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人设一直在崩》 第1章 度假 徐娅一直很喜欢秋天的山景，尤其是北方的秋天。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被吕安安那么一拽，就答应来当这明晃晃的电灯泡。 帝都呆久了，每天早晚地铁进地铁出，加上一年300天雾霾，徐娅已经太久没见过这么湛蓝湛蓝的天了。秋高气爽，可惜美好却短暂。 吕安安从副驾驶上丢过来一包花生，塞着一嘴巴零食，含混不清地说：“哎哎哎，你别愁眉苦脸的么，咱们可是出来庆祝的。你说是吧，凌宣？” 开车的是凌宣，笑起来跟秋日的阳光一样暖的大帅哥。 半年前，吕安安在地铁上刷着微博，突然地铁故障临时停车，她于是一个趔趄，差点撞人怀里。一抬头，四目相对，火星四射，鬼使神差就互相加了个微信。 徐娅一直奇怪，以吕安安这样的绝对花痴属性，这凌宣又分明对她有意思，医院的工作忙得要死，还能偷出来时间送花儿、请吃饭、陪玩儿，她怎么能就这样坐怀不乱，冷静地做着朋友？ 看两个人都没理她，吕安安不满地拿胳膊肘撞了一把凌宣：“说话呀。” 凌宣嘴角扯了个好看的弧度，悠悠开口说：“徐娅你就放心吧，那个正德女子医院，本来就是个不正规的小私立，接收的病号基本都是失足少女，不方便用真名字，所以连身份证都不用就能手术。档案管理也乱的很，反正也没有人会留存他们的病历。我跟他们院长打过些交道，我保证，除了刚给你的那份原件，医院绝对没有副本了，任谁去查也查不到一丝蛛丝马迹。” 徐娅本来想的并不是这个事儿，但被他这一提，又有点不安。 就像那天接到的ip电话威胁的那般，叶家是重名誉要声望的家族，叶昊成的妈妈又是那般强势和古板，这事儿要是被捅出来，还真是个挺恶心的大麻烦。早知道当初就不陪着隔壁宿舍那姑娘去手术了，反正也不熟，可哪里能想到这姑娘连名字也拿她的冒充？ 这厢，吕安安给了凌宣一记大大的白眼，说：“我说凌大医生，您可真是手术刀比嘴溜，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好啦娅娅，咱身正不怕影子斜，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儿，就算你那恶婆婆要为难你，叶昊成还能不管？虽说这妈宝男没什么骨气，但想当初他追你也是追得满校园皆知的，为你护驾挡枪的魄力总还是有的吧？凌宣，咱们去的这度假村有没有温泉啊？我看娅娅迫切需要放松。” 她在那儿唾沫翻飞地说着，徐娅早从包里翻出她上车时递过来的另一份文件——ip电话的源头安然地产顾问有限公司的资料，一目十行地看起来。 吕安安忍无可忍地夺过来说：“哎呀你别看了，一会儿该晕车了。你看那边的银杏树好漂亮，真是‘无边落木萧萧下’呀，可惜没有‘不尽长江滚滚来’。要不等明年年假，咱们去看长江？” 徐娅也由得她抢，那资料很清楚也很罗嗦，她速速一扫就已经看了个七七八八，她只是觉得有点蹊跷：“这安然正在服务一个对手开发商，为了争一块资质比较好的地，使一些手段也是可以理解的，可奇怪的是，为什么我刚把报告交上去，那边马上就打过来威胁电话？而且他们还知道我的报告结论是该地块可拿？” “你是说，你们龙华地产有内鬼？”吕安安塞在嘴边一半的牛肉干没来得及吞进去，瞪圆了眼睛一脸的兴奋，“哎呀，这要是有的话，显然是针对你的呀！哎哎哎，我说你这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神，终于迎来一次有趣的办公室政治斗争了！或者是抢夺男神斗争……叶昊成惨了惨了，又要上天涯了。” 徐娅无奈地看着这姑娘搬凳子看好戏的样儿说：“吕安安你到底是不是我亲闺蜜？” 叶昊成作为龙华地产的未来接班人，多少人盯着，稍有不慎就上了八卦论坛，一会儿说他带某某嫩模出入酒店，一会儿说他在某地下酒庄藏了什么酒，一会儿又说他在饭局上与某惯性卖腐的男星眼神暧昧。 吕安安明知这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儿，却回回都充当热情的围观群众，见了叶昊成还添油加醋的讲给他，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当然是亲闺蜜。可你知道对于你和叶昊成的恋爱关系，姐姐我从来是劝分不劝和的。这叶昊成，家庭背景太复杂，自己又没啥主见。身后一堆一堆的破事儿，还得他老妈给他擦屁股，以后这些老妈子事儿都是你的。这就算了，还是个妈宝男，我说周末让你把他叫来一起玩，怎么样？你那恶婆婆不准了吧？要我说，借着这回，让他成长成长，学会保护老婆，不比你在龙华做牛做马地当女强人重要得多吗？” “这倒也是。”徐娅有时候挺佩服吕安安的爱情理论，一套一套的，虽然到目前也没解决掉她自己的个人问题，但微博上却还真被一大帮粉丝拥为情感专家，天天有人请教情感难题。 “不过今天的事儿，只是正好碰上他有个家庭聚会啦。我要是非拉他过来，那才是真的要闹婆媳矛盾呢。本来上回初次见面，叶妈对我的印象就不咋地。下回再叫他吧，凌大医生这次帮这么大忙，我们怎么说也得好好谢一下。” “行呀。不过叶大少出面的话，那我可得吃点儿好的呀！安安你上次说的那个死贵死贵的店在哪儿来着？”一直专心开车的凌宣，好不容易插了一句，却被吕安安赏了一记大大的白眼，委屈地不知道哪句话又说错了。 果然，吕安安做贼心虚地嚷嚷：“什么叶大少？我有跟你说过叶昊成的身份么？我有那么八卦么~~” 这回换凌宣一记白眼射回去：“吕安安，你这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谁说是你说的了么？你俩一路叶昊成叶昊成的，我还不知道他是谁我就是傻。再说了，这b城有几个不知道他是龙华地产大少爷的？” 稍显沉重的话题就这么被扯远。毕竟，今天出来本就是为了放松。 徐娅经常庆幸，以自己这有智商没情商、动辄得罪人的秉性，也多亏遇见了看似没心没肺、实则贴心护短的吕安安，才能总是开开心心的。 汽车翻过山头，往下一拐，风景霎那变得不同。 两行金桂正开得灿烂夺目，浓郁的香气从车窗里挤进来，陈香扑鼻，叫人神清气爽。 花草之外，是一湾不事雕琢的溪涧，溪边石板路上，竟有大约来自附近寺庙的小僧，五六岁粉雕玉琢的一个，穿着僧袍仰着小脸，煞有介事地跟师兄说着什么。 霎那间仿佛进入世外桃源一般。 凌宣把车停在一间不起眼的木屋前面，说：“你们先等一下，我进去跟朋友打个招呼。他这里房间紧张，我得刷个脸。” “嗯嗯你去吧。”吕安安早就被这美景征服，在那里大惊小怪地鬼喊鬼叫，“娅娅，好美啊，今天晚上我要把酒赏桂！” 徐娅倒是在那里犯职业病——这哪里是吕安安之前说的什么“小破度假村”？ 且不说这明明可以多建房间的地皮都被堂而皇之地舍弃，就说这正门外面的树种得如此讲究，高投入却没有短期直接的经济回报，就显然是高端会所的范儿。这凌宣的脸也够值钱的。 却见凌宣苦着他值钱的脸回来了：“两位美丽的小姐，咱们换个地儿好不好？今日客满……” 吕安安差点从副驾驶上跳起来：“你这什么朋友啊！咱们怕堵车起个大早，来都来了，结果这么帅一张脸，刷了也没什么卵用嘛……” “好了姑奶奶，他们前台出错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你就别在这里大呼小叫了。我带你们去吃超好吃的日本料理，今天任你宰行不行？”凌宣一脸宠溺，就好象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儿一样。 徐娅皱了皱眉头，她本来就对这种高级场所无感，能进不能进她倒无所谓。 但按道理来讲，不管是刷脸还是刷卡，像这么高端的会所都不应该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 何况据吕安安汇报，作为外科主刀医生的凌宣，表面儒雅风趣，实际上却是个强迫症，经手的所有事情都不允许超出掌控呢。 这男人在搞什么？ 她本能地担心自家花痴闺蜜被骗。 仔细环顾了一下四周，别的端倪没发现，却差点儿被并排的两辆车闪瞎了眼。 吕安安还在那儿扯着凌宣闹，却听徐娅冷不丁地问：“凌宣你认识叶昊成？” “啊？不认识啊……”凌宣有些心虚。 “那就是认识林思涵了？” 徐娅的语气冷冰冰的，吕安安都吓了一跳，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霎时也冷了脸。 叶昊成的揽胜高调地停在那里，旁边是一辆骚气的粉色法拉利。 她当然听徐娅说过，叶昊成的青梅竹马林思涵，顶着知名学府的建筑学硕士头衔，海外归来不务正业，却跑到龙华来给叶昊成当秘书，却又不想自己小秘书的身份，天天开一辆骚气十足的粉色超跑上班，亮瞎公司一众小朋友的眼。 吕安安“砰”地把一包核桃摔得满车都是：“我去，我这个暴脾气！叶昊成他不是家庭聚会吗！” 第2章 狗血 凌宣知道瞒不住了，也不去管吕安安，只紧张地盯着徐娅：“徐娅你可千万别跟着安安发神经哈，冷静一下，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他刚才一进门，就看见心内科林主任的女儿林思涵，亲密地挽着一个男人给他介绍，说是龙华地产的叶昊成。 他惊讶之余，胡乱地应付完就赶紧跑了出来，想着先把徐娅支走，里面具体什么情况，到时候打听清楚再说。却没想到这天天被吕安安吐槽没情商的徐娅，洞察力竟这么强。 徐娅没有回话，拉开门下了车，径直就往那木屋走，也不管人为了曲径通幽而专门铺设的石子弯道。 脚下开得灿烂的不知名花儿被踩得一塌糊涂。 吕安安瞥了凌宣一眼，推门小跑着跟上，只留下车门被狠狠关上的一声“哐”！ 那木屋建得非常低调，一是迎合客户“低调奢华”的变态喜好，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只是个前台接客区，功能比较简单。 徐娅环顾一周，并没有看到人，直接上前把身份证和信用卡拍在桌上，淡淡地说：“麻烦开一间房。” 前台姑娘似早有准备，标准笑容甜美可人：“对不起小姐，今日客满。” 徐娅觉得体内压抑不住的洪荒之力就要爆发，跟叶昊成好了那么久，这拿着卡开不到房也算是高级场所的惯例，她也不是第一回遇见，甚至在这供给过量的时代几乎成了一贯规矩，但今天若是不进去，她不知道晚上还能不能睡得着觉。 “娅娅你还开什么房呀？叶昊成肯定早开好了。小姐麻烦帮我查一下叶昊成的入住信息。” 吕安安看着自家闺蜜在那儿强装淡定，都替她急得不行。 她认识的徐娅，那是个横冲直撞的小钢炮，哪里是这装装装的大家闺秀？ 徐娅正盘算着怎么配合一下，好蒙过前台，混进内场呢，却听到一个刚刚熟悉的声音：“301、302、303，之前开好的。谢谢！” 身后高高大大的正是凌宣，只见他递了一张黑卡给前台，又认真道歉说，“徐娅你进去吧，刚才是我不对。不过，别冲动。” 吕安安这才收起一张臭脸，胳膊肘不痛不痒地在他肩上撞了一下。 穿过木屋，到后面散落的小别墅之间，又是一片开阔地。 徐娅径直往过走。 吕安安强行拉着凌宣跟上。 虽已入秋，草地却还是绿的，被修剪得整整齐齐。不知道品种的小花开得一片灿烂，不远处，零零星星散着几把咖啡伞，伞顶的颜色像极了满山的野菊。 其中一朵大野菊下，是一对打扮入时的青年男女，正一人抱一个椰子，说说笑笑好不惬意。 可是当头顶的阳光突然被遮挡，一身高尔夫装扮的青年男子纳闷儿地抬起头，帅脸上瞬间呈现出一副被吓到的表情：“娅娅，你怎么……” 叶昊成当然想不通为什么会在这里碰上徐娅。他叫了叫自家女朋友的名字，似乎不知道应该要解释什么，只能傻傻地张了张嘴。 倒是旁边的林思涵毫不掩饰一脸的幸灾乐祸：“好巧啊，徐经理也来玩？诶，凌宣你们认识啊？” 凌宣只是礼貌地笑笑，倒是不也显得尴尬。 徐娅就那么冷冷地站了十几秒，没等到叶昊成回过神，扭头就走。 凌宣忍不住小声劝：“徐娅你还是听听看他怎么说吧。”扭头却见吕安安袖子一撸就要冲上去揍人，连忙一把拉住。 林思涵捂着嘴笑得开心，分明一副海归精英白富美的外在，出口却是市井里骂街泼妇的架势：“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死过人的房子，只能便宜出售了，还打算给龙华叶少住？” 徐娅心头一惊。 盯着活脱脱准备看好戏的林思涵两秒钟，她基本上可以肯定给安然通风报信的内鬼是谁了。 可不就是吗？这姑娘自从来了龙华，先是公然抢了自己距离经理室最近的工位，再是在部门群会上借着“秘书”的头衔催一个并不着急的报告，试图狐假虎威给自己下马威。 只不过，因为她一直都是小打小闹且手法幼稚，徐娅便一直以为她不过是一颗“完全不具威胁力的小青梅”，还跟吕安安说什么“假以时日，你且看她”呢。 然而事实证明，这颗小青梅就是来抢竹马的。而且，看样子是抢定了。 叶昊成还没从之前的尴尬中缓过神来，听林思涵话说得没头没尾却粗俗不堪，皱了皱眉头想阻止，却见她拿着手机来回划了几下，递过来说：“那天在办公室整理文件，无意中看到的东西，好奇就看了一眼。你别太激动。” 他只好接过手机来看，只一眼，尚未舒展开的眉头便直接拧成了一个“川”字。 徐娅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林思涵手机里拍的是啥。 正德医院的病历她今天才拿到手，林思涵怎么可能“之前在办公室”看得到？她忍不住攥了攥拳头，心想叶昊成你可千万别在这关键时刻掉链子。 可叶昊成的表情却像一盆冷水，从她顶上兜头泼下。 “娅娅，这是谁干的？谁！”向来温文尔雅的叶昊成，连声音都变了。 毕竟，徐娅大三就跟他在一起，他家教极严，大学期间克己守礼，并没有发生关系。 而这署名“徐娅”、联系电话也是徐娅的流产手术单，上面的日期，赫然竟是大四毕业前。 “叶昊成你他妈……”吕安安气急之下，竟然从凌宣怀里挣脱了，眼看着拳头就要砸过去，却被徐娅一把拦下。 吕安安第一次对自家女神的跆拳道产生了反感。 她并不是冲动，她只是觉得徐娅太重感情。脸不撕破，她恐怕永远看不清叶昊成懦弱的本质，若是就这样嫁入叶家豪门，就凭她的情商，前景必然是惨淡一片。 林思涵显然吓了一跳。 她并不傻，瘦瘦的徐娅看似轻轻一拽，竟然就把从凌宣手里挣脱的吕安安拉住了。 除非是凌宣刚刚故意放人，或者吕安安只是在虚张声势，不然的话，这徐娅手上这力气也太……她想着，不禁往叶昊成身后缩了缩。 徐娅并没有注意到林思涵的表情，她只是在想，她徐娅整天都在算好几亿的土地是不是能拿，拿了应该怎么做才能满足更多客户的需求，以达到利润最大化，她向来是理智冷静的高素质女人，撒泼骂街这样的事儿她怎么可能干？ 做完了自己的思想工作，徐娅深吸一口气，说：“叶昊成你过来，我解释给你听。你现在站在一个非家庭成员的身边，却告诉我你周末有家宴，我也顺便听听你的解释。” 她一脸的冷静，就好象在跟菜市场的老板讨价还价，说这两个小小的西红柿怎么会有一斤多，要不要检查一下秤是不是坏了。 “我妈和叶伯伯临时有个紧急会议来不了了。徐娅你怎么会……到底是谁？”怎么会做过一次流产？就在跟我在一起的时候？ 叶昊成像被催眠了一样往前走。这几分钟之内受的惊吓实在是有点多。 徐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大学期间跟别人发生……，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他越想越生气，只觉得脑袋顶上呼呼冒绿光。 直到“啪”得一声脆响过后，脸上火辣辣的疼通过皮肤神经元传入迟钝的大脑，叶昊成还没有回过神来，但本能之下就要还手：“你……” “我怎么样？”徐娅一手捏着他举在半空的手，看着他脸上瞬间隆起的巴掌印。 跆拳道黑带选手的力道，她一分都没收，这一巴掌甩得干净利落，看着红，实际上比看着还疼。 她当然不会干撒泼骂街的事儿，她处理事情向来干净利落。虽然扇过了之后，手掌难免会有点儿疼。 林思涵一声惊叫，大喊着“保安”窜了出去。 徐娅另一只手微微攥着拳，声音不大，却坚定，字字都像是要在地上砸出来个坑：“叶昊成，咱们俩大三就在一起，这期间我有没有怀过孕你不知道？你在质疑什么？我还没有质疑你，明知道林思涵对你图谋不轨，却还是推了我的邀约，跟她在这里单独喝咖啡看风景，抱的是什么想法？你敢说叶妈的心思你不清楚？来了之后发现上当了你不能走？叶昊成，你是没脑子还是没有心？” 说完，她扭头拉着吕安安就走。这男人，一刻都不想再看见了。 想当初那安然公司的ip电话打进来，威胁她要么让叶家知道她大学期间流过产的事情，要么在报告里做手脚让龙华放弃x地块时候，她还自信地说什么“你随便发吧，爱发给谁发给谁，叶昊成是不会相信的”。 如果不是对方提醒她说叶家是有名望的家族，怎么着也不会放任自家媳妇有污点，她还真的就打算不管这回事儿，放任对方把筹码抛出呢。 要不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避免给叶家造成负面八卦，她才懒得请凌宣帮她解决正德医院的病历。 不成想，却是高估了叶昊成。 第3章 冤家 人情绪不对的时候，烦恼的事情难免会一件件浮上来。 自从上回在龙华原墅的庆功宴上见过了叶妈，徐娅又因为刚接到安然公司的威胁而表现得不够落落大方，叶昊成就颇有微辞了。 说她平日里金刚芭比一样那么能干，真不该在叶妈面前露怯；还说什么既然知道要见未来婆婆，就应该提前做好了工作。 总之就是这也不对那也不对。 徐娅本来就烦得要死，还天天听他絮叨，好几回忍不住想告诉他自己被威胁了，可也说不清什么原因没说出口。或者，打心眼儿里还是不太坚信他能百分百信任自己吧。 这回倒好，积攒了好几周的矛盾终于爆发，她明明就发泄了一通，可胸口却更加堵得慌。 算了不想这些，这毕竟是x地块的竞拍现场。地拿下来，好歹也不枉她这些天受的窝囊气。若真是被让安然服务的那家公司抢了去，她这么多天的辛苦和忍耐就白费了。 徐娅抬头看去，叶昊成端坐在前面，代表龙华地产频频举牌，一身行头标准的富家公子范儿。 她不禁低头看看自己，一身浅灰色宝姿加五公分高的gi，大波浪卷柔柔地落在肩头，加上早上出门前花20分钟打造的精致妆容，也是不折不扣的职场丽人一个。 就是脚有点疼。横竖左右没人，徐娅伸手去揉了揉发酸的脚踝，便想起早上一出门就踩了一大坨不知谁家狗狗的便便，也不知是倒霉还是如传说中的幸运。 “徐小姐？”身旁冒出一个清冷的声音。徐娅吓了一跳，险些撞在前面的椅背上。 回头看，一个衣冠楚楚的西装男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 她挺讨厌这样的目光，如果不是这目光的主人长得还算帅，她几乎要一脚踹上去。她一个天天跑市场兼埋头做测算的工科女，碰到个帅哥不容易。 所以她只是皱了皱眉头，然后坐远了一点。 西装男似乎也不在意她的无礼，嘴角扯了一下算是个笑容：“徐小姐果然和传说中一样，恃才傲物冷艳高贵。” 徐娅皱了皱眉头。这搭讪水平真是……初级。 “别误会，我只是想说，我看过徐小姐关于这块地的分析，做得很好。还听说这块地一开始就是徐小姐极力主张龙华拿的，眼光不错。如果我出双倍薪资，不知道徐小姐有没有兴趣跳槽？” 徐娅白了他一眼：“你知道我现在赚多少？”她虽然年轻，但一力挑起龙华的拓展重任，跟同资历的人想必，薪水要高出不少。 “无论徐小姐现在赚多少，我都出双倍。”西装男口气大得很。 这让徐娅感觉很讨厌。 这种神气的男人，总是自信心爆棚，好像全天下都已经在他怀里一样。 但双倍薪资不是个小数目，对于刚刚背了一身房贷的徐娅来说简直诱惑力满满。 所以他的话，她还是听进去了。 但奇怪的是，关于x地块的报告是绝对的商业机密，尤其是地块拍卖之前，他从哪里看到的？ 徐娅带着疑惑接了来人递上的名片，然后一瞬间就气笑了：“安然不愧是地产顾问界近两年新杀出来的一批黑马，下九流的招数用得出来，礼贤下士的姿态也做得这么顺手。苏总好手段。” 当然，也好脸皮，厚如城墙。 原来这西装男正是安然顾问的老板兼总经理苏扬。 听着徐娅的冷嘲热讽，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说：“如果徐小姐指的是x地块的报告，那我可以坦白地说，现如今，这些东西只要肯花钱，很简单就能买到，不需要动用下九流。” 徐娅简直就没见过这么厚的脸皮。 她深呼吸一下，才能心平气和优雅大方地说：“我指的是什么，苏总心里有数。苏总如果不知道，那就回去问问。总之，麻烦告诉贵公司喜欢用ip电话的同事一声，现如今，科技手段发达，查个ip简直分分钟的事情。想用威胁恐吓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还是老老实实走出门去，找个公用电话比较安全。还有，既然要威胁，就找个好点儿的策划，编点儿高级一些的剧情，搞什么流产事件，放到宫斗剧里面第一集就死了。言尽于此，苏总请让一下。” 前方正好落锤。x地块不出意外被龙华收入囊中。 徐娅心里总算是舒服了那么一点点，嘴巴一抿，唇边便跳出两个小梨涡。 苏扬本还被她炮轰得有点不耐烦，冷不丁看到个小孩一样的表情，不禁扬了扬眉毛说：“徐小姐口才真是一流。不我想澄清一件事，安然确实想挖你，双倍薪资也并不是我碰到了你才突然想出来的。每个人都有一个价格，只要我给得出，就算徐小姐不来，坦白讲，安然也还有其他的候选人可挖。威胁恐吓，不是安然的作风。” 简直是鸡同鸭讲。 徐娅仔细看了看这人的表情，竟然感觉他似乎还挺真诚。 莫非是真的不知情？ 但她也懒得解释那么多，长话短说道：“威胁恐吓事关x地块，与挖人无关。如果苏总是真的不知情，那我就提醒一句，当心有心术不正的人影响到贵司的声誉。另外，我在龙华做得挺开心的，没打算跳槽，谢谢苏总厚爱。” 毕竟同在一个圈子，该礼貌的时候还是得礼貌那么一下下，徐娅也并不是喜欢随便迁怒的人。 苏扬忍不住低头一笑。 这姑娘还挺有趣，刚刚还张牙舞爪的像个小豹子一样，瞬间就变回了采蘑菇的小姑娘。 但就算对方下了逐客令，他却还是坐着没动：“谢谢提醒。做事情总归要计算个得失，就算是为了x地块，安然也不至于以威胁徐小姐人身的方法去争取，这要是传出去，毁的是公司的品牌，得不偿失。我回去一定查，若有得罪，我先代表安然致个歉。当然，如果徐小姐改变了主意，也可以给我打电话，安然的门目前还是敞开的。” 他顿了顿，也不知道是抽了哪根筋，接着画蛇添足道：“另外，这事儿安然既然得不偿失，是不是还有别人参与？徐小姐不妨仔细想想，到底谁才是有动机的人。告辞。” 苏扬画完了蛇足，安慰自己说，既然她好心提醒，他又岂能不礼尚往来？ 之前猎头说这徐小姐才华横溢但性情古怪，在龙华得罪的人摊开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他还觉得夸张。 现在看来，这姑娘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在暗礁汹涌的职场生存下来的。 徐娅不出意外地被噎到了。 以她清晰的逻辑、伶俐的口齿，居然被一个初次见面而且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个话痨的男人噎到了。 可是没办法，他说的是事实。 若不是仗着她不怕得罪人的性格，和叶昊成的支持，她确实也很难在短短几年内做到独当一面，但这也确实让她得罪了不少同事。 有人甚至背后说她靠潜规则上位，但她反正也不在乎这个。 但是让人恼火的是，她还没想好怎么辩驳，那话唠就起身走了，只留下一个裁剪合体的西装背影和一张白卡名片…… 徐娅愣过神来，往前看了一眼，叶昊成已经不见了。 一把火“噌”得就烧起来了。 算了，不管那么多了，地拍完了，回去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产品定位、物业建议、开发节奏什么的，想想就兴奋。只是这些工作都得跟叶昊成配合做，想起这个她又很烦。 在一起那么久，似乎已经成了一个习惯，可是到最近的这两个月，她才发现她对叶昊成世界观的嫌弃。叶昊成对她的不坦诚和不信任，也太让她失望。 这段感情，必须冷处理一下，好好地想一想。 公司里面一片热闹，显然是已经知道了拍地成功的消息。 前台小姑娘抱着两盒酒杯和一瓶香槟，看到她就笑意盈盈地说：“徐经理，人力李总有请哦。徐经理也该升升职加加薪了，到时候记得请客。” “好呀必须的。”徐娅礼貌地回答，却觉得有些蹊跷。 升职？ 上面就是部门经理叶昊成，没听说他要去当总经理或者接班当董事长，自己能往哪里升？ 加薪的话也不对啊，每年的加薪都在年底，这还有好几个月呢。 她一路琢磨着，就到了人力总监的办公室。 敲门进去，就看到了笑容可掬的人力总监李总。 老头儿是龙华的元老级人物，平日里对谁都是乐呵呵的，好事儿都自己传达，坏事儿就交给下面的刘经理去处理。也是个江湖混久了的老狐狸。 而现在，这老狐狸笑得整个人就是个大写的尴尬，像是病入膏肓了一样假。 徐娅尽量优雅地一屁股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嘴角咧至虎牙前后，笑着说：“李总有什么事儿直说吧。” “唉，你这丫头，也不慢着点儿，我这椅子要被你坐坏了。”李老头儿似乎想缓解一下气氛。 但徐娅并不买账。 她优雅地坐在老头儿对面，一副聆听教诲的小学生样儿。 这也是很多时候她招人烦的主要原因——从来不懂得给人面子，谁的也不给。 然后李老头儿就递上来一个信封。 信封不厚，总共也就几页纸，徐娅却看愣了。 “辞退？凭什么！”她问得理直气壮。 第4章 辞退 徐娅再怎么样也想不到，龙华会在这样的节骨眼上给她下辞退书。 想当初龙华地产的拓展部羸弱如鸡、缓慢如牛，每次看上一块地，算来算去好容易算明白了，却已经拍完了。 要是没有她徐娅，不敢说龙华发展不起来，但至少有那么几个大项目是决计啃不下来的。 先不说这个，关键是自己刚刚才又立了一功。 而且x地块一直是她在跟，中途换人出定位和物业建议不一定就能有同样可观的利润。 不管是于情还是于理，公司都没有理由辞退她。 所以徐娅款款地跷了个二郎腿，靠在椅背上，盯着人力总监看。 李老头儿一脸的无奈，说：“我知道你委屈，可这是公司的意见。鉴于你之前的贡献，除了劳动法约定之外的金额，公司会额外补偿你一年的薪水。说实话以你的本事，出去找个比龙华更好的平台并不难。以后还是一个圈子，有的是见面机会，好好发展，年轻人……” “公司的意见？”徐娅这才反应过来，上回在龙华天阅项目的发布会上见了叶董事长，好死不死正巧她才挂掉安然那边的威胁电话，表现不够满分，这未来婆婆就一直不太满意。 只没想到，做了这么大个公司的女人，竟也是个电视剧版的恶婆婆。 想到此，徐娅也懒得再听老头儿的絮叨，开门见山问：“是高层的意见吧？还是叶董事长的意见？” “徐娅！”老头儿觉得这姑娘真是比传说中的还难搞。你给她台阶，她却偏偏赖在上面不走，还拿个喇叭喊，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窘境。 徐娅才懒得理他那一脸怜悯，冤有头债有主，她觉得在这里浪费唇舌并没有半分意义：“好，我去找董事长。” “董事长不在公司。”李老头儿叹了一口气说，“徐娅，我希望你能明白，有些事情不用那么刨根问底，问到最后不一定对你好。” 徐娅冷笑，转身坐回椅子上说：“也行。那李总您给我解释一下，公司到底以什么理由辞退我？这纸上写的什么公司经营原因，傻子都不信。如果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只好对龙华地产发起劳动仲裁。李总，你知道我做的出来。” “公司给的不少，就算你仲裁，也没有什么意义。” “意义是什么？能吃吗？我要的是说法。李总，我猜哪家公司也不希望陷入劳动纠纷，这会在圈内引起多坏的影响您比我清楚。” “你到底要怎样？每个人都有一个价格，你只管开。”老头儿终于没有耐心了。 呵呵，每个人都有一个价格，这话今天竟然已经是第二回听了。不同的是，前一个是来挖她的，而现在这个……真是人生如戏。 徐娅也没有耐心了，她大喇喇地靠在椅背上，一脸无所谓地说：“这事儿不是您能解决的，除非您现在就代表公司高层告诉我为什么。我要真实的原因！” 如果吕安安现在在这里，一定会把她扯走。分明心知肚明的原因，还问个什么劲？ 但她徐娅从来就不把面子这个东西放在心里，睁着眼睛吃亏的事儿她不干。这老太婆，她今天见定了。 人力总监正尴尬，并没有关的门口总算是来了救星。董事长秘书宋琦站在那里笑容可掬：“徐经理，董事长有请。” 董事长办公室像是已经提前到了冬天，而且没有开暖风一样。冷森森的家俱色系，还有桌子后面冷森森的人。 叶昊成的妈妈虽说三十多岁就孀居，一个人养大了儿子，还管理这偌大的一个公司，但依然保养得很好。 若不是一张脸板着，露出隐隐的法令纹来，怎么看也决计不像是五十多岁的女人。 徐娅本来对这个女强人是佩服的，可是她一进门，这女强人就急着撕下了伪装。 “你不用说了，如果一年的薪资补偿不够的话，我可以给两年。或者你自己开个数，我并不想撕破脸。你要知道，就算你留下来，也不可能成为叶家的媳妇儿，还不如现在拿一笔钱走。” 叶董事长说着，从抽屉里拿出支票本。 徐娅不禁腹诽：我去，这是从狗血电视剧里面学来的吗？ 想及此，她嘴角一翘，露出两个小梨涡：“既然如此，那就再加两年好了。毕竟，龙华的拓展部我还是有点贡献的。” 礼貌的微笑，公事公办的口气。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但她不吵不闹，叶太反而有点手足无措。以她听到的对徐娅的评价来预判，这姑娘大概是会大吵大闹一通，然后面子大过天地走掉，甚至会连补偿都不要。 然而她并没有。 她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就像平日里出去谈一桩土地收购的案子，脸上毫无波澜。 但这样也好。在她叶董事长的字典里，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再是问题。 徐娅一走，昊成也能专心跟思涵相处，时间长了，也就把她忘了。有林家入伙，龙华如虎添翼，未来的生意会更加好做。 她拉过支票本，匆匆填好，递给徐娅。 徐娅也毫不客气，接过来仔细看过，心算了一下数字，这才握在手里。 低头签了离职结算书，然后站起身，优雅地走到门口，回头说：“其实董事长您原本不用急，雇佣关系跟婚姻关系一样，讲究一个你情我愿。既然您不想继续雇我，我也并不愁没地方可去。不过董事长，婚姻和雇佣关系毕竟还是两码事。” 她说一半留一半，以叶太的智商，应该能明白她的意思。她确实留恋在这里奋斗过的时光，但却不一定非得要做叶家的媳妇儿。 豪门宅斗什么的，还没有开始，她就已经倦了。 何况那个叶昊成，拎不起放不下，心智与大学刚认识那会儿无二，实在是无法继续同路了。 她说完就走，却不想，在门口遇上叶昊成。 “娅娅你等等，我去跟我妈说。”男人难得的坚定眼神，就好象这些天他给的脸色，跟别人约的会，以及对她的不信任都统统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让徐娅甚至有些感动。 却是局外人看戏的那种感动。 她还有点想笑——这人要怎么样对抗他一直都不敢对抗的母亲？ 叶母当然很生气，她几乎是瞬间就跳起来，把门关上，压低了声音咆哮：“你还敢来？你知不知道她流过产？你别告诉我那孩子是你的！” “妈你听我说。那份流产病历我也看见了，我亲自去正德医院查过了，根本就没有那份病历。娅娅脾气急，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才有人捏造的。” 叶昊成站在母亲的身侧，看她一脸心痛，刚刚的坚定眼神又变得犹豫不决。 叶母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可还没说话，先被徐娅夺了声：“叶昊成你居然去查我？你懂不懂得什么叫做恋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 刚刚的冷静理智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简直要气疯了。 如果说叶昊成刚看到病历时说的那句“是谁的”是头脑发热的本能反应，那么他跑去查，就是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理智行为。 叶昊成尴尬了半晌，嚅嚅地说：“妈，您看这事儿也查清楚了，您还不信我吗？娅娅不用走了吧？那x地块刚拿到手，后面还有好多事儿呢。” “查清楚了？可你说得清楚吗！就她这个性格，今天得罪了人有这么一出，明天得罪了人谁知道又有什么样的一出？你跟我说得清楚，你跟那些八卦论坛说得清楚吗？你堵得上悠悠众口吗？我就跟你说了，小户人家的女儿，不识大体，你就是不信。” 叶昊成来了，叶母也迅速地切换回母亲身份，没有了之前的压人气场，却是字字句句语重心长。 徐娅突然觉得累，这几年在叶昊成这里感受到的累，好像突然一齐涌了过来，她冷笑了一声，调节下自己的脸部肌肉，然后说：“好了别演了。叶昊成，分手，没得商量。” 好在把该拿的钱拿到手了，也不算太亏。 徐娅扭头就走，直到抱着一箱私人物品走下了龙华地产的大楼，才觉得像梦醒了一样。 太阳白花花地照着，天空是这北方城市难得的湛蓝，竟然有一群大雁排成“人”字在往南飞。 她走到广场中心的花坛边儿上，把东西放下来，闭上眼睛休息。 几年来的桩桩件件从眼前飞过，才发现，原来毕业至今，她已经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工作狂人，一路稳稳当当，除了吃饭睡觉之外的时间，几乎都扑在数据上。 而那个名义上的男朋友，更像是一个同事，或者，一个上司。 他会为她的成就喝彩，却总忘了关心她昨晚忙到几点才睡。 他会要求她在方方面面做得更好，来匹配他龙华接班人的身份，却从来没问过她，总是保持着这么优秀，她累不累。 每次她跟人冲突，就算言辞并不激烈，只是态度坚决了一点，他也会反复跟她讲情商情商，可是回过头看看，她发现自己情商一点儿都不差，有些事情，她不愿意做而已，违心的话，她不愿意说而已。 突然有种解脱的感觉呢。 就像是一副沉沉的枷锁突然离了身，徐娅感觉自己好像只要轻轻一跳，就能够飞起来。 摸了一把花坛的边沿，没有土。这里的卫生做得真好。 徐娅把东西放下，翻出手机，又翻出名片夹一通找。 刚有人说过要给她两倍薪资不是么？ 毕竟感情是感情，饭碗是饭碗，而且还可以顺便找找那个跟林思涵合伙儿找自己麻烦的人。 她不跟林思涵一个爱情偏执狂计较，可是这个无冤无仇就使绊子的人，要是找到了，当然得好好揍一顿。 第5章 苏扬 “你好，徐小姐。”苏扬似乎并不惊讶徐娅的来电。 徐娅也不是拐弯抹角的人，开门见山地问：“苏总好，我就是想问问安然的门是不是还开着，薪资翻倍是不是还有效。” 苏扬的声音在电话里也还是那么清冷：“当然，欢迎加入。徐小姐交接要多久？什么时候可以入职？”分明一秒犹豫都没有，偏也听不出来一分欣喜。 “入职？不用面试的么？”对于这雷厉风行的作风，徐娅也确实不是很适应。 苏扬也不啰嗦，淡淡两个字：“不用。” “好。”徐娅大概地掰了掰手指说，“下周一我去报到的话，这个月的社保和公积金还来得及上吧？” “真不愧是专业算账的。这些都没问题。万一来不及，下个月一定给你补上。我签字为凭。你先交接，我马上有会。周一见。” “……”对方收线收得太快，徐娅对着个“嘟嘟嘟”的手机，才想起来刚才光顾着帅气地离开，竟忘了交接。 换了心情，徐娅重新上楼。午饭时间，办公室已然空空，徐娅坐下来，开始整理文件。 她做事向来条理，不管是电子文档还是纸质文件，已完结还是正在做的工作，都分门别类列的清清楚楚。 她从oa上下载了一个离职交接表，一边整理一边填。忽闻一阵饭香。 这才突然想起来，午饭时间，那个苏扬说有个会？都不吃饭的吗？这即将加入的，得是个什么魔鬼公司！ 算了，看在能提前几年还清房贷的份儿上，忍了！ 也真是市场没前些年好了，现如今，一个在业内成绩有目共睹的黑马顾问公司，竟然也还需要一个高冷系的老板来撑门面…… 到有人陆陆续续吃完饭上来的时候，徐娅已经整理完毕，她伸个懒腰，调整一下状态，跟回来的同事好好儿地高了别，容光焕发地去人力交表格。 李老头儿正打算关了灯午睡，看见大变样的徐娅也是吓了一跳。 这女人善变，还是名不虚传啊。 徐娅双手把表格一递，脑袋一垂，特诚恳地说：“李总，不好意思那会儿情绪过激，对您不够礼貌。您是业内前辈，以后有好的机会还请您帮我想着点儿。多谢多谢！” 非高峰期乘坐地铁还是比较舒服的。徐娅休息了一路，到家门口菜市场的时候，拐进去买了些食材。好久不做饭，都想念自己的手艺了呢。 所以吕安安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徐娅破天荒地围着围裙在做饭。 鸡鸭鱼虾摆了一厨房，这是要做大餐啊！ 她上前摸了摸徐娅的头，小心翼翼地说：“娅娅，你这状态不对啊。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说说。来来来，先别弄了。” 徐娅慢条斯理地剔着手里的虾线，平静地说：“叶昊成妈妈知道了流产事件，辞退了我，龙华赔了我一大笔钱。不过接下来的工作已经搞定了，周一去安然上班，薪资翻倍。看样子早上那一坨狗屎没有白踩。汇报完毕。哦，对，我跟叶昊成分手了，不过跟辞退事件没什么关系，只是这段时间想通了。嗯，这回是真的汇报完毕。” 吕安安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刚放下的虾。 这么大的信息量说出来，也不过剔了一只虾的时间。 而且眼前的徐娅，也太平静了一点吧？ 毕竟她之前劝分那么多次，徐娅每次都一本正经地教训她，说什么男人都是长不大的孩子，分了这个5岁的，说不定遇到下一个只有4岁。 可现如今，连个招呼都不打，说分手就分手了？好歹，也该哭一哭闹一闹吧？ “娅娅，你看分了就分了，就那妈宝男，我早劝你分了不是？不过啊，你要是心里堵得慌，你就靠我这儿哭，我保证跟谁都不说，跟凌宣也不说，以后也决不拿这事儿来笑话你。成不？” 吕安安说着，捡了一个西兰花去洗，余光瞟了徐娅好几回。 徐娅心里一暖。 这几天因为叶昊成的事情，她情绪一直不是很好。吕安安就时不时分享个段子、或是发个萌图给她，虽说一句安慰都没有，但该放在心里的都放在心里了。 其实何止这一次，上次为了侵入正德医院的系统删除电子病历，也是不眠不休搞了两个晚上，白天还得顶着两个黑眼圈开开心心上班去。想着想着，眼睛还真是有点湿。 吕安安心说果然吧，跟我这儿还装什么坚强，西兰花一丢就要上来抱抱。 徐娅刚酝酿的一点儿小情绪瞬间破功：“喂喂喂，电视剧看多了吧？姐姐我像是为爱情要死要活的的吗？天大地大吃住最大，小破房的贷款从此再也不用愁，我哪里还有力气去玩失恋梗？帮忙做饭，肚子咕咕叫了，中午就没吃。” 确认她是真的不太伤心，吕安安这才放下心来，说：“娅娅你可真是我的女神啊~好想嫁给你，可惜你是个女人啊！上天真是不公……” “行了行了哈，你那凌大夫，高大帅气阳光贴心，你什么时候赶紧拢到口袋里，别抻得时间太长，到嘴的鸭子给飞了！”徐娅拿了个碗底，边磨刀边说。 “哎哎，你这架势，我怎么感觉你像是要把凌宣宰了啊。你别动啊，那是我的。”吕安安拿个盆儿，吊儿郎当地掰西兰花，“你去哪家公司啊？这么快，靠谱不靠谱？” 徐娅总算是剔完了那一盘虾，把那瞪着眼睛的罗非鱼拿到水龙头下面去洗，说：“安然啊，刚都说了，就是你前几天帮我查的那个，那小老板还挺有意思。” 吕安安刚想惊呼她去仇家做什么，却瞬间get到了新的要点：“有意思？你对他有意思还是他对你有意思？” “花痴啊！姐姐我刚失恋好不好？求安慰……” 正说着，客厅里徐娅的电话响起来了。 吕安安看她一手的肉末，便屁颠屁颠跑出去接：“你好，哪位？我是徐娅女神的电子小秘书。哦，苏扬是吧，女神在忙着给我做饭，等会儿给你回电……” “电话给我！”徐娅一听是自家新老板，忙洗了手，过来抢电话。上司这种生物，还是不要怠慢的好。 “不好意思，打扰你吃饭。”苏扬开口就致歉，这新上司的思想品德课成绩还不错。 徐娅嘴角挤出俩小梨涡：“没关系，苏总有事找我？不过，我可还没入职呢。”活儿我是不会干的。 “正是因为没有入职，所以有件事我需要跟徐小姐提前说好。方便出来一叙吗？”还是初见时那冷冽的语气，徐娅甚至有些恍惚，早上那个机关枪一样唠叨了一大堆的，究竟是不是这个人？ “额……”看着吕安安冲着自己一个劲地摆手，徐娅竟一时语塞，想了想又说，“苏总不好意思，我这儿跟朋友正准备吃饭呢，晚一点儿或者明天您方便吗？” 苏扬倒是也好说话：“现在是六点半，这样，晚上九点，地点你定。” “ok，那九点钟，国贸楼下的星巴克好了，苏总方便吗？” “可以。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 收了线，徐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吕安安：“说吧。大仙儿，为啥不能马上去？别告诉我是因为你要吃饭。” “可是，就是因为我要吃饭呀。”吕安安一脸无辜，“你这新上司也太周扒皮啦，没给钱呢就开始盘剥。” “爱说不说，我还不听了。”徐娅白了她一眼，转身去伺候那个肉末茄子。 “你傻呀？这种小破公司，办公室潜规则简直到处都是，你长这么美，能不能有一点自觉性啊？哎~~”吕安安一边忙着端菜出来，一边儿还要教训自家零情商闺蜜，一个不小心就烫了手，“哐啷”一声，酒酿圆子洒得满地都是。 徐娅赶紧拿了块麂皮抹布来吸水，看看那俩手揪着耳垂的圆脸丫头，又觉得好笑得不行，这人从大婶儿到小朋友，转换只需要一秒钟。 “没烫到吧？” “没有没有，我这么冰雪聪明反应敏捷……” “没烫到就来帮忙做饭，姐姐我等会儿还要去赴大魔王的约。” 徐娅手脚麻利地收拾了残局，回厨房忙活，“大仙你还没讲明白呢，如果是因为办公室潜规则，我岂不是应该尽量避免大晚上跟上司独处？” “切~”吕安安果然又恢复了大婶儿脸，不，是大仙儿脸，说，“魔爪才不会纠结白天还是晚上，何况你这工作，加班是家常便饭，晚间相处避免不了。” “然后呢？”徐娅是越听越糊涂了。她从一毕业就去了龙华，一直在跟上司处于潜规则当中，这些事儿全然没有注意过。 “然后个头啊？当然是避免百依百顺，避免随叫随到，避免暧昧的玩笑。哇，肉末茄子好香。”吕安安挥舞着爪子，想帮忙，又怕帮了倒忙，在一旁团团转，“记着哈，既然遇着个钻石王老五上司，那就要放长线，不要着急。” 徐娅早就习惯了她越说越离谱的风格，只捡着接的过来的接：“我跟你说过他是个钻石王老五？” “切！声音那么苏，一听就alpha信息素爆棚，肯定是个工作狂。年纪不大开公司，还是工作狂，不单身才怪。长得怎么样啊？”吕安安也不拿筷子，直接上手拈了一朵西蓝花，吹一吹塞进嘴巴里。 徐娅想了想，才回答说：“客观来讲，长得还可以。” 第6章 交易 徐娅住在八通线沿线，虽然上下班高峰期基本上挤得是脚不沾地，但好歹离cbd是真的挺近。 坏处就是，虽然到了晚上八点多，乘坐的人居然还是很多。 徐娅一路小心翼翼，算是保住了脸上的妆容不被别人的后背蹭掉，或者自己的汗湿。 有时候情绪低落的时候，她也跟吕安安开启负面言论： 你说咱们扎在b城到底是为了啥？天天跟耗子一样穿梭在地下，任你打扮得再美，出了地铁也难免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地面上又堵得跟便秘一样，一公里走俩小时，房子也贵得没边儿…… 可低落期一过，两个人又跟打了鸡血一样，逛画展、觅美食，喝茶听戏，逛吃逛吃，没心没肺。 这城市加在每个人肩头的负担有多重，在每个人脚下垒起的日子就有多丰富。 徐娅想着，熟门熟路地出了地铁，远远就看到星巴克的灯在那里闪。 不禁想起刚工作那会儿，办公室里同样刚毕业、每月拿三千块的同事天天捧着近40块的星巴克扮小资，还被她一通打趣。 一眨眼，五年就已经过去了呢。 真是岁月蹉跎，人生苦短，接下来的日子，还是要过得嗨皮一点才对得起自己。 如今，这间咖啡厅早成了徐娅日常加班时的最佳搭档，她熟门熟路地踩进门，一眼就看到临窗角落里的苏扬，抱着个笔记本，眉头皱着，手边一杯袖珍的黑咖，看似已经凉了。 她照例要了一杯摩卡，想了想，又要了两个华夫，一起端过去。 还没走到座位前，就听苏扬说：“稍等我两分钟，马上好。”他头也没抬，也不知道啥时候看到她的。 徐娅低头发微信：“果然工作狂一个。我要不要知难而退啊？” 吕安安迅速回复：“no，工作狂是钻石王老五中最容易搞定的群体，女神加油！” “姐姐，我说的是安然的工作。” “妹妹，工作诚可贵，王老五价更高。要果断、干脆、彻底地抛弃妈宝男，最佳途径之一就是，让钻石男为你舍生忘死。” “不好意思，刚在回一个邮件，居然让女士自己点了单。”苏扬的声音依然清冷。 徐娅忙收了手机，还是别贫了，吕安安脑洞大如天，呆会儿一个不小心，把“苏总”叫成“王老五”就麻烦了。 一抬头，苏扬已经端着个凉咖啡在啜饮了，笔记本也不知何时被收进了包包里。 “不用客气，苏总有事需要帮忙？”徐娅把华夫推过去。 这人一看就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何况人家原本就是晚饭时间约的她，徐娅总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谢谢。”他倒也不客气，拿起来斯文而迅速地解决掉一个，说，“大晚上找你来，是要定个约法三章。” “苏总还真是爽快。”徐娅一直很欣赏这样的人，不扭扭捏捏，不拐弯抹角，有什么话就直说。不管男的女的，她都能爆出90分的好感值。 “徐小姐早上说的事情，我查过了，属实。”苏扬推过来一个大大的档案袋，挺厚。 “所以苏总的意思是？”徐娅心里咯噔一下。 她决定去安然，确实有点赌气，也确实存了把威胁她的人找出来报复一番的心思，但说到底，毕竟背着一大笔房贷，她也实实在在需要这份报酬可观的工作。 苏扬也不知道看没看出他的小九九，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目若深潭：“这是十万块，算是对上次事件的补偿。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徐小姐能不计前嫌，到了安然后能安心工作，不要分神。” 徐娅偷偷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要后悔呀？ 然后忍不住飞速地心算了一下，接下来小半年的房贷又不用愁了。 她有些意外。今天这是怎么了？各种飞来横财，等会儿出去一定要买张彩票，才不负这多年一遇的狗屎运。 但还是那句话，谁会跟钱过不去呢？她拿过档案袋，打开看了一眼，然后掩饰了下见到这么多现金的小激动，说：“苏总的意思是，不要查，不要问，不要追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扬点点头：“徐小姐果然聪慧。” 徐娅以为他好歹要解释两句，但这人似乎根本没这个打算。 她只好硬着头皮往下接：“所以苏总的意思是，虽然您查到了这个人，但并不打算开除他。这对于安然，真的好吗？要知道，不守规则的人，可能在各方面都不守规则。而且，做坏事是会上瘾的。” “事情比较复杂。不过没关系，就算徐小姐现在不想为安然工作，十万块补偿也是我应该给的。” 有些事情苏扬也没有办法，这徐娅似乎不是个钱能收买的。 若是她因为这个不肯来了，那他也只能放弃这个人才。 却不想，徐娅只是歪着脑袋想了一秒钟，便很爽快地答应了：“半年内没问题。” “半年？”苏扬有些奇怪她是怎么得出这个时间节点的。 徐娅笑了笑，嘴边的梨涡又不自觉冒了出来：“苏总，这样的人渣员工，您总不至于打算一直留着吧？现在不处理，无非就是不方便罢了。半年时间够吗？” 苏扬有些意外。这年头，猎头公司也都是吃干饭的。是谁说这女人情商低的？ “苏总您考虑一下，反正今天才周二，离下周一还有六天。”徐娅说完就起身准备走。 高手谈判，向来不会给对方反击的机会。苏扬明显是惜才的，她打算赌一把。 她虽不是那睚眦必报的人，但却最讨厌威逼利诱的事儿。用如此龌龊的手段抢她的地，还来破坏她摇摇欲坠的感情，遇见了，不修理修理岂不是会憋死？ 苏扬有些犹豫，想了想才说：“好，半年为期。不过这事情，你我只能口头协定。若是徐小姐日后反悔……” 安然现在面临的处境非常尴尬，他急需徐娅这样的帮手。而且，有半年时间去解决那个人的问题，应该也差不多够了。 但徐娅的表现却让他开始怀疑猎头的背调并不准确，万一这女人不是传说中的没心没肺，而是个复仇狂魔，那么以她的智商，他岂不是给安然带来了更大的麻烦？ 