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注意:蛇出没》 第1章 请注意:有蛇 扁知时活了十八年,终于直观而深刻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盛情难却。 事情是这样的,五一小长假,她爸扁柏带她回老家参加婚礼,散席后一众亲朋老友把他父女二人团团围住,连拉带拽说什么都不让走。 如果她不是当事人而是碰巧路过,见此情景没准会拨打110报警:光天化日下,一群悍匪正在拦路抢劫…… 当晚堂叔家请客,但这酒喝了两个半小时还没结束,知时坚持不住,提前离席,一个人到西屋歪在椅子上捧着手机看小说。 结果看着看着就被男主摇摆不定的行为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摔手机,移开视线深呼吸,眼角余光不经意瞥到暗红的地砖上一根细细长长,形迹可疑的蠕动物。 定睛一瞧,原来是条筷子大小,灰突突的小蛇,正扭啊扭啊的向她这边爬过来。 看明白后,知时抬起手来快拍胸脯,一边咕哝着:“不怕不怕……”一边以前所未有的敏捷动作从椅子窜上炕,然后,扯开嗓子走调的叫:“啊——有蛇!” 听到响动的人都在第一时间冲过来,最前头的扁柏看了一眼那蛇,笑了:“这么小一条,你怕它什么?” 知时捂着胸口咕哝:“蟑螂更小只,照样有人怕。” 堂叔挤进来,赤手擒住小蛇:“没事没事,这蛇没毒。”边说边往知时眼前送:“不信你看看。” 全凭本能往后挪的知时都快被吓哭了,真是忍不住默默吐槽:恐惧这个事,有时候和有毒没毒关系不大,井绳也没毒,还不是有老祖宗怕它怕出了千古名言。 幸好堂婶该出手时就出手,拉住堂叔:“又喝得不知道姓什么了,你看看都快把人家孩子吓哭了,赶紧扔出去。” 堂叔憨笑着赔礼,然后捏着小蛇晃出门。 堂婶让大家回去继续喝,她留下来陪知时,并解释说这房子坐在山脚,盖上有些年头,地基被老鼠打出很多洞,偶尔就会有蛇从鼠洞钻进屋。 知时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面,悄悄咽了口口水,弱弱地问:“那个……它们会不会爬上炕啊?” 刚进门的大堂嫂心直口快:“说到蛇,就想起我有个初中同学,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的感觉胳膊上有点凉,打开灯一看,居然有条蛇钻她被窝里去了……”看着知时脸色不对,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补救:“你放心,蛇也怕人,刚才那是误闯进来的小蛇崽子,大的都窝在地基的洞里,一般不会进屋。” 知时感觉自己真要哭了,这算安慰……吧——大概! 后来,知时躺炕上翻来覆去折腾半宿,总算睡着,却梦到整个房间的地面、坑上、棚顶到处都是蛇,大的小的,粗的细的,黑压压纠缠成一球一球的,她瘫在炕上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凭空冒出来一条大蛇朝她扑过来。 说来也怪,她竟然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怎么也没办法弄醒自己,梦里的一切都是乌漆漆的,只有那条大蛇是彩色的,但具体是什么颜色她也说不清,就知道是难得一见的艳丽。 生物学上讲,鲜艳的色彩是某些动物的警戒色——由此得出,这货绝对剧毒无比,还是像脸盆那么粗的一大条,直往她被窝钻,吓死她…… “啊——”指尖一阵刺痛,终于醒过来。 睡在坑头的大堂嫂听到尖叫打开灯,就见原本睡在炕梢的知时站在她脚边,右手握住左手手指瑟瑟的抖着,大堂嫂揉揉眼睛:“怎么了?” 知时哭丧着脸:“我好像被蛇咬了。” 一听这话,大堂嫂睡意全消,猛地起身过来拉知时手指细细查看,结果什么也没有,睡在大堂嫂身边的堂婶也凑过来翻来覆去的查看,最后确定知时是睡糊涂把做梦当真事。 被窝也翻个遍,知时还是不能打消疑心,虽然大堂嫂主动和她换位置,但这回怎么都睡不着,闭着眼睛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却没想到她爸说还有几家亲戚要逛,今天走不了。 知时的目光从她老爸满是褶子的笑脸移到他身后老式大立柜上嵌着的穿衣镜里的自己,乱糟糟鸟窝似的头发,匹敌熊猫的黑眼圈,凹陷下去的脸颊……估计再来一晚,她就可以去给她男神当研究对象了——呃,她男神的专业是精神病学。 虽然她总是掐准时间,踩对地点,制造了一次又一次和她男神擦肩而过的缘分,但她从没想过要把自己搞坏了送上门,换一把和男神面对面接触的机会……所以她果断站到扁柏眼前,义正词严的扯谎:“老爸,刚刚陆倩通知我,学校有点急事,让我马上回去。” 陆倩是她死党,在她遇见男神之前的那个情人节,她还捧着陆倩的手说:“你要是个男人该多好。” 结果换得陆倩一个大大的白眼:“虽然大家都说我比较豪迈,但你也不要刻意强调啊!” 她情真意切的解释:“那样我就可以嫁给你了。” 在她老爸眼里踏实稳重的陆倩,绝对是最值得信赖的挡箭牌,只要搬出陆倩,她老爸回回都给她开绿灯,这次也没例外。 于是半个小时后,知时顶着一众还没认全的亲戚们依依不舍的目光,踏上去市区的中巴车。 下了中巴坐长途,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的关系,从前不晕车的知时这次头昏眼花,胃里还一抽一抽的,好不容易熬完四个半小时,从长途大巴里胜利大逃亡,接着还要坐将近五十分钟的公交车才能回到学校,真是难受的她想就地摊平,爱咋地咋地。 冷静再冷静,蹲在旁边一连错过两辆车之后,终于咬牙爬上第三辆公交,上车一看后面还有几个空座,拖着灌铅的腿来到倒数第二排靠窗位置坐下,闭紧眼睛抬手捋着胸口给自己顺气。 市内公交开开停停,简直就是在给她闹情绪的胃施加压力,万一它不堪忍受而爆发,那她可就难看了,前方二十米又是一个站点,考虑要不要干脆下车算了。 但她脑子有点钝,身子比脑子更钝,车已挺稳,前门乘客都上来了,她还瘫在座位上,正打算扶着前排椅背站起身,一抬头,眼睛瞬时由初七八的上弦月瞪成十五六的满月,尽管她很快移开视线,但可以肯定,自己刚刚和才上车的男生眼神对上了。 那个男生,今天穿着乳白色的织针衫外搭深色修身夹克,瘦高清爽,眉目清隽,这就是郝宇——她的男神。 心脏开始欢快的蹦跶,暂时压住持续的胃抽,这种纯天然的相遇才是真正的缘分,如此好运可不是天天都有,距校区还有将近半小时的车程,也就是说,随后的半小时内,她和他会一直待在这个面积不大的封闭空间里,叫她怎么舍得提前下车? 忍不住再抬眼,咦?郝宇走过来了! 下意识偏头瞅了一眼,后排还有三个空座,但,他少走一步,就在她旁边空座坐下了。 天呐,好运飙升成大运,居然真给她撞上了! 心脏跳得太嗨,导致四肢有点无力,大脑严重缺氧,完全没办法正常运转,整个人晕晕乎乎,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知时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转头看向车窗外。 途中又陆续上来一些乘客,车厢明显拥挤起来,一位满身酒气的大叔钻到后面来,尽管抓着扶手,但人却歪靠向郝宇,迫使郝宇不得不往里挪,他的腿就这么自然而然的靠上了知时的。 这一靠,知时仿佛听到脑子里某根弦“啪”的一声断掉了,接着,鼻子里就涌出了温热的液体,伸手一摸,红的——她居然喷鼻血,这不科学啊! 把身子扭向车窗,因郝宇坐在她右边,所以她右手捂鼻子,左手翻包掏兜找纸巾,但最后只找到一个空的包装袋。 在知时抓着包装袋欲哭无泪时,旁边伸过一只细长白皙,捏着一包面巾纸的手。 呆了片刻的知时姿势怪异的扭转身体顺着那只手往上看,最后对上郝宇微拧的眉头,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忙把包装袋重新塞回衣兜,转过身来接面巾纸,因口鼻被捂住,说话声含含糊糊的:“谢、谢谢……” 没想到正在这时,公交车遭遇突发状况来了个急刹车,等知时安定心神,看清此刻状况,不由瞪大眼睛。 第2章 请注意:有病 这就是传说中的腹背受敌吧——前有鼻血少女,后有醉酒大叔,于是男神悲剧了…… 那一瞬间,惯性使然,大叔扑倒在郝宇后背上,冲撞的郝宇顺势前倾,知时本能的出手推拒。 定格后,就出现了这样的效果:郝宇一手攥住知时伸过来接面巾纸的手,另一只手越过知时肩头,撑在她身后的车厢上,非一般的近距离观瞻知时鼻血横流的画面。 而知时刚刚还捂着口鼻的手,此刻五指大开按在郝宇敞开的外套里乳白色的针织衫上。 静默三秒后,知时飞快移开自己的手,不知所措的盯着那枚触目惊心的血手印,讷讷道歉:“对、对不起!”她实在没勇气抬头看郝宇现在的表情。 郝宇不愧是她的男神,面对这种局面,还能冷静的回答:“没关系。”然后有条不紊的收回双手。 知时低下头抽面巾纸,打算给郝宇擦拭,想想又觉不妥,抽了几张够自己用,一手擦口鼻,一手把余下的半包递还给郝宇。 没想到公交车突然启动,那位醉酒大叔不道歉也就算了,还又补上一刀——重重的推了郝宇一把。 这回郝宇没防备,直接被推进知时怀里,额头磕在她肩膀上,说实话,有点疼。 后来,知时的鼻血擦到了郝宇的脸上; 再后来,知时半路下车,落荒而逃; 最后,知时在步行街的长椅上坐下,抱着脑袋懊悔不已:也才短短十几分钟,她就从云端栽进烂泥坑,什么撞大运,分明是丢大人,还是当她男神的面…… 长椅对面是家专卖店,知时清楚的记得,她第一次遇见郝宇,他身上穿的就是这个品牌的衣服,干净利索,和他的气质很搭,她对他,一见钟情。 那一天天空很蓝,阳光很暖,她去超市买日用品,加上室友拜托代买的,足足两大包,付完账拎在手上沉甸甸的,看见在她之前结账的男生正要开门,她加快脚步想要搭个顺便,奈何人家身手麻利她磕磕绊绊,完全跟不上人家节奏,眼睁睁看那男生迈开长腿跨出门去,她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呕出一口闷气。 却没想到,已经出门的男生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原地拉着门,等她出来才放手,叫她十分感动,抬头道谢,四目相对,怦然心动…… 像郝宇这样的男生,想要获悉他的基本资料和周边八卦,实在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 三天内,她知道他叫郝宇,和她的名字拼起来正好是一首诗的开篇,这就是缘分; 她知道他是神经病学专业,而她是药学专业,同在医学部,这也是缘分; 他的生日是6月9号,她也在那一天过生日,同年同月同日生,这要是还不算缘分,那什么算呢? 回过神来的时候,知时发现自己已经走进专卖店,正对面摆着一对模特。 虽然现在气温还稍微有点低,但模特身上已套上最新款的夏季短袖针织衫,其中白色的那件,知时觉得它很适合郝宇。 他好心帮她,可她却把他衣服弄脏了,买一件赔给他,合情又合理。 现在一天比一天暖和,衣服还是买短袖的实用…… 再出来,知时手上多了个精美的手提袋,嘴角挂着今天第一抹笑意,又能抬头挺胸的走路了。 但回到学校后,知时始终不好意思把衣服送过去,就这么摆在枕头边,一天捱过一天。 或许是月初没能起个好头,知时觉得自己整个五月一直在倒霉,从未好运过。 譬如走个路都能被篮、足、排各种球砸到,这都算小事。 譬如持续低烧,多次当众飙鼻血,还有一次晕厥滚下台阶,骨头和关节很疼,淋巴结也肿了,这也还在可接受范围内。 最不能忍的是,五月末,她终于鼓起勇气,打算把衣服亲手交给郝宇。 拎着手提袋,堵在郝宇每天必经的僻静小路上,没想到素来懒得绕远的陆倩那天突然勤快了一回,更没想到自己的大姨妈毫无预警搞突击,而她好死不死居然穿着白裤子。 然后,“豪迈”的陆倩没能像大多数善解人意的淑女那样控制好自己的嗓门:“哎呀,你来了啊!” 再然后,她对上准时出现的郝宇怪异的眼神。 她僵硬成一截木头桩子,别说送他衣服,连手脚放哪都不知道了。 他步调没变,和她擦肩而过,但走到拐角,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直叫她恨不能就地挖个洞,把自己活埋进去。 进了6月,就在她疑心自己有可能患上不治之症时,那些不舒服的感觉竟在一夜间消失无踪,全身零部件前所未有的灵活,运动一下,神清气爽,脑子里突然蹦出个词——脱胎换骨。 身上舒服,心情也好,可眼瞅着就要过生日,她是真不好意思再去郝宇面前晃悠,想了想,写个张解释初衷捎带祝福的贺卡夹在衣服里,6月8号,让男女通吃的陆倩托朋友代为转交。 知时当天没等到任何消息,根据“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的说法推论:那件衣服,郝宇大概是收下了吧! 6月9号,本以为会是个好日子,但事与愿违,这竟是一场照比五月有过之而无不及灾难的开端。 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明明有权限限制的空间居然被人破解访问,那些锁在繁复密码后的少女情怀遭人窥探,从她初遇郝宇的悸动,到她昨天送他礼物的激动,几个月来有关他的一切,事无巨细,统统留下记录。 那位神通广大的不知名访客,他不但自己看,还很有耐心的把那些让她介怀很久的尴尬糗事截图放到学校贴吧上。 心乱如麻的看完帖子后,她默默安慰自己:没关系的扁知时,这学校多大啊,你只是茫茫人海中的一只小虾米,有这样心思的女生比比皆是,像这种烂大街八卦贴,应该很快就会沉下去的。 接着,那些消失没几天的难受感觉全部回笼,并出现升级趋势,例如:低烧转高烧,出血次数和流量明显增加,骨头疼得连觉都睡不着,三天迷糊两天晕倒…… 索性请假断网宅寝室,浑浑噩噩过了半个月,这天下午她在瞌睡中被巨大的摔门声惊醒,猛地坐起来,就看见室友朱薇和张红婷在她床边拉拉扯扯。 背对知时的朱薇突然开口:“婷婷,你冷静点,有什么事咱们出去说。” 张红婷却一把推开朱薇,对着知时冷笑:“我一没干丢人现眼的事,二没踩人上位,要出去也不该是我出去吧!” 知时的心猛地一跳,声音干涩的问:“婷婷,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呵,我们这些水性杨花的绿茶婊,可是比不上人家洁白无暇一莲花,我们厚颜无耻,见一个爱一个,人家坚贞不渝,非男神不嫁……可别跟我们搭话,不然还不拉低了您老的逼~格。” 知时结结巴巴:“什、什么?” 张红婷冷哼:“装什么糊涂。”边说边把攥着的手机送到知时眼前。 知时低头看向屏幕:又有个室友交男朋友了,大家纷纷移情别恋,整个寝室只有我还在坚持……“对不起,我真没那个意思。” “那你说说你是什么意思啊?” 朱薇横插一嘴:“够了吧,扁豆这些天都什么样了你也不是不知道,说出来气消了就出去吧。” 张红婷瞥了一眼面无血色,摇摇欲坠的知时,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转身走出寝室。 “算了,豆子,莉莉和她男朋友吵起来了,正在气头上,你也知道她那个人一来脾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你是没听到,她刚才骂她男朋友的话更难听,其实心里根本就不是那么想的,你也别往心里去,大家都住这个寝室,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后该怎么处还怎么处。” 知时低着头,喃喃重复:“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原来在知时设想中早该石沉大海的帖子,因遭受考试低气压和八卦空档期等诸多客观因素的制约,出现了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意外效果。 同学们无处安放的热情终于找到宣泄口,要么特意路过,要么组团围观,一连上百层跟帖者复制黏贴一句话:郝宇校草大人看过来,您的粉丝团头号种子选手在这里向你高调示爱喽! 后面竟真有个id为“郝宇zsj”的新注册账号回复留言:我喜欢她。 认识郝宇的人都知道,他从不逛贴吧混论坛,又怎么可能专门注册账号回复这种八卦贴,想必是哪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者故意搅局。 不出意外,继这条回复后,气氛更加高涨,同学们纷纷拍黄瓜压茄子赌上哈密瓜,坐等当事人现身给个说法…… 还有人另辟高楼《论糗女配男神的可能性分析报告》,尽管跳着看回帖,但一个多小时,也才看了不到一半,如果她不是八卦女主角,而只是单纯看客,一点会默默点赞:看,广大网友再一次用精彩纷呈的回复佐证了高手在民间的概论。 一颗少女心,竟叫大家纷纷祭出文学、数学、化学、法学、物理、生物等专业知识,全方位多角度深层次开展辩论,辩到后期,都叫人不敢确定——这还是爱情么? 就在知时对着屏幕发呆时,寝室门突然打开:“豆子,楼下有人找你。”朱薇气喘吁吁的说。 第3章 请注意:要命 知时第一反应:“谁啊?”猛地想起目前处境,有气无力的补上一句:“可不可以不去?” 朱薇无视她脸上的不安,很不人道的卖关子:“去了不就知道了。” “哦……那我还是不去了吧!” 这个回答令朱薇很不满意,走过来重拍知时肩膀:“诶,我说扁豆啊,就算不看人家顶级风云人物屈尊降贵来见你的面子,单看我跑得这么累的份上,你也不能继续躲在寝室里装死蝲蛄啊,我可都答应人家了,你要是不去,人家还不以为我出尔反尔,不是办事的人呐!” 虽然认识还不到一年,但在知时心里,朱薇就像另一个陆倩,所以她放心大胆的去了。 转过楼梯,一眼就看见那位身段婀娜,气质出众的美女,正微笑着和宿管阿姨说着什么。 知时僵住……果真是“去了不就知道了”的风云人物——商学院女神萧米,郝宇的青梅竹马。 关于郝宇的八卦里,萧米绝对是不可或缺的特殊存在,就他二人的牵绊,目前广为流传的一个版本说,作为本市理科状元的郝宇,却放弃更好的选择而进了j大,就是因为大他一岁的萧米在这里。 当然,郝宇的粉丝团一致认为,这个说法纯属扯蛋,郝宇是不想离家太远才会选择就近入学,再者商学院和医学部在两个校区,郝宇要是真为萧米,应该去商学院才对,那也适合他的家庭情况;更关键的是,在郝宇高考前,萧米已经和同专业的研究生师兄女貌郎才配成双了…… 萧米突然向这边看过来,对上知时打量目光,微微点头笑了一下,接着转过去结束和宿管阿姨的交谈,迈步走来:“扁知时?” 面对面看萧米,发现本人比去年学院官网上贴的那张倾倒一群宅男的招生宣传照更清丽,声音也好听,知时脑子里一片空白,机械的点头:“是。” “你好,我是萧米,真巧。” 知时茫然的:“巧?” “我正要去找你,就在这里遇上了。”嫣然一笑:“可以耽误你几分钟么?” 于是知时跟着萧米来到走廊尽头僻静的拐角。 一路上,知时始终低头盯着萧米拎着的手提袋,从上面的图案到袋身被磕凹的细节,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摆在她枕边一个多月,又怎么可能认错? “我很早之前就听说过你,可惜一直没什么机会见面。” 在贴吧事件爆出前,一直认为自己默默无闻的知时听到这话,错愕的抬起头,随即想到很多陌生人初次见面,总是喜欢以这个切入点排遣尴尬气氛,拉短两人间的距离,进而顺利展开话题,呵……不过是场面上的客套话罢了,但知时回复:“我高考前就知道你。”这是真话。 没想到萧米干脆利索的说:“既然我们早就认识彼此,那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冒昧的问一句,你和郝宇很熟么?” 知时心里一痛:“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萧米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接着微笑着把手提袋递到知时眼前:“既然如此,那你还是把这个拿回去吧。”见知时无动于衷,她又说:“如果你们连朋友都不是,就不要送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了,你也这么大了,做事前还请仔细想想,会不会给别人带来困扰。” 知时觉得眼圈有点涩,又把头低下,伸手接过手提袋:“抱歉……” “我家是郝宇他家超市的供货商,所以我们从小学时就认识了,他喜欢安静,很讨厌那些乌烟瘴气的嘈杂氛围。”顿了顿:“我五岁的时候,父母就教会我,自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想必你也清楚我为什么会来找你,现在很多人都说,那个帖子是你和小宇联合炒作,搞得小宇不胜其扰,还有,我和小宇之间有什么问题,那也是我们两个私下的事,我不希望被人挂在网络上指指点点,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次的事情因你而起,所以请你出面解释一下,早点把这场闹剧结束,还大家一个清静的环境。” 知时机械的重复着“对不起!”,不然还能说些什么呢? 不想回到窝了半个月的龟壳里,这个时间进出寝室的学生不多,知时拎着手提袋走出宿舍楼,阳光有点晃眼,让她很不适应,抬手挡着阳光,走过楼拐角,不经意一瞥,竟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抬手揉揉眼睛,再看,确实是郝宇。 平日里喜欢绕远走小路的郝宇,为什么会出现在校园大道上? 是有事经过,还是…… 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郝宇突然转身,吓得知时差点跌倒,连退两步躲回拐角,按住怦怦快跳的心口猜想着,万一被郝宇撞个正着,他会不会主动跟她说话,如果会,他会说些什么? 委婉一些:抱歉,我有女朋友了; 干脆一些:请你自重,别给我添麻烦; 或者他被气炸了,祭出传说中的毒舌:就凭你这德行,也好意思来yy我…… 刚刚一直咬着牙,好不容易挺住,没在萧米面前哭出来,再对上郝宇,她完全没自信可以阻止眼泪落下来——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不想在他面前丢脸,所以,她很孬种的逃走了。 爬到宿舍顶楼蹲了半小时才稍微平静下来,拽出手提袋里的织针衫,夹里面的贺卡已经不在,织针衫上透出一股极清淡的好闻味道,不靠近很难发现,似乎在哪儿闻到过……可能是专卖店的味道吧!因郝宇接到后就丢在一边,所以残留至今。 将针织衫塞回手提袋,下楼回寝室,朱薇不在,知时刚想松口气,但这口气才松到一半,朱薇猛地开门进来,语气不算好:“你跑哪去了,让我这顿找,你行啊——说好了又不去……扁豆,你怎么了?” 知时抓紧胸口的衣服,想着:这一阵紧过一阵的心绞痛,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心碎,可她明明是感觉好一点儿了才回寝室的,难道心碎也像喝酒一样,还带后劲儿的?还真是疼啊! 耳朵嗡嗡的响,听不清朱薇的话,接着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意识重归本体,隐约听到交谈声:“这都第几天了?” “第七天。” “具体结果还没出来?” “不太清楚。” “单看这症状,确实挺稀罕的……对了,她爸不是一直守着她,这会儿怎么没影了?” “哦,刚才蔡主任过来把他叫走了。” 等说话的人走远,知时这才睁开眼,错愕的发现自己竟睡在层流床里,又联想起在医院里很常见的,医生背对患者本人单吊家属的情况,一阵心惊——她果然是得了什么要命的病吧! 呃,病患心理,不在她床边讲话,就是背对她…… 猛地坐起身,动作竟是异乎寻常的敏捷,忍不住伸个懒腰,有种累极后睡到自然醒的畅快感,这倍棒儿的状态,不像是病入膏肓的人所能拥有的。 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翻身下床钻出层流罩,查看床头卡,主管医生栏填写的是蔡杏山——她表舅。 想要知道人家秘而不宣的对话,最简单便捷的方法就是去听壁脚。 但这有可能关乎到她的病情,根据“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更容易获得幸福”定律,她有点犹豫。 转念又想:假如猫知道了好奇会害死猫,会不会就不好奇了,呵……怎么可能忍得住! 隔离区没有来来往往的闲杂人等,知时畅通无阻来到蔡杏山办公室外,天助她也,门没关严。 老爸说:“豆子从小到大一直很健康,连感冒发烧都没有过,为此我还担心过一阵子,不过每次体检都没问题,这才放下心。”加重语气强调了一句:“她从前很正常。” 蔡表舅说:“曾经有过几个典型案例,因为服药导致血液变蓝,豆豆她会不会……” 被老爸斩钉截铁的打断:“她从小跟在我身边,混在药材堆里长大,怎么会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好朋友和室友也说,最近她不舒服,可连退烧药都没吃过。” 蔡表舅附应:“也是,就算是药物作用,检验报告单上也会有结果,不会像这样什么都验不出来。” 门外知时双手捂脸满目惊恐,血液变蓝——蓝血人,倪匡的科幻小说么? 放松再放松,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蓝种人也不是不存在的。 但,虽说从前的她算不上倾国倾城的绝色,可好歹也是青春靓丽的可人,想想看,从前白里透红的脸蛋今后变成诡异的蓝色……“老天爷啊,您老干脆一炸雷,给我个痛快吧!” 老天爷很忙,没空炸她,表舅有空,一雷未平,又来一雷:“十九年了,当初的小可怜都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实情告诉她?” 第4章 请注意:美人 直觉告诉知时,这个所谓的“实情”,十有□□就是那种“不知道反而更容易获得幸福的事情”,她又想逃走,但感觉就像被施过定身法,连抬手都不能,何况拖腿。 “给豆子落户前我已经想好,等她长到十八岁就把这事告诉她,哪曾想十八年转眼就过去了。” 蔡表舅慨叹:“是啊,小时候半年都觉得够久的,上了岁数后,十几年都觉得好像是一眨眼的工夫。”突然想到:“豆豆确实是十九吧?” 老爸本就不高的声音又降低一格:“去年,她高考……” 办公椅脚轮滚过地面的声音惊到知时,她终于能动了,转身就跑,速度快的让曾是体育渣的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回到病房钻进层流罩,拉过被子蒙住自己,脑子里乱成一桶浆糊,完全没办法静下心来。 知时醒过来的消息很快传开,没过多久她表舅拎着采血管背着她老爸和闲杂人等来采血,下针之前还给她做心理建设——血的颜色,吧啦吧啦;没问题的,吧啦吧啦…… 那些吧啦吧啦,从知时左耳进了右耳出,她只顾瞪大眼睛盯着采血管。 血,被抽出来了,百分百的正常颜色。 知时长出一口气,抬头看她表舅,诶——她表舅的眼珠子瞪得都好像要掉出来了。 见到知时的人都在问:“感觉怎么样?” 她一概回复:“感觉好极了!” 随后的全身检查也没发现任何问题,接着蔡杏山对外宣布:传闻中的蓝血什么的,纯粹是某个缺德鬼的无下限恶作剧。 但那天扁知时去蔡杏山办公室申请出院参加考试,蔡杏山不在,知时闲着无聊四下张望,偶然发现摆在书柜里的采血管,她对它印象颇深,因它上面贴的标签十分奇特。 拉开柜门拿出采血管,标签上果然写了个“豆”字,她有点好奇,拿起来上看下看,还摇了摇,实在很普通,打算放回去,都摸到柜门,突然灵光一闪,她又缩回手,把采血管对准阳光,不等凑上眼睛就惊愕的发现,原本暗红的血一点一点变成了宝蓝色…… 耳边传来脚步声,知时下意识的把采血管揣进衣兜,又过了好一会儿,蔡杏山才进门。 两天后,知时到学校考试。 来时犹如地下党接头,去时就像有野狗在追——小心翼翼的行动使她成功躲避开所有熟面孔。 了结一桩心事后,还有一个麻烦等着她呢! 那天萧米说的话始终萦绕在她脑子里,她既然答应过人家,不管多艰难,一定会做到。 道歉信要怎么写? 开了文档,从中规中矩的范文版到楚楚可怜的抒情版,删了写写了删,大半个晚上,最后只留下言简意赅的几句话,大意是:郝宇不认识我,是我在一厢情愿的喜欢他,这次的事和他没半点关系,很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爬上网络,诧异的看着时隔那么久仍旧火爆的帖子,喃喃念道:“怪不得被人质疑是炒作。” 秉持“眼不见心不烦”的逃避心理,知时复制黏贴完就点击关闭页面,但页面没动,反而跳出个对话框,还以为是广告,谁知打眼一瞅,竟瞥见十分醒目的一句:恭喜你获得豪华游轮七天六夜游大奖! 知时自嘲的笑笑:“人要倒霉,骗子都来踩一脚。”点关闭,没反应,再点,又跳出个新页面,憋闷的她直拍自己脑门子,间或一句悲鸣:“卧~槽,回个帖都能中毒!” 尝试强行关机前看了一眼屏幕,啥——她的身份信息,她的家庭住址,她的电话号码……一条不差:“我就说么,什么帖子能火上一个来月,果真是有特别原因哈!”自动脑补着中奖细节,莫名激动起来,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一样。 掀开窗帘看看,天已经亮了,打开手机,人工跳过快爆箱的新消息,给陆倩打电话。 重播再重播,终于接通,听筒里传来陆倩那让人崩溃的咆哮:“你tm谁啊,大清早的扰人清梦,除非你要死了,不然老娘掐死你!” “呃……倩倩,是我。” 一阵沉默后,更大声的咆哮传过来:“扁~知~时!你又死哪儿去了,给个确切地址,老娘现在就杀过去,非宰了你不可!” 知时连哄带劝总算把陆倩安抚好,然后才说:“倩倩,我电脑中了大奖。” 陆倩“噗——”了一声,然后一本正经的说:“哦,我昨天又中了58万,手续费才1200,你中多少?” 直到知时接到快递,陆倩还是不信她真的中奖。 知时却乐观地表示:物极必反啊!(爱情不是美的;老爸不是亲的;身体倍棒不是真的……)她都这么惨了,难道还能更惨不成?这个大奖肯定是老天爷良心发现给的补偿,让她换个地方重新爬起来。 临行前,知时还在安慰陆倩:“你放心,人家网络玩得那么溜,智商上肯定没硬伤,哪个正常人会花那么多时间和经历来骗我啊,所以这肯定是网站为了刺激流量搞的活动……话又说回来,就算真要骗,那也该去骗萧米那款才能收回成本啊!” 陆倩哭丧着脸:“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不放心啊——为了收回成本,没准会连大棒骨都给你敲折了吸食骨髓吃。” 知时呲牙咧嘴:“又不是杀猪,你丫就嫉妒我吧!” 陆倩猛地抓住知时肩膀:“最后啃得连骨头渣渣都不剩。” 知时:“……” 上了游轮后,从没坐过船的知时立马刘姥姥附身,完美的重现了她老人家进大观园的经典镜头。 两天一夜后,知时终于找回一颗平常心,可以像住她隔壁的九头身美女那样,白天吹吹海风看看海景,天黑了仰卧在甲板躺椅上数星星…… 第三天一大早,知时发现那位九头身美女又在护栏边看海,晨曦照在她金色的头发上,熠熠发光。 这位美女,她丰乳肥臀腰肢细,她气质优雅体态婀娜,她一双紫罗兰色眼珠子盯着你看时……等知时回神,她已经顺着美女目光来到护栏边。 由衷感叹:和这位比起来,萧米档次立刻下去了!真是连身为同性的自己都要被这位吸引住。 感叹过后,一阵心慌:啊呀,被同性吸引?难不成她被刺激过度,导生性取向产生混乱? 心慌过后是昏眩:啊呀呀,难道这就是传说中被迷的晕头转向的感觉? 好像整个船身都在剧烈摇晃,但看九头身美女仍是一脸淡然的靠在护栏边,知时伸手想要抓紧护栏,却被一股巨大的抽力拉向海面,她力量有限,被动的顺势翻出护栏一头栽进大海。 落水之前,她想到:完蛋了,我不会游泳! 落水之后,她又想:好在还有个旁观者,丢个救生圈下来或者赶紧去通知救生员。 但,九头身美女只是冲她笑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转身走掉了。 知时惶恐的瞪大眼睛,她年纪轻轻一少女,又没摔倒在马路上,至于这样见死不救么? 就在她死命扑腾时,身下凭空卷出一个漩涡,被海水灌昏之前,她吐槽:原来这不是老天良心发现给的补偿,而是老天打她巴掌前先丢过来的甜枣,吸引她主动把脸凑过去…… 第5章 请注意:劫匪 人生就像一条船,她睡在船上荡悠悠。 但总是有人在她耳畔叽哩哇啦,影响她睡眠质量。 忍无可忍,想起陆倩每次被人吵醒后,那气势汹汹的派头,可是轮到她,撑个眼皮都费好大力气,更别说去虚张声势。 彻底清醒后,发现眼前是一层透明的膜,伸手去摸,够不到呢! 挣扎着坐起来,随着她动作,睡梦中那种荡悠悠的感觉瞬间鲜明起来,她的手也如愿触到那层膜,尝试着戳了戳,有点类似果冻的手感。 这是什么?很像游乐园里的水上步行球。 看看下面,确实是飘在淡蓝色的液体上,怪不得荡啊荡的。 视线往旁边一移,然后她就被惊呆了。 举头是富丽堂皇的穹顶,地面却是一排一排三米见方的小池子,让她有种进了超豪华水产养殖基地的错觉——看这一格一格蓄满淡蓝色液体的小池子,多像基地里的鱼苗培育池。 可是每个池子上都浮着一个步行球,球里分别装着狮子老虎金钱豹,阿猫阿狗黄鼠狼…… “你们这群饭桶在搞些什么,费那么大劲,就逮回来这么一只残次品?” 残?知时低头看看自己,四肢健全,应该不是说她……吧! 啊!刚回神的知时又被惊到了——这人说的明明是她从没听过的语言,但她却明白他的意思,这究竟是怎么一回儿事? 慢慢转头看向声源,原来是几个身材高大,造型夸张,样貌惊悚的家伙。 那个嗓音粗噶的小喽啰对着一个头目模样的家伙点头哈腰,唯唯诺诺的解释:“其实我原本看好她旁边的那只36d,没想到还没出手她就自己跳了下来,反正我们不收,她也会淹死,所以我就给她随便加了两层防护,和那条充数的鬣狗一起带回来,队长你想啊,以前逮的那些人类,就算加到十层防护都没办法顺利通过水门,所以这只肯定是稀有品种,虽然模样不是很出色,但也没差到碍眼的地步,他们有句俗语说‘三分长相七分打扮’,我看把这只好好装扮一下,也不是不能过关,族长不也说,殿下多年前就吵着想要一只人类,可惜一直没能如愿,如今终于搞到一只活的,还是雌性,新鲜感会冲淡这些不足的。” 知时顿悟:原来我被一群杀马特劫持了! 身为被害人的她还没抱怨,而这群劫匪反倒站在这里对她评头论足,最后还恶毒的攻击她是“残次品”,使得他们没办法交差,气焰如此嚣张,简直罪不可恕! 鉴于狂徒人高马大,为数众多,知时很识时务的蜷成一团,默默在心底还以他们更恶毒的诅咒。 又过了好一阵子,知时察觉到更诡异的情况,她既不觉得饥饿,又不会想要上厕所,似乎所有的生理需求全都消失,转头去看旁边的动物们,也没见有人过来投放食物。 坐在球里抱着脑袋苦思冥想很久,知时喃喃出声:“难道我陷入了一个超真实的梦境?”抬手狠狠拍打自己脑门:“扁豆扁豆,赶快醒过来……” “快看快看,在拍自己呢!” “好像很用力。” “呐,我说他们七队怎么好意思到处炫耀的,这么小这么丑的一只,看她那举动,呵……没准还是只脑子不好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一队统一着装的面罩人,有的正把狮子老虎从步行球里拖出来,有的站在知时不远处对她指指点点。 知时放下手臂环抱住自己的膝盖,下巴磕在膝盖间,用眼神无声鼓励那狮子和老虎:上,快上——咬他们,咬死他们! 好在她的下巴搁在双膝间,不然没准会掉下来——那两头没节操的东西,真是丢尽了大型猛兽的颜面,看看它们的所作所为,不攻击这群歹徒也就算了,连亮个獠牙都不会,在人家手底下温顺的像两只撒娇小猫咪。 哼,它们一定不是野生的,肯定是马戏团驯养的! 他们用外形像手|枪一样的器械瞄准狮子脑门,扣动扳机后射出一枚三角形结晶片,随即晶片消失在狮子前额。 站在狮子旁的面罩a蹲下来,一手抚摸刚才晶片消失的地方,一手搔着狮子的脖子:“哈,真是个温柔的小宝贝。” 举着“手|枪”的面罩b得意洋洋的挑高下巴:“还是个非常漂亮的宝贝,我至今都忘不了在非洲大草原上看到它的那一瞬,它正在追赶一头野牛,那矫健的身姿令我热血沸腾,我对它一见钟情。” 听到这里,知时歪头斜眼,用目光鄙视那躺下摊平,任人调戏的前野生兽。 面罩c适时站出来泼冷水:“得了,你每次‘一见钟情’的漂亮宝贝,送到殿下那没两天就被玩坏了,像这种陆生哺乳动物来到这里更是尤其脆弱,你还是祈祷你这只‘新情人’可以活到觐见殿下那时吧!” 知时微眯的眼睛倏地睁大,啥?狮子老虎是脆弱的,没两天就被玩坏了?那她这种比狮子老虎更脆弱的人类少女怎么办? 还有,那只“殿下”究竟是什么东西,破坏力如此强大,看看这里成百上千的动物,莫非都是送给“殿下”的玩物? 知时瑟瑟抖着看着那支面罩小分队将那一排步行球里的豺狼虎豹逐一拖出,挨个注射结晶片,并一边忙活一边拿那群窝囊畜生和她作比较,然后嘲笑她禽兽不如…… 等他们处理好排在最后的那头猞猁,举着“手|枪”的面罩b得出结论:“来之前我还不能确定,现在我完全可以肯定,这回七队是彻底完蛋了,呵……此次大庆献礼任务下来前,他们七队那个白痴队长就幻想着圆满完成任务后,用奖赏跟族长换一个送他妹妹到大族长身边去当侍女的机会,也不想想他领的那群废物是个什么水平,正常任务都完成不了,还妄想拔头筹,到头来搞个孤注一掷,结果就带回这么个还不如他妹妹长得顺眼的人类,兄弟们看着吧,垫底的重罚他们是免不了了!” 对“殿下”的恐惧使得知时彻底无视了连脸都不敢露的家伙们,针对她外貌一波又一波,毫无新意的人身攻击。 终于熬到这群比一千只鸭子还聒噪的家伙们收拾东西走人了,随后就迎来那帮子变态杀马特。 “明明距登基大典还有三个月,为什么现在就要提走这批献礼?” “能有什么办法,也不知到哪个口风不严的家伙漏了信被上头知道,然后服侍殿下起居的总管就发话了,说上个月北部联盟的酋长送去的那批‘小可爱’现在全都不可爱了,殿下这些日子很没精神呢……族长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居然主动提出要把咱们的献礼马上送过去。” 又是那个极具特色的粗噶嗓音跳出来接茬:“族长这么安排倒也不错。” “哈?” “队长你想啊,东南西北四部十二个胞族加起来一共三百六十个氏族,虽说近三百年咱们在大族长的带领下重归十二胞族之首,可咱们氏族是胞族内最弱的,也就是照比别的胞族下属的分支氏族,咱们只能勉强算个中等氏族,登基大典,哪个部落不是挖空心思选献礼,说句心里话,这二百年来,殿下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玩过,与其等到三个月后扎堆,不如趁着殿下没东西玩时送过去,运气好,还能博个善解君心的名头。” 队长舒展眉心,连连点头:“也是这个道理。” 知时咬牙切齿的瞪着那个形貌猥琐的小喽啰:滚你祖上的“善解君心”,你丫是狗头军师么?不出馊点子能死啊! 她还没来得及确认有没有从这里逃走的可能性,就要被送去给“殿下”玩死了,叫她怎么能不跳脚? 但狗头军师的话句句戳在队长心窝子上,只见队长一声令下,杀马特们一拥而上,拉猫拖狗拽黄鼠狼,还有两个来抓她,把她扯出步行球之后,接着就按进球下淡蓝色的液体里,好像杀鸡后褪毛一样,一边动作残暴的对她搓搓洗洗,一边粗鲁无礼的把她剥光,然后对光溜溜的她进行惨无人道的围观。 万幸的是,围观她的个个胸前波涛汹涌,应该全是女的。 出乎知时意料,被按在淡蓝液体里很久,她非但没被呛到,居然还能畅快呼吸,并且有几股力量源源不绝的注入她虚弱的身体里,感觉好像原地满血复活了一样。 嫌她不好看,要“好好装扮一下”,可看看装扮后的她——介于花旦和彩旦之间的脸,脑门子上贴的那一溜,黄不拉几,好像鸡蛋卷, 最后给她套上一身大号儿童版正红色寿字纹团花丝绸唐装,领口前襟还滚了一圈白毛毛,呃,她隔壁邻居家四岁的小丫头去年就穿了这样的一身…… 这不伦不类的混搭,呃……杀马特的审美观果真和他们的脸一样惊悚。 看她顺眼后,就把她塞进一个体积更大,手感更好的彩色步行球里,队长对准池边一个特殊符号踩下去,满满一池子淡蓝液体瞬间涌入塌陷的隔板下比装着知时的步行球大一圈的下水管道,当然,知时的步行球一并滑了下去。 很神奇,不管这只球怎么滚,知时始终保持着头上脚下的体位不变,管道壁不知道是什么材料,亮晶晶的很养眼,滚着滚着她累了,还躺下睡一觉,居然比之前那只静止的步行球还舒服。 睡醒之后再看,她的球已经停下来,这次是六米见方的池子,液体的颜色照比之前深了一些,穹顶更高更漂亮,地面也更开阔,只是动物少了很多。 在她前面竖了块牌子,上面的文字弯弯曲曲,也是知时没见过却莫名能理解含义的——这几个字的意思是:陆生哺乳纲099。 一个池子边站一个杀马特,不过他们都穿上了类似之前面罩小分队的制服。 看看排在她上一位的098,是一只老掉牙的黄鼠狼;看看排在她后面的100,是一条斑秃的鬣狗…… 当知时纠结于这个排号的用意时,不知哪个突然来了句:“什么,大族长要亲自过来检阅?” 第6章 请注意:怪物 “闭嘴,后堂的仆妇都没有你们废话多。”结果这则很有可能被知时拿来做心理建设的八卦,就这么被某个不通人情的家伙扼杀在摇篮里。 少顷,马仔一声巨吼,祸首闪亮登场! 并排走在前头的两位,虽然那个胡子比头发浓密,腰围是裤长二倍,全身珠光宝气的老头很符合固有印象中的头目形象,但知时可以肯定,他旁边那个长得高大挺拔,模样鲜明俊美的家伙才是真boss——因他气场太过强大,瞬间秒杀土豪胖老头和诡异杀马特。 接连被荼毒多日的眼珠子,总算遇到休养机会,所以知时又多看了两眼。 目测将近两米的身高,扎进小个子堆里,居然没有一根电线杆杵在那儿的突兀感;银黑收腰曳地长袍,照比旁边的金光灿灿,低调奢华有内涵;华丽丽的银白长发,用嵌着宝石的植物图腾发箍别往脑后,柔顺垂滑……恩,陆倩最喜欢这一款。 如果换个时间和地点,她没准会偷摸拍下来带回去,拿到陆倩眼前炫耀她邂逅难得一见的极品。 一走神,极品祸首就走到她旁边的鬣狗池子前,停下脚步,对恭谨敬礼的杀马特视而不见,居高临下打量冲他呲牙的斑秃鬣狗。 要不是场合不对,知时肯定会对这条鬣狗竖大拇指,还会由衷的赞上一句:好畜! 想想那些丢人现眼的狮子老虎,遭遇小喽啰都变成猫,再看看传说中喜欢跟在它们屁股后捡便宜的鬣狗,对上*oss也敢张牙舞爪,要不是被坚韧度极高,无法突破的步行球禁锢,肯定会勇敢的扑上去。 对其肃然起敬的知时,在心底默默检讨:从前我受刻板效应影响,对您存在着根深蒂固的主观偏见,一直用有色眼镜看您,偏执的认为您是食肉动物中逼格垫底的渣滓,您的存在就是为了佐证“卑鄙无耻下流……”这些词汇在动物界也适用,直到这一刻我才幡然醒悟,您才是正真不畏强权的热血好汉,我为我的目光短浅,偏激狭隘向您道歉,对不起! “这是什么?”祸首低沉的问。 维持敬礼动作的杀马特连忙解释:“这是鬣狗,在亚热带陆地上捕获,主食是兽类尸体腐烂的肉。” “呵……”知时看见祸首的嘴角勾了一下:“这种货色。” 听到这句,知时下意识转头去看那鬣狗,发现它瞬间改呲牙为低呜,健存的杂毛也耸立起来——当野兽在面对比它更强大的对手时,就会做出这种服软退避的表现。 但它无处可逃,置身其间的步行球在祸首话落后,“啪——”的一声炸开,像剥开的橘子皮一样飘在池子上。 受到惊吓的鬣狗一跃而起,祸首对着它轻轻挥了下手,于是它连“嗷的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就均匀的分布到了以它起跳点为圆心,半径十米范围内。 身为099号的知时因在十米范围内,不可避免受到波及,靠向鬣狗这边的球面有粘稠的血肉渣渣缓缓滑落,而刚刚解说的杀马特更是被喷成了个血人,但近在咫尺的祸首却是干干净净。 血人杀马特抖似筛糠,身体柔韧度不错的知时果断把自己蜷成一颗圆润的肉球,努力使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突兀。 谁知道杀马特头子的审美观会不会更加变态,万一看她也不顺眼……她可不想瞬间分解成一堆细胞组织原地画个红圈圈。 苏轼说周瑜的“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她是没能有幸目睹,但祸首的挥挥手,鬣狗摊了一地,她可是近距离观赏到,这是极品美男?这分明就是恐怖怪物吧! 虽然大家普遍认同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但小命都保不住,还看他个屁股! 热血好兽什么的,其实就是血气上涌,脑瓜子发热,做事冲动不顾后果,然后就变成这样了——为被秒的出头狗默哀三秒钟,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知时额头枕着双膝,明明闭紧双眼埋住脸,却总觉得那只恐怖怪物冰冷的银灰色眼珠子有那么一瞬转向了自己,叫她寒毛倒立,更加卖力的蜷曲自己。 “大族长,这只就是属下之前跟您汇报过的人类。”一个略略发颤的声音主动介绍着。 听到这句,知时感觉浑身肌肉全部绷紧,好在恐怖怪物只是轻描淡写的来了句:“很温顺。”然后就转开话题:“可以了,明天去找纳罗斯总管办理移交手续。” 知时稍稍抬头,半睁开一只眼,就看到那个全身上下散发土豪气质的胖老头满脸疑惑的出声:“可是以往不都交给下面的人么?” “殿下无聊到开始闹脾气,所以纳罗斯总管有点焦急,等不了那么久。” 知时有了觉悟:原本她是可以多耗一些时间的,但那只任性的“殿下”开启了胡搅蛮缠模式,下面的家伙为了应付他,就把无辜的她和它们推过去送死。 开什么玩笑,她才十九岁,除去之前因受她空间被盗事件牵连的室友,和因她获悉身世后害怕面对而刻意避开的老爸,当然,还有时运不济,倒霉被她看上的郝宇外,她自问没再伤害过任何人,更没干过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事,怎么就会沦落到不得好死的下场? 她指天发誓:如果能让我扁知时侥幸逃过此劫,我一定回去当面跟被我伤害到的人好好道歉! 呃……脑袋上方的位置应该是“天”吧,说实话她到现在也没搞清楚自己究竟身处何方,来到之后一直被关在室内,不能分辨方位,或许是因为殿堂太大,阳光没办法照进深处,所以头上穹顶始终点着好像夜明珠一样的大圆灯。 截止今天之前,她受潜意识支配,一直逃避深究,明明见到那么多不同寻常的东西,可她总是想法设法用现实生活中见过的东西解读它们。 譬如站在她池子边的这个“杀马特”,如果认真看看,他脸上的花纹,其实并不像是画上去的;还有她口中的步行球,其实在杀马特嘴里,叫做“给养防护罩”…… 直到看到他们怪物祸首那鱼鳍形状的耳朵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杀伤力,她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老天爷这一巴掌扇得够狠,直接把她拍到异世界来了! 想起临行前陆倩说的那番话,一脸苦笑:恭喜丫的,一张乌鸦嘴比发改委还靠谱,她果然贪小便宜吃大亏,在原世界里“骨头渣渣”都不剩。 突然想起自己当初是一头栽进海里,都过去这么多天,含辛茹苦拉扯她长大的老爸大概已经接到消息——令千金为情所困想不开,投海自杀。 然后豪华游轮所在公司为了降低名誉损失,抢在网络信息传播开之前,先声夺人发一条避重就轻的社会新闻,再请专家分析一下她的“自杀心态”,最后得出结论:现在的学生心理素质太差!呼吁在社会飞速发展的今天,不能只注重学生的文化水平而忽略学生最基本的人格建设…… 越是恐惧越要胡思乱想,越是乱想越会萎靡不振,最后像一个被霜打过的老茄子一样死气沉沉瘫在步行球里的知时,和同批次部分哺乳动物一起,从水下管道转移到了一座虽不如之前规模宏大,却尽显奢华的建筑物里,而步行球下的池子也升级成了九米见方。 放眼望去,原来这里只有33个池子,怪不得建筑规模小上很多。 但这33个池子却不像之前那样纵横排列,而是首尾相接,最后组成一个巨大的圆圈。 等到这33个步行球稳定下来,就见棚顶对应处缓缓开启33个直径和步行球差不多的圆形孔洞,等洞口大开后,倏地降下33条晶莹剔透的管道。 管道此端正好扣住对应的步行球,接着,知时感觉自己像在乘坐观光电梯,慢慢升起。 达到棚顶后,有一段时间,知时的眼前一片漆黑,有点像穿越了厚厚的地层,等到再见光明后,眼前赫然出现一座气势磅礴的巨大球形建筑物。 看看刚才还和她挨在一起,现在因球形建筑物的庞大而和她拉开距离的那头棕熊,一闪念间,竟联想起了古罗马角斗场。 步行球在地面稍作停留,等连接在球形建筑物上半球的管道圆门开启后,步行球继续上升。 知时闭上眼睛,咕哝出声:“完蛋了,要被猛兽撕成碎片果腹了,呜——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学那条热血鬣狗一样挑衅杀马特头子,被秒了也算死个痛快,或许哪位古道热肠的杀马特敬我是条汉子,会把我的遗体一点点收集起来,送我回老家……” 第7章 请注意:殿下 更正,之前她说人生就像一条船,其实那是她睡迷糊了。 人生呐,更像是坐过山车——上一刻还在为死期将至惶恐无助,下一秒就为重见天日兴奋不已,这样的大起大落…… 抬头看看,天高云淡太阳亮,十九年来头一回,因为看见太阳而激动到全身哆嗦。 先贤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简直不能更正确,她因为不够风华绝代而排在倒数,继而顺利被淘汰。 忍一时之气,没有得罪杀马特们的怪物头子,真是太明智了。 咦?等等,哪个地方的海水是宝蓝色的?还有,海平线是那个样子的么?怎么感觉近到触手可及? “哗啦——”十几米开外,有人破水而出,带起的水珠像一粒粒在灯光照耀下熠熠生辉的蓝宝石。 在知时这里,只能看到一个背影,湿漉漉的长发泛着锦缎光泽,贴服在肩背,发梢沉在水里,因和海水是完全相同的宝蓝色,无法判断它究竟有多长。 转过身来,瞬间移动到她眼前,双手贴在步行球上,与她隔了一层膜大眼瞪小眼。 一张脸完美精致得好像电脑ps加工产品,但胸前一马平川,是个男人。 额间有类似埃及十字架一样的纹饰,上端的椭圆呈翡翠色,不知道是先天长成还是人工制造。 宝蓝色的眼珠,醒目的耳鳍,从里到外,由深至浅,边缘是微微透明的浅蓝色,很梦幻。 但知时惊艳后,就只剩无尽沮丧——再漂亮也是非人类,她果然还在异世界。 不等她低头,人家已转身,一眨眼就蹿到几十米外,速度快到令人咂舌。 “殿下不满意么?”说话的老头知时见过,好像是什么总管来着,突然蹦出来,飘在半空中,吓死个人,仔细看,颜色有点怪,估计是全息投影。 “骗我吧,人类怎么可能长得这么丑?”那只非人类用很动人的嗓音,一本正经的说着难听话。 “那殿下认为人类应该是什么样的?” 非人类想了想:“应该不比瑞亚差。” 总管平静地说:“殿下,瑞亚公主是帝国第一美女,请不要拿她做衡量的标准。” “好吧……”非人类闷闷不乐的说。 “殿下,这是仅有的一只,暂时还没有替代品,请您节制点。”总管撂下这句加深知时恐惧的话就凭空消失了。 好在非人类还算听话,没有过来祸害她,而是闪得老远玩棕熊去了。 随着时间推移,感觉暂时不会有危险的知时渐渐放下心来,美人出浴什么的,确实很养眼,但看久了也会累,数着远处飘荡的步行球,想必够非人类玩很久,她索性放心大胆的躺下打瞌睡——接连好多天没有睡好,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困意就一股脑的涌上来。 知时做了个梦,梦到那天下午,来找她的人不是萧米而是郝宇,他站在阳光下,笑得那么好看,声音温柔的对她说:“扁知时,我很久之前就开始注意你,原来你也喜欢我……” 还在等郝宇后面的话,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把她惊醒,难得一遇的美梦就这么被打断,怄火得知时想要爆粗口,可不等她张嘴就惊悚的发现,自己的步行球,被一条脸盆粗的蛇缠绕着拖到一个开阔的平台上。 本来就怕这玩意,还是这么大的一条,看那宝蓝色的鳞片,鲜艳耀眼,似乎还是条奇毒无比的家伙,其实她还是在做梦吧,之前不是有过类似的梦境么! 下意识的抬起双手狠拍脸颊:“扁知时,这个梦不好,快点醒来。” “果然还是人类更有趣些。” 知时保持着双手贴脸的姿势循声转过头来,接着震惊到把原本就的被化得辨不清五官的脸彻底挤成抽象派风格。 老天,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美男蛇? “我是克洛诺斯,你叫什么名字?”眉目含笑,态度良好,彬彬有礼的像个绅士。 她条件反射的自我介绍:“扁知时,不过亲朋好友喜欢叫我扁豆或者豆子。” “这样介绍过后,我们就成朋友了对吧?” 不等知时回答,他接着就来了句暴露本性的问题:“人类都像你这么丑么?” 知时磨了磨牙,但视线一转就对上那触目惊心的庞大蛇身,火气立马被浇灭,颓唐的转过身去背对他,紧紧抱住自己膝盖,努力把自己蜷成自以为安全的一团。 “你生气了么?”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发音规范媲美主播。 在这种地方听到熟悉的乡音,激动程度远超他乡遇故知,知时猛地抬头,却对上一双亮晶晶的宝蓝色眼珠子,那条人身蛇尾的怪物随她动作转到她正对面来了。 克洛诺斯发现了她的激动,露出兴奋的笑容:“果然熟悉的氛围可以触动人类纤细的情感。”接着一挥手:“如果周围环境变成这样,感觉会不会更好?” 知时随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发现原本云淡风轻的天空变成雕梁画栋的故宫大殿,她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头上的也并不是天空,就和刚才凭空冒出来的总管一样,是足可以假乱真的高科技幻影成像。 但她可以感觉到,至少这一刻,这家伙是真心实意想要哄她高兴的。 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知时忍不住四处张望。 “你在找什么?” 知时灵光一闪:“那头和你玩的棕熊哪里去了?”又看了一圈,这里只剩她和他了:“还有和我一起被送进来的那些动物,怎么都不见了?” 克洛诺斯不甚在意的说:“没有趣的玩具留在这里很碍眼,纳罗斯处理掉了。” 知时嘴角抽搐——也只有在他认为“有趣”的时候,才会花心思哄着玩,一旦腻了,估计她也会立刻被“处理掉”,实在不敢追问究竟是怎么个处理法,她印象深刻,那个面罩小分队提到过,好多“漂亮宝贝”送到克洛诺斯这里,没两天就被玩坏了。 “你怎么又不开心了?”恐怖破坏分子又在她耳边问这种低级恶劣的脑残问题,知时不能抽他,只好不理他。 克洛诺斯有点纳闷:“是哪里不对呢?”边说边在虚空中启开一排浅蓝色光幕,认真看起来。 知时扫了一眼,只见每面屏幕上都有一个类似《人的养殖技术》、《科学养人技术》这样的标题……这算什么啊! “我突然想起来了,在我们那里的西方神话里,就有个叫‘克洛诺斯’的家伙,干掉老爹上位后,怕被自己儿子依样学样也给干掉,居然选择先下手为强,把刚生下来的儿子统统吃掉。” 听见这些话,克洛诺斯居然激动的冲过来:“你居然主动找话题跟我交流了!” 知时偷偷翻了一下白眼才又说:“你关注的重点跑偏了。” “嗯?我应该关注哪里?” 知时加重口气:“那个杀爹吃儿子的王也叫克洛诺斯。” 克洛诺斯不以为然:“重名而已,有什么关系,从我刚刚查过的基础资料里显示,在你们的国家里,绝大多数都取两到三个字的名字,因为人口基数大,拥有相同名字的人是十分常见的。”顿了顿:“而且,我从有记忆开始,就是王储,但我并没有父亲,至于儿子,我还没有成年,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没成年,骗人的吧,那你多大?” “我还不到二百岁。” 扁知时不但嘴角抽,连脸颊的肌肉也开始跳:卧槽,比我爷爷的爷爷都要老,还未成年! “那你什么时候成年?” “再过三个月,我满二百岁的。” 知时想起来,之前杀马特说过,再过三个月登基大典什么的,原来还有这层意思。 “大概是二十多年前,卡俄斯告诉我说,陆地上有一种自称为人类的哺乳动物,和我们很相似,单看外形,确实有点像呢!”等不到知时回应,克洛诺斯又自顾自的说起来。 知时看了一眼缠绕在步行球上粗壮的宝蓝色大尾巴,在心里默默吐槽:你这人身蛇尾鱼鳍耳的四不像,说谁跟你长得像,你这是诽谤,是人身攻击! “但你们的寿命却很短,据说满十八周岁就算成年,那你成年了么?” 貌似她不回答,他就会钻进来,斟酌一下,知时妥协了:“我已经成年了。” 克洛诺斯眼睛一亮:“进入发情期了,那么你已经和雄性……呃,男人交~配过了吧?” 第8章 请注意:宠物 知时一口气没喘明白,被自己口水呛到,剧烈咳嗽起来,估计整张脸都该涨成猪肝色了——不过也说不准,之前那群杀马特在她脸上抹了厚厚一层防水涂料,遮盖效果非一般的好…… “呐,我也曾在有些资料上看到过,很多动物是有固定发情期的,但人类没有这种局限,貌似一年四季都会发情,这是真的么?”克洛诺斯瞪着好奇宝宝的大眼睛,天真无邪的盯着知时,等她答疑解惑。 一群羊驼踏着疯狂的节奏,在知时脑子里呼啸而过:尼玛,本姑娘一黄花大闺女,你跟我讨论这种话题? 克洛诺斯等了一会儿,见知时完全没有回答他的意思,怏怏地转过脸去,意兴阑珊的说:“你总是不说话,有点无聊了。” 很轻的一声,却惊到知时,她瑟缩了一下,“无聊”=“处理掉”,突然想起那条在她眼前碎尸万段的鬣狗,瞬间领悟到自己的立场——这条初初见面不多时,就被她在心底默默的吐槽了一遍又一遍的高龄未成年,可是掌握着她的生命权,如果她还不想死,那就不要得罪他! 古代社会的经验教训: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现代社会的安全教育:遇到歹徒,首先做到保住生命,别的都是次要的。 知时了解自己,她只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和“高风亮节”、“威武不屈”这些崇高品质相去甚远,所以她在短暂纠结后,讷讷回答:“我是纯洁的。”再怎么说,让未婚少女主动交待这种问题,肯定会不好意思,所以她说的很小声。 但克洛诺斯不能理解她的羞涩,反倒疑惑不解的追问:“这不是很正常的自然界规律么,跟纯不纯洁有什么关系?” 知时又沉默了,这回不是她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克洛诺斯没等她回答,直接伸出尖锐的指甲,刷的一下划开知时先前怎么折腾都没搞出一点痕迹的步行球,他果然钻进来,一下子将她缠住。 《动物世界》里有演,蟒蛇捕获兔子,就会像这样缠绕住,然后用力勒死进食。 知时瞪大眼睛盯着克洛诺斯艳丽的红唇,不够大啊,所以他会不会突然变身,接着张开血盆大口,啊呜一口把她吞掉? 克洛诺斯并没有如她想象那样变身,而是从她身前绕到身后,从她左边转回右边,一会儿俯视一会儿仰视,左手捏捏她的脸,右手掐掐她的腰,一边干着调戏的活,一边说着猥亵的话:“温温的,软软的……嘻嘻,手感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呢!咦,这个味道……”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突然向知时凑过来。 知时无法遏制的颤抖起来——完蛋了,要被吃掉了!前一阵子的她多孱弱,走个路都能累到昏厥,竟在这种时候坚~挺起来——如果能尖叫着晕倒该多好! 但她只是喉咙发干,绷紧肌肉,在身体被固定住不能动弹的情况下,尽可能的把头往后仰,最后实在躲不过,索性闭紧眼睛,感觉克洛诺斯有点凉的湿滑舌尖舔过她的脸颊,强烈的感官刺激令她心脏提到嗓子眼。 其实之前她是有点好奇的,人身蛇尾的克洛诺斯嘴里,是像人类整根的舌头,还是像蛇类分叉的信子,此情此景,即便克洛诺斯主动伸出舌头,她也没有勇气撑开眼皮去找寻答案。 “怎么和想象不一样,有点恶心……”克洛诺斯吐着舌头说。 被这么说,原本是应该生气的,但此时此刻,知时只觉得庆幸——恶心就不会被活生生的吞掉了啊! 克洛诺斯果然放过她了,他退离她身边,接着抬起双手向中间拢了一下,那个瘪掉摊在知时脚下的步行球瞬间恢复原样。 虽然刚被吓到腿软,可亲眼见证了奇迹,马上忘记恐惧,知时双手触碰按压柔软的透明膜:“怎么做到的,你会魔法么?” 她主动提问,克洛诺斯很愉悦:“用你们的话说,应该叫超能力吧。”顺道还耐心解释:“虽然被关在这里对你来说可能不怎么舒服,但陆地上的动物放在这里才好养活,你放心,我问过纳罗斯,还是可以每天放你出来玩一会儿的,等你慢慢适应这里的环境,就可以不用再被关在这里面了。” 于是,为了让她“早点适应”,克洛诺斯会用精致的餐盘端上一只挥舞着触手的章鱼让她“享用”;还会用漂亮的高脚杯端上一杯乌漆墨黑的不知名生物体~液让她“解渴”…… 知时花费好大力气,十二分的克制自己,才没有把章鱼拍他脸上,把体~液淋他头上! 身为巨型好奇宝宝的克洛诺斯,虽然会问一些有点囧的生理问题,但更多的还是问一些很容易解答的普通问题,譬如:“我知道太阳很亮,但是不能确定,到底是你们的亮,还是我的亮……” 不知不觉,克洛诺斯把她放在身边将近一个月了,据他的起居总管纳罗斯说,她的存留时间即将打破陆生哺乳纲记录,真是不可思议。 知时在心底默默地说:假如你听说过《一千零一夜》,就会明白。 说到底,克洛诺斯对她不曾消减的兴趣,源于她是他众多宠物中,唯一可以与他对话的,而他还想从她这里获悉那些他不清楚的东西。 