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全能外挂收割机》
1.第 1 章
大城市不论到了晚上几点,街道上都少不了人车。[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钢筋水泥的森林改变了长久以来生物界昼夜分明的生活规律,竞争,压力,欲望,挤压着私人空间,化作看不见的手推着往前冲,身不由己。
苏予捏捏眉心,往窗外灯火通明的世界看一眼,继续收回实现工作。他进入这家公司,成为管理培训生已经快三个月了。同一批进来的管培都是这座城市名牌大学的应届毕业生,个个履历光鲜。
然而怀揣梦想与激情进来的苏予,从小就是老师心中又爱又恨的对象。爱他成绩漂亮,恨他性格飞扬,给个炮仗就要上天。
带着对刺激的向往而来,刚刚开始轮岗第一站,就已经快被现实磨得渣也不剩。每天机械的收集资料,录入数据,核对账目,腰酸背痛腿抽筋之时心里大声吐槽,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新世纪的人才,是多元化多样化充满活力与激情,每天都要面对无数的挑战和充满变数的任务,根本不知道明天你将会和怎样的搭档一起完成多么精彩的项目。因此我们需要勇敢,活力,想象力和好奇心的同学加入我们,改变人生,改变市场,改变世界!”
招聘会上激情澎湃的宣讲人是这么说的。
早知道轮岗会这么枯燥……
明明早就熟悉的东西,偏偏被人按在座位上,必须做满几个月。时间到了,又像赶飞机一般踹到下一个岗位。不管擅长不擅长,做得开不开心,总是要去做。
抬眼看着墙上的挂钟指向,重新确认了一遍电脑里的数据,和明日会议材料。[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资产项目责任重大,半个数字都不能错漏。
苏予觉得连续一个月加班到深夜今天大概可以早一些回去,他体质不算上乘,身体和心里都没有准备每天十几个小时重复同样的工作,脑子真有些混沌了,早晨起来脑仁剧痛眼前黑了好长一段时间,差点以为电脑看多瞎了眼。
出门等电梯时意外地遇到了负责这批管培考核的经理,苏予心情又沉下去十个档次。
洛天宁,苏予同校学长,在学校时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本科毕业进入这家公司,历练了几年。等苏予完成硕士学业进来时,才发现昔日学长竟成了现在的顶头上司。
校友间的互帮互助在洛天宁身上一点看不到,冷眉冷眼一视同仁。
苏予扯开一个不自然的微笑礼貌问了句经理你好,洛天宁淡淡地点头回应,二人盯着电梯指示板上的数字默默无言。
等了一分钟,洛天宁忽然说:“你最近都工作很晚。”
苏予内心狂飙,你才知道我们小职员活多钱少?嘴上不忘推辞:“没有,多学习充电,向经理学习,早日到达人生巅峰。”
晚饭是楼下便利店的寿司盘,已经开始有些不经饿了,发出微弱地抗议声。
洛天宁直勾勾盯着他的脸,苏予很不习惯别人这么看他,眼神飘往别处。
“苏予,新人都是这么过来,把所有岗位轮过一遍是最快最有效熟知进入这个行业的办法。你不能太浮躁了。”
苏予心里有点不高兴,这话里的指责意味十分明显。他一向口嫌体正直,就算心里草翻天该做的事还是不会落下一点效率,对着这个从学校开始就没什么好感的上司,苏予的微笑有些保持不住。
聊了两句就没法往下说,两人孤零零站在电梯口,场面瞬间冷了下来。
电梯怎么还不来,苏予感觉有点缺氧,不适地扯动着领带。洛天宁忽然靠近他,眉头紧锁。一阵好闻的古龙香扑鼻而来,苏予刚想开口问经理怎么了,一阵天旋地转,全身力气好像瞬间被人抽走,身子软绵绵地朝地上摔去。
“苏予!”
耳边传来洛天宁的惊呼,很快洛天宁的声音也听不到,眼前闪过一道耀眼夺目的白光后,陷入彻底的黑暗。
……
苏予感觉身子轻飘飘的,在黑暗中漂浮,好奇心让他想赶紧睁眼一看究竟,眼皮却像用502粘上似的怎么也睁不开。想到在新闻上看到的那些个英年早逝,过劳死的青年才俊,接着是长篇大论分析当前金融行业工作形势,猛然间恍然大悟。
我该不会是明天过劳死的新闻吧,难道我死了?
【恭喜宿主激活验证码,进入系统。】
苏予:“???”
作为每天和公司系统数据库打交道的人,他还是稍微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苏予终于听到声音,试着想张口说话,嘴巴也跟水泥浇灌上了似的,急得要命。挣扎了一会儿,慢慢冷静下来,难道要用意念?
尝试着用脑电波交流:“你是谁,我在哪。”
【宿主,在下系统,宿主现处死亡深渊。请宿主及时进行绑定。】
死亡深渊。
苏予内心凉了半截,果然要出师未捷身先死吗!我的商业人生才刚刚起步你不能这么残忍!
“绑定什么?”死亡太可怕,他不敢跳下去你来推一把吧。
【宿主绑定后,完成在下提供的任务,有机会重获新生。】
垂死病中惊坐起!苏予忽然间来了力气,连忙问:“什么任务?!”
【宿主没能完成管理培训生轮岗任务,因此必须进行在下提供的新角色轮岗,学成各项技能,完成每个世界指定任务。轮岗时间,每项任务四个月,不论是否完成都将强行前往下一个世界,直到轮岗结束综合评分。】
苏予:“比如说什么任务?”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请宿主确认绑定,跟在下前往。】
情况已经不能比现在更糟了,苏予确认连续加班一个月蓬头垢面面容消瘦的模样,有损他仙姿系草的威名,实在不适合出现在新闻上。没有在犹豫,脑子出现的鼠标果断点击【确认】。
【恭喜宿主,绑定成功,请跟在下前往第一个世界。】
仿佛有人推了他一把,苏予感到自己坐上一辆云霄飞车,远处星点光亮越来越近……
2.第 2 章
苏予醒来之时,眼前一片轻纱罗帐,确认存活长舒了一口气。(.无弹窗广告)勉力撑起身子,脑子里晃荡的声音犹存,天旋地转靠抓着床栏才能稳坐着。
环顾室内,这是一间布局合理,古朴简约的屋子,东西虽少但基本陈设应有尽有。
眼睛闭得太久了,猛然见光有些酸涩。苏予难受地揉揉眉间,手指都在打颤根本使不上力。这具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新手村任务:解决金钱困境。】
系统言简意赅地给苏予读取人物资料。
这是一个民风开化,男风盛行的朝代,他是敌国战败后向当朝皇帝用以和亲的皇子,封为蓝妃。位分虽高,毕竟是战败之国,在宫中自然毫无地位可言,皇帝亦是从未搭理过他,只当做普通质子衣食不缺的供养,多余的自是没有。
蓝妃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本就不情不愿屈辱和亲,这宫里头又都是拜高踩低,皇帝虽然不曾苛待他,后宫嫔妃闲来无事却常常骚扰奚落,宫人又克扣皇帝分赏之物,终于缺衣少食心情郁结,郁郁而终。
正因如此,投身于这刚死之躯不费气力,最适合做新手村熟练系统模式之用。
苏予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不是饿死的就是气死的,哪里来的精气神。
【宿主请出发,开启本世界任务。】
“解决什么样的金钱困境?”苏予仔细审题,仍是不解,这个命题范围太大可以发散出一个世界。
【鉴于宿主本体职业,新手村发布熟悉商业相关业务,随机激活关键人物,关键词。】
苏予感谢系统体恤,修了本科硕士,经济学院高材生搞定个小小金钱问题还是木有问题的。
深埋内心的激情澎湃重新冒了出来,苏予乐呵呵地准备去激活他的任务,没想到刚踏出一步小腿一软,啪嗒一声摔在冰冷地面上。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又一次深刻意识到,这养尊处优的身体比他原来的还差!这一下摔得够狠,几处乌青是躲不了了,大病初愈的身子怎么才能出得去。
苏予还在拼命寻找借力,系统却比各路领导还没有耐心。
【宿主请即刻出发,在下会给与指导。】
即使看不见苏予也气极扭头吼道:“你没看到我爬不起来吗!”视线一转,恰好落在门边那一扫把上。[.超多好看小说]
这是宫人用来清扫宫苑大扫帚,断不该出现在妃嫔的寝宫里,可见这些宫人平日里把蓝妃欺负成什么样。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苏予喜极而泣,颤颤巍巍爬过去抄起大扫帚,如获至宝,一瘸一拐地出门。
世界任务再重,他也得先吃点东西,人是铁饭是钢再不吃他这还没用热乎的身体估计又要报废。在死亡边缘踩了一脚现在还在晃荡的人,对“活着”格外珍惜。
苏予撑着拐杖,心里不停地加油,然而有些事不是努力就可以的,例如这寻路。也不知蓝妃的宫苑究竟偏僻荒凉到什么程度,还是宫人都觉得这人不死不活的不必理会了,走了这么久竟然一个人都没看到。
御膳房他是不用想了,紫禁城有多大他知道,这里虽然不是紫禁城但皇宫总不会比他家小区小。绕过红瓦宫墙,眼前景色豁然开朗,苏予察觉来到一处花园,顿时眼前一亮!有花,应当有果,前方一处静湖,应当有鱼。
光是想想都有望梅止渴的功效,苏予强打精神又在花园里走了两步,果不其然弯道尽头竟然发现了一颗李子树!
拖着繁冗的长衫,苏予简直被自己的身残志坚所打动,顾不得往日注重的仪态形象,加快步伐直冲过去,离李子树还差五步时甚至等不及甩开了功臣扫帚,准备手脚并用大显身手。
“什么人!”
仿佛被人拔了气门芯的轮胎,这一惊吓瞬间没气。苏予歪歪扭扭地跪在了草地上,还不甘心地朝那颗遥不可及的李子树伸手。
随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一双墨玉金丝鞋停在他面前。苏予怔了片刻,顺着笔直长腿往上看,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正面无表情对着他,那双黝黑冷眸有点眼熟。
长得帅的人都有一双美艳无双的眼睛咯?苏予想了想自己的长相。
“蓝悠?”男子在脑中搜索了许久这张半生的脸,蹙眉道,“朕已下令任何人不准靠近御果园,你为何闯入?”
朕?苏予知道自己张嘴的模样一定特别蠢,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这就是这具身体名义上的夫君,南宫冽,人如其名,冰冷凛冽。
苏予思考着蓝悠和南宫冽相见的正确打开方式。按蓝悠高洁孤傲的性子,应当死也不会向南宫冽软语轻声。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眼看这就要饿死了,苏予解决大任务之前先得解决眼前的温饱问题,有什么恩怨都是蓝悠的,与他无关。
他只要完成任务。
捋明白逻辑后,非常爽快的朝南宫冽伸手:“皇上,麻烦拉我一把。”一出声苏予自己都被吓住了,声音清冷与南宫冽不相上下,气若蚊蝇。
南宫冽眼神沉了下去,扭头看到草地上歪着的大扫帚,再看蓝悠一脸病容弱不禁风,衣衫凌乱甚至露出一小片里肌,心下便什么都明白了。
毕竟是一国皇子,沦落至此亦是可怜,南宫冽素来有洁癖,今日大概怜悯作祟,竟然牵住了蓝悠那双脏兮兮的手,稍一使劲就将他拽起来。
然而这劲使大了,南宫冽没想到蓝悠一成年男子竟然薄如纸片,脚下一虚浮直接往他怀里撞,两人踉跄两步再次摔倒,一朝皇帝结结实实当了他人的肉垫。
苏予欲哭无泪,轮岗第一关就这么坎坷,这特么还是新手区难度?系统你不要驴我了!
南宫冽本能地叫人,喊了两声想起人都被他赶远了,他自身武艺超凡得蒙游侠指导,即便侍卫宫人躲在暗处保护他都会被发现。
垂首看看趴在他身上小口喘气的人,重倒是不重,只不习惯这么亲密接触,纵然这是他的妃子。
那不过是名义上的。
南宫冽道:“起来。”
他倒是想起来,可这不争气的身体不听使唤啊!苏予一开口就是停不下来的轻咳,仿佛要把心肺都吐出来,直到双眼冒出氤氲水雾,脸颊涨红才稍霁。
“皇上,劳烦你帮忙,我没力气,咳咳咳。”
南宫冽看着蓝悠这么难受的模样,不知缘何心里一直滞塞难忍。对方满脸歉疚,一双澄澈的眸子含着一眼见底的真诚请他帮忙。明明被他圈在这金丝笼里,过着没有未来没有希望的日子……
一手揽着蓝悠的腰肢,撑着慢慢起身。蓝悠好像真的很不舒服,双腿微微打颤,全身依靠着他,南宫冽扶着他肩膀道:“你怎么了,生病了?”
“没病……”
“没病怎么全身发抖?”
“我……饿……”电量耗尽,苏予再也无力支撑,眼前一黑晕倒在南宫冽怀里。
苏予又回到熟悉黑暗中,怒吼道:“垃圾系统!我不会就这么gameover了?!饿死?我还不如过劳死!”
【宿主淡定,宿主在这个世界的人物数据依然正在进行中,显示并没有离开。有任何贵干,在下都会尽力指导。】
苏予:“地图!我刚刚需要一张御膳房地图啊!”
不给地图给饭吃也行啊!对你而言不就是几个数据的事吗!
【宿主注意,新手村未激活导航功能。】
没金钱,没技能,没装备的三无人员,那你还敢发布金钱任务?!苏予察觉在混沌中又晕了一次,这次是气晕的。
神游天外时,身体好像陷入一片柔软中,慢慢嗅到越来越清晰的香气,混合着花香,熏香和饭菜香。
苏予勉力睁眼,早就饥肠辘辘薄如纸片,对饭菜味格外敏感。这厢眼皮还在做着挣扎,忽然不远处传来一记闷响,苏予的心咯噔了一下,彻底清醒。
南宫冽素来冷静的脸上显出怒色,嘲讽道:“没人?朕登基之初国相不是百般推荐他的门生,个个都是万里挑一国之栋梁,怎么今日朕要人理清账目,肃清盐污,能臣就统统消失了?”
户部尚书林冉默默捡起被南宫冽掷到地上的折子,他是南宫冽的伴读,自幼一同长大的心腹,也是本朝难得的司会人才。南宫冽深谋远虑,早已牢牢将军权控制,且和将士们出生入死历经不少战役,深得人心。故而刚一登基就将朝中大臣要害位置彻底清换,摄于君威和军队,即便有不满之声,仍不能阻挡他的进程。
一朝天子一朝臣,前朝由国相把持,日久散漫吏治败坏,南宫冽此举本是得人心之举,然而隔行如隔山,加上积重难返,纵使三省六部由南宫冽心腹坐镇,底下的人还吃着国相的好,光杆司令难成大事,众口一词的推诿,法不责众,双方僵持不下。
南宫冽冷静下来,面露嘲讽道:“朕就不信,解决不了这几个银钱的问题。”
【激活关键词,宿主请接收任务。】
苏予:“……”
什么关键词什么任务?账本问题?
虽然听上去困难不是太大,但他再不看电视剧也听说过后宫不得干政这句话啊啊啊!苏予心中一万头羊驼奔驰而过,这让他一个又是敌国皇子又是后宫妃子的人,怎么开口自荐替皇帝解决这个问题?!
系统你出来,我保证不断你网。
3.第 3 章
大概是内心戏太足消耗体力,苏予的肚子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咕噜声在这空旷的屋内显得格外刺耳,实在非常尴尬。
苏予撑开眼皮,发出阵阵难受的呢喃声,醒来才发现睡的不是原来那屋,当然也不是原来的床。厚厚的软绒垫,清冷的香气恰合时宜。
南宫冽听到动静,立刻给了林冉一个眼神,后者会意俯身行礼退出去,还不忘关上大门。
“你醒了多久了。”南宫冽缓步走来,顺手将桌上的食盘带到床边。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招了什么风,看到蓝悠失去意识倒在他怀里时心慌得四肢冰凉,明明算半个陌生人,竟然想都没想就抱着他一路小跑回寝宫,甚至忘了用轻功。精巧的鼻翼一动不动,微弱的呼吸让他险些以为蓝悠就要死了,急忙召来御医一诊断,结果却令他大吃一惊。
饥饿过度,营养不良,体力不支才会晕厥,施针醒来,辅以药膳就没事了。他的妃子竟然在锦衣玉食的宫墙内饿晕了?南宫冽想起刚才遇到蓝悠时他眼神直愣愣的盯着御果园里的李子树,他当时,是想吃果子吧。
低头看着那张清瘦难掩风姿的脸,南宫冽不免唏嘘,说不出是怜爱还是歉疚,让他就这么躺在龙床上睡着,即刻命御膳房按太医的吩咐做清淡可口的粥品小食送来。
南宫冽性情冷淡,对母亲都是淡淡的,这一处寝宫是他仅剩的私人空间,平日从不让人随意进入。蓝悠的事,怕是成了宫里的大新闻。
苏予显然不知道在他昏过去和系统吵架的那一段时间发生了那么多事,眼里心里都是南宫冽手中的饭菜,他绝对不要成为在新手低级任务区就饿死歇菜的宿主!
“刚醒没多久。”
“你都听到朕刚刚和林大人的谈话了?”南宫冽眼里闪过一丝危险。
“听到了。”苏予诚实地点头,伸头看那盘闪闪发光的食物,用眼神示意南宫冽,“劳烦皇上,喂我吃点。”
南宫冽看他眼神纯粹,不掺杂糅,才刚放下些许戒备,后一句话出来又拧紧了眉头。
“朕喂你?!”
苏予道:“我真的没力气了,皇上好人做到底,就当交个朋友?”他说话时,嘴角努力扯开一个安心的微笑,纵是虚弱病容仍不掩双眸星光。[.超多好看小说]
如此不惧他冰冷……南宫冽不由自主地点头,端起餐盘里的精致瓷碗,舀了一勺直接递到蓝悠唇边,对方张口正准备吞下时忽然收了回来。
嘴边的肉粥飞了,苏予脑子里闪过无数个问号?不带这么耍人的,你这样会没朋友的。苏予正准备给南宫冽讲道理,却发现他将勺子收回唇边轻轻吹了吹,动作一看就是新手,好一会儿才重新递过来。
南宫冽没有伺候人的经验,只在脑子里搜寻了一遍有样学样。应当没错,他看蓝悠喝得挺好,心里小小舒了口气。
一碗肉粥热汤入腹,立竿见影般的面色红润了起来,苍白的唇也浮出血色。早在脑子里预演一遍的南宫冽这次没有停顿,径直拿出方帕抹去蓝悠唇角的痕迹,捻起一块小食送到他嘴边,结果被蓝悠的小舌轻轻扫到,南宫冽如过电般倏地撤手,捂着那根指头不可置信地瞪着对方。
苏予饱餐一顿,终于有了活着的实感,全身细胞都在叫嚣着。从南宫冽开始给他喂饭就一直强忍的笑意总算憋不住,扑哧一声笑靥如花。
“你竟敢嘲笑朕!”
从未有人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南宫冽周身气息瞬时冷了下去。乱了乱了全乱了,一开始就不该……
“皇上,谢谢你。”苏予真诚地向这个救命恩人道谢,习惯性地拉着对方的手轻拍,“谢谢你救了我。”
他身体还没恢复,四肢还有些冰冷,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南宫冽的手被他突然地握着,不知不觉心情和缓许多。从前不知道,蓝悠这么率直真诚,一双水目澄澈得一眼就能看穿内心,哪里像是一国皇子。
南宫冽内心起伏丝毫没有影响面色冷漠,冷哼几声道:“你擅自离开寝宫,擅闯御果园,惊了朕的驾,朕都既往不咎还亲自喂你进食,这等恩典你就说两句谢谢?”
不然呢?苏予有些莫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说古装剧里的经典台词以身相许?他们早已是名义上的夫妻。
呃,不对,名义上的,以身相许是要来真的吗?苏予没醒透一顿胡思乱想,忽然间灵光一闪,握着南宫冽的手劲大了几分,满脸真诚道:“皇上,多谢你救我,这么大的恩情,当然是要好好报答的。”
“哦?怎么报答。”南宫冽暂时不去计较他毫无君臣礼仪的说话方式。
“方才听闻皇上遇到困难,不妨让我来替你解决户部账册问题!”
【宿主有四个月的培训时间,在下认为并不需要这么着急。】
系统高冷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苏予怄得吐血,不着急那刚刚一个劲催他出发的是谁是谁!除了报恩,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合理的理由,让敌国皇子外加后妃这么尴尬的身份名正言顺解决这件政事。
苏予一片丹心照明月,显然没罩着南宫冽,对方倏地将手抽了回去,眼神瞬间变得凛冽复杂,星目染上野兽般危险的光芒。
“哦?你能解决?为什么?”南宫冽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不知这下面掩盖的是冰川还是火山。
苏予还在学校时就是面霸,面试官抛出的各种奇形怪状问题层出不穷,压力测试更是轻车熟路,首先他需要向南宫冽阐明动机。
“自我进宫以来,这是我得到的第一份温暖。”适当的煽情,苏予放松精神,撑着下巴不惧南宫冽的寒霜冰冷,四目赫然相对,“我没什么可报答你的,大概就是这一身理财算账的好本事能够帮上忙。偏巧我醒来的不是时候,恰恰听到你们的谈话,天意如此。”
“朕却不知你懂这个。”南宫冽眯着眼,敲着手指打量苏予,莫名其妙闯入他的视线,却在醒来的第一时间提出要替他解决眼前大困境。
他应该怀疑,不,他应该让人把蓝悠即刻拉出去,根本不必费时听他啰嗦。
可不知为何,那双水目如一汪清泉引得他不自觉的沉迷其中,真挚爽朗的态度让他生不起一丝怀疑。这皇宫内外,朝廷上下,仿佛人人都笼罩在迷雾中,南宫冽连自己都看不清。
【因为天命之缘。】
苏予:“系统你和我说话?”
【在下吟诗,宿主请继续攻略。】
正在脑内敲击标准应答流程的苏予十分不爽被打断思路,保持浅浅微笑继续道:“我是敌国皇子,一入宫就被关在一方偏殿,既见不到皇上,更接触不到朝廷任何势力,在立场上应当比皇上目前可考虑的大臣都要纯粹。”晓以利弊,表明自身优势。
南宫冽有些被说动,疑虑仍未完全打消:“你为何帮朕?此事本与你无关,你想要什么?”
苏予胸有成足道:“一是报答今日救命之恩,有恩不报非君子所为。二是给将来的生活寻个依靠,不必再历今日之灾。”
衣食父母,大腿抱紧。
原来是想立功,南宫冽心下了然。起身在床榻前来回踱步,时不时扭头去看蓝悠,像是要捕捉他瞬间的异样,心中将利弊来回颠倒衡量,深思熟虑后下定决心。
“既如此,朕给你一个机会。”或许是沉醉于那双眼睛,第一次在这么短时间内决定相信一个人,南宫冽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仿佛蓝悠是上天派来考验他帝王之术的,那么他就接受这个考验!
“若能办成,朕自会加倍封赏,若不能成,朕就不能留你了。如何?”
苏予笑得灿若星河:“好!”就算你不留我,任务完成我还不能留在这,这种威胁根本无所畏惧。
二人君子协议签订后,南宫冽为了杜绝蓝悠可能的倒戈行为,义正言辞要求蓝悠不准离开寝宫,若有需要离开必须由他或者暗卫陪(jian)同(shi)。
一向俗气,向往骄奢生活的苏予很愉快地接受了这个要求,虽然他现在的身体还是虚弱必须由南宫冽搀扶才能挪到一旁的书桌旁,但丝毫不耽误他让南宫冽把事情前后详细说一说。蓝悠的身体应该是烂到家了不能指望一天就好起来,这项任务看起来只需要靠脑子。
朝堂格局超纲了与苏予无关,南宫冽目前的情况据他分析是基本烂账,只是烂的比较厉害长达数十年之久,除了顶层的户部尚书是自己人,下面的大部分与国相有关,从中吃了不少。涉及身家性命,谁会愿意自己查自己,就算林冉有三头六臂也理不清这几十年的账册。
苏予听完南宫冽的描述,旁边已经堆起了一摞葡萄皮,点头道:“皇上,请把账册搬来。”
4.第 4 章
无意中发现蓝悠吃水果的速度惊人,南宫冽下午要去书房召集大臣们议事,除了叮嘱蓝悠不准离开寝宫外,便是叮嘱大海蓝悠的水果不能断。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大海是南宫冽的贴身太监,知根知底的。他知道蓝悠的来历,南宫冽也知道,但他实在琢磨不透这个不温不火人质般的蓝妃,怎么就一转眼得恩宠至此,一定是他今日的起床方式不对。
尤其是看到南宫冽虽然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看着蓝妃的眼神却是说不出的柔和,说是将他困在寝宫不准外出,却要他这皇帝贴身太监对蓝妃提出的任何要求,都必须快准狠的满足。
这算什么事儿?大海要求重新起床。
苏予第一次这么贴近皇帝寝宫,顾不得还有些脚下虚浮,南宫冽一走就跟个刘姥姥似的上蹿下跳老半天,东摸西蹭各种古董宝贝,拿的动的就拿起来掂一掂,拿不动的就敲敲听个声响。晃荡到镜子前,苏予才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的长相。
居然和他原来一模一样!苏予不可置信地抚上脸庞,白皙的肌肤,水润杏眼,高挺小巧的鼻子,弹嫩的双唇。苏予乐呵呵地在镜子前做着鬼脸表情,庆祝重获新生,纤长手指忍不住在脸上流连忘返,帅就一个字!
苏予:“系统,蓝悠怎么跟我长着一张脸?”
【所有的世界里,为了避免数据错乱,宿主依附的角色都是同一张脸。】
那就放心了,至少不会突然变成五大三粗莽汉。虽然能力才是最重要,但颜值不能让他自己都忍不下去。
苏予对这脸十分满意,可又想到蓝悠入宫这么久,南宫冽居然看都不看他一眼,苏予忽然对南宫冽十分不满意。
“蓝公子,皇上派人送来的东西到了。”门外传来大海的声音。之前南宫冽让他来拜见蓝悠时,一句“蓝妃娘娘”出口就把蓝悠呛得差点又要叫御医,南宫冽忽然觉得喜形于色,毫无遮拦的蓝悠十分可爱,爽快的答应了他要求称呼蓝公子这听上去不合规制的要求。
苏予:“系统,我们要干活了。”摩拳擦掌。
【宿主有任何贵干,在下都会尽力而为。】
等大海招呼着宫人把东西都运进寝宫时,苏予突然又有了入职满一个星期时,理想被现实狠狠击碎的仓皇感。
虽然早有准备数十年的账册不会太轻松,然而看到鱼贯而入的宫人捧着一摞摞账本,放在地上堆成了小山,苏予有一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感慨。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一本本看下来,他这精于此道的人都要眼废手断,何况这个世界的其他人,必然是退堂鼓打得砰砰响。
感谢计算机感谢数据库!感谢人类最伟大的发明!
太监最擅察言观色,尤其大海这样的更是人精,眼尖地发现新主子气色不好,忙问道:“蓝公子可是不舒服?需不需要宣太医?”出门时皇上吩咐了,蓝妃身子虚弱,需得时刻留心,一有不适立刻禀报。
“我很好。”苏予笑着流泪,“麻烦你再给我来几斤葡萄,谢谢。”
第一次有主子给他说麻烦,谢谢,大海受宠若惊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连声应着,派人把早就准备好的水果送进去。
“皇上出门时特意吩咐了,蓝公子的葡萄不能断,得是最好的,这可是足见恩宠啊。”心腹好太监基本守则,主子的功劳绝对不能抢。
宫人进进出出总算把账册搬齐全,如洪水般来势汹汹,又如泄洪般退去,一眨眼偌大的寝宫就剩他一个人。时辰还早,窗户用的是特制纱笼透光率极高,苏予随手拿起几本账册翻翻,又放回去。
瘫坐在书桌龙椅上,苏予难受地揉了揉太阳穴。
【宿主是否阅读遇到困难,在下可以提供文字翻译帮助。】
苏予:“我们自带繁体字技能,这个暂时不需要。”眼前扫过那一溜密密麻麻的字符串,苏予问道:“这个时代的记账水平究竟有多烂,项目冗杂前后不一致,资金对应不上。”
【士农工商,君子爱财,但世人不重视账簿度支技术。所以在这个世界理财人才相当匮乏,就算朝堂上专门的司会也技能平平。】
怪不得南宫冽连个算账的人都找不到。
苏予:“既然记账能力这么差,那么做假账应该是满地漏洞,不难查。”就是工作量有点大,苏予抬眼看了看望不到头的小山,叹气。
“系统有没有辅助工具,可以输入输出这些账册数据,再分析差异?”
【宿主有足够时间自行解决,在下乐见其成。请不要随便放弃,任何消极情绪都有可能影响宿主在本项任务上的评分。】
这和苏予想要的职业光环严重不符,然而进了这破系统他别无选择。认命地研墨执笔,不忘犒劳一串葡萄,碎纸机般咔嚓咔嚓完,又让大海补充。
南宫冽不知道今日自己是怎么了,大概从清早遇到蓝悠起他整个人都不对劲。在书房和大臣们议事,竟然半途走神,大臣汇报的事全听不进去,脑子里塞满了蓝悠。
他现在在做什么,看账册?他当真精于此道?可是他身体那么虚弱如何受得了?葡萄够不够?这么久会不会又晕过去,大海怎么没来禀报。
大臣们很快也发现了皇上的不对劲,这个本朝历代最年轻,却是最有城府最稳重冷静的皇上,从没有过这样双眼失焦,嘴角诡异上扬的情形!
不知是谁先扑通一声跪地,大喊“臣有罪!”咚咚咚声不止,所有人都跪在地上“臣有罪”。
一声声铿锵浑厚的告罪声叫醒了沉醉的南宫冽,察觉方才的失态南宫冽有些愤懑,面上仍是不动声色道:“朕方才沉思户部乱账一事,爱卿不必过虑,都平身吧。”
国相心中暗喜,一脸惶恐自责道:“臣无能,不能为陛下分忧解难。”心里却是十拿九稳,虽是自家外甥,翅膀还没硬就想飞,着实让他咽不下这口气。就是要让皇上知道,这朝廷少了他的支持,一日都动弹不得!
南宫冽心里明镜似的,冷笑不止。慢条斯理地说着朕已找到罕见奇才,可帮着料理眼下这一乱局,各位爱卿可静等佳音。
此言一出如重磅炸弹,尤其国相瞠目结舌吃瘪又不信的模样,让南宫冽心情大好,一扫方才窘态不悦,心里对蓝悠的好感又蹭蹭添了几分。众臣交头接耳,啧啧称其,好奇心不止,偏偏皇上半点口风都不透,只能先恭喜皇上觅得良才。
结束议事时国相还想留下来和南宫冽说几句,此时南宫冽一半摆着姿态,一半确实心不在焉,草草地将他遣走,赶着回寝宫。一路上健步如飞,身后太监跟得跌跌撞撞,途径各宫殿花园时宫人们都吓得不轻。
皇上最恨举止轻浮,平日都是缓步自持,稳如泰山,今日这是撞了什么好事?
南宫冽回到寝宫时大门紧闭,大海看到主子回来急忙迎上,还没等开口请安,南宫冽做了个噤声手势,小声问道:“他如何?”
大海麻利回道:“皇上走后蓝公子也没歇着,奴才偷看了一会儿,蓝公子先是四处打量寝宫,还敲了敲桌子,哎哟那模样就跟没见过似的。接着就让奴才把皇上吩咐下的东西全给搬了进去,到这会儿还在看呢,吃了十来斤葡萄。”
南宫冽对这回答很满意,就是这家伙脸上的笑容让他觉着有些刺眼。命人将大门打开,没走两步忽然想到了什么要紧事,回身道:“以后不准偷看他。”
话里森森寒意让大海打了个冷战,望着南宫冽的背影暗自嘀咕,主子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今日是怎么了。
南宫冽进门就看到小山似的账本,歪七扭八堆在地上,却没看到蓝悠。猛地心头一颤,快步在宫里转了一圈,才发现被小山堆挡着的蓝悠正趴在书桌上奋笔疾书。
有些窝火三番五次因蓝悠而撩动的心绪,南宫冽沉声道:“朕回来了,你怎么不来迎接?”
苏予忙得焦头烂额,抬头看到南宫冽高大颀长的身姿立于桌前,大喜过望,眼中跳动的希望曙光挡也挡不住。
“谢天谢地,回来的正好,快来帮忙!”
苏予仔细翻阅了几本,发现除了账目冗杂,科目极不规范,不同的经手人标注不同的名称,这还能不错漏百出简直天理不容。
幸好系统及时给他翻译,忙了一个下午才刚刚罗列出部分精简科目,这副小身板经不起这么大工程量,每块骨头肌肉都在叫嚣着臣妾好痛!
蓝悠从愁眉萎靡到一见自己就精神雀跃的神情变化,落在南宫冽眼里说不出的可爱,寒冰包裹的内心止不住又软下去一块,暂时忽略了他极其失礼越矩的言辞,顺从地走到他身旁。
“爱妃有何事?”
啪叽一声,毛笔摔进果盘。
苏予抬手把下巴合上扭头一看,很好,毁了一盘葡萄并牺牲了一只上好狼毫。
恶心不已地把袖子撸高,果不其然原本白皙光滑的皮肤上冒出了一粒粒疙瘩。愤恨地摆到南宫冽面前,埋怨道:“你看你干的好事!”
南宫冽不知蓝悠为何掀衣露肌,还赤裸裸放在他眼前,突如其来的刺激惹得他口干舌燥,不得不悄悄咽口水掩饰,平静道:“什么?”
“皇上,请不要那样称呼我,难受。”
南宫冽沉思片刻,轻声道:“悠?”
说实话,苏予还是在系统玩命地敲击提示下才反应过来,南宫冽是在叫他。悠就悠吧比爱妃好,回以诚恳接受他人意见的皇上一个微笑。
“坐吧,和你说说这账册。”
5.第 5 章
圣上御用的龙椅别说挤两个人,躺下来睡觉都没问题。[]南宫冽叫大海进来换葡萄时,他看到的便是冷峻如山,成熟稳重的主子和蓝妃并肩坐在一起的场景,先不说嫔妃与圣上同坐龙椅是大大的不合规制,光是这几乎贴在一起的脑袋就吓得他非礼勿视,赶紧捧了果盘逃走。
电光火石也没这么快的,这二位主子,真是让人看不明白嘿。
苏予简单的和南宫冽汇报了下午的工作成果,条理分明安排合理。桩桩件件切中要害,都是为他考虑。若说南宫冽之前对他还有什么疑虑,这会儿也彻底放心了。
桌上铺满的纸张是他记录下来的要点,南宫冽随意拈起一张查看,一张冷漠刻板的脸差点没绷住笑。
常言道,见字如见其人,偏生这七歪八扭的字迹和这张秀美清雅的脸着实对应不上。
南宫冽稍一抬眼,夕阳余晖正透过窗纱打在蓝悠的脸上,柔和得仿佛披了一层薄纱。身旁的人口若悬河有条不紊地分析,南宫冽却又开始走神。
蓝悠身上没有寻常宫嫔的馥郁浓香,清清冷冷的,和他的人一样引人亲近。只在寝宫走动因此外衣松松垮垮搭在身上,稍一侧首就能看到白皙的颈肩,和吹弹可破肌肤下的青紫血脉。蓝悠的脑袋左右摇摆时,发丝扫过南宫冽的手,他虚握拳头没能抓住。如山涧清泉般的声音听起来还是中气不足,得再宣御医给他补一补,说这么多话应该很累了吧。
忽然,南宫冽的手被脑子里打转的人拍了一下,对方冲他眨眨眼道:“怎么样,你能做么?”
“……做什么?”
苏予说得舌头都麻,结果一看南宫冽一脸懵逼,就知道刚刚都白说。心里感慨遇到个读条慢的猪队友还能怎么办,耐心道:“冽,首先得将账册重新整理一遍,我来教你,只需按我写好的归整。”
话语间苏予已将“皇上”改成“冽”,毕竟这么尊卑分明的称呼,苏予觉得挺憋屈的,出乎他意料,南宫冽竟没有表现出不满的情绪,反而唇角泄露一丝欢快,平白忐忑了许久。
南宫冽回过神来仔细看他记下名录,状似不解。苏予继续解释,这一排密密麻麻十几个称呼,其实都说的一项科目。必须整理出来才好核对银钱来龙去向,账册数据上的存疑项目和亏空数目,这部分的工作他会事先做好,编出问题册子,再寻机会现场核对。
苏予想起系统说的这里的人对账簿度支知识贫乏,没想到差成这样。南宫冽大致听明白,可他毕竟是一国之君要事缠身,不可能有空做这细致工作。苏予想了想是这个理,又提议要么找其他靠得住的人,由他来教授一些基本技艺,做些重复率高的工作还是可以的。
南宫冽跟着他的思路先是微微颔首,忽然猛地摇头,眼神果断态度坚决。
苏予愣道:“不放心我?可以让暗卫跟着,之前不都说好了吗?”猪队友请不要再拖后腿。
“朕改变主意了。”南宫冽扯开一个淡淡的笑容,眼里闪着精光,“你不许离开朕的视线,单独和朕以外的人接触。”
苏予十分不满不按规则办事的人,可偏偏遇到的是制定规则的人。
“那冽要如何,你这么忙,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岂不是耽误事?你该知道这问题已是日积月累,时间越久越难以摸清原委。”
更何况他有时间限制啊!这样下去四个月妥妥的不够!
“明日起,你与朕一同前往御书房,朕看折子之时,你可教授监督他人帮着料理这账册问题。”
取了个折中的办法。南宫冽监他的工,他监其他人的工,总在他眼皮子底下进行。苏予想想觉得可行,人手更多效率更高。
上岗第一日工作进度突飞猛进,苏予对自己满意得不行,果然还是本职工作干起来熟门熟路,忍不住想把系统敲出来炫耀一通,大海的声音千挑万选在此时响起。
“皇上,蓝公子,晚膳已经备好了。”
南宫冽冷声道:“进来。”
苏予看着那一盘盘美味佳肴,一打嗝嗓子里都是葡萄味,十几斤下去这会儿真有点恶心。和南宫冽申请不吃,果断被拒。
南宫冽看了他一眼,淡然道:“你身子太虚,这都是太医院和御膳房特意为你做的。”
特意为他这名不见经传的妃子忙活,苏予是自恋但也有自知之明。直视对方冷峻完美的侧颜,苏予有些动容,怨是蓝悠和南宫冽的,而南宫冽对苏予只有恩,不由得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道:“谢谢你,冽。”
蓝悠笑起来很耀眼,宫外已是暮色沉沉,他的笑颜就像是收集起阳光的温度,在夜凉如水的此刻倏地释放,照得南宫冽心头暖暖的。
“用膳吧。”
大海觉得今日的确不正常,皇上分明派他监视蓝妃,结果又下令不许他在偷看。往日都是他伺候皇上布菜用膳,现在也都被统统赶了出来。大海欲哭无泪,在皇上身边当差这些年,这可都是头一遭啊。
苏予看着碗里的菜叹气,南宫冽乐此不疲地给他夹菜盛汤,和早前那个喂饭都生疏的人简直是天壤之别。
“冽,你别夹了,我吃不完。”
“无妨,你只管吃喜欢的。”
“这不好,太浪费了!”苏予痛心疾首,他是习惯光盘行动的青年,“我心里不舒服。”
南宫冽筷子停在半空,慢慢收了回去。倒是不再夹了,只一个劲盯着苏予吃饭的模样,嘴角一抹难以掩藏的微笑。
苏予这饭吃的相当难受,火辣辣的视线难以忽略,他为数不多的记忆中南宫冽,分明是凛冽冰冷不苟言笑,怎么日夜颠倒的功夫,冰山就变火山。
作为一个勤政的英武皇上,南宫冽晚膳过后还是要加班工作的。大海照例请示是否即刻移驾御书房,南宫冽刚要开口,余光扫到专心啃葡萄的蓝悠脸上,情不自禁柔和了五官。
“朕今日不去。”
“诶!?!?”大海震惊得声音都失去控制,一惊皇上竟然不忙公务,二惊皇上竟然笑了?!难得的失态成功接受到主子冷眼两枚,大海识相赶紧捂嘴退下。
“等等。”南宫冽走到蓝悠身边,端起所剩不多的果盘,“再送一些过来。”
为君者因美色误政是极危险的信号,蓝悠不过闯入他的视线一日,南宫冽已为他破了许多原则,一见钟情,情不自禁,不过如此。
南宫冽主动拉起蓝悠的手:“悠,你与朕讲些司会度支,朕这皇帝也不会轻易给臣下诓了去。”
苏予爽快地答应,临时开了堂基础会计学,南宫冽冰雪聪明触类旁通,错账漏账的反面教材随手可得,他这老师做得不费劲还有些飘飘然。
大海进来呈递新鲜葡萄时,偷瞄到皇上正一脸柔情,双目含笑,一边听蓝妃说话,一边自然地往他嘴里塞葡萄,还用手指抹去唇边果汁。
若大海刚开始还有些震惊,这几波下来已经见怪不怪,心脏表示自己还能撑得住。
南宫冽第一次对人有兴趣,一切都是新鲜的。蓝悠身上的清冷香气幽幽地勾着他,声音轻灵怎么都听不够,世上最纯净的双眸如黑曜石般,说话吃东西时一张一合的双唇更是致命诱惑。南宫冽一边欣赏眼前人,一边听课倒也不落下。
几个时辰过去,南宫冽确信自己捡到了个宝。一堂课毕,苏予长长舒了口气,下一秒就被圈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强劲的双臂牢牢圈着他,南宫冽扑通扑通的心跳隔着衣衫传过来,好闻的熏香味。苏予眨眨眼,不知所措。
好一会儿才传来低沉充满磁性的声音。
“悠,谢谢你。”
“呃,不客气。”
苏予先是一怔,随即老泪纵横,这学生可以啊,这么尊师重教还知道说谢谢。暗暗下定决心,将来的日子也要倾囊相授。
终于到了就寝时分,南宫冽从入夜开始就强压着的躁动,此刻全都涌出来,像等待狩猎的猛兽,一刻不离地盯着认定的猎物。
苏予忙活了一整天又是大病初愈,疲倦不已,三两下除了衣服准备上床睡觉,转身招呼南宫冽时发现对方冰冷的星目此刻流动暗红复杂,看上去十分危险。
同是男人,苏予要是还看不出问题,他就不是迟钝而是傻了。
窝草朋友你冷静些!我不是你的蓝妃啊!就算是你的蓝妃他肯定也不愿意让你上的!
苏予手忙脚乱地把系统敲出来:“救命,这尼玛什么神展开。”
【宿主有可能在工作中遇到任何困境,需自行克服解决,或接受现实。】
苏予:“你刚才说的不是竭力相助吗??都靠我自己那要你何用?”
【在下会为宿主提供指导方向,确保宿主不会因工作而死亡,也不会走错路。任务升级后,可以为宿主提供相应装备。】
苏予:“科科,保命不保菊?”
垃圾系统,毁我清白。
6.第 6 章
南宫冽看着蓝悠从茫然到顿悟,到心慌的眼神,一股酸楚涌上心头。[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他爱惨了这双毫无瑕疵不设防备的眼睛,偏偏是这双眼睛泄露了蓝悠所有的心意,一点幻想的余地都不留给他。
扶着蓝悠躺下,盖好被子掖上被角,掌心摩挲着蓝悠的脸,轻声道:“别怕,睡吧,朕不碰你。”
苏予懵逼,人生最大危机就这么过了?
“冽……不需要我侍寝?”脸部僵硬地吐出那两个字,苏予歪着头问,“那冽睡哪儿?”
“朕有办法,你身子虚弱需要好好休息,若是夜里有不适务必叫醒朕,千万别忍着。”
苏予看着南宫冽走到正堂,和衣抱着手蜷在一张威风凛凛的龙椅上闭目,没多久又睁开眼冲着这边微笑道:“快睡吧。”
望着龙床上的流苏发呆,鸠占鹊巢的苏予心里不是滋味。一天的时间足以爱上陌生人吗?他简直怀疑,南宫冽并不是npc,而是另一个和他一样的倒霉玩家。
若不是爱,南宫冽对他所做的又是什么呢。
苏予:“系统,我心里难受,睡不着。”
【宿主不该为情所困,缺乏睡眠会影响工作,是否需要在下吟诗一首。】
苏予:“再见!”
第二日南宫冽就带着他一同进了御书房,天资聪慧老实得力的人南宫冽还是有不少,一时间御书房变成了会计大课堂,苏予的安排有条不紊的进行,杂乱无章毫无头绪的账册也被梳理得条理清晰一目了然。
御书房不比寝宫,进出宫人大臣不少,南宫冽毫不掩饰他对蓝悠的爱意,蓝悠在御书房这一个月时间,宫里上下自皇后太后到太监宫女,都知道了不得了的大新闻。
蓝妃是葡萄终结者,蓝妃直呼皇上名讳,蓝妃独得皇上恩宠夜夜侍寝,蓝妃是本朝第一个自由出入御书房的妃嫔。
一时间,朝堂内外反对声四起。蓝妃并非普通宫嫔,而是敌国皇子,若这是敌人设下的美人计,我朝岂不危在旦夕?更有甚者直言,宫中不乏美艳倾城者,蓝妃不过寻常美貌,皇上本不该沉迷其中。
前朝喧闹,后宫也不安分,不少妃嫔向太后皇后诉苦,自蓝妃横空出世,宫里连颗好葡萄都沾不上,所有佳品都被皇上早早送至蓝妃嘴边。
绝大部分噪声都被南宫冽隔绝在外,偶尔有几句传到苏予这里的他也并不在意。除了说他蒲柳之姿,身体差的是蓝悠不是他,苏予表示论颜值他没有在怕的。
系草,懂吗?
每天的日子都很滋润,开班授课草草培训一批见习生,安排工作检视流程成果,揪出一个个漏洞亏空假账,踌躇满志摆在南宫冽面前。(.无弹窗广告)
南宫冽对他很好,不止百依百顺,更是平等相待百般尊重。苏予满心感动,也会活泼甜蜜地回应南宫冽所有的情意,在众人面前就是一对羡煞旁人的恩爱帝妃。
除了在寝宫。苏予还是不能接受和南宫冽同床共枕,想想都头皮发麻,南宫冽毫无怨言每夜等他安睡,才到一边的龙椅上将就。
每天都在矛盾中煎熬,南宫冽算是除父母外对他最好的人,并且冷面自持的南宫冽只对他一个人好。苏予自然是感动的,然而他不认为这是爱意,他只把南宫冽当成同事。只能在心里叨念着赶紧完成任务,赶紧离开。
【宿主请注意,即使完成任务也不能立刻离开。】
苏予:“什么意思。”
【宿主必须在每个岗位上做满四个月,才能进入下一个世界。】
意思是他还要每天硬起心肠,面对南宫冽浓情蜜意三个月?苏予在欲哭无泪中又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南宫冽每日三顿地召御医给蓝悠把脉,总算盼来了一句已无大碍。悬在半空中一个月的心终是放下,南宫冽这一个月也是不得安寝,不是因为龙椅睡的不舒服,而是蓝悠睡梦中一声呢喃一点不适的声音都会让他心悸,总害怕这个身子虚弱的人会有什么闪失。
早已派大海彻查蓝悠之事,一桩桩汇报上来,愤怒心疼交织,最怕的就是一眨眼蓝悠又晕倒在他面前。
苏予被灵丹妙药养着气血好了不少,南宫冽眼下乌青越来越重,他看在眼里是半心疼半愧疚,当天就提出搬回他原来的宫苑,南宫冽也能睡个安稳觉。
“看不到你,如何睡得安稳。”轻飘飘一句话就给驳回,看着蓝悠面露难色以为他心有芥蒂,南宫冽又补上一句,“悠不愿意,朕绝不会勉强你。”
体贴到这份上,苏予也无话可说。
忙活一个月的成果便是成功将五堆小山精简为一堆,原始凭证还是要保留的,查账就轻松多了。苏予向南宫冽反馈了大致问题,经办人员名单,提出到户部国库现场核验,账银相符。
他说这话时林冉也在,当即反对:“后妃本不能干政,事从权宜蓝公子精通此道,皇上特许倒也无可厚非,然而六部乃是朝堂重地,轻易涉足实在不妥。”
“不行啊。”苏予撇撇嘴,倒是能理解林冉的意思,于是脑海里已经在搜索代替实盘的人选。
这表情落在南宫冽眼中却是刺眼,他见不得蓝悠失望的脸:“行!”
“皇上!”林冉着急了。
南宫冽抬手制止他:“除了你,户部无人见过悠。”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知道。
一锤定音。
下午出发。苏予换了件素净轻衫,方便干活,他平日就不涂脂抹粉,看起来和寻常一样。南宫冽吩咐大海准备足够的葡萄一同带着,转身时苏予已经准备好,招呼他出发。
一脚刚跨出宫门就被眉头拧了十八个结的人拽了回来,苏予满头问号一个劲的眨眼。
南宫冽眼里涌着复杂的情绪,看上去有些危险,好一会儿才让大海再去取一方面纱。
苏予十分反感口罩:“没人认识我啊!”这话也是你说的。
南宫冽忽然像个别扭的小孩,视线四处飘忽就是不看他。苏予索性两只手抚上南宫冽脸颊,固定着不许动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不想。”半天才勉强吐出两个字。
“什么?”
南宫冽捉住他的手,掌控主动权,表情严肃道:“不想让别人看到悠。”
独占欲比他想象的还过分!苏予被他蛮横的眼神盯着,双手被他的热度包围,连带着脸颊都有些发烫。
“我戴这个不舒服。”
“……是吗?”
“呼吸难受。”
“那就不戴!”
南宫冽还是尊重他的意见。虽然他十分不情愿别人盯着悠的脸看,但毕竟更在意他的身体。
不打招呼突然袭击,户部上下乱成一团,有人慌慌张张进来通报时,御驾已经到了门外。户部侍郎赶紧带着大小官员前去接驾。
南宫冽不废话,直接让林冉道明来意。侍郎闻言神情巨变,忙堆笑说着户部所辖名目繁多,每日进出流水款项巨大,没法朝夕查清。
本朝精于账支的人都在这里了,虽然皇威不可犯,内行忽悠外行绰绰有余。南宫冽冷笑着说做事的人朕已经带来了,你们只需要听吩咐即可。
林冉带着一半人留下清查收支流水,南宫冽苏予带着另一半见习生前往国库清点财物,仅仅一天的时间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查出数百万两虚开账目,贪污亏空,将经手人当场拿办,效率之高令人咋舌。
这里没有计算器,看着繁冗项目,执着于当众打脸的苏予立时猛砸系统。
“系统,帮忙。”
被高效的苏予晾了很久的系统顿时精神抖擞,【宿主有任何贵干,在下都竭尽全力。】
“帮我算数,这一堆堆的都是。我念,你给我加加。”
【…………】
于是苏予获得了一个高效计算机,见习生一边宣读存疑项目苏予即可报出数据,条理清晰逻辑清楚,打脸啪啪啪。有心虚者按捺不住,指责苏予是妖言惑众招摇撞骗。
南宫冽站到他身旁,沉声道:“朕信得过他的能力。”
苏予胸有成竹道:“谁有不服觉得我冤枉了他的,指出来,我一项项跟你算。”
南宫冽也道:“最近朕也习得不少司会度支之术,你们尽管说,朕自会裁决,绝不会冤枉了你。”
皇威摄人,心虚者噤若寒蝉。南宫冽苏予有备而来,一抓一个准,根本无人敢对质。接连几天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户部贪腐烂账整理得井井有条,国相门生人赃俱获,南宫冽顺理成章地将他们拔除。
空缺自需人填补,见习生已经可以出师又是南宫冽的人,当然是不二人选。候补军团还需努力,苏予继续自荐替南宫冽培养下一批学员。
“不。”干脆利落地严词拒绝。
又来了,独占欲与国家前途孰轻孰重?苏予一边归整最后账目,一边道:“将来若是还有空缺怎么办?”
南宫冽心中暗笑:“林冉跟随这一个多月早已出师,从今往后他这户部尚书就兼领先生一职。”
苏予很怀疑,林冉忙得过来么?
林冉欲哭无泪,心里怒吼臣做不到,正色行礼道:“臣遵旨。”
南宫冽自小便是冷静果敢,决定立下绝不后悔,很少有矛盾纠结的时刻。现如今他一面烦躁蓝悠心思全在烂账贪腐上,一整日都少有目光对视,全然忘了当初将蓝悠留在身边的目的就是这个。
可蓝悠专注时的模样又让他着迷,算账也好看,问话也好看,严肃脸盘查监督时也好看,南宫冽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以政务之名名正言顺和蓝悠从早到晚呆在一起,只这么看着他忙里忙外就很幸福。
大海望着自家主子一脸正直地盯着蓝妃,就知道肯定又在想入非非。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都说情窦初开最是色令智昏时,果然九五至尊也逃不过。
大海识趣地默默退出去,走之前不忘给蓝妃满上新鲜欲滴的葡萄。
终于只剩他们二人。
“悠。”
“嗯?”苏予头也不抬,一鼓作气干完剩下的。
“谢谢你。”
“谢我什么?”
南宫冽忽然拿掉手里的狼毫,轻轻抬起他下颌,性感低沉的嗓音缓缓炸开:“谢谢你帮朕解决这么棘手的问题,更谢谢你来到朕身边。”
俯下身,蜻蜓点水地在蓝悠前额落下一吻,像是有些生涩害羞,很快便移开了。
然而从被吻之处,蔓延至全身各干细胞,苏予很清晰地看到眼前炸开了无数朵烟花,心脏咚咚咚地跳动响如擂鼓。
7.第 7 章
只是轻轻一吻,南宫冽没有再对他做什么,像什么都没发生给他喂葡萄,到点催他睡觉,然后一个人窝在旁边的龙椅上看着苏予的睡颜心满意足入睡。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苏予已经习惯夜晚南宫冽火辣辣的视线,可今夜是怎么样都睡不着。
“系统救命!!!!”
【宿主冷静,在下并未察觉宿主生命受到威胁,任务进行状况良好。】
苏予:“他亲我!”
【在下看见了。】
苏予被震撼得脑壳疼,为了南宫冽的吻,更为了被吻后的自己!苏予虽然洁身自好说不上游戏花丛,然而女朋友还是有过的,初吻什么的早就没了,可是这样反应剧烈心跳加速难以自持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情不自禁地触碰刚刚南宫冽吻过的地方,又像电击般猛地收回来。脸好热,耳朵烫得像在燃烧,侧首望去始作俑者已经呼呼大睡好梦正酣。
煎鱼似的在床上翻滚,那个吻的触感却越来越清晰,烧得他全身滚烫。
工作!苏予决定用工作麻痹随机游走的神经,蹑手蹑脚地起身,犹豫再三后拿起一床薄被轻轻盖到南宫冽身上,才悄悄绕到宫殿另一侧,挑灯夜战。
南宫冽终于得以亲密接触蓝悠,心情大好一觉到天亮。微笑着睁眼,却发现视线范围内没有蓝悠,惊得他蓦然立起,动作太急乃至有些眩晕,直到看见蓝悠正坐在书桌前埋首疾书,才松了口气。
桌子上四处撒满写着同样字句的纸,洋洋洒洒百十张,练字?
“我是直男?”南宫冽疑惑地凑近看,“直男是什么?是悠的字吗?”不是很好听,和悠清冷幽雅的气质不般配。
一夜没睡苏予嗓子有些嘶哑,清秀的面容也有些沧桑,澄澈双眸满是坚定道:“对,今后我的字就是直男!”
清查的最后一道坎是官盐。自古以来盐业都是牢牢把控在朝廷的手中,盐商也是几经考核才能任用。这种百姓日常所用,南北四季差异应当不大,然而清算下来账本突然多了足足百万石官盐流水,着实令人费解,并且只流向京城的毓通盐行。
苏予满眼期待,南宫冽左右为难。
盐行在市井中,比不得官府军机重地,人群复杂危机四伏。他自己倒是无妨,百万军中尚可来去自如轻笑间横刀立马。(.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可是蓝悠不同,他本就身体欠佳,又不会武功,纵使南宫冽时时刻刻在他身边,仍觉得不安心。
“悠,你把账目交代林冉,让他去办,朕再多派点人手。”
苏予都有点同情林冉了,万金油是块砖,哪里好用往哪搬,户部尚书根本没这么闲,更何况这是金钱困境中的一项他必须亲自完成。
“冽,有你在身边我有什么可怕的?”
暖暖的微笑,热情洋溢的眼神,满满的都是信任,于是南宫冽脑子一热,答应了。
急得大海在门外一个劲的啃柱子,帝妃出宫这岂是儿戏!主子遇到蓝妃,什么原则节操都一点点扔干净了。
跟着的人不能多,越不惹人注意越好。但也不能少,这可是皇上和宫妃。南宫冽思前想后,只带十二名御前侍卫,另派数十暗卫一路跟随,找来专门负责对接京城盐商的官员,作普通贵族子弟打扮出发。
这是苏予第一次离开宫墙,坐在马车上挑开帘子张望,人来人往车马喧嚣十分热闹,街边商铺路旁小贩,卖艺吆喝声不止,兴奋得眼珠子不停的轱辘轱辘转。
若说南宫冽出门时还有心结,这会儿顿时觉得不虚此行,能看到蓝悠这么开朗开心的模样,他费些心神不值一提。
想和南宫冽交流见闻,转身却发现对方一手托着下巴,乌亮的长发搭在胸前,多了几分柔和,一双深沉的眼睛含着化不开的温柔盯着他瞧,唇边的笑意挡不住。
又来了!自从那夜的吻开始,每每南宫冽用这种眼神看他,苏予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那种触感,那种热度,最糟的是他皮肤白皙,一不小心就……
“悠,你怎么脸红了?”语调轻微上扬泄露了主人的心机。
看!
“天热,晒的。”
苏予背过身去,在心里狂念我是直男我是直男我是直男……
南宫冽虽不爱排场,尽量一路不扰民,但是毕竟是来查账身份少不了。对接官员和御前侍卫先行一步前往问题盐行安排,京府官兵亦随时待命,等候调遣。
盐行掌簿已在门口等候,南宫冽并未表明身份。然而前些日子宫里已经传出风声,不知哪冒出来一个精于支帐的小子,正在一桩桩翻着陈年旧账,就不确定是不是眼前这几个。
掌簿殷勤地递上连夜赶制的账目表,苏予随意翻了翻这漏洞百出的假账,这水平别说他,就连那几个刚出师的见习生都看得出问题。
过了一会儿,官员对盐行里的人道:“带我们去仓库看。”
掌簿立马变了脸色:“仓库有些远,贵人们恐怕受累。”
“不累。”苏予微笑道,这不打自招的水平实在太低,“顺便把你们的账本一起带上,尤其是最近几日的。”
御前侍卫亮出明晃晃的利器,掌簿吓得脸色惨白,赶紧点头哈腰往仓库带。不查不知道,一查问题比苏予从账面上看到的还严重,仓库空落落一半,账面大笔虚增,一增一减数百万石官盐,若折合成现银……
南宫冽眼中寒霜再现,更添了几分阴狠,沉声道:“全部拿下,让京府官兵立刻包围这家盐行,所有人都带回去。”
盐行里冤声震天,脚步声不断。苏予听着刺耳的尖叫声头疼,干脆一个人走出去吹风,抓了卒子跑了帅,盐行老板有点门路哈卷铺盖这么快,是得到风声知道南宫冽今日要来抓人?
神游天外间余光瞟见一道人影从对面回廊闪过。这种时候,盐行里除了被抓的人,现在还能有谁?!
苏予立刻大叫:“抓住他!”一边喊着一边抄起地上一柄扫把,百米冲刺地速度向那个黑影冲去,曾经见义勇为抓小偷的热血青年,在此刻再次迸发激情。
听到声音急忙冲出门外的南宫冽,望着蓝悠飞奔的背影目眦欲裂,拼命吼道:“不要过去,悠!”
苏予没听清南宫冽的话,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把这最后的漏网之鱼给抓住,他这项任务就算功德圆满了。
然而那道黑影似乎身怀武功,足下生风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苏予有些着急。
“系统,那是盐行老板吗?凭什么他跑这么快!”
【这个盐行老板是黑道起家黑白通吃,在下建议宿主不要勉强。】
果然哪个时代都有这种人。“要是任务让别人完成了会不会影响我的完成分?”
【请恕在下直言,会。】
“……那你闭嘴。”
有系统这个免死金牌在苏予根本无所畏惧,大不了受点伤,想通此关节奋力加快脚步,忽然前方一溜御前侍卫包抄过来,挡住了盐商的去路。
苏予两眼放光,来得正好!三步并俩,倒提起扫把粗节竹竿狠狠地就要往那脑壳上砸。
那道黑影转身,原是个五官端正青年,不像黑道倒像书生。去路被堵,眸间闪过一丝凶光,稍一侧身单手接住飘忽竹竿,顺势一拉将刹不住车的苏予反扣在怀中,闪着冷光的匕首抵住他的脖子,笑容自信。
刀刃上的寒气让苏予汗毛直立,脸色刷地泛白,动也不敢动。
对不起,我当猪队友了。
南宫冽看到这一幕仿佛被剜心一般,胸肺剧痛,死死握着拳头指甲嵌伤皮肉不自知。面上依然是冷冷的,看不出丝毫波动,沉声道:“放开他。”
“皇上给草民一条生路,他自然无恙。”
南宫冽毫不犹豫答应,挥手让侍卫让开去路,盐商胜券在握小心谨慎地拖着苏予走过去。耸着脑袋反省,苏予顿觉做什么事都不能急功近利,一副蔫蔫的表情落在南宫冽眼里又是止不住的心疼。
忽然背后一股钝痛,苏予被人用力推出去,眼看快要摔倒,幸得南宫冽眼疾手快。捡回小命苏予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紧紧圈在温暖的怀里,剧烈的心跳声咚咚咚传来,苏予听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南宫冽的。
“悠没事了,没事了。”安慰着蓝悠,南宫冽更像是安抚自己刚刚回魂的思绪。
我刚才的确是没事的,不过在不放手我大概就要闷死了,苏予憋得老脸通红。
再无阻碍的盐商飞身就要突出重围,四面八方突然从天而降一群蒙面高手,长剑挟风排开剑阵将他围在中央。
暗卫。
原以为把事情搞砸,放虎归山的苏予瞬间眼前一亮,精神抖擞,柳暗花明又一村!
【宿主的确把事情搞砸了,完成猪队友成就。】
已经在反省了你不用一直提醒我!
江湖黑道,还是用武林高手解决更合适。困兽之斗不足为惧,没一会儿工夫盐商便浑身剑伤,血流如注,南宫冽觉得差不多了,命令速速拿下。
忽然那人长袖一甩,阵阵幽光呼啸着,铺天盖地飞向苏予,速度极快连暗卫都来不及阻挡。
居然来阴的!
苏予先是一怔,本能的抱着头准备趴下,却被南宫冽拽着胳膊往身后拉,眼前除了南宫冽的华服什么也看不到。
“皇上!!”
8.第 8 章
南宫冽护着他躲过了大部分暗器,仍有几枚没能避开,血迹浸染衣袖,晕染几圈。[.超多好看小说]御前侍卫手忙交乱收拾残局,赶着护送他们回宫。
没毒尚好,只是皮肉伤,万一呢。
苏予拧着眉头,盯住那条手臂:“系统,有毒吗?”
【无毒。请宿主安心。】
苏予:“那我就放心了。”
习武之人练就一身紧实肌肉,扎进手臂里流的血也不多,南宫冽看着蓝悠呆呆地望着他的手,不知是吓还是悔,像个犯错的孩子,心中又爱又怜,
“悠,别怕。”
“我没怕。”
“……你放心,朕不会有事的。”
“冽你放心,我很放心的。”
一国之君遭人行刺,纵然南宫冽努力想把这事压下,也难敌这宫里消息流窜的速度。御医前脚刚到,太后皇后后脚就踩了进来。
南宫冽平日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添了伤痛神情更是冷漠,垂着眼抿紧唇坐在褟上,凛冽气场两米八,太医宫人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看他这模样,太后皇后都不敢多言,只柔声询问病情是否安好,得到太医再三确认皇上福泽深厚,并无大碍,南宫冽也简单回应了几句,表情才稍稍和缓。少不得说几句祖宗保佑,洪福齐天的话,南宫冽之后就没再说话,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太后手足无措时,视线无意间扫到蓝悠竟坐在龙榻边慢条斯理啃着葡萄,虽然南宫冽竭力隐瞒,她还是猜到了几分。进殿之后所见,仿佛印证了她的猜想,自得到消息以来一腔情绪总算找到宣泄口。
沉住气若无其事地屏退左右,才蹙起秀眉,威严赫赫道:“蓝妃竟如此不懂规矩,怂恿皇上出宫,牵连龙体安康,现下竟还敢御前失仪,在这吃东西!”转头又对南宫冽苦口婆心道,“皇儿重情重义,母后甚为欣慰,然则蓝妃已是后宫祸害,又是他国皇子,不得不多做计较。”
太后皇上在前,皇后没有说话的余地,只能偷偷打量。蓝悠一直被南宫冽保护得很好,出入同行,对于这个横空出世,专宠后宫的人,连她这个后宫之主也是今日第一次见到。
和想象中的娇柔媚惑相去甚远,眼前男子未施粉黛素净出尘,水蓝发带将乌发松松绾起,一双水目懵懂茫然,犹如一泓澄澈清泉引人窥探,不由得想多看两眼。
端着一筐葡萄进退两难的苏予十分尴尬,明明是南宫冽硬塞给他的,还轻声哄劝着给他压惊。他本来并无闲心吃东西,若说他不挂念南宫冽的伤情那必定是假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可偏偏南宫冽轻言细语对他说,看到悠能安心吃葡萄,朕才放心。
还一副你不淡定我就不治伤的赖皮模样,苏予才遵照他的意思。好了,这下又成功接到黑锅一枚。
南宫冽敏锐地察觉到皇后的视线,顿生不悦。身体比语言来的更快,直接起身挡住蓝悠,冷冷道:“悠是朕的功臣,替朕理清账目,揪出蛀虫,今日出宫也是此案最后一处关节。他本不必亲历涉险,完全是为了朕能御下时更有底气。如今已处理妥当,不知母后还有何怨言。”
他素日寡言少语,连冷漠脸以外的表情都吝惜,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太后便知南宫冽动了火气,气势下去大半,温声道:“母后不过是担心你的身体,再怎么说,蓝妃也是后宫嫔妃,后宫不得干政乃是古训。”
“是吗,那朕就为悠改了这个古训。”
大海低头杵在一旁,心里直叹气,顶着笑脸在太后皇后面前讨巧卖乖了一阵,及时送上台阶,说着奴才一定伺候好皇上,皇上伤情若有新消息立刻派人禀告,才将二人送出去。
临出门时悄悄伸脚踹了太医屁股,给他眼色。这太医也是南宫冽的心腹大臣,忠诚尽心,什么都好偏生眼神不太好。直到被狠狠踹了一脚,才赶紧识趣地收拾清楚火速消失。
苏予看着这乌泱泱一群人进出,扭头道:“冽,其实太后是为你好。”
南宫冽望着大门,淡然道:“朕都明白的。”
太后是亲生母亲,护他成长,怎能不疼他。心里清楚,可与生俱来的君王冷漠孤傲,警惕疑心,总是让他不自觉划出一道冰墙,将他和旁人隔开。圈在这一方小小空间里,获得自欺欺人的优越满足感。
无情最是帝王家,父子反目,兄弟相残是常事。
只有蓝悠,不惧他的严寒。暖洋洋的笑容,澄澈的双眸,误打误撞地打开了墙上的一道口子,刻在他心里。
“冽,你的手臂没事了吧。”苏予看着这厚厚的绷带,还是有些不放心,忍不住上手抚摸,纤长十指却被另一双温暖大手紧紧握住。
“悠没事,朕就没事。”南宫冽抓着蓝悠的手在掌心摩挲,手掌和他比起来小巧一圈,指节分明,这只手在灯下替他排异解难,教他账支策术。
南宫冽仿佛听到包裹着内心的坚冰噼啪裂开的声音,一股止不住的暖意涌向身体各处。
苏予好脾气地任他抓着自己的手,笑容可掬,救命恩人嘛应该的。握了一会儿,忽然顿觉力气甚大,南宫冽歪着头眼底流动着怨愤,还有……委屈?
