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九歌》 序章 因果 这一刻,时间已经被凌冽的杀气冻结。 数道巨大的血红色光芒从地表破土激射而出,穿破天空浓稠惨淡的乌云,吞没翻滚氤氲在其中发出轰鸣的闪电,将整个南蛮荒域笼罩在一片血红之中。 瞬间,黑色烟瘴四起,河水开了锅似的沸腾着。 一只藏身怪石后的妖兽饕餮仿佛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现身而出,哀嚎着夺命奔逃,却渐渐疲软下来,腋下的兽眼透露着绝望。它一步步爬着,一拱一拱地吐着鲜血,发出临死前的悲鸣。 原本坚硬的深绿色皮甲渐渐发红,渗出血点,随即,血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脱离体外,在空中汇成一条小小的血河,和四周众多的血河汇合在一起,流向不远处,那如一具巨大死尸胸腔骨一般怪石嶙峋的钩吾山的山巅。 回望那饕餮,俨然已经化为一具干尸。 随着空中那一道道血河望去,那钩吾山的山巅,是一个喷发着血红光芒的巨大火山口。越接近,空气之中血腥味越是浓烈,从火山口里传来的极度高温将四周空气灼烧得干燥无比,而就在此时,从那火山口之中,竟隐隐可以听见疯狂的笑声! 须臾之间,从血色那的光芒之中,一根耀眼的血红长针“嗖”地一声破空急速射出,悬停在山顶的半空之中发出巨大铮鸣。 无数的血河汇聚成一股粗壮的血流,源源不断地攀附而上,将那长针包裹其中。不消片刻,巨量的血海就被吸收得一干二净,露出已经转为暗红色的锋芒。 长针的光芒逐渐消散,其中事物得以露出真身——不出所料,那是一柄剑!暗红色的血纹攀附整个剑身,发出可憎恐怖的邪光,仿佛燃烧的陨石一般,发出强烈的高热和气场。 “对不起…….对不起…….” 钩吾山巅的火山口里,三只古老狰狞的巨型麒麟石像成三面而立,颇长的前爪合力将一座巨大、破败的古老神殿从地底翻滚着的岩浆中托起。 神殿造型古朴,通体由浑然天成的巨大黑石构筑而成,神殿中央是一个圆形的、脏兮兮的池子,里头满满涨涨的不是别的东西,皆是污黑中透露着血红的污血! 污血之中树立着一尊面目狰狞、三头六臂的黑色血神像,四周黑气萦绕,神像双眼发出邪恶的红色火焰。 而在这污血池前方的,是一个被重重锁链缠身,颓坐在地上抽泣的人。 “对不起……”这个人啜泣着,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某个方向,眼泪肆意脸庞上横流。披散的长发遮不住惊天的容颜,左眼角下一点泪痣十分抢眼。这个人身躯颤抖着,美丽的眸子闪动着悲伤的光芒——是一位美丽的姑娘。 她目光看向的那个地方地方,一个同样被铁链缠身、披头散发的男子被绑在一根巨大石柱上。男子身上血迹斑斑,遍体鳞伤。他似乎十分虚弱,眼睛半闭半睁,目光呆滞,透露痛苦、无奈。在这地狱般的地方,从他身上看到的不是恐惧,似乎只有无尽的痛苦和悲伤。 “镜曈!!镜曈!!!快救救我!!”那位美丽的姑娘突然撕心裂肺的狂呼起来,被绑住的男子听到这声音,身体猛然一颤,目尽呲裂!他内心猛然涌起无尽的怜惜和急躁,却又有一丝埋怨! “相依……”男子虚弱地回应道。想要挪动身体,却只能发出痛苦的闷哼。 嘭! 一道红光就像陨石落地一般砸在了男子面前。弥漫的血雾之中,显露出一个高大的身形。一位风度翩翩,左眼带着鎏金眼罩的神秘的男子提着那柄布满暗红血纹长剑,优雅地踱步上前。 这个高大的男子凑到被绑在巨大石柱上的男子面前,站定,脸几乎贴着脸,仿佛是在观察他的犯人一般。半晌,这个神秘的男子突然笑了,笑的天真无邪。他的右眼很亮,左边的鎏金眼罩下是一条长长的疤。他的两个酒窝很好看。 “镜曈,被最爱的人背叛,滋味如何?”男子语调温和中透露着冰冷,眼神十分傲慢。 这位叫做镜曈的男子眼神瞬间充满痛苦和愤怒,挣扎了一会,想要脱离桎梏。可是一动,便牵动身上的伤口产生巨大的痛苦。平静下来后,他声音嘶哑,用平缓又悲伤地语调说道:“她没有背叛我。” 男子半晌没有回答。突然,他开始笑起来。先是小声哼笑,后来逐渐转为夸张地大笑,笑得是那么撕心裂肺,丧心病狂! “她没有背叛你,可是我背叛了你!”男子疯狂地大笑着,整个神殿仿佛都在颤动。 叫镜曈的男子眼神透露出无奈和痛苦:“放了她吧,我和你一起回昆仑领罪……师傅他——” “你闭嘴!”男子突然狂性大发,扬手猛地将剑刺入镜曈肩膀内。此剑没有开刃,但仍是尖利无比,瞬间,鲜血又将他原本就血迹斑斑地衣服染透。 “唔——”镜曈发出痛苦的闷哼,被血污糊住的长发遮住了愤怒痛苦的眼睛,但仍可以感受到眼神中瞬间射出来的杀意。 “别提那个老不死!”男子尖利地嘶吼着,手上下了死力。拔出了剑。红色的鲜血被瞬间被剑吸收。 男子平复之后,恢复了那温和的假笑。 “镜曈,你不为我高兴么,我终于自由了。”男子陶醉地张开双臂,笑得十分夸张。 “我终于自由了!”言罢,神秘男子眼神透着寒意,又继续说道:“现在,我要向那个老不死的证明,能抢到他那块青玄佩玖的,不总是你。”他露出那醉人的酒窝,转身哼着小曲走向污血池前。 高大的影子覆盖住了那位姑娘的娇小的身躯,她抬起头。 “你…..你别伤他。” 那位泪眼婆娑的姑娘颤抖着,柔弱的肩膀十分薄削,让人心疼。她显然十分害怕这位男子。 “不不,我不会伤害他的,毕竟他是你的爱人,我怎么舍得。”神秘男子蹲了下来,言语轻和柔软,爱怜地抚摸着姑娘的脸庞。那位姑娘眼神有那么一刹那闪过了光芒。 “云相依,你愿意永远陪在我身边吗?”男子突然发问,眼神十分温柔。 “你….”这位叫做云相依的姑娘长长地睫毛颤抖着,叹了口气,不言不语。半晌,她又红了眼眶。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要放了镜曈。” 良久的沉默。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位男子缓缓地站起身,冷哼一声,笑容逐渐在脸上消失。他眼神里的温柔掺杂了无尽的疯狂和愤怒。 “镜曈…..镜曈……”他语气低沉,小声念叨着,云相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害怕地掉着眼泪。 “镜曈……镜曈……怎么你到死都还想着让他先走?老不死也是,你也是…..我很疑惑…….为什么你宁愿冒着被打散仙魂的风险,也要和他在一起?而我,苦苦为你守了那么久,付出那么多,一直就在你的身边你却看不到?” “为什么,你看不到?!为什么?!” 最后一句,俨然已经变成了怒吼。男子一把扯下鎏金眼罩,漏出左眼骇人的伤疤!他的左眼已经彻底被毁,一条长长的疤痕宛如蜈蚣一般攀伏在额头至颧骨间的位置。一张俊美的脸,就被这丑陋的伤疤给毁了。云相依瞪着无辜的泪眼望着他,眼神里满是绝望和痛苦。 “不……我……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我们三个不是…….” “哈哈哈,当真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得不到你,那其他人也休想得到你!。” 男子语气突然充满了怨恨和快意,瞬间,云相依感到了极度危险,她想要闪躲,可是已经来不及。远处的镜曈目睹这一幕,已经焦急得失去了理智,发出疯狂的怒吼!整个神殿都为之颤抖! 时间在此刻凝固。 布满血纹的长剑已经穿透了云相依单薄的胸膛,飞溅的鲜血落在地上冒起了白烟,云相依眼神绝望无比,眼泪肆意在空中飞舞,她看着镜曈的方向,美丽的嘴唇颤抖着,口中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不——”镜曈怒吼着! “我杀了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仙魂引,魔剑生!”神秘的独眼男子疯狂地大笑着,穿透云相依身躯的钝剑瞬间被从云相依内体发出的耀眼光芒覆盖,弹指间,光芒被长剑吸收,那原本没开刃的剑锋,竟然发出了可怖的寒光——仙魂血祭为引,魔剑浴血重生! “哈哈哈哈!好剑,好剑!相依,从此以后,我们一起征战天下!你再也不能离开我了!!”云相依身体在瞬间消散,同时,被独眼男子挥舞的魔剑发出悲鸣和巨大震动,仿佛在与其抗争!远处的镜曈眼泪汹涌,痛苦万分,已经临近崩溃。 “相依…….” “从此,我便抹去你轩辕神剑之名,更为血阙魔剑!”男子发出惊天狂笑,挥舞着魔剑,突然,他平底而起,直冲云霄! “啊!!!”镜曈终于忍不住涕泗横流,向天怒吼。随即低下头,痛苦地喃喃细语着,眼泪顺着布满血污的脸颊留下,打湿了破烂的衣裳,打碎了伤痕累累的心。 就在此时,天空上方传来利器破空之声,一道血光急速逼近,那个丧心病狂的声音响彻天空:“哈哈哈!战神镜曈!该轮到你了!!” 镜曈怒睁血红的双眼,咬牙低吼,肾上腺素急速飙升,布满血丝的眼中,是那柄血阙魔剑和他的主人向自己急射而来! 嘭!钩吾山巅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巨大声响! 第一章 夜鹿明歌 “娘亲娘亲,明歌不睡,明歌还想再听你讲爹爹的故事嘛!” 我歪着脑袋,赖在娘亲的身旁,围着她的腰,嘟着嘴冲她撒娇。 昏暗的房间在微弱的火光中跳动着橙黄色的温暖光芒,闷热潮湿的热风透过老旧的木窗棂吹进来,让人喘不过气。躲在绿油油的草丛里的知了慵懒地叫着,有一声儿没一声儿的,倒十分安谧静美。 伴随在我身边,从我懂事起就戴在身上的青玄佩玖在黑暗中发出温良柔和的气息,它轻轻地贴着我的胸膛,凉凉软软,十分舒服。我拿起来仔细端详着,它是祥云的样子,深绿油亮,十分漂亮。 娘亲乌黑柔顺的长发随意散落着,侧卧在我身边,她笑得温柔,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 她伸出手摸摸我的脑袋:“明歌乖,娘明晚再给你讲,好不好?” 我嘟嘟嘴,表示真的很不高兴。 “明天我要找寻海叔叔玩儿,他答应带我逮兔子去。” “去吧。” “晴海瑶姐姐带的糖饼我还能吃些吗?”我十分期待地看着娘亲。我最喜欢寻海叔叔和晴海瑶姐姐了,他们每次来探望我和娘亲,都会给我带上许多许多好吃的。 “不行,你已经漱口了。”娘亲故作生气地看着我。 我转过身,故意不看娘亲。 老实说,我是很愿意看她的,因为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了。但是不知为何娘亲看起来总是很安静,又有些不高兴。或许是爹爹一直不在的原因,但是娘亲笑起来是最美的。 娘亲在我背后笑得温柔,我能感觉到她热热的视线。 她总是如此温柔。 不知道爹爹刚刚认识她时,她是不是也是如此?爹爹会不会因为不爱吃胡萝卜而被说教呢? 应该不会吧,爹爹以前可是传说中的战神呀! 我心潮澎湃,不由自主地捏着我的青玄佩玖,无论如何就是睡不着。 身后传来吱呀地关门声,娘亲走了。 我坐起身来,今天的月光十分地亮,白白凉凉,柔柔软软。 回想起刚才娘亲讲的故事,那都是真的吗?爹爹真的是被那个坏叔叔害得堕入凡间了吗?世上真的有用人血开锋的魔剑吗?我和娘亲一直在凡间,凡间好大,爹爹到底去了哪里呢? 昨天隔壁的王胖子还用他的木剑打我,哼,要是他知道我爹爹是天下第一战神,非吓死他不可! 不过过一段时间,我和娘亲就又要踏上路途了。和王胖子也要说再见了,还真有些舍不得。 我们两人,这次又会去哪里?自我懂事起,我和娘亲就一直在漂泊流浪。娘亲总是说,明歌,我们去寻你的爹爹。等你再大一些,就能见到你的爹爹了。 可是我又从未见过我的爹爹,自出生之时起。 只是夜夜听娘亲讲起她的故事,绘声绘色,动情之处,我还能看到她眼底流露出的柔情和温柔,虽然我小,但是我知道那是爱。就像娘亲爱我一样。 我心里感到有些难过。 我身上只带着他送我的青玄佩玖而已。 我叹了口气,拿出藏在枕头下的竹签,那是白天从私塾偷来的。 又摸索一了一会儿,我从床边儿摸出了一根笔刀,翻身盘起腿,在我的竹签上刻写了起来。 这是我的日记,我这样写道: 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和娘亲一直在找你,爹爹,你知道吗? 爹爹,你在哪里?明歌好好想你,你不在,娘时常一个人发呆,一个人哭。 不过明歌一定会好好照顾娘亲的。明天明歌要和寻海叔叔出去逮兔子,好期待啊! 我的笔刀发出“咯咯”地声音,飘荡的竹屑落在了我的被子上,可是我毫不在意。 我继续认真地刻着。 爹爹,你知道吗?寻海叔叔好厉害,无论我们在哪里,他都能找到我和娘亲。他送我的珍珠和漂亮贝壳我一直都收藏着,爹爹,等你回来了,明歌就送给你,好吗? 还有还有,晴海瑶姐姐每次都给我带超级好吃的糖饼,我很喜欢,可是娘亲不让我吃了…….. 晚安,爹爹。 我放下笔,钻进了我的被窝,被窝离里热热的,丝绸棉被滑滑的,还有娘亲留下的香气。我紧紧地捏着我的青玄佩玖。 半晌,我放开了青玄佩玖,用被子盖住头,心里尚且有不能平复的波澜,但是我必须要去睡了,不然明天起不来,娘亲会说我的。 再一次说晚安,爹爹。我闭上眼,沉沉睡去。 对了,我的名字,叫做夜鹿明歌,今年十岁。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章 故事的开端 夜既明从一个神秘、杂乱的梦境中醒来。 在无尽的黑暗中,他猛然睁开了眼。感到心脏剧烈跳动着,快要跳出胸腔。夜既明急促的呼吸着,直挺的鼻梁上都是细密密地湿汗。一股莫名的恐惧和沉重的悲伤占据着他的心。 一定是做了个噩梦。 但是在眼睛睁开的那一刻,关于梦境的记忆便消失了。 夜既明仔细回想着,支离破碎的梦境片段从脑海深处渐渐清晰。 他好像梦见了璀璨遥远的星空,来自几亿光年外的衰弱古老的银色星光,和浩瀚的孤独宁静。还有,一个单薄脆弱又熟悉的白色影子,和无边无际的猩红血海。 房间已经微微发亮,在清晨的黎明深蓝色微光中,他慢慢坐起,心境渐渐平复。 此时,四周十分寂静,仿佛这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 夜既明试图回忆起刚才的梦境,可是脑海里如同隔着一层浓雾一般,始终看不清,他感到焦躁异常。他脖子上的青玄佩玖在黑暗中发出温良柔和的幽幽光芒,仿佛在安抚着他汹涌的思绪。 夜既明想起老鬼说他捡到自己时,这个青玄佩玖就戴在他身上。他一直深信,这一定是将他抛起的父母留给自己的信物。或许是对他的愧疚,或许是想有朝一日凭借此物找到他。总之,这青玄佩玖已经陪伴了他许多年。 半晌,他放开青玄佩玖。刚准备躺下,窗棂外却传来公鸡打鸣儿的声音,他转身躺下,用被子盖住头。 他知道,天亮了。但他不知道,今天,将是改变他命运的一天。 夜即明,自屈原的《九歌.东君》。“夜皎皎兮既明。”既黎明时分,天将亮之意。 说起夜既明这个名字,不得不提起一个人,老鬼。 老鬼是一位云游四方,闲云野鹤的江湖道士。自幼父母双亡,早些年,在机缘巧合之下混入了昆仑门下的膳房,做些切菜烧火的杂活儿。 这老家伙,年轻的时候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安分的主儿,他不甘于做一个普通的伙头儿,羡慕那昆仑之上的飞侠游侠,长生不老,遨游苍宇,翻手云雨,那才叫真正的畅快和潇洒! 可天不随人愿,他资质平庸,扔到人群中压根儿找不出来,又是满身的江湖习气,六根未净,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虽身在仙家福地,却屡次求道不果。无奈之下,这老小子索性不拜师了,干起了自己最擅长的——偷学。 亏了他颇有些小偷小摸的手段,又端的是嘴甜舌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一来二去的,虽然并没学得什么正统功法,但是门派之中弟子用来打趣和消磨时间而口耳相传的旁门左道和风角异术倒是听了不少。再加上他为人豪爽讲义气,虽是个伙头,但是与昆仑一众弟子却向来交好。他一直是这般鬼灵精怪的样子,所以人送外号“小鬼”,久而久之,真名倒是没人记得了。 又过了些年,算得上是小有所成的“小鬼”忽感天命号召,命运使然,想要凭借着自己那一知半解的杂牌儿仙术闯出一番天地,便辞去了伙头的工作,下了昆仑山,回到俗世当中去了。 想来自己已经年近三十有余,便化名“老鬼”,又自诩“鬼道人”,凭借着那些年在昆仑派习得的旁门左道走南闯北,倒是见识了不少怪力乱神的奇闻异事。 二十年后的某一天,老鬼应邀跟着一伙儿盗墓贼前往西北蛮荒之地找寻一座传说中的将军墓。说是盗墓贼,不如说是响马土匪更合适。老鬼曾发过毒誓,绝不以自己学来的一身本事做伤天害理的事情,盗坟倔墓的事他不干,但是寻龙定穴他还是可以略微指点一二。 没想到的是,那群盗墓贼虽然叫的好听,什么摸金校尉,发丘郎将,但终究是徒有虚名的乌合之众。贼终究是贼,一群丧尽天良的家伙在找到那将军墓之后居然想要过河拆桥,杀老鬼灭口。老鬼拼死,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 虽是躲过了人祸,但是天灾却避免不了。 这广袤无垠的蛮荒土地,黄沙漫天,无边无际,热浪滚滚,烈日荼毒。风沙就是锋利刀子,脚下就是吃人泥潭,纵使老鬼会些那寻龙分金的风水秘术,但是凭借自己一己之力,如何离开这无边无际的死亡之地? 他只恨自己当时没偷学一些神行之法,缩地之术,可是那是上上等的仙术,非元婴期的仙人不可一亲芳泽,哪里是他这个门儿都没入的半吊子能学的? 老鬼跌跌撞撞地走了很久,沙漠里居然起了沙暴。沙漠中一旦刮起沙暴是十分可怕的,狂风嚎叫着卷着砂砾铺面而来,整个世界暗无天日。老鬼顶着风沙,紧紧缩在蹲在原地,心里害怕极了,祈祷着伟大的沙漠之神能饶他一命。 不知过了多久,风沙渐渐转小,一望无尽的沙海又渐渐恢复了宁静。沙海换了面貌,来时的脚印也消失了。老鬼复又迈着已经没有知觉的脚,全凭着一股子倔强死撑。 入了夜后,皎洁的月光照映着沙漠,明明晃晃的,如同白昼一般。 天空中的银河如同丝绸缎带,时不时还有流星划过,景色甚是美丽,却又残酷。最后,筋疲力尽的老鬼一头栽倒在一个小沙丘后面,累得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天微微泛白之时,却莫名听到婴儿的哭声,他猛然惊坐而起,随后看见了不远处发白的沙地翻着浓浓的烟尘砂砾,其中影影绰绰,似乎有东西。 老鬼走近一看,赫然见沙地四周已经被烧焦了,被烧焦的部分印出了奇怪的圆形几何图案,而图案中间,迎着黎明发出微微银色光芒和奇怪的烟尘,躺着一个带着玉佩婴儿——就是夜既明。 老鬼吓呆了,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冒出个婴儿,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但是看到他因为哭得声嘶力竭而通红的小脸,老鬼心生怜悯,抱起这个婴儿决心带他一起走。 怀抱着小小的夜既明,年过半百的老鬼第一次感受到对生命的爱怜。他坚信是上苍的安排,让他遇见这个孩子,有这个小小的人儿做伴儿,老鬼硬是凭着一股子劲儿走出了沙漠。 后来,他收养了这个孩子,取名夜既明。取意初见之时,即将天明。老鬼说,他抱起夜既明的那一刻,他就不哭了。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块玉佩。 此后的日子里,老鬼对人生有了新的顿悟。二十多年,夜既明跟随着他的老鬼,走遍了神州大地每个角落。再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老鬼又收养了一个女儿,取名灵婉儿,眉清目秀的,煞是可爱。但美中不足的是,那灵婉儿虽是个美人胚子,但是天生有些痴傻,好在有老鬼和夜既明护着,没人敢欺负,过得也算是无忧无虑。至此老鬼也算是儿女双全,了了一桩心愿。 而这个震撼三界的传奇故事的开端,便是从这普通的一天开始。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章 兮夜之旅 神州浩土,茫茫乎无边无际,地貌奇骏复杂,接青天白日,辽阔无垠。翠峰连绵入云,飞瀑流涧,涛涛大河如银丝缎带,交汇成河而入沧海,密林森森,古树参天,神秘而幽然。 然万里疆土,人文景色各不相同,亦有黄沙吹走石,恶沼浮枯骨而不觉鲜。百兽有灵,亲人而横走,水土丰茂至极,不可不畏是人间天堂是也。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人族大大小小的城镇如星渚错落在浩大的版图中,其中,最数这雍州是最繁华的。 四通八达的街道“得儿得儿”地奔着拉着晃荡华车的伊犁马,打着响鼻,“咴儿咴儿”地嘶鸣着,昂着短毛油亮的头。刚刚泼过水的土地散发着清爽的味道,滚着被黄土包裹的脏水珠子,摇摇晃晃地,塌碎在摩肩接踵的行人脚下。 远处是重重叠叠的飞檐楼阁,渐渐隐在晨雾和翠色的山岳里。近处的朱墙青瓦上爬着碧绿爬墙虎,逼仄地胡同之间回荡着不绝于耳的悠扬叫卖声,嘈杂声,吵架声,成群地野狗从巡街官府差事身边和胯下钻过,引得一片叫骂之声。 在雍州城充满生气和臊气的集市之中,某个角落里,老鬼、夜既明、灵婉儿三人起了一副白挂,上书五个大字:“鬼道人算命”。 老鬼装模作样地端坐在小马扎上,青花色的长发整齐地崩在脑后,挽着一圆鼓鼓地发髻,倒是颇有些风骨。夜既明有气无力,不痛不痒地吆喝着——鬼道人算命——不准不要钱——之类的,可是哪能真的不要钱呢?算命就为了凑上路的盘缠啊,夜既明看着用手托着腮帮子,笑嘻嘻地玩儿着辫子的妹妹灵婉儿,无奈地想。 等了好半天,才来了一个臃肿地贵妇。她低着头从马车钻出来,最先出来的是一头花花绿绿的金翠珠宝和硕大发亮的假发髻,然后是像大白鹅一般白嫩的脖子和脸颊。 夜既明使出老手段,嬉皮笑脸地迎上前,将那贵妇引着,准备好生忽悠一番,狠狠赚它一笔。 不曾想,正当老鬼捏着那对儿白嫩的胖手唾沫星子横飞、那贵妇脸色阴晴不定之时,一大群官兵突然出现,吆喝着赶走了惊恐的贵妇,二话不说竟然将三人抓了起来! 老鬼满脸堆笑:“官爷官爷,我们三儿一介草民,就是为了混口饭吃,要是碍了您的眼我们立马就走,您这是费什么劳什子呀…….” 为首的兵长推推搡搡,派了两个虎头虎脑地士兵直愣愣地过来,虎不拉几地夹起他:“费什么话,有人点名要找你们,走便是了!” 二话不说便将三人套上没拔干净麦秆儿的麻布袋子,统统塞进了一架黑色的马车之中! 这分明就是绑架呀!夜既明不满地嘟囔着,跟随着幽暗地马车晃晃荡荡,嘎吱嘎吱,七拐八拐,停停走走,眼前一亮,再一暗——是被押着又换了一辆马车了。 就这样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三人被带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地方。头上的麻布袋子被粗暴地拿掉之后,夜既明发现这是一处环境清幽的深宅大院,四四方方,格调讲究,大气不凡。 老鬼眯着眼睛骂骂咧咧,呲着牙,撇着嘴,一副要找人干架的样子。夜既明头发乱蓬蓬地,一言不发地环顾着四周,盘算等会儿要是逃走选哪条路比较好。而最边儿上的灵婉儿已经被吓得满眼晶莹地泪珠子,死死咬着嘴唇,楚楚可怜,惊恐地往夜既明身后钻。 “鬼道人,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否?要不是你起个挂算命,找你真比那登天还难!” 一个慢条斯理的男声在前方响了起来,众人转过头,但见正前方,那被院墙之外茂密地槐树遮盖得颇为阴暗的大堂之内,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把金丝沉楠木椅子,一个优哉游哉地晃着二郎腿、优雅地用茶杯盖儿搓着青花瓷茶杯口儿,小口抿着热茶的男子淡定地斜坐着,看着三人。 那男子面容清瘦,颧骨十分突出,身材矮小,身穿皂白色马褂,结实的手臂上全是凸起的一条条腱子肉。他生着两条眯缝眼,眼白颇多,像是豹子一样精光四射,瘦长的鼻梁到鼻尖儿处向下勾着,狡黠的眼睛犀利地筛着三人。 老鬼瞪着眼睛看了半天,突然高高挑起花白的眉毛:“妈了个巴子的,孙大炮!”夜既明转头看向他,一脸疑惑。 他不知道的是,这孙大炮就是当年在西域蛮荒之地要杀老鬼灭口的盗墓贼头子!看来这小子当年是靠着那将军墓发财了,不然谁能差使得动官兵,当街抓人? “老鬼,他是谁?” 他并没有回答夜既明的问题,恨恨地盯着眼前的那个男子,仿佛是陷入了回忆。 那孙大炮笑得十分诡异又阴仄:“多年不见,鬼道人还是如此放浪形骸之外啊!” 老鬼知道他找自己准没好事,皱着酒糟鼻,冷冷地哼笑着:“托你的福,死不了!” 孙大炮听出他口气里的愤怒,也不说什么,优雅地放下茶杯,笑呵呵地看着他。即便是这样慢条斯理地,他举手投足之间也还是透着一股子匪气。 孙大炮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直接开门见山,虽是重新披上人皮,但是贼说话一向是没什么水平的:“鬼道人,往日恩怨就他娘的……随风而去吧,今天我孙某人找你——” “我随你大爷!龟儿子!”老鬼呸了一声,打断了孙大炮的话。 孙大炮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两条细长的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 半晌,他气的没有说话。但是碍于面子,他还是尽量平复下来:“哈哈哈,鬼道人还是如此的……..言辞犀利呀!” 他干干地笑着,毕竟是有求于人。 “你到底要干什么?” 一旁的夜既明将瑟瑟发抖的灵婉儿护在身后,站到憋着嘴的老鬼身旁。 孙大炮看着面前这个面容英俊的黑发少年,他带着一块儿墨绿色的玉佩,眼神清澈透亮。 孙大炮轻蔑地笑了,露出淡黄色的污浊牙齿:“小崽子,我和你家老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 夜既明气上心头,正欲还嘴,老鬼一把摁在他的肩头,示意他退后:“孙大炮,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少给老子插科打诨的卖关子!” 孙大炮嘿嘿一声干笑:“鬼道人大人有大量,过去我孙某人见利忘义,坏了规矩,过河拆桥是我们这些贼子最爱干的事,您就别和我们计较了,我给您陪个不是。”言罢,他微微地鞠了一躬。 老鬼哼了一声。 孙大炮拂拂衣袖,接着说道:“三位有所不知,孙某人已经被招安了。” “滚去捧狗皇帝的臭脚了?” “…….” 孙大炮干笑一声,并不理会,但是那腮帮子咬得是咯吱响,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动。 “几个月前,我在西域夜郎国的探子飞鸽传书,说是城里有大半居民的牲畜都自己跑了。” “怎地,你叫老子给你找牲畜去?你去不就得了,畜生找牲畜,一找一个准儿。”老鬼冷眼讥讽道。他言辞犀利,不留情面,当真是占尽了孙大炮的便宜,孙大炮死命地压着火儿。 夜既明挑着眉梢看着老鬼,灵婉儿不合时宜地扑哧一声笑了,拍着手,笑嘻嘻地重复着:“找畜生,找畜生!” 孙大炮满脸暗藏杀意的假笑——要不是还用得上这老小子,我非得把他活剐了不可! “问题就出在这些出去找牲畜的畜生——不对,这些居民身上,他们也没有回来。”孙大炮不予理会,继续说道。 老鬼疑惑的哦了一声。 “不久前,有一个倒是活着回来了,说是自己顺着一道冲天而起的极光找到了一座神秘的古城。那古城的位置再阿尔金山和祁连山的交汇处。”孙大炮抬眼看着老鬼,神秘兮兮地笑了。 “我想借助你的本事,在夜郎国发掘那古城之前抢先一步,好为吾皇筹备些军饷。” 老鬼叹了一口气,果然不出所料,又是这等事!孙大炮这是准备邀功呐! “哼,狗改不了吃屎,就算当了官儿也忘不了这偷鸡摸狗的事儿!”老鬼冷笑着。 孙大炮负手咳嗽一声:“此言差矣,我摸金一门已经成为当今圣上手下的一只专门秘密部队,号称虎狼骑。再说,我这也是为国家做事。”言罢,他还朝着东方的天空拜了拜。 “说得好听,官盗也是盗!殊我老鬼难从其命,既明,婉儿,我们走!” 孙大炮阴测测地笑了:“鬼道人,你好赖不听,当我这地方是市场马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突然板着脸,沉着眸子:“虎狼骑何在!” 电光石火之间,刷刷刷几声,数十个提着刀,穿着黑衣,腰系猪血红丝带的蒙面男子从屋顶青瓦之上跳下,各个瞪着铜铃大的黑眼睛,齐齐将众人围住! “哼哼,主公有令,要你前去协助我寻那名叫兮夜的古城,你若是违背号令,便是与我主公祁衡将军作对,哼哼……与那中郎将祁衡作对,我看你是嫌命长!” 老鬼与夜既明对望一眼,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明白今天不答应是走不了了。 迫于无奈之下,老鬼只应允。 哪知这一应允,使得夜既明原本平凡的人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或许他本就不是凡人,终究要走上那命中注定的道路。 第四章 花海星河 ()老鬼的声音从对讲机传出,古城一下子沉浸在欢呼和鼓掌声中,平添了一丝生气。 夜既明招呼上小林,和一听到消息就从帐篷里跑出来的陈胜楠一起往兮夜古城中心赶过去。 第七区域城门前方挤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小林个子没夜既明高,他梗着脖子,冲到最前面,不一会便挥着手,冲着夜既明大喊着:“我操,既明,胜楠,快来看!”夜既明侧身让过几个人,走到人群前头,看到了一副如梦似幻的场景。 此时天色已晚,大部分的夕阳已经落下山头。一抹橙红色的光从山间的缝隙中漏出来,正好打在古城的中心,伴随着苍凉的微风,虽然略有萧索,但显得十分美轮美奂。 古城中心是一个奇怪的八角建筑,类似于八角攒尖,但是却没有顶。建筑巨大无比,分两层,正对着的四边有石梯连接一二层。建筑中部镂空,一颗古老且神秘的巨树纵贯其中,建筑一层,树根处绑着红白二色编制而成巨绳,绳上等距悬挂金色流苏,承重的八根柱子上刻着奇怪的暗金色铭文。 中部巨树扎根处,竟然有一汪清清池水,晶莹透彻,将巨树温养其中。二层几乎被繁茂的枝叶占领,不知二层是否是因为巨树太过巨大繁茂,竟然在枝叶之间设有连接的栈道,试想走入其间,定仿佛置身于森林一般,使人产生清新爽快之感。 谁都不知道这巨树是什么植物,它的枝头之间居然开满了颜色亮丽的巨大白花。 风起之时,花瓣徐徐飘落,随风起舞,或飘落一层池水之中,或萦绕在刻有铭文的石柱之间,花瓣香气也扑鼻而来。配合橙红色的美丽夕阳,简直犹如维纳斯女神的神殿一般,让人看得如痴如醉。 夜既明心中一惊,猛然想起,这不就是那图腾上所描绘的巨树吗? “我操….美….太美了!” 小林简直合不上下巴,夜既明笑骂“你就不会用点优美的词句。” 陈胜楠在夜既明身边浅浅一笑,说道:“我也没见过如此美景。不过这巨树和池水真是古怪,阿尔金山地区干旱无比,土壤沙化严重,怎么会有如此粗壮的巨树…..” 又一阵微风吹过,一股香甜的气味钻进夜既明的口鼻,他精神为之一振,竟然产生想上前摘一朵这白色鲜花的冲动。那池清澈池水,也似乎盈盈动人,让他不免想上前喝个痛快。夜既明回想来的路上,一路看见很多摔死在山间的动物尸体,有些都还尚未腐烂,可能就是走失的牧民家的牛羊牲畜了。牲畜嗅觉一向优于人类,难道,它们是寻着这香味而来,想找寻这地方,一解这腹中之渴? 就在夜既明思想抛锚之际,对讲机滋滋响起:“小林,你们三个快上这个建筑二层,我们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三人相互对望了一眼,不由分说,便快速朝着这个类似于神坛一般的建筑快步走去。 接近这个建筑,夜既明才发觉这棵巨树简直大得不正常,越接近,香味也更加浓郁。花瓣洒落了一地,池水深不见底。不知为何,他心里居然有一些莫名的哀伤。他想起了梦里的那个女孩子,她也是白衣服,和这奇花颜色一般无二….. 走上二层,夜既明发现这上面很热闹。老鬼正带领着一群工作人员忙东忙西,采样、记录、收集…..好在这个石头栈道宽阔的紧,并排站五六个人没问题。大家忙忙碌碌,穿梭在这森林一般的树丛中。准确的说,是“花丛”中。 走上来才发现这里花儿相比从下方来看更加的繁茂,一簇紧挨着一簇,争相怒放,十分美丽。这些奇花花瓣大、多且密,呈水滴状。夜既明走近观看,花心处是妖异的红色,竟然隐隐有些发亮。可惜天色已经转暗,可以想象平时这里简直有如仙境一般。夜既明脑补出小蜜蜂采蜜的场景。 这究竟是什么花呢?夜既明心想。看起十分熟悉,闻起来甜丝丝,很温柔,让人想起初恋时恋人眼底透露着的柔情,亦或者是醒来时,爱人散落在枕边的长发,又或者是一片深蓝寂静的深海…….. 夜既明想起了小时候听老人讲起的传说。传说那奈何桥上,孟婆的汤,是由一种叫做“彼岸花”的花径制作而成的。大片大片的纯白色彼岸花长在阴间忘川河的两岸,苍老的孟婆独自采下这彼岸花,放进篮子里,带回去熬制成汤。 往生的灵魂喝下一碗由这彼岸花熬制成的孟婆汤,便能忘却前世一切喜怒哀乐,安心前往来世……莫非,这是长在树上的彼岸花? 正当神游之际,老鬼在不远处招呼夜既明。 “赶紧过来!愣着干撒呢撒!” 回过神,夜既明发现只有他一人站在原地盯着那些花儿发呆,跟丢了魂儿似的。其他人早就各忙各的去了。 不由分说,夜既明给相机装好闪光灯,抓紧对现场的各种事物进行记录。半晌,夜既明走到老鬼面前,听到了他和正和小林交代着什么。 “回去一定要请最好的植物学家来看看,这花我从来没见过。还有这些树叶,也要做好采集,搞不好这是一个未知的新物种也说不定…..”小林死命地点着头。 这些花儿真的很吸引人。夜既明不禁捡起掉落在老鬼身边的一片花瓣仔细端详。这才发现花瓣上有细长且对称的几何纹路。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有些看不清了,夜既明正准备掏出手机打开照明功能时,这片花瓣却产生了异动! 突然,一丝淡淡的光芒顺着花瓣上的几何纹路游走,就犹漆黑的盘山公路上,一辆打着远光灯小汽车徐徐向前行驶。夜既明心中正称奇之时,覆盖整片花瓣的纹路居然缓缓亮了起来,发出了温柔的白色光芒,照亮了他的手掌,有如光绘图案一般美丽! 蓦然间,夜既明发现周围亮了起来,温柔的白色光芒包围了众人,大家都被这景象惊得忘记了手头的工作,全部张着嘴呆呆立在原地。四下被照得清清楚楚,树枝之间的花儿也缓缓亮了起来,像在浩瀚星空中繁星般耀眼,散发着温柔可人的光芒。而穿梭在树丛中的石制栈道,由于铺满了花瓣,整个都亮了起来,仿佛是散落在夜空中的银河一般美丽! 穿梭其中,正好似翱翔在宇宙银河中,繁星伴月,浩瀚无比。最美的星空也不过如此了吧,夜既明想。 夜既明看见了站在花儿前的陈胜楠,正微微闭着美丽的眸子,抬头想要闻闻那些花儿。花瓣儿徐徐从她面前滑落,不知为何,他心里泛起阵阵莫名的哀伤。仿佛她的动作,他曾经见过。 此时的场景十分梦幻,可是不等夜既明在多欣赏一会,便听得一个声音兴奋地大叫:“快看快看,这栈道的中心交汇是个撒东西!” 夜既明转过头,看见小林用手指着这梦幻树丛深处一处光芒尤为繁盛之地! 。m. 第五章 若木与菩提 那个兴奋的声音破坏了这梦幻的氛围,却也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了更重要的地方。 由于这些发出淡淡光芒的花瓣的原因,穿梭在这树丛中栈道得以显露真身。这些栈道纵横交错,贯穿整个巨树的上层,在中心一圆形石台处交汇。 那里光芒尤为闪亮,看不清有什么东西。 夜既明跟随众人朝着那中心处走去,步履之间,如同执一夜轻舟漫游在星河之中。 穿过这发光的梦幻树丛,来到这石台前,四周树枝仿佛自发地将石台周围包裹起来,好似一个极大的鸟笼,看来这里就是这巨树的核心位置了。 再说那光芒尤为闪亮之处,原来是一座气魄雄伟的楼阁。 楼阁古朴老旧,正中是一个约两米高的朱漆方台,四周雕龙围屏,方台两旁有六根高大的铭文石柱,每根大柱上盘绕着一只珍奇异兽。 殿顶的琉璃瓦在奇花的照耀下下显得流光异彩,进入楼阁内,则会看见两边各站立着一个青面獠牙的异兽石像,气魄宏伟,极为壮观。 这巨树生长了千年有余,这古朴的楼阁估计也有千年历史,细看之下,树枝已经缠绕在这楼阁的石柱、顶部、飞檐之上,美丽的奇花竞相绽放,淡淡光芒的映衬下,这楼阁气势恢宏,唯美无比。 夜既明定睛一看,这阁楼中部地板居然有一镂空小孔,一枝不粗不细的巨树枝芽刚好从小孔中生长上来,这枝巨树枝芽上并无那奇异花朵,但是树枝顶端却结有一晶莹剔透的果子! 这果子是半透明的,并无颜色,甚至可以看见果实内的汁液微微流动。这果实必定是这巨树精华,这么大的树才有这一颗果子,想必很一定不是凡物!夜既明想到。 众人上前仔细端详,林不言十分激动,不住地说果真藏着神仙的宝贝! 正当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这颗果实的来历,在一旁观察了很久的老鬼突然开口道:“我知道这是什么。” “但说无妨。” 孙大炮眉开眼笑,他盘算着自己应该如何向自己的主公邀功。 老鬼拧着眉头,抿了抿嘴,抱着胳膊说道:“山海经传说,神州浩土有四大神树,东极扶桑、西极若木、北极栖凤、南极大椿。传说其中这西边的若木神树是大日如来佛祖亲手种植,生长在西极苦海之中。 神树巨大无比,五百年开花,花开五百年,而后结果。果实名为菩提果,而神树的花儿名为迷毂(gu,读一声)花。迷毂花吸日月之精华后可在夜间发出淡淡光芒。 传说中,大慈大悲的如来佛为了是拯救痴迷徘徊在苦海中的芸芸众生而种植此树,迷途之人摘下这迷毂花儿佩于胸前,即可找明方向。” 听了老鬼此番玄而又玄的解释,夜既明不经思绪飘飞。 随即林不言又问:“照你这么说,这肯定就是若木神树了。可是神树不是生长在传说中苦海之中?怎么又会在这阿尔金山深处?” “我也不知道,这只是传说。不过你看着树根处的那汪深不见底的池水,说不定是就是苦海之水,我猜想这树是有人刻意栽培在这里。”老鬼说道。 夜既明看着这透明的果子,心里好奇无比,不禁张口问道:“老鬼,你说这菩提果有什么用?” 老鬼转头看着那透明果子,双眼出神,轻轻回答:“传说那菩提果,能让迷途知返之人脱离肉体凡胎,跳出轮回外,不在五行中,前往西方极乐世界。” “嘿嘿,就是让人飞升呗!那我们现在把这果子摘下来分着吃了,就算飞升不了,延年益寿也好!” 林不言双眼盯着那果子冒着绿光,装模作样的伸手去摘。说时迟,那时快,孙大炮飞起一脚踹飞了他:“滚你老母亲的,什么时候轮到你动手了!” “别轻举妄动!这是老子的!”孙大炮凶相毕露,恶狠狠地望着众人。 林不言躺在地上哼哼。 起风了,大片的花儿和茂密的树枝随风沙沙作响。仿佛天然的屏障,掩盖住了不远处的嘶喊声。 夜既明在神树的中心处,当然是听不见的。只是他心头突然毛毛的,感觉十分怪异。甜甜的花香里,怎么突然冒出股淡淡的腥味? 这花儿和巨树都是夜既明生平第一次所见,虽然唯美无比,但是终究不属于正常认知范围内的事物。谁敢保证这个果子就没藏着什么猫腻? “鬼道人,你可以功成身推退了,和大家往后撤。你,来摘这菩提果!” 孙大炮歪着嘴笑得十分狡黠,抽出一把明晃晃的长刀,指了指夜既明。 夜既明暗暗骂了一声娘。 这万一有什么变故,第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众人不由得老鬼拒绝,夹起他就往后走。各自就位之后,孙大炮冲着夜既明一努嘴,笑得阴仄仄,就等着他摘这果子了。 夜既明被逼无奈,看见老鬼和灵婉儿被人挟持,摇摇头,回望众人一眼,一群糙汉子竟然也紧张地看着他。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奶奶的,不就摘个果子,有什么好害怕的! 不给自己留胡思乱想的机会,夜既明手一伸,将果子摘了下来。 四周的风顿时安静了。 什么也没发生。 夜既明轻笑一声,真是大惊小怪。随即跳下石阶,抬手招呼众人过来。 不料此时变数横生,周遭花朵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光芒也急速暗淡下来,大家立刻停留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 不消片刻,整个星河的光芒都消失殆尽,变回了一片黑压压的树林子。想必整颗若木神树都失去光芒了,只有夜既明手中的菩提果发出淡淡的微光。 半晌,没人敢说话。 不一会,夜既明的眼睛便适应了黑暗,月光透过树林间的缝隙撒了下来。 突然,地上的花瓣随即被狂风卷起,树枝随风疯狂舞动,发出巨大的呼啸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树下冲了上来!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吓得不知所措,统统趴在地上。 未几,夜既明正打算起身,这时候,借着菩提果的微光,他看见前方的树丛中,一张惨白的人脸在黑暗中瞪着无神的眼睛缓缓划过。 夜既明内心瞬间炸了毛,这是什么鬼东西?还不等他有反应,七八张堆积在一起的扭曲、惨白的人脸从树丛后冒了出来,这些大白脸表情或僵硬或痛苦,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让人看了十分的难受。 心理素质差点儿的可能当场被吓疯! 夜既明回望身后,老鬼和虎狼骑的士兵都各自点起火把,十来个明亮的跳动火光在黑暗中乱晃着,十分耀眼。夜既明不敢告诉他们自己刚看见的,怕打草惊蛇,连忙压低身子溜回他们身边,“快走快走!”催促众人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就在这时,夜既明蓦地看见林不言的背后树丛中突然亮起了八个红点,一边各四个,就像红色的灯笼一样,闪着鲜艳且妖异的红光。 他心知不妙,情急之下,管不了那么多,起身暴喝一声,跑! 林不言被夜既明这突如其来的暴喝吓了一跳,惊恐地看着夜既明,脸色煞白。 他身后的东西仿佛也被惊着了,居然发出一阵阵的阴笑,林不言听见这诡异的笑声,颤抖着回头一望,瞬间,一只布满尖利獠牙的昆虫口器带着一股子腥风,卷着花瓣和树枝树叶冲了出来,张口便向他咬去! 第六章 天龙 此时的林不言已经来不及躲闪,还不等他叫出声,这个巨大怪物便已将他咬住他的半截身子,顺势向上一甩,整个人就被滑进了那个可怖的丑陋口器之中! 林不言的火把掉滚落在地上,随风呼呼地闪着橙黄色的光,他就这样死了。 夜既明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炸了毛,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林不言死得突然又十分诡异恐怖,超出了正常的认知范围,他的大脑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此时那怪物吃了林不言,似乎是不再在乎暴露真身了,慢慢从若木神树的茂密枝芽中露出身形。这家伙长着一副巨大的方形血盆大嘴,四个角上各有巨大的獠牙。大嘴内部还有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尖利牙齿,一道道排列。大嘴上方是八个血红的苍蝇眼,血红闪亮,极其妖异,头顶上生有触角,不停地上下触动。 最可怖的是此物身后的身体一节一节狭长、粗壮的身体肢节,从内向外透着狰狞的血红之光。 背上有密密麻麻的凸起的白色大圆点,身体下方则是一对对细长诡异的虫足密密排列。夜既明仔细一看,这怪物背上的不正是先前看到的那些诡异的大白脸么!这是只天龙!(也就是蜈蚣) 这巨大天龙慢慢在众人面前舒展了身形,完全挺起半截虫身,乍一看,竟然有二层楼那么高!它细长的虫足不停舞动着,背部又弓了起来,后背一张张可怖的白色大脸不知为何表情都变得十分诡异,全都张着嘴,发出尖锐刺耳的笑声,在这黑压压的树丛中显得分外刺耳恐怖! 林不言的死激发了夜既明求生的欲望,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说时迟,那时快,夜既明抢过一个虎狼骑士兵的火把,狠命朝它扔去,正中它的眼睛! 这天龙本能向后一缩,就这几秒的时间,却给他营造了逃生黄金机会,夜既明看准天龙后方的栈道,来不及招呼仍旧躲在人群中的老鬼和灵婉儿,撒丫子疯跑过去,想要引开它! 这天龙不知是恼怒还是怎地,正好中了夜既明的下怀,完全不管不顾其余人,带着那诡异刺耳的尖笑声转身直扑他而来! 虽然计划成功,但夜既明心里却暗暗叫苦。 他只有两只脚,哪里跑得过这天龙的千手千脚!背后腥风大作,树枝被这庞大的家伙撞断的声音更是让夜既明抓心挠肝,恐惧不已,他知道那家伙冲上来了!还好天无绝人之路,前方的栈道尽头居然是通往这古建筑一层的楼梯,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夜既明肾上腺素飙升,脚下下了死力,大喝一声,在距离楼梯还有几米的时候奋力起跳,四肢在空中乱抓乱舞,向栈道下方的楼梯扑了下去! 还好这石梯宽阔,夜既明肩膀着地,全身疼得快散架了,五脏六腑感觉像是被人狠狠地踢打了一番。却没有从这石梯上摔下去。石制栈道上的巨大天龙扑了个空,巨大的虫首向上一转,调整了方向,作势又要向他扑来! 夜既明心一横,心想,死就死了!双手一抱头,就势在这石梯上滚了起来! 从楼梯上向下滚,可比跑下去快多了。可是夜既明在楼梯上是滚了个七荤八素,亲姥姥都快不认识了。 就在这时,夜既明感觉身体一空,没接触到任何物体,他心凉了半截,妈的,滚过头了,滚出去了! 随即他的身体重重摔倒了地上,还好不是很高,但是连续的撞击,夜既明已然是撞得头昏脑涨,眼冒金星,左脚已经没有了知觉,想必是骨折了,他心道。 夜既明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是胳膊怎么也不听使唤。此时那天龙已经游到他面前。背后的数张狰狞可怖的巨脸发出诡异的奸笑。 他手边没有可以抵抗的武器,正当发愁之时,却突然发现自己手里居然还死死攥着那菩提果。 夜既明正准备扬手准备用菩提果砸它,做最后的抵抗,这巨大的天龙随着他扬起的手突然挺直身子,做足了攻击姿态! 好家伙,原来是冲着这菩提果来的!夜既明大吃一惊。那为什么先前不动手,非要等着自己摘下菩提果动手?他想起了那些枯萎的花儿,难道这天龙忌惮那迷毂花的圣光 可惜圣光已经消失了,那天龙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就会将夜既明连带着菩提果一起吃掉,难道自己要命丧于此? 就在此时,一大团橙黄色火光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天际,猛地从侧面击中了巨大天龙,是一个火把! 火把底部拴着几个没系紧扣儿的羊皮水袋,里头装的不是别的,正是满满当当的火油! 那火把翻飞着,飞溅而出的深色火油大珠子追着小珠子,轰地一声在天龙身上迅速蔓延,开始剧烈燃烧起来! 天龙吃痛,疯狂摇头打滚,发出刺耳嘶吼! 夜既明望向火把飞来的方向,是老鬼他们!老鬼护着灵婉儿,躲在城墙之后,看到了夜既明便朝他死命招手,示意他赶紧过来! 看到他们平安无事,夜既明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可是心瞬间又提了起来,那天龙顷刻之间就滚灭了火焰,带着略微的焦臭味儿和颤抖的虫足,向着他爬来! 就在此时,借着燃烧的火光,夜既明看到了一副地狱般的惨象:他跌坐在若木神树的前方,刚好可以望见最中心神殿的全貌。 在诡异的跳动着的火光之下,整片神殿区域仿佛被血染红,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残缺不全的尸体! 血浆溅满石墙,碎肉断肢,肠肚内脏到处都是。夜既明不忍直视,几欲呕吐。艰难地分辨出这些尸体似乎是留守在一层的虎狼骑士兵! 见此犹如阿鼻地狱般的景象,他内心几近崩溃。满满的都是恐惧…… 这该死的天龙,肯定是早已埋伏好,等我们上去摘果子时,就已经屠杀了这些虎狼骑士兵。然后在树下静静等待我们摘下果子,迷毂花儿枯萎那一刻,便直冲上来,再企图将我们一举拿下!夜既明恨恨地想。 他们虽是盗墓贼,但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呀!!多少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 此时天龙恼羞成怒,想要冲向老鬼那边,却觊觎夜既明手中的菩提果,大脑袋晃了三晃,毫不犹豫便向他冲去! 夜既明吓得瞬间向后倒爬,这时候,他手指触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低头一看,居然是一把诸葛连弩!! 夜既明心中夹杂着难以估量的愤怒,双手端起起那崭新的诸葛连弩,嘶吼着扣下了扳机! 伴随着剐耳的蹦弦声,高速旋转的银色利箭伴随着夜既明的嘶哑的怒吼呼啸而出! 一发!两发!三发!居然打完了! 这三发飞箭一发打丢了,一发命中天龙的腹部,另一发命中了它最脆弱的眼睛!这家伙估计疼疯了,向后猛缩,背后的白色巨脸一下子睁大了空洞的眼睛,目呲欲裂,大嘴发出了哀嚎! 夜既明丢下手中的诸葛连弩,心生绝望。 完了,交代在这里了... 不消片刻,这家伙便会疯狂地向自己报复,自己在瞬间就会被它撕成碎片。 他看向了老鬼那边。再见了,老鬼... 就在此时,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或许是老天要他多活一会,只听见一声巨大声响和灿烈的火光,那天龙身后一根硕大的石柱子,在漫天的烟尘中竟然塌了,带着沉重庞大的力道,直直砸在了那天龙身上,将它砸的是头破血流! 坍塌的石柱带起巨大烟尘,和花瓣混合在一起,呛得夜既明直咳嗽。依稀中,他看向坍塌石柱方向,是一片带着土灰色的狰狞粉红——数个虎狼骑士兵带着焦糊味儿,已经是四分五裂,身首分离,化成一坨认不出形状的烂肉!! 夜既明猛然想起,林不言曾经向自己炫耀过,虎狼骑的秘密武器——“雷神爆”,遇火既爆,声音如雷!他不知道的是,这东西几百年后才有了正式的名字——黑火药! 第七章 父亲,再见 不知是不是被故意引爆的大量“雷神爆”发出的强烈的冲击波,瞬间炸断一根石柱,压倒了那天龙。 四周碎石烂肉随着巨响四处横飞。地面严重凹陷,支离破碎,火苗瞬间燃起,黑烟滚滚。 夜既明一时反应不过来,在几秒中的时间里,他在鬼门关走了个来回,小命因机缘巧合得以多保留一时三刻。 在弥漫的烟尘里,夜既明依稀看见不远处趴着一动不动的身影。 那赫然就是孙大炮!他可算是明白他为什么要叫孙大炮了,原来这老小子是凭借着这一手才当上的这虎狼骑大将军! 他心头五味杂陈,不知孙大炮是不是故意引爆而救夜既明的命。不过他这么不要命,估计也是目睹林不言被吞吃,手下精兵强将横死,对这天龙十分愤恨,加之拿着菩提果的夜既明命在旦夕,才一时冲昏了头脑,做出了这般不怕死的举动。夜既明分析着。 此时,那天龙被砸得疼得七荤八素原地乱打滚,哀嚎不已,背后长满怪脸的背甲被撞出了裂缝,渗出鲜红的体液。 不能坐以待毙! 夜既明抓紧这一线生机挣扎着爬起来,不顾全身令人几乎昏厥的疼痛,拖着一瘸一拐的左腿,快步走向浓烟之中昏迷不醒的孙大炮。得赶快趁着天龙没恢复过来的时候就救他! 夜既明咬着腮帮子,眼睛布满血丝,表情痛苦,却又十分坚定。 剧烈爆炸之后,夜既明产生了强烈的尖锐耳鸣,一切仿佛都变慢了,让他产生了自己能控制时间错觉。容不得耽误,夜既明直着腿半跪在地,左手抓住孙大炮软绵绵的手鼓足劲一拉,身子顺势一底,将他架在了肩上! 一股子浓烟猛地从身后窜出,夜既明用小臂挡住口鼻,一把将满头鲜血的孙大炮向后方拖去。 此时,老鬼见状也是吃惊无比,这小子怎么把这王八蛋给救回来了! 不过他并没说什么,带头冲上前,用刀斧对着那挣扎的天龙乱砍一气。几个大胆的虎狼骑士兵上前来帮忙,捡起地上的诸葛连弩和石头之类的器物朝着那怪物一通乱射乱砸,以吸引注意力,拖延时间。老鬼退后从夜既明接过孙大炮,和他一起后撤。 “老鬼,这啥玩意儿?”夜既明惊魂未定,也听不清声音,只得大声吼叫着。他一手扶着昏厥的孙大炮,一边回望那大天龙发问。 “谁知道!快跑!!” 老鬼哑着嗓子大声吼着,像是在给自己壮胆,但是声音里透露出深深地恐惧。夜既明没接话,和他带着昏迷的孙大炮拼命往城外冲去。 天龙接连被攻击,又没抢得菩提果,此时想必又气又着急,口器中发出震天怒吼,天龙背后怪脸听了这吼声,瞬间纷纷露出惊恐害怕的表情! 这天龙身体突然“噌”地一下如同龙卷风一般向上疯狂扭动着,弹开身上碎裂的石块,狰狞可怖的虫首嘶吼不已,头顶上剩下的七只巨大苍蝇眼突然红光大盛,诡异无比!夜既明刚巧回头看到这一幕,顿时心里凉了半截,心道这家伙果然发飙了! 只见天龙转身横扫巨大的尾巴,两个虎狼骑士兵躲闪不及,像苍蝇一样被拍在石柱和城墙之上,瞬间像被拍扁的西红柿那样,化成了鲜血四溅的肉饼! 二人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吓得腿肚子转筋,胃里直反酸水,差点就摊在地上! 天龙朝着三人逃跑的方向发出怒吼,眼见着就要冲过来,一旁“哒哒哒”地弩声响起,一位在瘫倒在血泊中,只有半截身子的虎狼骑士兵用尽最后的力气怒吼着,将带着愤怒的银色利箭倾泻射出,又将吸天龙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老鬼见状,明白在这样下去谁都活不了了,将二人扶至远处,提起手中的诸葛连弩,转头对夜既明安顿到:“既明,带着这个老不死的和灵婉儿快跑!!你带好这菩提果,一定要活着出去!!!” 老鬼说罢,还不等夜既明有任何反应,便转身企图向那天龙冲去! 夜既明心中猛然一沉,知道他这是要为自己争取活命的时间,心中苦楚万分,赶紧一把抓住他,还未等张口,一只虚弱的手突然放在了他拉住老鬼的那只手上。 夜既明一惊,身边的孙大炮居然在这时候醒了,他脸色苍白,嘴角咳着血,颤抖着,死命瞪着虚弱又血红的双眼:“菩提果….给我…..” 还没说罢,居然脖子一梗,双眼圆睁,就此断了气! 老鬼嘴角冷笑:“真是活该!不废话了,我去争取些时间,你们跑!!” 躲在墙后的灵婉儿看见二人赶忙跑过来,哭哭啼啼地的拽着夜既明的袖子:“哥哥,爹爹,婉儿怕!” 老鬼温柔地摸了摸灵婉儿的脸蛋儿:“婉儿,跟着哥哥走,爹送你们!” “爹爹也走!爹爹也走!”灵婉儿仿佛也知道了老鬼的意思,哇第一声哭了起来,死死抓着老鬼不松手。 夜既明心中痛苦万分,以至于呼吸都有些急促了,想必此刻一定红了眼眶。 “爹…..” 这么些年了,他头一回喊他爹。以前夜既明叛逆,从来不喊。长大后,他就学着别人喊他老鬼。他从未曾想过第一次叫出爹爹这两字,竟是这种时候。 老鬼看着夜既明,夜既明也看着老鬼。 夜既明从未发现老鬼的眼睛竟然是这般明亮。他仔细端详老鬼的脸,什么时候已经这般沧桑了,深深地皱纹如刀割地一般,皮肤像干涸河床。这些年他总是费劲心力照顾夜既明兄妹俩,岁月一去不复返,老鬼已经老了。 大概有三秒左右,谁都没有说话,夜既明却感觉像是三年般熬人。老鬼的眼神包含了很多东西,十分滚烫。 半晌,老鬼一抿嘴,忍住泪花,仿佛坚定了什么般站起身,大声说道:“既明…..我老了,世界是你们的!这怪物是冲着果子而来,此物必定不是凡物,一定要将这果子带出…..” 须臾之间,一道闪着妖异恶毒的紫色光芒瞬间穿透了老鬼的胸膛,鲜血溅了夜既明一脸!老鬼的双眼瞬间暴睁,十分地痛苦,眼球迅速充血,口中不受控制,颤抖着吐出黑色血块! 灵婉儿失控地尖叫了起来,跌在地上,老鬼被那跟针状物体扯着,双脚离地! 夜既明吓呆了。他看到老鬼的身后,是那只天龙口吐一根细长的长舌,身边横七竖八的躺着那些萍水相逢的虎狼骑士兵……夜既明瞬间崩溃,失控地嘶喊:“爹!爹!” 老鬼血红的眼球可怖至极,脖子上青筋激凸,整个人因为巨大的痛苦已经变形。 这口器上定有剧毒,这家伙终于使出看家本领了吗! 此时的夜既明被滔天愤怒占据了整个身体,心中万分悲伤心疼,加之身体摔伤,胸腔一闷,心肺绞痛,喉头一甜,竟然活生生地吐了一大口血! 老鬼突然用力咬牙,喉头翻滚,用用模糊不清的声音嘶喊:“周!!!!(走)”,随即憋足劲儿反手一把抓住天龙口器,死命转身,抬手对着天龙便是一弩! 嘭的一声,时间慢了下来。 伴随着周遭亮丽耀眼的火光和天龙刺耳的嘶吼,夜既明的父亲,老鬼,被那怪物甩到了空中,仿佛狂风中的一朵娇弱的花儿,脆弱苍老的身躯在艳丽的火红色光芒中被狠狠摔到了地上….. 夜既明万念俱灰,跪在地上,不敢相信这发生的一切。他的大脑已经无法承受这接二连三而来的变故,才不过短短几个小时,除了自己和灵婉儿,所有人都死了…… 而那只打不死的天龙,居然又慢慢地直起了身子,玫红色的光亮中,它的身影被拉得大而诡异,显得更加可怖异常。天龙发出犀犀索索的声音,用那恶毒、猩红的苍蝇眼睛盯着夜既明…….. 此时的夜既明眼见四下尸横遍野,老鬼惨死,灵婉儿失魂落魄躲在自己身后,心里一阵悲切。 心境大起大落之后,他竟然冷静下来,衍生出一股视死如归的狂意,想到了报复这天龙的最好方法。 夜既明扬起手中的菩提果大喊:“畜生!你不就想要这个么!”天龙见状,突然兴奋了起来,它背后的怪脸又发出桀桀怪笑,配合着那诡异的玫红色信号弹光芒,将它的虫足拉得更长更密集,简直就是恐怖片里的异形。 此时的夜既明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可是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他心中血气翻涌,大声狂喊着:“你他妈的,你杀我老爹,我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随即,他长大了嘴,一口吞下了菩提果! 说来奇怪,夜既明明明感觉咬住了这果子,唇齿间触碰了果肉,但是很快这果子便化作一股热流顺着他的咽喉流了下去,如同上好的白酒那样温暖,沁人心脾,让夜既明感觉舒服至极! 那天龙看到辛辛苦苦追寻的菩提果被这个凡人吃了,疯狂扭动腰身,狂怒不已,此时的夜既明也做好了死得准备,大笑着,喊着,来啊!吃了我! 天龙向夜既明急速射出了紫色长针,他根本躲闪不开,随即肩膀一阵剧痛,定睛一看,自己的半个肩膀几乎已经被这东西打没了! 完了,我的死相一定很难看,眼睛迅速充血而暴红,口吐黑血….他绝望了。 天龙疯狂卷起身子,带动着夜既明脆弱的身子甩向天空,他只觉天旋地转,随后背后一阵剧痛,这畜生气极之下竟将他甩到了若木神树的树干上。 夜既明受到强烈撞击后向下跌落,不料一下子骑着坐在若木神树的某根粗壮枝子上。他瞬间感觉五脏六腑被震的翻江倒海,大口吐着鲜血。 此时,夜既明瞟了一眼自己吐出的血,注意到居然不是黑色,难道这家伙的毒有个积蓄过程不成?他脑子里乱麻麻,各种画面不停闪过,思想根本无法集中。左肩膀疼的呼吸不上来。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难道这就是死前的感觉?眼前的天龙在不停扭动身子,突然头朝下倒转了过来。随即夜既明感到全身一凉,呼吸不上来——不妙,这不是天龙倒转过来,是自己头朝下倒转过来,掉进树干下的苦海海水里了……随即,夜既明便失去了知觉….. 而此时的外面,跌坐在地上的灵婉儿颤抖着,眼睛含着绝望的泪水。仿佛是在等死神宣判的孤魂野鬼一般,随时等着魂飞魄散。 天龙犀犀索索地抖动着爪子,背后的怪脸又发出诡异至极的尖利怪笑,瞬间,它那紫色的剧毒怪异长舌状口器又飞一般地射出,直冲灵婉儿而去! 电光石火间之,一声清澈的啼鸣响彻夜空。灵婉儿抬头仰望,一道清亮白光在正在她头顶上方的明亮夜空盘旋! 时间仿佛在此刻慢了下来,紫色的剧毒口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灵婉儿看到远处,一只丹顶鹤正张着巨大的翅膀向那天龙急速破空而去,速度如白驹过隙,快得不可思议! 这巨大的丹顶鹤洁白的羽毛随风舞动,血红的头顶似火一般,所经之处,产生阵阵飓风,仿佛世间万物都将臣服在其翎羽之下,真乃神气无比!威风凛凛!而那丹顶鹤上,竟然伫立着个白色的什么东西,灵婉儿定睛一看,是个……..居然是观世音菩萨! 什么玩意儿?灵婉儿顿时目瞪口呆,菩萨改骑丹顶鹤了? 来不及多想,只听那菩萨一把扯下自己的面皮,大声呵斥道:“畜生,这回看你哪里逃!”声音如清泉叮咚般动听,原来那不是菩萨,竟是一位带着菩萨面具的姑娘! 姑娘长发如瀑,肤若凝脂,五官精致无比,居然还生得一双琥珀色眸子! 只不过与这霸气无比的出场方式不相称的是,这位陌生的美人居然穿着逛花灯时才穿的华服。 难道她刚刚在逛花灯?带着花灯会上买的面具? 丹顶鹤飞近,只听那姑娘开口便骂道:“该死的千首天龙,老娘找得你好苦!” 随即,灵婉儿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第九章 重返兮夜 不容夜既明多想,凤又继续说道:“看来这菩提果的灵力大半用在了帮你解毒和恢复伤口上了。这天材地宝本就需要有缘之人使用恰当之法,才能发挥其最大作用。落在你手上,救了你一命,又帮你开了灵智和剔了凡骨,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也算是物尽其用。” 听了凤的话,夜既明心中感慨万千。 人的生命短暂脆弱,和那些生活在地球上的其他已知、未知的强横生灵相比,简直如同蝼蚁之于大象一般。在命运女神的眷顾下,自己因为一个小小的举动拯救了自己的性命,并得到了另一番奇遇。实在是太过幸运。夜既明真应当感激涕零,谢谢上苍给他这重生的机会。 猛然间,夜既明想起了尚在着太虚空间之外,生死未卜的陈胜楠。 幸运的夜既明因种种奇遇,从死神手里逃生不说,更是窥得天机,知晓身世命运,获得脱胎换骨的机会。而她呢? 夜既明不敢想象自己掉进那池水里之后,她独自面对那吃人的狰狞巨兽时绝望的样子。一想起,夜既明的心就紧紧地缩成一团! 瞬间,担心、愧疚、焦急等情绪混杂在一起冲上他的心头,几乎压垮跨了夜既明。陈胜楠为救自己驱车猛撞天龙,现在是生是死还是个未知数。而我,岂又能在这里独活! 想到这里。夜既明再也站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凤、凰的面前:“小沐姐姐,阿青哥哥,我夜既明能得此奇遇,遇上您二位大仙,实乃三生有幸,万年修来的福分。只是蝼蚁尚且偷生,我更无法弃我的朋友于危险之境地不管不顾。实不相瞒,我的父亲和诸多兄弟朋友已经被那天龙杀死了,尚且还残留一人在太虚空间之外。可是凭借我一人之力实在........” 夜既明哽咽了。 “不必多言,我懂。”