最初知时也会纳闷,对人类存在莫大兴趣,资讯水平也很发达,为什么会不清楚人类的样貌。 后来克洛诺斯亲自解答,因为他的代理监护人,那个叫知时印象尤其深刻的恐怖怪物——大族长卡俄斯,凡事送到克洛诺斯这里的东西,必将经过他亲自把关。 直到克洛诺斯一百八十岁,卡俄斯才让他接触到有关人类的信息,但感觉好像一直在吊着他,不肯让他餍足。 知时来到克洛诺斯身边将近两个月,总管纳罗斯说,她是新纪录的创造者,还说现在的克洛诺斯很快乐。 知时看着不远处上蹿下跳,欢腾的如同一尾水底突然缺氧的鱼一样的克洛诺斯,嗯,好像确实很快乐呢! 快乐到不顾她一再声称自己怕蛇,还会在夜晚来临时盘成好大一坨靠在她旁边;也不管她浓重的黑眼圈和憔悴的面容,在她好不容易入睡的三更半夜,突然划破她的步行球,然后用尾巴把她拖出来剧烈摇晃:“喂喂,你醒醒,今晚我的夜空有难得一见的天象,真的很漂亮,快看快看!” 他的“夜空”,不过是真正夜空的同步直播罢了…… 这天早晨,距知时不远处的平台中心突然开启一扇暗门,接着缓缓升起一部透明电梯。 知时被吵醒,勉力撑开惺忪睡眼,循声望过去,瞬间清醒过来——恐怖怪物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平常都只有纳罗斯自己过来。 “殿下,礼服已经完成,请您去试一下。”卡俄斯恭谨的说。 卧在知时身边的克洛诺斯懒洋洋的回复:“为什么你不直接送过来呢?” 卡俄斯似乎笑了一下:“这里只是殿下的寝殿,可不是更衣室。” 克洛诺斯翻身贴上知时的步行球:“有什么关系。”冲知时眨眼睛:“还可以让我的扁豆看一下。” 卡俄斯这次是真的笑了:“好吧,如果殿下觉得自己在这只小宠物面前真的没什么好在意的,那就让纳罗斯把礼服直接送过来。”笑得明明很好看,但知时怎么看怎么觉得冷飕飕的。 克洛诺斯的漂亮脸蛋皱巴了一下,接着上身蹿到步行球上,双手大开抱着球,脸颊在球上蹭了蹭,咕哝一句:“麻烦死了。” 卡俄斯走过来:“行了,我的殿下。” 克洛诺斯从步行球上软趴趴的滑了下去,被卡俄斯伸手搀扶起来。 知时坐在球里近距离的看着这一幕,居然生出了一种小个子大怪物和它饲养的大个头小怪兽的画面感。 当然,卡俄斯的身高和人比起来不算矮,但和体长加起来十几二十米的克洛诺斯比起来,确实很小个。 克洛诺斯转头对知时说了句:“要乖乖的。”然后率先溜出去。 可卡俄斯却没有马上跟过去,而是抬手刷的一下划开知时的步行球,吓得知时一跃而起,他却像个温和长辈那样,把手搭上她的肩膀,和蔼的说:“你做得很好。” 知时本能的战栗着,视线四处乱撞,就是不敢对上卡俄斯的目光。 卡俄斯继续用他那好像很温柔的嗓音说:“请记住,人类常常说,狗是你们最忠实的朋友。” 知时不明所以抬起头,对上卡俄斯冰冷的银灰色眼珠,只见他勾起嘴角:“但,没有人会和狗产生爱情。” 第9章 请注意:变态 明明是如此美型的类人生物,但他给知时的感觉,却比克洛诺斯更像一条毒蛇。 先前搭上她肩膀的手,也像给小狗顺毛一样,缓缓捋到她纤细的脖子上,指甲倏地伸长,牢牢锁住她的咽喉——知时十分清楚,只要他稍稍一用力,就能把她给嘎巴了。 “永远都不要忘记,你只是一个宠物。”卡俄斯贴在她耳畔,这样说:“为殿下而活的宠物。” “卡俄斯,你在干什么?”突然回转的克洛诺斯微眯着眼睛问。 卡俄斯收回手,若无其事转过身:“没什么,跟这只小宠物打个招呼。” 知时捂上脖子,弯下腰大口喘气,指间触到一丝异样,放下手一看是血——原来脖子被卡俄斯锐利的指甲刺破,但精神高度紧张的她完全没有察觉到痛楚。 克洛诺斯也看到了,瞬间蹿回知时身侧,双手握住她肩膀细细查看,然后冷着脸转过去对卡俄斯说:“她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碰她。”高高在上,气场瞬间盖过卡俄斯。 这一刻,他比卡俄斯更骇人,却令知时莫名心动了一下。 卡俄斯居然还能一脸灿烂的笑起来:“是的,我的殿下。” 哪知道,克洛诺斯接下来又说:“她比那些狮子老虎什么的更脆弱,随便捏一下搞不好都会死掉,你下手一向没轻没重,万一把她弄死了怎么办?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才搞到这么一只,如果没了,你能马上再捉一只回来赔我么?” 知时叹了口气:真是个让人没办法持续感动的家伙…… 克洛诺斯说完就不再理会卡俄斯,转过来面对知时,一手仍停留在她肩膀上,另一手抬起她下巴,低头凑近她脖子,伸出舌头舔下去:“咦,这味道……”说完又舔了几下:“原来如此!” “殿下,您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卡俄斯适时出声。 “知道了。”克洛诺斯不耐烦的说,接着捏了捏知时的脸:“乖乖的等我回来。”拉开和她的距离,抬手一挥,把被卡俄斯破坏的步行球复原。 这回大怪物和小怪兽是一起走的。 换做从前,知时肯定会在心里吐槽克洛诺斯:废话一句,不乖还能跑出去怎么的!但现在她却没那个精神,等他们一离开,立马虚脱的蹲下来,伸手摸脖子,虽然还有些湿乎乎的感觉,但出血已经止住了,想起克洛诺斯的话,小声嘀咕:“什么味道,什么如此?” 浑身无力,最后干脆躺倒,没有那条总是吵个不停的家伙缠在身边,她觉得很清静,还趴着睡了会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睁开眼睛,视线被一片金黄底色上绣满繁复花纹的布料占据:“什么啊?” “呵……” 知时闻声抬头,对上一双金色的眼睛:“你——谁?” “人类都像你这么笨么?” 这熟悉的腔调,知时瞪大眼:“啊——你!”爬起来,看得更清楚,眼球差点掉出来。 蹲在步行球旁边的克洛诺斯歪着头:“不是让你乖乖的么,稍微改变一下就不认识了,真不乖啊!” 知时嘴角抽搐,看眼珠,戴了美瞳吧?看头发,顺便也给染了?还有还有,原来超显眼的耳鳍哪儿去了?最最关键的是,那长长的蛇尾变成了两条腿,这叫稍微改变一下? 克洛诺斯站起来,人形的他虽然没有卡俄斯高,但目测也不低于185,可见惯了那超大条的他,突然对上这么小的一只,知时总觉得怪怪的:“原来你是会变身的啊!” “有什么不对么?” 知时:“……我们人类只会变老,不会变身,不但人类不会变,绝大多数动物也不会,只有少数变态才变身。”想了想:“难道你们这儿都是会变身的,就像我们那里的青蛙一样,小时候是蝌蚪,长大后尾巴就退化了。” “哦,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不对。” “怎么?” “在我们这里,也只有我是不同的。” 知时想了想:“眼睛和头发是怎么回事?” 克洛诺斯理所当然的:“随着环境和心情变的。” 知时干笑:“呵,呵呵……”还是个会变色的变态!“还会变回去么?” “当然,在这里还是那样舒服,不过那个样子没办法穿上这身王袍。”张开双手在知时面前转了一圈:“很好看吧?” 这叮呤当啷的珠宝钻石,这亮瞎眼的金光灿灿……绝对是把她之前见过的胖老头拍死在沙滩上的顶级土豪造型,真想回他一句:你是移动的首饰架子么? “呐,是我这样华丽,还是你们人类的国王华丽?” 知时想说:你这样不叫华丽,而叫爆发户!但她看着他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在王冠映衬下异常精致的面容,最后却说:“他们全都不如你华丽。” 得到知时这句肯定,克洛诺斯心满意足的出去换回原来的模样。 后来,克洛诺斯用蛇尾卷着知时的步行球在水里游玩,偶尔还会趁知时不注意使坏,譬如游着游着,突然停下,一甩尾就把步行球举离水面老高,然后突然撤回尾巴,举手贴耳做听声状,等着突然下坠的知时因害怕而尖叫! 看她惊魂未定拍胸口,他哈哈笑完,会补上一句:“还敢不敢走神了?” 但她怎么可能做到全神贯注陪他疯? 又一次,知时盯着克洛诺斯的蛇尾发了好久的呆,到底没忍住:“其实你是蛇妖吧?” “嗯?”克洛诺斯一直在用普通话跟她交流,轻柔中透着微微的磁性嗓音,很迷人,连知道他本性的她有时候也会被蛊惑,所以她没事就在想,假如他不当王储了,完全可以改行干海妖。 “我们那里有个家喻户晓的关于蛇的故事。” “是个怎样的故事?” “一条白色的蛇,修炼上千年,变成一位窈窕淑女,和一个美少年在断桥相遇……” 才起个头,就被克洛诺斯断然否定:“不可能!” 知时看了一眼克洛诺斯的蛇尾:“怎么就不可能了?” 他居然一脸严肃的说:“如果陆地上真有这种可以靠后天养成从卵生动物无障碍切换成胎生动物的东西,他们肯定早就捉一只回来送给我了。” 知时嘴角抽搐:“满世界都是人,他们不也只抓到我一个倒霉鬼?” “人类超麻烦的,总是过不了水门,就算勉强过来了,不等送到我这边就莫名其妙的死掉了。”摇了摇头:“你说修炼千年,就是存活了上千年的意思吧,那即是说,玩很久都不会死掉了?” 知时扶额:“你脑子里除了玩,难道就没有别的更有意义的东西了么?” “很无聊。” 知时叹口气,算了,给异世界纨绔王储“树立正确的价值观”这种高大上的东西不是一个安分守已的“宠物”该干的事,她接回先前话题:“我主要想说,其实你和那条蛇是同类吧?” 克洛诺斯抬头望了会儿天,好像是在用心思考,知时猜想,他可能会说:“你知道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说出来呢?”突然一阵心慌,想到有些家伙拆穿别人不欲为旁人所知的老底,结果别人就以“你知道的太多了”为由头,把一逞口舌之快的家伙干掉灭口。 就在知时戚戚然时,结果他说:“怎么可能,明显我更高级吧!” 知时搓搓胳膊:“能不能拜托你不要这么自我感觉良好。” 克洛诺斯微微一笑:“好吧,看你这么乖,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知时停下动作:“什么秘密?” “我啊,其实并不是一个独立而完整的生命体。” “啊?” 但他已不再多说什么,身子一滑翻下平台,没入宝蓝色水底消失不见。 后来,每隔一天,克洛诺斯都会被卡俄斯接出去,过一段时间再回来,就会换上一套全新的礼服,有黑有红还有色彩缤纷的,总之,集奢华典雅于一身。 盯着在她眼前像一只开屏孔雀一样晃来晃去的克洛诺斯,知时问:“你养过孔雀么?” “养过,不过不如我想象中的漂亮,而且母孔雀和公孔雀差好多,很丑,尾巴也不是一直翘起来的,不好玩。” 知时揉太阳穴:这货对事物的评价只有两个标准,一、好不好玩;二、漂不漂亮!但,她不是那个意思好么! 转眼十月份了,这就意味着,在原来世界,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即将三个月;在这个世界,她的“主人”即将由王储变成国王——国王啊,真是个非一般酷炫的职业呢! 这一天,总管纳罗斯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顶由钻石和红宝石镶嵌而成的王冠。 纳罗斯说:“殿下,这是刚刚送来的瑞亚公主的王冠,您看合适么?” 克洛诺斯看了一眼:“亮晶晶的呢!” 纳罗斯笑了:“也就是说,殿下很喜欢。” “喜欢也不是我的,谁的就送谁那去,拿来给我看什么!” 纳罗斯的笑容僵在嘴角:“但瑞亚公主即将成为殿下的王后,连公主都是殿下的,何况是她的东西呢!” 第10章 请注意:王后 克洛诺斯果然高兴了。 总管大人圆满完成使命,鞠躬退下。 知时抬手按住胸口,莫名觉得里面有点憋闷。 她这个人呢,从来都跟深谋远虑不沾边,想当初就连填报志愿都是她老爸帮她决定的。 到了克洛诺斯身边后,她默默告诉自己:不是我不去战斗,而是对手武力值太彪悍,我脖子上顶的是脑瓜子不是灌汤包,拿鸡蛋碰石头什么的,纯粹是闲的蛋疼的人才会干的事…… 于是,克洛诺斯好吃好喝供养她,她就心安理得的顺水推舟,过上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安逸日子,却把迫在眉睫的重要事给忘掉了:“你要大婚了?” 克洛诺斯干脆的回答:“嗯,我成年了。” 知时想起初次见面他提的那些囧问题,不过她没那个心情就此和他展开深入探讨,如果换个场景,或许她应该扑上去,对他一边拳打脚踢一边歇斯底里的咆哮:“你这个骗子,有老婆还来招惹我,渣滓败类去死吧!”但貌似这种台词,并不适合“宠物”来说。 “你娶了老婆后,那我怎么办?” 克洛诺斯不解的反问:“我娶瑞亚和你有什么关系?” 卧槽,她很有自知之明的跳过“疑似被小三”的愤怒诘责,他却云淡风轻的甩出渣男的经典台词……但转念一想,这不失为一个时机,摆低姿态,豁出一张老脸,表情尽可能的谄媚:“尊敬的国王陛下,既然您就要大婚了,看在这三个月我乖顺听话,陪得您还算高兴的份上,您会吩咐他们把我送回去吧?” 克洛诺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才说:“你笑得好丑。” 于是知时的脸抽筋了。 克洛诺斯继续理所当然的说:“你是我的宠物啊,我还没腻呢,为什么要把你送走?” 知时真想把梗在喉间的一口老血喷他脸上:“那你会给我安排个相对舒适一点的房间吧?” “没那个必要,你是我的宠物,当然要一直跟我在一起。” 这句的潜台词,莫非就是:“虽然家里多了个女主人,但她会和我一起宠爱你。” 她和他们的外形几乎没有多大出入,又可以和他们交流,虽然称她为“宠物”,但这和人们饲养猫猫狗狗还是有本质区别的,换位思考一下啊,假如她是那个瑞亚,嫁了个骨灰宅,洞房花烛夜,婚床上并排躺着她和他,还有他的气娃娃……那画面太美,真没办法继续想下去。 还有啊,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里的水土似乎格外“养人”。 连超龄的她都被滋养到二次发育,短短三个月,腿变长了,腰变细了,胸围也跟着激增了,最关键的是他们往她脸上涂得那些像铅粉一样的东西,她以为停留在她脸上那么久,肯定会伤害到皮肤,结果那天卸除后,竟是前所未有的白嫩细腻。 就连挑剔到令人抓狂的克洛诺斯看到她,都发了会呆,最后给出一句相对公正的点评:“原来你是这个样子的,嗯,其实只是一般丑。” 因受到客观环境暗示,知时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偏执的认为位高权重的男人们有个通病,那就是出去能把各路英雄豪杰耍成猴子,一回到家,就被屋里头那几个女人耍成猴子,由此可见,有权有势的男人家里的女人才是真正的智商爆表,且要么天生心狠,要么被逼手辣…… 再看克洛诺斯,有人家的地位,却没有人家的脑子,万一他老婆把她错当成潜在情敌,都不用花心思搞定克洛诺斯,直接杀过来,分分钟秒了她! 知时原地纠结了好一会儿,长叹一声,最起码应该做到知己知彼吧,她试探的问了一句:“你怎么从来不跟我说瑞亚呢?” “她有什么好说的?” 知时噎了一噎:“可她是你的老婆啊?” “这样啊……让我想想,我们360个氏族,每30个氏族组成一个胞族,每3个胞族联合成一个部落,目前四部落里,最强盛的就是西方的部落,他们的酋长是凯隆,凯隆有十三个女儿,其中有三个叫瑞亚,分别是600岁的三女儿400岁的七女儿和298岁的十一女儿,貌似凯隆最宠的就是十一女儿,所以他们所说的瑞亚,应该是这个十一。” 知时:==……槽点太多,无从下口!突然想起来:“作为你老婆的那个瑞亚就是‘帝国第一美女’吧?” 克洛诺斯表现得很不以为然:“可她们长得都不如我。” 知时一脸黑线:虽说你长得确实很养眼,可也不带这么夸自己的吧!这话说的,连我这个听的人都替你感到羞耻。 谈话告一段落,所谓知彼知己——那个“彼”呢,就知道年龄较大,背景较深,长得可能、大概、也许不如克洛诺斯;而这个“已”呢,她有一个猪队友…… 至于“帝国第一美女”什么的,因为有克洛诺斯的误导,知时一直以为,她的美名就跟古代四大美女似的,其实当时未必就没有比她们更美的女人存在,但因为她们全都和某些特殊原因挂上了钩,所以她们美成了千古经典,瑞亚可能也是这种典型,所以才会被她的未婚夫拿她一张脸做文章。 但很快,知时就知道自己错了——瑞亚她,真的很美,美得惊心动魄,虽然活了将近三百年,可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华美的王冠,庄重的礼服,典雅的气质,端坐上位,雍容自现…… 如果不是瑞亚比克洛诺斯大,知时一定会认为,她就是专门为克洛诺斯量身定制的王后,包括“瑞亚”这个名字,在神话中,都是和克洛诺斯配对的。 克洛诺斯登基并大婚,双喜临门,大家普遍都没什么空闲时间,所以知时被托付给了一个相对不太忙,并且算是老相识的有关人员。 看到那熟悉的扎眼造型,知时真想抓住他摇晃:“你有办法把我搞进来,肯定也有办法把我搞出去,我在这里受到了伤害,你这个罪魁祸首就该对我负责,我不管!你要是不把我搞出去,今晚我就去你家睡……”呃,她也就是想想而已。 杀马特队长,不仅靠知时这个终极武器啪啪啪的狠打了死对头面罩队的脸,并如愿把妹妹送到卡俄斯府邸当差,这统统都是拖了知时的福,所以知时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吉祥物一般的存在,在职权允许范围内,他会给她最大程度的自由。 今早和克洛诺斯分开之前,她还和他就*问题爆发了一场激烈辩论,她面红耳赤为自己争取合理权益:“你说你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就这么不明是非呢,你们两个新婚燕尔,中间夹着个和你们十分相似的生物算怎么回事?就算你皮糙肉厚不要脸,不介意被围观,但你老婆肯定不乐意吧,所以你就给我个房间又能怎样,难道我还能跑了不成?” 克洛诺斯居然一本正经耍流氓,他说:“哦,截止昨天晚上为止,我终于养出了一个新习惯——不睡你我不习惯。” 知时吓得腿一软差点给他跪了:“我拜托你千万别当着你老婆的面这么说,我还不想死,还有,别用那么暧昧的字眼,那不叫‘睡我’!” “那应该叫什么?”克洛诺斯不耻下问。 知时想了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日夜不分形影不离将近仨月,不管怎么说都是摘不清的暧昧:“总之如果你以后还想看见生龙活虎的我,就别乱说话。” 克洛诺斯突然笑起来,这一瞬间的明媚比他那土豪金镶钻的王冠还晃眼,他伸出手安抚性的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想多了,放心吧,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这就是传说中的煽情告白吧,虽然麻嗖嗖的,但不得不承认,在惶恐不安时听到他这么说,让她感觉踏实,心动了不止一两下。 啧啧感叹:过个生日居然可以成为男孩和男人的分水岭,异世界就是不一样。 结果克洛诺斯又补了一句:“你只是我的宠物,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知时干笑两声:原来其实他的意思是“打狗还得看主人”,“主人”是国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乱揍她这个“小狗”? 一夜之间判若两人什么的,果然是做梦。 人多的地方让知时感觉烦闷,她看杀马特队长和人侃得正欢,也就没跟他打招呼,一个人向僻静的地方走去,熟悉的晕眩感袭来。 第11章 请注意:□□ 停下脚步按揉太阳穴,想要舒缓一下,可不等感觉好一些,紧接着另一波更激烈的晕眩涌上来,知时无法站稳的向后倒去。 手腕被人及时拉住,而她也被一个散发着好闻冷香的怀抱接住,刚想道谢,一只冰冷的感觉不到体温的手就从她另一侧绕到她身前,扣住她咽喉:“嘘,别出声,我带你去看一场好戏。”一个清冽的女声,贴在她耳畔说。 知时绷紧身体,在咽喉被扼住的情况下,小幅度的点了下头以表达她的识时务,内心却把克洛诺斯一遍又一遍唾骂:那条比猪还愚蠢的变态蛇,说什么没人敢动我,这tm才多大会儿工夫,我的小命就被人掐住了,是瑞亚派来的人吧?果然王侯将相什么的对女人的承诺一旦触及切身利益就会变成一纸空文,何况他还是那么一个全身上下昭显着昏君气质的不定性变态…… 就在知时胡思乱想分散注意力,以便排解内心恐慌时,她身后的高挑女人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提上一架站立式小型飞行器,上人就启动,速度快到看不清周围环境。 飞行一段时间后,她们钻进一座类似古罗马角斗场的巨大建筑物,降落在一处隐蔽平台上。 又被拎下来的知时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转圈是高高的多层环形看台,中间应该是表演场地。 和普通角斗场不同的是,这里的表演场地看上去就像一颗巨大的镂空五芒星,星体之外是喷涌的岩浆,一不小心,灰飞烟灭…… 咦?五芒星正中还站了个人,那光彩夺目的视觉效果……除了克洛诺斯外,还能有谁? 知时猛地抬头看向刚才一扫而过的看台,这才发现上面光灿灿的不是装饰物,而是密密麻麻,披坚执锐的武士。 呵,异世界就是不一样,她还以为登基仪式是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举行,没想到会是这么特别的场地。 看这阵势,不见官员侍卫司仪,只他一个孤寂独立,难道这是别具一番深意的特别仪式,旨在阐明身为君主的他,从今天开始将要时常体会这种孤家寡人的滋味,看清身边环境,行差踏错一步,很有可能换来万劫不复的结局…… 嗯,她不是本地人,不太清楚这边的习俗,但,再怎么解释,她还是忍不住觉得这场景有点像西幻版的玄武门。 脑洞一开就关不住,自动往外跳那些影视剧中的经典镜头,譬如:一声令下,万箭齐发,愚蠢的蛇猪变成飙血的刺猬…… “阿什莉,殿下的小宠物还算听话吧?” 知时颤抖了一下,这个听过就再也忘不掉的阴冷嗓音,她不会记错,是卡俄斯。 “是的,大族长。” 回答完毕,顺手一推,知时踉跄向前,直直的朝着对面墙壁撞过去,刹不住脚步只好闭上眼睛,没想到预期的疼痛并未降临,而她的手腕突然被人拉住,随即,咽喉又被掐住,接着一百八十度旋转,改面朝里转外。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她还真想问问:我不吵也不跑,乖得很,为什么总是掐我脖子啊? 偷偷把右眼皮掀开一条缝,发现刚才她穿过的并不是墙壁,而是一道伪装成墙壁的光幕,从外往里什么都看不到,而从里往外却是一清二楚。 视线稍转,对上一双迷人的紫罗兰色眼睛,心口一抽,在那艘豪华游轮上,住她隔壁的九头身美女,初次见面,就给她一种十分特别的感觉,当时她就是受到那双别致的眼睛迷惑而靠近护栏,继而落海…… 此刻,站她对面的九头身美女,换下飘逸的长裙,穿上利落的皮衣皮裤,面对卡俄斯,毕恭毕敬的行礼。 脑子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或许真正把她抓来的,并不是杀马特小分队! 回想一下,克洛诺斯说过,他们总是没办法给他抓到一个活着的人; 杀马特小分队说,他们原本看好站在她旁边的36d…… “来,我们乖顺的小宠物,睁大你的眼睛,好好替你的主人记住这一刻的狼狈……”卡俄斯愉悦的声音打断知时不甚连贯的回忆。 “嗯?”回过神来的知时惊讶的发现,刚才通透的光幕,此刻已经变成一块巨大的屏幕,上面映出克洛诺斯有点小纠结的表情。 这老大一张脸,哪里还用得着睁大眼睛?不仔细都能看清克洛诺斯每一根微翘的漂亮长睫毛,但也不得不承认,这货还真是完美,放大这么多,脸上的皮肤居然还没出现芝麻饼的效果! 画面一转,变成远景,镂花裙裾拖过光洁地面,高贵典雅的新任王后慢慢走到即将成为她丈夫的君主面前。 虽然克洛诺斯说瑞亚长得不如他,但说句良心话,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真是十分登对,把此刻屏幕上每一帧画面截下来,都是那么唯美,不输那些费心加工过的电脑桌面……知时的心,没来由抽痛了一下。 但瑞亚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却叫知时疑心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克洛诺斯,这种众叛亲离的感觉,滋味如何?” 啊——美女你背错台词了吧? 克洛诺斯百无聊赖的叹了口气:“真是个无聊的游戏呢!” 知时突然醒悟过来:这不是一场仪式,而是货真价实的政~变——在他登基的这一天,被所有人背叛! 偷偷瞄了一眼,卡俄斯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明显——可以肯定,这家伙也参与到其中了。 克洛诺斯说过,卡俄斯这个看上去俊美绝伦的青年,其实是只活了六百多岁的老家伙,当然,按照他们的寿命,他也确实是个青年,但六百多年的沉淀,脑瓜子里那些弯弯绕,哪里会是克洛诺斯这只除了睡就是玩的菜鸟可比拟的! 想当初,又是当面杀鬣狗给她看,又是威胁恐吓,还当他多么为克洛诺斯着想,其实统统都是装出来的吧!这背后刀子捅的,稳、准、狠! 老爸,我活了十九年,终于给我见识到了一只活生生的岳不群! 怪不得大家都来掐她,因为主人自身难保。 但克洛诺斯也说过,她只是他的宠物,他们不会把她怎样的,那又为什么要特意去把她抓过来? 难道是打算在克洛诺斯被身为王室的骄傲劈中,打算跳浆殉国时,把她推出来:殿下,您的心肝宝贝在这里,如果您拒不配合,我们就……吧啦吧啦…… 对于伪善者来说,为了不被舆论掣肘,那就主动出击,掌控舆论导向,一旦克洛诺斯屈服,他们就可以对外宣布:新王自动退位,他们会善待前废王,继续让他住大球玩宠物! 事实证明,知时又想多了,不等任何人出声,克洛诺斯居然主动摘掉王冠递到瑞亚面前:“你们想要的是这个吧,给你。”还有点不满的吐槽:“虽然扁豆说它很华丽,但我讨厌那颗红宝石,当初为什么不把它切成圆的呢?”牢骚完又接着补上一句:“其实我蛮喜欢你头上那个王冠,可以送给我么?” 知时无言以对! 瑞亚去摘头上王冠,拿下后却没有递给克洛诺斯,而是一翻手,王冠摔在地面上,叽里咕噜滚远,最后落入岩浆,顷刻间消失不见。 知时突出的眼珠子冒绿光:卧槽,败家娘们! “你已经不是我们尊贵的王,还以为自己可以喜欢什么就要什么么,别做梦了!” 克洛诺斯却看着王冠消失的地方:“纳罗斯亲自监工完成的,可惜了呢!” 瑞亚莫名激动起来:“我的父亲对我说过,你曾是我们历史上最伟大的□□王,大家费尽心血,把你重新唤醒,期待你可以带领大家开辟一个新纪元,但,看看这二百年来你都在干些什么?既然对什么都不感兴趣,那为什么还要醒过来,你不知道这样的你,给大家添了多少麻烦!” 克洛诺斯闻声将视线重新对上瑞亚,微微笑了一下:“原来如此。” 瑞亚微愣:“什么?” “事已至此,一切都成定局,你完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走出来给自己的形象抹黑。”顿了顿:“其实你,很爱他吧?” 瑞亚表情瞬间几个变化,最后却坚定的说:“我从小就尊敬他,他才是真正的英雄!” 克洛诺斯向前两步,瑞亚不自觉的后退,他凑近她,小声说:“好歹也做了我二百年的未婚妻,那么我就给你个忠告。” 瑞亚的声音止不住的微微颤抖:“什、什么?” “他不适合你,死心吧!” 瑞亚的脸瞬间涨红:“你……” 克洛诺斯无所谓的笑笑:“好了,我宣布,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 第12章 请注意:废柴 瑞亚嗤笑:“你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我原本就不会嫁给你,自由与否,更不是你能说的算的!” 克洛诺斯笑容微敛:“真的?” 瑞亚脸色丕变,还很明显的打了个哆嗦,但克洛诺斯已不再理会她,慢慢转身,看也不看一扬手,先前随意拎着的王冠准确无误的丢进瑞亚怀中。 “呵……接下来,是打算让我回归本体呢,还是就此消灭?”他抬头,向卡俄斯这边看过来。 明明不可能,但知时却感觉有一瞬,她和克洛诺斯的目光对上了。 自嘲的笑笑,绝对是错觉,很容易解释不是么?就像盯着摄像头拍出来的照片和视频一样,观赏者无论在哪个角度看过去,都觉得镜头里的眼睛是在盯着他看…… “我的殿下,我所需要的只是您的威慑力,刚刚我已经拿到四个部落联合签署的归属协约,您可以放心的安息了!”知时听见钳制着她的卡俄斯这样说。 原来这其实是一个关于不太忠心的“孔明”和过分孬种的“阿斗”之间血雨腥风的故事。 克洛诺斯提到过,举凡送到他这里的东西,都是经过卡俄斯过目的,也就是说,在卡俄斯“用心良苦”的栽培下,克洛诺斯总算没辜负他的厚望——历时二百年,终于完美的成长为只会吃喝玩乐,不懂人情世故,外加骄奢淫逸讨人厌的超级废柴! 眼前光屏闪了两闪,画面消失,知时下意识往外看去,就见无数光线在虚空中错落织就一张细密的网,将克洛诺斯笼罩其间——原来那些光灿灿的武士,手中所执的武器,就是光线发射源。 曾有个叫知时印象十分深刻的电影镜头:一条廊道上,几条光线扫过,看似完好的人实则已被齐刷刷的切成几段,俄而倾倒,摊成一堆尸块…… 比照那寥寥几根的光线,再看这筛眼似的光网,如果罩下来,还不把克洛诺斯切成肉末子? “呐,小宠物,给我看清楚点,千万别闭眼。”卡俄斯凑近她耳边这么说过之后,拎着她走出光幕:“殿下!” 安静等待光网下压的克洛诺斯闻声抬头。 卡俄斯十分诡异的笑了一下,接着一抬手就把知时高高抛起。 因他们位于武士所站看台下方,所以被这么一抛,知时上面是武士们射下的光线,下面是喷涌的岩浆,就算她侥幸躲过光线,落入岩浆也玩完了,而且眼皮好像被外力撑开,怎么都没办法闭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去死,这肯定是卡俄斯弄的鬼。 幻想佞臣不搞阴谋诡计,还不如憧憬奸商不卖假冒伪劣……看那废柴架势,明明就是准备束手就擒,卡俄斯又何必多此一举? 难道是临了还要在克洛诺斯心口窝上重重补上一刀,让他知道自己废到连个“宠物”都保护不了! 眼瞅着就要贴到上面光线,知时的心跳到嗓子眼,居然恰好给她到达抛物线顶点,接着就是极速坠落,已经感觉到高温的炙烤,张嘴却无法发声,她真被吓到飙泪,就在最后一刻,好像播放器突然被按定格——她停下来了。 透过模糊的泪眼,看到自己的身体被血肉模糊的蛇尾裹缠住。 是克洛诺斯,他突破了光网,变身来救她了。 如知时所料,那光网是利器,将克洛诺斯漂亮的鳞片全部剥落,看着那层层叠叠翻卷的伤口,真是瘆人的恐怖。 但克洛诺斯似乎并不觉得疼,把她拖进怀中抱住后,还一脸轻松的笑起来,他说:“并不打算赶尽杀绝呢……既然你把她给我了,那就如你所愿,暂时不去睡了。” 尽管知时眼睛瞪得很大,但也没看清克洛诺斯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只觉得四周景物瞬间扭曲,挺过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视线清明后,他们已经改换地点,眼前是一排排纺锤状密闭舱。 知时颤抖着抓住克洛诺斯破碎的袖摆:“你感觉怎么样,还好么?” 克洛诺斯瞬间变得颓唐起来,他说:“我感觉很不好,这样子实在不怎么好看——都快比你丑了!” 知时噎了一下后,破涕为笑:“算了,不管怎么说是你救了我,我还是要谢谢你的。” 气氛这么好,假如克洛诺斯还算识趣,他应该抓起她颤抖的小手,看着她的眼睛,深情款款的说:“害你担惊受怕,真是对不起!我说过,你是我的人,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但现实却是,克洛诺斯像个吊儿郎当的登徒子,伸出一根手指轻佻的刮下知时眼角泪水,送到嘴里砸吧砸吧,漫不经心地说:“哦,今后没有营养液住,只好勉强吃你凑合着了,当然不能让你死掉!” 知时嘴角抽搐:想从这条不懂风情的蠢蛇嘴巴里听到好话,还不如回家等母猪上树! 克洛诺斯说完,转头去研究纺锤状密闭舱,少顷就打开了舱门,接着一把抱起知时塞进去。 “你干什么?” 克洛诺斯一脸兴奋的说:“身为已经被推~翻的国王,肯定要潜逃出境啊!” 知时盯着克洛诺斯的脸,一针见血的指出:“你表情拿捏错误了。”接着又问了一句:“那么,我们要逃到哪里去?” 克洛诺斯跟着钻进密闭舱:“去地表——你的家乡。” 知时感觉自己将将有点平复下来的心又剧烈的鼓动了几下,忍不住双手抓住克洛诺斯的袖摆:“真的?你没骗我?” 克洛诺斯不解的回问:“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知时噎了一下,很快想到:“你说过我只是你的宠物,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 克洛诺斯点头:“对啊,你不是还好好的在这里么?” 知时不能苟同:“假如你反应慢点,我已经被那个恐怖怪物害死了。” “恐怖怪物?”略微思考了一下:“哦,你说卡俄斯。”克洛诺斯不以为然:“假如他真想害死你,就算我反应再快,你现在也活不成了。” 知时一愣:“那为什么?” 克洛诺斯浑不在意的说:“管他呢!” 知时不经意间又看到克洛诺斯还在滴血的蛇尾,到底还是问出来:“你感觉不到疼痛么?” 克洛诺坐定后才说:“超疼的,但还可以忍。”低头研究面前闪烁的光屏,刚想按下去,突然转过头来看向知时。 知时被他看的发毛:“怎么了?” 克洛诺斯蹙眉:“他们说人类过水门很容易死掉,嗯,你不一样,但也不能太冒险,虽然我知道密闭舱在哪里,却不知道适合你的防护膜在哪,让我想想……”眼睛一亮:“有了。” 三十秒后,知时满头黑线的看着被蛇尾均匀缠绕,像个肉粽一样的自己:“这样我就真的安全了么?” “试试就知道了。” 这一次又一次叫她胃抽的对话,渐渐消磨掉先前被他救下的感动——搞搞清楚,这可是关乎到她生死的大问题,还试试就知道了,试你妹! 一波惶恐还没过,接着又被另一边更叫人不安的问题击中:“喂,克洛诺斯,你好像一直都住在那颗大球,呃……你的寝殿里,好像都没怎么接触过外面对吧?” 一直在那儿鼓捣个不停的家伙头也不抬的回了声:“嗯?” 知时尽可能的放柔自己的嗓音,以便稀释接下来所提问题的突兀感:“既然你没接触过外面,那究竟是从哪里学会开这玩意儿的?” 克洛诺斯还是那种让她恨到牙痒的腔调:“以前都没见过实物,所以暂时还没学会。” “啊——什么,都没见过?开什么玩笑,你究竟在搞什么啊,这样下去,我们就算不被追杀,也会被你给玩死的。” “啊哈,可以了,开动——冲吧,我的小可爱!”克洛诺斯没搭理知时,一声欢呼,密封舱倏地一下沿着轨道飞出去。 直到这一刻,知时才发现自己的眼皮可以自由活动了,因为她本能的闭起了双眼,虽然身体被克洛诺斯密不透风的保护住,但高速运动对她造成的压迫还是无法避免。 试图用即将回家的兴奋来冲淡肢体上的不适感,但还是越来越痛苦,旁边还有克洛诺斯一惊一乍的吵闹,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她肯定会冲动的狠抽他! 彻底陷入黑暗前,她听到克洛诺斯低柔的诱导她:“扁豆,快来祝我重生快乐!” 知时条件反射的跟随:“克洛诺斯,生日快乐!”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13章 请注意:饥饿 这种荡啊荡的感觉,有点熟悉呢! 嗯?稍稍有点不同,似乎有闻到一股腥咸味,还有点潮湿感觉,猛睁开眼,蓝天、白云、太阳……一阵风吹过,舒服到令人想哭,阳光也是温暖的,不由自主抬起手,想要去触碰这熟悉的亲切感。 突然反应过来:“啊——是真的天空?” “你说谎了。” “什么?”知时循声转过头来。 “果然还是真的太阳更亮一些。”和她并排躺在一起的克洛诺斯,仰面朝天,微微笑着。 知时眨眨眼:“你怎么……也在?” 克洛诺斯朝知时这边偏了偏头:“你一直很想回到这边呢,终于回来了,开心吧?” 知时呆滞片刻,突然一跃而起,掐腰大笑:“哈~哈~哈,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引得一阵摇晃,克洛诺斯坐起来伸手扶了她一把:“我没力气了,你轻点蹦跶。” 原来密封舱在冲出连接两个世界的水门时,外壳剥落,到达海面后,只剩下一个救生筏大小的内核,因其沿经线方向平分为两半,一半是密度较大的底舱,一半是相对轻盈的透明罩,所以很自然的像一艘小船漂在海上,而克洛诺斯为了更直观的感受海风,开启了透明罩。 知时低头看向克洛诺斯,他又变成人形,大约因为身处黑色底舱内,他又披着件黑色的斗篷,所以长发和眼珠也是黑漆漆的,因为脱力,显得很是虚软憔悴,不复以往的骄傲自大,就像一个普通的孱弱美少年。 对了,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王储,而变成一条被人篡了王权霸业,抢了漂亮媳妇,仓皇出逃的丧家蛇…… 继续掐腰笑:“我翻身农奴把歌唱,我的地盘我做主!”并且自动脑补出克洛诺斯抱紧她大腿,声嘶力竭的哭求:“我是废柴王储,我没用,我知道我之前干了太多对不起您的事,求您大人大量原谅我,从今往后我给您当牛做马……” 嘚瑟,使劲嘚瑟,这无以言表的兴奋感觉,简直不能更好了! “看在我们也算有点交情的份上,我就不笑话你的狼狈了,但你真倒霉,倒霉到爆了!” 结果,克洛诺斯只是微笑着说:“我不介意,让身为‘宠物’的你比我更倒霉。” 知时不能判断那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宠物”两个字,克洛诺斯咬得格外清晰了些,但她是肯定寒战了一下的,然后就噤声了。 克洛诺斯把整个身体都包裹在大斗篷里,若无其事的躺在那里吹着海风看着天。 知时猜想,反正他又不是人,看这架势,大约受的伤已经没事了,这么呆着有点无聊,忍不住又开口:“诶,我突然想起一个事来。” “嗯?” 知时往克洛诺斯身边凑了凑:“你事先已经做过准备了吧?” “什么?” “既然出逃的这么顺利,肯定是事先计划好的,既然计划过,就一定知道在我们这边是‘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你看我们革命感情这么深厚,所以你跟我交个实底,嘻……你究竟带出来多少金银珠宝啊?” 克洛诺斯转头看过来:“不是有理走遍天下?” 知时摆摆手:“你上了岁数所以不知道,那是老话,早就过时了。”她脸不红气不喘的信口胡诌:“说说啊,到底带了多少?” “哦,没想到他们又突然不用我当那无聊的王了,所以没来得及准备。”顿了顿:“至于你说的宝石,那件王袍上倒是有不少。” 听上半段话,知时眼睛眯起来,接着听了后半段,眼睛又圆了:“也行,拿去卖掉,估计也够找个旮旯混吃等死过上几辈子……” “贴在身上黏哒哒的很不舒服,我丢掉了。” “啥,你说啥?丢——丢掉了,把什么丢掉了,难道是那件比你有价值多了的王袍?” “破成那样,实在太丑了,很碍眼,怎么会比我有价值?” 知时失意体前屈:“你怎么不把你自己丢了,丢哪儿去了?掉头,去把它找回来,” “你确定?” 知时结巴:“确、确定……难道有什么困难么?” 克洛诺斯一脸认真:“我可是花费不少力气才把你完好的带回这边,你也看到了,密封舱外壳已经脱离机体,如果现在回去,我拼尽全力,大约还有生还希望,至于你,肯定是一点希望都没有的,所以,你真打算回去么?” “等等,你骗我吧,不是密封的么,怎么会丢在半路上?” “丢进垃圾舱,它就和密封舱外壳一起脱离了。” 知时:“……” 这条愚蠢的废柴王储,比他败家媳妇还脑残,活该被人干掉! 虽说这是个崇尚个性的年代,大家纷纷表示如果有机会,也要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但兜里一毛钱没有,那不叫旅行,那叫流浪好吧? 你要任性,要放纵,要说走就走,好歹带点珠宝出来啊,哪怕是一块呢! 知时跪坐在舱前,缅怀那些消失不见的金银珠宝,内心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他们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漂泊了十多个小时后,死里逃生的兴奋,重见天日的激动,统统沉淀下去……海上生明月,这是一个静谧祥和的夜晚。 知时却在明月下,抱着膝盖蜷成一团,瑟瑟发抖,下巴磕在膝盖上,目光愤恨中夹带幽怨,伴随着一阵又一阵无法忽略的肚皮哀嚎声, 盯着躺在对面眼珠亮晶晶的家伙:“喂,你是打算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于是从今天开始,我和一条蛇开始了一场海上的奇幻漂流?” “这样也很有趣呢!” 革命感情什么的,去死吧!知时磨牙:“你个全能废柴加上我个野外求生能力低下者——你告诉我,我们要怎么活下去?”咕噜噜……这糟心的肚子叫!心烦意乱,也不等克洛诺斯回答,继续愤愤不平:“所以说,我掉进海里没淹死;遇到大怪物小怪兽没被吓死;莫名其妙卷进一场谋~权篡~位的政~变还能侥幸逃脱,却在风平浪静的大海上,因饥~渴而死,然后被晒成恐怖的人干?你到底明不明白啊,活活饿死可是比被人一招秒了更痛苦的死亡方式!” 克洛诺斯懒洋洋的看了她一眼:“嗯,听你这么说,我好像也感觉到有点饿了。” “哈,你之前不是说过,从来都不知道饥饿是什么滋味么?果然是骗人的,看吧,现在没人给你投食了,就知道什么叫饿了吧!” 他叹了口气:“那些宝蓝色的液体内混合了维持我耗能巨大的躯体正常运动所必须的营养物质,有点类似培养基的作用,所以泡在里面的我才会不感觉饿,但现在我已经离开那里了,还有,我之前受过伤,还出了不少血,又要自我修复,还要保住你,会感觉到饥饿,也是正常的!” 知时良心发现:“那你现在伤好了么?” “嗯,差不多了。” “那你离开赖以生存的营养液,会不会饿死?” 古往今来,一对孤男寡女遭遇柔美月光,这样好的氛围,总难避免和浪漫挂钩,对方是漂亮到不真实的克洛诺斯,笑容也是那么的完美,对于知时这个有点颜控,又处于心灵空窗期的少女来说,真是越来越难以抵抗。 但克洛诺斯总是不遵从她幻想中的套路出牌,因他接下来说出的台词和他的表情完全成反比:“哦,如果实在太饿了,那就把你吃掉好了!” 好吧,她承认自己眼瞎,什么完美笑容,分明是变态狰狞恐怖的奸笑!影片分级制度刻不容缓,像《人~肉叉烧包》这种十八~禁的片子,对克洛诺斯这种心理残疾的少年破坏性太彪悍,看吧看吧,他果然不能理解,只有积极向上的主旋律内容才适合这样微笑着说出来…… 知时哭丧着脸,言不由衷的说:“突然又感觉不那么饿了,反正我记得好像蛇类吃一次东西,好久都不用再吃的,所以你现在也不太饿对吧,你看我都能忍住,你比我厉害多了,肯定更能忍住!嗯……现在吃饭不是关键,关键是怎么走出去,来,我们一起努力想对策。” 克洛诺斯歪歪头:“跟你说过很多遍,我并不是蛇类。” “对对,您不是蛇,您是英俊挺拔的前国王陛下。” 克洛诺斯微蹙眉头盯着知时。 知时心里咯噔一下:完了,拍马屁拍错地方,一下子拍马蹄子上去了! 没想到克洛诺斯看了一会儿后,叹息:“实在是太难看了,暂时又不能把你处理掉,所以,以后不要再这么笑了。” 知时:“?” “你真的很想马上离开这里?” 知时本能回复:“当然!” 克洛诺斯点点头:“过来。” “干嘛?” “我需要补充体力。”他理所当然的说道。 第14章 请注意:生吃 知时一脸茫然:“要怎么补充体力?” 克洛诺斯无可奈何的叹息:“你真的很笨,说过好多遍的事情还是记不住。” 知时继续茫然:“你什么时候说过?” “不久之前,我说过‘今后没有营养液住,只好勉强吃你凑合着了……’”克洛诺斯耐心的重复着自己说过的话,又补上一句:“赶紧过来。” 知时短暂的呆愣了一下,接着抱臂环胸往后退,并坚贞不屈地说:“不过去——打死我也不过去!” 克洛诺斯的表情很认真:“如果你死了,那以后的事情就可以随我的便了?” 知时:“啥?” 他真不是在开玩笑:“要是实在没办法,那也只好先把你打死了。” 知时抱成一团缩在角落,她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我不好吃,真的不好吃——而且我很久没洗澡了,现在一身臭汗,都快把我自己熏死了……” 克洛诺斯被知时的恶心说辞震慑住,有点纠结的思考起来,但他脑子快,转眼就想到对策:“有了,我把防护罩打开,你跳下去把自己洗洗干净。” 如果不是身处食物链下级的动物本能告诉她,现在很危险,没准她会揪住他脖领子咆哮:“你丫搞搞清楚,这里是大海不是浴缸,让我个旱鸭子跳下去,那不是洗澡,那叫自杀!”迫于前国君大人彪悍的淫威,知时弱弱的申辩:“我不会游泳,跳下去就淹死了。” 克洛诺斯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勉为其难的说:“算了。” 知时刚想松口气,结果他接着来了句:“将就着吃吧。” 知时真哭了:“好歹认识了这么久,勉强也算得上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你就不能忍着点啊,或许过不了多久就能遇到一艘渔船什么的,到时候有的是吃的,而且全都比我好吃……” 克洛诺斯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虽然你不一定是最好吃的,但就目前的状况来说,也只有你才能提供我肢体正常运作所需要的能量,简单点解释,那些营养液是我几百年以来的主食,你就是它的替代品。” 知时觉得有点受伤:“那个时候,你拼命救我,就是因为这个理由?” 克洛诺斯想也不想的点头:“这是显而易见的吧?你能活着来到我身边,可见你只是个例,又在营养液里泡了三个月,把原来体内部分不定性的营养物质完全腌透了。” 知时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她不肯过去,他只好过来,抓起她的手,伸出指甲对她指尖轻轻一划:“就是这个意思。” 知时吃痛低头,看着刚刚冒出来的血液,竟是蓝色的。 克洛诺斯把她的手指送入口中:“地球上绝大多数生物的血液都是红色的,包括生存在地下的我们,但你不同。”一边津津有味的咂食,一边发牢骚:“不然呢,活扒皮很疼的,搞不好还会留疤变丑,只要到了陆地上,到处都是人,几十亿呢,随便就能抓到更聪明更漂亮更好玩的,我为什么一定要去冒那个险,保住你这个又笨又丑,也不是特别好玩的女人啊!” 结果知时哭得更厉害,克洛诺斯松开她的手指,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难能可贵的抬手替她擦掉眼泪,然后捧着她的脸低下头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微笑着说:“你放心,我尽量吃少点,好不容易才救回来,又怎么会让你轻易死掉了。” 明月,静海,近在咫尺的华容,面对这只在梦中出现过的美景,知时只是哭哭哭:“说来说去还不都那一个意思——我要是不在了,你也会饿死。”明明表情没变,但她就是感觉到,这一刻的克洛诺斯是安全的,所以可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他心情不错的样子,笑容没变:“或许吧!”边说边将手从她脸上移到唐装领口的盘扣,解了几下没解开,刷的亮出指甲,直接划断绞在一起的盘扣,扒~衣服摸~胸口。 知时攥住他的狼爪子:“你又要干什么?” 克洛诺斯目光清澈:“吃你啊。” 知时颤声问:“不是吃点就行么,为什么还要脱~衣服?” 克洛诺斯挑了挑眉:“这种事我以前没干过,你让我先研究研究。”说完抬手轻轻一抖,就挣脱了知时的钳住,接着将她推~倒,跨坐在她身上,双手在她胸口又轻摁几下,随后右手捋着她左胸爬上她左肩,左手一路按点着爬上她右颈侧。 知时终于看到,原来他只批了件大斗篷,里面什么都没穿,不管他说的话还是干的事,都十分可疑,“这种事”究竟是什么事啊?她忍不住开口:“你等等。” “嗯?” “我想问问,你这个‘吃’究竟是本意还是引申义?” 克洛诺斯将目光从她胸口移到她脸上:“吃不就是吃么,怎么还分本意和引申义?” 知时努力忽略身上揉来按去的毛毛手:“你是打算真的吃掉我——茹毛饮血的吃?” “难道‘吃’除了把食物等放到嘴里经过咀嚼咽下去,或者依靠某种事物来生活的基本定义外,还有别的意思?” 是她误会了?但坐在她腰腹上的家伙往下挪了挪身,然后又要来扒她裤子,被她出手死命拦住:“你既然要吃就快点啊,为什么还要摸来摸去的?” “哦,我看看到底从哪里下口比较方便。” 看着克洛诺斯的慎重表情,知时顿悟: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她已经从解闷的宠物位置上降格为果腹的粽子!卡俄斯说过,没有人会和狗产生爱情,当然,更不会有人对一枚粽子产生乱七八糟的怪念头吧! 谁见过剥粽子剥到冲动的? 克洛诺斯十分对得起自己的废物头衔,连“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都不懂,一边继续对她上下其手,一边咕咕哝哝的念叨:“按照常规标准,健康的成年人失血500毫升时,应该感觉不到什么特别明显的差异;失血800毫升以上才会出现类似手脚冰冷、无力,呼吸急促,脉搏快而微弱等症状;达到1500毫升,可能会造成大脑供血不足,甚至休克……嗯,我会控制在1000毫升以内。” 直到这一刻,知时突然搞明白,原来他微凉的指尖一直在沿着她的血管走向游移,在她体表描绘出一幅血液循环图——难道这只小怪兽还有透视眼? 一番比较后,克洛诺斯终于相中她的颈动脉,皮薄血厚,下口方便。 眼见他凑上来,知时没能忍住又出声:“等等——”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知时莫名联想起那句经典台词——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偷偷看了一眼克洛诺斯因被打扰进餐而露出的不算愉快的表情,她还是勇敢的说出来:“我可以看看你的舌头么?” 与知时面对面,间距不超过二十厘米的克洛诺斯眨了眨眼。 知时突然伸出右手从下巴往上捏住他嘴角两侧,把他那张漂亮的小嘴硬生生挤成缺氧的金鱼状:“伸舌头。” 克洛诺斯居然真配合着伸出一小截舌尖。 “还好还好,没分叉……” “可以了吧?”他又凑上来了。 “再等等。” “又怎么了?” 知时还想知道:“你有毒没毒,这里又没有血清,万一你有毒,就算你口下留情,我不因失血过多而死,也有可能中毒而亡。” 克洛诺斯:“我有分寸,不会毒死你的。” “真有毒?” “或许。”又凑上来了。 “再、再等等……你可不可以咬轻点?我担心从今往后,我都会害怕看见井绳……” 克洛诺斯的反应是,一手按住她肩膀,一手把她的脸扳到一边去:“够了,要是再啰嗦就毒傻你!” “啊——”嗯,好像不太疼……咦?身上的人慢慢变暖和了,滑滑的,软软的——手感真好!诶?怎么突然变凉了,虽然还是很滑的,但一点都不软了,再摸摸,是鳞片? “呐,我怎么突然有种怪怪的感觉?”克洛诺斯撑起上半身,瓷白的肌肤,如墨的黑发,染血的红唇,较之平常更为低柔的磁性嗓音,原本清明的眼睛里此刻布满迷茫,很是不解的向知时征询答案。 知时的心剧烈的跳动几下,她猜想这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所造成的相应症状,嗯,就连舌头都不利索了,说话开始打结:“啥?什么怪感觉?” “有点痒,不想让你继续摸下去,可又有点舍不得让你停手。” 知时眨了眨眼,猛的反应过来,双手像被灼烫到一样从他身上弹开,齐齐举高至头上呈投降状:“我不敢,再也不敢了!你不要胡思乱想,这不是什么怪怪的感觉,纯粹是你饿久了,突然吃饱的感觉,你难道没听过‘一饱口舌之欲’,其实说的就是这种滋味!” 天老爷呀!这货都二百岁了,我不算坑骗小孩子,所以不要用雷劈我! 第15章 请注意:法则 克洛诺斯呆滞的盯着知时涨红的脸看了一会儿,喃喃:“不是说失血量超过八百毫升脸色会变得苍白,你怎么反倒变红了呢?” 知时条件反射的回答:“精神焕发!” “难道是我吃的还不够多?” 精神脱轨中的知时驴唇不对马嘴的回应:“防冷,涂的蜡……”突然意识到克洛诺斯说了什么,立马改口:“够了够了,绝对够了,要再吃我就休克了。”眨了眨眼:“红?你说我脸红了?” “嗯,不过不太丑。” 知时这才慢n拍的反应过来,缓缓的伸出手,指尖拂过克洛诺斯的唇瓣,沾上一抹嫣红:“怎么回事?刚刚明明是蓝色的!” 克洛诺斯慢慢降低身体:“这大概是你召唤我来吃你的信号,等我吃过之后,你的机体内环境自动调节,又把你伪装成了常人状态。” 知时嘴角抽搐:“能拜托你不要那么自以为是么?” 克洛诺斯彻底压住她:“那不是重点……”张嘴又在她脖子另一侧开了两个洞:“果然还是感觉怪怪的,我再吃几口试试,你继续像刚才那样摸我。” 他竟顶着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对她说出如此猥琐下流的话! 防狼手册上怎么讲的来着?攻其下盘脆弱部位,下手狠一点,让其断子绝孙…… 但,像克洛诺斯这么大一条,究竟哪里脆弱?就算她能找到他的弱点,但他严丝合缝压着她,实在叫她无从下手啊! 至于说那种常用的屈膝顶撞式,她的双腿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拉分开,并用柔韧度超好的蛇尾打着卷的将她紧紧裹缠住,挪动一下都不可能,更别妄想做出什么攻击性的招数! 克洛诺斯吃了两口,等了一会儿,还不见知时动手,猛地撑起上半身,不满的盯着她:“喂,你怎么还不摸我?” 知时的脸更红了:“既然你来到了这里,如果想好好的生存下去,就该遵循这个世界的法则。” 克洛诺斯意兴索然:“什么法则?” 知时义正言辞的恐吓初来乍到,懵懂无知的超龄少年:“在我们这里,你现在的做法就叫猥~亵少女,是性~骚扰,如果再继续下去就是强那个啥!这绝对是犯罪行为,会被抓去蹲大牢,严重的有可能被枪毙……” 但被知时认定为低智商废物克洛诺斯却没有被她这段逻辑不够缜密的妄语迷惑:“你放心吧,人类是抓不住我的。”眨着一双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睛:“强那个啥是什么东西?” 知时深呼吸,然后气吞山河般:“强~行~交~配!” 克洛诺斯很明显的呆了一下,但随即矢口否认:“你想多了,我不会对一只宠物产生那种渴望。”说着又凑近她,做着言行不一的举动——伸出舌头,舔了舔被他啃过的地方。 吾靠,在她身上磨啊磨蹭啊蹭的也就算了,现在又来舔啊舔,再这么下去,她也该有‘怪怪的感觉’了,死命推开他:“不会对我有那种渴望,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他意犹未尽的舔着嘴唇:“我没想到,你竟出乎意料的好吃呢!”并高高在上的宣布:“虽然你很丑,但还算可口,所以我恩准你摸我,来吧!” 真是受够这只粗神经的小怪兽了! 饥寒交迫加失血,又遭受这厚颜无耻的自大蠢蛇伴随着人身攻击的肢体调戏,知时开始感觉头晕目眩,她大概快要被气昏了! “我感觉能力回来了一些,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你想去哪?” “什么?” “你不是想马上离开这里么,要离开这里,总有个想去的地方吧?” “想要……回家!” “你家的地理坐标。” “嗯?” “就是你们通常用来确定方位的经纬度。” “那种东西,我怎么会知道。” 克洛诺斯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一只宠物啊!算了,还是自己找吧!”说完将她整个人缠绕住,右手贴在她头顶,说了句:“去她停留时间最久的地方——咦?怎么会?好吧,换个地方——去她停留时间最久的陆上空间!” 恍恍惚惚的知时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有看到,克洛诺斯额头上那枚在化为人身后就淡化到几近消失的埃及十字架花纹瞬间鲜明,上端的椭圆更是浮凸出来,看着就像一颗翡翠绿的猫眼石,此刻绿的娇艳欲滴,在他说出那段加深她迷糊的话后,“间”字方落,“猫眼石”华光大作,绚烂而诡异的流彩将他二人迅速包围住,克洛诺斯抱紧她,向对面亮得像镜子一样的舱壁撞去,周围环境突然扭曲…… 于是知时彻底昏过去了。 人身蛇尾的克洛诺斯摆出莲卧观音的姿势盘踞在她香喷喷的闺床上,吃着她的面包,喝着她的牛奶,奴役着像日本女人一样跪坐在床前俯首听命的她,罔顾摇摇欲坠的小床因不堪重负而发出的“嘎吱嘎吱——”抗议声,竟还有节奏的摇晃蛇尾,嘴里念念有词:“吃饭睡觉玩豆豆,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她咬牙切齿恨不能买一支机关枪把他突突成马蜂窝,而他还在那里舒服惬意的“嘎吱嘎吱——” 忍无可忍,知时咆哮出声:“真是受够了,你tm就不能安静点么?” 咦?怎么回事,这黑漆漆的一片是怎么个情况? “呐,扁豆,这里好窄,蜷得我很不舒服,还很黑,一点都不好玩呢!” “这是哪儿?”渐渐适应黑暗环境的知时看清近在咫尺的亮眼睛。 “你停留时间最久的陆上空间,没想到会这么憋屈,真是只可怜的小宠物。”他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知时反应了一会儿才搞明白,原来刚才是在做梦,克洛诺斯这表情让她十分不爽,想也不想一巴掌招呼过去,他出人意料的被她打翻下去。 眨眨眼,啪的掀开床头灯,看清周围陈设,是她睡了十几年的卧室,因为难以置信,所以她做出了一个曾被自己深深鄙视过的傻动作——伸手狠掐自己的大腿。 “看在你还知道反省的份上,我就暂时原谅你的无礼了。” “什么反省?” “居然趁我不备偷袭我,在我惩罚你之前先对自己下手,嗯,看来你也有聪明的时候呢!” 知时看着自说自话的克洛诺斯光溜溜的爬上来,她没有捂住眼睛尖叫,而是抬起脚,干脆利索的把他给踢了下去:“滚开,你这死变态!” 他突然出手握住她脚踝,猛地一拽就把她拖下床来,一翻身压住她,满脸戾气,目光阴冷:“想死么?” 谁说“我的地盘我做主”来着?你出来,咱们谈谈人生! 知时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双手更是讨好的摸上他的腰:“我睡糊涂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会乖乖听话的,不要杀我。”边说边轻轻抚摸他。 而克洛诺斯也像被顺毛的猫咪一样,慢慢陶醉的眯起眼睛:“嗯——哼……” 好不容易哄好克洛诺斯,知时松了口气,九死一生回到家,最想见到的当然是全心全意的爱着自己的那个人,就像小时候受到委屈,趴在他怀里哭一场,把难过到心事发泄出来,然后就轻松了。 但里里外外找个遍,最后确定,她老爸扁柏不在家。 已经凌晨了,马上就是扁柏固定起床时间,知时守在家里座机前,等得十分心焦,到底没忍住,天亮之前拨了电话。 只响了两声就被接通:“是、是我的豆子么?”听筒里的声音沙哑苍老,还有遮掩不住的颤抖。 “爸……”只喊出一个字,鼻子就酸了:“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呜——我在做梦吧?”真不敢相信,这会是她那要强了一辈子的老爸发出的声音。 “爸,我也以为这是在做梦,但我真的回来了,完完整整,安安全全的回来了,现在就是很想见你,可你不在家,所以等不及给你打电话……” 被扁柏仓惶打断:“豆子你在家等我,哪儿都不许去知道么!我今天就回去,现在马上出门去买车票。” “爸,天还没亮,哪里有车票卖啊!”知时被扁柏难得糊涂的说辞逗笑,但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出来:“爸,你在哪儿,我去见你,还有点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第16章 请注意:黑户 “在你舅姥爷家老宅。” 她爸说过,她姥姥当年在山里给她妈留了套房子,但她爸在市区开中医诊所,房子空着也浪费,于是就把那套房借给了她姥姥最小的弟弟——四处租房的舅姥爷一家住。 九年前,舅姥爷娶儿媳妇,和她爸商量后,在原址上翻盖了宽敞明亮的新房,去年,舅姥爷的大孙子上小学,因为住在山里实在不方便,儿子媳妇一合计,在市区按揭了一套现房,去年秋天一家人就搬进去了,山里那套房就空出来了,因为环境好,也没打算处理掉,治安也不错,隔三差五回去看一眼就行。 知时虽然没去过那里,但如今这个时代,上对了车就不怕走错了路,最后,知时和扁柏约定,她去见他。 撂下电话,天已经亮了,对于把绝大部分电话号只保存在手机里的知时来说,手机不在她也就联系不上他们了,但有几个她是特别记在脑子里的,譬如她爸,譬如陆倩,再就是某人了。 那个某人啊,在她身处异界,朝不保夕时,倒也逐渐淡忘,没想到一回到这边,那些她认为已经成为过去,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瞬间沉重起来,压得她心口隐隐作痛。 但她是发过誓的,如果能让她侥幸逃过此劫,她一定去当面跟被她伤害到的人好好道歉——她这个人,要么不说,说了就一定要做到,所以,等她见过老爸后,不会再一味逃避,她会去见他们,当面好好赔礼,尽可能满足他们的要求…… 估摸着陆倩已经起床,知时拨通她电话,不等她开口就听到陆倩那熟悉的干脆嗓音:“干爹,你回来了?” “呃,呵呵……倩倩,是我!” 