苏予有点方,手也给你捏了腰也给你揽了,豆腐吃到够本你委屈个啥啊?
他已经努力对南宫冽箍在他腰上的手臂视而不见了,这小子还敢委屈?
南宫冽愤愤道:“方才皇后盯着你的眼神,朕都看到了。”
苏予恍然大悟:“我也看到了。”这种眼神从前学妹们经常毫不吝啬的赏他,他已经习以为常。
南宫冽见他笑意不减,更为不悦。抿着双唇不由自主鼓起脸,好半晌才憋出一句:“悠是朕的。”
这话你说了八百遍,苏予摸摸他脑袋顺毛,唇边展开一个温暖的笑容:“冽,谢谢你救我。”
闹腾了这么久,苏予第一次郑重地向南宫冽道谢。虽然即使他不救,苏予靠着系统这金牌也不会死,但那样危急关头本能的保护,还是让苏予震撼不已,对于自己的性命十拿九稳,可看到南宫冽染血的手臂苍白的脸,心头还是狠狠揪了一下。
南宫冽也没想到苏予会突然道谢,愣神片刻,垂下眼,眸底流动着复杂的情绪,像在极力压抑着。
“那,朕可以向悠要奖励吗?”声音很轻很轻,但却不缺少诱惑力。
“冽想要什么?”苏予琢磨着,他的东西都是南宫冽给的,能奖励什么呢。
“可不可以,亲一下悠。”苍白的脸因害羞而重新染上绯红,握着苏予的手紧张得冒汗,眼神四处飘忽。
苏予:“……”
大哥,你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过分吧!
细想过后,苏予还是屈服了。好吧伤者最大,毕竟真的很感谢他。不禁感慨自己的豁达,温柔笑道:“好。”随即闭上双眼,等待着落在额上的吻。
肩膀被南宫冽握着,苏予感觉到那股热度越来越近,薰红了两颊,心脏如小鹿乱撞竟生出一丝期待。
前额迟迟等不来熟悉的触感,苏予有些奇怪,正欲睁眼,忽然双唇被捉住,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舌头撬开他唇齿,敏捷地滑进口中,本能地伸舌斥开这不速之客,却歪打正着地迎合起来,两条舌头在口齿间交缠不休。
苏予蓦地睁眼,南宫冽正沉醉地吻着他,密长的睫毛在失了血色的肌肤上打着旖旎的影子,起初还小心翼翼地试探舔吻,一转眼像是失去控制一般伸手将苏予往怀里按,疯狂地搜刮着他口中的津液。
“我靠!!!!”苏予思绪已经暴走了,“来系统啊!把这个臭流氓拖走!!”
【在下没有接收到宿主负面情绪,无法激活使用技能,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苏予:“你什么意思?”
【宿主愉悦度正在上升,正能量持续增加中,在下乐见其成。】
苏予:“这绝对是冤枉!系统你坏掉了知道吗!”
谁谁谁愉悦?!苏予发誓他绝对是本朝第一背锅侠!
苏予:“为什么我一点力气也没有,腿脚胸口又酥又麻,是不是南宫冽点了穴道?”
【宿主放心,宿主四肢健全行动自如气血通畅,十分健康。在下认为这种情绪,在字库里,属于陶醉。】
好了你可以退下了。
苏予拒不承认竟然真的被他吻的很舒服,顺势攀扶上南宫冽的那两条手臂是谁的?系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偷偷改数据!
可是……真的很舒服,如同与生俱来的契合一般。
直到苏予发出小猫般的嘤咛,南宫冽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手指抹去唇角痕迹,深邃的黑眸□□未褪,看上去旖旎万千。
“葡萄很好吃,朕知足了。”
苏予不用看也知道现在就像个熟透的西瓜。
南宫冽将户部大换血,重新整治朝凤,每日依旧让苏予住在他寝宫,只是不再限制他,大海完成了皇上贴身太监到蓝妃贴身太监的身份转换。
苏予百无聊赖地在御花园的水中亭里喂鱼,大海殷勤地给他换上一盆又一盆葡萄。任务提前完成,距离工作结束时间还有一段日子,苏予闲得无聊开始和系统清算成果。
【宿主提前完成任务,完美解决金钱困境。】
那是当然,轮效率他绝对不是吹的。
【宿主在工作期间出现负能量,拖累队友进度等行为,影响整体评估结果。】
那是个意外,你不要在提醒了!
苏予趴在栏杆上,看着湖里的鱼争食。南宫冽越来越喜欢对着他笑,封印了几十年的柔情像是一夕间喷涌而出,下了朝不是回来陪他,就是让他去御书房陪,经常和他商议钱粮预算。
满满的深情,宠爱,依恋,信任,将苏予千辛万苦建立的我是直男堤坝击溃,不过是朝夕之间的事。
苏予:“时间到了我就得走吗?”
【是的宿主,在下将带你前往下一个任务地点。】
苏予:“那南宫冽怎么办?”
还没等系统回话,一阵娇柔的声音打断了苏予的沉思。
“蓝妃好福气啊。”
9.第 9 章
苏予转过身去,一袭宫装云鬓金钗,丹蔻朱唇艳丽雍容。.
身后站着三五宫人,一名女子唇边含笑,双眼却冷冰冰地盯着他。
【宿主,这是丽妃,户部右侍郎之女。】
右侍郎,这次财账问题中除了林冉之外,唯一片叶不沾身的户部官员。
回宫之后南宫冽派人暗查当日一事,他们出宫行踪隐蔽一路低调,盐商若不是得了风声知道他们今日现场查验,是绝不可能准确踩点逃跑。狗急跳墙者嫌疑最大。
起初苏予怀疑国相,朝堂上就针锋相对。可南宫冽却认为,国相虽然在官吏任用账目理清上给他设置了诸多障碍,然而以他对这个舅舅的了解,不过是自负恋权并不为财,更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对南宫冽下手。何况他还有个做皇后的女儿,南宫冽尚无嫡出,他不会做此自断后路之事。
只能派人继续追查,尚未有结果,今日这位却打上门来了。
“你有事吗?”苏予不是很愿意和她啰嗦,目光投向远方假山,开始心急南宫冽怎么还不回来。
丽妃掩嘴笑,准备走上凉亭时却被宫人伸手拦住。
“这是何意?”丽妃笑容僵在唇边,面露不悦。
大海尽职尽责回话:“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靠近蓝公子五步内。”想到皇上咬牙切齿给他下旨时的模样,大海忍不住心里一通哀叹,自上次皇后无意中多看了蓝妃几眼,皇上就开始胡思乱想蓝妃对女子的诱惑力。唉,主子的占有欲不是开玩笑的,他得时刻小心伺候。
宫女太监低头小声憋笑,只能看到耸动的肩膀,足以让丽妃娇容换了好几个颜色,手指狠狠地绞着手绢,努力克制才至失态。
“皇上对蓝妃真是羡煞我等。”丽妃僵着笑脸,冷冰冰道,“本以为皇上日理万机无暇陪伴,蓝妃又是他国皇子对我朝风土必定生疏得很,才特意过来陪蓝妃解闷的。”
这浓浓的讽刺意味听得苏予一顿心塞,从小到大都是妇女之友的阳光少年,没想到终有一日会被当做死敌来对待,哎。
“你知道的很多,知道冽不在我身边,还知道我在这里。”
丽妃有些得意,挥着颜色扎眼的水袖,带着轻蔑斜视他,像是听到了极其无知的话。
“皇上起居,本就是宫妃分内之事,自然要费心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听闻皇上受伤,我却也担心蓝妃,现在看到安然无恙,也放心了。”
苏予拒绝废话:“大海,葡萄。”
火速奉上,苏予认真地消灭葡萄,时不时探头去张望湖里的鱼,全然不理会亭外丽妃,俨然将其当成了空气。对于这般不自重的女子,他无需浪费好修养。
从未有过如此尴尬的境地,丽妃气得花容扭曲,上好的丝巾帕子被撕开了一道口,死死咬着下唇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
“看到这葡萄倒让我想起一件事。”丽妃闲庭信步地来回转悠,用眼角偷瞄根本不看她的人,“今日友邦进贡了一批珍品,我们想都不敢想,总觉得应该会直接送过来给蓝妃你,没想到皇上赐给了皇后。”
皇后?那天一直盯着他看的……
不知为何,苏予心里升起一股没来由的烦闷,是什么样的珍品,很好吃吗?
“也是,毕竟是正宫,又是国相的女儿,不是一般暂时得势的人可比的。这会儿皇上是不是还在陪着呢。”
苏予哑然失笑,这离间计简直太幼稚,有一种智商被人侮辱的不适。
【宿主负面情绪上升中,请保持积极阳光心态面临工作中的问题。】
苏予:“系统,我的葡萄被人抢了我生气都不行吗。”只是葡萄而已,根本不值得,而且他以前经常请女孩子吃饭。
盘里的葡萄已经空了,苏予恍若未知的还在伸手捞,丽妃眼尖地察觉他情绪的变动,乐不可支准备再接再厉,苏予突然扭头,乌溜溜的水目直勾勾盯着他。忽然间像是着了魔版,丽妃想好的话全都堵在喉咙里,拼命也吐不出。
气氛僵持时,一道冰冷彻骨的声音在丽妃身后响起,原先不知所措的众人一阵激灵,纷纷跪地俯首。
“你说朕在做什么?”
南宫冽警惕心戒心高于常人,最忌讳宫人传播妄议他的行踪,偷偷摸摸让人抓不着把柄也就罢了,若让南宫冽发现上至嫔妃下至太监,谁都逃不了一顿罚。
何况丽妃这次还是在蓝悠面前胡说八道。
冷着脸让人把哭哭啼啼的丽妃拖下去,大海心道主子多少年没这么发过火了,双重逆鳞之下岂能全身而退,只能算丽妃倒霉。
苏予最怕的就是女人的哭声和女人的眼泪,皱着眉头直接转身往寝宫走。南宫冽亦步亦趋地跟着,叫了他几声都没回应。
不过幸好,他回的是皇上的寝宫。
南宫冽稍稍舒了口气:“悠,我刚刚在六部议事,没有去见皇后。”
见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么眼巴巴的和他解释做什么,不过堵得他眼前发黑的那一口气,霎时缓和了不少。
真是见鬼!
南宫冽见蓝悠一直不理他,以为他真生气,想要解释偏偏不善言辞,急的他跟大型犬似的围着蓝悠团团转。
而此时苏予想的是另外一件事:“系统,我怀疑丽妃有问题。”
【什么问题。】
苏予:“她知道的事情那么多,连我跟南宫冽一起出门都知道。”那日南宫冽明明封锁了消息,除了太后皇后,和那忠心耿耿的老太医,不可能还有别人知晓,而那三位都不像是嘴碎的人。
【丽妃确实知道很多事。】
苏予:“和盐商通风报信的是不是她?或者是她老爹右侍郎?”
【是。】
苏予激动得眉头一拧,落在南宫冽眼中又是一顿焦虑。
“真的是她?!那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苏予气急败坏地指责系统的失职,竟然让他绕了这么远的弯路。
【宿主并未提出请求,请恕在下不能主动为宿主解决工作中遇到的问题。】
外挂还得主动激活,倒像个监工。你该升级自动档了!
南宫冽突然抓着蓝悠的手放在胸口,看着对方毫无防备而微颤的双肩,觉得十分可爱。
“悠,是在吃醋吗?”
低沉温柔的嗓音,充斥着要命的性感,被强行按在胸口的双手隔着华服也能感觉到底下的健硕肌肉。苏予很想嚣张的说做你的白日梦,而当他对上南宫冽那双细长深邃的眼睛时,就像面对精密的测谎仪,小心翼翼地不敢开口。
“盐商的事,你有眉目吗?”
南宫冽没想到苏予突然和他说正事,但说话他就很高兴了,点头道:“刚得到消息,悠是不是有事要告诉朕。”
“我怀疑丽妃,户部右侍郎。”苏予严肃地说着,他没什么证据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对方多相信他。
出乎意料的是,南宫冽露出了然沉稳的微笑,覆着他的手紧了紧:“皇后刚刚才与朕揭发丽妃勾通前朝一事,悠竟然也是这么想,看来所言不虚。”
顿了顿又补充道:“所以朕才赏她刚进贡的葡萄。”
这通解释让苏予有些惭愧,怎么像是个醋里不讲理的人一样,正色道:“既然是皇后,你对她好是理所应当。”
“悠想到哪去了,朕从未苛待过后宫。”南宫冽听着蓝悠的指责,心里暖暖的,天下唯有这个人会纯粹真心地与他交谈,“除了朕的感情,并没有给悠更多的东西。”
苏予的心扑通扑通,有什么要脱缰而出的害怕。还要什么更多的?光是这沉甸甸的倾注就已经够了。
“系统,我还有多久结束这个世界的工作。”
【宿主已完成70%进度,大约一个多月会进入下个任务区。】
忽然有些舍不得,明明一直很欢脱的想到处浪接受各种挑战,新手区这盘小菜都不放在眼里。
有了皇后的密告,侦查重新有了方向。原先最初被排除的右侍郎被拎出来重新核查,丽妃宫苑上下宫人一一受审没两句就招供了。
最后一块缺失的拼图补上,苏予听说结案的消息时波澜不惊的哦一声,神色冷静胸有成竹,让大海这些宫人又添了一层刮目相待。
不愧是主子看上的人,聪颖机敏心性稳重都不是普通宫妃能匹敌。
天有些闷,苏予烦躁地扯着衣领,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南宫冽没忘记最初蓝悠替他办事时提的条件,现在即便没有这个条件南宫冽也是心甘情愿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他。但是蓝悠不喜奢华,不爱银钱,这些都是让南宫冽心动不已的可爱,而现在却让他连讨欢心都无从下手。
那皇上的宠爱呢?
不,是南宫冽的全部心意,早就送无可送,而且悠好像也并不是很在意。坐在御书房看着折子出神,微微蹙眉,眼角流露出无措。这些日子逐渐对这种景象习以为常的重臣当即明白过来,皇上又犯相思了。
被无良主子堆了满头工作的林冉用力咳咳十几声,在他以为要把肺血咳出来时皇上终于抬了抬眼皮。
“这是关于官员任用考核制度的方案,请皇上过目。”
南宫冽瞬间眼睛闪闪发亮。
10.第 10 章
这个悠一定喜欢!
议事一结束南宫冽就派人赶紧去把蓝悠请过来,细长的双目跃动着柔和的光斑,往日里看起来有些刻板冷漠的薄唇扬起了温柔的弧度,双手不自觉相互搓揉着,焦急地等待着。[]
原先以为户部那事过了之后蓝妃不会再去御书房,大海接到旨意时免不了吃惊,紧赶慢赶地把人请走,快了怕蓝妃那弱身子受不住,慢了又怕主子性子受不住。
当奴才真难,当皇上的心腹奴才更难。
苏予最近心情烦躁的时间越来越多,他起初以为是这具身体不争气,一变天就身娇体贵哪哪不舒服,又不敢叫太医来看,让南宫冽知道只会把小病整成大病的动静,而且他虚不受补的身体没那命享受灵丹妙药。
苏予:“系统,我是不是生病了。”
虽然系统管死不管活,问一下还是有心理安慰。
【宿主没病,一切生命指征优秀。】
苏予:“最近头晕胸闷气短。”
【请恕在下直言,宿主是为情所困,忧思过多。】
苏予:“……”
所以当大海恭恭敬敬来请他时,他几乎是欢呼雀跃地一通小跑,老话常说心情郁结的人多走走,多和人说说话就能好。
最好是多和南宫冽说说话。
御书房是议事理政要地,柱廊窗门上镂刻威严蟠龙,宫内焚着古朴精心的沉香,视线所及都是一派沉稳孤冷的色调,来到这里的人都被这庄严的气势摄住,举手投足小心谨慎。
长期浸染在此的人,更是连骨子都被同化得如物件般,冰冷沉静,波澜不惊。然而南宫冽看到蓝悠出现的那一瞬间,心中死寂的火苗腾地燃起来,情不自禁地柔和了五官,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悠,朕有事和你商量。”
苏予点头微笑,来这里当然是有正事商议,南宫冽又不是昏君,真的会因色误事,难不成还能是让他来喝茶吃葡萄聊天?
虽然想到是正事,但他万万没想到南宫冽要和他商量的是制度改革这么正经的事!
南宫冽将情况大致说明。(.无弹窗广告)苏予是对工作感兴趣,但仍心有芥蒂,蓝悠即是他国皇子又是后宫妃嫔,染指朝廷官员任用这么大的事,他还要在这里呆上一阵子暂时不想被骂死。什么妖媚惑主,惑乱后宫,宫廷剧他看到还是不少的。诅咒什么的,他还是会怕。
南宫冽紧紧盯着蓝悠的脸,不舍得放过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眼看着从惊愕,兴奋,到犹豫,南宫冽的心也跟着飘到天空,落入湖底。
蓝悠那双如天山清泉般干净的眸子,无时无刻不在泄露主人的心思,南宫冽最初沉醉在这干净直率的灵魂中,而后却一点点被蓝悠理财处事时的才思敏捷,睿智果敢吸引,偶尔的热情冲动都是那么可爱。
或许他能给蓝悠最好的奖励,就是让他和自己站在一起,而不是圈在后宫那小小的四方天空。
南宫冽揉了揉蓝悠乌亮顺滑的头发,语气温柔不失庄重:“悠不必忧虑,朕自是深思熟虑后才做的决定。你才智过人,精于此道,又是朕最信任的人。若你今日不是朕挚爱的身份,此等人才朕定会召入朝堂为国效力。莫非悠不相信,朕是个明君?”
能力被肯定,苏予很高兴,每日能有更多的时间和南宫冽相对,光是想象这个画面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
苏予:“系统,我这算加班吧,有没有额外加分?”
【没有,宿主已完成基本任务,可以不做额外工作,养精蓄锐准备进入下一个环节。】
刻意忽略最后一句话,苏予仰起笑脸道:“冽,我答应你。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一整日,南宫冽事无巨细地给苏予道明当今朝堂官员职能安排,此次事件出现的问题,他不满之处,以及目前和大臣们拟定的初步方案。
分工合理,目标明确,相互牵制,问题在于权力过度集中。当然这是必然的,这本就是个集权社会,要敢提分权形同造反。别说朝臣,估计南宫冽这关都过不去。
苏予仔细分析了一段,先试探着和他谈监督委员会,看到对方饶有兴致才放心继续说。午膳晚膳都是在御书房用,御膳房的人还没进宫,就能听到素来冰冷凛冽不苟言笑的皇上,正与另一人兴致勃勃地开怀畅谈。
少不了的是一盘盘被风卷残云光的极品葡萄。
苏予如逢知音,也是越说越来劲,把现代管理制度里的代理问题,职业道德教育,独立性,背景不相关,定时轮换制等等全列出来给南宫冽取舍。这种对任人唯亲,门生满朝的旧俗和现状,几乎是致命打击的议题,自然不可能一蹴而就,也不能完全隔离,苏予只能给个粗略建议。
日头从东到西,宫灯换了一盏盏,南宫冽看着蓝悠在烛光下明媚的笑颜,神采飞扬星光熠熠,沉静澄澈的眸子如同飘过一阵暖风,波光粼粼惹得他移不开眼。
瘦弱得让他止不住怜惜的身体,论起国事时却像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见底独到言简意赅,有些话听着不可思议,无法实施,细细琢磨却又的确是长久之计固本清源。
烛火摇曳间不经意出神,想到那个清晨,表里如一旷世珍宝般的人,就这么不经意落在他怀里。南宫冽是不信鬼神的,此时却真诚的感谢神明。
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拨弄蓝悠额前的碎发,兴高采烈的话音戛然而止。
“冽……你在干嘛?”
“挡着悠的脸。”南宫冽喃喃道,“晃得看不清。悠的建议朕都记下了,明日就和众臣商议拟定详略。”
苏予任他上下其手,讪笑道:“你不怕我给你乱出主意,祸乱朝纲?”
南宫冽宠溺一笑道:“悠当朕是糊涂昏君?悠是朕的挚爱,亦是朕的策士,朕视悠为此生事业伴侣,却不知……”话到嘴边难以启齿,坚毅冷峻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羞怯,咬着下唇鼓足勇气道,“不知悠对朕,是何心意?”
苏予:“……”
没来由的醋意,仿佛生命开始倒计时的焦躁,一个人的怅然若失,再装傻充愣就不像个男人了。
苏予心一横,两手捧着南宫冽的脸颊,闭着眼吻上去。双唇熟悉的触感,心脏像是浸泡在沸水中不停的扑腾,很轻柔的吻如羽毛掠过,苏予便移开了。
【宿主愉悦度上升,正能量满格,有助于情绪修复。】
这种时候就不要场外解说了行吗!煞风景。
没来得及吐槽系统的不合时宜,刚移开的苏予突然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圈着腰拽回去,另一只手轻托他的下巴,与刚才蜻蜓点水截然不同的吻,霸道急切又不失温柔的在他口中攻城略地。
苏予被人占了先机有些不爽,自尊心在此刻爆发,不甘示弱地迎上去,引来更激烈的回应。
心里很强大,身体不争气,苏予趴在南宫冽怀里呼呼喘着气,缺氧而涨红的脸娇艳欲滴。赌气瞪他的眼神却因水雾弥漫而魅惑,引得南宫冽心神荡漾又趁机在脸上亲几口。
现在踹开这个臭流氓还来得及吗……
“这里是御书房。”苏予缓过气来提醒他,耍流氓也要有限度,让别人看见了他这口黑锅可就背不完了。
而后南宫冽低沉性感,连他一个男人听着都老脸通红的磁性嗓音在耳边炸开。
“回寝宫,必不放过你。”
……
南宫冽第二日神清气爽带着蓝悠的提纲草案去上朝,免不了又是一通炸锅。
苏予脸朝外趴在床上,熟悉的寝宫陈设已经模糊不清,嘴唇微微张着喘气。若是现在有人进来,一定能看到龙床上飘着一缕白烟,那是苏予不屈的魂魄。
苏予:“老子果然不该一时心软,色字头上一把刀!”
【宿主体力值下降,正能量上升,生命体征平稳,在下认为尚可。】
你是说老子被干的很爽是不是!
苏予:“我的策划有通过的可能吗?”
【这个世界的皇上掌握实权,国相也有权力,如果设计得巧妙还是有几率成功。】
那就好,不必平白辛苦。苏予:“我们还有多久走。”
【宿主今早已经问过这个问题,在下回答四十天。】
是、是吗?原来已经问过了啊……
最近这个问题就像梦魇般缠着苏予,他之前身体健康活泼开朗好青年,别说大病,连小病都少有,不知道病重之人如何看待每一天的时光。他现在就和他们一样,数着日子等待离别。
没了苏予的南宫冽,会是什么样子。
11.第 11 章
南宫冽刚在朝堂上把话题敞开,如同在油锅中加了一滴水倏地炸开,反对声铺天盖地而来。(.无弹窗广告)派系士族,自古皆有,虽然朝廷也会通过应试选拔人才,但毕竟寥寥且大多数高官要职仍掌握在士族手中。
皇上这一下,动了太多人的利益。连林冉这些心腹重臣都在拼命给南宫冽使眼色,皇上本意虽好,实在是太操之过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朝中上下,无一人认可。南宫冽吃了个结结实实的败仗。
苏予也知道,如此超前的防火墙制度是不可能在这里顺利推行的,因此当南宫冽回来告诉他结果时,并没有感到意外,进化也需要时间。
倒是南宫冽比苏予还要失望,他心里明白这些方案于国于民,甚至于帝王之术都是极好的尝试,有利分权平衡,不至于受某个职位的牵制。
苏予看南宫冽脑袋上都跟压了朵乌云似的,神情更冷漠眼神更凛冽,身边当差的宫人噤若寒蝉,便提议不妨去御果园走走散心。
南宫冽光是听到这三个字,神色都柔和不少。遇到悠之前,御果园是他心情郁结政务不顺时常去的地方,遇到悠之后只消看到他的脸,便觉得事情并不算很糟糕。
回到最初相遇的地方,二人走到那棵李子树下,苏予绘声绘色神采飞扬地给南宫冽描述当时的场景,模仿他冰冷刺骨的声线惟妙惟肖,阳光洒在他乌亮的黑发上星星点点,整个人披上一层淡黄薄纱般仙姿傲然。
南宫冽不自禁扬起唇角:“悠还敢说,明明是个落入凡尘的仙子,偏偏拿着一把破落扫帚,冒冒失失就想爬树。”当初怎么看怎么可疑,现在怎么想怎么可爱。
苏予翻了个白眼,论运动细胞他绝对不是吹牛,当即挽起水袖,露出细长白嫩的胳膊,一脚蹬着树干就要给他示范。
“悠你别胡闹!”南宫冽吓得不轻。
“没胡闹,冽你站好。”苏予冲他眨眨眼,明送秋波,美男计他玩得越来越溜,“我给你摘几个果子下来,吃了你就不要再心烦气闷了好不好?”
李子树不是很高,纵使真的摔下来也不过滚一层灰,苏予有恃无恐蹭蹭窜了上去,一边摘一边对准南宫冽扔下去。起初还老老实实的给准头,后来玩心一起特意左扔一个右扔一个,李子成了球,树上树下较量着。
这宫里的帝妃至尊,竟像个半大孩子一般憋着一口气,势必要分出高低。
南宫冽倒着后退几步才接住他差点抛进湖里的果子,无奈地连连摇头。苏予很久没这么嬉闹,笑得身体剧烈颤抖,一个不留神咔嚓一声,踩断细枝。(.$>>>棉、花‘糖’小‘說’)
果然是不能得意忘形,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得降道雷劈你,苏予心里立刻认错,等着摔个狗啃泥。
近处的侍卫宫人想上前救驾,被大海一声喝令拦住。那可是蓝公子蓝妃,皇上的命,主子能让他摔着么?独占欲发作起来可有你们这群兔崽子受的。
何况皇上武功高强,美人面前有你们显摆的份儿?
南宫冽被蓝悠扔出去的李子带离了一段距离,习武之人耳力极佳,敏锐地听出树枝脆裂之声,脚步刚动便看到那素白身影直直地跌落,目眦欲裂抛掉手中的东西,飞身过去堪堪接住那占满了他所有心绪的人。
蓝悠身体再瘦弱也是个成年男子,惯性冲力使得南宫冽抱着他在草地上打了几个圈才稳住步伐,重新审视蓝悠好端端的在他手里,差不多要跳出来的心才落了回去。
大海即刻给了身后一众宫人一个睥睨天下的眼神,收回敬佩艳羡崇拜目光,不愧是皇上贴身太监总管!
“都说了不要胡闹,你看看!摔疼了怎么好。”责备是必要的,避免下次更大的威胁。
闯祸之人毫无自觉,苏予揽着南宫冽的颈子,对方向上掂了掂把他抱得更紧。
“重吗?”
“不重,悠应当多吃些,不要只知道吃葡萄。”南宫冽满脸都是心疼。
苏予奸笑道:“不重就再抱一会儿。”刚刚摔下来时苏予都没忘记去偷瞄南宫冽的表情,总算比这几日乌云压城般的窒息脸好多。
南宫冽对于软玉温香当然是求之不得,苏予随便擦擦刚摘下来的果子,也不管没洗不干净直接往南宫冽嘴里塞。
又有宫人大惊失色,连大海都神色一怔,还是及时地阻止了想要忠言逆耳的笨太监。
正是浓情蜜意,两相缱绻,二人世界时,谁去谁炮灰,活不耐烦了。纵使生些小毛病,皇上那都是欢喜的。大海说得头头是道高深莫测,众人对他的崇拜之意又添了几层。
自从御书房蓝悠主动吻他开始,南宫冽觉得他愈发放得开,愈发可爱,还敢光天化日众人面前反过来调戏他。
真是,越来越甜。
这么胡闹了一阵,南宫冽积压在胸口的烦闷消弭大半,苏予更像是完成了一项重大的小组项目后,休假出去自由浪,一切随心海阔天空。
“悠,朕还是没能成功。”
“很平常,这一铲子下去是动摇国本的大事,急不得。”
“朕明白,朕就是不痛快,明明悠的策略固本清源,可以助朕更好的处理朝政,偏偏不能立即实施。”
“哎,皇上觉悟智慧高于臣下,那是理所应当的,这么聪明的冽只有一个。”
苏予发自肺腑地称赞,能领悟到现代管理制度的本源,的确不容易。
“悠,朕向你保证,绝不会放弃,有生之年一定会将这些政策一一推行。”
保证你就保证了,突然拉手做什么?苏予瞪大眼睛看着对方突然抓着他的手,像是起誓般坚决地按在胸口,砰砰的心跳声顺着手臂酥酥麻麻地爬上来,奇异的震感仿佛心脏相通般。
“悠可愿意,和朕一同见证那一日?”
苏予像是被闹铃从梦境中叫醒般,眼中热度退去,就想将手抽回来。偏偏对方势大力沉,像是守护者领土的困兽,狠狠地按着不让他离开。
“悠……不愿意?”
如潮水退去般的希望,转瞬被失望的黑暗笼罩,南宫冽的眼神刺痛苏予,忍不住求救:“系统,我能撒谎哄哄他吗?”
【谎言属于极严重的负能量,在下建议宿主不要在工作中使用。】
“悠?”
苏予浅浅地笑,清雅如兰:“当然愿意的。”愿意,却不能。
下定决心般,苏予没日没夜的给南宫冽写下详细笔记,把考完注册会计师就扔到脑仓库里的知识点全给搬出来,精挑细选着用得上的罗列。
二人同在御书房奋笔疾书,专心国政,偶然间抬首相顾,灯火摇曳下相视而笑。宫人送来了夜宵小吃,茶点水果,是难得的闲暇,苏予也会玩闹着和南宫冽互相喂食,不经意间舔舐到指尖都能勾起一阵邪火。
古人言,最寂寞不过帝王家,九五之尊最是孤家寡人。南宫冽执笔地手微滞在空中,扭头去看垂首专注的蓝悠,长长的睫毛打在凝脂肌上的影子都那么好看。
他现在一点儿也不孤独。
没几日吏部又有官员被弹劾贪腐,南宫冽趁机将其中一项有关监督机制的细则提上朝纲,天时地利人和下,九五之尊盛怒之下,再无人敢反对。
云开月明,扬眉吐气。出了金殿,南宫冽觉得他和蓝悠的理想当真走出了第一步,心情说不出的豁达畅快。
手里揣着偷偷备好的礼物,南宫冽恨不得扑腾出翅膀更快地飞到蓝悠身边。正在案桌上聚精会神努力工作的人,被突然出现在视线里的一枚玉簪惊醒。
苏予不懂玉器,不过皇家的物件应当不差,不过玉端一头歪歪扭扭的刻工……他仿佛知道了什么。
“悠,送给你。”南宫冽献宝一般,话语里是藏不住的激动和自豪,“朕亲手刻的,其他俗物应当入不了悠的眼,还是这个比较有诚意,和悠清冷的气质很配。”
这个其实也入不了呢,心里吐槽着苏予还是满脸幸福地让南宫冽给他别上了。
南宫冽细细端详着蓝悠的脸,怎么也看不够,俯身轻轻吻着他的前额,灵动无双的眉眼,高挺小巧的鼻子,温润柔嫩的双唇,最后满足地将蓝悠搂在怀里,不停地摩挲着他的发丝。
“悠。”
“嗯?”
“朕今日成功了,朕处置了吏部那些个贪官,开始着手拟定监管制度细则。”
“冽,恭喜。”情不自禁地回抱南宫冽,苏予眼眶发热,由衷地替他高兴。
“悠,今天朕真的很开心。”南宫冽轻咬着蓝悠的耳朵,呼出的热气只扑在他敏感的部位,“这是朕和悠共同的天下,可以……可以要回礼吗?”
……
偌大龙床上,翻云滚浪,□□无边。南宫冽刚亲手戴上的发簪被取下,乌黑如瀑的长发泼在床上勾人入魔。
南宫冽压抑的低喘声,苏予带着哭腔的□□声,贯穿了整个寂夜。
累昏过去前,苏予听到南宫冽对他说:“悠,朕爱你。”
第二日苏予醒得比南宫冽要早,窗外薄薄的亮色,刚想伸手去捏对方的鼻子,当机消失了很久的系统突然出现。
【提醒,该项任务结束,宿主请随在下进入下一任务区。】
苏予大惊:“现在?!”
【没错。】
连个喘息之机道别之语都没有。分别来得太快,脑子里闪过无数个舍不得,却不得不走。苏予忽然委屈地想哭,这身不由己,各奔东西的感受,他恨透了。
眼角瞥过床头那枚簪子,苏予急吼吼问:“可以带着这个走吗?”
【原则上不可以……】
苏予:“你不要跟我讲原则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事实上带着,在下觉得也可。】
瞬间,苏予失去意识重新陷入一片黑暗。五感封闭,唯一能察觉到的是那紧紧握着不放的温润。
12.第 12 章
苏予昏昏沉沉,身体如同置身于温泉中漂浮,软弱乏力。.不能看,不能听,不能动,只有心跳还是真实的,苏予想着南宫冽醒来后可能会有的反应,一阵阵抽疼。
【宿主成功完成新手区任务,即将进入下一任务区。】
苏予:“系统,我能不能看看南宫冽怎样了。”
【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苏予:“新手区都过得这么艰难,我开始怀疑人生了。”
【宿主请放心,因宿主效率喜人,提前完成任务并额外附赠工作成果,系统已升级。在下会为您提供更多服务,以应对未知挑战。】
苏予:“好,我要见南宫冽。”
【……下面是第二个世界,请宿主跟随在下。】
天旋地转中苏予刚想说“不”,结果话到嘴边就是一阵剧烈咳嗽。咳到嗓子发疼总算是停下来,苏予也彻底清醒。
缓缓睁开眼,顿觉脖子酸疼难耐,扭了几圈才注意到方才趴在一张茶桌上,茶杯里的清汤还冒着丝丝热气,房间狭小倒也洁净。古色古香的床榻帘帐,纱幔青衫,还有手上紧握的那支素簪。
苏予有些恍惚,似乎并没有离开皇宫,只是换了一座宫苑。
正纳闷间,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吓得苏予手抖了三抖,险些摔了辛苦带来的簪子。一身粗布麻衣,五大三粗的汉子闯进来,扯着嗓子嚷嚷:“一会儿工夫不盯着你就偷懒,客人们都等急了还不下去干活!”
苏予机械地点点头,一脸茫然。[]对方好像很习惯他这副呆笨木讷的反应,并不意外,扯着他的手臂就往外推。
“赶快去!”
一被推出门外,立刻被浓烈纷香包围。苏予睁大眼睛。捂着鼻子扶着围栏走,脚下传来嘎吱嘎吱的响声。
这里不是宫苑,倒像是酒楼,只是多了铺天盖地的彩带鲜花。
【宿主请接收任务:第一乐师。】
乐师?!苏予大惊:“我不会弹琴!这什么鬼地方?”
【京城红牌妓院,醉仙居。】
阳光少年五好学生苏予:“……”卒。
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身体的主人名叫余苏,是醉仙居的一名普通小倌。这里民风更甚,举国上下崇尚乐艺,妓院不低贱,乐师更珍贵。花娘小倌和普通职业一般,男女各自竞争上岗。
花楼里的乐师个个技艺出众,花街柳巷一条街通宵达旦营业,白日客人多是听曲,夜晚寻欢。京城的妓院业每年都会举行一次乐艺比赛,由花娘恩客组成的观众投票和德高望重乐师组成的专家评审团,最终决出冠军。
而苏予的任务,就是夺取此次大赛魁首。
苏予:“……可能吗?”
【任务已下达,宿主需全力以赴尽力达成。】
苏予:“我五行缺音,这是天生的别指望。这个原主情况怎么样?”
【原主是楼里音律修习生,宿主请放心,还可以抢救。】
苏予:“系统,我有个请求。”
【宿主请说,在下无所不能。】
苏予:“给我外挂。”
【……】
苏予唉声叹气,心情低落。他刚醒过来甚至没喝上一口水,低头看一眼素色青衫,思及刚才护院粗鲁无礼的动作,就能想到这个余苏必然不是什么红牌。
呸,没眼光。
苏予摸摸脸,系统说过自己在各个世界里都是原本的面貌,这么帅气逼人俊美无俦的脸,怎么能如此不起眼?不甘心。
玉簪在手里摩挲一阵,苏予压着那股伤感,简单地别在发上蹬蹬下楼。
还在楼梯上苏予就感到一股ktv般震撼的音浪席卷而来,大堂楼上宛如两个世界。酒桌旁,恩客和花娘小倌嘻嘻哈哈调笑着,苏予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但看这些酒劲上头脸颊绯红的人,大概已经月上柳梢头。
大堂正北搭起的高台上,舞娘挥袖,乐师弦飞。笛萧琴筝,水袖飞扬,苏予听不出好坏,只觉得悦耳,台下脑满肠肥的富贾,文质彬彬的书生听着曲子不停地鼓掌叫好。
这台上奏乐的人,并不是顶尖的乐师,一般是楼里的小倌,资质平庸客人看不上,又有些音律天赋,才会被分去做修习生。
余苏就是其中一个。
他这里还在发愣,刚刚那人下得楼来见他傻呆呆的堵着路,又是一掌势大力沉砸在他肩膀上,疼得他当即冷汗直流。
“还愣着!马上就到你,快滚过去!”
苏予疼得两眼冒着水雾,抚上肩膀触手可及就是清晰的骨骼。看来这副身体也是不争气的,八块腹肌又泡汤。
不敢再耽搁,快走几步到了后台。掌事花娘看着他姗姗来迟,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本想继续唠叨又他脸色苍白,眉头紧锁,似乎身体不适。到底是一起过苦日子的,不忍心再训,催促他打起精神准备上台。
夜晚助兴的乐师属于乐师中的低端,苏予属于低端中的低端。只需在角落里伴奏的那种,需要记的曲谱不多,工作时间也不长,不起眼得甚至台下众人都看不清他是男是女。
苏予抬眼皮,偷偷扫视台下花枝招展款式不一的花娘小倌,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凭什么!论长相他明明不会输!
【或许宿主希望接受:第一头牌任务?】
苏予:“我很好。”
但他还是低估了这份工作的负荷,一夜下来十指仿佛被碾过一般,疼痛难忍不停颤抖,为保持身段优雅一直端坐笔挺。直到最后一位恩客醉醺醺地左手一名花娘,右手一名小倌,晃悠悠上了楼,他的工作方才停止。
腰酸背痛,腿脚酸麻,冷汗直流。
更要命的是因为苏予迟到,险些误了场次。念在他身体不适情有可原,只罚他收拾,擦净所有乐器,放置完毕才能回房休息。
苏予竭力把眼泪憋回去,从木桶里掏出抹布拧干都十分费劲。
“系统,我们商量一下。”
【宿主请说。】
“下个世界能不能给我安排个好一点的环境,身体健康仆人成群,只花脑力不费体力?”
【请恕在下直言,宿主即将轮换的工作已提前设定,无法更改。】
“……”
你不是无所不能的吗!
13.第 13 章
四个月,要让一个基础菜鸟每日面临繁重体力劳动,还要无师自通击败各家琴艺高手夺取魁首。[]
比自学考上清北还要困难。
【宿主请放心,虽然大门关上,在下随时准备为您打开窗。】
苏予:“我不会再相信你的。”
大部分男生都是大大咧咧,苏予也不例外,清洁打扫不在行。起初还能听到楼上激烈的滚床单声,听得面红耳赤,等一切都清理干净摆放整齐时,楼里已是一片寂静,只有模糊的打更声。
装点热闹的灯火已经熄灭,只在墙边留下昏暗的引路灯。
苏予有些轻微近视,昏黄灯下连房间格局都看不真切。方才被突然赶下来,甚至来不及记路,闹闹哄哄一夜现在更是看哪个房间都对。
苏予:“我的房间在哪?”
【正西角,这座楼最靠边上的房间。】
苏予:“你不知道我南方人吗?不要跟我说东西南北,麻烦说左右。”
【上楼梯……再上一层……左拐……右拐……左拐……走到尽头……就是这一间。】
苏予停在一扇毫不起眼的门前,和回廊两边精心装饰过的房门相比,不像同行小倌,倒像是厨房伙计。
余苏到底混的有多差啊,苏予叹息着进门,他此刻碰着枕头就能秒睡,这花楼上下估计现在只有他是醒着的。
关好门插上拴,苏予忽然觉得不对,房里飘着一股淡淡的兰香,和外面的截然不同,幽雅清新。[.超多好看小说]
他记得离开时分明没有这香气!
正纳闷,面前紧闭的窗忽然大开,紧接着一个红衣蒙面人飞进来在地上一滚,踉跄站起。
四目相对,两厢震惊。
【很抱歉,系统数据出错,在下忘记重置南北。】
“……”
就坑死我吧!
浓重的血腥味掩掉好闻的兰花香,苏予这才发现这人并不是穿着红衣,而是浑身浴血!
蒙的严严实实,只露一双桃花眼,看到有另一人在房里的震惊很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令苏予不寒而栗的杀机。
本能向后退两步,背部撞上房门发出砰地钝响,那人脚下生风般一眨眼闪到苏予面前,掐住了他的脖子。
苏予佩服自己被掐的缺氧眩晕之际,还有心思注意到这人的手指,美的不可方物。
“系统还不出来护驾!护驾!”
【系统数据显示宿主生命值良好,并未受到威胁。】
苏予勃然大怒:“手指一收我就嘎嘣脆!这还没有威胁?!”
这个系统一定是盗版。
【他会比宿主先丧失战斗力。】
苏予:“什么意思?”
然而下一秒他就明白了,脖子上的劲越来越小,苏予这才发现这人额上冒着细密汗珠,胸口不停的起伏喘气,鲜血不断的从他捂着胸口的指尖冒出。
禁锢突然被解开,空气争先恐后地涌进来,苏予瘫靠着墙,双眼逐渐恢复清明。
啪地一声,那人重重摔在地上,紧闭着双眼连长长的睫毛也没有颤动。
苏予扶着墙,用脚尖去碰他,没有反应。胆子大了些,用力踹他小腿。
安全。
苏予:“系统,你说我该给他扔一块砖头,还是两块砖头。”
【宿主应该救他。】
苏予:“他刚刚要杀我灭口,我是个m?”
【他不会杀你,没有他你无法完成任务。】
苏予:“他是谁?”
【醉仙居第一琴师,楚天音。】
……四个月登峰造极,的确需要一个神级老师。
苏予不甘心:“有没有别的老师可选?”
【去年之前楚天音是连续三届魁首,没有比他更有能力指导宿主完成任务。”
苏予:“切,去年不照样没拿到。“
【因为他没参加,请宿主即刻救他,没有楚天音宿主完成任务的可能性接近零。】
你这是逼我跳海!
苏予委屈巴巴再三和系统确认,救活楚天音他的生命有保障,这才肯将人从地上拉起来,架这肩膀艰难地挪到床边。
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刚刚是真的忘了重置数据才带错路的?”
【……在下祝宿主成功。】
都是套路。
过了最困的时候,又经过刚刚那一通吓,这会儿苏予清醒得不行。吃力地将人甩到床上,做贼似地蹑手蹑脚打来清水,摘下楚天音的面巾。
擦掉唇边血迹,苏予解开他发带,原先一丝不苟的秀发松松垮垮压着。凑近打量,高挺精致的鼻梁,失血过多而略显苍白的嘴唇,瘦削的巴掌脸,无一不透着优雅冷艳。薄薄的冷汗使得整张脸看上去如出水芙蓉般柔和,即便闭着眼睛仍然可以一窥绝世容颜。
所以这家妓院选琴师也是看脸的吗??
苏予翻箱倒柜,很容易就找到医药箱。十几种瓶瓶罐罐纱布剪子,看来这人受伤不是第一次。解开衣服替他擦净身子,换上干净衣服,苏予简直又惊又妒。
长了一张国色天香的脸,居然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竟然有苏予努力了很久都没练成的八块腹肌,忍不住偷偷摸了几把。光滑的肌肤,坚韧的肌肉,触感极佳。
对于这些既没有名称更没有用量标注的药瓶,苏予勉强在系统耐心的指导下,给楚天音完成上药包扎。最严重的伤在胸口,不知有没有伤到心肺,骇人的口子让苏予这个晕血腥的人差点先走一步。
他已经尽全力了,希望楚天音醒来能够看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放他一马。
顺便教他琴艺。
原想挪回自己房里,两条灌了铅的腿负荷过度不停地打颤,抖得跟抽风似地。楚天音是被他收拾干净了,苏予自己一身污痕。
随意往地上一坐,苏予放弃挣扎,趴在床边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14.第 14 章
苏予做了一个梦,回到原来的家中,浴室里充斥着薰衣草的气味,紧张一天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泡在热水中,苏予惬意地闭上双眼吐气,仿佛回到母体的温暖,喝一杯冰镇西瓜汁,冷热交替快感加倍,忍不住舔舔嘴唇。
舒服。
然后苏予就醒了,眼前的浴室支离破碎,一阵失重般的天旋地转,胃部轻微的恶心。
双眼迷离,苏予发现脸正贴着地面,抽抽鼻子,潮湿气取代薰衣草香,浑身疼痛。
“你胆子不小。”
冷冰冰的声音,却因气息微弱减缓杀伤力。苏予猛地抬头,楚天音一手撑着床沿,一手捂着伤口,一双眼如同暗夜狩猎的野狼,警惕又沉稳地盯着他。
苏予起床气上来,拧着眉头坐回床边:“公子,我好歹救了你一命,忙活了一夜谢字我倒不指望了,你用得着把我推下去吗?”
楚天音本就阴沉的脸色雪上加霜,忽然飞起一脚正踹到苏予背后。
我#%《|%$&%。
脾气好如他也忍不住要骂人了,苏予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楚天音冷不丁道:“脏死了。”
苏予惊讶转身:“你干净?!你干净也是我辛苦替你打水净身换衣服!恩将仇报!”
楚天音道:“竟将口水流到我手上,恶心。”
苏予闭紧嘴巴,他睡不好时偶尔会有磨牙梦话流口水这些习惯,曾被室友们嘲笑整整一周。
可害他睡不好的是谁?!苏予又理直气壮了。
楚天音拉开被褥,撑着起身下床,苏予眼尖地发觉他手臂微抖,脸色惨白如雪。
果然刚一站起,身子摇晃。似乎头疼地很厉害,楚天音表情痛苦地揉着眉间,却因此失了依靠。苏予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人,对方视线落在他手上,嫌恶更甚却没再让他滚蛋。
将楚天音扶到茶桌旁,苏予松了口气准备坐下,对方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眯着狭长的眼睛冷漠地凝视。身体比理智更快一步意识到危险,寒毛直立,苏予屁股刚碰到凳子边缘,就磨蹭委屈地站回楚天音旁边。
妈的,憋屈。
站了一会儿,苏予感觉那道视线越来越冰冷,从足底升起彻骨寒气。侧首一看,楚天音果然在盯着他,眉头愈深。
苏予:“靠!他到底想怎么样?!”
【他想让宿主倒茶。】
苏予大惊:“倒茶?我?伺候他?”
【对,宿主请抓紧行动。】
系统你到底是帮谁的?苏予欲哭无泪,曾经意气风发壮志雄心的职场新人,此刻只能低着头灰溜溜,忙进忙出烧水泡茶,打水给楚天音洗漱。
冷美人总算是解开紧锁眉头,面无表情又心安理得的被伺候。喝了一口清神茶,心情稍微愉悦了些,大发慈悲示意苏予坐下,还恩赐他一杯茶。
苏予忙不迭地接过,咕噜咕噜牛饮而尽,从昨晚忙到今晨他滴水未进,已经快旱死了。
“粗鄙。”楚天音满眼不屑,嫌恶地垂眼品茶。
“多谢公子不杀之恩。”指使他做这做那,苏予猜测这人大概是不会灭他口了,果然系统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宿主不客气,在下欣然接受。】
楚天音掏出一枚药丸服下,闭目调理气息,双唇逐渐有了血色。苏予啧啧称奇,看来是个铁打的身体恢复力够强。
“你是谁,为何出现在我房里。”楚天音沉下脸开始算账。
苏予规规矩矩道:“公子,我是醉仙居的倌儿,跟着乐师修习。昨夜活儿干得晚了些,眼困头晕不小心走错了房,请公子恕罪。”
楚天音冷笑道:“呵,我怎么没见过你。”
苏予一边在心里对自尊说对不起,一边忍气吞声道:“公子身份高贵,我水平不济,只在夜里替客人助兴,公子自然不认识我。”
楚天音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眯着一双桃花眼,闪着锐利的光芒,打量着苏予的衣衫,手指,还有歪斜的发簪,几缕发丝垂在眼前,略显凌乱。简直是灰头土脸,乱七八糟,楚天音眼中不屑更甚。
“我并非滥杀无辜之人,更不会恩将仇报。昨夜劳你帮忙,你想要什么报答?”
楚天音一手撑着下巴,看上去端庄优雅,纤长白皙手指和白玉般的颈子,视觉冲击加倍,如傲然高贵的仙鹤,清冷地饶了他一条命。
苏予原本在那赤裸裸,很不得将他衣服剥光的眼神中羞愧地无地自容,做个淳朴的劳动人民怎么了?!活该被轻视?没想到楚天音话锋一转,犹如峰回路转般,瞬间眼前一亮,心中大喜。
果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柳暗花明又一村!此处应有鞭炮!
苏予忙不迭地按照指示道:“恳请公子,授我琴艺。”
楚天音一怔:“就这样?”
苏予猛点头:“恳请公子成全,我定将昨夜一事忘得一干二净。”
他本意是让楚天音放心,没想到对方闻言啪地将茶杯掷在桌上,滚烫地茶水溅出来,苏予不由得缩起脖子。
“你在威胁我?”
没料到起了反效果,苏予急忙摆手解释:“没有没有,我只是看公子昨夜伤得太重,很担心你。”
楚天音冷笑不止:“素不相识,何来担心。”
苏予一脸真诚道:“公子流了很多血,令人十分担心。恳请公子收我为徒,我虽然愚笨,但会好好照顾公子身体。”
反正也就四个月,低声下气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楚天音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魅惑人心的极美双眼像是要看透他,掂量着他的话语有几分真假,这像眉目传情一般的眼神惹得苏予一顿面红耳赤。
突然,楚天音飞快出手,捉住他的手腕细细摸索着,表情凝重,半晌悠悠道:“你气血两亏,身体虚弱,还敢大言不惭。”
苏予抓抓后脑勺,赔笑道:“昨夜忙的太晚没能睡好,哈哈,小毛病睡一觉就没事了。”再差也差不过蓝悠那个药罐子。
楚天音冷笑道:“你可知道,我不收徒弟。”
现在知道了。苏予呆愣愣地坐着,想大言不惭地说劳烦公子破例一回,又还是有自知之明地反问自己凭什么。出师未捷身先死,系统数据又出错,苏予不安地绞着衣摆,无所适从。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余……余苏。”
“很好,名字真难听。”楚天音煞有介事地给两个空杯满上茶,推到苏予面前,“既然这么难听,我就答应你。”
15.第 15 章
那一声首肯,激动得苏予险些从凳子上蹦起来,他这一日过得真特么太憋屈,原以为一点希望都没了没想到峰回路转。(.)
【恭喜宿主,成功迈出第一步。】
苏予老泪纵横:“同喜同喜。”
“本公子不屑欠人人情,不过……”
细长眼尾挑起,楚天音玩味地瞥了苏予一眼,那种狩猎者面对猎物的压制,让苏予不知为何脑中闪过那身薄衣下的细腻肌肉,脖子不禁往后缩了缩。
有话就说,别、别大喘气。
“你方才说,是这里的小倌儿,夜里应当事情不少。我可以指点一二,不过你需遵我三道命令,其一,不许让他人知晓此事,知晓你我关系。其二,既然随我学琴,就必须全然听我安排,不准有半句怨言不从。其三,你的工作还需照常完成,我算你半个师傅,我的吩咐你必须完成。”
“是!”提心吊胆以为楚天音后悔,现实却是稍微没那么惨的结果,苏予几乎是兴高采烈地接受了这压榨性条款。
天已经大亮,楼外渐渐有了人声。起早贪黑的摊贩们已经忙碌活跃起来。
太阳甚好,艳阳光照进这间小屋,可以看清这里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不多。苏予得到初步胜利,卸下惊恐担忧,百无聊赖地左顾右盼打量。
昨天夜里累得精神恍惚地没仔细看,此处房间虽然并不大但干净整洁,锃亮的桌面在阳光直射下都是一尘不染,可以想见主人有轻微洁癖。
兰花香重新被点上,静心怡人。(.棉、花‘糖’小‘说’)帘帐后的琴桌上依稀可见一架古琴,亮漆如新,平日必是得到细心保养。
素净床帘上绣着兰花,清雅秀美,除了那一方古琴房里并无多余奢华装饰。与楼中处处红纱绫罗,暧昧装饰相比,此处仿若隔绝静室,只在窗栏边摆了一束兰花,大约是因为主人没来得及照料,花瓣有些蔫了。
简约优雅,无处不倾诉着主人的别具一格清冷孤傲。
清雅格局配上楚天音火爆脾气,呵呵。
苏予正在胡思乱想,楚天音捏着茶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还不走?”
“……”走去哪,你让我走了吗?
“事情已经交代完了,你为何还坐在这里?”
楚天音惜字如金,话都不愿说,全靠别人猜,猜不中还是别人的过失。苏予愤愤起身,拱手告辞。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人声,砰砰地敲门,话语很急促但动作柔和,像是怕惊扰了屋内的人。
“楚公子,可起身了?”
楚天音给了苏予一个眼神:“去开门,顺便出去。”
掌握技术的是老大,我忍忍忍!
苏予面上仍是克己复礼,恭敬道别。刚一拉开门栓就被迎面洞开的大门砸一脸。苏予边捂着鼻子边哼哼,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身心俱疲,委屈加倍。
“楚公子叨扰了……余苏?你小子怎么在这?”
彻夜劳碌,不得安眠,未曾进食,刚刚只喝了一口水的苏予如同一只干瘪的气球,经不起折腾。被撞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双眼清明,才看眼前的美艳娇娘,原来是醉仙居的老鸨菱娘,珠环玉翠叮当作响,扑鼻而来的脂粉气让苏予险些又晕了过去。
娇娘舞着手中绣扇敲了苏予脑袋,转头满脸歉意对楚天音道:“对不住楚公子,这小倌愣头愣脑的,说了他几次也学不会机灵,不懂规矩,惊扰公子安生。”
楚天音岿然不动,目不斜视道:“菱娘,这人是乐生?”
“没错,不过资质平庸泛泛之辈,我只让他和个声撑场面。”
“呵,的确是平庸之极。”楚天音勉强抬眼,又皱眉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在这里听骂啊!苏予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怒火烧完了,草草向菱娘楚天音点头鞠躬,急匆匆关门离开。
苏予满腔怒火:“我的房间究竟在哪!要是再带错路老子情愿自杀!”
【在下无所不能,宿主不必担心。前方十米左转,继续,左转,直走,到了。】
回忆铺天盖地涌来,苏予目及屋内陈设想起了昨日之事。一身脏兮兮,本该沐浴净身,但苏予实在没有能力再去打水,但面对淡香松软的卧榻,也不方便弄脏。
思前想后,苏予果断将外衫中衣里衣一股脑全脱在地上,放下乌发钻进被窝。
裸睡,舒坦。
大概是在楚天音的房里呆久了,连发丝都染上了淡淡的兰花香。舒服得脚趾都缩起来,苏予半眯着眼侧躺着,摘下玉簪,放在手心里握得久了,温润剔透。
画面如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闪过,鼻子不争气地发酸,曾经被人捧在手心放在心尖上,如今却落得低声下气吃力不讨好。苏予委屈得狠踹一脚被子。
“乐艺比赛夺魁,难度有多大。”
【京城花街柳巷共有大小妓院九十九家,往年参赛者少则一二百人,多则四五百人。】
他只不过是一初级小菜鸟,对音律一窍不通,要跨越百人障碍顺利攀顶,楚天音是神吗?
【宿主先不必灰心,宿主天资聪颖冰雪聪明,在下认为很有希望。】
苏予沾沾自喜:“论智商,我的确是不会输的。”毕业背景摆在这,高材生!
【首先,各家妓院会自行选出代表参赛的乐师。】
苏予:“谁选?菱娘?”
【按目前情况看,应该是楚天音。】
近水楼台先得月!楚天音没有门生,只有他这么半拉徒弟,系统果然替他找了根好大腿!
苏予信心十足:“这一关应当没问题。”
【宿主要想办法让楚天音对你倾囊相授,醉仙居内竞争对手很多,请宿主把握机会。】
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苏予有些局促不安:“楚天音大半夜不睡觉究竟跑出去干什么,还一身血回来,这里的琴师不但看脸还武功高强吗?”
【楚天音是前朝皇族后裔。】
苏予:“……”
金大腿越来越粗了。
16.第 16 章
后来系统洋洋洒洒给他介绍楚天音的基本情况,事无巨细举一反三,比之前果然升级了一个档次。[.超多好看小说]可惜苏予没怎么听,因为实在太困太累,暖和的光洒在被窝上,闻着阳光的味道很快就陷入沉睡。
这一觉睡得很沉,好不容易醒来时已是星河满天。苏予舒服地眯着眼,用力在被窝里滚来滚去,伸懒腰抖腿,像是要把因疲倦殆尽的精气都从骨头缝里逼出来。
“你还真是不像样。”
戏谑轻慢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苏予猛地睁眼,圈着被褥翻身过去,楚天音正坐在床边,眼神孤傲俯视他。
“啊啊啊你怎么在这里!”苏予急匆匆坐起,将被子往上提了提,缩到床脚露出一截光溜溜的手臂,厉声控诉,“这是我的房间。”
楚天音轻笑:“你这是对贵人说话的态度?”
如一桶冰水浇灌而下,苏予想起眼前人是他非抱不可的金大腿,气势霎时灭个精光,小声道:“公子恕罪,我太累,刚睡醒。”
楚天音大人大量不计较他失礼的事,漠然道:“夜场已经开始,菱娘四处寻你,你不是要我传你琴艺?且让我看看你如今水准。”
原来是提醒他上班,没有闹钟果然不方便。苏予谢过楚天音,就准备起床梳洗,刚伸出一只脚就像触电般收回,那一方被褥仿若窝壳般,苏予缩在里头只露出一个脑袋。
“那个…公子,可否回避一下,容我换件衣服。[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呵呵。”楚天音嘴角微漾,笑容里带着一分邪气一分魅惑,“刚刚你睡着的时候,我已经勉为其难看完了。”
啪嗒。苏予清晰的听到理智断线的声音,表情凝固如同时光停滞。
“没想到你看起来平庸,身体却不错。若是菱娘看到了,怕是会后悔让你做个乐生。”
【宿主请保持理智克制,以免负情绪过高影响评估结果。】
苏予:“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
【宿主请说,在下一定尽力解答。】
苏予:“为什么我遇到的都是流氓??”
【……】
苏予很有职业道德地暂时搁置系统bug,尽力忽略楚天音在他更衣时落在他身上□□裸的视线,和越发放肆的唇角弧度。
“站起来看,身材更好。”
胭脂都省了,苏予脸红心跳夺门而出,想当初都是他逗的女生面红耳赤娇嗔嬉闹,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苍天绕过谁!
苏予赶到一楼大堂时,已是一片欢声笑语,连空气都热闹温暖很多。雅厅圆桌客席,不少恩客已经入座,好酒好菜,美人在怀。高台上可见乐器满布,帘帐后忙碌来回的人影。
他的工作和昨日一样,主要任务是凑人头撑场面和伴奏。苏予分神之际,视线瞥到楚天音正蒙着一层薄纱坐在角落里,双手交叠在胸前,泰然自若的望着台上。
也是,他正是京城最有名望的乐师,身份尊贵,轻易不露面。
苏予觉得匪夷所思,台上舞乐齐鸣,台下人声鼎沸,楚天音怎么能听出他的琴艺?虽然系统礼貌性地提醒他,内行与外行的差别,手无缚鸡之力和身怀超凡武艺之人的差别,但苏予还是选择我不听我不信。
当夜楚天音就打了他的脸。
苏予按时上班,客人离开后的打扫工作不再需要他,就趁着众人不注意,熟门熟路摸到楚天音的房里。对方似是等候多时,正坐在琴桌前高冷弄弦。
“开始吧。”
慢慢地,苏予发现楚天音虽然孤傲清高,但确实是个正人君子。说是授他技艺,并不敷衍了事马马虎虎,先是一节节指出刚才他在众人面前所奏何处不妥,如何修改,又亲自弹奏演示一遍。
接着摆出曲谱,就像最正规的乐理先生般,章乐弹奏,挑错,示范,周而复始。楚天音的神色一改冷傲轻视,双眸如一片静湖深邃专注,严肃认真地聆听他蹩脚的琴艺。往日京城上流名门,皇亲贵胄一掷千金也未必能换来楚天音的一首曲,现在他毫无保留地拨动琴弦。
面冷心善。苏予望着全情投入为他示范的楚天音,想到这个人的身世,还有那被血染红的素衣,不自禁升起一股怜悯心疼。
楚天音敏锐地察觉到不寻常的视线,停下指尖抬头,苏予双眼失焦,眉间一缕愁云,呆呆地望着他的脸。
“你看我的脸做什么?”是最严厉的老师,楚天音不悦地呵斥,“你应该看的是曲谱和我的手。”
课上走神被现场抓包,即刻将视线移走的效果并不好,苏予凑近了诚恳道歉。
“对不起公子,我看你脸色不是太好,有些苍白,所以才担心走神。”
昨夜受这么重的伤,今天能爬得起来已是震撼。双唇仍无血色,偷得闲暇时就频频喘气,一坐下抚琴却又竭力控制着气息,一曲抚毕满脸倦容。
苏予这个解释让楚天音拧成死结的眉头缓和下来,道:“这种程度的伤,死不了。”
“何不请个大夫,抓点药?”
“你想昭告天下?”楚天音又好气又好笑,“你若不想我辛苦,就放聪明些,早日学会这一招半式。”
“公子误会,我不光是想学这几首曲子。”苏予觉得他有必要解释一下。
“那你还想做什么?”楚天音眯着眼睛,狐疑地扭头望去。
“我想在乐艺大赛上夺魁!公子是琴神,定能帮助我。”
仿佛是怕这简单的一句话不能表达他的雄心壮志,苏予扬起一张坚定笑颜,用琴布擦了擦手,才牵起楚天音的手满脸真挚地拍拍,将信心传达过去。
“……”
【宿主变通得恰到好处,数据显示只要再坚持,第二步即将成功。】
苏予心虚:“你确定?我怎么觉得他好像要气绝过去了?”
17.第 17 章
虽然系统一再向他解释,楚天音面冷心善,不会放弃他这个笨学生,系统千挑万选的金大腿挂绝对靠得住。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可惜它在苏予这里的信用额度所剩无几,总觉得心慌不保险,昨夜楚天音听了他豪言壮语后目瞪口呆,脸色发白,连嘲讽的表情都做不出的模样历历在目。
白天苏予不用上班,原是可以补觉。昨夜在严师指导下练习得很晚,回到房里耳畔尽是隔墙传来的啪啪□□声,激烈得墙面地板都在抖,听得他面红耳赤彻夜未眠。
京城很大人流密集,光是花街柳巷一条街就望不到尽头。苏予按系统指示的地图,捏着为数不多的银钱到集市上买了鸡蛋红糖生姜红枣当归黄芪,再加一只拔干净毛的老乌鸡。
苏予这妇女之友不是白当的,从前在校时会给女生煮红糖鸡蛋,效果甚佳。昨晚在床上听着现场春宫乐睡不着时,灵光一闪想出这个办法。反正都是补血补身体的,大概对楚天音能有点用,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求他帮忙也能有些底气。
花楼里都有专门的大厨送饭下人,小倌花娘都娇贵,光涂脂抹粉的时间都不够,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都不屑涉足后厨。
因此当苏予提着满满一篮子菜进门时,发现里边竟然有人着实吓了他一跳。灶台前的女子缓缓转身,未着脂粉素面朝天,倦容病色难掩美貌,看见苏予进来眉间一动,略显吃惊。
【醉仙居头牌花娘,云落。】
不是那种张扬妖艳的美,清冷婉约惹人怜。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苏予突然闯入,神情有些局促道:“云姑娘早。”
云落轻飘飘瞥他一眼,又扭头回去继续专注炉灶。(.$>>>棉、花‘糖’小‘說’)苏予自讨没趣,悻悻地躲到一边烧火,云落这般身份要做什么使唤一声就是,有什么必要偷偷摸摸自己来。
老乌鸡加了料扔到砂锅里煨着,苏予看着水开得差不多开始煮鸡蛋,不经意抬头时云落正吃力地将小锅从炉上挪开。苏予赶紧绕过去帮忙,近视眼加上水汽,凑近了才发现云落脸色极差,一手捂着肚子额上全是汗。
小心翼翼地将小锅放到一旁,苏予道:“云姑娘,身体不适?”
