
栾氏父子比她想象中还要厉害,太宰府守卫极其严密,要易容混进去是绝不可能的事。
迟疑再三,纳妾的日子已到,她别无他法,只能带着两个紫卫趁府中上下忙乱之际强行刺杀。
这次刺杀,绝对比刺杀高川摄政王难多了。
夜色极好,太宰府中达官贵人络绎不绝,偌大的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的正热闹。
三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戏台前,尖叫惊呼不断。
青霄与青云刻意将纷涌而来的护卫往戏台那边引,米苏怕甩暗器露了身份,眸光一寒,长剑直刺当朝太宰栾钟。
身着大红喜服的栾晖拔出身边护卫的佩刀,纵身一跃,挑开她的长剑,与她打斗在了一起。
堂堂大司马的武功绝对不是盖的,几十招下来仍旧沉稳老辣,毫不见落下风的苗头。
青霄远远遥望,微一思忖,沉声道:“你过去帮忙!”
青云手中剑气如虹,瞥一眼米苏那边,再瞅瞅青霄身边越聚越多的护卫,纠结的难以抉择。
“来者即是客,何不坐下来喝犬子一杯喜酒。”栾钟毕竟是见过大风浪的,眼见刺客只有三人,儿子又不落下风,负手立在众护卫身后,威严开口。
米苏冷冷不应,手上剑气霎时狠戾到了极致。
她知道,一定不能再拖下去了。
这么下去,不止她要命丧于此,连青霄、青云都无法抽身了。
就在这时,皎皎月色下,又落下一高一矮两个黑衣人。
霎时间,府内惨叫一片。
秦雁不慌不忙,手上长剑舞的行云流水,却又招招致命。
米苏瞥了他和那个娇小身影一眼,眼中闪过感激之色。
第57章 长公主
花飞语身手迅捷如鬼魅,正极力摆脱护卫,向她那边移动。
“你们两个去帮帮晖儿,记得留活口。”栾钟沉声道。
一直立在他身旁的两名年长护卫躬身领命,提气飞身,抢攻米苏。
这两人绝对是世间少有的高手,米苏立时处于危急之中。
秦雁皱皱眉头,长剑斜斜一划,在人墙中破开一道缺口,准备前去相帮。
“快回去护好我爹!”栾晖骤然一声低喝。
那两名护卫先是同时一怔,随即,便神色大变,丢下米苏就往栾钟那边疾奔而去。
秦雁、花飞语、青霄、青云眼中,皆闪过了同样的茫然与意外之色,边打斗边望向那又出现的两个黑衣人。
那两个黑衣人身材差不多,高挺匀称。
特别是挥剑直刺向栾钟的那个,行家仅瞅上一眼,就知道他的武功绝对是高超至极。
而落到米苏身边的那个,右手长剑格挡开栾晖的同时,左手已拉向她的手腕,低声道:“没事吧?”
米苏无言摇头,眸光清亮。
场中局势一时大为改观,栾钟被那两名护卫及时救下,神色间阴沉至极,“传令下去,立即封锁城门,调集弓箭手候命。”
一名身着武将服饰的男子领命,匆匆离去。
米苏心中暗诧,她实在是没想到,无心的武功居然那么高,那两大高手联手对付他一人,居然都占不到丝毫上风。
有了夜惊澜帮忙,栾晖立即处于了劣势。
只听他急急一声令下,众护卫留下一部分对付秦雁他们,一部分过来对付夜惊澜与米苏。
秦雁快速扫视场中局势,觉得不能再在此逗留下去,简明的冲花飞语打了个手势。
花飞语会意,立即帮他拦下所有攻势。
秦雁一得脱身,就到了米苏与夜惊澜那边,压低声音道:“只杀这一个就好,再迟半刻,插翅难飞。”
三人迅速达成默契,由米苏缠住众护卫,他们两个大男人齐攻栾晖。
栾钟眼见儿子命在顷刻,神思大乱,提声高喝,“整个王都已经戒严,尔等今夜绝不能逃出生天,最好识相些,立即束手就擒!本官向来惜才爱才,几位身手不错,若愿转投本官门下,本官定会大加优待!”
说时迟那时快,夜惊澜手中寒光一闪,栾晖颈项处已被划破,倒地丧命。
在场的贺客同时尖叫惊呼,混乱一片。
“晖儿──”栾钟痛声嘶吼。
在众护卫那短暂的怔愣里,秦雁皱眉低语,“四周全是弓箭手,要想法子脱身。”
夜惊澜眸光寒利一扫,附在他耳畔不知嘀咕了几句什么话。
秦雁眼中先是闪过一抹淡淡讶异,随后便提气飞身,直奔贺客之中。
米苏蹙眉,边挥剑,边往那边望去。
“啊!”一声女子尖叫,骤然响起。
花飞语侧目后,不禁为之一愣。
失神里,一名护卫从背后挥刀砍向她的肩头。
青霄离她最近,忙过去相救。
米苏听到动静,眸光一沉,亦赶紧往那边移动。
“都住手,不然,她立即没命。”秦雁的声音沉沉响起。
所有护卫的目光一落到那身着华服的女子身上,立即停手。
还沉浸在伤痛中的栾钟强压悲愤,急急向前两步,怒声吼道:“赶紧放了公主殿下!”
米苏到了花飞语身边,查看她背上的伤势,“伤的不轻,不要乱动。”
花飞语一声不吭,目光只是盯着秦雁那边。
“都不要妄动,否则,我手上的剑可不长眼。”秦雁挟制着那位满面惊恐的公主,不疾不徐向府门口退去。
夜惊澜几人走了过去,栾钟强忍悲愤,亲自带着一众护卫和弓箭手步步紧跟。
一出府门,在外面等候接应的灵允现身。
“安全放我们出城,不会伤她毫发。”秦雁镇定自若。
栾钟恨得咬牙切齿,额上青筋毕露。
不等他答话,那位被挟持着的公主就颤着声音忙不迭说道:“一切都听你们的,万万不能伤了本宫!阿福!赶快将本宫的马车赶过来!”
一名内宦模样的中年人从众人间钻出,直奔向停放在府门外的一辆华贵马车。
那马车甚是宽敞,秦雁看向米苏和受伤的花飞语,“你们先上去。”
花飞语睫毛微垂,声音低沉,“我骑马就好。”
“你的伤口得赶紧包扎,别逞强了。”米苏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拥着她上了马车。
夜惊澜看一眼那受到惊吓的公主,也上了马车,并给无心丢去了个眼色。
无心会意点头,坐在车前监督那叫阿福的侍从驾车。
秦雁见青霄三人也已上马,才挟持着那公主进入车厢。
“走东面的城门。”还不等落座,那位公主就顿收之前的惊慌之态,镇定低语。
车内几人皆诧,把目光都落到她的脸上。
夜惊澜瞳孔微收,抬臂撩向车帘,道:“东城门。”
无心看向他,眼中闪过忧色,声音小到几不可闻,“别摘面巾。”
夜惊澜轻轻点头,放下了帘子。
花飞语坐在角落里,将蒙着黑巾的脸别入阴影,额上冷汗涔涔。
秦雁与米苏都将疑惑目光投向夜惊澜。
夜惊澜沉默不语,伸指掀起车窗上的帘布瞧看外面情形。
米苏也顾不上多想,拿出随身携带的伤药,为花飞语止血。
“几位不必再对本宫如此戒备,刺杀栾氏父子一事,本宫亦有参与。”那公主浑然不惧长剑横颈,一一看向车内几人。
“不知公主尊号?”秦雁谨慎的打量她。
“长公主,卫若平。”
今上卫祁就只有一个妹妹,兄妹感情甚笃,正是车上这位了。
只见这位长公主,生的面容清丽,虽已过四旬,却风韵不减,自带一股傲然贵气。
秦雁不语,亦不撤剑,不管这位公主的地位如何尊贵,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本宫不明白,天魔教此次行事怎会如此草率,只派了你们区区几人来王都?是嫌我们佣金给的不够多吗?”卫若平神色间透出不满。
她一言道破几人的身份,几人自然也都信了她的话。
第58章 大恩不言谢
夜惊澜瞥眸看向秦雁,嗓音里透着些许低哑,“把剑放下吧。”
车内都是高手,这一个柔弱女子自然耍不出什么花样,秦雁潇洒收剑,随即就向花飞语那边挪去。
“你怎样?”他目光灼灼,问的关切。
花飞语没有看向他,在角落里无言的摇了摇头。
卫若平随意扫了一眼那边,就将目光落向了坐在车口位置的夜惊澜。
“本宫既然知晓几位的来历,几位何不摘了面上黑巾。”
夜惊澜盯着车帘,不看向她。
秦雁只关心花飞语伤势,恍若未闻。
米苏从自己衣服下摆上撕下一块长长布条,刚欲往伤口上包扎,心念一动,把询问的目光投向秦雁。
秦雁微怔后,眼中闪过一丝踟蹰。
米苏径直把布条塞到他手里,然后就起身到了车口那边在夜惊澜对面坐下。
花飞语愕然抬眸,“无……”
她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把脸又往阴影里侧了侧。
秦雁见她不排斥自己,面巾下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动作极其轻柔的开始为她包扎。
夜惊澜坐到米苏身边,大手攥住了她的小手。
米苏与他对视了一会儿,瞥眸向斜对面坐着的卫若平看去。
卫若平神色间似是有些怔愣,视线死盯在夜惊澜的一双狭长凤眸上。
米苏冷眼旁观,越瞅越觉得不对劲儿,暗暗捏了捏夜惊澜的手掌,向他投去一个困惑眼色。
夜惊澜不仅没有一丝回应,还大咧咧一侧身,伸臂将她揽入了怀里。
米苏先是惊慌,随即便心下释然。
秦雁那么聪明,经过今夜,自然已经猜到了两人的关系。
那卫若平面露错愕,打量夜惊澜的目光里,疑色非但未消减半分,反倒愈发浓重。
马车疾驰向东,长公主被挟持,守门兵士自然是不想放行也得放行。
出了城门后,无心立即命那赶车的阿福调转方向,向南方一条小道上奔去。
夜色里,后方大批人马正在追赶,马蹄声纷乱密集。
“还能骑马吗?”夜惊澜看向角落里的花飞语。
花飞语没有吭声,而是看了一眼秦雁。
秦雁轻轻点头,“我会照顾她。”
夜惊澜撩起车帘,朝无心沉声道:“停一下。”
马车一停,灵允骑在马背上往后方边张望边提醒道:“大家快一点,他们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青霄与青云把顺来的其他几匹马牵到了马车旁。
秦雁与花飞语同乘一骑,夜惊澜、无心、米苏各乘一骑。
“赶紧走吧。”无心回眸望了一眼,追兵已迫在眉睫。
卫若平撩起车帘,探出了上身。
夜惊澜骑在马背上迟疑再三,冲他抱拳道:“今夜委屈公主殿下了。”
“不知阁下姓甚名谁?能否摘下面巾一见?”卫若平紧盯着那双狭长凤眸,出口相询。
夜惊澜眉间蹙了蹙,缰绳一抖,已向茫茫夜色中疾奔而去。
其余几人紧随其后,眨眼间,就消失无踪。
那阿福搀着卫若平下了马车,“公主殿下,您这是……”
卫若平站在荒野里,望着远方夜幕,失神呐呐低语,“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
骑马疾奔了将近大半个时辰,在夜惊澜的一个手势下,几人在一片密林中暂停了下来。
“咱们人多,目标太大,最好还是分开走。”他将目光直接落向了秦雁。
秦雁拽下面上黑巾,温和一笑,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
“尊者,你和飞语私自前来王都,万一被教主知道……”米苏歉疚开口。
“你不用担心,我是接了任务才出来的。我现在得快马加鞭赶去幽国,大概得过几日才能回茫崖。”花飞语忍痛解释道。
“那尊者……”米苏看向秦雁。
“我经常会离崖搜集典籍古画,就算教主有所怀疑,没有确凿证据,也难加罪名的。今夜若是把他们父子俩都杀了,反倒会着了痕迹。只杀一人,你在教主面前也好交待。”秦雁笑笑。
“大恩不言谢,无微铭记于心。”米苏郑然颔首,随即就又担忧的向花飞语看去,“你身上还有伤,那任务……”
“此处不宜多逗留,你放心回茫崖既是。”秦雁打断了她的话。
米苏何其聪明,自然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今夜,或许真的会有意外收获,让两人立即破镜重圆或许有些难,但对松松心结还是有一定功效的。
原本她还想让青霄、青云跟花飞语去幽国的,现在看来……
“无微,恐怕,教主心头的怒气不是那么容易消的……”花飞语骑在马背上,面露忧色,一双眼睛不停的往夜惊澜脸上瞄,“他想要的东西,不会那么轻易放过。那日,你在他的寿宴上当众拒绝了他,万一,他……”
夜惊澜凤眸微眯,握紧手里的缰绳。
“行了,还是等回到茫崖再细说吧。”秦雁回头张望了一眼,打断了花飞语的话,“惊澜,我们先行一步了。”
夜惊澜淡笑点头,“谢谢你照拂了她这么多年。”
秦雁看一眼米苏,轻轻苦叹了一口气,“我能说,其实,我心情很糟糕吗?”
