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之大败类传奇》 第1章 刷地图一 俞秀山斜靠在小榻上,手边摆着一本市井杂记,带着困意打了个哈欠。此时,刚过了午时,大院里的席宴想来是刚用完,他这小院门前也能听见一阵叽叽喳喳的热闹,随后也就消停了下去。俞秀山眯了眯眼睛,嘲弄一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守在一旁的小丫头春桃见自己的主子闭上了眼睛,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轻手轻脚的从榻子旁拿起一把团扇站在榻前一下一下的扇着。这春桃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正是见色慕艾的时候,她一边打着扇子,一边偷瞄自己的小主人。 这七月天的午后,俞秀山只着了一件白色的薄衫,微微地被汗浸透,透出少年温热的象牙色肌肤来。少年人肌肤上的温热熏得春桃红了脸,忍不住拿团扇挡了挡脸,又拿下团扇仔细看。俞秀山真是长了张好面庞,听府里的老人们说俞秀山的生母是从北部贩来的高鼻深目的白面蛮人女奴,怪不得俞秀山的皮肤透出种剔透的白来,闭着的眼睛,长而黑浓的睫毛颤动的像是雀儿翘翘的嘴,一下一下的啄的你心痒。因随了生母的高鼻深目,才不显得那张薄而嫣红的唇女气,只显出了矜持的贵气来。 这长相真是罕见的漂亮。 春桃越看自家的少爷越是小心肝砰砰跳,越看越是一会儿喜来,一会儿忧。喜的是俞秀山这少爷比自己不过大了三五岁,住的小院里只有一个粗使妈子,两个小厮,连个大丫鬟都没有,没准过个两三年自己会跟了少爷做个姨娘。忧的是这少爷虽然长得俊俏,却是个不受宠的,生母身份低贱,他自己还是个浑不吝,不是玩意的性子,做他的姨娘哪里来的出头日。 俞秀山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小丫头打得主意。他要是知道春桃的想法,一定是要跳起来给这小丫头片子一巴掌,指着她的鼻尖骂,你个没长成的小青毛桃子也敢打爷的主意。俞秀山此刻陷入一场昏昏沉沉的梦里。 在梦中俞秀山就像是一个旁观的过客。文昌侯府里热热闹闹,在文昌侯府的热闹里俞秀山看见另一个自己在这热闹里也跟随着众人呵呵的笑。俞秀山看着文昌侯府大厅中的这些人们,带着慈眉善目假面的老祖宗,下手毒辣的嫡母,暗地阴毒的姨娘,持才骄矜的嫡兄,明争暗斗的庶弟,虚伪贪权的父亲。 这些杀人不见血的凶手。 俞秀山握手成拳,恨不得把这群龟犊子们揍个鼻青脸肿,不,揍个鼻青脸肿怎么解气,他合该把这些人脸上的脸皮都撕下来,把心都挖出来,把骨都剔出来,也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做生死不如。 可是他不能。 这是一场将他困住的梦魇。这梦魇生于前生,困住今世,让人时而清醒,时而浑噩,时而不甘,时而恐惧。在这梦魇中,他那位贪权的父亲为了嫡兄的前程,在嫡母的枕边风,老祖宗的默许下将他送与二皇子,姨娘在旁煽风点火,庶弟明嘲暗讽,让人凌迟如刀割。 更甚者文昌侯府竟不知道去哪里寻了他早就被打出府的生母来,逼他就范。他那贱奴母亲也是个的聪慧女子,见了这番架势就什么都明白了,竟然一头撞死了。 俞秀山被绑了双手一顶小轿送到二皇子的府上。这二皇子喜好男色,在床上颇喜欢玩些手段。俞秀山咬紧了牙,哄着二皇子松了他绑着的手脚,趁着二皇子神迷颠倒,一根绳子勒死了他。俞秀山倒是想一根绳子吊死自己死个干干净净,但怎么都是个死,他就是不能文昌侯府过得痛快。 在这噩梦中,俞秀山看见自己推开门走了出去,严刑拷打下,招认文昌侯府是主谋,文昌侯府与外敌勾结谋害皇嗣。文昌侯府抄家发配,俞秀山被腰斩。深秋里,地上有一层白白的霜,俞秀山只觉得那一刀落下去,是让自己心脏都停止的疼,他拖着半截身子在地上慢慢的爬着,血把地上的霜都融化了。 他被生生的疼死了。 俞秀山的额头渗出薄薄的汗,他的眉头皱成个川字,睫毛颤动的厉害,看的春桃想要伸手替自己的少爷抹一抹额头。 春桃的手还未伸出,就见俞秀山睁开了眼睛。与睡前的慵懒的不同,俞秀山黑中透绿的眼睛透出一种杀气来,似是冰刀飞来,剜肉剔骨,吓得春桃手中的团扇掉落在地,往后一退,跌倒在地上。 俞秀山看了一眼的春桃。就这一眼,让春桃的姨娘梦瞬间就再也不敢做了,她噗通一声匍匐跪好:“少爷,你醒了,可是口渴了,是不是要喝些绿豆汤?” 俞秀山还没有从腰斩的疼中缓和过来。他还没有从噩梦中缓和过来,这几年来他几乎是夜夜噩梦。不,这不是梦。这是他俞秀山的前生,即便今世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俞秀山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死的是人,活过来的就是厉鬼,厉鬼是要讨债的,欠债的谁也逃不了,谁都逃不了。 俞秀山清清喉咙:“不喝绿豆汤,去叫人备水,我要沐浴。” 春桃还有些腿软了,站了一次没站起来,又站了一次才站起来,朝着俞秀山鞠躬说:“是。”便恭敬退下。春桃合上门,靠在门框上,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怕的是什么,朝着地上呸了一下,赶紧吩咐小厮备水。她自己则提了个小篮子去厨房拿些糕点,虽然糕点的成色一般,但也是给自己的俊俏少爷的。出了门,春桃的姨娘梦又活了。 俞秀山洗去了一身薄汗,换了件青衫,正坐在榻前一边用布巾擦拭头发,一边翻着那本杂记看。听见春桃在门外唤他:“少爷。”声音里带着喜色。 俞秀山心下明了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散着半干的头发,合上杂记道:“进来。” 春桃的收获颇丰,小篮子早就不要了,手里拎着一个食盒,怀里还抱着一个包袱,一脸天真的笑着推门而入。 她年岁小,规矩不全,心里高兴就完全忘了规矩,举着食盒说:“少爷,夫人让大管家送来的糕点,都是您没见过的稀罕玩意,还有这里有套衣服,上好的布料,我还没摸过这么好看的衣服呢。”说话间春桃拎着怀里的包袱递给俞秀山。 俞秀山并不因为春桃失礼而训斥她。他顺手一指桌子:“衣服放那儿吧,糕点你拿回去吃。” 春桃美滋滋的脸都红了,想着这少爷果然是对她有些意思的,羞答答的将包袱放在桌子上,抱着饭盒福了一福:“谢少爷,少爷您不留两块呀,这些您都没吃过呢。” 俞秀山听着外面又热闹了起来,他问:“府里这是有什么事儿?” 春桃哎呀一声,拍了下头:“是大少爷要回来了,听说还带着贵客回来的,所以晚上要在府里设宴款待,这不,大伙子都忙活起来了。”春桃说完还压低了声音:“听说贵人是宫里来的。” 俞秀山太知道了大少爷带回来的贵客是哪位了。他也太知道春桃这说话没重点的毛病,他点头:“夫人让管家带什么话了?” 春桃又哎呀一声:“瞧我这记性,夫人说府里的少爷们都要去的,好好收拾打扮一下,别给府里丢人,夫人还说让您赶快收拾一下,这就快过去,千万别晚了。”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哦了一声,下榻走到桌旁,打开包袱,就看见里面的衣服,上好的素白色的蜀锦,绣着几棵碧绿的翠竹。俞秀山耷拉着眼皮,两根手指把那件衣服拎出来抖了抖,往地上一扔,上去踩了两脚:“就这白不拉几的玩意,有什么好看的,春桃,你去把我那件最好看的,花最大的衣服拿出来,我得让那些没见识的小娘们知道什么叫好看。” 春桃听见这话,浑身一个激灵,她知道自己的少爷又开始犯浑了。 俞秀山一拍桌子:“快去,噢,顺便把你那个什么胭脂水粉首饰盒拿来,我得好好收拾一下,别丢了侯府的脸面。” 春桃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就被俞秀山瞪了一眼,话又吞回去了。她打开箱子把俞秀山那件绿底大红花的外袍拿出来,又嘟着嘴去自己房里把胭脂水粉首饰盒抱到俞秀山的房里,还想站在那儿等着看俞秀山能收拾个什么模样来。 俞秀山将春桃遣了出去,换上那件绿底红花的袍子,对着镜子开始装扮自己的脸。 他将花黄纸浸水快速的在脸上贴了一下,又用眉笔在眼底画出两处淤青,捡了一朵大红花插在发髻上。 俞秀山慢慢悠悠的站起来,打了个哈欠,耷拉着眼皮,站着也像是想要坐下,活脱脱一副纵欲过度的纨绔相。 俞秀山揣着双手,晃晃荡荡的走出去,朝着守在门口的春桃咧嘴嘿嘿一笑。春桃被俞秀山笑傻了,她看着俞秀山头上的那朵大红花越来越远觉得自己的少爷一定会被侯爷一巴掌给拍死。 俞秀山到大厅的时候,人基本上都到齐了。 第2章 刷地图一 俞秀山先看见的是文昌侯俞庆生,俞庆生四十五六岁的模样,白面长须,穿着一件青蓝金线外袍,眉目弯弯,天生一张笑面虎的脸。 他身后站着嫡妻胡氏,胡氏比俞庆生小了几岁,梳着齐整的盘头髻,头上插着一支碧绿玉钗,耳边挂了两只翡翠耳环。胡氏五官寻常,幸亏长眉细目下面是管挺翘鼻子,看上虽然不漂亮,胜在端庄。 胡氏身后站着俞庆生的另外两个儿子。俞庆生有四房妻妾,算上俞秀山也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也算是儿女成群。 只有大少爷俞舟山与二小姐俞锦琴是胡氏所出,剩下的就都是庶出了。当然俞秀山这个女奴生的杂种除外。 俞秀山墨绿色眼睛不动声色的扫了一圈,然后咧嘴一笑,方踏入门叫高声喊:“父亲,儿子来啦。” 文昌侯听见俞秀山的这声叫喊心中腾地生出一阵怒气,等到看见俞秀山一身花花绿绿的走进来,更是气得连胡须都抖动了,他指着俞秀山:“穿成这样,成何体统,堂堂文昌侯府,还供不起你一件衣服,你那头上插的是什么,给我摘了,你,你这逆子。” 胡氏细长眉毛竖起,又放下:“秀山,不是让春桃告诉你有贵客要来,我已为你们兄弟几个准备了衣衫,怎么还是穿这身来,莫不是想要你父亲在贵客面前难看?” 俞秀山像是才注意到胡氏似得,朝着胡氏说:“哟,母亲也在那,要不是听见你说话,我还真是没看见你,你说的那身衣裳啊,白不拉几的,跟一身孝是的,谁死了我要穿一身白孝衣啊。” 俞秀山这话说完,文昌侯,胡氏及她身后的俞云山,俞关山脸色都不好了。除了胡氏,这三人都是一身白衣,因为当朝天子赏识名士风流,热爱修仙求道,偏爱长袍宽袖的白衣,这样才能显出仙风道骨来。当朝天子不仅热爱求仙问道,还修了百丈高的求仙台,供奉着千余名的修道之人,甚至在朝廷之中也有不少修道之人为官。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这举国上下皆以长袍宽袖的白衣为美,皆以求仙问道为风尚。 俞庆生也曾经请人替自己这三子三女摸过根骨,可惜这几个子女都是资质平平,与求仙问道没有缘分。 此刻俞庆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俞秀山。他吩咐道:“来人,把这个逆子给我拉下去,关在院子里不许出来。” 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从两旁过来,朝着俞秀山过去。 俞秀山大步向前一迈,越过俞庆生到了胡氏面前。 那两个小厮伸手就要拉扯住俞秀山。 手还没有碰到俞秀山,就见他刺溜一下倒在地上,紧紧的抱住了胡氏的双腿:“母亲啊,好疼啊,父亲这是要打死我啊,你要为我做主啊,母亲啊,我好疼,疼啊。” 胡氏的双腿被俞秀山紧紧的抱住。俞秀山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狠狠的捏住胡氏的双腿,捏的胡氏疼的一颤,面色一白,很快又镇定下来。她忍着痛,颤抖着手指着俞秀山,眼光看向俞庆生:“侯爷,这,这。” 俞庆生气得胡子都在抖。俞秀山这几年也不知道怎么了,越发的混蛋起来。原本几年前也是一个安安静静的孩子,即便是不讨喜,也不至于浑不楞。俞庆生吆喝小厮:“给我拉出去,拉出去。” 胡氏身后的俞云山倒是想站出来,他刚踏出一步,就被身后的俞关山拉了一把。俞云山拍拍俞关山拉住他的手,上前一步:“父亲息怒,秀山这也是不懂事,安适于侯府之内,不谱世事。” 俞云山蹲下来,笑着对俞秀山说:“秀山,你先松开母亲,我那里有一对白玉玲珑,让小厮带你去取,莫要不懂事。” 俞云山心想俞秀山向来不受宠,近些年来越来越贪财胡闹,这一对白玉玲珑,俞秀山还是见过的,是佃户挖出的上好白玉做出来的,由不得俞秀山不眼馋。 哪只俞秀山抬起眼,盯着俞云山看,也不知道怎么就来了一句:“二哥,你长得真俊俏。” 俞秀山说完这句话,胡氏也朝着俞云山看了一眼。俞云山是二姨娘林氏所生,林氏是江南人,肤白面柔,俞云山随了林氏,一副书生郎的文弱模样,倒也称得上俊俏这两字。 这是门外进来一个青衣小厮,进门跪下:“侯爷,贵客来了,马车已到大门外了,大管家也已在厨房吩咐晚宴。” 俞庆生心中焦急,打断俞云山:“云山,别和他废话,把他给我拉下去,拉下去。” 俞秀山哪儿肯就这么下去,他松开胡氏的腿,开始满地打滚,一边打滚一边哭嚎:“父亲啊,母亲啊,你这是要打死儿子啊,儿子不是你亲生的吗,你这是不让我见人了,父亲啊,母亲啊。” 俞秀山这滚得很有技巧,任小厮左堵右追,总是不能摸着他的衣角。胡氏恨不得一脚将俞秀山踢到小厮的手中。 俞庆生抬脚就朝着俞秀山踹过去,俞秀山一个咕噜躲开了,抹了一把鼻涕眼泪朝着胡氏的裙摆抹去,胡氏来不及后退,被抹了一群摆。 胡氏瞧见自己一群摆的鼻涕眼泪,忍不住高声喝道:“你,你。” 她这高声将刚踏入门的几个人吓了一跳。刚才场景混乱,大厅中的人也没注意到小厮领着几位客人踏入了大厅。 俞舟山站在门外看着厅内的一片混乱,觉得难堪,他还是装作一副迷惑的模样:“母亲,你方才是怎么了?” 胡氏瞬间镇定下来,她优雅的理了理头发,比俞庆生更快的反应过来,她说:“没事,只是秀山摔倒了,为娘心中焦急。”说完,她朝身后的俞关山道:“关山,还不将你三哥扶起来。” 俞秀山哪儿用的着俞关山扶,他一个翻身坐起来,抹了一把鼻涕,站了起来。 俞庆生此刻心中恨不得自己从未生过俞秀山这个儿子。他赶紧朝地一跪:“下官叩见二皇子。”他这一跪,他身后的胡氏,俞关山,俞云山都跟着跪下去。俞秀山也跟着慢慢悠悠的跪下去,跪下去之前他心里想着不对啊。 怎么多了一个人。 俞秀山犹记得当初随着俞舟山到侯府的只有二皇子一个人,怎么这次还多了一个人。俞秀山抬起眼角偷瞄了一眼二皇子身后的那个人,只见此人身量颇高,只是较为单薄,瘦长脸颊,一副浓黑剑眉,低垂着眼睛,紧紧的拉着二皇子的衣角摇来摇去,透露出一副孩童的稚气。 这是个痴儿,也就是个傻子。 但是这傻子穿着颇为不凡,穿着用度,竟比二皇子还高上了几分。 俞秀山忍不住抬眼看去,盯着那傻子瞧,这是命中的变数。俞秀山盯着傻子多看了几眼,心中一叹,又低下头去。 那傻子躲在二皇子的身后,摇着二皇子的衣角,在俞秀山低下头后,抬起眼睛,稚气全消,乌沉沉的眼睛似是子夜江水,深沉诡异,让人毛骨悚然。他盯着俞秀山看了几眼,竟然微微一抿嘴角笑了一笑。笑的意味不明。 笑完,傻子又低下头,拉着二皇子的衣角摇啊摇,哼哼唧唧的小声唤道:“二弟,二弟,肚子饿,饿了。” 二皇子在俞庆生询问的眼中,安抚傻子:“皇兄,你要等一等。”说完,二皇子伸手扶起俞庆生:“侯爷,这位是我皇兄,当朝太子。”二皇子身后将在身后的太子领了出来:“皇兄见我与舟山要出宫,便一同前来了。” 说这话时,二皇子与俞庆生眼神交汇,一措而过。 俞庆生再次扣头:“叩见太子殿下。”然而太子殿下并不懂什么礼数,也不叫俞庆生起来,倒是嘿嘿笑起来,指着俞庆生说:“马,骑大马,二弟,要骑马,畜生,还不快掉过头去。” 俞庆生的脸色紫青,跪在那儿不知道如何是好。就算早就知道这当朝的太子是个傻子,可他身为侯爷,也没有人把他当牲口吆喝过。 二皇子笑盈盈的伸手将俞庆生搀扶起来:“侯爷不要生气,我皇兄也是天真无邪。” 俞庆生起了,他身后的胡氏等人也跟着起来。 然而那傻子挣开二皇子的手,朝前迈进一大步,盯着胡氏看了一眼,朝着她啐了一口:“丑。”说完又在大厅里溜达了一圈,把大厅里的侍女低着头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个遍:“都是丑的。”傻子哇啦啦啦的叫:“本王要美人,都是丑的,要美人。” 俞秀山几乎要哈哈大笑了。这太子殿下真是个妙人啊。有这样的妙人在哪能不闹的他热热闹闹的。俞秀山觉得在自己就不要凑这个热闹了。论心计他还是斗不过这些个人的,今天这一口气他已经出了,就打算甩手走了。 他在傻子哇啦啦叫的时候,悄悄的捅了捅自己的二哥:“云山啊,你那对白玉玲珑还算数吧,我要不这就回去拿吧。” 俞云山压着恶气,小声说:“算的,三弟这就去吧。” 俞秀山立即哎哟了一声,捂着胳膊叫:“父亲,我这胳膊好疼啊,我要下去换换衣裳,我最喜爱这件衣裳,看,都脏了,我还要大夫看看我的伤,哎哟。” 二皇子在初进大厅时早就将那番闹剧看在眼中,他已粗略的扫视过一番屋内的人。俞秀山给他的印象实在是不好,穿的一身轻浮相,言语粗俗举止登不得大雅之堂,相貌倒是一等一的漂亮。只是白瞎在这人的身上,这一等一的相貌配上这等气质,就一点也不耀眼了,反而多了几分流气。 相反胡氏身后的俞云山,俞关山给他的印象不错,长袍宽袖的白衣,绣着远山修竹,一个神色温和淡然,一个言笑晏晏,倒是颇入他的眼缘。 俞庆生巴不得俞秀山赶紧滚蛋,他摆摆手,示意俞秀山快走。 俞秀山哎哟叫着捂着胳膊,朝着院子走去。他在大厅中方一转身,眼中方才的那些流气和粗俗一扫而净,眼中是冰,唇角是刀,锋芒刺骨。 俞秀山听见俞庆生说道:“这个孽子,让他下去也好,不要污了殿下的眼睛。” 傻子却不干了,蹭蹭的两步,朝着俞秀山跑过去。太子殿下个高腿长几步追上俞秀山,抓住了他的衣角。 俞秀山回头一看,就看见一双乌沉沉的子夜江水般眼睛,哪儿里有半点傻子的稚气。 第3章 刷地图一 那眼睛犹如子夜乌江,沉沉间坠月射星;犹如千山冰雪,茫茫中尽是寒气;犹如莽莽深林,蛰伏猛虎翔龙。无论如何,太子殿下这双眼睛总是美得很,只是美得太过出尘,俞秀山竟觉得自己没有看出一丝活气。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俞秀山打了哆嗦。这是一个万分危险的人。 太子殿下拉着他的袖子,瞬间就变了脸,转头对着众人笑的一脸稚气:“二弟,花,都是花。”说完,太子端详了一下俞秀山的脸庞,嘿嘿的点头:“漂亮,漂亮。” 说完,太子像是终于发现一个好玩意似得,紧紧拉住俞秀山的手,喜气洋洋的摇来摇去。 二皇子看着自己这位太子皇兄,笑了一笑并未说话。他不说话,文昌侯也就不多言语,只是板着脸低声喝了俞秀山一声,让他不得无礼。 俞秀山心里呸了一声,他心中想,这群人可不是得看笑话,一个傻子一个浑蛋,凑一块真是热闹啊。可这真不是一个傻子,这要真是一个傻子,俞秀山偷着乐的心思都有了。 方才,太子在拉住他的手前,凑近他的耳边问了一句话,他问想活吗。这句话问的俞秀山浑身一冷。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被太子拉着手左摇一下,右摇一下,走向大厅。 大管家已经将晚宴备好。 二皇子坐在首位之上,左边坐着俞云山,右边是俞舟山,俞云山后面才是太子,太子手里拉着俞秀山。俞舟山身后是俞庆生夫妇,俞云山。 这么个坐法,俞秀山心里明白的很。他也不等人招呼,恹恹的率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吃了起来。文昌侯见皇子跟太子尚未动筷,俞秀山倒先吃了个痛快,他知晓俞秀山那浑不楞的脾气,也不愿在这场面上在说些什么,就狠狠的瞪了一眼胡氏。 这让俞秀山出来抛头露面的主意还是胡氏提出来。 俞秀山管不得桌上的风起云涌,他尝着这鱼实在不错,吃完一块又抬手去夹。抬头,正见太子盯着他看,俞秀山谄笑一声,手中的鱼拐了个弯,落到太子的碗中:“殿下吃鱼,这鱼好吃的很。” 这太子也很镇定,不管文昌侯,俞舟山怎么对着二皇子恭敬吹捧,他是纹丝不动,面不改色,浑然还是那一副傻子痴儿的模样。俞秀山觉得这太子才是真正的狠角色。 太子对着俞秀山夹来的那块鱼不动。 俞秀山赶紧放下碗筷,将太子的碗端过来:“殿下,我来给您去去鱼刺。” 太子殿下呵呵一笑,任由俞秀山动手剔除鱼刺。 俞秀山将剔除鱼刺的雪白鱼肉放到太子的面前,拿了一个汤勺递到太子的手中:“殿下尝尝。” 俞秀山将勺子递到太子的手中时,他小心翼翼压低了声音问:“殿下,可想出去说说话?” 太子乌沉沉的眼睛看不出表情,也未接俞秀山手中的勺子,只是摇头:“不吃,不吃,这个鱼不会游,不会游。” 俞秀山听这句话算是明白了,太子确实有话跟他说。 他跟着太子入戏:“殿下这鱼好吃的很,您尝尝?” 太子演技非凡,一把推开桌山的碗,碗筷相撞发出难听的刺啦声:“本王不吃,要看活的鱼,看鱼。” 这刺啦声让桌上正说话的人停了下来,二皇子一脸无奈叫:“皇兄。” 太子拉着俞秀山站起来,朝着二皇子努努嘴:“二弟,本王要去看鱼,不吃饭,难吃。”俞秀山耷拉着眼皮任由太子牵着,眼角微微的扫视了一番众人的表情,胡氏依旧淡笑,俞舟山面露鄙夷,虽是瞬间即逝。俞云山淡漠不语,俞关山倒是微微一笑,文昌侯颇为尴尬。谁都不将太子放在眼中。 俞秀山咧嘴一笑,抬起头来,朝着文昌侯说:“父亲,我可不跟太子去看鱼,哎哟,哎哟,我这一跤摔的,腿疼,腰疼。” 太子一听这话,张嘴哇哇大叫起来:“不行,不行,本王就要他,就要他。” 二皇子劝道:“皇兄,我吩咐几个人陪皇兄去可好?” 太子跺脚:“不行,本王不要,不要。” 说完,就拉着俞秀山朝门外走去。文昌侯在后追了两步,便停了下来:“秀山顽劣,这可如何是好?” 俞秀山听见二皇子说道:“不妨,侯爷,咱们继续。” 从大厅出来,就是一条长廊,雕梁画柱,石柱上种植一簇簇的兰草,这样热的天气里,紫蓝色的花有些蔫,似乎是被晒的狠了,活像一个一个蜷缩起来的紫衣老头。雪白的墙壁上,题着历朝来的名师佳作,据说这是文昌侯的手迹。 绕过长廊,就是一座假山,这假山是由比太湖中挖出来的灰白湖石堆砌而成,足足有十多米高,山顶上还建着一个望月亭。这小亭子建的精巧,建在假山山顶的凹处,从上往下看,能将下面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从下往上看,就只能看见亭子一抹朱红的尖尖顶。 这假山之后才是一片小湖,小湖中有碧绿荷叶,粉嫩荷花,红鳞鲤鱼,还有一座青石小桥。 俞秀山被太子拉着穿过长廊,绕道假山之后,竟寻了个缝隙躲了进去。俞秀山刚要开口,就见太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太子从怀中掏出两张黄纸符,朝空中一扔,那黄纸符微光一闪,竟然不见了。俞秀山再瞧,竟看见方才人影空空的青石小桥上出现了两个人,看身影分明就是太子与自己。这凭空出现的太子拉着凭空出现的那个自己趴在小桥上看着碧绿荷叶下的嬉戏的红鳞鲤鱼。只是黑乎乎的天,能看清什么。 俞秀山呆着眼,几乎要叫出来。还未叫出声,就被太子堵住了嘴。太子从怀里又掏出一张黄纸符朝着俞秀山的头顶一拍,俞秀山就什么都叫不出来了,连动都不能动了。 他呆着眼看着那个黄纸变得太子跟自己爬在石桥上看了会儿鱼,然后离开石桥朝着前走去。黄纸符的太子跟自己刚走出不远,就看他们身后簌簌出现几道黑影,天是黑的,那黑影速度极快,寻常人是没有这个速度的,要不是俞秀山一直呆着眼,恐怕是瞧不见。 等着那几道黑影不见了,太子抬手一晃,俞秀山头顶上的黄纸符消失了。 俞秀山的心中更是瘆的慌。他耷拉着眼皮,朝着太子笑了一笑。 太子不理会俞秀山,只见他手指一翻动作,他们竟然已经到了假山山顶的小亭子上。 太子寻了一个位置坐下。 俞秀山站着里太子十步之外不动,他低着头,一副乖觉的模样。 太子不开口,俞秀山就等着。 天气是热的,连风都是热的,热风吹得俞秀山一身的汗,汗顺着俞秀山的脸颊往下落,俞秀山却连擦都不想擦。 借着明亮的月光,俞秀山看见太子那张脸,竟然是连一点汗意都没有,白的像是冰一样。 俞秀山不由得慢慢的朝后磨磨唧唧的退了退。他想起自己看过的市井杂记中记载过的关于剥皮鬼的故事,说是剥皮鬼能剥了人皮,披在身上,变换成被剥皮人的模样,但是因为是鬼,总是冰凉凉的,没有人气。 俞秀山一直觉得这个太子没有人气。 全国上下都知道太子拓跋炎是个傻子,在三岁时发热给烧坏了脑子,长大了也是个四六不懂的痴儿。然而,拓跋炎的生母是皇帝的宠妃,又因拓跋炎的舅舅是修仙得道的高人,拓跋炎自幼被封为太子,在其母妃去世之后,屡次有大臣上书要废除太子。但是后来又出了一件事,有位仙人为其算命说,拓跋炎最肖皇帝,最得龙脉,再有上书废太子一事,皇帝勃然大怒,严加置办,拓跋炎这太子之位才安安稳稳的做了二十来年。 没有人气的拓跋炎慢慢悠悠的说:“你已经死过了?” 这句话问的俞秀山更热了,他的汗大滴大滴的落在望月亭地面的石板上,脑子一时有点蒙。蒙完,他嘿嘿的一笑,朝着太子说:“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要是死过了怎么还会活着呢?” 太子不紧不慢:“你死了。”他的语气确定,不容置疑。 俞秀山脸上那副不正经的模样消失,他知道这眼前的这个太子一定知道什么,他将头上那朵红花摘下来,抬脚碾了一碾:“我是死了。”到这儿,他已经不在乎了,他最大的秘密在这个人面前不是秘密,那么还有好可怕的,俞秀山说:“我死了又活过来了。” 太子似乎是满意了俞秀山这个回答,他抬起手来,将衣袖挽起来说道:“算起来,太子也算是个死人了。” 俞秀山的汗滴滴答答的往下落,他站着不动。就见太子招呼他:“你过来。” 俞秀山慢慢上前,走到离太子还差个四五步的时候不动了。 太子抬手:“再往前几步,不然你看不清楚。” 俞秀山依言又往前了几步,借着月光,他看见了太子手臂上有一块两块的黄斑。他瞬间明白为什么太子没有活气了,这分明就是个尸体,太子手臂上的黄斑就是尸斑。 俞秀山脱口而出:“你到底是谁?” 第4章 刷地图一 如果太子的身上已经生了尸斑,那么说明太子已经死了。那么现在站在俞秀山面前的到底是谁?俞秀山想着莫不真是那剥皮鬼,剥了太子的皮披在自己身上?这剥皮鬼看上了他这张人皮? 俞秀山绿幽幽的眼睛盯着太子,想着就算是这剥皮鬼要剥自己的皮,也定然不让他好过。 太子说道:“我乃勾阳,繁缋山首阳峰峰主。” 俞秀山依稀觉得繁缋山这山名有些耳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儿看到过。他听勾阳这语气凌然高出世人一节,气势十足,定然这繁缋山不是一般的地方。 他小心地试探:“那您怎么就成了,”俞秀山指着勾阳:“这幅模样?” 勾阳倒是有问必答:“三个月前,太子已经被二皇子拓跋烈与皇后合谋毒死,我这元神刚好借他身体一用。” 俞秀山对于太子是死是活毫不关心,他朝着勾阳鞠了一躬:“不知道仙君找小子有何事?” 勾阳一听,这称呼已经成了仙君。顿时觉得这俞秀山简直就是撒泼使坏,两面三刀,阿谀奉承无一不会。但这无妨,勾阳还怕他不是撒泼使坏的人,他说:“找你定然是有事。” 俞秀山紧盯着勾阳,跪地一拜:“小人也想为仙君效力,只是小人一介凡夫俗子,怕是人单力薄。” 勾阳心想,这已经想到要好处来了。 果然,俞秀山拜了一拜:“请仙君收小人为徒,小人学仙君些微末,为仙君效犬马之劳。” 勾阳也不扶俞秀山起来,他依旧端坐:“你我并无师徒缘分。” 俞秀山听了这话,站起来,一拍膝盖上的土,皮笑肉不笑:“那仙君,小人有些要事,与仙君的事,还是隔天再商议吧。” 勾阳不恼:“你我虽无师徒缘分,但是我还是要传你些本事防身所用。” 俞秀山挑眉:“不知道仙君要传我些什么本事?” 勾阳答他:“画符,制毒。” 俞秀山对勾阳要传他的本事并不是很满意,他所想的是要是勾阳真是什么仙君,起码也得传他些修仙得道的本领,结果只是听起来寻常的画符,制毒。 俞秀山皱眉:“画符,制毒,这也算是本事?” 勾阳认真答他:“当然是算是本事。” 俞秀山问道:“这本事有何用?” 就见勾阳乌沉沉的眼睛在明亮的月光下睁了一下,他的手指敲了下拜月亭的红石柱,说道:“这本事大了,这可是杀人灭口的必备良品,不信你看,。” 勾阳的话音刚落,就见拜月亭亭子顶端的月亮之上,闪过几道黑影,那些黑影的速度极快,瞬间落于假山之上。 俞秀山一看这架势,连滚带爬的躲到了勾阳身后。 俞秀山躲在勾阳身后,就见方才落于假山之上的几个黑影,是三个中年人,都穿着黑色的长袍,玉簪扎髻。其中一人已经拿剑指向勾阳:“何方妖物,竟然敢化为太子的模样,真是找死。” 说完,拿剑之人就扔出几张纸符来:“以为几张纸符就能骗过我们,真是做梦,我们几个都是筑基中期的修为,岂是你们这些计量能哄骗的。” 俞秀山不知道什么是筑基,听这几个人口气这么大,估计这筑基中期也是很厉害了。 他有些紧张,瞅了瞅勾阳。 勾阳甩出一句:“竖子猖狂。” 俞秀山简直要给勾阳给跪了。他这才叫猖狂。 那三人相互对视一眼,皆朝着勾阳看去。虽然他们是二皇子拓跋烈的手下,对勾阳心生怀疑,但也不敢贸然出手,这太子虽然是个傻子,怎么说也是皇帝的亲生儿子。 勾阳可不跟他们客气,他的手腕一翻,几张符纸出现在手心,又从袖子里掏出一瓶不知道是什么的红呼呼的东西,朝着符纸上一抹,他抬手一扬,那几张符纸前后排着朝着三人冲去。 三人相视一眼,都觉得可笑。勾阳这是打算用几张符纸打发他们。 当中那个抬剑就将前面几张符纸打落,讥笑勾阳:“就这点本事?” 勾阳不说话,甚至说,他懒得抬眼皮看眼前这三人,他轻轻的喝道:”斗。” 只见未被打落的那两张纸符化为了两股巨大的,似乎是由红沙组成的龙飓风,将那三人围在中间,这两股龙飓风急速分成无数股细小的犹如红蛇一般的小绺,在那三人还未发出声音之前钻入三人的眼耳口鼻,衣襟袖中。这三人的肌肤在接触到红沙般的符风,竟然像是烧开了的水一样,咕咕的冒出水泡,浓黄的水咕咕的冒着泡。 那三人挥着剑,企图运用道术抵御,但还没有使出招数,就被那些细小的红蛇一样的沙风化成了白骨,那些沙风在白骨间绕了一圈,白骨也没了,只有三件黑袍落在地上。 勾阳的手一伸,那两股红沙般的龙飓风又化为两张纸符落于他的指尖。 勾阳回头问目瞪口呆的俞秀山:“本事大不大?” 俞秀山见顷刻间那几个修士的性命就灰飞烟灭,连一点骨渣子都没留下,死的也是算是痛苦凄惨,而这勾阳实在也算得上心黑手辣。 他笑着从勾阳身后走出来:“大,真是好大的本事。” 走出来,朝着落在地上的那几件黑衣过去,俞秀山朝着那几件黑衣呸一口:“敢对仙君无理,真是自寻死路。” 说完,俞秀山蹲下来,将一块玉佩捡起来,对勾阳说:“仙君这玉佩真是好玉。”俞秀山举着玉,似乎是要递给勾阳,但是又与勾阳离着不远不近。 勾阳知道俞秀山是动了心思,他摇头:“不过是些小玩意。” 俞秀山将那块玉佩收入自己的怀里,这玉佩比俞云山的那对白玉玲珑好了不知道多少。将玉佩纳入怀中,俞秀山又翻出了两个白色的瓷瓶,一个锦囊,两包碎银子,一对白玉扳指,一个紫金拇指大小的铃铛。他把这些东西往怀里一塞又去伸手拿落在地上的三个玉簪。 勾阳这才说:“留着玉簪,有些用处。” 俞秀山住了手。 勾阳抛了三张纸符落于黑衣之上,纸符化成刚才那三人的模样,玉簪插于他们的发髻之上。这纸符化成的三人捡起地上的剑,站着不动,勾阳一挥手:“退去吧,你们的职责还是与原来一样。” 这三人一眨眼就不见了。 俞秀山眨眨眼,马屁顺手就来:”仙君真是英明神武,手段高超,真乃神人。” 勾阳不吃他这一套,回的也是驴唇不对马嘴:“你怀中有两样也算的是可用之物,其一是那锦囊,芥子须弥,另一个就是紫金笼铃,算是一件防身法宝。” 俞秀山心中一喜,亏得自己翻了一翻。 就听勾阳说:“可惜,你身无灵力,都用不上。” 俞秀山算是白欢喜了。 俞秀山对勾阳说道:“那还请仙君传授画符制毒之术。” 勾阳嗯了一声。他招呼俞秀山:“这画符之事虽不需要灵力,但是仍然要有一定的力量去驱使。”勾阳递给俞秀山一个蓝黑色的小瓶子:“这里有一百二十三粒丹药,可强身健体,补充灵力,你可每日服一粒,七日之后,便可催动纸符。” 俞秀山接过瓶子,握在手中,道了声:“多谢仙君。” 勾阳抬手:“看清楚了。”他的手指在虚空中画出一笔,浓烈的如泼墨般的线条出现。勾阳的手指笔走游龙间,一个巨大的墨黑的符号出现在虚空之中。 俞秀山的眼睛随着勾阳的手指移动,这巨大的黑色符号虚灵诡异,不知怎么竟看的俞秀山浑身发冷。他后退一步,看着那符号在半空隐去,消失不见。 勾阳问他:“可看清楚了。” 俞秀山答道:“看清楚了。” 勾阳掏出一打子黑红色的纸递给俞秀山:“记住了,回去练熟了,此符咒必要写在这纸上才有效,你可要收好了。” 俞秀山接过那一打子红黑色的纸,不知是否是错觉,俞秀山觉得自己似乎是从那打子纸上闻见了淡淡的血腥味,这种错觉让俞秀山忍不住将纸放在鼻尖上闻了一闻。 应该是错觉。俞秀山这次没有闻见那股淡淡的血腥气。 俞秀山将那打子纸揣进怀中,心中想等自己学会这画符制毒的本事,一定要让着文昌侯府的人们好看啊,看刚才勾阳使出来的那两手,一定能一雪前仇。 俞秀山再次道:“多谢仙君。” 勾阳站了起来,他看了看还灯火通明的大厅:“你我也该回了。” 勾阳沿着假山上的小路往下走,俞秀山跟在他的身后。他们一前一后走下山,俞秀山停住了脚步,他开口问:“仙君,我还有一事。” 勾阳不回头:“说。” 俞秀山问道:“不知道仙君交给我那道符是有什么用处?” 勾阳的脸在暗处,俞秀山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觉得勾阳似乎是笑了一笑,又似乎是没有。俞秀山摩挲了一下脸,听见勾阳说:“此符,你可要收好了,阴毒的很。” 第5章 刷地图一 俞秀山好奇,阴毒的很是怎么个阴毒法,他把这话问出来。勾阳没有回答他,只是高深莫测的瞥了俞秀山一眼。 刚到大厅门口,勾阳瞬间就变了脸,他把嘴角往下一耷,抬脚踹门。勾阳的脚力不小,雕花的红木门被他踹出一个坑。 勾阳拉着俞秀山大步朝着宴席过去,他的步伐太大,拉的俞秀山一个趔趄。勾阳边走边大声嚷嚷:“二弟,二弟,本王不要在这里了,这里黑乎乎的,本王看不见。” 勾阳拽着俞秀山走到桌前,抬手将桌上碗盘一胡噜,碗盘碎了一地,又抬脚踹了几脚桌子,气哼哼的说道:“走不走,走不走。” 桌上一干人大事不过说了半截,就被勾阳回来搅乱了。目前这个局面,也说不下去了。二皇子心中对勾阳忿恨,面上不显,抬手稳住桌子:“皇兄这是想回宫中看鱼?” 勾阳点头。俞秀山此刻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他狠狠的掐住勾阳的手,捏了一下:“殿下,这就要走啊,小人可真是舍不得殿下离开啊。” 勾阳这一走,文昌侯和胡氏少不得要找他算账。勾阳不能就这么走。 俞秀山嘿嘿一笑:“不如殿下带我一起走啊。” 勾阳手拉着俞秀山朝着二皇子看去:“二弟。” 二皇子拓跋烈心里正浮躁,一句胡闹不知道怎么就脱口而出。 俞秀山顺坡直下,依依不舍对勾阳说:“那殿下要记得过来看我,我还给殿下穿大花看。” 勾阳依言点点头。 俞秀山紧接着加了一句:“殿下过了两三天就来看我吧。” 勾阳打量一番俞秀山:“那也行。”说完便走出大厅,二皇子拓跋烈的脸色颇为阴沉了些,跟在勾阳身后也出了文昌侯府。 勾阳一走,俞秀山又哎哟哎哟的叫起来,他捂着自己的胳膊,朝着文昌侯和胡氏道:“父亲,母亲,我这胳膊疼,恐怕是被太子殿下拉的狠了,我得下去找大夫瞧瞧。” 俞舟山此刻面色铁青,他只恨文昌侯当年为何不把俞秀山掐死在襁褓之中。文昌侯府说出去荣耀,可在京城之中,谁不知道文昌侯府其实不过空有个头衔,只靠每年拿的的俸禄度日。虽说当年老文昌侯也是靠戎马起家,但到了俞庆生这一代,权利早就架空了。俞舟山在外游学数载,好不容易搭上拓跋烈这条船。太子痴傻,当今皇帝子嗣单薄,除了太子与二皇子,与四皇子成年之外,另外两个皇子还未满十岁。 拓跋烈是帝后亲生,胜算最大。 今天简直是被俞秀山搅得一塌糊涂。俞舟山越想越气,扬手就要给俞秀山一巴掌。 俞秀山哎哟哟叫:“哎哟,我的脸,大哥你怎么能打我的脸,我这脸是留给太子看的。” 文昌侯和俞云山也叫到:“(兄长)舟山停手。” 俞舟山的手其实还未碰到俞秀山的脸,离着约莫还有一二寸的距离。他又听见叫他停手这一句,气得火冒三丈,这一巴掌怎么也要落在俞秀山脸上。 俞云山握住俞舟山的手:“兄长不要激动,这一巴掌下去,秀山的脸可得肿了,肿了不好见人。” 俞秀山趁着他们两个说话,捂着胳膊哎哟哎哟的退了出去。 他到了自己的小院内,粗使妈子正拿着棍子追着春桃赶,春桃被老妈子追的活蹦乱跳,跟只猴儿似得。 俞秀山清了清喉咙:“赵妈妈这大半夜还不睡,在这儿撵猴儿呢。”俞秀山眼珠子一转,他素来不喜欢胡氏遣过来照料他的管院妈子。这赵老妈子平日里作威作福,还暗恨俞秀山这小破院子油水少。 他摸摸自己怀里勾阳给的那瓶丹药,朝着赵妈子讨好一笑:“赵妈妈真是辛苦了,一定是春桃这小妮子不懂事,劳烦赵妈妈了。”他说完这话,又面露难色,似乎是割肉一般,从怀里把勾阳给他的那个小瓶拿出来。 勾阳给的这个小瓶,通体宝蓝色,镶嵌着银丝,银丝缠绕成莲花,看上去金贵的很。俞秀山特意把宝蓝色的小瓶在赵妈妈的眼前绕了一圈,又打开瓶塞倒出一粒朱红的丹药来。 赵妈妈见那瓶子就眼馋了。 无奈俞秀山把那瓶子拿出来绕了一圈,又塞回怀里。有个主仆名义压着,赵妈子又不好明抢,她心里呸了一下,暗骂小杂种。 然而赵妈子面上不显,只是礼数不周全,身板挺直的回他:“公子回来了,这小妮子半夜不回房,不知道打的什么龌龊主意。” 俞秀山嘿嘿一下,将手里朱红的丹药放到赵妈子的手中,割肉一般的心疼模样:“今天我陪太子玩了一会儿,太子就赏了我一瓶丹药,看着丹药朱红可爱,定是有什么神奇功效,我偷偷听二皇子殿下的侍卫说着丹药是皇上身边的仙师们所炼,有美颜健体之效,我一共也就得了两颗,如今合该您老得一颗,还指望赵妈妈多在母亲面前多说我几句好话。” 赵妈子握着手里的丹药,她这岁数也不大,不过四十多岁,也是恐惧年老的时候,拿了这丹药心中欢喜,又忍不住贪心看俞秀山的怀中。 俞秀山摇头:“赵妈妈,我这是要连瓶子一起献给母亲的,你那一粒也莫要母亲知道,不然恐怕要生事端。” 赵老妈子说了一声知道,就把那粒丹药装入口袋里,欢欢喜喜的离开了。临走还不忘告春桃一状:“公子别忘了罚这小妮子。” 见赵妈子走了,春桃才从石阶后面探出头,啐了一口:“少爷,这老妈子不是个东西,明明是她在您的房里乱翻,被我掌灯过去抓了个正着,少爷你还给她什么丹药。” 俞秀山瞧着春桃那愤愤不平的小样,今日的心情格外舒畅,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扔给春桃:“爷赏你做嫁妆,丹药算什么好东西,也不怕吃进去了吐不出来,这玉佩才是值钱货。” 春桃喜滋滋的接过来,瞧着手里的玉佩晶莹剔透,洁白无瑕,果真是好货色。春桃的心里想,少爷果然还是对我有几分意思的,这连嫁妆都已经先给了。 春桃羞得捂住了红脸蛋。 俞秀山瞧着春桃自顾自美得高兴,就进了屋。 他在桌子上摊开一张白纸,拿起毛笔蘸了墨,闭上眼睛,仔细的回想勾阳画符时的手迹。勾阳画符时犹如游龙惊凤,行云流水的一画,似乎快了些,寻常人是难以追上的他的笔调的。可是在俞秀山的脑子中却清晰的映照出每一处的细节,似乎是勾阳将画符的步骤截成了一幅幅的画面填充到俞秀山的脑中。 然而又不是。那一副一副的画面连起来,竟然变得模糊起来,还没有分隔看的清晰。俞秀山只得又想了一遍,似乎是模糊中有些清晰了,然而清晰后又模糊了。 如此反反复复,俞秀山脑中只剩下浆糊了。 俞秀山睁开眼,深吸一口气,就着昏黄的灯光,提笔画符,一鼓作气。 画完,俞秀山忍不住自己端详了一下,与勾阳画的有几分相似,但又不完全相似。勾阳的符画的霸气冷艳,而俞秀山画出的符精瘦颇带阴翳。 俞秀山越看自己画的符越觉得顺眼。 他练了十多张才放下笔,他此刻画出的符像是从勾阳的符画中脱胎出的一种符,像又不像,不像又像。可是俞秀山心里满意极了,他觉得这才是自己的符,此刻已是午夜子时,俞秀山一点都不困倦。他将那十多张符摊在地上,欣赏了一番,才从桌子上盛糕点用的瓷盘端下来。将盘子里的糕点拣出来放到桌上。 俞秀山将十几张纸揉成纸团,扔到瓷盘中,点着火,纸团化成了灰。俞秀山将杯子里冷了的茶水冲进盘中。 打开窗户,将盘中的水泼到窗外的野草堆里,俞秀山关上窗户将怀里的东西掏出来。这锦囊和紫金笼铃是万万不能拿出手的,俞秀山将其藏在一个旧荷包中,又在上面填上了坚果零嘴,挂在身上。 做完这些,俞秀山将勾阳给他的药瓶拿了出来,他倒出一粒丹药在灯光下瞧着,又放了回去。 吃不吃等明天见了那个粗使妈子再说。 俞秀山睡了个好觉,第二天醒来,先拿白纸练画了几张符,他今日再瞧自己画的符觉得越发的顺眼了,简直比勾阳画的还要好了。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画的这样好,不知道用起来怎么样,这个阴毒的符,用在谁身上是好。 春桃把早饭端上来,俞秀山看了一眼就知道是昨日席宴上的剩饭,想来是胡氏要给难看了。俞秀山也不在意,他掏出剩下的那块玉佩让春桃拿出去当了银子,置办伙食。 俞秀山掏玉佩时,想到今天早上还没听见粗使妈子的大嗓门,他问春桃:“这赵妈子今儿怎么没来小院,她不是每日无事总要来小院转悠转悠,落落下风的吗。” 春桃一撇嘴:“这赵妈子出事了。” 第6章 刷地图一 俞秀山哦了一声,仍旧接着站在桌前翻自己的杂记看,耳朵却长在春桃那边。春桃是个憋不住事儿的小丫头,少不得一会儿要将自己知道全都说出来。 不过,俞秀山看春桃这幅模样,心中也有了底,那粗使妈子估计是没什么大事。 果然,春桃见俞秀山这幅淡淡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手里捏着玉佩也不想去当了。她朝着俞秀山嘟囔道:“少爷,您都不奇怪这赵妈子出什么事儿?” 俞秀山合上书:“看你这模样,莫不是赵妈子遇见了什么好事儿?” 春桃听了这话,把嘴角一耷拉:“可不是,赵妈子今儿平白的跟年轻了十岁似得,俊俏的脱胎换骨,正被小姐围着问,真是奇了怪了,定是那颗丹药的作用,少爷啊,有这好事你怎么不想着我。” 俞秀山抬起眼皮,一把把书扔到了春桃的脚边上:“管好你的嘴皮子。”他的绿眼睛盯着春桃。绿沉沉的让人心寒, 春桃朝后退了一步,握着玉佩赶紧关门出去。她有时候觉得俞秀山这个少爷是好的,有时候却又阴阳怪气。春桃走了几十步出去,心里委屈,扭头骂了一句:“小蹄子,姑奶奶还不伺候你了。” 俞秀山见春桃走了,关好门窗,将小蓝瓶子从床底的夹板下掏出来,倒了一粒丹药在手中。他捏着丹药闻了闻,隐约中似乎是有那么一股血腥味儿,似乎又没有。俞秀山就着半杯凉茶将那粒丹药顺下肚。 他靠在桌子上,满身慢慢的侵袭起一股寒凉之气。那粒丹药在他的胃中融化着,那股寒凉之气越加的蒸腾,渐渐的渗入他的周身血脉之中,俞秀山觉得有点冷。这冷不是寻常的冷,这寒冷带着诡异的阴森,俞秀山觉得自己闻见了*的死亡的味道。 随着这股寒气的游走,俞秀山觉得有股浅浅的力量在的体内升起,然而不过须臾就又消失。 那股寒凉之气在他的身体之内游走了几个周天,才慢慢的消失。俞秀山一脸煞白,绿眸红唇,此刻要是有人看见他,一定觉得像极了索命的白面厉鬼。 俞秀山闭着眼,他叹了一口气,心中瞬间明白的很。然而,俞秀山依旧把那瓶丹药倒出几粒放到了自己的荷包内,然后仍将蓝瓶子藏在了床底的夹板下。 这世间哪儿有白白来的好事。 俞秀山睁开眼,他提起笔,沾了墨,拿出一张勾阳给的红黑纸张,指尖着力,在上面画出一道符。这道符不同于俞秀山昨天晚上画出的符,它似乎微微有了些灵性,但是转眼即逝。又是呆呆的死符一张了。 俞秀山将这道符折好,放进袖中。 春桃端着一盘酥酪烧饼和一碗甜豆花进来时,就看见俞秀山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似乎是想事想的出神。 春桃完全是个记吃不记打,她此刻早就忘了俞秀山待她的刻薄。春桃唤他:“少爷,您的早饭备好了,可是要现在就吃?” 俞秀山摆摆手,让春桃出去:“今日不必过来伺候了。” 春桃一直觉得自己就是未来的姨娘,这不过来伺候是万万不行的,她努嘴:“我要是不过来,少爷的午饭晚饭岂不是不吃了?”说完,又补了一句:“您还指望赵妈子给您弄饭吃啊?” 俞秀山指门:“出去。”春桃扭扭哒哒的往外走,还不甘心问:“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俞秀山轻轻的说:“等人。” 夜中,俞秀山等的人来了。 勾阳踏进俞秀山的房间时,已是三更半夜。俞秀山的房间并未点灯黑漆漆的一片。夏夜里月朗星稀,月光透进窗内,也能将屋内的情景看的五六分清晰。 勾阳看见俞秀山坐在黑漆漆的暗处,在微薄的月光下,只有他一双绿眼睛是亮的,亮的像是种野兽。 俞秀山坐在暗处,朝着勾阳道:“仙君。” 勾阳与俞秀山对视。俞秀山那两面三刀,泼皮无赖的模样全都没了,但这样的俞秀山到让人觉得更加危险。勾阳只说了一字:“说。” 俞秀山朝着勾阳走过去,他此刻未束发,漆黑的头发披散开来,他走到勾阳面前,拿出那只旧荷包,从里面倒出一粒朱红丹药,放到唇边慢慢的吞咽下去:“仙君,这丹药真是好滋味。” 勾阳坐在桌前,抬眼看向俞秀山:“我可是给错了?” 俞秀山做到勾阳对面:“仙君有话直说就好,我所求仙君应该看得穿,管他是穿肠毒药,还是蜂蜜药丸,只要死不了,谁怕吃一吃。” 勾阳心道,这倒是个看得明白的人。他伸手从凉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抿一口,等着俞秀山继续说。 果然,俞秀山又倒出一粒丹药,摊在掌心:“仙君,不用瞒我,我只是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俞秀山耷拉着眼皮坐在勾阳对面。 在银白的月光下,勾阳觉得他就像一只未成年的碧眼狐狸。他听见这只“碧眼狐狸”说道:“仙君,这到底是不是好东西并不在意,我闻到了腐旧的死人味儿,从这丹药中,可比仙君你身上的味儿重多了。” 勾阳乌沉沉的眼睛盯着俞秀山:“既已知,何必问,得我所得,求你所求。” 俞秀山抬手敲敲桌子:“死也要死个明白,何况活着。” 勾阳答道:“此乃活鬼道。”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哦了一声。勾阳继续说道:“这世间道途百种,修杀戮,修因果,修无情,修多情,修魔,修鬼,修妖,这些都是寻常的修道之法,只有这活鬼道不是常法,此道已有一千多年未有人踏足。” “寻常修道只要求的资质悟性,境界提升,方可有结丹成婴,而这活鬼道不同,千余年来,都称这活鬼道为活鬼道,可殊不知。”勾阳顿一顿:“万余年前,活鬼道也叫做余仙道。” 俞秀山耷拉着的眼皮抬了抬,他跟着勾阳重复:“余仙道?” 勾阳抿了一口茶:“余仙道只有一种人修得,那就跳脱天道之外之人,你算不得跳脱之外,但也不在其中,这余仙道最可怕之处,修道者从修道之始就具有寻常修道者虚化时期的力量,因为余仙道修的是血肉,食人血肉,修人魂魄,以白骨为利刃,不在天道之内,天谴与它无干,世间万物与它无干,修人血肉最易成仙。” “所以,它又叫活鬼道,修此道者一身阴气堪比鬼差,九分鬼,一分仙,半分人性也无,人人见而诛之。” 俞秀山叹道:“好道,只是失传千余年,仙君是从哪里得知的,莫非?” 俞秀山的语气一停,勾阳就心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从古籍之中所得,古籍记载粗略,我改了一改,你将要修的也并非真正的活鬼道,这道法倒是没有活鬼道那么阴毒霸道,只是会修到什么地步,我就不知道了。” 这勾阳说话露一半藏一半,俞秀山哦了一声,摇摇他的旧荷包:“我所服?” 勾阳眼睛乌黑深沉:“加了死人骨血的丹药,宫内最不缺的就是死人,符纸也是。” 俞秀山有心呕一呕,恶心勾阳一把,可惜他的喉咙不疼不痒,倒是适应力强的很。勾阳问道:“得你所求,可还满意?” 俞秀山回到:“不知道仙君所求?” 勾阳抬一抬眼角:“借你一臂之力。” 俞秀山:“这一臂之力还挺重。” 勾阳不急不慢:“修这活鬼道单服两粒丹药怎么够。” 俞秀山笑道:“还求仙君指点。” 勾阳照旧不紧不慢,抿了一口茶。 俞秀山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勾阳嘿嘿一笑:“仙君这茶冷了,要不我给仙君泡壶新鲜的?” 勾阳抬眼看了下俞秀山。 俞秀山不管勾阳那眼中的是好心还是坏意,他凑近勾阳:“仙君不要生气,我先前是急糊涂了,助仙君一臂之力怎么会重,只是仙君方才也说了,这单服两粒丹药怎么够?” 勾阳心道,我可没有生气,又赞叹真是变脸如变天,好一只狗腿子。 勾阳面上不变,他从怀中要出一本薄薄的书来,递于俞秀山:“这是我所琢磨出来的心法,你且从开始修炼,配合丹药短日内必有所成。” 随后想到俞秀山这般泼皮无赖两面三刀,定然也善于过河拆桥。然而勾阳并不急,他放下茶杯道:“你且练着,就算是身上的阴气渐渐变重,也不要乱了阵脚,我自有办法。” 勾阳站起身来,将那口冷茶一饮而尽:“不过,也要小心,少不得日后这阴气招来了和尚道士,把你当妖魔鬼怪给做了。” 勾阳说完,就打算推门而出。俞秀山又叫住他:“仙君,我再多嘴一句,如果单单服了丹药,不练这心法呢?” 勾阳背对着俞秀山勾唇一笑:“二十四个时辰内腐肉断骨而亡。” 说完,勾阳推门而出。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法子就像他来一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俞秀山抹了把头上的汗,叫了声:“我的个奶奶。”这勾阳实在不好惹,处处遭他拿捏,一样不如他心意,恐怕自己也没准落个腐肉断骨的下场。 第7章 刷地图一 俞秀山照着勾阳留下的书练了一页,盘腿打坐,一夜入定。早上醒来竟然不觉得疲劳,反而神清气爽,周身充盈出一股浅浅的力量。俞秀山吞了一颗丹药,把怀中那张纸符拿出来看了看,待他按照书上所教的方法运行灵力,纸符上的符字竟隐隐流光,符纸逐渐透明,可不过支撑了一刻,就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俞秀山收了符纸,见天色还早,就打算出去遛遛。一般而言,俞秀山是很少踏出他的小院子的,赵妈子看管的严,也不知道这赵妈子这两日做什么去了,一连两日未曾出现在他这小院中。 他这小院偏僻,出了院门不过是一个长满野草的小庭院,俞秀山在小庭院中走了几圈,一边走一遍念着勾阳教的心法秘诀,不知不觉就出了小庭院,到了大路之上。俞秀山嘟嘟囔囔的往前走,就听见不远处有两个妇人在说话。俞秀山赶紧朝前走了两步,就见俞庆生的两个妾氏谢氏和云氏正坐在凉亭内聊天。 云氏道:“也不知道赵妈子说的这个清晨沐露之法是不是真的有效,但是看赵妈子那张脸可是年轻了十岁不止。” 云氏是俞关山之母,是个落魄的官家小姐,很是娇气。 而谢氏只生了两个女儿。 谢氏与云氏交好,少不了闲言碎语:“姐姐,听说云山昨晚也随着舟山出去了,你是不知道舟山结交的人们,林氏的儿子都这样,让我们关山怎么办?” 云氏恶狠狠的说道:“说起来我心中就有气,这舟山从来就没把我这姨娘放在眼中,这云山也是。” 