云落没有回答,蹙着眉头轻咬下唇,看上去有些痛苦。
“我这煮了些鸡蛋糖水,姑娘要不要来一份?或许可以缓解痛苦。”
苏予一边说着一边往锅里扔东西,还不忘给乌鸡锅扇一把火。云落虽然没应他,但也没离开,只淡淡望着他的动作,不置可否。
鸡汤还要多些时辰,苏予先给云落盛了第一碗红糖姜鸡蛋,叮嘱她味道虽不好但需趁热喝。云落看了看碗里的深色,又抬头瞥一眼,连着她那碗药一同端着走了出去,从头到尾没与苏予说一句话。
苏予耸肩,继续熬鸡汤。柴火堆就是比不上电磁炉,炖碗汤都那么费劲,一把扇子控火咳得他肺都要炸了,灰头土脸。想想楚天音的伤势,苏予一股脑砸了六个鸡蛋进去,忙活到妓院大厨上班时才出炉。
见着工作场所里有清秀小倌,那大厨看着也是新鲜,丝毫不掩饰眼神的放肆。苏予低着头端着沉重的锅碗夺门而出,刻意避开他人的视线。前边快马加鞭,临到楚天音门口时却急刹车,犹疑不前。
时辰还早,尚未正午,屏住呼吸把耳朵俯在门上偷听片刻,哑然无声。
苏予纳闷:“他不会还没醒?楚天音有没有起床气?“
【系统暂未记录详尽数据,据在下观察,目前没有比宿主起床气更重的人物。】
苏予:“你不是无所不知?”净吹牛!
这厢还在踌躇,突然砰地一声门打开,空气一对流抽在苏予背上凉飕飕的。楚天音大约刚起,中衣松松系着,还没来得及绾发柔顺地散在胸前,风吹起几缕发丝风情万种,却也挡不住那双细长眼眸抛来的滔天怒意。
“早、早上好,公子。”完了,果然是才起身,“公子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这么重的喘气声,猪都能听到!”
练武之人耳力确实厉害,苏予悻悻跟着进屋,一路端着沉沉的锅碗,他臂力已经到了极限。将托盘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才松了口气甩一甩酸麻的手腕。
楚天音注意到和苏予一起进来的奇怪物件:“这是什么?”
“公子还没吃早饭吧,这是乌鸡汤和生姜蛋糖水,公子如今不方便叫大夫,这些补身体补血大概有点用。”
苏予不知道他说错了什么,楚天音的眼神越来越沉,搞得到后面他声音亦越来越小。
“汤?你做的?”楚天音打开盖子嗅了嗅,又拈着勺子一端划拉几下糖水。
“嗯。”苏予猛地顿悟,楚天音既然是前朝后裔又是身份尊贵的乐师,美味佳肴可能都吃到吐,嘿嘿笑道,“公子别嫌弃,卖相可能不太好,不过我一早出去买的料材分量十足。公子一直拖着不看大夫,身体很难复元,这个多少管点用。”
“我昨夜已经告诉过你,这种程度的伤早就习惯了。”
“不妨事,我这人爱瞎操心,就是不能放心,公子今日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可以把它当做饮品早餐随意吃点,若觉得还过得去,我明日接着做。”
苏予殷勤地主动给楚天音盛满了汤碗,递到他面前。楚天音似是盛情难却,总算肯动筷子。苏予第一次做汤满脸期待,捧着脸坐在旁边等评价。
楚天音搅了一会儿汤羹,忽然放下碗筷冲他伸手。苏予以为他要揍人,来不及躲闪,却见那如羊脂白玉般的纤指在他脸上轻轻蹭过。
“脸脏了。”
苏予恍然大悟,闷着头扇了一上午炉子,连洗脸的功夫都没就匆匆忙忙端上来孝敬师父他老人家。不过他有点懵逼,楚天音不是洁癖么?就这么脏了他的手……
“余苏,你特意为我做的?”
“是的,初次尝试,费了些功夫。还请公子不要嫌弃,多喝些,身体最重要。”
“我喜欢。余苏,多谢。”
上一件事还没缓过劲,楚天音突然扭头对他展颜一笑,俊秀迷人。
“不、不客气。”
虽然得到了表扬,苏予还是被楚天音的笑吓懵了,不是他习惯的嫌恶嘲讽,而是真心的带着魅惑世人的美,心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苏予:“系统,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宿主做得非常正确,在下认为你很快就能实现目标。】
苏予:“听你这么说我就知道我肯定做错了什么!”
18.第 18 章
苏予很快就肯定了猜想。[.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楚天音不再对他想夺魁首的事嗤之以鼻,严词拒绝,虽然唉声叹气不减,仍然整夜为他细心耐心指导。脸色逐渐好了起来,双唇有了血色,淡雅如樱,苏予脸大的认为是姜糖水的功劳。
“余苏,你此处节奏不好。”
苏予第一次发现事情不对就是称呼,楚天音不再你啊你或是小子称呼他,也没再骂他笨。像是骄傲的孔雀难得的低头,即便有些错误低级得连他都自我唾弃,楚天音会从背后靠过来,双手轻轻覆上他的,掌心的温度烫得他手指发抖,耐心讲解时的气息扑在耳畔,不骂人时的声音温柔轻灵,比他的琴音更悦耳。
夜里伴奏时,楚天音依靠在二楼的围栏,眼神柔和地聆听他的琴声。
那眼神苏予再熟悉不过,心惊得划出一个错音,自然逃不过楚天音的耳朵,笑意愈深。
苏予很惶恐,他甚至怀疑在这个地方鸡汤和绣球的含义是不是一样的,为你做汤代表我喜欢你,你喝下它表示我们两情相悦。
否则他智商翻倍也想不明白楚天音对他态度大转弯是为了什么。
大概是觉得他基础太差,楚天音让他白天也到房里练习,每天都等着苏予做好鸡汤糖水叫他起床,气色都好了很多。
苏予给楚天音奏了一段昨日刚习的曲子,毕竟自带外挂他模仿得很快手指不再生涩,可以很好的捏着节奏以乐倾诉。楚天音长久以来蹙着的眉头稍稍缓下,只是……
“余苏,形你已仿了八分像,可差了神韵。若只是对谱弄弦,终究空泛。”楚天音坐在他身旁,重新奏了一段刚刚的旋律,“琴声里,我听不到你的感情。[]这首曲子诉的是情爱之思,你可有经历融入其中?”
苏予被楚天音牵着走,仔细回忆了生命中称得上深刻的情感,脑海闪过无数碎片最后定格在南宫冽脸上。
好不容易有一场怦然心动的恋爱,轻易又夭折了,苏予心塞地摇摇头。楚天音对他这回答却似乎很满意,春风满面地抬起苏予下巴,轻笑道:“没关系,纯净如雪不是坏事。那么,试着想我。”
苏予刚问了句想你什么,门外传来急促又克制的敲门声。
“楚公子,瑞麟王爷已在闲月堂等候,请公子前去抚琴。”
楚天音拉长脸冷声道:“等半个时辰。”
外头小厮连声应答,接下回复疾步离开。
楚天音扭头浅笑:“我们继续。方才说念想,若奏乐之人心无所想,聆听者又怎么能被你感染,掉进你所勾勒的画面。”
苏予有些紧张道:“王爷在等公子,这样不太方便。不妨前去,我自己再练练。”
楚天音若无其事:“不要紧,你的事比较重要。”
算盘噼里啪啦响,成本每日一碗鸡汤红糖水,收益楚天音尽心传艺,额外红利情感一份,苏予也不知这桩歪打正着的买卖是赚是赔。
楚天音看他的眼神越来越热切温柔,苏予太熟悉,甚至以为看到了那个人。连高贵骄傲又漫不经心对他上下其手都是一样。
最近的流氓都很走心啊。
老师认真教,学生拼命学,成果自然是显著的。菱娘喜出望外,以为楼里竟出了个无师自通的奇才,准备将苏予从伴奏挪到主音的位置。
“余苏,你最近琴艺突飞猛进,客人们对你印象极佳。”菱娘笑眯眯摇着香扇,比划着座无虚席的大堂,“还有客人特意询你名字,喜欢的紧。明日开始你便试着独奏几曲如何?”
一下子从跑龙套变成主角,还附带了粉丝,苏予心里暗自欢呼雀跃。可见聪明努力,做任何工作都能水到渠成。本想立刻应下,可一掀开帘子看到外面被客人们搂在怀里,或是前呼后拥的小倌,苏予对这份喜爱还是犹豫。
“不好。”楚天音不知何时钻进后台,压低声音道。
“公子?”菱娘对这个不速之客着实意外,若是让客人看到这轻易不露面,一掷千金都没用的镇楼之宝那还了得,“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楚天音却拉着苏予的手道:“余苏暂时不抚琴奏乐,你先不要给他安排事情。”
苏予小心地把手抽回来,对方夺回去握得更紧了。
菱娘七窍玲珑心瞬间什么都明白,收起嬉笑站直,严肃道:“公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楚天音牵着苏予绕过人群,从后面一处少有人经过的楼梯上去。苏予啧啧称奇,楚天音是他半拉师父,菱娘是他老板,这年头琴师的身份已经比老板还高了。
苏予看着楚天音的背影,宽肩细腰,想到这身低调无华衣服下的精瘦身躯,还曾经借伤行凶的摸摸捏捏手感极佳,忍不住吞口水。
“系统,为什么菱娘这么听楚天音的话?摇钱树?”
【宿主,老鸨菱娘是楚天音的下属,这家醉仙居是楚天音的情报场所。】
惊天霹雳。
苏予:“what?!!”怎么不早说!
【在下之前就已详细说明。】
苏予:“我不记得。”
【宿主听到一半睡着了。】
苏予:“那怪你。”
自古妓院酒馆就是消息最灵通之所,难怪楚天音能在醉仙居横着走,轻易不见客,即便待客抚琴恐怕也是另有目的。有菱娘在前场替他挡着,楚天音可以安心做事。
带着苏予回到小房间,楚天音给他摆好琴谱,叮嘱他练习章节,并没有如以往一般陪坐一侧,反而进了里账。片刻过后出来,已然换了一身衣服。
“余苏,你好好在这里呆着,我很快就回来。”
“公子等等!”苏予急忙叫住他,“为何不让我继续在前堂表演?”
楚天音面色微冷,挑眉道:“因为我不喜欢,落在你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
苏予听出他话外玄音,气鼓鼓道:“我这长相,入不了你们的眼,客人也不会看得上的。”
纵使苏予对外貌不是一般的自信,堪封才貌双全,日夜被这么打击下来,仅存的信心也被扫到仓库角落里藏灰了。
忍不住扑哧一笑,楚天音双眸跃着玩味的火苗,突然走到苏予面前单手捧起他的脸。
“不必妄自菲薄,你很好看,尤其是为我做汤的时候。”楚天音拇指摩挲着他的双唇,带着一丝清冷的气息,“专注练习,等我回来再说。”
大概是被楚天音露骨的行为刺激,又或是沉沦在那熟悉的眼神,苏予即使知道答案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公子,你究竟是什么人,要去做什么,之前的伤和这有关?”
楚天音跨过窗沿的动作猛地怔住,犹豫片刻还是一使劲飞了出去。苏予追到窗边,一抹幽白身影如鬼魅般掠过排排屋檐,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居然耍完流氓就走。”
19.第 19 章
苏予望着洞开的窗户出神,夜里的风有些凉了他却固执地不肯关窗,楚天音说很快回来。(.棉、花‘糖’小‘说’)耍完流氓就跑,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直觉告诉他楚天音做的事很危险,但苏予还是努力地压抑着翻滚的思绪,坐回琴案旁,试着练习他留下的曲谱。
心不在焉事倍功半,结果杂乱不成章。
赌气般地重重按着琴弦,苏予忍不住咆哮:“他今夜去做什么!”
【宿主稍安勿躁,楚天音前去刺杀振武将军。】
苏予顿时呆住了,他上次受伤就是刺杀将军未遂,没想到居然还没死心。你让我怎么稍安勿躁?!
振武将军是前朝重臣,临阵倒戈才致前朝覆灭。虽然在苏予这里,改朝换代是历史的必然,现在看来国富民强百姓安居,新朝并无不妥,可对楚天音便是刻骨仇恨。
苏予急的不行,上蹿下跳,脑子里闪过无数可怕的念头,与楚天音初见时的场景像电影般重复在脑海中闪过。
【宿主是否在担心楚天音。】
苏予:“那是自然!我的黄金镶钻金大腿,离了他我怎么参加比赛怎么完成任务。”
【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在下请宿主不必担心,在下可以为宿主寻找另一个合适人选,带领宿主完成任务。】
他好像听出笑意?
苏予一脸倔强:“我就要他!”
一旦陷入焦心就容易胡思乱想,苏予不受控制地想起电视剧里的画面,第一次刺杀未遂,第二次就成了请君入瓮,瓮中捉鳖。
前次都没讨到便宜,今夜再去楚天音能全身而退?除非将军府的人都是咸鱼。
苏予在屋子里来回转圈,屋外声音越来越多,客人花娘调笑声经过大门,又过了许久,声音逐渐平复,万籁俱寂。苏予趴着窗栏张望,明月已从树梢的一侧晃到另一侧,原先万家灯火如今是一片漆黑。
灵光一闪,苏予自己是近视就担心楚天音在黑夜中找不到家,转身在房里翻箱倒柜,最终只在角落里搜刮出几枚大家伙,比普通香烛精致硕大,正和心意,统统点上后屋内顿时亮如白昼。[]
总算心满意足。
楚天音一袭轻功,轻巧掠过屋檐,远远就看到房间如同走水一般亮堂。心下一惊,匆忙加快脚步。待从大开的窗户翻进去时,却看到苏予正面对烛火发呆,这才发现屋子不知何故点了许多蜡烛。
“余苏?”
苏予正被自己的脑洞大开吓个不轻,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叫他。侧首望去,楚天音一身霜露,披着月华立于窗前,大喜过望,腿速快于脑速,反应过来时自己正紧紧圈着楚天音的腰身。
兴奋过头有些尴尬,苏予悻悻地想抽身,却被更有力的手臂紧紧锁在怀里。
“你怎么了?”楚天音也不管这没来由的热情是怎么回事,有便宜自然是要占的,顺势抚摸着苏予的发丝。
“担心公子。”苏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怕公子像那一夜浑身是伤的回来。”
楚天音哈哈大笑,松开苏予,握着他双肩,直勾勾盯着他眼睛像是恨不得看透灵魂。
“难怪突然这么热情,我不过是去郡王府问些消息,你在想什么?”
什么郡王府?不是去刺杀振武将军?
【是这样的,很抱歉宿主,在下数据又出了点问题。】
苏予咆哮:“绝对是故意的!”全是套路。
“我以为公子有危险,嘿嘿。”苏予被摆了一道,丢人现眼,讪笑道,“没事就好,练琴练琴。”
脑洞大开的虚惊一场,一晚上心神不宁,苏予为自己没能好好学习道歉。楚天音单手拽着苏予的手腕,像跳舞一般将人重新圈到怀里。
“我离开这么久,练习得如何了?”
不好意思,脑洞堵不上没能静心抚琴,惭愧。
“是不是担心我担心得无心奏乐?”
知道了还问!
两人隔着几层薄薄的衣衫紧密贴着,对方身上的热度轻而易举地透过来。苏予猛地察觉楚天音的体温越来越高,甚至扑在他脸上的气息也是越来越灼热。
“公子你怎么了?”
抬头一看,楚天音不知何时脸颊绯红,发根被薄汗润湿,连双眼都蒙上一层旖旎的水雾。苏予以为他身体不适,急忙将他扶到茶桌旁坐下。
楚天音亦发现身体的不对劲,突如其来的翻滚热度,莫名其妙升起的酥麻感,苏予触碰的地方像是点起火苗般,蔓延至全身各处的灼热。起先以为是中了毒,可谁有本事无声无息对他下毒,还能全身而退?
被搀扶着坐下,喘着粗气,不经意抬头,楚天音猛地震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苏予听他声音颤抖,连身体都在晃动,顺着他视线望去是一排他之前点上的烛火。
现在看来实在是浪费,苏予以为楚天音气他败家奢侈,便解释道:“我担心公子回来晚了,辨不清方向,就擅自翻出这些烛台点上。”
他这一通解释,楚天音绝望地闭上双眼,睫毛剧烈颤抖着,连十指都蜷缩起来。苏予方了,莫非这烛火是什么稀世珍品,价值连城?
也对,楚天音这样的人,怎么会把普通蜡烛藏得这么好。他大概要赔钱了。楚天音也知道他这底层穷苦老百姓,多半是赔不起所以才这么生气吧。
“你出去。”
果然是生气了,楚天音眼睛长在头顶上,他是疯了才会太岁头上动土。苏予一秒怂,连声解释并非存心,若造成难以挽回的财产损失,他一定加倍偿还,只求千万别不管他这半路出家的乐艺生。
金大腿千千万,我就抱这一条!
软语歉声折磨着楚天音的耳鼓,倏地起身将苏予反压在桌上,抵近了,甚至触到对方的鼻尖。
“我早就知道你迟钝,却不曾想你直白至此。”说着嫌弃他的话,楚天音的眼里却满含着温柔和无可奈何,“这香烛是菱娘特制的利器,便于我下套,没想到今日倒把自己套着了。”
抵在苏予腿上的东西滚烫又熟悉,他瞬间顿悟,磕磕巴巴道:“……公、公子,你说这是……”
“烈性□□。”
“……”
“再不出去,我可就不顾及你愿不愿了。”
“……”
“我逗你的,你不乐意,我决不勉强你。”
总结教训,别人的东西不能随便乱动!
苏予慌慌张张从楚天音身下钻出来,因紧张而瞪大的双眼,震撼而微张的双唇落在楚天音眼中都是无与伦比的可爱。逃命似地夺门而出,却很快又返身回来。
“公子……你一个人能挨过去么?”还是不放心,同为男人那种感觉大家心照不宣。
这时候还不忘操心他,楚天音勉力捏出个自在的笑容:“无妨,我有解药,缓一缓就没事。”
苏予回到房内,手掌贴上前胸,持续擂鼓般的心跳声震得他思绪混沌。楚天音被药力控制时的面容,比平日更俊美百倍,扑在他脸上的气息仿佛将药性也传给他。箭在弦上时,却还顾及着他极力克制的模样,让苏予心中一暖。
随即开始梳理这一切,差点菊花不保秋后算账是必须的。
苏予:“你告诉我他去刺杀振武将军?“
【在下数据出错,正在修正中,请宿主稍安勿躁。】
苏予:“蜡烛是你指引我找到的。”
【咦?是吗?是的吧。】
苏予:“你行的,给我挖坑。这笔账我先记着。”
【在下只是激活宿主真实内心,方便任务进程,虽然别扭不坦率的宿主,在下也觉得十分可爱。】
呵呵,你等着。
20.第 20 章
事后苏予想起一件极重要的事。[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为什么我也闻到那蜡烛香却没事?”连楚天音这样的高手都着了道,他在房间里上蹿下跳半天却一点事都没有。
莫非他,这个世界里的身体,不举?想着苏予举起了刀。
【在下为宿主提供最完美的数据,除烈性剧毒外,普通药对宿主不起作用。】
这个配置还是很不错的!
【请宿主相信,在下无所不能,竭力提供最佳体验。】
你自己说说这话可信度有多少吧。
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自动翻出春|药蜡烛,并在楚天音回到家的那一刻扑将上去的一系列动作,在别人那里意味着什么。
自己挖的坑,哭着也要跳下去,并且他还跳得挺开心的。
幸而楚天音是个极其公私分明的人,答应教授他琴艺便一丝不苟精益求精,始终用刻板严肃的声音给他指正着每一处瑕疵,若是苏予不能领会,他也毫不留情命令一遍遍重复,直至手指酸麻不慎流血也不停止。
严师出高徒,自古皆然。
可一旦停下休息,楚天音又会立刻如变脸戏法般,换上温柔带着邪魅的表情,拿出药箱替他小心地擦拭手指上药。摸摸蹭蹭是少不了的,流氓耍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明明是洁癖到变态的性子,现在却不嫌他污血恶心。导致苏予一度认为他是双重人格。
“公子,乐艺大赛快要开始了吧,你看我如今的水准,够得上前几名?”
楚天音微微蹙眉,歪着头看他一语不发。
“公子?”
“呃……师父?”
“天、天音。[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楚天音总算展颜一笑,继续手上动作。自从那一夜堪称投怀送抱的行为后,楚天音就执意要扭正苏予对他的称呼。
初见时那不可一世,眼睛长在头顶上,除了我以外其他都是智障视他如尘埃的人,如今成了大型犬,将他圈在自己的领地中,恨不得在他身上贴满楚天音专用闲人免碰的标签。
这样天上地下的落差,苏予很受用。
“和我比自然差得远。不过你的领悟力超乎我想象,虽然修习时间太短,能进步如此神速已属不易。在如今花街柳巷的一众琴师中,已属佼佼者。不过琴艺大赛,临场应变极为关键,且评委品味不一,我很难给与定论。”
这样的评价已经足够让苏予兴奋:“有希望就好!事在人为,变数多才有意思,多么让人热血沸腾。”
楚天音看他阳光乐观的笑颜,内心无比柔软,调笑道:“进步最大之处,莫过于音律中的情感,委实动人。前不久明明还是白开水一般的索然无味,余苏是为谁这般心神荡漾。”
狡黠自恋的眼神,邪魅狷狂的笑容,苏予从未见过这般自夸不要脸的人,那双眼睛搅乱一池春水。
已经被挖掘机系统坑到怕,苏予反抓着楚天音的手,四目相对,正色道:“天音,我有事要问你。”
“何事?”
“那一夜你未能回答我便离开的问题。”苏予心中死结未解,被误导后惶恐不安,执着地要楚天音授他技艺的倔强,真心昭然若揭,他不愿楚天音再冒险。
楚天音故作轻松与他调笑起醉仙居的趣事,甚至毛手毛脚起来,没想到平日纯情得多看几眼都会脸红的人,执拗起来丝毫不逊他,一双澄澈如水的眼就这么平静地盯着他,令他无所遁形。
无可奈何将唇角放下,楚天音认命般地闭紧双眼,许久睁开,里边的犹疑已无影无踪,一片清明。
“余苏,并非我不肯直言相告。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像是命中注定般地被你勾了去,但我不说是为了你好,我希望你能永远这般醉心琴技而快乐,不为琐事烦忧。你若执意要问,我便告诉你。那夜我是出去刺杀一个人,却着了道才一身伤的回来。菱娘是我的手下,我才是这家妓院真正的老板。”
说了大半,仍有隐瞒。这亦是人之常情,算起来他们相遇,不过才两个月。要将身家性命和盘托出,换做是苏予他也做不到。可还是有些失望。
楚天音捕捉到苏予眼中一闪而过的难过,内心像被人狠狠抽了一记似的,一瞬间呼吸停滞。情不自禁单手捧起苏予的脸,在唇边落下轻柔的吻,呢喃道:“怎么回事,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你,简直像被你下了药一般。”
苏予被这一下弄得面红耳赤,眼睛瞥到一旁语无伦次道:“谁、谁知道,或许醉仙居里人人绝代风华艳压群芳,难得遇上我这样平凡的,格外扎眼吧。”
楚天音被他逗乐,像是醉心于自己的美色中,一脸骄傲的点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才认真道:“我逗你的,其实你一直特别好看。”
“呵呵,谢谢啊。”说了一万遍粗俗恶心乱七八糟,最后一遍说你好看你觉得我会信吗。
“我认真的,能得我一句称赞有多不容易。”指尖认真地一寸寸抚过对方的脸,楚天音正色道,“尤其是这双眼睛,幸而菱娘将你放在高台角落不起眼处,否则不知多少视线会追着你不放。”
“是、是吗?”苏予忽然间自信又回来了。
“尤其是为我盛汤时的侧颜,俊美无俦,贤惠得紧。”说了几句又开始不正经,楚天音露出一抹邪笑。
其实你就是个吃货而已吧,苏予鄙视。
“这样的伤,我当真是习惯了,一个人挨一挨总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可有人在寂夜里为我忧心,等我回来,记挂着替我补身子,却是第一次。”
他轻飘飘地说着,心疼像是泄掉的洪水侵蚀着苏予的全身,他知道楚天音的身世却看不到他的孤寂。身份高贵,衣食不缺,却少了最重要的东西。这样孤独又完美的人,全心全意地对他倾注情感,苏予兴奋得想要尖叫。
“余苏,你会一直陪着我吗?”楚天音小声的问,手上的劲道更甚。
“……我会的。”虽然承诺很短暂,苏予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只要他一日不离开。
楚天音得到满意的答复,笑容无比灿烂,原就明艳的容颜格外动人。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敛了笑意,认真道:“刚刚我说错了。”
“啊?说错什么。”还沉浸在感动中的苏予眼眶微热,一时没跟上节奏。
“你还是长得不好看。”
“……”
“别人不会看上你的,只有我才会中你的毒。”
“……”
“所以余苏你不要去看旁的,我会认真将我毕生所学传授给你,为你达成愿望。”
“……”
“怎么不说话?你快发誓,不许多看别人一眼。”
苏予确定,楚天音的确是人格分裂。
……
京城乐艺大赛的序幕即将拉开,各家都积极筹备着剑指夺魁。比起楚天音在时毫无悬念相比,现在人人有机会积极性高了很多,提前两个月就要将代表名单定下。
按理来说,苏予近水楼台。但楚天音还是让他按照流程参加楼内的选拔,这也正和苏予的意。他从小到大都是凭真本事,踏踏实实问心无愧,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还是自食其力的好。
而且楚天音的严苛教学加上他的天赋和没日没夜的苦练,有十足的把握。
天才就是这么自信!
“余苏,你还记得我吗?”
21.第 21 章
苏予正排队等候楼内甄选报名,一道清冷的声线从身后传来。[]他转身望去,女子肤白胜雪,樱唇娇俏,清冷的气质,含着浅笑如傲雪白梅。
“云落姑娘?”
他辨人的本事很好,尤其是这么有辨识度的美人。苏予心中一宽,和善地与对方打招呼,毕竟这个世界里与他相关的人事少之又少,还是有些情谊在。
楼里的人看到云落走来,情不自禁多看了几眼,连同被她叫唤的余苏都受到瞩目。
云落毫不忸怩,落落大方地朝他微笑:“很高兴你还记得我。”
难得在楼里有说得上话的人,苏予也笑道:“姑娘今日气色好了很多。”
云落莞尔一笑:“多谢你的糖水,我很喜欢。”
苏予脸大的笑纳,两人相视而笑良久,谁都没说话。以致最后苏予笑得脸颊发酸,随着队伍往前走了几步,闲扯道:“姑娘也是来报名的?”
“正是,那日之后我就想寻你。原听说你修习音律,却极少见你登台,所以今日在此等候,兴许能撞见。”
“原来如此。”很快就轮到他报名,苏予没工夫继续闲聊,扭头给了云落一个和善微笑,“到我了,不便多谈。姑娘若是闲来无事,可以到我房里来找我说话。”
云落闻言一怔,有些茫然,吃惊,而后绽开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
“多谢相邀,我会去的。”
过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余苏,你真有意思。”
苏予注意到周围花娘小倌,甚至小厮婢女都捂着嘴,对他指指点点,一头雾水地签了报名表确认选拔日期,被诸多视线围剿得浑身难受,飞也似地逃离现场。
原以为这里民风开放,花娘小倌如普通职业,觉得应该男女不避嫌,如此看来倒是错了?若果真如此,他刚刚那盛情相邀,真挚待人的举动,岂不成了匪夷所思的笑话?
后知后觉羞涩起来,苏予忍不住两手搓脸,希冀把那丢人的热度搓下去,丝毫没察觉周围的动静。[.超多好看小说]直到左臂被人猛地拽动,力气大的仿佛恨不得将他手臂给卸下,苏予才从纠结难堪中清醒。
被人重重压到墙上,即便后脑勺垫着手掌还是一通眩晕。苏予勉强将反胃的感觉压下去,待双目清明,视线中浮出一张眉头深锁,怒意顿生的脸。
“你干嘛?”苏予推着楚天音的胸膛,这压迫感令他全身不适,“你不是不让人家知晓我与你学艺么?大白天出来不怕人看到?”
他死缠烂打楚天音教他抚琴时,对方就满脸嫌恶,严正警告过他,不准让任何人知晓他们的关系,路上不准打招呼,看到了就当没看到,就连晚上到他房里学习还是偷偷摸摸的。
所以这尊大佛现在是做什么?刮风下雨都还有个天气预报呢。
楚天音愤愤不平地盯着他看许久,冷不丁扁扁嘴控诉:“我看到了。”
“什么。”说话说全乎。
“你和那丫头拉拉扯扯。”
没有吧,他们只不过路上巧遇随便聊聊天而已。
“她说谢谢你。”楚天音圈住苏予的腰,按向自己,一双魅惑人心的桃花眼,眼底流动着暗红看上去很危险,“你什么时候也给他做了鸡汤红糖水?”
偷听人家说话还理直气壮是不是!?
因为生气而沙哑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压迫感。明明没有做贼却还是没来由心虚,苏予不敢看楚天音的眼睛,想将头别过一旁,对方却轻捏他的下巴逼着对视。
“没有的事,就只有第一天时在厨房里偶然撞见她,人家姑娘身体不适我总不能视而不见。就顺手也分了她一份。”这事苏予自己都快忘得干净,满脑子都是练琴和任务。
楚天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双眸,像是要打探他这话有几分可信。苏予被盯得面红耳赤,心跳过速,双手上甚至不知往哪放,忽然腰身细嫩敏感处被人掐了一把,惊得他整个跳了起来。
“刚刚你请她去你房里,嗯?你要做什么。”
“我……我随口说说的,客套而已。你别借口乱来,我也请你去行吧?”
惩罚似的捏了他一下后,那只罪恶的手并没有离开,反而继续对他上下其手,抚弄搓揉,顺着他的腰肢,脊背往下……
“啪”地一声,苏予忍无可忍甩了那只罪孽之手狠狠一巴掌,京城万人追逐的琴师,那双如羊脂白玉的金贵手上,赫然出现可怖红痕。
看到苏予发脾气,楚天音委屈兮兮地揉了揉爪子,哀怨地看着他,原本怒气滔天魄力摄人的大灰狼,转眼变成了哀怜委屈的小兔子。
“明明是你四处沾花惹草,诱惑别人,你还打我!给我吹吹!”
苏予懒得和他纠缠,拨弄有些凌乱的衣衫发丝,昂首挺胸径直走回房内专心练习,距离楼内选拔时日不多,虽然胜算很大他还是不可掉以轻心。
和楚天音相处这么久他也算摸透对方的习性,楚天音对他是典型的打蛇上棍得寸进尺,他若是真的发脾气楚天音便瞬间如瘪了的气球。
正好苏予也是这番个性,二人相处之道,气势高低,就看谁更不要脸了。
天干物燥,午后阳光,正是最容易犯困的时候。苏予把楚天音的茶当做咖啡咕噜下肚,勉强提提神又继续坐回琴案前。
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楚天音几乎不会再挑他基本弹拨节奏的错漏,多是指导他如何编制情境,融入指尖,引导听者,以情动人。
排队报名时,那一溜长长的队伍着实令他吃惊。本以为只是小范围的乐艺修习生,没想到普通花娘小倌也有来报名的。
醉仙居如是,其他妓院恐怕也差不多,果真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苏予思忖着不妨找个机会一家家去打探虚实,知己知彼心里好有底气。
他正谋划如何万无一失,分心之际一不小心指尖划出一个错音。一直守在旁边静默凝视的楚天音,霎时眼冒精光,四指按着琴弦不让动弹。
老师因私废公,怎么才能顺顺他的气?在线等急。
“天音,你别这样,练习不好我没法比赛。”
“那就不比。”
“我会生气。”
“哦,你气吧。”楚天音轻哼一声,单手托着下巴,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他这个模样和当初是天壤之别,苏予心中定好了行程,索性停下练习,好好教育这个眼高于顶自以为是的家伙。
苏予的指甲修剪得很平整,圆润光滑,用这样的指尖去挠对方并不会伤人,只是会引起一阵奇异的麻痒。先是挠着楚天音的手背,光洁得流连忘返,用眼角偷瞄楚天音,仍是一副冰山冷脸脑袋别到另一面,便继续撩开袖口,修长的手指趁机窜进去挠弄。
“你干嘛!”楚天音实在绷不住,如触电般将手抽回,一把抓住那只作恶多端的手,冷声道,“你这乱七八糟的小子,真是太得意忘形了。”
此时板着脸对苏予已经不起作用,嘴角上扬笑得眯起眼,决定先下手为强,调笑道:“天音,你是醋了吧。嫉妒云落姑娘?”
“呵。”
“你这般天人之姿,竟这么喜欢我?有些意外。”
“呵,应该没那么喜欢。”
“原来如此,云落姑娘也要参加选拔,不妨我去和她切磋商讨。你且放心,我的长相很安全。”
说着苏予便起身,抓起琴案上曲谱径直朝门口走去。
22.第 22 章
苏予道:“让开。[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声音平静掩饰着内心窃喜。
楚天音脸色更冷,细长的眸子释放着危险的信号,攥着苏予的手腕死死不放。
僵持半晌,才别扭开口道:“你别找她,我陪你练。”
“公子,你实在没必要这般委屈自己。”苏予心里笑得肠子打结,面上波澜不惊,“我心知自己微如草芥,实属高攀。公子若是后悔,不妨直说。”
楚天音似乎陷入自我纠结,面色由青到白,又到绯红。眼里含着数不清道不明的慌乱忧愁,放开苏予的手来回踱步转圈,几次三番张口想要说什么,又皱着眉头憋了回去。
他这纠结驴拉磨的动作晃得苏予眼晕,便要出门去透透气。楚天音眼疾手快地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抵着他的脑袋,轻吻着他的发丝。
“余苏,我没有后悔。”楚天音耳鬓厮磨一会儿,把头埋在余苏的颈窝,喃喃道,“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如此患得患失。我知道你那么温柔那么好,对云落也只是纯洁的善意,可就是控制不住火气。”
“我……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做得不好你别嫌我。你想夺魁,我会耐心教导,你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原来他是楚天音的初恋,这纯情的真是厉害了。苏予啧啧称其,这般称赞在下就笑纳了。
强忍笑意,勉为其难地原谅他。趁着楚天音这会儿最好说话,苏予便提出到主要竞争对手那去听琴。身份尊贵的琴师通常在白天见客,有钱还不一定管用。例如眼前这位,到了楚天音这般水准的,王爷来了都得候着。
话头刚说了一半,就被楚天音盈盈笑意给打断,还用孺子不可教的同情眼神凝视他,简单明了地拒绝,此事不必再提。
“为什么?”
“我还道你心思玲珑许多,未曾想还是如此乱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楚天音指尖轻点苏予地鼻尖,戏谑道,“乐艺道上何人不识我,我带你去岂不是砸场?若你自己去,是根本见不到那些人,怎么想都是死局。”
同行竞争这么激烈?苏予被说得懵懂,从前的竞争公司里他也有不少朋友同学,闲暇时出来喝茶聚餐都是常事,他哪知道楚天音人缘这么差。
“余苏,自信一点。”
外行人,自信不起来。
“今夜要不要与我出去走走?”楚天音看他垂头的模样一阵爱怜,便道,“琴师与画师一样,采风极为重要。你心思单纯,经历纯粹,表现在琴声上或许过于平淡如水。”
苏予虚心受教,点头称是。忽然转念一想,他的感情经历是比较差劲,楚天音自己不也是初恋?
“静湖附近今夜有烟火,带你出去感受一下风土人情,曲随心动。”
自从抱上楚天音的大腿,得了个琴神老师夜里的工作也不用管了,管吃管喝现在还管玩。苏予大为感动,频频点头仿佛次数不够对方就会反悔似的。
楚天音看着苏予又恢复了精气神,扬唇一笑。
“余苏,今日你没为我做汤。”
“咦?早晨我去排队报名,已和你说过。”
“可我现在特别想喝,你现在就去做。”
“……”
“你怎么还不动弹?”
骨子里的傲气狂妄果然不是朝夕可变,苏予无奈至极。只得柔声应下,立刻洗手下厨。反正今日已给自己放了假,内心不是十分有罪恶感。
……
京城之地富庶繁华,不必等到逢年过节。月初月中,静湖边上都会燃放烟火。和楚天音并肩走来时,苏予还担心会被人认出来。到了静湖才知道,亭台楼阁,湖畔垂柳边,尽是情侣缱绻,谁有工夫分心看两个男人。
烟火映照得天空亮如白昼,河堤亭台挂起一盏盏明亮灯笼,风景如画。有一群打扮斯文地书生,正聚在桥头吟诗作对,以烟花绽放为号一人一接龙,妙趣横生。
苏予跟着楚天音走上桥中心的亭子,倚栏而坐,兴致勃勃张望着静湖周围的人群美景。
楚天音靠在石柱上,望着苏予柔和的侧颜,悠然道:“觉得如何?”
苏予抬头一看明月当空,便笑道:“花好月圆,良辰美景,确实不错。”
“有什么感触?”
“感触?”
苏予想起来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支着脑袋认真思索,从前最怕的就是写些读后感观后感,明明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视线漫无目的地飘散,寻找灵感,忽然扫到一个老头挑着担子,正慢吞吞走上桥来,霎时苏予眼中闪过道道星光。
“天音,你有银子吗?”
“你要银子做什么?”
捏泥人的老伯专注地描摹着对面二人的五官,表情。借着明亮的烛火勾勒出细节,楚天音并不习惯被陌生人这般打量,习武之人对流连于自身的视线总比常人高出数倍敏感,即便在楼里为客人抚琴时也会放下珠帘。
不过他高兴就好,楚天音扭头看着苏予扑闪的眼睛,恍若盛满了静湖深处最澄澈的水,眼波流转晃得他心神荡漾。
“好了。二位公子看看可还满意?”
楚天音苏予凑近看,手艺人做工惟妙惟肖,活脱脱就是两个缩小版。苏予两手各拿一个,笑盈盈地摆到楚天音面前道:“你想要哪个?想留着我还是留着你?选一个吧。”
楚天音视线在缩小版苏予楚天音之间来回,他的傲气凌霜和苏予的阳光灿烂竟栩栩如生,片刻后沉声道:“你都留着。”
苏予有些失望,收回手讪笑道:“天音不喜欢?”
楚天音掏出银子,塞到老伯手里:“劳烦为我二人再做一对。”
他付了几倍银子,老伯眉开眼笑收下,请他们坐回原处又开始捕捉神态,细细雕琢。
苏予看看手里的,又瞄一眼老伯正在做的,并无二致,都是一样的好看,他不太明白为何要浪费银子,便小声问他。楚天音唇角微扬,轻声道:“两个人在一起那么好,别让他们分开。”
老伯眼力极好,敏锐地抓到楚天音这抹微笑,新做好的小人比起前一副少几分冰冷多几分柔情。楚天音满意地收下成品,爱不释手把玩了一阵,才小心地放好。
“对了,刚刚问你的话还没回答我,有何感触?”
楚天音希望他们永远不分开,可任务时间结束他却必然要离开。苏予捏着两个小人,愁思百转,细细考量:“今夜能和你在此欣赏美景江山,无论将来如何我都不会有遗憾。”
楚天音以为他仍在担心乐艺之事,失笑道:“那是自然,有我作陪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苏予道:“你呢?可也满足?”
楚天音看着他手里的泥人,眼神流转柔情似水,淡然道:“有你陪我,对坐到天明我亦是满足。”
二人围着静湖散步,鸟雀虫鱼声不绝于耳。偶然瞧见情侣耳鬓厮磨,缠绵缱倦,苏予有点非礼勿视的自觉,低头想快走几步离开是非,楚天音偏要紧紧牵着他的手,十指交缠放慢脚步,傲然清冷不改。
“我们也是一对,怕什么。”
不是谁都和你脸皮一样厚!
楚天音手心仿佛沾了不干胶,从静湖到醉仙居一路都不肯撒手。二人避过人群悄悄上楼,苏予倍感疲惫径直走向自己的卧房,准备和楚天音提议今晚不练习。
一道清冷好听的声线轻轻飘过来,吓呆了喜笑颜开的人。
“余苏,你回来了。”
23.第 23 章
苏予看到门前那抹单薄秀逸的身影,先是一怔,而后挣开楚天音的手,走上前好奇道:“云落姑娘,你怎么在这里。[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云落眼神掠过楚天音阴郁冰冷的脸,落在苏予身上,浅笑道:“今晨你不是邀请我来与你说话么,我来了你却不在。”
我只是客气,为什么这么认真!
苏予干笑着,不知方才一路和楚天音牵手招摇过市,有没有被她看到。奇怪的是,云落仿佛没注意到楚天音似的,只一味冲苏予笑。
“你上次做的,我吃着极好,不知有没有机会再尝尝。”
“啊?当然可以,反正我每日都要下厨,云落姑娘不嫌弃就是好的。”
“你是和谁学的?”
“家乡偏方,我看姑娘大约体质偏寒,这也穿得太少了。平日多喝些热水,下次我再添些药材进去兴许能更好。”
云落实在忍不住,莞尔一笑道:“你对遇到的姑娘,都是这般温柔体贴么?”
苏予一遇到女生,这关爱女性雷达就会自动打开,如今被人拿出来说也跟着笑:“云落姑娘自然是不同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大方守礼又不拘小节的姑娘,素来是最讨人喜欢的。三言两语苏予也放松下来,宛如旧友相谈,全然忘了在场第三个人,以至于被挡在身后时才醒过神来,一不小心又现场作死。
云落像是终于发现楚天音,惊讶地捂着嘴,娉婷有致行礼道:“楚公子,晚上好。”
站在身后,苏予都能感觉到楚天音散发出的凛冽寒气,令人瑟瑟发抖,唯独云落依旧一副春风满面,和风细雨的神情。
苏予站到二人中间,温和地打着圆场:“云落姑娘,我刚刚在楼梯口遇到楚公子,正好一起上来。那个……”
“你够了吧。”楚天音拧着眉头,咬牙切齿道。
云落收起完美无缺的笑脸,放下唇角,眼底泛着冷光,板着一张脸与楚天音对视时,神色竟是如出一辙。
“关你什么事,未免手伸得太长了。”
楚天音道:“我告诉过你,我喜欢余苏。”
云落冷笑道:“我也告诉过你,我喜欢他。”
“啊?等一等?”苏予彻底糊涂了,惊异道,“你喜欢我?为什么?那为什么要和天音说?”
云落眼神一沉:“天音?”
楚天音揽着苏予的肩膀揉进怀里,压低声音道:“余苏也喜欢我,你没戏了小丫头。”言罢示威般地侧首吻着苏予的发丝,眼神戏谑。
云落一直沉稳淡定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痕,目瞪口呆,有些不甘心地咬着下唇,狠狠地一跺脚转身。
走了两步回头冲着楚天音吼道:“我不会放弃的,笨蛋!”
女神级别的人物气急败坏的模样,苏予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就被楚天音抱着撞进房内,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记得栓门苏予简直佩服自己的机智。
跌跌撞撞倒在床上,苏予被楚天音压着,身下是触感柔滑的丝绸被单。二人贴合得无甚紧密,腰腿不自觉地摩挲,这种情状下十分危险。
苏予先发制人:“你别乱来。”
楚天音气恼道:“可能我早点乱来会比较好。”
苏予道:“你和云落姑娘是怎么回事?”楚天音就罢了,云落说喜欢他?怎么被喜欢的那个人是最后才知道?
似乎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头疼,楚天音气得皱起鼻子,索性把头埋在苏予颈窝,呼吸吐纳扑在颈上,惹起一阵细小电流通过似的酥麻。
“她叫楚云落,是我妹妹。”
“……”
幸好楚天音紧紧箍着苏予的身体,把头埋着,否则他现在看到苏予张着嘴蠢笨呆滞的模样,非得笑过背去不可。
楚云落是楚天音嫡亲妹妹,二人几乎除了性别不同,就是翻版。楚天音冷傲孤僻,楚云落不遑多让。楚天音睥睨天下,楚云落也觉得看谁都傻逼。
所以才会在身体不适时,宁可选择一个人去灶房解决,也不要寻求他人帮助。偏偏在这时候遇到苏予,温柔体贴地向她示好帮助,遇到冷脸也不恼不愤,甚至未曾多看一眼倾城容颜。于是楚云落的心里,原先将男人划分为了两类,蠢男人和楚天音,现下又将苏予单独划了出来。
她既然是楚天音的妹妹,自然也是菱娘的主子。很轻易就打听到苏予的行踪,开门见山和她大哥表示喜欢他。楚天音自然是反唇相讥,人已经是我的了你晚到一步。二人嘴上搏斗三百回合仍不过瘾,又出了醉仙居真刀实枪干了一场不分上下,刀光剑影紧张激烈此处省略一万字。
苏予恍然大悟,原来云落还是个侠女。幸好他当时紧赶慢赶给楚天音献殷勤,没有做多余的事,否则躲不过一个过肩摔。
所以他这一顿给楚天音补血的鸡蛋姜糖水外加老乌鸡汤,不但攻略了楚天音,还顺带攻略了楚云落,性格一模一样,吃货属性也是不相上下,你们楚家人真是太会玩了!
不过这事让苏予知道了,他的魅力在这个地方也是行得通的。
苏予:“系统我是不是帅气侧漏的不行了?”
【宿主魅力值满点,在下佩服。】
苏予:“楚天音和楚云落是不是处的不好?那我该怎么办?”
【宿主请放心,他们关系极好,同为前朝后裔,相互扶持的感情坚不可摧。】
他懂了,就是普通损友相处模式。
楚天音直起身子,鼻尖抵着苏予的,轻喃道:“你不要喜欢云落。”
苏予失笑道:“我才见过她三次,长相都记不清。”
楚天音道:“你以后会经常见到她,也不许喜欢她。”
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微地颤抖,因为紧张而更使劲地搂着苏予的腰。苏予歪着头调笑道:“天音,我第一次见你时,你恨不得拿鼻孔看我,眼高于顶。永远都是傲然自信的样子,怎么现在是害怕?”
“怕。”
24.第 24 章
“怕。[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出乎意料地,楚天音坦率地承认,“云落是我妹妹,不止容貌与我相似,性情,琴艺,爱好,武功都与我不相上下。我能吸引你的,大概她也能做到。”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楚天音这般脆弱患得患失的表情,苏予看得心疼,故作轻松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哎呀,看来我这长相还是不错的,没有你说的那么差。之前被你打击的一点自信都没有。”
“哼。”
“你起来,沉死了。”
这副身躯分量不轻,压得苏予喘不过气,一边用手推他胸膛,一边用膝盖去顶他,一不小心碰到不该碰的。
“……”
楚天音喘了口粗气,低沉性感的声线宛如打坑声:“你是在邀请我?”
苏予正色道:“我是在让你下去,压死我了。”
楚天音唇角扬起一抹邪笑,低声道:“好,不压你。”
多谢体谅!苏予正在庆幸胸腔终于可以补充新鲜空气,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楚天音抱着他在床上滚了半圈,两条胳膊如铁圈般紧紧锁在他腰上,某个部位紧密贴合着逃脱不开。苏予勉强撑着他胸口,即便隔着一层衣料也能感觉到下面紧实细密的肌肉。
“换你压我,这么瘦弱的小身板再来两个我也能受得住。”楚天音看着苏予用眼角偷瞄身下,脸一阵青一阵白的模样,方才被妹妹搅和的一团乱麻的心情渐渐平复,笑语晏晏。
苏予感受着某处逐渐升起的热度,两颊绯红又怒又羞道:“刚才还情绪低落,这会儿就有精力发情了?”
“因为发情,所以情绪不低落了。[]”楚天音面不改色,优雅依旧,慢悠悠道,“余苏,我想要你,我要和你一直在一起。”
明明知道不可能,“一直”不过两个月,但楚天音那么认真地和他保证,一双桃花眼像是勾魂似的,藏着无尽的温柔,苏予还是情不自禁地点点头。
直到衣衫褪尽,楚天音的秀发散落在他胸前,麻痒难耐,苏予才惊觉自己刚刚答应了什么。
“你等等!重死了!”
“你已经答应我,今晚绝对不放你!”
“我答应的不是这事…啊!你手碰哪里?!”
“我只听想听的,其他没听见不知道!”
床头散落的衣衫佩带上,两对精巧的泥人静静看着红帐香帘里翻云覆雨,春光无限好。
第二日苏予趴在床上哀嚎连连,楚天音床下高冷孤傲,床上热情如火。算起来他还是楚天音的初恋,该是比他更有经验,没想到反倒被压着狂干兵败如山倒。
像是要一夜宣泄二十多年积攒的热情,苏予在昏厥苏醒间来回,好不容易有了喘息机会求饶不要在太明显的地方留下印字,话还没说完就被人逮着颈子一顿啃。
腰身以下几乎不是自己的,和那张俊美无双的秀气面容不同,楚天音的器具和他的脾气一样蛮横狂野,颠鸾倒凤间让苏予生出错觉,往日给他吃的补品补汤说不准全补这儿了。
就这样苏予还是身残志坚地执意起床学习。
楚天音皱皱眉头,伸手将企图跨过他下床的人拉到怀里,让苏予趴在他身上,一手动作轻柔地为他按摩,习武之人自然清楚劳损过度的肌肉该如何短时间内复原。
“你如今琴艺,楼里除了云落恐无人能及,不必这么拼命。今天先休息,明日再练。”
苏予翻了个白眼,愤懑道:“昨日托某人的福,我已经浪了一日。”
楚天音眼眸含笑,撩拨他额前碎发:“多一日不多,正好。”
“不行!你别带坏我这好学生。”苏予好好学习的信念无人可动摇,严词拒绝,“对了,我与云落姑娘,谁更厉害?”
楚天音笑道:“自然是云落。”
方才还竖着耳朵抖擞精神,苏予瞬间像戳破了的气球,眼神黯然。
系统说楚天音从前一直是乐艺比赛魁首,直到他不再参加比赛才旁落他人。苏予却没问过新的魁首是谁,楚天音既然说楚云落在各方面都与他不相上下,现在看来,那人或许正是云落。
“灰心了?”
“怎么会!”
苏予最不屑临阵退缩,迎难而上挑战未知的一切才更刺激。可偏偏这不是个重在参与的比赛,苏予还没问过任务失败的惩罚会是如何,总之不会轻松。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生死攸关,这也不是能轻松一笑置之的事。
楚天音对他的坚韧很满意,指尖在他脸颊上画圈,道:“云落的技艺娴熟,但琴声比我的还有凛冽几分,你若能以情动人,这些日子我再传你些技艺关窍,未必会占下风。”
老楚家出品冰美人,十步以内寸草不生,童叟无欺。苏予倍受鼓舞,笑容满面。
“何况余苏受我滋润,爱意满满,让那些评审们一听就知道是个幸福的人,让观众沉浸在你的甜美阳光里,魁首自然是有希望的。”
“啪”地一声,楚天音白皙细腻,肌肉紧致的胸口上留下一个清晰骇人的五指印。
苏予总结楚天音近日人格分裂得越发厉害娴熟,听他说话大约只能听前半段,温柔体贴暖人心,后半段则惨不忍睹耳不忍闻。
白天人多眼杂,苏予忍着酸痛拉开门缝,鬼鬼祟祟探头出去,做贼似的确认没人经过,迅雷不及掩耳一把扯着楚天音衣袖推出去。
好死不死楚天音眼角带笑,反握住苏予的手腕,两人径直撞上围栏。幸亏醉仙居考虑到喝醉客人力大无穷,特意造的坚固耐用,否则撑不住两个成年男人的撞击力。
苏予很想有点出息,想当初楚天音对他爱理不理,如今应当让他高攀不起才是,结果每次一对上他那双有毒的桃花眼,就不记得出息值几个钱。
楚天音直勾勾望着苏予,忽然单手捧起他的脸,低头在唇上啄了一记,吓得苏予心跳差点停摆。
“疯了你?让人看见怎么办?”而且是在这关头,平时他倒不怕。这时若让人知道他和楚天音的关系,只怕赢了代表名额都免不了被人非议。
楚天音意犹未尽地用拇指抚弄他的唇,邪笑道:“就是要让人看见。”话是对着苏予说,目光却飘至身后。
苏予一个激灵,猛地转身,云落只离他们三步远,秀眉紧锁。
楚天音示威道:“妹妹,叫大嫂。”
这什么破称呼!苏予立时反对。
云落抱着双手,抬高下颌,抿着双唇不笑时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半眯着眼透露着冷傲如同冷艳超模,这个模样的确与楚天音有九成相似。
“拽什么,当心大嫂变你妹夫,呵。”
……确实是亲兄妹。
25.第 25 章
苏予每日除了备战比赛,还多了几项日常副本,包括被云落邀请练习,安抚醋王楚大神,以及被楚大神扑倒揩油。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原先的高岭之花楚天音猝然消失,苏予确实想念。
楚天音要求苏予搬到他的屋子一块住,理由是最近得了不抱苏予睡不着觉的怪病。被他严词拒绝后,趁他下楼作羹汤时悄悄把铺盖搬进苏予的卧室,等他进屋时卧榻已被人占领,登堂入室。
楼内选拔进行得很顺利,当日花楼全天谢绝接客,参赛者挨个演奏经典名曲以示公平。重复无数次下来,再悦耳的传世名曲都会变成魔音穿耳。苏予登台演奏时,曾经一□□习同场演出的小倌花娘们纷纷震惊不已,疑虑再三。实在想不通为何短时间内技艺竟有此突飞猛进的变化。
然而台上那人正正就是他,凭着碾压众人的实力,云落,苏予,以及乐师聆茹,共同代表醉仙居出战。尽管是意料之中的事,苏予还是兴奋不已,为了此刻他忍气吞声勤学苦练多日,指头都磨破不知多少次。
果然是,全力以赴我们心中的梦,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苏予情不自禁唱起歌来。
“你在哼什么调子?”楚天音背后灵一般瞬时出现在苏予身后。
还沉浸在初步成功喜悦中的人,无心计较楚天音的神出鬼没,兴奋地扑上去挂在对方的脖子上,激动道:“天音,我拿到名额了!”
楚天音得意道:“那是自然,我的弟子自然不会输给旁人。”
“你不应该夸我吗?”苏予不满,严正指责,“最初资质平庸蠢笨如牛也是你们说的,基础这么差还能一飞冲天,可见我有多聪明,一点就透。”
“那还是老师教得好,破罐能修好,烂泥也能扶上墙。”
“……”
楚天音霸气自负成了习惯,即便面对苏予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意识到把人惹毛之后,便急着赔礼道歉。
苏予想了想,道:“我想去别家妓院转一转。”
楚天音道:“你怎么还没打消这个念头。”
“今日高兴,出去庆祝。我说了算。虽然在烟花柳巷呆久了,但都是接待客人,我也想感受一下被当客人伺候的滋味。”
“你说什么?!”楚天音一蹦三尺高。
“……只喝酒,听琴,别当人人都和你一样下流。”苏予一掌拍掉趁机在他腰肢上下其手的罪恶爪子。
打着庆祝的旗号,楚天音不情不愿地领着苏予到隔街花楼,做了一次客人。面覆轻纱,只露一双勾人水润桃花眼,气质孤傲清冷出尘,三步内人尽鸟绝。即便敛了容貌,二人进到飘香苑时还是引来了众人目光。
花娘小倌们的业务纯熟,尤其是这类文质彬彬优雅飘逸的客人,热情介绍夹道欢迎,簇拥着前往正厅一处雅阁,视角极好可以清晰地看到台上乐生。
苏予听着他们殷切介绍菜品美酒,乐艺节目,玉手纤指将酒杯递到面前,从未有过的体验让好奇心压过了羞耻心,笑眼弯弯接过酒杯,丝毫没在意搭在他肩膀的手臂。
“砰”地一声,楚天音狠狠地夺过酒杯掷到桌上,破碎的瓷片宣示着主人的怒气。霎时间,这一桌鸦雀无声,又惊又怕地望着这个蒙着面纱的男人。
“你们都下去,不用陪着。”烟花之地不宜张扬,但有钱能使鬼推磨,楚天音郑重地放了一枚金元宝在桌上,沉声道,“有劳各位。”
苏予看着那些人乐呵呵地拿钱闪人,心疼不已。圆滚滚的金元宝啊!可以买多少酒水奶茶话梅糖果!
败家子,劳动人民给与最真诚的鄙视!
正气恼着贫富差距,一只手掌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虚掩着苏予的口鼻,紧接着是背后贴上来的熟悉热度。
“……你在干嘛?”
这姿势他怎么吃饭?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呢!
“没有备用面纱,只能暂时这样。”楚天音清冷的声音传来,似乎余怒犹在,“省得旁人看到你,就像老虎见了兔子。”
虽然从平平无奇破石头,经过不懈努力百折不挠地转变成人人追逐的夺目珠宝,这个变化让他挺受鼓舞,苏予还是想好好吃饭。
摸透了他的气性,心知拗脾气也就三板斧,摸头顺毛么么哒就没事了。于是不动声色夹了一道楚天音爱吃的,娴熟地将筷子伸到后面哄他。楚天音迟疑片刻,还是张口吞下。
看吧,吃货就是这么可爱!
吃人嘴软,楚天音总算放弃他那个滑稽又不切实际的想法,不得不松开苏予。但一晚上都死死盯着四周,像极了守护领地的野狼。有任何不经意扫过苏予的目光,都会收获楚天音恶毒回瞪一枚。
苏予倒是乐得清闲,楚天音乐意当保镖,他便安心欣赏楼内才艺专心观摩。百花齐放各有特色,苏予听得入神沉醉,到底不虚此行。
时辰晚了,有醉醺醺的客人分不清南北,眼神一迷糊把苏予当成了花楼里的小倌扑上来,被一整晚精神高度集中的楚天音戴上手套狠狠摔出十步远。顿时楼内乱成一团,苏予亦愣在原地。
罪魁祸首倒是不慌不忙,狠狠给惹事者扔下几记眼刀,揽着苏予的腰轻身一跃,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他珍视的感觉很好,苏予被带着飞檐走壁穿越街巷时想着,若是能稍微别这么草木皆兵就好了。
……
时间紧迫刻不容缓,经过几夜观摩主要竞争对手,苏予言简意赅地制定了备战目标:超越云落。
楚云落的确是最有力的魁首人选,直接先定一个大目标,一步到位最实际。
楚天音除了在细节上抠他技艺,一点点修正,更会带他到不同景观场合采风,教他如何冥想幻境融入琴音。学习结束后少不了带他四处闲游潇洒,逗弄调笑,如蜜里调油。苏予每天在楚天音怀中醒来,迎接可爱的阳光,日子美得不像话。
一切都变得自然而习惯,所以当今天苏予醒来时没见楚天音,还是有些意外。
醒来一看时辰已晚,本想再睡个回笼觉。倒进枕头里嗅着楚天音留下的气味时,想到他冷着脸抱着双手用沉默代表控诉的表情,哀叹几声还是认命地急匆匆下楼去做汤。
他这老妈子也是越做越熟练了。
灶房里大厨们已经上岗开工,菱娘早有交代,都默契地让出一个小炉灶。分明已经熟门熟路,今日火苗不知为何十分不顺,飘得他灰头土脸,心绪不宁。
“余苏?”
好不容易做好了楚天音专用零食餐,赶着回房练习,却在楼梯拐角撞见了聆茹。他是醉仙居正经的乐师,还曾做过之前这个余苏的老师,礼数缺不得。
苏予忙撤回脚步,彬彬有礼地问了安好。
聆茹对这个平日不出众却极乖巧的学生印象不错,点头致意微笑道:“这么匆忙是要去哪?”
苏予老实道:“回公子,我正欲回房练习。”
“咦?菱娘没通知你?”聆茹面露不解,蹙着眉头疑惑道,“你不能参加这次比赛,菱娘正和楚公子商议候补人选。”
“什么!?”苏予瞠目结舌,身形不稳险些将手中餐盘摔落,幸得聆茹眼尖扶着他,才不致出事。
“看来你是不知道。”聆茹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安抚道,“据说是楚公子要求的,不知你是否得罪了他。楚公子素来特立独行捉摸不定,又身份贵重。你的技艺有目共睹,明年再来便是了。”
“你说谁?”苏予仿佛丧失思考能力,怔怔立在原地。
聆茹小声道:“楚天音公子,咱们楼的镇山石,菱娘都要畏他几分,我知你委屈却还是无可奈何啊。”
这怎么可能?
26.第 26 章
天音?不让他参加比赛?这怎么可能!
昏天黑地的感觉,比熬夜奋战了一周的策划案被领导五分钟就打回来还要无法接受。(.无弹窗广告)待意识恢复,便觉胸口一阵钝痛,尚未能从晴天霹雳中缓过来。
婉言拒绝了聆茹要替他请大夫看看的提议,脚步虚浮飘回卧室。
他相信楚天音,昨日分明还严肃专注力求完美地指导他,期许认真的神情犹在眼前。从最初见面到这些日子以来相处的一桩一件,他们之间的一切本就源自此事,楚天音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有多渴望夺得魁首,绝不可能无缘无故把他拉下来。
伤心夹杂着愤怒,想即刻冲出门去寻楚天音,可双足仿若灌满铅,死死钉在地面上。
到底还是在害怕。
苏予:“系统,他在哪。”
【数据显示,楚天音现在应该在菱娘房里。】
苏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宿主为何不等他亲自告诉你,在下不知从何说起。】
苏予:“你先让我心里有底,一夜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剧透是人人都讨厌的事,但此时苏予唯有这样才能稍加安抚惊慌失措的内心。
【数据显示,这个变数与他和菱娘正在商议的事情有关。】
苏予:“什么事?”
【刚得到的消息,乐艺比赛当天,振武将军,安国王爷都要亲临现场观赛。因为是与民同乐的场合,百姓众多因此守卫最是疏漏。楚天音决定,派数十死士刺杀。】
他记得这两人,都是前朝覆灭的推手……
乐艺大赛,万人空巷。隐于百姓中伺机而动,确实令人防不胜防,胜算加倍。随从侍卫必定不如府邸重兵之地万无一失。
可也有不便之处,混乱中刀剑无眼极易误伤无辜。所以楚天音是为了以防万一,不让他出现么?
顺着这番分析,苏予心境稍有些缓和。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楚天音明知此事对他有多重要,还是做了这样的决定,大概是在两者相害取其轻,谨慎思量的结果。
楚天音有不能让他去的苦衷,他也有不得不去的难言之隐。
苏予静坐房中等待,茶水凉了一趟又一趟,特意做好的鸡汤也都变了味,直到傍晚斜阳时分,楚天音才慢腾腾推开房门,神情疲倦得像是数日未曾安眠。
进门抬眼就看到苏予扭头对他微笑,楚天音竭力将笑容堆在脸上,默默吐了口气扬起唇角:“对不起,今日有事耽搁了。”
“不要紧,过来坐吧。”苏予平静地给他倒了杯茶,开门见山道,“天音,听说你已将我除名。”
楚天音身形微滞,抿了口茶随后若无其事去拿桌上的汤羹,却被苏予轻巧移开。
“做好了半日,已经凉了。”
“你是听谁说的?”楚天音垂眼望着桌面,眼底透着焦灼,好一会儿才悠悠开口,“不错,确有其事。”
“为何。”
“我反复斟酌后,发现另有乐师实力在你之上。公平起见,我才将你替换。”
他回来之前,苏予思虑分析再三,深知道他不可能将事实原委说明,更何况楚天音至今没有将真实身份透露。
可这般不用心甚至否定他努力的推托之词,着实让人伤心。
火气灼伤了眼睛,有些微微酸疼,苏予抽了抽鼻子勉力将泪水憋回去,轻笑道:“在醉仙居我是够不上资格,那我若是去了其他妓院,是否能攀上一个名额?”
楚天音蓦然抬首,眼底流动着愤怒的岩浆,一字一顿道:“你敢?”
“我为何不敢?”苏予气极反笑,沉声道,“一份工作,不合适就换,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素来和顺开朗,百折不挠,纵使生气也就转身功夫烟消云散,楚天音从未见过他这样。怒意横生时声音却如此冷淡,不由得软了态度,轻声道:“你不是说,要凭本事?”
“我有没有这个本事,公子,你心中有数。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们没什么聊下去的必要了。”
楚天音被赶出门,虽然一道小小门栓他并不放在眼里,只是如今门内之人的态度,即便四目相对到天明,也是空余惆怅。
他不是没想过,若是他将前因后果全都告诉他,那样温柔的人一定会体谅他的决定,或许还会反过来安慰他。正因如此,他才怎么都不忍让苏予也蹚进这浑水,稍有不慎就是灭顶之灾,更何况他还手无缚鸡之力。
这些怨恨阴暗实在太沉重,他不要苏予受到一点污染。在琴案前认真努力,执着单纯地练习这一章章曲子的苏予是最好的,楚天音希望他能永远这般开心。
一幢秀楼,两处角阁,同样的无人入眠。
苏予靠在窗栏上,看着天上的明月。月亮又圆了一次,距离他的任务结束,时间所剩无几。他并不希望在最后的时光里和楚天音僵着,不希望留给彼此最后的回忆是冰冷的默然。刀剑过来他自然会躲,楚天音可以不必这么担惊受怕。
苏予:“他会把真相告诉我么?”
【宿主,恕在下直言,按照楚天音的数据分析推断,他绝对不可能说明。】
苏予:“假如……我是说假设有这么一种情况,不参加比赛会怎么样。”
【那么宿主在本世界该项任务评估值为零,将严重影响整体评价。】
苏予一个人沉思着,绞尽脑汁寻求两全其美之策,想的久了忽然就笑起来。
人总在不知不觉中做了正义小天使,说到底他有什么资格怪楚天音,自己不一样有不可言说的秘密。若他诚恳地和天音说,我迟早要走的,若一时不慎挂了,也不过是早些死而已,天音或许不会拦着他。
两人都一样,解不开的死结。
苏予顶着熊猫眼到天亮,看着天边一抹朝阳撕开黑暗,旭日东升喧闹声渐响,稍微梳洗打扮便直接去找菱娘。
楚天音也在,苏予并不奇怪,只是看到那同样少了休息而憔悴病蔫的容颜,像有谁拿鞭子抽他心肝似得,疼痛难忍。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多少他还有系统这块免死金牌,不妨由他来做个恶人。
“菱娘,我来与你说一声,明日我便会离开醉仙居,这里还有什么琐事没处理清楚的,今日我做个交接。”
菱娘正一头雾水时,楚天音恍若被一阵旱雷震醒,猛地起身大步上前,拽着苏予的手腕用力将他拉入怀中死死抱紧,仿佛一松手就瞬间消失。
“余苏,你别走。”
“我在和老板谈事,你松手。”
“你和她谈什么谈!”
“该说的话,我们昨晚已经说得清楚。”
菱娘立时明白过来,夹在中间手足无措,只能打着圆场道:“余苏啊,这事公子正在和我商量呢,事无绝对你先别急啊。”
苏予道:“我是凭实力拿到的资格,天音你有苦衷我不怨你,只是别拦我行吗?”