凰言语温柔。 “千年之前,昆仑之巅,小沐与阿青立下誓言,刀山火海,龙潭虎穴,不出你左右。”凰定定地看着夜既明,仿佛回忆着那年的风流岁月。凤的眼神也认真了起来。 “你是那万人敬仰的战神镜曈也好,是这历经轮回的夜既明也罢,我等以在此守候了两千又五百年,你终究是回来了。此生此世,小沐与阿青都会在你身边。盛世美赞,万古骂名,我们都与你一起。只是,希望这一世的你,不要像以前那样偏执,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 夜既明心中一热,滚烫的情感从胸中喷涌而出,从胸腔直冲脑门,搞得鼻子酸酸的。 凤与凰的深情表白着实震撼了他,想必镜曈一定是个善良温柔的大义之人,不然为何能有这样忠诚的追随者? 凤仰天长鸣,声音清脆悦耳,响彻九霄。刹那之间,身上燃起熊熊烈焰,明黄色的火光直冲天际,宛如太阳般明亮无比! “小子,老夫很久没有去过现世了!今后莫要差遣老夫干这守墓的活儿,我的羽毛都要落灰了!这太虚空间内的时间和现世流速不同,我们即刻出发,兴许来得及救你那朋友!” “阿青哥哥,好!”夜既明心中激动无比,豪情万丈。 说来这凤想必也是十分恃宠傲娇的主儿,兴致一上来,就自称老夫了。想来他也千岁有余,年龄简直是夜既明的几十倍。但是自己这个当主人的,总不能叫他爷爷吧,多奇怪啊。夜既明想到。 凤带着那冲天火光平地而起,直冲天际。化作九霄云外的美丽流星,盘旋着。突然,他一折方向,向着夜既明急速冲来! 电光石火之间,还不等夜既明作反应,凤紧紧贴着那湖面急速向他逼近,长长的喙一张,轻巧地叼住他的后衣领,将夜既明衔住,随即又破空而上! 夜既明哪里受过这样的刺激,一时间大呼小叫,但是待凤飞平之后,便觉得畅快无比,仿佛是自己御剑乘风遨游于鸿蒙宇宙,穿梭于七彩星云、群星之间,浩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 凰也以极快的速度跟了上来。此时那美丽的云海湖心小岛已经渐渐远去,夜既明心中升起复杂的暧昧情绪。 那个美丽的姑娘,不是自己梦里的那个云相依,那么她究竟是谁?提起她,凤与凰都仿佛在刻意回避的样子。 这个问题在夜既明心头萦绕。 凤与夜既明心意相通,他的声音在夜既明脑海中想起,炸响了他的神经。 凤说:“重魂。她,是重魂。” 什么?她就是重魂? 可是刚才凤明明说镜曈就是重魂。我是镜曈的转世,镜曈是重魂。她为什么——— 夜既明脑海里充满了疑问,而就在这时候,夜既明身体猛地感受到了引力的巨大拉扯! 耳边传来了破风的呼啸声,仿佛身后是巨大的风口一般,夜既明感受到了可怖的狂风—— 松开了,凤居然松开了他的喙!瞬间,夜既明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下坠落! 下落速度太快了,夜既明无法呼吸!他知道自己张着嘴,喉头在震动,却听不见自己的喊叫。夜既明看见上空的凤与凰,也收齐翅膀,围绕着自己急速下落着,摇曳的火光拖着长尾巴在空中划出的对称优美的光线。 穿破云海,两条坠地流星围绕着一个黑点,急速的砸向海面。夜既明因惧怕被海面的下的陆地砸成肉饼而疯狂喊叫着,此时,他的玉佩发出了强烈的白光........ 啊啊啊—— 嘭地一声,巨大的破风声被巨大咕噜声取代,夜既明砸进了海里,先前的海底陆地消失了,他拖着长长的白线向海底冲去。越到海底,视野反而越清晰,光线也越来越亮了。夜既明细一看,前方居然是光线打在水面上,留下的斑驳水影。水下竟是是另一片海面! 接着先前下坠的力道,夜既明几乎是跃出了海面。激起了巨大的水花。 “咳咳咳.......”夜既明从高空坠落,惊魂未定,他连喝了好几口海水,翻滚着爬起来,跌跌撞撞了好一会才找准方向。 四周变成了漆黑的夜。但是似乎不缺乏光源。斑驳破败的城墙废墟映照在惨白透亮的月光下,静默伫立,萧瑟无比。前方是一地的狼藉,枪支、石块到处都是。阴冷的山风刮过,真是好生凄凉,这里是—— 夜既明反应过来了。 兮夜城,我回来了! 但是这种回来的方式夜既明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夜既明抬头看看那株神树,加以确定。现在再看到若木神树,他生出一阵亲切之感和不真实之感。 山风一阵阵刮过,夜既明身上湿哒哒,却丝毫感觉不到冷。 这时,他身后传来巨大的“咣、咣”两声巨响,通天的火光和炽热席卷了夜既明的后背,水花将他从头浇到尾。 是凤与凰。他们真的是太久没来过现世了,在空中盘旋啼鸣了一阵才落下。 此时的兮夜城笼罩在诡异的沉默之中。萧瑟的山风刮过,不见任何生命的踪迹。 夜既明低头看看表,已经是午夜一点左右。凤说过,两个空间时间流速不同。他估摸地算了一下,在太虚内大概呆了三小时左右。不知道现世是过了多久。但是看到目前这个破败的样子,他的心就凉了半截,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往那方面想。 但是夜既明却十分清楚,现在这古城寂静无比,多半陈胜楠已经被......想来,对于那只怪物来说,想要杀了陈胜楠,估计一分钟都嫌多。就算时间流速不同,很大几率也会赶不上救人。 “小子,天龙在哪里?”夜既明没有吱声。 半晌,场面一度是尴尬的沉默。凤与夜既明心意相通,见他低首不语,便收起了火焰,恢复了华丽的羽毛。这家伙的高温已经将夜既明烘干了。 “胜楠.......我来晚了.......”心痛和愧疚作用之下,夜既明湿了眼眶。 经过半年多的朝夕相处,夜既明早就当她是最好的朋友。 陈胜楠为了救夜既明开着卡车冲撞天龙,而夜既明,最后还是没能救得了她........ 未几,凤试图安慰夜既明:“小子,人死不......” 一直没开口的凰打断了他。“不什么不,我说阿青你当真老了不成,感受不到几百米外的气?” 气?夜既明猛地抬头,眼睛一亮。陈胜楠还有可能活着吗?他又燃起了希望。 凰明白夜既明心中的想法,可是她说道:“先别着急,这气,有些特别。” 第十章 野生的狐狸精 第十章 “小沐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夜既明急匆匆地转向她问道。 凤在一旁嘁了一声,翻着白眼,慢条斯理地说:“谁没感觉啊,我是想先叫这小子别胡思乱想!” 此时此刻,夜既明心中感到一丝丝愉悦。 这大家伙看上去美丽绚烂,像好莱坞大片里特技做出来的特效一般,是记载于中国口耳相传的古神话中的传说神兽。没想到居然也会做出翻白眼这种人类才有的举动。这个艰难的夜晚,幸得这二位神仙在,夜既明多少感到了安全。 “离这里五里地左右,有三股气。”凰转头看向城门的方位。“一股是人的气,一股是灵兽的气,一股是…….” 凰没有继续说下去,灵动的眼神充满了疑惑。 “是昆仑派弟子?” 夜既明听后心里算计着,无暇顾及凰的疑惑。五里地,他数学不好,不知道换算成现在的度量单位是多少,但是夜既明隐约可以猜到是在哪里。因为凰看向的方位,不远处就是考古队驻扎在这兮夜城外的营地! 有人的气息,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陈胜楠还活着! 夜既明顾不上再继续欣赏这很可能就是由他一手打造的古城了,招呼上凤与凰,他拔腿拼命向城外奔去! 一路上,整个古城看不到一个活物。若木神树所在的中央神殿墙上的血污已经变成黑褐色,山风呼呼刮着,显得分外凄凉沧桑。 “陈胜楠!!陈胜楠!!” 夜既明狂呼着,穿梭在兮夜古城。古城死气沉沉,除了山风的哀嚎,并没有任何回应。他搜寻了好一阵,未果后,他重又冲出城门,跑向营地。 城外的营地映入他眼帘;黑漆漆的帐篷尚且完好无损,沉默地伫立在那里。山风挂倒了营地的旗子,已经熄灭的营火堆还冒着星星点点的火星子,微微散发着木头被烧焦的味道。时隐时现的月光下,所有物体都仿佛静默地悼念者一般静立,散发着孤独苍凉的气息。 除了……除了一只白白的红头大鸟傻呆呆地卧坐在两辆并排停靠的东风牌军用大卡车的车顶上盯着夜既明。而它的爪子下,似乎摁着一团类似于烂肉的东西—— 悲伤苍凉的死城氛围瞬间被这只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奇异生物破坏,夜既明盯着它,它盯着夜既明,气氛变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尴尬。 夜既明不敢轻举妄动,心里泛着嘀咕,这又是何方神圣? 这大鸟歪着头,眼睛发亮。它看见夜既明并不透露出多少惊讶,扑棱了一下巨大的翅膀,仰头发出了清脆啼鸣。 看来这家伙没有攻击性,或者说,夜既明对它构不成威胁,不然早就扑过来了。此时,夜既明也看清了它爪子下的东西,八只暗淡的苍蝇眼,其中一只已经被打碎,翻着烂肉。丑陋狰狞的虫口无力地长着,大獠牙还泛着冷光。口中紫色长舌状器物踏踏地耷拉着——竟然、竟然是那天龙的头颅! 再次看见那骇人的虫子脑袋,夜既明仍然感到腿子转筋,心脏砰砰直跳,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可是随即他便反应过来,这大天龙应该是已经死绝了。而且,是死于这红头大傻鸟之手。 说实在的,自从遭遇了那大天龙和凤凰双兽,夜既明对今晚所看见的任何事物都不感到惊奇了。所以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不曾想,就在他和那红头大傻鸟对视之时,却又发生了异变! 不知不觉间,夜既明的视角边缘突然进入了一个明黄色的东西。可能是菩提果的原因,他的视力突然间出奇的好,很快便注意到了那个异样的东西背对着夜既明蹲在我帐篷后的黑暗角落里。 夜既明瞬间高度紧张,穷尽目力,发现这奇怪的玩意儿看起来背后长满了明黄色的细软短毛,黄耳朵长长的耷拉在脑袋后。短短的居然尾巴成闪电状! 一时间,夜既明觉得这东西十分熟悉,他仿佛在哪里见过?随即又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它蹲在黑暗里,身躯犀犀索索地动着,仿佛一只巨型黄鼠狼,或者巨型黄毛兔子。皎洁的月光仅仅能照出它半个身子。不管见没见过,它绝不是正常的生物!在这深夜的荒山死城里,突然出现这么个不知名的生物未免也太过诡异了。不过今晚见识了太多超自然生物,也不多这一个。 夜既明看这鬼东西偷偷躲在那里,鬼鬼祟祟的,猜想它必是躲避着红头大白鸟,伺机找寻机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果然菩提果乃一代神物,看来被吸引来的不仅仅是那大天龙! 夜既明强打精神,深吸一口气,死就死了!一定要找到陈胜楠! 摸起一块石头,看了那红头大白鸟一眼,心里对它说道:“好鸟啊好鸟,你替我杀了我的仇人,我替你解决潜在的隐患!”随后便猫着身子,顺着帐篷的边儿一步步朝那黄色怪物前进! 夜既明心扑通扑通狂跳着,紧张得五脏六腑都好像全部颠儿了个,慢慢走近它,好家伙,说不定就是它把陈胜楠藏起来了,等着大傻鸟走后享用呢! 悄悄地,悄悄地,夜既明摸近了它的身边。 他紧张得膝盖直打颤。月光拉长了他的影子,四下寂静无比,诡谲氤氲在空气中。夜既明感到自己大脑正在嗡嗡作响,不停幻想着这诡异生物突然暴起,转身露出狰狞猩红的尖牙利齿咬死了自己! 一步、一步,夜既明走得更近了。 气氛逐渐凝重,夜既明渐渐举起手中的石块!就在此时,夜既明竟然听到了这个黄色怪物发出了婉转动听的少女声音:“奇怪……到底到哪里去了…….” 他心中猛然一惊,呆立在原地! 这怪物会说话?母的?看样子是在找东西?那它要是转身发现我要行刺于它,是会求情?还是嘲讽我笨手笨脚然后吃掉我? 就在此时,夜既明猛然地想起来这个熟悉的明黄色怪物是什么了,它就存在于夜既明儿时的记忆中,陪伴自己度过了整个童年——这他妈不是一只皮卡丘吗! 夜既明感到微妙的尴尬和异样的轻松,自己是抓住了一只野生的皮卡丘还是怎么着?气氛瞬间卸了力般回归正常,夜既明又还尴尬又想笑,还有点害怕,情绪太过复杂导致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该作何反应。 此时,他后方传来凤与凰清脆悦耳的啼鸣,两只神兽在营地上方的夜空盘旋着。 夜既明身后的异动惊吓到了他前方的那只野生皮卡丘,它猛地回头,夜既明心一阵狂跳,它居然长着一张人脸! “啊!吓死我了……你是何方神圣?哪个门派的??”这只野生皮卡丘嚯地站起来,连珠炮似的发问。 此时,夜既明看清了它的全貌,奶奶个腿,原来只是一位穿着皮卡丘睡衣的女孩子。大半夜的一个穿着皮卡丘睡衣的女孩子在深山里找东西?夜既明满脑子疑问还没出口,已经说不出话了。 少女长发乌黑亮丽如瀑,小巧精致的面容白皙红润。挺翘的鼻梁俊俏无比,美丽的大眼睛亮亮的,仿佛是画出来的一般。她的瞳仁居然是琥珀色,像被夕阳映照着的湖面,又像是枫叶蜜糖的漩涡,多看一会都要被吸进去。 这一瞬间夜既明必须承认,他看傻了。 因为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姑娘和如此颜色的瞳孔。半晌,夜既明才反应过来自己还举着块大石头,一时间脸颊发烫,赶紧扔下下手中的石头。 “你究竟是谁?”美得不像话的少女警惕地问道,美丽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夜既明盯着她,心里还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孩子,简直就是希腊神话里的维纳斯啊!不,维纳斯都不及她好看!她是神仙吗……. “.……” 一阵尴尬地沉默。 “喂!问你话呢!”皮卡丘少女看夜既明神经病似的盯着她发呆,似乎有些生气了,娇喝到。 夜既明回过神儿来,脑子乱麻麻,有太多想要回答,又有太多想要提问,憋了半天,支支吾吾地问道:“你……你眼睛颜色怎么那么奇怪?” 皮卡丘少女听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样子娇媚可爱至极,想必夜既明的问题一定很傻。 她似乎松了一口气,撩撩头发说道:“你这人怎么没有气,我以为是哪里的游仙呢。搞了半天是个凡人。吓老娘一跳。” 老娘? 这小姑娘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居然自称老娘? “看你这穿着,是这些人中的生还者吧。那帐篷里还有一个女孩,被我救下了。” 皮卡丘少女芊芊玉手指向夜既明的帐篷。 夜既明心中欣喜无比,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姑娘一眼,立刻冲向帐篷中,打开应急灯。 只见陈胜楠脸色苍白,身上盖着件军大衣躺在简易床上,紧紧闭着双眼,嘴角僵硬,看起来十分痛苦。夜既明伸手一摸她的手,陈胜楠体温极高,吓了夜既明一跳。 夜既明上前轻轻摇晃她:“胜楠,胜楠!我来找你了!”陈胜楠仿佛没听见,一丝反应也没有。 “别摇了,她听不见的。”少女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夜既明转过头,看见那姑娘已经走了进来。她抱着双臂,歪着头轻轻依靠在帐篷中间的支撑钢管上。美丽浓密的长发半遮脸颊,头顶上昏暗的应急灯灯光映照得她美丽的五官更加立体,仿佛是一尊完美的大理石雕像。她虽然穿着宽松的皮卡丘睡衣,但是仍旧可以想象到睡衣下曼妙的身形是多么的美丽动人。 面对这样的尤物,夜既明竟然全然忘了和女孩子打交道时的自信和伎俩。 她眼神复杂地望着陈胜楠,唇齿轻启:“我来晚了。她虽然没死,但是却中毒了。我用我的灵力封住了她的五感六识,暂时防止毒气入侵心肺,虽然这只是缓兵之计而已。” 皮卡丘少女轻描淡写的说道。 在她口中,仿佛救人是很轻松简单的事情。“就是外头那只千首天龙干的。”她随即看向夜既明,眼神忽闪忽闪,像天上的星星那样清澈灵动,让人移不开眼睛。 “千….千首天龙?” “嗯。这家伙是生长在养尸地的怪物,专门吞吃枉死之人的怨气。身藏剧毒,凡人碰之立即身死。现在这年头很少见到这么大的千首天龙了。我追这家伙好几天了,没想到跑到这里。这种妖物战争年代倒是颇多,上次我见着这么大的还是在侵华战争时的南京。”皮卡丘少女说道。 皮卡丘少女眉头轻促,眼神复杂地接着说:“这天龙的出现是不祥之照,代表这某个地方出现了大规模的屠杀事件。” “屠杀?侵华战争?你——” “为什么活这么久还这么年轻?”皮卡丘少女抬头看着夜既明看着轻轻一笑,无比撩人。 “因为我是神仙啊。” 皮卡丘少女口气异常轻松,顽皮傲娇地带上皮卡丘睡衣的帽子,履直了那长长的黄毛耳朵,嘟嘴做了个可爱无比的鬼脸,嘴角带着轻快的笑意。夜既明的心中像是被投进了一块石头,激荡起层层涟漪,说不出话。 夜既明有点回不过神。张着嘴,盯着她发呆。 “你这傻小子,怎么老盯着我发呆。”她扑哧一笑,轻轻地捂住嘴,姿态可爱至极。她眼神透露着笑意,露出的笑靥绝美无比,令人头晕目眩。话音清脆地像珠走玉盘似的,轻灵剔透,圆润如珠。夜既明又一次脸红了。 “真不该和你这个凡人说这么多,不过反正也要消除你的记忆,让你记得这天龙或者记得我都不好。那些尸体我还没帮你们全部安置好,不过你既然看到我,我也就不能再多呆了。这小姑娘我暂时就带走了,待找找看有没有医治之法,再让她返还俗世吧。” 半晌,她恢复了严肃,右手迅速立于胸前,玉指迅速结印,口中低喃一了个夜既明听不懂的音节,随后手指便发出淡淡微光! 夜既明急了,连忙大喊:“神仙姐姐!神仙姐姐等一下!” 就在此时,帐篷外突然火光大盛,令人无法忍受的高温热浪席卷而来,少女美目圆睁,迅速地停下手中咒语。 此时,夜既明听见凤的声音,慢慢悠悠地在帐篷外响起:“昆仑第几代弟子何许人也,还不报上名来?” 第十一章 带我走 凤慢悠悠地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夜既明感到阵阵逼人的热浪,怕这家伙把帐篷点着了,赶忙跑了出去,皮卡丘少女也跟着跑了出来。 “这……这是……” 皮卡丘少女目瞪口呆,美丽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立即反应了过来,立刻单膝下跪,双手抱拳,低头沉声回应道:“禀上仙,小仙乃昆仑派第十九代掌门无崖子座下关门弟子鹿引歌是也!” 夜既明看了看凤,他并不看夜既明。眼神居高临下,充满威严。他昂首挺胸,傲立在营地空旷之处,浑身散发着明黄色烈焰,宛如最耀眼的太阳,神气无比,照亮了整个营地。夜既明注意到那只白色的大傻鸟低着头温顺地站在凤地身后,翅膀夹得紧紧地,仿佛惧怕又敬畏凤。看来这大傻鸟是这皮卡丘少女的坐骑了。 夜既明又看看凰,她朝夜既明眨了眨眼睛。眼神充满调侃。 皮卡丘少女看夜既明呆立着,一把拽住了他袖子,拉着夜既明往地下跪。悄声说道:“快跪下!今天算你小子走运,碰到凤和凰了!这可是记载于山海经中的上古神兽!我活了好几百岁了都是第一次见呢!” “.……..” 她贴近夜既明时,夜既明闻到了她身上令人目眩的香味。鹿引歌并不知道凤凰神兽与他认识,言语可爱至极,夜既明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感到十分好笑。 “引歌小姑娘,快起来。” 凰温柔地说道。眼神充满慈爱。凰总是那样的善解人意,平易近人。这两只神兽真是一个红脸一个白脸。 “汝今之所见乃上古丹穴神山百鸟之王之凤与凰。千年前,我们与昆仑派乃关系甚好,与那鸿蒙灵域、九州大陆第一上仙逍遥子也常有来往。算来,我们应该是你师祖辈的了。”凰言语温和,又不乏威严气场。 “原来二位上仙是我昆仑千年之挚友,今日在此得以相见,真乃奇缘,实属引歌之福分。”鹿引歌听后赶忙说道。 “主人,你就别开小沐和阿青的玩笑了。你一跪我们是要遭雷劈的。”凰转头,眼带笑意地看着夜既明,调侃道。 这位叫做鹿引歌的姑娘听见凰叫夜既明主人,美丽眼睛瞬间睁得大大的,跳了起来,样子可爱至极:“什么?这二位上仙竟然是你的……” 随即朝着夜既明又要往下下跪,手已经成抱拳状:“弟子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您竟是…….” 夜既明窘迫异常,想必此刻脸一定红得能滴出血来。他连忙扶起鹿引歌,刚准备告诉她事情的来龙去脉之时,凤的声音在夜既明心头响起:“小子,暂时别告诉她你在太虚与我们相认的事,你的身份太过敏感,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告诉他人。” “那我怎么交代与你们的关系?”夜既明汗颜,有种不祥的预感。 “自己想。”果然不出夜既明所料。 这家伙真是会甩烂摊子,夜既明叹了口气。看着鹿引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他心中微微一荡。 “呃…..他们是我…….”面对鹿引歌美丽的脸蛋和充满好奇、俏皮地眼神,夜既明坑坑巴巴了半天,实在编不出个切合实际的理由。 聪明的鹿引歌仿佛看出他不想说,于是甜甜一笑:“上仙,我明白,英雄不问出处,您不必回答。” 夜既明看着她,心里有些莫名的情愫。 她又笑了,她叫鹿引歌。名字真好听,是鹿儿引吭而歌的意思吗? 回过神来,夜既明连忙摆手说道:“姑娘你误会了,我就是一个凡人,曾经机缘巧合被这神兽救下,又因奇缘做了他们的主人。说来惭愧,他俩的年龄可是大我几百倍呢…….别叫我什么上仙上仙,我的名字是夜既明。” “夜既明?” “是的,夜晚的夜,即将天明的既和明。” “看来给你取名的人很爱楚辞呀。嘻嘻,夜皎皎兮既明,是这个意思吗?”鹿引歌歪着脑袋,俏皮地回答。她很聪明,给夜既明了一个台阶,扯开了话题。不料这个问题却着实戳中了他的痛处。 “是的……是我的父亲……我就是跟随他来到了这里。”夜既明言语的声音逐渐软了下去,眼神也十分暗淡。 鹿引歌没想到夜既明是这个反应,连忙轻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提起的。” 她眼睛看向地面,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随后又抬头对夜既明说道“我可以叫你既明吗?” “好啊。” “既明,我来的时候,以为只有帐篷里那一个姑娘活着,不知道还有你。我擅自将那些被千首天龙残害的可怜人的尸体安置在营地后空地上了。对不起。” 夜既明心中一动,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半晌,他想不出如何感谢她。 这善良的姑娘,我们对她来说不过是从未见面的平凡人,见其惨死之状大可不必理会。她却于心不忍,将受害者尸体好生安置。细想之下,若她真的活了几百年,必定经历了许多人间生死离别,动荡战乱。但是她仍旧能保持一颗赤子的仁爱之心,不流于超脱世俗的冷漠,这是多么得难能可贵啊。 夜既明这样想。 在鹿引歌的带领下,夜既明跟随她来到了营地后的空地。一具具遗体并排陈列着,十分地落寞凄凉。有些残缺不全的,还被盖上了上衣。 夜既明由衣着认出老鬼的遗体,心中一阵悲切。他的胸口以上被盖上了一件血迹斑斑的脏衣服。夜既明呆立在他身边,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他慢慢地蹲下来,伸出手,却始终没有勇气掀开那件衣服。鹿引歌默默地站在夜既明身边,凤与凰在远处看着夜既明。 良久,山风还是不曾停歇。 “谢谢,谢谢你。谢谢你救了她,谢谢你安置了我父亲和朋友的遗体。”夜既明开口便哽咽了,声音有些嘶哑。山风轻轻吹过,他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滑落。 “斯人已逝,生死离别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你要带着你父亲的那一份,坚强地活下去。”鹿引歌温柔地对夜既明说道。月光下,她的眼睛里流淌出灵动的神韵。夜既明想起老鬼被天龙杀死前对自己和陈胜楠说的话:世界是我们的。 “我帮你一起埋葬了他们吧,刚才我那个帐篷边上找到了工兵铲。”夜既明想起刚才与她相遇时候的情景,心中多少舒缓了些,她原来是在找铁锹吗?假设没有夜既明,她还打算自己埋了这些人不成? 夜既明抽了下鼻子站起来,抹了把眼泪,回到帐篷里又看了看陈胜楠,和鹿引歌找来铲子,准备动手将那些尸体一一埋下。 ……. 夜既明原计划今晚先埋葬老鬼,明日开始挖坑埋葬其他人。怎么着也得干个两三天左右。谁知出乎夜既明意料的是,夜既明的体力变得格外地好,力气也大得出奇,根本不知道累,挖得也十分快。转念一想,自己吃了菩提果,也就不足为奇了。加上同样不是凡人的鹿引歌和帮忙刨坑的大傻鸟,一晚上所有的坑竟然都挖好了。夜既明感叹,想来自己暂时还没有转变凡人的思想,还没接受自己已经脱胎换骨,那个美的不像话的、穿着皮卡丘睡衣的大姑娘竟然是修仙的仙人这一事实。 夜既明看着正在帮忙挖土的鹿引歌,内心仍感到神奇无比。在这半夜的荒山中,一个男人,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和一只白色的大鸟在埋尸体,这算是什么组合?可能对于鹿引歌来说,没有自己,一晚上刨几十个坑也是轻轻松松的事,或许根本就不用自己动手,有那只大傻鸟就够了。 黎明时分,凰用长喙衔来若木神树下的苦海之水,将尸体身上的尘土冲干净,两人郑重地将尸体一一下葬。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微光照亮了她绝美的侧颜,风则抚乱了她的头发,凌乱性感之美被她诠释的淋漓尽致。只可惜她的睡衣太煞风景。 “我有个问题。”夜既明停下手中的活儿,将工兵铲插入土里。 一晚上,为了缓解夜既明的悲痛心情,二人一边挖坑一边聊天,彼此都熟悉了不少。 夜既明了解到她其实也不是完全不食人间烟火。在师傅的允许下,她生活在尘世间,隐匿在人群里。她也有工作,和自己的房子。不过每隔些年头就要搬走,不然就暴露了自己容颜不老、不是凡人的秘密。她和自己的其他散落在世界各地的为数不多的师兄弟们担负着铲妖除魔的重任,定期会回昆仑山探望师傅。她今晚会追来这里,是因为突然感受到了千首天龙的妖气,而那个时候,她正躺在床上看琅琊榜。 “你的瞳孔为什么是琥珀色?”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微露贝齿,饱满的苹果肌和弧度完美的嘴角都让夜既明无法转移目光。稍稍有些乱的刘海下是她充满光彩神韵的眼睛。此时太阳已经懒洋洋地爬出山头,清晨的第一道光将她镀了层金,美丽得像天上的仙女。 哦,她就是仙女。 看着她,夜既明的心悸动不已,砰砰直跳。 “这是个秘密。”她笑得俏皮可爱。 待到所有后事工作都做完,夜既明将工兵铲使劲插在老鬼的坟墓前。天已经大亮。身后的兮夜古城经过一晚上惊心动魄的大战,此时又恢复了那宁静苍凉的样子。 “你有什么打算?”鹿引歌问夜既明。 夜既明看着她,回头看看他的帐篷。又蹲在老鬼的坟墓前,抓了一把土。 又起风了。 它吹乱了夜既明的头发,将沙土从他指缝中轻轻吹走,飘散向远方。夜既明知道自己无法再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了。单单是如何向解放军西部战区派出这些战士的单位和自治区政府交代这次事件的经过,夜既明就无法解释。更别提面对这些死者的家人了。 沉默了许久,夜既明握紧了手中的沙,坚定的说道:“带我上昆仑吧。” 第十二章 少年与海 傍晚时分,绵延浓厚的阴云仍旧笼罩在乌鲁木齐市的上空,整个城市在深灰色的雨雾中亮起了点点华灯。 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流,站在写字楼某个宽敞昏暗房间里的寻海又点燃了一根香烟。 烟雾袅袅,零星的雨滴轻轻地敲击着巨大的落地窗,发出“嗒嗒”的声音,随后缓缓滑落,倒映出他英俊挺拔的身影。 身后的门被推开,明黄色的灯光照亮了他的背和面前的窗户。一位带着眼镜,长着圆脸的女秘书站在门口。 “寻处长,您可以进去了。” 寻海嗯了一声,转身将香烟摁灭在挤满烟屁股的烟灰缸里,随手拿上搭在椅子上的外套走了出去。 啪地一声,门关上了,房间又恢复了昏暗,烟灰缸里有一丝香烟的烟雾在飘摇。 寻海跟随那位女秘书来到了走廊的尽头,一道双开红木门前。推开门,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办公室铺着高级的地毯,摆着高档真皮转椅,精致又得体的装修让这里显得十分庄严。 宽敞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个人。是一位穿着朴素夹克的中年男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面相威严冷酷,眼神颇为犀利。 他看见寻海进门后,露出了善意又官方的微笑,起身上前和他握了握手。随即招呼女秘书过去,将手中的文件夹交给她后,便叫她出去了。 关上门后,中年男子仿佛有些累。招呼寻海坐下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放松地坐下,用手捏了会鼻梁,随后喝了口茶,他开口了:“寻处长您好,不辞辛苦地从北京前来视察工作,刚下飞机就来我这里,真是有劳了。” 寻海双手交叉,坐在会客椅上。听到这话,他笑着回答:“祁厅长,这是哪里的话。您不也忙到现在。同样都是为了案子,不辛苦,不辛苦。” 这位姓祁的中年男子会心地一笑,深吸一口气,恢复了严肃的神情,低声说道:“的确,这件案子非同小可,耽搁不得。” 寻海抿着嘴,眼神闪着复杂的光芒。 “三天前,由国务院特批下达到自治区的一个重点考古项目出了严重的问题。” 祁厅长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其实寻海在来新疆之前就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他并没有打断祁厅长。 “整整三十八人的考古团队和哈密市十一师的三个班的战士,全部葬身在苏拉木塔格峰深处的古遗迹里。两人下落不明。” 顿了顿,祁厅长说道:“听听这个。” 说着,他打开了电脑,播放了一段音频文件。一段嘈杂的电流声混合着杂乱的叫喊哀嚎声钻进了寻海的耳朵。 “嗞……报告指挥中心!报告指挥中心!!我们正在遭受来源不明的攻击!!......嗞………天…….这是什么东西……嗞………报告指挥中心,请求支援!!大蜈蚣——!!!” 音频自此戛然而止。 “大蜈蚣?什么意思?”寻海沉默半响,仿佛感受到了电报那端,发报人员深深的恐惧。 “这也正是我们所疑惑的。收到电报后,我们第一时间派出了增援部队。最初我们以为是遭遇了盗墓贼团伙,发生了血拼。但是根据现场传回的讯息……” 祁厅长扶住额头,仿佛陷入了焦灼。“后来,我们一具盗墓贼的尸体都没找到。整个古遗迹一片狼藉。随后我们发现……我方人员的尸体居然被全部埋在了地里。实在是令人费解。” “被埋了起来?”寻海皱着眉头问道。 “是的。全部都被埋了。根据尸检报告,这些考古人员的死因全部都是非人力所能造成的。换言之,是被什么东西杀了。” 祁厅长眼神透露出一丝恐惧。 “这个古遗迹属于跳脱于西域古代历史里的文明,中央对此次考古工作十分重视,没想到却出了这么个事情。我们自治区安全厅和公安部门已经没有办法独立进行侦查了,这个案件超出了正常人所能理解的范围。必须要从上面派人来帮我们。寻处长,我听说你所在的安全六处是公安部直属,隐藏起来专门调查特殊事件的部门,刚得知时我并不相信,直到见到您本人。寻处长,我们只能仰仗你了。” 寻海线条分明的脸庞透露出一丝坚毅,犹如刀刻出来一般的薄唇紧紧地抿着。 揣摩着祁厅长的话,他感到阵阵的压力。这次的案子非同小可,他想到。以自己的经验判断,会不会又是妖物所为?如果是,如此凶悍的妖怪,恐怕得请那个人出山自己才能解决。 他想起了改变自己的那个十四岁时的深夜。正那次经历,成就现在的安全六处处长。 那时候,他还不叫寻海。 那也是他第一次,与传说中的生物相遇。 十四岁那年,他和疯狂生长的夏花一样绽放着绚烂得青春,也和所有在夏季未到来之间就渴望远方的孩子一样叛逆、歇斯底里。 他最爱大海。梦中的,电视上的,照片里那亮晶晶的蓝色大海,他最想去看海。哪怕只有一次也行,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但是有所不同的是,他从来不因为叛逆和脑子里偏激古怪的想法和父母吵架。 因为他没有父母。 早些年,寻海的父母因为车祸去世了。留下了年迈的奶奶和自己相依为命。奶奶总是佝偻着腰,用带着方言的口音,亲昵地叫着他的土名“狗儿、狗儿。”每当想起奶奶,寻海的眼神就变得温柔起来。这个美丽的女人,是用自己的全部在爱着寻海啊。 那时候的寻海,不管在外头多闹腾,从来也不干什么坏事。只要一回家,立马就变成乖乖仔,因为他知道他年迈的奶奶时时刻刻都在记挂着他,等着他,想着他。而一想到自己的奶奶,即使再倔强的少年,内心也会柔然得如同一汪池水。 可是那个雨夜改变了一切。 就像今天的乌鲁木齐市一样,那天的天空,傍晚时分也弥漫着阴云。 那天是他的生日。 和同学一起庆生的寻海回家晚了,当他吹着口哨走到家门前的小胡同时,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邻居三婶子焦急地徘徊在胡同口。 瞅见寻海,她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个健步冲上前,一把拽住寻海焦急地说道:“狗儿你可回来了!快走,我带你上医院!你奶奶出事了!” 寻海瞳孔急速放大,忙问是怎么回事,三婶子支支吾吾地说不清,寻海着急坏了,再三逼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奶奶下午买菜回家时,被几个小混混抢劫了。 寻海一听便知道是谁,那几个混小子,平常就游手好闲的,没什么好心眼。三婶子说,几个少年,也没想着干什么,只看着老太太好欺负,就动了歪心思。争抢之下,一个少年气急之下推了寻海奶奶一把,奶奶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上,后脑着地,就昏了过去。那几个少年看到这一幕,才慌了手脚,知道闯了祸,七手八脚地将寻海奶奶送到了医院。 而奶奶手里,还提着给寻海买的一盒生日蛋糕。 寻海听了后浑身都没了力气,恐惧和绝望占据了心头。他连忙和三婶子往医院赶,没想到,还是迟了。 奶奶就这样走了。 巨大的愤怒和痛苦几乎折磨得寻海发了狂,他在深夜医院空无一人的长椅上坐了很久很久,终于冲了出去,冒着大雨冲回家拿出两把刀,咬着牙就往那几个小混混的家中冲去! 可是没跑出去多久,就被闻讯赶来的警察及时制止了。 雨仍旧倾盆而下,仿佛世界都在为他流泪。 最后的最后,寻海得到了一笔赔偿金,几个少年也进了少管所。多亏了那个警察,不然就连寻海也会一并关进少管所里。 数日后,悲伤至极的寻海带上奶奶的骨灰,买了去往东边的火车票,想要去看看那从未见过的大海。 站在辽东半岛的海边上,望着辽阔无垠的蓝色海面,他眼神却空洞苍凉,心里满满的只有悲伤。咸咸的不仅仅是海风,还有他飘散的泪。 随后,他租了一艘船,在凌晨时分下水,开向大海的深处。 夜晚的海面静悄悄,皎洁的月光洒满了海面。美丽的星空下,寻海整整开了一整夜。 船已经不知道开到了哪里,在黎明时分,面无表情的寻海停下船,悠悠地站了起来。 半晌,他突然朝天在此大声怒吼起来,质问着,问自己为什么没有父母,为什么要夺走自己最爱的奶奶,问得心酸,问得自己哽咽流泪! 他殊不知,身后平静美丽、铺满月光的海面上,悄悄地冒出了一个好奇的脑袋。 此时此刻,激动的寻海一把拉响木船的发动机,马达突突地响了起来,他站在船头哭喊着,歇斯底里地嘶吼,在船开动的瞬间,他两腿一曲,再一伸,就这么跳了下去! 悄悄在远处海中观察的那个家伙吓得不知所措,不知道这个奇怪的人大喊大叫着要干什么,见他又跳下了水,更是觉得匪夷所思。 无人的小船继续驶向大海深处。 寻海渐渐向海底沉下去。 悲伤地心早已碎成一块块,他渴望早点失去意识,想起孤零零的奶奶还在等着他去陪伴,他就心痛不已。渐渐地,寻海的意识模糊了。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就在这时候,一道极快地黑影冲到他面前,一双有力的,属于人类的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带着他往海底冲去! 寻海大惊之下已无力反抗,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胸口剧痛无比,但是没想到越往下沉,越感到轻松和舒服。失去了意识之前,他感到什么东西在他脸上漂浮—— 啊…..居然是头发…..是个女人吗? 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十三章 格尔木的杂碎汤 寻海从写字楼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空气中充满了雨后清新的气味,城市湿漉漉的,路上行人很少,他的心情也变好了几分。 刚才,在谈话的最后,祁厅长给了他两张照片。第一张照片上是一个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眼神清澈透明,脖子上戴着一块深绿色的玉佩。而另外一张是一个留着短发,面容姣好的女孩子,圆圆的耳朵十分可爱。 “这有可能是考古队中唯一的生还者,但是他们失踪了。请务必找到他们,另外,此次行动是绝密。” 回想起祁厅长的话,寻海微微皱起了眉头。随手定好去往喀什的机票,寻海点上一根烟,掏出一部破旧的手机,翻开通讯录,看着那个没有署名的唯一一个电话号码,犹豫了一会,还是摁了呼叫键。 嘟——嘟—— 没人接听。 寻海无奈地摇了摇头。 正准备把手机揣回兜兜,没想到屏幕又亮了起来。刚刚那个电话又回过来了。寻海轻轻地笑了,这老小子—— “喂?喂?”刚刚接通,一个粗大的男人嗓门在电话那头喊着。 “是谁?” “我。”寻海口气平静地回答。 沉默了半响,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压低了些。 “说吧,什么事。” “怎么,没事不能找你吗?”寻海好气又好笑。 “行了行了,有话快说,我喝酒着呢。” 又喝酒。 寻海想叮嘱他少喝些,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些词语,这家伙真是不让人省心。寻海想着,在电话里回答道:“陪我走一趟喀什和阿尔金山,我逮了条大鱼。” 那头的男子干干地笑了起来:“你不好好指挥你手下的人,找我干什么。” 寻海猛猛地吸了一口烟,随后摁灭在旁边的垃圾箱上,回答道:“我说了,是大鱼,凡人处理不了。” 半晌,那头的男子说了句话,寻海笑了,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又要酒。寻海眼神难得透露出了一丝温柔,他跺跺脚,竖起风衣的领子,匆匆消失在乌鲁木齐的夜色之中。 …… …… 通往青海格尔木的火车上,夜既明看着鹿引歌抱着枕头呼呼大睡。 他做梦也没想到,会和一位隐于人世的神仙一起坐火车。当日夜既明提出和鹿引歌回昆仑的提议后,她欣然同意了。一方面是为了救中毒的陈胜楠,另外一方面是为了向凤、凰引见自己的师傅。在他的印象里,就算不御剑飞行,至少也要神行百里吧。但是鹿引歌却很自然地掏出手机,买了两张火车票。 “我们瞬移不就好了吗?”夜既明问道。 鹿引歌拿着手机,美丽的大眼睛绽放着惊奇的光芒,随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瞬移?” 她一颦一簇都是那么美。夜既明脸微微泛红。 “要不坐我的凤凰去也行啊。” “现在到处都是摄像头,无人机,手机。你是想出名还是怎么着?拜托,我们还是生活在俗世的好不好?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会动用仙术。尽量用凡人的方法去解决问题,这也是一种修行。”鹿引歌抱着胳膊,俏皮地皱眉。 夜既明脸红得能滴出血。 就这样,在鹿引歌的劝说下,凤和凰暂时躲进了夜既明的灵虚之内。好在他开了灵智,剔除了凡骨,自己灵魂产生的灵虚空间挤挤还能让凤与凰住下。 “什么是灵虚?”夜既明问道。 “凡人在剔除了凡骨以后,本来的三魂——天魂、地魂、命魂与七魄——既天冲魄、灵慧魄、气魄、力魄、中枢魄、精魄、英魄中的一般杂质被去除,变得更为纯洁浓郁,灵魂就有了容纳力,具备了求仙问道之能。此时灵魂就不叫灵魂了,叫做灵虚,是一个在体内自我形成的空间。可以用来温养神兽或者血脉相通的本命仙器。我们与你原本就心意相通,所以自然而然就住在你灵虚空间里。”凰温柔又耐心的解释道。 鹿引歌翻手一伸,手上便多出了几件衣服。她跑去帐篷里换好出来,见夜既明又盯着她发呆,随即绝美的容颜上飞快地抹上一抹红晕,美丽的眸子一翻,嘴里咕哝一声“呆子”,就跑去找她那只被她叫做“小七”的大丹顶鹤去了。 夜既明远远地看着鹿引歌高挑婀娜的背影,心中一阵澎湃。 一直昏迷不醒的陈胜楠,被那红头丹顶鹤用翅膀温柔地包裹着,随着一道灵光钻进了鹿引歌的体内。两人对着众多的坟墓拜了拜,随即开着一辆军用勇士吉普车,结伴下山,扬长而去。夜既明回望身后,古城在朝阳中发出苍凉雄浑的神韵,迎着曙光,渐渐被道路淹没。 回归神来,夜既明发现鹿引歌悠悠转醒。美丽的眸子地微微睁开,脸上尚有红晕。 她慵懒地伸着懒腰,像一只雍容华贵的波斯猫。“好饿。”鹿引歌砸吧着小嘴,可爱地看着夜既明。 夜既明脸一红,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去买泡面。 “神仙也会饿吗?”夜既明用手托着腮帮子,看着皱着眉头朝着泡面吹气的鹿引歌说道。 她这个样子真可爱。 “人间这么多好吃的,我为什么要辟谷?” 鹿引歌头都不抬,大口吃着泡面。 一天一夜后,两人到达青海省海西州格尔木站。 这个季节,格尔木的清晨很冷。刚刚出站时,鹿引歌突然拽着夜既明,说带他去个好地方。 夜既明走鹿引歌身后,看着她轻轻晃动的马尾长发,和被她抓着的手,心跳得砰砰响。 自己这是怎么了? 七拐八拐的,鹿引歌居然带夜既明来到一家写着通宵营业的卖杂碎汤的小店。一进门,鹿引歌便招呼着:“黑姨,两碗杂碎汤,多放辣椒!”随即很熟悉地从后堂拿过一个茶壶和两个茶杯,添上了热气腾腾的茶水。 鹿引歌笑着将一杯茶推到夜既明面前,说道:“喏,尝尝,这是熬茶。青海的茶。”夜既明被她令人目眩得笑容照耀得不好意思,低头双手捧过茶杯泯了一口。咸中带着轻微姜皮的清爽味道瞬间占据了舌尖,带着暖意直冲大脑,扩散全身。夜既明打了个寒颤。 “这是祛寒气的哦。”鹿引歌笑着说。 “虽然凤、凰两位上仙说你已剔凡骨、开灵智。但是我不知为何你仍是肉体凡胎。”夜既明想要告诉她凤凰对他说过的话,是因为自己中了剧毒导致。但这样势必要暴露自己曾去过太虚空间,进而就会暴露自己是镜曈的转世。 有机会我会向你解释。夜既明低头想到。不知为何,他从心底里不愿意瞒着鹿引歌。 “引歌小友,你回来啦?”一个豪迈的中年女音想起。 这老板说话还文绉绉的。夜既明没有抬头,他猜想一定是与鹿引歌相识之人,听声音,可以想象一定是个胖胖的中年大妈吧,或许还围着白围裙,皮肤是坚硬的红褐色,脸颊红润健康,身材敦实强壮。 “是呀,黑姨。好久不见啦,这是我的朋友。” 夜既明咽下茶水,微笑着抬头,正欲打招呼之时,面色瞬间如土色一般,瞳孔急速放大,大叫一声,瞬间跌落在地上! 他的反应引来了小店所有食客的目光,大家都憋着笑,好奇地看着他,仿佛在看神经病一样。只有夜既明一个伸着手指,指着老板,结结巴巴地说着:“你——你是——什么东西?!” 第十四章 通往地狱的道路 站在夜既明面前的,是一个奇怪的生物。 此物像是多种生物拼凑在一起的集合体,它长着纯白色马儿的身子,人的面孔。这异兽身上的花纹绚丽无比,就像老虎,看上去十分神气。在马儿身子上紧紧贴收着的,是一对极长的美丽翅膀。那张人脸倒是和夜既明想象中的一模样,是个皮肤红褐色,看起来十分健壮喜庆的中年大妈。 “嘘…..黑姨是一只英招。”(读音同“勺”。《山海经》之西山经中生活在槐江山的神兽。) 鹿引歌凑到夜既明跟前,悄悄地说道。眼神里满满都是调皮。 “英招?英招是什么?我以为是人马。”夜既明小声回应道。眼睛不住地打量着这神奇的生物。 这英招的大妈脸两条粗眉毛拧在一起,撇着厚厚地嘴唇,露出不悦地颜色,仿佛很介意夜既明这么问。 “英招是生活在上古槐江山附近的生灵。黑姨很久以前从很远的西方而来,定居在昆仑山脚下。以前的时候,黑姨的祖上是帮助天众首领天帝管理花园的使者,所以现在师傅偶尔会请她照料昆仑派后山的花田。” “那大家看到英….黑姨的样子怎么都没有反应?”夜既明看着恢复正常的小店,好奇地问道。 “因为只有我们看得到黑姨真实的样子。”鹿引歌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不用她解释,夜既明也明白是因为菩提果的关系。 明白个中缘由后,夜既明毕恭毕敬地站了起来。 “黑姨好。”微微鞠了一躬,夜既明悄悄地抬眼打量她的表情。 好在黑姨没说什么,嗯了一声后继续转头对鹿引歌说道:“引歌小友,这次回昆仑所为何事?”黑姨笑得憨厚,脸上表情透露着对鹿引歌的怜爱。 鹿引歌甜甜地笑着,说道:“没什么事啦,就是想师傅了。”她并没有提起夜既明,也没有提起回昆仑救人之事。怕是让黑姨知道了担忧吧。 聪慧的黑姨用复杂地眼神扫向夜既明,随后知趣地回答道:“是该回去看看了,他最近正闲着呢,天天念叨你们师兄妹呢。” 夜既明听了黑姨的话,转头看向鹿引歌。她还有个师兄吗? 鹿引歌听了黑姨的话后,脸色却突然沉了下来,美丽的眸子里居然有一丝很复杂光芒闪过。像是哀怨,又像是为了遮掩那丝哀怨而极力营造的冷漠。敏锐的夜既明捕捉到了这一瞬间,心微微一沉。 “白落师兄他…..回来过吗?”鹿引歌声音沉了下去,原本明亮轻快的眼神居然黯淡了。 夜既明的心沉得更深了,他已经明白这白落绝不简单。 “我也好久没见他啦!”黑姨似乎是没察觉到鹿引歌的小情绪,依旧语气轻松地说道。 一阵尴尬地沉默。 半晌。鹿引歌突然恢复了先前轻松地笑容,俏皮地揉揉肚子撒娇道:“黑姨,杂碎汤好了没呀,鹿儿快饿死啦!” 黑姨憨笑着,麻利地用围裙搓搓手,招呼道就来,就来! 夜既明眼神复杂地看着鹿引歌。 …… 吃过美味的杂碎汤,和黑姨道别后,二人来到了格尔木的租车行。租下一辆黑色的牧马人后,由鹿引歌开车,两人复又上了路。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鹿引歌始终阴沉着脸,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美丽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前方。夜既明也知趣地靠着窗边,看着远处绵延不断的山丘。 没有人放歌,似乎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 良久的沉默折磨着夜既明,终于,他受不了了。 “引歌,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鹿引歌深吸一口气,仿佛在调整状态。 “你听说过地狱之门吗?”她语气一如既往地调皮。 “什么?”夜既明松了口气,好奇地问道。他还担心鹿引歌不会理他。 似乎恢复了生气的鹿引歌嘴角轻轻一扬,回答道:“有一个流传于这个世界地传说。在昆仑山的东边,有一条峡谷。叫做棱格勒的峡谷。而在这条峡谷之下,是通往地狱的大门。那里埋藏着无数地宝藏,也徘徊着最凶恶的鬼怪。任何去往棱格勒峡谷的人都有去无回。” 鹿引歌轻笑着。 “不得不说凡人的想象力真的很丰富。” “所以我们这是“highwaytohell”(著名歌曲)吗?”夜既明打趣到。 鹿引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中恢复了以往的调皮和温柔。回答道:“你也喜欢这首歌?” 夜既明看着她绝美的侧颜,微微一笑,打开手机,播放了这首歌曲。美妙的音乐声感染了二人的情绪。 鹿引歌脸上终于不再有一丝阴霾。 夜既明心里始终有点在意那个叫做白落的人。鹿引歌不会对他…… 别乱想了,人家怎么样也不关自己的事。 “哦?是吗?”凤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夜既明大窘,这家伙,仗着和自己心意相通,就这么窥探他的想法。他咳嗽一声,脸红了。 鹿引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她并不知道凤在调侃夜既明。鹿引歌摇下窗户,狂风猎猎,吹乱了她的发。 她完美的脸颊上洋溢着陶醉的喜悦。可是在这份喜悦之下,是否有隐藏着的悲伤?夜既明看着她,默默地想着。 ….. 沿着青藏线一路挺进,二人第二天傍晚之时来到了青海布伦台地区。这里是昆仑山的东山口,四周绵延的高大山峰直冲云霄,大地苍凉广袤。宝蓝色的纯净天空上大块的白云绵延数里,景色可谓壮丽无比。 在往前开,就没有公路了,得走土路。棱格勒峡谷因为出过太多次事故,已经不对外开放了。在来的路上,夜既明在网上查了查“棱格勒峡谷”,结果弹出的信息很多。那里也叫“昆仑死亡谷”有记载以来便是人类的禁足之地。但是这里却是野生动物的天堂。 峡谷的传说很多,多是进入其中考察的团队却都离奇死亡的传说。或者是死亡谷深处有古代神明的祭坛、存在吃人怪兽等有趣的消息。 这棱格勒峡谷是由于地壳运动产生的,加之发源于那昆仑山上的棱格勒河日复一日的冲刷,便产生了这长约一百公里的深“v”字型大峡谷。 峡谷由于地势较低,又被昆仑山与尕斯湖对面高大的祁曼塔格峰夹在其中,阻挡了来自柴达木盆地的干燥空气,从印度洋吹过来的湿润气息得以长驱直入,温养了这里的土地,产生了与山谷外完全不同的植被丰富的地貌。 从高速路半路开出的夜既明和鹿引歌,已经到达了棱格勒峡谷的入口处。二人决定在原地休息一夜,明日清晨挺进棱格勒峡谷。 夜幕时分,天色已暗,唯独西边的天际那里尚有一抹夕阳的余晖残存。晚风习习,夜既明架起火堆,柴木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火光在跳跃,让人产生安全感。 鹿引歌的坐骑小七从天边徐徐飞落,它歪歪头,轻轻在鹿引歌面前放下一个布袋子,里头是活蹦乱跳的几条活鱼。 鹿引歌温柔地抚摸了几下小七,把袋子丢给夜既明。夜既明笑笑,这神仙姐姐活了这么久了,连饭都不会做? 夜既明麻利地给鱼剔鳞,掏脏器,穿上架子烤了起来。不一会,喷香的肉味混合果木枝的香气便徐徐萦绕起来,鹿引歌双手托着腮帮子盯着烤鱼发呆,美丽的大眼睛直勾勾的,样子呆萌可爱。 夜既明边翻动着烤鱼边看她,觉得她的眼神已经穿过了烤鱼,在看着别的地方,想着心事。 “引歌小友。”夜既明学着黑姨说道。 “烤鱼怎么样?” 鹿引歌一手抓着一个木签子,大口大口地咬着,左右开弓,含糊地说:“一般般,来点盐就好了。” 夜既明心里有一丝满足。 “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鹿引歌模样可爱地舔着手指,并不看他。 “问。” “白落是谁?” 鹿引歌顿了一下,随即很快恢复正常,若无其事的样子却像在极力掩饰什么。 “我师兄。” “为什么一提起他你就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鹿引歌沉默了。猛地站起来。手紧紧地握拳。 “你以为你和我很熟吗?问那么多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连珠炮式的三连问后,气呼呼的鹿引歌头也不回地回到车上了。 夜既明呆呆地坐在原地,半响才反应过来,这白落,是她的逆鳞,触碰不得。 他轻轻叹口气,心底有一丝难过。 寂静的夜,徒留火光霹雳啪啦的声音。 半响,夜既明觉得应该上车和她道个歉。他磨磨唧唧地徘徊到车窗前,看到她躺在车后座上,皎洁的月光映照着她的侧脸,紧闭的双唇透露出一丝悲伤。 夜既明正欲敲窗户,却见鹿引歌猛地坐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车门,一把夜既明拽了进来,翻身趴在夜既明身上!大惊之下的夜既明瞬间脸红到耳根,心砰砰直跳。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和鹿引歌接触,而她就趴在他的身上! 夜既明感受到了她柔软的身躯,头发传来清爽的香气,夜既明看见了她圆圆的可爱耳朵,几乎可以数清她的睫毛…… 正当夜既明准备开口问她要干什么时,鹿引歌伸出柔软的小手轻轻捂住他的嘴。明亮的琥珀色大眼睛忽闪忽闪。美丽的嘴唇轻启: “嘘,别出声,看外面!” 第十五章 昆仑死亡谷 被鹿引歌捂住嘴的夜既明立即明白过来,微微坐起,和鹿引歌一起看向车外。 天早就黑透了,除了噼啪燃烧的篝火,什么也看不清。鹿引歌伸手打了一个响指,轻轻道一声:“风来,灭。”篝火瞬间神奇地被一阵风熄灭了,只留下仍旧冒着热气、表面灰白的碎木碳。 夜既明心中称奇,这简直就像魔术师一样。 也就一瞬间,夜既明就看清了周围的全貌。他为自己的感官得到大幅度提高而感到兴奋。棱格勒峡谷入口附近水草丰茂,一条不知名的小河漱漱流淌,偶尔叮咚作响,十分清脆动听。温柔的风儿轻轻带动巨大的杨树晃动着枝叶,起伏的小石丘反射着月光。头顶上的天空是一条美丽的银河,五彩斑斓,碎钻似的繁星星罗棋布,一直延伸到峡谷的方向,仿佛触手可及。 夜既明心想,是这里的星空一向如此美丽,还是因为自己的感官加强,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美景? 此时,一点白光吸引了夜既明的注意。 这白光从棱格勒峡谷中缓缓而来,带着纯良的温和气息。在黑夜中竟然有一丝优雅的偏偏风度。 那白光走近了,夜既明发现,那竟然是一只纯白色的大狮子。俊美威武的狮子头上向后生着长长的山羊角,健壮美丽的四肢优雅地踱步,眼睛透着灵性的神韵和光芒。 而狮子的背上,趴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 白色的狮子不紧不慢地走出山谷后,来到小溪边上,轻轻地卧下,用嘴轻咬那人的衣服,将那人放下。随后又站了起来,打了个响鼻,转转大脑袋,舔舔爪子,朝着棱格勒峡谷的方向踱步回去。整个过程,那白色的狮子犹如一位谦谦公子,十分优雅从容。 待白色的大狮子消失在黑暗中后,鹿引歌慢慢地直起身子,夜既明缓缓地放下身子。 两人对视,才发现姿势暧昧无比,鹿引歌脸蛋迅速飞上红霞,下颌微含,眼睛害羞地移像别处,就连窘迫地样子都如此美丽动人。 夜既明看着她发呆。 她伸手轻轻敲了一下夜既明的脑袋,飞快地嘀咕了一声:“流氓。”随后打开车门飞快地冲下车,跑到小溪边那个昏迷的人那里去了。 夜既明在车上发呆。 我流氓? 整理整理情绪,安抚安抚心情,夜既明还是止不住不停回味刚才的经历。他也下了车,来到鹿引歌身边。 那个昏迷不醒的人浑身脏兮兮,衣服好几处被划破,漏出同样已经结痂的血肉模糊的伤口,他手里紧紧地握着个手机。瘦削的脸颊上胡子拉碴,头发因长时间被泥土“浸润”已经变得灰白。 看样子这是个遇难者。 鹿引歌上前伸手打探那人气息,轻声道:“还活着。” “刚才那是什么?”夜既明发问。 “白泽。” “白泽是谁?” 听到这个名字,夜既明以为是个人。鹿引歌翻了个白眼。 “刚刚那只,叫白泽。是昆仑山特有的灵兽。据古籍记载:帝巡狩,东至海,登昆仑,得白泽神兽。故帝图之,以示天下。意思就是说这白泽神兽是黄帝周游昆仑山时发现的。传说这白泽乃吉祥瑞意之象征,能令人逢凶化吉。” 夜既明看向那个昏迷不醒的人。看来正如传说中的那样,这个遇难者因为一只白泽而逢凶化吉了。 “白泽一般不救人,算这小子走运。”鹿引歌说道。 随后她拍拍手站了起来,转头对夜既明说:“你把他抱到车上去,待他醒来之时自会驾车离去。” “那车怎么办?” “车里有租车行明确的地址,还有定位系统,他跑不了的。再说他已经如此虚弱,还让他继续走着找最近的县城去?”鹿引歌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夜既明。 这丫头真是善良。夜既明眼底泛起笑意。 将那人抱上车后,夜既明将身上的登山服脱下,盖在那人身上。随后又重新燃起篝火。与鹿引歌围坐在一起发呆。 “对不起。”鹿引歌突然轻轻地说了一句。 “什么?”夜既明在开小差,没听清。 鹿引歌撇嘴,美丽的大眼睛瞪了他一眼,撩了撩头发赌气道:“听不见算了。”随即气呼呼的躺下睡觉去了。 一夜无话。 黎明时分,天已微亮。鸟儿清脆地啼鸣着,夜既明被鹿引歌踢醒。 说来也怪,自从吃了那菩提果,夜既明很少做梦了。 “等我一下。”叫醒夜既明后,鹿引歌跑到小溪边洗了洗脸,随后散开美丽的长发,放在水中轻轻洗漱着,或许是躺在地上沾上了些许泥土。夜既明呆望着鹿引歌温柔地样子,默默地想着。 她眼眉低垂,睫毛显得浓密而长。长发全部放在一边,垂进晶莹剔透的河水里,平添了些许温柔如水的性感,她一颦一簇都十分优雅,就像一副美丽的油画。 他想起梦里云相依坐在铜镜前的样子。 那个躺在石台上叫重魂的女孩子也钻进了他的脑袋。 待鹿引歌整理完毕后,二人步行挺进棱格勒峡谷。 夜既明并不担心,他并不觉得峡谷里头有什么妖魔鬼怪,相反,他十分享受这种和鹿引歌在一起寻找未知事物的新鲜感。 一路长驱直入,二人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鹿引歌对这里十分熟悉,轻车熟路的,夜既明也就放心大胆地跟着她。 这棱格勒峡谷两边山壁十分陡峭,高耸入云,夜既明明显感受到这里湿润了许多。 两边的山壁上攀附着许多种类奇特的不知名的花儿,有些花儿硕大无比,颜色艳丽,有些就像长长的路灯,或从上方垂钓而下,或攀附这巨大的岩石,十分奇特。峡谷底部十分宽阔,各种灌木植被十分茂盛,放眼望去,满满地绿色,带着清晨的水雾,清香的草场气味钻入夜既明的鼻子,夜既明心情愉悦。 越往底部走,地势越低,路也越加开阔。二人体力远超常人,根本不需要休息。沿路中,看到陌生人来到的小动物们也并不害怕,只是抬起头好奇地看着二人。 又走了许久,直到日上杆头,夜既明渐渐看到,前方竖立着一块布满苔藓的巨大青石碑。走近了,他才发现石碑足足有三人多高,底部攀附着些五颜六色的花儿。显得远古而神秘,充满恒古的质朴气息。 石碑古朴的苍劲迎面而来,夜既明看见石碑上用甲骨文写着三个什么字。 “昆仑墟。既昆仑山之意。从这里再往前走,就是痴念林。凡人是看不到,也进不去的。” “痴念林?” 鹿引歌看夜既明好奇地盯着那古朴的石碑,解释道。“其实,这块石碑凡人也是看不到的。需开眼才能见到。修仙之人进入痴念林如果不知道路,也会困在其中不得而出。开了眼的凡人,或者天生具有阴阳眼等敏感体质者,就更不用说了。痴念林中的雾气如果吸入过多会产生心魔和幻觉,如果困在里面太久,被逼疯、自杀、互相残杀都有可能。这是昆仑派设在东山口的禁制结界。” 夜既明听后,心中不免有些害怕,要跟紧鹿引歌才行,他想到。 “为什么不飞上去?”夜既明突发奇想。 “我可以飞,你不行。”鹿引歌走在前方,绕过石碑,扒开已经和她一般高的草丛说道。 “昆仑是天下山脉之祖,是上古仙族‘天众’的遗迹。昆仑派更是由‘天众’创立的始祖门修仙门派,怎么容得别人在头顶上乱飞?我有昆仑令,在昆仑谱上有留下仙魂做印记,昆仑山上的诛仙剑阵不会攻击我,但你不行。” 鹿引歌解释道。 夜既明听后思绪飘飞,久久不能回过神。迫不及待地想要上昆仑派一探究竟。 又走了好一阵,两边的山壁逐渐合拢,光线变暗了。 二人来到了一片泛着迷雾的森林前。这森林无边无际地向里延伸,树木高大无比,看起来阴暗诡秘。神秘异常。让人感到无形的压力。树林间隐隐绰绰,好似有人影在穿过,时不时地,仿佛还能在林中听见几声哀嚎! 鹿引歌回头望了夜既明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轻松地表情。她低沉地开口说道:“一定跟紧我,不然,真的会死的。” 第十六章 痴念林惊变 看着鹿引歌认真的眼神,又看看那前方黑压压的密林,夜既明吞了口吐沫。 自己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全是因为陈胜楠。虽然自己并不能帮什么忙,但是夜既明也必须走一趟,这也算是…..某种对陈胜楠的补偿吧。 夜既明眼神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定,沉声道:“走吧。”鹿引歌手插着腰站立,像模特儿一样修长的双腿随意一站都显得韵味十足。她看着他,眼神发亮,轻轻一笑。 “怎么了?”夜既明看到鹿引歌的反应,脸又红了。 “没怎么,刚才你有一丢丢帅。”丢下夜既明,鹿引歌向前方走去。看着她高挑完美的背影,夜既明嘴角上翘,心里面不住回味她的话。 二人向痴念林深处走去。 …… 走进这痴念林,有那么一瞬间夜既明感到了后悔。这森林中的树木太过高大,原本就被棱格勒谷遮得没多少的天空更是没有丝毫阳光能穿透头顶上的枝叶。此地又泛着迷雾,不打开手电几乎就像黑夜一般。脚下是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树根,不仔细看,就好像无数条巨蛇横尸脚下,走起来十分费劲。 时不时地,夜既明总感觉有人在背后叫他,远处影影绰绰、恍恍惚惚地,总感觉迷雾里有人影。耳边时刻都响着不知哪里来的诡异歌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咆哮声,时远时近,仿佛什么东西就潜藏在夜既明身边,随时准备向他发难。 如此惊悚之经历,夜既明从来没体验过。他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寸步不离、老老实实地跟在鹿引歌身后。 鹿引歌倒是不慌不忙,开口说道:“痴念林是利用了人的心魔业障,只要你记得这一切都是幻觉,就会平安无事。” 她站定,双手迅速结法印,口中轻吐夜既明完全听不懂的晦涩远古字节,随后轻喝:“万灾消灭天清明,显!”伸手向天一指,瞬间,她的指间散发出耀眼的光! 白光像是有生命一般,在鹿引歌指间跃动了一会儿,便化成千万条奇异光点飞散四周,星星点点,攀附在树上、枝叶间,仿佛千万只流萤飞舞,时明时暗,淡淡地空灵微光将迷雾幻化成青烟,照亮了四周! 夜既明看着点点好似流萤般飞舞飘落的光点,一时间竟然心生悲悯。 