谢氏煽风点火:“关山可是咱们俩的指望,姐姐你可得想想办法呀。” 云氏站起来,绞着手中帕子:“哎哟,可是急死我了,关山那孩子也是个不知道着急的,哎哟,我呆不下去了,我可得回去跟关山好好说说这事儿。” 俞秀山一听,火速撤了回去。他一边往回走,一边想,俞云山难道与拓跋烈勾搭上了,这俞舟山拉皮条拉的拉的够火速,不知道胡氏的主意文昌侯知道不知道。 对面迎来一拨人。可谓冤家路窄。 迎面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胡氏的女儿俞锦琴。躲是躲不过了,俞秀山咧嘴一笑,朝着迎面来的俞锦琴拱手道:“姐姐,怎么起的这么早啊,看姐姐这气色真是分外的好,今日姐姐真是人比花艳。” 俞锦琴身旁跟着谢氏的大女儿俞锦瑟,身后跟了五六个小厮。俞锦瑟向前一步指着俞秀山道:“你也配叫姐姐,姐姐是你能叫的吗?” 俞秀山点头哈腰:“二姐说的是,叫不得,叫不得,我不配,我在这儿真是污了二位的眼睛,那我走了,走了。” 俞秀山刚走出两步,心道,小娘们早晚让你们好看。就听到俞锦琴说道:“站住。” 俞秀山假装没有听见,超前迈了几大步。 俞锦瑟大声道:“你聋了吗,姐姐让你站住。” 俞秀山心想,我还真是聋了,赶紧走几步,把门一关,躲开你们群疯娘们得了。 俞锦琴岂能让俞秀山这么溜了。她语调平淡,吩咐下去:“把他给我压过来,让他给我趴在地上。” 俞秀山头都不回一下,拔腿就跑。 然而,俞秀山跑的晚了。他被四个彪型大汉按住了胳膊,以一个十分屈辱的姿势被按到了俞锦琴和俞锦瑟的面前。 他的头被按到了地上,脸贴着石子砌成的路面,被磨得生疼,简直就像个待宰的牲畜。俞锦瑟呸道:“小杂种,让你跑。” 俞秀山笑了起来,他笑的大声,吓了俞锦瑟一跳:“我是谁的种你不知道吗,我要是杂种,你和你那位姐姐,那位老子,又是什么玩意?” 俞锦瑟气的叫:“你,你。”而俞锦琴不愧是地地道道的嫡小姐,她说道:“把他的头抬起来,掌嘴。” 俞秀山被揪着头发抬起头来,一个耳光狠狠的落到他的脸上,打的他牙齿磕破了口腔,一股血腥味溢满唇间。 俞秀山吐出一口带血的痰,吐到了俞锦瑟的脚边:“小□□,你这也不过是狗仗狗势,有本事咱们俩打一架,老子打得你亲娘都不是认识你。”他话音刚落,脸上又是一巴掌,这下倒好,左右对称了。 俞锦琴笑道:“这巴掌是因为你不敬父亲打的。”又是一巴掌甩了过去,俞锦琴说道:“这巴掌是因为不敬母亲打的。”再一巴掌甩上去,俞锦琴说道:“这巴掌是因为你不敬长姐。” 俞秀山本来就长得白,挨了几巴掌,脸红肿的就像是点了红丝的发面馒头。他真是问天无语,心中道,一群操蛋玩意有什么好敬的,俞秀山回了一句:“又不是牌位,还用不用我每天给你们烧几柱香?” “你这一大把年纪了,还在闺房呆着没人娶,还不就是因为你长得实在是太难看,你就是再甩我几巴掌,也甩不出个漂亮脸蛋来,长得跟你那母夜叉的娘似得,怪不得你是嫁不出去。”俞秀山嘿嘿一笑:“别当我夸你几句,就当自己是朵花,一朵喇叭花还算得什么花,不够丢人,怪不得周家公子娶了个歌姬,你给我这几巴掌是嫉妒我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吧。” 俞锦琴面如土色。她长得还没有胡氏看上去清秀,原来是有一个心仪周氏大公子,明着暗着,暗示了许多次,也不见人家上门提亲,随后听说周公子娶了一个娇滴滴的歌姬,对于俞锦瑟而言,真是奇耻大辱。这容貌可是俞锦琴的一块剜心肉。 俞锦琴真是想打死俞秀山这杂种。她抖着手指,忍下这口气:“俞秀山,听赵妈子说你这里有粒丹药要送给母亲,你可交予我,我替你交给母亲,省的母亲看见你心烦。” 俞秀山瞬间悟了。俞锦琴不单单是替胡氏来教训她了,俞锦琴还在打着那粒丹药的主意,估计交给胡氏是假的,想自己独吞是真的。赵妈子估计是说漏了嘴,被俞锦琴打上主意了。 俞秀山嘿嘿一笑:“先不说我没有那丹药,就是有,你这张丑脸,吃了也是美不过来了。” 俞锦琴被气得眼前一黑:“给我打,就算我打死了你,父亲也不会让我偿命,留着你这不敬父母,不敬长姐的东西做什么。” 俞锦琴说的倒是实话,打死了他,俞庆生也不会真给他报仇偿命。可俞秀山哪儿会轻易的等死,他趁着这几个大汉对他拳打脚踢的空档,猛地的挣出双手,将怀里那张符纸拿出来。 俞秀山心中想死马权当活马医了。总不能被打死,就算不被打死,那也够窝囊的。 他默念着新学的心法,指尖用力,顶着拳打脚踢,打算用一用这纸符,阴毒,他还怕这纸符不够阴毒。 哪知,他怀里的纸符被俞锦瑟用脚尖一踩,一个用力拉扯,成了两半! 俞秀山举着剩下的半张符纸,哭笑不得。 俞锦瑟弯腰捡起另外半张符纸,递给俞锦琴看:“姐姐,你看这是什么?” 俞锦琴看了眼那半张符纸,一脸嫌弃:“谁知道是什么腌臜东西,快扔了。” 俞秀山现在只想躺平了挨揍了。他伸伸胳膊,往地上一个平躺,两眼一闭,一副你们爱揍揍,爱骂骂,小爷不在乎的模样。 俞秀山心中琢磨,跟着仙君混,学了假仙道,吃了血肉做的丹药,用了够诡异符纸,还不是落得被揍的下场,揍得他简直是太*。这假仙道啊,没准真是假的吧,他连一个符都用不出来,还什么修血肉,什么修血肉,修血肉,血肉。 血肉。 俞秀山醍醐灌顶。 他翻了个身,趴在地上,蘸了血,抬手在地面上画下了个符。这画的过程还是较为艰难,画着画着时不时被这拳打脚踢给打断,俞秀山不得不又爬回去接着画。 这符画完,俞秀山运转身上稀薄的灵气,心中又犯难,这写在地上的符是怎么用? 心一横,不管了,先拿起来再说。他灵力微薄,渐渐就有亏欠之势,俞秀山咬牙强撑,朝着那画在地上的纸符做了一个拿的动作。 俞秀山现在不是死马权当活马医,而是这匹马死都死了,好歹要抢块肉吃。 那符光芒一现。画在地面上的符消失了,俞秀山看见自己指尖捏着那枚消失的符! 俞锦瑟也看到了这一幕,她叫了一声:“姐姐,你看,这杂种会妖术,妖术,快打死他。” 俞锦琴后退一步,也道:“这,他竟然会妖术。”她一咬牙:“你既然修习妖术,哪怕我打死了你,也好向父母亲交代。”随后交代俞锦瑟:“锦瑟,快把你刚才扔掉的红纸捡起来,这没准就是他修习妖术的证据。” 俞秀山手指捏着那枚符,咧嘴一笑:“嘿嘿,我哪儿会什么妖术,分明是你丑的眼花了。”说完,他松开指尖,竭尽全身之力,抬起手臂朝着那符一推,说道:“去。” 那符脱离俞秀山的指尖,由小变大,将在场的所有的人包裹起来,然后悄然隐没。 第8章 刷地图一 俞秀山趴在地上,觉得勾阳真是个操蛋的忽悠玩意。 俞锦瑟正在紧紧的按着俞锦琴,抓着她的头发使劲的扇她的嘴巴,一个一个甩的响亮。俞锦琴带来的小厮早就混战成一团了,也是在一个一个的在甩嘴巴子。俞秀山实在是没有力气了,他捂着脸,心想,勾阳所说的万分阴毒其实就是啪啪打脸吧。 真是太糟心了,还以为真是什么高招。俞秀山觉得自己受骗了。现在哪怕是他有半分力气爬也要爬走,但是他现在实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俞秀山只能趴在地上,看着这群人啪啪打脸,顺便喊几声:“打得好。”俞锦瑟抓着俞锦琴的头发,一边甩巴掌,一边骂:“丑玩意,你真当自己是我的姐姐,你也就是投胎了一个好肚子,看你那副模样,怪不得周公子不要你,你凭什么霸占着父亲的宠爱,你凭什么吃穿用度都比我好,你凭什么要处处压我与妹妹一等,我和锦绣哪一点不比你强,你要死了就好了。” 俞锦琴被压着甩了几巴掌,急红了眼,一把掀开俞锦瑟,伸手薅住俞锦瑟的头发,使劲拉扯:“你个贱货生的东西,我最喜欢你一副贱兮兮上赶着的模样,让我想起祖奶奶养的狗,也是这么舔着祖奶奶的脚,求块骨头吃的,你和你那贱人娘,都是一个德行,上不得台面。” 俞秀山很捧场,叫道:“骂得好。” 俞锦琴现在明显占了上风,她将俞锦瑟压在身下,抬腿摁住俞锦瑟的腰,朝着俞锦瑟的脸一阵抓挠:“抓烂你这张狐媚子的脸,抓烂你的脸。”说着下手也十分利索,几把下去,俞锦瑟就被抓成了一只花狸猫。俞锦瑟不住尖叫,扭动着想要挣开俞锦琴,见实在挣不开,就骂:“丑玩意,你放开我,放开我。” 俞秀山觉得侯府的小姐真是不一般,个个都顶的过市井泼辣货。 俞秀山趴在地上看的津津有味,也不觉得自己的脸疼了,正看着,就听见谢氏一声大叫:“我的锦瑟,你这是怎么了,我的儿啊。” 谢氏和云氏沿路过来了。 谢氏看见自己女儿正被俞锦琴压在身下狠狠的抓挠,脸已经被抓的不成人样,不禁一阵头晕,幸亏她身边的云氏搭手扶了她一把,才站稳。 谢氏推开云氏上前,想要拉开俞锦琴。哪知道,她还没碰到俞锦琴,俞锦瑟就指着她的鼻梁说:“还不是你不争气,不然我怎么会处处低人一等,你真是没用,算计云姨娘的肚子还让她生了儿子,算计大妇人的位置还被反咬一口,要不是你没用,我跟锦绣不至于到此地步,我最是恨你。” 谢氏的头更晕倒了,她站着不动了。云氏眨眨眼,也不插话。俞锦瑟的话音刚落,俞锦琴的话音又起了:“你们两个姨娘,整天里搬弄是非,嚼口舌,也不看看你们一个是贱婢出身,一个是破落的官小姐,有什么能耐跟我母亲比,一群急着跳墙的狗东西,没长眼睛。” 云氏哪儿受过这样的委屈,听俞锦琴这一说,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她擒着手帕,指着俞锦琴说:“你,哪怕我不是你嫡亲的母亲,你也不能跟我这样说话。” 俞锦琴此刻越战越勇,她一手压着俞锦瑟,冲着离她最近的谢氏就是一推:“狐媚东西,你离我远点。” 谢氏本来就被自己的女儿给骂的神情恍惚,被俞锦琴这么一推,倒在地上,顺着斜坡滚了下去,头碰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昏死过去。 血从谢氏的头上流下去,云氏看这架势也有点心惊。 俞秀山装够了背景,哎哟哎哟的叫起来:“云姨娘,两位姐姐这是得了失心疯了,你看打的我这脸,非说我会什么邪术,要打死我啊,云姨娘,你快去叫父亲做主啊。” 云氏一看俞秀山的脸,紫紫白白的一片,伤的是不轻。 眼看俞锦瑟跟俞锦琴又打起来了,她们身边的几个小厮有的已经起不了身了,还在挣扎着要起来。 云氏转身急忙就走。 云氏走远了,俞秀山又懒洋洋的叫了声:“好,真是好极了。” 俞庆生过来时,已经完全认不出自己的女儿了。俞锦瑟脸上找不到一块好肉,俞锦琴被打的鼻青脸肿,俞庆生气的差点吐出血来,他吩咐手下:“把他们给我拉开,拉开。” 谢氏此刻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俞庆生平日里还是很宠爱谢氏,看谢氏这幅模样颇为心疼,赶紧吩咐了大夫进行救治。 俞庆生在书房里已经听云氏讲了事情的大概始末,心中完全不信。他指着俞锦瑟与俞锦琴吼道:“你们这是成何体统?” 俞锦瑟和俞锦琴已经被拉开了。俞锦瑟听了这话,倒是冷哼一声。俞锦琴竟然指着俞庆生说道:“你这等的贪色的人怎么会是我的父亲,你当初可是许诺我母亲跟他一生一世一双人,转眼就又三妻四妾,也不看看自己娶得都是什么玩意,平日里还是颇为偏袒这些个贱婢生的女儿,我不服,我不服。” 俞庆生脸色铁青,一巴掌扇在俞锦琴的脸上:“给我闭嘴。”他原是不信,现在当真是信了他这两个女儿是失心疯了,他身后还跟着仆役管家,在这些人的面前被自己的女儿这样指着鼻子骂,真是一点面子都没有了。 他叫道:“把两位小姐给带回去。”后面跟着丫鬟立刻明白了文昌侯的意思,伸手就捂着了两位小姐的嘴,抬胳膊一架,抬着就走。丫鬟的身板算不上粗壮,但是到底比这两位小姐壮实一些,任俞锦瑟,俞锦琴怎么扑腾都挣不开。 文昌侯心急,谢氏还生死不明,他这两个女儿也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这样的家丑传出去,文昌侯府哪儿还有什么面子? 他这一心急就没看见趴在地上的俞秀山。 俞秀山还趴在那儿当背景。 文昌侯走出几步,就听身后有声音在叫:“大小姐,大小姐,不好了,大小姐,赵妈子她……。” 文昌侯回过头去,就见远处一个老婆子跑过来。俞庆生认出这个老婆子是俞锦琴的奶妈子。奶妈子隔着老远跑过来,喘了半天气看见是文昌侯,顿时有点蔫,喏喏的叫了声:“侯爷。” 俞庆生看这个奶妈子神色不对劲,一定有什么事儿。他问:“你找大小姐有什么事儿?” 奶妈子低着头,眼角四处瞧瞧,没看见俞锦琴的影子。 奶妈子支支吾吾:“没什么事儿,侯爷。” 俞庆生不信,他一张脸拉下来:“贱奴,胆敢说谎。” 奶妈子一听这话,赶紧跪下去,连忙磕头:“侯爷饶命,饶命,是赵妈子,赵妈子她,她,化成了一摊烂肉死了啊,奴婢也快要被吓死了,大,大小姐,只是吩咐奴婢和赵妈子喝喝酒,套套话,奴婢,奴婢,照着大小姐的吩咐,将赵妈子灌醉了,老奴就出去了,大小姐也不知道在屋里问了赵妈子什么话,送大小姐离开之后,老奴又在外屋做了会儿女红,等到老奴进去要看看赵妈子酒醒了没有,就见赵妈子她,她,她变成了一堆烂肉死了啊。” 也许是当时的情景实在有些恐怖,奶妈子说话结结巴巴,一头脸的汗。 俞庆生什么反应不知道,但是奶妈子说的俞秀山听得很清楚,这一定要火上浇油啊。俞秀山觉得自己当背景真是当够了,他嚎啕大哭起来:“父亲啊,这大姐不知道练了什么邪术,竟然得了失心疯,你看打得我这脸,你看她画的这纸符。”俞秀山指着那半张纸符给俞庆生看。 俞庆生顺着俞秀山指尖看过去,果然看见了半张黑红的纸符。 俞秀山再继续煽风点火,说了自己种种猜测,把赵妈子之死归咎于受妖术所害,又将今天俞锦瑟俞锦琴发疯说成是邪魔外道,又暗示俞锦琴因为被周公子嫌弃心里有点变态了,再暗示说如今俞锦琴颇有点走火入魔的感觉,连谢氏都害了,不难说府里还会有谁遭殃,又着重隐喻了一下俞锦琴对俞庆生的态度问题,最后又圆满的大哭了一场,说自己实在是疼的受不了。 简而言之,就是俞锦瑟嫉妒赵妈子的美貌,用妖法害死了赵妈子,老侯爷,你得小心点,别自己这个精神病的闺女给弄死。 文昌侯不待见自己的这个儿子,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的话应该是不可信的,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内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忧,万一,万一,这个女儿真练了什么邪术妖法。 俞秀山并不指望俞庆生真的相信他,只是怀疑的种子一种下,人与人之间的裂痕就不那么容易修复了。 俞庆生吩咐了人将俞秀山抬回去。俞秀山一进院门,春桃就颠了过来:“少爷,你这出去一会儿怎么就由大白玉变成馅包子了。” 第9章 刷地图一 这几日前院忙的一塌糊涂,也就无暇顾及俞秀山了。听春桃汇报那两位小姐被困住手脚,关了两天,灌了几次香灰,让道士劈头盖脸的做了几回法,居然清醒了,哭着喊着要出去。春桃说这些八卦的时候十分的小心翼翼,她小声的告诉俞秀山,这俞锦琴非要说是俞秀山使了妖术。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俞庆生这次居然没什么反应,不知道是信了俞秀山还是信了俞锦琴。这两位小姐虽然清醒了,但是俞庆生,并没有马上将人放出来。 那奶妈子这个人和赵妈子的尸体都不见了。对外也只说两位小姐身体虚,怕是冲撞了什么,要做做法事。 俞秀山一直在研究勾阳教给他的啪啪打脸术,他现在已经能够熟练的使用那些纸符,也觉得自己的体内的灵气充盈了许多。他心里还有些瞧不起这啪啪打脸术的,但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要再试试。只是时机不巧合,他院子只有春桃这么一个小丫头,他还没有丧心病狂的让春桃啪啪打脸。 俞秀山又在琢磨也许勾阳教给他的这道符并不是那么简单?只是他并没有悟到而已? 俞秀山做了几天的沉思者。等到勾阳再次来的时候,就看见俞秀山正拎着跟毛笔站在桌前发呆,笔尖上的墨汁掉到了地上都没有察觉。 勾阳脚步放重了一些,俞秀山回过神来,扭头看见,正要开口叫仙君,就看见勾阳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用口型告诉他:叫太子。 俞秀山知道仙君又入戏了。他的脸上立马笑成了花,大声说:“太子殿下,您这么来了,叩见太子殿下,殿下你快请坐,小的这儿清冷,实在没有什么好玩的。” 勾阳满意的点点头,呵呵一笑,一副呆样:“本王来找大花啦,大花。”果然,随后勾阳的身后就进来了三个人,一个领头的老内侍急急忙忙跑过来,弯着腰对勾阳说:“太子殿下,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可真是急死老奴了。” 勾阳一脚将那老内侍踢了出去,剩下的两个一手一个拎着扔了出去:“不和你们玩,你们滚得远远的。”见那几个人站着不动,勾阳抬手把俞秀山桌上的东西扔了过去,将那几个人赶出去三五十米。 俞秀山这才点头哈腰:“仙君。” 勾阳站在那儿,打量俞秀山,短短七八日,俞秀山的体内的灵气竟然充盈起来,隐隐有大突破之势,余仙道真是不容小觑。 俞秀山见冷场了,也不尴尬,他笑嘻嘻的继续说:“仙君不是自己来的?仙君教的那个啪啪打脸术真是好用极了,只是杀伤力有点小,仙君能不能传我些比较有杀伤力的,最好能一扫一大片。” 勾阳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未曾传授过俞秀山啪啪打脸术,他问道:“啪啪打脸术?”俞秀山献宝一样,把自己画好的纸符献上:“就是仙君传我的纸符。” 勾阳的脸色未变,但是语调有些异样:“你说这是啪啪打脸术?果真都是些世俗凡人。” 俞秀山心道,果然不是啪啪打脸术那么简单,可这到底是什么玩意,难道是小妖精打架? 俞秀山赶紧虚心求教:“那这到底是什么?” 勾阳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勾阳拿出一个小口袋,从里面倒出七八块玉石:“这些都是上品灵石,你在修炼时,可吸取灵力增益修行,我这次来,确实是要传你一个杀招,你要好好修炼,待你练好之后,我带你去寻一样趁手的灵器。” 俞秀山高兴,他心想有了这个杀招,在加上啪啪打脸术,如何还会怕侯府这些小贱人,一个杀招也能杀的他们屁滚尿流。 俞秀山心中豪情满满,老子要单挑了文昌侯府。 俞秀山恭恭敬敬的站在勾阳面前,一边心里这样那样,一边面上正经,等着勾阳传授。 勾阳叹道,这等俗物。他抬起手,手指成兰花状,轻点俞秀山的额头,一道金光钻入俞秀山的额头间。 俞秀山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中金光一闪,竟然浑然一片空白,他站在一片空茫之间,只见一道金符缠绕在他身上。金符将他紧紧缠绕,最后竟然隐没在他的身体之内,不见了。仿佛这道金符是生于他身体之中,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勾阳的手指收回来:“此乃斩龙符,巨刀阔斧,开天辟地。” 俞秀山听得浑身一个激灵:“一个符就能把整个文昌侯府给劈了?” 勾阳说道:“何止一个文昌侯府,只是此符消耗巨大,要慎用。”俞秀山简直要喜极而泣了:“多谢仙君。” 俞秀山高兴够了,才发现勾阳所用的这具身体更加不对劲了。前几日见得时候,只有胳膊上有几块尸斑,今日再见,发现太子的这具身体彻底的快要崩坏了,连脸部的肉都有坠坠的松弛掉落之势。 勾阳撑不住了。俞秀山心中判定。 勾阳确实撑不住了。二皇子与皇后已经对他生疑,身边无故多了很多耳目,他们心中确信上次明明将太子毒死了,那么这个活着的谁,亏了皇帝对太子有几分宠爱,他们才不敢将自己的怀疑对皇帝直言,只是日渐加重了对太子的监视。 勾阳不能漏出任何蛛丝马迹,尤其是被皇帝抓住,被皇帝的身边的修道者抓住。他确信以自己的演技,确实也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只是这具身体撑不住了。 他已经撑不到自己要求俞秀山达到的标准了。 俞秀山小心出主意:“仙君,为何不换一具仙体?” 勾阳回他:“一般人气场不和。” 俞秀山明白了,这还得是皇帝的儿子,或者皇帝自个。俞秀山咧嘴一笑:“愿为仙君效劳,杀二皇子以替之。”勾阳摇头:“何须用你。”俞秀山瞬间也明白了,要是能换,用的着他动手吗,勾阳杀个人也是个顺手的事儿。 这是不能换。 勾阳起身,想了想,又提醒道:“俞云山已经做了拓跋烈的面首,他与俞舟山不和,将来定然不会让俞舟山继承侯府,必将置于舟山于死地,侯府定然也会败落下去,你莫要费太多心思在这上面。” 俞秀山冷笑一声:“我心中不甘,伤我者十倍还之,害我者百倍还之。” 勾阳叹道,这等俗物。他点化道:“虽不知道你的命途,但有我点化,你必然走的是修道之路,这些凡人不过是一群蝼蚁,你何必与一群蝼蚁计较,当你站于首阳峰上,这世间的万物都不会在你的眼中,何必说这些蝼蚁一般的凡夫俗子。” 俞秀山回到:“我还未曾立于首阳峰上。” 勾阳难得说了这么许多,见俞秀山不堪点化。也就随他去了。勾阳说道:“你好好准备一下,过两日我们就去。” 说完,勾阳面上表情一变,一脸傻样,气哼哼的高声叫道:“来人,来人,本王要和大花一起出去逛逛,听大花说街上可好玩了,来人来人。” 侍从们赶紧跑进来,哪儿肯真的让这傻乎乎的太子爷真的去大街上逛逛,只得左哄右哄,拿皇帝和二皇子压着,这才稍稍打消了太子爷要拉着大花街上逛逛的想法,但是改成了要和二弟去街上逛逛的想法。 老内侍觉得这俞家兄弟个个都是麻烦,此刻俞云山正得宠,夺了二皇子为俞舟山安排下的职位,俞舟山处处被自己的这个弟弟压一头,而俞庆生和胡氏偏爱长子,二皇子对支持俞云山还是俞舟山袭位没有表明态度。正暗地里闹得欢实。 老内侍见太子出去找自己的二弟去了,小声警告俞秀山:“以后别在太子耳边乱说话,这祖宗要是出了什么事儿,老奴我十家子的命都赔不起。” 俞秀山赶忙陪着不是送了老内侍出去。 然后手扶着门想,怪不得胡氏没来找他的麻烦,真是忙的手忙脚乱。他啧了一声,就想关起门来琢磨一下新学的大杀招。 春桃一把就撞进来,她这脸红扑扑的,抓着俞秀山的手,颇为激动:“刚才进来那个一定是个当官的吧,长得还真不赖。”她搔首弄姿的摆了个姿势:“少爷,你看我这姿色能当个官太太不?” 俞秀山忍不住耷拉下了眼皮:“那是太子。” 春桃并没有知难而退,做了更为风骚的姿势:“那你看我这姿色能做个太子妃不?” 春桃简直就是个活姑奶奶。俞秀山一把把这活姑奶奶推出去,一边说:“你去找桶水洗洗就清醒了,你压根就没有姿色这东西,春桃醒醒吧。”说完,俞秀山碰的把门一关。 他抬腕运笔,画出一个斩龙符来。这符与他先前画出来的有所不同,像是有生命一样,在的笔尖因运而生,是属于他的自己的,符。 俞秀山将那张纸符擒在指尖,一抛,那纸符悬在空中金光闪闪,犹如一把利刃随时破空而出。俞秀山一握,将那张纸符收了回来。这种掌握力量的感觉真是太美好了,比春桃那个姑奶奶做个太子妃什么的美多了。 第10章 刷地图一 俞秀山盘坐在床上,他四周摆着三块灵石,一边修行一边吸取灵石的灵力。这样的修炼真是通体舒服,等到他睁眼,天已经黑了。他听见门被春桃拍的啪啪直响:“少爷,你倒是开开门,你这一天一夜都没有吃东西了,大不了,我不去当太子妃了,我还在这儿伺候你呀。”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将门打开,盯着春桃。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先前一脸着急样,见俞秀山好好的开了门瞬间又变成了晚、娘脸,指着地上放着餐盘说:“少爷,这是你昨天的饭菜,这是你今天的饭菜,咱们院小,你又不受宠,没什么进项,你可都得吃了。”春桃瞥了他一眼,摆着小身板就走了。 俞秀山在她身后慢悠悠的来了一句:“太子妃慢走。” 盘里的饭菜有冷有热,俞秀山举着筷子对着那热气腾腾的饭菜,却难以下箸。对着冷掉的饭菜倒是有些胃口。他耷拉着眼皮吃了两口,就不想吃了。 手敲着桌子,俞秀山在想问题。他已经将那斩龙符熟练贯通,急切的想要试一试。 但勾阳说过,此符消耗巨大,不可轻易的动用。 灵力消耗是不是就像那天使用啪啪打脸术一样,浑身被抽空一样的感觉,没个几天恢复不过来。一个区区的啪啪打脸术耗尽灵力都是那么可怕,何况是勾阳说的大杀招? 那该怎么办? 俞秀山拿勺子一勺一勺的舀着汤。看着汤从勺子里落到碗中,突然悟到,要是自己的灵力如同这碗汤一样,那么为什么不能舀出一部分呢?然后舀出的部分还能够细水长流的还回去! 可是要怎么办呢? 俞秀山端坐在椅子上突然就入了定,他觉得自己脑中清明了一些,体内的灵力真的如一碗水一样满满当当的,他顺着自己的心意尝试着分离身体内的灵力,尝试控制它们,拿捏着它们的大小,掌握它们的力量,可以让给它们细水长流,也可以让它们奔腾向前。他的身体内似乎真的有了一把勺子,真的能将这些灵力舀出来,还回去。 他觉得有股力量冲击着他的经脉,令他充满了说不出的力量。待到俞秀山再次睁开,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突破了一个小境界,他甚至隐隐体会到了勾阳所说的想要站在首阳之峰的感觉,虽然转瞬即逝。 俞秀山站在窗前,指尖擒着斩龙符。他要试一试了。 他对准了文昌侯夫妇的房间的方向,想了想又换了个方向,将符对准了关着俞锦琴与俞锦瑟的房间。 他将纸符抛在半空中,抽出几分灵力,朝着纸符一击:“斩龙。” 那纸符从半空而落,幻化成一把巨大无比的无形大刀,落地,地裂三尺,草木无生,尽成灰烟。果真是大杀招。 一个拎着灯笼的小厮在符纸落地的时候,正从俞秀山窗前的小路上经过,只见地面无端裂开三尺巨坑,巨坑周围草木成灰,那巨坑飞速向前,如一把巨刀割裂地面,简直是要吓破了胆,灯笼一扔就跑。 无形的巨刀在经过灯笼时,竟然变成了一条火龙,劈开了整个文昌侯府,点着了整个文昌侯府。关着俞锦瑟与俞锦琴的那个房间早就被劈成粉末,在火龙中不见了。 怪不得勾阳说,何止文昌侯府,他只用了一点的灵力,要是全用上恐怕都能劈开整个城!卧槽,这才是真正的大杀招。 整个文昌侯府陷入尖叫中火海中,俞秀山挖出自己的小蓝瓶,掖好香囊,拎出迷迷瞪瞪的春桃,一边跑一边嚎啕大叫:“起火了,起火了,起火了,我那姐姐修炼邪术,招来天火了,哎哟,我们全家都要被烧死了。” 他无牵无挂,唯一能带的也就是春桃,不像其他人忙着收拾家伙首饰。俞秀山拎着春桃率先走出了着火的文昌侯府,将春桃往地上一摔,一个打滚就开始嚎:“起火了,起火了,我那姐姐修炼邪术,招来了天火,哎哟,烧死人啦啊,烧死人了啊,父亲,母亲,你们莫不是被烧死在里面了。” 周围早就围了一圈人,看着侯府的大火熊熊。也早就有人拎了桶想要救火,哪知道这火竟然用水无法扑灭的,这些人的心里就更加相信了俞秀山的说法。 春桃被这么一摔就清醒了。她一清醒就跟着俞秀山嚎起来,一个比一个大声:“我可怜的少爷哟,都被烧了,我们住哪儿呀。”她比俞秀山嚎的还要厉害,春桃还记挂着自己的嫁妆,少爷给的那块白玉玉佩。 亏了文昌侯府是独门独院,这火才没有蔓延出去。只是偌大的一个侯府烧了个一干二净。 俞秀山嚎累了,正靠在门框上看从大火力逃出来的人们。俞锦瑟与俞锦琴早就成了飞灰,俞云山跟着二皇子在宫里,跟这场大火没关系。俞舟山在大火里被房梁砸断了双腿,剩下的人们倒是平安出来了。只是病怏怏的谢氏朝着胡氏扑过去骂,说是俞锦琴害死了她女儿。胡氏呆呆的看着成了灰烬的侯府。俞关山缠着林氏与云氏站在一旁。 俞庆生皱着眉,一脸从煞白。 刚才管家清点了人数,丫鬟小厮婆子倒是平安无事,但是这火邪乎的很,什么东西都能烧成灰烬,难道还真的是天火? 俞庆生这么想,就一点也不心疼自己死去的两个女儿了。甚至觉得这两个女儿是扫把星,连带着对胡氏和谢氏都没有了好脸色。 俞庆生听着街坊的指指点点,脸上颇为挂不住。他吩咐管家找了落脚的地方,就带着人过去了。 俞秀山遛遛的跟在最后,春桃遛遛的跟在俞秀山身后。 管家找了个三进三出的院子,给众人安排好了房间,就去张罗饭食去了。这侯府的损失是不用算得,除了云氏和胡氏抱出来的那点首饰,那是真的烧的一干二净。 俞秀山被分了一件小屋子,里外套件,春桃睡在外间,他睡在里间。俞秀山兴奋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盯着自己的手,觉得那么不可思议。 他睡不着春桃也睡不着,春桃也在翻来覆去。 终于,春桃掀被而起,哇哇大哭起来:“我的小玉佩啊,我的嫁妆啊。” 俞秀山难得心里真的高兴,他在里间把小蓝瓶里的丹药都倒出来,放到旧荷包里。走到外间,将小蓝瓶递给春桃:“太子妃啊,这个嫁妆比那块小白玉值钱多了,好好藏着,万一哪天嫁出去了,要是还记得我这少爷,你要是还没卖掉的话,就拿出来想想少爷我。” “太子妃”终于破涕而笑,紧紧的握着小蓝瓶:“我还是给少爷你做姨太太吧。”俞秀山的眼皮一耷拉,站起来:“你还是做太子妃吧。” 俞秀山在这院子里跟在侯府一个待遇。胡氏病了,一病不起,俞舟山成了瘫子,院子天天有大夫进进出出。俞庆生上了折子,希望朝廷能够拨款重建侯府,只是这折子一直没有批下来。 俞秀山就更自由了。院子里人多口杂,俞秀山现在找了个新的修行之地。管家找的这院子后有一大片竹林,夏天里竹林长得茂盛,碧绿葱葱的一片。 俞秀山正坐在地上打坐,他已经勾阳给他的七块灵石全用了。 俞秀山闭着眼,忽觉有一样东西从自己的眼前飘过,他抬手一抓,摊开掌心,睁眼一看是一只竹篾编成的蜻蜓,惟妙惟肖,还在微微的动着爪子震动着翅膀。俞秀山朝四围看去,他没有感觉到竹林的周围还有别人。 那竹蜻蜓停住动作,散开了,里面露出一张纸。俞秀山打开一看:午时三刻,城门东,寻灵器,勾阳。 俞秀山将手中的纸揉了揉扔在地上。 午时三刻,俞秀山到了城东门。他估计着勾阳是想领着他去到一个什么洞府啊仙地啊去找一找什么仙器什么的。俞秀山杂记看多了,也是知道神仙们都是怎么寻找仙器的。 他在东城门等了片刻,勾阳才到。俞秀山低眉顺眼的叫:“仙君,我们这是去何方?” 勾阳不说话,他站着不动,静静的等候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勾阳问:“你看见远处那高台了吗?” 俞秀山抬眼:“看见了。”勾阳所指的高台就是皇帝所建的求仙台,求仙台高百丈,辉煌壮观,供奉着千余名修真者。 俞秀山的心里一惊,莫不是去那里寻宝。别逗了,简直是有去无回。 就算是顶着个太子的名义,也没什么用,就如勾阳所说,修真者哪会儿将这些凡夫俗子放在眼里。 勾阳指着求仙台道:“这求仙台里有大机密,所以每日都会有修士巡视。” 果然,勾阳的话音刚落,东城门那边就过来了四名修士。三男一女,都是白纱罩青衣的打扮,等他们近了,俞秀山看清楚这些人衣服上都绣着一个罗字。 勾阳指着为首的那个男修士:“你觉得他手中那根小血玉貘毫毛笔怎么样?” 这不是来寻灵器。这分明是来杀人夺宝。 第11章 刷地图一 俞秀山惊呆了,他跟僵尸一样慢慢的转过头:“我分不出好歹来,看着,还不错,仙君做主吧。” 勾阳说道:“品相算不上顶好的,倒是可以拿来一用。” 勾阳这语气说的杀人夺宝这事就跟挖自己家里的大白菜似的,俞秀山赶忙给他让了让位置,意思是哥你强,一会儿全靠你了,我负责在旁边叫好就行了。 勾阳继续说道:“这管小血玉貘毫毛笔虽然比不上大血玉貘毫毛笔,但用这支笔画起符也算好用,符力能增百倍。” 修真之人耳力自是不同寻常,这四个人将俞秀山和勾阳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话里的意思也听的明明白白。这分明就是明着起了夺宝的心思。 为首的修士手握毛笔一转,朝着勾阳道:“在下还不知道太子殿下竟然知道小血玉貘毫毛笔,殿下真是不呆不傻,罗某佩服,只是想要把这笔从我罗庚的手里抢过去,这就要看本事了。” 罗庚已看出眼前这个定然不是那个傻太子。 罗庚后面的那名女子脾气颇为火爆:“哥,别跟他们废话,狗眼看人低的玩意,该杀就杀了。”说着话,已经拿出两个玲珑小球。 那女子手中的玲珑小球祭出,一阵冰凉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地面上尖锐的冰锥突起,俞秀山忙的东躲西窜,就怕被那尖锐的冰锥捅个对穿。勾阳稳稳站到那儿,不动,奇怪的是,他四围没有冰锥。 俞秀山赶紧朝着勾阳那边流窜。 那女子手中小球一变,竟然变成两把冰剑,朝着勾阳飞扑过去。俞秀山哪见过这架势,立马朝着勾阳身后一躲:“仙君,救命啊。”哪知勾阳一脚就把他踹了出去,俞秀山直面那两把冰剑。 俞秀山心里真是我了个大槽,再次觉得勾阳就是个操蛋玩意。你找他救命,他要你小命。 俞秀山顺势一趴,躲开冰剑,紧接着滚了几滚,站起来,就朝着前奔。那女子手握冰剑飞旋转身,那冰剑一个寒气扑来,所过之处都凝结成冰,这要是个人,也得成了冰柱。 俞秀山在冰锥后面一边东躲西藏,一边翻着他的旧荷包,心里还胡思八想。他想起自己这荷包之中有一个紫金铃铛。他刚将紫金笼铃拿出来,握在手中。 那女子厌烦了和俞秀山隔着冰锥玩猫捉老师的游戏,她那冰剑一剑刺穿了俞秀山躲着的冰锥:“看你长得不错,变个冰凌人看着玩吧。” 俞秀山被刺穿腹部,血流不止,他的身上迅速结出一层薄冰。女子拔剑而出,俞秀山立刻被冻在一层冰中,这冰层似乎会越来越厚。 那女子朝着罗庚骄傲一笑:“哥,我这就要了他的狗命。” 然而,俞秀山身上的冰骤然退去,在那女子惊愕之间,俞秀山催动紫金笼铃朝着女子甩去。那女子错愕之间躲闪不及,被砸个正着,竟然吐出一口血来。 趁你病还不要你命。俞秀山抹了一把腰腹上的血,以掌做笔,以冰地为纸,画出斩龙符,指尖一捻,擒在手中朝那女子使出:“斩龙。” 只见一把巨大的冰刀劈开地面,朝着那女子劈去。那女子抬剑挡住,那冰剑抵挡不住开天辟地的冰刀,她扭头朝着罗庚凄厉的叫道:“哥。” 罗庚还来不及到那女子身边,就见她生生的被冰刀劈成了两半,尸首碎成了冰。罗庚大叫:“玉儿。” 俞秀山杀红了眼。罗庚更是红了眼,他带着着身后二人直奔俞秀山过去。俞秀山耷拉着眼皮,从怀里掏出一把纸符,他抓了一把啪啪打脸术朝着罗庚三人抛了出去,管他灵不灵,用了再说。关键是此刻,他没有时间去催动第二张斩龙符。 那啪啪打脸术朝着三人袭去。罗庚笔尖一点那啪啪打脸术就消失不见,他轻蔑的说道:“这种雕虫小计还跟在鲁班门前弄大刀,还我妹妹命来。” 他身后的那两位就没有这么能干,其中一个抬剑将那符砍断开来,另一个则被击中了。只见被击中的那个呆了呆,抬剑朝着身边之人刺去。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脑中百转千回,他所能用的武器只有那紫金笼铃,可是那紫金笼铃刚才让他拿去扔人了。他接着想到他唯一能用杀招根本没有时间使出来,哪怕使出来了,罗庚避开了,那等着他岂不就是一死? 罗庚的笔携风而来,笔风划破了俞秀山的衣服和脸,但罗庚还未来得及出手,就听见身后叫:“大师兄,救我,师哥他疯了,救我。” 罗庚一听这话,急忙扭头。他已经折了一个妹妹,实在是再折不起一个师弟了。他扭头看去,就见自己两位师弟,一个举着剑朝另一个乱砍过去,被砍的那个满身是血,腿已被砍断,罗庚哪儿还顾得上俞秀山,他大喝一声:“住手。” 举剑乱砍之人压根就不听他的,又是几剑下去,一边砍一边说:“师妹是我的,我的,凭什么师傅和师兄要对你好,我什么都比你强,我是师哥,师哥,你去死,去死。”罗庚拦不住,眼见那位师弟丧命于自己同门剑下。他上前一巴掌打在举剑之人脸上,掌心贴在其额头轻轻一推,那人就清醒过来,抿嘴不说一句话,等到罗庚想要开口劝一劝,竟然以死谢罪了。 俞秀山趁这个时候,又画出一张斩龙符,朝着罗庚使出。冰刀利刃直朝罗庚过去。 俞秀山杀他妹妹,害他师弟,罗庚现在恨不得对俞秀山食肉啖骨,他将手中小血玉貘毫毛笔一拉,那毛笔竟然变得有一臂之粗,一人多高。罗庚抬笔将冰刀挡下,俞秀山趁那罗庚抬笔抵挡之时,又抛出一张啪啪打脸术。罗庚分出一只手臂一挥那啪啪打脸术就消失不见。 俞秀山趁着空档,再出斩龙符。这次俞秀山并没有马上将符祭出。罗庚笑他黔驴技穷,红着眼一挥笔尖要削掉俞秀山的脑袋。俞秀山信奉伤敌一万哪怕自损八千,他抬了抬肩膀,迎前而上,用肩膀接下那一击,皮肉开绽。 就在此时,俞秀山祭出斩龙符,他朝着罗庚咧嘴一笑:“你也尝尝你妹妹这招好不好啊?”那斩龙符使出,罗庚挡住,那冰刃竟然沿着貘毫毛笔攀岩而言,将罗庚变成了个冰人,困在冰中。俞秀山在刚才的百转千回中想到这斩龙符遇火则将人物化为火,烧成灰烬,遇冰则将人物化成冰,碎裂开来,那么为何不能直接将其化为冰,化为火! 俞秀山将罗庚困在冰内,就见一把剑过来,将罗庚一剑杀死。勾阳出场了。 罗庚死了,俞秀山平躺在地上,心道这勾阳真是个马后炮啊,他浑身是伤,身上的血流的也算是凶猛。这场杀人夺宝异常凶险,稍有不慎,俞秀山早就死了,他现在想起来,只觉得胆寒。 勾阳将那管小血玉貘毫毛笔递给俞秀山。 俞秀山没有接,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勾阳问道:“不想要?” 俞秀山真想呸他一脸,但是他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他闭着眼睛懒洋洋的躺在地上,冰寒不能入他的骨,也是,修了阴毒道途,什么冰寒能封住他。他突然间明白了那啪啪打脸术到底是什么了,俞秀山轻轻的念着三个字:“贪,嗔,恶。”原是来贪嗔恶,是人心中的贪嗔恶,什么最难敌,什么最可怕,什么最难测,就是人心。 啪啪打脸术果然是阴毒的很啊。 俞秀山像是一把经年封尘的刀,是干将莫邪锻造出宝剑,是刑天挥舞的干戚,终于开刃见血! 勾阳心中也被震惊。他心中是多种滋味混杂,这开刃见血的兵器实在是个好杀器,悟性太高,资质太好,杀气太重,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勾阳叹了口气,不知道这到底是孽还是缘。 这一场恶战,让勾阳明白了自己究竟挑选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心思各异,这两个人竟然一时都不想说话。 俞秀山等终于有了些力气,爬了起来。眼前的战场依旧凌乱不堪,淡淡的血腥味充斥在鼻尖,夏夜里风都是热的,知了叫的人心有点烦躁。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走过去,朝着勾阳鞠了一躬:“刚才多谢仙君出手了。” 勾阳心道,看,这是来要好处了。 勾阳赶紧将手中那管小血玉貘毫毛笔递给俞秀山。 俞秀山不客气的接过来。 果然,俞秀山微微皱眉:“只是仙君,在这场恶斗之中,我差点丧命啊。”勾阳听了心道,这还得先埋怨我一番,竖子猖狂。俞秀山语调一转:“想来是小人我学艺不精,还请仙君多加指点,即便资质有限,不能为仙君多进绵力,也能在恶战之时保全性命,仙君。” 勾阳犹豫了。他听俞秀山之言并没有像上次那么直爽。 俞秀山也有察觉,只是风不动树就不动。 勾阳犹豫半晌终于说道:“你我缘分终有尽时。” 第12章 刷地图一 谁跟谁的缘分没有尽时。俞秀山心道,谁关心和你的缘分尽不尽时,哪怕明天就成陌路,也是无妨,只要我所求已经到手。 但是,俞秀山一脸恭敬模样,朝着勾阳鞠了一躬:“秀山,不舍仙君。” 勾阳乌沉沉的眼睛波澜不惊:“今日我再传你两符,这两符一个名叫轰雷,一个名叫锁魂,你过来。” 俞秀山朝着勾阳又鞠了一躬,然后大步走到勾阳身前。 勾阳伸出手臂,摊开掌心,他掌心聚集起淡淡的一层金光。这金光犹如一枚核桃大小,又像是一枚层层丝线包裹起来的蚕茧,在勾阳的掌心转动着。勾阳对俞秀山说道:“伸出手来。” 俞秀山听话的伸出一只手来,学着勾阳摊开掌心。他心中在想,勾阳的那双眼睛长的真是漂亮,从未曾见过这么样漂亮的眼睛。即便是太子这张脸长得端正英俊,只是你在看见他第一眼的时候,只会注意到那双眼睛。尤其是这样的夜晚,浅浅的金色光芒下,格外的迷人。 俞秀山叹道,这太子也是俊人,怪不得春桃一心一意的要做太子妃,连姨太太都不要了。 勾阳指尖轻轻的碰触俞秀山的指尖,指尖相触,那团金色的丝茧一般的光芒直跃进俞秀山的掌心。紧接着那团光芒在俞秀山的掌心中化成了缕缕金色的光线,直入他的脑中。这些金色的光线在他的脑中飞舞着,纠缠着,渐渐的分成了两部分,这两部分快速的形成了两个金色的符。 俞秀山觉得自己没看清楚,稍微有点着急。等他想要开口问一问勾阳,就见脑海中的那两个金色的符又散开了,然后再次聚合成两个符。如此反复数次,俞秀山终于记住了。 他脑中的那些金丝却没有消失,顺着他的身体脉络隐匿起来了。 俞秀山把那管小血玉貘毫毛笔往袖子一塞,就跟勾阳道别了:“仙君,我身负重伤,支撑不住,需要回家疗伤,就先走了。”他回头看了眼凌乱的战场,面露惭愧之色:“那这里就劳烦仙君了。” 他嘴上说着劳烦,却早就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俞秀山怀揣着小血玉貘毫毛笔回到院子时,院门已经关了。他看着院子的高墙,忽然就想起一件事,勾阳从来没有教过他最最基础的画符的本事。俞秀山最喜欢看杂记,杂记上的能人异士但凡是会画符的总是会什么穿墙术,飞行术等等,这些勾阳都没有教给他。 勾阳教他的都是些杀招。 俞秀山在院门转了一圈,从离自己屋子最近的那面墙翻过去了。 翻过墙。俞秀山大大咧咧朝着自己的小屋走去,此时天已经蒙蒙发亮,院子中有些婢女在忙碌着,打水,做饭,收拾庭院,看见俞秀山一副满身是血,破烂打扮的模样,都有些吃惊,一句话还没有说出来,就听见俞秀山呸了一声:“不就是输了个百八十两银子,用得着这么揍我么,打的我真是疼死了,哎哟,哎哟。”俞秀山捂着脸就朝着正看着他的几个婢女一笑,伸出手就要抓其中一个的手:“姐姐,疼死了,你快来看看我伤的严重不严重?” 说完这话,还在那个婢女的手上摸了几把。 那个婢女将手藏在背后,整张脸涨得通红,想问出的话全都憋回了肚子里。这群婢女赶紧躲得远远的,这俞秀山虽然说名义上顶着个主子的名,谁都知道他过得还没有府里的二管家舒服。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咧嘴笑了笑。他的手捂着自己的腹部,血液濡湿了他的手。 他还没有走进自己的小屋就看见云氏领着两个丫鬟朝着东厢房过去。自从胡氏病倒了,后院的事情就一直是云氏在处理,她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 云氏的面上带着几分愠气,看上去十分不耐烦。 俞秀山看着她走向的那个方向,明白那里住着谁了,想来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了。俞秀山还真有点想念。 他叫了一声:“姨娘,这是去哪儿啊?” 云氏听见声响,回过头,面上更不好看了。云氏一向不会做人,要不是谢氏半死不活,林氏不问世事修成了半个尼姑,哪儿能轮到她做主。她顶着一张不耐烦的脸:“你这是去哪儿了,弄得自己跟个花子似的,姨娘没空搭理你。” 云氏转身就想要走。 俞秀山嘿嘿一笑,伸出一个带血的手指朝着云氏比划:“姨娘有所不知啊,我出去赌了把钱,赌钱真有意思啊,我以前不知道赌钱这么有趣的事儿,姨娘,可是我输了一百两银子还不起,姨娘,你一定要帮我,帮我还了这笔银两,不然父亲会打死我的,姨娘啊。”俞秀山嘿嘿笑完,立马换了哭腔,边假哭边要朝着云氏扑过去。 云氏吓得朝后一躲,裙角被俞秀山攥出了个血印子。俞秀山握着云氏的衣角,开始嚎:“云姨娘,你可得帮帮我,你看我这被揍的,哎哟这真是疼死了。” 云氏皱着眉,将自己的衣角挣出来,厌恶的赏了俞秀山一眼:“回你的院子瞎折腾你去,烦死了,我现在没空,你那母亲又在折腾了。” 云氏说完就要走,但是她改变主意了,她听见俞秀山嘟囔了一句:“还真是好久不见母亲了,也不知道她好不好。” 云氏改主意了。 她回过头来,脸上突然就带了笑容,对俞秀山说:“也难为你记挂着大夫人,那你就和我一起去看看她吧。”云氏从荷包里拿出了一小粒银馃子递给俞秀山:“这些银子你先拿着,我这虽然说是掌家了,但是怎么能你母亲比,等一会儿见着了你要好好求求她。” 俞秀山收过那粒小银馃子:“那姨娘让我去换身衣服。” 云氏简直就要开口了,还换什么衣服就穿这身去吧,可也真不能做得太明显。她挥了下手:“快去。” 俞秀山进了屋,春桃正拿着抹布擦做桌子,一边擦一边打哈欠。俞秀山把那粒银馃子丢给她:“赏你的。”春桃迷离迷瞪是眼睛立马就亮了,等到她看清楚俞秀山的模样,又立马惊了。 俞秀山吩咐她:“去打一盆热水来,找些伤药,找几件内衫,顺便把我那件大花衣服和上次带的红花拿过来。” 春桃端来了热水,俞秀山就着热水擦拭了伤口,血仍旧止不住。他上了伤药,将内衫撕成条状,牢牢实实的捆住伤口,换上那件花衣服,戴上大红花,招呼春桃进屋将盆子里的血水,地上的烂衣收拾了就跟云氏去看胡氏了。 胡氏确实是又在折腾了。她先失去了一个女儿,儿子又在火灾中被砸成了瘫子,气急攻心,忧患成疾,一时起不了床。俞庆生更是不顾这么多年的夫妻之情,在这个时候夺了她的掌家之权,更是忧思难忍。 然而,胡氏毕竟是胡氏,几天的时间里,她就想了个明白。她这唯一的儿子已经瘫了。她要是在躺在床上,这侯府岂不是那群小蹄子的天下。 云氏进去时,胡氏正靠在床头上吃药,她这病症这几日已经好了四五分,估计没多久就该康复了。云氏最恨她能好起来,她的手段不能够在胡氏喝的药上做手脚,但是她在胡氏的补品上做了手脚,以次充好,萝卜换参。 胡氏哪儿能这样被她糊弄,就时常寻茬子折腾云氏。 云氏进门笑着对胡氏说:“姐姐这几天看起来比前几日爽利多了,这药可还得多吃一阵。” 胡氏拿帕子抹了抹嘴角:“妹妹这是什么话,劳烦妹妹替我操劳侯府的事儿,姐姐我怎么能安心在床上养病,过几日,我一定要跟侯爷说让妹妹你好好歇歇,” 云氏面色不自然的笑笑:“那多谢姐姐,不知道姐姐叫我来什么事儿?” 胡氏指指桌上:“妹妹给我端来补品,我今日忽然就不想喝了,想妹妹整天为了侯府操劳,特意给妹妹留下了。” 胡氏身旁的丫鬟将那碗血燕窝端到了云氏面前。 云氏的脸立刻变了色,这碗血燕窝是假的,是白燕窝加了红染料染成的。血燕窝也算是稀罕玩意,可是这胡氏养病,要日日吃一碗,云氏早就看不下去,就想出了这个骚主意。 丫鬟端着那燕窝低着头站在云氏的面前,云氏不接,她就不动。 云氏接过那碗燕窝,丫鬟这才慢慢的退下。 胡氏微微一笑对云氏说:“妹妹趁热快吃啊。” 云氏拿起勺子,刚要吃,又将勺子放下了,她转手将燕窝放到身边丫鬟的手中,对胡氏说:“哎呀,瞧我这记性,光顾着和姐姐说话,怎么忘了秀山还在门外等着呢,这孩子也是担心姐姐,我这就叫他进来。” 云氏说完,手脚麻利,已经打开了门,招呼:“秀山,快进来。”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咧嘴一笑,嚎哭着:“母亲啊,你可不要死啊。”就朝着胡氏就扑了过去。 第13章 刷地图一 俞秀山扑倒胡氏怀里,一头磕到她的胸口上,一个用力磕的胡氏胸闷气短,一阵头晕。胡氏抖着手指,一个你字还未吐出来,俞秀山又朝着胡氏的怀里猛地一扎,让胡氏生生的把口头的话噎了回去,不上不下憋得难受。 俞秀山再接再厉,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始哭诉:“母亲啊,我那苦命的姐姐,就这么没了,连具尸首都没留下,化成一把灰,想平日里母亲是多疼爱姐姐,这姐姐还没来得及向母亲尽孝啊,还有我那大哥,怎么就残废了,是个瘸子了,这瘸子怎么能继承王府,这瘸子一辈子就摊在床上,这瘸子还怎么向朝廷效力,我那大哥啊。” 俞秀山的话句句是刀,挖的胡氏胸闷气短,火冒三丈。 她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俞秀山:“小牲口,你给我闭嘴。” 俞秀山借力使力,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惊恐的看了胡氏一眼,再委屈的看向云氏:“姨娘,姨娘,母亲这是怎么了,我可是不该来看她,可是我只是担心母亲啊。”说完这话,俞秀山眼圈红了,看上去颇像一朵被风凋零过的小白莲花。 云氏心里已经笑了百转千回,连面上都忍不住带了笑意,她嘴上说着:“快起来,你母亲没有这个意思,她只是近些日子身体不好罢了。”手上却没有一个要扶俞秀山起来的动作。 俞秀山也不想起来。等云氏说完,他就坡下驴,急切的向前拉住胡氏的袖子:“母亲,你这身体可好些了。”他做出一番楚楚动人的可怜姿态来,倒是让胡氏心头的火没处发了,只得忍下这口气,使劲的想要拽回自己的袖子。 哪知俞秀山拽的紧,胡氏用了半天力气都没有拽出来,云氏又在旁边煽风点火:“秀山也是担心姐姐,姐姐也别平白的就拿秀山撒气,哎,可怜秀山这孩子如此记挂姐姐。” 胡氏听了云氏这话,又想起她脸上刚才的笑意,胸膛喘了几喘,问道:“我刚才也是被气着了,秀山一进门就嚷着我死啊活的,看秀山这模样也不像是能生出那种想法的孩子,也不知道是府里的哪个腌臜东西嚼的舌根子,妹妹你可要查查。” 胡氏说完,又朝着俞秀山说:“秀山,你快起来,坐到椅子上去吧。” 俞秀山摇头:“母亲,我不坐,我要守着母亲。”说完,就去端来了桌上云氏没动的那碗血燕窝,捧到胡氏面前:“母亲身体虚弱,还是吃了这碗血燕吧。” 胡氏哪儿不知道那碗血燕中的猫腻,她说道:“给你姨娘端过去,她为了侯府日夜操劳也是辛苦了。” 俞秀山见这两人为了一碗血燕推三挡四,就知道这碗中之物一定有问题。这样的好事,他怎么能白白放过。俞秀山演出了一个好儿子的风范,他执拗的端着那碗,抬腕舀了一勺血燕送到胡氏嘴边:“还是母亲吃,母亲还病着呢。” 胡氏看着那勺血燕:“放着吧,我现在吃不下。” 俞秀山当然不肯:“母亲还是吃点吧。”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抬着手腕不动。 胡氏吩咐丫鬟:“在那儿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接过少爷手里的碗。” 丫鬟赶忙过来接完。俞秀山想了想还是放过了这可怜的小丫鬟,他将勺子朝着胡氏的唇边一推,胡氏抬手一挡,俞秀山手腕一翻,那碗血燕窝就扣在了胡氏的床上。那丫鬟手伸出了一半,赶紧换了方向:“夫人。” 胡氏啊的叫了一声,还未开口,俞秀山已经眼泪汪汪。 他一脸难过的看着胡氏欲言又止:“母亲,母亲……。”他向前一步,来到胡氏面前,与胡氏离得近了。 从这角度,胡氏能清清楚楚的看清楚俞秀山的那张脸。俞秀山背对其他人居然笑了,他朝着胡氏咧嘴一笑,无声的说了一句话,说完,竟然抹了把眼泪,似乎受了多大委屈一般,跑出了这房间。 胡氏看完俞秀山那句话,有点疯魔了。她竟然连鞋都没有穿就跑了出去,边跑边叫:“我儿,舟山,舟山,我儿。” 俞秀山那无声的话分明就是,你儿子快死了。 胡氏生怕云氏这些小蹄子欺哄她,怕俞舟山真是出什么事儿,她匆匆忙忙的跑到了俞舟山的房间推门而入,见俞舟山好好的躺在床上,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俞舟山见自己的母亲这幅模样过来,心中很是奇怪,他叫了胡氏一声:“母亲?” 胡氏本来就是病没有好利索,刚才又是强撑着一口气跑过来,这时心头一松,答应了一声,吐了一口血来,惊得俞舟山大叫:“母亲,母亲,你这是怎么了?” 顿时热闹了起来。