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d》 第一章 追悼会在早上八点半举行。 陌生的男人站在大厅里宣读吊唁名单,众人戴着在会场门口领到的白花黑纱,凄凉的哭泣声压抑在房间里,无处宣泄。 艾雯雯的遗像被花朵簇拥着放在桌上,照片里的女孩笑得美丽灿烂。 —— 早上刚下过雨,乌云仍残留在远处的山头。 火化后,众人沿着泥泞的小道爬上山,去了陵园。 秦晴跟在队伍中,她穿着黑色的套装,头发仔细地扎起,一丝不苟,整个人显得简单干练,她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但她微微垂下的眼眸里却隐忍着表面上看不出的悲伤情绪。 秦晴有意落后了几步,她终于还是哭了出来。 逝者艾雯雯是秦晴的高中同学,但实际上两人并不算熟识,只是偶尔说过几句话而已,自高中毕业后,两人便再没有了联系,这次会接到艾雯雯父母的电话,秦晴起初也感到有些意外。 秦晴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眼泪,对于他人来说,她的眼泪会过于突然和没有理由,毕竟,她和艾雯雯并没有太多的交集,但眼下失控的泪腺让她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暖色的手帕伸至秦晴的面前,帕子下的那只手足以令人感到惊艳。 “我想你需要这个。” 温润安抚的男声吸引着秦晴抬头瞧去,男人西装笔挺如刀裁,身材高挑修长,周身氛围温和舒适。 他有一双好看的眼睛,如凝聚的墨珠,深沉内敛又流光潋滟。 山间的雾气让世界失去了色彩,像是没有开闪光灯照出来的照片一样,男人的脸显得有些苍白。 刚才在追悼会现场,秦晴就注意到这个男人,他轻而易举地就让痛哭不止几度晕厥的艾父艾母止住了哽咽,鼓起了面对事实的勇气,他似乎有种抚慰人心的魔力。 就算秦晴没有刻意打听,她也从几个相识的女士嘴中得知了面前男人的名字——骆译文。 骆译文抿唇笑着,眼波柔和安抚。 周围死气沉沉的空气似乎有意与眼前这个气质卓尔不凡的男人绕道而行。 秦晴有片刻的迟疑,她没有收下骆译文的手帕,因为那并不是纸巾,不能随意丢弃,碍于礼节她需要将洗干净后手帕还给骆译文,或许他会拒绝,但秦晴必须表现出自己有这样的打算,这样才不算失礼。 而且秦晴看见那手帕上有一小行英文缩写,这代表着手帕是男人独有的私人物品,如果她接受了这份好意,意味着她有很大的可能会在未来与面前的男人产生交集,但如果没有必要的话,秦晴想就此打断,因为她不愿意除工作原因外跟任何陌生人有任何接触。 尽管秦晴不愿意承认,但她的确是有些自闭。 “谢谢,不用了。” 秦晴绕过黑西装的男人,继续往山上走。 她拉开皮包,拿出一包还没有拆开的纸巾,在擦拭完眼角后,她将未用完的纸巾还有占有泪水的纸一起放回了皮包中,她有意往下压了压,看见纸巾没入底层她才拉上了拉链。 雨又开始下了,一把把随行分发的黑伞在坟墓前竖起,遮去了头顶上的天空,打湿地面的雨水将人们包裹在阴暗的铅灰色的世界之中。 从山上下来后,人们各自离开。 停在路边的梅赛德斯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在青山环绕的地方,这种代表奢华的物品的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见骆译文出现,司机小刘打着伞从车上下来,迎上去接过骆译文刚刚收起的雨伞,恭敬地替他打开后座车门。 在骆译文上车后,小刘用戴白手套的手关上了车门。 乌云遮蔽了整个天空,黑压压的,层层叠叠。 连绵不绝的雨水从头顶泼洒下来,一滴又一滴的雨珠打在贴有黑色车膜的车窗上,从车内向外看去是一片被扭曲了的景色。 秦晴从车旁走过,她快步跑向等待在路旁大巴,黑色的套裙上不知何时沾上了几处泥点。 她身形不稳,几次险些踩进泥浆里。 雨刮赶走雨水,挡风玻璃前的视野时而清晰,时而浑浊。 骆译文直视前方那个不顾脚下水洼小跑着走远的女人,他表情变得冷漠,先前的温柔的举止仿佛只是失神时的幻影,他脸上神色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小刘的身影代替了秦晴出现在挡风玻璃前,车门再次被打开,滴答的雨声涌进车内,小刘甩了甩折起的伞,坐进了驾驶座。 几分钟后,人们离开,大山又恢复了宁静。 —— 十八岁的杜俊坐在对面玩着自己的手。 他很瘦,高个儿,外表白净,眉清目秀,有一副好皮相,但他眼神略有些呆滞,注意力不集中,似乎想着其他的事情,他看上去十分抗拒与人接触和交流。 杜俊的母亲,肖红,红着眼坐在他身旁,她衣着简朴,上衣是一件穿了许多年的旧衣服,几处褪色颜色不均,裤腿被卷起,刚好将裤子上的破洞藏了起来。 肖红头发有些凌乱,几根显眼的白发让她愈发显得苍老,她气恼地将脑袋别向一旁。 黄律师对这对母子的沉默显得有些无奈,他手放在桌下,轻轻敲打这右腿,没有发出声音。另一只手不自主的抚了抚额头,但碍于对方的心情和律师的职业素养,他很快将手放了下来。 作为黄律师的临时律师助理,秦晴适时的打断了办公间里的沉默,她放下手中的笔站了起来,“大家应该都累了,我去拿点饮料,休息会儿吧。” 秦晴对黄律师点头示意后退出了房间,去了办公室茶水间。 见秦晴进来,秘书王沁凑了过来,“怎么样?还是一直沉默?” 秦晴轻叹,“老样子。” 算上今天,杜俊和她母亲已经是这个三天里第五次来律师事务所了。 “以杜俊家庭条件来说,原告要求的民事赔偿不是一笔小数目,但他自己却自动放弃辩解的权利。”王沁拿着咖啡叹气,“倒是他那妈妈坚称自己儿子无罪,但这也没法子,被告不开口说明情况,难道去从原告嘴巴里要证据吗?” 秦晴打开冰箱拿出两瓶饮料,手抵在冰箱门上。 她神情顿了顿,睫毛微垂,想起了上次去杜俊家里取证时的情景,杜俊父亲的遗像放在几平方米的小屋子的正中间,杂物堆积在遗像四周挪不开地,杜俊和他母亲正围着一个缺角的矮桌子吃一锅盐煮的白面,就连可以搭配的咸菜都没有。 秦晴没有说话,她缓缓抬头,叹息般地露出一个微笑,摇首走开了。 推开房门时,秦晴正看见杜俊从椅子上慌慌张张地跳起来,他神色急迫地绕开秦晴冲出了房间。 秦晴来不及弄清头绪,就见他母亲肖红也跟着跑了出去。 杜俊的座椅上残留着一滩水渍。 看见那滩水渍时,秦晴知道杜俊再一次小便失禁了。 不久后肖红便带着儿子离开了,秦晴和黄律师只能从卷宗的复印文件中里查找有限的资料。 这次的案子是场民事诉讼,原告马成凯是杜俊的大学老师,他原想控告杜俊故意伤人,提起刑事公诉,但由于司法医学鉴定结果为轻微伤,并不构成刑事案件,所以改为民事诉讼,要求被告杜俊进行赔偿。 但就算是民事诉讼,以杜俊的家庭条件也赔偿不了马成凯所要求的医疗费用,而且他母亲坚信杜俊不会故意伤人,对自己的老师大打出手。 按肖红描述,杜俊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从小就乖巧懂事,从不会和大人顶嘴,有时他甚至有些胆小,被冤枉了也不会辩解,只是安静地听着训斥。 “这样一个孩子怎么会去袭击老师呢?” 这是肖红第一次带着儿子来时说的原话。 秦晴和黄律师一起商讨着案件,看着被罗列出的重要证据和次要证据,秦晴有种想哭的冲动,因为这些证据全都是证明杜俊有伤人动机及伤人可能的支持原告主张的证据。 “这该死的法律援助!” 黄律师后悔自己在法律援助中心打来电话时拿起了电话筒,让这种费心费神的案子落到了他的头上。 “秦晴你早该去拿职业资格证了!”那样的话,现在打这场官司的人极有可能就不是自己了。 秦晴继续看着手中的资料,“正在考虑中......” 她说了谎,其实秦晴根本就没打算这么快拿职业资格证,她还没有独自一人站上法庭的心理准备。 秦晴将手点在“原告马成凯”五个字上,她心情不大好,她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马”这个姓氏。 看了一眼皱眉思索的秦晴,黄律师痛苦地仰天哀嚎了一声,之后又认命地垂下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黄律师本名黄一觉,秦晴与他进事务所的时间并没有相隔太久,但黄一觉却早早的拿了职业资格证,开始了自己真正的律师生涯,秦晴却一直跟在师父身后,直到现在也没有想要出师的打算。 眼下黄一觉的助理刚辞职,新的仍在招聘中,凑巧秦晴的师父外出未归,所以秦晴便成了他的临时助理。 太阳落山,又过了几小时。 在将文件翻来覆去地看了数次之后,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但她们依旧没有从这摞纸中找出任何有利于己方的证据。 黄一觉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他打算拿点饮料和食物进来。 秦晴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缓缓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休息了一会儿后,秦晴正打算继续时,一阵电话铃声扰乱了她的思路。 陌生的号码让秦晴犹疑了片刻,“喂,您好?”温和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本能的戒备。 “秦晴,我是安芷溪呀......”安芷溪是秦晴的高中朋友。 秦晴露出笑容,惊讶道:“芷溪?” “许久不见,我还当你忘了我呢!”久违的好友在电话那头熟悉地抱怨着,她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热情。 秦晴不疑有他,好心情地浅笑着安慰。 叙旧后,安芷溪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马老师,你还记得吗?” 秦晴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马老师”三个字无论是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大脑反映给秦晴的都是极度厌恶的情感。 她拿着手机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尖泛白,她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怎么?” 安芷溪显然没有注意到秦晴的情绪变化,“马老师去世了,追悼会在这个星期天举行。” 秦晴顿了顿,沉默。 安芷溪自顾自地轻叹了一声,继续说:“马老师的儿子给了我地址,我一会儿发给你。” 秦晴没有回答。 她神情漠然地盯着桌上一处,手指画圈。 过了许久,在安芷溪说再见时,她应了一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不一会儿,短信提示音在安静的办公间里突兀的响起。 秦晴将电话丢到一旁,继续查阅桌上的资料。 第二章 太阳落山, 对面45层高的大楼,一面由机玻璃组合成的墙闪着夕阳的光亮,映照出对面立交桥及楼内的办公走道。 刺眼的光芒被反射进秦晴所在的办公间内,她正看着手中的文件,愁眉不展。 秦晴叹气抬首,透过房间里的落地玻璃墙朝外看去。 她的同事们坐在格子间里各自忙碌着,办公间内电话响铃声毫不间断,键盘敲击声从未停止,看着玻璃墙外繁忙的景象,秦晴兀自出神。 一个人影从玻璃墙前走过,挡住了秦晴的视野。 不一会,办公间大门被打开。 喧闹的声音没有阻隔地窜进屋中,黄一觉将原告马成凯的资料拿进了办公间,用脚带上了房门。 秦晴拿了一份仔细查阅。 黄一觉在一旁进行资料口述: “马成凯现年三十五岁,是v大学的任课老师,与杜俊是师生关系。按照马成凯所述,这次杜俊用钝器袭击自己是因期末考试杜俊在他所教授的科目上挂科,需要进行补考,所以心生怀恨,最后导致了这次的袭击事件。” 黄一觉拿起资料又看了一会,而后扭头看向秦晴:“但根据杜俊室友描述,在此次事件发生之前杜俊与马成凯关系要好,往来频繁,并无任何不和迹象。” “憎恨,关系要好?” 停顿了一下,秦晴从资料中抬头,“谁在说谎?” “马成凯,”黄一觉回答果断,“室友没那个必要。” 黄一觉翘着腿抖了抖,不自觉地踢到了桌腿,秦晴感觉到震动从会议桌另一端传来,她双手按了按,似乎是下意识地想要止住颤动。 想了一会儿,黄一觉又答道:“或者双方都没有说谎,之前关系要好,之后急转直下。” 秦晴侧头看向黄一觉,“就只是因为一次挂科?” 黄一觉犹豫了一会,“根据杜俊同班同学的证词,的确有这个可能。” 拿笔指了指脑袋,他道:“他精神状态似乎有些问题。” 秦晴将资料翻页,不置可否。 安静了片刻后,黄一觉恍然醒悟:“该死的,说来说去都是些不利证据。” —— 太阳落山,热气和刺眼的光线因为即将到来的黑夜而消散,白炽灯的作用逐渐变得不可取代。 远处街道上的路灯亮起,飞驰的车辆呼啸而过。 将手上的水性笔摁出响声,因为毫无进展,黄一觉表现得有些烦闷,“这样下去根本没有胜算,我们需要杜俊的证词,他必须接受心理治疗。” 又思虑会儿,黄一觉提议道:“我有个好友,他认识些心理治疗师朋友,我们可以托他介绍介绍。” “免费的?”秦晴微微扬眉,“杜俊母子没有支付治疗费的能力。” 因为秦晴的直接,黄一觉有些尴尬,“额...这个可以先试试。” 秦晴没有理会黄一觉含糊不清的回答,她翻了几页资料,忽然问道:“原告在学生之间的评价怎么样?” “还不错,你知道的,在大学只要是不随便挂学生科的老师都是好老师。” “杜俊挂科那次,除他以外还有几人挂科?” 黄一觉翻看手中资料,缓缓他皱眉抬头,“只有杜俊一人。” “那次期末考试,杜俊其他科目考试成绩怎么样?” 黄一觉又看了一眼资料,“其他科目全数高分通过......”停顿了一下,“马成凯在有意针对杜俊?” 秦晴拿起身前茶杯捧在手中,提醒道:“马成凯本意是提起刑事诉讼的。” 黄一觉对上秦晴的目光,顿时明悟,他嘲讽似的感慨道:“在知晓学生家境贫寒的条件下,刑事立案未果,便提出民事诉讼要求高额赔偿,且坚决拒绝和解提议,这马成凯可真是‘严师’楷模呀!” 秦晴目光扫过资料末页,合上,“证据严重不足,我们需要另行取证。” “去哪?大学还是杜俊家?” “两者。” 黄一觉想了想,“那先去v大好了,近日马成凯家中办丧事不在大学园内,取证方便些。” “丧事?”秦晴声音颇沉。 “马成凯父亲,马长军一月前因旧疾突发入院,没几日便病情恶化,前些日子刚刚拔掉了输氧管,追掉会就在本周举行。”黄一觉喝了口水,放下水杯道:“这马长军的父亲似乎还是位颇有名望的教授,他去世次日就有数家报社报道了这事。听说本市市长也曾是他的学生,追悼会上他估计也会到场。” 黄一觉轻哼,“马成凯有这样的背景,那位孟沢律师这次会亲自出马接下这种民事诉讼的小case也就就不奇怪了。” 孟沢是马成凯的诉讼代理人,他曾代理过曾轰动一时的“mu总裁杀人案”。 当时因媒体对“mu总裁杀人案”的大肆报道,导致了此案件在开庭前就引起了强烈关注,舆论风向严重偏向判处梁方麒死刑。 但就是在这样的舆论压力下,孟沢仍然毛遂自荐成了梁方麒的辩护律师。 孟沢主张所有证据只能证明遇害后果,并不能直接证明被告人将杀人当成主观目的。 他提出梁方麒并不存在主观杀人心理,而是过失杀人,从而帮助梁方麒逃过死刑,从而一举成名,成为了律界新星。 这位年轻的律界新星话题不断,评价褒贬不一,所接案子大多为受到争议的话题案件,这次会接手杜俊这种几乎毫无“挑战性”民事诉讼案件,实属罕见。 黄一觉略带嘲讽的情绪并没有完整地传达给秦晴,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秦晴脸色苍白,握笔的手无意识地捏紧。 她猛然站起,从包中拿出手机,翻找出安芷溪发来的那条还未有删除的短信,以最快的速度打开,然后飞速向下划拉,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了落款处: “发信人:马长军之子马成凯”。 窗外的天空挂上了弯弯的月亮,它被喧闹繁华的街道夺去了光辉,对面大楼里被有机玻璃组成的墙面划分成了一个个格子间,格子间里灯光明亮,人们依旧忙碌着。 秦晴缓缓吐气,闭眼抚眉。 她将手机递给了黄一觉,黄一觉疑惑地接下,在看完短信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一点: 原告马成凯的父亲,马长军,正是秦晴的老师。 如秦晴所预料的那样,肖红在接到黄一觉的电话通知后,便要求立即撤换秦晴。次日一早,瀚蓝律师事务所的另一位律师助理,程婷便接手了这件案子。 —— 早晨, 黄一觉抱着一沓文件进了办公间,他正心情不佳地准备着给程婷讲解案件时需要的资料,同时也在思考着即将分配给程婷的任务。 但迟到的程婷却做出了一系列惹恼黄一觉的行为,比如,程婷急匆匆地冲进办公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泼了桌上的茶杯,弄乱了黄一觉花费近半小时整理出的文件。 在黄一觉处于崩溃的边缘时,秦晴正坐在办公室茶水间的靠椅上。 她的面前放着一杯刚冲泡好的咖啡,咖啡里没放奶精,颜色近乎黑色,看上去是味道很苦的那种。 秦晴的目光停滞在不远处的字纸篓上。 她将举起的白瓷杯放到了唇边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放了下去。 “嘿,大早上的想什么呢?” 王沁拿着杯子做到了秦晴对座,恰恰拦截下了秦晴心神不属的视线。 秦晴微愣,然后对来人露出笑容,“早上好。” “在想杜俊那案子呢?” 王沁喝了口水,水杯遮挡住了王沁小半张脸,杯沿上的那双眼睛正疑惑地瞧着对面人,“这案子你不是脱手了吗?” 秦晴单手摩挲着杯沿,笑着摇头没有说话。 “怎么,有心事?” 王沁探出头,侧了只耳朵凑到秦晴跟前,表示自己愿闻其详。 秦晴顺着王沁的心思,拉了拉椅子,离近了些。 她看着眼窗外明媚的阳光,在王沁耳边道:“今天天气不错。” 秦晴抽回身子含笑坐回原位。 王沁眯起眼,轻啧一声较夸张地表示出自己的不满,然后摇了摇头,拿着杯子起身离开了。 茶水间里再次只剩下秦晴一人,她眼中玩闹的笑意渐渐被收敛起,她的目光变得冷峻。 秦晴拿出手机翻找出安芷溪发来的信息。 她眼中的厌恶纠缠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恨意直直地刺在了手机屏上浮现出的“马长军”三个字上。 马长军看似慈爱祥和的脸在大脑中被完整的描绘出来,秦晴每次想起他时都仿佛触碰到了恶臭深沟中蛆虫,胃中一阵翻腾恶心。 秦晴捂住嘴,干呕着扔掉手机。 黄一觉压抑不住的咆哮声从房门半开着的办公间里传出。随后是程婷没有间断的道歉声。 秦晴望着办公间的方向,她无意识中将杜俊的案件与马长军联系到了一起。 窗外阳光炙热,她却脸色刷白。 第三章 张曦打来电话时,秦晴刚到宜山。 宜山脚下停满了各式车辆。 秦晴是转公交来的,她挂断张曦的电话,下了车,目光恰恰落在了停在对面车道上的梅赛德斯上。 秦晴有片刻疑惑,这个型号的梅赛德斯并不常见,但一个月内她却连续见到了两次,这种巧合实在是有些稀少。 “秦晴!” 张曦是个大嗓子,秦晴抬首就见她顺着洁白的台阶一路小跑跑到了自己面前。 张曦和秦晴半个月前刚在艾雯雯的葬礼上见过。 “安芷溪呢?”张曦探头四瞧。 这次通知秦晴的虽然是安芷溪,但两人并没有一起来。 “她说有事会耽搁一会儿.......” 秦晴话音未落,就有一辆线条流畅的纯黑保时捷从她们面前驶过,停在了马路对面。 说自己有事耽搁了的安芷溪正与另外一位女生坐在车后座。 司机戴着白手套下车。 他绕到右侧拉开了右车门,用手挡住车沿,毕恭毕敬地将坐在右后方的人先下了车。 在那人下车的那一刻,张曦就眼尖地认出了她,“是那个去英国留学的宋蓓。” 宋蓓?秦晴想了一会儿,她点点头,是那个很漂亮的女生。 宋蓓穿着黑色薄纱长裙,气质高雅出众。 数颗钻石镶在一起的项链戴在她白皙嫩滑的脖子上,让她锁骨处的曲线显得更加优美。 她手中拿着芬迪新出的白色长款皮夹,拿下墨镜站在那。不少男士都被她吸引住了视线。 安芷溪自己开门下车,她拿着一个皮质较为劣等的信封包跑到宋蓓身边,有些刻意地讨好笑着。 见两人朝这处走来,秦晴拉了拉张曦的衣角,往后退了两步。 直到安芷溪和宋蓓走远,秦晴才从阴影处走出来。 张曦望着走远的两个背影冷哼一声,“半个月前,艾雯雯的葬礼,是我亲自打电话通知的她们。” 但她们都没有去,秦晴在脑中接上了张曦没有说完的话。 “同样的理由......”张曦讥讽地一笑,“......有事耽搁。” 秦晴拍了拍她的肩,拉动她略僵硬的身体,走上了台阶。 —— 安芷溪见到秦晴时,神情稍有尴尬,但很快她就调整好了情绪,满面笑容地拍了拍身侧的座椅,示意秦晴和张曦坐过去。 宋蓓坐在安芷溪左手侧,出于礼貌,她朝秦晴和张曦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但她的动作让人感觉不到半点诚意,反而有些令人排斥的孤傲。 张曦拔腿就要走,安芷溪及时拦住了她,说了几句打圆场的话,拉着秦晴和张曦一起坐下。 宋蓓手搁在翘起的腿上,目视前方。 张曦拿出新买的手机,跟人发起了短信。 秦晴也没有说话,倒是安芷溪主动找她挑起了话茬,“律师事务所工作辛苦吗?今天是不是请假了呀?” 秦晴微愣,因为不常联系,高中同学大部分都不知道她的工作,但安芷溪却是很了解的样子。 安芷溪表现得十分亲热,秦晴微笑道,“我只是一个律师助理,手上只有一些小案子,没事便帮忙整理一下资料,今天恰巧休息。” 安芷溪到嘴边的称赞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她不太自然点头道:“哦,这样啊。” 秦晴笑了笑,两人不再说话。 第一位上台致词的是一位在研究心理学方面有声望的老教授,他双鬓泛白,说起话来慢吞吞地,隐约有些吃力。 在老教授致词时,秦晴用目光搜寻到了台阶左侧的马成凯。 他戴着金属框眼镜,头发沿着两鬓向后梳,打扮整洁干净。他额头上的伤还没有痊愈,贴着抹了药的绷带。 马成凯已三十五岁,是一个十岁女孩的父亲,但比较同龄人,他显得更为年轻。 马成凯对待每一位宾客都尊敬有礼,正如同书香门第出身的每一位子女一样,父亲是教授的马成凯举手投足间都流出露出一股亲和得体的文雅气质。 但他的双眼里没有亲人去世后的悲切和疲惫,相反他看上去十分精神。 过了会,只见马成凯低头从西服内衬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会后,悄悄起身退步离开了。 秦晴也起身离开了坐席,朝马成凯离开的方向走去,跟在了他身后。 马成凯在一处较为隐蔽的树林里停下。 他拿出电话回拨过去,与之前表现出的温文有礼不同,此时,他脸上满是得意的笑意,从远处看上去竟有些狰狞。 秦晴躲在树后,听见马成凯在说了几句她听不太懂的话后,报出了一个地址: “长业街中心花园,花坛电话亭旁。” 秦晴速记下地址,等待马成凯离去后,她才缓缓挪动身体,从树后露出脸。 她将手从粗糙苍老的树干拿开,却发现手上沾上了一些半流体状的黏稠的东西,放在鼻下嗅嗅,满是浓烈的松香味。 秦晴拿出湿纸巾,用力揉搓,手心却依旧黏糊糊的。 她朝洗手间走去,一阵檀香味入鼻。 秦晴刚将手伸向洗手台,就听见熟悉的女声隔着一层门板,闷闷地从里面传出。 ...... “你不是说她是瀚蓝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吗?怎么只是个助理呢?” ...... “哎,算了算了,幸好我今天没答应陪她一起来。” ...... 抽水声响起,秦晴闪身进了一处空着的隔断间。 安芷溪缓缓走出来。 她打开水龙头,用肩膀夹住手机,清洗完双手,抽了一张纸擦了擦,然后又仔细打量镜子里的自己,拿出粉饼补了下晕染开的妆容,她最后在出门前将纸巾丢进了垃圾桶里。 “好好,先不说了,我挂了......” 人声渐远。 秦晴推开门板走近洗手台,抬起开关,看着清澈的水涌出。 她面无表情地将手伸进了冰凉的流水里。 —— 秦晴如愿的错过了瞻仰马长军遗容的机会,更没有给他献花上香。 她回到原座上时,马长军的遗体已经被火化。 马成凯及马长军的其余亲属被工作人员带去烧花圈。 宋蓓在秦晴回来前就早已离开,她现在正在不远处和一些她相识的权贵进行攀谈。 张曦则不见了人影。 只剩下安芷溪神情不冷不热坐在秦晴身旁。 刚才第一位上台致词的心理学的老教授,杵着拐杖朝秦晴这处走近。 秦晴与安芷溪坐在同一排椅子上,秦晴感觉到了椅子的震动,是安芷溪在跺脚,她激动的有些明显。 激动?因为这个双鬓银丝的老教授? 秦晴狐疑地抬头看去,注视了一会儿她才发现那位老教授身后的西装男人。 骆译文?秦晴在脑海中记起了这个曾有一面之缘的男人的名字。 骆译文今天依旧穿着一身黑西装,与半月前那场葬礼上穿的不是同一件。 秦晴的师父曾在无事的时候教她辨认过西服的品牌,并告诉她这对她辨认客户的身份地位十分重要,但接连两次秦晴都无法辨认出骆译文身上西装的品牌。 按照这身不菲的配饰,还有精湛的剪裁手艺,她想这个男人的服装应该都是私人定制的。 骆译文没有用品牌来彰显自己的身份,却依旧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刚刚还在与人交谈的宋蓓,拿下墨镜,露出完美迷人的微笑走回来,不料却被追求者拦截在了半路。 安芷溪双手紧张地攥紧,脸上浮现出红晕。 如果说秦晴对骆译文的第一印象是温柔,气质卓然,那么现在她对骆译文的第二印象则是,受人追捧。 在骆译文的目光落在秦晴脸上后,他表现出一丝惊讶,然后浅笑着对秦晴颔首点头。 他澄亮清澈的乌黑眸子,让秦晴犹豫了一下,最后她还是回了他一个不怎么热情的微笑。 在骆译文离开后,宋蓓才摆脱追求者赶了回来,但最终她看见的也只是一个英俊挺拔的背影。 “你认识骆译文?” 安芷溪吃惊地看向秦晴,她情绪激动地挽住秦晴的胳膊,让两人看上去无比亲近。 宋蓓闻言也朝秦晴看来,她重新戴上了墨镜,那股高傲劲再次回到了她的身上。 秦晴将胳膊从安芷溪手中抽出。 她微笑道:“不认识。” —— 离开的时候,秦晴和张曦是搭乘的同一辆公交。 下车前,张曦神秘兮兮的看了秦晴一会儿,道:“今天唐宁哲没有来,你很失落吧?” 秦晴神色微变,没有说话。 黄一觉打电话通知秦晴,安排给杜俊的心理治疗师有着落了,是在她到家之后。 “我已经不再负责这个案子了。”秦晴对黄一觉再一次重申。 “别装,甭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两天私底下看都是马长军的资料,”黄一觉笑了两下,“行啦,我就是打电话给你,想让你安心些,毕竟你也曾经参与过。” 秦晴没否认,听见黄一觉说再见后,她才挂断了电话。 在周一下午,秦晴就见到了黄一觉口中那个有着落的心理治疗师。 男人站在办公桌前,黑如点漆的明眸在灯光下光彩迷人,他微笑着朝秦晴伸出手, “你好,我是骆译文,杜俊的心理医生。” 第四章 秦晴微微张嘴,愣了愣, “......你好,我是瀚蓝律师事务所律师助理,秦晴。” 秦晴握住骆译文光洁修长的手,略有些冰凉的触感从骆译文手中传递到秦晴的掌心,秦晴不自觉地用余光看向窗外。 窗外正下着大雨,天空阴沉,路旁的大树被狂风刮弯了树枝,吹折了行人的塑料伞。 一墙之外骤雨狂风,一墙之内却是温暖安静的。 骆译文保持着迷人的微笑。 与前两次相遇时不同,骆译文今天打扮较为随意,白衬衫外套着一件薄风衣,在进屋后他便脱下了风衣搭在胳膊上。 他除了皮鞋上有稍许水珠外,衣服上,身上依旧干爽洁净。 当秘书王沁殷勤的,盛满笑容地接过他手中风衣时,秦晴认出这是布里奥尼高级定制。 “黄律师今天临时有事,估计一个小时左右后回来,所以暂时便由我来协助您了解当事人。” 秦晴轻拍身畔羞涩低头的程婷,介绍道:“这是黄律师的助理,程婷。” “你好,”程婷抱着文件红着脸,同骆译文握手。 秦晴突然理解了黄一觉拜托自己接待骆译文的用意。 她轻咳一声,程婷缓缓回神,尴尬地收回了手。 “骆医生,这些都是杜俊的资料,我想你会需要的。” 秦晴将文件夹推至骆译文面前,没有再继续。这件案子,她的身份并不适合过多参与。 秦晴目光落在程婷身上,但程婷却没有领会她的意思。 她不觉抚了抚额头。 另一头骆译文合上文件,退还给秦晴。 他十指合拢,唇角微弯,他说话像在笑,轻轻淡淡的,“这些在来之前我都已经了解过,除了这些家庭资料外,我想知道在杜俊在与人交流中的行为表现。” 片刻思虑,骆译文扬起削葱如玉的手指,指尖轻点眼角,“比如,他能否与人进行良好的目光接触,或者是否有其他一些特殊行为?” 程婷依然没有自觉感地低着脑袋,沉浸在自己制造出的紧张和羞怯的氛围中。 秦晴在心中缓缓叹了口气,回答道:“杜俊时常会躲避别人的目光,在对话过程中他显得有些警惕和抵触。据其母亲所说,杜俊性格有些胆小,但在我看来,那已经超出了胆小的范围。” 秦晴停顿了一会,“对了,杜俊还曾小便失禁。” “小便失禁?”男人好看的眉毛微蹙,“这可能是心理上的原因,也可能是生理上的因素。” 生理上...... 秦晴收敛呼吸,眼光变得黯淡。 骆译文薄唇张合,被门把手旋转的声音打断。 办公间房门打开,形成对流,屋外的狂风仿佛受到了召唤,拍打着落地玻璃墙,门再次关上,风声停止了。 黄一觉拎着*伞站在门前。 不仅是伞,他浑身都在滴水,湿哒哒的头发黏在额前,湿漉漉的西装裹紧了全身。 刚才下电梯时,前台的小李还瞧着着他被布料紧绷住的屁股,调侃地吹了一声口哨。 黄一觉咕噜几句,转头收回心思,对着骆译文等人露出了歉意的笑容: “抱歉,抱歉,我回来晚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半湿的餐巾纸,边擦手边往里走。 见状,秦晴起身。 黄一觉走近拍了拍她的肩,爽朗笑道:“这次多谢啦,下次请你吃饭。” 秦晴没有多说,她告辞后,走出了办公间。 骆译文明眸微黯眸,唇角略略下撇。 —— 秦晴刚复印完一沓资料,王沁就拿着水杯单手撑在了机器上,“五颗星!” 她兀自说着,秦晴的目光落在别处,她一直在盯着腕表瞧。 秦晴转首离开,王沁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王沁朝办公间方向努努嘴,“那件大衣绝对可以再加一颗星!” “嗯?”秦晴回神,“刚才你有说什么吗?” 王沁皱起刚刚修理过的好看的弯眉,瘪嘴走开。 秦晴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后知后觉地点了点脑袋。 她想起来了,王沁是在说那件大衣。 —— 在有限的办公区内,人们迈着急速的步伐,指针到点后,也只有那些清闲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那些忙碌的人依旧繁忙。 秦晴拿起包走出了办公室。 正在等待电梯,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黄一觉送骆译文到电梯门口,正巧碰见了秦晴。 电梯开门, 他同骆译文说了几句,然后冲秦晴绽开笑,“明早见。” 秦晴回应他一句,然后握住伞,站进电梯。 骆译文站在她身侧与黄一觉告别。 按下了楼层按钮,电梯门闭合,向下运转。 红色的楼层提示,在密闭的空间里安静地跳动着。 骆译文目光落在闪烁的屏幕上,缓缓浅笑回首,“秦律师,似乎很匆忙。” “我只是个助理,骆医生。” 秦晴避重就轻。 电梯开合,进来了一群或拿着公文包,或穿着高跟鞋的男女,填充了两人之间的真空间隔。 话题被打断,没有再继续。 一楼到达,人群涌出。 走出大楼,雨水混着泥土馨香直扑鼻腔。 不算长的石阶上铺着一层瀑布,一台阶一台阶的向下流动着,流淌在光洁的石阶上,水流清澈明亮。 小刘举着黑伞,裤腿沾湿,从正门外的拐角处迎来。 秦晴顺着他来的方向看去,他身后的斜坡走道下正停着一辆眼熟的梅赛德斯,是在马长军葬礼上见过的那辆。 雨幕冲刷,雨刮在挡风镜前摇摆。黑色的轿车还没有熄火,似乎是刚从停车场开出来的。 秦晴撑开格子伞,向骆译文点头告辞,快步走下了楼梯。 街头路口,绿灯转红。 还没有等到灯光转换,秦晴就拦下,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路旁。 车窗摇下,骆译文只穿了件白衬衫,他的风衣被随意的丢落在副驾驶里。 骆译文将车门推开,自己坐进了里侧,意思很明显。 秦晴皱了皱眉,她扶着车沿,举着伞探身看向车里,“骆医生,我们好像并不顺路。” 骆译文双手优雅的搁在修长的腿上,他侧头笑着,“的确不顺路,是同路,秦助理。” 秦晴眉头拧的更紧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是长业街中心花园,对吧。”骆译文浅笑着。 秦晴目色更阴沉了些。 路灯变换,骆译文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 秦晴的肩头全是从雨伞上滑落的水珠,她犹豫片刻,拍了拍衣服,收起格子伞上了车。 秦晴低头收伞,车子已经行驶出几米外。 她身上的雨水打湿了车座,她有意坐的离男人远了些。 秦晴拨弄一下搭在额前的碎发,侧身看向骆译文,在看见那张俊雅的脸之前,她先看见了一块伸到面前的手帕。 秦晴短暂失神,她想起了第一次遇见骆译文时的场景。 令人惊艳的手,还有做工讲究的手帕。 不同的是,这次的手帕是较为刺眼的纯白色,绣着暗纹,没有英文缩写。 “不用还给我了。”骆译文的声音柔润清圆,他在第一次相遇时就瞧出了秦晴的心思。 秦晴停顿一下,“谢谢。” 她接过手帕,擦拭沾湿的头发。 音箱被打开,车里响起悠扬的小提琴曲。 秦晴停下手中动作看向骆译文,她声音平平淡淡,语气中却藏着略带不满的质疑,“骆医生,怎么知道我要去哪?” 骆译文拿出一小叠还没有用完的便利贴递给秦晴,“你将它落在办公间了。” 秦晴拧眉,她记得自己已经将写有地址的那页撕掉了。 洁白的手指点在最上面的便利签上,凹凸不平的横竖笔画连成了一个地址——长业街中心花园,花坛电话亭。 秦晴目光顺着指尖滑过那行地址,随后又落在了地址后的两个小字上。 “杜俊”两个字有些扎眼。 “我想我有必要跟你同路一趟,不是吗?” 骆译文笑着反问,他漂亮的面孔比便利贴上的印痕还要扎眼,秦晴别过头不去看。 —— 雨稍微小了些,秦晴跨过水洼下了车。 她撑起伞,望向远处不远处的电话亭。 由于下大雨,中心花园广场上几乎没有人,只剩下几个用外衣罩着脑袋朝车站飞奔的身影。 秦晴有些担心,她不知道马成凯会不会来。 一把黑伞走近她身边,秦晴抬首。 骆译文线条利落光洁的下巴,恰恰落进秦晴的视野里,他唇边弯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黑色的伞与秦晴头顶的格子伞的一小部分相重叠,骆译文浅色的风衣随意地敞开。 在她印象里骆译文的唇角仿佛时刻都是微微上扬的。 雨势渐小, 满是五颜六色的广告的公交车在进站时,发出了一声像是鼻息的声音。 黑色的伞与咖啡色的格子伞从公交前的斑马线上走过,在马路对面的一家咖啡店门前停下。 服务员引着秦晴他们在窗边视野很好的位置上坐下。 秦晴看了眼仿佛毫无觉察的骆译文,咖啡厅里人较多,在她们之前进来的顾客正在因没有做到靠窗的座位而皱眉抱怨。 秦晴发现自己似乎沾光享受到了特殊待遇。 咖啡厅放着无伴奏大提琴组曲,优雅而伤感。 很快,咖啡就被一个扎马尾的女生端了上来。 “您的摩卡咖啡和蓝山咖啡。” 声音清脆悦耳。 秦晴视线在望着别的方向,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对面花坛旁的电话亭上,听见声音,她转头看向女生,礼貌地颔首微笑,接过了摩卡咖啡。 咖啡上铺着的奶沫被勾勒出精巧的图案。 秦晴拿起咖啡凑到唇边,轻啜,奶沫覆在了她唇瓣上。她舔舐干净,扭过头,再度将目光放到了窗外。 “别担心,会来的。” 骆译文喝着喝着咖啡,他的声音随着流淌的乐章飘进了耳朵里。 秦晴看向他,目色微沉,“你知道我在等谁?” 骆译文指了指秦晴放着便利贴的口袋,道:“上面有写。” 秦晴眯眼,她压根不认为自己会写出那三个字,尤其是与“马”有关的字。 骆译文笑了笑,“开个玩笑。” 他放下咖啡,身体微微后仰,姿态放松,略显慵懒,“这个案子的原告是马成凯,而你又在昨天刚参加完他父亲的葬礼。你是在哪里得到这个地址?现在又是等谁出现?这似乎并不难猜。” 秦晴沉默,有意移开目光。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电话亭旁。 秦晴表情错愣地放下了手中的咖啡,出现人并不在她预料之中。 洗的发白的外衣,破旧滴水的雨伞,还有害怕被打湿而小心翼翼卷起的裤脚。 望着远处打扮简陋的人,秦晴不由自主地蹙眉咕哝道: “肖红?” 第五章 肖红,杜俊的母亲。 肖红在雨中与男人发生了争执,准确的说是她单方面情绪激动。 隔着窗户还有一条马路,再加上外面的雨声干扰,秦晴压根无法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秦晴身体前倾,正要站起,抬头时却迎面撞见了对面投来的目光。 静静的对视数秒, 骆译文收回视线,他目光随着手中的咖啡杯移动,将咖啡放回了圆木桌上的小瓷盘里。 随后不紧不慢地看向窗外,“你要出去吗,秦助理,” 停歇片刻,骆译文回首看向秦晴,他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以什么身份?” 他温柔的眼神中多了一份犀利。 秦晴不觉抿唇,她无法反驳。 雨又哗啦啦地下起来, 对面马路电话亭旁的两人发生了推搡,肖红拉扯住马成凯的胳膊,却被粗鲁地推倒在地上。 马成凯一脸不耐烦地想离开,却被肖红抓住了裤腿,在整洁的衣服上留下了污迹。 马成凯心中恼火,将牛皮糖一脚踢开后,立即头也不回地迈步走开,走到半路,他还愤怒的停下来理了理衣服。 广场上人很少,大多数人都到周围商铺里避雨了。 所以肖红和马成凯在空旷的广场上显得格外显眼,她们的行为很快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有人听见哭喊声,从二楼的窗边探头往下望。 是肖红正摔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了一会儿,她自己狼狈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赶去拾掇起被风吹远的旧伞,然后一瘸一拐地去了公交站,搭乘532公交离开了。 秦晴深吸一口气,拿出钱包,唤来服务员。 她快速度的动作中隐藏着无声的愤怒。 骆译文安静的坐着,他并没有阻拦秦晴结账的意思。 扎马尾的姑娘自告奋勇地出现在餐桌旁,在看见钱是从秦晴的钱包里拿出来的之后,她诡异地看了骆译文一眼,一脸吃惊和失望。 她接过钱,去了收银台。 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萦绕在耳边。 骆译文眉目温雅,注视着秦晴,“你猜她刚才在想什么?” “没兴趣。”秦晴心情不大好。 骆译文丝毫没有在意,他顺水推舟地提议道:“那你猜猜我在想什么。” 秦晴抬头直视骆译文,盯着他,没有说话。 “这里的咖啡味道不错,你可以考虑再续点一杯。”骆译文莞尔浅笑。 秦晴将钱包放回包中,拎起单肩包,起身就要走。 骆译文没有看她,他目光柔和,落在因秦晴离开而变得空落落的沙发上, “马成凯还会折返回来的。” 他声音很轻,让人升起一股想要听下去的*。 秦晴用眼神询问他。 骆译文垂眉,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袖子。 秦晴视线随着他的动作下移,她微微眯眼,“袖扣?” 略略思考,她补充道:“马成凯刚才戴着袖扣。”而且价值不菲。 喷了发胶梳理整齐的头发,打扮整洁干净的衣物,还有被特意拿下的伤口绷带,马成凯的妆容在秦晴脑海中逐渐拼凑完整,最醒目的是他打了一条色彩艳丽的花领带。 秦晴顿时明白骆译文想说什么了:“马成凯的目的不是肖红?” 对一个邋遢,外貌远比实际年龄苍老,而且比自己大上近十岁的妇人,他实在没有必要这样刻意打扮。而且从他刚才的态度就可以确信这一点。 骆译文合上袖口的扣子,动作优雅好看。 是杜俊,秦晴默默在心底填上了答案。 —— 咖啡店里的乐曲又换了几首。 在播放舒伯特的小提琴奏鸣曲时,秦晴望向窗外的视线收了回来。 她看见骆译文在对着自己微笑。 他的笑容里只有平静和对外界事物的漫不经心,但,矛盾的是他那份平静里还有一种难以言表的专注。 秦晴有种奇怪的感觉,骆译文在看自己,仅仅是注视她一个人。 那样没由来的,近似情侣对视时一样的双眸,让人感到害怕,仿佛那视线里传递的不是温柔的情意,是扭曲的偏执。 咖啡店里的大门被打开,秦晴感觉有些冷。 她不由自主的转移开目光,开着奥迪回来的马成凯在这时走进了她的视野。 秦晴拿起咖啡杯的动作滞留在空中,顿了顿,瓷杯触碰了嘴唇。 这是秦晴续点的摩卡,如骆译文所说,味道十分不错。 马成凯将车开到了对面,他穿着一身新换上的衣服走进了对街的甜品店里。 在下午六点三十分的时候,骆译文看了看手表,笑了一下。 在三分钟过后,秦晴理解了他刚才的笑意——杜俊出现了。 秦晴恍然想起,杜俊的大学课程是在六点结束的,搭乘公交从v大到长业街中心花园大约需要三十分钟,两者加和正是六点三十分。 秦晴看着骆译文,她是在明目张胆地审视。 骆译文坦然地任由她打量,但秦晴却很快将注意力从他身上挪开,放在了对面的甜品店里。 杜俊缓慢地前进着。 又一辆公交即将到站,那些失去耐心继续等待的人从商铺里小跑出来。 面对迎面跑的人,杜俊选择夸张地绕道而行。 他成功的避开了与所有人的肢体触碰。 终于走道甜品店门口,杜俊却又胆怯地后退了几步。 他缺乏安全感地扶住自己的左胳膊,低垂着脑袋,手指经紧张地抠弄着自己胳膊上的白净肌肤。劲大得几乎要破皮流血了。 —— 玻璃窗隔绝了雨声。 骆译文正与秦晴看着同一方向,“你觉得马成凯是在哪换的衣服?” 他眼中充盈着没有指名道清的笑意。 “车内。” 秦晴没有感情的回答他,她已经猜到骆译文的下一个问题是什么了——车里哪来的衣服? “马成凯自己带的衣服。”秦晴提前说出了答案。 骆译文夸奖似的点了点脑袋。 秦晴沉默。 为什么要带衣服?据她的猜测有一种可能,而在这个性生活开放的社会,这个念头难免会出现在人们的猜测之中。 如果此时坐在骆译文面前的是口无遮拦的秘书王沁,她或许会半开玩笑地对骆译文说道: “你是否想说,马成凯的车里还带了块肥皂?” 这种话,秦晴无法说出口,因为她早已预料到了答案。 马路对面的杜俊最终没有走进那家甜品站,他痛苦地抱着脑袋跑开。 在秦晴冒雨追出去时,他已经乘上了公交。 秦晴本打算拦车追上去,但再看见公车上的号码牌时,她扬起的手,落回到身侧。 532公交,是肖红刚刚搭乘的那辆。 杜俊是想回家了。 —— 马路边,车辆驶过,渐起了泥浆。 污水浸入了秦晴的平底鞋里。 黑伞替秦晴遮挡住了倾盆而下的雨柱,骆译文穿着暖色风衣站在她身后。 秦晴有意拉开了和骆译文的距离。 骆译文表现的像阳光一样温暖,但她却在害怕这阳光会灼伤自己的眼睛。 黑色的轿车在他们面前停下。 骆译文替秦晴拉开车门,他风衣一半都被雨水浸湿了。 车座内十分干净,好像是被重新打扫了一番,刚才被雨水沾湿的脚垫也像是换了新的。 秦晴踯躅不前,说:“我搭车回家,不用麻烦骆医生了。” 她想绕开骆译文,面前的男人却没有像刚才拉开车门一样绅士的退让。 骆译文弯唇做出品尝咖啡的手势。 咖啡的钱是秦晴付的。 她抬首看向骆译文,骆译文微笑。 黑夜开始掌控世界, 过往车辆的车头灯前被照出了一张雨帘雾幔。 梅赛德斯加入了雨幕中的车列,托着伞的行人在雨中疾步行走,很少有人会有好兴致停下来欣赏这雨夜。 车子停被迫在了高架桥上,又塞车了。 指针分秒走动,恰恰半个小时。 秦晴在车上拨通了黄一觉的电话。在确认之后,黄一觉回复秦晴:杜俊刚刚到家。 黄一觉想要多问,秦晴却在道谢后挂断了电话,她不习惯在密闭的安静环境内,让别人全程记录下自己的通话。 一个小时后,秦晴终于抵达了家门口。 物业保安拦下了车子,拿着指挥棒探头向车内询问。 其实只要说出具体单元楼栋,刷一章临时卡就可以放行,但秦晴选择了下车,她想自己走回去。 秦晴习惯性地拿伞,却发现手中空荡。 伞呢? 拉门声响起,最先从车上下来的人却是骆译文。 他动作优雅执着黑伞为秦晴开门。 昏黄的路灯照耀在骆译文的背后,为他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寒风涌进,秦晴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她仰视面前的男人,她的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看不出表情,只露出一双眼睛。 大雨改为飘渺的细雨,雨势不大,却连绵不断。 骆译文伸出手,秦晴微微叹气,覆上。 下车,跨过脚下的水洼。 他们背后的梅赛德斯在黑夜中散发着森冷的光芒。 