萤火虫的一生绚烂华丽,追寻着另外一点星光,但那终究也只是刹那芳华。 人生在世,究其一生追寻另一个孤独的灵魂,百年后,或忍蚀骨相思之苦道一声别来无恙,或挥泪满巾,踟蹰惜此生无缘相守,从此相念不相见。不正像着萤火虫那样,傻得可怜? “鹿儿,能不能教教我?”夜既明浅笑着看着四周绚丽的景象,全然忘记自己身处在可怖的痴念林中,而自己刚刚开口,竟然叫了她鹿儿。 鹿引歌微微一怔,随即说道:“有机会再说,赶紧走。” 在鹿引歌仙术的帮助下,四周那诡异的声音消失了。四周虽然不算亮亮堂堂,但是有了光源,夜既明多少感到了些许的安全。 不由分说,二人继续向痴念林深处前行。 过了没多久,脚下的什么东西卡住了夜既明的左脚,他瞬间身体失去平衡,向前扑倒,吃了一嘴的土,肚子被树根隔得生疼。 低声咒骂一句,夜既明回头一看,却发现卡住他左脚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一节腐朽、布满污泥的灰黄色人类臂骨! 夜既明瞬间脑门发炸,汗毛倒竖,赶紧默念阿弥陀佛,迅速爬了起来,想要往前赶去。 可是就在此时,右前方一个奇怪的红色光源吸引了夜既明的注意,他放慢了脚步。 那个红色光源在迷雾中隐隐绰绰,灵异怪奇,像是大雾天气中的红灯,十分诡谲恐怖。但是夜既明却丝毫感觉不到,相反,他感受到了十分熟悉的气息! 仿佛着了魔似得,夜既明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迈开沉重的步伐,缓慢地走了过去。 他的脚步已经不受控制,身体僵硬地前行,越接近,心中就涌现起复杂的情感。悲切、痛苦占据了心头。不知不觉,眼泪肆意地流了出来,夜既明也不知是为何,但是心中那无尽的痛苦就像汹涌的海水那样将他淹没。 穿过透着红光的迷雾,夜既明看到了诡异可怖的一幕。 一个高大、健壮,身穿黑色的长袍的人,脸上带着一个黑色的、刻有金色瑰丽花纹的奇怪面具,静默地伫立在一片静谧诡异的水面之上。 他周身黑气萦绕,面具后露出的眼睛里溢满着鲜血,虽然黑袍人沉默不语,但是深深地悲伤已经从眼底混合着鲜血流出! 黑袍人脚下浓雾弥漫,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躺着一具尸体。夜既明看不清那具尸体的脸,但是从身材判断,应该是个女子。 夜既明看到黑袍人,仿佛是看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感觉十分熟悉,他颓然坐到地上,眼神空洞地盯着那个人。 发出诡异红光的,正是那人手中的长剑。长剑布满血纹,造型古朴又怪异。夜既明盯着那剑,莫名的恐惧和心痛涌上心头! 那个高大的黑袍人缓缓抬起左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他嘴里轻轻吐出几个字。语速缓慢又刻骨。 一面囚心骨难销, 望穿天涯人不回! 时间仿佛被放慢了几百倍,夜既明的瞳孔逐渐放大,露出难以置信和深深地恐惧,倒映出黑袍人的面容! 一面囚心! 那面具之下的脸,正是他自己! 穿着黑袍的、和自己一模样的男子眼神冰冷至极,提剑一个闪身出现在夜既明面前,伸手一把掐住夜既明的脖子,单手就将夜既明提了起来! 夜既明瞬间感到痛苦至极,双脚在空中乱蹬,大脑充血,眼球鼓胀难受,无法呼吸! 黑袍的自己力气奇大无比,夜既明根本无法撼动他的手,不消片刻,夜既明便感到眼冒金星,四肢发麻!黑袍人脚下的水面开始沸腾,化为巨量的血海,腥臭无比! “夜既明!!!” 就在此时,一声熟悉地暴喝从空中传来,四周的树木瞬间被突如其来的烈焰燃烧殆尽,迷雾被烈焰产生的飓风吹尽,是凤,凤从天而降! 夜既明瞬间感到身上一松,四周景象瞬间消失,四周的声音由小变大,逐渐恢复正常,这里变回了痴念林。他随即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双手正掐着自己的脖子,痛苦的挣扎着,鹿引歌在一旁心急如焚地摇晃着他。 见他清醒,鹿引歌激动地一把抱住他,焦急无比地说:“吓死我了,怎么你的魔障我破解不了?” 夜既明剧烈第咳嗽着,摆摆手,表示自己说不出话。鹿引歌松开他,他轻轻躺在地上,缓了好一阵,才算是平复下来。 鹿引歌拿出水,夜既明狂灌几大口。 “怎么回事?我第一次遇见你这种……这么深的魔障。”鹿引歌皱着眉头,眼睛里满是内疚和担心,仿佛在责怪自己。 夜既明摆摆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这魔障不同于一般人,绵延了千年的执念和仇恨,不是一般仙术所能破开的。 夜既明想要谢谢凤。如果不是他,自己肯定就死翘翘了,鹿引歌根本救不了自己。但是凤却静悄悄地,什么也没说。是刚刚那个人的原因吗?凤知道他是谁吗? 夜既明想起在太虚空间内凤与凰斗嘴的内容。那人和自己一模样,想必就是镜曈了。镜曈还有一个身份,就是重魂。至于这重魂是何方神圣,为什么镜曈要更名改姓,暂且不追究,只是听凤、凰描述,镜曈必定是个善良温柔的大义之人,为何会化作这般戾气冲天的样子? 想必刚刚遇见的就是镜曈化身成为重魂后的样子。夜既明想起了太虚空间内的女子,她该如何解释?夜既明头疼欲裂,不愿再多想。 鹿引歌看到他痛苦的样子,心里焦急无比。 “喂,你还好吗?” 夜既明点点头,鹿引歌叹了口气。犹豫着想要说声对不起。 此时,林中深处一点白光突然大盛,慢慢接近了二人。鹿引歌察觉到后迅速站了起来,用脚踢了一下夜既明。 夜既明抬头看向前方,辨识了好久,才发现那是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接近! 那白光中的事物仿佛一位翩翩君子,步履优雅,夜既明眯起眼睛。 是昨夜的那只白泽! 第十七章 寻海 壮烈的血色残阳之下,荒漠上的万事万物都是如此的苍凉雄浑。暴晒了一天的沙地释放出的高温蒸汽将远处地落霞镀上一层隐隐绰绰的动态重影。 一只孤狼站在远处山丘之上,晚风吹动了它脖颈上厚重地毛,分外地萧瑟苍凉。远远地,一辆吉普车在广袤无垠地戈壁上扬起巨大的红色烟尘,向着西边儿的落霞疾驰而去。 那里,山脉重峦叠嶂,落霞绝美,令人叹为观止,而那座传说中的无名古城就深藏在其中。 寻海带着一个大大的墨镜,深色的镜片反射着耀眼的血红夕阳。棱角分明的下巴上有一些刚刚长出来的短胡渣,些许的放荡不羁挂在线条完美的嘴角,寻海摇下车窗。 他一手抓着方向盘,另一只夹着烟的手轻松地伸出车窗外,风吹落了几滴火星子,混合着夕阳地柔光迅速消失在后方的烟尘中。车里放着节奏明快地公路音乐。 狂风肆意地揉乱他的发,后视镜上悬挂着的平安符剧烈摇晃。 一双粗糙的大手从后座有力地扳上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内侧,一张苍老却又不失精干的脸探到吉普车档位的上方。那人已是满头银发,却扎着一个丸子头,长长地白眉毛和稀疏地山羊胡彰显着有如艺术家般地独特气息。 此人眼神透犀利有神,穿着一件发黄的老旧白衬衫,袖子挽得很高,两只胳膊上密密麻麻地竟然全是纹身,右手手臂上戴着一串由一千零八十颗数珠构成的手链。 此人开口问道:“到哪儿了?还有多久?”声音沙哑却有力。 “马上进山了。”寻海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回答道。 车身时不时地摇晃。 那白胡子白眉毛的丸子头老头儿撇了撇嘴,说道:“那我在睡会儿。”随即躺下身子,用一张地图盖住了脸,不一会又发出了鼾声。放在老头身边的,是一个用脏白布裹着的棍状物体。 寻海看看后视镜,笑笑,踩下油门继续前进。 这老头儿,就是寻海的师傅。 十四岁,奶奶去世的那年,寻海跳海自杀了。 可是一年后,一个暴风雨后的晴朗傍晚,东海的海边上,一个老头将一个被海水冲到岸边,浑身湿透、昏迷不醒地少年带回了家,好生照顾。 那少年便是寻海。 几日后,寻海终于醒了过来。 他发现自己待在一个陌生地房间,还有一个满身奇怪纹身地白胡子老头,自然是吓了一跳。但是这老头却慈祥无比,温和地安抚着寻海的情绪,言语之间,仙风道骨的气质淋漓尽致。 老头儿没介绍自己,张口第一句就是问寻海愿不愿做自己的徒弟。 寻海当然感到莫名其妙。当时的他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根本记不起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心中有一种急切地热望,迫切地想要寻找一片海,或者,寻找海中的什么事物。 想着想着,年轻地寻海居然留下了泪。 老头叹了口气,眼中透着慈祥和悲悯,告诉他,原本他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了,但是因为一个人,他才得以重返人世。 是奶奶吗?奶奶保佑了我吗?可是出现在寻海脑海深处的是一个模糊地身影,他想起了昏迷前,寂静地海中,飘散在他面颊一侧的那一缕长发……. 忽然间,他感到体内有一股急躁地迫切。仿佛丢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又仿佛有把尖刀正对眉心。年轻的寻海顿时血气上涌,忍不住吐了一大口黑血。 老头儿看着他,眼神里的光芒极其复杂。他缕缕胡子,意味深长地说:“孩子,你的命运太过曲折,性子太过执拗,我虽答应那人要护你周全,但是你终究是会去寻找她的。从此以后,你就叫寻海吧。在你找寻自身命运地归宿之前,我就是你的师父了。” 他怎么知道我性格如何?这白胡子老头认识我吗?寻海想着。 “你可以叫我黄叔公。”老头眼神带着温和慈祥地光,对着年轻地寻海说道。 窗外阳光灿烂,碧蓝色的大海一望无际。 懵懂地少年看着面前的老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寻海关上了车窗。 他又看了看后视镜,黄叔公睡得正酣,此时,最后一抹夕阳已经完全坠入山头。 自那以后,寻海便跟随黄叔公闯荡人世,以风角异术走南闯北,铲妖除魔,见识了不少怪力乱神的人间剧。(风角,古代占卜之法) 可是这么些年来,黄叔公虽然是他的师傅,可是根本不教寻海如何修仙,也不告诉自己是师从何派。心情好时传授他一些基本地修身养性的法门,但是大多数时候是叫他给自己打下手。黄叔公嗜酒成性,每每都差遣寻海给自己四处买酒找酒。寻海一直觉得,自己就是黄叔公的跟班,当初说是为了保护他,估计也只是借口罢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寻海越长大,越发觉如果隐匿行事,十分地不便与被动。便与黄叔公商量着考取个公家地职位,譬如刑警什么的,好方便二人行事。 哪知黄叔公听后勃然大怒,直骂寻海这个小兔崽子是要砸了仙家地招牌,暴露仙家隐藏了千年的身份,给各位位列仙班地祖宗脸上抹黑呐! 寻海一气之下与黄叔公分道扬镳,发誓不再联系。几年后,他凭借着多年处理不寻常案件的经验很快得到提拔重用,没多久登上了安全六处处长之位,受到公安部领导的器重。 “寻海,还有酒没?我这肚子里的酒虫子直叫唤呢。”车行至半夜时分,黄叔公醒了。 “最后一壶,后备箱里,你自己省着点吧。”寻海头也不回地回到。他有些疲惫了。车前方两束强光照亮了前行地山路,夜浓黑无比。 黄叔公“嗨”地一声坐起来,伸手到后备箱倒腾着,嘴里嘀嘀咕咕。 “别找了,忍一忍吧。已经快到了。” 黄叔公放下刚找到的酒壶,转过头,凝聚目光透过挡风玻璃看向前方。 他的眼中,不远处,是一处向下延伸的土路。土路地尽头,是一段苍凉古朴地古城城墙。一股浓烈地死气横亘在那古城的半空之中久久不愿飘散,而那死气之下,是几点镁光灯的灯光,照亮着一座巨大的古朴城门。几个持枪武警在周围警惕地巡逻着。古城门口放置简易着防冲撞护栏。 “是到了”黄叔公低声说道。 简直就像一个军事基地。寻海看着这不知名地古城。 看到寻海他们的车,哨兵向这边闪起了爆闪灯。 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口令!”一个哨兵冲着车大喊道。 寻海探出头,同样大声回到:“安全六处的!” 刺耳地金属摩擦声响起,防冲撞护栏被哨兵拉开,寻海地车缓缓驶入。 哨兵敬礼,大声说道:“首长好!” 寻海点头示意。随即转头看向黄叔公,调侃地说:“我早说吧。”意思是自己当初选择吃公家饭果然没错。 黄叔公翻了个白眼。 将车停好后,二人下了车。 寻海做了个“请”地手势,对黄叔公说道:“黄老,您想先去哪里看看?” 黄叔公十分享受寻海地这一动作,装模作样地缕缕胡子,背起一只手,呵呵一笑,说道:“寻处长,陪老夫前去这古城外一趟可好?” “古城外?”寻海有些意外。这老小子,刚怎么不说? 黄叔公眼神瞬间认真了起来,犀利无比。 “是的,那里,有一股很浓烈的死气,和怨气。” 第十八章 你要去哪里? 寻海看向这黑恫恫地古城外,一股浓稠地酱色死气掺杂着深紫色地怨气氤氲在半空中,他心中微微一沉。 想必那里就是埋葬考古队员们尸体的地方了。寻海与黄叔公并不言语什么,在巡逻哨兵地引领下快步向那里走去。 这古城受过非自然力的破坏。寻海分析着。 沿途经过的残垣断壁上凝固着干涸地黑色血污,地下随处可见碎石烂渣。寻海经过一扇巨大的玄铁城门时,向着古城的中心处望了一眼。 这古城从内而外竖立起数道高耸地城墙,每道城墙上都有一扇玄铁城门。现在所有的门都打开了,每一道门的两边都站着两名端着半自动步枪的武警战士在严加看守。 寻海的目光透过这数道敞开巨门所构成的长廊,远远地看见了那古城中心的奇异事物。 寻海放慢了脚步。 在落地镁光灯的照耀下,一颗黑压压,大得不像话地巨树静默地望着寻海,仿佛一位沉默不语、久经风霜的老人。巨树旁边的石头柱子上,顶着一辆已经被撞得不成样子的解放牌皮卡车。车头严重凹陷,但是车门却是敞开着的。一地的碎玻璃和车上的铁丝零件,仿佛在倾诉那夜的惨烈战况。 “哼,若木神树,怪不得。” 黄叔公瞟了一眼,冷哼了一声,背着手继续前进,寻海快步跟上。 来到这古城外的营地,黄叔公站定,环顾四周。寻海发现这里也是一副萧条破败的景象,好在驻守在这里的武警战士们把现场保护得很好,多少还有点人生活过的样子。 寻海走近早就已经变成一堆黑炭的篝火旁,看见有一口锅。伸手打开架在支架上的锅盖子,一锅早就已经被冻成白色膏状的肉汤呈现在他的面前,油腻刺鼻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味觉神经。 他叹了口气,将锅盖子放回原处。回身一望,黄叔公蹲在一处帐篷前,用手摸着焦黑的地面,随后放在鼻子前一闻,干干地笑了起来。 微风吹动了他稀疏地山羊胡,寻海走上前。 “有什么发现?”寻海问到。 “错不了,这是消失了数千年的凤凰赤焰,只有凤凰赤焰灼烧过的物体才会留下香气而不是焦臭味。” 寻海听后来了兴趣。抱着胳膊闻到“什么意思?” 黄叔公站了起来,拍拍手,淡淡地说:“古籍搜神记中记载,夏初时候,有一个叫做左元放的人曾经见过凤凰。那凤凰神兽背伏着一位身带翠色祥云玉佩的负剑男子,将这位名为左元放的男子救于妖邪手中。并赠送《九丹液仙经》于左元放。后来这人得道飞升,活了几百岁,在三国时期做了曹操的门下客。” 黄叔公捋了捋胡子,寻海看着他,感觉像是回到了少年时期。 “这是唯一一次俗世古籍记载的凤凰现世之传说。而对于我们仙家而言,凤凰神兽也是十分稀有的。数千年前,仙界各大门派还没衰落之时,昆仑派是有一对儿凤凰,可是后来莫名其妙地不见了踪迹。” 黄叔公顿了顿,转头看着寻海:“时至今日,再无凤凰现世之传言。所以,这里出现凤凰赤焰灼烧后的痕迹,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寻海听了这玄而又玄的传说,半晌回不过神。那些远古又神秘的生灵真的至今都存在于世间么? 黄叔公见寻海又发着呆,自嘲地笑了笑说又说道:“跟那些远古大能、传说相比,我们屁都算不上。妄称仙家,其实只不过是略微强一些的修仙之人罢了。” “仙界门派为何衰落?”寻海好奇得很。 “这要从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说起。日后有机会自然会告诉你,查案要紧。”黄叔公温和地笑着,眼睛里流淌出神秘的神韵。 哦了一声,寻海便和黄叔公继续对现场进行勘察。 按照寻海地要求,所有的遗体都必须重新检查一遍。虽然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但是为了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其他办法。二人到营地的空地上之后,只见所有的遗体都已经被武警战士们全部挖掘了出来,整齐地安放好。巨大的月亮悄悄慢慢地爬上云边,惨白地月光倾泻下来,覆盖在裹着百步的遗体之上,寂静又十分诡异。 寻海定了一会,深深地叹了口气,默念一句对不起,便大步向前走去。 慢慢地掀开一具遗体的白布,寻海忍不住心头狂跳!他从未见过如此惨烈之死法,这具遗体的头部只剩下一小半儿了,剩下的部分变成了酱紫色的烂肉。创口化着脓血,像是怪物张开的血盆大口。干涸地黑色污血浸透了上衣,发出浓烈的气味。忍住胃中上涌的东西,寻海只看了一眼就迅速盖上了白布,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心中弥漫起探探的悲悯。 太惨了。 缓了一会,寻海才平复下来。 此时,一个小战士跑过来,指着不远处,告诉寻海黄叔公叫他过去。寻海心中一喜,叫他来果然没错。想着,随即跑到黄叔公身边。 黄叔公蹲在一具遗体旁,正看得十分仔细。寻海低头望去,那是一具老人的遗体。遗体已经浮肿得厉害了,但是皮肤看起来却变得十分坚硬,是诡异的深紫色。他双眼暴睁,浑浊的眼球已经变成灰褐色,表情狰狞无比,临死前显然是收到了巨大的痛苦! “他是中毒死的。”黄叔公低声说到。 “什么?中毒?”寻海有些不明白。 “是的,是妖毒。” 寻海恍然大悟,这样就解释得通了。定时某个大妖怪袭击了考古队,后来被凤凰赶走了。可是新的问题又产生了,还有两名生还者。难不成是凤凰抓走了他们? 凤凰抓走他们干什么?为什么凤凰又会出现在这里? 道了一声百无禁忌,黄叔公复原了白布。站了起来,思索了一会,说到:“现在可以推定一点,定是那若木神树的原因,吸引来了妖怪,想必是那菩提果出世了。” 关于菩提果,寻海早年听黄叔公讲过,他没想到真有这个东西。 “至于为什么没有那妖物和菩提果的踪迹,我也不敢妄下决断就是那凤凰诛杀了妖物之后带走了菩提果。因为只有那帐篷前留下了凤凰赤焰灼烧后的痕迹。” 黄叔公又捋了捋胡子,砸砸嘴巴,说道:“看来只有上一趟昆仑,才能找到线索。” “为什么要去昆仑?”寻海不解。 黄叔公眼神发亮,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刚刚不是说了?千年前那对凤凰消失之前,是昆仑派的。昆仑是天下仙界门派之鼻祖,若是当今世上真有凤凰现世,不论是不是昆仑派的那两只,都定与昆仑有一定联系。昆仑现在的掌门…还是无崖子吧。” 黄叔公提起无崖子,充满回忆地笑了笑。 “报告!”一个小个子哨兵跑过来,站得笔挺笔挺,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十一师传来通报,您吩咐要找的丢失军车找到了!” 寻海心中一动,心想果然叫他猜中了,这两人是自己走掉的! 出发前往古城前,寻海对这二人的家庭背景社会关系等方面做了调查。做出了一个假设。如果这二人还活着,那么他们已经逃生的机会很大。寻海联系了派出增援的解放军部队,请求协助调查。 可是为什么,这两人不报警,也不求助,而是选择销声匿迹呢?生还者中的男性寻海记得很清楚,他的名字很特别,叫夜既明。 “车在哪里?”寻海急忙问到。 小战士拿起手中的文件看了一眼,大声回答道:“报告首长,是在哈密市火车南站停车场! 寻海与黄叔公对望了一眼,眼中透露出兴奋的神情,他对小战士吩咐道:“”告诉你们连长,请他派一辆车,我们要第一时间赶去哈密市!” 风儿忽然变得有些狂躁了起来。 寻海掏出烟盒子,左手护火,潇洒地点上了一根,优雅地最近上终于漏出了微笑。悠悠地吐出一口烟,丝丝雾气迅速揉碎消散在风里。 “夜既明,你要去哪里?”寻海抬头望月,目光悠长深远。 第十九章 昆仑有鬼 天蒙蒙亮之际,一辆军用勇士吉普车开着远光灯飞奔在空无一人的荒漠高速公路上。 开车的是个小战士,他全神贯注,短粗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紧闭着的双唇一言不发。副驾驶上的白胡子老头儿了皱着眉头,满满都是纹身的双臂肌肉结实饱满,双手紧紧地抓着车的握把,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 后排,一位带着墨镜的英俊男子枕着胳膊正在闭目养神。 朝阳慢慢地爬上山头,向这个世界炫耀着自己耀眼的金光。卷着沙子的风儿吹动硕大的风力发电机螺旋翼轻轻转动。 勇士吉普车全速前进,似乎在与那金光赛跑。不消片刻,吉普车已不见了踪影,化作了向着远处延伸地荒滩戈壁上那一点疾驰的星光。 道路的尽头,一座绿洲城市若隐若现,那是新疆闻名于世界的瓜果之乡、历史古城——哈密。 晌午过后,三点左右,这辆军用勇士吉普便进入了哈密市区。吉普车七拐八拐,车上的人东倒西歪,随后小战士一脚刹车点住车子,回头对后排地人说道:“领导,到了。” 寻海从后座坐起来,把大大的墨镜滑下至鼻梁位置,挑着眼睛看向外头。车窗外人声嘈杂,各式各样地人群川流不息,这正是一个火车火车站该有的样子。 下车后,黄叔公捂着心脏位置,喘着气问道:“寻海,部队上的人都这么开车吗?这比我御剑还快啊!” 寻海笑笑,看了看他手上提着的用脏白布裹着的长条状物体,笑着说:“你这老神仙还怕这个?真要是御剑飞行,不比这个快多了,怕是刚刚开车的不是我,你心里没底吧。” 黄叔公干干地笑了两声。 “赶紧走吧,去找人查信息去。”不由分说,二人前往售票大厅的询问台,询问出火车站派出所的位置后,复又迈步出发。 “叫陈胜楠的有好几个,夜既明的话……你看看是不是这个。”寻海亮明身份,在积极的协调之下,公安民警们调出了几分出行记录。一位叼着烟的中年民警将烟头摁灭在满是烟屁股的烟灰缸里,抬头对寻海说道。 寻海一眼就确定那就是夜既明。他感到一阵成功的喜悦,案件有了重大的进展,可是接下来,他却发了愁。因为这几分通行记录里只有夜既明,丝毫不见陈胜楠。 难道这二人分头行动了?动机又是什么?寻海的知觉告诉自己,夜既明绝不是逃生那么简单。 思索之极,黄叔公咦了一声,随即脸色沉了下来。 寻海抬头看他,黄叔公用手指着屏幕,对他说了几个字:“青海,格尔木。” 寻海心中一沉。 这夜既明行踪古怪至极,从古城消失后,一个人径直坐上火车前往青海格尔木。 看着照片上夜既明清秀的面容和清澈善良的眼神,寻海心道,夜既明啊夜既明,你究竟要去哪里? 一旁闷声不响的黄叔公悄悄拉过寻海,低声说道:“怕是这叫夜既明的要上昆仑派。” 又是昆仑派?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处地方,昆仑派。寻海看着黄叔公明亮有神地眼眸,生平第一次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低声问道:“上昆仑干什么?” 黄叔公沉默半响,回答不知道,只是知觉告诉自己,他是要上昆仑。 一个好不容易绝处逢生的人,转身就投入另一个险境当中去,他是有病么? 无论如何,都要走一趟格尔木了,寻海盘算着。 这个夜既明身上一定有秘密。在那不知名的古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从派出所出来后,寻海点上一根烟。 “小子,少抽点。”黄叔公在一旁拍拍寻海的肩膀,提醒他。 寻海脸上微微一红,赶紧岔开话题:“走一趟格尔木吧。” “我可没说陪你去新疆以外的地方。” “一箱飞天茅台。” “两箱可以考虑。”黄叔公嘿嘿地笑着,眼睛眯到了一起。寻海的心突然变得柔软,这老小子还和从前一样。 定好火车票后,二人找了个馆子各自要了一份过油肉拉条子,十多串烤肉,就着新长出来大蒜美滋滋地大吃了一顿。这几天舟车劳顿,实在辛苦,吃饱了眼皮子直打架,寻海便和黄叔公在火车站旁找了个宾馆,一觉睡到傍晚。 日暮时分,哈密市下起了小雨。 清爽的空气钻进了寻海的鼻子。小雨似乎洗涤和放大了火车站前川流不息的车声和人声。绚丽的霓虹灯上挂着零星的水珠,湿滑的地面上反射着艳丽的光芒,将整座城市装点得十分有寂寞的感觉。 寻海掏出烟盒子,刚想点上,顿了顿,又放下了。 半晌,他自言自语到,那就少抽点吧。 寻海笑了。眼神温暖明亮。 和黄叔公登上火车后,那老小子转头又睡过去了,寻海却望着被雨点划过的玻璃陷入了沉思。 夜既明,你在哪里? 你为什么要上昆仑,陈胜楠又去了哪里?你在那寂静的死城内经历了什么? 火车缓缓地开动了,车厢内穿行的人群渐渐地少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寻海回到车厢,躺在床铺发呆。随着一摇一晃地列车,许久,他进入了半梦半醒的假寐。 一晚上,寻海不知道自己是否睡着了还是醒着。 他好像梦见了夜既明就站在这节列车车厢的尽头,在看着自己。又好像梦见了那不知名的古城变成了一个吃人的怪物,而那巨树上,流淌着无穷无尽的鲜血,十分地骇人恐怖。他梦见了凤凰,但是最后梦见的,仍旧是那个远远地站着的,撕心裂肺地叫他快跑的模糊身影。 寻海悠悠地转个身子,能感受到自己其实有意识,但是仍感觉十分地不真实,仿佛自己的灵魂已经出窍,就漂浮在不远处,静默观察着自己的肉体。 “你终究有一天会去找她的。” 黄叔公捋了捋胡子,对着少年寻海讲到。 一夜无话,火车在小雨中缓缓地停了又开,开了又停。 一天两夜后,二人到达了青海省西海州格尔木站。 这个季节,格尔木的早晨是颇冷的。寻海裹了裹衣服,和打着哈欠的黄叔公找了家通宵营业的馆子,点了两碗杂碎汤,放了些许辣椒,想要去去这寒气。 一位皮肤粗糙,肤色红黑却透着健康和血气的大妈将美味又热腾腾地杂碎汤端到二人面前。 黄叔公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老板,眼神复杂,流露着意味深长的光芒。半晌,他嘴角轻轻上扬,故意咳嗽两声,啪地一声折开一次性筷子,低头稀里呼噜地吃了起来。 寻海看看大妈,又看看黄叔公,诧异地问道:“怎么回事?” 黄叔公又是露出他那干干地笑容。 “没事,没事。” 吃罢饭后,寻海感到身上热乎了许多。和黄叔公走在格尔木地街头,随处可见藏文化风格的建筑,人们相互之间点头问好,寻海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正盘算着去哪里追查线索,忽然,前方嘈杂地人群吸引了寻海的注意。他拍拍黄叔公,想要上前一探究竟。 二人走上前去,只见一群人围着一个衣衫褴褛、胡子拉碴、举止十分夸张异常的消瘦男子。那个男子手舞足蹈地嚷嚷着,惹得众人发出哄堂大笑。 男子神情十分激动,寻海走上前,只听那男子高声大喊着:“真的!我真的看见鬼啦!棱格勒峡谷里真的有鬼啊!” 就在此时,寻海盯着男子的眼神瞬间迸发出兴奋地光芒。男子身上穿的衣服,寻海似乎在哪里见过。 对了,就是那里——那是和埋葬在那不知名的死城之下的考古队队员一样的登山服! 第二十一章 初登昆仑殿 双脚踩在这应龙的背上,夜既明放眼望去,仿佛身处白云之巅。连绵起伏的龙身在云海中若隐若现,直直地通向那巨大无比的伏羲女娲像的怀抱。 脚下的龙鳞坚硬无比,仿佛是汉白玉雕刻而成的玉桥一般。鹿引歌仍旧拉着夜既明的手,轻轻地带着他迈开步子,漫步在这清凉柔和、梦幻缥缈地云海仙境中。 与鹿引歌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令人没齿难忘的奇遇。每时每刻,她的笑颜、她的眼神、她的动作、神情都牵动着夜既明,而正因为她,夜既明看到了此生从未见到过的风景。 眼前这如梦似幻的景象,夜既明牢牢地印在了脑海里。她牵着自己的手穿行在这缥缈地天堂中,头顶阳光柔和明亮,四周云雾浓浓,仙气氤氲弥漫,远处仙鹤清鸣悦耳,仿佛在梦中一般。或许她只是害怕他掉下去,才牵着他,但是在夜既明心里,这早就被幻想成了一种含义,一种暗示。 有些时候,那个人仅仅是看你一眼,你就将那眼神揉碎吞进肚儿里,化进心里,衍生出千般柔情和暧昧来。不是吗? 她时而回头张望,舞动的发丝比敦煌石窟里千年飞天的裙带还要飘逸柔美。她明眸善睬,顾盼生辉,绽放地笑颜中仿佛带着神圣柔和的光芒,所有的词语加起来也不足以形容鹿引歌的美丽。 夜既明唯愿此刻时光凝固。 身边的大片云朵近在咫尺,夜既明蹲了下来,想要用手摘下一片。谁知用手一碰,指间竟然传来清凉的黏连触感,而那云朵表面,竟然泛起了阵阵透明的轻波涟漪,好生神奇! “那是弱水。”鹿引歌温柔地说道。“弱水三千,环绕着昆仑山,不载凡人之躯。你要是掉下去,可就完蛋了。”鹿引歌吐了吐舌头,俏皮地说道。 夜既明笑笑,站起身,二人复又迈步向那天众遗迹走去。 走走停停,边漫步在这青云之巅,边听鹿引歌讲述关于昆仑山地古老传说,不知不觉,二人来到了伏羲女娲像前。 从这个角度看,两尊石像只能看见半截身子,剩下的部分全部隐藏在下方的云雾之中。石像巍峨高大无比,竖立在云霄之巅,传递着远古的苍凉和神秘。仅仅是那托起天众遗迹之所在的昆仑山的四双巨手,就有几几百个足球场那么大了。 走近了,夜既明发现由着石像托起的昆仑山也是巍峨磅礴无比。从山脚到山顶,随处可见被不知名植物和奇花缠绕、长满青苔的破败青石楼阁。远望之下,琉璃殿顶、八角飞檐,有些在悬挂飞瀑之下,有些隐藏在葱郁的植物之中,搭配着些许的残垣断壁,透露出亘古地森森苍凉。 山间有清澈地小溪流淌着,不知名地奇异生物在林间、草地上自由自在地奔跑,一派生机勃勃地景象。 二人从应龙背上跳下,几块凌空悬浮着的巨大山石与昆仑山之间设立有连接的残破石桥,二人漫步而过,来到那最中心的昆仑山脚下。站在这上古神山、传说之地的山脚下,夜既明情不自禁从内心衍生出了膜拜崇敬之情。如果说鹿引歌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成人,那么对她而言,俗世间一切男子都未免太过俗气,根本配她不上。 一条曲径通幽地青石长阶从山脚下绵延而上,直通那巍巍昆仑山上。鹿引歌笑笑:“这里就是昆仑派啦。” “你在这里长大的吗?” “是呀,这里叫做昆仑太虚境。这座山才是真正的昆仑仙山。”鹿引歌转头看看夜既明,眼神里充满着漂泊以久地归乡人才有的放松感。 夜既明生出了一阵自卑。她来自这样的仙境,和那白落一起,想必是这世间最般配的仙侣了。 夜既明隐藏起淡淡地失落,抬头对鹿引歌笑着说:“走吧,就快到了吧。” 鹿引歌没察觉到夜既明身上散发出的淡淡低落,嗯了一声,指着那青石栈道说道:“从这里走。”眼神充满着回味,仿佛在追忆从前。 二人重又出发,踏上了那青石长阶。 漫漫青石长路,隐藏在这昆仑神山中。步履之间,翠意盎然,古韵十足。青烟仙霞弥漫山林之间,头顶参天的古树见投下斑驳地阳光,枝叶间不知名地美丽鸟兽好奇观望二人。 不知不觉间,二人来到了青石长阶的尽头,昆仑神山的山峰之处。从这里向下望去,已经能看到云海奇景,和伏羲女娲像的肩膀了。青石阶的尽头是一一樽和棱格勒峡谷中一模样的青石古碑。石碑被美丽的鲜花缠绕,树立在石阶旁。 从这里往上,简陋的青石台阶不见了,一节节晶莹剔透的翠色玉石台阶凌空平铺向前,直通天际,夜既明抬眼望去,一座气势恢宏、巧夺天工的宝殿在就悬在晴空之中,大殿玉石牌上刻着昆仑二字,苍劲十足,好生气派威武! 宝殿高数百米,檐分数层,结构复杂,八角挑檐,凌空飞度。材质非金非木,黄琉璃瓦顶、翠玉底座,饰以雕栏画栋地的复杂雕刻。大殿前面并排有石柱数根,每根石柱上都雕刻着活灵活现地人物像,或腾云驾雾,或遨游天际。整座大殿气魄宏伟至极,结构对称,极为壮观! 夜既明目瞪口呆,被这奇迹般的绝美建筑所折服。 身旁的鹿引歌俏皮地跳上精美地青玉台阶,向前跑去,嘴里撒娇地喊道:“师傅师傅!鹿儿回来啦!”夜既明看着她蹦跳地可爱背影,笑得十分温柔。 任谁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徒儿,都会十分疼爱吧。夜既明想着,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踏上那青玉台阶。 就要见到传说中真正的仙人了。自己有些紧张。他有办法救陈胜楠吗?他如果见到了凤和凰是何种反应?夜既明心中十分忐忑。 追着鹿引歌的背影,夜既明走过那长长地青玉台阶,迈进了那凌空而立、巧夺天工的宏伟建筑之内。这昆仑派宝殿的大厅宽敞奢华,金碧辉煌中又透露着神秘远古的气息。大殿正中央是一方方正正地池子,里面的池水清澈无比,水面漂浮着薄薄地仙气。 水池一眼就可以看见底部。池水里悠闲地来回游着几条五彩斑斓地鱼儿。池水正中央浮着一朵巨大的七彩玉石莲花宝座,宝座上坐着一位身穿青色道袍,腰间系着玉带,正在打坐的胖老汉儿! 老汉儿长着一张光洁白皙地圆脸庞,面色十分地红润健康,不知是被撑地还是怎么地,竟然没什么皱纹。两道浓黑地粗长剑眉像是画上去的一般,十分抢眼。鼻梁虽高,但是鼻头多肉,像个蒜瓣儿。嘴**嘟嘟,色泽红润,下巴上留着一圈浓密的山羊胡子。这老头的头发看起来十分粗硬,像是猪鬃,灰黑色中夹带着丝丝白发,整齐地盘在后脑勺。 夜既明看到鹿引歌师傅这讨喜地面相,心里的警惕就先放松了一半儿。老头身边卧着一只长了九只脑袋的小老虎,皮毛艳丽无比,慵懒地卧在老汉儿身边,悠闲地摇晃着尾巴,九个毛茸茸地老虎脑袋或打着哈欠,或骨碌碌地转着清澈有神、玻璃球儿般的兽眼。 那九头小老虎看到鹿引歌后,翻身坐起,口中软软地叫唤着飞扑上前,跑到鹿引歌的怀里这蹭蹭那闻闻,亲昵无比。趴在鹿引歌腿上直往上蹦。鹿引歌捧起小老虎地身子,浅浅地笑着,皱着鼻子,额头抵着九头小老虎最中间的脑袋蹭啊蹭,十分温柔地说:“开明兽,我也很想你。(开明兽,记载于古籍中昆仑山的守护神兽,长有九个脑袋)” 此时,七彩玉莲花宝座上的胖老汉儿悠悠地睁开双眼,瞳仁流光溢彩,精光四射,十分地有神韵。那老汉儿笑意盈盈,地看了眼鹿引歌,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随后,他看向夜既明。眼神透亮,闪着奇异的光。上下观察了一番,这老头儿慢条斯理地开口了,声音低沉有力,仿佛穿透了夜既明的灵魂。 “吾乃镇守昆仑墟(既昆仑山之意)之昆仑派第十九代掌门无崖子是也,不知三位友人造访我昆仑,所为何事?又是何许人也?” 第二十二章 归乡 胖胖的青衣老汉儿笑容可掬,和蔼可亲,彬彬有礼的样子让夜既明放松下来。 他优雅地站起身子,一只手背在身后,踱步上前,踏出那七彩玉石莲花宝座时,竟然凭空踩在那池水的水面上,荡漾出点点涟漪,如履平地! 眼见着,那仙风道骨的胖老汉儿便这样两三步踩着水面走到二人面前。 鹿引歌上前亲昵地挽住这位名叫无崖子地胖老汉儿,撒娇地说道:“师傅,您可想死鹿儿啦!”无崖子笑得十分温柔,眼神里满满都是疼爱,他轻轻地摸了摸鹿引歌的脑袋,柔声说:“乖鹿儿,师傅也想念你。”鹿引歌笑得十分乖巧,二人之间氛围十分温馨。 夜既明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介绍了自己,以及和鹿引歌认识的缘由。无崖子微笑地看着他,眼神意味深长,仿佛有些别的东西在里面。 此时,夜既明周身火光大盛,嗖地一声,凤与凰从夜既明体内轻盈飞出,绕着这昆仑大殿飞了一圈后徐徐落地。 凤优雅地伸展着华丽的羽翼,随后贴收于身子两侧,明亮剔透地眼睛巡视一圈后,落在那七彩玉石莲花宝座上,许久不曾移开,仿佛陷入了回忆。 “时隔两千五百年,终究是回来了。”凤开嗓了,声音清澈透亮,包含着怀念地语气。 “小娃娃,你是谁?”凤高傲地仰着美丽地脖颈和头颅,转头看着无崖子。凰在一旁并不言语,但是她美丽地身子也傲然挺立,周身散发着上古仙族神兽才有的强大气场。 夜既明汗颜,叫人家昆仑掌门小娃娃,那我这个主人该叫人家什么? 无崖子不愧是见过世面之人,并不动声色,拱手低眉,嘴里却朗声道:“回禀上仙,昆仑第十九代掌门无崖子是也。” “哦…..唤做个无崖子。”凤低声道,仿佛在试图记住这个名字。 “你知道我是谁吗?”顿了顿,凤又继续问道。 无崖子抬起头,圆圆地脸上挂着憨态可掬地笑容,眼神清亮,夹杂着深邃而锐利的光。 一旁地开明兽看着这两只五彩斑斓地大鸟,本能地害怕了,然而它却又是好奇的,低低地压着毛绒绒地小身子嗷嗷叫着,被鹿引歌一把抱起,带到一边儿去了。 “怎会不知?昆仑神谱记载,数千年前我昆仑第一代掌门逍遥子有二位座上客,乃丹穴神山百鸟之王凤凰神兽,沐上仙和青上仙。放眼整个修仙界,谁不知道您二位的传说?”提到逍遥子时,无崖子迅速地瞟了夜既明一眼。眼神透露出着耐人寻味的光。 他没有提起镜曈,反而说凤凰是逍遥子的座上客。不知是昆仑谱里没有这个人,还是他故意不说? “这里还有人记得我们,甚好,甚好。”凤看着凰,灵动地眼神夹杂着些许的欣慰和一丝丝苍凉。是啊,沧海桑田,两千五百年过去了,昆仑山或许还是当年那个昆仑山,然而那人儿却不是当年的那个人儿了。 “无崖子掌门,现在是何年何月?”凤轻声问道,语气有种经过沧海变桑田后的薄凉。 “现在是乾坤历庚午年,公元历2017年。”从无崖子嘴里说出这句话,夜既明感到不真实,仙人居然知道现在的年月。 “公元?什么意思?”无崖子将现代社会发展的历史沿革大致地告诉了凤与凰。凰听后不住地哀叹:“原来,自我与阿青离开俗世之后,仙界门派便开始没落了。现如今已经是人类的天下。” “能回到这里也好,不是么,小沐?”凤温柔看着凰说道。在夜既明眼里,凤与凰就是一对恩爱地夫妻。他脾气不好,有些高傲,她始终温柔如水,眼含柔情。 千年万年,这对神兽始终不离不弃,相知相守,共同经历世间沧桑变化,这份感情不得不令人为之动容。 半晌,鹿引歌看凤、凰都不说话了,便拉拉师傅地袖子,眨巴着美丽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撒娇。 “师傅,引歌这次回来不单单是向您引见这二位上仙,更是有一重要的事,需要您出面帮忙。” 夜既明真是看不得鹿引歌撒娇,幸好撒娇的对象是她的师傅,如果是自己,那恐怕心都要被她融化了。 无崖子宠溺地看着鹿引歌,捋捋胡子,笑着说:“我这个当师傅的,还少帮过你这小丫头?” 鹿引歌调皮地吐吐舌头,后退一步,轻轻地召唤一声小七,一声清脆的啼鸣响起,那只大仙鹤从鹿引歌身旁一块突然出现的,荡着涟漪波纹的浮空镜面中脩然飞出。 小七背上负着一位昏迷不醒地短发曼妙少女,少女紧闭双眼,脸色苍白,不错,那就是陈胜楠了。 不用鹿引歌说什么,无崖子定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看着陈胜楠瘫软虚弱的身体,眼神夹杂着异样惊奇地光,随后伸出右手,点在陈胜楠眉间,紧紧地拧起笔直粗长的剑眉,神情很是严肃,半晌不说一句话。开明兽好奇地在陈胜楠身边打着转儿,想要凑上前去,但是一靠近,却浑身茸毛耸立,尾巴竖地老高,叫唤着跑掉了。 夜既明心头狂跳,十分紧张。 半晌,无崖子开口了。声音一改先前轻松的口气。 “中毒多久了?” “四五天了。”夜既明回答。 “四天还是五天?” “五天。”鹿引歌回答。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这是…..妖毒。”无崖子低声道。 “是一只千首天龙。” 无崖子猛然抬头,眼神犀利,透着惊异。“千首天龙?” “是的。而且是很大一只。”鹿引歌谈起千首天龙,语气低沉了下来。美丽的眸子散出厌恶的光。 “已经被我干掉了。真讨厌虫子。” “太平盛世,出现这千首天龙,不是什么好兆头。”无崖子收回了右手,轻轻拂袖,目光深远悠长。 “贪狼、破军!”无崖子轻声喝到。无崖子身后灵光乍现,一道透明波纹在空中荡开,两个身披威武明光铠的高大石人突然出现,抱拳半跪在地。 石人面相雕刻得栩栩如生,英姿勃发,全身遍布细碎规则纹路,纹路里闪耀着青蓝的光芒。石人身着的战甲明光闪闪,材质非金非玉,造型侵略性十足。 “带到药王宫。”无崖子大手一挥,吩咐到。两位石人战将微微作了一辑,双双起身,伸出单手结印,将躺在小七身上的陈胜楠用一道青蓝色光芒包裹住,然后便消失了。 夜既明心中沉甸甸。无崖子一直没开口,怕是问题很严重。 “这小姑娘来晚了。” 无崖子一句话便让夜既明心情跌入谷底。他顿了顿,心中涌起无数情绪,又生生按住,平复了心头的悲切,说道:“上仙,她是我的救命恩人,那场灾难中….唯一生还的亲朋了。” 鹿引歌眼神带着悲悯和一丝心疼,看向夜既明。他形容那是一场灾难,可见他内心的创伤是多么的深。 “师傅,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鹿引歌也焦急地问道。 “都怪鹿儿,去的不及时…..”说着说着,鹿引歌声音小了下去,低下了头。 夜既明眼神复杂地望着鹿引歌。她何必怪罪自己?如果不是她,陈胜楠连活着的可能性都没有。她都这般愧疚,自己什么忙都没帮上,更是无地自容了。 “为师说她来晚了。但并没有说她气数已尽。”无崖子高深莫测地捋了捋胡子,眼底氤氲着神秘,和一丝从容淡定。 夜既明听后,兴奋地抬头,听这话,定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陈胜楠有救了。 “为师需要时间仔细研究解毒之法,这千首天龙的毒施在凡人身上不能用仙药解,会适得其反。但是昆仑山药王宫内存放记载了自盘古创世以来的许多奇闻异志,曾是上古天众中药王神农的宫殿,或许能找到解救之法。你们二人暂且就在昆仑山上待上一段时日,待为师找寻到法子后,定会不遗余力,帮助这小姑娘脱离苦海,重返人间。” 鹿引歌眉头舒展开来,上前亲昵地搂住无崖子地胳膊,调皮地说:“我就知道师父最厉害啦!”说着,朝着夜既明俏皮地挤了挤美丽又亮晶晶地剪水秋瞳,夜既明被这秋波撞得头晕目眩,心跳不已。 无崖子笑呵呵地捋了捋胡子,对凤、凰说道:“沐上仙与青上山就请自便吧,这昆仑太虚境自千年前就是二位的栖身之所,理当比我还要熟悉,就不必分什么主、客了。” 在另外两位名叫巨门、左辅的石人战将的带领下,夜既明来到了昆仑大殿后另外一座有悬浮青玉石阶连接着的悬空小岛前。 小岛中央是一座低低的矮山,葱葱郁郁的,长的是讨喜的茂密竹林。山脚下是一栋由翠色不知名材质打造的古朴大宅院,四四方方地院子内栽了一株硕大无比的桃树,高出庭院大半截,大片粉红色的柔嫩桃花似少女充满青春气息的绯红脸颊,柔柔地铺满宅院的青草地。香甜的气味随着飞舞的花瓣轻抚着夜既明疲惫的心,飘散在这悬空小岛上。 这里就是无崖子安排他暂时居住的客房了。推开门,夜既明惊异地发现这里不但干净无比,居然还有现代化的设施,电视机,电脑,电灯,洗衣机等设备一应俱全。他笑笑,看来神仙也是与时俱进的啊。 此时,昆仑太虚境已经是日落时分。大片橙黄色的美丽柔光洒进窗户,铺满整个房间。丝丝桃花香钻进夜既明的鼻子,他看向青玉镂花的窗台,几片绯红花瓣儿被夕阳镀上柔柔地金箔,仿佛闪着微光。 他一头扎在柔软干净的床铺上,激起几片不小心飞落在他床上的淘气花瓣儿又不得不飞回到地上。 夜既明疲惫地闭上眼睛,放下了沉甸甸的心。 窗外,巨大绚烂得桃树下,慵懒地半卧着的凰远远看着他,眼神平静温和,凤在半空逆着夕阳自由翱翔,发出通透的啼鸣。 今后的命运会怎样呢。睡着前,夜既明这样问自己。 第二十三章 白落 棱格勒峡谷前,阴沉沉地下着淅沥小雨。 雨水混合着吉普牧马人前挡风玻璃上的泥土灰尘,揉杂成黑乎乎地泥水缓缓滑落,留下一道道印迹。 这辆已经脏得不成样子的吉普牧马人停在这阴沉地峡谷入口处,打着耀眼的闪光灯,雨刷带着摩擦玻璃地刺耳声音僵硬滑动着,天上阴云密布,四周阴风阵阵。 车上的人许久没有动静。 半晌,车后座上那个消瘦地男子伸出皮包骨头、皮肤皲裂地粗糙大手,关节异常突出的手指指向棱格勒峡谷地入口之处,那深深凹陷地眼睛布满血丝,透露着惊恐和疲惫。 “就是这里。” 声音怯怯懦懦。 寻海皱着眉头回头看他一眼。 “你确定?” 消瘦地男子迟疑着,畏惧地点点头。 昨天,寻海和黄叔公在格尔木地大街上发现了这名男子。这男子精神已经在失常的边缘,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见了鬼。但是眼尖地寻海发现了这名男子身上赫然穿着牺牲地考古队员才穿着的队服,心中大喜找到了线索。二人匆忙带走了这男子,好生安排了一顿饱饭,才从这男子口中问出了些线索来。 原来这男子自诩是名探险家,喜好进入一些不为人知的深山野林中寻幽探密。这次是专门为著名的棱格勒峡谷而来,企图进入其中一探究竟,找寻传说中埋藏在这昆仑死亡谷中的黄金宝藏。 哪知道自己一进入这山谷,才发现是一片长满奇异植物地丛林世界。这里灌木植被葱葱郁郁,猛兽横行,烟霞弥漫,加上峡谷是下沉地貌,走了半日,在天色转暗,光源不充足地情况下这男子竟然糊里糊涂地迷了路,又崴了脚。夜里的丛林是十分可怕的,可能有吃人猛兽偷袭不说,光是那光怪陆离、张牙舞爪地斑驳树影和阴风呼啸地声音都能吓破胆。这男子心中恐惧无比,加上又行动不便,心理上放大了感官官能,疑神疑鬼地,听风就是雨,加上幻想自己听过的关于这昆仑死亡谷的种种传说,狰狞恐怖地魔鬼仿佛此刻就在身边,自己把自己着实吓得不轻。 困了几日,这男子濒临绝望,拖着残腿找不到路,几近崩溃。在孤苦伶仃,即将面临死亡之际,男子无意中见到一团诡异白光接近自己,瞬间血冲脑顶,被吓得背过气儿去了。 醒来的时候,男子发现自己躺在一辆车上,身上盖着衣服,联想到在丛林里的所见所闻,心智在瞬间狂乱。好不容易开着车回到格尔木,想要与人诉说,但是无一人相信,情急之下更是烦躁狂暴,几欲崩溃。 在遇见寻海二人后,男子多少平静了些,答应二人带他们找寻这峡谷入口。第二日一大早,三人便驾车出发,可是这男子连日来着实受了太大刺激,口中念念叨叨,神神经经地,就是找不着个方向,折腾了大半天,三人才找到了这峡谷的入口,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此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半,峡谷入口由于下雨的原因阴森无比,仿佛是地狱入口。 黄叔公一言不发地打开车门,提着自己那脏白布裹着的长棍子就下了车。寻海也默默地打开车门跟了下去。 “就是这里了。”黄叔公蹲在地上,看着被雨水打湿得焦黑木炭说到。那是一堆篝火的残迹。 安顿好那名男子,寻海跟着黄叔公向着棱格勒峡谷进发。那消瘦男子驾车走之前,看着他们,低低骂了一声疯子,便驱车绝尘而去。他全然忘了几天之前,自己也是一个这样的疯子。 灰褐色的雨幕之下,两个渺小的人影走进了那深不可测的昆仑死亡谷。 雨雾弥漫之下,棱格勒峡谷内十分昏暗。茂密的植被因雨水的滋润而油亮深绿,因为地势原因,峡谷里的雨势明显要大得多,没过多久,二人身上都已经湿透,头发黏在一起,变成一缕一缕的刺猬头了。 此时的黄叔公一改往日那副潇洒地姿态,进峡谷前一把抹掉自己随身携带的那把长条物体上的脏白布子,露出来那神秘的事物,赫然是一把金光闪闪地赤金宝刀。这把赤金宝刀长三尺有余,刀背宽阔浑厚,上刻神秘云雷纹。刀锋锐利无比,闪着金色寒光,随手一挥,便发出翁翁地破空之声,在雨雾地沁润下,赤金宝刀上凝结了些许水珠,如同镜面一般,更显宝刀暴力之美。 寻海认出了这把刀。这把刀就如同其颜色一般,唤作赤金刀。是黄叔公珍藏的宝贝。关于这把赤金刀。他不告诉寻海从何处寻来这把刀的,只告诉了寻海这把刀与他心意相通,并具有镇妖祓邪之能。(读音同福,驱邪之意。原指古代祭司的驱邪之术)是天下少有的宝物。 黄叔公将赤金刀别在背上的牛皮刀鞘内,和寻海向着未知的峡谷深处进发。 有黄叔公和他的赤金刀,寻海感到十分安心。至少不会像普通人那样困在这里出不去。 二人在偌大的丛林中走走停停,后半夜之时,雨渐渐地停了。前方泛起了淡淡地迷雾,二人手上的手电也照不出多远的距离。 在前方开路的黄叔公忽然站定。寻海走上前,用手电打探着前方,却发现什么也看不清,黑漆漆,雾蒙蒙的。 黄叔公独自小声念叨着:“昆仑墟……”随即哈哈一笑,朗声到:“果然不出我所料,这里有进入昆仑派的路。” 寻海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黄叔公转身看着他,眼神透露出诧异的光,随后哦了一声,仿佛明白过来了一般,微笑着招呼寻海过去,在他的双眼上用手一抹,寻海瞬间感到四周清晰了许多,那氤氲在四周黑漆漆的迷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巨大的、黑压压的密林。自己身旁树立着一块巨大的亘古青石碑,在手电筒的光照下显得苍凉破旧,坑坑洼洼。石碑上面刻着三个甲骨文刻的大字——昆仑墟。 “我猜那姓夜的小子从这里进去了。怕是有人给他带路,不然寻常凡人根本看不见这密林和石碑。” 寻海看着那黑压压的密林子,心中顿时烦闷异常。关于这个夜既明,有太多诡异和不可思议的举动了。自己当初是受命追查这起诡异杀人案,进而受托寻找生还者。可是追查到现在,已经不单单是找寻生还者这样简单的事情了。 陈胜楠失踪,夜既明单独前往青海,现在黄叔公又分析出他极有可能是跟随某人进了昆仑山深处,寻海觉得自己在为一个更大的秘密而追查夜既明,并且已经偏离了当初为了找寻古城生还者的道路。追到夜既明后要说些什么,寻海也不知道。这家伙行动太过诡异,自己根本无法揣测对方的心思。 远远地看着密林,寻海脑袋发炸,黑压压地林子透着阴森恐怖的气息,寻海根本不想进去。 “昆仑派是上古第一修仙门派,虽已时隔数千年,仙界门派没落得七七八八,但是这昆仑派的力量仍不容小看。这片林子很有可能是某种禁制结界,我们贸然进入,很可能会送命。” “为什么不飞上去?”寻海无意间问了和夜既明一样的问题。 “我行,你不行。”黄叔公干笑两声。“我们准备一下,我等会封住你的五感六识,说不定会有所帮助。” “是个好想法,但是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贸然进入痴念林。” 一个低沉而清冷的男声冷不丁地从二人身后响起,吓了寻海一大跳。黄叔公二话不说,一个健步转身,右手迅速伸向背后握住赤金刀的刀柄极速抽出,一只手护住寻海,眉头紧促,眼神散发着冷酷而警惕的光,白色的山羊胡随微风轻轻晃动。天上的风儿吹走了乌云,一丝丝柔弱的白月光穿透层层阻碍终于照亮了二人身后的草地。借着那微弱的白月光,寻海看清了说话的人是个什么样。 这是一位身穿白色麻布雨袍,身后背着一把长剑的男子。这男子身形高大挺拔,肤色在柔弱的月光下白皙无比。精致完美的脸型搭配着深邃地浅色瞳仁和笔挺的鼻梁,像是天上的天神一般俊美。犹如艺术大师精雕细琢的完美唇型挂着淡淡弧度,长长地白色头发随意飘散在脑后,腰间记挂着一枚小小的令牌。 这个像神话传说里才有的美男子站在不远处的月光里静默地望着二人,眼神明亮无比,流淌着清冷淡漠的神韵。 他看着黄叔公手里的赤金刀,眼神微微露出一点诧异,随后又恢复了平静。语气没有丝毫的波澜,平淡如水:“此刀可是赤金刀?” 黄叔公嘿嘿嘿地干笑着:“小子猜得不错。” “东海海神钩芒的佩刀赤金刀。十四年前钩芒被杀之际托付于蜀山弃徒风清扬。后风清扬代替钩芒成为东海之主,直至钩芒的后人长大成人,敢问那位小公主现在可好?” 寻海听得目瞪口呆,傻傻地盯着黄叔公。 黄叔公的本名是风清扬吗? 黄叔公嘿嘿地笑着,说道:“小子,你倒是知道的不少,不过你说错了,这赤金刀,不是托付给我的。我只是暂时保管而已。” 前方男子淡然一笑,寻海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他笑起来,眼睛没有丝毫变化,眼神也依然透着清冷和淡漠,甚至有一丝冷酷。 “你是谁?”黄叔公警惕地问道。 男子举手做了一辑,依旧用平静、毫无波澜的语气说道:“阁下不必如此紧张,我乃昆仑派第十九代掌门无崖子座下大弟子。” 俊美地白发男子嘴上挂起了淡淡地微笑,继续说道。 “我叫做白落。” 第二十四章 孤魂 三个月前,某个平静的夜晚。 中国南海某海域,一艘灯火通明的豪华游轮在平静的海面上乘着皎洁的月色轻轻摇曳。 此时,游轮上人声鼎沸,喧闹嘈杂。四面八方而来的游客们衣着华丽,正在甲板上举行着盛大的酒会。 觥筹交错之间,人们互相敬酒、跳舞、愉悦地攀谈,氛围十分和谐。舞池不远处,一位身穿华丽晚礼服地小姑娘远离人群,坐在椅子上,托着可爱的小圆脸盯着热闹地人群发呆。 她是第三次跟随父母参加这种上流交际酒会,但是她仍旧喜欢不上这个地方。年幼的她更愿意待在热闹又有趣的学校,和小伙伴们在一起玩耍。 来了这里,虽然人人都很亲切,但是他们的关注点似乎都在自己父母身上,人人都夸张地笑着,大声地说着,她不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笑话可以让他们笑。她想起了和她同班的小朋友们,个个笑起来都很好看,和他们不一样。 她撇了撇稚嫩红润的小嘴。 正发着呆,小姑娘看到舞动的人群中,有一个奇怪的身影。 一个个子高高的服务生,优雅地背着手站在舞池中间。她很奇怪,她知道服务生一般是不到舞池中去的,特别是此刻,人们正在跳舞。 那个服务生很特别,小姑娘的注意力只一眼就被吸引过去。不单单是他长了一头银白色的头发,随意地扎了个松散地丸子头,更多地是因为他棱角分明的的面容和浅色的瞳仁,想要不引人注意实在太难了,他就像天上的天神一样俊美。 小姑娘好奇地看着他。 那位服务生面带微笑,眼睛却丝毫没有发自内心的笑时产生的变化,反而透露着一丝清冷。 他在人群中是那么耀眼,又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仿佛是神站在凡人之中。他看着小姑娘,眼神闪烁着异样的光,慢慢地将笔直修长的手指放在双唇中间,这是个禁声的手势。 小姑娘脸红了。他要跳舞吗? 就在此时,异变横生,那个奇怪的服务生右手一番,一秉长长地,闪着寒光的长剑突然出现出现,还不等那小姑娘有反应,那个怪服务生的修长胳膊跟随着那交响乐的节奏轻轻一划,大片殷红的鲜血便从他四周跳舞的人们身上激喷而出!仿佛是被烟触发了报警的灭火器那般,巨量的鲜血瞬间四处喷洒,染红了周围的一切! 男子独自开始舞蹈了。舞姿优美至极,神情十分享受,四散奔逃的惊恐人群们也无法惊扰他优雅的舞步。所到之处,残肢断臂横飞,尖叫嘶吼声振聋发聩,巨量血水的腥臭味道弥漫整个甲板,而那名男子,却始终迈着优雅地步伐,陶醉地半闭着俊美地眼眸,手中的长剑在人群中恣意飞舞,轻而易举地切开无辜人的血肉和骨骼,却不沾半滴血水。 片刻过后,男子随着渐渐停止的音乐缓缓踱步到已经被吓呆的小女孩面前。 此时那男子身上已经被腥臭的浓浓鲜血所浸透,他优雅地鞠了一躬,抬头看着那小姑娘,俊美得不像话的脸庞上沾上了些许血点,仍不变的微笑挂在嘴角,残忍又美丽。小姑娘想喊,可是已经吓得动弹不得。她的眼角瞥见,在那残肢肠肚堆积的甲板上,自己那只剩下半截身子的父亲嘴里咳出浓血,原本整齐的头发已经被满头满脸的血污粘在了皮肤上,瞪着几乎要撕裂的眼睛,表情极度狰狞痛苦! 整个场景犹如地狱一般,小姑娘终于崩溃,吓得哭了起来。 白发男子优雅地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指,轻轻地放在小姑娘的两嘴之间,温柔地说道“送你一个礼物。” 小姑娘惊恐地望着他,楚楚可怜地抽泣着,想要往后缩。 男子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到小女孩面前,缓缓伸开手心。那是一枚黄褐色的虫卵。半透明的胶状卵体内蜷缩着一只小小的蜈蚣! 小女孩吓得哇地一声哭得更凶了,男子突然大笑着,一把将虫卵塞进了小女孩的嘴里! 小女孩什么都不知道了,宁静的海面仍旧铺满银白色月光,游轮轻轻摇晃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 时至今日。 浓稠夜色中的棱格勒峡谷,痴念林前。 三个对峙地身影在时隐时现的月光中显得分外突出。其中一名穿着白色雨袍的白发少年背着一把长剑,仿佛是天上下凡的神氏,周身散着凡人勿近的气场。他优雅地抱拳,声音低沉清冷,没有丝毫感情。 “阁下不必如此紧张,我乃昆仑派第十九代掌门座下大弟子,我叫做白落。”这叫做白落的男子首先放下了防备,恭恭敬敬地说道。 黄叔公鼻子哼了一声,露出不屑地笑容,眼神仍旧带着敌意,上下打量了白落一番,同样还礼:“黄叔公。当年被赶出蜀山时就不用风清扬这个名字了。” 寻海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他有些不高兴。自己和这老小子相处了十几年,他嘴巴像是被铁水浇了一样严严实实,根本不谈自己的过去。结果和这昆仑派的小子见面不到十分钟,他就知道了黄叔公曾经的名字和他最宝贝的赤金刀来历。这算什么事儿? 寻海脑子里也有一堆疑问,在黄叔公身后张口就问道:“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你为什么在这里?你认识一个叫夜既明的吗?” 黄叔公在他前方收起赤金刀,但是手仍然不离开刀柄。白落不紧不慢,悠然踱步到痴念林前方,一举一动尽显仙家该有的风骨。他转头对二人说道:“昆仑太虚境的东边入口,有一片林子,叫做痴念林。贸然进去,会中魔障,死无葬身之地。” 寻海看向那片黑压压地密林,迷雾漫漫,影影绰绰,仿佛可以听见惨烈的哀嚎从里面荡出。 “白落奉家师之命,在人间历练,斩妖除魔。今日,是我返回门派探望师傅的日子。在昆仑山之上,我感到这里有两股不同寻常的气,所以前来一探究竟。” 白落顿了顿,清亮冰冷的眼神落在寻海身上。“最后一个问题,我不认识叫做夜既明的人。” 寻海见白落十分的有礼数,言语客客气气,说话准确不含糊,当下心里有一丝窘迫。自己和黄叔公是外来人,三更半夜的徘徊在人家家门口,他这个昆仑派大弟子前来看看到底是何许人也,真是一点儿毛病都挑不出来,怎么看都是自己不对。 “实不相瞒,劣徒受托寻找一位叫做夜既明的男子,经过调查,各方证据指明他现在很有可能就在贵派。”黄叔公见白落说话十分客气且认真,气度优雅非凡,不愧是师从天下第一修仙门派,便也放松了警惕,客客气气地对白落解释道。 白落轻轻一点头,眼神落在二人身上,沉默半晌,便开口道:“既然黄老是来昆仑寻人的,晚辈身为昆仑弟子应当尽力帮之,请随我来。” 白落说完,不顾二人率先走向那痴念林之中。一只脚刚刚踏进去,整片林子中的迷雾瞬间向着两边飞散,仿佛有意识一般,自动让出了一条道! 黄叔公和寻海对望一眼,默默无言地跟上白落,消失在密林深处。 终于要见面了,寻海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见到夜既明后该怎么办?有太多问题想问,堆积在心中,寻海异常烦躁。 黑压压、细密密的诡异丛林里,三人仿佛穿梭在浓烟中的三只孤魂,飘逸诡谲。 第二十五章 命运的相遇 繁茂的绯红花海里,云相依侧坐在一株桃树下,微醺地半倚着青芽环绕的树干。 桃红色的脸颊是沉醉了,长长地睫毛颤抖着,楚楚可怜。天气微凉,有风吹过,满天桃花随风起舞。 夜既明站在桃树下,满眼地夭夭桃花。甜腻的芬芳钻进心肺,揉碎,融化成心痛与哀怜,从眼底流出,最后被这微风吹干,粉碎成渣,落地摔成绯红色的桃花瓣。 “我好想你。”伊人微醉,轻抚额头,眼波粼粼如水,悠悠看着他。 “好想你。” 夜既明悠悠地睁开眼。窗外的阳光清澈耀眼,桃花灼灼,香甜无比。 他在熹微晨光中坐了起来。 今天是夜既明跟随鹿引歌来到昆仑太虚境的第三日。三日前,无崖子进入了药王宫后,就在没了动静。 穿衣套鞋,洗漱完毕,吃了一碗鹿引歌在他还睡着时送来的桃花粥,推开门,夜既明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望着尚在桃树下慵懒休憩的凰,飘柔的桃花瓣徐徐落下,轻轻地挨在了她那五彩斑斓的华丽翎羽上,夜既明想起了刚才的梦境。 并不言语什么,他消失在门口,向着那昆仑大殿而去。 踏上昆仑大殿,夜既明看见了鹿引歌怀抱着那小小的开明兽,正在和它逗趣。看见夜既明,鹿引歌轻轻放下开明兽,拍拍它的后背,开明兽便扭着毛茸茸的小屁股跑了。 鹿引歌今早的神情有些严肃。他盯着夜既明,美丽地眼睛波光流转,红唇轻启,语气平静清淡:“师傅出来了。” 夜既明的心跳瞬间加速。 跟随着鹿引歌,二人来到了一座破败的神殿前。神殿虽已是残垣断壁,但是仍旧气势恢宏,亘古地青色的石柱和石墙上早已爬满了藤蔓,藤蔓上开满了绚烂夺目的硕大蔷薇花。 踏上神殿的阶梯,越向上,夜既明的心越沉。一路上,二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石阶的尽头,二人走进了一间硕大的石室。石室中,无崖子背着手,背对着二人,夜既明看到了躺在石太上的陈胜楠。 “师傅。”鹿引歌轻声叫到。 无崖子回头,眼神也是那般平静,看不到丝毫波澜。 他微微点头示意。看向夜既明。 夜既明心已经沉到了底。 无崖子开口了:“上古时候,人间,有一个部落得罪了天众的某一位神祇。那位神祇一怒之下将那部落所在的山脉陷入地底。诅咒部落的子民生生世世受奇毒之苦,二十五岁就暴毙而死。百年后,部落里有一个男子,为了拯救自己的族人,而冒着生命危险外出寻找解毒之法。”无崖子语气仍旧十分平淡,看着夜既明。夜既明一言不发,默默地聆听着。 “历尽艰辛后,男子在北方空桑山寻得一株千年海棠树。海棠树历经千年,聚天地精华开出了一树千年海棠花,花瓣可解其毒。但是海棠花已经成仙,修成人形。男子与那海棠花仙相爱,若要解毒,非要耗尽海棠花仙的全部灵力不可。男子不忍伤害心爱之人,也不肯抛弃族人独活,终于毒发惨死。那海棠花仙伤心欲绝,带着男子遗体回到他的家乡,向上天献祭自身,用千年的道行在那部落中长出一棵巨大的,开满海棠花的海棠树,解了村民的奇毒。而自己,则永远沉睡在那地底的泥土当中。那上古神祇听闻之后深受感动,消除了诅咒。从此那个地方成了一个传说之地,而那株千年海棠树便守护这那里,世世代代,生生世世。” 无崖子说完后,沉默了良久。 夜既明眼神由先前的低沉暗淡转而变为清亮透彻,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无崖子上仙,你的意思是这千年海棠花瓣能解陈胜楠的毒?” “神农的古书上记载,那千年海棠花可解世上一切奇毒。” 无崖子微微叹了口气,踱步到石室外,望着远方的云海,目光深远。 夜既明追上去,焦急地问到:“上仙,我怎么能找到那千年海棠花?” 半晌,无崖子又开口道:“自数千年前,仙界最后一场大战——薄暮之役之后,仙界各门派便没落了。那传说之地也消失了踪迹。就算找到,那里也已经荒无人烟,徒留一片蛮荒遗迹。说不定,那里更是妖兽横行,凶险无比。要寻那千年海棠花,不是那么容易的。” 夜既明紧紧地握拳。