胡氏恐怕真要如了云氏愿,一病不起。 这院子小就是好啊。俞秀山站在一旁看了会儿热闹,心中舒爽了。在方才那一场杀人夺宝中心中郁结起来的怨气和怒气都消散了。 他转了转藏在袖中的小血玉貘毫毛笔,笑着回屋去了。 等他走到房间门口,看见春桃正靠在门框上瞧热闹。 俞秀山看了春桃一眼,春桃也打量了俞秀山一番。 俞秀山说道:“去准备点饭菜,少爷我饿了,去小伙房准备点,多来几个凉菜。” 春桃点点头,临走又瞧了俞秀山一眼,颇为担忧:“少爷,你这不会是发热吧,你怎么穿的这么厚?” 春桃不提,俞秀山并没有注意到。经春桃这一说,俞秀山注意到了,他穿的是有点厚,这夏日里,他里三层外三层的套了好几件,居然没有觉出热来。 这不正常。俞秀山心中很清楚。 他抬抬手让春桃去备饭。 俞秀山回到屋里,将袖中的小血玉貘毫毛笔拿出来细细的观赏。这宝物就是不一般,刚一拿到手中,俞秀山就觉出充盈的灵气。这小血玉也不知道是哪方的物产,竟然通体血红,晶莹可爱,隐隐约约有灵气流动。 这貘是什么东西俞秀山还是知道的。他读多了市井杂记,知道貘这种玩意,虽然从没见过。他盯着貘毫毛笔上那簇乌黑发亮的毛,想到这真是貘的毛?貘是有毛的?貘长的什么模样? 且不管他什么玩意,俞秀山决定试试这笔。 他拿出一张黑红纸符来,刚要抬笔蘸墨,发现墨盒中没墨了。俞秀山干脆墨也不蘸了,他抬笔在那张黑红纸符上画下一个符。 那无墨的小血玉貘毫毛笔落下,竟然画出一个鲜红的纸符来,在黑红的纸符上犹如流淌的血液一般。俞秀山抬笔呆住,小血玉貘毫毛笔,小血玉,血玉,血。 俞秀山明白了。这勾阳怎么能平白的带他去杀人夺宝。这果真跟他的纸符是标配。 俞秀山拿起那张啪啪打脸符折了一折放进怀里,再拿出一张黑红纸来,他闭上眼睛,抬手画出一张锁魂符。这小血玉貘毫毛笔笔下的锁魂符与啪啪打脸符又是不一样。这锁魂符红的格外渗人,格外浓重和粗狂。 俞秀山拿起那张纸符,心中雀跃。 勾阳教给他的那本心法,他已经练了一半有余,画符,用符早就一点也不吃力。 这时春桃推门而入,她轻轻叫了一声:“哎哟妈呀。” 俞秀山将手里的纸符折了一折,塞进怀中,那根小血玉貘毫毛笔早在听见春桃的脚步声的时候放进袖中。 春桃将餐盘放在桌上,这次仔细的打量了俞秀山一把。她觉得俞秀山不一样了,只是说不出来,她斟酌了半天,无奈词语有限:“少爷,我怎么觉得你不一样了?” 俞秀山哦了一声,耷拉着眼皮,观察餐盘里的菜色,他们主仆二人相处最久,别人觉察不出来,但是春桃能够。 今日的菜色不好,一盘茭白虾仁,一盘凉拌猪耳朵,一盘绿叶菜,一碗清粥,一张薄饼。俞秀山顿时没有什么胃口,他问春桃:“这是小伙房的饭食?给了他们多少钱?” 春桃撇撇嘴:“给了一吊大钱,小伙房的伙夫说日子不好过了,这侯府虽不能说是一点积蓄都没有,但是要支撑以前的日子那是不可能了。”春桃小声的说道:“今天早上,我还看见大管家让人牙子从后门领走了十来个丫鬟,怕是侯府再建起来也难,我是这么觉得。” 她说完又颇为担心:“少爷,你不会卖了我吧,你要卖我可得把我卖个好人家。” 俞秀山指指餐盘:“你端下去吃了吧。” 春桃美滋滋的,端着餐盘就要下去,临走想起俞秀山是她主子,关心了一把:“少爷你不吃了啊。” 俞秀山淡定的拿出一粒丹药,放进嘴中:“我有病,我吃药。” 春桃恍然大悟:“对对,就是这样子,少爷现在特别没人气。” 第14章 刷地图一 春桃说的是对的,俞秀山的心中也是万分清楚。自从修了勾阳给的功法,这变化不仅仅是外在的表现这么的简单,俞秀山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能抑制自己心里的戾气。虽然说原来他也不是什么好货,但是现在他的内心里住着一只饥饿的食兽,在叫嚣着撕碎他们,撕碎他们,杀掉他们。 甚至想到那遍地鲜血的情景,他的内心就隐隐的兴奋。 再这么下去,他真的会变成一个疯子。不,是变成一只饥饿的厉鬼。 俞秀山转动手中的笔,他侧躺在榻上,拿手巾挡住了眼睛,他的心中天平只在最初的那一刻摇摆了一下,就立刻确定了方向。即便是变成了一只饥饿的厉鬼又怎么样,这世间不是鬼吃了人,就是人杀了鬼,无论是哪一种,只有你强大,别人才会对你退避三舍。 他手巾从脸上拿下来,耷拉着眼皮,盘腿坐在床上,摩挲了一把脸,自言自语:“造孽啊。” 接着他听见房屋外传来了脚步声,不是春桃的脚步声,并且来人不只一个。 俞秀山从榻上坐起,抬头朝着朝着门口看去。 文昌侯俞庆生推门而入,满脸笑意叫道:“秀山,父亲过来看看你,你这几日在忙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俞秀山坐在榻上,也没有下去迎接俞庆生,他不说话,用那双绿意森森的眼睛盯着俞庆生看。 俞庆生想来是过的不好,隐隐似乎有了白发,再没有以前意气风发的模样,倒是显出些落魄来。俞庆生确实过的不好,他上奏的折子压着不批,侯府日日要花销,也不知道当今圣上是有意还是无意,今年侯府的俸禄迟迟没有拨下来,这简直要俞庆生的命。 被俞秀山这么盯着,俞庆生今日居然也没有计较他的面子,自顾自的找了把椅子坐下:“你整日里这么呆着也不是个办法,听你云姨娘说你前几日还去赌钱了,你二哥从二皇子那里给你找了个差事,你明日就去吧,有你二哥在也好帮衬你。” 俞云山应该是失宠了。这二皇子向来是喜新厌旧,府里蓄养的面首无数,俞云山虽然说是长得不赖,但也只称得上中上等而已,失宠是早晚的事儿。但是这次俞云山估计是铁了心的要拉他下马,俞云山记着他的仇。 俞秀山哦了一声,就又坐在不动了。 俞庆生这次虎了脸:“逆子,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与云山好好为二皇子效劳,也有个好前程。” 俞秀山低着头,耷拉着眼皮。 他此刻心中的那只饥饿的食兽控制不住了,挣扎着要闯出来。这一个时刻是多么的戏剧化,他觉得他的人生上一世与这一生要重叠了。 俞庆生扮完了黑脸,扮起了红脸:“秀山你也知道这侯府要建起来少不了让二皇子帮忙,父亲已经老了,这侯府早晚都是你们兄弟的,为夫这样也是为了你好,你在二皇子那谋个差事,等为夫百年之后也好安心。” 俞庆生说完,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几日前,俞云山跟他聊了一聊,这侯府重建不起,偌大的一府人就没有归宿,俞云山说起了二皇子也许是能帮上几分忙,让圣上将折子批下来,可是总少不了二皇子的好处。 俞云山要带俞秀山进二皇子府,做什么他们父子那是一清二楚。也并非俞秀山不可,但是俞云山仍记得宴席上的举荐一仇。 俞秀山终于给了俞庆生点反应,他赤着脚站在地上,抬起了眼皮,嘲讽一笑:“你这卖儿子倒是卖的顺手啊,也不知道我那二哥怎么就被玩上了瘾,非要拉自己的弟弟也去享受享受,这侯府建与不建,荣与衰,生或死跟我又什么关系?” 无论先前怎么折腾,俞秀山总还没有与文昌侯府真正的撕破脸,他心中的戾气让他再也容忍不下去,他指着俞庆生的鼻尖道:“你还真当自己的是我父亲,这府里的人叫我一声小畜、生,你也不过是头老畜,生,我巴不得这侯府烧成灰,我巴不得这侯府里的人都死的干净,我巴不得这侯府落得个无法翻身的下场,我巴不得你生不如死,我巴不得胡氏求死不得求生不能。”他拉长了语调反问俞庆生:“你说我会去吗?” 俞庆生被当面撕了脸皮,红脸也唱不下去了,他拍桌而起:“由不得你不去。” 俞秀山哈哈笑了起来:“我命天都不管,难道由你?” 俞庆生气的面皮发紫:“我是你生父,不由我由谁,逆子,你这个逆子,来人,给我绑了。” 俞秀山现在的身手岂是几个粗实小厮能比的,他虽然不懂拳脚功夫但是体内灵力充沛又身体灵活,不一会儿,几个小厮已经被他揍得倒地不起。 俞庆生抖着手指,指着俞秀山大声呵斥:“你个逆子反了不成,你,你。”他抖着手指呵斥了一番,倒是冷静了,他说道:“早就知道你这逆子不可造就,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门外两个小厮押进一个人来。这是个女人,这女人一头金黄头发,白肤绿眸,高鼻深目,俞秀山的相貌也有五分像她。 但是俞秀山叫不出个娘字来,他连母亲这两个字都唤不出来,哪怕就是这个女人曾经为了他以头撞柱,命丧黄泉。 这一刻,他的上一世与这一生重叠了! 他心中那只饥饿的食兽终于破笼而出。此刻,他连人都不是了,他是一只食人的厉鬼。 俞秀山低低出声:“放开她。”说完他抬头看向那个女人:“我知道你听得懂我说的话,你莫要着急,我不是你的儿子,你的儿子早就死了,他临走前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俞秀山从怀中掏出那只旧荷包,将荷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走过去,拨开那两个小厮的手:“拿着,你儿子说让你回家乡去,回去吧,这里永远都不是你的故乡。” 那旧荷包是他生下来就带在身上的,绣的歪扭难看,没人跟他说过这只荷包的来历,但是俞秀山知道这是这个女人留给他的。 那女人握住荷包哭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俞秀山不认她而哭,还是因为信了俞秀山的话,以为她的儿子死了。 俞秀山对她说:“你走吧。” 女人摇摇头。 俞秀山对她说道:“我真的不是你的儿子,你走吧,从这个门出去,不要回头,不要回头看,算我求你。” 他绿幽幽的眼睛盯着那女人看。他已经把自己想说的一切都放进自己的目光中,他相信她懂得。 女人攥着那只旧荷包点点头。 俞秀山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他跪在地上,将床下的那块砖翘起,拿出一个蓝皮小包袱来。他坦荡荡的将小包袱打开,里面不过百十来两纹银,他抬手将那些纹银分为两份,指着多的那一份说:“这些你拿着,当做路费。” 然后大声唤道:“春桃,春桃。”春桃那小妮子果然躲在窗户下面看着,她哭哭啼啼的跑过来,拉着俞秀山的袖子:“少爷,你可不能跟二少爷走,我是要给你做姨太太的。” 俞秀山真心对这小妮子无奈了,他指着剩下的那些纹银说:“拿着这些银子,你扶着她出府去,别回头。千万别回头,就朝前走。” 春桃头一回儿跟他家少爷这么正经说话,她抹抹眼泪,看着小包袱的银子问道:“少爷,你哪儿来的银子?” 俞秀山将小蓝包袱撕成两半,分别包了银子,递给春桃和那女人。他对春桃说道:“我将你藏在箱子里的银丝小蓝瓶当了,不然你以为这几日去小伙房吃饭的银钱是哪儿来的?” 俞庆生完全被当做个空气放了。他当然不甘心,他满脸怒容就要开口。俞秀山快他一步:“这二皇子府,我倒是可以去的,我可以先让你绑了,但是先让她们走,我要看着她们走。” 春桃嘟嘟囔囔的抱怨了俞秀山一句,又开始嚎:“我不走,少爷,我不走。”俞秀山跟这小妮子头疼,他倒是真的第一次温言软语起来:“春桃啊,我的全部银子都在你们俩那儿呢,我还能去哪儿呢,你们先出府去,我再去找你们,是不是,谁你的主子?” 春桃抽抽噎噎:“少爷。” 俞秀山正经呵斥她:“连主子的话都不听了?” 春桃抽抽噎噎背着小蓝包袱扶住女人的胳膊。 俞庆生吩咐手下将俞秀山绑了起来。俞秀山目送春桃扶着女人走出大门,朝着街道的前面走去。春桃是个听话的,一直未曾回头,对,不要回头。 待到她们走远了,那朱门砰地一声关上,俞秀山突然想起勾阳的一句话,你我缘分终有尽时。他与春桃的缘分终于尽了,与那女人的缘分也是尽头。 俞秀山背靠朱红大门,耷拉着眼皮,忽然大笑了起来。莫名其妙的笑,戾气森然,让俞庆生也是心惊了一把,他再也无法容忍这个性情古怪的儿子,一巴掌打在俞秀山的脸上:“你个疯子。” 第15章 刷地图一 俞秀山哈哈笑着,他袖中的小血玉貘毫毛笔滑出来,落在掌中,他将真气灌注到毛笔的笔尖之上,笔尖犹如利刃,将捆在他身上的绳子割断。 他将小血玉貘毫毛笔在手中一转,指向俞庆生:“我早就疯了。”俞秀山站在朱红大门前,他身上真气涌动,衣袂飞舞,煞白着一张脸。他从怀中掏出一张黑红字符,迎空抛出,抬笔一点:“锁魂。” 这锁魂符犹如一张巨大的看不见的网,从天空中铺盖下来,隐入地面不见了。然后,青天白日里这地面上竟然爬起了数十只鬼,没有形体,没有模样,一团雾气一样的人形的鬼。俞秀山明白了这锁魂锁得得不是活人的魂,是死人的。 有死人的地方就会有残魂,有残魂就能为他所用。 俞秀山咧嘴一笑,轻轻吐字:“杀。”这文昌侯府哪怕是搬到了宅院中,又哪里干净了? 那是数十只鬼四散开来,朝着活人奔去。俞庆生被一只鬼死死的掐住了脖子,掐的他双眼都要瞪出来,他被一个看不见的人死死的掐住脖子,可是却能说出话来,他挣扎着用手去摸索脖间那双看不见的手,可是找不到,他要被掐死了。 他身边的小厮奴役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撕咬啃食着。这些看不见的东西是要要他们命。 俞庆生挣扎了一番,已经要喘不上气来。他的鼻涕眼泪一齐流了出来,他看见自己的嫡子被看不见的东西拖了出来,躺在地上不停的翻滚哭号。那些丫鬟婆子小厮奴役被这种怪事吓着了,正奔走着要逃,谁都顾不上谁。 俞庆生跪在地上,他心中怕死的很,哀求道:“我错了,我错了,你且饶了我。” 俞秀山哈哈笑道:“不急,谁都走不了,一会儿这里就是森罗地狱。” 他一挥手,用真气将那朱红大门封住。 俞秀山抛出红黑纸符,抬笔画符,点符道:“斩龙。”那斩龙符在他手中形成一把长约一米的大刀,这刀无形。 俞秀山手拎刀,朝着俞舟山过去,他扭头对跪在地上的俞庆生说:“好好看看你的嫡子。”他走到俞舟山的面前,胡氏正好也没从屋里拖了出来。 俞秀山手起刀落,齐根断了俞舟山的双腿!那斩龙符化成的刀瞬间有了实体,一把血刀出现在众人的眼前。胡氏尖叫一声,她拼命的要朝俞舟山过去,但是被那些无形的鬼魂拖着不能动,俞舟山直接疼晕了过去。 胡氏朝着他破口大骂:“你个小畜、生,小畜、生,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的小畜、生。”骂完又苦苦哀求:“你放过舟山吧,他是你的哥哥呀,你放过他,你朝我来。” 俞庆生被掐着脖子,恐惧的叫起来。他身边那几个人竟然已被啃食的只剩下白骨,甚是渗人。那几人死后,化成无形的魂体,也为俞秀山所控。 若是这样,不出片刻,这侯府宅院真会如俞秀山所说变成一个森罗地狱! 俞秀山提刀轻蔑的看了眼胡氏。他抬手抹了一把刀上的血:“这血多红,你也陪你儿子断双腿吧。” 他抬刀断了胡氏的双腿。胡氏凄惨大叫。 这才仅仅是断了双腿,这些人还未曾尝过被齐腰斩断的苦痛,死不去,活不了,只得生生被疼死。 俞秀山拎刀等待着俞舟山醒来。他要让他尝尝被齐腰斩断的滋味。 那朱红大门被劈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持剑而入:“何方鬼怪在这里作恶。”这年轻人看上去二十来岁,神态倒是端正持稳,他本是御剑去吴镇看望正接引新人入门的师弟,哪知飞到半空之中,就看见这冲天的鬼气。 俞秀山手提血刀,抬头看过去。 俞庆生已经扑倒那年轻人的脚下,嘶哑的叫道:“仙人,救命,救命。”那年轻人剑气一挥,那些残魂就立刻灰飞烟灭。 俞秀山看出这是个厉害角色,是进是退,他在心中计量一番,恭敬的说道:“不知道是哪方仙人,这是小人的家事,仙人还是不要插手。” 那年轻人义正言辞:“我派门人除魔卫道,怎能看你这妖魔横行。”他伸手扶起俞庆生安慰道:“你不要害怕,且看我将这魔人除去。” 俞秀山问道:“那仙人这是非要跟我过不去了?” 年轻人持剑:“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说完,他一剑落下,那剧烈的剑气让俞秀山不住倒退,举起血刀抵挡不住。这真是个厉害角色。他手中的那把血刀顷刻间化为血雾消失不见。亏得那血刀消弱了剑气,那剑气从俞秀山的身边滑过,将他的衣服割得破破烂烂。 俞庆生此刻已经要朝着大门爬出去。 顷刻间,那年轻人已经移步到了俞秀山的面前,他举剑直劈而下:“岐山剑一式。”他这一剑,看似简单,却剑意汹涌如巨浪拍岸,这一招式虽然不带任何花哨,却意在一剑毙命。 俞秀山心里凉了半截,他手提小血玉貘毫毛笔觉得自己的命已经去了大半。转瞬间,他的心一横,死就死了,哪怕死也要拼一把,拼得过也许就活了。他双手握住小血玉貘毫毛笔在躲不开的情况下,生生接住接住了那一剑。 剑落在毛笔上发出咔的一声。 那汹涌的剑意犹如猛兽过境,让俞秀山毛发直立。 那汹涌的剑意一过,俞秀山直接抬手就抱住了那柄剑。他咧嘴一笑:“仙人这剑还真不错。”这年轻人没想到俞秀山来这一招,看的颇有些呆住,然后使劲就要抽回俞秀山手里抱着的剑。 连灵力真气都忘了用。 俞秀山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将手里的剑一松,一个猛虎扑食就朝着那年轻人扑了过去,将那年轻人压在身下,一巴掌抽过去:“小崽子,跟我斗,你还嫩的很。” 这句话完全激怒了那年轻人,他握住俞秀山抽过来的手:“你叫谁小崽子,我已有二百四十三岁,足够做的你祖爷爷。” 俞秀山被抓住了手臂,挑着眉哼了一声:“叫的就是你这个小崽子,别以为你用把破剑,就称自己什么二百几岁的,鬼才信你,有本事你跟我赤手空拳的打一架?” 那年轻人怒指俞秀山:“你怎能辱我岐山,我岐山专出名剑,我这剑乃是金刚青玉所铸,怎能被称为破剑,我确实是二百四十三岁,怎么能骗你?” 俞秀山心中呵呵直笑,心道,果然没猜错,这果真是一个修道修傻了的,这次这小命也许有救了。 他吧嗒落下两滴眼泪来,哇哇哭起来。 那年轻人更是被俞秀山这一出弄得莫名其妙。他倒是好奇的问:“你哭什么?” 俞秀山眼角瞥见俞庆生已经爬出了大门之外,他心里焦急,这俞庆生要是出去了,岂不是他的死期? 那年轻人见俞秀山未说话,严肃着一张脸:“师傅说,邪魔外道最喜欢花言巧语骗人,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是不会信你的。” 他的话音刚落,紧挨着俞秀山的那把金刚青玉剑就杀意毕现,灼的俞秀山刺痛一番,立刻松开他。 那年轻人一剑过来:“岐山剑二试。” 剑意古朴大气,杀意直接凶猛。 俞秀山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他扔出数张纸符,抬笔画出数张斩龙符,也是豁出去了,一张不行,那两张,三张,四张呢,哪怕他从来没有一次运用过这么多的纸符,可此刻不豁出去,怕是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俞秀山抬笔点符:“斩龙,去。” 那斩龙符犹如数十把开天辟地的巨刀,犹如潜龙□□,快速的将这大地割裂开来。朝着那年轻人与俞庆生劈过去。 那年轻人迅速的变化剑法:“岐山剑三式。” 那把金刚青玉剑幻化成数把剑,直插入地,拦住了斩龙符。俞秀山耷拉着眼皮,不动,这时,一张斩龙符动了,它将那把直插在前面的剑冲出地面,朝着奔跑在前的俞庆生劈过去。那俞庆生还在跑着,一把无形的巨刀将他身边的土地劈开,将他的一缕头发劈断,俞庆生被吓破了胆,跪在地上,地上湿了一片,显然是尿了裤子。 他的眼神溃散,跪在地上,脸上是个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表情,一会儿竟然嘿嘿的笑了起来。俞庆生被吓傻了。 俞秀山抬起头来:“仙人,领教了。” 那年轻人倒是有礼貌,拱拱手:”承让,你戾气太重,必然留不得。”他招手一会儿,那数剑合一,执剑在手:“岐山剑四式。” 俞秀山心道这又是个大剑式。这次该如何应付呢?他摸摸手中的小血玉貘毫毛笔,真是见鬼的遇见这个正气满满的小青年啊,见鬼啊,鬼啊。 俞秀山突然眼睛一亮。 抬起头来,朝着年轻人咧嘴一笑。 俞秀山还未出手,就见一粒石子飞过来,直击在那年轻人的剑上,咚的一声响,那年轻人立刻收剑停手:“不知道是何方高人?” 第16章 刷地图一 俞秀山看不到。可是那年轻人却知道这刚才出手的人一定是个高人,那一粒石子击中他的剑,让他的剑立刻颤了颤,坚硬无比的金刚青玉铸造的剑锋上出现了豁口。 他的心中甚为心疼,这把剑是他下山前师傅刚递到他的手中的,只半天的时间,就成了这幅模样。 那位高人没有回答他。 年轻人拱拱手,恭敬说道:“高人,这妖人危害世人,容我将他除去。” 俞秀山听见那高人叹息了一声。这个高人分明就是勾阳的声音。 俞秀山心中悬着的那根线终于松了下来。 只是瞬间,俞秀山心中放下的那根线才放下又提了上下来。他浑身僵直如僵尸,不能动弹,整个人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制住,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天空。 跟他一样的还有那年轻人。那年轻人手握一把青剑,也是不能动弹,同样目瞪口呆的看着天空。 这天空之中徘徊着一只火红巨鸟。 这只火红巨鸟单脚巨目,一身羽毛如燃焰,似烈火,俯冲直下。像一团巨大的流火一般,要将这天地燃烧。 那只火红巨鸟直冲那年轻人而去。 那年轻人被这巨大的威压压制,心底生出惧怕,竟然忘记了反抗。 俞秀山耷拉下眼皮,拎着小血玉貘毫毛笔,他心道是死是活他都帮了一把,他大声叫道:“回神了,回神了。” 那年轻人这才如梦初醒。那巨鸟已经冲到了他面前,金铜巨目中已经映出了那年轻人的脸。俞秀山将手中的小血玉貘毫毛笔扔出去,那年轻人手忙脚乱中仍握紧手中金刚青玉剑,拿出一块碗大的白玉来,对准俯冲下来的巨鸟。 那燃焰巨鸟俯冲直下。 俞秀山看着,心道我也算救了一把,成不成的就另说了。 那只巨鸟俯冲直下,映照着那年轻人的脸像是着了火一般红。 那白玉在年轻人的手中碎裂成块,那年轻人凭空消失了!那只巨鸟俯冲落地,也消失不见,冲天火焰立刻燃烧起来,熊熊的大火无休止。 那惊人的压制感也消失了。 俞秀山走到那巨鸟消失的地方,只有一片火红色的羽毛飘然而落,落在俞秀山的掌心。哪儿有巨鸟的影子,只有这一片羽毛,难道刚才见到的具是幻相? 他弯腰从一堆白玉碎片中拣出自己的毛笔。他拿起碎玉片仔细看了看,见这碎玉片上刻着他不认识的符咒,想来是保命用的。 俞秀山拎着毛笔站在这熊熊大火中,这昔日繁华的文昌侯侯府已然成了碎石瓦砾,这昔日耀武扬威的文昌侯已然成了傻子疯儿,这昔日的花红柳绿已然成了断垣残壁,这昔日已然成了昔日。 昔日总会成为昔日。为何要为这昔日这般计较?昔日已成为昔日,那明日在哪里?明日将是明日,为何不曾为明日多想?他似乎有些顿悟了,又似乎没有。 俞秀山对文昌侯府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他不再看这文昌侯府一眼,他不再看傻了的文昌侯,不再看断腿的俞舟山,不再看哭号的胡氏,不再看修成尼姑的林氏,不再看这文昌侯府中的任何一人,任何一物。 他拎着小血玉貘毫毛笔走出熊熊大火,果然看见勾阳站在不远之处。 俞秀山恭敬行礼:“仙君。” 勾阳微微颔首对俞秀山道:“你随我进宫。” 俞秀山手心握着那根火红的羽毛,想着刚才出现的那只流火般的单脚巨目鸟。他跟在勾阳后面边走边想,难道这仙君是只鸟? 这么想着,他不由的打量勾阳,觉得勾阳长得也不像一只鸟,勾阳可比一只俊多了,又想到这具身体不是勾阳的,是那傻太子的,当然不可能像是一只鸟。 勾阳回头,正看见俞秀山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盯着自己看。 俞秀山面不改色,腆脸一笑:“仙君真是天人之姿啊。” 这马屁拍在勾阳身上响都不响,不过俞秀山不在乎响不响,他只管拍就好。 勾阳递过一身青色的衣服给俞秀山:“你换上,和我一起进宫去。” 那是一身小内侍的衣裳,青底黑边。俞秀山将那身衣服换上,他白肤绿眸,一身青底黑边的内侍衣服穿在他身上,倒是有些说不出来意味来。 俞秀山跟在勾阳身后,转了几个弯,就到了热闹的大街上。俞秀山见勾阳的脸一变,转眼又是个傻子样,马上配合的一拉勾阳的袖子:“太子,小的给您买个好吃的。” 他领着勾阳朝着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走过去,还未走到就被一个老内侍拉住了:“你个小子带着太子去哪儿了,真是要奴婢我的小命,我告诉你要是这祖宗出了什么事儿,十个你的九族都赔不起。” 俞秀山低头认错,不敢抬起头来,这伺候勾阳的老内侍是见过他的。幸好,这老内侍只是数落了他几句,就急急忙忙的要送太子回宫。俞秀山跟在勾阳身边,一路混进宫门。 东宫太子的住处倒不曾因为这位是个傻子而怠慢,虽然说不上是富丽堂皇也称得上是精致大气。 俞秀山低头跟在勾阳的身后,小心的走着,不敢生半点差池。 偏偏是怕什么来什么来。他们这波人还没有踏入东宫,就听见对面有人叫道:“皇兄,今日这是去哪儿玩了,怎么也不叫上我?” 俞秀山悄无声息的往后退一步,从勾阳的身边退到了一个小内侍的身后,将头扎的更低。 二皇子拓跋烈走过去就要和勾阳说几句话,哪知今日的勾阳并不想和他多话,和他侧身而过,弄得拓跋烈不尴不尬的站在那儿。 俞秀山松了口气,就听见一个耳熟的声音说道:“我瞧太子手下的那位小公公有些眼熟,莫不是故人?” 俞秀山眼皮一耷拉,真想上去给俞云山两巴掌,这是拆自己兄弟的台,拆的过瘾。那个什么文昌侯府老子早不和你挣那点破烂了。 他将袖中的小血玉貘毫毛笔滑落在掌心,等着怕是到万一之时戳烂俞云山那双招人烦的眼睛。 哪知勾阳连停都不停一下,似乎就当一只猫在身边叫了几声。 俞秀山跟在勾阳的身后,进了宫门。 勾阳让殿内的内侍宫女都退下,独剩下俞秀山一人。在通明的烛火下,勾阳独自坐在暗处,不动不言。 俞秀山找了把椅子坐下,他将毛笔握在指间,来回转动。他听勾阳说道:“三日后,在求仙台有论道大会,你要与我一起去。” 俞秀山从椅子上站起来,虚心求教:“仙君,这论道大会是做什么?” 勾阳从暗影中走出来,他推开窗户,从这窗户往外看,就能看到求仙台。那求仙台高百丈,可站万余人,具是汉白玉堆砌而成,有台阶蜿蜒之上,明珠镶嵌,夜晚之中也是莹莹如白昼,琼花玉树遍布,在莹莹光芒下,倒也是个人造的仙境。 “说是论道大会,其实就是这些人不想再等下去,要劈开这求仙台,只是这求仙台里的东西不够他们人人都分一杯羹,所以必定要有人退出。”勾阳微微一笑:“谁都不甘心退出,就有了这论道大会,名为论道,实为斗殴。” 俞秀山听明白了。这求仙台中有东西,人人都想分一杯羹,连勾阳也想分一杯,只是这东西不好求。这绝对是什么绝世好物,不然怎么会惹得这么多修真之人聚集在此。俞秀山也想分一杯羹了。 不知道这到底行不行? 他小心的探勾阳的口风:“不知道那求仙台底下的是何物?” 勾阳回头看他一眼:“怎么你也打那物的主意?” 俞秀山赶紧摇头:“秀山不敢,不过只是想为仙君效力而已。” 勾阳一笑:“莫要乱打主意。” 俞秀山点头:“小人知道。”他腹诽,你一只鸟懂个什么? 勾阳叮嘱他:“三日后,求仙台论道大会,你要睁大眼睛看清楚,这论道会的每一个胜出者都是你的敌人,你是生是死,就看你的命了。” 俞秀山几乎要骂娘了,他嘿嘿笑了一声:“仙君逗乐了,我连那个小年轻的对手都不是,与这论道会胜者对上,我这不是找死吗?” 勾阳并未言语。 俞秀山也知道他与勾阳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他知道勾阳并不爱多说话,现在不说话,应该是该说的都不说完了,不该说的不想说的也不会告诉他了。 他吞了一粒朱红丹药,拿出那本功法,索性练一页。 俞秀山盘腿坐卧,入定开来。 勾阳坐在暗处,看着俞秀山入定。他一手撑着额头,乌沉沉的眼睛在黑暗中更显得明亮,像是一种伺机而动的野兽,但是又格外沉静,似乎一切都是你的错觉。 勾阳的目光越过俞秀山,落在窗外的求仙台上,他微微一笑。 第17章 刷地图一 俞秀山睁开眼睛,窗外是一片漆黑,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屋内灯火辉煌,琉璃灯盏在灯光下变换着色彩,但这殿内空荡荡的,除了他没有一个人。勾阳不知道去了哪里。 俞秀山就着桌上冷掉的茶水吃一块糕点,就没有了食欲。他在方才的入定中渐有顿悟,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又提升了一步。俞秀山手握小血玉貘毫毛笔,闭着眼睛,觉出自己的身体生出了一种轻盈感,自己的心胸间似乎更加阔达起来,充盈起一种更为广阔流动的真气。可是与之相伴的是俞秀山觉得自己心中戾气也是膨胀了起来。 他颇为烦躁。还有什么比知道自己正一步一步成为一个恶魔更可怕的事?他拎着毛笔在屋内来回踱了几圈,更加烦躁,竟然一脚踹在椅子上。那椅子腿被他一脚踹断,倒在地上,发出咔嚓一声。 俞秀山暗道不好。在心中戾气增加的同时,他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打开窗户,可是这七月末,八月初的热风让他更加烦躁。 俞秀山撩开衣角,跳上窗台,干脆跳进窗外的湖里,洗个凉水澡醒醒脑。 他跳进湖里发出了噗通一声,虽是夜间宫内人来人往,路过的一行小内侍见有人跳水了,纷纷叫道:“有人跳湖了,快救人。” 俞秀山在湖里抹了一把脸,见有七八个护卫正要入湖救人,这湖不深,俞秀山想了想朝着湖的东面游去,在这漆黑的夜里他居然能够看清湖中的情景,一群五颜六色的锦鲤从他眼前摆着尾巴游过去。 他觉得很是新奇,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碰碰最后那只红色小锦鲤的尾巴。那小锦鲤摆了一下尾巴,居然不怕人,回过头来,围着俞秀山转了一圈。俞秀山张嘴一笑,湖水就流向他的嘴巴,那小锦鲤顺着水流跑进了俞秀山的嘴里。 俞秀山干脆把它含在嘴里。 他游过一个桥洞,游进一片荷叶中,也不知道自己游到了哪儿。俞秀山从碧绿的荷叶里探出头,将嘴里小锦鲤吐出来,换了口气。 小锦鲤围着俞秀山转了一圈,游走了。 俞秀山目送那小锦鲤游走,就听见了脚步声。他将头一低,躲到了荷叶直下。随着脚步声,他听见两个人在边走边小声的说话。 一个说道:“这些东西都是要送到求仙台的?” 另一个道:“不是送去求仙台送去哪儿,那儿可都是仙人,就是圣上。”这人说着压低了声音:“就连圣上也求着仙人呢。” 一个奇怪:“圣上求着仙人,不该是这些修真之人讨好圣上吗,圣上赏给他们的都是最好的衣服,最好的用具。“ 另一个的声音更低了:”说你傻吧,你还不信,你当圣上真是个糊涂的,立太子为太子那是权宜之计,谁不愿意自己做皇帝。” 一个似乎恍然大悟:“你是说,圣上根本就没打算传位给太子。”另一个附和道:“谁说不是,听说那些修真之人有仙药能让人长生不死,我估计圣上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一个吧唧一下嘴:“长生不死谁不喜欢啊,真要是这样,圣上真是万岁万岁万万岁啦,我们还是赶紧去求仙台将这些物件教给陈公公,这皇家的事儿,还是少说为妙。” 俞秀山听着他们的声音由远及近,他耷拉着眼皮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尖着嗓子开始发出嘤嘤的哭泣声,一边哭一边道:“我好冤,我好恨,好恨。” 这时,岸上的脚步声也停止了。这宫中最不少的就是腌臜事儿,那两人听见这哭声立刻停住了脚步,心中惊惧,以为自己撞鬼了。其中一人撺掇道:“莫不是见鬼了,这湖里也是淹死过几个宫女,要不咱们还是换条路走。” 另一个显然胆子要大:“换什么换,陈公公还在等我们。” 这一个这么大胆,可另一个就是拖后腿:“我不敢,要不去你去看看,要是没事我就走。”另一个将手中端的东西到一旁的:“看就看。”说完,就朝着湖里探头看去。 俞秀山从水中窜出,他白面绿眸,在夜幕中真如一只鬼一般。 那探出头去看的内侍,吓得的脚底一滑,大叫:“鬼,有鬼。”惊慌失措的模样吓得他身边的那一个内侍扔下手中的托盘就跑。这探头看的内侍见自己的伙伴丢下自己跑了,也连滚带爬的跟着跑了。 俞秀山爬上岸,蹲下来,看着散落在地上的东西。一个白瓷瓶,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什么东西,几个碧绿的玉酒盏,两把玉如意,一小盒子龙眼大小的珍珠,还有各色的金银首饰,看着是都是些女人用的东西。 他拨弄着地上的东西,初想自己将这二人吓跑了,然后自己替代这二人去求仙台去探探路,但是现在俞秀山又不想去了,他一身鬼气,要是去了岂不是找死? 他将那个装珍珠的小盒子倒出一些来,然后将塞了一些金银首饰在里面,又捡了几个碧绿酒盏塞进怀里。拎着小盒子,俞秀山一头又扎回了湖里。 俞秀山在湖里又游了一圈,从窗户里又爬了回去。他从窗户里悄悄翻过去,就见这殿内人来人往,端着大小物件往里送。 勾阳站在门前,虽然面露喜气,但是眼中毫无感情。 俞秀山站在一个偏僻角落,这热闹里也没有人顾及他。俞秀山发现勾阳的这具身体更加像一具尸体了。勾阳的面色透出死人的灰青来,他面上的肉塌陷之势更加明显,简直就是一具行走的尸体。 勾阳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没有一个人多看这个行走的尸体一眼。 那些来来往往宫女内侍让大大小小的物件送完了,朝着勾阳跪拜一番,然后施施然退去。 伺候在勾阳身边的那个老内侍欢欢喜喜的朝着勾阳多叩了几个头:“恭喜太子,这都是圣上赏给您的宝贝呢,圣上可是相当看重太子呢。” 勾阳嘿嘿一乐:“你也退下吧,本王要看看父皇赏给我的东西。”他伸手指点:“你,你还有你,都出去。”他的手指到了俞秀山所在的那个角落:“你留来陪本王看宝贝。” 等到人都出去了,俞秀山上手把圣上赏给勾阳的东西翻了一个遍,都是值钱的玩意,个个价值不菲,俞秀山见了一串海东珠,将自己的小盒子里珍珠又倒出些来,把那串海东珠塞了进去。 勾阳随他折腾来折腾去,他问道:“去哪儿了?” 俞秀山回答:“本是打算去求仙台转一圈,看看,又怕自己这浑身鬼气万一死无全尸,仙君,你看我这鬼气缠身实在没有办法想出什么主意,不如。”俞秀山顿了顿:“仙君你,想想法子?” 勾阳瞥了他一眼,并未回话。 俞秀山小心的问道:“仙君你这身上还有什么宝贝吧,请仙君赐宝。” 勾阳慢慢的解开自己的外服,脱下,将外服扔到一边:“你倒是看得明白。”俞秀山心道,我早就知道了,你这明显的就是一具行走的尸体,可是还是这么大摇大摆的走来走去,岂不是有古怪,我又不傻。 勾阳脱完外服,又去脱自己的中衣。 俞秀山抱起小盒子对勾阳道:“仙君,这是要就寝了,我还是退下吧。” 俞秀山抱着小盒子就要走。勾阳脱去中衣,将里衣的领子拉开,俞秀山见勾阳的胸口前贴着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 俞秀山抱着盒子不动了。这镜子上的气息与他那根小血玉貘毫毛笔的气息不尽相同,有些古怪。 勾阳将那镜子拿下来,他说道:“小十八荒有子母妖镜,母已经成妖,状如平湖,高约数十丈,子已有三千余岁,未成妖,也已近妖,这子母妖镜全名叫做警幻子母镜。” 俞秀山仔细观察勾阳手中那个镜子。这镜子外观十分普通,一面青铜镜,雕刻着富丽牡丹。 勾阳从茶杯里倒出一滴水来,那滴水在桌上流动着。勾阳将手中的镜子对准了那滴水:“这是警幻子母镜的子镜,虽然与母镜相比差的甚多,可也是近妖之物,这警幻子镜也是算是一件宝物。” 那镜子方对准那滴水,俞秀山就禁不住后退了几步。 他的眼前哪里还是勾阳的内殿,他的眼前是一条汹涌巨流,这巨流奔腾向前,巨浪掀起,朝着他迎面过来。 俞秀山忍不住后退几步,抬手去挡。 那巨浪砸落在他的身上。 连湿意都没有。 俞秀山方清清楚楚的知道这是幻相。可也太真实了。 就像那只突然出现的单脚巨目的红色大鸟一样。 都是勾阳用一把镜子做出的幻相。 勾阳将警幻子镜从那滴水上移开:“此镜可幻人形体,幻沙成丘,幻羽成鸟,幻水成江,幻芥子为须弥,又因近妖可通人心意,换而言之,我想让人看到的,便能看到,不想让人看到的,是不破,便看不到。” 这真是一个天然的作弊器。 第18章 刷地图一 这真是一个天然的作弊器。有了这作弊器,只要识不破,勾阳在他人的眼中,就还是那个英俊潇洒的太子,但是勾阳真太不是个玩意了,他在所有人的面前都是英俊潇洒的太子,独独在他的面前是一具行尸走肉。 俞秀山腆脸一笑,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这是个好宝物啊,这等宝物仙君要给小人,小人真是感激不尽。”说着,伸手就要去拿那警幻子镜。 勾阳躲过他伸过来的手:“并不是给你。”说完,将警幻子镜塞回自己的怀中,拢上衣领口。 俞秀山明白勾阳的意思,这就是给你看一看,其他的就别想了。 俞秀山脸上的笑立马就收了回来,抱着他小盒子,耷拉下眼皮,头都不回一下的就要走。 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来,挤出一点笑意:“仙君,你这披着一身的死人皮,老远闻着都有味了,别忘了拿两块冰镇镇,多撒点香料别熏着着别人,哎哟,熏的我头都疼了。”俞秀山刚走出那几步就后悔了,走什么走,宝物要不成也就罢了,但这太子的寝室才是最舒服的,看那大床,整整铺了四五层,坐上去一定一个坑,躺上去一定就不想起来了。 俞秀山说完,就捂着头,往太子的大床上一躺。 勾阳心道,说谎。他虽然用的是太子那具死了很久的尸体,但是有警幻子镜这样的宝物在这具尸体*的速度会缓慢下来,味道自然是没有的。 但勾阳条件反射的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他一个死人鼻子又能闻出什么,别说是臭味,就是香味也闻不出来了。 俞秀山躺在床上,忍不住心里舒服的叹了一声,真是柔软极了,像是陷进了河边的细沙里,舒服的你恨不得闭上眼睛,再也醒不过来。他忍不住抱着小盒子在床上打了两个滚,然后把自己摆成了一个大字。 俞秀山躺在床上规劝勾阳:“仙君,你还是快找块冰镇镇吧,我本以为找了个好东家,可不想竟是比我还人不人鬼不鬼。” 勾阳敲敲桌子:“这警幻子镜已是认主之物,且于你无用,但有一物对你有用。”勾阳说道这里,话就停了。 俞秀山闭着的眼睛稍稍睁开一条缝,斜睨着勾阳:“什么东西?” 勾阳拿出一物。这是一个圆滚滚的浅金色丹药似的东西,这浅金色稍微有些不正,夹杂着其他的颜色。这丹药似得东西散发着浅浅的光芒,周身灵力游走。 俞秀山的眼睛睁开了,连小盒子也不抱了,从床上坐起,盯着勾阳手中的东西看:“这是什么?” 勾阳回答他:“这是上次在所杀之人的内丹,这人是初结内丹,且这内丹颜色不纯,一看就是由丹药催生出来,这人的实力也不过勉强到筑基中期。” 俞秀山从床上跳下来,从勾阳的手里捏住那颗内丹,仔细端详,这是罗庚体内的内丹,上次与罗庚一战,杀人夺宝,那战场全留给了勾阳清理,他自是不知道勾阳从那罗庚身上掏出了这么一样东西。他自是不明白勾阳所说的什么筑基,什么中期,他问勾阳:“是所有修真的人都有这么一粒内丹吗?” 勾阳摇摇头:“有人修了几百年也修不出一粒内丹,也有人修了十数年就有了这一粒内丹,修道无关时间长短,只关天地命数。” 他将俞秀山手中那粒丹药拿了回来:“这粒内丹虽然不纯,但是胜在此人修的是纯阳之气,也能撑上十日,遮掩你身上的鬼气。” 俞秀山赶紧又把勾阳手中的那粒内丹抢回来:“仙君,我这就去找杯水,这内丹还是我拿着吧。” 俞秀山说完,握着丹药,给自己一杯茶水,就要将那粒丹药吞服下去。 勾阳见他把内丹塞进嘴里,就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你这是做什么,快吐来。” 俞秀山一听,将那粒内丹从嘴里又扣了出来。 勾阳的眉头皱的能拍死苍蝇。 俞秀山将那粒还沾着口水的内丹递到勾阳的面前:“那仙君,不是吃的还是喝的?” 勾阳看着那粒沾着口水的内丹,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真是连碰都不愿意碰一下。俞秀山一看,心中就呵呵呵了,这明显是一个洁癖老。 俞秀山赶紧着又往前走上两步:“仙君,你还是先将这内丹拿回去。”说着,就要去拉勾阳手,要将这内丹放回勾阳的手中。 勾阳甩手不干,围着桌子转了半圈:“先拿在你手中。” 俞秀山也跟着勾阳转了半圈:“哎哟,仙君难道是嫌弃这内丹脏,也是从人身上挖出来的东西哪儿能不脏,我给仙君擦擦。”说着,就啐了一口唾沫在上面,抬起袖子擦了擦。 他用眼角瞥向勾阳,见勾阳的眼中的嫌弃之色更甚了。 擦完,俞秀山将内丹递给勾阳,嘿嘿一笑:“仙君。” 勾阳当然没有去接,他背着手淡然的站在那儿,也不知道怎么会儿事,瞬间,俞秀山还没有看清楚,桌上的那壶凉了的茶水就泼了俞秀山一身。 俞秀山头上挂满了茶叶梗子,一身茶水。他闭着眼睛,吐出一根茶叶,摩挲了一把脸,心里道真是偷鸡不成挨了鸡毛掸子啊。 等他睁眼,勾阳已经盘腿坐在大床上,朝着俞秀山道:“该洗洗,去把衣服脱了。” 俞秀山顶着满头的茶叶梗子,连假面孔都懒得做了:“不脱。” 勾阳朝他道:“恩?” 俞秀山正色:“我卖艺不卖。色,我这等花容月貌之姿,难保你起了什么心思。” 勾阳的眼色瞬间不对,似乎要被怎么滴那个是他。 俞秀山心道总不能让你事事顺心,让你一壶茶水泼我。 勾阳缓了一缓,点评道:”俗人之姿。” 他道:“你脱还是不脱?” 俞秀山摇头:“不脱。” 勾阳语气毫无商量:“你不脱,就这一身鬼气上求仙台。” 俞秀山听这勾阳这语气,将头上的茶叶梗子捡下来,宽衣解带,脱得只剩了里衣。俞秀山还要动手在扒了这一件,就见勾阳说道:“这就够了,有些干净了。” 俞秀山原是以为这勾阳要他脱衣服是为什么功法,原来只是怕他沾了一身的茶叶水脏。 俞秀山真想啪啪给他两巴掌。 勾阳指指自己对面的位置:“你做这里。” 俞秀山依言坐在勾阳的对面。 勾阳接过俞秀山手中的那粒内丹,将它置于掌心。那内丹在勾阳的手中光芒越加明亮起来,渐渐的溶解,膨胀,化成一团金色的气体状的东西。勾阳一手托住那团气体,一手疏导如开渠引水一般将那股气体引向俞秀山。 那股气体流向俞秀山的腹部,缓缓的进、入他的体内。 俞秀山打了个激灵。这气体进、入他的体内并不舒服,似乎在于他体内的另一股力量瞬间就开始分庭对峙。僵持着,让俞秀山浑身难受。 他的手脚冰凉,经脉开始堵塞。 勾阳手上的疏导动作更加快速起来,手指翻飞的像是跳舞的鸟儿。他将手上的那团气体疏导完毕,手指落在俞秀山的身体上,在几个大脉络上,来回推压,疏导。 随着勾阳的动作,俞秀山觉得自己的体内的那两股力量的逐渐都柔和了下来,并且那新注入的那股力量成包围之势,将体内的原本的力量渐渐包裹起来。 忙乎了半个时辰,俞秀山终于觉得自己舒服了。 舒服是舒服,但是浑身没有力气,他顺势一躺,闭着眼睛就不愿意在动了。 勾阳自是不愿意的,他端坐在床上,闭着眼睛:“下去。” 俞秀山当然不肯下去:“我不下去,我就是不下去,仙君,我真是累了。” 勾阳睁眼见他真是满脸疲惫之色,想到他多少的用处,也就是心道算了。哪儿俞秀山得寸进尺,抱着被子嘿嘿朝着勾阳一笑:“仙君,你边上点,别在这正中央,我伸不开脚,怕踹着你。” 勾阳心道,俗物。 他朝一边挪动一下,见俞秀山早就如一只死狗一样,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要睡过去。 勾阳忍不住提醒他道:“你这两日要将这内丹融汇掉,过两日就是论道大会,莫要出了什么差池。” 俞秀山闭着眼睛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他迷离迷糊要睡过去,又伸手去摸自己的小盒子,摸到了紧紧的抱在怀里。 勾阳见他那财迷模样,心中道,俗物。 勾阳见他一副死狗模样睡过去,想起他方才的举动,眼色变了几变,抬脚将俞秀山踹到被子上,抬手一掀,将俞秀山连被带人扔到了地上。 俞秀山睡在地上,吧唧了一下嘴,转了个身。 勾阳觉得终于清静了. 第19章 刷地图一 俞秀山第二天醒来,浑身酸痛,骨缝里都觉得不舒服,脖子刚像是被狠狠的扭了一下,歪着呆着难受,正着也呆着难受。他耷拉着眼皮坐在地上,有点难以控制自己的脾气,狠狠的瞪了勾阳一眼,然后从地上爬起来,打了个哈欠。 他怀疑勾阳半夜一定给了他几脚,他现在也想给勾阳几脚。 俞秀山心中戾气横生,非要给勾阳一点不痛快。他清楚自己这样的热爱窝里斗是不对的,可是有点控制不住,要是不给勾阳来几下子,他心中荒草就要破地而出,招摇难忍。真是操蛋的余仙道,让人越来越暴躁。 俞秀山出了内殿,就见勾阳已经端着一杯茶水,坐在桌前。早饭已经准备好了,这皇宫内的早饭自是比外面讲究了很多,单是粥膳就摆了四样,各有荤素菜四五样,这可都是给太子一个人吃的。 太子一个死人吃的什么饭,连喝茶都是多余的,俞秀山心中道。他走到勾阳的身边,拎出那根小血玉貘毫毛笔在勾阳端着的茶杯里涮了涮,然后淡定的坐到了勾阳的对面。 勾阳的表情顿时从刚才的心平气和变成了紧皱眉头。 俞秀山淡定的坐在勾阳对面,瞧着满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没什么胃口,抬头就瞅见勾阳正端着茶杯皱着眉头盯着他看。俞秀山嘿嘿一笑:“哟,仙君,这是怎么了,大早晨起来的一副霉相。”他盛了一碗粥伸手给勾阳送过去过:“仙君喝碗粥。” 勾阳端着那杯被俞秀山涮了涮笔的茶水,抬手递给俞秀山:“喝茶。” 俞秀山手腕一歪:“仙君还是先喝粥,小的孝敬仙君。”他是存心要给勾阳找不痛快,这一碗粥使了坏,要扣在勾阳的衣袖上。 俞秀山的动作很快,但是勾阳又哪儿是胡氏那等好糊弄的。勾阳挥袖收手,身影快速,转眼间已经离开了座位,那一碗粥生生的倒在了俞秀山对面的座位上。 勾阳来到了俞秀山面前,端着那杯茶水,捏住俞秀山的腮帮子,给他灌了进去。俞秀山喝了两口,就屏住了气,抓住桌上的盛着粥的瓷碗朝着勾阳甩过去。勾阳松开俞秀山,朝后退了几步。 俞秀山将含在嘴里的茶吐出来,恶狠狠的定这儿勾阳看。 那满瓷碗的粥落到地上,地上落了厚厚一层粥,湿漉漉脏兮兮的让人难以下脚。 俞秀山无法在控制自己的戾气。他失控了。顺带着想起了勾阳对他所有的制衡,那种恨不得勾阳死的情绪瞬间充满了他的胸怀,简直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来是太过猛烈。 勾阳背手站在不远处盯着俞秀山。 俞秀山抬起小血玉貘毫毛笔指向勾阳,目光如一个凶恶的狼崽子。 勾阳站着不动,他乌沉沉的眼眸盯着俞秀山,将手中的剩下的半杯茶泼了过去:“回神,你要压制住,不能让心中戾气占了上风,若是如此,如何上得了求仙台。” 勾阳的话语在俞秀山的耳边响着,他心中知道这明明是对的,可是无法控制。俞秀山挥笔挡掉勾阳泼来的茶水,他明知道勾阳是对的,可仍想与勾阳一战。 他着手就要画符,勾阳握住了他拿毛笔的手腕,俞秀山手腕动不得,抬脚就踹,勾阳躲开,抬脚用力,踢在了俞秀山的膝盖上,俞秀山朝后倒去,勾阳压着俞秀山倒在地上。 俞秀山手脚不能动,亏得牙口好,张嘴咬在勾阳的手腕上。 勾阳的眉头紧皱,倒是不疼,可怜俞秀山这么久的死人肉还要咬一口,他问道:“臭了吗?” 俞秀山果然咬不下去了,松了牙口,看着勾阳。 勾阳道:“你可真不爱干净。” 俞秀山慢慢的呼吸着,他盯着勾阳那双乌沉沉的眼睛,慢慢的平复了起来,他心中的那股戾气自是无法散去,但也没有那么风雨凶猛。勾阳语调平缓:“须平息心中戾气,你这样,如何上得了求仙台,就算是心中再有杀意,也要伺机而动。” 俞秀山平静了下来,他耷拉下眼皮,恭敬道:“多谢仙君指点。” 俞秀山抬起眼皮朝着勾阳正色道:“为难仙君为了小人滚了一身的粥,不知道这滋味好受不好受,这味道好闻不好闻,哦,我忘了仙君一个死人鼻子怎么会闻得到呢?” 勾阳这才发现自己随着俞秀山这滚了一滚,已经是满身的粥,腻腻呼呼的黏在衣服上,难受的紧。 亏得勾阳一张青灰色的死人脸,看不出什么表情。他站起来,快速的要去寝室换身衣服。 俞秀山看着勾阳的背影,忍不住呵呵呵。 他心底终于平衡了。俞秀山心道勾阳所说确实是对的。他本就没什么胃口,此刻连早饭也不吃了,解了沾了米粒的外衫扔在一旁,盘坐在一张靠榻上开始融汇昨晚勾阳疏导到他体内的那粒内丹。 俞秀山闭着眼,引导着体内这股新注入的力量慢慢的再体内行走,游走在体内的奇经八脉,渐渐的于体内原有的力量交织碰撞,这股力量他虽无法吸收,无法长期维持,但是这一时之力还是凭借上的。 俞秀山渐渐的入了定,那股力量随着他疏导,在他的体内步入了正轨,隐匿起了他周身的鬼气,只待慢慢耗尽。 他再次睁开眼时被勾阳叫醒的。这勾阳此刻穿的十分隆重,黄袍串珠,脚蹬皂靴,头戴金冠。勾阳唤道:“快醒来,还有一个时辰,这论道大会就要开始了。”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站起来,穿上好他小内侍的衣服,站在勾阳身前推开殿门,就看外面红紫衣袍的内侍分为两列,一列数十人,一齐跪拜在地:“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后一顶明黄小轿落到勾阳面前,勾阳撩开轿帘坐入轿中,轿夫抬着轿子朝前走去。 俞秀山跟在轿子后面,心中早就朝着勾阳啐了好几口唾沫,这般懒惰,也不枉他烂得快。俞秀山跟在小轿后面,离那求仙台近了。 第20章 刷地图一 小轿在距离求仙台十来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俞秀山站在轿子后面微微抬头,仔细去观察这求仙台四围的情景。他们的前面更是热闹,几个人簇拥着一个穿着黄袍的老头。这老头约莫五六十岁的年纪,一身黄袍绣着五爪金龙腾云驾雾,肯定是当今圣上了。 当今圣上长得不太好,五短身材,一张脸圆胖,耳垂颇大,微微下垂,看上去像是个有福气的憨厚人,独独那双眼睛鹰鹫般阴暗。当今圣上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此人白衣白发,看上去有七八十岁的年纪,面目焕发,目光精炼。 当今圣上的四周站的应该是各个门派,俞秀山不认识哪一个是哪一个,但是根据服饰的颜色样式区分,至少有二十个几个门派到这求仙台看这论道大会。这二十几个门派里也分鱼龙,一眼望去,人多的,看上去厉害的就排在前面,人少的,就排在后面。 此外,这求仙台四围也被一群人把守着,不容人靠近。把守求仙台的这群人,看衣服头饰,该是不同门派的几波人,俞秀山在心底数了数,这是五个门派的人,想来这五个门派就是重头戏了,其他的都是小蛾子。 勾阳下了轿,嘿嘿笑着朝着当今圣上过去。俞秀山小心的跟在勾阳身后。俞秀山虽然知道自己已经罗庚那枚内丹吸收融汇,但是放眼望去,起码得有四五百号人,这要是露出一点不对,可不就是死无全尸。 勾阳拉住太子他爹的手,语气颇为撒娇的说道:“父皇,这么高高的台子,是一会儿要打架吗,我要上去看啦,你一会儿上去的可得小心点,别摔着了。”勾阳说完这话,就自顾自的朝着求仙台的台阶上去。俞秀山注意到,皇帝只是对勾阳无奈一笑,并且提醒道:“皇儿,你也小心点,这台阶高。” 但皇帝身边那位白发老头不一样,他一直在盯着勾阳看,目光之中皆是疑色。他在怀疑勾阳什么? 俞秀山跟在勾阳身后,忍不住提醒勾阳:“那老头在看你。” 勾阳头都不回:“让他看。” 