骆译文托着伞,一路都很安静。 两道栽着不算高也不算矮的常绿树,骆译文忽然停在了树下。 单元门就在不远处,楼道里亮着灯。 “我是故意的,”骆译文微笑,他的目色与黑夜完美融合,他逐渐逼近的温蕴气息迫使人心跳加速,“没有拿你放在咖啡厅里的伞。” 秦晴却只是扭过头,声音里是呼之欲出的冷淡和疏远,“那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我到家了。” 说完,她离开雨伞的遮挡,淋雨走进了单元楼。 斑驳的树影与灯光交错, 夜空下,骆译文咬着指甲开心的笑了。 第六章 不久后,马成凯的委托律师孟沢对肖红在长业街与马成凯拉扯推搡的行为进行了警告,他将这形容为变相骚扰,并且提出了索赔。 孟沢提出的要求被黄一觉断然拒绝,于是马成凯在民事诉讼中索要的赔偿金额再度提高。 ...... 依旧是阴沉沉的天气,就算是早上,办公室里也亮起了明亮的灯光。 车轮从车道上碾压过,积水发出如潮水涨退般的声音。 没有伞的人们拥挤在车站的雨棚下,背后的巨幅广告被遮挡住,不再醒目鲜艳。 雨下得太久了,人们都厌烦了。 今天是杜俊去骆译文的私人心理诊所的日子。 宽大的房间里放着爵士乐,黑色的真皮转椅面对直达屋顶的玻璃墙,迎接着透明玻璃墙外的繁华风景。 小刘脱下白手套,轻敲房门。 在经过允许后,门被打开。 房间里没有开灯,闪电从乌云中垂直落下,只照亮了玻璃墙前的那一小块地方,但可以让人清楚的看见,那转椅后坐着有人。 “先生,该出发了。”小刘姿态恭敬地站在门口。 没有人回答他。 小刘知道自己雇主的性格,他关上门,安静地站在屋外等候。 哗的一声,雨水泼打在落地玻璃上。 逆光的转椅后的男人深呼吸,目光迷离地轻声感慨着,“啊~” 接着是一声充满欢欣愉悦的感叹声,声音自然缓慢地喉咙里流淌出来,“多么令人厌恶的景色呀。” 那声音细腻悠长,如深情地咏叹。 骆译文望着车流涌动的繁华大都市,眼中洒满了碎钻。 他从皮椅上站起,慢步到窗前,像嗅到心仪女生发香的男孩一样,他隔着窗户嗅着屋外雨水混杂泥土的气息。 双手触碰玻璃,安静轻柔地摩挲着,骆译文闭上眼,额头抵在玻璃上,感受着逐渐传达到全身的冰冷触感。 他痴迷于这种与尸体相仿的温度。 俊美的脸在闪电下忽暗忽明。 骆译文缓缓睁开眼睛仿佛是被人控制的提线木偶一样突然扭头,他用视线搜寻到放在不远处角落里的格子伞,目光倏然变得木然冷漠。 迈步走近, 骆译文漫不经心地拿起那把半干半湿在昨夜咖啡店关门前拿回来的雨伞。 他歪着脑袋,缓慢却随意地打量着。 伞内支架上有几处锈迹,伞面上咖啡色与灰色相间。 骆译文语气漠然地评论道:“真土。” 门再次被打开,明亮的灯光照进屋内。 骆译文带着优雅的微笑,面容温和地拿着格子雨伞从房间内走出。 “骆医生,今天心情很好嘛!”新来的助理露出灿烂的笑容,冲自己多金帅气的老板搭话。 骆译文撩唇,浅笑着低头看向手中的格子伞。 “女朋友的?”助理试探性的问,她僵硬的唇角让她笑得不大自然。 嘴唇的弧度减小,骆译文对着刻意试探的助理露出一个笑容,道:“工作辛苦了。” 他声音温柔,惹得女生当即红了脸。 在诊所的大门关上后,那小助理立即拨打了朋友的号码,对刚才的事进行炫耀。过了许久她才想起今天有客户预约了时间,但医生却刚走。 自动门向两侧退避, 小刘撑开伞,紧跟着骆译文步伐走在他身侧,“先生,我明天就通知人招聘新的助理。” 骆译文没有说话,在小刘将车门打开后,他拿着咖啡色的格子伞乘上车。 小刘小跑到另一侧,收伞,坐进了驾驶座。 他看着后视镜里正弯唇望着窗外品味雨景的男人,小心恭顺地问道:“今日黄律师替杜俊预约了早上9点的心理咨询,您需要给事务所打电话,通知他们另择时间吗?” 骆译文将格子伞放在身侧空着的座位上,他心情不错地继续欣赏着窗外景色。 “今天不会有人来的。” 修长的腿翘起,双手合拢搁在腿上,骆译文侧头回视后视镜里那双疑惑的眼睛,“还有什么问题吗?” 对上骆译文的目光,小刘立即别开头,盯着方向盘,“没有了,先生。” 黑色的轿车消失在车流中。 诊所电话突然响起,是黄一觉打去的,他让助理向骆译文转达自己的歉意,并表示杜俊的治疗时间日后再详谈。 通话结束后,刚还慌乱紧张的小助理长舒一口气,她脸上流露出窃喜的神态。 窗外电闪雷鸣,阴云密布,到处都是积水和愁眉苦脸的人们。 办公室里的黄一觉刚放下电话,他看了眼办公间外的过道,他的同事们穿着正装,正在各自忙碌着。 腕表秒针滴答在走,秦晴放下文件,看了看表。 “有约会吗?”王沁她着文件夹凑近,她眼睛笑眯眯的,“你已经看了不下五次手表了。” 秦晴只是笑了笑。 右数第二间办公间的房门被打开,黄一觉探出脑袋,敲了敲房门。 正在工作的几人纷纷侧身瞧去。 黄一觉对着秦晴扬了扬下巴,“到办公室里来一下。” 秦晴知道是杜俊那里有消息了。 她步伐有些快,王沁看着她显得有些急促的背影,不解地小声嘟囔:“她不是退出案子了吗?” 办公室刺耳的电话铃响起,王沁赶忙收回心思接起电话:“您好,这里是瀚蓝师事务所。” 她声音轻快悦耳。 隔着门板,嘈杂的声音被杜绝在办公间外。 “你说杜俊没有去心理诊所?”秦晴的声音里添加了一些显而易见的情感起伏。 黄一觉点头,“准确的说是学校课程调不开,他要求把约定时间往后挪动几日。” “他不想接受心理治疗?”秦晴并不相信黄一觉说的理由。 黄一觉看着秦晴直盯盯望着自己的眼睛,感觉颇有些无奈,她仍然是这样直接,不留给人回旋的余地。 黄一觉撇撇嘴,承认了秦晴的说法:“额......虽然没有说破,但似乎就是这样。” 秦晴抿唇,眼眸微垂思考了一会,缓缓她定住身子像恢复知觉似的动了动,然后她抬首向黄一觉道谢,转身准备离开。 黄一觉低头苦恼地用手指敲击着桌子,在秦晴走至门口时忽然叫住了她。 他有些犹豫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黄一觉大学时就认识了秦晴,但他还是第一次见秦晴对一件事这样坚持并且表现出少有的情绪化。 秦晴嘴巴张合,最终却垂下眼,她目光发直地望着脚下,而后推门离开。 午餐时间, 秦晴看了眼窗外,雨仍在下,仅仅是豆大的雨滴变成了毛毛细雨。 她拿起早上新买的雨伞走向了电梯。 王沁与她肩并肩同行。 前台正在接电话的小刘忽然招手叫住了秦晴,她用手语暗示秦晴等一下,等挂断电话后,她温柔的声调立马高昂了起来,“秦晴!秦晴!这里有你有东西。” 秦晴疑惑地看着小李,她不记得自己有定包裹。 小李摸索了两下,手中空空如也,干脆弯下身子在柜子里翻找,“你等等哈。” 王沁看了眼忙碌两人,随后转身按下了提示电梯向下的按钮。 不一会儿,小李拿出一把咖啡色与灰色相间雨伞,笑嘻嘻地递给秦晴,她的眼睛看起来好像在说:“快点从实招来。” 秦晴却一脸迷惑,反倒是王沁走近问道:“你不是说这伞落在咖啡店里了吗?谁送回来了?” 秦晴神色陡变,“骆译文?”她问小李。 小李暧昧地瞧着她,“虽然是他司机送上来的,但据我打探他本人当时就在楼下。” “几点?” 王沁刚领悟过来,想打趣秦晴几句,顺带挖挖八卦,却见秦晴神情严肃地重复询问道:“骆译文是几点把伞送来的?” 小李愣了愣,不明所以地回答道:“早上九点左右。” “九点?”九点该是杜俊预约治疗的时间。 “嗯。”小李肯定地点头。 被秦晴握住的格子伞的扇面打起了褶皱。 骆译文早就知道杜俊不愿接受治疗了。 秦晴并没有因此感到不快,令她心绪起伏的是骆译文将伞送了回来,并且恰恰选在了九点。 —— 骆译文坐在客厅的柔软沙发上,面前摆着佣人刚刚端上来的摩卡咖啡,他记得在咖啡厅时秦晴连点了两杯摩卡,她似乎很喜欢这种味道。 年轻的女仆表情疑惑的看着沙发上的男人,明明在自己询问时特意选择了摩卡,但现在那人却丝毫没有想要品尝的意思,只是凝视着那杯咖啡,露出令人心跳加速的笑容。 皮鞋敲打地砖的声音渐近, 额头上有疤痕的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推门进来。 女仆自觉地收回目光退出房间,离开前她关上房门。 宽敞的客厅里挂着老旧的表彰书,上面写着的全是一个人的名字——马长军。 而现在这间屋子内所有物品的所有权,都被另一个姓马的人所继承,那就是刚刚推门进来的马成凯。 马成凯神态颓风疲劳地跌坐在沙发上,就像前几次心理治疗时一样,他开始向骆译文自然的吐露出心声。 尽管几乎没有人知道,但马成凯的确是骆译文的病人。 加上再度复诊之前的空白阶段,他的治疗时间长达两年。 第七章 夹杂在湿冷的空气和地表的粗糙柏油路之间的是一阵散发着恶臭的寒气。 恶臭的湿气从路旁的下水道里发出,有人在里面呼喊:“救救我!救救我!” 水沟里的污水漫过那人的身体,他只露出一双眼睛,乌黑漂亮的眼睛,逐渐失去希望地望着头顶上仅有的微光。 最终那人垂下了脑袋,呼喊声哀切悲怆,渐渐减弱“救救我......救救我......” 声音回响在下水道里,给人以是从虚无缥缈的远方传来的错觉。 那人突然抬首,双目充血眼眶欲裂。 他发诅咒一般地声音,“秦晴......秦晴!” “啊!” 秦晴陡然从噩梦中的吓醒,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压根就不存在的残留景象。 还不到五点, 秦晴看着屋内熟悉的景物,长舒一口气,撩起长发。 她翻身坐在床沿,抚平心绪后,穿着拖鞋踢踏踢踏去了浴室。 仅仅只天晴了几天,在今早又下起了小雨。 远处传来轰隆雷鸣,雨点就势愈发细密,聚集在半开的玻璃窗上的小水珠,汇集后蜿蜒滑落。 尽管今天休息,但秦晴也没有打算出去。 秦晴打开凉台上的窗户让雨水吹进。不一会儿凉台前的地砖上全是雨点,两旁的纱帘被风吹得像鬼影一样鼓动摇摆。 踢踏踢踏, 梳洗完后,秦晴拿着面包和加了鲜酱油的荷包蛋,坐到到了餐桌旁,发出踢踏声的拖鞋终于安静了下来。 凉爽的风吹得舒爽惬意。 隔壁的老人家里的收音机声混杂着雨声,正在插播一条广告:“......我们终将再见。” 秦晴听着从远处传来的收音机播放声,她嘴里叼着刚咬下的面包片,微愣。 嗡~~ 炉子上的水壶发出嗡鸣声。 秦晴来不及穿鞋,赶去关闭了燃气炉。 隔壁的收音机里开始咿咿呀呀放起了京剧。 秦晴穿着领口宽大的圆领t恤歪倒在沙发上。 风从她裤脚处涌进,秦晴将自己抱成球,缩成一团。 电视屏幕,按照遥控发出的指示闪出一道白光,然后逐渐出现彩色的画面。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刚才那条听过的广告。 男人面容清新俊逸,露出阳光般干净爽朗的笑容,他倚着地中海风格的门栏,望着远方水天一色的美景,柔情蜜意,“我们终将再见......” 广告下方写着代言男人极具个性的潦草签名,签名下还有一个简体名字——唐宁哲,眼下炙手可热的大明星。 马长军的追悼会上,他曾教过的那一届高中学生中仅有几人没有到场参加,而唐宁哲就是其中之一。 唐宁哲有一双好看的乌黑亮丽的眼睛,他曾经是秦晴的同桌。 看着屏幕中那吸引人靠近的双眼,过去的记忆在秦晴脑中回闪。 就连不可被触碰的禁忌回忆也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 痛苦蔓延至全身。 秦晴慌乱地按下遥控开关,电视机被陡然消音,随后代表恐惧的黑色吞没了五彩缤纷的画面。 她咕噜噜的灌水,过了许久才压抑住心中的悲愤和愧疚。 秦晴忽然想起了骆译文,她恍然明白了自己抵触骆译文的缘由,他也有一双点漆如墨般的眼眸,而秦晴正是害怕这样的眼睛。 秦晴丢掉手中的遥控,翻过身,面朝沙发背。 秦晴睁着眼,鼻子触碰沙发,保持一个姿势整整四个小时。像一座正在被风化的雕像,悲伤孤寂。 又过了一会儿, 一阵断断续续的沉闷微弱的敲击声从大门处传来,间或掺杂着抓挠声,有东西在刮擦着金属大门。 秦晴起身,低头坐了会儿,而后她去厨房拿了些食物和凉水走到了门口。 门被打开,发出有些刺耳的噪声。 小猫的白爪子悬在半空中。 它舔舔爪子饶了饶脸,然后冲着开门的秦晴发出令人怜爱的喵呜声。 是楼下的小花猫上楼来了,秦晴以往下班回家时,曾看见它一家挨着一家的挠门,没人开门或是没有要到食物它就会去下一家。 而因为工作原因,秦晴属于经常不开门的人家。 秦晴把特意买的,却没有用过几次的食盆,放在地上,然后将水和食物倒进了盆里有意分开的两处凹槽。 花猫叼住小鱼,咬一下,向空中抛一下,毛茸茸的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 秦晴半蹲着,胳膊搭在腿上,露出笑,她拿指头饶有兴趣地抚弄着花猫背上光泽的猫毛。 一阵湿冷感传递到秦晴的手中,是猫背上沾了雨水。 半分钟后, 秦晴蹲在地上拿着水蓝色的毛巾给小花猫擦脑袋。 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站在不远处的楼道里。 秦晴并没有听见脚步声,骆译文是在她进屋拿毛巾时来的。 等待秦晴有了觉察,他已经在那站了许久。 两人视线交汇, 秦晴眼中闪过惊愕,她左肩上的宽大衣领无声滑落,雪白的肌肤就算从远处看也十分惹眼。 骆译文西装革履,他低首勾唇看着自己锃亮的皮鞋,抚了抚额,尴尬地转过身去。 金属大门砰地一声关合上。 小花猫吓了前脚离地,跳了起来。食盆里的水泼洒到地上,侵染开,地面逐渐便成了深灰色。 听着传递愤怒情绪的关门声,骆译文挑眉笑了笑。 秦晴披了件外套,随手扎起头发。 她再次打开门时,骆译文正用白皙的手指逗着猫。 骆译文随意的坐在台阶上,小猫就依偎在他的脚边。 小花猫露出白肚子,躺在地上,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用两只小白爪抱着骆译文的指尖,喵喵叫。 骆译文起身,小花猫也跟着打滚坐起来,依赖地蹭着骆译文的腿脚,发出撒娇似的哼唧声。 秦晴看着粘腻在骆译文身旁的小猫,微妙的嫉妒感窜进她的思绪里。 她神色微黯,“有事吗,骆医生。” 秦晴头顶翘起了一小撮头发,胡乱扎起的马尾披在身后。 骆译文忍俊不禁,“你可以把头发放下来。” “有什么事,骆医生。”秦晴冷脸重复。 “你或许能先请我进去坐坐。”骆译文温文有礼。 秦晴没有让步。 屋檐下,雨声滴答。 两人对视, 小花猫喵呜一声,迈着猫步走开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打开的楼道窗户里飘洒进来,轰的一声雷鸣,触动走楼道里的声控开关。 灯光打在骆译文的侧颜上,他低头笑笑,拿起刚刚搁在地上的外带打包咖啡。 迈步靠近,他将咖啡递到了秦晴手中。 秦晴疑惑,只见骆译文笑了笑,“摩卡的,味道不错。” 咖啡混着奶香,骆译文转身离开。 秦晴拎着咖啡纸袋,望着他颀长的背影,没有挽留。 倒是骆译文自己走到铁门前止住了步子,他仰头望了望屋顶,似在回忆什么,而后轻轻出声,“对了,刚才在咖啡店门前我似乎看见了.......” 顿了顿,骆译文俊美的眉目噙着笑看向秦晴,“如果我没有记错是叫杜俊,对吗?” 一时间空气流动迟缓, 手机铃音突兀的响起,顺着盘旋向上的楼梯回荡在楼栋里。 秦晴从口袋拿出电话,手机屏幕里显示的是王沁的名字。 王沁语气急匆匆的,“秦晴刚才杜俊他妈肖红冲到律师事务所来了,就跪在事务所门口,求爷爷告奶奶地让人帮帮她,说是杜俊失踪了。” 秦晴蹙眉,“黄一觉呢?” “黄律师出去办事,也不知怎么搞的手机占线无人接听。要不,肖红哪会杀到事务所。” 出这事,程婷急得团团转,被程婷求援的王沁也是满头大汗,恰是这时王沁想起了曾参与案件的秦晴。 王沁说话像上了堂的机关枪,又急又快,王沁说话像上了堂的机关枪,又急又快,“失踪未满二十四小时,且没有证据证明杜俊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所以报案了也无人理,且肖红在这里无亲无友,认识的人也就只有律师事务所这处的了。” 王沁打电话来,大抵是肖红求助无援,没人想与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扯上关系,而黄一觉的助理程婷那处又手忙脚乱的没注意了。 挂断电话,楼道里的灯光到时熄灭。 两人再度被笼罩进阴暗之中。 秦晴目光落在骆译文身上。 似乎听见了无声的叹息。 秦晴侧身,屋子里的光线没有遮挡照耀进走道里。 她让出一条路,“请进屋坐,骆医生。” 秦晴收拢了手,她提着的咖啡纸袋发出声响,“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带我再去买一杯摩卡吧。” 落雷轰鸣, 隐匿在黑暗走道里的人背对着屋内的光亮,唇角诡异的扬起,如同一个目光捕捉到猎物的恶鬼。 骆译文回过头,他的笑容很温柔, “那就打扰了。” 第八章 公交站头有屋檐可以避雨,已经有不少人挤在那了。 秦晴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她没有从中找到杜俊的身影。 坐在车里,秦晴穿着一套长袖长裤的运动装,马尾重新梳了下,然后干脆用鸭舌帽盖住。 “骆医生,你确定是在这附近?” 骆译文让小刘在路边附近停下,缓缓回首,“杜俊拒绝与人交流,排斥肢体触碰,对他来说最理想的环境绝对是人烟稀少或者干脆是没有人的地方。” 而在这附近符合条件的位置只有刚刚荒废了长安小学,杜俊恰恰就是从那毕业的,秦晴有了答案。 骆译文撑伞下车,还未等他绕至右车门,秦晴便自己推开了车门,撑起了格子伞。 黑色的轿车从他们身后开走, 两把伞一前一后的走进了隐藏在华丽街道后的一条幽长破旧的小巷子。 愈走愈深,人也越来越少,就算是白天,也不会有人愿意走近这荒凉陌生的地方,或者说只有电影中才会有这样的场景——一条看不见头的巷子,两道是拥挤的即将被拆除老旧居民楼,白墙上留着脏兮兮的水渍,在巷子最深处,两帮穿着黑衣戴墨镜的人在交换货品。 最终,出现在秦晴面前的不是交换货品的黑衣人,是一长列整齐排列教学楼,这些楼房独占了一块价格高昂的地皮,这里将被推毁然后建起一座时尚新潮的商业街,但现在施工队还没有进来,空旷的场地显得异常安静。 不远处的繁华高楼鳞次栉比,但这里却被遗漏在了繁华之后。 骆译文走近秦晴,“四楼,六年级三班,杜俊曾经呆过的地方。” 他在楼梯拐弯处止步,没有再前进。 一般被侵犯了的受害者,大多都较为容易与同性对象吐露心声,但这次情况较为特殊,骆译文出现无疑会对杜俊造成刺激。 比起男性,杜俊心理上更相信和依赖女性。这是骆译文对他的初步判断。 —— 秦晴透过窗户朝里看,她脚步很轻,但屋里的人依旧听到了动静。 是杜俊,他正低着头惊慌又无助地躲蹿,最后他钻进了桌子底下。 一米八的个子拼命的想要挤进狭小的空间里,畸形而又突兀。 秦晴拿下鸭舌帽,露出梳理得不怎么平坦整洁的头发走进了教室,她唤杜俊的名字。 杜俊露出脑袋看向她,微微流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他坐到了原来的位置上,显然害他惊慌失措的人不是秦晴。 马成凯又骚扰过杜俊了,秦晴不觉皱眉。 她逐渐靠近,杜俊有些躲闪,但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害怕。 秦晴露出比以往要亲和十倍的笑容,大胆坐到了杜俊身边,杜俊往右挪了挪,双眼直直地盯着前方。仿佛在凝视着那些虚无缥缈的空气。 他的眼睛像树干上的两个洞,幽静深邃,却缺乏生命感。 到处都是灰尘,脚落地就是一个白的脚印。空中飘浮的微粒,让鼻翼翕动,全身发痒。 在陌生的环境里看见认识的人,都会出于习惯性的想“她怎么会在这里”,但杜俊却没有思考这些,秦晴觉得他完完全全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压根来没有空闲思考其他的事情,仿佛就连吃饭睡觉都是毫无紧要的。 秦晴语气轻柔,“你母亲很担心你。” 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珠子动了动。 秦晴:“她四处再找你,你失踪了她很伤心着急。” 椅子发出微微颤动,是杜俊在拼命克制自己的情绪。 秦晴没有逼迫杜俊,她看着杜俊青筋暴起的手。 他的手很干净,是一双没有干过粗重活的文人的手,仅仅是右手中指上拿笔的地方鼓起了一个小包。 秦晴转移开话题,“你常来这吗?” 杜俊神色明显放松了些,他没有多少血色的嘴唇微微蠕动。 因为太久没有说话,他的声音略显嘶哑,“我......我的小学。” 这是秦晴第一次听见杜俊的声音。她收回心思,“很漂亮的小学。” 秦晴说,“你很怀念你的同学们吧。” 秦晴的直觉告诉自己这里一定对杜俊有特殊的意义,在这里他可能拥有一份美好的回忆,这也是他在遭受心理创伤后来这儿寻找慰藉的缘由。 秦晴需要杜俊说更多的话,流露出心声,放轻警惕。 “这里一定有很好的班主任。” 同学,还是老师,到底是谁带给杜俊温暖的回忆,能够让他放松戒备,秦晴在试探。 杜俊不为所动。 秦晴咬了咬唇,她眼睛陡然亮了一下,“是你的父亲?” 杜俊的父亲是意外去世,而那年杜俊刚上初中,失去了父亲对杜俊来说意味着贫穷生活里仅有的美好到小学六年级便截然而止了。 “父亲”二字显然触动了杜俊,终于抬起了脑袋,他目光看向窗外,越过操场和雨帘,来到了学校门口。 大风将一把残破的雨伞吹到了一张一合的生锈铁门前。 杜俊仿佛在那样的场景中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爸......爸......”他喃喃自语。 秦晴露出安抚的笑容:“回家吧......” 杜俊与秦晴目光接触,他摇了摇头。 他眼中不再是木然,重新有了颜色,但那却是一种近乎绝望却又奢望抓住希望的深灰色。 “家?家里有什么.....”杜俊的语气是平静的,在平静中走向黑暗,“什么都没有。” 有你母亲。秦晴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肖红是一个生活痛苦的人,这样的人也会在无形中给身边的人带来伤害,造成压力。 秦晴相信杜俊会对马成凯的恶行一直隐忍不发,是肖红给他带来了一定的影响。 秦晴轻叹,“去看看心理医生吧,这会对你有帮助的。” 杜俊再度摇头。 “杜俊,相信我,我是知道的。你需要治疗。”秦晴试图说服他。 但这话十分明显的引起了杜俊的反感,他嘶哑的怒叱:“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不需要你装腔作势!” 人们都在说理解他,但却都是些事不关己的劝说。他们终究什么都不明白! 秦晴看上去很冷静,但她却是每个毛孔都在战栗叫嚣着。 “同性性侵......对吗?”秦晴望着杜俊。 杜俊惊愣地看着秦晴,随后变得惶恐不安。他刚才的愤怒像被冷水浇熄的火焰一样,只剩下了惊恐和胆小。 秦晴声线平缓,“我明白,因为我曾经亲眼看到过。”她在哽咽。 杜俊像猫一样竖起的汗毛,渐渐变得平顺。 他收敛起了惊恐,表现出惊愣。 秦晴想要露出一个笑,但她却发现那十分艰难。 缓缓,声音传出,不大,却盖过了窗外的大雨声。 “那个禽兽是我曾经尊敬的老师,而被侵犯者......”秦晴控制不住的咬住唇。 “他是我喜欢的人......” 秦晴觉得自己又看见了那双眼睛,黑色的,凄惨求救的眼睛。 “然后呢?你救了他吗?” 杜俊在期待答案,他似乎以为那可以带给自己希望。 秦晴深吸一口气,没有回答。 她说:“接受心理治疗,这是唯一可以拯救你今后的人生的方法。” “那你喜欢的人呢?他得到了拯救吗?”杜俊执着得到想要的结果。 秦晴摇了摇头,她哭泣一般的难看地笑着,“我,不知道......”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雨滴从伞尖低落到布满灰尘的地砖上, 骆译文单手放在口袋里,身姿笔挺。 他面无表情。 光线从教室照出,掠过他的衣服一角,映在地上。 楼道幽长寂静。 骆译文转身,执伞走远。 —— 在回去后,杜俊的态度终于有了松动。 他被一种无形的东西诱惑了,他被一种莫名的东西鼓动着。 那是希望,还有内心的不甘。 雨停了, 杜俊在次日接受了心理治疗。 手机被偷,外出回来的黄一觉第一件事就是谢罪赔礼,然后是感激道谢,但到最后他变得更加苦恼头痛了...... 又过了几日, 肖红终于还是得知实情,她誓言赔命也要让马成凯得到应有的报复。 她要求黄一觉提起刑事诉讼,她要告得马成凯坐牢。 但这却无法实现。 “这案子真没法打刑事诉讼。”黄一觉发愁。 在国内,同性性侵害案件属于法律灰色/区域,取证困难,并且没有相关法律支持。 在一九七九年制定的《刑法》中尚且包含鸡/奸罪这一可适用于同性性侵害案件的法律罪名,但在一九九七年制定的《刑法》中取消了相关法条,现在同性性侵犯案件可以说是无法可依。 “强/奸罪只适合于男性强迫女性发生性关系,限制被害人性别为女性,这并不适用与此案......我们只能.....喂,您听得见吗?喂......” 黄一觉再一次想要与肖红解释清楚,肖红却将他大骂一顿后,挂断了电话。 王沁看着垂头丧气的黄一觉,瘪瘪嘴:“先是拒绝见面,现在恐怕连电话也不会接了。” 黄一觉重重叹息。 依照‘法律无明文规定不为罪’的原则,想要刑事立案就只能以故意伤害罪追究马成凯的刑事责任。 但故意伤害鉴定结果未达到轻伤的,并不以犯罪论处,而杜俊只是轻微伤。 是法律,判定了马成凯的无罪。 第九章 骆译文对杜俊进行了非结构式诊断访谈的精神评估方式,而后将杜俊交由精神科医生诊断。 精神科医生的诊断与骆译文的诊断结果相同,杜俊患有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并伴有抑郁症状,但可以排除社交恐怖症的可能。 骆译文给杜俊开了一些选择性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这可以帮助杜俊缓解抑郁症状,改善伴随ptsd出现的焦虑和惊恐发作的症状。 近期,杜俊正在接受骆译文制定的一系列暴露疗法。 在秦晴看来骆译文的心里治疗起到了效果,但肖红却认为这是在浪费时间。 因为黄一觉否定了刑事立案的可能性,肖红坚信瀚蓝律师事务所与收了马成凯的好处,与马成凯是一路之丘,连带着她对黄一觉介绍给杜俊的心理治疗师骆译文也毫不信任。 最终在肖红的强烈要求下,杜俊被迫停止了治疗。 “这包包真好看。” 身后有人抻秦晴的背包袖子,她回头一看,一个打扮夸张的小太妹正凑近她的包细瞧。 这是这次案件的委托人,钱露露。 此次秦晴依旧是作为黄一觉的助理,和黄一觉一起来调查案件的。 这是一起强奸案,但被害人并没有当即报警,而是找来了律师,她想先知道自己能获得多少赔偿。 “露露,”黄一觉的脸上少有的阴沉。 钱露露瘪瘪嘴,“表哥,我是受害者,我收到了心理创伤耶,你还凶我?” 她耳朵上带着的圆环摇摆,在她张嘴时,秦晴看见她的舌头上钉着一个骷颅头形状的金属舌钉。 钱露露一靠近就有种劣质化妆品味道,她的烟熏妆画的太浓。 “表哥,你说我能要到多少精神损失费?” 看着钱露露,秦晴完全想象不出她刚刚在昨晚经历了那样的事情。 黄一觉在面对钱露露时几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什么好修养都没了,“你现在需要尽快报警!然后做法医鉴定!” 精/液在一两天后就会消失,但瞧钱露露的态度,她似乎并不着急。 “慌什么?让我衡量一下,”那男的说自己只是酒后乱性,并提出了赔偿,正是这让钱露露有些犹豫,“我能得到多少钱?” “钱露露!” 桌上的水杯因为黄一觉的大力拍桌,转了几圈险些泼出来。 秦晴扶正了水杯,代替黄一觉回答了钱露露的问题,“我们可以向嫌疑人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诉讼,要求嫌疑人赔偿治疗费用。” “那精神损失费呢?”钱露露追问。 秦晴迟疑了一下,“法律规定,在刑事案件中遭受的精神损失不得提起附带民事诉讼,也不得单独提起民事诉讼。” 顿了顿,秦晴接着道:“也就是说,对刑事被害人的精神损失将不予赔偿,但......” “那就是说我一毛钱也得不到!”钱露露怒吼。 “不,这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虽然最高人民法院曾对刑事附带民事诉讼中涉及精神损害的问题作了排除性规定,但在这之前也有获得赔偿的先例,例如......” “多少?”秦晴的话被钱露露强势地打断,“五十万有没有?” 秦晴嘴巴张合,她并不能夸下海口说可以达到这个数额。 ...... 最后,秦晴和黄一觉还是被钱露露赶出了屋子。 黄一觉冷着脸头也不回地下楼了。 回到律师事务所,黄一觉摔门进了自己的办公间。 “又是钱露露?” 秦晴回头,王沁站在她身后抱着一摞刚复印好的文件,“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闹强/奸了。” 不是第一次? 秦晴疑惑自己怎么一无所知。 “你当时跟着你师父,别提有多忙,当然不知道这事了。”王沁边走边将文件分别发到了几个需要的律师的手中,干完活儿,她才扭头正视秦晴。 “前两次钱露露都没动真格,诉讼立案什么的压根都没想,所以问也没问过,她的目的只是胁迫对方拿出一笔费用了结这事而已。” 王沁凑近秦晴,神秘兮兮道:“我听说,前两次事实上发生那事时两人根本就是你情我愿,钱露露想反咬一口但证据不足。” 王沁走近茶水间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回头看向秦晴,“怎么,她这次真的打算报警了?” “她原本是有这念头的,”秦晴轻叹,“但听说要求精神索赔困难,且不一定能达到五十万后,就打消了心思。” 秦晴被钱露露赶出家门后,她没有立刻离开,没一会儿,她就听见门板内传出了声音,是钱露露在和手机里面的人讲价。 王沁摇首感叹,“一个想要刑事立案无法可依,另一个完全有条件将恶人依法惩治却只想用钱私了。” 秦晴不说话,她知道王沁指的是谁。 “喂,杜俊那案子听说已经有结果了。”王沁找椅子坐下,“肖红另找的律师依旧打的是民事诉讼。最后判决马成凯侵犯了杜俊的身体权和人格权,依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的相关规定,马成凯将行政拘留十五天,赔偿医疗费用两千元。” 秦晴在早上判决结果出来时就接到了拜托过的熟人的电话通知,听再次提及,她只是沉默。 王沁愤愤,“这能弥补得了什么?” 她将不满发泄为猜测,“那位孟沢大律师一定是给了媒体一些好处,不然就以马成凯父亲马长军的身份,在审判前报纸上就该登些什么出来了。如果掌控了舆论风向,说不定还能多帮那孩子一点呢。也不会就这样便宜那禽兽。” 在肖红彻底不信任黄一觉之前,黄一觉他们就已经考虑过操控舆论这方法,但一家家媒体都拒绝参与,如果说没人在中搅和,那实在是有些令人难以相信。 秦晴从小李那接过一摞东西,结束了这个话题。 —— 艳阳高照。 钱露露的事终究还是不了了之,但杜俊的案件却在仅仅几日的时间内发生了惊人的反转。 肖红在闹市区,众目睽睽之下,拿刀袭击了马成凯。 袭击过程恰恰被当地电台的一档人气综艺节目偶然直播。 这件事情引起了轰动,被登上了报纸头条。连带着背后的事情也被逐渐披露出来。 杜俊案件反而在在审判结束后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马成凯恼羞成怒,要告肖红故意杀人,但讽刺的是,他的验伤结果却只是轻微伤。 未构成轻伤,此案只归类为治安案件,而肖红所要面对的最重的处罚也只是拘留十五天,及医疗费和误工费等费用的赔偿,还有部分罚款。 黄一觉本以为秦晴会为此感到高兴,但秦晴的反应却出乎了他的预料。 “轻微伤?”秦晴蹙眉。 如果真的想置人于死地,马成凯怎么会只是轻微伤呢? “是呀,”黄一觉点头,“幸好,被人拦下了,才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 秦晴没有说话,黄一觉完全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这次案子马成凯的代理律师不再是孟沢,他却依旧要求了一笔对杜俊一家来说相当高额的赔款。 肖红却不用再因此而烦恼,经由媒体报道,无数好心人士捐款筹资,全权承担起了这比赔偿。 肖红所作所为无疑是行走在法律的边缘线上,并且经过这次曝光,杜俊不想被人知道的过往也被一览无余的披露出来,这将对杜俊形成二次创伤。 “我先出去了。”秦晴走出办公间,关上了门。 她反对肖红的行为,她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圆满的结局,但她同样也不得不承认这或许是眼下最好的结局。 这样被迫妥协的感觉,让秦晴莫名气恼,她想要用正正当当的法律手段将那些披着人皮的禽兽绳之以法,但结果却是事与愿违。 近日, 马成凯成为被讨伐的对象,他丑陋阴暗的内心与他大学老师的身份形成了强烈反差,人们也因此愈发苛责他了。 他的人生,坠入了无底深渊。 —— 雨水似乎格外偏爱这片土地。 入夜,一阵轻柔的风夹着雨雾拂过脸颊。 办公桌上的已经手机震动了许久。 骆译文看着远处路灯下飘渺的细雨,好心情的笑了。 在手机第三次响起时,他才按下了接听键。 “喂,您好。” “你怎么不接电话!你说过会没事!但现在一切都完了!” 男人的怒喝声里掺杂着火车压过铁轨的震动声,还有涛涛水声。 “马先生,请冷静。”骆译文的声音里传递着安抚的信息。 电话那头的人突然失声痛哭,“救救我,救救我,我也不想的,你知道我是深爱我的妻子的,我还有那么可爱的女儿,我爱她们,我只是控制不住呀!” 他乞求着,像在溺水时看见浮萍的人,他怀抱着渺小的希望,或者说是自我欺骗似的以为抓住浮萍就可以抓住正在流逝的生命。 骆译文声音轻柔,仿佛有种镇定心绪的功效,“想想你的妻子,还有女儿,他们是爱你的。” 男人痴痴地说:“她们是爱我的......” “是的,”骆译文笑了,“她们不会离开你。” “不会离开我......” 手机掉进水里发出噗通声,男的声音被风飘走...... 第十章 马成凯死了,他脚上绑着石头跳江自杀了。 火车吭哧吭哧,从双层大钢桁梁桥的下层驶过,大桥上层的公路桥上飞驰着各式轿车。 秦晴站在右侧人行道上,远方是滚滚江水。 马成凯的尸体就是从她脚下的江水里打捞上来的。 秋风在江面上打了个转,渡轮发出长鸣声。 秦晴远目,江风有点冷。 一个小女孩从秦晴身边路过。 她在栏杆下放下了一捧白菊,然后拢了拢围脖遮住半张脸,不想被人看见的走开了。 秦晴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难受,她认识那个小姑娘,那是马成凯的女儿,马静薇。 她独自一个人来的,秦晴没有看见她的母亲。 在今早,秦晴就已从王沁口中知晓,在马成凯自杀前,他的妻子已经委托律师向法院提出了离婚申请,且要求获得女儿的抚养权,以及一大笔财产。 秦晴相信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也有他憎恶的人,最罪恶的人也有爱他的人。 马成凯是一个性侵犯的同时,他也是一个十岁小女孩的父亲。 对不同的人来说,有时候善与恶并非那么绝对分明。 马成凯唯一的救赎,或许就是在他被众人唾骂中去世后,仍然会记得他的善良和蔼的那一面的女儿了。 小女孩的背影渐渐消失,只留下了那小束白菊。 两个年轻的人朝秦晴这个方向走来,他们正在谈论马成凯的自杀事件。 “这种禽兽死了也是老天有眼!” 两人嘴里的咒骂声能让经过的人听得清楚,面上皆是露出了大快人心的愉悦笑容。 在经过那小束白菊的时候,其中一个戴着黑色针织帽的男人停了下来,他走近那束花,双手插在口袋里,面目嘲讽的俯视着。 “哟,还有人给禽兽献花?” 呸,他啐了一口痰,伸手拿起花束就要往桥下仍。 花瓣因大力的甩出动作,部分脱落被抛洒在空中。 男人刚要松手,下一秒却被人拽住了手臂。 秦晴死死地扯住那男子,趁其不备抢走了花。 花瓣撒了一地,那些花里已经找不出一朵完整的了,全都残损折枝。 男人瞪着眼睛,粗俗难听地骂了一句。 他打扮嬉皮的同伴跟着他一起朝秦晴围拢。 全程目睹的路人用活该的眼神瞧着秦晴,余下不知所以的人只是凑热闹的观望着。 秦晴后退几步,身体靠在了已经生锈的栏杆上。 男人用力的抓住了秦晴的手腕,因为他的大力,她的血液被拥堵在手腕处,无法循环,导致了右手逐渐发胀麻木,使不上劲。 秦晴没有挣扎,她静静的站着,手上传来的难受感并没有打破她的镇定。 “多少?”秦晴盯着戴黑帽的男人,“捏碎了我的手腕,你能够拿出多少钱来赔偿我?” 秦晴将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眼,嗤笑:“两百?” 这大概是男人全身上下,帽子,衣裤,鞋子,甚至可以说是连带内裤加在一起的价钱。 男人羞恼,他用力拧住秦晴手腕,扭曲程度几乎要达到了极限。 他的同伴吃着口香糖站在一旁得意又痞气地笑着。 “月骨脱位即可达到轻伤,构成故意伤害罪,” 疼痛直达心脏,秦晴面不改色道:“根据《刑法》第384条规定,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行为恶劣,影响重大者可从严惩戒。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无视法律行凶,行为极其恶劣,这种官司交给我同事之中的任何一个都能让你悔恨自己今天无脑的冲动行为。” 秦晴转头看向男人的同伴,“而你,我可以认为是帮凶,你需要付连带刑事责任。” 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伙的表情有了松动。 秦晴语气较快,却足以让人听清每一个字。 她眼神冰冷犀利,这是她从她站在审判庭上的师父那学来的气势。 秦晴皮笑肉不笑,“当然,还请不要忘了民事赔偿,如果你资金不够的话,你可以问你的好兄弟借借。” 她扫过男人同伴的脸,然后视线下移,落在了那双没穿几天看起来还是崭新一样的球鞋上,“他或许可以卖了这双‘nike’帮帮你。” 顿了顿,秦晴轻笑,“但我估计也卖不出个好价钱,因为仔细看的话,你会发现那商标上其实写的是nice。” 一阵沉默和目光对视后,男人甩开了秦晴已经几乎失去知觉的手。 他不甘心地用用词恶心淫秽的话怒骂着,“艹,小xx的......跟那狗/娘养的在床上肯定没少做运动,难怪人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哼,我瞧今天是来报恩了的吧!” 逞了几句口快,那人就想走,跟在他身后的伙伴在离开前也没忘朝秦晴啐了一口痰。 白色的带有泡沫的唾液打倒秦晴脚边的地上。 她面无表情的活动了一下已经麻木了的手腕,将怀里拥折的花束包装重新打理回原来的模样。 秦晴蹲下,一片片的拾起散落的花瓣。 人群散开,秦晴拾起了最后一瓣花。 她将散碎的花叶装进漏斗状的包装袋里,一齐放在了栏杆旁。 花束倚着结事的铁栏,像是刚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一样。 秦晴声音很低,她对着无形的空气在说话,“这是,你女儿给你的......” 在她看来,自杀,不是罪有应得,马成凯犯下的罪行只该由法律来判决。 风卷起了枯叶,失去水分的枯叶摩擦着地面,划出声音。 落叶因为江风时停时走,它一个侧身从人行道上掉落到行驶着的车辆的公路上,然后被卷进了车身下。 一道冰冷的视线粘腻在秦晴扶着膝盖站起的侧颜上。 黑色的轿车闪烁着后车灯停歇在不远处的路旁。 车厢内放着舒缓的轻音乐。 骆译文别过头,声音冷淡地吩咐,“跟上前面的人。” 小刘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刚才找秦晴麻烦的不良青年消失的方向,恭敬地点头,“是的,先生。” 骆译文推门下车,黑色的轿车缓慢插/进行驶的车辆之中,渐渐开远。 听见愈来愈接近的脚步声,秦晴回首,她鼻尖嗅到了一阵咖啡香气。 骆译文? 在抬首看见他之前这个名字就浮现在了秦晴脑海中。 你怎么会在这,随之而来的是理应有的迷惑,但秦晴的这份迷惑中还多了一份戒备。 看着骆译文手中的咖啡袋,秦晴十分直接,“你有意跟着我?” 骆译文笑笑,“如果我说是碰巧,你会相信的话,我不介意昧着良心说一次。” 秦晴与他对视。 缓缓,骆译文坦白道:“我特意问了黄律师来找你的。” “为什么?” 骆译文没有迟疑,“因为我是医生。” 秦晴蹙眉,“你把我当做你的病人?” “和杜俊一样,患有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潜在患者。”骆译文微笑着补充。 秦晴冷下脸,拔腿转身。 带有湿润气息的风拂过脸面,有点凉。 骆译文跟在秦晴身上,修长的腿迈着步子,尽管秦晴走得有些急促,但他却不紧不慢并且十分轻松的就能跟上前面的人。 “你知道韩国的麻浦大桥吗?”骆译文语气平缓,似在聊天,轻轻柔柔的话语不偏不倚地被江风吹进了秦晴的耳朵里。 她没有回应。 骆译文:“那里曾是一处自杀圣地.......” 自杀两字,让秦晴顿了顿。 “后来人们有意在大桥增添了一些新的设备,例如人们走近护栏是就会亮起的面板,这些面板会对那些抱有轻生念头的人致以关怀的问候。” 秦晴停了下来。 骆译文唇角的笑容扩大, ......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我知道你今天过得很不容易。” “吃饭了吗?有什么烦恼呢?” ...... 他在模拟面板上会出现的内容。 秦晴转身看向骆译文,直盯盯的看着他。 “他们誓言将‘自杀大桥’重新打造成‘生命大桥’。” 骆译文温柔笑着,“但在一年之后,在这座桥上的自杀人数同比增长了六倍。” 因为那些标语无疑是勾起了自杀者的消极回忆,秦晴在心中添上了答案。 —— 入夜,桥上灯光亮起。 缓缓,下起了密密麻麻的飘雨。 在几日前同样是这样一个飘渺着雨絮的夜晚,马成凯用石头绑住了自己的脚。 有路过的人听到了他的遗言,他在反反复复嘟囔这一句话:“她们是爱我的......不会离开我......她们是爱我的......不会离开我......她们是爱我的......不会离开我......” 咚,石头坠入了江中。 湍急的江流淹没了人们的尖叫声和呼喊声。 第十一章 秦晴捧着一束白玫瑰从花店里走出来。 在山下,秦晴拨通了张曦的号码。 “在哪了?”秦晴问。 “等等,我马上就到。”对话里的人略带喘息的回复。 挂断电话没多久,张曦就斜挎着背包小跑着出现了。 正要打招呼,张曦却话锋陡转,“你手怎么啦?”她指着秦晴青红的手背,仿佛感同身受,眉毛都拧成了结。 秦晴不由自主地用另一只手盖住伤处,“不小心伤着了,没什么大碍。” “那也该去医院检查检查!” “医院啊......”秦晴看起来对这个提议有些抵触,她不喜欢医院里的消毒水味。 “下山后,我带你去。就这么说定了。”张曦下了结论,于是就变成了秦晴一定要去医院检查的局面。 —— 天气晴朗,蓝天白云。 但秦晴包里依旧带着一把雨伞,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午会有小雨。 秦晴捧着白玫瑰和张曦一路爬上山,走进墓园。 今天是艾雯雯的生日,但在不久前她却已经入住到了这里。 “玫瑰呀,”张曦轻叹,“她会喜欢的。” 张曦说的是沉睡在土地里的艾雯雯。 高中时代,艾雯雯的评风并不算好,张曦却是与她交情不浅。 秦晴原本与张曦也并不算熟悉,只是由于上次艾雯雯的葬礼,比较其他高中同学两人联系得也就频繁了些。 望着身旁的张曦,秦晴觉得她变了许多。以前的她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开朗平和,说她是暴走一族都不为过。 “你说喜欢,艾雯雯就一定会喜欢的。”秦晴笑着。 张曦的脸色却稍有不自在,“嗯......是呀,那家伙从小就喜欢华丽漂亮的东西。” 黑色白色的墓碑竖立在两道,远天的白云后藏着一抹深灰色,那是饱含雨气的乌云,放眼望去山坡上连绵一片全是墓碑。 艾雯雯的墓碑立在中段位置,恰恰隐在一颗常青树的树荫下。 两人走近,张曦忽然顿了顿脚。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束烈焰鲜红般的红玫瑰满含爱意地摆放在墓碑前。 墓碑四周都沾有露水,但惟独那束玫瑰上没有,看上去是刚放上去的,送花的人应该还没有走远。 张曦的脸色因为那娇艳欲滴的玫瑰变得苍白。 秦晴目光放在花上,“这是?” 秦晴的第一反应是,艾雯雯的男友刚刚来过了,她曾在葬礼上见过那男的。 张曦不自然地笑笑,没有回答,她拎着准备好的物品走到了墓前。 秦晴将手中的花束与那捧红玫瑰放在了一块,红白相间的鲜明对比有些引人侧目。 ...... 拜祭完,刚刚十点。 最终张曦没有按照约定和秦晴一起去医院,她有些心不在焉,但最后却也反复叮嘱秦晴受伤要及时治疗。 搭车到了路口处两人就分开了。 秦晴随意找了一家小面馆,点了碗拉面。 她原本没有打算按照张曦嘱托的那样去医院,但拿着筷子颤抖的手叫她不得不改变了主意。 医院, 大厅里人来人往,秦晴敢在医生中午下班前挂上了骨科专家号。 秦晴按着指示去了三楼,骨科对面便是临时安顿的住院部,新的住院大楼正在建造中,眼下住院的床位实在是紧张。 在经过住院部门前时,秦晴看见不少床铺都放到了走廊里。 