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 第一章 终于绣好了最后一个荷包,锦娘抬起头,扭扭酸涩僵硬的脖子,把荷包递给一边正在打络子的秀姑。 秀姑接过后仔细查看了一遍,笑道:“嗯,姑娘的手法是越来越好了,一会我打好络子,就可以叫四儿送给大夫人了。” 锦娘站起来正扭着腰,听了便道:“今儿我要自己送去,您也说了,这十个荷包个个儿都是好的,我倒要看看,大夫人还能挑出什么错儿来。” 秀姑听了错愕地看着锦娘,一向老实胆小的四姑娘怎么说话这么大胆硬气了? 锦娘知道她奇怪什么,笑道:“秀姑,我不想再挨饿了。”她的眼睛不似平日的呆滞麻木,倒变得灵动清澈起来,眼神中带着一丝坚毅之色。 这不是秀姑平日熟悉的那个姑娘了,自从前些日子落水救醒后,锦娘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木呐胆小,见了大夫人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要她去见大夫人,就像要她的命一样,今儿倒好,自己提出来要去?难不成是落水后遇到龙王了?把四姑娘的脑子冲开了窍? 不过,这样的四姑娘让秀姑很欣慰,至少会知道要保护她自己了,这深宅大院的,又是个庶出,身份上也就比下人高那么一丁点儿,不对,比起大夫人身边得力的红梅紫英来差了不只一点两点呢,如今大夫人掌着家,谁见了红梅紫英两个不是上杆子的巴结啊,四姑娘有什么?出去了,有身份的婆子哪个不是两眼望天,当她空气的。 手脚麻利的打完最后一个荷包上的络子,秀姑用块宝蓝色的布将荷包包好,起了身。 锦娘正在做着伸展运动,那还是上中学时学校里常做的,大学四年,加上在社会上混了三年,早忘了,如今再捡起来,也就记得几个动作,不过总算是活动动了身子,不然,一坐十几个小时,颈椎和腰椎非变形不可,这个身子可才十四岁哪,正是发育的年纪,若变了形,以后就纠不过来了。 见秀姑起了身,她也停了运动,拿块帕子糊乱地擦了下出了毛毛汗的脸,抬脚往外走。 大夫人正在用早饭,一小碗金丝燕窝,再一蝶水晶虾饺,一碟小花卷,一碟咸菜,很好,清淡却营养丰富。 三天只吃了五顿饭的锦娘静静地垂手立在门边,请了安,大夫人眼都没抬,半天才叫了声起后,便自顾自地,优地吃着饭。 看着小几上的早点,锦娘眼睛都绿了,拼命地吞着口水,yd,她前世可是普通平民,哪里喝过燕窝啊,看大夫人小口小口的喝了几口后,皱着眉嫌恶地推开小碗,“稠了点,红梅,拿去喂丝丝吧。” 她身后的大丫头红梅忙笑着过来将燕窝端了下去,夹了个水晶饺放在大夫人的小碟里。 锦娘便在一边腹诽,md,狗比咱都命好,真是人不如狗啊。 红梅将那燕窝倒在另一个小碗里,另一个小丫头便抱了只胖乎乎毛绒绒的白色京巴过来,喂给小京巴吃,小京巴耸着鼻子闻了闻,摇着尾巴走了,估计也和大夫人一样,天天吃,天天吃,厌了。 大夫人总算吃完了,抬眸扫了锦娘一眼,见她安静而老实,便道:“拿过来我看看。” 一边的红梅便从秀姑的手上将荷包拿了过去打开,摊在桌上,大夫人伸出戴着指套的手,拿了一个在手上瞧着,正要说话,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笑声。 “是玉娘来了么?”大夫人一脸的笑意。 “女儿给娘亲请安。”孙玉娘风一般卷了起来,袅袅亭亭地给大夫人请了个安,就扑进了大夫人的怀里。 “你这丫头,多大了还撒娇,昨儿娘让厨房做的栗粉糕好吃不?”大夫人慈爱的摸着孙玉娘的头,问道。 “好吃,就是腻了点,娘,你让她们少放点糖,再加点花生粉进去,香些。”孙玉娘在大夫人怀里拱了拱后才退了出来。 一抬头,便看见立在一边的锦娘,秀眉一挑,冷哼一声道:“娘,她来做什么,一副病殃子相,没得污了您的眼。” 大夫人斜眼看了看锦娘,难得厚道地嗔了孙玉娘一句:“又胡说,锦娘是妹妹。” 孙玉娘头一昂,嘟了嘴道:“她也配做我的妹妹?瞧那副傻呆样!” 锦娘听了笑着上前一步,给孙玉娘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道:“四妹给二姐请安,二姐万福!” 孙玉娘瞪大眼睛,一时有点发怔,以为自己的眼睛发了花,平日里她也没少骂这个庶妹,哪次她不是吓得唇角发白,两手发抖的,挨骂了还这么正式的请安,她脑子坏掉了? 孙玉娘呆住了,一时忘了要还半礼,锦娘便笑着又叫了声:“二姐。” 屋里虽然没有外人,但丫环婆子一起还是有七八个的,相府最是守礼守制的,规矩又大,作为相府小姐,规矩礼仪是打小就要教的,刚才四姑娘可是规矩地给二姑娘行了礼的,可偏二姑娘发着呆,忘了回半礼,这让大夫人脸上很过不去,二姑娘的规矩可是自己教的,轻喝了声:“玉娘!” 孙玉娘这才反应过来,但她却任性地将身子一偏,径自走到桌边去,当刚才那幕根本没发生似的,她可是嫡出的小姐,就算没回庶出的四姑娘的礼,那又怎么样,娘才不会因此惩罚自己呢。 大夫人见了果然没说什么了,继续看着桌上的荷包,看得很仔细。 锦娘也丝毫不以为杵,含着笑静静地走回刚才的位置。 孙玉娘倒底觉得丢了面子,也随手拿起一个荷包看了起来,正好红梅沏了茶来,给她上了一杯,也给锦娘上了一杯,锦娘感激地看了红梅一眼,这个夫人跟前的大丫头,难得的不势力,从不捧高踩低,虽是看大夫人脸色做事,但在一定范围内,她总尽量做到得体。 孙玉娘喝了口茶,把茶放回桌上,趁着大夫人不注意,手轻轻一扬,一杯浓浓的热茶就全往包袱里的荷包上泼去,可怜锦娘绣了整整十四个小时的荷包便全沾上了茶水,粉红的缎面一下子染成了茶色,哪里还用得。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孙玉娘大惊失色的叫道,回过头愧疚地看了锦娘一眼:“四妹妹,你不会怪姐姐吧。”却掩不住眼底的一抹得意。 锦娘只觉得心火一冒,差点冲口就骂了,强忍住怒气,笑道:“不会,妹妹怎么会怪姐姐呢,只是,这可是妹妹绣了一整天才绣出来的,母亲让妹妹我绣一百个荷包给大姐做嫁妆,这下怕是来不急了。” 说着,也一脸愧意地看了眼大夫人,又道:“不过,二姐向来比四妹我聪明灵巧,府里上下都知道,二姐姐的女红可是比京里云绣坊的云师傅都不差呢,尤其是正反双面绣,那更是比云绣坊还要绣得出彩儿,若是二姐姐能给大姐绣上十个金缎面的荷包,大姐拿着在宁王府里打赏,那才是体面呢。” 孙玉娘听锦娘在母亲面前如此夸她,小下巴扬得更高了,得意道:“那是,我的女红可是娘特意请了云师付的师付来教的,岂是你这笨手粗脚能比的?” 锦娘听了忙上前一步,一福到底:“谢二姐,明儿大姐见了二姐亲自绣的正反双面绣荷包,定会喜不自胜,二姐可真是有心了。” “那是,我原就是个有心的人,和大姐又是嫡亲姐妹,大姐出嫁,我当然要……。”孙玉娘话还没说完,大夫人便皱着眉,喝斥了一声,“玉娘!” 孙玉娘回过头,看到她老娘正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瞪着她,反应过来时,她才知道自己刚才答应了什么,用正反双面绣绣荷包,天,一个小小的荷包用得着那那样繁复的针法么?正反双面绣的荷包拿来赏人,那不是暴殄天物?最重要的,一个荷包看着小,得绣上两天啊,她怎么会突然着了四丫头那小笨蛋的道呢? 可现在话都说满了,再也圆不回来,只得认倒霉了,孙玉娘苦着一张脸,硬着头皮对大夫人道:“娘,我给大姐做几个好荷包也是应该的,一会让巧儿去库房拿料子吧,半个月就起了。” 大夫人听了无奈地点点头,眼光凌厉地瞪了锦娘一眼。 锦娘乖巧地又说道:“二姐真重姐妹情谊,四妹妹我还得多向二姐姐学习呢,母亲,明儿的荷包我会绣得更用心的,一定会让大姐满意。” 大夫人原想再挑些错,好给锦娘下重点任务,这下倒不好开口,只得干笑着对身边的杜妈妈道:“四姑娘做事用心,妈妈去取了饭给她吧,哦,还赏盘水晶饺给她。”说着,眼光便落在了她吃剩下的那盘饺子上。 锦娘忙上前道谢。 杜妈妈会意的把几上的饭菜都端了下去,不一会儿,又提了个食盒回来,秀姑忙上前接了,大夫人便端了茶,锦娘笑着行礼退了出来。 一出大夫人的院子,锦娘难得的长吁一口气,觉得秋日的阳光都不那么刺眼了。 秀姑也难得的露出了舒心笑容,不过到了避背处时,仍劝道:“刚才实在是险,姑娘以后还是小心一点的吧,大夫人可不是心胸宽仁的人。” “知道了,秀姑。”锦娘撒着娇,她只想快些回去忌下自己的五脏六府,yd这些日子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正走到一座假山前,锦娘便看到前面垂花门里进来一个满头白发却精神翼翼的老人,锦娘手搭凉棚,想看清一点,秀姑却在她身后将她一扯,“那是老太爷,你傻站在这里做什么,小心挨骂。” 锦娘这才知道那由远而近的人是自己这具身体的祖父,她穿来后还是第一次见了老太爷呢,虽然脑子里原先的记忆都还有,只是对这位高高在上的祖父还真是模糊得很。 躲在假山后,就听老太爷正边走边与跟着的白大总管说话:“过两日简亲王王妃要来府里,你去跟大夫人说声,让她准备准备。” 白大总管躬声应了,随侍在老太爷身后,老太爷走了几步后又像想起什么了,“哦,让大夫人跟四丫头说下,好好打扮打扮,那天就让四丫头出来吧,三丫头定了静宁侯的次子,二丫头是个眼高的,找了几个都没看对眼,这个提都不用跟她提了,简亲王既然开了口,老夫也不能落了他的面子,就四丫头了。” 第二章 白大总管恭敬地应了诺,两人越走越远,锦娘心里就活动开了,简亲王?记得前世最爱看清穿小说,清庭的简亲王可是铁帽子王,王位世袭,这里的也是么? 她穿来不过数日,凭着身体里遗留的记忆和自己的暗中观察,也明白了些这个时代的人件历史,只是朝庭里的官制还是模糊得很,可能是这个身体以前的主人确实是个小糊涂虫吧,不然,怎么着也是个相府的小姐,再不招人待见也不至于被压迫得连饭都吃不饱吧。 先且不管是不是铁帽子王,老太爷那话是啥意思?为什么要自己去见简亲王王妃,以自己这个身份,够资格见王妃?一时脑代木木的,没想明白,疑惑地看向秀姑。 秀姑皱皱眉,看了她一眼,斟酌道:“可是要议亲?” 锦娘脸一白,眼睛瞪得老大,心里就在腹诽,天哪,这身体才十四岁好不,放在前世才上初二呢,哪里就能定亲了?这不是残害未成年少女么? 秀姑见她一脸的痛苦和不可思议,戳了下她的脑门,“老太爷肯对你的婚事上心,这是好事,难不成你想让大夫人为你作主?都十四岁了,转年就得及笄了,是该议了。” “简亲王家应该很尊贵吧,为啥二姐会看不上呢?老太爷还说提都不要跟她提?”锦娘摸着头迷惑地问道。 秀姑也迷惑着呢,她只是个相府奴婢,一直服侍的又是个不受宠的庶出姑娘,平日里出门也少,见识上就短缺了许多,兴许大夫人身边的杜妈妈,老太太身边的顾妈妈会知道呢,那两个平日里虽说走得不勤,但毕竟都是府里的老人,老脸儿还是会顾一点的。 “姑娘莫急,等找空我去问问顾妈妈去,她兴许知道。”锦娘不知道顾妈妈是谁,不过,猜也猜得出是有身份的婆子,只好放下疑惑,跟秀姑回了梓园。 四儿和平儿正坐在屋里做锦娘的秋衣,粉红的细棉与丝织的葛布做面子,白色细棉葛布作里子,中点垫上薄薄的一层雪白的棉花,看着就柔软舒服,锦娘高兴的走过去模了模,好东西啊,前世想穿这种纯天然的棉布,买不起啊,老贵了。 秀姑见姑娘一脸的小家子气,又心酸又无奈,想了想,安慰道:“等过年时,再做件杭绸面的吧,先用这个将就着。” 大户人家里混的就是不一样啊,这样上好的混丝棉布只能算“将就”,锦娘不由在心里叹服秀姑的眼界,把目光从秋衣上转移开了,拿过秀姑提的食盒对四儿和平儿道:“来,吃饭,吃了饭再做。” 四儿便看向那食盒,那样小,又只有三屉,能装多少啊?四个人呢,姑娘又要挨饿了,想了想,忍住腹中的饿意,笑笑说:“我不饿呢,就剩绞边了,你们先吃着吧,眼看着天就凉了,得赶紧着做出来给姑娘穿。” 秀姑知道她是想紧着姑娘吃呢,可怜见的,昨儿晚上起就没吃东西,到这会,半上午了,再不吃人会晕的,正要劝,锦娘一挥手,豪迈地对四儿道:“来,吃吧,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虽说少点,但总好过不吃不是?” 四儿听了噗嗤一笑,四姑娘倒是越发的有趣了,以前要么就呆呆的,一整天一句话也没说,要么说了,也不利索,半天也弄不明白她说啥,如今倒好,人开朗了,话也是一套一套儿的了,也不知道她是哪学来的。 心情一好,饭虽少,大家吃得都开心,水晶饺闻着就香,不过,一看就是大夫人吃剩下的,碟子都没换呢,锦娘也不介意,想着大夫人要是能把那碗燕窝粥也赏给她,那就就圆满了。 给每人都分了两个,锦娘吃得眼都眯了起来,好吃啊,只是,太少了,肚子还是没填饱。 md,不能总这么着下去吧,自己还在长身体呢,想起洗澡时自己飞机场似的胸部,心里就一阵郁闷,这样下去,再过几年怕也还是飞机场,想想前世的d罩杯,杯俱呀,为了不做平胸,她要奋起! 心念一动,想起老太爷的话来。不是过两日要见简亲王么?若是这么黄皮寡瘦的去见,只怕老太爷也会觉得没脸,一个病殃子似的姑娘,人家简亲王妃也不会看得上,嗯,要不要更过份一点? 这天下午,锦娘又绣了五个荷包,要说大夫人还真恶,一百个荷包非得锦娘亲自一针一线的绣,说是大姐孙芸娘最喜的就是四姑娘的女红,宁王府又是规矩大的,荷包当然要绣一样的,换个人,针法就不一样,得一个人绣出的,才显得体面,所以,任锦娘绣得眼睛发肿,指头戳烂,四儿平儿几个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帮不得。 好在秀姑会打络子,锦娘秀一个,秀姑就打一个络子,晚上锦娘说什么都不肯再吃饭,把秀姑几个急得,好说歹说,姑娘拿筷子夹了筷子青菜吃了,一吃下去就哇哇吐了起来,秀姑吓得不得了,要去报大夫人,被锦娘死死拽住,不让她去。 喝了点温茶,锦娘缓过劲来,挑灯接着绣,十个荷包全都绣完时,都到晚上子时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锦娘照样亲自拿了荷包去见大夫人,在路上走时,身子就有点摇晃了,秀姑要扶她,锦娘虚弱地笑笑:“没那么娇气呢。”双臂环住秀姑的腰,伏在秀姑胸前歇了歇,稳了稳神后,又继续往前走。 大夫人果然又在吃早饭,今天是炖得稠稠的银耳莲子羹,一碟小笼汤包,一碟油炸香酥卷儿,一小碟麻油调的榨菜丝儿,那香味儿老远就飘了出来,锦娘咋巴咋巴嘴,强咽了口口水,尽量将目光从那吃食上挪开,和昨天一样,低眉顺眼地立在一旁,等大夫人用饭。 大夫人正吃着,老太太身边的红袖来了,大夫人身边的紫英忙迎了出去,“今儿什么风把红袖姐姐吹来了?我们夫人正说一会子要去给老太太请安呢,老太太身体可好些了?”说着就把红袖往正屋引。 红袖先给大夫人行了礼,大夫人笑着放下筷子问:“可用过了?要不在我这再用些,今儿的银耳莲子羹味道很正呢。” 锦娘听着就忍不住低头翻白眼,怎么从没这么热情地招呼过自己的呢,怎么着也挂了个小姐的名头吧,昨天是人不如狗,今天就是小姐不如奴婢了,真是灰姑娘的后妈,恶毒啊。 “谢大夫人,奴婢用过了呢,老太太打发奴婢来问,四姑娘的的秋衣可准备妥当了?明儿简亲王王妃就要过府来了。” 是知道自己平日穿得太寒酸了,怕丢相府的脸吧,看来,那个病着的老太太也是知道自己的遭遇的,却睁只眼闭只眼,从没管过自己,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孙女吧,太不当人看了。这样的亲人,想着都人让寒心。 大夫人听了便扫了一旁的锦娘一眼,笑着对红袖道:“昨儿白总管来一说,我就让针线坊的人去赶做了,今儿晚上就会起,里里外外的有四套,请老太太放心,我会把四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儿的。” 红英这才看到了一边的锦娘,锦娘站了快小半个时辰了,又困又累又饿,红英看过来时,她虚弱地对红英一笑,刚要点头,眼前一黑,整个身子就往地上栽了下去。 身后的秀姑急忙上前,却还是慢了一步,锦娘重重地摔在青石地板上了。 大夫人看得一惊,不过很快镇静下来,装作关切道:“四姑娘这是怎么了,快,快把她扶回去。” 红袖也很是震惊,早就听说了过四姑娘身子不好大,不过,刚才看一眼,那样子面黄肌瘦,一脸的菜色,只怕是…。饿的吧? 原来传言都是真的,老太太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听大夫人说让把人扶回去,就再也没有了下,她的心就沉了下去,她只是个奴婢,主子在的地方没她说话的份,但并不表示她不会吧见着的事情跟该说的人说。 秀姑将锦娘抱在怀里,急得泪就出来了,可怜的姑娘,没日没夜的干活,又吃不饱饭,终于还是病倒了,再这么下去,怕是……她不敢往下想。 刚要开口求大夫人给四姑娘请医,感觉有只小手在她怀里轻扯她的胸襟,低头一看,窝在她怀里的姑娘对她眨了眨眼,秀姑虽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却没支声了,泪水仍无声地、伤心地流着,心里却好害怕,幸好姑娘的脸是朝里的,只她一人看得见,不然,非让人看出破绽来不可。 红袖看着都觉得心酸,但她也无法,只能跟大夫人告辞出去了。 紫英便叫了个粗使婆子进来,帮着秀姑把锦娘扶了回去。 人都走后,守在大夫人身边的杜妈妈担心道:“红袖刚才在呢,夫人该做做样子,请个大夫给四姑娘看看的,一会子老太太知道了,终归是不好的。” 大夫人正看着账,听了后手顿了顿,不以为然道:“老太太原就不相信我,不然,那个贱人生了儿子为什么不让养在我的名下,还不是怕我会对她的长孙不利?哼,如今她是乐极生悲,一见到男孙就高兴得病倒了,她现在还靠我撑着家呢,老爷如今在边关,一年半载地回不来,老太爷又从不管后院的事情,她就算知道了,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说着,大夫人放下账本,杜妈妈忙递上刚沏的碧螺春,大夫人接过优地揭开盖,用盖子拨了拨面上的茶沫,啜了一小口,“那贱人如今正躺在**养月子呢,她以为有老太爷,老太太给她撑腰,她就安枕无忧了?一会找个人递个话去云舒院,就说四姑娘病重,晕倒了。哼,可是她亲身的闺女,我看她能安心养多久?” 杜妈妈听了便叹了口气,劝道:“何必呢,总是婆媳,让老太太心里生了膈应,总是对您不好,对大小姐和二小姐也不好,老太太现在是管不了事,保不齐哪天病好了,权又抓回去了,又若者,哪天透个信给老太爷,都会让您难做的,不如,做做样子,骗骗她们的眼睛也成啊。” 见大夫人眼光凝了凝,知道她的心有所松动,又劝道:“明儿简亲王王妃还要来呢,这病着不起来也不是个事啊,不如您干脆做个好儿,请医送药,再加点补品,全都送齐过去了,她再不好,也不是您的错,简亲王王妃看不上眼是她自己太差伙了,怪不得您不是?就算将来老爷回了,四姨娘想为这事在老爷面眼上眼药,也就无人能信了,那时,您里子面子也就都齐全了。” 大夫人听了点点头,说道:“把我前儿得的那串玉珠子让红梅给红袖拿过去,叫红袖紧着点嘴,其他的那些,你就看着办吧。”说完,又拿起账本,翻开看。 