鹿引歌在身后沉默着,眼神复杂。 微风吹过,夜既明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上仙,就让我去吧。她曾经救过我,又是唯一的生还者,无论如何,我要为她做些什么。” 无崖子沉默。 “我陪你去。”身后响起了那个如同泉水叮咚般动听的声音。夜既明回头,鹿引歌眼神调皮的看着自己,却又相当认真。她朝夜即明可爱地吐了吐舌头。 听闻鹿引歌这般回答,无崖子微微一惊,随即又温柔地笑了,仿佛知道她一定会这样说。而夜既明盯着鹿引歌,心里千万情绪奔涌,感动,幸福,开心一起参杂在心中。 “也罢,你们年轻人一旦打定主意,谁也劝不动。就是我不答应,你们也会去的。那就去吧。那个地方,上古时候叫做雷泽幽都,在南方蛮荒之地。现在的话…应该在广西和湖南交汇处一带吧。动作要快,这小丫头没剩多少时间了。” 夜既明心潮澎湃。终于,终于可以帮上陈胜楠了。 老鬼在自己面前走了,自己亲眼看着,除了心碎,什么也做不了。陈胜楠被自己留在古城里等死,自己却因吃了菩提果苟活。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天龙攻击陈胜楠那一幕,但是一想起,夜既明就愧疚得快要发疯! 听无崖子的意思,现如今那雷泽幽都已经成了一个凶险神秘的未知地。贸然前往,必定九死一生。好在自己吃了菩提果,比正常人强上不少。还有鹿引歌作伴,未必就不能闯上一闯。 此时,一道透明波纹闪过,破军战将突然出现,双手抱拳半跪在地,栩栩如生的眼睛透着幽蓝的微光。 破军战将并不言语,但是无崖子潇洒地一挥袖子,挑着粗长的眉毛,哦了一声说到:“什么人?白落带来的?” 听到白落二字,夜既明心头一沉。他本能地回头看向鹿引歌。 鹿引歌漂亮的脸蛋已经阴沉了下来。 但是鹿引歌眼神里又满满地都是期待,她轻轻发声问到:“他回来了?”像是与男朋友闹脾气的女孩子,既赌气说不想见面,又盼着对方来见自己。 破军战将认真地点头。 鹿引歌不由分说,立刻拔腿冲向昆仑大殿。夜既明看在眼里,心中感到轻微的刺痛。他并不表现出来,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白落在这个时候出现,夜既明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跟着飞奔的鹿引歌跑到昆仑大殿,只见广阔地大殿内,有三个人站在一起。一位是留着白胡子的仙风道骨地老头儿,背上背着一把金光闪闪地古刀,眼神犀利冷峻地看着自己。一位是个英俊高大的男子,穿着登山服,留着干练清爽的短发,棱角分明地脸上留着些青胡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也正紧紧盯着自己,眼神欲言又止,夹杂了很多东西。 而最后一位男子,负着双手站立,傲气十足,并不看他。他身穿白色长袍,背负长剑,白色的飘逸长发仙气十足,俊美异常的脸搭上一双浅色的瞳仁,仿佛是精灵王子一般,浑身上下散发着完美的光芒。夜既明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男人,就算说他是个女人,夜既明也是看不出来的。 不用猜,夜既明也知道谁是白落。 此时,早就冲进来的鹿引歌开口了,她声音有些低微,眼神游弋忽闪,仿佛是在试探白落。难道她从刚才进来,到现在,一直是尴尬地沉默么? “师兄……..” 白落看向她,眼神清冷,没有丝毫感情波澜。 “鹿师妹。”这个如天神一般的男子没有丝毫的表情。 鹿引歌欲言又止,眼睛闪烁着,想说什么,却好似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生生憋住,美丽的脸蛋瞬间烧得通红。 这是夜既明第二次看见鹿引歌脸红。这一次,他却不想回味她脸红时的绝美模样。 “你……你是夜既明吗?”那个留着清爽短发的英俊男子开口到,眼神十分炽热。夜既明觉得一惊,为什么这个人会认识自己?他上这昆仑,是不是为了自己? 诚然,夜既明不了解此刻寻海激动的心情。寻海一路追寻这蛛丝马迹,终于在这仙山中找到了这行踪诡秘的生还者。他到底经历了什么?陈胜楠去了哪里?那古城留下的种种证据真的如黄叔公所料那样,还是另有隐情?此刻,一切关于那起神秘又残忍的古城大屠杀的案件的最终谜底就在眼前,怎教寻海不激动! 第二十六章 三人行 此时,夜既明意识到,面前这位高大的短发英俊男子,的的确确是为自己而来。他犀利有神地眼神饱含着深深地好奇与追寻的热切,来回不停地打量着夜既明。 “我就是。”夜既明沉声回答道。 那男子长吁一口气,半天不说话,抱拳摸着下巴,仿佛在思考,又仿佛在酝酿该说什么。 半晌,这男子开口回答道:“我是寻海。” 寻海,这个名字好特别。 “夜既明,我追查你已经很久了。”寻海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夜既明。夜既明心一沉,看着他,并不说话。 “半年前,你与一名叫做陈胜楠的女人同时参加了一个考古项目。可是在不久之后,你们所在的团队全部死于非命。唯独你二人不在尸体名单之列。我受命公安部调查此案,寻找生还者。我推断你和陈胜楠已经逃生,一路追着你的脚步,来到了这里。可是我却丝毫找不到陈胜楠的踪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要到这种凡人根本无法到达的地方来?你在古城里经历了什么?” 夜既明听到寻海所言所语,一时间十分诧异和难过。诧异的是眼前这位男子,能凭借着自身能力追他到这脱离人间的昆仑太虚境来,实在是相当的有能力和手段,并且也不是个凡人。换做他人,这极可能就是个无头悬案,根本找不到所谓的生还者。难过的是,他又想起了那个惨痛的夜晚,在那个诡异地古城,夜既明失去了父亲,朝夕相处的战友,和作为一个正常人生活的机会,心里烙下了对那巨大怪兽四处摧残人命的阴影。自从踏出兮夜古城外以来,夜既明心里一直都有个疙瘩。他脑海里,父亲惨死之前的样子挥之不去,他无法想象如何面对那些死去之人的亲友父母,无法在从小长大却失去最亲之人的家里生活下去,更无法向任何人述说这诡异的经历。 所以他选择了逃走。 夜既明目光黯淡。 “陈胜楠…….”他叹了口气,紧紧握拳,并不看寻海。 寻海听出了他语气里愧疚和悲切,便知肯定有隐情。正想继续追问,一旁地鹿引歌发觉这是夜既明的痛处,开口道:“我带你去看看她,你就知道了。” 寻海看看夜既明,又看看那个说话的漂亮女孩子,和黄叔公低声知会了一声,便跟着鹿引歌走向大殿后方的出口。他回头看看夜既明,那人的肩膀下耸,十分的落寞。 “.……这就是她被袭击的前因,以及为何来昆仑派的后果。”寻海在药王宫内看着紧闭双眼,脸色苍白的陈胜楠,心里涌起了阵阵悲悯和哀叹。事情的真相与先前的猜测八九不离十,果然是妖物为抢夺出世至宝而引发的血案。但是寻海的心中仍旧有一丝违和感。说不出在哪里,总觉得这天龙和菩提果出世时间如此吻合,太过蹊跷。 “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做?” 鹿引歌顿了顿,将师傅告知的解毒之法原样重复了出来。 “所以,夜既明接下来会去寻找雷泽幽都。” “我会和他一起去,他一个人,太危险了。”鹿引歌抱臂靠在石室的阴暗处,外面倾斜进来的强烈阳光打在她绝美的脸颊上,被直挺的鼻梁整齐分割开来,另一半儿脸蛋儿陷在幽暗处,但美丽的眸子仍然清亮明丽,就像一尊在镁光灯下的女神雕像。 寻海沉默了,心情有些复杂。这样看来,夜既明的行动完全是为了救陈胜楠。千里迢迢地上昆仑,不知道他是怎么经过那可怕的密林的?接下来,他又要前往雷泽幽都寻找千年海棠花,内心如此善良又隐忍之人,为何要承受这等重任和包袱?至亲惨死,生还者中奇毒,而他这个凡人,却要前往另一个上古未知之地才能救她。寻海谢过鹿引歌,和她二人双双回到昆仑大殿。 众人在华丽的昆仑大殿内纷纷相立而无言,沉默地等待二人归来。就连一向闹腾的开明兽都藏在柱子后头偷偷观察着众人。寻海回来后,一直在沉默。笔直的嘴角一直紧贴着,未曾张开过一次。他一言不发地走到黄叔公面前。 “案子查完了,走吧。” 黄叔公眼神闪烁,仿佛蕴含了什么,他看出了寻海内心的纠结。但是他一言不发,捋捋胡子。转身跟上寻海的步伐。寻海走到白落面前,道了声谢,随机迈步向大殿外走去。白落微微颔首表示接受,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眼睛直直盯着寻海的背影,目光意味深长。 夜既明看着二人的背影,一言不发。 寻海走出大殿外,发现这里视野十分开阔,由于地势十分高,远处的翻腾云海尽收眼底,一片绵延无尽的绿色大陆像是一片柔软的草地那样铺向天边。用双手环抱着神山的巨大雕像在这个角度看,更显栩栩如生,亘古苍凉,仰视之下,巨大的压力逼迫而来,让人不由自主心生膜拜。数千数万年,他们才是这个世界诞生,繁衍和走向衰落的唯一见证者。 就这样结束了么?事情的真相十分简单。也十分让人揪心。案件调查清楚了,两位生还者也已经找到。虽然带不回去,但是只要做个报告说是二人已经失踪,杳无音讯,这个案子也能解决。毕竟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自己不可能向俗世凡人泄露仙界的秘密。 只是就这样走么?寻海觉得有一丝不甘心,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就这样走了?寻海觉得有些接受不了,更重要的是,他心里有一丝轻微的违和感。仿佛是扎在手指中的木刺,细细小小,小到无法察觉,不会在意,但是当你轻抚某些东西的时候,即便那是柔软的丝绸缎带,那轻微的刺痛也会瞬间扎进你的神经,让你疼痛,提醒你,有些东西,似乎并不是那么合情合理。 此时,他身后的黄叔公望着他的背影,笑得温柔又神秘。 是时候了。 黄叔公看着寻海,神秘地笑着,双目精光四射。轻轻地唤一声寻海,轻轻地将身后的刀抽出,捧在手上…….. 此时,昆仑大殿内。 白落轻轻走上前去,微微一拱手,语气平淡没有声调的变化:“师傅,落儿回来了。”沉默许久的无崖子轻轻地捋着胡子,眼睛笑眯眯,连声回答着好,好。鹿引歌看着白落,眼神炽热中蕴含着些许欣慰。 好久不见了,白落。鹿引歌嘴角带笑。 瞬间,白落瞟向鹿引歌,二人眼神碰撞在一起,鹿引歌心里一下子小鹿乱撞,害羞地低头。白落没有丝毫的变化。 “鹿师妹,此去可是要去寻那千年海棠?”白落率先开口。 鹿引歌蓦地一下俏脸通红,她没有想到白落会主动和她讲话,竟然一反常态地有些扭捏,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眼神波光流转。夜既明看在眼里,并不动声色。 “那雷泽幽都经过数千年,早已经是一片废墟之地。没落的仙家福地,因灵气充裕,极有可能被妖兽占领。此行定是凶险之极,要多加小心。” 鹿引歌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却又十分认真地答应着,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翘,眼含笑意。夜既明明白,白落可能是出于礼节的关心,鹿引歌却完完全全地将这关心吃得通透,衍生出别的什么东西来。 “夜小友,我徒儿所言极是。你今晚来这昆仑大殿,我传授你一套清心决,关键时刻能镇守住心神灵识,激发身体极限,或许能对你有帮助。另外,我给你两颗碧丹,这丹药有恢复伤患之能。但是切记,你是肉体凡胎,只能吃一颗,否则会因消化不了碧丹灵力而自爆身亡。” 夜既明认真地点头。 “那小姑娘时日无多,明日一早你们就出发吧。往那湘西之地,寻一位叫左元放之人,是我的老朋友,就说你二人是无崖子的徒儿,他应该会提供些线索给你们。” 此时,大殿之外想起一个爽朗的男声:“能不能算我一个?” 众人转头回望,只见一位高大英俊地男子,手提一把金光闪闪地长刀,目光炯炯有神,神气威武地站在大殿门前——那便是寻海! 夜既明吃惊地望着他,一时不知作何反应。鹿引歌眼带笑意地看着寻海,无崖子则仙风道骨地捋捋胡子,看着寻海手中的赤金刀,眼神纷繁复杂,流淌着着神秘的韵味。用谁也听不到的声音低语道“钩芒的赤金刀……..” 随即便抬头仔打量了一番寻海,充满欣赏和玩味。 传说中的东海之主,原来就是他? 无崖子哈哈大笑一声,到一声命运离奇,堪堪如此!便拂袖大笑着离殿而去!华丽宽阔的大殿徒留下看着他发呆的众人和无崖子朗朗笑声。 “尔等三人,明日出发罢!” 第二十七章 莫回头 是夜,微凉。 昆仑仙山在头顶星空巨大恒星光芒的反射下,笼罩在薄凉的淡水色光晕里,如梦似幻。 细小的流星无声划过,消失在明晃晃,泛着鱼肚白的天际边缘。 整片夜空仿佛是画家无意打翻的调色盘,色彩斑斓,绚丽夺目。映照那着望着窗外的人儿,思索着心事,无心入眠。 从昆仑大殿走出来的夜既明,望着炫目地璀璨星空,轻松地深吸一口气。又在脑海里将无崖子传授的晦涩口诀重温了一遍,夜既明决心在这无边的夜色当中走一走,享受这片刻的轻松与宁静。 回想起那清心决,夜既明感到十分玄奥神奇。那仿佛是梦中的呓语,乍听之下晦涩难懂,细品之下又有通晓万古宇宙的顿悟之感,心神在那顿悟之下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灵性和清明,对身体的感知也增强了,连毛孔的扩张都可以清晰感觉到。 夜既明从大殿后方步上那悬空青玉石阶,朝着随意方向漫步而去。 行进在夜色漫漫地仙山之中,夜既明油然产生了空灵清净的平和心境。曲径通幽,星光如水,停停走走,行进片刻,前方豁然开朗,异香扑面而来,明明晃晃地,竟然是一片绚烂的野花田。 那不知名地野花田似乎是长在这昆仑仙山后山的断崖之上。视野极好,可以望见那全部的浩瀚星空和翻腾云海。 整片整片地迤逦花儿在星光下泛着明晃晃地微光,仿佛是皎洁月光之下波光粼粼地海面。微风荡起花海中的微波涟漪阵阵,飞花轻舞,沙沙作响。夜既明情不自禁迈步其中,陶醉于这梦幻的景色,宁静的心头忽然柔软似水,眼眶红润,想要为这绝美的花海落下热泪。 这绝美的花海的尽头,一个高挑绝美的背影突显在夜色之中,楚楚可怜地立在那断崖之上,堪堪将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夜既明心头一动,看在眼里,默默地迈步上前。 “好美。”鹿引歌望着断崖前云海星空,喃喃地对着一言不发地站在她身边的夜既明说道。 夜既明转头看着鹿引歌绝美的侧颜,丝毫不看远处的美丽景色。他眼神有些迷乱。飞舞的花瓣略过二人飘向云海之巅,微风吹乱她的发。他也喃喃地回答“嗯,好美。” 鹿引歌扑哧地笑了,绝美地脸颊上飞上了红晕。她低头轻轻将微乱的乌青长发别在耳后,眼眸似水般温柔。 “你怕吗?”半晌,鹿引歌轻轻地问道。 夜既明沉默。 “怕。但是我一定要去。”夜既明声音低沉有力。 鹿引歌笑笑,目光悠长地看向远方。 “那天,在痴念林,你究竟看到了什么?”沉默片刻,鹿引歌又开口问道,语气充满了试探。 夜既明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他顿了许久。开口回答道: “我看见了我自己。” 鹿引歌吃惊地回过头。夜既明尴尬地咧嘴干笑:“准确地说,是我的前世。只是我现在也搞不清楚我前世的故事,所以只能告诉你,我看到了我自己。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鹿引歌并没有接话,慢慢地坐下,双手轻轻环抱住双腿,将下巴抵在抵在膝盖上。 “对不起。”沉寂片刻,还站着的夜既明开口说道。一开口,便低下了头。 “对不起什么?” “那晚……惹得你发脾气。” 聪明地鹿引歌片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那晚,在棱格勒峡谷,自己确实是冲着夜既明发了顿脾气,因为他提起了不该提起的人。 鹿引歌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没关系呀,是我太敏感。毕竟……是那个人。” 听闻鹿引歌话里有话,夜既明并没有说什么来打断她,事实上,他很在意鹿引歌和白落的关系。 鹿引歌目光仍旧在遥远地星空那里,并不看夜既明。半晌,才轻声细语地开了口。 “我自打记事起,就住在这昆仑山上。我本没有名字,是师父为我取名鹿引歌,教我修行。而他,是师傅座下的大弟子,照顾了我许多年,直至我渡劫成功飞升成仙。”鹿引歌轻轻地歪着脑袋,琥珀色的蜜糖瞳仁温柔似水,仿佛在追忆那些年。夜既明听在耳朵里,心中有些刺痛。果真还是不提为妙,这一提,今晚怕是又要失眠了。 “他虽一直那副冷冰冰、淡漠的样子。但对我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但是自从我飞升成功之后,他对我便好似是尽了该尽的义务,对我的事不再过问。也经常不在昆仑山,常常一走就是好多年。” 少女的心事,总是如此敏感又饱含柔情。白落的一举一动,鹿引歌都记得一清二楚,哪怕是一句普通的问候,都能让她脸红上半天。 夜既明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一丝幽怨,但是他并不言语什么,只能报以沉默和陪伴。或许是自己笨嘴拙舌的,无法说出什么好来安抚眼前人儿的失落,但是更多的,是他觉得自己无能为力,根本插不进二人中间。毕竟,他二人站在一起,就是世间最美的画卷了。 “能陪我坐会儿吗?”鹿引歌轻声问道。 夜既明回过神,脸红着嗯了一声盘腿座下,二人相顾无言,但是谁也没有打破这份舒适的沉默。 又起风了,大片飞舞的花瓣旋转这飞向天空,星空之下,断崖边儿上的人儿各自想着心事,享受这最后的宁静夜晚。 远处,一座浮空翠绿小岛上,早已熄灯的窗前也坐着一个沉默地身影。那身影将一柄赤金长刀倚在窗户上,星光照耀下,那赤金长刀闪着耀眼寒光。 寻海轻轻地皱着眉头,想着白天是黄叔公的所言所语。 今天那老小子一反常态,手捧长刀,竟然说是时候归还给自己了。细问之下,他也并不肯多说些什么,只是神秘地捋着胡子,嘱咐他顺从本心,做自己想做之事。把握住机缘,上天自然会给你想要的答案。 寻海隐隐觉得,跟随夜既明,定有一番奇遇,能解答长久以来积郁在心中的困惑也说不定。 此刻,他借着星光仔细端详起这柄赤金刀。长刀锋利无比,轻轻挥动就传来破空之声。他放下长刀,又陷入了沉思…….. 微凉宁静地夜里,昆仑山无人入眠。 ……. 天微微泛白之时,夜既明、鹿引歌、寻海三人集结在昆仑大殿门口。 又交待了一番之后,在剩余人的目送之下,由破军、贪狼两位战将捏法施出的传送之门,回到了俗世。 一踏出传送之门,两位战将做了一辑,便消失了。 此时,三人发现四周并不是苍凉广袤的昆仑山区,而是葱葱郁郁地邱林地貌和连绵起伏的茫茫大山。天空阴阴沉闷湿热,四周植被繁茂无比。 夜既明掏出手机,打开定位,地图上红色的大头针从原先的无法定位标识跳了几跳,赫然定位到了地图上的某一处——湖南省! 三人对望了一眼,并不言语什么,心里却感叹昆仑不愧是仙家门派,其仙术之神奇,实乃凡人所望尘莫及。各自背上各自的行李和事物,在导航的指引下找到了最近的一条高速公路。 搭上了一辆顺风车后,三人和师傅指明了将要去往地大致方向。 开车师傅似乎并不在乎高速路上为什么会有这么三个奇怪的行人,乐呵呵地载上了夜既明他们。 师傅操着一口湖南腔,时不时地和坐在副驾驶的寻海闲聊着,车后座的两位人儿,都各自望着窗外,心事重重。 踏上了这旅程,在道路地尽头,等着三人的,是未知的凶险和命运的离奇曲折。究竟能否成功找到雷泽幽都?夜既明看着窗户,问着自己。 载着三人的小货车飞奔在路上。不管前方有什么,夜既明都知道自己再也回不了头。 他也不想回头。 第二十八章 里耶 阴阴仄仄地天空下,葱郁的远山和茂密的亚热带植被几欲侵吞覆盖整条高速路。 颠簸地小货车嘎吱嘎吱地行驶在高速路上,向着湖南省的西北方向——湘西自治州行驶而去。 湘西自治州自古便是沁润在历史人文之下的宝地。战国时的楚黔中郡,西汉时的武陵郡,三国时期的蜀、吴,都在指的是这里。民国时期有一段时间,这里也叫做辰沅道。新中国成立后,湘西更是几经易名,最后就叫做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 这里是湖南唯一的少数民族自治州,地处湘、鄂、黔、渝四省交汇之处,坐落云贵高原东北侧。其地势高低起伏不定,以小片地群峰为主,无数奇山秀峰绵延千里,美不胜收。又因石灰岩分布极广,山水相连,溶洞伏流,地底暗河也多的很。 湘西自治州全境被一条自东北向西南的武陵山脉贯穿。这里气候温润怡人,雨水充沛,是极佳的养人之地。 千百年来,湘西孕育了异常发达的水域资源系统和数以千计的珍奇动植物,人文遗迹颇多,著名的武陵文化就是诞生于这里。 回说三人,在九曲十八弯的山间高速路上一摇三晃,跟随着小货车来到了这湘西自治州一个名叫做里耶的古城。 这里耶古城是不亚于凤凰古城的一座历史名城,但是并不像凤凰古城那样,已经十分地趋于商业化。 古城的街道上是大片的,充满历史古韵的湘西风格古建筑,庙祠阁庵,青石夯土,金丝楠木的老旧宅门仿佛在诉说岁月留下的那些故事。 三人经过枯燥地烦闷旅途,难免头疼肚饿,踏进了古城,便寻找了一家古色古香的客栈安顿下来。随后在里耶古城的小巷子里寻找了一家小小地湘菜馆子,点上几个菜饱餐了一顿。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街上亮起了红红的纸灯笼。三人坐在昏暗潮湿地小馆子里,望着街上三三两两的背着背篓地苗家妹子,商量着下一步的行动。 “师傅只是说来这里找一个叫做左元放的人,却没说去哪里找。这湘西这么大,该如何是好?”鹿引歌托着腮帮子,眼神里透着些许的倦意。 夜既明回想起无崖子的话,也感到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此时,寻海笑笑,眼睛炯炯有神。摸摸长出新胡渣的铁青色漂亮下巴,神秘地说:“这个左元放,你们可曾了解过?” “师傅说是他的老友。他自从当上昆仑掌门以来,数百年没有踏出过昆仑太虚境了,如果是他当年游历人间时认识的朋友,那怎么着也是个好几百岁的老头子。” 寻海仔细回想当时黄叔公和他讲的那个故事。 如果这个左元放真的是那个俗世中唯一见过凤凰的人,那么他可不止好几百岁。三国时期,他可还做过曹操的门客。 他沉默半响,开口道:“俗话说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无崖子上仙的朋友定然不是凡人,这几百年了,说不定待在深山里也是郁闷得紧,正在这古城什么地方晃荡消磨时光呢。我们就用最普通的方法,到闹市中去打探消息。我想,凭借我们二人的眼力和鹿小姐的灵识,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子也不会很难发现。” 眼下唯一的方法也只有这个了,三人一拍即合,结了账了后,向老板娘问了问路,就在这里耶古城中四处探寻了起来。 夜晚的湘西仍旧相当闷热,空气湿度极大,在西北呆惯了的夜既明一时竟然感到胸闷异常。 里耶古城是个小城镇,人不多,现在这个点,大多居民都回屋子休息去了。 空旷地青石街道上挂着长长的红纸灯笼,唯余些许旅游的背包客穿行在灯火通明的小巷间。 个别纳凉的苗家老人,三三两两地搬着小马扎坐在宅院门口的街道上,操着一口浓浓的湘西腔,悠闲地摇着扇子侃大山,好不惬意。 三人走着走着,在一处婆婆庙前,见到三四个喝醉的苗族汉子,就着墙根儿处东倒西歪地坐着,互相勾肩搭背的在说着些醉话。 其中一个醉汉子摇晃着手臂,一把搂住另一个耸拉着脑袋的汉子,几乎是在冲着他的耳朵扯着嗓子喊:“老子一耳撕铲死你个卵框精精,天天日牛,啷个有那标致地小蜜儿?” 那耸拉着脑袋的糙汉子慢吞吞抬起头,半睁着醉醺醺地双眼,嘴里含糊不清:“你个老麻屁莫叫叫,老子那天采药瞅地个清清楚楚哩,那小蜜儿从山上出来的蛮,那模样……那硬是天上的神仙哩!” 这番对话传到夜既明的耳朵里,他无奈地笑了。有时候,做个普通的凡人也挺好。想醉时一醉方休,诸般烦恼全部都忘在脑后,管他什么漫天神佛,自己开心最重要。 听着两个醉汉的意思,大概是一个埋怨另一个吹牛,说好的有漂亮姑娘却不见了。另一个却回答说是自己在山上看见的神仙。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的说着醉话,在那婆婆庙的墙根儿低下,应和着里耶古城那安逸舒适的美丽夜景,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三人走着走着,仿佛是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反倒是被那人文建筑和美丽景色吸引了大多数目光。不知不觉中,三人已经将古城绕了一个来回,又步回了客栈前。 今晚并没有什么收获,兴许是因为天色将晚,人少了些罢了。三人互道晚安,约定了明早天亮时候就继续上这古城中打探消息。小城里的人们起得都颇早的,如果赶上早市,更是有机会大饱口福了。 踏进客栈,关上房门,脱衣洗漱,夜既明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和阵阵袭来的困意。他看向对面鹿引歌的房间,还亮着暗黄的电灯。薄薄的窗帘上,是她窈窕的身影投影在上面。对着梳妆台的位置,双手轻轻地摆弄着。 夜既明心中到一声晚安,便熄灭了灯,上了床。皎洁的月光铺在房间的古色古香的石板地面上,泛着青青玄光。 他渐渐地闭上双眼。 不远处,里耶古城某个湘西古楼的飞檐之上,静静伫立了一个窈窕地身影。 巨大的银色月亮将此人身上撒上了如同碎钻一般的银光,一双美丽的茶色眸子静静地看向夜既明房间的方向。 晚安,里耶古城。 第二十九章 还我玉佩 总有些事,让你的心情从睁眼那刻起就好得不得了,比如说,一夜无梦。 夜既明难得睡了个美美的觉,在清晨鸟儿清脆的啼鸣和柔和的阳光中满足地醒来。 他惊喜的发现,里耶古城的清晨是颇为凉爽的,敞开的木窗户隐约传来楼下叮叮咣咣的炒菜声,嘈杂的人声和淡淡的饭香味。夜既明探出头,瞅见古城的街道上已经是车水马龙,赶早市的人们吆喝着,说笑着,年轻貌美的苗家妹子背着竹篓子,三三两两地互相搀着,轻快地走在青石路上。 哼着小曲儿,夜既明下楼洗漱。古城客栈没什么太现代化的设施,想洗把脸,就要从古井里用木桶打上一盆透心凉的清水,和着清晨明媚的阳光一起搓抹在脸上,最好还能发出“呼噜噜”声音,这样一来,昨夜的风尘疲倦就全部洗去了。 在敞亮的客栈小院儿里,夜既明碰见了在一颗繁茂的古树下打坐的鹿引歌。 她盘腿而坐,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小风中微微颤抖着。直挺的身上落上了几片叶子,皮肤白皙红润,完美的脸蛋在身后阳光的照射下透着可爱俏皮的小绒毛。两条柳叶眉细长清秀,嘴角挂着些许的弧度。更显美丽可爱。 她并没有睁眼,却浅浅地微笑:“早上好。”声音比早上叫夜既明起床的鸟儿的声音还好听。 夜既明脸红红的嗯了一声,便去一旁打水去了。可是任谁都能看到,他眼角藏不住的笑意。 吃罢老板娘为三人做的早餐后,众人各自准备了一下,就踏出了客栈的大门。 为了在短时间内获取最多的情报信息,寻海建议三人分头行动。大家一拍即合,商量好碰头时间和碰头地点后,就兵分三路,各自朝着各自的方向开进了。 夜既明走前清晨清爽的石板路上,心情格外的好,仿佛自己只是一个游客,没有任何的任务在身。 清晨的青石路上湿漉漉的,四处散发着水汽和青草芳香的气息。敞开的木门中可以看见正在往地上泼水的妇人,穿着开挡裤的小孩子们拿着木马玩具尖叫着从身边呼啸而过,街头巷尾随处可见叫卖糕点早餐的小商贩,好一派生机勃勃地景象。一如此时的夜既明,内心充满了活力。 不知不觉地,夜既明又来到昨夜那个婆婆庙面前。此时已经日上杆头,但是前来烧香祭拜的人仍旧络绎不绝。进那古色古香的庙宇中晃荡了一圈之后,夜既明晃晃悠悠地踱步出来,瞅见对街有一群老头子和中年人背着手,梗着脖儿地围在那里,好似在看些什么,随即好奇地走上前去,想要一探究竟。 左挤挤右推推,夜既明踮起脚向里看。嗨,原来是在下象棋呐。他素来不会玩这象棋,撇撇嘴就准备离开了。 就在此时,一阵奇异的香味突然钻进了夜既明的鼻子,那香味儿仿佛是陈年檀香木盒子装着麝香、玫瑰、肉桂等香料埋在那千年松树之下,香味悠远绵长,令人心神舒展,如沐春风,如同站在云海松林之上,千顷花田之中,好生舒服! 夜既明抽了抽鼻子,注意力立即被这香味所吸引,转头寻望,却什么也寻不得。或许自己吃了菩提果,各项官能都十分敏锐,就在这古城街角的小巷转角处,一抹俏丽地身影携裹那异香消失而去,夜既明立刻断定,那个身影就是异香的来源! 鬼使神差地,夜既明迈开步伐,跟随那香味,追着那身影而去! 那俏丽的身影似乎是有意引导夜既明,总是在路口转角、街头巷尾之间停留,若隐若现的,十分神秘。那淡淡的异香仿佛是路标一般,指引着夜既明着了魔似的到处乱窜。 七拐八拐地,夜既明来到了一个死胡同。四周高墙围绕,倒是遮盖的这里颇为阴暗。那俏丽的身影就在前方站着,阵阵异香充斥着整个空间,扑面而来。 夜既明终于看清了,那是个身材娇小,但是比例很好的女子。长发盘在脑后,脸上蒙着轻纱,一只手轻轻插着腰,竟显自信的妩媚。美丽的眼睛大而有神,亮晶晶的,竟是茶色。 夜既明正想上前搭讪,只听那女子轻笑一声,轻轻地抬起玉手,对着夜既明娇媚地做了一个吹气的动作,周在的异香突然像是浓郁的雾气一般弥漫在二人中间,香味转烈,夹杂着一丝丝诱惑的粉红果香,将夜既明团团包围! 夜既明大惊之下不知所措,这香气太过浓烈,以至于自己已经有些头晕目眩,找不清方向!那雾状香气后的美丽身影发出清脆的笑声,身姿影影绰绰,端的是曼妙无比! “姑、姑娘!这是……”夜既明手足无措,心只这小妞肯定不是普通人,定是专程为自己而来!但是看样子不是坏人,不然自己吸了这么多香气早就死翘翘了。 就在此时,那俏丽婀娜的娇小女子身影一闪,直直地劈开雾气,迎面而来!夜既明看在眼里,却动惮不得,全身的注意力全被那双茶色的剪水秋瞳吸去了,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死,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周遭的雾气也渐渐地散去了。 夜既明心中诧异无比,这茶色瞳仁的小妞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在撩拨自己不成?不过好在没出任何事,想必定不是个坏家伙。 半晌,夜既明放松下来。本能地摸上自己胸口,想找自己的寻青玄佩玖来安稳安稳情绪。 但是自己胸前平平坦坦,什么也没有,夜既明脑子瞬间炸了锅,头皮发麻,大骂一声,自己的青玄佩玖被那小妞偷了! 恼怒之下的夜既明转身向后奔去,心头气恼的不行,那小妞虽然遮着半张脸,但是似乎长得不错,怎么就偏偏不学好,是个小偷呢! 冲着自己的玉佩而来的,定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夜既明追出去,在车水马龙、嘈杂吵闹的集市中左顾右盼,想要追寻那到身影!奈何已经到了中午,日光正烈,明明晃晃,古城里的人群是摩肩接踵,那女子身子又娇小,怎么找得到! 夜既明心里直恼,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这下坏了,自己的玉佩被人偷了,那可是连接兮夜古城中,去往太虚空间的钥匙啊!阿青和小沐要回不去了! 正当不知所措之际,又一阵淡淡地异香钻进了自己的鼻子。夜既明大喜,这小妞,她不可能知道夜既明的嗅觉异于常人,所以就只顾逃跑,没有收敛自己周身的异香。这下这个小偷可就惨了,这无疑是给入套的鸽子撒下的苞谷粒儿啊!顺藤摸瓜,还怕寻她不得?等等,这个比喻好像不太对……. 顾不上想太多,夜既明好像一条狗一样这嗅嗅那闻闻,不停地抽动着鼻子,在周遭人们惊异好奇的眼光中寻着那若有若无的香味慢慢步去! 那淡淡地香味时有时无,飘飘荡荡,好在夜既明鼻子够灵敏,追着那异香,不知不觉地竟然给跑到了这里耶古城的城外去了! 到了这里,没有多余的干扰因素,那异香越发地浓烈,夜既明狡黠地一笑,迈步朝前追去! 好你个贼子,还我玉佩! 第三十章 夜游神 曲曲折折的小山路上,弥漫的是沁人心脾的异香。 夜既明打心眼里觉得那娇小的姑娘不是个坏人,所以并没有多害怕,放心大胆地顺着那淡淡的异香向前寻去。 这里耶古城往外不远处,就没有水泥路了,竟是些忐忑的羊肠小道。四周村寨的村民们为了来古城里赶集,做些养家糊口的买卖,这路,是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踩出来的。 再往前走,就是深山老林了。那断断续续、琢磨不定的异香在此刻是彻底断了痕迹,它引领着夜既明翻过了一座葱郁小丘,来到了古城周围某个茂密的原始丛林当中,然后就在突然之间断了踪迹,就像任性撒娇的小女孩,任凭夜既明鼻子嗅出血,也无法一亲芳泽了。 此时天色已晚,太阳已经日薄西山,头顶上昏黄的日光斜斜地打进这片茂密的原始丛林中,显得安谧静美。 常言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再过不久,天就要全黑了。原本就茂密的丛林因光线不足,此时显得更加昏暗。林宇间时不时响起的几声古怪鸟鸣声,提醒着夜既明赶紧返回古城,自从有了那次在痴念林中的遭遇,他对密林至今都是心有余悸的。 无奈追那小偷追的太入迷和着急,夜既明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这密林中走丢了,他叹口气,掏出手机看看,不出所料,没有信号。 头顶上时不时地想起猫头鹰“咕、咕”的孤独叫声。葱葱郁郁的密林此刻是越来越昏暗,很快连路都要看不清了。夜既明吃力地辨别着方向,最后索性朝着一个方向披荆斩棘,横冲直撞,走到哪里算哪里。好在自己体力远胜凡人,不然又累又饿,心理上就会先崩溃,更加走不出去。 可是即便是这样,夜既明还是在这看不着边际的密林里像是无头苍蝇般乱转,根本找不到路。湘西这地方,本身山峰就颇多,连绵起伏的,像是碧绿的波涛。就更别提着原始丛林了,那简直就和牛身上的毛一样密集。 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饶是夜既明目力非常人所及,但是也看不全这远处阴暗的地方有些什么东西。参天的古树和半人高的植被在沉沉地暮色里,像是墨色的海洋,彻底淹没了夜既明。不过令他欣慰的是,自从剔了凡骨,蛇虫鼠蚁之类的小生物从不近他的身,像是躲瘟神一般,见着夜既明就哧溜溜地爬远了。 又探了约摸一个小时的路,夜既明彻底的放弃了,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自己也什么野外生存的经验,初来乍到这野生世界,被大自然虐得跪地求饶是意料之中的事。黑漆漆地原始森林中,原本在白天看起来颇为正常的事物,此刻也蒙上了一层诡谲。 张牙舞爪的树根和怪石嶙峋的山峰极具压迫感,晚风吹动着树叶枝条发出奇怪诡异的声音,四周黑暗无比,隐隐绰绰,仿佛是有什么生物,又仿佛氤氲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夜既明心里有些发毛,但是再继续探索下去只能是迷上加迷,还不如在这里等等,或许有能遇见上山采药采茶的苗人,将自己带回去。 想想此刻,早已过了约定会面的时间。鹿引歌和寻海一定很着急。夜既明笑笑,凭借着“鹿小仙”的能力,找到自己应该是早晚的事,在那之前,自己还是安心等待比较稳妥。 双手枕上后脑,夜既明躺在那块青色的、看起来湿漉漉的巨石上,望着飘着黑云的天空发呆。他尽量不去想些可怕的事,回忆着自己经历过的开心事,或者想想鹿引歌的笑颜,心情总算是能平复下来的。 也许是先前走得累了,又或许是山林中有些凉爽,夜既明眯着眼假寐,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半睡半醒之间,还做了个梦。 夜既明梦见的就是自己现在所呆的地方,身子下躺着的青色巨石变得像是一张蒙了牛皮的吊床一样,软中带着韧性。 夜既明在梦里,仍旧枕着双手躺着,忽然听得一个轻柔空灵的女声叫着自己的名字,一声声地,悠远绵长,凄凉悲切,仿佛贯穿灵魂。 夜既明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猛地坐起来,环顾四周。周围的密林已经被诡异的幽绿的光芒照得通透,变得异常高大,自己仿佛就像是在井底一般。而那一颗颗古树,像是地狱的使者,正低头肃穆地凝视着自己。 形状诡异离奇的树根像是纠缠在一起的条条巨蛇,蜿蜒曲折,天空地乌云以极快的速度不断飘过,像是按了快放键,血红的月亮在其中时隐时现。 “夜既明。”一个空灵的女声压低了嗓子突然在夜既明耳边言语自己的名字。夜既明瞬间炸了毛,头皮发麻!他挣扎想起从巨石上下来,可是瞬间感到头昏目眩,天旋地转,眼皮千斤沉重,无论如何也睁不开! 夜既明身下传来层层叠叠的的茅草质感,身子被黑丝团团裹住,动弹不得。他猛地一抓,满手黏黏糊糊,仿佛是从浆糊里捞了一把茅草,他伸到眼前仔细辨认,才发现那是不是别的,赫然是被浓稠腥臭的鲜血黏在一起的大把人头发! 惊恐之下,夜既明猛地一低头,心里猛地一沉,仿佛是被大锤击打了一般! 此时,夜既明发现屁股下的青石已经变成一颗长满浓密海藻一般长发的人头! 那人头大的离奇,就是大头巨婴的脑袋,十分诡异恐怖。一只狰狞可怖的丑陋人眼,透过层层长发正在上挑使劲儿看着自己。那眼珠黑白分明,眼球只有一点点,下眼睑上血红一片,眼神怨毒无比!这一对视,好悬没把夜既明魂儿吓飞了,搁着寻常人,如果坐在这么一个巨大的人头天灵盖儿上,估计直接心脏麻痹死翘翘了! 这诡异人头眼睛不停翻动着,像是翻白眼,挑着可怖黑眼珠子看着夜既明,嘴里咯咯地发出窒息时才有的痛苦呻吟,断裂的脖颈出不断涌出密密麻麻地白色蛆虫! 夜既明全身的汗毛吓得全都树立起来了,心神正欲崩溃之际,无崖子传授的清心决神奇地在心头浮现而出,像是往跳动的热火中浇了一大碗凉水,脑海间的狂乱和暴躁瞬间被平复。夜既明恢复理智,明白过来自己是在梦中,他不管不顾四周恐怖离奇的景象,费力挣断缠在左手的黑发,将手递向嘴边,一狠心,用虎牙咬破了中指! 鲜血和尖锐的痛感瞬间传遍全身,夜既明大喝一声,猛地坐起,身上大汗淋漓,心脏狂跳不止。他摸摸脸和身子,又看看身下的巨石,和四周黑压压静悄悄地林子。一切都完好无损,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躺下,安慰着自己刚才只是一场噩梦。 夜既明小时候经常做噩梦。每当被吓醒的时候,老鬼总会在夜既明的身边安慰着他,用粗糙温暖的大手轻抚着他的后背,哄他入睡。 老鬼教他,如果实在醒不过来,就在梦里咬破自己的中指,人中指上的血气和阳气最旺,掌管噩梦的梦魇见了,定会被吓走不敢来犯,噩梦也就破了。 夜既明想着,心中不由又升起了一阵悲切。 就在此时,夜既明左手的指间又传来了一阵尖锐的痛感。他心里像是被狠狠地拽了一把,老鬼教他的方法是在梦里进行的,理应只是潜意识中的幻想,不可能真的咬破手指的。 但是此刻,自己的手指竟然传来阵阵疼痛,夜既明抬起左手,发现中指之间已经破了一个口子,已经凝固的鲜血蔓延到了掌心,像是一个诡异的暗红纹身。 夜既明后脊背发凉,汗毛倒竖。脑海里冒出了一个诡异荒诞的想法。如果自己的真的咬破了中指,那说明自己刚刚不是在做梦,又或者…..自己仍然在噩梦之中! “夜——既——明——”那个诡异空灵的女声又再度响起,腔调被拖得很长,夜既明瞬间睁大了瞳孔! 他看向四周,黑压压地丛林里,一跳一跳的,缓缓地显现出了数个诡异的红色身影,皆是背对着夜既明的长发女子,血红的衣服上有许多诡异的花纹,像是鬼新娘的嫁衣!这数个女鬼动作僵硬扭曲,一蹦一跳,恐怖至极! 夜既明头皮发麻,大惊之下,翻身站起在青石之上,躬着身子做战斗状态,可是他并没有对付怪力乱神事物的本事和经验,除了架着胳膊装模作样,真的是只能等死了!他心里暗暗叫苦,别人遇鬼都是只遇一个,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一次遇见这么多! 说时迟,那是快,未见其人先闻其香,突然,一阵浓郁的异香钻进了夜既明的鼻子,令他精神为之一振,瞬间平复了慌乱的情绪! 是她!那个小偷! 四周突然弥漫起淡粉色的异香雾气,一个俏丽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那些动作僵硬的女鬼,只一下就踹倒了一个,随后那身影借力弹起,像是灵巧的体操运动员那样,一个后空翻,在空中转了几周,准确地骑在另一个红衣女鬼脖子上,修长的大腿用力一夹,双手接地,又一个空翻,将那女鬼甩到了树干上! 不消片刻,那些红衣女鬼就被那小偷全部被撂倒,一个都爬不起来! 夜既明全程目瞪口呆。他被那个偷他玉佩的小偷给救了! 只见她站定,轻松地拍拍手,随后用清脆动听的声音说道:“哪里来的夜游神,还不回家睡觉去!” 第三十一章 花涧溪 在那风姿绰约的小偷的恫吓之下,原本诡异可怖的数十个红衣女鬼全都乖乖地趴在地上哀嚎膜拜,顿时没了先前的想要致人于死地的气场,周遭也亮堂了许多。 随着几声“嘭嘭嘭”地响声,女鬼身上接连腾起一股子青烟,仿佛是身上绑着的烟雾弹炸了似的。缥缈升腾的青烟中,夜既明隐隐约约看见了几个矮小奇特的人影。 仔细一瞧,发现皆是侏儒般大小,胳膊连着胳膊,身上穿着绣着暗色花纹的小袍子,瞪着惶恐的大眼睛,黑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偷偷地瞄着那小偷和夜既明。尖尖的下巴,大大的脑袋,就像外星人一样,看得习惯了,反而还觉得有几分可爱。 这些小人由于胳膊都长在一起,就像一大排拉着手的小朋友那样,十分奇特有趣。这些小人哀嚎着跪在地上,不住地朝着夜既明和那个小偷的方向用力磕着头,时不时挤出几滴眼泪,呜呜咽咽,用泪汪汪的黑眼睛看着二人,好似在认错。 夜既明看到这奇特既场景,忍俊不禁,心道原来是这群小家伙在恶作剧,先前的恐惧一扫而空,竟然产生了想要原谅他们的念头。 “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二八神(二八神,因共有十六个,所以称二八神。二八神胳膊连着胳膊,身材矮小,是天帝的守夜神)。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竟做这种无聊的事情?”那小偷轻挑着秀丽的眉毛,一把扯下自己的轻纱面罩,透出国色天香的倾城容颜,捋了捋长发。 白嫩的皮肤和精致小巧的五官,饱满圆润的脸颊透露着青春的飞扬和朝气。一双茶色的眸子水汪汪、毛茸茸,勾人心魄,彰显着美少女的蓬勃生气。 此刻,那叫做二八神的小人们张着小嘴,表情极其委屈地嚎叫着,仿佛在诉说什么东西,可是夜既明听不懂,只听得那些小人叽里呱啦地乱说一通,自己一头雾水摸不清情况。 少女插着腰,挠了挠脑袋,表情时而凝重时而轻松,嘴里还是不是“嗯….嗯…..”地回应着。片刻过后,少女模样可爱地一拍手,笑嘻嘻的,轻松地说了声知道啦,随即转向夜既明,伸出芊芊玉手,板着一张俊俏的脸,略带娇蛮地一指:“你,道歉。” 夜既明一头雾水:“什么?为什么?”他心里感到有些委屈,明明是这家伙吓唬自己啊! “谁叫你偏要睡在人家家门口,堵得人家回不了家,吓唬你是应该的。”少女翻了大大的白眼,样子可爱至极。 原来是这样。 夜既明心头释然,温和地一笑,恭恭敬敬地朝着那二八神鞠了一躬,道了一声多有得罪,笑呵呵的样子,倒是十分有诚意。 那二八神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哼哼几声,站起来朝着那姑娘鞠了一躬,嗖地一声钻进土地里就不见了,看样子是接受了夜既明的道歉。 那姑娘倒是没料到夜既明这么快就会认错,态度还挺诚恳,一时语塞,俏脸微红,转身就打算离去。 夜既明先她一步截住她的去路,笑呵呵地开口了:“多谢这位美女出手相救,只是,你是不是拿了我什么东西,忘了还我?” 那姑娘美丽的大眼睛骨碌碌地一转,眨巴了半天,脸上表情十分不自然,支支吾吾地说道:“什…什么东西,我什么也没拿,你认错了,我只是路过而已。” 夜既明心里瞬间明白了一切,狡黠地一笑,看来这妹子涉世未深,不会说谎,想必偷东西也是头一回。不过正如自己所想,她心地倒是十分善良的,不然也不会对自己出手相助。 夜既明顿时心生一计,酝酿了一会情绪,面部表情十分悲怆地说道:“看来我真的是认错了……对不起了美女。你现在可以走了,而我,也可以放心的去死了。” “什么?去死?”那美丽的少女大吃一惊。美丽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纤细地小手轻轻地遮在已经变成“o”形的樱桃小嘴上。模样端的是天真可爱至极。 “那玉佩…..不是不是,你丢失的东西对你那么重要吗?”那姑娘小心翼翼地问道。 夜既明张口就将早已编好的故事讲了出来,无非就是家父去世得早,玉佩是留给自己的唯一念想,现在遭仇人追杀流落此处,玉佩是唯一可以证明自己清白之类的狗血剧情。说道动情之处,夜既明还装模作样地低头捂脸抽泣,假装要去撞树。 那姑娘彻底被唬住了,明亮的大眼睛满满都是内疚,拧着俏丽的眉毛,赶紧上前拉住了夜既明,红着脸支支吾吾了半天,但就是不肯承认是自己偷了玉佩。 半响,夜既明彻底演累了,正打算摊牌的时候,那姑娘突然轻呼一声,故作惊讶地用手指向远处,夜既明本能地回过头寻找是什么东西,随后听得那姑娘可爱地呀了一声,不知从哪里拎出来夜既明的青玄佩玖,眨巴着可爱的眼睛说道:“是不是这个?我刚刚在地下捡到的!” 夜既明一时语塞,看着自己泛着青光的青玄佩玖,心里觉得好笑至极,真是被她的天真和可爱打败了。 夜既明好不容易崩住脸没笑场,咳了一声,严肃地说道:“谢谢美女,你真是菩萨心肠,是我的救命恩人,再造父母,命中福星,不但救了我的命还帮我找到了玉佩,我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说着,夜既明作势就要直挺挺地往下跪。那姑娘见状立即上前拉住夜既明,竟然有些扭捏和脸红:“别….别…..这…….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啦……” 夜既明看这姑娘已经彻底上当了,放松了对夜既明的戒备,便又开口说道:“还不知恩公高姓大名,师从何派?现在已是子夜时分,这夜深路远不好走,姑娘家家的多有不便,本人虽然没有姑娘本领高,但是作为一名绅士和君子,但是就是看不得姑娘一个人走夜路。就让我护送你回古城如何?” 夜既明这招可真可谓是高,讨巧的话语中给这姑娘以暗示,要他和自己会古城去。其实夜既明心里明白的很,自己怎能护送这等高手?她护送夜既明还差不多!等到回到古城,有鹿引歌和寻海二人,哼哼……她还跑得了?不乖乖交代出自己的来历和邪恶目的才怪! 那天真的姑娘听眼前的这位男子要送自己回去,小女儿心态竟显,不禁脸上更红了,扭扭捏捏的,再三推脱之下扭不过夜既明,就低着头小声答应了。 “我叫花涧溪。嗯….没有师门。” 夜既明故作认真的点头:“花涧溪….好美的名字。”他是出于真心在赞美这姑娘的名字。 淡淡的月色中,由这位花涧溪花姑娘引路,与夜既明二人穿梭在苍茫茫的密林中,走向那那远处灯火阑珊之处——里耶古城。二人走后,那青色巨石之下,几个二八神的脑袋悄悄地探了出来,漆黑的大眼睛警惕地转了转,看向二人远去的方向。 夜既明走花涧溪身后,心里盘算着一会和鹿引歌、寻海二人如何从这花涧溪口中问出点情报来。这花涧溪必定不是凡人,身份神秘异常,就与那左元放认识也说不定。 将近两个小时之后,二人终于回到了水泥路面上。花涧溪指了指前方仍旧灯火通明的里耶古城,轻轻地说了一声到了,就红着脸欲迈步先行而去。 夜既明看她要走,心生焦急,正欲上前拉住她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既明?你去哪里了?我们找了你好久!” 说话的是寻海。寻海背着用白布裹住的赤金刀,满脸急切地看着夜既明。 在他身后的,是阴沉着脸的鹿引歌。 鹿引歌抱着胳膊,一句话也不说。眼神闪烁复杂,她看看花涧溪,又看看夜既明,再看看花涧溪。 随即,鹿引歌轻声哼了一声,转头就拉着寻海要走,马尾在空中甩动划出了优美的弧线。她声音有些不高兴,带着一丝丝醋意:“阿海我们走,亏得我们找了他半天,原来躲在这里约会呢!不打扰他了!” 夜既明眼光闪烁,心里有一丝丝微妙的感觉,她吃醋了吗?他十分享受这种被鹿引歌在意的感觉。 他咳嗽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淡淡说道“鹿儿,阿海,快来见过花涧溪花姑娘。” “花姑娘?”寻海挑着眉毛,感觉到一丝丝的违和。怎么有种鬼子进村儿的感觉?鹿引歌仍旧抱臂而立,并不看夜既明。 夜既明继续悠悠地说道:“花姑娘救了我,趁她还没跑,我们赶紧把她抓起来!” 第三十二章 月光之下 “混蛋!快放开我!”昏暗的客房里,一个美丽的少女被由一条奇特光芒构成的链条束缚住手脚,跪坐在床上。 老旧昏黄的电灯发出滋滋地响声,飞蛾不时地撞在上头,发出轻微的声响。那美丽少女精致圆润的脸蛋因为气恼而红通通,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盛满着泪珠子,更添几分楚楚动人的美丽。 在她的面前,是两个随意坐着的男人和一个斜靠着墙壁冷眼旁观的女人。其中一个男人嘿嘿地笑着,故作猥琐地说道:“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救你!”他向前顷了顷身子,故作凶状:“说!为什么偷我玉佩!谁派你来的!”不用说,这人当然是夜既明了。 此时,这件客房已经被鹿引歌布置了结界,任何声音都传不出去。花涧溪被仙术束缚住了手脚,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楚楚可怜的花涧溪酝酿了很久的眼泪终于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软着嗓子委屈地呜呜咽咽:“你个忘恩负义的坏人,我救了你你还这样欺负我……” 寻海在夜既明身旁翘着二郎腿,挑着眉梢,玩弄着修长的手指,看戏一样看着二人。 其实要不是刚刚在那古城的门口,花涧溪试图用自己的异香雾气迷惑三人然后溜之大吉,她完全不用被束缚住手脚的。 说着说着,花涧溪眼睛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哇地一声开始哭鼻子了。小巧地肩膀一动一动,十分惹人心疼。夜既明这个帅不过三秒的家伙,是最看不得女人哭的,瞬间就被花涧溪的眼泪攻势乱了阵脚,也装不下去了,立即打回原形:“哎….哎…..花姑娘你别哭啊……我松开你,松开你还不行吗?” 身后一直不说的鹿引歌此时迈步上前,轻轻坐在床边,捏了个手势,轻轻喝一声:“解”,花涧溪手上的光链立即化作无数光点飞散四周,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轻轻的把正在抽泣的花涧溪搂进自己的怀里,温柔地拍拍她的后背,轻声地道歉,然后翻着美丽的大眼睛瞪了夜既明一眼,好似在怪她吓哭了这么可爱的姑娘,全然忘了自己就是动手绑花涧溪的操手。夜既明在一旁灿灿地笑着。 待花涧溪缓好了之后,鹿引歌轻柔地帮她抹去脸蛋上的泪花,温柔得简直不像话。她嗓音温温软软:“涧溪妹妹,我们不是有意要这样做的。只是你可能掌握着对我们很重要的情报,我们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都怪他。”说着又白了夜既明一眼。 顿了顿,鹿引歌又继续说道:“我们是来湘西找人的,找人是为了救人。救一个命不该绝的人。人命关天,你能告诉我们你是谁,来自哪里了吗?” 花涧溪用白嫩的手背抹干了眼泪,仍旧撅着樱桃小嘴,含糊地嗯了一声,恨恨地看了夜既明一眼。 纵使哭成这般稀里哗啦的模样,花涧溪的一举一动也是十分魅惑的,小花猫般的小脸儿令人心疼得碎了一地。 “我…..我是一个花仙。”花涧溪软软地开腔,简单几个字,瞬间就惊呆了众人。 花仙?怪不得会用异香来做武器,又认识那二八神。夜既明想到。可是花仙要偷自己的玉佩作甚? “我…..我偷他的玉佩,也是为了救人。” 什么? 惊讶之余,夜既明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的青玄佩玖虽然有着不凡的来历,但是也不可能有救人的功能吧。再说如果这姑娘真的拿到自己的青玄佩玖,该如何使用?磨成粉入药吗? 花涧溪顿了顿,眼神游离,忽闪忽闪的,带着些许淡淡的哀伤。 “我本是那山野之间的一株七彩重楼花,偶然机缘之下得高人指点,懂得了修炼之法。我潜心修炼了五百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化身成人形,能看看人间的繁华种种,阡陌红尘。五百年后,就在我即将化成人形的时候…….”她又顿住了。 沉默了一会,花涧溪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夜既明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就在化成人形的时候,我遭遇了一条巴蛇,企图吞吃即将化身成人的我,增加自身修为。” 花涧溪语气缓慢,眼神变得直勾勾,仿佛陷入了回忆。 “那是我将要渡的劫。那日,就在我以为百年的苦修要毁于一旦之时,一个采药的少年救了我。他为了不让那条巴蛇接近我的本体,用棍棒驱赶它,不料却被那巴蛇咬了。” 花涧溪眼底浮现出了温柔和爱怜。喃喃地说:“他一个凡人,怎么能抵挡的了灵兽的毒?” 屋里十分安静,大家都在等着花涧溪继续讲下去。 “我听土地公公说,里耶古城下某个不知名的小镇子里,有一家古老的药材铺,是一位活了很久的隐士游仙开的,专门兜售灵药。 那药材铺没有名字,只知道每当满月之时,那药材铺之前会卧一只白猫,等待前来求药之人。凡人是不知道这家店的。仙、妖、鬼之类的,谁如果有求于他,就拿着一件宝贝前去,或者能相抵的事物,白猫会就为你衔来你想要的灵药。” 花涧溪淡淡地说道。“那间药铺,我们都叫它无名阁。我…..我需要一枚灵药救那少年,可是我没有宝贝。而你的…..”她看了看夜既明的青玄佩玖。 “而你的玉佩一看就不是凡品,透着浓郁的仙灵之气。” 原来如此。夜既明豁然开朗,心潮澎湃。这个善良的姑娘,为了救心爱之人,竟然被逼得出此下策。不过看来她心地太过善良,始终是做不来这偷鸡摸狗的勾当,不然也不会将玉佩还给夜既明。如果她不打算用夜既明的青玄佩玖换药,那打算用什么呢? 而她口中这活了很久的隐士游仙,更是让夜既明感到十分激动。会不会就是无崖子的老朋友左元放? 说完后,花涧溪沉默了。眼神流淌出孤独和淡淡的悲伤。鹿引歌听罢,快速地看了二人一眼。眼神亮晶晶,流淌着难以言喻的神韵。想必她对那神秘的药材铺店主的身份也很好奇。 可是她却没有继续追问花涧溪关于那间药材铺的事,反而是温柔地揉了揉花涧溪的头发,微笑着问道:“那少年,叫什么名字?” 夜既明也温柔地笑了,她到底是如此的温柔又善良的。 “枫木。他叫枫木。” 花涧溪喃喃地说着,托着腮帮子,眼神温柔起来,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意和红晕,少女想起心爱之人,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鹿引歌温柔地笑笑,继续对花涧溪说道:“涧溪妹妹,你带我去找那个药材铺,作为回报,我帮你去讨一枚灵药好不好?” “真的?姐姐你有办法吗?”花涧溪哇地一声,高兴地捂住了嘴,又兴奋地双手捧上自己通红的可爱小脸,眼神里是满满地单纯和幸福。 她扑上来抱住鹿引歌,撒娇道:“姐姐你真好,嘻嘻,那个笨蛋哥哥真走运。” “走运?”夜既明瞪大了眼睛,看看花涧溪,又看看鹿引歌。 “我怎么走运了?” 花涧溪大大地眼睛天真地看着夜既明:“你有这么好的爱人,当然走运了啊!” 扑哧一声,坐在旁边喝茶的寻海顿时笑出了声,喷了一大口茶水在地上。随即拍拍夜既明的肩膀,哈哈地笑着。 鹿引歌双颊一片通红,眼神游弋,不看夜既明,小声和花涧溪嘀咕着:“不是啦……涧溪妹妹,我们、我们是朋友。” 夜既明脸红心跳,尴尬得不行,赶忙咳嗽了一声,岔开话题。 “我们…..我们什么时候去?” 花涧溪眨巴眨巴眼睛:“明天就是满月了,明晚我们就带你们去。” 随后,四人又聊了一阵,鹿引歌和花涧溪是一见如故,热闹得不行。两个女孩子在一起总是叽叽喳喳,有聊不完的话题,一直聊到后半夜,也还是十分的有精神。 寻海拍拍夜既明的肩膀,示意他出来,女孩子之间没他们男人什么事,就别瞎掺和了。 站在客栈的阳台上,一轮皎洁的明月照在二人身上,明明晃晃,像是撒上了糖霜。寻海点上一根烟。随后又拿出一根,挑着眉梢递向夜既明。 夜既明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许久不曾抽烟了。自从那次回到喀什,他就刻意地控制着自己,因为老鬼身体不好,闻不得烟味。 “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要跟我们一起来?” 半晌,夜既明开口道。 “我也不知道。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我应该这么做。”寻海笑笑,深深地吸上一口,再沉沉地吐出,弥漫的烟雾模糊了他帅气成熟的侧脸。 夜既明并不接话。默默地盯着月亮发呆。与寻海待在一起时,总是有种和老熟人在一起时才有的放松感。或许是天生的吸引,意气相投,你和某些人在一起时,就算沉默不语,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也能感到十分的舒适,并不需要刻意交流什么,他点烟,你护火,一切是这么的默契,相视一笑,堪堪莞尔如此。 或许是两个孤独的灵魂在黑暗之中碰撞出了火花,又或者是两个寂静的音叉,静静等待共鸣之音。 “月亮好美。”夜既明吐出一口烟。 寻海并没有回答。半晌,他笑着抬头,伸了个懒腰,道一声晚安,便回房间去了。 夜既明灭了烟头,暗色的火花熄灭在烟灰缸里。 明天又将会是奇妙的一天。他笑着,抬头看着月亮。 第三十三章 夜访无名阁 此时此刻,夜既明对天发誓,如果可以,一定要重新赎回半年前自己卖掉的相机,来湘西当个摄影师。 不为别的,就为记录下眼前这令人心醉的小村落。 明亮的天空之上,一轮金黄的圆月高高悬挂,温和柔软的光芒像是一层轻纱,薄薄地笼罩在这湘西连绵起伏的群山之上。面前的这个依山而建的湘西古村落在幽暗的又茂密的植被中若隐若现,仿佛是神来之笔,凭空画在那半山腰上,再笼罩上轻轻的烟霞薄雾做点缀,十分地美轮美奂,竟让人产生了一种来到了世外桃源的舒适和安逸。 这里,就是月灵镇了。 昨天晚上,夜既明的房间中,四人一拍即合,决定由花涧溪引路,带领夜既明三人去找寻那间神秘的无名阁。 白天之时,花涧溪带着三人去看望了那中了巴蛇蛇毒、名叫枫木的少年。当然,是偷偷地去看的。 枫木家徒四壁,几乎什么也没有,老旧的壁纸挂历算是唯一的装饰了。枫木家里尚有一个年幼的可爱弟弟。哥哥病倒了,这些天枫木的弟弟一个人忙东忙西,生火做饭,采药换钱,请里耶古城里的老中医来给哥哥看病,那疲惫又坚定的稚嫩脸庞看起来十分地令人心疼。 在桌上悄悄地放下几百块钱后,四人又返还到里耶古城里,逛了一逛,买了些需要的东西,做了些准备,就出发了。 此行,由花涧溪当向导,带领三人,走得全是那曲曲折折的山林野路。四人上下攀爬,翻山越岭,披荆斩棘,穿梭在密林幽谷之间,飞瀑密洞之前,将湘西那巧夺天工、令人过目不忘的复杂地貌和种种珍奇异兽欣赏了个遍,倒是十分有趣的。 走走停停,四人终于在夜幕降临之时来到了那名叫月灵镇的古村落。只见座座沁润在湘西湿润夜色里的青瓦楠木吊脚楼镶嵌在半山腰上,仿佛是悬空而立,配合那月色,端的是壮观又美丽。 走在夜既明身后的寻海上前拍拍夜既明的肩膀,示意他别发呆了,赶路要紧。最前方的花涧溪冲二人招招手,示意他们快点跟上。 柔柔地月光洒在花涧溪身上,宛如一个精灵一般空灵。这一路上就数花涧溪最有活力了,她蹦蹦跳跳,有说有笑,这儿摘下一朵秀丽小花儿,那儿拉着鹿引歌的手儿找兔子窝儿,仿佛是来游山玩水的。众人的情绪也被这个活泼可爱的姑娘感染,或许是寻人有果,求药有望,大家心里始终是十分开心的。 跟随着那月光下的精灵,众人踏进了这个古老得有些破败的月灵镇。 由于地理因素,湘西深山里的镇子许多是不通电的,所以大家都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熄的自然规律生活。 白天,镇上的猎户组团进山打猎、采药,女人们在屋里炒茶,喂牲畜,或者带着丈夫打回来的猎物上古城里去换上些生活必须品,再走上几公里的山路回家。虽然简单,但也是充实的,在这片土地上,城市人眼里残忍的大自然与人们百年交好,世世代代互相馈赠着,联络着,依靠着,和谐相处,也不可不谓是一种禅意之盎然。 此时,已经夜深了。月灵镇的人们早已躺下,进入了香甜的睡梦中。狭窄却又曲折的小镇中古色古香的吊脚楼建得十分密集,甚至略显杂乱,当中只有那四人的影子,被明晃晃的月光拉得好长,倒映在青石墙上。 花涧溪带着三人,在静悄悄的小镇子中七拐八拐,来到了一个的古旧的小胡同里。 小胡同长长窄窄,路面有些坑洼。高悬的皎洁月光将前方照了个通透,那小胡同的尽头是一扇大大的宅门,并没有任何拍扁。老旧的木门上镶嵌的是两个锈迹斑斑的青铜兽头,看样子已经有些年头了。宅门旁挂着两串红灯笼,正泛着诡异的亮红色光芒,十分抢眼,在这寂静的深夜中,平添了丝丝渗人的凉意。 这就是无名阁了。 花涧溪收齐了先前的活泼与热闹,神情严肃,定定地看着前方的大木门,仿佛那是通往某个神秘地方的通道。 正如她所说,那大宅门前,果真慵懒地卧着一只大白猫。那大白猫看见众人,并不多在意似的,也不躲闪,闪烁着透亮的双色玻璃眸子,喵喵地唤了几声,便眯起眼睛卷着长长的白尾巴舔着爪子,自个儿舒服去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接下来该怎么办。毕竟没有带上宝物,也不算是正儿八经来求药的。 还是鹿引歌有经验,她表情十分严肃,迈步上前,微微朝着那白猫鞠了一躬,双手抱拳:“上仙,弟子是昆仑派掌门无崖子之徒,这几位是我的朋友。我们经师傅介绍前来拜访这无名阁的主人,只因有一事相求,还望不吝引路为盼。” 那白猫仍旧惬意又慵懒地舔着爪子,眯着的眼睛压根儿没有睁开。 鹿引歌回头看看众人,夜既明努了努嘴,示意在说一次。 