俞秀山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这老头是谁?” 勾阳答他:“一个野路子的金丹散修,看样子已是金丹圆满,但不得精进,跑来皇宫当了十来年的国师,在伺机而动。” 俞秀山道:“他怀疑你?” 勾阳耐心答他:“他与二皇子一路,我须时刻提防。”说完,又提醒俞秀山:“在求仙台不要随便开口说话,修真之人耳力不同于寻常人,若是有什么,写于我掌心。” 俞秀山点头哦了一声。 随着勾阳登上了求仙台。 站在这求仙台之上,俞秀山俯视望去,将京城之景一览无余,高台之上才能望的远,是不是人也是这样,只有站得越高,才能看得越远。求仙台上最前面的龙碑前摆了一张龙椅,龙椅左右各摆了两张椅子,此刻求仙台上一个人也没有,俞秀山问道:“坐哪儿?” 勾阳想了想搬了一把椅子寻了一个角落,坐在了那儿。俞秀山问道:“这就是您坐着我站着,那我得站多久啊,哎哟,仙君,我如此娇弱,撑不住啊。” 勾阳倒是问了一句:“不想站?”俞秀山赶紧点了点头。勾阳见他那狗腿子的模样,笑了一笑:“不想站,一会儿就得抬着你躺着出去了。” 俞秀山心中明白,耷拉下眼皮站在勾阳身后:“仙君,您坐这儿没事吧,你这不是应该做圣上身边啊。” 勾阳直白一言:“有谁去管一个傻子坐哪儿,这是个好位置。” 俞秀山站在勾阳的身后不再言语。 此刻当今圣上上了求仙台,在龙椅上坐下,他身边跟着几位皇子,二皇子也在其中。圣上见太子不在他身边落座,果然也没有多言,只是笑笑了事。俞秀山觉出勾阳说的好位置确实是好位置,他们的位置在龙碑的后面,刚好遮掩住半面身形,却能够将求仙台上的场景看的清楚。 还不等皇上坐定,就见一个白纱罩青衣的中年人,手持一面小鼓,踩着一个墨玉葫芦,飞到了求仙台上空。俞秀山认识这身装扮,这分明就是和罗庚一家的,看面相与那罗庚也有几分相像。俞秀山端起袖子,挡住了半面脸。 那人手持小鼓,轻轻一敲,鼓声响彻十里,震在耳膜上嗡嗡直响。他道:“论起北面这一带,我罗家也算是大门户,这次论道大会,我罗家来了三名金丹,可我侄儿不见了身影,连我那侄女也不见了,我已传书回去,我那侄女侄儿未曾回去,定是遭遇不测,是谁如此胆大妄为,在大会之前杀我金丹修士,想来也是为了削弱我等的实力,可恨,我罗昌定不轻饶他。”他嘴里说着可恨,眼睛已经朝着下面瞄了一圈,话里话外也说得明白,分明是怀疑另外几家杀人夺宝。 此人话音刚落,就上来一个年轻人,盘着发髻,头插一枚玉簪子,耳边竟然还带着一粒金色的耳钉,他上来朝着罗昌一笑:“你罗家来了三位金丹又怎么样,谁不知道你那侄儿是为了这论道大会催出来的金丹,怪不得来了就没影了,我怕是早就害怕的跑了吧,你这做叔叔的丢不起这个面子才跑出来乱咬。” 他这话音刚落,罗昌就被他气得满面通红。罗昌一把年纪在罗家还被称呼一声老祖,哪儿到了这儿受这年轻人的奚落,自然生气。那年轻人再接再厉:“三位金丹又怎么样,我们万庆宗来了足足有四位金丹,还都是正宗的金丹。”他说这话时,特意把正宗两字的语调加重拖长,一脸挑衅的看着罗昌。 罗昌心中怒火奔腾,他抬手就动:“万庆宗小儿,胡言乱语。” 万庆宗小儿也不躲,反而大叫:“爹,罗家要以大欺小。” “哎,各位道友,这论道大会还未开始,怎么就先乱起来了,这样不好不好。”一个赤着脚衣衫凌乱,满脸褶子的批发老头沿着台阶走上了求仙台,他手持一个紫金钵,朝着罗昌微微一笑:“婆罗门,非言,二位莫急,这论道大会还未开始,还是先找个位置坐下吧。” 非言一看就是个和事老,伸手将王庆宗小儿和罗昌隔开。万庆宗小儿气哼哼的在一边找了位置盘坐下来,罗昌比他会做人,也朝着非言微微一笑:“原是婆罗门非言大师,久仰久仰。” 非言也再次微笑:“罗老祖,久仰久仰。” 这二位久仰完,就各自找了位置盘坐下来。 过了半刻之后,稀稀落落的又上了来数十人。 俞秀山悄悄的在心底数了数,大概是有三十来人,看着情景,与他前面所猜想不差,应该是主要的是五个门派,此刻这五个门派里知道是万庆宗,罗家,婆罗门,还有另外两个,就不知道了。 俞秀山橫眼扫过去,发现都是点子老头子,最年轻也就是那个万庆宗小儿,但是那小子一看就是个小蛾子,担的不是大担。 俞秀山悄悄的在勾阳手心写到:都是点子老头子。 勾阳在他的掌心回道:北面门派败落,具是金丹,拿不出手了。 俞秀山回道:厉害吗? 勾阳写道:算不上厉害,再不突破金丹他们有些人的寿命也该到头了。 俞秀山心底哦了一声。 这勾阳都说不厉害了,俞秀山的心里也算是放下了一点。 这稀稀落落的三十来人盘坐在偌大的求仙台上,显得格外空旷。那婆罗门的非言站了起来,他朝着盘坐的诸位微微点头:“说来惭愧,我们北面的门派具存在凋落之势,已有六百年余年未曾有人突破过金丹,这求仙台内已有异宝数十载,但因为禁制严密无法突破,当然圣上也只得在其四围建了求仙台以安民心,近些时日,据守护这求仙台的道友所报,这求仙台的禁制有所减弱,这真是天赐良机,岂不是给我等一个突破金丹的机会?” 非言的话停了一停,见四围的人都是点头,才继续说下去:“各位道友集聚在此,不单单是为了自己门派的荣辱兴亡,更是为了我北部门派的荣辱兴亡,所以每个门派都有机会上台一搏。”他说完这话朝着求仙台下的众人微微一笑。 这求仙台下都是小门派,连罗家,婆罗门,万庆宗等这样自诩的大门派也不过有几个金丹,剩下的这点小门派又有几个金丹拿得出去? 这话也不过是说出来好听。 俞秀山拿着袖子遮着脸,吧唧了一下嘴,心道,这还是什么鸟都有,虚伪真是太虚伪了。 都比得上仙君了。 他忍不住就想乐。他一乐,差点就笑出声来,勾阳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伸手掐了俞秀山一下,掐的俞秀山浑身一个激灵。俞秀山真想仰面大叫,我了个大槽,仙君你掐的是哪儿,你掐的是我男人的弱点啊。 勾阳也是手僵了一下,他原本是想给俞秀山的胳膊来一下,哪儿承想俞秀山抬了一下胳膊,他的手就落到了俞秀山的正前方,背着身拧了一把,也不知道那一把拧废了没有。 太子殿下虽然是个死人,但是手劲也不小。 勾阳面无表情的甩甩手,又正襟危坐了。 俞秀山夹着双腿,举着的袖子都盖过了头,他心里的眼泪刷刷的直流。 那边非言说完,自然那些求仙台下的小门派无人应声。非言抬手一挥:“那参加这次论道大会的,只有罗家,婆罗门,万庆宗,陈家,还有武鸣派。” 这五个门派的主事具是朝着非言点点头,意思是也就是我们了。 非言继续:“我已说过,这次大会是为了我北面门派的兴衰荣辱,定要突破这六百年余年无人突破的金丹,所以这次论道大会的参加者具是金丹修为,但异宝有限,不能让在坐的所有金丹都有所突破,所以只能凭实力说话,暂定前三名可得异宝,分而食之,各位可有异议?” 那五个门派各自商讨一番。陈家来的最晚,且在这五个门派中实力最弱,只来了两个金丹中期的修士,他们最先提出异议:“敢问非言大师,这一战是如何战,以金丹大圆满对上金丹中期或是初期,岂不是不公平?” 非言未曾说话,那万庆宗小儿先开口:“哼,你们陈家没那个本事就别来,来了就别磨磨唧唧,无论是怎么个对阵,也都是最强的三个,你们陈家还有什么本事,不如早些走了,省的丢人。” 这万庆宗小儿满口猖狂话,盘坐在他身边的万庆宗宗主竟然连一句斥责的话都没说,可见这父子俩都够狂的。 非言继续做他的和事老:“各家有各家的本事,哪儿有什么强弱之分,道友所提之事我也曾想过,私以为金丹中期与初期可以分为一批,一战,金丹大圆满可分为一批一战,金丹中期的胜者在于金丹大圆满的第三名一战,可好?” 非言话语刚落,万庆宗小儿赞同:“这也是可行之法。”其余几派也表示可行。 唯独陈家心知,这方法听起来似乎是公平,但是最是对他们不利,却也无法提出异议。 非言见各家都同意了,就开始轻点那家人数:“罗家,金丹两位,金丹大圆满一位,中期一位,万庆宗四位,金丹大圆满三位,中期一位,陈家,金丹中期两位,武鸣派三位,金丹大圆满一位,中期两位,婆罗门金丹大圆满三位,共十四位,大圆满期八位,中期六位,请抽签决定对手。” 求仙台前方传来一个声音:“非言大师,若是说起金丹修为怎么能忘了我呢,我也是金丹修士,为了北面门派的兴衰荣辱也该进一份薄利。”圣上的那位国师慢慢的了过去。 俞秀山心道好热闹的一出大戏。 第21章 刷地图一 这位国师也要凑一凑热闹。他这话说的冠冕堂皇,非言倒是也不能真的反驳他,手里捧着自己的紫金钵,非言笑呵呵的问道:“不知道道友是何门何派?” 国师道:“无门无派,只是一个散修罢了。” 非言笑道:“道友既然无门无派,怎知是不是真的是我北面的门派?” 国师道:”我既然为当今圣上做事,岂不就是为了北边的门派?” 非言压根不在意:“这俗世与修道怎能混为一谈,道友还是回去吧,即便我同意了,这里门派如此众多,怕是同意的没几个。” 俞秀山将非言的话通俗的翻译了一遍。意思很是明显了,别对我扯白你的圣上了,一个俗世之人,我们分分钟弄死他,还有就是你打哪儿来,回哪儿去,信不信我们人多力量大,弄死你也是分分钟的事儿。 那国师还想再说写什么,就听见太子他爹说话了:“国师,你还是坐到朕的身边来,莫要打扰了各位仙人。”这位国师虽然能给太子他爹提供一些强身健体,美容养颜的丹药,但是这国师到底是个散修,能得到和炼制的丹药有限。这皇帝想要什么,这皇帝想要的是长生不老,他为何要立一个傻子为太子,是为了让人笑话吗?当然不是,一个傻子不会起了争权之心。 这位圣上还得求着仙人们给他长生不老之药。 国师听了这话,狠狠的甩了一下袖子,坐回了太子他爹的身边。 非言拿着自己的紫金钵当做钟敲了一下,权当做比赛开始的前兆。他站在这求仙台的中央,扫视四周。说道:“论道大会即将开始,请各位道友做好准备。”他说完,就从须弥袋中拿出一把长短不一的竹签子和一把同样的玉签子:“我这手中是共四对长短一样的竹签子,三对长短一样的玉签子,金丹大圆满期的道友请抽这竹签,金丹中期的道友请抽这玉签,我自觉这样还算是公正,各位道友可有异议?” 坐在求仙台上准备一战的诸位听着意见还算是公平,都没有什么异议,具点了点头。 非言将手中的签子放入紫金钵内,举着钵走了一圈让众人抽签。 众人抽完了签,将手中的签举出来,一一对比,就找到了自己的对手。 俞秀山仔细观察,非言是最后一个拿签的,他的对手是婆罗门的一位金丹,非言手持竹签朝着婆罗门另一位金丹点点头。这是自己人杠上了自己人。而罗昌的对手就是万庆宗的一位金丹,万庆宗宗主也是自己人杠上了自己人,与自己门内的一位金丹成为对手,剩下的是一位婆罗门派的金丹对上武鸣派的金丹,这一对估计是要真刀实枪的打一场。 所有人都在看着金丹大圆满这边,至于金丹中期的那六位到底是怎么样了,就少有人关心了。这差着一个境界,定是没有胜出的可能。这群金丹中期的修士不过是这场论道会的陪衬,想来这几位也也不会为了这场论道大会来个什么你死我活的决斗。 俞秀山的心中有兴奋。他并为见过除勾阳以外的修真之人,何况是这样的一场论道大会,即便都是些勾阳瞧不上眼的金丹修士,但是在俞秀山的眼这些人也都是些高手了,连最开始罗昌敲的那一声小鼓,俞秀山都觉得颇为高妙。他兴奋的两眼发亮,忍不住大声吸了两口气。 勾阳回头正看见俞秀山跟没吃过肉骨头的小狼崽子一般,有种磨刀霍霍向前冲的感觉。 勾阳回过头正襟危坐,心道,没见过市面的俗物啊。 俗物俞秀山才不在乎勾阳的想法。他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非言那边。 非言将手中的签举了起来:“既然如此,那各位道友,我们就以签子的长短决定先后顺序。”非言话音刚落,就听见罗昌道:“看诸位手中的签子,我这根是最长,不如就由我这儿开始,由长倒短,依次开始,如何?” 罗昌拿着那根竹签站到了求仙台的中央,意思是站在那儿不动了。 非言这和事老看见有出头鸟,自然也就顺其自然,后退一步:“那就请罗老祖先了。” 说完,非言再道:“这台下的道友具是见证人,今日一战,结果如何自在大家眼中。” 罗昌站在台上,朝着万庆宗那边狠劣一笑。他至今无子,虽说修真人子嗣观念并不是很强,但是素来宠爱他这侄子侄女。如今他这侄子侄女失踪不见,罗冲心中最先生疑的就是这万庆宗。 这婆罗门一向与非言一个风格,是个和事老的门派,自是不可能做出杀人夺宝的事儿来。 那陈家更是实力不济,也是不敢。 武鸣派向来是墙边草两边倒,谁都不得罪。 剩下的独独一个万庆宗,素来行事猖狂,我行我素,目中无人,下手狠毒。 罗昌想着怎么也得弄死一个,弄死一个不够本,弄死两个才不亏,最好是也将万庆宗小儿的那条命也搭上。 那万庆宗的金丹也站起来,走到求仙台中央。这位金丹的身份也不简单,这位金丹从外表看来已是七八十岁的老头子模样,然而实际的岁数也不小了,这位金丹筑基筑的晚,修成金丹也修的晚,已有九百余岁,再不冲破金丹,恐怕是寿命不多了。 这位老头子朝着罗昌板着一张脸,笑脸都没有一个。 罗昌此刻有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感觉,他举起手中的小鼓用力一拍,随着他这一击,那惊天的鼓声震得台下那些实力不济的人们,捂住了耳朵。连修真人都觉得这鼓声难受,那坐在正中央的皇帝怎么能受得了,也亏得国师就站在他的身边,抬手结界,护住了在坐的诸位皇子皇孙。 俞秀山只觉得随着罗昌的那小鼓一响,耳膜微微刺痛。想来这罗昌擅长是定是音攻。俞秀山定睛注视,果然只听那罗昌念道:“萧鼓声中倒玉舟。”紧接着鼓声越加的急促,似乎是由方才的大珠小珠落玉盘到了明雷阵阵声不歇,随着阵阵明雷般的鼓声,一道道旋风似的真气朝着万庆宗的金丹老者辞去。 这鼓声无处不在,处处是鼓声,皆是罗昌的手段。那旋风似的真气也是密不透风的随着鼓声杀伐般围剿过去。 那金丹老者连退几步,他使得一手的好鞭子。一条鞭子一甩,就拿在手中,这鞭子一身银灰色,似乎像是某种动物的皮革制成,这动物也一定非凡物,这鞭子发出浅浅的灰色的光芒。 俞秀山见到罗昌这一招,心道,这一招就不好对付,何必说后来的招数,勾阳真是给他出得大难题。 这金丹老者一鞭子抽过去,生生的将杀伐过来的旋风抽出一道缝隙,这鞭子似乎活物一样,竟将那些旋风朝着两边推搡,然后快速延伸着朝着罗昌袭击过去。 罗昌脚踩葫芦飞到求仙台上,躲开那鞭子,一拍小鼓念道:“城边铁鼓声犹震。”那鼓声想起来,旋风似的真气立刻变了形式,消失不见了,一切安静的像是没有这场战斗。那万庆宗的金丹老者扫视四周,罗昌的攻击似乎消失的一干二净,但是他不敢掉以轻心,也不愿就这样放弃这个机会。 金丹老者手里的鞭子一挥,那鞭子朝着罗昌过去。 那鞭子虽不短,但是罗昌此刻在半空之中,鞭子子是远远够不到罗昌的。 罗昌心道这老头子也是老糊涂了。 可知这鞭子突发其变,这鞭头飘到一半,就化出一条奇怪的巨蛇,这巨蛇虽说是半虚半实,但是一双竖瞳巨目瞳孔,尖牙漏出,毒液滴落着,落到着求仙台上摆放的朱兰玉树上。那朱兰玉树立刻就化成了一滩水。 那巨蛇张开嘴,朝着罗昌咬过去。 罗昌意料不及,使着葫芦要躲开,却多的不及时,那巨蛇闪电一般冲了过去,张开满是毒液的巨嘴就要将罗昌吞下。 第22章 刷地图一 俞秀山在心里叫了个好,盼着这罗昌快被那巨蛇吞下,化成一滩水,风吹吹就散了,什么恩怨情仇也就拉倒了。 他心中觉得这万庆宗的老头使出的幻术与勾阳不相上下,甚至他觉得比勾阳还要高妙一下,瞧着万庆宗的老头使出的这头巨蛇真是杀气腾腾,虽然是半虚半实的身体,却凌然的生出一股妖气来。 俞秀山颇为奚落的在勾阳的掌心写到: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他这是意思是仙君,你今儿也长见识了吧。 勾阳点了点头,在俞秀山的手心写到:莫要自卑。 俞秀山有些心塞,他立即就把话说明白了:仙君,这幻术可真是厉害,比你那小破镜子强多了。 勾阳不以为意:并非镜子,此鞭为妖蛇皮所做,鞭内压制蛇魂。 俞秀山盯着那根鞭子。 勾阳也看向了那根鞭子,他的口型张开,无声的说了两个字:妖术。 挥着鞭子的老者见罗昌露出惊恐的表情来,使着葫芦要逃,都是褶子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洋洋的笑来,他心中的胜算算到了九城,打得罗昌如此措手不及,罗昌还有什么翻身的机会。 哪知那老者脸上的笑意还未退,就觉得的自己猛然间像是打鼓一般鼓出一股股的真气上下震动,这老者预料不及,被震得弹起几尺,又落下,根本站不稳,手中的鞭子随着他的动作,也是稳不住了,早就离了罗昌十几米开外。那老者站不稳,哪儿还能挥着鞭子去给罗昌一鞭子。 俞秀山捂住了脸,这罗昌可真是命大的很。 这恩怨情仇何时是个了啊,老天爷真是不给个痛快。 这罗昌可真是要翻身了。 罗昌果然是要翻身了,他立刻使着葫芦转身回来,指着那老者说:“这万庆宗也不过就是这样,看我收拾你。” 罗昌手拿他那小鼓念道:“地为鼓来天是槌。”罗庚说完,咬牙切齿的朝着他的小鼓狠狠的敲击着。 那老者还在颠簸之中,他见站不稳索性祭出了法宝要飞到半空之中,可是就在此刻,一个巨大的隐隐显形的鼓槌从天而落,这鼓槌大的足有一半的求仙台那么大。 这真是地为鼓天是槌。 那老者举着鞭子就抽过去,巨蛇呼啸着朝着鼓槌扑过去。可是鼓槌太大了,也可以说罗昌太拼命了。俞秀山注意到,这罗昌也是拼了一把,他一刻不停敲着手中的鼓,双目迸裂,眼角赤红,汗流满面。 那巨蛇被鼓槌砸到,呲的叫了一声,烟消云散。 老者手中的鞭子立即断成了几节。他转头就要跑,哪知更是踉跄的站不稳,跌了个跟头。 罗昌催使着鼓,那鼓槌朝着老者砸过去。 罗昌的眼角已经流出了两行血,像是两行血泪。 那老者抬头看天,自觉是逃不出去,说:“我认输。” 这胜负已经分明,败者已经求饶,按理来说,罗昌也该收手,但罗昌只是哈哈大笑几声,那隐隐的鼓槌朝着奔跑的老者砸去! 万庆宗宗主站起来叫道:“罗昌你欺人太甚。” 站起来,喊了一嗓子也晚了,待到罗昌收鼓,那万庆宗的金丹已经被砸成了一堆肉糜。 罗昌眼角迸裂,血顺着眼角流下,流到脸颊之上,格外狰狞,他对万庆宗宗主也是不客气:“在擂台之上,生死有命,你这是要不讲信义,你们万庆宗的人命是命,我们罗家的命就不是命了?” 这万庆宗的宗主站起来,怒火滔天。 俞秀山心道,快斗起来,斗起来,死一个也是死,死两个也是死,要是按照勾阳的意思,这要是多死几个,岂不是要轻松很多。 这眼看,就要如俞秀山所盼,打起来了。 和事老非言又出场了。这非言笑眯眯的捧着紫金钵站了出来,他站在罗昌与万庆宗宗主之前道:“第一场,罗老祖胜,那这第二场该到我了。” 罗昌与万庆宗宗主只得各自退了一步。 与非言对上的是自家人,婆罗门的另一位金丹上台之后,低头朝着非言微微鞠躬叫了声:“大师兄。” 俞秀山心道这还有什么看头,自己人当然要给自己人放水。 果然,这非言与婆罗门的另一位金丹只是意思了几招,另一个就朝着非言认输了,安静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脸上也没有半分的怨愤之气,想来这非言在门派内还是很会做人的。 非言之后上来的就是婆罗门与武鸣派的那两位金丹。这两位看上去是要真刀真枪的干一架了。婆罗门派的金丹手无寸铁,武鸣派的那位倒是手持一把刀,也不知道是材料做成,看上去薄如蚕翼,透明剔透。 这二位倒是颇为和气的打了声招呼,没有像罗昌一样直奔主题,打完招呼,分站两边,摆出了架势。 一出手,俞秀山就觉出婆罗门那边该是赢了。这两人虽然论起修为来也算是不相上下,可是婆罗门这一边分明就是刀剑的克星。婆罗门这名金丹竟然是将真气注入与皮肉之下,整个身体竟然坚硬如铁,刀枪不入,活活的一个行走中的金刚。武鸣派那边的刀技虽然灵活高超,无奈遇上这铁布衫一样的真气,倒是击中了数次,无奈每次都是皮肉外伤,反倒是武鸣派这边时间长久拖下来,渐渐的真气有了耗尽之势。 俞秀山在勾阳掌心写道:一招未发。 那婆罗门一招未发,生生要将武鸣派那边拖到灵力耗尽。 勾阳在俞秀山的掌心回道:这婆罗门之人具是擅长守战,不擅长攻战。 俞秀山赶紧拍拍马屁:仙君真是神人,无所不知。 勾阳心中瞧着他谄媚模样,有些嫌弃,面上不显,回道:猜的。 俞秀山等勾阳回完这两字就握紧了手心,心道再信勾阳,他的脑袋就是让驴给踢了。 猜的? 净他妈瞎猜了。 其实,俞秀山心知勾阳并没有说错,这婆罗门之人所擅长的是守战,俞秀山心中回想了一下非言与他那师弟所出的几招,也是守多余攻,此刻这婆罗门的金丹对阵武鸣派,也是一直都是守战。 勾阳将俞秀山握着的手掌摊平了写道:“攻守,皆是杀人利器,攻守皆宜,方能百战不殆。” 此刻的状况中,武鸣派的渐渐落了下风,灵力不济,武鸣派也算是心平气和,不打算血战到底,收了手中的刀:“武鸣派实力不济。”那把薄如蝉翼的刀竟收入掌心,消失不见。 俞秀山有点羡慕,他的小血玉貘毫毛笔藏在袖子里。他忍不住摸了摸笔杆,要是这毛笔也能像武鸣派那把刀那样藏在掌心,哪怕不是藏在掌心,藏在脚心也是好的。 俞秀山忍了忍最后还是在勾阳的掌心来一句:仙君,小人这笔拿着实在是不灵便,不知仙君是否有妙招? 俞秀山一开口,勾阳就知道他的脑子里打的什么主意。 勾阳心想这俗物,有事所求时才叫自己小人,无事时恨得是别人的祖宗。 他抬手在俞秀山掌心留下三个字:想得美。 写完,仙君就不屑搭理俞秀山了。 那武鸣派的金丹大圆满战败之后,连武鸣派那金丹中期之人也退出了这论道之战,全部人马走下求仙台,收拾家伙回了门派去了。走的十分的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最后一组是万庆宗宗主和万庆宗的另一名金丹了,俞秀山心道这又是自己人杠上自己人还有什么好看的。 他耷拉着眼皮,没什么兴趣。估计也就是一个放水一个先走。 哪知,这二位也是玩真的。 只听见一声虎啸,俞秀山就有了精神。他抬眼一看,就见万庆宗宗主身后站了一只半虚半实的猛虎,这猛虎足有半人过高,两米来长,慢慢踱着步,宛如一个伺机而动的捕猎者。 而万庆宗宗主的对面那位金丹身前握着一只不知叫什么动物,这动物像是野猪,却浑身布满了鳞片,獠牙尖锐,足足有半米来长,也是一具半虚半实的身体。 第23章 刷地图一 这简直是要弄个动物成群了,这万庆宗是跟畜生干上了,一会儿蛇,一会儿虎。还有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 俞秀山伸手在勾阳的手中写到:这有所古怪。 勾阳回到:万庆宗看来是擅驭兽魂,这些并不是真的牲畜,具是魂魄。 俞秀山沉思了一下,想起来自己也遇到过不少的牲畜的尸体,也养过几只鸟,确实如何没见过这兽魂的,想来炼制这兽魂必有秘法。然后俞秀山不知道这兽魂炼制的秘法是残酷之极,所以勾阳才说上了一句妖术。 勾阳瞧着俞秀山的小样,就知道俞秀山在想什么、 勾阳虽然觉得他是个俗物,但也不想他走上歪途。这万庆宗修这等酷法,必有因果报应。他在俞秀山的掌心写道:切勿人心不足,蛇不可吞象。 俞秀山狗腿一笑,回道:仙君简直是我肚里的蛔虫,呸,我才是仙君肚里的蛔虫。 俞秀山那张脸狗腿的都皱成了一朵花,凑到了勾阳的面前,活活一个朝着主子的献媚的小太监。 勾阳瞅着眼前俞秀山放大的那张脸。那张脸越凑越近,勾阳连俞秀山绿眼睛中的自己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忍不住一巴掌拍开俞秀山的脸。啪的一巴掌,还有点响儿。 俞秀山心里立刻不痛快了。 那巴掌有点响,此刻求仙台上万庆宗二人对峙,安静的很,这巴掌让所有人朝着太子这边瞅过去。 勾阳倒是没什么反应,俞秀山救场也是及时,他翘起了兰花指,本来就跟勾阳离得近,朝着勾阳的胸膛一点,掐着嗓子娇滴滴的叫:“太子,这可是求仙台,你别对人家动手动脚嘛,有什么咱们回去再说,你,你。”说着,俞秀山微微低下了头,就漏出了一个尖尖的下巴,颇有几分含羞带怯之色:“你怎么能拍人家的,屁,股。”那“屁、股”二字说的格外小声,娇羞,可是求仙台上都是些什么人物,哪怕是声音再小也是听得见的,众人也就明白了,原来这太子是个兔子,喜欢玩玩男、人。 众人本来心中就没有多少兴趣,此刻更没什么兴趣了,修真之人本就薄情寡欲,管你爱的是蓝颜还是巾帼。 俞秀山还演的起劲,他干脆坐到了勾阳的腿上,心里呵呵呵直笑,看老子不恶心死了,让你打老子的脸,老子的脸是你能打的吗? 坐在勾阳的大腿上,俞秀山抱着勾阳的脖子摇了摇,撒娇道:“太子,你就听人家说嘛。” 勾阳脸上的表情何止是吃了个苍蝇那么简单,简直像是脚底踩上了黄金,有人还把黄金刮下过来,放到他鼻尖让他闻一闻。 俞秀山看见勾阳这幅表情,心中就呵呵了。 待了俞秀山又摇了几摇,勾阳忍无可忍,膝盖一抬,握住俞秀山的两只胳膊,就往地上一扔,哪知俞秀山就像是个狗皮膏药,扔了下去,马上又抱住了勾阳的腿,楚楚可怜的问道:“太子,你这是不要我了吗?” 勾阳一口气简直要哽在心口。 他冷下一张脸,一脚狠狠的踢在俞秀山身上。这一脚也是下了很力气,踢得俞秀山跑出去三步远。 俞秀山捂住了肩膀,骂道我了个大槽。 他张口就想大骂,想了想又忍了下去,心道老子就是抱你的那双腿。 抱住勾阳的腿,俞秀山一抬头,忽然朝着后面转过去。 差点忘了正事。 那边早就开打了。 俞秀山正看见那猛虎正将那只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压在身下撕咬着,这万庆宗宗主挥舞着一把似剑非剑的武器朝着那万庆宗的另一位金丹进攻过去,那名金丹的手中握着一杆两端尖刺的通红小棍,挡住了万庆宗宗主的攻击。 俞秀山抱着勾阳的腿呆住了,这倒是什么跟什么?两边打? 俞秀山瞧着这架势,想起那上一个万庆宗的金丹,他暂时忘记了跟勾阳的小恩小怨,抓过勾阳的手心写到:仙君,我似乎是知道了,这万庆宗修的是法器,这法器内约莫是困住兽魂,兽魂在法器在,兽魂灭,法器灭,可对? 勾阳也不屑计较跟俞秀山的小恩小怨,他回道:在理,这万庆宗修法器。 那猛虎已经那知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的鳞片撕了下数片,这怪物流出血来。论起实力来,万庆宗宗主的这只猛虎似乎更是巨大一些,也更为凶猛,将那只怪物压制在爪下。 俞秀山看着这牲口之间的战争,又去看万庆宗宗主那边,这二人明显逗得难舍难分,不相上下,但只见随着那怪物手上,万庆宗的另一位金丹手中的通红小棍竟然出现了微微的裂痕。 那边虎啸一声,就见那只猛虎虽然被那怪物用獠牙在腿上顶了个窟窿,可这猛虎也将这怪物紧紧的压制住,按住脑袋就要咬下去。 且看那虎的血盆大口,这要是咬下去,安有命在? 万庆宗那边的金丹着实着急了,一件傍身的法器岂是那么好练的,若是不护下那只小怪物,这法器也就是化成了一堆灰了。 他扔下万庆宗宗主,就朝着那小怪物的飞过去,边飞边叫道:“回杵。” 那小怪物也挣扎了几下,怎奈被按在虎爪之下,挣脱不开。 那金丹只好飞身扑过去,将手中的杵放到了那猛虎的齿间。 他朝着万庆宗宗主道:“宗主,属下认输了,宗主真是神人神力,属下如宗主相差十万里,今日目睹宗主风采,属下真是羡慕不已,宗主神威。” 万庆宗宗主开始还埋怨着堂主不懂事,现在被如此拍马屁,觉得心里立刻舒服了。召唤了猛虎回到法器中,居高临下道:“你可认输?” 俞秀山心道,这宗主可真够要面子的,那金丹明明早就说了个明白,说来也是,这金丹拍马屁的功夫也是挺高的。 那金丹点头:“属下认输。” 万庆宗宗主道:“那就下去吧。” 万庆宗宗主说了下去,那金丹待要退下,万庆宗小儿站了起来,冷哼一声:“尔等狼心狗肺的东西,若不是我父亲提拔,哪儿有你的今日,竟然还想着与我父亲为敌,今日这战,可是让你见识到了自己的不足,哼。” 那金丹忍了下去,附和道:“少宗主说的是,说的是。” 俞秀山抱着勾阳的腿,算了一算,如今这几人战了一圈,只剩下了万庆宗宗主,婆罗门非言,与婆罗门另一位金丹,还有就是罗昌。 这是金丹大圆满。 且看金丹中期那一拨,观此一战,已经差不多都生了退意,这实力相差太大,金丹大圆满又多心狠手辣之徒,只怕是白白丧命。 在武鸣派与婆罗门之战时已经有几个人萌生退意,告知了非言。 但仍有几个心怀侥幸。 可是万庆宗一战之后,连心怀侥幸的那几个人也都是生了退意,这金丹中期是不必再战了。 那剩下的就是决出前三名了。 非言站了出来,这四人中,说起来非言是实力保存最好的,他笑道:“各位道友,这场上只剩了你我四人在此比试,关于你我四人是如何比一比,各位可有想法?” 非言本就是意思意思,他向来是个和事老,一般这样的大事都是他来主持一下,哪知今天的罗昌新仇旧恨早就杀红了眼。 罗昌跳了出来,指着万庆宗宗主道:“我要和他比一比。” 非言的脸有点绿,但是面上仍是笑的。他与自己门派要是再战一战,身为门内的主事,都会让他三分,按理来说,实力也是保存的最好,可是若这么办,他们婆罗门派就少了一个竞争的机会。 然而,非言又不想明白的驳回罗昌的话。 他顿了一下。 他顿的这一下,罗昌却是已经站到了万庆宗宗主的对面,指着其鼻头道:“你可敢与我一战?” 这都被人欺负到门前了。这万庆宗宗主岂是能被人欺负的人,何况他还有个善于煽风点火的儿子,那万庆宗小儿率先跳了出来,指着罗昌道:“罗昌,小心你的狗命。” 罗昌不屑的呸了一声:“狗仗狗势。” 万庆宗宗主怎能容被人欺负到门口,他回道:“罗昌,看我取你狗命。” 俞秀山看见非言的整张脸都绿了,那两位都愉快的决定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转眼间非言的脸又由绿转红了,他笑道:“既然二位这么决定,就这么办吧,胜负输赢皆是靠实力。” 勾阳踢踢俞秀山的肩膀,拿眼看着俞秀山。 意思很明显,我这腿你已经抱半天了,能松开了吗? 俞秀山当然领悟了勾阳的意思。他就是喜欢勾阳不高兴,勾阳不高兴,他就高兴了,于是俞秀山在临松开前,捏起勾阳的衣角撮了撮鼻涕。 第24章 刷地图一 勾阳的心中有点难受,俞秀山真是一只跗骨之蛆,难以忍受。 俞秀山松开了勾阳的腿,得意洋洋的站起来,朝着勾阳飞了个媚眼。 那边罗昌与万庆宗宗主已经站在求仙台上,等着决斗了。万庆宗宗主的那只猛虎在他身前徘徊着,准备随时发起进攻,罗昌嘿嘿一笑,恶狠狠的呲着牙,手持他小鼓,也是不甘示弱。 非言眼中含笑,淡淡的出口相劝:“两位道友不过是一场决斗,切勿当真,就算是突破不了金丹,也是都是北部盟友,哪怕是有再大的恩怨也该放下,这斗场上刀剑不长眼,要是伤着了,死了活的,连个抱冤的地方都找不到,可是要小心。” 他这话听起来是格外的好心。 万庆宗宗主与罗昌也不知道将他那话听见去多少,只见这二位更是激动了了,反正死了活的,都是在斗场上,这求仙台上刀剑不长眼。 那罗昌砰砰的敲起他的小鼓来,响声清脆。 俞秀山盯着罗昌的小鼓,耷拉下眼皮,他站在勾阳的身后,发现勾阳的脸色不对了,按理来说,勾阳那张死人脸是看不出什么不对,俞秀山主意到的是勾阳的手,勾阳的手紧紧的抓住了椅子的扶手,略显干枯的双手,蜷缩起来,就像是动物的爪子。 然后勾阳闭上了眼睛,他紧紧握住扶手的手在抖动。 勾阳的情况不对。 俞秀山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了回来,他轻轻喊了一声:“太子。” 勾阳仍旧未睁开眼睛,他看上去也渐渐衰弱了起来,本来就像个鬼,现在更是个鬼了。 俞秀山看他那副鬼样子,忍不住伸手探了探他的呼吸,一点都没有了。心惊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本来就是个死人了,哪儿来的呼吸。 俞秀山全心去关注勾阳的情况,不知道的是非言脸上的笑容突然收住了。 他原是盘坐,突然站了起来,闭着眼睛,手捧着紫金钵,一动不动。 他身边的一些人也随着他站了起来,也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非言的手指掐算着,速度飞快。 罗昌和万庆宗宗主已经打了起来,那鼓声声震百里,纠缠住猛虎。猛虎怒吼了一声。 非言突然睁开眼,他将手中的紫金钵倒扣,狠狠的一敲:“都住手,我婆罗门自愿退出一人,现在各位道友都住手,现在这个时刻简直就是求仙台的禁制最松懈的时刻,我感觉到了,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时刻。” 罗昌和万庆宗宗主闻言,停下了手。 非言颇为声明大义:“若是此刻不动手,何时动手?” 勾阳此时也睁开了眼,他嘴角轻不可见的笑了一下。 非言说完,求仙台诸位并无异议。 这求仙台迅速清场,不过瞬间,这修仙台上,已经是光秃秃的了。皇帝被请了下去,皇子们也被送了下去。求仙台被修士们团团围住,这非言安排有序,最里层是金丹圆满,其次是金丹中期,越是外层越是实力薄弱。 皇帝与皇子被安置最外层的外面。 非言站起来,又开始了语言煽动:“为了北部门派的兴衰荣辱,各位拼了,趁此刻求仙台禁制薄弱,我们定要一举拿下。” 非言这个和事老简直是一呼百应。 这里三层外三层的修士直呼好。 非言当机立断,这几百修士一起发动灵气。 这也是一副壮观的场面。不知这求仙台的禁制到底是有多厉害,才需这几百修士一起突破。 俞秀山看见百名修士盘坐在一起,将体内的灵力层层传递过去。最里层不过坐了三个人,罗昌,非言,万庆宗宗主,层层的内力传递过去,就落到了这三个人的身上,形成一个银白的光柱,直击这求仙台的一点。 这光柱一接触求仙台,求仙台的半边的墙壁坍塌了,那些芝兰玉树,夜明宝珠,随着墙壁滚落下来。俞秀山这才看清楚求仙台内部的情景。求仙的内部被莹莹的紫气包围,莹莹的紫气笼罩着,简直似乎是有生命力一般,随着这百名修士的进攻,辗转,翻腾,始终不消散,隐约着似乎也在吞噬着进攻而来的真气。 俞秀山心道,这是什么东西? 百名修士盘坐于此,勾阳与俞秀山站在最外层也随着他们一起看。已经过了半天的时间,这求仙台内的紫气似乎还是没有动静,修士中间势力不济的却已经撑不住了,倒了下去。 这天气早上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却翻滚起乌云,黑沉沉的压过来,像是一条黑龙一般,要狰狞的下届吞噬什么。 不多时,狂风也开始大作,刮得人衣冠都飞起来,那皇帝在风中坚持了半刻,就撑不住了,在国师的护送下,回了皇宫,皇子们也只有少数几个留了下来。 又过了一刻,暴雨倾泻而下。 倒下的修士越来越多。 那紫气隐隐的开始松动,逐渐的膨胀了起来,似乎是吃饱了一样。 几百修士只剩下七八十个的时候,那紫气已经膨胀了出了方圆数十米,原来是一团没有什么形体的东西,现在成了一个巨大的紫色的圆球。 似乎一碰就会爆炸。 俞秀山心忧的后退了几步。 勾阳紧紧的盯着那团紫气。 他突然在俞秀山的耳边说道:“这团紫气吃饱了,该是后面的禁制了。” 俞秀山恍然大明白,这才是前戏,那禁制还没出来呢,还没出来就折了几百人的真气在里面,想来这里面困住的东西着实了不得。 勾阳继续说道:“这禁制他们打不开。” 俞秀山道:“当然是仙君出马,一个顶俩,不,不,是一个顶这么一群。” 勾阳说道:“我也打不开。” 俞秀山愣了一下,心道,那来凑什么热闹,还不如回家洗洗睡了。 勾阳道:“你或许可以。” 俞秀山觉得自己没有听清楚,他愣住反问道:“仙君,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淹没在轰的一声的巨响中,俞秀山被这声巨响震得倒退数十步。那团紫气胀开了。 那团紫气实在是厉害,原来剩下的七八十个修士中,又三四十名被震飞了出去。 大雨之下,那团紫气散去,露出禁制的模样来,这禁制是密密麻麻的紫色丝线缠绕在一起,形成一个半碗状,不知道将什么东西扣在了里面。这半碗状的紫色丝线上面贴着一层符箓。 这符箓闪着淡淡的紫色光芒。 站在最前面的那三人相视一看,各自祭出宝器就要冲破这禁制。 俞秀山踉跄了几下,站稳了,又朝着勾阳问了一遍:“仙君,你说什么?” 勾阳说道:“我说也许你能开这禁制。” 俞秀山心道,别逗了,我怎么行,难度有点大,这要先杀人越货,才能开这禁制,你就算是跟谁说,谁都不信啊。 勾阳看着他。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嘿嘿一笑,雨下的更大了,此刻已是黄昏了,他虽然觉不出冷暖来,但是身上湿漉漉很是难受。 俞秀山不动。勾阳便于他僵持着。 那边祭出宝器的三人催动着各自的灵器进攻着这禁制的一点,已经有一张符箓掉落了下来。 等到第二张符箓掉落下来,天已经黑透了。但这禁制之上的符箓千千百百,何时是个头?非言有点着急,他开始催促:“这样不是办法,你我如此何时能解开这禁制,只怕随着时间这般推移,这禁制又会慢慢强大起来。” 万庆宗宗主也是颇为心焦,他一皱眉头,广袖一样,也不知道袖内是什么法宝,竟将周围的人吸了过去,俞秀山虽然离得远的,但与勾阳都随着万庆宗宗主的法器吸了过去。 万庆宗宗主将先吸过来的几名修士直朝着那禁制扔过去,然后朝着非言使个眼色,非言顿时就懂了,他合十双手说了句罪过啊,就将手里紫金钵抛掷半空,那紫金钵竟将那几名修士的精力真气吸收的一干二净,若是刚才只是灵力耗尽,那么此时真是真真正正的被榨空了。 万庆宗宗主真是狠毒,他这么一打算,就是周围留不得多少活口了,除了这三个门派的自己人,少不得都是有命过来,没命回去。 俞秀山眼见被万庆宗宗主抛出去的那些修士的惨状,干瘪的骷颅一般,失去了生气。他朝着勾阳看过去,勾阳混在一群被吸过去的修士中倒是淡定的很,见俞秀山看他,还是朝着俞秀山微微一笑。 这还有时间笑。 俞秀山将袖子中的小血玉貘毫毛拿了出来,掏出一张黑红纸符,画出一张符来:“斩龙。”一条巨大的锋利的水龙朝着万庆宗宗主袭击过去。 那巨大的水龙开天破地,凶猛无比,万庆宗宗主只得先收了袖子,剩下的修士纷纷倒吸了一口气。这些修士早就灵力耗尽,也无反抗之力。 俞秀山手中的小血玉貘毫毛一转,站在雨中,看着前面。 罗昌瞠目龇牙,他指着俞秀山说道:“是你,是你,是你杀我侄儿。” 俞秀山心想这一架还得打啊。 他耷拉着眼皮说道:“是老子又怎么样?” 第25章 刷地图一 俞秀山手中的小血玉毛笔横握手中,这一场恶战。打与不打不是他能够选的。 罗昌手中小鼓一扬,鼓声阵阵就要响起来。 这俞秀山岂能让他的鼓声响起来,有之前观战的经验,这罗昌手中小鼓敲起来,到处皆是声响,以声为武器,无处不在。 俞秀山的手中还有一符始终未曾使用,在这瓢泼大雨中,俞秀山觉得试一试那纸符简直是再好不过了。他抬笔画符,抛掷半空,叫道:“轰雷.” 这天空中掀起了滚滚乌云,雷声轰轰响起。阵势倒是非常的急迫,只是干打雷了。 这雷声初时不大,也不知道是俞秀山第一次用纸符不太熟练,还是有意为之。 罗昌开始也被惊了一把,抬头看了天空片刻,却发现原来是声势大雨点小,就哈哈大笑起来:“小儿无知,还想拿这个来糊弄我,一个只有大雷声的玩意,有个什么用,哇哈哈哈,小子,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我定要给我那侄儿报仇,让你死无全尸。” 俞秀山盯着天空看,心想,这是一张西贝货? 既然是一张西贝货,那还留在这儿干嘛,还不跑? 俞秀山握着小血玉貘毫毛就朝着勾阳的方向奔去,边奔边哭号:“仙君,救命啊,小人可是奉你之命,去杀人夺宝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勾阳无动于衷,他正在看着非言与万庆宗宗主。万庆宗宗主将那数百人吸过去,非言的紫金钵尽数收纳这数百人的真气与精力。 俞秀山朝着他奔过去也是无动于衷。 罗昌哈哈大笑:“一个都跑不了。” 他并未紧随俞秀山,仍旧站在原处,就像猫看着一只耗子在奔跑,跑来跑去也不过是猫爪子下的玩物。 罗昌待俞秀山跑出去几步,手中的小鼓砰砰的敲击的激烈起来,罗昌念道:“鼓声渐起声震天。”那鼓声丝丝缕缕的逐渐侵入俞秀山的脑中,就像是有万只蚁虫在他的脑中蠕动着,撕咬着,让他的脑袋随着鼓声的阵阵的响声一涨一涨的发疼,他的脑筋似乎要被脑中的那些不存在的蚁虫啃断了,越来越邪门了。 俞秀山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耷拉着眼皮,也不朝着勾阳奔了,照这么下去,不等他奔到勾阳那儿,他就被弄死了。 俞秀山脑中轰轰直响,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他脑中的那根线似乎快要断掉,只要一断掉,俞秀山觉得自己就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罗昌是故意的折磨他,老小儿的,俞秀山心道,老子饶不了你。 大雨浇在他的身上,浇的俞秀山那张脸更加苍白,一双绿眼睛幽幽的像是一只狼崽。 鼓声砰砰的响着。 俞秀山捂着耳朵,说了一句:“真是声大啊。”都赶上春桃的嚎声了,他回忆起了春桃,春桃真是挺能嚎的,嚎的盖过所有的声儿去,就只能听见她的嚎声。 俞秀山想着春桃的嚎声,突然又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他从怀里抓出一把纸符,朝着罗昌喊道:“谁说我的符没用,我就让你看看。” 俞秀山抬笔画符,数十张纸符全都抛出去,叫道:“轰雷。” 顷刻间,那天上乌云翻滚,狂风巨作,还是只有雷声,没有什么实际性攻击的场景。可是罗昌不在笑了。他发现这雷声太大了,他的鼓声无论怎么敲击,都无法盖过这雷声,盖不过,他的鼓声就听不到别人耳中,那他所有的攻击都是无用之功。 俞秀山咧嘴一笑,他挥笔画符,祭出一道斩龙符来,这斩龙符在他手中成了一把一米长的无形巨刀。俞秀山握着刀,朝着罗昌过去。罗昌将手中的小鼓收了回去,指着俞秀山说了一句什么,雷太大了,俞秀山根本听不见罗昌的声音。 这样的感觉简直太爽了,跟看猴戏一样。 俞秀山抬刀朝着罗昌劈过去,罗昌运起灵气去抵挡,他的灵气道行远远高于俞秀山,这一抵挡,俞秀山那一刀终是落空了。 俞秀山浑然不介意,他想起在与正义小青年对阵是想用的那一招了。 在罗昌抵挡下那一刀的空隙,俞秀山祭出纸符:“锁魂。” 这是哪儿,这是离皇宫内院颇近的求仙台,皇宫是哪儿,那是死人死的最多的地方,这是哪儿,这是求仙台,刚刚死了数百修士的地方,这阴魂鬼气真是重的,话都说不清了。 俞秀山这张纸符一落,那死魂残魄简直就如黑云压阵般层层围过来,它们与夜色融为一体,包抄过来。 俞秀山等的就是这一霎那,他朝着那群包抄过来的死魂残魄祭出一把啪啪打脸术,人总是有贪嗔恨,那么魂呢,魂也是有贪嗔恨,它们在死前的这贪嗔恨达到了极限。 俞秀山的那一把纸符唤醒了它们的贪嗔恨。 这群阴暗的不计其数的残魂从微不足道的力量化成了心存杀气的野兽。 俞秀山小红血玉貘毫毛笔一挥道:“杀。” 罗昌都倒退了几步。 这场面太壮观了。 层层的残魂困住了罗昌,一层消散又是一层扑上来,罗昌连口喘气的功夫都没有。 俞秀山看着罗昌在那儿艰苦奋斗,得意的心道,让你跟老子斗,自食恶果了吧。 勾阳朝俞秀山看过来,他那双乌沉沉的眼睛在夜幕中闪耀着光彩,在轰轰的雷声下,俞秀山见勾阳张开嘴来,用唇语对他说道:你的符画错了。 勾阳的手指动了动。 俞秀山拎着毛笔看着勾阳的手型,瞬间明白自己少补了一笔。怪不得只是轰轰的雷声,怪不得是个西贝货。 勾阳指向前方。 俞秀山随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非言的紫金钵已经吸取了数百名修士的精力真气,悬空在那禁制的上面。 俞秀山明白了勾阳的意思,勾阳是让他借力使力,借着非言要冲开那禁制,顺道也劈上一刀。 万庆宗宗主收拾完数百名修士,他早就主意到了勾阳与俞秀山。还有罗昌是如何被俞秀山困住的,他耐心的观察了一下这二人,勾阳始终站在一旁,未曾出手,看不出深浅,似乎是没有道行傍身,不是修道之人,似乎又没有那么简单。另一个不知道修的是什么道,看上去善于用符。 无论如何这两人是不能留下来的。 万庆宗宗主领着身后的那只猛虎朝着俞秀山踱步过去。 在万庆宗宗主身后的非言使出紫金钵,紫金钵内的吸取来真气精力倾泻而下,冲击那禁制。 俞秀山压根不管慢慢踱步过来的万庆宗宗主,在非言使出那紫金钵的同时,俞秀山抬笔画符,叫道:”斩龙。“ 他使出了全身的真气,使出一张斩龙符。 那斩龙符速度极快,即便是万庆宗宗主躲的速度很是快,但是那斩龙符仍是紧贴他的那只猛虎过去,那猛虎半实半虚的尾巴被生生的斩下半截来。 那斩龙符与非言使出的紫金钵交汇于一点。 所有的人都停住了动作,紧紧的盯着那禁制。 只听嗡的一声,似乎这禁制动了一下,这一下不知道是从里面传出来的还是外面传过去的。 这嗡的一声过去之后,禁制上所贴的符箓开始片片凋落下来,俞秀山心道,居然成了,老子我真是太厉害了。 非言更是目不转睛。 万庆宗宗主随着那一圈圈的脱落的纸符转动,他几乎哈哈大笑:“好,真是太好了,这禁制要开了,我万庆宗千秋万代。” 这还没有乐够呢,那符箓脱到三分之一处,又不动了。 万庆宗宗主心焦,他只会俞秀山道:“你给我劈,给我劈。” 说完,又朝着非言问:“怎么回事,不是说可行么,怎么又不动了。” 非言摇头道:“我是不知,终是你我实力不济,解不开这禁制,我们北面的门派是注定要凋零了。” 非言说完又朝着俞秀山道:“小道友实力不俗,不知可有意为了北部门派的兴衰出一把力,日后北部门派定有重谢。: 他们这是一个威逼一个利诱。 俞秀山压根不吃这一套,他盯着那禁制看了一小会儿。俞秀山拎着小血玉貘毫毛笔摸了摸胸口,他从胸口摸出一片火红的羽毛来,俞秀山又盯着那片羽毛看了一会儿。 第26章 刷地图一 那火红的单脚巨鸟,就像是一道赤红的火焰,所到之处尽是灰烬。这只鸟绝非凡物,哪怕只剩下了这样一片羽毛,却可以在警幻子镜之下发出不小的威力。 看那禁制上的符箓都是纸,这纸哪还有不怕火的? 俞秀山瞅着那禁制,如果真的不怕火呢? 那他再来一次不也是白来了? 那该如何是好? 可是就算是这禁制开了,还有非言与万庆宗宗主在,他们这是要分一杯羹,还是要杀人灭口,吞独食? 俞秀山思考了诸多问题,自己并不能独断,他朝着勾阳走过去,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仙君。” 勾阳答他:”何事?” 俞秀山耷拉下眼皮说道:“小人倒是想了个主意,不知道可不可行?” 勾阳道:“说。” 俞秀山低着头,微微探手一指:“仙君,要是这禁制万一开了,这二人如何,小人怕是没有精力应付啊。” 勾阳明白俞秀山的意思了,他的意思是让勾阳将这二人解决掉。 勾阳瞥了那二人一眼,道:“不过小丑跳墙,不足为道,你且去开这禁制。” 俞秀山的心里放心了,他其实最担心的就是这禁制开了里面的宝物要被非言和万庆宗宗主占便宜,说实话,这禁制内的宝物俞秀山是谁都不愿意给的,分给勾阳那是无可奈何,没办法。 他一颗心放下了,对勾阳说道:“仙君我只是想试试,成不成的就另说了。” 俞秀山张开自己的掌心露出那片火红的羽毛,对勾阳道:“还请仙君用一用你那警幻子镜。”成不成,俞秀山还是试一试,尽管这禁制上的符箓并非普通的纸那么简单。 勾阳点头同意了。 俞秀山将手中的羽毛朝着禁制的方向一抛,勾阳取出怀中的警幻子镜一照,只见那片羽毛燃烧起来,飞速间已经成了一只巨大的单脚巨鸟,满身流火,朝着禁制翱翔过去。 那非言与万庆宗宗主惊呆了。直到那火红巨鸟从他们的上空飞过,才想起来低头躲过。 这二人齐齐的叫了一声:“毕方。” 勾阳使用那小镜子时,这二人并没有瞧清楚,以为是勾阳平白的招呼出了毕方这种巨鸟,更是确信了这勾阳其实是深不可测,根本无法动其根基。 俞秀山果断的出笔画符,他朝着那只火红巨鸟的方向祭出一张符来,待到那巨鸟快要扑倒禁制之上时,俞秀山出符喊道:“斩龙。” 那斩龙符如一把豁大的利刃带着开天辟地的气势朝着禁制过去在那只巨鸟落在禁制上的同时,将那巨鸟劈成了两半,化成一把火刃劈向了那禁制。 这瓢泼大雨无法浇灭这火,火熊熊燃起,将那禁制包围在一团火中。那只巨鸟被分成了两半,发出一声叫声,化成了两半羽毛,融化进了冲天火焰中。 俞秀山拎着小血玉貘毫毛笔看着熊熊的火焰。他微微有些吃力,连着两次拼力去用斩龙符这样的大符,俞秀山觉得自己体内的真气要耗尽了。 可是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与勾阳一样,紧紧的盯着那禁制。 大火熊熊,在瓢泼大雨中整整燃烧了半个时辰,才慢慢的消散。 俞秀山看着火小了下去,他紧张的心完全放松了。他得意的瞅了勾阳一眼,意思是我厉害吧,仙君。 在这渐渐小下去的火中,飞舞着不少的纸灰,想来这符箓也许已经被烧成了灰烬了,那禁制没准也烧成灰。 非言与万庆宗宗主相视一眼。俞秀山跟勾阳是完全的油盐不进,看上去又是实力不俗,但是让他们把到手的宝物拱手让人,实在是不甘心,眼看着这禁制似乎是要破了,他们二人比谁都要焦急。 那火渐渐的熄灭了。俞秀山松下去的心又不平静了。他有点烦躁,皱着眉,耷拉着眼皮紧紧的盯着那禁制看。 那场火烧了半个时辰,那禁制上的符箓倒是烧掉了一些,也仅仅是烧掉了一些,还有一些烧掉了一半仍旧紧紧的贴在禁制之上。 这火没用。 这火没用,万庆宗宗主与非言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他们尚未想出什么好的主意来,此刻这禁制打不开倒成了一件好事。 俞秀山干脆在大雨盘腿坐下,连那禁制都不看了。 大雨浇在他的头上,凉刷刷的倒是令他的头脑舒服了一些。 他的脑中徘徊着火烧不掉,水浇不掉,那到底什么行呢? 他闭着眼睛,梳理着脑中的东西。他的脑中出现了很多市井杂记上看过的东西,什么神鬼故事,什么盘古开天辟地,什么道行八卦,什么妖狐鬼怪,连仙女思凡都被他拿出来想了一想。这是越想越乱。 俞秀山只得又从开头开始想,他这次过滤掉了与这修仙得道关系不大的东西,将稍微有些关联的留下回想了一下,简直是病急乱投医了。 搜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干脆站了起来,心道拼了,有什么用什么,反正也就这么大劲,再弄不开,爱谁谁,老子扭头就走。 俞秀山舔了几口雨水,朝着勾阳走过去,问道:“不知仙君是否还有那火鸟的羽毛?” 勾阳点头:“共有三羽。” 这就是有了。 俞秀山说道:“那就好,还请仙君给我一羽。”勾阳拿出一片火红的羽毛递到俞秀山的手中。 俞秀山指着那禁制道:“丑话说在前头,仙君,我也只能使这么大劲了,要是这禁制开不了,仙君莫要赖账,这求仙台我已经上了。” 勾阳并没有出声,他站在那儿看着俞秀山。 俞秀山跟不管他看不看的,他指着那求仙台道:“仙君,一会儿我说照,你就拿出你的小镜子照一照,但是要照准了,朝着我值得方向照过去,千万可别偏了。” 俞秀山确定勾阳听清楚了,他耷拉下眼皮,从怀里掏出一把纸符来。 这纸符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再这样大雨瓢泼的天气里,竟然依旧干爽自然。 俞秀山抬起小血玉貘毫毛笔画符。他画出一符,并未直接使用,而是拿在手中,看看这禁制四周的环境。那禁制前,是求仙台断掉的乱石,雨水落到上面又流向地面。 俞秀山将那纸符用力抛向那乱石的上空,又将那火红的羽毛抛了出去,待那羽毛与那纸符跟乱石上流下来的水帘位于一个位置时,俞秀山叫道:“轰雷。” 雷声四起,蓝色的闪电就要劈下来,像是一把闪亮的要夺人命的刀! 俞秀山大叫一声:“照。” 勾阳拿起警幻子镜一照。 就在勾阳抬起镜子一照的那个瞬间,俞秀山拿出一张纸符叫道:“斩龙。”那斩龙符朝着禁制过去。 警幻子镜化羽为鸟,化滴水为大江,那这一个水帘呢?