电梯打开,一个患者躺在床上打着点滴,护士们合力将他推进了病房。 那位患者精神晕迷,在看见擦身而过的秦晴时,他却在瞬间睁大了眼,流露出惊恐的神色。 秦晴转身进了骨科专家室。 医生察看了一下情况,建议秦晴先去照个ct。 白大褂的中年医生用手熟练的敲击着键盘,在电脑中输入了秦晴的名字,信息传输到交费的地方。他没有给秦晴任何凭据,让秦晴直接去交费处缴费即可。 秦晴背着包,往外走,一个精神恍惚表面没有什么大碍的穿着住院服的男人与她迎面撞上。 这人秦晴认识,是在前几日让她手受伤,导致她今天不得不来医院的,那个戴针织黑帽的男人的同伴。 看见秦晴,男人像见了鬼似的哆嗦。 他仿佛回忆了什么恶心恐怖的事情一般,开始呕吐,几乎将胃都给吐了出来。 两个医生从精神科病房里追了出来,强行将男人带走。 秦晴看着地上污秽,她转身进了厕所。 她出来时,有两个清洁阿姨正在打扫那些呕吐物。 她们其中一个年岁较大的正不满地抱怨着:“啧!又吐了!有病就好好呆着,别出来祸害人!” 另一个戴头巾的阿姨用胳膊肘拐了拐说话的人:“还记得跟刚才那个人一起入院的男的吗?” “那个小伙子呀?哎哟,真可怜,一整只手都给砍没了!”两人凑近了些,“我说那砍人手的坏东西抓到了没呀?” 一拍腿,“抓什么呀?”戴头巾的妇女有些激动,“我听医生说那是他自己砍得!” “自己砍的?”那个五十来岁的清洁工满脸褶皱,有些不大相信,“哎哟喂!那哪下得了手呀!” 戴头巾的女人神秘兮兮道:“那人被砍断掉的手,似乎已经找到了。” 戴头巾的女人似乎很喜欢打听这些八卦,“刚才吐在这里的那个,和那被砍断手的男人不是一起进医院的吗?进医院是他不是直嚷嚷胃疼?” 声音传进秦晴耳朵里,她似乎已经预料到了那女人接下来要说的话,恶心感再次涌上了喉咙管。 “他们给他做胃镜的时候,在胃里面找到了一小截还没有完全消化的骨头。” 秦晴捂嘴冲进厕所。 对话还在继续, “这两人认识,都是一家借贷公司的,他们老板就住在本院vip病房里。” “那会不会是,”女人表情惊恐,“黑/社会......” “是也早就洗白了!”头巾妇女探头探脑地凑近,“除了那家借贷公司,那大老板还有几家商场呢!做的都是正正堂堂的生意,查不出门道的。” “哎,这都什么世道呀!” “小点声......” 声音渐渐消失,两人拿着扫帚和拖把走远。 —— 秦晴从医院出来时,已经下起了小雨。 她的手只是扭伤了,照了ct骨头没有任何问题。 拎着刚买的膏药贴,秦晴停在医院正门口的拐角处,拉开包,打算找把折叠伞。 咖啡色的格子伞在屋檐下撑开,秦晴抬首,她打算迈出右脚的动作却忽然停下了。 顺着她的视线投望去, 一群穿着西装打扮花哨的男人正走在对面马路的斑马线上,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善类,但其中有一人是个例外。 在那群佝偻着腰,叼着牙签痞气说笑着的嘴脸中,只有那张脸是平静而恬雅的。 那人撑着把黑伞,单手放在口袋里,身姿笔挺,气质卓尔不凡,如果那只修长好看的手不是放在口袋里而是捧着一本书,你会觉得穿着白衣的神父出现在了眼前。 是骆译文。 马路旁,那群不良青年恭敬地像骆译文行礼告辞。 人们散去,只有那个打着黑伞的俊美男人留在了路边。 他忽然回首朝秦晴这处望来,穿过人群,那目光直径落在了秦晴来不及反应的脸上。 骆译文撑伞走近,他笑了,“好巧。” 他的目光下移,停在秦晴拎着药袋贴着膏药的手上。 秦晴下意识地将手背到身后,道:“好巧,骆医生。” 两人走近雨中,今天小刘似乎不在,骆译文一直陪秦晴走去了公交站。 秦晴并没有问骆译文为什么会在这,骆译文自己道出了来意,“我一个做借贷生意的患者因病入院,我来看望他。” 秦晴没有说话。 双层公汽车伴着刺耳的刹车声,驶进了车站。 人群蜂拥,如果是以往,秦晴会等待下一班车,但现在她却已经拿出了公交卡。 秦晴向身侧的男人道了声再见,回首准备加入那向上攀爬的人们。 骆译文拦下她,“等下一辆吧。” 秦晴没有回答,骆译文笑笑,“如果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介意跟你一起挤挤。” “你也搭公交?”秦晴有了反应。她有一种骆译文从来不会搭乘公汽的固有思想,这可以称为偏见。 骆译文拿出一张外壳有些破损的公交车卡,他笑得令人不觉失神。 秦晴没有说话。 直到下一辆公汽进站,骆译文跟着她收伞上车,并坐在她身旁的座位上后,秦晴才相信了他说的话。 汽车到站,目的地到达。 骆译文将秦晴送到小区门前,什么都没解释,只是目送着秦晴走远。 站在路边,他拿出手机。 嘟嘟一阵提示音后,小刘接通了电话。 在十分钟后,黑色的梅德赛斯出现在了小区门前。 小刘替骆译文撑伞,拉开车门。 骆译文停顿了一下,他将口袋里的破损公交卡插进小刘胸前的制服口袋里,“你将它落在办公室了。” 说完,男人坐进了车中。 第十二章 一个多月后。 ...... 桌上手机震动, 骆译文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宋小姐”三个字。 是宋蓓,秦晴的高中同学。 在马长军的葬礼上骆译文见过她,自那次葬礼后宋蓓就打探到了骆译文的号码,借着心理咨询的名义与骆译文联系。 “喂,您好。” “喂,是骆医生吗?” 宋蓓声音甜美,给人亲近感却又不失矜持。 秦晴或其他的高中同学,都从来没有听见宋蓓使用过这样的语气。 在大多人的记忆里,宋蓓长相漂亮,气质出众,高三就去英国留学了。 在高中三年秦晴几乎没有与宋蓓说过话,因为宋蓓只与家境殷实,或成绩优异的同学交往,而秦晴不属于上述两者任何一方。 “宋小姐哪里感觉不适吗?” 骆译文说话像在温柔的浅笑,宋蓓心底雀跃,“骆医生,这次是有事想要拜托你帮忙......” 宋蓓并不担心自己会被拒绝,因为她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资本吸引这个男人。 电话那头轻声“嗯”了一下,似在让她继续。 “星期天晚上有个高中同学聚会,我想请你和我一块去,” 宋蓓自信自己能邀请成功,但她同样需要找一个不丢身份让自己看起来不会太主动的借口,“骆医生你知道的,我有社交障碍,不太会表达自己的心愿,但我不愿意错过这次聚会,毕竟高中生活是我最难忘最美好的回忆。我希望你帮帮我。” 社交障碍,这都是宋蓓自己的说辞。 骆译文无声地冷笑,他目光停留在办公桌上台历上。 今天刚刚周一,而聚会是在周日举行。 骆译文没有拒绝。 宋蓓神态中流露出得意,“我希望在聚会之前,骆医生可以陪陪我,帮忙开导我,可以吗?” 她势在必得。 骆译文手指轻敲桌案,他眼角微弯,唇角向上扬起。 在挂断电话前,他答应了宋蓓的邀请。 —— 钱露露失踪了。 照黄一觉说,以往钱露露虽然也曾宿夜不归,但消失时长绝不会超过48小时。 今早黄一觉已经报警。 黄一觉推掉手中准备接下的案子,四处奔波寻找钱露露,昨晚他几乎没睡。 秦晴师父大概下月初才回来,在此之前她也算清闲。 黄一觉打电话给秦晴时,她刚完成手中的工作。 黄一觉拜托秦晴与自己分头去找钱露露,他已从钱露露的朋友那打探到了钱露露常去的几个酒吧。 据钱露露朋友所说,钱露露真正的失联时间其实是在前天晚上,而非黄一觉所说的几天前。 这个信息,并没有令黄一觉安心,他反倒更加忐忑不安了。 钱露露的作息时间混乱,但生活规律却有迹可循。 要么一个人呆在家,要么与一群狐朋狗友厮混。只要钱露露出去,她身边就少不了那些所谓的哥们朋友。 但这次,竟然连她的狐朋狗友都与她失去联系,这实在是反常。 ...... 秦晴站在“弗德三世”门前,手中握着手机,等待着。 戴着通讯器的黑衣保安挡在弗德三世的入口处。 秦晴抬头打量了下弗德三世的外景,奢华却不浮夸,这种地方管理严格,会员身价不菲,想进去如果没有熟人接应几乎没可能。 这正是黄一觉会找秦晴帮忙的原因。 不一会,黑衣保安扶了扶耳机,对话声从耳机里传出,他点了点头,然后对秦晴恭敬地做出有请的手势。 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他满面笑容地将秦晴带进了弗德三世。 他笑着与秦晴攀谈,“你师父还没有回来呀?” “她下个月初就回了。”秦晴眯了眯眼,那些在黑暗中扫射的绚丽灯光让她感到不适。 “是吗,那她回了一定要通知我!上次的官司她可帮了大忙,没有她真心赢不了!” 秦晴适当的附和了几句。 过了一会,男人招呼来一个男装制服打扮的女侍应生,将秦晴介绍给她后,男人又吩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女生与秦晴同姓,个性活泼开朗,直接就让初次见面的秦晴唤自己小秦。 听说秦晴要寻人,她便询问了一下要找的人的外貌长相和特征。 “化浓妆,大眼睛,高鼻子,名字叫钱露露”秦晴回想了一下黄一觉的话,补充道:“身旁应该有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士,她是近一个多月才来这的。” 这种高档次的地方,以往钱露露压根就不可能进来,但黄一觉探听到的消息是,钱露露近期突发横财,花钱大手大脚,但仅仅有钱也是进不来弗德三世的,重要的是钱露露似乎还认识了一个有身份地位的男的,是那男的带她出入的弗德三世。 “是新客人?”小秦想了想但似乎没有想起什么。 她走去吧台询问,同吧台里的酒保攀谈起来。 秦晴在不远处停下,她与吧台保持了一段距离。 舞池里的led摇头灯的灯光扫过她的脸颊,让秦晴成为黑暗中的焦点,也让坐在吧台旁的男人注意到了她。 秦晴侧脸倒映在那双乌黑漂亮的瞳仁中以后,男人的视线便没有再转移过,他的表情有片刻的错愕。 “唐宁哲!”他身边的人叫他,周遭声音嘈杂吵闹不堪,“看什么呢?都喊你第三遍了!” 身旁人的目光顺着唐宁哲的视线看去,“你看上那个穿正装的妞啦?”那声音上扬,明显不信。 顿了顿,见唐宁哲没反应,那人不满的说道:“喂,今天可是周一呀!” 唐宁哲扭过头,没有说话。 数秒后,侍应生将他点的酒端了上来。 因为闪烁的光线,秦晴的眼睛便变得敏感不堪。 动感舞曲声,让众人跟着摇头摆手,像一群正在发疯的精神病患者。 小秦带着笑容回来,她打听到了消息,“晴晴姐,钱露露前段时间的确和一个会员一起来过,但后来几次她都是独自来的。” 小秦在脑中回忆了一遍刚才得到的信息,“但,钱露露大概在一两个星期前就没有再来了。” 秦晴点头道谢。 小秦提议再领着她到楼上去找找,乐天的鼓励道:“说不定碰巧今天钱露露就来了呢。” 秦晴感激的笑笑,转身跟着小秦乘电梯上楼。 半个小时后,终究没有找到钱露露的身影,秦晴只得就此作罢了。 她告辞后准备离开,小秦贴心地要送她出去。 对于麻烦了小秦许久这件事,秦晴有些内疚,她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 led摇头灯的灯光打过,秦晴的笑容忽然凝滞在脸上。 她望着远处吧台旁的男人,微微张嘴,眼神中流露出惊诧。 小秦也望了过去,“哦,唐宁哲呀。” 毕竟年纪还小,小女生心性,找到聊天话题,小秦陡然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 “晴晴姐,你可别不信,”瞅着唐宁哲,小秦皱皱眉,神情失落,“明星呀,都是白天一张脸,晚上一张脸,在这没有闪光灯的地方,这阳光先生也会露出他真正堕落的一面。” 小秦努努嘴,示意秦晴瞧唐宁哲面前的那杯酒,“喏,路易十三。”挑了挑眉,“听说近期他还要新入一瓶收藏级的路易十三黑珍水晶装呢。” 秦晴脸色有些阴沉,她逐渐抿紧了唇,她的眼睛里仿佛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黑暗。 小秦错把沉默当成了惊讶,她接着道:“这还不算,夸张的是前两天晚上,电视剧拍摄结束后,他立马来这开了三百瓶巴黎之花!全场人任意喝!” 就在小秦说话间,有妆容阴柔妖气的男人靠近了唐宁哲。 其他男士身边聚集的都是一些妆容精致的女生,但独独唐宁哲那处看不到一个异性。 看见秦晴的表情,小秦狡黠的笑了,“晴晴姐你可别误会了,唐宁哲不是只对男性感兴趣,女性也一样,只不过今天是周一,单号,明天双号女士们才有机会。” 小秦干笑了两声,“这是他的规矩,在弗德三世没有人不知道。” 或许是视线太过灼热,唐宁哲扭头看过来,对上了秦晴的目光。 小秦吓了一跳,赶忙别开了脑袋,看别处。 缓缓,秦晴也收回目光,强打精神忍住心中的失望,难受,还有莫名的愤怒。 她向小秦道别,独自走出了这个酒肉富贵的虚妄殿堂。 在弗德三世门前秦晴拦下了一辆出租,她扶着单肩包上了车,随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唐宁哲的目光停留在门前。 他身边的人问他,“你认识那女的?” 唐宁哲回首,摇晃着酒杯,“不认识。” 第十三章 当晚,警方在芳林苑独立别墅里找到了一具女尸,在锁定信息后,警方通知黄一觉去辨认死者身份。 最终确定,死者正是钱露露。 钱露露的姨母,即黄一觉的母亲听了消息顿时一口气没喘上,晕厥过去。 此时,黄一觉正在医院陪同母亲。 在电话里,黄一觉只说他需要冷静一段时间,要秦晴帮忙整理一下文件,然后推掉即将接手的所有案子。他将自己放办公间钥匙的地方也告诉了秦晴。 秦晴一一照做。 下午,她从黄一觉的办公间里出来,锁上了门。 办公室里知道黄一觉的事的人没有几个,黄一觉也没想让太多人知道。 按照黄一觉的性格,秦晴明白他是打算一个人硬扛。 尽管先前提议被拒绝了,但秦晴依旧决定今晚就去医院一趟。 看出了秦晴的打算,王沁和前台的小李也执意跟她一道。 傍晚,天色渐暗。 医院住院部的花园里,有几个穿着病服,踢着拖鞋的人正坐在石凳上与家人聊天。 一个右手推着挂有吊瓶的点滴架,左手捂着肚子的女人从秦晴身边走过,她的丈夫和孩子拿着饭菜在不远处等着她。 是晚餐时间,秦晴她们也点了几道平时黄一觉爱吃的菜带了过来。 一路打听,秦晴她们找到了黄一觉母亲所在的病房。 秦晴与黄一觉在大学里就认识了,黄一觉家里的事儿,在今天一起来的三人中秦晴是最了解的。 钱露露是黄母妹妹钱兰结婚前生下的女儿,但最终钱兰的结婚对象却不是钱露露的亲生父亲。钱露露生父在钱露露出生前就丢下了她离开了。 钱兰与现任丈夫结婚后,就将钱露露托付给了黄母。 黄母可怜钱露露,给她吃穿用度比黄一觉的都好,但正是因太过宠溺,钱露露自初三开始就变得越来越叛逆,到最后甚至要求搬出去住。 最终她如愿以偿,钱露露死前都一直居住在黄母给她租的房子里。 而钱露露的母亲钱兰,现居加州,另生育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除每年回来给钱露露一笔钱外,她根本没有接钱露露过去同住的想法。 —— 医院里弥散着消毒水的味道, 病房里摆着四张床,位置也还算宽敞,黄母睡在最里边的靠窗的床位。 她面色憔悴,正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褶皱的眼犄角处还挂着泪。 秦晴她们到的时候,黄一觉不在,对床的阿姨轻声告诉她们,黄一觉是出去打热水了。 秦晴三人放下蹑手蹑脚地放下东西,就安静地离开,去屋外等候了。 不一会儿,就见黄一觉一手拎着一个保温瓶往这处走来。 他眼下挂着黑眼圈,精神萎靡,一看就知他彻夜未眠。 黄一觉愣了愣,无力的扯出一抹笑,“你们怎么来了?” 黄一觉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他将保温瓶放回病房,再出来时不自在地将领带扯到衣领处,然后挠了挠头发。 见他这幅邋遢颓废的模样,不免心酸。 王沁皱了皱眉,“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别搞得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黄一觉微愣,随后摇摇头,“没什么大碍,明天就出院了。只是露露那边......” 他神色暗淡下来,钱露露的尸体还没有领回来,为明确死因,警方正在进行尸检。 小李扯开话题,她将饭菜递给黄一觉,催促道:“瞧你就没吃东西,”她把筷子也塞进黄一觉手里,“快去吃饭,不然饭菜就要凉了。” 黄一觉苦笑了一下,“那得让我先洗个手呀。” 他将手中的东西一并递给秦晴,秦晴无声接下。 黄一觉朝秦晴点头笑了笑,转身走进了房间。 夜色已深,窗外亮起了路灯。 在黄一觉洗手出来后他没让秦晴三人久留,只说以后电话联系,而后就让她们离开了。 —— 电梯上下运行, 秦晴去前门搭车,王沁小李家离得不远,结伴从后门绕道回去也只要十分钟。 所以到达一楼大厅后,秦晴就与两人分开了。 医院大门前有两个乞讨的老人,其中一个在车辆进出的路口徘徊,另一个走到了秦晴身边, “行行好吧,行行好吧......” 老人手上缠着绷带,牙齿缺了两颗,眼皮拉耸着,脸上打着厚厚的褶子。 秦晴从包里拿出钱放进了他的碗里。 老人正说着祝福的话,忽然就听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惊呼。 是那个在远处乞讨的老婆婆被人推倒在了地上。 站在秦晴面前的老人,立马转身一瘸一拐地往事发处跑,他一手拿着缺角瓷碗,一手盖在碗口不让钱掉出来。 秦晴皱眉,快步跟了过去。 她目光落在推人者身上,那熟悉的样貌让秦晴不觉放慢了脚步。 孙恺?秦晴错愕。 她肯定那个混混打扮的人就是自己的高中同学,孙恺。 孙恺啐了一口,拉开车门坐回车上。 车内副驾驶座里还坐着一个女生。 女生样貌清纯秀气,虽说不上漂亮,但是男人喜欢的那一类。 她脸上画着淡妆,长发披在肩上。 要不是那女生唤孙恺的名字,孙恺不会收手。 在秦晴赶到时,轿车刚刚启动引擎。 车内两人透过挡风玻璃进入秦晴的视野里,然后从她面前驶过。 白色的尾气在昏黄的灯光下渐渐消散。 老人将自己的老伴扶起来,还好只是擦破了皮,除了掌心渗出一点血外,其他的位置并无大碍。 周围的人在议论,说老婆婆在那两人开车出来时,敲了敲车窗打算行乞,因此微微惊吓到了车内的女生,然后那男的就下车不分青红皂白地将老婆婆推倒在地。 “那模样,凶的咧!”路人撇着嘴,直摇头。 “请问有看见车牌号吗?”秦晴问。 闻言,那人马上闭上嘴,摇手走开了。 秦晴目光扫过四周,人们均是避开了她的视线。 秦晴低叹,她建议老婆婆去医院检查一下,但两位老人却是坚决否定。 秦晴表示自己愿意出钱,老人却更加惊恐了,他们抿嘴皱眉,像看骗子一样,愤怒又有些古怪地瞪了秦晴一眼,然后絮絮叨叨地咒骂着离开了。 看着互相搀扶离去的背影,秦晴没有说话。 忽然,有一人凑了过来,是刚才目睹事发全程的一个,穿蓝白色病服的,卷发大妈。 “姑娘,我劝你以后还是别多管闲事了,那车牌号我记了下来,但你也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那车子的主人你招惹不得的!” 秦晴看着身旁的人,疑惑拧眉。 那大妈咂了下嘴,犹豫了会儿:“车主是一借贷公司的老总,他现在就住在这医院里,而刚刚那开车的只是个司机。” 大妈朝秦晴挤了挤眼,又凑近了些,“你瞧这司机的打扮,就知道那公司也不是什么正经公司啦!” 远处有个护士在唤大妈的名字,她回了一句,然后转头看向秦晴,劝说道:“听大妈的,别多想了!” 说完,她急急忙忙地走开了。 借贷公司...... 秦晴脑海中回想着刚刚的话,她忽然记起了骆译文,和他之前所说的那个正在住院的患者。 但只是一瞬间,秦晴就收回了心绪,没再多想。 汽车进站,她乘车离去。 几天后,钱露露的验尸结果出来了。 她死于窒息。是他杀。 经过侦查,警方初步锁定了犯罪嫌疑人的身份——芳林苑独立别墅的主人,二十八岁的结构工程师,池安阳。 —— 电梯停稳,秦晴走出。 她对前台的小李点头微笑后,转身走进了办公室。 看着秦晴的背影,小李窃笑,然后轻手轻脚的从柜台后走出,探头朝办公室里瞧。 秦晴走到座位上,放下包。 王沁走过来,双手撑在她办工作上,古怪的瞧着她,“今天你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吗?” “特别的,”秦晴微愣。 在闻到一阵熟悉香水味从身后传来后,她恍然明悟般笑开。 秦晴回首。 涂着红唇,板栗色大波浪卷发的女人笑望秦晴,朝她张开怀抱:“想我了吗,宝贝?” 女人作势就朝秦晴扑来。 秦晴任由她抱着,“师父,你回来啦。” 秦晴的声音里流露出高兴的情绪。 眉眼微弯,她鲜少笑得这么大方。 黎英梅好心情地捏了捏她这别扭徒弟的脸,然后懒洋洋地将一只手搭在秦晴肩上。 她穿着夸张的红色高跟鞋,单手勾着皮包的铁链,笑:“是呀,有案子就提前回来了。” “又有新案子?”秦晴显得有些跃跃欲试,她怀念和师父一起工作的时光。 黎英梅已四十有余,但脸上的肌肤却依旧白皙光滑。 她勾起红唇,扬眉一笑,“故意杀人案,委托人——结构工程师,池安阳。” 第十四章 池安阳是自首的。 秦晴见到他时,他正眼神呆滞地看着桌子对面的白墙。 池安阳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包抽纸,他脚边放着一个垃圾篓,篓子里装着些用过的纸巾。 黎英梅迈步进来,随意地将包丢在桌上,翘起二郎腿坐下,那架势看得站在一旁的年轻的公安小伙子直皱眉。 秦晴在黎英梅身侧坐下,池安阳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又把头低下了,问:“故意杀人,要被判多久?” 黎英梅轻哼一声,放下二郎腿,气势逼人地直视池安阳,“这要看你需要我进行怎么样的辩护了。” 黎英梅挑眉勾唇,“如果你希望的话,无罪辩护也毫无问题。” 池安阳麻木地看她,然后移开了视线。 另一头,秦晴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池安阳。 池安阳家境殷实,全身名牌都搭配的不错,是个有品位的......富二代。 剑眉高鼻,因为几天没梳洗而长出的胡渣为他平添了些男人味,模样也不错。 秦晴出声,“按照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规定,故意杀人者,处以死刑,无期徒刑或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者,处以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如果具有坦白悔罪,积极赔偿等情节可以考虑从轻处罚。当然,这同时也要考虑案件性质,犯罪情节,危害后果,和您的主观恶性等因素。” 停顿了一会, 看出池安阳再没有想要咨询的意思,秦晴继续说道:“池先生,现在我们需要向您了解一下案发情况及其它相关的案件信息。” 池安阳点头,表示同意。 秦晴首先对池安阳的自然情况进行确认:“姓名,池安阳,性别男,出身于一九八五年十月十七号,毕业于xx大学,现在自己注册的上市公司里工作,拥有一级注册结构工程师执业资格证书和注册证书......” 秦晴从资料中抬头,“池先生,上述信息哪里有描述错误或遗漏的地方吗?” “没有。”池安阳表情淡漠,声音因为生病有些闷闷的。 秦晴问:“是您报案的对吗?” “是。” “验尸结果显示,钱露露时在您报案前两天晚上遇害身亡的,”顿了顿,秦晴问:“您为什么不是当即报案,而是将尸体藏在床下,与尸同室而眠了两个晚上才来报案自首?” 池安阳沉默。 秦晴换了个问题:“被害人钱露露与您是什么关系?” 池安阳深吸一口气:“我们......曾发生过一夜情。” “在此之后您还与她有过接触吗?” 池安阳点点头,“在此之后我们一直有来往。” “那您与她是否存在金钱上的交易?”秦晴问得直接。 池安阳犹豫了一会儿,“我给过她钱,但她后来还给我了一大半。” “那您曾对死者做出过什么承诺吗?” 池安阳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没有说话。 秦晴看着池安阳,过了一会才接着问:“您可以将案发当晚的事实经过重复一遍吗?” 既然池安阳承认有罪,那么秦晴就需要池安阳陈述涉及定罪量刑的主要事实和情节。 但很显然,池安阳不打算配合,他再次沉默。 秦晴看了身侧的黎英梅一眼,黎英梅正在把玩自己刚刚新做的美甲,她抬起手,对着指甲轻轻吹了一口气。 将视线挪到资料上,秦晴又问了一些相关的问题,但都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 池安阳的要求只有一点,不要是死刑就可以。 最后,秦晴按例询问池安阳再拘留期间合法权益是否受到伤害,简单说就是有没有遭遇严刑逼供屈打成招。 池安阳摇首否认。 会见结束。秦晴收拾开始桌上的资料。 黎英梅最先站起,她理了理衣服,拿起皮包,走到门口。 警察替黎英梅打开门,她却忽然回头看向池安阳。 笑了笑,她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还有一个问题......” 池安阳神情呆滞地扭头。 “死者在死前已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黎英梅勾唇,话锋陡转,“但就算她现在还活着也大概无法生下了。” 池安阳眼睛缓缓瞪大。 黎英梅看了一眼池安阳右手边的抽纸,扫过他脸上微微有些发红的鼻子,“因为她身前曾服用过感冒药。” 池安阳放在桌下的十指逐渐合拢收紧,指尖充血,手背的肌肤上呈现出红白色印痕。 他猛地低下头,压抑着自己的某种情绪。 秦晴从黎英梅说话开始就注视着池安阳的一举一动。 将池安阳的反应纳入视野,她皱了皱眉,而后拿起文件起身和黎英梅一起离开了。 走出大门,刚刚是中午吃饭的时间,阳光正是刺眼。 秦晴边走边侧头看着正在拨弄耳环的黎英梅,道:“师父,池安阳表现得有些矛盾。” 黎英梅看着秦晴,挑眉一笑,示意她继续。 “一,池安阳说他曾给过钱露露一笔钱,但后来钱露露又将大部分钱换给了他,这表示他们之间并不存在经济纠纷;二,提起钱露露怀有身孕时,他显得十分吃惊,这说明他并不知晓这件事,从而也就不会因为孩子的问题与钱露露发生矛盾。” 秦晴顿了顿,停下脚步,“三,池安阳也表示自己喜欢钱露露,并不厌恶她在自己身边,如果他所说属实,那么因为受不了钱露露的纠缠而冲动杀人的可能性也就不存在了。” 黎英梅环手看着秦晴,感兴趣地问:“这又怎么矛盾了?” 秦晴拧起眉,“作为一个自首的人来说,池安阳的态度十分奇怪。” 按照他的部分描述来看,他是在为自己脱罪。 “你认为池安阳表面装作自首,暗中却故意引导我们认为他是无罪的?”黎英梅问。 秦晴摇首,但也没有否定,“不肯定,但是动机不明,证据不足的话也是很难判罪的。” “那么他是下意识地说出了实话?” 秦晴依旧摇首。 黎英梅恍然笑开,“我还以为因为黄一觉的关系你会更情绪化一点呢,结果还是这样置身事外一般的冷静。”她瘪嘴假意生气,“真是无趣呀!” 秦晴瞧着黎英梅,无奈笑笑。 黎英梅逐渐收敛起笑容,道:“但无论他是否有心设计,他的出发点都只有一个......” 黎英梅的话只说了半截。 秦晴补充道:“因为他怕死?” 池安阳说过他可以接受所有的刑罚,但除了死刑。 对上秦晴的目光,黎英梅点头。 不远处传来一声略带急迫感的女声。 只见打扮淑雅,面容清秀,长发披肩的女生从车上下来。 她秀美拧成结,满面愁容,令人怜惜。 女生又唤了黎英梅一句:“黎律师。” 她小跑着过来,轻薄的长裙裙摆在空中微扬。 女生气质清新,眼眸中却流露出急切和担忧,“黎律师,安阳他怎么样了?” 黎英梅公式化地笑了笑,道:“有我为池先生辩护,韩小姐请放心。” 韩婷点点头,忍下泪水,强打起精神,露出微笑,向黎英梅道谢。 又询问了几句话后,她便离开了。 秦晴看着韩婷的背影若有所思。 黎英梅凑到她耳边吹了口热气,瞧着韩婷小声道:“池安阳的正牌女友,韩婷。” 秦晴捂着自己的耳朵继续望着走远的身影,她见过这个女生,在医院门前见过。 那时韩婷正坐在孙恺的车上...... —— 晚上,张曦给秦晴打来了电话,问秦晴明晚是否有时间,高中同学聚会就在明天晚上举办。 张曦打这电话也只是象征性的问问,依照惯例,秦晴是不会“有时间”的,她从未参加过高中同学聚会。 所以在秦晴答应并询问聚会地址时,张曦显得有些惊讶,“你真的要来?” 旋即她便意识道了自己的用语不当,“我是说,你过去从没参加过同学聚会!” 秦晴没有解释。 张曦也没多问,“好吧好吧,那我一会把地址转发给你,你记得接收呀。” “嗯。”秦晴回应。 又过了一会儿,她挂断了电话。 就在秦晴将手机放回桌上的同时,在这座城市里的某一个地方,有人从皮包里拿出了手机。 秦晴的另一个高中同学,安芷溪,忐忑地拨通了四处托人寻来的号码。 “喂?”冷漠富有磁性的男声从话筒里传来。 这个声音,安芷溪已经在电视上听过许多遍了,但现在隔着话筒再次听见却让她抑制不住地激动。 她握着手机的手不觉缩紧,脸也有些泛红。 试探性地问:“是唐宁哲吗?” “是,”声音停顿,“你是谁?” 安芷溪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点,“我是安芷溪呀,你的高中同学,你不记得了吗?” 电话那边陷入沉寂。 安芷溪略有尴尬,她提起胆子道:“本周日有场同学聚会,高中很多同学都会到场,你来吗?” 安静,还是安静,就在安芷溪以为唐宁哲不会回答时,男声再次响起, “对不起,没兴趣,还有,请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 第十五章 黎英梅和秦晴驱车到达芳林苑独立别墅区,昨日警方刚刚从这里撤离。 临时看管池安阳别墅钥匙的周阿姨正在半山别墅门前等着她们。 一路上行,看着周围的环境,秦晴觉得比起居住区,这里更像是度假村。距离市区偏远,风景优美。也只有像池安阳这样的不受工作限制,又有足够资金的人才能住在这种地方。 在来之前秦晴她们已经做过调查,这片区域里一共有六十六栋别墅,每个别墅距离较遥远,且分布随意,在整个山头上抛洒开。 大多数购买芳林苑别墅的购房者多将此处房产作为度假休闲用途,或日后养老的居住处,就连池安阳也是在空闲之余才来这里住上几日,所以至今警方也未找到案发当晚的目击证人,也许目击者根本就不存在。 案发前那段时间,池安阳负责的项目已经结束,据悉他是打算休长假,在芳林苑居住一个月的。 芳林苑虽然位置偏远,但对于池安阳这样的有车一族来说并无大碍。 芳林苑里独立别墅基本都有一套家庭安全防盗系统,若闯进盗贼,安全系统就会自动报警,发生突发事件,防盗器可用于求助。 池安阳本人进入家中也需有钥匙和密码两道门栏,且池安阳警惕心强,开门密码一般他都会每晚更换,几乎可以说在案发当晚能够进入这栋独立别墅的只有屋主池安阳一人,所以就算池安阳没有自首,他的犯罪嫌疑也是最大的。 周阿姨将钥匙插/进钥匙孔里,然后站在门口压根没有进去的打算。 她松弛的脸上硬生生地挤出一抹笑,“我在门口等着你们就好。” 毕竟这个岁数的人都会觉得死了人的地方晦气,所以秦晴也没有多说什么。 一旁,黎英梅将池安阳给她的秘密输入进去,一声提示音后,门被打开。 案发地点是在二楼,钱露露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在夜间十一点到凌晨两点。 秦晴视线扫过开放式厨房还有餐厅,然后跟着黎英梅上了二楼。 除了凶案现场被池安阳在报案之前打扫过以外,其他地方没有任何清理过的痕迹。 由于清理过案发现场一事,警方认为池安阳存在破坏案发现场的嫌疑。 眼下因为池安阳不配合案件调查,虽然是自首,但获减刑的可能性依旧很低。 在上楼过程中,秦晴用笔记本速记下一行小字:客厅餐桌上放有食盘和酒杯,案发后,池安阳曾在家中用餐。 楼梯口右转,到达顺数第二间房,黎英梅停下脚步,推门进屋。 屋内阴森森的,厚重的窗帘挡住了阳光,窗户紧闭,密不透风。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隐约有股尸臭味弥散在阴暗的房间内。 高跟鞋踩踏在实木地板上,发出厚重沉闷的声音,黎英梅走去窗前,将窗帘哗的一声拉开。 顿时阳光倾洒进屋内。 窗外是个宽敞的大阳台。 秦晴拉开锁紧的落地窗,走到阳台上。 这里视野开阔,放眼望去即可将大好风景收入眼帘。 但奇怪的是宽敞的阳台上空荡荡的,只有一角落处摆放着两张柔软舒适的躺椅,和一个藤编的高脚茶几。 秦晴走近瞧,那两张躺椅还很新,虽然因为长时间没有打扫落下了一些灰尘,但贴在椅子背后的商标还没有撕掉。 将视线落在藤艺高脚茶几上,也是一样,还贴着商标。 秦晴在笔记本上记录:新购进躺椅两张,藤艺茶几一个。 她按下圆珠笔,转身进屋。 黎英梅正环手,绕着被搬开席梦思的大床查看。 席梦思底下是个木头床架,床架四周闭合,里面却是空心的,为了方便移动上面的床板也可以拆开。 池安阳声称他就是将钱露露的尸体藏在床板下的。 黎英梅回头看向秦晴,“你觉得池安阳为什么要把尸体藏起来,准确的说,他为什么要将尸体藏在床下?” 隐瞒犯罪事实? 秦晴否定了这个理由。 在案发前三天,周阿姨就向池安阳提出请假一星期的要求,在临走前周阿姨曾给别墅内的每间房都做了全面清洁,在警方调查时,除了案发现场,其余的房间都没有使用过的痕迹。也就是说在钱露露死后尸藏于床下的这几日,池安阳都是在案发现场里休息的,且在进行询问时池安阳也曾承认这一点。 如果想要藏尸的话,池安阳有更多的选择,他完全没有必要与尸共枕。 如果不是有变态爱好心理扭曲的话,就只有另外一种可能——事前他并不知情。 按照事发时间和近期天气,尸体发出尸臭需要两至三个昼夜,虽然是近距离“接触”,但池安阳患有严重鼻炎,且近些日子一直感冒严重,会在几天后才发觉尸臭也不奇怪。 秦晴皱了皱眉,“池安阳并不知情?”旋即她又否定这个说法,“但案发当晚池安阳修改了密码,其他人无法进入这间屋子。” 看向窗外的阳台,秦晴道:“外延墙壁上并不攀爬过的痕迹,且池安阳在屋后安装有监控器,如果有人想要从阳台侵入,安全系统立即会发出警报声,并同时间报警。” 停顿,秦晴而后补充:“退一步说,就算当晚有外人侵入,但池安阳当时就在房间里,他没有理由看着那人杀了钱露露然后替别人顶罪的。” 黎英梅看着秦晴没有出声。 秦晴目光扫视着现场,恍然想起什么,兀自出声,“如果当时屋子里的第三个人是池安阳认识的人呢?” 一个念头滑过秦晴脑海中,“是那第三个人杀了钱露露,池安阳在知情后替她/他顶罪?” 说完秦晴缓缓摇首。 不对,如若池安阳已目睹案发过程并想要顶罪的话,就更加说不通他为什么要在与尸共枕两日后再去自首了。 若果是事后知道的话,那人是怎样不被池安阳察觉的?又是怎样在杀掉钱露露后藏尸到池安阳床下的呢? 秦晴有些混乱,她重新理清思绪: 现有两种可能: 一,池安阳是凶手, 二,池安阳替别人顶罪(顶罪情况分为两种,一是目睹事发过程,二是发现尸体后知道实情), 三,与他人合伙杀掉钱露露但最终池安阳一个人承担罪行。 如果说池安阳是凶手,他为何与尸共枕,动机又是什么? 如果池安阳是目睹案发过程打算替别人顶罪,与尸共寝又是为何?顶罪原因又是什么? 如果是在发现尸体后打算顶罪,那么原因是什么?案发时,杀人者又是使用了方法让池安阳没有觉察到自己,然后藏尸的呢? 如果是合伙杀人,疑点依旧在于他的杀人动机和与尸共枕的理由。 无论是上诉那种可能,入侵杀人的可能性都是被排除的,因为没有密码无法进入别墅。 钱露露是被人用坐垫之类的东西捂住口鼻窒息而死的,后来警方在沙发生找到了几个与钱露露口鼻中吸入的纤维成分相同的坐垫,并肯定其中一个就是就是凶器。 池安阳又为什么没有清理掉凶器呢? 秦晴默默沉思。 黎英梅看出她的心思,轻叹,“秦晴,我们是律师,不是警察,我们只需要维护当事人的利益,寻找对于当事人有利的证据。凶手是谁,与我们无关。” “像个律师一样思考。”这是在秦晴刚认识黎英梅时,黎英梅经常说的话。 秦晴打断思绪,没有再继续琢磨。 她是个律师,但她却经常会忘记这一点。 从别墅里出来,周阿姨正坐在门口的石凳上,她手上捧着一个快递包裹。 来时,她手中并没有这个东西。 周阿姨主动上前,“是寄给池先生的,快递刚刚来,我就代为接收了。” 周姨把包裹和别墅钥匙一齐递给了黎英梅。 黎英梅没有想要接下的意思,周姨却态度坚决。 秦晴疑惑地替黎英梅接下。 周姨尴尬笑笑,“我过些日子就回老家了,剩下的工资我也不要了,就请两位律师帮我向池先生辞职告别吧。” 秦晴想说些什么,周姨却兀自转身小跑着离开了,步伐快得恨不得飞出去。 黎英梅轻笑,“她没有把包裹钥匙一起丢在门口自己跑掉,还算老实的。” 秦晴没有发表意见。 回到瀚蓝律师事务所, 黎英梅与秦晴又商谈了许久的案情,直到太阳落山她们才从资料中回过神来。 看着手表,秦晴皱眉,已经快七点了,而今晚的同学聚会的约定时间是七点半。 秦晴不喜欢迟到,但搭乘公交需要四十分钟,外加堵车的话,按时到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收拾好文件,秦晴向黎英梅道别后,背上包小跑着进了即将下降的电梯。 走出大楼正门,秦晴再次抬手看了眼手表。 手机震动,秦晴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张曦两个字。 她正想接通电话,一阵车鸣声打断了她。 车窗下摇,深黑色如黑琉璃一般深沉却又淡淡含笑的眸子出现在秦晴的视野里。 “好久不见,秦助理。” 骆译文皓齿明目,笑得温柔儒雅。 第十六章 今天司机小刘不在,车也换了一辆。 看着自行驾驶保时捷911出现的骆译文,秦晴蹙眉。 “上车吧,”骆译文将副驾驶座的门打开。 “骆医生今晚我有约会。”秦晴是在拒绝他。 骆译文:“洞庭别府三号包间?” 看着秦晴眉间越来越深的沟壑,骆译文笑笑:“别误会,我也受到了邀请。” 邀请? “那骆医生该与邀请你的人一同去的。” 秦晴手中响了许久的手机停止了震动,看着黑下去的电话屏幕,她有些焦躁起来。 骆译文看了看秦晴手中的触屏手机,浅笑:“从这直达洞庭别府只有761公交,但很不巧,秦助理,这辆公交在前天就已经改道了,大约两个月后才恢复原路线。” 嗡嗡嗡...... 已经七点二十了,手机铃声伴着震动一起响起,张曦又打来电话了。 秦晴踯躅片刻,抬眸看了一眼骆译文,然后走近副驾驶位。 就在以为她要俯身坐进时,砰地一声,副驾驶门被关上,而后后座车门被拉开。 秦晴坐到右侧后座,她从包中拿出名片,递给骆译文,“今天谢谢你了,以后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一定尽力。” 拒绝不成,就公事公办? 骆译文把玩着手中名牌,他笑了。 在张曦第三遍打来电话时,秦晴接通了电话。 短暂的交流后,屏幕渐暗,车内也陷入了安静。 到达洞庭别府已是七点四十,秦晴终究还是迟到了。 三号包间里的两扇宫廷式大门被打开, 走进宽敞的房间,秦晴感觉到了一道来意不善的视线粘腻在自己脸上。 是宋蓓。 秦晴通过宋蓓的表情可以断定,邀请骆译文一起来的人正是她。 张曦坐在宋蓓右手侧,她们中间隔着两个空座,张曦正在朝秦晴招手。 秦晴顺势走近,且微笑着向四周许久不见的老同学们打招呼。 高中时熟悉的几个朋友还在半路熟络地截下秦晴与她攀谈。 秦晴身后的骆译文也张曦那处走去。 待骆译文走近,张曦盯着他的脸忽然出声,“骆医生?” 骆译文朝她笑笑,礼貌的寒暄几句。 片刻后,秦晴也走了过来。 骆译文坐到宋蓓身侧,而秦晴则坐到张曦手边的空座上。 坐在一旁的宋蓓,忽然扬起笑,站起来,声音不大却也不小地介绍道:“大家,这位是我邀请来的朋友。” 对于这种“宣示主权”的行为,满桌的人都是看得不明所以,却也觉得有趣。 宋蓓眸光转向身侧。 骆译文在众人的注视下微笑着,“骆译文,是位心理医生......” 他的介绍十分简洁,却没有给人留下孤高的印象,反倒是那柔和的笑容融入了众人心底。 因为秦晴与骆译文全程零交流,大多数人都以为骆译文与秦晴同时进来只是时间凑巧,而真正与骆译文相识的人是宋蓓和张曦。 对于张曦认识骆译文一事,秦晴疑惑但也没多问,倒是张曦自己凑拢了来,“你和骆医生一起来的?” 秦晴反问:“你认识他?” 张曦点头,当表情却有些不自在,“他是雯雯的心理医生......” 秦晴敏锐的发现,每当张曦提起与艾雯雯相关的话题,她眼神中都藏有复杂的情绪。 张曦扯出一抹笑,将话题放在骆译文身上,“第一次见他我还觉得有些眼熟呢。” “眼熟?”秦晴问。 张曦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口水,“大概长得帅的帅哥身上都有共同点吧,”她眯起眼故作认真,“有时我真心觉得自己以前一定在电视上看见过骆医生!” 又有轻叹,张曦接着惋惜:“他没有走明星这条路真是可惜了!” 对于她话,秦晴没有表态。 张曦恶趣味地凑近,贼兮兮的笑着,“比起唐宁哲也是绰绰有余的!” 她有意玩闹,秦晴的脸色却因为她的话变得黯然。 另一侧,宋蓓一边有意与骆译文交流,一边注视着秦晴的方向,见秦晴并不在意,她也不禁怀疑骆译文只是凑巧在门前碰见了秦晴。 就在宋蓓这么想时,桌上的转盘转动起来,开始倒酒水饮料了。 骆译文起身,接过对面服务生手中的鲜榨汁。 他姿势优雅,手法像在倾倒82年拉菲红酒。 骆译文先给宋蓓倒了一杯。宋蓓笑开,彻底打消了怀疑。 在骆译文准备给张曦倒饮料时,张曦用手掩住杯口,示意自己只喝白水。 骆译文托举鲜榨果汁的手从秦晴的玻璃杯上空掠过,并没有停留。 宋蓓唇角的弧度微微扩大。 骆译文将鲜榨果汁递给穿着白衬衫围着黑色围腰的服务生。 服务生正打算折身离开,却听见骆译文问他寻东西:“摩卡咖啡,有吗?” 服务生点头,立马从推车下方拿出两瓶咖啡饮料。 骆译文蹙起好看的眉,但最终他还是接下了饮料瓶。 咖啡饮料被放在秦晴面前,她和骆译文一人一瓶,在满是玻璃杯的酒桌上显得有些突兀惹眼。 有人窃窃私语。 秦晴看着瓶装咖啡,把杯盖扭开,喝了一口,程序式的对骆译文说:“谢谢。” 骆译文微笑。 张曦低头问秦晴,“你真的是和骆医生一起来的呀?” 秦晴略点头。 张曦瞪眼:“他在追你?” 安静,秦晴没有回答。 张曦兀自激动起来:“标准好老公!别放手呀!” 依旧安静。 张曦偷瞄了眼骆译文,余光看见了他身边的宋蓓,她不觉皱眉。 她忽然觉得之前的话太绝对了,“不过也要小心,”想了会儿,张曦补充道:“之前宋蓓那丫头一直对骆医生示好他都没拒绝,别怪我直接,他这不是一面追求你,又一面与其他人暧昧吗?” 越想,张曦越觉得自己之前下意识说的话太过武断,“千万小心,别一头栽进去了!” 张曦邻座的男士听见张曦的话,直感叹女生善变,上一秒的好老公人选,下一秒就变成了防备对象。不觉微微叹息。 听见身侧的叹气声,张曦回首,瞪了老同学一眼。 那老同学心虚地咳嗽了两声。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秦晴朝门口看去。是安芷溪来了。 宋蓓左手侧还有一个空座,安芷溪向宋蓓身边走去,却发现椅子上放着宋蓓的爱马仕的包。 宋蓓脸色不好,她瞧了安芷溪一眼,又挪开视线,依旧没有把包拿开的意思。 安芷溪尴尬地挠挠头,转了大半个餐桌,找到另一处空座坐下,然后缓解氛围似的与周围的人攀谈起来。 忽然听人问她,“你不是说拿到了唐宁哲的号码,要通知他的吗?” 安芷溪微愣,转瞬笑开:“他那样的大明星,哪是我们平民小老百姓请得动的呀?” “他耍大牌?”那人追问。 安芷溪没说话,行为却是像在默认。 那人啧了一声,“不就是个明星吗?” 旋即有人附和。 起了个头,众人纷纷议论起来,秦晴这处却是保持沉默。 合拢的宫廷式大门再次被推开,秦晴想要见到的人终于到了。 孙恺出现在门口,流氓气的吆喝了两声。 高中跟在他手下的几个男生,现在都是西装革履的坐在席中,只有他还保持有少年时的那股匪气和傲慢,摆出一副老大气势。 秦晴看见对面记不清名字的男人皱了皱眉,而后扬起笑露出好兄弟的嘴脸,起身朝孙恺迎了上去。 随后又有三四个人开始“老大,老大”的叫唤起来,逐渐活跃了气氛。 孙恺没有马上进来,他回首,目光温柔的看着门外。 白色的裙摆从门后缓缓转出,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额前刘海被撩起,只见那女生模样清秀可人。 韩婷,秦晴看着门口的女生在心中反射性的默念出这个名字,她眼神一凝。 第十七章 孙恺和韩婷一起进来。 孙恺进门第一眼就瞧见了骆译文,他惊讶地上前,态度恭敬地朝向骆译文打招呼,“骆医生怎么也来了?” 骆译文笑笑,有人替他回答了, “骆医生是宋蓓邀请来的。” 安芷溪冲宋蓓笑着,虽然她今日迟到了,但早些日子她就听宋蓓谈起过这事。 听安芷溪这么说,宋蓓脸色好瞧了些。 孙恺颔首仿佛误会了些什么,笑意隐晦。 又说了几句话,他便陪韩婷坐到了另一桌空座上。 韩婷进来时就看见了秦晴,只不过那时秦晴正有意将目光落在别处,叫韩婷以为自己并没有被发现。 韩婷目光微闪,随后变得镇定。 服务员推车进来,之前点好的菜肴陆续被端上桌。 秦晴用余光关注着邻桌的韩婷,只见韩婷行为坦然,丝毫不见瞒着男友于他人约会却被人当场发现的尴尬,大概秦晴现在过去询问,她也会把眼下的情景解释为误会,但任谁看她与孙恺的关系都不简单。 从出现到现在,孙恺对待韩婷都是一副呵护女友的架势,且韩婷今天上午才一副焦急担心的模样向黎英梅询问池安阳的现状,到晚上她便遗失了那份对男友的担忧。 秦晴并不打算揭穿这层关系,她只是安静地观察着。 