鹿引歌又毕恭毕敬地重复了一遍。 那白猫仍旧不理会众人,尴尬地静默氤氲在这小小的胡同当中。 夜既明心想着大白猫还有些脾气,这么不给面子,当真是没带宝贝不成? “上仙……”鹿引歌三度开口,语气已经带着些许的疑惑和丝丝不悦。此时,那白猫站了起来,冲着众人喵喵了两声,居然翘着尾巴,顺着墙根儿迈着优雅的小步子走了! 众人这下傻了眼,不知该如何是好,难道这白猫生气了? 花涧溪也是不知所措,一副我也不知道会是这样的委屈表情。 半晌,正当众人发呆之际,那老旧的大宅门背后突然悠悠地传来一个同样慵懒的好听男音:“四个小孩子三更半夜不睡觉,跑来我这里逗猫儿干什么?” 夜既明听后大喜,立刻学着鹿引歌的样子微微鞠躬,朗声到:“上仙,我们是您的老朋友无崖子的徒弟和后辈,特来向您请教一些事情的。”这其实夜既明在试探门后那人,想借此确定他的身份。 那个声音似乎起了些兴致,语调慢悠悠:“哦?无崖子?那老小子现在还好么?” “家师一切安好,有劳您费心了。”鹿引歌礼貌地回答。 众人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那药材铺的主人果真是左元放。如果他回答不认识无崖子,那真是白跑了。 “来都来了,那就进来说话吧。” 吱呀一声,那老宅门缓缓地打开了,并没有人站在门后。里头黑漆漆的,看不清什么事物,但是有一点亮光,忽忽闪闪,像是飘荡的鬼火。 众人相互对望一眼,便迈步进了那无名阁的大门。 走在最后的花涧溪不时地回头看看,咬着手指,歪着脑袋,露出疑惑的表情。 “小花仙,别看了,那就是一只普通的猫儿而已,是我请它来帮我送药的,我自己懒得出门而已。” 那声音冷不丁地又响起,吓了花涧溪一跳,她俏脸微红,嘀咕了一句噢,吐了吐舌头快步跟上三人,进了无名阁。 夜既明也感到汗颜,鹿引歌也着了道儿,以为那白猫同样也是修炼千年的不凡灵兽,还对着它喊了半天上仙,谁想就是一直普通的猫儿,真是…..有够尴尬。 走进那无名阁后,那大门便又沉沉地合上了。无名阁没有众人想象的那样神秘,偌大的院落里普普通通,堆放着杂物,有磨盘,有古井,也有一间不大的,由青瓦旧木打造的简易陋室。屋里亮着点点火光,影影绰绰,有个人影映在污浊的黄玻璃上。 “愣着干什么?进来吧。” 众人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由夜既明打头,推开了那陋室的简易木门。 陋室内点的还是早就被淘汰的煤油灯。忽闪跳动的火光将不大的房间填满了温暖和光亮,一个人坐在看上去油腻腻木桌子前,在灯光的微光下看书。 夜既明惊异地发现,那竟然是个年龄看上去不大的年轻人,穿着普普通通的棉麻长衫,仿佛也就和自己一般大小,长得清秀英俊,长长地头发盘了起来,只插了跟筷子,却十分地有气质,和超脱世俗的风骨。 不知是否火光的原因,他的五官十分立体突出,一双淡然如水的双眼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书籍,并不看众人。 他薄薄地嘴唇色泽红润,肤色很白,又细腻,透着一股浓浓地书卷气息。 这就是左元放?说实话,夜既明没想到是这样一个人。怎么着也应该是中年的大叔吧?不过人家活了好几百年了,就算是这样的一个文弱秀气的白面书生样,也不足为奇。 半晌,众人站在陋室中有些拘谨。 左元放轻轻地合上手中书,缓缓地站起来,背着手,竟然径直走向夜既明面前,眼神清澈淡定。背后煤油灯的火光将他的面容隐得有些暗。 他打量了夜既明好一会,笑着说了一句让夜既明炸毛儿的话:“很久不见,你怎么瘦了?” 第三十四章 指路的代价 左元放一句问候,让夜既明瞬间炸了毛儿。 自己是从没见过这气质超凡脱俗的白面书生的,何来很久不见之谈?胖瘦与否夜既明到不甚在意。但是自己在外闯荡这些年,倒是经历了些挫折和磨难,瘦没瘦不知道,沧桑倒是有一点。 夜既明盯着左元放英俊白皙的脸,又仔细回想认识的老熟人,却怎么也回想不出如何会在不认识鹿引歌、无崖子之前就认得左元放。 左元放看着夜既明困惑的面容,心里是明白夜既明的不解的,他在经历那些之后,怎会记得自己是谁呢?不记得也是好的,前世种种如镜花水月,南柯一梦罢了。 只是近千年未见,左元放甚是想念。他想念那个救下自己的少年,他当年手持一柄神器轩辕剑,是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的。虽然眼前之人历经轮回转世之苦,不复有当年的威风和荣耀,但是那双清澈透亮的黑色眸子倒是和往年一样。 有信念之人,是不会被击垮的。 左元放轻轻地笑笑,看了眼夜既明,并没有说什么,继续慢条斯理的发问:“尔等声称有事前来求教,且是受了无崖子的指点前来寻我。我隐居在这里数百年,一手打点起这小小的药铺子,做些助人的买卖,好换些买酒钱,你们四个小家伙,是来求药的吧。” 见他岔开了话题,夜既明一肚子的疑问也问不出口了,不过大底能猜到肯定与镜曈有关系。鹿引歌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到让他有些莫名地小骄傲。 听着左元放叫自己小家伙,夜既明感到十分别扭。但是也没办法,以后习惯了估计就好了,和鹿引歌厮混在一起,自己说不定还会遇见一个几百岁的小孩儿呢。夜既明偷笑。 “是的。我们……..是前来求药的。”半晌,鹿引歌认真地回答。 夜既明有些讶异地看了看鹿引歌,她并没有提出来要左元放帮忙寻找雷泽幽都之事。不过他丝毫不担心,鹿儿自有分寸。 左元放没有搭话,在等着鹿引歌继续说下去。 鹿引歌回头寻望藏在最后面的花涧溪,轻轻地把有些害羞扭捏的的她推到前面。花涧溪小脸通红,低着脑袋,玩儿着手指,脚尖画着圈圈。 说明前因后果之后,左元放沉默半晌,用淡淡地口气说道:“就为了这事,你们三个就一起跑过来?只要这小姑娘带着一件宝贝前来,我自会给她能解巴蛇蛇毒的灵药。” 鹿引歌温和礼貌地微笑:“实不相瞒,是我们三人需要她带路,并答应为她求一枚灵药。上仙,我们需要找寻一株灵物,去救另外一个中毒的人,此行是来找您问路的。” “哦?说来听听?”左元放饶有兴致,但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鹿引歌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左元放看了眼夜既明,突然轻轻地笑了一声。 到底还是他,没有变。为了朋友,就是下地狱他也是答应的。 夜既明莫名其妙,心里直犯嘀咕,这左元放老是盯着自己笑,莫不成是….取向有问题?活了这么久的老家伙不会喜欢吃嫩草吧….. 停止胡思乱想,夜既明专注于二人之间的对话。 鹿引歌到底是冰雪聪明,明大义又极细腻,懂得礼让和说话之道,先提出为花涧溪求药,后引出自己的目的,她深知那涉世未深的小花仙在这老神仙面前一定会卡壳儿,而自己又答应过她,所以先提出为她求药,将自己的目的放一放,如此看来,这姑娘,简直是挑不出毛病了。 “想要寻找那千年海棠花,可不是间简单事情。”左元放语气依旧平淡。 “你带着两个凡人,去雷泽幽都,不是找死吗?” “谁说只有两个凡人,还有本小姐呢!”花涧溪冷不丁地冒出这一句,众人惊讶地看着她,这小姑娘眼神坚定无比,夜既明温柔地笑了。 她是在报恩。 左元放听后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笑得花涧溪小脸通红,直嘀咕有什么好笑的。 此时,沉默已久的寻海轻轻开口了:“上仙,虽然我们是凡人,但是也一定要去的。” 左元放看看寻海,充满笑意的眼神里,流露出的其实是赞赏。 他从这四人刚进门就留意到这个十分沉稳男子了。他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是洞察力十分地强,一直在观察着这屋子和和自己。他身后背着事物,散发出淡淡的钩芒之气,定是消失了十多年的东海的镇海至宝赤金刀,想必这小子是与东海有关吧。 “上仙,无论如何,我们都是要去的,您就开个价吧。”夜既明等得实在是有些不耐烦了,有些着急了。 开个价?左元放简直都要笑得喘不过气。这小子,当自己什么人?当真是为了钱才警告他们别轻举妄动的? 左元放看着夜既明,倒是仿佛看见了那年的那位上仙,一样坚定又执着的眼神,当下明白,劝了也是白劝,肯定是劝不动的,何况他们就是为这个而来的,不是么? 他接着夜既明的话茬子,回答道:“不错,我左某人向来是个生意人,是做买卖的。灵药可以给,如何去雷泽幽都,我也是知道的。” 左元放顿了顿,明显有话没说完。 众人心里有些紧张,这左元放会开多少钱的价格?夜既明嘀咕着不知他用不用银行卡之类的,有手机不?能转账吗?自己没多少现金,这一路来湘西也没花什么钱……. 左元放此时却没继续说话,转身走到那张老旧的木桌子前,拿起那盏煤油灯,又走了过来。 众人看得他这一举动,心里十分好奇。左上仙到底要干什么? 只见一眼不发的左元放一手托着那煤油灯,另一只手捏着指头,在煤油灯的灯罩子上一弹,那煤油灯的表面竟然产生丝丝光芒裂纹,像是被压碎的玻璃,咯吱咯吱地蔓延着,随即,煤油灯原先的黑铁竟然齐齐掉落碎裂,化成黑色的灰烬飘散四周,而其中事物露出了真身——那是一盏精致的青铜古灯,雕刻着纷繁复杂的花纹,古意盎然。 青铜古灯小巧玲珑,闪烁着幽蓝的火苗,十分地神秘,更是透着丝丝苍凉。 “这是我当年拜访雷泽幽都之时,那里的大长老送我的礼物,有了它,就可以找到去往雷泽幽都的路,来去自如。” 左元放笑吟吟地看着众人。眼神里流淌出神秘的光韵。 “而我的要求,其实十分的简单。”左元放笑得夜既明心里直发毛。 “待你们寻得那株千年海棠树之时,只需给我带一抔树下的灵土即可。” 什么?灵土?夜既明有些懵。这老神仙不要钱去买酒吗? 鹿引歌倒是答应的很快。想来仙人终归是仙人,和凡人是不一样的,对那世间的财物并没有太多欲望,要钱也只是为了酒而已。至于要众人找到千年海棠树时在树下挖一抔土带给他,想必也定有他的用意。不过既然要求如此简单,又何乐而不为呢?刚好不用花钱,也不用送什么宝贝了。 深夜的大宅院中,皎洁的月光像是天上装着银河的宝瓶撒了,晶莹剔透地白光洒了满地。 陋室中,众人围着那青铜古灯,仿佛是在围着一点稀疏的星光,听左元放讲着,那关于雷泽幽都的古老故事。 窗外的墙头上,一只大白猫静静地卧着,披着柔柔地月光,眯眼发出舒服的呼噜噜声。 第三十五章 七星地图 清晨的月灵镇,烟雨朦胧,轻轻淡淡之中,已经有些忙碌的身影。 小镇子里的公鸡高昂地打着鸣儿,枝头活泼可爱的鸟儿纷飞辗转,欢快地追逐啼叫着,风儿盈盈,轻轻睡卧在远处的翠色山岳之中,空旷的星野之间,引起萦绕着的淡淡雨雾,仙气十足。 靛青微光之中,有些小小的人儿已经背上竹篓子,悠扬地唱着山歌小调,发丝鬓角还湿漉漉的,便已拿起拐杖,踏出了镇子,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这里的生活,总是如此安逸充实,如此的宁静烂漫。 寻海早早地便醒过来,站在无名阁的胡同口儿,望着三三两两路过的人儿,和各自冒着袅袅炊烟的的座座宅院,呼吸上一口晨风中带着水汽的新鲜空气,仿佛五脏六腑都被重新洗涤了一番,满满地都是负离子的味道。 这种场合,就还是不要抽烟了吧。寻海笑笑,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 昨夜,左元放交代完雷泽幽都的地点之后,便大袖一挥,自顾自地睡觉去了。 众人白天赶了一天路,此时也颇有些困顿,便也知趣地告辞,在月灵镇寻了某户人家,给了些钱,借宿了一宿。 现在东边儿已经泛起了微微的鱼肚白,西边的天空尚且墨蓝,星渚错落,点点星光疏影流离焕着韶光,不停地眨着眼睛。 寻海想起左元放说,那通往雷泽幽都的地图,就隐藏在那璀璨星空之中。 湘西一带的野生山区里,有近十万大山,葱葱郁郁,重峦叠嶂,正犹如那天空中纷繁的群星一般密密麻麻,神秘莫测。 雷泽幽都便是那碧绿波涛之中的一点浪花。但是贸贸然前去寻找,只能是九死一生,就如薄樱缀落风雨夜,不是被山精野怪杀死吃掉,就是迷失在那荒野密林,永远也走不出来,可谓是凶险无比,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根本连那传说之地的边儿都挨不到。 与十万大山相对应的宇宙星空之中,最为耀眼和著名的,非北斗七星莫属。 北斗七星分别为一天枢、二天璇、三天玑、四天权、五玉衡、六开阳、七瑶光,现代星象学里,又以七个罗马数字命名,属大熊座星群。 七星相连,成一柄奇特的勺状,是以其中前四之斗魁星中,北斗第一星——天枢星直指北极星。 七星对应人间天、地、人、时、音、律、星等命理属性,在中国古文化中,北斗七星亦称为七元解厄星君。 随着地球的自转,在不同的时间,七星呈现在不同的方位,但是当某一特定时机之时,天上的北斗将会反转,七星会正直对应湘西重重深山中某七座大山。 而那七座大山,对应北极第一星的某一座大山,便会直直指向那雷泽幽都的位置。 换句话说,传说中的雷泽幽都,就在旋转到某一刻时的北极星的正下方。 但是若要寻找那传说之地,需要在特定时期才能行动,否则北斗七星反而会成为错误的路牌,将人引进那茫茫无边的密林深处。 传说上古之时,雷泽幽都的长老们,为帮助那些外出寻找破解那天众诅咒之法的族人能够顺利回家,会为其佩一盏青铜古灯,待那古灯的火苗转为幽蓝之时,就代表星路已经开启,只要按照北斗七星的指向,找到那七座大山,迷途的人儿便可归家。 无名阁之主左元放昨晚交与众人的,就是那引路的青铜古灯。且那古灯的火光已经是幽蓝之色,代表此时天上的星路正开,那上古传说之地雷泽幽都的神秘大门正向着众人敞开! 左元放交代,星路开启的时间每次只有七天,十年一次,错过这次,可就要等到十年以后了。况且距离这青铜古灯的火苗转为幽蓝之色已经过了两天,那么证明距离星路关闭只剩下短短不到五天时间,容不得夜既明等人有一丝一毫的携带! 可是五天之内要翻越七座大山,纵然是不吃不喝,也是不可能的呀! 当寻海提出疑问的时候,左元放神秘地说,只要找到其中一座,便不需要翻越其他六座大山了。 众人似懂非懂,左元放则轻笑,极其优雅地背着一只手,挑着眉梢说道,那时候,你就会知道为什么雷泽幽都是传说之地了。 他眼里流淌出的意味深长和高深莫测,让众人心生许多思绪。 同时,左元放又交待,那雷泽幽都经过千年时光冲刷侵蚀,早已是荒无人烟,只剩一片神秘残败废墟遗迹。但毕竟是仙乡福地,定已被灵兽或者妖怪占领,必定是凶险至极,众人一定要做足了准备,才能前去。 这千年海棠花,并不是说摘,就能摘的。 昨夜,从无名阁出来后,夜色正浓,望舒低垂,月色如胧,寻海已经观察了北斗七星所致的方向。明亮的七颗星星像是泡在星河里的汤勺,闪烁着碎钻一般明亮的光芒。黑色天幕中,天枢星所指向的北极星正下方,是一望无际的墨色原始丛林。 确定好北斗七星的方位,寻海用随身携带的gps给自己定了位,记住了附近的建筑做参照。又在清晨天亮之时回到这里,用手机拍下照片,确定好了行进方向。 此时,东边亮起数道金色流光,从月灵镇的东头儿蔓延过来,温柔地爬上寻海的身子,亲吻着他青色的下巴和眯起的眼眸,最后钻进了他褐色的瞳孔里。 天亮了。 后话不多说,四人在准备一早上之后,确定了行进的路线。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雷泽幽都,只能从最近的一颗星所对应的大山下手——既瑶光星。 寻海为众人拟定了需要购置的清单,如口粮、战术手电、打火石、匕首之类的等物品。由鹿引歌与花涧溪乘坐鹿引歌的坐骑仙鹤小七飞往距离最近的里耶古城购买。 湘西这片土地向来也不乏一些前来探秘寻幽的极客,所以多多少少还是能买到一点。有些实在是买不到的东西,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强求是不行的。 夜既明琢磨着自己没有顺手的武器,又不好意思让鹿引歌一直保护着,便与寻海在月灵镇里转悠了几圈,想从镇上猎户手里搞一把猎枪。 转悠了老半天,好不容寻得一名镇上老猎人,那老猎人却怀疑他俩是来偷猎濒危物种的,絮絮叨叨了半天,死活就是不肯卖,还差点要找镇长去把二人抓了。 二人商量解释了老半天,无奈之下寻海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工作证件,夜既明掏出了钱和手表,那老猎户才眨了眨狡黠地三角眼,半信半疑地给了夜既明一把破旧的双管老猎枪,和十几发用油布裹着的黄铜子弹。 待众人全部准备完毕之后,四人 在月灵镇入口处集合,鹿引歌拿出几束从昆仑山带来的仙草喂了一会小七,宠溺地摸了摸小七灵动的脑袋,小七轻轻啼叫着,亲昵地蹭着鹿引歌。 随后鹿引歌伏在小七耳边轻声耳语了些什么,小七晶莹剔透的的瞳仁滴溜溜地一转,扑了扑洁白的翅膀,扬天啼鸣一声,忽地一声直冲天际,往西边飞去,随乌蓬遥遥转转,逐渐化为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夜既明明白,鹿引歌是要小七去告诉无崖子,自己已经找到左元放,并知晓如何进入雷泽幽都了。 此时,忙活了大半天,已经是下午四五点左右。众人不再耽搁,拎起背包,向着那苍茫起伏的绿色海洋中前进而去。 走在最后的夜既明回望一眼无名阁的那个小胡同,看见那只白色的大白猫静静地蹲坐在路中间,圈着尾巴,正圆睁着双色的玻璃球儿默默地看着远去的众人,那亮晶晶的眼神,仿佛带着人的灵性。 如果那白猫会说话,它会说什么呢?夜既明想。 大概是,一定要平安回来。 夜既明转过头,大步追上众人。 第三十六章 复仇的天神 云巅之上,昆仑仙山月华朦胧,璀璨星幕五色斑斓。 远处斑驳地竹影中传来阵阵清香的竹林流风,晶莹如蓝宝石的瑶池彼岸,堪堪长起的稚嫩屠苏草困住几点飞火流萤,飞舞的靛蓝寻蝶摇曳着翅膀,在泛着皎洁月光的青蓝湖面掀起细微涟漪,烂漫无比。 远处渚畔,白鸟惊飞,悠然飞远,扰了这宁静的夜,平添些许纷繁缭乱。 一个悠长的白色影子立在瑶池边上,孑然一身,负手而立。 白色的长发随风微动,浅色的瞳仁清冷冰凉,可是在那深处却有着深不可测的灼灼光芒,像是天上俊美的神,望着远处,若有所思。 白落多年不曾回到昆仑派,回到昆仑山,这瑶池夜色,也是许久没有再来欣赏过了。 瑶池还是那般美丽动人,但是少年却不是曾经的那个少年。 夜风中,白落一动不动。他看着天幕之中,点点流星托着长尾巴坠入寰尘。不知从哪里飘来的落樱花蕊,带着点点芬芳,悠然落入瑶池之中。 突然之间,四周气温骤降,一丝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淡淡黑色雾气从白落腰间的令牌之中轻轻飘出,萦绕着白落周身旋转,白落不为所动,但是脸上又恢复了那深深地冷漠。 那黑色雾气气在他面前化为一个淡淡的人形。 飘飘荡荡,那黑色雾气竟然开口说话了,是个妩媚诱惑的女音:“呵呵呵……小落儿,你真是聪明伶俐,没想到藏身于那昆仑令之中,当真不会被发现。” 白落并不言语,眼神和吹入寒宵的冷风一样无情。他看了看远处仙山之上的药王宫,连日来,无崖子都在那里闭关,闭了五感六识,好专心用自身灵气帮那中毒的凡人女子吊命。 无崖子对药王宫以外的事一概交于白落打理,不闻不问,无怪乎这奇怪的黑色雾气胆子大到敢直接现身。 “我答应过帮你找一具身体,若不是你自己错过机会,也不用藏在我的昆仑令中才能上这昆仑山。”白落语气没有丝毫的情绪。 那黑色雾气听后发出阵阵魅惑的轻笑声:“呵呵呵…..小落儿所言极是,要不是那个傻小子坏事,现在你的师妹….就是奴家了。” 白落冷哼了一声,并没有接话。诚然,是这女人自己够蠢,把握不住机会,白白浪费了一只自己用怨气温养的千首天龙。 那黑色的雾气见白落不说话,却又继续调笑到:“怎么,想你家鹿儿了吗?奴家看她和那个傻小子你侬我侬的,倒是郎情妾意呀,哈哈哈…..” “我是在想,如果你做不到你说的,我有一千种方法让你飞灰湮灭。”白落冷冷地眼神射向那黑色雾气,俊美的嘴角带着冷酷的笑。 那黑色雾气突然散开来,化作阵阵飞烟萦绕在白落周围,柔声撒娇道:“小落儿呀小落儿,别生气呀……只要你在给奴家找一具身体,奴家就可以成为你的人,你的左膀右臂,到时候,凭我二人,还怕寻不见那镜曈的转世?等你找到那血阙魔剑之后,奴家就做你的妃子,你看可好?” 白落沉默。 许久,他缓缓地开口,盯着远方的星空:“我只要他体内的昆仑镜,那血阙魔剑,你尽管拿去。” 他顿了顿,嘴角挂着冷笑,喉头却低沉沉:“还有,我不要你做我的妃子,你不配。” 那黑色雾气笑得十分尖锐嘲讽:“呵呵呵……以前的时候,多少人求着奴家做他的妃子,奴家都是不曾理视的。倒是你如此非同一般,果真青丘之国心月狐的末裔就是这般的高傲…….”那黑影字字如针,扎在白落心上,他不动声色,拳以握紧。 他最恨她提起自己的身世。 “小落儿呀小落儿,我不配你,那谁配得上你?如果他人见识过你的真面目,谁还会要你?哈哈哈!”黑影语气带着嘲笑,笑得丧心病狂。 “闭嘴。”白落压抑着狂怒,冷声回答,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杀气,眼底里藏不住的,是对杀戮病态的狂热。 “如果你还想活着找到你弟弟墨凉城的话。”他眼睛里的光芒异常闪亮有神。 那黑影听到这句话,终于知趣地闭了嘴。 它又萦绕了白落几圈,嗖地一声钻回了白落的令牌之内。白落冷哼一声,再无赏瑶池夜景的心情,轻轻拂袖,翩翩离去。 自己,再也不要那么懦弱和害怕了。 日复一日,白落不停地告诉着自己。再也不要想起那些可怕的事了,再也不想尝试失去的滋味了,自己要打破这一切束缚着自己的绳索,杀掉那个胆小的、对这残酷无情的世界还抱有讨好式期望的自己,吸干他血,吃干他的肉,塌碎他的绝望,消化干净,排出杂质,最终升华成一个全新的、强大无比的,新的白落。 可是多少个夜里,梦里,回首间,沉思时,他仍然无法忘记自己所承受的痛苦和心碎。 那段尘封的记忆解放之后,他一度陷入癫狂之中无法自拔,他痛恨自己为了逃避而接受了遗忘,他痛恨那个对他好,带他长大的无崖子,因为他明明知道他身负着如此沉重的担子,还尘封他的记忆,夺走了他仅有的复仇机会! 多少内心的波涛汹涌,他都面无表情的吞下了。 一切都始于百年前,白落下山历练之时的经历。 那时候,他还那个心性纯良又怯懦的懵懂少年。 带着些许的天真和对俗世的期盼,白落奉无崖子之命入世,须游历人间百年,以磨砺自己的心性,提升修为境界。 仙家弟子,本是不许插手人世间种种恩怨纷争的,但是为了破而后立,无崖子封印了白落的仙力记忆,成为一个普通人,要他去体会和经历人世间种种爱恨情仇,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大彻大悟,明白苦海无涯,看清红尘泥潭,从而突破自己,恢复仙身,飞升上仙。 这,也是昆仑派千百年来,对掌门继承人立下的的规矩。 白落化身为一个不起眼的普通人,翻滚在贪嗔痴念交杂的红尘丝帐之中,浑浑噩噩过去了些年头。 一八四零年,大清帝国沉重又老旧的大门被西方豪强的尖船利炮轰开,宣告着人类历史又一次残忍无情的侵略开始了。 随着第二次鸦片战争、八国联军侵华,清军节节败退,连连失守,昏庸无能的清政府拱手让出了大片的土地,将自己的家园拖入殖民地的深渊。 在那动荡不安的年代里,就算是仙家弟子,也是极为渺小的。 他们早已看清了人类的本质,埋藏在人类天性里的残暴和贪婪,自古便是一切邪恶的起源,而这股邪恶,只要有人的地方,有战争的地方,就像是烧不尽的野草那样无穷无尽,纵使你能上九天、遁九幽,又怎能凭借一己之力与那最纯粹、最隐晦、最广泛的恶念相抗衡呢? 所以,更不要说那时候还是个普通人的白落了。 而那时的他,其实多多少少,心里是有依托的,因为他爱上了一个人。 烽火连天的日子里,白落与自己的爱人和其他人一样,疲于奔命,流离失所,不知下一秒自己还会不会活着。 为了逃离当时已经沦陷的家乡,开战前还颇有些身份的白落尽全力搞来两张船票,带着自己的爱人坐着那摇摇晃晃的破旧小船出了东海,驶向那船老大嘴里反复保证的那未知的安全地。 谁曾想,二人在海上遭遇了英国人的船,白落与自己的爱人被那几个丧尽天良、视人名为草芥的洋鬼子捉了去,爱人活生生地被玷污,然后抛尸大海,自己则被囚禁在船上做苦役,受尽虐待。 不知这样痛苦的日子过了多久,这艘船在某个深夜被一股神秘莫测、不可名状的黑色雾气吞噬,所有人全部死于非命,出了白落。 相反,他得以重见天日,那也是他第一次认识那团黑色雾气,它会说话,它叫自己——墨尤怜。 墨尤怜指引着他驾驶着那破船行驶到东海之动的一个隐世小岛——传说中的青丘之国,而那里,早已是一片残垣断壁。 墨尤怜帮助白落解放了被无崖子封印的记忆和仙力,并告诉了他自己的身世——白落本是青丘之国心月狐末裔,数百年前,青丘被屠城,时任青丘女帝——白落的母亲颜月临死前将幼年白落托付于自己的无崖子,请求无崖子护他周全。 心善的无崖子将白落的记忆封存起来,收他为徒,从此,与那血海深仇再无任何关系。 在青丘之国母亲颜月的衣冠冢前,白落终于忍不住,崩溃地大声嚎啕哭泣,此刻,爱人身死,家族灭门,身为凡人时所见识到的人类的终极邪恶终于酿成滔天地怨恨,和所有的痛苦混合在一起,化成对世界的失望和苦楚,将白落的心撕成碎片,再也补不回来! 那天,青丘之国下着瓢泼大雨。 墨尤怜用充满诱惑力的声音说道,这世上,有一面镜子,叫做昆仑镜,能穿梭时空,回到过去,如果他能帮助自己找一样东西,墨尤怜就会帮他找寻昆仑镜,或许,他有办法回到过去,改变一切。 墨尤怜那是的声音异常的兴奋,她说,那样东西,叫做血阙剑。 回忆至此,白落的眼神发出异样的亮光,心中不住地冷笑。 时至今日,百年过去,他已不执著与向杀害自己家人的凶手和那些玷污他爱人的洋鬼子复仇。 他执着的,是向这个病态的、充满邪恶的世界复仇。 他要改变这世界,重塑这世界,就像上古的天众那样,为了消灭真正的邪恶,他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的!! 真正的邪恶,在荼毒这世界! 白落知道这就是上苍赋予自己的使命,自己注定要扮演上帝的角色,用一场大洪水洗涤这个肮脏的世界,他要回到过去,消灭人类的存在,重新让仙族掌控一切! 是那终极的邪恶夺走了他的一切。 是那终极的邪恶将他拖入痛苦的深渊。 为了消灭那终极的邪恶,实现最终的复仇,他愿意做任何事情。 白落扬起头,竟然是笑了。 此时,一个想法钻进了他的脑袋。 墨尤怜这蠢女人想要再找寻一个身体。 他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了那药王宫,俊美的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 顿了顿步子,他继续若无其事的前行,身后那美丽的,蓝宝石般的瑶池,依旧像是睡美人般安谧。 第三十七章 第六日 在湘西密林深处繁茂的参天古树下,路隐隐,林深深。 由于见不得阳光,地上厚厚的枯枝败叶已然和黑色的土壤混杂在一起,黏黏糊糊,像是柔软的波斯地毯。 远处重重叠叠的植被和错落的山石中,一个巨大的身影喘着粗气,哀嚎地左冲右撞,压断了数不清地树杈子。那个身影黑色油亮、长着硬鬃的蹄子翻起大量的泥土,两对巨大暗黄色獠牙狰狞可怖,短粗的身子强壮有力——没错,那是一只受伤的野猪。 这野猪鼻子里急切地哼哼着,慌不择路地随意乱冲撞,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头顶上,某颗古树巨大树杈子上坐着一个姑娘,动作可爱地晃荡着悠长白皙地双腿,悠闲得意,嘴里哼着不知名地小调,看着底下急躁的大野猪。 那姑娘动作灵巧地站了起来,拍拍衣服,露出迷人的可爱笑颜,轻轻一打响指,密林树根处迅速集结起淡淡地粉色雾气,阵阵奇异的香味瞬间充斥着整个空间! 那野猪看到这一幕吓得不知所措,呆立在原地,想跑,却发现自己的蹄子已经被那丝丝雾气缠住,动弹不得! 树杈子上的那姑娘笑嘻嘻地跳了下来,一双茶色的美丽眸子闪耀着兴奋的喜悦。 她装模作样地摸着下巴,拧着秀丽的眉毛,慢慢悠悠地绕着被雾气困住的野猪踱步了一圈,在它身上这拍拍那摸摸,仿佛在思考哪里比较好吃。 随后,她挺直身子,笑嘻嘻地一拍手,看似是决定了,随后一蹦一跳地来到野猪面前,站定,伸白嫩的手对着野猪那长满深色猪鬃的脑门上轻轻一弹,那大野猪立即浑身瘫软,翻着白眼,失去意识,看样子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那美丽的姑娘蹲在地上看了看大野猪,站起来,又打了个响指,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四周的淡粉色异香雾气悠悠地化作一只小手,跟在那姑娘身后,拽着大野猪的腿,在松软的腐叶枯枝地上留下长长痕迹,向密林深处而去。 不远处的空地上,一堆小小地篝火烧得正旺。 满脸胡渣的寻海正提留着长长的赤金刀当镜子,用一柄小匕首刮着胡子。 夜既明蹲在一旁,举着一柄工兵铲费力地砍着柴火,鹿引歌闭着美丽的眸子,仙气十足地打着坐。 远处地密林传来犀犀索索的声音,众人停下手的事,齐齐地注视过去,隐隐绰绰之间,只见花涧溪背着手,蹦跳着从丛林中走了出来,身后用一只雾气变化而成的小手拖拉着一只四只蹄子朝天的大野猪。 花涧溪走到夜既明面前,翻着美丽大眼睛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用力地踩了一下他的脚,随即撅着可爱的小嘴走掉了。 夜既明吃痛,揉了揉脚,抱着胳膊站起来,挑着眉梢,无奈地笑笑: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还真有两下子。 自那日出发后,一行人深入湘西茫茫群山之中,按照计划,寻找那瑶光星所对应的大山。 所谓望山跑死马,站在这茫茫的山林之外观察,由于视野相对开阔,一切都好说,找准方向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一旦进入这无边密林之中,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上下左右皆是绿油油的亚热带植被,繁茂得令人惊异。头顶上的天空是昏昏暗暗,脚下像踩在泥潭里,坑坑洼洼,起伏不定,走一步都费力,加上要时不时地修正方向,众人的行进速度要比预想得慢上太多。 进入茫茫十万大山之后的第三天,众人距离那瑶光星对应的大山还有一定的距离,但是口粮却已经吃完了。其实按理来说,食物的消耗速度不应该如此之快,只因为……花涧溪那小丫头太能吃了。 她到底不是人类,是个花儿修炼而成的精灵,对于人间得一切都是十分好奇神往的,尤其是美食。 花涧溪的食量也是大得出奇,一顿能吃夜既明的三倍,对于这个天真可爱、****的小花仙,众人实在是舍不得说她,就眼睁睁地看着她在三天之内消耗光了七天的储备粮。 夜既明明白,这种时候,坏人还是自己来当比较合适的,就趁着花涧溪捧着一大碗浓香的肉汤吃得正香时,委婉地提出了建议,叫她……控制一下食量。 他说“涧溪小妹妹…….我们知道你在长身体,吃得多,但是革命路途尚且遥远,万里长征只走了一半,待我方在与红一方面军顺利汇合之时,在尽情地大快朵颐,你看可好?” 花涧溪呆萌地捧着碗,歪着脑袋,嘴角还挂着些许的浓汤残汁,水汪汪地眸子忽闪忽闪:“什么是红一方面军?是一种面条吗?” 鹿引歌扑哧地一笑,拉过花涧溪,悄悄地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花涧溪瞬间小脸通红,死死地咬着下嘴唇,美丽的大眼睛窘迫地看着地面,憋了好半天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腾地站了起来,恨了夜既明一眼,自顾自地跑了。 夜既明看看一旁的寻海,寻海耸耸肩,做了一个这下看你怎么办的表情。 又休息了片刻,众人再度出发,傍晚之时,众人寻得一片空地,点起篝火,准备将剩下不多的食材一锅炖了,吃些好的,反正是在丛林里,什么都有可能缺,绝对不会缺吃的东西。 谁曾想,花涧溪那丫头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失踪了。原本以为是跑去哪里玩儿,结果不到一个小时,这小丫头片子竟然扛着一头野猪回来,众人顿觉好笑之极,有花涧溪在,这趟旅程也不会那么无趣了。 傍晚时分,天际暮霭沉沉,林中出了篝火那的明亮火光,已经是看不清任何东西。喷香的火烤野猪肉配上花涧溪随手在路上摘的松茸、野果之类,加上寻海不知从哪里搞来的一大块蜂巢,又用野猪的下水煮了一锅热腾腾的浓汤,组成了一顿地道山珍野味大餐,众人放开手脚美美地大吃了一顿,这一天的劳顿才算是洗去了。 虽然四人只有寻海和夜既明二人尚是肉体凡胎,但是日夜兼程地在密林中行军所带来的身心俱疲,是谁也吃不消的。 灭了篝火,四周暗了下来,头顶的星空隐隐显现,北斗七星明亮耀眼,在银河中注视这他们。 众人收拾好东西,又要上路了。 朝着那瑶光星的方向。 按理来说,晚上行军是要比白天困难太多,但是对于夜既明等人来说,夜间却是追赶路程的大好时机。 此话怎讲?一来是众人需要那北斗七星指明方向,二来是距离星路关闭只剩下两天,容不得丝毫的耽搁了。 夜路漫漫,璀璨星河之下,众人各自想着心事,一言不发,手脚并用地行进在黑压压地林子之中。 不知何时起,四周竟有了些许飞火流萤陪着他们。 淡淡荧光像是草木精灵的小灯笼,画着优雅轻柔的光线,围绕着众人轻歌曼舞。夜既明虽不是第一次看见萤火虫,但是仍旧顿住脚步,浅笑着看着那点点流光。 鹿引歌被兴奋无比的花涧溪拽着小手,也嗤嗤地笑着,二位绝美的的人儿在弥漫着玄色烟霞的林子中扑着流萤,像是两位仙子那般,天真烂漫,可爱至极。 哦,不对,她们,本就是仙子。 夜既明看着嘻嘻哈哈,正和花涧溪嬉闹的鹿引歌,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温柔笑意。 你在看风景,却不知,你美丽的样子,就是别人的风景。 多少次,他都希望时间能停留在此刻。 一路上,花涧溪提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子,在浓浓夜色中,时不时发出银铃般清脆动人的笑声。 瓶子里头,静静地爬着一只美丽的萤火虫,仿佛是睡着了,又仿佛是在看着面前那可爱又美丽的姑娘,赞叹着她的美丽。 不知不觉,众人已经行进至后半夜。 走出无边的黑色密林,视野瞬间开阔了起来,遥见云端孤月照着众人面前的一座苍茫大山,直直地指向明晃晃的北斗七星尾巴——瑶光星。 到了。夜既明疲惫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这大山黑压压的,巍峨磅礴,在浓浓夜色中,十分地有压迫感。夜既明运足了目力,仔细辨认之下,看见一条几乎已经被茂密的植被和苔藓完全覆盖的青石古路,蜿蜒曲折,攀着那苍茫大山扶摇而上,渐渐没入山间密林深处。 就是这里了。众人谁都没有说话,但是每个人心潮澎湃。 花涧溪轻轻地拧开了玻璃瓶的盖子,将那萤火虫轻轻放在手上,往空中一送,它便摇摇晃晃地,托着长长的光线飞远了。 雷泽幽都,我们就要来了。 夜既明一言不发,轻轻迈开步子。众人在身后静静跟上。 夜,凉如水。 夜既明低头看了看手表,此时,已经是第六天的凌晨。 第三十八章 山之巅 夏之露,秋之霜。 白驹过隙,徒留伤心人,叹惆怅。 今日种种,十年之后,会是怎样?如果那日,遇见的不是那美丽的人儿,没有那惊鸿一瞥,自己会否仍旧是挣扎轮回在红尘帐中,平庸地了此一生? 夜既明看着飞远的小小流萤,莫名地孤独。 前途未卜,生死就是一瞬的事。他看向鹿引歌的背影,坚定了眼神,大步而去。 微凉夜色之中,众人追着那星光上了那巍巍苍山。殊不知,命运的之轮已经悄然转动。 踏着几乎是隐在深色泥土中长满青苔的古石阶,枯枝轻轻作响,空气中传来草木的幽香,众人朝着未知方向前进。 左元放只说过,找到那七座大山,就能找到雷泽幽都。 可是左元放却没说,找到那山之后应该做什么,众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 行进了些许,走在末尾的花涧溪突然在身后惊叫起来,夜既明猛地回头,却见花涧溪指着自己:“笨蛋哥哥……你的背后的青铜古灯…….” 夜既明眼疾手快,一把扯下自己的背包,拿出本是别在背包侧面的青铜古灯,只见那古灯青光大盛,原本弱小的幽蓝色火苗此刻突然迸发着强烈的光和热,像是一杆火焰喷枪那样,跳腾着熊熊的靛蓝幽火! 众人相互对望,并不言语什么,但是心里都明白,一定是这里了,这古灯的火焰就是证明! 众人调整了队伍,由夜既明举着青铜古灯打头,寻海提赤金刀断后,成一路纵队向山中前进。原本黑漆漆的山路,在幽蓝色青铜古灯的火光下映照的一清二楚。此时,众人越往山中走,发现周遭的密林是越阴暗,静悄悄的,几乎已经是什么都看不清,徒留自己手上一点幽蓝的火焰,和一条曲曲折折通向远处黑暗的青石路。 花涧溪被鹿引歌护着,在最中间,害怕地揪着鹿引歌的衣袖,夜既明举着古灯左照照右照照,想要看清周围情况,以防埋伏着什么东西。 这不照还好,一照就吓了夜既明一跳,在古旧隐没的青石路旁,一个诡异的人影一动不动的蹲着,手上提着个长长的棍子,看不清面容! 那到底是谁?显而易见,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这里的,绝非是正常人。 夜既明大叫着后退一声,寻海闻声提着赤金刀冲上来护着众人,鹿引歌沉着眸子,双手一翻,一对儿精美华丽、泛着寒光的弯刀出现在手,她轻喝一声,双刀嗡鸣,发出肉眼可见的凌冽寒气! 这是夜既明第一次见到鹿引歌战斗的状态,双手提着那华丽的弯刀,端的是犹如那天上的女战神一般,将暴力之美体现得淋漓尽致。 众人是做足了拼命的准备,可是那人却一动不动。半晌,夜既明喊了一句话,那人还是蹲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浓浓的夜色中,若隐若现着厚实的身子,像是个孤独的鬼怪,十分诡异。 夜既明心里觉得十分古怪,这人一句话也不说,不知是敌是友,还蹲在地上,是要饭的还是打劫的? 他心一横,这路终究是要过去的,就算他是个要饭鬼,给他点吃的也行。想到这里,他举起青铜古灯想要迈步上前。 “既明…..”夜既明回头。鹿引歌突然叫住了他。 她闪烁着美丽的琥珀色眸子,美丽的脸蛋在梦幻的靛蓝色火光中像是陶瓷做成的娃娃。她低声说:“小心。” 夜既明脸红了。 他赶紧转过头,怕自己尴尬,含糊地嗯了一声之后就向前冲去。他举着那跳腾着幽蓝色火光的古灯向前探着,一步一步,终于看清了那个诡异的人影。 原来是个浑身被青苔和花草爬满的青铜人像。 夜既明顿时松了一口气,招呼着众人上前。 那青铜人像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造型栩栩如生,古朴大方,身着战甲,虽浑身爬满了绿色的苔藓和不知名的花草,但仍旧彰显着威武和霸气。它半截身子埋在土里,所以看上去才像是蹲在地上。 青铜人像手持着一柄镌刻着云纹的青铜长剑,插在地上,看样子是个战士。 “这是什么东西?”花涧溪在寻海身后弱弱地问道,她很害怕。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这青铜人像一定来自雷泽幽都。”夜既明沉声到。 对着那古朴的青铜人像拜了拜,众人继续上路。 往后的路上,各式各样的青铜人像越来越多,造型千奇百怪,各有不同。青铜人像大多残缺不全,散落在密林深处的各个地方,宛若是历经千年后的古代战场,月落苍山,夜既明耳边仿佛还能听见战鼓擂擂,羌笛悠扬,亘古的苍凉阑珊着一抹刻骨的风华,诉说着那些年的故事。 那些青铜人像是用来干什么的呢?如果自己不是持着那青铜古灯,他们会不会把自己当做入侵的敌人,从远古的沉睡之中苏醒,提起长刀杀向自己? 夜既明望着那些栩栩如生的青铜人像,他们空洞眼睛里,可否见过那传说中雷泽幽都海棠花仙的绝代风华? 雷泽幽都,你到底见证了怎样的繁华和怎样的萧瑟? 不知不觉,众人穿透重重叠叠的云雾和茂密的山林,来到了这大山的山顶。 此时,天已既明,微微发亮,青蓝的光芒将四周映得十分清楚。 这里视野十分开阔,苍茫无边的湘西原始森林尽收眼底,淡淡的晨雾飘荡在山间,透着森凉的禅意。天幕之上繁星闪烁,头顶上的瑶光星闪烁着亮眼的光芒,神秘莫测。 前方就是断崖,断崖之下雾霾沉沉,阴风阵阵,什么也望不见,摔下去能有个全尸都不错。 夜既明提着那青铜古灯在这不大的山巅转来转去,不禁毛躁了起来。 左元放说找到其中一座山便可,不用翻越其他的大山,便可找到雷泽幽都。历经三天不眠不休的旅程,现如今他们已经找到了对应瑶光星的大山,可是这光秃秃的山巅除了景色十分美好,剩下真的是什么也没有。 又到处找寻了一番,天已经快大亮了,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了微微的鱼肚儿白,仿佛是在提醒着他们,时间不多了。 夜既明的心突然如死灰一般。 今天是第六天。今晚十二点之前如果还到找不到雷泽幽都,那星路就会关闭,他们要等十年之后,才能再次前来寻找。 十年,陈胜楠早就化成灰了。 自己救不了老鬼,好不容易走到现在,难道还要眼睁睁地看着陈胜楠死么? 眼前的茫茫群山,跌宕起伏,头顶的北斗七星闪烁着光芒。现在,夜既明根据星象,的确是可以断定雷泽幽都的大致方位了,可是那也只是朝着茫茫群山之中的某个方位随意的一指,下了山,就像是下了海,如何能在星路关闭之时,在那碧绿的无尽波涛之中把握住方向? 夜既明朝着北极星的方向默默伫立,寒风阵阵,吹动他的衣角,吹不走他心中的阵阵绝望。 明明可以相望而见,却隔着千万里山川溪流。 半晌,花涧溪小心翼翼地走到悬崖边儿上,张望了一会,双手轻轻地抱臂,楚楚可怜地抚摸着自己的胳膊,大抵是有些冷了。 她轻轻地呼唤着:“笨蛋哥哥,寻海哥哥,鹿儿姐姐……你们不要灰心,左元放大人不会骗我们的,肯定是我们忽略了什么。” 夜既明回头看她,眼神透露着悲切,好不容易咧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是的,我….我在好好想想。” 此时,沉默良久的寻海沉声道: “既明,先别灰心。左元放一直强调,这通往雷泽幽都的路就藏在那星空之中,现在我们头顶就是北斗七星了,应该从此处着手,好好想想,一定是错过了什么,不可能没有任何线索。”他抱着胳膊,习惯性的摸着下巴。昨天刚挂过胡子,此时他的下巴上又是一片铁青之色。 寻海不愧是在俗世中胜任公安系统要职之人,安全六处处长之位并非浪得虚名,面临问题时沉着冷静,从头细细梳理,寻找遗漏的蛛丝马迹。 花涧溪长着小嘴,抬头望着尚且墨蓝的星空,很快就要天亮了,现在在想不出头绪,天亮十分就更无从下手了。 也许是仰头看天时,没有注意脚下的路,花涧溪在言语之间突然被一块小石头绊了脚,出于本能,她向后猛地后撤了一步,不知她那一步用力过猛还是怎么着,那块土地竟然瞬间碎裂,几块泥土呼啸着堕落悬崖,而花涧溪脚底一空,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尖叫着向后倒去! 众人看见这一幕,大惊之下赶忙冲上前去想要拉住她,因为,花涧溪的身后,就是那万丈断崖!! 时间在此刻凝固。 夜既明顾不得自己,左手还提着那青铜古灯,便飞身扑起,几乎是横在空中,右手死命地够向一脸惊恐的花涧溪! 千钧一发之际,夜既明一把死死地拽住花涧溪的胳膊,防止了她下落的趋势,自己左脚点地,死命一拉,借着惯性将花涧溪拽回了地面,可是由于巨大的惯性,自己的身体却失去了平衡,在空中不由自主地转了个身子,跌向了那万丈悬崖! 鹿引歌与寻海大叫着冲向夜既明——这不要命的人,虽然救了花涧溪,自己却要没命了!! 第三十九章 旧窗 都说人临死之前,一生所爱所恨会在眼前闪过。 此刻,时间会被无限拉长,而那一秒,就是你一生的长度。 那大山的悬崖峭壁上,衰草连横,向着堪堪爬出地平线的金色朝阳。数道金色的如水流光揉杂进悬崖下云雾之中,让那道下落的身影像是掉进了金色的夕阳落霞里。 就这样结束了吗……懦弱的自己,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做…..夜既明看着悬崖上惊恐的人儿,心中一声叹息。 也就一瞬间,夜既明便被那已经是金黄色云海吞没,再也不见了踪影。 花涧溪呆坐在原地,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待回过神过来,小嘴一撇,眼睛瞬间积满了晶莹的泪水,放声地嚎啕大哭起来! 鹿引歌死死咬着嘴唇,一言不发,风儿吹乱了她的发,她紧紧握拳。 “我不会让你死…..”她小声嘀咕了一句,身体一躬,蹬地,起跑,在刚刚升起的金黄明亮晨光中起跳,转体,乌黑的长发随着下落的狂风飘荡着,就这么也跳了下去! 就在鹿引歌起跳的瞬间,她的法器破空而出,绕着她优美的身姿做自由旋转,像是两颗小小的卫星一般,护送着主人冲入云海。 前后也就一秒左右,两个人已经跳下了那断崖。一个是为了救人,一个,也是为了救人。 有时候,突如其来的变故总是打得人猝不及防,可是那苦果,往往需要一生的时间去消化,去遗忘。 花涧溪大声嘶喊着鹿儿姐姐,笨蛋哥哥,哭得稀里哗啦,挣扎着站起来也想要往下跳,寻海从后方冲上来将花涧溪拦腰抱起,花涧溪双脚离地,挣扎哭闹,无奈别不过寻海,捂着小脸大声哭泣着,抽抽搭搭地怪罪着自己,晶莹剔透的泪珠子溅在地上,四散成小小的水晶,倒映出那耀眼的朝阳。 寻海渐渐放下放弃挣扎的花涧溪,花涧溪瘫软地坐在地上,身子柔弱地耸动着,楚楚可怜。 寻海默默无言,嘴角僵直,眼神十分黯淡,轻轻地拍着花涧溪的后背,随后轻轻地搂住她,花涧溪瘫软地缩在寻海怀里,哭得伤心欲绝。 那万丈之下,巨石深坑遍布,跳下去,哪有不死的道理? 纵使强悍如鹿引歌,对于那动辄花上数千年来修行的真正寻仙之人来说,也只是个刚刚摸到修仙门道的小家伙。会些杂七杂八的仙术,没有小七在,也是不会飞的。毕竟没有达到无崖子的境界,不能无视物理定律,悍然跳崖,只怕是凶多吉少。 此时,天已大亮,寻海眯着眼,看向金光万丈的朝阳,他仍旧不敢相信,就在短短的几秒之内,陪在自己身边的那两个人就这样消失了。 可是人生就是这样,意外和明天谁会先来,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一秒把酒言欢,下一秒天人永隔,徒留下伤心人苟延残喘,癔想着如果。 如果,当时自己做得在好些,那就不会是这样了。 如果,自己能不那么倔强,也许就不是那样的结局。 如果,自己知道这就是最后的诀别,绝不会那样嘴硬…… 太多太多的泪水、温柔、退让、原谅,总是在为时已晚时才喷薄而出,可是那时候,后悔已是这世界上最苦的毒药,慢慢地腐蚀你的心肺,你的灵魂,叫你剩余的一生都在那痛苦的阴影中,永远也走不出来。 寻海心痛至极,闭上眼,脑子里乱哄哄,根本无法集中精神,他仍不敢相信夜既明就这样葬身悬崖,而鹿引歌怕也……. 就在此时,寻海戴在左耳的对讲机耳麦开始呲呲地发出刺耳的信号声。 出发前,为了方便联系,四人一人佩戴了一部对讲机,又买了无线耳麦,防止声音外露,危险时刻暴露目标。 出发以来,闹哄哄的花涧溪用不惯这个东西,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鹿引歌认真地说自己有神识,虽然范围不大,但是在她神识的范围之内,一草一木皆是她的耳目。所以她那一部放便在自己这里。唯独留有夜既明的那一部对讲机还在他自己的身上。 这对讲机的原理,是在一定范围之内使用同一频率的电磁信号,达到实时对讲的目的。当按下对讲按钮时,也就意味这信号接通了,即使不说话,也会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换句话说,只要有人摁着那对讲机上的对讲按钮,对讲机就会发出声音! 寻海大喜过望,一把松开花涧溪,掏出对讲机,单手摁着耳麦,紧张得以至于忘了摁住对讲按钮就直接大喊:“夜既明!夜既明是你吗!?” 花涧溪猛地抬头,大大眼睛还盛着些许晶莹的泪珠子,粉嫩地小脸已经是哭得红仆仆的,楚楚动人,煞是可爱,叫人心疼。 过了一会,对讲传来滋滋地电流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兄弟,快带着涧溪跳下来,你绝对没见过这下面的东西。” 寻海与花涧溪对望了一眼,双双走到悬崖边,浓密的云海翻滚着,像是舞台上的干冰,阵阵微风自下而上吹来,清爽怡人。 寻海鼓足了劲儿喊了一嗓子,悠长的回音在空气中来回撞击,突然听得“嘭”地一声,一枚亮紫色的光弹自那断崖之下破云而出,直冲天际,冲到寻海面前,停留了几秒,又落了下去。 寻海认出那是鹿引歌随身携带的信号枪,原本是为了防止有人落单时用的。 看来他们两个在一起。 寻海欣慰的笑了。峰回路转,没想到他们死里求生,又遇到了另一番机缘。 一把将花涧溪拦腰公主抱,寻海后撤几步,一个助跑,在花涧溪刺耳的尖叫声毫不犹豫地冲向断崖,起跳,腾空,失重,二人在狂风中呼呼下坠! 刚刚掉进那棉花糖一般浓稠的云雾之中,寻海双脚便结结实实地触到了地面,他顺势双腿一曲,减轻了下坠的力道,纵使是这样,双脚也顿挫的生疼,好在稳稳地抱住了花涧溪,自己也没受伤。他抬头看看上方,大概也就是三四米高的样子。 寻海放下花涧溪,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奇异的空间内。 四周云雾缭绕,群山时隐时现,犹如泼墨山水画,又好似空灵幻境。脚下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但是脚底却传来实实在在的触感。他蹲下身子摸摸,指间传来的却不是玻璃的光滑质感,反倒是像岩石那般粗糙的感觉。 身后有人拍拍他的肩膀,寻海回头,发现是夜既明和鹿引歌二人,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一旁的花涧溪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冲上去扑进夜既明怀里又哭又骂,又一头冲击鹿引歌怀里,一把死死抱住就是不松手,鼻涕眼泪一股脑儿全抹在了鹿引歌的衣服上。 鹿引歌温柔地笑着,轻轻地抱着她,将下巴轻轻地抵在花涧溪头上,温柔地拍着她耸动的后背。 寻海看着夜既明,夜既明也看着寻海。寻海轻轻咳嗽一声:“没事就好。” 夜既明咧嘴一笑,眼底里的光芒十分闪亮。 好不容易哄好了花涧溪,那小妮子撒娇非要拉着鹿引歌的手前进才肯罢休。有些时候,当你足够幸运,发现事情只是虚惊一场,任谁都想对那人任性地好好撒撒娇,不是吗?谁叫他吓唬自己呢? 这时候,寻海转头询问夜既明:“对了,你还没说这是什么地方呢?为什么我们会站在半空之中?” 夜既明神秘地笑笑,从身后掏出那青铜古灯,放在了那看不见的地上。瞬间,青蓝色的火光大盛,古灯周遭开始像是晕开的墨水那样,凭空显现出了一些事物——竟是一部分长满爬墙虎的青铜! 众人连连称奇,夜既明又将那青铜古灯换了位置,更多的细节显露了出来,原来众人所站的地方,是一座隐形的青铜古桥,四人来宽,古朴老旧,长满了青苔和爬墙虎。 “我终于知道左元放的意思了。” 夜既明提着古灯站了起来,望着那又渐渐消失不见的青铜地面,小声说道。 “真正的星路,从来不在天上。而是在这里!这隐形的青铜古桥想必是连接着七座大山的山巅,七座大山就是北斗七星,而这纵横其间的隐形古桥,便是将那七星连接起来的,通往雷泽幽都的通道!” 寻海心生赞叹,感慨这巧夺天工的设计。这湘西十万大山密密麻麻,就像是天上的星星。而这青铜古桥绵延数千里,在大地上画出了北斗七星的样子,这不正是左元放口中的,通往雷泽幽都的路,就藏在头顶的星空之中吗? “你们看!那里有个空烛台!”花涧溪拽拽鹿引歌的手,指着那即将恢复透明的青铜古桥扶手处。这丫头当真眼尖。夜既明笑笑,大步上前,趁着那烛台未消失之前仔细观察,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便随手拿起青铜古灯,随即哦了一声,原来是古灯底座的形状和那烛台形状相一致,如果放上去,定是完美契合,浑然一体。 此时,其余三人围了上来,夜既明看看众人,坚定地点点头,将那青铜古灯放在烛台之上,只听得咔嚓一声,青铜古灯幽蓝火光突然大盛,一缕缕靛蓝的青光像是电路里的电流那样顺着古灯底部蜿蜒爬下,所经之处像是点亮了什么东西似的,那青铜古桥开始显露出隐藏的真身! 那四处窜动的幽蓝灵光像是有灵性一般,先后点亮了渐渐显现出来的数十展相同的青铜古灯,整座青铜古桥像是通了电的幽暗长廊,原本隐藏在空中的桥身平铺向前,幽蓝的火光直直向前冲去,点亮一座又一座的山头! 如果此时从天空俯瞰,想必定是和那星空一般无二,茫茫群星中,北斗七星闪烁着最耀眼的光芒! 众人目瞪口呆,又兴奋无比,之间那青铜古桥故意盎然,已经长满了爬墙虎,每隔数百米便有两个巨大巍峨的青铜人像背对背跪立,用厚实的背拖着桥身,透着森然的威严和亘古的神秘。 众人对望一眼,并不说什么,迈开步子,兴奋地在这青铜古桥上奔跑了起来!仿佛像是飞翔在空中,穿过山间的清风迎面扑来,带着空旷星野的凉意和清爽,好不舒服! 夜既明回头看看刚刚跌下来的山巅,如果刚刚自己没有带着青铜古灯,那么是不是会就那样摔下去,尸骨无存? 鹿引歌在他之后也毅然地跳下来,着实是吓了他一跳。 她定然是不会知道这地下有桥的。 虽然鹿引歌并没有说什么,但是夜既明已经明白,这辈子,自己是非她不可了。 夜既明看向那古桥的尽头,情不自禁地朝天大声呼喊:“雷泽幽都,我们来了!!” 许多许多年之后,在那时间已经荒芜的宇宙洪荒尽头,独身一人的夜既明已是满头长长的银发。想起那天来,仍是嘴角忍不住的微微上翘。 那是在朝阳金光里的他们,迎着风儿,在那青铜古桥上肆意奔跑,欢闹,大声欢呼,呐喊,同伴之间真挚的笑脸,和她惊为天人的笑颜,都是为数不多的几次美好回忆了吧。 回忆都像是褪色的一扇旧窗,推开了就再难合上。 第四十章 天坑里的活鱼 云海迷离之间,宏伟壮观的青铜古桥如湘西苗家的悠扬山歌那般,绕过了一弯又一弯。 看倦了漫卷舒展的云海青山,却又指着那新入眼帘的奇山异水想要与身边的美丽人儿诉说,一行人停停走走,行进在那大地群山构成星图之中。 那青铜古桥绵延数十公里,一眼竟然望不到头,连接七座巍峨的大山,直直指向北极星之下的某地。饶是众人体力都不差,也是走了整整一天,黄昏时分,众人踏着昏黄的落霞,齐着那惊飞的孤鹜,来到了这青铜古桥的尽头。 走近之时,众人耳中渐渐传来了轰隆隆的水声。 这青铜古桥构造神奇无比,尽头之处竟是一处广阔古朴的圆形平台,像是观景所用。四周树立着几根巨大的青铜柱子,上刻古朴云纹,苍劲十足。 平台的正前方,是一个类似跳水于运动员跳水用的跳台,夜既明走上前去向下张望,阵阵凉意和水汽扑面而来,轰隆隆地巨大水声震耳欲聋,像是怒吼着的上古野兽,令人心神颤栗。 圆形平台底下也是一片翻腾着的云海,烟霞随着光线不停变幻,终是看不清庐山真面目。 但是,这里的地势明显较其他地方要凹陷,是一处极深的盆地,周围高山环绕,地势穷奇,山岳之间有数十条巨大瀑布飞流直下,在金色夕阳的晕染下像是数十条正在腾飞而上的金龙,气势磅礴,腾起巨大水汽,从这个高度看下去,仿佛是被天上的神仙一脚踏出的深坑一般。 “这…..不会是又要我们跳下去吧。” 夜既明看着那腾着云雾和水汽大坑,感到十分头疼。 鹿引歌蹲下观察了一会,随手捋过自己乌黑的长发,轻轻一揪,扯断一根青丝,灵巧的双手翻转,转眼就将长发打成了一个蝴蝶结,随后放在手中轻轻一吹,那青丝绑成的蝴蝶结便乘着飞摇摇晃晃地飘了出去,在空中晃了几晃,竟然竟然化成了一只轻巧的小蝴蝶,扑闪轻薄灵动的翅膀,向下飞去。 片刻之后,那小蝴蝶晃晃悠悠地飞了回来,落在鹿引歌掌心,忽闪了几下翅膀,化成了数不清的光点飞散四周。 鹿引歌缓缓站起身,转身笑吟吟地对众人说道:“这下面是有路的,稍等片刻。” 鹿引歌背对着那圆形平台上青铜跳台,冲着夜既明眨了下美丽的右眼,随即优雅地仰面倒了下去! 夜既明看得是心惊肉跳,但是看到她那自信的笑容,便也放宽了心。不消片刻,升腾的云雾之中突然发出点点明亮的光芒,乍一看,仿佛氤氲在浓云之间的惊雷一般,鹿引歌悠扬的声音从下方荡上来:“瞅准我布下的引路光,往下跳!” 这简直比过山车刺激太多了。夜既明心里嘀咕着,瞄了瞄那发着青光的光点,长长地舒了口气,蹦跳了两下,一个健步冲到青铜跳台边,一咬牙,一闭眼,跃起腾空,身体在空中弯成了一张弓,随后张牙舞爪地乱舞四肢,结结实实地砸向那光球! 嘭地一声,夜既明劈开云雾,四肢趴着,落在了实在的地上。 眼前就是一团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光球,鹿引歌就站在他的身边,挑着细长秀丽的眉梢,抱着胳膊,修长的双腿在他眼前晃荡着,盈盈双眼带笑意。 原来这是一方浮在空中的青铜方台,只不过隐藏在云雾之中,隐了真身罢了。 这雷泽幽都真是处处是陷阱,一个不小心就摔得粉身碎骨,亲姥姥都不认得了。 由鹿引歌带路,众人像是下山的黄羊,一蹦一跳地,终于是来到了这好似深坑一般的盆地底部。 再往下走,就已经没有云雾了。但是轰隆隆地飞瀑之声却是越来越响,除了那轰隆隆地声音,众人是什么也听不到了。 这大深坑的底部是另一番奇妙的景象。 众人所站的地方是一汪清澈动人的湖泊边儿。与其说是湖泊,不如说是一碗池水。 这深坑的底部,竟然跪着一巨大无比的青铜石像。经过千年岁月洗礼,石像虽透着丝丝亘古的风华,但是面相仍栩栩如生,眉眼低垂,厚耳宽鼻,将长满绿色青苔的巨大双手举过头顶,捧着一方轻轻地池水。 石像硕大无比,几乎是占据了大部分的深坑空间,但是三分之二都是没在了深坑底部的深绿色湖水中。四周的数十条飞龙流瀑轰隆隆地倒灌而下,腾起的水汽将那巨大青铜石像堪堪隐在其中,透着无尽的神秘和威严。 众人此刻就站在那石像的指间儿上,无不惊讶地盯着脚下那十分具有压迫感的青铜石像看。这雷泽幽都从入口数十公里的山上就散布这着式各样的青铜石人像,皆是这栩栩如生的威严样子,与其说是故意摆放在那里,倒不如说像是他们自己跑到那里的。 这石像用手捧着的水池大约也有多半个足球场大小了,缥缈涤荡的水汽当中,隐隐可见水池对面有一条同样又悬浮青铜方台构成的阶梯,细细长长的,通向一个宏伟的山门! 可是要怎么过去呢? 夜既明朝着众人做了个游泳的姿势,又指了指面前泛着浅葱色的幽幽池水,随即脱下上衣,摩拳擦掌,活动身体,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躬身起跳,双手合十前伸直扑向前,双腿一蹬——好一个满分的入水动作! 有那么一瞬间,夜既明还有些小小的得意,毕竟有自己喜欢的人看着,干什么都得好好做做样子。 但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这个帅不过三秒的夜既明竟然像是飞扑在了水泥地上一般,四仰八叉地爬在那水面之上,像条冰面上的活鱼,哧溜溜地向前滑了好长一段距离。 这水面竟然是可以走人的! 夜既明回头看看众人,两位姑娘已经是笑得前仰后合,寻海抿着嘴,憋红了脸,一副差点喷出来的架势。 幸好瀑布声太大了,什么也听不见。夜既明脸红红的,尴尬地爬了起来,小跑着回来捡起自己的衣服。 这神仙呆的地方就是不一样,又飞在空中的石头,就有能走人的湖面。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好好试探试探在行动。 夜既明胡思乱想着,和众人一起迈步那清澈的湖面之上,走向那湖对岸的巨大山门。 过了那空荡荡的山门,仿佛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巨大瀑布轰鸣之声瞬间被隔绝在外,面前是一条看样子湿漉漉的清幽小道,阵阵异香扑鼻而来,透着些许诡异和寂静,但却是绝美又空灵的。 小道儿旁立着一块巨大的青色巨石,雷泽幽都几个大字像是天上的战将那样神采飘逸。 夜既明激动无比,终于是叫他找到雷泽幽都了。这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困难,倒是十分的出乎意料。 不过俗话说得好,行百里者半九十。这往往越到最后,越容易出岔子,可不看大意。 此时,闻到那阵阵异香,花涧溪抽动了一下鼻子,惊喜道:“错不了,这是海棠花!” 听到海棠花几个字,众人瞬间振奋了精神。 传说中海棠花仙牺牲自己,在雷泽幽都化为了一株硕大无比的千年海棠树来拯救饱受诅咒的子民,世世代代庇护着雷泽幽都。花涧溪本身就是一株修成人形的七彩重楼,对花的味道有着天生的敏感。她如此肯定的断言,绝对是错不了的。 兴奋的花涧溪风一般地就要往前冲,却被夜既明一把拦下。 “且慢,我们一路来到这雷泽幽都,未免也太过顺利了。无崖子与左元放都再三强调过这里凶险异常,我们万万不可贸贸然地就冲进去。” 寻海点头赞同。 众人在商议之下,调整了队形。将背负的包裹全都放在那老旧的巨大山门的石柱子下,只留下一些必须品,如枪、信号弹之类的呆在身上。 鹿引歌提着她冒着冰冷寒气的半月状双刀打头阵,寻海提着赤金刀和端着猎枪的夜既明断后。最中间的花涧溪则祭出自己的异香雾气环绕在众人周围,做保护罩。 夜既明看看那三人,无奈地笑笑。他们不是有神兵在手,就是天生异能,自己除了一杆子破猎枪和异于常人的体能以外真是屁都没有。 不过他却丝毫不感到害怕,反而有一丝丝地兴奋。 自己终于能做好一件事了。 爸爸,你看到了吗?我凭借着自己的本事找到这传说中的雷泽幽都了。 你交代我要带着陈胜楠逃出去,我终于要带她逃离那千首天龙的噩梦了。 接下来的路,无论怎样的痛,怎样的苦,我都不会放弃,因为,这世界是我们的。不是吗? 夜既明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微笑,握紧了手中的猎枪,准备向着那幽暗曲折的小道尽头出发。 就在此时,身后居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大地开始剧烈的颤动! 众人大惊,五脏六腑都被震动发颤,连忙回头,只见先前那跪在地上的巨大青铜石像,竟然带着丝丝掉落的尘土和水花,从深坑底部站了起来! 那青铜石像缓慢而有力的大手渐渐上抬,带着巨大的震动和巨响,四周的高山竟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一般渐渐向中心拢去,不消片刻,周遭的阳光渐渐被黑暗吞噬,那古朴的青铜石人像成高举双手的姿势站立,用双手堵住了那深坑! 想必如果从上方观看,此刻那深坑就是一个普通的湖泊而已。 可是谁又能想到那湖泊之下是这样一幅玄妙的场景呢? 夜既明心中一沉,他知道,星路关闭了。低头看看表,此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 第四十一章 青铜冤魂 伴随着振聋发聩的巨大声响,整个世界在颤抖中隐没在黑暗之下。 