陆倩沉默片刻,果断挂掉电话,就在知时还没反应过来前,她又打了进来:“扁~知~时?” “倩倩,我是扁知时。” “现在不是四月?” 知时十分肯定的回答:“嗯,现在是十月末了。” 又隔了几秒,听筒里传来极具陆倩特色的咆哮:“死鬼,追悼会都给你开完了,你还回来干什么啊,你赔我哭肿的眼睛——呜呜……” 虽然很不客气,却叫知时感动到想哭,结果她还没哭,自称女汉子,从不会干哭哭啼啼那种掉价事的陆倩却先哭得惊天地泣鬼神。 终于平静下来后,陆倩告诉知时,当时游轮方提供的监控视频显示,自从她上船后,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偶尔还会对着虚空莫名微笑,他们分析后得出,她是受到这次网络事件的刺激,患上急性应激性抑郁症,最后投海自杀。 知时回想了一下,她是偶尔会微笑一下,但那是对着住她隔壁的九头身美女。 陆倩说,她也去看过那些视频,从来没见过什么金发九头身美女,还有知时收到的船票,也并不是游轮方提供的,具体是谁寄给知时的,原始数据凭空消失,他们无从追查。 最后,陆倩跟知时讲,扁柏说什么都不肯相信知时不在了,就连海上搜救队宣布停止作业,他还是每天都蹲在海边苦苦守着,亲朋们实在看不过去,强行把他带回来,没想到一直颓靡的扁柏却在开学时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然后到学院给知时办理了休学,他说学校这边很重要,不处理好,等知时回来后再办,会很麻烦…… 结束了和陆倩的通话,知时心中百味杂陈,更想马上见到扁柏。 不用问,她兜里肯定没钱,好在虽然卡不在身边,关联的存折还藏在她房间里,立刻起身往房间走,一拉开房门,就看见一具光溜溜白花花的*招摇的站在她床头柜前,正翻看搁在上面那只精美的手提袋。 知时的心口抽了一下,木然的看着克洛诺斯从里面慢慢拉出那件白色的短袖针织衫,在自己身上比了一下,接着咕哝一句:“有一股让人很不舒服的味道呢!”接着提着针织衫的手轻轻一抖,那件针织衫顷刻化为无数亮晶晶的齑粉,然后消失不见。 “你把我的衣服弄哪儿去了?”也不管会不会看到让她长针眼的东西,直接冲到克洛诺斯眼前,抓住他追问。 克洛诺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讨厌的东西,处理掉了。” “你搞清楚,那是我的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把它还给我!” 克洛诺斯笑了一下,上前温柔的抚摸她纤细的脖子:“记住,对于宠物来说,没有什么是比主人更重要的!” 他的手很冷,他的笑容比手更冷,于是,刚刚还雄纠纠气昂昂的知时瞬间泄劲了,但她在心底默默向q爷致敬:算了,留着也是闹心,现在让这条勤快的宠物替我处理了也好…… 可就算知时再怎么自我催眠,她也毕竟是个和异性连交往经验都没有的女学生,对于某畜毫无羞耻感的在她眼前晃过来荡过去的东东实在没办法做到等闲视之。 再者,万一有突袭来查水表的,她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所以找出存折后,知时接着翻箱倒柜,找出大表哥网购回来的黑色练功服,因为比照他的体型过于瘦长,又懒得退,就送给她爸了。 她爸虽然不胖,可是个子矮啊,加上那套明显是年轻人的时尚款,她爸怎么可能会穿?但看那衣料质感和绣工,价格绝对不低,舍不得丢掉,只好压箱底。 正好找出来给克洛诺斯穿,结果克洛诺斯只瞥了一眼就兴致索然的转过头去。 “又怎么了?” “听说你们喜欢孔雀不喜欢乌鸦?” “那跟这件衣服有什么关系?” “穿上它就跟只乌鸦似的,丑死了。” 知时深吸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忍耐,再忍耐,别跟个白痴一般见识,不然理智会拐带智商一起离家出走! 酝酿再酝酿,终于翘起嘴角,挤出一张还算自然的笑脸:“是这样的,你也想看看我们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吧?”见克洛诺斯露出感兴趣的表情,知时窃喜了一下,继续更卖力的利诱加威逼:“我想带你去坐我们的交通工具,还想带你去看大山,可你要是这样跑来跑去,是会被当成暴漏狂逮捕的,然后被关进精神病院,那可是比监狱更恐怖的地方啊!” 老天爷,请原谅她再一次胡诌八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克洛诺斯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妥协,勉为其难穿上被他深深嫌弃的练功服。 知时歪头盯着镜子里的克洛诺斯,莫名想到:假如店商找他当模特,这款练功服绝对立马脱销…… 随后知时又从床头柜抽屉里翻出根黑色橡皮筋,将克洛诺斯过臀的长发编成一根蓬松的麻花辫,拿橡皮筋一扎,完活,再看成品,利索整齐,十二分的养眼! 出门在外的形象搞定了,接着还有身份问题有待商酌。 知时一本正经的对克洛诺斯说:“像你这种人在我们这里就叫盲流。” 克洛诺斯掀了掀眼皮:“这个词不好听,换一个。” 知时表面微笑,背后对他竖中指:“我想想,对,像你这种情况,应该叫黑户。” “所以?” “没有户口身份证是很棘手的。”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知时努力微笑:“在我们这边,身份证是不可或缺的生活必需品,当然,等一会儿我们去坐长途大巴,这边的车站不像火车站那样严格,可稍后你总会遇到我的亲朋,虽然他们也不会查你身份证,但肯定会询问你的身份,所以我们要提前对好口供。” 克洛诺斯侧卧在她香喷喷的小床上,懒洋洋的回答:“一群宠物罢了。” 知时磨牙:“你再这样,我们两个就得滚去睡大街。” 克洛诺斯不甚在意:“哪个敢?” 知时话赶话:“要是没人敢,你怎么会蜷在我这里?” 克洛诺斯的眼睛倏地眯起来,知时眼疾手快靠过来摸他腰间软肉:“你也体谅体谅我的辛苦啊,毕竟我失踪几个月突然回来,这个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还带回来一个像殿下这样‘倾城倾国’的绝色男人,怎么可能不被注意啊,万一闹的沸沸扬扬,引来像卡俄斯那种家伙的关注,殿下也甭想过消停自在的日子了不是么?” 知时摸得他身体舒坦,捧得他心里惬意,所以克洛诺斯顺着她的意思点头:“好吧。” “我跟我爸怎么介绍你,你听着就是,别吱声,等见了我朋友,我就说你是我堂哥……” 被克洛诺斯一口回绝:“不可能。” 知时又深吸一口气:“怎么就不可能?” 克洛诺斯一本正经的解释:“根据遗传学,我和你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亲属关系。” “假装——假装你是我的堂哥。” “难道你们人类都是瞎子?” “喂,你怎么说话的?” “只要不瞎就能看出来,像我这么好看的人怎么会有你这么丑的亲戚?” 第17章 请注意:味道 知时脑海深处蹦出一个q版知时来,操起鞋底子狠狠抽打克洛诺斯那张不可一世的脸! 尽管一再遭受连绵不绝的毒舌攻击,但鉴于这货喜怒无常变脸王外加高深莫测不好惹,所以知时全当他癔症复发胡言乱语,明面上宽容大量的不跟他计较,还柔声细语的跟他讲道理:“你也说了,自己看的资料都是经过卡俄斯筛选的。” “确实呢!”克洛诺斯看着知时的笑脸,又补充上一句:“和你说过好多遍,不要这么笑,很丑。” 知时噎了一下,敛了好不容易挤出的笑容,默念三声“不气”,缓和了一下,又轻松起来,没关系,只要顺着她的意思来,一切就好办:“你想想看,像那种居心叵测的家伙,能让你见识什么正儿八经的学问,你看你这么聪明,一个不小心就变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算无遗策,未雨绸缪,他还怎么把你踢倒垫脚啊?” 结果他大言不惭:“我不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而且博古通今无所不能。” 她错估了他的脸皮厚度,所以洗脑教育失败,干干的笑起来:“我的意思是说,你所掌握的遗传学是偏激险隘的,不管是人类还是别的动物,子代的基因皆遗传自父母双方,虽然我们扁家祖上的基因可能不是那么光鲜亮丽,但你的外貌完全可以遗传自你妈……” “哦,我又没妈。” 知时僵笑:“是指你生母。” “那也没有。” 知时脸上肌肉抽筋了:“别告诉我你是猴子他胞弟——也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克洛诺斯歪着脑袋想了想:“或许我的本体是有过生母的,但那实在太久远了。”莫名笑了一下:“那可是就连以‘移动的百科全书’著称的卡俄斯他父亲都搞不清楚的史实。” 知时一头雾水,比划个“停”的手势:“你不就是你么?什么本体啊,难道还有另外一个你?” “我的本体,就是瑞亚口中那个无聊的‘王’啊!” 知时眨了眨眼:“你是□□的?” 克洛诺斯无所谓的耸肩:“我想想,是该叫嫁接好呢,还是叫组装更恰当?” “==……你是机器人么?” 他掀开衣襟露出白嫩肚皮:“你摸摸看不就知道了。” 听到这一句,知时终于意识到,原本打算绕晕克洛诺斯的自己,却被人家带歪跑题,刷的拉下他的衣襟遮住白肚皮:“我们正在讨论正经事,没那闲工夫闹着玩,好了,我们跳过遗传什么的,就说将来我怎么跟朋友介绍你,既然你要潜伏在我们人类之中,那就我就给你取个我们这边的名字怎么样?” 克洛诺斯怏怏松开拉着衣襟的手:“你想叫我什么?” “筹——筹谋的筹怎么样?” 克洛诺斯果断摇头:“不好。” 知时默默告诉自己:养宠物也是讲究技巧的,而且宠物各有各的性格,她很不幸,摊上条超爱耍性子的,没办法,只好投其所好——手伸进衣服里摸肚皮:“其实这个‘筹’字寓意深刻。” 他享受的眯起眼:“寓意?” “现在的你就像某些名垂青史的军事家,正在过忍辱负重的日子,但你放心,像这样的小风小浪绝对拍不死你这种注定万古流芳的大才,所以你现在该做的就是运筹帷幄之中,养精蓄锐,一举反攻,杀进老巢,干掉背叛者,抢回漂亮媳妇,阉割卡俄斯……” “哼——嗯……” 知时大眼睛弯弯:“为表亲切,我们这边喜欢在名前加个‘小’字当昵称,所以咱们也加个?” 克洛诺斯慢半拍的反应:“我不回去。”又蹙眉:“小?” 知时咬咬牙:“以前看到过两句诗‘绿筱媚青涟,娇荷浮琬琰。’,是用来称赞美人容颜姣好,心境纯清怡然的,其中这个‘筱’字还有小竹子的意思,古往今来,大家通常用竹子来形容高风亮节的君子。” 翻出纸笔在上面写下“筱筹”递到克洛诺斯眼前:“嘻,这就是我给你取的名字,寓意深远,古典唯美,我的同学都喜欢看这种名字为男主角的古言作品,简直和你的气质不能更搭了,你觉得怎么样?” 克洛诺斯似乎勾了勾嘴角:“于是?” 知时又在“筱筹”两个字前面加了个“扁”字,举到克洛诺斯眼前,兴冲冲的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扁筱筹了!” “这样啊——”尾音拉出去老长。 “怎么样?” “随你高兴吧。” 知时抹了一把脑门子上的汗珠子,窃喜:小样儿,被卡俄斯养歪的蠢蛋,看本姑娘玩不死你! 结果喜悦还没爬上眉梢,她就被他啊呜一口咬住了:“呐,我都随你高兴了,你也让我满~足一下吧!” 知时:“……” 半小时后,知时脸色苍白,手脚虚软的带着志足意满的某蛇迈出家门。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就遭遇几波强势围观,更有甚者掏出手机明晃晃偷~拍,知时忍无可忍,拖着克洛诺斯就近钻入一家超市,买了个口罩给他戴上。 出来后,还是被人围观,知时无语望天,呃,云淡风轻,没有雾霾;再看克洛诺斯,这身扮相,他怎么可能不被围观? 算了,这年头玩cosy的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就当他也是其中一份子吧! 又看一眼,额头上居然闪闪发亮——知时眼珠子突出来:“喂,脑门子上是怎么回事?” “这样看得远一些。” 知时咬了咬牙,又拖着克洛诺斯就近钻进一家药店,买了卷氨纶皱纹弹力绷带,躲在角落将他额头缠住,完工再看:“哈,这么看果然好多了!”她很少有急智,所以现在格外开心,这么看克洛诺斯就像个伤号,别人要是问起来,就说他练功摔破脑壳子,这样一来,口罩什么的也不突兀了。 还真如她所料,搀着克洛诺斯上了公交,坐在前排的老大爷一瞧,果断站起来给他让座,知时死命拽住要去坐的克洛诺斯,连连摆手婉拒了老大爷的好意,并坚称克洛诺斯即将“痊愈”,站着也是一种强化训练。 下了公交,附近就是长途客车站,上一班车刚开走,知时只好买一个小时后的车票。 在候车大厅等着无聊,也就同意了克洛诺斯出去逛逛的建议。 附近的商业街也有郝宇常穿的那个品牌服装的专卖店,知时对着招牌发了会儿呆。 “带我进去看看。”克洛诺斯命令道。 被惊醒的知时捂住胸口:“没什么好看的。” “好不好看,我说的才算。” 知时瞪他一眼:“你不说那里的衣服有一股让你很不舒服的味道,那还进去看什么?”见他倏地眯起眼睛,接着赔笑补上一句:“何况我今后要养你,花销很大,得省着点用钱。” 克洛诺斯的回答是——二话不说,直接脱衣服。 “啊——你又想干什么?” “你不说虽然这套衣服看着有点怪,但价格却很贵,那好,把它卖掉,换不怪又便宜的,还能让你赚一笔。” 露肉了露肉了,眼见又有不明真相的路过群众向他们这边探头探脑,知时只好拖着克洛诺斯进了专卖店。 秋冬新款已经卖了很久,知时不经意看见换季清仓五折甩卖区挂着的那件白色短袖针织衫,愣了一下:一模一样的衣服,不过短短几个月,身价骤降,有点说不出的落寞浮上心头。 “喂,我穿这个好看吧?”克洛诺斯穿着那件白色短袖针织衫跑过来找知时献宝。 知时下意识抬头去看,刚刚的衣架已经空了——换的好快! “你不是讨厌它到亲手处理掉的地步了么?” “这件不同。” 知时没有追问,只是哼哼唧唧的低声唱:“宠物的心思主人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边掏钱边往收银台走去,冤大头的滋味,真是锥心刺骨啊! 克洛诺斯倒是心情很好的样子,她说现在冷,让他把黑色的练功服穿在白色的织针衫外面,他也听话的穿了。 附近还有一家大型书店,她从前最喜欢来这里买书,反正时间还早,索性进去选几本书看看。 看着跟在她身后东张西望的克洛诺斯,气不打一处来,快走几步来到从前的她绝对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的分类区前,特意挑出几本来,譬如:《蛇的养殖技术》、《科学养蛇技术》…… 克洛诺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长长的展览廊道前,目光胶结在远处的一点。 知时把书叠在一起捧在胸前,手自然而然的遮住书名,貌似感兴趣的问:“看什么呢?” 克洛诺斯莫名的笑了下:“那里——有令人不舒服的味道呢!” 第18章 请注意:重逢 知时循着克洛诺斯的视线看过去,一眼就发现了人群中那个颀长身影,干净利索的短发,深色修身夹克,正在一个相对冷清的展位前翻书看。 心口猛地一揪,随即摇头暗笑自己神经质:虽然是周末,但这是距那个人生活学习的地方百里之外的另一座城市,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 一眨眼那个人就不见了,知时哑然而笑,咕哝了句:“扁知时,你真是疯了!” “《科学养蛇技术》——呵,确实疯了呢!” 知时吓了一跳,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书名,抬头来看克洛诺斯:“你是怎么知道的?” 克洛诺斯意味不明的笑起来:“像你这么笨的宠物,有什么是可以瞒过我的?” 她心情不好,说话不再百般顾忌:“懒得理你!”扭头就走。 结算书钱时,知时百无聊赖的盯着九路画面的监控显示屏看,竟在一个画面中看到那个穿着修身夹克的颀长身影,他似乎看到什么,突然停下并转过头来。 知时伸手捂嘴:“真的是他!” 收银员递过来装好的书籍和剩余零钱。 知时一手接过,一手指向郝宇:“抱歉,我可不可以打听一下,那个画面显示的是哪个位置?” 收银员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看向监控显示屏,接着绽开标准的八颗牙齿职业性微笑,抬胳膊指向知时身后:“就在您身后不远的侧门出口。” “谢谢了!”来不及细想,拔腿追出去——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但毕竟不同,她不再大包小包,这次仅仅拎了几本书,而那个人,也不在视线范围内。 推门冲出去,人来人往,早已没有那个人身影。 知时有点喘,说不清此刻心里的感觉。 “扁知时?”低柔好听,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知时慢慢转过身,视线对上站在门侧的郝宇。 “真的是你?” 大约是她听错,总觉得他的声音有点哑还有点颤,但也可能真的不同寻常——毕竟不管是谁,撞见传闻中已经投海自杀的家伙,都不大可能淡然以对吧? 相比而言,郝宇的表现已经够镇定的了。 知时力持镇定,努力微笑:“是我,我回来了。”她发过誓要跟他当面道歉,既然在这里遇见,气氛也合适,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择日不如撞日,赶在他开口前,垂头低声下气的道歉:“那个时候,都是我的错,给你添了很□□烦,实在是对不起!” “其实是我经验不足,处理不当……”刚开了个头就被打断。 “长得居然不算丑呢?” 知时身体一僵,一条胳膊懒洋洋的搭上她肩膀,并倚仗身高优势,把大部分体重压在她身上。 郝宇错愕的瞪大眼睛:“你是?” 知时伸手推克洛诺斯:“我有点事情想和他解释一下,你先去旁边等我。” 克洛诺斯不为所动:“不是要去坐车么?” “还得等一会儿,不着急,我真有事要说,你先……” 克洛诺斯不等她说完,伸出食指唰的一下划开自己遮脸的口罩,面对面盯着郝宇,冷冷微笑:“我还缺一只雄性宠物,你要来么?” 知时脸一红,忙出声解释:“这是我堂哥扁筱筹。”又抬手比了比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他这里有点问题,你不要介意。”原本轻佻的搭在她肩膀的胳膊突然勒向她脖子,她脸更红了,结结巴巴的说:“实在抱歉,我们现在要去赶车,等有机会我请客,再正式跟你赔礼道歉。” 不等郝宇回应,拖着沉重的死变态转身就要走,奈何负担太大,动作迟缓。 身后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就在她以为他会和她就像过去经历过很多次的那样擦肩而过时,没想到他却拉住了她的手:“扁知时。” 知时艰难的扭过头来:“嗯?” “那个时候回复的,真的是我。” 奈何郝宇的声音小了些,而知时又在全神贯注的应付克洛诺斯的钳制,所以没听清:“什么?” “好像有点饿了呢!”克洛诺斯舔着嘴唇说。 郝宇顺水推舟的说:“对面正好有家饭店,我请你们吃饭吧。”突然发现克洛诺斯敞开的练功服里穿着的白色织针衫,慢慢松开知时的手:“那件衣服?” 克洛诺斯微笑着把衣襟敞得更开些,方便郝宇看清:“我的小宠物送我的,好看吧?” 知时的脸在短短几分钟内变了几个颜色,如果继续留在这里,那碎嘴的家伙指不定还能吐出什么更劲爆的胡话,万一他犯了任性妄为的毛病,不分场合抱住她瞄准脖子直接啃下去……再怎么说郝宇也是她喜欢过的男生,她不想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车快要晚点了,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郝宇的视线终于从克洛诺斯的织针衫转回知时脸上,略显萎靡的点了点头:“那我就不耽误你们了。” 知时摆摆手:“那么,再见了。”连扯带拽把克洛诺斯带走。 郝宇也竖起手来轻摆,但他说:“后会有期。”看着知时和她“堂哥”搂搂抱抱,隐约还听见她“堂哥”若有似无的说了句:“还算乖……”他慢慢拧紧眉头。 直到脱离郝宇的视线范围内,知时才发作:“我拜托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克洛诺斯居然说:“看来他果真是你看上的□□对象呢!” 知时有点苍白的脸瞬间涨红,但她没有立刻否认:“你也说过这是很正常的自然规律,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从中作梗?” 克洛诺斯认真思考片刻:“大概是因为,你喜欢他吧!” 知时冷哼:“对于你来说,我只是个宠物吧,既然是宠物,你管我喜欢谁呢?” 克洛诺斯这次没有迟疑:“你还是我的主食,万一和人类□□后影响了口味的纯正度,那我损失岂不大了,这就是你口中的‘未雨绸缪’。” 知时无语凝噎,一路上无精打采,毫不理会克洛诺斯。 好在外面的世界够精彩,克洛诺斯自己玩得高兴,也不来纠缠颓唐中的知时。 扁柏等不及,跑来长途车站迎接知时,父女二人一见面就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由于山里人少,所以每天只有早中晚三趟公交车,扁柏还买了好大一堆知时喜欢吃的菜,已经错过中午的公交,只好打车回去。 这老宅位于半山腰,前面山脚有条清澈的小河,后面山坡是知时不认识的阔叶林,方方正正的院套,水泥板铺就的院面,粉刷成白色的外墙,琉璃瓦的屋顶,上面还架着太阳能热水器——条件还不错! 开门进屋,人造大理石拼花地面,中间前半截是客厅,后半截是比邻的室内卫生间和厨房,东西两头是卧室——很是中规中矩的户型。 扁柏进厨房忙活,知时给他打下手,顺便跟他解释失踪过程。 当然,如果实话实说,连她自己都迷糊,再者,也不好解释克洛诺斯的存在,倒叫扁柏不安,不如编个大家更容易接受的说法吧。 于是知时跟扁柏胡诌:“那天我起来得早,去甲板上锻炼身体顺便欣赏日出,没想到就像前一阵子那样突然犯晕,他们的护栏又太矮,我就栽进海里去了,当时没人发现我落水,游轮一溜烟就跑远了,好在我福大命大,被卷到一座在地图上显示不出来的孤岛上,克洛诺斯就是那上面的土著人。” 抬头看了一眼倚着门框站着的克洛诺斯那张白嫩嫩俏生生的小脸:“呃……是那岛上的居民,他很不幸,自幼父母双亡,一个远房堂叔代为管理家产,可那个堂叔心怀不轨,不但不送他去上学,还把他关起来,连人都不许见,到底把他养得不懂人情世故,不过他已经二十岁了,早有资格亲自管理属于自己的财产,律师也登门好多次,他那远房堂叔心有不甘,就使阴谋诡计西谋害他,好歹他也救过我一命,所以我……”知时的头越来越低,妈呀!这一身鸡皮疙瘩,恕她实在编不下去了…… 扁柏顺着知时视线又将克洛诺斯上下打量一番,最后一声长叹:“我姑娘真长大了。” “诶,什么啊?” 扁柏笑笑:“那个时候,我跟老天许愿,只要你能回来,不管怎样都好。”又看了一眼克洛诺斯:“不过是多一双碗筷,咱们家还负担得起,这孩子模样真不错,我看着也喜欢,算一算,你也快到法定年龄了,迟早有这一天,提前适应适应也好。” 知时勉强堆出来的笑脸彻底垮了:“老爸你想哪儿去了?” 扁柏一副了然于胸的笑模样:“咱们先不说这个,既然你已经回来了,准备什么时候去学校?” 第19章 请注意:笨蛋 回到校园? 知时的心砰砰跳起来,其实跟人当面承认错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手上似乎还残留着被攥紧的触感,那是和克洛诺斯完全不同的温暖感受。 她想,虽然受她所累,害他被牵扯进最为他讨厌的网络八卦中,但他大概并不讨厌她,因为这次偶遇,他脸上没有现出明显的嫌恶表情。 当然,郝宇原本就是个温和体贴的人,就算真的讨厌,也会替人保留颜面,但他主动握住她的手了不是么? 至于被她带累而和男朋友吵架的室友张红婷,其实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生,先前自己有口无心说错话,张红婷都没放在心上,这一次她主动去道歉,张红婷一定会原谅她的! 麻烦都解决了,就可以回归从前的生活,无忧无虑的走在校园内,继续掐准时间,和郝宇擦肩而过——也可能有所不同,因为他们彼此相识了,或许可以正大光明和他打个招呼……真好啊! “学校——汇聚大群同龄人,应该是个有趣的地方吧!”倚门而立的克洛诺斯,半眯着眼,舔着嘴唇微笑。 知时以头抢地:吾靠!计算失误——居然忘掉还有个特别巨大的bug! 都被扫地出门了,依然我行我素的家伙,没准她去上课,他也会死皮赖脸的跟着去,觉得无聊就四处乱窜寻找“漂亮宠物”;觉得饥饿就在众目睽睽下把她按在课桌上张嘴就啃…… 长叹一声,还是算了吧! 知时心不甘情不愿的小声回复扁柏:“爸,我觉得身体状况还是不大好,去学校肯定会给别人添麻烦,自己也没办法静下心来学习,反正都办了休学,今年就先在家自习着,等明年好一些再说。” 扁柏又看了一眼知时白里透红的脸;再看一眼知时手起刀落,猪棒骨应声碎两半的矫健身姿:“……既然如此,那就在家养一年吧。” 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早晨太兴奋,忘了吃,午饭又延时,再加上时隔三个多月第一顿正经饭菜,还是最喜欢的味道,所以知时抡起筷子犹如蝗虫过境,而克洛诺斯只是坐在饭桌前发呆。 “到这就像自己家一样,别客气,快吃啊!”扁柏殷勤的招呼着克洛诺斯。 呵……假如克洛诺斯会把自己当外人,那太阳都得绕着地球转!知时停下筷子,抬头看看克洛诺斯,接着对扁柏尴尬的笑笑:“爸,他有点挑食,你吃你的,不用管他!” 说真话,过去的三个月,虽然克洛诺斯三不五时会摆谱的搞来满满一大桌子形似人类的饭菜,但就像他说的那样,他是靠营养液生存的,很多时候就是坐在桌子前看着她吃而已,她还真不清楚,有什么东西是他能吃的。 扁柏却皱着眉头教育知时:“豆子,你都这么大了,也该长点心了,吃东西怎么可以什么都不顾,多让人家笑话!” 知时真是有苦说不出,怎么“长心”啊,饭桌上扯开衣领让那条蠢蛇啃?低头讷讷的回了句:“我知道了。”接着夹起一块肉骨头送进克洛诺斯的碗,抬手装别头发遮住朝向扁柏的半张脸,一脸你不吃我就打死你的表情对着克洛诺斯,磨着牙说:“这个很补很好吃,你吃吃看!” 克洛诺斯眨眨眼,接着还真像模像样的执筷吃起来。 知时偷瞄一眼,看他餐桌礼仪规范的像个绅士,不屑暗讽:装得像个人似的! 吃过饭收拾完,扁柏把知时落在游轮上的背包翻出来,这是被当做“遗物”转交到他手上的,包里有知时的身份证、□□、手机等等。 扁柏歉然的说:“对不起,虽然明知道不应该,但那个时候不管我身边有多少人,都觉得静的可怕,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到底没能忍住,还是打开你手机看过了,那之后陆倩和你室友还有很多同学统统打过电话进来,短信太多接收不到,我删除了一些重复的,对了,还有一个名为‘男神’的号……”突然反应过来,看了一眼克洛诺斯,接着又说:“我没删,你自己看吧。” 知时翻出手机,现在是关机状态。 扁柏补上一句:“今早没电了,没来得及冲。” 知时攥着电话的手有点抖。 扁柏瞅瞅扭头看窗外的克洛诺斯,凑近知时,低声说:“其实有件事,我去年就应该告诉你,可……” 知时的手抖得更厉害,抬头笑着打断扁柏:“爸,这里环境真不错,适合修身养性,我们暂时就住在这里吧。” 扁柏盯着知时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只要你喜欢就好。” 接着父女二人相对沉默,好在没过多久,扁柏电话一响打破僵局,他快速接起,老人机,声音很大,坐在不远处的知时隐约听到“市医院”、“脑溢血”、“抢救”等字眼,再看扁柏,脸色都变了。 “爸,出什么事了?” 扁柏站起身:“豆子,我跟你说过的老邻居姜奶奶突发脑溢血,我去看看。” 知时跟着站起来:“我跟你一块去。” 扁柏摇头:“眼珠都熬红了,今天就在家好好休息吧,我不一定能赶回来,你和筱筹想吃什么自己弄,还有现在天凉了,晚上把炕烧烧再睡。” 听到“筱筹”这两个字,克洛诺斯意味不明的瞥了知时一眼。 知时装没看见,淡定移开视线,对扁柏乖巧点头:“嗯。” 送扁柏出门后,知时回屋给手机充电并开机,屏幕刚亮就被贴她身后的克洛诺斯伸手拿走。 “你又想干什么?”知时豁然转身就来夺手机。 本来就高的克洛诺斯一手举起手机,一手按住试图跳起来的知时头顶:“这东西我没见过,让我先玩会儿。” 知时有点激动:“它对我来说十分重要,把它还给我!” “你还真是没记性呢!”克洛诺斯笑得很冷。 知时瑟缩了一下,双手轻攥克洛诺斯腰身两侧的衣服:“算我求你还不行么?” 克洛诺斯沉默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残忍的笑起来:“我说过吧,对于宠物来说,没有什么是比主人更重要的!”擎高的手缓缓放下来。 知时出手去夺近在眼前的手机,没想到一阵光芒闪过,明明已经碰触到的手机却在瞬间化为亮晶晶的齑粉,下场跟那件消失不见的针织衫一样。 “你都干了些什么啊?”手忙脚乱去抓齑粉,结果只是徒劳,知时很没出息的哭起来。 克洛诺斯伸出的手刚沾上知时眼角的泪水就被她一把扫开:“别碰我!” “最近很不乖,不怎么好玩了!”克洛诺斯有点烦躁的说完这句,接着转身出去。 知时慢慢蹲下来,习惯性的蜷曲成团,越哭越觉得委屈,越委屈越哭,直到最后哭累了,锁好门窗爬上炕,铺开扁柏来之后新买的被褥——睡觉! 然后她做了个梦,梦里变成一片发霉的面包被压在一把特大号杀猪刀下。 克洛诺斯就在不远处对她嗤之以鼻:“你最近变得很难吃,幸好我发现比你更可口的宠物。”接着吐出分叉的信子,转头去舔被他巨大蛇尾勒到半死的郝宇…… “不要——”知时惊醒过来,这才发现害她做恶梦的元凶就睡在她身上,是的,把她当床垫子一样压着,怪不得她越睡越累。 用尽全力推开他,打开灯看看,门还是反锁着的:“你怎么进来的?” 克洛诺斯扭扭身体又要压上来:“不睡你我不习惯,只好进来了。”竟然一脸的被逼无奈。 知时气的肝疼睡不着,起来热饭自己吃,顺便点火烧炕,这里没电脑没电视没手机,吃完饭面对漫漫长夜,实在无聊得很,索性翻出白天买的《科学养蛇技术》,当着克洛诺斯的面看起来。 第二天起来,知时很善良的根据科学方法,专门给克洛诺斯准备了一份爱心早餐——两枚笨蛋一只青蛙。 她还耐心细致的讲解:“这个‘笨蛋’可不是脏话,而是指笨鸡下的蛋,你别看它名字不好听,却是很有身价的,普通养殖场的鸡蛋才五块钱,它要二十块呢!至于这只青蛙。” 被玻璃碗倒扣在盘子里的青蛙配合的“呱——”了一声,知时吓了一跳,伸手轻拍胸口,努力对克洛诺斯保持微笑:“我爸说这是别人送他的,我特意从里面挑出一只最大最肥的给你,想必你也饿了吧,来,趁着新鲜赶快吃吧!” 克洛诺斯不动声色的亮出指甲戳了一下鸡蛋。 知时看过去,有蛋液顺着被戳破的蛋壳溢出来。 “呵……养蛇!” 知时莫名打个寒战:“难道你不喜欢吃笨蛋?” 克洛诺斯居然笑得阳光灿烂:“不,我最喜欢吃笨蛋。” 但他说自己还不饿,所以什么都没吃就去院子里晒太阳了。 后来,知时吃饱收拾完,在房间里憋得难受,想出去透透气,没想到一推门,抬眼一瞅,僵立当场。 第20章 请注意:恐龙 触目皆是蛇,拉成一条条的,盘成一坨坨的,绞成一球球的……大小不一,成百上千,攻占这个不大的庭院,比五一时吓得她仓惶逃离堂叔家的梦境还要叫人不寒而栗! 虽然知时通过暴露冲击疗法克服密集物体恐惧症和适应体格尤其巨大的组合型人蛇,但不代表她就能从容淡定的面对这种极具摧毁力的视觉冲击。 知时感觉身体僵硬,手脚麻木的好像不是自己的。 房门对面,院子当中,一身黑色练功服的克洛诺斯伫立其间,长发散下,随微风轻扬,抬起背在身后的右手一比:“想养蛇呐,看——这里有好多,很开心吧?” 他的笑容太耀眼,以至于隔三差五用冠冕堂皇的假话掩护龌蹉念头的知时无法判断那是真心还是假意。 群蛇随着克洛诺斯的出手骚动起来,眼瞅着汇聚成片,齐齐向知时涌来。 “砰——”知时终于有了反应,动作激烈的摔上房门,蹲下来团成球,捂住耳朵惊声尖叫。 “好像不怎么喜欢呐?”明明被知时关在门外的克洛诺斯,此刻却踮脚蹲在她身前,一手托腮歪头盯着她看。 知时涕泪涟涟:“你是猪脑袋么,我说过很多遍——怕蛇怕蛇最怕蛇了!” “我看到的资料里有讲过,女人通常会做一些口是心非的事情,譬如明明喜欢谁,却偏要说他很讨厌。” 知时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我~只~讨~厌~你!” 克洛诺斯微笑着伸手捧起她的脸:“好浓烈的感情呢!”眉头打了个结:“这样好丑。”松开她的脸摊手:“看,你就是这种女人。” 知时气结:“过分自恋是病——得治!” 克洛诺斯却跳脱的说:“但你买了好多养蛇的书,而且看得很认真!” 知时通红的眼睛盯了克洛诺斯半天,猛地站起身,把昨天买的书统统抱出来摔进克洛诺斯怀里:“随便你怎么处理。”转身就去开门,但随后手却僵在门把上,一副哭腔:“天都这么凉了,它们不是都该去冬眠了么?” 克洛诺斯又绽开笑容,是很温柔的微笑:“好了,就先玩到这吧!”紧贴在知时背后,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握上她停在门把上的手,咔哒一声推开房门。 原本挤在门口的蛇群如开闸的洪流,一拥而进,惊吓过度的知时连尖叫都忘了,背后有堵肉墙,拦阻她退无可退,眼看头蛇就要扑上她脚背,一束强光扫过,所经之处,片鳞不留,只余漫天晶莹。 知时抬起虚软的手去抓那晶莹,但不等接近已经消失不见:“是幻象么?” 从知时背后双手抱住她的克洛诺斯又把下巴搁在她肩上:“费了好多功夫捉来的,既然你不喜欢,只好处理掉。” 这是知时第三次见证物体以如此诡异的方式消失,想当初卡俄斯对鬣狗挥手,至少还留下一滩血肉……“克洛诺斯,等你觉得我糟糕透顶,玩得不耐烦,我会不会也被这样处理掉?” 他反问:“假如你赖以生存的主食从这个世界消失,你会怎样?” 于是知时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耳畔响起克洛诺斯轻柔嗓音:“知时,我会尝试着接受这个世界的食物和生存方式。” 知时的心脏还在不规律的跳动中,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也没力气回应他。 这天,扁柏没回来,被刺激狠了的知时草木皆兵,实在熬不住,打算离开这里去找扁柏,不过克洛诺斯再三保证,别说这个庭院,附近几座山头也不会有半条蛇,如果还有漏网之蛇,那他今晚就不睡她! 知时力倦神疲,也懒得动弹,勉强留下来。 中午煮鸡蛋,对付; 晚上还煮鸡蛋,对付对付; 家里果真没再出现半条蛇,所以等到知时捂热被褥,洗完澡打算睡下,就见克洛诺斯大摇大摆跟进门,掀开被子钻进来,一把搂过怒目圆睁的知时:“我也累了,睡吧!” 知时试图反抗,克洛诺斯抬起腿压住她,反抗失败……一天过去了。 第二天早晨,还是煮鸡蛋,克洛诺斯一脸菜色,拿筷子戳啊戳:“为什么总是鸡蛋?” “你不是最喜欢吃笨蛋么?” 克洛诺斯用一根筷子支起鸡蛋,玩杂耍似的转动着剥落鸡蛋皮,接着把溜光的鸡蛋送进知时碗里,用充满怜惜的语调说:“呐,你不说它最有营养,多吃点,好好补补。” 知时狐疑的抬眼:“那你呢?” 克洛诺斯笑眯眯的说:“这个我吃不饱呢,所以还是吃主食吧!” 知时磨磨牙:“中午我做饭,劳请我尊贵的‘主人’,这顿先凑合凑合。”又扫了一眼掉的到处都是的鸡蛋碎皮:“另外拜托你不要耍酷,搞得乱七八糟的,你收拾啊?” 克洛诺斯开心了,从知时碗里拿回鸡蛋送到嘴边,啊呜一口整个吞下,很没气质,但蛇都是这么干的。 这天扁柏还是没回来,知时已经适应他时常不在家的情况,倒也不着急。 克洛诺斯又出去晒太阳,知时备好午饭的食材,闲着没事走出房间,一眼看过去,差点又炸了。 只见一群耗子排成方阵,清一水的翻起肚皮仰躺在水泥板地面上晒太阳。 “扁~筱~筹,你来说说这又是怎么回事?” 仰卧在躺椅上的克洛诺斯偏头看过来:“不是你说的,毛茸茸的小动物最可爱?” 知时深呼吸:“你搞搞清楚,这是老鼠,国家批示的四害之一,会破坏公私财物和传播多种疾病,你一下搞来这么多,是打算让它们吃掉我们的食物还是把我们两个也吃掉?” 克洛诺斯沉默的思考了片刻。 这次知时终于看清,克洛诺斯额头上的埃及十字架花纹瞬间鲜明,浮凸出来的翡翠绿“猫眼石”亮光一闪,接着耗子们就走上了群蛇的不归路…… “这是……什么?”知时终于鼓起勇气来问。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玛雅人传说中的根达亚文明。” 知时果断的:“没听过。” 克洛诺斯点头:“哦,是讲一种几十万年前消失的智慧生物,他们的男人长着翡翠色的第三只眼,这只眼天生具有超能力,功用因人而异,平常紧闭,发挥作用的时候会张开。” 知时斜眼看克洛诺斯:“我知道了,你不是蛇。” “嗯?” “其实你原本是一头恐龙吧?” 克洛诺斯:“……” 中午,克洛诺斯终于吃上大餐,却不停的在挑三拣四,知时一忍再忍,好歹克制住了没掀桌。 吃饱喝足的克洛诺斯往躺椅上一仰,又开始晒肚皮,知时像个受气小媳妇,里里外外收拾着。 等终于忙完,出门一看,克洛诺斯不知道又从哪里搞来一群鸡鸭鹅狗猫。 知时额头青筋暴起,抬起一脚踩上躺椅,俯身揪住克洛诺斯脖领子:“我警告你,再给我往家里弄奇奇怪怪的东西,我就把你丢出去!” 克洛诺斯颓唐道:“这些又不是四害。”又补上一句:“你也不陪我玩,很寂寞啊!” “我很忙,哪有那么多闲功夫陪你胡闹?”见克洛诺斯额头渐渐浮现花纹,她忙出手捂住,恶声恶气的命令他:“把它们给我完好的从哪儿弄来再送回哪儿去!” 也不知道是被知时的一身匪气镇住还是他单纯心情好,反正是乖乖照办了。 晚上,例行吃饭洗澡睡知时……又又一天过去了。 第三天,克洛诺斯弄来两只松鼠,知时也蛮喜欢松鼠的,所以这回没威逼他送回去。 到了下午,松鼠不见了,克洛诺斯有点郁郁寡欢,蜷坐在躺椅上看夕阳,背影竟透着一股孤寂悲凉感。 女人是感性的,或许是触景生情,知时感觉自己那颗潜伏着的圣母心瞬间暴露,并熊熊燃烧起来……想一想,按照人类的算法,他还是少年,在最是意气风发时,被人从王座上一脚踢下,接着背井离乡,来到全然陌生的环境,虽然表面看来一如既往的骄傲自大讨人厌,其实内心深处肯定是痛苦万分的吧?那些令人抓狂的举动,全都是他的自卑伪装吧——这是一个多么悲壮的少年啊! 嗯,作为社会主义五好青年,她应该拥有一颗同情心,酝酿好情绪:“我们老祖宗有一段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克洛诺斯闻声转过头来,一脸忧伤的对她说:“我觉得自己有点想纳罗斯了。” “嗯?纳罗斯,想他干什么?” 克洛诺斯一本正经指责她:“你今天中午煮的混汤面条一点都不好吃,我有点消化不良。” 那颗熊熊燃烧的圣母心,啪的一下它烧爆了! “克洛诺斯,你去死吧!” 这天晚饭后,扁柏终于风尘仆仆赶回来,手上还拎着个大号无纺布手提袋,进门后也不肯放手。 知时出声询问:“爸,姜奶奶她怎么样了?” 扁柏一声叹息:“岁数也大了,这又是第二次出血,到底没抢救过来,今天早晨出殡了。” 知时有点沮丧:“你总跟我说她,可到最后我也没能见上一面。” 扁柏歉然:“我实在走不开,所以就没回来带你过去。”又把手提袋拎起来,敞开:“这是你姜奶奶她替你保留的,我把它带回来给你。” 知时好奇的伸头:“什么啊?” 第21章 请注意:身世 扁柏将它拉出来在知时面前展开。 这是条八十厘米见方的婴儿抱被,被面是那种上世纪九十年代普通百姓家里很常见的印花棉布床单,里面絮着薄薄的一层棉花,虽然有些年头,但保存完好。 知时伸手抚摸:“这么小!” 擎着抱被的扁柏深呼吸,然后开口:“豆子,其实6月9号并不是你的生日,而是我捡到你的日子,你的真实生日究竟是哪天,我并不清楚。” 猝不及防的知时呆住,她是真没料到,扁柏居然一进门就跟她说这些,像这种私密的话题不是应该躲起来悄悄说么,怎么会当着克洛诺斯这个外人的面讲? 短短半年时间,让她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懦弱,遇到麻烦,首先想到的不是怎么去解决掉,而是如何才能逃避开,为此险些丢了性命……劫后余生,也没见她有多大长进,照样还是躲进这大山沟里。 但老爸不再一味纵容,居然趁她不备,主动进攻。 “我是在市郊青山湖公园的长椅上捡到你的,当时你身上就包着这条抱被。”有点于心不忍,可还是继续说下去:“也只有这条抱被。” 知时眼圈慢慢红了,但她倔强的咬紧嘴唇憋着,猛转头去看克洛诺斯。 四目相对好一会儿,克洛诺斯耸耸肩:“真无聊,我去洗澡。”然后走开。 直到克洛诺斯钻进卫生间,扁柏才放下抱被,低低地说:“两天来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最后决定一回来就跟你坦白,我怕一犹豫,就不知道又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再有勇气开口,结果完全忽略了你的感受,筱筹他是个通情达理的孩子。” 知时看了一眼卫生间:“爸,咱们进里屋说。”在这里,那个变态肯定也能听到,或许是虚荣心作祟,反正她不想让他听到更多关于她曾是个弃婴的事实。 扁柏进屋坐下之后,知时给他倒了杯茶,他捧着茶杯,笑容苦涩:“呵……过去我一直以为,从生活了四十多年的地方突然搬到几百里之外的陌生城市,只是为了能给你一个安静成长的环境。” 知时哽咽:“爸这些年为我付出了太多……” 扁柏抬手打断她的话:“豆子,咱爷俩很久没坐下来好好聊聊天了,能听听老爸的心里话么?” “嗯,你说。” 扁柏长叹一声:“我其实是个自私的人啊!” “爸,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不管亲朋好友还是街坊邻居,哪个提起来不都说你心里只想装着别人,完全没想到自己?” “豆子,你先别急,听我说,前一阵子你出事后,我没心思干活,静下来时,才开始慢慢反省自己的这一辈子,早些年,我凭着祖上传下来的知识还有自己的悟性,不到三十岁就成了十里八乡小有名气的中医大夫,还有外地患者莫名而来,墙上的锦旗都挂不下了。” 这话扁柏从前也和知时讲过,每次接到锦旗,他就会不厌其烦的说:“咱家祖上可是出了个千古高人,喏,扁鹊——你们的教科书上都有,所以看着吧,你老爸我的医术日渐精进,早晚有一天,我也会成为一代名医的!” 对于一个医者来说,患者的肯定就是他最值得炫耀的成就,妙手回春的医术就是他的毕生追求,但那个时候她还小,不懂事,每每听他这样说,总会不留口德给他浇凉水:“我拜托您老就不要给扁老神医他招黑了——幸亏你不姓孙,不然我还不成了猴子的后人,切,还得学会七十二变,保个圣母心的唠叨和尚去佛爷爷面前求取真经呐!” 呵……回想起来,真是欠抽! 扁柏陷入回忆:“我光想着自己的事业,完全忽略了芳莲,哪怕我稍微留意一下,估计她也不会去的那么早,什么狗屁名医啊,自己的老婆病了都没发现。” 知时知道她妈得了癌症,发现的时候就是晚期,没过多久就去世了,但具体时间却不清楚,为此她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觉得很纠结——得了癌症怎么还能生孩子?究竟是因为癌症去世,还是因为生她去世的,会不会怕她心里有负担,才说是得了癌症…… “结婚那么多年,她一直默默支持着我,从不跟我要求什么,后来她感觉不舒服,就想让我陪她去青山湖看看,可我总是忙啊忙,等确诊后再想去,她已经没办法动了,为此我一直后悔到现在。” 这个无法弥补的遗憾,知时还是第一次听扁柏说。 “我知道你过去一直在算芳莲的祭日,其实日期是正确的,只不过到今年春天,不是十八周年,而是十九周年,那年给她烧完百日后,我一个人去了青山湖,就在湖边的长椅上捡到了只裹着一条抱被的你,我和芳莲结婚二十年没孩子,捡到你那刻,我莫名觉得你就是芳莲送给我的寄托,然后我就把你抱回来了。” “刚把你抱回来时我就想过,等你满十八周岁就把真~相告诉你,那时候觉得十八年很长,可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到了去年,我告诉自己,你要高考,要上大学,这是你的转捩点,说这些可能会对你的情绪造成影响,继而影响你的一生,等你十九再说吧。” “今年你过生日前,正好有人邀请我出门,其实也不是多重要的事,可我立马收拾东西过去了……呵,那样就没办法赶来给你过生日,不当面怎么能说清楚啊——我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后来你昏倒住院,你表舅让我把实情告诉你,并说应该让你去找亲生父母,那样才能确定你的症状是不是和家族遗传有关系,我又跟他说,你身体很虚弱,万一再把这事告诉你,不是让你受到*和精神双重打击,你怎么可能受得了。” “直到他们所有人都跟我说,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你可能再也回不来了,我才反应过来,其实那些统统不过是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满足自己的私欲罢了。” “当初搬走,也是因为害怕听到熟悉的人一遍又一遍强调你只是我捡来的,不是什么芳莲留给我的寄托。” “后来一再违背当初的心意,逃避着将实情告诉你,也是因为潜意识认为,我已经六十多岁了,现在是一年不如一年,告诉你实情后,你就去寻找亲生父母了,接着还要结婚生子,他们会占据你绝大部分时间,而我,就剩下自己了,这样的晚年,我害怕到连想都不敢想……” 扁柏的思绪很混乱,断断续续的,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没什么逻辑,但一直沉默倾听的知时却明白了——最害怕面对事实的人不是她,而是扁柏! 她哭着说:“你也不想让我走,那为什么还要说出来,反正我是被人遗弃的,既然他们当初都不要我,那我为什么还要去找他们?” 扁柏低着头:“当初只是单纯觉得,你人生的选择权在你,只要你成年了,我就没有权利隐瞒真相,经过你失踪这件事,我又在思考,假如你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这辈子连自己是谁都没搞清楚,究竟是幸还是不幸,想到最后,我也没个答案,所以,我把问题交还给你自己。” 知时的眼泪越擦越多:“不是总听说,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是最幸福的么?” 扁柏抬头来看她:“但其实你已经知道了吧?” 知时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扁柏想给她个安抚的微笑,奈何失败:“明明考完试了,我也在家,可你既不住寝室也不回家,却躲在小旅馆,是不想面对我吧?” 知时无言以对。 扁柏叹息:“过去认识我的人都知道你的事,所以这些年我很少带你回到这边,就害怕他们在你面前说些什么,五一那会儿我也是再三考虑之后,才带你回来,而且你堂叔他们家距市区有几十公里,那个时候信息传播的没这么快,所以他们只知道你是我捡回来的,具体细节也不太清楚,我曾想过他们人多嘴杂,或许哪个不留意,就能先给你透个口风,没想到还不等他们说你就走了。” 知时目光无意识发散,连自己在说些什么都不知道:“住得远的不清楚,那么住得近的是不是就知道了。” 扁柏把展开的抱被又照原样叠起来:“我那个时候总走神,但抱着你走出青山湖时好像看到了警车。” 知时感觉逐渐麻木的心狠抽了一下:“难道我是被拐卖的?” 扁柏声音很低的咕哝了一句:“我反倒希望你是被拐卖的?” “为什么?” 扁柏答非所问:“我一个男人,实在不会照顾小婴儿,抱回来你之后,最初就是你姜奶奶帮我照顾你的,这抱被也是那个时候遗留在她家的。” 知时讷讷:“没去见她最后一面,我实在很不应该。” 扁柏说:“虽然她连自己家的人都不认识了,但还对你有印象,没带你去见她,是我的错。”顿了顿,又继续:“我跟着她家人去拿这个抱被的时候,听说了个事。” 知时的心又揪了一下:“什么事?” 扁柏沉默了一会儿:“你先做好个心理准备。” 第22章 请注意:身世 通常接在这句话之后说的,都不是什么好事,知时心里明白,她有点抗拒,但长痛不如短痛,就让她全然接受,一起消化吧! “还能有什么是比这更糟糕的么?”知时佯装轻松的说。 扁柏却肯定的点头:“确实很糟糕,糟糕到我甚至觉得,假如你只是被人拐骗的该多好!” “呵……老爸,你还是改不掉爱卖关子的毛病,真不讨喜!”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只好靠打诨来掩饰不安。 扁柏果真不再兜圈子:“十九年前青山湖发生一起命案,一个混子把青山湖的年轻管理员打死并焚尸,随后畏罪潜逃,两个多月后,混子的老婆带着刚出生的孩子跑到青山湖,接着在湖里溺亡,打捞出遗体的那天,就是6月9号。” 知时沉默老半天,才出声:“原来这些年,我一直都在过生母的祭日。” 扁柏又道歉:“对不起,我也是刚刚才从姜家人那里听说这事。”接着解释:“当初把你抱回来没多久我就带着你离开了,一直抵触着你的身世,所以闭目塞听的过了这么多年,如果我知道,肯定不会让你在6月9号过生日的。” 知时抬手拂去又滚出来的泪珠子,笑了一下:“这天过也好,就算是另类的纪念方式吧!”接着又问:“可是她为什么要去青山湖?” 扁柏酝酿了一下:“因为被打死的年轻管理员是她养兄。”喘口气,艰难的继续:“她生前似乎风评不怎么好,说是出去打个工回来肚子就大了,谁劝她也不肯打掉孩子,混子没钱,她只能回老家待产,却害死养兄,两个月之后又逼得养母上吊自杀,所以一直被街坊邻居指指点点,有人分析,或许她是迫于舆论压力,所以去青山湖自杀了。” 听完这些之后,知时竟然还能扯出个笑容来,她觉得自己都要佩服自己了:“杀人犯的父亲,不检点的母亲——哈,确实够糟糕,老爸,还是我说的对吧,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更幸福!” 扁柏站起来,过来抱她:“豆子,你别这样。” “呵……我那罪有应得的生父,最后被抓住了么?” 扁柏摇头:“没有,听说他本来就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所以没什么亲人,念高中时又因为惹事辍学,也和同学断了联系,犯案后就人间蒸发了。” 知时乖顺的趴在扁柏怀里:“还是个后患呢!” 进到十月,昼短夜长的更加明显,伴随着网络成长起来的知时,对于这种断网没手机的生活,强烈地感觉到难以接受。 其实在异界那三个月,也没网络,但她每天提心吊胆,害怕克洛诺斯突然玩腻而把她给灰飞烟灭了,倒也没时间去寂寞无聊,现在,别说上网听歌看电影,连用手机看看小说都没机会,说到底,她为什么要来这种要多煎熬就有多煎熬的地方啊? 想到克洛诺斯,才发现有一会儿没见他了,还在卫生间?这么久,他不会是为了打发无聊时间,没常识的把马桶当浓缩版浴缸,然后钻进去把自己给泡水肿出不来了吧? 知时意识到自己的想念,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才分开一个来小时而已,没那蠢蛇在应该觉得终于清净了才对啊?难道其实自己是个抖m? 忙摇头甩掉这个可怕念头,不停催眠自己:我才不是受~虐~狂,只是因为没事干,所以打算逗逗宠物打发时间罢了,哼!那条蠢蛇,没事时总在我身边绕来绕去,现在想玩他了,又躲在卫生间不出来,真是个不称职的宠物! 至于扁柏,他们父女二人的谈话告一段落后,他就以透气为借口出门了……知时灵光一闪,突然反应过来,刚才扁柏因绷着神经,无意识的灌下一杯又一杯茶水,而克洛诺斯又一直占据着卫生间不出来,扁柏大概也不好意思催促他,那也只好出去了。 “喂,扁筱筹,你死在里面了么?”知时气势汹汹来找茬。 等了一会儿,没反应,知时压低声音:“克洛诺斯,真的死了?” 依旧没反应,一阵心慌,想也不想直接拉门,居然被她顺利打开,往里一瞅,心更慌了,二话不说直接钻进来,顺手反锁了房门,重重踩踏挤在一堆的蛇尾跳到坐在马桶上的克洛诺斯身上,双手揪住他华丽的耳鳍,还算有理智,明白场合不对,不能咆哮,压低嗓音:“你在搞什么,我老爸也在这里,要是看到你这副鬼样子,让我怎么跟他解释?” 克洛诺斯漫不经心的攥住她一只手抓下来,接着送到嘴边张口咬住:“放松休息的时候,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吧,难道你又累又饿,还有心情在没人的地方收腹提臀摆造型?” 知时看着被他咬住的食指和中指,没感觉到疼痛,看来他只是叼着而已:“怎么会没人,万一我爸忘了,随手拉门……”眯起眼睛:“何况你连门都没锁!” 克洛诺斯伸出另一只手将她更往自己怀里揽了揽:“你觉得除了你以外,别人真能随便打开这扇门?” 知时收回揪着他耳鳍的手,尝试着推拒他的逼近:“不就是一扇门么,别人怎么就打不开?” 但他习惯性跳脱,也不知道受到什么刺激,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兴致勃勃地跳转话题:“呐,我发现了个十分好玩的地方,要不要去看看?” 知时被他的兴奋带动,忘掉之前的问题,跟着他的引导,狐疑的环顾一圈虽说还算宽敞,但实在没什么新奇特别之处的卫生间:“你在这里发现了好玩的地方?” 克洛诺斯冷哼:“这里还不如你那间窄巴巴的卧室好玩呢!” 知时眯起眼睛:“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那个好玩的地方的?” “那不是重点。”一脸得意的微笑:“你也想去玩吧?” 知时想了想,果断拒绝:“不想。” 克洛诺斯瞬间变脸,眼神阴冷,表情恐怖:“你说真的?” 知时感觉好不容易舒服一点的眼睛又开始发涩,一股无法遏制的悲凉冲击着她脆弱的心灵,他对她的狼狈视而不见也就算了,反正他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可今天晚上她真的很难受,他却只想着玩玩玩,她不奉陪他就恐吓她,真的很委屈! “克洛诺斯,别对我这么残忍行不行?至少今天晚上,别这样对我!”她主动贴上他,将额头抵靠在他肩膀上,就当自己真的是只宠物,低声哀求。 但他比她更果断的拒绝:“不行!” 或许是自暴自弃,也或许是挑衅,她这样回复他:“那你就杀了我吧!” 克洛诺斯居然笑了,他说:“其实你心里清楚我不会杀你。” 知时别开脸不看他,但他捏住她下巴又把她的脸扳过来:“是的呢,我现在确实不能杀你,呵呵……但不表示我不能对别人下手。” “你什么意思?” “如果让你在那只年轻的雄性和这只年老的雄性之间选择一个,你选哪个?” 知时很想唾弃他一句——你真卑鄙!可她不敢出声,怕真的激怒他,继而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局面,所以她最后做出的选择是:留一张字条给扁柏,然后乖乖的跟克洛诺斯出门。 外面阴天,没有月亮,大山里隔老远才有一户人家,更不可能有路灯什么的,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对于有点夜盲的知时来说,路在哪里一点都看不到,完全是在跟着感觉走。 一阵秋风吹过,树林里响起阴森的飒飒声,就好像是恐怖片的背景音效,找不到方向的知时僵在原地,忍了很久,到底还是试探的叫了一声:“克洛诺斯?” “你真的很慢,再磨蹭下去天都亮了,过来。” 明明刚刚才对她做过那么恶劣的事情,这会儿又像没事人一样朝她伸出手来,但这都不算什么,稀罕的是她居然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看清他的笑容,更要命的是,她竟然觉得他笑得很温暖——真是脑残到不可救药! 因为克洛诺斯跟知时保证只要玩一会儿就回去,所以她给扁柏留言说出来透透气,很快回去。 但继续这么耽搁下去,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目的地,更别说很快回去,所以习惯言出必行的知时心里有点急,也不再跟克洛诺斯置气,乖乖把手递给他。 两手相贴,他化被动为主动,立刻牢牢攥紧她冰凉的手,另一只手跟着搂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一带:“去刚刚那个睡了好多人类的地方!” 随着克洛诺斯话落,周围空间扭曲,接着是知时逐渐适应了的昏眩袭来,她还有闲心追问:“睡了好多人类的地方——是哪里?” 第23章 请注意:身世 他兴趣盎然的答非所问:“他们不分年龄、性别、种族、家世,统统乖顺驯服的睡在那个拥挤的地方。” 因触景生情,叫她胆战心惊,舌头都不利索了:“那个地方,该不会是……” “到了。” 也才几句话的功夫而已,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瞬间转移吧! 克洛诺斯放开知时,接着张开双臂向她献宝似的说:“就是这里,氛围很好吧?”不等她回应,接着又说:“我一看到就喜欢上了,你肯定也会喜欢的。”一副理当如此的腔调。 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影影绰绰的看到些错落参差的土包包……果然是这种地方!知时感觉头皮一麻——我呸!还说我肯定会喜欢?喜欢你个蛇肉火锅! 克洛诺斯站在一块年代感十足的墓碑前,打了个响指,手上出现一团荧光,照亮碑上文字。 知时眼随光动,目光扫过,清楚看见“顯考顯妣”四个字,原来是夫妻合葬墓。 “呐,这两只人类,好像年龄和我差不多呢,不过他们已经在这里安静的睡了一百年。”克洛诺斯好像跟他们很熟似的给知时介绍着。 知时轻抚胸口顺着气:“克洛诺斯,我知道你看过很多关于人类的资料,那就该明白,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对死亡存在着与生俱来的恐惧感,而尸体就是死亡的具象,所以对于很多人来说,同类的遗体也是非常恐怖的东西,而墓地就是恐怖物叠加的集合体,所以这种地方,我怎么可能会喜欢?” “像你这么不留余地的反驳我,换个说法来讲,就是在打我的脸吧?” “你想多了,我只是实事求是的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我真的很讨厌这个地方。” 克洛诺斯的表情似乎很严肃:“其实他们都是很亲切的人呢,不然我把他们挖出来,让你当面和他们聊聊人生什么的,好多年没人来探望过他们,他们很寂寞。” 知时一口回绝:“不用了,挖人祖坟是缺德到家的行为,你还是积点阴德吧!” 克洛诺斯笑着说:“积了阴德,就可以给我换一只好看听话管吃饱的新宠物么?” 知时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天时地利,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把她干掉,以他变态性格,没准接着会刨开人家祖坟,把她塞进去给那对“寂寞夫妻”当玩具,好歹人家也是生同床死同穴,缠绵百余年的正经夫妻,最后却叫她活宠物死小三钻了空子…… 知时时常走神,逐渐适应的克洛诺斯已经找到自娱自乐的方法——她不说话,就拿她当娃娃好了,至少她还是配合着他的。 牵起她的手,把她拉到坟墓前:“生命体是会畏惧死亡,但越是畏惧惶恐,越会忍不住想要去窥探的心理也是很常见的,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睡在这里的男女,他们生前是什么样子,经历过怎样的坎坷,生命的最后一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生命的最后一刻么?” 遭人唾骂的她的生母,抱着刚出生的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到丈夫杀兄的案发现场? 谁劝都不肯打掉腹中的她,那是否意味着,生母并不讨厌她——不都说母爱是无私而伟大的么,那么既然已经生下来,又怎么舍得撇下弱小无助的她迈向死亡,在死之前的那一刻,有没有想过她? “你也是好奇的,对吧?”克洛诺斯一边说,一边劈开了人家的棺材板,将躺在里面的骨架子请了出来,顺道点评一句:“扁豆,他比你还丑!” 知时的反应是,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克洛诺斯再一挥手,躺在另一口棺材里的骨头架子也起来了:“这个更丑!”他把道德、阴德、口德统统喂狗了! 两具并排站着的骸骨,透着瘆人的白,四只空无一物的眼眶对着她,好像在盯看。 只是眨个眼睛,再看他们,已回复老态龙钟的人模样,知时眼珠子突出来:“你居然还能起死人而肉白骨?” “不能。”又说:“这只不过是在现有基础上倒退一百年,所呈现的虚拟影像。” 接着大手一挥,临近的十来座坟头又蹦出大小不一的一排骸骨:“这些都是很早之前埋下的,所以保有完整的骨骼,还能让你看看他们过去的模样。” 知时浑身无力,坐在地上起不来:“我为什么要看他们的模样?” “因为我们要一起玩啊!”