颈窝生出一股冰凉,苏予正在想这是什么时,楚天音闷闷的声音传来,气息不稳:“若我不许你出赛,你是不是打算彻底与我决裂?”接着又像是害怕听到他回答似的,捂着他的唇,眼神坚定略带伤感,艰难地动了动脖子,“算了你不必说。菱娘,就让他代表醉仙居去乐艺大赛。”
菱娘犹豫道:“公子……”
苏予从他怀里挣出,小声道:“多谢你的体谅。”
事已至此,菱娘只得领命出去。楚天音还是抓着他的肩膀不放,眼眸闪过心疼,忧伤,担心,焦虑,患得患失,快得让苏予读不清他的眼神。
苏予想要些数据:“系统,他是不是想和我说什么?”
【据在下观察,他想对宿主说的是,#$%#^$@^%&%$%#%!($%】
“……”
你特么居然这个时候给我掉线!
27.第 27 章
被致力于毁他心情的垃圾系统气到头发生烟,苏予连和楚天音僵着的事都暂时忘了,一心想着重回正轨好好练习,事情结束再和系统秋后算账。.
楚天音看着若无其事回到琴案前练习,甚至抬眼看他时不吝笑容的苏予,就像温暖明媚的朝阳,柔和不刺眼,让人想永远抓在手里。
罢了,既然这事对苏予这么重要,他只能冒险。多派些人手,多留个心眼,付出什么代价都在所不惜,总之绝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
“天音,你看我这段如何?”
苏予并不想在这最后的时光里和他冷面相向,他明白楚天音的为难,也没有真的怨他。纵然不完美,毕竟顺利解决没必要拘泥于此,便主动对他示好。
楚天音回过神来,轻笑道:“情感真挚,我都要流泪了。”
“你不是说我水平很差么?许多乐师都在我之上。”苏予抓着话柄调戏道。
“我……胡说的。”知音难觅,楚天音也为临时想出的推托之词后悔,俯身拉起苏予的手,“余苏,我确实有难言之隐,不过不重要了。你安心练习,等你夺得第一名后,我便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
“所有的一切?”
“对,一切。包括你当初问的,我是谁。”
楚天音说得很认真,眼底的果决看得苏予心疼,他不喜欢他这么沉重的模样。虽然自负毒舌,傲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他十分招打,还是比这个模样灵动有生气。
脑子一转,突然伸手去挠他。毕竟肌肤相亲,苏予十分清楚楚天音的敏感带,三两下就嘻嘻哈哈滚到地上去,麻痒引发笑声不止。
“臭小子你想谋杀亲夫啊。”楚天音笑得差点背过气去,一个翻身将苏予压在身下,两只不安分的手被按在头顶,“我倒有些后悔对你妥协了。才给你几分好颜色就放肆,嗯?”
苏予笑盈盈道:“天音。”
“干嘛?求饶啊?叫几声夫君来听听。”
“我其实没生气,你是谁都不重要。”苏予笑得格外灿烂,双眸盈水,“天音,我喜欢你。”
这是他第一次明确地说出喜欢,想想该做的事都做了,却少了这么一句,总归不像话。苏予也想不通他们这算师徒恋还是办公室恋情,他喜欢天音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那双熟悉的黑曜石。
“知、知道了。”
……
小吵怡情,大闹伤身。楚天音看苏予的眼神更上一层楼的蜜里调油,甚至不避讳楼里其他人。比赛前一日正值月老节,苏予把楚天音布置的练习曲目翻来倒去地练了无数遍,通俗来说就是题海战术,甚至梦里都在动着手指。长此以往,疯魔成性。
于是这一日楚天音说什么都不让他再练。手指都快抽筋的苏予也有此意,成竹在胸不妨出去放松。
这一日也是花街柳巷最为忙碌的日子,作为曾经的单身狗苏予十分理解这种现象的必然,光棍节年年蹲电影院过得他真是泪流满面。
一大早菱娘安排下各自任务工作,人人都忙得足不沾地,连苏予都被拉去端茶倒水。独守空房到午后的楚天音终于忍无可忍,把餐盘往菱娘怀里一塞,揽着苏予的腰施展轻功从窗户飞出去,汇入密集的人流里。
城西月老庙,是京城香火最鼎盛的寺庙之一,专为求姻缘。城北文殊庙,城南观音庙,城东普贤庙,是求恩科,求子,求事业的人最常去的地方。
楚天音这个无神论拥护者素来不信这些,听到庙里的撞钟声,还有和尚们念经敲木鱼的声音就头疼。求天求地不如求人求己,他只信谋事在人。故而苏予发现他们随着人流来到月老庙前时,还以为楚天音是个路痴迷了方向,扯着他袖子就往反方向拽。
“去哪?”
“那边是往月老庙去的。”
“你走错路了天音。”
“没错就是这。”楚天音指着红底金字的大匾额,一字一顿道,“月老庙。”
苏予道:“你不是不屑这怪力乱神?”
楚天音牵着他的手道:“什么方法都要试一下,万一真的把你拴住了呢?”
不得不说,这种话苏予十分受用。
庙外已是各处人流汇集,挤得摩肩接踵。庙里更是比早高峰的地铁还难挤,除了情侣夫妻来还愿,祈求长长久久,还有更多单身狗来求脱单。
月老很忙,业务量剧增。苏予担心他顾不上他们。侧首偷看,楚天音正认真虔诚地合眼许愿,猛地睁眼要求苏予一同许愿方才灵验,苏予马上闭眼。过了一会儿没忍住,还是偷偷抬眼皮,对方嘴里念念有词表情虔诚真挚。
情不自禁扬起一抹浅笑,苏予闭眼祈祷:若月老有灵,佑楚天音能一生幸福快乐,不再受身份束缚。
门口月老使者那里,楚天音花了十个铜板求来姻缘结,给苏予挂上。然后将另一枚塞到苏予手里,稍稍俯身,说什么也要他亲手戴上。
“你要么不信,要么什么都信,过犹不及啊。”
苏予眼睁睁看着楚天音沿着小摊一路买过去,虽然是个金主吧但也不能这么浪费钱,苏予很心痛。同性情侣并不少见,楚天音大大方方搂着苏予,在京城各处喧闹之所闲逛,若是累了便揽着他的腰施展轻功一路飞檐穿巷。
自动行走的钱袋和直升机,苏予表示很满意。
借着节日的由头,当夜苏予被楚天音狠狠干翻,刚要认怂就被对方以月老节自然要行夫妻之事打回头票。
烟花之地,没做过看也看多了。什么十八式都是少的,楚天音武功高强,什么姿势都难不倒他。反正醉仙居也没几个人不知道他俩的关系了,大家平日都只是在装瞎而已,苏予放弃治疗般,不再压抑快感疯狂,大声□□尖叫。
纵欲过度的结果就是苏予差点起不来,醒来之时楚天音已经不在身边。按照惯例,苏予会和其他两人一同前往比赛场地,楚天音作为评委到场会更晚。
现在,他大概是做最后的策划和吩咐吧,苏予不禁眼神一沉,昨夜欢爱余韵荡然无存,唯余冰冷。
云落见了他,丝毫未受楚天音的影响,依旧笑语嫣然温婉可人。见他状似神色不佳,眉心笼着愁云,以为是初次怯场,便宽慰道:“你不用担心,今日初次上场的人很多,都不是你的对手,你只需要赢了我就是。”
苏予惊讶道:“这是安慰人的正确方法吗?”
云落道:“这不是安慰,是肯定。我哥哥倾囊相授的徒弟,必不会差。”
苏予感激道:“谢谢你。”
云落笑道:“不客气。不过你是赢不了我的,特别是那个笨蛋教出来的,误人子弟。”
苏予思前想后觉得哪里不对,小声提醒道:“云落姑娘,你没发现你刚刚的话前后矛盾?”
云落捋捋额前秀发,漫不经心道:“有吗?那就是你理解错了,我说的话是不会错的。”
“……”
人格分裂也是有遗传的。
大赛分组进行初试,苏予云落聆茹都不在一组,百来号人早早聚于凭风苑,据说是前朝乐工之所。初试后只留二十八人,参加下午最终的乐艺大赛,决出前三。
苏予进到终赛区时,不意外地看到云落聆茹已在等候。二十八人齐齐站在精致宽阔的舞台上,由主持挨个介绍乐师名字,来历。
除了醉仙居,另有落尘院亦是三人均入了决赛,实力不可小觑。有些紧张,偷偷用眼角到处乱瞄,苏予猛地发现评委席上第二排,楚天音正盯着他笑。
有些振奋,苏予朝他比了个口型:想你。
楚天音笑容更甚,回了他一句:臭小子。
抽签完毕,苏予第十个出场,云落聆茹都在他之后,打头阵心里难免忐忑。众人走下高台,各自准备时,忽然观众席一片骚动,随即粗鲁的呵斥声,趾高气昂的捏着嗓音。
“安国王爷驾到!振武将军到!”
28.第 28 章
虽然传言王爷和将军会亲临现场,可亲眼看到还是引起一阵骚动。[.超多好看小说]二人精神矍铄,面色红润,常年驰骋沙场练就的气场,即便脸上挂着和蔼的微笑,依旧气势摄人。
苏予视线快速扫过二人身旁带刀护卫,光明面上的就有二十多人。这俩都是身份贵重功在社稷的皇亲贵胄,暗里守卫估计不会少。
几个看着像乐艺比赛组委会成员的人,恭恭敬敬地上前迎接,贵宾席里楠木红绸,精致庄严的两把椅子等来了主人。
苏予看到二人身影出现时,本能地扭头去寻找楚天音。对方先前的笑容僵在唇边,黝黑深邃地眸子沉了下去,眼底的躁动看得分明,左手不自觉蜷起来,扣紧椅子,根根青筋刺得苏予双眼发疼。
和那夜初见时一样,浑身透着冰冷。
众心拱月般簇拥着二人入席,待振武将军和安国王爷落座后,比赛正式开始。锣声一响,顿时呼声震天。
苏予抱着琴坐在台下等候,心思却在贵宾席上,视线不停地在将军王爷和楚天音之间来回漂移,对方对他的凝视十分敏锐,很快便抬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俏皮魅惑。
小心盘算着,二人身边都有层层护卫,即便在观赏比赛时仍不懈怠,唯一的漏洞大概是最后公布前三,上台颁奖时。按照事先安排的流程,护卫并不会跟着上去。偌大的斗技台上,只会有获胜者,主持人,与王爷将军。
脑海中止不住地胡思乱想,苏予甚至无心聆听对手们的绕梁曲。自己的任务与楚天音的责任,此时他本能的更关心另一个。
苏予:“系统,我不是个负责任的人。明明快到任务最后关头,我却什么都听不进去。”
【宿主对待感情认真,为情所困亦是情理之中,在下认为宿主有改进的余地,但不需要妄自菲薄。[.超多好看小说]】
苏予:“你能看到天音的结局吗?他会不会成功?”
会不会死、
【在下只能收集当前数据,对未来进行推断评估,但不可预见未发生的事。】
“十号,醉仙居,余苏公子。”
苏予仍在发呆,经旁人小声提醒才匆匆抱着琴,缓步上台。楚天音看出他的局促不安,眼睛一刻不离地锁在他身上,用口型比着:不要紧张,有我在。
他是紧张,却不是为了自己。
朝贵宾席行礼,对百姓观众们微微颔首,苏予坐下平复呼吸,脑海中闪过这些日夜楚天音对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处修正,每一段肯定。有些涣散的目光,再次睁眼后变得坚定果决,犀利得如同盘踞一个寒冬的猎豹,等待开春第一场狩猎。
指尖撩出第一个音,苏予仿佛瞬间进入楚天音为他编织的幻境。春日河堤垂柳,吟诗作对,快意春光。夏日荷塘月色,捕鱼洗水,笑语连塘。秋日金色麦田,城郊野营,落叶归根。冬日白雪红梅,炉边相偎,等待希望。
一幅幅画面如走马灯,里面的主角永远是他和楚天音,眼神澄澈,笑容真挚,轻快策马山水间,无丝毫沉重。
曲毕弦收,苏予慢慢睁开眼,陶醉其中的观众霎时爆发雷鸣掌声,叫着他的名字。朝贵宾席俯身答谢,评委们脸上尽是欣赏惊喜,频频点头,连王爷将军,也忍不住含笑鼓掌,颇为赏识。
“楚公子,这位余公子是你们楼的新秀吧。”一位年长评委笑盈盈冲着楚天音赞叹道,“到底是后浪推前浪,今年的比赛更有看点了。”
楚天音顿感自豪,这是他亲手雕琢的瑰宝,只属于他一人而已。
完成了压在心中四个月的艰巨任务,苏予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欣喜兴奋,也不觉得卸下了包袱,走下台时的背影反而更沉重。每结束一个人的演奏,便是离那一刻更近一分。
若是能停留在此刻多好。
刚在候场区坐下,云落便走过来:“余苏,你的演奏简直令我刮目相看。”
苏予不好意思道:“尽力而为而已,并不多求。”
“争个第二并无不可能。”云落盯着他的眼睛,忽然笑道,“我只有一事不明,为何琴声里,多了些许伤感,分明该是欢快幸福的画面。”
“……”好可怕的耳朵。
大概是因为这些画面是他所追求的,却自知永远不可能实现。不管是楚天音还是他,都必须要做一些不得不做的事。
苏予不关心接下来的参赛者,双眼仿佛看不够似的黏在楚天音身上,对方也不避讳旁若无人地回应,炙烈如火眉目传情,恨不得将空气都烧起来。看久了苏予自己都觉得傻,忍不住嘿嘿笑起来,楚天音看到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心里又软又暖,眼角眉梢尽是甜蜜。
“所有参赛者演奏结束,请各位稍安勿躁,稍后公布结果。”
主持人热情洋溢地嗓音,生生打断了这厢旖旎和苏予的遐想。
该来的还是要来。不由自主拧紧了眉头,跟着其他参赛者站到高台一侧,等待名次宣布。有人捧着红卷,让评审们一一确认,最后又让端坐着的安国王爷和振武将军过目,得到首肯才递到高台宣布。
“诸位!本次大赛前十果已经出来了!今日多谢各位到场参赛,也谢谢来宾的捧场,才成就这无与伦比的盛会。首先,我宣布第四位到第十位分别是……”
苏予竖起耳朵睁大眼睛张望着四周动静。这里绿树环绕,怪石嶙峋,亭台楼阁众多,除了背靠着的湖泊,任何一处都有可能藏人,防不胜防。
云落站在他身边,冷不丁用手指勾了他一下,苏予扭头过去,却见云落平视前方淡漠自持,轻声道:“一会儿上去,站到边上。”
什么边?高台边上?
“下面,恭迎安国王爷,振武将军尊驾,为前三甲授礼。”
稳坐如山几个时辰的男人,终于站起身来抖抖筋骨,互相客气着,稳步走上台,带刀侍卫们只能守在原地。
“第三名,落尘院,魏诗!”
“第二名,醉仙居,余苏!”
“本次比赛魁首,醉仙居,云落!”
苏予恍惚地朝台上走去,伴随着人群中欢呼声祝贺声,前排观众争相拥挤,想要看清前三甲的模样。任务到这里就算是彻底结束,那么他在这个世界的一切,也就……
未获魁首任务失败的第一反应,很快就被刺杀即将到来的预感压了过去。通往高台的每一步,一下一下的脚步声都像是炸弹爆炸前的倒数计时声,焦虑担忧胜过任务的挫败感。
将军给魏诗授奖,后者感激涕零喜不自胜。安国王爷走到苏予面前,笑容和蔼。
“余苏,令人印象深刻的演奏。”
“多、多谢王爷。”
苏予手忙脚乱地收下红卷,垂眼谢恩,心跳声越来越剧烈甚至压过了他自己的说话声。
最后,振武将军安国王爷共同为云落授奖,苏予想到云落方才说的话,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忽然间天空传来一阵轻灵的竹笛声,振武将军警惕道:“什么声音?!”
29.第 29 章
话没说完,一道天罗地网从天而降,苏予突然感觉前方一股力道击在他身上,生生打得他飞出高台,准备感受自由落体时一双熟悉的手臂稳稳接住了他。[.超多好看小说]
“天音?”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数十黑衣蒙面剑客,如天降神兵一般涌至台上,一部分人抵挡围着高台想要护主的侍卫,一部分人专心对付振武将军和安国王爷。场面顿时混乱,在场百姓纷纷四下逃窜,然而刀剑无眼,没多久便血流满地。
慌乱的人群挡住了楚天音他们的去路,确保王爷将军的人死光之前他亦不能使用武功,否则定会让曾经与他交过手的振武将军看出破绽。危急关头小宇宙爆发的挡都挡不住,很快楚天音苏予就被疯狂求生的人流挤散。
苏予忽然想到聆茹,那个他曾经的半个师傅。便焦急地四处寻找,总算在太师椅后发现他,小小雅士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害怕得瑟瑟发抖。
平白遭此横祸,却无法提前告知他,苏予顿生歉疚,拨开人群挤过去,想将他带到安全地方。忽然余光扫到一柄利刃,漫无目的横砍乱杀,急忙拉起聆茹避开,拼命想往楚天音那边钻,抱上大腿万事大吉。
“余苏?你这是……”
“别怕别怕,找到组织就安全了!”
越来越多官兵闻讯赶来,涌入这座宁静院落,有人想往外,有人想往内,挤在一处动弹不得。苏予聆茹正正挡住了他们的道,忽然一把长剑刺过来,苏予本能地举起刚才获得的宝物匣子挡过去,甚至没来得及打开看里面是什么。
暴殄天物实在可惜。(.)
那剑锋被挡得偏了准头,苏予扭头冲聆茹得意地笑,扬手让他跟上,对方先是轻舒一口气,倏忽惊慌失色,喊着“快!”
他尚未明白快什么,便感到胸前一阵钝痛,缓缓转过身来,却看见一柄红刃蓦地从身体里抽出,指向下一个挡路的人。
“余苏!”
好像是楚天音在叫他,可他立刻就听不见看不见了。抽剑那一刻仿佛疼痛被瞬间解冻,全身陷入无法控制的剧痛颤抖中,苏予靠着墙倒下去,死前还能感觉到从他身上踏过的足迹。
他原是不怕死,也能如此从容。但能给个体面的死法么!
苏予重新回到那片熟悉的混沌时,甚至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不再害怕。他知道任务时间结束,就会回到起点。可是死的这么难看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系统你需不需要解释什么?”
【宿主任务时间刚刚结束,在下认为这个退场方式比较符合逻辑。】
苏予:“你让楚天音看到余苏死成那样,你想让他死啊。”
【宿主放心,振武将军已死,安国王爷重伤,死士死一半逃一半,原本的余苏是刚正不阿的直男,宿主离体后余苏也是不会和楚天音在一起的。】
苏予:“……你这话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呢,我也是直男!!”
听到系统这么说,苏予不知为何心里堵着的那口气瞬间通畅起来,占有欲竟像雨后疯狂生长的藤蔓,爬满了他的全身。即便相知四月,相爱不过短短两个月,但凡想到楚天音会和另一个人在一起,心里的疼痛和悲戚让苏予恨不能在死一次。
这样自私的人,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苏予:“我们还有多久才结束任务。”
【宿主成功通过新手区,接下来面临更高级别挑战。】
苏予:“那我这一区的任务算是成功还是?”
【宿主虽然未能达成夺得魁首任务,但准备过程可圈可点,在下认为最后结果尚能接受,可以获得相应评估点数。】
苏予:“系统。”
【在下竭诚为你服务。】
苏予:“我将来……还能再见到他么?”
永远在一起的誓言注定不能实现,走得匆忙甚至来不及带上那对泥人,唯有脖子上楚天音固执地给他戴上的姻缘结,昭示了这宛如梦境的现实。
【宿主请竭尽全力完成任务,有机会在终点激活任务彩蛋。】
苏予:“你的意思是?!”
【在下认为,勤恳工作,积累实绩,走上人生巅峰后,没有什么不可能。在下也无从知晓。】
苏予瞬时来了动力:“好好好,就算你再坑我我也认了!快走……等一等,你能不能让我再看一眼?”
系统提示音消失很久,苏予一度认为他掉线了。过了好一会儿,封闭模糊的双眼渐渐清明,像是置身于一个人的电影院里,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画面。
熟悉的醉仙居后,白堤绿水,梨花漫天。一块小小墓碑前立着一个人,时间长到苏予以为这是jpg。直到画面中出现另一名女子,卡了的带子才重新运转起来。
像是习惯了每日必经的情景,云落站在他身旁久久不语,直到夕阳西下才无可奈何道:“回去吧。”
那人微微侧首,是苏予最熟悉的完美侧颜,每个清晨在他怀中醒来时,总会对着这高挺精致的鼻梁,线条柔和不冷峻的双唇,还有细密纤长的睫毛发呆。
苏予看不到他的神情,只听楚天音轻声道:“我再陪一会儿,妹妹,琴带来了吗。”
云落拗不过他,一边递琴一边道:“这……都是意外,你已尽力。他那般温柔善良,若是看到你这样苛待自己,必是要难过的。”
楚天音安排得滴水不漏,成功击杀前朝死敌,振武将军,安国王爷身受重伤亦是终日缠绵病痛。派出去的死士全身而退大半,菱娘和他里应外合,谁都没有怀疑到他,更没有怀疑醉仙居。这一次谋划,怎么算都是赚得盆满钵满。
可他失掉的人,却倾压了他整个世界,他忐忑终日,最终没能躲过那万一。
楚天音捧着琴坐下,苏予熟悉的琴声响起,是楚天音特意为他作的倾慕之曲,专属于他,只是习惯奏响高山流水,旷世名曲的那双手,动作添了惆怅滞塞,听着伤感悲凉。
“你的东西已经按照吩咐,挪到他房里去了。”
回应她的,是更为急促轻快的乐声。云落看着那道孤寂的背影,陪着站了许久,终究摇摇头离开。
“你若念他日日挂心你的安危,操心你的身体,晨起下厨只为给你炖汤补药,就爱惜自己一些吧。”
夕阳晚照,琴声悲鸣。
30.第 30 章
像是看过一场悲伤的电影,眼睛酸疼难忍。(.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即便不舍也无可奈何,只能重新踏上新的征途。
一回生二回熟,再次醒来时,一睁眼就被当头烈日刺得猛地缩回去。苏予抬起手挡在眼前,皱着鼻子眉间,微微将眼皮撕开一条缝,好一会儿才适应这日头,半眯着眼爬起来。
和前两次躺在温暖安逸的屋子里不同,苏予发现自己刚才竟是躺在一条粗糙的石凳上,心下一惊,莫非骂了几句坑货,系统爸爸一生气连个温饱都不给了。当下十分惶恐,惴惴不安地一边坐着,一边打量周围。
这是一处宽敞精巧的院落,四周都是高屋岩墙。窗户绣着精美纹饰,大门宽阔镂刻精致,对面一座六角凉亭,修得气派别致,正上方是两株已经交叠在一起的参天大树,郁郁葱葱偷下影子,光看就知道在凉亭里纳凉必是格外清爽。屋前花圃养了不少矮灌花景,细细打理过几乎没有杂草,迎着阳光开得娇艳。
仔细看,倒像个大户人家。
苏予尚未获取这个主人的资料,准备敲敲系统上线,忽然院子外由远及近,传来急促慌张的喊声。
“少主!!少主快起来!”
少主?刚刚还担心莫非是大户人家的小厮,这会儿得知温饱有着落,并未被坑死,苏予心中卸下一块大石头。(.无弹窗广告)
声音的主人一顿小跑哒哒哒从拐角处冲到他面前,看上去瘦瘦小小只到苏予肩头,双眼却是狡黠明亮,一看就是个机灵的。
“少……哎哟少主你起来了,快!快练剑,门主回来了!”
果真是个伶俐跟班,把不知道从哪里刨出来的剑塞到他手里,心急如焚道:“我的少主诶,你这次事情办砸了,门主已是大发雷霆,再让他看到这模样,又没好果子吃了。”
苏予严肃地点点头,意外的是身体对这柄剑的熟悉,仿佛有人操控似得,长剑划破天际的刷刷声,行云流水般的剑势,气沉丹田纵身一跃竟然窜到屋檐上,惊得他一不小心“啊”了一声,便如漏气的热气球歪歪扭扭摔到地上。
真是……太厉害了!莫非在这个世界,他是武林高手?
【正是。】
熟悉的提示音出现,苏予抬眼皮,小厮正端着剑鞘规规矩矩站在一旁,便不动声色爬起来继续舞剑,剑锋凌厉之气所到之处,树影摇晃风声飒飒。
【应宿主要求,本世界的任务原主,身体健康,武功高强,身份显赫。】
苏予感激涕零:“有错就改,你还能抢救一下。”
【请宿主接收任务:劫富济贫。】
言简意赅通俗易懂。
每一个男孩子成长过程中,都曾经梦想过成为金庸古龙等名家笔下的男主角,仗剑江湖,劫富济贫,惩奸除恶,还穷苦百姓一个公道。因此当苏予听到任务名称时,几乎是潸然泪下激动颤抖地按下,接受。
系统接收信号后,才发布任务资料。
这具身体主人也是苏予本家,名叫苏清然,是纵仙门主苏九重独子,刚刚那个小厮是他的贴身跟班虎子。苏清然是年少成名快意风流,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这是好听的说法,裸在旁人眼中直白的说就是孺子不可教,聪明过人情商感人,挺尸装死还是打渔晒太阳,全凭早晨醒来时的心情。
要命的是,他武功极高,虽爱玩爱闹但不会闯祸,分寸拿捏极好,身边的人只能唉声叹气,对他放弃治疗。他办起正事并不含糊,因此虽年方十八,已开始掌管纵仙门南方事务。
苏予边听边点头,眼里流露出欣赏,手中的剑走得更快了。个性十足,潇洒坦荡,不受世故人情束缚,实在是符合苏予的人设审美。
“那么这纵仙门,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吧?类似少林寺,武当山这种牛逼哄哄的。”
【并不是,纵仙门是当朝第一黑帮,黑白通吃,手下有不少亡命之徒,管理着镖局妓院,也有拿人钱财□□,贩卖情报。】
……生意很广泛嘛。
苏予:“所以纵仙门其实是正派人士的眼中钉肉中刺咯。”这就有些麻烦。
【不尽然,纵仙门处于黑白之间灰色地带,倒是六扇门盯得很紧。】
专业捕快学校,苏予还是知道的。
【最近搜捕比较厉害的,就是六扇门总捕,展昭……】
大惊失色的苏予顿时长剑不稳,不知何时突然窜出来一名沉稳如山的男子,冷冰冰地看着苏予的剑指着自己,千钧一发之际苏予将剑锋带至一边,自己也真气不稳身子一歪,狠狠摔在地上。
“哎哟!”这面朝下的姿势,震得苏予五脏六腑仿佛都要吐出来,五官挤在一起难受得趴在地上哼哼。
一旁虎子赶紧放下剑鞘,扶起苏予,焦急道:“少主没摔着吧。”
苏予此时顾不上有没有把俊脸摔歪,急忙问罪:“你让御猫来抓我?这杀鸡用牛刀,教授欺负小学生!我直接投降行不行,我送上门去不劳您动手。”
【宿主别急,在下还没说完。是六扇门总捕,展昭的第n代传人沈霜寒。】
苏予:“说话大喘气会出人命你知不知道!”
【线路故障正在更新中,本次将为宿主提供更好的装备服务。】
31.第 31 章
那人的名字听着瘆得慌,即便没见面也能想象出冷死人的模样,恐怕是个不好相与的角色。(.)
苏九重眼中不悦愈发浓重,虎子察言观色,急忙悄悄拍了拍苏予后腰,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装死,苏予这才回魂正视这个“老爹”。
五官如刀削般冷峻,剑眉星目,岁月并没有在这张脸上留下过多痕迹,只是双眼深邃黝黑,藏满了事故与复杂。人到中年还有这般魅力,年轻时肯定也是个美男子。
“这些日子不见,还是一般的不长进。”苏九重眉头紧锁,掷地有声道,“看看你这样子,连剑都拿不稳,心虚?”
刚刚听到那名字时,苏予的确是吓尿了,那是多少人心目中的英雄典范梦中情人。他这般垂眼低眉的表情,落在苏九重眼中正应了心虚二字,冷哼道:“倒是知道羞愧,还有得救。”
苏九重如此怒火中烧,只是因为前些日子派苏清然前往扬州谈生意时,遇到有眼不识泰山,想要虎口夺食的一方地头蛇。没多久又被苏清然看到,当地书香闺秀家道中落,受这地头蛇欺凌,脑中正义之念作祟,想要救她于水火。
偏偏地头蛇师出有名,大家都是道上混的,便按江湖规矩,赌场辨英雄,可惜苏清然武功超凡入圣,赌博的本事却是雏鸟都不如。
眼看着那姑娘又要羊入虎口,苏清然着急愤怒偏又无计可施,那地头蛇见状趁机提出生意一事。本意是即便苏清然不能全盘接受,他俩也能博弈一番,总能捞到三五成。
出乎意料的是,苏清然竟然一口答应,乐得那地头蛇手舞足蹈的将人推给他。
苏九重呵斥道:“色字当头一把刀,别仗着年轻肆意妄为,有你苦头吃。”
“爹你这话敢到娘面前说么。”占了这具身体,苏予明白苏清然的用意,并且极为赞赏,忍不住顶嘴,“钱财哪有人命重要。先把人救下,生意我将来自会数倍要回来。”
他只是觉得女人的命同样重要,偏都往那处想,怎么就这么不被谅解。
“你还有话说!”苏九重双眸冒火,怒甩衣袖,厉声道,“罚你去正堂跪上两个时辰,想清楚了再来说话。传话下去,谁敢把消息捅到夫人那,门规伺候!”
从前只听说去祠堂闭门思过,这正堂是个什么地方。苏予不服气扁扁嘴,扛着剑扭头跑。
“臭小子!你不服气是不是!”
正堂是纵仙门用来招待贵宾的前厅,四扇大门齐齐打开,威风堂堂。这里比不得祠堂,连个蒲团都没有,膝盖直接磕在地上,苏予跪了半个时辰便怀疑会得老寒腿。
更让他不自在的是,来往下人甚多。扫地的,擦桌的,搬花盆的,送东西的,几乎是络绎不绝。每个人经过他身边时都免不了多看几眼,并无惊异好奇,反而捂嘴偷笑,看上去见怪不怪的样子,看来从前苏清寒没少被这么罚过。
比起在祠堂罚跪,的确是这里受人注目礼更难受,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小姐好。”
一阵此起彼伏的行礼声后,苏予嗅到一股清雅玫瑰香,不多久一名身着粉色轻纱的窈窕少女,眉眼含笑站在他面前,两手抱在胸前,歪着脑袋打量他。
“看什么,没见过美男子?”苏予懒洋洋地抬眼皮,苏清然这个双胞胎妹妹,向来牙尖嘴利,论起皮痒绝不逊色,只是多亏有这哥哥挡在前头挨骂。
苏清若蹲下身子,捧着一张笑靥如花的欠揍脸,故作叹惋:“哎,听说我的蠢哥哥又为了女人挨罚,我这个做妹妹的当然得替女人来谢谢你。”
“滚。”
“你要我滚哪去?”
苏予刚想说滚哪都好,别在这气我就行,忽然眼咕噜一转,压低声音道:“滚到娘的房里如何?”
“行啊。”苏清若毫不犹豫应下,“这人情可欠大了,你得答应我三件事。”
少女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老奸巨猾,精打细算,水灵灵的眸中闪着笃定的精光。
苏予左右为难,终是短期利益越过长期风险,先保住这双美腿才是正经。忍辱负重,动了下脖子,苏清若心满意足,一蹦两跳去给他搬救兵。
妻管严的效率很高,不到一刻功夫,管家便从院外跑进来,手忙脚乱地扶起已经站不稳的苏予,连声道:“少主您受苦啦,门主免了您的罚,这就让您过去问安。”
“林叔,我娘呢?”天威之怒未减,未免死无全尸,还是确认免死金牌的好。
管家也是个会来事的,安抚道:“少主放心,夫人在那镇着呢。”
那就好。苏予一瘸一拐,被人搀扶着挪到卧居,一路上七拐八绕,才到了苏九重的主屋。金丝楠木的主结构,飞檐上各自坐落猛虎,威仪庄严。
苏九重看他的眼神虽仍是恨铁不成钢,然而嘴上的责怪却是没有了。主座另一端,是苏清然那个五毒教辣妈,毒公主天水,人到中年依旧神采飞扬,貌美如花。看到苏予进来,还没等他请安问好,猛地拍案而起,破口大骂。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儿子都瘸成什么样了!”
苏九重辩解道:“他将扬州生意拱手让人,就为了个素不相识的女人,难道不该罚?”
苏予最怕长辈吵架,急忙打圆场:“没事的娘,我歇一会儿就……”
天水娇喝道:“纵使要罚,一顿鞭子抽个皮开肉绽就是了,犯得着用这种慢吞吞磨人的方法。”
“……”
苏予:“苏清然一定不是亲生的。”
【宿主请放心,你是生长在双亲健全家庭里的阳光少年,在下提供的本次配置,绝对高水准。】
总有轮到我坑你的时候,不急。
苏九重板着脸,不敢吱声。天水将父子二人数落一通,大丈夫不拘小节,拘泥过去之事更是无用至极。苏予觉着把这个救兵搬来,除了换一个人骂他,好像并没有什么更好的作用。
好不容易等天水冷静下来,苏九重才给她倒了杯茶,让她消火息怒,随后扭头冲苏予哼哼几下,沉声道:“你可知错了?”
“儿子知错。”苏予赶紧低头。
天水展颜一笑:“知错就好,将功补过。”
苏九重道:“眼下有另一桩大事要你去办,若是再砸了,我就……”余光忽然瞥到天水和善的眼神,生生将后半截话咽回去,改口道,“你娘绝饶不了你。”
天水白了苏九重一眼,起身牵着苏予的手,笑盈盈道:“清然,明日你启程去京城,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给你这蠢爹看看!”
“京城?”没头没脑就让他出门,苏予疑惑道,“可我素来负责南方大小事务。(.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强龙难压地头蛇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苏九重道:“北方你那些元老叔伯们,我都已经吩咐下去,你只管做你的,他们会全力支持。”
天水让人搀着苏予到一边坐下,言简意赅地道明情况。京城前阵子流传着,前朝郡王中饱私囊,搜刮民脂民膏所获得金银珠宝,富可敌国。
然而宝藏实在太多,国破城陷时来不及运走,就埋藏在京城某处。最近藏宝图残卷重现江湖,各路门派纷纷想从中捞一把,就连六扇门都搅和进来,总捕沈霜寒顺藤摸瓜,虽没找着宝藏倒抓了一批道上兄弟。
突然间听到那个名字,苏予不禁打了个寒战,该来的躲不过。
“与其让官府酒囊饭袋夺了去,倒不如给我们。”苏九重冷冷盯着苏予,眼神如鹰隼般锐利,“臭小子,别让纵仙门丢人。”
一来一回走几步,双腿血液循环逐渐顺畅,苏予用不着搀扶,领了父母命令回房收拾行装,把下人都打发出去,准备一早出发。
“所以‘劫富济贫’任务,其实就是这批宝藏?”
【是的宿主,请宿主抓紧时机,不要让人捷足先登。】
“可这只是个传说,到底有没有?”
【有。】
“在哪?”
【这是任务核心,请宿主自行寻找。本世界分布散落的地图碎片,宿主可以根据指示找到最终目的地。】
找拼图碎片,这还有点意思。可是这地图碎片又在哪?苏予忽然想起纵仙门北方分部,苏老爹让他先去找元老叔伯,莫非这些npc手上有关键碎片?
正想和系统继续沟通信息,忽然大门“砰”地被踹开,巨震使得精致门框抖落一地碎屑,苏予整个人吓得跳起来,待看清来人后,捂着胸口倾倒瘫软倒在床上。
“带带我。”
“不带。”苏予干脆利落地回绝。
苏清若胸有成竹,伸出一个指头:“第一件事。”
“带。”和女孩子计较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苏予刚接到要去京城办差的任务时,还是忐忑了一下。眼下没有日行千里的交通工具,只靠良驹奔走,光在路上就耗掉十几日。正在焦虑间,系统及时提供高端配置,正常情况下十日内可抵达京城。
掰指头算了算日子,尚可。苏予被苏九重一脚踹出纵仙门门,迎着朝阳扬鞭策马时还是很放心的,结果没走几日就发觉,系统一定忘了收集苏清若的数据。
沿途尽是大好河山,山明水秀,垂柳玉堤,享受不尽的美食美景。苏予第n次不得不停下,转身怒喝道:“你又要干什么!”
此处距离京城已经很近,越接近目的地苏予的心情越急切,偏偏富庶之地风景宜人,人文风光引人入胜,苏清若下马走到桥上,享受地张开双臂,贪婪地望着眼前的湖光山色,还诗兴大发吟诗作对。
“快走吧再有半日就到京了。”连日来她天天都是这样拖脚程,本是入京办正事,如今倒成了春游。
苏清若嫌恶地瞥他一眼:“俗不可耐,这番美景春光,都被你这俗人污染了。”
苏予点头道:“是是是,我俗,大小姐你还记得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吗?”见苏清若直接别过身去,又要抒情一番,便扬声威胁道,“你再不过来我可自己走了。”
“我真的走了,丢你一个人可别哭。”
苏清若诗兴被打断,不甘示弱转身叫道:“滚滚滚!让你先走一炷香,姑奶奶照样赶你前面!”
于是苏予从善如流,掉转马头绝尘而去。苏清若武功不俗,马术上佳,虽比不得父兄,但也是女中豪杰,遗传天水相当到位,苏予本不担心她会出什么差错。
可千里良驹一鞭子跑出去几十里,仍不知不觉慢下来,时不时回头张望官道。道旁绿树郁郁葱葱,鸟声和鸣水波荡漾,若有人追上来马蹄声当是听得清楚。
怎么这么久,苏予犯起了嘀咕。心里七上八下,似乎随着这骏马奔驰没了着落。
“那丫头不会有事吧。”将淑女一个人留下实在不是绅士该做的事。
【这个世界里苏清若的武力值很高,宿主可以放心她的人身安全。】
“我该不该回去。”
【在下认为宿主可以继续向前走,距离京城纵仙门分部不远。】
“那就是该回去。”
【……】
果断一拽缰绳掉转方向,苏予沿着来路马不停蹄扬鞭疾驰,耳边嘶吼着飒飒风声。穿过密林,人烟逐渐集中起来,道路两旁已有小贩售卖。沿着河岸一路奔驰,还需得顾着行人周全极其不易。
隔着晃动的垂丝杨柳,苏予远远看到与苏清若分离时的白堤桥,还有……还有一群人围着她!
果真出了事。心中一紧,瞳孔骤然一缩,苏予一边加快速度一边嚷着“麻烦让一让”,风驰电掣般地赶到桥头。猛地一收马缰,提剑纵身一跃,急切吼道:“清若!清……若,你没事吧。”
近视眼就是容易丢人现眼,提着剑匆匆忙忙紧张赶来的苏予,待冲到跟前才看清,苏清若周围已横七竖八歪了十几彪形大汉,面色红润经络分明,看上去个个武功不俗,在地上挣扎了许久都爬不起来。
看热闹的老百姓都躲远了,唯有一名白衣男子,俊秀非常出尘绝世,正神色自若地弹着衣衫上沾染的灰尘,听到苏予急火火的呼唤时,才扭头正眼看他,目光一滞碧波粼粼。
苏清若踹了一脚其中一名躺在地上挡路的人,捏着嗓子戏谑道:“亏你还记得来找我,还有得救。”
“少废话!”苏予大步上前,拉着苏清若的手转了一圈,仔细查看确保毫发无损,“有没有伤着哪里?”
苏清若嘴皮子耍惯了,抬起下巴张口就要耍贫嘴,忽然转身怯怯地望一眼那名男子,对方大大方方地接受注目礼,并回以春风和煦般的微笑。苏清若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倏地扭头,两颊悄悄爬上飞霞,甚是娇俏。
抓着苏予的手,苏清若有些羞赧地小步挪到那人面前,娇声道:“多谢公子方才相助,否则小女子恐遭祸劫。”
苏予目瞪口呆地盯着苏清若的侧颜,娇俏女儿样和刚刚的辣妹子简直判若两人,若非是十秒内发生的事苏予简直怀疑是他人假扮。
对面男子优雅颔首,温声道:“举手之劳而已,况且姑娘豪气过人,实是女中豪杰。在下或许多此一举了。”
“不不不。”苏清若心里一万个后悔,刚才和苏予斗嘴的形象落到这翩翩佳公子眼中,恐怕印象不会太好,手上一使劲便将苏予推到二人间,柔声道,“我本是随哥哥一同出门,谁知道这靠不住的家伙竟抛下我独自走了,若不是遇到了公子,只怕流落此地前途未卜。”
苏予:“???”
颜控你卖哥哥卖得很麻利嘛。
腰上掐着的劲越来越大,苏予不得不堆起一张笑脸:“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不知公子高姓大名,要去往何处?”说着还习惯性地伸出右手示好。
【宿主注意,这是六扇门总捕,沈霜寒。】
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苏予整个人都抖了一下。顺势握着他手的人亦察觉到颤抖,加深了微笑。
“在下沈情,家住京城。偶然遇到二位亦是有缘。”
这青天白日睁着眼睛说瞎话!
苏清然和沈霜寒并没有打过照面,但毕竟是捕快堆里的顶尖精英,他必须小心谨慎。警惕心一起,便想将手抽回来,谁知道对方敏锐地察觉了他的意图,竟是加重了几分劲道,拇指来回摩挲着苏予光洁的手背。
……臭流氓你干嘛!
苏清若神经大条完全没注意到这处,扬起一张可爱笑颜,娇滴滴道:“沈大哥,是一柱擎天的擎吗?”
“不,是一见钟情的情。”
说完状似不经意地瞥了苏予一眼,引得后者一顿鸡皮疙瘩。
什么狗屁的一见钟情,苏予内心翻江倒海咆哮,见面不到十分钟,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出现在你面前就爱上我了?我脸上写着我是基佬四个字吗!
“我们也正要去往京城,沈大哥既是本地人,不知是否愿意与我们一路同行。”
“好啊。”
“不行!”
苏清若笑靥如花,耳朵自动过滤苏予的抗议声,殷切地请沈霜寒引路同行。
趁着对方去牵马时,苏予一把掐着苏清若脸蛋,怒其不争:“臭丫头,色令智昏是不是,我们是什么身份?”
苏清若反唇相讥:“沈大哥比你像个正人君子。你放心不该说的话我一句都没说。”
苏予很想告诉她,那可是六扇门总捕官兵头头,可不是正人君子嘛!然而泄露系统数据要被扣分至死,只能火急火燎地嚷着离那男人远点,半点说服力都没有。
大事已定,苏予反对无效一路上只有多留个心眼,幸好不过半日就到京,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计划虽好,可惜苏清若仿佛是系统派来磨他的,原本策马奔驰变成了闲庭信步,竟然慢吞吞地聊上了。好几次苏予想驭马从两人中间挤进去,苏清若便快走几步绕到沈霜寒的另一侧,笑语晏晏,相谈甚欢。
看到苏予硬挤到沈霜寒坐骑,他也没有生气,反而忍俊不禁问:“苏姑娘和苏公子是双生兄妹?为何容貌性情相去甚远。”
苏清若抿嘴笑道:“我那傻哥哥,让沈大哥见笑了。”
“没有的事。”沈霜寒扭头,意味不明地盯着苏予,浅笑道,“很有趣,很可爱。”
一边忍受苏清若的嘴炮,一边忍受沈霜寒调戏般的眼神,苏予这一路着实煎熬,好在总算赶在日落前到了京城。在城南大街上,苏予迫不及待地把苏清若拉到身后,与沈霜寒道别准备分道扬镳。
沈霜寒却道:“二位是头次来京?不妨在下送二位一段,也好安心。”
苏予果断拒绝:“多谢好意,我们有地址地图,萍水相逢而已,实在不敢劳烦。”
纵仙门分部隐于闹市中,平日里想不到还好办,若是漏了一丝风声那便是整个暴露于官府掌控之中。苏清若也不糊涂,婉拒道:“我们也是来投奔亲人,恐有诸多不便。”
苏予尚未来得及感叹,辣妹子还算拎得清,苏清若又补充道:“若沈大哥不嫌弃,明日我们再聚如何?”
天下男神千千万,何必吊死一棵树啊妹子!
沈霜寒不再坚持,指着身后一家生意兴隆,装饰华美的酒楼道:“我傍晚时分习惯来此饮酒,苏姑娘可以来此找我。”说完拱手拘礼后离开,经过苏予身旁时飘起的衣带轻轻撩过他的手背,酥酥麻麻的,孤冷清幽的气息扑在耳畔,苏予甚至恍惚了一会儿,仿佛是迷幻错觉。
“希望明天可以见到你,苏公子。”
不过愣神片刻功夫,回首时沈霜寒已消失无踪。苏清若不知缘由,心满意足地招呼他。地图暗门密语,离开时天水苏九重一并告知二人,苏清若人逢喜事精神爽在前边带路,苏予警惕着周围的动静,确保无人跟踪。
若不是苏清然和沈霜寒之前素未谋面,苏予简直怀疑他俩之前有□□!亦或是,沈霜寒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身份。
“沈霜寒对我的态度实在太奇怪。”
【不奇怪。宿主才貌双全,风华绝代,在下认为十分合理。】
“……”
拒绝对话。
纵仙门分部藏在京城一家高大上的豪华客栈里,过度舟马劳顿后苏予只想好好歇一歇。结果刚让人送上香汤美食,就接到分部元老已齐集等候拜见的消息。只能草草将解了一半的衣衫重新整理好,随便啃两口葡萄就匆匆忙忙出门。
后堂里,苏清若和元老叔伯早已等候。见着苏予出现,神情严肃,气氛凝重。想来苏清然在扬州那事已经传到京城,前辈们对这个行事捉摸不定的少主还是心有余悸。
苏予轻咳一声,走上正席落座,表情沉稳坚毅,礼节周全又不失气势,道:“各位叔伯,父亲让我来处理此事,清若亦从旁协助,请各位事无巨细说来听听。”
果然如苏予预料,纵仙分部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明察暗访,终于得到四枚碎片。拼出大致方向,正在京城东南方。其他碎片,据传两枚已被六扇门截获,还有两枚尚无确凿音讯。根据近日消息,有很大可能在京城首富李途手中。
商人逐利,君子爱财,苏予问道:“有没有可能,与李途开诚布公合作,事成分享?”
“不妥,现下无人得知我纵仙门已有四枚,顶多只是猜测而已。若告知李途,恐生枝节,极易成为众矢之的。”
仿佛难道现在不是众矢之的似的。
“更何况,我堂堂纵仙门纵横南北,与这等奸商共谋,实在有损威名。该是我们的,断没有让他人分一杯羹的道理。”
胃口很大,八字才出了一撇。
苏予头疼地听着这些老古董高谈阔论,中心思想只有一个,这批宝藏必然只能是纵仙门的,不但能壮大门派财力,更能扬名立万,绝不可以与人共享。至于怎么拿到,这是少主的责任,统筹规划背锅挨骂由苏予负责,下面的人只管听命行事。
甩锅甩得很及时,苏予扭头看一眼苏清若,对方眼中也是慢慢担忧疑虑,便道:“既如此,各位叔伯不必多言,且将手上材料转交给我,容我思考一夜明日再议。”
大概苏清然往日和这些前辈实在不是一路人,竟连个愿意留下来与他多说几句的人都没有。苏清若有些担忧,李途尚有办法,无怪乎杀人绑架,倒是六扇门该如何解决。
苏予看到这小姑娘一片愁云惨雾,便扯她头发轻笑道:“怎么,对上六扇门就不能偷鸡摸狗了?”
苏清若翻了个白眼:“说的也是,反正你最擅此道。明日我要去找沈大哥,就不陪你跑了。”
苏予懒得听她说完,“沈”字一出直接撒手踹门,扬长而去。回到贵宾房时,原本花香满溢的热水早已冷掉,不得不让伙计重新换水。
待终于得以歇脚,苏予已经累得胸闷气短,室内焚香太盛,熏得他喘不过气来,打开窗户通气,泡在热水里连舒几口气,才隐隐觉得回魂。
身体真的是革命的本钱啊,才跑了几天业务就不行了。
头靠在浴桶边上,享受着久旱逢甘露般的惬意温热。窗外嬉闹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苏予把脑袋凑过去,仔细听了一会儿,辨出其中男女声才发现,原来这客栈背后竟是一整条花街柳巷。
顿时老脸一红,这规模效应实施得够彻底的。
苏予半张脸埋进热水里,缓缓吐着泡泡,一闭眼脑海中就闪过那张清晰的俊朗面容,两片薄唇吐出的不中听的话言犹在耳。
“哗啦啦”一阵水声,苏予从浴桶爬出来,湿漉漉的头发草草擦干搭在胸前,披上外衣从窗户翻了出去。
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虽然眼下纵仙门貌似占优,可这拼图碎片缺一不可,更何况参合进来的还是巴不得早点抓着纵仙门把柄的六扇门。
这个任务难度太大,苏予请求换题,只是劫富济贫的话,他完全可以打劫不良奸商甚至皇亲国戚都没问题,遭到系统果断拒绝。
【宿主目前在这个角色,就必须接受分配的任务,时间充裕请宿主努力上进。】
“努力上进”像是魔咒一样,牢牢地将苏予懈怠的企图给拽了回来。鼓鼓脸给自己打气,苏予一边在花街闲逛一边和系统确认信息。
“六扇门和李途是不是真的拿了碎片?”
【确实。】
“李途的好说,把方位告诉我,让老古董们去偷去抢都好。六扇门的那部分在哪?”
【就在沈霜寒手里。】
“警察窝虽然难度大了点,进去偷鸡摸狗也不是全无可能。”
【不用麻烦,并没有藏在六扇门里,就在沈霜寒身上。】
“……”
这是对自己的心思和武力值超有自信的人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贴身带着,苏予颇感意外,没想到六扇门精英头头竟是个自恋狂。
“来吧导航,今天沈霜寒说的那家酒楼在哪。”
……
城南大街是几条主干道汇集处,妥妥的市中心。这一带遍布酒馆茶楼,客栈赌坊,娱乐美食一条龙服务。客人多竞争也激烈,苏予一路走过来少不得被酒托东拉西拽。沈霜寒今日所指的那家问月楼,特别的鹤立鸡群。
客人不多,伙计也是彬彬有礼又不会过分热情,简直是五星级的豪华舒适。伙计将苏予引到二楼雅座,宽敞明亮靠窗而坐,角落焚着香毫无寻常酒楼里的油腻味。
啧啧,沈霜寒倒是会挑地方。
苏予微笑着接过伙计递上的菜本,翻开首页就不受控制“啊”了一声,仿佛平地一声雷惊得楼下都有些骚动。
他入京这一路吃过最贵的青菜不过一份一钱!这家店一碟拍黄瓜竟然就要五十钱!厉害了我的天,难怪客人这么少原来是一家黑店!
【宿主放心不是黑店,问月楼的客人主要是皇亲贵胄,富贾贵族,所以价格特别昂贵。】
真是朱门酒肉臭,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苏予尴尬地摸摸口袋,这一日来去匆匆,都没来得及问苏清若要钱。身上剩的估计也就够买一碗茶水。虽然大摇大摆走进来又灰溜溜出去实在丢脸,但总比吃霸王餐的好。
权衡再三只得冲着伙计无奈地笑笑,难以启齿。对方机敏道:“贵人可是不方便?可以先留下名字府邸,日后结清就是。”
别别别,多谢好意。这要是让人知道纵仙门少主竟然没钱付账,别说苏九重会不会打死他,估计天水都不能放过他。
苏予眼神和善,斟酌准备拒绝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温柔男声,让他后悔不迭面子里子都要丢光了。
“苏公子?”沈霜寒颇感意外走近,看了看苏予手里捏着的菜本,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倏忽笑道,“劳烦你,这桌账记在我账上。”
苏予落落大方地随意翻着菜本,道:“无功不受禄,在下是好人家的孩子,这怎么好意思呢。”
沈霜寒忍俊不禁道:“眼下,大约还是在下比苏公子更方便。”
被一眼看穿窘境,男人的面子啪叽掉在地上苏予仿佛还能听到声响,顿时勃然大怒招来伙计,不论口味一律将店里最贵的菜式一一上桌。
原是为了赌气,待伙计将菜单拿走后,苏予又开始后悔。节俭惯了突然这么败家,心里还有些不舒服。沈霜寒眼睛毒辣,轻易看透了苏予的内心,如此倔强嘴硬着实有趣。
“苏公子不必内疚,这点银钱在下还是负担得起。”
苏予小心翼翼抿茶,心算着这一口下去喝掉了多少银钱,出门在外每一步都是钱,就是得这么精打细算。
“沈公子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哪知民间疾苦?听说问月楼是皇亲国戚常来之处,不知沈公子究竟是哪位贵人?”
苏予托着脸,笑得没心没肺。沈霜寒不紧不慢收起折扇,微笑道:“不是什么贵人,不过祖上积德做点买卖。苏公子呢?”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简直炉火纯青,苏予也跟着扯:“穷人家的孩子没见过世面,第一次来京城。丢人了,幸好有沈公子解围请客,大恩不言谢。”
“既是大恩,怎么能不言谢?”沈霜寒嘴角上扬,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悠然道,“说起来,我还未知苏公子大名。”
32.第 32 章
脑子里快速闪过各式假名,王二狗李大牛之流,阅尽千帆过后苏予笑容灿烂道:“苏然。[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说着若无其事执杯品茗,目光越过杯沿直勾勾落在对方脸上,眨眼都是吝啬生怕错过什么变化。
沈霜寒对这个名字并无任何反应,只念叨两声便扬唇一笑道:“如此,称呼然儿可好。”
满满一口珍品佳茗就这么喷出去时,苏予还是有些心疼,这茶指不定百千钱一两,就这么浪费节俭青年很心酸。可一看到对面那张笑得更俊朗的面孔,顿时将心疼扔在脑后。
“沈公子大户人家出来的,不嫌失礼?”
“然儿不喜欢?那唤苏苏如何?”
“……”
“果然还是然儿吧。”
苏予惊诧不已,天底下竟有如此脸皮厚的人,沉下脸来冷声道:“沈公子慎言。”说完便将沈霜寒晾在对面,不再理会,直到伙计将饭菜呈上来,苏予也是自顾自的吃着,不屑抬眼。
不过这饭菜……是真好吃啊。
苏予简直幸福得快要哭出来,油而不腻,香气四溢,精致鲜嫩,令人胃口大开食指大动。本是风餐露宿受苦受难的身体,一开始还能维持高冷优雅形象,到后面已顾不得男神形象恨不能手脚并用。
偶然得空,不经意抬头发现沈霜寒餐盘里只夹了少量小菜,对方目不转睛望着他,眸中盛满笑意。自知形象全无,苏予毫不介意,若无其事地望着窗外。到底是京城重地,暮色沉沉街上仍然川流不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一派盛世繁华景象。
“京城的人可真多。”苏予擦了擦手,撑着下巴悠闲道,“繁华富庶,难怪能养出沈公子这样的闲人。”
沈霜寒忍俊不禁道:“说来你可能不信,素日里我都是忙于公务。假使今日做了闲人,那也只是因为你而已。况且京城近日来了不少外地人,才会繁忙拥挤。”
初来乍到对风土人情不太熟悉,苏予颇感好奇:“京城最近有佳节盛会?”
“非也。”沈霜寒不知何时凑到身边,笑容不改眼眸却是清明,清冷气息扑面而来,“最近江湖盛传京城宝藏,这些人都是为此而来。[.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苏予不由自主往后挪,结果一脑袋磕在窗栏边上。明明没有饮酒,沈霜寒靠过来时却如微醺般脸颊发烫,眩晕不止,耳边轻微地嗡嗡声,沈霜寒的话却听得清楚。
“然儿又是所为何来呢?”
如当头棒喝,苏予霎时醒神,将沈霜寒推开,冷冷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称呼?你我不过两面之缘。”
“多叫几次就熟了。”沈霜寒从善如流坐回对面,摇着扇子道,“说来你我极有缘分,多日前曾有仙子入梦,长着和然儿一样的脸,没过几日便遇到了你,这岂非上天的安排。”
还有人能把耍流氓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苏予本想掀桌子走人,让沈霜寒在出点血,转念一想对方这样百般试探,分明是猜到他的身份。平白被人调戏了去还一无所获,买卖亏成这样着实不甘心。刚离开凳子的屁股又贴了回去,重整心绪换上一张笑脸。
“沈公子在京城这么吃得开,觉得这藏宝之事可信否?”
“自然是可信的。”
“何以见得?”
“已经有人拿到藏宝地图。”沈霜寒将一盘新鲜可口的葡萄推到苏予面前,慢悠悠道,“江湖邪道纵仙门,然儿可听说过?“
话不中听,葡萄还是要吃的。他说话时语气波澜不惊,双眸依旧灿若星河,苏予却更加笃定,沈霜寒果真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华灯初上,楼下的客人越来越多。虽比起其他酒楼安静不少,客人进出脚步声,伙计前后忙碌声依然将二楼这一方天地隔绝开。
苏予瞥一眼楼下情状,转身时面色微冷,轻哼道:“沈公子似乎不屑?”
沈霜寒唇角上扬,眼里分明没有笑意:“宵小之徒,作奸犯科,正邪不两立。”
苏予反唇相讥:“据我所知,前些日子江南水患,民不聊生。朝廷所派赈灾官员中饱私囊,百姓流离失所之时,是纵仙门劫了与贪官勾结的粮行,赈济灾民。沈公子怎么看?”
沈霜寒眼底闪过一抹杀意,声音仍是和缓:“贪官污吏,自古皆有。据闻圣上已将其革职严办。”
苏予不以为然:“朝廷里出了蛀虫,仍是正道。纵仙门哪怕做尽好事利一方福祉,只要出了几个作奸犯科的祸害,那便是邪道。沈大哥的逻辑,恕我不敢苟同。就说这藏宝一事吧,我这倒听说一事,朝廷六扇门也掺和进来,沈大哥倒是说说,这究竟该归朝廷,还是该归纵仙门?”
沈霜寒毫不犹豫道:“自然是归朝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苏予嗤之以鼻,嬉笑道:“归朝廷?还不是进了达官贵人的口袋。归纵仙门,兴许百姓还能沾点好。”
他这一番话被有心人听了去等同于造反,太过匪夷所思以致见惯了世面风浪的伙计都惊呆了,连盘子都端不稳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惊醒了畅所欲言的两人。苏予转过身去一瞧,原来是两盘珍珠葡萄,之前被他风卷残云解决后沈霜寒不动声色又让伙计上了几份。
激动地等着对方吃瘪的表情,沈霜寒摆摆手让伙计稍后再来,扭头对上苏予时又是和煦暖阳的微笑。
“然儿竟如此心怀天下,果真有趣。”
意料之外的反应,苏予十分失望。对方辩手请遵守职业道德谢谢,我说这么多不是为了让你觉得有趣的。
沈霜寒仿佛嫌他受的打击不够大似的,接着道:“果然是我喜欢的人。”
苏予倏地瞪大双眼,转身扑到窗栏边做出呕吐状,沈霜寒轻笑着走过来拍拍他的背,装模作样替他顺气,引得苏予更惊恐地跳到角落里。
这是最近流行的斗技方式?
“沈公子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且不说你我同为男子,你我初见到现在还不到十二个时辰。”苏予不可置信又义愤填膺朝沈霜寒伸指头。
“然儿忘了我的名字?”
“什么意思?”你那假名还有脸提?
沈霜寒俯身压过来,两手将苏予禁锢在角落里,近到可以呼吸彼此身上的气息。
“沈情,一见钟情的情。”
得了吧,这么说还是凛冽寒霜比较贴合你这无情无义的本质。
沈霜寒的脸越靠越近,苏予分明应该推开他暴打一顿转身跑路,可四肢仿佛被人点了穴道动弹不得,被这骇人的气势所压倒,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靠过来,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乱跳,脸颊染上不自然的红。
眼看着情势不对,苏予僵硬着将头别过一旁,沈霜寒顺势在他耳畔低语,温柔充满磁性的嗓音炸开,那一刻苏予出现了错觉,是另一熟悉的人在对他说话。
“然儿眼里装了太多东西,孤独疲倦,又坚强可爱,让我忍不住想陪着你。”
……
苏予被狗撵似的横冲直撞回客栈,还不忘一路警惕后边是否有人踩着他的影子跟踪,一心二用迎面便撞上苏清若。一想到是这个笨蛋妹妹把这么棘手的家伙招来,苏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苏清若满脸鄙视:“瞧你那样,像被人追杀似的,又去哪里惹桃花债啦?”
苏予一巴掌把人拍回屋子:“滚!”
把自己用力甩回被窝里,刚刚沈霜寒催眠式的声音仍萦绕脑海挥散不去。进退两难时,大丈夫能屈能伸,苏予突然从沈霜寒小臂下方钻出来撑着窗栏纵身一跃,逃命似的藏入人海里。闷在枕头里一会儿觉得哪里不对,抽抽鼻子竟是染上了沈霜寒身上淡淡幽香。
像是着火一般,急忙跳进早就备下的热水里,直到花香气盖过了沈霜寒的气味才平静下来。
“系统,沈霜寒和苏清然确实不认识?”
【按照数据显示,二人没有交集。】
“沈霜寒只不过是一个六扇门捕头,他哪来这么多钱?”
【在下有额外信息没来得及和宿主交流,沈霜寒是王爷世子,和当朝皇帝私交很好。】
“……你已经没用了,走吧。“
原来是皇亲国戚富二代啊,难怪一直维护朝廷,不只是替老板说话根本就是既得利益者。也难怪美男计用得这么溜,调戏他时什么话都信手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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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来由地烦躁,索性把头全埋进浴汤里洗洗脑子。明知道对方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明知道全都是谎言,还是不受控制的被触动。只是第三次任务,苏予便已身心俱疲。任务成功与否关系的不是奖金,而是性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孤军奋战,再乐观积极如他,也会有偶尔情绪外泄。
偏偏这些微裂痕,却被那个任务路上的绊脚石给抓着,用最温柔的手段反制他,真是太狡猾了。
【宿主职业素养上乘,就是太感性容易为情所困影响判断,是工作中的大忌。】
苏予:“谁为情所困?你这错漏百出的家伙少冤枉我!”
他没被触动,只是有一些孤独而已。
【宿主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苏予:“我决定和他摊牌。反正我们现在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既然都想要,要么各凭本事,要么合作先把李途手上的拿过来。”
沈霜寒是官府中人,不会偷鸡摸狗,而光明正大李途未必吃他这一套,弄个不好还得背上朝廷欺压百姓的恶名,反倒会是比苏予更难对付。
计划通!
33.第 33 章
夜半深山鸟尽人绝,唯有山风嘶吼叶影颤动。
月色中,薛洛璃缓缓睁开了双眼,明亮澄澈无一丝朦胧模糊。
忍着四肢酸麻直到听得沈思辰已沉睡,才睁开眼睛换了个姿势,舒展成一个“大”字以天为盖地为庐,一双大眼睛写满了疑惑瞪着明月。
虽然越来越习惯沈思辰在他身边,越来越容易安然入梦。可那股兰花香压过来时他还是努力挣扎着找回神志。
沈思辰声音很轻很温柔,像凌澈那样如同催眠。说的话每个字他都明白,连在一起却是一句也听不懂。这是什么新的咒法吗?
防盗章稍后替换,多谢各位体谅。防盗章稍后替换,多谢各位体谅。防盗章稍后替换,多谢各位体谅。防盗章稍后替换,多谢各位体谅。防盗章稍后替换,多谢各位体谅。防盗章稍后替换,多谢各位体谅。防盗章稍后替换,多谢各位体谅。
他还在胡思乱想间,两片温润嘴唇落在他额头,炽热而温柔,紧接着一滴水珠落在他睫毛上,痒痒的。
似乎有人瞬间点燃了薛洛璃脑中的烟花。
思绪理智全被炸成了碎片,那停留在额间的温度冲击得他神志涣散,溃不成军。
慌乱中薛洛璃使劲回想,小时候在路边看过爹娘亲吻孩子,在天宸殿时看过女弟子亲吻小狗,也看过师兄亲吻师妹。
虽然没亲眼见过男人亲吻男人,薛洛璃还是知道这是表达喜爱的方式,尽管这个方式超出了他毕生所学认知。
等一等!这、这竟然真的被凌澈言中了!
沈思辰竟然是个断袖!还是个喜欢仇人的受虐狂断袖!
天上谪仙般的修真名士,不染纤尘的有为高人,竟喜欢一个低贱卑微走旁门左道的小流氓,玄灵城这个秘密真不得了,简直是郑声乱雅!奇耻大辱!
抓到这个把柄,薛洛璃觉得自己应当兴奋得意欢呼雀跃横眉吐气一番,应当牵着沈思辰鼻子走再把他狠狠踩到尘埃里把他玷污和自己一样脏。
然而他心里只有慌张。
不受控制的一遍遍回忆自与沈思辰重逢以来,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看着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悲伤的心疼的忧虑的眼神,全都有了解释。薛洛璃细思极恐,越想越慌乱。
微微扭头看着熟睡的沈思辰,薛洛璃呼吸不畅方寸大乱,心痒心疼心慌心乱,甚至想干脆趁着沈思辰现下安睡偷偷逃走,远离他的视线他的气息。
薛洛璃狠狠的按着胸口,心里怒骂为何不争气一些!为何不兴奋,为何不想想有什么好方法可以折磨沈思辰,天赐良机何苦胡思乱想。.
可眼神一掠过沈思辰的睡颜,脑中不经意的飘过他的吻他的泪他带着疼痛忧伤的声音,唤他名字时如此自然从容,薛洛璃越发懵懂。
他哪里好?
不对,应当是骨子里都是坏的,烂透的一个人,沈思辰怎么会喜欢他?