杜妈妈听了一喜,见大夫人一副不愿再说的样子,便悄悄地退了出来,打发红梅办事去了。 第三章 老太太屋里,小丫头端了刚熬好的药进来,正好从外面回来的红袖连忙接了,端到老太太的床边,吹了吹,说道:“还烫着呢,搁凉些再喝吧。” 老太太不置可否,伸伸手,红袖便去扶她,拿了个大迎枕垫在老太太的背后。 “您看着比昨儿气色好多了,看来,刘太医的药还真的管用,今儿再吃了这副,就十副了,要不要再几剂?”红袖轻软地说道。 “行,你看着办吧,让白总管拿了老太爷的名贴去太医院就成了。”老太太说话还是没啥力气,半个月前,儿子的小妾终于生了一个男孙,老太太盼了多年,天天吃斋念佛求菩萨总算应验了,孙家有了后,老太太一喜,血压升高,人便晕倒了,连吃了十几天的药,现在才有了点起色,虽下不得床,但毕竟能坐起来,好好说话了。 红袖应了,又用手探了探药碗边,觉得着不多了,端了起来自己喝了一口,“嗯,能喝了,就是苦。” 老太太笑了,眉眼里都是欣慰,“傻子,药有什么好试的。”叹口气又道:“没你在我身边可怎么办呢?” 红袖笑道:“青儿、缎儿她们都是能干的呢,没我,还有她们呢,平日里老太太疼奴婢们,奴婢们当然要尽心尽力了,再说了,奴婢们不都是老太太你**出来的么?” 老太太听了眉花眼笑,“你这丫头就是会说话,来,把药给我喝了吧。” 红袖便端了药拿了汤匙去喂,老太太自己拿过药碗,一口气喝了下去,红袖忙接过碗,拿了帕子给她擦嘴,又拿了些果脯递过去。 老太太含了口梅子,口里的苦味消了些,才问道:“可问过了?她给准备了没?” “问过了,说今儿晚上就有了,里里外外的做了四套,明儿四姑娘应该能穿上。”红袖招了小丫头,示意她把药碗拿走,回道。 老太太身子向后一靠,叹口气道:“她就是心太窄,眼里容不得人,得让人盯着点,轩哥儿那一定要找得力的人看着,好不容易得的一条根啊,也是给她积福。” 红袖点点头,叹息道:“您就是心好,事事为小辈们着想,这病了啊,就少操点心,小少爷那没离过人呢,放心吧。” 老太太听了摇了摇头,没再说话,眉宇间却是满是担忧之色,红袖看她静静的,似在休息,又似在沉思,便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吧,若是连你也有事瞒着我,我这老婆子还不如去了干净。”老太太像感觉到了似的,闭着眼说道。 红袖一惊,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个荷包来递给老太太,“这是才大夫人让红梅送过来的,说是赏给奴婢的呢。” 老太太幕然睁开了眼,眼中精光一闪,看着红袖,却瞧了没瞧那荷包一眼,“你是我身边得力的,她赏你也是对的。”话只说了一半,但她却不肯往下说了。 **看似虚弱不堪的老太太却给了红袖一种无形的压力,红袖免强笑道:“这东西奴婢却不敢拿呢,虽说往日也得过更好的,只是,这不是奴婢该拿的,奴婢拿了,只是想给老太太您看。” “封口的吧,说吧,什么事?巴巴地让红梅送过了,定是怕你在我跟前说什么。”老太太脸上带了笑意,淡淡地问道。 红袖也笑了,“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奴婢才去大夫人哪时,四姑娘正好也在,说是送荷包给大夫人的。” 老太太看着她,“四姑娘平日最是老实木讷,不是最怕见她的么?” 红袖原以老太太会问荷包的事,但却没问,微微有点失望,她早就听说大夫人让四姑娘每天绣十个荷包,有半点差池,就不给饭吃,四姑娘那个样子,明显就是饿的,心里虽觉不平,但却不敢管,那是主子们的事,她只是个奴婢,没资格管,但总希望老太太能主动问起,她再说了,也只是回主子的话,不算说嘴挑事非。 “奴婢也觉得奇怪呢,奴婢原想逗她两句的,可还没开口,四姑娘突然晕倒了,看着像是很不好呢。”红袖笑笑说了出来。 老太太听了脸色一黯,长叹口气,“去拿些补品给四姑娘吧,哦,一会刘太医来了,也请他给四姑娘看看脉,明儿简亲王王妃来了,成与不成都是一说,总不能让人家笑话咱们,连个姑娘都养不起吧。” 红袖听了先是一喜,忙应了,后来就反应过来,才知道老太太虽病倒在**,其实目光如炬,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说,也不管,是要给大夫人面子吧,如今既是把家里的事儿全交了手,当然就不好管得太多,回招大夫人怨的,老太太这也是无奈啊。 想想四姑娘也是个可怜的,不由多了句嘴,问起老太太来:“简亲王可是铁帽子王,身份贵不可言,他家二公子,就算不是世子,四姑娘怕也……” 红袖的话没说完,就见老太太眼里露出些许无奈,便停了嘴。 老太太知道她疑惑,以简亲王的家世,他家嫡出的儿子怎么可能会娶相府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可是那孩子,是个残疾啊,不然,哪有不紧着二姑娘的。 简亲王的二公子,虽说腿脚不便,但毕竟是王妃亲生,四姑娘又老实,过去后,王妃王爷怎么也会疼着点,再说了,嫁过去怎么也有个嫡妻之位,若真成了,反倒是四姑娘的福气,不然,真等媳妇来安排,指不定会指门多差的亲事呢。 四姨娘是生了儿子的,虽然不能再给她升位,但给她女儿找门好亲事倒是重中之重的事,既让四姨娘心生了感激,更加用心地抚养轩哥儿,又给轩哥儿找了靠山,以后,就算相爷致仕了,轩哥儿还有简亲王亲子这样贵重的姐夫,大夫人要下手,也得顾及王爷的面子。 红袖说完就后悔了,看老太太没有回答,倒是陷入了沉思,更加心里有点慌,但又不敢说话,只好尴尬的站着。 老太太见红袖看自己的眼里有了慌乱,不由笑了,拍了拍红袖的手,却转了话题:“大夫人只怨我没把轩哥儿放在她的名下养,你当我不想呢,她如今年纪大了,哪还再生得出来,唯一的一个男孙,养在她的名下就算嫡出的了,可你看看她作的这些事,哪件是让人能放心的,我能容忍她嫉妒独权,但不能容忍她对孙家子嗣下手,轩哥儿若真在她身边,她能像亲生的那样待么?四姨娘虽说身份不高,但终是亲娘,没有亲娘不疼自己的孩子的。” 这还是老太太第一次如此直白的跟自己说大夫人的事,红袖听得更慌了,虽说老太太这是拿她当心腹看呢,但做奴婢的,主子们间的事还是知晓得越少越安全。 既然听了,就烂在肚里吧,又劝道:“所以啊,您要想着小少爷好好长大,您就得快快好起来,要长命百岁,守着小少爷成亲,给您生曾孙。” 老太太听了,也笑了起来,“你呀,就是会说话。” 锦娘被秀姑和那婆子送回了梓院,四儿和平儿两个见自家姑娘被抬了回了,吓得脸色惨白,不是又挨打了吧。 等那婆子一走,锦娘就睁开了眼睛,对一旁正担忧的四儿和平儿两个眨了眨,她们两个这才放了心,不过看姑娘脸色真的很不好,不由鼻子一酸,眼圈都红了。 “我没事的,你们别担心。”锦娘笑着安慰道。 “还说没事,才没吓掉我的魂去,那样傻呼呼地直往地上栽,摔坏了怎么办?”秀姑气得就想打她,又舍不得,只得骂道。 “不那样,骗得过大夫人的眼睛?安啦,安啦,我省得的。”锦娘忙劝道。 这些日子,秀姑几个对锦娘突然冒几个奇怪的词语的事已经习惯了,总归现在的四姑娘比起以前来聪明多了,也知道体贴下人,她们自然都喜欢,也就不会在意一些小处的怪异了。 “看吧,一会大夫人就会给我总好吃的来,大家一起好好吃一顿,唉,唉,好久没吃过饱饭了。”锦娘两眼发亮地看着顶上绣着青梅的帐顶,开心道。 没多久,杜妈妈果然领了大夫来,后面跟着的小丫头手里也提了不少东西,锦娘忙闭眼继续装晕,秀姑拿了帕子帮她擦着脸,四儿和平儿忙去张罗着给杜妈妈沏茶。 秀姑让了位,让大夫给锦娘探脉,那大夫伸出两指在锦娘腕上搭了一会,说道:“体内心血短缺,血气不足,阴虚有寒,开些温补的方子,补一补就好了。” 说罢起身去开药方,锦娘就忍不住想翻白眼,什么心血短缺,血气不足,姑娘我这是饿的好不好,是血糖太低,大脑供养不足才会晕的,需要食补,不知道就乱开药,不是请的蒙古大夫吧,不过正在装晕中,不能乱动一下,也就更不能翻白眼了。 四儿沏了茶上来,恭敬地端给杜妈妈,杜妈妈轻瞟一眼,见那茶里都是沫子,便放在了桌上,再也没看一眼,只是寻秀姑道:“大夫人关心四姑娘的身体,一会子大夫开了方子,就派个小的去药房拿吧,这里有些补品,也是大夫人赏给姑娘的,姑娘可要好身将养身子,别让大夫人太操心。” 秀姑忙应了,又说了些感谢大夫人的话,杜妈妈见差不多了,便起了身,秀姑便从怀里拿出个荷包来塞过去,杜妈妈看都没看就递了回来,干笑道:“留着四姑娘用吧。”说罢便走了。 秀姑见人远去了,便噗嗤一笑,倒出荷包里的东西,哪里有银子啊,不过是些小石子,真有银子,早买了东西给四姑娘吃了,不过是做做样子,知道杜妈妈是看不上梓园里的东西的。 见人走后,锦娘兴奋地从**猛坐了起来,眼一黑,一阵晕眩,还真是饿久了,一边的平儿忙扶住她,嗔道:“您慢着点,别真晕了可就麻烦了。” 正说着,外面又来了人,锦娘忙又躺了下去,这回是送食盒的来了,四菜一汤,饭了足量,还有一碗银耳莲子羹,虽然一看知道也是大夫人早上吃剩下的,不过,秀姑几个还是很高兴,等人一走,便端了去喂锦娘。 锦娘早饿得前脑贴后背了,哪还用喂,自己夺过碗,边汤匙也不用了,咕咚几口便喝光了,完了还咋巴咋巴嘴,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第四章 秀姑看着就心酸,又盛了一小碗饭,夹了些清淡的菜给她吃,锦娘看着几上摆着的冒着油光的小炒肉,就错不开眼,只差没流出口水来。 秀姑就哄道:“乖,你肠胃空得厉害了,一时还不能吃太油的东西,不然会受不了的,先用些青菜下点饭,等到晚饭时,再吃肉吧。” 锦娘只好不甘地端起那小碗米饭,边吃边馋眼地看着四儿和平儿两个,那样子别提多委屈了。 四儿硬着头皮吃了一会儿,终是受不了姑娘的目光控诉,趁秀姑不注意,夹了几片肉压在青菜里,偷偷地送到锦娘碗里,锦娘立即眉花眼笑,像只刚偷到鸡吃的小狐狸,笑得那个得意。 用过饭,锦娘精神好多了,头也不晕了,想着今天的任务还得继续呢,任命地坐在**,让四儿帮着把布面和针线绷子一起拿来,盘起腿,又开始一天的苦工。 红袖带着刘太医来时,锦娘正绣好一只蝴蝶,秀姑坐在一边整理打络子的线,四儿和平儿两个正在做那件未完工的秋衣。 秀姑没想到红袖姑娘会来,错愕了几秒后,忙迎了出去。 红袖一进门便看见四姑娘盘腿坐在**,腿上盖着被子,手里正拿着绣绷子,心里不由感慨,早上还晕着的人,这会子身子稍好一点,又开始绣了,怕是今天绣不了十个,明日会交不了差,大夫人又会不给饭吃吧。 想起来时老太太的话,红袖心里便有了主意,她周到地先给锦娘行了一礼,说道:“四姑娘,老太太听说姑娘病了,特地请了太医院的刘太医来给你把脉,你快歇了躺着。” 锦娘听了忙道:“多谢红袖姐姐,明儿我好了,就去给老太太磕头谢恩去。”说着便依言躺了下来,眼睛却向红袖身后的太医看去,不过是个中年男人,身着太医院的官服,一脸严肃正经的模样,锦娘就想,怎么自己遇到的医生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这副面摊样样啊,一点也不亲和,无端让人生出些许恐怖感。 秀姑在锦娘手腕上搭了块帕子,刘太医撩袍在床边坐下,认真地诊起脉来。 他越探眉头皱得越紧,锦娘原想着他是太医,应该比刚才那位大夫人请来的蒙古大夫要强吧,如今看他只是皱眉,久久不说话,探过右手后又要求探左手,心里不免犯嘀咕,不会是个欺名盗世之徒吧,您这故作深沉的样子,没病也会吓出病来啊。 秀姑和四儿几个见这位官居六品的太医久久不说话,心里也着急起来,相互对视一眼,秀姑便想要开口问,一旁的红袖忙摇手,示意她别吵着刘太医了。 刘太医是相府的常客,府里老太太,大夫人,还有几位嫡出的小姐们身子有恙了都是请的这位太医,他的医术是深受府里人信服的,只是这位太医很有脾气,他探脉时,最忌人家吵他,一个不耐烦,他就会摔了脉枕子走人,一点情面也不留,再或者,他不走人,开的方子便捡那苦得难以下咽的药,病好了,你也苦得舌根都麻了,以后闻到药味就害怕。清楚他的脾气的,都不敢轻易地吵他。 红袖在老太太身边呆得久了,自是清楚他的脾性,这会子见太医久久不说话,心里也有些担心,莫非四姑娘得了什么绝症不成? 总算在大家期望又担心的眼神下,刘太医不紧不慢地开了尊口:“体内寒毒缠绵不息,伤至内腑,又无及时调理,致宫寒阴虚,且劳损过度,又加之营养不足,肠胃长时空虚,以致心血不足,是为不足之症!” 不足之症!那是什么病?yd,是肠胃有毛病还是心脏有毛病,再要不就是妇科病,您说了一大串,倒底说的是啥?锦娘听得一头雾水,中医就是太玄乎了,没有西医那样直接直观,记得以前看西医,一进去,医生就问你哪里不舒服,然后就将你在精神上切割成各个器官,一个个器官地去查,一天下来,检查费去了一大把,总要查出毛病所在来。 “您是说,四姑娘她……她以后不能……”锦娘正走神时,秀姑听了刘太医的话脸色早白了,小意地试探着问道。 “还不到那个地步,先用几剂重药下去再说,三个月后再来复查,若有好转,再换个方子,开几剂,只要调养得当,还是会好的。”刘太医难得语气有些和缓,秀姑听了这才松了口气。 四姑娘前些日子确实是落到水里了,虽说没到冬天,但深秋的湖水也是寒得很,那天被救上来时,人就冻得就像个乌鸡,浑身紫乌紫乌的,虽说后来用了热水泡过后好多了,但一直发着烧,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那时,秀姑也报过大夫人,大夫人浑没当回事,别说请医问药了,就连饭菜用度还是照样刻扣着,四姑娘怕是就在那时得了伤寒的吧。 如今听太医说得凶险,不足之症,那就是以后嫁出去后,会生不了孩子,一个女儿家,若是不能生育,怕是嫁都嫁不出去吧,就算能嫁出去,婆家也是不会待见的,那……四姑娘就是一辈子受苦的命了。 想到这些,秀姑忙向刘太医道谢,平儿铺好纸墨,刘太医便去开方子了。 锦娘还处于茫然之中,抬眸看秀姑,秀姑一脸的疼惜之色,嘴唇蠕动几下,倒底没有说什么,只是坐到锦娘床边,一把将锦娘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压制着心里的酸楚,说道:“无事的,刘太医医术高明,一定能治得好,姑娘再不可做傻事了,答应奶嬷,万事以身子为重,啊。” 说得锦娘的鼻子也酸酸的,伸出手臂回抱着秀姑,在她肩头蹭了蹭,撒娇道:“我省得,放心吧,以后我会把身子养得好好的,将来有出息了,一定养你。” 秀姑被她这一说,再也忍不住,泪水像决了堤似的,哗地就流了出来,秀姑自己的小儿子生下以后就幺折了,只剩个大的又木得很,所以,一脸母爱大都给了锦娘,以前的四姑娘哪里能说出这么窝心的话来,胆子小不说,为人小器狭隘凉薄,就是对四姨娘,她眼睛里也是瞧不起的,更别说秀姑这样的下人了,偏对着大夫人和两个嫡姐时,就吓得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低声下气的,半句话也不敢多说,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一场意外,夺早了四姑娘的健康,却换回一个灵惠的脑子,还有一个善良的心,这倒是幸还是不幸呢?秀姑在心里感慨着。 红袖看着相拥而泣的主仆二人,心里也有些感动,没想到木呐的四姑娘身边还有这样一位忠心耿耿地主事妈妈,这也算是四姑娘的福气吧。 第五章 刘太医开好了药方,又嘱了几句要禁口的东西和要注意的事项,便提起药箱要走,秀姑这下慌了,从头上拔下自己唯一的首饰,一根银簪,要给刘太医作谢礼,红袖心知那只怕是秀姑最值钱的东西了,忙拦住她,这样寒酸的东西,莫说刘太医不会要,拿出去也是给相府丢脸啊,堂堂相府千金,竟连一件像样的首饰也没有,说出去,不是打老相爷的脸么? “给太医磕个头吧,谢仪银子老太太早就备好了。”红袖使了个眼色说道。 秀姑也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无状了,忙跑到刘太医面前纳头就要拜。 “秀姑,你别……”**的锦娘实在不忍心秀姑为了自己去向别人下跪,穿来都十好几天了,她还是有点受不了这里动不动就在下跪的规矩。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边的平儿给捂住了嘴,并用身子挡在锦娘的前面,让红袖和刘太医看不到锦娘的脸,姑娘也太不懂事了,磕头可是红袖姑娘下的令,姑娘若是阻止,那不是给红袖姑娘没脸么?再说了,红袖姑娘这样可是为了姑娘,姑娘这里穷得叮当响,一个大子儿也拿不出,虽说老太太那里给了谢仪银子,但哪个院里的主子不是要另外再打发谢仪的啊,这早已成了规矩了。 好在刘太医倒是身子一偏,不肯受秀姑的礼,抬脚出去了,红袖却意外地没跟着送出去,只是让跟着来的小丫头道:“你引着太医去四娘那去给小少爷请个平安脉,我一会子就来。” 小丫头应声去了,屋子里,平儿也松子捂住锦娘嘴巴的手,锦娘喘口气,倒是没有怪平儿,只是脑子木木的,还没弄清状况。 “去把门关了。”红袖的脸色变得严峻起来,秀姑平儿几个心中一凛,忙去照顾了,红袖便坐到锦娘床前,看着锦娘叹了口气,安慰道:“放心吧,老太太如今知道了一些这里的情况,来时老太太跟我说了,以后梓园里的一应用度全在松香院里直接让白大总管拔过来,,四姑娘,你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锦娘一听,被子一掀,高兴得就要从**跳起来,红袖被她吓了一跑,她又坐得近,那被子差点就盖到她头上了,好在她身子向后一仰,躲得快。 锦娘有些不好意思,想起这里的大家小姐一个个斯斯,笑不露齿,抬脚只走三寸路,两手只能贴腹间,自己刚才这个动作就显得猛浪了。 红袖看着她尴尬的表情,不由轻轻一笑,眼里倒有些惊喜,怎么说,虽说四姑娘刚才的举止有些无度,但看着却觉得比以前的样子有了鲜活气,眼睛也灵动了起来,老太太要是知道了,定是会高兴的。 回过头时,红袖的笑容已经收起,声音也变得严厉起来:“才刘太医诊断的话你们可都听见了?” 平儿几个忙点了点头,秀姑听了却是眉头一挑,眼睛亮了起来,红袖她…… 果然,红袖又说道:“今儿四姑娘的病情可就这屋里几个人知晓,你们也知道,这不足之症指的是什么意思,明儿简亲王王妃就要过府来,若是让我在外面听到有关四姑娘病情的一句话,指细你们的皮,打板子是小,老太太可是说了,直接拉出府去,卖给人牙子。” 平儿几个忙齐声应了,她们原就是服侍四姑娘的,四姑娘虽是不得宠,但最近十几天,却对她们很好,像姐妹一样,从没把她们当过奴婢。 虽说跟着四姑娘吃穿用度都是府里最差的,但奴婢们也是有尊严的,谁不愿意主子真心实地待自己、尊重自己?听说二姑娘那的巧儿莲儿几个,穿的吃的比四姑娘还好,可那又怎么样,二姑娘动不动就拿针戳她们,无事也要骂一通,那样的主子,可比四姑娘难侍侯得多了。 如今红袖主动提出不能露了四姑娘的病情,她们更是乐见其成,刚才还正想着要怎样才能封住红袖姑娘的嘴呢,看来不用了。 锦娘隐隐地也猜到自己怕是得了什么重病了,心里就忐忑起来,yd,才重生十几天呢,不会又要膈毕吧,那可太不划算了,阎王老子可没那么好的心,肯让自己再重生一次啊。 