徐娅笑了。她谈判向来都是赢。 这个苏扬看起来冷冰冰，却还是妥协了不是吗？ 她当然知道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总是需要时间来建立的，既然苏扬有诚意，她也并不是太矫情的人。 她款款坐下，把最后一口咖啡倒到嘴巴里，才说：“那么，半年试用期好了，随时可以解除合约，而且苏总不需要向我付解雇赔偿金。只要别来什么试用期八折工资就行，我现在需要钱。” 徐娅向来认为，谈判这种事情，只与利益相关，跟情商高低没有关系。 她也并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小朋友，自尊心大过天，职场上嘛，把自己当成有价商品就是了。 想了想，徐娅又补充了一句：“如果这样也不能让苏总放心，那我就没办法了，只好青山常在，绿水常流，后会有期，下次拍卖会上见了。” 苏扬似乎忍不住嘴角上扬了一下，但徐娅忍不住再看过去的时候，又觉得似乎是个错觉，只听他低低地说了一声“成交。” 这女人挺有趣。 性感如花的外在，逻辑清晰的头脑，爽快起来简直就不像个女人，却又似乎保留了几分童真——分明是刚刚才认识的半陌生人，还意外地跟公司存在着一些过结，却又让人觉得不需要防备。 苏扬啜了最后一口咖啡，打断了自己的浮想联翩，跟自己说，淡定吧，也许只是生意场上混久了，太久没遇到这么磊落的人了而已。 尤其是女人。 纵然这样，他还是几乎鬼使神差地问道：“住哪里？我送你回家。”这要让田恬那个女人知道了，一定会惊掉了大牙。 徐娅也惊讶了一下。 独立久了，她几乎忘了上次有男士送她回家是什么时候了。 每每吕安安歇斯底里诅咒叶昊成不是男人，看完电影都不知道送女朋友回家的时候，她都笑她小题大做偶像剧看多了。 原来有人要送自己回家的感觉，竟是这么好。 但徐娅毕竟不是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内心权衡了一下让上司送自己回家的利弊，还是客气道：“不用了，我地铁就好，出了地铁口就是家。”连入职都没办呢，办公室八卦还是离远一点好，上次血淋淋的教训，可还横在眼前呢。 苏扬本来也觉得刚才的话太唐突，听她拒绝，反而心里松了一口气，说：“那好，周一见。” 刚出门，徐娅就开始后悔。你说你，逞什么强？逞什么强！ 平日里明明觉得b城治安好的一比，但如今，抱着十万块现金，眼前就时不时爆出各种新闻。 什么atm机半夜取款被杀啊，什么立交桥下半夜有少女被杀呀，什么城中村的阳台上一夜之间失踪数十条内裤啊…… 徐娅摇了摇脑袋，在心里使劲骂自己：“出息！一天到晚算着几十亿的地价，没见过十万块么！几百万的房都买了，没见过十万块么！可是真的没见过啊……” 好在，心理催眠虽然没用，但也算是顺利通过了地铁安检，徐娅掏出手机给吕安安发微信：“到地铁口接我，记得带着防狼喷雾。” 第7章 男神 正如徐娅预先猜到的一般，安然作为一个规模不大、创业时间不长、却在业内小有名气的黑马公司，果然聚集着一大群工作狂。 一进办公室，简直满满的都是勤勤恳恳的bate信息素，就连茶水间也少有人聊天。 看来这苏扬果然是个铁腕独|裁者。 这要是个不扛压的来面试，估计瞬间就会自己选择滚蛋。 可是徐娅还挺喜欢这环境。 倒不是说她是个自虐狂，她虽然喜欢工作，但那只是因为工作能带给她几乎所有想要的东西。工作之外，她也是坚持必须要有多元生活的那种。 只不过，因为龙华那一堆破事儿，她最近一闲下来就容易想东想西，搞得心情欠佳，还不如忙碌起来比较好。 安然的人力经理也是个干练的，迅速为她办完入职，签完合同，便亲自带着徐娅到各部门去串了一圈。 徐娅努力记着每个人的样子，但顾问公司千篇一律的深蓝色西装，加上自己轻微脸盲的毛病，给她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好在这公司的人都还挺有特点，记起来还不算太难。 尤其是负责拓展工作的副总姚旭，可能是平日里找项目应酬多了，萌萌地挺着一个营养过剩的大肚子，笑起来像个弥勒佛一样，堪称最好记的一个。 他一上来就笑眯眯地跟徐娅握手，说久闻大名什么的，还半开玩笑地说，要是在老板那里受了委屈，可以来他这里骂，他肚子大，俗话不是说吗，宰相肚里好撑船。一点儿官架子都没有。 人力经理也附和说安然是个专业和谐的公司，同事都很好相处，老板虽然看着严厉但是很有人情味儿，时间长了她就会知道了。 徐娅觉得也是醉醉的，从这俩人的热络程度来看，这高压环境定然是曾经吓跑了很多人。 但是她的助理宋岩似乎不这么觉得，说是安然其实还挺好混的，只要专业过硬，老板和副总其实都是慷慨大方的人，奖金比他那些在大公司的同学都丰厚多了。 徐娅一边听他絮叨，一边翻看着他送来的厚厚一摞土地挂牌文件。 刚毕业两年的一个小男生，在这样的高压公司居然也能混的如鱼得水，徐娅打心眼儿里挺欣赏。但如此话痨，她就实在是不太喜欢了。 好在这小助理也算是有眼力见儿，看自家领导一副高冷女王范儿，也便静静地坐回自己座位去了，只在徐娅问问题的时候跑上来回答一下。 苏扬一直都没有出现。 倒是快中午的时候，吕安安跑来了。徐娅正好放一放手上的资料，出门偷个懒。 “我说你一个做it搞技术的，不是应该包袱卷儿都放在电脑桌下，随时准备加班修bug的么？怎么天天有借口外出啊？你们公司是不是快倒闭了？” “你们公司才快倒闭了！我哪儿有天天啊？这还不是为了来看看你的新工作环境，方便以后来蹭饭啊？我容易吗我。” 吕安安说着话，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瞧，说：“再说了，我都说多少次了，只要专业能力比别人强，工作效率比别人高，领导才不会在意别人趴在那里修bug我却跑出来玩儿呢。诶，你这工作环境挺吓人的啊。” “好了你别看了，咱们下楼说。别第一天上班就搞特殊，让老板看见了，姐姐我工作丢了就不划算了。你不说找我有事儿么？”徐娅推着吕安安往电梯厅走。 “唉，你看你也不请我进去坐坐。”吕安安说着从包里摸出一张喜帖，“这不，乔洪宇要结婚了，给你发的喜帖。” 徐娅有点犯愁。 按理说，班长的婚礼，是个同学聚会的好契机。 虽然同在一个城市，但从毕业以后大伙儿都忙，也就只有小范围的聚，想多一点儿人，简直比登天还难。 何况大学的时候，这乔洪宇和吕安安一直暧昧不清，毕业后却径直宣布有了女朋友——当然不是吕安安——搞得这丫头好几年都缓不过劲儿来，总是巴着她问“我是不是没有女性魅力？” 所以这婚礼，她无论如何都得去，就是为了给吕安安站台她也得去。 可是吕安安这个八卦天后昨天晚上才跟她说，叶昊成居然这么快就跟林思涵在一起了。 以他跟乔洪宇的关系，又肯定会出现在婚宴上。 她实在是不想碰见。太影响心情。 吕安安向来一看她撅屁股就知道她要拉什么屎，耐心地开导说：“哎呀你怕什么？做亏心事的又不是你。再说了娅娅你总要面对的，难不成以后的同学聚会都不去啦？要不这样，我帮你物色一个比叶昊成帅的男人带过去，煞一煞他的威风。咱们怎么着也比那个林思涵强一百倍是不是？” “哎呀，找男神哪里那么容易？你以为天上随便就能掉下来一个，还愿意配合你演戏啊？好了这事儿再说吧，反正也还有一周呢，我研究研究。”徐娅抬手看看时间说，“快12点了，你不如想想等下出去吃什么？姐请你。” 可是有时候，男神就是会自己从天上往下掉。 电梯门一打开，徐娅就傻了。 那玉树临风站在电梯门里面，绷着一张帅翻众小妹的脸，勒着死紧的领带和硬挺挺的衬衫，浑身上下都透着浓浓的精英范儿的，不正是她的男神老板吗？ 徐娅心里嘀咕着“也不怕勒死”，嘴上忐忑地问了句：“苏总好。那个，我朋友……有点儿事……”上班第一天，工作时间公然开小差还碰到老板，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没关系，午饭时间是灵活的，自己安排。”苏扬瞟了一眼满眼粉色桃心，俨然已经钉在地上动不了的吕安安，侧身从她旁边挤过去。 却被吕安安一把拉住。 西装袖口瞬间出现几条褶皱。 徐娅有点想死——吕安安你刚刚不是已经发现这办公环境很可怕了吗！ 可吕安安从来都不怕死，她仰着张巴掌大的圆乎乎的脸，俩大眼闪着，问：“苏总是吗？有个不情之请可以吗？” 苏扬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吕安安识趣地松了手，却还是继续发扬社会主义好闺蜜的大无畏精神：“苏总你看，你这位优秀员工吧，正在经受失恋的折磨，可是接下来有个非去不可的婚礼，碰上渣男的可能性又高达99.9%……” 苏扬瞟了一眼旁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徐娅，冰块儿脸上透出那么一丝丝的玩味，说：“长话短说。” “就是想请您陪徐娅去个婚礼啦，周日中午，国贸饭店，东三环也不远，婚礼也就那么一会儿会儿，你看我们徐娅也算是美艳不可方物啦，打扮一下更美，不会丢你人的……” “你怎么想？”苏扬嘴角的玩味更加明显，这回他眼睛看得是徐娅，问的当然也是她。 徐娅的事情他清楚。安然虽然不大，但是，不做背景调查，也是不会轻易进人的。 这姑娘确实有趣，虽然囧得一塌糊涂，却似乎并没阻止自己朋友冒失的邀请。 徐娅心一横，仰着一张从容就义的脸说：“苏总如果有空又肯帮忙的话，我当然感激不尽。当然苏总如果没空的话……哎呀，最好有空。” 该丢的脸反正已然丢了，还怕个鬼啊？再尴尬，也尴尬不过林思涵挽着叶昊成，在一堆同学中间秀恩爱。而自己认识的人里头，也确实没有哪个看起来比苏扬更像男神。 “时间地点发我。打扮漂亮一点。”说完抬手看了看表，继续说，“午饭时间一个半小时，虽然可以灵活控制时间点，但是，注意不要超时。” 瞬间变回公事公办的一张脸，徐娅心里也是大写的一个服。或者，刚才他嘴角的那一丝玩味只是自己的幻觉？ 我去，不管了，反正他答应了，周末这事儿总归是解决了。 徐娅忍不住赞叹：“吕安安你简直是搭讪高手。” “那是，姐姐我天使下凡，亲和力爆棚，搭讪成功率可是百分之百。”吕安安毫不谦虚。 “是是是，天使下凡，脸着地的那种。” “喂！女神，我虽然不如你貌若天仙，可放在中国it界那也是娇花一朵，怎么就成脸着地了？” “不是脸着地，能摔出来这么厚的脸皮？”徐娅打开大众点评找吃的。这午饭，吃啥能快一点，又能满足这个吃货呢？ 吕安安这厢倒是篡改了唱词儿唱上了：“为小姐，红娘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得了哈，红娘都上来了。吃川成元吧？”徐娅翻了半天大众点评，还是决定带她去吃麻辣香锅，毕竟在无辣不欢的吕安安这里，麻辣香锅就像上班时候选的黑白色系衣服一样，虽然不出彩，但总归是不会错。 “我可没开玩笑。那个苏扬，虽然只是个小老板，那也是精英范儿十足啊。不只是声音苏，颜值也是逆天啊，徐娅你真的就不动心么？哎呦你可真是个纯爷们儿！”吕安安嘟着个嘴往前磨蹭，一边东张西望看还有没有更别致一点的好吃的。 忽然她目光一闪，一把拉住徐娅说：“还真是阴魂不散呢！那个，那边那边，你看是不是林思涵？” 第8章 前戏 纯白的皮草映着一张尖得能杀人的锥子脸，硕大的眼睛和尖锐的下巴时刻不忘向天空致敬。让吕安安说“阴魂不散”的，不是林思涵是谁？ 可是旁边那个熊猫一样身材的男人，怎地那么眼熟？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徐娅想起这厮今天上午还一脸和平大使的德行，竟忍不住乐了。 吕安安注意力只是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她更关注的还是路两侧的招牌，可是在这个写字楼林立的商业区，除了快餐还是快餐，哪里有什么别致的好吃的？ “啊？什么不费功夫？算了娅娅，你就一个多小时，我也就委屈一下，还是去吃川成元吧，下次换个地方再宰你好了。你在看什么？你看你看，这些日子还装的跟前尘往事全都放下了似的。哎呦别看了，林思涵那张整容医院批量生产的脸有啥好看的？还有旁边那大胖子……” “我看的就是胖子。真是有意思，我承诺不查不问，这人就自己蹦出来了。”徐娅觉得这谜底来的太容易，真有些没意思呢。 于是在等待上菜的间隙，她画了一张安然顾问的办公布局图出来。确切的说，主要是把副总姚旭的位置标了出来。 吕安安无聊得要死，干脆抱着手机找凌宣聊天，可那人难得没在手术室，却在跟其他科室的专家开会，会诊一个病人…… 她百无聊赖地把手机扔到一边说：“你到底在忙活啥？” 徐娅神秘地笑笑，把那张草图推过去：“帮我查查，上次的那个ip电话，是不是来自这个位置。” “切~你当我是神仙啊还是魔术师啊？这ip是安然的没错，但是在什么位置，我可找不出来……”吕安安喝着豆浆，嘴巴四周一圈儿白，话说了一半，突然眨巴着眼睛问，“你的意思是……” 徐娅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说：“对呀，反正你能入侵别人电脑是不……” “那你还画个毛线图啊？徐娅，这可是犯法的，上回帮你删病历已经是铤而走险了，何况这种顾问公司把商业机密看得比天还大。咱不能上瘾啊，不玩儿不玩儿不玩儿。”吕安安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忍不住拿眼睛瞟那张图。 徐娅看着有戏，把图往回一收，讪讪地说：“那算啦，既然大神不肯帮我，我只好再想别的办法了。” “好啦我查。”吕安安果然上当，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徐娅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回，可她依然完全没有抵抗力。 周六早上，微风和畅，天气晴好。 吕安安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选衣服，用徐娅的话说，就是比新娘子还能折腾。 可吕安安理直气壮：“我可没你那么大的度量，说放下就放下了。乔洪宇的婚宴，我必须去抢戏。就他那新娘……我还就不信了。” 两个人早早就到了国贸饭店的婚宴厅，大学同学已经聚了一群——果然一个个都把这当成同学聚会的场所了。 一时间，骂街的爆粗口的此起彼伏，完全没有名校生该有的样子。 有八卦一些的，早就跑来安慰吕安安受伤的小心灵，也有问徐娅叶大少怎么还没到的。 徐娅也懒得解释，只说不清楚呀大概一会儿就来了吧。 然后凌宣就到了。 不同于之前的运动装扮，外科医生穿了一套湖蓝色的休闲西装，衬着硬朗的五官，显得整个人好像一下子又高出去几分。 一众人正想问这是谁，就见吕安安勾勾手指，这一点儿折扣都不打的大帅哥就甩开两条长腿过来了。一张脸，灿烂得跟那夏日的暖阳一样。 吕安安特平静特淡然地跟大家介绍，说：“这是凌宣，北一医院的脑外科大夫。” 然后就听得刘小芸一声惊呼：“是凌院长？哎呀我说安安你真是长大了哈，成熟低调稳重内敛，什么脑外科大夫啊？我妈去年的手术就是凌院长给做的，凌院长不光年轻技术好，而且是两袖清风啊，从头到尾一个红包都不收！” 凌宣本来是轻轻松松来玩儿的，却没想到碰上医患家属，不得不端着架子客套了几句。赶忙又把主动权还给吕安安。 吕安安这也是晴天一霹雳，正劈在眼前的一个花骨朵上，“嘭”得一炸开，就炸出来一个大金娃娃。那感觉…… 她倒是也不含糊，一扭头，纤纤玉指就往凌宣胸口戳：“嘿！长本事了！还学会隐藏身份了啊，说，还有什么事儿瞒着我的？” “没没没，真没有了。你看我也确实是脑外科大夫不是？没骗你……”凌宣索性架子也不端了，腆着脸给她充面子。 这一把恩爱秀的，让在场的单身狗们直呼受不了。 徐娅默默地鄙视了她一下，心想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丫头今天总算是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想想过一会儿看到乔洪宇红红绿绿的脸，也真是挺好玩儿。 她抬手看了看时间，苏扬还没有来。 却是生活委员王曼不知道啥时候蹭了过来，开玩笑说：“我说你们这对姐妹花儿，稍稍低调一点儿会死啊？一个两个的找这么好，还拿出来晒。不过你那大少爷挺忙的啊？怎么这会儿了还没到？” 徐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顺口就接到：“别提了，凶神恶煞的一个人，能不能记得这码事儿都得打个问号，我还在纠结要不要打个电话提醒一下呢。” “说谁凶神恶煞呢？” 王曼正奇怪这小绵羊一般的叶昊成什么时候成凶神恶煞了，可还没张口问就被一个极好听的声音抢了先。 抬头看，天哪，今天这是男神开会吗？ 眼前烟灰色裁剪合体的休闲西装，包裹着的一个帅++级男神，正微微笑着看向身边的徐娅，眉眼之间的宠溺简直秒杀一切偶像剧男主角。 搭上这一把嗓音，用现在流行的形容词来说，简直就是行走的荷尔蒙！ 徐娅也傻了。不不不，她绝对不承认她是花痴，她只是诧异。 她熟悉的苏扬，永远是板正得要死的英式传统西装，眼神清冷、嗓音清冷、做事更是果决清冷，总之整个人就像是个千年不化的冰块儿一样，男神值max，男友力接近为0。 可眼前的这一个，儒雅风流，脉脉含情，男友力爆棚，男神值max+++，这是谁？！ 她有些慌乱地反省了一下自己今天的穿着。 为了不抢吕安安的风头，同时搭配苏扬平日里黑不溜秋的着装风格，她特地选了一件垂感不错的小黑裙，腕上搭了菲拉格慕的红色腕表，表盘旁边的标志性的正红色罗缎蝴蝶结，搭配同样正红色的光滑漆皮表带，也算是在人家的婚宴上配了一分喜气，同时又算是低调优雅。 明明就没有什么错，可怎么突然就觉得不够了呢？ 苏扬修长的手指在徐娅眼前晃了两下，笑道：“发什么愣呢？不介绍一下？” 王曼一直以自来熟著称，热情地伸了个爪子出去说：“你好，我是徐娅的大学同学，我叫王曼，也是今天婚礼的总管，婚礼上有什么事情都只管找我。” 苏扬礼貌地伸手碰了碰她的指尖，算是握过：“苏扬，徐娅的同事。不好意思，我可不可以暂时把这个呆姑娘借走？”他指了指确实呆在一边的徐娅。 当然苏大老板只是出于礼貌地打个招呼，并没有真的等着王曼应允，就上前轻轻扶了徐娅的腰，把人带到了一边。 徐娅缓过劲儿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鬼使神差地跟了过来。不对不对不对，冷静！ 苏扬有些不高兴地说：“不是让你穿漂亮一点吗？你这跟平时上班有什么区别？” 徐娅看着恢复了一张冰块儿脸的自家老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想着咱虽然心虚，可不影响咱嘴硬啊。 她扬扬手上的腕表说：“我尽力啦，我又不像你那么有钱。再说了，我特意穿得黑不溜秋的搭某些人，又怎么知道某些人今天会风格大变？” 苏扬皱了皱眉，他并不擅长跟人打嘴仗。 却成功地看到，刚刚还死鸭子嘴硬的人，竟然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说：“哎呀我知道啦，下回穿美一点。” 完蛋！徐娅说完才发现，嘴巴又快了。 这不是胡说吗？这种简直胡闹的场合，怎么可能还会有下一回？ 苏扬却对她的认错态度完全不买账，冷冰冰地说：“我这儿还卯着劲儿要帮你打击前任呢。早知道你这么不认真，我躺家里看电视好了。” 看电视……徐娅被这三个字雷得不轻。她自己都好几年没有看过电视了，这个工作狂以及虐工狂，居然看电视？！ 可她斟酌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嘲笑了。此人现在显然是非正常状态，万一恢复正常了跟自己算旧帐，可不是好玩的。 谁知道她的小心思被自家老板一眼看穿。苏扬撇了撇嘴：“怎么？没见过看电视的人？算了，本来还想陪你演一出白雪公主，这样看来只能演灰姑娘了。演一个只认得鞋认不得人的渣男，徐娅你记得，你可欠我一个大人请。” 他说的明明是幼稚到家的话，可是一张脸板着，且说得极其不耐烦。徐娅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心头闪过一丝久违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砰”得一下破土而出。 “把这个戴上。”命令式的语气。 “好嘞！”徐娅看也没看就先答应。嗯，这个才是虐工狂的节奏么。 可等抬头看过去，却差一点被闪瞎眼。 徐娅平时不喜欢戴首饰，也没兴趣研究，但还是看着那串项链有点眼熟，似乎在什么时尚杂志上或者明星红毯上见到过。 这虐工狂居然还有这个心，她倒是意外得很。 “仿品？”按着那钻的数量和克数来看，她猜测正品应该贵的要死。 可那水钻做工好得就像真的一样，大大小小串成一串，璀璨夺目，却不显得俗气。 苏扬没有回答，就那么看着她捧着个项链左右看，看来看去也看不明白要怎么戴。 徐娅倒是从来也不掩饰自己是这方面的白痴，研究了半天，终于自暴自弃地说：“老板……” 虐工狂轻叹一声接过去，不耐烦地说：“转身。” 第9章 释怀 老同学在一块儿，说话自然要放肆一些。 尤其徐娅这前男友大伙儿还都认识。有客气的知道当着现任不提从前，可是难免有那不客气的，一边磕着瓜子儿一边连番打趣：“徐娅，你这是富二代收割机啊，一个比一个精英。” “别瞎说，这可是我老板，害我丢了工作，我去你家吃饭！”徐娅一边儿跟大家打着哈哈，一边儿担心着这人会不会随时拍桌子走人。 心里无比懊悔，早知道这么尴尬，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来。陪陪吕安安就得了呗，要什么面子？这简直就是活受罪么。 婚礼怎么还不开始…… 倒是苏扬接受良好的样子。话不多，可也算是有问必答，偶尔还爆出一点冷死人的小幽默，不至于怠慢了谁。 徐娅这才放了心。 也是，人好歹也是个白手起家的小老板，酒场牌桌儿上该也是一把老手了，怎么会应付不来这些心思单纯、大多数都在跟数据打交道的同学？ “嘿，叶大少来了。”吕安安放了茶杯，抄着手准备看热闹。 果然就见叶昊成带着林思涵进了宴会厅的门。大伙儿喊了两声，那人便有些尴尬地朝这边走过来。 林思涵兴高采烈地跟在后面，走近了又大张旗鼓地地瞟了徐娅一眼。对，貌只有“大张旗鼓”可以形容这眼白翻出天际的表情了吧。 “真幼稚。”吕安安忍不住嘲笑。然后便感觉桌子下面的小腿被一个带尖儿的物事撞了一下，除了徐娅的高跟鞋，她也想不出来还能是啥。 王曼已经抢着开腔：“叶大少真是姗姗来迟。这会儿还没有上酒，便宜你了，以茶代酒，先罚三杯。” 可是这酒店服务好，不时地有服务员添水，是以大家虽然已经聊了大半天，她递上去的这杯茶也还是一阵阵冒热气儿。 叶昊成如临大赦，一边儿辩解着“我可没迟到”，一边儿接了王曼递过来的茶就要喝。根本没发现一众人正眼神戏谑地看着他。 林思涵嘟着嘴戳了戳叶昊成腰窝，娇嗔地说：“你也不给人家介绍一下。” 王曼眼看着捉弄人不成，睨了一眼林思涵，周全地说：“你看你看，我这光顾着罚你了。这是谁啊，你也不给大伙儿介绍下。” 叶昊成眼神闪躲了一下，若有似无地往徐娅这边瞟了一眼，说：“哦，林思涵，我邻家妹妹……” “你再说一遍？”林思涵杏目圆睁，无比娇嗔。 叶昊成尴尬地笑了笑，没吱声。 林思涵跺了跺脚，抢了他手里的茶说：“都是同学，大家肯定知道昊成哥比较腼腆。我是他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家叫我思思就好。” 然后就冲着王曼问：“你是？” 叶昊成没辙，只好硬着头皮挨个儿给她介绍，哪个是他们球队的黄金边卫，哪个是他们班学霸，哪个大学四年一直在玩儿游戏现在在做职业玩家。 大家也算给面子，有带着伴儿的也都主动起身给介绍。 有女生悄声跟身边的男生说：“哎，你们男人到底为啥喜欢年龄小的啊？这小姑娘……还真是可爱。” 然后就到了凌宣这里，林思涵这才看到他，惊讶了一下，笑着准备打招呼，却被吕安安抢了白，她“嗖”地往起一站，面无表情地说：“林秘书好大的面子，一桌子人排着队等你查户口。吕安安，跟叶昊成大一同学，大二转系了不太熟，其实咱们在那个什么度假村里见过。这是凌宣，你们认识就不用我介绍了。这个，是我们班班花儿，刚刚把叶昊成踹掉的前女友徐娅，那位是苏扬，徐娅的朋友。” 她一口气把挨着的四个都介绍完了。 说到“朋友”的时候她故意顿了一顿，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叶昊成，然后“咚”得一屁股坐下。 徐娅又在桌下踢了她一脚，这丫头是出了名的得理不饶人。 介绍就介绍吧，非扯上那度假村，她倒不是心疼叶昊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毕竟那事儿也算是凌宣间接撞破的，他又和林思涵的妈妈是同事，弄得太难看总是不好。 不过林思涵的注意力并不在这里。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鹤立鸡群，在她一进门就看见的高颜值精英男，竟然是徐娅带来的。 这么快就有了新欢，这女人到底凭什么！ 她就那么盯着苏扬看，似乎恨不得在他身上看出个窟窿来。 而苏扬就坐在那里，扯了下嘴角点了点头，便气场满满地任她看。 直到林思涵忍不住破了功，撅着嘴问道：“这位苏先生一表人才啊，不知道在哪个行业高就？” 苏扬这才站起来，客客气气地递过去两张名片，另一张递到了叶昊成的手里，礼貌又生疏地说：“林小姐好，原来这位就是龙华地产的叶少，我是安然顾问的苏扬，徐娅的现任上司。非常感谢贵司培养了娅娅这么优秀的员工，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合作。” 徐娅被他这一句“现任”，一句“娅娅”，一句“感谢”，说得一身鸡皮疙瘩，却又感觉浑身舒畅。这表面客气周到，内里暗藏玄机的说话方式，攻击力还真不是吕安安那小炮仗可比的。 什么来着？对，绵里藏针。 她一边看着叶昊成回话，一边在心里对这个老板的可怕程度又默默加了几颗星。 林思涵乐了。 她撇了撇嘴，原来不过就是个开顾问公司的，长得再耀眼，也就是个乙方公司，她那尖翘的下巴再次翘上天去，假笑着说：“徐经理你还真是敬业呢，参加老同学的婚宴都忘不了带着新公司的同事来拓展业务。” “好过有些人，为一己私利，引蛮夷入城。也不管公司死活。”吕安安抱着个茶杯挡着嘴，阴阳怪气地说。 场冷得有些厉害。 叶昊成站在那里，既挡不住吕安安的明枪和苏扬的暗箭，又管不了林思涵的任性跋扈和目中无人。大伙儿都听得云里雾里，他却是心里大概有数。 虽然“引蛮夷入城”是什么意思他不太明白，但是敢把那伪病历拿给自己那董事长妈妈看的，除了林思涵，他也再想不出来还有第二个人。 一帮做技术的老同学里，除了吕安安，就数徐娅能说，可她现在实在是不想说话。王曼只好硬着头皮讲笑话：“唉，说到拓展业务，我前几天刚听了一个段子……” 却被吕安安硬生生地打断：“叶昊成，作为老同学，我可真得提醒你一下，看好了你的一亩三分地，别光想着齐人之福，把公司玩儿没了，那可就是真的败家了，叶董事长打下这家业不容易。” 她这话匣子一开，就没打算要收——何况这王曼太也不会说话了，讲什么“拓展业务”的段子呀？还真以为娅娅是拓展业务来了么？ 徐娅觉得桌上的茶水都要结冰了。 她示意凌宣管管她，可是凌宣只给了个无奈的眼神。要知道这吕安安虽然天天自诩情商高，可是这性子只要上来，那可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谁惹跟谁急的。 没办法，她只好自己站起来，抱歉地冲叶昊成笑了笑，又冲着大伙儿说：“今天出门忘提醒安安吃药了，大家不用理她。昊成，龙华找顾问，可得想着我们安然呀。” 叶昊成这才算是有了台阶下，端了杯茶来敬苏扬：“思涵她年纪小，说话没个准儿。安然的专业能力有目共睹，如果有合作机会，龙华当然荣幸之至。” 苏扬礼貌地扯了扯嘴角，算是笑过。然后回头，手不经意地搭上徐娅的肩，小声说：“冷不冷，要不要搭个披肩？” 徐娅心里几乎抖了一抖，这真是，出来混，没点儿演技不行呀。公司里面的铁腕老板，变身婚宴上的男伴苏扬，竟是贴心周到，暖得让人受不了——虽然她根本就没带披肩这么矫情的东西来。 但这声音小小的情话，林思涵当然听到了。她于是假装不经意地扫过去一眼。 然后内心就沸腾了。 顺着苏扬搭在徐娅肩头的手指看过去，饶是林思涵再瞎，也看到了挂在那白皙脖子上的h斯特恩金星。 虽是名品但过于朴素，并不是林大小姐喜欢的风格，可不管怎么说这也价值300多万美元，总不至于是这顾问公司小老板送得起的吧？ 可就算放在叶家，这也不是一个无所谓的数字，现在分都分了，叶昊成竟没要回来，这女人也真好意思霸着不还。还戴过来，示威么？！ 叶昊成显然也看见了。 林思涵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又看着徐娅的脖子，他想看不见都难。 他一方面惊讶于苏扬的大方，另一方面，那明晃晃的一串首饰挂在颈间，显得徐娅的脖子更加白皙修长——然而，跟他再也没有半分关系。 可他转念又想，现在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林思涵这姑奶奶不闹，才是天大的事。 于是他揽了一把林思涵的腰，亲昵地带着她落座，这姑娘才算消停下来。 吕安安看得热闹，忍不住趴徐娅耳朵上说：“哎呦，这项链儿是你老板送的啊？大手笔啊，这么多钻石，得多少钱啊？” 徐娅心情复杂，自己倒了茶小口喝着。 好在这时候苏扬电话响了，他离席去接，徐娅才跟吕安安解释说这不可能是正品，打拼创业中的小老板，怕是买不起这个。 而且人家并没有说要送她，只是撑门面用的。 然后就看到回来的苏扬，细长的眼睛里闪着一丝徐娅已经开始熟悉的兴奋。 她知道，那是接到活儿的象征。 果然，苏老板附身在她耳边，一副亲昵的样子，出口却是公事公办：“今晚回去收拾行李，明天早上7点首都机场集合去兰州，接下来一周半没有休息。还有，项链记得还我。” 说完，他礼貌地跟大家打个招呼，说公司有事，就先撤了。 惹得徐娅这边被老同学一通围观审问。 至于后来新郎新娘敬酒敬到同学桌儿，吕安安拉着凌宣一顿秀恩爱；乔洪宇尴尬地转移话题，问徐娅和叶昊成这对金童玉女怎么还不结婚；林思涵高调宣示主权，说她才是叶昊成现任女朋友等等……都只剩下叶昊成一个人尴尬了，徐娅淡淡地一笑而过。 她发现，之前的怨恨、委屈和不甘，如今再见面，反而全都化为了无形。 叶昊成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心眼儿不坏却优柔寡断，年纪不小却坚持听妈妈的话，他前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已经决定了他的性格和价值观，难不成还要强求他因为自己而改变吗？ 算了，搭上林思涵这样的，也够他头疼的了。毕竟这么多年同学，好聚好散吧。 至于自己，抬头挺胸往前看，才是王道吧。 第10章 升舱 徐娅一直觉得，比早起更痛苦的就是赶早班机的痛苦。 因为去年新买的小房子要到后年才交房，她现在每个月要背负房贷和房租双份负担，所以为了省钱，只能租住在遥远的五环半，天天挤要命的地铁上下班。 因为门口的那条快速路出了名的常年拥堵，所以出租车也不爱来这里，每每赶上需要大早出发去机场，徐娅就只好忐忑不安地去□□车，挨宰那也是家常便饭。 可今天怎么连个黑车都没有！ 天还黑乎乎的，徐娅拖着个箱子往大路上走，多亏了一路上的早餐摊儿摊主给她壮胆。 昨天回来实在是太晚了，收拾完行李已经累瘫，也忘了下个打车软件约个车。 这简直就是作为一个向来有前瞻性的策划人的耻辱。 好在机场已经来了n多次，徐娅轻车熟路地换了登机牌，过了安检，往候机厅跑。 看看表，7：27，徐娅想想苏扬那张黑脸，不禁有点儿怵。 不能怪她啊，真的出门挺早。这不是好容易打到车，结果路上还堵了么？ 徐娅想着借口，又庆幸晚就晚得彻底，这点儿，估计跑进去也就刚赶上登机，员工和老板应该不在一个舱，那虐工狂的雷霆之怒，缓冲到下飞机，应该也就……没什么了吧？ 徐娅忐忑登机，结果被甜美的声音告知：“小姐，头等舱的通道在那边。” “啥？”徐娅一时没反应过来。出差这种事儿，公司居然给买头等舱？ 甜美的声音耐心解答：“小姐，您的机票升舱了。请您从这边过去，入头等舱通道。” 这回完了。 早就听说如果座位有超售，那晚来的乘客就可能被升舱。可是，徐娅之前有多想被升一回舱，现在就有多不愿意被升。 她快步地往前走，认命地做着挨批的心理建设。 要知道，上回设计部的林经理开会迟到5分钟，被罚站着开了一上午的会，徐娅还嫌弃过这公司居然用老掉牙的体罚呢。 不过这回不在办公室，公共场合，应该能……好一点吧？ 然而事实证明，所有的自我安慰都是没有用的。 徐娅从身边轻轻走过的时候，苏扬眼也没抬。 她正打算悄悄地把自己藏进座位，在下机之前尽量保持不动作不出声的时候，清冷的声音飘过来了：“这是升舱了？晚有晚的好处，好好休息。” 这就完了？好好休息？徐娅探头往外看，时间太赶，她也忘了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儿出来的。 当然不是。 清冷的声音继续飘过来：“鉴于你今天恶劣的迟到行为，这次出差过程中，你负责订餐、订车、约市调，同时，自己的活儿不能落下。” “那王秘做什么？”徐娅脱口而出。王秘是顾问部的部门秘书，专门负责部门的后勤工作，有了她，大伙儿连报销时的贴票工作都不需要做了。 用苏扬的话说，这叫术业有专攻，节省出大家的时间做更有价值的事情。 “她退了票回去休息了，这段时间跟着部门加了不少班，也挺辛苦，正好调个休。别让我发现你把这些事情扔给助理做。”苏扬说完了，眼罩一拉，就准备睡。 “等等等，等一下。”徐娅虽已然崩溃，却还记得要还东西。项链并没有盒子，她拿一次性的封口塑料袋装了，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昨晚回去的路上，吕安安吵着要看项链，她说是仿品，被凌宣一顿教育，从各个角度否定了她的判断。 于是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怀揣着价值三百万刀的东西，总感觉自己会不会被打劫。 可是苏扬连看也没看一眼，接过项链草草地塞进包里，就又去拉眼罩。 “老板，我说，你一个单身汉，备着这么贵的首饰做什么？”徐娅还是忍不住好奇。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你哪来这么多钱？以及，你就不怕我揣着跑了？ 苏扬瞟了她一眼，似乎也懒得去理解她背后的意思：“这年头，时不时就会碰上没品味的女伴，百搭的东西，总是要备一个。小姐，我可以睡了吗？” 徐娅碰了一鼻子灰，缩回座位补眠。 大约起飞半小时，空乘推着小车出来，开始发早餐。 徐娅看着那牛尾汤和焖烤鸡胸配白豆，一阵激动，头等舱的飞机餐，那就不叫飞机餐好吗！什么“订餐订车约市调”，早就抛掷脑后了——已然这样了，那就这样呗，反正也是落地以后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那帅帅的空乘会说“小姐不好意思，您是要鸡汤面还是蔬菜粥”？ “啥？”徐娅毫不掩饰地看着牛尾汤。 “不好意思小姐，升舱只升座位，不升餐标的。” 徐娅觉得这什么航空公司，座位贵还是饭贵啊！想想要在扑鼻的牛尾汤香气中喝菜粥，她特有骨气地说：“不用了，给我一杯水就好，谢谢！” 所以苏扬喝牛尾汤的时候，徐娅怨念地捧着一杯水看窗外的云。 两个人之间隔着个过道，前后还差着一排，可苏扬还是看到了那个怨念的影子。不然他为什么会跟空乘要了两个法棒和一杯牛奶，施舍一般地递给她？ 徐娅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的“嗟来之食”，跟咕咕叫的肚子斗争一阵，还是接了。 然后那个一字千金的苏老板居然开口问：“鸡汤面和蔬菜粥很难吃吗？” “啊？不难吃啊。”不过，也不好吃就是了。 “那么，你吃过早餐了？”苏扬怀疑地看着她。 “没有啊。”迟到半小时之多，别说真没吃，徐娅觉得就算是吃了，也得回答没吃。 “那为什么不吃？水能喝饱？” 徐娅无言以对。面子大过天，这虐工狂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果然是假不懂，只见那人慢条斯理地嚼着一粒白豆，不屑地说：“打肿脸充胖子。” 然后报应就来了！ 飞机毫无预兆地疯狂颠簸起来。 桌上的牛尾汤翻下来，淋得苏扬腿上整条毯子都是。好在他眼疾手快地把毯子掀起来，这才避免了好几万的西装被毁。 徐娅的牛奶原本拿在手里，用来挡苏扬那张讨人嫌的脸，这会儿也一个不稳，哐地砸在地上，一次性拖鞋就此遭殃。 她暗自庆幸，还好还好，不是自己的鞋。 广播里传来乘务员勉强镇定的声音：“尊敬的乘客您好，我们的飞机遇到气流正在颠簸，请您系好安全带，调直靠背，收起小桌板，不要惊……啊！” 徐娅有些害怕。 她不是没有经历过飞机遇气流颠簸。但这是颠簸吗？这飞机简直就是在直线降落，如果不是落落停停，降速恐怕比过山车还要过瘾得多。 连空乘都慌了神。耳畔一阵一阵的嗡鸣，还伴着头等舱里这些体面的乘客们一点儿都不体面的呼声，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抖：“老板。” “别怕。没事的。”苏扬声音冷静，甚至好像还有一丝嘲笑。 可他却伸过来一只手。 徐娅没有犹豫。 怕就是怕，没什么好装的。她伸出手。握上。 苏扬的掌心温暖而干燥，裹着她冰凉汗湿的手指，让她一下子安心起来。 “谢谢。”有史以来第一次，徐娅觉得有个男人在身边真的很好。哪怕是个冰块脸虐工狂都没有关系。 “不客气。”苏扬勾了勾嘴角，然后补了一句，“胆小鬼。” “喂！”徐娅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是真的吓人啊！ 飞机还在疾速下降。 周边的呼声渐渐弱下去，有人已经不顾广播里的阻拦，开了手机往家里打电话。 有人翻开纸笔不知道是不是在写遗书。 徐娅也忍不住摸了摸口袋。 老爸老妈知道她今天出差，等会儿如果不打电话给他们报平安，俩人肯定明天就搭飞机赶过来了。 还有吕安安那个小白痴，要是知道她死在了空难，估计这辈子都不敢坐飞机了。也不知道她跟凌宣那层窗户纸捅破了没有，这个妞，平日里一点都不作的，怎么碰上凌宣，就作天作地的呢？ 不行，不能开机，本来飞机现在就遇到了问题，再被信号干扰的话，说不定就是压死牛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是这么多人都开机了，凭啥我这就是最后一根呢？想说的话万一都来不及说，那岂不是更亏？ 徐娅这边胡思乱想着，觉得手指被人握着紧了紧，疑惑地看过去，就见那万年冰块儿脸像春水消融了一般微微笑着，说：“你看，刚才如果不吃东西，一会儿岂不是要做个饿死鬼？据说饿死鬼到了地狱，是会受到很残酷的对待的。你又欠我一个大人情。” 徐娅看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脸上是陌生的温暖的笑容，语气轻松得就好象他们只是在经历一场“极速下降”的游戏。 她忽然就感觉有些踏实了，鬼使神差地把手机放回口袋，两只手攥着苏扬温暖的手掌说：“昨天刚欠了你那么大一个人情，今天又欠一个，老板，我这辈子恐怕只有肉偿了。” 苏扬嗤笑：“小算盘打得不错。你肉偿，那还不是我吃亏？这样吧，你就好好地给我做一百份地块可研，不做完不准离职。” “一百份……”周扒皮。 “那就两百份？” “我……”秀才遇到兵。 “三百……”苏扬眼都不眨地加价。 “好了成交！”徐娅觉得这人果然不仅仅是个大虐工狂，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大资本家，大剥削阶级，大吸血鬼，大尾巴狼…… 时间这个东西很神奇。 下课前的几分钟会无比漫长，而课间十分钟却像白驹过隙。 飞机也不知道到底颠了多久，在俩人讨价还价中，徐娅突然就发现它已经渐渐平稳了，像刚起飞那会儿一样，一点一点地往上拉升。 广播里甜美的声音再次响起，舒缓着人们的心情，空乘手脚麻利地收拾着舱内翻倒的东西和弄脏的用具。 头等舱里的乘客们，就好象并没有经历刚刚生死边缘的崩溃一样，整理好乱了的发丝和松了的领带，又是一个个人上人的模样。 苏扬的手还被徐娅攥在手里。 而那手主人，似乎也忘记了抽回去。 直到空姐说“不好意思先生”，俩人才发现连在一起的手拦住了过道。这才赶忙放开。 徐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谢谢。” “不客气。”苏大老板又变回了冷冰冰的苏大老板，之前那温暖的笑容，就好象根本没有出现过。 “刚才，你是真的不怕么？”徐娅从来就不相信，这天底下会有人不怕死。 “怕。”苏扬回答得简短。简短到徐娅还等着听他后面的“但是”，却并没有“但是”。 苏扬拉下眼罩，继续睡过去了。 第11章 封闭 航班并没有因为中间的插曲而延误太久。 飞机抵达的时候，接机的专车司机甚至说今天的航班还挺准时。 徐娅心中感谢着王秘的专业和细心，至少提前定好了酒店和车。 然后就接到一记凌厉的眼刀，自家老板似乎对她的小庆幸略有不满呢。 不过想想接下来就是连轴转的市场调查和枯燥无味的酒店封闭式加班，徐娅决定华丽丽地忽略他。 一行七人而已，一个总统套房还是不难分的，徐娅特地把自己的放在距离苏扬最远的那一间——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个人，生活中确实可以交朋友，但工作上还是躲远点比较好。 可这并不妨碍苏扬大半夜地穿越一整间套房，衣着齐整地敲门进来讨论问题。 酒店的地毯负责地收了音，脚步声听不到，所以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徐娅几乎有种午夜惊魂的感觉。 她形象全无地顶着一头半干的头发，裹着条毯子站在门口抱怨：“老板，现在是午夜12点。” 完全没有把客人让进来的意思。 “这一周是按全天24小时算加班，忙过这个案子可以调休，没时间调休的话季度末折算工资。”苏扬理直气壮地侧身进了房，看着地上的大包小包皱了眉，“你这里根本就没法儿落脚。” 徐娅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飞一上午，落地放了东西就去市调，忙活了一整天，刚刚才回来洗了个澡的时间，头发都还没全干，哪里有空收拾？ 她毫不客气地以同样嫌弃的语气怼回去：“我这里本来也没打算请哪位大神来落脚。” 苏扬微皱了一下眉，似乎是觉得不吵架的效率会比较高，于是扭头就走，边走边丢下一句：“我在会议室等你。头发吹干别着凉。” 这个虐工狂！ 苏扬讨论问题效率很高，徐娅打着呵欠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不过凌晨一点半。 虽然得了特旨说明天早上可以10点上班，可徐娅知道，她一个人晚上班就意味着全团队都有可能要跟着她加班到更晚。 回去一定要在五分钟内睡着，下次不能选离老板这么远的房间了。 这个苏扬到底是不是人啊？大半夜那眼睛还瞪得像猫头鹰一样！ 徐娅这么想着，眼睛已经几乎就要阖上。却听到隐约的人声，似乎是在争论着什么。 声音来自助理宋岩的房间。 徐娅并不喜欢这个自来熟的助理，天天絮絮叨叨像个更年期妇女。但这小子近来似乎压力很大，工作时的插科打诨少了许多，整天皱个眉头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像是个小老头儿。 她问过一回，他只是回答没事。 她作为上司的义务已经尽过了，既然人家都说了没事儿，自然就算有事也是不愿透露的私事。 徐娅摇摇头，轻手轻脚往回走。却听到压抑的哭声。 这宋岩虽然毕业才两年，但平日里工作中向来迎难而上，碰到问题也从不抱怨，并不是个脆弱的小孩啊。 好吧，就算是私事，这么闹也太影响工作了——徐娅给自己找好借口，敲了门。 宋岩显然没想到这大半夜会有人来。更没有想到会是住在房间另一头的徐娅。 屋里并没有开灯，只有过道昏暗的灯光照着，他赤脚站在玄关的地上，眼睛红着，有些无措地说：“徐经理，我……吵醒你了？” 徐娅开了灯，尽量调整了一个和蔼可亲的大姐姐表情，说：“我正好路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 宋岩有些诧异地往门外看了一眼。 徐娅顿时有些窘。 宋岩的房门紧邻着苏扬的房间——同时也是套房的尽头。而现在是凌晨一点半。这“路过”…… 好在宋岩现在并没有心情八卦，他红着眼睛低了头，声音很小，有些犹豫：“我……妈妈生病了，我刚工作不久，也帮不上什么忙。徐经理，我可能需要请个假。” “赶紧买票回家吧，工作上的事不用担心。这边上不了oa，你先写个假条，我回公司以后找人力帮你补手续。” 徐娅想起来当年爷爷病重，自家弟弟刚刚当兵第一年，回不了家，后来退伍到家，在遗像前面哭得那个昏天黑地。 这小子，也跟当年的徐青差不多年纪。 第二天一早，徐娅拿着假条找苏扬说明情况，苏扬头也没抬，接过来签了字，一个电话便拨给公司财务：“段会，给顾问部的宋岩预支一年工资，我让徐娅以部门负责人的名义走个oa，我审批，是否可以？” 徐娅的蓝光眼镜差点跌在地上。 她并不是不知道宋岩家境差，也不是没有意识到是不是应该借钱给他，只是她自己房贷背着一大堆，几乎没什么存款，只好假装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可这老板也太大方，宋岩一年的工资少说也得小十万吧？ 苏扬把假条递过来，抬了抬眼皮问：“还有别的事？” “老板，你确定是一年？”徐娅觉得这人简直一下子就变得光芒万丈了。 “有什么问题吗？对了……”苏扬在案头翻了翻，抽出一份文件拿在手里。却并没有递过来。 徐娅一看，后半句夸“老板仗义”的话直接咽回了肚子——这阎罗王手里拿着的，正是她的测算报告，而从表情来看，这报告并没有让他满意。 识时务者为俊杰。 徐娅干笑一声说：“没问题没问题，我等下回去就走流程，完了给宋岩打电话让他查收款项。苏总您看这报告有哪里需要修改吗？” 苏扬被她的狗腿表情逗得几乎想发笑，故意把报告往桌角一放，往壶里添水泡茶。 徐娅拿起报告来看，苏扬总是习惯拿粗粗的红笔做朱批，搞的她每每看着，总觉得这人是在过当皇帝的瘾。可是这回，什么都没画呀…… 她有些疑惑地看过去，这老板，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苏扬这才说：“不是你的事儿，设计那边的强排有问题，所以总的面积测算需要调整，你找李玉要一下最新的强排方案，尽快调整完了给我。” 他抬头说着话，手指无意识地抚着透明的玻璃小茶壶。 壶里的铁观音缓缓地舒展开叶片，释放出整壶碧绿，更衬得那一只手莹白如玉，简直好看得要死。 完了完了，徐娅一边儿往出退，一边儿猛敲自己脑袋。 你不是自诩从来都不花痴，就算吴彦祖坐怀也能保持不乱么？ 眼前这个虐工狂，不就是救济了一把穷人么？反正他那么有钱。怎么就感动成了这个样子呢？ 其实也不全是，还有婚宴上的维护，公司里的苏倒一片，还有飞机上给的安全感呢…… 不行不行，死也不能对这虐工狂动心啊！ 吕安安这个乌鸦嘴…… 回到座位低头看报告，徐娅庆幸自己至少还有一颗敬业的心，一干起活儿来能忘记好些事情。 设计部之前给的强排果然有些问题。 这个苏扬真的好厉害啊，年纪也不过比自己长个几岁，怎么就设计、工程、成本、营销样样都懂了呢？ 好歹自己也是名校出来的学霸，自上班以来又从没有怠慢过工作，怎么说也是被同事称作“工作狂”的，怎么一跟他比还是差上一大截呢…… 不对不对，怎么又在想这个人了？ 徐娅正在懊恼，只听门铃响起，酒店服务员推着餐车站在门外。她连忙如临大赦一般奔向门口接餐。 其实，大伙儿几乎整天都窝在酒店，所谓的给所有人订餐也不过是打电话给前台就好，并没有给她增加太多麻烦。 徐娅放下手里的报告，指挥着服务员给把饭分别送到大伙儿桌上。 她对吃没什么讲究，尤其是到了西北这种印象中草木不生的地方，每天叫一碗牛肉面就是很开心的事情。 但没想到的是苏扬，怎么说也是整天应酬的一个人，也该是习惯了山珍海味，可每天就点一份鸡肉饭、牛肉饭、或者鱼香豆腐饭，比所有人都吃得简单，也不知道胃会不会抗议。 “徐小姐？”服务员似乎已经叫了好几声，徐娅这才回过神来，哎呀妈呀，怎么又想到那个人头上去了？ 