又皱眉头:“本来就比你还丑,如果再没胳膊没腿没脑袋的,会更伤眼睛吧?” 乌云蔽月,阴风阵阵,她跟着一个变态蛇精病蹲在墓地里,和一群死去上百年的骨头架子做游戏? 当这是恐怖片拍摄现场么? 眼看着一群眼神呆滞,表情木讷的家伙将她包围,知时转头去找克洛诺斯:“我要回家。” 但站在一边的克洛诺斯笑嘻嘻的耸肩:“你这个表情很可爱。”又说:“对了,突然想起忘了点事,你先跟他们玩着,我去去就回。” 不等知时回应,克洛诺斯已经消失。 这里,只剩她和一群死人了。 一抬头,绿莹莹的死人脸和她面对面,间距不超过二十厘米,她无处可藏,只好闭紧双眼自欺欺人,风一吹,树林又制造出烘托气氛的自然音效,恐惧使她无法思考,颈后一阵刺痛,是哪具和蠢蛇一样顽劣的家伙戳她了吧? 她已经够倒霉了,现在还沦落到这种地步,越想越委屈,不顾形象,嚎啕大哭:“欺负我就让你这么开心么,我讨厌你,最最讨厌的就是你了!” “嗯……我很开心。” 本以为把她丢下的家伙又出现了,还蹲在她身后将狼狈的她环抱住,依然说着叫人胃抽筋的讨厌话,但这一刻,她却觉得莫名亲切——她果然是个抖m啊! 说不清是为自己凄楚的身世,还是为自己悲惨的遭遇,或者只是单纯的想发泄一下,知时敞开了喉咙,死劲哭。 完全不怕丑,反正再丑的时候克洛诺斯也见过了,听她这么卖力的哭,他反倒前所未有的大笑出声。 等她哭不动了,他就在她身前和墓碑中间的位置铺上一块防潮垫,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打啤酒,几样下酒菜:“来来,都坐下,大家不醉不归!” 说完扭头看看知时:“你已经成年了对吧?” 知时已经没办法控制脸上的肌肉了:“成不成年又能怎么样?” “哦,这里含有酒精,据说对未成年人的脑子损伤效果尤其明显。”想了想,无所谓的撇嘴:“也没关系了,反正损不损伤你脑子都不好用。” “克洛诺斯,你真变态!” “说的不对,罚酒三杯,喝……” 于是,知时被灌醉了。 “克洛诺斯,我们的老祖宗说入土为安,所以把死去的人从坟墓里挖出来,是大不敬的,你把他们给我原样送回去。” “好……” “克洛诺斯,我是女生,今天心灵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我这么难过,你怎么还欺负我?” “呵……” “克洛诺斯,我爸是杀人犯,我妈是坏女人,我是多余的死小孩。” “嗯……” “克洛诺斯,我讨厌你!” “知道了……” 后来,克洛诺斯背起知时,一步一步走下山。 “死人们呢?” “洗洗睡了。” “我跟老爸留言说会快点回去,你怎么用走的?” “因为,没有力气了。” “你真没用。” “是的呢……” 知时原本以为,听说过那样不堪的身世之后,她会难受到睡不着觉,结果却是,她一觉天亮,睡得那个香,并首次逆转局面——她终于把他当床垫子给睡了。 早饭是扁柏做的,对于自己才十九岁的女儿半夜三更喝得醉醺醺的回家,公然和认识不久的男人钻进一个被窝睡了,他似乎并没有诘责她的意思。 但作为在过十九岁生日之前,和男生连小手都没牵过的保守型乖乖女,知时感到很难为情,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爸,其实昨天晚上……” 满眼血丝的扁柏却笑了:“没事的,我懂的。” 知时有点急:“爸,什么懂啊?” “筱筹都跟我说了。” 知时打了个寒战,一跃而起:“爸,你别听他胡言乱语,他遭到背叛,脑瓜子受刺激,精神不正常,我和他什么事都没有,真的,我没骗你。” 看着一脸慌乱的知时,扁柏竟然咧开嘴大笑:“他只是说你喝多了,需要人照顾,而且之前迫于形势,你们也常常睡在一起,是很单纯的,让我放心。” “哈?” “豆子,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放心?放心什么?” 扁柏不答反问:“既然你已经回来了,我也没必要继续躲在这里了,你是想在这边再呆些日子,还是跟我一起回去?” 第24章 请注意:身世 这里有蛇,多到恐怖的数量;这里有坟,翻过那座山,就是本市最大的公墓;这里很无聊,每天除了洗衣服做饭被蛇玩之外,就只剩睡觉了……这么讨厌的地方,她才不要再继续待下去。 “马上就回去么?” “呵……又要逃走了呢!”不等扁柏回答,坐在饭桌前老老实实剥鸡蛋的克洛诺斯嗤笑出声。 知时莫名心虚,恼羞成怒的反唇相讥:“你闭嘴,自己什么情况不知道么,有什么资格说我?” 克洛诺斯不怒反笑,貌似温柔的看着她,佯装宠溺的将刚刚剥好的鸡蛋送进她碗里:“你最近瘦了很多,应该多补充点营养。”笑得那个柔情似水:“我有点水土不服,肠胃不怎么好受,今天只想吃点主食。” 她将将茁壮起来的气焰,被他轻描淡写噗的一下吹灭,最后她连一小撮撮火苗苗都没敢留,心里暗骂他个惺惺作态的伪君子,表面还要和他相亲相爱你好我也好——旁边老爸可是一脸欣慰的盯着他们这对“出生入死”的好朋友看呢! 知时低着头,像只仓鼠似的把克洛诺斯的‘爱心鸡蛋’一小口一小口吃下去,吃完抬头看扁柏:“爸,我想过几天再回去。” 扁柏颔首微笑:“真的长进了。”对上知时不解的视线:“有些事情,背后的真相或许让人很难接受,可总有过去的一天,但一知半解,那些隐藏在背后的实情就会一直吊着你,从最初的一丛疑窦渐渐滚成压心的巨石,那样更难受。” 知时干笑:“老爸,你想多了,反正我现在也闲着,这里可是你和妈的家乡,好不容易过来一趟,怎么能不到处走走看看呢!” 扁柏笑而不语。 知时接着说:“我听倩倩说,你这几个月光为我操心,都把自己的事耽误了,你也说我长大了,不用一直守着我,还是回去忙正经事吧!” 扁柏转头看看克洛诺斯,然后干脆的说:“嗯,有筱筹陪着你,我也放心,诊所那边还有不少事等着我回去处理,我就先走了,你看完早点回家,虽说是休学,但也不能把功课全都丢下不管,不然再回去会很吃力。” 知时也转头,对克洛诺斯嗤之以鼻:长了一张骗人的脸就是好,明明是个黑心烂肚肠的孽畜,微微一笑,连她那一把年纪老辣姜的爹都给蒙混过去……看老爸那表情,不会认为是她在祸害他吧? 临行前,犹豫很久的扁柏终于问出来:“豆子,是不是因为被爸爸看过了,才一直都不开电话?”尴尬的笑笑:“有时候联系不上,挺不方便的,还是打开吧。” 知时想起自己那惨遭不人道毁灭的手机就心绞痛,朝克洛诺斯努努下巴:“喏,不是我不想开,而是被人家玩坏了!”这可不算栽赃嫁祸,绝对的实话实说。 扁柏明显松了口气:“我还当是怎么回事呢,既然这样,就一起去市里吧,我再给你买一部新的。” 知时不好意思接受,想要拒绝,但扁柏语重心长的说:“豆子,老爸可不想再尝试失联的煎熬了。” 听他这么一说,知时哪还能再拒绝呢? 考虑到身边有个不定期犯病的破坏型变态,外加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又知道他们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实在没办法像从前那样心安理得的接受高价礼物,最后随便选了部普通的智能机,本打算补办旧卡,转头看看戴着口罩的某蛇那双贼眼,知时吁出一口闷气:“算了,怪麻烦的,买张新卡好了!” 然后扁柏就放心大胆的走了。 目送扁柏乘坐的长途大巴驶离车站,知时和克洛诺斯才一前一后走出来。 但一出客运站的门,知时就停下不走了,不声不响的盯着路过的市内公交车,错过一辆又一辆。 “喂,很无聊呐,去哪玩会儿吧?”克洛诺斯终于不耐烦的嚷嚷起来。 大街上,人来人往,他戴口罩,梳长辫子,穿黑色练功服,本来就够惹眼的,还这么大声吵吵,知时看着频频侧目的路过群众,觉得自己的脸皮子上火辣辣的,左瞧瞧右看看,一把攥住克洛诺斯的手,瓮声瓮气:“跟我来。” 拖着克洛诺斯钻进附近网吧,因为克洛诺斯是个黑户没身份证,所以只能开一台电脑,知时结合实际情况认真思考后决定,冤大头一把——给他要个包间。 打开电脑后,知时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操作过程,然后告诉他:“你自己随便玩吧。”接着就不再搭理他,掏出刚买的手机研究起来。 十分钟不到,克洛诺斯突然转过身来盯着知时看,看得她寒毛直竖:“又怎么了?” 他没吱声,凑过来把她就地按倒在大沙发上,跨坐到她身上,扭头看看屏幕,再转过头来就开始粗暴的扒她衣服。 知时被吓呆了:“你干什么?” 克洛诺斯拧着眉头:“你为什么不叫,也不挣扎,一点都不好玩!” 知时伸头去看屏幕,接着肝火旺旺,一巴掌把一脸不满的克洛诺斯拍下去,站起来走过去关掉电脑,嘟嘟囔囔:“不是净网了么,怎么还有这种带坏小孩子的视频,麻痹,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是怎么翻出来的?” “好像蛮有趣的,你也很喜欢啊,为什么要关掉?”克洛诺斯四肢大开摊在沙发上,吊儿郎当的说。 知时又开始表情严肃的恐吓他:“这种东西是违法的,搞不好会被抓进去。”突然想起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抬头转圈查看:“有没有监控啊,我可不想变成社会新闻,‘网吧包间里的狗男女’什么的,太丢脸了!” “哦,你说那个?” 知时的脸变成苦瓜:“还真有!” “它刚刚故障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不喜欢它。” “……”知时突然觉得,克洛诺斯这种唯我独尊的性格,也会有不那么叫人讨厌的时候呢。 经此一事,网吧是待不下去了,知时只好拽着克洛诺斯结账走人。 “呐,接下来我们还去哪儿?” 知时咬着嘴唇,沉默良久:“听说市郊有个叫青山湖的景区,你想去么?” 克洛诺斯伸手搂住她肩膀:“景区啊,好像很有趣,那就去看看吧!” 到超市里买了两瓶水,随便打听路要怎么走。 经过指点,两人坐上直达景区的公交。 门票很便宜,非节假日,来玩的游客也不多,逛了好大一圈,最后才来到湖边。 她在公交上向一个和蔼的老人打听过的,这里其实不过是拦河而成的人工湖,看那荡漾的碧波,静谧而安详。 但那只是表象,过去的几十年,有多少人用生命做代价,验证了它的凶险——其中就包括和她密切相关的那个女人。 “克洛诺斯,你要去划船么?”知时的目光发散,嗓音干涩。 “有点累了,先找个地方坐会儿歇歇。” 知时鄙夷的看向他:“好歹也算是个公的,动不动就喊累,你都不嫌丢脸么?” “因为没吃饱呢!” 于是,知时柔顺乖巧的把克洛诺斯带往附近一个农家院风格的小餐馆。 本来游客就少,又不到吃饭时间,餐馆里几乎没什么人,有事外出的厨师刚被找回来,上菜还得等一会儿,所以闲着没事干的老板娘主动和知时搭话:“你们小两口是从哪儿来的啊?” 知时脸一红,忙纠正:“他是我堂哥。” 老板娘愣了一下,接着尴尬的笑笑:“是我眼神不好,别见怪哈。” 知时摇头:“没关系的。” 老板娘的热络对于揣着心事的知时来说正中下怀,经过技巧性的询问获悉,这个李姓老板娘,过去曾是景区工作人员,因为个体经营比在职工人更赚,所以她承包了这家小餐馆。 从二十岁到现在四十五岁,就算结婚生子也没离开过这里。 听到这些,知时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捧起茶杯灌下去,放下空杯单刀直入:“好像听人说,以前有个抱孩子的女人在这里淹死了。” 老板娘愣了一下:“湖水那么深,总会有不小心的。” 知时略一沉吟,接着又换了个方向:“貌似是跟一桩命案有什么关联。” 老板娘警觉起来,上下打量知时:“你问这些干什么?” 知时无所谓的笑笑:“刚才来的路上听几个阿姨说什么‘年纪轻轻’、‘可惜了’什么的,有点好奇,对不起,我不知道这在景区里是个禁~忌话题。” 听她一解释,老板娘叹了口气:“大家都知道的事,哪算什么禁忌啊,都过去那么多年了,突然听到有人问起来,感觉有点怪而已。” 知时附和的干笑:“确实哈。” 老板娘冷哼:“季岁末那个白眼狼死了活该,就是可惜了季春波,年轻帅气,那么好的一个人,死的惨不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没还他一个公道!” 第25章 请注意:身世 “季……岁末么?”知时喃喃重复。 被耳尖的老板娘听到:“怎么?” 知时忙摇头赔笑:“没怎么,就是觉得有点怪。” “年底捡来的,就叫岁末呗!”一脸不屑的:“寒冬腊月的天,要不是春波他妈心眼好,哪有后来的她,可她倒好,不报恩也就算了,还伙同野汉子砸死恩人的独生儿子,多大仇——死了都不解恨,又放火把他烧得没个人样,让他爸妈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要我说,当初春波他妈就不该一时心软捡回那么个祸害,辛辛苦苦拉扯她长大,回头却被她搞得家破人亡。” 知时耷拉脑袋,双手紧紧捧住空空的茶杯,沉默不语。 老板娘一番唾弃后,回过神发现知时杯子空着,热络的给她添上水,又补上两句:“唉,要是季春波还活着,估计孩子也跟你们差不多大了。” 知时又喝下一杯茶:“野汉子——难道季岁末和那个男人没结婚?” “他们自己倒是说已经结婚,可谁看见了呀?” 知时不敢抬头,但忍不住继续追问:“那他们的孩子呢?” “那谁知道啊!”轻蔑冷哼:“谁要是那么不开眼捡回去,也算他倒了八辈子血霉,常言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像那个破鞋和流氓厮混出来的小孽种,还不得是天生的扫把星,没准到最后把他家连锅端了!”说的热血沸腾,唾沫星子乱溅。 “喂,你分贝有点高,让我不怎么好受。”克洛诺斯揉揉耳朵:“说完没?” 老板娘一愣:“不是你们让我说的么?” 克洛诺斯扭头去看脑袋快垂到桌面上的知时:“哦,我的扁豆有点笨,常常找不准重点。”又抬手指了指老板娘身后:“呐,你家的窗户都是乌突突的,坏掉了吧?” “什么?”老板娘茫然回头。 哗啦啦……一排窗户上的玻璃应声碎成渣渣,天女散花一般飞溅起来,折射着点点阳光,有如梦幻般的视觉效果映入老板娘眼帘,短暂迷醉后,错愕的盯着均匀平铺在地面上的碎玻璃:“出了什么事?” 知时看看一片狼藉的不远处,又看看干干净净的脚下,轻笑一声:“嗯,确实很扫把星。” 老板娘忙着找人打扫,没听到知时的低语。 知时站起身:“茶水喝多了,请问卫生间在哪里?” 老板娘顾不上她,胡乱的伸手一指就跑去打电话了。 知时顺着指引去到卫生间,在马桶盖上枯坐十几分钟,最后又到洗手盆里洗了把脸才推门出来。 一抬头就看见抱臂环胸,倚墙而立的挺拔身影,知时的脸沉下来:“那是你干的吧。”十分肯定的语气。 他歪头笑了笑:“很漂亮吧?” 知时深吸一口气:“就算过去的我不是扫把星,现在也因为你而变成扫把星了。” “我又没端她家的锅!” “‘连锅端’不是那个意思好吧!”摇了摇头,导正话题:“我拜托你出门在外节制点,搞破坏是要赔钱的。” 克洛诺斯不以为然:“是她先影响到我的。” “我在问她正经事,怎么就影响到你了?” 克洛诺斯挖耳朵:“很吵啊!” 知时翻白眼:“你不是总嫌不出声的宠物无聊,人家出声你又嫌吵,还当自己是王储呢,这么不好伺候。” “呵……” 事到如今,知时早就没胃口了,可缺心少肺的克洛诺斯并不放过她,还一个劲捏她胳膊掐她腿,嘟嘟囔囔:“太瘦了不好吃也不好玩,得把你养肥点才行。” 知时抬手挥开他的骚扰:“我拜托你别逼我行不行?” 克洛诺斯直截了当:“不行。” 知时低头不看他:“你果然是最烦人的。” 克洛诺斯轻轻笑起来,伸手抚摸她头顶:“只要能给我补充营养,哪怕只有一分,我就可以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知时又抬手拍开蹂躏她头发的手:“威逼完了又开始利诱么——很抱歉,我哪也不想去。”想了想,又冷哼:“想去哪里我可以自己坐车坐船坐飞机去。”再白克洛诺斯一眼:“掏的可都是我老爸的血汗钱,还得给你个黑户买票”! “但那些东西都不能到达你真正想去的地方呢!” 然后知时沉默了,而克洛诺斯就像对待填鸭一样把她塞到想吐。 老板娘不在,是服务员来结的账,走出没被破坏的小包间,餐馆大厅里的玻璃渣已经收拾干净,看着空空的窗框,知时的心情有点复杂。 而克洛诺斯那个破坏分子则伸手揽住知时这个包庇犯的腰,大摇大摆走出餐馆。 坐在回程的公交上,知时默默在心里自嘲:扁知时,你真像个乌龟啊,明明决定好的事情,人家随便喷你几口唾沫你就落荒而逃了,真丢脸! 晚上,她又煮上鸡蛋让克洛诺斯将就,自己则钻进浴室不出来,等到坐得腻了,才打算脱衣服冲冲。 脱完一转身,直直撞进克洛诺斯怀里,吓得她一声尖叫:“啊——” “原来要这样你才会叫啊!” 知时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白天在网吧时发生的事,这回是真害怕了:“你要干什么?” 克洛诺斯眯了眯眼:“我进来看看你一个人在偷偷玩什么。” 知时慌忙拉过挂在架子上的浴巾裹住自己:“看见了,我没玩什么,正打算洗澡,你给我滚出去!” 克洛诺斯上下看看她,然后一本正经的说:“我看过一份资料,上面说有些人类的女性,明明想做一些事,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就通过一些手段来暗示别人。” 知时推挤他:“孟子他老人家说:尽信书不如无书。” 克洛诺斯不动如山,歪头看她:“难道你今天特意带我去看那些,不是在暗示我,让我对你做些什么?” 知时的脸刷的一下红了,磨牙说:“你想多了,我从来没暗示过你什么,但我曾不止一次明示过让你去死,你怎么不去?” 没想到克洛诺斯到也不很坚持:“那好吧,那个游戏貌似很累的,我就不陪你玩了。” 知时刚想松口气,没想到他竟又补上一句:“你洗吧,我就坐在这里看着好了。”说完转身坐上马桶盖,然后目光灼灼盯着她。 “够了,你这变~态色~情~狂,给我滚出去!” 克洛诺斯稳如泰山。 知时深吸一口气:“我不洗了总行吧!” 说完就往门外走,经过克洛诺斯身边时,他突然伸手抓住她手腕,微微笑了下。 知时心口一跳,总觉得他的表情似乎和从前不一样:“你又要干什么?” “突然想问你几个问题。” “什、什么问题?” 克洛诺斯把她拉过来,转过她的身体让她背对他坐在他腿上,紧紧环抱住她,下巴搁在她光裸的肩膀上。 知时绷紧身体,脑子里不时浮现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心脏跳得异常的快。 “在你看来,卡俄斯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脑子糊成一片的知时:“……咦,什么啊?” “二百年前,我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他。” “那个大怪物啊——阴阳怪气,卑鄙无耻,下流龌蹉,奸佞小人……”一肚子怨气的知时找到发泄口。 “《资治通鉴》唐太宗贞观二年:上问魏征曰:‘人主何为而明,何为而暗?’对曰:‘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知时跟不上他的节奏:“呵呵,你居然会背《资治通鉴》,真是对不住你的废柴名号啊!”又问:“但这跟卡俄斯有什么关系?” 克洛诺斯声音很轻:“这是很多年前,卡俄斯让我记的。” “真是难得啊,原来那家伙还让你看过这些东西,那即是说,你现在窝囊成这样,并不全都是他的责任了?”因为大脑充血无法思考,所以她条件反射的将真实想法脱口而出。 环抱住她的胳膊突然用力,勒得她突然清醒过来,抬手连连拍打克洛诺斯的胳膊:“松开松开,很痛的!” “你看,仅仅只见过几次面,但因为你觉得他对你做了非常糟糕的事情,所以在你脑子里,他就变得如此不堪了。” 知时沉默了会儿:“没想到你居然拥有一颗圣母心。”又冷笑:“既然看过《资治通鉴》那些东西,就该知道像他那种行为就叫乱~臣贼子,如果是在我们古代的封建社会,都该诛他九族。” “确实呢,但这些和你没半点关系吧!” 知时激情昂扬:“为不善乎显明之中者,人得而诛之。” 克洛诺斯的语调不变:“所以那个聒噪的女人全凭主观臆测推断出结论,继而恶毒诅咒,也是合情合理的?” 知时噎了一下:“你……” 但克洛诺斯又跳脱了:“呐,假如我把你手机里那个‘男神’烤烤吃了,将来有人提起,你会怎么说我?” 第26章 请注意:身世 一听这话,知时立马挣脱克洛诺斯怀抱,跳起来转过身与他相向而立,像只护崽子的炸毛老母鸡,戟指怒目:“你要是敢……” 克洛诺斯挑眉:“怎样?”眼底闪过一道寒光。 她个胆小如鼠的弱女子,是能煎了炒了,还是烹了炸了他个凶猛非常的变态蛇? 但输人不输阵,知时梗着脖子:“我就饿死我自己,让你从今往后没得吃。”说完之后,连她自己都脸红了一下——这个威胁,它实在是弱爆了。 克洛诺斯无所谓的笑笑:“我现在也没的吃。” 知时默默安慰自己:逞一时之快是笨蛋才会干的事,遥想当年,男子汉大丈夫的韩信裤裆都钻了,她这默默无闻的小女人跟强权服个软还能掉块肉咋的?于是她慢慢蹲下来,习惯性的把自己缩成一颗球,就像遭遇天敌的小动物一样楚楚可怜:“你不是说过,要尝试着接受这个世界的生存方式?” 克洛诺斯似笑非笑盯着她:“嗯?” “杀人是犯法的,这就是我们的规则。” “如果有人违背它呢?” “那就等着接受法律的制裁。” “但也有例外吧?” 知时摇头:“不可能。” “譬如……当年杀人焚尸的那位。” 知时的脸白了,声音也弱了:“那种侥幸心理要不得,总有一天,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呵……”克洛诺斯朝她伸出手:“看来你真的很在意那个家伙呢!” 知时的脸一点血色都没有,她驯服的顺从他的牵扯坐到他腿上,这回是面对面:“克洛诺斯,你觉得我还可能怀着那种不切实际的念头么?”沮丧的低下头:“就连过去的我都配不上他,何况现在……” 克洛诺斯一手搂紧她的腰,让她更贴近他的胸怀,另一手兜住她后脑,让她的脑袋舒服的枕在他颈窝,然后像给小猫顺毛一样轻抚她散下来的头发:“脑子本来就不够用,还总爱胡思乱想,绕到后来,离题万里。” 明明相处那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身上闻到,并不是传说中蛇妖怪的腥臭味,而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好闻味道,然后知时又跑题了:“你身上怎么有股怪味道?” 克洛诺斯轻笑出声:“因为我成年了。” 知时愣了一下,抬起头:“原来你还兼具雄麝鹿的功能!” “嗯?” “等长大了,生殖腺就会分泌麝香。”脱口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又挣扎着想要从他腿上跳下来。 这次克洛诺斯没有松开她,反倒双臂齐上,将她牢牢的禁锢在他怀中:“这次偏得更离谱——好了,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什、什么问题?” “烤‘男神’的问题。”用研究烤地瓜一样轻松的语调说这么惊悚的话题。 直觉告诉她,此刻的克洛诺斯并不危险,所以她冷静的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实话实说:“如果你真的残害了他,即便怯懦的我没办法对你做些什么,但我在心底肯定会仇视你的,从今往后再也做不到像此刻这样坦然的面对你,并且就算过去很多年,我慢慢淡忘他,可要是有人跟我提起来,我还是会讨厌你!” 一鼓作气说出心声,再抬头看克洛诺斯,发现他只勾着嘴角浅笑。 知时看着克洛诺斯的笑脸,莫名想起餐馆老板娘那张义愤填膺的脸,脑子里慢慢浮出一个念头——适龄男女,单位同事……喃喃重复当时老板娘说过的话:“年轻帅气,那么好的一个人……”说完之后一拍额头:“难道那个老板娘和季春波之间有什么关系?” 克洛诺斯含笑的目光扫过知时期待的脸:“因为讨厌卡俄斯和我,所以就会主观放大我们的缺点,有意或无意忽略客观事实,到了最后,我们在你记忆里,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混蛋对吧?” 放松下来的知时忍不住吐槽:“我老爸就爱兜圈子,你比他还能兜。” “呵……” 这天晚上,知时趁克洛诺斯洗澡的时候,把门窗统统锁紧。 当然,如果克洛诺斯真想进来,这种小手段绝对阻止不了他,但她发现克洛诺斯似乎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蠢,那即是说,他应该可以理解她的拒绝,如果他足够自律,就乖乖去睡另一个房间——开什么玩笑啊,都“成年”了,万一突然发~情,不用想都知道,这绝对是条比禽兽更禽兽的畜生! 山里的秋夜,静的可怕,只有一个人在的时候,会感觉格外孤寂,好在现在她又有消遣品了。 知时像过去那样,无聊了就掏出手机来,她总能在这小小的方寸空间里找到乐趣,但这次却不尽然——听歌觉得烦,玩游戏频频失误,看书读了下句忘上句,索性关掉页面,想想它最原始的功能就是打电话,抬手按了个“1”之后,又停住,下午的时候,扁柏给她打过电话,告知路上平安,所以没必要再打过去;除了扁柏外,她只记得两个号码,但这个时候打给陆倩,估计自己除了哭之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给原本就担心她的陆倩添麻烦,还是算了吧;至于郝宇,怎么可能打过去呢? 烦躁的撇开手机,呈大字型仰躺在铺好的被褥上,抬起双手使劲揉搓自己的头发,不经意看见搁在炕柜上的手提袋,那里装着她爸带回来的抱被。 知时眨了眨眼,猛地爬起来,来到炕柜边把它拿下来,倒出来展开,铺在炕上,她盘腿坐在一边,双手撑腮盯着它看:“那年,我就是被包在这么小的一条被子里,然后被老爸捡到?” 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伸出一手翻看这条老旧的抱被,是那种原始的手工缝制品,针脚细密均匀,看得出做它的人很用心:“这是专门给我做的么?如果是的话,究竟是谁做的呢?会是妈妈给我做的么?”一连串的疑问,不知道能从哪里找到答案——当事人,统统不在了啊!想到这里,心就一抽一抽的痛起来。 “妈妈她……真的会是白眼狼么?”连连摇头:“不会的,肯定是他们乱说的。”又翻了翻抱被:“设身处地想一想,假如,呃,这不是诅咒,只是假设,要是那件事发生在我和郝宇还有萧米身上,萧米和她男朋友把郝宇搞得那么惨,然后畏罪潜逃,十几年之后,再提到萧米,我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呢?” 重重的点头:“我肯定不会说她半个好字。” “扁豆,过来睡觉。” 身后传来克洛诺斯懒洋洋的声音,知时咬着牙转过头:“我都锁上房门了,你怎么又进来了?”看着掀开被子一角笑眯眯等她去钻的家伙:“果真你要是懂自律,太阳都能从西边出来。” 他微微笑着:“假如又饿又渴,而你面前摆着一碗最喜欢吃的打卤面,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吃面,但喝汤还是可以的,你喝是不喝?” 知时看着他的笑容,顿觉毛骨悚然,双手护住脖子,连连摇头:“我不吃也不喝,憋着。” 结果他又开始跳脱:“刚才你在卫生间脱衣服的时候,我有认真看过。” 知时双手改护脖子为夹胸:“你看什么了,还认真看过?” “虽然比之前瘦了点,但还是很健康的,应该勉强可以提供一场特殊旅行的营养。” 知时总是很容易就被带动,然后遗忘上一刻的防备:“特殊旅行?要去哪里?” 克洛诺斯不答反问:“说说看,你现在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知时抬头想了一会儿:“我想登月,你能带我去?” 克洛诺斯居然一本正经的和她讨论起那种可能性:“你确定自己可以适应真空环境?” 知时撇嘴:“那就没什么想去的地方了。”其实她就是随口说说而已,那上面既没嫦娥又没玉兔,上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既然如此……” 知时斜眼瞥他:“怎么?” 克洛诺斯把被子掀得更开:“过来睡觉。” 知时随着他的动作看过去,眼睛倏地瞪圆,接着想也不想,拽起身边的抱被就往克洛诺斯身上摔去:“死~变~态,暴~露~狂,给我滚出去!” 克洛诺斯伸手轻松接住抱被,看了一眼后,说:“这个媒介很方便,不要弄坏了。” 知时没听懂:“啥?” 但克洛诺斯已经等到不耐烦,蛇尾从被子底下伸出来,卷住知时的腰把她拖进被窝,伸手搂住:“睡吧。” 知时扭摆挣扎:“等等,刚刚分明还是人模人样的,怎么一转眼就变身了?” 克洛诺斯按紧她:“不要吵,让我好好休息,你也放松一下,明天咱们吃顿饱的好上路。” 第27章 请注意:身世 这话怎么那么像死刑前的人道关怀——来碗断头饭,吃饱才有力气去挤奈何桥……啊呸,真丧气! 因受外力制约,她不能动;又好像有淡淡的安魂香沁入心脾,熏得她昏昏欲睡,连嘴也张不开。 今晚她犯懒没烧炕,被窝里却不凉,难道冷血动物也可以暖~床? 心底喟叹一声:好舒服! 扭扭身体,找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然后睡着…… 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坐起来伸个懒腰,通体舒畅。 “饿了呢,快去做饭!”睡在她旁边的无赖抬脚轻踢她小腿,一脸不耐烦的吩咐她。 知时重新躺倒,拉过被子盖好自己,闭上眼睛咕哝一句:“反正又没什么事,还有点困,再睡会儿。” 克洛诺斯虽然嘴上说着:“你随意。”却伸出手来摸她脖子。 知时猛地睁开眼:“你干什么?” “没事,你睡你的,我吃我的。” 知时一骨碌滚出被子外,接着利落的爬起来,边套毛衫边说:“等着,我去做饭。” “难得闻起来这么香。”声音听上去相当失望。 吓得知时都用跑的,一溜烟钻进厨房,舀水倒进铁锅,原本打算煮几枚鸡蛋糊弄糊弄克洛诺斯,可转身拿蛋时却顿住,她突然意识到,昨天晚上自己居然一夜好梦。 过去的她就算被人无心说上几句批评的话,都要难过好久,昨天的她被人那么恶毒的攻击后,竟还能好吃好睡,真是稀罕! “又是鸡蛋?”克洛诺斯从背后抱住她,不满的咕哝,接着低下头凑近她脖子,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动脉处的肌肤。 “今天早晨吃大餐。”畏惧强权的知时再一次妥协了。 随后面对一大桌子菜,克洛诺斯只是看着知时吃,自己却不动。 “你怎么不吃?” 克洛诺斯微笑:“睡足吃饱,精神好多了。” 知时愣愣的看着克洛诺斯:“什么意思?”接着心一揪,想起昨晚入睡前他说的话,再看满桌子的菜,这难道是最后的早餐,她的表情垮下来。 但克洛诺斯却说:“有精神了,说说看,你现在最想去哪里玩,我心情好,可以带着你去。” “哪也不想……”心念一转:“哈,我想去见我亲生母亲,你也能陪我?”她看不惯他那骄傲自大的表情,存心难为他。 结果他说:“也不是不可以,但有一点……” “什么?” 刚刚还在对面坐着的克洛诺斯瞬间出现在她身后,环抱住她,啃上她脖子:“你得支付点差旅费。” 不知道过了多久,克洛诺斯松开手脚虚软的知时,意犹未尽的舔着嘴唇:“虽然只垫了个底,但感觉好多了,给你半个小时准备时间。” 知时抬手捂住脖子:“准备什么。” “去见季岁末。” “……” 虽然难以置信,但知时还是先打了通电话告知扁柏要出门玩几天,手机可能没信号,让他不要担心,接着又像出门旅行一样装好行囊,然后拎着背包到门口看坐在躺椅上晒太阳的克洛诺斯:“我准备好了,说吧,怎么去?” 克洛诺斯站起来,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嗯,穿的厚了点。” 知时抬头看了看:“我不够耐寒。” “好吧。”他不再多说什么,直接走进屋。 知时跟在他身后:“不是要去见我妈妈么?” “这就带你去。”翻出她的抱被,牵起她的手,来到客厅穿衣镜前,拎着抱被的手像做法事一样在虚空中挥出一个“s”形:“时间、地点——同它完成。”额头上类似翡翠绿猫眼石的天眼浮凸出来,发出耀眼光芒。 亮光过后,知时愕然发现,镜面开始扭曲,转成漩涡形,很快漩涡中心出现一个空洞:“这是……什么?” “我想想,好像你们人类称它为虫洞。” 知时灵光一闪:“你之前就是通过这种东西,从海上直接跑到我家里的?” “嗯。” 知时看看抱被又看看镜子,狐疑的:“但你从前没搞的这么费事。” 克洛诺斯看了一眼知时的脖子:“哦,从前我精力充沛,现在我忍饥挨饿,并且这次是时间和空间双重转移,万一跑偏……”顿了顿:“你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把自己养好让我吃么?” 原来,这就是吃饱好上路啊! 接着克洛诺斯把知时护在怀里,通过虫洞,来到一座矮趴趴的土房子后面。 “咦?二十年前有这样的房子么?你不会是跑错地方了吧?”知时皱着眉头盯着房子,出声质疑克洛诺斯的能力。 克洛诺斯微微喘息:“闭嘴,不会自己上前看么?” 早就好奇的上前查看的知时发现了屋里的人影,自动消声。 天很热,所以窗户开着,屋子很窄,一眼过去就能看个通透,一个套着大号男式t恤衫的年轻女人正坐在靠窗的炕上缝着什么。 知时仔细一看,抬手捂住嘴,眼圈也涩了——这就是那条曾经包过她的抱被。 年轻女人刚好走完最后一针,然后拿起剪刀剪断线头,放下针线和剪子,嘴角翘起来,双手提着抱被两角将它拎起来查看。 “季末?”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年轻女人轻声应道:“我在。” 知时抬手按住噗通噗通跳得脱轨的心脏。 因季岁末转了角度,使得知时终于看清她的眉目,该怎么形容这张脸? 假如萧米可以用清丽来形容,那么眼前的季岁末就是清丽绝伦。 特别是那双眼睛,澄澈动人,叫知时感觉似曾相识,她想,这大概就是血缘关系的奇妙之处吧,明明从未见过。 知时凑近克洛诺斯咕哝了一句:“看到没有,原来我的亲妈是个大美女呢!” 而克洛诺斯却冷淡的回了句:“有一股让人不舒服的味道。” 知时没听清,此刻她眼底心里全都是季岁末。 下炕站起来的季岁末,高挑,纤细,只有小腹处像扣了个西瓜,证明她果然是身怀有孕的。 知时盯着她的肚子呆了会儿,等季岁末走出她的视线,她才有反应,一把抓住克洛诺斯,有点激动的说:“喂,看到没有,那里面的就是我。”接着抬起另外一只手摸摸鼻子:“这个说法——怎么感觉怪怪的?” 克洛诺斯反手握住她,意兴索然:“不好玩了呢,我们还是回去吧。” 知时转头来看他:“做人要厚道,我支付过差旅费了。” 克洛诺斯莞尔一笑:“呵……我又不是人。” 假如换个时间和地点,她肯定回他一句:“要回你自己回去。”但在这里,她没那个胆量,只好用可怜巴巴的目光盯着克洛诺斯:“再等等好么?” 克洛诺斯盯着她好久,最后叹息一声:“算了,反正我力量暂时也不够,就再看看吧。” 一群羊驼从她脑子里狂奔而过:吾靠,既然力量不够,还说毛废话! “季末,妈对不起你!”扑通一声,大概是来人跪下了。 “妈,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来人果然给季岁末跪下了。 知时和克洛诺斯相视一眼,果断拔腿绕着房子跑。 总共才两间小土房,几步就转到前面来了。 知时躲在山墙角偷偷看过去,就见一个蓬头跣足的女人泪流满面的跪在季岁末身前,季岁末越要扶她,她趴得越低,嘴上不停重复着:“岁末,全都是妈的错,妈才是最该死的……” 季岁末扶不起她妈,只好跟着跪下来:“妈,是我辜负了你和爸的养育之恩,是我对不起你们,求你别这样,快起来吧。” 季母连连摇头:“岁末,你谁也没辜负,如果不是我们,你也不会遭遇这些,是我们季家对不起你啊,对不起,我的岁末……” 这壁角听得知时云里雾里,转头去看克洛诺斯,用眼神询问他:这是什么情况? 倚墙望天的克洛诺斯收回视线,对上知时的眼神,诡异的笑了笑,唇语:“隐情。” 知时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去,就见季母从兜里掏出一个报纸包往季岁末怀里塞:“岁末,这里有五千,你拿着。” 季岁末诚惶诚恐的推拒:“妈,只要你能原谅我,我就满足了,这钱我不能要。” 季母又给塞回来:“寒、寒章他不会回来了,你生孩子没钱怎么行,家里的钱都被你爸这趟出去带走了,就剩下这些,别嫌少。” 季岁末沉默了,知时又把脑袋往外探了探,发现季岁末哭了。 季母手忙脚乱给她擦拭眼泪。 季岁末伸手轻握住季母干瘦的手腕:“妈,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寒章的。” 季母低头看着季岁末的肚子,看了半天,突然伸出另外一只手。 季岁末下意识的往后挪,并双手护住自己的肚子:“妈,孩子是无辜的。” 季母的手僵在半空,接着又哭出声:“岁末,好好把他生下来。” 第28章 请注意:身世 知时想,或许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掉那个画面。 穿着领口破边的旧t恤,双腿撇向两边坐在地上,双手抱住肚子又哭又笑,声音柔软却坚定:“妈,这是寒章给我的最珍贵的宝贝,就算拼上性命,我也要保护好他……妈,虽然大家都说那个丧心病狂的凶手就是他,但我还是不相信他会干出那种事,他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知时看不下去,揉着眼睛转过身,结果发现克洛诺斯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她的新手机给牵了去,正在摆弄。 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何况十几张毛爷爷? 此时不宜强攻,只能智取,所以知时双手捧住克洛诺斯擎着手机的手腕,现成的忧伤表情,低声下气的哀求:“这里只有老爸和我最好的女朋友的电话号,我也没惹到你,把它还给我吧!”还没忘自己正在干暗事,所以声音压得很轻。 克洛诺斯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干脆利索的回答:“不给。” 就在知时考虑要不要把强忍住的泪水释放出来时,没想到克洛诺斯接着又说:“留个纪念吧,或许将来用得着呢!” “咦——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克洛诺斯抬起另一只手抚摸她头顶,微笑着说:“因为你笨。” 知时这次没有拍掉克洛诺斯的狼瓜子,耷拉着脑袋,近乎口语的咕哝:“可这样很狼狈啊!” “你觉得,一个母亲对子女最真挚的爱,和一个妻子对丈夫最纯粹的信任,是一种狼狈的表现?” 知时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揪住,忍不住又伸头去看还在那里泪如雨下的季岁末,喃喃:“她很爱我!” 或许哭累的季母终于发现让一个大肚孕妇坐在地上很不合适,但她赖在地上,季岁末也不可能起来,所以她只好站起来,并伸手搀扶季岁末,嘴上还是那句话:“岁末,季家对不起你!” 后来,季母离开时,还频频回头看向站在小土房门口目送她的季岁末,一脸的欲言又止,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等到风平浪静,知时才发现,她热的快要中暑了,低头翻包,没有合适的衣服,再看看季岁末那身破衣服,沉思片刻,拉起克洛诺斯:“走,去商场。” 提问:人生地不熟,找不到方位怎么办? 回答:打车去! 季岁末住的这间小土房,孤零零的坐在一片杨树林中,房前有条小路,不知道通往何处,不过季母就是从那条小路离开的;房后有条河,河上架着一座破破烂烂的小木板桥,联通一条柏油路。 知时迈上木板桥,才走两步就定住不动了。 “怎么?” “晃得这么厉害你感觉不到么,明知故问。”知时连头都不敢回。 克洛诺斯轻笑出声:“水那么浅,掉下去淹不死的。” 知时磨着牙咕哝:“真烦人。”不等说完,腰两侧被握住:“你……” “这样就掉不下去了,走吧。” 小木桥晃得更厉害,但知时却感觉心里有了底,很快过去。 这条柏油路是真正的依山傍水,前后都是弯道,一眼望不出去,并且很难见到人车通行。 他们两个站路边等好久,才等到一辆用载货的小三轮车搭个塑料棚改成的载客车停到他们身边,坐在前面的大叔转头看过来:“要坐车么?” 知时忙点头:“要的要的。” “去哪儿?” “最近的商场。” 大叔点点头,接着五指大开伸向他们:“五块钱。” 知时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在这个年代,估计五块钱坐三轮还是不算便宜的,所以大叔先强调一下!明宰总比暗杀强,知时笑眯眯的掏钱包,翻出五块零钱递给大叔:“给你。” 大叔接过去,然后就变脸了:“玩我呢?” 知时迷茫的低头看着手上的五块钱。 克洛诺斯叹了口气:“你可以在第五套的时代花第四套旧币,但不能在第四套的时代花超前的新版。” 知时一脸横肉的转向克洛诺斯。 司机大叔一脚油门:“两个疯子。”跑了。 知时慢慢蹲下来,拉扯身上的毛衫散热,不停絮叨:“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md,你个脑瓜子灌水的蠢蛇怎么不早提醒我?” 克洛诺斯跟着蹲下来:“我以为,这种常识性的问题你心里有数,好吧,我承认自己还是不够了解你!” “克洛诺斯,你去死吧!” “你们遇到什么困难了么?”有点沙哑的嗓音,是季岁末。 知时一点点转过来,对上温柔微笑的季岁末,首先想到的却是:“你是怎么过来的?” 季岁末回头看看:“从桥上过来的。” 知时豁然起身:“很危险的。” 季岁末呆了呆,笑意更明显:“我每天都要走几趟,习惯了。” 知时偏头:“这么危险的桥,为什么要走好几趟?” 季岁末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就在知时检讨自己是不是说错话时,没想到季岁末又微笑着说起来:“我习惯在这等我孩子的爸爸下班回家。” 知时本就僵硬的笑容更僵了:“原来是这样。” 怎么可能等的到? 然后季岁末就把“出来旅游结果迷路又丢钱的小情侣”这样迎进家门。 进来看得更清楚,里间是卧室,外间是厨房,虽然陈旧昏暗,但收拾得很干净。 季岁末说,这原本是人家看地盖的简易土房,但这块地实在贫瘠,年年都没什么收成,于是人家就在地里栽上杨树,不用看地,房子也就空着,后来她和寒章回来,就住进了这里。 知时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寒章是你老公?” 季岁末原本苍白的脸微微红了:“这样穿礼服不好看,所以我们暂时还没举办婚礼,但我们已经是合法夫妻了。”又好像很怀念的说:“寒章说,等攒够钱,孩子生下来,就给我补办一场婚礼。” 知时没想到,季岁末会跟初次见面的她说这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季岁末很快察觉到知时的尴尬,她不好意思的捧着脸笑起来:“看到你就觉得很亲切,所以不自觉的就说了这些话——我很久没和年龄差不多的朋友一起说说话了。”又有点好奇的问:“我21了,你多大啊?” “19。”知时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季岁末还是这样的年轻,仅仅比她大两岁,这种感觉,很难形容。 看着知时热的满脸通红,季岁末有点惊奇,知时尴尬解释,自己从很远的地方来,事先没做好功课,没想到这里这么热。 季岁末恍悟,断定知时和克洛诺斯是从国外来的,而且单看克洛诺斯的轮廓,也不像本地人。 随后季岁末把自己从前的衣服翻出来,并怯怯的说:“这是我从前的裙子,虽然不如你身上的好看,不过也没穿几次,你先将就将就。” 知时把克洛诺斯轰出去,换上季岁末的白裙子,然后盯着季岁末漂亮的脸,不解的问:“你自己在家的时候,总是这样毫无防备的把陌生人带进家里么?” 季岁末连连摇头:“怎么可能,那样很危险的。” “那我们……” 季岁末肯定的说:“你们没恶意,我看得出,而且我感觉和你很投缘。” 知时低头看季岁末的肚子,她想:这一定是血脉相连的缘故。 犹豫了很久,还是试探的请求:“我可以摸摸你的肚子么?” 季岁末习惯性的轻抚肚皮:“他刚好醒了。”抬起手握住知时的手腕,引导她贴上自己的肚皮:“你摸这里,他在踢呢!” 手心处轻轻鼓了一下,接着又鼓一下,知时瞪大眼睛:“好奇妙!” 季岁末慈爱的笑着:“看来他很喜欢你。” “嗯,我也喜欢她。” 知时努力感受着手心处的起伏,隔着一层肚皮,将近二十年前的自己和长大成人的自己正在打招呼——真诡异! “留个纪念可以么?”克洛诺斯擎着手机,出声询问。 知时嘴角抽了抽,暗暗吐槽:真会装啊,我妈先前那么狼狈,你不是照拍不误? 季岁末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你们的照相机很奇怪。” 知时干笑:“这是我们那里新研究出来的。” “很贵重吧?” “还行。” 室内室外,合影独照,拍摄完毕后,知时主动拿给季岁末看,看得她啧啧称奇,然后捧着脸,很小声的说了句:“真想让寒章也看看。” 打着不能免费借宿的由头,知时把自己带来的零食和几样在这个年代绝对算新奇玩意的小东西送给季岁末当见面礼。 并且晚饭也是知时亲自下厨,最会装相的克洛诺斯当她妈的面,给她打下手,知时斜眼鄙视他。 这天晚上,知时和季岁末睡在一个被窝,克洛诺斯抱着枕头躺在炕头,好像很安静。 第二天一早,好梦正酣的知时被突如其来的“啪嚓”一声给惊醒:“发生了什么事?” 第29章 请注意:身世 “季岁末,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死的怎么不是你?”是个哭哑的嗓子,发出声嘶力竭的诘责。 知时一骨碌爬起来,先看了眼被打破的前窗,接着寻找季岁末,就见她双手抱着肚子不知所措的缩在炕梢一角。 “季岁末,你个恩将仇报的畜生,赶快滚出来。”又一个粗噶的男声接茬。 知时茫然的看向淡定自若的坐在塑料凳子上看戏的克洛诺斯:“什么情况?” 克洛诺斯闻声转过来,表情有点阴沉:“有麻烦了呢。” 知时紧张起来,被克洛诺斯当做麻烦的事情,一定非同小可,可不等她具体询问,就听他又补上一句:“早饭没得吃了。” “……少吃一顿饿不死你!”如果有可能,知时是真想狠狠揍他一顿。 “小娼~妇,死出来。”外面的叫骂越来越难听。 知时下意识转头去看季岁末,她闭着双眼,尽可能的蜷曲身体,双手紧紧捂住耳朵。 “克洛诺斯。”知时轻轻喊了一声。 克洛诺斯挑眉。 “拜托你……”挪过去环抱住季岁末的知时满目恳求:“让他们闭嘴。” 克洛诺斯双眼晶亮的盯着知时,就在她已经做好讨价还价的心理准备后,没想到他突然笑了,接着莫名其妙的来了句:“这是第一次。” 不等知时问他什么意思,猛然发现虚掩的窗帘外滑来一道暗影,知时本能的闭上眼睛护住季岁末,但意料之中的玻璃破碎声却迟迟没有响起。 知时睁开一只眼,发现原本坐在塑料凳子上的克洛诺斯已经到了窗外,一只手上下抛接个鹅蛋大的石头,慢悠悠的说:“喂!你们的闹剧一点都不好玩,可以回去了。” 被镇住的来人老半天才回过神,有人讥讽的怪叫:“看吧,果然是个破鞋,把杀人犯送走藏起来,回头又往家里招野汉子来撑腰,真有本事啊!” 知时放开季岁末,冲出门:“你们说话放干净点,我们只不过是昨天路过这里借住的而已。”走到克洛诺斯身边,伸手亲昵的挽住他,用实际行动证明季岁末清白。 “谁知道你们三个狗男女躲在里面……”又是那个怪腔怪调的嗓音,不等说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自己狠抽自己嘴巴,又哭又笑:“我嘴贱,我错了,我猪狗不如……” 来人面面相觑,旁边的人伸手拉她:“三嫂你这是干什么?” 克洛诺斯冷冷的微笑:“真碍眼呐……” 知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小姨。”季岁末及时出声,打断克洛诺斯的下一步行动。 人群中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看见季岁末,挣开旁边搀扶的人,猛冲过来:“白眼狼,你还我大姐。” 知时反应够快,拦住女人冲撞。 “我妈她……怎么了?”面无血色的季岁末结结巴巴的问。 “你个捡来的扫把星,没资格管我大姐叫妈。” “我……”季岁末呐呐。 “昨天有人看见我大姐来你这了,你说,你是怎么把她逼死的。” 季岁末踉跄了一下:“你在说什么?” “装什么糊涂,她昨天从你这回去后就上吊了……害了春波还不够,现在又害死我大姐,你和你肚子里的野种怎么就不死?” 知时抱住摇摇欲坠的季岁末,忍不住高喊出声:“我们昨天看见了,明明是你大姐跑来又哭又跪还说是季家对不起……”顿了顿:“季岁末的。” “放屁,为了给这白眼狼开脱,还往死人身上扣屎盆子,你们就不怕遭报应!” 知时气不过,想要拿出证据说话,没想到刚刚木呆呆的季岁末突然高喊一声:“妈呀,我对不起你!”然后挣脱知时,冲开人群,踉踉跄跄顺着门前小路跑出去。 事到如今,知时哪还顾得上解释什么,跟着跑出去。 克洛诺斯抱臂环胸,看着知时背影,懒洋洋地说:“我的扁豆让你们闭嘴,所以我们在这儿时,你们还是不要说话了。”迈开步子,从容追过去。 身后包括还在做“自我检讨”的那个三嫂和来人统统噤声——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不出。 季岁末穿过杨树林,冲上一条土路,沿路跑了七八分钟,终于有人家,其中的一户高挂着醒目的岁头纸,从上到下,黄黄的一大串,老远就能看到。 知时只是紧张着季岁末,但她拦不住她。 “妈——妈……”尖锐而凄厉,一声高过一声。 大门口站着一堆人,最前面的是个五十岁上下,头发花白的瘦高男人,手里拎着把锄头,双眼充血的瞪着季岁末:“你个孽种跟春波他妈说什么了?” “爸,你回来了……” “别叫我,我担待不起!”又说:“你是巴不得我死在外头吧,哈——你放心,不等到你们这对狗男女被天收了,我是绝对不会死的。” “爸,我求你,让我进去看妈一眼。”她对季父的恶语相向充耳不闻,苦苦哀求。 “进去看看她死得够不够惨么?活着对你没招,死了还放你进去恶心她——做梦!” 哭求不行,季岁末打算硬闯,季父的锄头瞄着她的肚子打过来,季岁末本能的护住肚子。 知时想也不想,伸手去接锄头,但那锄头却在知时手前停住,原来是横冲出来的克洛诺斯,赶在她前头抓住锄柄:“进去吧。”就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的语气。 后面挡路的人互相看看,然后同时往旁边挪了挪,让出通道来。 季岁末踉踉跄跄冲进去,然后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妈,我错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妈,我求你睁开眼睛,妈……” “真会装相。” “好好的一家人,被这贱货坑苦了。”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怎么还有脸来……”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跪在季母遗体前恸哭的季岁末,哭着哭着抱着肚子倒下去。 跟在她身后的知时看见季岁末的裙摆被混合着淡淡血色的液体洇湿,她蹲下凑上前:“这是怎么了?” 旁边七大姑八大姨围上来,冲着她们指指点点:“报应来了。”、“就让春波他妈带走那个小孽种偿命。” 知时终于反应过来:“对了,得赶快去医院,医院在哪?”不管她看向谁,对方全都是立马闭嘴,然后偷偷往后挪一步:“克洛诺斯,克洛诺斯!”扶不起季岁末的知时终于哭喊出声。 肩膀被轻拍了拍,知时泪眼模糊的扭头看去,克洛诺斯抬起胳膊用袖子擦她眼泪,还不满的念叨一句:“丑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克洛诺斯这句话,竟叫她莫名心安,等他擦完,她让到旁边,看克洛诺斯弯腰抱起痛苦不堪的季岁末。 大门外停着一辆小货车,克洛诺斯把季岁末抱上去。 跟在后面的知时扯扯他:“你还会开车?” 克洛诺斯歪歪头:“不会。” “那……” “但我可以学。” 知时双手揪住克洛诺斯袖摆:“你不能直接去医院么?” 克洛诺斯明白她的意思:“你确定要冒这个险?” 货车主人闻讯跑过来,叽里呱啦一通嚷嚷,大意是他的新车怕沾上季岁末的晦气,让他们滚蛋,结果被克洛诺斯冷眼一瞥就消声,并主动开车送他们去镇医院。 季岁末被推进产房,克洛诺斯又回她家把季母前一天给的钱还有季岁末事先准备的待产包带到医院。 小镇医院,环境很一般,又是多年前,给人一种十分落后的感觉,等在产房外的知时,甚至能听到季岁末的哭喊声,从最初的“妈,对不起!”到后来的“好疼”再到最后“寒章,你在哪儿?” 坐立不安的知时不停喃喃:“放心放心,我健健康康的长大了,所以我妈一定没事的!” 过了一会儿又说:“这都多长时间了,怎么这么费事啊?” 又过来一段时间,她抓住克洛诺斯一只手:“我妈生不出来我,你有没有办法……” 克洛诺斯抬起另外一只手抚摸她脑袋:“这个我不在行。” 知时松开克洛诺斯的手,原地转圈子,紧张的语无伦次:“怎么办,我妈在为我痛苦,我怎么就那么不懂事,赖在里面干什么啊?” 克洛诺斯张开双臂抱住她,笑着说:“那等他出来后,你就狠狠的揍他一顿好了。” 在克洛诺斯的怀抱中,知时紧张的心情得以缓解,沉默了很久后,她小声的问:“其实你应该是有办法帮我妈解释,她养母是来跟她道歉的,所以她并不是逼死养母的罪魁祸首。” “或许有吧。”接着又没心没肺的说:“但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挣脱出他的怀抱:“那可是我妈!”对上克洛诺斯淡漠的表情,突然意识到,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个宠物,她颓然了:“你一点怜悯心都没有么?” 克洛诺斯抬头看天花板,过了一会才意兴阑珊的说:“那种东西无聊又麻烦,要它干什么?” 知时沉默了,抱着待产包蹲在产房门口,直到傍晚,产房里终于传出一声小猫叫似的啼哭,知时激动地热泪盈眶,捂住嘴呢喃:“太好了,我妈终于把我生出来了。” 没过多久,护士把包好的婴儿抱出来送到知时怀里,笑吟吟的说:“恭喜啦,六斤,儿子。” 第30章 请注意:身世 肢体僵硬,动作笨拙的承接新生儿的知时愣了一下:“诶,什么?儿子……是不是搞错了?” 护士笑容微敛,加重语气强调:“是个漂亮男孩。”接着补上一句:“产妇也平安,再等半个小时差不多就可以出来了。” 知时恍然大悟:“哈,我就说么,原来还有一个。” 护士干笑:“抱歉,只有这一胎,产妇目前在等胎盘娩出。” “她怎么可能就一个儿子?”知时一脸震惊。 护士笑不下去,忍不住教育她:“不管是重男轻女还是重女轻男都是不对的,你小小年纪,思想不要这么狭隘。”然后头也不回的走进产房,留下风中凌乱的知时自己消化这个事实。 “肯定是他们弄错了。”沉思良久后的知时得出结论,抱着孩子回到给季岁末准备的病房。 里面没外人,将孩子放到病床上,回头关上房门,三下五除二,掀开抱被,扒掉尿布,一眼对上那个明显不同于她身体构造的零部件,好像被雷劈了的知时完全忘记自己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就那么愣愣的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像个机器人一样慢慢转过头:“喂,我怎么会长这玩意?” 克洛诺斯漫不经心地敷衍她:“哦,或许你也是个变态。” 谁让她之前总这么说他,好啦,现在人家把这话还给她了! 知时没心情跟克洛诺斯抬杠,虽然那个男孩还小,可总让他*暴露在外也不好,知时试图重新把他包好,但包来包去,怎么看怎么别扭:“怎么这么麻烦啊?” “那就回去吧。”克洛诺斯兴致缺缺的说。 回去,撇下无依无靠的季岁末母子,知时感觉不忍心。 “已经可以确定,他们和你没关系,这事既麻烦又不好玩,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走过来,伸手揉她头顶:“何况,你只能算是这段往事中的一个看客,不可能陪他们一直走下去。” 知时咬紧嘴唇沉默着,正这时,男婴的小胳膊突然动了,小小的拳头端端正正落在知时停在他身侧的手心,很轻柔的一下,好像猫的软掌踏上她的心窝,一瞬间知时就有了决定,她轻攥住男婴的小手:“如果他们母子跟我完全没关系,我们也不可能到这里,如果让我这么不明不白的回去,我会比来之前更不安,所以,克洛诺斯,再给我几天时间行么?” “要几天?” “今天是5月29号,而我爸是6月9号捡到我的,等到那天,或许我就会找到我的亲生父母。” “呵……随你高兴吧。”克洛诺斯居然很痛快的答应了。 知时随后请了外援——隔壁刚抱上孙子的热心大妈,帮她把孩子重新包好,顺道还教她一些伺候月子和照顾新生儿的方法。 半个多小时后,季岁末被送回病房,身心俱疲的她在看过自己的儿子后就睡着了。 彻底放松下来的知时这才感觉饥肠辘辘,紧张的看向克洛诺斯:“怎么都没听你吵着说饿?” “我说了,你就会马上给我吃么?” 知时双手护住脖子。 克洛诺斯笑了笑,抬手丢过来一个东西。 知时条件反射的出手去接,然后发现竟是一枚温热的鸡蛋:“这是?” “笨蛋——先垫垫,等一会儿出去吃大餐。” “哪来的鸡蛋,难道是从隔壁病房偷来的?”知时盯着鸡蛋咽口水,突然又想起:“等等,我们哪有钱吃大餐,我警告你,别打季岁末那几个钱的主意。” 克洛诺斯一把夺过知时手上鸡蛋,攥住一挥鸡蛋皮就去无踪了,顺手又把光溜溜的鸡蛋塞进知时嘴里:“行了,吃你的吧。”看知时一脸纠结,他叹气:“人类的有些原则对于我来说很无聊,但你不高兴味道就会变差,所以我只能将就着了。” 知时嘴角抽搐:“呵呵呵……” 产后虚弱的季岁末第二天醒来后想要去送季母最后一程,被知时请来的医护人员集体阻拦,而且知时直言不讳告诉她去了也见不到,并威胁说没人给她看儿子,实在要去就把儿子一起抱去——当地迷信说法,不能带新生儿去这种丧葬场合,这里阴气重,小孩子承受不住,特别季母还是个横死的…… 季岁末并不迷信,但初为人母,她处处小心,看着怀中的儿子,一番思想斗争后,到底打消念头。 知时按照指导,给季岁末准备了小米粥,鸡蛋和红糖……季岁末出院时,知时已经可以熟练的换尿布。 6月1号,季岁末出院回到租住的小土房。 抱着孩子的知时老远就看见窗户玻璃统统被砸烂,墙上还贴着一些报纸,上面用各色彩笔鬼画符似的写着一些恶毒诅咒。 反应过来的知时再想挡住季岁末的视线已经来不及:“岁末……” 没想到季岁末反倒安慰她:“没去送我妈最后一程确实是我不孝,只骂这么几句已经算是很轻的惩罚了,你不要介意。” 知时进屋后收拾残局,烧炕做饭,里里外外忙得团团转,而克洛诺斯只是搬来塑料凳子,坐在她身边老神在在舔雪糕。 季岁末身体很虚,总是犯困,吃过午饭很快睡着。 吃高兴的克洛诺斯在知时的利诱下抬手把碎玻璃复原。 知时琢磨着天热,应该给小宝宝洗一洗,找出季岁末的大号洗衣盆,然后烧水,等一切准备就绪,她却抱着孩子坐在小板凳上犯了难。 “怎么还不快动手?” 知时抬头瞪他一眼:“什么叫‘快动手’,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又低头看看怀里的孩子:“可我是女生,他是男孩啊——下面多出来一块肉的,我给他洗澡,感觉怪怪的。” 克洛诺斯一针见血的指出:“屁股都给他擦过了,还怕洗澡?” 知时噎了一下,眼珠子一转:“要不还是算了吧。” “随便你。” 但她又说:“你之前说他有奶臭味,熏得你浑身不舒服……”好像很纠结:“要不这样,你替我帮他洗洗吧?” 听她这么说,克洛诺斯蹙起眉头沉默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抬起手,唰的一下亮出尖锐的指甲,很认真的问她:“是不是把那块多余的肉切掉,你就可以痛快的把他洗洗干净了?” 知时满头黑线的抱紧孩子转过去背对他:“不用了,我这就给他洗。” 在碍眼的袖手旁观者全程欣赏下,面红耳赤的知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小宝宝洗干净,并确定他左侧腰窝正下方有一颗红色泪滴形胎记,嗯,还蛮好看的! 知时抱着用大毛巾包好的男婴从厨房回到卧室,季岁末突然醒了,知时赧然一笑:“把你吵醒了。” “没有,我是睡够了才醒的。” 知时把擦干的男婴放在事先铺好的抱被上,拿起摆在旁边的粉扑给他擦爽身粉。 一直看着的季岁末突然出声:“你不讨厌他吧?” 知时转头看向季岁末:“嗯?” 季岁末撑坐起身,与知时面对面,表情严肃的说:“我们母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要是你不嫌弃,就让我儿子认你做干妈吧?” 知时低头看看手下的男婴,她其实很喜欢他,可认干儿子这种事,怎么可以啊? 冷静思考一下,等她回到未来,如果这个孩子健康长大,没准比她还要大上几天……知时连连摆手:“这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季岁末脸上露出受伤表情,低下头讷讷解释:“我不是娼~妇,我只有寒章一个男人,我和他是合法夫妻,这个孩子是我们的婚生子,虽然他们一口咬定是寒章杀了我哥,但我相信他不是那种人,所以……不要嫌弃我们的儿子。”