此时,那来自千年前的巨大青铜石人像缓慢而有力的站起,带着欶欶掉落的巨大尘土和丝丝水柱,一点一点将那深坑用双手堵上。 每隔十年,星路开启,他才能见到一次天空。那空洞的巨大青铜石眼里,见证了多少爱恨情仇,缘起缘灭,相聚离别? 夜既明望着那幽暗古朴的巨大背影,心中沉甸甸。 没有退路了。唯一的路,就在前方。 众人恢复队形,复又前进。 这清幽的小道曲曲折折,一路向下,有些地方仅仅够一人通过。湿润松软的泥土里嵌着三三两两稀疏的青碧色石板,水汽极重,又是极热,走了不到一会儿,夜既明便已满脸是汗,衣服全都黏在了身上。 小道两旁湿漉漉的石壁极高,上方有微弱星光散落下来,抬头望去,仿佛是一条极细的,铺满碎钻的长针。 众人已在这小道中行走了将近一个小时。中途还遇到了不少岔路,全凭着花涧溪身为花仙天生对花的敏感才不至于迷路。 复又行进了一个小时左右,头顶已经完全不见了天空的痕迹。不知哪里来的光源,映照着小道幽蓝空灵,颇有几分韵味。 夜既明感觉像是走到了地底。无涯子说过,上古天众降罪于雷泽幽都时,将整座山脉陷入了地底。 果不其然,还未进入这罪业之都,便已处处透着地心才有的湿热和幽暗。 七拐八拐,走走停停,谁都没有说话。当呼吸都困难时,谁还有力气说话? 夜既明强打起精神,用袖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脑门儿上传来粗糙衣物摩擦次数太多时才有的刺痛。 由于花涧溪的天生能力,队伍暂时交由她带领。走在最前方的她突然站定,低头开小差的夜既明猛地撞上了前方的鹿引歌。 由于此时这清幽的小道已经十分狭窄,只能容纳一人,众人又走得烦闷了,整条队伍被拖得很长。走在最后的夜既明伸着脖子张望,视野有限,只能隐隐看见前方一片耀眼的火红光芒,剩下的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清了。 再继续往前走,隐隐有红光隐进夜既明的眸子。 阵阵清亮舒爽的风夹杂着甜腻绵长的芬芳从前方传来,轻抚在夜既明的脸上,像是久旱的土地逢甘甜的露水,好不舒服! 猛然间,夜既明眼前一亮。 在那幽暗的小道里走得久了,眼睛一时间还适应不了太刺激的光芒,他眯起眼睛,用手遮挡着,指缝中火红耀眼的光芒钻进了他缩紧的眸子,一如在那若木神树下的太虚空间内,第一次看见凰。 恍恍惚惚,如此耀眼,带着令人目眩的香气。 “这….这是……”待稍微缓能睁开眼睛了,夜既明放下了手,看见了一副绝世奇景! 首先映入夜既明眸子的,是大片大片、密密麻麻,如同炸弹爆炸般盛开海棠花。 这里空间空旷且高远,足足有数个足球场那样大,是个巨大的地下洞穴。上方穹顶距离地面极高,有一个巨大无比的洞口,倒悬着根根五彩琉璃的奇特钟乳石,在倾泻进来的皎洁朦胧的月光之下,闪烁着碎钻一般耀眼的光芒。 得益于遍布洞顶穹庐之上的五彩琉璃钟乳石,皎洁的月光洒满整个空间,整个雷泽幽都亮如白昼。 在众人面前的,已经不能称之为海棠花树了,应该是一片十里海棠花林。异常旺盛的海棠树一株挨着一株,长在浅浅的,刚好没过脚踝的青瓷色水中,泛着幽幽白光,十分梦幻。 一座座已经被青色爬墙虎和藤蔓爬满的湘西风古建筑坐落在那火红的海棠花林中,时隐时现,有些已经破败得只剩下老旧的青石墙,和一些残垣断壁,有些半掩着老旧的木门,仿佛在诉说那些年的刻骨风华。 轻轻飘落的火红海棠花儿时不时地悠悠落入树下的滩涂之中。浅浅的青瓷色水里还没落这一些青铜人像,透着森凉的古意,浸泡在像是一场烂漫的花雨里。 从穹庐之上裂缝中泄进来的、如银丝般的几条明亮水柱缓缓落下,落在那火红的海棠花林之间,犹如是滑落伊人红唇的泪痕。 一瞬间,夜既明仿佛看见不远处,一个身着火红长袍的慵懒美艳女子,悠悠摘下一朵娇艳的海棠花轻轻含在唇间,抬着动人的明眸幽幽看着自己。 这便是雷泽幽都了。 不知不觉,夜既明脸颊一痒,有滚烫的液体划过。 那传说…..是真的。 那火红火红的,不仅仅是花儿,还是她包含温柔和苦楚的爱啊。 众人踏着温柔地青瓷色浅水滩,轻轻默默行进在那海棠林中,谁也没有急着找那千年海棠花。 已经历经千年的雷泽幽都静谧异常,和那千年前的海棠花仙沉睡在一起,独守这份绵延了千年的爱。 不知不觉,夜既明走到了雷泽幽都的城中心处。 这里地势微微向上,在头顶巨洞的正下方,是个鼓起的小山丘。小山丘上,长着一株硕大无比,繁茂异常的海棠树,火红的花瓣沐浴在皎洁的月光里,涤荡着空灵的光芒。 这最为巨大海棠树几乎是要长出那头顶的巨洞去,巨洞流淌进来的水柱穿梭在这海棠树的枝叶之间,在落入地上,汇入那浅滩之中,像是奔腾在火红花丛之中的飞瀑。 夜既明蹲了下来,轻轻地抚摸着那古老粗糙的巨大树干,眼神闪烁异常。 他看见,一具瘦弱的身体,蜷缩着长在粗大树干下泥土里,早就与那千年海棠树融为了一体。 夜既明的指间轻轻碰触那具身体小巧苍白的美丽侧颜,她的长发随意散落着,早已是雪白一片。 这千年大梦里,你肯定过得十分开心吧? 夜既明目光低垂,喃喃自语。 此情此景,饶是那心肠最硬之人,都要为那痴情的海棠花仙落下热泪。 鹿引歌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并不言语,默默看着他,眼神温柔又透着些许哀伤。 为什么他就不能像他一样,如此的温柔? 半晌,夜既明定了定神,站起来,抬头仰望着那千年海棠树,默默地说了一句:“该干正事了。” 鹿引歌沉声答应着,招呼过寻海和花涧溪,分配着任务。 计划其实很简单。 寻海、鹿引歌、夜既明站在三个方位负责警戒,身手灵巧的花间隙爬上那千年海棠树去摘花。 这里虽美轮美奂,但是难保没有什么妖物。一路什么都没有遇到,这才是最可怕和最诡异的。 灵巧的花涧溪三下五除二地折下了这千年海棠树最繁茂出的一支花,顺着树干爬了下来。 众人小心翼翼地将火红的海棠花封存进随身携带的玻璃瓶中,收拾好行李,对着那埋在树根处的人儿拜了三拜,就准备告退了。 穿过葱葱郁郁的火红花林,行进至那小道入口处时,夜既明猛地一拍脑袋,懊恼地说:“妈的,忘了给左元放挖土了!” 众人听后也是一副“对哦”的表情。这雷泽幽都太过美丽,透着些许忧伤,将人带入悲悯的心境之中无法自拔,险些忘了最终要的事之一。 夜既明要众人等自己一会儿,自己去去就回。无奈大家谁也放心不下夜既明,商议无果之下,便决定一同往返那千年海棠树前去挖灵土。 众人前脚刚刚踏出那幽暗地羊肠小道儿,只听得身后一整轰隆隆的巨响,那原本就只能容纳一人的通道此刻正在掉落着石灰,逐渐合拢! 寻海见状立刻冲上前去用健壮双手用力搬着石壁,企图减缓石壁合拢的速度。可是自然之力哪能是人力所能匹敌的?聪明的寻海立刻改变策略,挑起身后的赤金刀横放在石壁两端,赤金当锋利至极,哪能是寻常山石能够抵挡的? 但是这也没有减缓那通道石壁合拢的速度,反而是将赤金刀尽跟没入,刺进岩石之中,要不是寻海眼疾手快,要不然连自己的刀都要一并埋在那石缝之中了。 此时,鹿引歌出手了,仙家到底是不一样,她一用力…..就掰掉了两块大石头。 众人看着那逐渐合拢的石壁,做无奈状。 夜既明心里却十分奇怪,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合拢?如果刚刚自己不是忘了去挖灵土,只怕……. 一阵毛骨悚然,他隐隐觉得事情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背后浓密的海棠花林突然沙沙作响。 这里本没有风,林子怎么会想? 夜既明突然感到一阵恶寒,全身的毛孔瞬间全部张开,头皮发炸,他看到对面的鹿引歌突然睁大了眼睛,瞳孔紧缩,他本能的一低头——“当”地一声巨响,火花四溅,夜既明看见距离脑袋三尺有余的地方,一柄青铜古剑正插在石壁上嗡嗡作响! 夜既明惊出一身汗,幸好自己反应快,要不然就人首分离了。 身后传来犀犀索索的异动和稀里哗啦的踩水声。夜既明默默地转过头,瞬间睁大了眼睛——火红的海棠花林下,那些原本沉睡了千年的古朴青铜人像,带着身上残留的火红海棠花瓣儿,撑着正手中刀斧利剑,瞪着闪烁着幽诡异紫色的空洞双眼,像是来自千年前古战场那任傲然屹立不倒的冤魂,动作诡异扭曲地挣扎着向众人走来!! 第四十二章 幽都大战 (月底啦,谢谢你一直看到现在,请多多评论,留言,支持昆仑遗仙传,每个日日夜夜,我会用精心撰写的故事哄你入睡。) 生着暗色铁锈,但是仍然锋利无比的长剑拖在地上,青瓷色的水面划开一道道无声的波纹。 数十个身着破旧战衣的青铜石人动作僵硬扭曲地爬了起来,带着悠长的叹息,那是来自千年前战死的冤魂,踏着颤抖的步伐,前来索命! 还不等众人有所反应,又是一柄锋利青铜石斧带着刺耳的破空之声,划着悠长轨迹从海棠花林中急速飞出,直直冲着花涧溪而来! 灵巧的花涧溪见大战在即,明白不拼个你死我活根本无法活着走出这雷泽幽都,更无法救枫木。 她一改往日的娇俏模样进入战斗模式,双唇紧闭,沉着冷静,美丽的茶色眸子闪着冷冽的光,轻喝一声,修长的双腿借力弹起,踏着旁边的石壁上冲三步,一个优雅的后空翻腾得老高,灵巧地躲过那飞旋而来的巨斧。 又是一声巨响,那斧子砸进周遭的石壁之中,劈出好大的一个洞,腾阵阵碎石灰烟! 花涧溪借力腾起,倒悬至半空之时,双手以极快的速度结成水瓶方印,随后美丽的双眼瞬间暴睁,口中大呵一声“去!” 四周突然急速聚集起浓密的粉色雾气,那雾气像是有灵性一般,分成一股股,透着一股子锋利劲儿,打着旋儿向那些挣扎的青铜冤魂席卷而去! 一股股凌厉的雾气七拐八拐,从那青铜石像身上的裂缝处、甲胄之下钻进去,横冲直撞,冲碎青铜石像的四肢关节,引得那些青铜石像身体像是安了炸弹,一个个腾着粉色的烟雾,扭曲着僵硬残缺的身子悍然自爆! 轰然之声响起,大片的青铜铁块和碎石渣四处横飞,数个青铜石人已经化为了灰烬。 灰烟和迷雾之中,一个高挑的身影倾着身子急速穿梭在茂密的火红海棠树之中。悠长有力的双腿凌空一记飞踢,带着一股凌厉的劲风,正中一个僵硬地拉着满月弓的青铜石人胸口,顿时青甲碎石乱飞,石人被踹飞至半空之中,轰然落地,摔得粉碎! 鹿引歌这一记飞踢看得夜既明脊背发凉。 这青铜石人少说百十来公斤,她这看似随意得一脚将那石人踹飞至少十来米,可见其中逆天的力道! 此时,四周不知又从哪里掉落下几具残破的青铜石人,空洞的石眼里闪着妖异的紫芒,像卡带似地爬起来,举起手中的兵器,将鹿引歌包围起来,不要命似的向她砍去! 鹿引歌帅气无比地冷笑一声,美丽的眸子透着凌厉残酷的光,凌空跃起数丈高,双手迅速捏决,两把本命仙器——那如月儿般闪着寒光的弯刀从四周空间中荡着金芒铮鸣飞出,绕着鹿引歌急速旋转! 鹿引歌如瀑长发无风自动,原本微闭的琥珀色美丽眸子瞬间精光四射,像是天上的女神将一般神气无比。 鹿引歌口中默念晦涩的真言咒语,身后空间突然荡涤着金色波纹,一位巨大的,由灵力幻化成的古神灵像从其中破空而出! 那古神灵像三头六臂,威风凛凛,双目精光爆射,极具压迫感!两只肌肉暴涨的巨大手臂一把抓起鹿引歌的双刀举过头顶,暴喝一声,那对半月弯刀也像是与之相呼应似的,瞬间毫光暴涨,刀身瞬间长了五尺! 前后不过刹那之间,那巨大古神灵像挥舞着光芒四射的双刀呼啸而下,带着悍然的刀芒杀气,掀起巨大红莲业火和热风,烧杀的那数十个青铜石人战鬼是片甲不留! 乖乖,这丫头打起架来太凶残了,着雷泽幽都都快要被她拆掉了! 收尽周身光芒,鹿引歌优雅地落下,随即手提双刀,双腿一蹬,寒光一闪,飞身上前,又向前方杀去! 不愧是上古第一修仙门派昆仑派弟子,打起架来就是不一样! 此时,被鹿引歌双刀刀气砍飞的半截青铜石人身子携裹着一阵劲风飞到夜既明面前。 那青铜石人滚了三滚,到了夜既明脚下,竟然是骨碌碌一转,硬是用尚且残留的一只石臂支撑着半截身子坐了起来! 那石人不知是受了什么诡异妖术的控制,如此的不要命,不顾粉身碎骨的危险,转动着只有半张脸的破碎破烂脑袋,死命抓着地面,托着身子像夜既明急速爬来! 夜既明哪里见过如此不要命的对手,只剩半截身子了还想着攻击!他吓了一大跳,头皮阵阵发麻,大声骂娘,毛手毛脚地掏出猎枪,边退后别死命地扣动了扳机! 居然没响! 夜既明心里咯噔一声,推开猎枪枪膛一看,妈的,居然忘了上子弹! 那半截青铜石人哪里会给他上子弹的机会,长着空洞诡异的大嘴就向他扑来,夜既明夜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集中生智,举起枪托对着那青铜石人的破烂脑袋就是一通乱砸胡怼,几下就把那青铜石人砸成一对瓦砾,摊在地上彻底失去了行动力。 夜既明心头狂跳,双手紧张地湿乎乎的,他瞥见前方花涧溪与鹿引歌正在联合作战,一对儿晃眼的双刀搭配着四处飘荡的粉色雾气,人影穿梭,影影绰绰,金属摩擦撞击之声,爆炸之声,不绝于耳,当只那边战况也十分激烈! 夜既明低头在口袋里摸索出几发油乎乎的子弹,麻利地推开枪膛,推进子弹,合上枪膛,扳撞针,举枪,抬头,忽然见得眼前寒光一闪,心知不妙,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就在自己的眼前! 一具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青铜石人,举着扭曲的胳膊,提剑就像夜既明刺去! 完蛋了!来不及躲闪了! 夜既明瞬间心沉到了谷底。 电光石火之间,一个高大的身影飞扑上前,用厚实坚硬的肩膀瞬间将夜既明撞飞在地! 夜既明后脑着地,摔得眼冒金星,脑瓜子都要裂开了。他挣扎着坐起来,却见那人和那具青铜石人扭打在一起,正是难解难分的时候! 是寻海! 寻海利用身高优势扑倒了石人,骑坐在其腰上,一把抄起自己明晃晃的赤金刀高高举起,手上下了死力,向那青铜石人头部刺去! 那青铜石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脑袋一歪躲过致命一击,一把抓住赤金刀的刀背,用另外一只布满青苔和裂纹的石手扬着锋利的长剑,就向着寻海刺去! 那青铜石人力气极大,饶是寻海这个一米八九的汉子,双手抓握赤金刀也是根本拔不动,眼见自己就要被长剑贯穿,寻海瞳孔极具收缩,倒映出那一柄闪着寒光的剑! “嘭!” 一声巨响,荡着刺鼻硝烟味,那青铜石人的脑袋被瞬间轰碎。寻海感激地看了一眼举着枪,大喘气的夜既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笑了。 夜既明也笑了,渐渐放下枪。 就在此时,异变横生! 那本来已经失去行动力的青铜石人突然又动了起来,停在半空中的手像是恢复供电的机器,扬着锋利的剑,带着急速刺耳的破空之声,将寻海从腋下刺了个对穿! “不!!!”夜既疯狂的怒吼! 寻海痛苦地挺着身子,扬着头颅,涌动的喉结上下滚动,嘴里呜呜咽咽,盛满的是殷红的鲜血! 寻海脱力,瘫软地翻在一旁,狂怒的夜既明冲上前去连开数枪,将那青铜石人轰成了碎渣!! 寻海,寻海!你不能死!! 第四十三章 碧丹 泂泂地殷红鲜血从寻海身下迅速弥漫出来,浓稠腥甜。寻海蜷缩着身子,原本坚毅的嘴角由于失血过多已经变得煞白无比,冷汗不停地流淌,浓黑粗长的眉毛痛苦地拧在一起! 将那青铜石人轰成渣的夜既明由于太过紧张和愤怒,子弹已经打光了还在死命地扣着扳机,面目狰狞,犹如来自地狱复仇的恶鬼! 扔下手中的猎枪,夜既明扑倒一动不动的寻海身边:“阿海,阿海!!”寻海虚弱地动了动眼睛,尚且残存一丝丝意识,但是说不出一句话。锋利的长剑仍然插在他的腋下肋骨之处,明晃晃的剑柄露在体外,令人揪心。 夜既明心乱如麻,惶恐,恐惧,愤怒,懊悔夹在一起,让他根本无法冷静。看着寻海的生命正在迅速流逝,夜既明痛苦地抱住脑袋,双目几乎要瞪出眼眶,揪着头发怒吼着:“不!!!” 不!!!绝不要让那失去的痛苦再来一次!! 他眼前不停闪过老鬼被杀的画面,闪过那个夜晚兮夜古城遍地的残肢断臂,一股子莫名的邪火冲上心头,直逼脑门,几欲冲破夜既明的脑壳! 四周的石壁上,数十个青铜石人倒着趴在上方,反着关节,动作十分诡异扭曲,滴溜溜地转着面无表情的青铜石脸,瞪着空洞的石头眼睛向着二人爬来! 心智濒临狂乱的一瞬间,一股清凉的细流从夜既明的灵魂深处流出,逼退充斥在夜既明整个意识当中狂暴和恐惧,瞬间就使他恢复了冷静。夜既明打了个冷颤,像是从灵魂深处传来的颤栗,一切负面情绪都被那清凉的细流冲散,古朴晦涩的的心决印上心头——是无崖子传授的清心决! 这清心决的古朴字决瞬间化为丝丝清亮光芒,融入夜既明的血肉细胞之中,汇入灵虚之内! 夜既明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神不知鬼不觉的冷冽蓝光,他沉着眸子,四周一切突然变得异常清晰,空气当中的浮沉微粒都看得一清二楚。远远处鹿引歌的呵声如惊雷般略过耳朵,所有青铜石人的动作都像是被时间凝固住,他可以感应到毫厘之外的危险气息,和丝丝沸腾的杀气! 夜既明的大脑只是轻轻地发出了一个躲避的号令,自己的双腿竟然急速牵着身子向后一个闪步,正巧躲过一个双手举着大铁锤,借着下坠的力道想要把把夜既明砸成肉饼的青铜石人! 还不等那青铜石人的大铁锤砸出冲击波触及到夜既明,他轻轻一跳,便向后腾起一个空翻,接地之后顺势一个翻滚,一脚挑起寻海的赤金刀,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凌空抓握刀柄,借着惯性,怒吼着朝着那青铜石人狠狠地一刀劈下! 所有动作一气合成,没有丝毫的停顿,赤金刀带着破空的尖利咆哮,势不可挡,那青铜石人被这当头一刀直接劈成两瓣儿,各朝着一边儿摊倒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 夜既明仍保持着落刀的姿势,口中长长地吐出一口白气,抬头仰望,那数十只青铜石人并没有因夜既明的突然暴起而放弃进攻,他们并不知道害怕,像是趴在墙上的蜘蛛,一层叠着一层,直直冲着二人而来! 夜既明心头虽然振奋无比,但是他明白自己这招只能在关键时刻使用,根本不能保持,趁着那些只知道攻击的恐怖冤魂还没冲到跟前,便一手扶起浑身血淋淋的寻海,向着海棠花林跑去! 寻海此时已经快要失去知觉。 英俊阳刚的脸上满满都是虚汗,皆是浓黑的死气,原本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也以疲疲沓沓,毫无光芒。 “放、放下我,你、你们…..逃……” 寻海声音虚弱细小无力,低着头颅,黑色的短发已经满是血污。 “要我死,可以。”夜既明托着快要摊在他身上的寻海,咬着牙拼命向前大步走着,声音已经是接近低吼。他的眼神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二人身后,是扭曲着向前爬行的青铜石人大军。 “要我逃,也可以。”寻海吃力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虽然面目因为恐惧狰狞,但是目光却依旧清澈透亮的男子。 “但是叫我丢下你,那我就不叫夜既明!”。 寻海瞳孔猛地收缩,心头阵阵悸动。苍白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微笑。 “既明、谢谢…你…..” 如果这就是最终的结局,自己也无憾了。只是,黄叔公…….. 还有…..梦里的她…… 寻海头晕目眩,视线已是模糊不清。 “要谢就等出去以后亲自谢!你这样算什么道谢!!一点诚意也没有!!” 大量的鲜血顺着寻海的身体留下,晕开在脚下澄澈的青瓷色浅滩中,像是那耀眼的海棠花一般,鲜艳而美丽。 “既明,我先睡会………” “寻海!!寻海别睡!!”夜既明低头见寻海已经不说话,心头焦急如焚,他眼睛里最后一丝光芒正在逐渐溃散! 身后传来一声剧烈的响声,强烈的气浪几乎要将二人掀翻在地。夜既明回头,身后冒着大量的烟雾,数根海棠树已经被撞断,地下被什么东西砸出了一个深坑,原本那穷追不舍的青铜石人全部都被砸了个粉碎! 隐隐绰绰地烟雾里,乱七八糟的废墟之中站起了一个高挑俏丽的身影,一双琥珀色的瞳仁透过缥缈的烟雾,闪烁着清亮的光芒!那身影冲着夜既明大喊了两个字:“碧丹!!” 夜既明脑子嗡地一声,妈的,差点把这茬儿给忘了! 寻海有救! 鹿引歌一句话点醒梦中人,还有无崖子赐予的仙药碧丹!! 夜既明赶忙扶着寻海躺下。 从海棠花林里退回来的花涧溪见到受伤的寻海,呆立在原地,紧紧地咬着嘴唇,小脸煞白,随后坚定地转过头,召唤起浓密的雾气为二人守护。 可是她的脚下的浅滩却被什么东西激荡起大片大片涟漪。 夜既明摸索出随身携带的药盒,拿出一粒碧绿色,香气四溢的丹药,用手捧起一捧浅滩上的清水,捏着寻海的嘴巴,帮助他吞服了下去! 仙药到底是仙药,片刻之后,只见寻海猛地弓起身子,痛苦地哼哼着,一股肉眼可见的青玄光芒瞬间逼出了插在寻海身上的长剑,“当”地一声飞出老远,刚好击飞了一个试图爬起来的青铜石人。 寻海伤患之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长出细嫩的肉芽,正在急速愈合!他紧紧地拧着的眉头缓缓放松舒展,苍白的脸色也渐渐地恢复正常,夜既明心头大喜,热泪满眶,真是恨不得抱着无崖子亲上一口! 眼见着寻海气色恢复正常,片刻之后伤口也恢复如初,夜既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但是无论如何,寻海就是醒不来,夜既明摇了摇他,又狠下心扇了一他一巴掌,寻海嘴角抽动了一下,仿佛是感觉到了痛,但是就是紧紧闭着眼睛,在夜既明身上呼呼大睡。 活着就行,出去再叫醒他。 夜既明重又背起寻海,和退上来的花涧溪和鹿引歌一道向着那海棠树林深处奔去。 这林子隐隐绰绰,宽阔无比,鹿引歌提出去那千年海棠树之下,那里是制高点,视野开阔,不易被埋伏。 此时,那不依不饶的青铜石人已经被杀得七七八八,剩下的都是些断胳膊断腿儿的,也抓不住四人。 退到那千年海棠树之下,夜既明摊在树干上,望着鹿引歌:“鹿儿,那….那是什么鬼?” “那不是鬼,是机关人。自当年墨门发明机关人以来,各个仙家门派或多或少都有用这受仙力驱使的机关人来做守卫的。” “或者打杂。”鹿引歌飞快的扫视了周围一圈的环境,甩甩头发,将双刀插在土地上,迅速地挑起一抔土,装进事先准备好的玻璃瓶里。 “你之前也见到了,我们昆仑派的七战将就是当年墨门研制出的第一批机关人,只听命于历代昆仑派掌门,已经守护了昆仑派千年有余。” “只是这雷泽幽都的机关人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这里已经荒芜了尽千年,早就没有人了,这些家伙理论上是不会动的。还有,他们的眼睛闪着很诡异的光,攻击方式也十分疯狂…..” 鹿引歌陷入了沉思。 的确,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众人完全没有想到攻击众人竟然就是沉睡在雷泽幽都上前年的机关人,而且那出乎意料的自杀式攻击方式说明了那些机关人必然是出了某种变故,不然不可能有如此疯狂的袭击举动。 一旁的寻海陷入了深深地沉睡,丝毫不管不顾周围的情况。 花涧溪疲惫地坐在一旁,一言不发,抱着膝盖迷茫地盯着某处。激烈的战斗和寻海骇人的伤势让着个小姑娘着实受了刺激,身心俱疲。 不过好在没什么事。 此时,一个荒诞的想法猛然间闪过夜既明的脑袋,他不经为之颤栗——万一……万一是有人很早就知道我们已经进入了雷泽幽都,一直在暗处伺机而动。刚开始想要利用合拢的石壁夹死众人,但是失败了,后来又设法复活青铜石人,然后看着我们大战,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夜既明想到此处,脊背一阵发凉。 就在此时,鹿引歌猛然站了起来,目光惊异中带着丝丝恐惧,看着下方那密密麻麻的海棠花林,和隐匿在其中的座座古楼,喃喃地说:“不可能……不可能…..明明都打碎了….” 夜既明心里咯噔一下,“霍”地一下站了起来,运足目力看向下方,之间那重重叠叠的火红花海之中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犀犀索索地向着众人靠近!夜既明心顿时凉了半截,他认出来,那是先前四人费劲全力干掉的青铜石人,已经全部恢复好了身体,带着碎裂的,透着诡异光芒细纹又一次站了起来,扭曲着身子,瞪着空洞的眼睛围了过来! (深夜的碎碎念: 从一开始,只是有一个简单的关于写作的想法,到后来付诸行动,写了十章、二十章、三十章,一直到不算是一半儿的现在,我深深地体会到了为梦想而努力幸福和辛酸。 我初出茅庐,刚刚踏进这个圈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是第一次,许多问我,你为什么要写?我曾经回答的是,我想当一个造梦者。 他们笑着反驳:得了吧,肯定是为了钱。我笑笑,并不否认。为什么呢?我的确是有这个动机。可是,更多的动力是,想要为读者讲一个精彩美好,荡气回肠的故事。 曾经有一少年私信我,说,谢谢我的故事,开启了他的作家梦。我着实受宠若惊,应为我也是个刚来的新人,我的ip没有人知道,我的书排名特别靠后,没人评论,没有看,甚至没有发觉有这么一本书。 可是就是这样默默努力的我,居然能写出另一个灵魂为之欣喜的文字,这种力量,才是我所追求的最大认同。 所以,我终于找到了自己写作的真正意义,关注到了自己应该真正关注的东西——如何专注于创造一部经典,而不是如何用经典赚钱。我想,如果我怀着一颗敬畏的心去做这件事,一定能成功吧,就算不成功,也不会后悔,不是么? 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我亲爱的读者。 这本书里,我想贯彻真正的爱,友情,一些闪着光芒,亮晶晶的东西。希望能让你内心不住咏叹,而不是看完就忘。 希望你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已然坚守着内心最初的执着,不要被时间所改变。愿你历经伤痛,仍能相信爱情。历经世故沧桑,却仍是少年。唯有如此,你才是当初那个敢大声说爱说恨,大步奔跑在追梦道路上的你。 晚安。) 第四十四章 晴朗大海的歌谣 静谧幽蓝的东海海底某处,昏厥不醒的少年轻轻躺在一片美丽的赤色珊瑚从上,发丝衣角悠然浮动,苍白的双眼静静闭着,仿佛是沉浸在永恒的寂静之中。 看那模样,也就十四、五岁左右的样子。 艰难透过那碧蓝色海水的曙光,温柔地荡着粼粼波纹,打在少年脸上,那倔强的薄唇犹如刀刻出来的一般,粗长的浓眉紧紧地拧在一起。 昨日的决绝仿佛还残留在脸上,即便已经是如愿沉入了海底,那紧紧握着的双拳仍是绷着发白的骨头,透着年少的倔强。 那是心死之人独有的,挥之不去的执念。 远处,一个灵巧的窈窕身影,身上裹着碧绿色轻纱,优哉游哉地趟着海水,优雅无比。像是一条好奇又活泼的小海豚,绕着那昏厥的少年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这儿看看,那儿瞅瞅,时而又游到少年的正上方,与他脸对着脸,眨巴着好奇的碧蓝色大眼睛细细观察。 那是犹如海水般清澈透明的眼神,单纯天真,涤荡着令人迷醉的涟漪。 一头浓密的黑色长发柔顺发亮,在碧蓝色的海水中轻舞飞扬。一张绝美的脸蛋儿带着处子的芬芳和稚嫩,朝气蓬勃,白皙红润,透着不食人间烟火的纯真烂漫,纵是世界上最华丽的辞藻在她面前也黯然失色。 她轻轻嘟起小嘴,俏皮地挑着眉梢,丰富的表情单纯可爱,像是青涩的青苹果。 半晌,这生着一双碧蓝色眸子的姑娘温柔地伸出一只葱白的小手,轻轻地点了一下那少年的薄唇,之间一点清亮的光芒闪过,少年猛地睁开眼睛,挣扎着鼓起胸膛,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 在水中咳嗽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儿。这少年从未尝试过。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儿,可是这四周哪里来的空气?他像个溺水的人,双手紧紧地卡着自己的脖子,在水中不断地吐着大量的气泡,小脸憋得通红,想必是紧张之下呛了些水到肺里,在吐出又一串大泡泡之后,少年出于本能猛地吸气,大惊之下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在水下呼吸!虽然花儿好半天适应,但是却感到惊奇无比! 那小小的身影早就躲得远远的,缩在一块儿大石头后,探出半个脑袋,带着些许的害怕,好奇地看着那少年。 惊醒之下,少年惶恐至极。 怎么回事?自己不是跳海了么?怎么又会苏醒在这里?而自己为何又能够在水下呼吸?难道自己已经…… 静谧透彻的海底,竟然可以看到五彩斑斓的鱼儿。头顶在稀疏的阳光下,一群群鱼儿像是飞在空中,投下淡淡的影子。 环顾之下,那隐藏得不怎么好的身影自然是逃不过少年的眼睛。他猛然想起,自己失去意识之前,仿佛看到了一个人,一头浓密的黑色长发,一张漂亮的侧脸…… 不正是眼前这个人么! 那姑娘见这少年呆呆地望着自己发呆,心生疑惑,呆萌地伸出修长的白嫩食指轻轻放在粉嫩的唇间,一双透着好奇和天真的大眼睛仔细观察着面前的少年。 这就是人类吗?长得…..和自己差不多呀? “你、你是谁!” 少年被这个行为古怪的姑娘盯着,有些不自在。他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那清纯的气质像是海底一颗透亮的珍珠,焕着皎洁神圣的光芒。 那姑娘听得这少年支支吾吾地询问着,顿时不感到害怕,轻盈地踩着水从石头后游出来,划到他面前,笑嘻嘻地看着少年,并不说话。她美丽的大眼睛像是弯弯地月牙儿,清澈动人,两颗小虎牙甚是可爱。 少年已是脸红得不敢看她的眼睛。 “你是谁啊?是你救了我吗?” 少年低着眉眼,脸红通通。 那姑娘眼睛一亮,兴奋地点点头,仍是不开口说一句话。 幽蓝的海底安静得只剩下少年的心跳声。 随即,那姑娘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地抱着胳膊,美丽的双眸闪烁不定,嘟了嘟可爱的小嘴,她笑嘻嘻地拍了拍手,指着不远处一群逍遥自在的鱼儿,示意少年和她前去。 少年疑惑不已。 这奇怪的丫头,难道不会说话? 那一直沉默不言的姑娘拉着少年的手,两个年轻的人儿畅游在广袤的海底世界,十分唯美动人。 片刻之后,二人轻快地游到了一群五彩斑斓的鱼儿面前。那姑娘转头冲着少年灿烂地一笑,忽地一下加快速度,径直游进了鱼群之中! 本应该躲着人类的鱼儿,竟然丝毫不躲闪,像是遇到了老熟人,欢快地围着那姑娘游动着,姑娘笑得天真无邪,举起双手托起一只花色的小鱼儿,轻轻皱起可爱的鼻子和它碰了碰头,随即双手一送,那鱼儿像是有了意识一般,游了一圈,竟然在海中拼成了几个字! 晴海瑶。 姑娘转头看着他,绽放的笑颜是如此的天真美丽。 少年怦然心动。 仿佛是打开了尘封的记忆之门,周遭的一切瞬间被耀眼的白光吞噬…… ……… 皎白的月光之下,雷泽幽都之中。 严峻的形势让原本松了一口气的众人又再度绷紧了神经,没有人注意到昏迷不醒的寻海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三个字,像是个人名。 一旁的夜既明绝望地看向这小山丘之下,如潮水般涌上来的青铜石人大军,又看了看沉着脸,紧握双刀的鹿引歌,当下明白,又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鹿引歌的衣袖无风自动,夜既明沉淀了心神,长舒了一口气,一言不发地回神提起寻海的赤金刀,低声朝着寻海说一句:“借宝刀一用。”另外一只手提起自己的猎枪,默默地站在鹿引歌身旁。 二人相视无言,默契地一笑。 能与你并肩,哪怕是地狱也可闯它一闯! “都是我不好……” 沉默了许久的花涧溪蜷缩在二人身后,抱着膝盖,满脸泪痕,深深地把头埋进膝盖中,带着哭腔说道。 “都是我害得阿海哥哥…….” 夜既明低头揉揉她的脑袋:“别自责,和你没关系。” 花涧溪并没有搭话,自顾自地掉眼泪。 “涧溪,你看好寻海。”夜既明沉声道。 花涧溪猛地抬头,哭花的小脸格外楚楚动人。 来不及多虑,第一波青铜石人已经冲了上来!夜既明沉着冷静地抬手,一枪掀飞了两个青铜石人,被子弹轰得支离破碎的青铜石人化为巨大石块碎渣,打着旋儿滚落山丘,撞飞了数个反着关节,正用诡异扭曲姿势往上爬的青铜石人! 鹿引歌高傲地俯视着狰狞可怕的青铜石人大军,高高地抛起自己的本命仙器,那双刀在空中青光大盛,以光化刃,瞬间变大了好几倍,铮鸣着悬浮在空中! 鹿引歌俯身蹬地,冲刺上前,化为一道清亮的光芒,那双刀飞绕在她身边,以极快的速度冲进那青铜石人大军中心处奋力拼杀!她动作华丽,手起刀落,引起巨大的爆炸和刺眼的光芒,顿时四周青甲碎石乱飞,断刃残片深深地刺进了附近的海棠树里! 无奈青铜石人数量太多,从四面八方攻了上来,饶是鹿引歌一骑当千,如同战神一般无人可挡,但是仍然如那快被浓稠黑夜吞噬的孤星,孤独又无助,几乎要被吞没! 夜既明杀红了眼,胡乱地狂舞着赤金刀,劈砍着不断涌上前的青铜石人,身上已是伤痕累累,血迹斑斑!早已打光子弹的猎枪已经被仍在一旁,他后退一步,一把拽起昏迷不醒的寻海,踢了一脚仍抱着双腿埋着头的花涧溪,向那千年海棠树下撤退而去!! 那已经是最后的孤岛,其余的地方,已经被那冤魂的海潮淹没。 “够了….够了….够了!!够了!!!!!” 一直埋头哭泣的花涧溪嘴里碎碎念叨着,肩膀一耸一耸,竟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怒吼! “不要再伤害他们了!!停手!!” 瞬间,所有的青铜石人都停止了动作。 时间在此刻凝固。 夜既明看着悬在眼前的利刃,回头看着花涧溪,眼神纷繁复杂。 不远处,立在青铜石人中间的鹿引歌长发散乱,身上也已经满是伤痕。她嘴角带血,稍显狼狈,背对着千年海棠树的方向,不言不语不回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呵呵呵……你这小妮子,终于是藏不住了么,双面人当得可好?” 巨大无比的千年海棠树后,一个冰冷尖利的女声传出。 随即,一个身穿血色镂花长袍的美艳女子,用长袖遮着半边脸颊,挂着诡异又阴森的微笑,枭枭婷婷地从树后走出! 第四十五章 双面娇娃 火红茂盛的千年海棠树下,那面容妖艳的女子穿着一身同样惹眼的火红镂花长袍,嘴角挂着诡异又阴森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花涧溪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身穿火红色镂花长袍的女子,紧紧地攥着双拳,眼底里是无尽的怨恨! “蛇姬离殊,放了他们,我跟你走。”花涧溪沉默了许久,低下头,仿佛放弃了抵抗,用冰冷的语气说道。 果然不出所料。夜既明心头冷笑。 他偏头看着花涧溪,沉默不语,眼神复杂异常。 “嘻嘻嘻……你这小妮子真会说笑,我要的就是那小子,到手的鸭子还有飞走的道理?”那叫做离殊的妖艳女子娇笑着,抬起袖子遮住那烈火红唇,一双勾人心魄的媚眼波光流传,暧昧地看向夜既明。 夜既明大惊,望向花涧溪。这倒是他之前没想到的。 “你明知道本尊会杀了他……却跟着一起来雷泽幽都,莫不是…..你以为你们联手,就可以杀了本尊?这样既可以救枫木,又可以救这小子?”离殊突然提高了声调,仰头发出丧心病狂地尖利笑声,整个雷泽幽都仿佛都在颤栗! 花涧溪沉默不语,眼神低垂。看来离殊说中了她的心思。 “涧溪我徒,本尊是怎么教育你的,男人都是些没良心的狗东西,那叫枫木的小子不过一介凡夫俗子,与你这重楼花仙是相配不上的,他凡骨凡胎,看见别家妙女子,是会动歪心思的呀。” 离殊嗤嗤地笑着,随手折下千年海棠树的一节枝丫,在手中把玩。她眼神轻慢,嘴角的笑阴柔无比,周身散着极致的魅惑。 “这位离殊姐姐,你们巴蛇一族是不是活得太久了,老糊涂了,我们是新时期社会主义良好青年,共产主义接班人,怎么会随便玩弄女同志的感情呢?人间有一位很厉害的老爷爷说过,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那可都是耍流氓!” 夜既明冷哼了一声,把赤金刀抗在肩上,戏谑地看着离殊。 花涧溪猛地抬头,美丽的大眼睛充满了惊讶:“你怎么知道她是……..” 夜既明潇洒地冲着花涧溪甩甩刘海,挑了下眉毛:“你天天喊我笨蛋哥哥,还真当我笨啊?” 花涧溪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他早就看出自己的计划了? 此时,夜既明身边腾起一阵轻风。一个曼妙高挑的身影轻盈地落在他身边。 鹿引歌目光冰冷,慢条斯理的开口了:“巴蛇离殊,修炼千年有余。曾经想要拜入左元放门下,但是惨遭拒绝。后因想要加强自身修为,四处吞噬天地间修炼的生灵,以邪法暴增功力。” 离殊歪着头,饶有兴致的看着鹿引歌。 “百年前,你撞见了一株即将化成人形的七彩重楼。本应该无情吞噬掉她的你,却没有那样做。” 花涧溪低头不语,脸红得快要滴出血。 “恰恰相反,你帮助了她,并且收她为徒。但是,你却以师傅的名义差遣她帮你诱惑凡间的男子,好让你吸**气,增加修为。” 离殊面色转冷,眼眸透着冰冷的幽光。 “你千算万算,没算到这株七彩重楼花的精灵爱上了你要她诱惑的男子,并且为了他,脱离了你的控制。” 花涧溪已经是眼泪汪汪。 “于是你用身为巴蛇的天生奇毒,毒了她的爱人。今天之前,我一直分析不出花涧溪接近我们的原因。刚才拜你所赐,一切全都真相大白了。你原来是打着夜既明的注意,要她诱惑夜既明来让你吸**气。我猜猜……你是不是用枫木的性命相要挟?” 离殊妖艳的面容阴寒无比,嘴角挂着讽刺的笑:“是又怎样,本尊教会了她,助她化成人形,他却为了一个臭男人背叛了我!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没有!!” “你没料到,那天,她本来是要迷晕我的,最后却跑路了。顺便偷走了我一样东西。”夜既明笑得十分狡黠。拽出自己的玉佩,轻轻地晃了晃。 “因为她知道,这个,可以换药。换来解你的毒的药,她就可以脱离这一切了。”花涧溪瞪着泪汪汪的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你……” 夜既明朝他眨眨眼睛,示意她别说话。 “你更想不到,那解药是你的老相好左元放炼制的,而我们是来找左元放的。哦…不好意思,不是你的老相好,是你单相思而已。” 离殊已经满脸怒容。 “可是左元放不会轻易给药,所以她只得跟随我们来这雷泽幽都完成左元放交办的事。而你——”夜既明挑起刀指着面色如霜的离殊。 “就等在这儿,等着我们走进你的埋伏圈儿。” “那你可又知道,是这小妮子跑来告诉本尊你们要来这里的?她也想要你死!这样不用求人就可以救她的小相好了!” 花涧溪大惊失色,却拼命地摇着头,看着夜既明,满眼泪光:“不、不是的,我没想让你死……我是…..” 夜既明温柔地揉揉花涧溪的头发,伸出一只手帮她擦了擦眼泪。 “小小年纪,就不要学人家做什么双面间谍,你知不知道满地都是你漏出的马脚。” 花涧溪一双毛茸茸的大眼睛已经盛满泪水,因哭泣而发红的小脸十分楚楚动人。她用白嫩的小手抹着眼泪,抽噎着问:“嗯……知、知道了,可、可是,这和马的脚有什么关系?” 夜既明忍俊不禁。这丫头实在是太过可爱,让人无论如何也生不起来气。 “我来告诉你她为什么这么做。因为她是来和你同归于尽的,并且一开始就做好了这个准备。” 鹿引歌沉声说道。:“这是她唯一的动机。用她的命,换我们三条命。这样既完成了左元放的任务,救了枫木,也确保你不会在加害于他。” 花涧溪哇地一声哭着冲进鹿引歌的怀里。鹿引歌温柔宠溺地摸着她的脑袋。这瘦弱的肩膀,担着的担子,实在太重了。 自从遭遇二八神的那夜,夜既明见识到她说谎的样子之后,便觉察到了花涧溪在那夜的话中有假。 在和鹿引歌商议之下,二人决定开展秘密调查。不出所料,果然查出了许多事。 原来这里耶古城一直有妖精诱惑男人进山再也不回来的可怖传说。那夜在婆婆庙前喝醉的那些苗家汉子,讨论的也正是此事。夜既明当时多上了个心眼,回头一调查,没想到果然大有蹊跷。 二人并不动声色,以不变应万变。后来到了左元放那里,又趁着花涧溪不在时详实地调查了一番,才得出了以上的推断。 夜既明看着花涧溪,无奈地笑了。要不是见着她硬是装老成说谎的天真样子,他还真不会对这丫头起疑心。 不会说谎的人,心地必然也是耿直纯良的。夜既明看着相拥的两位姑娘,心地里泛起阵阵感叹。 老鬼,感谢有你的保护,让我遇见的都是些善良的人。 “最后一件事,我始终没想通。”鹿引歌抬眼看向冷着脸的离殊。 “你为什么能操控这埋在地里已经千年的青铜石人?” 离殊发出诡异的笑声,优雅地弹弹火红色的衣袖,伸出细长分叉的舌头舔了舔嘴,眼神充满了怨毒:“嘻嘻嘻,小姑娘,这要你打败我才能知道!” (深夜的碎碎念二: 今日给自己抛出一个问题,何为真正的快乐?说实话这很复杂,我着实好几天不快乐了,因为申请签约没过,编辑推荐申请被驳回,两次。 但是同时我又是十分快乐的。因为我享受创作的过程。我想要我脑海里鲜活的人物跃然纸上,想要他们有血有肉,和我们一样。只有当你不注重结果之时,更多的注重过程之时,你才能成功,共勉。) 第四十六章 霜月弯刀 青衣飞,望舒寒。孤星流,杀意决。 煌煌海棠如火琰,亘古的仙灵洞天之内,如玉的人儿提剑雄姿英发,桀骜的眼神中战意已经沸腾,就算站在对面的是那上古的异兽修炼而成的妖,也丝毫不惧怕! 离殊眼里透着疯狂的杀意,盯着鹿引歌手中的双刀,尖笑着携带着一阵阴风,以双手化锋利青芒,席卷起漫天的海棠花瓣,化为一道刺眼红芒冲上前来! “当——”金属撞击的强烈震动发出刺耳的嗡鸣,一阵肉眼可见的震荡波辐射开来,鹿引歌接连后退几步,双手紧握嗡鸣不已的双刀交叉护在胸前,双眼死死盯着离殊,拧着眉头,嘴角渗血! 高手与高手之间,往往只在一招就能试出对方的深浅。鹿引歌的反应已经说明,此战,必然是一场苦战! “嘻嘻,不过金丹期的小丫头,居然能挡住本尊一击,的确是有张狂的资本。但是你可知道,你那对儿化气凝冰的霜月,最怕的就是本尊这南明离火?” 离殊像是没事人儿一样,嗤嗤地笑着,优雅地看着自己洁白的指甲,媚态尽显。 瞬间,她悠长的指间忽地亮起一撮小小的青碧色火焰。 鹿引歌沉默不语,但是眼神死死地盯着那青碧色的南明离火,眉头紧皱。 “当年是本尊,从极北的云荒找寻到一块儿千年冰魄,再用本尊的潜心修炼了千年的南明离火道炼制了七七四十九天,才化成这霜月双刀!!这是本尊当年送给左元放那负心人的拜师礼呀!!” 离殊拂袖扬天长笑,撼天动地的笑声虽是潇洒,但是却透着彻骨的恨! 一旁的夜既明大惊。不曾想,离殊竟然与鹿引歌有这般渊源! “这是当年我结成金丹之时,家师的贺礼。如果是出自你手,那还真是要说声谢谢了,用着挺顺手。”鹿引歌淡淡地嘲讽道。 离殊瞬间睁大了妖艳美丽的大眼睛:“家师?难道你的师傅是他……”离殊恨恨地看着鹿引歌。 “那混蛋不是说自己不收徒?全是骗我,全是骗我!!”仿佛是戳了她的痛处,离殊尖叫着化为一股嫣红的劲风,带着锋利的气刃像鹿引歌袭来! “鹿儿小心!!”夜既明心急如焚,朝着鹿引歌的方向着急地大喊! 鹿引歌不愧是昆仑门下弟子,游历人间也有数十载,心神并不为离殊的狂暴的架势所震慑,她呵气如兰,眼神前所未见的冷酷,双刀一转,打了个漂亮的刀花儿,脚下运劲,竟是顶着离殊的攻势,化为一道清亮的光芒冲了上去! 就在那一道刺眼的红芒和那玄色的青芒快要接触时,鹿引歌突然双脚一转,狠狠地抵着地面减住了重逢的势头,右手一转,将明晃晃的长刀死死插入地里,那霜月刀是何等仙器,当下便在地面上划拉出一道巨大的裂缝,像是划开一张白纸一般轻松简单! 借着惯性,鹿引歌瞬间降低了身子,在电光石火之间潜到离殊正下方,暴喝一声,左手亮起耀眼的寒光,拦腰朝着离殊砍去! 那离殊也不是吃素的主,竟然丝毫不做阻挡,任凭那霜月弯刀朝着自己横劈而来,她周身突然青光大盛,燃起熊熊烈焰,鹿引歌的霜月弯刀还未近离殊半分,便已被那青色的南明离火所形成的保护罩猛烈弹开!鹿引歌眉头轻促,手掌虎口已经被震得鲜血淋漓,霜雪在看那霜月弯刀,已经被震出了一条细细的裂纹! 鹿引歌并未放弃攻击,借着力道,她灵巧又飞速地旋转一周,又腾起身子,双脚凌空并起,下了死力朝着离殊狠狠踢去! 嘭地一声,二人向着两个方向弹开,像两颗相撞的流星那般,离殊携裹着青蓝色的南明离火冲进了海棠花林里,撞断了大片大片的海棠树,激荡起漫天的花瓣和尘土。 鹿引歌跌跌撞撞地撞击身后的青铜石人堆里,顿时青甲碎石横飞,可见二人碰撞的力道之大! “鹿儿!” “引歌姐姐!” 夜既明和花涧溪见鹿引歌像是被车撞了一样飞进一堆青铜石人中,顿时焦急又心疼,赶忙跑过去,左扒拉扒拉,右寻摸寻摸,从一片碎石瓦砾当中扶起了已经是披头散发,口吐鲜血的鹿引歌! 二次接触,鹿引歌已是狼狈至极! “混蛋!!”夜既明转头提刀就欲向离殊冲去,却一把被表情痛苦的鹿引歌摁住了。 “你….别添乱,那条巴蛇可是元婴期,你上去会被她的南明离火直接汽化!她一根指头都能戳死你!”鹿引歌咳出一大口鲜血,美丽的眸子充满了痛苦。 “你带着寻海和涧溪快跑,我还能再拖一阵子……” 夜既明被她这么一说,不知是生气还是心疼,竟然憋不出一句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她,抓着鹿引歌的肩膀就是不撒手。 “傻啊你,我叫你快跑!!”鹿引歌推搡着夜既明,就是推不走,恨恨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们当真是郎情妾意,恩恩爱爱,只是可惜了那左元放,要是失去他的爱徒了!”隐隐绰绰的花海深处,一个红色的身影,裹着青碧色的熊熊烈焰跌跌撞撞地站起,缓缓地踱步而出! 她周身的一切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枯萎,化成灰烬。每一步,都伴随这土地的灼烧和碎裂。 她脚下附近的青瓷色浅滩早已蒸发殆尽,一如她深藏了千年的伤痕累累的心。 “本尊为能入他左元放的眼,在达摩祖师面前求了五百年,终于习得南明离火道化成人形,又花了五百年追随他,侍奉他,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做他的弟子,生生世世伴他左右。一千年了,我如今破了道心,化为妖,他不曾问过…..” 离殊周身虽是完好无损,但是却是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美艳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怨恨! 长生千年,金刚不坏,但是扔顶不住一颗心的腐烂。 “一千年了,我一直待在他身边,就在他的身边,他却从来没有看过我一眼!!一眼都没有!!不论我杀人、吃人、堕魔、他从来不曾过问过!!” 离殊突然疯狂地嗤笑起来,最后化为扬天的大笑,带着满满的悲切与凄凉,响彻了整个雷泽幽都! 瞬间,她眼神充满了疯狂的杀意和癫狂,嘴角斜斜地上翘着,美丽的眼睛目尽呲裂。 她临空一抓,一股无形的力量掐住鹿引歌的脖子:“现在,他却有了个徒弟!!” 鹿引歌在半空中痛苦地挣扎,美丽的脸蛋已经憋得青紫,双脚在空中不停地乱蹬,霜月刀已经当啷一声摔在了地上!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夜既明心头大急,连忙朝着离殊大喊:“离殊!鹿引歌的师傅是无崖子!不是左元放!!你要的不是我吗!冲我来,放开她!!” 离殊美丽妖艳地眸子闪了几闪,手上倒是稍微放松了些,鹿引歌瞬间跌落在地上,剧烈的咳嗽着。 “无崖子…..无崖子……哦….是那个胖子,他的好朋友。” 她瞬间嫣然一笑,看着众人,眼睛里竟然透着些许的欣慰和温柔。 “没徒弟就好,没徒弟就好…..”随后便又嗤嗤地笑着,妩媚的样子倒是十分的楚楚可怜。 夜既明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头皮阵阵发麻。 离殊的力量实在是太过恐怖,最强的鹿引歌都被打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而且她还是神经病,一提起左元放就瞬间失控,激动得不行,妖异美艳的脸上一会儿一个表情,实在是太过渗人! 就在此时,一股霸道的力量直直拍在夜既明身上,将他横空甩起,狠狠地甩在一颗海棠树的树干上! 夜既明虽然吃了菩提果,有着超乎常人的体力,但仍旧是一个凡人,怎能抵挡一个元婴期仙人的一击?夜既明胸中气血翻涌,喉头一甜,巨量的鲜血顺着口鼻之处喷洒而出,在花涧溪的尖叫声之中,狠狠地顿挫在了地上! “嘻嘻嘻,原来他将我送他的霜月送人了,难怪在你手上。”离殊耸动着肩膀,笑得癫狂。 “那我就等会儿再陪你玩儿。现在,我先吃了你,你的血比普通人香甜太多了,真诱人啊……等我更强大了,我就能做他的徒弟了…….”离殊变态地舔着妖异的红唇,眼神暧昧地看向痛苦的夜既明。 “你……”鹿引歌尚且未缓过来,见得夜既明遭受重创,又气又极,哇地一口呕出了一口黑血。 “嘻嘻嘻,离殊来了,元放啊元放,你等等我呀……”离殊化为一道血红的光,向着奄奄一息的夜既明冲去!! 第四十七章 师徒情深 夜未央,氤氲在黑暗中的暧昧孤独黯淡了星辰。 西风凉凉,带着淡淡雾气,打湿了古今多少无人知晓的假欢畅,真悲伤。世间皆明了,偏偏唯有那个人不知,自己只是为了多在赖在身旁多一些时光。 一步一个脚印,带着青焰灼烧的痕迹,踏碎枯萎焦黑的碎裂花瓣,疯癫的人儿嗤嗤笑着,美丽的脸蛋上满满都是痴狂和病态的欣喜。 她缓慢而恐怖,向着一颗华丽的海棠树下奄奄一息的男子步去。 咿咿呀呀地唱着悠长小调,霓裳翩翩轻舞,离殊竟在那海棠树林里跳起舞来。黑色长发轻垂,柔软的腰肢虽是曼妙优雅,但在夜既明的眼中,却是诡异恐怖至极! 那是死亡之舞! 摊倒在地的鹿引歌几次想要爬起来,但是此刻身旁的青铜石人空洞石眼中猛然亮起了妖异的紫光,扭动着被砸得支离破碎的身子抓住了鹿引歌的身子,将她生生摁在地上! 鹿引歌美丽的眸子已经是布满血丝,琥珀色的瞳孔几乎要瞪出眼眶。她嘶吼,尖叫,大量地咳着鲜血,无奈身负重伤,被那些青铜石人死死地抓着,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离殊逼近夜既明! 嘴里唱着悠长悲伤的小调,离殊站在夜既明面前。 “咳、咳、咳…….”夜既明疲惫吃力地抬起眼珠子,透过已经被汗水和血污黏在一起的刘海死死地盯着离殊。 他拼命地咳血,大口吸着气,带着“丝丝”的声音,剧痛从背部传来,似乎是肺被震裂了,他感到了绝望的窒息! “你叫……夜既明。”离殊微笑着,眼神里带着残酷的温柔。 “你很勇敢。”她用苍白的小手轻轻滑过夜既明的脸颊。声音低沉又残忍。 “离、离殊…….”夜既明费力地喘着气,极度的缺氧已是让他头晕目眩,嘴里满满的血腥味儿让他想吐。 “在,还有什么要说的,就让你一次说完。”离殊饶有兴致的看着夜既明。 这个濒死的凡人,究竟要说些什么? 身后被摁在地上鹿引歌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和怒吼,她完全不理会。 “这…..这世上,有些、咳咳….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放、放弃吧…….” 离殊笑了。 笑得十分美艳。 眼神深处却透着深深地愤怒和绝望。 她何尝不知是这样。 只是,要她放下,是更痛苦的事。千年的执念,早已化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伴随着她度过了无数个孤独凄凉的日夜! “还有吗?”离殊若无其事地抬手看看自己洁白的手指,盘算着等会儿要把夜既明的心脏掏出来。 “放了她吧……”曾经眼神清亮,意气风发的男子,已经是气若游丝,眼神涣散。 “放了她…….”临死之前,脑子仍旧装得都是她,这何尝不是一种入骨的执念? 瞬间,离殊仿佛看到了自己。 她顿了顿,刚准备说些什么,突然脑后劲风大作,离殊本能地升腾起南明离火保护着自己,和面前这位男子。 当当几声,离殊感到什么东西沉重地落在了地上。她回头,发现是几个青铜石人的头。 离殊顺势抬头,看到一个满眼泪花的小小人儿提着一把明晃晃的金色长刀,咬着牙死死盯着自己! 这小妮子,离殊笑了。 这表情和自己当初毒了枫木时候,一模一样。 她容不得丝毫的背叛。 花涧溪突然跑了起来。 带着疯狂的怒吼,高高地举着赤金刀,亮晶晶地泪花撒了一路,朝着离殊死命攻来! 离殊看在眼里,仍旧是妖媚地笑着,轻轻一挥袖子,一具青铜石人猛地飞了出来,像是一具疾驰的卡车,嘭地一声撞飞了花涧溪! 花涧溪在地上滚了好几圈,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摇摇头,忍住剧痛,瞪着红肿的眼睛,继续朝她冲来! 自己再也不要做个只会哭的废物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花涧溪的泪珠子还是没断过。 枫木,你曾说我是个长不大的爱哭鬼,今天我就让你这个坏家伙看看,我才不是长不大的爱哭鬼! 花涧溪面目狰狞,嗓子里发出几乎原始的嘶吼!而淡定的离殊只是轻轻一划,又是两具青铜石人飞出,向着花涧溪撞来! 这回花涧溪很聪明,腾起身子,灵巧地凌空旋转,躲过了那凌厉的撞击,离殊眼神闪过一丝淡淡的惊异,随后微微一笑,这小妮子,终究是长大了一点。 近了,更近了,飞驰的花涧溪单手提赤金刀,另一只手将粉色的雾气凝聚在手,压缩成一柄长长的雾刀,猛地腾空跃起,双手齐下,朝着离殊的天空盖狠狠劈下! 离殊仍是淡定无比,冷着眸子,微微抬头,一声轻喝,瞬间一阵肉眼可见的音波辐射开来,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将花涧溪脆弱的身子狠狠拍在了地上! 嘭地一声,地面上生起巨大的烟雾,花涧溪痛苦地缩成一团,不断地吐血! 倔强的她撑着柔弱的身子,单刀插地,几次想要站起来,却失败了! “为师告诉你几次了,不能正面攻击。” 离殊口气清淡,看着痛苦的花涧溪。 花涧溪咬牙一言不发,恨恨地看着离殊。面前这个美艳的女子,是教她、养她的师傅,也是逼迫她、唆使她,让她残害无辜人的恶魔。 她是那么的高高在上,优雅美丽,曾让弱小的花涧溪以为,她就是天。而她却又是那么的凶残冷酷,病态疯狂,吃起人来是那么的血腥残暴! 如果本就是为了利用她而收她为徒,那离殊过往的好,全都化成了入骨的恨! “离殊!我要杀了你!!” 花涧溪暴喝一声,强打起身子,又朝着离殊挥刀砍去! 此刻,花涧溪已经完全没有了攻击的套路,只剩下单纯的劈和砍。 离殊冷笑着,负着双手,没有任何动作,周身腾起南明离火的保护罩,任凭花涧溪疯狂的攻击! 花涧溪疯狂地乱舞着赤金刀,嘴里尖叫着,怒吼着,一下下地砍在南明离火形成的保护罩上,被猛地弹开,再砍,再弹开! 花涧溪不顾被震的血肉模糊的双手,嘴里撕心裂肺地哭嚎着,没命地攻击,却丝毫没有效果! “为什么!!为什么要利用我!!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要夺走我爱的人!!” 盲目的攻击已经变成了单纯的发泄。最后,花涧溪已经没劲儿了,还在不停地砍着离殊南明离火的保护罩,嘴里碎碎念叨着。 离殊眼神复杂异常。 仍旧被摁住的鹿引歌痛苦地转过头,眼角亮晶晶的。 颓然失去力气的花涧溪瘫坐在地上,无力地抽泣着。离殊果真是那天,花涧溪根本伤不到她分毫。 猛然间,一股无形的力量掐住花涧溪的脖子,拽着她升到半空中,花涧溪无力地扣抓着自己的脖子,面色十分痛苦! “你不过是本尊当年一时兴起,收下的玩具而已。”离殊慢慢拉近花涧溪,笑得 花涧溪茶色的眸子满满都是痛苦和绝望,嘴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师、师傅…….”这时候,花涧溪竟然叫了她师傅! 离殊有些惊讶,出于本能,竟然回了一句:“干什么?” 花涧溪嘴角艰难地扯出了一丝微笑:“你….教给徒儿的…..徒儿没忘……” 离殊一头雾水:“什么?什么没忘?” 花涧溪口中渗血,但是眼睛里却透着疯狂和胜利的骄傲:“不、不能从直、直线进攻……” 什么?离殊心头一沉,随即大惊,猛然回头,身后,一个高大的短发男子拿着一根长长的破旧猎枪,直直地对着离殊的脸! 男子帅气地一笑,扣动了扳机。 嘭地一声巨响,惊飞了雷泽幽都之外树上的乌鸦! 第四十九章 救赎 将要失去生命的这一刻,夜既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身系浮沉,沧海一粟,孤身来去,生死浮云,一问,问此生可叹否?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人离世,或含恨,或含泪。长笑,当笑,为心中大义而死,二问,问此生何惧? 答案是,身死凌霄志不渝,不辱热血道侠义! 眼中最后一丝光芒熄灭的那一刹那,夜既明无悔。 不知会否有来生,在堕入黑暗之前,就看个够吧。 所有生前的记忆都在眼前闪过,鹿引歌哭得梨花带雨的娇俏脸庞是映在他瞳孔里最后的画面。生命里的前二十多年,未能遇见你,我不感到可惜。因为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一生一世那般珍贵。 鹿引歌身上冒着丝丝滚烫的白烟,像是蒸发,像是灼烧,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可是她的眼眸却死死盯着某处,直愣愣,恶狠狠,遍布可怖血红的血丝,手紧紧握着,因为太过用力,凸起青筋像是一条青蛇一般蜿蜒在手背上! 恐怖的气场凝结在鹿引歌周围,四周的空气仿佛都被抽离。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的时间,她缓缓将断了气的夜既明放在地上,木然而沉重地转过头,死死地看着依然负着手优雅站立的离殊。 不远处,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花涧溪蜷缩在地上,满地的鲜血,吃力地看着夜既明的方向,眼里满是绝望的泪珠。 “引歌…..”一旁的寻海轻轻地叫了一声,目光前所未有的黯淡。 他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鹿引歌。 猛然之间,鹿引歌身上燃烧起九色的烈焰! 她秀丽的长发冲天而起,身子微微悬起,引得四周的碎石统统浮在半空之中,吞天噬地的狂暴灵气在灼热的空气狂烈激荡!她就像龙卷风的暴风眼,双目精光爆射,周身的烈焰不断转换着颜色,仿佛是天上下凡的神,端的是华丽无比! “小丫头,打算拼命了么?为个凡人这样子燃烧金丹,值得么?”离殊轻轻地用长袖捂着嘴,笑得暧昧又戏谑。 嘴上问着别人值不值得,而她自己又值不值得? 最疯狂的人,到底是谁? 鹿引歌四周的空间突然产生阵阵波动,只是一瞬间,她便消失了,下一秒便出现在离殊面前,双手没有任何武器,单单是用最原始的拳头,带着足已灼烧万物的狂暴九色烈焰向着离殊砸来! 她居然能够使用神行之术! 大惊之下,离殊猝不及防,立刻抬手防御,她终于收起了先前的轻蔑态度。 神行之术是元婴期仙人才能修炼的法术,鹿引歌不惜燃烧金丹强行提高自身修为,超负荷吸收天地灵气,瞬时之内孕育一颗“影婴”,既假的元婴,短时间内达到元婴期的修为,强行使出神行之术! 但是这么做的代价就是毁掉自己的金丹,如果不及时阻止,毕生的修为将毁于一旦! “哼,昆仑秘术“影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无崖子那老东西真舍得教!”离殊冷哼了一声,同样使出神行术,化为一道青蓝幽光,穿梭闪现在茂密的海棠林之中! 鹿引歌杀气腾腾,一言不发,一跺脚,塌碎一片土地,化为一道九色流光扶摇直追,二人仿佛一蓝一彩两颗坠地流星,在这广阔的雷泽幽都之内相互追逐搏杀,激荡起大片刺眼的流光和焰火,撞断无数颗海棠树,摧毁了半数的神庙古楼,片刻之内,几乎将这千年的仙乡福地给毁了去! 几个回合之后,鹿引歌已经是伤痕累累,战红了眼,长发散乱,宛如修罗恶鬼,怒吼着,杀意沸腾到了顶点,而离殊亦没有了先前的淡定与从容,狼狈地喘着气! 突然之间,鹿引歌从半空之中突然闪现,截住了离殊的去路,猛地将她拦腰抱住,周身七彩烈焰突然大盛,离殊被鹿引歌死死钳住,动弹不得,眼底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嘭! 鹿引歌抱着离殊顺着雷泽幽都上方的大空洞,化为一道极为耀眼的光直冲天际,带着扬起的尘土,直直飞向云端! 偌大的雷泽幽都之内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浑身是血,残存一息的花涧溪,咬着牙爬向夜既明的尸体旁,躲起来的寻海见二人已经飞到雷泽幽都之外,慌忙地跑出去,轻轻地抱起苟延残喘的花涧溪,回到夜既明身旁。 花涧溪几乎是从寻海的怀里跌出来的。她身上已经满是血污,颤抖着伸出手指,触了触夜既明尚且温热的脸颊,声音软软弱弱地,带着些许的惊喜:“三魂还在,七魄未消,得趁着牛头马面没来加快速度…….” 寻海心头一沉。 “阿海哥哥……”像是终于下了决定,花涧溪徒自笑了起来。 散落的长发,略显苍白的绝美脸颊,长长的,动人的睫毛,凄美无比。 “在。”寻海知道她已打定心思,自己无能为力。 相识虽然短,但是天真可爱的花涧溪已然成为了大家的妹妹,她的一颦一簇,一举一动都为这趟残酷旅程带来了为数不多的快乐。 寻海看着脆弱、沧桑的她,心头阵阵悲切和心痛。 良久的沉默。 “能…..答应我一件事吗?”花涧溪轻柔地开口了。 “出去以后,救醒枫木以后…….”花涧溪抬头,强忍住泪,伤口的剧痛已经麻痹了她半边身体,但是心却从未如此炽热。 许久,她没有继续开口。 寻海默不作声。 “救醒他以后,替我和他说一声谢谢,谢谢他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花涧溪声音颤抖,炙热的什么东西从胸口冲上喉咙,她几经开口,却无法说出下半句。 “告诉他,对不起,忘了…..我吧….”终于绷不住的眼泪顺着美丽的脸蛋留下,她终究还是那个爱哭鬼. 花涧溪抽泣了一会儿,用小手抹着眼泪,突然又笑了。 “对不起阿海哥哥,我——”正欲张嘴,寻海猛然地抱住了花涧溪。 双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长发,寻海什么也没有说,温暖安全的怀抱像是一双洁白的翅膀,温柔地裹住了受伤的人儿,带着她飞向那没有伤害的天堂。 花涧溪闭着眼,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疯狂地流泪! 如果离别是一首歌,那么,只唱着一次,便已经耗尽所有的心力。 唱一次,就罢。 片刻之后,花涧溪猛地推开了寻海,像是推开那所有的牵挂,她双眼含泪,眼神却坚定无比。 她害怕,再多呆一秒,自己就会变得软弱。 