薛洛璃前半生的精力皆用在钻研邪术旁门上,对这样的事即便是纸上谈兵都无从考究。想不明白,越想越精神,睁眼到天亮。
自从遇到沈思辰,他失眠的本事是越发好了。
…………
第二天沈思辰醒来时便看到薛洛璃一副咸鱼姿态直勾勾的望着天空,原本莹白的眼下一片深深的乌青,看模样便知是没睡好。
沈思辰有些担忧道:“昨夜睡得不安稳吗。”
不是不安稳,是一夜没睡。
薛洛璃木然的侧过头来呆滞回应沈思辰视线:“……道长。”
“嗯?”毫无精力的样子让沈思辰更担心了。
“我饿。”
他其实不饿,只是经过昨夜他已经不知道该和沈思辰说些什么。
“…………”
沈思辰并不是一个心思灵活敏锐的人,自少时跟随师尊在玄灵城精心修行。曾经师尊批评过他与念星都过分迟钝,世间阴谋诡计九曲弯肠他都看不明白。
这样的人适合潜心问道不问世事,在许多人事上,若不说对他说个明白旁敲侧击,他不懂。
当然薛洛璃是个例外,他杏眼一转扬唇一笑沈思辰便能立刻明了他的坏点子。
因此当这一路上薛洛璃虽依旧和他插科打诨冷嘲热讽,眼神却一直飘忽不定刻意躲避着他的凝视,沈思辰心里便猜到几分。
唯有那一夜的一切被薛洛璃察觉了,才能解释当下他拼命躲闪着视线交织肢体接触的情状。
听了沈思辰说的那些话,薛洛璃没有杀了他,也没有独自离开;仍然一路同往颍川,假装什么也没法说却逃避着他的视线。
即便不问,沈思辰也很明了薛洛璃的态度。
幸好,他没走。其他事,都是他该受的。
山林不断邪魔不止,沈思辰往往会率先出手,将薛洛璃护在身后。
银剑有灵势不可挡,沈思辰对世间一切有灵者都心存仁善,只在万不得已之时才下死手,驱逐比消灭要多费数倍功夫,他每次都极有耐心劝其向善,却让身后之人等得不耐烦。
老树藤缠住了沈思辰薛洛璃的双脚动弹不得,薛洛璃手指捏诀探寻树精实体,沈思辰以符咒压制剑光呵斥,树藤不为所动仍越缠越紧。
于是召唤剑锋回转,斩断藤蔓四肢得以自由,欲再念咒激起它的善念,忽然耳边掠过一道阴冷剑光带着劈天盖地的剑气,定睛一看噬血呼啸而过直直戳入树根,霎时所有藤蔓如火烧雷击般迅速收缩回去,过不久自树冠至树根枝叶尽数枯萎,散发出一股难闻腐臭。
沈思辰转身望去,薛洛璃正召唤噬血归来,微微弯腰拍了拍被树藤缠绕时粘上的树叶泥土。
“道长,不要做多余的事。”
轻飘飘的撩了话,薛洛璃边吹记口哨边甩头,示意沈思辰继续赶路。
“何为多余之事。”
薛洛璃擦肩而过时,沈思辰淡淡的问。
前面的人身形顿了顿停住了脚步。
“劝其弃恶从善之事多余,还是对你倾诉之语多余。”
“抑或是,我喜欢你是多余之事?”
不知是沈思辰的声音越发轻柔,还是风声渐盛,薛洛璃开始听不仔细。
“你心中所想,说与我听,不然我这人愚笨的很。”
薛洛璃毫无反应,指尖一动噬血平稳落在面前,他直接跳上去御剑离开,没有再理会沈思辰,也没说再见。
该说的话终于当面说出口,薛洛璃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还要波澜不惊。
沈思辰呆呆的留在原地看着他御剑身影直至消失在天边,带着草木清香气的风吹淡了枯树腐臭,吹起他的衣袂剑穗,流苏抚过他手背有些痒,惹得沈思辰低头看了一眼。那枚歪歪扭扭的剑穗灼得眼疼心酸。
形单影只的白色身影在旷野无边处显得格外凄苦落寞。
过了半个时辰,沈思辰才想起去寻薛洛璃。此处已离颍川很近了,他不会去别处,之前也没来过颍川。
万一心情不好又不识得方向,人生地不熟寻无辜之人的晦气该如何是好。
思及此处沈思辰恍然醒神顾不得伤感,急匆匆御剑追了上去。
颍川地处肥沃之土有大河流经,自古便是人杰地灵之所,富庶繁华程度丝毫不输江南鱼米之乡,难怪能出个百年名门剑华山庄。
薛洛璃几乎是惊慌失措逃离沈思辰身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沈思辰竟会如此平静温柔的当面对他挑明,本来这些日子他刻意躲避装傻充愣已经是竭尽全力,这下他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沈思辰。
一时慌乱逃了出来,一路都处在混乱无章中,待噬血落地发现自己置身于颍川城内才回过神来,愣愣的扫视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的大街。
这就很尴尬了。
这是他初次造访颍川,毫无头绪方向。伸手摸一摸口袋,松了口气。
幸好没忘了带银钱,有钱能使鬼推磨,问个方向有何难。薛洛璃环顾四周铺子寻找目标,最后看准了一个看上去老实本分卖胭脂水粉的中年人。
薛洛璃缓步走上前去,啪的一声把剑掷在货架上,木质货架经不住他这么粗鲁的动作剧烈晃动险些散了架。
原本好端端弯腰低头收拾货物的小老板被吓的不轻,颤颤巍巍直起身来,甚至不敢直视这个脸上挂着邪笑的不速之客。
这副窝囊样薛洛璃见得多了,广陵城他常去的几家铺子老板见了他都这表情。他从钱袋里掏出几枚钱币,扔到货架上哐啷作响。
小老板看着那几枚光亮的银钱滚到他面前,心里想伸手去拿身体却不敢动,本能的察觉到这位邪气的小爷赏钱可不是好拿的。
“问件事,回答好了赏你。”
“您先说。”声音都带着惊惧的颤抖,可别是什么要命的事儿,这钱他要不起。
“剑华山庄听说过?带我去。”
薛洛璃一说出剑华山庄四个字,面前的小老板脸色刷的变得惨白,一个劲的摇头摆手,连声道不知不去。
有钱都不赚?薛洛璃眼珠一转,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猛地拔剑搁在对方脖颈上,原先惨白的脸此时更是血色全无,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流下,小老板不敢再摇头,却依然紧闭双唇发抖。
软硬不吃?薛洛璃奇了,莫非这剑华山庄主人还是个母老虎欺行霸市?
“你先说说为什么不去,说不定我能饶了你。”
小老板颤抖着悄悄瞥一眼颈边冒着寒气的利剑,薛洛璃哼了一声把剑先撤了,示意他有话快说。
“剑华,剑华山庄出了怪事,死人啦!死好多人!去不得。”那老板见薛洛璃收起利器一副可商量的模样,便凑近前去压低嗓音道。
“死的又不是你,青天白日的,快带老子去!”
“不可不可!”小老板有些急了,连连跺脚道:“白庄主回城后施了法,有墙!看不见的墙,拦着道儿呐,根本过不去!”
34.第 34 章
这一夜意外风波烦扰不休,凌澈觉得比处理仙门是非或是宗族事务还要劳心劳力。[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罪魁祸首倒是没心没肺逍遥自在,凌澈把被子一掀,掰正薛洛璃的脸与他四目相对,后者一脸天真纯洁眨着大眼睛。
凌澈道:“说好了不许给我惹祸,你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臭道士先动手的。”
“方才不戳穿你也罢你这会儿还有话说,薛公子看我第一次给你收拾烂摊子吗?”
薛洛璃扁扁嘴不言语,瘫倒一副死猪不怕烫的模样。
看他这油盐不进的死样子凌澈起了玩心,调侃道:“看来被你说中了,沈思辰真是有求于你来的。”
被夸奖的薛洛璃立刻回复了凌澈一个神机妙算的眼神。
“可我看他穷追不舍的架势,倒有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意思。”
“什么意思?听不懂。”
“我看他喜欢你。”凌澈笑的一本正经。
薛洛璃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坐姿乖巧:“你怎么能看出一个男人喜欢另一个男人的,凌澈有经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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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将了一军的凌澈微微一怔,灯下神情有一瞬间凝滞出神,摇曳的灯光很快便把思绪拽了回来,扯开一个笑容道:“那或许是有经验吧。”
“哦我知道了,原来凌澈你也喜欢我。”薛洛璃仰头大笑,眼睛弯弯连精致的鼻子都皱了起来。
凌澈用力抚摸他的头,还留着皂荚清新气味:“洛璃由此及彼的推理能力真是越来越厉害。”
…………
沈思辰一连数日住在天宸殿,虽然不合礼数沈思辰也难免惴惴不安,幸好凌澈平和宽容并未与他计较,还道能有机会与沈思辰道长论道相交原是大幸,惹得他苦笑不停。
凌澈曾私底下问过沈思辰为何一改对薛洛璃态度,若有疑惑可与他说明或许天宸殿也可帮的上忙,而沈思辰总是避而不谈,凌澈也不好再追问。
薛洛璃本想跟着凌澈以避开沈思辰,一整日宛如成了凌澈的小尾巴,乖巧的不行。可沈思辰也这样跟着,保持在他们身后十步距离,默默跟随。(.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太可怕了。
凌澈把薛洛璃圈在自己身上的爪子全扒了下来,告知沈思辰若能说服的薛洛璃同意一起走,他绝不阻拦,气的薛洛璃大叫狐朋狗友不可靠。凌澈置若罔闻把两人甩在身后,躲到白修羽处谋个清净。
凌澈一离开,就剩下他与沈思辰二人。沈思辰似乎也不着急规劝,只一直悄无声息目光柔和看着薛洛璃。
薛洛璃去花园抓鸟,他在树下看着。薛洛璃下池子捞鱼,他在池边看着。薛洛璃躺在花丛中睡午觉,他就坐在旁边看着。
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薛洛璃怀疑他魔怔了。
所以他才最讨厌与沈思辰独处,有话就说!有什么好看的?还能看出个孩子出来?
薛洛璃从水池爬上岸,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朝沈思辰勾了勾手指。沈思辰缓缓的走过来,薛洛璃又拍拍一旁,示意他坐下,沈思辰犹豫片刻,还是盘腿坐下,身姿端正如打坐一般。
薛洛璃道:“道长,你累不累。”
“不累。”
“可我累,我看到你就头疼,你每次出现就是坏我好事。”
“……”
“哎呀沈念星道长可真舍得派你在这委曲求全的,啧啧。”薛洛璃突然想到另一个克星,忍不住恶心起来。
沈思辰疑惑道:“为何提起念星?”
薛洛璃嘴角勾了勾,也与他一同装傻。
审视了一眼沈思辰正襟危坐的模样,余光扫到一枚剑穗,心下一动,道:“道长,把那剑穗让我看看吧。”
之前薛洛璃一路无聊的时候也曾向沈思辰讨要过,实在是平生罕见的难看,像沈思辰这样克己复礼又晶莹剔透仿佛下一秒就要飞升的人,宝剑竟然配着这样一枚剑穗真是大大的煞风景。
果不其然,沈思辰又拒绝了。
薛洛璃翘起了二郎腿,似漫不经心又似嘲讽威胁道:“道长,这里可是天宸殿。”
意思很明白,天宸殿,薛洛璃的地盘。若是反抗,就让你滚出去。
沈思辰果然变了脸色,咬了咬下唇,半晌解下剑穗放到薛洛璃掌心,指尖触碰掌心的那一瞬间薛洛璃感到他的微微颤抖。
薛洛璃笑眯眯看着他不情不愿的脸,惬意的想唱歌。薛洛璃把那枚剑穗放在手心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又捉住流苏吊起来迎着阳光看了看,剑穗的结编的歪歪扭扭甚至不对称,有几条流苏已经分叉变形,应当不是什么上好的丝线。
“切,好丑。道长,这么丑的剑穗会不会玷污你的宝剑呀。”
“不可胡说!”沈思辰急了,伸手去抢,“这,这是,师尊相赠,乃我至宝,非寻常物件可及。”
重新将剑穗系回佩剑上,沈思辰或许是陷入了儿时的幸福快乐,无意识嘴角上扬,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薛洛璃柔声道:“其实很好看。”
沈思辰腰间配着一枚玉葫芦,玉质温润通透一看就值钱。剑穗没意思,薛洛璃又打起了这葫芦的主意。趁沈思辰分神之际,突然出手就要去抢。
沈思辰面前来风,急忙侧身避开,一个重心不稳倒在草地上。薛洛璃见状哈哈大笑踩住沈思辰脚踝,俯身去摘他腰间挂饰。
此时,两名天宸殿弟子远远叫着沈思辰的名字跑过来,打断了这两人如顽童打架般的胡闹。薛洛璃啐了一口骂道没劲,松开沈思辰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泥灰。沈思辰被他一闹也是狼狈,正衣襟的功夫两名弟子已至跟前。
凌澈和白修羽请他们到天星阁一趟。
天星阁是天宸殿招待贵客及处理宗派事务之处,是薛洛璃最不愿意去的地方之一。
进门看到凌澈白修羽那严肃的脸,蹙起的眉,原本和煦如风的两人周身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忧虑。沈思辰薛洛璃方才得知,又出事了。
这一次是宛陵九霄楼。
九霄楼历任楼主性情孤僻,极少与人来往。修真界盛会也从不参加,凌澈也曾下帖邀约也曾被婉言拒绝。
九霄楼弟子也几乎不出宛陵地界,其他地方无论是有高额悬赏还是罕见邪魔,也都难得请动九霄楼的人,一贯只在宛陵域内镇狩降魔。就这么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倒也让宛陵百年来平安无事,连宵小之徒都渐少,更别说邪魔。
不为名不为利,九霄楼的人脾气比修为造诣还要出名。
这样一个如同世外桃源的地方出了怪事,纵使不是名门望族也足够让人震惊了。
与邕州渝州如出一辙,同样是弟子性情暴戾发狂杀人吸灵,如入魔之症。有所不同的是,九霄楼那名弟子法力更甚,没能被收服,反而重伤九霄楼楼主后逃之夭夭,不知去向。
几乎与世隔绝的九霄楼也出了这等骇人听闻之事,伤亡惨重一时间弟子们人心惶惶。事从权宜,九霄楼长老最终决定向临近的广陵金陵发去求援消息。
算上邕州凌门,渝州清墟观,宛陵九霄楼这已是第三桩,凌澈与白修羽重新考虑其中关窍。这原是九霄楼秘辛不足为外人道,但白修羽却认为若论邪门左道,薛洛璃更为轻车熟路,与其他二人在此冥思苦想倒不如向薛洛璃请教一二。
白修羽提起薛洛璃精于邪术并无任何不屑轻慢之意,可落在薛洛璃耳力就是非一般的讨厌。
啧啧,就算是有凌澈,这人还是讨厌。
凌澈无法,只得让人把薛洛璃找来。沈思辰死盯着薛洛璃形影不离,只好将事情当着两人面说个清楚。
薛洛璃眼睛放光,道:“死了多少?”
白修羽沈思辰显然对他这第一反应不满,略带责备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凌澈已经见怪不怪,道:“伤十余死九。”
白修羽道:“薛公子认为此事可有什么端倪。”
薛洛璃记着凌澈告诫过不许提到邕州一行,细想片刻,道:“没看到人我怎么说,说不定真是有弟子受不了烂到家的修为法术,另辟蹊径呗。啧啧,反正你们这些名门望族都是外表光鲜,内里谁知道呢。”
听他张嘴尽是讥讽之语,白修羽也不放在心上,道:“九霄楼望我们施以援手,我认为薛公子是此中翘楚,由你去比较合适。澈倒是有些担心你不愿意放你走。”
凌澈道:“修羽哥怎么说的倒是我小家子气了,只是全凭洛璃自己的意思。”
薛洛璃围着白修羽转了一圈,上下审视,勾了勾嘴角道:“白修羽你倒是放心我去?”
“为何不放心?”
“现在九霄楼只不过死了几个人而已,我要是去了,说不定连只鸟都不剩咯。”
薛洛璃一手搭在凌澈肩膀上,一边嬉笑着瞟白修羽几眼,语气轻飘飘仿佛说的是今日晚膳要吃什么这般生活琐事。
白修羽不为所动,云淡风轻:“澈既如此重视你,我自然放心。”
35.第 35 章
凌澈喜欢抚摸薛洛璃的头发,乌亮蓬松柔滑带着暖洋洋的气息。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薛洛璃喜欢吃酒酿圆子,凌澈则喜欢在他吃酒酿圆子的时候揉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某个风和日丽的清晨,薛洛璃在练习场偶遇几名女弟子,正围着几只小奶狗又抱又亲。薛洛璃好奇走近前看,那几位少女把小奶狗抱在怀里又摸又亲脸上尽是慈爱的表情,薛洛璃脑子里砰的一声像是撞开了什么门,忽然间就顿悟了。
凌澈又来揉他的脑袋,薛洛璃第一次出声抗议:“凌澈你不要再像摸狗一样的摸我行不行。”
凌澈拒绝:“你哪有狗听话,顶多是一只小野狼。”
凌澈很坚持这项诡异的癖好,薛洛璃无计可施。虽然不高兴他摸脑袋,只能每一次都脸阴阴的让他得逞,看上去无比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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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凌澈,还有谁会这样揉他的头。
薛洛璃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对凌澈说清楚现在他和沈思辰的状况,连他自己都没弄明白,于是换了一个问题:“沈思辰的眼睛好了,你知道吗?”
“你见过他了?”凌澈一怔,又道:“你可与他争执了?”
“呵,我倒是想和这家伙打一场,奈何技不如人。”
薛洛璃粗略的将邕州凌门,江陵城遇沈思辰,和他灵力殆尽这两日才见好的事对凌澈说了一通,至于沈思辰与他说的那些话他大多没听懂也记不全了并未细说。
凌澈一边听着薛洛璃轻描淡写那些生死瞬间神色越发凝重,听到他一心想回天宸殿更是一阵感慨酸涩苦楚涌上心头。
轻轻捏了捏薛洛璃的脸,凌澈柔声道:“记住,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你曾经到过邕州的事。”
“为什么?”
“方才的谈话你也听到了,虽然此刻平了众人的疑惑,到底只是因为证据不足没有目标。可你若被人揪了出来,那便是个靶子。”
“呵,好笑,我怕他们?”他真杀人放火尚且不怕人寻他,没做的事他会怂?
“洛璃,听话。”
“……哦。(.$>>>棉、花‘糖’小‘說’)”
薛洛璃撇嘴不屑,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消沉。凌澈对薛洛璃的死而复生既感慨又狂喜,历经艰辛才重聚实不该如此沉闷。
纤长手指抓住薛洛璃的脑袋扭回来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凌澈继续刚刚的话题,调侃道:“还有谁摸过你的头,嗯?不会是沈思辰吧。你倒是乖巧。”
“说了技不如人,我没办法。”
“看来这些日子你们的关系一日千里,你们不该是私仇宿敌吗?这倒是为什么?你对他做了什么?”
什么叫我对他做了什么?薛洛璃又吼了起来:“我什么都没做,那个臭道士趁人之危!待我完全复原你看我……”
“洛璃!”凌澈连忙打断他,伸手捂住他的嘴,“之前的事还没教训吗!这次回来了乖一点,不要再去招惹他们了。”
他冤枉,虽然他不良记录太多但是他这回真的什么也没做。
薛洛璃奋力挣脱凌澈的手分辩:“是他惹我不是我惹他!”
“他惹你做什么,看到你应该转身就走才是。”
“…………”
薛洛璃顿时觉得今日很有必要索性和凌澈把事情都理理清楚,正要开口,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两人立刻噤声,警觉的盯住那扇门,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停在了门外。
“宗主,有位仙友递了名帖前来。”
原是天宸殿侍从。
“何人?”
“玄灵城沈思辰道长。”
凌澈惊讶,这接二连三的事情搅得他迷糊。扭头一看薛洛璃似乎比他还惊讶,只好先提了声音吩咐道:“你把沈思辰道长一并请入挽花阁,我立刻过去。”
侍从接了命令离去,凌澈沿着门缝朝外探去确认屋院内外无人重归寂静。
凌澈转身看了一眼瘫坐在椅子上的人,无可奈何无计可施摇摇头叹息:“希望不是你这祸害把人给引来的。”
薛洛璃坐得舒服,嬉笑道:“我真的没搞明白,不如你替我搞搞?”
搞什么搞?凌澈敲了他的头,招来一声嗷嗷嚎叫,用少有的沉稳严肃语气道:“你待在这里哪都不许去,千万不要让人察觉了。我去把挽花阁的人送走就回来找你。”
“那个白修羽今晚不是要留下来,会不会被他发现了?”
凌澈没有回薛洛璃的话,再与他扯不清楚就真会招致疑虑了。索性直接把人扔到床上盖好被子匆匆离开,如此正式的场合主人离席太久确实有失体统。
沈思辰站在挽花阁外的回廊上,看着石阶下流水落花出了神,立于风中衣袂飘飘的样子,颇有一种乘风而去之态。凌澈赶过来时看到这一幕先是出了神,果然修为有成仙人之姿,反应过来后连忙漾起一个微笑,迎了上去。
“沈道长何以停留在此,是我天宸殿待客不周了。”
沈思辰抬手行礼,略带歉意道:“是在下唐突,专程在此等候凌宗主的。”
凌澈脸上笑意盈盈,暗暗思忖,他与沈思辰乃至玄灵城并无太多往来深交,唯一一次经历也并不愉快。沈思辰在此等他所为何事?思虑之间,微笑着试探道:“沈念星道长也在里边,不如我们一同进去。”说着抬手便要为他引路。
沈思辰连连摇头,拦住了凌澈道:“宗主有公事在身,我不便打扰。我来此已是冒昧唐突,并未知会念星,便就在此等候宗主吧。”
无论凌澈如何温言劝说,沈思辰都不愿意和他一起进去。凌澈看他坚持,想来他不喜这人情往来纷扰繁多的场合,也不便强求只好让侍从引了他到一旁的水中亭稍事休息,他尽快回来。
挽花阁内众人等候许久,虽有疑惑幸并无不满,凌澈少不得多说几句客套话,各派承诺同心协力维护修真界安宁云云。
宴席过后众人互道平安珍重,凌澈为表主人诚意门派风范,特意将众人送至天玄门,派天宸殿弟子护送下山。
白修羽始终站在凌澈身旁,自宴席开始便不发一语一直默默注视着他,此时众人渐渐散去,白修羽终于忍不住靠近凌澈,低声道:“澈,你方才……”
凌澈这才留意到白修羽担忧的眼神,当即明白他正为自己今日反常担心,连声道歉:“抱歉,让修羽哥担心了,我无碍的。”随后凌澈与白修羽细说了离席间遇到沈思辰一事,突然造访却不愿入挽花阁也不肯告知沈念星,他一时弄不清其中缘由,而对薛洛璃的事却只字未提。
他的话真假难辨,白修羽也没有疑虑,陪着凌澈赶着一同去见见沈思辰。
沈思辰与白修羽之间的往来相交可谓寥寥无几屈指可数。
白修羽对沈思辰的名声倒是耳闻已久,年纪轻轻便有济世胸怀,品性高洁不以善小而不为,法力修为更是远超其同辈术士。白修羽也是昆山片玉神仙中人,品性温柔谦恭,一直想寻机会与沈思辰深交。
奈何天妒英才,玄灵城两位最出色的弟子均突遭变故飞来横祸,沈思辰消失于众人面前不久后不知有何奇遇,复明重新回到了玄灵城,可更少现于人前,只在深山中避世修行,白修羽不禁感叹缘分未具。
凌澈遣散了侍从,领着白修羽走过天宸殿的回廊楼宇,远远的看到沈思辰正端坐在水中亭内闭眼凝神,五官精致气息和顺。待他二人走近,沈思辰方才缓缓睁眼,双目润泽幽深,如夜色般柔亮的发丝垂在胸前打理的一丝不苟,显得柔和了许多。
凌澈笑了笑,道:“打扰道长清梦了。”
沈思辰未曾想白修羽也在此,有些局促地起身颔首:“凌宗主,白宗主,是在下打扰了。”
白修羽走近,温柔一笑道:“道长为何过门不入呢?若非凌宗主说道,可又要错过道长了。”
“不敢。只因我前来是为了私事,不敢惊扰众人。”沈思辰道,目光擦过白修羽,稍微有些犹豫不定。
凌澈洞若观火,察觉了沈思辰的顾虑,道:“白宗主谦和君子,道长不必有所顾虑。”
“凌宗主,可否见到……”沈思辰眼神在二人间徘徊良久,终下定决心:“可否见到了薛洛璃。”
薛洛璃?
凌澈从沈思辰口中听到这三个字顿时心中一颤,险些露了情绪。虽然隐约有些猜测,没想到竟果真是为了洛璃前来。
白修羽更是惊讶的目瞪口呆,沈思辰这话对他的冲击着实不小,先凌澈一步问道:“沈道长,世人传言薛洛璃已身死多年,为何有此一问?”
他更不解的是,薛洛璃害沈思辰双目而后散灵受刑世人皆知,两人本应水火不容。可瞧沈思辰这模样语气脸上写满了忧虑,又不像是寻仇而来。
白修羽的话让凌澈回过神来连忙收拾了情绪稳住笑容,不让担忧惊讶流露。
他心思本就七窍玲珑,三言两语间已思虑清应对之策,接着白修羽话头道:“正是如此,薛洛璃自被重罚还你玄灵城公道后,便已不再是天宸殿的人了,多年未见,他的事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36.第 36 章
宛陵九霄楼隐于深山密林中,山势险峻灵兽诸多,层层瘴气结界笼罩,真如九霄云天一般避世仙居。(.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薛洛璃沈思辰依着白修羽指点的路径到了九霄楼。楼中弟子等来了天宸殿青溪居的回音,连忙将二人引入主阁。历经这场巨变,九霄楼弟子难免心有余悸,一路上零零碎碎的与薛洛璃沈思辰说着他们当时所见。
主阁里,九霄楼长老已等候多时。
髯须飘飘,鸾姿凤态,面色沉稳庄重,俨然一个修行有成的隐世高人。九霄楼长老看到薛洛璃沈思辰两人进门时,神情微微一变。薛洛璃没有报上姓名,只说是天宸殿弟子。
对天宸殿只派了这一名名不见经传年轻弟子前来,九霄楼心中有些不满。可当沈思辰报上身家姓名时,很快便将这一丝不快扔之脑后。
防盗章中午替换,谢谢各位体谅。防盗章中午替换,谢谢各位体谅。防盗章中午替换,谢谢各位体谅。防盗章中午替换,谢谢各位体谅。防盗章中午替换,谢谢各位体谅。防盗章中午替换,谢谢各位体谅。
没想到凌澈白修羽竟然能把沈思辰拉出来,对于这个天赐仙缘瑶林琼树的修真界翘楚,就算是不常与修真界打交道独来独往的九霄楼也是久仰大名,
对于这种修真名门之间寒暄客套互相吹捧薛洛璃向来是不胜其烦,横□□两人之间生硬地打断,薛洛璃笑道:“长老,贵派折损弟子在哪里,带我们去看看吧。”
此举实在是不雅之极失礼之极,沈思辰在薛洛璃身后伸手戳了戳他腰窝,提醒他不可放肆。
长老先是被他突然闪入的笑脸一震,到底是清风峻节宗派泰山,并没有计较薛洛璃的失礼狂妄,反而称道他年纪虽轻却正义凛然有浑金璞玉之姿。
九霄楼受伤弟子均养在各自弟子居所,长老一边引着沈思辰二人前往察看伤情,一边对二人说明事情来龙去脉起因缘由。
不出所料,九霄楼此次祸劫根源也是一名年轻弟子。
修真界名门向来最重敬上扶下长幼礼教,九霄楼这等贞高绝俗的隐世门派更甚,因此师兄弟间称得上其乐融融兄友弟恭。
这名弟子入门虽晚倒也用心谦卑,循规蹈矩,只是资质平平平日里并不突出。[]
一日九重楼长老给弟子们授课完毕后,便让他们自行修习试炼,那弟子与其师兄切磋中落败下盘不稳不小心摔了一道,周围弟子见状赶紧去扶。
也不知这名弟子哪里来的邪火,竟然与那位师兄吵的面红耳赤,甚至还出手狠抓了对面一把,在颈脖上留下骇人的五道血痕。长老们闻讯赶来,将众人斥责了一番,才平息了这场纠纷。
九霄楼多年未出现同门弟子赤目相对的场面,楼主当即将那弟子罚入后院柴房三个月,每日挑水劳作自省。
弟子私下动粗虽坏了门派规矩,到底不是大事,众弟子议论几句也就当这事过去了。谁知他从此仇恨根植于心中,后院无人反倒便于他行事,潜入九霄楼的藏书阁铤而走险偷学禁术。终有一日,趁着夜黑风高,众弟子入睡之际,疯狂报复大开杀戒。九霄楼楼主为护持众人与那弟子正面撕斗也受了伤,那人伤势更重,虽没能将他力斩于剑下想来即使逃走了也断无生机。
谈及这场劫数,那长老不停叹惋孽徒生祸。
沈思辰仔细听着每一处细节,想与薛洛璃交换想法,却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两眼直勾勾盯着庭院,只得试探道:“贵派藏书阁可是任意弟子都可进入?”
长老点点头,道:“只要是根基已稳的九霄楼弟子均可进入藏书阁修习。”
“那记载了左道禁术的书籍也是任何弟子均可接触?”
“自然不是。常言道知己知彼,那卷册其实是本门历任楼主将镇狩除魔中所遇邪魔鬼魅者,修持外道者所见所闻记载流传,只有修行有成根基深厚的楼主和长老才可查阅,仅仅为了抵御邪祟,不至于着了左道而不自知。虽然他如何拿到尚不得而知,我们事后翻查那孽徒的卧房,发现了藏在卧具里的卷册,想来不会有差。”
沈思辰又道:“这旁门左道当真如此厉害?一籍籍无名弟子都可伤了九霄楼楼主。”
长老道:“也是巧了,当日楼主还在闭关修行。谁想这孽徒趁夜行凶,楼主不得不勉强提前出关,这才受了伤。”
“巧合对巧合,真是太有趣了。”冷不丁,薛洛璃插了一句。
长老心生不悦:“公子说何事有趣?”
薛洛璃指了指院子里那株开得正盛的桂树,道:“这么好的桂树,采来做桂花酿一定很好吃,嘻嘻。”
长老看这少年眉眼灵动心性却略显轻浮,不便与他多做计较。转而对沈思辰说到请先去察看九霄楼弟子问询交谈,待晚些时候再引他二人与楼主见面。
那一夜受伤弟子均在各自住所休养生息,多日来由楼中弟子轮流照料,经此一乱众人虽然难免心悸,倒是更团结一心。
受伤弟子都得到悉心照料灵丹妙药,故而三人前去查看时,发现伤口看上去虽骇人,其实伤势剑痕已无大碍。
弟子们尽管还是浑身无力昏昏沉沉,对沈思辰薛洛璃还是礼数周全有问必答,所见所闻与天宸殿青溪居了解的讯息及长老所言并无出入。
沈思辰细心聆听着,脑中忽然飘过了茂城那一夜仿佛历历在目,心下一动,便伸手去探这弟子仙骨。
指尖不断挪动许久稍稍松了一口气,原先拧紧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虽说这弟子灵力运转稍显滞塞,但三魂七魄尚在元神未损。
这么一路察看过去,探访到女弟子时却遇到了麻烦。
九霄楼男女弟子并无大防,均自小在山野中放养着长大,无寻常女子那般矫揉造作羞涩内敛。
那女弟子似乎从未见过沈思辰这般冰魂雪魄俊秀高洁之人,自他们进门起就一直含笑盯着沈思辰,目光火热大胆黏腻纠缠,弄的他一时不知该把视线放在何处。
薛洛璃看着沈思辰这副面对眉目传情秋波乱飞就招架不住的倒霉样子,无名火起堵得慌,朝那女弟子晃了晃手,邪笑道:“大姐,别光顾着勾引道长啊,我也有话想请教大姐。”
听不得他轻佻粗鄙之语,沈思辰忍不住道:“不可胡言乱语。”
“道长风姿卓越,一时情不自已,见笑了。”那名女弟子倒是个放得开的,虽面露羞涩仍不忘本分,“不知这位公子有何不解,尽管问。”
“据说大姐和那家伙关系亲厚,怎么也被他搞成这样?”薛洛璃仿沈思辰去探她仙骨,不久指尖微颤眉头渐紧。
这女弟子除了外伤还加之灵力微弱,元神似有涣散迹象。
那弟子以为薛洛璃疑心她,长老沈思辰均在场让她如此自处,于是急忙自证清白:“我虽与他亲厚,可这九霄楼师兄弟之间何人不亲厚?他平日里待人也是谦卑有礼和顺憨厚,谁能想到竟包藏祸心。”
长老在一旁也出言解释道:“我楼中弟子人人融洽,确不能因此而疑心她有不妥。”
他不过一句鱼钩钓上来这么多不知所谓虾蟹。薛洛璃懒得纠缠,便自然做出一副天真乖巧的模样,连连撒娇抱歉并没有多疑的意思。他长相讨喜年纪又小,虽然说话不中听,长老也不把他的这些胡言乱语放在心上。
十余名受伤弟子均一一查验过,两人各自有所发现有所思量,沈思辰与长老商议此刻尚机缘未熟,待见到楼主后,再详陈心中疑虑。
薛洛璃亦正色表明,凌澈白修羽已应请求私下寻找那名叛楼出逃弟子,务必生见人死见尸。
长老听闻薛洛璃沈思辰短短时间竟就有了眉目思量,自然感激他们的道义相助,当下便安排二人起居,商定明日引他们去见楼主。
……
终于不用再和沈思辰挤一张床,虽然还是同在屋檐下。
九霄楼弟子没走远客房的椅子还没坐热,薛洛璃突然走了出去,沈思辰唤他也不理人。猜想他发现了什么,沈思辰放下手中忙活紧紧跟上。
结果薛洛璃绕了几道回廊,又回到了他们之前经过的那个庭院,直接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托腮,开始百无聊赖的盯着蜜蜂采蜜,鸟蝶纷飞。
“……这株桂花有何不妥?”沈思辰抱着一丝希望。
“不是说了吗?看上去很好吃。”薛洛璃仿佛奸计得逞了一般,笑得贼兮兮,“只是看这花瓣,这蜜蜂,我都能想象凌澈用这蜜做的桂花酿会有多好吃。”
说完还伸出舌头舔舔嘴唇,饱满淡粉的双唇瞬间变得水灵灵的。
沈思辰有些不自在,道:“你这望梅止渴倒是颇有意境。”
九霄楼庭院颇大,无边风月草木花香不输天宸殿。薛洛璃就这么直勾勾盯着那只蜜蜂采蜜小半刻,沈思辰也这样盯着薛洛璃观察他细微的表情变化,颇有些良辰美景岁月静好的意思。
虽然这人的脸最是不能相信。
37.第 37 章
这一夜意外风波烦扰不休,凌澈觉得比处理仙门是非或是宗族事务还要劳心劳力。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罪魁祸首倒是没心没肺逍遥自在,凌澈把被子一掀,掰正薛洛璃的脸与他四目相对,后者一脸天真纯洁眨着大眼睛。
凌澈道:“说好了不许给我惹祸,你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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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不戳穿你也罢你这会儿还有话说,薛公子看我第一次给你收拾烂摊子吗?”
薛洛璃扁扁嘴不言语,瘫倒一副死猪不怕烫的模样。
看他这油盐不进的死样子凌澈起了玩心,调侃道:“看来被你说中了,沈思辰真是有求于你来的。”
被夸奖的薛洛璃立刻回复了凌澈一个神机妙算的眼神。
“可我看他穷追不舍的架势,倒有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意思。”
“什么意思?听不懂。”
“我看他喜欢你。”凌澈笑的一本正经。
薛洛璃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坐姿乖巧:“你怎么能看出一个男人喜欢另一个男人的,凌澈有经验啊?”
被将了一军的凌澈微微一怔,灯下神情有一瞬间凝滞出神,摇曳的灯光很快便把思绪拽了回来,扯开一个笑容道:“那或许是有经验吧。”
“哦我知道了,原来凌澈你也喜欢我。”薛洛璃仰头大笑,眼睛弯弯连精致的鼻子都皱了起来。
凌澈用力抚摸他的头,还留着皂荚清新气味:“洛璃由此及彼的推理能力真是越来越厉害。”
…………
沈思辰一连数日住在天宸殿,虽然不合礼数沈思辰也难免惴惴不安,幸好凌澈平和宽容并未与他计较,还道能有机会与沈思辰道长论道相交原是大幸,惹得他苦笑不停。
凌澈曾私底下问过沈思辰为何一改对薛洛璃态度,若有疑惑可与他说明或许天宸殿也可帮的上忙,而沈思辰总是避而不谈,凌澈也不好再追问。
薛洛璃本想跟着凌澈以避开沈思辰,一整日宛如成了凌澈的小尾巴,乖巧的不行。可沈思辰也这样跟着,保持在他们身后十步距离,默默跟随。[]
太可怕了。
凌澈把薛洛璃圈在自己身上的爪子全扒了下来,告知沈思辰若能说服的薛洛璃同意一起走,他绝不阻拦,气的薛洛璃大叫狐朋狗友不可靠。凌澈置若罔闻把两人甩在身后,躲到白修羽处谋个清净。
凌澈一离开,就剩下他与沈思辰二人。沈思辰似乎也不着急规劝,只一直悄无声息目光柔和看着薛洛璃。
薛洛璃去花园抓鸟,他在树下看着。薛洛璃下池子捞鱼,他在池边看着。薛洛璃躺在花丛中睡午觉,他就坐在旁边看着。
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薛洛璃怀疑他魔怔了。
所以他才最讨厌与沈思辰独处,有话就说!有什么好看的?还能看出个孩子出来?
薛洛璃从水池爬上岸,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朝沈思辰勾了勾手指。沈思辰缓缓的走过来,薛洛璃又拍拍一旁,示意他坐下,沈思辰犹豫片刻,还是盘腿坐下,身姿端正如打坐一般。
薛洛璃道:“道长,你累不累。”
“不累。”
“可我累,我看到你就头疼,你每次出现就是坏我好事。”
“……”
“哎呀沈念星道长可真舍得派你在这委曲求全的,啧啧。”薛洛璃突然想到另一个克星,忍不住恶心起来。
沈思辰疑惑道:“为何提起念星?”
薛洛璃嘴角勾了勾,也与他一同装傻。
审视了一眼沈思辰正襟危坐的模样,余光扫到一枚剑穗,心下一动,道:“道长,把那剑穗让我看看吧。”
之前薛洛璃一路无聊的时候也曾向沈思辰讨要过,实在是平生罕见的难看,像沈思辰这样克己复礼又晶莹剔透仿佛下一秒就要飞升的人,宝剑竟然配着这样一枚剑穗真是大大的煞风景。
果不其然,沈思辰又拒绝了。
薛洛璃翘起了二郎腿,似漫不经心又似嘲讽威胁道:“道长,这里可是天宸殿。”
意思很明白,天宸殿,薛洛璃的地盘。若是反抗,就让你滚出去。
沈思辰果然变了脸色,咬了咬下唇,半晌解下剑穗放到薛洛璃掌心,指尖触碰掌心的那一瞬间薛洛璃感到他的微微颤抖。
薛洛璃笑眯眯看着他不情不愿的脸,惬意的想唱歌。薛洛璃把那枚剑穗放在手心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又捉住流苏吊起来迎着阳光看了看,剑穗的结编的歪歪扭扭甚至不对称,有几条流苏已经分叉变形,应当不是什么上好的丝线。
“切,好丑。道长,这么丑的剑穗会不会玷污你的宝剑呀。”
“不可胡说!”沈思辰急了,伸手去抢,“这,这是,师尊相赠,乃我至宝,非寻常物件可及。”
重新将剑穗系回佩剑上,沈思辰或许是陷入了儿时的幸福快乐,无意识嘴角上扬,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薛洛璃柔声道:“其实很好看。”
沈思辰腰间配着一枚玉葫芦,玉质温润通透一看就值钱。剑穗没意思,薛洛璃又打起了这葫芦的主意。趁沈思辰分神之际,突然出手就要去抢。
沈思辰面前来风,急忙侧身避开,一个重心不稳倒在草地上。薛洛璃见状哈哈大笑踩住沈思辰脚踝,俯身去摘他腰间挂饰。
此时,两名天宸殿弟子远远叫着沈思辰的名字跑过来,打断了这两人如顽童打架般的胡闹。薛洛璃啐了一口骂道没劲,松开沈思辰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泥灰。沈思辰被他一闹也是狼狈,正衣襟的功夫两名弟子已至跟前。
凌澈和白修羽请他们到天星阁一趟。
天星阁是天宸殿招待贵客及处理宗派事务之处,是薛洛璃最不愿意去的地方之一。
进门看到凌澈白修羽那严肃的脸,蹙起的眉,原本和煦如风的两人周身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忧虑。沈思辰薛洛璃方才得知,又出事了。
这一次是宛陵九霄楼。
九霄楼历任楼主性情孤僻,极少与人来往。修真界盛会也从不参加,凌澈也曾下帖邀约也曾被婉言拒绝。
九霄楼弟子也几乎不出宛陵地界,其他地方无论是有高额悬赏还是罕见邪魔,也都难得请动九霄楼的人,一贯只在宛陵域内镇狩降魔。就这么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倒也让宛陵百年来平安无事,连宵小之徒都渐少,更别说邪魔。
不为名不为利,九霄楼的人脾气比修为造诣还要出名。
这样一个如同世外桃源的地方出了怪事,纵使不是名门望族也足够让人震惊了。
与邕州渝州如出一辙,同样是弟子性情暴戾发狂杀人吸灵,如入魔之症。有所不同的是,九霄楼那名弟子法力更甚,没能被收服,反而重伤九霄楼楼主后逃之夭夭,不知去向。
几乎与世隔绝的九霄楼也出了这等骇人听闻之事,伤亡惨重一时间弟子们人心惶惶。事从权宜,九霄楼长老最终决定向临近的广陵金陵发去求援消息。
算上邕州凌门,渝州清墟观,宛陵九霄楼这已是第三桩,凌澈与白修羽重新考虑其中关窍。这原是九霄楼秘辛不足为外人道,但白修羽却认为若论邪门左道,薛洛璃更为轻车熟路,与其他二人在此冥思苦想倒不如向薛洛璃请教一二。
白修羽提起薛洛璃精于邪术并无任何不屑轻慢之意,可落在薛洛璃耳力就是非一般的讨厌。
啧啧,就算是有凌澈,这人还是讨厌。
凌澈无法,只得让人把薛洛璃找来。沈思辰死盯着薛洛璃形影不离,只好将事情当着两人面说个清楚。
薛洛璃眼睛放光,道:“死了多少?”
白修羽沈思辰显然对他这第一反应不满,略带责备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凌澈已经见怪不怪,道:“伤十余死九。”
白修羽道:“薛公子认为此事可有什么端倪。”
薛洛璃记着凌澈告诫过不许提到邕州一行,细想片刻,道:“没看到人我怎么说,说不定真是有弟子受不了烂到家的修为法术,另辟蹊径呗。啧啧,反正你们这些名门望族都是外表光鲜,内里谁知道呢。”
听他张嘴尽是讥讽之语,白修羽也不放在心上,道:“九霄楼望我们施以援手,我认为薛公子是此中翘楚,由你去比较合适。澈倒是有些担心你不愿意放你走。”
凌澈道:“修羽哥怎么说的倒是我小家子气了,只是全凭洛璃自己的意思。”
薛洛璃围着白修羽转了一圈,上下审视,勾了勾嘴角道:“白修羽你倒是放心我去?”
“为何不放心?”
“现在九霄楼只不过死了几个人而已,我要是去了,说不定连只鸟都不剩咯。”
薛洛璃一手搭在凌澈肩膀上,一边嬉笑着瞟白修羽几眼,语气轻飘飘仿佛说的是今日晚膳要吃什么这般生活琐事。
白修羽不为所动,云淡风轻:“澈既如此重视你,我自然放心。”
38.第 38 章
凌澈喜欢抚摸薛洛璃的头发,乌亮蓬松柔滑带着暖洋洋的气息。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薛洛璃喜欢吃酒酿圆子,凌澈则喜欢在他吃酒酿圆子的时候揉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某个风和日丽的清晨,薛洛璃在练习场偶遇几名女弟子,正围着几只小奶狗又抱又亲。薛洛璃好奇走近前看,那几位少女把小奶狗抱在怀里又摸又亲脸上尽是慈爱的表情,薛洛璃脑子里砰的一声像是撞开了什么门,忽然间就顿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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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澈又来揉他的脑袋,薛洛璃第一次出声抗议:“凌澈你不要再像摸狗一样的摸我行不行。”
凌澈拒绝:“你哪有狗听话,顶多是一只小野狼。”
凌澈很坚持这项诡异的癖好,薛洛璃无计可施。虽然不高兴他摸脑袋,只能每一次都脸阴阴的让他得逞,看上去无比乖巧。
除了凌澈,还有谁会这样揉他的头。
薛洛璃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对凌澈说清楚现在他和沈思辰的状况,连他自己都没弄明白,于是换了一个问题:“沈思辰的眼睛好了,你知道吗?”
“你见过他了?”凌澈一怔,又道:“你可与他争执了?”
“呵,我倒是想和这家伙打一场,奈何技不如人。”
薛洛璃粗略的将邕州凌门,江陵城遇沈思辰,和他灵力殆尽这两日才见好的事对凌澈说了一通,至于沈思辰与他说的那些话他大多没听懂也记不全了并未细说。
凌澈一边听着薛洛璃轻描淡写那些生死瞬间神色越发凝重,听到他一心想回天宸殿更是一阵感慨酸涩苦楚涌上心头。
轻轻捏了捏薛洛璃的脸,凌澈柔声道:“记住,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你曾经到过邕州的事。”
“为什么?”
“方才的谈话你也听到了,虽然此刻平了众人的疑惑,到底只是因为证据不足没有目标。可你若被人揪了出来,那便是个靶子。”
“呵,好笑,我怕他们?”他真杀人放火尚且不怕人寻他,没做的事他会怂?
“洛璃,听话。”
“……哦。[]”
薛洛璃撇嘴不屑,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消沉。凌澈对薛洛璃的死而复生既感慨又狂喜,历经艰辛才重聚实不该如此沉闷。
纤长手指抓住薛洛璃的脑袋扭回来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凌澈继续刚刚的话题,调侃道:“还有谁摸过你的头,嗯?不会是沈思辰吧。你倒是乖巧。”
“说了技不如人,我没办法。”
“看来这些日子你们的关系一日千里,你们不该是私仇宿敌吗?这倒是为什么?你对他做了什么?”
什么叫我对他做了什么?薛洛璃又吼了起来:“我什么都没做,那个臭道士趁人之危!待我完全复原你看我……”
“洛璃!”凌澈连忙打断他,伸手捂住他的嘴,“之前的事还没教训吗!这次回来了乖一点,不要再去招惹他们了。”
他冤枉,虽然他不良记录太多但是他这回真的什么也没做。
薛洛璃奋力挣脱凌澈的手分辩:“是他惹我不是我惹他!”
“他惹你做什么,看到你应该转身就走才是。”
“…………”
薛洛璃顿时觉得今日很有必要索性和凌澈把事情都理理清楚,正要开口,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两人立刻噤声,警觉的盯住那扇门,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停在了门外。
“宗主,有位仙友递了名帖前来。”
原是天宸殿侍从。
“何人?”
“玄灵城沈思辰道长。”
凌澈惊讶,这接二连三的事情搅得他迷糊。扭头一看薛洛璃似乎比他还惊讶,只好先提了声音吩咐道:“你把沈思辰道长一并请入挽花阁,我立刻过去。”
侍从接了命令离去,凌澈沿着门缝朝外探去确认屋院内外无人重归寂静。
凌澈转身看了一眼瘫坐在椅子上的人,无可奈何无计可施摇摇头叹息:“希望不是你这祸害把人给引来的。”
薛洛璃坐得舒服,嬉笑道:“我真的没搞明白,不如你替我搞搞?”
搞什么搞?凌澈敲了他的头,招来一声嗷嗷嚎叫,用少有的沉稳严肃语气道:“你待在这里哪都不许去,千万不要让人察觉了。我去把挽花阁的人送走就回来找你。”
“那个白修羽今晚不是要留下来,会不会被他发现了?”
凌澈没有回薛洛璃的话,再与他扯不清楚就真会招致疑虑了。索性直接把人扔到床上盖好被子匆匆离开,如此正式的场合主人离席太久确实有失体统。
沈思辰站在挽花阁外的回廊上,看着石阶下流水落花出了神,立于风中衣袂飘飘的样子,颇有一种乘风而去之态。凌澈赶过来时看到这一幕先是出了神,果然修为有成仙人之姿,反应过来后连忙漾起一个微笑,迎了上去。
“沈道长何以停留在此,是我天宸殿待客不周了。”
沈思辰抬手行礼,略带歉意道:“是在下唐突,专程在此等候凌宗主的。”
凌澈脸上笑意盈盈,暗暗思忖,他与沈思辰乃至玄灵城并无太多往来深交,唯一一次经历也并不愉快。沈思辰在此等他所为何事?思虑之间,微笑着试探道:“沈念星道长也在里边,不如我们一同进去。”说着抬手便要为他引路。
沈思辰连连摇头,拦住了凌澈道:“宗主有公事在身,我不便打扰。我来此已是冒昧唐突,并未知会念星,便就在此等候宗主吧。”
无论凌澈如何温言劝说,沈思辰都不愿意和他一起进去。凌澈看他坚持,想来他不喜这人情往来纷扰繁多的场合,也不便强求只好让侍从引了他到一旁的水中亭稍事休息,他尽快回来。
挽花阁内众人等候许久,虽有疑惑幸并无不满,凌澈少不得多说几句客套话,各派承诺同心协力维护修真界安宁云云。
宴席过后众人互道平安珍重,凌澈为表主人诚意门派风范,特意将众人送至天玄门,派天宸殿弟子护送下山。
白修羽始终站在凌澈身旁,自宴席开始便不发一语一直默默注视着他,此时众人渐渐散去,白修羽终于忍不住靠近凌澈,低声道:“澈,你方才……”
凌澈这才留意到白修羽担忧的眼神,当即明白他正为自己今日反常担心,连声道歉:“抱歉,让修羽哥担心了,我无碍的。”随后凌澈与白修羽细说了离席间遇到沈思辰一事,突然造访却不愿入挽花阁也不肯告知沈念星,他一时弄不清其中缘由,而对薛洛璃的事却只字未提。
他的话真假难辨,白修羽也没有疑虑,陪着凌澈赶着一同去见见沈思辰。
沈思辰与白修羽之间的往来相交可谓寥寥无几屈指可数。
白修羽对沈思辰的名声倒是耳闻已久,年纪轻轻便有济世胸怀,品性高洁不以善小而不为,法力修为更是远超其同辈术士。白修羽也是昆山片玉神仙中人,品性温柔谦恭,一直想寻机会与沈思辰深交。
奈何天妒英才,玄灵城两位最出色的弟子均突遭变故飞来横祸,沈思辰消失于众人面前不久后不知有何奇遇,复明重新回到了玄灵城,可更少现于人前,只在深山中避世修行,白修羽不禁感叹缘分未具。
凌澈遣散了侍从,领着白修羽走过天宸殿的回廊楼宇,远远的看到沈思辰正端坐在水中亭内闭眼凝神,五官精致气息和顺。待他二人走近,沈思辰方才缓缓睁眼,双目润泽幽深,如夜色般柔亮的发丝垂在胸前打理的一丝不苟,显得柔和了许多。
凌澈笑了笑,道:“打扰道长清梦了。”
沈思辰未曾想白修羽也在此,有些局促地起身颔首:“凌宗主,白宗主,是在下打扰了。”
白修羽走近,温柔一笑道:“道长为何过门不入呢?若非凌宗主说道,可又要错过道长了。”
“不敢。只因我前来是为了私事,不敢惊扰众人。”沈思辰道,目光擦过白修羽,稍微有些犹豫不定。
凌澈洞若观火,察觉了沈思辰的顾虑,道:“白宗主谦和君子,道长不必有所顾虑。”
“凌宗主,可否见到……”沈思辰眼神在二人间徘徊良久,终下定决心:“可否见到了薛洛璃。”
薛洛璃?
凌澈从沈思辰口中听到这三个字顿时心中一颤,险些露了情绪。虽然隐约有些猜测,没想到竟果真是为了洛璃前来。
白修羽更是惊讶的目瞪口呆,沈思辰这话对他的冲击着实不小,先凌澈一步问道:“沈道长,世人传言薛洛璃已身死多年,为何有此一问?”
他更不解的是,薛洛璃害沈思辰双目而后散灵受刑世人皆知,两人本应水火不容。可瞧沈思辰这模样语气脸上写满了忧虑,又不像是寻仇而来。
白修羽的话让凌澈回过神来连忙收拾了情绪稳住笑容,不让担忧惊讶流露。
他心思本就七窍玲珑,三言两语间已思虑清应对之策,接着白修羽话头道:“正是如此,薛洛璃自被重罚还你玄灵城公道后,便已不再是天宸殿的人了,多年未见,他的事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凌澈一边说着一边审视沈思辰,心中疑惑越来越重。
39.第 39 章
这一夜意外风波烦扰不休,凌澈觉得比处理仙门是非或是宗族事务还要劳心劳力。(.无弹窗广告)罪魁祸首倒是没心没肺逍遥自在,凌澈把被子一掀,掰正薛洛璃的脸与他四目相对,后者一脸天真纯洁眨着大眼睛。
凌澈道:“说好了不许给我惹祸,你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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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不戳穿你也罢你这会儿还有话说,薛公子看我第一次给你收拾烂摊子吗?”
薛洛璃扁扁嘴不言语,瘫倒一副死猪不怕烫的模样。
看他这油盐不进的死样子凌澈起了玩心,调侃道:“看来被你说中了,沈思辰真是有求于你来的。”
被夸奖的薛洛璃立刻回复了凌澈一个神机妙算的眼神。
“可我看他穷追不舍的架势,倒有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意思。”
“什么意思?听不懂。”
“我看他喜欢你。”凌澈笑的一本正经。
薛洛璃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坐姿乖巧:“你怎么能看出一个男人喜欢另一个男人的,凌澈有经验啊?”
被将了一军的凌澈微微一怔,灯下神情有一瞬间凝滞出神,摇曳的灯光很快便把思绪拽了回来,扯开一个笑容道:“那或许是有经验吧。”
“哦我知道了,原来凌澈你也喜欢我。”薛洛璃仰头大笑,眼睛弯弯连精致的鼻子都皱了起来。
凌澈用力抚摸他的头,还留着皂荚清新气味:“洛璃由此及彼的推理能力真是越来越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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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思辰一连数日住在天宸殿,虽然不合礼数沈思辰也难免惴惴不安,幸好凌澈平和宽容并未与他计较,还道能有机会与沈思辰道长论道相交原是大幸,惹得他苦笑不停。
凌澈曾私底下问过沈思辰为何一改对薛洛璃态度,若有疑惑可与他说明或许天宸殿也可帮的上忙,而沈思辰总是避而不谈,凌澈也不好再追问。
薛洛璃本想跟着凌澈以避开沈思辰,一整日宛如成了凌澈的小尾巴,乖巧的不行。可沈思辰也这样跟着,保持在他们身后十步距离,默默跟随。[]
太可怕了。
凌澈把薛洛璃圈在自己身上的爪子全扒了下来,告知沈思辰若能说服的薛洛璃同意一起走,他绝不阻拦,气的薛洛璃大叫狐朋狗友不可靠。凌澈置若罔闻把两人甩在身后,躲到白修羽处谋个清净。
凌澈一离开,就剩下他与沈思辰二人。沈思辰似乎也不着急规劝,只一直悄无声息目光柔和看着薛洛璃。
薛洛璃去花园抓鸟,他在树下看着。薛洛璃下池子捞鱼,他在池边看着。薛洛璃躺在花丛中睡午觉,他就坐在旁边看着。
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薛洛璃怀疑他魔怔了。
所以他才最讨厌与沈思辰独处,有话就说!有什么好看的?还能看出个孩子出来?
薛洛璃从水池爬上岸,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朝沈思辰勾了勾手指。沈思辰缓缓的走过来,薛洛璃又拍拍一旁,示意他坐下,沈思辰犹豫片刻,还是盘腿坐下,身姿端正如打坐一般。
薛洛璃道:“道长,你累不累。”
“不累。”
“可我累,我看到你就头疼,你每次出现就是坏我好事。”
“……”
“哎呀沈念星道长可真舍得派你在这委曲求全的,啧啧。”薛洛璃突然想到另一个克星,忍不住恶心起来。
沈思辰疑惑道:“为何提起念星?”
薛洛璃嘴角勾了勾,也与他一同装傻。
审视了一眼沈思辰正襟危坐的模样,余光扫到一枚剑穗,心下一动,道:“道长,把那剑穗让我看看吧。”
之前薛洛璃一路无聊的时候也曾向沈思辰讨要过,实在是平生罕见的难看,像沈思辰这样克己复礼又晶莹剔透仿佛下一秒就要飞升的人,宝剑竟然配着这样一枚剑穗真是大大的煞风景。
果不其然,沈思辰又拒绝了。
薛洛璃翘起了二郎腿,似漫不经心又似嘲讽威胁道:“道长,这里可是天宸殿。”
意思很明白,天宸殿,薛洛璃的地盘。若是反抗,就让你滚出去。
沈思辰果然变了脸色,咬了咬下唇,半晌解下剑穗放到薛洛璃掌心,指尖触碰掌心的那一瞬间薛洛璃感到他的微微颤抖。
薛洛璃笑眯眯看着他不情不愿的脸,惬意的想唱歌。薛洛璃把那枚剑穗放在手心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又捉住流苏吊起来迎着阳光看了看,剑穗的结编的歪歪扭扭甚至不对称,有几条流苏已经分叉变形,应当不是什么上好的丝线。
“切,好丑。道长,这么丑的剑穗会不会玷污你的宝剑呀。”
“不可胡说!”沈思辰急了,伸手去抢,“这,这是,师尊相赠,乃我至宝,非寻常物件可及。”
重新将剑穗系回佩剑上,沈思辰或许是陷入了儿时的幸福快乐,无意识嘴角上扬,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薛洛璃柔声道:“其实很好看。”
沈思辰腰间配着一枚玉葫芦,玉质温润通透一看就值钱。剑穗没意思,薛洛璃又打起了这葫芦的主意。趁沈思辰分神之际,突然出手就要去抢。
沈思辰面前来风,急忙侧身避开,一个重心不稳倒在草地上。薛洛璃见状哈哈大笑踩住沈思辰脚踝,俯身去摘他腰间挂饰。
此时,两名天宸殿弟子远远叫着沈思辰的名字跑过来,打断了这两人如顽童打架般的胡闹。薛洛璃啐了一口骂道没劲,松开沈思辰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泥灰。沈思辰被他一闹也是狼狈,正衣襟的功夫两名弟子已至跟前。
凌澈和白修羽请他们到天星阁一趟。
天星阁是天宸殿招待贵客及处理宗派事务之处,是薛洛璃最不愿意去的地方之一。
进门看到凌澈白修羽那严肃的脸,蹙起的眉,原本和煦如风的两人周身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忧虑。沈思辰薛洛璃方才得知,又出事了。
这一次是宛陵九霄楼。
九霄楼历任楼主性情孤僻,极少与人来往。修真界盛会也从不参加,凌澈也曾下帖邀约也曾被婉言拒绝。
九霄楼弟子也几乎不出宛陵地界,其他地方无论是有高额悬赏还是罕见邪魔,也都难得请动九霄楼的人,一贯只在宛陵域内镇狩降魔。就这么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倒也让宛陵百年来平安无事,连宵小之徒都渐少,更别说邪魔。
不为名不为利,九霄楼的人脾气比修为造诣还要出名。
这样一个如同世外桃源的地方出了怪事,纵使不是名门望族也足够让人震惊了。
与邕州渝州如出一辙,同样是弟子性情暴戾发狂杀人吸灵,如入魔之症。有所不同的是,九霄楼那名弟子法力更甚,没能被收服,反而重伤九霄楼楼主后逃之夭夭,不知去向。
几乎与世隔绝的九霄楼也出了这等骇人听闻之事,伤亡惨重一时间弟子们人心惶惶。事从权宜,九霄楼长老最终决定向临近的广陵金陵发去求援消息。
算上邕州凌门,渝州清墟观,宛陵九霄楼这已是第三桩,凌澈与白修羽重新考虑其中关窍。这原是九霄楼秘辛不足为外人道,但白修羽却认为若论邪门左道,薛洛璃更为轻车熟路,与其他二人在此冥思苦想倒不如向薛洛璃请教一二。
白修羽提起薛洛璃精于邪术并无任何不屑轻慢之意,可落在薛洛璃耳力就是非一般的讨厌。
啧啧,就算是有凌澈,这人还是讨厌。
凌澈无法,只得让人把薛洛璃找来。沈思辰死盯着薛洛璃形影不离,只好将事情当着两人面说个清楚。
薛洛璃眼睛放光,道:“死了多少?”
白修羽沈思辰显然对他这第一反应不满,略带责备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凌澈已经见怪不怪,道:“伤十余死九。”
白修羽道:“薛公子认为此事可有什么端倪。”
薛洛璃记着凌澈告诫过不许提到邕州一行,细想片刻,道:“没看到人我怎么说,说不定真是有弟子受不了烂到家的修为法术,另辟蹊径呗。啧啧,反正你们这些名门望族都是外表光鲜,内里谁知道呢。”
听他张嘴尽是讥讽之语,白修羽也不放在心上,道:“九霄楼望我们施以援手,我认为薛公子是此中翘楚,由你去比较合适。澈倒是有些担心你不愿意放你走。”
凌澈道:“修羽哥怎么说的倒是我小家子气了,只是全凭洛璃自己的意思。”
薛洛璃围着白修羽转了一圈,上下审视,勾了勾嘴角道:“白修羽你倒是放心我去?”
“为何不放心?”
“现在九霄楼只不过死了几个人而已,我要是去了,说不定连只鸟都不剩咯。”
薛洛璃一手搭在凌澈肩膀上,一边嬉笑着瞟白修羽几眼,语气轻飘飘仿佛说的是今日晚膳要吃什么这般生活琐事。
白修羽不为所动,云淡风轻:“澈既如此重视你,我自然放心。”
40.第 40 章
次日离开,凌旸如送瘟神,赠他一些银钱以示对他无辜牵连的歉意。[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薛洛璃虽恼,但现下的他没有讨个说法的本事,再加上昨夜让他看足了好戏,薛洛璃便也不做纠缠。
如今空有一身灵力却没法使用,噬血在手也不能御剑飞行,薛洛璃感叹此时非常需要一匹马。
邕州是南部一座小镇,这里民智未开,民生凋敝,寻一脚力十分不易。在镇上转了几圈仍颗粒无收,薛洛璃走到旁边一茶馆休息打听,必要的时候迈两条腿不如一张嘴。
伙计是个热情勤快的年轻人,邕州外地人极少,遇到薛洛璃这样的难免好奇,三言两语便熟络了起来。
“客官您尝尝,这时我们这的仙茗山茶,别管您是哪里来的,必定没尝过。”伙计自信满满,难掩骄傲。
薛洛璃原不爱茶,听到这自信的话难免好奇,便拿起桌上的茶杯到鼻下嗅一嗅,确是一股清香甜糯之气。稍稍放心,仰头一口闷。
苦的!
舌头受到极大刺激,薛洛璃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他向来喜甜厌苦,一口灌下那碗茶后,自后腰到脑门仿佛被雷击一般难受痛苦。恶狠狠的扭头盯住那伙计准备开骂,谁知伙计先他一步跳了起来。
“哎哟客官诶,这茶可不能这么品!观色,闻香,浅尝,看底。您这牛饮当真是……”暴殄天物。
没说出口的话被这客官冷若冰霜的眼神生生给憋了回去。
薛洛璃被刺激的仿佛牙舌具废,鸡皮颗粒都冒了出来,猛地灌了两碗山泉深呼吸才感到回魂。远离那可怕的茶水,招招手让伙计靠近些,道:“你们这镇上何处有马。”
这伙计也是个粗神经的,啪的敲了一下桌子又兴奋了:“客官您又找对地方了,我们掌柜是这行家,乡绅老爷要好马都得找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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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可谓一窍不通。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难得薛洛璃生出一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悔恨。
他轻咳一声,两只手指一动招呼那马贩子过来,笑道:“你来替我选一匹脚力上乘的好马,若是选不好,我就把你的招牌砸了,让这些畜生把你家房子桌子锅碗瓢盆全踩碎。明白?”
薛洛璃虽年少轻狂,偏偏面容甚佳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脸,即使威胁人也是用软糯讨巧的声音,老板先是怔住,马上回过神来,赔笑道:“自是明白的!公子放心!”
明白?
他明白个屁!
薛洛璃骑着这匹马走了不过十几里路就开始磨磨蹭蹭不肯动,气的他想立刻掉头回去撕破那奸商的笑脸。
出了邕州地界走官道向北,一路村落尚少,遑论城镇。如今这匹马跑十几里路便显疲态,哼哼哧哧不肯动弹,应该是匹有点年纪的马。看样子日行不过百里,照这龟爬速度少不得要过一段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日子。
薛洛璃内心大吼岂有此理!无商不奸!所幸南部多山水,清泉野果,总不至太惨。
官道只一条,闭着眼睛趴在马背上走到底,就这么磨了几日别说村镇,连人影都没见着一个。
累极,蹲在岸边把头探到冰冷河水里,刺骨寒冷让他瞬间清醒,薛洛璃一手托腮,一手朝河中心扔碎石子,想着他该去哪。
他想到了往广陵,回天宸殿。
薛洛璃记不得自己死前想到了什么人。都说人死前看到的想到的都是这辈子最留恋的,可他总也想不起来。他这一生无牵无挂,如今摆在他面前的通途道路,他还是想到了天宸殿,想到了世上曾经对他好过的那个人。
捡起河边碎石滩上的树枝,戳戳低头喝水的老马,嚷道:“都怪你,没人要还拖累我。”
老马受到惊扰,仿佛听懂了眼前这人说的不是什么好听的话,烦躁的踩着蹄子表达不满。薛洛璃也不去管,从袋子里掏出几枚路上采的野果朝它扔去,面对食物老马反应极快,准确咬住了果子嘎嘎吞下。
看它这时身手矫健薛洛璃哈哈大笑,翻身上马结结实实给了一巴掌,道:“吃够了没,吃够了给老子跑!”