几道闪电呢? 警幻子镜照过去,一片汪洋大海一般的水汹涌的就要朝着两端澎湃过来,那闪电惊雷密布天空,惊得非言与万庆宗宗主道:“快跑。”他们二人离得那禁制更近,来不及跑了,只得祭出法器,朝着天空飞去,这天空惊雷遍布,差点被一个雷给轰下来。 老鼠钻洞般小心的躲过了那片惊雷闪电,飞到了安全之处。 只见俞秀山淡定的站在原地,丝毫不介意迎头而来的大水,他看着斩龙符劈过大水,化为一把壮阔巨大的水刃,又路过巨鸟,这水刃又被火包裹,被火包裹的水刃迎着惊雷,竟然成了一把说不出什么样子的开天辟地的武器,这武器落在那禁制上发出哄得一声,震的非言与万庆宗宗主从法器上掉落下来,掉进水中。 俞秀山的真气终于用尽了。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看着迎头而来的大水,抱着他的小血玉貘毫毛笔浑身发软的躺下去。管他水不水的,不是不怕,是实在跑不动啦。 俞秀山闭着眼觉得自己落尽了一片水中。 他睁开眼,觉得自己变成一条缓缓下沉的鱼。可是鱼在水里是能呼吸的,俞秀山是不能,他鼓着腮帮子吐出几个气泡。吐完气泡又咕嘟嘟的喝进去几口水来。 俞秀山躺在水中,见水中开始飘起了数百张纸符。他知道那禁制的符箓多数是破了。他躺在水中呆了一会儿,终于有了些力气,也不知道勾阳去哪儿,这一江的大水仍旧泛滥着。 俞秀山想到符箓破了,那禁制内的宝贝呢? 费了那么大劲,怎么也得要分上一些。 俞秀山拼着老命也朝着禁制游过去。 他刚刚游出去十米左右,就听见巨大的哗的一声,然后那一江的水消失了!俞秀山以一个狗刨的姿势趴在了地面上,他抬头向上看,想看看刚出水的东西究竟的是什么。 只一眼,俞秀山心道,我了个大槽啊。 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结结巴巴的向不知道在哪儿的勾阳求助:“仙,仙,仙君啊,那,那,那,那是什么?” 俞秀山维持这一个狗刨的姿势仰着头不动了。 第27章 刷地图一 俞秀山维持着一个狗刨的姿势仰着头看着天。 万庆宗宗主早就吓得在地上抖了了三抖,哆哆嗦嗦的说道:“活的,居然是活的。”俞秀山心道活的,可不是活的,没看见那六个比灯笼还大的黄眼睛正滴溜溜的转着看着你我他吗? 非言倒是捏着他紫金钵小声的在万庆宗宗主的耳边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你我今日算是无功而返,来日再查有无活口留下,尽早斩草除根才是正事。”这二位是打算开溜了。 俞秀山趴在地上不敢轻举妄动,轻声的叫:“仙君,仙,仙,仙君啊,你倒是吭个声啊。” 勾阳连个嗯都没有赏给他。 俞秀山抬头,正看见那三对黄澄澄的眼睛盯着他看。 他挤出一丝笑来,咧嘴嘴朝着那三对黄灿灿的眼睛笑了笑。真是太难受了。 这是一只巨龙,庞大无比,它的一个头就半座皇城那么大,何况这条巨龙有三个头。抛开这三个头而言,这巨龙还是长得挺英俊的,它的鬃毛呈现出一种泛着淡淡金色的深黑,龙爪强劲锋利,鳞片更是看上结实的无坚不摧。看上去,它一爪子就能将这皇城削成一片尘土。 俞秀山有点肝颤。 那巨龙终于将眼光从他的身上移开了,看向了俞秀山的身后。 俞秀山也跟着扭过头去看。 见勾阳正慢腾腾的从他的身后走过来。勾阳越加的像个死人了,也许是淋雨淋的久了些,再到大水里泡了泡,太子殿下整个人都膨胀起来了,看上去有点闹心。 可是俞秀山见到这样闹心的太子殿下也是很高兴,他拖着长音叫道:“仙君啊。”其实俞秀山还想指着那有着黄橙橙眼睛的三头怪说,这就是您老说的宝物,简直是要人命哦。 但是俞秀山不敢。 泡大了的勾阳越过俞秀山走到那巨龙的身前,笑了一笑。 那巨龙中间的那个头叫了一声:”勾阳。” 勾阳微微一点头。 那巨龙其中一个龙头微微一颔首。 太子殿下那具尸体就彻底变成尸体了。勾阳直挺挺的躺了下去,瞬时间,尸斑遍布了太子殿下的尸体,完全是个死人了。 俞秀山瞪大了眼,这简直是杀人于无形之间啊,只一个点头,仙君就没命了? 是不是应该替仙君报仇呢?别开玩笑了,还是先保命吧。 那勾阳就是死了? 俞秀山的心里有点不敢相信,微微的有些难过,这下他趴在地上更是不敢动了。 非言与万庆宗宗主也不敢动作,这巨龙太是巨大,与当年落进这不知道谁设下的禁制中的巨龙还是不一样的,那是这怪龙的体型没有如此的巨大,并且一动不动,分明死了个透心凉,怎么会突然活了,当然众人谁都在打着巨龙内丹的主意,这龙鳞,龙角,龙筋,龙爪,龙须,哪怕是剩下的龙肉哪一样不是宝贝,得了一样也算是造化,但那时这巨龙一落地,就被层层的禁制包裹起来,动不得手,等了这许多年,这禁制才有松动。 非言与万庆宗宗主随着俞秀山也跪爬在地上,低着头不敢抬头,跑是不敢了,且再等等。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子,也不抬头。 过了好一会儿,他听见有人说道:“你且起身。” 这人的声音倒是温润好听的很,这声音像是阳春三月初初融化的冰雪,凉中透出温和来,这声音像是杨柳初夏伸展开的枝条,温和中显出潇洒来。 这声音想让人抬头看一看眼前人。 俞秀山抬起头来,发现那巨龙不在了。一个黑衣男人盘坐在空中,他那一双乌沉沉的眼睛,让俞秀山觉得似曾相识。那男人长相是磅礴奔流的大江大河,是雪山之顶盘桓的白雪,是刀光剑影中的一抹朱红的血,是大气,冷冽,锋利。 他盘坐双腿,手放在膝盖上,朝着俞秀山微微一笑:“倒是不见你这么胆小过。” 这语气倒熟稔的很。 俞秀山顺口就接:“哪里,我一直胆子不大。”接完,才想他跟这人认识? 那人又是一笑:“我倒是觉得你这胆子一直挺大的,都敢狠拼一把,当初杀人夺宝豪不心思手软,这鬼道说连就练。” 俞秀山看着那人,几乎脱口而出:“勾阳?” 那人微微颔首:“是亦不是。” 这当然不是勾阳,这人要比勾阳说话的语气要温和的许多,查人查色,眼前这人并没有露出勾阳的那般的冷酷无情和不耐烦来,但是又时时透露出我是勾阳这个讯号来。 俞秀山不答话了。 那人倒是笑着问道:“不是叫仙君的吗,怎么直呼大名叫起勾阳?” 俞秀山立刻叫了一声:“仙君。” 那人竟然呵呵的轻笑出声,他说道:“我与勾阳本是一体,想来你已经见过我的本体了,喏,就是那条龙,我三魂六魄分立而居,勾阳乃是我一魂二魄,当初一战,我身受重伤,掉入这禁制之中,挣脱不开,实话说来,现在我这重伤仍未痊愈,一般而言我并不直接叫勾阳,你可称呼我为勾阳真君,我那一魂二魄真是好眼光,寻了你这么宝贝出来,你知道这是歪打正着,五行之力一起发动,方解开了这禁制。” 俞秀山边听边心道,这个勾阳真君跟勾阳仙君不一样,这勾阳真君是个话唠。 他拱手道:“勾阳真君,您莫要忘了答应过小人的事儿。” 勾阳真君道:“不会忘记,勾阳并未为你讲清楚这余仙道的弊端,等你明白,再说不迟。” 俞秀山说道:“还请真君直言。” 勾阳真君道:“还是不急,让我先将这闲杂人除去。” 这地下还跪趴着非言与万庆宗宗主,他们已被勾阳真君的气场压制的无法动弹,这简直是无法抗衡的存在。听到这句话,这两人惊了一下,万庆宗宗主平日里威风,现在就成了耗子见猫,胆儿小的很,一屁股坐在地上,拉着非言的手,盯着非言道:“非言大师,你可不能丢下我,这要趁着禁制微弱,来解开禁制,挖取内丹的主意可是你出的。” 这非言平日里看着慈眉善目,一副和事老的模样,但是又是什么善茬,他赶紧将万庆宗宗主一脚踢开,朝着勾阳真君道:“莫要听他胡说八道,我等哪儿敢有这主意,我与这小兄弟是一起来救仙君出这禁制的。” 万庆宗宗主抖着手,拉着非言不撒手,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仙君你可是要信我,真是他,真是他,是他说要挖你的内丹,抽你筋,断你的角,食你的肉。” 非言又朝着万庆宗宗主踢了几脚,万庆宗宗主哪儿能平白挨揍,摁住非言就上了几巴掌:“我抽死你个虚伪的老汉子。” 这二位打架都忘了自己是修真之人。 俞秀山忍不住叫了声:“打的好,我说你得踹他的腿中间那块肉,你别扇他脸啊,你把他裤子扒了,揍他屁股啊,保准他脸红脖子粗啊。” 忽然非言将万庆宗宗主拎起来,就朝着勾阳扔了过去,然后手拿紫金钵就要逃跑。 论起实力这万庆宗宗主与非言其实不分上下,只是谁都没想道非言回来这一招,倒是被非言抢了个空,扔了出去。 非言跑出去半里路程,朝身后看去,见没有人追来,忽的松了口气,脚下的步伐却是不敢慢了半步。 忽然一阵劲风竟生生的拦住的他的去路,非言被一只龙爪子勾起来,扔回了原处,跑得再远又有什么用,也不过是人家一个爪子的距离。 非言被扔到地上,不禁倒退几步。 俞秀山从此个勾阳的身上终于看见了彼个勾阳的影子,他们具是一样的心狠手辣,冷酷无情,不同的是一个是面瘫一个是话唠。 勾阳这是一言不发,抬手祭出一朵白莲,那白莲幻影千万,开合之间,竟然非言与万庆宗宗主吞噬,瞬间又喷出一股血水来,想来是已经将这二位化成水了,连个全尸都没有。 喷完,那白莲都枯萎,消失了。 俞秀山心里恍然大明白了,眼前这位勾阳并不比那位勾阳的危险度少上多少。他赶紧溜须拍马:“真君很是好手段,这样的本事小人是见都没见过的。” 这位勾阳立即喜上眉梢,眉飞色舞的说道:“这当然不是用你说的,我这般厉害,区区凡人界的修士连我一根龙爪子都是比不上的。” 俞秀山心道,这还是个喜欢听马屁的。这真跟那个勾阳是一个人? 不管了,俞秀山再接再厉:“真君这般厉害,小人真是敬仰的很,还望小人能跟随真君身边,为真君效鞍马之劳。” 这勾阳与那勾阳不同,这勾阳简直就是个绝大的杀器,俗话说的好,背靠大树好好乘凉,如果说以前俞秀山对勾阳说要跟随他带了三分真心七分敷衍,那么现在俞秀山简直是百分之百的确定自己是想要跟随勾阳的。 但是勾阳真君还是用那一句话就打发了他:“我倒不是嫌弃你是个碍手碍脚的凡夫俗子,虽说你这人倒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天分,但是,你我并没有师徒缘分。”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终于确信这就是那个勾阳。 勾阳坐在半空中微微一笑:“不过,你莫要着急,你我既然相识就是缘分,且我算出你我缘分未尽,终有一日会在再见,事态如何,待你我重见之日再说不迟。” 俞秀山心中忍不住呸了一声,他听出这是勾阳在敷衍他,这修真之人的寿命是何其漫长,更不用说是勾阳这样的巨大的怪龙,恐怕已是活了上百万上千万的时光,何时再见呢?勾阳并没有给出他一个明确的时间,再见的是尸骨还是生人,谁又知道呢? 就算是这个勾阳还是一样的爱骗人。 勾阳见俞秀山耷拉着眼皮不说话,觉得俞秀山也听出了他的敷衍之意,于是自己干干一笑:“且不说这个,来说说你的余仙道。” “我那一魂二魄有些狠毒手段,所以对你有所欺瞒。”勾阳说道:“这余仙道确实已经失传已久,如此鬼道,练得人都死了,怎么会传下去,这余仙道走到不是通天仙途,而是自取灭亡,它乃是一个急功近利之人所创建出来,没想到修到了顶端也未能成仙,反而把自己修死了。“ 勾阳道:“我那一魂二魄让你所修余仙道乃是修改之后的,急功近利了何止一点,换句话说。” 俞秀山与那勾阳一起开口:“换句话说,我(你)也是要修死的。” 俞秀山朝着勾阳拜了一拜:“那请真君帮我一帮。” 勾阳又是干干一笑:“忙,倒是好帮,只是你要知道你要吃些苦头。” 俞秀山心道不过是吃些苦头,这跟丢了性命而言简直是没有什么好比的,他朝着勾阳道:“真君,我愿意吃些苦头。” 勾阳说道:“这苦头有些大,你可莫要反悔。” 这勾阳不愧是个话唠,叨叨唧唧说个没完没了,俞秀山赶紧把勾阳的话茬给截住了:“小人定是不会反悔了。” 勾阳笑了一下:“那就好。”他指了指俞秀山:“你闭上眼睛。” 俞秀山闭上了眼睛。 勾阳的手掌伸出来,他的这只手迅速的布满了黑色泛金的龙鳞,指甲变得锋利,收敛住了温和的神情,倒是像那个冷酷无情地勾阳了,他的盘坐在半空中,手指朝上用力一勾,就见一股金色的丝线般的东西就要从俞秀山的身体内出来。 俞秀山瞬间睁开了闭着的眼睛,他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勾阳。 勾阳盘坐在半空面无表情看着他。 俞秀山觉出自己体内所有的力量随着那些被勾阳抽出身体的丝线逐渐的消失了!他的体内空虚起来,所有的修出的真力俱都不见了,俞秀山忍不住要挣扎起来,他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勾阳伸出另一根手指轻轻的往下一摁,俞秀山就动弹不得。 他睁着眼看着勾阳将自己体内的力量一丝一丝的勾拉出去,这些金丝,这些金丝,俞秀山更是睁大了眼睛,这分明就是勾阳在教授他轰雷与锁魂双符时出现的金丝,原来那时,勾阳已经打了这主意! 原来那是这金丝已经深入他的体内。 俞秀山睁大眼睛,咬牙切齿的说:“你骗我,你骗我。” 勾阳说道:“我何未曾骗你。” 俞秀山闭上了眼睛,他懒得跟勾阳说话了。他心中原来对着勾阳还是存有一丝丝的感激,现在那一丝丝的感激都没有了,甚至有点微微的恨意。 勾阳大概是不明白,就算是他没办法,俞秀山宁愿把自己修死,俞秀山也不愿意再变成原来的俞秀山。 这是让一个原来吃白菜的人吃惯了山珍海味再回去吃白菜。 待到勾阳收手,俞秀山觉得浑身空乏乏的无力,他懒洋洋的躺在地上,看着勾阳,伸出一个手指,指着勾阳来了一句:“孙子。” 勾阳不与俞秀山这样的俗物一般见识,他道:“这鬼道之毒需连根拔起,你也莫要伤悲,这鬼道终究不是长远之计,你要是真对这求仙大道有意,需要从头修起,步步踏实而来,才能步上大道,你也莫要怨恨于我,你修这鬼道,源于我,自然止于我,这凡世间人们虽如蝼蚁,但是仍有人不甘为之,你且要想好了,究竟要是如何,若是修仙,这北部最好是不要留下,你虽没了一身鬼道,难免被人扒出底细,应往南去。” 勾阳顿了顿:“然而,我却觉得你的脾气秉性却是留在这凡尘中最好,凡尘中恣意年华,虽然短暂却也精彩无比,这修大道却是限制许多,你天分虽有,脾气秉性却不合。” 俞秀山懒洋洋的躺着听着勾阳絮絮叨叨,他指着勾阳又来了一句:“孙子。” 勾阳倒是被他这幅无赖模样逗乐了,哪会与他一般计较:“你我今日缘分已尽,我留一些东西与你,也权当答谢。” 俞秀山朝着勾阳摆摆手:“东西留下,我求你快走吧,要不是打不过,我早就上去给你两巴掌了。” 他心道,这勾阳就是骗子,反复说着你我缘分已尽,又怎么会有他日相见?骗鬼呢。 勾阳微微一笑,手一样,俞秀山的身边就落了几件东西。 那勾阳周身散发出淡淡的金光,他的双手变化成龙爪,竟生生的从这个空间里撕出一条裂缝来,勾阳起身就要走进裂缝。 俞秀山哎了一声,勾阳停住了。 俞秀山嘿嘿一笑:“真君慢走,他日相见,我与真君话家常。” 勾阳明了俞秀山的意思,俞秀山的意思是走着瞧,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的,到时候分分钟弄死你。 勾阳微微一笑:“静候。” 勾阳说完,就走进那条裂缝消失不见了。 第28章 艾玛。终于开始刷二了 俞秀山躺在地上,大雨慢慢的停歇了,这求仙台四周都是死尸,他躺在冰凉的地上,觉得自己也像是这堆死尸一般死了一次,这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俞秀山躺到天蒙蒙发亮,才站起来,蹲在地上,翻看着勾阳给他留下的几样东西。 勾阳将警幻子镜留给了他。除了这警幻子镜这样的大宝器,还有几件小玩意。俞秀山从那几件小玩意中挑出一个锦囊来,解开那锦囊,将警幻子镜与小血玉貘毫毛笔以及那几件小玩意塞进了锦囊之中,然后将锦囊系在了腰间。 除了这些玩意,俞秀山还看见了自己的那个小盒子,勾阳把这也找来了。俞秀山抱起自己的小盒子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开盒数了数里面的金银珠宝,拿出一粒珍珠塞进自己的怀中,尽数也塞进了锦囊中。 他拍拍手,心道勾阳这是为他准备好了前路,若是修仙,有宝器傍身,若是流恋凡世,有金银花销。 俞秀山转身,留下求仙台的萧条败落,断垣横墙,孤魂野鬼,径自离去。他听见罗昌凄惨的嚎叫声,罗昌在一群残魂的啃食之下,慢慢的化为一堆白骨,俞秀山遥遥的背对着那堆白骨挥了挥手,那群残魂也就此散去。 将那珍珠当了些银钱,俞秀山换了件干净衣裳,盘坐在客栈的房间内耷拉着眼皮用手敲着床,他面前摆着一本杂记,但是俞秀山没有心情去看。他定是要往南面去的,可是即便他去了又能怎么样? 八月将近九月了,天气还是如此的闷热,勾阳将那鬼道从他身上剔除之后,他越发觉得的浮躁。 俞秀山穿鞋下榻,走出门去,到大堂里寻了一个靠门的位置坐下,这位置倒是有了些过堂风,让俞秀山觉得凉爽了些。 小二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一张圆圆脸,两道扫帚眉,笑起来颇为喜庆,为人也勤快。俞秀山刚刚坐下,店小二就搭着白毛巾跑过来问:“客官,您要些什么,这夏天热咱们这儿解暑的各种小点都备上了,您要是想喝口小酒吃口小菜,咱们这儿还有各式美酒小菜。” 俞秀山在这里已经住了两日,小二初见俞秀山一双绿眼睛也是吓了一跳,见多了之后,也觉得这位客官好伺候,出手阔绰,言语不多,也不像其他人那样挑三拣四,还有就是不爱出屋。 俞秀山说道:“来一份绿荷包子,一碗杨梅汤,一盘鲜藕,再来一盘香瓜。” 小二眯着眼嘿嘿一笑:“好嘞,客官您等着。”说完,就吆喝道:“一份绿荷包子,一碗杨梅汤,一盘鲜藕,一盘香瓜。” 俞秀山坐在门口等着自己的餐点,忽见门外热闹了起来,数十张告示从天而降,大街上的人们开始争抢的看了起来,那小二也是眼前一亮,忙着跑出去抢了一张回来。 此刻这大堂之内只有俞秀山一个人,小二抢了那个告示过来,连忙凑到俞秀山的跟前道:“客官,您给我看看,是不是那些仙门要收徒,怎么今年这样早,以往不是每隔五年的中秋之日才收徒么?” 俞秀山将那告示看了一遍,确实是各个门派的要收徒的消息。想来也是,求仙台一战,各门派狠狠的死了一批,甚至有的门派都已经灭绝了。看这告示上写出要收徒的也不过是几个门派,想来剩下的门派以已经是不多,哪怕是剩下来的,求仙台一战死的死伤的伤,这北部门派确实真的不行了。 此刻各个门派正是缺人之际,不得不提前开始收徒。 俞秀山将那告示放回小二的手中:“恩,是各个门派开始收徒了,但是收徒的地方是不同的,不知道小二哥是哪个村庄部落?” 小二赶紧答他:“我家是辛柳庄蒲条村的,我是不能走这修仙大道了,我是家中长子,理应留在家中孝敬父母,可是我家中有一个十岁的弟弟,聪慧可爱,只盼他走上这大道,来日能光宗耀祖。” 俞秀山答他:“辛柳庄是婆罗门收徒之地,三日后,你只需带令弟去辛柳庄的百年的大柳树下等着就可以。” 小二谢过了俞秀山,小心的将那张告示塞进怀里,又不好意思的朝着俞秀山解释:“婆罗门也好,婆罗门门派和善,非言大师面慈心善,我弟弟去了也不会受委屈。” 俞秀山心底呸一声,面慈心善,真是瞎了你的小眼。 那小二话音刚落,就从门外走出一个老头,这老头朝着那小二哎了一声:“小崽子,不知道就别瞎吵吵。”老头压低了声音,朝着小二说:“听说婆罗门的非言大师陨落了,不仅仅是非言大师,许多门派都出事了,我看你还是再看看究竟是不是送你弟弟去修这个仙吧。” 小二朝着老头说:“曾伯,你说的是真的?” 曾伯捋捋胡须:“我是从老爷那儿听来的小道消息,原本老爷打算送少爷去罗家修习道术,但是听说了这些事,老爷就托了人送少爷去南部修习道术,我这不是奉老爷之命出来给少爷买几个婢女。” 小二跟着眯着眼笑:“曾家的婢女那么多,还用出来买几个?” 曾伯说:“按照老爷的意思是买几个壮实的,体格好的,又能伺候人,要是路上遇上了危险还能顶一阵。” 俞秀山抬手就把脸挡住了,他捂着脸上了楼,站在窗户哪儿,看着曾伯拎着一笼屉的绿荷包子出了客栈,他瞧着曾伯走出去的路径,估计是去西市找人贩去了。 俞秀山比了比自己的身量,这可真够壮实的。 他裹了包袱,将那本不看的杂记随手放在桌子上,然后走出了房间大门。放在桌子上的那本他买来没看完的杂记被风吹的书页乱翻,终于停在一页上不动,那一页上写到,传说中有天外天,天外天有大小十八荒,小十八荒有三十六阵势,有峰首阳,首阳峰上居恶龙,大十八荒有七十二阵势,有峰云阳,云阳峰上居恶鸟。那一页停了一小会儿,忽的又被风吹的翻过去了。 俞秀山挑了几身肥大的女人衣裳,用了几文钱从菜摊上买了一张破席子,又雇了不远处卖炊饼的面黄肌瘦的老头躺在席子上。等着那老头躺在破席子上,俞秀山又觉得少了点什么,他朝着对面卖大饼包子的肥胖女人舔脸一笑:“姐姐,你能不能把你大饼包子上的白布借我用一用?” 那卖大饼包子的肥胖女人早就瞧着俞秀山这样贼眉贼眼的不顺眼了,扯着嗓子喊:“不借,谁知道你拿我那白布做什么昧良心的买卖。” 俞秀山赶紧挤出两滴眼泪,伸手就抓住了肥胖女人的手:“姐姐,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啊,我与翠翠已经有半年未曾见面,这才想到了这个馊主意,我跟翠翠那是青梅竹马啊,没想到翠翠她家道中落,被卖到了曾府做丫鬟,曾府森严,我与翠翠啊。”说着俞秀山的眼里满含泪水朝着四围环视一圈:“我与翠翠啊。” 他吸了两下鼻子:“我与翠翠啊。”他当然是编不下去,他与翠翠怎么了,是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儿,哪来儿翠翠啊。 然而不要小瞧了周围女人的脑动力,她们已经脑补出了一个恩爱小情侣被拆散,只得冒险男扮女装入曾府的戏码来,也是当朝的风化太开放,连女人都能读写话本杂记,那话本杂记上写的都是些男情女爱。 周围的女人们有几个已经掉了眼泪了。 俞秀山抓着肥胖女人的手说:“姐姐,你可得帮帮我啊,我与翠翠啊。” 那肥胖女人将盖在包子大饼上的白布一掀,递到俞秀山的手里:“你拿去用,大不了我再买一块就是。” 俞秀山接过白布,朝着躺在破席子上的老头一盖,套上一套肥大的女人衣服。他骨架不小,个子也高,那肥大的女人衣服穿在他身上,虽然也不怎么合体,但也不显得肥大了。 刚把衣服套上,那边卖胭脂水粉的就拉着他过去画了个朱唇,俞秀山想了一想,又拿起眉笔在自己的唇角点了一粒硕大的媒婆痣,看上去格外的彪悍。 那卖大饼包子的女人还递给他一根木钗,俞秀山用那根木钗绾上头发。他含泪扫视一下周围的人,捂住嘴,嘤嘤了两声:“我与翠翠要是有一日能修正正果,一定忘不了各位。” 俞秀山低着头,跪在破席子前,万事俱备,只差东风了。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东风来了。 曾伯领着三四个新买的丫鬟沿着这条路走了过来,他心情不错,今天人贩要价不高,老爷给的钱买完了丫鬟还剩余了不少,他小小的发了一笔。 离着曾伯还差四五步的时候,俞秀山朝着曾伯扑了过去。 他眼泪汪汪的看着曾伯,拉着曾伯的衣角,并不说话。曾伯这么一下弄傻了,他看着俞秀山说:“这是怎么了,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姑娘俞秀山咬着衣袖嘤嘤哭泣,指了指盖着白布的破席子。破席子上白布明显的凸出来一个人形,曾伯明白这个姑娘是想卖身葬父。 曾伯端详着姑娘长相,一双绿幽幽的眼睛,一张血红口,还长着一粒花生米大小的黑痣,这长相格外的惊世骇俗。看的曾伯肝颤一把,如此辟邪的长相,要是带回去不得把少爷吓出个好歹来? 曾伯挣开了衣角,往姑娘俞秀山的手里塞了几个铜板:“姑娘,你拿着这点钱,我们曾府也不缺丫鬟了,你拿着钱将你父亲葬了吧。” 俞秀山继续泪汪汪。 曾伯心想,这还是哑巴,更不能带回去了。 姑娘俞秀山一泪汪汪,周围的人都开始围了过来,对着曾伯说:“你就把他买回府去吧,瞧着多可怜啊。” 曾伯刚要摆手,又有人来了一句:“买回去,不买去,就是造孽,给那么几文钱,哪儿能买得起棺材。” 曾伯被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说得他心里也生出了摇摆之意,要不就买回去吧? 他被吵得有些头疼,其实多一个少一个丫鬟也是无所谓的事儿,今日这个不买回去,这街坊邻里的肯定少不了说他薄情寡义的。这姑娘也是奇了怪了,怎么这么多的人帮他说话? 曾伯扬手说了句:”停,停,你们先别说了。“ 曾伯对俞秀山说:“姑娘,你先站起来。” 俞秀山站了起来。 曾伯看着姑娘俞秀山觉得这姑娘可真够高的,比自己都高出了半个头去,这姑娘的骨架子可真不小,那么一身肥大的衣服都撑起来了。 曾伯端详了俞秀山一番,问:“姑娘,你这是练过武吧,这大个子,这骨架子。” 俞秀山泪汪汪的点点头。 那卖大饼包子的女人也紧跟着附和:“对,对,这姑娘是练过的,就他那死鬼爹还是个什么,什么来,那个开武馆的,我真不是说的。” 俞秀山的心里真为这位大婶鼓掌,这灵机一动,简直是太聪明了。 曾伯瞧着俞秀山的长相,那长相格外的辟邪,想想瞧这骨架子应当能耍上两下子,除了是个哑巴,基本上都符合老爷的要求,也花不了几两银子。曾伯掏出二两多的银子递到俞秀山的手中:“姑娘,我也只能出这点钱,你去买个薄棺材葬了你的父亲吧,会办完丧事,你就去曾府找我。” 俞秀山接过曾伯递过来的银子,将银子送到那卖大饼包子的女人的手中,指指地上的躺在地上的老头子,意思是全靠你了。 那女人喜笑颜开的接过银子,拍拍的俞秀山的肩膀:“大妹子,你就放心去吧,我一定把你爹给葬好了。”说完,那女人又压低了声音,对俞秀山说道:“可是说好了,就算你和翠翠好了,这钱可不能要回去了。” 俞秀山点点头。 事情就这么成了。 俞秀山跟着曾伯进了曾府。这曾府其实不大,跟文昌侯府是不能比,只是这曾家一向是单传,曾小少爷生来体弱,生出来不足四斤,只有三斤三两,差点就活不成了,亏了门前路过一个修士给小少爷灌了几滴神水进去。曾小少爷这才平安长到这么大。 那修士给曾小少爷卜了一卦,说曾小少爷必须要在一十五岁前步入修真大道,才能保证曾家小少爷平平安安的长大。 这曾小少爷今年正好还有半年就要满一十五岁了。因为是几代的单传,从小就溺爱的很,曾小少爷长这么大,自己连脸都没洗过,吃饭都是要送到嘴边上,喝水都得给吹凉了。 曾伯一路絮絮叨叨交代给他们这些新来的人的事儿,就是这小少爷怎么怎么金贵,怎么怎么娇气,怎么怎么得伺候好了,怎么怎么不能得罪。曾伯可是为曾府的小少爷操碎了一颗心。 俞秀山一心二用,一边听着曾伯絮絮叨叨,一边打量着曾府,听曾伯的意思是只要再过几天他们就要随着曾小少爷启程到南部去,在南边,曾家已经用银钱打点好了。 俞秀山与三个丫鬟一起跟随着曾伯去见见了曾老爷。曾老爷是个笑呵呵的胖子,白胖白胖的连脖子都没有了,让人想起一只雪白的蚕蛹。曾老爷向来信任曾伯,查看了曾伯新买来的这几个新丫鬟,果然是个个人高马大,身强力壮。 就是格外多看了俞秀山一眼,这样辟邪的丫鬟放在自己儿子身边,这床就是爬上去了,也得被踹下来。曾老爷格外夸了夸俞秀山:“不错,真是让我太放心了。” 曾伯小声告诉了曾老爷这大姑娘俞秀山是个哑巴,曾老爷不在乎是不是个哑巴,是个哑巴自己就更为儿子省心了。 曾老爷点了点头:“那就勉强留下吧。” 被勉强留下的俞秀山与那几个丫鬟跟着曾伯到了一个房间前,曾伯说道:“你们几个先在这里洗个澡,洗完澡,我让人给你们送几件衣服,带你们去睡房,明日一早,你们就先跟嬷嬷学些伺候人的规矩,老爷给你们取了名字,以后你叫红杏,你叫黄鹂,你叫紫嫣,你叫翠竹。” 俞秀山的头都僵硬了,他咔嚓咔嚓僵尸转头一般看向曾伯,再咔嚓咔嚓僵尸一般看了看那间洗澡房。 俞秀山的心中狂奔过一百头的绵羊,咩咩咩咩的直叫着。他简直是要我聊个大槽,只是要和一群女人洗澡,洗完澡还有跟一群女人睡,明天还要被叫成翠竹跟一个女人学伺候人的规矩。俞秀山真想扑过去抱住曾伯,叫声曾大爷,你别闹了。 第29章 刷呀刷呀刷二 曾伯觉出俞秀山那双绿幽幽的眼睛盯着他看,就问道:“翠竹,你这是怎么了?”俞秀山初初听见这声翠竹,差点就忍不住呵呵出声了,曾老爷取名的水平真是太高了。俞秀山赶紧摇摇头,矜持的朝着曾伯一笑,唇边的那颗大黑痣歪到了脸上,活像爬了一个大黑虫。曾伯的心肝颤了一下,暗道这幸好是白日里,这要是晚上岂不是得吓出个好歹来? 曾伯指指洗澡房,示意他们快进去吧。俞秀山耷拉着眼皮子,跟着几个丫鬟走进澡房,走了几步,俞秀山就慢下了几拍,噌噌的朝后退,他要去看看曾伯走了还没走,要是走了,他也好从这澡房出去了。 结果,俞秀山刚退了两步,就被一双胳膊拉住。俞秀山抬起眼皮,就见是一个身穿蓝底白花裙装的女子。那女子泼辣壮实,搂着俞秀山的肩膀头就说:“妹妹,你不要怕,听曾管家的话你这是有点小毛病,没什么大不了的,姐姐照顾你。” 说着,这女子简直是太热情了,她先解了自己的腰带,扯开衣襟,露出两个跳动的白兔来,又去解俞秀山的衣裳:“妹妹,别害羞,我来帮你,一会儿你也少不了要帮我擦擦背。” 她说完,旁边也少不了热情的,也要过来帮一帮俞秀山。俞秀山看着热气腾腾的房间里跳动的白兔是越来越多,觉得自己一张老脸都没处放了。只听一个女人笑嘻嘻的说:“这妹妹的胸怎么这么小,简直是平的。” 俞秀山心道忘了找那卖大饼包子的要两个馒头塞里面了。他娇羞的一跺脚,捂着脸,跑了出去。 俞秀山出了澡房,红着脸,终于觉得自己能喘口气了。 他在离澡房不近不远的地方寻一个一棵较为高大的树,在手上啐了口唾沫,将身上的衣裙兜起来一裹,爬上了树。 俞秀山躺在树上,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还是通红发烫。女人的小白兔哟,可是从来没见过的。 俞秀山在树上小憩一会儿,见有人陆陆续续从澡房出来了,他才慢腾腾的下树去,走回那群丫鬟中间。那群女人见他回来了,刚要开口问他,就见俞秀山抬起了眼皮,他虽然没说话,但是冰冷的眼神让这些女人立即停住了嘴。 有胆小的,甚至还忍不住后退了几步。俞秀山此刻就像是一把锋利薄凉的冰刀,无关性别,无关长相,冷冽的让人心生惧意。俞秀山扫完她们这一眼,然后跟在带路人的后面,不再理会。 到了房间,这时候完全就是分成了两派,俞秀山自己一派,另外的几人一派。那一眼之后,另外的几个丫鬟也算是对他敬而远之,俞秀山是乐意怎么着就怎么着了。俞秀山连屋里都不睡了,他拎着枕头被子屋外的小过道睡了一宿。 他吁了口气,总算摆脱那群姑娘了,简直太可怕了。 曾府派过来教规矩的婆子是曾小少爷的奶妈子,在曾府中最熟悉曾小少爷的衣食住行。奶妈子最看不上俞秀山,俞秀山拉着一张脸,耷拉着眼皮,任奶妈子说圆了方了,骂爹了娘了,依旧稳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说多了,他就逮着曾伯来的时候捂着脸来一阵嘤嘤哭泣,好似受了多大委屈的是他。 久了,那奶妈子也就任他去了,就这么黑心肠,别的姑娘虽说长得壮实一些,但是却格外的听话,也好□□,学了个三四日已经将伺候人的规矩,少爷的脾气秉性熟悉了七八分,这样少爷带到路上,也好放心。 只是那位。奶妈子又忍不住瞧了瞧俞秀山,俞秀山耷拉着眼皮子什么也没做,他盘坐着,双手成莲花状,放于双膝。奶妈子忍不住呸一声:“一个丑丫头,装什么观音。”俞秀山可没有装观音,他只是忍不住,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试着自己体内是不是真的一丝真气都没有了? 这一次,他又确定了是真的一丝也没有了。 奶妈子瞧着俞秀山的那副模样,她可没有少去找曾伯和曾老爷说说俞秀山的骄横跋扈,但是每次都只是被打了个哈哈就过去了。 这三四日后,俞秀山终于在出发那日见到了金贵的曾小少爷。这小少爷还未满一十五岁,身量还没有张开,估计着也就到俞秀山的胸口,长相有几分像曾老爷,想来曾夫人一定是十分美貌的,因为曾少爷的长相比曾老爷好看了许多。 曾小少爷像一个白胖胖的包子,包子上绣着浓黑的细长眉眼,倒是十分耐看。 曾老爷抱着自己的儿子哭号了半天,曾小少爷忍不住推开了他:“爹,我要走了。” 曾老爷依依不舍拉着曾小少爷的手说:“你娘去得早,连你也要离开爹了,我这心里难受,你让我再哭一哭。” 曾小少爷看了看日头:“你已经从清晨抱着我哭到了晌午了,你再哭一哭,我还是明天再走吧。” 曾老爷这才方才放开自己的儿子,扶着儿子上了马车。俞秀山打量他们的行装,一共是两辆马车,一辆四匹马拉架,一辆是两匹马拉架。四匹马那辆摆明写满了我是财主,快来抢。那两匹马的那辆倒是普通的很。刚才曾老爷扶着曾小少爷进的是四匹马那辆马车,那么想来两匹马那辆是准备给他们这些丫鬟坐的。 俞秀山还注意除了马车还有十来个牵着马的家丁,身板看上去都是十分壮实,估计也会两下子。 俞秀山觉得人员有点少。这要是路上遇见劫匪,恐怕有些危险。 但是他并未开口。 曾老爷亲自点了那个叫黄鹂的丫鬟跟在曾小少爷的身边,俞秀山就跟着另外两个坐进了那两匹马拉着的马车之中。 等到除了曾府大门,就听见一声粗犷声音:“那曾老爷就此一别了,等我送曾少爷到南部再回来跟你喝酒,我们镖局收了镖钱,一定能将曾少爷平安送到。” 俞秀山忍不住撩起马车的帘子瞧了一眼,真心觉得曾老爷不是一般人,何其威武,他居然雇了一个镖局,镖局,局啊。这镖局足足有十来人,各个身高体壮,拎刀带斧,倒是比劫匪还像劫匪。 俞秀山一个一个看不过去,又将帘子放下。 他们这一大帮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怕遇着山匪强盗,他们这几日走的都是官道,这官道平坦宽敞,坐车骑马的都觉得舒坦。这几日都是什么黄鹂啊,红杏啊,紫嫣啊轮流去照顾曾小少爷,俞秀山连曾小少爷的面都没再见过,就连在客栈打尖住店的时候,俞秀山也是自己掏了腰包,再住一间,这些丫鬟姑娘只当俞秀山被孤立在闹脾气,也就在背后嚼嚼舌根。镖局的大老爷们更是,谁注意这些。 渐渐的南去,官道也就到头了。南部与北边不同,北边多的是平原阡陌,南部多是高山险岭。路就从平坦的大道变成了崎岖的山道,路上的客栈也少了许多,他们大多时候开始露宿野外,或者寻了山上打猎的农户借住一晚,只是那么一大帮子哪一个猎户敢轻易的收留他们。 曾小少爷还好被伺候的周全,不说些什么。那些丫鬟和家丁开始怨声连连。俞秀山倒是觉得还不错,他整日缩在马车里,即便是颠簸的厉害,也不觉得难受。吃食上难吃一些,贫乏一些也无所谓,澡洗不洗其实也没关系。 最重要的是这个尿尿问题。 他现在是女装,又不能跟一群老爷们们一起扯开了裤子,背着棵树就开始放水,也不能跟着这群丫鬟们羞答答的结伴成群的拎着尿桶走出十里地去才肯在这荒山野岭解决一次。 俞秀山有时很苦恼。 他只能半夜三更趁着多数人都睡了,再出去躲着尿上一尿。 这日,他们已经在这山路上行了二天一夜。夜里,正赶上镖局的人值夜,俞秀山就被尿憋的受不了了。这马车中,那个叫什么黄的和那个叫什么红的正在另一个角落抱成一团睡得昏天暗地。俞秀山跳下马车,往外走去,路过镖局的值夜是四五人时,还朝着人家羞涩的一笑,笑的镖局的人脊背发冷。 镖局的人知道这个古怪的姑娘是起夜了。这位古怪的姑娘每夜必起。也就无所谓朝他挥挥手,让他快去快回。 俞秀山走了一段路,瞧着离得远了,忍不住小声唱了几句小调,他解开裤子放完了水,突然站住不动了,他听见草丛有声音,俞秀山拎着裤子,一动不动,他听见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第30章 刷呀刷呀刷二 山上的风只是微凉,然而俞秀山觉得自己身上的汗毛都倒立了起来,他拎着裤子忍不住喘着了一口气,喘完气,立刻屏住了自己的气息。 那嘶嘶的声响像是一只蛇在爬行,可是哪儿里有一只蛇能够做出如此让人毛骨悚然的响声来?还有一股湿热腥臊的野兽的气味正在袭来。 俞秀山的心砰砰的跳着,几乎要从他的胸膛里跳出去了。他一手提着裤子,一手在勾阳留给他的荷包翻找着,一样一样仔细摸着,摸到一个圆的东西,这就是勾阳给他的警幻子镜。 那湿热腥臊的野兽气味越来越重了。 俞秀山将摸到的东西拿了出来。这山上太黑了,自从没了真气,俞秀山又变成了黑眼瞎,在黑暗中,就是一只被罩在大锅下的麻雀。 俞秀山慢慢的转过头去,他又忍不住喘了口气。黑暗中什么都没有,或者说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但是那嘶嘶声如影随形,越来越近。 他后退一步,朝着四围观望一番,然后将摸出来的警幻子镜往怀里一塞,就开始匆匆忙忙的系裤子,这是一刻也呆不了了。他手忙脚乱,将裤带子始终系不上,习惯性的低头去看,这是黑夜里哪儿能看得清楚。 等到他再次抬头,不由的心道我聊个大槽啊。 那是一双黄色的眼睛,在黑夜里发出幽幽的黄光,竖瞳立目,这是一双野兽的眼睛。俞秀山从这双眼睛估计,这只野兽估计身高得有二米多高。 那双竖瞳立目的黄眼睛朝着俞秀山就俯冲下来。 俞秀山拔腿就跑。 那野兽在他身后紧紧跟随。 俞秀山朝着休息的地方跑去,他是治不了这野兽了,这么大只,看眼神也很是凶悍的样子,全靠镖局的那些兄弟了。 俞秀山边跑变尖着嗓子叫:“各位镖局大哥,救命啊,救命啊,有老虎,有老虎啊。” 这山中的夜晚怕有毒蛇猛兽来袭,所以俞秀山走出去的并不太远,他的叫声估计是能传到休息的地方去,让镖局守夜的人听见。 俞秀山拼命的跑着。 那野兽速度比他更快。转眼间,那只野兽竟然已经堵在他的前面,他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将他绊倒在地上! 俞秀山爬起来,继续跑。 而那只野兽在后面继续不紧不慢的追。 俞秀山觉得那野兽耍着自己就跟猫耍着一只耗子一般。 俞秀山跑的气喘吁吁,那只野兽追上他确实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可是它一只在看着自己逃跑,朝前逃,朝前逃,俞秀山心道,这不对。哪怕是一只猫耍弄自己的猎物也有厌烦的时候,这只野兽倒是像是,像是跟在他的身后去寻找更丰富的食物。 它知道前方有更丰富的食物! 俞秀山的脚步慢了下来,他心中不确定了,他摸了摸怀中的警幻子镜,咬开手指滴出一滴血去,就朝着那野兽照了过去。 他将警幻子镜摸出来照了一把,那滴血毫无反应,俞秀山心中一凉,心道难道要命丧在此?就见他手中拿的并不是警幻子镜,那是一个近似圆形的薄薄的东西,与警幻子镜一般的大小,散发着淡淡的金光,这光芒照亮了眼前的事物。 俞秀山抬头看那野兽,心更凉了。 这哪里是一只野兽,分明是一只妖兽。 这妖兽腰部以下是蜷曲起来的蛇尾,灰色的蛇尾足足有两米多长。腰部以上是为人身,这是应该是个女妖兽,它的腹部微微凸起,披散下来的灰色的长发遮住了胸膛。这是个女妖兽,也是远远没有俞秀山看过的市井杂记中记载的妖女漂亮。 这只妖兽简直太丑了。它的面部扁平,下巴像个剑尖,都能戳进肉里,一张嘴横列过整张脸,没有鼻子只有两个出气的孔,竖瞳立目。 那妖兽也后退了几步,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俞秀山抱着那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不动。 那妖兽围着他绕了几个圈,然后似乎是等在了周围。 它在等什么?俞秀山与妖兽僵持一会儿,心想,它究竟在等什么? 不远处几把火把照来,俞秀山听见有人唤他:“翠竹,翠竹姑娘,翠竹姑娘,你在哪儿?” 俞秀山猛然睁大眼睛,他扭头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喊:“跑,快跑,不要过来,跑啊,跑啊,快,快,快。” 可是,晚了。 那只妖兽早就不见了身影,俞秀山瞅着妖兽消失的地方愣了一下,紧接着不远处传来几声惨叫,俞秀山抱着东西朝着声音的传来的方向跑去。 他快速的跑着连呼吸都忘记了。 他跑到惨叫发生的地方,那儿连个全尸都没有了。四五个人的命就这么没了,那妖兽正要咬着一条大腿,啃着,它尾巴紧紧缠绕着一堆尸块,正护着自己的口粮。 俞秀山只瞧了一眼,就继续朝着前方跑去。这四五个人,也就是这妖兽赛一赛牙缝的事儿,如果的俞秀山猜的没错,它需要更多的食物。 俞秀山跑着,眼见微微的火光,他大声喊道:“快走,快,快上马,驾着马车快跑。” 那群丫鬟正在昏昏沉沉中,猛然听见一个男人的喊叫声,也就睁开了眼,掀开帘子一瞧,正瞧见俞秀山在喊道:“快,快,再不快就来不及了。” 那几个丫鬟终于发现俞秀山是个男人,想来是想起了这么多日与俞秀山睡在同一个马车之上,还一同洗过澡,都是一声尖叫。 镖局剩下的人与十来个家丁将俞秀山重重围住,为首的一人问道:“你是谁,为什么男扮女装混在丫鬟之中?” 俞秀山心中焦急:“大哥,咱们能先不说这些不,上马咱们再一一说起。” 为首那人揪住俞秀山的领子:“放屁,谁是你大哥,我们镖局行的正坐得端,哪能是你这样的贼玩意的大哥。”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我是你大哥行了吧。” 为首那人喷了他一脸的唾沫星子:“你这更是放屁,我哪儿有这样的大哥,我大哥也是个英雄人物。” 俞秀山握住了那人揪住他领子的手:“我说我们这么大哥来大哥去的,一会儿就把命哥掉了,你信不信?” 为首那人使劲将俞秀山拎了拎:“你是说你还有帮手在这附近,你们到底带了多少人,都藏在哪儿了?” 俞秀山真想一头碰死在那人的胸肌上。 曾小少爷被他们的争执吵醒了,他撩开车帘,打了哈欠,朝着人群道:“你们干什么呢?” 为首那人揪着俞秀山道:“曾少爷,我与兄弟们抓住一个不怀好意之人。” 俞秀山耷拉着的眼皮闭了一闭,他睁开眼幽幽的道:“我们在把命哥来哥去,给哥掉。” 他慢慢悠悠的说道:“你们怎么不信,闻不到吗?” 那股湿热的腥臊的味道开始随着夜风飘过来,还有淡淡的血腥味,那只妖兽要来了。俞秀山又问了一句:“闻不到吗?” 闻不到,闻不到,那群人闻不到,即便闻到了,谁又会在乎这山野之中一点腥臊之味? 那股夹杂着血腥味的腥臊味道越来越重,那妖兽还没露出身影,一股毒液就朝着聚集在一起的人们喷射过来,那毒液在昏暗的火把光下像是一杯泼洒的茶水一般朝着众人过来。 这群人躲闪不及,大多人被喷到身上,竟然立刻面色发青,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喷到毒液的部位顷刻间化为了一滩毒水。 那妖兽慢慢的摆着蛇尾过来了。 为首那人终于松开俞秀山的领子,他叫道:“保护曾少爷。”他朝着俞秀山抱拳施礼:“刚才对小兄弟无理。” 面对这这样的妖兽,这镖局的头子倒是冷静的很,他说道:“容五容六快去驾车,带着曾少爷和丫鬟先走,剩下的与我先抵挡一阵。” 他对剩下的活着的镖局的人道:”别忘了,镖在人在,镖亡人亡。” 那妖兽一摆尾,已经到了他们的面前。血忽的溅了俞秀山一脸,俞秀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就就看见刚才才和他说话的人已经被妖兽挖出了心脏。方才妖兽那一下子,又有二三人丧命。 那为首的人紧紧的握着他的刀,俞秀山听见他最后的一句话说:“镖亡,人亡。”镖还在,人已亡。 俞秀山抬手合上了镖局头子没有闭上的眼睛。 他从摸出了那根小血玉貘毫毛笔。这根小血玉貘毫毛笔陪他保命,陪他杀人夺宝,陪他起起落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用的起。 俞秀山拎着笔,朝着正在打开杀戒的妖兽过去。 第31章 帅呀刷呀刷二 那妖兽已经大开杀戒,它杀了人并不着急吃,每每弄死一个就将尸体拖到一处,不一会儿,就成了一个小小的尸堆。 那尸堆越来越高,死的人越来越多。 马匹被妖兽的气息惊吓到,一个劲的嘶叫跳动,根本平息不下来,镖局那几人无法拉马上架,镖局头子一死,他们更是红了眼。 曾小少爷是没见过世面的,早就躲在马车里不敢露面,要是细听,没准还听见呜呜的哭声。 俞秀山拎着小血玉貘毫毛笔快走了几步,堪堪挡在将要送死去跟妖兽拼命的人们的前面。俞秀山说:“那什么,我来试一试。” 俞秀山还真是只想试一试。能救就救。救不了,只能跑了。 那镖局的人一看,不过是一个比曾小少爷大不了几岁的孩子,一巴掌就把俞秀山拍到了一边去:“你有腿快跑,凑什么热闹。” 俞秀山被那宽厚的一巴掌拍了个趔趄,后退了几步,靠在了曾小少爷的马车之上。他背靠在马车上,拎起小血玉貘毫毛笔就着地上的血迹就画出一个符来,他手勤莲花指,叫道:“斩龙。” 一阵山风吹过,俞秀山望了过去,完全没有反应。 这小血玉貘毫毛笔是真用不起了。 用不起那就赶快逃。俞秀山眼见那妖兽灰色的长发竟然如活蛇一般扭动了起来,一条一条的头发,犹如一条条的小蛇,长满了尖锐的牙齿,朝着四散逃跑的人们袭击过去。 俞秀山一头冷汗,此地再也呆不得。 他翻过马车,就要跑,却被一双白嫩的手抓住了,俞秀山回过头去,就见曾小少爷颤颤悠悠的掀开帘子,哭的像漏了馅儿的包子一般:“别,别丢下我,我害怕。” 俞秀山扒开他的手,刚走两步,又被抓住了。 俞秀山继续扒开他的手,这次被死死抱住了腰。 俞秀山耷拉下眼皮说:“想跑你倒是下来啊。” 曾小少爷紧紧抱住俞秀山的腰,倒是哭的挺羞涩:“我,我,我的腿软了。” 俞秀山顾不得了,眼看那妖兽越来越近,死的人越来越多,不,是已经没有几个活人了,他背起曾小少爷就跑。 这曾小少爷虽然比俞秀山还小了一两岁,可是被娇生惯养,养的肥嘟嘟的壮实,背在背上实在是累得很,一路上还抽抽噎噎哭个不停,哭的俞秀山心烦气躁,他抬手就给了曾小少爷的屁股一巴掌:“别哭了,再哭妖兽过来了,妖兽过来我就让它先吃了你。” 那妖兽跟在他们的后面,一定跟在他们后面,俞秀山觉得自己的心脏要爆炸了,爆炸了。他闻见那股夹杂着血腥的腥臊味始终如影随形,不紧不慢的跟随着他们,俞秀山在黑暗中奔跑着,树枝刮伤了他的脸,脚下的石头土块让他险些跌倒,真是慌不择路。 俞秀山的脚步慢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半只脚踩空了,脚下的发出碎石落地的声音,俞秀山的身体歪了一歪,他慢慢的将曾小少爷放下,说:“你等一等。” 曾小少爷挂在他的背上不撒手:“我不等一等,你是想把我放这儿让妖兽吃掉我,你要跑掉了。” 俞秀山说:“这山越来越险,我觉得前面根本就没路了。” 说着,俞秀山抬起双臂就摸索,果然前面应该是座高耸山峰,挡住了去路。 俞秀山一屁股坐到了曾小少爷的旁边:“你往那边挤挤,咱们这走到尽头了,这条狭窄小路,前面没路,右边也许是悬崖,咱们在这儿坐会儿等死吧。” 曾小少爷十来年过的都是快活日子,哪儿跟死这个字沾过边,俞秀山一个死字就把他吓得够呛。 俞秀山贴在地上的手觉得一片湿意,闻上去是一股子骚气味,这曾小少爷是被吓得尿了裤子了。 俞秀山呵呵笑了起来。笑的曾小少爷面红耳赤。 曾小少爷抽抽噎噎的说:“我害怕,我不要在这儿等死。”曾小少爷挣扎的站了起来,就要朝着来路跑,俞秀山上前拉住,两人在窄窄的山路上翻滚了一圈,摸着黑,也不知道滚到了哪儿里去。 俞秀山的脚伸进了一个洞里。他的抬脚向上动了一动,连忙按住了乱动的曾小少爷,他嘘了一声,然后朝着那个洞摸索过去。这洞口十分狭窄,仅仅容下一人通过,俞秀山按住曾小少爷将他往里一塞:“爬。” 曾小少爷爬了进去,俞秀山紧随其后。 这洞口看上去狭窄,爬了两三米后,就逐渐变得宽阔起来,然而一进去就被一双双红色的豆粒般的光点紧紧盯住。 俞秀山摸索着捂住了曾小少爷的口鼻。自己也屏住了气息。‘ 那妖兽似乎是在这一片徘徊一阵,渐渐的就消失了。 俞秀山侧耳听着,直捂得曾小少爷快要断了气,才松开手。他们两个缩在山洞的一块石头的后面,只觉得自己无论摸到什么地方,都是一手的黏糊糊的酸臭味,不知道这洞中都是些什么东西。 俞秀山想起自己的包内似乎还有几颗夜明珠。他掏出一颗来,这夜明珠够大,光亮也就给的足,等到照亮了这山洞,俞秀山才发现这山洞确实够大的,只是这山洞中都倒挂满了蝙蝠,山洞里厚厚一层蝙蝠屎,滑不溜丢的,酸臭酸臭。 怪不得摸了一手粘糊糊的,原是是摸了一手的蝙蝠屎。 曾小少爷一见此景,立刻尖叫起来。 俞秀山拍拍手道:“别叫了,咱们还得在这儿呆几天。” 那些蝙蝠倒是乖觉的很,老老实实的倒挂着,甚至有的还动了动,离了俞秀山他们远了一些。那曾小少爷听见俞秀山那句话,气愤的一拳捶在山洞上。 俞秀山心中呵呵一声,随便你捶,我又不是你爷老子,不惯着你那毛病。 他与那曾小少爷在山洞之中呆了两三天,饿的是前胸贴后背,俞秀山还隔三差五抓几只蝙蝠吃吃,曾小少爷为人清高,自然是不屑于蝙蝠这种玩意,甚至是不敢吃的。 第32章 刷呀刷呀刷二 那厚厚的一层蝙蝠屎要把曾小少爷逼疯了。他生来就有几分洁癖,如今在这蝙蝠屎里呆了两三天日日都要呕一呕。在这一股子酸臭味道里,曾小少爷觉得自己的骨子里都呕出了一股酸臭味来。 在俞秀山领着他爬出山洞的时候,曾小少爷心里真是委屈极了。今日的天气真是好得很,这山上草木浓密也能洒进点点阳光来,照的这世间格外明媚。 曾小少爷跟着俞秀山走了两步,就蹲在地上不肯走了。俞秀山在前面倒是走的挺快,他在边走边想事情,是不是要回去看上一看?要是回去看一看,要是那妖兽还在怎么办?要是不回去看一看,要是还有人活着怎么办?人活不活不是关键,是他原本的打算是靠着曾家去南部找个门派投一条修真的门路。 可是,现在怎么办? 俞秀山走出了百十来米去,才觉出自己的身后没人了。站在原地琢磨了一番,才返回去。 他返回去的时候,曾小少爷正蹲在一棵小树下,捂着脸。这午后的阳光是那么的明媚,曾小少爷穿着一件白色绸衫,虽然上面沾满了酸臭的蝙蝠屎,但是这也不妨碍他透出稚气来,他的哭法也是孩子气的,嗷嗷呜呜的大声哭着,跟春桃一个哭法。俞秀山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怜惜来。 虽然他也不过是一个比曾小少爷大几岁的孩子。 他原本想丢在曾小少爷任他自生自灭。但是他忽然觉得将曾小少爷安置起来也是不错,将他安置起来自己在上路,也省了拖着这么个累赘。 俞秀山走过去,恶声恶气的踢踢曾小少爷的膝盖:“快别哭了,我带你去洗个澡,吃点东西。” 曾小少爷跟他赌气:“我不饿,我也不洗澡。” 俞秀山哼哼一笑:“那倒是好了,你就在这儿呆着吧。” 说完,俞秀山转身就要走。 曾小少爷刚才那句不过是句气话,他自小娇惯,刚才蹲在地上还以为俞秀山会等他一等,结果俞秀山自顾自的走了。以为俞秀山抛下了他,才在树下哭了起来,等俞秀山回来了,又别扭了起来,其实心中又何尝真是那么想的。 现在俞秀山转身要走。 曾小少爷立刻站起来,紧紧的赶在他的身后,还嘀咕:“你走慢点,我跟不上。”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也不肯迁就曾小少爷,他心中琢磨着方向,听辨着水声,朝着山谷走去。来来回回绕了几条山路,还真让他找到了一处水源,这山间有一条巨大的瀑布飞流直下,银河三千尺,直落到一个水潭之中,溅起层层水浪。 曾小少爷早就开怀大笑,朝着那水潭过去。这九月的天气里,日头依然烈的很,曾小少爷脱了衣物,将自己的衣物洗了,又在浅一些的浅水洼里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 俞秀山也将衣物脱了,洗了个澡,他脸上那些个油脂粉末洗了个干净,露出一张漂亮的脸来。 这俩人倒也不害臊,就这么光着身子聊了起来。 曾小少爷心情好了,也不哭哭啼啼,问道:“你原来是个男的,你装成个女的干嘛来了?” 俞秀山半真半假:“借个路,去个地方。” 