红袖听到了满意的答案,便又属府了秀姑几句,便走了,秀姑娘忙送了出来,出了正屋,一到穿堂,秀姑对着红袖就跪下了。 红袖心知她是在感激自己,但红袖毕竟年轻许多,秀姑可是与孙妈妈一辈儿的人,红袖可不敢受秀姑如此大的礼,忙偏了身子让过,并扶了秀姑起来,“您也别谢我,这都是老太太吩咐的呢,我不过照着老太太的意思来办而已。” 看着秀姑又在袖袋里掏,忙笑道:“别介,我那啥没有?还要贪你这点子东西,快去给四姑娘抓药去是正经。”说完,再不停留,转身走了。 秀姑拿起帕子抹了抹眼角,对着红袖的被影看了好一阵,直到红袖走得不见了,她才慢慢地回了屋。 屋里锦娘正在问四儿“不足之症”究竟是什么病,四儿有些犹豫,又有些奇怪,深宅内院里哪个女子不知道不足之症指的是什么啊,才还说四姑娘变聪明了,怎么这会子又木了。 “好像就是以后不能生孩子吧。”平儿倒没四儿想得那么多,她正为以后再也不用挨饿高兴着呢,一时还没想到四姑娘的病情上来。 “就是不孕不育?”锦娘总算明白了,以前电视里老打广告:“治不育,到xx,保你有个小宝宝……”她都能背了,只是没想到这毛病也会落自己头上来,有些好笑。 四儿见四姑娘明白自己病情后竟然笑了,吓得立即去摸锦娘的头,没发烧,那就是吓坏了?哪个女人听说自己得了不足之症都不会有这种表情啊。 “太医也说了,还算看得及时,能治好呢,只要好好吃药,别再冻着累着就成了。”四好轻言安慰道。 哦,能治好的啊,那更不用急了,锦娘又拿起**的绣绷子,下意识地又要绣,秀姑正好从外面进来,一看锦娘又在绣荷包,一时火起,走过来就将锦娘手里的绣绷子抢了去。 “没听刘太医说吗?姑娘以后不能再累着了,要好好休息。” 锦娘一想,自己也真是被大夫人压迫出了奴性,不绣这荷包还有点无所适从的感觉,不由笑了。 没了活干,她就躺在**休息,脑子里又想起不足之症这个词来,突然她从**一坐起,瞪大眼睛看着正在做秋衣的四儿,“那个,要是治不好,以后我就不能生孩子了?” 四儿听了脸都红了,虽说是这意思,可姑娘可是没出阁的小姐呢,怎么说起生孩子什么的,一点也不害臊呢? 锦娘原没把这病当成一回事,那是因为她的思想还停在前世的观念里,前世两口子不生孩子的多的是,再说了,如果不能正常受孕,还可以用试管婴儿呢,她同事就是做的试管怀孕,一次生两,还是龙凤胎,羡慕死那些正常怀孕,却只能生一个的小两口了。 如今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可是在古代,这里最讲究的就是个承宗接待,若是不能生孩子,那个女人无疑就是个废物点心,嫁不嫁得出去还是两说,就是嫁出去了,丈夫公婆也不会待见啊,天……我的命怎么这么悲催…… 锦娘在心里哀嚎…… 第六章 当天秀姑拿了药回来煎了,在前世看见中医就逃的锦娘很老实地、苦着脸、捏着鼻,一口气喝了一大碗,一喝完,舌头就吐出老长来,太苦了啊! 有了饱饭吃,又不用做荷包了,锦娘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一起来,锦娘觉得精神亦亦地,用过早饭,又喝了药,吃了些补品,就想起昨天说过要给老太太磕头谢恩的话,跟秀姑商量着,要不要今天就去。 “前儿说是简亲王王妃今天就要来,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辰的事,要不,先作好准备,把昨儿送来的新衣裳先穿上,再去给老太太磕头,就算王妃来了,召你去见时,也从容一些,不用再回来换衣了。” 锦娘一想,正是这个理,便依秀姑的,打扮齐齐整整地出去了。 老太太住的松香院离梓园有些远,要经过二姑娘孙玉娘的荷园,锦娘只带了平儿,正走着,就看见孙玉娘带了巧儿和莲儿正从荷园里出来。 锦娘不太喜欢孙玉娘,便与平儿一起,躲到路边的树后,想等孙玉娘过去后,再出来。 却说孙玉娘也正打算去给老太太请安,一出园子,就远远地看见了锦娘,只见平日蔫不拉机的孙锦娘一身族新,里面穿了件淡紫色缎面半长夹袄,外面罩了件淡粉绸面背子,一条淡紫色罗裙,头发梳得光亮亮的,虽然只插了支寒酸的玉簪子,但整个人显得鲜活了,就连那双眼睛也是灵动清澈,像变了个人似的。 孙玉娘怔怔地看着,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想等到锦娘走近了再细看下,谁知,那小妇养的看见了自己不上来行礼也就罢来,还躲到大树后面去了,她当自己是瞎的么? 孙玉娘立即火冒三丈,前儿着了锦娘的道,害得她这两日老实呆在层里绣那正反双面绣的荷包,气还没消呢,今天正好送上门来,不打这小贱人一顿,难消她心头之恨。 孙玉娘也不说话,提起裙摆便冲了过来。 锦娘正躲在树后望天,孙玉娘就这样没有任何征兆地冲了过一,一把揪住了锦娘的头发,“我叫你躲,你个小妇养的贱蹄子,前儿不是很懂礼仪规矩的吗?今儿怎么不来给姐姐我行礼了?” 一边骂,一边就揪住锦娘的头发往路上拖,她原就比锦娘大一岁,身量高出了小半寸,养得也好一些,力气当然大得不止一点半点,骤然之下出手,锦娘被她抓住便还不得好,只觉头皮疼痛难忍,下意识地只好双手扯住孙玉娘的手,好让减轻她揪头发的力度,对孙玉娘喝道:“放手,你这个疯子!” 她竟然还敢回骂!孙玉娘更气了,另一只手就来抓锦娘的脸,一边秀姑看了吓和跳,原本二姑娘打四姑娘她是不敢动手去扯的,二娘娘这样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以前是她们越扯二姑娘就越生气,还叫人打过秀姑几次板子,所以,她只好在一边哀求着。 可这回二姑娘也太黑心了,她的指甲又尖又长,那一抓下去,只怕四姑娘从此就得破相了,秀姑再也顾不得那许多,猛地扑了过去,堪堪在孙玉娘的手碰到锦娘的脸时,挡开了她的手。 锦娘也是吓出一身冷汗,md,还是亲姐妹呢,就算是对着陌生人也不用这么歹毒吧。 锦娘气得心火真冒,忍痛松开手,两手在孙玉娘腋下一架,身子贴近孙玉娘,提起膝盖,猛地向孙玉娘腹部大力顶去。 孙玉娘立即觉得肚子一阵剧痛,她哪里受过这等痛楚,立即松了手,捂着肚子蹲了下去,哇哇大叫起来。 一边的巧儿和莲儿先前见二姑娘打四姑娘,她们便懒懒地站在一边,都习惯了,只当看戏就成,可没想到一向老实巴交的四姑娘竟然敢还手,还打伤了二姑娘,她们立即下了一跳,一个跑去扶孙玉娘,另一个就要去禀报大夫人去。 孙玉娘蹲在地上,巧儿来扶她时,她一巴掌扇在巧儿脸上,忍痛骂道:“死蹄子,见你主子挨打不去帮忙,去,你们两个今儿不去把那小娼妇的脸给我撕烂了,我就打死你们。” 刚跑出去一截的莲儿一听,吓得立即转了回来,与巧儿对视一眼,没敢动。 虽说四姑娘在府里地位不怎么样,但她到底是主子,她们哪敢对主子动手? “好,好,你们两个死蹄子是合着那小娼妇来欺负我吧,哼,吃里扒外的东西,明儿我就叫人牙子进来,把你们卖妓院里去,让你们和这娼妇一起去……”孙玉娘正咬牙切齿地骂着。 锦娘实在听不下去了,不等她口里更恶毒的话说出来,走上前去,一巴长扇了过去。 孙玉娘没半点防备,她原又是蹲着的,一下被锦娘扇到地上去了。 她不骂了,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锦娘,脑袋处于呆滞状态,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秀姑这下吓得腿都软了,先前锦娘回手,那可以说成是防备之举,就算说到老太太那去,也还是有理的,可如今这一巴掌下去……就算老太太就算有四姑娘的心,怕也讲不过大夫人,哪有妹妹出手打姐姐的,还是庶出的打嫡女,翻天了! “你……你竟敢打我?”孙玉娘总算回过神来,指着锦娘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锦娘也知道自己冲动之下闯祸了,但做都做了,无非就是一个死,那丫太气人了,什么烂话都说得出口,她活了两辈子还没被人这么污辱过。 这下也不怕了,听孙玉娘这么问她,她倒笑了,哼了一声道:“妹妹这可不是打姐姐,妹妹这可是在帮你呢。” “你……你胡说八道,巧儿和莲儿可都看见了,她是不是打了我?”孙玉娘更气了,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打了人还敢说是帮人。 巧儿和莲儿两个被她点了名,不敢不说话,可又觉得刚才她说的话也太气人,她们两个服侍二姑娘有些年份了,平日里不是打就是骂,才还说要把她们卖到妓院去,这是什么主子啊,四姑娘那巴掌打得好,打得她们两心里非常爽快,她们……才不愿意为二姑娘作证呢。 见巧儿莲儿两个都没作声,孙玉娘气得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冷笑道:“好!好!好!你们果真是联起手来欺负我啊,很好,一会我就让你们知道欺负我会有什么下场!”说罢,也不去松香院里,直接往大夫人院里而去。 锦娘见了就急了,她受些苦不要紧,害得巧儿和莲儿两个一起受就不值了,何况还有秀姑,孙玉娘吃了亏,在场的怕是谁都脱不了干系,正急得无计可施,远远地看见有人正朝这边走,定睛一看,似乎是昨天的红袖,她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体面的管事妈妈。 锦娘灵机一动,跑到孙玉娘前面拦住了她,“让开,小娼妇,你当真要造反么?”孙玉娘冷喝道。 “二姐,你最好嘴巴放干净点,你我可是同一父亲的亲姐妹,我是娼妇,你又是什么?再说了,庶女可都是在嫡母名下的,你总这样骂我,不是在指责母亲的教导无方?”锦娘也不气了,脸带微笑,淡定地说道。 “你……你也配说是母亲教导你的?你就是四姨娘那贱人生的贱种!”孙玉娘大吼道。 对,就这样,骂得再大声一些,锦娘在心里说道。 眼看着红袖两个走近了,锦娘装得无比委屈和伤心:“你……你骂了母亲不说,还骂父亲,不管是谁生了我,我都是父亲的亲骨肉,你说我是贱种,那父亲是什么?” 孙玉娘不耐烦来,对锦娘猛推一掌,死蹄子,挡在前面做什么? 锦娘被她一推,身子就势直直地往后倒去,叭地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红袖原是从老太太那出来,要去大夫人那的,路上正好碰到以去前院的孙妈妈,两人便同路走,没多远便听见这边就吵闹声,听着像是二姑娘在骂人,一会子简亲王王妃就要来了,若是让王妃看见了,还不丢尽了相府的脸? 忙与孙妈妈一起走了过来,人还没到,就听见二姑娘骂四姑娘为贱种,接着就看见二姑娘又动了手,天!四姑娘昨天才晕了,好不容易吃了刘太医的药好了点,二姑娘又打她,怎么着也是妹妹吧,怎么就这么容不得呢? 再说了,简亲王妃说话就来了,她可是专程来看四姑娘的…… “二姑娘,你怎么能动手打四姑娘呢?”红袖边去扶锦娘,边对孙玉娘道。 孙玉娘一回头,这才看到红袖与孙妈妈两个都来了,她还委屈呢,正想找地方告状,这两位都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嗯,很好,就跟她们说。 “红袖,你可别胡说,我可没打她。”孙玉娘辩解道。 第七章 “二姑娘,奴婢才和红袖姑娘一起从松香院来,正好看见四姑娘被推到了地上,哎呀,简亲王王妃说话就要来了,这四姑娘身子又若,要是再伤了,唉,这可怎么跟老太太交待啊。”孙妈妈唠唠叨叨地说道。 那意思很明白,二姑娘打四姑娘是她和红袖两个亲眼看见了的,可没看见四姑娘动手。 孙玉娘只觉得又急又气,有苦难言,她哪受过这等委屈,冲口就道:“明明是她打了我,你们看,我脸上还有印子呢。” 确实有点红痕,但是淡,看不出手印,孙玉娘从小养尊处优,从来没挨过打,锦娘打她那巴掌时其实没用什么力气,她当时也是相了后果的,真打得红肿几天,大夫人看了还不想着法儿整死自己? 只是孙玉娘觉得很痛罢了,可看在红袖和孙妈妈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孙玉娘现在很激动,脸原就是胀得痛红的,那印子还真是可以忽略不计。 “二姑娘,这事奴婢们也不能说什么,您说四姑娘打了你,可奴婢们看见的又不一样,许是先前还有些是奴婢们没看见的,要不,咱们就去老太太那,您有什么委屈就到老太太跟前说去,自有老太太给您作主。”孙妈妈便似笑非笑道。 孙玉娘听了刚要答应,忽然又想起红袖和孙妈妈都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她们又都认定自己是错的,到时她们在奶奶那一说,自己就是有理也会变得没理了,还是去娘亲那的好,娘亲也和自己一样讨厌那个小妇养的,肯定只会为自己说话的。 打定主意,孙玉娘便道:“老太太病着呢,何必为了这些事去吵她老人家,现在家里大夫人管着事,咱们去大夫人那说。” 锦娘一听,心里暗暗着急,去大夫人那,就算有红袖和孙妈妈帮着自己说话,只怕大夫人也要找个名头惩罚自己,这可怎么办? 正担心呢,就听孙妈妈道:“去大夫人那原也是对的,只是这会子简亲王王妃只怕是来了,大夫人如今要接待她,您和四姑娘这样子,能去见客么?没得让大夫人忧了心。” 锦娘听了就松了一口气,弹了弹身上的尘土,对红袖和孙妈妈道:“其实四姐只是跟我闹着玩呢,要不,就不要去少老太太了,简亲王妃来要,我这样子还真是见不得客,我还是赶紧回去梳洗换身衣服再出来吧。” 孙妈妈听了就暗暗点头,嗯,是个宽仁的,知道轻重缓急,也还孝顺,想了想,刚要应了,那边孙玉娘可不干,她可是平生头一回被人打,还受了冤枉,这场子一定要找回来。 便冷笑道:“哼,谁跟你闹着玩儿?明明就是你这个小妇养的不懂规矩,对姐姐不敬,还敢动手打人,看老太太不打你几板子,哼,正好教教你,什么是嫡庶有别,什么是长幼有序。” 孙妈妈听了便皱了眉,这二姑娘还真不是个息事宁人的主,她非要闹得大家都脸上难看了才肯罢休么?以前只听说二姑娘嚣张,如今见了,还真是那么回事。既然她非要去,那就成全她好了。 一边的巧儿和莲儿却担心起来,自家姑娘怎么就那么蠢呢,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孙妈妈和红袖都是站在四姑娘那边的,她还非要去找场子,不是找罪受么? 就算是仗着大夫人的疼爱,可她也不想想,若真是老太太下了责罚令,就是大夫人也不敢违抗的。 巧儿莲儿两个心底里虽然也希望二姑娘被教训一顿也好,但她们两是二姑娘跟着的身边人,主子受罚,奴婢只有更难受的,所以,去了老太太那,她们俩一样难受。 两人对视一眼,巧儿对莲儿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起走到孙玉娘身边:“二姑娘,要不咱们回去吧,其实也就是姐妹们闹着玩的事,何必闹到老太太跟前去,还让人说咱们府里的姑娘没规矩,姐妹不和呢。” 因为刚才巧儿莲儿两个没有帮她,孙玉娘此时正恨着她们两个呢,如今天自己要去老太太那讨公道,她们两个不帮着也就算了,竟然又来阻止,还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你们两个贱蹄子,姑娘我现在没时间跟你们算账,等着吧,会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巧儿和莲儿便再也不敢多少,苦着脸退到了一边,孙妈妈冷冷一笑,“那就走吧,时辰了不早了,一会四姑娘就在老太太那,让红袖给你梳个头吧。”又看了看锦娘的衣服,说道:“还好,不是很脏。” 红袖巴不得锦娘就顶着被扯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去给老太太看,什么事,还是眼见为实的好。 几个人便一起去了松香院,她们一走,从另一边的大树后推出一张轮椅,轮椅上坐着相貌奇美的男子,嗯,真的很美,他的皮肤很白,白得有点透明,一双凤眼大而清亮,有种水汪汪的感觉,眼神纯净而无害,甚至看起来很无辜,有种小鹿斑比的味道,宽阔的额头,长入鬓间的秀眉,使他看起来更显秀气阴柔,尤其那张丰唇,红润得像光洗过的樱桃,光泽亮丽,让人看了就想要吐吃入腹,整张脸艳若桃李,倾国倾城…… 可惜锦娘没看到,若看到了必定会大声尖叫:“哇,超极小受,太有感了。” 轮椅上的少年静静地看着锦娘几个远去的背影,冷冷地开了口:“很有意思是吗?”声音醇厚如大提琴弹响,沙哑中透着性感,与他柔媚的外表极不相称,若你只听他说话,必定认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若只看相貌,你会雌雄难辨,当他是倾城美人。 他身后是一个神情冷酷的黑衣男子,他身材高大结实,线条硬朗的脸庞,绷得紧紧的,一双眼冰冷得全无半丝人气,浑身散发着一种肃杀之气,听见主子问话,他面无表情地嗯了声,表示他听见了。 “你说若我娶她回去做少奶奶,会不会很好玩呢?”轮椅上的少年摸着手中的念珠,随意地说道。 他身后的黑衣人还是只嗯了声,就再没反应。 轮椅少年似乎习惯了他的不说话,仍然把玩着手里的念珠,无所谓地耸耸间,说道:“我们回吧。” 黑衣男子便推着他往二门外走,一人一椅走得极快,又是捡地偏避的小路,到了一处无人的墙边,黑衣人停了下来,椅上的男子突然自己椅上纵身而起,一下坐到了院墙之上,黑衣人便提着轮椅纵过院墙,再把椅子放好,墙上的少年又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了轮椅上。 老太太今天的精实比前一日好了很多,已经能自己坐起来了,这会子她正喝着燕窝。 孙妈妈让红袖带着两个姑娘先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去了。 老太太见孙妈妈突然回来,有些诧异,问道:“王妃可来了?” 孙妈妈行了一礼,回道:“奴婢没来得及去看,打**儿去了,让她见着了一定来回老太太。” 老太太听了就皱了眉,孙妈妈见了忙道:“路上遇到点事,不得不回来给您禀报。” 能让孙妈妈放下差事前来禀报的事应该不小,老太太便做作倾听的样子来。 “奴婢还是把人叫进来吧,老太太您了解了才好定夺。”孙妈妈实在不好怎么讲,虽然确实是她亲眼所见的,但话由她来说,不如大几个三头对六面的一起,老太太也能分出事非来一些。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孙妈妈就出去了。 一会子和红袖领着玉娘和锦娘几个鱼贯而入。 老太太看着进来的两个孙女,立即就明白了孙妈妈的意思。 锦娘和玉娘两个很乖巧地给老太太行了礼,各站一边,秀姑站在锦娘身边,而巧儿和莲儿两个却离孙玉娘有点远,那不是贴身丫环该站的地方。 看着锦娘被扯得乱糟糟的头发,老太太就叹了口气,一定是二姑娘扯的吧,她身上穿得族新,应该是打扮好了准备见王妃的,不知道她又怎么惹着老二了。 “红袖,给四姑娘梳头,把我多宝格里的那根缀着绿宝石的簪子给四姑娘插上。” 锦娘听了忙上前道谢,红袖笑着拉她去耳房梳洗。 孙玉娘听了楞了,老太太什么都不问,就让锦娘下去梳洗,还送她一枝上好的簪子,这怎么可以,她是来告状的,四丫头只能被打板子,不可以受赏。