饭桌上,许久不见的旧友相互交谈,未婚的女士们议论衣服皮包,已婚的互相展示着孩子的照片,而男士们不论已婚未婚大多都在谈论足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韩婷终于还是坐不住了,她不知在孙恺耳边说了些什么,孙恺就一脸担心的搀扶着她,向众人告辞,打算先行回去了。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秦晴才收回视线。 玻璃转盘不知被谁转动起来,酱汁满满的松鼠桂鱼恰恰停在秦晴的眼前。 她夹着一块放进碗里。 秦晴偏好甜食,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一点,因为她经常喝苦咖啡——尽管她并不喜欢那味道。 转盘再次转动,被做成糖果状内里是紫薯泥夹心的糕点取代了松鼠桂鱼出现在秦晴面前。 伸出筷子,她拈起一个。 轻咬,外皮酥脆内里微甜。 吃完,秦晴又多添了一个。 在此之后转到秦晴眼前的是一碗西米露甜汤。 她正打算起身拿勺舀一小碗,余光却恰恰瞥见那只覆在玻璃转盘上的修长好看的手。 秦晴顺着那只手找到了它的主人——骆译文。 骆译文看了看秦晴手中的汤勺,又挑眉望了眼甜汤,那眼神仿佛在询问秦晴:“还等什么呢?” 秦晴还未反应,转盘却忽然转动,转眼那碗甜汤就转移到了宋蓓的面前。 秦晴右手的动作凝滞在空中,她朝转动玻璃盘的人看去。 宋蓓涂抹在淡蓝色指甲油的手从转盘上挪开。 她站起来,俯视秦晴,脸上挂着笑,伸出手道:“请把勺子给我。” 秦晴不言语地将瓷勺递给了她。 宋蓓接过瓷勺轻哼,刚要盛汤,却发现甜汤不见了。 张曦将整碗甜搬到了秦晴面前,把其他的菜都扒拉开,然后从还未回神的宋蓓手中拽过汤勺,给秦晴盛了一小碗甜汤。 “给,”张曦得意的把碗端到秦晴面前,然后以胜利者的姿态坐下。 秦晴无声地笑开,这才是她记忆中的张曦。 她低头喝汤,张曦将视线投到骆译文身上,仿佛老师教学生一般的扬起了脑袋。 骆译文脸上浮现一抹笑。 在知道骆译文领悟了自己的意思之后,张曦满意地颔首。 骆译文转过头,他侧颜弧度完美,但仔细瞧的话会发现,他眼中笑意残酷而冰冷。 他仿佛预料到将会发生什么开心的事情,在无人看见的某一瞬间,他笑得像小丑一样夸张诡异。 宋蓓面色阴沉地坐下,筷子摔在盘子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遭气氛紧绷。 在数秒后,宋蓓猛地站起,拎起包,当着众人一句话都没说地扬首离开了。 高跟鞋恼怒地敲打在地砖上,发出的声音回响在门外的走廊里。 安芷溪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跟着追了出去。 被拉开的门,因为惯性砰地一声关上。 屋内众人面面相觑,有的在偷偷打量着秦晴这处。 张曦收回视线,摆弄着自己的碗筷,轻哼一声:“瞧她那臭脾气。” 张曦有些底气不足。 宋蓓酒量不大,但她刚刚心情不好地灌了些酒。而在到达洞庭别府时,张曦看见宋蓓是独自一人开车来的。 见张曦发愣,秦晴询问:“怎么了?” “没事,”张曦牵强地扯出笑,显得有些口是心非。 秦晴欲询问,却被其他谈话声打断。 “就她这样的性格,真想不通当年全班为什么会都投票选她班长。”一个当年票选班长时落选的女生咂嘴轻啧。 “别说,她还是马老师最喜欢的学生呢。”另一人附和。 “马老师”三字刚出,就像在多天没有投食的鱼池内投下了一片面包。 周围的人争相接下话茬。 “前段时间闹得轰轰烈烈的同性性/侵案的施暴者,不就是马老师的儿子马成凯吗?” “对对,你说当年那件不了了之的猥亵案的施暴者会不会就是......” 话只说了半截,人们却不言而喻。 有人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一个突然浮现在脑海中的名字,让他不禁将话吞下。 其他人看见他的脸色,心照不宣地都住了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每个人都有无法触碰的禁忌,而那个人的名字,是属于当年的高一四班全班的禁忌。 秦晴拿着筷子的手不觉握紧,指尖都失去了血色。 最后在低沉阴郁的氛围中,秦晴她们结束了这顿聚餐。 —— 在拒绝骆译文后,秦晴自己搭公交回家。 车少人很少,她找到一处空座坐下。 入夜。 窗户被大大打开,晚风涌进,垂在脸上,连肌肤也变得与风一样冰凉。 夜景繁华,却带给人无情的孤独感。 再一次又一次的到站提示音响起后,秦晴扶着单肩包下了车。 秋风瑟瑟。 秦晴刷开进入小区内。 她沿着路灯与树影交错的小路走向回家的路。 落叶堆积在路上,踩在脚下,发出脆脆的枯枝断裂和破损声。 脚步声沿着竖立着路灯的小道渐近,单元门口的灯光格外明亮。 肥嘟嘟的身影从一旁的树丛中窜出,是许久不见的小花猫,它又变胖了些。 小猫用毛绒绒的身子蹭了蹭秦晴的小腿肚,秦晴俯身抚摸它的脑袋。 她低着头,双眼隐藏在额前碎发投下的阴影中。 一下,一下,秦晴有些心不在焉,小花猫不耐烦的喵呜一声,跳离了她的手心。 秦晴的手就那样像雕塑一般停滞在空中,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起身,走进了漆黑的楼道。 秦晴穿着平跟鞋,发出的声音没有达到可以触动声控开关的程度,直到她砰地一声关上门,楼道里的灯光才倏地亮起,但那时已经没有任何人再需要这些光亮了。 秦晴扔下包,任自己埋进沙发里。 片刻后,她的手机开始在包里嗡嗡作响。 秦晴拿出手机看到的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她按下通话键,起身走到窗边,她似乎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 “喂?” 电话里男声传出:“刚到家?” 骆译文,秦晴默念。 她拉开米色窗帘。 半靠在黑色保时捷车旁拿着手机的男人清晰出现在她眼帘中。 晚风拂过骆译文的碎发,他唇角微翘,仰首望着窗边的秦晴。 对于骆译文无意义的提问,秦晴没有回答。 “啊,被你看到了,”男声故作惋惜地笑了,“原本还想给你个惊喜的...” 缓缓吐出一口气,秦晴道:“我有喜欢的人了,骆医生。”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可我在追求你,秦助理。” “所以,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秦晴加强语气。 “所以,你不应该说,你会放弃自己喜欢的人然后选择接受我吗?” 秦晴沉默。 骆译文噗嗤一声轻轻笑出来,道:“秦助理似乎不喜欢开玩笑......” 秦晴面无表情地望着远处的人,电话那头传来叶子被风吹动发出的窸窣声。 骆译文声音里透着一丝笑意:“晚安,秦助理。” 秦晴刚想再说明白些,那人却已收线。 挺拔如玉树却又略显慵懒的身影站在楼下与她对望许久。 骆译文唇角略略撩起,他眼中的神色在夜色下让人琢磨不透。 第十八章 繁华的光景随时间沉寂。 路灯尽忠职守地伫立在空荡荡的公路旁。 凌晨。 街道上飘荡着一群喧闹的游魂。 戴鼻环,露出纹身的男人的手搭在穿着*的女人性感的细腰上,他们用夸张的打扮和高声尖叫来掩饰内心的孤寂。 这样的年轻男女分成两派,分别站一辆改装跑车和一辆没有牌照的摩托旁,相互挑衅叫嚣。 引擎的轰鸣声使气氛更加火热起来。 白色的汽车尾气已经在橘黄色的路灯灯光下格外气势汹汹。 流线型外罩罩在摩托车前脸,车身印有ducati的标志,这是一辆来自意大利的怪兽,造型炫酷凶狠,看着就知道是辆大排量的重型货色。 唐宁哲衣短裤,脚上蹬着皮靴,他头上戴着黑色的头盔,俯身向前,整个人与发出粗重咆哮声的两个轮子的怪物融合在了一起。 再次旋转右手转把,怪物轰鸣着,与身侧的跑车互不相让。 坐在改装车里的那个染红毛的家伙将手伸出窗外,朝唐宁哲竖起大拇指,然后一百八十度旋转,拇指向下,他故意挑衅。 唐宁哲目不斜视,挥手放下头盔镜片。 前方裁判手中的旗帜挥下, 两轮怪物瞬间冲出起跑线,与改装车不分前后地消失在了远方的夜空下。 —— 次日一早,秦晴就从王沁那得知,黄一觉已经从警方那领回了钱露露的尸体,且在前日他就已经将其火化了。 黄一觉决定将真凶依法惩治后再给钱露露补办葬礼,钱露露的母亲也同意了他的做法。 黄一觉虽理解秦晴和黎英梅的做法,但心中却有些无法接受,且因双方所代表的利益存在冲突,所以在案件没有结束之前,他打算与秦晴她们保持距离,这段时间他暂时不会回律师事务所了。 听完王沁的话,秦晴微微颔首。 在数分钟后,她抱着一摞与案件相关的资料进了黎英梅的办公间。 黎英梅依在椅背上,手中拿着一本资料,她一目十行,最后视线在资料下方倒数第二段停了下来。 黎英梅美腿一蹬,椅子滑到秦晴跟前。 她将资料放在桌上,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指甲在小字上划拉出一道不深不浅的印痕。 “池安阳芳林苑的那处别墅的房产原本归他与韩婷两个人共同拥有。” 秦晴看向黎英梅手指着的地方,把资料上大段大段的文字缩短成了一句话:“池安阳在两个多月前去掉了房产证上韩婷的名字。” 翻出回忆,秦晴道:“是在钱露露遇见池安阳之前发生的事。” 根据钱露露的怀孕日期,秦晴肯定“强/奸”钱露露的人就是池安阳,并且她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多月前才发生的事。 “韩婷是否有可能知道别墅的开锁密码?”秦晴问。 如果除去池安阳之外,另有他人可以在案发时间进入别墅的话,池安阳替人顶罪的可能性就会增大。 黎英梅训诫的话,秦晴记在脑中——像律师一样思考,只需代表和维护当事人的利益。 黎英梅:“根据密码锁里的更改记录,密码更改时间是在晚上十点,而钱露露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在夜间十一点到凌晨两点。所以就算知道之前的密码,韩婷也无法进入别墅。” 得到回答,秦晴没有再坚持。 她开始从另一方面思考房产证被改名的这条信息,“池安阳在两个月前有意与韩婷分手,而后他遇见了钱露露。” 秦晴翻找出询问池安阳时的记录,“但在几日前,池安阳仍将韩婷作为自己的女友介绍给我们,这说明他们或许已经复合,再或者说池安阳有复合的心思。” 黎英梅略略点头,开玩笑似的说出猜测:“但钱露露的存在却成为了他与韩婷复合的阻碍,本想与钱露露一刀两断,结果钱露露却当场胡搅蛮缠,然后池安阳一时激动就......”她扬唇笑笑,“杀人动机成立,我们这次要打过失杀人啦?” 秦晴摇摇头,“但他藏尸在床下的理由却仍然不清楚。” 瞧着秦晴认真的模样,黎英梅笑开,“那就继续查吧。” 秦晴颔首,黎英梅一蹬脚又回到原位。 秦晴目光扫过文件,池安阳的家庭介绍引起了她的注意。 池安阳幼时父母离异,他在外祖父家长大,其父母现已各自组建了家庭,常年居住在国外,而其外祖父也在三年前去世了。 秦晴不禁想起了钱露露,她似乎在钱露露和池安阳的身上找到了共同点,她们都有一段不怎么幸福的童年和一个不算美满的家庭。 秦晴忽然明白钱露露会把到手的大部分的钱还给池安阳的理由了。 从包中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秦晴发找出那天在案发现场做的笔记。 她目光掠过数行,缓缓停下, “新购进躺椅两张,藤艺茶几一个。” 这行小字仿佛在暗示着什么,秦晴在思考后做出了推测,这些可能都是钱露露在入住芳林苑后购入的,她或许正在试图用自己的努力在那个冷冰冰的大房子内增添一份温暖的气息。 秦晴移开目光,她看向办公桌上的包裹。 那是池安阳的家政保姆,周阿姨,替池安阳签收的。在离开前,周阿姨将这份包裹及钥匙托付给了秦晴她们,让她们代为转交给池安阳。 在前几日,秦晴就已询问了池安阳该如何处理这包裹,池安阳只说让她们代为保管钥匙,包裹丢掉就可以了,因为他从不会在网络上订购任何东西,他估计这一定又是那些同行送来的恶作剧邮递。 收回思绪,秦晴起身,将包裹拿在手中。 她看了看包裹上的信息,正打算将它放回原位,却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停顿了一下。 秦晴仔细看了一下上面的日期——九月二十七号。 拿出手机,翻查日历,秦晴找到了九月二十七号所对应的农历日期,九月初四。 池安阳出生与一九八五年十月十七号,农历出生日期正是九月初四。 黄一觉一家习惯按照农历出生日期来过生日,钱露露自然也不会例外。 秦晴忽然觉得手中包裹有些沉甸甸的,这包裹里装的是钱露露送给池安阳的生日惊喜,同样,也是她的遗物。 —— 月亮挂在天空,乌云遮挡住了它一半的光辉。 房间的门被秋风轻悠悠地推开,这看起来不像起居室,而像一间没有被隔断的办公间,这间屋子大得有些离谱。 从房间进去,靠左边墙壁旁摆着一张横宽均为两米多的定制大床。 这张两米多的大床并没有占用整间房的太多空间,甚至在这个房间内,它还显得有些渺小。 除了大床,还有床旁边低矮的乳白色的床头柜,屋子里空落落的,几乎没有其他东西了。 白色的大床孤零零的摆放在房间里,唯一让人感到欣慰的是,至少还有一个床头柜可以陪伴它。 房间大门正对着的是一排间隔宽大的密封玻璃墙,玻璃墙一直延续到拐角处,将大床对面的白墙也侵蚀了一些。房间里可以打开的窗户也只有大床对面的那一扇玻璃窗了。 月光透过玻璃投射在干净整洁铺着白色床单的大床上。 轻轻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一个身影从楼梯上上来,走到门前,他的身影被屋内传出的光亮缓缓拉长。 骆译文前额的碎发贴在脸上,他穿着轻薄的浴袍,踩着棉布拖鞋走进房间。 他坐在床沿,将擦完头发的毛巾随手扔开。他背对着景色开阔的落地玻璃坐着。 川流不息的车辆在远处的立交桥驶过,高楼大厦的有机玻璃反射着街道上耀眼的灯光,如同璀璨的钻石一般,这座城市最繁华绚丽的夜景就在这个男人的身后。 骆译文解开腰带仰身躺下,柔软的棉絮被子将他包裹在中间。 宽大单薄的睡裤,落到骨盆处,清晰的露出了骨盆上方的人鱼线。 骆译文伸手在摸索,浴袍袖口顺着手臂滑落。 他在床头柜上找到了一个水晶制的发抓,几粒不大的水晶被金丝包裹,相互串联,外形小巧精致,做工繁复。 这是骆译文一个月前定制的商品,今天下午小刘刚刚开车取回的。 骆译文将发抓夹在大拇指上,看着爪齿陷进肉里,他将手伸到月光下,仔细观察。 发抓上镶嵌的水晶折射着月光朦胧剔透,光彩晶莹,作为配饰的金丝线却此时成为了主角。 骆译文唇角撩起笑,将发抓从拇指上拿下,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五个印记。 他忽然很想看到那个女人戴上这个发抓的模样,骆译文眼中的笑意逐渐收敛,目色变得冰凉。 尽管他并不觉得那女人匹配得上这只水晶发抓。 第十九章 秦晴今天要去见钱露露的朋友,准确的说是黄一觉口中的那些“狐朋狗友”。 进入乐凯士酒吧,秦晴最先找到的是一个叫做施施的女孩,前段时间钱露露闹出“强/奸”案时,秦晴曾联络过这个女孩。 天还未黑,乐凯士没有开始营业。 可以挪动的椅子都倒立的堆放在相邻的桌子上,似乎刚打扫完清洁。 屋内灯光有些阴暗。 施施正站在吧台里擦拭酒杯,和钱露露一样,她满面浓妆。 瞧见明亮的阳光从大门口处照耀进来,施施抬首看去。 砰地一声过后,推门合上,亮光消失。 看见秦晴,施施扬了扬眉:“阿姨?” 秦晴比施施她大不了几岁,但她的打扮的确要比这些孩子成熟干练些。 走近吧台坐在那唯一一张没有被立起的椅子上,秦晴没有在意施施的称谓,开门见山道:“有些事想问你一下。” 女孩低头继续擦着玻璃杯,“是关于钱露露的事吧......尽管问好了,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注视着女孩脸上的表情变化,秦晴问道:“钱露露这段时间有什么反常的行为吗?” 施施抬首望着天花板思考了一会儿:“反常的?她忽然变得有钱了,”女孩低下头语气变得有些不满,“人有钱了就不来我们这小酒吧,直接去那些挥金如土的高档地方了。” 满含嘲讽地笑笑,施施继续:“不过也是,见过大世面了,哪还瞧得起这小地方。” 秦晴安静地听着女孩抱怨。 过了会儿,她才接着问:“那她的精神状态怎么样?” “精神状态...”女孩顿了顿:“她每天都挺高兴的,特别是勾搭上那只肥羊之后。” 想了想,施施忽然嬉笑着凑近,“对了,对了,我听说钱露露宰了那肥羊不少钱......” 她神秘兮兮地冲秦晴眨了眨眼,“你说那肥羊会不会就是因为这受不了,就干脆......” 施施意味深长的只说了半截,秦晴却是不发一词地盯着她的眼睛,瞧得她有些心虚和羞恼。 女孩收回目光,站直身子,面露不耐,“还有什么事吗阿姨?过会儿就要开店了,你在这杵着,会多占地方的。” 瞥了秦晴一眼,施施自嘲道:“虽然是个小地方,但每晚都不会有空座的。” 施施扬手,一声脆响,她将擦过的玻璃杯到挂在架子上。 秦晴起身,“打扰了。” 在转身离开前,她从包里拿出一瓶黑色的指甲油递给施施,道:“这是钱露露生前买给你的。” 施施微愣,瞧着指甲瓶瓶身上熟悉的品牌标志,她鼻尖不觉有些酸楚。 明亮的阳光被再次闭合的大门阻拦在酒吧外。 看着秦晴走出大门,施施仰头眨巴眨巴眼,深吸一口气,抛开那扰人的回忆,将指甲油收捡起来,放到了一个积满灰尘不常用的角落里。 再确定秦晴不会掉头回来后,施施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喂?又怎么啦?”电话那端传出的男声里饱含着不满的情绪。 施施皱着眉,有些焦虑,“刚刚有个律师来了,还是问的钱露露的事...我怕......” “怕什么!”男人粗鲁地打断她的话,“那件事与我们无关,没什么可怕的!以后别再为这有的没的烦我了!” 嘟嘟嘟,一阵忙音,男人挂掉了电话。 看着渐黑的屏幕,施施眉头拧成了结。 —— 走出酒吧后,秦晴从包中拿出刚刚拆下不久的指甲油的包装袋丢进垃圾桶。 秦晴骗了施施,那瓶指甲油其实是她今早刚在商场里买的。 上次因为强/奸的事,秦晴和黄一觉去钱露露家里时,她曾随手翻找出一本杂志,杂志的某一页被有意折了页角,被折角的那一整页都是介绍的同一品牌的指甲油。 后来钱露露知道无法得到五十万的赔偿后就将杂志从秦晴手中抢了过去,还嘟囔秦晴折坏了她的书。 钱露露事先并不知道那一页被折了页脚,那时秦晴就猜测那本杂志不是钱露露的所有物,是她借来的。 想要那品牌的指甲油的人不是钱露露,只可能是它原本的主人,而据秦晴打听,与钱露露关系要好的女生只有魏施一个。 被阳光照射的马路旁, 秦晴将发票捏成球,一并丢进了垃圾桶。 她的直觉告诉她,她还会与魏施见面的。 —— 黎英梅打电话给秦晴的时候,秦晴正在回律师事务所的路上。 黎英梅告诉秦晴,池安阳有个交情不浅的老朋友刚完成手头的项目从外地回来,且听说不几日又要飞往国外。 这位对池安阳了解颇深的老朋友现就在弗德三世,秦晴她们需要从他嘴中知道那些池安阳有意隐瞒的事情。 黎英梅与秦晴约在弗德三世碰面。 挂断电话,秦晴转乘公交。 她到达弗德三世时,夜已深,霓虹灯已经遍布整座城市。 秦晴等候在弗德三世装饰豪华的门前。 在她看着第三辆豪车从面前经过,驶进地下停车场时,黎英梅开车出现了。 一通电话后,中年男人从弗德三世里赶了出来。 依旧是上次那个给秦晴领路的男人。 他将秦晴和黎英梅带进了弗德三世,路上,男人一直在同黎英梅道谢,还说下次一定要宴请黎英梅,报答她。 在寒暄过后,闪烁的灯光跳进了视野。 大厅内布置奢华,音乐动感十足。 黎英梅给秦晴使了个眼色,两人分头走开。 黎英梅跟着中年男人打听池安阳的消息,秦晴负责去找池安阳的旧友,杜瑞。 在黑暗中扫射的绚丽灯光从舞池内的每一张脸上滑过。 秦晴在脑海中回忆黎英梅给她看过的照片。 杜瑞是黑发,带银边眼镜,身高近一米八,三十岁左右的年龄,一张方脸。 按照这些信息,秦晴将视野中的人一一排除。 喧闹的舞曲,刺激着人的大脑,秦晴努力集中注意力。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一张熟悉的的面孔上。 穿着男式制服的女侍应生,正端着托盘迈着熟练的步伐绕过那些疯狂摇摆的男女,给七号桌的客人端上酒水。 女侍应生收到小费转身后,忽然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小秦......”轻拍女孩的肩膀,秦晴露出笑容。 “诶,晴晴姐?”小秦依旧是那样开朗活泼的性格。 见秦晴一身正装打扮,她笑着问,“晴晴姐今天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秦晴不好意思地笑笑,“又要麻烦你帮忙找个人了。” 小秦将金属托盘抱在怀里,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尽管吩咐!” 秦晴浅笑,“我想找一位杜先生,黑发,戴眼镜,身高一米八,大概三十岁左右,名叫杜瑞。” 灯光从她们头顶扫过。 思考了会儿,小秦:“是池先生的朋友对吧?” “嗯。”秦晴点头表示回答。 周围的人跟着音乐摇头晃脑, 一个露出细腰穿皮裙的女人,撞到了秦晴的肩,然后旁若无人的跳着舞走开了。 秦晴一个趔趄,小秦忙忙扶住她。 见秦晴没事,小秦才继续道:“那位先生半个小时前接了通电话就匆匆离开了。” 秦晴低头看了眼手表,她算了下时间,杜瑞离开时她刚刚到达弗德三世。 秦晴蹙眉,她犹豫要不要打听些消息后立马追出去。 “别着急晴晴姐,他还留了瓶酒在吧台里呢,过几天一定会来的,”小秦凑近,在秦晴耳边道:“那可是瓶好酒!” 瞧着她表情夸张地点着脑袋,秦晴不禁笑了。 在昏暗喧闹的环境下,小秦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绽放着光泽。第一次见面时,秦晴就莫名对其她抱有好感。 接着,小秦又说了玩闹的话。 就在秦晴打算道谢告辞时,小秦却似乎有意挽留。 她收敛起笑意,将秦晴带到一旁,低声询问:“晴晴姐是在调查钱露露的案子吗?” 微愣,秦晴瞧着她不说话。 小秦大眼忽闪,忙解释:“我是从一个认识钱露露的朋友那听说了这事,晴晴姐今天来了,我就好奇问问。” 秦晴没有正面回答,却是默认了。 小秦欲言又止,过了会儿才终于定下决心。 她说是想带秦晴去见见她那个认识钱露露的朋友。 秦晴答应了她的要求。 ...... 半个小时后, 秦晴告别小秦和她的朋友,离开了喧闹的大厅。 她站在弗德三世面前给黎英梅发了条短信:有意外消息,门口等你。 数秒后,秦晴收到了回复:我马上出来——黎英梅。 望着远处被染成紫红色的天空,秦晴回忆起刚刚得知的信息。 原来钱露露就是在弗德三世遇见池安阳的,而闹出“强/奸”事件,正是在她们相遇后的一天。 小秦的朋友就是那个帮助钱露露混进弗德三世的人。 之前不敢说,是因弗德三世内部管理严格,若是知道内部员工有这样的行为必定开出无疑。而今发生命案,虽牵连不大,但出于良心,小秦的朋友依旧选择了将这事讲了出来。 小秦的朋友还透露,在案发前钱露露曾在这里遇见过韩婷。 据说那天钱露露看见韩婷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直接就冲了过去。她甚至还大声威胁韩婷要将她偷腥的事告诉池安阳。 秦晴在脑海中整理出有用的消息: 钱露露与韩婷之间同样存在矛盾冲突,韩婷也具有杀人动机,如果找到方法证明韩婷知道进入别墅的密码,那么池安阳也就不在是本案唯一的嫌疑人了...... 高跟鞋声渐进,打断了秦晴的思绪。 她弯唇回首,“师......” 在看清来人后,秦晴将余下的话咽回了嘴中。 女人穿着高跟鞋,红色低领长裙露出她丰满的胸脯。她扭动着性感的腰,小鸟依人地挽着身旁男人的手臂。 唐宁哲一身黑色皮衣,白皙修长的左手食指上勾着一顶黑色头盔。 他带着红裙女人从秦晴面前直径走过,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留下。 ...... 身后,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渐渐远去。 秦晴面安静站在弗德三世门前。 霓虹灯欢快愉悦地闪烁着,多彩的灯光照耀在秦晴身上,夜风却微微有些冷。 过了许久,空气中仍然弥散着那女人身上浓郁的香水味。 第二十章 屋里关着灯,凉台上的玻璃门被推开,窗帘在夜风中鼓动。 电视机的光亮照得客厅忽明忽暗。 秦晴窝在沙发里抱着腿,她下巴搁在膝盖上。 隔壁洗衣机的震动声停下,有人踢踏着拖鞋从秦晴头顶的区域走过。 没有了其他声音的打扰,周遭变得极为安静。 桂香从窗外飘进,充盈了房间。 被消音的电视里正播放着某个不知名的电视剧,男主角站在树下,树荫斑驳。 缓缓男主角回眸,秦晴看见的却是唐宁哲的脸。 秦晴坐直了身子,她凝神看着方盒子里的画面,仿佛在那个情景中看见了过去的回忆。 桂花香气弥漫在空中,树影花碎地撒在唐宁哲的脸上。 第一次相遇时的唐宁哲非常清秀,几乎楚楚动人:尖下巴,白净得挑不出瑕疵的脸,他笑起来梨涡深陷...... 哇哇哇,刚断奶的孩子的哭声从窗外传来。 秦晴摇首,回忆被打断。 遥控器对准电视发出信号,白色的光线从屏幕中间闪过,跃动的画面陷入了黑暗。 屋外的灯光投射在秦晴脸上,她往后缩了缩,躲进了阴影里。 —— 次日一早,王沁就打电话通知秦晴和黎英梅,池安阳的发小,杜瑞主动找来了事务所。 秦晴黎英梅驱车赶回,刚推门进会客室,杜瑞就急急忙忙地就迎了来。 “黎律师?”他握手同时发出询问。 黎英梅颔首。 秦晴招呼双方入座,而后拿出笔记坐在了一旁。 “昨晚我接到电话,知道安阳出事了,我就赶去找熟人了解情况。想要去见见安阳,他们都说不行,只建议我来您这先问问,这不,今天我就赶来了。”杜瑞扶了扶眼睛,他鼻尖上还冒着汗珠,坐立不安地看着黎英梅,似乎恨不得现在就要听见池安阳的审判结果。 王沁敲了敲门,端着茶水推门进来。 秦晴替王沁将茶杯递给杜瑞:“杜先生别着急,为了帮助池先生,有些事情我们希望向您了解一下。” “你们问,你们问,我一定知无不言!”将杯子里的水一口灌进肚里,杜瑞把茶杯放在桌上,态度极为配合。 秦晴和黎英梅对视一眼,黎英梅放松了坐姿,问:“杜先生和池先生交情不错?” “当然!我两家住一个院里,我与他娃娃时就认识了。”对于被询问这种简单,并且与案件没有多大关系的问题,杜瑞皱起眉,看上去有些不满。 秦晴接过黎英梅的话,继续问道:“在案发之前,也就是九月二十号之前,池先生有没有与您谈论过一些和被害人钱露露相关的事情?或者是其他一些有关池先生自身生活近况之类的事?” 杜瑞长吐一口气,回忆了一下:“有,”他语气肯定,“安阳他跟我提到过钱露露。” 阳光在杜瑞的银边眼镜上折射出更加耀眼的光芒,男人的眼神有些犹疑不定。 秦晴:“杜先生,我们是池先生的代理律师,维护池先生的利益,我们也有义务保守当事人的*,你在这里所说的话,我们绝对不会泄露给其他人。” 杜瑞颔首:“我相信你们,”他抬起脑袋,说出了秦晴她们最需要的信息,“安阳曾告诉我,钱露露欺骗了他。” “欺骗?”黎英梅挑眉,坐直了,让对面的人明白她在等待下文。 杜瑞面部表情松弛了下来,他往后稍稍靠了靠,坦白道:“安阳说的是钱露露假怀孕的那件事。” “假怀孕?”这次出声的是秦晴。 法医鉴定报告可显示的是钱露露已有身孕一个多月了。 杜瑞点头:“我那兄弟自幼父母离异,跟着外公生活。他喜欢小孩子,想要有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陪伴自己,在他外祖去世后,安阳的这个想法就更加强烈了。” 抬眼望着窗外,杜瑞陷入了回忆:“安阳有一交往了八年的女友,韩婷,你们应该都见过吧?” 知道杜瑞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真正询问的意思,但秦晴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回答。 “哼,那女人真是个狠角色!”杜瑞表情都变得嫌恶起来,“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就算逮住了尾巴,她也能像壁虎一样溜掉!” 絮絮叨叨地又骂了几句,杜瑞深吸一口气,才开始讲正事:“三个月前安阳就发现韩婷有问题,她经常以加班为由夜不归宿,多次被安阳拆穿,她却依旧能表现得镇定自若。” 停顿了一会儿,杜瑞起身挪了挪椅子,好像怕秦晴她们听不清似的离近了些:“芳林苑那处的房产是我兄弟买来准备结婚后一起生活用的,他贯来喜好那种亲近自然的调调,之前写名字,他也有意写了两个人。两个月前,再发觉安阳怀疑自己后,韩婷为了安抚住我兄弟,证明自己不图他什么,也绝不会干出劈腿那种事,就主动将自己的名字从芳林苑的房产证上去掉了。” 杜瑞嗤笑一声,“哼,因韩婷这举动,安阳起初还羞愧自己多心,疑神疑鬼,结果不到几天他就被一大耳刮子扇得响亮——他亲眼看见韩婷与其他男人暧昧不清了。” “韩婷劈腿?”秦晴对此并不意外,她感到意外的是池安阳知道这事却依旧将韩婷作为女友介绍给她们。 杜瑞以为秦晴不信,语气激动:“别看她外表清纯,内里就是一花蝴蝶!当初安阳与她开始交往时,她就已经同时搭上三个男的了!” 秦晴相信庭审现场不会有人说真话,因为就算是出于本能,每个人都只会说对自己有利的证词。 就像现在,秦晴认为杜瑞说的话是有所夸大的,秦晴并不是不相信杜瑞,而是因为每个人都会受到个人情绪的影响,都会有私心。 她没有反驳杜瑞的话,只是点点头,让杜瑞产生自己被认同了的心理,然后继续。 “那天晚上,安阳的飞机提前到达,他没有电话通知韩婷,而是带着礼物偷偷去了弗德三世的派对现场,打算给韩婷一个生日惊喜。”杜瑞摇首,仿佛在替自己兄弟不值,“那晚安阳电话告诉我,他几乎没认出来那人就是韩婷,只瞧见那女人穿得包屁股露胸脯的歪腻在另一个男的身上。啧啧,这戴的绿帽子真是比油菜花还要绿,这事搁谁谁都得急,但偏偏那家伙脑子进水,对那女的屁都没放一个!” 之前杜瑞还能斯文点说话,讲到激动处干脆放下那些给外人瞧的礼仪,“他还为当年我说了韩婷几句不是而揍了我一顿事情给我道歉,呵,我要这几句道歉有什么用?我还不是担心与自己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 杜瑞把眼镜从鼻梁上拿下了,露出男人真性情的一面,“窝囊到这地步,有时我都想骂他一句:真他妈活该!” “别激动,杜先生。”秦晴又给杜瑞倒了一杯茶。 囫囵一口,杜瑞微微平复了情绪,继续道:“在此之后,安阳就开始借酒消愁,但也不将事情挑明,只是和韩婷冷战,认识钱露露也是因为他那天喝高了,放纵了一回。哎,哪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等杜瑞一股脑说完自己想说的,秦晴才将话题牵引回来:“那钱露露假怀孕又是怎么回事呢?” 杜瑞吐气,“前段时间,安阳他原本打算同钱露露撇清干系后就和韩婷重归于好的,但钱露露却突然告诉他自己怀孕了。之前我也说过,安阳他想要一个孩子。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安阳改变了决定,他正式和韩婷分手了,把钱露露接到了芳林苑。” 轻声叹息后,杜瑞又道:“我知道我那蠢兄弟心里还是放不下韩婷,甚至他曾对我说他觉得自己因为孩子提出分手,对不起韩婷。我听这话,肺都快气炸了!对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念念不忘,尊严都给人糟蹋进泥巴地里了!现在不为孩子分手,以后指不定替别人养孩子呢!” 杜瑞拿起桌上的水又灌了一嘴,“没过多久,钱露露怕是也瞧出安阳旧情难忘,所以干脆自个儿说出了实话,坦白告诉安阳自己根本没怀孕,之前都是骗他的。” “是钱露露自己说的?”秦晴调查过钱露露去医院的检查记录,她在案发前曾做过孕检。 按照孕检结果出来的日期来看,可以推断,钱露露之前是有意欺骗了池安阳,但知道孕检结果后,她却反而告诉池安阳自己没有怀孕? 秦晴想起钱露露服用过感冒药一事,暗忖,难道是因为知道自己无法将孩子生下来,钱露露谎称自己其实没有怀孕的吗? 杜瑞再次发出的声音,拉回了秦晴的思路,“这倒好,池安阳那家伙对韩婷的那点心思又死灰复燃了!他还想放低姿态去找韩婷复合呢!” “池安阳去找韩婷了?”黎英梅眯着眼瞧杜瑞。 杜俊摇首:“没有,安阳打算处理完钱露露的事,过几日在说的。” 又是一声叹,“照我说,池安阳对钱露露也是有感情了,不然一向下定决定就快速行动的人,怎么会在知道真相后,继续让钱露露留在家里,将复合的事一拖再拖呢?那小子是当局者迷,举棋不定呢。”杜瑞停顿了会儿,无奈道:“不过,他对韩婷怀有旧情也是事实......” “所以,韩婷一直都不知道池安阳有想要复合的意思?”秦晴问。 哼,杜瑞讽刺的笑道:“她连安阳抓到她偷情的事都不知道呢!” 得到答案,秦晴和黎英梅交换眼神。 又问了些话后,杜瑞就离开了。 送走杜瑞,办公间的大门被关上, 秦晴走近,她递给黎英梅一杯黑咖啡,自己手中拿着一杯摩卡。 “昨晚小秦的朋友就曾说钱露露和韩婷在弗德三世见过,并且那时,钱露露曾威胁过韩婷要将她偷情的事告诉池安阳。” 黎英梅替秦晴补充:“而刚刚杜瑞说韩婷不仅不知道池安阳有重修旧好的心思,还压根就没有察觉到池安阳早已发现她偷腥的事。” “所以韩婷以为池安阳会和自己分手是因为钱露露把她劈腿的事告诉了池安阳,”秦晴微微眯眼,“韩婷因此对钱露露怀恨在心?” “但事实上钱露露并没有对池安阳说什么,甚至她还撒谎说自己其实没有怀孕。”食指摩挲着杯沿,黎英梅抬眼看着秦晴,“钱露露知道池安阳心中不忘旧情,她打算自动退出。” 秦晴面色有些阴郁:“而池安阳爱着韩婷,在知道韩婷杀了钱露露后,他甘心为韩婷顶罪。” 午阳当头,正是一天温度最高的时候,办公间里的温度却莫名下降了。 “这一切都只是猜测。”瓷杯触碰红唇,抿了一口黑咖啡,黎英梅冷静地评价道。 “只要找到韩婷能够在案发时间进入别墅的证据,这些猜测就有可能成立。”秦晴坚持。 黎英梅看看她,笑了,“那就分头找证据吧,我去跟那茅坑里的臭石头(池安阳)打交道,你去弗德三世查清韩婷和钱露露那天到底冲突到了什么地步,然后看看韩婷近期还跟哪些男人有过来往。要制服钱露露仅仅韩婷一个人还是有困难的。” 听见“弗德三世”四字,秦晴略略停顿了一下,而后继续手中的动作。 收拾完资料,她面无表情的走出了房间。 缓缓,办公间的门再次被合上。 第二十一章 中午秋阳,褪去了早晨清澈明净的模样。 栽种在路旁的大花丹桂飘来最后一缕芳香。 商讨完,黎英梅就去安排与池安阳的见面时间了。 而秦晴离开了事务所。 玻璃双开门自动向两侧避退,秦晴站在门口仰头望着一片晴朗的天空。 前方十字路口,人们在疾步行军。红灯亮起的前几秒,还有几人在犹豫要不要鼓足气冲过去。 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上,有的装有巨幅屏幕,有的飘着广告标语。 商场里播放着舒缓的音乐吸引着人们光临。 家电城门前又在做打折促销,围了不少人。 看着喧闹的大都会,秦晴莫名地感觉有些疲劳。 提了提单肩包,秦晴迈步下楼梯。 线条优美流畅的梅德赛斯摁了两下喇叭,成功了吸引了包括秦晴在内的行人们的注意。 骆译文的脸从车里露出来,他没有打招呼,但笑脸可人。 “骆医生?”秦晴站在原地,她没有走近那辆车的意思。 车门被推开,骆译文只是笑着瞧她,依旧没说话。 ...... “我在追求你,秦助理。” ...... 不知道为什么,秦晴突然想起了那天骆译文在路灯下说的话。 脚下的碎石子动了动,秦晴朝轿车走去。 骆译文让出空位,秦晴弯腰坐进车里,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将那晚上已经讲明白了的话,再同眼前这人逐字逐句地细致分析一遍。 她不喜欢暧昧不清。 车门被关上,小刘目视前方,专注开车。秦晴想让他停下,但嘴巴微微张合后,她选择了沉默。 骆译文拿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黑色呢绒盒子。 秦晴轻轻皱眉,她有意离得远了些。 看见身旁人的动作,骆译文唇角上扬,故意朝秦晴靠近了一大步。 这动作做得明目张胆,坐在驾驶座里看似目不斜视的小刘眼皮子也不禁跳了跳。 “骆医生......” 秦晴不满回首,正见骆译文俯身朝自己靠近。 她连躲避的空间都没有了,同样也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她做出相应的反应。 在秦晴回神时,能看清的只剩下男人的半张脸,其余的一半因为距离太近,已在她视线之外。 弥补视野不足的是男人白衬衫上的淡幽幽的清香。白衬衫的领口几乎要触碰到了秦晴的鼻尖,他富有曲线的锁骨近在咫尺。 秦晴感觉有东西卡在了头发上。 男人的脸退后了一点,像是在细致观察什么。 缓缓他皱了皱眉,对于自己看见的他似乎不太满意。 缠绕在头发上的黑色发圈随着修长的手指滑落到发梢。 白皙细腻的双手拢了拢秦晴的头发,然后用精美的发抓固定住上半部分的黑发,余下长发,披散在肩头。 “骆医生!” 秦晴伸手朝头发上摸索去,骆译文却没有让她得逞。 他抓住秦晴的手,微微后仰。 打量着秦晴的头发,他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与骆译文乌黑的眼睛对视,秦晴忽觉那双眼睛明亮的可以看见他的内心。 骆译文握着秦晴的手不让她拿下头上的发抓,他惯有的那份温文儒雅突然碎裂,一份奇特的幼稚感从他眼神中破土而出。 秦晴不自觉地把眼睛停在他的脸上,仿佛现在才看清眼前人有多么俊美,他皮肤似少女一样细腻,淡粉的唇角缱绻着丝丝笑意,眼睛黑白分明,温柔深邃。 “秦晴,我在追求你。” 秦晴沉浸在那双令她念念不忘的眼眸里,骆译文出声,她失魂的愣了愣。 见骆译文正笑着瞧自己,秦晴眼睛一躲,紧接着摆出一副冰冷的模样:“骆医生,我向我需要再次强调一遍,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就忘了他。” 骆译文眼神温和,但秦晴知道他这次没有开玩笑。 秦晴凝视面前的男人,忽然她转首看向前面,“停车。”她不想再多纠缠。 小刘一惊,他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自己的老板。 骆译文唇角挂着笑,脸上瞧不出阴晴。 最终,黑色的轿车在下一个路口处停下,秦晴推门下车,步伐急促地走远。 她面色如霜,只有她知道此时自己到底有多狼狈,多像一个落荒而逃的逃兵。 秦晴讨厌诱惑她靠近的那双乌黑漂亮的眼睛,但她更害怕自己会抵挡不住这诱惑。 午间的阳光在女人头发上的水晶发抓上折射出华丽的光芒。 秦晴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脑后,冰冷的金属触觉让她拧紧了眉。 反射着太阳光线的黑色轿车从秦晴身旁驶过。 黑色的发圈戴在手腕,穿着西服外衫的手臂慵懒地搁在窗沿,姿态优雅地挥动了两下,而后贴着黑色贴膜的玻璃窗被缓慢摇起。 秦晴认出骆译文手腕上戴着的她的发圈。 —— 路灯亮起,秦晴站在弗德三世门口望着昏黄的路灯出神。 水晶发夹被她放进了包中最底层。 秦晴在街口的小店铺里买了一包橡皮筋,头发简单地在脑后捆了个马尾。 这次是秦晴第三次来,没有人再出来带她进去了,保安已经熟悉了她这张脸。 秦晴还没说话,他便用眼神示意她可以进去了。 走近大厅,对待突如其来的昏暗光线,在有了之前的两次经历后,秦晴学会了适应。 今天小秦休息,所以秦晴来之前就给小秦的朋友,也是将钱露露带到弗德三世的吴淳打了电话。 他只让秦晴在三号电梯口等他,他送完酒水马上就下来。 秦晴沿着墙壁往里走,她原想躲开舞厅内疯狂摇摆的人们,但最终依旧被人撞个正着。 多彩的鸡尾酒泼洒在秦晴身上,撞到她的是一个染着红头发的戴鼻环的年轻男人,那人瞥了一眼正装打扮的秦晴,低声咒骂了一句后,摇摇晃晃的走开了。 秦晴拍了拍自己湿哒哒的白色衬衫,她原想赶时间不去在意这些,但胸前的湿冷感令她无法忽视。 按照墙壁上路标的指示,秦晴拢了拢外套,去了化妆间。 果然,白色的衬衫被打湿后贴在肉/色肌肤上呈现透明状。 洗手台上的梳妆镜中反射出秦晴懊恼的神情,她用纸巾擦拭水渍,却无事于补。 秦晴合上胸前的扣子,整个人只露出一个脑袋,其他地方都被着的严严实实的,这令她看起来古板保守,就像旧社会的大姑娘。 这样的打扮在这个每个人都摇头晃脑,尽情放纵的地方显得极为突兀,就像一只乌鸦飞进了白天鹅中,黑色的羽毛在白色的鹅群中拼命扑扇。 秦晴轻咳一声,理理衣服,走出了洗手间,在门口她还碰见了一个打扮新潮露骨的女生,那女生瞥她一眼,嗤笑:“阿姨...” 尾音拖长,语气轻蔑。从秦晴身边走过时,她还有意撞了一下秦晴的肩膀。 这是秦晴第二次听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人叫自己阿姨,但这一次她却不免皱了皱眉。 拐弯走到三号电梯口,秦晴抬手看了眼表,而后安静等待。 舞厅内的舞曲声像是有意识一般,钻进人的耳朵里,脑袋里,然后开始洗脑式的嗡嗡作响,让人跟着它的韵律跳动。 秒针滴答,又过去了十五分钟。 秦晴听见机械运转的声音减小,提示灯终于显示电梯已到达一楼。 她放下交叉抱在胸前的手,站直身子。 她走近了些,但电梯开门的那一刻,她看见的却不是等待已久的吴淳,而另一张熟悉的脸。 唐宁哲闭着眼半倚着镶满水钻的电梯墙壁。 电梯门合上,被他摁开,再合上,又被摁开。 人却始终没有出来。 他醉了,秦晴想。 仿佛注意到了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唐宁哲半合眼的眼睛缓缓睁开。 摇了摇头,他眼前重重叠叠的身影逐渐聚拢。 勾起唇,唐宁哲朝秦晴走近,身形略显不稳。 秦晴没有躲,她强迫自己直视这双噩梦般的眼睛。 怀念,愧疚,悔恨,爱恋......这是唐宁哲从秦晴脸上看见的所有情绪,这些情绪复杂的掺和在一起,形成一种眼前的女人正在无声哭泣的错觉。 但这些情绪都不是给唐宁哲的,秦晴仿佛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秦晴将自己的一切都陪葬给了那双原本乌黑明亮,流光潋滟的眼睛。 她一直都在以某种自我束缚式的方式活着,她害怕与人接触,因为她害怕自己会带给别人伤害。 秦晴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赎罪似的活下去。 但现在当她努力睁大眼瞪着面前的人,泪水却浸湿了她的眼眶。 她果然还是不愿在黑暗中沉沦,因为......不甘心呀。 让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是正在一点点被黑暗所吞没的唐宁哲。 —— 一个吻落了下来,是浓郁的洋酒味。 唐宁哲想要深入,却被女人推开。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声音里透露着嘲讽的情绪,唐宁哲看着她,像在看一件自己恶心又无法摆脱的东西。 秦晴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男人,一巴掌扎扎实实地搭在了男人的脸上。 唐宁哲侧着头冷笑。 秦晴垂眸看着传来阵阵刺痛感的手,她有话想问,却欲言又止。 “你在这呢?”男声从楼梯上传来。 年轻男人长得秀气,跟舞池里人不同,他脸庞干净,笑容纯粹。 但看见唐宁哲时,他眼中却不自主地流露出与干净脸庞不相符的痴迷和炙热,就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太阳。 男人扶着唐宁哲离开前回首看了秦晴一眼,秦晴竟觉得那眼神里有着难以言表的阴冷。 —— 宿醉醒来,唐宁哲脑袋难受得快要炸开了。 看了眼躺在自己身侧的人,他卷过被单系在腰上。 床上,熟睡中的年轻男人唇角仍带着甜美的微笑,因为失去了遮挡物,他缩了缩脖子,有些冷。 唐宁哲扶着脑袋走近洗浴间。 从屋顶垂直落下,切割成三块镶在琉璃墙里一百八十度环绕的镜子将唐宁哲的身材曲线精美细致地绘画出来。 他脸上是那种半透明的阴白,薄薄的双唇也几乎没有血色。 唐宁哲对着镜子里的人拨拉一下翘起的鬓角,缓缓,他动作变得滞缓。 唐宁哲想起什么似的摸了摸自己的唇,他目光放空。 昨晚醉得一塌糊涂没有感觉,本应体会到的触觉却在清醒后无限放大。 女人复杂的神情,轻柔的唇,还有触碰时的酥麻感让唐宁哲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空白。 背后传来声音,刚刚睡醒的男人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赤脚走进来,他比外表看上去还要纤弱,细瘦的腰身上没有多余的赘肉,几乎盈盈一握。 看见唐宁哲后,年轻男人迷糊的双眼立即变得明亮,“早上好,哲。” 没有人回答他。 唐宁哲抬起反射着金属光泽的把手,清澈的水哗啦啦的流出。 “哲...”