越说声音越低,最后近乎唇语。 知时的心一抽,连忙解释:“你想多了,要是我会嫌弃,早就离开这里了,我只是觉得自己年纪还小,实在担不起干妈这个称呼。”见季岁末还要说什么,果断转移话题:“对了,你想好给他取什么名了么?” 这个问题果然转开季岁末的注意力,她笑着点头,从炕柜抽屉的隐蔽位置摸出一把小钥匙,然后让知时帮她搬开地上茶几,从露出来的窟窿里掏出一个铁盒子。 知时把盒子递给季岁末,看着她用钥匙打开盒子,掀开盒盖。 里面有影集,还有一些证件,另外还有一个红布包。 季岁末先把最上面的影集递给知时:“他们总是管我要照片,但我不想给他们,所以就藏起来了。” 知时没问“他们”是谁,默默的掀开影集,第一页就是季岁末和一个年轻男子大红背影的合照。 “那是我和寒章的订婚照。” 知时总觉得这个模样俊美,眼神忧郁的寒章有种熟悉感,但她肯定自己从来没见过他。 季岁末边说边把红布包拿出来,一层层揭开,最后露出两个木雕长命锁。 “寒章手很巧,他工友给他一块桃木,他就用它雕了两串手链和两个长命锁,手链我们一人一条,算是定情信物。”说到这里,季岁末的脸微微红了,但她没停,接着又说:“长命锁是他送给宝宝的礼物,当时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就雕了两个,一个后面刻了个‘霏’字,一个刻了个‘宇’字。” 捧着影集的知时空出一只手去接季岁末递过来的长命锁,真的看见一个“宇”字。 “寒章说,是女孩就叫寒霏,是男孩就叫寒宇。” 第31章 请注意:身世 知时呆滞了一下。 敏感的季岁末察觉到她的异常,小心翼翼的询问:“怎么了?” 知时回神,微笑着举起手中长命锁:“雕的真好看,这个‘宇’字也很好看。” 自己喜欢的人被认同,季岁末笑得心满意足,将原本压在长命锁下的一根用红丝线编成的线辫拿起来,接回知时手上的长命锁,用线辫把锁穿上,俯身将长命锁挂在男婴身上,柔声细语的说:“小宇,这是爸爸送给你的礼物,爸爸希望你可以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哦。” 知时很想追问:寒章到底去哪儿了,如果他还有一点良心,为什么在你这么重要的时候丢下你独自潜逃? 明明微笑着的季岁末眼角却有泪珠子滚落,看她这样,知时哪还能张得开嘴? 但出乎知时意料的是,这竟成了敞开季岁末回忆之门的一个契机,也或许积压很久的季岁末原本就希望找人倾述一下,反正她主动开口了。 季家原本很殷实,头脑好又认干的季父早年在外闯荡,积累下一些资本,后来回到家乡自主创业,奈何一场天灾使得人到中年的季父倾家荡产,从此一蹶不振。 季岁末念完初中就开始打工,把赚来的钱全部贴补给当时在县里读高中的季春波。 后来,季春波考上大学,家里的经济压力更大,小地方赚不到多少钱,季岁末就跟同村的女孩一起进了省里,原本盘算着,季春波也在省里上大学,来了之后还有个照应,没什么好担心的。 事实证明,是她想的太天真,十七八岁,花一样的年纪,还拥有格外招眼的美貌,但她性格柔弱不善交际,又没什么背景,进到工厂后,要么受上司骚扰,要么受同事排挤,季春波除了安慰几句顺便告诉她不行就换工作之外,再也帮不上什么忙。 十九岁那年,季岁末在一个建设中的大型购物中心附近的小吃城找到一份服务员的工作,上班第三天就被醉鬼找麻烦,一不小心就把整碗热汤全淋在对面正在吃饭的顾客身上。 季岁末战战兢兢的赔礼道歉,对方谦逊有礼的回应她:“没关系的。”顺道还帮她解决掉碍眼的苍蝇。 这就是季岁末和寒章的开始。 寒章高中肄业,习惯独来独往,笑起来好看到耀眼,但在季岁末的记忆中,那种炫目的时刻,比流星还短暂。 季岁末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了解,寒章的心里一直住着个叫郝艺琳的女孩儿,郝艺琳17岁时服安眠药自杀身亡,从此顽固的占据了他大部分回忆。 或许是因为寂寞,也或许是被她的温柔感动,寒章接受了季岁末。 不出意外,这桩私相授受的婚姻没得到任何一个人的祝福,就连知时认为还算通情达理的季母,当初也是蹦高叫骂,她指着季岁末的脑门咆哮:“你个臭不要脸的破鞋,我把你捡回来,辛苦拉扯大,不是让你出去给我们老季家丢人现眼的,就算你个母狗发~春忍不住犯贱,也找个像样的啊!真是瞎了狗眼,找那么个没爹没妈,身无分文的臭流氓,将来能有什么好……” 季岁末默默告诉自己:妈妈会这么生气,也是为我将来担心……然后默默承受下来。 他们结婚后不久,季岁末就怀上身孕,寒章也在本地市区承包下来一个小工程,感觉就像时来运转,季岁末形容那段时间的感觉就像做梦一样幸福。 晚上,租住的屋子里很冷,寒章就抱紧她,有时候会说:“我小时候吃了很多苦,可那是没办法的事,但我至少要给我们的孩子一个幸福快乐的起点。” 她憨笑点头:“会的,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有个幸福快乐的起点。” 仅仅过了三个月,寒章的表情一天比一天阴沉,后来的一天,他甚至说:“岁末,我觉得这种生活让我有点喘不过气了,对不起,还是把孩子打掉吧。” 季岁末反应了很久才明白过来寒章到底在说些什么,她双手抱住已经隆起的小腹摇头:“你说过你喜欢孩子,你还说要给他幸福,他已经会动了,你怎么舍得放弃他?” 从那以后,寒章每天都很忙,常常不见人影,市里的开销大,季岁末就搬回到村里住进了这间小土房,门前还有一块小菜园子,播上点菜种,没多久就可以自给自足。 3月21号,寒章最后一次回来,季岁末发现他一直戴着的桃木挂件手链不见了,再三追问,他才说不小心丢了。 3月22号,季春波在寒章走后来到季岁末这里,怒不可遏的诘责她:“你睁大眼睛看看自己找的那叫什么败类玩意,跟人打仗也就算了,还去歌厅,玩小~姐……” 3月24号凌晨,季春波的尸体在青山湖旁边被人发现,疑凶是寒章。 安静的听完后,知时只觉得晴天一声霹雳,如果她还像从前那么口无遮拦,一定当面吐槽:这么渣的男人居然被你撞上了,你还真够倒霉的! 但知时已经学会克制,只是低头翻看影集,然后咕哝一句:“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当然,上面的那根主线是知时从季岁末凌乱的叙述中提取出来的,在知时看来,寒章已经渣到无可救药,她是搞不懂,这么烂的男人,为什么季岁末直到现在还相信他,或许这就是传说的——恋爱中的女人智商都喂了白眼狼? 季岁末讲完之后,把孩子哄睡,自己也睡了。 郁闷的知时鼓着腮帮子出来找悠哉悠哉仰卧在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躺椅上晒太阳的克洛诺斯。 她实在有够心烦意乱,再看见克洛诺斯那惬意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暗暗磨牙:“晒晒晒,就知道晒,这么大的太阳,早晚把你晒暴皮!” 克洛诺斯呵呵笑着转过头来看她:“暴晒有助于杀死霉菌,过来一起晒。” “原来你不晒就会发霉。” 结果他叹气:“本来闻起来已经不够香了,要是再发霉可就惨了。” 知时:“==……”涉及到吃,克洛诺斯总会格外上心,知时没什么精神,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克洛诺斯旁边的躺椅上坐下,并依样学样的躺倒:“克洛诺斯,你说爱情是什么呢?” “哦,人类的爱情啊,大概是受到刺激后产生大量多巴胺而滋生出的一种错觉,从而达到延续种族的目的。” “真是个叫人不舒服的说法。”知时更颓靡了,想了想:“那你们呢,你们不需要繁衍么,你们脑袋里也有多巴胺么?你说瑞亚做了你二百年的未婚妻,那你对她一点想法都没有么?” 克洛诺斯从他的躺椅上下来,走过来挤上她的躺椅,还好这躺椅够大,不然非把她给挤下去不可,知时伸手推他:“这是我的,你下去。” “连你都是我的,为什么要我下去?” “算了,我没心情跟你吵。”她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知时刚要起身,被克洛诺斯抬胳膊搂住脖子,抓回怀里。 “热、热、快放手,热死了……咦,怎么冰冰凉凉的?果然是冷血动物。” “你会对一个符号产生特别的想法么?”克洛诺斯低声道。 “什么意思?” “瑞亚只是一个代号,可以是喜欢卡俄斯的那个公主,也可以是任何有野心的酋长或者大族长的女儿或者妹妹。” 知时一头雾水:“难道你未婚妻都叫瑞亚,你们那里的风俗好怪。” “是卡俄斯他父亲带头把我唤醒的,那个老头子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癖好,大家顺从他的恶趣味以示尊重,所以我就成为了克洛诺斯,而我的未婚妻自然就是瑞亚。” 知时一头黑线,口齿不清的念叨:“难道卡俄斯那只大怪物连他爹都得罪过?他爹在幻想中一边又一边的干掉儿子,最后更把这份强烈的执念灌输到你身上?”想了想,又好奇的问:“那要是你不像现在这么废,顺利的娶到你们那里最漂亮的瑞亚,你们交~尾后,瑞亚生出的是两条腿的孩子,还是一条尾巴的人蛇,或者干脆是一枚光溜溜的蛋?” 克洛诺斯抓起她的手,张嘴,咬住。 “疼啊——要死了,你发什么疯?” 他半眯着眼睛,像吃雪糕那样享受的轻舔,间或说一句:“我不介意让你试试看能不能生出蛋来。” 知时浑身哆嗦的闭嘴。 于是关于爱情的话题就此打住——md,和克洛诺斯谈爱情,和对牛弹琴有什么区别啊? 晚上再给男婴换尿布的时候,知时对着他唇语:“虽然你爸爸是个渣,但你妈妈是很温柔善良的,所以我绝对不会歧视你,不过要是管你叫小宇,总觉得怪怪的,想来想去,我还是管你叫六斤吧!” 几天时间一转眼就过去,6号上午,知时蹲在河边洗衣服,突然听见一阵嘈杂声。 第32章 请注意:身世 那帮吃饱了撑的三姑六婆又来找茬了——知时第一反应,撂下手上衣服,站起身拔腿往回跑。 诶,男人,制服,大盖帽……这又是什么情况? 克洛诺斯将躺椅摆在门口挺尸,对一众来人置若罔闻。 领头的中年男人模样清隽,但一脸的苦大仇深,看见知时,声音冰冷的问:“季岁末在里面吧?” 知时慢慢走过来:“你们找她干什么?” 来人公式化的回答:“我是负责侦办‘3.23命案’的刑警支队支队长郝卫平,想找寒章的妻子了解点情况。” 知时走到克洛诺斯躺椅前,感激的看了一眼还在暴尸的某蛇,然后转过头盯着郝卫平:“她刚生完孩子没几天,正在坐月子,你觉得你们这个时候来找她,合适么?” 郝卫平不为所动:“正因为是这种非常时期,寒章才更有可能跟她接触,我们也是恪守职责,还请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 知时深吸一口气:“难道你们这里落后到连‘人性化执法’都不懂?”莫名感觉只要有克洛诺斯在她背后,她腰杆子就特直,什么话都敢说,脾气一来,她就是叫板了又怎样? 来人还是很有素质的,不跟她个小姑娘一般见识,理性的回复她:“我是一名刑警,还死者一个公道就是我的责任,如果让劣迹斑斑的疑犯潜逃在外,再出现新的受害人,我难辞其咎。” 但知时却梗着脖子抬杠:“寒章怎么就劣迹斑斑了?” 没想到这句很容易回答的质疑却把郝卫平难为住,他出现片刻愣怔表情。 “寒章不可能杀人。”房门被敞开一条缝,季岁末透过门缝,怯生生的插话。 知时敏感的扑捉到郝卫平脸上闪过一丝嫌恶,但他很快恢复从容,并毫不客气的直戳季岁末心窝子:“3月23号晚上八点,有不止一位目击人证实,寒章到青山湖去找季春波,且态度嚣张的和季春波发生争执,随后他们二人一起离开季春波的办公室,第二天凌晨在湖边发现烧焦的遗体,经过鉴定,死者确系季俊彦夫妻的亲生骨肉,所以这桩案件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尽快将嫌犯捉拿归案。” 季岁末连连摇头:“或许是别人在寒章走后……” “我们调查过,季春波为人热情,同事关系良好,从未和任何人结过私怨,而且季春波死后,寒章就失踪了,你觉得这种巧合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是寒章……”季岁末的声音越来越轻,但还在强撑。 “寒章之前一直以你要生孩子为借口纠缠工地领导,想必他对你和孩子还是有些在意的,所以近期很有可能潜伏回来,你和他已经见过面了吧?” “没有。” “那好,他一点回来,请你让他主动来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如果他不肯,你就找人及时通知我们,不然你很有可能涉嫌包庇罪。” 知时听不下去:“喂,你这算是威胁吧?” 郝卫平说:“季岁末的文化程度不高,并不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我只是提点她一下,让她别一而再再而三的走错路。” “嗡嗡的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克洛诺斯终于出声。 “你怎么说话的?”跟在郝卫平身后的年轻警员接茬。 克洛诺斯冰冷的视线扫过郝卫平:“呐,劳请文化程度很高的你,帮忙解释解释什么叫一己之私。” 郝卫平的脸色丕变,最后留下一个职业化的微笑,匆匆离去。 不等他们走远,知时就掀开克洛诺斯,打开门握住季岁末冰冷的手:“没事吧?” 季岁末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摇着头说:“他们每次来都这么说,我已经习惯了。” 这天晚上,直到知时睡着之前,季岁末还在翻身。 第二天吃完早饭,季岁末奶饱寒宇,起身梳洗一番,又套上一件素雅的连衣裙。 收拾碗筷的知时好奇的问她:“你干什么?” “我想起点事,去公安局说说。” 知时拧紧眉头:“可是你在月子里啊,他们告诉我,这一个月里,最好不让你出门。” 季岁末腼腆的笑笑:“我很健康,没事的。” “那好,我陪你去。” “我想拜托你帮我在家看着他,他太小了,出去不好。” “那就让克洛诺斯陪你去。” 季岁末摇头:“不用麻烦,我很快就回来。”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如果小宇饿了,就先喂他点奶粉。” 知时看着毫无异常的季岁末,又想着她去公安局,并保证去去就回,算算时间,今天是7号,也就同意了。 不过季岁末出门前,知时觉得她今天打扮的很精神,就让她抱着寒宇拍了几张照片。 季岁末满心欢喜的看着照片,并说想要几张留作纪念,知时满口答应,这才放她出门。 没想到,季岁末就这么一去不回。 当天晚上,知时坐立不安,一遍遍回想季岁末离开前的神情,很正常啊,她记得传说季岁末是9号死的,她把全部注意力全放在9号,已经做好紧迫盯人的准备,可今天才是7号,应该没问题吧? 季岁末不在,克洛诺斯喜滋滋的钻进知时被窝,结果被知时一脚蹬开。 不等克洛诺斯发火,知时接着把寒宇抱过来放在他们两个之间。 克洛诺斯眨了眨眼,然后表情严肃的问了一个让知时吐血的问题:“吶,像他这种,是不是就叫第三者?” 知时翻着白眼回了他一句:“没文化真可怕。” 克洛诺斯歪着脑袋盯着寒宇看了好久,接着一本正经的问:“你说他这么弱,我要是睡着翻个身,会不会一不小心就把他给弄死了?” 知时眨了眨眼,果断把寒宇抱起来放在另一边。 于是克洛诺斯笑嘻嘻的把知时搂进怀里,然后睡着。 睡到半夜,寒宇突然大声啼哭。 克洛诺斯戳戳知时:“好吵,让他闭嘴。” 知时迷迷糊糊的伸出手来,学着季岁末哄孩子的办法,“哦哦”轻拍向躺在她旁边的克洛诺斯。 “喂,你往哪儿拍呢?” 听见这话,知时停下轻拍的手,摸了摸,个头这么大,肯定不是寒宇,接着缩回手,又开始“哦哦……”轻拍自己。 克洛诺斯一手撑着脑袋,欣赏知时的滑稽举动,结果没人搭理的寒宇越哭越大声,到底惹烦克洛诺斯,他凑近知时,阴森森的说:“喂,你再不搞定他,我就出手了。”舔了舔她的脖子:“到时候可就一劳永逸了呢!” 知时瞬间清醒,猛地坐起身,先看看一脸奸佞的克洛诺斯,又看看哭得满脸通红的寒宇:“可能是饿了。”爬下去冲奶粉,然后一手抱住寒宇,一手擎着奶瓶,满地乱晃的哄着寒宇顺便晾凉奶粉,由衷感叹:“我老爸把我养大真不容易。” 克洛诺斯诚心诚意的安慰她一句:“我觉得你小时候肯定不像他这么讨厌。” 这算是夸奖吧,但却是踩着寒宇上位,想一想啊,除去医院里,第一个抱他的人是她,第一个给他擦屁股的人是她,第一个给他洗澡的人是她,第一个被他“水淹衣衫”的人也是她,包括他第一次睁开眼睛,对上的人还是她,这么多的第一次都属于她,她肯定是要维护他的。 综上所述,知时毅然反驳克洛诺斯:“小孩子都这样,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克洛诺斯:“呵……” 随后半宿,不管知时怎么哄,寒宇就是扯着嗓子哭,哭到后来嗓子都哑了,急得满头大汗的知时没办法陪他一起哭:“季岁末,你到底去哪儿了啊?” 直到天亮,哭得没声的寒宇终于睡了,累瘫的知时无精打采的问克洛诺斯:“你帮我把季岁末找回来好么?” 克洛诺斯摇头:“我没有多余的精力。” 知时想了想,咬咬牙,拉低领口凑近克洛诺斯:“吃饱就有力气了吧?” 结果克洛诺斯很不客气的回应她:“现在的你不好吃。” 知时颓废:“我心慌,到底该怎么办啊?”又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开始东翻西找。 “你终于想通了?” “想通什么?” “卷了值钱的东西回到未来。” 知时回头对克洛诺斯竖中指:“我在找季岁末有没有留下什么不好的东西。”她越来越觉得心惊肉跳。 没有找到类似遗书什么的东西,但找到一串用红丝线编的发辫串起来的桃木挂件手链。 知时擎高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想到,这应该是季岁末说的那条定情手链,之前寒章说他的手链丢了,那么这条肯定就是季岁末的了。 让知时在家干等是完全不可能的,她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抱着寒宇带着克洛诺斯出门。 青山湖是市里的景区,知时直接坐车来到市里,先去了青山湖,但这里风平浪静,也没人见过季岁末。 知时随后打听到郝卫平是市里区分局的,干脆拖家带口直接杀过去。 第33章 请注意:身世 来得不巧,郝卫平外出办案还没回来,接待员一问三不知,知时只好留下来坐等郝卫平。 等了一下午,还是不见郝卫平回来,知时最后决定回青山湖蹲守季岁末。 季岁末很爱她和寒章的儿子,看在儿子的面子上,一定会放弃轻生念头的——知时是这么想的。 在这个年代,知时没资格再嘲笑克洛诺斯是个黑户,因为她也没有身份证,所以开房间什么的,肯定很棘手……但出她意料,景区内的民宅式旅馆问都不问,一手收钱一手给钥匙。 “怎么这么容易?”知时不解的咕哝。 “呐,要不我委屈点,认你抱着的那团臭肉当干儿子?”克洛诺斯哼哼唧唧的说。 知时醍醐灌顶——他们这样,实在太像一家三口了,估计没几个有不正当关系的男女出来鬼混还抱个奶娃娃。 但,知时转头不满的瞪了克洛诺斯一眼:“你少占我家六斤的便宜。” “论血统,我是纯正的根达亚遗族,论年纪,我够资格当他爷爷的爷爷,所以认他当干儿子,明显是我在吃亏啊!” 知时磨牙:“既然这么吃亏,就不要认了。”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身穿黑色练功服的克洛诺斯:“原来纯种的根达亚人遗族是会长出蛇尾巴的。” 克洛诺斯仰头看了一会儿天,然后摊手:“海里有一种被人类命名为灯塔水母的水螅虫纲生物,性~成熟后会重新回归水螅型状态,周而复始,长生不灭。” 知时一脸震惊的看着克洛诺斯:“难道你其实是一只巨型水母?” 克洛诺斯伸手揉她头发:“我觉得套用这种在人类世界中已知的物种解释,会让你更容易理解。” 知时抱着寒宇,没办法像从前那样搪开克洛诺斯的手,只好低着脑袋任他蹂躏:“灯塔水母什么的,我也不能理解。” 他仍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情:“距今一万两千前,我的子民因地质灾难随陆地沉入海底;距今六千年前,我的子民又从海底迁徙到如今的地层深处;距今三千前年,王国达到鼎盛时期,而我则因体力耗尽,回归婴儿形态。”耸肩:“不过是睡得久了些,那群笨蛋就把我的本体弄残了。”用食指戳了戳自己脑袋:“这里缺失了一部分,双腿也给搞没了,然后卡俄斯那个满脑子怪念头的老爹就用我的残体和人造基因拼凑出了现在的我。” 听得晕晕乎乎的知时只想到:“那为什么要装一条蛇尾巴呢?” 克洛诺斯撇嘴:“大概是因为表面积够大,就能吸收更多的营养液,以修复我曾遭受重创的脑袋和流失的能量。”顿了顿:“当然啊,蛇尾本身也有修复功能,很好用。” 知时沉默的盯着他看了好久,终于没忍住问出来:“那即是说,在你变成蛇之后,我把你剁成两截,你是会像蚯蚓那样变成两条克洛诺斯;还是像壁虎那样,不要那截被剁掉的尾巴,过一段时间自己再长出一条新的;或者就像我们人类那样,把被剁掉的那截捡回来,自己接回去?” 克洛诺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我怎么觉得你关注的重点好像有点问题?” 知时一本正经的强调:“这很重要好不好?” 克洛诺斯突然阴沉下来,就连原本在她怀里扭动的寒宇都察觉到了危险,乖乖的静止住:“你打算剁了我?” 知时很识时务,连忙否决:“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克洛诺斯伸手捏捏她的脸:“按照正常的反应,听到那样的简历,难道不是应该觉得我很酷炫么?” 知时僵笑:“我觉得真正的酷炫应该是给我‘买买买’,而不是想法设法榨干我的零花钱。” 最后,克洛诺斯慨叹:“真是一只不合格的宠物呢!” 不过之后知时也想过,假如克洛诺斯还是曾经那个土豪们的大当家,让寒宇认他当干爹也不是不可以哈。 晚饭后,知时用季岁末手缝的婴儿背带将寒宇绑在怀里,绕着青山湖边走边说:“六斤呐,虽然我不认为你妈妈会那么不负责的把你抛下一走了之,但人都有冲动的时候啊,我就算被人说几句都难过到不行,何况她遭受了那么多不公的待遇,万一真要想不开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我们理解归理解,可不能让她干傻事啊,所以等你看到她的时候,就死劲哭,拼上小命的哭,哭到她再也不忍心放开你,知道了么?” 安静的躺在她怀抱中的寒宇实在太小,当然不可能回应她。 走着走着,一抬眼就看见安静的站在湖中荡漾的小船上的人。 挺拔的身姿,飘逸的长发,黑色的练功服,背对夕阳,傲然独立在这青山绿水间……不得不说,这一幕极具欺骗性,假如她不是早就知道他龌蹉的真面目,没准会不可救药的迷恋上这样的他。 “难道没人告诉你,耍帅扮酷是可耻的行为?”也不管附近还有没有人,知时大声叫嚷。 但克洛诺斯却莫名其妙的来了句:“已经成定局了,扁豆,要不要回去?” “什么定局?回去——回哪去?” 克洛诺斯转头遥望了一下微波荡漾的水面:“也罢,不差这一天时间,就再陪他一程吧。” 知时绕着青山湖整整转了一圈,天色大黑,又有已知命案就在附近发生,说实话,知时有点怕,外加前一天被寒宇吵闹的半宿没睡,确定附近没人之后,知时跟着克洛诺斯回到旅店。 明明一个房间两张单人床,但克洛诺斯却把寒宇丢到另一张床上,他跑过来跟知时挤一张床。 知时肯定不乐意,奈何武力值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她也便乖乖的顺从压迫。 克洛诺斯身上的味道真好闻,估计还要安神养脑的效果——不管遭遇再难受的事情,只要被他抱着睡一晚,第二天一早保管神清气爽。 但这天晚上她做了个梦,梦里克洛诺斯变回蛇尾,她把他拉直,然后放火点着。 然后大怪物卡俄斯从天而降,扑灭克洛诺斯,回头恶狠狠的瞪她:“你这该死的宠物对我的殿下做了些什么?” 她理所当然的回答:“我们这安神香都是要点燃才发挥效用的。” 于是卡俄斯一巴掌把她拍飞,回头满目怜惜的抚摸克洛诺斯的脸,并不停抱怨:“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养的白白胖胖,结果跟你来到人类世界这么两天,你就把他折腾的这么憔悴,行了,身为一只不合格的宠物,你还是以死谢罪吧!” “啊——”眼见卡俄斯双目冰冷的打算对她痛下杀手,知时被惊醒,睁眼看看,天都亮了。 扭头看看身边的卡俄斯,或许是因为周围环境统统都是白色的原因,他的头发和睫毛也变成了白色的。 保护色也是生物在自然界中一种生存方式,既然是倾尽全力把他唤醒,却又给他设置了这种特点,大概可能因为他存在着什么缺陷,所以才搞成这种模样吧! “呐——” 知时吓得一抖:“怎么?” “好看么?” “什么?” “我!” “真是不要脸啊!” 他轻笑出声,突然翻过身来压住她。 知时紧张的推拒他:“你干什么?” 他轻车熟路扯开她领口,张嘴凑上来:“收取路费。”舔、咬、吃……吃到爽! 知时渐至虚软,直到寒宇哭出声来,她才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克洛诺斯,一翻身差点栽到地上,幸亏被克洛诺斯伸手捞住。 “以前六斤每天晚上都要起来吃几遍奶的,昨天晚上怎么会睡那么沉,是不是你对他做了什么?”知时怀疑的质问克洛诺斯。 “你需要好好休息。” “果然是你,什么好好休息啊,你们那里的那头大怪兽卡俄斯做梦都不放过我!”说完推开克洛诺斯,到寒宇身边打开抱被仔细检查,虽然给小婴儿戴饰品不怎么好,但那桃木长命锁是季岁末亲自给他挂上的,知时也不好给他摘下来。 将寒宇收拾干净并喂饱,发现已经是十点多了,突然觉得心慌意乱的知时早饭也顾不上吃,撇下克洛诺斯,用抱被把寒宇一卷,抱着他出了门直奔青山湖。 天很热,湖很大,知时跑的满头大汗,最后坐在湖边的长椅上休息,身边一位大妈啧啧出声:“这么热的天,你还给孩子包这么厚?” 听大妈一提醒,知时揭开抱被一角往里看,这才发现寒宇面色通红,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子。 知时忙把从寒宇身上扒掉,顺手丢在长椅上,用专门给他准备的小手绢轻擦掉那些热汗。 “小年轻带孩子就是没经验。”旁边大妈说。 知时无法反驳。 从前面走过来两个人,边走边讨论:“这是今年淹死的第几个了?” 第34章 请注意:身世 知时心中陡然升起一阵寒意,她抱起寒宇迎上去,颤声问:“谁……谁淹死了?” 在这个资讯远不如后来发达的年代,像这种发生在眼前的非正常死亡事件,极大程度满足了大家的猎奇心理,作为亲历者,十分乐于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所以面对像知时这种忽然跳出来的陌生人突兀的打探,他们也是知无不言的:“哦,一个穿连衣裙的年轻姑娘,听他们说,可能长得还挺漂亮的,啧啧,真是可惜喽……” 知时已经无心再听下去,抱着寒宇踉踉跄跄循着他们走来的方向跑过去。 大概跑了七八百米,转过一道弯,就看见前方斜坡下有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对着平静的湖面指指点点。 知时又跑近了一些,低头去看,由于这里位置偏僻,所以没有修建护坡,岸边只有一些自然生长的杂草,还有一些地方全都是凌乱的石头堆,连草都不长。 要想靠前,只有几条崎岖的小路,抱着孩子很难通过,知时想起转弯之前看到的长椅,遂又跑回去,把昏昏欲睡的寒宇小心放在长椅上,见寒宇没什么反应,这才又折回去。 终于来到现场,但并没有见到季岁末,打听后方知,警察来拍照存证后就把遗体拉走了。 围观者说,遗体是今天早晨浮出水面的,经过法医初步判断,死亡已经超过三十个小时,体表无明显外伤,周围也无打斗痕迹,很有可能是自杀身亡…… 知时连连摇头:“这不可能,她走的时候状态明明很好的,怎么就突然想不开了呢?” 不知道哪个又说了句:“诶,这不就是前一段时间发现郝春波的地方么?” “郝春波,谁啊?” “青山湖的员工,去年才毕业的大学生,被人砸死后就地烧了,那个惨呦!” “诶,我还听说,死的这个年轻女人是郝春波的妹妹……” 不过短短几分钟,大家纷纷收起同情心,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骂季岁末死的活该,什么“这种人死了活该!”、“警察拿她没办法,老天来收她!”…… 知时双手捂住耳朵,闭着眼睛哭喊:“闭嘴,人都死了,一群道听途说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在这说三道四!” 众人循声看过来,见知时一副歇斯底里的状态,全当她是疯子,纷纷噤声,避让着她离开。 知时跪倒在地,痛哭失声:“我明明知道这个结局,却没有留意它的开头,克洛诺斯没说错,我就是笨蛋,彻头彻尾的大笨蛋。” “呐,虽然打扰到你如此投入的恸哭有点不好,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声。”凭空冒出来的克洛诺斯站在她身后说。 哭得一抽一抽的知时条件反射的接了句:“什么?” 克洛诺斯淡定的说:“你手边有条蛇。” 知时低头看过去,只见一条筷子大小,灰突突的小蛇眼瞅着就要爬上她手背:“啊——”她身手快于脑子弹跳开来,及时躲开那条蛇。 “这里也有这样的蛇?” “呵……” 惊魂未定的知时猛地想起来:“六斤。”手脚并用爬上斜坡,原路跑回去,但长椅上空空如也:“孩子哪去了?” “被他的养父捡回去了吧。”跟在她身后的克洛诺斯平静无波的说。 知时感觉熟悉的昏眩袭向她,好在克洛诺斯及时出手接住她,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双手交叠贴上揽在她腰腹间的胳膊上,低声恳求:“克洛诺斯,我们可不可以回到两天前?” “嗯?” “回到那个时候,阻止季岁末出门,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克洛诺斯抬起另外一只手,揉了揉乖顺的倚靠在她怀抱中的知时头顶:“你在未来所见到的人和事,是已经经过修改的。”莫可奈何叹口气:“早知道就不来这边玩了,反倒救了一个有着讨厌味道的家伙。” 知时主动撩开脖领子:“你吃饱一点就可以回到两天前对吧?” 克洛诺斯按住她的手:“再吃你就死掉了。” 知时捂住脸,呜呜咽咽:“可季岁末才21岁啊,假如我没见过她,只会替她惋惜,可我见过她,那么温柔的一个女人……” 结果克洛诺斯却说:“如果实在不甘心,那就回去替她讨回公道吧。” “讨回公道又能怎样?我只想让她活过来。” “我们从那个已知的未来回到未知的过去,不知不觉将过去导成我们后来见到的样子,但这只能是一次性修改。” 知时忍不住插嘴:“为什么?” “假如我们对看到的结局进行重复性修改,那么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未来将会变成一个未知数,也就是说,我们回不到曾经熟悉的那个环境,你希望冒着消失在时间夹缝中的危险,去挽救一个未知结局吗?” “假如……我愿意呢?” “呵……我不愿意。” 知时沮丧的抱头蹲下:“我还能有什么用?”又哭了一会儿才想到:“你来的时候,看到六斤了么?” “哦,我绕开他的臭味直接跑到你这边来的。” “难道六斤被我爸捡回去了?”忙摇头:“不对不对,我爸说他是给我妈烧完白日祭才过来的,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坟地,对了——抱被,那条抱被呢?” 克洛诺斯吊儿郎当的说:“难得你还能想起此行的真正目的呢!” 知时没理他,起身就跑,去找先前丢下抱被的那条长椅,果不其然,被丢在长椅上的抱被不见了。 “抱被也丢了?”眼角余光瞥见一抹异彩,她下意识转头望过去,随即愕然的瞪大眼睛——那华丽丽的九头身,那酷炫的皮衣皮裤,那耀眼的金色头发,对了,她叫什么来着,好像卡俄斯称她为阿什莉……为了干掉他们,都追到过去来了,也蛮拼的! “看来就算我们不因为修改历史而掉进时间的夹缝,也会被人打进夹缝中回不去。” 克洛诺斯竟愉快的笑了下:“所以,趁着他们还没发现我们,赶快逃吧!”他张开双臂紧紧环抱住她,接着周围景象逐渐扭曲。 “等等,虽然季岁末不是我的亲生母亲,但我爸肯定是今天在这里捡到我的,只要我们再等几个小时就能看见是谁把我丢在这里的。” “没那个必要了!”他轻声说道,但因突然的转移使得知时并没有听清。 只是一瞬间就到了,就在知时惊奇这回持续时间怎么这么短的时候,睁眼一看,却是先前的旅店,寒宇的奶粉、尿布、小衣裳统统都在,唯独寒宇没影了。 知时拿起寒宇的奶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我应该去报案,或者到处打听打听,有没有人看见是谁抱走了他?” “就算你找到他了又能怎样,你不可能把这么小的婴儿抱到未来抚养的。” “但我可以搞清楚他最后被谁收养,然后找到未来的他,把他的身世说给他听,让他给他妈讨回公道。” “假如未来的他过得很幸福,你觉得他喜欢接受这种难堪的身世么?” 知时沉默了,她不能替别人决定生活方式,又想起当初因自己拒绝当寒宇干妈,季岁末那受伤的神情,她担心自己的骨肉被人瞧不起。 不必换位思考,就让她摸摸自己胸口问自己,难道忍心看到这十几天来她一直小心呵护的孩子被人指着脑门子说是“杀人犯和娼~妇的儿子”? 她老爸把她当成了季岁末的孩子,也就是说这里的人并不清楚季岁末生的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后来也没有关于那个孩子的传闻,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被人偷偷带走抚养长大了? 再三思考后,季岁末决定不去打扰寒宇的成长。 最后拿起季岁末遗留下来的那串手链:“好好的一个人,到头来就剩下这串东西了。” “还有一本影集和一个桃木的长命锁。” 知时转头来看握着影集的克洛诺斯:“你怎么把它拿来了?”眼睛瞪大:“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克洛诺斯把影集和长命锁一起塞进知时怀里,然后笑嘻嘻的说:“这样就没什么遗憾的回去了。” 知时摇头:“我不走,还没看见是谁把我丢在那里的,还有我想去见季岁末最后一面,还想确定六斤有没有被人妥善照顾……” “两个选择。”克洛诺斯竖起两个手指。 “选什么?”混混噩噩的知时没能跟上他的节奏。 “你的身世或者长大后的臭东西。” “你什么意思?” “想搞清楚你是谁,就留在这里等阿什莉;想知道长大后的臭东西在哪里,就马上跟我回去。” 知时踌躇了好久:“不可以两项都选么?” 克洛诺斯摊手:“我可不想对上阿什莉。” “你不是很强么,难道还怕她?”知时用上不成功的激将法。 “因为麻烦不好玩。”克洛诺斯不上她当。 人总会被眼前的事件所左右而暂时忘掉别的麻烦,所以知时一番考虑后,到底还是选择:“你真的知道长大后的六斤在哪里?” 第35章 请注意:身世 “嗯……他的味道十几年没变。”抽抽鼻子:“一直都是那么的令人不舒服。” 咦?好像之前听到过类似的话呢! 趁着知时走神,克洛诺斯一手夹起她,一手拎起她塞得满满的旅行包,来到空无一人的走廊拐角衣帽镜前,掏出知时时间静止在穿越前那一刻的手机,攥住手机就像来时那样在虚空中一挥,接着镜面逐渐扭曲。 知时瞪大眼睛认真看,最后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一句:“我记得你上次比划的是‘s’,这次是‘m’,是有什么特殊含义么?” 光彩夺目的克洛诺斯偏过头对着知时笑了一下,真是太闪亮,比250度大灯泡都刺眼——别误会,她是说他额间那束光芒。 “哦,你难道不觉得我这个动作很酷么?” 知时:“==……” “至于比划的图案啊,听说你们人类很喜欢这两个字母。” 知时在心里呐喊:恭喜你少年,又被卡俄斯那个混蛋给玩了一次! 但她表面不动声色:“哦,我个人比较喜欢‘s’加‘b’的组合,如果还有下一次,你可以尝试看看。” 克洛诺斯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认真说:“我觉得你有点言不由衷呢!” 或许她体格真的异于常人,对于穿梭虫洞这种非一般旅行,仅仅几次就适应了,还能边穿边胡扯。 一道强光,再睁眼,四周变成略有点熟悉的客厅,转过头来看,身后就是当初离开时对着的那面穿衣镜,忍不住伸手去接回克洛诺斯攥着的手机,按亮屏幕,时间又开始正常跳跃,原来不是她的手机故障了啊! “我是不是只是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梦?”虽然嘴上这么说,还是打开键盘锁,点开相册,里面抱着寒宇的季岁末笑容妩媚,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突然觉得有点冷,低头看看,身上还穿着季岁末给她的那条裙子,那边是盛夏,这边是深秋…… “喂,克洛诺斯……”没有回应,知时拧紧眉头,循着声音走进屋,发现克洛诺斯正在炕上打滚:“你在干什么?” “那边一点都不好玩,还是这里舒服。”克洛诺斯舒服的吁出一口气:“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知时嘴角抽搐,但她努力克制自己,最后抱着胳膊倚着门框:“说吧,我的六斤在哪里?” 满炕滚的克洛诺斯突然停下来,趴在那里老半天,然后像只肥肥胖胖的大豆虫,一拱一拱的往前爬,最后把头埋进刚刚拽下来的被子里,含含糊糊的说:“好累好累,我要休息。” 知时快走两步,上前一把掀开棉被:“克洛诺斯,难道你家大怪兽没教你君无戏言。” 克洛诺斯抱着脑袋:“我又没当那个麻烦的君王。” 知时将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这么说,你是存心耍赖了?” “看来不告诉你,今天晚上我又要受累了。”扭过头来,一脸不甘的说:“我同意你拿着季岁末的手链,去找那只讨厌的‘男神’了。” 知时懵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他们身上有相同的味道。” 知时捂住嘴:“你是说,这怎么可能?”又十分肯定的说:“他家境优渥,而且是省里的孩子,估计长这么大都没来过这里。” 克洛诺斯无所谓的说:“当然,你不信那就更好了。” 知时的心砰砰乱跳:“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又好像想到什么,突然抓住克洛诺斯:“从过去回到过去不行,那么从现在回到过去总可以吧?” 克洛诺斯又钻进棉被:“我没力气了,要去你自己去。”又说:“我可不想再遇上卡俄斯的人——好麻烦。” 知时想了想,还是先给扁柏打了个电话,确定扁柏是在6月9号下午捡到她的,捡到她的时候,附近什么人都没有,又问扁柏那天上午打捞出来季岁末遗体,他下午去的,有没有听说过什么。 扁柏那个时候浑浑噩噩的,对于旁边的人和事一概不关心,哪里有闲心去打听什么八卦,如果他当初要是知道,或许今年五月份的时候,就不会带知时回到这边了。 从扁柏那里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知时犹豫再三,走出房间跑到大门外,坐在小河边的木桩子上,拨通郝宇的电话,他的声音低磁动人:“喂,你好,我是郝宇。” “啊,那个……我是扁知时。”知时握着电话的手忍不住的颤抖。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真的是你?” “之前给你添了很多麻烦,真的对不起。”知时习惯性的道歉。 “你真喜欢我么?” “啊?”知时没料到对方这么直截了当,让她不知所措。 “如果你喜欢我,为什么一直跟我保持着像陌生人一样的生疏客套?” “这个……” “我以为因为我的过错,所以你不但不回学校,而且断网断电话。” 知时忙解释:“绝对没有,我不回学校是因为别的原因,而且也没断网断电话。” “但这个并不是你原来的电话号吧?” 知时的心跳又攀升到一个新高度——他居然保存过她的电话号:“呃,我那个电话号因不可抗力而损坏了。” “原来是这样。”郝宇先前紧绷的声音渐渐放松下来。 一阵静寂后,知时想了想,鼓气勇气开口:“我打电话,是有点事情想要问问你?” “什么?” “我记得你好像是6月9号的生日?” “是。” “是阳历的6月9号么?” “虽然我爸妈的亲朋好友普遍都过农历生日,但我是过阳历生日的。”轻柔的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也是那天的生日,真巧。” 知时按住胸口:“郝宇,你知道b市么?” 其实换做平常,这个问题听上去简直脑残爆了,毕竟本省就那么几座城市,人家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此时此刻,这个问题却是别有深意的。 “知道。”郝宇果然这样回答。 “哈——我……”知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犯傻”。 “听说你爸是那里的人,你也是在那边出生的。”不等知时回过神,他又补了一句:“真有缘,我父母也是b市的人呢!” “真的?”知时一声惊呼。 “喂,郝男神,你躲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不知是谁突然嚎了一嗓子,知时不知道郝宇是什么反应,她反正是被吓了一跳。 “我有正经事要办,你们闪一边去,再靠过来别怪我不客气了。”不同于刚才讲电话时的温柔语调,是透着愉悦的爽朗威胁,这和知时印象中与人淡漠疏离的郝宇形象有点不同,但感觉还不错。 “呦,咱们十九一枝花的男神终于开窍了,跟妹子情意绵绵,被我们撞见好事,恼羞成怒喽!”又一个怪腔怪调的戏谑。 “我看你们真是皮子紧了,等回头我给你们松松。”他没有反驳。 知时感觉自己的心简直要蹦出胸膛,正当她脑子乱成一团时,突然听到:“吶,像你这样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私~通啊?”随着这话,她的脖子一双手缠住。 “不懂就不要乱说,好难听!”知时忙伸手死劲攥住手机,就怕电话彼端的人误会:“你不是累到半死睡着了?” 克洛诺斯伸头凑近知时手机:“最近把你养胖了点,虽然摸起来手感不错,但抱着有点沉,而且你总是要求玩那些高难度的花样,我都快被你榨~干了,当然会感觉累啊!” 知时觉得头皮一麻,一把推开克洛诺斯,站起身快跑几步离他老远:“喂,郝宇,我现在有点事不方便,稍后我再联系你,”不等对方反应,急急挂断电话,然后双眼泛红的扭头看老神在在站在一边微微笑着的克洛诺斯:“你是故意的吧?” “故意什么?” “故意那么说,然后让郝宇误会我。” “我有说错什么么?”他厚颜无耻装无辜。 “克洛诺斯,我讨厌你。” 他倏地移动到她身边,伸胳膊搂住她脖子,冷笑着说:“要是让我不高兴,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哦。” 滔天怒火,被克洛诺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给浇灭,到最后,知时只剩下大口大口喘粗气! 反正时间还早,知时虽然很累,但睡不着,坐中午的车去市里,找到当初郝卫平所在的警局,想要打听一下后续情况。 在知时看来只是一夜之间的事情,但实际已经过了十九年,当初简陋的办公室现在换成时尚的办公楼,本打算直接进去找郝卫平,但转念一想,万一郝卫平还记得她,见到和十九年前一模一样的她,不知道会不会吓到他。 犹豫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决定先向门卫打听一下情况:“大叔,郝队长来上班了吧?” 门卫皱眉:“什么好队长?” “刑警支队支队长郝卫平。” 第36章 请注意:身世 门卫认真的回忆了一下,然后一拍脑门:“哦,我想起来了,咱这局里以前是有个姓郝的支队长。”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不过他十几年前就离职了。” 知时蒙圈,她也是进来后才想起,自己与那个正值壮年的郝卫平仅有的一面,其实距现在已经过去十九年了,算起来郝卫平都六十多岁,早该退休,但没想到,他居然是离职:“为什么离职了?” 门卫一脸惋惜的答非所问:“想当初老郝可是个破案能手,年纪轻轻就升为支队长,要不是后来出了那事,没准还能破了咱局年龄最小的副局长记录呢!” “出了什么事?”知时顺着门卫的话茬问。 门卫又喝了口茶水:“他闺女自杀了,从那以后他的办案水平就不行了,最后主动请缨侦办的杀人焚尸案也成了一桩悬案。” 知时惊诧:“为什么自杀了?” 门卫叹息:“在学校处对象,岁数太小,老郝不同意,她就喝药了。” 知时脑子里有个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但她没抓住什么要点,只能跟着惋惜的叹气:“真是可惜了。” “可不是!”啧啧有声:“听说他那个闺女长得可漂亮了。” 知时慨叹完了,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一句:“那郝队长是什么时候离职的?” 门卫这次正面的回答了她:“好像是他负责侦办的那个案子的嫌疑人老婆自杀后,他请了几天病假,回来后就辞职了。” 知时下意识的捂住胸口:“那郝队长还在本市么?” 门卫看了知时一眼:“早就搬走了。” “搬哪去了?” 门卫扣上茶杯:“那我就不知道了。”耸肩:“他离职后就跟这边断了联系,不过听老同事说,貌似在外地见过他,现在混得很不错。” 寒宇——身上带着刻有‘宇’字的长命锁——负责侦办此案的郝队长——生日为6月9号的郝宇…… 现在想来,怪不得季岁末和寒章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份熟悉感,其实就是源于郝宇。 克洛诺斯没有骗她。 知时离开警局,老远就看见一身黑色练功服,戴着口罩梳着长辫子的克洛诺斯。 他实在太过显眼,引得路人频频侧目,他却浑然未觉,见到她之后,笑得眉眼弯弯,像条黄鼠狼。 知时满脑子黑线,这身诡异的打扮,实在不像个正常人,在警局大门口溜溜达达,万一被请进去查看身份证可就麻烦了!快走几步上前挽住克洛诺斯的胳膊:“我办完事了,走吧。” “呵……” 知时本以为克洛诺斯接下来会臭屁的说“我没骗你吧?”,她已做好应对的准备,没想到克洛诺斯却不按照她的设想出牌,他说:“我刚刚在那边看到了一些很漂亮的灯。” “灯?什么灯?”知时抬头看太阳:“大白天的,哪里有灯?” 克洛诺斯也不解释,拉起她的手,直接走进附近的一家灯具店,指着悬挂在显眼位置上的一盏水晶灯:“亮晶晶的呢,好看!” 但知时只看到那标签上的一排“9”,由衷感叹:“好贵!” “你不喜欢么?” 知时二话不说,一把攥住他的手,低着头就往外走。 出了灯具店走出去不远,克洛诺斯就停住不动了。 知时拖了两下没拖动,松开他的手:“你不走我走。” 克洛诺斯反手攥住她要缩回的手:“既然我喜欢,你为什么不把它送给我?” 知时被他这副理所当然的口吻气到吐血:“我拜托你搞搞清楚,在我们这里,像你这种看好什么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口就要,只有被包养的小白脸才会这么干,我又不是你的恩客,凭毛让我给你买那么贵的东西啊?” “但你是我的宠物啊,让主人开心是你的义务吧!” 知时被他刀枪不入的厚脸皮干败,深呼吸:“那灯太贵了,我可没那么多钱,除非你把我卖了。” 她也就是信口说说,没想到克洛诺斯还真思考起来,最后跟她商量:“呐,我先把你压在他们那里换回那盏灯,等玩够了再把它退回去换你回来,你觉得怎么样?” 好渣,好烂,好想把他拖去喂狗…… “克洛诺斯,你去死吧!” 随后知时不再搭理克洛诺斯,钻进附近一家照相馆,把手机里储存的和季岁末相关的照片一式三份冲洗出来,接着又到商场去买了一些礼品,循着扁柏指引找到舅姥爷家郑重告辞,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后,才回到山里收拾东西,打算坐第二天一早的车回家。 从始至终没搭理克洛诺斯,结果这个粗神经的家伙晚上洗完澡之后,居然笑眯眯的来钻她被窝,被她一脚踹出去,顺手把挂在墙上的七星瓢虫壁灯摘下来塞给他:“你搂着它睡吧!” 克洛诺斯双手捧着壁灯眨了眨眼,接着面色一凛:“你该不会是……”停顿了一下,可能在寻找恰当说辞,然后茅塞顿开状:“吃醋了!” 知时嘴角抽了抽,不跟他个蛇精病一般见识,大被一蒙,眼不见为净。 结果第二天早晨起来一看,她照样被他压了成一张床垫子——习惯还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因扁柏又出差,知时想了想,决定直接买车票回学校。 本打算把克洛诺斯藏起来,不过克洛诺斯拒不配合,知时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带上他。 重新归来,最先打电话找的人还是陆倩。 久别重逢,抱头痛哭,哭完之后,知时猜想自己的后背肯定被拍红了——女汉子的陆倩,手下还真不留情! 等两人都平静下来,陆倩才发现一身黑的克洛诺斯,瞪大眼睛指着他问:“那家伙是谁?你才找的相好?我说你这么干可不厚道啊!” 知时呲呲牙,面不改色撒谎道:“你想哪去了,他是我堂哥扁筱筹。” 陆倩歪头:“这冷的天穿的那么单薄却戴口罩,搞什么?” 知时干笑:“呵呵呵……他有点小隐疾。” 陆倩还盯着克洛诺斯:“眼睛很惊艳啊,什么隐疾,难道一脸麻子还搭了个张歪嘴?” 站在知时旁边的克洛诺斯冷淡的瞥了陆倩一眼,接着抬起胳膊搂住知时肩膀:“这里的空气让我有点不舒服,说完就赶快走吧。” 知时很想拍开他的狼爪子,但她感觉到他是真的怒了,不敢造次,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尴尬的对陆倩解释:“没,我堂哥是好大一朵奇葩。” 陆倩挑眉:“奇葩?” 肩膀一紧,知时忙解释:“别误会,是本意的那个‘奇葩’,这是褒义,绝对是褒义。” 虽然克洛诺斯说要走,不过已经到了中午,知时只用了一句话就把他轻易攻克,她说:“堂哥,你饿不饿?” 然后克洛诺斯就满心欢喜的跟她和陆倩去吃大餐了。 吃完后,陆倩有急事被叫走,知时攥着手机,看着东张西望的克洛诺斯,脑子快速运转,思考着怎么才能暂时处理掉这个麻烦的大尾巴的方法。 “喂,虽然我没钱给你买那么贵的水晶灯,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买一个稍微便宜点的led灯。” “真的?” 知时笑得可以和狼外婆媲美:“当然,我一向说话算话。” 克洛诺斯果然上钩,于是知时掩不住欣喜的把他带进距离学校不算太远的一家大型灯具店,她说这里的灯可是比b市那家小店的全多了,可以让他大饱眼福,并挑一盏价格不超过三百的带回家安装在卧室,但不要搞破坏,安心的等她回来付账。 注意力全都被亮晶晶的水晶灯吸引的克洛诺斯对知时不耐烦的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快回。” 知时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确定克洛诺斯会本本分分的选灯后,这才放心离开。 想着之前曾许过的诺言:如果让她平安回来,一定当面和被她伤害过的人道歉,所以咬牙硬着头皮先回寝室。 午休,有人出去买东西,但朱薇和张红婷都在。 知时站在门口,面对僵住的室友,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把装在手提袋里买给她们的礼物提高。 不等她把酝酿了好久的道歉话说出口,张红婷突然一跃而起冲过来,受惊的知时下意识闪避,却被动作更快的张红婷一把搂住:“我那个时候昏了头,拿你撒气,口无遮拦乱说话,事过之后一直很后悔,想跟你道歉又抹不开面子,你个臭豆子倒好,一走好几个月没消息,你知不知道……”说着说着,嚎啕大哭,越抱越紧:“对不起豆子,我不是故意的!” 本是前来道歉的知时懵住了。 红眼圈的朱薇也走过来拍张红婷肩膀:“行了婷婷,你再不松手,豆子可就要被你活活勒死了。” 还是熟悉的腔调,依旧亲昵的友情,知时眼圈又涩了,抬手环抱住张红婷,哽咽出声:“对不起,那个时候确实是我不对,请你们原谅我。” 后来朱薇拨打电话,把还在外面的室友喊回来,知时把礼物分发完,大家知道她还要去找郝宇,各个心领神会,纷纷催促她赶快去,今晚就住在寝室,有什么话等晚上回来说个够…… 第37章 请注意:身世 这气氛太好,熏得知时晕陶陶,令她差点顺从本意点头答应,结果张红婷说:“豆子你今天晚上就在我床上睡吧!”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虽然她暂时把克洛诺斯支开了,但停留的稍久一点,那个没什么耐性的家伙肯定会直接杀过来,尽管她之前和他对好口供——当着外人的面,他就是她堂哥扁筱筹。 在她威逼加利诱的双重攻势下,克洛诺斯勉强同意听从她的安排,但一旦涉及到睡觉这个事,他就成了油盐不进的鹅卵石……谁家堂哥会明目张胆的钻妹妹的被窝? 没办法,只好满脸遗憾的婉拒了室友们的好意。 就在她搅动脑汁思考为什么不能留下的由头时,手机突然响起,这个新号除了在场的室友们之外,就是老爸和陆倩知道,结果掏出来一看,竟是意料之外的人打来的。 “喂,你好,我是郝宇。” “啊,你好,我是扁知时。”这么说过之后,知时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傻。 “是这样的,有同学告诉我,说好像在学校里看见你了。”郝宇的声音似乎略有些不平静。 “嗯……我确实来了。”知时条件反射的回答着。 “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见个面么?”沉默片刻后,郝宇如是说。 今天知时是势必要跟郝宇见一面的,但来之前她一直都在思考,什么时间打电话合适,然后怎么措辞约他出来被拒绝的可能性最小,万万没想到,郝宇不但主动打来电话,而且开门见山说要见她……呆愣片刻,知时微微笑了:“好巧,我也有点事,正要去找你。” “那我在你原来的宿舍楼下等你。”他轻快中透着掩不住的愉悦说。 于是知时又被惊到,老半天才反应过来:“我马上去。” 在室友们的起哄声中,知时面红耳赤跑下来,不等走出大厅就看见门外不远处站着的瘦高人影。 她今天穿着卡其色的修身风衣,他身上的那件韩版短风衣,刚好也是卡其色的…… 心脏砰砰跳起来的知时慢慢停下脚步,正这时,一直低着头的郝宇突然抬起头,看到她,灿烂的笑起来。 知时又陷入条件反射状态,呆愣愣的回以微笑,只是不用照镜子就知道——她笑的肯定没人家好看。 等知时终于走到他身边,郝宇低声说:“不好意思,我站在这么显眼的地方等你。”耳根渐渐红了。 紧张中的知时没听明白:“嗯?” 郝宇解释说:“上次我也到你们寝室楼下等你,你室友说你出来了,可我没等到,后来我才想起来,这里有好几条路,应该是我错过了。”顿了顿,耳根更红:“所以这一次,我就直接来到正门口等着了。” 震惊的知时猛抬头对上郝宇认真的眼睛——不用问也知道郝宇口中的“上次”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真傻,真的,她单听到有“风云人物”来找她,遇上萧米就理所当然的认为这就是来找她的人,却完全忘掉,朱薇是和何其护短的一个家伙,只要她把你当成自己人看待,窝里怎么闹都没关系,假如外人来找茬,那是如论如何也忍不了的——所以,假如在那么敏感的时期,来找她的人是萧米,朱薇怎么可能是那种表现? 假如那个时候,她没有逃避…… 但那样她大概就不会遇上克洛诺斯,如果郝宇就是寒宇……头疼! 这个时段人虽少,可不代表完全没人经过,郝宇本身就是个焦点,经过持续发酵的热帖事件后,知时勉强也算个半焦点人物,他俩凑一块,不吸引眼球才怪。 在第三拨频频回头的路人经过后,郝宇发现知时的尴尬,牵起她的手:“跟我来。” 他的手真暖和——知时盯着他修长秀美,指甲整洁的手想。 随即心中又有一股怪异感觉冉冉升起——几天前轻轻撞进她手心的那个小小拳头,眨眼间已经大到可以完全包裹住她的手,这才是真正的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啊! 侧仰着头看着身边的清隽少年,由衷慨叹:万幸万幸,她没答应季岁末那个认干儿子的要求真是太好了! 虽然已是深秋,但今天阳光格外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知时和郝宇并排走在他们曾经擦肩而过无数次的小路上。 感受着属于另一个人的温暖,知时想,原来男神也有疏忽的时候,他居然忘记松开她的手! 沉寂很久,郝宇出声:“那件衣服,我很喜欢。” 精力集中在手上的知时茫然侧头:“什么衣服?” “那件白色的短袖针织衫,我原本打算那个周末就去买回来,没想到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正好就是那件,我试过,十分合身。” 知时突然反应过来,那个时候衣服上残留的好闻味道,并不是专卖店的,而是郝宇身上的味道,尽管后来已经散的差不多,但对于嗅觉异常灵敏,完爆狗鼻子的克洛诺斯来说,还是轻易闻出来,所以他毁掉了那件衣服。 “那天萧米来找我,我不在,那件衣服我装在手提袋里放在了很显眼的地方,她听我室友说那件衣服是你送给我的,直接拎走了,我回寝后听说,再去追已经来不及。” 这是在跟她解释? 稍稍停顿的郝宇见知时没有出声的意思,接着又说:“从前有很多关于我和萧米的传言,但我和她都懒得解释,后来明白过来,所谓的‘懒得’不过是因为不在意而已。” 知时终于有反应:“嗯?” “萧家是我家的供货商,所以我们很小就认识了,那个时候两家大人总喜欢拿我们开玩笑,就算是在学校,也有很多人把我们摆在一起说,当时年纪小,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最多也就牵牵手,后来总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吵得不可开交,到萧米高考前,我们终于明白,会一直吵个不停,完全是因为我们的价值观不同,我和她谁也改变不了谁,于是分手。”他平静的陈述往事。 知时低头看看郝宇的手,还没松开她。 “现在的我们就像姐弟一样,我上j大也不是因为她。” “那为什么?”知时下意识的接口。 听到她的这句疑问,郝宇笑了一下,但随即莫可奈何的说:“我从小就对犯罪心理学感兴趣,原本打算报考警校,可我父母坚决反对,我觉得政法也不错,但他们还是不同意,后来我想,他们岁数大了,越来越离不开我,我走太远也放心不下他们,j大离家近,而且医学部的精神科也是国家重点,所以我就进了j大。” 郝宇的父母坚决反对他选择和警察相关的专业?知时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来:“你爸是不是叫郝卫平?” 郝宇微笑着点头:“是。” “曾任b市刑警支队支队长?” 郝宇愣了一下:“将近二十年了,现在认识他的人很少知道他的那个身份。” 知时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你把裤子脱了让我看看。” 郝宇耳朵上的那抹红极速扩散,瞬间占领他整张脸,说话都结巴了:“这、这样……不太好吧?” 听他的话,看他的脸,后知后觉的知时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你、你别,别误会啊,我就是想看看……”不管怎么解释,好像都很猥琐,慌乱的知时挣脱郝宇的手,灵光一闪想到那把特意带过来的桃木锁,忙从背包里翻它出来,层层揭开,递到郝宇眼前:“你见过类似的长命锁么?” 郝宇的目光被知时手中的锁所吸引,伸手接过来,指尖抚过那个“霏”字,喃喃的说:“我有一把和这个花纹一样的锁,也是用正楷刻字,不过刻的是个‘宇’。”视线稍移,发现知时因抬手而露出袖口的桃木手链,他抬高自己的手,把手腕露给她看,脸上的红润慢慢消褪:“我也有条和你一样的手链。” 知时盯着他的手链,唇语道:“怎么可能,这两条手链是寒章刻的,绝无仅有的一对,我戴着的是季岁末的那条,而寒章的那条不是已经丢了么,怎么会在他儿子那里?” 郝宇当然听不清,所以他问:“你说什么?” 知时将手凑过去,与郝宇的手腕交叠在一起,超近距离的比对着两条手链的细节,知时的脸有点白,她抬头对上郝宇:“这条手链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郝宇的脸比她更白,答非所问:“我们生日相同,拥有相似的手链和几乎一模一样的长命锁,都是从b市出来的人……”顿了顿:“我有一次好像听老家的亲戚们小声议论说……”咬咬牙,一字一顿:“我父母曾丢失过一个女儿。” “我的豆子,该回家了哦!” 第38章 请注意:身世 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环抱住,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懒洋洋的嗓音响在她耳畔。 