她匆匆签了单，却看到眼前除了自己的面还有一份孜然羊肉饭，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 “徐小姐，苏总房间里好像没有人。”服务员保持着礼貌微笑。 “哦，那你放这里就好了。” 徐娅抱着羊肉饭送到会议室，果然，那人正对着投影仪皱个眉头算着什么。 “苏总，先吃饭吧。”徐娅一边嫌弃着羊肉饭的膻气，一边迅速在桌上铺了餐巾，把那一盘孤零零的饭放上去，暗想着下回得做主给他多点一些蔬菜什么的。 苏扬还是那个样子，一点也不客气地端起饭就开吃，嘴里还一边嘟哝着：“基本没什么问题了，吃过饭把测算重新调整一下，明天下午就可以结束工作。等会儿出去跟大家说一声，可以出去转转放松一下，定后天一早的飞机回去。让刘秘约甲方的时间，请求安排答疑，越快越好。” 他扒着饭，一边还安排着工作，饭粒却乖乖地尽数入了口，切的极薄看起来几乎都缠在一起的羊肉，也并没有在嘴唇边上打架。 真是斯文得一塌糊涂…… “哦，好。”徐娅胡乱地应了一声，扭头就走。完了完了，这回真的完了。偷偷摸了一下鼻子，还好，没有血。 第12章 诱惑 总算是忙完了工作，徐娅换了比基尼就往泳池奔。 此行住的确实是五星级酒店，服务配套一大堆，可自从来了就连轴转地加班，真正能享受到的，恐怕也就剩下豪华泳池这一点点好处了。 夜里11点多，泳池里别说人，就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徐娅舒服地长叹了一声，“扑通”跳下水，迅速地游完两个来回，靠在泳池边休息。 深秋的夜空看着就冷冷的，一弯弦月敷衍地挂在头顶，像小时候吃的香蕉冰棍儿，冰冰凉凉的。 她干脆闭上眼睛，放松身体，漂在水面上。 徐娅很喜欢游泳，在水里她总是会有一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乡间的小河里，她跟鱼儿比赛，比完了，就躺在岸上，等着大太阳把衣服晒干。然后理直气壮地回家挨揍。 “游得不错嘛。”熟悉的声音。乍一听清冷，尾音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真是……阴魂不散！ 徐娅头也没抬，跳进水里又游了两圈。标准的50m道，她每次也就六圈的量。再游，第二天就该胳膊疼腿疼了。 可今天，她决定四圈结束战斗。 出水的时候，头顶的灯光突然就没有了。像是一片云遮住了那不愿意上班的月亮。 苏扬高高大大地往那里一站，徐娅虽然没戴隐形眼镜，但那标准的巧克力腹肌，被浴巾挡住一半的人鱼线，白皙却一点都不显得娘气的皮肤，还是被尽收眼底。 “哦！老板啊？你也来游泳？”徐娅自己也不知道为啥，非工作时间总是不习惯叫他苏总，反而是老板更顺口。 苏扬忙完了大活儿，正一身轻松，也不介意她的废话，笑了笑说：“请问，来泳池除了游泳还能做什么？没想到，工作的时候女汉子一个，身材居然还挺有料。” 徐娅也是心情好，忍不住跟他拌嘴：“老板你也不错啊，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啧啧~” 虽然说相比于他的大浴巾，自己这比基尼的碎布头似乎有点儿少，可不管怎样，输啥不能输气场，面对调戏，她徐娅向来的宗旨就是，如果对方长相还过得去，就一定要调戏回去。 可谁知道，饶是平日里脸皮再厚，今天这话一出口，她竟觉得两颊似乎烧起来了。 徐娅暗骂了自己一声废物，便想趁着月黑风高开溜：“那老板你游着，我游够了该回去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去吃正宗的马子禄牛肉面。” 匆匆爬出水，匆匆绕过他去，徐娅抓了浴巾胡乱地裹在身上就准备走。 这才看清了脸。 没有了西装皮鞋公文包的武装，没有了刻意抓出来的头发造型，苏扬整个人似乎都柔和了起来。 分明已近而立，但在健硕身材和柔顺头发的衬托下，一张脸几乎有些阳光少年的错觉。 徐娅愣了愣，强装淡定继续走。 没想到，擦身一刻，苏扬“哗”地解了浴巾。 徐娅忙转过脸去说：“你干嘛！” 苏扬“扑通”一声入了水，半晌才露出个头来说：“请问，来泳池除了游泳还能做什么？” 同样的话又说一遍。 徐娅哪里见过这个样子的他？ 整个人都沉在水里，只露出个湿漉漉的脑袋，头发滴着水，软软地趴在额头上，就好像工作中一言不合就开人的那个并不是他一样。 她本来就烧着的脸更是感觉能烫熟一个鸡蛋，索性不理他，抬脚就走。 “你还真是干脆利落，来了就游，游完了就走。” 徐娅心里一个劲地嘀咕：你以为我想走啊？这虐工狂，连我这最后一点享受都要剥夺，这男人坚决不能要。不能要！不对呀，谁让你要来着？ 想到此，徐娅简直百般鄙视自己——游泳这么多年，是没见过穿泳裤的男人么？能不能再丢人一点？ “废话，这么晚了，谁跟你一样是夜猫子啊？”她咬了咬牙，赌气一般扭头看过去。 苏扬正自顾自游着。 标准的蛙泳泳姿显得他更是手长脚长，没有一丝赘肉的后背，在暖光下泛着小麦色的光。 靠！色|诱么？ 徐娅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次日一早的飞机上，徐娅顶着两个黑眼圈暗自悲呼：这航空公司怎么回事，来回都给同一个人升舱，这次更是夸张地跟苏扬挨着坐，真的是在鼓励她去买个彩票么？ 跟空姐要了条毯子，她决定一路补眠，坚决不多看旁边这个人一眼。 苏扬也把眼罩拉下来睡，只是在空姐来送餐的时候，除了给自己点餐，还做主替徐娅要了一杯热牛奶。 徐娅简直要崩溃。 倒不是因为被吵醒，她压根儿就没睡着，可魔王一贴心，她就担心自己下一刻会被吃掉。 “昨天回去的不算晚啊。没睡好？还是真为了碗牛肉面起个大早？”苏扬慢条斯理地吃饭，居然还没忘了关怀员工。 徐娅瞥了他一眼说：“唯美食与爱不可辜负，你这种工作狂是不会懂的。” “我只是在想，你顶着这副熊猫眼，好像我们公司有多压榨员工一样。”苏扬华丽丽无视了徐娅嫌弃的目光。 徐娅咽了口牛奶，咬牙切齿地说：“明明答疑安排在了明天，非得赶早班机回去，还说不是压榨员工，这话老板你自己信吗？” 苏扬看了她一眼，低头吃饭。 徐娅没话说了。 确实，订机票在前，确定答疑会时间在后，她刚才的质询，逻辑上并不通。 她再次对自己无语。 这……怎么跟学生妹迷上了大明星一样的，失去理智可不行。她匆匆灌完了牛奶，拉了毯子蒙上头，睡。 一定是昨晚失眠导致脑袋秀逗了。 “睡不着就别硬睡了。” 话音刚入耳，徐娅手就被抓了！ 她闪电一般地缩回来，掀开毯子看着旁边的人。 那人像是碰上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翘着，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徐娅问：“老板有事要吩咐？” “没有。” “没有我睡了。” 然后就听到了低低的笑。 苏扬似乎已经憋笑憋到了内伤：“我说，你居然跟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样，还会害羞的。” “什么意思？”徐娅觉得这高空中做的梦果然跟地面上不一样。 苏扬暧昧的眼神在表达什么意思，饶是个情窦未开的小朋友也该看懂了。 “你理解的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你以为真那么巧，来回都是巧合升舱啊？”苏扬问，“没记错的话，你单身？” “单……” “好，现在不单了。”苏扬大大咧咧地抓起她没来得及缩回毯子里的手。 徐娅脑袋炸开了锅。 看他的样子不太像是开玩笑。 可是这怎么可能？ 她承认这几天自己是有点花痴了，可她也是真的没想过要跟他在一起。 他更像是一个工作上的偶像，能力强得让她不得不信服，但他并不像一个男朋友。完全不接地气的一个人，跟他在一起，徐娅觉得会有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苏扬盯着眼前的木头美人看了几秒，终于问道：“有问题？” “有。”徐娅不假思索。 “说。”这人也向来不啰嗦。 可徐娅却发现这种感觉好像根本没法表达，想了半天只好说：“问题就是，你也不问问我答应不答应啊？” 暗暗为自己的反应能力得意了一把。 苏扬笑：“这么说，你以为你每次偷看我，我都不知道？” …… 聊不下去了。 “可是咱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 话出口徐娅就开始后悔，这是说的什么呀。简直就是谈判场上分分钟让别人抓到漏洞的说辞。 “所以，时间能说明什么？”苏扬的笑容开始漾开。 有一点戏谑，有一点压力，但看起来竟然还挺真诚。 “不是，老板，苏总……”徐娅有些语无伦次。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不过这人经历的谈判必然比自己多很多，有啥好紧张的？ 想到此，徐娅稍稍释怀，调整了一下情绪说：“我若是不答应呢？” “没关系，我慢慢追。”苏扬看着她，就像在等她接招一样。 徐娅被看的脊背一阵发毛，自暴自弃地问：“不是，老板，你到底看上我哪儿了？”我改还不行吗…… 苏扬笑：“当然看上你的美色。难不成还看上你的才华？” 徐娅感觉一阵轻松。 从小到大，她几乎承包了班花、系花、校花这一系列花，差点成了个养花专业户；毕业以后，对她“一见钟情”的男人也是形形色|色络绎不绝，她又转行成了一个发卡专业户，当然发的是“好人卡”。 如果是这样，这倒也好办。 虽然，心里难免有那么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她叹了一口气，言笑晏晏：“老板，我可是卖艺不卖身，而且卖艺都还是试用期呢。何况……” 徐娅不禁想起那天的天价项链，心里一阵自嘲，这人显然是富二代一个，比那叶昊成又能好到哪里去？怎么就被他的专业能力蒙蔽了呢？ “何况？”苏扬挑眉。 徐娅笑笑：“没什么。我是说，何况以苏总的身价，美色也不缺，何必来招惹我这种最难搞定的大龄文艺女青年？” 发多了好人卡，徐娅说起这种客套话简直熟到不行。 她忽然觉得困了，拉了拉毯子就要睡。 苏扬看了她半晌才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既然决定了追，就一定会追。你准备好。” 说完，帮徐娅把毯子拉好，他自己也背过身躺下。 好半天，等徐娅都快要睡着了，苏扬却又补了一句：“你说的身价，指的是那条h斯特恩金星？那是田恬的，就是那个大明星田恬，我发小。我一个创业期的小老板，能有什么身价？到时候别嫌我追你的手段寒酸。” 他说完就睡，剩下一个高空凌乱的徐娅，在毯子里掐了一把大腿。 疼得龇牙咧嘴。 第13章 竞标 徐娅从毕业就去了龙华，一直在甲方混，也就是在遇到政府里各种“主任”的时候难免需要装装孙子。 但谁说的来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如今跟着苏扬来提报，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半个来小时，甲方的人依旧在稀稀拉拉陆陆续续地到，十几个座位中间空的像被狗啃过一样。 苏扬坐在那里像是入定了一样，只负责对着进来的人点头微笑，倒是副总姚旭，腆着一张肥硕的脸在人群中穿梭，像是跟每个人都很熟的样子。 徐娅觉得人类这种生物真是主观，若不是知道姚旭跟林思涵那些事儿，她看着这张脸应该还觉得挺亲切吧？ 可现在，怎么看怎么像一块滚动中的肥肉，看得她直犯恶心。 像这样的竞标，按惯例是要先抽签的。 来投标的各家乙方单位，分别派出一个人上去抽签，决定讲标的先后顺序。 这顺序说重要也重要，毕竟就像是选秀比赛的海选，落在太后面的话，评委们已经乏了，经常听不进去你在说什么。 然而这顺序，说不重要也不重要，若你有天籁之音，一张口也足以唤醒那些评委们挑剔的耳朵。 苏扬看了看徐娅：“听说你最近运气不错。” 徐娅心说那必须，那天出门一定是踩了哮天犬的屎，所以才会遇到你这样的恶魔。 但饶是如此，她还是款款起身，上去抽签。 阎罗王还是不要惹的好。 抽到第二位。还不错，或者说，这几乎是最好的位置。 第一个上去讲，甲方这些睡眼惺忪的人怕是还没进入状态。到了第二个，差不多将将调整好。 而越靠后，就越难出新意。 徐娅想着，这一坨便便，隔了这么久还能发挥功效，也真是不容易。 苏扬本来就成竹在胸，看了她拿下来的签，只是点了点头，又开始在那里神游。 徐娅坐在旁边如芒在背，饶是对自己的报告再自信，这人作为一个乙方单位，态度也太倨傲了一些吧。 然而很快，她就不必再担心这个问题。 因为更大的问题就在眼前。 第一个上去的众诚顾问，虽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但总经理李绍然是从国内顾问老大mu出来的，个人专业能力很强，很多小开发商考虑到性价比，也经常雇他们做前期。 但徐娅听着他把市场分析得头头是道，却越来越紧张——李绍然报告里面的好多数据，跟安然相差很大！ 按理，mu的顾问强项就是市场，虽然这李绍然已经不在职mu，但是跟旧同事要一些并不涉及商业机密的市场数据，应该也不是难事儿。 毕竟mu是他创业时期在外面招摇撞骗的大靠山，如果连市场都做不好，还创的什么业？ 当然，徐娅紧张，不仅仅是因为李绍然。更让她担心的是，此次报告的市场数据是宋岩负责收集的。 这小孩向来仔细得很，交上来的东西几乎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按理不应该会出什么错。可不巧的是，他最近因为妈妈生病的事情影响了情绪，会不会因此出现疏忽？ 而自己因为习惯了他的严谨，对于数据来源都没有进行核查，万一……市场都做不好，还做什么顾问？就好比，地基都没打好，还盖什么楼？ 而且更让她担心的，是苏扬的反应。 她之前一直在担心苏扬漫不经心的态度惹毛了甲方，是以一直在偷偷关注他。 在李绍然讲到上半年市场销售情况时，那人的眼神突然暗了一下。 显然，他跟徐娅一样，也发现了问题。 但也只不过那么一刻而已，在徐娅经历天人交战的几十秒之间，他就已经恢复了原先的样子，大喇喇地坐在那里，坦然得甚至有些无辜。 直到李绍然开始讲地块定位及后期推广。 几乎与安然报告中一模一样的定位画面，大喇喇地出现在投影幕布上，徐娅简直就要跳起来。 这种竞标中，市场分析部分是有可能相同的，或者说数据正确的话，结论本就应该一样。 但是，如果连产品定位和广告示意这些涉及创意的东西都一模一样，那除了抄袭真的就没有其他可能了。 苏扬眸子蓦地一沉，继而就低头看不清神色了。 徐娅不禁朝副总姚旭看过去——上次x地块的教训在先，这位弥勒佛一样的副总实际是个什么货色，她心知肚明。 可是他似乎没有动机呀！ 以姚旭目前在安然的位置来看，除了老板苏扬，并没有人能压他一头。 而且他前些日子还在为了安然的项目与林思涵沆瀣一气，总不至于这么快就为了蝇头小利置安然的利益于不顾吧？ 姚旭感受到了徐娅不友好的目光，却并没做什么反应。 他从头到尾一脸泰然地坐在苏扬的旁边，一副没有参与报告撰写，因此并没发觉什么不对的样子。 倒是苏扬，一抬头碰到了徐娅的目光，安抚地冲她点了点头。 姚旭这才跟没事儿人一样，淡定的用唇语冲她说了一声“稍安勿躁”，便又投入地去听李绍然的提报。 徐娅不明白了。 就姚旭的反应来看，他似乎并没有背叛公司。 但众诚偷走安然方案的事情，对他来说似乎也并不意外。 莫非这只狐狸已经事先发觉并且做了应急预案？ 可他在公司负责的是业务拓展，平日里都是到处跑关系找项目，他说稍安勿躁，是说甲方已经被搞定了，这投标只是个形式？ 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可就算是商务标已经按照甲方意愿做了手脚，这技术标怎么办？ 总不能上台去讲一个一模一样的报告吧？而且数据部分还有可能有问题？ 徐娅做不到稍安勿躁。 她虽然专业能力不弱，但毕竟入行才5年，眼前这明显的商业机密泄露和光明正大剽窃的神奇情景，别说见，她想都没想过。 尤其是这个姚旭，诡谲莫测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她脑袋一团乱地听完了众诚顾问李绍然的汇报，也没猜出来苏扬等会儿要怎么样应对。 为了不让人看出来她的慌乱，她干脆也学苏扬低头玩手机。 “别紧张。”苏扬侧了侧头，气声飘在耳朵边上，挠的徐娅直痒痒。 她正要说怎么可能不紧张，却见副总姚旭施施然地站了起来，拿着个u盘上去拷文件。 徐娅诧异地看向苏扬，但苏扬只是无动于衷。 她不禁又一次服了他。 这人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他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在顾问部闭关一周的时间里，从来不插手提报的拓展副总为什么居然会准备了nb！ 然而姚旭的报告并不出彩。 尤其是后面的产品定位部分——他本来就不擅长这个，而安然的主将，都跟着苏扬和徐娅去了兰州。 在汇报的15分钟里，他几乎花了1/3的时间揪着上半年的市场销售情况大讲特讲——安然的数据详实可靠，反而是以市场分析为强项的李绍然，成交数据居然少了整整一个月！ 很显然，他就是要针对众诚。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徐娅甚至有些想走了。 姚旭的市场分析部分跟她主笔的报告一模一样，毫无疑问是苏扬给的。 而众诚的报告，后面精彩的定位及推广部分是徐娅她们起早摸黑搞出来的，却偏偏错了前面的基础数据。 所以很可能，众诚偷走的，就是一个错的报告。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反间计！ 如果是这样，那今天就是安然给众诚挖的一个坑。 徐娅有些疑惑。 虽说商场如战场，但在她的概念里，一家被誉为业界黑马的公司，总不该是每次都在算计着鸡鸣狗盗。 若是单靠鸡鸣狗盗，苏扬又何必费心思挖她？难道真是因为她的美貌？ 但苏扬却波澜不惊地回了一句：“刚刚。” 看她一脸的不信，又指了指她的手机。徐娅这才想起5秒前手机似乎震了一下。 苏扬的微信：“这局如果是我做的，姚旭现在讲的报告就不会这么烂。” “姚旭可信？” “精打细算的姚总，不会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 “可是这报告真的很烂。” “不出意外的话，后面几家应该都很差。” “你怎么知道？” 苏扬没有回复。抬头有些百无聊赖地去听姚旭的汇报。 后面几家果然都很弱，甲方的人几乎听得昏昏欲睡。 按以往经验来推断，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是安然中标。 徐娅坐在苏扬的车里，百思不得其解：“这开发商本身就没什么实力，好歹也是在b城做的第一个项目，怎么邀标的单位都这么弱？” 苏扬瞟了她一眼：“有安然帮他做顾问，你操好你自己的心就行了，什么时候能考下来驾照呀？我一个大老板，都快成你司机了。” 徐娅撇撇嘴：“学会了开车有什么用？我现在是超级房奴，没钱买车。再说了，b城堵成这个死样儿，我这暴脾气，会得路怒症的，地铁挺好。” “大冬天走在外面多冷啊。我倒是有辆车可以借你开。如果你愿意去学的话。” 下午5点钟的b城街道，确实堵得像便秘一样。 但苏扬反而很享受，整日匆忙地工作，路上的时间几乎就是用来休息的。 但徐娅对开车这件事并不感兴趣，对于借车开就更不感兴趣。 她执拗地纠结在投标的问题上：“剩下的几家是姚旭找来围标的？所以只有众诚是真的对手，于是用反间计搞死了？” 苏扬撇了她一眼：“半年试用期后，凭驾照转正。我回头给你写在kpi考核里。” 第14章 表白 徐娅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虽然辛苦写的报告沦为了牺牲品，但毕竟这年头一切以结果为导向，只要项目能拿下来就行了。就算有那么一点点不小心掉入大染缸的小伤感，她也并没有太纠结。 却没想到第二天高高兴兴上班去，就发现同事们一个个神色古怪。 不管是三个一群还是五个一伙儿，只要徐娅走近，就必然是一鸟入林百鸟压音。 徐娅并没有太在意，只暗忖难道是苏老板泳池色|诱的戏码被人看到了？毕竟当时在龙华的时 候，类似的目光她也接收过不少。 但一个晨会开完，徐娅觉得事情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兰州项目尚未定标，昨天提报会上的情况也不便向大家透露，副总姚旭简单安排了一下接下来的工作和投标小组的休假计划，就宣布散会。 其他人听完也就散了，只留下徐娅一脸懵圈：“为什么给我安排一周的假？” 姚旭抖动着一脸的肥肉，笑眯眯地打哈哈：“作为这次投标小组的组长，徐经理最辛苦，休息是应该的呀。” “部门经理休假，要有总经理的批示吧？苏总呢？”徐娅隐隐觉得不安，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苏扬不负责业务部分，对外的应酬并不多，所以早上通常都是在大家上班前就已经坐在了办公室里。但今天却不在。 姚旭笑道：“苏总自然是有事没来，你可以打他电话问问。年轻人不要太逞强，现在不休息，以后想休的时候就不一定有时间了。” 徐娅懒得听他打太极，干脆回到座位上，想着先把积压一周多的邮件处理一下，却一开公司的q|q群就傻眼了。 原来大家听说他们辛苦写了一周的案子莫名其妙到了竞争对手手里，好在副总力挽狂澜，保住了安然的战果。 群里几乎所有的人都选了“匿名”功能，综合各类小道消息一顿揣测，有人说徐娅根本就是个商业间谍，被人收买来破坏这个项目的；有人说她事情败露，这才逼走了助理宋岩；还有人说她被前公司开除也是因为作风不正，曾经为龙华的叶昊成流过产…… 流言蜚语一片。 在不需要为言论负责的场合，人们的攻击性总是会毫不客气地爆棚。尤其是牵扯到男女关系，更是直白得让人难以直视。 就在徐娅几乎要摔杯子的时候，吕安安的电话打了进来。她没好气地接起来：“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我就先挂了，不爽中。” “喂喂，别挂，有事儿。跟你说，最近小心一点，我的黑客计划宣告失败，虚拟ip被一锅端了。我担心那个笑面虎已经知道你在查他了。”吕安安声音小小的，似乎怕被谁听了去。 难怪！这样一来，眼前莫名其妙的处境就解释通了！ 本次报告中，市场数据就是宋岩负责的，那么姚旭报告中跟她一模一样的数据分析是从哪里来的，就不言而喻了。 在徐娅来安然之前，这宋岩可一直在拓展部跟着姚旭的。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徐娅找到人力，果然，宋岩在昨天他们去竞标的时候找人力交了辞职报告，报告上，正是姚旭签的字——他来顾问部不久，他的编制还在拓展部，离职本来也应该是姚旭签字。 事情多明朗？姚旭知道徐娅在查他，为了自保，就想着把她赶走。 于是安排徐娅的助理把报告泄露给众诚，他再出来救场。到最后，把间谍的帽子扣在她徐娅头上，再泼一盆脏水把舆论拉过去。 反正在中国这地儿，如果一个女人作风不正，那她几乎做啥都是错的。 真是栽得一手好赃。 徐娅懊恼至极，既然早知道姚旭不是什么好人，就该对这助理多留个心眼！ 居然还真以为人家妈妈生病，自作主张让人家休假，给他机会带着报告中途退场。 真是脑袋秀逗了！ 关了门小声跟吕安安抱怨了半天眼前的囧境，徐娅突然想起来什么，忙挂了电话打给苏扬：“苏总不好意思，宋岩昨天找姚旭签了离职，他预支的一年工资恐怕……” “没关系，他已经退回来了。”苏扬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你还好吧？” 徐娅脑袋都要炸了，这人到底还知道点儿啥？他昨天就知道宋岩离职的话，难道不该怀疑点儿什么吗？！ “徐娅你在听吗？”苏扬声音有点急了。 “我不好，一点都不好。你在哪儿？”徐娅烦躁的很。 想当初被姚旭威胁的时候，她还信誓旦旦地说流言不会影响到自己，如今看来，还真是太高估自己。 “我马上到公司。你听我说，别招惹姚旭。他要招惹你的话，也别理他。”苏扬话说得很耐心。 这在徐娅认识他以来还是第一次。 “苏扬你都知道些什么？还有，你一早不来上班是什么情况？被绑架了？”徐娅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对，电话那头好歹是自家老板，而且还是个恶魔虐工狂老板。 “说了不让你去查他……算了，不说这个。”苏扬的耐心简直超出自己想象，“徐娅你听我慢慢说，不准炸毛。” “爱说不说。”徐娅从来没体会过这种烦躁，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烦躁来源是什么。 不过就是一份几乎还没怎么开始的工作，安然也并不是多好的平台，当初来无非就是看上了还不错的薪水，但这东西别处也不一定就不能给。 大不了就走人。 可饶是这么想，她还是烦躁的很，感觉有股气堵在胸腔，憋得慌。 也不知道是气自己自己冒冒失失没搞清敌人的实力就去打草惊蛇？还是愧对苏扬的明知她没践诺竟也不发火？ 苏扬有些犹豫，还是说了：“娅娅你稍安勿躁，这事儿不怪你。姚旭是我继母带过来的，异父异母的哥哥。” 就像是一声惊雷炸在耳边，徐娅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所以？” “所以，公司法人虽然是我，但起初实际是家里出资的。我们两个之间，一直都是竞争关系，只不过这竞争，只存在于父母眼前。所以这次的事儿，是我连累你。”苏扬尽量长话短说。 徐娅基本上听明白了，人兄弟俩在爸妈面前争相表现，老大说老二招了个间谍进来，把事儿搞砸了，是他给擦的屁股；老二没有证据而且要保住公司，于是百口莫辩自身难保；而自己，就这么成了炮灰。 她尽量冷静了两秒，说：“同时投标的几家公司弱得不正常，如果查一下，应该能找出姚旭围标的证据。” 她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但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小细胳膊，对方是不是纸老虎一个？ 苏扬的嗓子有些发干：“徐娅……” “我知道。”徐娅打断了他，“虽说这件事的当事人是姚旭，但若捅出去，受影响的却是安然。你这几年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可能一夕就毁了。所以，为了公司的存活，我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对吗？” “徐娅。”苏扬只说了两个字，就好像一个愁眉苦脸的家长在教训自家不懂事的孩子，被噎的没法子，只好叫叫名字。 “那我挂了。”徐娅感觉有些脱力。 下回一定要找个超大的集团公司，职位低微，够不着老板的家长里短，简简单单地上个班，多好。 “挂什么挂？脾气挺大。” 徐娅看着突然间气喘吁吁出现在门口，抱着一大束玫瑰花的人，几乎要怒。 明知道发生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儿，这个人不来上班，不来开晨会，竟然是去买花了？还真是把她当成天天看偶像剧的小女生了么？或者是他平日里逢场作戏的那些绿茶或花瓶？ “好了苏扬。”徐娅深呼吸一下，淡淡地说，“我理解。创业不易，家里的事儿更是本难念的经。我辞职好了，反正小小的安然在圈儿里也激不起什么浪花，顶多八卦几天，我履历中不提这里就好。” 苏扬有些急：“辞什么职！碰到事情逃避是你的风格吗？工作上可不这样。” 他应该是停了车以后直接跑上来的，敞着扣的西装里，衬衫几乎被汗湿了，额头和鼻子上也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你知道我不是逃避……”徐娅自己都有些奇怪，对着这个人，明明也是个遇事只懂得自保的渣渣，怎么就这么有耐心解释。 苏扬几乎是翻了个白眼：“你真是一点都不相信我。” “这根本就是个死结，跟我相不相信你有什么关系？能不能让一下？我去拿早餐。”她不想再聊下去了。 “当然可以。不过，请允许我先出去宣布一件事情。” “宣布什么？” 徐娅话没说完就发现自己脑袋真是秀逗了。苏扬气喘吁吁地抱着一大捧花儿，说要宣布一件事，还能是什么？ “喂！我可没答应你。我牛奶还在微波炉那边，再不拿要爆炸了……” 她语无伦次的说着，一溜烟从苏扬身侧跑出去。 苏扬也不拉她，干脆端端正正地站到公共办公区，等。 汗湿的衬衫，娇艳的玫瑰，一本正经地脸。 四下里都窃窃私语炸开了锅。 虽然没有谁敢大声说，但大家都是在安然呆了挺久的，谁不知道这老板低调得要死？ 就算是年会吃饭喝多了，也从来没透露过个人感情生活。 “徐娅你给我出来。” “唉，讨论方案的时候你跟我吵架的勇气去哪儿了？” “你不出来花儿可谢了。” “这么帅一个我，花了好几年才树立起来的威严形象，就要被你毁了。你未来老公的损失可就是你的损失。你可是负责算账的，算清楚哈。” 徐娅不出去，苏扬就在外面不着边际地喊。 热牛奶的泡沫在翻腾，就好像徐娅现在的心情。 她被卡在茶水间，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十分钟前还鄙夷地看着她的那些同事，瞬间眼神就变成了艳羡。 上班没多久就钓到老板，这简直是多少女人想都不敢想的。 第15章 豪门 所以徐娅总说吕安安是上天安排给她的小天使。 在尴尬得要命的时候，她一个电话打过来，简直就是救命的。 徐娅大喇喇地靠在咖啡厅角落的沙发椅里面，自暴自弃地说：“怎么办安安？我觉得我得去烧个香。今年这运数实在是太垃圾了。” 吕安安也不理会她前几天才嚷嚷“踩了狗屎果然好运，房贷压力分分钟减轻了”呢，哄着骗着把刚才上面发生的事情问了个大概，然后便陷入了“怎么办好像穿越到狗血电视剧了”的惶恐当中，根本就没在听她在说什么。 敢情她挂了徐娅电话就火急火燎地去请假，无视上司的大黑脸，地铁都不坐，直接打车飞奔过来，原想着来一出英雄救美，不对，是美人救美，到最后竟然是看了一出狗血职场偶像剧？！ 吕安安表示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她明明就是颜值90分以上的娇艳花朵，可到了徐娅这里，净给人当绿叶了！ 她豪迈地一挥手，喊r打包了一份简餐，就要走。 “喂喂喂，你去哪儿呀？”徐娅急了，这人一走，自己岂不是又要回去面对那个烂摊子？而且还有个抓不到重点的神经病！ “我去给凌宣送饭啊。前天晚上高架桥上连环车祸，肇事车主开豪车把前面十几辆车穿了糖葫芦，她自己倒只是轻伤，可怜那么多人莫名其妙被撞得血肉模糊。凌宣已经连续做了两天两夜的手术，不知道会不会阵亡在手术台上。出于人道主义考虑，我怎么着也得去送个饭。唉，可惜你现在事情一大堆，也没时间帮我做点儿好吃的。”吕安安一脸的幽怨。 徐娅忍不住笑骂：“你妹！你男人吃饭事儿大，姐姐我这烂摊子事儿就小了？还想让我帮你做好吃的？真是有异性没人性！” 吕安安一脸谄笑：“安啦！我说你这么高的智商，碰上这种事儿怎么感觉就跟脑子进水了一样呢？你以为那苏扬为啥非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告白？人家那铁面无私霸道总裁的人设，也是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好不？说不要就不要了，总得有所图吧？” “所以我才说他神经病嘛！我这儿已经够乱的了，他这么一搞，别人不是更朝我泼脏水泼得起劲了？” “哎呀女神。就苏扬那阎罗王的架势，他这么当众宣示主权，哪个还敢朝你泼脏水啊？工作不要啦？” “表面不行，还可以背后啊……” “背后你能听见吗？听不见对不对？这就叫，眼不见，心不烦。这苏扬啊，是看准了你这么特立独行的一个人，不会在意这些八卦，所以才牺牲自我形象，来光明正大地护短。可惜呀，他高估了你的情商。”吕安安一边摇着脑袋，一边拎着打包好的简餐起身，“我真得走了，我家男人还等着我去投喂呢！” “喂！吕安安！”徐娅无力地瘫坐在沙发椅里，才发现吕安安一脸幸福说凌宣的时候，自己眼前居然总是闪过苏扬那张脸。 工作不顺时散发出的“闲杂人等自动退散”的阎罗脸，解决完难题说请大家吃大餐时“气场绝对不散”的冰块脸，私下里时而镇定、时而嚣张、但大多数时间都比较神经质的……男神脸。 这一点不可否认。 徐娅抱着杯摩卡，使劲地转移注意力，试图认真考虑眼前的舆论困境。可结果就是：无解。 总不能祥林嫂一样的逢人就说吧？而且，说都不知道说啥。 “发什么愣呢？” 徐娅吓了一跳，一杯摩卡险些全都泼出去，连忙喝了一口压压惊：“你来干嘛？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走了，送你回家。” 嗯，这会儿是一张耍帅卖酷脸。 徐娅觉得自己疯了。居然还有心情去看苏扬这会儿是什么脸…… 她埋头把一大杯摩卡都喝干净，确保不会花痴了，才抬头说：“我不用回去上班吗？” 苏扬笑得诡异：“就你这状态？出不来活儿，我还得付你工资……调休吧，回头记得走oa。” “休多久？一礼拜？”徐娅窝在沙发椅里也不出来，果然炮灰就是炮灰，难怪这人刚在公司发神经，姚旭也没有出来阻止，原来是达成一致了。 “想得美。明天就回来上班。”苏扬看她不动，直接上手拉，“我知道你跆拳道黑带，要是拉不动，我可就上手抱了啊。” 徐娅直接跳起来。这样没脸没皮的人，既然敢说，就做得出来。 为什么会惹到这样一块牛皮糖！ 苏扬并没有直接送她回家，而是绕来绕去把车开进了一个小巷子里的四合院。 徐娅现在的脑袋就是一团浆糊，也懒得问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院子打理得很干净，陈设也很简单，居然还有一口井，井绳上挂着个小桶，百无聊赖地在那里晃来晃去，让人有点穿越回90年代的错觉。 却没有人。没有主人，也没有服务人员。 “偶像剧男，你不是买了个院子来补偿我吧？”徐娅也不知道为啥，一进院子居然就放松下来，一整天的焦躁都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居然有心情开玩笑了。 苏扬得意地扬了扬眉毛：“这院子的主人比较有个性，只接受网络支付，从来不露面。” “支付什么？” “付看动画片的钱啊。来吧dyfirst~” 小屋里在循环播放一部老老的动画片《长袜子皮皮》。 这动画片徐娅小时候看过，对这个一头红发，永远穿两条不同色袜子的小女孩印象也很深刻。 甚至，皮皮对她的成长还有一些影响，比如当初缠着爸妈要去学跆拳道，就是因为看到电视里的皮皮力大无比，能轻而易举地把一匹马、一头牛举过头顶，能制服身强力壮的小偷和强盗，还能降服倔强的公牛和食人的大鲨鱼。 可是苏扬怎么会知道这个？ “你不是雇了私家侦探去查我了吧？”徐娅几乎把自己所看不多的偶像剧桥段全都搬出来了。 “切~只是跟你分享一部我很喜欢的动画片，而且我猜你也会喜欢。”苏扬高深莫测地眨了眨眼，“而且，如果连这点儿小事都需要雇私家侦探去查，我估计早就破产了。” 动画在播，皮皮十分善良，对人热情、体贴入微。她喜欢拿着取之不尽的金币，买糖果和玩具分送给小伙伴们；她喜欢开玩笑、冒险、淘气，常常想出许许多多奇妙的鬼主意，创造出一个又一个的奇迹；她说她不想长大，大人的世界太复杂。 原来小时候看的动画，多年后再拿出来看，会有这样完全不同的感觉。 “徐娅。”苏扬剥了个橘子给她。 “嗯？” “我想说，关于上午的表白，我不只是用淫威镇压一下舆论而已。” “哦。” 徐娅又不傻。虽然每回的形式都很奇怪，但他好歹也表白过不止一次了。她也不是不动心，可刚刚经历过一场累死人的恋情，她实在是懒得再踏入一个复杂的家庭。所以才一直没有表态。 “所以有些事情得跟你坦白。”苏扬一脸认真。 “嗯。”徐娅心不在焉。 “你知道裕盛吗？”苏扬想了半天，终于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徐娅想都没想地翻了个白眼：“做地产的，有谁会不知道裕盛吗？” 裕盛集团，是以裕盛投资为中心的资本集团。旗下包括综合物业开发、金融产业、影视三大板块，下辖裕盛置业、裕华人寿、裕华资信评估、盛世物流、盛世建业、裕盛影业等多家子公司。据说除了做实业，还投资很多草根创业公司，有些都已经在新三板上市，只是董事长苏毅信比较低调，对此从来不提，外界风传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你可知道裕盛老板姓苏？”苏扬来了更没头脑的一句。 “废话！你……是说……”徐娅瞠目结舌。 苏扬的表情，在肯定她的猜测。 女人的直觉真是可怕，刚刚才对一个创业期的小老板开“偶像剧男主”的玩笑，这么快就应验了么？！ 传言与盛集团的老板苏毅信创业之初，因为跟一个有黑社会背景的强劲对手争项目，还没出竞标会场，就得到“裕盛苏太妻携子外出，莫名出了车祸，出租车司机和苏太当场身亡”的消息。 当时他们的儿子才只有两岁，在妈妈的保护下神奇般地没受到伤害。 自那以后，苏毅信对家庭成员保护得几近变态。 裕盛集团的公子，从小生活在海外，对媒体屏蔽得极其严实，没有人知道这位公子长什么样，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却不知越是藏着，越是能激起人们的八卦之心。 各大论坛每每有人开扒，要么是说苏公子闯哈佛震耶鲁已经混成了神级学霸；要么就说他从小缺失父爱母爱，在国外已经混成了一个声名狼藉的花花公子。 总之不管八卦的主题是什么，这位人称“神秘公子”的苏公子，总是生活在国外的。 神游半晌，徐娅才硬把自己拖回正轨：“可是不对呀，你不是清华土木毕业的吗？” “是呀。”苏扬一脸无辜。 “可是不是说……” “嗯，比较可怜，至今也就出过那么几次国，还都是去玩儿的。没有海龟学历，没有abc口音，乡巴佬一个呢。你会不会嫌弃我？”苏扬眨巴着眼睛，让徐娅觉得想打他。 可她又有什么资格打他？再动心，这个人也不能拿来当男朋友！ 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家庭，若真是跟苏扬扯上关系，那她就更需要对他敬而远之了。 想当初跟叶昊成在一起，徐娅就总是在纠结日后嫁入豪门会不会太辛苦。可若是跟裕盛苏家一比，那龙华叶家也不过就是个小门小户。 这真是，段子一样的人生…… 第16章 反击 苏扬看徐娅的神色黯然下去，收了之前强行的插入的表情包，正经地说：“我之前一直比较放纵姚旭瞎折腾，想着多行不义必自毙，总有他自己尝到苦果子的时候。不过既然他把事儿做的这么恶心，我也就不跟他客气了。我决定放弃安然，让众诚那帮人尽情去抖搂围标的事情。” “什么？”倒不是说徐娅对安然有多深的感情，毕竟才来不久，但她也知道，这公司虽小，却也是苏扬辛辛苦苦养大的第一个孩子。说放弃就放弃，他就不心疼吗？ “没什么的。公司就是个公司，散了还可以重来。人却不行。”苏扬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说，“其实我知道应该盯一下宋岩，但当时确实也抱着看他到底能闹出什么的心态，只想着安然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能承受，而姚旭闹得越凶我在家里就越占理，却没想到殃及池鱼，让你受了委屈，更没想到……竟然真的会遇到一个人，让我舍不得看着她受委屈。” 这情话说得简直满分，可徐娅顾不得认真听。 再怎么讲，姚旭也是裕盛集团的家庭成员之一，若是真的放任李绍然搞得他身败名裂，万一再有人捅出来姚旭的身份，那裕盛的股票一定会哐哐往下跌。到时候，苏毅信就第一个不同意。 想到她之前还在电话里跟苏扬耍硬，说什么要找姚旭的围标证据。现在想想，也真是天真得幼稚。可苏扬这样做的后果呢？ “可是你这样一来，岂不是会跟家里闹翻？” “所以我得保全姚旭。他不能出事。这事儿，只能推到宋岩身上。” 苏扬沉默了一下，继续说:“昨天让人查了一整晚，跟众诚接洽的就是宋岩。李绍然吃了这么大个哑巴亏，正在满城的找他，好在据我所知他已经离开b城了。你别这么看着我，不管是谁，做了错事总是要面对后果的，就算我不把这事儿推在他身上，他在b城的地产圈也是混不下去的了。他当时选择做这个双面间谍，就已经把职业生涯断送了。” “然后主谋姚旭就什么事儿都没有地继续逍遥？”徐娅并不喜欢那个人精助理，这种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她也并不是不懂。 可毕竟“商业间谍”这种标签一旦贴上，这个刚毕业没几年的小孩，前程就是百分百断送了。 而且推手还是苏扬……她总是有些接受无能。 苏扬耐心等着她，待她眉头不那么紧紧锁着了，才又往下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宋岩这小孩儿我一直在观察，他不是那种只会按套路出牌的乖乖仔，很懂得变通，也没什么道德底线，这样的人放在社会上，就是打不死的小强，你不用担心他。我能做的，就只有支付她妈妈住院的全部医疗支出了。” “他妈妈真的生病了？”徐娅惊讶。她还以为这从头到尾只是个局。但这小孩连这种事情都可以利用起来，也是没谁了。 “嗯，就是因为短期内需要很多钱，所以他才会很容易就被收买。我知道这么做并不光彩，但如果交给家族来处理，怕是牺牲会更大。” 他看着徐娅，幽黑的瞳仁亮晶晶的。 徐娅不傻。既然安然的背景这么复杂，既然姚旭已经把这事儿栽赃到了她的身上，就不可能没有后手儿。 这事情明摆着是机密泄露，如果没有一个人出来承担责任，后续她就很可能要面临法律拷问。 就算最终胜诉，或者是证据不足不了了之，也要浪费不少的时间。 期间房贷怎么办？事情若是传回家乡，在那流言足以杀人的小城镇，爸妈的脸面怎么办？何况，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就算法庭宣布无罪释放，还要哪家公司敢再用她？ 苏扬若是把这事儿交给家族处理，毁的很可能就是她的职业生涯。 甚至可能，毁的就是她。 徐娅觉得自己真是一朵圣母白莲花。 苏扬为了保护她，选择放弃了自己苦心经营好几年的公司，她居然感动不起来。 他面对场面失控的淡定，背后是城府。他对她毫无理由的保护，背后是杀伐。这原本无可厚非，甚至是电视剧里最受欢迎的情节——宁负天下不负你。可她就是感动不起来。 脑袋里只有一行字：真的不是同路人。 徐娅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过一种跟常人不一样的生活。高处给她的感觉，从来就没有什么“俾睨众生”的自由和“手可摘星辰”的自在，而只有“高处不胜寒”和“危楼高百尺”的摇摇欲坠感。 可是一想到要放弃眼前这个人，她又顿时觉得头痛欲裂。 他们明明还没有在一起，却为什么会有一种被生生撕裂的痛感？ 窗外的桐树叶子落了一地。居然还有只知了在叫。 电视里，皮皮还在高兴地上蹿下跳，徐娅却再也没心情看下去。 “好。”她呆了半晌突然发声，把苏扬都吓了一跳。 “好？”这一个字太精简，苏扬也不习惯去猜测背后的意思。 “好。就照你说的来。不拦着众诚，让他们把安然围标的事情抖出来，然后再把一切推到宋岩身上。在此之前我就在安然好好呆着，该上班上班，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怀疑。” “在此之后呢？”苏扬向来懂得抓重点。 “在此之后，我会离开安然。休息休息，回家看看父母，再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徐娅想旅行还真是个好东西，差不多适用于所有场合。 “好，我跟你一起。”苏扬毫不犹豫。 就好像他早就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一样，就好像他连旅行攻略和机票酒店都已经订好了一样。 徐娅诧异：“你不打算回家争家产？” 苏扬耸耸肩：“不用啊，没有了安然，还可以有安心，或者，安利？实在不行我去安邦打份工，以我的学历，他们应该也是要我的吧？反正，我也没想过要接班。我爸那种生活，我最近想了想，太累了，不太想过。” 徐娅简直惊呆了。 她刚刚发现他逼人的锋芒，他怎么就退缩了？ 她简直有点怒其不争：“不同的平台能做的事情完全不同，做老板和打工就更是天壤之别，以你的能力，不在更好的平台上才能施展手脚，反而要逃避？我简直看不起你！” “是啊。逃避这件事情，确实容易让人看不起。”苏扬眨巴眨巴眼睛，“皮皮是小朋友，她可以不想长大，但她又必须长大，这个复杂而险恶的世界，她总是要面对的。” 徐娅这才发现自己掉进了苏扬的坑里，他在用他自己的处境，侧面鼓励她不要逃避。 他没有直说，但她明白他的意思。 苏扬看她明白了，伸了胳膊到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算是把她圈在了臂弯里：“想明白了？嗯，真聪明，来啵一个~” 徐娅无情推开：“我是真的不想招惹你们这些豪门。” 苏扬笑：“哪些豪门呀？叶昊成家那样的？”他似乎并不介意她的前任。 徐娅撇了撇嘴。看自家老板这个笑容，是要开始攻击了？ 果然，苏大少摇了摇修长白皙的食指：“豪门要长成那个样子，我就离家出走，走之前顺便把那门拆了。” 那表情嘚瑟的，让徐娅几乎想把他手指咬下来。 但那嘚瑟鬼瞬间又变得认真：“你不要有心理压力。都什么时代了？交过个把男朋友，年少无知时放弃过1个孩子，这都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啊。至少对我和我的家庭来说都不是问题。只要我爸没意见，你试试看有没有媒体敢瞎说？我爸爸会喜欢你的。” 徐娅忍不住就解释了流产事件来龙去脉。 关于陪人手术，关于被姚旭和林思涵威胁，甚至关于凌宣和吕安安帮她销毁档案都交代了。 她算是半个女权主义，苏扬对于女性自由的尊重让她再一次刮目相看。 苏扬听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着她：“那你倒是说说，你的压力来着哪里？” 徐娅语塞了。她居然也不知道自己的压力来自哪里。想了半天才算是勉强找到一个：“豪门多是非，就我这情商，分分钟死在第一集。” “电视剧看多了吧？”苏扬把剥得干干净净的一瓣橘子塞到徐娅嘴里，“好啦，我来替你说吧，门不当户不对，性格要强怕吃亏，穷苦日子虽难过，但没人约束，也算自由自在。我说的可对？” 徐娅不想被逼着思考这个问题，指指外面的天色说：“苏大少是不是打算把我扣在这里过夜？” “哎呀！”苏扬夸张地看看表，一脸心疼地说，“完蛋完蛋，多聊了一个小时，还得给人补钱。快走快走，车里聊。” 徐娅觉得要不是仗着那那张帅脸，这么欠抽的一个人，从小能不能安全存活下来都是个大问题。 一路无话。苏扬试图活跃了两回气氛，都被徐娅一张冷脸堵回去了。 到了巷子口，徐娅才终于开了口：“这巷子越往前越窄，你的豪车恐怕开不进去，我就在这里下吧。谢谢啦。” 说完就自己下车走了。全然不管苏扬看着两辆车都可以随便进出的巷口，一脸懵圈。 虽然还没入冬，但晚上的寒气已经有几分逼人了。b城的秋天，永远都那么短。 徐娅默默悲着秋，踩着高跟鞋在巷子里走。 不过才晚上10点钟，这巷子里往常的热闹却不见了。 摊贩们似乎都早早收了摊，行人也都早早回了家，就连路灯，似乎也又坏了两盏，只剩下两盏瓦数不足的昏黄灯泡在那里坚守岗位。 徐娅本能地觉得不对劲。 她站定了身子，脱下高跟鞋，鞋跟冲外，握在手里。 第17章 救美 徐娅从来就不是一个傻大胆儿。 学了跆拳道之后，她更清楚这东西只够给自己壮壮胆儿。顶多，偶尔拿出来唬唬人。 要说真刀实枪地巷战，跟街头练起来的野路子干上，简直就分分钟被放倒的节奏。 所以她向来很小心。 习武倒也不是什么好处都没给她带来，至少对于周遭的危险，能够早一点嗅到。 所以当藏在暗处的人看她脱了鞋，意识到已经被发现，干脆拿个麻袋来套她头的时候，她才能来得及使出一个后旋踢，趁着对方瞬间的懵圈，用尽全力往巷口奔。 巷子很深，而且万一还有对方的人在里面，往前就是自投罗网。 徐娅只能掉头往回奔。只不知道苏扬那货还在不在。 这时候，真是好想有个帮手呀。 身后的人在狂追。 徐娅不太敢关注被石头硌出血的脚。 好在巷口就在前面。好在，前面的巷口冒出来一个熟悉的影子。 苏扬一把拽掉了西装外套，撸起袖子就往过跑，边跑还不忘边打趣徐娅，安慰她被吓到的小心脏：“小姐，我就去停个车，您出这么大事儿啊！” 