薛洛璃眯着眼睛抬头望天,此刻乌云蔽日,似有山雨欲来之势。他们走在江河下游,河水渐涨。若是在下雨前找不到一处可遮风避雨的地方,暴雨倾盆之时,山石崩塌,泥沙冲刷,河水暴涨把它们困在河床中淹死。
从此修仙界多了一个传说,邪门无赖的小混混报应不爽而死虽老天不长眼让他回阳但以更尊严扫地的方式和一老马山洪淹死真是快哉……
想多了。
好在太阳落山前,他发现了一处看起来适合过夜的山洞,才停止了各种天马行空。反正对这家伙来说少跑一两个时辰的脚程也差不离,真要靠它得要猴年马月才能到得前边的城镇。
拔掉洞口一些藤蔓,容得一人一马进入。进去以后薛洛璃发现,这洞口虽小,长久无人打扰以至蔓藤丛生。然而内里确是别有洞天,有一稍高平台上还有零星枯萎蒲草,当是从前途经此地的客商猎户留下的。真是正好正好。
薛洛璃兴奋,今晚终于有着落了,一个飞身扑上去打了个滚,结果被硌的嗷嗷叫。
滚下来出去寻了蒲草树叶,一半铺垫一半喂马,捡了大一捆树枝生火,算着维持一夜已是绰绰有余。忙活了许久,洞内的阴冷之气才稍稍退去。
铺满了蒲草的“床”滚起来舒服了许多,薛洛璃从头咕噜到尾又从尾咕噜到头,满足的长舒一口气。
采来的野果大多进了畜生的肚子,这阵子日日运气练功,感到饥饿的间隔越来越长,那道陌生的灵力在体内运行日渐顺畅。
最初几日,薛洛璃曾想既将法力过了我岂有不受控制之理,如何说他都曾是此道翘楚。于是试着念诀御剑,劈山破木,以元神压制引渡灵力,均无功而返。
有时意念狠了,那股强大灵流倒反制他的元神,如同两股力量在体内撕斗,疼的他仿佛魂魄撕裂挤出体外恨不得干脆昏死过去的好。
如此几次便不再轻易尝试,自讨苦吃。乖乖打坐凝神入定,耐心引导着灵力缓流与元神交汇,不再揠苗助长,连续几日反倒有些成效。
至少现在看来肚子不饿,干活不累。
薛洛璃反省,莫非生前真是作恶太多,死的如此轻易不足赎罪,才一脚将他踢回人世间,掉到深山老林靠着一头老马屁颠屁颠朝北走,不知何时是尽头。心里空落落,像是被人挖掉一块。从前虽也是游戏人间,总有挑衅名门长者,搜罗旁门典籍,掀摊打人骂狗这些好玩的事。
无论好坏,都有个修仙飞升,逃离这尘世苦楚的盼头。
脑中飘过一张桃羞杏让的脸和一双剪水双瞳……
……还是算了……
突然惊雷轰顶吓了一跳,紧接着一阵越来越密水撞击地面的巨响。
果然下雨了。
雨水在洞口冲刷成一道密集如织的水帘,雷雨如擂鼓,现下铁定是没法睡。薛洛璃干脆一个打挺起身,顺了顺乱毛,闭目调整姿势开始修习。
雷雨一直没减弱,久到他将将入定中睡着,忽闻急促脚步声且来人不少。薛洛璃立刻清醒了过来,警惕的盯着洞口,十来只落汤鸡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涌了进来。
没想到这洞内竟然有人在,这群人也愣住了,止住脚步不知该不该继续往里走。
待看清这群人的衣着打扮,薛洛璃眼里的温度迅速冷了下来。
齐齐的墨灰长衫,绣纹古朴简洁,衣料虽不名贵但难掩出尘仙气。
薛洛璃收回打量的目光继续凝神,那群弟子见他似乎也没有赶他们出去的意思,小声道了句叨扰,小心翼翼的一个个如小鸡列队沿着石壁挪了进去,也不敢发出太大声响唯恐惊扰到薛洛璃。一时间原本还算宽敞的山洞挤满了人,鸦雀无声仿佛连空气都凝固,只能靠眼神交流。
实在是大雨中奔波了太久铁人都能打穿,静默了片刻一名弟子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声音的回响甚至压过了外边的惊雷。
众人齐刷刷把视线放在薛洛璃身上。
薛洛璃皱眉,盯着那名仿佛闯了祸面色涨红的弟子,心中骂了句臭道士就是麻烦。
真生病感冒,这一夜传染给他反倒麻烦。于是抬手指了指火堆,道:“过来吧。”
他知道这些人的来历。
雷雨交加穷山恶水处遇到独行者,竟毫无警惕防范之意,十多人踌躇不前面面相觑,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不速之客面露不安和愧疚,只一眼便明白是在山上呆久了。
嗯,像是和那两个自诩正道高洁不屑与俗世之人为伍的臭道士一路的,蠢的一脉相承。
41.第 41 章
凌澈见到薛洛璃的第一眼,他就蹲在南街边一间关了门的店铺屋檐下,把自己圈成小小的一团,专注的盯着地上的小石子,时不时朝身后张望。[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广陵城遭了怪事,一时间城内如发了瘟疫一般,百姓接连病倒呕吐腹泻,没多久便形如枯槁奄奄一息。城内药堂挤满了人,郎中大夫望闻问切对症下药却始终不得治。眼看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大夫们翻遍了医术药典扔束手无策,谣言四起。
过了十几日天宸殿终于得到了消息,凌宗主决定带着弟子和他选中的继承人前来察看,这才发现广陵城这怪事并非疫病乃是妖物作祟。
修仙者手中的玄兵利刃才是真正的对症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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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妖邪后,天宸殿弟子在南门街上派发符水药丸以化解百姓体内余毒,同时还派发了不少银钱给老弱妇孺流离失所者。百姓们千恩万谢,一边排队领救命药一边对天宸殿感恩戴德。
这边围得水泄不通人声鼎沸,那边薛洛璃不为所动仍一个人静静坐着,圈出一方天地与世隔绝,谁也进不去谁也出不来。
凌澈好奇心起,来回踱步观察了几个时辰,最终忍不住交代天宸殿弟子后,自行拿着一小袋银钱朝街那边走去。
薛洛璃一个人好端端的在发呆,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他不免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年纪与他相仿的孩子正低头打量着他,眼里全是与这年纪不匹配的成熟精光。手里拿着一包东西,他看了看那袋子,金色丝绸绣着好看的花纹,紧接着那人把它递到了他的面前。
什么意思?薛洛璃看了看那袋子,又抬头看了看那人,继续研究地上围着石头转的蚂蚁,不搭理他。
凌澈看到的这个孩子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衣服破了几处大洞,一只脚上没穿鞋另一只脚上的鞋却显然已经不合适了,他抬头的那一刻,这个孩子的明眸善睐直勾勾注视着他,如同深夜里的野狼警惕又危险。
他蹲下身子,细声轻柔地尝试搭讪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爹娘在何处?”
“他们都去拿符纸银钱了你不去吗?”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
就在凌澈问到第二十句怀疑这孩子是个哑巴时,对面的人终于悠悠地开口了:“我在等酒酿圆子。(.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酒酿圆子?
凌澈扫了一眼他身后染灰的店铺牌子,终于明白。广陵城造此一劫,哀鸿遍野。此刻人心稍稍安定,哪来的店主会给你做酒酿圆子吃。
薛洛璃攥紧了手中的几个铜板,愤愤道:“大娘再不来,又要没有了。”
他紧张的声音都在发抖,让凌澈的心咯登一下。掰开他的手指,铜板已被握的光亮沾上了薛洛璃手心的汗,凌澈问道:“有人欺负你?”
乞丐堆里弱肉强食欺善怕恶的现象比这世上任何一个地方更严重,所有人都在生死线上挣扎只为了能多活一天。想起被抢走的铜板,落在身上的拳脚,钻心十指的疼痛,薛洛璃的眼神突地变得阴鸷凶狠,又狠狠攥紧了拳头。
凌澈用手指替他擦去脸上的泥土,微笑道:“你,跟我回去可好?”
回去?薛洛璃眼里透出困惑,他不明白“回去”的意思。
凌澈继续给他拍拍身上的灰,更为轻柔道:“我给你做很多很多的酒酿圆子。”
他这回听懂了,薛洛璃却更迷惑。天上掉馅饼这件事,他以前相信过的,可是结果很惨,他不愿意回想。
“为什么?”沉闷,却带着孩子特有软糯的声音。
“嗯?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好?”
警惕心很强。
凌澈将薛洛璃从地上拽起来,才发现这孩子原和他差不多高,只是太瘦弱稍微用力仿佛都能将他的胳膊折断,显得他那双乌溜溜眼睛格外水灵。把脸擦干净了看,倒是个漂亮的孩子。
凌澈一只手摩挲着薛洛璃的脸,一只手掐着他的肩膀,一字一句的绵言细雨,在薛洛璃听来格外蛊惑人心。
“有人欺负你,你没有能力打他,有人欺负我,我却不能打他。我给你力量,你去替我打他们,好不好。”
薛洛璃说,好。便让凌澈牵着他的手,踏上了天宸殿。
天宸殿主人对凌澈带来的这个孩子是不满的,且不说他身份低下仙缘不佳,单看他衣衫褴褛弱不禁风,如何做的了这修仙名门的弟子?
可尽管他不满意,还是允诺了凌澈的要求。这毕竟是凌澈第一次向他开口要求什么,凌澈承诺会好好教导他。
他选中的继承人从未让他失望,他很放心。
自此后凌澈薛洛璃几乎形影不离,吃同桌寝同榻。薛洛璃性情乖戾又爱发小孩子脾气,可不涉及原则问题凌澈都由着他宠着他,惹得天宸殿内其他同宗弟子心生怨妒。
怨恨积累久终有矛盾爆发,一日狭路相逢,弟子们与薛洛璃你来我往几句互不相让便拔剑而斗,他的佩剑只是一块普通的铁籍籍无名,比不得世家子弟的名剑威力缠斗中必然吃亏。
被凶狠剑气震的后退了几步,喉头一股闷血猛地就要往外冒,薛洛璃用尽力气勉强压制住,听得那群弟子们的嬉笑声也无法争辩,只能恶狠狠的盯着。
凌澈一直远远的看,没有去阻止。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从口角争执到拔剑相向,最后引来了不少弟子围观。薛洛璃受伤跪在地上久久起不了身。
耳边尽是讥讽嘲笑声,就像当初被乞丐头子们欺辱的时候一样。
忽然一双手从他身后握住他的肩膀,白皙柔滑的手纤细而有力将他扶了起来。
原本嬉笑看热闹的弟子们看到凌澈冷若冰霜的表情全都吓的噤声,他平日里总是笑脸迎人,这样和煦如风的人冷下脸来更让人胆战心惊。
凌澈道:“凌渊,薛洛璃,同门弟子持械相斗,宣雅阁前跪一个时辰。凌肃,杖三十。”
凌肃大惊,为何独独我被杖刑。凌澈扬唇一笑,你对薛洛璃说了什么,可要我重复?
天宸殿弟子方知一切都落在凌澈眼里,凌肃出言不逊挑衅在先,围观弟子见状不敢求情忙拖着凌肃去领罚,凌渊也战战兢兢离开。
薛洛璃一双杏眼瞪的圆滚滚,冷着一张脸咬紧下唇不服,他满脸都写着老子没错你罚我作甚。
“你想哭吗?”
薛洛璃没有说话,长长的睫毛沾了些雾气,见到凌澈的瞬间心里不由得发酸,眼神恶狠狠又带了点委屈。
“不能哭,笑一笑,哭是留给欺负你的人的。”凌澈捏了捏他的脸,道:“快去领罚,跪好了一个时辰回来给你做点心上药。”
薛洛璃只得气嘟嘟的跑过去,走到尽头还气愤地回过头瞪了凌澈一眼。凌澈站在原地没走,笑盈盈接了他这记眼刀。薛洛璃那模样,像足了一只小狼崽。
跪一个时辰对薛洛璃来说隔靴搔痒,卧室内已点起灯,凌澈带着伤药酒酿圆子在等他。
那点伤他没往心里去他只是眼不下这口气罢了,推开门冲着那碗点心扑过去。瞧他没个正形样,凌澈认命的给他递上勺子,拉过一张凳子坐在旁边,解开他衣带掀开衣服察看上药。所幸伤口不深,毕竟是同门弟子也不敢真下死手。
凌澈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这么与薛洛璃说了:“下次不要正面与人冲突,落了口实。你不会用别方法吗?”
薛洛璃把头闷在碗里,含糊道:“不会,不懂。”
算了,慢慢教。
薛洛璃一口咕噜咕噜灌完了那碗甜羹,凌澈怀疑他到底品出滋味了没,拿起桌上的手绢替他擦了擦嘴角。薛洛璃撑着脑袋歪着头问道:“凌澈,除了每天打坐凝神练气,还有什么一日千里的方法吗?”
凌澈戳他鼓起的脸,起身收拾桌上餐具,道:“自然是有的。”
“哦,是什么?”
“旁门左道,鬼魔邪魅之术,为修真界所不齿。”
“修真界不齿之事可多了,我这样的人修真界不也瞧不上。”薛洛璃圈住凌澈的腰蹭,抬起头眼神明亮:“凌澈,我想看。”
天宸殿的伙食药膳都很好,薛洛璃没过几年就长得比凌澈还要高了,不再像当年那般弱不禁风。凌澈发现他在旁门左道这方面简直天赋异禀,将残卷古籍中看到的那些鲜为人知的禁术融会贯通,真能做到滴水无痕如同邪灵妖魔所为。
我给你力量,你去替我杀了那些人……
天宸殿同宗其他少年英杰并非对凌澈心服口服,资质并非最佳,法术也非顶尖,不过碍着凌宗主的威势平日敢怒不敢言。
一族中新秀遭了凌宗主训斥,出来便遇到了凌澈薛洛璃,罪魁祸首分外眼红指着凌澈便是什么低俗伤人的话全蹦了出来。凌澈始终隐忍不发,笑颜相待,温言着人将他带回去好声安抚。旁人看来对凌澈更多了敬重怜惜。
也不只是作恶太多还是心中怨气太重,没几日,这一同宗子弟回家后竟遭了恶怨邪灵,当时所在全家无一幸免。凌宗主得知消息后也曾赶往察看确实邪灵恶道,回到天宸殿后下令要求加紧了弟子们的修行道法,加固各处结界,他自己也越发频繁地闭关修行。
薛洛璃靠在门柱上,看着院子里的那群人像是被无形的金钟罩束缚,挣脱不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那双水润的杏眼此刻被周围幽幽的绿光照着,不像修仙名门的术士,倒像个地狱索命鬼。
42.第 42 章
这一夜意外风波烦扰不休,凌澈觉得比处理仙门是非或是宗族事务还要劳心劳力。(.无弹窗广告)罪魁祸首倒是没心没肺逍遥自在,凌澈把被子一掀,掰正薛洛璃的脸与他四目相对,后者一脸天真纯洁眨着大眼睛。
凌澈道:“说好了不许给我惹祸,你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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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不戳穿你也罢你这会儿还有话说,薛公子看我第一次给你收拾烂摊子吗?”
薛洛璃扁扁嘴不言语,瘫倒一副死猪不怕烫的模样。
看他这油盐不进的死样子凌澈起了玩心,调侃道:“看来被你说中了,沈思辰真是有求于你来的。”
被夸奖的薛洛璃立刻回复了凌澈一个神机妙算的眼神。
“可我看他穷追不舍的架势,倒有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意思。”
“什么意思?听不懂。”
“我看他喜欢你。”凌澈笑的一本正经。
薛洛璃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坐姿乖巧:“你怎么能看出一个男人喜欢另一个男人的,凌澈有经验啊?”
被将了一军的凌澈微微一怔,灯下神情有一瞬间凝滞出神,摇曳的灯光很快便把思绪拽了回来,扯开一个笑容道:“那或许是有经验吧。”
“哦我知道了,原来凌澈你也喜欢我。”薛洛璃仰头大笑,眼睛弯弯连精致的鼻子都皱了起来。
凌澈用力抚摸他的头,还留着皂荚清新气味:“洛璃由此及彼的推理能力真是越来越厉害。”
…………
沈思辰一连数日住在天宸殿,虽然不合礼数沈思辰也难免惴惴不安,幸好凌澈平和宽容并未与他计较,还道能有机会与沈思辰道长论道相交原是大幸,惹得他苦笑不停。
凌澈曾私底下问过沈思辰为何一改对薛洛璃态度,若有疑惑可与他说明或许天宸殿也可帮的上忙,而沈思辰总是避而不谈,凌澈也不好再追问。
薛洛璃本想跟着凌澈以避开沈思辰,一整日宛如成了凌澈的小尾巴,乖巧的不行。可沈思辰也这样跟着,保持在他们身后十步距离,默默跟随。
太可怕了。(.无弹窗广告)
凌澈把薛洛璃圈在自己身上的爪子全扒了下来,告知沈思辰若能说服的薛洛璃同意一起走,他绝不阻拦,气的薛洛璃大叫狐朋狗友不可靠。凌澈置若罔闻把两人甩在身后,躲到白修羽处谋个清净。
凌澈一离开,就剩下他与沈思辰二人。沈思辰似乎也不着急规劝,只一直悄无声息目光柔和看着薛洛璃。
薛洛璃去花园抓鸟,他在树下看着。薛洛璃下池子捞鱼,他在池边看着。薛洛璃躺在花丛中睡午觉,他就坐在旁边看着。
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薛洛璃怀疑他魔怔了。
所以他才最讨厌与沈思辰独处,有话就说!有什么好看的?还能看出个孩子出来?
薛洛璃从水池爬上岸,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朝沈思辰勾了勾手指。沈思辰缓缓的走过来,薛洛璃又拍拍一旁,示意他坐下,沈思辰犹豫片刻,还是盘腿坐下,身姿端正如打坐一般。
薛洛璃道:“道长,你累不累。”
“不累。”
“可我累,我看到你就头疼,你每次出现就是坏我好事。”
“……”
“哎呀沈念星道长可真舍得派你在这委曲求全的,啧啧。”薛洛璃突然想到另一个克星,忍不住恶心起来。
沈思辰疑惑道:“为何提起念星?”
薛洛璃嘴角勾了勾,也与他一同装傻。
审视了一眼沈思辰正襟危坐的模样,余光扫到一枚剑穗,心下一动,道:“道长,把那剑穗让我看看吧。”
之前薛洛璃一路无聊的时候也曾向沈思辰讨要过,实在是平生罕见的难看,像沈思辰这样克己复礼又晶莹剔透仿佛下一秒就要飞升的人,宝剑竟然配着这样一枚剑穗真是大大的煞风景。
果不其然,沈思辰又拒绝了。
薛洛璃翘起了二郎腿,似漫不经心又似嘲讽威胁道:“道长,这里可是天宸殿。”
意思很明白,天宸殿,薛洛璃的地盘。若是反抗,就让你滚出去。
沈思辰果然变了脸色,咬了咬下唇,半晌解下剑穗放到薛洛璃掌心,指尖触碰掌心的那一瞬间薛洛璃感到他的微微颤抖。
薛洛璃笑眯眯看着他不情不愿的脸,惬意的想唱歌。薛洛璃把那枚剑穗放在手心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又捉住流苏吊起来迎着阳光看了看,剑穗的结编的歪歪扭扭甚至不对称,有几条流苏已经分叉变形,应当不是什么上好的丝线。
“切,好丑。道长,这么丑的剑穗会不会玷污你的宝剑呀。”
“不可胡说!”沈思辰急了,伸手去抢,“这,这是,师尊相赠,乃我至宝,非寻常物件可及。”
重新将剑穗系回佩剑上,沈思辰或许是陷入了儿时的幸福快乐,无意识嘴角上扬,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薛洛璃柔声道:“其实很好看。”
沈思辰腰间配着一枚玉葫芦,玉质温润通透一看就值钱。剑穗没意思,薛洛璃又打起了这葫芦的主意。趁沈思辰分神之际,突然出手就要去抢。
沈思辰面前来风,急忙侧身避开,一个重心不稳倒在草地上。薛洛璃见状哈哈大笑踩住沈思辰脚踝,俯身去摘他腰间挂饰。
此时,两名天宸殿弟子远远叫着沈思辰的名字跑过来,打断了这两人如顽童打架般的胡闹。薛洛璃啐了一口骂道没劲,松开沈思辰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泥灰。沈思辰被他一闹也是狼狈,正衣襟的功夫两名弟子已至跟前。
凌澈和白修羽请他们到天星阁一趟。
天星阁是天宸殿招待贵客及处理宗派事务之处,是薛洛璃最不愿意去的地方之一。
进门看到凌澈白修羽那严肃的脸,蹙起的眉,原本和煦如风的两人周身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忧虑。沈思辰薛洛璃方才得知,又出事了。
这一次是宛陵九霄楼。
九霄楼历任楼主性情孤僻,极少与人来往。修真界盛会也从不参加,凌澈也曾下帖邀约也曾被婉言拒绝。
九霄楼弟子也几乎不出宛陵地界,其他地方无论是有高额悬赏还是罕见邪魔,也都难得请动九霄楼的人,一贯只在宛陵域内镇狩降魔。就这么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倒也让宛陵百年来平安无事,连宵小之徒都渐少,更别说邪魔。
不为名不为利,九霄楼的人脾气比修为造诣还要出名。
这样一个如同世外桃源的地方出了怪事,纵使不是名门望族也足够让人震惊了。
与邕州渝州如出一辙,同样是弟子性情暴戾发狂杀人吸灵,如入魔之症。有所不同的是,九霄楼那名弟子法力更甚,没能被收服,反而重伤九霄楼楼主后逃之夭夭,不知去向。
几乎与世隔绝的九霄楼也出了这等骇人听闻之事,伤亡惨重一时间弟子们人心惶惶。事从权宜,九霄楼长老最终决定向临近的广陵金陵发去求援消息。
算上邕州凌门,渝州清墟观,宛陵九霄楼这已是第三桩,凌澈与白修羽重新考虑其中关窍。这原是九霄楼秘辛不足为外人道,但白修羽却认为若论邪门左道,薛洛璃更为轻车熟路,与其他二人在此冥思苦想倒不如向薛洛璃请教一二。
白修羽提起薛洛璃精于邪术并无任何不屑轻慢之意,可落在薛洛璃耳力就是非一般的讨厌。
啧啧,就算是有凌澈,这人还是讨厌。
凌澈无法,只得让人把薛洛璃找来。沈思辰死盯着薛洛璃形影不离,只好将事情当着两人面说个清楚。
薛洛璃眼睛放光,道:“死了多少?”
白修羽沈思辰显然对他这第一反应不满,略带责备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凌澈已经见怪不怪,道:“伤十余死九。”
白修羽道:“薛公子认为此事可有什么端倪。”
薛洛璃记着凌澈告诫过不许提到邕州一行,细想片刻,道:“没看到人我怎么说,说不定真是有弟子受不了烂到家的修为法术,另辟蹊径呗。啧啧,反正你们这些名门望族都是外表光鲜,内里谁知道呢。”
听他张嘴尽是讥讽之语,白修羽也不放在心上,道:“九霄楼望我们施以援手,我认为薛公子是此中翘楚,由你去比较合适。澈倒是有些担心你不愿意放你走。”
凌澈道:“修羽哥怎么说的倒是我小家子气了,只是全凭洛璃自己的意思。”
薛洛璃围着白修羽转了一圈,上下审视,勾了勾嘴角道:“白修羽你倒是放心我去?”
“为何不放心?”
“现在九霄楼只不过死了几个人而已,我要是去了,说不定连只鸟都不剩咯。”
薛洛璃一手搭在凌澈肩膀上,一边嬉笑着瞟白修羽几眼,语气轻飘飘仿佛说的是今日晚膳要吃什么这般生活琐事。
白修羽不为所动,云淡风轻:“澈既如此重视你,我自然放心。”
43.第 43 章
宛陵九霄楼隐于深山密林中,山势险峻灵兽诸多,层层瘴气结界笼罩,真如九霄云天一般避世仙居。[]
薛洛璃沈思辰依着白修羽指点的路径到了九霄楼。楼中弟子等来了天宸殿青溪居的回音,连忙将二人引入主阁。历经这场巨变,九霄楼弟子难免心有余悸,一路上零零碎碎的与薛洛璃沈思辰说着他们当时所见。
主阁里,九霄楼长老已等候多时。
防盗章中午替换,谢谢体谅。
髯须飘飘,鸾姿凤态,面色沉稳庄重,俨然一个修行有成的隐世高人。九霄楼长老看到薛洛璃沈思辰两人进门时,神情微微一变。薛洛璃没有报上姓名,只说是天宸殿弟子。
对天宸殿只派了这一名名不见经传年轻弟子前来,九霄楼心中有些不满。可当沈思辰报上身家姓名时,很快便将这一丝不快扔之脑后。
没想到凌澈白修羽竟然能把沈思辰拉出来,对于这个天赐仙缘瑶林琼树的修真界翘楚,就算是不常与修真界打交道独来独往的九霄楼也是久仰大名,
对于这种修真名门之间寒暄客套互相吹捧薛洛璃向来是不胜其烦,横□□两人之间生硬地打断,薛洛璃笑道:“长老,贵派折损弟子在哪里,带我们去看看吧。”
此举实在是不雅之极失礼之极,沈思辰在薛洛璃身后伸手戳了戳他腰窝,提醒他不可放肆。
长老先是被他突然闪入的笑脸一震,到底是清风峻节宗派泰山,并没有计较薛洛璃的失礼狂妄,反而称道他年纪虽轻却正义凛然有浑金璞玉之姿。
九霄楼受伤弟子均养在各自弟子居所,长老一边引着沈思辰二人前往察看伤情,一边对二人说明事情来龙去脉起因缘由。
不出所料,九霄楼此次祸劫根源也是一名年轻弟子。
修真界名门向来最重敬上扶下长幼礼教,九霄楼这等贞高绝俗的隐世门派更甚,因此师兄弟间称得上其乐融融兄友弟恭。
这名弟子入门虽晚倒也用心谦卑,循规蹈矩,只是资质平平平日里并不突出。
一日九重楼长老给弟子们授课完毕后,便让他们自行修习试炼,那弟子与其师兄切磋中落败下盘不稳不小心摔了一道,周围弟子见状赶紧去扶。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也不知这名弟子哪里来的邪火,竟然与那位师兄吵的面红耳赤,甚至还出手狠抓了对面一把,在颈脖上留下骇人的五道血痕。长老们闻讯赶来,将众人斥责了一番,才平息了这场纠纷。
九霄楼多年未出现同门弟子赤目相对的场面,楼主当即将那弟子罚入后院柴房三个月,每日挑水劳作自省。
弟子私下动粗虽坏了门派规矩,到底不是大事,众弟子议论几句也就当这事过去了。谁知他从此仇恨根植于心中,后院无人反倒便于他行事,潜入九霄楼的藏书阁铤而走险偷学禁术。终有一日,趁着夜黑风高,众弟子入睡之际,疯狂报复大开杀戒。九霄楼楼主为护持众人与那弟子正面撕斗也受了伤,那人伤势更重,虽没能将他力斩于剑下想来即使逃走了也断无生机。
谈及这场劫数,那长老不停叹惋孽徒生祸。
沈思辰仔细听着每一处细节,想与薛洛璃交换想法,却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两眼直勾勾盯着庭院,只得试探道:“贵派藏书阁可是任意弟子都可进入?”
长老点点头,道:“只要是根基已稳的九霄楼弟子均可进入藏书阁修习。”
“那记载了左道禁术的书籍也是任何弟子均可接触?”
“自然不是。常言道知己知彼,那卷册其实是本门历任楼主将镇狩除魔中所遇邪魔鬼魅者,修持外道者所见所闻记载流传,只有修行有成根基深厚的楼主和长老才可查阅,仅仅为了抵御邪祟,不至于着了左道而不自知。虽然他如何拿到尚不得而知,我们事后翻查那孽徒的卧房,发现了藏在卧具里的卷册,想来不会有差。”
沈思辰又道:“这旁门左道当真如此厉害?一籍籍无名弟子都可伤了九霄楼楼主。”
长老道:“也是巧了,当日楼主还在闭关修行。谁想这孽徒趁夜行凶,楼主不得不勉强提前出关,这才受了伤。”
“巧合对巧合,真是太有趣了。”冷不丁,薛洛璃插了一句。
长老心生不悦:“公子说何事有趣?”
薛洛璃指了指院子里那株开得正盛的桂树,道:“这么好的桂树,采来做桂花酿一定很好吃,嘻嘻。”
长老看这少年眉眼灵动心性却略显轻浮,不便与他多做计较。转而对沈思辰说到请先去察看九霄楼弟子问询交谈,待晚些时候再引他二人与楼主见面。
那一夜受伤弟子均在各自住所休养生息,多日来由楼中弟子轮流照料,经此一乱众人虽然难免心悸,倒是更团结一心。
受伤弟子都得到悉心照料灵丹妙药,故而三人前去查看时,发现伤口看上去虽骇人,其实伤势剑痕已无大碍。
弟子们尽管还是浑身无力昏昏沉沉,对沈思辰薛洛璃还是礼数周全有问必答,所见所闻与天宸殿青溪居了解的讯息及长老所言并无出入。
沈思辰细心聆听着,脑中忽然飘过了茂城那一夜仿佛历历在目,心下一动,便伸手去探这弟子仙骨。
指尖不断挪动许久稍稍松了一口气,原先拧紧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虽说这弟子灵力运转稍显滞塞,但三魂七魄尚在元神未损。
这么一路察看过去,探访到女弟子时却遇到了麻烦。
九霄楼男女弟子并无大防,均自小在山野中放养着长大,无寻常女子那般矫揉造作羞涩内敛。
那女弟子似乎从未见过沈思辰这般冰魂雪魄俊秀高洁之人,自他们进门起就一直含笑盯着沈思辰,目光火热大胆黏腻纠缠,弄的他一时不知该把视线放在何处。
薛洛璃看着沈思辰这副面对眉目传情秋波乱飞就招架不住的倒霉样子,无名火起堵得慌,朝那女弟子晃了晃手,邪笑道:“大姐,别光顾着勾引道长啊,我也有话想请教大姐。”
听不得他轻佻粗鄙之语,沈思辰忍不住道:“不可胡言乱语。”
“道长风姿卓越,一时情不自已,见笑了。”那名女弟子倒是个放得开的,虽面露羞涩仍不忘本分,“不知这位公子有何不解,尽管问。”
“据说大姐和那家伙关系亲厚,怎么也被他搞成这样?”薛洛璃仿沈思辰去探她仙骨,不久指尖微颤眉头渐紧。
这女弟子除了外伤还加之灵力微弱,元神似有涣散迹象。
那弟子以为薛洛璃疑心她,长老沈思辰均在场让她如此自处,于是急忙自证清白:“我虽与他亲厚,可这九霄楼师兄弟之间何人不亲厚?他平日里待人也是谦卑有礼和顺憨厚,谁能想到竟包藏祸心。”
长老在一旁也出言解释道:“我楼中弟子人人融洽,确不能因此而疑心她有不妥。”
他不过一句鱼钩钓上来这么多不知所谓虾蟹。薛洛璃懒得纠缠,便自然做出一副天真乖巧的模样,连连撒娇抱歉并没有多疑的意思。他长相讨喜年纪又小,虽然说话不中听,长老也不把他的这些胡言乱语放在心上。
十余名受伤弟子均一一查验过,两人各自有所发现有所思量,沈思辰与长老商议此刻尚机缘未熟,待见到楼主后,再详陈心中疑虑。
薛洛璃亦正色表明,凌澈白修羽已应请求私下寻找那名叛楼出逃弟子,务必生见人死见尸。
长老听闻薛洛璃沈思辰短短时间竟就有了眉目思量,自然感激他们的道义相助,当下便安排二人起居,商定明日引他们去见楼主。
……
终于不用再和沈思辰挤一张床,虽然还是同在屋檐下。
九霄楼弟子没走远客房的椅子还没坐热,薛洛璃突然走了出去,沈思辰唤他也不理人。猜想他发现了什么,沈思辰放下手中忙活紧紧跟上。
结果薛洛璃绕了几道回廊,又回到了他们之前经过的那个庭院,直接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托腮,开始百无聊赖的盯着蜜蜂采蜜,鸟蝶纷飞。
“……这株桂花有何不妥?”沈思辰抱着一丝希望。
“不是说了吗?看上去很好吃。”薛洛璃仿佛奸计得逞了一般,笑得贼兮兮,“只是看这花瓣,这蜜蜂,我都能想象凌澈用这蜜做的桂花酿会有多好吃。”
说完还伸出舌头舔舔嘴唇,饱满淡粉的双唇瞬间变得水灵灵的。
沈思辰有些不自在,道:“你这望梅止渴倒是颇有意境。”
44.第 44 章
这一夜意外风波烦扰不休,凌澈觉得比处理仙门是非或是宗族事务还要劳心劳力。[]罪魁祸首倒是没心没肺逍遥自在,凌澈把被子一掀,掰正薛洛璃的脸与他四目相对,后者一脸天真纯洁眨着大眼睛。
凌澈道:“说好了不许给我惹祸,你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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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不戳穿你也罢你这会儿还有话说,薛公子看我第一次给你收拾烂摊子吗?”
薛洛璃扁扁嘴不言语,瘫倒一副死猪不怕烫的模样。
看他这油盐不进的死样子凌澈起了玩心,调侃道:“看来被你说中了,沈思辰真是有求于你来的。”
被夸奖的薛洛璃立刻回复了凌澈一个神机妙算的眼神。
“可我看他穷追不舍的架势,倒有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意思。”
“什么意思?听不懂。”
“我看他喜欢你。”凌澈笑的一本正经。
薛洛璃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坐姿乖巧:“你怎么能看出一个男人喜欢另一个男人的,凌澈有经验啊?”
被将了一军的凌澈微微一怔,灯下神情有一瞬间凝滞出神,摇曳的灯光很快便把思绪拽了回来,扯开一个笑容道:“那或许是有经验吧。”
“哦我知道了,原来凌澈你也喜欢我。”薛洛璃仰头大笑,眼睛弯弯连精致的鼻子都皱了起来。
凌澈用力抚摸他的头,还留着皂荚清新气味:“洛璃由此及彼的推理能力真是越来越厉害。”
…………
沈思辰一连数日住在天宸殿,虽然不合礼数沈思辰也难免惴惴不安,幸好凌澈平和宽容并未与他计较,还道能有机会与沈思辰道长论道相交原是大幸,惹得他苦笑不停。
凌澈曾私底下问过沈思辰为何一改对薛洛璃态度,若有疑惑可与他说明或许天宸殿也可帮的上忙,而沈思辰总是避而不谈,凌澈也不好再追问。
薛洛璃本想跟着凌澈以避开沈思辰,一整日宛如成了凌澈的小尾巴,乖巧的不行。可沈思辰也这样跟着,保持在他们身后十步距离,默默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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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澈把薛洛璃圈在自己身上的爪子全扒了下来,告知沈思辰若能说服的薛洛璃同意一起走,他绝不阻拦,气的薛洛璃大叫狐朋狗友不可靠。凌澈置若罔闻把两人甩在身后,躲到白修羽处谋个清净。
凌澈一离开,就剩下他与沈思辰二人。沈思辰似乎也不着急规劝,只一直悄无声息目光柔和看着薛洛璃。
薛洛璃去花园抓鸟,他在树下看着。薛洛璃下池子捞鱼,他在池边看着。薛洛璃躺在花丛中睡午觉,他就坐在旁边看着。
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薛洛璃怀疑他魔怔了。
所以他才最讨厌与沈思辰独处,有话就说!有什么好看的?还能看出个孩子出来?
薛洛璃从水池爬上岸,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朝沈思辰勾了勾手指。沈思辰缓缓的走过来,薛洛璃又拍拍一旁,示意他坐下,沈思辰犹豫片刻,还是盘腿坐下,身姿端正如打坐一般。
薛洛璃道:“道长,你累不累。”
“不累。”
“可我累,我看到你就头疼,你每次出现就是坏我好事。”
“……”
“哎呀沈念星道长可真舍得派你在这委曲求全的,啧啧。”薛洛璃突然想到另一个克星,忍不住恶心起来。
沈思辰疑惑道:“为何提起念星?”
薛洛璃嘴角勾了勾,也与他一同装傻。
审视了一眼沈思辰正襟危坐的模样,余光扫到一枚剑穗,心下一动,道:“道长,把那剑穗让我看看吧。”
之前薛洛璃一路无聊的时候也曾向沈思辰讨要过,实在是平生罕见的难看,像沈思辰这样克己复礼又晶莹剔透仿佛下一秒就要飞升的人,宝剑竟然配着这样一枚剑穗真是大大的煞风景。
果不其然,沈思辰又拒绝了。
薛洛璃翘起了二郎腿,似漫不经心又似嘲讽威胁道:“道长,这里可是天宸殿。”
意思很明白,天宸殿,薛洛璃的地盘。若是反抗,就让你滚出去。
沈思辰果然变了脸色,咬了咬下唇,半晌解下剑穗放到薛洛璃掌心,指尖触碰掌心的那一瞬间薛洛璃感到他的微微颤抖。
薛洛璃笑眯眯看着他不情不愿的脸,惬意的想唱歌。薛洛璃把那枚剑穗放在手心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又捉住流苏吊起来迎着阳光看了看,剑穗的结编的歪歪扭扭甚至不对称,有几条流苏已经分叉变形,应当不是什么上好的丝线。
“切,好丑。道长,这么丑的剑穗会不会玷污你的宝剑呀。”
“不可胡说!”沈思辰急了,伸手去抢,“这,这是,师尊相赠,乃我至宝,非寻常物件可及。”
重新将剑穗系回佩剑上,沈思辰或许是陷入了儿时的幸福快乐,无意识嘴角上扬,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薛洛璃柔声道:“其实很好看。”
沈思辰腰间配着一枚玉葫芦,玉质温润通透一看就值钱。剑穗没意思,薛洛璃又打起了这葫芦的主意。趁沈思辰分神之际,突然出手就要去抢。
沈思辰面前来风,急忙侧身避开,一个重心不稳倒在草地上。薛洛璃见状哈哈大笑踩住沈思辰脚踝,俯身去摘他腰间挂饰。
此时,两名天宸殿弟子远远叫着沈思辰的名字跑过来,打断了这两人如顽童打架般的胡闹。薛洛璃啐了一口骂道没劲,松开沈思辰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泥灰。沈思辰被他一闹也是狼狈,正衣襟的功夫两名弟子已至跟前。
凌澈和白修羽请他们到天星阁一趟。
天星阁是天宸殿招待贵客及处理宗派事务之处,是薛洛璃最不愿意去的地方之一。
进门看到凌澈白修羽那严肃的脸,蹙起的眉,原本和煦如风的两人周身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忧虑。沈思辰薛洛璃方才得知,又出事了。
这一次是宛陵九霄楼。
九霄楼历任楼主性情孤僻,极少与人来往。修真界盛会也从不参加,凌澈也曾下帖邀约也曾被婉言拒绝。
九霄楼弟子也几乎不出宛陵地界,其他地方无论是有高额悬赏还是罕见邪魔,也都难得请动九霄楼的人,一贯只在宛陵域内镇狩降魔。就这么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倒也让宛陵百年来平安无事,连宵小之徒都渐少,更别说邪魔。
不为名不为利,九霄楼的人脾气比修为造诣还要出名。
这样一个如同世外桃源的地方出了怪事,纵使不是名门望族也足够让人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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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与世隔绝的九霄楼也出了这等骇人听闻之事,伤亡惨重一时间弟子们人心惶惶。事从权宜,九霄楼长老最终决定向临近的广陵金陵发去求援消息。
算上邕州凌门,渝州清墟观,宛陵九霄楼这已是第三桩,凌澈与白修羽重新考虑其中关窍。这原是九霄楼秘辛不足为外人道,但白修羽却认为若论邪门左道,薛洛璃更为轻车熟路,与其他二人在此冥思苦想倒不如向薛洛璃请教一二。
白修羽提起薛洛璃精于邪术并无任何不屑轻慢之意,可落在薛洛璃耳力就是非一般的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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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洛璃眼睛放光,道:“死了多少?”
白修羽沈思辰显然对他这第一反应不满,略带责备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凌澈已经见怪不怪,道:“伤十余死九。”
白修羽道:“薛公子认为此事可有什么端倪。”
薛洛璃记着凌澈告诫过不许提到邕州一行,细想片刻,道:“没看到人我怎么说,说不定真是有弟子受不了烂到家的修为法术,另辟蹊径呗。啧啧,反正你们这些名门望族都是外表光鲜,内里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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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澈道:“修羽哥怎么说的倒是我小家子气了,只是全凭洛璃自己的意思。”
薛洛璃围着白修羽转了一圈,上下审视,勾了勾嘴角道:“白修羽你倒是放心我去?”
“为何不放心?”
“现在九霄楼只不过死了几个人而已,我要是去了,说不定连只鸟都不剩咯。”
薛洛璃一手搭在凌澈肩膀上,一边嬉笑着瞟白修羽几眼,语气轻飘飘仿佛说的是今日晚膳要吃什么这般生活琐事。
白修羽不为所动,云淡风轻:“澈既如此重视你,我自然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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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洛璃扁扁嘴不言语,瘫倒一副死猪不怕烫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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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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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知道了,原来凌澈你也喜欢我。”薛洛璃仰头大笑,眼睛弯弯连精致的鼻子都皱了起来。
凌澈用力抚摸他的头,还留着皂荚清新气味:“洛璃由此及彼的推理能力真是越来越厉害。”
…………
沈思辰一连数日住在天宸殿,虽然不合礼数沈思辰也难免惴惴不安,幸好凌澈平和宽容并未与他计较,还道能有机会与沈思辰道长论道相交原是大幸,惹得他苦笑不停。
凌澈曾私底下问过沈思辰为何一改对薛洛璃态度,若有疑惑可与他说明或许天宸殿也可帮的上忙,而沈思辰总是避而不谈,凌澈也不好再追问。
薛洛璃本想跟着凌澈以避开沈思辰,一整日宛如成了凌澈的小尾巴,乖巧的不行。[]可沈思辰也这样跟着,保持在他们身后十步距离,默默跟随。
太可怕了。
凌澈把薛洛璃圈在自己身上的爪子全扒了下来,告知沈思辰若能说服的薛洛璃同意一起走,他绝不阻拦,气的薛洛璃大叫狐朋狗友不可靠。凌澈置若罔闻把两人甩在身后,躲到白修羽处谋个清净。
凌澈一离开,就剩下他与沈思辰二人。沈思辰似乎也不着急规劝,只一直悄无声息目光柔和看着薛洛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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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洛璃道:“道长,你累不累。”
“不累。”
“可我累,我看到你就头疼,你每次出现就是坏我好事。”
“……”
“哎呀沈念星道长可真舍得派你在这委曲求全的,啧啧。”薛洛璃突然想到另一个克星,忍不住恶心起来。
沈思辰疑惑道:“为何提起念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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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好丑。道长,这么丑的剑穗会不会玷污你的宝剑呀。”
“不可胡说!”沈思辰急了,伸手去抢,“这,这是,师尊相赠,乃我至宝,非寻常物件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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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思辰腰间配着一枚玉葫芦,玉质温润通透一看就值钱。剑穗没意思,薛洛璃又打起了这葫芦的主意。趁沈思辰分神之际,突然出手就要去抢。
沈思辰面前来风,急忙侧身避开,一个重心不稳倒在草地上。薛洛璃见状哈哈大笑踩住沈思辰脚踝,俯身去摘他腰间挂饰。
此时,两名天宸殿弟子远远叫着沈思辰的名字跑过来,打断了这两人如顽童打架般的胡闹。薛洛璃啐了一口骂道没劲,松开沈思辰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泥灰。沈思辰被他一闹也是狼狈,正衣襟的功夫两名弟子已至跟前。
凌澈和白修羽请他们到天星阁一趟。
天星阁是天宸殿招待贵客及处理宗派事务之处,是薛洛璃最不愿意去的地方之一。
进门看到凌澈白修羽那严肃的脸,蹙起的眉,原本和煦如风的两人周身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忧虑。沈思辰薛洛璃方才得知,又出事了。
这一次是宛陵九霄楼。
九霄楼历任楼主性情孤僻,极少与人来往。修真界盛会也从不参加,凌澈也曾下帖邀约也曾被婉言拒绝。
九霄楼弟子也几乎不出宛陵地界,其他地方无论是有高额悬赏还是罕见邪魔,也都难得请动九霄楼的人,一贯只在宛陵域内镇狩降魔。就这么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倒也让宛陵百年来平安无事,连宵小之徒都渐少,更别说邪魔。
不为名不为利,九霄楼的人脾气比修为造诣还要出名。
这样一个如同世外桃源的地方出了怪事,纵使不是名门望族也足够让人震惊了。
与邕州渝州如出一辙,同样是弟子性情暴戾发狂杀人吸灵,如入魔之症。有所不同的是,九霄楼那名弟子法力更甚,没能被收服,反而重伤九霄楼楼主后逃之夭夭,不知去向。
几乎与世隔绝的九霄楼也出了这等骇人听闻之事,伤亡惨重一时间弟子们人心惶惶。事从权宜,九霄楼长老最终决定向临近的广陵金陵发去求援消息。
算上邕州凌门,渝州清墟观,宛陵九霄楼这已是第三桩,凌澈与白修羽重新考虑其中关窍。这原是九霄楼秘辛不足为外人道,但白修羽却认为若论邪门左道,薛洛璃更为轻车熟路,与其他二人在此冥思苦想倒不如向薛洛璃请教一二。
白修羽提起薛洛璃精于邪术并无任何不屑轻慢之意,可落在薛洛璃耳力就是非一般的讨厌。
啧啧,就算是有凌澈,这人还是讨厌。
凌澈无法,只得让人把薛洛璃找来。沈思辰死盯着薛洛璃形影不离,只好将事情当着两人面说个清楚。
薛洛璃眼睛放光,道:“死了多少?”
白修羽沈思辰显然对他这第一反应不满,略带责备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凌澈已经见怪不怪,道:“伤十余死九。”
白修羽道:“薛公子认为此事可有什么端倪。”
薛洛璃记着凌澈告诫过不许提到邕州一行,细想片刻,道:“没看到人我怎么说,说不定真是有弟子受不了烂到家的修为法术,另辟蹊径呗。啧啧,反正你们这些名门望族都是外表光鲜,内里谁知道呢。”
听他张嘴尽是讥讽之语,白修羽也不放在心上,道:“九霄楼望我们施以援手,我认为薛公子是此中翘楚,由你去比较合适。澈倒是有些担心你不愿意放你走。”
凌澈道:“修羽哥怎么说的倒是我小家子气了,只是全凭洛璃自己的意思。”
薛洛璃围着白修羽转了一圈,上下审视,勾了勾嘴角道:“白修羽你倒是放心我去?”
“现在九霄楼只不过死了几个人而已,我要是去了,说不定连只鸟都不剩咯。”
薛洛璃一手搭在凌澈肩膀上,一边嬉笑着瞟白修羽几眼,语气轻飘飘仿佛说的是今日晚膳要吃什么这般生活琐事。
白修羽不为所动,云淡风轻:“澈既如此重视你,我自然放心。”
46.第 46 章
之后沈思辰真的一直跟着他,吃住同行。(.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薛洛璃觉得这臭道士真的讨厌极了,年长他不过三四岁,从前就爱以兄长语气教训他,对他处事阴毒极不顺眼。每次作恶正爽时,总有这沈思辰横插一杠子。如今脾气越发好了,直接把自己当他爹。
他挑着看得顺眼的小店,尝当地特色点心小食。如果不合口味,偏辣偏咸他便会笑语晏晏掀人桌凳,而沈思辰总能在他发作前敏锐的察觉他的意图,按住他作恶的右手,夹起盘子里的香酥龙虾卷给他灌下去,辣的他眼里浮起一层蒙蒙水雾,看上去难得的温良恭俭让。
往来了两三回,薛洛璃深知只要有沈思辰在,自己占不到便宜,便暂时不再想做这乡野一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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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不过你,了不起死了。
江陵繁华,外地商旅居多,酒楼佳肴众多,烟花之地更是少不了。薛洛璃要去妓院,沈思辰也无异议。
嘿,自古至今哪有道士进花楼的。薛洛璃嗤笑,沈思辰自幼修道根骨极佳,故而年纪轻轻便惊才绝世,修仙界各派至尊提起此人的赞不绝口滔滔不绝真是听都不要听了。
也就这会儿能嘴硬了。
当地名声最大的花楼名醉仙居,江陵城东大道尽头,方位极好找。薛洛璃与沈思辰还没走到正门,迎面扭来几位嬉笑的姑娘,眨眼间拉着他们一人一只手,道:“公子来玩啊,想要什么样的姑娘!”
“公子可是本地人?是想品酒聊天论诗听琴,过夜出楼都行啊!”
薛洛璃沈思辰被突然袭来的脂粉味熏的有些迷糊,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被架入了醉仙居。他们走过来时城内繁华喧嚣,楼里更是一片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老鸨模样的女人迎了上来,笑着问他们需要那种消遣。
薛洛璃已然忘了此行是为了看沈思辰的笑话,自己先紧张了起来。他从未与女人有过这么直接的接触,对这烟花温柔乡更是毫无经验。只能强装思考,装作不是第一次来的样子,偷偷观察十步外的员外乡绅如何言行,轻咳一声,道:“我要你们这最漂亮的姑娘,今晚陪老子我过夜。(.)”
老鸨摇着扇子猛点头,这算什么要求:“公子请放心,我们这的姑娘都是最漂亮的。”
薛洛璃转过头,问道:“你呢?”
沈思辰依旧不慌不乱,道:“我跟着你。”
薛洛璃奇了:“我要和姑娘上床你也跟着我?你这道士六根不净啊!”
沈思辰微笑:“我心如秋潭浸明月,不为浮尘所扰,无妨。”
薛洛璃看他轻飘飘的一句说的认真,全无羞涩窘迫之感,倒显得自己张牙舞爪是个笑话了。用手拨开沈思辰嚷了句让路,径直往里冲,可到底是第一次来这人声攒动酒色生香之所,不知该往何处去。
楼里的姑娘们也少得见到这样俊美灵动的公子,三五成群的又挤了过来,在薛洛璃身上又摸又蹭,吓的他涨红了脸猛地甩手声音颤抖地吼了句离老子远点,不知是羞是怒转身拔腿就跑。
沈思辰眼神一直落在薛洛璃身上,看着他霸道的推开自己跑进去,又急火火的跑了出来脸上泛着少有的红霞。微微颔首道了句抱歉,沈思辰也跟着走了出去。
真是荒唐。
薛洛璃像是被恶犬撵着狂奔了百步,气息不稳两腿发麻了才停下,扶着路旁一颗大树呼呼喘着粗气。一只温暖宽大的手掌抚上了他的背,轻轻拍着替他顺气,除了四周草木清香之气,还有一丝丝沾染上的脂粉气。
“薛洛璃,你何时才能不闯祸。”
薛洛璃大口喘气深呼吸,总算调整了过来。他面对沈思辰,仔细的端详这张脸,与从前没什么差别,月光打在他身上如同仙气萦绕,更成熟更美,更让人讨厌了。
“沈思辰道长,你遇到的所有堕落之徒,都要去管上一管吗?”
“天道轮回,因果障业诸多,只求顺遂我心。”
“那方才道长为何落荒而逃,那么多姑娘等着你顺遂内心呢。”
沈思辰又笑着摸摸他的头,仿佛已是一种习惯。
“嗯,我心里明白。”
薛洛璃听不懂,道:“道长,你是要当我爹啊。”
“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们俩现在说的是一件事吗?
从前薛洛璃一开口说点什么沈思辰要么笑而不语,要么满口道义正邪,说的全是他听不懂的话。现在更好,两个人的对话偏生的跟有第三个人在场似的,全然浪费口舌。
“老子困了,回去睡觉!”
这几日薛洛璃沈思辰皆同塌而眠,沈思辰温柔的笑着说银钱不足需省着些用时,店老板看的眼睛发直连忙提出优惠价钱两间房,果断被拒。
薛洛璃心里明镜似的他是怕自己半夜里卷铺盖跑路,没办法付钱的是大爷他认。幸亏此地富庶繁华连床榻都大一圈,两个成年男子睡在一起倒也不挤。
薛洛璃本意是想给沈思辰惹麻烦的上蹿下跳了一整天,结果人没惹到自己倒是累的结实。飞身上榻脑袋沾床,一会儿就呼噜声起睡熟了。
沈思辰听着耳畔逐渐平稳的呼吸声,睁开双目,直勾勾的盯着薛洛璃。
他不知薛洛璃遇到了什么灾祸,为什么和过去完全不一样,就像薛洛璃不知道他的眼睛为何复明一样,他们之间不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难以理清最初混乱的起源。
轻声叹:“我会管你的,不再让你作恶。”
“我会一直看着你。”
去往广陵的路上,薛洛璃听沈思辰说起了凌澈的事。
天宸殿上一任家主无子女,便过继同宗之子凌澈悉心栽培。凌澈在天宸殿修习了数年出落的出类拔萃令人瞩目,虽修行法力不是顶尖,但为人谦和大度,有着出众的笼络人心手腕加之与生俱来的亲和力,与当下各大修仙名门术士关系都不错。
凌澈重罚薛洛璃扔出天宸殿不久,上任家主离世,凌澈便接管了天宸殿。何时相聚商谈,何时消遣娱乐,何时镇狩邪魔,凌澈都能在世家大族前说的上几句。
天宸殿立派历史不长,在上一任家主之前并不算十分耀眼,自凌澈参与家族经营后,天宸殿已逐渐靠近修真名门核心。
嗯,凌澈善于人心之道,他早就知道的。
沈思辰得知薛洛璃一心一意要回广陵天宸殿的时候是震惊的,他那张云淡风轻温柔如月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不可置信的惊讶表情时,薛洛璃忽然觉得让他跟着也是一件挺好玩的事。
当初薛洛璃耍诈重伤沈念星毁沈思辰双眼,须知玄灵城属修仙界数百年名门且沈念星沈思辰风评极佳,竟然被一个邪门祸害的小流氓残害至此,一时修仙界各派愤愤不平,纷纷要求天宸殿给个说法。
凌澈素来重视门派名望,人心向背,也未姑息徇私。薛洛璃当着众人的面在天宸殿羽化台上受刑,并被散去了全身灵力,赶出了天宸殿死生由命,此事也就此尘埃落定。
世人不知道的是,重伤是真,散灵则假。
薛洛璃不怪凌澈对他狠,他知道凌澈会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对自己更狠。世间哪有仅凭手腕巧舌便能左右逢源往来世家之人,凌澈不过是用自己磨平旁人的尖锐,用一身伤痕换来的今日地位。
他都明白,所以他不怪凌澈。
只想回天宸殿与他报个平安也好,了了一桩执念也好,告诉他我命犹在,无需介怀。
有了沈思辰出门方便了许多。两人一路兼程,可真到了广陵,薛洛璃仿佛有了些近乡情怯的意思,话越发少了。沈思辰不知他心中所想,也不出言打扰他,只陪着他在这城内闲逛。
薛洛璃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道:“道长,刚刚我们路过的西街上有一家酒酿小圆子,你去给我带两碗吧。”
沈思辰不解:“为何带两碗?”
薛洛璃眯着眼睛故作深沉:“总不好让你看着我吃,这点礼仪我还是懂的。”
那还不是我付钱成全你的礼仪。
沈思辰也不驳他,道:“我去买,你在这等?”
薛洛璃点点头,拍拍沈思辰的肩让他放心:“我在这都呆了多少年了,还被拐跑不成?”
沈思辰细想也是,再三叮嘱不可闯祸不可造次,否则就地一碗麻辣烫给他灌下去。听得薛洛璃保证后方才离去。
沈思辰并非第一次来到广陵,修真盛会云游镇狩时他都曾造访此地。可到底不是常驻,广陵城内水系颇多弯弯绕绕,他按照薛洛璃所描述的地方方圆百步都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薛洛璃所说的那家酒酿圆子店。心想莫不是薛洛璃记错的方位,再问问广陵人仍是无果。
兜兜转转了半个时辰,沈思辰两手空空的回到与薛洛璃约定的地方。
只是回去一看,哪还有人。
47.第 47 章
之后沈思辰真的一直跟着他,吃住同行。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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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思辰微笑:“我心如秋潭浸明月,不为浮尘所扰,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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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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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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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洛璃,你何时才能不闯祸。”
薛洛璃大口喘气深呼吸,总算调整了过来。他面对沈思辰,仔细的端详这张脸,与从前没什么差别,月光打在他身上如同仙气萦绕,更成熟更美,更让人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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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凌澈善于人心之道,他早就知道的。
沈思辰得知薛洛璃一心一意要回广陵天宸殿的时候是震惊的,他那张云淡风轻温柔如月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不可置信的惊讶表情时,薛洛璃忽然觉得让他跟着也是一件挺好玩的事。
当初薛洛璃耍诈重伤沈念星毁沈思辰双眼,须知玄灵城属修仙界数百年名门且沈念星沈思辰风评极佳,竟然被一个邪门祸害的小流氓残害至此,一时修仙界各派愤愤不平,纷纷要求天宸殿给个说法。
凌澈素来重视门派名望,人心向背,也未姑息徇私。薛洛璃当着众人的面在天宸殿羽化台上受刑,并被散去了全身灵力,赶出了天宸殿死生由命,此事也就此尘埃落定。
世人不知道的是,重伤是真,散灵则假。
薛洛璃不怪凌澈对他狠,他知道凌澈会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对自己更狠。世间哪有仅凭手腕巧舌便能左右逢源往来世家之人,凌澈不过是用自己磨平旁人的尖锐,用一身伤痕换来的今日地位。
他都明白,所以他不怪凌澈。
只想回天宸殿与他报个平安也好,了了一桩执念也好,告诉他我命犹在,无需介怀。
有了沈思辰出门方便了许多。两人一路兼程,可真到了广陵,薛洛璃仿佛有了些近乡情怯的意思,话越发少了。沈思辰不知他心中所想,也不出言打扰他,只陪着他在这城内闲逛。
薛洛璃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道:“道长,刚刚我们路过的西街上有一家酒酿小圆子,你去给我带两碗吧。”
沈思辰不解:“为何带两碗?”
薛洛璃眯着眼睛故作深沉:“总不好让你看着我吃,这点礼仪我还是懂的。”
那还不是我付钱成全你的礼仪。
沈思辰也不驳他,道:“我去买,你在这等?”
薛洛璃点点头,拍拍沈思辰的肩让他放心:“我在这都呆了多少年了,还被拐跑不成?”
沈思辰细想也是,再三叮嘱不可闯祸不可造次,否则就地一碗麻辣烫给他灌下去。听得薛洛璃保证后方才离去。
沈思辰并非第一次来到广陵,修真盛会云游镇狩时他都曾造访此地。可到底不是常驻,广陵城内水系颇多弯弯绕绕,他按照薛洛璃所描述的地方方圆百步都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薛洛璃所说的那家酒酿圆子店。心想莫不是薛洛璃记错的方位,再问问广陵人仍是无果。
兜兜转转了半个时辰,沈思辰两手空空的回到与薛洛璃约定的地方。
只是回去一看,哪还有人。
49.第 49 章
之后沈思辰真的一直跟着他,吃住同行。
薛洛璃觉得这臭道士真的讨厌极了,年长他不过三四岁,从前就爱以兄长语气教训他,对他处事阴毒极不顺眼。每次作恶正爽时,总有这沈思辰横插一杠子。如今脾气越发好了,直接把自己当他爹。
他挑着看得顺眼的小店,尝当地特色点心小食。如果不合口味,偏辣偏咸他便会笑语晏晏掀人桌凳,而沈思辰总能在他发作前敏锐的察觉他的意图,按住他作恶的右手,夹起盘子里的香酥龙虾卷给他灌下去,辣的他眼里浮起一层蒙蒙水雾,看上去难得的温良恭俭让。
往来了两三回,薛洛璃深知只要有沈思辰在,自己占不到便宜,便暂时不再想做这乡野一霸的事情。
打不过你,了不起死了。
江陵繁华,外地商旅居多,酒楼佳肴众多,烟花之地更是少不了。薛洛璃要去妓院,沈思辰也无异议。
嘿,自古至今哪有道士进花楼的。薛洛璃嗤笑,沈思辰自幼修道根骨极佳,故而年纪轻轻便惊才绝世,修仙界各派至尊提起此人的赞不绝口滔滔不绝真是听都不要听了。
也就这会儿能嘴硬了。
当地名声最大的花楼名醉仙居,江陵城东大道尽头,方位极好找。薛洛璃与沈思辰还没走到正门,迎面扭来几位嬉笑的姑娘,眨眼间拉着他们一人一只手,道:“公子来玩啊,想要什么样的姑娘!”
“公子可是本地人?是想品酒聊天论诗听琴,过夜出楼都行啊!”
薛洛璃沈思辰被突然袭来的脂粉味熏的有些迷糊,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被架入了醉仙居。他们走过来时城内繁华喧嚣,楼里更是一片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老鸨模样的女人迎了上来,笑着问他们需要那种消遣。[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薛洛璃已然忘了此行是为了看沈思辰的笑话,自己先紧张了起来。他从未与女人有过这么直接的接触,对这烟花温柔乡更是毫无经验。只能强装思考,装作不是第一次来的样子,偷偷观察十步外的员外乡绅如何言行,轻咳一声,道:“我要你们这最漂亮的姑娘,今晚陪老子我过夜。”
老鸨摇着扇子猛点头,这算什么要求:“公子请放心,我们这的姑娘都是最漂亮的。”
薛洛璃转过头,问道:“你呢?”
沈思辰依旧不慌不乱,道:“我跟着你。”
薛洛璃奇了:“我要和姑娘上床你也跟着我?你这道士六根不净啊!”
沈思辰微笑:“我心如秋潭浸明月,不为浮尘所扰,无妨。”
薛洛璃看他轻飘飘的一句说的认真,全无羞涩窘迫之感,倒显得自己张牙舞爪是个笑话了。用手拨开沈思辰嚷了句让路,径直往里冲,可到底是第一次来这人声攒动酒色生香之所,不知该往何处去。
楼里的姑娘们也少得见到这样俊美灵动的公子,三五成群的又挤了过来,在薛洛璃身上又摸又蹭,吓的他涨红了脸猛地甩手声音颤抖地吼了句离老子远点,不知是羞是怒转身拔腿就跑。
沈思辰眼神一直落在薛洛璃身上,看着他霸道的推开自己跑进去,又急火火的跑了出来脸上泛着少有的红霞。微微颔首道了句抱歉,沈思辰也跟着走了出去。
真是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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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洛璃像是被恶犬撵着狂奔了百步,气息不稳两腿发麻了才停下,扶着路旁一颗大树呼呼喘着粗气。一只温暖宽大的手掌抚上了他的背,轻轻拍着替他顺气,除了四周草木清香之气,还有一丝丝沾染上的脂粉气。
“薛洛璃,你何时才能不闯祸。”
薛洛璃大口喘气深呼吸,总算调整了过来。他面对沈思辰,仔细的端详这张脸,与从前没什么差别,月光打在他身上如同仙气萦绕,更成熟更美,更让人讨厌了。
“沈思辰道长,你遇到的所有堕落之徒,都要去管上一管吗?”
“天道轮回,因果障业诸多,只求顺遂我心。”
“那方才道长为何落荒而逃,那么多姑娘等着你顺遂内心呢。”
沈思辰又笑着摸摸他的头,仿佛已是一种习惯。
“嗯,我心里明白。”
薛洛璃听不懂,道:“道长,你是要当我爹啊。”
“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们俩现在说的是一件事吗?
从前薛洛璃一开口说点什么沈思辰要么笑而不语,要么满口道义正邪,说的全是他听不懂的话。现在更好,两个人的对话偏生的跟有第三个人在场似的,全然浪费口舌。
“老子困了,回去睡觉!”
这几日薛洛璃沈思辰皆同塌而眠,沈思辰温柔的笑着说银钱不足需省着些用时,店老板看的眼睛发直连忙提出优惠价钱两间房,果断被拒。
薛洛璃心里明镜似的他是怕自己半夜里卷铺盖跑路,没办法付钱的是大爷他认。幸亏此地富庶繁华连床榻都大一圈,两个成年男子睡在一起倒也不挤。
薛洛璃本意是想给沈思辰惹麻烦的上蹿下跳了一整天,结果人没惹到自己倒是累的结实。飞身上榻脑袋沾床,一会儿就呼噜声起睡熟了。
沈思辰听着耳畔逐渐平稳的呼吸声,睁开双目,直勾勾的盯着薛洛璃。
他不知薛洛璃遇到了什么灾祸,为什么和过去完全不一样,就像薛洛璃不知道他的眼睛为何复明一样,他们之间不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难以理清最初混乱的起源。
轻声叹:“我会管你的,不再让你作恶。”
“我会一直看着你。”
去往广陵的路上,薛洛璃听沈思辰说起了凌澈的事。
天宸殿上一任家主无子女,便过继同宗之子凌澈悉心栽培。凌澈在天宸殿修习了数年出落的出类拔萃令人瞩目,虽修行法力不是顶尖,但为人谦和大度,有着出众的笼络人心手腕加之与生俱来的亲和力,与当下各大修仙名门术士关系都不错。
凌澈重罚薛洛璃扔出天宸殿不久,上任家主离世,凌澈便接管了天宸殿。何时相聚商谈,何时消遣娱乐,何时镇狩邪魔,凌澈都能在世家大族前说的上几句。
天宸殿立派历史不长,在上一任家主之前并不算十分耀眼,自凌澈参与家族经营后,天宸殿已逐渐靠近修真名门核心。
嗯,凌澈善于人心之道,他早就知道的。
沈思辰得知薛洛璃一心一意要回广陵天宸殿的时候是震惊的,他那张云淡风轻温柔如月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不可置信的惊讶表情时,薛洛璃忽然觉得让他跟着也是一件挺好玩的事。
当初薛洛璃耍诈重伤沈念星毁沈思辰双眼,须知玄灵城属修仙界数百年名门且沈念星沈思辰风评极佳,竟然被一个邪门祸害的小流氓残害至此,一时修仙界各派愤愤不平,纷纷要求天宸殿给个说法。
凌澈素来重视门派名望,人心向背,也未姑息徇私。薛洛璃当着众人的面在天宸殿羽化台上受刑,并被散去了全身灵力,赶出了天宸殿死生由命,此事也就此尘埃落定。
世人不知道的是,重伤是真,散灵则假。
薛洛璃不怪凌澈对他狠,他知道凌澈会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对自己更狠。世间哪有仅凭手腕巧舌便能左右逢源往来世家之人,凌澈不过是用自己磨平旁人的尖锐,用一身伤痕换来的今日地位。
他都明白,所以他不怪凌澈。
只想回天宸殿与他报个平安也好,了了一桩执念也好,告诉他我命犹在,无需介怀。
有了沈思辰出门方便了许多。两人一路兼程,可真到了广陵,薛洛璃仿佛有了些近乡情怯的意思,话越发少了。沈思辰不知他心中所想,也不出言打扰他,只陪着他在这城内闲逛。
薛洛璃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道:“道长,刚刚我们路过的西街上有一家酒酿小圆子,你去给我带两碗吧。”
沈思辰不解:“为何带两碗?”
薛洛璃眯着眼睛故作深沉:“总不好让你看着我吃,这点礼仪我还是懂的。”
那还不是我付钱成全你的礼仪。
沈思辰也不驳他,道:“我去买,你在这等?”