对于被冷漠对待,男人显得毫不在意,反而更加亲热的凑拢。 他想要从背后抱住唐宁哲,却被躲开。 唐宁哲从镜中看着背后神情失落的男人,声音冰冷无情,“你可以走了。” 他眼神冷冽得仿佛看见了寒冬。 长相秀气的男人难堪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干笑两声退出了浴室。 他离开前把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写在纸条上,贴在了床头。 纸条上的笔迹清秀好看,只有练过许久书法的人才能写出这样的字,但唐宁哲仅仅是瞥了一眼,就将它丢进了垃圾袋里。 不一会儿,负责清理工作人员就将垃圾袋带出了房间,那张纸条也跟着垃圾车一路运到了处理厂。 手机在玻璃茶几上第三次嗡嗡打转后,唐宁哲才穿着白衬衫从卧室里出来。 他目不斜视的从茶几旁走过,那时手机正在第四次嗡嗡作响,而唐宁哲在找他的袖扣。 震动声改为短信提示音,一开始它说:“在家吗?” 而后它又问:“古导有部电影,要争取吗?” 最后又响了一声,它才安静了下来:“有意向的话,尽快回电。” 唐宁哲在茶几旁站住,他颔首给自己戴刚找到的蓝宝石袖扣。 黑下去的手机屏幕以从下往上的角度反射出唐宁哲修长的腿,还有他完美如雕刻的脸。 看着手机屏幕中自己模样,唐宁哲不觉将视线下移,薄薄的唇因为涂过唇膏而显现出光泽,他再次分神。 抬起头时,他脸色比刚起来时的还要阴白。 此时此刻,坐在办公间里的秦晴同样与面色不佳。 她正在给黎英梅报告昨晚她在弗德三世里打听到的消息。 在见到吴淳之前,秦晴一直以为被池安阳撞破时,韩婷是跟孙恺在一起,但吴淳却给了她另一种出乎预料的答案: 韩婷当晚勾搭上的人是唐宁哲。 “钱露露与韩婷在弗德三世只见过那一次,据店内职员称,在那次之后钱露露就很少去弗德三世了,直至案发前夜,韩婷也同样没再出现过。” 秦晴停下。 黎英梅看着她,眼神仿佛在问:没了? 秦晴合上文件,她最终还是没有把唐宁哲与韩婷之间的事说出来。 黎英梅把资料放下,无声地叹了口气,“池安阳那处也毫无收获。” 秦晴看着笔尖,“再去调查一下钱露露的朋友吧,” 秦晴想起了施施看见那瓶指甲油时的神情,就算施施隐藏再深,秦晴也能明锐的察觉到她无意间流露出的那种内疚,因为秦晴就是被这种情绪长年累月地折磨着的。 黎英梅颔首认同了秦晴的提议。 这次秦晴依旧选择在早上去乐凯士酒吧,对于酒吧来说,早上反而是最安静的时光。 酒吧大门上挂着“暂停营业”的木牌,秦晴推门进去,酒吧里安静空旷到令人感觉阴森的地步。 秦晴走近唯一亮着灯光的吧台,魏施并不在那里。 酒吧里打扫得非常干净,地砖上还反射着水光。 拖地的工具,靠在椅子上,似乎是正在打扫的人还没来得及收拾干净就急忙忙的扔下工具走开了。 秦晴从包中拿出电话,刚解锁手机屏幕,她就听见细微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 秦晴放慢了脚步靠近。 半掩着的房门处投射出一道微弱的光线,女人情绪激动又有意压低了声音。 “催债的今天又来了!已经放话说再不还钱就要砸了酒吧!” 魏施捂着话筒,秦晴听不到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她只看见,魏施突然情绪爆发了。 她拿下捂住手机话筒的手,朝电话那头吼道:“这不关钱露露的事!钱是我们欠下的!” 电话那头的男人也跟着变得愤怒,他声音大得秦晴都能听得见了,“要不是钱露露临时变卦,我们早就把钱还上了!” “她已经死了!”魏施大叫一声,双方都陷入了沉寂。 半晌后,手机被单方面掐断。 魏施红着眼瞪着手中传出嘟嘟忙音的手机,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她似乎下一秒就会将手机砸坏再踩上几脚泄愤。 锁头坏掉的木板门,吱呀呀地被人推开。 秦晴看着魏施,仿佛把她看透了一般,“我想你需要解释一下了。” 惊愕的神情从魏施脸上飞快的闪过,随即她又变得蛮横起来。 魏施推开秦晴走出房间,“没什么好解释的!” 秦晴背对着她,望着没有人的空荡荡的房间,是在重复,也是在劝告:“钱露露已经死了...” 她缓缓转身看着不由自主停下脚步的魏施,她再一次强调:“她,已经死了,” 魏施的双肩微微颤抖。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女孩的身上,却像压垮了巨大的泰山一般,她紧绷的情感在这一刻放肆宣泄。 魏施哭坐到地上,涕不成声。 —— 钱露露原打算拿了池安阳的“补偿金”就离开的。 但魏施和她男友周晓在外欠下了一屁股外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可以白捞钱的好机会,便全力说服钱露露大干一票后再收手。 当时钱露露也是抱着有肥羊不宰白不宰的心思,答应了下来。 钱露露告诉池安阳自己已怀有身孕,从而借机留在了池安阳身边。 “没过多久她就被接到了芳林苑的别墅里。”魏施抽泣着叙述道。 秦晴拍了拍她的肩。 止住哽咽,魏施望着黑漆漆的天顶,仿佛在那她寻找到了和钱露露在一起时的回忆。 钱露露住进芳林苑后,很快就摸清了池安阳的生活习性。 在一天早上,她选择了一个池安阳外出的时间将魏施和周晓带回了芳林苑,三人打算实施偷盗。 “她带你们去的芳林苑?”秦晴蹙眉,“不是她在芳林苑里等你们?” 魏施愣愣地点了点头,她手里拿着纸,鼻子红肿,声音闷闷的,“芳林苑太偏远,而且没有人带领的话,我们根本无法在半天的时间内在那座大山上找到池安阳的别墅的。” 秦晴理解,那天她和黎英梅上山也是因为有周姨带领才没有迷路。 “但你们没有密码和钥匙是无法进屋的。”秦晴提出最困扰她的问题。这关系到韩婷能否在案发时间段进入别墅的关键所在。 魏施摇摇头,“露露她有钥匙,她也知道密码。” 回忆在继续, 那天钱露露将魏施和周晓带进别墅后,三人直径就去了放保险箱的房间。 本来魏施和周晓还为无法破解密码而着急,但钱露露却气定神闲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照着纸上的数字输入密码,轻轻松松地就打开了保险柜。 “保险箱里根本没有放钱,只有一些破旧的日记本还有一些老得掉牙的上世纪玩具。” 魏施说着不禁垂下了头, 那日周晓见拿不到钱,就迁怒似的将池安阳藏在保险柜里的日记大声念了出来。 年幼的池安阳将父母离异时的孤苦无助还有害怕全都记载在了日记中,他用这种方法抒发自己不想让别人发现的情绪。 这是池安阳藏在心底的痛苦回忆,但却周晓以一种践踏似的方式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居高临下地得意讥讽着。 魏施记得周晓当时将“妈妈,爸爸”两个词眼无数次的怪声怪调的重复吟唱,而她自己也没少嘲笑。 钱露露就是在她两都笑得歪歪倒倒地时候爆发的。 她阴沉着脸抢回了周晓手中的日记本,毫无预兆的将他们两人赶出了别墅。 “自那以后钱露露就与我们断了来往。” 魏施醒了擤鼻涕,将用过的纸揪在手心,“是我们劝她留下的,是我们害了她......” 眼泪再次爆发,秦晴一边安抚她,一边皱眉思考。 钱露露有别墅的密码和钥匙,秦晴可以解释为因为同居的关系,池安阳将这些告诉了她,但秦晴并不认为池安阳会主动把自己的保险柜密码告诉钱露露。 “钱露露知道保险箱密码?”秦晴见魏施平复了情绪,诱导似的轻声询问。 又揪了一把鼻子,魏施红肿着眼睛看向秦晴,“是...是...露露偷看了池安阳的记录本。”喝了口水将抽泣声吞进肚里,魏施继续道:“露露告诉我,池安阳会把所有需要记住的数字条码排列在笔记本上,以防自己忘记。” 秦晴恍然大悟,就是有再好的脑袋,每天晚上更改密码也总会后忘记的一天,池安阳绝不可能仅用脑袋来记住那么多条数字排列的。 “开锁密码呢?开锁密码是不是也记在笔记本上?”秦晴追问。 魏施点头给了秦晴肯定的答复。 —— 告别魏施,秦晴立马搭车回事务所。 利用人际关系重新调查韩婷的黎英梅那边也传回了好消息。 “韩婷似乎很后悔将自己的名字从芳林苑的房产证上去掉的事,”黎英梅坐姿端正,唇角带着笑。 秦晴知道自己师傅的性格,她举止招摇,走到哪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喜欢把轻松容易的一面展示在外人面前,唇角总是习惯性的挂着满不在意的笑容,只有在努力后得到回报时,她才会露出像现在这样,真正开心自然的表情。 “有一地产大亨准备把芳林苑改建为度假村,出的价钱整整比当初购买的时候多出五倍。” 黎英梅勾了勾脚腕,托起即将掉落的高跟鞋,“韩婷挥金如土,没了池安阳这土豪,她很快连去弗德三世挥霍的资金都没有了,而且据我所知她信用卡里还欠着近十万。” 黎英梅注意力不集中地叙事着,她一面按摩小腿肚子,一面低着脑袋继续,“如果钱露露真是她杀的,她却还能在池安阳为自己顶罪最后装出一副担心的样子凑近,并心安理得地以女友身份自居,那她可这份心思可真是不小呀。” 黎英梅抬首看向秦晴,咧出笑,“你那边又有什么好消息?” 秦晴将自己所知一一道出,瞧着黎英梅渐渐收敛的笑意,她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知道池安阳有记录密码习惯的肯定不只有钱露露一人,韩婷和池安阳相处时间更久,对池安阳的了解也非一朝一夕。”圆珠笔尖点在笔记本上,秦晴舔舐干涸的嘴唇,道:“钱露露曾告诉过魏施,池安阳的笔记本一直放在家中从没有带出去过,所以韩婷没有办法在不进入别墅的情况下获得密码。” 停顿了一下,她接着道:“但如若记载密码的笔记有两本的话,就另当别论了。而这第二本笔记一定也放在他经常出进的地方,比如,公司......” “根据密码锁里的更改记录,密码更改时间是在晚上十点,而钱露露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在夜间十一点到凌晨两点。池安阳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将密码记录到放在公司里的笔记本上,从而韩婷也不能从那本笔记上找到进入别墅的密码。”黎英梅微笑着提出异议,仿佛已经知道答案的人却正在向另一个有可能知道的人询问答案一样。 秦晴在此之前就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她已想到了解释的方法,“韩婷知道前一天晚上池安阳设置的密码就有犯案的机会,她只需在池安阳再次修改密码之前躲进别墅里埋伏就可以了。” 黎英梅挑眉摊手,“的确,从别墅里出来是不需要密码的。但......”话锋陡转,黎英梅坐直身子,“韩婷犯案时,池安阳就在现场,难道池安阳是帮凶?还是他选择眼睁睁地看着韩婷下手杀人?” 摁响圆珠笔,秦晴兀自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存在两种可能,其一:池安阳知道;其二:池安阳对此一无所知。” 思虑会儿,秦晴下定论:“按照将尸体藏在床下的这一做法判断,我认为池安阳不知情的可能性较大。” 与尸共枕,在秦晴看来,池安阳并不具有这样的胆量。 “池安阳不知情的情况又分为两种:一,他在别墅内,但因被人袭击或服下了迷药等种种原因,他并没有亲眼看见案发经过。” 黎英梅真是越来越喜欢她这个徒弟了。 鲜红的指甲轻敲桌案,她撩唇笑着替秦晴说出了另一种可能,“或者,他当时并不在别墅里。” —— 多项选择题,最终由弗德三世的女侍应生,小秦给出了答案。 有人曾在案发当日在弗德三世低下停车场看见过一个与池安阳身形相似的男人。 那个男人是冲着唐宁哲去的。 目击者小陈说那时已是凌晨,他是忙里偷闲地休息会儿,刚想进去继续工作,就见一辆吉普横冲直闯的进了停车场。 而唐宁哲也是在那时出现在停车场的。 “见到唐宁哲,那个开吉普的男人二话没说就冲了上去。”小陈在电话里回忆,“我原想再瞧瞧的,但经理在喊我的名字,所以只能收敛心思进去了。” “那你如何肯定那人就是池安阳?”秦晴焦急的眼神中带着一股即将看见希望的喜悦。 “池安阳是我们这的老顾客,他女友与唐宁哲那事,谁都知道,问起找唐宁哲麻烦的人,池安阳就是其中一个。而且我见过那辆吉普,是池安阳的车没错!”小陈在电话里声音有些激动,“不信,你去问唐宁哲,他那天保准看见池安阳了!” 秦晴手心热汗瞬间干涸了。 她声音有些干干的,道过谢后,她放下了电话。 秦晴知道她需要再去弗德三世一趟了,这次她是为了唐宁哲而去。 —— 路灯照亮这座城市, 疾驰的车辆从公路上驶过,崭新的柏油路面在迎接完第一辆车的前灯打来的高光后,变得的沉静,而后又被下一辆车的灯光所关注。 黑暗与耀眼的灯光在路旁的花坛中互相追逐,形成一道道变幻莫测的剪影。 夜空下,秦晴扎起的头发因为发圈弹性减弱而变得松散。 她将手伸进包中摸索,想要拿出一根新买的发圈,却无意中感受到了一抹冰冷的金属触感。 将水晶发抓从皮包最底端拿出。 重获光明后,白色的水晶重新绽放出温润光彩的色泽。 那双温柔含笑的眼眸跟随在水晶石折射出的光芒,闯进了秦晴脑海中。 比起唐宁哲死寂的双眸,那双黑的发亮的漂亮眼睛才更加接近秦晴记忆中那无法忘却又无悔相遇的回忆。 记忆中的男孩眼中看得见蔚蓝天空,他拥有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唐宁哲不是秦晴记忆中的男孩。 现在骆译文才是那个她想要靠近,却不敢触碰的人。 凝视着手中的发抓,秦晴鬼使神差地将它戴到了头上。 白色的水晶里仿佛镶嵌进了乌黑的发丝。 如果那送发抓的人看见这一幕,一定会开心地说一声:“很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晒晒二胖的土豪小伙伴们~ 肉嘎嘎投了一颗深水地炸弹charlotte投了地雷~~ 亲耐的小伙伴们我们继续愉快的玩耍吧~~二胖爱你们,么么哒~(╯3╰) 大家发现木有,其实变态君十分分裂,对秦晴好时是真的好,但也是真的厌恶她,总的来说骆译文其实一直都再给秦晴逃跑的机会(小秦要努力呀~~ 最后说个笑话给大家听吧: 二胖最近关小黑屋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一章写完但还差一两百字就可以逃出来的时候,二胖就会看着提示的剩余字数边打字边默念:还差一百我就可以出来了,还差九十九我就可以出来了,还差九十八我就可以出来了......还差二十...好,写完了...... 以上,冷笑话,结束... 第二十二章 秦晴最终没有在弗德三世见到唐宁哲,他在中午就飞往h市洽谈电影的事了。 但她们依旧找到了池安阳的不在场证据。 黎英梅通过关系调出了弗德三世底下停车场的出入监控。 监控录像证明池安阳并没有充足的犯案时间。 黎英梅将监控录像交给了警方。 故意杀人罪变成了妨害司法罪,池安阳不会被执行死刑,黎英梅满足他最初的要求,但池安阳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 站在公安局门口,黎英梅拨了一通越洋电话。 ...... “喂,嫂子?” ...... “已经申请取保候审了...” ...... “不会有事的......” ...... 一分钟后,黎英梅挂断了电话。 看着黎英梅,秦晴将自己刚听到的对话在脑中重复了一遍。 她恍然明白自己师傅会什么会接下这个案子了——池安阳的继父,正是黎英梅远在国外的大哥。 秦晴和黎英梅第一次见池安阳时,她就感觉到了奇怪,那天黎英梅故意夸大的嚣张与强势都是冲着池安阳去的,黎英梅不喜欢这个与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侄子。 因为她贯来讨厌拎不清是非优柔寡断的人,尤其是这样的男人。 同样也是在第一次见面时,秦晴就肯定了池安阳会是黎英梅讨厌的对象。 —— 晚风徐徐,秦晴刚下车,许久没有联系的黄一觉就给她打来了电话。 他想见见池安阳。 “......好。”犹豫了片刻,秦晴答应了。 将手机放回包中,秦晴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前行。 枯叶被清洁工扫到道路两旁,路灯下偶尔跑过几个穿运动衫的年轻人。 秦晴单手扶着单肩包上,她低头往前走。 池安阳的嫌疑洗清了,但杀害钱露露的真凶仍逍遥法外。 至今,池安阳依旧不愿讲出实情。 秦晴不禁为那个她只见过一面的,喜欢化浓妆的女孩感到难过。 又一片落叶飘落到地上。 盯着脚尖,走着直线,秦晴不知不觉放空了心思,躲藏到秋夜下的片刻安宁里。 她低头的时候,脑后的水晶发抓恰恰对准在路灯下,远远看去光芒四射。 骆译文站不远处,他最先看见的不是秦晴,而是她头上的发抓。 唇角柔和的上扬,他笑了,笑得干净纯粹。 但几乎是在下一秒,那美好的笑容就被刻意地制止。 撇下了唇角,骆译文的脸上一片空白,他表情冰冷的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伸手捂热。 秦晴走进单元门,楼道里传出关门声,黑漆漆的窗口突然亮起灯光。 在这个过程中,骆译文只是在安静的看着。 隔着一层薄纱,从屋内照出的灯光被勾画成了朦胧的模样。 刚刚亮起灯火的窗边人影走动。 男人倚在车旁,耳边是簌簌风声。 秦晴换上拖鞋,将包扔在沙发上,去浴室洗手,冰凉的水从手上滑过,带走了洗手液产生的白色的泡沫。 擦干净手,秦晴从浴室走出,在经过通向大门的走道时,她停下了脚步。 一封信静悄悄地呆在大门后的角落里,是秦晴推门时不留心将它移到那的。 秦晴走近,在观察一阵后,她弯腰捡起了印着红色印泥复古风格浓烈的信函。 印泥上是被茛苕叶花纹簇拥的简写英文:r·spencer 秦晴熟悉这个缩写英文名,第一次与骆译文见面时,她在他的手帕上见过。 拆开信封,里面装着一张宴会入场券和一张卡片。 秦晴拿出里面的卡片,它正面写着一排漂亮的钢笔字: 【想要将礼物归还的话,请来这里,如果收下礼物的话,作为回礼,请来这里。】 落款人:racham·spencer 秦晴将卡片翻面,它背后还有一小行字: 【没错,我是在约你。】 温柔而又强势的情感通过漂亮暗藏劲道的钢笔字跃出纸面。 秦晴不觉伸手触碰长发上的水晶发抓,它就是骆译文所指的礼物。 拿出宴会入场卷,秦晴目光扫过,而后又将其连同卡片一起装进了信封。 秦晴想把信封放到一个自己看不见找不着记不起的地方。 她正在用目光在客厅内搜寻合适的地点,手机铃音伴随着震动声响起。 秦晴看着屏幕上的号码,抿了抿唇。 她接起电话却没有立即发出声音,她在等待着电话那端的人先说话。 “看到信了吗。” 秦晴没有回答。 轻悠悠的一声笑,“看来是瞧见了。” 秦晴低头看着露出拖鞋的脚趾头,沉默。 “很漂亮,”骆译文音色温和,暖进人心,“戴在你头上,很漂亮。” 秦晴皱眉,走至窗边。 男人倚着车门上,浅笑着抬首望她。 橘黄色的灯光使他的眉目瞧上去愈发柔和俊美。 秦晴收回目光,从窗边走开。 她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翻动手中的信封。 “晚安,秦晴。”这声音比入睡前听的广播里的男声还要轻柔,仅仅只听声音就能看见他脸上温柔的表情。 这是骆译文第二次对秦晴说晚安,只是上一次,他还称她为秦助理。 电话被挂断,秦晴听见车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而后缓缓驶远。 她再次将宴会入场卷拿出来,她往左边沙发挪了挪,又往右边坐了坐。 盯着手中被加工涂色的纸片,秦晴最后还是将那张入场卷塞回了信封里。 入夜,秦晴躺在床上望着被窗外光线照亮的天花板。 她陡然翻身坐起,在手机网页中输入进racham这个英文名。 它的解释是:慈悲,和同情。 —— 办案机关批准了池安阳的保外候审的申请,是韩婷来接他出拘留所的。 一路上池安阳目光复杂,韩婷却是神情坦荡,这一度让池安阳以为自己一直都误会了眼前的人。 秦晴打来电话时,韩婷就在池安阳身边。 秦晴告诉了池安阳黄一觉想见他的事,池安阳没有拒绝。 车开到公寓大楼前停下,这里有池安阳的另一套房产。 韩婷想跟着池安阳下车,池安阳却制止了她。 “就送到这,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池安阳留着胡渣,头发一团糟,最爱干净的人现在却穿着打着褶皱的衬衫,和几天没换的袜子。 他整个人被一种疲劳感所笼罩,但真正感到疲惫的并不只有他的*。 看着面前清纯美好的韩婷,池安阳却在怀念那个已经不在了的人。 没有去看韩婷的表情,池安阳刷卡进了公寓大楼。 走近电梯时,他想起了钱露露,钱露露不喜欢坐电梯,因为她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她妈妈曾经就将她遗忘在那里过。 电梯到达,池安阳走到公寓门前,拿出钥匙,看着米奇鼠的钥匙圈,他愣了愣,这是钱露露买给他的礼物,说是一人一个,凑成一对。 在池安阳愣神之际,隔壁邻居的大门被打开,一个家庭妇女将一堆网购的空纸箱,空袋子放在了门口,瞬间堆成了小山。 钱露露喜欢网购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她觉得那些东西可以让不带感情的“房子”变成真正的“家”。 池安阳看着那些废纸盒这样想着。 他收回视线,将钥匙放进钥匙孔,旋转。 池安阳推门进屋,看着苍白的布景,冷冰冰的器具,他忽然感觉,这就是钱露露所说的“房子”。 背靠在门上,池安阳垂下头。 晶莹的水珠滑过挺拔的鼻梁,悄无声息地滴落在落满灰尘的实木地板上。 池安阳记起了钱露露在他离开去找韩婷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池安阳,我爱你。” 他知道,其实当时,她是想挽留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我的土豪小伙伴们:肉嘎嘎,风满城,持诡,猛犸加热器,如诗、如画、温婉、明媚的果子狸,海是倒着的天的投雷~ >3< 我是存稿箱君,二胖今天外出,所以由我向小伙伴们问好~虽然我有点瘦,但这也是二胖奋斗到凌晨两点的结果,所以请大家不要嫌弃我哦~~ 好啦,二胖说她听到鸡叫声了,她该去睡觉了~~ 第二十三章 周末下午,黄一觉和池安阳见面了。 秦晴并没有跟着黄一觉一起下车,而是在副驾驶座上等着黄一觉。 黄一觉和池安阳分别从咖啡店里一前一后地出来时,秦晴就知道黄一觉和池安阳的这次交流一定不怎么愉快。 “失败了,”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黄一觉沉默一阵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告诉秦晴,他这次劝说池安阳的行动失败了。 “他压根没有半点内疚感,”黄一觉是愤怒的,但他却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在表达着这种愤怒,“对于案发当晚的事情,池安阳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黄一觉目光直视前方,但他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 “帮帮我,秦晴。”这是一种急迫又诚恳的请求。 秦晴显得有些为难,“在后续审理或者处理中我是无法接受对方当事人的委托的。” 黄一觉转过头,“与池安阳无关,我想让你帮我调查另外一个人,”他恳切地看着秦晴,“以朋友的身份帮帮我。” “另一个人是谁?”秦晴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些什么。 黄一觉盯着她的眼睛,道:“孙恺,你的高中同学。” “为什么是他,而不是韩婷?”虽然已经猜到了会是孙恺,但秦晴依旧忍不住发问,毕竟韩婷的可能性才是最大的。 听见“韩婷”二字,黄一觉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觉攥紧,“因为她有不在场证据。” “案发时间,有人看见她一直都在酒吧。”黄一觉心有不甘,他狠拍了下方向盘,不经意按响了喇叭,陡然发出的刺耳声惊飞了广场上的麻雀,引起了经过的人皱眉怒瞪。 “抱歉。”深吸一口气,黄一觉收敛了情绪,他继续解释道:“韩婷极有可能操控他人犯案,而跟她往来甚密,愿意帮她狠下杀手的人据我调查只有一个——孙恺。” 黄一觉语气肯定,秦晴看着他,“韩婷操控他人犯案的根据在哪?” 秦晴并没有否定黄一觉的猜测,甚至在此之前她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现在,秦晴需要知道黄一觉究竟调查到了什么。 黄一觉告诉了秦晴她想知道的:“当晚是韩婷给池安阳打的电话,是她在案发时间将池安阳引出了别墅。” 酒吧的酒保告诉黄一觉,那天韩婷点了一杯血腥玛丽,由于是新来的顾客,所以酒保有意多留心了些。 酒保证明,在那天晚上十点至凌晨二点之间,韩婷一直都呆在吧台旁没有挪动位置。 但中途她曾打过一个电话。 韩婷在拨打电话时发出的凄惨的求救声,让酒保记忆深刻。 “明明身边没有任何人,但那个女人却哭得撕心裂肺,让电话那端的人快点来救她,那个女人还对电话里的人说有人要强行将她带走呢。但是挂掉电话后,女人又恢复了正常。见我瞧着她,她还冲我笑了一下,没事人似的,简直不可理喻!” 黄一觉记得那个酒保当时就是这样满脸不理解地告诉他的。 “帮我,秦晴。”黄一觉再次提出请求。 缓缓,秦晴颔首答应。 在黄一觉没有来找她之前,秦晴就已经在私底下做了相关调查。 她曾去池安阳的公司询问查找过,但秦晴并没有找到自己猜测出的第二个记录别墅密码的笔记本。只是池安阳的公司员工告诉她,在案发当日韩婷去过池安阳的办公间,那时池安阳刚结束手上的项目,准备将一切都料理妥当后就开始近一个月左右的假期生活。 韩婷到达公司时,池安阳并不在那。 由于池安阳的员工都认识韩婷,且池安阳从未当面和公司里的其他员工说过他已与韩婷分手的事,固然这些个员工一直都把韩婷视作未来老板娘。 没有人阻拦韩婷单独进入办公间,以往她也经常这样在办公间等待池安阳,所以所有人都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但现在想来,秦晴估计韩婷就是在那时拿走了池安阳的笔记,记下了密码然后将密码转告给了等待在别墅门外的孙恺。 秦晴同意黄一觉的猜测,这是一场共同作案。但她并没有将这一切告诉黄一觉。 按照秦晴现在的身份和立场,她知道自己真正想要帮助黄一觉找出真凶的话,不是帮他掺和这潭混水,而是想办法撬开池安阳的嘴,让他说出实话,成为证人。 下车,看着黄一觉将车开远,秦晴拨通了黎英梅的电话。 听着嘟嘟的等待音,秦晴觉得自己有时候真的无法像一个律师一样思考。 “喂?”女人的声音传出。 秦晴开门见山,“师父,我想继续调查这个案子。”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电话另一端的人顿了顿。 缓缓黎英梅轻叹,她声音平静却又一针见血:“如果池安阳是真正的凶手,当初你还会作为我的助理帮助我为他辩护吗?” 秦晴沉默。 得到无声的答案,黎英梅笑了笑:“秦晴,你果真不适合当律师。” 因为律师所追寻的,不是真相。 —— 阳光照得人鼻子痒痒的,想打喷嚏。 秦晴站在咖啡厅门前有些踯躅,她看见了停在不远处的保时捷,那是骆译文的座驾。 秦晴没有直接去找孙恺,她甚至不愿让孙恺知道自己在调查他,秦晴只想从孙恺周围的人那询问到她想要知道的消息,例如案发时间孙恺在哪,是否有不在场证明。 而骆译文正好认识孙恺和孙恺周围的人。 秦晴承认自己需要他的帮助。 走近咖啡厅,秦晴很快就看见了那个坐在窗边冲她迷人微笑的男人。 又是摩卡。再看见桌上的两杯咖啡时,秦晴默想。 “谢谢。”秦晴坐下,她向骆译文道谢,一是为了他能抽空出来,二是为了这杯咖啡。 看着漂浮着白色奶沫的摩卡,秦晴没有喝,这和第一次遇见骆译文秦晴没有收下骆译文递来的手帕的理由一样,有来有往,喝下一口咖啡,她也需要偿还一杯。 秦晴今天是来拜托骆译文帮忙的,但她不想再欠下更多。 “外控型人格。” 秦晴还来不及提出请求,就听骆译文突然说道:“外控型的人对自身价值的判断和自己行动的选择很大程度上都依赖于别人的看法。她们很在意他人的目光。” 放下咖啡,骆译文露出微笑,“秦助理觉得自己是外控型人格吗?” 骆译文语气恬淡,却让秦晴压藏在心底的记忆成了一瓶被大力轰动过的香槟,砰的一声,冲开了瓶塞。 秦晴的眼神陡然放空,十指攥紧背包背带。 过了许久,她才重新集中了目光焦距。 骆译文似笑非笑地注视着秦晴脸上的变化,他温柔沉寂的眼睛里浮现出一抹嘲讽的情绪,但转瞬即逝。 秦晴拿起热咖啡凑到唇边,她现在急需一点温暖。 安抚了情绪,秦晴再次看向骆译文时,她眼神中多了些黯淡,像是大病初愈的人一样,有些怏怏的,“我需要你的帮助。” 秦晴话语直接。她曾经的确是外控型人格,但经过哪些痛苦的经历后,她在努力改变。 骆译文没有直接给与秦晴答复,他只是温柔的笑了笑,“你现在需要的不是帮助,而是一件礼服。” 秦晴微愣,而后明白骆译文是在指那张宴会入场券的事。 “当晚我会穿黑色的西装礼服,我希望我的舞伴能穿白色的晚礼服。” 骆译文看着秦晴提出了要求,他眼底闪烁过一丝狡黠,“喜欢白色吗?或者红色的?” 他脸上的得意像个表情骄傲的孩子一样,心思显而易见。 秦晴有些困惑骆译文的多变,前一秒明明是一副势在必得的强势模样,下一秒却让人觉得莫名孩子气。 这份困扰却让秦晴不经意间忘却了刚才的难过,她认真道:“我会穿工作服去。” 秦晴表情严肃,她的确是这样打算的。 骆译文粲然一笑,“那必定会成为全场焦点,这真是个不错的点子。” 他略略勾唇,继续道:“秦助理这样吸引众人的目光,是在给我机会,将你以女友的名义介绍给众人吗?” 秦晴瞧着对面的男人,不说话。 她以为骆译文会像他第一次告白时那样,以“秦助理似乎不喜欢开玩笑”作为结束,但骆译文却是收拢了笑意,眼神深邃的看着她。 “我在追求你,秦晴。” 骆译文眼中的认真和执着相纠缠,仿佛是一种近似于疯狂的执念,这种执念似乎来自遥远的过去。 “这是第三次跟你告白了,秦助理。” 就在秦晴想要深究的那一瞬间,骆译文又变回了原来柔和含笑的绅士模样。 他有些懊恼的皱了皱眉,然后,目光深深地望进了秦晴的眼睛里, “你该给我一个答案了,秦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痴汉子和持诡的投雷~ 最后,晚来的更新~~二胖跪搓板求原谅~~~嘤嘤嘤~~~ 第二十四章 你认识一个叫梁文的男孩吗? ...... 秦晴缓缓睁开眼,从梦中醒来。 窗外的秋色又深了些,几只麻雀站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啾啾地叫。 清晨的清新空气夹杂着露水还有隔壁老旧收音机的广播声,穿过半掩着的窗户,进入了屋子里。 闹钟砸在地上,秦晴霹雳乓啷的从床头前摸出一个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还早。 骆译文和她约定的时间是在早上九点,他们要去b医院探望骆译文的病人,也就是孙恺所在的借贷公司的公司法人,赵树。 骆译文开车到秦晴楼下时,秦晴刚刚吃完早餐。 他并没有急迫地向秦晴索要答案,他给了秦晴两天的考虑时间。 抵达医院,秦晴买了些水果,而后随着骆译文去了vip病房。 秦晴推门进屋时,赵树正推着轮椅坐在窗边,见秦晴进屋他缓缓回首。 赵树已经五十六岁了,一半黑一半白的板刷头,根根发丝都打理得闪亮喷香,他下巴没有赘肉,光洁干净找不着胡渣,给人以精明冷峻的印象,但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这将锐利的目光藏去了一半,添了一笔读书人的斯文气息。 但仅仅只是回首的一瞬间,他便将周身的戾气尽数收敛,露出温和善意的笑容,“骆医生和朋友来了?” 骆译文亦是微笑着:“赵叔。” 秦晴知道赵树的友好是看在骆译文的面子上的,她将果篮放下,弯下腰,礼貌地问好:“这次真是麻烦您了。” 赵树笑着审视她,过了会儿才说道:“我一生最痛恨那些欺负女人的人,如果我手下真有那种禽兽不如的东西,我赵树绝对不会姑息。” 这话是笑着说的,但那股历经百战而磨练出的不怒而威的狠劲却明明白白传递给了秦晴。 秦晴还没有想好回答的话,身后就有人推门进来了。 是几个没见过的青年,他们都与秦晴一般大。 秦晴没有看见孙凯,她猜想这大概是赵树的意思,他有意没让孙恺一起来。 果料,其中一个染着黄发的男人进来就说:“老爷子,照您吩咐的,孙恺那小子今早就已经动身去......” 男人话说一半,瞧见秦晴陡然停了下来。 在他看见秦晴身旁的骆译文时,他眼中的警惕才逐渐消散。 男人饶有兴致的打趣道:“哟,今天骆医生把嫂子带来了?” 骆译文笑笑,不表态。秦晴坦然地站在一旁任众人打量。 飞雕本想在调侃几句,但想起赵树吩咐的事立马严肃了嘴脸,走近赵树身旁,态度恭恭敬敬地接着说道:“孙恺今早就走了,大概明晚才回。” 赵树垂眸颔首,似在休憩,过了会儿,他缓缓抬眼,直视飞雕,沉声问道:“前段时间的那业务孙恺办的怎么样了?” “老爷子是在说九月二十号吩咐下来的那个业务?”飞雕眼睛朝上方的瞥了一眼,然后做思考状:“我记得当晚我就和孙恺熬夜把事物调查了清楚,这几日刚刚办完,明天大概就可以给您过目了。” 赵树看来飞雕一眼,那神情叫飞雕不禁颈脖后发寒。 听到回答,秦晴的心紧抽了一下。 九月二十号正是案发当日,如果孙恺曾和面前这男人通宵熬夜办公,那他同样也有不在场证据。之前的猜测便全数落空。至此线索就彻底断掉了。 飞雕又说了些什么,秦晴全部都没有听进耳朵里。 直到从医院出来,她都紧蹙着眉头。 秦晴心中不甘,她知道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内情,但她却无从下手,因为没有人会对她说实话。 拒绝了骆译文的邀请,秦晴自己乘地铁回了事务所。 刚下电梯,秦晴直径就去了黎英梅的办公间。 黎英梅正在接电话,她给了秦晴一个稍等的手势。 秦晴放在包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仅仅数秒钟她就陷入了自己的思绪,望着空无一物的地方出神。 黎英梅挂断电话,唤了她一声,秦晴涣散的目光才重新有了焦距。 “我想去见见池安阳。” 看着秦晴表现出的执着,黎英梅无奈地叹息一声。 她用笔尖点着桌面,一下一下,敲击声有序排列。 缓缓黎英梅轻啧。 她拿出钥匙在手上转圈,挑眉道:“还坐着呢?走吧。” 秦晴露出笑,拎包跟在黎英梅身后。 过了会儿,黎英梅却突然在门前顿住脚步,“等等,还忘了东西没拿。” 她回首朝桌上看去,那里赫然放着一个早该被丢掉的包裹。 像是正在一片大雾中寻找归航路线的船只突然看见了灯塔的指路明灯,秦晴眼神似被点燃了的烛火,明亮照人,在此之前,她显然已经忘记了这包裹的存在。 黎英梅勾唇问秦晴:“你知道池安阳为什么会对韩婷割舍不下吗?” 秦晴:“因为他不忘旧情。” 对于现在的池安阳来说,钱露露已然也变成了让他难以释怀的旧情。 —— 达到池安阳的公寓时,池安阳正在朝不远处的韩婷招手告别。 韩婷一步三回首,最后小跑回去,在池安阳已经打理干净,恢复了往日英俊模样的侧脸上落下了一个香吻,然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坐在副驾驶座里,还没有来得及下车就看见了这一幕的秦晴脸色冰冷。这是她表达自己厌恶情感的最直接也是最明显的方式。 黎英梅倒是轻笑了出来,她的笑声里满含不屑与轻蔑,“哼,废物。” 车门被推开。 池安阳这种自我欺骗式的逃避方式,或许连他自己也欺骗不了,因为在秦晴她们见到他时,他正一脸麻木地等待着电梯下降。 刚刚送别韩婷时的幸福微笑,早已从池安阳的脸上消失不见。 秦晴知道,池安阳刚才的那种虚假的笑容,是在劝服自己不要难过时才会有的表情,其最大的特点就是无法持续。 看见秦晴她们,池安阳皱起了眉。 他看着秦晴和黎英梅的眼神似乎在愤恨地责怪她们,他并不想见到一切与钱露露有关的,会令他痛苦的人和事。 池安阳十分不情愿的让秦晴和黎英梅进了公寓。 他公寓布局宽敞明亮,却奢华冰冷。 有很多家具似乎都是新购进的,屋内到处摆放着池安阳和韩婷的亲密合照,还有他们从曾经游玩的地方带回的纪念品,这些东西无不彰显这个公寓主人内心的不安,他刻意地想要彻底将钱露露那一页从自己人生中翻过。 秦晴将钱露露的包裹拿出,并告诉池安阳她们的来意。 闻言,池安阳的眼中几乎露出了凶光,他暴怒凶恶的一面从他绅士的外皮下暴露出来,他一直紧绷的神经也在这一刻被人有意剪断。 他将内心的恐惧和无助转换为愤恨等负面情感,他在用这种方法肆意地哭泣。 最终,池安阳怒喝着将秦晴她们赶出了公寓。 关上大门,池安阳背靠在门上。 他脚旁就是他来不及丢出去的包裹。 池安阳就让那包裹放在那,不去碰,也不去看。他从包裹旁走过时,甚至都是有意绕道而行。 池安阳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噜灌下,然后摔门进了卧室。 仿佛那个包裹只要一天在那,他就一天不会走出卧室一样。 看着紧闭的公寓大门,黎英梅轻笑一声,转头走远了。 秦晴驻足半晌,从包里拿出纸笔。她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话,而后撕下那一页,将留有信息的纸片从公寓大门的缝隙里递了进去。 在做完这一切后,她才跟上黎英梅的脚步,离开了。 日落黄昏,天空的尽头是满满的一片红霞。 池安阳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他手里握着手机,语调轻快,却显得有些刻意。 “嗯,宁和公馆,好,我知道啦。” “那我点好菜等你哦。”略带俏皮的女声从电话里传出。 池安阳浅笑着往门前走,大门前的包裹进入了他的眼帘,池安阳神情微微僵硬。 女声还在继续,“要点瓶拉菲吗?82年的。” “嗯,”池安阳有意提高了音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样。 绕了一圈,池安阳穿上皮鞋,正要开门,就见门缝中夹着一张纸条。 他下意识的拿出纸条,但在打开之后他就后悔了。 为时已晚,纸条中的信息已经通过文字阅读传达进了他的大脑: 【钱露露知道自己怀有身孕,并知道自己不能生下孩子,因为她服用过感冒药】 池安阳心脏紧缩,感冒是他传染给钱露露的,药也是他让钱露露吃的。 羞愧,愤怒,悔恨,一股脑的冲上脑门,就在池安阳想将手中纸条撕得粉碎的时候,下一行字跃进了他的视野: 【别再逃避了,池安阳】 池安阳微愣,这句话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他的心思,他像一个被人丢弃在十字路口的孩子,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他开始变得彷徨无助。 纸条上的话在循循诱导: 【看看她留给你的东西吧,别让自己后悔】 池安阳涣散了目光逐渐集中,他握紧的拳头也在不知不觉中松开。 韩婷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或者喝点其他的,喝点香槟?” 仿佛有什么被彻底击碎了一样,池安阳微微垂眼。 “我等一下再打给你。” 他挂断了电话。 池安阳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包裹,盯着看了许久。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下定决心,弯身将它捡起。 包裹的外衣被一层层剥落,最里面的盒子包装精美。 池安阳将盒子上的丝绸蝴蝶结拆下,揭开盒盖。 盒子里装着的是两套小孩的娃娃衣,一粉一蓝。 衣服上放着一封信函: 池安阳,如果我是你的女朋友,我会每天都做好多好吃的给你,让你的胃永远记住我; 池安阳,如果我是你的女朋友,我会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给你丢脸; 池安阳,如果我是你女朋友,我会每天给你发短信说晚安,让你每晚想起我一次; 池安阳,如果我是你女朋友,我会听你的话,哪怕全世界都说你是错的; 池安阳,如果我是你女朋友,我会在你伤心的时候陪在你的身边; 池安阳,如果我是你女朋友,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 池安阳,如果我是你女朋友,我不会让你为难; 池安阳,如果我是你女朋友,请不要把我一个人丢下; 如果我是你女朋友,我觉得我会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但是住在你心里的那个人不是我,所以我该离开了。 祝你们幸福。希望你们会有一个可爱的宝宝。 ...... 手机在震动,屏幕上显示的是韩婷的名字。 男人此时却被泪水模糊了眼眶,什么都看不见了。 —— 黎英梅在晚上给秦晴打来电话,告诉她池安阳愿意讲出真相了。 对此秦晴并不意外。 秦晴从来都不觉得钱露露是一个会退让的人,她在一另一种方式争夺池安阳,让他永远记住自己。 秦晴相信如果没有发生意外的话,总有一天,钱露露会让池安阳“拆穿”自己没有怀孕的谎言,因为遇到真正爱的人,没有一个女人会退让。 望着远方的夜空,秦晴记起了自己留给池安阳的话:别在逃避了。 这句话也是秦晴写给她自己的。 秦晴深吸一口气,她拨通了骆译文的电话。 好听的男声传出:“已经想好了答案吗?” 他的声音淡淡的带着股笑意。 “你知道长望江在哪吗?”秦晴问。 停顿了数秒,没有人说话。 “十年前那里曾死了一个男孩,他叫梁文。” 他的名字是高一四班的禁忌,他也是秦晴和唐宁哲共同的好友。 女声继续:“是我杀了他......” 夜空下,野猫喵呜。 你认识一个叫梁文的男孩吗? 是我杀了他。 他和你一样,也有一双漂亮好看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持诡和你好!我叫石头的投雷~(╯3╰) 钱露露的信其实是二胖原本打算写的另外一本都市言情的梗,现在被拿出了用掉了......小伙伴们不要跳过去呀,二胖会伤心滴~ 今天更新晚点了,但素看着今天字数比以前肥的份上,原谅二胖吧,小伙伴们说好吗? 第二十五章 九月二十号晚, 池安阳将钱露露送回家后就接到韩婷的电话。 “是她主动打电话约你出去的吗?”秦晴便问便做着笔录。 “是的,那晚一到家我就接到了韩婷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向我求救,她说自己被人骚扰了。” 池安阳眼睛盯着自己十指紧紧合拢的手,思绪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之中。 “你当时回家时有没有感觉屋中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池安阳摇首。 笔在纸上飞速记录,秦晴抬首,又问:“你离开芳林苑后是去找韩婷了吗?” 男人点了点头,他表情木然,神态颓废,仿佛又回到了呆在拘留所的那段时间。 “但我没有找到她。在我回到芳林苑的时候,露露也不见了。”提到钱露露,池安阳的情绪陡然变得激动,眼泪瞬间就溢满了眼眶。 “那你当时为什么没有立即寻找钱露露?” 一抹鼻子,池安阳止住哽咽,他的表情再次变得木然,“她听见我和韩婷的对话,我以为她生气,所以离开了。” “你是几点离开芳林苑的?”秦晴问。 “大概十点左右。” “十点左右还有进出芳林苑的公交吗?” 沉默。 秦晴看了一眼低着脑袋的池安阳,或许在案发后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但有时人类都是自欺欺人的生物,把事物朝有利于自己的方向想象,直到谎言被揭穿,他们才肯承认。 没有公交,她或许是打电话预定出租离开的。秦晴肯定,池安阳当时一定是曾这样对自己解释过,借此来安抚他内心的不安。 秦晴的提问在继续:“那你是几点回到芳林苑的呢?” “大概凌晨三点左右,”池安阳补充:“没有在弗德三世找到韩婷,我就又去了另外几家酒吧,直到一点左右韩婷给我打电话说她没事,我才驾车离开。” 池安阳没有说谎。仅凭弗德三世的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录像,并不能排除池安阳的作案嫌疑,警方又调出了从芳林苑道弗德三世沿路的监控影视,才证明池安阳的确在案发时间前离开了芳林苑,直到凌晨三点左右才回去。 “当你重新回到芳林苑的时候,你有察觉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吗?” 池安阳抬头看了看秦晴,“露露不见了。” “还有呢?” 