曾小少爷是真天真:“去哪儿呢?” 俞秀山想了想答他:“首阳峰。” 首阳峰是哪儿曾小少爷不知道,他又矫情的很,不肯显出自己的无知来,就哦了一声,换了话题:“你叫什么?” 俞秀山答他:“俞秀山。” 他说完,又反问了一句曾小少爷:“你叫什么?” 曾小少爷刚才还高兴,立即被俞秀山这一问弄得不高兴了,但也老老实实的回答了:“曾宝宝。”俞秀山忍不住笑了。真是个大宝宝啊!! 曾宝宝也知道自己的名字上不得台面,见俞秀山笑了抬手就拍了一把水,水花四溅。 俞秀山收了笑。他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只死蝙蝠来,这只死蝙蝠还是早上抓的,一直没有舍得吃。 俞秀山将自己的衣服拆出几根细线来,拧成一股小绳子,然后将曾宝宝衣服上的挂钩磨尖了,然后撕下一小块蝙蝠肉,挂在挂钩上,绑上细绳,抛进了深潭中。 曾宝宝盯着俞秀山:“鱼不是吃草的吗,你能掉的上鱼来吗?” 俞秀山嚼着一块生肉:“不知道,掉上什么算什么,有吃草的,总有吃肉的.”他说完,又恶声恶气的对曾宝宝说:“钓上来也不给你吃,快去把你和我的湿衣服晾上。” 曾宝宝的包子脸立刻出了几个褶,不高兴的将衣服一件一件搭在石头上。 等到他晾完了就兴冲冲的跑过去看俞秀山用蝙蝠肉钓鱼。 曾宝宝又饿又累趴在石头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上下眼皮打了几仗,就听见俞秀山道:“上了。”曾宝宝一个激灵,想到又白又嫩的鱼肉,曾宝宝立刻就精神了,他赶紧叫:“让我看看鱼,让我看看鱼。” 俞秀山凶恶的看了他一眼:“看个屁,不是鱼。” 曾宝宝走过去一看,确实不是鱼,是一个大王八。这大王八还不小,足足有洗脸的盆子那么大,正挂着挂钩上一摆一摆的。 曾宝宝早就饿的不在乎这是鱼还是王八了。这俩光屁股孩子将王八用石头给砸死了,蹲在地上,用王八壳儿开始煮王八。 煮完了王八,两人也顾不上难吃,连汤带肉好吃一顿,才觉出自己像个人了。 吃饱了,石头上的衣服只是半干。俞秀山决定好人做到底,他从自己的小锦囊里掏出一粒珍珠来递给曾宝宝:“这个你拿着,我只能送你下山,下山后,你自己朝你家去吧。” 这几日里,俞秀山对他是惯有的恶声恶气,猛然这么一和颜悦色,曾宝宝觉得使出反常必有诈,他看看那珍珠:“你这是想卖了我,我不下山,我就不下山。” 俞秀山一看他又要开始哭哭啼啼,喝到:“别哭,我是往南去的,这山路凶险,没准还会再遇上妖兽,你是要跟着我,还是下山?” 曾宝宝咬咬牙,到底是对妖兽的惧怕占了上风:“我还是下山吧。” 俞秀山心中道,这下山也不是轻松活。当初有马车连拉带赶的这山路走到这里还走了三四日,如今连个领路的人都没有,这没个十天半个月的怎么能走出去? 俞秀山心里后悔接了这活计,更对曾宝宝没有好气。 等到衣服干了,俞秀山与曾宝宝穿上衣服,终于不用再裸裎相见了。 俞秀山与曾宝宝在山中走了六七日,运气也算好,没有碰见那妖兽。曾宝宝虽然知道俞秀山对他是一贯的恶声恶气,却也是极为可靠的,这几日下来,倒是没有怎么饿着他。 这日,俞秀山让曾宝宝藏在一个树洞之中,他打算寻些食物充饥。领着一个曾宝宝真是莫大的灾难,饿不得,渴不得,活活像一个祖宗。俞秀山叹了口气,觉得真是要善良了,这要是换了别人分分钟弄死这大宝宝啊。 俞秀山在树林之中转了一圈,瞧见一片野果,他并不认识哪一种野果是能吃的,只能捡了那些似乎被动物啃过的剩下的不太好的野果摘了一些,他将野果塞进锦囊中,又觉得仅仅野果是不够的。 于是俞秀山抬头看看树上的鸟巢,决定掏几个鸟蛋吃吃。 他刚爬上树,手还没碰到鸟巢。俞秀山就愣住了,那股腥臊的血腥的味道来了,那妖兽来了,俞秀山抬头看去,果然看见那顶着一头灰色的头发拖着长长的尾巴的妖兽过来了。那妖兽的速度太快,转眼间,已经离了俞秀山还有数百米。俞秀山紧紧的抱着树,不敢动上一动。 那妖兽没有发现俞秀山,或者说它俞秀山没什么兴趣。 妖兽掠过俞秀山朝前去了。 俞秀山松了一口气,忽然想到那曾宝宝还在前面,正是那妖兽奔过去的方向。 俞秀山大叫一声:“曾宝宝,快跑,妖兽来了。” 喊完,心道那曾宝宝听见妖兽这二字,肯定被吓尿了裤子,哪儿还记得要逃命,我还是得下去看一看。 他爬下树,跑了几步,就见天上飞来两个人,这两个人互一点头,一人就继续超前去了,一个人下来抓住俞秀山来来回回捏了个透,一边捏一边自言自语:“不对啊,这根骨和我小时候捏过的不对啊,小时清奇无比,怎么大时了了?”自言自语完了,还是怀疑自己,抬手又捏了一遍:“这根骨分明就是无骨相者,根本修不得大道,难道当初我眼花了,这不是个宝贝,这是个废柴啊,老子当年摸了那个是什么啊,还生生的浪费了我几滴仙酿玉露。” 第33章 刷呀刷呀刷二 俞秀山此刻已经顾不上曾宝宝的生死了。他反握住了那人的手问道:“什么叫做无骨相者,什么叫做修不得大道,什么叫做废柴?”他明明白白听懂了那人的意思,似乎是认错了,他要找的是那个胆小怕事的曾宝宝。 俞秀山突然想要大声笑一笑。 真是命运弄人。 想起来,勾阳似乎还夸过他颇有悟性。他不等待那人回答他的问题,又问道:“还有人夸我于修道成仙之事上颇有悟性,这悟性不是胜过根骨?” 此人哎了一声,只当俞秀山是当初被他摸了根骨,被诳过来的曾宝宝,解释道:“当初我路过你家门前,听见一声婴啼气息不稳,若隐若断,动了不忍之心,救了你一命,可是当我抱着你的时候,顺道给你摸了一把根骨,你那是的根骨真是奇了啊,修我大道必定能一日千里,不过,瞧着今天难道那天是我喝糊涂了?”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看着他。 那人继续道:“我当时跟你爹说要带你回来,可是你爹娘舍不得,又顾及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就相约十五年后在桃畔溪谷接你到岐山,可是我们等了几日,也不见你来,怕你出了什么事儿,这才匆匆赶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那人说着自言自语道:“要是你长大了是这般模样,我也不让你来,都是我错啊。” 俞秀山隐约觉得岐山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说过了。 他朝着那人道:“大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根骨当真是那么重要?” 那人才回过神来,挠挠自己的后脖颈:“这个问题吧其实很简单,就跟水缸一样,你明明知道江河奔流的水,那天上飘落下来的水,那落雪融化的水,都是你的,可是这缸有多大,决定着到底你能拥有多少水,什么样的水,这就是根骨;什么是悟性呢,悟性就是你处处都能看透这水,知道它流向,知它深浅,知它变幻,然而,你那根骨始终是在的。”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不说话。他的脑中早就翻山越岭转了几个圈,在水缸与水之间,徘徊着,他心中有些自暴自弃,这算个什么,勾阳那个骗子又骗了他,明明就没有什么再次相见之日。勾阳一定也知道他这根骨的事儿。 那人见俞秀山这幅模样,拍拍俞秀山的肩膀,强撑着一笑:“你也不要难过,你虽然没有天份,但是留在我们岐山也行,就算想回家,我们也会送你回家的。” 说完,他又说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看看师弟。” 俞秀山这才想起曾宝宝来,他对那人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那人祭出一把宝剑来,带着俞秀山御剑飞行。俞秀山第一次站在这种飞剑上,跌跌撞撞才站稳,又被甩了趔趄。 等到飞过去,就见曾宝宝躲开一棵大树后面,偷着眼看那人的师弟与妖兽缠斗。俞秀山落地给了他的背上一巴掌:“这么傻,怎么不知道跑?” 曾宝宝见着俞秀山很高兴:“我在等你回来,怕你找不到我。” 俞秀山耷拉下眼皮,想了想。 他瞧见那妖兽的腹部似乎是受了伤,妖兽的腹部平坦了,但是血池呼啦的一片,想来当初文件的血腥味就是从这妖兽的腹部传来的。 那两人跟着妖兽打斗着,早就占了上风,应该不久就该结束了。 俞秀山朝着曾宝宝招招手,在他的耳边道:“我要和你说个事儿。” 曾宝宝说道:“你说。” 俞秀山指指那二人:“他们是来接你的,要接你去什么岐山来着,看上去倒是很厉害,我只是怕……” 俞秀山话不说完,藏了半截,曾宝宝赶紧接了话茬:“怕什么,我也怕,我不认识他们呀。” 俞秀山点点头:“瞧着倒是很厉害,要是我们不跟他们走恐怕也不行,要是万一他们恼羞成怒就不好了,那我们就跟他走吧。” 曾宝宝觉得俞秀山说的有道理,又想着自己又不是一个人去,一定要紧紧的拉着俞秀山。 他有点着急的对俞秀山说道:“对我们一起走,你可不能丢下我,我要跟我一起去。” 俞秀山笑了一笑:“我怎么会丢下你,我一定要陪你去的。” 曾宝宝这才放下些心去。 果然不一会儿,那二人将妖兽杀死了站在妖兽的前面楞聊一会儿,交谈了几句。 这二人才朝着俞秀山他们过来。 刚才摸过俞秀山根骨的人瞧见曾宝宝就是眼前一亮,他叫道:“小家伙过来让我摸摸。” 曾宝宝被他吓得朝着俞秀山身后一躲,也被拎出来,捏了遍。那人越捏越是眼睛发亮:“这真是个宝啊,我这次找到比大师兄根骨还要好的人,嘿嘿,一定要给大师兄瞧上一瞧,我要收他为徒,超过大师兄。” 他旁边那人笑道:“你就不怕再多出个小师兄来?” 那人听了立刻苦了脸:“不说了,带着去见了师父再说。” 他苦完了又朝着曾宝宝眼睛发亮的问:“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 曾宝宝躲在俞秀山的身后,结结巴巴说出三个字:“曾,宝宝。” 那人听见竟然跳了起来,拍着巴掌哈哈直乐:“你是曾宝宝,你是曾宝宝,这是说我摸的根骨最准了,哈哈哈。”乐完了,他指着俞秀山道:“你个小骗子,则么没告诉我你不是曾宝宝,害得我以为自己喝多了。” 俞秀山也跟着一笑:“大师,我也是不记得大师问了我姓名没有。” 这下热闹了,这大师二人要带曾宝宝回岐山,这曾宝宝死活非要拽着俞秀山,那大师因为觉得的俞秀山是个小骗子而不喜他,俞秀山不去曾宝宝就不动。 这四个人如此拉拉扯扯了一番。曾宝宝哭了一场,那二人终于妥协了,带着俞秀山也回了岐山。 俞秀山跟着曾宝宝坐在剑上,随着他们御剑而飞。 俞秀山心中感慨颇多。他看着那飞逝的风景,层层的叠翠,汹涌的流水,就这么过去了。刚才水缸与水的言论让俞秀山有些自弃,他想自己这一路来,难道真是与这大道无缘?既然无缘难道自己还要苦苦追寻?真是不如,真是不如。 俞秀山握了握拳头。 他看见一个开满的桃花的溪谷,在这九月的季节里这里的桃花全开了,朵朵娇嫩,顺着水流颠簸流离。 曾宝宝惊叫道:“真好看,这个时节居然还有桃花。” 那大师笑了一下:“小家伙,这是桃畔溪谷,是咱们岐山之下,这里可一直维持春光,只要是变厉害了,没有什么做不了的,更不用说是维持这春光了。” 俞秀山瞧着这春光,他突然醍醐灌顶,水缸与水又怎么样,这水缸破了,这水缸不在了又怎么样呢,这能容纳天下水源的从来的都不是水缸,这水缸不在了,这水才能流向四处,就像桃花流水奔流到海,就像汹涌流水奔腾而去,这水缸不在了,这四面八方的水才能齐齐奔涌过来,不知何为满,何为足。 俞秀山闭着眼,深吸一口气。此时,可以春回大地,此刻,可以桃花流水,这皆是逆天而行,那么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岐山不仅大的很,也风景也是不错。这大师御剑飞过外门,在内门才下剑。他将剑收起来,端正了一张脸,朝着曾宝宝与俞秀山道:“跟我来。” 这大师想来在岐山有些地位,跟他见面的男男女女少都要叫他一声:“清河师兄。” 这清河师兄跟在外面的形象完全不同,回了自己家却端起了一把架子。清河师兄领着他们沿着长长的一条盘旋状的山路向上。这山路修在一座山峰之上,这山峰挺高峻拔,峰峦叠翠,峰顶之上建着一座大店。 俞秀山与曾宝宝走了两炷香的时间就气喘吁吁了。清河师兄健步如飞,干脆一手拎起一个拎上峰顶。 上了峰顶,清河师兄将他们放到一边,朝着大殿门口的小童道:“师父在殿内?” 小童朝着清河低头鞠躬:“清河师兄,师父和清溪师兄都是殿内,等着您。” 俞秀山趁机在打量峰顶这座大殿。这大殿并没有雕梁画栋,只是拿了沉红木建构了起来,古朴简单,却格外出尘。这大殿四围种着碧绿修竹,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碧绿的竹竿上印着一道赤金的线,修竹前面,是大朵大朵的银线牡丹,一只只五彩蝶阖翅站在上面。 这非人间景。 清河得了小童的话,朝着俞秀山和曾宝宝招呼:“快跟我来,我带你去见见师父,我师父不是说的。” 俞秀山跟着清河师兄进了大殿。他那师父是什么样的,俞秀山没看清楚,不过俞秀山立刻拿手捂住了半边脸,他终于想起岐山为什么这么耳熟了。他曾经跟一个岐山的热血小青年干过一架。 此刻,那个小青年正站在大殿前,清河师兄上前叫了一声:“大师兄也在呢。” 第34章 刷呀刷呀刷二 俞秀山捂着半张脸,走进大殿。心中很是我聊个大槽啊,真是冤家路窄,雪上加双,当时倒是打了个痛快,可是现在真是没娘的孩子没处哭去了。 他捂着脸走到一半,眼皮一耷拉,又把手放下了。 光明正大的就走了进去。 清河朝着他的大师兄寒暄,面上虽然恭敬,心里其实暗含愤愤之心。说起来,他的师父枇休子是怪人,活着这么上千年就有两个想法一个就是得道成仙,一个就是收一个天赋超人的徒弟。原本清河排行首位,资质也最为出色,无奈两百多年前,枇休子从山下捡回来清溪,清溪的资质远胜于他。 枇休子捡了清溪回来,足足高兴了一整天,直接把清河这大师兄的位置给撸了下去,从此清河就有了这么一个大师兄。 其实清河也要想想他已经不是第一个被撸下去的,他的前面原来还是有一个大师兄,据说资质绝对是几百年也不出一个,可是不幸回了丹田,坏了根骨,不得枇休子赏识了。清河来了也没有见过这前师兄的面容。 现在清河弄回来曾宝宝就是为了让这清溪难看。 果然,枇休子见了曾宝宝也是眼睛一亮,叫道:“那是谁家的孩子,看上去要是颇有几分仙缘。” 清河笑道:“这是一个徒儿出游时遇见的,觉的他或许与师父有缘,就带给与师父一瞧。” 枇休子点点头,觉得这个徒弟也算是可人心,他朝着曾宝宝招手:“过来,让我看看。” 枇休子虽说年纪大了,但是修真之人面容不显苍老,看上去不过是三十出头的年纪,相貌与门外种着的金线翠竹颇为相似,清秀中带着浓重,浓重在眉眼之上,他的眉目极为浓黑。 曾宝宝也是一个看脸的人,见枇休子长得也算是和善,就朝着俞秀山看了看,似乎是在征求俞秀山意见。 俞秀山朝着他点了点头。 曾宝宝这才走上台阶,到了枇休子的对面。 枇休子上上下下打量曾宝宝,发现他这清风徒弟给他带回来果然是个奇才,顿时眉开眼笑,拉着曾宝宝细细聊了起来。 他们那边聊了起来,站在枇休子身旁的清溪也早就主意到俞秀山。他的那把金刚青玉剑豁口至今还在。这岐山虽然已剑出名,但是这金刚青玉实在是少,除了掌门师伯弥庄那里还有一些,别人的手里都没有了,他师父枇休子手里也是没有的。 但是枇休子与弥庄向来是面和心不合,想当年弥庄与枇休子一齐拜师学艺,只因弥庄天资高于枇休子,便事事压枇休子一头,更是连掌门之位也夺了去。 枇休子更是有了收徒看天资的怪习。 他拎着剑,就朝着俞秀山走了过去。 但是越走近清溪越觉得不对。 没有那样冲天的鬼气。 甚至连一丝的鬼气都没有。 眼前的这个就像是一个平凡人,眼神中连一丝的戾气都没有。 难道认错人了? 不会错。 明明就是一样的身量,一样的眼眸,一样的面目。 这世间上哪有如此相像的人。 清溪对俞秀山记得尤其清楚,不单单是因为那把金刚青玉剑,更是因为那单脚的火红大鸟毁了他的保命玉盘。他的保命玉盘是枇休子所给,关键时刻,枇休子可以以身为他挡灾祸。当时在情急之下拿出,哪知那大鸟这么厉害,顷刻间那玉盘就碎成了数十块。枇休子为他挡下那一灾祸,身体受损,至今未曾康复。 清溪心道,定不能轻饶了他。 俞秀山也准备好了,准备随时接招了。 清溪拎着剑,走了下来,因为心中的那一点疑虑,并没有直接一剑要了俞秀山的脑袋,而是将剑放到了俞秀山的下巴下面。 清溪道:“你这妖人,竟然敢出现在我岐山,你当日鬼气冲天,狂妄自大,乱杀无辜,与你一战,我仍记得十分清楚,你今日上岐山,究竟是报的何种目的?” 俞秀山决定要成为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莲,小白莲者最是惹人怜惜,他需要被人怜惜一把,才能度过眼前的难关。 于是,俞秀山似乎是颤了三颤,然后留下两滴泪来,对清溪道:"你怎能叫我妖人,我世家三代,虽然没有成什么大业,但是举家清白,代代求取功名,只出了我这么一个不孝子,非要走这求仙大道,你辱我妖人,就是辱我全家,不如,我不如,一头撞死给你看。" 为了更像一朵逼真的小莲花,俞秀山狠了狠心,咬破了自己舌头,嘴角流出一丝血来,,就是怒极攻心了一般。 接着,俞秀山打算拼了。他颤颤巍巍的站稳了,然后就朝着清溪冲了过去:"我和你拼了,我让你辱我世家。" 清溪抬起手来,轻轻一挡,俞秀山就跌出一米来远。 清溪心道,这也不对,没有一丝真气。 这分明就是个普通人。 没有任何的可怀疑之处,但是没用疑处,才是最大的疑处。 不如杀了? 但如果不是岂不是滥杀无辜? 清溪百般思量拿不定主意。 他们这边的动静不小,早就惊动了曾宝宝与枇休子那边。 俞秀山见曾宝宝瞧过来,更是趴在地上,委委屈屈的叫了一声:"宝宝,我真是不想活了。"他指着清溪道:"他叫我妖人,我们世代读书,怎么会是妖人,当初我就不该随你来。" 曾宝宝是一个天真的实在人,虽然俞秀山一直对他恶声恶气,但是在曾宝宝的心目中俞秀山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加朋友,何况在岐山他人生地不熟,只认得俞秀山一个人,自然不能让俞秀山有了离开的念头。 曾宝宝哇哇大哭起来,指着清溪说:‘‘你快让他把剑收回去,不然我们就去回来了,不行我们要回去。’’ 枇休子还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徒弟,还没有认到手,怎么能放走了。 他问的:"这是怎么回事?" 清溪早就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枇休子,如今俞秀山在场,清溪又详细的将事情说了一遍,说完之后,站于大殿一侧,收了金刚青玉剑:"还请师傅定夺。" 枇休子走下台阶,他手成碗状,在俞秀山的头顶过了一圈。丝丝真气探入俞秀山的体内,游走一圈仔收回来。 枇休子确定这确实是一个凡夫俗子。 没有清溪怀疑的鬼气,没有一丝真气,无骨之相,资质平平,甚至连一个刚入门的外门弟子都不如。 一个资质平平的凡夫俗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这次清溪很可能真的认错了。 枇休子问道:“你家中是否还有兄弟?” 俞秀山心道等得就是你这头驴,我得顺泼下了,他一脸震惊相,仰着满是泪水的眼睛,像是刚被雨打风吹过,看的枇休子都不好意思了。 枇休子吩咐清溪:“还不如扶人起来?” 俞秀山抬手:“不,我不愿意与辱我世家之人多有接触,我自己起来。”说完,俞秀山颤颤巍巍眼中含泪站了起来。 他对枇休子说道:“您如何得知我还有一个兄弟,我虽自幼一个人长大,但是曾偷听家父家母对话说是我也曾有一个双生哥哥,只是遭遇匪患,在襁褓之中就失散了。”说着,他看向清溪:“你刚才骂我妖人,难道你见过我那哥哥,我哥哥竟然成了妖人,妖人。” 说完,俞秀山也配合自己楚楚可怜的姿态吧嗒吧嗒的掉了几滴眼泪。 枇休子觉得自己提及了人家的伤心事,也不好再说什么,背着手踏上台阶回到自己座位之上。 清溪心里不肯罢休,无奈实在是找不出理来。只能心中腹诽两句,哪是遇见你的哥哥,分明就是你呀。 无奈,此朵小白莲太娇弱,一说就风雨凄凄。 清溪也就闭了嘴。 清河赶紧出来打个圆场,他笑道:“恭喜师父又收新徒。” 枇休子这边也已经与曾宝宝谈妥了,曾宝宝天赋实在是高,他有心将曾宝宝的地位往上升一升,但是曾宝宝的岁数实在太小。 又顾及到清溪以后才是自己这峰的主事之人,只得折中,他决定收曾宝宝为小弟子。 枇休子笑道:“等到明日,将你的师兄们都叫来,看一看他们的模样,以后,你就是师父最小的弟子了。” 枇休子又道:“只是以后这俗世的名字就叫不得了,你天资颇高,修真路上必定一日千里,清净修为,必定大有所成,以后随你师兄是清字辈,就叫清修吧。” 清溪替自己的糊涂师父拿了主意:“师父,明日恐怕不行,清河清山师弟倒是在峰上,清云师弟在外游历五日后才可回来,清流师弟闭关,三日后才可出关,最早也要五日后。” 枇休子道:“那就五日后吧。" 清河心中不爽,他没想到这次枇休子竟然破了例,没有反压清溪一头。 然而他面上仍笑着道:“恭喜师父,再收高徒。” 清河贺喜完,又道:“徒儿还有一件事要说。” 枇休子道:“说。” 清河道:“在去接小师弟的途中,我与清云师弟遇到了妖兽,那妖兽的模样十分古怪,一头灰发,头发可变成小蛇,上身类似人,下半身却是一条长满漆黑鳞片的蛇尾,立目竖瞳,一张嘴横裂面容,细细的牙齿密布,十分锋利,这妖兽十分厉害,要不在遇到我与清云师弟时,这妖兽腹部已经受了伤,我与清云师弟恐怕不是它的对手。” 枇休子一听清河所言,再次从座椅上站起:“你所说确实属实?” 清河低头:“我所说句句属实,不敢欺瞒,清云师弟和小师弟可以为我作证。” 枇休子一边走下台阶一边叨念:“照你所说那妖兽明明就是滑蛇,可是滑蛇怎么会出现在这世间,怎么会出现在我岐山脚下,不应该啊。” 俞秀山捂着脸装着弱不禁风的样子,耳边在注意听枇休子自言自语。 枇休子在大殿中转了一圈说道啊:“这滑蛇分明就是天外天小十八荒内的妖兽,但是这小十八荒千年才开一次,上次小十八荒开已经是一千九百多年前的事了,我都还没有进去过,小十八荒离下一次开还差十三年的时间小十八荒的妖兽怎么回跑出来,难道小十八荒提前开了,不对没有这个消息,各个门派都么有消息传出。” 枇休子站住了:“难道小十八荒被人给撕裂了,所以小十八荒的妖兽出来了,如果是这样跑出来一定不是这一只妖兽。” 枇休子虽与掌门弥庄不和,但是事关门派的事容不得半点马虎。他对清溪道:“你快去告诉弥庄,让他彻查此事。" 俞秀山随着枇休子的话语想到了勾阳抬手那一撕,难道息息相关? 无论有没有关系,现在请看我一眼,俞秀山心道,真是背景做够了。 第35章 刷呀刷呀刷二 俞秀山真是背景做够了。然而枇休子在大殿溜达了两圈之后,也终于注意到了俞秀山这朵小白莲。 枇休子瞧了俞秀山一眼。他在琢磨着将俞秀山放到哪儿去。内门定然是不行,就俞秀山这样的,平日收徒是连外门都入不了的,怎么可能放在内门。 那只能放于外门,只是外门放哪儿呢? 枇休子问道:“你也是要留着我岐山?” 俞秀山马上点头称是:“仰慕岐山威名已久,故千里迢迢来投奔岐山呀。” 枇休子点头:“你是清修小友,留在岐山也是可以的,只是按岐山规矩你必须要脚踏实地,从你资质而言你需要去我派外门修炼,只需勤学苦练,等到筑基就有到内门的机会。” 俞秀山听枇休子的一番话,暗道这话哪儿是说给我听的,分明是说给曾宝宝听的。 俞秀山恭恭敬敬的道:“多谢真人,我一定勤学苦练,不辜负真人厚望。”说完,他朝着曾宝宝看过去:“宝宝,你可要记得去看我。” 曾宝宝自从遇见俞秀山还从没有见他这样依依不舍的模样。不管俞秀山是真情还是假意,曾宝宝是真的有些舍不下俞秀山。他心中难过,郑重的朝着俞秀山许诺:“我回去看你的。” 枇休子暗中传话给清河:看起来,你师兄与这小子有些过节,就由你领他去外门,到老秋那里去报个到。 清河暗中答道:是,师父。 枇休子又传话于清河:告诉老秋给这个小子寻一个轻松的位置,别给累死了。 清河说道:是。 俞秀山只见枇休子与清河师徒眉来眼去一番,不知道打的什么马虎眼。眉来眼去完了,枇休子吩咐清河:“你带他去外门吧。” 清河领命,带着俞秀山朝着外门过去。 从内门到外门倒是远的很。这岐山倒是大的很,从枇休子的大殿下来,足足跟着清河翻过来四个山头,才到了这外门。 俞秀山看见那外门就心里呸了一声。这简直就是受宠的嫡子和不受宠的庶子之间的差别待遇啊。 瞧那内门山水亭阁无一不精致,连碧水湖畔的一块石头都像是能工巧匠雕琢了一番,思量了很久才放上去的。更不用说这内门的吃穿用度。 而这外门。 俞秀山抬头看了眼前这块青石刻出来巨大的门楼,粗糙的刻法让这门楼上去像是一个刚刚下田归来的农家汉子。 门楼是龙飞凤舞的拿黑笔潦草四个字岐山外门。 俞秀山的脚步慢了一慢。 清河扭头回去看他:“快一点。”出了内门就没有诸多的规矩限制,清河甩出自己的剑,朝着俞秀山道:“快上来,送完了你我还的回去给师兄找找不痛快。” 俞秀山现在完全没有了一朵小白莲的姿态,他仍记着坐剑时的难受感觉,朝着清河嘿嘿一笑:“大师的剑果然是绝世好剑,如此好剑我怎么敢上去,我还是走路吧。” 清河真是对俞秀山刮目相看。变脸如翻书。 绝世好剑的马屁真是拍到了驴蹄子上。清河的本命剑哪会让人随便坐一坐,那是连摸一摸都不行。 今天这把剑不过是一把普通的钢剑。 清河拎起俞秀山往剑上一扔:“小王八蛋,活该你不长眼睛,下次要是不知道就别胡说,赶上我喝多了的时候,遇上你这么不认识剑的,不一把削掉你的脑袋。” 俞秀山一边朝下看着岐山外门穿着灰色衣服动来动去的人影们,一边死死的抓住清河的衣角,觉得自己就像是死了一番。 等到他下了剑,先吐了一阵,才抬头看前面的木楼。 眼前是一座三层木楼,做工不甚精致,但是足够高大结实,木楼上挂着一块木匾,上书理事堂三个大字。 清河站在俞秀山旁边,等他吐够了,才推开理事堂的木门。 俞秀山站起来擦了擦嘴边的酸水,他本就长得白,吐完一阵,脸色就更白了,跟着清河鬼魂一般飘进来理事堂。 理事堂内坐着一个三尺高的老头,头上扎着一块雪白头巾,正拿着一把算盘拨的啪啪直响。 这就是老秋了。 老秋见清河来了,立刻笑容满面的迎过来:“清河师兄,有失远迎。” 说完,老秋从柜台后面拎出一个小壶来:“这是这半年酒酿司酿出来的灵酒,除了几位师伯的份,我也就偷偷存下这些,你收着。” 清河也不跟老秋客气,结果酒壶掀开盖子闻了闻,就将酒放进储物袋中。他对老秋说道:“老秋,我带个人与你在登录一下。”他 指指俞秀山:“你寻个位置安排一下。” 老秋笑眯眯的答应。在俞秀山看不见的地方,老秋朝着清河使了使手指。他竖起一个大拇指意思是这是上面有人的? 清河伸出跟小手指,意思有个屁人不过是个俞秀山。没本事的。 然而,清河也没有忘记师父的叮嘱,他又吩咐老秋:“给他找个好过些的位置,酒不赖,老秋你下次还得给我留着。”清河说完,拿出一粒丹药来递于老秋:“这丹药你拿着。” 说完,清河将俞秀山留在这理事堂御剑走了。 老秋上下打量了一番俞秀山。俞秀山刚刚吐完,外加这几日风餐露宿食不好睡不稳,整个人有一种病态的憔悴。 老秋心道这还是个病秧子 俞秀山也在打量老秋,他最后判断这是个贪财好利的矮老头。 老秋站在柜台内,拎着毛笔翻开一本册子问:“姓名?” “俞秀山。” “年纪?” “十七。” “山下有无亲人?” “无。” 老秋将这些刷刷记录在册。记完了,他抬头对俞秀山说道:“你晚来了几日,半个月前,我们已招收完弟子了,外门弟子新入门本该有五日的开堂课要上,可是你来晚了,我便大略的给你讲一讲。” 俞秀山道:“那就多谢前辈了。” 老秋把册子一合:“门内的就不要称呼前辈了,遇见比你入门早的要称师兄。” 俞秀山入境随俗:“那就多谢秋师兄了。” 老秋道:“你随我来。”他走出柜台,朝楼上走去,顺便提点俞秀山:“按辈分来说,我算你师叔。” 俞秀山的马屁又一次拍到了驴蹄子上。 到了楼上,老秋指着一张地图道:“这是我岐山派大貌。”俞秀山抬头看去,就见这张地图描绘的并不精细,只粗粗的标出了山脉。这岐山共有山峰六座,最前并列两座,后面四座一一排开。 前面两座大大的标着两个字,外门。 老秋指着地图继续说道:“我岐山开山三千余年,共飞升过三位大仙,来,快来拜一拜。” 说着,就领着俞秀山到了三幅画像面前,就见这三幅画像也许是挂久了,颜色斑驳的厉害,根本连个囫囵面孔都瞧不出来。 俞秀山只得朝着那三个瞧不出囫囵面孔的画像拜了三拜。 老秋继续道:“我们岐山派修的是剑道,剑道也杀戮也,杀戮也生机也,生机也险中求胜也。” 老秋也了半天,后面的之乎者也的俞秀山也听不明白。他听明白了一句,这岐山派是练剑的。 俞秀山继续跟着老秋走,老秋走到一个柜子前,停了下来,他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打灰扑扑的衣裳递给俞秀山:“这是外门常服,收好了。” 然后又拿出一小块木牌放在常服之上:“这本门令牌收好了,没了令牌可是进不了门的。” 俞秀山将这两样收好了,老秋继续:“这刚入门的新人可凭借令牌一会去藏书阁领一本基本练气法另外可去藏书阁另挑三本书,只此一次,以后去藏书阁看书一次一块下品灵石,领完书还可去东临楼领两块下品灵石。” 俞秀山点了点头。意思是明白了。 老秋道:“只有这一次灵石是白给的,以后就要靠自己努力了。”说着老秋抬手敲敲桌子,顺手朝着墙上一指。 俞秀山顺着老秋的手指朝上一看,就见上面挂了一张大表,上面分明的表明了每个人做什么一个月多少灵石,又注明了还可以额外做工,以点数换灵石。 俞秀山瞧见这一个月灵石最多的是铸剑司,一个月一块中品灵石,十块下品灵石。 老秋瞧着俞秀山盯着冶剑司三个字眼睛有些发直,全当俞秀山没见识。他对俞秀山道:“外门有东西二山,共八个司,东山有铸剑司,冶矿司,采矿司,炼丹司,西山有灵植司,灵兽司,声乐司,酒酿司。” 俞秀山瞧了瞧价位表,八司之中那声乐司和酒酿司是最低,一个月三块下品灵石,听名字似乎更像是哄着外门修行的女人们玩的。 俞秀山朝着老秋谄媚一笑:“秋师伯,不知我去哪个司?” 老秋从柜子里拿出一张写着字的纸,一折,放到俞秀山捧着的衣服上:“你,你哪个司也不去,你去两山之间的食堂。” 俞秀山耷拉下眼皮,噶擦噶擦的转着脖子,他瞧见那劳工价位表。两山间的食堂排在最后的最后。 老秋指指楼梯:“快去吧,出来理事堂的门,往前走就是藏书阁,你去完藏书阁,在东临楼领完灵石,将这张纸交与东临楼自然有人带你过去。” 老秋说完,袖子一挥,俞秀山抱着衣服令牌倒退了几步,连滚带爬的从楼梯下去了。 等到俞秀山从理事堂出来,理事堂的门就关上了。 俞秀山抱着东西往前走,刚走出十几步,就见对面过来几个外门弟子,他耷拉着眼皮全当没看见。 他当没看见,不是别人就能当没看见。其中一个道:“新来的?” 俞秀山抬起眼,立马换了笑,热切的说:“各位师兄好,我是新来的,我是新来的。” 说着,俞秀山点头哈腰,给这三位师兄让出一条路来。 那三位看着俞秀山这副狗腿模样忍不住轻蔑的呵呵一笑。最高的那个用剑柄挑了挑俞秀山的衣服:“领了灵石没有?” 俞秀山心里明白了了,他们这是惦记新人的那两块下品灵石。 俞秀山赶紧说道:“几位师兄,这新人还有灵石可领,我怎么不知道,秋师伯没有告诉我啊,不行,我要去找他问一问,等我要出灵石再孝敬几位师兄。” 说着,俞秀山就要真的转身回理事堂,看那模样似乎真要怒气冲冲质问老秋一顿。 那三个人相视一看。 老秋的为人他们最是清楚,蚊子从眼前飞过去,都恨不得从蚊子腿上撸下三两肉来。 平日里想要点数兑换几块灵石总得绞尽脑汁给他们少换几块。 这新人不知道要领灵石这回事。不知道是是老秋故意没提,还是自己贪下了。 无论哪一种都不能回去对老秋提起。 于是其中一个胖子走出来对俞秀山道:“瞎嚷什么,还不快走,师兄们说什么哪儿有你插嘴的份,快走。” 俞秀山摆出一副被师兄吓得不轻的模样,缩缩脖子,往前走了。 待到那几个人进了理事堂,俞秀山回头一笑,心道小样跟我斗,跟你说两句都是看得起你。 他沿路到了藏书阁。藏书阁也是一栋三层小楼,只是要比理事堂大了三倍。这藏书阁倒是装修的很是鲜艳,只金绿色为主,在一片灰扑扑里格外耀眼。 俞秀山敲敲大门:“有人吗?” 藏书阁内毫无反应。 俞秀山使劲的推一推大门,推不开。 这藏书阁进不去。 俞秀山抱着衣服后退一步,仔细观察藏书阁的大门,他发现在大门的右边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洞,除此之外没有钥匙没有锁。 俞秀山观察了一下那个洞,拿起自己令牌就塞了进去。那大门微微一震,令牌掉了出来,大门打开了。 俞秀山走进藏书阁,就见一个瘦高个子横摆了桌子,坐着桌子上正在逗弄一条三只尾巴的小猫。 听见开门声头也不抬:“名牌。”俞秀山将名牌递给他。瘦高个接过名牌,瞧了一眼,从身边抽了本书出来,连名牌一块给了他。 瘦高个懒洋洋吧抱着猫,指指藏书阁:“你可以去藏书阁挑三本书,限时半个时辰。” 俞秀山接过瘦高个扔给他的书,纸质粗糙的书皮上写着岐山派练气修习法。 他把那本练气修习法往怀里一塞,就走进藏书阁。 藏书阁的书籍分门别类分的很清晰,俞秀山大概溜了一圈,锁定了几本书,他从书架上抽出几本书来,分别是岐山剑法初修,青玉心法慢修,灵草实记纲目,异兽志。 俞秀山掂量了一下这四本书,这岐山剑法初修需到练气期才可修炼。暂时用不上。 于是俞秀山将那本岐山剑法初修放了回去。 他抱着衣服和书从藏书阁出来,直着走就到了东临楼。这东临楼高啊,足足有十多层了。东临楼的门倒是敞开的,俞秀山从东临楼领两块灵石,把手中的折纸交了上去。 果然有一个人领着他朝山下走去。 这两山之间的食堂是七八间扩大的房子,房子七八成新,看上去倒也窗明几净。俞秀山心道,虽然是个食堂,但是住的也不错,可以勉强将就了。 俞秀山跟着那人走进最西边的那个房间,只见房间内盘腿坐着一个赤脚大汉,赤膀盘腿而坐,一听见开门声,就眉目狰狞:“滚出去。” 这是个脾气不好的。 带路人也瞎的面容失色,把手里的折纸一扔就跑了出去。 赤脚大汉捡起折纸看了看,将折纸揉成一团扔到了地下。然后朝着俞秀山伸出手去。 俞秀山莫名其妙,瞪着赤脚大汉。 赤脚大汉道:“你的孝敬呢?” 还是要灵石。 俞秀山还没动,赤脚大汉已经将俞秀山的衣服翻了干净,将那两块下品灵石抖出来,指着窗户后面两间破烂的茅草屋道:“你住那里,从明日开始,这厨房养的猪羊都归你饲养。” 俞秀山的心噎了一下。 他抱着衣服朝那两间茅草房走过去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我千里迢迢来岐山,就是来养猪放羊来了。 来岐山养猪放羊了。 养猪放羊了。 养猪放羊! 等到俞秀山抱着衣服绕到那两间茅草屋前,发现茅草屋前已经坐着一个带着草帽的人。想来这茅草屋已经有一名住户了,俞秀山问道:“这位师兄,请问我住哪儿一间?” 带草帽的人盯着俞秀山的脚尖看,过了半天才说:“你踩着我的白菜了。” 俞秀山赶紧朝脚下看,果然他的脚下是十几亩 白菜地,一汪的拇指长的小绿苗。 有一小洼的小绿苗已经在俞秀山的脚底下被踩的体无完肤了。 俞秀山赶紧前进一步,跨出菜畦。 俞秀山又问道:“我住哪一间?” 那戴草帽指指西边的那一间。俞秀山抱着衣服就进了西屋。他一边在屋里换衣服,一边朝着外面喊:“师兄怎么称呼,我姓俞名秀山。” 戴草帽的那位回答他:“你小声一点,我叫淇清。” 俞秀山换好了衣服,蹲坐在淇清旁边:“淇清师兄,你看白菜呢。” 淇清嘘了一声:“你小声点,我已经在这儿种了一百多年的白菜了。” 俞秀山心中我了个大槽,已经看了一百多呢,难道他也要在这儿养猪放羊一百多多年? 简直过不下去。 俞秀山啊了一声。然后他就听见一阵羊的咩咩声,淇清指指茅草屋西边那块地方:“你的羊叫了,快去喂喂它们。”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子,懒得干淇清说话了。都要在这儿养猪放羊一百年了还有什么好和善的。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子蹲着没动。 那群羊叫唤的更厉害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岐山的灵地风水好,这岐山的羊叫起来也中气十足。 淇清见俞秀山不动,也就懒得搭理他了。他拿出一把小锄头给菜畦松松土。 这时,茅草屋前面那间房的窗户打开了,嗖的飞出两把菜刀来,这两把菜刀朝着俞秀山就飞过来了。幸好淇清拿锄头磕了一下地,那菜刀跳了三跳,才没有将俞秀山削下一块肉来。 接着,那窗户被猛然一推,那赤脚大汉一只脚跨在窗户上指着俞秀山和淇清开始骂:“王八羔子们,快把你们那张嘴给我闭上,老子正在练功,要是练岔了气,一刀一个宰了你们,让那群猪和羊也闭嘴,不让他们闭嘴,我一会儿就拿你当猪养,让你来干什么来了,吵死了,打扰老子练功。” 骂完,碰的一声,那窗户又关上了。 淇清带着草帽也看不清楚表情,俞秀山有点被那赤脚大汉骂的心情烦躁,恨不得抄起那两把菜刀将那赤脚大汉给剁了。 淇清拿起小锄头抡了几下:“朱蝎一向都是这样,不必放在心上。”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转到茅草屋的西边,然后他震惊了。他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羊圈,羊圈中至少有百十来只羊,而羊圈旁边是一个猪圈,里面有三四十头猪,这亏得是岐山之上,不然放哪里都是臭气熏天。 俞秀山虽自幼不得宠,但是哪儿见过这架势。 这猪怎么喂。 这羊怎么放。 第36章 刷呀刷呀刷二 淇清飘忽忽的走到俞秀山的后面,说道:“还不快去喂你的羊?” 他这般飘忽可真像个鬼,俞秀山一跳,赶紧抱拳请教:“淇清师兄怎么个喂法?” 淇清不知道从哪儿甩出来个小竹篓扔给他,指指小竹篓内的镰刀:“漫山遍野都是草咯。” 俞秀山拎着镰刀心道,还是让这群羊饿死吧。 那群猪与羊似乎是觉察出来俞秀山的恶意,忽然叫的更厉害了。 朱蝎的窗户再一次打开,这次照旧飞出来两把菜刀,骂的更是比上一次难听:“日你祖宗的,你到底去不去喂,日你祖宗八辈子的,再让这群羊叫,我就把你扒光了扔进猪圈了,让猪日你。” 那两把菜刀直差到羊圈的柴门前。俞秀山抬起手指洗了洗耳朵。朱蝎再一次刷新了他对修真者的三观。 他一直修真者世界是这样的,走进了才发现原来修真者的世界是那样的。 有些失望。 俞秀山颇为忧郁的耷拉着眼皮子蹲在地上不动了。 淇清拎着两只水桶飘忽着过来,好心的提醒:“秀山师弟,喂不完没饭吃,一会儿朱蝎会出来检查一番。”他看了看天上日头:“看这时辰,快是要到饭点了,你还是赶紧着咯。” 俞秀山抬起头来叹了口气,淇清很是好心的指点了他哪儿哪儿的草是人家的不能动,哪儿哪儿是能够割来喂牲口的。 俞秀山知道淇清这是要去挑水浇菜,就着背着竹篓与淇清一路。 到了溪畔,俞秀山割了一把草,顿觉得这镰刀简直就是木头做的,一把草只割下个三两根。 简直是欲哭无泪。 别说喂完那些猪羊,天黑之前,他能割满这一竹篓就是不错。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不动了,真是太操蛋了。淇清在溪水里担了两桶水,正要走。 俞秀山朝着淇清就扑了过去:“师兄,你可要救我,我割不下来,这草怎么这般坚韧。” 淇清担着水,一脚就把俞秀山踹开了:“怪我咯。”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俞秀山两眼含泪,活脱脱的一副被踹开的小白莲的模样。他拍了拍衣服,站起来,手指把眼角挤出来的眼泪一抹,学着淇清的语气说道:“怪我咯。” 他拔了几把草,扔进竹篓里,背着竹篓就跟着淇清往回走。 淇清将那两桶水放在菜地前,就坐着不动了。俞秀山蔫蔫的从他跟前走过。淇清看了一眼俞秀山的竹篓说道:“等着先不要动。” 俞秀山心道,你当谁愿意动。他听话的将竹篓放到了一边。 这太阳刚落,淇清就瞬间就警觉了,他猛地站起来,拎起俞秀山的竹篓,掐了一个不知道什么的符咒,然后那群咩咩叫的羊群和哼哼叫的猪群都安静了,然后淇清将竹篓里的几把草分散扔了进去,手法甚是熟练。 然后,淇清回到菜地,拿起水瓢舀了一瓢水正要往菜苗上到。 这是,前面的门一响。 淇清的那瓢水倒下去,朱蝎刚好就出现在俞秀山的眼前。 时间掐算太准了。 朱蝎瞧见淇清正浇着水,觉得这淇清没有偷懒,他扫视一眼菜地道:“早上中的菜苗,怎么才长这么大,七日之后,这批白菜能长成吗?” 他这是没事找事。 无奈淇清也不吃他那一套,只是慢悠悠的说道:“山底灵气不足,怪我咯。” 朱蝎是有意要显摆一下。他这一天,虽然脾气暴躁,但是修行刚刚小有所成。只见他手指速度飞快,成掌状反动,不一会儿,四周的灵气就浓郁起来,朱蝎乐的哈哈哈大笑,他笑道:“这翻花纳灵掌可真是厉害。” 俞秀山也觉出来厉害来。 只是朱蝎手掌翻动的一瞬,在那浓郁的灵气下,这些地里的白菜苗似乎又拔高了三寸! 朱蝎哈哈哈大笑。他这翻花纳灵掌练了足足三个月终于有所小成。 瞧这白菜苗子的拔高,这翻花纳灵掌诚不欺他。朱蝎收了掌,道:“真特么是个好玩意。”他得意扬扬的斜昵了淇清与俞秀山一眼:“给你们涨涨见识。” 说完,就朝着猪圈羊圈那边过去,就见那猪羊一声不叫,正争夺着抢草吃,心里也颇觉得满意。 俞秀山这晚饭终于是踏实的吃到了一碗烂炖大白菜和一个白馒头。虽然只有八分饱,可比起蝙蝠肉算是好吃多了。 他盘坐在床上,打开那本练气初级法,细读了一章。然后照着书上所教的方法,练了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俞秀山睁开了眼。昏黄的灯光下,他耷拉着眼皮,脸色有些阴晴不定,没用,这岐山派的练气法似乎没有用。 这第一章分明说,按照此法修炼,一个时辰之后会觉得丹田微热,隐隐有气徘徊,三日后,会觉得气有一丝存于丹田间。一个月后,方可跨入练气。可是这一个时辰过去了,俞秀山没有觉察出自己的什么丹田微热,隐隐有气徘徊。 他的丹田已久空落落的。 倒是肚子有些饿了。 俞秀山睡不着了。 虽然还不到绝路,但是微有些迷茫,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生生挨到天亮,俞秀山从朱蝎那里领了两个馒头,一碗稀粥,一小碟咸菜跟淇清蹲在菜地前吃早饭。 这白菜地里的白菜苗昨天还是苗,今日竟然长成了半尺高的小白菜。 淇清先他一步吃完,就坐在椅子上不动了,盯着他的白菜。 俞秀山也不去管猪圈羊圈,他拿出那本练气初级书,又一次练起来。 淇清打了个哈欠,已经快要睡着了。 俞秀山又练了一个时辰,脸色更加不好。没有还是没有,这岐山派的练气法还是不管用。 他的手指敲击着书,那该怎么办?离开这岐山派?那下一步去哪里? 修鬼行,修真不行,那么修魔呢? 要是修魔,要去哪里修魔? 这一会儿的时间,俞秀山的脑子里已经想出来数个主意。 淇清打了哈欠醒过来,然后拎起他的小锄头去除草了。 俞秀山瞧着淇清的那副模样,心道,难道我也要这样日复一日的过下去,放十年,五十年,甚至一百年的羊? 他绝对不想。 他眨眨眼,不如去找淇清问问下山的门路。 俞秀山走上去,朝着淇清狗腿一笑,忙着jie过淇清手里的锄头:“师兄赶忙去歇着,我来,我来就行,这日头这样大,别把师兄晒着了。” 淇清瞧了他一眼,也不客气将手中的锄头递给了俞秀山。 俞秀山拎锄除了三行草,就听见淇清对他道:“茶。” 俞秀山心中呸了一声,真当我是个丫头。 心中这样想,却还是颠颠的去给淇清到了茶,还贴心的问道:“师兄是要凉的,热的,还是温的。” 淇清见俞秀山这般殷勤倒也受的住,到:“温的。” 俞秀山赶紧到了一杯温茶递过去。 俞秀山连着对淇清献了十来日的殷勤,这日才小心的对着正喝茶的淇清道:“这些日子也不见师兄出山门去。” 俞秀山这几日将那本练气法翻了数十遍,别说是一丝气,他连一个屁都没练出去。 那本异兽志倒是看完了,心中觉得那些什么灵兽什么的离自己更遥远了。 淇清饮了一口茶,指了指自己的肩膀。俞秀山赶紧去给他捏捏肩膀。 淇清答他:“不知道咯,有个几百年没下山了吧。” 俞秀山赶紧上杆爬:“这么久不出山,下山的路,你还记得吗?” 淇清摇摇头:“不记得咯,一般弟子是不允许私自下山的,不信你去问朱蝎咯。” 淇清说完,倒是看了俞秀山一眼:“你想下山去?” 俞秀山嘿嘿一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淇清将喝完茶水的茶杯送回俞秀山的手里:“去锄草吧,别让朱蝎知道你的心思,小心他打断你的腿,朱蝎最恨的就是人逃出师门。” 俞秀山心中蔫蔫的。 前面那扇窗户打开了,朱蝎骂道:“废物们,还不去干活,就上个月的点数只换了一块下品灵石,呸。” 淇清坐在椅子上,动都不动,他慢悠悠的说:“灵气不足,白菜长得不好,点数少,怪我咯。” 朱蝎那窗户嘭的关上了。淇清指着那扇窗户:“你在朱蝎眼中是每个月的四五块灵石,怎么可能让你白白走。” 说完,淇清又闭上眼睛睡了。 俞秀山心道睡死你算了。 他朝着这满地的小白菜望了望,是留是走还真是个问题。 他心里挣扎了那么一小下下,就拎着小锄头去锄草去了。因为他看见前面的那扇窗户动了一动。 俞秀山夜里不睡。他盯着前面那间大瓦房内,朱蝎的那扇窗户。俞秀山在食堂呆了数十日已经将这食堂的底细摸了门清。 这各司的食饭都是自己派人来取的,根据门派的不同这伙食也有三六九等。要是觉得吃的不好还可以自己在出小灶。就看这食堂的大师傅贪的是银钱还是灵石。 朱蝎不是什么食堂大师傅,朱蝎是专管菜疏肉类供应的,他的手下就两个人,一个是淇清,一个是俞秀山。 那扇窗户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修真之人不比普通人,连灯都不用点,就能夜间视物。俞秀山瞧了半天,也不知道朱蝎睡了没有。 他从床上跳出来,开门到外面开始往外走,俞秀山的脚步还没超过那间大瓦房,一道亮光就落到了俞秀山的脚边,差点削下去他半个脚趾头。 朱蝎开门出来,瞪着猩红的牛眼问:“废物这深更半夜去哪儿?”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撒尿。” x朱蝎显然不信:“撒个尿,跑这么远?” 俞秀山也不客气:“您这是让我在这儿尿?”说完,也不客气,解了裤子就要在朱蝎门口来一泡。 朱蝎骂骂咧咧,拧起俞秀山的小肩膀给他甩回了茅草屋的房顶上去。 俞秀山在茅草屋上滚了几滚,这茅草屋年久失修,下个雨就是外面下里面也下,如今让朱蝎让拿俞秀山这么一砸,俞秀山直接就砸穿屋顶,落了进去。 俞秀山扶着腰站起来,心里真的我了个大槽。 朱蝎那个孙子,不长脑袋瓜子。 他摸着黑也不知道自己掉到了哪里,站起来后就摸着墙走。 摸着摸着,一只手就搭在了他手上。俞秀山把手一收,向后退了一步。 一点光亮渐渐亮了起来,俞秀山一看,站在自己对面的是淇清。 他懒得对淇清装孙子,道:“装神弄鬼,吓死老子了。” 淇清慢悠悠的道:“砸我的房顶,被吓着,怪我咯。” 俞秀山摔的腰实在是疼,朝着淇清拜拜手:“不怪你,怪我咯。” 淇清坐着桌前,守着豆大点亮光 他开口叫住俞秀山:“你这么急着跑出去做什么?” 俞秀山扭头对淇清说道:“真心话是我怕死,你已经在此种了几百年的菜,我能不能活到一百岁还是问题。” 淇清道:“活着再久也没意思,何况我大限将至。” 淇清说着将自己头上的草帽摘了下来。俞秀淇清道山与淇清呆了这些时日从来没有见他将头上的草帽摘下来过。今天一看,发现淇清虽然头发都已经是灰白颜色,独独一张脸是年轻的。 淇清拍拍身边的位置:“来坐嘛,你我也算是同病相怜啊,怪老天咯。” 俞秀山心道确实是同病相怜,一个种菜,一个养猪放羊,一个大限将至,一个无骨之相。现在要是有盅小酒就好了,俩人还可以干一杯,借个酒消个愁。 淇清说道:“不如我就做个好事,拉你一把。”他又将草帽带起来,道:“看你稀里糊涂一脚踏进这修真门,你我也算有缘,我不如渡你一程,不过,我已要五衰,渡到哪里全看你自己的造化。” 俞秀山抬眼看淇清,这还是个深藏不露的。 死马全当活马医。 反正也没有办法。 他借着光亮凑近淇清,一笑道:“那就多谢师兄了。” 淇清慢慢悠悠的打了个哈欠:“小白一只,看来给外门弟子开的课你是没赶上,我来给你讲讲吧,讲完要赶紧睡了。” 淇清道:“这修仙修的是境界,从练气开始,练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渡劫,最后才是成仙,而每个境界中又分上中下三层。"淇清睡眼朦胧:“每过一个境界,元寿便可增加,境界越高活到是越久。” 俞秀山真是涨了见识了,他附和一声哦。 淇清继续:“你不是非要呆在这食堂,按照岐山的规矩,每一年都有一次机会,每一年都有擂台赛,要是你能赢了朱蝎,那么你就能取代朱蝎,相同的是,你要是能在八大司的手下过过招,能被八大司挑走也是好的,最好的是你能击溃其中三司进入内门。” 俞秀山心道,这枇休子这点没有骗他,还是有进入内门的机会的。 淇清看俞秀山的神色蠢蠢欲动,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他精神不济,朝着俞秀山呵呵两声,打击道:“你死了那个心吧,不要小看''这外门,这外门多的是比内门厉害的角色,并且离今年的擂台还有不足半年的时间,你来不及了。” “何况”淇清朝着俞秀山道:“就你这破烂根骨,就跟一个裂缝的缸似的,有多少水都是存不住的,炼多少气都是留不下的。” 俞秀山谦虚又谨慎,还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师兄:“师兄,还请师兄救我。” 淇清打了哈欠,困的眼睛都要阖上了,他朝着俞秀山道:“不是什么大事,找人补一补就行了,当年,我丹田破裂,根骨具损,不也是补一补的事儿。” 他朝着俞秀山挥挥手:“你快去把我屋顶给补好,冒着风,不好睡觉。” 说完,淇清就飘忽着躺在了床上。 俞秀山扶着腰慢慢的爬到屋顶上补了大半夜的房顶。 补完,天就蒙蒙亮了。 俞秀山还没有从屋顶下去,朱蝎就冲了出来,他飞到房顶上,上去就给了俞秀山一脚,俞秀山在房顶又滚了几滚,又砸了进去。 这朱蝎半夜刚入定了,就听见一阵叮叮当当,搅得他心烦意乱,无法心平气和,他本就脾气暴躁,这半夜的功法更是练得躁动难安。 刚一出定,就要找人算账。 踹玩了,朱蝎犹不解气,他指着掉进茅草屋里俞秀山大骂道:“你娘的个兔崽子,还让不让人安生了,日你八辈祖宗的,老子就该一根手指头按死你个小玩意,娘的叮叮当当的响了半夜。” 俞秀山扶着腰,趴在地上,听着朱蝎破口大骂,瞧见淇清伸了一把懒腰,慢慢悠悠翻了个身,眼角微微的睁开一条缝儿,似乎是瞧见了俞秀山,咦了一声闭上眼又睡了。 俞秀山心道,日子没法过了。 朱蝎站在房顶上是越骂越怒。他的骂法是曾出不穷,滔滔不绝的骂了几千字,又觉得不解气。 他也从屋顶上一跃而下,站在俞秀山面前。 俞秀山躺在地上,看着凶神恶煞般的朱蝎,耷拉着眼皮一动也懒得动,反正日子没法过了,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朱蝎上去一把举起俞秀山,举过头顶就朝着地上摔去。 俞秀山终于由死复生了。 第37章 刷呀刷呀刷二 俞秀山终于由死复生了。 他挣扎了起来,朱蝎这一下子可不是盖的,要是真的一下子摔下去,可不单单是根骨不佳的事儿了,而是他整个人估计就没有根骨了。根骨都碎了。 