夜惊澜勾动唇角,眸光诚挚,“这算大恩,我记在心上。”
“嗯,你这么一说,我心里的确好过了不少。”秦雁说着,面露微微沉吟之色,“今夜之事,似是有些奇怪,有了那长公主之言,这背后雇主是谁,自然是再明了不过……可是,教主似乎并不想就这么顺利的除去那栾氏父子……”
“是啊,我心中亦颇为不解。”夜惊澜茫惑点头。
秦雁细细留意了一下他的神色变化,而后就策马带花飞语离去。
“我……”
米苏刚欲开口,夜惊澜就抬手阻住了她,向灵允看去,“你带他们两个向西,明日午后,咱们在小镜镇汇合。”
“主人,这……”青霄与青云快速对视一眼,为难的看向米苏。
“你答应过我的,这么快就忘了?”夜惊澜亦斜睨向她。
米苏躲开他的目光,向青霄二人叮嘱道:“路上要听灵允的。”
第59章 夜惊澜的异常
青云偷偷撇撇嘴,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随灵允向西方奔去。
※※※
小镜镇是北方一偏僻小镇,人烟不算稠密。
可让米苏颇为讶异的是,夜惊澜居然将座下一重要堂口设在了这里。
更让她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自从落脚后,夜惊澜就只是一味的跟她说笑逗乐,一点正事都不提。
她都做足了心理准备,要和他开诚布公的长谈一番,可每每主动要挑起话头,都会被他拿话岔开。
北方深秋的清晨,已经有刺骨的寒意。
米苏披衣下地,散发立在窗口,望着外面光秃秃的枝桠愣神儿。
夜惊澜闭眼躺在床上,手臂往身旁一搭,居然捞了个空。
他不禁皱了皱眉头,费力的把眼皮裂开一道缝隙,在房内一阵搜寻。
等看到站在窗前的米苏,他撩被下地,踢踏着鞋子到了她身后,双臂环上她的腰,下巴懒懒抵在她的肩膀上,两眼惺忪,含混低语,“老子不比那枯树枝好看啊……”
米苏笑笑,沉默不语。
一大群麻雀飞来,落在院子里觅食,更显出秋的萧索。
窗沿上有一块小木片,她捏在指尖轻描淡写的往窗外一甩,叮当一声,打在角落里一块生锈的废铁上。
呼啦啦,那群麻雀惊慌震翅,顷刻间,一只不剩。
“干嘛不直接打中几只,烤来给我下酒……”夜惊澜大大打个哈欠,勾唇一笑。
“我今天就动身回茫崖了。”米苏静静开口。
夜惊澜凤眸轻眯,在她耳畔淡淡应了一声,“好。”
米苏睫毛微垂,语带茫惑迟疑,“我怎么觉得,那个长公主似乎对你……”
夜惊澜收紧手臂,坏笑着侧头凝视向她,“你不会以为,她看上我了吧?”
米苏淡瞟他一眼,十分识时务的不打算再继续追问下去。
她现在对夜惊澜的没正经已经有了新的认识,这样的插科打诨,就是不打算告诉她的意思。
“真别说,经这一事,我对玄武倒是刮目相看。整个天魔教中,属他最淡然,但也属他最深不可测。要不是有花使,我还真会认为,他是对你有其他想法呢。”
“他如此犯险,并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飞语。”米苏亦颇为感喟,“这些年,我欠他二人太多。”
夜惊澜轻轻点头,凝眉不语。
“你……近来会回茫崖吗?”米苏转身面向他,眼底抹着一层复杂光芒。
夜惊澜抿唇一笑,把她紧紧拥入怀里,望着窗外轻声说道:“你不要担心,这次任务虽然没有全部完成,但毕竟已经杀了栾晖。教主若是为此而动你,必定会使其他教众寒心,他不会冒这个险的。”
米苏暗咬下唇,轻轻“嗯”了一声,没再多言语。
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真弄不清他是装没听懂,还是真没听懂……
※※※
在米苏回茫崖前,唐乐天已经再次闭关了。
正如夜惊澜与秦雁所料,苗天罡作为司刑长老,铁面无私的依照教规对她进行了一番惩处。
但是,因为念在她这次并未露了身份,并且在之前曾立下过不少功劳,两厢一折变,处罚并不算重。
不久后,花飞语与秦雁亦先后回崖,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入冬后,天气愈发寒凉,寒风里已挟裹着雪的气息。
米苏回来已经将近一月,却始终没见到过夜惊澜的影子。
私下里,花飞语为此都快骂死她了,吓得她对千幻亭是望而却步。
有几次,她曾在议事堂见到岚姬,岚姬对她一如往常,不冷不热。
这样的情形,让她拿捏不准,也就不敢冒然与之亲近,只能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秦雁回来后,她曾想去找他谈谈,却被花飞语拦住了。
四灵中,白虎尤子濯自然是与司务平伯年站在一起,是教主唐乐天的心腹。而夜惊澜与朱雀岚姬自然又是一个派系的。
唯独这秦雁让人难以揣测,他一向淡然,即不与尤子濯深交,也不语夜惊澜深交,怎么看怎么像花飞语说的那般,他就只信奉四字:明哲保身。
过了小雪后的一天,天气阴冷至极,到傍晚时,寒雨哗哗落了下来。
米苏前几日刚接了一件任务,今天上午才回来,刚刚准备吃晚饭,平伯年却派人前来唤她前去议事堂。
外面雨水大且冰冷,余月贴心的给她披上件厚厚雪青色斗篷,又递上了一柄较大的油纸伞。
雨幕暗黑,狂风肆虐,雨线斜乱密集。
米苏敛颜颔首,一手紧捏伞柄,一手紧攥斗篷前襟,步入通向上方的曲折小径。
上了三层,她不自控的脚下微顿,向一醉居方向张望去,哪怕是雨夜里根本就什么都看不清。
就在她撤回视线,抬步准备继续往二层走去时,视线瞥到斜前方一个阴暗角落里,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虽背对着她,而且,还被雨伞遮住了部分上身,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是那个话痨灵允。
难道,他回来了?
米苏微微一迟疑,放弃过去询问的念头,匆匆向二层上走去。
议事堂中就只有平伯年在,她将雨伞收起放在门边,向前躬身礼道:“属下来迟,让长老久候了。”
平伯年和气一笑,冲她摆了摆手,“这大雨天的让风使走一趟,倒是老朽心里颇觉过意不去。”
米苏颔首,连道不敢。
平伯年也不多啰嗦,直言有件急务要交给她,命她明日便动身前往北方的辛国一趟。
米苏领了任务便与之告辞,向议事堂外走去。
她没有走离幽篁馆最近的那条小径,而是举着雨伞,向离灵允站的位置较近的另一条小径中走去。
她心里总觉得慌慌的,不自觉的就加快了脚步,浑然不顾雨水斜飞,打湿了她半侧身子。
就在几近下到三层时,她脚下蓦地一顿,目光锁住左侧林中的一株大树下。
穿粉色衣衫的,自然是个女子。
而穿鸦青色锦袍的,自然是个男子。
只见那女子身材娇小,依偎在那男人怀中,肩部以上被雨伞遮住,看不到面容。
第60章 青龙反了!
那男子身材甚是高大,为迁就那个女子,不得不半弓着身子,一只手打伞,一条手臂亲昵的揽在她的腰上。
纷乱的雨水大力拍打着米苏的雨伞,发出不小声响。
林中雨伞一侧,一道寒锐眸光落到了她脸上。
啪!啪!