薛洛璃点点头,拍拍沈思辰的肩让他放心:“我在这都呆了多少年了,还被拐跑不成?”
沈思辰细想也是,再三叮嘱不可闯祸不可造次,否则就地一碗麻辣烫给他灌下去。听得薛洛璃保证后方才离去。
沈思辰并非第一次来到广陵,修真盛会云游镇狩时他都曾造访此地。可到底不是常驻,广陵城内水系颇多弯弯绕绕,他按照薛洛璃所描述的地方方圆百步都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薛洛璃所说的那家酒酿圆子店。心想莫不是薛洛璃记错的方位,再问问广陵人仍是无果。
兜兜转转了半个时辰,沈思辰两手空空的回到与薛洛璃约定的地方。
只是回去一看,哪还有人。
50.第 50 章
这一夜意外风波烦扰不休,凌澈觉得比处理仙门是非或是宗族事务还要劳心劳力。(.无弹窗广告)罪魁祸首倒是没心没肺逍遥自在,凌澈把被子一掀,掰正薛洛璃的脸与他四目相对,后者一脸天真纯洁眨着大眼睛。
凌澈道:“说好了不许给我惹祸,你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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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不戳穿你也罢你这会儿还有话说,薛公子看我第一次给你收拾烂摊子吗?”
薛洛璃扁扁嘴不言语,瘫倒一副死猪不怕烫的模样。
看他这油盐不进的死样子凌澈起了玩心,调侃道:“看来被你说中了,沈思辰真是有求于你来的。”
被夸奖的薛洛璃立刻回复了凌澈一个神机妙算的眼神。
“可我看他穷追不舍的架势,倒有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意思。”
“什么意思?听不懂。”
“我看他喜欢你。”凌澈笑的一本正经。
薛洛璃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坐姿乖巧:“你怎么能看出一个男人喜欢另一个男人的,凌澈有经验啊?”
被将了一军的凌澈微微一怔,灯下神情有一瞬间凝滞出神,摇曳的灯光很快便把思绪拽了回来,扯开一个笑容道:“那或许是有经验吧。”
“哦我知道了,原来凌澈你也喜欢我。”薛洛璃仰头大笑,眼睛弯弯连精致的鼻子都皱了起来。
凌澈用力抚摸他的头,还留着皂荚清新气味:“洛璃由此及彼的推理能力真是越来越厉害。”
…………
沈思辰一连数日住在天宸殿,虽然不合礼数沈思辰也难免惴惴不安,幸好凌澈平和宽容并未与他计较,还道能有机会与沈思辰道长论道相交原是大幸,惹得他苦笑不停。
凌澈曾私底下问过沈思辰为何一改对薛洛璃态度,若有疑惑可与他说明或许天宸殿也可帮的上忙,而沈思辰总是避而不谈,凌澈也不好再追问。
薛洛璃本想跟着凌澈以避开沈思辰,一整日宛如成了凌澈的小尾巴,乖巧的不行。可沈思辰也这样跟着,保持在他们身后十步距离,默默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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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澈把薛洛璃圈在自己身上的爪子全扒了下来,告知沈思辰若能说服的薛洛璃同意一起走,他绝不阻拦,气的薛洛璃大叫狐朋狗友不可靠。凌澈置若罔闻把两人甩在身后,躲到白修羽处谋个清净。
凌澈一离开,就剩下他与沈思辰二人。沈思辰似乎也不着急规劝,只一直悄无声息目光柔和看着薛洛璃。
薛洛璃去花园抓鸟,他在树下看着。薛洛璃下池子捞鱼,他在池边看着。薛洛璃躺在花丛中睡午觉,他就坐在旁边看着。
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薛洛璃怀疑他魔怔了。
所以他才最讨厌与沈思辰独处,有话就说!有什么好看的?还能看出个孩子出来?
薛洛璃从水池爬上岸,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朝沈思辰勾了勾手指。沈思辰缓缓的走过来,薛洛璃又拍拍一旁,示意他坐下,沈思辰犹豫片刻,还是盘腿坐下,身姿端正如打坐一般。
薛洛璃道:“道长,你累不累。”
“不累。”
“可我累,我看到你就头疼,你每次出现就是坏我好事。”
“……”
“哎呀沈念星道长可真舍得派你在这委曲求全的,啧啧。”薛洛璃突然想到另一个克星,忍不住恶心起来。
沈思辰疑惑道:“为何提起念星?”
薛洛璃嘴角勾了勾,也与他一同装傻。
审视了一眼沈思辰正襟危坐的模样,余光扫到一枚剑穗,心下一动,道:“道长,把那剑穗让我看看吧。”
之前薛洛璃一路无聊的时候也曾向沈思辰讨要过,实在是平生罕见的难看,像沈思辰这样克己复礼又晶莹剔透仿佛下一秒就要飞升的人,宝剑竟然配着这样一枚剑穗真是大大的煞风景。
果不其然,沈思辰又拒绝了。
薛洛璃翘起了二郎腿,似漫不经心又似嘲讽威胁道:“道长,这里可是天宸殿。”
意思很明白,天宸殿,薛洛璃的地盘。若是反抗,就让你滚出去。
沈思辰果然变了脸色,咬了咬下唇,半晌解下剑穗放到薛洛璃掌心,指尖触碰掌心的那一瞬间薛洛璃感到他的微微颤抖。
薛洛璃笑眯眯看着他不情不愿的脸,惬意的想唱歌。薛洛璃把那枚剑穗放在手心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又捉住流苏吊起来迎着阳光看了看,剑穗的结编的歪歪扭扭甚至不对称,有几条流苏已经分叉变形,应当不是什么上好的丝线。
“切,好丑。道长,这么丑的剑穗会不会玷污你的宝剑呀。”
“不可胡说!”沈思辰急了,伸手去抢,“这,这是,师尊相赠,乃我至宝,非寻常物件可及。”
重新将剑穗系回佩剑上,沈思辰或许是陷入了儿时的幸福快乐,无意识嘴角上扬,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薛洛璃柔声道:“其实很好看。”
沈思辰腰间配着一枚玉葫芦,玉质温润通透一看就值钱。剑穗没意思,薛洛璃又打起了这葫芦的主意。趁沈思辰分神之际,突然出手就要去抢。
沈思辰面前来风,急忙侧身避开,一个重心不稳倒在草地上。薛洛璃见状哈哈大笑踩住沈思辰脚踝,俯身去摘他腰间挂饰。
此时,两名天宸殿弟子远远叫着沈思辰的名字跑过来,打断了这两人如顽童打架般的胡闹。薛洛璃啐了一口骂道没劲,松开沈思辰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泥灰。沈思辰被他一闹也是狼狈,正衣襟的功夫两名弟子已至跟前。
凌澈和白修羽请他们到天星阁一趟。
天星阁是天宸殿招待贵客及处理宗派事务之处,是薛洛璃最不愿意去的地方之一。
进门看到凌澈白修羽那严肃的脸,蹙起的眉,原本和煦如风的两人周身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忧虑。沈思辰薛洛璃方才得知,又出事了。
这一次是宛陵九霄楼。
九霄楼历任楼主性情孤僻,极少与人来往。修真界盛会也从不参加,凌澈也曾下帖邀约也曾被婉言拒绝。
九霄楼弟子也几乎不出宛陵地界,其他地方无论是有高额悬赏还是罕见邪魔,也都难得请动九霄楼的人,一贯只在宛陵域内镇狩降魔。就这么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倒也让宛陵百年来平安无事,连宵小之徒都渐少,更别说邪魔。
不为名不为利,九霄楼的人脾气比修为造诣还要出名。
这样一个如同世外桃源的地方出了怪事,纵使不是名门望族也足够让人震惊了。
与邕州渝州如出一辙,同样是弟子性情暴戾发狂杀人吸灵,如入魔之症。有所不同的是,九霄楼那名弟子法力更甚,没能被收服,反而重伤九霄楼楼主后逃之夭夭,不知去向。
几乎与世隔绝的九霄楼也出了这等骇人听闻之事,伤亡惨重一时间弟子们人心惶惶。事从权宜,九霄楼长老最终决定向临近的广陵金陵发去求援消息。
算上邕州凌门,渝州清墟观,宛陵九霄楼这已是第三桩,凌澈与白修羽重新考虑其中关窍。这原是九霄楼秘辛不足为外人道,但白修羽却认为若论邪门左道,薛洛璃更为轻车熟路,与其他二人在此冥思苦想倒不如向薛洛璃请教一二。
白修羽提起薛洛璃精于邪术并无任何不屑轻慢之意,可落在薛洛璃耳力就是非一般的讨厌。
啧啧,就算是有凌澈,这人还是讨厌。
凌澈无法,只得让人把薛洛璃找来。沈思辰死盯着薛洛璃形影不离,只好将事情当着两人面说个清楚。
薛洛璃眼睛放光,道:“死了多少?”
白修羽沈思辰显然对他这第一反应不满,略带责备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凌澈已经见怪不怪,道:“伤十余死九。”
白修羽道:“薛公子认为此事可有什么端倪。”
薛洛璃记着凌澈告诫过不许提到邕州一行,细想片刻,道:“没看到人我怎么说,说不定真是有弟子受不了烂到家的修为法术,另辟蹊径呗。啧啧,反正你们这些名门望族都是外表光鲜,内里谁知道呢。”
听他张嘴尽是讥讽之语,白修羽也不放在心上,道:“九霄楼望我们施以援手,我认为薛公子是此中翘楚,由你去比较合适。澈倒是有些担心你不愿意放你走。”
凌澈道:“修羽哥怎么说的倒是我小家子气了,只是全凭洛璃自己的意思。”
薛洛璃围着白修羽转了一圈,上下审视,勾了勾嘴角道:“白修羽你倒是放心我去?”
“为何不放心?”
“现在九霄楼只不过死了几个人而已,我要是去了,说不定连只鸟都不剩咯。”
薛洛璃一手搭在凌澈肩膀上,一边嬉笑着瞟白修羽几眼,语气轻飘飘仿佛说的是今日晚膳要吃什么这般生活琐事。
白修羽不为所动,云淡风轻:“澈既如此重视你,我自然放心。”
51.第 51 章
之后沈思辰真的一直跟着他,吃住同行。[]
薛洛璃觉得这臭道士真的讨厌极了,年长他不过三四岁,从前就爱以兄长语气教训他,对他处事阴毒极不顺眼。每次作恶正爽时,总有这沈思辰横插一杠子。如今脾气越发好了,直接把自己当他爹。
防盗章按时替换,谢谢体谅。防盗章按时替换,谢谢体谅。防盗章按时替换,谢谢体谅。防盗章按时替换,谢谢体谅。防盗章按时替换,谢谢体谅。
他挑着看得顺眼的小店,尝当地特色点心小食。如果不合口味,偏辣偏咸他便会笑语晏晏掀人桌凳,而沈思辰总能在他发作前敏锐的察觉他的意图,按住他作恶的右手,夹起盘子里的香酥龙虾卷给他灌下去,辣的他眼里浮起一层蒙蒙水雾,看上去难得的温良恭俭让。
往来了两三回,薛洛璃深知只要有沈思辰在,自己占不到便宜,便暂时不再想做这乡野一霸的事情。
打不过你,了不起死了。
江陵繁华,外地商旅居多,酒楼佳肴众多,烟花之地更是少不了。薛洛璃要去妓院,沈思辰也无异议。
嘿,自古至今哪有道士进花楼的。薛洛璃嗤笑,沈思辰自幼修道根骨极佳,故而年纪轻轻便惊才绝世,修仙界各派至尊提起此人的赞不绝口滔滔不绝真是听都不要听了。
也就这会儿能嘴硬了。
当地名声最大的花楼名醉仙居,江陵城东大道尽头,方位极好找。薛洛璃与沈思辰还没走到正门,迎面扭来几位嬉笑的姑娘,眨眼间拉着他们一人一只手,道:“公子来玩啊,想要什么样的姑娘!”
“公子可是本地人?是想品酒聊天论诗听琴,过夜出楼都行啊!”
薛洛璃沈思辰被突然袭来的脂粉味熏的有些迷糊,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被架入了醉仙居。他们走过来时城内繁华喧嚣,楼里更是一片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老鸨模样的女人迎了上来,笑着问他们需要那种消遣。
薛洛璃已然忘了此行是为了看沈思辰的笑话,自己先紧张了起来。他从未与女人有过这么直接的接触,对这烟花温柔乡更是毫无经验。只能强装思考,装作不是第一次来的样子,偷偷观察十步外的员外乡绅如何言行,轻咳一声,道:“我要你们这最漂亮的姑娘,今晚陪老子我过夜。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老鸨摇着扇子猛点头,这算什么要求:“公子请放心,我们这的姑娘都是最漂亮的。”
薛洛璃转过头,问道:“你呢?”
沈思辰依旧不慌不乱,道:“我跟着你。”
薛洛璃奇了:“我要和姑娘上床你也跟着我?你这道士六根不净啊!”
沈思辰微笑:“我心如秋潭浸明月,不为浮尘所扰,无妨。”
薛洛璃看他轻飘飘的一句说的认真,全无羞涩窘迫之感,倒显得自己张牙舞爪是个笑话了。用手拨开沈思辰嚷了句让路,径直往里冲,可到底是第一次来这人声攒动酒色生香之所,不知该往何处去。
楼里的姑娘们也少得见到这样俊美灵动的公子,三五成群的又挤了过来,在薛洛璃身上又摸又蹭,吓的他涨红了脸猛地甩手声音颤抖地吼了句离老子远点,不知是羞是怒转身拔腿就跑。
沈思辰眼神一直落在薛洛璃身上,看着他霸道的推开自己跑进去,又急火火的跑了出来脸上泛着少有的红霞。微微颔首道了句抱歉,沈思辰也跟着走了出去。
真是荒唐。
薛洛璃像是被恶犬撵着狂奔了百步,气息不稳两腿发麻了才停下,扶着路旁一颗大树呼呼喘着粗气。一只温暖宽大的手掌抚上了他的背,轻轻拍着替他顺气,除了四周草木清香之气,还有一丝丝沾染上的脂粉气。
“薛洛璃,你何时才能不闯祸。”
薛洛璃大口喘气深呼吸,总算调整了过来。他面对沈思辰,仔细的端详这张脸,与从前没什么差别,月光打在他身上如同仙气萦绕,更成熟更美,更让人讨厌了。
“沈思辰道长,你遇到的所有堕落之徒,都要去管上一管吗?”
“天道轮回,因果障业诸多,只求顺遂我心。”
“那方才道长为何落荒而逃,那么多姑娘等着你顺遂内心呢。”
沈思辰又笑着摸摸他的头,仿佛已是一种习惯。
“嗯,我心里明白。”
薛洛璃听不懂,道:“道长,你是要当我爹啊。”
“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们俩现在说的是一件事吗?
从前薛洛璃一开口说点什么沈思辰要么笑而不语,要么满口道义正邪,说的全是他听不懂的话。现在更好,两个人的对话偏生的跟有第三个人在场似的,全然浪费口舌。
“老子困了,回去睡觉!”
这几日薛洛璃沈思辰皆同塌而眠,沈思辰温柔的笑着说银钱不足需省着些用时,店老板看的眼睛发直连忙提出优惠价钱两间房,果断被拒。
薛洛璃心里明镜似的他是怕自己半夜里卷铺盖跑路,没办法付钱的是大爷他认。幸亏此地富庶繁华连床榻都大一圈,两个成年男子睡在一起倒也不挤。
薛洛璃本意是想给沈思辰惹麻烦的上蹿下跳了一整天,结果人没惹到自己倒是累的结实。飞身上榻脑袋沾床,一会儿就呼噜声起睡熟了。
沈思辰听着耳畔逐渐平稳的呼吸声,睁开双目,直勾勾的盯着薛洛璃。
他不知薛洛璃遇到了什么灾祸,为什么和过去完全不一样,就像薛洛璃不知道他的眼睛为何复明一样,他们之间不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难以理清最初混乱的起源。
轻声叹:“我会管你的,不再让你作恶。”
“我会一直看着你。”
去往广陵的路上,薛洛璃听沈思辰说起了凌澈的事。
天宸殿上一任家主无子女,便过继同宗之子凌澈悉心栽培。凌澈在天宸殿修习了数年出落的出类拔萃令人瞩目,虽修行法力不是顶尖,但为人谦和大度,有着出众的笼络人心手腕加之与生俱来的亲和力,与当下各大修仙名门术士关系都不错。
凌澈重罚薛洛璃扔出天宸殿不久,上任家主离世,凌澈便接管了天宸殿。何时相聚商谈,何时消遣娱乐,何时镇狩邪魔,凌澈都能在世家大族前说的上几句。
天宸殿立派历史不长,在上一任家主之前并不算十分耀眼,自凌澈参与家族经营后,天宸殿已逐渐靠近修真名门核心。
嗯,凌澈善于人心之道,他早就知道的。
沈思辰得知薛洛璃一心一意要回广陵天宸殿的时候是震惊的,他那张云淡风轻温柔如月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不可置信的惊讶表情时,薛洛璃忽然觉得让他跟着也是一件挺好玩的事。
当初薛洛璃耍诈重伤沈念星毁沈思辰双眼,须知玄灵城属修仙界数百年名门且沈念星沈思辰风评极佳,竟然被一个邪门祸害的小流氓残害至此,一时修仙界各派愤愤不平,纷纷要求天宸殿给个说法。
凌澈素来重视门派名望,人心向背,也未姑息徇私。薛洛璃当着众人的面在天宸殿羽化台上受刑,并被散去了全身灵力,赶出了天宸殿死生由命,此事也就此尘埃落定。
世人不知道的是,重伤是真,散灵则假。
薛洛璃不怪凌澈对他狠,他知道凌澈会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对自己更狠。世间哪有仅凭手腕巧舌便能左右逢源往来世家之人,凌澈不过是用自己磨平旁人的尖锐,用一身伤痕换来的今日地位。
他都明白,所以他不怪凌澈。
只想回天宸殿与他报个平安也好,了了一桩执念也好,告诉他我命犹在,无需介怀。
有了沈思辰出门方便了许多。两人一路兼程,可真到了广陵,薛洛璃仿佛有了些近乡情怯的意思,话越发少了。沈思辰不知他心中所想,也不出言打扰他,只陪着他在这城内闲逛。
薛洛璃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道:“道长,刚刚我们路过的西街上有一家酒酿小圆子,你去给我带两碗吧。”
沈思辰不解:“为何带两碗?”
薛洛璃眯着眼睛故作深沉:“总不好让你看着我吃,这点礼仪我还是懂的。”
那还不是我付钱成全你的礼仪。
沈思辰也不驳他,道:“我去买,你在这等?”
薛洛璃点点头,拍拍沈思辰的肩让他放心:“我在这都呆了多少年了,还被拐跑不成?”
沈思辰细想也是,再三叮嘱不可闯祸不可造次,否则就地一碗麻辣烫给他灌下去。听得薛洛璃保证后方才离去。
沈思辰并非第一次来到广陵,修真盛会云游镇狩时他都曾造访此地。可到底不是常驻,广陵城内水系颇多弯弯绕绕,他按照薛洛璃所描述的地方方圆百步都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薛洛璃所说的那家酒酿圆子店。心想莫不是薛洛璃记错的方位,再问问广陵人仍是无果。
兜兜转转了半个时辰,沈思辰两手空空的回到与薛洛璃约定的地方。
只是回去一看,哪还有人。
52.第 52 章
宛陵九霄楼隐于深山密林中,山势险峻灵兽诸多,层层瘴气结界笼罩,真如九霄云天一般避世仙居。[.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薛洛璃沈思辰依着白修羽指点的路径到了九霄楼。楼中弟子等来了天宸殿青溪居的回音,连忙将二人引入主阁。历经这场巨变,九霄楼弟子难免心有余悸,一路上零零碎碎的与薛洛璃沈思辰说着他们当时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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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阁里,九霄楼长老已等候多时。
髯须飘飘,鸾姿凤态,面色沉稳庄重,俨然一个修行有成的隐世高人。九霄楼长老看到薛洛璃沈思辰两人进门时,神情微微一变。薛洛璃没有报上姓名,只说是天宸殿弟子。
对天宸殿只派了这一名名不见经传年轻弟子前来,九霄楼心中有些不满。可当沈思辰报上身家姓名时,很快便将这一丝不快扔之脑后。
没想到凌澈白修羽竟然能把沈思辰拉出来,对于这个天赐仙缘瑶林琼树的修真界翘楚,就算是不常与修真界打交道独来独往的九霄楼也是久仰大名,
对于这种修真名门之间寒暄客套互相吹捧薛洛璃向来是不胜其烦,横□□两人之间生硬地打断,薛洛璃笑道:“长老,贵派折损弟子在哪里,带我们去看看吧。”
此举实在是不雅之极失礼之极,沈思辰在薛洛璃身后伸手戳了戳他腰窝,提醒他不可放肆。
长老先是被他突然闪入的笑脸一震,到底是清风峻节宗派泰山,并没有计较薛洛璃的失礼狂妄,反而称道他年纪虽轻却正义凛然有浑金璞玉之姿。
九霄楼受伤弟子均养在各自弟子居所,长老一边引着沈思辰二人前往察看伤情,一边对二人说明事情来龙去脉起因缘由。
不出所料,九霄楼此次祸劫根源也是一名年轻弟子。
修真界名门向来最重敬上扶下长幼礼教,九霄楼这等贞高绝俗的隐世门派更甚,因此师兄弟间称得上其乐融融兄友弟恭。(.无弹窗广告)
这名弟子入门虽晚倒也用心谦卑,循规蹈矩,只是资质平平平日里并不突出。
一日九重楼长老给弟子们授课完毕后,便让他们自行修习试炼,那弟子与其师兄切磋中落败下盘不稳不小心摔了一道,周围弟子见状赶紧去扶。
也不知这名弟子哪里来的邪火,竟然与那位师兄吵的面红耳赤,甚至还出手狠抓了对面一把,在颈脖上留下骇人的五道血痕。长老们闻讯赶来,将众人斥责了一番,才平息了这场纠纷。
九霄楼多年未出现同门弟子赤目相对的场面,楼主当即将那弟子罚入后院柴房三个月,每日挑水劳作自省。
弟子私下动粗虽坏了门派规矩,到底不是大事,众弟子议论几句也就当这事过去了。谁知他从此仇恨根植于心中,后院无人反倒便于他行事,潜入九霄楼的藏书阁铤而走险偷学禁术。终有一日,趁着夜黑风高,众弟子入睡之际,疯狂报复大开杀戒。九霄楼楼主为护持众人与那弟子正面撕斗也受了伤,那人伤势更重,虽没能将他力斩于剑下想来即使逃走了也断无生机。
谈及这场劫数,那长老不停叹惋孽徒生祸。
沈思辰仔细听着每一处细节,想与薛洛璃交换想法,却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两眼直勾勾盯着庭院,只得试探道:“贵派藏书阁可是任意弟子都可进入?”
长老点点头,道:“只要是根基已稳的九霄楼弟子均可进入藏书阁修习。”
“那记载了左道禁术的书籍也是任何弟子均可接触?”
“自然不是。常言道知己知彼,那卷册其实是本门历任楼主将镇狩除魔中所遇邪魔鬼魅者,修持外道者所见所闻记载流传,只有修行有成根基深厚的楼主和长老才可查阅,仅仅为了抵御邪祟,不至于着了左道而不自知。虽然他如何拿到尚不得而知,我们事后翻查那孽徒的卧房,发现了藏在卧具里的卷册,想来不会有差。”
沈思辰又道:“这旁门左道当真如此厉害?一籍籍无名弟子都可伤了九霄楼楼主。”
长老道:“也是巧了,当日楼主还在闭关修行。谁想这孽徒趁夜行凶,楼主不得不勉强提前出关,这才受了伤。”
“巧合对巧合,真是太有趣了。”冷不丁,薛洛璃插了一句。
长老心生不悦:“公子说何事有趣?”
薛洛璃指了指院子里那株开得正盛的桂树,道:“这么好的桂树,采来做桂花酿一定很好吃,嘻嘻。”
长老看这少年眉眼灵动心性却略显轻浮,不便与他多做计较。转而对沈思辰说到请先去察看九霄楼弟子问询交谈,待晚些时候再引他二人与楼主见面。
那一夜受伤弟子均在各自住所休养生息,多日来由楼中弟子轮流照料,经此一乱众人虽然难免心悸,倒是更团结一心。
受伤弟子都得到悉心照料灵丹妙药,故而三人前去查看时,发现伤口看上去虽骇人,其实伤势剑痕已无大碍。
弟子们尽管还是浑身无力昏昏沉沉,对沈思辰薛洛璃还是礼数周全有问必答,所见所闻与天宸殿青溪居了解的讯息及长老所言并无出入。
沈思辰细心聆听着,脑中忽然飘过了茂城那一夜仿佛历历在目,心下一动,便伸手去探这弟子仙骨。
指尖不断挪动许久稍稍松了一口气,原先拧紧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虽说这弟子灵力运转稍显滞塞,但三魂七魄尚在元神未损。
这么一路察看过去,探访到女弟子时却遇到了麻烦。
九霄楼男女弟子并无大防,均自小在山野中放养着长大,无寻常女子那般矫揉造作羞涩内敛。
那女弟子似乎从未见过沈思辰这般冰魂雪魄俊秀高洁之人,自他们进门起就一直含笑盯着沈思辰,目光火热大胆黏腻纠缠,弄的他一时不知该把视线放在何处。
薛洛璃看着沈思辰这副面对眉目传情秋波乱飞就招架不住的倒霉样子,无名火起堵得慌,朝那女弟子晃了晃手,邪笑道:“大姐,别光顾着勾引道长啊,我也有话想请教大姐。”
听不得他轻佻粗鄙之语,沈思辰忍不住道:“不可胡言乱语。”
“道长风姿卓越,一时情不自已,见笑了。”那名女弟子倒是个放得开的,虽面露羞涩仍不忘本分,“不知这位公子有何不解,尽管问。”
“据说大姐和那家伙关系亲厚,怎么也被他搞成这样?”薛洛璃仿沈思辰去探她仙骨,不久指尖微颤眉头渐紧。
这女弟子除了外伤还加之灵力微弱,元神似有涣散迹象。
那弟子以为薛洛璃疑心她,长老沈思辰均在场让她如此自处,于是急忙自证清白:“我虽与他亲厚,可这九霄楼师兄弟之间何人不亲厚?他平日里待人也是谦卑有礼和顺憨厚,谁能想到竟包藏祸心。”
长老在一旁也出言解释道:“我楼中弟子人人融洽,确不能因此而疑心她有不妥。”
他不过一句鱼钩钓上来这么多不知所谓虾蟹。薛洛璃懒得纠缠,便自然做出一副天真乖巧的模样,连连撒娇抱歉并没有多疑的意思。他长相讨喜年纪又小,虽然说话不中听,长老也不把他的这些胡言乱语放在心上。
十余名受伤弟子均一一查验过,两人各自有所发现有所思量,沈思辰与长老商议此刻尚机缘未熟,待见到楼主后,再详陈心中疑虑。
薛洛璃亦正色表明,凌澈白修羽已应请求私下寻找那名叛楼出逃弟子,务必生见人死见尸。
长老听闻薛洛璃沈思辰短短时间竟就有了眉目思量,自然感激他们的道义相助,当下便安排二人起居,商定明日引他们去见楼主。
……
终于不用再和沈思辰挤一张床,虽然还是同在屋檐下。
九霄楼弟子没走远客房的椅子还没坐热,薛洛璃突然走了出去,沈思辰唤他也不理人。猜想他发现了什么,沈思辰放下手中忙活紧紧跟上。
结果薛洛璃绕了几道回廊,又回到了他们之前经过的那个庭院,直接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托腮,开始百无聊赖的盯着蜜蜂采蜜,鸟蝶纷飞。
“……这株桂花有何不妥?”沈思辰抱着一丝希望。
“不是说了吗?看上去很好吃。”薛洛璃仿佛奸计得逞了一般,笑得贼兮兮,“只是看这花瓣,这蜜蜂,我都能想象凌澈用这蜜做的桂花酿会有多好吃。”
说完还伸出舌头舔舔嘴唇,饱满淡粉的双唇瞬间变得水灵灵的。
沈思辰有些不自在,道:“你这望梅止渴倒是颇有意境。”
九霄楼庭院颇大,无边风月草木花香不输天宸殿。薛洛璃就这么直勾勾盯着那只蜜蜂采蜜小半刻,沈思辰也这样盯着薛洛璃观察他细微的表情变化,颇有些良辰美景岁月静好的意思。
虽然这人的脸最是不能相信。
53.第 53 章
很久,沈思辰那边都没有任何回音。[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薛洛璃以为这臭道士终于被吓到,自己赢了一局。又耐心等了一会儿,才发现沈思辰大约是睡着了。
……没劲。
薛洛璃等不来预想的回应,总该是害怕嫌恶愤恨,再不济尴尬无奈总有吧,石头扔水里都能有个响声,怎么他每次遇到沈思辰就跟肉包子打狗似的。
太没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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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洛璃两手垫着脑袋,翘着腿百无聊赖数羊。
修仙之人少睡几宿也无妨,他不会是沈思辰口中那个虚弱没出息的样,可屋子里一个人睁眼到天明另一个人呼呼大睡到天明又太蠢了些。
耐着性子数到第一千只羊,薛洛璃还是清醒毫无睡意。烦躁中猛地想到了一个好点子,他平日里看到沈思辰就想闭眼转头,说不定帮得上忙,于是薛洛璃开始数沈思辰。
嘿,竟然真管用。
薛洛璃数一下沈思辰,脑子里就飘过他云淡风轻温润如月的脸,仿佛下一秒就要张口吐出天道轮回因果循环这些废话来教育他,气得薛洛璃赶紧又数下一个。
大概数到一百个沈思辰,果然倦意袭来意识不清……
第二天薛洛璃睡得神清气爽,不用照铜镜都能感受到面色红润有光泽,顿觉昨晚灵机一动实在是智勇双全。发现沈思辰早已醒来,又开始品茶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昨晚被薛洛璃划破的衣衫已经被换掉。
听到薛洛璃有动静,沈思辰放下茶杯笑语嫣然说了句早上好,那笑容比晒屁股的朝阳还要刺眼。薛洛璃皮笑肉不笑的回了句道长好,开始在床上滚来滚去伸懒腰。
沈思辰又柔声问了句后来睡得很好吗?
薛洛璃舒展筋骨轻松完成了一个前滚翻,嬉笑着说梦里没有道长在我跟前晃,睡的当然好!
沈思辰闻言扑哧一笑,摇摇头说,可我听到你后来叫了我的名字许久。
砰!
薛洛璃手一软身子一歪脸朝下摔到地上。[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九霄楼的弟子来请沈思辰薛洛璃时,被薛洛璃生人勿近的气场着实吓个不轻。
昨日这些弟子眼中的薛洛璃,分明是个嬉皮笑脸年纪轻轻的邻家小弟,怎的只在九霄楼睡了一晚就成了这一副要杀人全家的阴狠样。
又一看沈思辰,依旧是那般如沐春风款款温柔,不禁赞叹到底是仙门名士。
弟子们满腹疑问满心好奇,总忍不住朝他俩多瞟了几眼,奈何薛洛璃眼神气势太过可怕,终不敢上前还加快了脚步,引着二人赶紧去往长老处半点不敢耽搁。
据说九霄楼楼主这几日才悠悠转醒,昨日稍有些好转就立刻迎见他们,也算是尽了地主之谊。
这九霄楼自上而下透露着神秘,对其他门派而言如海市蜃楼,对门内弟子也是一般慎密严谨。
长老与沈思辰薛洛璃稍作寒暄,便领着他们去见楼主,一路上经过许多门禁结界,弟子守卫却越来越少如入无人之境。
薛洛璃今早摔了个狗啃屎,趴在地上嚎叫半天起不来,最后还是被沈思辰一只手拎起的。因此心情绝称不上好,跟着这白胡子老头左转右转几个圈,没病都得绕出毛病来,薛洛璃忍不住讽刺。
“长老,我们见的是楼主吗?怎么搞得金屋藏娇似的。”
“公子莫急,前方翠林处便是。”
果不其然,绕过一片清泉怪石,豁然开朗一座精致竹楼,藏在这翠林溪水潺潺深处倒是雅得很。
长老抬手道:“二位,请。”
一路来弟子守卫极少,走进楼内薛洛璃扫了一眼也只有四五人。
转念一下,九霄楼藏在重峦叠嶂中能摸到门路已是极其不意,楼内弟子长年待在深山中加之重重结界,倒是不需要什么守卫了。
长老将弟子遣散只领着二人上楼,沈思辰面露些微不解,薛洛璃嗤笑蠢道士榆木脑袋,九霄楼遭此无妄之灾累及楼主受伤已是门派威严扫地,一会儿要商谈的密事又岂能容弟子在场。
“楼主,天宸殿玄灵城贵客到了。”
一名青年男子坐在正堂上,气质泠冽含霜,面色冷峻带着重伤未愈的苍白,不时低声轻咳。尽管身受重伤仍是衣衫端整一丝不苟,整个人透露着和沈思辰一丘之貉般的无趣
沈思辰薛洛璃有些吃惊互相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没想到九霄楼这样一个神秘的修仙名门之主竟如此年轻。
“有劳……”
端坐着的男子闻声抬眼,看清来人后大惊失色:“薛洛璃!”
……………
啊?
听到有人破口而出自己名字,薛洛璃眼皮一跳,仔细来回端详过后,琢磨着没见过这人啊哪位?
对面男子也在细细确认他的身份,眼中怒火愈盛拍案而起,大约是受了突如其来的刺激身形摇晃不稳,一旁弄不清状况的长老连忙上前稳住他。
“薛洛璃!你竟然没死!你!竟然还敢踏入九霄楼!”
都虚得一句一个大喘气了还吼这么大声,薛洛璃确认并不认识这人,吹着口哨自顾自走到窗边,往外看咦景色还不错。
沈思辰看薛洛璃这玩世不恭的态度,双方僵在这里也不像话只好硬着头皮道:“阁下可是九霄楼楼主?是与,与薛洛璃有何过节?”
九霄楼楼主眼见沈思辰双目明亮已是大惑不解,待看清他和薛洛璃似是相处融洽更是百思不解:“长老所言玄灵城与天宸殿高人来解我九霄楼之祸,怎么竟是沈思辰道长与这流氓!”
沈思辰和薛洛璃的冤仇世人皆知,这反应不奇怪。
九霄楼云无笙恶狠狠盯着薛洛璃,紧握着的双拳隐隐发抖,啪的一记沉闷捶桌声:“薛洛璃,你可还记得容家一门是怎么死的!”
“容家?什么玩意儿?”
“哈哈,一家九口尽数死于你剑下,连我九霄楼弟子要为他讨回公道也差点惨遭毒手!薛洛璃,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宛陵容家,九霄楼弟子?
薛洛璃冥思苦想,还是想不出蛛丝马迹,杀过的人寻过的仇他从来忘性大,凌澈骂他没心没肺流氓本色。
迎着云无笙吃人的目光耸肩真诚道:“我杀的人太多了,哪能一一记住。”稍停顿又接着补充道:“说不定他该死呢。”
薛洛璃一副将旁人生死视如草芥的态度激怒云无笙,夺步上前似乎就要替天行道,沈思辰急忙拦住他。
云无笙受了重伤薛洛璃法力更甚从前,此刻他断不可能讨到什么便宜。
沈思辰心下犯难,没想到云无笙竟然识得薛洛璃,如今境况真让人措手不及。
“你杀害无辜竟还口出狂言,莫非我九霄楼弟子也是该死?”
想要挣脱沈思辰的手可无疾而终,云无笙便将一腔怒火尽数撒到沈思辰身上。
“沈道长云中仙鹤,怎么会与这等杂种一路。当初道长被他害得走投无路,如今竟助纣为虐!传出去岂非招人耻笑!道长莫要再拦我!”
沈思辰默默无声任他发泄,禁锢着云无笙的手没丝毫松懈。
薛洛璃原先一直挂着的嬉皮笑脸挂不住了,沈思辰因为自己被旁人责骂的话听着怎么就这么刺耳呢?
“你九霄楼弟子倒是死了吗?别说没死,就算死了大约也是活该。多管闲事是病,得治知道么?”
沈思辰头疼,薛洛璃这不停火上浇油的态度,云无笙如何肯善了。
云无笙气极猛地挣脱沈思辰钳制,冲上去就要和薛洛璃拼命。
一旁长老到底是见多识广稳重老成,眼疾手快拽着云无笙也帮着沈思辰安抚劝说,无论如何都是天宸殿青溪居派来的人,到底要顾念凌澈和白修羽的关系。
沈思辰道:“楼主,薛洛璃过去做过许多错事,已经得到过惩罚。他已是死过一次的人,如今归来定会洗心革面,请楼主循上天好生之德,宽恕于他。”
死过一次?云无笙当即愣住了。
薛洛璃快速运转的思绪也如同断了弦的琴,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沈思辰是怎么知道的?瞎猜的太准了!道长你拿块布街上摆个摊就能给人算卦了。
云无笙将信将疑:“死过一次何意?道长怎知此人会从此向善,你听听他方才所言,本性难移!”
沈思辰继续道:“楼主乃修行有成者,人死恩怨尽消。薛洛璃能活过来是他的造化谁也想不到,凌宗主有心让他将功补过才会让他前来助九霄楼理清这次祸劫缘由。至于他方才胡言乱语,实在是小孩子脾气口不对心,楼主请不要与他计较。”
云无笙道:“道长……道长也不计较他毁你双眼之事?”
沈思辰走到云无笙面前站定,伸手将薛洛璃拽到身后,道:“再大的过节,身死仇灭,我知自己偏心私心,一切罪责由我承担,如今浪子回头,恳请楼主放过他。”
54.第 54 章
准备告诉司悦看周末天气而定,简而言之看天意,却发现这小子竟然睡熟了,手机还攥在手里。[.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呵,设了密码。
幸好学校硬件过硬,多塞一个人也不嫌挤。司悦睡品和人品一样,温柔守礼。
晚上临睡前苏予把他摆成什么样,早上醒来时他还是一模一样。双手交叠着,两眼失焦平视天花板,吓得苏予差点又昏睡过去。
“醒了?”
“嗯。”
“醒了就起来。”苏予伸腿推他,纹丝不动,“今天没课?想什么呢。”
司悦回道:“想周末该和你去哪些地方玩。”
苏予怀疑他断片了:“什么时候答应的?”
“昨晚。时间一到不否定就视为接受,你没有拒绝。”
“好像是因为你睡死过去我才没机会说话的吧。”
“检验过程不重要,检验结果才是唯一评判标准。”
一本正经地撒娇耍赖,司悦玩得也很溜。苏予本来就摇摆不定,也就顺水推舟了。
司悦是本地人,平时总是步行,又对他的小破驴欲言又止的。苏予以为出了校门总不能再靠两条腿,以他的家境起码会有代步汽车。
跟着他排队上车时,苏予感慨他又想多了。也罢,公共交通出行,节能环保人人有责。
以前和妹子约会,固定地点无非是电影院咖啡馆游乐场,或是沿着河堤看夜景,或是陪吃陪逛陪买。
来音乐厅的次数……确实没经验。
司悦把他从错误方向拉回来,给他指了指路标。
“哎,你不提前告诉我,没带眼镜。”近视不严重,已经足够五米外全员马赛克了。
“来这里,不需要。”
第一次来到这类场所,苏予有些小紧张,紧紧跟着司悦,生怕一不小心做出什么有违观赏礼仪的举动,连带司悦和他一起丢人。
察觉到他的异常,司悦进门后紧紧牵住他的手,低声说:“这里的光线,其他人看不清。”
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牵着他找到位子落座,介绍今天要听的音乐剧,苏予一知半解,司悦就耐心地给他解释背景和创作。[]
高雅艺术的理解能力,是需要培养的。苏予听了大半场演出,都没领悟到其中的韵味和深意,转头时却看到司悦的双眸,比开场时更水润。
散场时司悦一声不吭,仍拉着他的手不放,苏予从前倒没发现这小子这么感性,入戏太深。
“接下来要去哪?”苏予看了看表,“时间还早。”
司悦缓了缓:“你想去哪?我听你的。”
苏予觉得好笑:“不是我陪你嘛?你做主,我跟随。”
司悦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音乐厅:“我只是特别想和你一起听一场演出。”
苏予惭愧:“这个……抱歉,还不能和你交流听后感。”
“没关系,一起坐着就很好。”
一时半会儿想不出适合两个男人消磨时间的场所,苏予提议要么司悦导游,把这座城市地标都转一圈。
林曦向来闷头钻研,很少离开学校,肯定也没机会四处逛逛,苏予也不能把这身体用得太狠了,该替他把美好景致放进眼里。
这里是市中心,除了音乐厅歌剧院,不远处就是金融街。
摩天大楼高耸入云,全是司空见惯的场景,苏予忆起曾经天不亮就和其他金融民工像蚂蚁一样进入大楼,直到星辰漫天才精疲力竭地走出来,脑袋又是一阵钝痛。
路过一座大厦,司悦忽然驻足,看看门口精干武装的保安,抬头望反射着蓝天白云的玻璃,又继续往前走。
“怎么啦?”苏予边走边转身,没戴眼镜看不清大厦外挂着的公司名标,“你来过这里实习?”
“嗯。”司悦淡淡地说,“那是爸妈的公司。”
苏予心头咯噔一下,这是司悦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这两个词。突如其来的状况让苏予一时间举棋不定,是该关心询问,还是该假装没听见把事情揭过去。
“那你在这里学了不少吧,难怪实力碾压其他学生。天赋加实践,哈哈。”思忖片刻,苏予想着轻轻掠过不方便提的人比较合适。
司悦笑着说:“是学了不少,勾心斗角决策取舍,这些都是课上学不到的。“
苏予干笑两声:“当然,社会是最大的课堂。”
步入社会如同急流行舟,不一定能永远按着预期的航线行驶,只能竭力在遍布暗涌的急流里寻找平衡,才能接着走下去。
“那你准备毕业后,回公司工作?”
“嗯。”
苏予惋惜:“教授肯定觉得很可惜。”
“研究是兴趣,而公司是爸妈的心血。和这个比起来,微不足道。”司悦拉住苏予,看了眼路标,“我唯一觉得可惜的事,是不能和林曦一起工作。”
“其实……我们并没有一起工作过吧,该是刘桐和你合作比较多。”
司悦看着他,一脸认真:“嗯。我只想象过,所以才觉得遗憾,才会犹豫。”
“没什么可遗憾的。既然举棋不定,两个抉择对你必然同样有意义,不论选择哪个都会在将来的某一瞬间感到后悔。已是既定的结局,更没必要纠结犹疑。”苏予觉得这个话题不慎愉快,强行变道,“有没有能纵览全市的观光厅?”
以前去过东京的政府观光大厅,除了能俯瞰东京市景还能遥望富士山。没想到这里也有类似大楼,城市规划高低严谨,绿树环城。
苏予不能免俗要求司悦给他拍到此一游照,司悦歪着头端详他片刻,忽然转身走向服务台,回来时带着一名工作人员,微笑着举着手机要替他们合影。
司悦自然地搭上他的肩膀时,苏予觉得他的笑容可能不太自然。
像是突然点亮了司悦的合照技能,二人乘船游湖,公园漫步甚至吃饭时,司悦都要和他各种姿势来一发一通狂拍,磨到最后笑容僵硬肌肉抽搐。
长期缺乏锻炼,苏予的老骨头已经吃不消,但司悦还兴致勃勃,他只能强忍着不适堆着笑脸,和他把这座城市值得留念的地方,一个个踩遍。
华灯初上,夜市喧嚣,两人才回到学校里。苏予已经完全在靠不屈的灵魂坚持着,腿脚神智都不是自己的,司悦看上去玩的很开心,一改沉默寡言的性子,轻声细语地对他说着对今天去过的每一处的感想。
“林曦,如果能以另一种方式和你同在一个屋檐下,那遗憾兴许少些。”
苏予累得连洗澡的力气估计都没有,假装没听见对方说的话,简洁地吐出几个字:“明天自修?”
司悦想了想:“你不要紧?”
“年轻就是本钱,睡醒就好了。”苏予内心毫无底气,但时日无多,“我想到个研究方向,应该很有前途,明天和你细说。”
司悦叹了口气:“你还在纠结这个。”
苏予笑了:“你不是希望和我一起工作?我也非常想抱你的大腿呢。”
每天赶场似的交流,仿佛打通了思路症结。苏予从他过去经验的直觉,认为这个方向可行,也和外系的教授进行过沟通,然而他到底是新手,逻辑缜密与否可实际操作与否,还需要司悦决断。
顶楼的咖啡厅成了他们固定的自修场所,司悦的位置也从刚开始的对面,不知不觉坐到苏予旁边。
苏予难得有这么不自信的时候,毕竟不到三个月,易学难精,三句话不离“不一定对”。
司悦仔细听完之后,当即查找文献资料搜索数据库,再三斟酌确认逻辑可行,除了一些细节推导需要改动,大方向值得研究。
“确实可行?”苏予还是有点担心,让司悦再仔细琢磨。
“在这事上我从来不开玩笑。”司悦合上电脑,拿起刚才讨论时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我回去写个开题报告,你看如果没问题就发给教授。林曦,你可以和你导师联系一下,他是这方面的专家。”
司悦这么谨慎的人说可能,那就是肯定的意思。苏予激动的老泪纵横,不住地拍着司悦的手背。按理说司悦的测评考成绩逆天,怎么说他都有百分之一的功劳。偏巧系统给他玩保密。
【宿主稍安勿躁,所有评估细节结果将在任务完成后给出。】
呵,全是黑幕。
逼上梁山无计可施,苏予只能多攒点收益。万幸刘桐导师是个手脚麻利的,很快给了复函表示你们简直太棒了,赶紧着手做抓紧汇报结果不要停。
于是官方要求他和司悦在一起工作,司悦跑办公室史无前例的勤奋。
“司悦,你以前只给我发邮件连电话都不舍得打。”刘桐捂着心口趴在杨钰背上,“师姐好心痛。”
“因为这个点子主要是林曦想的。”
苏予赶紧摆摆手要求别捧杀。
刘桐嚎得更厉害了:“智商不够怪我咯?!”
司悦白天忙于功课,苏予主动揽下前期数据收集资料整理的细节工作,毕竟在基层打拼过经验十足。得了教授谕旨合作研究之后,司悦每晚不拉的往苏予的房间钻,搞得一楼的警卫员都眼熟他。
得寸进尺,莫过于此。
55.第 55 章
苏予打游戏和滚床单放松的时间被司悦彻底占用,白天忙得四脚朝天规整整理,晚上即刻向司悦汇报进展安排第二天工作,不禁感叹成功的代价怎么这么大。[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司悦在苏予面前也不再文质彬彬优雅守礼,经常趁苏予进浴室洗澡的功夫躺在床上。等他出来看到霸占了半张床的人,只能装作看不出是装睡。
面对这么乖的同学,苏予也只能采用拖字诀。
“林曦,上次我问你的话还没回答我呢。”
“啊?你说数据?”苏予赶紧翻翻文件夹,“结果已经很好了,我觉得没必要再调整。”
司悦不由得叹息:“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算了,我再做微调,稳定性的检验结果怎么样?”
苏予鼓掌:“十分稳定,哎,毕竟是你看准的,当然不会错。”
“嗯,那我看准的你,怎么样?”
装睡这种事,又不是只有一个人会。
“睡着了?那我偷亲你也不会有人发现吧。”
苏予闭着眼装作梦游一般拉过被子蒙在脸上。室内静默了半晌,手背上像是一片带着热度的羽毛撩过,轻轻的点一下便移开了。
这死心眼孩子。
本来报告是要苏予来写的,初稿发给司悦之后默默地被接过去推倒重写。苏予无可奈何,虽然对着文献格式依样画葫芦,看样子这画的不太好。
初稿不到一个月就成形,苏予有些担心仓促之间肯定到处是漏洞。
“不用担心,教授已经看过了觉得很好。”司悦端着咖啡点心走过来,切好蛋糕推到苏予面前,“再出名的教授写的论文也是经过无数次交流会□□才最终定稿的,我们再怎么缜密都不如大家一起讨论找漏洞。”
苏予回想起讨论会上热火朝天的争执,深以为然。
“所以下周学院安排了我们的论文交流,你希望是你讲还是我讲。”
“当然是你讲。”苏予当即表态,这么多教授同学都会来,他哪能上去丢人,“你的功劳最大,当然要多出风头,最好把张若景的风头压过去。”
除了做前期工作,基本的数据分析,苏予工作并不多,最近几日定稿后尤其闲得慌。[.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经常是司悦在旁边噼里啪啦敲打键盘,他手指也没闲着使劲按着游戏操控键。
休息时就帮忙把点心喂到忙得停不下来的司悦嘴边,一天的时光过得悠闲又飞快。
司悦也不推辞:“那就我讲。我这么优秀,老师有奖励吗?”
“奖励你一颗草莓。”苏予顺手用叉子将蛋糕上唯一一颗草莓递过去,司悦极少叫他老师,一听就没安好心。
“下周讲完之后,我希望林曦奖励我一句回话。”
“什么话?”
“我喜欢你,你呢?”
接下来这周司悦忙着准备讨论会的资料,见面时间骤减,只在睡前偶尔会打一个电话相互说着今天发生的事。
明明走上前台即将面对各位教授名家提问的人不是他,苏予前一夜还是紧张得洗了好几次澡,最后干脆泡在浴缸里不停地加热水,准备在此过夜。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快要和周公报道,刺耳地铃声及时把他的神智拉回来,苏予满腔怒火看清来电显示时又无可奈何地憋了回去。
“不是说今天要早睡吗?”半梦半醒间,苏予的声音都是懒懒的。
“忽然想到一些事,睡不着。”
“什么事?”
难道老司机也会紧张?
司悦长长地叹了口气:“很多年前的事,没什么原因和预兆,就这么窜出来。”
小时候的事?大约还是和父母和家人有关,苏予早就觉得负面情绪是不能强忍的,憋太久在心里,迟早要出毛病。
“你父母的事?”
“嗯。”
司悦的语气里没有意外,苏予估计学院里的人隐约是知道一些的。
“已经过去了。司悦,你很好,很优秀,很完美,无论将来站在哪里做什么都会是最闪耀夺目的那个人,别让这些已成定局的事掩盖你的光芒。”
“我知道。”
“更别让这事影响你的睡眠。”
司悦噗嗤一声笑了:“我这么好,林曦当然是只看到我咯。”
苏予只能威逼利诱:“你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从脑子里挖出来,现在立刻去睡觉,我兴许可以考虑。”
“林曦,我喜欢你。”
挂电话前司悦似乎说了一句话,很轻很轻,苏予甚至以为出现了幻听。
……
被似是而非的声音搅得不得安枕,只得设定五个闹钟多上几重保险。坑爹的学院又把讨论会安排在一大早,苏予实在不明白大家怎么能保持这么旺盛的精力从美好的早晨开始。
但他又想多了,并没有睡过头,系统及时接替了闹钟任务叫醒他。
【恭喜宿主成功完成本次任务,请确认领取评估成绩,跟随在下前往下一任务地点。】
起初还以为是做恶梦,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能睁眼苏醒时才意识到说风就是雨的“时间到”又来了。
苏予:“你总这么火急火燎的赶,很容易老化死机。”
【……】
苏予:“你看我,赶学习赶工作赶项目,结果挂了吧。”
【……】
啧,终于换位怼了一把。
【鉴于宿主上次任务负能量波动频繁,表现普通,经数据分析评估宿主属于越挫越勇型人格,本次任务将提升复杂程度以提供最佳体验。请跟随在下前往。】
苏予大惊:“我错了!我错了!”
重要的事情第三遍还没说出口,已经从黑暗中惊叫着醒来。两只手在空中扑腾,苏予愣神半晌才反应过来。
窗外还看不到光亮,床头的烛火残了,看上去燃了整夜。苏予拨了拨灯芯,有些微弱飘摇的火苗瞬间明亮了许多。
算不上十分宽敞的屋子里,简单整洁。桌案上的文房四宝,架子上整齐的书册,是这间屋子最显眼的东西。堂中一株开得正好的兰花,添了几分清雅。
这场景,难不成是要背四书五经写八股的书生?
正仓皇间,门外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并不急促,只轻轻扣了两下,便有人声传来:“宁管家,已快到卯时。”
苏予一边接收系统塞来的资料,一边回道:“知道了。”
萧涵之,七王爷府管家。
在这里,早年间七王爷为朝廷南征北战,偌大王府只剩王妃郡主,全靠萧涵之的父亲上下打点,整顿有素,据说还曾替王爷挡了刺客的暗算,非同一般的主仆之情,本该在这王府里安度晚年。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某一日萧涵之母亲突发恶疾,七王爷赶紧请来京城名医问诊施救半个月才从鬼门关拉回来。
醒来之后夫妻二人抱头痛哭大彻大悟,死亡突然来临之时才顿觉此生有太多未尽的心愿,于是萧涵之父亲向七王爷请辞,准备带着妻子出门,走遍大江南北欣赏各处风土人情。
七王爷大惊,王妃更是连连挽留,这怎么行?王府离了萧管家怕是要乱作一团。萧涵之父亲胸有成竹地把萧涵之推到跟前,卖力推销。
主子您别不信,这孩子自幼便跟着我学习管家治下的工作,细心体贴温柔周到,青出于蓝,有他替王爷王妃分忧,他夫妻二人出门游玩都更踏实。
王爷一拍掌,甚好。亲自将萧涵之父母送到门口,叮嘱他们早日归来。萧涵之便早早接下了父母的锅,终日与杂事繁务为伴。
七王爷有晨起练武的习惯,管家自然不能缺席,他今日已是有些迟了。管家这种中层夹心饼的领导,最是焦头烂额。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主子衣服找不到得找管家,下人花盆不知往哪摆也得找管家。
【宿主请领取任务。】
苏予:“谢谢你给了个好工作。”
【不客气,这是在下分内之事。】
苏予:“……”
【任务发布:悬壶济世。】
苏予:“你看你又乱用词语,萧涵之是管家,悬壶济世的是大夫,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
【宿主请更衣出发,路上细说。】
打开箱子,一水儿的素衫。月白色居多,没有多余的花式,烛火下看得不真切,中间夹杂着几件缥碧水蓝,苏予随意拿了一件套上,想不明白这王府既要富贵又要气势的地方,怎么能习惯萧涵之一身鬼魂装备。
门外,两名家丁恭恭敬敬地站着,见苏予出来了便上前行礼。
“走吧。”
小院离王爷王妃的住处不远,就是为了能提供及时体贴温馨全天候服务。这段路不长,足够苏予把来龙去脉搞清楚。
萧涵之的母亲自打生完他就落下病根,慢性疾病难以根治最折磨人。自懂事起萧涵之就对母亲的病上了心,最早是向府里的大夫求教。后来闲暇之余,经常到闻名京城的医馆跟着坐诊大夫学习。
医馆与王府素有往来,大夫看他虚心坚毅,诚恳好学,便做起这业余师徒,除了当面指点迷津,还借给他一些孤本医典自阅。几年下来丝毫不逊于医馆内专职的学徒。
56.第 56 章
之后沈思辰真的一直跟着他,吃住同行。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薛洛璃觉得这臭道士真的讨厌极了,年长他不过三四岁,从前就爱以兄长语气教训他,对他处事阴毒极不顺眼。每次作恶正爽时,总有这沈思辰横插一杠子。如今脾气越发好了,直接把自己当他爹。
他挑着看得顺眼的小店,尝当地特色点心小食。如果不合口味,偏辣偏咸他便会笑语晏晏掀人桌凳,而沈思辰总能在他发作前敏锐的察觉他的意图,按住他作恶的右手,夹起盘子里的香酥龙虾卷给他灌下去,辣的他眼里浮起一层蒙蒙水雾,看上去难得的温良恭俭让。
往来了两三回,薛洛璃深知只要有沈思辰在,自己占不到便宜,便暂时不再想做这乡野一霸的事情。
打不过你,了不起死了。
防盗章按时替换,谢谢体谅。防盗章按时替换,谢谢体谅。防盗章按时替换,谢谢体谅。防盗章按时替换,谢谢体谅。防盗章按时替换,谢谢体谅。
江陵繁华,外地商旅居多,酒楼佳肴众多,烟花之地更是少不了。薛洛璃要去妓院,沈思辰也无异议。
嘿,自古至今哪有道士进花楼的。薛洛璃嗤笑,沈思辰自幼修道根骨极佳,故而年纪轻轻便惊才绝世,修仙界各派至尊提起此人的赞不绝口滔滔不绝真是听都不要听了
也就这会儿能嘴硬了。
当地名声最大的花楼名醉仙居,江陵城东大道尽头,方位极好找。薛洛璃与沈思辰还没走到正门,迎面扭来几位嬉笑的姑娘,眨眼间拉着他们一人一只手,道:“公子来玩啊,想要什么样的姑娘!”
“公子可是本地人?是想品酒聊天论诗听琴,过夜出楼都行啊!”
薛洛璃沈思辰被突然袭来的脂粉味熏的有些迷糊,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被架入了醉仙居。他们走过来时城内繁华喧嚣,楼里更是一片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老鸨模样的女人迎了上来,笑着问他们需要那种消遣。
薛洛璃已然忘了此行是为了看沈思辰的笑话,自己先紧张了起来。他从未与女人有过这么直接的接触,对这烟花温柔乡更是毫无经验。只能强装思考,装作不是第一次来的样子,偷偷观察十步外的员外乡绅如何言行,轻咳一声,道:“我要你们这最漂亮的姑娘,今晚陪老子我过夜。[.超多好看小说]”
老鸨摇着扇子猛点头,这算什么要求:“公子请放心,我们这的姑娘都是最漂亮的。”
薛洛璃转过头,问道:“你呢?”
沈思辰依旧不慌不乱,道:“我跟着你。”
薛洛璃奇了:“我要和姑娘上床你也跟着我?你这道士六根不净啊!”
沈思辰微笑:“我心如秋潭浸明月,不为浮尘所扰,无妨。”
薛洛璃看他轻飘飘的一句说的认真,全无羞涩窘迫之感,倒显得自己张牙舞爪是个笑话了。用手拨开沈思辰嚷了句让路,径直往里冲,可到底是第一次来这人声攒动酒色生香之所,不知该往何处去。
楼里的姑娘们也少得见到这样俊美灵动的公子,三五成群的又挤了过来,在薛洛璃身上又摸又蹭,吓的他涨红了脸猛地甩手声音颤抖地吼了句离老子远点,不知是羞是怒转身拔腿就跑。
沈思辰眼神一直落在薛洛璃身上,看着他霸道的推开自己跑进去,又急火火的跑了出来脸上泛着少有的红霞。微微颔首道了句抱歉,沈思辰也跟着走了出去。
真是荒唐。
薛洛璃像是被恶犬撵着狂奔了百步,气息不稳两腿发麻了才停下,扶着路旁一颗大树呼呼喘着粗气。一只温暖宽大的手掌抚上了他的背,轻轻拍着替他顺气,除了四周草木清香之气,还有一丝丝沾染上的脂粉气。
“薛洛璃,你何时才能不闯祸。”
薛洛璃大口喘气深呼吸,总算调整了过来。他面对沈思辰,仔细的端详这张脸,与从前没什么差别,月光打在他身上如同仙气萦绕,更成熟更美,更让人讨厌了。
“沈思辰道长,你遇到的所有堕落之徒,都要去管上一管吗?”
“天道轮回,因果障业诸多,只求顺遂我心。”
“那方才道长为何落荒而逃,那么多姑娘等着你顺遂内心呢。”
沈思辰又笑着摸摸他的头,仿佛已是一种习惯。
“嗯,我心里明白。”
薛洛璃听不懂,道:“道长,你是要当我爹啊。”
“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们俩现在说的是一件事吗?
从前薛洛璃一开口说点什么沈思辰要么笑而不语,要么满口道义正邪,说的全是他听不懂的话。现在更好,两个人的对话偏生的跟有第三个人在场似的,全然浪费口舌。
“老子困了,回去睡觉!”
这几日薛洛璃沈思辰皆同塌而眠,沈思辰温柔的笑着说银钱不足需省着些用时,店老板看的眼睛发直连忙提出优惠价钱两间房,果断被拒。
薛洛璃心里明镜似的他是怕自己半夜里卷铺盖跑路,没办法付钱的是大爷他认。幸亏此地富庶繁华连床榻都大一圈,两个成年男子睡在一起倒也不挤。
薛洛璃本意是想给沈思辰惹麻烦的上蹿下跳了一整天,结果人没惹到自己倒是累的结实。飞身上榻脑袋沾床,一会儿就呼噜声起睡熟了。
沈思辰听着耳畔逐渐平稳的呼吸声,睁开双目,直勾勾的盯着薛洛璃。
他不知薛洛璃遇到了什么灾祸,为什么和过去完全不一样,就像薛洛璃不知道他的眼睛为何复明一样,他们之间不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难以理清最初混乱的起源。
轻声叹:“我会管你的,不再让你作恶。”
“我会一直看着你。”
去往广陵的路上,薛洛璃听沈思辰说起了凌澈的事。
天宸殿上一任家主无子女,便过继同宗之子凌澈悉心栽培。凌澈在天宸殿修习了数年出落的出类拔萃令人瞩目,虽修行法力不是顶尖,但为人谦和大度,有着出众的笼络人心手腕加之与生俱来的亲和力,与当下各大修仙名门术士关系都不错。
凌澈重罚薛洛璃扔出天宸殿不久,上任家主离世,凌澈便接管了天宸殿。何时相聚商谈,何时消遣娱乐,何时镇狩邪魔,凌澈都能在世家大族前说的上几句。
天宸殿立派历史不长,在上一任家主之前并不算十分耀眼,自凌澈参与家族经营后,天宸殿已逐渐靠近修真名门核心。
嗯,凌澈善于人心之道,他早就知道的。
沈思辰得知薛洛璃一心一意要回广陵天宸殿的时候是震惊的,他那张云淡风轻温柔如月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不可置信的惊讶表情时,薛洛璃忽然觉得让他跟着也是一件挺好玩的事。
当初薛洛璃耍诈重伤沈念星毁沈思辰双眼,须知玄灵城属修仙界数百年名门且沈念星沈思辰风评极佳,竟然被一个邪门祸害的小流氓残害至此,一时修仙界各派愤愤不平,纷纷要求天宸殿给个说法。
凌澈素来重视门派名望,人心向背,也未姑息徇私。薛洛璃当着众人的面在天宸殿羽化台上受刑,并被散去了全身灵力,赶出了天宸殿死生由命,此事也就此尘埃落定。
世人不知道的是,重伤是真,散灵则假。
薛洛璃不怪凌澈对他狠,他知道凌澈会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对自己更狠。世间哪有仅凭手腕巧舌便能左右逢源往来世家之人,凌澈不过是用自己磨平旁人的尖锐,用一身伤痕换来的今日地位。
他都明白,所以他不怪凌澈。
只想回天宸殿与他报个平安也好,了了一桩执念也好,告诉他我命犹在,无需介怀。
有了沈思辰出门方便了许多。两人一路兼程,可真到了广陵,薛洛璃仿佛有了些近乡情怯的意思,话越发少了。沈思辰不知他心中所想,也不出言打扰他,只陪着他在这城内闲逛。
薛洛璃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道:“道长,刚刚我们路过的西街上有一家酒酿小圆子,你去给我带两碗吧。”
沈思辰不解:“为何带两碗?”
薛洛璃眯着眼睛故作深沉:“总不好让你看着我吃,这点礼仪我还是懂的。”
那还不是我付钱成全你的礼仪。
沈思辰也不驳他,道:“我去买,你在这等?”
薛洛璃点点头,拍拍沈思辰的肩让他放心:“我在这都呆了多少年了,还被拐跑不成?”
沈思辰细想也是,再三叮嘱不可闯祸不可造次,否则就地一碗麻辣烫给他灌下去。听得薛洛璃保证后方才离去。
沈思辰并非第一次来到广陵,修真盛会云游镇狩时他都曾造访此地。可到底不是常驻,广陵城内水系颇多弯弯绕绕,他按照薛洛璃所描述的地方方圆百步都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薛洛璃所说的那家酒酿圆子店。心想莫不是薛洛璃记错的方位,再问问广陵人仍是无果。
兜兜转转了半个时辰,沈思辰两手空空的回到与薛洛璃约定的地方。
只是回去一看,哪还有人。
57.第 57 章
之后沈思辰真的一直跟着他,吃住同行。[]
薛洛璃觉得这臭道士真的讨厌极了,年长他不过三四岁,从前就爱以兄长语气教训他,对他处事阴毒极不顺眼。每次作恶正爽时,总有这沈思辰横插一杠子。如今脾气越发好了,直接把自己当他爹。
他挑着看得顺眼的小店,尝当地特色点心小食。如果不合口味,偏辣偏咸他便会笑语晏晏掀人桌凳,而沈思辰总能在他发作前敏锐的察觉他的意图,按住他作恶的右手,夹起盘子里的香酥龙虾卷给他灌下去,辣的他眼里浮起一层蒙蒙水雾,看上去难得的温良恭俭让。
往来了两三回,薛洛璃深知只要有沈思辰在,自己占不到便宜,便暂时不再想做这乡野一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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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不过你,了不起死了。
江陵繁华,外地商旅居多,酒楼佳肴众多,烟花之地更是少不了。薛洛璃要去妓院,沈思辰也无异议。
嘿,自古至今哪有道士进花楼的。薛洛璃嗤笑,沈思辰自幼修道根骨极佳,故而年纪轻轻便惊才绝世,修仙界各派至尊提起此人的赞不绝口滔滔不绝真是听都不要听了。
也就这会儿能嘴硬了。
当地名声最大的花楼名醉仙居,江陵城东大道尽头,方位极好找。薛洛璃与沈思辰还没走到正门,迎面扭来几位嬉笑的姑娘,眨眼间拉着他们一人一只手,道:“公子来玩啊,想要什么样的姑娘!”
“公子可是本地人?是想品酒聊天论诗听琴,过夜出楼都行啊!”
薛洛璃沈思辰被突然袭来的脂粉味熏的有些迷糊,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被架入了醉仙居。他们走过来时城内繁华喧嚣,楼里更是一片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老鸨模样的女人迎了上来,笑着问他们需要那种消遣。
薛洛璃已然忘了此行是为了看沈思辰的笑话,自己先紧张了起来。他从未与女人有过这么直接的接触,对这烟花温柔乡更是毫无经验。只能强装思考,装作不是第一次来的样子,偷偷观察十步外的员外乡绅如何言行,轻咳一声,道:“我要你们这最漂亮的姑娘,今晚陪老子我过夜。[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老鸨摇着扇子猛点头,这算什么要求:“公子请放心,我们这的姑娘都是最漂亮的。”
薛洛璃转过头,问道:“你呢?”