朱蝎举着俞秀山绕了一圈,绕的俞秀山那是心惊胆战,他大声朝着淇清叫道:“师兄救我,我说你别睡了,再睡你醒了,我就成肉饼子了。” 无奈淇清这次连一个眼缝都没有给他。 朱蝎一把就把俞秀山朝着地上狠狠的投掷下去。 俞秀山面色一白,连吸气都岔了一口,我擦,这下真要成肉饼子了。 真要是临死的时候,他倒是谁也不想求了,心中豁然有些洒脱的感觉,只是可惜了。可惜了很多事还没有做完,可惜了很多人还没有见到,可惜了很多。 俞秀山在这个时候生出些伤春悲秋来,可也就那么短短一瞬。因为他马上就要落地变成肉饼子了。 这个死相估计真是太丑了。 在俞秀山将要面临一个太丑的死相前,朱蝎突然一把又把他从地上捞了起来,甩了一把到地上。 俞秀山在地上滚了几圈,才满身冷汗的停下来,他现在方有一种死里逃生的侥幸,也刚刚生出死里逃生的恐惧来。俞秀山白着一张脸,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朝朱蝎贱兮兮的一笑:“好汉饶命,再也不敢了。” 俞秀山那贪生怕死的贱相让朱蝎瞧不起。他心里对俞秀山生出轻视来,这轻视淹没了怒气,朱蝎抬脚踩在俞秀山的腿上,用了八成力气狠狠一踩。 朱蝎这八成力气岂是俞秀山能承受住他。顿时俞秀山觉得自己的腿骨就像是拿着碾磨碾了一碾,碾的骨肉都要脱离了。 他冷汗涔涔,抖着嗓子叫道:“啊,好汉,好汉,再也不敢了,饶命,饶命。” 朱蝎瞧见他那模样问道:“你再也不敢什么了?” 俞秀山道:“再也不敢半夜修屋顶了。” 朱蝎扬了扬粗黑浓眉:“喔,倒是说的好听,龟孙子,你说话算话?” 俞秀山附和道:“龟孙子说话算话。” 朱蝎又用力碾了一碾:“龟孙子疼吗?” 俞秀山觉得自己的皮肉都要被生生脱下一层去,他哎哟叫了一声:“好汉,真是疼死了,哎哟,我要晕过去了,晕过去了。” 俞秀山说道晕过去这三个字,心道,我聊个大槽,我怎么忘记了这个好主意,我当初就该一下子吓晕过去,嘛事都省了。 现在就是想晕也晚了,朱蝎正在兴头上,晕过去也得给弄醒了。 朱蝎呸了一口唾沫,瞧着俞秀山那怂样哈哈笑了两声,指着那口唾沫说:”给我舔干净,我就信你,龟孙子。” 俞秀山瞅着那口黄黑的痰,心道,要是舔了,我就真是你龟孙子。 他耷拉着眼皮,手指轻轻的敲了敲地面。 朱蝎见他犹豫,脚下用力:“怎么不愿意,龟孙子,给你这么废物舔老子的痰是老子瞧得起你。” 朱蝎冷笑一声:“你可知道什么样的人,才会来这食堂,就是在岐山时日再久也毫无出路的人,瞧你,这副模样,也就是一个废物一个。” 俞秀山立刻痛哭流涕,起身抱住了朱蝎的大腿:“好汉可是说的真的?” 朱蝎见他这幅没出息的贱相自己踩他这几脚都是多余:“都是真的。” 俞秀山嚎啕大哭起来,哭的鼻涕眼泪飞溅出来,糊的一脸都是,他嚎叫着:“好汉啊,我这是没有出路了啊,呜呜,好汉啊,你就饶了我吧,真是疼死了。” 俞秀山哭着就抱住了朱蝎的腿,眼看鼻涕眼泪就要糊上去了。 哪怕朱蝎是一个再不讲究的人,也忍受不了俞秀山糊自己一脸的鼻涕眼泪。 朱蝎的脚从俞秀山的腿上下来了。 俞秀山嚎啕大哭着,朝着朱蝎追过去。 朱蝎一脚就把他踹开了。 俞秀山捂着肩膀大叫:“好汉,我错了,我错了。”一边说,一边小鸡吃米般的道歉。 朱蝎心里没有什么痛快感,反倒是被俞秀山弄得有点心头上火。 俞秀山瞅着机会差不多了,其实他还可以更贱一些的。他朝着朱蝎爬过去,一边爬一边哭哭啼啼:“好汉,你要给我一条出路啊,我愿意做你的狗,你看我叫的多好,汪汪,汪汪,汪汪。” 朱蝎被俞秀山恶心到了。 他原本是要是要恶心俞秀山一把,此刻却被俞秀山恶心的倒退一步。 朱蝎甩袖骂了他一句贱骨头。俞秀山已经自贱到这种地步,朱蝎已经没有什么好再轻贱他的了。 俞秀山瞧着朱蝎的背影,摩挲一把脸,然后撩起裤腿看了看自己的腿,果然青紫了一大块,还被磨下去了一层皮。 他站起来,也不叫疼,倒是站的笔直。 淇清打了哈欠醒了过来,应该是早就醒了过来。他朝着俞秀山道:“你还真是能屈能伸。” 俞秀山没有回头:“师兄还真是看得一处好戏。” 淇清慢悠悠的坐起来:“怪我咯,我又砸坏的屋顶咯。” 俞秀山抬头看看屋顶的大洞:“这屋顶我就不补了,小命留着要紧,师兄自便,不过昨晚师兄所说我还真是在屋顶上想了个一二。” 淇清一副糊涂相:“我说过什么,我昨晚又说梦话了?” 俞秀山转过身摇摇头:“我此刻却想的又不一样了。” 他问道:“师兄,你可恨过?” 俞秀山那双绿幽幽的眼睛,看着淇清。他似乎是要看透淇清的双眼,看到淇清的心底,他再次问了一遍:“师兄,你恨过吗?” 淇清正抬手穿衣服的手顿一顿,他说道:“我有什么好恨的。” 俞秀山一瘸一拐的走到桌前,给淇清到了一杯温茶:“师兄,请喝茶。”他将茶递到淇清的手中,然后做到椅子之上,轻轻的敲了敲桌子:“我这半夜里都是瞎捉摸,想了想,觉得师兄真不是一般人。” 俞秀山道:“淇清,淇清,如果反过来念就是清淇,枇休子的徒弟皆是清字辈,据说,枇休子曾有一个高徒,资质超群,就算是现在他的当门弟子清溪也是自愧不如,可惜他那位高徒丹田破损,根骨破裂,不知道去了何处,现在这岐山谁还记得一个叫做清淇的人,现在这岐山谁还知道枇休子有这么样的一个高徒?” 俞秀山看向淇清:“你知道吗?” 淇清微微闭上眼睛,一改往日里的态度,他道:“我知道。” 俞秀山道:“师兄既然知道,那么你知道清淇丹田根骨具毁之后,被枇休子所弃,为岐山所弃之后的遭遇吗?”俞秀山顿了一顿,他拖长了语调问:“可是比方才我还要不堪,定然不堪的,以前是有多热闹,现在就有多冷清,以前是所骄傲,现在就有多卑微,所有的人都恨不得踩你一脚,恨不得将以前飘在天际的人踩到脚底之下。” 俞秀山问道:“师兄,我所能猜想到的就只有这些,师兄,你还知道什么。” 淇清的眼睛一直未曾睁开,他想,原来俞秀山演的那处好戏是给他看的。朱蝎算得什么,不过用的是些下作手段。 他知道,他知道枇休子那位徒弟在丹田根骨具毁之后,遭受的是些什么,事事诛心,句句诛心,让他恨不得躲在这犄角旮旯之地耗尽这剩下的时光。 他以为能的。只要不想,就能的。 但是今日想起来,却只能讽刺笑道朱蝎所为算什么,却能感受到那真是的恨意,为师所弃,为同门所辱,为师门不耻,一粒弃子,一粒弃子。 淇清长长的出了口气:“恨。”他一直在恨。 他对俞秀山道:“恨,一直在恨,我知道,因为我就是。” 俞秀山心中也是一块石头落地。他在赌。朱蝎那么暴躁的人对淇清的态度也非比寻常,在这山下食堂呆了多日,朱蝎对淇清的态度暗含纵容,其次这淇清实力不一般,他对那猪羊施法,朱蝎也并未看出来,看见实力胜过朱蝎,再有这淇清昨晚半夜的那番话,虽不知道是真话还是梦游。 俞秀山在赌一个巧合,他赌对了。 俞秀山轻轻的叹息一声:“师兄,你的头发都白了,我不想像你一样。” 淇清明白了俞秀山的意思。我不想像你一样,头发都白了,才知道自己是恨,我不想像你一样,除了恨什么都没有做,我不想像你一样,呆在这里种上几百年的菜,我不相像你一样,成为一粒弃子。 我不想像你这样,像是一把刀在淇清还没有好的伤口上捅了一捅,搅得的血肉淋漓。 俞秀山说完,就静静的站在不动了。他低下头,安静的等待着。 淇清手拿那杯温茶一口一口的小口喝着,一小杯茶喝了约莫两柱香的时间。等到茶喝尽了,他将茶杯放到床边道:“原来我一直不想这样,我今日刚刚知晓。” 这朱蝎算是什么。 不过是些下作手段,他所受过的比这段数要高的多。 淇清道:“你这挖人痛处的手段真是高明的很。” 俞秀山终于等到淇清说话了,他仔细听淇清这语调没有责怪,没有恨意,照旧是平静的很。他朝淇清道:“伤口不挖,怎么能好,溃烂成浓,伤的还是自己,师兄,你说的对不对。” 淇清道:“我曾说过,你我境遇相似,所以想拉你一把,当时不过是句玩笑话。” 俞秀山心中道艾玛,如此自损形象演了一出大戏,还是没戏了? 淇清又继续说道:“我现在突然想真的拉一把,只是想知道若是我当初这根骨修补之后,如你一般不甘心,会有什么样的境遇,只是想知道另一条路走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俞秀山高兴了,他朝着淇清道:“多谢师兄。” 淇清指着草屋的屋顶道:“你现在去把屋顶修了吧,今日风大,我身子骨不好,怕冷咯。” 俞秀山看看屋顶,想起朱蝎那一番叮邦乱揍,僵直着脖子看向了屋顶:“师兄给我一条活路吧。” 淇清打了哈欠,拎起自己的小锄头:“怪我咯,我想去吃早饭了,今晚午时三刻,你来我屋内,咱们共商大计。” 淇清第一次正眼瞧了俞秀山一次:“原来你长得还是有几分姿色,记得洗刷干净咯,小伙子。” 他临走又朝着俞秀山补了一句:“我当初处境如何,脊梁都是直着的,你,真是贱,太贱了。” 俞秀山才无所谓淇清骂他贱不贱,他现在苦恼的是这屋顶修还是不修。 他拍拍手,终于又爬了上去,坐在上面,自言自语道:“怪我咯。”这语气简直是跟淇清一模一样。 俞秀山这次小心的修不完屋顶,尽量的不出现上次那叮叮当当的声响,补完了就便下去到食堂领早饭。 这食堂的几个人见他都是一副看热闹的眼神。他瞧见朱蝎在不远处唾沫横飞的讲着他养了一条狗,这糙汉子今日竟然没有在房间里练功,出来八卦了。 俞秀山一点也不想成为朱蝎八卦的对象。 淇清正端着一碗粥往外走,走到俞秀山的身边,拍拍俞秀山的肩膀,小声的在他耳边道:“你一定是把朱蝎惹得不轻,他现在见人就说你那贱狗一般的模样,这食堂人来人往,怕是不出几天,人人都知道了你是朱蝎养的一条狗,保重啊。” 俞秀山心道不用保重,我的心情就已经很沉重了。 他道:“多谢师兄提醒。” 淇清说完此话,摇摇头,就走出了食堂。 俞秀山一个人留在这食堂简直是作死。这日子简直是过够了。 他站在原地不动,还是有人会找茬。不如动上一动。 俞秀山走到领早饭之处,对着分饭的人道:“我的早饭。” 那人正呵呵的听着朱蝎讲着俞秀山的动人事迹,他瞧见是事迹的主人公来了,眼珠子一转,将一勺粥倒在了地上:“绿眼狗来舔,舔干净了就给你吃饭。” 倒完了,又觉得自己这主意实在是不错,就又呵呵笑了起来。 俞秀山抬脚碾了碾地上的稀粥的米粒,顺手拿了一个馒头,揣在胸前,耷拉着眼皮道:“你还是自己舔一舔吧,我这牙口不好,恐怕是舔不干净。”说哇,俞秀山转身就走。 这食堂内此刻正是人多的时候,外门的各司都过来取自己的饭食。听朱蝎的吧的吧的讲了一通,都是心中对俞秀山不齿。这修真之地无论是内门还是外门都讲究修其心境,并且多数人都是自视甚高。 这大堂之内,有几个女子拎着食盒站在远处听着朱蝎絮絮叨叨。这外门出一个俞秀山这样的也是奇闻,少不得人想要听一听。 俞秀山深信,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虽然这几个女子所站之地是出这个食堂的大门必经之路,俞秀山还是决定要躲得远远的。 他特意绕了一个大圈,躲到了那那群女子的身后,然后要朝着那群女子的身后的那片空余之处穿过去,走出这食堂。 但是就是有这不长眼的。 俞秀山刚走到那群女子的身后,就有一群人挡在了他的前路上。虽然穿的都是土黄色的衣裳,但是明显的对方的衣料,就不是普通的料子,俞秀山身上这件是土布黄衫,那四五个人身上的衣料轻柔飘逸,最次也得是上好的丝绸。 尤其是中间那位。 明显比周围那几位衣着服饰要好了许多。中间那位不单单是衣料轻柔飘逸了,他这件土黄衣衫做工也是更为精致,镶了玄黑边纹,绣着银色滚云边,虽然长得五官端正,还称得上清秀,但是整张脸上写满了我是太子爷,我是土皇帝,不服来战。 这么高调秀富贵,这么高调摆大谱的。俞秀山瞧了瞧这几位衣衫上绣着一柄墨色小剑,才想这该是铸剑司的。 中间那位高声一呵:“绿眼狗,你挡住碧珍仙子的路了,还不快滚开。” 俞秀山心道,这又是一个睁着眼说瞎话的。这碧珍仙子真是好能耐,居然能倒着来几步。 但是俞秀山还是低着头往后退了几步。打算绕道前面走。 结果俞秀山刚走了几步,那位太子爷又喊:“绿眼狗,你去哪儿,别脏了碧珍仙子的眼。” 前面不能脏了碧珍仙子的眼,后面不能挡了碧珍仙子的路。 这碧珍仙子是谁,俞秀山还不知道呢。 他抬起头,那群女子看了一眼。只见这群修真的女仙子们长得还都是形貌精致,穿戴也毫无不妥之处,比起来,他那文昌侯府的什么各式姨娘,各式小姐都是些庸脂俗粉了。 这群女仙中其中几个指着那位猖狂的太子爷,然后到一个身着粉红的衣裙的女子耳边小声说话。这位估计是那位碧珍仙子了。 这位碧珍仙子比起周围的众位女子来说是漂亮了几分,身形也更加高挑俏丽,面容也更加温和大气,举手投足之间也不似其他仙子,带了些端庄在里面。 俞秀山这么多瞧了一眼,就惹出货了。 这群女子刚才也听了朱蝎念道俞秀山的之事,知道岐山外门有这么一个不知羞耻的人物,都恨不得杀了俞秀山替外门除去败类。 碧池仙子见俞秀山盯着自己看,觉得俞秀山定是心存了色心,不怀好意,她面红耳赤怒叱一声:“你看什么,再看我挖了你的眼,我也是你能看的吗。” 那太子爷一看,自己英雄救美的机会来了。他几步走到碧珍仙子前面,朝它道:“碧珍仙子不要气恼,看我教训这个不知羞耻的小人。” 碧珍仙子朝着太子爷微微一笑:“怎么敢劳烦端瑞师兄。” 端瑞被碧珍仙子那一笑搅得神魂颠倒:“不劳烦,不劳烦。” 这端瑞是铸剑司主事端莫之子。端莫生性好色,活了九百余岁,这岐山之上就有三位平妻,两房小妾,这山下更是安置着三十一房小妾,有二十来位红颜知己。修真之人本就子嗣单薄,他虽然娶了众多妻妾,却是始终没有一个人给他诞下一男半女,直到二十年前,他在这岐山山脚下,新纳得一个农户家的小女儿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这儿子就是端瑞。 端瑞让端莫又是欢喜又是愁啊。 欢喜的是自己活了九百余岁,终于有了子嗣,愁的是这端瑞的脑袋瓜子和根骨悟性都随了他那农户女儿的娘。端瑞自小就被端莫养在身边,什么都没有多大进展,唯有这好色一项学了十成十的像。 端瑞在岐山呆了二十余年,依旧是个练气一层。 但是这不妨碍他对美色的喜好。 这岐山之上,女子本来就少,他们这铸剑司更是一水的汉子,这修真的女子多是在酒酿司,声乐司,灵植司,灵兽司。 铸剑司在东山,这几司都在西山。 只有每日在食堂取饭食时,才能见上一见。 这端瑞是每天必然跑上食堂三次,只为见上碧珍一面。 如今这般辛苦才迎来这英雄救美的机会,岂能白白的放过。 端瑞一撸袖子:”瞧我让他好看。“ 端瑞朝着俞秀山走了过来。 虽然说他只有练气一层的本事,但是长得人高马大,身材宽阔,腰板抡圆了也是一名壮汉。 俞秀山何其无辜,不过是多看两眼,就惹出了这么一个煞星。他试图讲道理:“这位端瑞师兄,我家中已经有妻小了,方才看见这位碧池仙子觉得她家妻长得有那么一点点相像,才多看了一眼,心中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跟一个企图在雌性面前炫耀的雄性讲道理那就是白浪费口水。 端瑞用力一拍桌子,道:“谁信你的狗话,看我教训你。” 端瑞手中一扬,就拿出一把剑来。这剑也是一把好剑,银光乍闪,寒气逼人。这端莫为这个儿子也算是下了血本。连碧池仙子都赞了一句:“好剑。” 赞的端瑞眼睛一亮,朝着俞秀山就劈过去。 俞秀山从一个女子手中抢了个饭盒举到身前一挡。端瑞的剑带有寒气,剑气逼人,无奈用剑的人不中用,只堪堪将那饭盒砍成了两半,里面的饭水撒了一地出来,俞秀山眨眨眼,抬手将那饭水利拉的饭盒朝着碧珍仙子扔过去。 端瑞也顾不得招呼俞秀山了,他赶紧朝着碧珍仙子过去,并叫道:“仙子,你要小心。” 他扑过去也晚了,只见碧珍指间轻轻一弹,那些朝着她过去的饭水就静止不动了,然后哗哗落到了地上。 俞秀山趁着他们不备,已经跑到了食堂门口。 碧珍仙子朝着端瑞道:“端瑞师兄,劳你忧心了。”她说这话,指间一动,袖子一挥。她那粉红袖子唰唰的变长,横七竖八的拦在了俞秀山的面前,将食堂的门口生生堵住。 碧珍朝着端瑞盈盈一拜:“端瑞师兄,我等还要回酒酿司,我等就先离去了。”她的眼中似乎微微生出恼意来,连面色也微微有些难看。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但是端瑞离得碧珍仙子如此近,怎么会看不出来。 这碧珍仙子生气了。 碧珍领着酒酿司的众人拎着食盒收起长袖,走了出去。 她路过俞秀山的身边,朝着俞秀山讽刺一笑,哪儿还有刚才恼怒的模样。她刚才分明就是演戏给端瑞看的。 俞秀山心道,好阴险,都快超过我了。 这借刀杀人用的高超。 等到那碧珍前脚出了门,俞秀山抬脚还没有走出一步,就见那食堂的大门口,又横七竖八的被挡了起来,不过这次不是粉红袖子,而是一截红绳。 端瑞等人将俞秀山堵在红绳之前。 俞秀山瞅着这红绳,耷拉着眼皮不动了。 他抬头对着端瑞说道:“实不相瞒,我对碧珍仙子心中其实还有其他的想法,看碧珍仙子长得如此美貌动人,我要是能娶回家去,暖个被窝生个儿子,喝几两小酒,伺候我脱个鞋子,洗个脚什么的,那就真是太美了。”说着,他后退一步紧紧的靠在了红绳之上。 这碧珍仙子是谁,是端瑞心中的女神。 端瑞身边的人一听的俞秀山如此伟大的理想,忍不住噗嗤一笑,虽然心中隐隐气愤,但是想想平日高不可攀的碧珍仙子将来是如此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端瑞一听身边其他人的笑声,更是怒不可解。 他大吼一声:“都住嘴。” 然后举剑就朝着俞秀山刺去! 俞秀山等的就是这一刺。他所站的位置是红绳纠缠就密集之处。碧珍这红绳想来不是什么凡世间纳鞋底子用的一般绳子,但是端瑞那剑也不是一般人用的剑啊。 端瑞刺来,俞秀山紧紧盯住那一剑,趁机一躲。他本就紧紧的贴着那红绳,此刻一躲,端瑞的那一剑全都落在红绳之上。 那碧珍仙子布下的红绳纷纷断开。 俞秀山快速翻身一跳,从那红绳断开的洞中跃了出去,然后拔腿就跑。 端瑞可不能像俞秀山一般从洞中翻出去,他咬牙切齿的挥着剑狠狠的劈开那些红绳,看着俞秀山跑走的背影。他身边的人好歹还有个清醒的,提醒道:“端瑞啊,我们要不就先回去吧,一个连练气都没有的小崽子,什么时候都教训都行,这早饭还是要拿回去的,不然我们先回去,你自己去先去追他?” 端瑞心中虽然生气,但是也知道自己是用取早饭的名义跟父亲说的,要是这群人先回去了,他那父亲定然会问他去哪儿了。铸剑司虽然瞧不起这食堂,却又不愿意多生事端。 端瑞只得先气哄哄的先与其他人一起回到了铸剑司。 俞秀山跑了数十米出去,发现没有追兵。 就停住了脚,将怀里的馒头拿出来,一边啃,一边朝着菜地走过去。路过朱蝎的房间,见房门紧锁,想来朱蝎那孙子还没有从食堂回来。 他走到菜地那儿,就见淇清拿着薅锄正在除草。这白菜已经收了两批,眼前这一批,已经长得一尺来高,一个个蹲在地里,像是一个个的白胖孩子。 俞秀山叫道:”师兄我回来了。” 淇清哦了一声,然后对俞秀山道:“回来了就喂羊吧。”说完,又想起了一事儿:“刚才有一名从内门出来的路过外门,特意给你送来了一包东西,说是一个叫清修的师兄让送来的,他传话说清修师兄过几日要来看你。” 淇清说完,自言自语:“我怎么不知道一个叫做清修的人,清字辈的,那枇休子老儿又收徒弟了?” 俞秀山仰天一叹:“瞎了眼的枇休子,他确实又收徒弟了。” 俞秀山三两口将馒头吃完,淇清又叫住他:“月末可以去理事阁老秋那里换点数了,别忘了清点你的点数。” 俞秀山愣了一愣:“师兄,你一个种白菜的,我一个养猪喂羊的拿来的什么点数。” 淇清数数手指头,慢慢悠悠的道:“我每月要交予食堂三批白菜,每批白菜一千六百棵,我每月多种出来交上去的白菜就是我的点数啊,” 他算了算:“这个月我多出来一千二百个点数,一千个点数一块下品灵石,我能换一个块。” 俞秀山望望淇清的白菜地,再望望的自己的猪羊圈,他一直忘了问,他的点数从何而来。他问道:“师兄,我的点数是从何而来?” 其请道:“你每个月要交予食堂一百只羊,一百只猪,你每个月多交出去的猪羊就是你的点数嘛,只是自从你来了,这猪羊的数目就没有增加过,怕是够呛。” 俞秀山哦了一声,也不甚在意,他心道反正多出来也是朱蝎的,有个屁用。 俞秀山听见朱蝎房间的门响了一响,那八卦玩意终于回来了,紧接着,果然窗户打开了,朱蝎一只脚踩在门上骂道:“我一不在你们就偷懒,王八蛋们,一会儿看我抽死你们,快去干活,狗儿子,快去汪汪的叫着喂猪去吧。” 他朝着俞秀山恶意满满的咧开嘴笑。 俞秀山鸟都鸟他一下,耷拉着眼皮,捡起地上的小竹篓砍草去了。 晚间三刻的时候,俞秀山起身,轻轻敲了敲淇清的门,叫道:“师兄。” 淇清答应:”进来吧。” 俞秀山推门而入,淇清守着桌子,桌子上照旧是豆大点的光亮。俞秀山坐到淇清身旁。淇清没有精神的蔫蔫的趴在桌子上,他道:“我当初与赤蟒大蛇搏斗,中了计策,丹田破损,根骨破裂,当时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淇清一顿:“忽觉人生灰暗,修真路上前途漫漫,我到底应该何去何从,怪老天咯,难道我的修真之途,就该停止不前了,难道我就只能走到这里了,要是以前我得罪的人们找我寻仇怎么办,要是师父弃我于不顾怎么办?” 俞秀山得不得出言打断他:“师兄,咱们把这一段忧伤的过去跳过,直接说重点好不好?” 看出俞秀山对他那一段忧伤的过去实在不感兴趣,淇清立刻跳过,直击重点:“我却有奇遇。” 这又太简洁了。 俞秀山提醒道:‘师兄,这里可以多说几句。” 淇清慢慢悠悠的爬起来:“茶。”俞秀山倒了一杯温茶递过去。他喝了一口茶道:“一会儿要跳过,一会儿先太简洁,你听的,要求来,要求去,我全都照办了,还怪我咯。” 俞秀山真是无奈了:“师兄你自便吧。” 淇清满意了。他道:“我原本心灰意冷,却有了一次奇遇,这奇遇让我多活了几百岁。” 第38章 刷呀刷呀刷二 这几百年过去,淇清似乎仍旧记得当时的绝望。那时他不过一百来岁的年纪,却已经半步踏入了金丹,这在整个岐山都是没有的。哪怕是飞升的老祖宗也是五百来岁结丹。 那时候的淇清已然就是枇休子的骄傲。 他生来又不是多么谦逊的人,木秀于林,招了多少人的怨恨。 一次与同门外出游历,却中了同门计策,留下他一个人搏杀一只赤蟒大蛇。落了个丹田破损,根骨破裂的下场。 亏得有一场奇遇,才让他多活了几百年。 俞秀山紧跟淇清一句:“什么奇遇?” 淇清不紧不慢的递过茶杯:“不急,听我慢慢说。”俞秀山接过茶杯为他倒满茶,心道,我怎么不急,你倒是说啊,喝这么多茶,不怕尿裤子啊。 淇清饮了一口茶:“当初我不过一百来岁正是轻狂的年纪,我虽说里金丹还有半步之遥,但是半步就是半步,我本就不是这千年赤蟒大蛇的对手,拼着命一场搏杀,虽然杀了它,但也被它伤的丹田破损,根骨破裂,我那时想着反正了没救了,这般出去也活不了几天,干脆就守着这赤蟒大蛇等死吧,等到有人来了,也知道我死的也算是英雄好汉,弄死了一条赤蟒大蛇垫底呢。” 万万没想到。 淇清道:“万万没想到,我活了下来,我与这赤蟒大蛇搏杀之处,是这赤蟒大蛇的洞穴之中,我因为身体受损,半夜里忽觉的浑身寒冷,就沿着洞穴深入,走到深处,见一张兽皮铺在地下,我裹了兽皮在身上,就发现这兽皮底下的土不对,深挖之下,我挖出了一根麒麟香。” 俞秀山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知道这麒麟香。这麒麟香五百年生一寸,一千年生两寸,长于小十八荒首阳峰峰脚。这是一个灵植,五百年生的麒麟香点燃可以镇魂凝神,服之可以提升真气,千年生的麒麟香点燃可以周润身体,服之可以增强根骨,这世发现的麒麟香最多也就提到了千年。千年生的麒麟香。麒麟香异香可传方圆十里,闻之兽动。 然而,千年生的麒麟香即便可以增强根骨,也没有淇清所说的那么神奇。 于是俞秀山知道淇清的奇遇还未完。 果然淇清卖了个官司:“这麒麟香确实稀奇,小十八荒千余年才开一次,能拿到麒麟香的更是少之又少,但是这麒麟香的功效跟宝器神药来说差不多是一样的,在人眼中没有什么好神奇的,可有可无,从小十八荒所带回来的麒麟香目前没有超过千年的,我挖出来的这根麒麟香奇就奇在根本不知道它是多少年份的。” 淇清道:“我挖出来的这根麒麟香是活的。” 俞秀山心中不信,他道:“活的?”师兄,你骗傻子呢。 淇清道:“我也不信的,我终于明白了麒麟香为什么叫做麒麟香,那根香足足有一尺来长,半尺细细的根上面长成了一只麒麟,这麒麟形貌逼真,我看见那只麒麟香上的麒麟眼睛动了一动,瞬间就惊了,亏我跟着枇休子有些见识,闻着味道才知道确定这是麒麟香,当时我真是惊呆了。” 俞秀山心道,我也惊呆了。这麒麟香的画图他是见过的,细细的一根香似的,大概是挖出来的都是这样的,所以便叫它麒麟香了? 淇清接着道:“我手握着麒麟香,麒麟香的香气瞬间就飘散出去,我这才回过神来,香飘十里,有兽动,这山中的兽类有修行的没修行的顷刻间都要朝我过来,我虽然心想死了就是死了,可以不愿意死在乱兽的蹄子下,反正都要死了,我拿起那麒麟香咬了一大口,吞了下去,我将那只麒麟的头吞了,也怪我咯,我咬的时候好像听见那只麒麟叫了一声。” 俞秀山问道:”然后呢?“ 淇清道:”咬完,吞下去,赶紧跑咯,难道要被乱兽蹄子踩死么,再说了妖修什么的也是兽,好可怕的,朝哪里跑当然是岐山咯,人多力量大吗,我跑着,发现我破损的丹田渐渐的竟能容纳真气了,虽没有完全复原,而是我心中已经是万分高兴,但是我身后的兽动越来越严重,眼看,岐山就要迎来一场大战,我急中生智,将那麒麟香用顺手拿来的那块兽皮裹了挖了一个深坑从新将麒麟香埋了起来,那群兽在岐山围了三天三夜才散去,更不要说有无数妖修夜探岐山。” 俞秀山听着,突然竖起来耳朵,他道:“我听羊叫了,师兄,我去出去看一看。” 这个时间羊不会叫的。 俞秀山觉得外面也许有人。 他说完,不等淇清回答,猛地推门而出,快速的在茅草屋外溜了一圈,没有任何人。他耷拉着眼皮朝着朱蝎的房间看过去,这朱蝎的房间照旧是一片漆黑,看不出来有人没人。 也许是错觉。 俞秀山再次回到屋内,对着淇清道:“师兄继续。” 淇清抿了一口茶,打了哈欠:“我都讲完了呀。” 俞秀山道:“这就完了?” 淇清哦了一声:“那我就再说几句吧,几日后,丹田已好,根骨也补了补,只补好之后资质一般,我只得从头练气,现在筑基中期,迟迟不能前进,已经要五衰了,那麒麟香就埋在。” 淇清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俞秀山就打断了他:“师兄,你可以稍微留一点神秘感。” 淇清打了哈欠,朝着俞秀山挥挥手:“怪我咯,你快走吧。” 俞秀山扭头就要走,他走到门口,又转过头来道:“师兄。” 淇清已经闭上了眼睛,听见俞秀山的叫声啊了一声,睁开眼:“什么事?” 俞秀山道:“师兄,这么些年来,你从来没想过将那麒麟香在挖出来吗?” 淇清闭上道:“想过的,只是。” 只是什么,淇清没有说,他挥挥手对俞秀山道:“走你的,师兄我困咯。” 只是怕岐山迎来一场恶战,只是怕岐山不得安宁,只是怕岐山。 淇清几百年来做的都是君子,唯有在五衰之时决定做一回小人。 俞秀山明白淇清与他是完全不同的一种人。 他轻轻地合上门,小声的对淇清道:“师兄,你是个好人。” 淇清早就闭上了眼,呼吸都均匀起来,似乎是睡着了。不知道听没有听见他的话。 俞秀山躺在自己的茅草屋内,兴奋的闭不上眼。 他心中相信,这似乎应该是真的。麒麟者,万物之王,掌管万物生机,可以荣化为衰,衰化为荣,万物循环生生不息。 这也许才是麒麟香的真正由来,俞秀山心道。 俞秀山还未醒过来,就被朱蝎吵醒了。朱蝎在茅草屋外足足骂了半个时辰了,什么绿眼狗,小王八羔子,龟儿子,已经骂了一遍,又要骂个来回了。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穿上衣服,推门,就看见淇清已经醒来,打着哈欠正坐在白菜地前眯着眼,而朱蝎正站在茅草屋的不远处骂骂咧咧。 朱蝎看见俞秀山出来了,啐出一口痰去:“绿眼狗,快去舔。” 俞秀山倒是想耷拉着眼皮子不想理他,可是不能。他低着头,抬起头来,立刻换了一脸贱笑:“我哪儿敢,我这口臭的,怎么能比得上您的痰呢,不信您闻闻,闻闻。”说着,超前走了两步,大张着嘴,似乎一副真要让朱蝎闻一闻的模样。 朱蝎瞧他那副贱样,顿时心中不舒服。 他朝着俞秀山骂了句:“贱狗。”又啐出一口唾沫。 啐完,朱蝎道:“这两日我要去下山,置办些草种,用具,你们俩需要勤勤恳恳,要是敢偷懒被我知道了,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第39章 刷呀刷呀刷二 俞秀山听见朱蝎这么说,第一个反应并不是高兴。 朱蝎继续说着他的吃不了兜着走的内容,什么抽你八十大鞭子三天不让你吃饭,都说了一个遍,觉得自己的语言威胁终于到位了,才得意扬扬的转身离去。 朱蝎腰间挂着四五个须弥口袋,随着他的走动一摇一摆,看模样是真的要下山置办些菜种用具。 等到朱蝎的身影完全不见了,俞秀山问打着哈欠的淇清:“这朱蝎是真的要下山了?” 淇清思索一会儿:“估计是真的,每月将近月底朱蝎是要下山去置办些菜种用具,只是这个月要早一点。” 俞秀山哦了一声,他走到淇清身旁:“师兄,你将那麒麟香埋在哪儿里?” 淇清慢悠悠的伸出一只手去,俞秀山立刻就悟了。他赶紧去屋内到了一杯茶送到淇清的手中,笑嘻嘻的问道:“师兄,还用我喂一喂吗?” 淇清摆摆手,意思不用了,然后指了指地里的大白菜。 地里的大白菜该收了。 俞秀山把袖子一卷,去收大白菜了。 俞秀山收完大白菜跑到淇清身边嘿嘿一笑:“师兄。” 淇清嗯了一声,指了指自己腿。俞秀山心道这还有完没完了,却也不能懈怠,朝着淇清的腿一阵轻揉重捏。 淇清终于舒坦的轻叹一声,又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不动了。他看着淇清,语气颇有点苦口婆心:“师兄,真是够了,还能不能正经点了。” 淇清伸了伸胳膊腿,睁开一条缝儿:“怪我咯,不是说好要做一个小秘密,保留神秘感的嘛。” 俞秀山看着淇清不动了。 淇清咳嗽一声,正经了:“我那时恰好到了铸剑司乱剑阵的边缘,就将它埋在了乱剑阵的外围,不在阵中。” 俞秀山伸手在淇清的肩膀上不轻不重的揉搓了几把:“不知道师兄认为什么时候去那乱剑阵合适?” 淇清被他揉搓的舒服,长出一口气:“什么时候都是一样,该来的躲不过,该走的拦不住,是你的就合该是你的,不是你的抢都抢不到。” 淇清将手中的茶一口干了:“择日不如撞日,明夜就去吧,既然白菜已经收完了,你便在这儿等着食堂的人来清点收货吧,哦,对了。” 淇清将一个小口袋扔给俞秀山:“顺便把地翻了,把菜种种上吧,我去睡一会儿,朱蝎那个大嗓门啊。” 俞秀山手捏着菜种上去给淇清两脚的心都有了。 第二日夜里,俞秀山就见淇清穿的污七抹黑的蒙着一张脸站在门外。 十足一副贼模样。 俞秀山道:“师兄,你这是做贼吗,怎么这么打扮?” 淇清上下打量一番俞秀山,还是那副土布衣裳:“不当贼怎么进的了那铸剑司的大门咯,可惜你这小崽子是个小废物咯,不知道进不进去。” 俞秀山道:“师兄你且等一下。”说完,一遛小跑朝着食堂过去。 一会儿的时间里,俞秀山又挑着一副大食盒回来了。淇清瞅了一眼那食盒,道:“你怎么将张师傅的大食盒给偷来了。”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指指东山:“我们这不是要去给铸剑司送宵夜嘛,师兄,换身行头,咱们就动身吧。” 俞秀山担着食盒跟着淇清身后,沿着山路朝着铸剑司过去。按说要是这俩人能够御剑飞行,也不过瞬息间就到了,可是这两个人一个穷的没有一把剑,一个是压根没那个能耐,于是这山路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俞秀山站在铸剑司大门前打量。这是大铁门,精铁铸就,看上去厚重无比,门上龙飞凤舞的刻着三个字铸剑司,一把还没有成型的剑悬挂在三字之上。 门外守着两个人,一左一右。 俞秀山看不出他们的道行深浅,但是淇清可以。这两位初初入气,想来的今年新收来的弟子。 俞秀山在打量铸剑司。 那两个人也在打量他们。打量完了,觉得俞秀山和淇清不像是来找事儿,就问道:“什么人?” 俞秀山一脸讨好的笑上去,拱手点头:“二位师兄,还能是什么人,岐山人呗。”说着,俞秀山将自己腰间挂着的小木牌晾了一晾。 俞秀山不等他们问自己就报了家门:“我们是酒酿司的。”他朝着那两位挤了个眼,做了个你懂我也懂的意思:“我们酒酿司碧珍仙子给端瑞师兄送些宵夜,以表感谢。” 端瑞对碧珍的痴恋是整个外门人尽皆知的。 这二人相视一眼,就叫俞秀山和淇清在外侯着,其中一个人找端瑞通报了一声。 这端瑞听说是酒酿司碧珍仙子送来的宵夜,简直是要高兴疯了,又是整理衣衫又是整理桌面,仿佛是碧珍要亲自来看望他一样。 俞秀山拎着食盒跟在领路人的后面,淇清跟他俞秀山身后。 等到走过一间院子,朝着右拐时,俞秀山看见一排房子。他突然喊住了带路人:“前面就是端瑞师兄的房间了吧,这位师兄真是劳烦你了,我们自己往前走几步。”说完又朝着带路人一挤眼低声道:“这位师兄有所不知,我还得给碧珍仙子捎个口信,师兄就送到这里吧。” 这位师兄一副了然的表情,他一个新入门的人虽不知道捎个口信跟送到这里有什么关系,但是他知道碧珍仙子与端瑞的八卦,于是暧昧一笑,留下俞秀山与淇清离开了。 俞秀山将手中的食盒一扔,跟在淇清身后朝着乱剑阵过去。 铸剑司以铸剑为业,岐山是为剑修,有一把好剑是每一个岐山人的梦想。铸剑司年年铸剑过万,可留下来能用的不过十之一二,这废弃的剑去哪儿了,全都被丢弃在乱剑阵。 这乱剑阵将铸剑司一分为二,横在铸剑司的中间。 乱剑阵前是铸剑司弟子修习生活之地,乱剑阵后是以备不时之需,可攻可守之地。 这乱剑阵实在是太大了。俞秀山看见密密麻麻几百万把剑集中在一起,要是这阵发动起来瞬间不得被刺成马蜂窝。 这四围连个人影都没有,可见这铸剑司对这乱剑阵的信赖,俞秀山指着那乱剑阵道:“师兄,那麒麟香埋在哪里?” 他们站在离乱剑阵十米开外的地方,也是不敢向前一步。淇清盯着密密麻麻的剑,想了一想:“我记着我当时也是站在这般距离伤,然后超前跑了*步,我前面的的那把剑,剑柄上刻了名字,我记得那把剑的名字是叫做南春剑。” 淇清一边说,一边按照自己记忆去寻找。 因为当初事关麒麟香,他的记忆十分清楚,他往前走了*步,然后抬头看自己眼前的那把剑。 剑柄上刻着剑的名字,关春剑。 淇清盯着剑柄上的名字,轻声念到:“关春剑,关春剑,南春剑,难道是我记错了,怪我咯。” 淇清挖地三尺,脸色骤变,没有,并没有兽皮,更不用说麒麟香。 俞秀山瞧着淇清挖了半天,什么都没有挖出来。 俞秀山道:“师兄。” 他问淇清:“这乱剑阵的可都是铸剑司的废剑?”俞秀山仔细打量这里剑,他继续道:“看样子像,那么几百年下来,那把南春剑早就不在最外面了,这几百年来,不知道朝着里扔了多少把废剑进来,那南春剑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如何寻得?” 淇清看这茫茫大剑阵,他心中生出一丝无奈来,稍久才转过头来对俞秀山说道:“只能怪你命不好。”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道:“我不信命。” 俞秀山说完,耷拉着一双眼皮开口就骂了:“端瑞,你娘的小嬉皮子,看老子娶了碧珍仙子给你做小后娘了,你卵球的缩在被窝里哭哭啼啼的奏不是个爷们,端瑞小娘们,哭哭啼啼的卵样还想娶碧珍那小骚蹄子,你是不知道那小骚蹄子早就被老子挂在裤腰带上了。”他使了全身的劲儿骂了出去,虽说不是声震千里,好歹也飘出数十米去。 骂完了,俞秀山背着手就站着不动了。 淇清立刻跳离俞秀山三米开外。俞秀山这简直是作死。 淇清鼓掌三声:“好勇气。” 俞秀山毫不客气:“谬赞。” 淇清伸出大拇指:“作的一手好死。” 俞秀山淡淡一笑:“大丈夫不惧生死。” 淇清心道装的一副死相啊,他转身就要走:“我就不奉陪了。” 俞秀山指着前面:“晚了,师兄还是把脸蒙上吧。” 俞秀山手指之处端瑞正怒气冲冲的拎剑而来。 话说这端瑞在房内心里又高兴又忐忑的等着碧珍仙子给他送来的宵夜,但是宵夜总是不来,等得端瑞心里都焦急了。他心里百转千回,一千个想法已经如奔腾的绵羊一样跑过去了。 难道碧珍仙子后悔给送宵夜了?不,不,这不可能。 难道送宵夜的人迷路了?这完全有可能。 难道送宵夜的人将宵夜弄坏了。这完全有可能。 百转千回间,他突然听见一阵大骂。这大骂句句伤他肺腑,端瑞拎起剑就朝着骂声过去。 端瑞随着骂声过去,就看见了两个蒙着脸的人站在那乱剑阵前。 那脸上都包成了一个球,只留出一条缝儿,露出两只眼睛来,可连这两只眼睛的大小都看不清楚。 只能分出身量的高矮。 端瑞气的鼻孔里都要喷出火来:“哪个骂的我?” 稍矮的那个超前踏出一步:“老子骂的你,卵球的端瑞小娘们,你倒是从被窝里爬出来了,卵球的,老子今天告诉你我是碧珍那个小骚蹄子的相好,以后不要没脸没皮的缠着了,虽说碧珍这小妞是个男人就能睡一睡,可也要是个人,你没有卵,不行啦。” 俞秀山是谁,他怎么也算是一个市井无赖,一番话把端瑞气的不仅鼻孔喷火,一双眼睛也要冒出烟来。 端瑞指着俞秀山道:“有本事把你脸上的东西拿下来,让我看看你是谁?” 俞秀山嘿嘿一笑,叉着腰歪着头一副泼妇的模样:“老子怕把脸上的布拿下来帅瞎了你的眼,为什么碧珍那小骚蹄子看不上你,还不是因为老子太帅,将你比的那是泥坑里的蛤蟆看不得啊,为了你的脸面我还是不拿下来了。” 端瑞现在何止是鼻孔喷火,眼睛冒烟,他一张嘴里像是烧了一块红炭,吞不下,合不拢,大声叫道:“你,你。”说着举剑就要朝着俞秀山过去。 他身后还跟着数十名铸剑司的人,眼看就要打起来了,也就朝着俞秀山过去。 淇清赞道好一张利嘴,脚下退后了几步,要远离战场。 俞秀山也跟着退后几步,叫:“停。” 端瑞正在火头上,张嘴一句:“停什么停,给我弄死他。”他有心骂上几句,无奈从小被端莫养在岐山,虽说品性资质不怎么样,但是骂人的话还真不会说几句。 俞秀山紧着说::“老子就说碧珍看不上你吧,你瞧你那怂蛋样,打个架还要一群人欺负一个,有本事咱们俩单挑。” 一提碧珍仙子,端瑞的脑子就不够用,他略一思索,朝着身后的人说:“停。”他对俞秀山说:”你说的都是谎话,我不信,我今天要宰了你是因为你有损碧珍仙子的名声,你说要单挑就单挑。” 俞秀山指指端瑞身后的人:“你让他们退后,我可真怕打着打着他们扑上来。” 端瑞挥挥手:“退后。” 俞秀山说道:“再退后。” 端瑞再挥手:“再退后。” 直到退出足够远,俞秀山才摆开个架势,对端瑞道:“来吧。” 端瑞挽出一个剑花,朝着俞秀山就刺过去。虽说端瑞这人修道修道不怎么样,但是那一个剪花倒是挺漂亮。他刚刚只是练气一层,这岐山剑的基础剑式也不过学了个一招半式,但也大叫:“小岐山剑一式。” 他也不愿意那些铸剑司的人跟在身后看他的笑话,顾将人遣的远远的,又不愿意放弃这单打独斗为碧珍仙子出气的机会。再一看俞秀山和淇清虽然将脸蒙上,可也穿着岐山外门的衣服,想来哪怕是打不过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也就豁出去上了。 俞秀山耷拉着的眼皮站在那儿,他从荷包中摸到了一个块圆形的东西,这是他上次在遇见滑蛇时所用的过的,不是片什么,不过摸上去倒是结实的很。 他没有去躲端瑞那一剑,端瑞今天这一剑比上次在食堂更是来的迅猛快速。俞秀山侧开头,举起那块圆形薄片生生接住了这一剑。 那一剑砍在薄片上剑光四射。 俞秀山心道我连你们岐山派的大招式都见过,还怕你这么个小玩意,什么小岐山剑一式,我都见过岐山一式,你也就这么点本事。 端瑞可不就这么点本事。他用完那一招就不会了,只会举着剑乱劈一通。 俞秀山躲过端瑞劈下来的那几剑,突然一手握住端瑞拿剑的手,一手抱住端瑞的腰,朝着淇清说:“师兄,这外面就交给你了。” 说完,淇清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俞秀山抬脚朝着端瑞的膝盖一踹,趁着端瑞的腰腿一软,抱着端瑞就滚进了乱剑阵。 淇清睁着眼睛,满脑子都是这简直是作死。 是作死。 作死。 死。 他呵呵笑了两声,大声叫道:“不好了,快去告诉主事端瑞掉进乱剑阵了,不好了,不好了。” 淇清喊完,看着乱剑阵,自言自语道:“怪我咯,这乱剑阵要启动了。”他喊完也就走入这乱剑阵中。 俞秀山正跟端瑞扭打在一起,端瑞连自己的剑都不要了,抬拳就揍。他腰粗膀圆,一下就将俞秀山压了底下,吭吭给了几拳。 俞秀山哪儿能白白挨打,他更是阴毒,专门照着端瑞的脸招呼,上去就挠了端瑞一脸的血道子。端瑞最好脸面,他这张脸虽然长得不俊俏,也算端正,要是给挠花了,留下疤痕,以后可还怎么见碧珍仙子。 端瑞拳头都不打了,顾不上揍俞秀山,现在只顾着捂脸了。 俞秀山挠了端瑞一脸血,将端瑞一脚踹在,那傻货还捂着脸不动。 俞秀山看着四周环境。 这乱剑阵启动了。他此刻就在阵中。 俞秀山看着这四围,他们被困于阵中了。这周围的剑都似乎都脱去的原本的模样,焕然一新,似是一把锋利的新剑一般,锋利的光芒一闪,似乎随时都能割断人的脖子。 这些锋芒毕露的剑组成一个个的连环弧,这些连环弧看上去虚无缥缈,根本分不清哪里是真哪里是假。 俞秀山不动。也是他们运气好,滚到内的这一片地方剑少,地方只宽阔了那一点点。 在这阵中完全看不见阵外的情况。 想来阵外也看不见阵内的情况。 俞秀山蹲下身去,将身边的剑一把一把的看过去,没有,没有那把南春剑,这要是一把一把的找过去要找到何年何月。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子给了还捂着脸的端瑞一脚:“起来。” 端瑞一窜而起,捡起剑就要朝着俞秀山劈过去。 俞秀山也不回头,他淡淡的道:“别动。” 他不说端瑞也不敢动了,端瑞手里的剑当啷就掉在了地上,他朝着俞秀山问道:“怎么,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被剑包围了,不行,我要出去,出去。”他朝前刚刚迈出一步,那离他的剑竟然开始晃动,脚还没有落下,剑尖竟然已经指向了他们俩。 端瑞赶紧又把脚收了回去,他指着俞秀山道:“你害我,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俞秀山说:“我哪敢害你,我是借你老爹的手破了这乱剑阵,好了,别乱动了,等着你老爹来吧。” 第40章 刷呀刷呀刷二 淇清前脚刚踏入阵中,端瑞的老子端莫就急匆匆的来了、 这端莫看上去比端瑞还要魁梧一些,一脸的络腮胡子,看不清楚面貌,倒是那双眼睛看上去比端瑞的眼睛要飞扬有神。年纪看上去倒是不大,约莫四十来岁的模样。 端莫活了九百来岁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宝贝的很。 在端瑞拎着剑气势汹汹的要和俞秀山打一场的时候,这铸剑司已经传了讯息告知端莫,哪知道还是来晚了一步。端莫从剑上下来,朝着乱剑阵前先叫了一声:”瑞儿。”然后也毫不迟疑的走进了乱剑阵。 端瑞不知道自己的老子已经进阵了,他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了。虽然还记恨着俞秀山,但是却紧紧的贴着俞秀山的旁边,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不动,可是那剑阵动了。 那剑阵忽的分出一层,成一个方阵,朝着他们的腰间齐齐刺去。俞秀山紧紧盯着刺来的剑,他趴下了,临趴下到底是顾了端瑞一把,拽了端瑞的衣服一下。端瑞这才反应过来跟着俞秀山一起趴了下去。 但是那剑阵又分出一层去,这一层成一个圆,从天而降,朝着俞秀山刺去。俞秀山扭着脖子,赶紧翻了个身,他这一动,那剑阵又分出一层,剑尖齐齐指向俞秀山与端瑞的平躺着的身体。 这真是站也要被刺成马蜂窝。躺着也要被刺成马蜂窝,趴着还是马蜂窝。动是马蜂窝,不动还是马蜂窝。 这日子简直是没发过了。 端瑞已经吓得目瞪口呆,紧紧抓住了俞秀山的手大叫:“啊啊啊啊。” 俞秀山心道叫个屁,死在这里也只能怪你爹来的太晚了。 这时突然一件黄土色的衣服直飞而来,将腰间那层剑兜住往上一提,顺道也将上面那层剑兜住,将那两层剑甩了出去。俞秀山一直死死盯着剑阵,此刻正是机会,他甩开端瑞握住他的手,一跃而起。 端瑞如大梦方醒,也像俞秀山一般一跃而起。 但是晚了一步,他的脚后跟挨了到剑锋,生生的被削成了松鼠桂鱼的模样。 疼的端瑞大叫一声。 等到落到地上,那剑阵已经松懈了下来,看不出方才要人命的阵势了,已经回归了表面上的平和。 俞秀山看见那件土黄色的衣裳,估摸着淇清来了。 果然,他一回头,就看见淇清正踩在一把剑上,一跃而下,又落在了另一把剑上。俞秀山叫了一声:“师兄。”淇清抽出时间,叫了一声:“别动。” 俞秀山随后补了一句:“你可真狼狈啊。” 淇清真是心里有苦说不出啊。他一进阵,就想撒丫子出去了。这剑阵变化千千,最主要的是淇清发现这一动是牵一发动全身,在剑阵的一方变化,整个剑阵就会发生变化。 他这会儿是全身上下都变成了丝丝缕缕,简直就像是穿了一身碧珍的丝带,唯一一件还算是完整的土黄上衣也被他丢了出去。 淇清躲过几剑落在俞秀山与端瑞的身旁。 端瑞已经抱着脚哎哟哎哟的叫着疼。 紧随淇清身后,端莫也跟了过来,他已经听见了端瑞的叫疼声,心里那是着急的很,可是在这剑阵之中飞行御剑之术根本无法运用,只能一层层的闯进来。 端莫的形象比起淇清好上太多了,他只是发丝微微有凌乱,上衣被割了几个口子,手里拿着一把剑就朝着俞秀山过来。 刚落地,端莫就叫了一声:“我的儿啊,快让爹看看。”上下打量了端瑞一番,发现没有什么损伤,只是脚跟处有些伤痕,用了一个止血的法术,又喂了端瑞一粒丹药,这才问起其他事儿。 端莫还没有开口,俞秀山就凑过去了,他噗通就朝着端莫跪下了,嚎啕哭了两声:“端主事,我错了,我再也不和端瑞师兄抢碧珍仙子了,可是我是真心喜欢碧珍仙子,我不过是嫉妒碧珍仙子倾心端瑞师兄,所以说了端瑞师兄几句坏话,我们两个就扭打了起来,冲进了这个阵法之中。”俞秀山的演技生涯又开始了,他浑身发抖,十足一个被剑阵吓破胆的小菜鸟,又贱兮兮的朝着端莫求救:“端主事,这里太可怕,端主事,你一定救我们出去啊。” 淇清幸好蒙着一张脸,不然他的这张脸都要笑抽了。这个小贱人,简直是太贱了,贱的都不带脸红的。 端莫已经听了个明白,这打起来的原因就是争风吃醋。两个小青年争风吃醋打到这剑阵中来了,他身为一个长辈,一个主事,倒是很想一个人给他们几巴掌,但是现在不能。 端莫的心里是气的五窍生烟,又有些怪酒酿司的碧珍红颜祸水。他压制了怒气对俞秀山说:“你先起来,起来再说。” 端莫将心中的怒气压制了下去,可是端瑞压制不住啊,他指着俞秀山说:“父亲,就是他,就是他,他辱骂我并且辱骂碧珍仙子,简直真是太可气了。” 端瑞说的这是事实。这就更落实了端莫心中那个争风吃醋的想法。 他回头对着自己这个傻儿子说:“你暂且把嘴闭上吧。” 端莫打量了一下俞秀山与淇清,一个连练气都没有,一个只到筑基中期,蒙着一张脸鬼鬼祟祟的,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英明栋梁的后辈。 端莫的心里叹了口气,他给儿子擦屁股的事儿什么时候能是个头呢。 端莫其他三人说:”你们要紧跟着我,千万不要分开,这剑阵千变万化,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需要找到这剑阵中的阵眼才能破阵。” 说完,端莫叹了口气。 淇清说话了:”端主事别叹气,我知道这乱剑阵中的阵眼并不好找,与寻常的阵法中的阵眼不同,这乱剑阵的中的镇眼也是千变万化的。“ 端莫听完淇清这话,多看了淇清一眼。 淇清继续:“端主事,这乱剑阵阵眼变化万千,随阵变化,而阵随着入阵人变化,不如这样,端主事专心应对这阵法变动,我来保护其余的人,而找阵眼就由。”说着,淇清一把拎出了俞秀山:“就由他来找吧。”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看淇清,意思是你这是做嘛。 淇清朝着俞秀山眨眨眼,意思我这是让你戴罪立功啊。 俞秀山翻了翻眼皮,意思你看我有那能耐。 淇清张张嘴无声说了四个字,怪你自己咯。 俞秀山翻了白眼。 端莫终于拿正眼看向淇清:“原来你也知道甚多,看着你模样,年岁也有三四百岁了,道法虽然没有长进,学识倒是知道的不少,只是这乱剑阵阵法所知的人并不多,你是哪家门下?” 淇清心中呵呵一笑,真是想告诉他自己原来师从枇休子,连你这九百来岁的老儿还得叫我一声师叔。当然这是不可能,他啧了一声道:”我师从大食堂王师傅。” 端莫当然不知道大食堂王师傅是谁,他哦了一声问道:“这大食堂王师傅想来应该是个学识渊博之人,竟然知道这乱剑阵。” 淇清又啧了一声:“王师傅做的乱炖不错,就是火候大一些。” 端莫点点头:“那就按照你说的方法来吧。” 淇清接话道:“其实我更喜欢张师傅做的凉拌小菜,要是再来几两小酒那就更美了。“ 端莫指着俞秀山:”还是告诉他如何寻找阵眼吧。“ 淇清嗯了一声,话是词不达意:”可惜张师傅真是太抠门了,凉拌小菜每次只给小半勺,不够打牙祭啊。” 完全就是驴唇不对马嘴了。 俞秀山长出一口气,指着淇清道:“师兄,还行不行了,能不能正经点了,还想不想出去了。” 淇清这才收了一脸从吃货模样,他轻轻咳嗽一声,对俞秀山:“你且看那变化发生之处,变化出处就是根源。” 俞秀山的脖子噶擦噶擦转过去看向淇清,他心中叫道,师兄,这乱剑阵这么大,我看不过来。 看不过来。 看不过。 不过。 过。 然而没有人在意他心中的抗议。 随着他们的人一动,这剑阵又动了。这次不用于上次,这次真是乱剑袭来,无数把剑从四面八方各个方向一齐袭击过来,光影错乱令人分神不得。 端莫拎着他的剑,举剑开始,手中那把剑瞬间化为一把巨剑剑,足有一人多长,半米多宽,他挥手一轮,袭击过来的那些剑有一半被他抡到了一边去。 淇清抬手祭出一把亮光,这亮光笼罩在俞秀山淇清,端瑞身上,形成了一个拱形的保护罩,将他们护在中央。可是并不牢靠,时不时有一两把剑穿透过来,擦着端瑞的耳边子就过去了。 端瑞吓得直叫爹。无奈他爹忙着呢。 淇清倒是气定神闲的来了一句:”怪我咯。“他将俞秀山一把托起:”仔细看,一定要看仔细了。” 俞秀山站在淇清的肩膀上皱着眉头紧紧的盯着那剑阵,寻找这变化的根源,这剑阵圆弧一层一层又一层,就像是一层层的波浪一般,看的久了让人眼睛发晕。 这变化是从那一层波浪开始的呢。 俞秀山的眼睛顺着波浪一层层的超前寻觅,哪里到底是在哪里。 他一层层的找着。 几乎要看吐了。 淇清的肩膀一动,他差点一口吐出来。他捂着脑袋:“师兄,你,你别动。” 淇清以为他被剑刺到:“怎么了?” 俞秀山道:“我有了。” 淇清倒是淡定:“生吧。“ 说着,肩膀朝上顶了一顶。 俞秀山随着淇清的肩膀那一动,突然眼前一亮,他看到那层层波浪之中有一个小小的漩涡,那微微的动荡就是从那里开始,慢慢开始逐渐扩大,直至成阵。 俞秀山叹了一口气,道:”师兄,我找到了。“ 他话音刚落,那阵法又变了。 淇清听了俞秀山的话赶紧抬头去找,他又动了一动:”哪里?” 俞秀山捂着胸口,差点吐出来了。 这哪里是个头啊。 他朝着保护罩外的端莫一看,就端莫已经开出数米去了,怪不得这剑阵又动了。俞秀山抖着手指指着端莫道:“那位大爷,你能不能不动了。” 第41章 刷呀刷呀刷二 端莫稳了一下身形,刚才是越战越酣,险些忘记了大事。 俞秀山又盯着层层的剑过去,他的脑中在想,这剑阵是会变,但是是多长时间会变?此刻的剑阵已经不是刚才的乱剑齐发,但是开始神出鬼没了。指不定从哪儿会冒出来,天上,地下,身旁。速度太快,就如一把流光银梭在日光下一闪就消失不见。 