米苏浑身一僵,手上的雨伞被狂风席卷而去,在黑漆漆林中发出不小声响。
冰冷彻骨的雨水,霎时间就浇了她个透心凉,面庞青白若万年寒冰。
那娇小女子惊诧的盯着她愣了一瞬,随即,便怯怯藏向了夜惊澜身后。
夜惊澜眼中的杀气一滞,换而为之的是慌乱、懊恼与浓浓的意外。
片刻的对视后,米苏冲林中恭敬一礼,清冷的语气里透着难掩的僵硬,“属下见过青龙尊者。”
话音一落,细细小径上哪里还有她的影踪。
夜惊澜暗暗攥拳,硬生生压下去追她的心思,收回视线勾唇一笑,面向那受惊女子……
灵允立于小径旁,眼瞅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如鬼魅般一晃而过,一颗小心脏差点没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片刻惊愕过后,他哀然一叹,同情的往林中张望去。
※※※
米苏木然的在雨中穿行,顷刻间,就已回到了幽篁馆中。
她没有马上回房,而是在已然黄败的竹林中停了下来。
良久的怔愣后,她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胸膛也起伏不定,一双大眼睛不惧雨水冲刷瞪的溜圆,眼底似是抹上了一层鲜亮血光。
厚厚的斗篷在浸满雨水后异常沉重,湿哒哒贴在她身上,更显身材瘦弱,形容凄苦。
她的左手从斗篷里颤颤伸出,抓住了一根细弱竹竿,而后,整个人就如同脱了力般,失神的蹲坐下去。
她目光空洞,她悄无声息,似是化作了一块石头,在那里一动不动。
过了好久好久,她才缓缓起身,面无表情的缓步出了竹林,向房舍那边走去。
“哎呀!主人,你这是怎么了啊?!”余月正立在屋檐下等她回来吃饭,看到她那水淋淋的样子,着实被吓了一大跳。
米苏眉目冷冷的步上石阶,径直往自己卧房中走去,语气平静的一如往常,“去把饭菜热热。”
余月一时欲言又止,乖巧的往厨房那边走去。
等米苏换好干爽衣物走到厅中时,饭菜已经热气腾腾的在桌上摆放好了。
她也不多言,走过去坐下就吃。
余月边给她盛饭,边拿眼角偷偷打量她,满腹的话想问却不敢问。
吃罢饭后,她就一言不发的又回到了卧房,由着小丫头自己在外面打哑谜。
刚进屋坐到床沿上愣了一会儿,余月就在外面轻轻扣门,“主人,那人……就是上次来喝茶的那个客人又来了。”
米苏眉间微微一蹙,起身向房外走去。
无心就打伞立在门口的石阶上,丑陋的面庞在雨夜的衬托下越发鬼气森森。
“风使。”他看到米苏那张毫无一丝血色的面庞,不禁皱了皱眉,目露不忍。
米苏走到门口位置停下,也不请他进来坐,淡淡道:“不知阁下雨夜造访,有何贵干?”
无心迟疑的看向站在屋内满目好奇的余月。
余月立即会意,端着收拾好的碗筷向厨房那边走去。
“我是受人之托,来给你送东西的。”无心见米苏没有让他进屋的意思,直接开门见山,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小小锦囊递了过去。
米苏看向那锦囊,并不伸手去接,声音仍旧清冷,“无功不受禄,劳烦阁下白跑这一趟了。”
无心无奈一叹,撑着雨伞转身向石阶下走去,“他在邵国给你留了一部分财物,凭着里面那枚印信去找公子泽就可拿到。”
耳畔有疾风掠过,米苏迅捷一抬手,那只小锦囊已被她捏在指尖。
她也不管无心,抬步向卧房里走去。
解开那小小锦囊,里面除了那只小金铃,还有一枚用纯金打造的小巧令牌。
那令牌上只刻着一个字──澋。
※※※
一醉居内,夜惊澜执伞于梧桐树下,沉沉开口,“收下了?可曾问起我?”
无心在他身后止步,轻轻一叹,“应该是生气了,什么都没说。”
夜惊澜久久不语,亦不回身。
“这对她是不是太残忍了些?万一,咱们……”无心满心不忍,踏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
夜惊澜盯着树下那被雨水冲刷的闪亮的酒坛子,低声轻唤,“大师兄。”
无心眼皮一跳,捏着伞柄的手指有些发颤,隔了好一会儿,才应道:“嗯。”
“若是换做是我姐,你会怎么做?”夜惊澜缓缓闭目,轻咬后牙,脸上蒙上一层淡淡悲戚。
无心不答反问,“司务手底下那个小丫鬟呢?”
“怕那老狐狸生疑,我放她回去了。”
“那就好。”
※※※
次日上午,米苏就带着青霄、青云冒雨离了茫崖,直奔辛国而去。
昨夜还是冰雨,午后,气温骤降,雨水变成了寒霰,一直到入夜,都不见停下的意思。
戌时过半,整个茫崖上下都只剩下了霰子纷落的沙沙声。
蓦地,崖底杀声四起!
顷刻间,整个天魔教就陷入了极度混乱中。
听到教众匆匆来报,平伯年直奔魔严宫。
青龙反了!
而且,不仅如此,连司刑与朱雀亦反了!
岚姬与灵允带领众人从崖下攻上,而夜惊澜就带着苗天罡与无心,以及一部分心腹,直杀向魔严宫。
尤子濯与秦雁带着十使,立于魔严宫大殿前,亲眼看着夜惊澜杀气腾腾而来。
花飞语的眼中隐隐露出焦灼之色,衣袖下,粉拳一攥再攥。
“青龙,你胆子可真是够大的啊。”尤子濯手拎长剑,阴冷的笑,“教主这些年可是对你不薄,你怎么还能勾结司刑与朱雀造反呢?难不成,你还想取而代之?”
夜惊澜瞟一眼立在殿前沉默不语的秦雁,向尤子濯挑眉道:“让唐乐天出来,别做缩头乌龟。”
“蚍蜉撼树!我看你们真是活腻了!”尤子濯手上寒光一闪,一道剑气已狠狠划向他的面门。
霎时间,殿前已经乱成一团。
第61章 上官雪
“哼哼,缩头乌龟?本尊何时那么没出息过?”
高高石阶上,唐乐天负手傲立,唇角勾着阴测测的笑。
他的眸光扫过苗天罡,又扫过夜惊澜,最后放在了无心身上,眉心不禁蹙了蹙,目露些许意外。
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夜惊澜与无心手下骤然狠戾起来。
尤子濯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夜惊澜被他缠住一时无法脱身。
无心平日很少在茫崖露面,天魔教上下对他都不甚了解,在他那精妙的剑术下,书使狼狈不堪,当胸被划一剑后倒地,不知生死。
唐乐天镇定的瞅着那执剑飞向自己的丑陋男人,宽袖一甩,一柄长剑出鞘,阴沉开口,“你的灵蛇剑法使的真是不错,你师出天渊门。”
无心死死的盯着他,滔天恨意在眼里叫嚣。
夜惊澜瞥眸往石阶上一望,剑法骤变,错综迅捷,找准破绽,狠狠划向尤子濯。
尤子濯大骇,急急躲避间,还是被他划伤了左臂。
夜惊澜趁他撤身之际,飞跃上石阶,与无心并肩而战。
“你……”唐乐天边招架,边目光灼灼打量向他,“你也居然会灵蛇剑法?他的身份,我大约是猜到了,至于你……你的年纪,似乎……”
夜惊澜只是不语,与无心一左一右,专心对付他。
石阶下,双方死伤惨重,剩下还在拼力打斗的,身上也皆挂了或轻或重的伤。
石阶上,在两人的默契配合下,唐乐天已明显处于下风,神色间越来越凝重。
“无微?!”
蓦地,花飞语的眸光定向左侧林中,愕然低呼。
漫天寒霰里,米苏提起飞身,右手长剑,左手扣一把银针,白衣翩翩落向石阶之上。
夜惊澜赫然转头看向她那清冷面庞,心里又气又怒。
他明明已让公子泽找人出面,点名要她去辛国的,她怎会……
无心却专注的很,他不仅不看向米苏,而且,还趁唐乐天也为之稍怔的时机,一阵抢攻。
就在米苏脚尖刚刚触地,手里长剑欲平刺出去之际,唐乐天阴阴声音响起,“给本座带出来。”
米苏手上长剑顿停,立于一侧,静观其变。
有金属拖地的声响从殿门后传出,石阶上下所有人都分神望去。
先是平伯年那个胖矮身形走出,再然后,就是两名教众拖着一个浑身瘫软、手脚皆被镣铐锁着的女子。
那女身着脏污粗衣,形容消瘦,惨白的面庞两侧各有几道长长疤痕,一看就是年岁久远的旧伤。她似是被灌了软筋散一类的药,任由那两名教众拖行,即不挣扎,也不哭喊。
那身衣服不知已经穿了多少年,破旧单薄,寒霰中,她被冻得瑟瑟发抖。
米苏快速打量她两眼,而后就攥紧剑柄向唐乐天那边看去。
无心与夜惊澜似是魔怔了,手中长剑同时一停,僵立当场。
唐乐天阴狠一笑,手掌凝结内力,重重打向离他最近的夜惊澜。
米苏惊呼在喉,被她硬生生咽下,眼瞅着那个高大的身躯,被打落下石阶。
尤子濯长剑一甩,搭在了夜惊澜颈旁。
夜惊澜仰倒在地,口里鲜血喷涌不断,一双眼眸却始终盯着石阶上的那名女子。
“苗副门主,咱们还是停下叙叙旧吧。”平伯年看向苗天罡,侧身向身后那女子看了看,又看向夜惊澜。
苗天罡眼见已经受制于人,别无选择的收手。
那女子闻言,呆滞的眼珠动了动,目光落在了苗天罡脸上。
她那无力的身体在开始地上颤栗,神情也激动起来,干哑的嗓子里艰难吐出三个字,“苗……苗师伯……”
苗天罡黑脸踏前一步,眼中怒火滔天,瞪视向唐乐天,“你真是畜生不如!”
“很好,本座当年的这个决定,真是明智至极。”唐乐天笑吟吟的拍拍手,看看苗天罡,又看向无心。
自从那名女子被拖出大殿后,无心整个人就僵立成了石像。
在那女子叫出那声苗师伯后,他手中长剑嘡啷落地,在寒霰中艰难举步,向那边一点点移去。
“虽然,当年你跟上官极不对付,可照你这耿直的性子,如此顺从轻易的归附于本座,的确是让本座难以放心。”唐乐天朝着苗天罡慢条斯理的笑,“本座之所以留着她,一来,她是芙蓉的女儿,跟芙蓉生的极像。二来,必要时,可以用她来牵制你。可是,照今天这情形,似乎,她的作用已经大大出乎了本座的预料。”
米苏站在那角落里,整张脸已凝结成了冰霜。
花飞语在下望望她,再看看不住吐血的夜惊澜,面露焦急。
秦雁在旁暗暗拽拽她的衣袖,不许她乱走动。
“苗师伯,你别管我,赶紧杀了这老贼!杀了这老贼!”那女子语气极弱,却透满了恨意,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死死盯着苗天罡,“他喂我吃了药,我根本无法自尽,你不要顾念我,杀了他!”
苗天罡额上青筋暴露,手里长剑剧烈颤抖,咬牙与那女子对视。
他是与师弟不对付,可仅是脾气不对付而已。
在他眼里,师弟的女儿,跟自己的女儿无甚区别。
“小雪花,你当这里就只有你师伯一人吗?回头看看,这位是谁?”唐乐天戏谑的笑。
那女子艰难转头,那张因常年不见阳光而异常苍白的面庞,完完整整落入无心眼中。
无心止步,赤红的眼眶里,泪水决堤而出,颤颤开口,“师妹……”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上官雪的眼中滚落,粉白的唇抖来抖去,终于吐出了那声呼唤,“大……大师兄……”
“你是赵诀?”平伯年讶异万分的打量无心,抬起手臂,不许他再靠近,“你的脸怎么会毁成这个样子?当年,江湖中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天渊门门主上官极的大弟子,生的是风流倜傥,比女子还俊美,不仅在武功上悟性天赋极高,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无心眼睛里如今只有一个上官雪,那里还能顾得上其他。
第62章 同死
他停步,心疼低语,“是师兄没护好你……”
上官雪弱弱摇头,边流泪边笑,“还好,还好你还活着。快杀了他,杀了他给我爹娘和两个弟弟报仇!不要管我,不要管我!”