心中又气又急,冲口说道:“奶奶,四妹她竟敢打我。” 老太太眉头又是一皱,这个丫头就不能有点眼力介吗?没看到自己想息事宁人?难道非得闹起来让她自己没脸了她才高兴? 这就是媳妇教出来的嫡孙,竟然如此无礼又霸道,这样的脑子,这样的性子,以后嫁出去,怎么在人家府上作人啊? “那你想如何?”老太太忍着怒气,淡淡地问道。 孙玉娘突然有些害怕,觉得今天的老太太不像平日那样和善,这话的意思让她有点不好接口,她想如何,当然是惩罚锦娘那小蹄子,可老太太的意思明想就是不想追究,她有点想顺驴下坡就这么算了,反正以后还有机会整死那个死丫头,只是她先前把话说满了,就这样回去也太没面子了,何况,还当着好几个下人的面呢,就这样妥协,她以后还有什么尊严可言? 于是深吸一口气,她想了想要如何措词才对自己更有利一些,一会儿才道:“回奶奶,孙女原是要来给你请安的,路上碰到了锦娘,她对孙女出言不逊,所以孙女就教训了她几句,谁知她竟然打孙女,这事,巧儿莲儿可都在,她身边的奶妈不拦着也罢,竟然还出手帮她,太过份了。” 老太太听了便看向巧儿和莲儿两个,巧儿和莲儿两个立即吓得跪到堂中,只是磕头,却并不说话。 “二姑娘说的可是真话?”老太太一见,心里更加明白了,对孙玉娘也更加失望了,连最贴身的丫环似乎都不想帮她,可见她平日做人有多差。 巧儿莲儿两个被问了,又不敢不回,但如何回,说二姑娘的说的全是实话,先不说自己的良心上是否过得去,就是秀姑,红袖、孙妈妈几个也会戳穿啊,可说二姑娘撒慌,再借她们一个胆子也不敢啦,真把她惹恼了,她发起疯来,真把她们俩卖去妓院也不是不可能的。 两人对视一眼后,巧儿胆子大一些,对老太太道:“奴婢两个是二姑娘的人,奴婢说的怕是难以让人信服,才红袖姐姐和孙妈妈也在,老太太,您可以问红袖姐姐的。” 第八章 老太太听了眼里就露出了不虞,这两丫头太没担当了,眼神凌厉地看了巧儿和莲儿一眼,并没做声。 巧儿吓得一哆嗦,又拼命去磕头,只求老太太能放过她们,孙玉娘听了巧儿的话是气得牙齿发痒,恨不得上前去撕碎巧儿莲儿两个,一双原本漂亮的大眼死瞪着地上磕头的两个丫环,快喷出火来了。 孙妈妈是见过二姑娘怎么打骂身边人的,叹了口气,又看了老太太一眼,倒是有些同情巧儿莲儿两个,但现在老太太明显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老太太冷冷地看着巧儿和莲儿两个,说道:“红袖我自是要问的,你们只管把当时情况老实说出来即可,做奴才的,若是连亲眼所见的事情也不敢禀报主子,要你们又有何用?” 巧儿见终是逃不过去,回头又看自家小姐那恶狠狠的似乎要吃了她的样子,更加怕了,又内疚地看了眼梳妆好后,站在一边的锦娘,无奈道:“奴婢确实看见四小姐打了二小姐。” 这话倒是没错,只是太讨巧,有断章取义之嫌。 锦娘听了错愕了片刻,虽然气,但却能理解,知道她们两个也是怕孙玉娘事后报复,不由摇了摇头,心想,何必连累这些丫头们受罪,便走上前一步,在老太太面前跪了下来。 “老太太,您责罚孙女吧,孙女不该意气用事,对二姐姐动了手。” 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之色,面上仍是严厉,“好,你能认错就好,是个好孩子,不过,即是错了,就要罚,自明日起,就罚你抄女训一百遍,你可服气?” 老太太这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啊,锦娘原以为会挨板子什么的,没想到只是让罚抄书,也好吧,就当练毛笔字。 忙给老太太磕了个头,好声应了。 老太太一挥手,让她起来,锦娘便站到了边去。 孙玉娘不干了,刚才锦娘出来认错时,她就很是得意,刚才不是很厉害吗?还不得低头认错?不打你几板子再怪! 可没想到老太太只是让锦娘罚抄书,那也太轻了吧,冲口就道:“老太太……” “你也是个不省心的,定是你先动了手打了妹妹,你四妹妹才犯错的,现在也罚你抄女训一百遍。”老太太不待孙玉娘说完,就截口道。 孙玉娘张了张嘴,没想到老太太的处置力法竟是各打五十大板,一点也没偏向自己,如今老太太的责罚令已经下来了,她再说什么也没用,不如先回去,禀了娘再说,这个场子,怎么也得找回来,不然,难消她心头之恨。 于是,孙玉娘也心不甘情不愿的给老太太磕了个头,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老太太看着那被摔得两边摇晃的门帘,长长地叹了口气。 主子走了,巧儿莲儿两个当然也得跟着走,可她们怕啊,跪在地上,慢腾腾地不想起来。 孙妈妈看着不忍,笑着对老太太道:“这两丫头说话也不怎么实在,老太太,不如降了她们的等,就留在松香院里做洒扫丫头吧。” 老太太看了孙妈妈一眼,说道:“这事你去办吧,我如今精神也差了,管不得这许多事,只是要去大夫人那说声才好,让她再安排两个好点的人去服侍二姑娘。” 孙妈妈忙应了,巧儿莲儿两个从一等丫头贬成了三等,她们两个却不忧反喜,对着老太太又是连磕了三个头。心里对孙妈妈是万分的感激。 她们两个赖在老太太屋里不肯走,就是怕啊,平时没犯什么大错二姑娘都能整她们,今天她吃了大亏,又那样生气,更加不可能放过她们俩了,但今后她们好歹也是老太太屋里的人了,大夫人的手都难伸进来,何况二姑娘,她们再也不怕被二姑娘报复了,当然对孙妈妈感激涕零。 没锦娘什么事了,锦娘就给老太太行了礼,又谢了老太太昨儿给她请医问药的恩典,便要告辞。 老太太却道,“一会子简亲王王妃就要过来了,你就呆这里吧,也省得又去叫你。” 锦娘便老实应了,红袖看老太太却实乏了,便引了锦娘去东次间喝茶,孙妈妈服侍老太太躺下。 红袖给锦娘沏了茶,又给秀姑搬了个绣凳,拿了些点心出来,几个人吃着点心,喝着茶,闲聊着。 锦娘的神情厌厌的,简亲王王妃就要来了,她突然就感到莫名的恐慌,自己不过是个庶女,就算相爷位高权重,但再重的官员也比不得皇室贵胄,凭什么王妃会要见自己,有意要娶自己回去呢? 红袖却以为她还在为刚才的事情不高兴,便笑道:“是不是认为老太太判罚不公?” 锦娘听了怔了怔,她心里确实也有些委屈,孙玉娘那样嚣张跋扈,老太太却连实情也不问清楚,打了个马虎眼,就把这事给揭过了,自己还认了个错,孙玉娘可是从头至尾都拧得很,只怕往后还会生事。 红袖见她没吭声,以为她真的不开心了,想想一会子王妃就要到,这个神情出去可不好,便笑着劝解道:“老太太这可是为四姑娘好呢。” 锦娘听了一楞,是为她好?秀姑挨她坐得近,咳了声道:“老太太是真为你好呢,姑娘过些日子就明白了。” 锦娘听了就沉思起来,老太太之所以不听经过,也不生罚二姑娘,怕是也在向大夫人示好吧,如今大夫人管着家,老太太自己身体又不好,许多事情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想管也没法管,孙玉娘是大夫人所生,她再飞扬跋扈,大夫人也只会护着她,若老太太真为自己重罚了孙玉娘,只怕大夫人就会记恨在心,大夫人不敢对老太太怎么样,但自己呢? 这样一想,锦娘心里就真的明白老太太的一片苦心呢,再想到刚才孙妈妈状似征罚巧儿莲儿,其实是救她们两个的举动,就更加感动了,说是罚,何尝又不是另一种保护,老太太也很无奈啊。 第九章 一会子老太太身边的小丫头过来了,说是老太太让四姑娘过去,简亲王王妃来了。 锦娘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仔细捡查了遍自己的衣装,看看没什么问题,才随着红袖去了老太太屋里。 简亲王妃看着才不过四十多岁的样子,一身宫装显得贵气庄重,锦娘一过去便被她吸引住了,因为她还是第一次看见长得这么美的女人,九天嫦娥也不过如此啊。 王妃原也是等着看锦娘呢,见小丫头从东次间里叫了两个人出来,一个十六七岁的样子,身上虽然穿的也是上好的衣料,但看那打扮也知道应该是个有体面的丫环,便再看后面那个。 后面那个十三四岁的样子,身量看着还没长齐,面黄肌瘦的,长得倒是清秀,只是她也太大但了吧,竟然直楞楞地看着本妃!太没规矩了,怎么配得上庭儿。 王妃的脸上就有了几分冷意,对面的孙妈妈看着就着急,轻咳了一声,锦娘这才反应过来,立即脸一红,低眉顺眼地站到了一旁。 老太太见了不由哈哈笑了几声,对王妃打趣道:“王妃,这孩子平日里可是最懂规矩的,今天这可怪不得她啊。” 王妃听了一楞,再看锦娘,规规矩矩地站着,脸色微红,但却没有不自在的样子,便想起自己这外貌平日里见着陌生人也确实被如此盯着看过,早该习惯了才是,只是事关庭儿,她才忘了。 便也笑了笑道:“看着是个好孩子呢。” 王妃身边就坐着大夫人,才锦娘露丑时她可是全看在眼里,原想着王妃会因此讨厌锦娘的,没想到老太太一句话就抹平了,嘴角不由勾起一抹讥笑,顺着王妃的话说道:“可不是,这孩子平日里最是乖巧了,话也不多,整日里就知道剌绣女红,安静得很呢。” 是拿锦娘的木呐说事吧,这也正合了刚才锦娘那楞楞的猪哥样子,王妃听了果然有些不豫,便想与锦娘交谈几句,王府里来往出入的可都是贵人,若娶个媳妇回去胆小怕事,连话都不敢说,那可就真丢王府的脸了。 “是叫锦娘吧,来,到本妃身边来,今年多大了?”王妃亲切地说道。 锦娘低眉顺眼地走到王妃身边站着,神情有些羞涩,王妃便更加担心了。 “回王妃的话,过了年,我就十五了。”锦娘声音清脆,吐词清晰,许是因为才出了点丑的缘故,有点不敢再抬眼看王妃。 王妃便拉起她的好,示意她不要紧张,就近看,这孩子看着还不错,只是身子有点弱,不过,王府里什么好东西没有,调养调养就成了。 摸了摸她的手心,感觉不似小女孩的柔软细嫩,反而有点粗燥。 “平日里都喜欢些什么?会弹琴吗?”王妃边问边亲热地将锦娘的手掌摊开放在自己的手心,左手指头上竟是伤痕点点,有的地方已呈淤紫色,一看便是平日做太多女红的缘故,心里不由发酸,听说只是个庶女,嫡母怕是待她严苛吧。 大夫人听王妃问起锦娘会不会弹琴,眼里不由露丝讥讽,这府里会弹琴的也只有她的两个女儿,其她几个不是木呐,就是老实,哪里有机会学琴。 老太太见王妃摊开锦娘的手看时,心里不由叹了口气,只怕王妃看出些什么来了,又听问琴棋书画类的事,就更加灰心了。 “会的,不过,只是几支简单的曲子。”王妃的手温暖柔软,轻轻地摩娑,很舒服,有妈妈的味道。锦娘鼻子一酸,有些忘乎所以地回道。 老太太和大夫人听了均是一怔,四丫头什么时候会弹琴了,她从小长到大怕是连琴也没摸过。 大夫人随即一想明白了,也不等王妃说话,便笑着道:“想我孙家原就是书香世家,府里的姑娘打小就是琴棋书画样样儿要学,不过,也有多少日子没听过四姑娘弹琴了,今儿凑巧,正好王妃在,四姑娘,你就弹一首让给王妃听听吧。” 是想当场揭穿四姑娘,让她出丑吧,老太太终是忍不住,凌厉地睃了眼媳妇。 大夫人还是有些忌惮老太太的,敛了笑,不再说话。 王妃却是想着锦娘那指头一个个的都伤痕累累呢,真要她弹琴,还有点于心不忍,便笑着看着锦娘道:“既然是琴棋书画都学了的,这琴就不要谈了,不若画一幅画如何?” 锦娘听了一楞,大夫人还真敢乱夸海口,自己何时就学过琴棋书画了,以前的锦娘连字都认不得几个,有口饱饭吃就了不得了,哪有闲功夫去学那些高级东西。 幸亏前世自己就学过九年的古筝,后来在大学里有参加了书法社团,一笔簪花小楷写得还算漂亮,至于画嘛,以前学过一点素描,这里也没碳笔,画不了,国画是没有沾过,那就不能出丑了。 于是便道:“王妃,画画的时间太长了,不如写首小诗吧。”唉,虽说狗血,偷窃前人的诗是所有穿越女必经之事,锦娘想,自己也就不免俗了,还是过了这一关再说。 王妃听了眼前一亮,当然同意。 老太太便满是担忧地看着锦娘,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可不能太来啊,这婚事成不成的都不要紧,可不能讲大话,到时写不出来,不是更丢相府的脸吗。 大夫人听了忙叫人去拿笔墨,唯恐晚了四姑娘回反悔,就看不到出丑的一幕了,那个贱人自己花嘴狐媚,果然养的女儿也是不知天高地厚,大字都认不得几个,竟敢在王妃面前卖弄采,真是找死。 纸墨铺开,秀姑一边磨着墨,一边担忧地看着自家姑娘,就连屋里的孙妈妈和几个丫头都提着一口气,眼睛紧盯着四姑娘提着毛笔的手,似乎那支笔有千斤重一般。 锦娘神态自若地戳上墨,提笔想了一想,才下了笔,站在案桌前的锦娘一改平日的拘谨木呐,身体里仿佛注入一新的灵魂一般,整个人看起来自信而姿意,宁静中透出一股灵动的美来。 下笔毫不凝滞,一蹙而就,秀姑虽不认得字,但倒底是相府的老人,墙上挂着的字画还是知道一些的,姑娘这笔字至少是不丑的。 锦娘放下笔,吹一吹纸上的墨迹,等墨迹干了后才拿了过来,双手恭恭敬敬地呈给王妃。 一落眼,那漂亮的小楷就吸引了王妃的眼睛,字体纤秀竣永,笔力姿意洒脱,人说以字看人,看来,这孩子并不是表面那样木呐啊。 再看那诗: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好一个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王妃转头认真地看着眼前瘦弱的女子,她的眼睛清亮纯净,看似怯懦,眼底却藏着淡淡的孤傲疏远,就凭这首小诗,她也当配得起自己的庭儿,老相爷果然家教良好,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就有惊天之才,今天这一趟果然没有来错。 王妃满心欢喜,对锦娘的喜爱之意溢于言表。 “老太太,贵府姑娘果然才情卓绝,这一首咏梅,堪称绝品,字也写得好,您真是教导有方,本妃佩服。” 老太太一时还处于震惊当中,王妃说完半晌,她都没反应过来,红袖机灵,适时地给老太太送上茶水,说道:“老太太,瞧您高兴得,四姑娘以前不是也常绣些诗到帕子上么?” 老太太这才回过神来,接过茶,喝了一口,神太也镇定了下来,欣慰地笑道:“小孩子家家的,就喜欢弄些诗啊词的,我这老太婆可不大懂。” 王妃就笑了,“您过谦了,老相爷乃是官之首,又是清流泰斗,书香世家,儿女们自是都采出众,惊才卓越。” 大夫人不信锦娘真能写出什么好诗好字来,可看王妃的样子又不似作伪,再说,王妃又何必作伪,她真的很想亲眼看看锦娘所作之诗,只是王妃已经拿人收起,她就只能装作淡定,笑着也夸了锦娘几句。 老太太被王妃夸得眉花眼笑,看锦娘的眼神更是欢喜,当着王妃的面,便让人赏了一套上好的笔墨砚台给锦娘。 王妃仍是拉过锦娘的手,从自己腕上取下一个羊脂白玉手镯,那玉通体莹白,色泽温润,一个就是上好的佳品,锦娘以前在快乐购看过,最差也得三万多块一个,何况这是王妃手上戴着的,更非凡品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接下,老太太却是笑道:“如此重礼,这孩子只怕受不起啊。” 王妃不由分说地将玉镯套在锦娘手上,笑道:“她若不能受,还真无人能受本妃这礼了。”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就是这媳妇,王妃她定下来了,老太太原也不过是客套之词,听了这话,自是高兴,忙让锦娘行礼谢恩。 锦娘心情有些复杂,自己刚才的表现是不是过了?这手镯一戴,那就是定下终身了,可那个男人长得是方是圆她都不知道呢,不会是个纨绔的二世祖吧? 不然,也不娶自己一个小小的庶女了,可老太太这话就是孙家已经应下了简亲王府的议亲了,她也知道这个时代的婚姻大事由不得自己作主,只能悲哀的接受,并祈求那个没见过面的未婚不要是个冬瓜脸,南瓜身,螃蟹四肢就成。 不过,王妃长得貌若天仙,她的儿子怎么也不能太丑吧,基因摆在那呢,锦娘在心里暗暗阿q着。 第十章 简亲王王妃带着喜悦的心情回去了,老太太让大夫人去送王妃,却把锦娘留了下来。 老太太用深究的眼光看着锦娘,锦娘低着头,眼都不敢抬,这会子她才想起自己做了什么,这下死定了,以前的锦娘可是个盲,别说写诗,扁担倒下来不知道是个一字啊。 “说吧,谁教了你读书写字的?”老太太冷静地问道,以前的锦娘老太太虽然见得不多,但毕竟是孙女,识不识字这点也是心里有数的。 锦娘的脑子飞快转着,要找个什么理由才能说服精明的老太太呢?她眉头紧皱,咬牙沉思,看在老太太眼里就像她有难言之隐一般。 老太太想起大夫人对她的苛刻,忽地心里就一酸,这孩子就算偷偷地学了,也是不敢让别人知道的吧,算了,她能识字是好事,何必逼她呢,谁没一点小秘密。 “你很好,王妃很喜欢,屋里有琴没?让红袖给你送一台琴去,以后就在屋里光明正大的弹琴练字吧,只是女红也别落下了。”老太太慈爱地对锦娘说道。 这是不追究了?过关了?锦娘兴奋得两眼冒光,差点一冲动就上前去抱住老太太了,好在老太太以为她是因为从此可以正经的读书写字弹琴了才高兴,心里更觉以前对这个孙女太过忽视了而心有愧意,又让孙妈妈拿了些上好的燕窝给她。 锦娘千恩万谢地走了,提着燕窝,心里美兹兹地想,今天非炖碗喝不可,咱也过过富家小姐奢侈生活。 简亲王妃回到府里后,便兴冲冲地去看自己的儿子。 冷华庭正乖乖地坐在自己的院子里望天,落雨轩里,一大堆丫环婆子都守着他,可他们的二少爷一直坐在轮椅里引颈而望,如水般明净美丽的凤眼一直睁得大大的,看着天空一动也不动。 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整整一个时辰了,优美修长的颈脖一直仰着,有如尊贵的天鹅一般,不过,这样的美景看在守侯在他身边的人眼里早就习惯得没有了任何美感,他们只是在想,少爷就不觉得脖子会酸么? 王妃进来时,就正好看见这个场景。 “庭儿,你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做在院子里?”王妃心疼地问道。 冷华庭动也未动,仍然仰望着天空,似乎万里无云的天空里正在上演一部精采绝伦的好戏。 “庭儿,你听见母妃跟你说话没有,庭儿……”这孩子,莫非又发病了么? 冷华庭仍没有反应,王妃急了,对一边侍侯着的人训道:“没看外面风大么?快推少爷进屋去,若少爷受了寒,仔细你们的皮!” 守在冷华庭身边的几个嬷嬷和贴身小厮犹豫了下,看了看少爷,见他没有动怒的迹像,才小心翼翼地推着轮椅放屋里去。 立刻便有人放了块木板斜搭在高高的木门槛上,好方便轮椅推进屋去。 轮椅推动,冷华庭才有了些许反应,他一转头,看见一脸心痛看着自己的王妃,红唇一勾,露出天真纯净的笑来,“母妃。” 王妃这才松了口气,看来,没有发病,只是发呆呢,不由心疼地去抚摸他的颈脖,“脖子酸么?在看什么呢?” “看云!”冷华庭答道。 可是朗朗睛空,碧空如洗,哪里有一片云彩啊,王妃不由皱了眉,说道:“天上没云呢。” “所以庭儿才要看啊,看云为什么不出来呢?” 他与王妃长得有七八分相似,若不是头上的发式,平坦地胸部,再加那醇厚沉稳地嗓音,任谁都会把他看作女子。 王妃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也是,她的庭儿就是聪明,天上的云常有,可有谁会说出,为什么有时侯天上会没有云彩呢。 进了屋,王妃让侍女打了热水来,亲自拿着热帕子敷在冷华庭的后脖子上,仰了那么久,不酸才怪,得舒缓一下筋络才行。 