追在后面的匪徒眼看着目标跑出了巷子，原本就已经开始往回退了，如今看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更是紧张，章法一乱，被追过去的苏扬一顿好打。 其中一个瘦瘦弱弱的，看起来也就十几岁的样子，被苏扬一把拎起来，像拎小鸡一样在空中晃了几个来回，晕得“大哥”“大哥”地直叫唤。 苏扬把他往地上一扔，跟个煞神一样，居高临下地问：“谁叫你们来的？” 小孩儿吓得直哆嗦，说了半天才说清楚他就是个小喽喽，什么都不知道。 徐娅惊魂甫定，往巷子里望了望，确认剩下的几个人早跑的没了影子，才忍不住笑他：“大哥，你这明显江湖片看的太少，一看他这猥琐样儿就不是什么头目，怎么可能知道是谁？你抓人也不挑个壮一点儿的抓。” “废话，黑带同学，你行你怎么不上呀？”苏扬揉一揉打疼了的拳头说，“报警啊，愣着干啥？” “报什么警啊？警察有用，还有你英雄救美的机会？”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旁边的一辆车里传出来，乍听还有几分耳熟。 漆黑的车门打开，走出来一个漆黑的胖子。 姚旭腆着圆鼓鼓的啤酒肚，满脸堆笑，似乎刚才的事儿不是他做的一样。 徐娅忍不住吐槽：“姚总的脸皮，可真是赶上明城墙了。” “那是。脸皮犹如鞋底，永远是厚比薄有优势。”姚旭站在一个安全距离，整个身子像一座铁塔，“从你下车到跑出巷口遇上他，总共花了不到20分钟。这附近的车位都被我占满了，再往外走又压根儿没有车位，我这弟弟，最起码跑到3公里外才把车停下来，却能这么迅速地跑回来英雄救美。啧啧，丫头，要不是我，你能知道你在这小子心里有几斤几两？”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扬一早就猜到是他干的，本来还想着怎么找证据，跟他算账呢，不想他自己蹦出来了。 “没事。这妮子对你够重要，那我就放心了。至少在娶老婆这事儿上，我还是可以赢你一局。”姚旭扒了根烟出来，全不顾形象地吞云吐雾起来。 徐娅基本上听得明白，娶老婆上能赢一筹，说的无非是强强联姻什么的。 跟叶昊成妈妈的想法也没什么区别。 想到苏家是那样的豪门大家，她不禁在心里暗道，明明是兄弟俩，这人的格局怎么就这么小？ 果然苏扬嗤笑了一声，啥也没说，走上前去扬了一拳，拉起徐娅就走。 姚旭鼻音浓重：“我知道你清高。不过在利益面前，清高这东西没有半分用。我本来只想要安然，但既然你铁了心要搞垮它，我也只好回去跟你争集团的位子。裕盛能做到这么大，好歹我妈也是付出了半辈子的！” 他一边放着狠话，却一边还要为自己的行为找一个正义的借口。 徐娅回头看，只能看到一个肥胖的身影隐在黑暗里，一只胖手捂在鼻子上。 她忽然有些悲哀。 真是小门小户有小门小户的烦恼，高墙大院有高墙大院的悲哀。 像姚旭这样的人，放在碌碌人群中，也该是意气风发的青年人，如今却在算计之下，蝇营狗苟，活得一点都不开心。 苏扬也没再说什么，只默默地送她到了楼下，又坚持送上了楼，直到吕安安两眼放光地来开门，才转身走掉。走就走吧，还不忘在背后留下一句：“明天按时来上班。” “哇……进展挺快嘛，这阎罗王居然送你回家了。老实交代，封闭期间都发生了些啥？”吕安安殷勤地帮徐娅接了包包，一脸的促狭。 徐娅刚才逃命的时候几乎使尽了洪荒之力，这会儿累得话都懒得说了，鞋也没有脱，摆了摆手便瘫在沙发上。 却有一股饭香飘啊飘，飘进了鼻腔。 徐娅怀疑地看向吕安安，这女人哪儿会做饭？不对，这女人，今天看起来，有点……风情万种？ 她也顾不得休息了，手机一扔，人就往厨房闯。这里面，一定还有个人！而且八成是个男人！ 果然，就见凌宣系着她的y围裙从厨房里踱出来，两手沾的都是面，看起来还真像个大厨的样子。 吕安安一脸娇羞：“凌宣天天自夸厨艺上佳，今天咱们正好尝尝他的手艺。” 凌宣也配合得很：“先歇会儿，很快就好。” 吕安安就要狗腿地跟进去，被徐娅一把拉住：“喂！是谁中午还担心别人阵亡在手术台上呢？这么快就把人拉来做苦工，合适吗你！” “我去的时候他已经下手术啦！”吕安安撇撇嘴，“而且是他自己说天天吃我送的盒饭要难吃死了，主动要来做饭的。能怪我？倒是你，中午不还在那里一脸幽怨呢吗？怎么晚上就挽着人胳膊回来了？” “喂！你哪只眼看见我挽他胳膊了？”徐娅跟她开着玩笑，添油加醋地把刚刚的巷战描述了一遍，临了还不忘得意一把，“怎么样，你家女神的形象是不是有高大了好几分？” “是，高大……可惜这脱鞋的环节跟电影脱了线，穿着高跟鞋打架那才帅气呢。” “帅气个屁，就剩崴脚了，电影你也信。”徐娅匆匆地洗过手脸，跟吕安安翘着脚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细想想吕安安这个才叫命好，一个刹车撞上个大帅哥，年级轻轻就是个院长不说，居然还是个居家大暖男。 “啧啧，我说吕安安，你可真是别作了，里面这一位要是求婚啊，你就嫁了吧~”徐娅一边贫，一边习惯性地刷着微博。然后就愣了：“是说高架桥上的事故，事主是林思涵？” 吕安安一颗八卦之心瞬间燃起，“嗖”地凑过来看热闹：“我去，这才两天就被人扒皮了呀？怎么哪里都有她？这女人家里到底什么背景呀？酒驾造成连环车祸，居然也能逃脱法律追究？伤了那么多人，竟然这么快就结案了？判了一个疲劳驾驶，也没有刑事处罚？喂喂喂，凌宣快来看……” 吕安安迅速找ipad上天涯，这微博上的边角小料，哪里满足得了她一代卦仙的胃口？果然，天涯上一篇篇帖子，光看标题就让人肾上腺素急速飙升。 “城郊连环车祸，肇事者疑似江阳投资集团千金。” “江阳千金，还是江洋千金？江阳集团产业大起底。” “林思涵是谁？裕x集团未来长媳。谁敢追责？” “林思涵是谁？x华地产接班人未婚妻。谁敢追责？” 后两篇帖子发表时间明显要晚一些，点击量却蹭蹭盖过了前面的风头。两座高楼里面的人很快就互相串起门来，种种猜测，挑战网友脑洞底线。 外貌协会的纷纷站出来力挺叶昊成，说这种千金怎么可能看上一个胖子，而且那姚旭并不是苏毅信亲生，一直都在遭受冷落，跟古代的庶子也差不多，只能看着万贯家财流入国外那位正经的苏公子手里。 也有为躺枪的姚旭抱不平的，说胖子一般都是暖男，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接手裕盛的产业，但好歹是个踏踏实实做事情的，总比国外那位花花公子要靠谱的多。 此言一出，又激出来一堆苏扬的潜水粉，这些姑娘虽然连正主叫什么名字都不清楚，却像是跟他过了一辈子一样熟悉，开始如数家珍地提起“苏公子”在哈佛耶鲁拿的那些国际奖项，就差参加美国总统竞选了。 徐娅看得直翻白眼。 “你们两个就不要再八卦了，帮忙端饭。”凌宣不知道啥时候摘了围裙，凑过来个毛茸茸的大脑袋，“分明在说一起车祸，最后成了讨论三个男人，还说习惯上网八卦的不都是你们这些女人呢？” 徐娅和吕安安直接无视掉他的直男癌言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对了，你跟这个林思涵不是认识吗？” 第18章 池鱼 吕安安一大早被徐娅拉着去挤地铁，还不忘拿着手机刷天涯。 地铁上网络信号时好时不好，网页刷不出来，吕安安拿着个手机使劲摇。却忘了晨起上班高峰期，地铁上挤得是严丝合缝，她这一摇，便糟到周边无数白眼。 徐娅拿她没办法，只好陪她聊八卦，以缓解她看不到网页的焦虑：“诶，本来是一场正经八百的车祸事故，人们关注点也在于是否公正。结果突然间，就成了你们这些八卦人群的饭后谈资，正经新闻也变成了花边绯闻。既然凌宣已经确认了林思涵是江阳集团的千金，那天涯上一堆一堆的，看来应该是江阳的公关团队到了。这一个做投资的公司，公关团队转移话题的水平够高的呀。” 吕安安果然停止了疯狂刷网页，摇头晃脑给徐娅科普起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当红毯星范颖颖，就是江阳老板林澍的小三。这几年，她之所以能靠蹭红毯火遍大江南北，甚至连好莱坞的电影都上了，背后都是这位林老板的大力支持。为了捧她，林老板不知道养了多少水军，微博上天天刷存在感。如今临时调来解救自家女儿，自然也是信手拈来。”吕安安笃定得很，就好像她说的都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一样。 可徐娅觉得不太可能：“可是范颖颖最近不是在跟那谁秀恩爱吗？叫啥来着，那个到处参加真人秀的？”她平日里不关注这些明星八卦，每每跟吕安安聊起来，全靠俩人的默契和对方的悟性。 吕安安这个八卦小天后，当然知道徐娅说的是谁，她“切”了一声说：“你好歹也是个地产人，就没发现江阳的楼盘，只要是高端一点儿的，亮相或开盘的时候就一定会找范颖颖来站台吗？除她以外，你还见过哪一个大牌明星被地产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徐娅觉得这推论完全不靠谱：“那不一定啊，明星也有朋友啊，听说那个范颖颖情商很高，跟阿里和腾讯的大佬也都很熟的样子。就维护人脉来讲，她帮朋友站个台也是人之常情吧？尤其是有利益关系的朋友，对于他们这些明星来说就更是重要。而且关键是，那个……叫啥来着……也算是个一线明星了吧？他能就这么心甘情愿戴绿帽？” 吕安安一脸神秘：“这你就不懂了吧？欲盖弥彰不懂吗？那个李玥，因为前几回分手，搞得形象一落千丈，不靠着抱范颖颖这条大腿，他能东山再起？可范颖颖自己也是个要演技没演技、要歌喉没歌喉的，就凭着一张不知道挨了多少刀的脸，使劲刷存在感也不办法，跟李玥在人前秀秀恩爱演演戏，占据一下大众的视觉焦点，应该也是得了林澍首肯的。” 徐娅对这些八卦其实并不是太感兴趣，但作为一个天天分析数据的人，她几乎有着职业病一样的严谨。 所以她说着说着就发现了问题：“你说，如果是林澍的公关团队在帮他们小姐转移舆论焦点的话，为啥要扯进一个三角恋里面？这样一来，林家姑娘不是成了一脚踏两船吗？而且还把龙华和裕盛扯进来了，怎么看都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嫌疑啊……” 吕安安这回倒是听进去了。徐娅说的有道理，虽说这江阳集团也算是业内翘楚，但相比裕盛还是要弱上一些。 苏毅信一直对家人保护得很严实，按理林澍应该不会没事儿跑来招惹他。 如果是因为他看不上自家女儿挑的女婿——龙华地产，一心想跟裕盛攀亲的话，那就更不该在这关头扯上叶昊成啊。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和稀泥呢？ 吕安安想了半天，忽然脑洞大开：“你说，会不会是林思涵自己爆的料？富家千金不满父母安排的商业联姻，执意要与青梅竹马的穷小子相伴一生？唉呀妈呀，好狗血。有网了有网了。啦啦啦~~” 过了高碑店那一段，网络就相对好起来，手机屏幕上转了好半天的小菊花终于停止了工作，网页“刷”得被打开。 徐娅觉得真是谢天谢地有网了，不然这女人估计得把这八卦事件扯到太平洋上面去。她自诩聪明的脑瓜都要不够用了。 但吕安安却在刷开八卦首页那一瞬间就炸毛了：“我去！这火怎么引到你身上了！” 俗话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而“俗话”这位预言帝，基本上大多数时候总是对的。 一篇篇带着徐娅名字的帖子悬在首页上，各个标题都触目惊心。 “龙华叶昊成女友浮出水面，徐姓高材生美貌与才华并存，秒杀林千金。” “徐娅已是昨日黄花，校园恋情终抵不过青梅竹马。” “知情人爆料，林思涵车祸当场，龙华叶昊成低调出现，并接走女友。” “叶家主母棒打鸳鸯，叶昊成心系前女友，奈何徐才女已出走安然。” 要说开始还绕在林思涵和叶昊成这里，后面则是越来越扯。 “安然副总姚旭，林思涵绯闻男友之一，裕盛集团苏毅信之子，徐娅新上司，是巧合还是巧合？” “京城地产顾问届黑马安然地产，投标s项目时涉嫌围标，开发商已在调查当中。” “徐娅跳槽不足月，即主责s项目投标事宜，随即爆出围标事件，是巧合还是巧合？” “据传徐美女乃安然老板苏扬直招，围标事件与姚胖胖没有关系。” “徐娅与老板苏扬关系暧昧，酒店入住流水单为证！” 天哪，网友的脑洞简直就是无穷的。徐娅想想吕安安那仨瓜俩枣，瞬间觉得每天同住的哪是什么八卦天后，分明是萌宠一只。 “女神，你红了。”吕安安一脸要死的表情，翻着白眼看向自家闺蜜。 徐娅倒是淡定：“没事，网络只是网络，除了你们这些闲人，谁天天上网看八卦？再说了，我们公司的q群都已经爆料我流产被弃了，又能怎样？姑奶奶照样回去上班。” “你得了吧你？不是那帅哥阎罗王罩着，凭你敢回去？”吕安安鄙视了她一回，又忙着低头去刷八卦，“没事儿，等一会儿我去了，发动一下我的小天使们，帮你灌灌水，保证洗的白白净净。或者黑客删|帖也行，女神你说了算。” 徐娅是真无所谓这些。 小城镇长大的姑娘，长得漂亮几乎就是一种罪，她从小就被流言蜚语所围绕。 跳个舞人家说你搔首弄姿，穿个好看的衣服说你不务正业，其实要不是因为这个，她也许不会那么玩命一般地学习，永远占据年级前几位，高考则考出了镇上第一个b大。 所以她不是不知道流言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 但是网络上的……她身边那些人，除了吕安安这种经营微博大号儿赚外快的，似乎都没有时间上网看八卦。所以，应该是没关系的吧？ 倒是公司的流言……她嘴上说的轻松，真要去面对，怎么能不恐惧？ 她到安然的时间不长，还没交到什么朋友，甚至她雷厉风行的作风，可能反而还惹到了一些人。如今又拐走了多少人的梦中情人…… 目光若是有刺，她估计早就被杀死了。哪里还顾得了网上那些人怎么说？ “娅娅~”吕安安笑道，“想什么呢？快看快看，最新的帖子，有人替你迎接了炮火。” 徐娅低头，不禁失笑。 “啊啊啊！安然老板这么男神！！还是q大土木系高材生！！！！！” “啊啊啊啊！这才是真男神！腿长，貌美，有才华，禁欲系，年轻有为……” “啊啊啊啊啊！可靠消息，安然苏扬就是裕盛公子！真应该早点查一下姚旭！！” “啊啊啊啊啊啊……” 天哪，男色时代真可怕。 徐娅这么想着，抬头看看到站了，冲吕安安挥了个手就往出挤。 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林思涵，莫非就是姚旭说他娶妻胜过苏扬的那个妻？天哪，这女人真的是阴魂不散……” 而阴魂不散的，当然不止有林思涵。 地铁口停着辆看着眼熟的雅阁，挂着个看着眼熟的车牌。 徐娅自觉地蹭过去，坐进副驾驶：“大魔王居然有空来接我上班？戏瘾还真是不小。” 苏扬发动了车子，恶狠狠地说：“你说谁演戏？你再说一遍~” 徐娅失笑。这个人，明明正经起来那么正经，怎么不正经起来就跟个孩子一样的？ “我昨天回去想了一晚，做了一个重要决定。”苏扬果然瞬间就正经起来。 “你又做了什么决定？”徐娅懵圈。 苏扬认真道：“为了保护你的人身安全，避免再发生类似昨晚巷子里的恶劣事件，我决定搬到你家去住。” 徐娅多希望他现在不是一张认真脸！ 但她毕竟还是机智的徐娅，瞬间就想到了托辞：“我家住不下。” “没事我可以睡沙发。打地铺也行。”苏扬还是一脸认真。就好像昨天晚上要不是他出现，徐娅小命都已经没了一样。 “可是我家还有别的女人，不方便。” “我保证不赤身*在公共空间走动，万一被看见了八块腹肌也绝不讹诈要钱；进厕所一定敲门，按时作息，就算不息，也不会再别人休息时间发出任何声响。你问问吕安安还有什么要求？” “……” 这种一厢情愿一意孤行的行为，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有效打击？！ 第19章 同居 同居生活一点都不美好。 尤其是三天后苏扬以“流言蜚语太多，影响情绪，进而影响工作效率”为由，强行让徐娅休了年假之后，这同居生活就更加可怕。 苏扬每天倒是按点儿就去上班了，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个工作狂下班居然也天天踩点儿，为了躲避高峰期的拥堵，还放弃了开车，挤着地铁来回跑，顶着一头鸡窝，进门就嚷着要吃饭，吊丝得不亦乐乎，也幼稚得一塌糊涂。简直是人间一朵大奇葩！ 当然更过分的还是晚上。 第一天过来，这人不由分说地地霸占了她平日练瑜伽的地方，当然也是家里唯一能放下那么大垫子的地方，三下两下把她的健身器材都收拾干净，又从硕大的背包里一掏，扯出来一个睡袋，施施然放在上面，左右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徐娅忍了。 可当他顶着一头的水汽从洗手间出来，穿着套金刚葫芦娃的睡衣来回晃的时候，徐娅忍不了了！ “小朋友，请把头发吹干再出来，谢谢！” “为什么？”苏扬一脸无辜。 “因为，入秋了，不吹干容易感冒啊！”徐娅当然不会说因为他这湿哒哒的头发配上漆黑的眸子，让人太想犯罪。 “不会，我体质没那么差。晚上又不出门，自然晾干就好。”苏扬说完，极其自觉地往沙发上一躺，自顾自去玩儿psp。 徐娅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手上崭新的古董，真想问问他是不是故意买来卖萌的。 “可是你把水滴在地上了！不小心踩到是可能滑倒的知不知道？有没有一点公德心！”徐娅几乎是在咆哮了。没错，当然是公德心！ 苏扬如果再看不出来她的炸毛原因，就不是苏扬了。 他笑得前仰后合，说：“别担心，我不收钱，你随便看。” 徐娅气得牙痒痒，更可恨吕安安这个自来熟，居然胳膊肘往外拐，凑上去津津有味地看半天，便腆着脸跟人家借：“啥时候借我玩会儿呗。这年头居然还能用手柄玩上超级玛丽。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挺怀旧的人呢。” 于是在入住第一晚，苏扬成功拉到队友，吕安安毫不愧疚地与他统一了战线，并以主人的身份热情招待：“苏扬你别客气哈，来这儿就当是在自己家，有什么需要的就跟娅娅说，想住多久都行。” ……说好的第一晚就一起把他赶走呢？一个psp就被搞定…… 徐娅几乎觉得自己再也不会相信友情了。 接下来自然就是她更加惨痛的生活。 苏扬虽说天天帮忙做家务，却基本上是涮个拖把却弄掉了拖把头，擦个桌子却错拿了洗碗布，帮着洗个碗却摔了徐娅用了好几年的骨瓷小碗。 要是有时候殷勤买菜回来，那更是个大|麻烦，那菜一定是要么太老咬不动，要么太嫩全是水，他一脸无辜地摊着手，可怜向来见不惯浪费的徐娅，还得苦思冥想用什么样的烹饪方法可以稍微拯救一下。 徐娅几乎要一刻不停地看着，让他离所有物品远远的，最好能四体不勤，回家就睡。实在不行，吃完再睡也成。 直到有天，这人不知道抽了哪根筋，来了兴致要炒菜。徐娅一个没看住，差点被他烧了厨房，苏扬这才开始对家务兴致缺缺，不再插手。 然后她就想，难怪这人年级轻轻就精通了整个地产开发流程，敢情自己努力学习这些生存技能的时间，都被他用来“术业有专攻”了！ 好在苏扬并不是个爱逞强的，看徐娅不欢迎他去帮忙，说了句“有事儿您说话”，便也不再掺和。 天天饭来张口，嗨皮的很。 徐娅却是个闲不住的，这猪一般吃完睡睡完吃的日子，她想想就觉得可怕。索性真的报了个驾校去学车。 倒不是因为这人说“拿不到驾照不给转正”——安然这工作估计她也没机会转正了……而是b城这地方，车牌要摇号，中签难度堪比中彩票，所以从考证到买车还有遥遥好几年的时间，提前准备点儿总没错。 总不能过几年爬到部门总监的位置了，出门见客户还没个车开。或者公司配车都不会开，那不是尴尬死？ 当然最重要的是，有苏扬的车闲在这里，不用白不用。 对于徐娅这等专业精打细算的女子，资源浪费这样的事情是决计不允许发生的。 所以这天苏扬下班回来，走到街角的时候，终于轮到他崩溃。 徐娅不知道怎么把车开进了一个夹缝中，右边是墙壁，左边是一个硕大的垃圾桶，跟中间的雅阁凑在一起，差不多正好严丝合缝！ 她小心翼翼地挪动，保证不让车上墙，也尽量避免蹭上垃圾桶，可这样的结果就是，在苏扬看来，原本流线还不错的座驾，在那里前前后后，前前后后，方向丝毫没有改变，只时不时在车身多出来一个油腻腻的划痕。 苏扬是爱车的人。苏毅信的教子原则是穷养儿，所以他并不像别家贵公子那样，车子比女人的鞋子都多。一辆雅阁开了两年，在他手里还几乎跟新的差不多。 按理，爱车遭殃，按惯例他该是会不高兴一下的。可眼下，爱车似乎变身一辆碰碰车，而坐在上面的，正是个掌握不了方向的三岁顽童。那还有什么可气的呢？ 他俩手插兜，忍者笑问：“小姐，碰碰车一小时几块？” 徐娅正在专心捣鼓，乍一惊，险些把车开到墙上去。想想开的正是人家的车，也不好发作，只好翻了白眼。 却见苏扬开了后备箱，取出一件旧旧的牛仔衣换上，又戴了粗线手套和厚厚的口罩，毫不客气地就去挪那个垃圾桶。 这真的是裕盛集团那个活在传说中的苏公子？徐娅几乎要怀疑，这人只是在逗她了。 但显然不是。 苏扬挪完了垃圾桶，顺便把穿的戴的整套装备丢进去，上来抢了驾驶座，救她于水火之后，说：“田恬约了许坤和王佳蕊去打球，一起去吧。” 不是询问，而是告知。 这语气本来让徐娅有点不悦，但这两个名字却让她瞬间忘了不悦。 她就是再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听说过许坤和王佳蕊。 这两个，可是曾经的羽毛球混双世界冠军，世界知名的金童玉女。 “你在开玩笑么？”徐娅没听说过苏扬会打羽毛球，可就算是会打，去跟世界冠军打球，不是自己找虐么？ 苏扬把车停好，做了个“请下车”的手势，笑说：“说你写报告的时候思维固化吧，你还不承认。我不会跟他们打别的球吗？虽然说羽毛球我也是可以打的。” 只可惜徐娅不会打网球。 所以当苏扬搭档大明星田恬，对阵羽毛球混双世界冠军的时候，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虽然只是玩儿，但金童玉女的默契配合还是让人不禁赞叹。 而苏扬和田恬的居然也能应付。 虽说田恬因为工作需要，平日里饮食控制得厉害，体力不是强项，但对面两个也并不擅长网球，所以她只要负责插空就可以了。 而这空插得，让徐娅几乎有点吃醋了。 心情不爽，她干脆坐在场边给吕安安发微：“完蛋。感觉有人要抢肉。” “谁？谁敢！” “王老五的青梅竹马。” “又是青梅竹马，你今年这什么运数？啥类型的？” “你知道田恬吗？” 吕安安一个电话飚过来：“别说话，听我说。” “你说吧，他们打球呢，我方便得很。”徐娅百无聊赖地几乎想数蚂蚁。 “呦！原来是落单儿了啊？”吕安安笑，“诶，那个田恬带妆了吗？” “几乎没有。大概有点儿隔离。” “那真人长得怎么样？” “很美。” “像整的？” “看着不像。” 吕安安竟无言以对。 这年头，明星素颜、不整容，还能算作“美”的，简直快绝迹了！ 何况这田恬口碑甚好，从出道开始，宁演丑角也绝不上制作人的红沙发，结果却像是开了金手指，电视剧演一部红一部，她也从女n号演到女1号。 这就算了，为人还低调谦逊有礼貌的很，不管是剧组里，还是颁奖礼、慈善节、商演，接触过她的人几乎没有说负面的。 而这苏扬身处豪门，娶个明星倒也不是不可能…… 不对不对……吕安安调整一下思路，才接着说：“娅娅没事儿，你看那苏老头儿低调成那样，连他儿子在哪儿都不肯让别人知道，你觉得他能选一明星当儿媳妇？” 徐娅简直懒得纠正她风马牛不相及的逻辑问题，懒懒地说：“姐姐，你知道什么是青梅竹马么？就是爸妈看着俩人穿开裆裤滚草地，然后一路长大，默契的要死的那种。先不跟你说了，大明星下场了。” 原来是田恬终于体力不支，败下阵来，却问：“佳蕊你要不要歇会儿？” 王佳蕊整日跟她厮混在一起，当然懂她意思，笑着给台阶：“歇会儿歇会儿，让他们这俩体力牲口继续打。” “可不就是吗？”田恬当然是忙着附和，径直走向场边的徐娅，“一起去喝一杯？” 第20章 绯闻 见了田恬，徐娅才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高情商”，什么叫做“周到”，也才明白这女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好的人缘儿。 大概是看出了徐娅对网球一窍不通，田恬跟王佳蕊就刚才的比拼简单聊了几句之后，就把话题扯到了地产上：“徐娅，你看2016开年以来，北上广深的房价都跟神经病一样又蹿起来了，这到底是为啥呀？” 这问题问得很大。 徐娅也懒得解释什么是地产黄金时代和地产白银时代，她尽量回答得通俗：“物极必反嘛。这行业被政策压制得久了，当然要反弹。就好比你把一个小孩子脑袋压水里，一开始，他惹不起你当然不敢反抗，可时间久了，不反抗就该溺水了。” “这类比有意思。那你说，现在要买房投资的话，买哪里好？这股市也不行，外汇更是扯，看来看去还是买房子靠谱。” 王佳蕊也对这个颇有兴趣，最近正跟老公商量着要不要在京郊投资几套，正好扯着徐娅东问西问。 三个女人一不小心就聊嗨了。 徐娅这才发现，刚才试图通俗化的回答，实在是没有必要。眼前两个，都是手里一堆房产的主儿，俗话说久病成医，她们对于市场的洞见一点都不弱，一些专业术语也是信口拈来。 王佳蕊话不多，只是时不时蹦出一个问题，但田恬却是个舌灿莲花的。徐娅听着，不禁觉得有钱真好，由衷叹道：“真是实践出真知啊！” “那是，你不知道吧？田恬也算是半个房地产人呢。裕盛影业那块地，当初就是她推荐给苏总的。”王佳蕊心直口快，却冷不防被田恬看了一眼。 徐娅很讨厌有人在聊天的时候使眼色。 积累半天的好感度一下子烟消云散，她端了杯水放在嘴边，试图遮挡一下脸上的不满。 田恬却是个人精，早撇见了她一脸不屑，却当做全没看见，接着往下说：“什么叫半个地产人？我可是兼职当演员的。既然说到这儿了，这是我另一个身份，徐娅你啥时候不想跟着苏扬干了，就来找我。” 素白的名片上，只有两行字：田恬/宇鑫地产总经理，连个电话都没有。 徐娅并没听说过这个公司。 国内房地产企业多如牛毛，这种玩票性质的就更是不计其数，她不知道也正常。 田恬倒是也不见怪：“你肯定没听说过。不过你要是真跟着苏扬去了裕盛，咱们一定会有很多机会合作。” “好呀。”徐娅礼貌道，“不管去不去裕盛，都是可以合作的呀。不过田恬你也是励志，天天通告那么忙，戏排的那么紧，居然还有空做副业。” 田恬嫣然一笑：“有什么办法？我可不想到了40岁，还在娱乐圈里混，天天早上醒来都不知道自己在哪个城市，为了多赚点儿广告费，不是打玻尿酸就是打肉毒素，更老的时候，就看着镜子里一张坍塌掉的脸想死。那这辈子可就无聊死了。还是做地产靠谱。” “那当然是做地产靠谱。田恬你啥时候息影入伙呀？”男人的声音。 苏扬私下里是个不拘小节的，总是人没到话先到，耳朵还灵得要死。 田恬似乎早习惯了他这样儿，睨了他一眼说：“既然苏大少发话了，我这部戏拍完了就息，怎么样？到时候可要让我入裕盛的伙儿，那风中摇摆的小安然，我可不去。” 同行的许坤自自然然地坐在了王佳蕊的对面。一桌配四张椅子，苏扬便没了座儿。 他却无所谓，也不叫服务人员加椅子，自己大喇喇从水吧拽了一把高脚凳过来，调至最低，也还是高出众人一头。 许坤忍不住打趣他说：“你不说今天攒局是要求人办事儿吗？这高高在上的，可不像是有求于人的样子哈。” “你别给我下套儿哈，这两位姑奶奶我可一个都惹不起。高怎么了？我还没靠背呢，辛苦着呢。”苏扬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 徐娅心里有点不舒服。她不是没见过他工作之外的样子，或者霸道，或者赖皮，或者段子手，或者蛮不讲理，却没有这吊儿郎当的样子。 不过想想也便释怀了，毕竟自己跟他认识不过一个多月，而这几个人却都是他多年的朋友，在一起自然更放松。 “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说吧，雇水军还是造绯闻？”田恬笑说，一张脸虽不施粉黛，却有着运动后的健康红晕，当真是艳若桃李。 苏扬举杯：“女侠救我！来场绯闻吧！水军我已经准备好了。安然是没救了，可是我还能勉强救一下。” 徐娅这几天其实也一直在关注，自从天涯上扒出了苏扬的身份，虽然什么证据都没有，却架不住网友们八卦的心。 事情越闹越大，跟安然的围标事件、徐娅的商业间谍流言、姚旭插足林思涵和叶昊成嫌疑，混在一起，几乎连载了一部完整的狗血电视剧。 苏毅信到股票跌了才知道这事儿，雷霆大怒，一边叫负责集团公关的副总裁收拾两个儿子捅的篓子，一边把他们叫回家耳提面命：“一周内解决不了这个事情，就统统卷铺盖卷儿滚蛋，我不承认你们跟裕盛的关系，看他们还玩儿个屁！” 据说姚旭出了门就奔林思涵家里去，还据说，一场盛大的求婚仪式已经在筹备中。 而苏扬，找来自家发小，红口白牙就要求人家上绯闻。 徐娅也才知道，为啥自己明明不会打网球，还被这人死乞白赖地薅了过来—— “娅娅，只好辛苦你扮演一下世纪好下属。”这是苏扬求完绯闻的下一句。 所以五个人一出网球馆的门，便有闪光灯忽忽地闪起来。 却没有人上来问东问西。 徐娅背着苏扬的球拍，拎着臭乎乎的衣服鞋子，把他们和许坤王佳蕊“两对贤伉俪”送上了车，自己灰头土脸地打车回家。 走到巷口，苏扬的雅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回到家，睡袋和洗漱用品却还在。 吕安安正翘着脚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她拎着大包小包的回来，纳闷道：“你这是去哪里避难了？还是快被网友唾沫淹死了，打算逃难去？” 徐娅把那几万块的装备往地上一丢，半死不活地问：“你没上网？” “看电视呢。”吕安安说着，捞过手机开微博。 一个小时不到，#裕盛苏少低调约会田恬，前奥运冠军同行#和#裕盛苏氏兄弟阋墙#的消息就刷上了话题榜，连带着#江阳集团千金脚踏两船#的旧话题也又被翻了出来，压在话题榜最后一位。 正值田恬主演的电影即将开机，关于她和男主的绯闻其实已经炒了一段时间。 如今抛了男主来约会电影制作方的公子，不可谓不是爆炸新闻。 该戏的男主是个当红小鲜肉，粉丝主体乃蕴藏着洪荒之力的中二少女，一看自家正主被弃，自是群情激愤，在田恬的微博下沉痛讨伐。好在苏扬没开微博。 却也有部分墙头草，被苏扬的颜值和水军蛊惑，在新主和旧主之间徘徊。 吕安安俩眼瞪成了铜铃：“这什么情况？去打个球而已，你不会真把王老五丢了吧？” “不知道。”徐娅洗了脸换了睡衣，看也没看一眼吕安安的手机，自己坐在书桌前发愣。 “不知道？那，这……” “顾不上吧。因为林思涵的车祸牵扯出一堆人，加上安然的恶劣围标事件，裕盛集团的股价已经跌了好几天了。蒸发好几个亿啊，苏老爷子总不能坐视不管。” “哎呀，我知道这个。我是说，他们只是炒绯闻？依你看，有没有可能假戏真做？你感觉这个田恬看苏扬的时候，有没有……哎呀算了，你个迟钝的，当初林整容都欺负到头上了还没发觉，我估计就算田恬对王老五有觊觎之心，你也看不出来。唉……等我忙完了手头的项目，请了年假咱们去趟五台山吧。你今年吧，一犯太岁，二犯小人，需要去拜一下。”吕大仙口中念念有词。 徐娅咬了咬嘴唇：“不是，安安我在想，我这几天是不是想多了？像苏扬这样的人，家世这么可怕，撩起妹子来又让人简直招架不住，他之前的表白，会不会只是开个玩笑？” “不应该啊娅娅！不就是个绯闻吗？哪家富二代不跟明星搞绯闻？更何况还是为了转移大众注意力。你啥时候这么没自信了？”吕安安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分贝，却见徐娅开了电脑。 “这就对了，要为自己抗争！我认识一个网络推手，你要不要……娅娅你在干嘛？”吕安安简直梳不通徐娅的逻辑。 这个女人开了电脑，却并不是上天涯，也不是上微博，而是开了智联招聘和猎聘网，并打开了q|q上所有猎头的对话框，说：“找饭碗啊。不过安安，简历要怎么写？” 吕安安慌了。 这女人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不高兴了就不理人。这强装镇定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一直觉着徐娅内心强大得堪比一个男人，可现在，她说着“找饭碗”，眼睛里的不安，就像是真的丢了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第21章 失踪 苏扬身份公开，安然公司的丑闻瞬间变成了八卦。 裕盛集团的大公子和二公子，当然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几百万的小项目去围标，但俩人打架却极有可能。毕竟有一个不是亲生的。 于是，各种家产之争的猜测出现在网络各大论坛，网友们脑洞大得都足以去当编剧。 吕安安刷着刷着，发现这些讨论竟然都是可控的——看着一团乱，却并没有真正不利于裕盛的论点出现，她不禁感叹：“媒体界真没有节操”。 徐娅却没有理她。她最近忙着找工作，早就把这一摊破事儿抛之脑后。 她每天除了投简历和面试，就是出去各种跑盘市调。 b城够大，项目够多，她已经跑了一周多，却还没有跑遍一个区。 所以吕安安跟她说“媒体界没有节操”的时候，她说的却是：“市场公司真不容易。之前写报告都是直接把他们的数据拿来用，现在想想，这得多少人出去跑才跑得明白呀。” 吕安安固执地拉回自己的话题：“这个苏扬算靠谱的了。安然的事儿炒得乱七八糟的，网上却几乎没出现你的名字诶。好歹这场风暴里的龙华、安然、林思涵、姚旭、苏扬，都跟你脱不了关系……唉呀妈呀，这么一说，女神，这肯定是有人默默地做了大量的删|帖工作啊，你记不记得那天投标回去，你们办公室啥舆论环境？” 徐娅抱着一摞从各大售楼处淘回来的户型图说：“好在房地局有各项目的成交公示，他们还能抄一抄数据。不过像客户类型、成交片区什么的，还真是只能靠跑。” 吕安安认输了。 徐娅这个偏执狂，要是不想提一件事情，那是打死都不会提的。 何况苏扬已经失踪了两周多。 从上周徐娅失魂落魄地抱着一堆球衣球鞋球拍回来之后，就再没听到过他打电话或是发微信过来。 甚至徐娅雷厉风行地跑去安然办离职的时候，都没有见到他人。 听说连姚旭也没见到。 这炮灰公司，看来是铁定要做炮灰了。 想想苏扬赖着住在这里的日子，那可是天天24小时轮番轰炸，几乎是不能有一刻见不到女神的虔诚。 那才像是追求女生的态度。 要知道，凌宣那个神经病突然跑去非洲做无国界医生，顶着时差压力还天天准时发视频过来。 为了不刺激到徐娅，吕安安每每还得躲到房间里面去。 “那好吧。有啥靠谱的公司吗？”吕安安认输，向来都认得很彻底。 徐娅叹口气说：“有几个公司平台倒是还不错，可惜给的职位都太低了。什么投资专员、策划主管，薪水也不行。再看看吧。” “嗯嗯，不急。”吕安安说着不急，心里却还是有点替她着急的。 既然安然这个兄弟相争的炮灰公司眼看着要垮，徐娅的工作自然也得跟着泡汤。 就算苏扬没失踪，就算他是认真的，以徐娅的性格，也不会甘于做个全职太太，更不可能让别人替她担负那一大堆的房贷。 但从吕安安自己没靠山、没人脉，摸爬滚打出来的经验来看，这些公司给的职位低、薪水少，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毕竟，徐娅虽然名校毕业且身经百战，但毕业也确实才不到五年。 除非直接上级指定，一般的hr在找部门经理甚至专业经理的时候，都会在简历阶段就直接把她筛掉。 然而徐娅今年确实是踩了狗屎运。 吕安安这厢正想着要怎么样安慰安慰她，却听她抱着手机一声惊呼：“yes！吕安安我就说我可以的！” “谁家谁家？”徐娅一直抱着手机刷邮箱，这反应，自然是收到了满意的offer，吕安安猜都不用猜，一把抢过手机自己看，“大|三|元？有个公司叫这个？这老板得是个搓麻将的高手吧？” 也无怪乎吕安安不知道，大|三|元这家公司，规模并不大，项目也还只有个位数，但做的却全都是b城的顶级豪宅项目。 非业内人士，除非是买顶豪的客户，不然肯定是不知道它的。 然而在业内，它已经做成了一个民营房地产企业立足b城的标杆，产品也逐渐成为b城顶豪的标杆。 基本上只要它拿地的区域，用不了两年就会地王频出，房价也水涨船高。 到现在，很多大牌开发商都争相与它同做论坛、同做活动，拉关系取经。 吕安安听完徐娅的解释，不禁笑道：“这公司，还真是个大|三|元，运气好得很。” 徐娅自己做前期的，当然懂得拿地的眼光是决定一家新进企业生死的大事，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运气”二字就能概括的。 大|三|元的老板貌似只有三十出头，是个积极稳健派，公司启用的年轻才俊还不少。 可能也是因为老板的风格，对方才会不介意她的资历，给出了高于市场平台的职位。 而这家公司薪资也是出了名的有竞争力，徐娅觉得很满意。 有点意外的是，这种规模并不大的公司，招经理级的员工，通常都是要见老板的，而徐娅却只面到了开发副总。 看来公司老板是个愿意放权的，这一点也让徐娅很满意。 她之前一直努力找大公司，就是担心很多小公司老板什么都不懂，又一意孤行得很，导致屁股决定脑袋，发挥不出自己的专业水平。 吕安安看徐娅脸上终于出现了好多天没见的笑容，话也多了起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按开了电视想找个综艺节目来放松一下。 却不曾想，屏幕一亮，正是她平日里看的娱乐八卦频道。 田恬新电影的发布会，挽着身边的苏扬巧笑倩兮。 苏扬也穿得像个大明星，一脸宠溺地坐在旁边。 正播到有记者问起两人的关系，苏扬笑而不答，田恬则滴水不漏地回答：“众所周知，我们是好朋友。” 至于是“众所周知”的情侣关系，还是暧昧不清的“好朋友”，则留给记者去大肆猜想、大笔书写，这样才能有争议，也才能热闹起来。 本来，应对这样的问题对于她来说，早就是驾轻就熟了。 吕安安自觉地打算换台，却听徐娅幽幽地说：“没事儿，看看吧。” “啊？” “反正以后也见不着了，当是为这段没开始的感情告个别。”工作定下来，徐娅似乎变得淡定了一些。 吕安安拿着遥控器，换台也不是，不换也不是，只好对着屏幕里一张帅脸开骂：“你说这个人，不打算好好相处就别来招惹。惹完了就跑，算什么男人！” 徐娅没吱声。 屏幕里终于有人把问题抛给了苏扬：“苏先生，有人说您跟姚先生一起运作了一家小的地产顾问公司，想请问裕盛是有打算介入咨询行业吗？” 苏扬一脸官方的假笑：“裕盛旗下一直就有金融咨询服务，我们没有必要画蛇添足。至于你说的那家公司，确实是我出资的。” “是说您出资，但没有介入管理？”这记者也是个执着的，明知道对方刻意在回避这个问题，却铁了心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苏扬表情丝毫没变，一张脸就跟覆了层面具一样：“这家公司运营有些问题，目前面临重组，再问下去，可就涉及商业机密了。” 趁着记者一怔，他亲昵地揽了田恬的腰肢，笑着问旁边的人：“大家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先走？” 狗仔队们好容易抓到田恬和苏扬的合体，哪能这么放他们走，被他这一伸手，又激出了一连串的八卦问题。 之前问安然的那个，已经不知道被挤到了哪个角落。 徐娅有些纳闷：“八卦播报怎么会冒出来一个问财经的？片子拿回去都不剪的吗？” 吕安安嘿嘿一笑说：“以姐姐我的八卦级别，会看那种剪完的所谓新闻吗？这是个爱奇艺的独立视频，是虫虫哥直播的。” 看徐娅还是坐在那里若有所思，似乎并没有在听她说话。 吕安安一把抢过她的手机，熟练地输入密码，说：“纠结啥？就是分手也要跟他说清楚。你不打我打。喂，你要不要这么小女生，还把人拉黑？” “拉黑？”徐娅在她拨出苏扬电话的前一秒把电话抢了回来。 她当然没有把苏扬拉黑。 她从来就没拉黑过任何人。 她甚至不知道怎么拉黑，这个功能向来都不在她的认知当中！ “怎么？不是你拉黑的？”吕安安“腾”地从沙发上跳起来说，“不是你是谁？快看看微信是不是也没了？” 徐娅手忙脚乱地开了微信，打开通讯录，搜索“苏扬”，还真没有！ 回到通讯录，从上往下一个一个找，依然没有！ 回到主页面，她没有删聊天记录的习惯，总是在手机提示内存不够的时候才想起来删一下。 然而，还是没有。 所以这些日子没有音讯，是因为苏扬根本就联系不到她？ “不是吧娅娅，这么长时间你就没发现？” “我……” “唉呀妈呀，女神你这也太骄傲了…… 我……”吕安安居然也无语了，想了半天才说，“要不，打电话解释一下？” 却更没想到徐娅摇了摇头说：“算了。换做是他莫名其妙删我微信，电话拉黑我，我肯定懒得理他了。” “可是这明显不是你做的，这显然是个误会呀！不对，不是你做的，又是谁做的呀？还有谁知道你手机密码呀？” 吕安安都要急死了，这么消极的徐娅她也没见过。 或者说，最近徐娅总是展现出她以前没见过的一面又一面。 徐娅自己也不是没有发现，自从这个苏扬出现，她的自信和锋芒都收敛了太多，做事情开始畏首畏尾，这样很不好。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她不得不承认，她动心了。 就算在十几岁的年纪，她也不曾有过这样的瞻前顾后。 第22章 再遇 新公司有些远，徐娅早上需要比之前早一小时出发，但毕竟是第一天上班，她还是花了20分钟画了个精致的妆容。 当吕安安盯着一头鸡窝，叼着牙刷出来，看到自家明艳动人的闺蜜，不禁惨叫了一声：“搞这么复杂，我的爱心早餐是不是没有了？！” 当然没有了。 徐娅眨巴眨巴眼睛，拎着包包出门。 初冬的b城难得没有雾霾，天气晴好，小风也不凉，吹得人神清气爽。 徐娅心想，这才是生活。最靠谱的果然还是工作。 大|三|元不愧是做豪宅的，公司的装修很有调调，巨大的落地窗配着新中式的家具，天圆地方的装修，以及随处可见的方胜纹小装饰，让整个办公区域都显得高而不冷，气势十足却又藏着些似曾相识的亲切。 徐娅一直喜欢新中式的风格，有时候甚至会想，当初怎么没学个室内设计，糅中西之精华，取西方技术还原东方精魂，肯定比埋头算账好玩多了。 只可惜生在小县城，从小只知道埋头学习，报考志愿的时候也只能听老师的建议，哪里懂得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什么。 及至真懂了，却只能为生计奔波了。 徐娅暗自感叹着，又忙不迭地自我安慰，说这其实也没啥。毕竟，没有前期的各种测算和分析，哪来后期的妙手生花？自己的工作还是很重要！如果没有一个重要的工作，又哪能工作五年就赚到房子？ 副总安心，面试的时候见过，十足的美女，除了管理工作，还分管公司的建筑设计和室内设计，说话做事果断利落，干练得一塌糊涂。 最让徐娅喜欢的是，这女人的衣着品味也不俗。 并没有什么国际大牌傍身，却于细微处，增加了一些极用心的小装饰，显得复古又时尚。 她拉着徐娅挨个儿介绍，三言两语就把每个人的特征描述得一清二楚，让脸盲症重症患者徐娅甚是感激。 公共办公室的尽头是一间几乎透明的办公室，上书“总经理”。 徐娅暗想，这总经理也真是精力充沛，就一层玻璃隔着，上班时间想打个盹都不成了。 毕竟，大早上跑政府部门办手续、大晚上陪同行或者上级单位吃饭，对于总经理来说，应该都是家常便饭了。 安心敲了门。 白清宇早看到了她们，亲自起身来开门：“徐大才女，欢迎。” “白总好。”徐娅光明正大地看过去。 她几乎有点庆幸，这个白清宇算是个为自己代言的，照片经常出现在地产杂志或者财经杂志上，所以这张没什么特点的脸她还算熟悉。 要不然，记不住老板的脸可就悲剧了。 办公室温度适宜，他只穿了一件本白的基本款衬衫，没有打领带，领口的一颗扣子换成了盘扣，不仔细看几乎发觉不了，倒也不显得娘炮。 “白总，公司创始人兼总经理，咱们的项目主设计都是出自他手。正经场合儒雅风趣，私下里业余段子手一个。喜欢请员工吃饭，尤其是加班到深夜的员工。如果你对吃比较感兴趣，应该能跟他谈得来。” 安心依然是颇为犀利地介绍，似乎并没有刻意把他与其他员工区分开来。 真是细节处见真章，果然跟那衬衫盘扣一样，是个儒雅闷骚的。 徐娅向来不喜欢打没准备的仗。 入职前她翻阅了大|三|元自成立以来的拿地情况，得出两个规律——白老板对经济政策吃得很透，只拿发展前景巨大的区域，已经炒起来的热点区域一概不要。 另外，虽然b城已经五环内遍地“豪宅”，但大|三|元只拿三环内的地。 就算在前几年，人们还在信奉“东尊西贵，南贫北富”的风水之说，房企群雄逐鹿朝阳的时候，他也是宁拿南三环，不要北五环，早早在丰台屯了两块地。 到去年，丰台市场突然就疯了一样涨起来，正好赶上大|三|元的项目开始入市，堂堂一个豪宅，居然在开盘当天几乎售罄。 简直就是神话。 这些她之前都有过了解，所以助理拿来的一沓土地资料，她到午饭时间就差不多都翻完了。 下班前，就拿着一页word去找老板沟通思路。 上手之快，让白清宇甚是欣喜。 到了下午，安心突然接了个电话，说宝贝女儿在幼儿园不小心摔了额头，火急火燎地跑去请假。 白清宇于是甩着两条长腿去找徐娅。 说晚上有一场慈善拍卖晚宴，他接了请柬，本来打算拉着安心去赴宴。这安心一走，只好把魔爪伸向了新员工。 徐娅闻言一怔。 她环顾了一下办公室充斥的满满的雄性荷尔蒙，不禁失笑。 然后便爽快地答应了。 还好今天没偷懒，想着第一天上班要给大家留个好印象，特意认真画了个妆。 只是，衣服比较麻烦。 白清宇抬手看了下表说：“还有时间，楼下商场二层东北角，有礼服卖。这是公司的事儿，刷我的卡。” 是谁说过男人掏钱包的姿态是最帅的来着？ 徐娅觉得，这话太tm对了。 想到这老板对新中式的偏执喜好，她迅速地选好一件香槟色改良版的旗袍。 路过一楼珠宝区的时候，又自掏腰包买了对一圈镶了碎钻的珍珠耳坠，这东西不贵，而且使用场合比红宝石什么的要多得多。 徐娅默默地摸了摸信用卡，心想，好在早上出门为了搭配套装，穿了百搭的黑色细高跟，戴了腕表，要不然今天可要破产了。 可又是谁说过的来着？拿人的手短。 所以当得知这活动的协办方是裕盛集团的时候，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苏扬现如今正跟田恬炒绯闻炒的一片火热，这种慈善场合，俩人要是不出现不秀恩爱，那除非见鬼了。 徐娅坐在副驾驶上，一路想着放老板鸽子的借口，却没有一个能在逻辑上说服自己的。 除非现在立刻马上晕倒一旁不省人事。 白清宇一路怨念地开着车，说她一个现代人类怎么能不会开车。 又说算了，开车带个大美人也是雅事一桩。 殊不知，他自己在那里找台阶下，徐娅这边压根就没听进去。 拍卖放在了裕盛旗下一个有点年头的五星级酒店，低调了一点，但好处是四周交通还勉强算好。 工作日的晚上，不至于让大伙儿堵在路上过不来。 白清宇停完了车，看徐娅还一副不在状况的样子，不禁笑道：“徐娅，你不会是没来过这种慈善晚宴吧？” 徐娅撇了他一眼，破罐子破摔，说：“好紧张啊白总，这么高级的酒店都没来过。踩坏人家的地板会不会要赔啊？” 白清宇本来只是揶揄她，却没想到被她堵了个严实，瞬间居然不知道说啥好，干脆当刚才啥都没说过，做了个极绅士的手势说：“徐小姐，请。” 苏扬当然知道徐娅会出现。 他早早跑到现场，东摸摸西看看，简直就是翘首以待。 田恬身边永远都围着一堆媒体，他无聊了就跑过来做会儿戏，可逗记者玩儿居然也变得无趣，他只好再站起来，在酒店周边兜圈子。 直到白清宇的微信过来：“你能遇上这样一个姑娘，也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少废话。人给我带来没？” “带来了。也是你命好。人好歹第一天上班，我本来还愁怎么开口，结果安心有事来不了了。” “哪儿呢？” “地库。你要不要飞奔过来？艾玛，我貌似看到了一颗火热的少男心。” 苏扬放了手机。跑洗手间理了理原本就一丝不苟的发型，吊儿郎当地回了后台。 经纪人已经赶走了记者。 “哟，苏大少这是巡视自家场子去了？”田恬等会儿要开场，这会儿已经开始化妆。 她是开玩笑的语气，可助理小西却听得有些酸溜溜。 谁都知道，裕盛自己办活动，多会选这个酒店，苏扬回这里就跟回家一样，根本就没什么好巡视的。 苏扬心情大好，压根儿没理会她的情绪，拿了包就往出走：“你不提醒我都忘了，这会儿该有一些嘉宾到了，我去招呼一下。” 这次慈善拍卖裕盛只是协办，主办方是国际儿童慈善基金会，所以各行各业的大腕来了不少，作为酒店主人，他也该出去应酬应酬了。 所以徐娅跟着白清宇一进门，就看到一个打扮得人模狗样的苏扬，扯着标准式微笑，站在那里跟一群人说说笑笑。 她不自觉地往白清宇身后躲了一下。 却没躲开。 那个明明身陷重围的人，显然是一抬头看见了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徐娅躲无可躲。 