无心痛苦的看向石阶下的夜惊澜。
唐乐天那一掌使出了十成力,夜惊澜强撑着一口气没有晕死过去,薄唇费力张合,却发不出声来。
“本座若是没猜错,你那两个弟弟,应该还有一个在世吧。”唐乐天负手立于殿前,斜睨向石阶下。
上官雪神色大震,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夜惊澜。
夜惊澜忍痛抬头与她对视着,唇齿间拼力挤出一个字,“姐……”
上官雪拼力挣扎着向前爬去,满目的难以置信,“小弟?你是小弟吗?”
夜惊澜费力点点头,又吐了一大口血。
“小弟──”上官雪一声凄厉呼喊,手上脚上脚镣乱响。
米苏冷定环顾四周,清冷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向身后林中。
“当年,本座杀上天渊门时,还派了一支人马前去青衣镇,他们回来说,你已经不在了,同时消失的还有黑白子。看来,是他们护着你离开的,是吗?上官玄?”
夜惊澜强提一口气,盯着唐乐天咬牙道:“是!我是上官玄!我是上官极的小儿子!”
唐乐天似是听到了极为可笑的事,冷笑连连,“你是上官玄的儿子?哈哈哈哈,难道,你真的觉得当年的事情有那么简单?”
夜惊澜眸光怒沉,一挣扎,尤子濯的长剑划破他的脖子,一道细细血痕渗出。
米苏瞳孔骤缩,按着手里的银针向石阶边缘走去。
“小雪花在暗室里关了这么多年,难得今天能见到这么多熟人,本座就让她开心一下。”唐乐天说着,看向尤子濯,“把她这亲弟弟的手脚筋,都给本座挑了。哦,不急,慢慢来,一根根的挑。”
尤子濯阴阴一笑,手上长剑缓缓挪向夜惊澜的右手腕。
“不!”上官雪嘶声大喊,“老贼!我爹对你不薄,你怎可如此狼心狗肺?!他是我上官家仅剩的一个男丁!你这么做,我娘只会更厌恶你!更恨你!”
“是么?本座既然得不到她的爱,那要她的恨也好啊。”唐乐天变态的笑,“她明知道你爹心里没她,却还要坚持要嫁。当年,就在我要一剑了结了你爹时,她忙不迭的抢着抹脖子殉情而去,是何其的决绝,何其的忠贞。”
“这么多年,我百般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就是想着她若是在天有灵,定会因恨我来找我。可惜,我倒是常常梦到她,但她的鬼魂却一次都不曾来找过我。”
“大师兄!苗师伯!快去救他!快去救他!”上官雪比夜惊澜长了五岁,一向最是疼他,见他危急,急的方寸大乱。
无心双拳攥的咯咯作响,眼中鲜红若血。
苗天罡持剑指着尤子濯,却是不敢向前。
尤子濯的长剑剑尖在夜惊澜的右手腕上比划来比划去,享受着猫玩耗子的乐趣。
“只要有你在,他们怎么会舍得不管你。”唐乐天斜睨向上官雪,挑眉毒笑,“本座一直以为,只有赵诀活在世间。要是早知道,还有你这个弟弟在,本座早用你做饵,把他们引来了,何苦耗费上这么多年。”
上官雪恨恨怒视着那张阴鸷面庞,蓦地转眸,看向无心。
无心凝视着那双充满决绝渴求的眼眸,双拳忽然变爪,狠戾无比的向挡在面前的平伯年肩头抓去。
平伯年一惊,下意识侧身去躲。
尤子濯提声大喝,“你这是不想管他了!”
说着,他手上长剑一动,夜惊澜咬牙低哼一声,右手手腕上鲜血喷涌而出,一根手筋被挑。
“赵诀!”苗天罡惊骇出声阻挡,惊慌至极。
米苏暗暗咬唇盯着石阶下,手上银光点点。
花飞语要抬步向前,被秦雁拉住,在她耳畔不知低语了句什么话。
花飞语皱皱眉,按压下燥乱的心。
赵诀去势凌厉无比,他浑然不顾苗天罡的话,也不看向夜惊澜,飞身掠过平伯年与挟制着上官雪的两名教众后,直取角落里站着的米苏。
众人大惊,不解他这是何意。
米苏盯着那双赤红的眼眸,耳畔回荡起他在幽篁馆里说的那句话。
他的心,是一座坟,一座孤坟……
左手一扬,银针点点,直射向无心面门。
夜惊澜忍着那种无法言喻的疼痛,望向石阶上的两人,眼眸里怒火重重。
她在做什么?
她回来做什么?
难道,方才她持剑飞落,不是要帮自己吗?
就因为,她在昨夜看到了那一幕?
无心身子后仰,那根根银针狠狠没入大殿的木头墙中。
米苏右手长剑顺势递出,斜划向他的胸前。
不知怎的,下一刻,那柄长剑就已落入无心手中。
而米苏似是被他的掌力逼迫,身子急急凌空后撤,落到了石阶下。
连声惊呼都没有,剑光一闪,挟持着上官雪的那两名教众已倒地毙命。
平伯年骤然回神,急急上前阻拦,可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无心飞身扑向上官雪,从背后抱住她的同时,手里的长剑已从她前心插入。
剑尖从他的后背透出,鲜血淋漓。
“我陪着你,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不会再丢下你。”无心侧侧头,柔柔亲吻向那爬满伤痕的面庞。
上官雪艰难的动动手指,想抚摸一下他的面庞却做不到,闭目靠在了他的肩上,虚弱低语,“回邵国去……我还要每天找你的茬……我要看你想发怒却又不能发怒的样子……”
“好,咱们回去……”无心的眼皮越来越无力,双臂紧紧抱住她的腰,“去找师父和师娘……还有……宇师弟……”
不知在何时,那漫天寒霰已化作漫天飞雪,飘飘摇摇,无限凄冷。
夜惊澜满面悲怆,躺在血泊里死盯着已然去了的两人,心头满是懊悔愧责。
“哼!倒是便宜了他们两个。”唐乐天神情阴郁,眸光狠戾的落到夜惊澜身上,“朱雀可还带人在下面厮杀?派人去告诉她,她的相好,已经命在顷刻,看她如何选择。”
第63章 是尽忠,还是……
平伯年领命,忙命人下去传话。
“继续给本座挑。”
“属下遵命。”尤子濯的长剑又移向夜惊澜右腿。
花飞语看着站在林边的米苏,心中满是困惑,不解她为何会镇定到如此。
接连两剑挑动,夜惊澜的两处脚筋被挑,人已昏死过去。
苗天罡浑身颤抖,黑沉沉面庞上怒火滔滔,可是,在平伯年的授意下,棋使的长剑已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知道,在上官雪出现的那一刻,他们就败了。
无疑,夜惊澜与无心都是性情中人,虽在天魔教中浸淫了这么多年,可他们心底那些不能碰触的底线非但没模糊,反倒更清晰了。
就在尤子濯的剑尖已指向夜惊澜的左手腕时,忽的,茫崖上接连响起两道惊天巨响!
振聋发聩里,魔严宫后面火光冲天而起,把雪夜照的犹若白昼。
是天魔祠被炸了!
石阶上下的人一时都面露慌乱,纷纷踏步向前。
就连唐乐天都为之变色,他提气飞身跃上魔严宫大顶,向着火光处望去。
就在众人分神之际,石阶下有黑烟蒸腾而起!
那烟又呛又辣,所有人都大咳不止,泪流满面。
唐乐天听到响动,赶忙飞身落下,口里低吼,“赶快杀了他!”
一众人皆逃向外围,听到他的话,强忍辛辣向黑烟里张望。
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尤子濯那一动不动的身影。
不知为何,他一丝回应也没有,甚至咳都不咳一声。
花飞语心里一咯噔,急急转眸四扫。
“飞语。”清冷的声音在她身后低低响起。
花飞语一怔,愕然回眸。
米苏抿唇而立,眼中冰霜厚重,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杂乱的呛咳声里,寒风吹动那股黑烟,尤子濯的身形渐渐清晰。
他手握长剑,长剑剑尖直插在血泊里,明显的,他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杀夜惊澜。
可惜,他的剑下,早已没了夜惊澜的影踪。
看他那一动不动、有口不能言的样子,显然是被人点了穴道。
平伯年以袖掩面,迅捷到了他身边,拍拍他的后背,解开他的穴道。
尤子濯一得自由,马上逃离那个地方,咳个不止。
“棋使死了!”平伯年细细在烟中转了一圈,停在了一具尸体旁,“苗天罡也不见了!”
“给本座追!他们逃不远!”唐乐天大怒。
沥沥剌剌的血迹向一侧林中而去,平伯年立即带人亲自去搜寻,并另外召集弟子前去灭火。
良久的静寂里,尤子濯的一双眼睛,蓦地落到那片白色身影上,“风使不是已经离开茫崖去辛国了吗?怎会忽然出现?”
唐乐天双眸紧眯,缓缓看向米苏。
米苏躬身向前,沉着应道:“属下离开后,途中意外发现有大批人马正向茫崖这边赶来,越想越不对劲就回来了。没想到,教中真的发生了异变。”
唐乐天盯着她,良久都没动眼睛。
他的脑海里,自然而然的就闪过了方才米苏突然出现,而且持剑直奔殿前的情形。
是尽忠,还是……
这时,随平伯年前去搜寻的教众跑回来一个,单膝跪地道:“教主,血迹还不等出林子就消失了,司务长老正等候教主示下。”
“消失?”唐乐天阴鸷的双目缓缓扫视在场的剩余几人,“传本座的命令,除了本座身后的魔严宫,一处一处搜查,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是!属下遵命!”
除米苏外,剩余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伤,而唐乐天又不下令让他们离开,只能站在风雪中硬挺着。
※※※
呼啦啦,一群教众在平伯年与月下客的带领下直闯入幽篁馆中。
“给我搜!”平伯年边说着,边大步向透着昏黄光亮的房中走去,“林中、房中都不可放过!”