冷华庭乖巧地任王妃施为,王妃的手很轻柔,摸得他很舒服,没多久,冷华庭竟然在王妃的抚摸之下甜甜睡去。 王妃看着便叹了口气,等他睡熟后,便让冷谦将他抱上了床。 冷谦是王爷专门配给华庭的长随,也可以说是保镖,气质冷峻硬朗,身手矫健灵敏,对华庭又忠心耿耿,王爷和王妃很放心将华庭交给他保护,只是他不爱说话,个性冷漠怪避,在府里,除了华庭,不关心任何人、事。 王妃帮冷华庭盖好被子,静静地坐在床边,心疼地看着**睡得正香的儿子,心里百感交集。 谦儿十二岁时,突然得了一场怪病,那场大病差点夺去了谦儿的生命,病好发后,他的双脚就失去了知觉,从此便不能走路,而且,每月的初一,那病还会发作一次,王爷找遍天下名医,也没找出病因,无法根治,致使世子之位落到了侧妃所生之子冷华庭的大哥,冷华堂身上,王妃曾经也怀疑过,是不是有人对华庭下毒,但经所有的太医集体症治,一致判定,华庭身上并未有种毒迹像,王妃也只好认命作罢。 屋里除了冷谦以为,其他的丫头小厮们全都悄悄地退了出去,他们知道,一般在这个时候,王妃都不希望有人打扰她们母子的。 冷谦就像一株伟岸的青松一样,挺立在屋里,却又尽量隐藏自己的气息,尽理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屋里三人,一睡一坐一站,足足又呆了一个时辰,谁也没说一句话,终于在王妃觉得腰背感觉酸痛时,冷华庭醒了。 “庭儿,醒了么?要不要喝点茶?”王妃习惯地又去抚摸他光洁的额头。 “要喝。”冷华庭坐了起来,王妃忙拿了个大迎枕塞在他身后,让他靠着舒服一些。 那边冷谦也不再将隐形人,倒了一杯茶递过来。 冷华庭喝了口茶后,对王妃灿然一笑,“谢谢母妃。” 王妃见他终于正常了,才对他说道:“庭儿,父王和母后准备给你娶个媳妇回来,你说好吗?” 冷华庭纯净的凤眼里露出迷迷茫之色,王妃也不介意,只是拿了锦娘先前写的那首小诗递给他看。 庭儿虽然脑子时好时坏,但从小喜欢欢诗词,书也读者不错,若不是身体不好,就算不能承爵,走正常的科举也是不成问题的。 冷华庭将那首小诗展开,一手漂亮的小楷便映入眼帘,是那个精灵古怪的女子写的么?好一句: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她也是寂寞的么? 艳若桃李的脸上展出一朵漂亮的笑容,静静地将那卷小诗收起,放入床头的多宝格里。 王妃也不问,她知道,庭儿是喜欢了,“母妃明日便请宁亲王作媒,将你的生辰八字送去孙相府可好?” 冷华庭没有回答,但耳根却微微红了,王妃见了便更加心喜,又嘱附了冷华庭几句,便走了。 王妃从落雨轩出来,打算去王爷的书房,将今日子事说与王爷听。 书房外,正好遇见侧妃刘氏提着食盒,带着贴身侍女青红也正过来。 刘氏长得并不比王妃差,只是一个纤终柔和,另一个丰满娇娆,两种不同的美而已。 “给姐姐请安,姐姐今日不是去了孙相府上么?这么早就回了?”刘氏对王妃盈盈行了一礼,笑问道。 王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回道:“嗯,没什么事,就回来了,看来王爷在书房里。” 不在刘氏也不会提了食盒过来了。王妃说完,再不看她,径直向书房里走去。 “姐姐,姐姐,可是为了庭儿的婚事?你见着人了么?”刘氏也不在意,一边追,一边问道,一副热切关心的样子。 王妃懒得理她,只管自己往前走,刘氏追上来几步,又问道:“听说孙相府上有四女,两位嫡女,两位庶女,不过,大女儿说的是宁亲王世子,三女儿嫁的是静宁侯次子,只余嫡出的二女和庶出的四女,姐姐今日所见,可是嫡出的二女么?” 这正话正触到王妃心里的痛处,庭儿原是仙人之姿,若不是一场大病,如何会身落残疾,又如何看得上人家府上的庶女,又如何会丢了承龚之资格,怕是满城的王孙贵女抢着要嫁庭儿吧。 王妃终于停了下来,目光清冷地看着刘氏,她非要触怒自己不可么? 刘氏见了忙笑道:“咱们庭儿英俊聪明,孙相必定是想将二姑娘许配给庭儿对吧。” 还在说,这个女人就不能安静点吗?王妃微眯了眼,目光如刀般刺向刘氏,刘氏倒一点也不介意,微低头作温顺状,但眸内闪过一丝讥诮,小意道:“看姐姐的样子,这亲事定是能成,小妹恭喜姐姐了。” 王妃强压了心中的火气,脑子不由闪过那个瘦弱的身影来,虽说不是嫡女,却才情卓越,性子单纯,与庭倒是很配,嫡女又如何,若是娶进门来,嫌弃庭儿那可怎么办? 如今的庭儿要的不是名利,只求安稳平静,不如娶个性情和善的女子来照顾他的一生,方是上策,这样一想,王妃的心气就平和了。 “本妃这次倒是看中了孙相家的四姑娘,一位贤娘淑德,才情绝佳的好女子。” 第十一章 “啊,是庶出的四姑娘吗?庭儿可是正经的王府嫡子,孙相也太过份了,这不是污辱我们庭儿么?”刘氏大惊小怪地尖呼道。 她哪是真的为庭儿不平,明明就是在故意讽刺庭儿身有残疾,配不上别人家的嫡女,王妃就是再好的休养也有些忍不住了,正要喝斥,突然就听刘氏一声尖叫。 王妃不解地转头看,只见刘氏正一只手捧住自己的后脑,痛苦地看向身后,指缝中开始流出血迹,一声上好的端砚正摔落在刘氏的脚边。 刘氏的侍女青红看了也吓着了,忙上前去扶住刘氏,见刘氏还一只手提着食盒,忙将食盒帮着提了过去。 王妃回过头去,就看见冷谦正推着华庭的轮椅过来。 “你……你怎么能打我,我怎么都是你的庶母。”刘氏痛得眼泪都出来的,愤怒地看着冷华庭,这该死的瘫子,太过份了,竟然敢对她下手,活该他一辈子坐轮椅,可惜这些话她只敢腹诽,不敢真骂出来。 “庭儿,你不是在睡觉么?”王妃才懒得管刘氏,嘴贱的人就该打,不过,看儿子的眼神里还是有着不赞同。 冷华庭没有回答,只是让冷谦推着轮椅继续放前走,到了刘氏身边,他轻轻弯下腰,伸出白晰修长的手,将刚才作案的凶器捡了起来,这可是父王前些日子才送给他的一方上好的端砚。 拿起砚台看了看,还好,并没摔坏,回头对王妃灿然一笑,“说道,诗很好,字也好,庭儿拿来给父王看。”醇厚性感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点波澜,好像刚才用砚台砸庶母的根本不是他。 刘氏气得大哭起来,“姐姐,你也不管管庭儿,他这脾气再这样下去……” 冷谦不等刘氏说完,径直推着轮椅向王爷的书房走去,过去时,宽大的轮椅轻轻擦着刘氏华丽的衣裙而过,冷华庭连看都没有看刘氏一眼。 刘氏气得一跺脚就要跟上去,正好找王爷理论,也让王爷亲眼看看,这个瘫子如何的混帐嚣张。 王妃也懒得管她,反正庭儿这样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她早习惯了。 四十多岁的王爷一副长得俊帅儒,一双与冷华庭相似的凤眼温润深遂,他正在书房查看公。 见冷华庭坐着轮椅进来,他有一些诧异,随即从书桌后走了出来,“庭儿,今天怎么会想起要来看父王?”语气里,竟然有着些许讨好的味道。 冷华庭懒懒地看向父亲,清澈纯净的双眼里透着孩子气,他从怀里拿出一卷白纸,献宝一样递给父亲看。 王爷高兴地接过,问道:“是什么?庭儿写的诗吗?” 庭儿都好久没有拿过诗作给自己看了,庭儿的才思敏捷,聪慧异常,自小便熟读诸子百家,几步便能成诗,又长得俊若谪仙,世子之位原就早定给庭儿了,但谁知一场大病,竟夺去了庭儿健康,不但双腿从此不能行走,就是脑子也是时好时坏,十八岁的人了,却还像个十二岁的孩子,长不大,王爷心痛之余又很内疚,简亲王爵是世袭爵位,是大锦朝少有的几个铁帽子王之一,皇家不允许堂堂的简亲王世子是个身有残疾之人,所以,王爷在遍寻名医仍治不好庭儿双腿的情况下,不得不将世子之位改让大儿子华堂承龚。 但王爷自此就觉得亏欠了庭儿,庭儿才是自己的嫡子啊,何况又是自己与婉儿所生。 “臣亲给王爷请安。”王妃进来时,正看见王爷在摊开锦娘写的那首小诗。 王爷闻言放下手中纸卷,亲自扶王妃起来:“婉儿,不必多礼,今日可去了孙相府?” 王妃嫣然一笑,指着桌上的纸卷说道:“见着了,桌上正是那孩子写的东西呢。” “哦,还会诗词,本爷倒要看看。”王爷有些意外,转身正要去看。 “王爷,你可要为妾身作主啊,王爷。”刘氏捧着后脑,哭泣着向王爷走来。 王爷一楞,抬眼看她,刘氏哭得如梨花带雨,娇俏逼人的脸上满含委屈。 “这又是怎么了?”王爷皱了皱眉。 “王爷,庭儿这孩子再不管教可不成,他竟然用砚台砸妾身,您看,出血了。”刘氏说扭着身子,低头将伤口给王爷看。 王爷看了也吃了一惊,真有一条口子,正流着血呢,不由沉了脸,“胡闹,既是流血了为什么还不请太医。” 看刘氏的侍女青红还提着个食盒跟着,不由斥道:“你还傻楞着作什么,快扶你家姨娘回屋里去,快快包扎。”又怜惜地对刘氏道:“很疼吧,一会好好包扎了,上点药,这两天就不要出来走动了,就在院里休养吧。” 王爷语气关切温柔,却自始至终也没有对华庭责怪半句,刘氏脸色微白,她早在儿子华堂被定为世子之后就升了侧妃了,六年过去,王爷仍不肯改口,在府里一直叫她姨娘,根本就不肯承认她平妻之位,刚才的话看似对她关怀怜惜,内里却是怪她擅自作主到了书房。 王爷的书房在前院,后院女人不经允许一般是不能来书房的,可能她一样么?她是堂堂世子生母,亲王侧妃,那些妾室不能来,她怎么不能来?,王妃不也来了么? “王爷,妾身不走嘛,妾身亲手看王爷公务繁忙,怕您劳累,特意亲手做了好几样点心来看您,您怎么能赶妾身走?”刘氏不依地撒着娇。 一旁的王妃听了便皱起了眉,都多大岁数了,还发嗲,也不怕恶心,但她有良好的修养,冷冷地看着,并没说什么。 冷华庭在父王面前乖乖地坐着,俊美的脸上带着纯真的笑容,就是在刘氏控诉他打人时,他也笑意不改,似乎刘氏说的根本与他无关。 “你不是正受着伤吗,快回去医治才是正经,来人啦,快扶刘姨娘回去。”王爷好言哄道。 立即进来两个婆子,上前来扶了刘氏出去。 这时外面小厮来报,世子爷求见。 第一十二章 冷华堂只比冷华庭大一岁,他中合了刘氏与王爷的优点,五官俊美硬朗,身形修长挺拔,举手投足都透出良好的修养与优,一双星目柒黑如墨,深邃中透出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沉稳,不得不说,这位如今的简亲王世子是一位俊的翩翩佳公子。 他在书房外看到了自己的生母,见两个婆子扶着她,眼睛里闪过一丝烦恼,但还是很快就走过来,“姨娘,您这是怎么了?” 刘氏见到儿子,立即喜出望外,原本压下去的眼泪立即又涌了出来。 “堂儿——”刘氏委屈地唤了一声。 冷华堂有些无奈,这可是在父王的书房前,母亲又当着下人的面叫自己堂儿,若是让父亲听见,必定又有不高兴了,可他看见了生母脑后的血迹,心里还是惊了一下,莫非母亲又惹了小庭生气? “姨娘,你的头怎么了?怎么还流了血?”自己的母亲,再怎么浅薄,也是自己的母亲,冷华堂心里看着伤心。 “堂儿,你可要帮娘,你弟弟越来越粗暴了,竟然不生不响地用砚台砸我。”刘氏很想骂冷华庭那瘫子几句,但当着儿子的面,她不敢,儿子自小与那瘫子感情不错,他比王妃更不喜欢听到有人污辱那瘫子。 果然,冷华堂听了,眼中只是闪过一丝无奈,安抚她母亲道:“姨娘,你以后说话注意些,小庭他不懂事,别惹他,你也别生他的气,他还是孩子呢。” “怎么是孩子,他只比你小一岁呢,都要成亲的人了,还是小孩子么?连你都不帮娘吗?”说着楚楚可怜地哭了起来。 小庭要成亲了?冷华堂一时被这个信息震住了,脸色不自然地沉了下来。 “王爷也是只宠着他,你也宠着他,他伤了娘你都不管,好吧,看吧,再宠下去,只有无法无天的。”刘氏还在唠唠叨叨着。 冷华堂突然就感觉有些烦燥,耐着性子安慰道:“姨娘,你的头受伤了,快去请太医来医治吧。”又对一边服侍的青红道:“使个人去请大少奶奶来服侍姨娘。” 刘氏听儿子说要让媳妇来服侍她,心里立即觉得儿子还是把她话在心上的,原本委屈的心情也消散了不少,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冷华堂对那两个婆子使了眼色,那两婆子便扶着刘氏走了。 进了书房,见父王正与弟弟一起看着一张纸卷,王妃静静地站在父王和弟弟身边看着,偶尔会拿了帕子去擦小庭头上的汗,父王正含笑低声与弟弟说着什么,场景很温馨安宁,似乎他们三个才是正正的一家人,而自己的到来像是破坏了那份温馨与安宁,明明自己才是父王的长子…… “儿子给父王母妃请安!”冷华堂还是走进去步,优地行礼。 王爷果然很愕然地抬头,看见是他,脸上笑容不减,说道:“堂儿来了。”便又低下头去看那张纸卷了,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停留多久。 王妃对他温婉地点了点头,又示意一边的小丫环给世子爷彻茶。 冷华庭回过头了看哥哥,唇边漾开一抹微羞的笑意,如轻轻绽放的睡莲一般优美动人,冷华堂目光微凝,定了定神,也对弟弟笑了笑,温和地问道:“小庭在看什么?” 王爷似乎这才注意到他,对他招了招手道:“堂儿你也来看看,这是孙家四姑娘写的一首小诗。” 孙家四姑娘,冷华堂的心里咯登了一下,转瞬笑道:“是给小庭议亲的那位孙家小姐么?”说着走近几步,正要接过那张纸卷,冷华庭却先一步出手抢了过去,迅速收了起来,连耳根都红了,白晰的双颊染上了两片红云,美得让人窒息。 冷华堂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的弟弟,伸出的手停滞在了空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冷华庭收好纸卷后,白了自己的父王一眼,咕嘟道:“闺中之物,怎么能拿给别的男子看。”声音一如既放的醇厚如美酒,却带了丝嗔意。 冷华堂听了怔了怔,忍住心中一的抹失落,随即大笑了起来,“父王,你看,弟妹还没进门呢,小庭就开始护着了。” 王爷听了也笑子起来,难得看见自己小儿子会脸红的羞样,而且,看样子,孙家姑娘很合庭儿的心,看来,这婚事倒是可以早些办了。 王妃也是一脸的欣慰,近几年来,庭儿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常常连自己这个母妃都不愿意搭理,就是他父王跟他说话,他也是一脸的淡漠,像不认识似的,没想到孙小姐的一幅字就能得了他的眼,看来这缘份啊,真是说不清的东西,希望孙小姐进门后,能改变庭儿,让他开心快乐起来。 锦娘可不知道自己随意写的一首小诗能得了新婚丈夫的眼,她正难得悠闲地坐在屋里绣着自家小弟的虎头帽呢。 弟弟就要满月了,她想做些东西送给弟弟做满月之礼,有时她也挺庆幸的,自己穿越过来不止得了原主的身体,还承袭了原主的记忆,她以前可是从没绣过花,更别说什么做虎头帽,帕子鞋子之类的东西,但事情就这么妙,只要她一拿起针钱,脑子不用想,就知道针应该下到哪里,以前孙锦娘会的,她照样也会,一点也不凝滞。 秀姑坐在她身边,帮她绞着虎头帽的布边。 “姑娘,一会子这帽子就做好了,我陪着你去看四姨娘吧。”秀姑缝完最后一针后,低头咬断了丝线。 “嗯,自从小弟生下来后,一直没时间去看,正好把前儿在老太太那得的燕窝也给四姨娘送去。”说着,她直起身子,想着要去见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母亲,心里有些茫然。 秀姑看着她仍是腊黄的脸,这几天好吃好喝地养着,但打小就一直吃不饱穿不暖的,哪里这么快就养好呢,姑娘……明明自己就很喜欢喝燕窝…… “姨娘那也不缺这点东西,倒底是生了大少爷的,老太太怎么着也不会亏了姨娘的,姑娘你就……” “前儿听四儿说,姨娘身子不好呢,大夫人虽说是给请了医来了,可也没看出什么毛病来,只说是月子里的人都这样,唉,弟弟还小呢……”锦娘不等秀姑说完,便截口道。 秀姑便没说什么了,继续帮她又缝下一个鞋梆子。 这时,四儿蹦跳着进来,眼里闪着兴奋:“姑娘,姑娘,简亲王府送纳吉礼来了,有二十四台呢,比宁王府送的还重。” 锦娘听了便放下手里针线,她不知道二十四抬是个什么概念,但比宁王府送的还多,只怕大夫人又要恨上了。 秀姑听了倒是很高兴,问四儿道:“是大夫人着人去收的礼吗?” 四儿听了歪头想了想:“不知道,我也没去前头看,只听惠儿在那说呢。” 秀姑听了目光一闪,急道,“就知道玩呢,也不问问清楚,快去,托个相熟的,问问看。” 四儿看秀姑的那着急的神情,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还是飞快地去了。 “竟然比宁王府来的礼来多,我看大夫人定是要恨上了,只是希望老太太能使个人看着就好。”秀姑担心地放下手中的针线,眼睛看着窗外,有些心神不定。 “唉,随她吧,反正她不恨也不会对我好,我无所谓了。”锦娘也懒得在意这些了,好不容易有了饭吃,又不用没日没夜的赶绣品,干嘛不轻松点过。 秀姑听了就用手指戳她的头:“你傻啊,那些可都是你以后的陪嫁呢,二十四抬,又是简亲王府送的,肯定都是好东西,若是大夫人着人全换了,到时到了婆婆府里,你陪嫁的东西纲吉礼还差,还不是没脸,那时你就哭去吧。” 锦娘哪里知道这些婚嫁的规矩,她可还没有做好嫁人的准备,这个身子才十四呢,要嫁,也得再过两年吧,怎么简亲王府那边这么急呢 心里就在猜想那个没见过面的未婚夫,也不知道长成个什么样子,希望不要太难看就好啊,唉,简亲王府,自己过去了应该可以当米虫被养吧,算了,反正也由不得自己,只希望嫁的那个人不是个恶棍就成,能吃饱穿暖又不做童工,就比在相府强。 约么过了半个时辰,四儿回来了,她小脸红扑扑的,两只眼睛闪闪发亮:“姑娘,姑娘。”一路喊来。 秀姑便敲了下她的头道:“急什么,慢慢说。” 四儿不好意思地在秀姑身边的小绣凳上坐下,拿起秀姑放在几子上的茶,一咕嘟全喝了,稳稳神说道:“哎呀,妈妈耶,可全是好东西,简亲王府可比咱相府要富有得多了。” 秀姑听了作势又要敲她,四儿便将头一缩,怕道:“别打,我不再乱说了。” 秀姑听着便笑了,心急以问:“快说,都是什么东西。” 四儿便神神秘秘道:“刚才我可是冒着风险偷偷溜到前院去了的,不过,真的是大夫人在那收礼呢,好在,白大总管好像也在。” 秀姑听了先是担忧,后来听到白大总管也在,倒是松了一口气,不过,脸色还是有点严肃,又催四儿快说。 四儿正要开口,锦娘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等等,去拿了笔墨来,你说一样,我就记一样,就算以后真被大夫人换了东西去,我要不回来,也心里有个算,别让人当了傻子还不知道。” 秀姑听了也点头,“嗯,这样也行,不过,最好的法子便是找白总管要礼单,四儿快去拿笔墨吧。” 笔墨备好,四儿便一样样地说了起来:“听前院的长青哥哥在那唱礼单,我全记下了呢,二十四抬里有,南海珍珠一箱,金首饰头面一箱,玉首饰头面一箱,杭绸五十匹,蜀锦五十匹……” 锦娘全都一一记了下来,她也知道,若现在自己去着人去讨那礼单子,只会让人说她不信任嫡母,到时大夫人在老太太面前说起来,没理的就是自己了。 