凭空出现的克洛诺斯令郝宇愣了一愣,但他随即想到,大概是因为自己陷入迷茫不曾留意,所以没发现有人接近,就算心乱如麻,常年养成的彬彬有礼的性格使他本能的微笑并打招呼:“堂哥好!” 克洛诺斯漫不经心的瞥了郝宇一眼,然后说出一句叫知时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的话:“呦,扁豆的干儿子也在啊!” 干~你儿子个大头鬼! 知时十分勉强的呲牙笑,在克洛诺斯的环抱下,吃力的抬手指指自己的脑袋:“我堂哥这里……呵呵,你懂的。” 结果克洛诺斯更暧昧的拿脸来蹭她的脸:“呐,扁豆,三百块的灯我不喜欢呢!” 知时一边努力闪避着克洛诺斯的贴近,一边对郝宇挤着笑脸,随口应付:“你乖乖听话我就给你买你喜欢的。” 他又补刀:“我又看到一个更漂亮的,挂在我们卧室里,你也会喜欢的。” 我们的……卧室?越说越不像话了,知时拼尽全力推开他:“我和朋友正在说要紧事,拜托你先到一边自己玩去!” 被推开的克洛诺斯眨眨眼睛,终于正视郝宇,口气不怎么好:“说什么,你屁~股上的小泪滴跟着你一起长成大泪滴了?” 知时再也笑不下去,不等郝宇出声质问,一把揪住克洛诺斯的衣领子:“你跟我过来!”然后扭头对郝宇说:“稍等我一下。”接着就把克洛诺斯拖走了。 “克洛诺斯,你被你的子民伤害出逃,是我收留并好吃好喝的供养着你,可我也是个人,希望保留一点私人空间,就算我求你,别总是这么阴魂不散的破坏我的生活行不行?” 克洛诺斯不怒反笑,伸手来摸眼圈红红的知时头顶,平和的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卡俄斯。” 知时粗鲁的抬手扫开克洛诺斯停在她头顶的手:“如果你真了解他,就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克洛诺斯的表情难得严肃,说出的话却不中听:“你和郝宇是不可能有结果的,既然是既定结局,就不要投入太过想法,不然最后受伤的可就不止是你一个人那么简单了。” 眼圈里已经泛起泪花:“你又威胁我?” 克洛诺斯叹了口气:“从前我没在意,但那个时候我看到了阿什莉。” “那又怎样?” “如果你还珍惜作为‘人类’的感觉,那就不要做出任何过激的行为,你的容量太小,没办法供给我足够应付一支军队的力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不过是个游戏,对于失败了的弃子,卡俄斯绝不会手下留情,你乖一点,不然就算是我,也未必能保全你。” 克洛诺斯说完这番叫知时摸不着头脑的话之后,又安抚性的给她五分钟时间去跟郝宇道别。 脑子乱哄哄的知时回到郝宇这边,匆匆说了几句言之无物的客套话之后,就和郝宇说再见。 本打算邀请知时去附近茶座坐坐的郝宇也被听到看到的事物冲击的心慌意乱,但他还是主动提出如果“扁筱筹”没地方住,就暂时去他那里委屈一晚——他以为知时会留下和久别重逢的室友好好聊聊。 让克洛诺斯去和郝宇住,那简直比送大灰狼去看护小绵羊还恐怖,知时果断的拒绝了。 郝宇也没勉强,先行离去,知时摸出手机看看时间,刚刚好,五分钟! 接着打电话给室友,说是因为临时有事,所以先回去了,室友纷纷表示可惜,并让她办完事之后,快快回来。 闷声耷拉头走在人行道上,先前庄重严肃的克洛诺斯又恢复成平日形容,叽叽喳喳吵着要买灯。 被吵烦了的知时一抬头,发现克洛诺斯身后的公告栏上贴着招聘广告,仔细看下来,真是个超合适的临时工作,知时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于是牵着克洛诺斯循着地址找上门。 招聘人看着戴口罩的克洛诺斯,不解的问:“他有病么?” 知时赔着笑脸拍他胸脯:“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您放心,他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身份证呢?” 知时转头看看周边环境,茫然道:“还要登记身份?” “没有么?” “呃……落在家里了。” “哦,那就算了吧。” 知时沮丧的抓起克洛诺斯的手转身要走,结果人家又说:“这么样吧,一天一百,干不干?” 知时猛回头:“不是一百二么?” 人家摊手:“又没身份证,万一趁我们不注意把服装偷偷拿走,我们不是损失大了!” 分明是奸商压价,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但谁让她拿不出克洛诺斯的身份证,而她的身份证人家又不收。 接着又问克洛诺斯,想要穿哪套,知时抢在被她卖掉还一脸好奇的东张西望的克洛诺斯面前指着旁边一套大黄鸭人偶服说:“就这套吧,最适合他了。” 接着工作人员和知时齐齐动手,把那套人偶服穿戴到克洛诺斯身上,只是看着黄黄的大鸭宝宝,满意的点头:“你果然最适合当鸭子了!” 旁边的工作人员忍不住插嘴:“喂,我们可是正经工作,你说话注意点啊!” 知时忙赔笑点头:“嗯嗯,不好意思,我刚才情不自禁!” 克洛诺斯嫌这套人偶服不够华丽,但知时枚举好处若干,譬如:可以光明正大的免费玩遍游乐园;晚上可以睡在游乐园里,不用掏钱住旅馆,节省下来的钱可以买水晶灯;他不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可以自力更生赚钱养她,说出去他脸上也有光…… 于是克洛诺斯有了他的第一份工作——扮成大黄鸭在游乐园里娱乐小朋友。 知时买了一些日用品,暂时和克洛诺斯住进简陋的职工寝室。 结果住进来的第一天晚上,好不容易睡着的知时突然接到电话,她手忙脚乱推开克洛诺斯,起身抓起电话:“喂……” “知时,可以过来陪陪我么?”格外沙哑的男声这样说,要不是一开口就喊出她的名字,她肯定会以为是陌生人打错电话。 瞬间清醒过来的知时揉着眼睛试探的问了一句:“郝宇?” “是我……”接着又重复请求:“知时,可以拜托你过来陪陪我么?” “你怎么了,现在在哪儿?” “有点难受。”打了个嗝,又说:“在哪儿啊,我看看……游乐园附近的夜市烧烤摊!” 听出异常的知时坐起身:“你好好留在原地等着我,我马上过去。”但她刚说完这话,腰上突然缠上一条胳膊,吓得她立马切断电话——她是怕了克洛诺斯那让人防不胜防的“童言无忌”! “要出去么?” 知时想了想:“你还没吃过烧烤吧,我带你去。” 克洛诺斯:“呵……” 二十分钟后,知时在夜市烟雾缭绕的烧烤区找到一身酒气的郝宇。 真是叫人大跌眼镜,眼前这个醉醺醺的无助男孩真是他们一干小女生心目中不食人间烟火的校草男神么? 感应到她的注目,郝宇抬头,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你来了?” 知时领着克洛诺斯在郝宇桌边坐下:“你这是怎么了?” “我父母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什么?”知时没想到郝卫平夫妇会那么痛快的就把事实告诉郝宇:“怎么可能?” 郝宇笑了一下:“其实我该叫寒宇才对吧?” “这个……” “我压根就不是什么刑警的儿子,而是杀人犯的儿子才对。” 知时也曾体会过这种滋味,那个时候是克洛诺斯用十分恶劣的方法让她忽略痛苦,但面对和曾经的她有一样感受的郝宇,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郝宇双眼泛红,紧盯着知时:“你会不会嫌弃我?” 一瞬间,郝宇的表情和烙印在她脑海中的季岁末重叠,她曾说过类似的话:“不要嫌弃我们的儿子。” 当初睡在她身边的小小男婴,他已经长大,可还是如此的让她放心不下,就像克洛诺斯的习惯性动作,她也伸出手来摸他的头:“怎么可能会嫌弃你呢!” 郝宇抓住她的手,送到脸边蹭啊蹭:“去年在超市里隔着货架子看到你,你比对着两种零食,咕哝着忘记朋友让你买的到底是哪种味道了,那种纠结的表情真可爱,后来你拎着两个大包,踉踉跄跄的追在我身后,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愉快,每次在那条小路上看到你,就会开心一整天,万一哪天没遇到,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所以我总是一遍又一遍的绕远路过,第一次握住你的手,居然生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让我觉得踏实满足,舍不得放开……” 知时惊呆了。 口齿有些含糊不清的郝宇,思维也很跳跃,前一段还没讲明白,接着又来了一句:“我爸曾有个女儿,叫做郝艺琳。” 第39章 请注意:身世 郝艺琳?很熟悉的一个名字呢,似乎在哪里听到过——知时在记忆库中努力搜索着。 “你也知道的,我爸曾经是个刑警,而且他事业心特别重,忙起来没白天没黑夜的,而我妈是化工厂供销科主任,三天两头出差,夫妻俩谁也没办法照顾家庭,于是他们商量后决定,把孩子托付给距市区几十公里外县城的奶奶家。” 知时知道,此刻的郝宇需要的是一个倾述对象,所以就算他暂时停下来,她也没有插嘴。 郝宇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到底该怎么称呼郝艺琳,想来想去,叫什么感觉都不合适,最后还是用一个“她”字代替了:“我爸妈始终无暇顾及她,直到她长到17岁上了高二,他们才从奶奶那里听说她正和一个男同学‘处朋友’,我妈苦口婆心的劝她说,她年纪还小,应该以学业为重;而我爸则是犯了职业病——竟跑去调查,得知她的那个小男朋友叫寒章,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虽然人聪明成绩也不错,可有点孤僻,就在那之前不久还和比他高一届的男生打仗,为此被学校记了大过……我爸直接找上寒章,警告他别再骚扰她,没想到寒章很痛快的答应了,更没想到,郝艺琳居然为此自杀身亡……” 知时错愕的盯着郝宇,怪不得觉得郝艺琳这个名字耳熟,原来是在季岁末那里听说过——那个住在寒章心底的女孩竟然会是郝卫平的女儿! “她活着的时候,就算一年半载不见一面,也没觉得怎么样,可她一死,天就塌了,我妈整天以泪洗面,一直走不出来,精神恍恍惚惚,没办法只能提前办理了病退;我爸表面看上去似乎没什么,还被一众亲朋背后说他铁石心肠,但时间一长大家都发现,他的痛苦或许比我妈更严重,因为从那个时候开始,正值壮年的他居然脑子迟钝,失眠健忘,工作能力下降……” “直到青山湖命案发生后,获悉犯罪嫌疑人有可能是寒章,他突然来了精神,主动请命侦办此案,并多次找上寒章身怀有孕的妻子。” 郝宇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爸说,他无法从逼死女儿的自责中逃脱出来,所以潜意识中慢慢把这种自责转嫁成了对寒章的怨恨,听说寒章有可能犯下命案,他突然感到一阵轻松,他对自己说:‘当初那么做,并不是我的错,如果那个时候没阻止他们,艺琳或许会面对更大的痛苦……放心吧艺琳,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知时捂住嘴,她想起了那个时候在郝卫平脸上捕捉到的嫌恶表情,原来不是她神经质,而是郝卫平本身就有问题——他在厌屋及乌。 郝宇深吸一口气:“那年6月7号,寒章的妻子来找我爸说她觉得这个案子存在疑点,因为她听说根据尸检结果显示,伤口应该是犯罪嫌疑人右手持钝器所致,而寒章是左撇子,但我爸并没有采纳她的说法,并讥讽她有眼无珠爱错了人,然后寒章的妻子就很沮丧的离开了,6月9号早晨,在青山湖打捞出了她的遗体。” 郝宇说着捏了捏腕部的手链:“寒章的妻子当时手里紧紧攥着这条链子,我爸很费力的才从她手里把它抽出来,接着麻木的他就退到了后面,因为一直没办法冷静思考,他拎着手链在附近无意识的绕圈子,然后就在一个偏僻的长椅上捡到了我。”眼圈有点红:“他说,当初女儿死的时候,他一滴眼泪都没掉,但看到我的那一刻,他哭了,声泪俱下,哭得不能自已,一个穿着制服的大男人,那个样子实在难看,他就抱着我躲起来,等终于平静下来,受不住良心谴责,他把我抱回了家,事后重新梳理案情后,也发现了一些疑点,可报告却被驳回,他也是心灰意冷,带着我来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重新开始。” “我的到来使得我妈渐渐走出阴影,她后来知道了我的身世,非但没有嫌弃我,还将当年对女儿的亏欠加倍补偿到了我身上,而我爸一直背负着沉重的心理负担,除了报考跟警察相关的专业这一点之外,对我更是有求必应。” 大概是被酒精麻醉了,郝宇的陈述杂乱无章,不过事先了解过另一面的知时还是听明白了。 她倒是有点佩服起郝卫平来了,竟如此坦诚的将自己的心魔告诉给郝宇,按照他的陈述,真要追究起来,季岁末的死亡他可是存在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都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中。 “呐,再来一盘!”没心没肺的克洛诺斯一手擎着肉串,一手将空了的盘子递到知时眼前,全然不顾此刻气氛是多么阴翳,人家表情是多么凝重。 终于想到身边还有条大尾巴的知时猛回头:“喂,很贵的!” 克洛诺斯指指寒宇:“不是他请客么?” 合着把人家当冤大头了! 知时按捺下额头暴起的青筋,努力安抚自己:不气不气,这货没在郝宇落井时在上头往下拍板砖已经很不错了,用吃的堵住他的嘴,也落得个清静。 这样想过后,知时抬手喊来服务员。 太晚了,客人陆续离开,知时看看醉倒在桌子上的郝宇,皱着眉头咕哝:“这该怎么办啊?” 克洛诺斯揉下巴睥睨郝宇:“卖掉买灯怎么样?” 知时转过头狠狠的瞪了克洛诺斯一眼:“他可不如你值钱,要卖也是卖你!” 结果他笑嘻嘻搂住知时肩膀:“在你心里,果然还是我的分量更重些呢!” 知时懒得跟他抬杠,翻出电话一看,实在太晚了,找陆倩她们不合适,而她又不知道郝宇朋友的电话,更不知道郝卫平夫妻的电话,只好威逼加利诱后,让克洛诺斯把他夹回游乐园。 趴在床边看着熟睡中仍旧眉头紧锁的郝宇,忍不住伸手想要将他抚平,却被克洛诺斯一把抓住:“你逾越了。” 知时抬头看克洛诺斯,轻声说:“就在几天之前,我还给他换尿布,洗身体,哄着他入睡。”顿了顿:“你觉得经历过那些后,我对他的看法还是单纯的倾慕对象么?” “不然呢?” “克洛诺斯,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现在就是忍不住想去关心他,却和初衷完全不同了。”自嘲的笑了笑:“再者说,我不认为天天和异性形影不离,同吃同睡的自己有资格对他怀有别样的心思。” “那就不要给他希望。” “同样我也不认为,在他绝望的时候对他不理不睬是正确的。” “呵……” 正这时,郝宇电话突然响了,知时和克洛诺斯对视一眼,如果能喊醒郝宇,那之前也不必她大费周章诓克洛诺斯把他带回来了。 但她不接电话就一直响个不停,没办法,知时硬着头皮接起来,是个紧张的女声:“喂,小宇你在哪儿呢?” “呃,抱歉,我是郝宇的校友,他今天晚上喝了点酒,现在睡着了。” 电话彼端一阵沉默后:“啊,是小宇的女朋友吧,你好,我是他妈妈。” 知时忙解释:“伯母你好,你误会了,我和郝宇同学只是普通朋友,我叫不醒他,又不知道他朋友和家里的电话,才把他带到我这里的。” 据说曾经坚决反对女儿早恋的郝母,此刻却异常开通:“我也是刚从他爸那里听到了一些事,所以有点担心他,才给他打电话,没想到打扰了你们,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晚上就麻烦你照顾小宇,等他明天早晨醒过来,让他带你回家,我和他爸也好感谢你。” 对于郝母忽略她话里的重点,自动脑补出的情节,知时有点无可奈何。 转念又想到:他爸,郝卫平?假如见到当时挡在季岁末身前的她,不知道会是一种什么表情! 郝母又柔声细语的说了一些关心话,才客客气气的结束通话。 知时不解的咕哝一句:“这难道就是成年和未曾年的区别——都不问问我的个人情况?” “先前死了一个呢,就算你是个女流氓,她也不敢怎么样的。”克洛诺斯吊儿郎当的说完后,对她招招手:“过来,睡觉。” 愣怔的知时回神,这间小寝室有两张双层床,假如她和克洛诺斯睡在一起,被郝宇发现……想到这里果断摇头:“今天晚上我睡上铺。” “之前只准备了一床行李,褥子给那个臭东西盖了,我们只剩下一床被子了。” “没关系,我盖大衣。” 克洛诺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你来给我当褥子,不然……”视线转向郝宇。 吓得知时立马服软,大不了今天晚上不睡了,明天赶在郝宇之前起来就可以了。 但她实在太累了,头枕上克洛诺斯的胳膊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第40章 请注意:身世 郝宇目眦欲裂的指着他们:“你们,你们居然……”气得不轻,口齿都不麻溜了。 完蛋了,被捉“奸”在床了——她一脚接一脚的踢踹着旁边的“证据”,一边努力朝郝宇伸出手,哀怨悱恻的说:“男神,你听我解释!” 郝宇捂住耳朵:“不听不听我不停……” 诶?这剧情走势有点诡异啊! 知时猛地睁眼看朝外看去,对上的竟不是惬意自在的克洛诺斯,而是一脸尴尬的郝宇。 “对不起,我只是看到你的被子掀起来了。”郝宇站直身,无意识的按揉着自己的腿:“想帮你盖上。” 这话什么意思,知时看看自己的脚又看看郝宇的腿,突然明白过来,她刚才做梦了,梦里使出吃奶得劲踢克洛诺斯,实际上被她踹到的却是来帮她盖被子的郝宇。 这么差的睡相居然被曾经暗恋的男神撞见……于是无地自容的知时做出一个更丢脸的举动——她一把拉过棉被,兜头蒙住整张脸面。 但郝宇没有笑她,沉默很久后,他艰涩开口:“知时,你也是从b市出来的,生日也是6月9号,对那段往事比我知道的还早,外加桃木的手链和长命锁,是不是……”深吸一口气:“寒章的女儿?” 知时慢慢掀开棉被坐起来,正对寒宇:“我不瞒你,那年6月9号我爸也去了青山湖,并在长椅上捡到了我,他前一段时间回b市,听说了这件事,还以为我就是你,我也这样认为,但机缘巧合,让我知道了一些事,当年寒章和季岁末只有一个儿子,至于我究竟是谁,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知道,我爸捡到我时身上包着的那条婴儿抱被,其实是你的。” 郝宇惨白的脸慢慢恢复红润,极轻的呢喃了句:“太好了。” 知时没听清:“什么?” 郝宇展颜一笑:“没事,突然觉得有点饿,一起去吃早饭吧?”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环顾一圈:“你怎么住在这里?” 知时讪讪的回答:“便宜。” “对了,你那个堂哥呢?” 知时这才想起从前最爱赖床的克洛诺斯居然一早就消失不见,实在太稀罕了,抬手抓头发:“我也不知道。” 简单洗漱后,知时跟郝宇一起出门,到附近的早餐店,找到一处靠窗的位置,面对面坐下。 和郝宇一起吃早餐,感觉真的很奇怪,但更奇怪的是一直没看见克洛诺斯,知时有点不安,吃得心不在焉。 沉默的吃完,郝宇去结了账,并打包了一份早餐回来递给知时。 知时茫然抬头:“这个?” 郝宇笑容温润:“堂哥应该还没吃,带回去给他。” 两人并肩往回走时,郝宇突然出声:“寒章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知时想也不想:“她很善良,就算面对潦倒的生活和恶毒的诅咒和也没有怨天尤人,她始终坚信寒章没有杀人。”转过头,目光灼灼的盯着郝宇:“她很爱自己和寒章的儿子。” 听到这一句,郝宇眉眼处不经意间泄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如果真的相信自己的丈夫,疼爱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还会自杀?” 知时锁住眉头:“所以我对她的死因,也存在着疑问?”又低头看了一眼郝宇腕上的手链:“你戴着的这条手链,应该是寒章的,但季岁末说过,寒章的手链在之前遗失了,所以之前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已经遗失的手链却跑到了你这里。” 郝宇倾听着知时的话,突然转了话锋:“季岁末?听你这口气似乎和她很熟,但其实你们压根就不可能见过面吧?” 知时后知后觉,但有关克洛诺斯的事情,她没有权利擅作主张的说出去,只能打哈哈:“这个……那个……呵呵……” 郝宇看着她勉强挤出的笑容,抬手很自然的就摸上她的脸:“算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手感还好么?” 知时和郝宇不约而同看过去,就见一只巨型黄鸭宝宝站在他们身后。 知时惊诧的瞪大眼睛:“你怎么回事?” “我在努力赚钱。” “嗯?” “养我的小宠物。” 知时忙把手上提着的早饭递过去:“你还没吃吧,这是郝宇给你买的,找个地方趁热吃。”用食物堵住他的嘴,防止他信口开河。 克洛诺斯倒也不客气,伸出两只肥厚的“鸭翅”接过去,然后扭头斜视郝宇:“本来就有股让人不舒服的味道,还搞得一身酒臭,你怎么还不走?” 郝宇脸上一红:“昨天给你们添麻烦了。” 克洛诺斯空出一只“鸭翅”不耐烦的挥挥:“行了心了,赶紧走吧。” 被这么明显的嫌恶着,郝宇表情越来越僵硬,但他还是维持着礼貌跟克洛诺斯道谢,然后对知时说:“等我回去处理点事,可以再联络你么?” 知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郝宇看了一眼旁边超大只的“黄鸭宝宝”,然后才说:“是关于季……我生母的事。” 这样说来她可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所以知时点头了,在和郝宇分开前,知时又把昨天晚上他养母打来电话的事情和他说了一声,并委婉的告诉郝宇,他养母可能误会了,让他回去解释解释。 多亏郝宇脑子够用,才能理解知时那拐了十八道弯的暗示,他微笑着答应了。 等郝宇走远,知时伸手遮在眉骨处,作势遥望太阳:“咦?和昨天一样,我还以为它今天是打西边冒出来的呢!” 克洛诺斯伸出“鸭翅”扑棱乱知时的头发:“呵……” 在克洛诺斯本本分分当鸭子的第三天傍晚,郝宇又来了,提着个大号手提袋,身后还背着个大旅行包。 知时歪着脑袋看那鼓鼓囊囊的大包:“你要出远门?” 郝宇把背包卸下来,从前面的夹层里掏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递到知时面前:“这是我爸私下保留的资料,包括一些现场照片和证人笔录。” 知时茫然的接过来:“什么?” “当年3.23命案的资料。” 知时看看档案袋,又看看郝宇:“你要回b市?” 郝宇点头:“我用这三天时间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现在可以一心一意去调查当年事实的真相。” “嗯,你去吧!”一直冷眼旁观的克洛诺斯突然说道。 郝宇看看站在一边的克洛诺斯,然后把那个大号手提袋拿过来递向克洛诺斯:“堂哥,现在一天比一天冷了,只穿着单薄的练功服容易感冒,这件毛呢大衣是今年最新款,我觉得它很适合堂哥的气质,所以就买下来了。” 克洛诺斯也像知时一样歪着脑袋:“像你这种就叫贿~赂吧?” 郝宇噎了一下。 知时把手提袋推回给郝宇,粗声粗气的说:“他穿什么都白瞎,不用搭理他,你自己留着穿就好。” “喂,宠物,你逾越了,这是他进献给我的。”然后挑着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扒拉开知时的手,从容的自郝宇手中接过手提袋,转到一边去试衣服了。 知时扶起差点掉了的下巴,对着郝宇尴尬的笑:“呃,我堂哥他,这里……”抬手指指自己的脑袋:“你知道的哈……”节操这种东西,克洛诺斯是没有的,不然不会被人赶出来,非但没有“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的感叹,还玩得倍开心! 郝宇也附和她笑:“嗯。”顿了顿,脸色微红的提出要求:“可不可以拜托你和我走一趟b市。” “哈?”知时疑心自己听错。 郝宇把自己来之前想好的腹稿一股脑掏出来:“虽然有点失礼,但我之前联络过你的朋友陆倩,她说你最近并不太忙,而我对b市并不怎么熟悉,所以想请你给我当向导,加之你之前应该就我亲生父母的事情做过调查,所以由你领路,肯定会事半倍功……” “等等,你认识陆倩?” 郝宇坦诚的说:“那个时候你下落不明,我联系不上你,就去找她了。” 知时心底涌上一股异样滋味:“哦……” 穿着呢大衣的克洛诺斯转过身来:“不行呢!” 知时抬头看过去,黑色长及小腿肚的毛呢大衣,还是收腰的款型,穿在克洛诺斯身上,将他衬托得愈发耀眼,就连同为男性的郝宇都微微闪了闪神。 “明明这么合身,怎么就不行了?”知时忍不住出声。 “哦,我说我要打工赚钱,没空陪他瞎晃。”克洛诺斯一手拢着衣襟,一手撩起夹在衣服里的发辫。 看着挺自然的动作,但知时就是觉得,他往里倾注了风情,竟让这个十分常见的动作变得异常撩人。 吾靠——现场就她和郝宇,你丫这美人计打算诱惑谁? 沉默了一会儿的郝宇插嘴进来:“我也知道让你们这么陪着我到处跑不怎么好,毕竟这事和你们关系不大,所以……”斟酌了一下用词,小心翼翼的说:“我想雇佣你们。” 第41章 请注意:身世 知时想也不想:“这样不太好吧?” 郝宇耳根子又红了:“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克洛诺斯不等他解释完就没羞没臊的出爪子:“先把前账结了。” 郝宇一头雾水,喃喃重复:“前账——什么?” 克洛诺斯颠颠爪子:“找出你的身世,了解你生母的为人,照顾臭乎乎的你……”后面的话被及时出手的知时堵住。 郝宇看着一脸尴尬的双手死命捂住克洛诺斯口鼻的知时,善意的提醒:“你这样很容易造成他窒息。” 本就有二十公分的身高差,加之知时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冲上来,所以定格后再看他二人,就像知时亲昵的挂在克洛诺斯身上一般,郝宇有点愣神。 就在知时不知道怎么回答郝宇这话时,克洛诺斯抬起另外一只手扒开知时,对郝宇再次颠爪:“看在我的扁豆面子上,给你打九折,只收你9999好了。” 还挂在他身上的知时小声咕哝:“什么打九折,你怎么算出来的9999?” 克洛诺斯不防不避郝宇,大咧咧的说:“九折啊,商场里都这么说,其实就算五折他们都不赔呢!”散漫的瞥了一眼郝宇,又说:“我昨天又看好了一盏灯,标的就是这个价。” 知时胃抽,人家都暗骗,这家伙明坑啊! 出乎知时预料,在她印象中一直拥有金头脑的郝宇,竟不管不顾就往克洛诺斯挖的坑里跳,只见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卡,在克洛诺斯眼前晃了晃:“我现在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金,但可以跟堂哥去刷卡。” 克洛诺斯一晃就到了郝宇身边,伸手搭上他的肩膀,笑眯眯的说:“我就喜欢像你这样识趣的宠物。” 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某孽畜榨干这台智能自动提款机后,肯定会毫不留情一脚踢开,至于这个期限,呵呵……就算郝卫平赚钱的速度媲美印钞机,估计也敌不过曾经的土豪头子的败家速度…… 在知时坚决反对下,克洛诺斯不情不愿的放弃了那盏9999的灯。 去人偶工作室结算工钱,刨除住宿、道具损失等费用,结果克洛诺斯的第一份工作,就赚到一百块,余下那两天的鸭子算是白做了。 知时气不过,要理论,人家有凭有据,一则,免费住宿是指应征的临时工,但不包括临时工的家属;二则,人家把鸭宝宝服装拎出来给她看,知时一天没盯着,大黄鸭竟变身丑小鸭……清洗费好贵,知时无言以对。 捏着皱巴巴的一百块,知时垂头丧气走出工作室。 郝宇凑近她:“从今天开始,你们就算我的助手,你放心,我会按照正常市价雇佣你们。” 知时抬手一把攥紧那一百块,就好像掐住某蛇的软肋,咬牙切齿的说:“那个蠢货,真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一条胳膊搂住她的脖子:“扁豆,想扒谁的皮,我帮你。” 知时僵硬的转头,对着克洛诺斯皮笑肉不笑:“我的户头见底了,今天的午饭和晚饭,吃笨蛋。” 克洛诺斯挤开凑近知时的郝宇,仗着身高优势,抬起另一条胳膊搂住郝宇:“怎么会,我恩准这只宠物向我们进献食物。”转头盯着郝宇:“你会奉上大餐的,对吧?” 这怪异的三人行,引来超高回头率,不时有人举高手机作拍照架势,吓得知时果断和他们拉开距离,并掏出克洛诺斯背包里的口罩给他戴上。 但没想到此举适得其反,知时是躲开了,但克洛诺斯的胳膊还吊在郝宇的肩膀上,出类拔萃的俩男人,勾肩搭背走在大街上…… “好搭!” “好配!” “好有爱!” 听得知时差点暴走,猛地挤进他们两个之间,一把挽起克洛诺斯的胳膊,拉着他快走几步。 “怎么?”克洛诺斯微微偏头来看气鼓鼓的知时。 知时小声咕哝:“你别毁我六斤清誉。” “六斤?”耳尖的郝宇忍不住插嘴。 克洛诺斯转身面对知时,抬起另一条胳膊勾住她的脖子,站在郝宇角度看过来,就像把知时整个搂入怀抱中一样:“你那个时候只有六斤哦,所以我没心没肺的扁豆就管你叫六斤了,呵……不要嫌土,我的笨豆子也想不出更好的名字来了。” 有些事实,已经很明显了,但似乎只要不说清楚,就好像还可以当做不存在一样,所以郝宇对克洛诺斯的暧昧动作视而不见,他只盯着知时看:“原来我是你的六斤啊!” 尴尬的知时满脸通红:“对不起,我不知道,假如我知道……” 郝宇打断她:“我觉得六斤也不错,挺好的。” 知时:“……” 车票是身为“雇主”的郝宇理应负责的,所以他在询问过知时晕不晕车后,就独自去买了。 上车后,知时发现郝宇买的竟是最后长排的座位号,又瞄了一眼手里的票号,是中间的位置,抬头对上郝宇,一眼就看见他泛红的耳根,知时突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开口:“那个时候在公交车上,是偶然么?”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郝宇却听明白了,沉默片刻后,他笑了笑:“旁边也有空位,不是么?” 听到这句后,知时走神了,等到坐下后才发现,郝宇刻意安排的座位,还是被打乱了,看着环抱肩膀,高翘二郎腿坐在她和郝宇之间的克洛诺斯,知时皱眉:“喂,你不是最喜欢靠窗的位置么?” 克洛诺斯撇嘴:“叶子都掉光了,不好看了呢!” 知时:“……” 于是本该美好的一程,变得乏味枯燥。 将近四个小时的车程下来,已经错过午饭时间,出了长途汽车站,郝宇没有主动询问克洛诺斯想去哪里吃饭。 克洛诺斯环顾一周,然后没跟郝宇客气,挑了档次最高的一家酒店,二话不说直接钻进去。 走在后面的知时一把拉出郝宇,凑近他小声说:“扁筱筹是个脑瓜子灌水的祸害,以后有什么事别问他,不然吃亏上当有你哭的。” 郝宇拍了拍知时的手,笑着安抚:“放心吧,只不过吃几顿,我还是能承受的。” 在知时的警觉和过了饭口酒店准备的高价食材断货的情况下,这一顿饭还是让克洛诺斯吃进去“半盏灯”。 看着账单,知时顿觉胃抽筋,而剔着牙的克洛诺斯满足打了个的饱嗝,慢悠悠的说:“不错不错,比我家扁豆做的受吃多了,晚上继续啊!” “啊你个大头鬼!”不让你买灯,你就给他两顿吃出一盏灯的价钱,诚心的吧?忍无可忍的知时把宣传单敲他脑袋上了。 吃一百颗豆不嫌腥的郝宇居然还问克洛诺斯:“接下来我们先去找个地方落脚?” 知时扳过来郝宇的脸,使他对上自己:“这里的旅店不紧张,我们晚上再找地方就赶趟,目前首要任务是你最想去哪里,时间还够用,我们可以先看看。” 郝宇安静的盯着知时的双眼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我想……去青山湖看看。” 知时抬手比了个“ok”,然后把大旅行包挂在了克洛诺斯身上,牵骡子一样牵起他:“走吧,出了这家酒店没几步就是直达青山湖的公交车站点。” 上车之后,知时想了想,还是先给郝宇做了建设:“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季春波曾是青山湖的工作人员,他在同事之间的口碑不错,但大家都没见过季岁末,你是学这个专业的,最明白人们喜欢以讹传讹的心理,从他们嘴里听到的季岁末,并不是真实的她。” 如愿坐在知时身边的郝宇点点头:“我爸也提醒过我,站在他的角度,他说自己女儿为其自杀的男人,不但逍遥自在的活下去,还找了个比自己女儿更漂亮的姑娘结婚生子,他没办法做到淡然以对,偶然间听说季岁末人品有可能不太好,他潜意识里会抵触去调查真相,偏执的认为,假如季岁末不是本身有问题,人家又怎么会说她人品不好,像寒章那种男人,找个人品不好的女人就对了……他受这种负面的暗示效应影响,越来越不待见季岁末,后来更是将她看成像寒章一样罪大恶极的坏女人,因此,把季岁末推上不归路的罪人里,有他一个。” 知时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车窗外:“正所谓三人成虎,譬如他们都说,是季岁末逼着养母去上吊的,但现实却是,她养母上吊之前的确跑去找季岁末,但一见到她就给跪下了,并不停哭诉是季家对不起她,假如真是季岁末逼迫她养母,她养母那些举动又是为什么?儿子已经死了不是么,她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郝宇沉默了一会儿,这次终于鼓足勇气问出来:“这些,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知时噎了一下,扭头去看坐在前排,神情颓靡的某蛇,他还在闹别扭,明明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却不搭理她。 沉吟片刻后,知时还是掏出了电话,并盯着郝宇的眼睛,诚挚的说:“我信任你,所以希望你能帮我保密。” 第42章 请注意:身世 郝宇坚定的说:“我不是个多话的人。”这是承诺。 知时会心一笑:“我知道。”身体前倾去拍克洛诺斯肩膀:“喂,我把那些东西给他看了啊?”这毕竟事关他的秘密,理应知会他一声。 良久,长蘑菇的某蛇郁郁转过头:“呐,好不容易搞到的,相片一千一张,视频一万块,合理吧?” 知时不理他,直接翻出当初偷录的那段视频,毕竟是公共场合,知时顺手找出耳机插好,然后将手机递到郝宇眼前:“你看看吧。” 郝宇将视线从知时脸上移到手机屏幕上,接着满是疑惑的一手接耳机,一手接手机,点击播放,才听了两句,面色丕变,沉默的看完整段视频,然后摘下耳机:“这是什么?” 知时把刚翻出来的相片递给郝宇:“那就是季岁末和她的养母,角度不好,画质不清楚,但这里还有相片。” 郝宇先抬头看看知时,后低头瞅瞅照片,放在最前面的那张就是季岁末抱着小寒宇站在家门口照的那张——也是季岁末留在人世最后影像。 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艰难的接过照片:“这是……” “你生母和你。”顿了顿:“你的眼睛,像极了她。” “……她很漂亮。”沉默良久后,郝宇才出声,随即又问:“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弄到的。” 知时深吸一口气,到底还是实话实说了:“拍这相片的人——是我!” 郝宇愕然抬头:“怎么可能?” 知时先看了看坐在前排只顾着发挥霉烂之气的克洛诺斯,才接着说:“我知道这话听起来好像天方夜谭,但它的确是真的发生过,我不但见过她,还曾和她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虽然公交车上没几个人,但有些话可是不适合大声说出来的,所以知时往郝宇身边凑了凑,压低嗓音说:“我目睹了季岁末生前最后一段时间的艰难日子,我看到她独自一人生活在那间小土房里;看到她每天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遥望着房前屋后的路等她的恋人回家;看到她听闻季母噩耗跑去奔丧,却被乡邻唾骂;看到她在月子里,还有警察登门强调她的爱人犯下重罪,如果她不把他叫出来,就犯了包庇罪……” 郝宇的表情已经不是震惊可以形容,他对着知时,瞠目结舌。 “你真正的生日是5月29号,护士抱出来后,是我接的你。”揉了揉当初被他拳头敲中的手心,知时露出怜惜表情:“我原本以为那个孩子是我,结果却是个男孩,那个时候是想回来的,可你的小拳头轻轻落在我手心,我有点不忍心,因为你母亲和你身边只有我和筱筹。” “太荒谬了!”郝宇终于挤出四个字来。 但知时却以平静的语调说:“我会知道你身上的胎记,是因为我曾亲手给你洗过澡。” 郝宇的白脸里渐渐透出了红。 虽然知时交了实底,但郝宇哪能那么轻易就接受了,再者这种公交车上也不是谈这种话题的最佳场所,随后一路沉默,直到下了车。 旧地重游,两种心境。 最初来这里的时候,只觉得这里是个很一般的公园;再来却是为寻季岁末;现在重看,这里的配套设施比之十九年前可是好上太多。 出乎知时预料,郝宇没有找人询问往事,而是让知时带他到打捞出季岁末遗体的地方。 听到这个要求,知时知道,郝宇大概多少还是信了她之前的话的。 当年荒芜的僻静地,现在全都修上了堤坝,当年的老旧长椅也更换上了现代感十足的景观椅。 郝宇和知时并肩坐在长椅上,听她说:“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我的身世,因为之前听我爸说,他是6月9号在这个公园里捡到的我,也就是在同一天,我的‘生母’遗体被人发现,所以我一直把注意力放在9号,没想到,她7号一早就出了门,你可以看看那几张照片,她的表情十分祥和,没有任何打算轻声的迹象,我就大意的放她出门了,没想到她会一去不回。” “那我是怎么来到这里,从而被我爸捡回去的?” “你生母一晚上没回来,我就察觉情况不妙,抱着你来到市里,但我没见到郝卫平,不放心又来到这边,想守在这里等着她来,天太晚了,就这里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出来后,我抱着你来到这里,本打算如果遇上你生母,就劝她回去,路上有好心人指点我给你捂得太严,我就把裹在你外面的那条你生母亲手缝制的抱被丢在那边的长椅上,后来因为听到你生母的消息,我仓惶的赶过来。” 知时说到这里,抬手一指前方的堤坝:“原来这里都是乱石堆,发现你生母遗体的那边尤其崎岖,我抱着你下不去,就把你放在这个长椅了,没想到再回来,你已经不见……” 郝宇终于直视知时:“假如我相信你的这些话,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回到从前的么?” 知时转头去看蹲在岸边悲春伤秋的克洛诺斯,最后咬咬嘴唇:“他不是我的堂哥扁筱筹,而是异世界的生命体,他拥有超能力,可以打开虫洞。”吸了口气:“我爸说,当初他捡到我时,我身上只抱着一条抱被,我们以那条抱被为媒介回到过去,结果找到的却是你的身世……” 郝宇也向克洛诺斯看过去:“你失踪的那几个月,就是和他在一起,对么?” 知时点头:“是。” 见知时毫不犹豫的回答了,郝宇涩然一笑:“他很维护你吧!” 知时想也不想:“怎么可能,他只是把我当成宠物。” 但郝宇视线已经放到静水微澜的湖面,目光沉沉浮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后来郝宇在当年打捞出季岁末遗体的堤坝上蹲了半个小时,又绕着青山湖赚了两圈,终究什么人也没问,就这么不言不语的下山了。 而克洛诺斯郁结之气,撞上豪华大餐,瞬间消失无踪,并不时夸奖郝宇是个比知时懂事多的了宠物。 但郝宇却在克洛诺斯吃饱喝足后,沉声问他:“你的时间,和我们人类的是不同的吧?” 克洛诺斯挑眉:“嗯?” “譬如对于我们人类来说,野草一岁一枯荣,蚊蝇一生不过短短几个月,猫狗就算长命,最多也就十几二十年……时间不同,到了最后,总会有一方被留下来。” 克洛诺斯无所谓的笑笑:“人类都知道猫狗寿命短,可因为这个理由,他们就放弃养猫养狗了?” 郝宇的脸微微涨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克洛诺斯摇头撇嘴:“你想太多了,扁豆呢,只不过是我养的一只小宠物罢了。” 听到这话,本就心事重重的知时坐不住了,霍然起身,丢下一句:“我出去透透气。”然后快步离开。 郝宇眼底闪过一丝流光,克洛诺斯冷淡的看了他一眼:“何况,就算时间不同,那也只是你的时间和我们不同步而已。” 郝宇不解:“你什么意思?” 克洛诺斯还是那种无所谓的笑容:“只要有我在,真正的人类,是根本无法到达属于那片领土的,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郝宇愕然:“或许有特例……” 克洛诺斯摊手:“等人类能凭自身的免疫系统克服强大的排异反应时,你再来跟我讨论这种特例。” 郝宇还想说什么,但克洛诺斯已经站起来:“扁豆已经回来了,可以走了。”又瞥了一眼:“房间要两个就够了,我和她是一直睡在一起的。” 郝宇好不容易攒出来一点红润的脸,又褪了色。 虽然克洛诺斯这么说,但郝宇还是要了三间客房。 等知时从浴室出来后,不出所料的看见头发还湿漉漉的克洛诺斯以莲卧观音的姿势霸占了她半边床。 习惯成自然,知时淡定自若的边擦着头发边走过来,坐在窗边的梳妆台前。 虽然把那些事情告知郝宇是经过克洛诺斯同意的,但知时还是觉得有必要就此事和他说点什么:“我把你的事情告诉了你不喜欢的人,你会不高兴么?” “没什么的。” 就在知时刚就他的大方奉承克洛诺斯几句时,没想到他接着又说:“找到你想知道的答案后,让他干掉就好了。” 知时的脸刷的一下白了,猛地转过头来紧盯着克洛诺斯:“你不能这样?” 克洛诺斯笑眯眯的伸手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知时连连摇头:“你不能这样。” “哦,那就真的把他干掉好了。” “你什么意思?” “你听话点,到时候只让他忘掉你我就好了。” 知时喃喃重复:“忘掉……” “你不乐意?” 老半天,叹息一声:“也好。” 虽说当初郝宇提出来让知时和克洛诺斯当向导,但行程的安排却全是他制定的。 第二天他们吃过早饭,直接打车去了季岁末最后生活过的乡村。 将近二十年过去,后来又修了公路,打通隧道,不必再走盘山道,原本一个多小时的行程,现在二十来分钟就到了。 当年的小土房还在,不过早就坍塌,郝宇进去看,只剩一片狼藉,不过墙上贴着的那幅画还是勉强看得出原本图案。 知时说,那是季岁末尤其喜欢的,寒章画的画——不得不承认,那个嫌疑犯,他真的多才多艺! 随后他们去找季父,那个时候他还不五十岁,现在应该还在人世吧? 第43章 请注意:身世 结果房还是原来的房,人却不是原来的人了。 知时收敛失望表情,挤出甜蜜笑容和新房主凑近乎套情报。 获悉季父在儿子和老婆相继过世后,就把追寻寒章当成活下去的动力,后来岁数大了,他的一个远房侄子看他孤苦伶仃一个人怪可怜的,来把他接去养老,已经过去很多年,早和家乡这边断了联系,没人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 知时心念一动:“他那个侄子叫什么?” 新房主摇头:“那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又指点她说:“你们到村口的锅炉房去找那个铁匠,老季头搬走前,总爱去他那里唠嗑,他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于是知时一行人找到铁匠,竟是个七十多岁,耳不聋眼不花,倍精神的老大爷。 老铁匠说,他也没见过季父的那个远房侄子,但听季父话里话外的意思,他那个侄子还是蛮有出息的,好像姓赵,在大城市里有车有房,还有个漂亮媳妇…… 知时追问姓赵的那人究竟是季家的哪门亲戚,老铁匠也不清楚。 不过在知时一行人告辞前,老铁匠又说从前三天两头跑警局要结果的季父自从和侄子接触上之后,就再也没去过警局……总结性的慨叹季父一辈子坎坷,最后老有所依,晚景还算不错吧! 走出锅炉房,郝宇和知时正商量接下来去哪,就见一个路过的三十多岁的男人频频回头看知时。 郝宇蹙眉贴近知时:“你认识他?” 知时一口否决:“怎么可能?” 蹲在墙头上的克洛诺斯一跃而下,堵住陌生男人的视线:“看什么看?” 男人瞪大眼睛:“你……” “你什么你?”一副拦路抢劫的小地痞架势。 “我小时候见过你们两个。”挠挠头:“不对啊……” 克洛诺斯胡诌起来,脸不红气不喘:“你什么眼神啊,我比你年轻多了好吧!” 身为他的同伙,知时羞愧的捂住脸。 对方尴尬的打哈哈:“不好意思,最近总是认错人。”小声咕哝:“呵呵,一次比一次错的离谱,上次在外地把我同学老板错看成死人也就算了,这次竟把比我还小的当成小时候见过的人了。” 知时理亏,过来拽克洛诺斯,冲对方甜甜微笑:“没事没事,我们大众脸,常被认错。”说完就要走。 但对方却说:“诶,等等,你们认识季岁末么?” 知时定在原地:“怎么?” 对方沉吟片刻:“没什么哈。”摇摇头:“毕竟死了那么多年了。” 这分明是知道什么的形容啊?知时和郝宇对视一眼,两人从眼神中看出对方想法,最后郝宇对知时点点头。 等那陌生男人走远后,郝宇独自追过去。 半个小时后,郝宇表情凝重跑回来。 知时心一提:“出了什么事?” 郝宇喘息着说:“我套出来了,刚才那人同学的老板姓赵,叫赵越,四十五六岁。” 知时不解:“嗯?” 郝宇顺了口气:“长得很像季春波。” 知时惊愕出声:“什么?” 郝宇眉头紧锁:“那人说他小时候总喜欢去季家,季母去世后,他还去砸过季岁末家的玻璃。” 知时看着郝宇:“你问过他是在哪里见到赵越的了么?” 郝宇又点头。 知时拉起他的手就往锅炉房走,回去问老铁匠季父的那个侄子是不是也在那座城市。 老铁匠回忆了一下,最后给出确切答案:“对对,就是那儿。” 再出来后,知时不确定的问:“季春波,应该是死了吧?” 郝宇掏出手机,翻出郝卫平的号,但迟迟都没按下播出键。 知时问他:“为什么不打呢?” 郝宇坚定的说:“我了解我爸,他即便再不喜欢寒章,也不可能在这上面造假。” “假如是什么环节出了差池呢?” 郝宇盯着她:“什么差池?” 知时鼓起腮帮子:“那个时候,这里真的很落后,小地方的法医技术水平和设备也不是很好,一个不小心……” 郝宇果断播出电话号,但得到郝卫平十分肯定的回答,死者确系季父季母的亲生儿子。 知时颓靡了。 郝宇喃喃的说:“赵越和季家有血缘关系,长相相似也不足为奇。” 知时认同。 又爬上墙头的克洛诺斯居高临下:“你们老祖宗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知时抬头:“你什么意思?” 克洛诺斯嗤笑:“跟着傻瓜变笨蛋。” “哈?” 克洛诺斯目光从知时脸上转到郝宇身上:“呐,李世民谋杀李渊的儿子,并一举成功,可李世民也是李渊的儿子呢,所以李世民死掉了?” 知时惊叹:“你还知道李渊?”随即想起他说过的,卡俄斯曾让他死记硬背好多历史知识,这么通俗的故事,他肯定知道,眼珠一转:“你这是谬论,李渊有好多个儿子,可季父季母只有一个儿子。” 克洛诺斯耸肩摊手。 郝宇转身又去找老铁匠,这都第三次了,实在有够不好意思的,所以他说:“王爷爷,我请你吃饭。” 意外收获,季父季母还真不止季春波一个儿子。 早年季父在外闯荡,俩儿子相差不到两岁,都很小,一时没照应过来,两岁的小儿子就丢了,季母恍惚了两年,直到捡到季岁末才渐渐好转。 知时猜测:“难道那个侄子,就是他家丢失的二儿子?” 但郝宇却不这样认为:“正常情况下,如果是丢失多年的儿子找回来了,并且出人头地,一般人在老朋友面前,就算不大肆鼓吹,也会详尽的说说基本情况,而不是遮遮掩掩吧?” 知时眨眨眼:“要不要去看看那个赵越?” 郝宇在知时眼前晃了晃攥着的电话:“我要了之前那个人的电话号。” 知时赞许的重拍郝宇肩膀:“真是个聪明孩子。” 郝宇呲了呲牙:“咱俩同岁。” 克洛诺斯挤进他们两个之间:“喂,你怎么从不夸我?” 知时翻个白眼,不理他。 对于郝宇来说,汽车火车飞机票,统统不是问题,问题是路途实在太远,购票需要身份证,而克洛诺斯是个黑户! 知时认真的和克洛诺斯商量:“要不你暂时留在这里,等我们见过赵越后,再回来领你?” 克洛诺斯冷眼看着知时:“你打算饿死我么?” 知时诧异:“我给你在饭店里定好一日三餐,再留点钱,怎么可能会饿死你?” 克洛诺斯凑近知时:“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天天抱着你睡?” 知时果断的:“因为你把我当床垫子。” 克洛诺斯眯眼:“我要真压着你睡,你早就成真正的扁豆了。”撇撇嘴:“没有营养液泡,又没得浓缩营养液吃,只能靠你散发出的营养分子撑着了。” 知时嘴角抽抽:“原来如此啊——”尾音拖出去老长,灵光一闪:“你可以带着我和郝宇做空间转移。”双眼直冒“¥”,呵呵笑道:“可以省下好多钱。” 克洛诺斯摊手:“如果你不怕他碎成渣渣的话,我倒是无所谓。” “什么碎成渣渣?”死劲瞪他:“别以为我不懂你就诳我,都通过那么多次,我还不是好好的?” “你和他又不同。” 知时想了想,又满不在乎的说:“那好吧,我和六斤坐飞机,你在后面跟着跑去好啦!” 克洛诺斯想了想:“这样啊。” 知时挑眉:“你有意见?” 克洛诺斯勾上她肩膀:“这个游戏开始乏味了,咱们还是回家买灯去吧!” “鸡蛋碰石头,石头不让鸡蛋碰,鸡蛋偏要碰石头……”垂头丧气的知时跟在克洛诺斯身后扒拉着手指头咕咕哝哝。 最后克洛诺斯告诉郝宇,买两张机票就好了,郝宇照办,就在知时想象着克洛诺斯咬紧牙关,狼狈的追在飞机屁股后时,没想到他大摇大摆随他们两个一起登机了。 “你怎么上来的?” 克洛诺斯笑眯眯:“因为我长得帅。” 知时毫不给面子的反驳:“一派胡言。” 克洛诺斯瘪嘴:“他们的眼神坏掉了呢!” “很有可能。” 下了飞机,已经是半夜,先休息,休息一晚后,知时一行人根据郝宇得来的地址找上那间旅行社。 但前台接员待说他们老板最近出门了,归期不定。 知时和郝宇不约而同露出失望表情。 跟在后面的克洛诺斯出声:“方便透露一下你们老板家的地址么?” 前台接待员维持着职业性笑容:“这种私人问题,我们不太方便回答。” 回过神的知时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只见她从克洛诺斯背后的旅行包里翻出一本老式影集,找到季春波的照片递到接待员眼前:“你看看,这是你们老板吧?” 接待员凑近来看:“这个……” 知时笑眯眯地说:“我们是他老家亲戚的子女,正好来这边玩,父母就让我们顺道来看看他,对了,你家老板几年前接回来一个叫季俊彦的老人吧?” 接待员想了想:“你是说我们老板他父亲吧?” 第44章 请注意:身世 知时不过是在投石问路,开口之前已经想好,假如对方给出否定答案,她就说是自己找错了地方,却没想到,对方竟给出如此惊喜的回复,她和郝宇对视一眼,郝宇又问:“你们老板不是姓赵么,怎么他父亲却姓季。” 接待员被问得愣了一下,随即反问:“你们不是老板亲戚么,怎么还要这么问?” 郝宇被噎住,知时把他挤开,赔着笑脸:“我们岁数小,好多事都不太清楚。”又重复先前的说法:“家里人只说好多年都没有我们赵叔叔和季爷爷的消息,都来到这儿了,不打个招呼,会显得我们晚辈很没礼貌。” 这话听着好像有点道理,接待员想了想:“稍等,我帮你们给我们老板娘打个电话吧!” 知时笑盈盈的道谢。 电话接通,接待员“是。”、“好。”、“知道了。”的几句后就挂了,再面对他们时,笑容灿烂:“我们老板娘刚才出门了,不过她说可以让你们先到家里去,你们季爷爷在家,她办完事马上回去。”说完之后写了一张纸条交给知时:“这是老板家的地址,请收好。”接着又要了知时的电话。 知时再三道谢后走出旅行社,郝宇是一刻也等不了,伸手招来出租车,结果三个人同时往后排挤,热情的司机大哥当他们三个是在互相谦让,提议让女生坐前排,知时先看了看克洛诺斯,又看了看郝宇,从善如流坐进副驾驶。 一路上,后排紧贴车门的两个家伙都拿后脑勺对着对方,看都懒得看彼此,更别说交流了,坐在前面的知时听司机大哥边走边介绍这边的环境,尴尬的笑着。 出租车在一个高档住宅区大门外把三人放下来,他们循着门牌号找过去,最后停在一座类独栋的别墅前。 郝宇又确定了一遍地址后,上前通过对讲机联系别墅里的人,很快传来女人声音,问他们找谁,郝宇直接回答说之前跟这家的女主人联系过,是她让他们来家里等她的。 听他这么说,对讲机那边沉默了,大概是去确认他们说的话是真是假,没多久,房门打开,迎接他们的是个五十多岁,体态微胖,面容和善的阿姨。 不等他们进门,就听到:“小贾,谁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 “季叔,您儿媳妇刚才在电话里跟我说,他们是你老家亲戚的儿女,受家长嘱托,过来看看您老。” “等会儿,什么老家,什么亲戚?”声调和语气明显不同之前。 “诶,季叔您慢点。” 伴随着这话同时出现在郝宇和知时眼前的,是一个头发全白,身形佝偻的老人。 知时眯着眼睛打量他好一会儿才确定,这老者确实是当年的季父,大概是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厄运所折磨的,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苍老很多。 在知时打量季父时,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郝宇吸引住,知时明显的看出来,季父的脸色渐渐变了,接着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被季父称作小贾的阿姨愣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好在没过多久季父又回来了,手上还端着个盛满水的盆,在郝宇和知时还没反应过来前,朝着他们直接泼过来。 条件反射闭上眼睛的知时被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搂住,逃过一劫,撑开眼皮就看见眉梢眼角遮掩不住幸灾乐祸笑容的克洛诺斯满意的盯着落汤鸡一样僵在门口的郝宇。 “季叔,您这是干什么?” 季父指着郝宇的手指抖个不停:“骗子,什么老家亲戚,这就是一群骗子,别让他们进来。” 听季父这么说,知时冷笑一声,推开紧搂着她的克洛诺斯,缓步上前:“看你这样,当年死的那个人,果然不是季春波吧!” 季父转头对阿姨说:“关门,赶紧关门,我不想听这群骗子在这里胡说八道。” 阿姨连声诺诺,动手关门,知时冲过来,使劲拉开半阖上的门:“等等,季俊彦,我就想问问你,既然当年死的不是季春波,那死的那么惨的人究竟是谁?” 季父开始咆哮:“我说关门,你听不懂么?” 知时死命拉住门:“我们问过当年负责侦办案件的郝队长,他非常肯定的告诉我们,死的那个人的确是你和你老婆的亲生儿子,你心里一定清楚他究竟是谁吧?” 季父的表情出现片刻呆滞,佝偻的身体摇摇欲坠,但还是沙哑的重复:“关门,赶紧关门!” 知时一行人到底被人家拒之门外了。 但他们没有马上离开,知时去买了几瓶水,回来后把其中一瓶递给头发湿漉漉,耷拉着脑袋坐在小区花园长椅上的郝宇,接着挨着他坐下来,轻声问:“抱歉,刚才我的方法太过简单粗暴了。” 郝宇接过她递来的水,双手捧着:“但它很有效。” 知时掏出一包纸巾递给他:“擦擦吧。”接着又问:“你怎么看?” 她问的太过简洁,但他却能听懂,机械的擦着脸:“一个儿子已经没了,至少要把另一个儿子保下来。”然后拧开瓶盖喝了口水:“这个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而那个,很小就不在身边了,再怎么说,感情也不会比这个深厚……何况,死了都快二十年了,还能怎么样呢?” 知时沉默了,郝宇喝完整瓶水之后,摸出电话:“爸,我想我大概找到季春波了。” 电话彼端沉默良久后,传来低低的一声:“小宇,对不起……” 父子两个隔着电话,相对无言,后来还是郝宇先收了线。 知时轻声问:“要不要去报警?” 郝宇皱眉:“让我想想。” 知时突然想到:“那个接待员说归期不定,会不会是他之前被原来的邻居发现,又逃跑了?” 郝宇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个还真不好说。” 郝宇在这小区附近的旅馆又开了三间套房,前一晚没休息好,知时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再醒来已经是傍晚,克洛诺斯趴在她身边,捧着她手机玩小游戏。 知时一把夺回手机,并恶声恶气的说:“谁准你乱翻我的东西的。” 克洛诺斯伸手轻松夺回:“有什么关系啊,连你都是我的。” 知时抬脚就要踹他:“去死。” 被他一翻身压住:“别闹,就要通关了呢!” 知时被压的动弹不得,双眼盯着天花板,喃喃的说:“真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就找到答案了。” 克洛诺斯看着手机屏幕,漫不经心的说:“就好像玩藏宝游戏,已经给了你们足够的提示和具体路线,你们得笨成什么样,才找不到啊?” “下去下去,你压死我了。”其实压在她身上的克洛诺斯,放的重量还不如一床被子,知时不过是老羞成怒,不想看到他罢了。 见克洛诺斯不为所动继续玩手机,知时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的说:“天都快黑了,你不打算吃晚饭了?” 克洛诺斯果然将视线从手机屏幕转到她脸上,然后认真的问:“想吃什么都可以?” 知时摇头:“不能吃我。” 克洛诺斯一脸不屑:“你现在又不好吃。” “哦,那就随便吧。” 神清气爽的知时敲开隔壁郝宇的房门,发现他比之先前更颓靡了,那双漂亮眼睛里的红血丝都快连成片了:“你?” 郝宇虚弱的笑了笑:“我父母一会儿会过来。” “啥?” “其实是我爸要过来,我妈放心不下他,就跟着一起来了。” 知时不能理解:“为什么要过来?” “大概是想见见季俊彦吧。” “但今天上午他那态度你也看见了。” 郝宇抬手捂脸死劲搓了搓:“这件事也是困扰了我爸将近二十年的心结,叫他怎么可能不来呢?” 知时盯着郝宇:“你要去接他们么?” 郝宇摇头:“他们只说尽快赶过来,让我在旅馆里等着,并没有告诉我具体行程,应该是还没确定坐哪趟航班。” 全然不顾人家感受的克洛诺斯插嘴:“喂,知时说今天晚上你请我们吃大餐,到底什么时候去啊?” 因为知时不到中午就躺下了,睡得太香午饭都没起来吃,肯定早就饿了,郝宇听见克洛诺斯的话,忙说:“反正我爸妈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过来,咱们还是先去吃饭吧。” 知时在背后偷偷的掐起克洛诺斯的一点肉,转圈狠拧,表面上维持着温和笑容:“好啊。” 侧眼瞥向克洛诺斯,发现他微微眯眼,一脸享受的说:“真舒服!” 知时嘴角抽抽,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手,最后小声咕哝一句:“你真是变态!” 郝宇没听清:“什么?” 克洛诺斯好心抢答:“她说‘你真是变态’!” 郝宇愣了愣。 知时连连摇头:“我不是说你,真不是说你!” 看着紧张的快哭了的知时,郝宇笑起来:“我知道。” “切!”克洛诺斯扭过头去。 三人一起来到楼下餐厅,郝宇把菜单递给克洛诺斯。 知时在桌子下狠碾克洛诺斯的脚背,提醒他不要太过分。 正这时,知时的电话响了。 第45章 请注意:身世 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个陌生来电,还是本地号码,狐疑的接通:“喂,你好!” 克洛诺斯专心致志研究菜单。 郝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知时,发现她由迷茫到愕然,并报出他们所在旅馆的名字和餐厅包间的编号,一等她结束通话便问:“出了什么事,谁要过来么?” 知时又看了一眼手机,确定对方也收线后才说:“他说他是赵越,马上赶过来。” 郝宇一脸的难以置信:“哪个赵越,我们要找的赵越不是出远门了么?” 他们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对方在结束通话后不到三分钟就找过来了。 知时和郝宇同时抬头,对上西装革履,气度非凡的中年男人。 来人一进包间,视线就胶结在郝宇身上,半晌,沙哑道:“我是赵越。”又看看知时和克洛诺斯:“可以坐下么?” 知时虽然板着脸,但还是点头同意,不过赵越刚坐下,她就转身拿过自己的小背包,从里面翻出放大的照片,当着赵越的面比对起来——这么做十分失礼,但她管不了那么多。 眼前的赵越和照片上的季春波单从外形看来,相差无几,岁月很偏爱这个男人,至于气质,那种东西是可以随生活阅历而改变的,毕竟快二十年了,差距大点也正常。 