他大力一推门,狂风夹着雪花灌入房中。
余月满目惊恐的躲在一个角落里,浑身瑟瑟发抖,吓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平伯年瞟她一眼,环顾一下厅中,目光落到米苏的卧房门上,沉声道:“你带人进去看看。”
月下客颔首,冷傲的领着两个教众,向卧房那边走去。
“这……这是主人的卧房……”余月跑到房门口,颤抖着声音拦阻,一双清亮大眼睛怯怯盯着比她高大了许多的月下客。
月下客像只高傲的孔雀,目不斜视,抬手就推开了房门,大步迈了进去。
屋内黑漆漆一片,已到门口的一名教众又折返回来,拿了一盏灯烛才走了进去。
余月跟着一溜小跑,站在了窗口那边。
蓦地,她眉间一皱,目光落到床褥一角上。
几点鲜红的血迹,在月白色的床铺上是那样的妖冶刺目。
她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顾不得懊恼,暗暗急思对策。
那两名教众在翻箱倒柜,月下客细细打量着房中摆设,缓缓走向床前。
余月心一横,准备走过去以身遮挡,想方设法把来人打发走。
可还不等她抬步呢,月下客已三两步向前,顺手扬起叠的原本整齐的被子,举目扫了一下那雕花床板后,冷颜挺立于床前,静静看着那两名教众仔细翻找。
余月讶异的松了一口气,怯怯瞥一眼已被那被子盖起的血迹,继续装可怜装无助。
她不相信月下客真的没有发现床上的异样,他的举动,似乎更像是故意在遮掩……
“月使,都找过了,什么都没有。”一名教众向前,一双眼睛向月下客身后瞄去。
“走吧。”月下客冷冷开口,若千万年冰山压顶。
余月明显见那名教众大大打了个寒颤,暗暗抿了抿唇,眼瞅着他们向外间走去。
一直等确定平伯年带人不会回来了,她才一改之前的怯懦,关门关窗,镇定却又手脚麻利的回房,跪坐在床边,掀起床褥,两长一短的在床板上敲打了一下。
片刻过后,床下有轻微的咯咯机关声响起。
床板中央陷下,出现一个四方方空洞,青云的脑袋从中露了出来,神情焦灼,“得赶紧想法子,他内伤十分重,青霄在不停的输送内力,而且,失血实在是太多了,命在顷刻!”
第64章 命悬一线
余月也有些着慌,“你们再坚持一下,把能用的伤药都给用上!主人一得抽身,就会马上回来的!”
青云皱眉叹口气,又退了回去。
余月把床铺铺好,小跑到门外石阶上,急的来回走动。
天魔教上下的杀伐声已经渐渐平息,风雪渐大,彻骨的寒冷。
她怀里像揣了条小鹿,乱蹦乱窜,惊慌气促。
※※※
苗天罡趁乱杀了棋使,逃到下层与岚姬和灵允汇合后,立即带着人马撤离。
唐乐天将追击一事,交给了尤子濯,并让秦雁帮着平伯年处理后事。
待唐乐天回了魔严宫,平伯年也亲去查看天魔祠,秦雁扫视着阶下片片尸身,淡淡开口,“无微,你送飞语回千幻亭去疗伤,上次我给的那瓶伤药功效不错。”
米苏敛颜拱手,“是。”
“让青云过来帮忙。”秦雁又道。
米苏睫毛微动,“属下遵命。”
花飞语受的是内伤,并不怎么重,一入小径,她就一改之前的颓靡模样,疾步向下走去,声音压的极低,“我马上派人送药过去,缺什么让青霄来取。”
米苏也不多言,身形一晃,人已消失在旁边林中。
※※※
狭窄逼仄的暗道斜斜向下,暗室四四方方,除了角落里的一张小小木床,再无他物。
米苏三两步走过去,凉凉颤颤的手指触向夜惊澜的脖颈处。
因失血太多的缘故,他的脸白的瘆人,一口气息若有似无,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青云,你去把夜行衣换了,然后去玄武尊者那里帮忙。”米苏说着,就凝神聚集内力,向夜惊澜体内输送去。
青云也不多问,领命离去。
就在他冒头的那一刻,恰巧余月拿着一个瓷瓶走入了米苏卧房,匆匆递过去,低声道:“是花使命人送来的。”
青云接过,反身给送了下去。
那是秦雁家传的补气血灵药,米苏赶紧给夜惊澜服下,又跟青霄忙到天亮时分,才勉强让他的气息稍稳些。
余月炖的人参汤,青霄接下来,递给了坐在床边的米苏。
“昨夜,是你点住的白虎?”米苏边轻轻吹着勺里的汤,边问道。
青霄一脸的疲倦,摇着头沉声回道:“不是。”
米苏微微皱眉,停下了吹气动作。
“属下躲在一旁林中,见青云成功炸了天魔祠,就趁机扔出了狼烟。属下本打算是将青龙尊者拖离剑下,然后扛走他。可就在属下手指刚触到尊者的腰带时,就看到一个身影疾掠,瞬间又消失不见。要不是听主人这么一说,属下并不知是有人在暗中相助,点住了白虎。”
“你见过司刑。”米苏瞥眸看向角落里的一团血衣。
“是,他趁乱与属下一同逃入了林中。他出手要拦下属下,属下知道那个地方不能有片刻逗留,又知道他是青龙尊者的人,便干脆亮明了身份。他听了后,二话不说就把外衣脱了,与属下一同将尊者的伤口包扎好,免得留下血迹。”
“他说,他要是带着尊者一起走,反倒会害了尊者,就催促属下快快离开,让主人无论如何保全尊者一条性命,之后,他会想法子送药来。”
米苏点点头,“你累了一夜,回去休息吧。”
“主人,你……”青霄看向她那苍白面庞,“还是让余月来照顾着尊者,你也休息一下吧。”
米苏不语,将吹凉的人参汤向夜惊澜唇间喂去。
青霄在心里叹口气,出了暗室。
“怎么样?”余月一直守在外面,同样一夜没合眼,迫不及待的向他问道。
青霄面色凝重的摇摇头,向厨房那边走去,“情况很不好,随时会有危险。我饿了,有吃的吗?”
余月赶忙跑到他前头去帮他热饭菜,不无心疼的感慨道:“主人也真是够痴情的,可青龙尊者也……也太花心了些……”
※※※
外面天已经亮了,暗室里却仍旧一灯如豆。
米苏好不容易把那碗人参汤给床上的人喂了进去。
在死一般的沉寂里,她的手指轻轻抚向那毫无血色的俊毅面庞,呐呐低语责备,“你个傻瓜,不是说,还要再等两年么……为什么要独独支走我……”
眼眶红了又红,她几次强忍下那翻涌的热浪,手指下移,摸向那包扎着的手腕,“不要放弃,我不会放弃,你更没有理由放弃……为了你们上官家,为了你父母……还有,为了你姐姐和无心……”
长吸一口气,她盘膝坐好,拿起夜惊澜的左手,用右手掌抵住,内力又源源不断的输送进去。
她的脸,白了一层又一层,一双清亮黑眸,死死的盯着那双合着的凤眸,期待着他尽快醒来……
辰时刚过,唐乐天就召集众人前去魔严宫。
米苏让余月守门,青霄在暗室守着夜惊澜,急匆匆向幽篁馆外走去。
雪已经停了,天气转晴,花飞语站在一个角落里,见她走出来,迎了过去。
“你的伤怎样?”米苏牵住她的手,轻声询问。
花飞语打量一下她的气色,拉着她往旁边小径中走去,“我调息一下就没大碍了。”
等到了小径中央,她停下脚步,皱眉问道:“你出门都没照一下镜子吗?脸白的跟女鬼似的。”
米苏抬手轻抚一下面庞,强打精神笑了笑。
“这样会被教主疑心的。”花飞语深吸一口气,双手抓住她的手臂。
“飞语,你不要这样,你身上还有伤……”
“给我闭嘴!”花飞语一声低喝,深深剜了她一眼,手上内力急急输送,“敢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救人,你可真是够让我刮目相看的!”
米苏轻声低语,“这件事,你和他都不要再问,我绝不能牵累你们。”
花飞语恨恨咬牙,“是!我们可不想跟着蹚浑水!”
“我知道,加上上次杀栾晖一事,他都是为了你才会帮我的。飞语,别再怄气了,他对你真的很好。”
花飞语瞥一眼她那渐渐红润的面庞,气急败坏的甩开手,大步向上层走去。
米苏虚飘的脚步沉稳了许多,疾走几步,追了过去。
※※※
第65章 不敢软弱……
经过这一大变动,天魔教面临极大的洗牌。
二老中,去了司刑。
四灵中,去了青龙与朱雀。
至于十二使,除了之前失踪的雪使,梅、兰、竹、菊、棋、画六使殒命其中。数算下来,教中就只剩下风、花、月、琴、书五使。
唐乐天端坐于大座上,缓缓扫视殿中的惨淡情景,气郁至极。
尤子濯已详细盘问过教众,倒是有不少人见过苗天罡突出重围逃出了茫崖,却无人见过夜惊澜离开。
即便知晓他凶多吉少,唐乐天也为之大动肝火,坚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平伯年心思缜密,老奸巨猾,要求从崖底开始,一层层向上,再进行细密搜查,不放过一个角落。这自然是投了唐乐天的心思。
天魔教以邪毒之威立世,这些年不知结下了多少仇敌,在如今这个敏感阶段,稍一不慎,就会引来灭顶之灾。
唐乐天聪明绝顶,自然想得通这个道理,他能做的就是尽力安抚拉拢面前这些下属,即便,其中不乏可疑之人。
米苏立于殿中,始终保持着素日的冷漠,该行礼行礼,该沉默沉默,一句废话都没有。
最后,唐乐天留下了平伯年、尤子濯、秦雁商讨大计,命其余人等退下。
步出大殿之际,米苏敏感的觉察到后面有一道阴毒目光正在盯视着她,如芒刺在背。
她没有回头,而是抬起眼眸,看向了走在他前面的月下客。
可月下客一如往日的高傲,谁都不搭理,径直独自离开。
她微微蹙眉,与花飞语结伴回了四层。
余月的话让她不安,月下客明显是尤子濯的人,绝对没有可能会帮她掩盖救了夜惊澜一事……
※※※
整整四天过去了,夜惊澜不仅没有醒来的迹象,人还在持续发热。
暗室里阴暗潮湿,对他的身体绝对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可米苏别无他法,唐乐天多疑,绝对不会轻易放弃找寻,她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好在教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近期不宜接活儿分散势力,这让她可以不用担心会离开茫崖。
她日夜守护在夜惊澜身旁,为他输送内力、擦洗身子、喂食汤药,但凡能亲力亲为,绝不让青霄他们插手。
夜惊澜全身发烫,气息微弱的连胡话都说不了。
米苏一直在心里盘算着,要想法子跟岚姬联系一下,如今放眼这世间,能救他的,就只有这一人了。
可唐乐天明显一直在怀疑她,不仅是她,就连青霄他们也在监视之内。
秦雁和花飞语也刻意与幽篁馆保持了距离,她明白,这是最理智的举措。
万一把他们两个也明目张胆的牵扯进来,所有的后路就没了。
冬天,天黑的格外早。
余月炖的鸡汤,让青云送入了暗室。
“主人,方才花使偷偷送信来,说教主又命人在茫崖上下搜寻了。”
“一旦有人靠近幽篁馆,立即告知余月,让她来通知我。”
青云把鸡汤放好,走到床前摸了摸夜惊澜的额头,忍不住惊道:“主人,这么下去可不行!这也太烫了,会把人烧坏的!”
米苏盯着夜惊澜那泛起层层干皮的薄唇,表情异常凝重,“药还多吗?”