不过,简亲王府还真是有钱呢,光那几箱金银珠宝就够自己吃喝一辈子了,看来,别的不敢说,只怕米虫的梦想还是有可能实现的,锦娘可没有什么远大的穿越女理想,既没本事改变这个社会,也不想到外面去弄个什么生意做了发个大财什么的,这个时代的女性跟本就没有人权,连出个门都得一级级的请示,出去了还前呼后拥地有人看着,女子抛头露面就是不规矩,就是罪过,还做生意,做梦吧你。 第一十三章 终于做好两双鞋,两个虎头帽,外件两件小衣,谨言用蓝布包了,又让秀姑拿了燕窝来,才带着四儿一起去四姨娘那。 四姨娘住在荷香园,有点偏远,不过是个二进的小院子,院外竟有两个守门的婆子,见锦娘来了,睃了一眼,身都没起,转头看向一边,像不认识似的。 锦娘也不以为意,反正她原本也就比奴婢们的身份高不了多少,只要一人子放自己进去就成。 “妈妈,这是我们四姑娘,想进去看看四姨娘和大少爷。”四儿知道这是大夫人派来看院子的人,也不敢得罪,便上前好言说道。 婆子坐在门口,身都不肯挪动一下,脸上却也带上了干笑:“哎呀,是四姑娘啊,您今儿怎么有空来看大少爷了,不是说正病着了么?” “我们四姑娘昨儿个就好了,在屋里做了几双鞋来送给大少爷的,妈妈,请您开门。”四儿有点不耐了,不过是个婆子,凭什么不让四姑娘进去? “这样啊,可真对不住了,大夫人可说了,大少爷正在月子里,娇贵着呢,可受不得半点风寒污秽,闲杂人等都不得入内。”婆子讥笑着说道。 原来自己是属于闲杂人等,锦娘有些无奈,人说神仙好找,小鬼难缠,便从袖里拿了几个大钱出来,笑道:“给妈妈买酒吃吧,我只是进去看看姨娘,一会子就出来,耽误不了你的事的。” 四儿看着就要制止,不过是个粗使的婆子,仗着大夫人的热狐假虎威,不能惯着她们。 锦娘只是想来看看四姨娘,不想在门口与这起子小人吵起来,惹了四姨娘心里难过,便拉了拉四儿的手,让她别吵。 “还是四姑娘省事,呵呵,听说四姑娘可是议了简亲王府的二公子呢,恭喜啊。”那婆子立即接了,随手分了几个给另外那个婆子,另一个婆子便把荷香院的院门打开了,锦娘无奈地带着四儿进去了,没走几步便听身后的婆子道:“还真以为是飞上枝头作凤凰了呢,简亲王府又怎么样,还不是嫁一个瘸子?” 锦娘听了身形一顿,回过头来看了那婆子一眼,那婆子立即两眼望天,装不看见。 锦娘心里好不震惊,莹绕在心里的几天的迷团也算是揭开了,怪不得那天老太爷说提也不要在二姑娘面前提,二姑娘定是不肯这门婚事的,而简亲王王妃也肯来见自己这个不受宠的庶女,原来如此! 先前来看四姨娘的好心情立即飞走了,闷闷不乐地继续往前走。 四姨娘屋里的贴身丫环冬儿正端了盆水打了帘子出来,见锦娘来了,忙放下手里的盆子,迎了过来。 “四姑娘,你可来了,姨娘可是念叨好几天了呢。”热情地帮锦娘掀了帘子。 锦娘边走边笑道:“先前要绣荷包,一直不得空,这不,得了空就来看姨娘了,冬儿姐姐,你可比年前长俊了呢。” “呀,看四姑娘这张嘴,什么时候抹了蜜了,可真甜呢。”冬儿有点诧异,以前的四姑娘见了她可从没说过话,自己再对着她热情,也就是木木的点个头,嗯嗯两声,哪里像现在,看着就活泛多了。 锦娘掩嘴笑着,跟着冬儿进了门,进了穿堂,冬儿便先一步进去禀报了。 锦娘就看见四姨娘的内屋门口挂着厚厚的棉帘子,正是秋天,虽说变凉了,可也不冷,四姨娘这是坐着月子,怕创了风吧。 一会子冬儿又出来了,热情地说道:“快进吧,四姨娘可是等着急了呢,正骂奴婢该直接送了您进去。”说着又打起了帘子。 锦娘不以为意,笑着边走边说道:“冬儿姐姐你可是姨娘身边最得力的,讲规矩可没错,就是要向您这样稳重的,才让姨娘舒心呢。” 冬儿不也就说说,可四姑娘的话听着就是受用,不由笑得眼都眯了起来,原还担心四姑娘太过木呐,迟早会被大夫人给收拾了,如今看来,这四姑娘也不知道哪根筋又结正了,整个人都透着股机灵了。 屋里,四姨娘头上系着块头抹,随便穿了件淡蓝色的夹袄儿,正歪坐在**,身后坠了个大迎枕,见锦娘进来,眼圈儿立即就红了。 “四姑娘。” 锦娘鼻子一酸,属于孙锦娘的记忆又涌上了心头,四姨娘其实还是很疼她的,只是地位太过卑微,常常自顾不暇,也照顾不了她多少,但只要见着她,倒也想方设计地掏点钱给她,只是以前的锦娘对四姨娘并不怎么热乎,似乎还颇有点嫌弃的样子。 “姨娘,您快躺好,快躺好。”锦娘见四姨娘激动着想要起来,忙坐到床边去,按住四姨娘。 “姨娘身子可养好了?”锦娘关切地问道,女人生孩子,若月子里没养好,就会落下月子病,很难好的。 “好好好,劳四姑娘挂牵了。”四姨娘看着自己的女儿,有一点恍惚,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但模样儿是没有变的,只是那神情却是开朗大方了起来,莫非真如秀姑所说,病了一场就开了窍了? 锦娘将送给大少爷的东西和那包燕窝一起递给四姨娘,“姨娘,大少爷就要满月了,我就做了几又鞋和两顶虎头帽儿,这点燕窝是老太太赏的,您炖点吃,补补吧。” 四姨娘忙将那燕窝拿了往她怀里放:“你身子也不好呢,快拿回去,我这也有呢。” 四姨娘脸色也是黄黄的,一看就是月子里并没好好养,只怕吃的也不是很好吧,只是这样怎么养大少爷? “姨娘,大少爷呢,我想看看。”锦娘将燕窝强放在四姨娘床头柜上,不许她再推辞,想着进来一会了,却没看见大少爷,连摇蓝也没见着,不由奇怪。 “奶娘抱去了呢,冬儿,去让奶娘抱过来,给四姑娘看看。”四姨娘微怔了怔,才说道。 冬儿听了就迟疑起来,站着没动,四姨娘就瞪了她一眼,她才无奈地转身去了。 一会子奶娘抱着襁褓中的大少爷进来了,奶娘大约二十四王的年纪,长得丰润圆珠得,胖胖的脸上带着丝冷傲。 “张氏,把大少爷抱过来。”四姨娘冷冷地看着奶娘说道。 “奴婢才喂过奶,大少爷正睡着呢,可别吵醒了他,一会子又要哄半晌他才肯睡呢。”奶娘语气比四姨娘更冷,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 锦娘便站起来,一声不响地走了过去,突然出手将大少爷抱了过来交到四姨娘手上。 “张氏吗?你现在可以出去了,大少爷有他的生母看着呢。”锦娘似笑非笑地看着奶娘,一点也不像在生气的样子。 奶娘楞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想要再去抱回大少爷,却触到四姑娘眼里一抹凌厉,目光微闪,只觉得这看似柔弱的四姑娘身上似乎有着摄人的气势,不容她反抗,便呐呐地退了出去。 第十四章 四姨娘惊愕地看着锦娘,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锦娘就凑过去看自己的弟弟,还没足月的孩子,小脸皱皱的,像个小老头,不过,眉眼间与自己倒有几分相似,两只小手紧紧握着拳头,睡得很安稳。 很好,很健康,希望以后他也能健康的成长起来,可以保护四姨娘不受欺负才好。 四姨娘也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眼里是满满的怜爱与满足,作为一个小妾,她能幸运地生下自己的儿子,她很满足,有了儿子,就算位份不会上升,但也有了在孙府立足的根本,后半生也就有了保障,何况自己生的还是孙家的长孙。 只是唯一担心的就是四姑娘,她与简亲王府的婚事…… 一抬眸,四姨娘便触到一双清亮灵动的眼睛,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眼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喜爱,那自然流露的亲情让四姨娘微微的动容。 “听说姑娘前儿见了简亲王王妃?”四姨娘斟酌着问道。 “嗯,见过了,王妃长得真美。”锦娘看着自己的弟弟有些错不开眼,粉嫩嫩的,很想咬一口。 四姨娘听她的话有些不着调,目光微闪,对屋里正侍侯着的小丫灵儿道:“灵儿,四姑娘难得来一趟,你去大夫人那讨点点心来吧,顺便再帮我要些好茶叶来,前儿给的茶叶吃完了,明儿又是大少爷的满月酒,怕有客来呢。” 灵儿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人也和她的名字一样,机灵精明得很,见四姨娘一副想把她支出去的样子,她撇了撇嘴,有些不情愿,一边的冬儿看了便沉了脸,“快去快回吧,姨娘还等着呢。” 灵儿瞪了眼冬儿,还是不情不愿地走了。 锦娘看着灵儿出去的背影,又想起奶娘对四姨娘的态度,不由微微叹息,看来,四姨娘的日子只怕比自己过得更加艰难,心里便想,若是自己嫁得好,大夫人是不是就会有些顾忌呢? 等人走了,四姨娘才拉住锦娘的手道:“姑娘以后说话可得注意了,王妃身份多高贵啊,哪是你我能评论的。” 锦娘听了便看四姨娘,有点莫名,四姨娘也不好说透,只道:“虽说是说的好话,但也得注意修辞,唉,以后说不定就是你婆婆了,在那亲王府里,规矩怕是比相府更大,你说话就更要小心了。” 锦娘知道四姨娘在关心自己,想想就笑了,安慰道:“姨娘放心,我省得的,王妃很好的。” 四姨娘听了便叹了口气,眼圈红了,锦娘便问道:“那个人,真的有残疾吗?” 四姨娘点了点头,不舍又无奈地看了女儿一眼道:“唉,听说是得了一场大病后才瘫了的,不过,好在是嫡子,虽然不能承爵,但王爷和王妃也是很疼他的,老爷在家时,曾听老爷说过简亲王家里的一点事,很好的一个孩子,真的可惜了。” 大少爷在襁褓里动了,似乎睡得有点不安,四姨娘便抱着摇了摇,看大少爷舒展了皱着小眉头,才又接着道:“不过,要不是那样,也分得你没份了,那孩子听说长得很俊的,要不是那病,京里的大家小姐们还不抢着去求亲,就是轮上几十个圈儿,也没你什么事了。” 锦娘一听长得俊,心里就好受了些,都说穿越女是要遇到帅男靓哥的,自己倒酶催的来了这许久,就遇到了个白雪公主的后妈,一个俊男也没见着。 四姨娘看女儿脸色好了些,心里也松了口气,又劝道:“唉,女子啊,一辈子就是要嫁得好才成,简亲王府可是朝里少有的几个亲贵皇族,你嫁进去了,再怎么也是锦衣玉食,一辈子不愁吃穿了,而且,最好的就是有个正妻的位,不像奴婢我……给人做小,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说着,眼里就泛起了泪光。 锦娘听了心里也酸,这里的女子没啥人权,一辈子最大的追求也就是嫁个好人家,好丈夫了,自己这身份又不高不下的,能进亲王府里做个少奶奶,只怕也是最大的福份了,还求啥呀。 这一想通,心里仅存的那点郁气也就散了,反正她也没啥理想,能有做米虫的机会,总好过像四姨娘一样,被嫁给那个男人做小妾的好。她是个乐观的人,事情还没到最糟的地步,就尽量往好处想,尽量不让自己难受。 两母女又说了会子话,这时灵儿倒回来了,提了盒点心,还有茶叶,面上也带着甜甜的笑。 “四姑娘,这是大夫人特地吩咐奴婢拿来给你吃的桂花糕呢,才大夫人还夸了四姑娘,说你有孝心呢。” 四姨娘和锦娘听了便面面相觑,大夫人会夸自己?那母猪会不会上树啊?锦娘暗忖着。 四姨娘忙接着灵儿的话道:“是吗?大夫人可真是有心了,你没替四姑娘谢谢她么?” 灵儿摆好点心,又把茶交给了冬儿,笑道:“当然说了,大夫人也说姨娘是个知进退懂规矩的人呢,比起……”说一半,顿了顿,又道:“哦,四姑娘,你还不知道吧,宁王妃送了贴子来了,邀请了你还有大姑娘,三姑娘秋夕节去宁王府赏花呢。” 怎么没有二姑娘呢?锦娘有点不明白,不过,关自己什么事,那个女子不去正好,省得看见自己后就吹鼻子瞪眼。 吃了点点心,灵儿又乖巧地给锦娘沏了杯刚拿过来的新茶,锦娘喝了后,看时间差不多了,也知道灵儿是大夫人的人,她回来了,与四姨娘说话就没那么方便了,便起身告辞,四姨娘忙喊住她。 让冬儿从里间拿了个布包出来,“四姑娘,这是奴婢给你做的两件秋衣,原想着让冬儿送过去的,正好你来了,就带回去吧。” 这也是四姨娘做娘的一点心意,锦娘没说什么,欢喜地收了。 刚回梓院,就见秀姑面色焦急地迎了出来,锦娘不解地问她:“怎么了?” “姑娘你怎么才回来,才老太太打发人来说,简亲王爷亲自上门来了,说要见见你呢,如今正在老太爷那。” 咦,刚才灵儿不是正好从大夫人那来么?简亲王爷亲自登门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听灵儿说起呢,还特地拿了点心出来,泡了新茶…… 锦娘不由叹口气,怪道大夫人怎么会突然对自己好了起来,原来是想让自己在简亲王心里留下不好的印像呢,她为了害自己,还真是什么机会都不错过,也不嫌累得慌。 第一十五章 “哎呀,我的好姑娘,快进来换身衣服吧,听说简亲王世子也来了,你这个样子可不能出去见人。”秀姑见她还在发楞,拖起她就往屋里走。 简亲王世子?他来做什么?锦娘木木地跟着秀姑进了屋,秀姑拿了套墨绿色杭绸面的夹袄给她穿上,又在外面套了件淡色一些绢纱背子,整个人看起来亮色多了,只是身板还是瘦瘦的,皮肤也黄,好在眼睛亮亮的,看着精神。 又把她将她先前挽的团髻给放了下来,重亲梳了个吊马髻,只插了一根玉攒子,清爽而简约,看着很舒服。 锦娘就想,不是说简亲王爷都来了好一阵子了么?秀姑却还在这里磨姑,呵呵,是怕简亲王会不喜欢自己这个准儿媳吧。 收拾好后,锦娘便带着秀娘一起往前院走,好死不死又碰到了正要去大夫人那的孙玉娘。 锦娘这会学乖了,远远地见孙玉娘过来,便恭敬地迎了过去,老老实实地给孙玉娘行了一礼:“锦娘给二姐姐请安。” 孙玉娘原是想要骂她两句的,上回的气她还没出完呢,可见锦娘低眉顺眼的一副乖巧的伏小作低状,一时也不知道从何骂起,便只好冷冷地哼了一声,下巴一扬,径自走了。 锦娘松了一口气,想着上回是简亲王王妃来,孙玉娘可是打过自己一顿,还扯乱了自己一头头发,这回可没时间陪她玩心跳了,赶紧走了是正经。 孙玉娘走了几步,无意识地回头,却见锦娘像逃一样往前院方向去,心里有点纳闷,后院的女子可不能随便去前院,看那小妇养的那个样子似乎是要去会什么人? “孙锦娘,你站住!”孙玉娘猛喝道。 锦娘会听她的才怪,只当听不见的拉着秀姑快走,不一会儿,便转过一座假山,让孙玉娘于也看不到自己的身影。 哼,死蹄子胆子真大,议了亲还敢私会男人?要不要告诉娘亲去?孙玉娘心里莫名的兴奋着,不行,得抓她个现行才好,那小妇养的如今不知道是那根筋又结对了,比以前可狡猾多了,嗯,最好是叫一个人同去? 总算找到能整死锦娘的机会,孙玉娘一点也不想错过,她叫过身边刚配过来的贴身丫头红儿。 “去,帮我请了大姑娘来,就说我在前院的石亭那等她,叫她务必要来。” 说完,自己带着另一个丫环翠儿顺着锦娘走的路追了过去。 锦娘回头见孙玉娘没有追来,才放慢了脚步,尽力保持着最淑女的姿势继续前行。 老太爷正在前院花厅里招待简亲王,老太爷也没想到简亲王王妃真的会看上自家的四丫头,虽说嫁的会是个残疾,但是丫头也是个庶女,以前就没当数的,这会子能让自已又结上简亲王这门亲家,他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 简亲王坐在花厅里与孙相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好在两个都是官,简亲王可是掌管着大锦朝的户部和刑部,孙相爷虽说是官之首,但在人力和财力方面就是事事受制于简亲王,如今好不容易结成了亲家,自然以后在官场上又多了个助力,比之闲散的宁王来,更加有利于孙家啊。 为此,孙相爷自是卖力地讨好简亲王。 冷华堂无聊地坐在花厅里听着父王与孙老相爷闲聊,父王之所以要让他来,无非还是想让他多结交朝庭重臣,为他以后承爵铺好官场上的路子,虽说简亲王是铁帽子王,但那个亲王背后没有几个世家大族撑着,孙家也是百年老族了,和自己岳爷上官大将军家在朝里是一一武,两根巨柱,若是能得了这两家的支持,自己以后的仕途会更加顺畅,也许能超过父王现在的权杯也未为可知啊。 不过,私心里,他也真的想见见让小庭看重的女子,不过是个庶女,竟然随便写首小诗就让平日在诗词上眼高于顶的小庭看上,必定不简单。 可是都等了小半个时辰了,那女子竟然还没有来,冷华堂心里不免有些不屑,且不说自己这个亲王世子,前面还有自己的父王在呢,那女子好大的架子,竟然让堂堂亲王和世子一起等她,心里先就对锦娘印像不好起来。 锦娘走近花厅前,白大总管早急得不行了,见她总算来了,忙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说道:“四姑娘先等等,容老奴进去禀报。” 说着便进去了。锦娘看白总管等的那个心急样,心里不由也微微有点担心,老太爷不会责怪自己拿乔吧。 一会子白总管出来,引了锦娘和秀姑进去。 冷华堂无聊地把眼光看向花厅外,相府里倒是开了不少金菊,秋风吹过,那金灿灿的**便迎风摇摆,层层叠叠的,就像他现在的心情,有种莫名的烦燥。 这时,一个墨绿色的小身影从外面慢慢地走了进来,屋外金灿灿的**映得她有如一个绿色的精灵一般,让他瞬间清明起来,再抬眸,便触到一双清亮灵动的眼睛,淡定而从容,却带着一丝审视和探求,冷华堂微怔了怔,她……就是小庭既将过门的娘子? “锦娘,快过来,给王爷见礼。”这时孙老相爷也看到了自家孙女,他这还是第一次与这个庶出的孙女说话,但那慈祥的语气任谁也听不出来他们曾经的陌生。 锦娘袅袅亭亭地走到堂中,规规矩矩地给简亲王行了一礼。 简亲王爷笑着看她,嗯,真和王妃说的那样,身子好像不太好,年纪看着也小,好像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心里便有些微微的失望。 “这就是四姑娘吗?嗯,不过,听说你读过不少诗?”简亲王努力忽略对锦娘身体健康状况不满意,问起了冷华庭感兴趣的问题。 老太爷虽然听老太太说过,这个庶出的四孙女会写一手字,还会作诗,但毕竟没有亲眼见过,自己又对这个孙女并不了解,不禁就有点担心,怕锦娘一会子会应对不来,谁都知道简亲王是儒学大师,世子爷也是满腹经伦,若他们出题较考,就是自己,怕也有点难以应付的。 “回王爷的话,锦娘学过一些,但并不精。”锦娘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她前世是喜欢古诗词,但并没读过四书五经之类的东西,所以,还是保守点回答的好。 “嗯,不错,女孩子嘛,会一点就行,只是本王那庭儿自小便酷爱诗词,前儿你写了一首小令过去,他很是喜欢,便央着本王又来和姑娘讨一首回去。”简亲王其实也就是借冷华庭的来当面较考锦娘的,虽然王妃很满意,可那是儿子的正妻,是要陪着儿子走一辈子的,儿子已经很苦的,他希望儿子的后半辈子有位贤妻伴着,那样自己百年之后,也能放心一些。 第一十六章 再写一首?锦娘有些诧异王爷的提议,不过,心里倒是对那个没见过面的丈夫有点小小的期待,一个身患残疾的贵族公子,会不会很忧郁呢,他会吧自己的感情寄托在诗词里?所以才会对自己写的诗词感兴趣? “锦娘,王爷让你再作一首诗,你能作么?“老太爷见锦娘低头沉思,也没回王爷的话,以为她在为难,心里隐隐就有些担心,忙问道。 “哦,回爷爷话,能的,只是孙女才疏学浅,写的东西怕是入不了王爷的眼。“锦娘错愕了下,低头老实地答道。不能写也得写啊,开弓没有回头箭,谁让自己那天发神经抄了一首呢,反正也能背不少,最多再抄一首就是,只是这回要想仔细了,得选首不太出名的诗来写。 老太爷听了便笑了,忙吩咐下人去备纸墨,锦娘便移步去桌案前。 