道完谢意后落座的赵越,察觉到知时的小动作,非但没有生气,反倒落落大方的任凭知时打量,而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坐在他正对面的郝宇吸引住,试探的问起来:“你跟岁末和寒章是什么关系?” 突然得知宠爱自己的父母不是亲生的,而亲生父母却是一对死去多年,口碑不怎么好的陌生男女,郝宇一时间难以接受,提到季岁末和寒章时,总用别的称谓代替,直到疑似杀父仇人当面问起来,他终于直面自己的真实身份,坚定的回答:“我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赵越表情复杂的笑起来,连连点头:“你的样貌继承了他们两人的优点,看得出来,你本身也是个十分优秀的男孩。” 郝宇没有理会他的夸赞,起身从知时手上把照片拿过来,啪的一下拍在赵越眼前,双手撑在桌面上,居高临下的盯着赵越:“这个人是你吧?” 赵越低头看了眼照片,竟连狡辩都没有,十分痛快的承认了:“是啊,在二十五岁之前,我一直都叫季春波。” 措手不及的郝宇滑坐回椅子上,有气无力的喃喃:“所以说,当年死的人,其实是寒章?” 季春波十指交握,搁在身前桌面上,低着头沉默很久后,终于开口:“我罪孽深重……” 这是承认了,冲动的知时豁然起身,端起面前的茶水就泼在了季春波脸上:“你这个杀人犯让寒章替你背了将近二十年黑锅,也因为这点,害死了无辜的季岁末。” 茶水放了有一会儿,不太热,但和着茶叶末被喷的一头满脸的,实在不好看,但此刻名为赵越的季春波对此无动于衷,低眉顺目:“我一时冲动杀了寒章,没想到得知真相的我妈也自杀了,最后连最无辜岁末也跟着去了。”声音有点颤抖:“我妈坑了岁末一辈子,而当年不懂事的我把她逼上了绝路。” 知时没想到,季春波最大的悔意并不在被他亲手杀死的寒章,而是自杀身亡的季岁末,脑子瞬间木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春波伸手死劲的揉了揉脸,深吸一口气:“我当时脑子发热,打死他之后才反应过来,开始害怕,因为之前有不少人看见他来找我,假如警察找来,我就完了,本想挖坑把他埋了,但我不敢接近他,情急之下,我放了一把火把他的遗体烧了。” 说到这里,季春波停下来,但郝宇和知时谁都没有接话,他稍歇片刻又继续:“因为我是景区工作人员,了解从哪里下山不会被人发现,何况那个时候又不像现在这样到处都是监控,所以我成功的躲过了所有人的视线,顺利的逃离景区,在外面躲了将近两个月之后,我听到风声说警察断定是寒章杀死我之后畏罪潜逃,我不清楚他们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觉得这样也不错,我并不是背负杀人罪名潜逃的嫌疑犯,只要今后不在认识我的人面前出现,警察也不会找上我……” 知时冷笑:“确实呢,这年头因为改名换姓的通缉犯,没办法追拿归案的数不胜数,何况你仅仅是个‘死掉的受害人’!” 季春波僵硬点头:“是,这些年,从来没有人找过我。”叹了口气:“但那个时候我胆子小,总觉得他们随时有可能找上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远走高飞才能踏实……”声音明显透出痛苦来:“我知道我妈早年因为把我弟弟弄丢了,从此落下心病,假如我再出事,她肯定承受不住,所以那天晚上我偷偷回去看她,本想给她一个安心,但我没想到,她居然就……” 眼圈泛红的知时想起那时季母的反应,突然明白过来:“这么说,她跑来给季岁末下跪,是因为知道你还在人世?” 季春波终于抬头正视知时:“你是谁?” “呵……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季岁末去世前的那段日子,熬得要多痛苦就有多痛苦。”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真是讽刺,受害人和他老婆死了都不得安宁,直到现在还被遭人唾弃,杀人犯倒是过得逍遥自在,风光无限!” 克洛诺斯突然抬头,看也不看戟指怒目的知时,目光灼灼的盯着季春波:“呐,你很有钱吧?” 面色苍白的季春波讷讷的回:“我会做出补偿的。” 克洛诺斯笑眯了眼睛,站起身就往外走。 在场三人都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搞愣了。 片刻后听到包间外的克洛诺斯大声喊道:“服务员,把你们这里最贵的菜统统拿来。”顿了顿:“一样来两份。” 此话一出,刚刚还像斗鸡一样的知时瞬间崩盘,她发热的脑瓜子逐渐冷却。 等克洛诺斯心满意足的回来后,季春波又说了一遍:“我会做出补偿的。” 克洛诺斯不感兴趣的摆摆手:“跟我没关系,别和我说。” 季春波又转向郝宇:“我会补偿你……” 被郝宇冷声打断:“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季春波抱住脑袋:“我是被他的话给刺激到了,脑子热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等冷静下来发现,他已经躺在那里不动了。” 郝宇冷笑:“东窗事发,无处可逃,就把责任全都推卸给没办法给自己辩解的死人?” 季春波表情凝重:“这些年来,我没睡过几天好觉,每天让自己忙得像个陀螺似的,那样就没时间去想那件事,后来我的事业步上正轨,时间又多了,除了惶恐外,我又开始想念家中的老父母,想得睡不着觉,结果鼓足勇气回去后才知道,我妈在我走之后第二天就去找岁末,晚上就自杀了,一时冲动,三条人命。”长长地一声叹息:“我今天既然来找你,就没打算再逃走,明早我会去自首,但今天我必须来见你一面。” “来向我忏悔?” 季春波点头:“这是其一。” 郝宇讥笑:“还希望获得我的原谅,从而得到心灵上的救赎?” 季春波摇头:“我从来就没想过让你原谅我。”盯着郝宇的眼睛:“我无儿无女,身后属于我的那份遗产会全部留给你。” “我不需要。” “这是你应得的。” 郝宇冷笑:“我父母的卖命钱?” 季春波低头沉吟片刻,最后从头说起来。 多年前,季父季母因为丢失过一个儿子,所以格外的溺爱季春波,把他养成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加之他长得又好,那个时候家里条件也不错,所以不管到哪都是焦点。 没想到中考的时候发挥失常,复读一年重考,刚进了县高,季父奋斗了半辈子的家业竟在一夕之间赔了个底朝天,巨大的落差让季春波一时间难以接受。 浑浑噩噩过了一年,高二的时候,他对一个高一新生一见钟情,他为了吸引那个女孩注意,开始发奋读书,并在校内举办的大小活动频频露脸,做了那么多,只为接近那个女孩。 他努力了整整一年,终于和那个女孩说上话,并挑了个特殊日子跟女孩表白,可那女孩毫不犹豫的以她还小,要以学业为重的理由拒绝了他。 这原本是很正常的事,但失魂落魄的季春波没想到,要以学业为重的女孩转身就去倒追另一个男生。 他找上那个男生,比较后更难受——那个男孩除了一张脸比他好一些,哪点比他好? 第46章 请注意:身世 他性格开朗,一呼百应;那个男孩,性格孤僻,独来独往。 他家条件虽然暂时不好了,但至少父母还年轻,指不定哪天就会翻盘;而那个男孩,孤儿院里长大,学费都要靠人接济。 越是这样想,季春波越没办法平静,更叫他感到难受的是,那个男孩竟与他喜欢的女孩公然在一起,当他的面出双入对,朋友们见状,都躲着他窃窃议论,他想,他们一定觉得他像个跳梁小丑。 早恋啊,是学校严令禁止的,何况他们的成绩在年级里是拔尖的,老师看管的更严。 但这都没能拆散他们,真叫人失望。 不过没多久,他们两个在教室里搂搂抱抱被教导主任逮个正着,请家长是必然的,虽然过程曲折了些,但分开是必然的,只是谁也没想到,最终结果竟是那么的出人意料——女孩自杀,男孩辍学…… 正当年少时,喜欢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事,忘掉一个人也不太难,随后他爸虽然没能东山再起,但从没短过他的日常开销,于是他顺风顺水的考上大学。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季岁末的呢? 大概是他妈在他面前一遍又一遍强调岁末的好,舍不得让她嫁出去,干脆让他娶了岁末给他妈当儿媳算了。 他是个好面子的人,升上大学后,呼朋引伴开销更大,有一次给朋友过生日,钱不够,打电话回家,当天晚上,季岁末就来给他送钱了。 那一刻他觉得脸蛋红扑扑,双眼亮晶晶的仰望着他的季岁末,好看到甩他们校花几条街去。 等岁末走后,看见她的朋友围着他起哄,说他是真人不露相,没想到女朋友那么漂亮,改天带到xxx面前灭了他的气焰——xxx是个大公司老板的儿子,据说校内哪座楼就是他爸捐建的,长得一般,成绩超烂,但泡到了全校最漂亮的女生,然后xxx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带上他的女朋友在校区内显摆再显摆…… 被朋友那样吹捧,季春波飘飘然了,他觉得季岁末特给他长脸,当然没必要纠正朋友们的认知。 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慢慢的喜欢上了越长越漂亮的季岁末。 他都决定毕业后娶她了,可她却在他毕业前喜欢上了别的男人,并且不顾他父母的反对,坚决的嫁给了那个男人。 这简直就是往他心口上戳刀子,等他终于见到她的爱人后,那一瞬的感觉就像生生扯开他新伤叠旧伤的结痂,往那鲜血淋漓的狰狞伤口上撒盐——季岁末选谁不好,偏要选寒章,真是冤家路窄啊! 人家都把生米煮成熟饭了,他还能怎样,眼不见心不烦吧。 尽管如此,他毕业后还是回到了家乡,只不过是到市区上班。 不喜欢寒章的不止他一个,就连老天都不待见寒章呢! 他们小两口有孩子了,脑子灵活的寒章承包下工地支模板的工作,本来这个活干完后,别说生产钱,就连孩子一年的奶粉钱也够了,但没想到,眼瞅着工程结束,二包却卷钱跑了,寒章去找总承包商,人家说先前的工程款已经结算了,让他去找二包,他找不到二包,而他手下的那些工人都等着开资…… 那天下班后季春波去逛夜市,他走的那条路线,途中经过本市的红灯区,不经意的一眼竟被他发现徘徊在歌厅门口的寒章。 季春波躲到暗处盯着寒章,看到远处走来一群脑满肠肥的家伙,寒章热情的跟他们打招呼,然后跟在他们身后走进歌厅,他走得有点慢,从里面冒出一个袒~胸露~乳的女人,上来就挽住寒章胳膊,把他拖进去了。 看到这一幕,季春波真是无以言表的激动——终于给他抓住寒章的小辫子了。 他瞪大双眼蹲在暗处,看着寒章逢迎的家伙们一个个走出来,等到最后,才是走路打晃的寒章被裹着件外套的女人送出门来,季春波记住了那个女人的模样。 第二天一下班,季春波就来到这家歌厅门外,硬着头皮找到昨天晚上搀扶寒章的女人。 女人很油滑,并不泄露顾客信息,但季春波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的,因为他在女人的包间里找到寒章的手链。 抽空回到小镇,找上季岁末,他幸灾乐祸的说:“你真是有眼无珠,好好一朵鲜花,最后却选中一坨狗屎。” 听他这么说,季岁末明显生气了,但她性子柔,说话向来细声细气:“他是你妹夫,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他有点恼,环顾简陋的房间,啧啧有声:“看看你住的这个破地方,那种窝囊废男人,这么说他都算客气的。” 季春波觉得自己是在实话实说,没想到季岁末却不留情面开始赶人:“这个破地方是寒章和我的家,哥你要是觉得这里寒碜,那就出去吧!” 这话刺激到了季春波,他的脸慢慢涨红,怒不可遏的诘责她:“你睁大眼睛看看自己找的那叫什么败类玩意,跟人打仗也就算了,还去歌厅,玩小姐!” 但季岁末执迷不悟,她一心一意的相信着寒章,说他这是污蔑,挑拨他们夫妻感情…… 回到市区,季春波越想越气,他觉得自己占理,要以季岁末兄长的身份让寒章主动到季岁末面前认错。 寒章原本是不理会他的,但他在电话里告诉寒章,他无意间捡到了一条手链,和季岁末手腕上那条很相似…… 3月23号,寒章赴约。 见面后,寒章拒不认错,并三番五次往他心口的老伤疤上扎刀子——从郝艺琳说到季岁末。 于是被“扎”的兽血沸腾的季春波顺手操起一块石头砸向寒章。 也不知道被季春波镇住还是反应迟钝的寒章生生的受了那几下。 直到季春波因为动作大而使得揣在兜里的手链掉出来,顺着斜坡滚下去,寒章这才有了动作,他转身就去抓那条手链,奈何坡度很陡,手链很快落入青山湖。 而因他的转身下蹲,就把后脑完全暴露在季春波眼前,控制不住自己的季春波又举高石头狠砸下来,然后寒章就再也没起来,直到最后一刻,手还维持着前伸去抓东西的姿势。 因服务员上菜缘故,季春波断断续续的讲完了上面的往事。 直到包间又安静下来,季春波缓了几口气,才接着说下去:“在那之前,我一直认为,要不是我妈把岁末捡回来,她早就被冻死了,所以就算她退学打工供我读书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可和我妈见的最后一面,她却告诉我,她坑了岁末一辈子,让她远离家境殷实的亲生父母,而我又在她即将生产前,杀了她孩子的亲生父亲,我们母子俩造了大孽,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听到这里,一直沉默的知时终于插嘴:“家境殷实的父母,什么意思,季岁末不是弃儿么?” 寒章摇头:“我妈找我弟弟找了两年,那个时候很多人都说看着她好像疯了一样,没想到她果真干了一件疯狂事,那就是把当时和我弟弟丢失那会儿差不多大的岁末给抱了回来,后来我问了我爸,他说当时的小岁末,衣着打扮就像个小公主,后来我爸到我妈偷到人家孩子的地方去打听,说那家人动员了不下二百人出来找孩子,还听说岁末的爸爸是个警察,我爸就畏缩了,再看我妈自从抱回岁末,人显得精神多了,我爸就放弃了把岁末还回去的念头。” “呵……自己的孩子丢了,就把别人家的女儿偷回来慰藉自己,小时候当保姆使唤,长大一点出去赚钱给你撑面子,后来被你活生生的逼死,还要背负二十多年‘白眼狼’的骂名,姓季的,你说说到底谁才是真正白眼狼?”知时双手撑着桌面站起来,骂完还不解气,把摆在她面前的一盘菜端起就往季春波脸上拍去:“都死了,怎么就你不死!”虽然她总是让克洛诺斯去死,但那只是气话,此刻这句可是真心实意! 就像对待先前那杯茶水一样,季春波仍是不闪不避,生生受了这盘菜。 一直埋头吃个不停的克洛诺斯终于抬头,只见他咬着筷子慨叹:“我觉得这道菜味道特别好,特意端给你的,你怎么一点都不体谅我的体贴,就这么糟蹋我的心意呢?”边说边把面前一只超大个汤碗端到知时面前:“这个味道不怎么好,你要再倒就倒它吧?” 这一碗浇过去,季春波那张脸估计就废了。 知时深吸几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 包间外响起敲门声,狼狈不堪的季春波是不可能出声回应的; 冷着一张脸的郝宇也没有开口的打算; 知时还没缓过来,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 他们不出声,外面的人就一直敲个不停,被打扰吃饭的雅兴的克洛诺斯不耐烦开口:“谁啊?” 第47章 请注意:身世 “我是赵越的妻子,可以进来么?”一个略有些颤抖的女声低哑应道。 知时去看季春波,他的脸色从一开始就不怎么好看,所以现在也看不出和刚才有什么不同。 “这个游戏玩到这里,已经没有什么稀罕的地方了,既然是同伙就进来吧,把所有事讲清楚,我的扁豆也就可以收回心思,专心养肥了。”克洛诺斯冷漠的说。 此情此景,克洛诺斯这么说实在不近人情,但在座各位都是心事重重,谁也没闲情去跟他计较,门外来人选择性的听取“进来吧”三个字,应声开门。 来的不只是季春波年轻貌美的妻子,还有他那风烛残年的老父亲。 知时愕然的盯着季俊彦,不过半天时间,他竟老成这样——是穿越了么? 季俊彦进门后,没看季春波,径自来到郝宇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是我们错了……” 事实已经很清楚,面前这个偏颇护短的老人是郝宇的亲爷爷,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接受这双膝盖,所以他快季俊彦一步闪到旁边,但也只是面无表情的干站着,并没有伸手搀扶的意思 作为亲眼见证过季岁末受到肆意咒骂和恶毒排挤的知时,只是经过不怎么复杂的调查,却得到了这样颠覆的事实,除了感觉心脏一阵阵难以遏制的抽痛外,还有自己的肺,好像也要气炸了。 “捡来的扫把星”、“该死的白眼狼”……声犹在耳,原来默默承受这些唾骂的那个无助女人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从最初的开始,因为季春波他妈的一己之私,断送了她的亲情、前程、爱情,甚至年轻的生命! 越想肝火越炽,热血直冲脑际,什么“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统统抛到九霄云外,霍然起身,快走两步来到郝宇身边,一把扯住他的胳膊,生拉硬拽到季俊彦身前:“呵……老天果然替你收了寒章、季岁末那对‘狗男女’,可他们还留了个‘孽种’在这里,你不是很厉害么,怎么不拎锄头来啊?要不要我现在去给你买一把回来,你就像你的好儿子一样朝着打。”伸手指向郝宇的后脑,磨着牙说:“当初他在季岁末肚子里的时候你想打却被人拦住,没能把他打死,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可要好好把握住,瞄准这里,使劲儿,哈——几下就能彻底绝了‘狗男女’的根。” 默默承受着的季俊彦本就佝偻的身体在知时的冷嘲热讽中,一点点的蜷成了一颗大虾米,和他一起来的季春波的妻子看不过眼,蹲下来试图扶起他,但越是用力,他越贴近地面,到后来简直就要头拱地了。 季春波的妻子扭头看向知时:“小姑娘,你年纪轻轻的,说话怎么可以这么难听?” 知时冷笑:“现在觉得难听了?当年说的时候怎么不觉得难听?” 季春波的妻子总归不是当年事件的亲历者,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她甚至不知道“赵越”的真实姓名叫季春波:“什么当年?” 季俊彦呜呜咽咽的哭出来:“这统统是我说过的话,是我错了,我对不起岁末。” 季春波的妻子又来扶季俊彦:“不管怎么说,我公公是无辜的,这些年他也吃了不少苦,现在老人家诚心诚意来道歉……” 知时不为所动:“看咱们岁数小,就随便来玩个苦肉计来糊弄咱们,呵……下午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那个凶呦!估计你们家要是有狗的话,你们不是来饭店,而是去医院才能看到我们了。” 狼狈的季春波见到自己的老爹这样,实在不忍心,挪过来跪在他身边,哭着道歉:“爸,一切都是我的错,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别这样,不然我怎么放心得下!” 季俊彦猛地抬起头:“为什么要放心,你想干什么?” 季春波叹息:“爸,我这几年总是梦见寒章和岁末,感觉越来越难熬,直到今天接到消息说他们找上门了,一瞬间我就踏实下来。” 季俊彦老泪纵横,紧紧攥住季春波的手:“有什么能比失而复得又失去还痛苦,你这是打算要我老命啊!” 季春波也哭:“爸,这几年你不是一直吵着想要个孙子,今天终于遂心遂愿,是该高兴,何况还是那么优秀的一个孩子。” 眼见他们一家三口哭成一团,郝宇轻轻拉开知时的手,绕过季春波时,丢下一句:“你之前说过要去自首,我暂且信你一次!”然后头也不回,朝包厢外走去。 知时一口恶气还没完全吐出来,可心里放不下郝宇,也无暇再跟哭得快要抽死过去的季氏父子计较,追在郝宇身后冲出包厢。 完全置身事外的克洛诺斯见郝宇和知时一前一后跑出去,撩起餐巾优雅的擦拭嘴角,清了清嗓子:“喂,你们赶紧吃啊,一会儿菜凉了。” 这种时候,谁还有闲心顾得上吃饭? 克洛诺斯微笑:“既然暂时不想吃,那剩下的你们打包回去好了。” 季春波摇头:“你要是不嫌弃……” 被克洛诺斯干脆直接的打断:“你们把我的扁豆气到了,她都没怎么吃呢!唉,为了忙你们家这点事,都把她给折腾瘦了,你们知道养胖她多费事么?” 季春波不明白克洛诺斯说这些干什么,直接问出来:“我该怎么做?” “打包一份全新的,我回去填鸭!” 真是出人意料的讹诈——季家人呆掉了。 而那边郝宇走出包间后就放缓了脚步,他听得出知时的脚步声,因为虚脱,干脆完全停下来,倚墙而立,抬起一条胳膊遮住眼睛,呢喃:“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他正前方停下的知时本能的应了声:“嗯?” “我知道我的生父和生母死的很惨,我是该恨他们一家的,但我对亲生父母的印象仅仅停留在语言叙述外加几张照片和一段视频上,那种感觉很模糊,远不及老态龙钟的爷爷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带给我的视觉冲击强烈。”、 听到这番话,肝火渐熄的知时突然想起自己刚刚貌似把郝宇他亲爹亲娘捎带着他本人全给辱骂了,纵观整件事,她其实不过是误打误撞闯进来的路人甲,不管是从法理还是人情方面来讲,她都没资格在这指手画脚! 泄了底气的知时声音比郝宇小:“对不起,刚刚是我逾越了。”道歉过后紧跟着解释:“我那些话也不是在骂你父母和你,只是实在太气愤,就把他那个时候说过的话……” 郝宇还是用胳膊挡着眼睛,但却伸出另一只手准确的抓住知时的手腕,从前低柔动听的嗓音此刻哑到不行:“我明白。”又极轻的来了句:“因为亲眼目睹过,才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动摇。” 他攥着她的手腕,攥得那么紧,仿佛溺水的人抓住稻草,但他还是止不住颤抖。 知时抬起另一只手覆住他攥着她手腕的手,回想了一下当初季岁末哄着他时的表情,轻柔的说:“你生母那个时候最在乎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你生父的清白,还有一件就是你能快乐健康的成长。” 郝宇沉默良久后:“谢谢你!”与此同时,他的电话响起来。 知时想起他之前说过,郝卫平要来,想必这通就是郝卫平打来的了。 听郝宇报出地址,知时已经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没错。 这次的距离远了些,郝卫平来得可是不如季春波迅速,即便如此,他们赶来的速度也超过预想,而且季家三口也还没回去,两拨人撞一起了。 想当初,季俊彦获悉这个案子归郝卫平管,除了追寻寒章外,剩下的大部分时间就耗在郝卫平那里,说他办案不力,不赶快给他个说法就住在警局……软磨硬泡外加三不五时的上吊抹脖子,被郝卫平同僚私下尊称“史上最难缠受害者家属”。 多年后,他乡再遇,立场完全不同。 但季俊彦没空尴尬,他只想到郝卫平来了,季春波这回是彻底保不住了,不切实际的期待起了侥幸——或许看在他孤苦无依的份上,对方会一时心软,放过他儿子…… 于是没等郝卫平站稳,季俊彦扑通一声又给他跪下了,一边道歉一边求饶。 郝卫平的反应和郝宇不同,他没有躲开季俊彦的跪拜,而是迎着他跪了回去:“老哥你别这样,当初你也不知情,认真算起来,你也是受害者。” 坐在一边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克洛诺斯插了句:“嗯,偷了人家警察女儿的受害者。” 郝宇搀着郝卫平的妻子随后进门,正巧听到这一句,郝卫平妻子对这种话题尤其敏感,特别是克洛诺斯还强调了一个“警察”,所以她忍不住接茬:“偷了什么警察的女儿?” 第48章 请注意:身世 对于这个问题,克洛诺斯懒得说,季俊彦不能说,郝宇不想说,于是现场一度陷入沉寂。 但还有个不管不顾的,先前被动熄火,这会儿一点就着——知时看季家父子是尤其讨厌,而对郝卫平,也是十分不喜欢。 听到这个问题,秉持眼不见心不烦的理念站在后面的知时主动走上前来,一把推开围绕着季俊彦的季春波夫妇,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的看着郝卫平,冷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女儿死的很冤枉,呵呵……肯定想不到吧,还会有比你女儿死的更冤枉的女孩,而逼死她的这个过程,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呢!” 郝卫平闻声抬头,对上横眉怒目的知时,感觉很眼熟,可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也不知是因为看到她的表情还是听到她的话,年过花甲,见识过人间百态的他竟无法自控的打起了哆嗦:“什么更冤枉?” “你恨屋及乌,在季岁末最痛苦的时候对她落井下石,导致她最终带着遗憾离开人世。” 郝卫平没办法替自己开脱,只能低下头。 “你一定想不到吧,当初那个案子里,最大的受害人其实不是惨死的寒章,而是从很小就被季家人剥夺了幸福的季岁末。” 被吸引了注意力的张锦秋,也就是郝卫平的老婆,郝宇的养母,无暇顾及郝卫平的颓然,抢过话茬:“那个季岁末是季家捡来的孩子,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 知时带着愤恨的眼风扫过季俊彦父子:“什么捡来的,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儿子丢了,就把别人家的小公主偷回来安慰自己的道具!” “偷……偷回去的?”张锦秋喃喃重复。 知时紧盯着郝卫平:“只是因为她嫁给了寒章,你就看不起她,讨厌她嫌弃她,觉得她没文化,有眼无珠跟了姓寒的那个小地痞,或许在内心深处也像当初指着她鼻尖骂的那些人云亦云的三姑六婆一样,觉得她根本就是个‘娼~妇’,可你不知道吧,季岁末本来可以有个很好的未来,这一切都是被季母的一念之差给葬送了!” 张锦秋回头去看季俊彦:“究竟是怎么回事?” 知时只想发泄愤怒,连人家的老伤疤一并揭开:“你们忙你们的似锦前程,发现女儿不服管教了,就采取强制手段,最后逼死了自己的女儿,可你那个女儿,只不过是感情受创,一时想不开,你们又没多加关注,最后发现也晚了……” 这次连张锦秋也无话可说了。 知时还在雪上加霜:“但看看季岁末这辈子活的——不到两岁就被季春波他妈从殷实的家庭里偷出来,因为是在腊月偷来的,就随随便便的取名叫‘岁末’;因为家里没钱又要供大手大脚花钱的儿子上学,所以她没办法上学,得去赚钱供哥哥上学,为此被‘有文化’的你们嫌弃她是个‘半文盲’,到头来身后还落得个‘白眼狼’的骂名!你们也不想想,她一个十几岁的漂亮女孩,无依无靠在外闯荡,该是如何艰辛?” 季春波想要说些什么,可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嘴唇翕张几下,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知时轻蔑的视线落在季春波脸上:“她把你当倚靠,可你除了要钱外,连句贴心的话都懒得跟她说,呵……在潜意识里,你觉得自己是个‘文化人’,和个‘半文盲’真是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她除了说什么工友不友善,老板很麻烦之外,啥都不懂,搞得你不厌其烦对吧?” 季春波想要否认,可脑袋千斤沉重,连摇一下都办不到。 知时将视线转回到郝卫平脸上:“在她举步维艰的时候,终于出现一个真心实意对她好的男人,她怎么可能不被感动?在那个世态炎凉的环境中,他们相濡以沫,尽最大的可能温暖对方,在季岁末短暂的二十一年人生中,除去两岁之前在亲人身边,什么都不懂的婴幼儿时期,只有和寒章走到一起后那段时间最快乐,只可惜,那种幸福时光,仅仅持续了几个月,寒章让她感受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温柔体贴,幸福美满,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说,直到被你们活活逼死,她还是选择相信真正对她好过的寒章。” 张锦秋哽咽出声:“那个孩子……” 知时转向季俊彦:“季春波他妈寒冬腊月找儿子走到b市s县,看到和二儿子丢失时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在商场给孩子挑选过年的新衣服时,因为亲人一时不察,她就把人家孩子偷偷抱回了家,后来季春波他爸偷偷回去打听,听说小女孩她爸是个警察,并动员了不下二百个亲朋邻居出来找孩子,他害怕了,就这么把季岁末留在家里,并跟人说是他们捡回来的弃女,是他们救了她一命,才没让她冻死在冰天雪地里!” 张锦秋捂住嘴:“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可是季家人在你们来之前亲口承认的,有什么不可能的?” 见张锦秋这种反应,知时转头再看郝卫平,却发现他面无血色,双眼无神,瘫坐在地上。 知时愣了片刻,突然想起之前听说过的,郝卫平和张锦秋夫妇曾丢失过一个女儿,而且之前就觉得b市s县这个地名很是耳熟,现在想来,s县不就是当年寒章上学的地方,也是郝艺琳成长的地方,把两家人的事稍稍一联系……知时出人意料的大笑出声,笑着笑着眼泪流出来:“哈——真是讽刺啊,你们心心念念欲除之而后快的一对小夫妻,竟是你们自己的亲生儿女,当年你们面对无辜的他们,恨不能饮其血啖其肉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得出这个结论后,连茫然的郝宇都感到震惊,他不再保持沉默:“这怎么可能?”但说出来的话,和张锦秋大同小异。 知时看看郝宇的眼睛,又看看张锦秋的眼睛,对张锦秋笑笑:“你见过季岁末么?” 张锦秋摇头。 “如果你见过她,就会发现,她有一双和你很相似的眼睛,呵……郝宇的眼睛呢,长得和季岁末很像。” 郝卫平豁然抬头看向郝宇,这明明是他收养的孩子,可很多人都对他是他们两夫妻的老来子这一说法坚信不疑,因为郝宇的轮廓乍一看还真有点像张锦秋,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毫无违和感,他以为这是天意巧合,却原来这是遗传规律…… 都到这份上了,知时还不罢休:“以你的办案的水平,但凡上点儿心,根本就不会错过寒章是左撇子这种最基本的细节差异,你被猪油蒙了眼,只想着将自己对大女儿的亏欠中解脱出来,结果间接造成了小女儿的死亡,当然那个时候你并不知道这一切,却还是收养了郝宇,或许在不明就里的人看来,因为寒章的原因,你的大女儿死亡,你不但不计前嫌,反倒倾尽所能的宠爱他的儿子,真是个伟大的人,但事实上呢,你不过是用抚养被你害死的季岁末的遗孤,以达到心理上的平衡,用胜过亲生父亲的宠爱来完成自我的救赎,让你慢慢从负罪的泥沼中挣脱出来。” 稍事休息后,给在场几人最后一击:“说到底,你们统统都是自私自利的人!” 郝家和季家,是亲家也是仇家,剪不断理还乱。 剧烈喘息的知时冷眼盯着失魂落魄的两家人,脑子里浮现季岁末的落寞表情,现在看来,就算季俊彦想要遮掩,郝宇不欲追究,那么郝卫平也会还她一个公道,不会让她一直背负着“白眼狼”的骂名。 和这凝重气氛格格不入的克洛诺斯笑眯眯的靠过来,伸手搂上知时肩膀:“出气了?” 知时拧紧眉头看过来:“你!” 克洛诺斯像平日里那样抚摸她的头顶:“说到底,他们的事情和你没半毛钱关系,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 郝卫平看着黑衣长发的克洛诺斯,这身扮相太过鲜明,想让人忘记都难,他瞪大眼睛,伸手指着克洛诺斯:“你——你们,你们是……” 克洛诺斯转头对上郝卫平:“是什么?” 被郝卫平勾去注意力的知时眼角余光敏感的扑捉到克洛诺斯额间的一点绿光,待转头正视他,已经消失不见,再去看郝卫平,他已经是满眼迷茫:“你们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克洛诺斯耸肩,态度敷衍:“路边听来的,不行么?”不等郝卫平反应,他搂紧知时转身朝门外走去:“他们实在太磨叽了,给你叫的菜又凉了,趁这事彻底结束前,你赶紧把自己填肥,要知道,这么冤大头的傻蛋可不是天天都能遇到的。”他竟当着人家的面,这么说! 知时觉得渐至平缓的怒气又要抬头,正要喷发,却听他又轻笑着补充了一句:“乖乖听话,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第49章 请注意:身世 知时果真被他拿捏住,火气立消,狐疑的盯着他:“什么秘密?” 克洛诺斯笑眯眯的伸手端来白斩鸡,送到她眼前:“等你吃完就告诉你!” 知时有点为难:“我没胃口。” 克洛诺斯探出一手来捏她的脸:“手感不好了!” 知时伸手打掉他的狼瓜子:“一顿不吃饿不瘦的。” 克洛诺斯歪着脑袋:“你太容易被客观环境所影响,心情不好,轻则影响味道,重则影响口感,嗯,果真是个次品呢!” 知时开始磨牙。 克洛诺斯摸下巴咕哝:“也不对呢,卡俄斯可是个完美主义者,怎么可能容忍残次品的存在……” 知时一把夺过他手上的盘子朝他脸上扣去,但被克洛诺斯轻易躲开,结果盘子里的鸡块尽数落在克洛诺斯身后神游太虚的郝宇身上,幸好蘸料放在盘子外。 先前被晾在一边的两家人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懂知时和克洛诺斯在这段往事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也就算了,现在连他们说的话也听不明白了,但他们被低气压笼罩,没心情戴有色眼镜看待知时的所作所为。 没打中克洛诺斯也就算了,竟还误伤到黯然神伤的郝宇,她这简直就是用实际行动教育郝宇什么叫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的节奏啊! 知时手忙脚乱抓过餐巾就往郝宇身上擦去,结果被他抓住手腕,知时不解的抬头。 “你还和那个时候一样!”一直萎靡不振的郝宇竟微微地笑了。 那个时候?知时思考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当初她把鼻血印在他衣服上的糗事,脸刷的一下红了:“抱歉哈,我一紧张就会毛手毛脚的。” 他说:“是这里叫人不舒服,咱们出去透透气吧!” 那次她一个人落荒而逃,这回他打算跟她一起逃,知时看着郝宇逐渐变得勉强的笑脸,点了点头:“嗯,确实喘不过气来了,咱俩一起走。” 就在知时反握住郝宇的手,想带着狼狈不堪的他一起出门,郝卫平突然拦住他们的去路,知时挑眉:“你现在可不是警官了,没有权利干涉我的自由行动!” 郝卫平把没得到准确答案的问题换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又问了一遍:“你是从哪里知道那桩往事的?” 知时冷笑:“我怎么知道的,又和你有什么关系?被拆穿之后,心有不甘,想要从我这里套取情报,然后去打击报复知情者?” 郝卫平连连摇头:“不是,我只是想问问,关于季……她的情况。” 知时眼神如刀的盯着郝卫平:“这世上还有比你更了解她具体情况的人么?呵……最初是你把她迎接到这个世上来的,最后也是你亲自把她送走的,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你之外,大概没人知道吧?” 郝卫平讷讷:“她坚信寒章不是凶手,跪下来哀求我采纳她的说法,并想要亲眼看看整个案件的相关材料。” “但你拒绝了她,并冷嘲热讽把她打发走了。” 郝卫平低下头。 知时伸手推开他,拉着郝宇大步离开。 繁星的光芒被霓虹灯遮盖,阴冷的天气阻挡不了大都市的热闹,但郝宇却说:“有点寂寞!” 一阵风刮过,匆忙间忘了穿外套的知时打了个哆嗦,伸手环抱住自己。 郝宇把出门前顺手拎出来的风衣给她披上,又说:“幸好有你在!” 知时抬头看着郝宇:“我总听人说,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是最幸福的,假如不是我多事,其实你也不会有这么多烦恼。” 郝宇摇头:“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假如你不出现,我爸——不,现在应该叫姥爷了,他早晚也会跟我提起这些,如果那样,或许会让我更痛苦,毕竟这案子过去将近二十年了,当初都没找到真相,现在更难,没有你们的指引,我就是‘嫌疑犯’和‘白眼狼’的儿子……” “呐,全都是鸡味,你打算熏死我的扁豆么?” 面对面站立的知时和郝宇同时转过头,就看见克洛诺斯脱下风衣递过来,抬起另一只手做掩鼻动作:“难闻死了,换掉!” 郝宇苍白的脸微微泛起了红,讷讷解释:“外套挂在一边,没沾上鸡肉味……” 有些事情她可以肆无忌惮的跟克洛诺斯抬杠,但有些事情,是万万不能忤逆他的,她莫名知道,他口中的“难闻死了”,绝对不是指白斩鸡的味道! 驯服的脱下郝宇的风衣,把他递还给郝宇:“天太冷了,你穿着,别感冒了。” 克洛诺斯笑眯眯的上前把手中的衣服给知时披上,顺手摸摸她的脑袋,叫她恨得牙痒痒的说了个:“乖!” 郝宇扭头看克洛诺斯单薄的练功服:“好歹我还有件毛衫……” 知时忙插嘴:“他从冷极来的,这点温度对他来说小意思!”如果真能把他给冻个好歹,那才大快人心呢! 克洛诺斯搂住知时肩膀:“是啊,这点温度还真奈何不了我呢!” 接下来,克洛诺斯以知时还饿着呢为借口,又敲了郝宇一笔,当然,知时放心不下郝宇,走哪儿把他带到哪里。 克洛诺斯感叹:“真是个称职的干妈!” 然后,郝宇再一次喝到烂醉。 克洛诺斯批判:“真不是个合格的干儿子!” 知时捏着餐巾纸擦嘴角:“我吃饱了,你说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克洛诺斯伸手摸她脖子:“其实你一直很自责。” 本来就没长心,又加了一条蛇尾,从最开始她就知道,眼前这家伙是百分百的冷血动物,但有的时候,手心却很温暖,莫名其妙的熨帖她烦躁的心境:“我哪里自责了?” “你觉得是自己的疏失,没有发现她的异常,放她出门才导致她的死亡。” 知时的眼睛倏地睁大,抬手握住他的手:“假如我乖乖听你的话,你可以再带我回去一次么?” 克洛诺斯看了趴在桌子上的郝宇一眼:“即便和他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可能遇见彼此,你也愿意?” 知时随着克洛诺斯的视线看过去,咬紧嘴唇想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愿意。” “这么喜欢他?” 知时摇头:“你之前的话没错,我不完美——我胆小、懦弱、脑子也不怎么聪明。”自嘲的笑了笑:“虽然我诘责季家父子和郝卫平自私自利,可是我本身也不是个大公无私的人,假如我还像之前那么喜欢他,一定不会这么痛快的‘愿意’。”又盯着克洛诺斯黑漆漆的眼睛:“所以,你会带我回去更正我的疏失,对吧!” 克洛诺斯耸肩:“回去是不可能的,但你既然不喜欢他了,让他忘掉你,你也不会怎样的对吧?” 知时拍案而起:“你耍我!” 克洛诺斯厚颜无耻的说:“你本来就是我的宠物,被我玩耍是你的本分啊!” 知时的眼圈开始发酸,克洛诺斯瞬间闪到她身后,抱住她,拿脸蹭她脖子,边蹭边说:“既然舍不得,就大大方方的承认嘛,真是个不诚实的小宠物。”还舔了一下:“我跟你说过的,你所见到的现在,是经过修改的,假如那个时候,你没回去,你觉得那段过去会是怎样的?” “假如那个时候,我们没出现,他们母子会是什么样的?”知时也好奇。 “季春波的母亲上吊后的第二天,季岁末跑去,被盛怒之下的季俊彦打中腹部,跌倒后又被季俊彦补上几脚,一尸两命……那样呢,这段往事就永远不会被人知晓,季岁末和寒章的冤屈就像很多湮灭在历史中的悬案一样,逐渐被所有人遗忘。”他语调轻松的好像在说烧烤好不好吃。 知时挣开他的怀抱:“骗人。” 克洛诺斯还在继续:“如果那样,你就不会因为他而受伤。”说着说着又抱住了知时:“当然,你完全不必担心,不管你遇没遇见他,我们的相逢是必然的。” 沉思了很久的知时,最后却也只辩驳了一句:“我才没有因为他而受伤。” “那你说说,初见面时的颓靡是因为什么呢?” “被劫持到恐怖的异世界,背井离乡,又被变态恫吓,我又不是奥特曼,不颓靡才怪呢!” “说谎呢!” 知时眯起眼睛转移话题:“你要告诉我的秘密就是这个?” 克洛诺斯又在她脖子上蹭了蹭:“你觉得呢?” 知时使劲挣脱:“克洛诺斯,你去死吧!” 正这时,知时电话响起来,愤怒的她连看都没看,直接接通,恶声恶气的:“喂?” 等了一会儿,才传来一个弱弱女声:“抱歉,我是张锦秋,小宇他还好吧?” 知时气焰立消,声音也放得轻柔:“他有点喝多了。”今天晚上有账要和克洛诺斯算,她考虑要不要喊张锦秋来把郝宇接过去。 没想到张锦秋抢在她开口前说:“真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们了。” 第50章 请注意:身世 同样的请求,但这回照比初次明显多了份谨小慎微的讨好。 是啊,从前不知道郝宇真正的身世,只是单纯的把他当做弥补亏欠的可怜遗孤和精神寄托的养子,真相揭开,却原来他居然是他们苦命的亲外孙,是与他们有血脉牵连的直系亲属,怎么可能不倍加小心? 说到底,郝卫平是真的对不起季岁末,但张锦秋没有,她甚至从来没见过自己长大成人后的二女儿,先后两个女儿,全都在年纪轻轻,死于非命,这样一个可怜母亲的请求,知时没办法拒绝。 挂断电话,知时的手像克洛诺斯常对她做的那样,抚上郝宇的头,五指穿过他柔顺漆黑的发丝,喃喃自语:“呵……一个解不开的死循环——假如我没遇到你,现在会是怎样一种情况呢?” “根据正常人类的设定,到了这个年纪,你会发……”想了想,换了个词汇:“情窦初开——不是他,也会是别人,但不管是谁,到最后都不可能幸福圆满呢!” 刚刚失神的知时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碍眼的大灯泡,脸变成包子形:“怎么就不能有好结果?” 克洛诺斯吊儿郎当道:“因为有规定,未成年可以谈恋爱,但不许成功!” 知时白眼以对:“我在遇到他的时候,已经满十八周岁了。” 克洛诺斯摊手:“那是人类的算法。”眼底有什么闪过:“何况,从舍兽解除你的限制后,你和他的时间就不同步了。” 知时听得迷迷糊糊:“什么舍兽,什么不同步?” “这也是个秘密哦!” 知时不满的咕哝:“爱说就说,不说拉倒,最讨厌卖关子的家伙了。” 被讨厌了,对于厚脸皮的克洛诺斯来说也无所谓,他继续微笑着:“呐,我今天心情不错,免费大放送,这里有两个秘密。”竖起手来扒拉手指头:“其一:季岁末临终前最后时刻究竟是什么情况;其二:舍兽是谁。” 舍兽是什么东西?听都没听过,对于眼下的知时来说,二选其一,肯定最想知道的还是季岁末的事情,所以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一则。 克洛诺斯挑眉:“只有这一次机会哦,你确定真要选择别人的事情?” 知时感觉心口微微收缩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坚定的点头:“我确定。” 克洛诺斯笑容不变,知时的选择原本就在他意料之中:“那好吧。”让知时撇下醉得不省人事的郝宇是不可能的,所以克洛诺斯也没要求她现在就跟他走。 就在知时思考着自己刚才的选择正确与否时,突然发现克洛诺斯朝郝宇伸出了他的狼瓜子,她顷刻变身老母鸡,扑在郝宇身上,扭头怒目圆睁的盯着克洛诺斯:“喂,你想干什么?” 克洛诺斯是个完全不懂得什么叫“节操”的烂渣,他理所当然的回答:“听说带宠物吃霸王餐很丢脸,所以当然要掏钱埋单啊!” “拿别人的钱付账更丢脸好吧!” “要不是他有这个作用,我为什么要带他来啊?” 知时扶额,她无言以对。 看来克洛诺斯今天心情是真的很好,因他不等知时要求,主动夹起郝宇走出烧烤店,并一直带回旅馆丢在床上,不过没允许知时守护,搂着她走出郝宇房间,大摇大摆迈进她的套房…… 第二天郝宇醒来,他是被手机铃声叫醒的,之后电话就没消停过,从郝卫平到季春波,连季春波的妻子都有打过来,全都被他以需要“冷静思考思考”为理由,三言两语打发,但挂断不久,他们又会以别的理由打进来,郝宇不胜其扰,索性关机。 听说知时要回b市,他不假思索要跟她一起走。 看着郝宇落寞的神情,又想到她要去探寻的是他生母的事情,她没理由拒绝他的要求,眼含期盼的看向克洛诺斯,没想到他十分爽快的就答应了。 知时以为克洛诺斯是良心发现,事后才弄明白,他是为了保存体力,拿郝宇当提款机,郝宇买票他隐身坐蹭车。 从临近b市前,郝宇就开始锁紧眉头,知时明白,再一次来到这里,对于郝宇来说,心情完全不同。 感同身受什么的,纯属扯淡,刀子没扎到自己身上,怎么可能理解那种刺痛感? 因为没有切身体会,所以知时乖乖闭嘴,就像郝宇搪塞一干直系血亲的理由那样,她给予他安静,让他自己思考。 由克洛诺斯带领,最后在当年郝卫平任职的警局门口下了车。 郝宇和知时相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不解。 不明白就问,知时开口:“来这干什么?” 克洛诺斯笑了笑,额间印记浮现,一片绿光后,再看周围环境,竟倒退到到从前模样。 郝宇惊诧的瞪大眼睛:“这是?” 知时也有些犯迷糊:“穿越时空不可能这么简单的。” 克洛诺斯瞬间转移到知时身边,抬手抚摸她脑袋:“这些只是幻象,当然,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抬手指向警局门口:“看!” 郝宇和知时顺着他的指引看过去,就见一个穿裙子的女子一步三回头从里面走出来。 知时愣了一下,接着迎面跑过去:“岁末!” 郝宇喃喃重复:“岁末——妈妈?”腿脚快于脑子,追在知时身后跑过去。 明明就在眼前,可当知时张开双臂抱过去时,却见眼圈红红的季岁末脚步未停的穿过她身体,不掉不变的走远。 克洛诺斯轻描淡写的说:“不是告诉你了么,这是幻象。” 知时耷拉下脑袋:“是啊,她早就死了!” 郝宇看看知时,又看看季岁末,踌躇片刻,转身朝着季岁末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克洛诺斯凑近知时:“想要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死的,就跟过去看看吧!” 知时压低声音:“让郝宇看到这些,会不会很残忍?” “他可以选择不看。”顿了顿:“你也可以选择就此结束。” 知时想了想,拔腿追向郝宇,一把拉住他:“在已知结局的情况下,你确定要看么?” 郝宇扭头看向满脸担心的知时,有那么多要继续看下去的理由,但到了嘴边,只剩下:“你说过她是爱我,可她却撇下了我,我想知道,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可曾有想过我,哪怕只是一瞬间。” 知时看着他坚定的表情,慢慢的松开手:“我也想知道。” 转过街角,季岁末隐忍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她抬手胡乱擦去。 “他们都是骗子,我知道的,你才不是杀人犯。” “寒章,他们都不相信我的话,你回来跟他们讲清楚啊!” “寒章,你究竟在哪?” 她就这样絮絮叨叨,一路走到了青山湖景区。 一路跟上来,知时才搞明白,怪不得没人看见季岁末,原来她是通过景区的漏洞进去的,这大概是曾在这里工作过的季春波指点她的逃票方法。 季岁末径自来到青山湖,失魂落魄绕着湖岸转圈子,边转边说:“究竟是在哪里呢?” 这个时间,距命案发生已经过去两个半月,偏僻处全是杂草丛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最后季岁末却在一处缓坡停下来,捂住胸口慢慢蹲下来。 知时不解的转头看向克洛诺斯:“她怎么了?” “心绞痛发作。” 知时拧紧眉头:“我现在没心情和你说笑。” 冷眼旁观的克洛诺斯淡漠地说:“继续看不就知道了。” 知时快走几步走到季岁末身边,跟着蹲下来,看清低着头的季岁末脸色苍白,捂着心口,眼泪簌簌落个不停,嘴里念念有词:“寒章,你说过你是爱我的对不对?既然爱我,肯定不忍心吓我的对吧?” 还是看不明白季岁末究竟怎么回事,知时抬头去看站在身边的克洛诺斯,他脸上一派波澜不惊,又扭头去看同样蹲在季岁末身边的郝宇,发现他正低头盯着地面上一点看。 知时揉了揉眼睛,仔细看那一点,貌似是一个被烧黑了的金属饰品:“这是什么?” 郝宇想了想:“大概是当初勘察现场时,被遗漏的证物。”咬了咬失血的唇瓣:“属于我生父的遗物。” 知时环顾一圈:“难道这里就是当时的焚尸现场。”再看季岁末痛苦表情:“是因为知道死的其实是寒章,所以万念俱灰,一时想不开……” 季岁末一直蹲在那个金属饰品面前,由最初的抽泣到最后的失声痛哭,但始终没去捡起那个金属饰品。 眼前的一切毕竟是昨日重现的幻象,当事人不拿起那个饰品,知时和郝宇也没办法看清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直到两个人蹲得双腿麻木,季岁末还是没起来。 知时一活动,差点栽倒,郝宇想要接住他,但他动作快不过克洛诺斯。 就在他接住知时的同时,季岁末终于有了动作,或许她的腿也麻木了,往前一挪,竟跪在那里,但她毫不在意,颤抖朝着那个金属物伸出手。 第51章 请注意:身世 她把它捡起来,使得他们看清,那原来是一根断开的项链,而他们之前看到的就是它上面的十字架形吊坠。 季岁末瘫坐在地上,双手捧着它贴近胸口,嚎啕大哭:“寒章,寒章,寒章……” 知时和郝宇对视一眼,说:“她果然知道,他已经不在了。” 郝宇没应声,摸出手机打开,忽略开机后连续不断的短信提示音,播出一个电话号,很快接通,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犹豫片刻后,跳过称谓:“我想问问关于那件案子的遗物。” 接着郝宇描述了这根项链的形状,他观察入微,连细节都没错过,很快结束通话,又关了手机。 知时见他表情有点怪,忍不住开口问:“怎么了?” “这是当时在学生间比较流行的情侣项链,郝艺琳曾有根同款的女生链。”拧眉:“她去世时,手中就抓着那根项链……” 知时难以置信:“我们眼前这一幕距郝艺琳去世已经过去六七年了,他都和岁末结婚了,身上还戴着这种东西,岁末怎么会允许呢?” 郝宇目光转向还捧着项链恸哭的季岁末,一声轻叹:“大概因为,她傻傻的爱着他吧!” 按照季岁末的时间来说,她早晨离开家,坐车翻山越岭来到市里,又在警局徘徊了一段时间,最后从警局步行来到青山湖,已经是下午,她又在这里一哭几个小时……当然,克洛诺斯是没耐心看她维持一个动作哭个不停的,挥挥手,眼前的画面就像播发器快进,等终于停下,再看周遭环境,已是日薄西山。 哭哑了嗓子的季岁末终于站起来,踉踉跄跄向湖边走去。 知时的心吊起来,明明知道季岁末听不到看不到,可她还是像热锅上的蚂蚁,绕在她身边转圈子,絮絮叨叨的劝解着:“岁末,不要去,虽然寒章没了,可你还有小宇啊,他那么可爱,你怎么忍心撇下他?” “知时……”郝宇突然伸手攥住她手腕,虽然他没哭,但嗓子哑的和季岁末有得拼。 知时转头看着眼圈泛红的郝宇,心一抽,扭过身子踮脚抱住他脖子,失声痛哭:“对不起小宇,因为我的疏忽,没能阻止她,对不起……” 郝宇缓缓抬起双手搂住知时的腰,低下脑袋,脸颊贴紧她的脸颊:“跟你没关系。” 知时不忍心去看,但预料中的落水声却没有马上听到,等了一会儿,知时微微转头,却见季岁末木然的站在岸边:“她?” “呐,温温的,软软的,手感不错吧?”某条又被干晾在一边小半天的大长虫突然出声。 陷在复杂情绪中的郝宇闻声看过来,对上近在咫尺的一张大脸,轮廓还是原来的轮廓,每一丝线条都那么优美,却吓得他差点跳起来,因为那双原本漂亮到过分的眼睛,居然大了整一圈,摆在脸上格外占地方不说,关键在于那对眼珠子,竟像羊眼一样,变成诡异的长方形,在这偏僻阴暗的角落里,乍然见着,换个人估计早被吓到屁滚尿流了! 知时想也不想,抬手一巴掌扇过去,瞬间把他打回原形:“难看死了!” 克洛诺斯换了个表情:“味道太浓了,让我有点不舒服呢。” 还缩在郝宇怀里的知时瑟缩了一下,她这几天有点肆无忌惮,就忘了自己随身携带一枚恐怖分子,现在和郝宇贴的这样近,身上怎么可能不沾染属于他的味道,那个鼠肚鸡肠的家伙,连件衣服都容不下,何况是郝宇本人? 思绪急转,知时迅速跳离郝宇怀抱,并像个长辈一样,满脸慈爱的伸手拍打郝宇肩膀:“真是个有出息的孩子,我很欣慰。” 郝宇并不傻,稍一联想便能明白,知时是迫于克洛诺斯的压力才会如此一惊一乍,已经亲眼见证过克洛诺斯的能力,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类,哪有与其抗衡的本事? 又想起从前有过的几面,每次他想和知时进一步交谈,她总是在关键时刻打断他,然后匆匆离开,他曾以为那是因为他没有处理好当初的贴吧事件,使得她对他失望,继而不再喜欢他,所以漫不经心的搪塞敷衍他,他为此还沮丧过的,却原来他是“身在此山中”,所以看不懂她的维护。 真是出人意料,那个深不可测的怪物独占欲竟是那么强! 不等郝宇出声,像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湖边的季岁末突然说话:“季岁末,你不能死,你死了,就没人为寒章平冤昭雪了,所以你还不能死……还有寒章一直期待的小宇,他正在家里等着你回去,如果你死了,他就成了孤儿了,背负父母骂名的孤儿日子是很艰难的,所以你还不能死,回去吧,小宇还等着你呢!” 听到季岁末这样说,知时暂时顾不上克洛诺斯,转头去看郝宇,他们从对方眼中看明白,季岁末这是在和想要殉情的自己做斗争,在这一刻,她的理智并没有离家出走,明白还有事情等着她去做。 紧盯着季岁末的知时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季岁末慢慢转过身,这是想开了,打算回去了吧? 眼见季岁末已经完全转过身,正打算抬腿离开湖岸,知时刚想吁出一口粗气,就见季岁末突然半转过身,正对她的方向就冲了过来。 吓了知时一跳,以为季岁末看见她了,就在她愣怔时,季岁末穿过她的身体,跑向她身后相对陡峭的湖岸。 知时忙转身盯着季岁末的背影,她停下来了,俯身伸手向湖里,似乎想要去抓什么,知时不由上前两步,愕然发现,湖面上竟飘着一条手链。 郝宇抬起手,先看了一样腕部的手链,又看向知时。 知时捂住嘴,含糊不清的:“季春波用寒章丢失的手链引诱寒章来此,两人发生争执,手链掉出,寒章去捡,结果被季春波击中后脑……” 那条手链离岸边有段距离,季岁末以高难度的姿势去抓,努力向手链探出手去,最后终于抓住,她欣慰的笑起来,正这时,身下的湖岸突然垮塌,来不及反应的季岁末顺势滑入湖中。 那条情侣项链遗失在岸边,季岁末在水中挣扎,这里偏僻,白天都没什么人过来,何况天色渐晚。 知时只看到季岁末的挣扎,完全忘记了眼前只是幻象,她边说:“我来救你!”边要去抓季岁末举起的手。 眼瞅着她的指尖就要够到季岁末举起的手,没想到季岁末却突然放弃挣扎,她紧攥着那条手链,竟还笑了一下:“寒章,你放心不下我,所以来接我一起走……” 知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睁睁的看着季岁末就那么沉了下去。 随后周遭景色大变,一扫黯淡的天色和荒芜的湖岸,头上天高云淡,眼前清波荡漾,堤坝壮阔。 知时面对郝宇,声音干涩:“原来她不是自杀。” 郝宇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幻象中季岁末消失的地方,慢慢摇头:“最后一刻,她还是主动放弃了。” 知时替季岁末辩驳:“她不会游泳。” 郝宇涩然一笑:“丈夫和儿子——她最后想到的不是我。” 这是个令人左右为难的选项,假如说季岁末十分爱自己的儿子,那么被爱着的郝宇眼睁睁的看着生母挣扎死亡,内心该是多么煎熬;但假如说季岁末并不爱他,身为被放弃的儿子,郝宇心底又该是怎样一种悲凉感受? 知时想不出答案,所以她选择沉默,低头盯着季岁末遗失那条情侣链的地方,本想问那么重要的遗物怎么没被发现,抬头环顾一圈,突然明白过来,这里虽然是季岁末失足落水的地方,却不是打捞出她遗体的地方。 季岁末是六月七号傍晚落水,那是夏季,溺亡的遗体经过1~4天即可浮起来,在那之前,她曾抱着襁褓中的郝宇围着湖边绕圈子,可她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发现沉在水面下的季岁末啊! 想到这里,豁然抬头看向克洛诺斯,磨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那个时候,你肯定是知道的。” 克洛诺斯耸肩摊手:“知不知道又能怎样?” 知时眼圈泛红:“你果真是个没有心的家伙。”大脑充血,说话也不走心了:“怪不得你的臣子和妻子联合起来背叛你,假如我是瑞亚,我也不会跟你这种冷血无情的家伙凑合一辈子。” 克洛诺斯不怒反笑:“可惜你不是瑞亚,也没机会背叛我。” 打不过他,也说不过他,知时深吸几口气,转身就走。 克洛诺斯没理会知时的离去,转而面对就像当初季岁末一样木然的站在岸边的郝宇,云淡风轻的说:“这个游戏即将结束,你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可以消失了呢”! 第52章 请注意:身世 听了这话,知时哪还能不管不顾的离开,连细想都来不及做,转回身,去而复返,挤~进对向而立的两人间,一字一顿:“克洛诺斯,你真卑鄙!” 被咒骂还笑容满面的克洛诺斯伸出手,轻抚知时被怒火熏红的脸颊,只摸~了几下,知时脸上的红润便消褪,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得苍白。 看她这样,克洛诺斯凑近她耳畔,轻柔的说:“不要乱动,看你左前方。” 从前习惯性的温暖手心此刻变得像真正的冷血动物一样冰冷,特别是在这深秋季节,触碰到肌肤上,肯定不会舒服,但这不是让知时脸色丕变的原因,虽然她和他仅仅相处了几个月,但她莫名的了解他。 知时不知道克洛诺斯口中的本体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但她知道,被大怪兽卡俄斯那恶趣味的老爹改造后的克洛诺斯,庞大的蛇尾占据了身体大部分比例,他拖着那条长长的蛇尾活过二百年,肢体特征习惯性的遵从蛇类,所以他即便化为人形,但身体却还是冰冷的,因为迁就她,所以变得温暖。 那即是说,当他不再温暖时,就代表着,他在这个时刻,不会迁就她,她不是那种危急关头可以保持冷静,不动声色淡然以对的性格,变了脸色也是正常,但她没想到,循着克洛诺斯指引看过去,竟瞥见一抹耀眼的金色:“那是……” 克洛诺斯轻笑:“如果你不希望我动手,那也可以把他留给阿什莉。” 知时下意识的出手环抱住克洛诺斯的腰:“我会乖乖听话……”叫她怎能不妥协,但除了这句,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先前一直发呆的郝宇终于意识到知时和克洛诺斯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同,他们的对话他也听不懂,但他明白,那话里的意思肯定和他有关系,再看知时虽然紧搂着克洛诺斯的腰,但她的身体却瑟瑟发抖,吃醋也是要看场合的,在经历过一些事情后,他学会收敛,所以伸手搭上知时肩膀:“出了什么事?” 知时没有回应他,反倒更往克洛诺斯怀里缩去,极小声的咕哝:“我听你的话。” 知时的脸埋在克洛诺斯颈窝,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也没打算去看,先前mo她脸的手此刻停在她头~顶,动作轻柔,声音徐缓:“我的扁豆冷了呢,回去吧。” 郝宇看看克洛诺斯,又看看慢慢放松下来的知时,虽然还是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选择顺从。 只是没想到,离开青山湖,回到市区,知时竟主动跟他说,她和克洛诺斯还有些事情要忙,让他先走一步。 郝宇不想走,知时先说他的假期应该结束了,让他赶紧回去上课,但这个理由压根拿捏不住郝宇,他直接跟她说,因为家逢变故,想要和她一样办理休学。 知时见软的不行,干脆来硬的,板着脸说他家事多,耽误他们那么多时间,他们现在感觉累了,让他自己回去收拾残局,并把之前戴在手腕上的那串原本属于季岁末的手链粗鲁的摘下来,塞进郝宇手中:“这是你生母的东西,如果你还有一点为人子女的自觉,就替她完成遗愿。” 那个时候他目睹了季岁末身亡的整个过程,确实有点恍惚,但克洛诺斯的话,他多少还是听到了的,其中应该是有一句关于“消失”的……低头看看手链,抬头看看色厉内荏的知时:“他用我来威胁你,对吧?” 虚张声势的知时一愣。 郝宇又说:“他究竟是什么人?”顿了顿:“或者说,他不是人……” 知时及时出手捂住他的嘴:“不管怎么说,他帮过你,甚至可以说,你这条命都是他救下来的,所以你听好了,再怎么样,也没有你在这胡说八道的份。” 