青云皱眉摇头,“就只剩下最后一包了。白虎已经命人封住了药庐,任何人出入茫崖都得受盘查,根本就无法出去买药。”
“你先出去吧。”
青云满目不忍,迟疑着退了出去。
米苏端过那碗鸡汤,用小勺舀着喂向夜惊澜。
可他牙关紧闭,怎样都喂不进去一口。
米苏怔怔盯着那张瘦的脱相的面庞,心发颤手发抖。
这几天,他除了喝药就是喝点汤,根本就不能吃东西,再这么下去,别说是养伤了,饿都饿死了。
米苏看看他,再看看那碗鸡汤,忽的低头覆向了他的唇。
她费尽了力气,终于将他的牙关启开了一条缝隙,而后,就急急含了一口鸡汤,嘴对嘴喂了起来。
虽然喂进去的只有十之一二,但也让她看到了一丝丝希望。
她手忙脚乱,边喂边用手帕给他擦拭,等将那一碗鸡汤喂光,枕头也湿了,帕子也透了。
汤碗放在床边,她趴在他的身上,蓦地,大颗大颗泪珠滚落了下来,砸到了他的面颊上。
这是自夜惊澜出事以来,她第一次落泪。
她一直在咬牙坚挺着,不敢有丝毫气馁。
她怕自己一旦软弱下来,就会守不住他。
可是,现在……
她紧紧抱住了他,把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上,哽咽连连,“你不是说过吗?不是说,等我长大了,就会娶我吗?你快起来,快起来带我回邵国啊!”
“你不是说,你在第一眼见到我时,就喜欢上我了吗?你跟着上官伯伯去我家喝我的满月酒,又哭又闹的非得把上官伯伯亲自为你打制的那只小金铃系到了我的脚腕上,上官伯伯说,你自小最听他的话,就那一次最不讲道理。”
“从那以后,你就长在了我家里。上官伯伯要忙天渊门的事务,你不愿跟着去天渊门,就留在了老家,整天的跟着我爷爷。我爷爷没有孙子,把你当亲孙儿照顾,我从记事起,就成天的跟着你疯玩儿。”
“后来,你家里突然就出事了,那年,你十一岁,我四岁。一开始,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哭着嚷着要去找你,我爷爷拦着不让,只说你出远门了。等我再长大些,才从大人的交谈中得知你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说,上官家被灭门,一个人都没留下。可我总觉得,你一定还在,一定会回来找我。我记得清清楚楚,小时候的你,长的白白净净,说话斯斯文文。那一天,在桃花苑见到你,我是觉得你面熟,也曾怀疑过,可是……”
“你举止粗鲁,说话粗鲁,我怎么都不敢相信,你会是我的玄哥哥啊。离开青衣镇后,我不止一次懊悔冲动下把金铃留下了。我怕有一天你会怪我,怪我把它送给了其他人。”
第66章 月下客
“可是,谁曾想,我给的根本就不是其他人。四年后,再见面,我心里真的很震惊。你居然还在那里,还在那株柳树上,什么都没变,唯一变的是我。我心里很害怕很恐惧,不敢靠近你,不敢亲近你,因为,我入了天魔教,入了行戮营,再也不是青衣镇的那个米苏了啊。”
“后来,在议事堂意外见到了你,你知道当时,我心里在想些什么吗?在那一瞬间,我就百分百确定你不是别人,就是我的玄哥哥。不用想,我都知道你为什么会待在天魔教中。我无法让你放下仇恨,就只能陪着你,可是,你却不肯让我陪你……”
“别再吓我了,好不好?我想要的并不多,就是让你好好的醒过来,好好的活下去……”
米苏无尽的凄苦无助,泪水潸然浸透了夜惊澜肩头的衣衫。
可是,他仍旧无动于衷,连眼皮都不动一下。
忽的,一阵急促的敲打床板声传来。
米苏骤然抬头,拭净面上泪痕,起身快步向石阶上走去。
“主人,月使带人过来了。”床板刚刚掀起一条缝隙,余月就压低嗓音急道,“我说主人畏寒,冬天一向都休息的早。现在,青霄与青云正在外面应付着。”
米苏点点头,走到铜镜前整理一下衣衫,面容镇定的向门口走去,“把被子撩开。”
余月恍然大悟的拍拍额头,赶忙又跑回床前,把被褥整理成睡觉该有的状态。
到了前厅门口,米苏脚下稍稍一顿,才不慌不忙的抬手推开房门,迈步走了出去。
月下客腰悬长剑,傲然立于石阶下,目光冷冷落到她的身上。
米苏淡淡扫视他身后那十几个教众,认出全都是尤子濯的心腹。
“我等例行搜查茫崖上下,扰了风使休息,还请见谅。”月下客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
米苏轻轻一点头,神色语气都淡漠的很,“月使客气了,请随意。”
月下客微微侧头,向身后的人吩咐去,“留下两人去房中,其余的全去林中搜查,仔细一些。”
众人立即躬身领命,没入黑漆漆竹林中。
米苏见他并没有进房的意思,若有似无的冲青霄丢去了个眼色。
青霄会意,跟着那两名教众向房中走去。
“你们两个退下吧。”米苏又看了看候在一旁的余月与青云,步下石阶,走向竹林那边。
余月与青云偷偷交流了一下眼色,一同向厨房走去。
看着林中的教众身影渐远,米苏静默无言,眼中寒冰层层。
“风使既然畏寒,就该好好调治一番,你我要在这天魔教中立命,没个好身体可不行。”月下客瞥一眼房门口,又瞥一眼林中,冷笑里难掩讥刺,“教中经此一变,大家可是都坐不住了。”
米苏用眼角的余光扫向他,微微挑动眉梢,“哦?我倒是有些听糊涂了,不知何为有心者?何为无心者?而月使,又属于哪一类呢?”
月下客唇角轻勾,双目灼灼凝视向她,“我自然是跟风使同属一类。”
米苏心尖一跳,面上却不改色,语气仍旧淡漠客气,“月使此言,也未免过于武断了吧。虽然,你我皆是十二使之一,可平日并无深交,月使怎知我心中所想所求。”
月下客扫视一下四周,走到林边继续道:“司刑一职先放下不说。如今,四灵当中,一下子空出了青龙与朱雀两个位子,风使敢说自己没有兴趣?”
米苏瞥眸看向他,蓦地,神色一凛。
月下客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巧巧的荷包,迅捷无比的塞入她手中,声音细弱如丝,“主公曾说,那个金铃里刻着个极小的玄字。他让无心给你的那块金牌上,刻的是澋字。”
米苏捏紧荷包里的那个小瓶,冷冷道:“我资历尚浅,哪里敢贪心的觊觎四灵的位置,只求能战战兢兢做好分内事就万事大吉了。月使素日深受教主和白虎尊者器重,我怎能比的上呢。”
“他现在怎样?”月下客目光寒锐的扫视四周。
“高热不退,一直没醒过。”米苏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如实以告,“我这里已经没药了。”
“这瓶伤药是朱雀配的,里面有她给你的信。不要主动找我,我会命手下紫卫想法子跟你联络。”月下客说罢,便缓步走向石桌那边,声音稍稍提了些,“风使能如此说,可见是对我不放心了。你应当心里十分的清楚,白虎尊者一直都很欣赏你。”
“有句话说的好,良禽择木而栖。教中上下皆知,白虎尊者可是教主面前的第一大红人。现今正是个大好时机,风使只要活动一下心思,前途必定无量。”
米苏垂落衣袖,抬步向石阶上走去,“月使既然还有任务在身,那我就不挽留了。”
月下客冷冷一哼,扬起他那高傲的下巴,向夜空中望去。
原本正在房中细细搜查的两人见米苏走了进来,快速对视一眼,恭恭敬敬向她行个礼,退了出去。
“主人。”青霄走到她身边,皱眉低语,“要不,属下冒险连夜下崖一趟吧,再这么耗下去,恐怕……”
“等把他们走了,让青云与余月守在外面,你跟我到暗室去。”米苏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青霄茫然不解,正想向她问个明白,她已转身进了卧室。
他皱眉一思,大步向门外走去。
※※※
米苏神色凝重的进了暗室,快步走到床前,身手搭一下夜惊澜滚烫的额头,迫不及待从袖中掏出了那个小荷包。
“主人,这是……”
米苏顾不上答话,从荷包里翻出岚姬的信,草草看了两眼后,打开那个药瓶,从中倒出三粒伤药,向夜惊澜口中喂去,“水。”
青霄忙把水碗递了过去,“这药和书信……”
“是岚姬送来的。”
“是她?!”青霄先是惊喜,随即就面露深深忧色,“是月使送来的?他可靠吗?”
米苏郑重点头,“岚姬在信中说,她会不时的让月使送伤药过来。你叮嘱一下青云,近来要是月使的紫卫有什么异样,千万机灵一些。”
第67章 醒来
“是,属下知道了。”青霄应声。
整整一夜,米苏都不敢合眼,坐在床边守着夜惊澜。
岚姬不愧是世间神医,服下她调配的伤药后,下半夜,米苏就摸到夜惊澜额头的热度已经消退不少了。
她满心喜悦,一双黑亮眼眸眨都不眨,透满期望。
外面已临近黎明,暗室里仍旧靠那一点烛光照亮。
忽的,夜惊澜那双合了几天几夜的凤眸微不可察的动了动。
米苏心头狂跳,蹲坐在床头轻声呼唤,“阿玄,阿玄……”
隔了良久,夜惊澜的眼皮才又动了起来,非常费力的裂开一条缝隙。
他的目光涣散,好在烛火昏暗,不会感到太大的不适。
米苏的手指触碰向他的面颊,声音因喜悦而颤抖,“你醒了,你醒了……”
夜惊澜的瞳孔开始聚焦,茫然的眼神在落到她的脸上后,开始一点点发生变幻。
米苏从他的眼中读出了难以置信,读出了怒火,忽的意识到了什么。
还不等她出言劝说,夜惊澜已经将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拼力抬动手脚。
可是,最后只有他的左手手指虚弱的动了动。
米苏伸臂压上他的胸膛,耐心劝说,“你不要这样,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夜惊澜的胸膛在大力起伏,眸光寒锐如刀,死盯着她,虚弱又低沉的开口,“这里是哪里?你怎么会在?唐乐天不舍得痛痛快快的杀了我?”
米苏微怔,随即心便是一痛,勉强勾起一抹笑,柔声道:“这里是幽篁馆。”
夜惊澜盯视她良久,又转动眼珠向室内打量去,“你怎么把我弄到这里的?”
“这是密室,你不要多想,好好养伤。”
“我师伯呢?”夜惊澜一激动,气息不平起来。
米苏知道他问的是苗天罡,“他安全逃走了,你不要担心。”
“师姐和灵允呢?”夜惊澜紧绷的神经一松不松,想抬头都做不到,只能用一双眼睛死盯着她。
米苏怔愣,“你师姐?”