屏蔽电话、删除微信这种幼稚园小朋友做的事儿，被田恬那个心机婊硬安在她身上，本来不是多丢人的事。可 丢人的是，她居然这么久都没发现。 她简直尴尬得要死。 却听那熟悉的清亮的声音说：“来这么晚，你是怕一会儿有展品逼着你买么？” 这话显然不是跟她说的。 果然，白清宇笑道：“说的这么直白，有你苏少在，我当然只是负责蹭饭的。今晚准备砸几个亿啊？” 第23章 真相 趁着白清宇在寒暄，徐娅迅速观察了一下迎面走来的苏扬。 可能是因为预谋好了今晚要抢戏，也可能只是为了配合田恬的出场，他居然化了淡妆。 这本来没什么。 身在大帝都，别说男人化妆，就是变装，徐娅也见惯了。 只不过化了妆还不如不化好看的，苏扬也算是第一人。 因为运动多，平时的苏扬皮肤是紧致而有光的。 但现在，显然上了粉，他整张脸却是灰扑扑的，眼睛也有点睁不开的样子。 但看到眼睛，徐娅也就明白这是为啥了。 苏扬幽黑的眸子依然漆若深潭，却隐约能看到好几道血丝。 “发什么愣呢？”来人一脸遮不住的疲惫，张了张嘴，似乎说了什么。 徐娅在想，跟着明星跑通告果然不是个轻松的活儿，那加班到半夜第二天早上依然神采奕奕的苏扬，竟然搞得这么颓废。 白清宇忍不住推了她一把，笑道：“徐经理这是看到了老东家，激动得说不话来了？” 徐娅这才反应过来，刚那句“发什么愣呢”是说给她的。 她连忙赔笑道：“是呀，好久不见。”也不知怎的，突然感觉有点生疏。 “诶，我说你平时都是怎么虐待员工的呀，怎么我们徐经理见了你，跟耗子见了猫儿似的？”白清宇打趣道。 苏扬捶了他一拳说：“说什么呢？明明就是耗子见了大米，眼睛都亮了你没看见？白总你座位在第二排左手起第三个。” 这明显的逐客令，被他下得理直气壮。 白清宇不禁想抽他。 但还是识趣地说：“好好好，我去认下座位，等会儿好跟你抢拍品。” 白清宇一走，苏扬靠得更近。 熟悉的呼吸就在耳边，徐娅几乎想推开，却又鬼使神差地没动手。 “你……好像很累的样子？”徐娅憋了半天，总算是想了一句寒暄的话出来，好歹打破一下这静默的尴尬。 苏扬还是靠在她耳侧，笑着说：“嗯，最近事情比较多。小公主脾气闹完了？” 徐娅不敢回头看，但她能想象出来，他现在一定是嘴角微微上翘，一脸得意的样子。 她知道苏扬说的公主脾气是拉黑事件，但她又不知道从何解释。 以他跟田恬的交情，她若是坦白说，他能信吗？ 但苏扬却从未有过的温柔，说：“闹完了就把手机设置改回来。最近差不多忙疯了，还得担心你的安全和动向。下不为例，听到没？” 徐娅几乎要被这温柔溺死。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周全的人嘛，有什么说什么，管那么多不得累死？ “苏扬。”她豁出去了一样地脱口而出，“那天在网球馆，田恬说她手机没电了，借我的打了个电话，我没想到……” 她有点担心地看过去。 她向来看不起那种对男朋友的女性朋友虎视眈眈的女人，可现在她感觉自己似乎也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何况他算不算男朋友都还得打个问号。 她不喜欢这个样子。 她也不确定苏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却没想到，苏扬竟挠了挠头，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早该想到的。这倒像是田恬干的事儿。错怪你了。” 他信了。 可是徐娅并没有释怀。 原本，他误以为她幼稚到公主病，却并不介意地来跑打招呼，徐娅还觉得暖暖的。 可是现在，他得知别的女人给他女朋友挖坑，竟也只是淡淡一笑，甚至还袒护对方？ 徐娅不禁扯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问：“苏扬，在你这里，除了工作和家族，还有什么事情是重要的吗？” “有啊。你比家族和工作都重要。”苏扬伸手戳了一下她嘴角的梨涡，深情地说。 趁着她愣神，他又迅速切换到委屈模式，耷拉着嘴角说，“别那么小气嘛。我都要累死了，体谅一下。你看，看我这黑眼圈。” 这简直就是无数男人哄老婆时的惯用情话，和逃避家庭责任时的惯用借口。 却被他说得一点儿都不惹人嫌。 毕竟粉底下面重重的黑眼圈做不得假，眼睛里的红血丝也做不得假。 徐娅瞬间就释怀了。 她翻了个眼白送给他，说：“没有当明星的体质，就别天天跟着明星跑通告。也没见你总在媒体前面蹦跶啊，怎么会累成这样？” “哇，这么关心我？跑去看娱乐新闻了？”苏扬一脸戏谑。 徐娅淡定：“自作多情。屋里住着一个八卦天后，我想不知道你动向都难。” 她才不会承认，自从发现自己手机被人做了手脚之后，她就从吕安安手上郑重接过了302房间的八卦工作，天天下班就泡网上，简直把有生以来所有的八卦时间都要用完了。 苏扬并没有天天跟着田恬到处跑。 而且除了这个，她还发现了一些细枝末节的端倪。 有天晚上天涯突然蹦出来一个标题为《各大地产富二代之外，名校才女辗转其中的秘辛》的帖子。 吕安安眼睛放着光说“这个是不是说你”，结果还没戳开，帖子就被删了。 林思涵的黑贴到处飞，江阳的公关团队忙的要死，基本不会来管这种含糊其辞的帖子。 那么，就只能是苏扬。 所以徐娅当然知道，安然给裕盛带来的危机，可能比预想的还要复杂。 他现在面临的，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个烂摊子。 想起这些，她不禁赧然。 “公司的事情有我能帮上忙的吗？”徐娅一向懂得亡羊补牢。 “你刚换工作，忙得过来？”苏扬笑。 “那要看你苏大少出什么价钱了。反正，只要是人，总归有个价钱不是？” 苏扬笑得无奈，他当然记得，这是他们相识之初自己的原话。 “一看你就不关注股市。安然的事情没什么了，无非就是删删帖，等风头过去了，找个理由解散就是了。但现在有更大的问题需要处理。” 他知道徐娅从来不关心金融市场，尽量长话短说：“前段时间，龙华的股票被人大批量收购，姚旭说服了公司董事会，买了3%，本来只是打算做一个短期的财务投资，股价上去就出手。” “啊，这个我知道。最近美联储加息、人民币贬值，导致股市大跌，地产股是重灾区，这个我听安安念叨过，凌宣好像还买了。所以裕盛这是被套了？” “嗯，好在买的不多，但是你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企业都是资金高周转的，哪儿有那么多闲置资金？所以是融资买的龙华，杠杆比较高。因为这钱用的时间超出了计划，现在每天要支付的利息都很让人头疼。” 徐娅不太懂这些。 但是大学的时候跟着叶昊成修了管理学的双学位，财务杠杆和企业负债什么的还是知道一点点。 难怪苏扬累成这样，原来是忙着拆东墙补西墙呢。 “有找到彻底的解决办法吗？”她问。 苏扬摇摇头：“现在很被动。股票跌了30%，卖是肯定不能卖的。四处挪借流动资金，很容易损伤公司信誉，而且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我在说服董事会，出售一部分非主营资产。但是，这帮老头儿很难说服。” 这是自然，谁也不会舍得放弃手里辛苦养大的产业。 就算它不是主要盈利单元，但如今市场瞬息万变，说不定哪天就变成盈利大头了呢？ 杀鸡取卵这种事儿，不逼到绝路上，本来就不会有人干。 “主要是裕盛自己的股票近期也不好，事情都撞在一起了。买龙华本来就是投机，大伙儿的想法是迅速赚一点来缓解一下集团的资金压力。不过，投机失败自然要承担后果。” 苏扬说的很小声，但他只要一正经起来，就迅速变回那个气场逼人的工作狂。 虽然一身时尚版的修身西装，头发也抓得花里胡哨的，脸上还上着妆，气场却还是一下子涨起来。 徐娅很久没见过他这霸道总裁的样子，几乎有点抵挡不住这骤然出现的压力。 进场的人陆陆续续多起来，苏扬一本正经地跟所有人打招呼，这边没法儿继续聊了。 徐娅示意他忙他的，自己跑去前排找白清宇。 手机“嘀”了一声，她低头去看：散场别跑，有事找你。 说霸道，还真是霸道。 这种场合，白清宇也早就化身交际草，四处转悠着找人说话。 看见徐娅回来了，远远招了个手，示意她自便，也转身去给各路人马打招呼。 徐娅百无聊赖地坐着，顺便观察一下这些生活在b城食物链顶层的人。 大屏幕上在播放援助儿童慈善的宣传片，但会场里并没有人在看。 所有人都像工蜂一样在忙前忙后，见面，短暂地碰碰触角，散开；找到下一个，短暂地碰碰触角，再散开…… 宣传片放过两遍之后，终于迎来主持人的声音：“各位来宾大家好，拍卖将于10分钟后正式开始，请大家尽快就位。” 这时就看到工蜂们像得到了蜂王的指令，开始混乱而有序地移动，到舞台灯光熄灭前，基本已经归位坐好。 第24章 慈善 田恬上场，就算唱的是一首公益歌曲，也一样惊艳全场。 白清宇正仰着头看，不期然被一大束花敲了头。 苏扬站在过道里，拎着一束花说：“出来。” “干嘛？又准备秀恩爱？”白清宇一脸鄙夷。 “上去送花。”苏扬言简意赅。 “去呗~我又不拦着你。” 苏扬不语。 白清宇明白过来，瞪圆了俩眼睛，说：“你是说让我上去送花？，我可不准备抢你的风头。” 苏扬把花往座位上一丢，懒懒地抱胸说：“献殷勤机会就在眼前，你要还是不要吧？” 徐娅好像get到了什么，一双眼忽闪忽闪地看向白清宇。 这个表面淡定儒雅的古风男人，居然喜欢田恬这一款？ 撺掇走了白清宇，苏扬往人家空出来的座位上一坐，就说了俩字：“歇会儿。” 徐娅看他一脸的疲惫不再掩饰，也是心疼，接过了他攥着的手机说：“歇会儿吧。” 就听见身边的人低低地笑。 “笑什么？” “醋坛子。” “你说谁醋坛子？” “谁是醋坛子谁自己知道。” “你给我说清楚。” “你敢说不是？我刚才要是上去送花，你是不是又要往后缩了？” 徐娅没说话。 因为她自己也拿不准。 以前的她从来不懂吃醋是什么。 叶昊成绯闻满天飞，有时候也逢场作戏半夜不归，她从来都没有担心过。更没有忐忑不安过。 但如今……连吕安安都笑话她像个小女生。 她不说话，苏扬也干脆抬着头看着台上。 司仪正举着一件熠熠生辉的珠宝在介绍：“绿色是翡翠最珍贵的颜色，但无色，确实是它最纯净的状态，就好比慈善是人类最高尚的品质一样。尚都珠宝捐献冰种翡翠戒指一枚，以玉石原生的光辉，托起慈善之光，播撒爱的能量，加冕这世间最神圣的事业。起拍价：10万元。” 首拍品就起价10万，看样子今天来的果然非富即贵。 徐娅正暗自感叹，却看身边的苏扬已经举起牌子。 “喂！真的要十万块买个戒指啊？” “是呀，冰种翡翠，正好配你的香槟色旗袍。”说话的人一脸理所当然，然后又附身在她耳侧说，“耳钉不错，不过珍珠不够圆润，摘了吧。” “……”徐娅无语。 她并不是没有想到，裕盛既然参与了这场慈善活动，而且苏扬还亲自出马，那肯定是要出风头的。 所以刚才的大惊小怪，简直就是给了对方鄙视她的机会。 会场中，牌子起起落落，苏扬稳坐一旁看着。 叫价喊道25万，举牌速度终于慢下来，三三两两的牌子也越来越犹豫。 苏扬站起来，手里的牌子微微举过头顶，淡淡道：“30万。” 一束追光下来，站得笔直的人浸在光里面，整张脸写满“男神”二字，就连之前看着抓得油腻腻尖刺一样几乎可以拿来当武器的头发，也突然变身加分项。 徐娅恍恍惚惚地听着台上落槌，心想，你妹，妥妥的偶像剧情节。 然而这只是刚开始。 后面的拍卖简直就是五花八门。 大明星范颖颖的儿时照片被8万元拍走；密藏法师的国画被10万元拍走；玛丽莲梦露当年的一缕金发被拍至17万；而乔布斯当初对ibm竖中指时穿的夹克则叫价至21万才落了槌。 这哪儿是一场慈善活动？分明就是一场明星和富豪们拼富的大party。 徐娅看得无聊，想起来自家新老板上去送完花竟然也没回来，不禁问：“你又把白清宇支到哪里去了？” 苏扬嘴角一耷拉，委屈道：“哎呦，只认新东家。” 收到徐娅一记白眼，这才乖乖回答：“一会儿他要跟几个企业家和几个明星一起，带队夜跑奥森，这会儿应该是去换衣服了。” 原来今年的慈善夜加入了夜跑环节，一个新上的运动app，融了不少资，在今晚开启捐步数的活动。所有参与活动的人加起来，每跑一万步，他们就捐出一双运动鞋给贫困地区的儿童。 徐娅觉得这个人真是给不得好脸色。越是不理他，他就越是贴上来。 “你们这些人还真是不接地气，对那些贫困小孩来说，温饱都没有解决，还考虑什么运动呢？再说了，人家每天走十几里山路上学，可比你们这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运动量大多了。送一双一千块的运动鞋，还不如两套冬衣来的划算。” “诶，有道理诶。”苏扬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徐娅心道，废话，姐姐我向来有道理。 然而徐娅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从来都没有捐过款、捐过物的人，还是不要嘲笑别人了。所以她换了个话题说：“你怎么不去跑？” “去啊。”苏扬一脸痴汉相，盯着徐娅看。 “我就说么。有风头不出，裕盛不是白协办这次的活动了？” “果然是精打细算的好媳妇儿。” 徐娅继续无语。 好几分钟过去，台上的拍品又少了一个。 徐娅忍不住问：“那你还不去换装？” “换啊。”苏扬回答得挺快，但人还是坐着不动，就像是钉在了椅子上一样。 眼睛也像是黏在了徐娅身上。 徐娅终于受不了他火辣辣的目光，一把推开他的头，说：“你脖子不酸吗？这会儿要是有狗仔拍到，你的人设又得再崩坏一次。” 苏扬一脸无所谓，说：“崩就崩吧，反正也不是没崩过。这么多天不见，还不让我看看？” “你还要不要去跑步？”徐娅一语中的。 苏扬这才恋恋不舍地站起身走开。 徐娅觉得后背都是一片细细密密的汗。 真的是一块牛皮糖啊！ 然而这牛皮糖，看起来似乎很好吃的样子。 到真跑起来，徐娅才发现这天晚上的阵容简直强大到不行。 不仅裕盛这样的大企业纷纷出钱出力，田恬、范颖颖这样的一线明星加盟献艺，许坤和王佳蕊也被苏扬薅过来帮忙，还带来一帮体育明星前来助阵。 苏扬意气风发地跑在最前面，一身布料极省的运动装，更显得他手长脚长，配合之前帅气拿下珠宝时的造型，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徐娅翻出手机给吕安安发微信：“碰上大魔王了，误会解除。” “啊！你在裕盛酒店？” “废话。” “哇塞，女神，上班第一天就代表公司出席这样的活动，你们新老板对你也是够好啊。当心人家意图不轨呀。” “你嘴里能不能有点儿好词儿？我这新老板似乎跟苏扬很熟。”徐娅说到这儿，忽然想起苏扬刚才说担心她的安全和动向，难道……？ “不过娅娅，这个苏扬太耀眼了，你可想好哈。” “啥？” “看微博直播间啊。你以为我为啥一听你见到了他，就知道你在裕盛酒店的？” 本次慈善拍卖的微博直播间，简直已经搞不清主题。 几乎没什么关于儿童慈善的信息，就连几家出血提供拍品、为了给企业做做宣传的供方，也被一众外貌协会的女人或者小女孩的口水淹没。 弹幕成了重灾区： “苏扬苏扬苏扬~” “老公看我~” “我要给你生猴子~” 类似这样的言论几乎覆盖了整个画面。 徐娅赶紧退出来，这简直太可怕了。 好在跑步不过是个噱头。 苏扬跑完第一段，把接力棒交给下一段的领跑白清宇，衣服也不换，就带着一身的汗味儿回到会场。 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为了稳定局势，老爸安排姚旭和他一同出席慈善拍卖会，拍下最后一件压轴的天价古董拍品，再高调转赠博物馆，从头到尾兄友弟恭，演给媒体看，维护裕盛集团的声誉。 苏扬虽然打心里不太愿意，但若不是他为了维护徐娅而跟姚旭撕破脸，放弃了安然，也不对导致裕盛信誉受损，股价大跌。 所以他咬咬牙就答应了。 姚旭本来就因为提议购买龙华股票，而在集团内嘘声一片，现在有机会树立个正面形象，当然也是求之不得。 徐娅全程看着两人一派和谐，几乎被雷得外焦里嫩。 这些豪富子弟，简直个个都有拿影帝的演技。 晚宴上觥筹交错，苏扬都在人群中穿梭忙碌。 徐娅就心不在焉地跟着自家新老板，与各大同行或者资本方寒暄问好，说些有的没的。 好半天，终于找了个借口走开。 站在露台上刷网页，裕盛成为此次最大捐献方，加上水军和自来水的大肆炒作，集团形象值蹭蹭上涨，就连与裕盛旗下的白山水合影po照，都成为网络一时热点。 “活动很无聊么？你怎么一直盯着手机？”白清宇擎着两杯鸡尾酒过来，递给徐娅一杯。 她伸手接了。 晚风吹得人没喝酒都感觉有些醉。 徐娅问白清宇：“是不是苏扬推荐我去的大|三|元？” “是啊。前几天一起打球，说起我那儿正在找一个经验丰富的前期策划，他就推荐了你。不过我当然也是考察过的。你完全符合这个岗位的要求，不用多心。”白清宇并没有否认。 “哇，忙成这样还有空打球。”徐娅也是真心佩服苏扬的时间管理。 “是呀，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自己上网曝光身份，这么多年苟且偷生隐藏身份的苦心，都白费了。” 白清宇看出苏扬和徐娅关系不一般，说话也就没什么忌讳，尽捡着不好听的词儿说，却显得更亲昵。 徐娅却是惊了。 苏扬身份暴露的过程，她和吕安安几乎是全程围观了的。 她当然清清楚楚记得，当时林思涵车祸讨论的热烈，扯到了叶昊成，也顺带让她躺了枪。 吕安安本来还说帮着删删|帖子，或者披马甲打口水战呢，结果就因为苏扬身份暴露，话题瞬间就被扯走了。 所以他居然是故意暴露的吗？ 第25章 生日快乐 晚宴结束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徐娅婉拒了白清宇送她回家的提议，站在露台上等苏扬。 她第一次认真凝视这么晚的城市中心。 露台下，整个城市的灯火亮成一片，街道上的车流如织，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城市已经自己进化成一台永动机，只是生活在其中的人，不知道能不能跟得上它的节奏。 短短几十天，业界黑马安然已经无力回天，新生力量龙华地产遭遇了恶意收购，就连裕盛这这样的大财团，都因为不小心做错了一个决策，而陷入极被动的僵局。 徐娅在想，可能是因为自己以前只埋头于一亩三分地，不曾接触过商业市场，所以不知道吧？ 商业世界应该一直就是这么残忍的吧？ 要不然，苏扬怎么会那么淡然，一副兵来将挡、成竹在胸的样子？ “站在这里不冷吗？”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徐娅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只穿一件改良的旗袍，在初冬的冷风中站了许久，露在外面的膝盖几乎已经冻僵了。 苏扬脱了外套披在她身上，说：“进去吧，里面都开始清场了，我送你回家。” 他的声音不再清冷，甚至有些暖暖的，但徐娅却发现，好听的声线，变得有些哑。 摸了摸手里一直握着的白开水，她用嘴唇试了试，还有些温度，递给他说：“嗓子都哑了，你今天是说了多少违心话？” 苏扬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接了水，仰脖一口气喝光。 徐娅盯着他上下滑动的漂亮喉结，心想，难怪裕盛水军一带动，网上那些女人就花痴成那个样子。 “喂！好看也不是这么看的，吓得我差点把水喝进气管里。”扬了扬手里的空杯子，苏扬单手搭到徐娅肩上，揽着她回厅。 达官贵人们已经离开，宴会厅里如今只剩一片狼藉。 满地头皮屑一样的名片、雪白桌布上洒了一摊的红酒，儿童公益广告的kt板撕除后留下一片一片破裂的白。 也许这才是这个城市最真实的一面。 然而，这真实也只是存在一小会儿。 承办活动的公关公司效率很高，非酒店所属的东西被迅速撤走，一群小孩儿已经在打扫战场。 徐娅和苏扬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个蕴满了怒气的声音：“苏扬你给我站住！”。 她几乎吓了一跳。 苏扬却嬉皮笑脸地走上去：“哟！大明星还没走？” “说好的上台送花呢？”田恬理直气壮地质问，全然忽略掉了被苏扬揽着的徐娅。 苏扬也毫不避讳地说：“嗨，咱们换个地儿炒作也是一样的嘛！我这正主儿来了，再秀，该给我写休书了。” 徐娅知道，他挡着田恬的面这么维护自己，明摆着是告诉对方她的破坏计划已然失败，希望她能收敛一点。 所以她也配合地赖在他怀里没有动。 但她却不知，在田恬看来，这无异于赤|裸|裸的挑衅。 “这话说的，好像我欺负你这正主儿一样。” 田恬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久，情商高的盛名也不是自己吹出来的，她不闹不怒，只淡淡地看了徐娅一眼，一身御姐范儿地笑着说：“放心，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绝对不是靠男人的。何况这个人我从小玩儿到大，要有兴趣早就拿下了。这回呀，就是为了帮他的忙。” 徐娅看她没事儿人一样，就好像在她手机上做手脚的事儿根本就与她无关，心里也是个大写的服。 难怪她的电视剧演一部火一部，这演技果然非一般。 但田恬却并没有就此打住：“不过，苏大少如果觉得这样的炒作没意思，大可以直接叫停。中途换个猫猫狗狗上来送花，又是几个意思？” 苏扬听不下去了，语气开始有点不快：“怎么说话呢？” 白清宇是他推上去的，虽然她这出言不逊并不会传到他耳朵里面去，但这话实在是太不像话。 如今的b城，恐怕还没有第二个人敢称呼白清宇为“猫猫狗狗”。 田恬依然理直气壮：“我说错了？那白清宇在地产界是什么人物我不管，我只知道在舆论圈儿里，他就是一文不名。我新戏马上就要上你不知道？我本来有炒作计划你不知道？为了配合你苏大少转移大众关注点，已经把男主的粉丝都得罪完了。你现在中途给我撂挑子，我今晚的活动完全没有炒作点你知道吗？” 她几乎把苏扬都堵得说不了啥。 白清宇虽然也堪称b城青年才俊，但大|三|元的资产估值还不至于让他跻身b城四少，加上相貌平平，行事又比较低调，基本上地产圈外的人，都不会知道他是谁，影响力比苏扬不是弱了一个层级。 这样一来，微博头条就会被#范颖颖李玥慈善晚宴大发狗粮#占据，而她，只能用一个#田恬献唱xx慈善#的平淡无奇的话题，退居二位三位，甚至更靠后。 苏扬也是个知错就改的，一本正经致歉说：“好吧。这个问题我确实忽略了，尽快给你补上。” 田恬这才转怒为笑，说：“没事。给你补漏这事儿，我也不是第一回干了。走吧。” “走？去哪儿？” “给我补新闻呀！我已经让人备好稿子了，标题就是《拍卖会上不献花，苏扬晚宴后放大招》，我就不信压不过那一对发廉价狗粮的。” 徐娅简直惊掉了下巴。 无数次看着公司负责后期营销策划的同事，为了制造一个话题或者事件，一堆人抓破了脑袋苦思冥想，最后也不一定能为自家楼盘刷来多少存在感。 但眼前这个女人，信手拈来，就是一篇点击过可能过亿的稿子。 底线这种东西果然是大杀器，人红也果然是有理由的。 只可惜，这一晚上，怕是白等了。 苏扬果然犹豫了，但也就是那么几秒钟，他揽了揽徐娅的肩膀，说：“今天真不行，我有事儿要跟徐娅说，等我一晚上了已经。” “那就现在说啊。”田恬一脸无辜。 “……” “哎呦，我怎么给忘了，我在这儿肯定不方便。正好我去换个妆，你们抓紧说，我让助理给徐娅叫个车，这么晚了还是打个熟车安全一些。”田恬说完就走。 还真是周到又贴心，叫人无法拒绝。 “田恬。”但苏扬却还是拒绝了，“今天真不行。明天，你要炒啥，我都配合你演。” 田恬站住了，却并没有转身。一个站住不动的背影里也解读不出来什么情绪。 苏扬继续说：“裕盛的困局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有正经事需要找娅娅帮忙。” 他这话简直说的谁都不得罪，对于田恬，用公事推脱，对于徐娅，用昵称安抚。 “好呀。”田恬倒是识大体得很，她优雅地转过身来，大方地说，“既然这样，今天就放你走。” “谢谢。”苏扬苦笑。明知道这姑娘从小得失心就很重，自己还跑去招惹她，又能怪谁？ 田恬嫣然一笑，说：“不过，你刚才说，我要炒什么，你都配合我演。你可当心食言而肥呀。” 她这画风转移太快，突然像个小女孩儿一样的神态。 苏扬几乎没有意识到其中的陷阱，脱口而出：“我什么时候食言过？” “刚刚啊，说好上台送花的。”田恬一脸委屈。 徐娅简直看不下去。 这女人要不是来抢男人的，她就不姓徐！ 终于得赦。 出了酒店已经过了午夜12点。 情绪一放松下来，徐娅作为一个作息良好的纪律宝宝，眼皮已经开始疯狂打架。 却是苏扬，盯着一对熊猫眼，还是精神奕奕的样子，说：“看田恬那个样子，又不知道会想出来什么幺蛾子。先说好了，到时候你不许吃醋。” “我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徐娅有些心虚。 “当然不是。我这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么？”苏扬笑道，“要是困了你就先眯一会儿，到家了我叫你。” “我还是陪你说说话吧，您这疲劳驾驶，好像比我更容易睡着。”徐娅说完才想起来正事儿，问，“不对呀，你不说找我有事儿，才让我别走的吗？” 苏扬吃吃笑了两声，专心地开着车，没说话。 “吃错药了？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可要到家了哈。”午夜的b城，快速路终于成了名副其实的快速路。眼看着快到了住处，这人却还没个正形。 苏扬腾出一只手，抓了徐娅正准备躲的手，说：“送女朋友回家，还不是大事儿啊？” “……” 苏扬看调戏成功，这才说：“嗯，是有个好事儿，跟你分享一下。” “啥？” “你既然查了之前陷害你的是谁，想不想让他马上栽个跟头啊？” 徐娅眼前一亮：“你是说姚旭？” 苏扬嘴角一弯，说：“结合这段时间的网络舆论，姚旭追求林思涵，你应该也猜到了吧？” “嗯，猜到一点。” “嗯，林思涵为了帮叶昊成，利用他游说裕盛买龙华股份，才酿成这次的大错。” “你当时没阻止？” “当时？当时安然的屁股还没有擦干净，我天天不是赶田恬的通告，就是逛各大论坛，忙得腿儿都要断了，哪里顾得上关注公司的财务投资？虽然听说一点，也只想着他是急于立功，却没想到他是受人蛊惑。更没想到美联储突然加息。不过，也蛮有意思，姚旭如今在集团内遭到大片质疑，快没人理了。怎么样？出气了没？” 徐娅确实感觉憋在胸中许久的一口恶气总算是出了，一瞬间睡意全无，说：“真是善恶必有报。不过，你比我高兴才是吧？他倒台，就没人跟你争家产了。” 苏扬不置可否，只是把车停在路边，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枚熠熠生辉的冰种翡翠，说：“生日快乐！” 徐娅简直风中凌乱。 他知道她生日并且记得这件事儿带来的惊喜，完全被这30万块一枚的生日礼物带来的惊吓取代。 苏扬看她又化身一只呆雁，径直抓过那只躲闪的手，给她戴上，说：“冰种翡翠，正好搭配你这个旗袍美人。下车吧，前面巷子里这会儿肯定又停满了车，咱们溜达回去。” 次日一早，阳光晴好。 吕安安如往常一样，顶着一头乱发，眯着眼睛去砸洗手间门，之后就被吓了一跳。 她当然没想到会砸出来一个已经穿戴整齐的苏扬。 八卦的眼睛迅速地扫视客厅的沙发，几乎可以肯定上面没有被人躺过的痕迹！旁边的睡袋也叠得整整齐齐！ “早啊，安安。”苏扬最近脸皮越来越厚，被撞破了也不显尴尬，学吕安安的样子眯着眼睛打招呼。 吕安安一扭身，“嗖”地闯进徐娅房间，色眯眯地问：“寿星你这是被扑了？” 徐娅没好气地说：“扑个头啊，你上班迟到了，要不要去洗漱啊？” 她昨天睡得太晚，早上闹钟响了两回她才勉强醒来。这一睁眼就看到一只张牙舞爪的吕安安，确实是被吓了一跳。 但更加让她恼火的，却是吕安安提的问题。 苏扬这个人设飘忽的男人，昨天好死不死跟回来，放着睡袋不睡，软磨硬泡非要往床上挤。 待她好容易红着脸答应了，人家却径直爬上来睡了！睡了！！ 徐娅看着他卸了妆青青的眼圈，也不忍再打扰，可恨自己辗转半天才睡着。 “……”吕安安甩了个难以置信的表情，翻着白眼出去了。 走到门口，迎面撞上理直气壮的苏扬，吕安安忍了忍，把小s式的问话咽下去，朝洗手间奔去。 “还不起床？上班要迟到了。”苏扬站在门口，一副嫌弃的口吻。 徐娅一个枕头扔过去，笑骂：“要不是昨天等你等到那么晚，我早起了！罚你买早餐去！” 其实她在想，这个人昨天分明那么疲惫的样子，只不过睡了五个多小时，怎么就这样神采奕奕了呢？简直……不是人…… 苏扬紧了紧本来就很紧的领带，拽拽地说：“早餐在厨房，来不及陪你吃了，再不走这门口又要堵成一锅粥了。” 他顿了一下，还是说：“最近可能会比较忙，没什么时间见面，你乖乖的。” 其实昨天聊起裕盛的事儿，他说了最近会强制出售一些不重要且利润不高的资产来解决融资问题，徐娅就猜到他又得忙得底儿朝天了。 她本来还想着要不过去帮忙，虽然她只能做一些地产方面的分析，但好歹比干坐在一边看着强，至少会安心很多。 可是又想想，自己一点斗争经验都没有，那裕盛现在就好比是个明刀暗枪的龙潭虎穴，动辄就会被人抓到把柄，还是不要去添乱的好。 所以她破天荒地乖乖点了个头，说：“好。你好好吃饭，注意休息。” 这几乎是句废话，可她知道，对于现阶段的苏扬来说，这句废话的实现难度还是很高。 果不其然，苏扬无奈地笑笑，说：“我尽量。走了。” 徐娅看看表，手忙脚乱地起床洗漱。 厨房的微波炉里，放着楼下麦当劳的外卖早餐。 徐娅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这个人没有为搞个浪漫牺牲宝贵的睡眠；还是该无奈，这人不知道她更喜欢中式早餐？ 但不管怎样，爱心早餐下了肚，胃部涌起的气血总算是叫醒了混混沌沌的大脑。 徐娅草草吃了饭，收拾停当去上班。 新工作压力还是挺大。 这种创业不久就开始跟业界老大哥们称兄道弟的企业，节奏之快毋庸置疑。 徐娅迅速调整状态，开工干活儿。 但低调这个东西，似乎已经永远地跟她saybeybey了。 一个上午还没过完，两束夸张的鲜花前后脚儿地送进办公室。 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里面塞了张什么都没写的桃心卡片，她猜应该是苏扬送的。 但另一束，却让她有些怔。 15朵黄玫瑰搭配着风信子，卡片上只有一个“生日快乐”。这个，却是谁？ “叶昊成呗。15朵黄玫瑰搭配风信子，花语就是道歉。除了他，最近还有谁干了对不起你的事儿？”徐娅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吕安安正在翘着脚嗑瓜子儿。 “他其实也没对不起我啥。” “我去，女神你心真大。” “本来就是。”其实事情过去这么久，徐娅早就释怀了，回头想想自己也不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比如说，这么多年明明对他优柔寡断的缺点很介意，却一直没有说。 “那你自己猜吧，看还有谁知道你今天生日，而且赶着道歉的。我要跟我家凌大院长视频去了。拜拜。” 吕安安一撂挑子，徐娅也懒得再去想，起身下楼吃午餐。 大|三|元的食堂实在地产界之良心，总厨是某五星酒店高薪聘来的，掌勺的大厨们也都各有特长。 徐娅在来之前就听说过，在这里上班，每天都不需要发愁“今天吃什么”这个世纪难题。 然而今天刚出电梯，徐娅就知道食堂是去不成了。 叶昊成笔直地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看她出来，一下子站了起来。 却没往前走，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徐娅跟同事说了个抱歉，便一个人走上前去，笑道：“有事？” “我……”叶昊成吞吞吐吐地说，“其实也没什么事。生日快乐！” 徐娅心道吕安安你果然是大仙儿。 面儿上却也只能淡淡地回答：“谢谢！黄玫瑰是你送的？” “嗯。”叶昊成欲言又止。 徐娅看了看表。 刚才跟吕安安聊天已经花掉了一部分午休时间，她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可以用来吃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徐娅可不想就这么跟他耗着，于是开门见山：“有什么事儿就说吧。你可别告诉我，特地跑一趟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个生日快乐。” “可以一起吃个饭么？”叶昊成支吾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 却没想到徐娅答应的极其爽快：“好。” 附近的写字楼很集中，每逢中午，楼下的餐厅基本上都是一大堆人在等位。 徐娅才第二天上班，不想给新老板留下个迟到早退的印象，便问也没问，直接带叶昊成进了必胜客。 “不好意思哈，我时间比较紧。吃快餐吧。” “哦，都行。”叶昊提线木偶一样跟在后面，间隔好几秒才回答。 直到徐娅点完餐，叶昊成全程皱着个眉头，明显的心不在焉。 徐娅熟悉他这个有话说不出口的样子。她想了想，问：“你找我，是想说公司的事？” 叶昊成紧绷着的状态瞬间松了下来：“娅娅你果然聪明。” 废话。 龙华现在危机重重，他作为即将接班的少东家，哪有心情忙别的？ 但徐娅也只是遗憾道：“不好意思，我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 龙华在她刚刚立功的时候，以那样的态度解雇她，她还没那么大的心胸，在它遇到困难的时候以德报怨。 更何况，她也并不懂资本市场——如果懂，现在可能已经跑到裕盛去了。 叶昊成还是说不出口。 饶是来之前对着镜子练习了好几百遍，看到她，他也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小食和沙拉已经送上来，徐娅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举起刀叉就开吃。还跟服务生说了一句：“麻烦披萨快点儿。” 就当叶昊成只是烦得慌，找个地方来躲躲清静吧。 直到披萨送来，叶昊成才艰难开口：“娅娅，你现在是不是跟苏扬在一起？” 徐娅咬着半块鳕鱼条，怔了一下，原来他来找她，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想到林思涵去勾搭姚旭，拉着裕盛下了水，她不禁感觉嘴巴有些苦。 但她还是细嚼慢咽地吞下嘴巴里的食物，才点点头说：“算是吧。” “算是？”叶昊成不明白。 “嗯，还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进展。你想让我找他帮忙，对抗恶意收购龙华的自然人股东？”徐娅如果再猜不出来，她就不是情商有问题，而是智商有问题了。 也难怪他拐弯抹角地说不出来。 “娅娅，我知道这个请求很混蛋。”叶昊成灌了一杯冰水，才说，“但是我现在真的没有办法。那个叫曲清的自然人，查来查去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目的，就是疯狂地买买买。大盘最近又不好，他就更嚣张地抢低价筹码。这样下去，龙华只能易主。” “所以你就让林思涵去游说姚旭，把裕盛拉下了水？”话一出口，徐娅就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竟鬼使神差说出这么刻薄的话。 说实话，以叶昊成优柔寡断的秉性，他似乎还想不出来这样的手段。 就算真做了，他心里必定也是过意不去的。 果然，叶昊成猛地瞪大了眼睛，说：“我没有！是思涵她自己……罢了，总之这事儿是我不对。虽然不是我的意思，但是我也该拦着的。” 话已至此，他也顾不得脸皮这种东西，豁出去了一样说：“不过娅娅，裕盛既然已经被牵扯进来了，股价一直跌，他们想必也不会好过。资本市场，意气用事没有用的。” “所以呢？”徐娅有些无语。叶昊成这无异于“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死了你也活不了”的说辞，算是威胁？ 这在谈判场上太常见，也是她一直比较反感的谈判技巧。 “所以，我希望能跟裕盛达成合作。”叶昊成干脆彻底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徐娅低头啃披萨，听他继续说。 既然要合作，接下来当然就是谈利益。 “首先，裕盛本身也有地产模块，而且做得还不错。如果一定要有人来收购龙华，我想，选择裕盛总好过选择一个身份不明的自然人。” 徐娅“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其次，对于裕盛来讲，低价收购一个龙华，也许短期会出现资金吃紧的问题，但长期看，龙华好歹也是个优质资产，盈利能力你是清楚的。长期看，他肯定是赚的。” “嗯。” “最重要的一点，最近大盘一直在跌，裕盛为了降低成本，本身也一直在补仓买龙华。可是他持股已经将近5%了，如果再这样买下去，就该发公告了，很麻烦也很被动。还不如谈个合适的价格，彻底收购，持股量超过那个曲清，双方也就都安全了。” 徐娅听完，正好吃得差不多了，她放下刀叉，也公事公办地说：“你的对策，叶董事长同意？你要知道，卖了股权，叶家就做不得龙华的主了。” 那女人古板又固执，吃不得半点亏，何况龙华毕竟是她一辈子的心血？ “嗯。这个我已经说通了。被那个曲清买了，叶家一样做不得主，而且更被动。”叶昊成叹了口气。无论大小事，这是他第一次说服老妈吧？可知有多么艰难。 男人，果然是要在跌倒中才能成长。 徐娅放下刀叉，说：“既然这样，出个方案吧。我帮你传话。” 叶昊成一怔。 眼前的女人，还是那个眉眼如画，闭嘴的时候嘴角有两个小梨涡的徐娅。 但又有什么东西完全不一样了。 她变得人淡如菊，而不再像过去，万般情绪都摆在脸上，动辄就被身边的事情影响了心情。 知道徐娅好整以暇地翻出钱包准备付账，叶昊成才突然醒过来一般，抢先递给服务生一张卡，说：“麻烦结账，没密码。” 徐娅也没跟他抢。 叶昊成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我已经找过苏扬了，方案他应该也看过了。” “哦？”想想也是，都是同行，而且以叶家的人脉，想找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徐娅不禁失笑：“既然已经见到了，又何必还来找我？” “他没有表态，可我现在等不起。”说起这个，叶昊成有些不悦。 这样低三下四地求人买了自己，毕竟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儿。 徐娅有一点点动摇。 按理，她并没有在裕盛工作，甚至连安然也已经离开了，这事儿她根本就管不着。 但这个样子的叶昊成，却也让她不知道怎样拒绝。 “好，我帮你问一下。但是，也只能问问而已。”她拿起手机，拨了号码。 苏扬接的很快，她分明听到他在电话那头说“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然后便是起身的窸窣声，和他懒洋洋的声音：“这么快就想我了？午饭吃了吗？” 徐娅“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怎么了？无精打采的。”苏大少还挺敏感。 徐娅老老实实问：“叶昊成找过你？” “他去找你了？”苏扬依然是懒洋洋的。 他向来都很懂得偷空休息，最近忙成狗，整天都紧绷着的神经，也就只有这会儿可以稍微放松一下。 “嗯。”徐娅咬了咬嘴唇，问，“那他的方案你看过了吗？” “当然。”苏扬听着她犹豫的话语，不禁想逗逗她。 他的声音不再懒洋洋，但也并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只是平平稳稳，像在说一件并不重要的事。 徐娅本想着他会直接说结果，但他说完那两个字就没再吱声。 她多少有点心虚，为了帮前男友挽救公司，让刚勾搭上的现男友砸重金——不，是天价，不，她几乎找不到词儿来形容“几百亿”这个数字——这事儿怎么看都显得挺不合适的。 她看了眼一边低着头吃东西的叶昊成，有点忐忑。 一阵尴尬的沉默。 叶昊成显然也知道这个理儿。 他抬眼看了一眼冷冻中的徐娅，继续埋头苦吃。 徐娅想了半天，觉得反正已经到了这一步，干脆破罐子破摔，嘻嘻笑着说：“我就是帮着问问，人家考试考完了，什么时候放榜？” 这反应出乎苏扬的意料，却让他很愉快。 她不像他以前认识的任何一个女人，在他面前，她依然真实而爽快，没有患得患失，没有精打细算，更没什么需要他防御的心机。 他不禁嘴角微扬，笑道：“你说了算。” 徐娅听他口气，也发觉他实际并没有在意，方才不过是在逗她，也忍不住笑道：“哎！我可不懂这个。你要让我做决定呀，我就把裕盛卖掉，然后去环游世界。” 说这话的时候，她言笑晏晏，眼睛微微眯起，嘴角的梨涡一跳一跳。 苏扬被她的脑洞雷得外焦里嫩，连连讨饶：“别啊少奶奶，您要环游世界我陪您去，家当可不能卖。” 徐娅想象着他入戏的样子，又看了看表，说：“好啦，我上班要迟到了。反正这事儿我不管，怎么做合理你就怎么做，告我个答复时间就行。” “嗯。我们正在开会讨论这个事情。一会儿下午我找他。”想起那边儿还有一堆人等着，苏扬也意犹未尽地收了调笑之心，对着落地窗的反光，稍微调整了一下状态。 “好。那你记得吃午饭。” 徐娅收了线，起身道：“他说下午给你回电。我还有8分钟上班。” 上班时间总是嗖嗖快，徐娅奉命算账，大|三|元正在看的一块地位于永安里南侧，二环内长安街旁的位置，算了一下午。 其实这地都不用算。 这附近的房子，单价已经突破15万/平米，而出让方要的价格，竟然仅仅是周边新成交地价的一半而已。 明面儿上的原因是，这地被对方屯了许久，产权有些短了。 但这年头，能在这样的位置抢占一套房子，是多少富人心中的梦想？ 真不知道这出让方的脑袋是被哪扇门给挤了，放着巨额的利润，自己不做。 以及，这白清宇看样子也是个手眼通天的。 这样的地，不是谁都能遇上。 徐娅拿着测算报告，打算去敲总经理的门。 却被秘书拦下，说白总这会儿有客。 正想着去楼下溜达一圈，休息一下辛苦半日的颈椎，却听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从中走出，步姿款款，笑靥如花，却在看到徐娅的一刻愣了：“徐娅？你怎么会在这里？” 徐娅也愣了。 昨天才把白清宇称为“猫猫狗狗”的田恬，盛装打扮前来拜访，不是自己打脸？ 但田恬却一点也不尴尬，转向身边的白清宇说：“白总真是雷厉风行，安然刚出事，就把苏扬手底下的人尖儿掐来了。” 白清宇笑得腼腆，说：“那必须。这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徐经理这样的人才，我不抓紧抢，岂不是傻？” 说完他又转向徐娅说：“稍等我一下，我去送一下田恬。” “行了快别送了。都来几回了，我还能丢了不成？徐娅找你肯定是有事儿，看着就已经等半天了，你快去忙吧。”田恬一边儿说着，跟徐娅点了个头就往出走。 白清宇也不好勉强跟着，只好说：“那小苗你帮我送一下田总。” 秘书小苗闻言跟去，白清宇才说：“测算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已经算完了。利润率高于15%，这地可以拿。”徐娅说着递上报告。 白清宇接了报告，笑道：“徐大才女真是神速。” 他一边翻看，一边走回办公桌坐下。 徐娅跟着进去，想了想，没有关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有淡淡的anaisanais香水味儿，跟刚才田恬走过时的味道如出一辙。 看样子那女人在这里呆了蛮久。 “坐吧。”白清宇招呼了一声，低头翻看徐娅的测算报告。 徐娅本打算送了报告就开溜的，想着有什么问题明天再改。 可现在无奈只好坐下。 桌上摆着y地块的交底，她也没想太多，拿过来看，到底是哪家开发商的脑子这么秀逗。 之前急着算账，她并没有看到这地块的全部信息。 宇鑫地产？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徐娅迅速地在脑中搜寻。 像这种不知名的小开发商，她接触的并没有几家，按理说应该能想起来。 却毫无印象。 不是龙华的合作伙伴之一，也不是安然的服务对象之一，那她是在哪里听说的呢？ 想不起来索性不想。 徐娅一目十行地翻了下那几页纸的交底，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这s地块是国有企业划拨用地？”徐娅惊讶道。 白清宇抬起头，这才发现她拿了s地块交底报告在看。 他微微皱了皱眉，回答说：“没错，这地最早的时候是划拨用地。但是现在手续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到时候转一下土地性质就行。” “可是这是违规的。”徐娅决定入职前，查过大|三|元过去的项目，拿地都是通过正常的招拍挂，并没有类似的违规操作。 白清宇笑道：“只要手续都齐了，就算是违规，也是出让方违规，跟咱们没有关系。裕盛影业那个楼最早也是划拨用地，你不知道吧？” “这地是田恬的？”说起裕盛大厦，徐娅才恍然大悟。 难怪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在哪里听过宇鑫地产，原来是上次在网球馆喝咖啡的时候，田恬递过来的名片上面的公司。 当时王佳蕊还说，裕盛影业那块地，就是田恬介绍给裕盛的。 所以真正手眼通天的，竟然是这个女人？ 白清宇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笑道：“对，这个宇鑫地产是田恬的公司。这女人真是拼，明明可以靠颜值赚钱，偏偏要靠才华。你看过她的自传写真吗？” 说起田恬，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徐娅感叹，这真是爱情的力量啊。 可他说得也太轻松。这种违规操作，基本上都是要有强大的官家关系，一旦出事，后果也会严重到他大|三|元承受不起。 徐娅没再说什么，低了头想事情。 白清宇撞了个软钉子，也不好再推荐田恬那个自吹自擂的自传写真，干脆低下头继续看测算。 沉默中，秘书小苗来敲门，说：“徐经理，您电话响了好几遍了，要不要接一下？” 徐娅如获大赦，起身就往出走。 屏幕上显示好几通来自苏扬的未接。她忙拨回去。 “您这是十八道催命金牌啊，找我有事？我刚在汇报工作呢。” “没什么事，就是告诉你一声，晚上在北京亮定了个桌，你带安安去吃吧。我就不陪你了，生日快乐！” 徐娅惊呼：“我去，国贸三期顶层那个人均1000多块的？” 苏扬低低地笑：“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村？” “不能！我本来就这么村，你有意见？” 徐娅本来想说这太奢侈了，要不就退了算了，可想想30万的戒指都收了，她决定压下这个朴实的念头。 第26章 意外 苏扬已经消失了一个星期，每天除了发几条微信，偶尔打个电话之外，就是从不间断的送花。 徐娅认得的玫瑰品种几乎要被他送完了，但她说了好几回他也并不听。 人家的说辞是：“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不许嫌弃我追你的手段老土，套路老旧？” 所以，之前雄性荷尔蒙爆棚的大|三|元前期办公室，从此空气清新花香怡人，一进屋就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连安心也忍不住打趣道：“徐经理这男朋友也忒浪漫，搞得我都想再谈一次恋爱了。” 徐娅就笑着回应：“天天只见花不见人，我都想嫁给送花的小哥算了。” 但思念确实是越来越长。 以前从来没有发现，城市太大，原来还有这样的弊端。 一个忙起来，就好像谈了一场异地恋。 不过徐娅也知道，苏扬现在是真心的忙。 裕盛裁撤低效产业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饶是支付了丰厚的赔偿金，仍有被裁掉的人通过网络表达不满。 微博、论坛上，帖子被删的速度总是赶不上黑子喷粪的速度。 这规模，绝不是个人行为。 再通电话的时候徐娅就问，苏扬说：“不错啊，有长进。不过你不用天天看这些，没什么意思，又伤眼睛。” 