男人似乎在盯着秦晴的眼睛发呆,过了许久才说道:“我回去时,密码输入键盘被自动锁住了。” 秦晴停下笔,警惕起来,“锁住了?” “如果输入了三次错误密码,键盘就会自动锁住两个小时。” “也就是说有人输入过错误密码?”秦晴提出猜测。 根据密码锁里的更改记录和池安阳刚才的供述,密码更改时间是在晚上十点,而钱露露的死亡时间是在夜间十一点到凌晨两点。 在此之间,有人想要进入别墅,但不知道修改过后的密码所以导致了键盘被自动锁上。 “但等了大概十分钟左右,键盘就解锁了。”池安阳补充道:“我原以为是露露从别墅出来后,想要返回拿什么东西,才输入了错误密码的......”池安阳声音越来越小,他没有再继续。 秦晴看向黎英梅,交由黎英梅询问了几句后,他们结束了对话。 池安阳猜测得没错,的确是有人从别墅里出来后又打算返回,但那个人不是钱露露,而是真正的凶手。 通往芳林苑的道路有两条,一条便捷直线通往市区,一条荒野,道路泥泞,前者沿路都有监控录像,后者监控摄像头寥寥无几,可以正常使用的更加没有几个,凶手想要避开摄像头逃离现场简直是轻而易举。 所以监控录像只能证明池安阳无罪,而不能证明任何人有罪。 “韩婷打电话让池安阳出来的理由一定不会只是想要引开他那样简单。” 在池安阳走后,黎英梅提出了疑问。 笔尖点在她的唇红上,她扬眉看向秦晴,放下了笔。 “她想要给池安阳制造不在场证据。” 秦晴回视黎英梅,韩婷的目标不是池安阳,准确的说她并不想池安阳因为这件事情被牵连,她还需要池安阳这个自动提款机。 “钱露露死了,韩婷就又有机会了。”黎英梅似笑非笑地瞧着秦晴。 秦晴皱眉思索:“但是,韩婷如果不愿意牵扯池安阳的话,就不应该让凶手把钱露露的尸体藏在芳林苑的卧室,应该处理掉才对。”秦晴仍然认为是韩婷与其他人合伙犯案。 说出这话的同时,她就在脑中想明白这个疑惑,自问自答道:“是凶手自作主张,想要陷害池安阳。” 黎英梅将笔放进笔筒里,替秦晴补充:“韩婷引池安阳出去的原因或许还有一个——保护他。” 秦晴心惊,“凶手原本的目标并不只是钱露露一个人?” 过了会儿,秦晴蹙眉,继续问:“那韩婷为何能恰恰好在池安阳刚回家时就给他打了电话,引他出来?” 黎英梅笑着看了她这徒弟一眼:“如果安了定位软件就能做到这一点。”与秦晴目光交汇,黎英梅道:“我可以找熟人查查池安阳的车或者是手机。” 秦晴露出感激的笑容,而后她继续思考,“池安阳是凌晨三点左右到家的,密码键盘锁定时间为两个小时,也就是说,在一点左右,有人曾想要进入别墅。” 如果猜测没错的话,是凶手想要再度返回别墅。 如果是犯人的话,他返回别墅的目的是什么? 点头沉思,“他落下了东西......”秦晴忽然兀自说道。 秦晴看向黎英梅,黎英梅理了理衣角,站起来。 看了秦晴一眼,她无奈轻叹:“又有的忙了。” —— 池安阳驾驶的吉普在案发后就没在使用过,一直锁在芳林苑的车库里。 吉普车关闭了引擎,拔出钥匙,车内理应只有防盗系统在继续用电,但池安阳的吉普车上除了防盗系统,继续用电的还有一个东西——隐藏在仪表盘下的定位器。 那时韩婷的遗留品,但这远远不足以证明她参与了犯罪,将定位器拿到庭审现场她也可以将其解释为“防范男友出轨的”工具。 除掉定位器,黎英梅还另外发现了一些线索。 警方在搜查案发现场时曾在池安阳家中的饮水机中找到一些迷药残留,饮水机是池安阳为钱露露新购进的,他从来只喝矿泉水,所以无论是案发之前还是之后,池安阳都没有在碰过饮水机,也就没有察觉到饮水机中被放过迷药。 最初警方认为是池安阳使用迷药让钱露露晕迷,之后痛下杀手,但现在看来这是凶手在进入屋中后设下的陷阱,他希望下药迷晕的是池安阳和钱露露两个人。 关于凶手落下了证物在别墅里的猜测,黎英梅也进行了调查,警方所掌握的证据中并没有任何异样。 看似有了进展的案件,再度变得没有头绪。 孙恺,韩婷,皆有不在场证据。 如果亲手杀死钱露露的真凶就在他们之中的话,现在只存在一种可能——有人在撒谎。 手机发出震动时,秦晴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虽然没有保存号码,但秦晴已经知道是谁打来的了。 “喂?”秦晴以为在昨晚的通话后,他应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会彻底放弃的,但显然秦晴预料错了。 “白色的晚礼服,你收到了吗?” 男声一如既往的温润悦耳,仅仅是声音就能让听过的人产生幻想与迷恋。 晚礼服? 秦晴记起了放在家中桌柜上的宴会入场卷。 就在秦晴打算彻底拒绝骆译文的下一秒,门铃声响起。 有人在门外问道:“请问秦晴女士在家吗?” “看来是刚到。”男声中透着淡淡的笑意。 “骆医生......” 秦晴拒绝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你知道人在说谎时为什么会向右上方看吗?” 骆译文笑了笑,“因为他的右脑正在编造故事。” 门铃声没有停止,秦晴朝大门走去。 男声还在继续:“这种说法起源于神经语言程序学,但当然,这并不能极端的说眼睛向右上看就是在说谎,也有可能说话人是个左撇子,或者仅仅只是他的右脑正在‘创造’东西。” 秦晴打开门。 穿着礼服戴着眼镜,打理干净面相斯文的先生正站在门前,他双手恭敬地捧着一个包装精美,足有半身高的礼盒。 秦晴目光落在这位年轻先生胸前的名牌上,他是国际商场晚礼服定制专店的店员。 “请问是秦晴女士吗?” 秦晴没有肯定或否定的回答,她只打算让这个店员再麻烦一趟,将礼服送回去。 秦晴双唇微微张合。 电话中的男声就是在这时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眼睛向右上看并不能证明一个人在说谎,但大部分人在说谎时,眼睛都会往右上方瞧。” 停顿了两秒,骆译文勾唇笑了笑,“飞鹰说自己九月二十号晚与孙恺一起通宵熬夜时,他的眼睛就是向右上方瞧的。” —— 电话被挂断,秦晴关上了大门。 看着手中精美的礼盒,她平静的眼神中隐约掺杂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charlotte,持诡,song的投雷~爱你们~么么哒 更新啦~~~~ 第二个案件终于快要结束了,到了第三个案件就是小唐的主场了【主场戏份也不一定比男主多的说】,小唐表示自己很开森~~~ 小伙伴们来欢迎他吧~~ 再不安慰安慰小唐这娃,他就要哭了... 第二十六章 白色的保时捷停在门前,秦晴打开后座车门。 骆译文微笑道:“秦助理不觉得副驾驶座的视野开阔些吗?” 秦晴弯腰上车,坐在了后座右侧,“谢谢,但我不喜欢视野开阔的地方。” 骆译文浅笑,“那喜欢那件晚礼服吗?” 秦晴神色僵了僵,没说话。 见男人正从后视镜里看着自己,他嘴角还挂着悠悠笑着,秦晴干脆侧头看向了窗外。 窗外的景色在迎面扑来后,又毫不停留的离开了。 车内播放着悠扬的小提琴曲,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看着飞速向后的景色,和不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秦晴皱了皱眉。 “骆医生,这应该不是去医院的路吧?” “秦助理,你不认为一身漂亮的晚礼服,还差一套相匹配的饰品吗?” 骆译文勾起唇,他直视前方较为宽敞的道路,国际商场就在不远处。 车被开进地下停车场。 光线忽然变得幽暗,温度也陡然降低了不少。 引擎熄火,关上车门,看着从后座下来的面无表情的秦晴,骆译文笑了笑。 他的笑意里带着一丝狡黠,“秦助理下次应该试一次视野开阔的副驾驶座,因为那样可以提前提出异议。” 秦晴变得更加沉默。 电梯在地下二楼停下,指示灯一路向上,在一楼大厅打开了玻璃门。 走下电梯,左右手两旁分别是两家装修风格各异的珠宝首饰名店,一家雕栏画栋,古典韵味浓厚,一家奢华大气,卖的是欧洲的奢侈品牌。 骆译文走进了古典珠宝店旁的第三家首饰店,那是一家专门定制珠宝首饰的私人定制店。 秦晴一直以为只有女人才会因为撞衫或者佩戴和别人一样的饰物而烦恼,但遇见骆译文后她才发现有的男人也是一样。 骆译文无论是衣着还是配饰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似乎厌恶与别人共享一样的东西。 定制店的的店员每个都受过训练,举止谈吐颇有气质。 漂亮的女孩脚踩高跟鞋,脸上画着淡妆,腰杆儿笔直,说话声音柔和,面容娇俏,有亲和力。 见骆译文进来,店员分工明确。 一人将骆译文请至贵宾区休息,一人去将已完成的首饰从保险箱里取出。 秦晴没有和骆译文一起去休息区,她在店内转了一圈。 秦晴已向那个送礼服的店员询问过定制礼服的费用,现在她只想问清这套首饰的价值。 但在看见柜台内所展示出的成品标价时,秦晴意识到那将是一笔自己短时间内无法偿还的数额。 看着装有首饰的盒子被小心翼翼地打开,秦晴眉头拧的更紧了。 她必须更改之前的预测,她或许五年之内都无法偿还这笔费用了。 在展示灯下,那些名贵的石头像被赋予生命,光彩潋滟,但与此同时它们也被标注上了更高的价值。 不过,说到底也还是一堆石头。秦晴看着首饰盒里的首饰,眼神复杂。 她虽然不缺钱,但也并不算富裕。更加重要的原因是,她不愿因为一堆石头欠下骆译文更多东西。 秦晴不去看珠宝散发出的刺眼光芒,她别开脑袋看向别处。 从对面装修奢华大气的欧式珠宝名牌店中,一前一后走出的两个男人很快就吸引住了秦晴的目光。 是孙恺和飞雕,他们似乎在为什么争执。 秦晴走前两步,孙恺手中的红色小盒子不经意间就跃入了她的视野里。 孙恺甩开飞雕的手,飞雕冲他大吼:“你要是真去向那个女人求婚了,你就真是脑子里进了屎!” 声音在整个一楼大厅里回响。 孙恺瞪着飞雕就像瞪着自己的仇人,但让他愤怒的不是飞雕给自己难堪,而是飞雕用“那个女人”四字来形容韩婷。 飞雕察觉到了自己言语的不妥,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迁怒于将每一个朝这看来的目光的人,他将这些人的目光都狠狠地瞪了回去。 在那凶狠的目光与秦晴视线相接触时,飞雕愣了愣,他显得有些惊愕,随后他尴尬地扬起笑,朝秦晴挥手。 孙恺也看了过来,在看见秦晴和她身后的骆译文时,他收敛起愤怒,在片刻疑惑后他不认同地皱起了眉。 孙恺视线在秦晴和骆译文身上徘徊,飞雕跟他解释了几句。 随后孙恺更是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同学聚会时骆译文是和宋蓓一起去的。 不难看出,现在孙恺已经把秦晴和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画上了等号。 孙恺厌恶地望着秦晴,但他的眼神又像在看另一个人。 孙恺的杀人嫌疑并没有被排除,也正是因此,在秦晴眼中他的一举一动都会与钱露露的案件扯上关系。 孙恺憎恶的第三者是钱露露。 迎上孙恺的目光,秦晴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就是钱露露的名字。 对于韩婷来说钱露露就是插足自己感情的第三者,而拥护韩婷的孙恺一定也曾被韩婷灌输过这样的想法。 且那次同学聚会后,韩婷一定将自己与钱露露之间的关系告诉过孙恺。想至此,秦晴的目光变得冰冷。 飞雕想拉着孙恺过来,但孙恺却是掉头走远。 骆译文从秦晴身后走出,顺着秦晴的目光看去,恰恰看见的是孙恺走远的背影。 他笑了笑,但那双乌黑的眼眸中却没有笑意。 飞雕挠着脑袋,不好意思笑着朝这处走来,他替孙恺“解释”:“那小子有病,尿频尿急,是经常的事,骆医生和嫂子别介意呀。” 飞雕又转头看了一眼孙恺离开的方向,咕哝道:“祝他上厕所没手纸!” 骂完,飞雕又提起笑朝秦晴她们看来:“骆医生陪嫂子出来购物的?” 秦晴:“我和骆医生只是认识。” 飞雕手上正流着血,是被孙恺甩开手甩时划伤的,他却没有注意到,正嬉笑着调侃秦晴,“别害羞呀嫂子......” 秦晴从包里拿出湿纸巾递给飞雕。 飞雕微愣,看见自己正在流血的手后才明白秦晴的意思。 他一边道谢,一边接过秦晴手中的纸巾,这会儿他也不忘打趣秦晴,“不愧是嫂子,习惯都和骆医生一样,用的都是一个牌子的湿纸巾。” 秦晴抬头,看向飞雕,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明亮,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飞雕有点摸不着头脑地顿了顿,“嫂子和骆医生用的都是一个牌子的湿纸巾......” 牌子...... 秦晴恍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垂眸思索,而后飞快扬首看向骆译文:“有急事,先走了。” 说完,秦晴就单手扶着包,小跑着离开了。 骆译文保持着微笑。 看着骆译文,飞雕不禁有些忐忑不安,他像做了坏事似的小心翼翼地问道:“骆医生,我是说错了什么话吗?” “不是你的原因。”看着在商场大门转角处消失的身影,骆译文唇角微弯,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 得到回答,飞雕才算安心,缓缓他拍拍脑袋,向骆译文道谢:“骆医生,之前我找你借的那笔钱过段时间一定会还的。” 骆译文挑眉:“你不是把钱给孙恺了吗?” “您都知道了呀?” 找骆译文借钱的的确是飞雕,但他却是给帮孙恺借的。直到今天把钱给了孙恺,飞雕才知道,那小子竟然是用来买婚戒用的。 “骆医生,钱是我借的,我就一定会还,孙恺并不知情。” 飞雕一脸仗义。 店员从骆译文身后的商铺走出,恭敬地将装有首饰的袋子交到他手中。 骆译文朝店员露出礼貌的微笑,而后转过头看向飞雕:“不用还了。” 他提着商品袋,走远。 那女店员还在因刚才的微笑而失神。 飞雕则没理解骆译文的意思,望着骆译文颀长的身影,他追问道:“骆医生是说那笔钱不用还了吗?” 骆译文没有回答,他唇瓣笑意意味深长。 —— 秦晴搭乘上公交就给黎英梅打去了电话,她有事需要黎英梅重新调查。 尽管《刑事诉讼法》要求侦查机关必须同时收集能够证实犯罪嫌疑人有罪或者无罪,犯罪情节轻重的各种证据,但由于立场对立。控诉方难保不会对有利于辩护方的证据视而不见。 而秦晴这次就要找出那些,在池安阳被当做犯罪嫌疑人时被“视而不见”的证据。 半小时后,秦晴接到了黎英梅的电话,她证明了秦晴的猜想。 警方的确曾在案发现场找到过一件来路不明的物品——一包看上去无关紧要的纸巾。 池安阳有一个癖好,除了只喝矿泉水外,他生活用具都必须是有品牌的,就连卫生纸也是一样。 孙恺遗留在现场的并不是什么有辨识度的东西,他留下的只是一包随处可见的纸巾。 这种纸巾是买报纸就会送的,纸巾外包装上只印有《xx报》的宣传标语,除此之外根本就是没有生产厂商的三无产品。 警方曾以为这是钱露露生前所留下的,但池安阳在被审问时否定了这样的说法。 不过当时池安阳执意顶下罪名,所以莫名出现的纸巾也就没有被深究。 就这样,一件至关重要的证物被控诉方与辩护方共同有意忽略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伙伴12739097,执麋,song,持诡的投雷,以后和二胖继续愉快的玩耍吧~二胖爱你们~ 最后,二胖来迟~负荆请罪中~~~~~改文是在是痛苦呀,二胖不会告诉你们该文之前,二胖把孙恺的留下的证据写的有多么搞笑无厘头..... 第二十七章 警方在那包纸巾上找到了数十人的指纹,孙恺的指纹就在其中。 孙恺曾有案底,警方将查找到的的指纹跟数据库中的相比对,就查到了他的名字。 这包纸巾足以证明孙恺曾到过案发现场,且根据纸巾外包装上的简陋的生产日期和批号,还有赠送这包纸巾的报纸运输订购的日期,可以推测出孙恺获得此纸巾的时间就在案发当日,地点是医院门前的小摊。 有人证明报纸的购买者是孙恺,有物证明孙恺在案发时间曾到过案发现场,却独独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与韩婷有关。 没有韩婷的密码,孙恺是无法进入别墅的,但孙恺一口咬定,自己并未提前埋伏在别墅里,是案发当晚,钱露露自己给他开的门。 再胆大的女生也不再夜间凌晨左右,给一个陌生男子开门的。 孙恺的这种说法无比牵强,但却无法证明他所说的均为谎言。 而孙恺所供述的犯罪动机为:想尝试杀人的感觉。 他所有口供均有意将此案件与韩婷撇清干系,一人揽下所有罪行。 不论拷问多少次,他都不曾改口。 法庭认为,孙恺犯罪动机极其卑劣,主观恶性极深,手段残忍,社会影响严重,情节恶劣,应依法严惩。故最后公布了庭审结果如下: 一:被告人孙恺放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二:被告人孙恺赔偿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钱兰丧葬费19408元,死亡赔偿金541220元,共计560628元 如不服判决,可在接到判决书第二期起十日内提出上诉,但最终孙恺没有那样做。 在执行枪决的前一天晚上,孙恺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过去发生过的事情。 他在狠狠地踢打一个男孩,那男孩穿着帽衫,从头到脚把自己捂着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黑琉璃般眼睛无神地瞪着前方。 孙恺身后还有一群人,他们是他的帮凶,都在笑骂着恶意辱骂羞辱着地上的人。 忽然有一个女生冲了出来,她拉扯着那些施暴者的腿,想要制止这场凌虐事件,但没有人停手。 孙恺认出冲出来的人是秦晴,但再当他仔细看时,那张脸变得扭曲,变成了意外一个人,变成了钱露露。 女生愤怒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你会有报应的......你会有报应的.......”咒语似的在脑海中循环。 阴暗的牢房里,孙恺皱紧了眉头,痛苦地低声呻/吟,他仿佛被一种飘荡在狭窄阴森的牢房里的没有形态的东西所纠缠,始终无法醒来。 梦中的孙恺在努力奔跑,逃离身后的鬼魅,他看见了韩婷,韩婷在前方对他微笑,就像她在他最落魄时帮助他的那次一样,那笑容纯洁美好。 孙恺伸出手,那洁白的天使却转身飞走了。 他大声嘶喊,哭叫,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他什么都没有,他什么都不曾拥有....... 无数人出现在孙恺面前,他们有人叫他“老大”,有人喊他“恺哥”,有人狗腿地跟在他身后,但孙恺却只看见了一张张表面顺从,背后鄙夷不屑的虚假嘴脸。 从始至终他知道没有人是真正站在他身边的。 就连韩婷也是一样。 就在被气势汹汹的黑暗和绝望所吞噬之际,孙恺听见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充满诱惑力,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那声音告诉他:“只要你想要,一切都会是你的......” 梦境中,黑暗突然被驱散,四周是一片耀眼的白光。 孙恺顿时变成了最诚挚的信徒,面向那片白光,重复念叨一句话:“一切都是我的......” 第二天被带出牢房时,孙恺脸上挂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笑容。 最终,孙恺的骨灰是飞雕领走的,韩婷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孙恺父母早逝,他的旁系亲属早已和他断绝来往。 因孙恺并未留下遗产,所以他的旁系亲属也没有义务偿还他欠下的债务。 从而法院判决孙恺应给与钱兰的赔偿也因为孙恺的死亡而被带到了泥土里。 但飞雕知道孙恺还有一个没有被查出的遗产,一只没来得及送出的求婚钻戒。 打开藏在怀里的红色真皮盒子,飞雕缓缓扭头,他通红的眼睛望向前方幻想出的不存在的人。 孙恺曾说过,韩婷一定会喜欢这枚婚戒的。 所以,他要替孙恺把戒指送出去才行呀...... —— 瀚蓝律师事务所, 秦晴正在帮黎英梅处理一个企业诉讼案件的资料。 黄一觉坐在她对面,几度欲言又止。 秦晴抬头看他,“有事吗?” 黄一觉烦躁地挠挠头,下定了决心:“秦晴,我对不起你!” 秦晴垂眸思虑了会儿,再度抬首:“对不起我什么?” “就是,就是,”眼前的黄一觉此时显得有些笨拙,“以前误会你,还让你帮忙调查......” 黄一觉没有说出孙恺的名字,但他陡然黯淡的眼神,让秦晴明白了他要说的话。 停顿数秒,黄一觉沉声道,“毕竟曾是你的同学......” 秦晴落在桌上一角,目光幽深,好似在看着某些黄一觉无法看见的东西。 “秦晴......” “他是个惯犯......”秦晴打断了黄一觉的话,她直视黄一觉:“孙恺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惯犯。” 黄一觉还没有看清秦晴眼中的情绪,秦晴就已经垂下了眼眸,继续整理资料了。 他还想再问些什么,黎英梅就推门进来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她挑眉凑近黄一觉:“怎么?你想占我徒弟便宜呀?” 黄一觉因为黎英梅锐利的目光,背脊发凉。 他一句话没说,神色不自然地走出来办公间。 听见关门声,秦晴手中的动作,笔尖停顿在a4大的纸张上,留下墨迹。 秦晴眼睑微垂,再明亮的光线也照耀不到她眼底的那片阴霾。 过去男孩被凌虐的画面在秦晴的脑海中回闪,最后画面定格在了男孩的微微蠕动的薄唇上。 虚伪....... 在替梁文挡下孙恺和他同伙的攻击后,秦晴听到了那个自闭的,从来不曾对任何人说过话的男孩在自己身后发出的微弱的声音,他用他嘶哑干涩的嗓音对她说: “虚...伪.......” 这是秦晴第一次听见梁文的声音,也是最后一次。 次日,就有人告诉她,梁文跳江自杀了。 他的尸首被打捞出来时,秦晴就在岸边。 —— 商业街上人来北往, 是上班时间,国际商场装修华美的欧洲名牌珠宝店里空荡荡的,没有顾客。 一高一矮两个店员站在柜台后偷偷开小差。 矮个店员朝那高个伸出手,“杜梅,你赌输了,两百块。” “什么两百块呀?”那人一脸疑惑。 “前几天那人把婚戒买走了,你赌输了!” 女生不慌不忙的解释,她心里直偷着乐。 一个月前,曾有一个打扮痞气的小混混来店里看婚戒,但他每看到一个标价都直皱眉,完完全一副只看不买的样子。 在那人走后,杜梅便提出打赌,赌那人两个月内会不会来买走那只他看中的婚戒。 现在结果已出,矮个女生来要赌债了,但欠债人却是一脸迷惑。 “那天,那人中途还遇见了一个朋友呢,还记得吗?” 矮个女生循循善诱。 那天那个小混混正打算离开时,遇见了一个熟人。 小混混穿着寒酸不伦不类,但他朋友却是气度不凡,且一眼就能看出他身上衣料的昂贵。 女店员记得,在那混混目光不舍的看着柜中钻戒时,朋友还曾安慰了他几句,至于说了些什么,她一时半会儿记不清了。 杜梅眨眨眼,“你说的是那天那个穷鬼?” 矮个女店员点头。 “诶.....”杜梅一脸不信:“你要说是他身边的那位,我相信,你说那个穷嘚瑟的小混混,我可不信!” 杜梅还想再说什么,忽然有一男一女走近了店里。她们放下争执,忙忙笑脸相迎。 男人腰圆肚滚,脖子上挂着手指头粗的金项链,一看就是富得流油的土财主,他身边的女人烈焰红唇,从骨子里透出股狐媚劲。她没骨头似的挽着男人往柜台处走。 “宝贝,只要你想要,我都买给你。”男人油光嘴滑,说得女人咯咯笑。 矮个子的女店员突然想起了那天那个穷鬼和他朋友的对话。 ...... “买不起这玩意,我只能看看解解眼馋了。你可别笑话我呀,骆医生。” 男人笑得温柔诚恳,“只要你肯付出,一切都会属于你的。” 闻言,小混混愣了,他的眼神仿佛被人无意点燃了一样,明亮夺目。 “那我就谢谢骆医生的鼓励了......” ....... 几天后, 有人告诉秦晴,在孙恺闭眼前,他还是留下了眼泪。 他说他已经付出了一切,但依旧什么都不属于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song,执诡,执麋,你好!我叫石头的投雷~么么哒~二胖会继续努力的~ 今天二胖提前更新,小伙伴们开心不~~~反正二胖是特开心的啦~(*^__^*) ~ 第二十八章 安芷溪打电话给秦晴时,她正穿着晚礼服,站在晚宴大厅的大门外。 骆译文穿着黑西服,衬衫领口微微敞开,西裤笔直,他唇角噙着一抹缱绻的笑意,朝秦晴走来。 秦晴看了一眼停在自己身旁的铮亮的皮鞋,她与手机那端的人的对话在继续:“有事吗?” 电话旁另一人言语吞吐:“那个......秦晴,肇事逃逸的话,会被判几年?” 看了骆译文一眼,秦晴转过身去,“刑法规定,肇事逃逸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有期徒刑,但因肇事逃逸至人死亡的,处七年以上有期徒刑。出什么事了吗......” 秦晴的疑惑被安芷溪打断在嘴中:“我只是帮朋友问问,没事没事,打扰你了。” 嘟嘟声响起,电话被单方面挂断,秦晴看着显示通结束的手机屏幕,犹豫了片刻,把手机放回了手包中。 秦晴回首,骆译文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然后微笑:“很漂亮。” 白色礼服长裙的侧骨拉链沿着腰身向上蜿蜒,勾勒出女人天生的曲线。 秦晴白皙的颈部带着精致打造的项链,耳侧上悬着一串与项链搭配的耳坠,迎上骆译文的目光,她有些不自在的拿着手包,想要遮挡却发现仅仅一个手包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对了,这个价值高昂,但对秦晴来说却是一次性使用的手包也是骆译文的杰作。 秦晴最好的打算是将这些她丝毫都不需要的东西退还给骆译文,她最坏的打算是,把这些东西卖了,然后在从自己的积蓄里拿出一部分钱,折成现金还给骆译文。 但这些都是宴会结束之后的事了。 秦晴看着骆译文,而后将目光转向了门前的标牌上,“这是古蔺导演的庆生晚宴?” 在此之前,秦晴曾仔细看过宴会入场邀请函,上面邀请人一项里只写了“古童人”三字。 邀请函上的地址和时间更是写得别出心裁:“地址:清真居士处,时间:酉时三刻。” 在此下端还有一小行文字: 【清代漏刻九十六刻制】这是对时间栏里计算时间方式的补充。 上网搜索了资料,秦晴才知道晚宴开始时间是17:45左右。而晚宴地址是以字美成,号清真居士的诗人,周邦彦所做的《汴都赋》而命名的汴都大酒店。 对于是如何拿到邀请函的,骆译文并没有做正面回答。 但在见到古蔺后,秦晴已经大约猜出了答案。 古蔺是骆译文的病人,一个强迫症患者。 每次和人握手古蔺都要上下晃动三下,如果没有达到次数他不会松开来宾的手,就算那人已经表现出想要离开的意思了。 秦晴在古蔺摇晃到第二下的时候就打算收回手了,但古蔺却是紧抓着她没有松开,直到完成他心中所要求的次数,他才放手。 在古蔺松开手的那一刻,秦晴从他脸上看见了一股难以形容的轻松神色,仿佛堆满垃圾的房间终于被清理干净了一样。 骆译文与古蔺攀谈,秦晴用余光扫过四周。 一线明星大腕汇聚于在大厅内,星光璀璨。 秦晴看着身旁的骆译文,她忽然发现自己看着身侧的这个男人竟需要微微仰头,不然进入眼帘的只有跟着他温润的嗓音微微起伏的喉结,还有线条利落光洁的下颚。 骆译文的温柔种隐藏着一种不易被发觉的性感,那是女人喜欢的独特魅力。 秦晴觉得就算是站在不远处那群炫耀夺目的俊男美女中,骆译文也是出类拔萃的。 秦晴从不吝啬自己对骆译文外表的赞美,她吝啬的是自己的感情。 骆译文的那双眼睛吸引着秦晴靠近的同时也让她心生畏惧,但除此之外让秦晴一直小心翼翼的原因还有一个, 骆译文让她有种被人掌控于手中的感觉,她厌恶这种感觉。 在结束对话后,男人含笑回首,秦晴的目光笔直地落进了他的眼中。 骆译文朝秦晴微笑,秦晴却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骆译文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动摇,他像绅士一般扬起胳膊,等待着女士挽住自己的手。 此时落在骆译文身上的目光并不少,毕竟他是这样难得的优秀,但他却视而不见,保持着邀请的姿势,用他那双被染进了墨汁一般的黑眸,注视着秦晴,专注地仿佛只能看见她一个人。 就是这种感觉,这种无法拒绝的无力感。 秦晴目光下移,落在骆译文放在胸前的手上,他手腕处是被折了一小截的白衬衫衣袖,袖口嵌着一颗镶着金边的纽扣。 秦晴又垂首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戴着的手链,这是和脖子上的项链一起订做的,璀璨耀眼,是所有女孩向往的,但在某一瞬间,秦晴忽然失神,看着这些漂亮的首饰,她竟联想起了那些将人囚禁的镣铐。 果真是讨厌的。 秦晴眸色沉寂,她挽住骆译文的手,目视前方,声音淡淡的,“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拒绝你的追求吗,骆医生。” 秦晴的话终于让骆译文唇角的弧度微微减小了一些,“因为你有喜欢的人了。”这是一个偏向陈述语气的问句。 秦晴侧身,直视骆译文的双眼,她摇头:“不是。” 骆译文微微眯眼,用沉默示意秦晴继续。 “因为你并不是真心在追求我,”秦晴不再看身旁的人,“你是讨厌我的,不是吗?” 所以才会强势的要求我做我不愿做的事情,然后看着我不算愉快的反应,自己乐在其中。 她的声音比以往还要平静,却比刀刃还要锋利,“我虽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让骆医生感到不快,但请不要在继续了。” 就好比从未想过会被轻薄的纸张割伤手指一样,骆译文少有的情绪外露,他神情复杂的看着秦晴,没有说话。 半晌,他忽然笑了出来。 秦晴从他轻柔的笑声中,听到了无法言表悲伤。 秦晴确定骆译文是厌恶自己的,但与此同时,她却有意忽视了她曾深切感受到的另一种情绪——迷恋。 骆译文对她有一种莫名的迷恋,这一点秦晴也是知道的。 面对这样一个矛盾体,秦晴也曾犹豫过,但最终她还是冷却了内心对希望被救赎的渴望和期待,选择了望而却步。 “这身东西我会在明天收拾好后还给你的。”不知道为什么,秦晴忽然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骆译文薄唇微微张合:“如果......” 他显露出心底迷茫的声音停留在“果”字上,骆译文的假设没有继续,他笑了笑,在秦晴深入了解他之前,骆译文又回到了原来温文儒雅的模样。 “如果”这样的字眼,并不存在于他,秦晴,或者是其他任何应该为过去付出代价的人们的身上。 男人唇瓣的笑意让人看不清他真实的想法,“这身衣服我会替你保存的。” 骆译文不会放弃,就像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停止一样。 光影交错,玻璃酒杯碰触出清脆的响声。 骆译文的目光在秦晴脸上停留,这次他并没有隐藏自己眼中的痴迷,他微微垂下头在秦晴耳畔道:“我不会让你逃掉的,因为那样实在是太狡猾了,不是吗?” 只有一个人幸福这样的事,实在是太狡猾了。 秦晴愕然无言。 四周的人们忽然开始窃窃私语,纷纷将目光投至大门前。 秦晴回首看去,另一个令她想要远离的人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唐宁哲穿着白色燕尾服,胸口攥着一个黑色纹花的手帕,他正姿态优雅地同古蔺导演握手攀谈。他是古蔺新电影的预定男主。 目光交汇的那一刻,秦晴看到了唐宁哲眼中流露出的不满。 看来自己一直都是一个惹人厌弃的人,秦晴无声苦笑。 唐宁哲的目光转移到秦晴挽住的那只胳膊上,他顺着看去,骆译文正专注地看着秦晴一个人。 但骆译文嘴中的话题却是关于唐宁哲的,“就是他吗?”你喜欢的人。 秦晴知道骆译文的意思,她想说不是,但话到嘴边却发现没有解释的必要。 她垂下眼睑,“失陪一下。” 秦晴离开了男人在明亮灯光下投下的影子,她朝化妆镜走去。 看着洗手台上宫廷式多面镜中穿着华美,打扮精致的女人,秦晴厌恶的皱起了眉。她从没见过这样的自己,也不想在见到。这样的打扮让她看起来无比的虚伪,这是她最不想承认的事实。 除此之外,秦晴更加讨厌现在涌上她胸口的那股道不清难受的情绪。 抬起金属手柄,让冰冷的流水滑过双手。 整理好心情,秦晴才再次走出去。 穿着白色燕尾服的男人,半倚在化妆间外的大理石墙壁上。 幽幽男声在秦晴身后响起:“男朋友?” 秦晴没有回答唐宁哲的话。 “你难道不会愧疚吗?”唐宁哲目光冰冷的朝她靠近,“只顾着一个人逃掉,真是太卑鄙了。” 这是第二次被人指责了。 对秦晴来说,这场晚宴真是糟糕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伙伴持诡,zz的投雷~么么哒 这一章应该算两个主角最情感外露的一章了,哎变态又是也是需要人心疼的呀~ 骆译文表示自己需要秦晴安慰,秦晴把脑袋别开....【这算小剧场吗(⊙⊙)?】 还有今天二胖提前更新了哦~求表扬~~~ 第二十九章 一个星期后,秦晴在黎英梅去法院递交立案材料时碰见了安芷溪。 安芷溪身边的男人秦晴认识,是孟沢。 孟沢代理的“mu总裁杀人案”让他成了要价高昂的话题律师,而不久前的马成凯同性性侵案则让他名声大损,成了替禽兽辩诉的黑心律师。 但尽管如此,孟沢的代理费依旧不低。 看着远方神情忐忑不断向孟沢询问的安芷溪,秦晴忽然想起了那天参加晚宴时安芷溪给自己打来的电话。 “肇事逃逸”,秦晴不觉将这四个字与安芷溪联系到一起。 安芷溪和孟沢消失在拐角处。 秦晴收回目光,跟在黎英梅身后离开。 晚上,张曦给秦晴打来了电话。 “肇事逃逸?”秦晴的声音听上去并不是十分惊讶,她声音有些冷,“是同学聚会那天发生的事吗?” 张曦给了秦晴肯定的回答。 那天张曦将宋蓓气走后,安芷溪就跟着追了出去。 张曦曾看看宋蓓是自己开车参加同学聚会的,她原本担心的是宋蓓,怕她酒量不大,酒后驾车会出事,但现在联系起来,出事的却是安芷溪。 张曦声音顿了一下,“那人被撞成重伤,需要开颅.......” 深吸一口气,她的声音里流露出愧疚的情绪:“能帮我联系上安芷溪吗,那天要不是我气跑了宋蓓,她也不会跟着追出去......我想尽力帮帮她。” 安芷溪家境不好,高中时就已不是秘密。 秦晴垂眸,答应了张曦。 张曦是因为她才呛声宋蓓的,她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 在通话结束后,秦晴找出了自己的存折。 次日,当秦晴带着自己的银行卡去律师事务所时,却被告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 根据打听到的消息,安芷溪在开庭前就已支付了足够的医疗赔偿,她压根无需为费用发愁,真正需要担心的是她将面临的刑罚。 秦晴忽然想起来孟沢,安芷溪的代理律师。 有种怪异的感觉窜进了秦晴脑海中。 安芷溪一家七口,父母,哥哥,妹妹,还有祖父祖母,都住在一套小房子里。从高中到现在一直如此,不同的是她哥哥成了啃老族,而妹妹刚刚上高三。 赔偿费用不会少,且聘请孟沢当代理人也会带来一笔不小的开支。 在秦晴看来,这样的家庭环境应该是不允许安芷溪一下子支付这么一大笔费用的。但安芷溪却打破了秦晴的认知常理。 秦晴将此事转速给张曦时,她表现出了难以置信和秦晴一样。 “是宋蓓帮的忙吗?” 能够帮安芷溪支付这笔钱的人估计也只有宋蓓了,而根据秦晴得到的消息,也的确是宋蓓帮的忙。 张曦惊喜参半,“看来她还是个不错的家伙嘛!” 秦晴没有说话,那种怪异感在她心头挥之不去,毕竟在记忆中宋蓓并不是那种会热心助人的人。 暗自轻叹,秦晴收起心中不好的猜测,松开了眉,在张曦说再见时,她浅笑着回应了一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 已近冬日, 古蔺导演的新电影《春绸》正式开始拍摄了。 唐宁哲饰演的男主角是一个从山村里走出去的大学生,他戏中的角色叫温文嘉。 离开大银幕三年了的一线大腕,观澜,饰演女主李欣,是曾在小山村里呆过一段时间,而后离开了的城市女孩。 至于女二号,古蔺导演大胆启用了新晋女演员,刘梦君,她戏中角色名叫吴*。 《春绸》男主女主在小山村里相遇,长大后男主为了女主考出了山村。 女二号是陪伴男主十几年的青梅,裁缝的女儿,在男主离开前,给他做了一件春衣。在那件春衣的内衬口袋里装着一封信,信中寄托着女二对男主一直都藏于心底的暗恋情愫。 鱼跃龙门,转眼男主毕业后已在繁华的大都会里打拼了数年。 他如愿找到了女主,与其有了一段过程甜蜜,最终却屈服于现实的美好交往经历。 女主和门当户对的企业经理在一起了。 而男主在经历了大风大浪之后,丧失了拼搏奋斗的初心,怀念起了过去的温暖。 他穿上那件春衣,拿着女二的信回到山村,想开始珍惜眼前人,却得知女二早已被迫嫁给别人,并在一年前死于难产。 《春绸》最初的拍摄地在一处未被完全开发的名为乐宁村山洼洼里,在此拍摄完男主的过去还有与女主的初次相遇后,再转去挤满高楼大厦的繁华都市进行拍摄。 在秦晴的高中同学之中,参与了这次电影拍摄工作的除了唐宁哲,还有另一个人——宋蓓。 宋蓓的老师是《春绸》的艺术指导,宋蓓作为其助手一同参与了拍摄。 宋蓓在拍摄现场遇见唐宁哲时,唐宁哲视而不见的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这令宋蓓脸上的笑,消了气似的,干扁扁的挂在唇角。 停顿数秒,宋蓓冷着脸往前走,她高跟鞋踩在地上,每一下都是一个小坑洼,往前走了五十米,她终于不出所料地崴到了脚。 宋蓓低头咒骂一句,她原不想来这小地方,因古蔺导演的响亮名声和老师的推荐,她才动了心思。 但瞧着身后漫山遍野的灰墙壁青瓦砾的,连处像样的浴室都没有的破旧老屋,她心里的疙瘩就愈滚愈大,不满也越来越多。 一通惹人厌的电话,偏巧在她崴了脚满腹抱怨的时候打了来。 “喂?”宋蓓声音里压着火。 那头人说:“法院判决已经出来了,有期徒刑一年,缓期两年。” 宋蓓消了点怒气,目光放在她半截陷进泥地里的鞋上,“她没在法庭上多说些什么吧?” “放心,她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得到肯定的答复,宋蓓点了点头,她一边拿着信号不稳的手机,一边抖脚,将鞋跟一点点从地里拔出。 由于用力太大,鞋跟完整的脱离地面时,宋蓓踉跄了半步,而后才站稳脚。 瞧着鞋上的淤泥,她嫌恶的皱眉。 电话那端的人问:“今天就直接把另一半钱打过去吗?” 宋蓓语气轻蔑:“哼,打过去吧,用这点小代价,换这么一大笔钱,她也真够贪婪的。” 她刚说完信号就断了,宋蓓又低声骂了几句,才将手机放回包中。 距离乐宁村三小时左右车程的市中心,瀚蓝律师事务所内,秦晴也刚挂断电话。 安芷溪的庭审结果已经出来了,她被判了一年有期徒刑,缓期两年执行。 秦晴微微松气。 缓刑期间安芷溪除了出行会受到控制和定期到当地公安机关报到外,她是无需坐牢的,如果表现良好,两年后的一年刑罚也不会再执行。 秦晴将这事告知了张曦,她顿是释然,直呼对宋蓓改观了。 秦晴同张曦又聊了几句,而后结束了对话。 —— 骆译文再次和秦晴联系是在第二天中午。 骆译文穿着一件开领衬衫,西服挂在胳膊上,领带松垮垮的。他站在车旁,像是刚结束一场会面,然后匆匆赶来的样子。 晚宴结束次日,秦晴就已将衣物送还回去,骆译文也已近两个星期没有与她联系了,现在突然出现,除了令秦晴感到意外之外,也让她明白骆译文与自己的关系并没有止步于那场晚宴。 “是否有时间一起吃顿午餐?” 这是很寻常的邀请,以往的那股强势的气息被骆译文有意抹消,他整个人都是温和有礼的。 “骆医生......” 推辞的话到嘴边,秦晴却恍然哑了声。 她看着骆译文的眼睛,从那双纯粹明亮的眼睛里她看见一只胆小怯弱,焦急找到借口与面前人撇清关系的自己。 她表现出的拒绝感是那样的明显,但骆译文仍旧只是静静的看着秦晴,他眼神清澈明亮带着浅浅的笑意。 秦晴远离骆译文,除了外因干扰,内因更为重要,她是个弱懦的没有安全感的家伙,稍有不确定因素便不敢迈步前进。 那日晚宴,秦晴以不是真心为由,拒绝了骆译文的追求,但现在,骆译文却在以一种温和的方式,揭穿她的谎言。 他正试图表达真心,但秦晴却想要后退。 骆译文看出了秦晴的心虚,也没有放过她眼底流露出的破绽。 骆译文的强势不在于他的言语和态度,他的强势表现在,他总有办法达到自己的目的,让她人无法拒绝自己。 秦晴张了张嘴,又闭上。 舔舐唇瓣,她看着骆译文那双真挚的眼睛,叹息般道:“骆医生帮了我不少,这顿我来请吧。” 乌压压的笑意藏在男人眼底。 秦晴知道,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来击溃自己的城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伙伴song和持诡的投雷~二胖会更加努力滴~~ 最后,大家看出谁的g竖起来了吗?猜猜看~ 第三十章 唐宁哲在屋檐下补妆,化妆师为他拭去额上的细汗,又扑了扑粉饼。 两米外,宋蓓的老师付娇仪神色慌张,她一路问来都没人知道宋蓓在哪。 付娇仪的另一个助理,张桂,因为付娇仪的要求,也在一旁帮忙询问。 张桂呆头呆脑的,她说话声音拖得老长,像一台老旧的人工播报机械一样重复着“有没有看见宋蓓”这一句话,她根本没有想要的找到宋蓓的心思,只是在应付付娇仪下达的指令。 找不着宋蓓,付娇仪满腹怒火,转首就迁怒到张桂身上,将张桂狠狠骂了一顿。 张桂一声不吭,眼睛看着沾满泥的鞋尖。 在这个被骂的过程中,她就一动不动的站着。付娇仪骂了多久,她就站了多久。 中午的太阳有些晒,唐宁哲穿着一身宽敞老旧的白布衫,布料微微有些松弛,看得出不是件新衣服,但干净整洁保管细心,算是剧中主人公,山村里的穷学生温文嘉最拿得出手的一件衣服了。 饰演女主李欣的观澜正躺在在对面背阳处的躺椅上闭目养神,她的助理半跪在一旁。 助理一手拿着扇子,一手拿着特质饮料。 观澜一努嘴,她就把饮料凑到观澜唇边。 现在正在拍摄的是女二号,刘梦君的戏份。 刘梦君饰演的吴惠芳没有出过小山村,也就是说刘梦君的镜头要在乐宁村一口气拍完,拍摄地转移到了市中心后,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卡!” 导演一声喊下,刘梦君露出笑,松了口气。 因为是参演这部电影的唯一新人,她一直都精神紧张,见古蔺满意地点头,她才稍稍有了些信心。 “啊!” 刘梦君刚想去跟导演道一声辛苦,就突然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了惊恐的尖叫。 她回头看去,见一工作人员跌坐在后院古井旁,双手撑在泥地上,双脚用力向后蹬,想要逃离。 那受到惊吓的人就像一只正在拱白菜的猪,拼命在泥地上拱。 “发生什么事了?” 导演出声,好几个人围了上去。 女人被人扶起,她颤抖着手指着不远处的水井,大叫:“死.......死......死人了!” 胆大的凑到井边向下望去,一具穿着白色名牌长裙的尸体漂浮在水中。 有人认出,那是宋蓓消失前穿的衣服。 —— 王沁盯着电脑屏幕,她身边围着好几个年轻助理。她们正在看论坛上发布的帖子。 “乐宁村古井杀人案另有隐情,”一人念出标题,停下。 王沁接着道:“古蔺新片《春绸》拍摄遭遇杀人案件被迫喊停,死者与《春绸》主演唐宁哲系恋爱关系......” 王沁瞪大了眼睛念完这句话,她身边几人皆是捂嘴惊叹。 “从律师的角度来看这篇帖子涉嫌恶意毁谤,”一位新进瀚蓝律师事务所的实习律师双手环抱,抬了抬眼睛,鼻子随着上下晃动的脑袋点了两下,“唐宁哲如果有杀一儆百的想法的话,他可以提起民事诉讼,或者刑事自诉。” 王沁回头瞧了那装模作样的年轻小伙子一眼,摇首轻啧了声。 另有人跟着起哄:“哟,大律师!” 小伙子也不害羞,扬着双手鼓动气氛,示意那人喊得更大声点。 这边正闹着,只听桌上电话铃声响起。 王沁接起电话:“喂,您好,这里是瀚蓝律师事务所,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王沁唇角保持着微笑,过了会儿,听清了对方的声音,她陡然皱起了眉。 “乐宁村杀人案件?” 另一头玩闹的年轻助理都停了下来,面面相觑。 众人眼中的潜语呼之欲出: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 这次案件的委托人是宋蓓老师付娇仪的另一个助理,张桂,乐宁村杀人案件的犯罪嫌疑人。 警方在井边发现了张桂的脚印,在井上发现了她的指纹,且在进行审讯时,张桂也是供认不讳,承认了自己的杀人事实。 张桂患有精神疾病,在几年前她也曾接受过治疗。 张桂的代理律师是黄一觉。 在黄一觉看来,张桂应属于限制责任能力的精神病人。 关于限制责任能力的精神病人,《刑法》第18条第3款规定其应当负刑事责任,但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根据具体案情,黄一觉决定选择刑事责任能力辩护来制定方案,进行罪轻辩护。 