沈思辰依旧不慌不乱,道:“我跟着你。”
薛洛璃奇了:“我要和姑娘上床你也跟着我?你这道士六根不净啊!”
沈思辰微笑:“我心如秋潭浸明月,不为浮尘所扰,无妨。”
薛洛璃看他轻飘飘的一句说的认真,全无羞涩窘迫之感,倒显得自己张牙舞爪是个笑话了。用手拨开沈思辰嚷了句让路,径直往里冲,可到底是第一次来这人声攒动酒色生香之所,不知该往何处去。
楼里的姑娘们也少得见到这样俊美灵动的公子,三五成群的又挤了过来,在薛洛璃身上又摸又蹭,吓的他涨红了脸猛地甩手声音颤抖地吼了句离老子远点,不知是羞是怒转身拔腿就跑。
沈思辰眼神一直落在薛洛璃身上,看着他霸道的推开自己跑进去,又急火火的跑了出来脸上泛着少有的红霞。微微颔首道了句抱歉,沈思辰也跟着走了出去。
真是荒唐。
薛洛璃像是被恶犬撵着狂奔了百步,气息不稳两腿发麻了才停下,扶着路旁一颗大树呼呼喘着粗气。一只温暖宽大的手掌抚上了他的背,轻轻拍着替他顺气,除了四周草木清香之气,还有一丝丝沾染上的脂粉气。
“薛洛璃,你何时才能不闯祸。”
薛洛璃大口喘气深呼吸,总算调整了过来。他面对沈思辰,仔细的端详这张脸,与从前没什么差别,月光打在他身上如同仙气萦绕,更成熟更美,更让人讨厌了。
“沈思辰道长,你遇到的所有堕落之徒,都要去管上一管吗?”
“天道轮回,因果障业诸多,只求顺遂我心。”
“那方才道长为何落荒而逃,那么多姑娘等着你顺遂内心呢。”
沈思辰又笑着摸摸他的头,仿佛已是一种习惯。
“嗯,我心里明白。”
薛洛璃听不懂,道:“道长,你是要当我爹啊。”
“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们俩现在说的是一件事吗?
从前薛洛璃一开口说点什么沈思辰要么笑而不语,要么满口道义正邪,说的全是他听不懂的话。现在更好,两个人的对话偏生的跟有第三个人在场似的,全然浪费口舌。
“老子困了,回去睡觉!”
这几日薛洛璃沈思辰皆同塌而眠,沈思辰温柔的笑着说银钱不足需省着些用时,店老板看的眼睛发直连忙提出优惠价钱两间房,果断被拒。
薛洛璃心里明镜似的他是怕自己半夜里卷铺盖跑路,没办法付钱的是大爷他认。幸亏此地富庶繁华连床榻都大一圈,两个成年男子睡在一起倒也不挤。
薛洛璃本意是想给沈思辰惹麻烦的上蹿下跳了一整天,结果人没惹到自己倒是累的结实。飞身上榻脑袋沾床,一会儿就呼噜声起睡熟了。
沈思辰听着耳畔逐渐平稳的呼吸声,睁开双目,直勾勾的盯着薛洛璃。
他不知薛洛璃遇到了什么灾祸,为什么和过去完全不一样,就像薛洛璃不知道他的眼睛为何复明一样,他们之间不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难以理清最初混乱的起源。
轻声叹:“我会管你的,不再让你作恶。”
“我会一直看着你。”
去往广陵的路上,薛洛璃听沈思辰说起了凌澈的事。
天宸殿上一任家主无子女,便过继同宗之子凌澈悉心栽培。凌澈在天宸殿修习了数年出落的出类拔萃令人瞩目,虽修行法力不是顶尖,但为人谦和大度,有着出众的笼络人心手腕加之与生俱来的亲和力,与当下各大修仙名门术士关系都不错。
凌澈重罚薛洛璃扔出天宸殿不久,上任家主离世,凌澈便接管了天宸殿。何时相聚商谈,何时消遣娱乐,何时镇狩邪魔,凌澈都能在世家大族前说的上几句。
天宸殿立派历史不长,在上一任家主之前并不算十分耀眼,自凌澈参与家族经营后,天宸殿已逐渐靠近修真名门核心。
嗯,凌澈善于人心之道,他早就知道的。
沈思辰得知薛洛璃一心一意要回广陵天宸殿的时候是震惊的,他那张云淡风轻温柔如月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不可置信的惊讶表情时,薛洛璃忽然觉得让他跟着也是一件挺好玩的事。
当初薛洛璃耍诈重伤沈念星毁沈思辰双眼,须知玄灵城属修仙界数百年名门且沈念星沈思辰风评极佳,竟然被一个邪门祸害的小流氓残害至此,一时修仙界各派愤愤不平,纷纷要求天宸殿给个说法。
凌澈素来重视门派名望,人心向背,也未姑息徇私。薛洛璃当着众人的面在天宸殿羽化台上受刑,并被散去了全身灵力,赶出了天宸殿死生由命,此事也就此尘埃落定。
世人不知道的是,重伤是真,散灵则假。
薛洛璃不怪凌澈对他狠,他知道凌澈会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对自己更狠。世间哪有仅凭手腕巧舌便能左右逢源往来世家之人,凌澈不过是用自己磨平旁人的尖锐,用一身伤痕换来的今日地位。
他都明白,所以他不怪凌澈。
只想回天宸殿与他报个平安也好,了了一桩执念也好,告诉他我命犹在,无需介怀。
有了沈思辰出门方便了许多。两人一路兼程,可真到了广陵,薛洛璃仿佛有了些近乡情怯的意思,话越发少了。沈思辰不知他心中所想,也不出言打扰他,只陪着他在这城内闲逛。
薛洛璃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道:“道长,刚刚我们路过的西街上有一家酒酿小圆子,你去给我带两碗吧。”
沈思辰不解:“为何带两碗?”
薛洛璃眯着眼睛故作深沉:“总不好让你看着我吃,这点礼仪我还是懂的。”
那还不是我付钱成全你的礼仪。
沈思辰也不驳他,道:“我去买,你在这等?”
薛洛璃点点头,拍拍沈思辰的肩让他放心:“我在这都呆了多少年了,还被拐跑不成?”
沈思辰细想也是,再三叮嘱不可闯祸不可造次,否则就地一碗麻辣烫给他灌下去。听得薛洛璃保证后方才离去。
沈思辰并非第一次来到广陵,修真盛会云游镇狩时他都曾造访此地。可到底不是常驻,广陵城内水系颇多弯弯绕绕,他按照薛洛璃所描述的地方方圆百步都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薛洛璃所说的那家酒酿圆子店。心想莫不是薛洛璃记错的方位,再问问广陵人仍是无果。
兜兜转转了半个时辰,沈思辰两手空空的回到与薛洛璃约定的地方。
只是回去一看,哪还有人。
58.第 58 章
之后沈思辰真的一直跟着他,吃住同行。[]
薛洛璃觉得这臭道士真的讨厌极了,年长他不过三四岁,从前就爱以兄长语气教训他,对他处事阴毒极不顺眼。每次作恶正爽时,总有这沈思辰横插一杠子。如今脾气越发好了,直接把自己当他爹。
他挑着看得顺眼的小店,尝当地特色点心小食。如果不合口味,偏辣偏咸他便会笑语晏晏掀人桌凳,而沈思辰总能在他发作前敏锐的察觉他的意图,按住他作恶的右手,夹起盘子里的香酥龙虾卷给他灌下去,辣的他眼里浮起一层蒙蒙水雾,看上去难得的温良恭俭让。
往来了两三回,薛洛璃深知只要有沈思辰在,自己占不到便宜,便暂时不再想做这乡野一霸的事情。
防盗章按时替换,谢谢体谅。防盗章按时替换,谢谢体谅。防盗章按时替换,谢谢体谅。防盗章按时替换,谢谢体谅。防盗章按时替换,谢谢体谅。
打不过你,了不起死了。
江陵繁华,外地商旅居多,酒楼佳肴众多,烟花之地更是少不了。薛洛璃要去妓院,沈思辰也无异议。
嘿,自古至今哪有道士进花楼的。薛洛璃嗤笑,沈思辰自幼修道根骨极佳,故而年纪轻轻便惊才绝世,修仙界各派至尊提起此人的赞不绝口滔滔不绝真是听都不要听了。
也就这会儿能嘴硬了。
当地名声最大的花楼名醉仙居,江陵城东大道尽头,方位极好找。薛洛璃与沈思辰还没走到正门,迎面扭来几位嬉笑的姑娘,眨眼间拉着他们一人一只手,道:“公子来玩啊,想要什么样的姑娘!”
“公子可是本地人?是想品酒聊天论诗听琴,过夜出楼都行啊!”
薛洛璃沈思辰被突然袭来的脂粉味熏的有些迷糊,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被架入了醉仙居。他们走过来时城内繁华喧嚣,楼里更是一片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老鸨模样的女人迎了上来,笑着问他们需要那种消遣。
薛洛璃已然忘了此行是为了看沈思辰的笑话,自己先紧张了起来。他从未与女人有过这么直接的接触,对这烟花温柔乡更是毫无经验。只能强装思考,装作不是第一次来的样子,偷偷观察十步外的员外乡绅如何言行,轻咳一声,道:“我要你们这最漂亮的姑娘,今晚陪老子我过夜。.”
老鸨摇着扇子猛点头,这算什么要求:“公子请放心,我们这的姑娘都是最漂亮的。”
薛洛璃转过头,问道:“你呢?”
沈思辰依旧不慌不乱,道:“我跟着你。”
薛洛璃奇了:“我要和姑娘上床你也跟着我?你这道士六根不净啊!”
沈思辰微笑:“我心如秋潭浸明月,不为浮尘所扰,无妨。”
薛洛璃看他轻飘飘的一句说的认真,全无羞涩窘迫之感,倒显得自己张牙舞爪是个笑话了。用手拨开沈思辰嚷了句让路,径直往里冲,可到底是第一次来这人声攒动酒色生香之所,不知该往何处去。
楼里的姑娘们也少得见到这样俊美灵动的公子,三五成群的又挤了过来,在薛洛璃身上又摸又蹭,吓的他涨红了脸猛地甩手声音颤抖地吼了句离老子远点,不知是羞是怒转身拔腿就跑。
沈思辰眼神一直落在薛洛璃身上,看着他霸道的推开自己跑进去,又急火火的跑了出来脸上泛着少有的红霞。微微颔首道了句抱歉,沈思辰也跟着走了出去。
真是荒唐。
薛洛璃像是被恶犬撵着狂奔了百步,气息不稳两腿发麻了才停下,扶着路旁一颗大树呼呼喘着粗气。一只温暖宽大的手掌抚上了他的背,轻轻拍着替他顺气,除了四周草木清香之气,还有一丝丝沾染上的脂粉气。
“薛洛璃,你何时才能不闯祸。”
薛洛璃大口喘气深呼吸,总算调整了过来。他面对沈思辰,仔细的端详这张脸,与从前没什么差别,月光打在他身上如同仙气萦绕,更成熟更美,更让人讨厌了。
“沈思辰道长,你遇到的所有堕落之徒,都要去管上一管吗?”
“天道轮回,因果障业诸多,只求顺遂我心。”
“那方才道长为何落荒而逃,那么多姑娘等着你顺遂内心呢。”
沈思辰又笑着摸摸他的头,仿佛已是一种习惯。
“嗯,我心里明白。”
薛洛璃听不懂,道:“道长,你是要当我爹啊。”
“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们俩现在说的是一件事吗?
从前薛洛璃一开口说点什么沈思辰要么笑而不语,要么满口道义正邪,说的全是他听不懂的话。现在更好,两个人的对话偏生的跟有第三个人在场似的,全然浪费口舌。
“老子困了,回去睡觉!”
这几日薛洛璃沈思辰皆同塌而眠,沈思辰温柔的笑着说银钱不足需省着些用时,店老板看的眼睛发直连忙提出优惠价钱两间房,果断被拒。
薛洛璃心里明镜似的他是怕自己半夜里卷铺盖跑路,没办法付钱的是大爷他认。幸亏此地富庶繁华连床榻都大一圈,两个成年男子睡在一起倒也不挤。
薛洛璃本意是想给沈思辰惹麻烦的上蹿下跳了一整天,结果人没惹到自己倒是累的结实。飞身上榻脑袋沾床,一会儿就呼噜声起睡熟了。
沈思辰听着耳畔逐渐平稳的呼吸声,睁开双目,直勾勾的盯着薛洛璃。
他不知薛洛璃遇到了什么灾祸,为什么和过去完全不一样,就像薛洛璃不知道他的眼睛为何复明一样,他们之间不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难以理清最初混乱的起源。
轻声叹:“我会管你的,不再让你作恶。”
“我会一直看着你。”
去往广陵的路上,薛洛璃听沈思辰说起了凌澈的事。
天宸殿上一任家主无子女,便过继同宗之子凌澈悉心栽培。凌澈在天宸殿修习了数年出落的出类拔萃令人瞩目,虽修行法力不是顶尖,但为人谦和大度,有着出众的笼络人心手腕加之与生俱来的亲和力,与当下各大修仙名门术士关系都不错。
凌澈重罚薛洛璃扔出天宸殿不久,上任家主离世,凌澈便接管了天宸殿。何时相聚商谈,何时消遣娱乐,何时镇狩邪魔,凌澈都能在世家大族前说的上几句。
天宸殿立派历史不长,在上一任家主之前并不算十分耀眼,自凌澈参与家族经营后,天宸殿已逐渐靠近修真名门核心。
嗯,凌澈善于人心之道,他早就知道的。
沈思辰得知薛洛璃一心一意要回广陵天宸殿的时候是震惊的,他那张云淡风轻温柔如月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不可置信的惊讶表情时,薛洛璃忽然觉得让他跟着也是一件挺好玩的事。
当初薛洛璃耍诈重伤沈念星毁沈思辰双眼,须知玄灵城属修仙界数百年名门且沈念星沈思辰风评极佳,竟然被一个邪门祸害的小流氓残害至此,一时修仙界各派愤愤不平,纷纷要求天宸殿给个说法。
凌澈素来重视门派名望,人心向背,也未姑息徇私。薛洛璃当着众人的面在天宸殿羽化台上受刑,并被散去了全身灵力,赶出了天宸殿死生由命,此事也就此尘埃落定。
世人不知道的是,重伤是真,散灵则假。
薛洛璃不怪凌澈对他狠,他知道凌澈会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对自己更狠。世间哪有仅凭手腕巧舌便能左右逢源往来世家之人,凌澈不过是用自己磨平旁人的尖锐,用一身伤痕换来的今日地位。
他都明白,所以他不怪凌澈。
只想回天宸殿与他报个平安也好,了了一桩执念也好,告诉他我命犹在,无需介怀。
有了沈思辰出门方便了许多。两人一路兼程,可真到了广陵,薛洛璃仿佛有了些近乡情怯的意思,话越发少了。沈思辰不知他心中所想,也不出言打扰他,只陪着他在这城内闲逛。
薛洛璃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道:“道长,刚刚我们路过的西街上有一家酒酿小圆子,你去给我带两碗吧。”
沈思辰不解:“为何带两碗?”
薛洛璃眯着眼睛故作深沉:“总不好让你看着我吃,这点礼仪我还是懂的。”
那还不是我付钱成全你的礼仪。
沈思辰也不驳他,道:“我去买,你在这等?”
薛洛璃点点头,拍拍沈思辰的肩让他放心:“我在这都呆了多少年了,还被拐跑不成?”
沈思辰细想也是,再三叮嘱不可闯祸不可造次,否则就地一碗麻辣烫给他灌下去。听得薛洛璃保证后方才离去。
沈思辰并非第一次来到广陵,修真盛会云游镇狩时他都曾造访此地。可到底不是常驻,广陵城内水系颇多弯弯绕绕,他按照薛洛璃所描述的地方方圆百步都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薛洛璃所说的那家酒酿圆子店。心想莫不是薛洛璃记错的方位,再问问广陵人仍是无果。
兜兜转转了半个时辰,沈思辰两手空空的回到与薛洛璃约定的地方。
只是回去一看,哪还有人。
59.第 59 章
寿宴当日,门庭若市。[.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苏予在会场和王府正门之间来回奔波,既要确认宾客入席,又要恭迎贵宾不能失礼。
从早到晚熙熙攘攘,两点一线的来回脚程堪比一个马拉松,除了迎来送往,连膳房送上菜品都要让他过目做最后确认,让他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才能应付得来。
笑肌彻底僵硬,灯笼烛光早早点起来,亮如白昼。苏予领着王府侍从恭敬地分立正门两侧,等待最后的贵客。
没有夸张的车马尊驾,锣鼓喧天,只一人一马,四名侍卫,韩诺身着常服潇洒地从马上跃下,落在苏予面前,简单利落得让他恍惚以为认错了人。
“参见太子殿下。”
礼不可失,苏予拱手问安低头行礼。韩诺不紧不慢地伸手扶起他,道:“本王今日是客,代表父王母后前来贺寿,有劳萧总管带路。”
其他贵宾来时都有数名随从下人抱着厚礼,生怕落了礼数心生芥蒂。太子就是牛逼,两手空空只有一名随侍捧着一小小锦盒。
苏予恭谨地将韩诺引入席,王爷王妃已入座,几乎所有的客人都到了。看到韩诺出现,纷纷起身相迎问安行礼。
王爷示意宴席可以开始,苏予依照事先安排,歌舞乐声起。直到这时,鸡还没叫就早早爬起的一天,他才稍微可以喘口气。
然而宴席虽美酒佳肴,是没他的份的,苏予只能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等待主子随时召唤,阶级观念惨不忍睹。
这么一看,这日子还真不如当一个太医。
苏予站得累了,蹲下来捧着脑袋观望主桌情形。王爷该是对他的安排满意的,笑容满面颇为自豪地与韩诺交谈着,宾客们也饶有兴致地观赏歌舞。
这个时机……
鼓着脸给自己打气,苏予深呼吸起身朝主桌走去。郡主觉察到什么,转身冲他微微摇头,好不容易蓄的力像被戳破的气球霎时瘪了下去。
被领导看重也不是什么好事,苏予灰溜溜地想蹲回原处,却听见王爷叫住他。
“哎涵之?来来,过来。”
王爷小酌了几杯,面色红润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些,一边指着苏予一边冲韩诺笑道:“太子殿下,这便是我府里的总管萧涵之,别看他年轻,做事稳妥的很,井井有条从未有过让我们不满意的地方。”
韩诺道:“原来如此。今日喜事,王叔当赏。”
“对对对,当赏。”王爷笑逐颜开,王妃亦是点头称许,“涵之想要什么赏赐?”
当然是跳槽同意书!苏予激动的话到嘴边却被郡主一个眼神摁了回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这什么意思?他不是很懂读心术啊。
左右为难该不该讲,韩诺突然道:“若说萧总管想要的赏赐……”
“咦?太子殿下知道?”七王爷十分惊讶,猛地转头过去,问道,“难道太子殿下认识涵之?”
韩诺笑道:“前几日微服私访,身子不适,幸得萧总管出手救治方才转好。闲聊间得知萧总管一心想参加太医院考核,若论心愿,莫过于此。”
王爷怔怔地望着苏予,道:“太医院?涵之,为何先前没听你提起过。”
万没想到这事简简单单就被扯了出来,郡主只好出来打圆场,说着萧涵之一心记挂王爷旧疾,总想着能入太医院跟着德高望重太医令修学几年。
王妃感动于萧涵之的良苦用心,又喜又怨道:“你这孩子,平日闲暇学些皮毛也就罢了,何苦这么辛苦。”
苏予赔笑道:“旁人总归不如自己放心,娘亲患病我无力救治,幸得王爷大义。如今不过投桃报李,不至于事到临头无力无奈,王爷旧疾难捱时也可方便些。”
“王叔,不妨成全他。”韩诺满饮一杯,淡然道,“忠仆如此,着实令人羡慕。萧总管医术高超,进了太医院想必修习如鱼得水,亦是皇族之幸。”
不知是七王爷酒劲上头,还是韩诺王妃郡主联合劝说起了效果,竟糊里糊涂地答应了,当场便签下推荐状。
苏予兴奋地攥着笔墨未干的准考证,面上还得维持冷静谦和,恭顺地谢恩。
“为何帮我。”
宴席过半,苏予送韩诺至正门,低声问道。
“萧公子态度变得是否有些太快了。”韩诺让侍从退到远处等候,抱着双手上下打量他,“刚刚还是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模样。”
苏予笑道:“对待王爷王妃郡主,我自当倾尽全力周到体贴。”言外之意阁下好走不送。
“所以本王才帮你。”
“什么意思?”
韩诺突然伸手轻轻戳着苏予胸口,道:“本王想感受一下,萧总管付出体贴的滋味。”
苏予觉得不可思议:“太子若愿意,有的是宫女太监朝廷众臣等着向你表忠心。”
韩诺摇摇头:“他们的话,本王一个字都不信。”
可怜见的,这是有多大的童年阴影。苏予觉得这人不是心理有病就是精神有病。
事后证明王爷的确是酒喝多了,第二日醒来对推荐状一事丝毫没有印象。然而亲笔所写,又是太子推荐,反悔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语重心长地交代他,既然如此就好好干,一扬王府雄风。
顺利赶在最后关头报上名,接着是没日没夜复习备考。苏予仿佛重读高三,这算是太子的半道旨意,府里送到他跟前的杂务都少了一半,王爷发话让他静心研修准备应试,反正郡主还要在府里耽搁一阵,趁此机会让她好好学习如何当家理事。
正德医馆跑得越来越勤,几乎整日都泡在诊室里吸取临床经验。李大夫知他顺利拿到参考资格,亦是全力以赴地传授经验,除了韩诺时不时的骚扰,苏予完全沉浸在备考的紧张气氛里。
考核当日,太医院里人才济济,放眼望去都是来自各地的医学奇才。或许郡主提前打了招呼,右丞巡场路过他面前时冲他微微一笑,让他别紧张。
万事俱备,东风已来,若是考不上除非是智障。
因此当放榜日苏予顺利地在榜单上找到名字时,几乎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本就是顺理成章之事。
时至今日,日程过半。苏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琢磨着,他这任务应该算完成了吧,那进入太医院之后的两个月是不是可以随便浪了。
没等他计划好该如何劳逸结合,下人来传话王爷要见他。
担心王爷此刻反悔,苏予卯足劲乖巧,准备一套套说辞。王爷见他来了,便把随侍都遣了出去,让他近前说话。
“涵之,你用心良苦本王自是要成全的,只是辛苦了你,王府太医院两头兼顾。”
……原来他不是跳槽,而是多打了一份工。
“还有上次与你提到之事,老头子们是没辙了,你多学多听多看,兴许能寻到救治之法。若是成了,皇上绝不会亏待你。”
……您还惦记着这事?
进了太医院才知道学徒不易当。给皇族诊治是轮不到他们的,被圈在太医院的四方天里,整理医史典籍或是和出诊回来的领导探讨病情,出出主意。
功劳奖赏是他们的,低阶官员什么也没有。
这种理想被现实击碎的感觉苏予似曾相识,却不知是别人的人生还是因为经历的太多,苏予少了烦躁郁闷,除了每日往返奔波,回府之后常常忙碌到凌晨,他已经适应了既来之则安之。
只是过劳死也不远了……
苏予头晕目眩地扶着宫墙喘息,心态很顽强身体吃不消。王府整日的工作压缩到晚上完成,白天还要在太医院做些脑力体力活,细心耐心皆不能少,简直比加班还累。
左丞派他去送药箱,才走了一半忽然两眼一黑双腿无力,这种时候还能强撑着抱紧右手的箱子苏予觉着也是很拼了。
“你怎么在此。”
韩诺身后跟着两个太监,正站在路中望着他。苏予本能地想行礼问安,但四肢不听使唤,只能象征性地低头致意,小声道:“太子殿下安好。”
“目赤面黄,气喘不顺,萧公子真是士别三日与众不同。”
你要这么批评在下的颜值就很不高兴了。
“这是要去哪?”
苏予暗暗喘了口气,道:“左丞大人吩咐,送药箱。”
“那是不能耽误。”韩诺冲身边太监道,“你替萧大人跑一趟。”
工作途中擅自脱岗似乎不合适,苏予环视御花园,现在不是百花争艳的季节,道旁的花木仍经过精心修剪,清香不断,能够看出花匠费了不少心思。
韩诺坐在秋千上,朝苏予伸手:“萧公子坐吧。”
苏予低着头道:“下官不敢。”君臣有别,何况是在对方的地盘,再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地越界。
韩诺笑笑:“我随李大夫学医比你晚,师兄弟不必客气,坐。”
不知是哪宫嫔妃扎的秋千,大约是闲时娱乐用的,这会儿挤了两个成年男子着实不搭。苏予不由自主地扶着悬索,生怕一个不小心嘎嘣脆。
“近日都没在正德医馆见过你。”
“如殿下所见,下官勤于本职,不敢怠慢。”
“在太医院修习如何?”
“机会来之不易,自是珍惜勤恳,学有所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话,韩诺话题跳脱得厉害,从年俸假期,问到工作感想。苏予有限的知识里,太子不该是这么清闲八卦的。
“看你样子,似乎有点吃不消。”韩诺玩味地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本王给你一条后路,毕竟同在李大夫门下,师兄此刻若有要求,可以特许回王府。”
兜了半天圈子原来是看他笑话来的,苏予牛脾气上来,轻描淡写道:“多谢殿下关心,下官虽苦即乐,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只消想一想来日治病救人的场景,便能坚持下去。”
“哦。”
“再累也是下官分内之事,倒是殿下,虽四海升平海晏河清,但怎的不忙于国事反而日日醉心医术。”
韩诺笑了笑,道:“萧公子所做既所想,虽苦即乐。本王亦然,日日都能从医书中得到无穷乐趣,获取安全感,为何不能随心而为。”
又是个不靠谱的继承人,难怪皇上操碎了心。
苏予越发觉得这人不可理喻,逐渐没了耐心:“世上有几人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即便下官潜心医术,亦是身份使然。在其位谋其事,是这个身份一天便不该辜负。与其漫天胡想将来之事,倒不如看看眼下,看看今日。”
“本王看不到。”韩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本王甚至看不到身边的人,是谁,来自何处,去往何处。”
苏予觉得迷惑不解,就他所知本朝皇族是难得的和谐,兄友弟恭明君贤臣,怎么这太子一副倒霉家庭养出来的样子,阴暗得不像话。
60.第 60 章
苏予觉得迷惑不解,就他所知本朝皇族是难得的和谐,兄友弟恭明君贤臣,怎么这太子一副倒霉家庭养出来的样子,阴暗得不像话。.
恍惚间想到司悦,竭力阳光的模样,眼前这位着实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不免心中一酸。
“若看不到,或许是殿下一叶障目,也许是殿下不愿意去看。世事无常,殿下无需如此悲观。”沉默了片刻,苏予又忍不住道,“皇上皇后,还有王爷,都是极关心殿下的,不逊寻常人家的父母。”
“哦,是吗。”
韩诺的声音波澜不惊,苏予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但第二日在太医院见到韩诺时,便觉得即便他听进去那也是听歪了。
太子亲临,目的不明,太医院人人自危,战战兢兢。韩诺请出圣旨,大意是太子学习理政的业余时间将会到太医院一边监工一边修习,大家各司其职不必惊慌。
圣旨一下太医们个个如惊弓之鸟,平白无故皇上为何派太子来监视他们,一时暗流汹涌。苏予无语地看着莫名其妙被搞得一团乱的太医院,这样的韩诺很难让人不操心。
“太子这是何意?”
正在库房里整理典籍,韩诺突然钻了进来,身边也没有随身太监,便自顾自地与他一同整理起来。
“父皇许我来太医院□□。”
“殿下不是跟了李大夫?”据说他这个师傅脾气和医书一样牛逼,轻易不收学徒,即便皇亲国戚也是一视同仁,想来韩诺磨得他收徒应是相当不易。
“那里不是天天要去。”韩诺接过苏予手中已经蒙尘的书籍,放到一旁登记整理,“这里有趣些。”
苏予打趣道:“殿下真是善于发现,下官天天在此忙得焦头烂额,治病救人皆是揪心,没发现什么趣事。”
韩诺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埋首工作:“看你就挺有意思的。”
“殿下是来看下官笑话的?”
“圣旨刚刚讲的清楚,本王是来学习的。”
术业有专攻,太子再怎么天赋异禀,这里人人皆可为师,苏予好奇问道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舍近求远跑到正德医馆,他那个师傅可不是好相与的角色,低眉顺眼是少不了的。
“因为那时本王还不认识萧公子。”韩诺拍掉手上灰尘,示意完工,“如今特意来向萧公子学习,不耻下问。”
苏予道:“学习什么?”
“看看萧公子如何拼命,如何呕心沥血,如何傻兮兮地对待他人。”
……看样子有必要在皇室里推行素质教育,人格教育。
一动不如一静,苏予学乖了。任何多余的话多余的动作都有可能引起连锁反应,反正他任务已经完成一身轻松,他只消对得起萧涵之不耽误学医就好,其他人事物都与他无关。[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太医院的人细心观察了几天,发现太子殿下每日一来必定粘着萧涵之大人,全无四处视察监工的意思,便渐渐安了心。
太子素来怪癖,大约是发现了新鲜玩意。
苏予除开多了一个连体婴儿似的韩诺,一切如常。不过新学了一个词,人不可貌相。
初见时韩诺明明是高冷淡漠,宠辱不惊。李大夫和他讲解药理医理时,也是多听少言,偶尔蹦出几个词而已。可最近却越来越幼稚啰嗦,什么都觉得新鲜,简直像换了个人。
“萧公子,你刚刚为什么要那样问。”
“萧公子,你平时也这么体察下人,细心入微吗?”
“萧公子,你回王府之后都做些什么?”
“那人分明不怀好意,你为何要搭理他。”
“这是什么,本王也要吃。”
好不容易连夜做的零食被人夺走,吃货心塞的不行。不过韩诺话越来越多,也开始尝试着与太医院的长者们交谈探究,不那么拒人千里,苏予也由得他抢。
虽然有他跟在身边,苏予觉得日常工作更累了,回到府里甚至连杂事都没精力处理,他还是勉力撑着。
自从进了太医院,他几乎难得面见王爷。三百六十行,行行有难题,没有一份工作是可以保证不受任何委屈的。
今日替一位嫔妃诊治,明明是养尊处优吃撑了,非说这也不适那也不适,磨了老太医大半日。话不能直说,顾左右言它又被扔了个医术不精的评价,只能低头受着,总不能说贵妃你这病少吃点就没事了。
果然这种尊卑分明的地方,委屈比之前被领导骂要多多了。苏予吊着一口气回家,想着把府里的事料理清楚就睡觉,干脆澡也别洗了。
“萧总管!您可回来了!”站在门口的小厮远远看到苏予,便激动地小跑上前迎接。
得,计划泡汤。苏予有气无力道:“府里出了何事?”
“王爷等着见您,吩咐了您一回来就赶紧过去。”
想想也有月余了,是该向领导汇报工作,这命令不过分。
苏予稍稍打理了衣冠,确认不是一副丧尸围城的疲惫样,才勉强打起精神前去拜见。
七王爷正在品茶,屋里生着暖炉,冷僵的身体接触到暖源霎时恢复了过来。王爷见他出现,眼睛一亮,吩咐下人给苏予递了杯茶,准他坐下说话。
“涵之,近日太医院事务打理得如何?”
苏予只浅浅抿了一口,不敢多喝,回道:“根基不稳,自当勤奋补拙,蒙圣上王爷恩德,至今倒还能应付。”
“太子近日与你走得很近?”
“……”苏予看清对方眼中堪称兴奋的光芒,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哎,直说了吧。”王爷重重地放下杯子,语重心长道,“今日皇上召见,说起近日与太子重提太子妃一事,谁料太子竟说已有心仪之人,此事不必再提。可皇上细细查验后,这些日子以来与太子亲近之人就只有你啊。”
“皇上……误会了。”
顿时觉得躺在地下室都挨枪。
“太子先前说了对女子无兴趣,如此联想乃是顺理成章之事。太子那守口如瓶滴水不漏,唯有从你这里探些风声。涵之啊,你与本王说句实话,是否……”
苏予急忙表白:“这是绝对没有的事。涵之一心求学,此乃毕生抱负,事业未成何以分心其他。”
他是真的无辜,王爷左右端详他都毫无破绽,只得做罢。末了还不停地提醒,倘若没有那是最好,既然太子常去太医院,何不趁此机会多做规劝,这也是臣子的本分。
……爹妈都管不好,还指望社会管?
苏予本无力吐槽,但又不想在这最后一段时间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韩诺再一次粘过来时,便提出严正抗议。
“君臣有别,太子不宜与下官过分亲近。”
苏予径直走到另外一头,埋首捡药。韩诺当做没听到,又追了过来闻他手里的药材,拾起旁边的做着比对。
“太子……”
“王叔与你说了什么?”韩诺一边对着医书圈着药材,一边头也不抬道,“你又和他们说了什么?”
原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敢情拿他寻开心呢。
苏予对着来自身份的不公有些怨愤,难得的冷下声音,道:“太子耳聪目明,何苦为难下官。”
“萧师兄说笑了。”
韩诺偶尔不正经时,会围着他师兄长师兄短的叫。这种时候搬出这套称呼,根本没把他当一回事,苏予越想越郁闷。
“下官担当不起,太子明知下官一心学医只为悬壶济世,造福百姓,既然当初伸出援手助下官参选,当是有意成全下官,何苦今日又要来这一出?”
屋外太医院的人正在忙碌进出,各司其职。习惯了韩诺的存在,亦有圣上金口玉言,众人都能安心本分,甚至不会多往他们这里看一眼。
听出他话语中的冷漠,韩诺停下手中的活,倚着木门,若无其事道:“本王并未刻意与你为难。”
苏予气极反笑:“难道太子殿下当真倾心下官?奴仆之子?低阶太医?”
“倾心?”韩诺低声重复了一遍,像是有些陌生,转身漠然地望着他,“本王不会倾心任何人。不过,同门师兄弟本王倒是愿意听从你的劝导,试着信任,不妨从你开始。”
哦,他应该三跪九叩,感恩戴德?这居高临下的蔑视令苏予浑身难受,却又不能发作。只能暗暗告诫,忍气吞声一个月就过去了。
不过作为太子,韩诺身边的近臣很少,只有两个贴身太监。每次他到太医院来,那两人都默默地守在门口,不会跟着韩诺四处游走。
都说皇宫内的太监是最八面玲珑的活泼人,偏偏韩诺身边的人跟他一样阴郁,话都不多。
有这样一个说不上熊孩子,但很让人操心的儿子,做父母的能撑到现在也是不易。因此当日落黄昏,苏予准备回府开始另一份工作时,突然收到消息皇上突发旧疾,所有太医到岗待命,他着实不奇怪。
跟着左丞进修这月余,苏予进展很快,不仅是打个下手在旁观摩,也时常能给左丞提示见解。
如蚂蚁搬家忙碌的太监宫女,在寝宫进进出出。苏予端着药箱赶到时,正职太医已跪了黑压压一片,在帘外分析病情商量对策。
有样学样,苏予跪到一边,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偷抬眼,只能模模糊糊看到韩诺的影子,虽然看不清表情,但冷静是毫无疑问的。
这样的病人家属很难得,值得表彰。
苏予是没有资格为皇上诊脉的,只能侧耳倾听年长资历深厚太医们的议论,若有需要太医们会询问大家的意见用于参考,这时他们才能说两句。
听了一会儿明白了,大约是突发中老年常见心血管疾病,没有立见成效的特效药,只能慢慢养着。但这话谁敢去说?一个不当心就是无能废物,再不当心丢官获罪。
低声交头接耳的,已经不是商议病情,而是斟酌如何回话。既能让主子心里接受,又能将实情传达,不至于耽误。
“诺儿……”
韩诺应声握着有些颤抖的手,轻声安抚着:“儿臣在。”
“朕,究竟如何?”声音有些颤抖。毕竟身份金贵,总比寻常人更怕三长两短。
韩诺敏锐地察觉,坚定回道:“父皇身体康健,只是微恙,没有大碍。”
沉寂片刻,皇上才悠悠道:“诺儿不必宽慰。”
“儿臣精于此道,父皇是知道的。”韩诺放平双手,搭脉静思了一会儿,道,“平日父皇不喜,今日倒派上了用处,父皇只是一时郁结于心,需长久静养不宜操劳,尤其犹疑费心更是大忌。父皇放心,儿臣有法子。”
皇上叹气道:“诺儿该知父皇为何忧心。”
左丞本欲起身回话病情,半道被右丞扯着衣角缩了回去,皇上太子交谈着实不是一个好的时机。纵使不知内情,也能听出言谈语气不太对劲。
“过去之事,多说无益,无需再提。”过了好一会儿,韩诺才重新握住对方的手,道,“如今,儿臣或许有了可依赖之人。”
首领太监掀开帘子召唤,左丞赶紧整理衣冠近前面见,简要地陈述病情,和太子所言相差无几。开出的药方无非是食补加药补,外加保持心情舒畅。
韩诺熟知皇上体质,浏览药方后提议更改几味药材平和药性,只是话语间多像例行公事。
这对父子,既不像平常的皇室那样薄情冷漠,但疏离感一望便知,真让人看不明白。
61.第 61 章
待太医们得到旨意纷纷退下时,韩诺竟也没有继续陪伴,与他们一同出来。.向左丞要了药方单子,仔细审阅后,道:“本王和萧大人抓药即可,你们各自回去吧。”
太子抓药煎药,闻所未闻。苏予再怎么说也是太医院正式太医,平白被抓去干御药太监的活,还是很茫然的。
对此韩诺的解释是:“不放心旁人。”
草木皆兵看谁都可疑到这份上,苏予真挚地建议去看心理医生。韩诺在一边翻书,时不时与他交谈新方子的可行性,苏予弯着腰小心伺候着炉火,进宫当太医还能有这番经历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太子为何不陪伴圣上左右?”眼角偷瞄对方动静,专心致志地翻找一本本典籍摘录,分明是关心的,“这些事自有太监宫女会做,若能得到太子的关心体贴,想必圣上会更加宽慰。”
韩诺想了想,道:“本王只能做到这些。”
“这些?”
“父皇想让本王做的,做不到。本王能做的,唯有这些,却又不能到他面前去做。”
不务正业,醉心自保的太子,难怪会把皇上气到病倒。听这模棱两可的对话,莫非韩诺想从医,皇上只希望他做好君王本分,父子在职业选择上起了冲突?
别的还好商量,这储君哪有自由。
苏予开解道:“在其位谋其事……”
“停。”韩诺急忙打断他的长篇大论,抬手示意道,“你的意思本王明白,若这太医院将来有你在,本王将康健托付于你,倒也可行。”
苏予疑惑不解:“为何?”
前车之鉴言犹在耳,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一直小心翼翼,和韩诺的相处也是谨慎避嫌,他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让他差别对待的事。
韩诺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停下笔,托腮望着他:“本王也不清楚,大概萧师兄值得信任。亦或是目睹了师兄为了王府,还有为陌生人竭尽全力的场面。”
“陌生人?”
韩诺微微一怔,不知不觉说漏了嘴露出了懊悔的表情,被苏予直勾勾的眼神追问才不情愿道:“本王微服私访时曾见过你途径南街时,救治恶疾突发的乞者,还赠与钱财悉心交代。你能毫无芥蒂城府对旁人好,大概不会辜负本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苏予记性不太好,想了很久才在角落里挖出这桩早就抛在脑后的小事,当时却没想过背后有另一双眼睛。
“人之初性本善,太子言过其实了。”有点脸红。
“性本善?”韩诺仿佛听了个不错的笑话,将修改的食补方子递到他跟前,微笑道,“呵呵,那萧师兄不妨教教本王,如何相信人性本善。若跟你在一起学着,兴许有那么一天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不太听得懂韩诺的话,只觉得那副表情仿若狠狠在心里划了一道。苏予夺过那张纸,严肃回应:“首先,从这开始。太子请做太子该做的事,其他事交给微臣,交给内监朝臣。纵使是兴趣使然,那亦是正事办妥之后的事。”
宫斗剧看多了,他大概能猜到或许韩诺小时候经历过太医院不靠谱的事,甚至更糟,才会草木皆兵谁都信不过。
七王爷和皇上手足情深,见他回来焦急地询问着病情,苏予一边耐心回答一边胡思乱想,这样兄友弟恭的家庭怎么会有韩诺这样的太子,果真凡事不能看表明。
接连几日,他回府的例行公事除了报告韩诺日常性情,就是皇上身体是否有所好转,一个人打几份工忙得焦头烂额晨昏颠倒。
也不知是不是皇上正值壮年突发疾病给了韩诺触动,或是真的听进了苏予的劝导,这些日子不再往太医院扎。
只是每日都派身边太监来取医书典籍,珍奇药材,韩诺从早到晚都忙碌国政要事,总算有了储君的样。
浪子回头,功德无量。就算太子命他打第三份工,往返王府太医院之间还要抽出一个时辰和他交流医术心得,苏予也欣然接受。
“萧师兄今日来的早了些,莫不是急着相见?”
未见其人已闻其声,苏予望着那人从假山后绕出来,虽然神色有些疲惫仍挂着盈盈笑意。
掏出一路捂着的薄卷,小心地递过去,道:“李大夫好不容易翻出的残卷,可得仔细着。”
韩诺笑道:“那是自然,昨日我与你说起的……”
“李大夫觉得有几处仍需斟酌,准备先在兔子身上试一试。”
苏予三处奔波,不比韩诺轻松多少,全身上下没一处舒爽。思及此处更是佩服韩诺,聪明人做事就是事半功倍。
皇上龙体逐渐好转,精神也好了许多,尤其是看到韩诺将政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更是比服了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也各退一步对他钻研医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师兄疲态难掩,是不是本王过分勉强了。”见他发呆,韩诺觉得有些好笑地在他跟前晃了晃手指,半真半假道。
苏予收回心神:“这是为人臣子的本分。太子有所成,实为幸事。”
“幸事?即便本王志不在此。”韩诺淡淡地回应,听不出更多的情绪,伸手道,“劳烦萧师兄去寻的药材。”
若不是韩诺让他去找,苏予真想不到居然有皇宫没有的药材。也怪不得御药房,萧涵之饱读医书他都没在手札上见到过,只曾经出现在残卷上,一笔带过,甚至没详细说明温寒药性主治病理。
只当个笑话似的和李大夫提起,没想到歪打正着,当真是命中有贵人相助。
在李大夫还是学徒时曾与师父进山采药见到过,偶然一瞥正巧看见在那悬崖峭壁上如野草般生长,极为罕见,更提不上批量生产广泛入药,比天山雪莲还难取。
苏予将信将疑地看着李大夫压箱底似的枯草,他读书确实少但也别骗他,这和路边小草没两样的玩意儿就是神农残卷上的传说?
不过他不生产草药,他只是搬运工,说多容易露馅现短。
小心翼翼地将锦盒递给韩诺,苏予再三说明:“李大夫说了,这玩意儿药性药理都不明确,仅凭古书残卷太子可要当心。”
韩诺低头嗅了嗅,道:“萧师兄在关心本王?”
“这是下官的本分。”
“这本分揣好了,千万别变。”
苏予见他小心地用丝绢将草药包好放入怀中,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太子究竟要这个做什么?有何顽疾是太医院束手无策的?”
韩诺回道:“嗯?萧师兄记得本王为何酷爱医书?”
“为救自己?”
“此其一。”
罗列他是懂的,那就是还有二三四了。按尊卑有别他本不该多问,但探索未知的欲望在身体里冲撞不止,胆子越来越大,苏予正准备鼓起勇气问其他原因是什么,突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本能快于理智,苏予从石凳上弹起来,快速站到一旁双手放在身前垂首。这尊卑不分的举止要让别人看到了,指不定又有什么风言风语。
三五太监神色慌张地出现在视野里,看到韩诺时才稍显缓和,一边叫着奴才有罪一边走过来,恭恭敬敬地请他回去。
他们站得并不近,距离拿捏得很好,只会无形地提醒着并不会侵犯私人空间。
“和萧师兄谈话的时辰总是过得特别快。”韩诺淡淡地回身望了一眼,道,“最近国事繁忙,本王暂时就不打扰萧师兄了。”
“下官不敢。”
这暂时的时间比他想象的要长许多,苏予只在太医院外遇到过两次韩诺身边的小太监,说是替太子来看他,每日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太医院的活儿不就那些?苏予纳闷,韩诺在太医院晃荡的那些日子都该清楚。
等他再次听说韩诺的消息时,宫里已是翻天覆地。
……
七王爷起得比往日晨练还要早,苏予闻讯赶过去服侍伺候,得知皇后突发风疾命悬一线,皇上皇后鹣鲽情深这会儿六神无主,大受打击,召七王爷立即进宫陪伴左右。
苏予也收到太医院的急召,皇上皇后相继出事,太医院人人自危。若处置不当,丢官事小性命堪忧,一不当心就是动摇国本大难临头。
皇后寝宫守了大批太医,愁云惨雾。苏予跟着右丞面见皇上,屋漏偏逢连阴雨,上次旧疾复发还未彻底康复,如今心神受创病情复杂,斜躺在龙椅上哀伤的模样令人深为触动。
七王爷恭敬地坐在一旁,不时说着宽慰的话,还一个劲地扭头给他们使眼色。右丞心领神会,避重就轻地说着皇后病情。
过了好一会儿韩诺姗姗来迟,先是向皇上汇报了朝政要务,而后向太医询问病情。
太医们都知道这个太子善于此道不敢随意搪塞,支支吾吾说着皇上主要是心病加上旧疾,倒还有法可治,可皇后病来如山倒,来的蹊跷凶险,只能暂时用药吊着拖延时间,加紧寻找救治之法。
韩诺不置可否点头,走到龙榻边上俯身问道:“父皇,关于巡查使上表之事……”
“诺儿看着办吧。”皇上无力地挥挥手,声音有些嘶哑,“一会儿,去看看你母后。”
韩诺神色淡漠地应下告退,与苏予擦肩而过时不经意地眼神交织。像是在旷野里迷路时突如其来的闪电,苏予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62.第 62 章
他从来没见过韩诺这样自信满足的笑容,皇上七王爷的担忧是多余的,韩诺从来不缺少作为君王的手腕狠毒,隐忍城府。[.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被人借刀杀人怎么想都是从犯,韩诺如果要杀他灭口苏予也不会意外,只是由于自己的疏忽轻信连累萧涵之,他怎么想都过意不去。
草木皆兵的等待血腥来临,苏予心里七上八下地数着日子时,等到了韩诺太监的传讯,让他到御花园相见。
这么客气?还亲自动手?
皇上皇后重病垂危,皇宫上下愁云惨雾,和太医院请假着实不易。幸亏他平时与人为善,在太医院的人缘不错,顶头上司只苦着脸叮嘱他多事之秋快去快回,尽量别让人看见否则逃不开一个疏忽失职的罪名。
……
“太子殿下,不担心下官告发?”
站在秋千架旁,空旷的御花园只有他们两人,苏予一个人想了几天原已平静了,等到真的见了面才觉得掩耳盗铃不过如是,连血液都是阴冷的。
随侍太监已站远守卫,以防别人闯入。韩诺轻笑着晃荡秋千,笃定道:“萧师兄不会的。”
“医者仁心,纵使下官难逃罪责……”
“师兄对旁人那么好,怎么能对本王例外?”韩诺语带嘲讽,眼神渐渐让他看不懂,“涵之,别让我失望。”
居然曾经有一瞬间以为,韩诺对萧涵之是不同的,苏予觉得自己傻透了。看样子之前经历的太多,搞得现在什么都觉得不一样。
苏予跪下,恭恭敬敬地朝韩诺行礼:“谢太子殿下抬爱,倒是下官非常失望。”
韩诺从秋千上下来,伸手将他扶起。苏予固执地钉在地上,寸步不离。轻信人是他的老毛病,一时半刻改不掉,那就不去看这个人,不给他骗人的机会。
见他不给面子韩诺也不生气,又坐回原处一边晃荡一边道:“萧师兄可知道为何?”
苏予漠然道:“错了就是错了,背后的故事都不能掩盖罪恶的本性。”
韩诺噗嗤一笑道:“果然是萧师兄,仁义礼智正义凛然。听闻令尊令堂恩爱缱绻,对萧师兄亦是悉心照料栽培,我那皇叔刚直性子也将你视如己出,虽是奴仆出身却是被疼爱关怀着长大,当真让本王羡慕。”
“父子天性,自古皆然。皇上重视关爱太子,人人皆知。皇后亦是温柔慈爱,母仪天下。”
苏予话语间抬眼偷瞄韩诺,对方似乎置若罔闻还与秋千绳上的蝴蝶嬉闹,可一听到皇后便顿时变了脸色。
原来如此……
“萧师兄一天睡几个时辰?”
猝不及防被问了题外话,苏予愣神半晌,回道:“大约三四个时辰。[.超多好看小说]”
韩诺笑了:“本王从幼时起一天就只睡两个时辰,君王之道不敢耽误,医术药道更是如饥似渴,若非私下配药调理,恐怕活不到今日。”
“太子这是……”这么勤奋?比有名的勤政雍正还厉害。
“母后被最信任的人所害的场面,历历在目,本王只要一入睡就能看到那副场面。何人可信,何人可用,说到底以利聚之必因利而散。本王就要在母后忌日这天,让那人以同样的方式更凄惨的死去,无可奈何。”
苏予不可置信地望着韩诺,像是说着今日吃食一般自然随意地道出闻所未闻的宫闱密辛,快的连让他捂耳朵的时间都没有。他想呐喊不必多做解释,他不想听不想知道,更不会因此替他开脱。
知道这么多,他还能活下去吗?
他吃惊的表情似乎让韩诺很满意,韩诺慢慢走过来蹲在他面前,伸手拨开他眼前的碎发,道:“萧师兄莫怕,本王不会伤害你的。”
“为什么。”
韩诺忽然宠溺一笑:“萧师兄医术精湛,当为太医院未来定海神针,本王还有很多向你讨教的地方,此其一;过河拆桥,是本王最不齿的事,无论如何都多亏了你的帮忙才会如此顺利,此其二;还有……”
说到最后,韩诺声音有些飘忽,苏予在他脸上看到少有的迷茫和举棋不定。
“还有,本王没想清楚,待想明白了再和你说。今日你先回去,该怎么做心里有数。”
苏予道:“身为太医,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自当殚精竭虑救治。”
韩诺道:“我虽肯定你们不会有进展,不过还是得嘱咐你一声,萧师兄可别枉做好人。”
苏予道:“太子今日和盘托出,就不怕下官据实相告?”
韩诺自信满满道:“旁人我不放心,对萧师兄却是绝对信任。你对待周围的人这样好,断不会置他们于不顾,还有本王,你忍心看本王受苦?”
果真有恃无恐。他的软肋被抓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若只是他一人,苏予毫不犹豫会向皇上揭露此事,太医院早点得知关键兴许皇后能早日脱离危险。可东西是他交给韩诺的,他难辞其咎。
过几天他拍拍屁股走了,留下萧涵之遭遇无妄之灾,还有七王府,甚至是浪迹江湖的萧涵之父母谁都躲不了,这么多人命挂在这里,这坎他怎么也过不去。
两面不是人,左右都对不起良心。说了,萧涵之无辜,不说,皇后无辜,苏予为难得围着柱子转了十几圈。
【宿主淡定,情绪波动影响评估结果。】
你还活着呢。
苏予这才想起这个挂:“现在怎么办?人命关天。”
【工作有意外,宿主不该焦虑激动。冷静才能有办法。】
苏予:“什么办法?我连韩诺是怎么下的手都不知道。宫里人人都知他没有亲近的人,绝对不会有把柄,就算查也只能查到萧涵之。”倒了血霉。
【宿主觉得他用了什么?】
苏予:“我只是猜测,一点证据都没有,那个残卷……”
刚才韩诺话里话外都说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他虽然一直和韩诺探讨交流医术,但太医院参与的人也不少。真正只有他二人晓得的就只有这残卷。
那药……
灵光一闪,苏予心中一动。
为今之计,能商量的或许只有一人,剑走偏锋唯有一试。本想即刻出宫,但又怕招人非议引人注目,不得不强压着念头,一直磨到例行下班时间,确认今夜在皇上皇后身边当值的太医名单里没有他,才安心离开。
避而不谈韩诺的事,苏予只道草药出了问题,病人如今重病卧榻。说话时小心观察着李大夫渐渐凝重的神色,便知他这番遮掩并无作用。
他这古怪师父,从未有过这般严肃沉重的表情,只淡淡回了他一句:“知道了,此事你不必再管,我自有办法。”便让他回府,只消做好本分工作,其他一切都不用插手。
“那病人……”
“皇后之病,有迹可循。”
果然是掩耳盗铃。
即便不齿不解韩诺所为,苏予仍有些担心他会被检举。人之初性本善,他还是愿意相信那个戒备阴郁又孤独专注的家伙不是恶人。
就算是借口,也只能唏嘘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因果循环难辨是非。
皇宫愁云惨雾,七王府也没了平日的活力,王爷连例行的晨练都免了,哀叹声不止。王妃与王爷夫妻同心,亦是劳心劳力人也消瘦了许多,看得苏予心里不是滋味,总觉得这帮凶做得真他吗不是人。
“涵之啊。”
“啊?在。”
往日都是一人进太医院,最近每天都和七王爷共走一段路,听着他絮絮叨叨着皇上皇后的好,半是询问半是倾诉忧思的说着病情,他这管家当得快成保姆了。
王爷拍着他肩膀,语重心长道:“太医院可有什么办法了?唉那些老家伙的话本王也不爱听了,涵之你天赋异禀,一定能救皇兄皇嫂的吧。”
苏予想着李大夫凝重却自信的表情,宽慰道:“王爷放心,皇上吉人天相贵人自有天佑,太医院很快就能开出药到病除的方子。”
只是韩诺……假如真的把人救回来,一计不成他会善罢甘休吗?
担忧,又不能多问,搅得他不安生。
终于过了几日,左丞如释重负地回到太医院,欣慰地说着皇后有贵人相助,病情竟奇迹般的见好,已经能下药了,这就召集太医们会诊,寻求下一步的疗方。众人才如释重负,摸了摸脖子,性命总算保住了。
“萧大人。”
心中巨石落下,苏予也长舒了一口气,准备回屋歇一会儿时,左丞突然叫住他。
“大人有何事吩咐?”
“今日太子问起你。”左丞既欣赏又羡慕地拍了拍他,道,“说是许久没见你了,真是前途无量啊。”
问他?怕是要质问,坏他好事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太子好不容易想出的万全又解恨的计策被他横插一杠子,哪有善了的意思。
苏予深感大难临头,又不足为外人道,只能一个人憋着,魂不守舍等到回府,七王爷居然也逮着他说同样的话。
“太子明日要见你。”即使苏予再三解释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问题,王爷的眼光总含着深一层意思,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声音都高了几度,“明日你先别去太医院,到上书房去,他说有话要对你说,好像是上次没说清的事他想明白了,要告诉你。咦?你们时常交谈心事吗?”
苏予小心翼翼道:“请问王爷可否知道是何事?”
王爷想了想,道:“本王也听不明白,太子似乎说了对不起?许是本王听错了,这孩子从来没说过这话呢。”想起皇上皇后转好的病情,不由得笑起来,继续道,“太子素来寡言沉闷,什么话都憋在心里。能与你多说几句也是好事啊,皇兄若是知道了定是龙颜大悦。”
对不起什么?良心发现,觉得对不起把他当枪使?
苏予不想知道,即便他有些好奇,入梦时那股熟悉的感觉袭来时,他就明白来不及知道了。
……
【恭喜宿主,成功通过所有考验,完成所有任务,撒花撒花撒花!】
苏予:“你不用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果然是术业有专攻,不是专业的人做起事情来,即便借助了别人的身体也是力不从心。
【宿主此刻有什么感受。】
苏予:“我知道错了,放我回去做管培吧。”
换个工作,他并没有做得更好,即便让他在金融业各个位置都试一遍,总会有不满意的地方。既然如此,倒不如回到原点。
【没有别的感想?】
苏予:“再也不想谈恋爱,让我做一辈子的单身狗吧。”
【……请宿主接收任务完成奖励,跟随在下前行。】
苏予刚想问你不是说我全部完成了?一张口就是停不下来的咳嗽,疼痛沿着胸口爬上脑门,挣扎了几下终于慢慢睁开眼。
63 第 63 章
“醒了醒了!”
映入眼帘的,是全然陌生的环境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太过熟悉以致不敢相信是真是假。
苏予本能地呼叫系统,却没有任何回音。
中年女士喜极而泣地冲旁边的男人叫唤,很快就收起笑容担心地抓着苏予的手,另一只手抓着男人的衣角,声音颤抖:“他爸爸,小予怎么没反应啊?去叫医生来看看!”
男人快步走出病房冲着走廊大声地叫着医生护士,很快又回到病床前一边摸着他的脸一边问:“小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大概是他的眼神不对劲,夫妻俩原先大喜过望的表情敛起,又惊又怕。
这也太真实了。苏予迟疑着,一字一顿往外蹦:“爸妈?”
这句话在对面的人听来就是定心丸,女士终于彻底松了口气,眼里含着泪花:“好好好,认人就好。”抓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生怕他会离开似的。
他这是,回来了?
医生护士已经赶了过来,看了看床边的仪器和输液,替他测血压体温心跳,忙碌一阵后和他父母说着宽心的话。大概意思是,醒过来应该就没事了,再留院观察两天没有异常就能出院。
苏予还在懵逼,他父母都在外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确认不是幻境而是现实么?
等医生护士走了,女士再三确认儿子没大问题,深吸了几口气开始轻戳着他脑门呵斥他要钱不要命,才进公司几天就搞出低血压低血糖还晕倒,家里缺他那点年薪开饭巴拉巴拉。
苏予这会儿确信,嗯,是现实。
大气不敢出地听训,苏予这会儿除了还有些头晕飘忽并没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地方,尝试着翻身动了动手脚,一切如常。
母亲骂他不爱惜自己轻重不分,这一睡就是两天。
苏予惊愕:“才两天?”他怎么感觉过了一个世纪。
果然梦里的时间过得超乎寻常的快。
“你还嫌短?大家都被你吓死了。”
“不敢。”
母亲还带着哭腔训斥:“幸亏你那领导在救护车赶到前一直不停地急救,不然你麻烦更大。知不知道爸妈有多担心?”
手指不重不轻地戳着脑袋,苏予虚弱地哼哼唧唧,一边晃一边想,有必要做个dna鉴定亲子关系。
不过终归是劫后余生,过去的事全然是黄粱一梦。
身体各项指标都没有太大问题,只是苏予一直觉得头疼胸闷,爸妈不放心又把核磁ct脑电图都过了一遍,图个安心。
医生尽职尽责,出院前不忘悉心交代,劳逸结合保持心情舒畅适度运动,身体总比钱重要。这次晕倒住院只是个警告,万幸并没有什么大碍,但如果继续这么拼命三郎难保没有下次。
公司还是有人情味,住院时派了人来慰问,准了他的病假让他安心修养。同事时不时给他来电话简讯问候,交流近段时间的工作安排。
得知饭碗还在,苏予倒是真的安心了。一边窝在家里静思这些日子以来的事,一边听着老妈在厨房里唠叨不止。
“小予,这工作是不是太辛苦了,要不换一个?”
苏予感动:“谢谢妈!”
“反正你这么笨,傻人有傻福。”
“……”
亲妈毫无疑问,嘴上再怎么严厉还是心疼。回家就不用这么拼命,日子悠闲朝九晚五,钱虽然少了些但基本福利是有的,沉淀过后娶妻生子过着平淡安稳的生活,就和他爸妈现在一样,不也挺好的。
苏予笑了笑,让老妈赶紧回家遛狗,别忘抱狗和他视频。
或许是上帝看他在梦里都不得安生,辛苦奔波,不忍心在这磨他。醒来之后精神恢复得很快,提前复工。
回公司交接工作时还有点忐忑,管培工作分工明确一个萝卜一个坑,各自完工时的工作量都不容小觑,突然少了一个人同期同事更是辛苦。
经理见他提前回来很高兴,苏予之前的工作能力成果有目共睹,先是关心问候了身体状况,如果没事了就赶紧上手工作。年终岁末最是忙碌,实习生都得跟着加班。
正好这两天组里接了一个策划项目,缺人。苏予飘进办公室,同事看到他顿时眼冒星光如迎救兵,假惺惺地说着怎么不多休息两天。
“昨天不是在微信里说了今天回来嘛。”
苏予头疼地望着桌上已经堆积如山的资料,自从醒过来这头疼的毛病就像是梦境的后遗症,始终如影随形。
同事还在往他桌上搬文件,组长顾及他大病初愈,没有安排太多任务。只交代了事先拟好的日程进度安排,和工作任务。
“今天你先做着,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提出来。”
熟悉的文件熟悉的流程,苏予心里的负担到现在才算彻底卸下。坐在电脑前深呼吸片刻,忽然想起要紧的事,往后一挪伸出脑袋问道:“有没有见到洛经理?”
旁边的同事也是校友,比他八面玲珑得多,忙碌工作之余还有闲空在各个部门间流窜溜达,消息灵通。
“前阵子一直没见到,不过今早上在电梯里偶遇。”一边说着,敲键盘的动作一点没受影响,“对哦上次是他送你去医院的,苏小予赶紧去谢谢学长。”
道谢是必要的,但是对方先一步找上门就尴尬了。
在这一点上学校和公司没有两样,到了饭点如同打开困兽牢笼,一群疲惫不堪唯有一双眼睛闪着饥饿光辉的人,呼三喝四地出门觅食。
洛天宁点头回应着众人的招呼,苏予正想起身前去道谢,洛天宁先一步走了过来。
这怎么好意思,大小是个领导,苏予惶恐。
“这么快出院,身体还好吗?”
苏予有点紧张,悄悄搓着手:“已经完全好了,还没来得及谢谢经理上次帮忙。”
洛天宁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目光瞥过屏幕上还没来得及关掉的文件:“这个点,先去吃饭吧。”
“是,我本来就打算去的。”
苏予俯身忙着整理保存一大早的工作成果,虽然同事们都帮衬不少,但有些工作必须得由他来完成,重归岗位第一天着实不轻松,唉,男人拼事业不容易啊。
一边吐槽一边自我鼓劲地走出去时,却发现洛天宁并没有走远,一直望着他这边,目光意味不明。
……呃,这是,要一起吃饭的意思?
琢磨片刻,苏予小心翼翼问:“经理吃了吗?如果没有中午干脆我请客,权当感谢,经理赏脸吗?”
洛天宁微微点头:“好。”
……
午休时间不长,没工夫让他们排队等位吃大餐,员工食堂又难吃人又多他俩这个组合怎么看都怪异,附近快餐店洛天宁大概看不上。前思后想,就只能在就近的咖啡厅。
苏予觉得下午肯定得饿扁,洛天宁看着倒是习以为常。
“最近还会焦虑吗?”
甜点只吃了一口,洛天宁就不动了,领导不动苏予也不好意思多吃,只能捧着咖啡把视线投向窗外,看着来来往往步履匆匆的人。
虽然都是陌生人,但这些西装革履的疾行者看上去都很熟悉,每一个都像他自己。
听到洛天宁的提问,苏予想起了昏迷前的事,略带歉意点头:“之前刚刚上手有点性急浮躁,现在已经进入状态了,谢谢经理关心。”
“你在学校的时候就是这样,参加的活动很多,但时间都不长,似乎永远都不安于现状。”
“只是想多些经历,什么都尝试一下,试试就知道什么事我做不来了。”虽然不是在指责他,苏予还是觉得有些莫名的羞,“看样子经理以前知道我啊?哈哈,年轻不懂事。”
洛天宁轻笑着回应:“你那么活泼好人缘,系里有谁不知道你。”
学习社交两不误,绩点朋友两手抓,他没做错什么吧。
苏予忙不迭地拍马屁:“经理才是学校传说里的男神,我们这些小朋友都很崇拜。”
“那么现在呢?”
“我会踏踏实实做好眼下的本职工作,接下去的部门轮岗也会好好干。请经理放心,我会努力通过考核的。”
洛天宁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淡然一笑:“你的工作效率成果,部门经理都很满意,我没有不放心。”
突如其来的夸奖有点尴尬,苏予干笑着,闷头喝着咖啡躲避视线。
“我是担心你的性格情绪,不能很好的适应寂寞和枯燥。不过你睡醒一觉,似乎成熟了不少。看来你这些日子,并没有闲着。”
“啊?什么意思?”
“你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
声音里仿佛含着深意,苏予恍惚间以为听错了,不由自主被那道声音勾引着抬头与洛天宁四目相对。
脑海里蓦然闪过一个念头,苏予紧张地握着杯子,缓缓遮挡着直到视线里只有洛天宁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不会吧……”
他呆愣的样子一定很蠢,单从对方的笑脸就能看得出来。
“你,学长,洛天宁,你……”苏予气得手指颤抖,抬都抬不起来。
洛天宁低头看着时间,他习惯提早进办公室准备之后的工作,已经差不多了。
“虽然你有很多话没有回答我,不过可以慢慢来,不着急。”洛天宁推开玻璃门,转身示意他跟上,“你先回答我这个问题。”
苏予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说话都不利索:“什、什么?”
“今晚不加班的话,能不能一起吃饭?我请客,去一个安静的地方。”
秒懂对方话里所指,梳理清前因后果,猜出洛天宁的意思之后胆子也大了些,苏予反问:“如果我不用加班,也该多陪陪女朋友?”
洛天宁忍不住笑了:“你没有。”
“你怎么知道。”
“你的事我都知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校队网球比赛你们胜我们的那天。”
……
自从进医院以后父母一百个不放心,一天三通电话确认平安。好不容易忙完部门总结,苏予整个人瘫成薄饼嵌在床上,半梦半醒听着老妈的唠叨。
“小予,听到没有?”
“啊?什么?”苏予挣扎着换了个姿势,没听清。
“妈妈说话你都不听,妈妈说的喉咙都哑了你怎么这么顽皮,想上天啊?”
“我错了妈,我错了错了。”安生日子第一条,千万别和妈顶嘴。不顶嘴就三分钟的事,顶嘴一晚上都别想安生。
电话那头传来明亮些的女声:“妈妈问你呢,进公司这么久了有没有交到女朋友?”
手机挪远了以防暂时性耳聋,苏予翘着腿回应:“没有。”
“笨。那有没有喜欢的人?”
“有、有吧。”
激动的情绪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那要抓紧机会啊,好女孩人人都喜欢的!这快过年了,你争取带回来给爸妈看看。”
脑海里快速闪过许多画面,场景纷乱繁杂最后定格成从会议室里与洛天宁隔窗相对的眼神,苏予情不自禁地笑成了傻子。
“是啦。下次和他一起回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