到现在徐娅才明白，为什么裕盛迟迟没有决定收购龙华。 若是让那些不甘于被裁掉的员工知晓，说裕盛为了吞掉龙华才牺牲了他们，不知道又会怎样。 她其实很想去帮忙，就算是做不了什么，在一旁给他讲讲笑话也行。 但苏扬说：“还是算了吧，讲笑话这种高难度工作，我怕你胜任不了。何况，我现在一见到你，工作模式就调不出来了，等忙过这阵子吧。” 所以徐娅又恢复了之前的工作狂状态。 大|三|元的环境相对单纯，同事们彼此之间也很友好，因为白清宇对专业度几近苛刻的要求，大伙儿的专业能力都过硬，合作起来也很舒服，沟通成本简直降到了极限。 这一点让徐娅很满意。 却是白清宇越来越焦虑。 徐娅上次交上去的s地块测算，像是石沉大海了一样，没有被再提起。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问了。 那个地块的属性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若是手续办不下来，他们这边忙活什么都是白搭。 日子又开始平淡如水，却不知惊雷就在后头。 徐娅还是习惯每天睡觉前刷刷网页，从微博和论坛里找寻一些苏扬的身影。 田恬拍戏过程中不慎摔了马，苏扬当天就飞过去探望。 徐娅酸酸地，觉得真是恩爱秀一脸，狗粮发一筐。 往下看，上次慈善拍卖中的压轴古董被捐赠给了市博物馆，苏扬和姚旭兄友弟恭地携手出席交接仪式。 这兄友弟恭的戏，做得还真是足。 不仅如此，裕盛旗下某公司还顺势发起了“冬衣计划”，为贫困山区的儿童捐献过冬的衣物。 还挺有心。徐娅想起那天的慈善拍卖会上，她曾经嘲笑苏扬他们这些贵公子，不知道孩子们究竟需要啥，还说送运动鞋不如送冬衣。 没想到他竟然记下了。 她摇摇头继续刷。 裕盛苏扬放言，若收购计划得以顺利实施，将与龙华合作，在十年内建起100个中式小镇，实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的生活梦想。 这人，还研究起论语，卖起情怀了。徐娅想。 却突然，一个跳出来的腾讯新闻弹窗让她几乎窒息。 只是一组简讯：一辆黑色雅阁在京承高速路口与大型货车发生碰撞，车祸原因可能为大车司机疲劳驾驶。 徐娅忍不住开骂：“这什么新闻！也不写当事人伤亡情况！” 这个城市开雅阁的人千千万，但她还是迅速拨通了苏扬的电话。 “你好，徐小姐。”接电话的是苏扬的助理刘鑫。 “他人呢？”虽然刘鑫基本上兼任了苏扬的工作助理和生活助理，但那所谓的“生活助理”也不过就是帮忙定定餐、定定票什么的。 “苏总在开会，晚点儿给您回电可以吗？”刘鑫并不曾在安然任职，跟徐娅不是很熟，说话也自然生分。 但苏扬的电话从来就是自己接的！ 就算是开会，只要她打过去，他也会跟人说“抱歉接个电话”，然后接了跟她说两句！ “娅娅你别急，也许不是呢？”吕安安看徐娅眼泪都已经开始往下掉，赶紧扔了跟凌宣通着的电话跑过来。 徐娅也发觉自己居然哭了，拿手背擦了一下眼泪，说：“刘鑫你不用瞒着我。他什么时候开会不带手机了？他在哪儿？” 那边沉默了一下，才说：“徐小姐你别着急。苏总遇上一点事故，伤得不重。我们在中日友好医院。” 徐娅套了件外套就往出跑，吕安安连忙屁股后边儿跟上，边跑边用app叫了个车。 行至医院，刘鑫已经在医院门口等。 “徐小姐您不用急，苏总的车改装过，安全系数很高，当时气囊也开了。现在只是住院观察。” 他走在旁边儿带路，顺便小声交代了苏扬的情况。 徐娅心里的石头稍稍落地，脚下还是急急地走。 及至跟着刘鑫走近苏扬的vip病房，她推了门就往进走。 刘鑫也不拦，却挡住了跟在后面的吕安安。 吕安安本来也是怕徐娅着急出事儿，这会儿没啥好担心的了，干脆坐在外面公共区的椅子上玩儿起手机来。 徐娅打小身体好，家里老人也都健硕，之前对于医院的了解仅限于体检部的熙熙攘攘。 现在跑到住院部，素白的走廊和往来中神色严肃的医护人员都让她紧张得直咽口水。 一路紧赶慢赶，好容易进了病房，却怵了。 这vip病房竟然设了个玄关，徐娅看不见里面，但淡淡的消毒水味儿在鼻间流动，她想象不出来苏扬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像有一群蚂蚁在背上爬，她想动一动，却又不敢。 却听到苏扬懒洋洋的声音说：“玄关有花儿还是有钱啊？怎么不进来？” 听起来，他似乎精神还不错。 徐娅咬咬嘴唇走进去，就看见端坐在床上的一个人，手里抱着个笔记本，屏幕上，赫然是某个部门的裁撤计划！ 谁tm说男人工作的时候最有魅力？！ 徐娅三步上前，伸了伸手，没敢夺他的本怕碰到他的伤，却忍不住要骂：“你疯了？能休息休息吗？地球离了你还转！” 却被笑得可恶的苏扬一把拉住了手，说：“怎么？以为我被人撞死了？” 原来，当那大货车像个喝醉了大汉一样，歪歪扭扭地撞过来，躲都躲不过的时候，苏扬自己也以为要挂了，却没想到宝贝座驾在这关键时刻开了挂。 气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开，却不是生硬地弹到脸上。他只觉得陷入一个大大的熊抱里面，有点喘不过气，但是并没有失去意识。 到了医院才知道，自家老爸从当年出事之后，一直小心谨慎，是以他送的车，表面虽然只是个二十万的小破车，但经过一通改造，安全性能直比上千万的豪车。用苏扬的话说，好在老爸得了被害妄想症。 “所以你没受伤？”徐娅惊喜。 新闻配图中，那雅阁的前脸被撞得凹进去一个大坑，连那体积好几倍的大车都整个被撞偏了。 结果当事人居然没事？ “怎么？我没受伤你不高兴啊？你这还没嫁呢，可没有配偶遗产好继承的。” 苏扬放下笔记本，翻身下床捏了捏她僵硬了的脸。 徐娅上下打量了一阵，确认没有问题，眼泪就吧嗒吧嗒下来了。 苏扬看得一愣，忙把眼前的泪美人揽进怀里，一番好哄：“哎呀，不哭不哭，高冷美人这一掉眼泪就化了怎么办？我错了我错了，下回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你报平安。” “你还想有下回？！”徐娅怒目圆睁。 苏扬看她逻辑清晰，才吃吃笑道：“我哪儿能想到，你这平时一天都不给我来个电话的，怎么会发现我没拿着手机的？检查时间可没多久啊。” 徐娅摸出手机丢给他，开着的屏幕上，正是那则快讯。 “管他是不是巧合，我总得打电话确认下。哪成想真是您老人家！医生怎么说？” 她语气里都是嫌弃，苏扬却知道那满满的都是关心。 他真是越来越喜欢这姑娘。 “医生说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检查结果还没出来，毕竟撞到了头，还是要观察一下。” 他抬头看了看表，指针指在午夜11点半，又说：“我让刘鑫送你们回家。不过，我没被撞死的事儿，可不要出去乱说，还没查出来是谁干的呢。” 徐娅才不管他前半句说的啥，只惊讶道：“你是说，这车祸是人为？” 苏扬冷笑：“那车撞过来的时候极有技巧，要不是我车改装过，那司机估计连伤都不会伤。说什么疲劳驾驶？鬼才相信。” 徐娅惊魂甫定却听到这样的消息，不禁愕然道：“你们这种人，生活怎么跟狗血电视剧一样？那你报警了吗？” 苏扬戳了戳她撇嘴憋出的小梨涡，说：“我们这种人，遇事儿不太报警。要不，你今晚就在这儿睡？” 第27章 交锋 别说苏扬意外，就连徐娅自己也不知道啥时候变得这么厚脸皮，竟真的就决定睡在苏扬的病房。 吕安安委委屈屈地坐在刘鑫的车上，还是觉得接受无能，说：“我们家娅娅那是高岭之花冰雪美人，虽然没有传统得要死，也差不多了。这苏扬是使了什么魔法？” 刘鑫只是笑笑，继续开车。 他本来也不是多话的人，何况现在的情况，说太多万一漏了不该漏的，岂不是麻烦？ 吕安安自觉无聊，干脆靠在座位上假寐。 虽说是在vip病房里，但苏扬并没有用陪护人员，徐娅逼着苏扬关了笔记本之后，自己也简单洗漱了一下，爬上陪护人员的小床准备睡。 却见苏扬捧个手机在那儿看着什么，凑过去一看，这人已经把战场从笔记本搬到了手机上，看徐娅凑过来，对她抱歉地笑笑，说：“这案子今天必须看完。不然明天的决策会上，你让我干瞪眼么？” 徐娅没法子，只好由他去。 她自己是已经困极了，折腾一晚上，终于放松下来的时候，才发觉眼皮已经打架打得不可开交。 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躺下好半天都睡不着。 她翻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给吕安安发微信：“到家了吗？也不报平安。” 却没有回复。 电话拨过去，竟然无人接听。 这不像是那个话唠的作风啊。 徐娅把手机一丢，叫：“苏扬。” “嗯。还没睡着？”大概是夜太静了，或者是工作太专注说话没带情绪，他的声音显得更加清清冷冷。 “快着了。你也早点睡。”徐娅决定不再打扰他，有刘鑫亲自去送，吕安安不可能有什么问题。 她就这样侧躺着看过去，壁灯下的人穿着身睡衣依然坐得笔直，身后的枕头一点都没有被压过的痕迹，影子被拉得很长，安安静静地，就好像时间定格了一样。 后来徐娅不知道怎么睡着的，但睡得并不好，稀奇古怪的做梦做得乱七八糟。 梦中好像下着很大的雨，她听到手机一直在响，却苦于两只手都擎着一柄巨大的伞，腾不出手来接电话，急得一头汗。 于是醒了过来。洗手间传来冲澡的声音，手机就在枕边，安安两个字在屏幕上闪烁。 徐娅一看表，凌晨两点一刻，这姑娘怎么这么晚才打过来？ 她慌忙接起电话：“喂？安安？” “你怎么了？”吕安安当然听得出她很着急。 “我担心你啊！到家也不报平安，手机也不接？”徐娅语气还是不善。 吕安安笑道：“我这不是没到家吗？我在警局。” “什么？”徐娅有点慌。大半夜出现在警局，这已经超出她的理解范围了。 “放心，我安全着呢。不过娅娅，我们刚才在路上遭袭了，得亏苏扬安排了人暗中跟着，三下五除二解决了战斗。”吕安安觉得自己的一句话概括能力真是超强，语文老师当老怀甚慰了。 原来，刘鑫送吕安安回家，遇见红灯才发现刹车失灵。万不得已之下，只好一路闯红灯，往高速上开，开到没油了为止。 吕安安当时吓了个半死，刘鑫便只好一路陪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于是，在飞快的车速中，两个人也忘了打电话求救。 直到在京石高速上耗光了油，两个人一头大汗打算找人来接，才发现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七八个彪形大汉从前面的一辆商务车里鱼贯而出，把刘鑫开的奔驰e200围了个遍。 夜晚的高速上，人们都在聚精会神地开车，没有人注意这边的异况。 吕安安本来以为这回要挂了，却没想到旁边停下来另一辆商务车，下来三个西装男，就干倒了那一票好汉。 这才想起来报警。 “所以你确定现在没事了？”徐娅听得目瞪口呆，自己都没发觉自己说了多蠢的一句话。 吕安安灵魂才刚刚归了位，自然懂她现在的失神，笑嘻嘻地安慰说：“女神，我现在腿儿都是软的，等你驾着七彩祥云来救我呢。你来看看不就知道我有事没事了？” 徐娅挂了电话，匆忙换衣服，就看到苏扬顶着一头雾水从洗手间出来。 看到她，惊讶地问：“大半夜的，你这是梦游吗？” 他当然不是真的以为徐娅在梦游，那清亮的一双眸子里面的担忧，他尽收眼底。所以这边儿说着话，那边儿拿个毛巾迅速地擦着头发。 “吕安安他们在京石高速遇袭了，你的人没汇报吗？”徐娅有些抱怨。 她心知是苏扬派去的人解了围，却也很清楚，这场袭击，针对谁也不会是针对吕安安的。 这场无妄之灾，虽是躲过了，但本来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苏扬没说话，铁青着脸到床上去找手机。 夜有些凉，他一直抱着被子看报告，手机不知何时落到了床头的缝里，一顿好找才看见踪影。 屏幕上，有两通未接来电，和几条微信： 刘鑫好像刹车失灵了。 我们跟着刘鑫上了京石高速。 果然有人偷袭。 搞定了，所有人安全，对方全数捕获，在xx镇派出所。 还有刘鑫的几条微信，内容无非也是汇报情况。 徐娅已经穿戴好准备出门，苏扬走上前一把拉住，说：“对不起娅娅，等我两分钟。” 然后他果然用两分钟穿好了衣服鞋子，又打电话叫了备用的车，揽着徐娅出门。 徐娅有些恍惚，短短两天，不，短短8个小时以内，她在b城最亲近的两个人，先后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感觉心脏有点承受不住。 苏扬捏了她的手，沉声说：“娅娅你别急，知道我在这家医院的人寥寥可数，天亮前就能查出来是谁。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和你的朋友受到威胁。” 显然苏毅信亲自派来的人非等闲之辈。坐电梯下个楼的时间，车已经等在门口。 苏扬自上车就开始打电话，有些徐娅听得懂，有些听不懂，但她却懂了他为什么说“一般不找警察”。 电话那边的人，办事效率显然要比警察高得多。 车还没到派出所，她就看到苏扬拿着轻蔑地笑了一下，说：“真是丢人。这件事暂时别让董事长知道，他老人家最近身体不太舒服。”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是陌生的。冰冷，骄傲，高高在上的，似乎已经握着对手的生杀大权。这气场，让徐娅几乎有些害怕。 苏扬在想事情，徐娅也在想事情。 车里的气氛像外面的气温一样，在慢慢变冷。 自从遇到了苏扬，就好象一不小心掉进了快穿小说，不管男主是高冷禁欲系，还是逗逼暖男系，走得基本是狗血电视剧的剧情。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她一点都不想弃剧。 她贪恋旁边这个人或者痞、或者雅、或者霸道、或者无赖的每一个样子。 不就是闹绯闻、斗小鬼么？大不了就接一下好了，也挺有意思不是吗？ 她伸了伸手，握住了旁边紧紧攥着的拳头。 苏扬的手指冰凉。 当意识到被抓，他不自觉地躲了一下，才说：“还敢来抓我的手，你就不怕明天出事的换成你？” 徐娅轻笑：“怕什么？姐姐我可是跆拳道黑带。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就打一送一。这事儿到底是谁干的？” “一个你也认识的人。”苏扬反手握住她的手。 因为练过功夫，她的手并不是柔若无骨的那种典型女孩儿手，而是稳定、温暖，感觉可以依靠的一双手。 “姚旭？”徐娅能想到的，仅此一个。 苏扬点点头。 车缓缓停下，徐娅从车窗看出去，才发现已经到了警局。 副驾上的黑西装抛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看苏扬没有要动的样子，便扭过头去等着。 徐娅有些疑惑，但苏扬若有所思的样子让她也不好打扰。 直到他又划亮了手机，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不要让董事长知道，但是夫人该知道的，还是要如实汇报。” 说完他打开车门下去，又反过身来扶着车门，把徐娅接下去。 黑西装去跟警察沟通，苏扬就跟着徐娅去找吕安安。 吕安安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巴掌大的小脸埋在一个厚厚的军大衣里面，也不知道是她从哪个警员那里抢来的。 被徐娅一把拽起来，她就迷迷糊糊地嘟囔：“刚睡着，别闹。” 苏扬站在一旁笑：“真是个小猫咪，凌宣那小子有福气。” “凌宣？”吕安安瞬间就醒了。 一双大眼睛瞪着，四处转了一圈，发觉身在警局，哪里又有凌宣的影子？ 徐娅也有些惊讶：“你认识凌宣？” 可是不应该啊，当初被姚旭和林思涵合伙威胁的时候，吕安安帮她查来了安然的资料，这期间并没有瞒着凌宣呀，若是他们认识，凌宣怎么着也该有一点惊讶？ “何止认识？简直熟得穿一条裤子。只不过，听说他在追一直小猫咪，却没想到就是你的朋友。b城可真是小。”苏扬说着，眼神却穿过徐娅去看后面的走廊。 西装男已经办完手续出来，身后还带着另外几个西装男。 苏扬大步上前，豪爽地笑道：“今天多亏了各位，回去买酒喝。”说着把一叠卡片放在跟来的西装男手里，返身回来。 徐娅没顾得上看他去做什么了，只暗忖难怪总觉得那个凌宣怪怪的。 等苏扬回来，她忍不住问：“熟得穿一条裤子，那凌宣没有告诉你，我让吕安安黑进安然的系统，找ip电话的源头？” 苏扬轻笑，说：“凌大院长可没有那么闲，能知道我在干地产就不错了，指望他记得我公司的名字？下辈子吧。” “啥？娅娅你们在说啥？我怎么跟不上了？苏扬你跟凌宣很熟？可你不是豪门纨绔吗？哇塞，不会我们家凌院长也是个纨绔吧？” 徐娅无视掉她乱用的词汇，接着问：“你想蒙混过关，才是要指望下辈子呢。上次那个胡闹的婚宴上，你跟凌宣不是还见面了么？怎么跟不认识一样的？” 苏扬面无表情：“小姐，我那时候人设还没崩好不好？霸道总裁携美艳员工砸人家的婚宴场子，然后跟员工闺蜜的逗逼男友称兄道弟，这画风不是就错了？再说，我俩当时不是彼此点了个头吗？” 第28章 更意外 苏扬在医院赖了几天，就大摇大摆地回了家。 徐娅检查了医院的检查报告，确认他没事，也就随他折腾。 别的倒没什么，只不过这几天进进出出总觉得有人跟着，搞得心里毛毛的。 见面的时候她就跟苏扬说，结果那厮笑呵呵地说：“不愧是练功夫的，我的人藏的那么隐蔽都被你发现了？” “要不要搞得这么夸张啊？我不是乖乖坐你安排的专车了吗？还能有啥事儿？”徐娅见过那些保镖，知道个个都不是吃素的，也算是放心了一点。 但她从小野惯了，还是有点不习惯被这么看管？不，保护。 苏扬当然也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常法，说：“别着急，大车司机已经醒过来了，虽然还什么都不肯说，但总有办法让他开口。那几个拦安安路的喽啰也招了，就是周边的一群地痞流氓。但是只有口供没有用，那地痞头子一口否认，警察就得继续找证据。忍耐一下，就快搞定了。” 徐娅撇撇嘴道：“不是说你们这种人基本不报警吗？” “到最后，当然还是要找警察。不然，天子脚下，你让我动用私|刑啊？徐小姐，不得不说你这心是越来越大。”苏扬一脸坏笑。 徐娅才不理会他的调侃，还在顺着刚才的思路往下说：“可是不对呀，怎么会没有证据呢？雇大车司机故意撞你算是买凶了吧？就查不到资金往来的痕迹吗？” 苏扬一口红酒差点喷出来，勉强咽下才耐心解答：“你以为这是正经做生意呢？钱货两讫还要公对公转账？姚旭又不傻，这种事儿都是现金交易的，哪会留下痕迹给你查？” 徐娅一听也对，这么蠢的问题都能问出来，简直对不起她的智商。想到此，不禁有些沮丧。她从前只专注于工作和美食，从来都没发现，有钱有势，原来可以如此无法无天。 她不高兴的时候，嘴巴就会不自觉地微微撅着，显得孩子气十足。苏扬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道：“忍忍吧，谁让你现在是我的软肋？” 徐娅送出一记白眼：“真是倒霉。” “倒霉啊？那，补偿你好不好？”苏扬带着一脸贼笑厚颜无耻地贴上来，衬着几万块的西装和人均几千块的西餐厅，嘴角还有刚刚不小心留下的一滴红酒。 这情景无比诡异。 徐娅忙往后缩了缩，说：“得，算了，我受不起。” 苏扬小心思得逞，隔着桌子往前一趴，色眯眯道：“你确定？肉偿也不要？” “……” 徐娅看着他盘子里只有三分熟的血淋淋的牛肉，感觉自己如今就跟那肉差不多。 哪是他肉偿？分明是自己要被吃的既视感。 她决定埋头吃东西。 这种贵巴巴的饭，她一开始是拒绝的，理由是她无法理解凭什么一份沙拉就要买一百多块。不就是拌得美味一点的各种草么？ 可是吃了几次之后，就发现舌头被养刁了，食堂里所谓五星级酒店厨师的手笔，终于无法再让她觉得好吃了。 苏扬看她是真害羞了，也见好就收，说：“放心吧，不会太久。只是姚旭这一击不中，再击又不中，现在别说是我，就连我老爹都怀疑他对我起了杀心。他只好暂时蛰伏不动了，我一时也抓不到把柄。” 他淡淡地说着“动了杀心”，然后慢条斯理地扒拉着盘子里的牛肉。 徐娅看得心惊肉跳。 她紧张的时候总是会乱说话：“我说你们这些有钱人就是闲的。那么大个裕盛，还不够你俩花的？抢来抢去，连非法手段都用上了。” 对面的人像看外星人一样看了她一眼，往嘴巴里塞了块肉自顾自吃着。 可徐娅还是想不通：“我当然不是说让你俩负责败家的意思。可是仅仅是这样，就至于让一个家里长大的兄弟动杀心吗？搞的跟古代皇子夺嫡一样，也太夸张了吧！” “那时因为你不了解姚旭。”苏扬放下刀叉，俨然要讲一个长长的故事的样子。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7岁，并没有现在这么胖。或者说，在同龄人里面，算是很瘦。他跟着姚姨到了我家，谁跟他说话都不理，眼睛只是盯着桌上的水果。后来还是保姆看出来了，递给他吃的，他接过去狼吞虎咽起来。我猜，他之前的日子，应该是很艰难。” “可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小时候的苦难，难道就能成为作恶的理由吗？ 苏扬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往下说：“到了苏家，日子当然好起来，他因为贪吃，就慢慢变成了一个小胖子。苏家从来不会让他缺吃少穿，可他还是在学校抢小朋友的东西，不管是零食，还是玩具。只要别人有的他没有，他就抢。” “啊？”一个富家小孩，抢别人的东西？ “我爸很头疼，但是好像是因为心疼他小时候受过的什么刺激，也不舍得对他太严苛，每次派人给被抢的小孩赔礼道歉，双倍奉还被抢的东西，以为擦屁股擦个几年，等他长大有安全感了，就会好。” “没用？” 苏扬摇摇头，说：“有用，初中以后，他确实不抢别人的食物和玩具了。他的注意力不知道什么时候转移到了年纪第一的位子上。只要考不到第一名，他就很痛苦，严重的时候甚至会自虐。我爸那时候想带他看心理医生，但是姚姨认为上进不是坏事情，就拦着没让。” 徐娅不再打断他。苏扬的话让她想起了东野圭吾的《白夜行》，越想越觉得恐怖。 “可以说是姚姨害了他。他追求上进是好事，但是追女生，他也总是追全校最漂亮的。那年学校的几个漂亮女生接连出事，不是被人伤了脸，就是在舞蹈室的更衣间被偷拍，照片贴得到处都是。” “是他？！” “只能说，不知道。警察怎么查也查不出头绪，后来发现这几个女生的共同点是都拒绝过他，还来找我问过两次话。但是到最后都没找到证据，只能不了了之。” “所以他的占有欲一直都没有消退？”徐娅觉得整个脊背都是冷汗。 苏扬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所以你知道他为什么用那么下三滥的手段跟你抢x地块了吧？我也是直到这事儿之后，才发现他还是小时候那个他。根本就没变。只可惜，之前其他的项目上，他不知还做过什么样的手脚，也没人来跟我告状。” 徐娅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反过来，似乎也是成立的。 苏扬也沉默着，低头小口地喝酒。 餐厅的气氛很好。饶是两个人都不说话，也并不觉得尴尬。 甚至，可能是因为最近的日子过得太狗血，徐娅都有点喜欢上了这种相顾无言却可以会心一笑的温馨日常。 然而温馨并不是日常。 刘鑫火急火燎打来电话的时候，徐娅还沉浸在时间缓缓流淌的假象中。 却见苏扬眉头蓦地皱紧，说：“我现在就过去。” 挂完电话，徐娅已经喊来了服务员打算买单。苏扬递了张会员储值卡，说：“先扣，扣完卡放这儿，我下回过来拿。” 服务生貌似跟他很熟，点了个头就转身走了。 徐娅这才问：“又怎么了？” “我让人把姚旭干的事儿给姚姨透了个底，本想着她能阻止一下自己儿子的疯狂举动，没想到这女人比她儿子还疯。联合了几个不同意裁撤不良资产的董事，联名到我爸那里弹劾我，说我干不了这个副董事长，要换我。” 苏扬说着已经穿好外套，帮专心听他说话的徐娅把围巾围好，说：“你先回家。我处理完公司的事儿再来找你。” 徐娅这才知道他居然还顶着裕盛副董事长的位子，难怪从认识开始就看他天天忙得陀螺一样。 出了门，苏扬捏了一把女朋友的手，匆匆离开，司机老刘一点诧异都没有，过来问：“徐小姐，回家还是再逛逛？” “回家。”徐娅知道苏扬表面的平静下面必定是惊涛骇浪，她现在唯一能帮他的，就是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别添乱。 却见苏扬的车刚启动又停了下来。他开了车窗探出个脑袋说：“算了，跟我一起去。” 徐娅有些疑惑，却没有犹豫，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去。 车子无声平缓地行驶。要说不紧张，连徐娅自己都不相信。 “弹劾你的，是姚旭的妈妈，你的继母？” “嗯。” “她弹劾你什么？” “一错，监管安然不利，出现低级错误，连累母公司信誉受损，股价下跌；二错，在公司处于危局之下，跑去扶持女朋友的前公司，导致集团资金链更加吃紧，业内形象再度受损；三错，一意孤行裁撤集团旗下部分产业，致使被优化的员工强烈不满，拉低企业的社会责任形象。” “真是……理由充分。”好像裕盛现在遇到的麻烦，全都是苏扬惹了个女人导致的。 “所以徐娅，等会儿可能会面对一大堆类似红颜祸水的指责，你可别怵了。”苏扬腾出一只手来握住她的。 他以为会握到一直很凉的小手，然而，徐娅的手，依然温暖干燥。 她反手握住他的，笑着说：“你还不知道吧？我可是遇强则强的。什么阵仗没见过？不过，等会儿要是嘴巴太快得罪了谁，我可管不着。” 第29章 撕破脸 裕盛集团的会议室，简直是无纸化办公的范本。 每个人的桌上都放着台最新的平板电脑，旁边还放着触屏专用的笔，以照顾不习惯用输入法的老年人。 徐娅端着咖啡坐在末坐的椅子上，心想：这还是第二会议室，不知道那剑拔弩张的第一会议室现在是什么样子。 其实第一会议室除了隔音更好，空间更大以外，也没什么不同。 看起来，就像是其他会议室的翻版。 只不过，分明挺人性化的布置里，这会儿却是满满的低气压。 中间首座空着，苏毅信还没有来。 向来跟他同进同出的姚凤珍，当然也没有来。 苏扬大剌剌地到左边首座坐下，分坐两排的董事们，便个个站起来相迎。却全然不一样的神色。 “哪位能告诉我一下，是出了什么了不起的状况，才会有人联名要求，召开一个这么急的临时董事会？”苏扬沉声问话，并没说什么，却气场十足。 当然没有人回答。 “没人说是吗？是不是要我去问一下大门口围着的那群记者！” 大家继续沉默。 谁都知道苏扬发此一问究竟是什么意思。 上市公司召开董事会，通常都会提前发公告，最急也不过是前一天的晚上发。如果有必要，股票还要停牌。待此间事了，有了完美的对外说辞，基本不会影响到脆弱的股民的情绪，再复盘不迟。 然而如今，堂堂一个金融类的大企业，大白天突然召开临时董事会，股市尚未收盘，股价应声跌停，又白白蒸发n多亿。 这简直就是儿戏！ 就算是刚刚上市的创业公司，也不会干出这种蠢事！ 但是这帮经验丰富的金融专家、经济专家、地产专家，却千真万确干出来了！ 从苏扬回集团后就就一直辅佐他的老张，跟着苏毅信走了这么多年，看着一点点打下来的江山，在最近几个月里被速速败掉，本就被气得冒烟，如今听苏扬放话，拍桌子就骂： “我看有些人是觉得裕盛如今做得太大了，想自己削弱一下实力！如今外患一大堆，还有心思在这里搞内讧！” 他说着眼神就往姚旭那里瞟。 可姚旭稳如泰山地坐在那儿，把手机放在肚子上斗地主。似乎压根就没注意他。 又一阵沉默之后，姚旭才突然开口：“听说副董事长刚刚带了一位不相干的人来公司。” 这并不是个问句。 不明真相的董事们端着架子不好问，但询问的目光却在会议室上空交织成一团。 苏扬还没有回话，却有人已经忍不住开始站队：“董事会这么机密的事情，带个外人进来不合适吧？” “刘董事的意思是，董事会这么机密的事儿我都会把女朋友带来，所以我当然也会为了她，不顾公司的存亡，卖了家当救龙华。”苏扬淡淡地说。 “难道不是？那么多我们自己的员工丢了工作，你却非得管龙华那个烂摊子？” 这个刘董事也是裕盛的老员工，没功没过地干了这么多年，几乎是用苦劳混了个董事的位置，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 这姚凤珍还真是会拉人。 苏扬意味深长地朝姚旭看过去，若不是因为他先撺掇这帮老头买了3%进来，裕盛又怎么会不得不收购龙华？ 可现如今，年纪一大把的刘董事，居然就这样睁着眼说瞎话，屎盆子乱扣。另外还有一些频频点头的，也不知姚旭许了他们多大的好处。 苏扬懒得去算计这个，继续淡淡地说：“我只想说，裕盛能做到如今，不是靠鸡鸣狗盗，不是靠尔虞我诈，更不是靠红口白牙。安然事件我不想再讲一遍，龙华事件我也不想再讲一遍，所有的数据都在档案里，大家有兴趣就自己查，别放着脑子不用，到头来让别人当枪使！” 窗纸捅破，一帮人终于开始小声议论。 苏扬冷冷地坐在上面看着，除了几个出了名的老狐狸在闭着眼假寐，其他人站在哪边，他基本看了个明白。 待有个对方阵容的老头似乎准备开口说啥，苏扬又冷冷道：“还有。在坐都是成年人，成熟一点。如果被我发现还有人试图威胁我女朋友的人身安全，我不会再包庇。交那么税养警察，该用的时候，大不了我给他提供证据。” 姚旭有些急了。 他本来是想把火稍稍点起来，让老妈帮他拉来的人热热身，这样苏毅信进来的时候，自己至少能在气场上占点儿便宜。 可这眼看着旗子要被苏扬扯过去了，这苏毅信怎么还不来？ 他决定给老妈打个电话问问。却在此时，电话突然震起来。 苏扬的电话几乎同时震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应了个“好”字，挂上电话，沉声说：“董事长来电，今天的会议取消。一会儿出去见到记者，就说今天的临时会议是关于收购龙华的一些细节讨论。当然诸位如果想让股价继续跌，可以随便说。不过哪位如果这样做，我想他也就不适合继续干这董事了！” 他说完就沉着脸出门，到隔壁叫上徐娅就走。 徐娅还卯足了劲，打算帮着苏扬据理力争呢，却见他神色怪异地进来说了个“走”，脚步明显比平时要浮。 她没有多问，跟着他匆匆往地库赶。 电话是家里的保姆打来的，说老爷子突发脑溢血住了院，现在正在抢救。 老爷子最近血压一直有些高，一定是因为董事会这帮傻x闹的这一出，让他着急或者愤怒了！ 好在保姆也在苏家呆了很久，知道把老爷子直接送到第一医院。 好在第一医院最好的脑外科专家凌宣昨天从国外回来了。 苏扬站在手术室门外，看着旁边表情琢磨不清的姚旭母子，恨不得直接把他们生撕了。 他面无表情地拿着手机过去，屏幕划亮，放了个视频。 没有开声音，但仅仅是这个无声的视频就已经让姚旭火冒三丈了。 视频里，姚旭挺着肥硕的肚子，抱着比肚子还要大的一束花，焦急地说着什么。 旁边林思涵仍旧用下巴向天空致敬，冷冷地说着什么。 “你！”姚旭说着就要来抢。但他肥硕的身子毕竟不灵活，被苏扬一闪，险些摔在地上。 “我？这视频里面，要挟江阳集团千金的，可不是我。想想看，如果让林澍知道你求婚不成就让林思涵小心点儿，这架还需不需要我跟你打？” “你……”姚旭怎么也想不明白，苏扬怎么会让人去拍他求婚的视频，难不成他提前就知道他会求婚失败？！ “姚旭，如果你想撕破脸，我奉陪。但现在，请你们母子离我爸远一点。没有通知，不准探视！”苏扬语气冰冷。 若说之前听说姚凤珍联合董事弹劾他的时候他只是有些心凉，那如今，看着手术室门口明晃晃的“抢救中”，多年来对这对母子积累起来的那一点点亲情，终于烟消云散。 姚凤珍没有慌。她稳稳地站在那里，俨然一副家长的气势，冷静地说：“苏扬，你要知道你没有这个权利。” “是！配偶权利最大！”苏扬几乎是吼出来，吼得几乎有些脱力。 徐娅简直怕他会伤到他自己。 “所以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在我爸身体状况不好的时候干出这种事儿来！我不想跟你废话，现在马上离开，还是留下来看你儿子的笑话？你自己选。”他这句声音不再大，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 姚凤珍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自家儿子拉了一把。 姚旭比他妈要慌得多。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儿，那就是只要苏扬手指轻轻一点，这视频就会被发到网上。 丑态先不说，单说他在林思涵拒绝求婚时，放的那些狠话，被那个黑白两道通吃的林澍看到的后果，他就有点怵。 而如今，如果林澍要把他怎么样，苏毅信都不一定会挺他了。 他拉着自己老妈，有些怂地说：“你要怎么样？你要知道，那么多董事会站在我这一边，是有原因的！” “还不滚？”苏扬现在什么都不想谈。 姚凤珍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自家儿子，仪态万方地站好，说：“好我们先走，不过苏扬我希望你能冷静一下，裕盛跟江阳交恶的话，对谁都没好处。” 她故意把姚旭的事儿上生成裕盛的事儿，然而苏扬如今根本就懒得跟她争辩。 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脑子里全都是半年来的种种，觉得自己简直蠢到家。 妇人之仁这种东西，让徐娅甚至毫不相干的吕安安身陷险境，如今又把父亲气成这个样子。 而对方，却完全不受“感情”这种东西的影响，一步一步，越逼越紧。 徐娅就坐在旁边默默地陪着他，直到手术室门前的灯暗掉，苏扬才一跃而起。 凌宣揉着太阳穴从里面出来，看着狼狈不堪的苏扬，笑道：“放心，没事了。” “那后遗症呢？”脑溢血的后遗症之一，就是瘫痪在床。 “放心，送来的很及时，不会有事，住院观察一阵子，药物调理就好。你放松一点，别吓着他老人家。” “那药物调理……” “放心，住在医院，有我和护士呢！我这飞回来，时差都没倒明白呢就上了手术台，大哥你能放我回去休息会儿吗？” 苏毅信的情况并不严重，当然是对于见惯了生死的脑外科大夫凌宣来讲。 但苏扬刚刚情绪爆发过，一时收不起来，几乎是吼出来：“那是我爸！” 凌宣愣了一下。眼前这个，完全不像是苏扬的作风。他认识的苏扬，就算再急，也不会失态若此。 他刚刚回国，还在睡觉就被苏家保姆的电话叫上手术台，连吕安安都还没有见，并不知道裕盛最近发生的一大堆的事儿。 只是想从前毕竟没遇见过生死攸关的事儿，苏扬现在就是一病患家属。刚刚的态度确实不对。 想到此，他连忙讲了一些对常规医患家属常说的医嘱，看他渐渐平复下来，才问徐娅：“苏伯伯不会有事了。你安慰下苏扬，他情绪有些不对劲，有事给我电话。” 徐娅点点头，问：“那苏伯伯什么时候会醒？” 这时候，怕是只有苏毅信好好地醒过来，才能让苏扬心里好过一点了。 第30章 见家长 全麻手术后，人当然没有那么快醒来。 倒是吕安安接到凌宣的电话先跑了过来。 “哎呀苏扬你别担心啦，我们家凌大院长说没事，那就是没事啦。”吕安安把盒饭往椅子上一放，说，“凌宣你也不给安排个高级病房，这连吃饭的桌子都没有。” 凌宣已经换下了手术服，简单的白大褂显得他又高了一截。他宠溺地看了眼自家女朋友，解释说：“小姐，这个叫重症监护室，等人醒来了，确认没问题了，才能转普通病房。” 他说完，两手往苏扬肩上一放，说：“喂，我这刚走几天啊，你就被人欺负啦？还差点连吕安安都拖下水？来，先吃饭，吃完饭我再慢慢跟你算账。” 苏扬本来对那事儿挺内疚，被他这么一说，才稍稍释怀，长叹一口气说：“打虎亲兄弟。怎么着？你要帮忙？” “我能帮什么忙？难不成帮你偷点儿氰|化|钾出来，你派人去了结了他算了？”凌宣看徐娅已经帮着吕安安把盒饭包装拆开，搭在他肩膀上的两手捏了捏，说，“先吃饭把，徐大美人都跟着你瘦了一圈，当心风一来就被吹跑了。” 徐娅一下午都看着苏扬心事重重，这会儿情绪本也不高，但看凌宣难得地卖力活跃气氛，也才长舒一口气，跟他们闹起来。 吕安安拉着凌宣讲在非洲做无国界医生的见闻，凌宣就讲起在那边见到的各种虫子，以及虫子引起的病，说的徐娅一度吃不下去。 苏扬却是就着虫子吃得津津有味，吃毕筷子一放说：“凌宣，我爸就交给你了。姚旭和他妈近期应该不会来探视，如果来，你有没有办法拦下他们？” “没问题。我就说人没醒来，监护室他们也进不去。”凌宣拽拽的。 “醒来也不行。”苏扬后牙紧咬。 凌宣继续拽拽地说：“废话！谁会告诉他们老爷子已经醒来的？工作不要了是么？不过，你不打算在这儿陪陪？虽然我确保没事儿，但要是老爷子醒来看不见你，心不是凉半截？” 苏扬低头看着脚尖说：“我有事要做。醒来了第一时间通知我。娅娅，能不能帮我……” “行，我在这儿陪着，实在不行明天请个假。你放心去吧。”徐娅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加上大|三|元最近正好没什么事。 苏扬看了看手机，吃饭过程中手机屏幕亮过两回，他也没管。这会儿戳开微信看了眼，皱了皱眉头说：“大车司机醒了，我得去一趟。” 时间还早，吕安安就把凌宣打发回休息室继续睡觉倒时差，自己留下来陪着徐娅。 聊了半天她才知道，最近背后总有人跟踪的感觉原来不是错觉，而是苏扬安排的保镖。 “你说你，从一个豪门坑里刚跳出来，又跳进一个更大的豪门坑里。要不咱就算了，安全第一，对吧？”她啃着个苹果开玩笑。 徐娅斜睨了她一眼，说：“你少幸灾乐祸。你忘啦？你那凌大医生跟苏扬是发小，你那门，不见得就比我这个小。” 吕安安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那会儿那俩人的对话，果然全不是生人的感觉。原来当时在那个派出所听苏扬说起凌宣，并不是在做梦啊？ 她撇撇嘴：“管他呢，他要是什么豪门，我就不要他了。这老子还没死就抢家产抢成这样，以后得是什么日子呀？” 俩人正在胡说八道，就见走廊那头有护士匆匆跑过来。推门进了sicu。 不一刻，出来问：“哪位是病人家属？人醒了。” 徐娅跟着护士穿了隔离服，心想这才几天，又进医院不说，还进一个重症室，也真是开眼界。 然而分散注意力并没有用，她还是紧张得不像话。病房很安静，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能听见。 病床上的老人虽然脸色不佳，但确实已经醒来。 徐娅轻轻地走过去，说：“苏伯伯您好，我是苏扬的女朋友，我叫徐娅。他有点事刚出去一会儿，已经打电话了，马上就回来。您，感觉还好吗？” 苏毅信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姑娘。穿着隔离服，看不到衣着打扮，但干干净净的妆容和清澈的眼睛，还是让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苏伯伯，醒啦？”凌宣也接到护士电话，从休息室跑过来。 检查了各项数据，低头在老人耳边说：“挺好的。您这身体还是健朗。过了今晚，明早再看看，没问题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 说完，他又扭头跟护士说：“你先去休息吧，这儿有我。” 护士之前就听了“病人情况特殊，小心有不相干的人来询问病情，要严格保密”的吩咐，这会儿巴不得快点儿走开。 这种高级的私立医院呆久了，她也算是发现了，越是金贵的病人，越是要离得远一点才好。 苏毅信显然跟凌宣很熟，示意他先把氧气关一下，调整了下呼吸才说：“徐小姐，你受委屈了。姚旭那孩子怪我没养好，我代他跟你道歉了。” 徐娅眼泪差点出来。 老人醒来，首先感受到的，不是见到儿子女朋友的喜悦或者不满，而是非亲生的儿子给别人带来伤害的内疚。 难怪苏扬被养得那么好。 随便有个员工妈妈生病，二话不说就预支一年薪水；听她说山里孩子缺冬衣，反应迅速地给送去；就算被姚旭一逼再逼，也是直到父亲病倒，才把早攥在手里的视频拿出来，而且，到现在也并没有发上网。 老人看她眼睛红红，忙安慰道：“哎哟，这是委屈了？” 凌宣笑道：“苏伯伯您说的哪里话？这是您未来儿媳妇，哪儿受得起您给她道歉啊？是吧徐娅？” 徐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随口接上说：“可不是？” 然后瞬间红了脸，嗔道：“凌宣你胡说什么呢！” 苏毅信看这姑娘坦率大方，又不失孩子气，不禁也乐了，笑着说：“凌宣说得对，我这也是糊涂了。一家人说得什么两家话？” 徐娅本以为，能建立起那么大一个集团公司，又会被家事气得上了手术台的苏毅信，会是一个威严古板，脾气巨大的老头儿，如今他跟着凌宣开起她玩笑，她竟有些不会应对了。 情急之下也是乱说话：“那苏伯伯您快点儿好起来，我等着您给我下聘呢。” 她这话一出，俩大眼睛忽闪忽闪，也不害羞不脸红，气氛一下子融洽起来。 凌宣说老人刚醒不好多说话，苏毅信就乖乖地躺着听他俩说。关于裕盛的事儿，居然一句都没有问。 很快苏扬回来了。 原来大车司机也在这家医院，苏扬跟看守的警察打过招呼，一醒来就通知他。 如今他从楼下回来，匆匆进了病房，看自家老爸没事了，心里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那个人醒了？”苏毅信显然知道这件事。 “嗯，他五大三粗的一个人，当时接活儿的时候居然录了音，这回有迹可循了。不过爸，这事儿若是……” 他没再说下去，老爸刚刚才醒过来，他有点担心说背后是姚旭会再刺激到他。 谁知苏毅信心里明镜一样，说：“若是跟姚旭有关，也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事到如今，不能再纵容了。” 凌宣下意识地看了眼旁边的心电仪，心率正常。 徐娅也跟着他眼神看过去，虽然看不懂，但从他表情就知道，老头儿没事。 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苏扬也放下心来，说：“嗯，那我就让接着往下查了。大车司机供出来的人，跟前些天在路上试图劫持安安的那些小流氓供出来的人，是同一个。这人一直在警方控制中，我这边也安排了人跟着，没跑出b城去，好找。” 徐娅看凌宣使了个眼色，才说：“那苏扬你陪苏伯伯说说话，我出去看看安安。” 脱了隔离服，徐娅觉得简直跟重生了一样。从此对那些奋战在传染病医院的医护人员更加肃然起敬。 “你说，那个大车司机，怎么会一醒来就招了？这不是太奇怪了吗？”徐娅觉得这一点都不符合她对于犯罪分子的认知啊。 凌宣淡淡道：“是人就有弱点。苏扬是宅心仁厚了一点，但是并不笨。” 徐娅反复咀嚼这句话。前半句耳熟得很，后半句也并不意外。可就是哪里不对？ 凌宣看她有些发愣，又笑道：“再说了，你还当到处都是亡命徒啊？裕盛是做正经生意的，黑道涉及得很少，尤其老爷子管这兄弟俩管的很严，我估计姚旭一时也不知道去哪里找真正能给他卖命的吧？” 也是，如果只是个普通的大车司机，被金钱诱惑干坏事可能是有的，但事后还是会后怕的吧？看到被他撞了的正主，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该也是庆幸的吧？ 徐娅想着，却没看到凌宣扭过头，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苏扬很快就出来了，也不知道老爷子跟他说了啥，他整个人又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只是，眼神比之前要凌厉些，更像是以前一起工作时，遇到了挑战，却成竹在胸的他。 第31章 辟谣 b城的冬天，总是笼罩在雾霾当中。 徐娅走在公司的摩天高楼下，看见两个似乎有些熟悉的影子。她看看表，决定不走近打招呼了。 最近睡眠不好，还是先去买杯咖啡救命要紧。 到进了电梯，一抬头，她便确定了，刚刚看到的确实是白清宇。那另一个……没想到明星的作息也能这样好，她之前还以为他们都是夜间生物呢。 “白总早。”电梯里有些挤，徐娅勉力把硕大的咖啡杯往旁边挪了挪，才露出脸来。 白清宇有些诧异地说：“诶？你不是请假了么？” “嗯，突发状况，已经解决了。这不是就来上班了么？年底可要给我发个优秀员工奖。”徐娅打趣道。 昨天苏毅信和大车司机都醒来以后，苏扬眼前的困局也算是有了缓解，他恢复了神采，她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电梯在27层停下来，徐娅等着白清宇先走，自己跟在后面。想着离上班还有一会儿，似乎可以煲个简短的电话粥。 却不想白清宇突然回头，说：“早饭吃了吧？” “嗯，吃了。”徐娅不明所以。 “那来趟我办公室吧，正好有事想找你商量呢。我一会儿得去趟规划局，只好占用你上班前的时间了。” 徐娅心说还真是巧。昨天说请假的时候，这人说的难道不是“安心处理事情，公司反正最近也没什么着急的事儿”？ 然而白清宇说的还真是件急事儿。 “s地块你还记得吧？” “哦，当然。”徐娅有种不太好的预感。s地块不正是田恬推荐的那块地吗？难怪她一大早跑来，在楼下跟白清宇拉拉扯扯。 白清宇两手手掌来回搓了搓，说：“这地块遇到一些问题。” “咱们不是没有介入吗？”徐娅一脸无辜。不然还能说什么呢？她本来就啥都不清楚。 “前几天我支付过一笔意向金。” “……”徐娅有些无语。这白老板当是买套房呢？ 白清宇有些不好意思，说：“当时田恬说公司急需一笔钱，正好双方在谈这块地，所以就先打了一笔款过去。不过，没签协议。” “白总，那我能做什么呢？”徐娅懒得听他解释。 短短几年就以一文不名的身价，靠实力在b城地产界站稳脚跟的一个人，明明应该很睿智，实际上却这么糊涂。 况且事到如今，除了想办法摘清关系，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她一个算账的，又能做什么？ “我需要一份s地块的可行性分析报告。”白清宇终于下了决心一般说。 “什么？”徐娅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人不但不打算摘清关系，反而想深入接触。 “反正你测算已经做完了不是么？攒个报告出来，应该也不费什么事儿。” 徐娅低头喝咖啡。她实在是无法理解。 可白清宇就静静地等着她喝。 咖啡见底，她再躲不过，只好开诚布公地说：“白总，首先，这地块属性有问题，我的结论一定是‘不可行’；其次，您刚刚不是说这地已经出了问题？我们为什么还要深入介入呢？” 白清宇愣了一下，笑道：“你理解错了。我说出了一点问题，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是现在有人要争这块地，我想至少做个可行性分析，向对方表现一下我们的诚意。当然不能写不可行，地块属性的问题你不用考虑进去，手续应该近期就会全。” 徐娅松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为啥，一看到田恬那个女人，她就想不出什么好事儿来。 “这样啊，那我尽量明天下班前给到您。” “好，那辛苦。” 徐娅笑笑就准备走人，却又听白清宇喊了一声：“徐娅。” “嗯？”他没公事公办地喊“徐经理”，这让她听来有点奇怪。 “你对田恬了解多少？” “啊？”所以他是来打听未来女朋友的人品问题吗？ 徐娅想了想，有点为难地说：“其实，我平时也很少看娱乐八卦，国产的电影电视剧都很少看，所以……其实……” “我是说，你有没有听苏扬说过，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徐娅笑道：“白总这就是开我玩笑了，我就是心再大，也没耐心听男朋友讲别的女人呀。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大美人。” 静坐常思自己过，闲谈莫论他人非。这是从小就在爷爷嘴巴里听了无数次的告诫。徐娅虽然有些疑惑他为何会来问她，却还是觉得略过此节。 “或者，您回头自己问问苏扬。男人之间讨论女人，不是更正常一些吗？”看白清宇没说话，她又补了一句。 “嗯，就是他说了一些奇怪的话，我才有些狐疑。田恬早上来找过我，说有人看上了s地块，问我要不要先拿过来。如果不是苏扬说的那些话，我可能就拿了。” “所以你现在是怀疑，根本没有别人要拿，她只是在用策略卖地而已？”徐娅几乎是脱口而出。这种销售策略，她见得并不少。 白清宇苦笑道：“所以你也会有这样的怀疑？” 徐娅也觉得嘴巴有些快了，想到他二人的关系，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说：“其实也不是怀疑啦，只是生意场上，策略逼定不也是正常吗？” 