淇清的保护罩实在是太不牢靠,端瑞已经跟跳舞一样,时不时下下腰,劈劈腿,跳跳脚了。 端莫负责牵扯这阵法变化也是不敢掉以轻心。 俞秀山终于又发现了那变化中的渊源之处,他叫道:“大爷,你先别动。”然后他指挥到:“拿起你的大宝剑来,朝着正南看过去,看到一把剑柄是墨蓝色,上面还有一块红色的石头的那把剑没有,就是那儿了,大爷你赶紧端莫着。“ 端莫伸手抬手就将他那把大剑朝着正南扔了出去,正砸在那把墨蓝剑柄的剑上。这两把剑相撞,忽的发出一阵白光来,照的俞秀山的眼睛刺痛,他赶紧闭上了眼睛。 然后,就听到卡擦卡擦似乎是什么东西破裂的生硬。 等到眼睛不再疼了,他睁眼一看,发现那阵白光还是存在只是越来越小了。端莫那把巨剑与那把墨蓝剑柄的剑交叉在一起。巨剑上出现了裂纹,并且正在不断的扩大,只听一声咔嚓之后就是哗啦一声,那把巨剑碎了。 紧接着那把墨蓝剑柄的剑跳跃而出,掉在了地上。 瞬间这乱剑阵破了。 乱剑阵中剑马上就失去了锋芒,又称为了一堆破铜烂铁,斜插在土地之上。 俞秀山赶紧从淇清的肩膀上跳了下来。 端莫望着自己碎了巨剑一声叹息,心疼的不得了。 端瑞还是颇有些心惊胆寒,这剑阵一破,还是不敢动,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朝着端莫跑过去,边跑边叫:“父亲,父亲,真是吓死我了。” 跑到半路,忽然又恶狠狠的回头看着俞秀山与淇清:“我是不会轻饶了你们的,害得我父亲最喜欢的剑都碎了。” 俞秀山真想呸他一脸,但是忍了。他张开口,无声的对端瑞说了几个字。 端瑞看的清清楚楚,俞秀山说的是碧珍小婊砸。 端瑞立刻火冒三丈。 要不是端莫在场,恨不得立刻就手刃了俞秀山。 俞秀山拉着淇清走过去,朝着站在端莫身边的端瑞说:“还请端瑞师兄原谅我的莽撞,今日师兄的父亲舍剑救我们,我真是对不起端瑞师兄啊,还请端瑞师兄原谅我。” 端莫对俞秀山的态度很是满意,他笑道:“少年人难免的,只是应该多把心思放在正道之上。”说着朝着端瑞使了个眼色。 给端瑞使眼色,哪怕是给端瑞使脸色,端瑞都不干了。 端瑞觉得俞秀山惯会装相,他哼了一声:“要我原谅你,那是门都没有,我是不会轻饶了你的。” 俞秀山正色,颇为严肃的说:“端瑞师兄,你今日要是不原谅我,我就跪在这里直到你原谅我为止。” 端瑞瞧他装相,气的那是不行。又有父亲在场动不得手,大喊三声:“我不原谅你,我不原谅你,不原谅。” 吼的俞秀山的耳朵都痒了一痒。 端瑞吼完就气冲冲的离去。俞秀山朝着端瑞的背影顺道一跪,也大吼一声:“端瑞师兄,你不原谅我就不起来,男子汉说到做到。” 端莫低头说道:“你起来。” 俞秀山脸色坚定:“男子汉说到做到。” 他低下头,似乎是脸上稍有愧色,对着端莫道:“端主事,不如你去劝一劝端瑞师兄,让他原谅我,否则我就一直跪着。” 端莫见他心意坚决,对他道:“你还是站起来等吧,我去劝一下瑞儿。” 俞秀山坚决摇摇头:“我要跪着。” 端莫道:“那也不用非要跪着这里。” 俞秀山道:“您的剑是碎在这里。” 端莫停了一停。 端莫心道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怨,用得着这么跪着吗,但是又想了想自己的儿子那得理不饶人的模样,顿时觉得恐怕是怕遭报复。 端莫见俞秀山坚决不起,只得先去劝端瑞。 端莫这一走围观的铸剑司人员也是撤了,只留下两个守着这乱剑阵。 俞秀山见人都走了,拍拍膝盖上的土就站起来。 他朝着淇清说:“找啊,师兄。” 淇清瞅瞅他的膝盖,慢悠悠的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你真不是个男儿。” 俞秀山才不管他这一套,他耷拉下眼皮,一把剑一把剑的看过去,看了数十把才回了淇清一句:“男儿膝下有灵石,我就给你天天跪。” 淇清啧了一声:“怪我咯,好穷的,小贱人无需一跪。” 俞秀山是漫无目的的找。 淇清是凭着记忆找。 他走回当初埋下麒麟香的方向,朝着那个方向向前,搜寻附近的剑,不到半个时辰真的找到了那把南春剑。 淇清将俞秀山喊来,两人就朝着这把剑的挖了起来,终于挖出了淇清所说的兽皮。这兽皮裹得严严实实的,连一点缝隙都没有漏出来,那麒麟香的香气是一点都没有透出去。 俞秀山拿着那兽皮包裹心跳的砰砰直响。 他满脑子都是有救了。有救了。 然而淇清小声说了一句:“糟糕,快把麒麟香藏好了。“ 俞秀山心中惊讶,回头看淇清,兽动了?这麒麟香的香味可还是一点都没有漏出来呢,这也太夸张了。 淇清说:“身后有人,我闻见血腥味了。” 俞秀山快速将麒麟香放入他的旧荷包中。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有人就干等着给他们这么一下子。 俞秀山回头一看,端莫留下的两个人已经死了,嘴角流血,脖子上有青紫掐痕,有人悄无声息的杀了他们。 他这一回头,一把剑朝着俞秀山就飞了过来。 淇清捡起乱剑阵中的一把剑,将那把飞来的剑挡开。 一个身影出现,立在那把剑上,朝着俞秀山道:“小王八羔子,绿眼狗,把你手里的荷包给我,我就绕了你们俩的小命,我不要别的,我就要你的荷包。” 此人不是别人,原来是那朱蝎。 朱蝎站在剑上,朝着淇清与俞秀山咧嘴恶狠狠的说:“要是不给,今天你们就是死在这里,也没人知道,看老子不把你们大卸八块,喂了狗去,小王八羔子,听懂爷爷的话没有。” 他居高临下朝着俞秀山伸出一只手去。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子不动。他当然不想给,旧荷包里除了刚才放进去的麒麟香,勾阳交予他的警幻子镜等大小宝贝均在里面呢。 又不能揣着明白跟朱蝎装傻。 朱蝎也懒得跟他们装糊涂。他来的目的只有一个,杀人夺宝。 朱蝎嘿嘿一声:“看来你是不想给了,那也怪不得我。” 淇清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中的破剑:“先问问我咯。” 俞秀山看向淇清,意思是你打得过吗? 淇清摇摇头,这是打不过的意思。 俞秀山看向前方,意思是打起来我要先跑么? 淇清眨眨眼,这是可以先跑的意思。 就这么商量定了。 商量的是好,哪知朱蝎先发制人。 他浑身膨胀起来,瞬间一股凶恶的罡气就朝着俞秀山和淇清过来。这冲击万分凶猛,就如同万马奔腾,压制层层不断,几乎要弄断人全身的骨头。 淇清还好,只是稍微后退了一步。 但是俞秀山惨了,他现在不过是一个毫无真气的普通人,连稍微沉重的一击都承受不了,何况是朱蝎这一击。俞秀山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碎了,他喷出一口血去,就被那汹涌的罡气击倒在地,他所在的地方就是乱剑阵,倒是都是废剑,俞秀山倒下的那一刻,两把废剑刺穿了他的肩膀和小腿。 俞秀山似乎是听见了自己的骨头断了的声音,他疼的无法动弹。手里却还紧紧的握着那只旧荷包。 他动不了了。 一击便倒。 他躺在地上看着淇清拦住朝着他奔来的朱蝎大战起来。 朱蝎与淇清过了数招,淇清的那把破剑就断了,但是淇清输剑不输人,用这一把断剑也揍了朱蝎几下。然后躺在地上的俞秀山也看出来了,淇清是完全的后劲不足啊。 他早已出现五衰,真力尤自支撑还不够,哪儿还能用来打架。 俞秀山发现了,朱蝎早就感觉了出来。他一边动用这翻花纳灵掌,一边哈哈大笑:”跟我斗,不是找死吗,老子送你个痛快的。” 朱蝎一边用翻花纳灵掌补充灵力,一边一招岐山剑就朝着淇清过去。 淇清后退几步,手里的那把断剑被岐山剑剑气冲击掉在了地上,躲闪不及,半个肩膀差点没有劈下来。 淇清随手又捡起一把剑,他觉得自己这是很久没有用剑生疏了,怎么会被朱蝎这么个操蛋玩意给伤到了。岐山剑,大岐山剑,小岐山剑,岐山剑基础式,他也是一步一步学来的。 而朱蝎所领悟的也不过是大岐山剑而已,正宗的岐山剑内门是不外传的。 淇清朝着朱蝎道:“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岐山剑。” 他举起那把废剑,似乎在运气凝神。 朱蝎目中无人毫不在乎:“嘿嘿,你还会岐山剑,真是个笑话,你会岐山剑还被老子打得跟落水狗一般,要吹牛也要看人,你这招还能吓得住老子。” 淇清说:“怪我咯。” 他说完,举剑而起:“岐山剑一式。” 俞秀山睁大了眼睛。 古朴无华,杀意凶猛,剑气荡然。这是岐山剑一式,招式简单却意在毙命,最好的剑修修的不是剑式,而是剑意。淇清使出的这一招岐山剑一式与清溪用出来的相同,二人虽说都是剑修奇才,但是果真是淇清更妙。 淇清的剑意更为凶猛,更为浩大。 可惜了。 也可惜了。 如此凶猛浩大的剑意却没有足够的真气没支撑。 朱蝎被这岐山剑一式惊呆住,等到反应过来,已经逃不出那汹涌的剑意,生生的感觉全身像是要刺穿一般,吐出一口血去,滚下了自己的剑,身体的内真气也似乎被压制了一样,难受的紧。 只是这剑意只持续了一段时间,就消失了。 朱蝎才得以有一口喘息的时间。 不然他觉得自己生生要被这剑意压死了。 淇清手里的废剑落在地上,他浑身脱力,已经真气耗尽了。要是把他头上围着的东西拿下来,就会发现此刻淇清的头发已经全白了。 他躺在地上,有气无力慢慢悠悠的说:“哎哟,可惜啊,我还没有使出第二式,怕是没有机会了。” 朱蝎喘上一口气来,擦了擦嘴角的血,朝着淇清就过去,他不着急,先弄死淇清再说,这汹涌的剑意要是给他逃脱出去,岂不是容易翻身。 淇清倒是安然等死。 俞秀山动不了,他瞪着朱蝎,想说出一个你敢,但是都说不出来。 朱蝎踉跄的朝着淇清过去。 俞秀山摸索着伸进荷包之中,摸到了那块兽皮,他管不了那么多了,管他什么兽动,管他什么麒麟香,管他什么真气,只能拼了。 他用自己的仅有的力气,解开麒麟香的上包裹的兽皮,举起那麒麟香就是一口。 然后他朝着朱蝎说:“你住手,麒麟香在我这里,你要是敢动他,我就将麒麟香砍成烂渣子。” 朱蝎的手紧紧的掐住淇清的脖子:“老子信你?” 俞秀山觉得自己要爆了。自从他吞下那口麒麟香,就觉得自己周身的似乎流淌起火来,自己的血管中流淌的也是火,自己的身体要变成一块煤炭了。 要爆炸了。 他身体内的力气也慢慢的积聚起来。可是他不能等了。 俞秀山装麒麟香的荷包收起来,他将刺入肩膀和小腿的剑拔了出去,丢到一边,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我耷拉下眼皮道:“我是说真的,你不信?” 淇清快要被朱蝎掐死了。 听了俞秀山这句话,朱蝎手劲松了一下,淇清得以喘了一口气。朱蝎觉得自己方才似乎是闻到了一股香气,现在他的已经从死活非要杀淇清的魔障中清醒过来了,他贪婪的望着俞秀山手中的荷包说:“把荷包给老子,给我,我闻见麒麟香的香味了,真香啊,快给我。” 俞秀山低着头拎着荷包:“想要过来抢啊。” 朱蝎扔下半死不活的淇清朝着俞秀山过去。 俞秀山说:“别急,这荷包里还有许多的宝贝。”说着,俞秀山从荷包里拿出一只小血玉貘毫毛笔,他与这只毛笔许多时日未曾见到了。 此刻又拿在了手中。 他抬笔指向朱蝎:“只要你还有命。”俞秀山面上没有表情,心中却道,我聊个大槽,怎么觉得这小血玉貘毫毛笔这么重呢。 第42章 刷呀刷呀刷二 真是太重了。俞秀山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手中的这只笔这么重过。 那是他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他现在浑身发抖,连指尖都沁出一种不正常的红色来,被剑刺伤的伤口发出一股刺鼻的焦臭味儿来,似乎他整个人都要变成了一块烤肉了。 一股如炭如火的火红色的气息在俞秀山的血脉中奔腾,要将他燃烧了。 他手中的那只小血玉貘毫毛笔抖的不成样子。 在朱蝎的眼中,俞秀山真是不自量力。 他哈哈一笑:“绿眼狗,你连站都站不住了,我告诉你,你还是尽早把手中的荷包丢下,我还没准大度一下留你一条小命,大话人人会说,不过小心闪了舌头,我有的是命,没准没命是你。”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一句也不肯示弱:“我就是死了,也得拉上你垫背。” 朱蝎道:“那你现在就去死吧。”他心中惦记这俞秀山荷包中的麒麟香,也知道应该要速战速决,也不再跟俞秀山浪费口舌,直接朝着俞秀山攻过去。 朱蝎双掌注满真气,朝着俞秀山过去。这一掌意在毙命,掌风凌厉,真气伤人,俞秀山被压制的不能动上半步! 只能等死。他的脸颊身上已经被充满真气的掌风割伤,伤口无数,散发出焦臭味儿来。俞秀山心中焦急,他的血脉中的那如炭如火的气息在俞秀山焦急的心情下,如滚水一般沸腾了起来。俞秀山觉得自己要被烤熟了,他大叫起来,想让那股如炭如火的气息从身体中喷,薄出来,不行了,他要熟了,熟了,熟了。 那股如炭如火的气息随着俞秀山的大叫,从他身上无数的伤口喷,薄而出,瞬间将朱蝎掌风抵挡出去。俞秀山的身上的伤口裂的更大,他变成了一个血人。 朱蝎始料不及,指的收掌换剑。 随着那股气息喷,薄而出,俞秀山觉得自己本就没有任何东西的内府更是枯竭难受,在这枯竭难受过后,竟然缓缓的生出一股温润的真气来,这真气与他先前所修的鬼道不同。此刻他内府中的真气似是三月春风吹又生的野草,似是二月解冻的冰河,舒适的不得了,生机蓬勃的不得了。 跟那森然戾气的鬼道是完全不同的。 这就是麒麟香。麒麟万物之长,兴衰枯荣皆掌握其中。这麒麟香所赋予的真气,总有一种勃勃的生机在里面。 俞秀山舒服的叹了口气。 朱蝎的剑已经到了眼前,俞秀山手中的小血玉貘毫毛笔一挥,将朱蝎的剑架在里眉心三寸之处。 俞秀山也要速战速决。他体内的真气现在虽然也是雄厚并生机勃勃,谁知道能简直多长时间。俞秀山抬笔使劲一推,朱蝎将真气注入剑尖,直冲俞秀山的眉心之处。 俞秀山收笔朝后退了几步。 ,此刻天上出现了一只鸟,是只白羽红嘴的大鸟,这只大鸟身后跟着一只,两只,三只,……数不清的鸟,遮天蔽日的要飞过来了。白玉红嘴的鸟鸣叫一声,带动它身后的鸟都鸣叫起来。 淇清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鸟:“兽动了。”说完,他默默的闭上了眼睛,这岐山怕是不太平了。 朱蝎觉得俞秀山身体内生机勃勃的真气,眼神更是贪婪,只是一口,就能让体内的真气如此雄厚,要是整根麒麟香都吃进去了,那突破几个境界都不是小事。 俞秀山抬笔画出一道符,他道:“斩龙。” 一条无形的巨龙汹涌的朝着朱蝎过去,开天辟地,杀气腾腾。朱蝎自是不怕,他抬剑阻隔住那条巨龙的进攻,他虽然不怕的,但是那也不是那么容易。 俞秀山咧嘴一笑,竟然捡了乱剑阵的一把断剑,朝天上射下一只鸟来。那只白羽红嘴的大鸟倒是没射住,这是此刻天上的鸟遮天蔽日,射住一只也容易。他射下的这只鸟虽然没有那只白羽红嘴的鸟大,但是也不小,足足有三米多宽,尖嘴圆眼,不知道是只什么鸟。 俞秀山踩那只鸟的身上,薅了三四把鸟毛,朝着空中一抛,拿出警幻子镜一照,几百只大鸟就朝着朱蝎飞过去。 这些大鸟的尖嘴直奔朱蝎的眼睛。 朱蝎躲闪着这些大鸟,还要阻隔斩龙符。一时忙不过来。 趁你忙,还不要你命,俞秀山背起淇清,离开了这乱剑阵。他抬手祭出一张轰雷符,叫道:“轰雷。”青天白日里,无数雷电轰轰直下。 这乱剑阵具是废剑,此刻雷电直下,竟然形成一个雷电之阵,生生的将朱蝎困在里面! 朱蝎已挥灭了斩龙符,那些大鸟也几乎被杀了个干净,他举剑而起,就发现自己被困在雷电阵中,那天空中的雷电顺着他举起的剑蜿蜒之下,整个雷电阵忽然一亮,朱蝎瞬间就被电成了灰烬。消散了。 青天白日里那些轰雷消失后,俞秀山背着淇清听到岐山的四面八方从来轰轰的声音,似乎什么巨大的东西朝着岐山飞速的奔腾过来。 此刻,岐山的天空已经被鸟儿遮挡的不见一丝蓝色,乌沉沉的要压下来了。 岐山响起了响亮的钟声。 淇清听见了这钟声,知道这是岐山的警戒之钟,强敌来袭了。 淇清在俞秀山的背上道:“快咯,不然麒麟香就留不得了,找个地先躲一躲,将那麒麟香吃了再说。“ 俞秀山背着淇清朝着铸剑司的走去,整个铸剑司已经空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俞秀山寻了一个空着的小房间,将淇清的头上裹着的布拿下来了。淇清的头发已经不是俞秀山初见的花白,而是全白了,眼角都有了细细的纹路。俞秀山真怕他有个好歹,叫道:”师兄。” 淇清朝着摆摆手:“我睡一睡咯,不要叫我,你自己将麒麟香炼化,给我一口麒麟香,真是的,怪我咯。” 俞秀山将荷包中的麒麟香解开递给他,淇清借着俞秀山的手咬上了一口,慢慢的咀嚼着闭上了眼睛, 似乎是真的睡着了。 俞秀山将剩余的麒麟香炼化。他不知不觉中就入了定,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就如恍然间做了梦一场,闻着麒麟香的香气,不能够醒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俞秀山才舒坦的伸了伸胳膊。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只是觉得通体舒服,连指尖都能感受到这天地之间的灵气。 他不知道自己的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精进了几个小境界。 俞秀山不由自己的跳了一跳,笑了起来。 他朝着淇清看过去,淇清似乎是睡醒了。淇清的白色的头发转黑了,眼角细细的纹路也消失了,只是他真气空耗太久,五衰的迹象是救不了了。 淇清也不在意,他伸了个懒腰:”真是好咯,又能多活个几十年,还能多吃几年凉拌小菜。” 仿佛刚才在生死一线徘徊的不是他一般,淇清照旧是慢悠悠懒洋洋的样子。 他站起来,拿过包着麒麟香的兽皮,朝着俞秀山道:“趁乱快走。”说完,就要推门而出。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在淇清跨出一步时问:“师兄,你这是去哪儿?” 淇清走出门,将手中的兽皮叠了的放在怀中:“去看看岐山的兽动。”俞秀山不能理解,哪怕这岐山前一百年给了淇清的好,可是后来也给了淇清足够的恶。 可是这岐山的好,却不能让淇清看着岐山兽动而无动于衷。 他要去看一看岐山的兽动。方才,他朝俞秀山要那一口麒麟香,不是因为怕死,而是要去看一看这岐山的兽动。 说完,淇清走了出去。 俞秀山拎着他的小血玉貘毫毛笔在屋里站了一会儿,也慢慢走了出去。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应该陪着淇清去看一看。 俞秀山不出声的跟在淇清的身后,朝着岐山最热闹的的地方过去。 整个岐山已经被动物给包围了。最前面大小妖修,一层一层的,后面的就是各式动物了,什么猴子老虎狮子,开了灵智的没看灵智的,化型的没化型的都来了,还有无数的动物正在奔向岐山的路上。 这阵势太大了。 岐山掌门弥庄都出来了。 弥庄看上去要比枇休子年轻一些,长相也要比枇休子俊美,唯一的遗憾就是比不上的枇休子个子高,换而言之,弥庄是个长得不赖的小矮个。此刻这个小矮子站在岐山山门之前,身后跟着枇休子众位内门峰主,峰主后面是数位长老,长老后面是外门八司主事。 弥庄对面一个身材妖娆,身着一件红色纱衣,曲线毕现,那真是丰。乳、肥。臀小细腰。 弥庄笑道:“不知道红娘子光临大驾为何事而来?” 岐山与妖修向来是和平共处,想来红娘子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的语气倒是跟妖娆的长相和身段不符,轻轻柔柔的四两拨千斤:“掌门人闻不见麒麟香的香气吗?” 弥庄噢了一声,点头道:“确实闻见了,这麒麟香虽然不是寻常物件但是也不是多么珍贵,不知道红娘子什么意思?” 红娘子照旧是不急不忙:“寻常的麒麟香能引得起这么大的兽动吗?” 弥庄心道当然不可能。这次兽动很大,但是并不是头一次,三百年前也有过一次,只是那时妖修未曾有这么大的动静。 弥庄问道:“还请红娘子说个明白。” 红娘子摇摇头:“虽说,这妖修对外的小事都是我做主,但是此事还是等金翅大鹏和孔雀来说个明白吧,这事我做不了主。” 弥庄心惊,自从麒麟王不见,妖修主事就是金翅大鹏与孔雀。此次兽动连金翅大鹏和孔雀都惊动了,怕是有什么大事。 弥庄正心惊,红娘子又轻轻柔柔的补上一句:“少不了有一场恶战。” 若真是如此,恐怕对岐山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眼下这妖修妖兽越来越多,连青丘狐妖,九命猫妖,赤蟒大蛇,吊睛白虎等这样的大妖怪都聚集的不少,若真是打起来,吃亏的是岐山。 然而,只能等。 俞秀山跟着淇清站在最外围,亏得红娘子与弥庄他们站在一片高地之上,所以也将里面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一会儿,一只通体莹白的孔雀从天而降。红娘子和众位妖修规规矩矩的让出位置,等那孔雀一降落,就变成了一个白衣红眸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眉发皆白,只有一双眼睛是红色,长相精致,处处如精雕细琢似得,没有一处入不了眼,没有一处能挑的出毛病。 红娘子等妖修朝着孔雀具是一拜:“孔大人。” 孔雀也是有名字的。这位孔雀大人姓孔名华,据说孔雀大明王的后代。是不是真的大明王的后代,弥庄不知道,但是孔华此妖不能小觑。 孔华没有红娘子那么好说话,上来就一句:“请岐山掌门归还麒麟香。” 弥庄连个慌都撒不了。整个岐山派被包裹在浓郁的麒麟香里面,妖修的鼻子是最灵,想来这麒麟香就在岐山派之中,弥庄笑道:“这事我实在不知,容我查上一查。”弥庄的话还没有说完,孔华打断他:“请岐山归还麒麟香。” 弥庄态度终于强硬:“孔华,我派并不知麒麟香之事,先说,你为什么认定岐山派中的麒麟香是你妖修之物,再说,你们妖修包围我岐山倒底是有何用意。” 双方立刻剑拔弩张。 孔华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分明就是不把弥庄放在眼里。 红娘子适时出场,她说:“弥庄掌门也知道,自从我王麒麟王陨落,我们妖修就少有大能,如今更是少有能化成人形,麒麟王陨落之前,曾留下一丝精魂,一千九百多前,金翅大鹏与孔雀进入小十八荒,为的就是寻找麒麟香,麒麟香能塑我王躯体,只是成形的麒麟香那是少之又少,金翅大鹏与孔雀只寻一只将要成形的麒麟香出来,将其放在青牛兽皮中滋养,派赤蟒大蛇看守。” 红娘子道:“弥庄掌门,我们妖修曾与岐山派有过商议,不知你可记得?” 弥庄当然记得。修妖与岐山有过商议,妖修者不作恶者不能伤杀,妖修洞府前有麒麟印记者不能抢掠。 红娘子继续:“弥庄掌门,三百年前,看守麒麟香的那只赤蟒大蛇洞府前是有麒麟印记的,也并没有作恶,当年我们一路追寻也是来到了岐山,只是相信掌门所说,岐山并没有发生此事,没有出现麒麟香,我们才相信,离开岐山。” “但是三百年后,麒麟香又在岐山出现了,让我们如何再信弥庄掌门。”红娘子的话音刚落,她身后的妖修颇有跃跃欲试之姿。 俞秀山听了个明白。想来当年淇清用兽皮将麒麟香包个严实,这麒麟香的香气在岐山并没有弥散出去,所以红娘子他们当年才信了弥庄的话。如今打开包,大大咧咧的吃了,这香气浓郁,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红娘子此后的话更是狠绝:“岐山派抢我麒麟香,杀赤蟒大蛇,无异于杀我麒麟王,我妖修不报此仇如何甘心。” 红娘子话音一落,她身后的妖兽妖修就是一阵吼叫,各种叫声混在一起,这岐山都要震上一震。 弥庄心道,妈了个巴子的,不知道是哪儿孙子造的孽。他已经被红娘子逼到这个份上,交不出就要跟妖修干一架。说话轻轻柔柔的一个小娘们,怎么就开口闭口杀我麒麟王。 弥庄叉腰呵一声:“红娘子,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岐山什么时候动过你们麒麟王,你这等于说,砸了个鸡蛋壳,就说是杀了一只鸡,你是讲理不讲理。” 红娘子才不跟弥庄这个无赖吵架,她轻轻一笑,一招手,一只黑色小犬跑了过来,小犬身后是一只背部缺了一块的皮的青牛。红娘子说:“我是请不来谛听了,不过这黑腹小犬的鼻子最灵,想来岐山众位也知道,不如让它找一找那麒麟香被谁抢去了。“ 弥庄心知,被谁拿去都拿不回来,如此香气怕是早就入了腹中。 这一架没准真要打起来。 不想打,他这个掌门只好以死谢罪。 杀人麒麟王的恩仇,不得拿掌门的命去还。 俞秀山听见淇清轻轻一咳,俞秀山的心里一紧。 淇清慢慢悠悠的打了哈欠,他将俞秀山扒拉到一边去,大声道:“别找一只狗闻了,那根香是我拿的。” 他这声响一落,所有的人,妖,兽都安静了。 淇清道:“请各位让一下。” 岐山子弟们自发的就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俞秀山拉住淇清问道:“你上去,有什么用?” 淇清笑了一笑:“总得有条命先平复一下妖修的怒气。” 俞秀山跟着淇清在后面,看着淇清走上一个小高坡。俞秀山没有跟上去。 淇清先朝着弥庄鞠了个躬:“淇清拜见掌门。” 弥庄认出了淇清,这岐山几代不遇的奇才,落得根骨破损丹田破裂的下场。他朝着岐山伸出手去:“起来吧。” 淇清朝着枇休子一笑:“不知道枇休子还认不认识我?” 枇休子有些想不起来。 淇清也无所谓,转过身去,从怀里拿出一张青牛皮,还挺有礼貌:“不知道这皮是不是那位牛兄身上的皮,看成色这么好,一看就是了,可惜我给你补不上咯。” 淇清说完,就将那块青牛皮递给红娘子:“这位姑娘这么美貌,一看就是讲道理的人,都说冤有头债有主,按照你的说法,就等于是我一人就是杀了麒麟王,想想我也挺厉害的。” 俞秀山听得头上都冒黑线了,都什么时候了,师兄,你还能不能正经点了。 淇清继续道:“麒麟香我是交不出了,当年我跟你们那个能干的赤蟒大蛇打了一架,被他打得丹田破裂,根骨破损,就吃了补了补丹田,真是不好意思,我把你们麒麟王给吃了,还真是赔不起。” 红娘子刚要开口,淇清比他嘴更快:“不如我把这条小命还给麒麟王吧,一命还一命。” 红娘子没有说话,孔华看了一眼淇清:“不够。” 淇清也认真跟他理论:“你们麒麟王不是还没活过来呢么?” 孔华一针见血:“你也是个将死之人。” 孔华的意思很明显了,淇清要死,岐山派也要付出代价。 俞秀山的心瞬间提了上去,他可以看着淇清五衰而死,但是见不得淇清被人在眼前杀死。 俞秀山与弥庄一起说道:”等等。” 话音一落,连弥庄都朝着人群中的俞秀山看过去。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走上高坡,上了高坡立马就换了一张谄笑的面孔,朝着孔华道:“您先消消气,我这师兄是有错,是有错,你看我给你踹他几脚。”话是这么说着,俞秀山却不动。 孔华动了动眼皮看了俞秀山一眼。 枇休子也在看俞秀山,只是短短一个多月不见,这俞秀山竟然已经跳出了好几个小境界。他身后的曾宝宝也堪堪到练气二层。 俞秀山谄笑着将淇清拉倒弥庄身边,然后对淇清一挤眼,意思是让你特么的找死,老子还得跟着你一起找死。 淇清也朝着他一挤眼,意思是你倒是给我滚蛋啊。 俞秀山腆着脸凑近孔华,对孔华说道:“听说这个麒麟香是小十八荒出来的,不瞒您了,我跟小十八荒首阳峰上的那位有点私交,听闻小十八荒不久就再要开了,我想着,我能不能代兄受过,去小十八荒找一只成形的麒麟香赔给你?” 孔华听了额俞秀山所言,当然不信。 俞秀山不怕他不信,他从荷包里将勾阳给他的那片黑中透金的圆片拿了出来,递给孔华:“您看,这是小十八荒上的那位给我的礼物,不知道您是不是认识,说来我们的相遇也是巧合,但是一见投缘,就成了私交,哎哟,我不是说啊,有了小十八荒上那位的帮助,您还害怕找不到个麒麟香。” 俞秀山将手中的圆片递过去的时候,孔华心中就是一惊。俞秀山手中的那圆片分明是小十八荒上的恶龙勾阳的鳞片。一千九百多年前,他与金翅大鹏进入小十八荒,却被勾阳揍成了重伤,金翅大鹏至今没有痊愈,他自己也是刚刚痊愈,红娘子又忙里忙外的处理妖修事务,否则哪里能让赤蛇大蟒看守麒麟香,惹出这档子事儿来。 谁能拿到恶龙勾阳的鳞片? 孔华心中信了俞秀山三分。 只这三分就够了。 俞秀山看着孔华的眼神,心想我是该哭一哭了。 俞秀山顺地跪倒,抹了一把眼泪,嚎啕道:“还请您饶了我师兄吧,我们在大食堂相依为命,没有师兄我也活不下去啊,我真是认识小十八荒的那位,还是请您相信我,我一定能给您找一只麒麟香,您看,岐山就在这儿,也走不了,我师兄就在岐山也跑不了,您这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啊。” 孔华看着倒地大哭的俞秀山也在想,要是此人真与恶龙勾阳有私交,那就好办了。 可是恶龙勾阳怎么会结交这样的人? 俞秀山哭的鼻子哈喇子一滩的,让孔华有点嫌弃。 孔华正思考着,突然一只白鹤俯冲下来,化成一个小童,跑到孔华面前。 而岐山这边,一道纸符正落到弥庄手中。 那小童对孔华说道:“孔大人,孔大人,守在小十八荒入口的兄弟让我告诉你,小十八荒有异动,恐怕要提前开了。” 弥庄打开手中纸符,纸符传音道:“掌门,小十八荒有异动,恐怕要提前开了,要早做准备。” 弥庄与孔华相视一眼。 俞秀山心中呵呵一声。 小十八荒要开了。 第43章 刷呀刷呀刷二 小十八荒要开了,这几个字瞬间就吸引了全部的人的注意力。 俞秀山心中呵呵,真是哪个门不该开,开哪儿个,本想拖个一二十年,没准也就拖到淇清五衰了。没想到的是小十八荒有异动了,要提前开了。 红娘子立即看向了孔华。孔华手捏着勾阳的那片鳞片,他重伤刚好,又要再入一次小十八荒。不过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弥庄想了想打断沉思的孔华,他说:“孔华,你看这样怎么样,等到小十八荒打开之日,你们妖修与我岐山派一起进入小十八荒,等到寻到那麒麟香,再分头怎么样?” 孔华白色的睫毛眨了眨,点点头同意,他一指俞秀山:“带着他。” 说完孔华变化作了一只白孔雀,鸣叫一声,天上黑压压的鸟群快速的飞散快来,漏出蓝色的天空来。孔华飞上天空,在天空中盘旋一圈,低低的鸣叫了几声。围着岐山重重的兽群一层一层慢慢的消散了。 只留下了一些大妖。 红娘子对弥庄笑道:“孔雀说明天,小十八荒入口相见,还望弥庄掌门不要忘记。” 说完,这个女人妖妖娆娆的扭着她的丰。乳、肥、臀小细腰离开了。 红娘子走了,那些大妖全都隐匿了起来,隐藏了气息与身影。但是弥庄知道他们就在岐山的周围伺机而动。 弥庄回过身说:“峰主留下,长老留下,八司主事留下,剩余之人各归其位。”他低下头对还跪在地上的俞秀山说:“你也留下。” 俞秀山站起来,他满身是血,活脱脱的一个血人。他站起来,对淇清说:“师兄,你先回去。” 淇清一时有些迷茫:“回哪里?” 俞秀山道:“你是傻了不成,当然回去种你的白菜地。” 淇清这才一拍脑袋:“我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回去种我的白菜地。”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子,看着淇清的背影,他道:“师兄,等我回来给你倒杯茶。” 淇清呵呵笑着背对着他摆摆手。 小十八荒万分凶险,金丹以下的修行者进去就是白白送命。淇清的心中明白的很,俞秀山这一去不是送命就是拼命。只是为了他这一条已经五衰的性命,这个小贱人啊。淇清无声的闭上眼睛,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他背着俞秀山挥挥手:“要回来咯。” 淇清在心里对自己说的是不值得,然而他不能对不起俞秀山的不值得。 俞秀山目送淇清离开。 弥庄这边已经要御剑而行。俞秀山身边窜出一个曾宝宝来,原来曾宝宝早就在瞧见俞秀山时就激动万分了,他私下哀求了半天,枇休子才同意让他留下。 曾宝宝窜到俞秀山身边,拿出一把剑来:“你来和我坐一把剑,我刚刚学会了御剑啊。”曾宝宝兴奋万分,朝着俞秀山炫耀自己的剑。 俞秀山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他:“曾宝宝。” 曾宝宝哼了一声:“你可不能叫我曾宝宝了,我问过了,你得喊我一声清修师叔。” 呸你的清修师叔。 俞秀山指着前面的一群快要消失的剑影说:“曾宝宝,你不去追就跟不上了。” 曾宝宝这才御起剑,朝着前方那些剑影追去。 俞秀山相信曾宝宝是刚刚学会御剑了。等到了弥庄的大殿前,俞秀山抱着柱子连胃里的酸水都要吐出来了。俞秀山抹了一把酸水,飘飘荡荡的飘进大殿去。 曾宝宝有点不好意思,几次要扶俞秀山,都被俞秀山甩开了手。曾宝宝嘟着嘴:“我是你师叔。” 俞秀山又抹了一把酸水:“曾宝宝可饶了我这条小命吧。” 他进了大殿,弥庄他们已经商议了差不多了,得了,俞秀山明白了他就是个摆设,于是他就安安静静的做他摆设。 弥庄思虑了半天加之与诸位峰主长老商议,决定此次派出七人去小十八荒,加上俞秀山就是八人。 妖修虎视眈眈,弥庄必须要留下压阵。 峰主一位,长老两位,外门弟子两位,内门弟子两位。 众人商议定了,也就散了。这时候,弥庄才注意到做摆设的俞秀山,他拿出两个瓷瓶递到俞秀山的手中,叹了口气道:“此次去小十八荒万分凶险,但是多亏了你解了岐山的燃眉之急,我已经交代了宛空子对你多加照顾,这些丹药你拿着,一瓶是辟谷丹,一瓶是疗伤药,明日清晨在山门处等着。” 弥庄将手里的东西交到俞秀山的手中,御剑离开。 俞秀山找个块石头拿破烂袖子擦了擦,坐到了上面,曾宝宝并没有跟着枇休子回去,也跟着俞秀山坐到石头上。 俞秀山这才觉出饿来,他已经有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俞秀山拿出一粒辟谷丹吞了下去,胃中才舒服了一些。 俞秀山捅捅身边的曾宝宝:“喂,你在岐山过的怎么样?” 曾宝宝还是有点生气,他嘟着嘴回答俞秀山:”不太高兴。“ 俞秀山问他:“怎么不太高兴?” 曾宝宝皱着眉,叹了口气:“当然不太高兴了,没有丫鬟什么都要自己干,要自己穿衣服,要自己吃饭,这山上什么好玩的都没有,连个小零食都没有,还要每天练功,我想回家去了。“ 曾宝宝说完,问俞秀山:”你过得好吗,你想回家吗?“ 俞秀山的手敲着石头,他看着满天的星辰,他想了想回答:“我过的也没什么不好,我也不想回家去。” 俞秀山停了停:“虽然也没什么好,但是我还是不想回家去。” 曾宝宝说:“回家多好啊,你要去那个什么什么荒吗?“ 俞秀山纠正他:“小十八荒。” 曾宝宝问他:“那个地方怎么样,好玩吗?” 俞秀山摇摇头,躺在石头说:“不知道呢,也许好玩吧,没准好玩到我都回不来了。” 俞秀山从荷包中拿出从勾阳手中拿出的那一串东珠来,送到曾宝宝的手中:“送你啦,要是我回不来了记得想一想我。” 曾宝宝一见俞秀山对他好言好语就受不了,但是那串东珠圆滚滚的很是漂亮,曾宝宝拿在手里不想撒手了。 俞秀山与曾宝宝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一阵,聊到曾宝宝忍不住打了哈欠睡了过去。 清晨之时,俞秀山将睡梦中的曾宝宝一脚踹醒,上了伤药,与曾宝宝换了换衣服,怎么说也是要出趟远门,总不能还穿血池呼啦的那件衣服去。 曾宝宝心中不乐意,但是也是扭扭捏捏的跟俞秀山将衣服换了。 他虽然没有俞秀山长得高,但是亏得曾宝宝长得胖,这衣服的大小也将就着算合适。 俞秀山坐着曾宝宝那柄歪歪扭扭的飞剑到了山门,扶着一棵树吐了一会儿,才发现人已经到齐了。 一共七个人。两个俞秀山是认识的。一个是碧珍仙子。一个就是清溪。 其中一个干黄面皮,留着两撇胡须自己主动介绍了一把:“我是中山峰主,宛空子”宛空子指着他左边一个微胖穿着盘花蓝裙的女人说:“这是徐长老。”又指着右边那个黑皮高个说:“这是刘长老。” 介绍完了,宛空子又对着底下的小辈们说道:“你们在小十八荒中也要自己注意,不得擅自动作。” 俞秀山打量这几人,他看不出宛空子与徐刘二位长老的修行来,清溪与另一位内门弟子也是看不透深浅,但是此时俞秀山能够看透碧珍与另一位外门弟子的修为来。 这碧珍已经是筑基中期,而另一位同样也是筑基中期。 碧珍见俞秀山打量他,虽没有说话,但是露出一个轻蔑的眼神来。 俞秀山无所谓轻蔑不轻蔑,他不过是来充人数的。 要是单单是轻蔑也就罢了,清溪手里握着那把金刚青玉剑,至今那把剑的豁口没有补上呢。这才是虎视眈眈的眼神。 俞秀山也是觉得糟心,本来这小十八荒之行就够腻歪人的,再加上这二位,真是没有太平日子过了。 宛空子带领这几人走出一个传送阵法之中,转眼之间,他们八人就到了小十八荒入口处。 此刻,小十八荒有异动的消息已经传出去。 小十八荒周围密密麻麻挤满了修真人士,或是站着,或是坐着,或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或是盘腿打坐。有一个人来的,有几个人来。 他心中纳闷这么多的修士都是要进入那小十八荒的,这不得人满为患,将小十八荒挤爆了? 俞秀山这边瞎琢磨,就看见红娘子与孔雀那帮人聚了过来。孔华一行共五人,除了红娘子与孔华还多了两男一女,那女人一身短装打扮,露的比穿得多,不知道是一只什么妖怪。 那两个男的一黑一白,颇有点像黑白无常。 孔华与宛空子微微颔首,然后就静立着不动了。 妖修素来漂亮,且不说孔华精灵冷艳,就说红娘子也够妖娆,碧珍一下就没了看头,俞秀山见她环视一圈妖修五个,暗地里眉头都皱了起来。 第44章 刷呀刷呀刷二 俞秀山在这群人中,找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呆着。宛空子与徐刘二位长老已经端坐起来,而孔华他们这一班人倒是站的笔直随时留意小十八荒入口的动向。 碧珍挽了挽自己的头发,她徐徐走进清溪,盈盈一拜:“久仰清溪师兄大名,今日才得以一见。”说着话,碧珍还轻轻的上挑了眼睛,看向了清溪。 她那一双眼睛中含情,荡漾着碧波春水,能融化鹅黄柳条。碧珍看不上端瑞那样的糙蛮汉子,却从入门时就听说了清溪。岐山派天赋最高的剑修,不仅是枇休子的高徒,并且为人正直,品性端良。清溪是那种典型的英俊少年郎的长相,碧珍遥遥见过几次,心中早就暗生情愫。 可惜,她一双含情目白瞎了。 清溪完全是个不解风尘的小青年,他见碧珍盈盈一拜,只说了一句:“师妹客气。”就在没有什么话语。碧珍还等着他伸手将自己扶起,故而这一拜摆的姿势漂亮,可是清溪话语落了就没有了什么动作,碧珍心中略有尴尬,面上都红了半边,自己缓缓站起来,又朝着清溪看了一眼。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子,面无表情看着这幅郎无情妾有意的画面。 曾宝宝的衣服虽然大小合适,但是肩膀有点窄了,俞秀山被箍的难受,不得以转动了一下胳膊。 碧珍红着半面脸,站在清溪身边,看上去好一副美娇娘少年郎的画面。她悄悄的往前走了一步,柔声对清溪说:“不知道师兄平日里可有什么喜好?” 清溪没有什么应对女修的经验,自从他入门身边就是一堆耐打耐磨的师兄弟,碧珍这样跟他说话一时不太习惯。但也答了:“平日里只是练剑。” 碧珍心中一喜,脸上都绽开了笑容:“怪不得师兄有如此的修为,我真是自愧不如。” 清溪答她:“哪里.”他心中觉得不知道怎么和这个师妹聊下去了。师妹的样子好像不对,怎么面上发红,一双眼睛汪泪。 俞秀山的胳膊一转,发出嘎巴一声。胳膊窝崩线了。 听见这一声嘎巴声,清溪觉得自己得救了。他扭头对俞秀山说:“师侄,你过来。” 俞秀山慢慢的将胳膊放下去,他满脑子都是师侄,师侄,师侄这两个字。怎么会师侄,他一直叫淇清师兄,难道他应该称呼淇清一声师叔,这岐山派排的什么辈分。 俞秀山却忘了他还要叫理事堂的老秋一声师叔,而理事堂的老秋却要叫清河一声师兄。 俞秀山师侄当然不肯过去,他耷拉着眼皮对清溪师叔说:“看两位师叔聊得正是开心,师侄就不过去了。” 清溪手握金刚青玉剑对碧珍道:“师妹我与师侄有话要说,先过去了。”说完,就朝着俞秀山过去。 碧珍正对着清溪情意绵绵,此刻被俞秀山插了进来,顿时心中恼怒,手中的剑紧紧一握,狠狠的瞪了俞秀山一眼。 俞秀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他心道今日气不死你。 清溪一靠近俞秀山,俞秀山就立刻伸手拉住了清溪的胳膊,学着碧珍羞答答的叫了一声:“师叔。” 淇清打量俞秀山,发现短短时日不见,俞秀山竟然已经突破了好几个小境界。他对这位师侄的想法颇为复杂,他见过这位师侄血腥拼命,也见过这位师侄演技高超,还见这位师侄重情重义,这真是个复杂的人。 无法单纯的说是好人还是坏人。 清溪嗯了一声。俞秀山顺着清溪的胳膊一直向下,到了清溪的手上在清溪的掌心轻轻挠了一下。挠的清溪的手心一阵痒麻。清溪的心里也是一阵痒麻。 清溪一下就离了俞秀山一步远,面露出稔色。俞秀山朝着清溪又靠近一步,凑近清溪的耳边轻声说道:“我心慕师兄。” 清溪的脸哄的红了。这般直白的告白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还是由一个师侄说出来,真是,真是,清溪觉得自己的心里多少有些恼羞成怒。 他端详这师侄长相觉得他比方才的碧珍要顺眼。俞秀山眉目含笑,正盯着他看。 清溪心中也是翻起狂潮,难道我是喜欢男子,那也不能是这个师侄,可要是这位师侄怎么办?俞秀山瞧着清溪面上变色,从清溪的背后绕到他的面前,在他耳边呵出一口气去:“师兄心中如何?” 清溪躲了一下,他道:“我需要想一下,等到从小十八荒出去在给师侄答复。” 清溪真是当一件正经事考虑的。他虽然不知道如何与碧珍这样的师妹相处,却也活了两百多岁,这个师侄虽然不过见过几次,说是喜欢当然称不上,可是对方的告白却让他觉得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要是从小十八荒出来,可以找一个男子处一处,如果可以还可以举行合籍。 俞秀山这幅模样落进碧珍的眼里就是正对着清溪不要脸的死缠烂打了。她爱慕清溪多年,瞧见清溪被俞秀山欺负的面红耳赤,恨得是咬牙切齿。碧珍眼中俞秀山俨然就成了插足她与清溪的祸水。 而同她一起来的外门弟子余杭也是心中有点震惊,原来清溪喜欢男人。要是搭上清溪这棵树,可不是得走得更远一些。余杭心中揣摩,何不借此机会搭上清溪? 岐山这些小辈各怀心思,倒也平安的度过了三天。 第四天早晨,俞秀山觉得脚下大地微微一动,所有修士竟然齐齐的朝着小十八荒的入口过去。宛空子一把抓起俞秀山飞了过去。 这小十八荒的入口现出一朵巨大的白莲,含苞待放。只是一眨眼见,那白莲完全绽放开来,露出里面黄色的芯蕊来,宛空子眼疾手快将俞秀山丢进那黄色的芯蕊之中,他随后揪住身后的两个小辈扔了进去。 俞秀山被宛空子丢了下去,才知道这小十八荒的入口就在这朵白莲的芯蕊之处,一被丢下去,就陷入了一片漆黑中,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他不知道现在外面已经乱了。众位修士为了这小十八荒的入口已经打了起来,你推我让,宛空子丢了两人进去,才从一堆修士中钻了出来,寻了个缝隙跳进这白莲的芯蕊中。 那妖修几人早宛空子一步进了白莲花。 宛空子一入莲花,那莲花就化成了光影,一片片花瓣掉落下来,消失不见。 从花开到凋落甚至还不足半息时间。 小十八荒入口层层修士能进入也不过百十来人,剩下的皆被挡在外面。 被挡在外面的修士有些散了去,有些仍在斗殴中。 完全没有俞秀山担心的什么将小十八荒撑爆了问题。 俞秀山还在不停的朝下掉落,他四周一片漆黑,也不知道过多长时间,突然一道白光刺眼,他进入了一片纯白刺眼的地方,这纯白的光芒让他的脑中的一片空白,刺眼的光芒要将他的眼灼瞎掉了。 俞秀山忍不住闭上了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落地了。 俞秀山双手落地,所触摸到的地上倒是挺柔软。俞秀山还没有睁开眼,就听见一个女子尖叫一声,然后脸上啪的挨了一巴掌。 俞秀山捂着脸睁眼一看,就看见自己的手刚才不小心放在了碧珍的胸口之上。怪不得挺软的。 碧珍赶忙站起来,举起剑指着俞秀山,眼中都是杀气:“我要杀了你。” 俞秀山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拿出他的小血玉貘毫毛笔,将碧珍的剑隔开:“瞧你那张脸,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绝色天仙,全是都该围着你转,你抬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小十八荒,你想杀我,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再说,瞧瞧你的四周,难道你是打算一个人走着小十八荒?” 碧珍朝四周看去。除了俞秀山倒是真的没有几个熟人了。远处走来的是佛海梵天的三个和尚。为首那个和尚一副庄严宝相,肤白眸黑,细长脸盘,说是和尚,倒是书生气多一些。 他身后跟着的那两个一个黑头圆脑,一个熊腰虎背,皆是脖子上一串大念珠。 碧珍赶紧收了剑,拢了拢衣装,等那佛海梵天的和尚走近,双手合十道:“一心大师。” 一心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碧珍道:“一心大师,我们是岐山弟子,在进入小十八荒时与师叔祖失散,不知道能不能与一心大师同路。” 在碧珍与佛海梵天的和尚套近乎的时候,俞秀山在打量他们所在的地方。 他那鞋底蹭了蹭地上的土,这土地的颜色是一种发白的灰色,从断层处看是一层一层的。这土细细的,风吹起来,就像是白灰一般。 这四周都是这般白灰色的寸草不生的土。 独独在极其遥远之处,望过去,似乎是一座土黄色的城。 第45章 刷呀刷呀刷二 出家人一向慈悲为怀,一心对碧珍的说法自然表示了赞同。 碧珍走在一心的身侧,时不时的询问几句,她心中明白他们必须马上找到宛空子与徐刘两位长老,不然在这小十八荒中没有他们的庇护,怎么会有他们的活路。 俞秀山跟在队伍的最后,在这漫漫灰白土地之上,他们只能朝着那土黄色的城池过去。 俞秀山跟在队伍的最后走着,越走越是焦渴,他舔舔嘴唇,发现自己的嘴唇都已经干裂了,血顺着裂口流到了下巴上。俞秀山抬起自己的手臂,遮住了眼睛,这小十八荒的太阳太刺眼。 俞秀山的手臂爆起了一层白皮,像是起了一层烟碱。 前面佛海梵天的和尚光秃秃的脑袋上一层皮屑,随着风飘了过去,差点飘了俞秀山一脸。 俞秀山真心觉得这太阳太毒了。 想来一心也是这么想。一心仰起头想去看天上的太阳,但是这太阳如此毒辣,光芒刺得一心不由的闭上了眼睛。一心闭上眼道:“不要抬头,这太阳不对。” 一心闭着眼睛转过头。俞秀山发现一心的眼睛四周都是深红发黑的颜色,似乎被灼伤了,他的眼角流下了两道血泪。 没有水,灼然,干燥。俞秀山看着那路途遥远的黄土城池,估计还没有走到那里,他们就被烤干了。 这风也越来越大,卷起满天满地的白灰色的土,刮了他们满头满脸。 佛海梵天的和尚还好,在大风热浪中倒是走的还平稳。 碧珍一脸的嫌弃相,背过风去,小心的捂住了脸。 一心擦干了眼角的血泪,睁开了眼睛,眼中一片空茫茫,一心看不见了。 俞秀山心惊这太阳如此毒辣。 他觉得自己胳膊一动,就苏苏拉拉的掉下皮屑来,并且薄薄的起了一层水泡一样的东西。碧珍更是不行,她素来爱美,虽然也知道在小十八荒不是计较这个时候,可还是忍不住开口:“一心大师,我们要被这太阳烤死了。” 俞秀山觉得这风也是越来越大。 灰白尘土越刮越多。 他此刻站着没动。不一会儿,俞秀山抬脚,竟然发现自己脚下的那片土地比别处的高出三寸!这风太大,迷人眼睛,连路都看不清楚。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抬起胳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突然朝着前方过去,走到碧珍身边,抬手就拉住了碧珍的外衫。碧珍大叫一声:“你干什么”朝着俞秀山猛地一推,拉扯之间,碧珍的外衫被撕下一大块。 碧珍今日穿了一件浅绿色的薄纱衣。此刻被俞秀山撕下来一大块,简直是气急了。 俞秀山捏着那块纱衣,压根就懒得搭理碧珍,他将那块纱衣包在头上缠了好几层,终于风沙吹不透,阳光照不穿了。 碧珍见俞秀山如此用途,真是有心骂俞秀山一句流氓。 俞秀山闭着眼,小心的慢慢的抬起头,他一只眼睛微微的睁开一条细缝,这太阳光依旧刺眼,只是没有烧灼的要把眼睛烧掉的感觉。俞秀山又小心的将另一只眼睛睁开一条细缝。 那天上的太阳分明就是两个。 这两个太阳将要重叠起来,不过只是下面的那个露出的边缘比较少,很容易看成一个太阳。怪不得这样阳光如此毒辣! 俞秀山看着那太阳慢慢的一点一点的重叠,这风也越来越大。 一心忽然道:“不好,这里不对。” 一心身后的一苦也觉出了不对,他指着地上道:“这地上的刚才分明是灰白土,可是现在这土的颜色越来越深。”一苦伸手抓了一把飞在空中的灰尘。他手中的这些灰尘早就不是俞秀山他们初初看见的灰白色,而是变成了黑灰色。 碧珍道:“这土的颜色越来越深了。” 俞秀山盯着天上的太阳跟着自言自语:“这两个太阳也越来越近了。”他心道不知道这两个太阳重叠之后会发生什么怪事。 一心抓了把灰尘闻了闻,然后环视大地,道了声:“阿弥陀佛。”这满天灰尘,满地的尘土,这分明不是土,这是变成土的人骨!这是碎成粉末的人骨。 一心轻声叫道:“一苦,一喜。” 这三个和尚齐齐端坐拿起手里的佛珠念起了超度的经文。 俞秀山拍拍脸上纱衣的尘土,心道现在念经有用吗? 经文响起,俞秀山他们身体的四围像是有一个透明的屏障,将那些被大风卷来的尘土阻隔起来。那尘土已然变长了漆黑色。俞秀山抬头盯着那太阳,那太阳即将重合! 碧珍又一声大叫,她使劲的搓着自己的胳膊,原来那些落在肌肤上的黑色尘土竟然渗透肌肤,成了一个一个点在皮肤里的黑点。 碧珍使劲搓着自己的皮肤,怎么搓也搓不掉。越搓越急,她的胳膊本就被太阳光灼烧掉了一层皮,此刻搓了半天几乎要把嫩肉给错掉了。 但是碧珍不知道疼了。 搓了一会儿搓不掉,她拉住俞秀山问:“我的脸呢,我的脸上有没有,有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他们这无人除了俞秀山裹着几层纱布,保住了一一张脸,其余的哪个人的脸上不落了一层的尘土。 俞秀山老师答她:“有,已经不能看了。” 碧珍捂住脸叫了一声,她道:”我不信你,我不信你。“说完,碧珍就将她的剑拔出来,照着明晃晃的剑上一看,虽然眉眼依旧俏丽,但是脸上布满渗入肌肤的点点,虽然点点微小,无奈面基很大。确实不能看了。 碧珍手中的剑掉到地上,几乎哭了出来:“我的脸。” 俞秀山接的顺口:“你的脸不能要了,恭喜你,岐山第一丑女。” 碧珍拿起剑,她的眼中都是杀气。 俞秀山抬头看着两个太阳,终于重合了。瞬间他们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阴森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