尘香染透布满鲜血的衣袖,吹来残花。她伸出一只手,点上自己的额头,口中念念有词,带着踏破江浪,大漠扬沙的悲壮和苍凉:“回度灵田,精华罗毕。踏破九幽,不死不灭!” 四周无缘无故地起了风,一道七彩华光从花涧溪指间亮起,她颤抖着从眉间抽出那细长的七色华光,以指做媒,将那光芒缓缓注入夜既明体内! “笨蛋哥哥…..” 花涧溪渐渐虚弱下去,夜既明的身躯微微浮起在半空之中,被那华光包围起来,原本骇人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请务必救救他…..这是涧溪最后的愿望…..” 昨夕种种,似水无痕,前路遥遥,莫问相安否! 半空之中,夜既明被七彩的华光覆盖,猛地弓起身子,大口地回了一口气,猛地睁开空洞的眼睛! 而耗尽自身灵力的花涧溪,原本充满生气的脸颊已经是死气一片,颓然摊在地上,大口地吐着鲜血! 寻海上前一把接住已经奄奄一息的花涧溪,虽沉默不语,但是悲痛的眼神却足以说明一切! 花涧溪憔悴的脸颊,却是如释重负的样子。 “阿海哥哥…….涧溪…..终于…..自由了……” 凄美无比的笑容,足以让人心碎成千片。 饶是坚毅如寻海,也留下了一滴清泪! 根根细小嫩绿的藤蔓从地底破土而出,渐渐环绕在花涧溪身上,将她包裹起来,化成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随着清风碎裂,化为万千耀眼的荧光,随风飘散。 寻海低头,飞散的嫩绿荧光之中,一株七彩而蓬勃的重楼花从缓缓地底长了出来! 至此,重楼花仙花涧溪,为救夜既明耗尽自身灵力,打散肉身,恢复了七彩重楼花的模样! 寻海悲痛至极,双手轻轻捧起那株脆弱的七彩重楼,小心翼翼地用瓶子装好。 此时,寻海身后突然传来阵阵异样的违和感,他猛地回头,大惊之下,却见夜既明双眼迅速变红,周身凝结着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暗红色煞气,猛地浮了起来! 身后传来一声惊天巨响,一道耀眼的光芒托着长长的尾巴,从即将天明的,墨蓝色天空中狠狠地砸落到地上! 阵阵激荡的风尘向四周辐射开来,寻海伸手挥了挥,拧着粗长的眉毛,定睛一看,消散的光芒之中的,赫然是已经失去知觉的,浑身血污的鹿引歌和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离殊! (嗨,亲爱的读者,你好。 欢迎你来到昆仑遗仙传的世界。今天,我想回答两个读者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这本小说是不是虐主文? 答案是:不是。我不虐主,但是他的成长之路也绝不会容易,为什么呢?因为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没有那么简单的,何况是修仙呢? 第二个问题,这本书是不是爽文? 答案是:也不是。但是我也会带给你荡气回肠的情节和剧情。 从今天后,猪脚将大爆发,正式掀起仙界新大战的序幕! 最后一句,谢谢大家的支持,如果你顺手给我投一张票,评论评论你的读后感,那就更棒啦!) 第五十章 血阙煞气 南柯一梦松烟灭,浮生辗转一盏间。 广袤无边的银色星野之间,夜既明脱离了尘世的痛苦,在幻境中永无止境的下落。 他安详地闭着双眼,获得了超脱,身体轻盈无比,径直穿梭在五彩缤纷的星云之中。 忽尔,他又掉落在那茫茫无尽的蓝色暮雪之下,在时而强烈时而黯淡的温暖的金光中慢慢融化、分散,随后跟随一片温柔的风儿飘散到一片长满美丽花儿的山坡上,扎根,生长,在那里,仿佛又是过了一生的时间。 “你终于来了。” 夜既明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灼灼耀眼的桃花林。 侧身躺在他身边的云相依满目温柔,静静地看着夜既明。如水般柔顺的长发丝丝滑落在楚楚动人的肩,云相依乖巧依偎上夜既明的怀,将美丽的下巴抵在他胸口之处,侧着脸颊,美丽的眸子波光流转,灼着夜既明的眉睫。 远处,挂在枝头之下的风铃叮咚轻咽。 夜既明心头平静似水,柔软无比。 仿佛是相依偎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到了天荒地老的地步,夜既明微微坐起,看着周围的桃花林发呆。 总觉得,有些很在意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 夜既明想不起来。 一旁的云相依柔软的小手攀附上夜既明的肩膀,微微侧过头,温柔地开口:“怎么了?镜曈?” 夜既明微微地摇了摇头。 云相依又钻进他的怀里:“不要走,好吗?” 夜既明心地里泛起阵阵温柔。 “嗯……..” 同一时间,雷泽幽都之内,大半已经被毁。 一切都像死一般的寂静。 “回度灵田,精华罗毕。踏破九幽,不死不灭!” 随着阵阵七彩华光,花涧溪在寻海怀中化为点点流光飞散,寻海捧起流光之中的一株七彩重楼花,眼角留下了一滴清泪! “你到底怎么了,心不在焉的。”云相依故作生气,嘟着可爱的小嘴。 灼灼桃林之中,夜既明再度坐了起来。不知为何,他心里阵阵发慌,到底有什么东西在等着自己? “笨蛋哥哥……” 纷繁的桃林之中,一声若有若无的声音传进了夜既明的耳朵。却像是触电般炸醒了夜既明的声音! 一道熟悉的俏丽身影从隐隐绰绰地桃林中闪过。 花涧溪?鹿引歌? 心急之下,夜既明起身去追,闯进那茂密的桃林之中,阵阵甜腻的香气几欲要淹没他的头顶。满眼炽烈的桃粉色,夜既明辨不清方向。 忽尔,一只小巧、通体雪白的麋鹿迈着优雅地步子从桃花林之中走出,站定在他面前。 那麋鹿皮毛光鲜亮丽,光芒照耀之下,竟然隐隐闪着九种不同的颜色。 它生得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闪着灵性的光芒。夜既明心生无比的爱怜和熟悉之感。 “是你吗…..鹿儿……”不知何时,夜既明已经热泪满眶。 正欲上前,那神奇的小鹿便转身跑走了。夜既明拨开茂盛的桃枝,跌跌撞撞地追着,看到那小鹿跑到了一位穿着黑色长袍的女子面前。那女子长发如瀑,侧着身,轻轻地抚摸着那九色小鹿,看不见脸。她身旁放着一个黑色面具,刻着金色的瑰丽花纹,夜既明看得十分熟悉。 小鹿温柔地舔舔她白嫩的手,抬起充满灵性的琥珀色眸子静静地看着夜既明。 “你是……”夜既明头疼欲裂。他联想到在太虚空间之中,那近不得身的姑娘。 是她吗?重魂? 那女子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侧过头,望着夜既明,温柔地笑了。 夜既明的瞳孔瞬间收缩。 那是一张多么熟悉又美丽的笑颜,直挺的鼻梁,如凝脂般的肌肤——竟然是鹿引歌! 不,不是鹿引歌。 她的眸子是黑色的,透着丝丝哀伤,像是纳木错湖的最深处,那透着神秘的纯净黑色。 鹿引歌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她身旁的小鹿温顺地卧在脚下,轻轻地睡了。 忽然之间,四周天旋地转。茂密纷繁的桃林开始突自转动了起来,挥舞着长满粉白色桃花的枝芽,将那一人一鹿隐了起来! 夜既明心头大急,正欲迈步上前追,肩头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按住了! 夜既明惊恐地回头,却赫然发现,摁住他的,赫然就是自己! 另一个自己狞笑着,瞳仁血红无比,抬腿猛地一脚将夜既明踹倒,一脚踩住他柔软的肚子,双手高高举起一把布满暗红色血纹的诡异长刀,疯狂地大笑着,就向下刺来! 夜既明躲闪不及,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柄诡异的长剑刺进体内! 奇怪的是,那柄长剑刺入身体之后,夜既明并没有任何感觉,但见伤口之处流出了巨量猩红的血,像是扎破了血袋,不停地炯炯流淌! 须臾之间,那巨量的鲜血就化作一片汪洋血海,几欲没过夜既明的头顶! 那双目赤红的自己凑近了自己,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狞笑着,眼里透露着疯狂的杀意和愤怒:“崇拜我吧……膜拜我吧…….让我给你力量,释放你心中的恶魔!” 夜既明瞬间被那血海吞没! 雷泽幽都之内,海棠树林的某处,原本毫无生气的夜既明猛地睁开了空洞的眼睛,愤怒的杀意染红了瞳仁,周身腾起暗红色的煞气,凌空浮起,衣袖无风自动! 不远处,鹿引歌与离殊从云端双双坠地,烟尘之中,披头散发,红袍破烂的离殊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疯癫的娇笑着,一把提起已经失去知觉的鹿引歌,亮起尖利的爪子,想要掏出她的心脏,给予她致命一击! 就在此时,巨大的不安感和浓烈的血腥味从身后袭来,离殊感到了两股灼热的视线正灼烧着自己,出于本能,离殊猛地向前闪了几步,一阵炽热的劲风从自己身后擦过,几乎是贴着自己的身子! 她猛地回头,身后的地面被已经被砍出一道数百米长的巨大裂缝,冒着巨大的热气,像是大地深处的火山口,直直劈开远处的石壁!四周树木化为焦炭,闪着火星子,石屋,岩石已经被灼烧得结晶化! 只是一击,便已经毁坏成这样,这样的力道,就算是再来一个离殊,也很难保证能正面接下这一招! 极度惊恐之下,离殊看向那裂缝的尽头之处,只见一个浮在半空之中的人影,周身被肉眼可见的暗红色煞气所环绕,两只散着红色凶光的眼睛充满了杀意和高傲! 是他? 离殊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恐怖犹如罗刹一般的夜既明,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夜既明邪邪地扬起嘴角,眼神透着冰冷刺骨的杀意,右手凭空一握——浓稠血腥的煞气急速汇聚于手中,竟然化成一并暗红色的长剑! 那长剑看上去诡异至极,但是表面模模糊糊,似乎只是煞气模仿而成,并不是真正的兵器。 饶是如此,离殊也只有逃命的份儿了,她深知,能够随手化气为形的,绝不是她一个元婴期的仙人能对付得了的! 东方之际,天已微亮。 从上方看去,雷泽幽都的方向正腾起阵阵暗红色的煞气,在半空之中萦绕! “终究还是晚了么……”在空中急速飞翔的凤心中一沉,啼鸣一声,猛然加快了速度! 月灵镇内,左元放沉着眸子,扶手而立,看向那冲天的暗红色煞气,面色如霜般冰冷! 第五十一章 罗刹恶魔 凝滞在空中的煞气似有千斤般沉重,紧紧地扼着离殊的脖子,让她喘不过气。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之内,被煞气环绕的夜既明便逆转了战局,离殊毫无还手之力,节节败退,青蓝色的南明离火保护罩只一下就被夜既明煞气所化的诡异利剑刺得粉碎! 二人的实力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夜既明血红的眸子饶有兴致地看着跌坐在地上,双眼充满恐惧离殊,仿佛是看着自己的猎物。 他俊俏的眉眼邪气四溢,身影闪了一闪,穿梭于空间,瞬间移到离殊面前,单手扼住她的脖颈,轻松地提了起来! 夜既明并没有下死力,反而十分有兴致地看着挣扎的离殊,离殊明白,这是他在玩弄自己的猎物,待尽兴之后,便会毫不留情的杀掉她! 离殊做梦也想不到,刚才那个普通的凡人男子,竟然潜藏着如此恐怖的实力! 但是修炼多年的离殊也不是吃素的,性命攸关的紧要关头,虽然脸颊已经被扼得青紫,但是双手仍是一把捏住夜既明铁钳一般的手,牟足了劲儿,朝着他的下巴之处飞起一个魁星踢斗,生生将夜既明踢得退了几步,自己则借机弹开,飞身数十步之外! 大口地喘着气,离殊头发散乱,目露凶光,嫣红的镂花长袍已是破败不堪,丝毫没有了先前的淡定神气与华贵从容! 被离殊踢中下巴的夜既明堪堪退了两步,扬起的头缓缓端正,黑发无风自动,猩红的眸子透着嗜血的兴奋,浑身煞气更盛,看得离殊心惊肉跳! 在这样下去,自己迟早被他杀掉! 离殊一把扯断自己的破败的长袍,露出修长笔直的美腿,双手捏十方印,沉着声音念决,眉间亮起一点幽蓝的火焰印记,片刻之后,离殊携裹着一阵青色火焰飓风腾空而起,火焰飓风呼啸着将四周的事物全部绞碎,灼烧殆尽,夜既明冰冷的眼神中带着好奇,直勾勾地看着离殊的一举一动,丝毫没有躲避的念头! 青色的火焰飓风渐渐消散。 其中的一个巨大的身影逐渐露出了真身——是一个条红色的,巨大的半人半蛇! 夜既明不知道的是,这就是离殊的原型真身了,巴蛇一族是女娲与伏羲后代的某个旁支,尚未修成人形之时就是这半人半蛇的模样。 恢复了真身后的离殊高昂着头颅,带着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周身被青蓝色的南明离火所环绕,散发着逼人的灵气和热浪。 嫣红发亮的巨大蛇尾盘在一起,片片鳞片散发着亘古的流光。上半身仍是女儿身的离殊满头亮眼的红色长发,绝美的脸蛋上显出天生的华丽图腾,煞是有那上古神氏血脉的气场! 化为真身,看来离殊使出了最后的绝招,如果这样在战不过那面前那诡异的男子,自己必定葬身这雷泽幽都无疑! 夜既明歪着脑袋,邪邪地笑着,看着面前这古老的异兽,眼神透着戏谑。 离殊愤怒至极,这小子,欺人太甚! 眉间的幽蓝色火焰印记毫光大盛,四周突然燃烧气漫天的南明离火,灼灼逼人的热量几乎要融化一切。离殊化掌成爪,带着撕碎时空的力道,怒吼着向傲然站立的夜既明攻去! 夜既明仍旧是不为所动,饶是那南明离火再恐怖,却伤不得他分毫,他周身的暗红色浓稠煞气将他护得严严实实! 就在即将接触的那一刹那,夜既明猩红的双眼突然射出冰冷的杀气,收起了邪魅的笑容,后退了一步,带着暗红色的重影,瞬间闪身数十米之外,优雅地躲过了离殊的一击! 嘭!地面扬起了巨大烟尘,隐隐绰绰之中,一个巨大的深口横亘在二人中间,令人触目惊心! 离殊扑了个空,恨得咬牙切齿,探头看向夜既明,确赫然发现他没了踪影! 心里一沉,她本能地感到危险,猛地一回头,只见夜既明已是横着那煞气所化的诡异长剑,狞笑着从高空中急速逼近,向她砍来! 离殊心头大惊,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为什么自己看不见?他为何会有如此恐怖的实力? 来不及都想,也来不及躲闪,被动的离殊只能硬着头皮接下着一击! 夜既明带着疯狂的笑声化为一颗暗红色的流星,从高空中向着离殊冲来。离殊提起一口气,凝聚周身灵力汇入双手中,暗运南明离火真诀,化出一面巨大的幽蓝色火墙,准备迎接着猛烈的一击! 伴随一声巨响和耀眼的光芒,一个小小的身影被弹了出去,另一端的离殊口吐鲜血,双手已是血肉模糊,运功收起南明离火,她已是天旋地转,体内灵力横冲直撞,几乎要撕裂她的身体! 这样的攻击,离殊绝对接不了第二次! “哈哈哈……”在地上撞出的大坑中,疯狂又可怖的笑声从其中传出,响彻已经化为废墟的雷泽幽都! 隐隐绰绰见,一个人缓缓地步了出来,表情痛苦的离殊睁大了眼睛,双眼射出深深地恐惧——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一点伤痕都没有! 夜既明周身的煞气已经化成了一件诡异的暗红色战甲,闪烁着猩红的血光,宛若地狱恶鬼,异界恶魔,恐怖的气场压得离殊快要窒息!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根本不是凡人所拥有的实力! 化为一道猩红流光,夜既明提剑杀来,丝毫不给离殊喘息的机会!离殊吃力的躲闪,好不容易躲开了足以致命的一击,却被那恐怖的暗红色煞气灼伤了肩膀! 夜既明砸进石壁之中,复又像是一枚出膛的子弹一样飞速折回,半空之中,他四周突然闪出数十把血色长剑,闪耀着可怖的红光,齐齐对着离殊,向着她破空而来! 夜既明狰狞地笑着,夸张的表情遗漏出令人丧胆的疯狂! 剑气化形…….他…….到底拥有怎样的实力!最少元婴顶峰,说是化神期也不会过!可是几个时辰之前,他还是个濒死的凡人! 已是躲闪不及,离殊心生绝望,徒然地举起双手,做着无谓的抵抗! 眼见着就要被那数十把血色长剑射穿,离殊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夜既明!不要!” 长剑应声而止,悬在离殊眼前一拳之处。 是鹿引歌。 她轻轻地攥着自己的衣领,抱着胳膊,楚楚可怜的柔弱样子煞是令人心疼,散乱着乌黑的长发,嘴角带血,满眼泪光,冲着夜既明悲伤地喊着。 夜既明像是断了线的木偶,木然地盯着鹿引歌。萦绕在周身的煞气顿时凝滞在空中。片刻之后,他像是发了狂似的,捂着头,扬起长长的脖子冲天嚎叫,痛苦地在地上打起滚儿来! 那悬在离殊面前的长剑化作暗红色的烟尘瞬间散落,原本沸腾翻滚着的血腥煞气也像是没了主心骨,凝聚在夜既明周身的暗红色战甲丝丝碎裂,颓然散落! 离殊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个痛苦挣扎的男子。很显然,刚才与她对战的,并不是夜既明本人! 这个神秘的男子,身上到底埋藏着什么秘密? 离殊惨淡一笑,带着背水一战的决绝,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不能让他在恢复过来,否则自己必死无疑! 对不起,我也有我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离殊猛地一甩巨大的红色蛇尾,一道红光带着劲风将夜既明高高甩起,砸进石壁之中,接着双手捏决,数十柄南明离火所化的尖利长针撕裂时空,急速爆射而去! 嘭嘭嘭几声,带着烈焰灼烧的高温,那数十根南明离火所化的长针将夜既明死死地钉在石壁之上! “不!!”鹿引歌痛苦地嘶喊。 刹那永恒,时间凝固。 他会在此死在离殊手下吗? 就在此时,浓烟碎石之中,被钉在墙上的夜既明双眼迸发出了猩红的血光,散发着前所未有的怒气和滔天的杀气! 第五十二章 刹那永恒 浓稠黏腻的巨量血腥煞气在雷泽幽都之内急速凝结,氤氲横亘在穹顶之处,久久不散。 身负重伤的鹿引歌幽幽转醒,眼看着原本已经失去生命的夜既明莫明复活,正疯追杀着离殊,浑身充斥着无情又暴戾的气息,虽是欣喜,但是却心如刀绞! 那个善良又温柔的人,怎么转眼间会变成这副凶神模样? 转眼之间,离殊全力使出最后一招,趁着夜既明失去心智之时用南明离火所化的长针尽数将他刺穿,钉在了石壁之中! 离殊狼狈的脸上带着变态的嫣红,生生压住胸腔之中翻涌的血气,见隐在烟尘之中的那人并没有反应,以为偷袭成功,双眼露出苟延残喘的如释重负! 她不知道的是,那汹涌如狂暴浪潮的暗红色煞气,正是是数千年前遥遥子耗尽毕生功力封印住的不世魔剑“血阙”的煞气。 仙界没落前的最后一场大战——“薄暮之役”之中,已经化身为重魂的镜曈被仙界各大门派联手追杀,最后亲手被其师傅逍遥子所降服。 随着最初的宿主镜曈被贬入千年轮回,血阙煞气一直潜藏在其体内,历经漫长岁月而相安无事,不曾有异动。 千年之后,镜曈转世为夜既明,在命运的指引之下,随着一次次的濒死,复活,加之机缘之下吃下菩提果,与鹿引歌相遇,前世记忆逐渐复苏,千年的封印也有所弱化。 今次彻底被离殊所杀之后,血阙煞气为保护宿主,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躁动。但是无奈逍遥子的封印仍有残存的抵抗之力,所以血阙煞气并未冲破封印。 未曾想,那七彩重楼花仙花涧溪的自我牺牲,却是夜既明命运的转折点。 她孕育了百年的本命七彩仙灵之力,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至纯的仙力在帮助夜既明愈合伤口之时,却也帮助被封印了千年血阙煞气打通了道路,至此,血阙煞气得以重现人间,也意味着,那曾经名震三界的堕落战神,也即将归来! 命运曲折离奇堪堪如此,冥冥之中一切是否自有安排? 离殊一条小小的巴蛇,曾令三界人、仙、妖皆闻风丧胆的血阙之名,她是不曾听过的,出生牛犊不畏虎,无知者最无畏,离殊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傲慢和要强,释放出了这天上地下最恐怖的杀神! 片刻之后,两点凶光从石壁之上的深坑中亮起,离殊心头大惊,但见四周大地开始微微震动,碎石木屑纷纷腾空浮动,原本化为灰尘散落的浓烈煞气又急速氤氲弥漫,浓烈的血腥味在四周弥漫,几欲令人呕吐! 离殊从心底感到前所未有的极度恐惧,在她面前的仿佛已经不是个人,而是上古的神之愤怒! 鹿引歌负伤的肩膀强烈的颤栗着,柔弱的身子像是狂风中的孤独落叶那样孤立无援。她不知下一秒会发什么,如此恐怖的力量,她从来未曾见过! 但是,第六感告诉她,如果再不阻止夜既明,不仅仅是离殊,很可能所有的人都会死在这里! “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疯狂的笑声从前方传出,带着癫狂的嗜血和抑制不住的杀意,夜既明浮空从石壁深坑而出,周身燃烧着暗红色煞气所凝聚而成的血色烈焰,撼动天地! 血…..他想要美味甘甜的,浓稠如蜜的血! 心头充斥着莫名的癫狂和极度的兴奋,他紧紧握着双拳,根本无法克制心中那想要屠戮万物生灵的饥渴! 夜既明牙齿奇痒难耐,想要活生生嚼碎面前这条已经被吓得呆若木鸡的巴蛇的骨头,扯碎她柔软的腰肢,想要大口喝她热烈滚烫的血,想要捏爆她漂亮的头颅! “杀了她吧…..杀了她….吃了她…..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背叛我们了…..再也没有人能欺负我们…..” 另一个狰狞的自己挂着癫狂的笑容,眼神邪魅至极,悄悄地趴在夜既明的耳边,轻声耳语。 刹那之间,夜既明撕开空间闪到离殊面前,高高举起一只手,带着那诡异的煞气,只一下,就穿透了离殊的腹部! 离殊极度痛苦的闷哼一声,嘴里吐出大量鲜血,强烈的求生意识驱使着她声音尖利地怒吼一声,甩起自己嫣红的蛇尾就向着夜既明甩过来! 夜既明疯狂地咧着嘴,目尽呲裂,发出诡异瘆人的笑声,单手凌空一抓,煞气立即化成一只巨大手掌,一把抓握住离殊的蛇尾,狠狠地甩到了地上! 离殊五脏六腑天旋地转,双手无力地抓着地面,毫无还手之力! 鹿引歌目睹着夜既明恐怖行径,挣扎地爬起来,欲上前阻止夜既明继续虐杀离殊。不曾想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拦腰凌空抱起,捂着嘴向后拖去! 究竟是谁? 慌乱之下,鹿引歌猛地回头仰视,看见了一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正沉着目光望向夜既明的方向! 是寻海! 寻海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悄声说道:“不要轻举妄动,现在的夜既明已经不是原来的夜既明了……刚才你的一句话,他就产生那么大的反应,如果你在贸然上前,只会将局面搅得更乱!” 什么意思?为什么是我,难道他对我…… 鹿引歌脑海飞速旋转,眼神极度复杂。 她想起了夜既明临死之前的一吻,温热的唇不住地颤抖着,是那么的热烈而又压抑,带着必死的决绝和温柔的爱怜,她怎么早就没想到呢? 这个傻瓜。 心酸之下,她红了眼眶。命运离奇,造化弄人。她心中的那高高在上的人儿不曾看她一眼,而她身边那个人却默默为她疯癫,为她痴狂,甚至献出了生命! “那离殊……”虽是她害得夜既明变成这番模样,但终究也是可怜人,鹿引歌并未真正想要杀她。 “咎由自取。况且,就凭你我,根本无法救她。” 寻海沉默半响,低声回答道。 鹿引歌无力地看向前方厮杀的二人,沉痛地闭上了眼睛。 世间恩怨情仇纷繁复杂,冤冤相报何时了? 不远处,浑身是伤的离殊嘶吼着,一只眼睛已经被鲜血侵染,火烧火燎地,无法睁开。她已知今日必定会死在这里,索性放手一搏,带着浑身的骄傲和倔强,发起了自杀式的袭击! 夜既明优雅地舔舐着手上鲜血,病态而癫狂。 化为一道耀眼的虹光,离殊发去最后的袭击!所经之处,撕裂空气所产生的巨大气流掀飞了所有事物!夜既明冷冷地笑着,迎头冲上,双手一抓,那柄由煞气凝结而成的诡异长剑复又出现,席卷起无尽的血阙煞气跟随在其后,像是两个将要相撞的行星,撼天动地的强烈气场和灼热的高温像是核弹爆炸,像四周辐射开来! 鹿引歌被那光芒几乎照耀得睁不开眼。 刹那永恒,二人就要的锋芒就要接触! 离殊眼底闪过一丝疯狂和狡黠,突然下潜身子,从夜既明身下急速略过!随后凌空一把抓住夜既明的双脚,不管不顾那煞气将她双手生生灼伤地借力上位,拦腰抱住夜既明,硬是把他拉到了半空之中! 那血阙煞气是何等霸道,片刻之内,离殊的双手已经被灼得不成样子,露出森白的骨头! 难以忍受的痛苦让离殊控制不住地叫了起来,但是她却用沧桑的笑声代替,大笑着,大叫着,大哭着,这是她离奇凄惨的一生的最后乐章! 到死,还是配不上做他的徒儿。 “你生性太过张扬好斗,而又执着顽劣,六根未净,修仙之路必然坎坷,极易入魔。不配做我的徒儿。” 那夜,薄凉的月光之下,离殊跪在左元放门前,清泪长流。自己在他身边百年,往事种种,他全都看不见么? 既然不给她希望,为什么不早早就赶她走?为什么甘心让她跟随在自己身边? 为什么要收下她的霜月弯刀?为什么要对她那么温柔? “人生只如初见,何故秋风悲画扇。” 那个清风抚竹的凉夜,左元放满脸笑意地教着那条不懂人间诗词的小巴蛇念诗。 如果早知道那句诗的悲凉,她宁愿在那时就狠心离他而去! 岁月如一壶烈酒,沉醉在谁的温柔里无怨无尤? 两滴清泪顺着离殊的眼角滑落,却很快被自己炽热的南明离火蒸发殆尽。 从那时起,她就再也没有哭过了。 离殊死死咬着牙,嘴里几乎是用吼着的声音念出一个亘古的字节,周身由内而外闪耀着明亮的蓝光! “她….她要自爆元婴!!” 鹿引歌睁大了美丽的眸子,哑然失声,眼里透着绝望。 她深深知道,一个元婴期的仙人自爆的威力,相当于同时引爆十吨炸药! 只要离殊自爆成功,整座藏匿雷泽幽都的山体都会垮塌,在场的人一个也逃不出去,统统都会葬身于此! “离殊!!不要!!” 鹿引歌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整个雷泽幽都! 离殊体内光芒逐渐大盛,炽热的南明离火在体内不断压缩,生死瞬间,她的意识逐渐模糊,过往与左元放的回忆突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那张温柔的脸庞,此生此世,再也见不到了。 一阵耀眼的白光在离殊涣散无神的眼中闪耀着,瞬间,时间像是渐渐停止的转轮,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 她看到了不远处鹿引歌惊恐的脸庞,点点泪珠飞顿在空中,伸出的双手缓缓静止! 刹那变成了永恒,时间在此刻停止。 人在死之前,都是这样的吗?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离殊脑海深处传来。 恍惚间,离殊看到了自己少女时的影子,和身旁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那个身影笑得温柔:“殊儿,今天的功课做了没?” 第五十三章 初见之时 细软的雨落在青雾环绕的碧草之上,乌黑的双尾燕低低略过清幽的后庭,一株低矮杏树挂着几个青绿色的雏杏,随着湿润的凉风微微摇晃。 高大的马车晃晃悠悠地从门前经过,在石板路上留下了清晰的车辙印子。 不远处,叫卖的吆喝声微微响起,悠悠扬扬,飘飘荡荡,携带着那人世间的烟火味散入头顶阴仄浓密的云端,又归于安谧的静美。 一滴银针般的凉雨丝钻进过雕花木窗棂,调皮地落在那昏迷不醒的、浑身是伤的小姑娘脸上,她微微一皱眉,双眼仍是紧紧地闭着,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煞是好看。 细看之下,这小姑娘的下半截身子竟然是蛇的样子,嫣红如火,同样是一头浓密的火红长发随意散落着,稚嫩的脸颊上竟然有些造型奇异的图腾。饶是在睡梦之中,她也紧紧地拧着眉头。 悠扬如歌的叫卖声又微微传来。 这南方的小镇一向是十分热闹的,东街的王二家的烧饼加了些蔗糖和玫瑰碎屑,吃力浓香松软,热气腾腾地,再配上一碗现磨的豆浆,那么准叫你恨不得连着手指一起吃掉;西街今天的斗酒大赛已经开始了,人群熙熙攘攘,伸着脖子,嗑着瓜子,抱着稚嫩的幼子,齐齐地将那斗酒大赛的擂台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知昨天被喝得求饶的吴家老三今天能否逆反战局? 脱离人群之外的那深墙小院之上,一支俏丽的白梅堪堪冒出头,散发着阵阵地淡雅香气,随风轻舞。 忽尔,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动作优雅轻柔地点了点那花蕊,一阵细微的白光在指间闪过,那满枝的白梅竟然在瞬间争先恐后地竞相绽放,煞是美丽! 树下那仙风道骨的男子笑了笑,怀抱着怀里用油纸包裹着的热乎乎的肉包子和几味治愈外伤的中草药,转身消失于人头攒动的街角之中。 庭院之内的昏暗房间里,那男子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在一盏尚未点亮的煤油灯前放下手中的肉包子,回头望望那尚在熟睡之中的半人半蛇小姑娘,眼神透着温柔的笑意。 两天前,他给南巷赵家刚刚怀孕的媳妇把完脉,配了两幅保胎药方之后,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这条小小的巴蛇。 远远地,他就感到了不同寻常的灵气。跟随着那阵阵飘忽不定的灵气,他立在熙熙攘攘地人群中,锁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小小的身影穿着异常宽大的、不知是从哪里捡来的破衣服,脏兮兮的,将将盖住半截蛇尾,不被过望的人群发现。一头火红的长发很久没有梳理,里头竟然还卷着些稻草树杈。 巴蛇? 男子轻轻地挑了挑俊俏地眉梢。 那小小的巴蛇并未发现身后有人在看着自己,虽是白嫩但却脏乎乎的小手揉着肚子,另一只手呆呆地放在唇上,四处张望着。 看来是饿了。 男子轻笑。 可能是附近山上的灵兽,误打误撞地闯进了人类的地盘吧。 确认她并不没有什么威胁性后,男子转身欲离去。 此时,身后一个粗狂的声音响起:“谁家的孩子谁家的孩子?能不能管管?吃我的包子不给钱啊!”他讶异地转头。 只见那卖包子的罗老素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用油乎乎的手拽着那条正欲逃走的巴蛇,朝着周围的人群梗着脖子大喊道。 那巴蛇憋红了脸,但是手上仍然抓着两个包子不放手。 “小丫头,说话呀,你父母呢?” 周围的人群好奇地围上来,小声议论着。 “你看你看,那小妮子头发是红色的!” “脸上还画着花纹呢,莫不是什么妖怪吧?” 那巴蛇倔强地别过脸,小嘴气嘟嘟,就是不说话。或许是那罗老素捏得狠了,那巴蛇脾气上来,猛地一拽手,竟然将人高马大的罗老素扯翻在地! 虽然年幼,但毕竟是灵兽。 那小小的巴蛇冲上前,一把又抓了几个包子,转身就欲逃跑,不料下半身的衣服太长,卷到了自己尾巴低下,她又急着向前冲,结果嘭地一声,结结实实地正面拍在了地上。 看来这小妮子是第一次来到人间。 “蛇…..蛇妖!”一个男子指着摔倒的巴蛇露出来的红色尾巴,惊恐地喊道。 四周人群炸了锅似的,纷纷惊叫着跑开,摔倒的罗老素双手撑着地拼命地向后倒爬:“别…..别过来啊!” 几个好事的青年仗着人多,高高地吊着嗓子喊着:“蛇妖祸害人了,蛇妖祸害人了!” 片刻之内,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们四处乱窜,疯狂地逃命,白菜包子茶碗儿乱飞,老婆哭孩子叫,徒留下趴在地上的那条巴蛇眨巴着好奇的眼睛,呆若木鸡。 半晌,街头处涌来了数十个穿着铠甲的官兵,提着闪着寒光的红缨枪,神奇威武。 “妖?妖在哪里?”为首的兵长留着浓密的黑胡子,揪着身旁一个瘦弱的少年问道。 那少年细长的眉眼几乎看不见瞳仁,宛如狐狸一般,呲着一口龅牙,颤颤巍巍地着地上的那巴蛇:“大、大人,那就是啊!” 众官兵见那巴蛇是个模样可爱的小姑娘,正乖乖地坐在地上自顾自地啃着包子,顿时大怒:“大胆刁民,哪里有妖!” 那瘦弱的狐狸眼吓得摊在地上:“大人、她、她长着蛇的尾巴,不信您看,您看呐!” 听他这么一说,兵长回首扫了一眼众将士,一甩头:“大勇小勇,上去看看!” “是!” 两位高大的将士躬身领命,一把提起红缨枪便大步走上前去! 两个高大的影子挡在夜那啃着包子的巴蛇面前。 不远处,已经闪身至屋檐之上的那男子饶有兴致的观察着接下来的情况。 “小娃儿,把你的衣角掀起来。” 其中一个将士故作凶状,沉着说道。 那小姑娘像是没听见一般,眼睛都不抬,认真地啃着包子,脸颊塞得圆鼓鼓,煞是可爱。 旁边的将士用手捶了下他的肩膀,挑了挑眉毛:“别太凶,看我的。”随即双手扶着膝盖,弯着腰,笑眯眯地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姑娘嘴里塞着包子,便咀嚼便唆着手指头,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离殊。” 两个将士对望一眼,那个笑眯眯又开口问道:“能不能给叔叔看下你的腿?呃…..不对,看下你裙底?呃……也不对…..” 另一个将士吹胡子瞪眼:“你这小子,就是这么跟姑娘家家说话的?” 那笑眯眯的将士灿灿地笑着赔着不是。 “滚开。”吃饱了的离殊拍拍手,站了起来。 “你这有娘生没娘养的小东西,怎么说话呢?”吹胡子勃然大怒。笑眯眯伸出手想要捏捏她可爱的小脸:“小姑娘,这样说话可不礼貌——”话音还没落,伸出的手便被离殊一巴掌打飞,她皱着眉头,嘴角还有包子的残汁,眼里满满的敌意:“别碰我!” “反了你了,好赖不听,非要逼老子动手!” 吹胡子将士气急败坏,一把掀起离殊宽大的衣角,一抹嫣红出现——笑眯眯将士吓得顿时跌坐在地上:“蛇!真的是蛇!报、报告!有蛇妖!” 一众将士听后一时愣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兵长一把推开那狐狸眼的少年,怒吼一声:“愣着干啥!上啊!” 众士兵纷纷亮起自己的兵器,一窝蜂地将离殊围住,小小的离殊站在人群中,仿佛是大海中的孤岛,满眼的戾气和倔强,用脏脏的手背一抹嘴:“我说了,滚开!” “注意阵型,围剿式!” 打头阵的兵长沉着声音嘶吼着。 小小的离殊双手成爪,亮出锋利指甲,呲着小小的虎牙,目露凶光,嘶吼一声,就朝着一个颤抖的官兵冲去! {亲爱的读者你好,每每看到你们的评论,我都感到强烈的责任感。既然有人厚爱,那我必然要全力以付。如果在某种偶然之下你看到了这句话,请你一定要相信,真正的快乐,在于自我超越,付出,和投入。我们明天见。} 第五十四章 青青雏杏 小小年纪,性格便是倔强顽劣如此。 阴仄仄的天空之下,负手立于青瓦之上的那男子,平静的看着街道之上的争斗。 离殊虽是灵兽,但毕竟年纪尚幼,没有什么攻击套路和招数,小小的身子在高大的一众官兵面前本就不占什么优势,加之她只会直愣愣地胡乱扑咬,背后空门大露,很快就被人在身后一脚踹倒在地。 那一通将士见这泼辣野蛮的小妖怪将那无辜的士兵抓得血肉模糊,哀嚎着原地打滚,又气又怕,已经失去了理智,纷纷围上来,挑着银光闪闪的红缨枪向着躺在地上的幼小离殊刺来! 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这小小的巴蛇鳞甲并未完全长坚硬,根本架不住这疯狂的胡乱戳击,吃痛之下离殊疯狂地尖叫着反击,双爪乱舞,越战越狂,浑身是伤。众将士心头皮发麻,脚底发软,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这样都杀不死! 那神秘的男子眉梢一动。 再这样下去,只怕那小家伙不死,那将士就要有麻烦了。 小小的离殊喘着粗气,浑身都是血口子,杀气腾腾地死死盯着前方那些将士。将士们都被这倔强至极的小家伙吓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再继续攻击! “啊——我杀了你们!!”离殊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化为一道殷红的光芒冲向那群呆若木鸡的将士! 眼看着血案就要发生,电光石火之间,一阵清亮的光芒闪过,一个悠长的影子出现在离殊身后,在她白嫩的后颈上用手刀轻轻一砍——原本狰狞的小离殊立刻松开了眉头,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无奈地笑笑,他在腋下夹起这小家伙,闪身离去。一切发生在刹那之间,众将士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仍然高高举着双手护在眼前,呲牙咧嘴大叫着。 半晌,其中一个大胆的微微睁开眼,却面前已经是空荡荡的街道,已然什么都没有。 “别装睡了。” 那男子放下热乎乎的肉包子后,转身打开装着草药的油纸,烹上一壶新茶,慢条斯理的开口。 赖在床上的离殊悄悄睁开一只眼,好奇地打量着那个人。 好白的男人啊….. 她心里嘀咕着。 “再不起来,肉包子我就喂狗了。” 听到肉包子三个字,离殊就听见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吞了吞口水,她悄悄地爬起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男子的背影,顺着墙根偷偷摸摸来到桌子旁,伸手就想抓。 “洗手去。”男子头也不回。 “哦…..”小小的离殊撇撇嘴,冲着那男子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她看不见那男子嘴角的笑意。 “离殊,对吧。” 优雅地泯上一口清茶,男子看着狼吞虎咽的离殊。 离殊一边点头一边拼命地往嘴里塞包子,那模样可爱极了。 “从哪里来?” “空‘上’山。”离殊其实想说的是“空桑山”,无奈小小的嘴里塞满了包子,说不清楚。 男子看着她,笑意盈盈,弯弯的眼睛像是温柔的月亮。 离殊脸红了。她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 “爹娘呢?” 离殊听后顿了顿,沉默半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包子,低头沉默不语。 男子眼神停顿片刻,默不作声地喝茶。 “被坏人杀了。” “什么坏人?” “看不清,就是一团黑雾,会说话,是女人的声音。” “为什么杀你爹娘?” “爹爹说那黑雾想要我的身体。” 男子长叹一声。 “炉上煎着今日的药,待你伤好之后,就走罢,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小小的离殊死死咬着嘴唇,沉默不语。 几日之后的某个清晨,男子来到那庭院的厢房里送包子,却见木门大开着,屋里空空如也。 清晨的风微凉。 “走了么?门也不关。”男子轻笑。 可是第二日傍晚之时,那小小的身影又回来了。 “怎么回来了?”男子放下手中的书,低头看着那小小的人儿。 “……” 离殊低头不说话,肚子发出一连串咕咕的声音。 那男子扑哧一声笑了。 “你是谁?” 大口啃着肉包子的离殊可爱地摇晃着脑袋,嘴里哼着随意地小调,忽而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 “我谁也不是。硬要问名字的话,我叫左元放。”男子认真地看着书,淡淡地回答。 吃完包子后,离殊坐在房子里就是不挪屁股。 “怎么,还想要什么,小土匪。”左元放笑意盈盈,眼睛亮晶晶。 半晌,离殊玩着自己的小手,小声地开口了。 “你是仙人。是你救了我,我知道。” “仙人又如何?”左元放放下书,认真地看着离殊。 离殊扭扭捏捏,支支吾吾半天:“我….我能不能当你徒弟。” “为什么?”左元放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因为我很听话,我很乖。” 离殊眨巴着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嘟着嘴,认真地掰着白嫩的指头回答着。 “我还要复仇。” 沉默了一会,左元放开口:“修仙之人,为的是探长生之道,穷洪荒之秘,不是为了复仇。你抱着这样的目的,是会走火入魔的。” “那我不复仇了。我不喜欢打打杀杀的,很讨厌。” 左元放汗颜。 “何况那团黑雾也已经和我爹爹同归于尽了。” 一提起自己的爹娘,她目光十分黯淡。 “你再不收留我,我就没处可去了。”离殊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作势要哭。 “可我不收徒儿。” 左元放拿起书,轻轻翻动泛黄的书页。丝丝细雨又从木门外飞进来,落在地上,化成青色的石板上染上浓浓的墨点。 “嗯…..随从也行,本姑娘以前有很多随从的,我知道该做些什么。” “我不需要随从。” “奴婢呢?” “.…….不要。” “死侍呢?” “就凭你?” “书童行不行,虽然我不识字,但是可以帮你用口水沾书的页脚。” “.……..” 左元放终于被问得烦了,啪地一声合上书,淡淡地开口:“我左某人孑然一身已然有千年时光,独来独往惯了,天大地大,自在潇洒,恕左某人无福消受离姑娘的好意。” “可是…..我并没有妨碍你潇洒啊。” 离殊委屈的眨着大眼睛,火红的长发经过左元放的梳理,已经恢复了从前的光泽和柔顺。 左元放扶额,这小家伙完全抓不住重点。 “不行就是不行,莫要多问。”左元放起身为自己添茶,留下委屈的离殊死死咬着嘴唇。 “你肯定是嫌弃我只是一条巴蛇。” 半晌,离殊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左元放端着茶壶转身,诧异地看着她。 “爹爹说你们人类都看不起我们,当我们是妖怪。” 离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我就要当你的徒弟。不过,是等我化成人形以后。” 左元放看着面前这个倔强的小姑娘,轻轻地摇摇头。 第二日清晨,离殊又走了,依旧不关门。左元放摇摇头。 此后百年,沧海桑田,不曾相见。 偶尔想起那双倔强的眸子,和那头火红的长发,左元放都会不自觉地笑起来。 不知她现在过得可好?化成人形了么? 那个自顾自许下的诺言,她还会遵守么? 左元放立在窗前,看着明月之下的小庭院。 窗外,那株低矮的杏树已经长得高大无比,青青的雏杏随夜风摇晃。 第五十五章 云荒之行 斗转星移,又是五百年后。 今日,左元放给肖家的双胞胎治寒热病。近日连连阴雨,闷热异常。两个孩子贪凉快,在山间的冰凉野泉里游了一天,身疲力乏,不曾想这一冷一热交替,就害了病。 开了些药方子,又叮嘱了几句,左元放带上斗笠,披上草席,拿上随身携带的竹杖出了肖家大院。 迈步在小城的青石路上,天色靛蓝,蒙蒙烟雨如阵阵青雾,残瓦深台,穿着旧袍的旅人并未打伞,牵着倦马缓缓而过,残花**,凉风习习,他不自觉地想起那个小小的倔强身影。 如同那年一样的突然,一股不同寻常的灵气钻入左元放的神识。 左元放站定,斗笠之下,他轻轻地笑了。 “好久不见。” 半晌,他轻轻开了口,对着面前那一袭红衣的少女说道。 已是初长成的离殊,绝美的容颜在细雨之中,像是一副未干的丹青墨画。 她隐去了火红的长发,青丝如瀑布一般,在细软的雨中乌黑透亮。皮肤白净细嫩,美丽的眸子已不见那年的稚气,取而代之的是青春年华的骄傲,和那未曾改变的倔强。 她单手叉着柔软的腰肢立于左元放面前,眼神幽幽。 五百年未见,她已经长成了一朵骄傲绽放的野玫瑰,而他仍旧清清淡淡地,似乎从未曾改变。 “听闻五百年前,那须弥芥子山下的达摩祖师遇到了一条跪求化形之法的红色巴蛇,不肯拜师,但也不肯走。” 离殊仍旧幽幽地看着他。侧颜宛若天人。 “她在达摩祖师前一求就是五百年,达摩祖师于心不忍,念其执着如此,也是一种缘分,便顺应机缘,赐其达摩祖师自创的神功‘南明离火道’,助其化形。” 离殊轻轻地笑了,眼神亮晶晶地,十分美艳。 “我现在,有资格做你徒弟么?” “敢问离姑娘在达摩祖师座前免费听了五百年的经书,可是识得字了?” 离殊挑了挑眉。 “没有。” “那便还是不行。” “你这人……怎么不早说?”离殊嘟着嘴,跺了跺脚。 左元放大笑三声,扶了扶斗笠,转身迈步而去。 “我说了,我偏要做你的徒弟!”离殊气嘟嘟的样子,仿佛还是当年那条倔强的小小巴蛇。 “那便先将‘诗经’读通再说!” 左元放并没有回头。 离殊眼里满是欣喜。 墨色的小镇路上,那红色的身影撵上那披着蓑衣的身影,并肩同行,渐渐淡入那迷蒙的烟雨之中。 此后,那一青一红的两个人,相伴走过了流水山岱,览尽人间美景,至亲至疏,嬉笑怒骂,亦不觉窄。 又是五百年。 近来,已经长成大姑娘的离殊琢磨着独自去一趟极北云荒之地。 这五百年来,那左元放只是教她读书认字,琴棋书画,或者差使她做些洗衣做饭之类的杂事,日子虽是安逸,但他却并未提过拜师一事。 每当离殊忍不住提起,左元放都神秘又清淡地笑笑,说是时机未到。 想来拜师哪有不送拜师礼的,莫不是他想要什么东西吧? 离殊嘀咕着。 听闻那极北云荒之地近日出世了一块千年冰魄,如能得手,做成一把仙器,讨得左元放的欢心,说不定他一高兴,就做了自己的师傅呢! 离殊窃喜了一会儿,随即恢复严肃的态度,对着正在认真看书的左元放说道:“左大上仙。” 左元放并没有说话。 离殊又咳嗽一声。 “左上仙。” 还是没反应。 “左元放!!” 离殊提高了音量,猛地一拍桌子。 左元放悠悠提抿了一口茶:“想去就去。” 离殊呆了呆,随后反应过来。 “我不是要去买‘南菊酪’啦!” 近日,离殊经常去北街新开的一家名为‘东篱下’的糕点坊,那糕点坊专做一款名为‘南菊酪’的糕点,甚是火爆,每日限量供应,如果不早早去排队,根本买不上。 左元放抬眼看了看离殊。 “这就吃腻了?不是说今后十年只吃那个么?” 离殊俏丽的脸上飞上了几抹红云。 她撇撇嘴,认真地说:“我要去一趟云荒。” 左元放放下手中书,眯着眼看着离殊,眼睛眨都不眨。离殊不敢和他对视,轻轻咬着嘴唇,红着脸玩儿着自己的手,目光游离。 自己认识他已经一千年了,每次和他对视,自己还是会想初次见面时那样脸红心跳。 半晌,他拿起手里的书。 “什么时候回来?” 离殊愣了愣,这算是什么回答?也不问问自己干什么去,或者叮嘱些什么也好啊。离殊嘟起小嘴。 “不回来了。”离殊歪过头,气呼呼地回答。 “既然这样…..那…….”左元放又放下手中书,认真地看着离殊。 “走之前给我买点‘南菊酪’去。” “你!”离殊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没想到竟是这不疼不痒的废话。 气呼呼的离殊甩了甩乌黑的长发,作势就要摔门而去。 “自己在外要小心些,我等你回来。” 左元放清淡的嗓音煞是好听。 站在门外的离殊满脸通红。含糊地嗯了一声,就跑了。 她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十天之后,身披火红锦裘的离殊来到那无边无际的云荒之地。 这云荒取意“云端之荒”,足见位置之偏,气候之极端。绵延数万里,一望无际的蛮荒冻土极度寒冷,大大小小的荒丘遍野,巨大的怪石突兀耸立,放眼望去,除了刺眼的白色和头顶的青蓝长空什么也没有。狂风猎猎,夹杂着如利刀般划过的粗大雪粒,诉说着亘古的苍凉。 只是这广袤的银色土地之上,到哪里去寻找那千年的冰魄? 离殊徒步许久,在天色将晚未晚之时找到了一个无风的巨大洞穴,打算在里头歇息一晚,第二天在查找查找线索。玫瑰色的斜阳灼灼闪耀,斜斜地挂在一马平川的地平线上,整片大地像是在水中晕开的鲜血,反射着苍凉稀薄的光芒,梦幻而又迷离。半边儿天空已经入夜,瑰丽的极光闪耀变幻,十分迷人。 这里白天十分短暂,无尽的凛冬寒夜即将到来。 听说极北云荒是北冥世家的领地,离殊盘算着前去登门造访,或许可以从他们那里打听到什么消息。 正欲往里那山洞里走时,离殊猛地看见洞内深处闪耀着橙黄色的火光。两个被拉得的十分巨大的瘦长影子随着跳腾的火光不停晃动,十分诡异。 离殊心头一惊,急忙潜下身子,屏住周身气息,缓缓接近。 在狭长山洞的拐角处,离殊站定,微微侧身,只听得一个稚嫩的童音似泉水叮咚,穿过山洞悠悠飘来,带着回音:“哥哥,坏人走了么?” (敬告读者; 由于本人近期可能要参加一个为期七天的神秘全封闭培训,所以更新可能会不及时,尽量会在两天到三天之内更新一章,敬请谅解,谁叫人家要突破了呢哦呵呵呵~) 第五十六章 洞中兄弟 曲折的山洞深处,那稚嫩的童音问出的问题,另一个身影并没有回答。 凌冽的寒风在外头呼啸而过,云荒好似陷入了永恒的瑰丽黄昏。糖稀一般的玫红色柔光堪堪照进山洞一点点,映照在离殊的背后,为她镀上一层软金。她沉默地站着,静静聆听着。 柴火噼啪燃烧的声音在这空空的山洞之内显得异常刺耳,那二人之间尴尬的静默像是一堵墙,将他们与世隔绝,或许,也将他们分隔开来。 半晌,另一个稍显成熟,但是仍旧是甜腻清脆的声音缓缓开口:“不知道。” 说这个声音成熟,仅仅是这个声音了包含着不属于孩童的疲惫和无奈而已。 “哥哥,我饿。”二人之中的弟弟弱弱说道。 “笨蛋,刚刚最后一块烤地瓜不是给你了?”哥哥的语气听起来虽是有些责怪,但是仍带着关心爱怜。 “地瓜不好吃,我想吃爷爷做的蜜汁烧肉,呜呜呜……爷爷…..”弟弟的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委屈,最后竟是微弱的哭了起来。 电光石火之间,石壁上那两个影子中的其中一个像是火焰般跳腾着,迅速向另一个靠近,交融到了一起,“呜呜”地捂嘴声穿了过来:“闭嘴…..想把那群人引来不成?” 瞬间,微弱的哭声便止住了。 离殊皱了皱眉,仍旧不动声色。片刻之后,石洞内又恢复了寂静。 正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搭话,外面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马儿嘶鸣之声,粗犷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让离殊本能地厌恶。 身后的火光瞬间熄灭,一切归于死一般的黑暗,离殊闪身在一块巨石之后。 一个清冷低沉的声音在洞外幽幽响起,颇具威严:“找到了没?” “禀….禀少主…..没….没有……”虽是一个粗犷的男声,却透露着深深的恐惧。 少主?离殊挑了挑眉梢。 沉默片刻,啪地一声,伴随着一声闷哼,什么东西翻滚到地上。或者,是什么人。 “废物!一群废物!我北冥家养的都是饭桶吗!!两个小孩儿都找不到!都给我滚去找!!找不到的都给我自裁!!” 看来那北冥家的少主要找的就是身后那洞中的两个孩子。 离殊沉着眸子,在黑暗之中,眼神十分复杂。 一阵沉默的犀犀索索声,随后便是清脆的皮鞭破空之声和着杂乱的马蹄声,看来那大队人马似乎是准备离去了。 离殊长长舒了口气。 “等等!” 那清冷沉着的声音突然响起,是那位北冥少主。 “怎么有股烤地瓜味?” 离殊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当真是不妙!还是让这北冥少主发现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洞口,在昏黄的霞光之中晃晃荡荡,转了几转,复又转身而去:“禀少主!是这山洞里传来的!” 离殊的心砰砰狂跳。 这下该如何是好?虽然与自己无关,但是看这北冥家一行人绝非善茬,若是撞见了,该如何解释自己为何在这里?若是见得那两个孩子被抓走,自己救是不救? “哼,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给我搜!!” 犀犀索索的铁甲摩擦之声和晃动的人影从洞口那瑰丽的光墙中传来。 不妙,要进来了! 离殊大惊,该怎么办? 想来她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立刻心生一计。 离殊嘴角扬起自信从容的微笑,暗暗运起南明离火真诀,化为一道青蓝幽光向洞内闪去! 此时,蜷缩在洞内深处的两兄弟抱在一起瑟瑟发抖,面前一堆发白的焦炭散发着缭绕的青烟。 两人之中,一个满眼泪光,紧紧缩在另一个怀里,无助又可怜。另一个死死咬着牙,瞪着漆黑透亮的眸子,手里攥着一根木棒,望着洞外的方向。 突然,一道幽蓝的光映亮了兄弟俩的眼,一个穿着火红色锦裘的漂亮姐姐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那个满眼泪光的小男孩突然间猛地睁大了眼睛,浓密的眉毛挑得高高的——“姐姐你——” “嘘——”离殊将手指放在唇间,朝着被惊得目瞪口呆的兄弟俩眨了眨眼睛,调皮地笑了笑。 “姐姐是来帮你们的,听姐姐的话,去把火点着!” 兄弟俩对望一眼,二话不说,开始行动! ……. 北冥熙今天心情很不好。 身为北冥家的大少爷,今天本应该在北冥府上听听小曲儿,喝喝那用处子血和梅花新酿的血梅酒,再顺便看看那西城家新贡上来的外邦美人儿的,不曾想却被父亲北冥问天差遣而来,奔波在着无尽的云荒之中,找两个小孩儿。 父亲说那两个小孩儿是寻找云荒刚刚出世的至宝——千年冰魄的关键,不管花费任何代价,就算把整个云荒翻个底朝天,也必须找到。 要不是那群饭桶抓人的时候出了纰漏,光抓了个老头子,放跑了那两个小孩儿,也不必这样大费周章。 北冥熙拧着粗长的剑眉,沉着星辰一般的眸子,恨恨地想。 他铮亮的铠甲上围着纯白色的百年雪貂皮披风,雍容又华贵。仅仅左右的那根鞭策烈马的鞭子,都是用丝绸软金编制而成。右手的小拇指上的铂金戒指上镶嵌着一枚硕大的祖母绿,晶莹剔透,闪着迷离的微光。 世人皆知云荒北冥家是人间天下少有的豪门世家。但是却不知,单单是这枚戒指便份量极重,足以买下数座城池还绰绰有余。 遥想当年,北冥家第一代家主北冥逸遭人迫害而流落云荒,在云荒地底之下的某个洞窟里发现一本“云荒歌”。 在那之后,他北冥逸凭借着这一奇功称霸一方,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在无尽的血海之中建立起了北冥世家的深宅大院。 当年北冥逸用从地底顺手薅上来的一块儿祖母绿打造了这个戒指,作为自己绝处逢生的幸运符。百年过去,这戒指便是北冥家的象征了。而北冥家就占地为王,像是横亘在广袤云荒之上的乌云,数百年来不曾散去。 回说北冥熙。 北冥熙这一身行头,配合他英俊的容颜,飘逸的长发,端的是潇洒无比,无人能出其左右,一派华丽贵公子的模样。 只可惜,他左边的嘴角有一条长长的疤痕,蜿蜿蜒蜒,像是一条蜈蚣那般,在视觉上生生将他的嘴拉长了几分,不但毁了他那英俊的容颜,并且让他笑起来的时候像恶鬼那样狰狞可怖。 那是当年,他轻薄南宫家最小的公主南宫菲烟之时,被她用簪子划的。 当然,从那次之后,北冥问天以此为理由带着数千北冥军大举南下,灭了南宫家,也借此奠定了北冥家的地位。 骑着一匹高大健壮赤红烈马,带着十几个身穿着胡子头发尽数被吹得雪白的北冥军,北冥熙不紧不慢的向着那山洞的深处走去。 这幽暗山洞的转角之处,悠悠跳动着橙黄色的温暖火光。一个俏丽窈窕的影子映在石壁之上,恍恍惚惚,好像是个姑娘。 北冥熙心头一动,伸手顿住身后的北冥军,跳下赤色烈马,理了理衣领,弹了弹战甲上灰白的积雪,笑意盈盈地步上前去。 只可惜,他笑得比恶鬼还难看。 走近了,北冥熙看见了跳动的火光之前,坐着一个火红色的动人身影。乌黑如瀑的长发,楚楚动人的肩膀,定是个绝世美人儿。北冥熙暗暗咂嘴评价到。 北冥熙笑得彬彬有礼,嘴角的疤扯得他狰狞恐怖。 “这位姑娘,在下北冥世家少主北冥熙。不知这位姑娘尊姓——” “免尊姓离,单名一个殊字。” 离殊微微侧过头,露出白嫩精巧的鼻尖和小部分诱人红唇,用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北冥熙的话。 果然是位美人儿!北冥熙不动声色。 “原来是离殊姑娘。看姑娘不像是我云荒中人,不知来我这荒无人烟的云荒之地做什么呢?如果告诉在下,在下说不定可以——” “行走江湖,游山玩水。” 再次被打断的北冥熙皱了皱眉,很不高兴。没人敢和他北冥熙这样说话。 这妞儿真辣,倒是第一次见。北冥熙暗暗窃喜。 他一本正经地板着脸,又是鞠了一躬,可是那跳动地火焰将他的疤拉扯得更长更恐怖。 “姑娘真乃性情中人,那在下就告辞了,如若姑娘上脸,可择日到我北冥府上拜访,再往北走上二百里便是。” 离殊用棍子戳着跳腾的火焰,头也不回,嘴里冷冰冰:“不送。” 北冥熙终于知趣地告退。 走了两步,北冥熙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对了,北冥熙奉家父之命寻找两个半大的孩子。” 他顿了顿。 “是我家的下人,做错事被我训斥,负气脱逃了。不知姑娘可否见过——” “没有,谁也没见过。” 北冥熙神色复杂地看着离殊的背影,双眼直勾勾地,闪着异常闪亮的,类似于兴奋一般的光。 “好的,那北冥熙就不打扰了。” 言罢,便带着北冥军退了出去。 站在云荒之上的瑰丽黄昏之中,北冥熙嘴角勾起一抹神秘而兴奋地笑,他嘴角的疤不停抽动着,像是苏醒的蜈蚣那样诡异。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离殊,我一定要得到你!! (亲爱的读者你好,请你多多评论,多多投票,在评论去里留下你的意见,我会择优选取,然后给你安排角色哦。晚安!) 第五十七章 北冥世家 跳跃的火光之下,两个小脑袋从那宽大的火红色锦裘下探了出来。其中一个长长地舒了口,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 离殊也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 她蹑手蹑脚的蹦着步子到洞口处,观察了一会儿,轻盈地笑了笑,双手捂着发烫的脸颊,幸好自己够淡定,好悬没露馅儿。可是那么明显的一个用锦裘裹着的东西,那北冥熙愣是没发现,也真是够傻的。 离殊不知道的是,那北冥熙一见着她,连魂儿都快丢了,眼里哪还有别的东西? 回到篝火出,那对儿小兄弟已经将她的锦裘叠好放整齐,乖乖地坐在篝火旁等她了。 一见到离殊,个头稍微矮一些的那个忽地站起来,黑漆漆的大眼睛瞬间盛满了泪水,用一种委屈的呜呜咽咽说着:“仙女姐姐,谢谢你…….求求你帮我们救救爷爷吧…….呜呜呜……” 另外一个一把把他拽着坐了下来,用稚嫩却满怀疑问的口气说道:“姐姐,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们?” 离殊轻轻走上前,弯着腰,扶着膝盖,温柔地摸了摸那忍不住又哭起来的小家伙,笑嘻嘻地说道:“姐姐是仙女啊,是老天派来救你们的。” “姐姐你就别骗我了,我虽然小,但不傻。” 那稍微成熟一点的男孩儿面对笑嘻嘻的离殊居然叹了口气。 离殊笑了笑。 “姐姐路过此地想要在这个山洞休息一下,在外头听到有坏人议论着要抓走你们,就来救你们了。” “原来如此。”那小家伙沉重地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煞是可爱。 “姐姐,我饿了,你有好吃的么?” 另外一个哭累了,用小手抹着眼泪,嘟着嘴问道。 离殊扑哧一笑,到底是孩子。摸索了片刻,从腰上拿出一个布袋子,又从布袋子拿出两块香气扑鼻的糕点。 “喏,这是姐姐从别的地方带来的糕点,叫‘南菊酪’,只剩这最后一袋儿了,快尝尝,可好吃啦!” 两个小朋友脸上瞬间绽放出天真的笑容,那可爱的模样让离殊的心也十分柔软。 离殊看着两个小家伙狼吞虎咽地吞着南菊酪,便也坐了下来,双手捧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 “姐姐,你从哪里来?” 离殊美丽的眼睛滴溜溜地一转:“姐姐从南方来。” “南方?南方是什么样呀?” “南方有很多很多高大的树,有小草,有很大城镇,有各种各样的好吃的,还很温暖呢!” 离殊歪着脑袋,眼睛亮闪闪,笑容十分温柔。 两个小家伙对望一眼,他们谁都没有说话。想来他们可能并没有出过这云荒,对外头的世界没有概念。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姐姐叫离殊。” “你们呢?” “我叫霜儿,他叫月儿。”嘴里塞得圆鼓鼓的哥哥指了指埋头猛吃的弟弟说道。 “霜儿?月儿?”离殊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怎么起了女孩儿的名字?” 霜儿的脸突然红通通。小声支支吾吾:“是爷爷起的…..说是掩人耳目……若是别人问起来就说我们是女孩儿……” 离殊笑眯眯地看着着两个孩子,个头小小,皮肤细白,眼睛大大的,就算说是女孩子也不为过的。 “为什么北冥家的人要抓你们?” “因为他们要炼剑。”霜儿疲惫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什么?!”离殊大惊。这天杀的北冥世家,竟然抓男童来炼剑? “这丧心病狂的北冥世家,要那么多男童来炼什么邪恶的凶兵?” 两个男童对望了一眼,月儿戳了戳霜儿,朝着离殊努努嘴,离殊看在眼里,轻轻挑着眉梢。 “离殊姐姐,实不相瞒,他们只是在抓我们而已,因为——” 话未说完,霜儿的嘴便被离殊用手堵住:“嘘——洞外有人!” 只听得洞外传来犀犀索索的声音,片刻之后,一个粗犷的男声朗朗到:“离殊小姐,在下北冥军十三部兵长。特奉我家少主之命送来些吃食和衣物。我北冥家少主宅心仁厚,不忍留小姐一人在此处忍受那孤风凄寒之苦,并特地命我再次邀请小姐到北冥府上做客,饮上些热茶,驱驱寒气呐。” 那兵长将“再次”二字咬得很重。话里话就是:别给脸不要脸。 离殊轻轻地底冷哼一声,将霜儿和月儿护在身后:“多谢兵长大人关心,离殊心领了。只是小女子向来喜爱独来独往,此次前来也留不了几日便要离去,怕是无福消受北冥熙少主的美意了。” 那兵长听后沉默片刻,轻蔑地哼了一声:“离殊姑娘,恕小人直言,这世上,还没有谁是能拒绝北冥少主的邀请的。” “怎地,你们逼我不成?” 离殊挑着眉毛,怒气攻心。好个北冥熙,当天下的女子都爱慕他不成? “不敢不敢,您是少主的客人,小的可不敢呐。”那将士笑得十分暧昧。 “恕属下直言,这云荒……是我北冥家的地头儿,姑娘路径此地,不来我北冥府上座客…….我们便是失了礼数,缺了那地主之谊,如此一来,我北冥家必然要遭闲人说道,没了礼数,是大不敬,大不敬呀。” 离殊明白这是软刀子,用北冥家的地位和势力来逼她就范。以他北冥家的地位,还有敢在背后嚼舌根的? 该来的躲不掉。 