白清宇看也问不出什么了，点点头说：“嗯，所以先那份报告显示一下诚意，不论如何，地块属性改变过来之前，协议不能签。先去忙吧。” 徐娅带上门出来，心想，还以为这人真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呢，搞半天，真是低估人的毛病又犯了。 苏扬的电话适时地进来，那头是懒洋洋的声音：“早起也不问安，不乖。” 徐娅一听这熟悉的语气，心头又是一松，笑道：“早啊，苏先生。” “嗯，这才对。去上班了吗？” “这点儿了，当然上班了。昨晚谁的好吗？”苏扬昨晚睡在医院的vip病房，还笑说最近真是跟医院结下了不解之缘。 “挺好的，我觉得我已经习惯了睡病房，这简直太可怕了。”苏扬笑道，然后又一本正经地说，“跟你说个事儿。” “你说呀。” “提前说好，不准生气，不准吃醋，不准瞎想，不准不理我。” “切~你是为了搞定姚旭，要去使美男计吗？”徐娅嘴巴上玩笑，心里却基本上知道什么事儿了。平时也许没这么敏感，只不过今天早上碰巧遇到了田恬。 果然，苏扬说：“田恬电影快杀青了，这周末有个杀青宴，我得过去，不能陪你了。” “哦。” “说好不生气的。你知道的，上回慈善晚宴上，我欠了她一件事儿。” “哦。没生气。你去呗。反正田恬现在已经转移目标了，我估计呀，人家也就是借你的名气再炒最后一回冷饭了。” “诶，我说你这消息都从哪儿来的呀？我还藏着个好消息准备跟你说呢，结果猜都被你猜到了一半，每意思。” “啥好消息？人家跟你说放弃你了？” “那倒没有。只不过，我正想跟她说最近一堆破事儿，没时间跟她一起炒作了呢，结果她自己倒先说了，杀青宴上捧个场之后，就不再联合炒作了，你开心了？”苏扬一副欠抽的样子浮现在徐娅面前。 “嗯，看在好消息够好的份上，坏消息就算了。那我周末跟安安去看展，你自己注意安全，有事儿电话。” 两个人有的没的说了几句，同事们也陆陆续续到了，徐娅挂了电话，给送花小哥签了字，慢悠悠地摆弄那些花。 在天天送花这件事儿上，苏扬简直就是个偏执狂。 用他的话说，“这叫做宣示主权，让你们公司的单身男士都知道，你这朵名花已经有主了，不要再打你的主意。” 安心照例一脸夸张的表情走过，办公室的男士们照例感叹一声难怪自己找不到老婆。 一天的工作就这样开始了。 真是一个漫长的早上。 直到吕安安头像亮起来，徐娅还在埋头写报告。看看时间，竟然就快到饭点儿了，她伸个懒腰，戳开那圆嘟嘟的头像。 吕安安发来一个链接。田恬的微博，居然发了一篇比较正式的公告，措辞委委屈屈，说最近谣言四起，她本不想回应，但因为影响到朋友的形象，特来辟个谣。 说她和裕盛苏扬只是朋友关系，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处的是哥们儿感情，没什么男女之防，所以让一些媒体朋友误会了云云。 再向下看，就是她惯常用的陈词滥调，说什么虽然合约签在裕盛影业，但她自出道以来，全靠自己演技和唱功说话，一步步达到经济独立。 涉足地产也全靠自己的天分和努力，跟裕盛没有关系。 而非有些媒体以为的那样，说她是被男朋友捧出来的。 “有人说她是被苏扬捧出来的？”这个说法徐娅还真没见过。 “我也没怎么看到这个说法，大家津津乐道的只是他俩的绯闻，谁管她是被谁捧出来的呢~不过，也许有黑粉去她微博刷话题骂人什么的，最近没太关注。” 吕安安聊起八卦，向来一敲就是一大堆。 “难怪。” “难怪什么？” “她今天跟苏扬说，周末去杀青宴捧个场，以后就不联合炒作了。” “敢情公告都写好了才通知啊。苏大少也真是脾气好。” 说起苏扬脾气好，徐娅就头疼。就最近的事儿来看，脾气好真不是个优点。 第32章 杀青宴 一周时间嗖嗖过，徐娅白天忙着做s地块的可行性分析，下班就回家把煲了整整一天的各种汤带到医院去送给苏毅信喝。 有时候也会碰到匆匆来匆匆走的苏扬，俩人没脸没皮地在vip病房的外间温存，偶尔听到里面的老爷子突然间嘿嘿乐了，俩人就收敛一点。 苏扬那边似乎一切向好，姚旭雇来的混混头子没用多久就缴械投降，把该招的都招了。 “不是说警察效率低么？看样子比想象的还是要好一些呀。”徐娅看着苏扬越来越放松，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却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烟味，皱着鼻子闻了两下。 苏扬往后躲了度，赧然说：“别闻了，早上抽了根烟。这查案这事儿，无非就是人证物证，这些都给他们送齐了，警察要是还不会审犯人，那就真该卷包袱卷儿回家了。” 他说着话，还不时地翻看手机。 徐娅本想说说他抽烟的事儿，想想还是算了。最近的事儿简直是乱糟糟，偶尔抽根烟也不会怎样。 “所以你真打算把姚旭送进监狱？” “不然呢？他自找的。对了娅娅，明天的杀青宴之前有个仪式，就在传媒大学那边儿，离你也不远，这是两张邀请函，到时候你拉着安安来看戏。” 徐娅心说眼不见心不烦，我才不要自己去找虐呢。但苏扬说“看戏”时的眼神，却让她毫不犹豫地接了那两张纸。 杀青仪式这种东西，无非就是主角为剧拉拉票，争取点儿收视率，同时告知媒体一声这剧没有烂尾，如此而已。 所以徐娅拉着吕安安站了一个小时，除了看几个主要演员在上面耍帅卖萌之外，也没看到苏扬所说的什么“好戏”。倒是他今天变身主持人，让人挺意外的。 “诶，今天果然没有秀恩爱呀，不过这节奏，真是分分钟让人想睡觉。”好不容易来个现场，却什么料都没得挖，吕安安打着呵欠，几乎想走了。 徐娅其实也觉得挺无聊的，但毕竟答应人家来看戏，不看到就走也不合适，她指着自己家叫不出名字的男主，说：“好几个小鲜肉在上面蹦跶，就激不起你的兴趣？” 吕安安嘿嘿一乐：“鲜么？还没我家凌院长帅。诶，那边好像进来一堆人。” 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徐娅才发现门口是涌进来一些奇怪的人。看年纪，绝对不可能是台上哪个人的粉丝。 果然，领头的那个开始从包里面掏啊掏，半天掏出来一个白色的大条幅。 居然没有保安拦着他们进来，也没有人上去拦着他们拉条幅。 台上一切如常，苏扬作为主持人，跟演员们插科打诨活跃气氛。 徐娅有些紧张。 白色的条幅她熟悉的很。有太多开发商在交房的时候，因为实楼与当初销售人员承诺的不同，而被业主拉条幅维权，这几乎催生了一个“代人维权”的行业。 直到他们把横幅拉开，徐娅才发现，台上已经到了记者提问环节。 苏扬好整以暇地站在旁边，听导演和演员们描述拍戏过程中的艰辛、爆料拍戏过程中的糗事，顺便在有记者问到一些暧昧问题时，跟着瞎起哄。 然而原本笑容可掬的田恬，忽然愣了。 门口硕大的白色条幅上，醒目的几个字：“宇鑫地产，黑心中介，还我单位宿舍！” 有记者开始提问：“请问苏总，宇鑫地产是裕盛旗下产业吗？” 苏扬只当没看见远处的条幅，惊讶道：“为什么会说起这个？宇鑫是咱们今天的女主角田恬投资的地产服务公司，裕盛是只做投资的。” 记者迅速转移目标：“田恬小姐，请问，宇鑫地产与门口的群众有什么冲突呢？” 田恬脸色乌青，说：“我不认识他们。会场负责人在哪里？请问你们的安保呢？” 一名保安人员从人群中挤出来，说：“这，不是您在开场前，亲自吩咐，如果有一群人往进闯，不要……” “不好意思，我们马上处理。”另一名保安人员匆匆打断了他，拉着他消失。 吕安安不禁拊掌道：“还真是好戏一出。看样子，这个田恬自己把自己坑了啊！这个苏扬也够狠的，粉丝都利用。” 徐娅却不这么认为，她想了想，问：“粉丝来给偶像助威，难道不是都会提前拿到票的吗？” “哎呦，看你平时不咋关注娱乐信息，这个倒是门儿清。”吕安安简直对自家闺蜜刮目相看，“不过，有时候为了制造一些新闻，粉丝会也会跟经济公司商量好，制造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混乱，以显示这明星已经红透天际了。” 人群很快被疏散，台上的流程草草结束，台上的苏扬语声清亮：“在场的媒体朋友和各家粉丝，今天的杀青仪式到此结束，感谢大家前来捧场。另外，请允许我代表裕盛影业宣布一件事，田恬小姐从现在开始，暂停一切商业通告，工期恢复时间裕盛会在官网发公告。” 原本已经准备撤离的粉丝一阵骚乱。 媒体群也是一片喧哗。不名真相的记者们交头接耳，有反应快的，迅速拿起麦：“请问苏总，这是代表雪藏吗？” 有的则现学现卖：“请问苏总，是跟宇鑫地产的事情有关吗？” 还有的显然是田恬的粉丝，有些义愤地质问：“这样不给理由的雪藏，粉丝们怕是不会同意，苏总最好还是能给一个解释。” 问话的越来越多，后来干脆连粉丝也加入进来，渐渐听不清大伙儿在喊什么。 苏扬没有回答，只是笑笑，把麦交给了工作人员。 现场的灯光已经暗下去。 有头脑清醒的粉丝，已经带着大家往后台奔。 吕安安一脸兴奋：“哇，娅娅要不要跟过去看热闹？” “不要了吧。”徐娅向来不喜欢凑这种热闹。她对闹哄哄的人群有一种天然的恐惧。 吕安安还想劝一下，这种热闹不常见，能撞上不容易。 但徐娅的手机恰在此时响了。 苏扬在那头似笑非笑：“怎么样？戏还算好看吗？” 徐娅无语。这算是为之前的手机事件，替她出气吗？这是不是也太夸张了一些？ “别愣着，也别跟着那帮粉丝去后台，小心踩踏。我们已经撤了，后面没戏可看了。早点回，你家楼下见。”苏扬居然就像在哪儿看见她似的。 吕安安一路还是很兴奋，说怎么都没想到苏扬会这么决绝，田恬怎么说也是裕盛影业的一棵摇钱树，说抛弃就抛弃了。 徐娅却直觉不可能。为了公司那一堆破事儿，苏扬最近已经是忙得焦头烂额，哪儿有工夫来演什么霸道总裁戏路？ 苏扬当然不是为了演什么霸道总裁。 他一脸轻松地揽着徐娅上楼，说：“我得在这儿躲躲，田恬这两天肯定会疯狂找我。” “所以你是哪根筋抽了，把金娃娃都砸了？” “金娃娃？”苏扬苦笑，“田恬跟姚旭联手，大肆买入裕盛裁撤掉的产业，收买人心。这就算了，前两天突然说是要划清界限，今天就找了那些被裁掉的人来闹事。如果不是我预先知晓，刚刚在媒体面前出丑的就是我。现在，估计全网路都是裕盛的□□了。你们女人啊，真是可怕。” 吕安安在旁边听得都惊呆了，到了门口也忘了往出拿钥匙。 “怎么，两位这么不欢迎我，门都不打算开？”苏扬笑道。 徐娅这才从他怀里挣出来，开了门，把他让进来说：“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分明是你赢了，偏偏说女人可怕。” 苏扬耸耸肩，跟回到自己家一样，把鞋一换，自己倒水喝：“主持一晚上，口干舌燥的。你俩先洗吧，我断后。” 徐娅看看表，时间又不早了。吕安安已经自觉地去洗漱。 住在这老楼里，时不时会来一出夜间停水，维修管道，她们早就习惯了回家第一时间先把自己洗干净。 苏扬作为一个每天要洗两个澡的人，之前住在这里的一小段日子，简直是叫苦不迭。后来也不顾什么绅士风度了，跟女士抢水什么也变成了家常便饭。 所以徐娅笑他说：“几天不见变大方了呀。不过，这个田恬怎么会又跑到姚旭的阵营里？最近还在跟白清宇联系，要卖地给大|三|元，简直就是围着你的人脉绕圈圈啊。不对，你怎么会知道s地块的事儿？而且还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找来了一群s单位的员工的？” “小姐，你问题这么多，我应该从哪一个开始回答呢？”听着吕安安开了水，他贼兮兮地凑上来，鼻间的热气就呼在徐娅耳边。 徐娅想躲，却被他两手一伸圈在怀里，说：“白清宇不傻，田恬找他要土地金的时候他就有所防备了，听说还让你写了一份报告去表达什么诚意？这根本就是敷衍田恬的。至于那些拉条幅的，哪是什么s单位的员工？群众演员这个群体，戏剧学院门口可是一拉一群的。” 他越凑越近，徐娅不知道为啥突然紧张地要命，随手抓了根稻草救命：“哦，那，你爸身体好些没有啊？” 话没说完，就感觉一直骨节分明的手，硬邦邦地抵在了她下巴上。徐娅不自觉地顺着那力道扭过头去。 苏扬的嘴唇已经等在那里：“你就不能消停点儿，让我好好地亲个嘴儿？” 第33章 米虫 对于做米虫这件事，苏扬理直气壮：“家长都见了，你可不就得对我负责吗？” 徐娅也由得他去。经历过田恬那事儿，她算是想明白了，这个圈子里的事儿，她能看懂就不错了，帮忙这种高难度动作还是别想了。 至于这个人真像是被撤了职一样的状态要作何解释，她也不闻不问。 结果却还是苏扬自己坐不住了，在某天的晚饭后，突然良心发现地说：“天天这样吃你的住你的，要不，从明天开始我接送你上班吧？” 徐娅求之不得。这么多天过去了，她还是无法习惯出门的时候身后不远处总有那么几个人跟着。 “诶，你就不担心，我是不是真的丢了工作啊？”苏扬一身休闲装扮，看着还真像个司机小哥一样。 徐娅捧着他买来的爱心早餐，边吃边答：“担心啥？你丢了工作，我大不了换个男朋友就是了。” “……”苏扬停下来等红灯，嘴巴也跟着“红灯停”了。 徐娅笑：“再说了，现在那么多人在找你，我就是把你卖了，估计也够还房贷了，你说我有啥可担心的？” “……” 最近到处找苏扬的人确实挺多。 不止田恬，就连白清宇都有意无意地问起：“诶，好多天没苏扬的消息了，微信不回，电话也不接。那小子什么情况？玩失踪呢？” 当时徐娅正在整理桌上的花，想了想，就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扮忧郁状：“我也不知道呀，有一周多没见过面了。就知道天天送个破花儿过来，表示他还没有死。” “对了，为啥连白清宇都不让知道你的下落啊？”徐娅咬着三明治问。 苏扬神秘道：“要是谁都知道了，你徐大小姐还怎么卖情报还房贷啊？” 徐娅一口牛奶差点喷了，忍不住戳了一把他的腰窝：“喂！小气巴拉的。” “你轻点儿，不知道腰是敏感地带啊？戳坏了我……还是，你想开车了？”他语带双关，暧昧得不行，整个人看着也邪邪的。 徐娅脸一热，干脆不理他。 苏扬知道她这是害羞了，笑道：“你说你这不是老鼠挑逗猫吗？一调戏就脸红，还挺嘴硬。” 徐娅继续不理他。牛奶已经见底，她吸着管子，呼哧呼哧的。 “白清宇当时找我的时候很犹豫，先是拐弯抹角地问我之前裕盛影业那块地是怎么操作的，有没有风险。后来被我诈了，才不情不愿地跟我说了s地块的事儿。他本来是信任我，可是现在，我拿这事儿坑了田恬一把，你说他会不会找我算账？” “可是，你不是说，他也是对田恬有所怀疑的么？” “一码归一码。他生性谨慎，所以会怀疑s地块的安全问题，但是在感情方面，又总是揣着一颗赤子之心，上学的时候单恋一个女生，一恋就是十年，人家就差从宿舍窗户往下泼洗脚水了，他都不带放弃的。如今事关田恬，我还是躲一躲的好。” 苏扬想起过去，嘴角带笑。大学时代，简直就是人生的黄金时代。 徐娅却不以为然：“那他不还是没给钱？拿一份废话连篇的报告糊弄人家？别说，我都有点同情这个田恬了。” 初冬的b城，其实还不太冷，却已经释放出一阵阵的萧杀。 苏扬一直把车开进了大|三|元楼下的地库，赖皮索了个吻，才放人下车。 徐娅却刚下车就愣了。 前面拐角突然走出来个面带忧郁，却依然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不是田恬是谁？ “这么早？”她好似已经在这里冻了很久，苍白的一张脸，说话时候都让人感觉冷飕飕的。 徐娅往后看。苏扬已经下了车。 “车里说。娅娅也一起吧，时间还早。” 徐娅有些尴尬。想了想还是回到车里，却是坐在了后面，把副驾驶留给田恬。 苏扬开了暖风，若无其事地笑道：“你怎么跑来了？” 田恬眼圈倏地红了，衬着冻得发白的脸，更显得楚楚可怜。 这入戏速度，徐娅忍不住在心里点赞。 田恬调整了下情绪，抽抽噎噎地说：“苏大少只顾自己风流，老朋友的死活都不管了，我要是不早点儿过来，又岂能堵到人？” “这话说的。我哪儿能不管你的死活啊？田恬你也知道，s地块的事儿闹成这样，你暂时不出来反而好。那些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宿舍楼，那可是什么事儿都能干出来。”苏扬这话说的也是掏心掏肺。 就好象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她好。 就好象他从戏剧学院门口拉来的那些群众演员，还真是愤怒的吃瓜群众一样。 徐娅暗忖，真是颜好戏好，不去演艺圈也是浪费。 田恬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打太极这种事儿，苏扬从小就比她做得还好。 所以她干脆扯开天窗说亮话：“你知道，当明星根本就是吃青春饭，我还不是想着以后能轻松一点，才想抱着裕盛的大腿进资本行业。你要是有意见，跟我说就是了，何必把人往死里逼？” “既然你自己也有退隐之意，我又怎么算是逼你了呢？田恬，人不能太贪。名也要，利也要，又不想踏实做事，这是很危险的。”苏扬很严肃。 “可我现在还需要这个名。宇鑫那个小破公司你又不是不知道，大拿我也养不起，只能靠倒腾地赚点儿钱，没有这个名，那些手里有权有钱的，谁会理我？” 苏扬有些生气：“s地块闹成这样，你还想着要赚这种灰色地带的钱！” 关于这个事情，他之前已经好几次劝过她，她每次都答应得很好，说做完这一单就收手，却一直到现在还在做，而且越做越大。 “苏扬你别这么义正词严！裕盛影业不也是性质模糊的地吗？人不能财大气粗了就忘了当初吃的白菜豆腐。再说了，相关的法规漏洞到处都是，这个钱我不赚也会有别人赚。” 田恬说着，才发现话题被苏扬带跑了，又恢复一脸的楚楚可怜，说：“这些年，我也算给裕盛赚了一些钱，私自收购裕盛裁撤部门是我不对。可是那些东西你都已经不要了，又何必不让我捡呢？” 她说着，声音打颤，大颗的眼泪在睫毛上挂着，好像受了天大的不公，又敢怒不敢言一样。这哪里还是之前那个拿着苏扬小时候的糗事，随便开他玩笑的田恬？ 徐娅简直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演技，还是现实本就这么残酷。 她看了看表，离上班时间还有15分钟。这时候，电梯厅应该又开始人挤人了。 真是白白起个大早。 苏扬在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嘴角带笑，语气越来越冷：“我扔掉的东西，当然不会管是谁去捡。但是田恬，如果你扔了一块石头，别人捡了，反过来用这石头砸你，你会不会跟他客气？” 田恬垂眼：“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懂也好，不懂就去查。你跟谁合作，不是把钱放在一起就算了，对方做什么，心里最好有个数。啥都不懂，就别怪别人挖坑埋你。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你自便。” 他逐客令下得清晰。 但田恬哪能就此罢休？ 她手拉着门，并没有下车：“苏扬，我知道你让徐娅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你总是表现得胸有成竹，但实际却没有那么自信。你不就是怕她误会吗？可是徐娅，你既然决定跟这种门第的人谈恋爱，就得做好有人抢的准备。” 徐娅笑：“你怎么知道我没准备？” 苏扬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说了，你会就此放过我么？”田恬一脸破釜沉舟的决绝。 “那要看你说的是什么。”苏扬声音已至冰点。田恬并不是一个思维太跳跃的女人，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每一句话，都会是对着镜子演习过的。 “我什么都不会说，只是提个醒。徐娅，你最近给家里打过电话吗？”装可怜没用，田恬此时已经恢复了日常冷艳高贵的样子。 就连看向徐娅的目光都充满的怜悯。 徐娅不禁有些慌。 但经过这些日子的事儿，她早不是冒冒失失就往家打电话的徐娅。她想了想，说：“劳你关心了，我每周都会打电话，家里一切安好。” “我言尽于此。苏扬，之前是我的错，这提醒算是我的诚意，希望你能看在这么多年的交情，放我一马。”田恬说完就下了车。 从后面看去，高跟鞋之上，依然是袅袅娜娜的一个美人。 “你每周都打电话？”苏扬紧张兮兮地问。 “嗯，周末刚打过，家里没事，你不用操心。”徐娅说着，心里却有些打鼓。 最近打电话回去，老妈不止一次问过，她在外面钱够不够花，北京房价这么涨，有没有影响她之前买的小房子。 她决定回家看看。 第34章 徐青 徐娅的家乡距离b城原本有一些距离，但自从通了高铁，老妈就几次三番说过，抽个周末就可以回家看看。 然而她一直在以各种借口推脱。就算有个小长假，也宁可呆在b城看展、看剧，甚至宅在出租屋里。 当然这一方面是因为从大一到现在，她已经习惯了一年只回两次家，但更重要的原因却是——躲避催婚。 当老爸老妈终于在她的第n次相亲之后，对她的挑剔程度进行妥协，不再介绍一些歪瓜裂枣之后，家乡的七大姑八大姨们却被激起了热情。 她们每每见到徐娅，总免不了一番苦口婆心，话题核心无非就是女人过了二十五岁就嫁不出去了，所以必须在那之前，降低标准，趁着年轻给自己找个好婆家。 当然，随着徐娅一年年没嫁出去，她们口中的这个数字也跟着一路上涨，涨到了二十六、二十七。总之，今年就是最后的就会，再不嫁就只有一辈子当个老姑娘了。 简直比对世界末日的预测还要可怕。 所以徐娅对于家乡，实在是有种骨子里的恐惧。 然而现在，她火急火燎地跟白清宇请了假，也不管对方是不是一脸的为难，拎着包就往火车站奔。 抢上了最近的一班高铁，才想起来要给吕安安打个电话，知会一声。 列车飞驰。窗外的景色从眼前嗖嗖飞过，快得就好象这几年的时光。 家乡l县也曾经是远近文明的富裕县，靠着得天独厚的煤炭资源，满大街跑着的豪车数量和档次都不亚于一线城市。 然而随着国家越来越严格的管控，和进口煤炭的价格冲击，这两年l县的经济也是每况愈下。 天倒是越来越蓝，但中心街的店铺的生意却是越来越黄。一茬一茬地开，一茬一茬地倒，到现在，终于开始有店面空置，玻璃门上贴的“转让”“出租”类字眼，渐渐多于旁边的“促销”“买一送一”。 所以当时徐青选择回来的时候，徐娅是反对的。 他们这一拨孩子，从小衣食无忧，甚至很多人在高中时代就开着豪车满城跑。 但如今，县城的赚钱渠道渐少，大学生毕业就失业成了常态，习惯大手花钱却赚不到钱的年轻人，便越来越浮躁。 就算徐青从小性子踏实，她也还是担心，环境之于年轻人的影响，毕竟是不可小觑的。 可她的反对在家庭会议上不过砸了个响。老妈习惯了县城的悠闲生活，看她天天在b城忙得像只工蜂，就更不舍得宝贝儿子走远。 徐青的原话则是：“我又没有拿到b大那样的学历，去了大城市给人拉门提箱子，辛苦一年也买不到一平米房子，有什么前途？” 而老爸，向来尊重他们自己的意见，当年徐娅毕业说要留b城，老妈不同意，还是他帮忙做的说客。 所以徐青就留在l县了。 老爸找了点儿关系，安排他到一家国有企业做出纳，倒是能保证五险一金，却也赚不了什么钱。 碰上哪个月同学同事结婚什么的，工资甚至都不够礼金。 徐娅想着他那些挥金如土的朋友，越来越担心。 她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老妈有些诧异。作为一个纪律宝宝，她往家里打电话的时间几乎雷打不动的固定在周六晚上，从来不会兴起了就拨一个。 “妈，家里没什么事儿吧？” “没，没什么事儿啊。” “那你最近为啥总问我钱的问题？” “娅娅。” “我现在就在回家的车上，下午3点就到了。有事的话不用瞒我。”徐娅以为自己会害怕，说话会发抖，然而并没有。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让人觉得完全可以依赖。 “娅娅你是不是听人说了什么？” “嗯，但是别人也说不清楚。”徐娅觉得，这似乎也不算是撒谎。 老妈有些急了：“娅娅你别听那些人瞎说。都是别人蛊惑的，徐青才会一时糊涂，他其实就输了几万块钱，可是不敢跟家里说，这才会越滚越多。” 徐娅闭了闭眼睛。 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春节回家的时候，她听大伙儿说起过，因为小煤矿基本上都被关闭，洗煤厂等相关企业也不再需要那么多工人，闲人遍布的l县如今赌风正盛，欠债几百万的大有人在。 而自古只要有赌场，就有高利贷。 听说l县有个世代以屠宰为生的村子，原本也是县城最富裕的村庄之一，如今，穷到连牛羊都买不起。 “需要多少钱？” “两百多万。娅娅，我知道你在外面也不容易，所以之前也一直没跟你说。不过你既然已经知道了……” “好了我来想办法。”徐娅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两百万。爸妈都是普通国企职员，在l县撑死胆大饿死胆小的年代，一直过着小富即安的生活，加上不懂得理财，并没有攒下太多的财富。 可她又能想什么办法？就算卖了她的小破房，除去贷款部分之后，也不够两百万。 窗外群山起伏，已经进了省境。 徐娅想事情想得头疼，索性靠在椅背上假寐。反正一会儿到了家，有的聊不是么？ 列车平稳，微微的晃动在平时也不过更加催眠。但她现在却半点睡意都没有。 苏扬的电话适时地打进来：“还说没事，你回家了？” “白清宇这个大嘴巴。”徐娅嘟囔了一句，眼前忽然一亮。 两百万，对于苏扬来说，应该不算什么。 但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借钱太尴尬，而且这么大一笔钱，她需要很久才还得起。 “我现在事情太多走不开，你先回去看看，如果有什么事儿一定告诉我，好吗？”苏扬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嗯。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我也是听田恬那么一说，就有些疑神疑鬼。”徐娅决定先回去看看，解决不了再说。 然而她却没想到，事情比老妈在电话里说的还要严重。 因为受不了欠债数字每天滚雪球一样增长，徐青动了公款。 他把营业厅收上来的现金拿去还了一部分高利贷。然后拿每天新收上来的款，去补昨天的帐。 老爸老妈都是安分守己的小老百姓，遇上这样的事情，老妈整个人看起来老了至少十几岁，原本只是星星点点的银丝，现在基本上全白了。 她吞吞吐吐地说：“这事儿他们领导还不知道，可是我觉得这不是个长久之法，就拿家里的钱给他补了一部分亏空……” “徐青他人呢？”这当然不是长久之法！徐娅简直要抓狂。 若说是赌博欠款的事儿还只是可大可小，这私吞公款却是触犯法律的！ “住单位了。那些欠债的天天上门找他，他有段时间没回家了。前几天还说要去b城打工，被我和你爸拦下了。” 徐娅看着自家老妈，冲天的怒气也得平息下来。 他们攒了一辈子的养老钱已经拿去填补徐青的亏空，但在她主动问起之前，还是没有跟她开口。这难道还不够？ 徐娅静下心来，跟一团乱的老妈梳理了一下现状，上网把小破房挂到了二手房交易网站上去。 可是房市虽火，却是一手房和市中心二手房的天下。她买房的郊区，新房林立，满大街都是售楼处，二手房若不是降价处理，很少有人问津。 而低价抛售的话，又会被人怀疑这房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总之，一时半会儿很难卖出去。 徐娅抓了抓头。 如果早知道家里需要钱，就不会把龙华的十万和安然的十万拿去提前还贷了！ 徐国强从单位回来，就看到风尘仆仆的女儿坐在沙发上写写算算，衣服也没有换，仿佛随时都要走一样。 他火气蹭得一下就起来了，刚脱下的外套也不往衣架上面挂，嘭得一下扔到了沙发上，说：“不是跟你说了不许找娅娅么！” 声音之大，徐娅几乎有点不相信来自她儒雅的父亲。 她慌忙站起来解释说：“没有没有，是我跑回来，问起了，妈才说的。爸，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不告诉我呢？” “那你为啥突然跑回来？”徐国强根本没理会他的问题。 满大院儿的人都知道他打小疼爱这个女儿甚于儿子，还时常开玩笑说，小情人就是小情人。 他的疼爱并不完全是庇护，但这次的事儿，他严令家里，谁都不准告诉徐娅。 却没想到女儿还是跑回来了。 徐娅却被老爸这个问题提醒了。对呀，这一路上光顾着头疼，居然忘了最重要的问题——田恬是如何知道，家里都发生了什么？ 第35章 黎明 晚饭吃得各种压抑。 徐国强坚持让徐娅明天一早就坐车回b城，徐妈却满是期待地看着自家女儿。 徐娅低头吃饭，斟酌半天也没找到更合适的说辞，干脆直接说：“爸，这事儿可能没那么简单。既然妈怀疑徐青是被人陷害，至少也是被人蛊惑。那你们问过他没有？” 她已经想得很明白，这事儿八成都跟田恬脱不了关系，但徐青作为一个成年人，对于赌博或者私吞公款这样的事情当然有自己的判断，总不至于是别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干的。 只可惜，徐青自幼并不是一个喜欢跟家人沟通交流的孩子。 老妈抱怨道：“哎呀都怪你爸，出了事儿不说先沟通，上来就是一顿打骂，徐青扭头就走了，还能问出个啥？” “那我吃过饭去找他吧。”徐娅并没感到意外。 但还没等得她吃完饭，却已经有人等不及地上了门。 徐娅拦下已经站起身的老爸，往门口走去。 这种老旧小区，就是物业太差。随便什么人，想进就能进来。等钱不是这么紧张了，应该给爸妈换个高档一些的小区。徐娅想着，开了门。 领头的是个光头，看起来不过跟徐青差不多大的样子，他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却卡着门让徐娅也关不上。 “什么意思？要么进来说，要么滚。”徐娅冷冷的。 那光头也是好说话，盯着徐娅看了几秒钟，手一挥就带着兄弟们进了门，像回自己家一样往沙发上一坐，流里流气地说：“哟！吃饭呢？你们先吃，先吃。”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拐弯抹角有意思吗？”徐娅搬了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到了对面，松垮垮家居服竟也能显得她一身江湖气。 光头嘿嘿乐了，说：“小事儿小事儿。既然微博红人回来了，一切都好说，不就是两百万吗？你那位超级金龟婿抖抖手指就有了吧？” 微博红人？徐娅苦笑。 自从田恬开始辟谣，苏扬宣布雪藏她，微博上为她说话这人就没断过。 渐渐地就有所谓爆料者扯出了徐娅，po出她和苏扬在一起的照片，说是苏扬亲自高薪挖龙华才女徐娅到安然，一直并肩共事什么的。 自然就有人猜测她这么一个大美人，两个人是否还有工作之外的关系。 此言一出，徐娅微博瞬间遭遇田恬粉丝的围攻，其核心言论就是她第三者插足，破坏苏田青梅竹马的感情。 苏扬如今更多的精力用在集团资产处理和收购龙华上面，公关团队也主要在盯着被裁撤部门的言论，分不出心管这些花边新闻。 徐娅也懒得理，索性直接关了微博，眼不见心不烦。 却没想到家乡的小混混居然也也是观光团成员，真的假的，从网上听来的反正不少。 徐娅还不想让爸妈知道苏扬的事。尤其是老妈。 可能是希望她以后能过得舒适一点，也可能只是小县城的攀比心作祟，老妈一直盼着她能嫁个在b城有房有车有户口的男人。 但这时候，是最不适合提苏扬的时候。 她想要尽量快速地结束对话：“既然知道，回去等着吧，欠条备好，我尽快去拿。” 光头点点头，却并没有动。他闪动这八卦的眼神看着徐娅，甚至抓起盘子里放了很久、已经开始返潮的瓜子嗑起来。 “还不走？”徐娅眸子一片黑沉沉的。 既然这这光头好奇这些八卦，那她何妨借苏扬狐假虎威一把？ 光头果然愣了一下。 连徐国强都几乎被女儿这气势吓了一跳。 却见那光头嬉皮笑脸地说：“你说你早回来解决问题不就好了吗？也不至于逼得徐青去干犯法的事儿。” 徐娅不动声色地说：“你指什么？” “嗨，敢情姐姐你还不知道啊？徐青为了还钱，动了单位的帐。不是吧？这事儿你们家里不会都不知道吧？” 光头把瓜子扔回盘子里，身子也坐得正正的，一脸怜悯地说：“我跟徐青也算是同学，不忍心把他往死里逼，才跟你们说这事儿的。抓紧把单位的窟窿填了吧，我先走了。” 徐娅有点分辨不清，这算是威胁，还是真的只是好心提醒。 她送那堆人出门，吃了一半的饭也不想再吃，干脆换衣服打算去找徐青。 老妈却跟了进来：“刚才那个人说什么？什么金龟婿？你有男朋友了？还很有钱？” “妈，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徐青的问题，不是出嫁的问题。”徐娅故意会错意。 果然老妈是天生当间谍的料，那光头只不过提了一句，却还是被她听到了。 徐妈循循善诱：“是要解决问题呀，所以我才更要问清楚。你想，两百万，家里怎么可能拿得出来？要是你这个男朋友……” “不可能的妈！”徐娅打断了她，“别人的钱是别人的，我们只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他又没娶我，没理由替我家人还债。” 她看老妈一脸错愕，有些不忍，又软下语气安慰：“放心，这钱我会想办法，您不用管了。” “不是啊娅娅，你迟早要嫁的不是吗？有合适的就要抓紧，还不嫁等着什么呢？你们结了婚，就都是自家事儿了，什么别人不别人的。” 徐娅有些烦。她从来没对老妈这么烦过。 可想想家里已经又乱了，她压下怒火说：“我先去找徐青。” 刚出门，苏扬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徐娅犹豫了一下，放弃了打车。反正也不远。 “到家了吧？情况严重吗？我买了明天的车票过去。”苏扬依然温柔，他并没有说什么“今天实在走不开”一类的废话，却让人觉得贴心得很。 “还好。你那边不是一大堆事情要处理吗？不用急着过来。”徐娅顿了一下，接着说：“可以的话，能不能先借我20万？” 光头的话言犹在耳，既然已经有人知道了账务的事儿，就不排除徐青单位已经知道的可能，这个亏空，必须马上补上。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好，卡号发我，我马上转给你。不过，20万够吗？”苏扬听说这边确实出了事，语气也急切了起来。 “嗯。够的。其他的事情，我自己想办法处理。”徐娅挂了电话，把卡号发过去，匆匆出了门。 l县如今不再是个重工业城市，空气好起来，气温也要比b城低一些。 徐娅穿着个薄外套走在街上，感觉森森的冷气从地面直往上冒。 好在县城不大，她三步并作两步嗖嗖走，不过十来分钟也就到了。 门卫大爷坐在走风漏气的门房里，裹着个军大衣在打盹。听见有人敲窗户，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迷迷糊糊就开了门，也不问对方找谁。 徐娅抬头看了看四下无人的主楼前广场，还是问了一句：“大爷，请问一下，员工宿舍往哪边走？” 从她回来到现在，已经给徐青打了五个电话，却没有一个能打通。现如今，也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一路问过去。 门卫大爷眼睛也没睁，手指往左边一指。 徐娅道了谢就顺着方向走，却听见那大爷忽然醒过来一样，说：“诶！诶诶诶！你找谁呀？没登记呢！” 她只得又折返回去，从口袋里拿出冻得僵僵的手，哈了一口气，把自己和徐青的名字写上去。 门房大爷拿到灯下细细地瞧，徐娅冻得发僵，跺跺脚准备走。 却被叫住。 “等等！”门卫大爷终于瞧明白了，“徐青啊，他不在宿舍。” “啊？那您知道他去了哪里吗？”徐娅有些担心。莫不是被那帮放高利贷的人带到哪里去了吧？另一种可能，她想都不敢想。 但不敢想有什么用？有个定律叫什么来着？怕什么来什么。 门房大爷一声叹息：“他啊，今天下午被几个警察带走了。这单位的人都看见了，就没人通知你们家里吗？” 徐娅的心蓦地凉了半截。紧赶慢赶，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她抬手拦了个车，回家。 司机看她的穿着打扮不像本地人，表都没有打，到地儿直接说：“二十。” 徐娅也懒得跟他分辨，甩了五块钱下车。 可是站在楼下她又纠结了，就这样上去告诉爸妈，说徐青被抓了？ 但不然又能怎样？她从开始上大学就跑到了b城，跟之前的同学几乎没什么联系，同学会都不参加，可以说在l县她就跟一个外地人没有分别。 而在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小地方，没有关系，别说往出捞人，就是想探视都不太可能。 她咬咬牙，还是得让爸妈想办法。 北方小城的冬天，晚风刮在脸上就像刀子一样。 她在楼下徘徊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电话响了。 苏扬的电话。她几乎想要直接挂掉。 可还是接起来：“喂？钱收到了。忘了跟你说一声。” “嗯，没关系。我在火车上了，明天早上六点到，把你家地址给我。” 从b城到l县，有一趟夕发朝至的k字头火车，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坐高铁，这所谓“快车”的车厢条件越来越差，连基础的卫生都搞不好。 尤其是卧铺车厢，被褥不知道多久才洗一次，一进去就是扑鼻而来的各种人留下的味道。 徐娅难以想象那个轻微洁癖又连续忙碌几个月没怎么好好睡觉的苏扬现在是什么感受。 她脑袋本就一团乱，现在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扬看她不说话，知道她又在瞎琢磨。他语气温柔而坚定地说：“别着急，明天一早我就到。或者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看看能做些什么准备。” 徐娅没有再纠结，把她所知道的来龙去脉简单交代了一下，说：“我完全没有接触过这种事情，我想，要不要找个律师咨询一下，看应该从哪里下手。” 苏扬应了个“好”，又说：“让家里人先别慌，你自己就更不能慌，公款是被挪用、私吞还是丢失，严重程度完全不一样，就看怎么判了。我找个律师，咱们把钱还上就行，没那么严重，信我。” “嗯。”挂了电话，徐娅终于不再觉得没着没落的，整理一下情绪上楼，不能让爸妈看出什么端倪。 第36章 L县 清晨5点半，徐娅裹着能翻出来的所有衣服，悄悄出了门。 街道上空空荡荡的，连卖早餐的都没有。天还没亮，县城的人们没理由这么早起。 就连出租车师傅也还在睡梦中。 好在老站并不远，徐娅一路小跑，到车站的时候，正赶上红皮火车缓缓进站。 待车停靠下来，她以为会看到一个前所未见的狼狈的苏扬。 然而并没有。 苏扬迈着两条长腿下车，白衣灰裤包裹着条件过人的身体，一丝不乱的头发，和永远亮亮的眼睛。 分明只是顺着人流出站，却鹤立鸡群一般醒目。 “怎么，又看呆了？”他有些疲惫，精神却依然好：“先带我找个酒店洗漱一下吧，这火车条件也太差了，一会儿见着丈母娘，被嫌弃就不好了。” 徐娅本来就没准备带他回家，这也算是正中下怀，笑眯眯说了个“好”，便拉着他上了辆出租车。 “喂！车站附近没有酒店吗？还要打车？你们县城是有多大？” “不大。不过，我得把你藏起来先。”徐娅挤出两个小梨涡。 苏扬不乐意了：“诶，虽说我今天形象不太好，可也不至于没脸见人吧？怎么了？回来没几天，相亲见到如意郎君了？” 他拿她之前总抱怨的相亲打趣，她却一点兴致都没有。 昨天晚上从徐青单位回来，一进门，老爸问：“见到人没？他说啥？这死小子，也不接电话。” 可还没等她回答，老妈就迫不及待地说：“你那个男朋友把钱打过来了吗？” 她要是真把苏扬带回家，不得让自家老妈生吞活剥了？ 所以徐娅一咬牙，说：“师傅，麻烦到城西的l县温泉度假酒店。” 司机明显不愿意走那么远，沉着脸开车，应都懒得应一下。 “你这温泉酒店是不是太近了？你看人家都不愿意拉。”苏扬看似靠在椅背上休息，却还是注意到了司机的情绪。 司机被逗得一乐：“哎呦，看您就是大城市来的。这小县城，跑城外也没多少钱，回来还空驶，不如在市里接起步价的活儿！” “这么说我偷偷跟着你回家，也不用回酒店时迷路了哈～” “那可不好说。”徐娅倒不是危言耸听，毕竟她在县城生活了这么多年，大一暑假没买到火车票，汽车回来的时候，还在车站外面迷了路。 苏扬看她一脸严肃，也收了嬉皮笑脸，回归主题说：“还想事儿呢？我查了一下，应该不是田恬干的，她没这人脉。倒是姚旭手底下的一个小公司，在l县有业务，而且干的就是些灰白地带的生意。我去找过他了，他承认。” “他承认？就这么简单？” 苏扬笑道：“他求婚失败，气愤之下威胁了林思涵，让她小心一些。结果那姑娘一状告到了林澍那里，现在江阳那边跟姚旭有关的合作，但凡涉及到钱的，都在催款。他和田恬买裕盛裁撤产业花了太多钱，而田恬那边，房子好多套，贷款一大堆，本身开支就很大，如今一停工，也给不了他什么支持。他现在挺难受。” “所以呢？他想讲和？”徐娅一边诧异，一边摸口袋付车费。酒店已经在可视范围内。 “讲和？姚旭这种人根本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他是狗急跳墙。我一问他就承认了，而且还说，除非我放弃跟他抢公司，否则他绝不收手。” 苏扬本来闭着眼靠在出租车并不舒服的座位上，终于显出一身疲惫。听她窸窸窣窣翻包，才不情愿地坐起身，抱怨道：“还真是小。” 徐娅没有再问。反正该说的他自己都会说。 果然，苏扬睁开眼活动了下手脚，正经道：“我不会放弃公司。不过这件事我已经想到办法解决。8点我约了个人，正好在城西，等会儿你也一起吧，跟家里打个招呼先。” l县的所谓温泉酒店其实跟温泉多半没啥关系。不过正好靠着一个旅游景点，又有个关于温泉的古老传说，就有人建起这么个酒店，诳游客而已。 不过设施和服务还是比县城里那几家要好一些。 苏扬办完入住就匆匆钻洗手间洗澡，徐娅等在外面，本想补个眠，却怎么也睡不着，干脆下楼去找地方买早餐。 回来的时候，就见屋里多了西装革履的一个人，点头哈腰地站在一旁。 苏扬头发都没干，就那么随意地坐在椅子里，居然带着一身的戾气。 “所以，确实是你诱他入的局？” “唉，苏少，您不能这么说呀。”西装男一脸皮笑肉不笑，“那赌局里面，哪个不是被诱入局的呀？谁也不会心甘情愿来输钱的不是？” “那你可以走了。”苏扬面无表情地说。 “可是，不是说，那比款……”西装男支支吾吾，显然不愿意就此离开。 “谁欠你的，你就找谁要。谁也不会无缘无故就当冤大头，你说是不是？我要吃饭了。” 来人却无视苏扬的逐客令，还是弓着腰站在那里，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咬牙说：“那我怎么样才能相信，帮忙解决了问题之后，能拿到我该拿的款？” 苏扬耸了耸肩没再理他，接过徐娅递过来的油条和老豆腐，凑到鼻子前面闻了闻，笑道：“闻起来还不错呀，没想到这小破地方还有这么给力的早餐。” 西装男被晾在一边，走又不甘心，留也尴尬得要死。几番想插话，又下不了决心。 且不说他，徐娅用余光冷眼瞧着，都瞧得着急。 终于等到苏扬吃完，慢条斯理的擦了嘴，才恍然看到西装男一样，说：“哎呀，怎么忘了问你一声，这么早跑来，吃过了没？” 徐娅差点被噎到。这才想起来，从认识开始，身边这位就一直是个大老虎，只不过后来表现的逗比宽容了一点，竟然就被自己当成只猫咪了。 西装男似乎也看明白了，咬了咬牙说：“按理，既然是苏少的事儿，我就该直截了当的去办，一句废话没有。可现在，您也知道那小子的事儿是姚少亲自交代的，我这着实为难啊。” 苏扬点了一根烟，悠悠道：“那就不用为难了，我找别人办，一样的。不好意思我八点约了人。” 他再次下了逐客令。 这其实跟买东西讨价还价一个道理，还不下去了，转身就走，说不定店主就会叫住你。 西装男却偏偏上钩了。只看他一脸苦大仇深，说：“罢了，裕盛那边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我信你了苏少。这两天就把跟这事儿相关的人给您找来，当然怎么解决还得看律师怎么说。” “早说不就结了吗？”苏扬把点了后一口没抽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从包里翻出支票本一通写。 西装男探头看看，满意的笑容已经爬上了眼角。 “这是三分之一，剩下的等完事儿结给你。”苏扬说着，拍拍他的肩，连徐娅都似乎听见了那后面的潜台词：“做生意，要看好买主呀!” 等人屁颠屁颠走了，徐娅才说：“我还以为这就是你约的人。” 苏扬笑道：“我只是告诉了他我的车次，没想到他这么早。八点要见的是律师。” “难怪之前闻到你身上有烟味”原来是用来当道具的…… “最近太忙了，老婆大人不乐意，我过阵子就戒。”苏扬看看表，说，“这律师的时间观念可不怎样。” 虽然一直知道苏扬做事情效率很高，但看他从昨晚到现在，12个小时都不到，就已经查出了西装男，找到了l县的律师，还跟姚旭博弈了一通，徐娅觉得这人的时间走法一定跟正常人的不一样。 8:33，敲门声终于响起。 徐娅开了门，不禁皱了皱眉头。 她从来就没见过这么邋遢的律师。 当然她之前见的律师基本上都是电影里的。 但眼前这个人也太夸张了一些。一双还算干净的运动鞋之上，是皱得可以拿去做百褶裙的裤子，看不出是灰色还是棕色还是土黄色的西装，不知道多久没有刮过的胡子，还有一头凌乱的头发，不知道有没有鸟儿在里面做了窝。 徐娅勉强把人让进来，扭头看了看永远衣着得体的苏扬。 有点担心这人是不是会把邋遢律师赶出去。 但苏扬却笑得一脸春风：“齐律师这是刚打完球吧？不好意思影响你运动了。” “好说好说，你电话里说的事儿我想了想，可行。只要把那会计找过来，威逼利诱一下就可以了，简单。” “会计？”徐娅问。 邋遢律师笑了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在我们这种小地方，会计跟领导都是一体的，权力大的很!” 苏扬也笑：“齐律师的意思是，如果出纳真的能拿走了钱，那会计也脱不了干系？但就我所知，这会计之前应该是知道这事儿的，甚至有可能是他故意留了口子，不然出纳也拿不到钱。” “所以，他应该早有准备？”徐娅问。 齐律师喝了一口徐娅用酒店茶包泡的茶，咂了咂嘴说：“有没有准备，先问问看。有准备有有准备的打法，没准备有没准备的打法。你们在这里干想又有什么用呢？” 徐娅看他年纪不大，说话却老气横秋的样子，不禁有点怀疑。 听说县城里打官司一半都靠关系，如果是不占理的，那基本百分之九十都靠关系。 而这人形象谈吐年龄，没一样像是能跟权贵攀上关系的。 苏扬却显然不这样认为。他对这个不像律师的律师，尊重程度几乎到了徐娅见过的极限。 他亲自给齐律师续了水，谦恭得像个小学生：“好，那我等齐律师的好消息。事成之后，再请您喝好茶。” “哎呦你这后生也是势利，事不成，茶都不给喝啦？”齐律师表情夸张，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却不待苏扬说啥，自己又调整回来，吊儿郎当地说：“没别的事儿了吧？真是，这点儿小事电话里说就行了嘛。还让我来一趟，我这皮鞋都没找到，衣服也没来得及熨。让人家这小姑娘都瞧不上我。” 徐娅有些不好意思，忙陪笑道：“哪里哪里，不按常理出牌的，才是自带规则的大牌。” 这话是苏扬跟她说的。当时他们还在安然，某次投标后，徐娅不满于他每次都对开发商那么倨傲，他就是这么回答的。 “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他是外干内强的？”送走了齐律师，徐娅才问。 苏扬神秘一笑，道：“我哪儿是看出来的？我是查的。再说了，他要是不强，别人也不会推荐给我。对了，你弟公司的那个会计，你认识吗？” 第37章 事了 若不是刘鑫突然出现，徐娅几乎忘了，苏扬公司那边的事情还有一大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你们聊，我先回去打听下那个会计。” “不用了娅娅。”苏扬翻看着刘鑫递过来的一沓资料，说，“越小的地方，人际关系越复杂，你怕是打听不出来什么。我这儿已经办好啦。” “啊？” “苏全。呵，还是我们本家。”他把资料递到一脸懵逼的徐娅手里，扭头问刘鑫：“人都到了？” “嗯，都到了。” 徐娅简单翻看了一下苏全的资料，原来这人也是个赌棍，借用职务之便，之前已经多番动用公款填补自己的窟窿，至于伪造票据随便报销什么的，更是家常便饭。 一天时间查出来这么多东西，原来这个学霸刘鑫不只是工作能力出众，连查人的功夫，也是深不见底。 她这边翻看着跟自家弟弟有关的东西，那边苏扬已经跟刘鑫交代完了事情，说：“娅娅，跟家里说一声，中午一起吃个饭，别回去了。” “又见谁？” “苏全。” 