这次担任黄一觉助理的人是秦晴,这是张桂的要求。 据黄一觉了解,张桂要求秦晴参与案件,是因为有人曾给其提道过秦晴。 而给张桂推荐秦晴的正是她曾经的心理医生,骆译文。 中午, 秦晴又在办公大楼门前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梅德赛斯。 一如往常,骆译文微笑着对她招手。 这是骆译文连续第二十天在这等着她了,但他真正如愿以偿的只有第一次。 秦晴紧了紧衣领,她直径走到车前,弯身坐进了车中。 骆译文略略扬眉,他看上去并不吃惊。 秦晴盯着骆译文的脸,她肯定骆译文是知道张桂的事的。 “为什么将我介绍给她。”秦晴问得直接,“你应该知道我与宋蓓的关系。” “那么你要拒绝吗?” 骆译文直视秦晴的眼睛。 秦晴无法辩驳。 骆译文,“张桂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律师,”目光交汇,他笑了笑,“而我相信你。” 秦晴忽然有种错觉,她觉得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所投射出的视线能够软化一切,哪怕是最坚强的战士,也会因为这样的目光而改变自己的意志。 别开眼,秦晴没说话。 就在她想要推门下车时,司机小刘却发动了引擎。 “想吃中餐还是其他料理?”骆译文噙笑问她,那双眼睛黑得发亮,他笑得有些孩子气。 秦晴觉得自己越来越受到面前的人的影响了,面对着那双眼睛她几乎无法再拒绝,无法再讨厌。 秦晴质疑骆译文的真心,并以此为由和骆译文拉开了距离。 但现在,秦晴却忽然惊醒,明白正是她在那天晚宴上的话,让她亲手将自己的短处交到了骆译文的手中。 秦晴渴望的是能让自己走出那段阴影的真情实意,而骆译文现在正是用“真心”在诱惑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你好!我叫石头和持诡的投雷~ 这个案件的大纲还没有完全写出来,所以这章瘦一点,小伙伴们不要介意哈~二胖有时间一定会努力增肥的~~ 现在二胖要去写大纲了~8~ 第三十一章 秦晴和张桂初次见面是在次日早上。 张桂给秦晴留下的第一印象只有三个字:不舒服。 张桂有一双像吸食了毒品一样恍惚无神的眼睛,她在冲你笑,让你感觉到一种没有灵魂的呆滞感。 你可以从她身上嗅到一种腐臭味,仿佛她张开嘴你就能看到她口腔里的紫色舌苔,她不像一个活着的人,而像一个游荡在人世间的鬼魂。 “您好,我是您的代理律师黄一觉。” 黄一觉朝张桂伸出手,张桂笑着握住,她笑容很假,就好比披了一张别人的脸皮,压根无法控制脸上的肌肉,牵强的扯起嘴角冲眼前的人笑。 黄一觉有些尴尬的抽回了手,秦晴站在他身后,她明显看见黄一觉手背上起了密密麻麻的一片鸡皮疙瘩。 轮到秦晴了,她握住张桂的手,那只手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灰白色,她手心湿漉漉的。 秦晴抬首对上张桂的目光,在某一瞬间她从张桂的眼中看见了一种与她神经兮兮的外表所不相符的平静。 那种平静令秦晴感到奇怪,至少对一个杀过人,即将可能面对死刑的犯罪嫌疑人来说,这是一种不该拥有的情绪。 秦晴想要深究,但仅仅只是一瞬间那股平静就被诡异的笑容所取代。 双方坐下,在一些公式化的询问后,张桂开始回忆案发当天发生的事。 “她要我离她远点,她说...我身上很臭....”张桂说话有气无力的,语速是正常人的五分之一。 秦晴看见黄一觉翘起的二郎腿,一下一下不耐烦的晃荡着,他变得有些焦躁。 有人的声音宛如天籁,有人的声音却可以瞬间让人抓狂,张桂属于后者。 除了声音,张桂那双浑浊的眼睛所投射出的粘腻视野也让人很不好受。 她的眼睛就像金鱼的眼睛一样,仿佛罩着一层黏膜,然后在她看着你的时候你就会感觉那层黏膜被她用目光裹在了自己身上,下意识的厌恶,想要躲避。 “我掐住她的脖子,狠狠的掐住,她的脖子很白,肌肤摸上去凉凉的,她在挣扎过一会儿后,就不再动了。”张桂看着自己的手,她手上还留有宋蓓挣扎时留下的抓痕,这也是警方逮捕她的重要证据之一。 “呵呵,我再也听不见她骂我了,她终于闭嘴了。”张桂表现出的癫狂情绪,让人战栗。看到的人,没有一个会否认她精神上存在问题。 这次见面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黄一觉以最快的速度问完了问题,得到来想要的信息。 走出看守所,黄一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捂着胸口呼出一口长气。 黄一觉指着自己的脑袋,凑到秦晴耳边,语气坚定:“她这里绝对有问题。” “寻常人不可能用‘今天我吃了几碗饭’的语气,诉说自己整个杀人过程的。”黄一觉皱着眉摇头。 据张桂交代,她的杀人原因有两点,嫉妒和憎恨。 同为付娇仪的助理,张桂干的是最辛苦的活,得到的是付娇仪的辱骂,而宋蓓因家事原因,被付娇仪捧为上宾。 宋蓓待遇优厚且实力兼备,这是张桂嫉妒她的原因,而憎恨则是因宋蓓经常嘲笑侮辱张桂,用张桂的话来说就是“她看自己的眼神就现在看一只蟑螂”。 那晚,宋蓓再次嘲笑张桂,侮辱的词语甚至涉及到了她的家人。张桂一时失控就错手杀了宋蓓。 这种说法并无破绽,但秦晴始终觉得这件案件中有一些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辩护律师最基础最重要的工作就是阅卷,这一项重要的任务交由黄一觉负责,而秦晴则是去收集张桂精神状态不稳定的口供,和受害人方面也存在过错的证据。 同时与张桂和宋蓓都有过密切接触的人正是付娇仪,但她却拒绝秦晴的电话邀约。 付娇仪在电话里把张桂形容成忘恩负义的恶人,将宋蓓说成她最得意的学生,最后她狠狠骂了替张桂辩护的秦晴一顿,挂断了电话。 秦晴从耳边拿下了发出嘟嘟声的手机。 她在名单列表上找出下一个人,然将人名后的电话号码输入手机,拨打过去。 等待音结束后一个男人接起了电话。 秦晴微愣,男人声音带给她一定程度上的冲击,这声音是在太过熟悉,但又仿佛十分遥远。 秦晴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找到那张可以与这声音相匹配的脸。 她调整了一下情绪,问:“喂,您好,请问是方逸先生吗?” 男人没有肯定也没否定,只是反问她:“你是谁?” “您好,我是瀚蓝律师事务所的律师,秦晴,我想询问您一些有关乐宁村案件的事情,不知道您是否有时间,可否与我见一面?” 回答秦晴是男人的沉默。 就在秦晴以为手机信号出现问题时,男人报出了一个地址,“弗德三世。” 秦晴握着手机的手逐渐收紧。 男声继续:“我在那等你。” 话落,电话被单方面挂断。 “弗德三世”这四个字像一个探测器,帮助秦晴在自己脑海中搜寻到了与这个男声相匹配的男人的脸。 秦晴放下手机,翻找手中的名单列表。 她将目光停留在“方逸”二字上,而后视线向后拉伸,方逸的个人简介被她收入眼中。 “就业于dod传媒有限公司。”秦晴默念出声。 秦晴眸色微黯,这正是唐宁哲所属的经纪公司。 —— 入夜。 包间里很安静,透过玻璃墙看得见舞池里纵情狂欢的人们,却听不见喧闹嘈杂的声音。 led摇头灯从落地玻璃墙面上打过。 那一瞬间,潜伏在黑暗之中的猛兽的双眼突然散发出幽光,在led灯光照耀到另一处时,黑漆漆的房间里的才又闭上了眼睛。 门被打开,奢华的水晶吊灯刹那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野兽们暴露在灯光下,它们有的是镶有宝石的水晶杯,有的是嵌满水钻艺术墙,还有的是被漆成金色的宫廷式沙发扶手。 唐宁哲慵懒地坐到沙发上,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方逸跟在他身后,拧眉关上了门。 “宁哲,《春绸》拍摄行程耽搁下来,没个十天半个月不会重新开机,这期间你难道就不接其他的活了吗?”方逸几次追问,唐宁哲都没给出确切答复,他这次干脆一路跟着他来了弗德三世。 “只要你有意向,我立马给你安排其他的新戏,保证是男一号!”方逸信誓旦旦。 唐宁哲在酒杯里又加了两块冰,然后从怀中取出一部手机,扔给了方逸,“你落下的。” 方逸瞧了一眼,然后又摸了摸口袋里的三部手机,他确定唐宁哲递给他的是他今早丢失的第四部手机了。 拿回手机,方逸张嘴,他话音未出,就被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 女侍应生推开门,她端着一瓶罗曼尼康帝走了进来。 看着桌上有白有红的酒瓶,方逸脸色变得难看了,却只能将不满闷在肚子里。 冷着脸给了侍应生一些小费,那人便抱着空托盘出去了,她临走前带上房门。 方逸劝了唐宁哲几句,让他少些喝酒后,正要接着之前的话题讲下去,就听咚咚咚,又是三声敲门声。 “这里不需要酒了!” 怒吼从房间内传出,秦晴正要敲下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按照手机中发来的地址一路找到了这。 说实话,知道接电话的人是唐宁哲后,秦晴曾想放弃方逸寻找其他证人,但最终她还是打消了这样的想法。 秦晴犹豫了一会儿,正打算解释,就见房门上标示门号的鎏金数字猛地后退,一男的阴沉着脸开了门。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方逸语调陡降,见秦晴一身正装,疑惑取代怒火爬上方逸的脸。 “你是谁?”他语气听起来依旧不怎么高兴。 唐宁哲正把玩着酒杯,看着对面玻璃墙上反射出的女人后,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您好,我是瀚蓝律师事务所的律师,秦晴......” 她话还没有说完,那股愤怒就再次浮现在方逸脸上,“律师找我们干什么?是疯狂粉丝又出的新花招吗?” 停顿了一下,方逸显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大喝道:“乐宁村的事情与我们没有关系,我劝你趁我还没有报警之前,赶快离开!” 秦晴没有辩解,她将包拉至胸前,拉开拉链,似要拿些什么。 简单的翻找名片的动作,却被方逸当做在拿照相机或其他一些偷拍机器,“干什么!干什么!” 紧接着方逸就要来抢秦晴手中的包。 刚把女士单肩包拉扯到自己这边,正打算将包中的东西抖落出来,方逸就听酒杯与玻璃茶几相触,发出清脆响亮的一声。 唐宁哲用力不大不小,却有效地让方逸闭上了嘴。 秦晴拿回包,理了理衣服,而后取出名片递给方逸,“能否借用一下您和唐先生的时间。” 她语气平和,似乎对方逸刚才蛮不讲理的行为丝毫不在乎。 目光扫过名片,方逸还想质疑,但迎上秦晴坦荡的目光后,他最终只是抿唇,皱了皱眉。 方逸想要拒绝秦晴的请求,但唐宁哲却在他之前给了秦晴回答。 富有磁性的男声从房间里传出: “请进吧,秦律师。” 他侧头看她,“等你好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持诡和你好!我叫石头的投雷~经常看见亲的昵称,二胖都可以背下来了~【喂喂,就几个字好呗,当然背的下来啦~~ 变态过后小唐接班,为了自己的戏份,小唐也即将对女主展开攻势【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在小唐看来女主过的太轻松了,他要让女主和他忆起承担罪孽感,他才是要拉女主一起下地狱的那一个呀~~~【最后,小唐表示自己其实是一个好银...】 第三十二章 秦晴坐下,方逸一脸戒备的看着她。 秦晴照例询问。 但方逸压根没有配合她的打算,秦晴问了十句,方逸说了十句模棱两可的答案。 而唐宁哲从秦晴坐下开始就就没瞧她一眼。 酒杯中的酒水随着唐宁哲手指的晃动,一圈圈地荡漾出水花,酒汁打在杯壁上,然后略带浓稠感地滑落,留下浅浅的痕迹。 秦晴目不斜视,继续问道:“那么您认为张桂精神状态如何,她是否曾有过过激的行为?” 秦晴话语中的那个“您”并不具有针对性,但这次回答问题的依旧是方逸,“她的精神状态我们不清楚,她是否做过什么过激的事,这我们也没有亲眼看见。” “那么在您看来宋蓓对张桂的态度如何?她们之间是否曾发生过摩擦?” 方逸眼睛朝右上方看了一眼,“我没看见她们之间有过摩擦,宋蓓对张桂很照顾。” 秦晴看着方逸的眼睛,她忽然想起了骆译文说过的话——眼睛向右上看并不能证明一个人在说谎,但大部分人在说谎时,眼睛都会往右上方瞧。 秦晴不动声色地审视着方逸。 就在她注视着方逸的时候,方逸在有意朝唐宁哲暗示什么。 接收到方逸暗示的唐宁哲只是旁若无人的垂眉闭目,仰首倚在了沙发上。 方逸眉宇间微微隆起的沟壑被秦晴纳入眼帘。 转首看向秦晴,方逸面色不善,“秦律师我们的时间宝贵,”他抬手看了一眼表,“可以结束了吧。”这是命令的口吻。 秦晴拿起背包起身,向坐着的人鞠躬道谢告辞,“感谢您的合作,打扰了。” 她刚迈开步子,一直保持沉默的唐宁哲却在此时出声:“那么现在该由我跟秦律师谈谈了。” 他瞥了一眼方逸,而后将视线幽幽落在秦晴脸上,“你应该不会拒绝的,秦律师。” 唐宁哲的声音比方逸的清,表情比方逸的淡然,但依旧是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 唐宁哲的目光让秦晴感到寒冷,他没有看自己的经纪人,但方逸却从刚刚唐宁哲从他脸上掠过的目光中知道了唐宁哲的意思。 方逸咬咬牙,两撇眉毛像扬起的小刀,他忍下一肚子火,拉门走出了包间。 砰地一声,大门再次关上,房间内陷入了沉寂。 “秦律师要站在跟我讲话吗?”唐宁哲笑了笑,是电视机广告里的标准笑容,但秦晴却从他眼中看到了嘲讽。 顿了顿,唐宁哲眉梢轻挑,睨视秦晴,“以这种居高临下的姿势?” 秦晴缓缓吐出一口气,坐到了唐宁哲对面的沙发上。她身后是一块直达屋顶的落地玻璃。 唐宁哲一摇手,奢华的水晶吊灯瞬间熄灭。 舞池晃动的灯光和疯魔一般狂舞人群,瞬间从秦晴身后的落地玻璃里投射出来,以一种侵蚀的方式将从背后拥抱着她,将她包围。 秦晴皱眉。 从唐宁哲的方向看,秦晴正是逆光,那层光晕模糊了秦晴的脸,这让唐宁哲感到满意,“不用看到你那张虚伪到令人厌恶的脸,真是感觉好多了。” 秦晴扶住包带的手微微攥紧,面对唐宁哲的有意侮辱,她没有反驳。 “当律师的感觉怎么样?”对面的身影突然凑近,轻飘飘不带情感的声音,传入耳中。 酒杯被搁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唐宁哲以一种真诚的口吻,嘲讽似的问着:“玩这种正义游戏感觉好吗?” 唐宁哲的语气很轻很淡,却猛力拽住了秦晴的心脏。 玻璃墙外打进的灯光在唐宁哲的眼睛上滤过,勾勒出一道阴冷的红光,他眼睛里的温度骤然降到最低。 秦晴垂下眼睑,头发搭在额前。 “不要想着一个人逃走,秦晴。”唐宁哲替秦晴撩起她垂落的头发,“因为你不配那样做。” 唐宁哲将最伤人的话化作利剑插在了秦晴心口上,仿佛这样他心里的罪孽感才能稍稍减轻一些。 他收回手,坐回原位,冰冷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对面的人身上。 秦晴对上唐宁那双好看的眼睛,跃入脑海中的却是另一张脸,骆译文微笑着的样子突然浮现,秦晴想起了骆译文将水晶发抓戴在她头上,对她说“秦晴,我在追求你”时的笑容,那时他眼中的纯粹与真情,是使秦晴第一次将其与记忆中那个人重合的契机,也是让秦晴下定决心远离他的重要原因之一。 现在,看着眼前与骆译文一样,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的男人,秦晴心脏陡然紧缩,男人目光里的鄙夷与憎恨,一点点地吞噬着秦晴筑起的防护城墙。 唐宁哲冷哼一声,这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终于,被压抑十年的愤怒与委屈被面前的男人陡然引燃。 秦晴大吼:“唐宁哲,我对不起的人不是你!” 男人眼神一暗,像被人戳到了痛处。 秦晴起身,脚步声急促。 她拉开门,刺眼的光线涌入房间。 男声从秦晴背后响起:“马上就是他的忌日了,你应该早就忘了吧......” 直视前方,唐宁哲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秦晴停下了脚步,她顿足数秒,而后离开。 在光线再度被阻拦在门外时,唐宁哲扬起的唇角恢复成了原来的平直,他目光中有些复杂。 拉着别人下地狱的感觉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好。 大门再度拉开,照耀到男人身上的光线在他身后的地面上投射出一个被拉长的影子,影子打在墙上,涌出一种莫名的孤寂感。 大门闭合,终于,房间里恢复了宁静。 —— 阳光照进办公间,黄一觉埋首资料之中。 秦晴敲门进来时,他恰恰又将资料看完一遍。 放了一杯加糖的咖啡到黄一觉的面前,看着他充血的双眼秦晴就知道他又熬夜了。 黄一觉喝了一口黑咖啡,一边笑着一边皱眉:“真甜,你加了多少糖呀?” 秦晴抿了一口自己手中的咖啡,面不改色的将黄一觉面前的资料拿过来翻阅,她目光停留在“付娇仪”这个名字上,随后抬首看向黄一觉,道:“之前打电话时,付娇仪曾用‘忘恩负义’这个词来形容张桂......” 这一点让秦晴感到困扰,但根据她调查的资料显示张桂才是提携付娇仪的恩人。 在张桂患病之前,她也是位电影美术指导。付娇仪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靠当初张桂的帮助。 在发表获奖感言时,付娇仪也曾提到过张桂这个名气不大却帮她不少的恩师,向她表示感激。 按理,付娇仪应该是感激张桂的,但现在她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秦晴也曾怀疑过付娇仪只是为了在媒体面前给自己塑造一个良好形象而发表虚假的获奖感言,但由于秦晴始终对初见张桂时,她眼中流露出的那份平静与释然耿耿于怀,所以对于这件事秦晴也忍不住再多想些。 无法确定的虚无感在秦晴的心头上涌动,她有一种感觉,她觉得自己所看到的并不是事实。 张桂患病以后就成了付娇仪的助理,秦晴听说是付娇仪主动提出让张桂来帮助她的,但事实上张桂也有其他选择的机会,她能够获得的远不只是一个小助理的职位。 如果硬要说付娇仪有恩于张桂的话,秦晴想可能就是付娇仪在张桂患病后给了她一个工作吧。 “付娇仪为什么要邀请张桂当自己的助手,张桂又为什么要答应?”秦晴问。 黄一觉一愣,想了会儿:“付娇仪看重了张桂的本领,张桂觉得熟人好办事?” “不会有种屈辱感吗?”秦晴反问。 对于付娇仪,如果是真心为张桂好,就不会不顾及她的自尊心为她介绍这份工作;对于张桂,面对曾经不如自己,受到自己帮助过的人,她又如何会轻易地低头从小职位做起,尤其是在她留有其他选择余地的时候。 看着独自思考的秦晴,黄一觉把五个指头伸到她面前,像驱魔的法师一样,猛地一声:“收!” 看着因自己突然的动作而微微愣神的秦晴,黄一觉笑嘻嘻地问:“回神了吗?”他瞧着秦晴,缓缓,笑容变得有些无奈,“你又想多了......” 秦晴没有辩解,她收敛心思,将目光重新移到了资料上。 王沁进来,“张桂的司法精神病鉴定结果有消息了。” 看见秦晴手旁的咖啡,她自顾自地拿起来喝了一口,顿时苦得她脸都皱成了一团,“呜哇,好苦!” 黄一觉把自己那杯递给她:“喝我这杯,超甜!” 王沁灌了一嘴,这下她表情更难看了,“秦晴你是把糖都加一个杯子里了吧!” 秦晴轻咳两声,“鉴定结果呢?” 王沁用纸巾插嘴,“张桂临床诊断为偏执性精神障碍,作案时辨识能力存在,控制能力不完全,处于发病期,为限定刑事责任能力。” 黄一觉长舒一口气,他伸了个懒腰脸上表情顿时变得轻松。 秦晴却不由自主地拧紧了眉,支持罪轻辩护的证据越来越多,但她心底的不安却在逐步扩大。 —— 当门铃响起,秦晴看见骆译文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自家门口时,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反感和讨厌等情绪,只是单纯惊讶:他为什会在这里。 看着秦晴的表情,骆译文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也会露出这种笑容的?秦晴在心底疑惑,但她并不否认这样的笑容更容易让人放下戒备。 就比如眼下,秦晴分神之际,骆译文已经绕开她走进了屋子里。 秦晴看着在一番目光搜寻后进到厨房里的骆译文,再回首看了眼空荡荡的门口,她缓缓闭眼,砰的一下关上了大门。 秦晴脸色不大好,她直径走去厨房。 “骆医生不请自来,有事吗?” 她语气呈现出下降调,声音愈来愈小,在看见骆译文将嫩黄色的围裙系在自己身上后,她彻底说不出话了。 骆译文一边从自己带来的袋子里翻找自己想要的食材,一边说道:“‘想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就先要抓住一个人的胃’,这句话不是你们女人发明的吗?” “骆医生我和你的关系并没有熟悉到可以让你晚上八点来我家,在我的厨房里跟我讨论这些!” “但你让我进来了,不是吗?” 秦晴气结。 骆译文又笑了笑,“难道秦助理现在要赶我出去吗?” 秦晴正想给他回答,骆译文却提前道歉,“我原本是想早一些来的,但工作太晚耽搁了。” 秦晴打量骆译文,嫩黄色的围裙下,他还是一身未来得及换下的正装打扮。 略有些凌乱的头发,显示出这个男人的匆忙,而他眼底的青丝,则在告知秦晴他的疲惫。 秦晴又一次深刻体会到了,心理咨询师这个身份给眼前这个男人带来的便利。 “你是在得寸进尺吗,骆译文?”秦晴这话问得有一种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无奈感。 骆译文眸色璀璨,“骆译文这个名字并不难听吧?” 秦晴有些莫名,骆译文看着她,眼睛里都带着笑,“所以以后多叫叫这个名字吧。” 看着转过身,去拿调味料的修长身影,秦晴不觉失神。 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然后倒了一杯热水默默走出了厨房。 坐在桌边,秦晴喝了一口热水,温热感从喉咙滑过进到胃里,她才感觉好些了。 骆译文熟练迅速的刀工通过道具透过食材触碰到案板的声音,以有节奏的听觉信息传递给秦晴。 我是在干什么?秦晴皱眉,她又喝了一口水。 秦晴之前以为是今天骆译文的奇怪表现,让自己一时放下了防备,但现在重新思考,她却发现,在骆译文发生改变的同时,自己原本坚定的意志也在不知不觉中被软化。 秦晴捧着呈着热水马克杯,她的眼神却在一分分的变得冰凉。 骆译文从厨房出来后,秦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他们在沉默中吃完了这顿算得上美味的宵夜,但遗憾的事,他们的心情却算不算美好。 晚上九点,骆译文离开。 他走出单元楼道,昏黄的灯光让他半边脸隐匿在阴暗之中。 “真心?”骆译文轻笑,他用手帕擦拭双手,“那种东西毫无意义。” 纯白色的手帕仅仅用过一次,就被扔进了路旁的垃圾桶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执麋和持诡的投雷~二胖我又回来啦~~~ 二胖以后会努力不再请假滴~~~【有急事是特例哈~ 变态有时也会卖萌滴,二胖忽然好想写甜文咋办?? 第三十三章 开庭时间在半个月后,黄一觉已经做足了充分的准备。 一切正在朝有利的方向发展,但秦晴心中的不安与迷惑却变得更加强烈了。 办公室内,电话铃声不断。 王沁接起桌上的电话,声音俏皮亲切:“喂,您好,这里是瀚蓝律师事务所,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 数秒钟后,她脸色大变的挂断电话,冲进了黎英梅的办公间。 秦晴是黎英梅的助理,虽然前段时间因客户指定去帮助黄一觉处理乐宁村的案件,但现在工作也算告一段落,她便回到黎英梅这处。 眼下黎英梅并不在办公间内,王沁冲进来时,秦晴正独自一人在桌边整理资料。 “黄一觉他出事了!”王沁大喊。 秦晴站起:“怎么回事?” “出车祸了!”王沁均匀气息,“他刚刚被送到医院。” “伤势严重吗?”秦晴拿起自己的包就往外走。 “应该没有大碍,”王沁疾步跟在秦晴身后,“是黄一觉自己打来的电话,说是及时避开了危险,所以没有大碍,但皮肉伤还是免不了的。” “哪家医院?”秦晴稍稍松了口气。 “第九医院。” 秦晴走出事务所大门,摁下电梯按钮。 王沁的表情也显得有些焦急,虽说黄一觉伤得不重,但他电话里的声音没原来那般精神,满满的虚弱感,不免让人担忧。 电梯提示标志显示电梯即将到达。 秦晴回首看向王沁,顿了顿,她问:“是人为还是意外?” 拧紧了眉,秦晴会这么问也是事出有因。由于接手了张桂的委托,死者宋蓓的家属曾派人对黄一觉施压威胁。 这次发生车祸也有极大的可能是因为司法精神病鉴定结果让张桂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从而惹恼了刚刚痛失女儿的宋蓓父母。 王沁蹙眉摇首,“还不能确定。” 秦晴没有说话,电梯到达,她站了进去,按下了楼层按键。 —— 秦晴到达医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拨通了黄一觉的电话。 手机握在耳边,她按照电话里传达的指示,在大厅里转了一圈,才找到黄一觉。 黄一觉左手上绑着绷带,坐在长椅上摇晃着另一手,冲秦晴打招呼。 秦晴面前走过几个拿着挂号单寻找科室的人,他们拦下秦晴询问,在帮忙指出具体位置后,秦晴才走到黄一觉身边。 她盯着黄一觉刚打上石膏的手臂瞧,没有说话,倒是瞧得黄一觉有些不自在了,他挠挠头无奈的说:“车被送去修理了,哎,看来这段时间要开始挤地铁上下班了。” 秦晴没有接下黄一觉的话茬,她开门见山,“是原告人干的吗?” 黄一觉深深一叹,“还不能确定。” 秦晴看着黄一觉,“那就立案调查。” 黄一觉抬首迎上她的目光,卸下了无所谓的笑容,声音陡然变得低沉,“别插手这事,秦晴。”他低下头,停顿了数秒,“这次他们只是在发泄怒火,给我一个教训,不然的话我现在就在急救室里了。” 秦晴没有反驳,她盯着黄一觉的脸,表情有些冷。 “干律师这行必须提前做好遭人恨的准备呀。” 一声感叹后,黄一觉又扬起了笑脸,只是那笑容稍稍有些苦涩。 秦晴坐到黄一觉身旁的座位,皱着眉侧首看他,“做律师难道还不能维护自己的权益吗?” “但聪明的律师是不会打没有胜算的官司的。”黄一觉扬眉苦笑,“虽然我不算聪明,但也不笨。” 盯着黄一觉的眼睛,秦晴从他眼中看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秦晴握了握拳,她最终沉默。 在离开医院时,秦晴看见了许久不久的安芷溪。 安芷溪脸色苍白,贯来爱打扮的她,这次却是一脸素颜,面色蜡黄,打扮随意。 她正佝偻着腰,站在队列中等待。远远看过去就能用视觉感觉到弥漫在她周身的那股强烈的颓废感。 太阳刚刚开始落山,夕阳照射在安芷溪那张莫名忐忑不安的脸上,带给了她一丝温暖的同时也让她惊恐的表情更加清楚的出现在了秦晴的视野里。 “芷溪?” 秦晴轻拍安芷溪,安芷溪却是一脸惊恐的回首看来,她甚至还叫了一声。 在看清秦晴的脸后,安芷溪捂着胸口,过了数秒才平复了心绪,她扯出笑:“好巧,你怎么在这?” 安芷溪显然不是真心想问秦晴的来意,她只是她的习惯而已。 果料,在秦晴回答她的时候,她一脸心不在焉,目光发直地盯着一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呢?哪里不舒服吗?”秦晴问。 安芷溪回神,“嗯?额......我有点小感冒而已。” 她神情闪烁,隐隐呈现出一种惊恐状态。 秦晴忽然想起了前段时间安芷溪肇事逃逸的事,不知为何,她脑海中突然有一缕思绪将安芷溪和宋蓓联系了起来。 秦晴下意识地问:“宋蓓的葬礼快要举行了吧?” 闻言,安芷溪目光中流露出害怕的情绪,她在怕着一种无形的东西,并且那似乎与宋蓓有关。 “额,是吗。”安芷溪面色苍白,她看上去十分想结束这个话题。 秦晴却瞧出了端倪:“可以帮我给宋蓓上柱香吗?毕竟我现在的什么不适合出现在葬礼上。” 没有给安芷溪回答的时间,秦晴继续道:“她的父母估计也不愿意见到辩护方出现在自己面前。” “辩护方?”安芷溪脸色更糟了,“你是张桂的辩护律师?” 张桂?秦晴目光一凝,无论是报纸还是网络媒体上,犯罪嫌疑人张桂都是用的化名,安芷溪是无法从这些途径知道张桂的名字的。 “你认识她?”秦晴问。 安芷溪的眼珠无神地转溜,过了会儿她才支支吾吾的回答道:“额...我曾听宋蓓提起过。” 说话时,安芷溪没有看秦晴的眼睛而是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了别处。 秦晴的自觉告诉她,眼前的人在说谎。 没有再多逗留,安芷溪就拿着病历找理由离开了。 看着落荒而逃的人,秦晴心底的疑惑感愈来愈强烈。 夕阳在大厅地砖上反射出最后的光芒。 或穿高跟鞋,或穿皮鞋的脚从地砖上踏过,阳光消散,室内的白炽灯变得明亮。 唐宁哲来到瀚蓝律师事务所是在次日清早,他要告x论坛名誉侵权,而他指定的律师正是黎英梅。 秦晴刚到事务所事,就见前台小李身边围了一群人。 原本秦晴没有兴趣听这些八卦,但熟悉的名字却在不知不觉中让她停下了脚步。 “......前段时间x网站上不是发表过一篇标题为‘乐宁村古井杀人案另有隐情’的帖子嘛,那帖子里爆料说乐宁村案件的死者与《春绸》主演唐宁哲是恋爱关系。”小李贼兮兮地笑着:“今天唐宁哲来找律师告x论坛名誉侵权,我看多半就是为了这事!” 穿西服的新来助理应声附和:“没错没错,这篇帖子可影响不小,我听说就为这事,唐宁哲名誉受损,今年少接好几部广告呢!” “你个万事通,怎么什么事都知道呀?”新来的助理打趣那个爆料的西服男。 西服男一脸骄傲,“那当然了,我知道的还多着呢。” 听他这样说,立马有人发问:“那你说宋蓓到底是不是唐宁哲的女友?” 只见西服男朝办公室里探了探脑袋,瞧见唐宁哲等人都在会客厅内,没人打搅,便站直了身子,道:“其实呀,那些爆料都是真的,不然唐明星现在也不会恼羞成怒来找律师了。” “说不定人家真是气不过这些无中生有的毁谤呢?” “啧啧,这都是公关团队的应急手段!就是用来迷惑你们这些不知情的人的。” “你又知道了?” 质疑西服男的女生显然不信这番话,西服男立马拿出所谓的证据来回复她,“不然以前x论坛上出现过那么多爆料唐宁哲的帖子都没见他来请律师的,现在怎么想不过要告上法庭了?” 女生脸上浮现出半信半疑的表情,这让西服男下定了乘胜追击的决心,下定论道:“还不是被人说中了!” 男人女人的惊呼声与反驳声在秦晴身后交错响起,秦晴垂下眸子,让人瞧不出情绪。 由于是早上,办公室的人并不多,所以会客厅处传来的开门声也特别响亮。 听见声音秦晴身后八卦的人立马安静了下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群刚刚还在拿唐宁哲的私事做话题的年轻男女假装各忙各的朝四周散开,但余光都在悄悄打量着那个逐渐走进的男人,他们各自思考判断着刚才西服男说的话的真实性。 秦晴抬眸,她原本以为自己会那人被无视,但在经过她身旁的时候,唐宁哲却止住了脚步:“晚上有时间吗?” 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唐宁哲身上的男女皆是露出吃惊的表情。 唐宁哲在笑,但那笑容却让秦晴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执麋,持诡的投雷~么么哒~ 话说二胖这几日都要事,所以更新晚了,~~~~(>_<)~~~~ 以后晚上十点还没有更新的话,大家就早些睡吧,免得等得太晚了,导致睡眠不足精神不好呀~ 但无论如何,二胖都会能早更新一点就早一点~ 最后祝大家有个好梦,晚安~ 第三十四章 汴都大酒店的景观房内灯火明亮。 唐宁哲看着窗外的都市夜景,他面前摆着一瓶烈酒,和两份餐点。 他眸色很沉,沉得连房间内的灯光都被他眼睛中的黑色所吞噬。 唐宁哲给了秦晴这里的地址,但实际上他并不认为秦晴会来。 秒针走过十二,约定的时间已到,结局就像他所预料的那样。 看着对座空荡荡的座位,唐宁哲空落落的眼睛里浮现出一抹苦涩。 他自嘲似的轻笑,正要拨通电话让服务生撤下餐盘时,门铃声响起。 唐宁哲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打开的门,但在看见门前站着的人是方逸时,他的确感觉到眼前刚刚燃起的光芒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见大门打开,方逸立马拿下墨镜,露出笑:“宁哲,我替你新接下了一部......” 砰地一声,门关上,方逸的声音被阻挡在门外。 —— 秦晴接到唐宁哲的电话是在她到家一个小时后,同样也是在唐宁哲将桌上那瓶烈酒喝了一半的时候。 “放我鸽子?”秦晴摁下通话键,还没出声,就听带着几分醉态的男声传出。 秦晴,“你知道我不会去的。” 电话那头的男人没说话。 秦晴目光放远,长舒出一口气:“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大可以向以前一样对我视而不见,那样大家都好。” “都好?”唐宁拿起桌上酒杯又灌了一口,“过得好的只有你一个人吧。” 从始至终唐宁哲都没有用很强烈的语气,但他没有起伏的声音却足以传达出他压抑着的情感。 “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秦晴,”唐宁哲反问,他表情淡漠且平静,“你不该表现出一副自己生活得很好的样子。” 唐宁哲望着天顶,他眼神陡然变得清冽:“秦晴,是你激发了我的破坏欲。” 秋风刮过树梢,月亮从乌云后露出脸。 秦晴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之下,她的声音里传达出一种想要放下的疲劳感,目光沉痛,“我想活下去......” 她重复,“唐宁哲,我想活下去,所以我学会了逃避......” 逃避? 唐宁哲抿紧了唇,他没有反驳,只是沉默。 分针走过一小格。 唐宁哲抬手搁在眼睛上,他掐断了电话。 小区院里子晚风微凉,楼下路人行色匆匆。 秦晴握住手机的手垂落在腿侧。 —— 次日一早, 电梯停下,秦晴从电梯里走出。 她的出现,立马吸引了几个年轻助理的目光。昨日唐宁哲邀约秦晴共进晚餐的事已在办公室里传开。 但秦晴冷冰冰的形象,让那些满心疑问的同事望而却步,几个新来的助理数次走到她跟前都欲言又止。 有人撺掇王沁去向秦晴询问唐宁哲的事,王沁虽然心中好奇,但也知道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 昨天唐宁哲向秦晴发出邀请时,秦晴的脸色出奇的难看。这一点,王沁可是瞧得清清楚楚,她自然不会如了那些小助理们的心意,拿这事再去给秦晴增添不愉快。 看着秦晴走进办公间,关上门,几个助理惋惜的长叹。 王沁咳了两声,开始驱赶围在她身边的人们:“都散了散了!工作啦!” 办公间的大门隔绝了屋外的热闹,黄一觉正绑着绷带在办公桌前查看资料。 秦晴将整理好的文件放在黄一觉右手旁,她无声地看着黄一觉绑着石膏的左手。 黄一觉抬首,笑笑:“老人常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看来办完这个案子,我又要休息一段时间了。” 黄一觉最终只是得到了一笔赔偿,车祸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秦晴没有说话,停顿了一下,她转身离开。 安芷溪给秦晴打来电话是在三天后的下午。 她和秦晴约在律师事务所大楼对面的商场里见面,她在一楼餐厅里等着秦晴。 宽大的衣服套在安芷溪身上,就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样。 秦晴见到安芷溪的第一眼时,她几乎没有认出安芷溪。 安芷溪太憔悴了,就像一天老了好几岁一样:眼眶下的黑眼圈没有抑制的在脸上延伸,嘴唇干裂,两色苍白。她整个人都被阴郁惊恐的氛围所笼罩着。 看见秦晴,安芷溪就像看见了救星一般,双眼顿时变得明亮。 “秦晴,”安芷溪握住秦晴的手,“帮帮我。” 一双干涸的眼睛里溢出了泪水。 秦晴刚要安慰眼前人让其冷静一些,就听安芷溪突然说:“案发前,张桂来找过我。” 秦晴惊愕地看着眼前人。 安芷溪缓缓垂首,她陷入回忆之中...... 收到宋蓓打来的钱后,安芷溪就立马搬出了原来的住处,独自一人在市中心租了一间小公寓。 张桂来找她的那天早上,她刚刚从银行取了一笔钱。 张桂是从银行一路尾随她到她新租的公寓的。 安芷溪哆嗦着嘴唇,眼神飘忽:“她问了我有关车祸的事情。” 车祸?秦晴惊醒,是同学聚会那天发生的肇事逃逸事件。 安芷溪半吞半吞。 秦晴看着难以启齿的安芷溪,压抑着心底的惊讶,秦晴说出了心中的猜测:“那天晚上开车的人其实不是你?” 安芷溪咬咬唇,点了点头。 微微抿唇,秦晴继续问:“张桂找你就是想问清这件事?” “她问我当时撞伤人而后逃逸的究竟是谁,我一开始没有告诉她,但后来她开始骚扰我的家人,我经不住她没日没夜跟踪打探,又想着已经结案,所有的证据都已经被处理了,她一人也闹不出什么乱子,我就.......” 安芷溪目光发直,惊恐的情绪在她眼底汇聚,像回忆道什么似的,她情绪崩溃,陡然捂住脸大哭起来:“我告诉过宋蓓这件事,我告诉过她!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的!” 张桂来找安芷溪时用的是假名,所以一开始无论是安芷溪还是宋蓓都以为她是这次肇事逃逸事件想要多讹诈些赔款的家属而已。 安芷溪会知道张桂的名字,是因为她无意在一本介绍《春绸》幕后人员的报刊杂志上看到了张桂的照片。 那时安芷溪知道的不仅张桂的名字,连同她和宋蓓一样是付娇仪助理的事情,她也都从那篇报道中知晓了。 当晚安芷溪就想打电话给宋蓓告诉她这事,但有些事往往是上天注定的,那一通可以救命的电话,因为乐宁村的信号问题,最终没有被接通。 “张桂是原告家属?”秦晴问。 安芷溪扶着脑袋,摇头,“不是,她与那件事毫无关系!” 泪花满溢,女人表情痛苦,她紧紧握住秦晴的手:“救救我,秦晴,救救我,”安芷溪的声音变得癫狂:“安芷溪的鬼魂每晚都来找我,她说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她死得那样惨的!” “冷静芷溪!”秦晴扶住安芷溪的肩膀,让她止住尖叫。 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牵着孩子路过的母亲,一脸紧张地抱起孩子快步走开。 因为安芷溪的失控,秦晴与其的对话没有再继续。 最终,安芷溪被她的家人带走了。 秦晴心里的不安因为安芷溪的一番话,在心底发酵膨胀。 根据安芷溪所说,张桂存在有蓄谋杀人的可能,精神状态不稳定也有极大的可能是她伪装出来的假象,如果一切查明属实,就意味着张桂会被判死刑。 秦晴攥紧手,强迫自己收回了心思。 她不会再继续调查下去,没有一个律师会为自己当事人寻找不利证据的。 —— 入夜,因为晚风的拍打,门窗微微震动。 不一会儿,满是湿气的风吹进了屋中,大雨倾盆而下。 白光闪过,照亮了床榻上紧皱眉宇的秦晴,轰隆隆,大地开始颤抖。 秦晴梦见了过去,她梦见了艾雯雯,孙恺,宋蓓,安芷溪,还有梁文。 视野中的一切都是朦胧飘忽的,但记忆中的感觉却变得异常清晰。 五官被模糊化的,无脸人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他们的话题都围绕着同一个人——梁文。 “喂喂,知道吗?那个受害者a少年就是梁文!” “诶......真是恶心!” 秦晴捂着耳朵,不想去听不想去看,但无形之中却有种强大的力量迫使她去面对“眼前”的一切。 秦晴看见了过去的自己正坐在椅子上,她身前站着的是宋蓓。 宋蓓居高临下地对曾经的秦晴问:“你知道这事吗?” 高中时代的秦晴没有说话,也没有否认。 艾雯雯凑拢来,兴趣满满地瞧着她:“那梁文真的就是老师们正在调查的性侵案件中的a少年咯!” 咬紧牙关,秦晴垂下了脑袋。 安芷溪看着表情痛苦的秦晴,关心地握住她的手,“秦晴你该不会真的喜欢那个梁文吧?” 梦境中的秦晴依旧低着脑袋,但已经经历过这一切的秦晴本人却陡然转头将目光放在了窗外的走廊上。 那里站着一个穿着帽衫,拉链拉到鼻子上,只露出一双黑琉璃般眼睛少年。 是梁文。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秦晴苦苦哀求,但噩梦还在继续。 艾雯雯拍了拍安芷溪的肩:“别瞎说,秦晴喜欢的是她的前任同桌唐宁哲才对!这是全班公认的事呀,怎么是个抑郁儿童呢!” 安芷溪尴尬地笑笑:“也是。” “喂,秦晴,你到底什么时候和唐宁哲表白呀?”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老班怎么想的,居然把你调去跟那个新转来的抑郁儿童坐同桌,正是活生生拆散了一对呀!” ...... 女生们的交谈声渐渐远去,梦境被黑暗所包裹。 秦晴一直觉得是自己犯下的两个错误,造成了梁文的死亡。 她所犯下的第一个错误就是将那日她所看到的安葬丑陋的一幕,用匿名信的方式揭露给了校长,让学校的老师对马长军的恶行以一种想要息事宁人的方式私下展开了调查,从而导致,被曝光在众人视野中的只有受害者梁文一人,而真正该受到惩罚的马长军却被人包庇,躲在了幕后。 而没有即刻否定那群女生的对话,就是秦晴放下的第二个错误。 秦晴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她在男孩的眼中看到了绝望。 是她的沉默,而让那个男孩葬身在了冰冷的江水中...... 闪电再次照亮了房间,雷鸣顿起。 秦晴猛然睁开了双眼,她喘气看着屋顶。 缓缓,泪水从眼角无声地流下。 梁文说的没错,她就是一个伪善者。 —— 几日后,秦晴请了一天假。 她在路边的花店里买了一束白百合,而后乘车去了长望江,那里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梁文的地方,而今天则是梁文的忌日。 江风吹在身上冰冷得有些刺骨,长发在空中纠缠。 秦晴看着深深地江水,和岸边结伴而行的游人,她静静地站了许久,久到热闹的岸边逐渐变得安静,久到路边的小摊贩纷纷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秦晴曾经喜欢过一个人,他的名字叫梁文。 她曾经因为在意他人的目光而不敢坦诚,现在她也不会表述这份心意,因为那份逝去的生命让她彻底地失去了资格。 秦晴将鲜花放在了长椅上,望着下落的夕阳,她安静地离开了。 女人逐渐走远,锃亮的皮鞋在她走后不久出现在了长椅旁。 皮鞋的主人是秦晴所熟悉的人,他有一双和梁文一样的眼睛。 但那双原本应该饱含温柔情意的黑色眼眸现在却是在冷漠地盯着长椅上的花束。 骆译文用戴着黑手套的手拿起花束,他直径走到垃圾箱旁。 白色的鲜花被还不犹豫的扔进了垃圾箱里,顿时被恶臭所环绕。 男人脱下手套,露出修长好看的手指,在下一秒那双手套就步了鲜花的后尘,落进了垃圾堆中。 骆译文薄唇抿笑,秦晴的身影残像仿佛停留在他眼前一般。 对着那想象出的残像,骆译文轻悠悠地吐出两个字:“虚伪。” 一样的语气,一样的语调,这是梁文当年曾说过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持诡的投了~\(≧▽≦)/~ 二胖拼尽全力写了,但依旧只写了这么多,原来二胖一直不相信自己的时速只有500,但现在二胖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了,为了这悲催的时速,呜呜呜让我大哭一场吧~~~ 第三十五章 安芷溪红着眼睛坐在咨询室里,“骆医生,我按你说的做了,我坦白了一切,但我依旧整晚整晚地做恶梦......” 安芷溪静静抓住自己的领口,她抬首看向骆译文,却像在骆译文的身后看见了什么似的,忽然瞪大了眼,大叫道:“她在那里!” 骆译文坐在安芷溪的面前露出安抚的微笑。 玻璃茶几反射出他的样子,骆译文十字交叉,轻悠悠地搁在腿上,“噢?她在这?” 男人循循诱导地问:“你能指给我看看吗?” 安芷溪小鸡嘬米地点了两下脑袋,她伸出食指指向屋中的角落。 与某种无形的物体对视一眼后,安芷溪惊恐万分地撇开脑袋,急速收回了手。 “她有说什么吗?” 安芷溪摇头,将手放在唇上,紧张兮兮地对骆译文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嘘,别说话,她在盯着我。” 骆译文配合得降低了声音,“她为什么盯着你呀?” 嘴唇哆嗦,安芷溪目光发直:“是我...是我...害死了她......” “所以呢?