郝宇看着知时游移的视线,苦笑了一下,抬手握~住她堵在他嘴边的手,轻轻拿下:“你在替我担心。” 四下搜寻克洛诺斯身影的知时听到这话,视线转过郝宇:“你?” 郝宇抬起另外一只手,把那条手链塞回给知时:“我生母那短暂的一辈子很不幸,她最大的愿望是给我生父洗刷冤屈,我会替她完成。” 知时目光真诚的看着他:“在获悉你生父死亡的那一刻,她最大的愿望是给他洗刷冤屈,但她人生最后那段时间,我一直陪在她身边,所以我知道,她真的很爱你。” 之前在青山湖,他的思绪很乱,所以知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但他现在冷静下来了,所以她可以放心大胆的把内心推测说出来:“还记得她在发现那条手链前说过的话么?” 郝宇挑眉:“?” “她虽然说了你生父等人给伸冤,但她最后强调的却是‘回去吧,小宇还等着你呢!’,人都有冲动的时候,她被手链刺激到了,所以一时冲动也是人之常情,但在那之前,她想的是你,想着你还在家里等着她回去……” 郝宇涩然一笑:“所以?” 知时肯定的回答:“所以她最大的愿望,其实是希望你可以获得幸福。” 郝宇将知时塞回来的手链重新塞回去,并双手握~住她的手,阻止她又给送回来:“我明白,稍后我就走,但我希望你可以继续保留这条手链。” 知时看着郝宇的眼睛,最后点点头:“好。” 郝宇从她手里拿起手链,慎重其事的给她戴上,然后说到做到,直接登上长途车离开。 目送长途车驶离客运站,一转头就看见指尖擎着一张旋转的银行卡的克洛诺斯,他心情貌似不错的样子。 知时看着那张卡:“这是什么?” “银行卡啊!” 知时低头翻自己的包。 “不用翻了,这张确实是你的。” 知时停下翻包动作,但没有抬头看他:“你又想干什么?” “干儿子要孝顺咱们,他知道你肯定不会收,不过他还算有脑子,背着你来找我了!” 知时一把夺过还在他指尖上旋转的银行卡,四下寻找银行。 克洛诺斯伸手搭上她肩膀,笑眯眯地说:“这下不用穿那么难看的服装就能买到好几盏水晶灯,把所有的房间都换上,嗯……除了我们的卧室后,最重要的就是卫生间,要换个格外漂亮的大灯,嘻……再换个大号的双人浴缸。” 知时攥着银行卡剧烈喘~息:“你威逼我把他赶走,回头背着我勒索他?” “什么勒索,这不是之前说好的么,我们陪他找真相,他付给我们报酬。” “才跟着跑了这么几天,怎么值那么多钱?” 克洛诺斯理所当然:“如此高难度的工作,要不是看在他是咱们干儿子的份上,哪能只收这么点啊?” 知时喘粗气:“搞不好他比我还大呢,什么干儿子?” 克洛诺斯:“呵……” 知时突然想起来:“之前我们可以看到季岁末的幻象,那么那个时候的阿什莉……” 克洛诺斯抬手抚~g物,别把自己看得太高。” 这话其实是很伤自尊的,但她被他一伤再伤,已经习惯,更关键的是,他这是明白的告诉她,她不值得他搞那些阴谋诡计欺骗她,以达到逼迫郝宇离开的目的,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如果他不想再看见郝宇,只要挥挥手,保准郝宇顷刻间灰飞烟灭,因为她不重要,就算伤心难过,他也不会在乎,所以,他有什么必要搞出一个阿什莉吓唬她呢? 但知时还是不能安心,抬头盯着克洛诺斯:“但真的只要郝宇离开了,阿什莉就会放过他?” 抚~mo她头ding的手渐渐温暖:“不该她做的事情,她不会做的。”说完之后,从她手里接回银行卡:“没有令人不舒服的味道,可以吃顿舒心饭了呢!” 知时却想到:“既然阿什莉找来了,那你不是应该逃命去么?” 克洛诺斯挑眉:“为什么要逃?” 知时理所当然的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克洛诺斯笑了:“你真是想得太多了。”然后搂住她,走进繁华路段最高档的大酒店,肆意挥霍。 酒醉饭饱,接着又用她的身份证开了间豪华套房,入睡前,把她扒~光,摁在浴缸里洗刷刷,添了几次热水,皮都泡皱巴了,才把她从水底捞出来,特意凑近她闻了闻:“嗯,现在味道好多了。”用浴巾裹起来,抱回房间丢在床~上,接着头也不回钻进浴室泡澡去了。 面红耳赤的知时跳下~床,从大旅行包里翻出睡衣套上,在心底默默咒骂:“猥琐的变~态!” 边骂边翻手机,几十条未接来电,全都是郝宇打来的,知时看看浴室方向,攥着手机转身走出客房,回拨过去,响一声就接通,对方抢在她之前开口:“喂,是知时吧?” 明明隔着电话线,但知时就像当面对话那样点了点头:“嗯,是我。” 第53章 请注意:身世 “感觉有点想你了。”郝宇竟然这样说。 虽然听上去像是在开玩笑,但这样的直接,还是令知时有点不知所措。 等了片刻,没等到知时的回应,郝宇立马换成严肃口吻,低声说:“季春波去自首了。” 这个结果,也算季春波遵从自己的承诺了,倒是让知时对他的印象稍稍改观,因为即便东窗事发,可他要是拒不承认,要想给寒章翻案,肯定会耗时耗力,非常棘手。 毕竟时隔将近二十年,很多东西都已湮灭,而他们就算曾经亲眼目睹过当初的人和事,也绝对不可能作为人证出现在法庭上——从出生在被害人死亡后的人口中说出的“见闻”,要是被采纳,那才荒谬呢! 沉默片刻后,知时压低声音说:“有没有办法把它做成典型案例,利用媒体宣传一下?” “你的意思是……” “你生母已经去世将近二十年了,可那些认识她的人,直到现在还在骂她,我老爸说话很委婉,但我第一次从他嘴里听说她,还是不能承受,后来我偶遇季春波的老同事,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更是不堪入耳,虽然我不认为衣锦还乡是多么值得宣扬的事,但我觉得沉冤昭雪是一定要让父老乡亲知晓的,不然只是记录到卷宗上,尘封在档案馆里,又有什么意义?” 郝宇轻柔的:“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它具备典型案例的要素,所以不难宣传。” 知时吁出一口气:“你生母她可以瞑目了。” “季春波他爸跟我商量了一件事。”对于郝宇来说,季俊彦是个很尴尬的存在——他既是杀父仇人的父亲,又是他自己的爷爷,让郝宇马上接受他,有点困难。 知时听这话,首先想到的就是“求得受害者家属原谅以期从轻量刑”,所以她有点不屑的冷哼:“有什么可商量的?” 郝宇声调不变:“他当初把我生父当季春波安葬了,而当初我姥爷认为自己对我生母的死亡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出于补偿心理,他私下给我母亲办理了后事。”顿了顿:“所以季春波的父亲来找我商量,要将我父母合葬在一起。” 知时有点反应不过来:“为什么?” 郝宇轻叹:“从我生母两岁到季家,到她二十一岁去世,他们也算相处了十几年,季春波他爸对我生母的性格还是很了解的,只不过他后来被仇恨冲昏了头,所以才做了那么多出格的举动,他说我生母那么喜欢我生父,活着没能一起走到最后,那么死了肯定不想分开。” 知时联想起季岁末沉入湖底的那一幕,她觉得季俊彦的这个说法还是很有可能的:“那么你答应了么?” 郝宇说:“虽然不想附和他,但我觉得,他说得对。” “我也这样认为。” 郝宇笑了一下:“你看,我们这样是不是就叫心有灵犀?” 知时又被噎住了。 再次冷场,又是郝宇主动转换话题:“我正在翻看我姥爷当年私人保留的档案,看到眼睛疼,才停下来想着给你打个电话把那个案子的最近进展跟你说一声,现在说完了,我眼睛也休息的差不多,现在继续去看了。” “嗯,那好,你去看吧,早点休息。”知时柔声说。 郝宇回复:“你也是。” 知时首先按下挂断键,攥着电话一转身,就看见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穿着松垮浴袍的克洛诺斯抱臂环胸,倚着客房门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真不像你的风格。”知时强自镇定。 克洛诺斯笑容不变,朝她伸手:“过来。” 因那浴袍是雪白的,所以他的头发也变成相应颜色,虽然早就见怪不怪,但此刻知时看到这条变色蛇,莫名觉得冷,听他喊她过去,她反倒向后退了两小步,将攥着电话的手藏到身后,一脸戒备的盯着克洛诺斯:“你要干什么?” 他微笑着说:“不要惹我生气。” 于是知时习惯性没骨气的妥协了; 然后克洛诺斯享用主食了; 再然后他撇下失血乏力的她跑出去作奸犯科了…… 第二天醒过来,看在近在咫尺那张貌似牲畜无害的笑脸,她是真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把它打残了:“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他笑眯眯的答非所问:“你这句很像人类配偶的口气呢!” 知时冷笑:“得了吧,老早之前你那个大怪物乱臣就警告我说,我们只是主人和宠物的关系,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克洛诺斯抬手捏她气鼓鼓的脸:“你要是真那么听话,就不会还在给那只人类预留幻想空间了。” 潜意识告诉她,此刻的克洛诺斯是安全的,所以她才敢如此造次,但听他这句话,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打起冷战:“你昨天晚上是去找郝宇了?” “没呢。”他居然老实的回答,并主动交代去向:“我去和阿什莉约会了。”又凑近她一些:“你吃醋了么?” “我为什么要吃醋?” “她的血液是不变的蓝色哦!” 知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理所当然的说:“骗人吧,要是蓝血,皮肤怎么会那么白皙?” 克洛诺斯还在捏她的脸:“你那个时候,也没变成蓝脸人,不是么?” 知时眨眨眼睛,终于反应过来:“恭喜你终于发现比我更有效的主食了,那即是说,今后就算没有我,你也可以不用饿死了,所以这么没用的我,你打算放弃了?” 克洛诺斯做出纠结表情:“可是她只能算是单纯的食物,而你不但是食物,还是宠物,两相比较,比她更有用呢!” 知时的笑脸前所未有的谄媚,像个佞臣一样蛊惑他:“我的殿下啊,你好好想想,宠物再好玩,也没有本领高强的美女有用啊,假如你可以打动阿什莉为你服务,让她帮你对付诡计多端的大怪物卡俄斯,那该多好啊!” 克洛诺斯不吃她这套:“可我为什么要多付卡俄斯呢?” 知时理所当然的回答:“因为他不但抢了你的老婆,还夺了你的王位,是个有血性的男人,就该想方设法干掉他,一雪前耻。” “你吃醋了么?” 知时呕血——这条变色蛇,他实在太不要脸了! 他再接再厉,简直要气死她:“依你之见,打完她之后,再打动她,有没有这个可能啊?” “你还打了她?” “嗯。” “对个女人下手,你都不怕被人笑话?” “她又不是女人。” 知时挥挥手:“算了,咱们三观不同,没办法沟通。” 肚子饿了,起身洗漱,打算去吃早餐,没想到一拉开房门,竟看见穿着短风衣的瘦高身影,她疑心自己看错,揉揉眼睛,果然是郝宇:“你怎么在这?” 郝宇面容憔悴,漂亮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看见她,虚弱的笑笑:“我想见你,所以连夜打车过来了。” 知时首先想到的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但随即察觉到他的异常,紧张追问:“又出了什么事?” “这里是b市市区内最豪华的宾馆,我觉得以堂哥的性格,他可能会喜欢这里,所以过来碰碰运气。”他上前两步:“我才走到这里,你就出来了,这就叫缘分吧?” 知时下意识的转身看看身后,还好,某阴晴不定的家伙没出来,她松了口气,抓起郝宇的手往电梯走去,直到进了电梯,才又问了一遍:“到底出了什么事?” “季春波他爸告诉我,季春波去公证处立了一份遗嘱,把他名下的大部分财产全留给了我。” 这就是季春波之前说过的补偿吧,知时抬手狠拍了一下郝宇肩膀,有闲心和他开玩笑:“土豪,我们做朋友吧!”但随即想到:“诶,他老婆同意啊?” 郝宇点头:“因为他老婆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又对他一心一意,在他生病时衣不解带的照顾他,所以他被感动,其实他们结婚还不到两年。” “也就是说,她老婆很爱他,希望尽最大可能的补偿你,希望求得你的谅解?” “是,她希望我可以原谅他。” 知时审视郝宇:“但这不是你连夜打车过来找我的理由。” 听她这么说,郝宇连那种僵硬的笑容都没办法支撑了,最后艰难的点点头:“我有点茫然,好像只有在你身边,才会踏实下来。” 明明是肉麻话,但此情此景,只叫知时感觉揪心,已经迈出电梯,走在宾馆大厅,擦肩而过的都是陌生人,所以知时可以放心大胆问出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郝宇的表情凝重,直到走出宾馆大厅才开口:“那些材料之前我也看过,当时只想找到疑点,所以和昨天晚上关注的方向不同,等到季春波认罪后,我再翻看,结果有了不一样的收获。” 第54章 请注意:身世 见郝宇这副表情,知时不由跟着紧张起来:“什么收获?” 郝宇答非所问:“我曾经看到过一个典型案例,说的是20岁的以色列女子瑞秋嫁给了46岁的阿尔伯特,但他们结婚才三天,瑞秋就走了,一个半月后再回来见到阿尔伯特,瑞秋直言不讳的告诉他,她爱上了别人,并且有了关系,她想和阿尔伯特离婚,然后他们争执扭打,打过之后,还在一起生活,随后的半个月,瑞秋一边和阿尔伯特过正常的夫妻生活,一边不停强调自己对那个男人的爱,说不能和阿尔伯特继续下去,反反复复的争吵、和好、再争吵……最后,阿尔伯特用电话线勒死了瑞秋。” 因郝宇说的含糊,知时听得一知半解,单从这寥寥几语,直觉反应就是:“既然没办法生活在一起,那就结束呗,为什么一定要闹得两败俱伤才算完?何况年龄还差了那么多,或许是因为没有共同语言吧!” 知时的反应不出郝宇意料,他掏出打印好的资料递给知时,并继续说道:“经过专家鉴定,瑞秋是个抑郁症患者,具有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自杀倾向,她刻意折磨挑衅阿尔伯特,最终成功促使阿尔伯特爆发,实现了她无意识的(死亡)目的。” 知时低头看着案件的详细过程,内容涉及两性关系,所以郝宇才会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知时看懂了内容,却不明白这桩发生在异国他乡的案子和郝宇的颓靡有什么关系:“你是因为这个案子而觉得难过?” 郝宇涩然一笑:“我从前看这个案子,只把它当成课题来研究,昨天突然想起来,就把它翻了出来——虽然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案件,但认真看,就会发现这个案子和我生父那个案子有个共同点。” 知时灵光一闪:“你是说,你爸他和瑞秋……” 郝宇点头:“对,他们都是自杀倾向抑郁症患者。” 知时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在脱口之前,脑子里匆匆闪过拼凑出的案件经过,越想越觉得郝宇这个推断似乎很有道理。 郝宇表情落寞:“发现疑点后,我通过各种渠道联系上不下二十位曾经和我生父有过接触的人,从他们的客观描述中,我印证了这个结论。” 按照季岁末的说法,以寒章的身手,一次对付两到三个小混混不成问题,结果激怒季春波后,却被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季春波轻易杀害,确实有点不合常理——更何况,季春波也曾亲口说过,在他举着石头砸向寒章时,最初寒章竟“反应迟钝”的生生受了前几下,在那么危机的关头,会迟钝到那种程度,可能么? 郝宇涩哑的嗓音还在继续:“我爸——我姥爷……”微微蹙眉,这种称呼上的变化,他一时间还是很不适应的,毕竟连辈分都不同了:“他说,从他最初的调查结果可以看出,我生父是个十分聪明的人,可惜幼年被拐卖,已经留下心理阴影,究竟是他自己逃出来还是被解救的,已经没人能说清楚,他在那个很不正规的福利院长大,后来考上高中,学费都是他自己赚来的。” 知时看着郝宇挣扎的表情,替他继续说下去:“你姨妈的出现,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温暖,可那温暖没多久就被扼杀,这种结果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他完全可以理解,可是没想到,你姨妈一赌气自杀身亡,这已经给他沉重的一击,更严重的是来自学校和你姥爷的压力,让他连气都喘不过来,最后远走他乡。” 郝宇点了点头:“在那里,他遇上了我生母,我生母全心全意的付出渐渐叩开他的心扉,他也尝试着配合我生母走出阴影。”抬起手,露出腕上的桃木手链:“他已经开始憧憬未来,却没想到,再次遭遇现实的残酷打击……” 知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伸手轻轻握住他冰冷颤抖的手,至少可以给他一点温暖。 郝宇苦笑:“他承包了个小工程,按他的计划,顺利完工并拿到工程款,他就可以给我生母租一个好一点的房子,并到当地最好的医院迎接即将出生的我,然后在未来一到两年内,不必为生活开销发愁,却没想到,活干完了却拿不到钱,跑了好几个月,有人给他支招,让他‘通通人情上道点’,他咬牙拿出了预留给我生母住院生产的钱,请相关人员去歌厅——也就是被季春波撞见的那次,呵……” 知时的直觉告诉她:“可是那些人吃喝玩乐后,拍拍屁股就走,随后还是各种推诿?” 郝宇的苦笑改成讥笑:“这样也就算了,更有甚者,在我生父失踪后,把责任全推到他身上,说他是带着结算的工程款潜逃的,估计在他们看来,一个‘杀人犯’是绝对不可能站出来替自己辩解的。” 知时抓着资料的手越攥越紧,咬牙切齿的说:“那群人渣彻底压断了他紧绷的那根弦!”眼圈也忍不住泛红:“即便如此,他怎么就不想想还在家中苦苦等着他回去的岁末?”顿了顿,满目疑惑的询问郝宇:“明明时隔多年,难道他就真的那么爱你姨妈,所以一直放不下她,最后干脆追随她去了?” 郝宇摇头:“我不这样认为?” 知时有点激动:“可是他故意激怒季春波,并且毫不反抗的被杀害了!” 郝宇语气凝重:“他是个病人,病得很严重。” 知时深吸一口气,暂缓了一下情绪,声调恢复低沉:“最近我常常在想,一个人生命走到尽头,他会想些什么……你说,你生父生命最后一刻,想的可能是什么?” 郝宇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我生母。” 知时拿怀疑的眼神看他:“怎么确定?” 郝宇抬起手腕,将那桃木手链举到知时眼前:“他的致命伤在脑后,那是因为他去抓这条手链造成的,在那一刻,命都不想要了,却不能丢失那条手链。” 知时定定的看了郝宇半天:“你是说,他最后真的爱上了你的生母。” 郝宇十分肯定的点头:“不是最后,是他决定娶她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了,因为爱,所以他努力跟自己斗争,并且已经出现康复迹象,只是没想到会遭遇那种变故……正如你说的,明明时隔多年,想想看,当初说放手就能放手的朦胧情感,能有多深刻?在我看来,她们两个对他来说,前者只是无法释怀的心结,后者才是相濡以沫的爱情!” 知时松开握住郝宇的手,顺势捏住他手链上的一个桃木坠子:“假如那个时候,你生父早在季春波动手前发现这条手链,你说,结果会不会变得不同?” 他说:“或许吧。”又补充:“但这世上没有‘假如’。” 知时涩然一笑:“大概呢!”没有假如么?但克洛诺斯曾给过她一个不同的版本,如果让郝宇选择,他会怎么选? “呐,事到如今,统统搞明白了吧?”克洛诺斯那叫知时恨得牙痒痒的腔调适时出现。 知时豁然转头:“你什么时候来的?”真是比曹操来的都快! 克洛诺斯盯着知时和郝宇难舍难分的手:“来了好久了呢!”摸下巴:“这小子不厚道,没准哪天就把咱们出卖了,看来还是得采取点措施才行啊!” 知时据理力争:“他怎么不厚道了?” 克洛诺斯一脸委屈,满目控诉的盯着知时:“我为他操碎了心,结果呢,居然趁我不注意跑来挖墙脚。” 知时的脸红了,红得发紫了,紫得发黑了:“胡说八道,他只是心里不好受,想来找我说说。”脑子转了一下:“何况,这种事情要是说给别人听,人家也未必,万一真有信的,那更严重。” “那就憋着!”克洛诺斯干脆利索的说。 “你真不近人情。” 克洛诺斯撇嘴:“人情?那是什么,好吃么?” 知时松开郝宇,翻兜找钱,然后塞给克洛诺斯:“给你,想吃什么就去买点什么。” 克洛诺斯勾了勾嘴角,伸出食指探向郝宇。 知时一惊,直觉反应就要上前保护郝宇,但在她移身前愕然发现,克洛诺斯先前空无一物的食指上竟挂着一串再眼熟不过的手链,知时下意识看向郝宇的手腕,手链还在那里,再摸自己的手腕,昨天郝宇亲自给她戴上的那条手链果真不见了。 “你什么时候拿去的?”知时怒目圆睁的盯着克洛诺斯。 克洛诺斯偏过头来看她:“刚刚。” “还给我!” 克洛诺斯抬起另一只手摸上知时头顶,就像平常那样揉乱她的头发:“呵……这原本就不是属于你的东西,何谈还你?”再转向郝宇的时候,已经是一脸冷漠:“谜题统统解开了ver!回到你自己的生活中去吧!” 第55章 请注意:身世 知时下意识挡住寒宇,满是戒备的盯着克洛诺斯:“你想干什么?” “这不是我们早就说好的么?” 知时脑子里隐隐浮现一段对话:“你什么意思?” “你听话点,到时候只让他忘掉你我就好了。” “忘掉……” “你不乐意?” 但那个时候,她只是为境况所迫,随口说出:“也好。”却没想到,他竟真的准备说到做到! 见知时默不作声,克洛诺斯微微偏头,似笑非笑:“还是你反悔了,打算更换为前一套方案?” “什、什么……前一套方案?” 克洛诺斯言简意赅:“一劳永逸。” 知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站在她身后的郝宇伸手搭上她肩膀,开口询问:“知时,怎么了?” “郝宇……”知时慢慢转身,视线对上郝宇,盯着盯着,感觉眼圈渐渐有点涩,咬了咬嘴唇,半天后终于下定决心,轻启口:“再见了!” 郝宇愣了一下,回过神后,迟疑的请求:“我心里有点乱,能不能让我在这再待一天?”他理解错误,以为知时是在赶他回去。 克洛诺斯慢条斯理的插话进来:“拿回去,你就不乱了。”又把那条手链送到郝宇眼前。 见克洛诺斯如此坚持,而知时也没有阻拦他的意思,郝宇移开搁在知时肩膀上的手,去接克洛诺斯挂在食指上的手链,憔悴的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笑容:“这手链对我来说意义非凡,但换个角度来说,它们确实是诱使我父母死亡的直接道具,在旁人看来,它们留存到现在,最大的意义莫过于是‘我父母的遗物’,把它当做礼物送给别人,其实是很晦气的,所以说,是我考虑欠周了。” 知时僵住:“不,不是那样的,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郝宇?”眼瞅着郝宇的状态就不对了,那双曾叫她魂牵梦绕的眼睛,先前虽是血丝密布,但好歹看着她时,还是亮晶晶的,此刻再看,黯淡无光不说,眼神也是直勾勾的,看上去就像是睁着眼睛睡着了一样。 眼角瞥见一团淡淡的绿光,知时追着低头看去,光源竟是那条手链,当然,那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手链,不存在自带发光系统,也就是说,那团诡异的绿光是某孽畜的手段:“郝宇,你怎么了?”知时转头去摇晃郝宇,他果真是毫无反应的。 紧张不安的知时转向克洛诺斯,尖声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克洛诺斯收敛嘴角的奸笑,耸肩摊手:“送他回归正常的生活。”回手摸下巴,重重点头:“嗯——我还真是仁慈呢!” 知时恼怒的脸都涨红了:“你这算什么仁慈?” 克洛诺斯上前搂住她肩膀,俯身凑近她,低声耳语:“难道你希望他一个有着大好前途的普通人类跟着我们两个非人类到处去疯,呵……搞不好还要被追杀,当然,遇到那种情况,我首先要做到的是保证自己的性命,在能力允许范围内,还要保证宠物你的小命,多余的事情,我可不会干呦!” 这分明是威胁,但不得不说,这个威胁对知时来说,很管用,她轻易妥协,但为了面子,还要顽抗一下:“你是不折不扣的非人类,而我和你不同。” “呵……或许吧。” 知时说不过他,也懒得再做唇舌之争,扭头去看像个木头人一样杵在原地的郝宇,絮絮低语:“该怎么办,难道背回去?” 某蛇狼瓜子伸出来,在郝宇面前打了个响指,接着郝宇就像牵线木偶一样动了起来,机械的转身,沿着人行道走出去。 知时下意识的以身挡住郝宇去路,奈何无意识的郝宇力气很大,她拦他不住,遂伸开双臂紧紧抱住他,并抻头去质问克洛诺斯:“你打算害死他么?” 克洛诺斯一脸无辜:“听说过好多梦游的案例,到最后还不都好好的,像你这样阻拦他,才是害他的表现吧!” 恼羞成怒的知时爆粗口:“你放屁,现在是大白天,路上车来车往,让他这样无意识的乱晃,被车撞了怎么办?” “放心吧,我保证他会安然无恙的回到家中,好好睡一觉,再醒来后,就又是那个拽拽的‘男神’了呢!”说完之后,不屑的撇撇嘴:“你们人类的神不都是住在天上的么,要不我直接送他成‘神’好了?” 郝宇一个用力,挣脱了知时的环抱,沿着既定路线,渐行渐远。 知时没有追过去,只是低着头愣愣的盯着自己空空的双手,最后涩然一笑:“这样的结果,其实也不错。” 克洛诺斯双手插兜,俯身低头研究知时怅然的表情:“你很舍不得他?” 知时微微转过脸面对克洛诺斯:“如果有一天,你良心发现,终于决定从我的生活中滚蛋了,会不会也像对他那样,还我一个清净?” 克洛诺斯再次搂住她的肩膀,大概是解决掉了郝宇心情大好,竟不计较知时冒犯保持微笑:“那就看你的表现了。” 知时磨了磨牙,但也只能一声长叹,叹完之后,突然想起一个之前一直被她遗忘的重要问题:“呀?季岁末和寒章的孩子是郝宇,那么我是谁?” 克洛诺斯搂紧她:“你是我的……” 知时一脸嫌恶的瞪着他。 “眼睛瞪再大也改变不了事实。”一副恨得知时牙痒痒的表情:“宠物兼储备食品!” 知时一把掀开他纠缠在她肩膀上的手,粗声粗气的说:“真是受够了!” 后来,知时通过陆倩和室友们获悉郝宇回到学校,尽管家里出了事,但精神状态并未受到影响,而且整个人看上去较之往日平和多了。 关于季岁末的遗愿——给寒章翻案,也提上了日程,并且大肆宣传,至少要让曾经唾骂过岁末和寒章的人知道,他们错了! 而在郝卫平和季俊彦的共同商定下,挑了个日子,将季岁末和寒章合葬了。 似乎一切都按照郝宇之前设定的那样有条不紊的前行,唯有一点不同,那就是他的设定中,不再有季岁末的存在,当然,更不可能有克洛诺斯。 当初通过知时和克洛诺斯直接看到的真相,也变成间接从知情人口中拼凑出的事件经过。 听说这些状况后,知时缩在被窝里郁郁的说:“有点寂寞啊!” “好像是这样呢!”某条湿漉漉的家伙从浴室出来,附和的说。 知时面不改色抬手遮住眼睛:“我警告你,再用这种有碍观瞻的方式出现在我眼前,我就从窗户把你丢出去!” 越说他还越来劲,明明是人形,却扭成个蛇样,动作夸张的晃悠到知时眼前:“从窗户丢出去,好像很好玩,来吧来吧,我恩准你丢我!” 他那么大条,她哪里丢得动他,顺手操起枕头砸向他,也不管砸没砸中,就像乌龟一样缩进被窝:“我闹心,你别烦我!” “真无聊啊!”克洛诺斯把接住的枕头塞回知时被窝:“休息够了,接下来要怎么玩呢?” 因为寒章和季岁末的事情宣扬开来,近来一直关注着b市动态的扁柏当然也知晓了,他第一时间打电话给知时,措辞小心的告知其情况并旁敲侧击的试探知时态度。 知时当然明白扁柏是在担心她,或许是心境不同了,她不像之前那么迫切的想要找寻答案,也或许是潜意识中意识到,那个答案找到了也未必会比“杀人犯的女儿”更好,索性顺其自然,她也如实把自己的想法告之扁柏。 扁柏认真倾听,用心揣摩知时那么说的用意,直到确定知时并不是顾忌他的感受而用言不由衷的假话宽慰他,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知时去寻找自己的身世,对于扁柏的主观世界来说,真的很纠结矛盾的。 一方面,他希望知时可以寻找到真实的自我,然后没有心理负担的顺利前行; 另一方面,毕竟她是他这十几二十年来全部的感情寄托,如果她找到亲生父母,回到他们那边去,那他该怎么办呢? 如今知时做出不主动去寻找身世,而是顺其自然的决定,扁柏也松了口气,一切交由老天定夺,不管结局如何,他都会毫无芥蒂的接受。 结束这个稍显沉重的话题后,扁柏自然要关心一下知时的学业。 知时扭头看看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自己的某坨软趴趴的蛇蝎歹男,深吸一口气,还是重复之前的说法——她不会提前结束休学回到校园,就先留在家里自习。 扁柏听之任之。 又过了两天,陆倩和室友纷纷提出邀约,好久不见,让她有空回学校玩玩,正巧张红婷要过生日,知时爽快同意。 精心挑选一份适合张红婷的实用礼物,连哄带骗把克洛诺斯留下看家,她自己坐车回到学校。 见面之后,错愕的看着本该高高兴兴的寿星竟双眼红肿,面容憔悴,一问才知道,张红婷又跟她男朋友吵起来了,朱薇拉知时到一边简单说了一下大概经过。 起因就是张红婷一个表姐,找了个校草级学霸男友,刚开始张红婷姨妈听说自己的掌上明珠找了个凤凰男,坚决反对,但敌不过心头肉一哭二闹三上吊,勉强同意见面,没想到对方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出色,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最后两家定下了婚事。 原定今年国庆节结婚,没想到那男人临时取消了婚礼。 张红婷表姐心生怀疑,偷偷跟在那男人后面观察了好些日子,终于被她发现端倪——那男人出轨了…… 原本以表姐的爱情故事当做范本的张红婷听说这个事,简直要气炸了,然后就像祥林嫂上身,逢人就絮絮叨叨:“我跟你说啊,这男人果真没一个好东西……吧啦吧啦……” 每天被她念上好多遍的男友终于忍不住出声反驳她:“你能不能别这么偏激,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有意思么?” 于是,张红婷真炸了! 结果,精心筹划了好久的生日约会取消了。 然后,张红婷趴在被窝里哭到后半夜。 知时和克洛诺斯约好晚上回去,可看着这样的张红婷,她哪能一走了之,没想到打电话回家,克洛诺斯竟十分爽快的同意了,害得知时一激动,主动承诺回家让他吃…… 挂断电话很久后,知时才反应过来,那家伙同意的那么痛快,没准是发现新乐趣,不然他会那么好说话? 大家凑钱定了个包厢,说是不醉不归。 但看着张红婷那心不在焉的痛苦表情,朱薇到底没忍住,打电话通知了张红婷的男友。 年轻气盛的两个家伙,明明都想结束冷战,可拉不下颜面,朱薇的电话实在是个完美不过的台阶,张红婷男友果断顺着它下来了。 还没醉呢,今晚的女主角就随男主角提前离席了,松了口气的大家也就没必要再跟自己的胃过不去,吃得差不多就回寝室了,反正第二天休息,大家聊到后半夜,最后实在太困了,纷纷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睡到十点半,知时被手机铃声吵醒,抓过来一看,号码显示为“家”,她瞬间清醒,接通后,果真是那个催命鬼:“想你了呢——赶紧回来!” 知时敢怒不敢言,讷讷回应:“知道了。” 挂断电话,简单洗漱,也没等张红婷回来,跟朱薇说家里突然出了点事,她要赶回去,有什么事电话联系,婉拒了朱薇请她吃饭的提议,急忙走了。 途经初遇郝宇的超市,突然感觉肚子饿,踌躇片刻,到底走进超市,买了面包和牛奶,还有几样早先答应克洛诺斯要买给他的东西,朝着收银台走过去。 转过货架,突然发现收银台前站着的那个高挑细瘦的身影十分眼熟,心脏漏跳一拍,不由放慢脚步,等她走到收银台前,那人已经结完账,迈步朝超市正门走去。 收银员是个业务十二分娴熟的,很快处理完知时的账务,顺便帮她打了包递过来。 知时接过大包转身,发现那人正低头从包里翻找着什么,也就在她迈步的同时,那人找到东西,抬起头来继续往正门走。 他前脚出门,她后脚跟上。 出她意料,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原地拉着门,等她出来才放手。 此情此景,简直是昨日重现,知时笑了一下,但毕竟仅是不同往日,她落落大方的抬起头来:“多谢!” 他笑了,笑得很耀眼:“不客气。” 她抬脚,和他擦肩而过。 前面就是公交站点,抬头看看不远处的公交车,知时加快脚步,公交车到站,她正好走到站点,顺利上车,前面已经坐满,倒数第二排还有地方,她走过去,坐进靠窗的位置。 刚坐稳就翻出面包,一边撕开包装,一边朝车窗外看去,正常情况下,她这个位置,是可以看到那个人离去的背影的。 前看看,没有;后看看,还没有……感觉到旁边坐了个人,知时下意识转头,却与正在寻找的那人四目相对,吓死她了! 这明明是去客运站的公交车,家在本地的他怎么会上来的? 低头看看手上的面包,实在不好意思吃了,知时尴尬的笑着,不情不愿的把面包按回包装袋,放进购物袋。 又逢假日,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迫使坐在外面的他往里靠,简直都要贴上她了。 不过好在这次不像当初那么囧——她“痊愈”了,不会再血溅当场! 安静的过了十分钟,他突然开了口:“寒章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正神游太虚的知时条件反射的回复:“她很善良,就算面对潦倒的生活和恶毒的诅咒和也没有怨天尤人,她始终坚信寒章没有杀人……”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瞪大眼睛捂住嘴:“你?” 郝宇表情复杂的盯着她,伸手递过来一条手链:“你是见过这个的吧?” “你怎么会……” 他笑着说:“那果然不是我一个人的梦。” 他随后解释,这次的超市不是偶遇,坐上同一辆公交也不是缘分,一切都不过是他知道她在。 后来,他随她上了长途大巴,被她不留余地的撵下去。 如果说他没有忘记她,那么分开那么久,他怎么可能不给她打电话;但如果他早就忘记她,又为什么会当她的面提起季岁末,真是想不明白。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知时打开自家门。 某蛇现出原形,好大一坨,盘踞在她的电脑前。 知时先是寒了一下,眼风扫过屏幕,顿时火冒三丈,把购物袋一丢,一手掐腰一手指着克洛诺斯:“好你个白吃饱,不去赚钱,开我的电脑,登陆我的账号,你丫欠揍是吧?” 克洛诺斯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一眼:“像你这种行为,就是传说中的先发制人吧?” 知时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和干儿子聊得还算愉快吧?” 知时的气焰瞬时萎靡:“你跟踪我?” 克洛诺斯摊手:“我很忙的。” 知时有点心慌:“那你怎么知道的?”摇了摇头:“不对,你不是抹去他的记忆了吗,他怎么会……” 克洛诺斯笑得很好看,但知时怎么看怎么觉得,那笑容里满是奸佞意味。 他轻描淡写的说:“我找到新游戏了,需要个跑龙套的。”又有点起兴:“嗯,是你那个叫张红婷的室友的‘渣男游戏’!” 但气头上的知时没听清,只顾着嘴角抽搐,默默吐槽:什么跑龙套,分明是想找个冤大头,何况现在的郝宇比从前更加土豪,怎么可能不“做朋友”呢! “我警告你,别想坑他。” “哦,我听说他将来打算从事‘犯罪心理’的相关职业,跟着我们混,简直就是再宝贵不过的实习经验呢,你放心,看在他是我们晚辈的份上,我只收取他少许学费!” “你这个黑心烂肚肠的孽畜!” 于是:新的游戏开始了…… ——身世篇完结—— 第56章 请注意:番外 我的殿下,他曾开创了这片大陆上最辉煌的盛世,只可惜我家笨蛋老头能力不足,再次唤醒的殿下,他是不完整的…… 从有记忆开始,我便被一遍又一遍灌输“整个生命都是属于殿下”的思想——我虽然不是那个笨蛋老头的长子,也不是他最宠溺的幼子,但绝对是他众多儿女中,最睿智的那个,所以说,从一开始就剥夺我的继承权也便罢了,竟让我像个木偶一样守着一个泡在营养液中的死婴,叫我如何甘心? 是的,死婴——我的殿下,他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和死婴没任何区别,他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就那么不动不思考,安安静静沉睡在巨大的培养罐中。 第一次见到殿下,我还是个蹒跚学步的稚子,被我家笨蛋老头牵着手,穿过一道又一道厚重的防护门,最后走进那座连我已明确继承人身份的长兄都没资格进入的大殿。 小小的我在最后那道防护门敞开的瞬间,被眼前的景致完全震撼住,那里很亮,和平日所见的灯光不同的亮,光源来自高高的穹顶,后来我才知道,那种明亮就叫阳光,这对于生活在距地表几百上千米的我们来说,当然是再稀罕不过的存在,呵……我家笨蛋老头为了唤醒那个死孩子,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单就那片阳光来说,就不知道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和心血。 大殿正中,安置着巨大的水晶培养罐,里面充满异常美丽的蓝色液体,被阳光一照,闪烁着如梦似幻的迷人色彩,而在那其间,双臂紧抱着自己的蛇尾,蜷曲成一个团的小婴孩,被笼罩在光华中,静谧而祥和。 我家笨蛋老头指着那个小婴孩对我说:“卡俄斯,这就是殿下,记住,你的出生就是为了守护他。” 当时是,我短胖的双手紧贴着水晶罐壁,张着大嘴一脸傻笑的赞叹:“好漂亮啊……” 随后将近二百年时间,殿下他的状态没有任何变化。 对于我来说,也从最初的惊艳慢慢变成煎熬。 是的,煎熬——当我的兄长接受继承人教育的时候,我在学习怎样辅助殿下;当我的弟弟们在游戏玩耍时,我在学习怎样照顾殿下;当我的姐妹们在恋爱结婚时,我依旧在学习如何应对不完整的殿下醒来后有可能遭遇的各种突发状况…… 忍无可忍的我,终于在兄长嗤笑“我是守护老头子不切实际幻想的弃子”时,彻底爆发,我掀翻课桌,砸烂书房,怒气冲冲找上那个笨蛋老头要一个“公道”。 可他给予我的答复,仍是那套千篇一律的说辞:什么辅佐殿下是我的毕生使命;什么成为殿下不可或缺的影子,助他开辟新纪元也将成为我们家族名垂青史最伟大的荣耀…… 当时脑子发热的我,只觉得笨蛋老头纯粹在放屁,难道我们家族最伟大的荣耀不是率领四胞族成为这片大陆上最强盛的部落么? 就是因为笨蛋老头把大部分精力全放在了那个死孩子身上,以至于我们家族的地位连年下滑,别说带领四胞族扩大部落领土,就连原本的地位都岌岌可危,眼瞅着就要被西方部落酋长凯隆率众赶超! 受够了的我,运用从各位导师那里学来的知识从笨蛋老头那里偷来了开启防护门的密钥,倚仗身份上的便利,趁人不备,偷偷潜入殿下的大殿。 兽血沸腾的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彻底毁掉那个死孩子——那时的想法真是单纯啊,总觉得只要没有了殿下,笨蛋老头就能回归正常的生活,我也能从这前景暗淡的无望生活中解脱出来。 环顾这表面是奢华大殿,实则是坚不可摧的实验基地的巨大空间,我心里有数,普通的爆破压根不可能毁掉它,不过没关系,我了解那个笨蛋老头,他不管做什么,都尽可能做得面面俱到,就拿这座实验基地来说,为了以防万一,他一早就设计好了自爆装置,只要找到那个装置开关,轻轻按下去,一切都解决了! 开关出乎意料的好找,手指落在按键上之前,我心中狂喜并对那个笨蛋老头做出鄙夷的蔑笑:“真是个老糊涂!” 我知道这个爆破系统会给操作者预留三十秒的逃离时间,呵……以我现在的能力,只要几秒就可以逃得远远。 狠狠按下开关后,不知道为什么,我下意识的回头看向那巨大的培养罐,也才短短的一瞬间而已,那水晶居然绽开无数道细密的裂纹,我脑子一空,忘记了设置的三十秒。 更诡异的是,原本一直在挺尸的死孩子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甚至对我微微翘起了嘴角,原来他的眼睛和孕育着他的液体是一样的颜色,但比那液体更美丽,还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好像灵魂都要被它夺走了。 我的阅历太浅,分不清那种感觉究竟是弱小的草食性动物对比它强大的肉食性猛兽的惶恐;还是卑微的下位者对高高在上的帝王的敬畏! 但有一点我却清清楚楚的明白了——这就是我的殿下,威仪天生的王者,只要一个眼神就可以压倒性的胜过我,我的使命就是追随着他,辅助他登上王位,打破四部一盘散沙的局面,从而四部归一,团结一致开创新文明,待到那时,我会站在他身后,亲眼见证那辉煌再现的伟大时刻!如果有可能,也许会在我有生之年,重回地表…… 在这一刻,突然理解那个笨蛋老头子的想法了,那样的盛世,也是他毕生的追求。 可尽管他一步步爬升为胞族之首,带领我部成为四部落之中最强大的存在,但从那以后,不管怎么努力,再也无法前进一步,静下心来,他终于明白止步不前的原因,四部十二胞族三百六十个氏族,能人比比皆是,即便那些族长没有称王称帝的野心,但也不可能真正的心悦诚服同为族长出身的王者,更何况,那个笨蛋老头的成功,只不过是因为更多族长安于现状,如果当真斗成一团,对这片大陆来说,只会更加腐朽堕落,甚至就像传说中的根达亚文明那样,彻底消亡。 “啪嚓——”清脆的响声唤醒凝思中的我,循声看去,发现是破碎的水晶罐体承受不住罐内液体的压力,即将倾覆的预警。 “哗啦啦——”落汤鸡一样的我低头看着怀抱中的小婴儿,苦笑出声:“哈……我果然是那个笨蛋老头的儿子,连思想也如此靠近!” 笨蛋老头苦心筹建了几十年的实验基地被我眨眼功夫毁灭,那片堪称奇迹的阳光也随之消失,这个打击对他来说,也是毁灭性的,一夕之间,他就步入了风烛残年的境况。 我抱着毫无反应的殿下跪在笨蛋老头面前,这个时候,解释和忏悔都是徒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详述当时的细节,我说:“父亲,您不能放弃,殿下已经有反应了,我亲眼看到他睁开眼睛了。” 父亲并不相信,他只是叹息:“我之所以会选择你,就是因为你是我所有子女当中最为出色的那个,我没有殿下循环往复的强大能力,眼瞅着一天天衰老,就把希望全部寄托到了你身上,是我急于求成,只关注你的能力提高,却忽略了你的心理建设,是啊,就算你再聪慧,但毕竟也是个孩子,也会有叛逆期,是我考虑不周,造成今天的局面,所以这件事不怨你!” 那个笨蛋老头越是不怪我,我就越自责,我耷拉着脑袋把小小的殿下双手奉上:“父亲,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你听听,仔细听听,殿下他有心跳了,虽然很微弱,但真的是心跳声,父亲,我不是骗你,我真的看见殿下睁开眼睛了,相信他很快就会彻底醒过来了。” 笨蛋老头半信半疑的接过殿下,最后终于确定我没有说谎,他又找回希望,奈何身体垮了,重建实验室的工作,全部交由我负责。 因为短时间内没办法再造一座坚不可摧的实验基地,不少心怀不轨的宵小闻风而动,更有甚者不惜打破部落和平,我就是在那段时期立下赫赫战功,成就现今的声望。 不过我还是计算失误——本以为殿下很快就会醒来,没想到一等又是二百多年,因他迟迟不肯醒来,笨蛋老头直到最后也没能和他见上一面,这成了他一生的遗憾! 是的,殿下他不是不能醒,而是不肯醒,这是后来被我证实的事实——由于殿下的饭桶子民们没能好好的保护他最脆弱的婴儿体,使得他的头部遭受重创,他没办法顺利的进行自我修复进而唤醒自己,只好舍弃部分能力和细胞以达到延续生命的目的。 如果按照那个节奏,想等殿下自己醒过来,大概还需要几千乃至上万年的时候,但到了那个时候,或许我们的大陆已经覆灭也说不定,笨蛋老头等不了,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尝试——充分运用自己手中的职权,汇聚这片大陆上最具智慧的一批能人,替殿下重塑一个新的身体。 先派遣勇士历经千辛万苦捕获人类传说中的神兽巴哈姆特,之后截取巴哈姆特的蛇尾,移植到殿下残缺的上半截肢体下,因为蛇尾面积够大,又保留了巴哈姆特的部分能力,可以更加快速和尽可能多的吸收营养,以满足殿下尽快修复破损的机体和为原始异能储备能量的高耗能要求。 当然,在某些方面,那个笨蛋老头确实有些恶趣味——他竟然还帮殿下设定了保护色能力,美其名曰,技多不压身,防止殿下再被伤害,呵……纯属扯淡,分明是把殿下彻底搞成四不像,看到陆地上有变色龙,他就把殿下搞成变色蛇…… 因为感应到危险,所以殿下睁开眼,又因为放下心,所以自我催眠后,再次陷入沉睡。 笨蛋老头在我成年后不久,再也撑不住,终于倒下,临终前把我叫到床边,先慎重其事的交给我一个培养瓶,他说里面的细胞组|织是殿下有心跳,他把守护的重责移交给我之后,潜心研究出的成果,但具体是什么,当时并没有细说,接着当众宣布留给我绝对的特权,那些特权甚至高于即将继任为族长的我的长兄,譬如:对军队的统治权。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说服当时已成为四部之首的西方部落酋长凯隆为我保驾护航,凯隆是个地地道道的野心家,当时我还纳闷,他怎么肯为自己的对头出力,笨蛋老头死后没多久,我就弄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 当时的凯隆就像鼎盛时期的笨蛋老头,心心念念想要登顶,可达到他人生的巅峰后才发现,那个王座还在更上方,仰头遥望,那恐怕是穷其一生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他的脑筋转得比我家笨蛋老头快,没有耗费心血去钻研新方案,而是直接盯上笨蛋老头正在进行的研究——他有那么多个女儿,随便哪个成为王后,那他的家族地位就稳了。 所以凯隆和我家笨蛋老头约定,他护我保护殿下,我助他的女儿成为王后。 又过去二百年,我取代昏聩无能,耳根又软,听信一帮子裙带佞臣和家中女人摆布,妄图对殿下不利的我的长兄,成为新的族长;凯隆家的瑞亚也更换了三个,而我的殿下,他还在沉睡。 我还年轻,沉得住气,可凯隆即将步入老年,不管是脑筋还是体力,一日不如一日,他终于坐不住了,带着当初的协议私下找上我,要求进|入实验基地,当面确认殿下的情况,言称明明很久之前就听说殿下有反应,可又过去二百几十年还没醒过来,他疑心殿下是否真的存在! 我不胜其烦,带他进|入我为殿下新建的大殿,这里足够富丽堂皇,可惜我没能像笨蛋老头那样为殿下引进一片阳光,只好用高仿的太阳和同步的地面景物投影代替,那个时候,我真的为毁掉笨蛋老头的实验基地而感到深深的悔恨。 凯隆见到培养罐中的殿下激动到语无伦次,终于平静下来后,他居然提出让我把守护了将近四百年的殿下移交给他,他说殿下在我们部落这么多年还没醒来的迹象,足可证明我们的水平如何,他会新建整个大陆上最奢华的殿堂供养我的殿下,并汇聚能人异士尽早唤醒他。 这头老奸巨猾的狐狸精,我自是不肯妥协,他也恼羞成怒,当着我的面,就在殿下的培养罐前撕毁了协议,接着扬手一挥,协议碎片像雪花一样洒落下来。 应该是我们激|烈的争执声吵醒了殿下,总之我在纷纷扬扬的碎片后,不经意的抬头,就对上了那双美得惊心动魄的蓝眼睛。 但这次的眼神和又上次有着明显的不同,不再具有一点点起伏,空无一物,澄澈的好像试验用水。 凯隆的气焰在对上那双蓝眼睛后,瞬间消失,脸上只余谄媚的微笑,并在随后不久跟我解释说,他一时情急撕碎了协议,不过好在只是附件,他希望我忘掉这些,不要因为一件小事而影响到我们两大家族的合作关系。 我勉强挤出敷衍的笑容,内心却开始盘算起来,凯隆的第三个瑞亚,的确是颗耀眼的宝石,可惜还没长成,凯隆就开始过分雕琢,小小年纪已经被誉为大陆第一美女,其实未必就没有更漂亮的女人存在,但凯隆为了令她坐稳王后的宝座,无所不用其极,一手将其打造成准王后的姿态,盛名远播,把同龄女孩远远甩到身后。 可我见过瑞亚后,却对她那张无可挑剔的笑脸产生厌恶,这个接受中规中矩的王后教育的女人,对父亲言听计从,和个提线木偶没有任何区别,即便再优雅漂亮又能怎样,终归是配不上我守护了几百年的殿下的。 既然你凯隆先不顾情面和我撕破脸皮,那我也用不着跟你客气了,殿下已经醒来,可以着手准备废掉瑞亚了——当然,毕竟现在西方还是大陆上最强盛的部落,我不能做得太明显…… 殿下再次睁眼睛,首先看到的人还是我,这次没有马上闭眼,而是将淡漠的目光从我脸上转到凯隆身上,明明看到了,却表现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现,然后就像刚刚睡醒的小婴儿一般,攥着小拳头,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接着转过身去,尝试着扭摆蛇尾,在巨大的培养罐中游弋起来。 经过两个月的观察,我到底确定,殿下醒来的不情不愿,这倒也没什么,再不高兴他毕竟醒过来了,只要醒了就有希望,然而又经过一年时间的观察,我彻底慌了——笨蛋老头最担心的情况到底还是出现了,脑部的重创使得我的殿下不再完整! 殿下的体力强大,战斗值绝对彪悍,经过笨蛋老头精心改造的机体功能甚至有可能高于本体; 殿下的脑力惊人,他一人的记忆和谋算能力远胜过我的整个智囊团; 最初发现这些的时候,我难掩心中的激动,可没过多久之后的发现却令我如坠冰窟——我本该完美无缺的殿下他,竟是无欲无求的…… 如果我的殿下他是一个圣人或者先知,这样的性子真是再好不过,可他偏偏是要成为这片拥有上万年文明的大陆的帝王的,身为统治者,却失去了对权利应有的野心,那简直就是天大的麻烦! 我用了五十年时间,填鸭一般的给殿下脑子里塞进去许多典籍史册,纵然他能做到倒背如流,却还是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甚至还有想要继续睡回去的苗头。 开什么玩笑,如果就这么放任殿下为所欲为,想睡就睡,一睡不醒,且不论我家笨蛋老头几百年的心血,就单说那笨蛋老头根植在我脑子里的执念也是不允许的啊! 我开始有针对性的为殿下选择书籍,为了不显得十分突兀,选择的学习方向和过去似乎没有多大区别,不过在相关的内容后面添加了一些趣闻轶事的小故事,或者是地理环境介绍,到后来,甚至还有一些具有启发性的童话故事。 那天我站在三面墙体都是巨型显示器的监控室里,偶然发现殿下竟然笑了一下,我揉了揉眼睛,视频回放定格,真的没有看错,他居然笑了。 我好像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按住狂跳的心口,立刻调整显示器,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内容竟能打动殿下。 正苦于内容被殿下挡住时,没想到殿下突然双手举高手上的书籍,页面内容端端正正的对准了监控探头,究竟是什么引他发笑,站在显示器前面的我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个古早的小故事,简单幼稚得甚至连我宅邸里奴仆的小孙子都不屑一顾,但殿下竟会喜欢,究竟是什么原因,最初的两天,我十分纳闷,又送进去几个差不多的故事,殿下却再也没展露过任何表情。 后来我又找出那本书,终于发现异常:“阳光,那是异世界才有的东西啊!” 呵……这是突破口,既然殿下对那个五彩斑驳的世界产生兴趣,我只要投其所好便可。 于是我在短时间内,制定出了一个长达百年的计划——那个世界里乌七八糟的环境,实在是再完美不过的腐蚀剂,只要殿下波澜不惊的心理世界被逐渐侵蚀,他就会生出正常人的情感,有了情感,就有了为这种情感争取的动力,只要他肯争取,那么,这个大陆就会辉煌再现! 当然,要把殿下送到异世界,肯定需要一个由头,这很简单,有什么比政|变更可信呢? 发动政|变不难,难的是一旦把殿下送到异世界,要怎么保证殿下高耗能的躯体正常运作所必须的营养供给。 假如殿下随身携带营养液,这个不太现实,那么换做移动的营养包,还能替我贴身服侍殿下并能帮助初去乍到的殿下尽快适应人类社会的生活,嗯,造个人类出来好了。 于是战斗型的阿什莉,还有可人可蛇无障碍切换的舍兽等一批为殿下专门制造出来的基因产物诞生了,他们手段高杆,忠心耿耿,他们可以毫无障碍的适应异世界的环境和饮食习惯。 但投入使用没多久,我就发现问题,首先是他们的外形在人类世界实在是太过抢眼,设想一下,再把更抢眼的殿下送到他们身边去,别说想让殿下混迹在市井间,怕是连正常的人类生活都没办法保证;最重要的一点还是,他们的血液中虽然含有殿下所必须的营养成分,却没办法伪装成普通人类的样子,而且浓度不够,想要供给殿下使用一次超能所需的营养,估计把其中最出色的阿什莉和舍兽绑一起抽干了也不够……说到底,我耗费几十年心血制造出的这些“移动营养包”,他们就是一批残次品! 这真是一个令人沮丧的结果! 眼瞅着仅剩下半个世纪殿下就要成人了,我没有时间虚耗,正焦头烂额时,不经意间看到笨蛋老头的塑像,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他临终的那一天的事情,他当时慎重其事的交给我一只培养瓶来着,我当时没发现它有什么稀罕,就将它束之高阁,如今想想,假如没有特殊意义,笨蛋老头怎么会在那么重要的时刻把它塞给我呢? 等我把它翻找出来,果然不出所料,它发生了变化,原本近乎透明的浅蓝色营养液已经变成和殿下培养罐里殊无二致的蓝色,并有一团由不明物质汇聚成的絮状物充盈其间。 我把它经行了详细的实验分析,发现那竟是一团携带完整基因的细胞组|织,研究表明,它是一个和我们还有人类统统不同的高等智慧生命。 后来我翻遍了笨蛋老头的实验记录,终于在一本隐藏在暗格里的笔记上发现关于它来源的述说,它的原型,竟是殿下手中握着的一缕发丝…… 没多久,助手们兴冲冲的向我汇报,他们从那团絮状物中提取出来高浓缩的营养液,那即是说,假如按照生产阿什莉和舍兽的方法进行下去,我们制造出一个“超级移动营养包”的计划就会实现。 我问,这个“超级”是一种什么概念。 助手们回答,只需要不到200毫升的量,就足够殿下进行一次时空转移,而且“营养包”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自我修复,换句话说,就算殿下一天吃三次,“营养包”也不会出现贫血症状。 真是个绝对完美的“替代食品”。 最后我给助手们下达要求,把她的外形改变一下,让她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人类女孩子,总之就是混迹在人群中,不会造成任何影响的那种,性格也设置的普通一些……嗯,反正统统普通就好! 又过了将近三十年,舍兽把完全按照我的要求培养出来的小女婴抱到我面前,并呈上详尽的实验数据报告书——他们已经按照我的要求,将她伪装成了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婴,保证不会被人类世界的医疗机构发现她不寻常的地方。 然后把她丢弃在人类世界中,让她像人类那样长大,等到时机成熟,舍兽再携带从笨蛋老头留给我的培养瓶里的原液,注射到“营养包”血管里,只需一点点,就能唤醒她血液中被隐藏起来的本体。 再然后带回这个世界,丢进饱吸殿下气息的营养液中浸泡一段时间,巩固她血液的稳定性之后,就可以让殿下放心大胆的食用了。 即便从第一代“营养包”到现在,我花费了将近一百年时间,可谓步步为营的进行着,但我相信以殿下的聪慧,绝对不可能发现不了这其中的问题,所以这是阳谋,成败与否,在此一举,笨蛋老头保佑我吧! 好了,小女婴已经被阿什莉和舍兽抱出去丢到人类世界,我也该去会会放长线钓上来的瑞亚和那群见利忘义的败类们了…… 第57章 请注意:番外 又被吵醒了,究竟是哪个坏小子干的好事,难道他的导师没教育过他,扰人清梦是应该被拖出去扒皮的行为么? 唉,这次睡不着了,真叫人难过呢! 握紧双手,不必看也能感觉得出,里面已是空无一物,呵……这回,漫长的一生,只剩下我一个人,独孤的度过,有点寂寞啊! 那个坏小子眼底的欲|念太过明显,稍稍有点像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我,可他的野心又和我有什么干系呢? 不过,他失望的表情看着蛮有趣,但多看两眼也就腻了,唉,真是比我想象中还要枯燥乏味的生活。 呵……最近坏小子送来的书籍和以前稍稍不同了呢,看来他终于搞明白,那种中规中矩的刻板填鸭足够无聊,无聊到我都快忍不住想要跳出去把他拍扁。 咦,这本书的插画,那个站在阳光下的小女孩,有一头在这个世界中难得一见的黑长直,像瀑布一样披垂在背后——那个曾陪伴我走过漫长岁月的人,也拥有这样一头长发,但她早已消失不见,连一幅画像都没有留下来,假如我也不在,想必再也没有人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曾有过那样的一个人…… 刚刚发现我的情绪波动,那坏小子就躁动了,接着迫不及待折腾起来,还真沉不住气,不愧是个乳臭未干坏小子! 但看看他送来的这些东西,乱七八糟,不过看在他那么大费周章的从地表搞来这些动植物,就给他留些面子好了。 举凡是生命体,都有一个周期,它们统统和我不同,可是过去我很忙,从没有留心过它们或许不够精彩,却绝对完整的一生,后来终于停下来了,也没机会再见它们。 现在我再无他物,唯有大把时间,可以好好看看这些身体脆弱,生命短暂的生物。 其实我有点在意的是,现在统治着地表的高等智慧生物——人类,他们现在究竟变成什么样了? 坏小子卡俄斯为此专门表示过抱歉,他说就连苍蝇蚊子那种超级脆弱的小虫子他都能替我搞到,唯独没办法搞到人类。 对于这点,我还是相信的,因为那套专门针对人类设置的防御系统,可是花费了我不少心血,如果轻易被人类突破,那我的一世英名可就消失殆尽了——当然,现在的我消极怠工,也没有什么英名就是了! 那天,我的总管纳罗斯告诉我,底下的兵士们终于搞到一只活的人类。 我承认,这个消息对我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我清楚自己的能力,但我不清楚,卡俄斯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于是,那只“人类”被送到了我面前。 伪装的还真是惟妙惟肖,第一眼看到,就连我都差点被蒙混过去——样貌普通,动作笨拙,性格懦弱……虽然不是人类,但也是放到地表,像人类一样快速长大,好吧,闲着也是闲着,将就着玩吧…… 逗逗看:表情比面瘫卡俄斯和笑面纳罗斯丰富多了——嗯,不错! 摸摸看:触感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柔软,温温润润,很舒服呢——嗯,不错不错! 闻闻看:原来还兼具我的营养液替代品功能,这么容易就暴露了——呵……看来卡俄斯是要明着跟我玩呢,开始有趣起来了,真不错! 真正的惶恐,笨拙的应对,把我当笨蛋哄时的洋洋自得,还有得知被我戏耍后,极力克制着恼羞成怒的隐忍……其实这些反应也是十分普通的,不管是人类那种转瞬即逝的生物,还是我的子民中的女性,这样的性格,一抓一大把,实在没什么理由值得格外珍惜。 所以我以为,很快就会厌烦了,然后就会把她丢回给卡俄斯,让他换新的玩具过来。 但,就这样无知无觉的一天挨过一天,直到她体内可供给我开启天眼所消耗能效的营养分子浓度被充分激发出来,我才发现,已经过去这么多日子了——怪不得她闻起来越来越香了。 不过由此可见,这只小宠物她的确是十分特殊而强大的存在,毕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算是卡俄斯他亲自上场,让他改变一下内环境的结构,估计不死也得脱层皮,但我的小宠物她,居然没有任何反应,而且看上去精神状态比初来乍到的时候好上很多,在地表食物不充分的情况下,居然还养胖了一些。 偷偷捏一捏,手感越来越好了,“啪——”又一次被她拍掉我的手,顺便附送白眼一枚,呵呵…… 眼见我的小宠物就要熟透了,卡俄斯的活动也越来越活跃了,虽然在我面前,他并不十分遮掩本性,但该做的表面功夫,他做的还是可圈可点的。 相对而言,瑞亚表现的也太牵强了,按照我的小宠物的话来说,就是“差评滚粗!”——那三百年还真是白活了,估计卡俄斯目的实现那日,也就是瑞亚被彻底抛弃之时,这也怪不了别人,谁让她相信卡俄斯那坏小子的鬼话呢! 好了,一切准备就绪,剩下的时间,静静等待游戏开始就好。 嗯,这套华丽丽亮晶晶的王袍很对我眼缘,穿到小宠物面前炫耀一下。 哈?被她鄙视了,说我是土掉渣的爆发户! 这一定不是我的问题,而是造型师不够专业,吩咐纳罗斯下去扣掉造型师全年工资,让他回家好好反省! 纳罗斯:“==……” 那个时候啊,我真的只当她是个特制的“移动食品包装袋”,很久之后,我终于知道,我错了,好吧,到底还是被卡俄斯他家的死老头摆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