“岚姬。”
米苏了然的点点头,“她和灵允及时带人撤走了,你的伤药就是她让月使送来的。”
夜惊澜松了口气后,精神立即萎靡起来,沉沉闭上了双目。
“你不要睡,我去拿些吃的来。”米苏轻轻抚摸他的面颊。
夜惊澜虚弱的睁动眼皮,迎视着她那期许的目光,嘲弄的动了动嘴皮,“你就不该救我。”
米苏垂垂眼帘,帮他掖了掖被角,“不许说丧气话,岚姬是神医,她会医好你。”
“你见过断了手筋脚筋的残废,还能被医好的吗?”夜惊澜低低冷笑。
米苏抬眸看向他,心里沉重异常。
她还以为,夜惊澜醒来后会发狂呢。
现在,他越是这样平静,她越是感到害怕和不安。
“你都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我去让余月做些。”米苏起身,语气虽轻,却掷地有声,“有我在,你永远都残不了。”
夜惊澜目送着那个单薄坚毅的背影消失在细细石阶上后,凝神急急调动内力,可他那条完好的左胳膊刚刚抬起一点,五脏六腑就剧痛起来。
一大口鲜血狂喷了出来,他躺在床上大口的喘息,狼狈不堪。
他这才知道,他的内伤居然如此重。
难怪米苏会那么放心的离开,浑然不怕他自行了断。
这些天,余月一直都住在米苏的卧房里,好及时给她传送消息。
听闻夜惊澜已醒,她跟着好不高兴,立即跑去厨房忙了。
米苏毫不耽搁的就又下了暗室。
等她看到床上的情景,眉间立即皱成了一团。
果然,猜想与担心一点都没错。
她拿了套干净衣服,一言不发的走到床边,开始熟练的给夜惊澜脱衣擦洗。
“你究竟想怎样?把我永远藏在这里吗?”夜惊澜想阻止却没力气,只能动动嘴皮子。
米苏不语,亦不看向他的脸。
“你不是缺银子吗?把我送给唐乐天,去邀功啊!”夜惊澜心头的怒火渐旺。
米苏淡淡瞟他一眼,“我藏了你这么久,现在把你送出去,是自取灭亡。”
“老子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你那晚不是都亲眼看到了吗?老子不稀罕你的深情!”夜惊澜激动低吼。
米苏自嘲冷笑,“我当然知道,也看的很清楚。我救你,为的是小时候的情意,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夜惊澜气息一滞,险些没被她的话气死过去。
“等你好了,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你愿意去找哪个女人,就去找哪个女人。”米苏表情淡漠,毫不温柔的摆弄着他的身体。
夜惊澜翻翻白眼,气呼呼闭上双眸,不再吭声。
米苏拿了两粒伤药递到他唇边,声音冷硬,“张嘴把药吃了。”
夜惊澜侧侧头,神色绝然,打定主意不搭理她。
米苏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指点上了他的穴道。
夜惊澜先是惊愕,随后就大怒,“你他娘的还能不能尊重一下老子?!”
米苏淡淡一笑,把药丸强行向他嘴里塞去,“你以前怎么都不知道尊重一下我,动不动就点我的穴道。”
夜惊澜又气又恼,拼力往外吐。
米苏无奈俯身,轻声道:“有本事就直接咬断我的舌头,只要我死了,就不会再烦你了。”
夜惊澜错愕的愣住了,不等米苏用力吹送,稀里糊涂的就把药丸吞咽了下去。
“你……”等米苏离开他的唇,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米苏起身,边收拾换下来的衣服,边看都不看他的说道:“我这么喂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最好把那些不该有的念头都抛了。”
夜惊澜颓然闭目,语气软了下来,“你要个残废有什么用。”
“我没想要你,也不会要你。等你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就自由了,想去哪里去哪里,想去找谁就去找谁。”
夜惊澜赫然睁目,瞪视向她,用尽力气大吼,“我以后连路都走不了,能去哪里?能去找谁?你要是真想帮我,就不要再管我!”
“我跟你实话实说吧,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你姐和无心。”
第68章 你管老子?!
夜惊澜的一双凤眸一眯再眯,恨怒之火在眼里熊熊燃烧。
“无心走的很开心,你姐也很开心。他在去夺我剑时,给我丢了个眼色,我明白,他放心不下你。”
夜惊澜盯着她,一字一句问道:“你是故意的?”
米苏解开他的穴道,坦然迎视向他,“是,我是故意把手中的剑递给他的。你要是恨我,就等有了气力后,一剑杀了我。”
夜惊澜气的发狂,一挣扎,内伤外伤都撕裂的疼痛,额上冷汗涔涔。
斜上方传来轻轻的敲打声,米苏起身,去拿吃的。
青云端着一大堆热腾腾的饭菜跟着她走了下来,边走边感慨,“神医不愧是神医,几丸药下去人就醒了!”
米苏任由他聒噪,也不吭声。
夜惊澜看都不看青云,寒脸躺在床上,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云把饭菜放好,快步到了床前,笑嘻嘻向他说道:“尊者,你总算是醒了,这几天,可把我们给吓……”
夜惊澜一记冷锐眸光扫来,把他没说完的话吓了回去。
青云毕竟是青云,胆子大性子活,嬉皮笑脸的吐吐舌,起身去接米苏手里的粥碗,“主人,这些天你都没合过眼,还是上去睡会儿吧,属下来照顾尊者。”
夜惊澜的眼眸动了动,克制着没向两人看去。
米苏瞥一眼床上,把粥碗递给了青云,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青云坐回床边,细心把汤勺里的粥吹凉,递向了夜惊澜唇边,“尊者,来,张口。”
夜惊澜的头始终别向里侧,咬牙低吼,“滚!”
青云先是一怔,随即就更加无赖的把勺子向他嘴里塞去,“你放心,只要把粥喝了,属下立即滚。来,别闹了,余月的手艺可好了……啊!”
夜惊澜也不知哪来的怪力,左手臂一甩,汤勺带粥碗,全被打落在地。
热粥一滴不剩都洒在了青云身上,烫的他一蹦三尺高,差点把骂人的话吐出来。
夜惊澜用力过度,手臂搭在床边,连收回的力气都没有,虚弱又急促的喘息着。
“主人,尊者这脾气也太爆了!你将来要是嫁给他,能有好日子过么!”青云整理着衣衫,一双眼睛幽怨的往夜惊澜身上剜。
夜惊澜气的直翻白眼,声音断断续续,“马上……给老子……滚……”
一直没吭声的米苏盛了一碗鸡汤,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淡声道:“要不是他机灵,把天魔祠给炸了,青霄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救走你,司刑也不能趁乱逃走。以后记着,我的人,只能我来说。你再敢骂他一句,我就让他什么都不干,每时每刻守着你。”
青云失笑出声,连忙拿袖子掩住嘴。
夜惊澜气息不平的看向米苏,一张脸青了白,白了青。
“好好把鸡汤喝了。”米苏说着,就把汤勺递了过去。
夜惊澜死盯着她,薄唇紧抿,做无言的反抗。
青云看着僵持不下的两人,心焦的不行,脱口道:“软的不行,来硬的吧!”
夜惊澜脸色一黑,恨不得跳起来暴打他一顿。
米苏把汤勺缓缓撤回,放到了自己嘴边。
夜惊澜疯狂扭头,米苏皱皱眉,伸指点上他的穴道,硬生生把那口鸡汤给灌了进去。
夜惊澜面皮涨红,一双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
青云看傻了,对米苏佩服的真是五体投地,由衷感慨,“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米苏也不搭理他,对夜惊澜说道,“只要你不嫌没面子,我就在他面前这么一口口给你喂下去。”
夜惊澜的神色渐渐凝重,沉声道:“你这么做没意义,我已经废了,不会这么活下去。”
米苏缓缓搅动着碗里的鸡汤,淡淡一笑,“我应了岚姬,在把你交给她之前,会让你好好活着。你要是想死,就只能等离开了我再说。”
还不等夜惊澜有反应呢,青云一听这话就急了,“主人,你这么做可不理智!你明知道尊者和朱雀……我要是主人,好不容易把他弄来,宁愿一辈子把他藏在这里,也不会让任何女人跟他接触,连余月都不行!”
夜惊澜的眼角一阵抽搐,恶狠狠瞅向那个变态。
青云不但无惧,还凑了过来,替米苏愤愤不平,“尊者,教主为了那日之事,一直对主人生疑,她现在在教中如履薄冰,都是为了你!你要是敢负她,我和青霄、余月都不答应!”
夜惊澜看向米苏那张疲倦面庞,静默不语。
米苏斜一眼青云,青云不情不愿的退到了一旁。
她又把一勺鸡汤放到了夜惊澜唇边,冷冷低语,“喝了它。”
青云忍不住又凑近一步,“主人,还是让属下来吧,属下已经学会了,只要尊者不肯喝,属下就嘴对嘴……”
话没说完,夜惊澜已顺从的把嘴巴张开了,“老子喝!”
米苏眼角含笑,解开了他的穴道,无言的冲青云丢了个眼色。
青云狡黠的眨眨眼睛,又去盛粥拿吃的。
等强逼着夜惊澜吃饱喝足,米苏自己才草草喝了几口粥。
见青云收拾好餐盘走出了密室,她坐在床边看向虚弱倦怠的夜惊澜,“安心休养,我让青霄来守着你。”
夜惊澜动动眼珠看向她,“你要去哪里?”
“去议事堂,很快就回来。”
“你让月使来一趟,我要离开茫崖。”
“不可能。”米苏断然拒绝,“平伯年跟尤子濯都狡猾至极,月使现在绝对不能暴露一分一毫。”
“唐乐天在怀疑你,你能怎么办?到了这种时候,秦雁也护不了你!”夜惊澜激动起来。
“这些你都不要管,我有把握能处理好。”米苏正色看向他,郑重叮嘱,“不想让我为难,不想让我出事,就安安心心的养伤,别让我分心伤神。”
“奶奶个熊的!你管老子?!”可惜没气力,不然,夜惊澜一定能从床上蹦起来。
米苏见他能骂人,暗暗舒了口气,起身向石阶那边走去。
“嗳?你给老子回来!老子话还没跟你说完呢!你究竟想怎样?!”
第69章 睡不着
米苏出了暗室,随即,青霄便走了下来。
“赶紧把那个死女人给老子叫回来!”夜惊澜瞪视向他。
青霄走到床前恭敬行礼,温和笑语,“主人命属下来照顾尊者,尊者身上热度刚退,还是睡上一会儿吧。”
说罢,他就走到角落里,从袖中掏出一本卷册,认认真真看了起来。
夜惊澜心头那个气啊,暗骂那个死女人真是会挑手下,个个都是奇葩!