离殊大笑三声:“好个有礼有节的北冥世家,不愧是称霸云荒的绝世豪门,小女子定将择日拜访,还望到时兵长大人引路为盼!” 有礼有节四个字离殊咬得很重。 “那我北冥府就恭候离殊姑娘大驾光临了。”一阵干瘪瘪的笑声,带着暧昧和猥亵,渐渐远去。 “离殊姐姐,你为什么要答应他?那北冥熙不是好人,爷爷说数十年前他**了南宫家的小公主南宫菲烟,还灭了南宫世家,至今那南宫菲烟还关在他北冥府下的寒冰天牢之中呀!” 离殊转头看着两兄弟,笑嘻嘻地说:“放心吧,姐姐我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主儿。我倒要看看他北冥熙要干些什么,再说了,我不是答应了月儿,要帮他救你们的爷爷么?” 月儿兴奋无比地捏着小拳头,眼睛闪着亮闪闪的光,认真地说:“姐姐,你是好人,你救了我爷爷,我们一定会报答你的!” 离殊笑嘻嘻地摸了摸月儿的头,继续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两兄弟认真地点点头,三人收拾了一下,将那北冥熙送来的吃食待在身上,便踏出了那山洞。 这一进一出,已有一个时辰,天边的斜阳仍旧悬挂在地平线上,色泽瑰丽又梦幻。 离殊牵起两兄弟的手,踏上茫茫无尽的橙黄色荒原,消失在泛着霞光的风雪之中。 (本作已经正式归来!绝不断更!绝不断更!绝不断更!一天最少一更!) 第五十八章 童话镇 金碧辉煌的偌大北冥府之内,幽幽酒香,软塌香帐,青烟缭绕,血流成河。 慵懒地躺在柔软金黄丝绸芙蓉帐内的北冥熙长发散乱,贪婪地舔着指间的鲜血,满足地哼着小曲儿。 泛着清冷幽光的地板之上,两具双目圆睁、泪流面满、尚且留着余温的诱人胴体开肠破肚,浸泡在凝固的鲜血之中,没有一丝生气。 北冥熙微微侧头,俊美的眸子有些厌恶地盯着那两具尸体,嘴角那骇人的疤诡异地抽了抽,挥了挥手,叫来几个北冥军士兵,将那两具少女尸体抬了下去。 自从昨日见了那一袭红衣的离殊,他北冥熙后宫之内四处搜刮而来的那些绝色美女,便没有一个再能提起他的兴趣了。 不过瘾啊……真不过瘾…… 北冥熙想要疯狂地占有离殊,让她低下那高傲的头颅,想要撕碎她,用她的处子血泡上那云荒冷傲的梅花,酿成一壶热腾腾、甜腻而芬芳的新酒,仰着脖子大口灌下,那将是何等的痛快! 他深邃如星辰一般的眸子透着病态又邪恶的光芒。 “禀少主,北冥军十三部兵长求见。”一个下人看着满地发黑而凝固的鲜血,颤颤巍巍地说道。 “叫上来。”北冥熙一开口,那条长疤便像是蜈蚣一般动了起来。 “见过少主。”十三部兵长满脸通红,眉毛胡子上尚有冰碴子,满身的风雪气息,显然刚回来。 “可曾邀请了我的贵客?” “禀少主,按照您的吩咐办妥了。只是…..” “说。”北冥熙慵懒地挑了挑眉梢。 “那姑娘只是应付了几句,说是择日将会拜访。只怕也只是应付之辞…..” 那十三部兵长越说声音越小。 “若不是您坚持不让小人将她抓回来,否则您现在……说不定就可以…..”那十三部兵长干笑一声,眼神油滑暧昧。 “你个黑犊子懂什么?”北冥熙明白他的意思,笑得十分暧昧又阴仄。 “这等美人儿,用那下三滥的手段得到,还有什么意思?” “少主所言极是,属下不解风情,望少主宽宏大量,不计小人之过。” 北冥熙挥了挥手,表示不在意:“只是你说那离殊并不一定会来,倒是让本公子有些在意。难道是本公子不够英俊,财力权势不够雄厚,吸引不了她?” 那北冥军十三部兵长毕恭毕敬地讨好:“若论容貌,天下有谁能比得上少主您英俊潇洒,美颜如玉?再论家世,谁人不知我北冥家雄霸云荒,四方来贺?少主大可不必担心,依我看,过不了几日,那小娘皮便会来找您的。” 北冥熙顿时大怒:“什么小娘皮!谁准你这么轻薄地唤她了!她是我的女神!叫姑姑!叫仙子!” 那十三部兵长顿时吓得面如土色,颤抖着在地上不住地叩头认错,直到磕出了殷红的鲜血,北冥熙才好悬原谅了他。 北冥熙抽动着嘴角那骇人的伤疤:“刚刚把你说的话说完。” 那十三部兵长颤巍巍地回答:“禀少主,那小——不是,离殊仙子…….小人先前偷听到,问天大人要找的兄弟俩就躲在那石洞之中,那离殊仙子答应了藏身那山洞之内的兄弟俩要救他们的爷爷。而那老头子被问天大人关在寒冰天牢里了…….” 那十三部兵长恢复了油滑的灿笑,眼睛亮闪闪。 “届时,她必将带着那双胞胎前往我北冥府寻找那老头子,到时候咱们再——”他做了一个向下挥斩的动作。 北冥熙阴仄仄地笑了,脸上的疤狂舞了起来。 “到时候既抓了双胞胎,又得了美人,既不是一举两得?” “嘿嘿….哈哈,哈哈哈!” 北冥熙兴奋地扬天长笑:“好你个十三部兵长,你叫什么来着?李黑狗是吧?从今天起升你为兵部统领!去,到后宫,挑两个你喜欢的带走吧!哈哈哈!” “谢少主!”那十三部兵长也抑制不住兴奋的神情,如豺狼虎豹般的眼神紧紧盯着北冥熙床榻后方那扇朱红色的大门! 北冥府之外,风雪正狂。 三日之后,在霜儿和月儿的带领之下,离殊来到了位于云荒之中北部最大的一个镇子。这云荒是极寒之地,没有四季之分,全年皆是这白茫茫的风雪天气,偶尔放晴,虽是艳阳高照,但也是十分寒冷的。 这个镇子建筑十分奇特,座座房屋皆是由那坚硬的深蓝色的寒冰搭建切削而成,晶莹剔透,星罗棋布地散落在同样白得发蓝的千年寒冰平原之上,在幻夜的极光之下腾着袅袅炊烟,颇有些似那童谣里的城镇。长着厚厚毛皮的大角麋鹿悠闲地吃着干草,街上空空荡荡,虽说是一派安谧祥和,但却有些死气沉沉。 这里便是那兄弟俩的住处了。 三人走在街道之上,但见寒风阵阵卷着粗盐一般的雪粒急走,却不见一个活着的人。有穿着棉袄的小孩儿好奇探出头来看,却被一双大手迅速拽进屋子,啪地一声关上了门,震落了些许门上的积雪。 霜儿月儿领着离殊七拐八拐,跑到一座二层的冰屋之前,月儿二话不说冲上去便砰砰地拍着冻得发白的木门:“镇长爷爷!镇长爷爷!我们是西边儿老铁匠刘张黑的孙子!我爷爷被北冥家的坏人抓走了!镇长爷爷!请你帮帮我们吧!” 俄顷,那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温暖的明黄色火光映在三人脸上,一个佝偻着背,带着野兔毛织成的毡帽的老人逆着火光站在屋里,颤巍巍地招招手,示意三人进屋。 “霜娃子月娃子,你们可算是回来啦!那北冥府上的人来来回回在咱们镇子上搜了三遍人,寻你们不见,气得把你爷爷家的铺子都给砸了呀!” 那老镇长苍老而下垂的眼皮耸拉着,浑浊的双眼泪光闪闪,两条深深的法令纹在火光中仿佛两条沟壑那般。 他着急地摸摸霜儿的脸,揉揉月儿的头,检查了好一会儿,才放心下来,狠狠地亲了亲霜儿和月儿的额头,吊着嗓子说:“我地个亲亲地疙瘩肉蛋蛋呦,那北冥府上的王八羔子把那镇上的男娃子全都抓了去呀,你邻居家的沈三姨气得口吐鲜血,现在还在炕上卧着呢呀!” 月儿哇地一声就哭了,霜儿也死死咬着嘴唇攥着稚嫩的拳头,恨恨地说:“这群坏蛋!爷爷,咱们把全村的男人都叫来,带上狗,一起和这位离殊姐姐去救人吧!” 那位老镇长拧着花白而稀疏的眉毛,松弛地嘴角向下撇成梯形,无奈地剁了剁手上的木拐杖:“我动员了呀!可是就那几个屁胆子耸棒槌,愣是不敢吭一声呀!爷爷我也没有办法,这可咋整啊!”说着,他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转头抻着脖子,用昏黄的双眼仔细地端详着离殊,半晌,喃喃地开口:“咦——这闺女倒是俊地很,俊地很。闺女,我们镇小,你来又不是时候,没法儿招待你,真是对不住了。”老镇长言罢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霜儿乖巧地帮他顺气。 “爷爷,没事儿,我是来帮你们救人的。”离殊笑了笑,俏皮地冲着那镇长爷爷吐了吐舌头。 “你地个小屁毛丫头胡说啥的捏,你上那北冥府救人,不是寻死吗 !再说了,我们也没有什么东西能用来报答你的呀!” 老镇长摇摇头,叹着气,咳嗽了起来。 离殊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老镇长说话风趣幽默,面慈心善,让人感到亲切。离殊想起了自己的爷爷。 离殊乖巧地上前帮老镇长顺气:“爷爷,我不要你们报答我。我是修仙之人,杀上那北冥府对我来说易如反掌。我是来云荒找东西的,救人之后,您给我提供一些线索就成。” 老镇长错愕地转头,耸拉的眼皮仿佛都抬起来了:“我地个乖乖,这闺女还是个天上仙仙嘞!告诉爷爷,你多大了?” “两千又一百岁。” “.…….我地个祖宗,我还是喊你奶奶吧!” 老镇长诙谐的口气倒是让三人脸上多少挂上了点笑颜。 乖巧懂事的霜儿拽着月儿,给老镇长和离殊沏上了一壶热茶,四人围坐在长条木桌之上,在温暖的火光听着老镇长讲一些关于北冥府的一些消息。 此时云荒是极夜,已经没有白天,离殊并不能分辨出是什么时辰。 此时,老镇长家的木门突然砰砰地响了起来! 众人对望了一眼,老镇长咳嗽了几声,浑浊嘶哑地大声问道:“是谁啊?” “镇长……是俺呐!”一个怯懦的女声响起。 老镇长颤巍巍地站起来,狐疑地问道:“他三姨吗?” “是俺呀镇长!” 老镇长打开门,一位脸色苍白如纸,眼窝深陷、头发凌乱的妇女扑通一声下跪在老镇长面前,拖着哭腔:“老镇长,你行行好救救俺家粮子吧,他再不会来,俺也没法儿活了!” (求推荐票票!) 第六十章 兄弟的报恩 散发着炙热烈焰和凌冽刀兵杀气的试剑阁之内,小小的霜儿和月儿被捆住了手脚,死命地哭喊着。 赤裸着上半身的北冥问天花白的长发无风自动,全身凝聚着凛冽的杀气,一把提起霜儿和月儿,狞笑着朝着那青铜火炉而去! 痛苦的月儿拼命挣扎,惊恐的双眼飘着泪珠,朝着离殊的方向撕心裂肺的喊着:“姐姐!!!” 离殊惊恐万分,全身动弹不得,一双双血淋淋的长手突然从地底攀附而上,抱而成花,那血腥恐怖的长手攀捧而成的邪恶之花在离殊面前悠然绽放,北冥熙那张阴沉油滑的笑脸张开大嘴,扯烂了脸上的诡异的疤痕,宛如一条进食的毒蛇一般扑了过来! “不——“ “妹子,妹子,快醒醒!” 光与影的交相辉映之中,一个瘦弱的身影摁住了正在疯狂挣扎的离殊,温柔地安抚着,手脚乱蹬的离殊终于平静下来,瞪着眼睛大口喘着气。 四周阴寒无比,几乎暗无天日,地上的尖冰乱石如地狱的刀山,枯骨遍布,根根透着森意的冰柱将她和那个瘦弱的身影围得严实,离殊头疼无比,回想起了失去意识前的一切——她被抓进了寒冰天牢之中。 霜儿和月儿还仍旧在那试剑阁之中—— 心急如焚的离殊正欲站起,却顿感头晕目眩,周身仙力无法毫无反应,经脉像是被封住了。离殊不管不顾,强行运转南明离火道,可是灵虚之内却毫无反应,南明离火根本无法催动! 离殊怒急攻心,胸口闷痛,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面前一片冻结的土地。 “没用的,那是北冥熙专门请人为你炼制的,就是为了封住你周身仙力,让你变成凡人。再过不久,你的噩梦就开始了。” 背后的阴暗之处响起一个淡漠涩然的声音。 离殊回头,看见一个形如骷髅般披头散发的人蹲坐在角落,一双尚且还算美丽的眼睛无神地盯着她。 离殊心中一沉:“南宫…菲烟?” 那已经是辨不出性别的人皮骷髅沉默半晌:“看来你也听说了我的故事。” 离殊颓然坐在地上:“你被关了多久了?” “五十又一年。” 离殊叹了口气。 “可曾试过逃脱?” 南宫菲烟沉默,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试过。后来被抓回来,割掉了双耳。”她把手伸进枯草一般的长发里,轻轻摸着伤疤处,涩然地说道。 “真是个恶魔!”离殊恨恨地说道。 她挣扎着站了起来,发了疯似得地踢打天牢的冰柱:“混蛋!放我出去!!北冥熙!!出来!!” 背后的南宫菲烟淡漠地看着她,面无表情,仿佛看到了刚刚被关起来时的自己。 “他想要占有你。”南宫菲烟依旧冷淡麻木。 “他恨我毁了他的容貌,恨我宁死也不从他,他将我关起来,折磨我,虐待我,要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经常会一边折磨我一边说些疯言疯语,大致就是自己是多么的完美,拥有无尽的财富,女人之类的,我听到他提起了你。他对的你的渴望很强烈。” 离殊没了力气,大口喘着气,死一般的沉默。 俄顷,她背对着她,声音俨然已经嘶哑:“我要出去。” “不可能的,这里是寒冰天牢。“ “我要出去!!” 离殊双目血红,盘腿而坐,拼尽全力再次运转周身仙力,她身体微微颤抖,逼得自己再次口吐鲜血,几乎昏厥在地! 南宫菲烟眼神里竟是有些戏谑,仿佛是带着对自己命运的嘲讽:“别挣扎了。” “还有人在外头等着我!” “他是这云荒之中最邪恶的恶魔,没有人能逃离他的魔抓!别挣扎了!”不知为何,看着离殊,南宫菲烟心中暴躁至极。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样不屈服于命运,直到头破血流? 离殊仍旧一言不发,再次运起南明离火决,妄图冲破那销魂香对自己的封印! 几番挣扎之后,已经把自己搞成了严重内伤的离殊虚弱地趴在地上,死命地咬着牙,仍旧继续不要命似得运转南明离火道! 但是仍旧是没有任何效果。 缩在幽暗角落里的那个仿佛骷髅一般的人儿盯着离殊,眼神异常复杂。 寒冰天牢暗无天日,阴寒无比,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日,外头终于了有些许的动静。 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两三个人,从入口处踱步而来。那人身着锦衣华服,身后跟着的随从抱着一个大大的木匣子,表情十分严肃。 离殊一眼就看见了那令人作呕的疤。 “仙子,这几日在我北冥府上过得可算是舒心否?”北冥熙戏谑地看着离殊。 “霜儿和月儿怎么样了。” 离殊盘腿而坐,好似刚刚在吸收灵力。有什么用?北冥熙冷笑一声。 她冷冷地看着他,回想起他人面兽心的样子,就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呵呵,看来仙子仍旧是被蒙在鼓里呢。” “什么意思?” “呵呵……仙子此番前来云荒之地,是为了什么?想必和我们一样,是寻找那千年冰魄的吧?”北冥熙优雅地摇着纸扇,眼神轻蔑地看着离殊。 “人都是贪婪的。只不过有些人贪得显而易见,毫不避讳。”北冥熙优雅地打开了天牢的门,毫不在意的走了进来,他明白此刻的离殊并没有任何威胁。 “而有些人,却贪得虚伪做作,胆小如鼠!哈哈哈哈!”他竟是夸张地笑了起来。 面对北冥熙的讽刺,离殊死一般的沉默。 “仙子可知,为何我们单单要抓那对兄弟?” 此时,身后沉默的南宫菲烟突然暴起:“混蛋!我杀——”话未出口,就被北冥熙身后的士兵一脚踹飞,趴在地上痛苦地蜷缩。 北冥熙嫌弃地拧着眉毛,用纸扇遮挡着脸颊。 “有屁就放!”离殊不忍瘦弱的南宫菲烟被打,转移了话题,吸引了注意力。 “呵呵,不久之前,我北冥府上的第一铸剑师为我父王前去寻找千年冰魄,为我北冥打造一把神兵仙器。” 北冥熙低头踱步,走至离殊身边,那从容的样子着实令人厌恶。 “虽历经了些许波折,但是也算顺利找到了。只不过……那千年冰魄,已经碎成两半儿。千年冰魄着实精贵无比,父王为了防止有人觊觎而伸手抢夺,将那两半儿千年冰魄各自封在那铸剑师的孙子体内,以避人耳目。不曾想,一段时间之后,那冰魄却和那两个小子融为了一体。是以若要继续炼剑,就需要那两个小子,以身殉剑。” 离殊大惊。原来霜儿和月儿,身上带着千年冰魄! “那铸剑师舍不得自己的孙子,就连夜从北冥府逃脱了,改头换面,把自己的两个孙子藏了起来。” 原来如此!离殊顿感愧疚。 霜儿和月儿断然是知道自己是来找千年冰魄的,因为离殊无意间提起过。然而他俩却不言不语,说是救出爷爷之后自会带她去找。哪知那千年冰魄就在二人身上!细想之下,他二人必定是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己来报答离殊的准备!离殊不禁长叹,小小年纪,如此坚忍不拔,知恩图报,老天呀老天,你为何总是要善良的人遭受命运的曲折和坎坷! 北冥熙说完沉默片刻,挥挥手叫来了抱着那个大木匣子的士兵:“打开!” 士兵虎里虎气地放下木匣子,轻手轻脚地打开暗扣,一双色泽黯淡,但是仍旧能看出不是凡品的弯刀展现在众人面前。 离殊心头一惊,这莫不是已经将霜儿和月儿—— 此时,北冥熙兴奋地舔舔嘴唇,抽动着脸上的疤:“仙子请看,这双刀真乃绝世之神兵!现在,就差用那千年冰魄开锋了!” 第六十一章 冰与火之歌(上) 在北冥熙强烈的“邀请”之下,离殊被几个士兵羁押着,前往试剑阁观看那双刀开锋的“最后的表演”。 北冥熙脸上挂着病态的癫狂,这样称呼到。 临走之前,离殊以女儿家家抛头露面要衣着得体为由,恳请北冥熙给自己半盏香的时间,让她好好梳理自己。北冥熙大喜过望,心道着离殊仙子果然已经是接受了自己的“追求”,芳心暗许,当下哈哈大笑着挥手遣散了众人,又派人送进来些许大红大绿的罗裙霓裳之类俗不可耐的衣服,喜滋滋地背着手在天牢外等候。殊不知离殊已经借此悄悄地顺走了送衣服士兵身上的钥匙。 离殊并不发难,不动声色地将自己打扮得好似一个美艳的风尘女子,出发之前一言不发地将偷来的钥匙轻轻仍在南宫菲烟面前。 南宫菲烟眼神十分复杂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忽然清泪长流。 跟随着北冥熙,离殊来到了试剑阁之内。 今日云荒风雪交加,狂风怒号,无尽的极夜因为这风雪是一片耀眼的红色,四下不点灯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试剑阁之外赫然是高朋满座。北冥府请来了些许客人,正坐在用兽皮打造而成的温暖帐房之中把酒言欢。忙碌的下人四下乱窜,像没有头的苍蝇。那些衣着华贵的人们,相互高声谈笑着,竟像是来看什么好戏一般,好生热闹,丝毫不觉得那即将发生的以人殉剑的事情是什么邪恶龌龊之事。 这就凡人。从来只会胆小地盲目跟随强大的力量,相互慰藉,故作轻松,推人下窖,以求自保。 离殊一出现在众人眼中,立刻引得议论纷纷。大体多是那些不知哪里来的王公贵族们听说北冥少主纳了一名美若天仙的仙子,今日一见果然绝色姿容,倾国倾城。离殊冷着眸子,不予理会,盘算着自己的计划。 片刻之后,那北冥问天穿着玄冰而制的铠甲,意气风发地带着一群士兵从一旁的长廊内走出。离殊的眸子搜索着,看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被用茅草绳悬着脖颈,拖拽着跟在后头,好似土狗一般! 离殊见得那几人无一例外都是十四五岁的男孩子。还有一位胡子花白、面容清瘦的老头子,想必那就是霜儿和月儿的爷爷了和被抓走的村民了。 北冥问天大步流星地走上那试剑阁之前的祭坛,傲然而立,长发轻舞,对着兽皮帐房之内摇着扇子,交头接耳的贵族们朗声到:“今日各位大驾光临,共同见证我北冥府这一普天同庆之时刻,实乃我北冥问天之荣幸!” 普天同庆?杀人还叫普天同庆?离殊气急! “经过多日的追寻,我云荒之至宝——千年冰魄终于物归原主!今日,是以用我云荒之至宝祭刀开锋,至此之后,我北冥世家便又得一绝世神兵,如虎添翼!云荒将我北冥世家的统治之下,更加繁荣!千万云荒居民将统统在我北冥世家的羽翼保护之下,幸福绵长!” 祭坛之下,竟然想起了热烈的掌声! 北冥问天一脸得意的笑容,拍拍手,命人带上祭品,祭刀开锋仪式即刻开始! 片刻之后,两个士兵带上了身着锦衣的霜儿和月儿。霜儿和月儿被绑着手脚,脸上赫然涂了些脂粉,小小地身躯恐惧地颤抖着,不停地哭豪着,脸上脂粉被泪水冲出一道道暗色的沟壑,像是楚楚可怜的花猫,让人心疼! 离殊看在眼里,心疼在心里。 她心头着急,一股甜腥自胸口涌上,但是被她生生压住。灵虚之内那若游丝般的仙力猛然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南明离火,离殊心头暗喜,好样的,经过不要命一般的尝试,自己终于冲破了销魂香的药力封印! 只不过此时自己已经是元气大伤,南明离火像是细微的烛火一般,能发挥平常十分之一的威能,便已是万幸。 离殊不动声色,暗运南明离火决吸收周围灵气,恢复自己的内伤,同时为片刻之后的暴起发难而积攒力量! 远处,可怜的霜儿和月儿被几个带着狰狞野兽面具的手舞足蹈的祭司围着,不停地往他们身上泼黑血,念咒语,胆子偏小的月儿吓得已是几乎要晕厥过去! “净化仪式已经完成!主公虽是可以开始!” 北冥问天听后仰天狂笑:“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我北冥世家注定要称霸整个人界!哈哈哈哈!” 一把推开毕恭毕敬的祭司,北冥问天从方才抱着在北冥熙身边的木匣子里拿出那对双刀,高举头顶,仔细端详。风雪交加,越吹越狂,那双刀仿佛是恶魔的双翼,迫不及待地等着撕碎霜、月兄弟的胸膛! “哈哈哈哈!好刀,好刀!” 北冥熙也狞笑着:“仙子,快看,最精彩的时候到了!” 电光石火之间,北冥问天一脚将霜儿和月儿踢翻在地,高高举起双刀,当头插下!温暖的兽皮帐房里,那些肥头大耳的贵族们皱着眉头,撇了撇嘴,拿着扇子遮住了下半张脸,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不雅的画面。 被士兵压着的老铁匠刘张黑痛苦地捶地怒吼:“不要呀——” 当—— 金属撞击之声传遍整个北冥府。 众人睁大了眼睛,但见那越来越狂的风雪之中,那北冥熙“钦定”的仙子赫然出现在祭坛之上,半跪在地,双手闪着青碧色的幽幽火焰,生生抓住了急速下落的双刀! 坐在远处观看的王宫贵族们茫然地站了起来,梗着脖子争相观看,不知发生了何事。 “妈了个巴子!竟敢坏老子好事!”一声暴喝,携带着阵阵阴寒荒芜的气息,猛地向四周吹来!兽皮帐房被猛地掀飞,那些肉体凡胎的贵族们暴露在风雪之下,抵挡不力,直接被吹翻在地! 瞬间,人群像是炸了锅,乱哄哄地四处奔逃!大批的北冥军围了上来,一时间,哭声,喊声,风雪声,混做一团! 祭坛之上,那怒目相对的二人不由分说,已经开战! 离殊一脚踢开霜儿和月儿,一言不发,单手化青碧色的南明离火刃,当头向着北冥问天劈去! 北冥问天本能似地挥刀弹开离殊的南明离火之刃,向后一个闪身,已是数丈开外。四周奔逃着惊恐的人群,像是受惊的野马一样不知方向,从二人中间慌忙穿过,而那决战的二人,却好似汹涌浪潮之中的两座孤独,淡定地对视着,浑身散发出凌冽的杀气! “呵呵呵…….离殊仙子的南明离火道果真是名不虚传的至烈至暴的神功,攻击力果然不同凡响!能冲破那仙药销魂香的封印,你当时第一人。只是…..你鼎盛之时,我尚且忌惮你三分。现在的你元气大伤,我倒要看看你有有什么本事活着出去!哈哈哈!” 离殊一咬牙,一跺脚:“少废话!开战罢!” 言罢,化为一道青碧色流光直直冲向北冥问天! 北冥问天手提双刀,周身寒气围绕,像是暴风眼一般,只听得他暴喝一声:“云荒歌一重天!天上地下玄阴寒气,大将军在此,听我号令!” 刹那之间,北冥问天周身的寒气以极快的速度凝结成数根锋利的冰锥,撕裂空气,齐齐飞向离殊! 离殊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在空中生生一扭身子,像是一个陀螺一般旋转了起来,带起了一阵青色烈焰飓风,将那锋利的冰锥绞了个粉碎! 烈焰碰上寒冰,如同铁水浇在了冷钢之上,一时间,嘶嘶作响的辛辣雾气如爆炸般弥漫四周,隐隐绰绰之中,只见二人化为两道耀眼的流光,不停地来回拼杀!四下的建筑已经被二人的大战毁了大半,有不少人被二人的南明离火和云荒歌寒气所灼伤、冻伤,更有甚者,被北冥问天的刀气斩掉了四肢,鲜血如柱,不停哀嚎! 接连的大动作,离殊落地有些不稳,一记飞踢落地之后,摇晃着向后退了三步。高手之间对决,哪能容得一丝一毫的失误?就在这失神的瞬间,北冥问天已经狞笑着冲至眼前! 离殊心头大惊,慌忙用手去挡,可是却还是晚了一步,让北冥问天抢占了先机,他飞起右脚,带着呼啸的阴寒之气,结结实实踹在离殊胸口,离殊顿觉如同千斤巨锤击打在胸口,五脏六腑被震得翻江倒海,一股压抑不住的腥甜破口而出,随即伴随着巨大的惯性撞碎了身后的墙壁,又接连翻滚了好几圈,才煞住了势头! “唔…….” 离殊痛苦地趴在地上,披头散发,身上血迹斑斑。接连的攻击,已是极度耗费了本来就不多的仙力。冲破封印留下的内伤尚且未恢复,加上这足以塌碎山河的一脚,离殊已然是伤上加伤,痛苦至极,无力再战! 远处的北冥熙畏畏缩缩地躲在破碎的石墙之后,探出一颗脑袋,津津有味地观看着战局! 他本以为离殊恢复了仙力之后,会第一个杀了他,不曾想她却直直冲着自己的父亲而去。难道自己真的弱到了这种地步?杀都不惜得杀? 北冥熙贪恋吃喝,热衷赌嫖,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六根不能算是不净,根本就是脏得乌漆嘛黑!这些年,除了吃他父亲为他找来的灵丹妙药以强化肉体,延年益寿之外,根本就是个对修炼一无所知的白痴。 此时的他见离殊被北冥问天大败,一下子像是来了精神,有了底气,竟是站了出来,踏过满地的废墟和殃及池鱼而死的尸体,扯着嘴角的疤,指着离殊破口大骂! 他用词极其难听肮脏,骂的他父亲北冥问天都挑着眉毛,吭哧吭哧地笑了起来! 此时,他全然不知,一个瘦弱的影子悄悄地摸到了他的身后,高高地举起了手中闪着寒光的匕首! “北冥熙!去死吧!!”一声尖利的嘶喊,带着彻骨的恨意,北冥熙猛然回头,惊恐无比,看着那利刃向着自己刺来! 第六十二章 冰与火之歌(下) “北冥熙!去死吧!!” 一声已经几乎原始的嘶吼,带着彻骨的恨意,一柄匕首闪着寒光向北冥熙刺来! 北冥睁着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那个如同骷髅一般的身影——竟然南宫菲烟! 她是怎么出来的?来不及多想,也来不及躲闪,北冥熙已经生生地挨下了第一刀! 平常不学无术,关键时刻,他连躲都躲不掉! 北冥熙哀嚎一声,吓得跌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迅速被鲜血染红。 眼前的南宫菲烟仅仅是皮包着骨头,双眼暴睁,死命地扯着干裂的嘴角,瞳仁血红一片,枯草一般的头发蓬乱着,紧紧握着血淋淋的匕首,如同索命的恶鬼!她下手很狠,一刀插在了北冥熙细白的脖颈之上,殷红的鲜血大量喷出,落在雪白的地上,宛若娇艳绽放的梅花! 北冥熙的第一反应不是疼,而是恐惧。他第一次对眼前这瘦弱的骷髅感到害怕,他捂着自己的脖子,感到手上湿漉漉地,一抹一看,满手猩红,便失魂落魄得向后倒爬,边爬边喊:“爹!!爹!!救我!” 北冥问天看见儿子身负重伤,心急如焚,立马扔下重伤的离殊准备向南宫菲烟杀过去! 或许是太过焦急,他犯了一个最傻的错误——转身将背后的空门暴露给了离殊! 离殊哪里能放过这个机会,咬着牙再次强行运转南明离火道,双手拍地,凌空而起,化为青碧色的流光直直冲着北冥问天而去! 北冥问天顿觉身后炽热无比,破空之声大作,惊觉身后还有个不要命的杀神,随即凌空转身,试图躲过离殊这夺命一击,不料离殊已经闪至身前,他已无法躲闪!他北冥问天本能地抬手防护,谁知离殊双手成爪,一把就将北冥问天身上两块儿血肉抓了下来! 北冥问天怒号一声,一脚踢飞离殊,挥刀就向她杀来,离殊不甘示弱,口吐着鲜血,呲着血红眼睛继续杀向北冥问天! 北冥熙眼见父亲又被离殊拖住,当即吓得尿了裤子:“菲烟、菲烟……看在我们夫妻一场——”话音未落,那柄血淋淋的匕首猛地扎进了他的大腿! 北冥熙痛苦地哀嚎着,南宫菲烟颤抖着瘦骨嶙峋的肩膀,露出癫狂的笑容:“嘿嘿嘿……好夫君,好夫君…….你下地狱去吧!” 她跌跪在地上,缓慢地爬向颤抖的北冥熙,北冥熙在雪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印子,耀眼刺目! 南宫菲烟动作僵硬地骑到了北冥熙的背上,此时的北冥熙已是失血过多,脸色一片煞白,气若游丝地瞪着眼睛,屎尿齐流,鼻涕哈拉地抽噎着,看着疯狂的南宫菲烟:“我…..我不想死……” 南宫菲烟突然温柔地摸了一下他的脸,随即狰狞地笑了起来,疯狂地举起匕首,将北冥熙脸捅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烂坑! 她边捅边笑,笑着笑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就开始拼命地尖叫,她的手一直未曾停过,捅烂了北冥熙的脸就开始捅他的胸膛,挖出他的心脏,仍在一边儿的雪地里,冒着丝丝热气! 至此,北冥少主彻底身死,死于南宫菲烟之手。 跌坐在一旁的南宫菲烟傻傻地笑着,眼神涣散,喃喃自语:“父王…..母后…..菲烟自由了…..菲烟给你们报仇了……”随即像是没了主心骨的积木,瘫倒在耀眼的白色雪地里,眼神里的光渐渐消散——大仇得报,她安心地离开了这个残忍的世界。 此时,云荒之中,风雪已是最狂的时候。 北冥问天与离殊二人均已是十分狼狈,离殊浑身是伤,喘着粗气,脑袋天旋地转,五脏六腑好似沸腾般燃烧着,北冥问天一只眼睛已经被戳瞎,浑身是触目惊心的血爪痕迹,手上的双刀在风雪之中发出嗡鸣! 就在南宫菲烟倒地的那一刻,北冥问天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顿着毛糙糙、血糊糊的头颅转向身后的方向。半响,他都不曾动弹。 天地仿佛都变了色,氤氲着恐怖。 北冥问天手上的刀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他不顾离殊,摇摇晃晃地朝着身后的方向走了过去,跪下,抱起了自己血肉模糊的儿子。 瞬间,大量的寒气像是受了惊吓的羊群一般,开始疯狂的围绕着北冥问天呼啸和乱窜,一股修罗一般的可怕肃杀之意从他身上喷薄而出,生生将几个想要接近他的北冥军士兵切成碎肉块儿!他开始发出撕心裂肺、足以震撼整个云荒的怒吼,一股滔天的寒气从他身上破体而出,直冲云霄,生生错开了那夜空中闪烁的极光! 离殊终于感受到了恐怖。 就在此时,一个精瘦的人儿飞快地接近离殊,将她抗在肩上,拔腿就跑! “姐姐,姐姐快走!” 离殊吃力地低头一看,原来是月儿!他没走!再一转头,发现扛着自己赫然正是老铁匠刘张黑!几步之遥的地方,霜儿双手死死地抓着一把和他身子一样长的大刀,紧张地望着正在痛苦哀嚎着的北冥问天,死命地朝着三人挥手:“快点快点!” 离殊心头一热:“你们——” “姐姐别说话,我们来保护你!”霜儿勇敢地提着刀走在前面,小小的身子,却仿佛和山一样高大。 不多时,霜儿和月儿并着自己的爷爷,合力将离殊护送到自己的镇子上,老镇长的屋子里。 老镇长看见离殊这身负重伤,血迹斑斑的模样,心疼地直用拳头捶木桌子:“造孽呀!造孽呀!粮子呢,粮子回来吗?” 离殊看着一脸焦急的老镇长,苦涩地摇了摇头。 大战之时,她清楚地看到那些被捆绑着的少年被倒塌石墙所吞没。 老镇长叹了一口气。 离殊眼含热泪:“对不起,都是姐姐害得你们……” 月儿乖巧地上来抹着离殊的眼泪:“姐姐,千万莫要这样说,我们不怪你。我们知道你是为了救我们。我们也知道那千年冰魄就在我们体内,爷爷说这冰魄是云荒至宝,它有权选择自己的主人。如果姐姐要,我们随时都会给你!” 月儿坚定的语气,仿佛不再是那个爱哭鬼了。 离殊终究是绷不住眼泪,仍是十分地愧疚。 “姐姐不要了,那是你们的宝贝……”霜儿和月儿对望了一眼,不解的问:“为什么?姐姐不就来找这千年冰魄的吗?” 离殊吃力地摸摸霜儿和月儿的头,扯出一丝清澈温柔的笑容:“有些东西,比天下最厉害的宝贝都珍贵。” 霜儿看着月儿,羞涩地挠挠头,笑得十分可爱。 一夜无话。 从那北冥府逃出之后,离殊这几日头一次睡着了。霜儿和月儿为了照顾离殊,累的趴在床边儿睡着了。夜半十分醒来的离殊温柔又吃力地将他们抱上床,盖好被子。 她看着窗外,意外地发现了在那风雪之后竟是放晴了。一轮金黄的月亮挂在星渚错落的明亮夜空中,十分地美丽。 千年以后,她犹记得,当她堕入魔道之时,也是这样一个挂着金黄月亮的明亮的夜。而几个时辰之后,就是将她人生拖入噩梦的开始。 第六十五章 血战恶魔(上) 不知过了多久,离殊醒转,又沉沉睡去。 算得是天亮的时辰,但见外头还是黑漆漆的夜,挂着点点繁星。离殊伸了个懒腰,浑身酸痛。检查了自己的伤口,经过一晚上自身仙力的修复,已经是好了些许,虽然战斗力并没有恢复多少,但是靠自己走路没有问题。 霜儿和月儿仍旧睡得很沉。 离殊不惊动任何人的悄悄起身,蹑手蹑脚地在桌子边拿了纸笔,踌躇片刻,就着月光轻轻地写下两个字。提笔呆立片刻,又将草纸揉掉,再写上几个字,却又再揉掉。 她叹口气,终究是说不出再见。 虽然与霜儿和月儿兄弟俩认识的时间短,但是离殊十分喜爱那对天真可爱的兄弟俩。昨天霜儿和月儿带着爷爷刘张黑不顾一切地救下离殊,更是让离殊感动到无以复加。 只是昨日一战,那北冥问天尚且苟延残喘,随时会威胁到爷孙三人的安全。自己惹得祸,就要自己解决。最后,离殊决定什么也不写,无言的再见,胜过苍白的文字。 最主要的,还是她见不得月儿眼泪汪汪的样子。 离殊回头看着沉睡的兄弟俩,眼神温柔似水。 就在此时,老镇长的屋外意外地嘈杂了起来。 仿佛是十几个男人在同时喊叫,十几个女人在同时尖叫,砰砰嗵嗵,房屋坍塌了;叮叮咣咣;什么东西摔碎了,马儿尖利的嘶鸣着,由远及近的纷繁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混杂在一起,化为一声声沉重的用力的砸门声和惊恐的嘶喊:“镇长!!镇长!!快逃命吧!!北冥家的家主疯了!!正在外头杀人呢!!” 离殊猛地站起,双目圆睁!万万没想到,还不等离殊前去讨伐北冥问天,这北冥问天已经找上门儿来了! 霜儿和月儿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呆呆地望着砰砰作响的木门,回头望望从隔壁房间冲出来的铁匠刘张黑和老镇长,有些木讷地长着小嘴。 离殊火速将霜儿、月儿抱下床,一把塞给老镇长和铁匠刘张黑,叮嘱几句,就夺门而出!踏着有些踉跄的步子,离殊死死咬牙,今日一战,必将取那疯子的首级,保护镇上的居民和霜儿、月儿! 浓烟滚滚的空旷街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残缺不缺的尸体。通红的火光把离殊呼出的空气染成了粉红色的雾气,火光下的冰屋像是熬化的糖稀,以不停碎裂的样子迎接离殊的到来。 北冥问天手提那两把双刀,赤裸着上半身,披头散发,浑身血污,满目狰狞。逆着火光,看起来像是地狱的恶鬼。离殊注意到,他的脖颈上戴着一个麻绳穿成的项链,上头是一个闪闪发亮的祖母绿戒指。 他身边的尸体堆积成山,溅满油腻腻、泛着黑光的鲜血的登云靴踩着一个口吐鲜血的小镇居民,看到离殊,他狞笑着脚下一用力,生生将那小镇居民的胸腔踩碎! “混蛋,住手!” “你终于出来了……嘿嘿,今天我就要你们所有人为我熙儿陪葬!”北冥问天笑得悲怆又疯狂! “这就是北冥世家所说的,‘将云荒所有居民保护在北冥世家的羽翼之下’?”离殊带着临战的热血沸腾,嘲讽地问道。 北冥熙歪着头,笑得十分戏谑:“凡人皆蝼蚁,无知且卑微!就算你怜悯他,他还是会咬你!” 离殊冷哼:“就算是蝼蚁,也轮不到你来踩!” 瞬间,一道青碧色的流光直直杀向北冥问天,北冥问天傲然而立,散乱的长发在火光中变成了金色。他极其淡定地狞笑着:“你以为同样的招数,在我面前还能使出第二次么?” 话音刚落,北冥问天突然化为一道残影,离殊扑了个空,在原地打了个回旋儿,刹住了势头。她猛地抬头,但见数百到尖利的冰锥携裹着浓浓的寒气向下飞速刺来! 离殊倒提一口气,连着数个后空翻,打着漂亮的花儿,瞬间闪出了冰锥下落的范围,几声巨响过后,地面上扬起了巨大雪花和冰雾。 现在的离殊虽是伤好了一些,但是仙力仍旧只有原先的两成不到,接连的大动作让她不禁像个凡人一般有些吃力的喘息。就在这个时候,离殊脑后劲风大作,一道残影带着两道寒光向自己无情地劈来,与之而来的是几声疯狂的阴笑和一些冷言冷语:“嘿嘿……离殊仙子,这么快就耗尽体力了?” 离殊吃力地前扑,将将躲过那致命的一击,又借着惯性稳住身子,亮出自己尖利的爪子,双手燃起青碧色的南明离火:“少废话!” 北冥问天狂笑着,又提起双刀向离殊杀了过来! 北冥问天攻势凌厉霸道,刀刀不给离殊,直指离殊要害。离殊凭借着过人的灵巧和相对娇小的身躯游刃有余地闪躲着,瞅准机会一抓在北冥问天身上留下了五条血红的爪印,北冥问天吃痛恼怒,翻手一个充满暴戾的肘击杵在了离殊小腹之上,离殊胸口一闷,扑出一口粉红色血雾,咬着牙灵巧的翻起身子,骑坐在北冥问天粗壮的脖颈之上,大腿用力一绞,以掌化刀,直直刺向北冥问天的天灵盖! 论肉搏战,刚刚冲破药力封印,又身负重伤的离殊并没有多少战斗力,所以一时之间,二人打得是难解难分。若是全盛状态下的离殊,哪里是这小小的北冥问天和那半吊子的“云荒歌”所能觊觎的! 几百个回合下来,离殊已是筋疲力尽,旧伤新痛一并复发,五脏六腑上下翻腾,后退了几步,竟是有些头晕眼花,目眩耳鸣!已经是战红了眼的北冥问天瞅准了机会,暴喝一声,鼓足全身肌肉,飞速地甩出右手,一刀向着离殊当头劈来!眼见着那寒光闪闪的钢刀化气凝冰,忽地裹上了三尺冰刃,带着“云荒歌”的凌厉寒气,向着自己的面门直劈而来! 离殊已是来不及躲闪,难道自己要任由北冥问天将自己活活砍成两半儿?电光石火之间,离殊做了一个十分大胆的决定——她急速运转周身微弱的仙力,将南明离火全部汇于双手,口中念出一个晦涩的字决,生生与那凌厉的冰锋来了个面对面的接触! 只听一声刺耳的暴响,一阵气浪忽地铺开,冲击着小镇周围的建筑,二人双双被震飞! 离殊口吐鲜血,刚刚她聚集了周围所有的仙气,强行念出了南明离火真诀,形成了一个保护罩。虽是对自身的又一记暴击,但是好悬是抵挡住了北冥问天的一刀。 北冥问天也不好过,南明离火道的真正实力他根本无法抵抗,那双刀之上的冰刃已然已经被震得化为点点冰渣,尽数跌落! 他手上的双刀发出恐惧的哀鸣,颤抖不已! 北冥问天疯狂地咳血,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哼哼……果然没有那千年冰魄,这双刀还是最惧怕你这足以焚烧万物的南明离火道!” 离殊同样狼狈不堪,大笑着回应:“哈哈哈哈,老变态,实话告诉你,我才发挥了一成功力而已!” 北冥问天恼羞成怒,双脚急速凝结大量寒气,生生塌碎了一片土地,再次挥着双刀向离殊扑来! 接连的攻击,已是让离殊耗尽了体力。南明离火经过刚才的强行凝聚再也没有任何反应。眼见着那道身影向着自己急速逼近,离殊口吐鲜血,十分痛苦。她长发散乱,涩然抬头,眼神迷离。 难道,今天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么? “离殊!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哈哈哈!!” 就在此时,数道带着火光的长箭“嗖嗖”地吹着口哨从侧面飞来,带着凌厉霸道的劲风射向了北冥问天! 北冥问天躲闪不及,临空顿住身子,借着惯性像旋风一样旋转了起来,飞快地挥舞着手中的双刀击飞了那些长箭。离殊感到自己被人扶起,向后方拖去,她一抬头,是老铁匠刘张黑! 而站在不远处意气风发地拉着一张满月长弓的,正是背着一个硕大箭袋的老镇长! “闺女!快跑!”老镇长用尽了全力喊道! 北冥问天击飞了那些飞箭,定住身子,恶狠狠地看着老镇长:“妈了个巴子,又一个坏老子事儿的,老子杀了你!” 说着便化为一道流光直冲而上,从半空之中托着长长的亮蓝色尾巴狠狠地劈向老镇长! 离殊睁大了眼睛:“不!!” 老镇长并不惧怕北冥问天的凌厉攻势,一把拉开自己的棉皮袄,露出满满当当的火油和装满粗木细屑的袋子,滚着干燥砂砾一般喉头嘶喊着:“北冥家老不死的!老子跟你同归于尽——” 北冥问天大惊,却已是收不回那刀势,只等眼睁睁地看着老镇长点燃了身上的火油,张开双臂迎接自己! 三十多年了,至少射箭的本事还没忘。 那炽热的火苗引爆那些粗木细屑的袋子之前,老镇长笑得十分潇洒。 嘭! “不——” 那冲天的火光,瞬间吞噬了二人! 第六十六章 血战恶魔(下)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和腾空而起的热浪,离殊美丽的脸上被强烈的火光漆成橙黄色。 为了除掉北冥问天,老镇长毅然决然地引燃了自己用木屑做成的简易炸药,被强烈的冲击波化为一阵血雾,瞬间被火光吞噬殆尽! 临死之前,那句“闺女,快跑!”深深地刺痛了离殊的心!离殊挣扎想要冲上前,却被老铁匠一把拽住胳膊,老铁匠刘张黑满脸痛苦,久经风霜的脸上满是黝黑深刻的皱纹,仿佛里头还藏着铁渣子。他面做哭状,但是却没有眼泪:“仙子,仙子,快跑吧…….不要辜负他一片心意呀!” 离殊死死咬着嘴唇,目光深切地盯着那团肆意欢腾的火焰,随后一言不发地被铁匠搀扶着,踉踉跄跄地闪进了一条幽暗的小巷中的无人居住破冰屋内,霜儿和月儿早已在冰屋内焦急的等候。见到几乎是已经失去行动力的离殊,兄弟俩立即眼泪汪汪地围上来。 老铁匠刘张黑刚刚将离殊安顿好,就听得外头出传来阵阵几乎要撕破天的痛苦怒吼,离殊心头一惊,老镇长的牺牲居然没有把北冥问天炸死! 霜儿和月儿对望一眼,提起早已准备的刀和棍子就准备冲出去,却被老铁匠一把摁住了。 老铁匠阖着已经撇成梯形的嘴,露着紫红色下牙床,锋利的嘴唇颤抖着,伸出粗糙的、长满黑色老茧的手摸摸两个孙子的头,颤着声音:“待在这儿,不许出去!” 说完立刻起身,拿起一把长长的刀就往外冲! “爷爷!”兄弟俩哭嚎着拽住老铁匠的衣袖。老铁匠颤抖着顿住了。 半晌,他丢下手中的刀,转身一把将兄弟俩揽入怀中死死抱着,随后轻轻放开,他黝黑的脸上的泪像是一层薄薄的霜一般耀眼。他帮抽泣的霜儿抹去眼泪:“照顾好你弟弟!” 随后复又起身提刀,毅然决然的往外走! 兄弟俩还是哭嚎着围上去,被推开,又围上去,被推开,最后,老铁匠刘张黑嘶哑着嗓子猛地推开兄弟俩,一人脸上狠狠地给了一巴掌:“小王八蛋,哭个锤子!给老子老老实实待着!” 兄弟俩吓得睁大了泪汪汪的眼睛,瞬间收声。 老铁匠刘张黑突然像是流鼻血了,猛地抬头。 随后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兄弟俩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有些佝偻的沉重背影。 三人躲在那冰屋的断壁之下,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 外头时而嘈杂纷乱,像是发生战争的战场一般,时而安静无比。又过了一会儿,三人听见了小巷口传来沈三姨因恐惧而严重走音的腔调:“北冥上仙、北冥上仙、俺刚刚看见那老铁匠带着那女的往这里跑了,您替俺报报仇呀,俺家粮子就是叫那两个小杂碎害死得,北冥上仙、北冥上仙,您息怒,放过俺们吧,俺给您指道儿,您别杀俺,别杀俺……..” 还有几个唯唯诺诺的声音附和着,夹杂着忽高忽低的呻吟,唾骂着霜儿和月儿。 他们似乎全然忘了,自己乞求的,正是毁灭自己家园的恶魔! 离殊听见此番动静,心头十分气恼,瞬间肠搅肚翻,吐了一口黑血! 离殊失望透顶,不敢相信所发生的一切。她拼劲全力所保护的人们,竟然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转而成了敌人,迫不及待地要置离殊于死地! 她想起了北冥问天的话。 凡人皆蝼蚁,无知且卑微! 难道真的是这样么?老镇长的牺牲算什么?老铁匠刘张黑的英勇就义算什么? 离殊控制不住地大声咳嗽了起来,兄弟俩紧张地抓紧了手边的武器,用小小的身躯挡在离殊面前! “上仙、上仙您别——” 外头想起纷乱复杂的声音,和刀切开温暖肉体的流畅之声,鲜血泂泂流淌的巨大轰鸣声,梗在喉头混着鲜血的痰冲击嗓门的呼噜噜声,和丧心病狂的笑声。几声巨响过后,三四个黑漆漆的事物从巷口飞速砸过来,瞬间杂碎了那破旧的无人冰屋的墙面! 兄弟俩吓得尖叫一声,离殊吃力地转动身子,抬眼定睛一看,那飞过来的是三具张着如同黑洞一般血盆大口的尸体,分别是沈三姨,和两个不认识的男女,最后一具,赫然就是老铁匠刘张黑! 兄弟俩眼见自己的爷爷已经化为一具血迹斑斑的身体,现实一愣,随后哭嚎着围上去。摇晃着那已经渐渐冰冷的遗体。离殊眼睛噙着泪花,忍不住遮住了面庞。 已经坍塌的冰屋外墙之外,一个黑漆漆的巨大影子摇晃着,向着已经暴露的三人沉重而迟缓地走来! 此时,皎白的月光从时隐时现的乌云之后露出了头。 离殊睁大了眼睛,将面前的恶魔看了个真切——北冥问天已经被炸得浑身没有一块儿好皮,浑身血淋淋。粉红色颤抖的肌肉赤裸裸地暴露着,焦黑腥臭。他的头皮被气浪掀飞了大半截儿,露出甚着稀红水的暗黄色头盖骨。他的脸也已经被烧得没有形状,半面赤裸的牙床突兀地露在外头,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白森森。他看见了离殊和霜儿,月儿,笑得十分兴奋,裸露的森森白牙咯咯打架,显得诡异且恐怖,令人毛骨悚然! “仙….子……早说过…..凡人……都是下贱货……呵呵…..” 他边走,边从喉咙发出呼噜噜地说话声和喘气声,十分怪异。 “不许你欺负姐姐——”霜儿带头咬着牙,提起一根长刀冲向已经宛如地狱来的恶鬼一般的北冥问天!月儿大口地喘气,用稚嫩的童嗓子低吼着,仿佛在给子鼓气,随后跟着哥哥也冲了上去!他刚刚爬出废墟就跌了一跤,打了滚儿,便爬起来继续往前冲! 小小的两个勇士冲锋着,吆喝着,拿着他们最自豪的武器,还未接近北冥问天,就被他两脚踹飞。 北冥问天继续迟缓的前进,兄弟俩在狭长的、洒满月光的小巷离不停地冲锋着,被打飞,爬起来,再被打飞,再爬,再打飞。 离殊控制不住地留下了眼泪。 兄弟俩浑身是伤,滴着鲜血,一个已经瘸了,一个半边脸肿的像馒头。但是谁也没哭。 爷爷说,哭个锤子。 “小…..杂碎…..现在….就要你们…..祭刀!”北冥问天扯着颤抖的粉红色裸露肌肉,极度狰狞可怖地笑着! 兄弟俩还是傻傻地向前冲着,抱着北冥问天的双腿又抓又咬,北冥问天甩开兄弟俩,一脚踹在霜儿肚子上,亮起寒光闪闪大得双刀,狠狠地扎了下去,瞬间戳穿了霜儿的胸膛! “哥哥——” “霜儿——” 两声痛苦的尖叫响彻夜空,离殊双目赤红,已经濒临崩溃边缘! 一道肉眼可见的寒光瞬间从霜儿体内攀附上那双刀其中一把的刀身,那原本黯淡的刀身瞬间寒光闪闪,透着肉眼可见的光芒! “哈!哈!好刀!”北冥问天高举刀身,月光之下,没了皮的北冥问天狰狞恐怖的样子仿佛是地狱的修罗,叫人不寒而栗! 只一瞬间,他便一刀贯穿了月儿小小的身子。 苍白的光芒之下,那小小的身子渐渐瘫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把刀被凌冽的寒光所包围,至此,北冥问天的双刀彻底炼成,霜儿、月儿身死! 离殊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 北冥问天兴奋地发了狂,不住地说:“好刀!好刀!” 离殊痛苦地闭上眼,霜儿和月儿可爱的脸庞浮现在眼前。 “姐姐,我饿了,你有好吃的么?” “我叫霜儿,他叫月儿….” “姐姐,别骗我了,我又不傻。” 离殊感到心里有些东西在撕裂,在沸腾。 她看见月儿仍是挣扎朝着自己爬来,小小的嘴唇颤抖着,说出了几个字,离殊看得真切,不料下一秒,北冥问天大脚猛地向下一踏,瞬间踩碎了月儿柔弱的胸膛! 月儿说,姐姐,快逃。 顷刻之间,什么东西崩断了弦。 离殊睁大了眼睛。 她娇俏美丽的脸上开始像燃烧一般出现了一些复杂神秘的图腾,漆黑的长发渐渐转成艳丽的红色,伤口在顷刻之间愈合,修长的双腿被突然燃起的熊熊南明离火包裹,转而化为嫣红而颇长的巨大蛇尾! 巨大蛇尾流光溢彩,带着上古神氏血脉的巨大气场,离殊眉间幽蓝色火焰印记大放毫光,离殊怒吼一声,将身子腾成一张弓,剧烈燃烧的南明离火瞬间汽化了四周的建筑,汹涌的热浪瞬间吹了提着双刀的北冥问天! 那条蛮横的巴蛇,终于又醒了过来! 自那之后的千百年,她都不能忘记那个可怕的夜。 和可怕的自己。 第六十七章 赌注 雷泽幽都,万般废墟之上。 那耀眼的白光之内,死死抱着夜既明的离殊,留下一滴晶莹的泪。 时间已经凝固,她看见做狂奔而来状的鹿引歌仿佛已经被冻结,像个栩栩如生的木偶。 她是爱他么?离殊嘴角挂着一丝不为人知的笑。 她想起了那有着月亮时隐时现的夜晚。那个夜晚,失去理智的离殊疯狂地将北冥问天撕碎,随后,狂怒的她,提着北冥问天的双刀席毁了整个残存的小镇。 她犹记得恍惚的火光之中,那四处尖叫逃跑的人们。 唾骂她是怪物,而后被她无情地砍成肉泥的人们。 她记起北冥问天那仍旧发出桀桀怪笑的可怖头颅,仿佛在嘲笑着离殊,告诉她其实自己和她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想起那晚,她手里紧紧地握着双刀在满是尸体的废墟中发呆,后来赶来的左元放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她手中拿下那对双刀,将她带出云荒。 后来,在那个同样有着明亮月光的夜晚,她想起左元放无情地声音:“你生性顽劣至此,实乃罕见!想做我的徒弟,等你改了那性子再来吧!这双刀我暂且替你保管,待你想明白了,再来找我取回罢!” 离殊清泪长流。她想起北冥问天的话。 凡人皆蝼蚁,无知且卑微。 她还恍惚记得那日,那些既是被她所救下,却又恐惧她,唾骂她的凡人,和那些背叛霜儿和月儿的人。这些人,真的值得她去救么? 自那个夜晚之后,离殊在也没有见过左元放。自后的千年,她堕魔,破了道心,便是后话了。 恍惚之中,离殊仿佛看到了霜儿和月儿。兄弟俩经过一千年的时光,还是那般可爱的样子。 霜儿和月儿笑嘻嘻看着离殊,离殊心中似有万千的想念和痛苦,不禁湿了眼眶:“霜儿…….月儿….姐姐….好累……” “姐姐,莫要失了最初的自己。”月儿伸出小手,问温柔地摸了摸离殊挂满泪珠的脸颊。 白光瞬间化为点点碎片消散四周,时间恢复到了正常流速,谁都没发现,此刻咬牙切齿的离殊,已经是泪流满面! 这一千年,她过得实在太累了。为了心中的执念,她已然化为了和北冥问天一样的恶魔! 她想回到霜儿和月儿的身边。 离殊轻轻地放开了手,夜既明滞留在了半空中一会,便急速向下坠落,只留离殊一人化为一道耀眼的光芒直冲天际! 所有的一切,仅仅发生在一瞬间而已。 鹿引歌对于离殊这突然的举动目瞪口呆,她瞬间明白过来了离殊的意思,虽然她不知道离殊这样做的动机,却明白了离殊是撇下了夜既明,打算一个人自爆元婴! “离殊!不要——” 离殊张开了双臂,冲上了即将天明的微亮天空。最后的最后,她终于释怀了。 她终于放下了。 她终于不再折磨自己了。 她想起了那个单纯美好的自己,想起了自己许久不曾绽放的纯真笑颜。她看见霜儿和月儿就在不远处,牵着手看着自己。 “姐姐,这才是你。” 霜儿故作大人的样子,笑得单纯。 “霜儿,月儿……..姐姐来找你们了……元放,对不起,这个徒弟,我始终配不上……”离殊涩然一笑,绝美的笑颜迎着黎明的微光在空中绽放! 珍珠般泪滴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在那高高在上的、不可亲近的他的面前,离殊永远只是那条孤独又倔强的蛮横巴蛇。 “如果你配我不上,那我左元放此生便不再收徒!” 冷不丁地,那消失了一千年的声音在离殊耳畔响起! 沉寂了千年的声音,耗尽了时光的等待,耳边轻柔的细语,如轻丝软绸,夜半十分恋人包含深情和热泪的耳语,如拂去了前世记忆明镜上的厚厚灰尘,离殊呆愣愣地,不敢相信那是真的,直到那双期盼了、怨恨了千年的双手接过自己满是伤痕的肩膀,直到那阔别千年的,仍旧是不染新尘的胸膛包裹住自己撕裂着血红伤口的后背,直到抬头便可以看见那比天下最耀眼的星辰和山岱要吸引人的下巴和目光,离殊才知道,自己的眼泪已经决堤。 她火红的长发柔软地散落在左元放的胸口,如果在此刻死去,离殊也是愿意的。 这是一场梦吗?千年来,多少次从梦中苏醒,望着漆黑冰冷的四周,离殊只能陷入更深的绝望。一次比一次痛苦,一次比一次恨。而现在,一千年以后的此时此刻,他就在自己的眼前,比任何时候都要接近。 “姐姐,这才是你的归宿。” 恍惚中,霜儿和月儿稚嫩的声音渐渐飞散,离殊闭上了颤抖的眼,脸上的戾气开始逐渐消散! 她周身的伤口开始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并迅速愈合。火红的长发渐渐退成青乌色,属于远古神氏的神秘图腾和南明离火印记开始渐渐消失,暴躁的仙气逐渐平复,那嫣红的长长蛇尾也渐渐地恢复成了修长的人类双腿。 一股仙气从左元放抱着离殊的手中传出,源源不断地汇集到离殊体内,原本迸发出强烈能量的元婴也逐渐平复。片刻之后,一阵阵腥臭的黑红色雾气从离殊口中喷出,被离殊周身的光芒一碰,便化为飞灰,瞬间消散。 “业力以消,心魔以退,殊儿,你终是没让我失望。” 左元放眉宇间好似闪烁着爱怜而温柔的耀眼光芒。 千年的试炼,不成功,便是万劫不复。 他早已做好了准备,若是离殊仍旧执迷不悟,彻底堕魔,自己便以身殉道,炼化了她。但是离殊在最后一刻终于幡然悔悟。 千年之前,当毫无章法、误打误撞修炼而成那天下最暴烈的南明离火道,因而周身仙气杂乱不纯的离殊站在自己面前时,他就已经知道这丫头必将为此大吃苦头。为此他曾特地前去质问那达摩祖师,他执掌三千大道,为何偏偏要传授那至暴至烈的南明离火道? 那丫头本身性格就十分要强,刁蛮得紧,又没有根基,凭着感觉乱修一气,亏得是有那上古神氏的血脉加持,才没有被那南明离火道所反噬。这南明离火本就是业力之火,非大智者、大能者不能修习此道。彼日待离殊身上业力积攒到一定程度,定会使她失去理智,轻则功力尽废,重则走火入魔! 面对左元放气冲冲的问题,达摩祖师笑得神秘兮兮。 “我又不是她的师傅。她只求最快的化形之法,论修炼速度,只有这南明离火道是最快的。” 左元放气结。 快快快,靠着业力修炼,当然快了!但是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得大道者,必受常人无法忍受之苦。这是她的选择。”达摩祖师坐在一棵茂盛的菩提树下,淡淡地说道。 左元放无奈。 自那之后,为了磨砺离殊的性子,帮她消除业力,左元放便带她游遍利涉大川,学琴棋书画,读四书五经,全是些修身养性的事。傻乎乎的离殊并不知道左元放的良苦用心,一度以为是左元放将她作了个不要钱的丫鬟和书童。 云荒一役之后,离殊积攒了千年的业力终于因为霜儿、月儿的惨死而彻底爆发。那个挂着皎白月亮的夜晚,离殊彻底失去了理智,将小镇居民屠戮殆尽。左元放心痛不已,当下也明白过来,这业力,就算是他带她看多少碧山秀水,画多少水墨丹青,她自己有心魔,谁人也无法替她消除! 在那之后,左元放下了一个赌注。 若是赌赢了,自当一切好说。若是输了,只怕是,万劫不复! 第六十八章 我不想做你师父 左元放到底下了什么赌? 他赌离殊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她绝不会轻易地就向命运低头。 他将离殊流放,驱逐出门,要她自生自灭。但是实际却是给了她自己去历练的机会。这业力,非得她自己去消除不可。他在等她亲手消灭自己的心魔,突破心境。 不曾想,这一等,就是一千年。 千年来,他怎不知她痛苦? 千年来,他怎不知她堕魔? 千年来,他怎不知她流泪? 他犹记得那个月影稀疏的夜,她叫着自己的名字从哭泣中醒来,撕心裂肺地对着天空哭喊。他一直就站在不远处,只不过是拼命地忍住,最终没有现身罢了。 千年时光,离殊一直悄悄地跟随着左元放的脚步,走过了很多地方。殊不知,这却是他故意暴露自己的踪迹的。他知道她一定会跟着自己,如此一来,便可以暗中护着她,若当真有一天,离殊万劫不复,彻底失去神智沦为妖魔,他就将她的功力尽数废除,炼化了她,带着她的遗骨从此消失在三界,或者就此死去,也正好免去了日夜噬心之苦。 但固执的,不止是离殊一人。左元放也固执地相信着离殊不是那样甘心沦为妖魔之人。好在离殊并没有让他失望,在自爆濒死之时,离殊居然突破了心境,放下了执念,恢复了本性的同时,竟是消了自身的业力,实力由元婴期提升突破到了出窍期! 修行之道分灵虚、筑基、融合、心动、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化神、大成、飞升。 元婴期是一个修仙者真正步入仙人行列的开始。元婴期时,修仙者体内的灵虚会开辟出一个比四维空间更高维度的空间,空间内是修仙者金丹期时所凝聚的高纯度灵气。 灵气在修仙者所修法诀的运转之下为化为一颗莲花心,一个本相婴儿就在修仙者的第二心脏——莲花心中温养。此时,修仙者所使用的,就称之为“仙气”,而非“灵气”。 所以在此阶段的修仙者,也开始被人称呼为“上仙。”往后在飞升期之后,理应步入天众行列,被封神,落得一个神位,执掌天地之间的某种规则。至于称呼,自然是为“上神”。只不过随着天众的没落,企图封个什么神位已是再无可能。是以实力到了那出神入化的境界而足以匹敌天众,却也只能遨游于三界之外的鸿蒙灵宇,虽受三界的敬仰,却不掌管天地之事,所以就改成“仙尊”,其中玄机,便是后话了。 修仙乃逆天而行,自元婴期后,每每提升一个阶段的实力都需累计之前阶段成千上万倍的仙气,以及心境的提升,和可遇不可求的仙缘。 所以古往今来者,除了上古天众奉女娲、伏羲之夙命与妖界大战时期颇有些大能以外,能突破元婴期进入出窍期的便已是凤毛麟角,能不用说现今这个号称“仙家末日”的没落时代了。除了各大门派的长老、掌门,和一些游离在三界之外的散仙以外,大部分都在元婴期以下徘徊。这也导致“上仙”这一称呼被随意使用,就算那些刚刚剔除凡骨,开了灵智的人也会被无知的人成为“上仙”。 虽说元婴期已是一个十分明显的分水岭,已经具备推演万物、神游太虚、寿元暴增等能力和优势,但是若要达到那缥缈天地、自由穿梭三界而毫无阻隔的出窍期,却是难上加难的。 所谓出窍即是出了窍的元婴,也就是所谓的“阳神”。在物质的世界里,想要物化阳神,需要极其强大的精神力。一旦元婴成功出窍,阳神成功物化,便有了无尽的威能, 修仙者能随意打破三界屏障而随意遨游,控制低等级修仙者的心智,与那佛家门派的“未那识”到颇有些相似之处。 此阶段的修仙者,对空间、时间的操控和感应都有进一步的加强,往往能做到“身未动而神以至”,开始接触到真正的鸿蒙大道,探索世界的混沌。 离殊自突破至元婴境后,因修习南明离火道,前期虽是可以突飞猛进的提升境界,但是这个过程中积攒的业力太过庞大,元婴境之后,想要真正的步入仙人行列,堪堪是比登天还难。加之心魔太强,执念太深,虽说阳神已经具备了物化的基础,但是却一直关闭在离殊的莲花心中,导致她一直徘徊在元婴期数千年之久。 此次寻回了道心,恢复了本性,离殊也算是“敞开心扉”,勇敢地面对了自己,忏悔的同时用放弃杀死夜既明的方式抵消了业力,从而使得封闭的莲花心再度从灵虚的高维度之中解放出来,进而突破了境界,步入了出窍期! 虽是迟了千年,但是原来的离殊终究是回来了,甚好,甚好。 离殊颤抖的指间轻轻地触了触左元放如雕塑般的脸颊,颤抖着声音:“元放…..是你么…..你终于…..肯见我了…..” 左元放沉着眸子,千年来,有太多想说的说不出口,压抑的感情像是一股岩浆热流,从心间涌出,顺着胸口一直冲上双眼,将他的瞳孔映得仿佛那天上的繁星那样灼灼闪烁:“我不曾离开过。” “元放….”离殊瞬间软得像一池春江水。 “叫师傅。” “师、师傅…….”过了这么久,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真的实现了,离殊一时反应不过来,仍是缩在左元放的怀里傻呆呆的重复着。 幸福来得太突然。 “唉….其实,我是不愿做你师傅的。”左元放轻轻地拧着眉毛,故作沉重地叹气。 离殊委屈的闭上眼,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大颗的眼泪悄无声息地划过。 “我明白,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我现在就走。”说着就挣扎要推开他,但是越挣扎,那双手却抱得越紧。 “你干什么?” 离殊虽是希望他抱着,但是出于矜持和窘迫,她还是故作生气地问。 左元放嘴角竟是挂上了邪邪的笑容,他显然十分享受离殊这一副不知所措的可爱模样。 “走哪里?” “要你管。从前不曾管,现在还用得着向你汇报?” “走哪里都行,带上我。” “我为什么要带——”离殊幽怨地回应着,但是话都没说完,嘴却被柔软的什么东西堵上了——左元放终是忍不住,吻上了他最想吻的唇。 离殊眼睛瞬间睁得大大的,死死地捏住了左元放的衣袖,娇俏的脸颊瞬间爆红,大脑一片空白! 她做梦都想不到,左元放会吻自己! 一秒仿佛就是一年,良久,左元放恋恋不舍地移开了唇,挑着眉用炽热的目光看着离殊。 “怎地,不够?” 离殊呆愣片刻,娇艳的双颊红通通,死死咬着粉嫩的下嘴唇拼命地摇头,长长地睫毛颤抖着,眼神游弋,不敢看左元放。 殊不知她这幅拒绝的模样,撩拨得左元放更是无法转移目光。 左元放叹了口气:“唉……你这丫头,一上来就非要做我的徒弟,也不问问我的意见,实在是霸道得紧。相比起来,我一直是想要做你的夫君更多一些,若是你不嫌弃和师傅一起双宿双飞,生个小元放,我也是不管不顾世人的说道,天地三界,生生世世,陪你走它一遭。” 离殊的脸已经红得可以烙饼了。 “我….我当然愿意了……”离殊娇羞地样子煞是好看,只是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离殊幸福感爆棚,百感交集,娇羞无比,紧张之下竟是有些口吃,十分可爱。左元看着她,笑得十分温柔。他抱着离殊,轻轻落刀地上,将她放下,又捧起她美丽的小脸擦干了泪痕:“欠你的陪伴,我用一生来偿还。乖乖在这里等我,夫君我去办些正事。” 离殊在左元放面前瞬间就变成了乖巧的小媳妇,扭扭捏捏地红着脸,点着头,都快把自己的袖子玩儿烂了。 左元放潇洒地一笑,转身负手而立,对着天空大喝一声:“老东西,戏看够了还不出来!” 只听得一阵清脆的啼鸣,一道橙黄色的明亮火光像是天边的流星,托着长长的尾巴在雷泽幽都的上空盘旋着,随后直直地落在那千年海棠树之上,引燃了片片火红的海棠花,像是夕阳里逆着阳光纷飞的燕尾蝶那边丝丝飞落,带着阵阵香气——不错,那是凤凰烈焰燃烧过后的特殊香气,从天而降的正是凤,阿青! 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凤的背上跳了下来,鹿引歌见得那人,一声愉悦的轻呼:“师傅!”随后就冲了过去! 无崖子宠溺地摸着鹿引歌的脑袋,冲着左元放坏笑:“我哪敢坏了左上仙的好事!” 离殊满脸通红。 左元放挑了挑眉,笑得十分邪气。 他站到无崖子身边,一起看着从地上慢慢爬起来的、浑身黑红色煞气萦绕的夜既明。 “有把握么?”无崖子略带戏谑地看着自己的老朋友。 “若当真是那个当年手持血阙魔剑独战三界群雄的杀神重魂,十个我和你也敌不过。但是嘛……他是夜既明。”左元放淡淡地开口。 鹿引歌眼神复杂地望着夜既明的方向。 “所以——”他话音未落,便化为一道流光冲了上去! “混小子,又抢先!”无崖子嘿嘿一笑,一跺脚,一捏决,也随着那道流光冲向了踉踉跄跄地夜既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