所以她一直在纠缠你吗?” “她想要我陪葬......她想要害死我!”安芷溪的目光四处晃动,她两只手也跟着一起颤抖,“怎么办?怎么办?” “你不想跟她在一起吗?” “不想,不想!我不想死呀!” “为什么?”男人笑了,“死亡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那些还活着的人。 骆译文走出咨询室,安芷溪的父母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迎上前:“医生,怎么样了?她......” 安芷溪的母亲用手指着太阳穴,剩下的话她留在了肚子里。 骆译文摇首,“我会给她安排精神科医生进行下一阶段的治疗的......” “啊?”安芷溪的母亲惊呼,其父也不认同的皱起了眉。 中年妇女双手拽了拽自己的布褂子,神色为难的问:“那得花多少钱呀?” 打量着骆译文的脸色,女人脸上的褶皱被有意凸显,她尽力让自己瞧上去更加卑微可怜,“医生我们家境不好,我儿子马上要娶媳妇了,聘礼呀,酒席呀,什么都需要费用,而且一个女孩子患了那种病,嫁不出去了不说,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我们一家人都抬不起头来呀......” 女人的声音从门缝里传进咨询室。 ...... “小溪呀,快点回家做饭,你哥哥饿了......” “你哥哥大学的费用就已经够让家里吃紧了的,你读完高中就行啦......” “小溪,你哥要结婚了,你就把你存下来的那些钱拿出来些给你哥买一套婚房吧......” ...... 安芷溪盯着前方,泪水顺着她的脸颊蜿蜒流下。 小时候,她觉得长大了就可以摆脱这一切。 长大了,她以为工作了就可以摆脱一切。 工作了,她以为有钱了就可以摆脱一切。 有钱了,却发现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 下一次,该给自己什么样的借口呢? 下一次,又该逃去哪里呢? 活着,实在是太累了...... —— 是夜, 秦晴挂断张曦打来的电话,眼泪无声落下。 安芷溪自杀了...... 秦晴蹲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双肩不受控制地颤动着。 缓刑期已过,上天开始了对她的处罚。 从艾雯雯到安芷溪,与过去有关人接二连三的出事。 这就像是在有意的揭开秦晴的伤疤一样,恶意地翻找出她过去不堪的回忆,令她痛苦,令她饱受折磨。 秦晴听到了一个从远方传来的声音,它在对她说:你就是下一个..... —— 秋天并不是个悲伤的季节,但人们却赋予了它悲伤的意义。 唐宁哲从电视台里出来,迈步坐进了保姆车。 c周刊的记者坐在唐宁哲身侧的椅子上,她一边询问,一边记录:“马上就是您的生日了,您打算怎么度过今年的生日呢?是和朋友一起还是和家人?” 记者贼兮兮地笑了笑,“或者您要跟女朋友一起度过这个美妙的夜晚?” 唐宁哲笑容温暖亲切,“我打算和粉丝们一起过今年的生日,正是有她们的关心和支持,才有今天的我。” “哦,那这次唐先生的粉丝们可有福利啦!” 年轻记者又笑了笑,这次她眼中的探究的意思变得更加明显了,“据我打听唐先生最近似乎经常出入律师事务所,是像外界所说的那样,唐先生是因为牵连进乐宁村的案件才开始咨询律师的吗?乐宁村的受害者真的与唐先生是恋人关系吗?” 方逸皱眉,起身想要阻止该记者继续询问。 唐宁哲轻瞥他一眼,方逸想要反驳,最终却只得停下了动作。 眼神严肃,唐宁哲语气诚恳:“x论坛上有一篇对我进行恶意毁谤的帖子,x论坛对此视若不见,让负面影响逐渐发酵,这对我的名誉造成了极大的不良影响,这次我正是为了澄清那些所谓的爆料,才委托律师对x论坛进行起诉的。” “你是说您要起诉x论坛?”小记者眼神明亮,语气颇有些激动,这可是一手新闻。 唐宁哲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目光却是认真:“是的,我要起诉x论坛名誉侵权。” ...... 窗外的风景向后划过。 黑色保姆车在dod公司大楼前停下。 c周刊的记者将纸笔和录音棒放进包里,笑容灿烂地告辞后,小跑着离开了。 唐宁哲走进大楼,方逸紧跟在他身后。 站进电梯,隔着透明的窗户看向窗外,地面在急速下降。 到达楼层,门向两侧拉开。 两个工作人员正在搬运着一些包装精美的礼盒,那些都是粉丝们送给唐宁哲的生日礼物。 除了眼下挤满了一整个房间的礼盒,还有源源不断的手写信件和礼物正在分批送来。 绕过那些从房间里满溢到走道里的礼盒,唐宁哲走进了自己的休息室。 深红色的真皮沙发分别摆在茶几两侧,唐宁哲将领带扯下,解开领口处的两颗纽扣,走至沙发旁,他姿态随意的坐下。 方逸刚走进房间他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嗡嗡作响,他接起电话,消失在了门口。 代替方逸出现在房间里的是端着饮品进来的工作人员。 除了手中饮料,进来的实习男孩手中还拿出了一个礼品袋。 他看着唐宁哲忐忑不安道:“这是我表妹送给您的生日礼物,希望您能收下。” 唐宁哲看着他手中的手提袋,露出微笑,伸手接过。 随后实习生又从口袋里拿出纸笔,一脸兴奋激动又充满期待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在粉丝和大多数工作人员眼中唐宁哲的形象是温暖帅气的,而此刻唐宁哲也没有让面前的实习生失望。 他没有表露出丝毫不的不满,唐宁哲微笑着拿过实习生手中的纸笔,眼中充满了温柔的笑意:“你表妹叫什么名字?” 年轻的男孩微愣,他大声道:“周梦瑶,小名瑶瑶。” 唐宁哲浅笑,笔尖在纸上流畅的滑过,而后抬首,将签名双手递还。 “唐先生真是亲和力十足,祝您生日快乐!”实习生用一种憧憬的口吻道谢,在冷面先生方逸还没有回来前,他捧着签名满心欢喜离开了。 生日快乐吗..... 唐宁哲收回目光,他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去。 夕阳的余晖照射进房间,空气里的温度逐渐消散。 看着男人的眼睛,你会觉得他在哭泣,只是没有流下眼泪而已。 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礼品袋,唐宁哲揭开袋口的封贴,他从中取出了一件细心包装好的礼物。 袋子里装的是一件黑色的帽衫。 唐宁哲愕然,他的目光变得森冷。 方逸挂断电话走近房间,他看见桌上的黑色帽衫时第一反应就是朝唐宁哲看去。 果料,唐宁哲的脸色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看。 唐宁哲的衣帽间里永远不会出现帽衫,尤其是这种黑色帽衫。 方逸立马唤来工作人员,作势就要将这衣服丢掉。 唐宁哲出声打断了他:“和其他礼物放一起吧。” 方逸微愣,没再多说。 晚上,唐宁哲去了弗德三世。 一口又一口的烈酒灌进肚,唐宁哲的表情是冰冷的,是麻木的。 白天的外表亲和阳光的大明星唐宁哲是他虚拟出的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他渴望能够堂堂的站在聚光灯下,接受众人的目光。 但内心的自我厌恶让唐宁哲永远都对自己是怀疑的,是鄙视的。 在唐宁哲看来,真正没有资格拥有幸福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秦晴是替代品,唐宁哲将她看做了那个曾经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的自己。 秦晴说她只有逃避才能活下去,唐宁哲也是一样。 唐宁哲迁怒了秦晴十年,但他无法回头。 因为,如果不这样去做的话,他就必须承认,他才是那个杀死梁文的凶手。 烈酒灼烧着咽喉,唐宁哲在醉意朦胧时,看见了当年那个穿着帽衫只露出眼睛的男孩。 “对不起.....” 这是他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歉意和悔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持诡和song的投雷~二胖又精神满满啦~ 有很多小伙伴说骆译文是在复仇,其实吧,骆译文的理由和复仇存在一定的偏差...... 骆译文和梁文的关系嘛,有小伙伴们应该大概猜出来了吧~不外乎亲人,本人两种选择【二胖是在具体吗?】 最后让我提一提安芷溪吧,她其实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呀,所以古话说得好,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第三十六章 秦晴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整理了一下情绪,她上前一步,按响了门铃。 “请问您找谁?”略带苍老感的女声传出。 “您好,我是瀚蓝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助理,秦晴,我有跟古导演预约过的。” “请稍等。” 半分钟后,铁艺门自动打开。 秦晴由保姆领进了别墅里。 作为律师,只需要维护当事人的利益,但作为一个人,秦晴想要知道真相。 在玄关,佣人给了秦晴一双布拖鞋。 秦晴道谢接过,正要垂头更换,就见一双男士皮鞋进入了眼帘。 秦晴移开目光,换鞋进了屋。 谈笑声从大厅传来。 古蔺戴着一副老花眼镜,双鬓微白,他穿着一身中山装。 虽然《春绸》被迫停止拍摄了一段时间,但古蔺的心情似乎并没有为此受到影响,他看上去精神十足。 古蔺身前摆着一套茶具,杯子里乘着普洱茶。 骆译文坐在古蔺对座的古朴木质长椅上,他还是那副看似亲近实则疏远的模样。 秦晴并不意外在这看见骆译文,因为玄关的那双皮鞋早已给了她提示。 形式上的问好后,秦晴犹豫了一会儿,坐到了古蔺对面,骆译文的身侧。 佣人端来茶水。 “好巧。”骆译文微笑着看着秦晴。 秦晴和他拉开距离,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看着两人疏离的相处方式,古蔺挑了挑眉,他鼻梁上的眼镜也跟着微微抬了起来。 秦晴有意忽视了古蔺眼中的探究,“先前在电话里也有提到过,今天来,我是有些事想要询问您。” “嗯,”古蔺颔首三下,示意秦晴继续。 秦晴看着骆译文一眼,却没有说话。 有些事情秦晴不愿让骆译文知道太多,同样她也不愿让骆译文借此对自己的生活介入更多,而且这是她的案子,她需要对此保密。 骆译文垂首笑笑,以另有事为由,没再多留。 秦晴垂眸,听着背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直至大门被再度关上,秦晴才开始实行今天的主要计划。 在张桂未患病之前,古蔺与张桂就已有过合作,来往虽不频繁,但也可以说得上是旧识。 秦晴照例询问古蔺是否察觉出异常,古蔺的说法与之前询问的工作人员无二。 张桂留给人的皆是沉默寡言的印象。 “我几乎没有认出她,虽听人提及过她患病的事,但我从未想过她的变化会这么大,要知道,之前她可是那么自信的一个人。脑袋永远是高高昂起的,眼神明亮,背挺得笔直。对待其他工作人员虽是严苛,但却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有指挥人的本事......” 古蔺回忆中的女人和秦晴亲眼所见的张桂判若两人。 尽管知道古蔺没有必要隐瞒什么,但秦晴仍是下意识地对他的话产生了怀疑。 古蔺继续述说着过去的回忆,他回忆的内容并不仅限于张桂,更多的是他往年的记忆。 他就像一个和子孙辈炫耀自己功绩的老人,话语中含着激动与兴奋。 秦晴看着精神奕奕的古蔺,她忽然想起,这位导演也已经年逾六十了。 秦晴并没有打断古蔺的话,她选择做一个合格的听众,而仅是非公式化的质问,因为这样更容易让回答者不经意间说出自己想要的信息。 回忆到与张桂相关的经历时,古蔺表现出惋惜,“她该是个有大志向的人的。” 古蔺抬了抬眼镜,他将这动作重复了三遍,喟叹道:“世事变幻无常,那时候张桂还是美术指导,付娇仪是她最得意的助手.....” 古蔺提起付娇仪对张桂的感情时,用了“憧憬”二字。这令秦晴感到意外。 “憧憬?” 古蔺只是微微颔首,他没有就此话题多言。 交谈又持续了近一个小时,秦晴离开时已是下午三点。 一家三口欢笑着从别墅前走过。 秦晴低头思虑,憧憬一词在她脑海中久久不去,古蔺略有避讳的态度也不禁让她起疑。 “想什么呢?” 突然的声音让秦晴回神。 秦晴回首,骆译文褪去了先前的疏远感,浅笑着站在她的身后。 他在门外等了三小时? 秦晴愕然。 瞥向骆译文身后,黑色的轿车还没有熄火。 小刘坐在驾驶座里朝秦晴点头示意。 “你在躲我吗,秦晴?” 自从那日骆译文冲到秦晴家中给她做了一顿宵夜后,不论是电话还是亲自邀约,秦晴都有理由与避而不见。 看着骆译文似笑非笑地眼睛,秦晴沉默。 她选择远离,是因为她已经觉察到了自己的改变,因为眼前的男人而发生的改变。 这对秦晴来说是个不妙的信息。 但正是看出了秦晴的动摇,骆译文才会如此更加大胆靠近。 看着无话可说的秦晴,骆译文盯着秦晴的眼睛,问:“你在害怕什么,秦晴。” 你为什么而感到不安? 秦晴眼神动摇,骆译文却无声地勾起了唇角。 —— 唐宁哲的生日已至,如他之前所说,他的生日是和粉丝们一起庆祝的。 香槟,气球,定制蛋糕。 年轻人们的欢呼声响彻大厅。 屋内正是热闹,被醉意晕染的男人却独自一人站在泳池旁。 解开领结,男人身上,颓废与高贵并存。 月光在水面上散开,晚风将零碎的月关带向更远处。 唐宁哲望着远方,在朦胧的视野里,只有回忆在此刻愈发清晰。 他拿出手机,翻找出一个没有被储存的号码。 时间定格片刻,他终是按下了通话键。 城市的另一方,秦晴接起了电话。 唐宁哲的声音传出:“是我害死了梁文,是我对那些人说出了他的名字,是我杀了他。” 因为唐宁哲突如其来的话,秦晴的大脑在那一刻停止了思考。 她从未怀疑过唐宁哲,她一直都以为说出秘密的人是宋蓓,因为第一个将梁文的名字与那件事联系在一起,并将这些透露给大家的人就是宋蓓。 男人薄唇撩起笑,声音阴冷无情:“但,你才是这一切的主谋,是你向老师告发那件事的。” 望向远处的天空,秦晴缓缓问:“所以,你要拉我一起坠入深渊吗?” “我正在这样做。”唐宁哲回答得果断,但他眼中复杂的神色却远没有他的回答那样干脆,“不然的话,就太不公平了。” “但你终究会失败......”秦晴笑了,她的情绪却在逐渐失控,“我是不会跟你一起下地狱的。” 男人的眼神愈发悲伤的同时,他却在心底想着更加伤人的话来回答秦晴。 但秦晴没有给他说出那些伤人的话的机会,“同桌........”这一声仿佛从遥远的过去传来,那时她们还可以露出天真浪漫的笑容。 月光下,男人漂亮的眼中升起一种奇异的光彩,旋即,他的唇角又挂上了一抹自嘲的笑容。 唐宁哲用伤害他人的方法来减轻自己的痛苦,但他同样也渴望有人能够将他从这份痛苦之中解救。 在过去的秦晴看来,唐宁哲厌恶自己只是因为她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但唐宁哲只是作为一个毫无过错的第三人在批判她,但现在秦晴发现这些都是自己的想当然。 唐宁哲和她是如此的相像...... 唐宁哲言语刻薄,意在刺伤秦晴,但他这样的态度,反而让秦晴察觉到了他的心虚。 秦晴知道,唐宁哲是在向她呼救。 但她也只是一个求助者...... 秦晴忽然想起了骆译文的话:你在害怕什么? 你在害怕什么,秦晴? 目光远望,秦晴缓缓舒气。 悲痛伤心,愧疚沉沦,在这个宁静的夜晚被她有意挥散。 秦晴缓缓蹲下,她蜷缩在角落里,抱住双膝:“我们和好吧,同桌......”语气平静,但此刻她的情绪其实已经彻底失控。 女声静幽幽的,却像在哭泣,“我不想在这样下去了......” 我想逃,逃出这该死的命运........ 人与人之间的共鸣来自相同的情感和相同的经历,唐宁哲的坦白,让秦晴第一次如此的情感崩溃。 没有谁可以成为谁的救赎,哭泣的人们只是开始想要得到依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持诡的投雷~ 二胖真是太高估自己啦,等到现在的小伙伴们,二胖对不起你们~~~~ 二胖没想到自己真的要熬夜到现在呀~~以后过了十点,大家就千万别等二胖了,二胖会心疼你们滴~【真心话哦! 第三十七章 唐宁哲回复秦晴的是一阵情绪复杂的沉默。 “生日快乐。”秦晴自嘲的轻笑,挂断了电话。 电波被掐断,夜空安详宁静。 唐宁哲唇瓣微张,他的声音堵在了喉咙里。 月光下,男人因为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显得有些懊悔和失落。 “哲,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拿着高脚酒杯的男孩从皎洁月光遗落的阴影下走出了,他脸庞干净清秀,望着唐宁哲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那种光芒来自近乎癫狂的迷恋。 男孩目光炙热,唐宁哲却是失神的看着渐渐熄灭光亮的手机屏幕,他显然没有听见男孩的声音。 男孩看了一眼唐宁哲的手机,他来时听见了手机中传出的女声,想至此,他眼中蒙上了一层阴霾。 走近两步,男孩露出灿烂的笑容,洁白的皓齿让他看起来像一个阳光大男孩,“哲,一起进去吧。” 耳畔的声音,拉回了唐宁哲的心神。 男孩过于亲昵的称谓,被唐宁哲无心忽视,他像对待每一位粉丝一样,浅笑了下,“不用等我,你进去吧......” 看着唐宁哲对待陌生人一般的眼神,男孩皱眉,“你不记得我了吗?” 停顿了一下,遮挡在月关的乌云散开,男孩的脸清晰完整的印进了唐宁哲的眼中。 眉宇微蹙,在脑海中搜寻,但唐宁哲依旧没有找到与面前男孩有关的回忆。 唐宁哲询问的目光,让男孩明亮的眼神微微变得黯淡,“那早我留下的纸条,你没有看见吗?” 常昊说的是一张写有联系方式和名字的纸条,那纸上的笔迹清秀好看,只有练过许久书法的人才能写出这样的字,但那早唐宁哲没瞧一眼就将其扔进了垃圾袋。 糜烂不堪的画面从脑海中闪过,唐宁哲表情瞬间冷淡了下来。 常昊有意无视了唐宁哲眼中的冰冷,他只知道唐宁哲是想起了自己来了。 男孩的笑容在脸上扩大,“想起来了吗?” 唐宁哲返回手机,冷脸绕步走开。 常昊却是上前一步,一只手攀上唐宁哲的手臂,一只手把玩着唐宁哲胸前的纽扣。 “今天是周一,单号......” 常昊将话吞下半截,他知道不用说明白,唐宁哲也能听懂他的意思。 男孩露骨的暗示,让唐宁哲的表情愈发阴沉。 ...... 我不想在这样下去了...... 秦晴的话从不久的过去飘进唐宁哲此时的回忆里。 像被重重撞击了胸口一般,唐宁哲缓缓垂眸,想要逃离的想法再一次被唤醒。 身处黑暗之中的人永远是渴望光明的,就算曾无数次的希望破灭,他也无法拒绝“再试一次”的诱惑,越是挣扎越是沦陷,这就是渺小的人类求生的本能。 唐宁哲握了握拳,他扯下常昊的手,冷声道:“别再来找我。” 他头也不回地走远。 被留下的男孩,微微错愣后,眼中涌进了一股恨意。 —— 夜空下的城市是繁华且不知疲惫的。 车流涌动,窗外的世界热闹非凡,房间里却是一片安静。 只点了一盏台灯。 橘黄色的光,照亮了书桌前的人的侧脸。 骆译文唇角带着微笑,、他将一本黑色的笔记本从上锁的柜子中双手取出。 黑色封皮的笔记本被小心翼翼地打开,就如同最虔诚的信徒打开圣经,骆译文眼神恭敬又激动。 翻开夹有书签的那一页,页面上记录着一连串的名字:艾雯雯,马长军,马成凯,孙恺,宋蓓,安芷溪...... 笔尖划过纸面,“安芷溪”如它前面的几个名字一般,被无情地划除。 骆译文目光下移,跳过中间的名字直至最后一列。“秦晴”二字赫然出现。 唇角弧度无声扩大,仔细瞧,男人鼻翼微微翕张,指尖战栗,他死死地盯着这两字,眼中是露骨的狂热和痴迷。 就像女孩对待自己最心爱的洋娃娃一样,骆译文颤抖着手温柔痴情地抚摸过那个盘桓在他心尖上的名字,他享受地眯起了眼睛,一脸满足。 “别着急,就快到你了......” 他深情的注视着,仿佛通过那张薄薄的纸,他看到了圆满的未来。 片刻失神,骆译文眼中的痴迷化作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悲伤,一层捉摸不透的神情在他那双原本明亮的双眸中凝聚。 又过了数秒,男人收敛情绪,他打开最下层的抽屉,将笔记本放入其中。 除了那本刚被放进的笔记,抽屉里还有一张诊断证明,诊断证明的患者一栏中写着三个字:骆译文。 抽屉再度合上,一切无法暴露在阳光下的秘密在阴暗处沉眠。 —— 唐宁哲的生日后,秦晴没有再接到他的电话,也没有再见过他。 直至今早,唐宁哲才再次出现。 张桂的案件即将在下个星期开庭,除了日常帮黄一觉整理庭审需要的文件外,秦晴也在帮黎英梅处理唐宁哲的名誉侵权案。 经过c周刊的独家报道,唐宁哲状告x论坛的案件受到了广泛关注,黎英梅也因此开始变得繁忙,每天都要应付那些不间断打听消息的电话。 时间还早,除了清洁阿姨,秦晴是第一个到达事务所的,她独自一人在黎英梅的办公间里整理过去与名誉侵权有关的案件。 电梯停稳,几个新来的律师助理陆续走出电梯。 冷清的事务所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秦晴不闻窗外事,集中精神用便利贴注意标记重要资料,且将其整理分类。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纸张翻页摩擦的声音。 秦晴查看着资料中的一段,她停下动作,开始沉思。 唐宁哲进屋时,她仍低着头,专心于手中的资料。 这样的秦晴让唐宁哲感觉到熟悉,唐宁哲记得,过去秦晴无论是哪个科目的笔记本都是被文字挤得满满当当没有空隙的。 作为同桌,唐宁哲没少借用秦晴的笔记,他还坏心眼地在她整齐干净的笔记上画一些搞笑涂鸦。 那时他们都是要好的同桌,不,或者说,他们之间拥有同桌以上的情感。 唐宁哲曾喜欢过秦晴,并且他确信秦晴有和自己一样的情感。但那都是在梁文出现之前,在悲剧发生之前。 唐宁哲的脚步很轻。 秋阳照射着大地,麻雀扬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在远处的电线杆上停歇。 早晨的空气是清爽宁静的。 砰咚,趴在门外偷听屋内动静的人制造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秦晴抬首瞧去,唐宁哲正安静的瞧着她。 纸张翻阅的声音默默消失,房间里变得更加安静了。 秦晴愕然失声。 陡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逐渐变得悲伤的沉寂。 秦晴不自然地移开目光,从右手旁拿起正在不安分地震动的手机。 亮起的屏幕上是一串熟悉的号码。 是骆译文打来的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由于昨天真的是睡得太晚,二胖有点支撑不住了.... 所以今天是短小君来了....二胖有愧于小伙伴们!呜呜呜,让二胖今天睡个好觉,明日再战~~~ 第三十八章 秦晴微微抿唇,犹豫了一会儿,她拿着手机站起身。 经过唐宁哲面前时,她道了一声“抱歉”便拉开门出了房间。 门外的人一哄而散。 秦晴走至事务所转角处的楼道里才接通了电话。 “忙吗?” 骆译文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柔和,他浅笑着,用笔在纸上一遍遍地写着秦晴的名字,目光温柔得掐的出水。 秦晴缓缓舒了一口气,“有事吗?” “今晚有时间?” “没有。”秦晴回答得果断。 那人笑了,“还在处理张桂的案子吗?”停顿,“你该休息一会儿了。” 秦晴垂首,将目光放向旋转而下的楼梯,她握住手机的手收紧了些,“为什么是我?你拥有更多的选择权利。” 秦晴相信骆译文明白她的意思。 骆译文放下了手中的钢笔,眸光被若有似无的阴影遮挡,他笑了,看不出真假。 他没有给秦晴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那么,为什么不能是我?你一直有意与我保持距离,你是在害怕我吗,秦晴?” 秦晴无法回答骆译文的问题,或许正是因为他已经有了让秦晴动摇的能力,她才会如此小心翼翼吧。 “晚上六点,我来接你。”骆译文抿笑,略苦涩,“请不要拒绝我。” 无法消散的悲伤感通过男声传入秦晴耳中,她因骆译文的话心脏微颤。 骆译文并不适合这样的声音,他该是强势的,是温柔的,不该像现在这样令人感到心疼。 秦晴莫名感到有些难受。 在答应的话脱口而出前,电话被及时掐断。 深吸一口气,秦晴收敛住情绪,反身走进事务所。 就在秦晴结束通话前几分钟,黎英梅已经到了办公间,她正同唐宁哲的经纪人方逸商谈着诉讼的事。 唐宁哲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报纸,他似乎对诉讼结果,甚至是诉讼本身都丝毫不感兴趣。 秦晴推门,三双眼睛朝她看来。 黎英梅很快就移开了视线,继续和方逸的话题,方逸则是将目光从秦晴脸上移到了唐宁哲的脸上,若有所思地停顿了数秒,过儿会儿才收回视线。 前两人都回归到了自己原本的状态,唯有唐宁哲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秦晴身上。 秦晴拨弄鬓角碎发,走至她摆放资料的位置,坐下,继续整理资料的工作。 方逸时不时地悄悄往这处瞧。 “咳咳,”黎英梅敲了敲笔,轻咳两声,她的举动成功地拉回了方逸的注意力。 唐宁哲就坐在秦晴身上,干净明亮的茶几上倒映出他的侧颜。 秦晴垂首,但余光仍看得见茶几的透明玻璃面下男人翘起的那双修长的腿。 尴尬的氛围在空气中蔓延。 先出声让两人之间凝滞的空气再度流通的人是唐宁哲。 “打算继续装作不认识我吗?”顿了顿,他神情淡淡地瞧着秦晴,“还是说,那晚的话只是你一时兴起?” 秦晴抬眸。 唐宁哲盯着秦晴的眼睛,不知过了多久,他恍然笑了,笑容真诚而美好。 苦雨初霁,天空乍晴。 秦晴已近十年没在唐宁哲的脸上看见过这样的表情了,她忽然觉得鼻子微酸,温热的水汽漫进眼眶。 “你的回答似乎让我等得久了点......” 秦晴能感觉到自己全身的毛孔都在叫嚣颤抖,一股热潮在她心口涌动。 唐宁哲黑色的睫毛微微垂下,他有一瞬的失神:“我们都等得太久了......” 十年,的确是太长了。 但现在,他回来了。 ...... 秦晴与唐宁哲第一次相遇,是在初夏。 唐宁哲正歪斜着身子靠在临窗的座位上闭眼小憩。 秦晴仰着头看他。 唐宁哲在车上,她站在车站里。 男生的睡颜令秦晴有片刻的失神,也就是那一霎间,公汽发动了引擎,在不知不觉中驶远。 数日后,老天给了秦晴与唐宁哲第二次相遇的机会。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姿势,同样静谧柔和的睡颜。 不同的是,秦晴可以站在车中,可以近距离的观察这张漂亮得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的脸。 车上人较少但也没有多余的座位了,这让秦晴理直气壮地站到了唐宁哲的身边。 车里的窗子都大大打开着,风灌进来,吹得人变得清醒。 秦晴大着胆子细细瞧着男生的眉目,不一会儿却又红着脸悄悄挪开了视线。 夏季的花香弥散在鼻间。 至今,秦晴都还记得那日早晨湿润清凉的清风拂过脸颊的触感。 秦晴从未否定过自己的感情,唐宁哲让她品尝到情窦初开的滋味,而梁文则是她永生难忘的记忆。 但无论是唐宁哲还是梁文,都是她曾喜欢过的人。 他们在最美好的时光相遇,他们本该拥有珍贵的回忆,但这些都已被现实无情的摧毁。 ....... 处理完诉讼事宜,唐宁哲就离开了。 办公间的大门被关上,黎英梅收拾好文件,她挑眉看了秦晴一眼,“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秦晴心情看上去不错,眼睛里含着笑意。 她只是用微笑回答了黎英梅的话。 黎英梅:“哟,女大不由娘了?” 秦晴浅笑。 又打趣了秦晴几句,黎英梅才回归正题:“你要我帮忙调查的事有结果了。” 秦晴正色,等待着黎英梅的下文。 几日前,拜访过古蔺后,秦晴就拜托了黎英梅打探张桂患病的原因。 安芷溪生前曾说过,张桂找过她询问过有关肇事逃逸的事情。 因此,秦晴推断张桂如果真是蓄意谋杀了宋蓓的话,那她的犯案动机一定与宋蓓的肇事逃逸事件有关。 “那年张桂的父母因抢救无效过世,而她也因此遭受了巨大的精神打击,几度精神崩溃,最后支撑不住患上了精神疾病。” 黎英梅给出了答案。 “抢救无效?是出车祸了吗?”秦晴追问。 安芷溪代替宋蓓顶罪,而张桂找安芷溪就是为了确定这件事。 由此,秦晴做出了猜测,宋蓓并不止一次让人替自己顶罪,在此之前她也曾用这样的方法让自己逃脱了法律的处罚,而张桂就是宋蓓之前肇事事件的受害者。 张桂会去找安芷溪,是为了证明她心中那个和秦晴一样的猜测。 黎英梅摇头,“是家中发生了火灾,救出时已经是重度烧伤了。” 黎英梅的话否定了秦晴的猜想,但她的再次补充却让秦晴重新燃起了希望,“但说起车祸,张桂的女儿的确曾因肇事被捕过......” 秦晴目光扫去,“张桂女儿现在哪?” 黎英梅:“因吸毒得罪人,卷走了家里的存款逃出了这座城市。” 秦晴问:“什么时候的事?” “发生火灾前不久......”黎英梅眸色暗了暗,停顿片刻,“据警方调查,那次火灾发生不是偶然,是张桂女儿得罪的那些人放的火。” 黎英梅轻叹,“虽然放火的人被捕归案,但终究悲剧已经无法挽回。先是女儿离家出走,后是父母因女儿犯下的错误而失了性命,任谁都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 秦晴收回目光,独自思索。 她调整了思考的方向,和宋蓓有直接关系的人或许并不是张桂,而是她造成一切悲剧事件的女儿。 黎英梅答应秦晴打探关于张桂女儿,严妍的事,但她同时也提醒秦晴不要越界,如果真查出什么,她也只得埋在心里,不然便是犯了做律师一行的大忌。 秦晴承诺黎英梅不会莽撞行事,之前她也曾如此劝告过自己不要再深入调查,但安芷溪的自杀却骤然改变了秦晴之前的决定。 安芷溪,宋蓓,因为这个案件已经付出了两条人命,一种无形的力量推动着秦晴,让她无法就此止步。 —— 晚上六点,秦晴刚走出大楼,就看见了停在路旁的黑色梅德赛斯。 衬衫领口的领带被解下,领扣微敞,露出白皙的肌肤。 骆译文手上搭着刚换下的西服外套,西裤笔挺。 但英俊的外表难掩他的疲惫,看着黑色轿车车轮上的泥印,秦晴就知道他是刚刚办完事赶来这的。 看见秦晴,骆译文露出笑,他皓齿洁白,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一样开心。 看着这样的骆译文,秦晴心中有些犹豫。 她是默许了骆译文的行为?还是她只是想借骆译文了解张桂的事? 秦晴既不愿承认前者,也无法只是把这当做一场无情的利用。 秦晴不喜欢暧昧不清,她必须清楚自己的立场。 一步步的靠近,骆译文的笑容变得愈发温柔。 秦晴退缩,他强势攻陷,秦晴要求真心,他会拎着大袋小袋的食材在工作往后,马不停蹄地赶到秦晴家中,只为给她做一顿宵夜。 过去的一幕幕在秦晴眼前回闪。 骆译文问她:你在害怕什么?为什么不能是他? 为什么?秦晴寻求着答案。 距离逐渐减小,秦晴走到骆译文面前停下。 盯着骆译文的眼睛,秦晴波涛翻涌的心绪,陡然在此刻变得平静,她笑了, “骆医生,你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码完了~~呜呜 二胖要去睡了,小伙伴们晚安~~~ 第三十九章 骆译文看着露出释然的笑容的秦晴,他知道一切都开始进入了倒计时。 他微笑着为秦晴打开车门,秦晴微笑着朝他走近,他感觉到了自己冰冷的心脏恢复了跳动。 真是一个罪恶的女人,看着秦晴,骆译文不动声色地评价着。 但他却迷恋着这个女人,近十年的执着让这种感情越来越深切。 爱恋和憎恨,对骆译文而言是相生相伴的,无论是哪一方增长都无法磨灭另一方的存在。 秦晴该为她的罪恶行为付出代价,骆译文坚信这一点,但同时他也决定完成他的,也是梁文的心愿——让秦晴成为他的所属物。 这是在彻底磨灭人性之前,骆译文给自己的最后一个美梦。 他会付出所有的爱,去享受这段美好回忆。 然后只留下恨意...... —— 是旁晚,天色逐渐变暗。 从远处望去,点起了万家烟火。 老人们在小区楼下散步。 秦晴路上遇见了几个熟悉的邻居,礼貌微笑着向他们打招呼。 老人看了一眼秦晴身后拎着大包小包食材的骆译文,惊讶地问:“小秦,有男朋友了?” 秦晴笑而不语。 骆译文却是满面笑容的接下了话,“托您吉言,我还在努力中呢。” 老人:“哎哟!小伙子,真会说话,”上下打量骆译文,老人目光满意,而后转向秦晴,“我那老伴还张罗着要给你介绍几个呢,我得赶快回去告诉她别瞎忙活了!” 说罢,老人就笑得满脸皱褶地朝秦晴她们挥了挥手,走远了。 走近单元楼里,骆译文俊脸上浮上一道笑容,“刚才的话,你不考虑一下吗?” 他看向秦晴,眸色深深,“或者我该问,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秦晴看着骆译文,感叹他终于还是露出了强势的本性。 “正式交往的关系。” 秦晴回答得直接,不藏着不掖着,她不喜欢那种暧昧不清的胶着状态,或者说她是在以这种方式要求自己坦诚面对,不再逃避。 她开始想要改变了。 面对秦晴的直接,骆译文微愣,旋即笑开,“那我算是如愿以偿了?” 秦晴拿出钥匙,推开门,“不,是跳进了一个火坑。” 骆译文再次围上了那个嫩黄色的围腰,他穿着大脑袋拖鞋,手起刀落,将洋葱切碎。 平底锅里放了黄油,洋葱和着黄油轻轻翻动,传出馋人的香味。 秦晴坐在客厅,撑着脑袋看着厨房里的男人。 她心中依旧存有犹豫,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对的。但听着厨房里发出的滋滋,她恍然觉得这个冷清的已经许久没有其他人踏足的房子不知不觉中多了些温暖,多了些居家的味道。 孩童们在楼下嬉耍,欢笑着从楼下跑过。 忽然有孩子哭闹了起来,喊着:“气球!我的气球飞走了。” 秦晴侧头看去,一个粉色的气球从阳台上飘过,拽在气球尾巴上的细绳,一荡一荡地在空中摇摆。 它飞向了天空,离开了哭闹的小孩。 秦晴看向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她仿佛体会到了那个失去了气球的孩子的感受,虚无缥缈的没有实感。 秦晴不由自主地将视线移到骆译文的身上。 骆译文有感应似的回首,目光相撞,他微微勾起了唇角,笑得美好温暖。 秦晴抿抿唇,不觉也笑了。 男人将做好的晚餐端出,虽然穿着不伦不类,却给人一种法餐大厨的错觉。 骨节分明的手指与秦晴家中时代风格强烈的单色系碗盘十分匹配。 骆译文解下围腰,顿时由一个做出美味餐点的大厨变成了光顾高级餐厅的客人。 秦晴看着餐桌上的美食,不由想起了那晚的宵夜。 记忆中的味道加快了唾液分泌,她不得不承认早在骆译文第一次给她下厨的时候,他就已经征服了她的胃。 秦晴舀了一勺浓汤,放进嘴里,满足感涌上心头,她的表情微微变化。就是面对喜欢的东西,她也会习惯收敛自己的情绪。 骆译文看着秦晴,浅笑,眼神宠溺。 秦晴抬首撞进了他的眼中,骆译文流露出的直白情意让她片刻失神。 “味道怎么样?”此刻,骆译文连声音都是像他做的菜一样美味。 “......”秦晴停顿了一下,“不错。” 她回答得有些吝啬。 “那我明天得继续加油了。” 秦晴听懂了他的潜语——他明天还会再来。 缓缓,骆译文做思考状,“或者,今晚就给你做一份便当?” 噗嗤,秦晴呛了两声。 她抬头看向骆译文,无声地反对。 骆译文探身而起,凑近秦晴,他指尖划过秦晴的唇角,替其拭去汤汁,薄唇好心情的微扬:“开玩笑的......” 温热的触感离开了肌肤,秦晴愣了愣。 骆译文看着她的眼睛,“秦晴,我又没有告诉过你......我喜欢你......” 欣喜而又悲伤,偏执却又释怀,秦晴无法理解骆译文眼中传达出的复杂情绪,但骆译文却知道,自己将这句话藏在心底,藏了十年。 —— 黎英梅那边有了消息, 张桂的女儿名叫严妍,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成绩优异,大学考进了全国名列前茅的f大。 严妍与宋蓓是在一次大学聚会上认识的,而就是聚会的那天晚上,严妍开车撞到人了。 与安芷溪肇事逃逸的案件极为相似,严妍那晚驾驶的也是宋蓓的车,不同的是在被抓捕归案时严妍一开始是矢口否认了自己的罪名的,在案件调查到最后,她才做出了自己有罪的陈述。 “严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沾染上毒品的?”秦晴问。 黎英梅:“具体时间不清楚,但我内部朋友告诉我,她曾在否认自己罪名的同时,举报过宋蓓,控诉她在肇事逃逸之后强迫自己吸食了毒品,意在操控她,让她顶罪。” 秦晴瞪着眼盯着黎英梅,她再无声地向黎英梅确认刚才的话。 抿唇,黎英梅深吸一口气,坦白道:“宋蓓的确存在引诱严妍吸毒的可能,因为在此之前,严妍并没有吸毒的迹象。” 严妍家境寻常,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也没有多余的钱去供她购买毒品,如果早有吸毒的经历,那在此之前就应暴露出来,但严妍的邻居反映,严妍表现出异常行为的时间是在她肇事逃逸之后。 假使严妍第一次的证供才是真的的话,宋蓓就是有意让她感染上毒瘾,在抛出金钱的诱惑,让严妍为自己顶罪。 宋蓓这样做,不仅是断送了张桂女儿严妍的前程,还间接地害死了张桂的父母。 这样一来,张桂就有了蓄谋杀人的动机。 张桂可能真的是因受到精神创伤,而控制不住情绪,犯下了杀人案,但亦有可能是她当时处于可以控制自己情绪和行为的状态,但她却假装犯病,借机复仇杀人。 如是前者,什么都不需要改变,如是后者她会面对死刑。 审判结果差异巨大,但区分这两者的界限却十分模糊。 秦晴蹙眉,真相是这样顺其自然的展露了出来,但她却陷入了空前的矛盾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啦~小伙伴们想我没?? 第四十章 傍晚,夕阳酡红。 已是冬天。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但到现在都未见要降雪的迹象。 骆译文靠在车门上等着秦晴,比起正式确定交往关系之前,骆译文显得更加用心,每天都提前守候在楼下。 秦晴若有所思地走出电梯,张桂的审判就在后天,她心底也愈发挣扎不安起来。 几个认识的公司后辈,跟在秦晴身后,挤眉弄眼,小声嘀咕: “快看,快看,就是他!” “晴晴姐的男友?” “可不是,听说还是个医生呢!” 其中一个女生,边说,边拿出手机打开了朋友圈,一键按下,将消息发送出去,秦晴有男友的事一下就在律师事务所传开了。 王沁第一个回复:【早发觉这丫头不对劲了,快爆照!】 前台的小李与王沁几乎是同时发来的信息:【无图无真相!上料!】 手机连续三次震动,坐在办公室里整理资料的黄一觉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看到对话后,他心中略有些惊讶和小小的失落,他没回复,却在等着别人的回复。 过了一会儿就看爆料的女生发出了第二条信息:【还是不了,晴晴姐会生气的。】 【哎呀,天大的事?有我顶着!】拍着胸脯保证的是王沁。 【有王沁姐担着,你们就成全她吧!】小李添了一把火。 又过了数分钟,黄一觉拿起手机看没人回复,误以为是手机出了问题,便关机重启,但事实证明,爆料的女生的确什么都没有发过来。 忍不住了,黄一觉参与了对话:【爆料呢......】 女生发了一张哭脸:【刚想照相的时候,车子开走了......[哭]】 【差评】,王沁回复。 【差评】,小李回复。 【差评】,最后一个差评是黎英梅突然冒出的回复。 众人“呐喊”脸。 —— 秦晴目光扫过车中的报纸,醒目的标题引起了她的注意力——“抑郁症患者杀人比率惊人” “发生什么了吗?”看出秦晴的心不在焉,骆译文关切的询问。 秦晴眨眼回神,没有说话。 骆译文朝她刚才视线停留的地方看去,笑了笑:“你是在想张桂的案子。”这是陈述语气。 秦晴颔首。 知道她不便多谈,骆译文便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倒是秦晴主动问道:“杀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她的声音里透露出少有的迷茫。 秦晴能够体会那些濒临死亡者的绝望,她也可以理解那些杀人者的悲痛,但无论如何她也想象不了那副手起刀落的场面。 她在努力的活着,这让她尊重每一条生命。 秦晴一直认为人类和禽兽的区别就在于,面对凄凉哀求的时候,禽兽会无动于衷,而人类会怜悯。 杀人者也是人类,他们也一定会产生怜悯感。 掺杂着怜悯和恨意的情感,在付诸行动的那一刻,是恨意彻底战胜了怜悯,还是只是暂时泯灭了良心,下一秒就后悔了呢? 在见到张桂时,秦晴既没有从她脸上看到悔意,也没有那种大仇已报的快感,是释然,一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解脱感。 “或者,杀人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治疗。” 骆译文的声音在秦晴耳边响起。 “治疗?”这比张桂的举动更加让秦晴感到不解。 骆译文:“抹除令自己痛苦的存在.......自己就不会再痛苦.....” 骆译文光华潋滟的眸子里隐藏着的认真和那抹沉痛,让秦晴在一瞬误以为他是在讲述自己的故事。 秦晴凝视着面前的男人,她忽然不希望看见他悲伤的样子。 骆译文却笑了,“你不觉得我们的对话存在延迟现象吗?” 秦晴懵然。 骆译文不由分说的靠近,“因为距离似乎远了点。” 男人的气息近在咫尺,他那双眼里盛满了笑意。 司机小刘目不斜视,专心开车。 秦晴抬首看着骆译文,迎上他的目光,秦晴不自然的别开了脑袋。 雪下了起来,在路灯下婉婉飘落。 车门刚打开就钻进了一股寒气。 骆译文有意没有让小刘将车开进小区内。 秦晴也看出了他的意思,对此她只是默许。 两人并肩走在小路上,玩雪的孩子们被叫回了家,因为下雪,晚上出来的人也都提前离开了。 除了风声,四周是安静的。 雪花在眼前飘扬弥散,寒冷的风却驱赶不走这沉默的尴尬。 秦晴颔首,将下巴缩进领子里,双手在口袋里取暖。 雪积了一层,踩上去格叽格叽响。 秦晴盯着脚尖,耳朵却是凝神听着身侧传来的脚步声。 声音离的很近,带着一股温暖的气息。 “同甘共苦,知道是什么意思吗?”骆译文看着前方落下的雪花,微笑着问。 秦晴抬起脑袋看他。 男人停下脚步,手伸进秦晴的口袋里,抓住秦晴的手,“这是同甘。” 过了会儿,他与秦晴十指交错,两只手一起离开口袋。 寒风吹在肌肤上,秦晴只感觉温暖感从紧紧合拢的掌心传来,成了这冰天雪地里的唯一的依托。 “这是共苦......”骆译文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满足的笑意。 秦晴将目光放在远处,她的动作有些僵硬,她还不太习惯这些情人之间的亲密举动。 走至单元门前,他们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 但骆译文却秦晴将要在走进楼栋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秦晴不解的看下他,想要抽回手,骆译文却没有半分放她离开的意思。 他弯下腰,那张漂亮的脸倏然靠近,在距离分毫处停下。 骆译文看着秦晴的眼睛,秦晴几乎都能感觉到他睫毛唿扇的气流。 唇角扬起笑,“我可以吻你吗?” 骆译文的话,让秦晴从惊愕中回神,男人的目光比潭水还要深邃,比孩子还要天真,是强势的,却又忐忑小心。 骆译文已经迈出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步,但他把最后的一步却留给了秦晴。 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毫米了。 秦晴无奈的笑了一下,她闭上眼,点起了脚尖。 骆译文心脏陡然停顿了,过去的回忆一股脑的向他砸来,但最后留下的只有唇瓣上温润的触感。 这是骆译文向往的梦,但现在他却在心底某一处祈祷这个梦不要太过美好。 因为,他害怕自己会流连, 会不舍......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时间,小伙伴们就忘记一切,把这当做甜文看吧..... 最后看到评论,有小伙伴说骆译文是梁文,是整容了的....二胖虽然还不能说骆译文到底是谁,但二胖可以保证他那张脸是纯天然的...【梁文一直都只露出了眼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