※※※
米苏说很快就回来,可一整天,都没见人影儿。
夜惊澜强撑着不要睡,怎奈内伤外伤沉重,不知不觉就会昏沉过去。
晚间,青云来伺候他吃饭吃药,他发脾气,青云也不在意,只是嘻嘻哈哈。
只要他露出不想配合的意思,青云就会作势要点他穴道,作势要口对口喂他,他满心怒火,敢动嘴咒骂,却不敢不吃饭不喝药。
吃了药,药效发作,他撑不住又昏沉沉睡去。
等他一觉醒来时,室中一灯如豆,暗幽幽的。
他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被人握着,侧眸看去,正是米苏那张白净面庞。
她和衣睡着了,眉间轻轻蹙着,身子微微蜷缩着,鼻息很轻。
夜惊澜皱皱眉,很想吼醒她,却又舍不得。
不知她这些天是怎么过的,是不是每晚都这么躺在自己身边……
不自控的他的手指动了动,可就那微不可察的一动后,米苏的手立即松开,睁开了布满血丝的双眸。
“是不是渴了?”淡淡瞥了夜惊澜一眼,米苏起身去倒水。
夜惊澜沉默不语,一双凤眸随着她的身形移动。
他顺从的喝了两口水,躺在那里低沉开口,“你一天都在忙什么?”
米苏放下水碗,走回来躺回他身边,闭上双眼简洁答话,“没忙什么。”
夜惊澜侧头盯着她,目露气恼,声音提高了不少,“你每天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米苏侧身背向他,口气里透出一丝疲惫,“我的事情你不要管。”
夜惊澜的一颗男人心深受打击,拼力用左手去扯她的衣衫,“你以为老子愿意管你啊!你有本事把老子丢出去,老子也不愿受你管!”
米苏无奈转身,伸手去帮他掖被子,声音虽淡漠却低柔了许多,“你放心,我不会烦你太久。等过两天教主松懈了,我就下崖去和你那师姐、师伯见上一面,尽早把你送出去。”
夜惊澜被噎,心里真是又气又恨,死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米苏半合着眼睛,轻声道:“要是睡不着,就跟我说说你师伯和师姐的事吧。”
夜惊澜没好气的瞅她一眼,赌气不语。
米苏看看他鼓着的腮帮子,勾唇苦笑,“不愿说就睡觉。”
“那天晚上,是不是生气了?”夜惊澜忍不住开口。
米苏垂垂眼帘,故作糊涂,“哪天晚上?”
夜惊澜侧头看着她,气的真是咬牙切齿,“她是平伯年的侍女,你不会不知道吧?”
“哦,只要你喜欢就好。”米苏神色淡淡。
夜惊澜一把抓上她的手腕,用力所有力气去掐捏。
米苏抬眸看向愤怒的他,神色平静,“你给我留了钱财,还想法子把我支开,然后自己来送死。你不是说,还要等两年才能动手吗?在不成熟的时机动手,是为了什么?”
夜惊澜神色一颓,松开手,把头别向里侧,“我并不知道我姐还活着,现在动手和两年后动手,结果都是一样的。”
“当年,你去了哪里?”米苏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问道。
夜惊澜沉默了一会儿,才低沉着嗓子回道:“唐乐天原是我祖父师弟的关门弟子,他性情乖张,所以,我爹继任天渊门门主后,一直打压他,只让他在门中做个闲职。”
“你知道的,天渊门在邵国境内,而茫崖算是一个分堂,我爹分派他到了这里。他心生怨怼,在此暗暗谋划,最后反了天渊门。他带人攻上天渊门时,我爹立即派黑白子赶回青衣镇,护我去了襄国。”
“芙蓉是你娘?”
夜惊澜身子一僵,缓缓转头看向米苏,“是。”
米苏轻轻点头。
“唐乐天一直爱慕我娘,可我娘选择嫁给了我爹。他攻上天渊门后,曾拿我爹胁迫我娘,我娘决绝无比的拔剑自刎,之后,他就杀了我爹,并杀了我哥哥上官宇。”
“岚姬是你爹的徒弟?”米苏皱眉,目露些许茫惑。她当年年龄太小,对上官家的人记忆很模糊,除了上官极父子俩。
夜惊澜眸光异常复杂,“她的本名叫苗盈止,不是我爹的徒弟,是苗师伯的女儿。”
米苏愕然,脸上难得的露出了深深的难以置信,“司刑的女儿?这怎么可能?岚姬比你年长,她要是天渊门弟子,唐乐天和平伯年他们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她跟我一样,从小并未生活在天渊门中。她生来带有怪病,身体极弱,师伯就把她托付给了一位至交好友。那人是个世外高人,医术极高,带着她从小游历世间,为她寻药医治。”
“后来,天渊门出事后,大师兄负伤逃走,为躲避唐乐天的追杀,他自毁容貌,然后在苗师伯的暗中护佑下,去找了师姐。后来,他们就又结伴到了襄国,找到了我。”
“因我一直生活在青衣镇,门中很少有人见过我,次年,我就以夜惊澜的身份加入了天魔教,过了不久,师姐也以岚姬的身份加入。大师兄身份敏感,平伯年等人对他实在是太熟悉,虽然他容貌尽毁,但为稳妥起见,就让他一直在暗中,一直到我坐上青龙一位,才让他到了明处,他极少会在茫崖露面。”
米苏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隔了良久,才有些沉闷的再度发问,“四年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谁?”
夜惊澜盯着她那低垂着的长长睫毛,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事到如今,他该说什么呢?还能说什么呢?
说自己是特意回去找她的?
说自己这么多年,心里一直牵挂着她?
第70章 化功散
米苏看他一眼,闭上了眼睛,“睡吧。”
夜惊澜心里烦躁的很,根本就没有丝毫睡意,“要是换做你,你愿意做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残废吗?老子是个男人!”
“你就那么不相信你师姐?”米苏眼皮都不抬一下。
“她再厉害,也是个人!”夜惊澜低吼。
“她说她有法子治好你。”米苏缓缓睁目,眸光澄澈。
“你何苦这么来骗我,能不能治好,我心里很清楚。”夜惊澜无奈至极。
米苏不再搭理他,平躺好身子,静静睡去。
夜惊澜盯着她,气到抓狂,几次欲言又止。
※※※
接下来的几日,米苏忙了很多。
白天她基本都不在幽篁馆,到了夜间才能守在夜惊澜身边。
夜惊澜几次问她都在忙什么,她都含糊其辞。
期间月使又送来过一些伤药,夜惊澜的内伤在快速痊愈,身上力气明显大了许多。
这天傍晚,米苏刚从外面回来,就看到青云与余月愁眉不展的坐在石桌旁。
“发生了什么事?”米苏蹙眉向前,眸光往房内瞥了一眼。
一听到她的声音,两人腾地站了起来,围了过去。
“主人!你是不知道,今天真是惊险极了!都快把我们三个给吓死了!”青云激动的一阵瞎嚷嚷,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说上。
“余月,你说。”米苏无视他的存在,向余月看去。
“下午的时候,尊者试图自尽来着,得亏青霄发现的及时,把他的穴道封住了。”
米苏神色骤变,面若寒霜,“究竟是怎么回事?”
青云忙把话接了过去,“这几天吧,尊者一直都挺听话的,我和青霄都以为他想开了,也就放松了警惕。吃了那些伤药后,他的内伤大大转好,左手臂也就有了气力,今天趁青霄上来送脏衣服的时候,他就要自尽。”
“现在人怎么样?”米苏抬步向房中走去。
“人没事。青霄被吓坏了,封住他的穴道后,就一直守在那里,片刻不敢离开。”
米苏沉脸不语,径直向卧室中走去。
“主人,这么下去也不是事儿啊,咱们也不能总点着他啊。尊者内功深厚,万一自己偷偷冲开穴道,然后……”余月忧心忡忡。
米苏在床前止步,看向青云,“去准备化功散,那种临时的。”
青云忙不迭的点头,“属下明白!属下早就想这么做了,青霄还不让呢,说这么做的话,尊者会骂人。非常时刻,非常手段,属下早就习惯尊者的暴脾气了,骂就骂呗,不打就行。”
米苏冲他赞许的点了点头,下了暗室。
暗室里,青霄正直挺挺的站在床前,一张脸阴黑阴黑的,死盯着床上的夜惊澜。
夜惊澜虎目圆睁,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米苏皱皱眉,“他怎么了?”
青霄咬牙躬身道:“属下迫不得已封住了尊者的哑穴。”
米苏点点头,“你做的很好,上去休息吧。”
青霄沉脸看一眼夜惊澜,蹬蹬蹬上了石阶。
米苏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夜惊澜那张满是怒火的脸,良久不语。
夜惊澜全身上下,就只剩一双眼睛能动动,怒视着她,几欲喷出火来。
隔了好久好久,米苏才轻叹了一声,缓缓开口,“青霄性子稳重温和,你要不是把他骂的太难听,他不会把你的哑穴都封住。”
夜惊澜喘息粗重,一味的死瞪着他。
“你怎么就不肯信我呢?你师伯和师姐一面要跟教主派出去追杀的教众周旋,一面要给你找药物疗伤,你这么自暴自弃,能对得起他们吗?”
“这次要不是青霄发现的及时,你要我怎么跟他们交待?等过段时日,我把你交给他们后,你再寻死觅活不可以吗?”
夜惊澜气的直翻白眼,集聚内力去冲击周身大穴。
这个工夫,青云端着一只碗走了下来。
米苏看都不看,冷声道:“给他灌下去。”
夜惊澜大骇,想挣扎还挣扎不了,想破口大骂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青云一脸阴笑的把那只汤碗递到了他的唇边。
“尊者啊,不是属下说你,你这也太不省心了!主人忙的很,不能时时刻刻守着你,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和青霄怎么活下去啊?这寻死觅活都是娘们儿们干的傻事!我们主人不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你就算这辈子都这样了,她也会对你不离不弃的!”
夜惊澜被灌的呛咳不止,青云只是喋喋不休的埋怨,米苏在旁一声不吭。
“这药啊,药效很强,以后属下每天都会灌你一碗。这可比点穴省事多了,也能让主人在外面少操些心,不是么。乖乖的,别闹腾了啊,余月那边正给你熬骨头汤呢。”
米苏有些听不下去了,瞥一眼青云,“你上去吃饭吧。”
“是。”青云临走前,还不忘嗔怪的剜一眼狼狈不堪的夜惊澜。
暗室里,就只剩下了两人。
米苏掏出帕子,凑过去给夜惊澜擦拭下巴上的水渍,捎带着给他解开了哑穴。
“那臭小子给老子喝的什么?!”夜惊澜惊吼。
“化功散。”米苏淡淡道。
“你……你也太恶毒了吧?!”夜惊澜怒极。
“你连死都不惧,还怕散功吗?”
“你要折磨死老子吗?!”
“我从未想过要折磨你,是你自己在折磨你自己。放心,这药只是暂时的,等你离开茫崖后,我就是想喂你喝,都喂不到了。”
“你为什么就不能让老子痛痛快快转世投胎呢?老子没亏待过你!”
米苏自嘲的冷冷一笑,“你的确没亏待过我,当年的三千两,又加上无心给我那块金牌,你对我,真是极好。只是不知道,你逛青楼时,对其他女人是不是也这般大方?”
夜惊澜瞪视了她一会儿,喘息渐平,坦然点头,“是!老子一向出手阔绰!对唐乐天动手前,老子一共准备了二十多份财物,你的那一份,不算最多的,也不算最少的。老子思来想去,你怎么也算跟了老子一场,不能亏待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