这苏全也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能在小县城的国有单位混到会计，而且在账上几乎是为所欲为，想来也不会是个太简单的人物。 果然，徐娅她们在包厢里等了半小时，才等到这位贵宾姗姗来迟。 刘鑫起身去迎：“我还以为苏会计工作缠身来不了了呢。” “怎么会，既然答应了刘总，就肯定会来。这两位是？”这苏全虽然一副文质彬彬的书生样子，鼻梁上架着厚厚的无框眼镜，说起话来却是架势十足。 刘鑫这才介绍道：“这位就是我跟您提过的苏老板，这位是徐娅，还是你们本地姑娘呢。” 徐娅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打哈哈，完全想不明白这刘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扬却是提前入了戏，一脸倨傲地说：“说起来，五百年前是本家呢。不过，苏会计这么年轻，怕是做不得贵单位的主吧？” 这表情这言语，让徐娅忍不住想要给他颁一个最佳男演员的奖。 “嗨，苏总这话不对了，您不也是年纪轻轻就当老板了？何况，采购it用品这事儿，我们领导本来也提了好几回了。这都什么年代了，大城市都已经无纸化办公了，我们这儿打印个东西还得跑打印店，也实在是太落后。”苏全很不见外地坐下来。 苏扬还是一脸不懂的样子，问：“那办公室这边的负责人？” 苏全皱了皱眉头，说：“这事儿刘总没跟您汇报么？只要价格谈妥了，办公室的负责人，我自然帮您引荐。” 苏扬没再说话。 刘鑫那边点完了菜，把菜单转到苏全面前，说：“那是当然，今天来就是谈这个的么。苏会计您看再点点儿什么。” 徐娅这回算是听明白了，苏扬和刘鑫是给这苏全设了个套，等着对方钻呢。 服务员过去报了已点的菜名及该菜品的特色，服务之周到连徐娅都有点意外。但苏全显然很熟悉这里。毕竟，整个县城上档次的店也就那么几家，虽然吃的有些腻歪，但也没办法。 凉菜一上，刘鑫就开始敬酒。 几圈下来三个人就好像已经熟的穿一条裤子了。 “诶，这姑娘是l县的？平时在外地吧？”苏全突然把话头挑过来，一心等着看戏的徐娅都有些猝不及防。 “哦，平时在b城。” “我就说么，l县的姑娘都不会打扮，长得本身不错，一个个土了吧唧的，那衣服，那头发，那妆容，啧啧，我说你们谁有资源，来l县开个形象工作室，肯定能赚钱。” 原来这个苏全，几杯酒下肚就会开启吹牛模式。 徐娅也没客套，顺坡下驴说：“这个主意好，等我回b城找几个形象设计师，回来开个店，到时候还得仰仗苏会计帮忙选址。” 苏全一听果然膨胀：“好说好说。别的不敢讲，在l县，我还是有些路子的。” 刘鑫看这状态差不多了，故作神秘地小声道：“说起这个赚钱啊，苏会计，你说在l县开个赌场怎么样？我们家乡那边，这东西可赚钱了。” “诶呦！这个可不成，你们下手太晚，这事儿都已经被垄断了。”苏全急急摇头。 谁不知道这事儿赚钱啊？可那赌场的幕后老板，是当地有名的地痞，仗着哪个远房亲戚在帝都当官，横行乡间也没人敢管。他当然也不想去惹。 “这样啊，那真是太可惜了。还说苏会计要是能牵上线，咱们合伙儿干一票呢。用不了两年，后半辈子的钱都赚够了。”刘鑫长叹一声，也是一脸醉态。 “苏会计你别理他。我们哪里有那个路子？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把咱们这波电脑、打印机的买卖做成了。这是正事儿。”苏扬一边示意他吃菜，一边儿作势要替刘鑫把话题跳过去。 可他越是这样，苏全就越是好奇。他不是没羡慕过开赌场的那帮人，天天口袋里一摸就是一把钱，那屁股后面小姑娘跟得一群一群的。 哪里像他，因为是个外乡人，前些年刚分到l县工作的时候，没房没车没人脉，媳妇都娶不到。后来有房有车了，钱还是不太敢外露，而且又因为年纪大了，依然是个外乡人，小姑娘们还是不愿意跟。 导致现在还是光棍一条。 想到这，他眼睛红红地说：“苏总这就不敞亮了。有啥好藏着掖着的？聊聊，说不定咱们有更好玩的东西，打破垄断也不一定呢。这边黑道白道的关系，我还是有一点的。” 刘鑫摆了摆手，说：“算了算了。这东西跟别的生意可不一样，就这么点儿县城，有钱人就那么些，被搜刮过一轮之后，就没什么油水可搜刮了，你就是再好玩儿的也没用。只怕到时候，赚的钱还不够四处打点的呢。” “这你可就说错了。别看l县gdp不咋地，人们兜里还是有钱的。” “苏会计就开玩笑了。刚才我们一路开车过来，看中心街的店铺都关的差不多了，人们兜里有钱能这样？这批电脑，我给你10%的返点，怎么样？”徐娅看苏扬一直在敬业地卖电脑，有点忍俊不禁。 苏全干脆不理他，拉着刘鑫说：“这话可不对。逛街的是什么人？女人。这种小县城，可不像你们大城市，要靠讨好女人才能赚钱。小县城里，爷们儿说了算，钱也在爷们儿兜里。” 刘鑫继续给他倒酒，一脸期待地亮着俩眼看着他。 他于是接着说：“你就说我吧。当初来l县的时候啥也没有，这两年，还不是照样给赌场里贡献了几百万？我说刘总，我这概率学得也不差，按理说这赌博应该是输赢对半的，可是怎么就老输呢？” 一瓶酒下去，终于说到地方了。 刘鑫艳羡道：“那还是苏会计有本事。换做我，想给送那么多钱，我也没有啊。” “我tm也没有啊。”说到赌资，苏全就恨得牙痒痒，“要不是哥们儿我脑袋活，现在也早就被压死了。” “我这差点忘了，苏会计可是掌控着x局的财政大权呢。”刘鑫继续倒酒。 喝酒这件事儿本就是这样，不醉的时候可能还会想着节制，到真的醉了，就只会各种要酒喝了。 而喝醉了的人，最大的共同之处就是——吹牛。 徐娅开着个录音笔，把他平日里在账上做手脚的事情记了个全，心想这苏全说话都不利索了，脑袋里记的事儿倒还够全的。 抬眼看苏扬，那人早就对这边的戏没了兴趣，举着筷子吃得一脸斯文。 就是看到她的目光，也没说什么，只是冲桌上的菜努努嘴，示意徐娅可以敞开吃了。 离开饭店之后的事儿徐娅就不清楚了，只不过两天以后就看到徐青不缺胳膊不缺腿儿地回来了。整个案子，连庭都没有开。 只是当天晚上，家里又来了一堆人。上次那个光头也钻在人群里闪闪躲躲。 徐娅坐在客厅的茶几前，一只手压着没开封的一提百元大钞，黑着脸说：“不好意思各位，麻烦排个队，没带借据的都回去拿一下，这帐，我可就清一回。” 接着就开始撕借据，数钱还钱。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点钞机在刷刷地响。 到那光头的时候，他点头哈腰送上借据，笑道：“我就说，姐姐回来，什么都能解决的嘛。这小子，偏不跟您说。” 徐娅当他是空气，接了借据，数钱递出去。 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她把剩下的钱收进包里，转头问一直坐在旁边的徐青：“心疼吗？那么大一堆，剩这一点点？” 徐青的脸色本来就随着那一提钱的减少越来越难看，听了这话，更是不知道该往哪儿钻才好。 第38章 云开 大|三|元的人力已经打过了两次电话，徐娅不好在家里多做停留，徐青的事情一了就跟家里说要走。 徐妈有些赧然，当时儿子的事情搞得她心烦意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导致现在明知道女儿的男朋友来帮忙解决了事情，却没有看到人上门。 她一边帮女儿收拾东西，一边碎碎念：“娅娅，你那个男朋友，代我谢谢他。这次花了什么钱，我们日后一定还上，不要让人觉得咱们占人家便宜。” 徐娅憋了好几天的情绪终于释然。 就说嘛，自家思想开明、聪明大气的老妈，什么时候成了那么势利的老太婆？ 她对着镜子涂了个大红唇，心情大好地说：“放心吧妈，我那小破房已经挂到网上了，到时候卖掉了就能先还他一大部分，剩下的慢慢还。不过徐青啊，你老姐可经不起你再这么折腾一回哈！” 这小子自知理亏，从回来就一直沉默，现在听到徐娅这么说，才终于应了一句：“姐，我知道错了，绝对不会有下回了。至于花的钱，你给我点时间，我来还就好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是被人故意诱入了局，但徐娅决定把这事儿压下不说。 毕竟以后漫漫人生，谁知道还会遇到什么样的诱惑？总不能回回都入别人的套儿，成长还是必须的。 徐爸也站在旁边，看老婆女儿忙活，也帮不上忙。正巧敲门声起，他就跑去开门。 门一开，徐爸不禁愣了一下。 门口站着个西装革履却一点都不老气横秋的男人，一看到他就笑着喊了声“伯父”，喊得他乐进了心里。 这小子不光是长得精神，而且一身的正气，难怪徐娅这挑剔的丫头能看上。 他把人让进门，才喊了一声“娅娅”。 苏扬把带来的补品放到桌上，规规矩矩地说：“伯父您别忙活了，我在酒店刚喝过水，不渴。伯母也在家吗？” 徐娅听到这把嗓音，噔噔噔从卧室跑出来，有些诧异地问：“不是说刘鑫来接我吗？你怎么跑过来了？” “有些人收拾东西太慢，我只好亲自来催了。”苏扬开着玩笑，起身对徐娅身后的妇人微微点了个头，喊了一声“伯母”。 “哎~哎呀这就是苏扬啊？坐坐，吃个苹果。”徐妈更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招呼着人又是吃又是喝的。 这厢徐娅看得都尴尬，她本来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把老妈亲手做的小吃塞进包里，拎了包说：“那我们走啦！” 根本不给徐爸、徐妈八卦的机会。 出了门，看这人憋得一脸笑，她又问：“来了好几天也没说要来，怎么突然跑来了，也不打招呼，吓我一跳。” 苏扬一手拎着她的包，一手抓了她到处乱跑的手，说：“之前你不想让我来，我当然就不来了。如今事情已了，我想着应该也没什么忌讳了吧？再说了，来了l县，哪有不上丈母娘门的礼？我是不想活了么？” 徐娅心里一暖。她之前确实比较担心，怕苏扬来了以后，被自家老妈当成天上掉下来的金娃娃，三两下吓得跑回b城去。 只是没想到，这点小心思竟然被他看了出来。 她抬头去看，只见这人的黑眼圈还在，表情却很轻松。 “这破事儿又害你跑来l县，都不知道伯父的身体怎么样了呢。”她试探地问。 果然苏扬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说：“凌宣这小子确实有两下子，还真像吕安安说的，他说没事，就指定没事。我爸已经出院了，不过没有回家，暂时住在城郊的别墅里，省得姚家母子去打扰。” 昨天在酒店听刘鑫说起，姚凤珍孤注一掷，找律师咨询离婚策略，却不知道苏老爷子早把名下股份全部转到了苏扬名下。就算是离婚，她也不过能分得一些现金房子什么的，而且还会同时，还会损失掉姚旭的继承权。 苏老爷子转完了股份就闭门养病，所有的事儿都让人找苏扬解决。这才累得这人天天晚上睡不够觉。原来这么快就已经出了院。 “那姚凤珍还不知道……” “保密哈！她当然不知道我爸转股份的事。不过俗话说，老伴老伴，就是老来做伴，她也跟了我爸这么多年，要说离婚，不知道老爷子会不会很伤心。” 想到自家老爸操劳一生，永远以家庭为上，保护这一家人的周全，到最后竟然被自己老伴摆了一道，苏扬就觉得跟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他是真想对姚凤珍痛下狠手，可又担心老爸受不了，当真是投鼠忌器，头疼得很。 “苏少，”看苏扬和徐娅暂停了聊天，副驾驶上的刘鑫才说，“刚才大彪打电话过来，说姚旭找的那个大混混认罪了，该指证的都指证了，等您下一步指示。”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有人触犯法律，就算是我苏家的人，也不能逃避法律的追责呀。”苏扬说得大义凛然，要是不知道的人，几乎能看出几分大义灭亲的架势。 本来就是嘛，他对姚凤珍保留一点是为了老爷子，对姚旭，有什么好保留的？ 车里的暖风开得很舒服，苏扬放低了椅背，戴上眼罩补眠。 徐娅在汽车上一般睡不着，索性扭头去看沿途的风景。 北方的冬日可说是一片萧条，但远山上突然闪现的一片火红突然映入眼帘。记得小时候坐车看到那片红她还问过，老妈说，那边有个红梅村，一到冬天就到处开满了红梅。 徐娅趴在窗户上仔细看，连日来的不良情绪被一扫而空。 纵然是北方的冬，纵然千树万树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伸向灰蒙蒙的天空，但该开的花，还是会几十年如一日地开。 从l县到b城，开车走高速要差不多十个小时，但苏扬的车空间大，反倒是比高铁还要舒服一些。 看到旁边躺着的人伸了个懒腰，徐娅才想起来问：“来的时候你怎么不开车呀？可怜巴巴地坐慢车卧铺？” 苏扬慢吞吞地摘了眼罩，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说：“体验一下绿皮车嘛，可惜文学作品都是骗人的。不过最后在女朋友这里装了一把可怜，也还是不错的。” 徐娅：…… 副驾驶上的刘鑫笑道：“那天跟姚旭谈完了，这车一直被跟踪着。苏总为了先发制人，从公司写字楼地下直接进的地铁，这才甩掉了尾巴。要不然，l县这帮喽喽哪能这么乖？” “不要偷听我们说话。”苏扬说着，干脆一抬手，关了屏蔽门。 徐娅警惕道：“干嘛？” “不干嘛，天天一堆破事儿，好容易消停了，做点儿爱做的事。” 看这人色眯眯的凑上来，徐娅本能地往后缩。她可不想在车上做什么爱做的事。 何况，隔着薄薄的一层屏蔽门，前面还有俩人。甚至，迎着太阳的角度，她都能看见那俩人的剪影。 这个人，不是这么重口味吧？ 苏扬还在往前凑，她却已经退无可退。徐娅眼睛一闭，心想罢了罢了，谁能没点儿特殊癖好呢，横竖都躲不过，不如像苏扬说的，体验一把又怎样？ 下一刻，温润的唇贴了上来，又似乎并没有，像有一阵风拂过，酥□□痒，让人忍不住想去抓。 然后就听到一声轻笑。 徐娅睁了眼。眼前是一张好看得要命的脸，此时却挂着欠揍得要命的表情。苏扬正在努力憋着笑，憋得额角的青筋都若隐若现了。 徐娅伸手就捶。可一捶砸在苏扬肩上，却是软软的，像脱力了一般。 “你笑什么？” “我笑……你猜呢？”苏扬绽开的笑脸，让徐娅蓦地想起了大西北某家五星级酒店的泳池。 当时这个人也是这样笑着，连说了两遍“来泳池除了游泳还能做什么”，分明带着十足的诚意来调戏，哪知她只顾着为自己问出的蠢问题发囧。 徐娅感觉脸有些热。 然后就有个冰冰的唇贴上来为她降温。 起初是温柔的，然后越来越炽热。大脑一片混沌，搞不清是谁的舌缠上了谁的，也搞不清是谁丢了矜持欲拒还迎着。 似乎过了一个春天那么久，苏扬退后了一公分，笑着说：“你知道吗？我就喜欢你囧囧有神的样子，跟工作时的雷厉风行那么不同。” “那你还真是受虐倾向严重。”徐娅感觉自己有些口齿不清。毕竟，上下两片唇都发麻，舌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出差。 苏扬饶有兴致地捏着她红红的耳垂，声音略微沙哑：“受虐？怎么讲？” “放着成熟能干的媳妇不要，偏要人犯傻犯二，自己好当保姆。这不是受虐倾向严重又是啥？” 第39章 苏宅 车到b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难得的没有雾霾的天气，阳光暖暖地照着，若不是因为在一路畅通后又迎来了熟悉的拥堵，徐娅几乎要觉得这不像是那个灰蒙蒙的b城了。 好天气让她有点小欢欣，趴在窗口看了半天。 “看到堵车都这么高兴？”苏扬把笔记本扔到后面，懒洋洋地把女朋友拉到自己座位上。 徐娅一个不留神就被人拉进怀里，差一点就要本能地出手防卫，好在她反应快，及时把拳头收了回来。 “苏先生，面对一个跆拳道黑带选手，您能不能有点安全自觉性？”她说着调整了一下坐姿，把后面的人肉靠垫儿往边上挤了挤，以便靠得更舒服。 “嗯，反应这么快，看样子我这段时间真是过于紧张了。”苏扬把人往怀里揽了揽。 “快算了吧，就我这三脚猫，碰上亡命徒铁定就挂了。诶，到前面把我放下吧，估计家门口的巷子又堵成一锅粥了，我怕你们进去了出不来。” 徐娅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盯着苏扬揽着自己的手看。 修长白皙的手指，指甲修剪得极干净。 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捧到嘴边咬了一口。 “诶！属狗的啊你！”苏扬被她咬的一阵发痒，咬牙切齿地骂。 “属狗就比你还老了。停车停车，我就从这里下，前面路口不好停。” “苏总？”刘鑫刚扭了个头过来，一口狗粮还没吃进嘴巴，就被自家老板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知道碰见亡命徒就挂了，你还打算回去？跟我回家，正好我爸想见你。” “啊？还不安全啊……” 这天天带着一帮保镖四处招摇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苏扬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说：“姚旭雇来的人已经招了，只不过口说无凭，还需要找铁证。怎么，跟我回家这么不乐意？” “不行啊？让那些狗仔队看见了，还以为我是手段高超的心机婊。”徐娅随口一说。 其实经历这小半年的各种网络口水，她对网上的八卦是越来越淡定了。 信息碎片化的时代，一个热点出来，用不了多久，就会迅速地被下一个热点淹没。 别说这些无关痛痒的八卦，就算是天灾*死了人的正经新闻，也挺不过48小时。 车子行至中央别墅区，又往前走了一段，一条大河蓦然映入眼帘。 衬着b城难得的蓝天白云，那波光粼粼的河面竟让人有种误入江南的感觉。 苏家所在的小区就沿着这一湾河水而建，小区不大，但院门、坊门、巷门，从重重飞檐到婉约线条，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钟鸣鼎食的世家大族，外看礼序俨然，进来后却能触摸到内敛谦和的气场。 “我一直以为裕盛春苑是一个艳俗的项目呢，哈哈你们也太不会取名字了。这么高大上的项目，叫什么春苑啊……”徐娅四下打量着，忍不住啧啧赞叹。 其实放在十多年前，在缺水的b城，只要有了一湾水，文案们基本上就无所适从了。连“碧海方舟”这样的奇葩的案名都比比皆是，这裕盛春苑倒也不是太过分。 尤其是到了春天，河边一排大柳树嫩嫩地发了芽，确实也是名副其实的“春光和煦”。 只不过，徐娅毫无准备地跑来苏家，难免有些紧张，只好东张西望，说些有的没的，缓解一下焦虑的情绪而已。 苏扬自然看出来了这一点，笑笑说：“裕盛春苑怎么了？又没叫丽春院。我说，你紧张个啥？我爸你又不是没见过，而且我可还听说，有些人说等他病好了下聘呢，怎么突然就怂了？” “那能一样么？我这蓬头垢面的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再说了，苏董事长在病中都那么强的气场……” 徐娅嘟囔着，就看苏扬戏谑地看着她，也不说话，就一直坏笑，欠打得要死。 好容易挨到了苏家门口，徐娅拎着路上买来的一些水果，跟着苏扬进了门。 苏毅信早就知道他们快到了，让护工把他推到了客厅里。 一些日子没见，他的气色好了太多。这次一病白了头，他干脆梳了个大背头，后面还拿皮筋扎了个小揪揪，看着竟可爱得很。 “苏伯伯好。”徐娅紧张感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欢快地把水果递给帮佣，换了鞋进门。 苏毅信笑得慈眉善目，说：“一路辛苦啦！房间已经让孙姨打扫好了，等会儿吃了晚饭让苏扬带你去看。先洗手吃饭。” 苏家的帮佣分工很细，到了饭桌上，忙前忙后的又是另外一个圆脸圆眼的小姑娘。 每送上来一个菜，还会像外面饭店的服务员一样，煞有介事地报个菜名，逗得徐娅几乎想给她塞小费。 “诶，你这盯筱君盯得，我都要吃醋了。”苏扬看不下去了，那胳膊肘戳了戳自家女朋友。 那被叫做筱君的姑娘却是落落大方，眼睛一弯笑道：“少爷你这狗粮发得也忒勤，照顾一下我们单身狗好伐？” 徐娅笑道：“我只是怀疑啊，你家是不是雇佣童工了？筱君你今年多大？” 筱君手脚麻利地把新上来的菜摆好，笑说：“徐小姐哈？我今年17，马上成年了，不过我不是他们家帮佣。我是厨房崔姨的女儿，回来吃饭顺便帮我妈干点活儿而已。” 徐娅看她这忙帮得轻车熟路，自然地说着“回来吃饭”，又能跟苏扬这样的冰块脸大魔王开玩笑，便知苏家并没把他们当下人，不禁对苏毅信多了一分敬重。 毕竟苏家不是什么传承几代的世家贵族，而是从白手起家一点一点做到现在，正常来讲，难免会有一点暴发户自命不凡的毛病。然而这里却一丝都没有。 苏扬也不知道她在寻思什么，夹了只凉拌秋葵放她碗里，说：“再不吃，一会儿就只能吃凉菜……” 然而话没说完就被自家老爸抢了白，说：“没事慢慢吃，凉了就让厨房给热热，着什么急？徐小姐啊，我这个儿子，毛病真不是太多，就是这个吃饭啊，总是跟有人抢一样，只要坐下来，筷子就不会停，一直到吃饱为止。这毛病啊，你以后得帮他改一改。” “好嘞！”徐娅爽快地答应，还添油加醋地说，“苏伯伯，他这在家里算收敛了，我们两个人在外面单独吃饭的时候才是，那速度，哎呀我至少得少吃半碗饭才能跟得上。工作餐就更不用说了，永远是什么简单点什么，5分钟解决战斗，下一刻又盯着电脑忙起来。” 苏扬听她告小状，也不理他，只闲闲地往她碗里夹菜。 徐娅跟苏爸聊得开心，一低头才发现碗里不知道啥时候堆起了一座小山。她深恶痛绝地撇了一眼坐在旁边一脸无辜地人，拎起筷子开吃。 苏毅信突然想起来什么，“苏扬啊，这裕盛内部的事儿处理的差不多了，就放田恬出来工作吧。影业这边本来就没几个能撑场子的女艺人，你这再雪藏一个主力，真要阳盛阴衰了。” 苏扬喝了口汤，才说：“反正影业这边也都是男主群像剧，有没有大牌女主有什么要紧？推新人上呗，总得有新鲜血液不是？”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副幼稚的二世祖模样，让徐娅觉得又一次开了眼界。 苏毅信笑道：“行，你说不用就不用。不过，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得罪了你？之前我还担心，等你哪天开了窍，会不会跟我说要娶她进门呢。” “爸……” “好啦好啦，徐小姐在，不该说这个。不过影业现在是个赚钱的口儿，连各种互联网公司都跑来拍网剧了，你盯着点儿吧。” 苏毅信放了筷子，其实他还说苏扬吃饭快，他自己也慢不到哪里去。加上身体原因活动不方便，胃口也小得像麻雀。 苏扬起身去厨房又给他添了一碗汤，下任务一样往桌上一放，冷着脸说：“又偷懒了是不是？一看就没好好做复健。王坤同学，你的责任哈。” 他这一声，直接把厨房里正跟崔姨母女吃饭的护工喊了出来。 男孩子是从医院跟过来的，新来不久跟雇主不熟，被这一个问责，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苏爸赶紧安慰：“王坤去吃饭，别理他。” 又扭头教训自家儿子：“你少在这里耍威风，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没好好做复健了？” 苏扬也不拆穿，蓦地转了话题说：“对了爸，姚旭那边的案子差不多了，您看还要不要继续往下查？” “查！怎么不查？你看他干的那些事儿！”苏毅信恨铁不成钢地说，“不过，能留余地尽量留一点，这孩子是我没教好。” 徐娅有些尴尬。她还在饭桌上捧着个碗吃得欢呢，父子俩突然说起这个，让她不知道该不该回避一下。 然而苏扬在桌子下抓了抓她的手，示意她淡定。 第40章 弃子 徐娅就这么厚脸皮地住在了苏家。 厚脸皮地吃过了晚饭，厚脸皮地拿了苏爸补送的见面礼，然后就厚脸皮地洗漱睡觉去了。 这些天在l县，虽说都是苏扬和他带去的人在解决问题，但是徐青被带走后，她为了照顾爸妈的情绪，为了说服老妈不去打扰苏扬，她也几乎也累到虚脱了。 苏家的客房也收拾得极温馨。主打浅粉色的卧房里随意摆放着一些正版的卡通人物，稍显华丽水晶吊灯搭配这满满的少女心，一点都不显得浮夸，反而避免了一室粉色不小心就显得廉价。 徐娅抱着松软的被子枕头，一沾床就进入了梦乡。 一晚酣眠。 直到被楼下响起越来越吵的喧哗声。 她整理了下头发，趿拉着拖鞋准备出去看热闹，却被门口的苏扬堵了回来。 “凑什么热闹？回去洗漱。”他站在门口，手指微曲抬在半空，显然是刚准备敲门。 徐娅看他穿戴整齐，不禁撇撇嘴：“你怎么这么早？楼下……” “不早了，再晚上班该迟到了，快去洗漱，洗漱完下楼吃超好吃的早餐。”苏扬说着在书桌前坐下，顺手开了桌上的收音机，早间新闻正在直播。 徐娅这才想起来，现在住的可是郊区，距离上班地点非高峰期都要将近1小时，而现在，是周一早上全周最堵的时候…… 她速速地洗漱换衣服，一切整理停当才不到7:00。她顶着睡眠不足的黑眼圈，怨念地说：“要是不好吃，我可是会飚的。” 苏扬揉了揉抵着自己鼻尖的脑袋，笑道：“来，飚一个看看~” 楼下，苏毅信正气定神闲地看报纸，早饭已经开始摆上饭桌。 “早啊爸~” “早啊苏伯伯~”徐娅跟着苏扬打招呼，还是有些赧然。 “早早早，快来吃饭吧。年轻就是好啊，觉也多。”苏毅信放了报纸，在护工端上来的铜盆里面洗了洗手，笑道，“这可不是啥好习惯，你们不准学。我就是这几天身体不方便。” 正说着，崔姨经手脚麻利地摆上了饭。 然后徐娅就觉得这父子俩简直淡定到了一种境界。 外面的记者闹成那个样子，他们却可以稳坐在家里面，淡定地吃着清粥小菜。 崔姨的包子，徐娅倒是没觉得有苏阳说的那么夸张。无非是寻常的馅料，考虑到是作为早餐，所以做得比较清淡。 香菇的香，鸡蛋的香，韭菜的香，混合在一起，飘出熟悉的味道。 小米粥倒是煮的不错，金黄的颜色一看就是传统铁锅熬制，浓浓的汤汁收的刚刚好，盛在碗里，表面覆着一层薄薄的油皮，老远就可以闻到喷香的味道。 咸菜也别致，一个腌萝卜，一个大头菜，盐放得刚刚好，腌制时间应该也不是很久，还能够吃得出菜原本的味道，陪着粥吃刚刚好，自然比外面市面上卖的要好吃很多。 怎么说呢？这饭菜，倒是有一种妈妈的味道，让徐娅恍惚觉得似乎又回到了家。 徐娅看着正吃得津津有味的苏扬，突然有些心酸，难怪他号称这是最好吃的早餐，毕竟他很小就没有了妈妈的陪伴。 她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苏爸，老头正端着个粥碗挡着脸，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沉默着吃饭的两个人。 徐娅咬了咬牙，在桌下轻轻踢了苏扬一脚，小声说：“这饭好说，我能做。” 这可比他总带她去吃的那些山珍海味容易得多。 苏扬抬起头，眼睛亮亮的，忽然就大声说了一句：“爸，您啥时候帮我下聘礼呀？这边已经有人等不及了。” 徐娅的脸瞬间就红到了脖子根，气得又使劲踹了他一脚。 “哎呦！”苏扬夸张的叫了一声，委屈地说，“谋杀亲夫啊！”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只是外面的记者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饿扁了肚子。 “他们到底在干嘛呀？”徐娅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 “阵仗混乱，鱼龙混杂，一看就没有大媒体。除了八卦，还能是啥？这些人就像是到处寻找腥味儿的野猫，找着找着，不小心就找到别人家了。” 苏扬说着，随手帮崔姨收拾完碗筷，站在一旁，等徐娅穿好外套。 距离上班时间只剩一个半小时，徐娅速速的穿好衣服，整理好妆容，跟着苏扬出了门。 苏家的别墅是这小区里面最大的一栋，也是最深的一栋，有经验丰富的记者，既然敲不开苏家的正门，便窝在车库门口等着。 所以苏扬和徐娅取了车，要穿过层层包围，才能顺利离开。 车速很慢，而那些已经等待了一早上的狗仔们，好容易看见一个可以采访的人，疯了一样的都扑上来。 “苏总，有传言说您雪藏田恬小姐，是为了解决与现女友的感情矛盾，请问属实吗？” “现在有传言说，江阳集团的林思涵、大明星田恬、您和姚旭先生，因为四角恋关系，导致了很多损失，遭到公司股东的弹劾，是这样吗？” “请问您是徐娅小姐吗？有传言说您是苏总与田恬小姐之间的第三者插足，破坏二人青梅竹马的关系，对此您有什么解释？” 围攻过来的记者三言两语把徐娅给说蒙了，她扭头看了看苏阳，只见那人一脸淡定地抱着手机处理邮件，根本就把这帮记者当成了空气。 徐娅也忙不迭地有样学样。 淡定这种气场，毕竟还是需要慢慢练习的。 然而有记者看着两人无动于衷，终于使出了杀手锏。 “徐小姐你好，我是xx报道记者，听说田恬粉丝团对于田小姐和苏总的恋爱关系一直都很看好，现在有人在网上扬言说要人肉您，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徐娅正待不理，却见苏扬蓦地放下了车窗，迎着早起的朝阳，微微眯了眯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那个人，应该这两天就会倒霉。” 说完他迅速的关上车窗，又打开，冷冷地说：“各位真是没新闻可跟了？弃子一颗，垂死挣扎有啥用？再炒冷饭也不对变成回锅肉。另外，我爸才从医院回来，他需要休息，希望各位配合一下。” 话说的客气。好像他们不配合的话，苏家就不会来硬的一样。 好像那阵由远及近的警报声，不是因为他那会儿下楼的时候，给警察局长打了个电话一样。 “苏少，好像有警察来，咱们要不等等？”龟速行驶的司机有些无奈。 然而苏扬扯了扯嘴角，冷冷说：“别理他们，往前走。” 司机点了点头。 徐娅觉得车速猛得提了上来。 她不禁有些提心吊胆。 毕竟，前面围着这么多人，这么快的车速，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出事故。 然而她却是高估了这帮记者的敬业精神。 当苏扬的车真的加了速，那些记者们便像树下的猢狲一般，瞬间散了开去。 车行到裕盛大厦，苏扬下了车，示意司机把徐娅送到大|三|元，并等在那边，随时听候指示。 徐娅觉得有些夸张，但是想想刚刚记者说的人肉，还是默许了。 疯狂的粉丝感觉比姚旭雇来的混混还要可怕。 大元。 白清宇看到徐娅回来上班，很是高兴。他抱着杯燕麦片，拍了拍徐娅的肩说：“大才女你可是回来了，我这儿压了一堆报告要写，准备好加班吧！” 徐娅撇了撇嘴说：“走的时候您手里还没有可拿的地，现在就一堆报告了。咱们拓展的杨经理可是该升职加薪了哟。” 不过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接过了，秘书小苗递过来的一大摞资料，开始翻看。 这些土地资料看似都是大部头，但其实看多了，都是千篇一律，无非是你浪费的纸多一点，他节约的能源少一点。 知道哪些是重点的话，看完厚厚一本，其实也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 然而徐娅刚看第一本就愣了。 这不是田恬之前推荐的那块地吗？ 不是说手续不全，地块性质有问题？ 白清宇居然还在跟进？ 白清宇对她的疑惑是一目了然。 他笑了笑说：“亏你还记得，这块地之前手续是有些问题，本来已经决计不要了的，却没想到手续在这个时候批下来了。现在就是一块正常的住宅用地，各项手续齐全，设计部已经在出方案了。所以徐大经理，麻烦你跟设计部的同事沟通一下，尽快完成测算和定位部分。” 徐娅虽然仍有疑惑，但她毕竟来这公司时间也不久，并不熟悉白清宇的套路和背景。更不知道短短这段时间他和田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所以她决定先做，反正以往作废的报告也不少。 休息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干个活儿暖暖身了。 却没想到，市场部分都还没有整理完，就听到了一阵熟悉的笑声。 刚刚从前面走过的白清羽，似乎出了个门，便带回来一个妖娆万分、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不是田恬却是谁？ 第41章 日常 要不怎么说人的气场有一大半要靠身份来撑呢？ 被雪藏的田恬，虽依然美得有点不真实，却没有了之前那种看似强大的气场。整个人由里到外透着股难以言说的浮躁。 反倒是徐娅，打了个完全出于礼貌的招呼，便继续埋头整理那一大堆文件，心情不受一丝影响，仿佛之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白清宇一点都没夸张，压下的活儿确实有一大堆。徐娅根据紧迫程度排了序，又大概地估计了一下需要的时间，苦大仇深地给苏扬发了个微信。 “资本主义盘剥无产阶级的岁月，什么时候才能到头？今晚下班奔九点以后了。” 苏扬秒回：“随时可以到头！娅娅我们结婚吧！老公赚钱给老婆花，老婆随便花！” ……徐娅对着这句l县珠宝城门口天天循环播放的歌词，手指停在屏幕上空许久，才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代表十八线小城的珠宝城，表达一下荣幸，乡村小曲能被苏大老板看上，真是不甚惶恐。” 苏扬秒回，发了个丑丑的笑脸过来。 徐娅知道这人堆下的工作估计得是她的好几倍，这会儿估计也是忙得四脚朝天呢。于是她也发了个奋发图强的丑图过去，埋头干起活儿来。 白清宇跟田恬在屋子里腻歪了半天，跟秘书小苗说要去一趟规划局，让有事给他电话就好。 出来的时候正看到徐娅在给送花小哥签单子，办公桌上的花瓶里，几朵蜜桃雪山搭配着紫罗兰、绿扣菊和洋桔梗，尤加利叶和腊梅做点缀，小小一束却奇迹般让整个办公室暖意绒绒。 白清宇笑道：“不厚道呀，刚回来就发狗粮，我怎么感觉你这假请的，像是去结了个婚呀？” 徐娅已经被同事艳羡或者取笑了半天，这会儿脸皮已经厚起来，气定神闲地说：“我倒是觉得这种奢侈浪费的行为应该尽快扼制，可是没办法，手段不行，混的太差，这点小事都管不了。” 她开着玩笑，见田恬脸色不大好，又忙给自家老板铺了个台阶：“白总这是要出去？” “嗯，去趟规划局，插好花赶紧干活儿，不准偷懒。”白清宇这才想起，刚刚才被苏大少辜负掉的过气青梅还在场，他是哪根筋抽了非得要来打趣徐娅？ 好在田恬留下个完美微笑就扭着腰身继续走了。 那摇曳生姿的身段，惹得身后的男同事啧啧赞叹：“能当明星的，果然都是老天爷赏饭吃。这身材，真是增一份嫌肥，减一分嫌瘦。” “唉，可惜啊，苏大公子那样的人，偏偏就不喜欢。”有八卦女同事忍不住接腔。话出口才想起八卦中心就坐在旁边，忙顾左右而言他，“徐经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徐娅才不会介意，跟他们插科打诨了几句，才扯到工作上。 原来最近由于房地产政策突然收紧，某待售项目的预售许可证一直拿不下来，开盘时间不得不一拖再拖，已经开始有客户表示想放弃了。 这是大-三-元目前最高端的住宅项目之一，几乎每一套的价值都是三千万往上，成交客户基本集中在同个社会圈层，一个人的决策往往会影响周边好几个朋友。这样的买主，找来都很不容易，大-三-元确实一个都流失不起。 所以白清宇最近几乎是天天往规划局跑。 秘书小苗也乐得看老板不在，她正好偷空忙点儿自己的事儿。 看人出了门，她一溜烟蹭到设计总安心的办公室。新房装修在即，她现在有空就找安心抱佛脚，求问室内设计的种种。 奈何安心正好在跟一个设计师同事说事情，小苗便站在门外等。 隔着条走廊，恰是徐娅的办公桌。 徐娅拿出从家乡带来的大枣牛肉沙果干，递给小苗说：“小苗听说要结婚了？恭喜呀！” 这办公室没啥秘密，何况小苗本身也不是个低调的娃，婚纱照早早就发在了朋友圈里。 不过徐娅毕竟来的时间不长，小苗虽然爱热闹，却也还是有些多心地没给她下请柬，担心别人因为千八百块钱的礼金，对她产生什么意见。 这会儿徐娅这么一问，她才释怀了，咚咚咚跑回去捧过来张喜帖，说：“嗯，准备嫁了，下个月十八，徐经理要来呀！” “那必须。婚纱照我可是看了的，新郎那么一个大帅哥，我怎么会放弃围观？手捧花记得丢给我。” 老公被夸，小苗自然是乐开了花，笑嘻嘻地趴在徐娅办公桌的隔板上，拿着手机分享没发在朋友圈的照片。 过了半天，徐娅才问：“对了小苗，你知不知道城西那个s地块，白总跟到什么进度了？” 她总觉得这就像是颗不□□，说不定啥时候就炸了。 大-三-元现在既然取证有问题，那资金回拢就很吃紧，怕是经不起任何岔子。 而她作为一个靠专业吃饭的人，要是去一家公司黄一家公司，那谁还敢要她？ 难不成真的抓紧时间嫁进苏家，等着老公赚钱给老婆花？ 哪知小苗神秘兮兮的瞟了眼四周，小声说：“哎呀，那个地块你随便写写就好了，或者就推说别的项目太忙，还没来得及写，放心白总不会催的。” “？”徐娅放下手里的活儿，起身扭了扭腰和脖子。这样也离得小苗近一点，不影响别的同事工作。 “哎呀，徐经理你最近不在所以不知道，老板现在哪里有心思拿什么地啊？好几个项目的前期证件都被各种卡，他天天跑各种局，喝各种酒，想尽办法拿证呢！” “嗯，这个我刚才听王姐说了，不过跟s地块有什么关系呢？”徐娅还是一脸懵。 小苗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从外面绕到徐娅的工位里面，压低了嗓音说： “这位田小姐，据说神通广大，认得各路神仙，能帮着拿规划证预售证，老板这才表示对她的s地块有兴趣呢。虽然跟您说让出测算，但设计那边出的强排，他连看都没有看一眼，根据老板事必躬亲的风格，除非这地他不想拿，不然绝不会不闻不问。这么说你明白了？” 徐娅心情愉悦地往嘴巴里丢了个沙果干。看样子今天可以早下班了。 小苗却还在意犹未尽地说：“你说这些明星也真是，放着名利双收的日子不好好过，到地产圈里面瞎掺合什么？做地产的老板，有几个不是人精的？最终谁利用谁，誰说得清楚？还把原来的金主也得罪了，戏都没得拍，啧啧啧……” 好在她正感叹着，就见安心办公室门开了，这姑娘于是兴冲冲地举着新房的精装方案溜进去了。 徐娅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看着她的背影想，这孩子是怎么在总裁办生存下去的？ 她摇摇头，在工作排期里面把s地块拖到最后面。毕竟家有千般事，先从紧处来嘛！ 手机屏幕上，苏扬的微信让她一阵阵发囧：“那今天就别加班了，下班我去接你，晚上跟我去参加裕盛的年会。” 每当临近新年，各大企业都会纷纷办起年会。大伙儿辛苦忙碌一年，好容易放松一下，本就是无可厚非的。 可现在才12月初，裕盛这年会，是不是有点早…… 其实真正让徐娅觉得早的，当然不是什么年会。 公司年会比不得寻常酒会，并不会要求大家带女伴或者男伴，毕竟这本来就是个大型团队建设活动，分分猪肉抽抽奖，让大家感觉一下公司的好，来年继续卖命而已。 何况，同事间多少还是需要保留一点*的好，尤其是谁跟谁搞个暧昧谈个恋爱这种事儿，当然更要低调一点。 所以苏扬叫她一起去，当然会鹤立鸡群一般抢眼，至于目的，很明显就是要宣示主权。 也不知道是早上出来的时候被门口那帮狗仔刺激到了，还是他根本就蓄谋已久，总之徐娅知道今晚这个年会，她非得盛装出席不可。 好在苏扬刚挂完电话，就跟过来一条微信：“衣服鞋子包包妆容都不用准备。” 不然徐娅真有种破产危机感。 于是工作狂徐娅小姐，在上班这么多年之后，才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无心工作。 直挨到下班，她抓起包就往外走。也不管成本部的周凯正捧着一摞资料往她这边来。 周凯只好在后面喊：“徐经理，z地块的测算有点问题！” 徐娅头也不回说：“麻烦发我邮箱，我晚上回去看!明天一早我找你！不好意思有点事儿先撤。” 高跟鞋噔噔噔地走远，只留下刚毕业入司不久，把公司前辈都当老师的周凯同学站在原地无语凝噎。不知道该继续走两步把东西放徐娅桌上，还是先抱回去，等着工作狂徐经理回归。 第42章 求婚 裕盛的年会跟想象的不太一样。 作为一个在地产圈浸淫已久的职业人，徐娅本已经渐渐习惯了这个奢华的圈子。 正如刚入行时的师傅说的:这行业相对来钱容易，所以人容易浮躁。 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月月自省，以防变成好高骛远的女人。 但裕盛的年会却并不奢华。 或者说，不及那些比他弱的同行年会奢华。 酒店当然是最好的，反正这最好的也就是自己的。 菜品酒水当然也没得说。 但是从头到尾竟然没有明星助阵，没有媒体大拿上台捧场，甚至连苏毅信上去说话的时间也不过两分钟! 而且这两分钟里没有自吹自擂和画饼充饥，除了满满的对员工的感谢，就是让大家吃好喝好。徐娅恍然像是回到了县城的喜宴上。 主家端着酒杯挨个敬酒，挨桌感谢，客人们只要负责吃好喝好就可以了。 “这也太接地气了一点。”徐娅不禁戳了戳身边的苏扬。 他今天格外捯饬了一下，徐娅也才知道之前看到的帅气，竟真的只不过是人家的日常帅度。 “那必须，裕盛本来就是白手起家的，能有今天的产业，全靠这些员工，老爷子的感谢是发自肺腑的。况且，三十年前还是赤脚汉子一条，现在有什么好装13的？” 苏扬之前出去敬了一圈酒，虽然面色不太看的出来，并且他回来之前去漱了口，但那眼神，却明显是醉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徐娅决定换个话题。好端端地来玩开心的，忆苦思甜就没意思了。 她往出抽了抽被苏扬攥在手里的手。 没抽动。 “想跑？”苏扬醉眼迷离。虽说站在那里还是身形板正谁也挑不出来一点儿错，但那懒洋洋的眼神，还是看的徐娅直想掐他。 “我能往哪儿跑啊？你们这年会可倒好，放在山里，拿大巴把几千号员工都拉来，还给开了房，谁也别想中途溜号。打的是这个主意吧？”徐娅抿着杯子里的酒，口中果香弥漫，让她也感觉有些醉，“我说你们这么搞，算不算非法集会呀？”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是不是讨论一下台上各分公司送来上的员工节目，为哪个更有趣而争执一番。 徐娅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跟男朋友是这个相处模式，不过……还挺有意思。 “你刚才说还有更帅的时候，那什么时候呀？”徐娅几乎想不出来，作为裕盛集团的接班人，还有什么场合，能比集团年会更重要的。 苏扬欺上身来，故作神秘地说：“这个怎么能告诉你呢？告诉你岂不是没有惊喜了？没有惊喜了，那我以后拿什么哄老婆呀？” 他这没羞没臊的话，徐娅还没来得及评论，却已经被一个员工听了去。那女生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尖叫着起哄，引得周围一群人都跟着起哄。 闹了半天，才终于有人问：“大家这是叫唤什么呢？”台上的节目并不好笑，台下也不像是发生过什么事情的样子呀! 徐娅闹了个大红脸，努力往苏扬身后躲，却终是躲不掉，被开始那个女员工拉了出来。 “咱们苏总这么多年终于找到女朋友了，还是这样一个大美人，大家说怎么庆祝一下呀？” 徐娅这才注意到，这女员工看起来有些年纪了，穿着打扮虽然低调，但看得出来也很讲究。如今从这说话的架势来看，应该是个看着苏扬长大的元老了。 果然，苏扬上来捞过徐娅的手，把自家女朋友抢回去，说：“魏姨，有您这么欺负侄儿媳妇儿的吗？这要换成个脸皮薄的，当场坐地上哭给您看您信不信？” “哎呦，这就媳妇儿上了？人家同意了没有呀？”被叫做魏姨的女人看起来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儿，又上前拉过徐娅的另外一只手，笑道，“你别怕，不愿意就跟我说，我就不信，他们苏家还敢强娶不成？” 徐娅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若是平时朋友之间玩笑的场合，她当然二话不说便跟着一起为难苏扬，但如今，四周围着的都是他们家的员工，若是一不小心玩过了，会不会下了他的面子？ 到最后，她还是红着脸笑了一笑，说：“魏总您可别开我玩笑了，那么多人争破头抢的一个钻石王老五，我这好容易抢到手了，怎么肯放手啊？何况他今天帅得晃花了我的眼，我早就不是我自己了~~” “哎呦呦……” 人群又开始起哄。 但哄了没多久，看这俩人也挺没意思的，便陆续抬头去看上面的节目了。 台上似乎在表演一个关于指令和执行的小品，用幽默诙谐的表现形式，吐槽那些指令不清晰还埋怨下面人执行不到位的老大。 也不知道暗讽的是谁，但下面一片笑声，似乎并没有人为此着恼。 “你们公司的环境可真够开明的。”徐娅忍不住赞叹。 作为一个情商不够用的人，她其实一直想找一个可以自由说话的公司，却无奈总是不能如愿。 就算是在大1三1元那种只要才气够用，基本就能生存的公司里，面对着那样一个做事让人捉摸不透的老板，她还是一样得费尽心思去套秘书小苗的话，才能决定下一步该做什么。 这种模式她觉得很累，一点儿都不喜欢。 “喜欢的话就过来呀，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说过，公司大门时刻向你敞开。”苏扬笑着说。 “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徐娅白了他一眼，说，“当时的苏大老板可是很谨慎的，说的是，公司的大门暂时是向我敞开的，而且貌似指代的只是安然而已。” “好吧好吧，那我重新说。”苏扬好说话的很，几乎让人忘了，他起初那工作狂和虐工狂的形象。 他说着，拉起徐娅就往台上走。 徐娅吓了一跳，台上的节目刚刚结束，这个人是想拉着她去演下一个吗？ 然而并没有任何准备呀！而且她还是一个艺术细胞为零的小白！ 徐娅试着挣了挣，但苏扬似乎已经铁了心要把他拉上台，她又怎么可能挣得开？ 舞台上，灯光已经暗了下来，只剩下一束追光打在舞台的中央。 台下寂静无声。所有的人都仰着脸，看他们帅气逼人的少东家打算去出什么洋相。 老员工都知道，每年的年会上，苏扬都会带来一个很特别的节目，有时候是自己上一段脱口秀，把自己黑的体无完肤；也有的时候会拉着一群人上台，跳一段灯光下的脱衣舞。 也就是在这时候，大家才知道，平时那个不苟言笑的少东家，其实是个逗逼。 这已经成了苏扬的保留曲目，每年年会过后，都会被新老员工，津津乐道许久。 而如今，他拉着一个容貌艳丽的大美人，是要表演什么呢？ 舞台上，苏扬身着深黑色的西装，头发打理得根根有型，而他拉着的美人，一袭同样也是黑色的露背晚装，拖地的裙尾上，同色的手工刺绣绣着大朵盛开的牡丹，隆重的不像样子。 这打扮，似乎，不是为出洋相而来？ 好在上了台之后，徐娅反而定下心来。就像小时候，每逢考试前，总是紧张的要死，但只要试卷一发下来，她就一切都淡然了。 反正已经站了上来，再出丑，也不会比扭扭捏捏更难看。顶多等会儿有人起哄让演节目，她就高歌一曲好了，反正受罪的也是别人的耳朵，她也吃不了什么亏。 苏扬看了看自家女朋友。很显然，这个笨蛋虽然看似大方的站在他的身边，实际上，根本就在那里天人交战，指不定在说服自己做什么呢。 他看着都有点不忍心，却又忍不住想要再多看几分钟。 台下终于有人开始喊：“节目节目节目!” 然后就是经久不断的掌声。 “什么意思呀？”徐娅没有转头过来，也没有做出任何表情，只是小声嘟囔了一句，“要杀要剐快着点儿，本小姐有点儿想上厕所。” 苏扬差一点笑喷。这女人的思路，什么时候能够正常一点？好吧，只当是她紧张的想上厕所了。 徐娅刚准备再催，就见苏扬突然单膝跪地，从口袋里变出个首饰盒，深情款款地说：“大才女，嫁给我吧。” ？？？!!!!! 徐娅不知所措了。 这是完全想都没有想过的情况。 毕竟他们认识并没有太久，毕竟在她的潜意识中，对于豪门婚姻本没有太大的期待。 只是，恰巧遇到了这个人，恰巧他又身处豪门，便贪心的想要恋爱一场而已。 “我会尽我所能对你好，不管是你才华横溢的时候，还是像个白痴的时候，我都会爱你如初，不离不弃。你可愿意嫁给我？”苏扬在那里说台词，纵使之前排练了多少遍，他竟然还是有些哽咽。 求婚，可真不是一件耍帅的事情。 台下已经开始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而徐娅此时，根本就连“愿意”两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么狗血的求婚，居然来自这个人？她拼命地转移注意力，才能让情绪从这巨大的震撼和感动当中平静下来。 终于，说了三个字：“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