冷华堂静静地坐在厅里,这个女子从进门起就并未向自己投过一个目光,难道只是太守规矩所以目不斜视? 他自认相貌堂堂风度翩翩,不管去何处,有他的地方就是风景,尤其是遇到女孩子,哪一个见了他不是含羞带怯地暗送秋波? 今天竟然被这小小的女子无视了,这种感觉还真不习惯…… 要写诗吗?那就来个命题的吧…… “老相爷,四小姐的诗小侄前次也听小庭说起过,说是用词优美简练,意境深远,今日小侄有幸正好见识一二。“ 锦娘听了这才抬头,才发现厅里还坐了一们容貌俊朗的世家公子呢,怎么刚才爷爷也没让自己行礼?不过只看一眼,便触到那公子一双柒黑如墨的眼睛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若不是知道自已的未婚夫会是个残疾人,她还会误以为这一位就是呢。 不过,长得还真帅,修长挺拔的身材,俊美精致的五官,硬朗中透着淡淡的儒气质,若不是他的眼底那一抹略带侵略的眼神,还有那丝难掩的自傲,锦娘还真会为他芳心摇动。 锦娘看了一眼便又垂下眼帘,她可不敢在老太爷和简亲王爷面前对着帅哥作花痴状,不然就是失礼无状了。 老太爷听了便是微怔,锦娘可是世子爷未来的弟媳,说是见识,就有相较的意识,世子爷怎么会要和一位闺中女儿相较诗词?不过,看王爷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他就只好笑道:“锦娘不过是写着好玩,她那点子学识,哪里能和世子相提并论,世子太抬举她了。“ 简亲王却不以为然,笑道:“堂儿,说起来,你在诗词上的造诣不如庭儿,四小姐的诗词连庭儿都很看重,不如你也在此赋上一首,给老相爷较考较考?“ 简亲王如此说无非是想借冷华堂的诗来衬托冷华庭的才华而已,自家儿子身有残疾,做父母的,还是想把他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别人看,尤其是亲家,他希望华庭以后来相府能得到相府的尊重。 有了王爷的应允,老太爷自是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心里还是为孙女揪着心,既不愿意孙女写的东西太好,把世子爷比了下去让世子爷没脸,又不能太差,会入不得王爷的眼,唉,这全凭孙女自己掌握了:“锦娘,你……“老太爷还是想提醒一二。 但冷华堂已经起身,“老相爷,上次四小姐乃是咏梅,今天不如就以竹为题,小侄与四小姐各作一首如何?“ 老相爷见世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是他自己命的题,料想他心里早有成诗,反而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冷华堂便潇洒地走到了桌案前,提起笔,刷刷几下,写下一首五言绝句。 花厅外,孙玉娘蹑手蹑脚地躲到一大树后,透过开启的一扇窗向里望去,只听得爷爷在与人谈话,没看到人影,正要走开,一个俊朗的身姿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那人面如冠玉,气质轩昂,一身绛紫色锦袍穿在他身上,显得尊贵与优,他……他是何人?不会是与那个死丫头议亲的吧。 正胡思乱想,那人突然转过头来看向窗外,孙玉娘的心头一颤,人也被定格了一般,他的眼睛深邃如潭,像要将她吸进潭底一般,她的脸刹时便红透了,明知偷看有违礼数,可她就是挪不开眼。 冷华堂自信地拿起写好的诗恭敬地递给孙相爷看,锦娘静静地站在一边,见他写完了,便微微对他福了福,等他走开,自己也走到桌案边,提笔想了想,才下笔。 简亲王见她写完,也不去看自家儿子的诗,让人拿了锦娘的诗给他看,嗯,若不是亲眼所见,还真不知道她小小年纪能写得这样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呢。 诗当然是不错的,锦娘是:“露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依依似君子,无地不相宜。“ 王爷看着便不停地点头,比之前日的咏梅来,这首小诗虽然差色一点,却显出写诗人随遇而安的心境来,由诗要见,锦娘是一个心境平和,淡漠权势的女子,看来,王妃的眼光果然不错,很好,这样的性子正好符合庭儿的身份,怕就怕那心境儿高的,进了王府就想要得更多。 这时,孙老相爷看了世子的诗也是赞不绝口,世子果然不愧是王位的承袭者,采真的不同凡响。 王爷听了只是微笑,拿了锦娘的诗给老相爷看,冷华堂听老相爷不住口的夸他,自是不好意思的谦虚几句,但看王爷拿了锦娘的诗在点头,他就有点着急,很想看看这个不把他看在眼里的女子会写出什么样的好诗来。 孙相爷看了锦娘的诗后,虽然震惊于锦娘的才华,不过,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锦娘的诗虽好,但不如冷华堂的诗有气魄,世子的诗一看便知胸有沟壑,将来怕也是个有野心的人,孙相在朝堂权势里摸爬滚打几十年,自是一眼便看出世子的胸怀,嗯,男人麻,本身又生得高贵,会有野心是正常的。 一抬头,见世子正眼怀期待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纸卷,老太爷不由笑了起来,年轻人啊,还是不够沉稳,锦娘不过是个女孩子,何必与她争高下,争赢了又有什么意思,不过,想归想,他还是很好心地把锦娘写的诗递给了冷华堂。 孙芸娘正在屋里绣着自己的嫁妆,再过一个月,她就要嫁进宁王世子了,宁王世子她也见过一两次,长得一表人才,年纪又轻,正是她梦中的良配。 她身边的大丫头玉容走了进来,“大姑娘,二姑娘说是有事请您到前面去呢?“ “作什么?二妹妹她不是被罚抄女戒么?又在闹什么?“孙芸娘头都没抬,仍绣着。 “大姑娘,二姑娘说这事很重要,非要奴婢把您请了去,您就可怜可怜奴婢吧,要是您不去,二姑娘必定会责骂奴婢的。“红儿听孙芸娘不肯去,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唉,她又想做什么。“孙芸娘很无奈地放下手中的活计,站了起来。 红儿一喜,忙作辑道:“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只听二姑娘说很重要,求您快去吧。“ 孙芸娘也知道自家妹妹对下面的人很是严苛,经常打骂,算了,看这小丫头可怜,就走一遭又如何? 第十七章 花厅里,冷华堂接过孙相递来的诗卷。 好漂亮的簪花小楷!字体秀气但笔力却洒脱,怪不得小庭会拿着她的字不肯给自己看,再看那首五言绝句,果然才华不错,他不由转头看向那个安静地站在一旁的女子。 她微低着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但神情却很闲适,不似其他闺中女儿见男子时的羞怯,也没有半点紧张,不过十四岁的样子,却淡定从容地站着,就这份从容的气度,比之自己的妻子,就要强过不只一点两点,小庭,果然好福气,父王心里,怕还是很看重小庭的吧。 只是不知道这个女子若知道小庭是那样的身子,又时常像小孩子一样乱发脾气,会如何应对? 锦娘感觉有人注目,不由抬起眼眸,见那位王府世子正含笑看着自己,便对他礼貌地点了点头,清亮灵动的眼眸里传递着友善,这个人以后可是她的大伯,不能随便得罪了。 她长得并不很美,至少在他看惯了府里两位母妃之后,再看别的女子,他都觉得很平常,但看似平淡的微笑让他感一丝暖意,他心里某根僵硬许久的弦似乎被拨动了一下,这种感觉很陌生,冷华堂微皱了下眉,但随即也对锦娘笑了笑,心底里忽然很怕这个女子对自己的留下坏印像。 “孙小姐不但字写得好,诗作也很有内函,果然是名门闺秀,大家风范。”冷华堂微笑着赞道。 老太爷见世子爷的话说得诚肯,没了先前那副要相较高低的气势,倒是亲切了许多,心里便更为宽慰,便殷勤地留简亲王父子在孙府用饭。 简亲王想着庭儿还在家里等着呢,便笑着拒绝了,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便是亲自考查儿媳,如今目的达到了,儿媳也让他满意,便要告辞回家。 老太爷正要挽留,就听得有人在说:“玉娘给爷爷请安了。” 老太爷一楞,却是自己的二孙女玉娘不知何时进来了,深闺小姐,没有长辈召换擅自到前院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老太爷顿时沉下脸来,瞪了孙玉娘一眼。 孙玉娘心里微慌,不过老太爷向来对她和大姐和善,倒不是很怕,一抬眼就看见锦娘静静地立在桌案边,心里就来了气,凭什么孙锦娘能来,自己不能来?自己还是正经的孙家嫡小姐呢。 这样一想,刚才的那点慌乱便消失了,反倒坦然了起来,心中窃想,眼睛就瞄向了冷华堂,一触之下顿时耳根子开始发热,忙垂了眼帘,不敢再看。 简亲王原是想讨了孙家的二姑娘给华庭的,只是孙相爷太狡猾,舍不得把嫡孙女嫁给华庭,私心里,他心里就有了比较,也很想看看让孙相如此宝贝的嫡孙女是什么样子。 这会子见有个女子不合礼数地闯进花厅来,还对着华堂秋波暗送,简亲王的心里便对这个女子有些不屑了,若这个真是嫡女,比起那位庶出的四姑娘来,差的可就不止一点两点了。 人都已经来了,老太爷也不好太过让孙玉娘难堪,只好向简亲王和冷华堂介绍。 “这是老朽的二孙女,名唤玉娘。”又瞪了眼孙玉娘道:“玉娘,还不过来给简亲王和世子行礼!” 孙玉娘轻盈地走了简亲王身边,恭敬地行了一礼,“玉娘见过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王爷轻笑着说道:“免礼。”随手摘下身上戴着的一块玉佩递给孙玉娘作见面礼。 孙玉娘微惊,但很快就欣然地接下,又福身道谢,心中暗自惊喜,简亲王随身戴着的哪一样不是好东西,既肯给自己,定是对自己印像不错,看来,自己是来对了。 谢过简亲王,孙玉娘轻移莲步,走到冷华堂身边,福身行礼:“玉娘见过世子。” 冷华堂拱手还了一礼:“二小姐有礼。” 这就是孙家的二姑娘么?那天姨娘就是因为讽刺了孙家不肯将嫡出的二姑娘嫁给小庭,小庭才用砚台砸了姨娘的头吧,长得倒是比四姑娘要好看一些,但是……也太肤浅了吧,孙家既然已经定下了将四姑娘嫁给小庭,为什么又让这位二姑娘出来见客呢? 冷华堂微抬头,有些不解地看向简亲王,却正好触到孙玉娘羞涩倾慕的眼眸,这样的眼神太过熟悉了,自他成年以来,几乎就被这样的眼神所包围着,冷华堂脸上带着礼貌地微笑,微微有些厌恶地撇开眼,刚才疑惑这会子倒是有些了然了,心里便不屑起来,孙相爷莫非想要将此女嫁与自己不成? 转念一想又不可能,孙家嫡女,身份虽比不上皇亲贵胄,却也清贵,自已已有正妻,二姑娘不可能肯屈居人下的。 简亲王原已打算告辞,只是被孙玉娘的到来延迟了而已,既然客套话已经说完,就没有再留下的必要,又与孙相爷闲聊了几句,才抬脚往外走。 冷华堂也与孙相行礼告辞,临行前,走近锦娘,拱手一礼道:“四小姐,华堂今日有能见识小姐诗,真乃幸之,希望他日还有机会再见小姐佳作,华堂就此别过。” 锦娘听得一怔,这话怎么说的?怎么说得像跟男女约会似的?她可没想过这位将来的大伯有太大的交集,但人家彬彬有礼地与自己说话,总不能太无礼了吧。 于是淡笑地将身子一偏,让过他那一礼,自己又福了福道:“世子爷言重了,锦娘不过写些闺中玩物,不敢再次献丑。” 锦娘的意思也很明显,你我男女有别,我写的东西是女儿的闺中之物,不能随便拿给丈夫亲人以外的男子看。 冷华堂听了不由笑了起来,此女果然聪慧,竟然委婉地拒绝了他,还想再说什么,孙玉娘高兴地走了过来,拉住锦娘的手道:“四妹妹,你和世子在说什么?你刚才写了诗给世子吗?” 此话一出,锦娘吓出一身冷汗,什么叫自己写了诗给世子?自己议亲的对像可是世子的弟弟,写诗给丈夫的哥哥算什么?私相授数?不对,应该算偷情!孙玉娘也真是什么都敢说。 冷华堂初一听孙玉娘的话心里也是一沉,孙家二姑娘怎么说也是嫡出之女,说出的话怎么如此不合礼数?但他就是想看看锦娘会如何应对,便含笑看着锦娘,并未出口解释。 第一十八章 “二姐误会了,刚才只是王爷在较考谨娘的诗词,并非写诗与世子爷。”锦娘淡笑着对玉娘说道,对玉娘的语气也很恭敬。 冷华堂听了便微颔首,外面简亲王已经走出了一段路。 锦娘忙对冷华堂再施一礼:“恭送世子!” 冷华堂这才潇洒转身离去。 孙玉娘站在花厅里看关冷华堂离开的背影错不开眼,锦娘不想理她,便还着秀姑悄悄往外走。 “孙锦娘!”孙玉娘反应过来,喊道。 锦娘无奈地停步:“二姐还有何事?” 孙玉娘冷笑走过了过来,突然一扬手,一声脆响打在锦娘的脸上,锦娘不知道她会猝然出手,半边脸顿时火辣辣痛了起来。抬眼愤怒地看着孙玉娘,真是个疯子! “你在男人面前还蛮**啊,连简亲王世子都对你刮目?也不想想自己什么德行,一副病殃子相,你配和世子说话么?”孙玉娘尖刻地骂道。 锦娘环顾四周,白大总算早跟着老太爷送简亲王去了,在屋里的不过只是几个小丫环正在收拾茶碗点心,显然那几个小丫环看到孙玉娘打自己后都吓到了,收碗的手都有些哆嗦,这府里谁不知道二姑娘最是暴戾了,谁也不敢触她的霉头。 锦娘看了这情形便知道,这里没人会为自己说话,就算告到老太太那,不过也是一个打一巴掌的事,算了,何必与疯子计较。 她轻蔑地看了孙玉娘一眼,转身继续往外走。 孙玉娘好不容晚逮着一个欺负她的机会,哪里肯就此放过,见她要走,就拽住了她的胳膊,“怎么?被我说中了?你不是很有本事的吗?你不是连我都敢大的吗?怎么不还手了?” 一旁的秀姑实在看着气愤,二姑娘还想要怎么样?四姑娘都忍气吞生了,她很想上前去拉开二姑娘,可是不敢,她只是个奴婢,莫说二姑娘是嫡出的姐姐,打庶出的妹妹原就是常见的,就算二姑娘也是庶出的,那也是主子之间在闹的事,做奴婢看着主子不出大事,就算尽责了。 “二姐,老太爷可就要回来了,你最好不要再闹。”锦娘扯着自己的衣袖,警告玉娘道,她实在有点心疼,这件夹袄可是才穿上身的呢。 “哼,你少用老太爷来压我,上次你在老太太那阴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今天,得一起讨回来,看我不打死你个小妇养的贱蹄子。”孙玉娘看锦娘就些服软,就不依不饶起来。 说着作势又要打,锦娘回头就看见桌案上的纸写了诗的纸卷,突然灵机一动,说道:“你想知道世子刚才写了什么么?” 孙玉娘一听,高抬的手便硬生生停在了半空,急切地问道:“他写了什么?”那个男子翩翩身影立即浮现在了孙玉娘的眼前,她的心立即卟卟直跳起来。 “你先松开我,松开了我才告诉你。”锦娘趁机说道。 孙玉娘迟疑地看着她:“你个死蹄子若敢骗我,我会让你好看。”但还是松了手,眼里带着丝急切。 锦娘拍了拍自己的衣衫,真像只疯狗,好好的衣服又被她弄得皱巴巴的了,可恶。心里将孙玉娘骂了千百遍,但还是走到桌案前,奇怪地发现自己写的那首诗不见了,桌上只有冷华堂写的那首,便拿起丢给孙玉娘:“看吧,这是世子写的诗呢。” 孙玉娘如获至宝地接过,看了起来,世子的字如他的人一样俊逸挺拔,笔力强劲潇洒,诗更是气势磅礴,很大气,孙玉娘的一颗芳心再也抑制不住对那个男子的喜欢,脸渐渐红了起来。 见她拿着那张纸发花痴,锦娘趁机往外溜,快点离开这个疯子就好。 秀姑也很有眼力地悄悄跟上,一出花厅门,锦娘松了一口气,秀姑却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太狠心了,下这么重的黑手!”眼圈跟着也红了:“都肿了呢,一会子我给你弄个药膏子涂涂。” 锦娘捉住她的手,心里有些感动:“不疼呢,没关系的。”总算没像上次那样抓头发,心里还是觉得憋屈,但总与个疯狗似的人打架也没必要,再说了,上次的事大夫人还没使手段呢,谁知又会出什么妖蛾子,还是老实点好,不能太冲动了。 “回吧,别一会子二姑娘又追来了。”秀姑看了看身后,小声说道。 “你们两个在说二妹妹什么话?我可听见了。”孙芸娘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正冷冷地看着锦娘和秀姑。 锦娘吓了一跳,才逃过一个呢,这位怎么也出来了,这些日子孙芸娘一直在自己院里备嫁妆,连到大夫人那晨昏定省也免了,锦娘看到她的日子少,这会子突然在前院的花厅边上见了,着实诧异。 “锦娘给大姐姐请安!”锦娘不太熟悉孙芸娘的脾气,记忆里这位大姐比孙玉娘性子要温和一些。 “你的脸怎么了?”孙芸娘看着自己的四妹,想起她刚才听到的谈话,心里有丝了然。 第一十九章 “没什么!”锦娘低了头,她可不敢说是孙玉娘打的,人家可是嫡亲姐妹,再怎么也不会向着自己。 孙芸娘果然不再问了,锦娘抚着脸跟她行礼告退,孙芸娘点头让开身子。 等锦娘走了,她又忽然想起什么道:“四妹妹,让次娘让你绣的一百个荷包可都绣齐了?” 锦娘听得一怔,不得不停了步子,回头看她,荷包的事上次老太太不是说不让她绣了吗?怎么又问起了? 可她又不敢说,只好回道:“回大姐姐,还没有呢。” 孙芸娘听了眼神便沉了沉,似笑非笑道:“不是说十天就能绣好的么?这都半个多月了,怎么还没绣好,我可是等着拿你的荷包去打赏呢,也好让宁王府的人见识见识,我妹妹的手艺有多高超。” 这话恩威并施呢,锦娘就是想生气也不能了,低了头,回道:“前些日子锦娘的身子不好,太医来看过了,说是不能太操劳,所以,就慢了几天,还请大姐姐多多担待一二。”孙芸娘听了便抬眼仔细看她,看着气色是不太好,黄皮刮瘦的,不过眼睛倒比以前亮了很从,整个人气质都清爽了,看来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便道:“那你赶紧着吧,别让到时侯我在宁王府里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让我没脸就成。”说罢,不再看锦娘,径直往花厅里走去。 锦娘看着她昂首而去的身影,心里不由骂道:“你没脸关我什么事,难道孙府的脸面是要这一百个荷包来撑着的么?看来,这个也不是什么好人。” 秀姑无奈扯了扯她的袖子:“回去吧,一会子二姑娘大姑娘一起出来,那可就真应付不了了。” 锦娘听了赶紧加快步子走,心里却想着,那一百个荷包还只绣了六十个,还有四十个呢,回去还是继续绣着吧。 孙芸娘进花厅时,就看见二妹孙玉娘正捧着一张纸在发呆,小脸红通通的。 “二妹,你在干嘛呢?”孙芸娘皱了眉问道。 孙玉娘被吓了一跳,抬头看是大姐芸娘,慌忙把那首诗折了收时袖袋里,“没……没什么,写着东西好玩呢。” 孙芸娘不信,就要去夺她的袖子,孙玉娘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姐你干什么?” 孙芸娘卟哧一笑道:“小妮子,思春了吧,给姐看看,什么好东西呢?” 孙玉娘的脸更红了,涎着脸讨饶道:“真的没什么,哦,上次绣给你的荷包怎么样?”忙扯开了话题。 “二妹妹花了心思绣的,当然好了,那花样底子和选料都是上层的,再加上你的正反双面绣,那荷包就是空中送人都算好礼了,妹妹辛苦了。”孙芸娘倒真没想到自家懒散的二妹妹会绣了十个如此好的荷包给她做嫁妆。 “姐姐喜欢就好。”孙玉娘心不在焉地说道。 “才三妹妹的脸是你打的么?”孙芸娘看她还有心事的样子,问道。 “哼,那个小妇养的,上次竟然敢打我,今天那一耳光不过是小惩,明儿再看见她,看我不踢死她。”孙玉娘狠声说道,一脸的骄横。 “你打她作什么,听娘说,她是订给简亲王府二公子了,以后可不能像以前那样对她了,怎么说她将来也是简亲王府的二奶奶。”孙芸娘叹口气劝道。 “她真是订给简亲王府了?”孙玉娘一听简亲王几个字,眼睛亮了起来,热切地问道。 “嗯,听说那二公子是个残疾,但还是很受王爷和王妃宠爱的,所以,你以后别再打她了,省得简亲王知道了,脸上不好看。”孙芸娘听了小声说道。 孙玉娘不屑地轻哼了声,心里却是松了口气,只要孙锦娘不是嫁给那个人就好,想起那人俊挺的身姿,她又忍不住问道:“那今天来的简亲王世子,他可娶亲了?” 孙芸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眼里有着探询的意味:“你问他做什么,我听爷爷说,简亲王世子早就成亲了,娶的可是永福公主的女儿青宁裙主,你可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仔细娘罚你。” 他娶亲了?娶的还是公主的女儿青宁裙主?有如一盆冰冷的雪水猛浇到她头上,孙玉娘觉的心里透凉透凉的,整个人都有点发木。 “二妹,你怎么了?”孙芸娘不解地看着她,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她眼里一片死灰般的失望,心里就一惊:“莫非你……?” 孙玉娘半晌才回过神来,烦燥地偏开头,打掉孙芸娘的手,这会子她谁也不想理,只想一个人回屋里去好好静一静。 “喂,你别傻了,有的人不是你能肖想的,放心吧,娘会给你寻门好亲事的。”孙芸娘安慰道,看着妹妹失魂的脸,她有些心疼。 第二十章 “大姐,娘给你的嫁妆都备齐了没?”孙玉娘不想再讨论那个问题,但又不想忤了姐姐的好意,只好又转移话题。 说起嫁妆,孙芸娘的脸色就黯淡了下来,闷闷地说道:“应该备齐了吧,娘说先前太子妃出嫁时,是二百四十抬,我嫁过去便是世子妃,嫁妆不能越过太子妃去,就是一百六十抬。” “那也不错了呀,比前儿刘家二姑娘嫁妆可多了四十抬,听说她嫁的可也是静宁侯世子呢。”孙玉娘说道,心里却在暗想,嫁对姐姐可不错了,嫁妆都备了一百六十抬,不知道自己出去时,是不是也有这么多。 “哼,多什么?还比不得锦娘那个小妇养的呢。”孙芸娘想想就气愤,简亲王府真大方,竟然纳采礼就送了二十四抬来,这才一礼呢,六礼全完,送过来的加起来不就比自己的嫁妆还要多?再加上府里要陪的,那就更可观了,凭什么?她可只是一个庶女呢,又恨宁王府小器,娶世子妃送的吉礼比不过人家一个公子爷的,这不是让自己没脸么? “大姐说笑了,娘亲怎么可能会给锦娘那么多嫁妆?”孙玉娘根本不信,大夫人对锦娘什么样她是知道的,正是因为大夫人不待见锦娘,她才敢肆无忌惮地欺负锦娘,锦娘出嫁大夫人也许会意思意思陪一点东西,但说破天去也不可能会比大姐的好呀。 “哼,你知道什么,老太太偏心着呢,她知道娘亲不会给锦娘备什么嫁妆,就让白总管把简亲王府送来的东西全都记了册,将来锦娘嫁过去时,这些东西原封不动的都跟着过去,你不知道,简亲王府送的那些东西有多好?除了东宫娶亲时有这样好的,其他王亲贵族哪家有那样的大手笔啊,光这么大的东珠就有一盒子呢。”孙芸娘说着用手比了个大小。 听孙芸娘这样一说,孙玉娘心情更郁闷了,越发的觉得可惜,为什么爷爷没有抢先一步将自己嫁给简亲王世子呢?若是一个公子都有那么多吉礼,那世子不是身价更高? 不过,凭什么那样好的东西让锦娘那个笨蛋得了去,就算是简亲王府送过来的又怎么样?哼,家可是娘亲掌着的,到时陪什么过去,还不是娘一手操办着,孙玉娘灵机一动,拉过孙芸娘就在她耳边嘀咕起来。 回到梓园,锦娘觉得自己背后都出了一身冷汗了,坐下歇了口气,四儿乖巧地沏了茶给她,看她半边脸都是肿的,心里便有些难过,默默地去拿了药膏来递给秀姑。 秀姑边给锦娘涂着药,边说:“以后见关二姑娘就躲着点吧,那次的事她已经把姑娘你给恨上了,唉,都是亲姐妹,怎么就这么容不得人呢?” 锦娘也觉得很无奈,她哪里过个这样的日子,前世她是独生女,虽然父母只是小职员,可一家人过得和睦安宁,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啊,难道就要一直这样下去么?或者,像只老鼠一样躲着,等嫁? 可是嫁出去以后呢?就不会受欺负? 不行,一定要变强些才行,她想起四姨娘那慈爱目光,那目光里有太多的期待和怜爱,还有那个肉乎乎的小弟弟,如果自己强一些,她们是不是也会好过一些呢? 正想着,平儿从外面回来,一脸的喜色:“四姑娘,老爷回了。” 锦娘听得一怔,老爷?这个身体的父亲?记忆里有个长相粗犷,个性端方严肃之人,他太过严正,让自己没来由感到有些畏惧,不敢亲近。 “老爷这回可是凯旋而归的,听说老爷在那边打了大胜仗了,还救了太子爷一命呢。”平儿兴奋地说着。 锦娘木木地听着,面上没什么反应,可心里却想:老爷救了太子,那太子必定会感激于他,会招揽于他,也就是说,老爷很可能就是太子的人,将来太子即位后,老爷的任途也会平摇直上,虽说不一定比得过祖父,但地位也肯定低不了。 而四姨娘又生了府里的长子,大夫人年纪大了,是不可能再有嫡子了的,那么,作为为孙家添了继承人的四姨娘就应该受到重视,如果四姨娘的位份能再上升一步的话…… 想到这里,锦娘心里就有了打算,孙玉娘开口闭口骂自己是小妇养的,不就是个出身么?若是让父亲将四姨娘的身份升为平妻,那自己也就有了和孙玉娘一样的身份了,她就再也不能欺负自己了。 第二十一章 也对,既然这个该死的封建制度让自己受了欺负,那就想办法用这个制度来让自己翻身,来保护自己和自己想保护的人。 “秀姑,我想去看四姨娘。”锦娘突然站起身来道。 秀姑听了一楞,姑娘不是才看了四姨娘的么?今儿这是怎么了?受了委屈想撒娇?就不怕四姨娘担忧伤心么? “姑娘,你这脸……”秀姑迟疑着劝道。 “无事,就是去送给四姨娘看的。”锦娘从容地答道,有些事情,痛过后会有好的结果,不如就让它痛着吧。 看姑娘态度坚决,锦娘也不好说什么,打起帘子先出去了。 到了荷香院外,守园的婆子正在边吃瓜子边聊天:“听说大老爷回来了,还立了大功呢,府里这下可要热闹一阵了。” “可不,说不定人人个个都会打赏呢,说是救了当今太子爷,老爷的官位肯定又要上升,咱们两个又有好酒吃了……咦,四姑娘又来作什么?” “别得罪她了,老爷回来了,保不齐屋里的那位又会得宠了。”先前说话的婆子声音小了很多。 锦娘走近时,那两个婆子都含笑站了起来:“四姑娘还真是孝顺,又来看四姨娘了?” 锦娘淡笑地点了点头,看来,自己并没来错,这些下人都知道老爷回来后,四姨娘会从新得宠。 “姑娘,老奴去给您禀报吧。”另一个婆子殷勤地说道。 “那就有劳妈妈了。”锦娘含笑说道,她不会拒绝人家的阿庾,这样的小人你越是在她面前做出高傲不屑的样子,她越是巴结奉承你,有的人天生就是犯贱的。 那婆子立即屁颠屁颠地去了,秀姑就奇怪地看了眼锦娘,不知道她家姑娘今天怎么又和平日不一样了,看着像是更坚强了些。 锦娘挺直腰身,双手叠于胸前,每一步不过半尺的样子,尽量使自己走路的姿态更符合这里的规矩,更像个淑女一些。 冬儿听说四姑娘又来了,觉得奇怪,忙迎了出来,但触目便见着四姑娘被打得半边红肿的脸,心里不由一紧,目光微凝,叹了口气,唉!多少年了,四姑娘受了欺负有多少年没来向四姨娘哭诉过了? 十年?十二年?总之她小时候被二姑娘揪着头发打过一次来找过四姨娘,四姨娘抱着四姑娘哭过以后,还强拉着她去了大夫人那里陪罪了,从那以后,四姑娘挨了打,受了欺负就再也不找四姨娘了。 今儿个怎么会…… “姨娘听说四姑娘又来看她,可高兴呢,到了饭时了,四姑娘不如留下用饭吧。”冬儿强迫自己当看不见四姑娘脸上的伤,热情地招呼道,这种事,还是主子们自己了了的好,她一个奴婢除了叹息,还真什么也不敢说。 四姨娘听到四姑娘一天中第二次来看自己,心里很是诧异,多少年了,这个孩子早就不依恋自己了,今儿早上来时,她就觉得如今的四姑娘变了,比以前通情达理,也比以前灵泛些了,看着襁褓中的大少爷,想着即将进屋的四姑娘,四姨娘第一次感到儿女双全的幸福。 锦娘进来时,正好看到四姨娘脸上幸福的微笑,心里一紧,突然有点微微的后悔,何必让这个可怜的女人为自己担心呢。 果然四姨娘在看到锦娘脸上伤痕的那一瞬,脸色立即黯了下来,跟着眼圈就红了,“四姑娘你……” 锦娘鼻子一酸,眼睛跟着也湿了,这就是所谓的人亲骨肉香么?倒底是自己亲生的母亲,一看自己受委屈就会伤心。 “姨娘——”锦娘拖着长音扑进了四姨娘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怎么了,孩子,怎么了?”四姨娘声音也哽噎起来,心疼地摸着锦娘的头,连声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姨娘,就来了。”锦娘把头埋在四姨娘怀里,不肯起来,似乎很不想让四姨娘看清自己脸上的伤痕。 “你……以后少在外面走动,就乖乖地呆在自己院子里吧,都是议了亲的人了,别再像个孩子呀。”四姨娘捧起哭成泪人儿的锦娘,叹了口气劝道。 这时,灵儿打帘子进来了,看见锦娘也在屋里哭得伤心,楞了一下,想说什么又忍住了,便悄悄又退了出去。 冬儿见了便沉了脸,跟着走了出去。看见灵儿果然正往园子外走,冬儿便叫住她道:“灵儿,哎呀,你昨儿说找我要鞋样的,你看我这记性,快来,我这有宫里来的样式呢。”说着就亲热地走上前去挽了灵儿的手,不由分说地把她往自己屋里拖。 第二十二章 还压低声音说道:“这可是从简亲王家里来的鞋样子,简亲王你知道不,朝里少有的几个铁帽子王爷,朝里除了正经的皇子公主,就是他最贵重了。” 灵儿听了怔了怔,转头认真地看着冬儿,冬儿又不经意地接着道:“哎,咱们四姑娘也算是命好的,听说嫁过去就是正经的二少奶奶呢。” 灵儿听了便不以为然,低声咕噜:“又不是世子奶奶,嫁的还是个残疾的。” 冬儿一听便故意沉了脸:“这是什么话?听说那简亲王二公子原是世子的,只是得了一场怪病身子才这样了的,但抗不住人家是正经的嫡子呀,王爷王妃可是心肝儿似的疼着呢,前儿王妃亲自来见过咱们四姑娘,很高兴的走了,今儿王爷不放心,又来了,这事你也是知道的,咱们四姑娘嫁过去,可就是贵**奶了,保不齐,四姨娘也跟着贵重起来了呢。” 灵儿听了就若有所思起来,先前还有点抗拒被冬儿拖着走,这会子是自己跟着冬儿走了,“也是,咱们四姨娘不就是要贵重起来了么?大老爷回来了,看吧,肯定立马就会来看咱们大少爷的。” 屋里,锦娘还在抽噎,四姨娘轻抚她被打肿的脸庞,眼里尽是疼惜之色,锦娘凄然一笑,含泪的小脸看得让四姨娘格外的心酸。 “娘亲,为什么我总是受欺负。”锦娘小声说道。 四姨娘吓得四处张望,见屋里只有她们娘俩,这才松了口气,也小声说道:“别叫娘亲,被人听见可不好了。”手臂却又情不自禁地将锦娘揽进怀里,天知道她想女儿叫她一声娘想得有多辛苦。 “你原就是我娘亲,为啥不能叫?我就是要叫,娘亲,娘亲!”锦娘伏在四姨娘怀里,不依不饶地叫着,四姨娘的心都被她给搅碎了,眼泪终于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娘两哭成了一团,外面突然就传来洪亮的说话声:“素心,素心,我的宝贝儿子在哪里?” 紧接着,棉帘子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掀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像一阵风似地卷了进来。 锦娘错愕地看着记忆里有些熟悉地人,这是自己的父亲? 孙正安四十多岁的样子,一副标准的武将的样子,面部轮廓粗犷硬朗,多年边塞的行军生活便他的面容略显沧桑,却一点也不影响他周身透出的飒爽豪迈的军人气质。 记忆里孙正安很少跟自己说话,但偶尔看过来的目光还是有着关切的,许是很久不见,又许是原本的委屈还在心间,锦娘一见这个男人,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掉,乖巧地从四娘怀里站了起来,福身一礼下去:“父亲——” 孙正安一腔热情来看自己好不容易得了的儿子,一进府,只匆匆去给老太太磕了个头,就跑来素心这里,进来却看见素心正与四女儿锦娘两个抱头痛哭,再看这个正在给自己行大礼的女儿,泪流满面,半边小脸肿得老高,一副凄楚可怜的样子。 素心也是含泪看着自己,眼里既有浓浓的思念还有隐忍地悲切,孙正安的心便开始往下沉,一股怒火充斥心间,几步走了过去,先一把拉起锦娘,问道:“你的脸是谁打的?” 锦娘只是又叫了声:“父亲,这……是我不小心碰的。”一点也没有说服力的慌言,孙正安一听便皱了眉,但心下就又稍宽,好孩子啊,就算受了委屈也不愿意告状,是怕自己烦心吧。 摸了摸锦娘的头,孙正安就有点无奈地说道:“乖,别哭,父亲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了。” 锦娘听了便乖巧地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对孙正安挤出一个灿烂的笑来:“父亲,女儿好想你。” 孙正安还是很一次听到自己的女儿如此直白地说出她对自己的想念,不由心中一暖,塞外苦寒,拼死杀敌,为的还不就是儿女们,他第一次开始正眼看自己这个以前没怎么注意过的女儿,问道:“听老太太说,你议亲了?” 锦娘立即耳根都红了,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道:“是的。” 孙正安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想着自己去边关时,这丫头还只齐他的腰呢,一年不见,竟然长得齐肩了。 “老爷,快看看大少爷。”四姨娘很满意锦娘的表现,见老爷笑得开心,趁机又抱起儿子献宝。 孙正安一听,急切地走过去,坐到床前,抱起襁褓中的儿子,大少爷正好睡了一觉醒了,睁开大大的眼睛四处张望着,孙正安的心立即柔软起来,用手点了点儿子的小脸儿,大少爷以为有奶吃,小嘴跟着孙正安的手指偏动着,孙正安见了笑得都合不拢嘴,高兴地把儿子抱到四姨娘跟前,得意地说道:“素心,素心,快看,轩哥儿知道我在逗他呢。” 第二十三章 这么小的孩子哪里懂得别人逗不逗他,要明儿才满月呢,眼睛都看不太清周围的事物,只是凭着感觉走而已,不过,有父亲,母亲,还有弟弟,这才是完整的一个家啊,屋里的气氛就变得温馨起来,锦娘忍不住也凑了过去。 大少爷因为总吃不到奶,被逗火了,瞪着眼睛对他父亲吐泡泡,锦娘被他逗乐了,一高兴,冲口就说道:“爹,娘,你们看弟弟吐吐泡泡了,好可爱!” 孙正安和四姨娘两个同时怔住,四姨娘一脸的惊惶,小意地看了孙正安一眼,忙拉了下锦娘,对孙正安陪礼道:“老爷,锦娘不懂事,您别生她的气,我会好好教导她的。” 孙正安便看向这个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西凉边塞,她跟随自己住帐篷,睡草地,挖土灶,穿兽皮,冰天雪地里为自己洗衣做饭尽心服侍,却从无怨言,几个小妾里,就是素心最为温柔聪慧,善解人意,最难得的是,她从来都不争,从来都没有在他面前给大夫人,或别的小妾上过眼药,就算是受了委屈也只是背着自己默默承受,从没半点不满。 她也想孩子能叫她一声娘的吧,哪个女人不想啊…… 素心眼里的愧疚和惶恐让孙正安心里有些难过,不就是叫了她一声娘吗?她竟然吓成这个样子,再看怀里自己唯一的儿子,正快乐地吐着泡泡,难道要让这唯一的儿子连叫他自己亲生母亲一声’娘亲’也不成么? “素心,无事的,孩子只由心而发,你原就是他们的娘亲,叫声也无防。”孙正安拍了拍四姨娘的手,安抚她道。 四姨娘的眼圈立即就红了,嗫嚅着说道:“老爷……这…这可使不得,奴婢可不敢让四姑娘这样称呼。” 又低头看了眼老爷怀里的大少爷,泪水就止不住地流,“别让锦娘带坏了轩哥儿,他可是孙家的大少爷啊。” 孙正安听了心里越发的酸涩,陡然抱着儿子站了起来:“说什么傻话呢,以后,你就是锦娘和轩哥儿的亲娘,这次我回来,就存着要升你的心思,放心吧,明儿我先去和老太太商量着,大夫人也不是个不讲理的,如今就只你生了个儿子,对孙家也是有功的,就算有那不长眼的要闹,也说不过这个理去。” 四姨娘听了惊得红唇张得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老爷,这可是她肖想了十几年的事情啊,今天终于从老爷嘴里说出来了,这个男人,自己跟了十几年,终于在生了儿子之后,得了他的心。 四姨娘喜极而泣。 锦娘也终于听到了她最想听的话,忙走上前一步,拉着四姨娘一起向孙正安跪下:“锦娘和轩哥儿一起,多谢爹爹,多谢爹爹!”说着,她真磕了一个响亮的头。 孙正安心疼地拉起四姨娘和锦娘,又附身在轩哥儿的脸上亲了一下,才把轩哥儿还给四姨娘。 这时,冬儿和灵儿才打帘子进来,见老爷在,冬儿和灵儿对视一眼,忙屈膝行礼。 孙正安对冬儿还是有点印像的,对她微点了点头,眼睛又看向了四姨娘,“素心,我看你气色不大好。” 四姨娘听了感激地笑了笑,感觉老爷这次回来,比以往体贴了,“无事的,只是见了老爷高兴,有些气喘而已。” 冬儿听了老爷这话,心里不由叹气,气色当然不好了,生了大少爷后,根本就没吃过什么补品,老太太送过来补身子东西大多都给下人们克刻贪没了,又担心着四姑娘,常常忧着心,能养好吗?可这话她也不敢跟老爷明说,灵儿还在屋里呢。 她突然就灵机一动,“老爷,难得您今儿回来,四姑娘也在,不如留下用饭吧,说起来,大少爷今儿是满正月的,明儿出月,晚些时候您还可以抱了大少爷去给老太太瞧瞧呢。” 锦娘听了立即看向冬儿,四姨娘跟前的这个贴身丫环很不简单呢,不由笑了,也跟着对孙正安道:“是呀,爹爹,我们一起抱着弟弟去看老太太吧,老太太身子不好,一直想看轩哥儿又看不到,要是抱了去,指不定她老人家的病就好了呢。” 孙正安听了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看着锦娘说道:“嗯,就依你,一会子让你娘亲也跟着去。”说着又转头问四姨娘:“你身子还好么?一会子用了饭后,穿厚实点吧。” 冬儿和灵儿听到老爷那句“你娘亲”皆是一震,冬儿立即欣喜地看向四姨娘,而灵儿那双机灵的大眼飞快地转了转,又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她很庆幸刚才被冬儿拽了回来,若真去大夫人那打了小报告,那可真就得罪死四姨娘了,这位眼看着就要升位份了…… 第二十四章 “谢老爷关心,我身子还行的。”四姨娘娇羞地看了孙正安一眼,她也很想带着儿女跟在老爷身后去见婆婆,这可是她肖想多年的事情了,以前只是个小妾,每日只能给正室大夫人晨昏定醒,没资格去给婆婆请安,不到年节下,是不能随便打扰婆婆的。 如今竟然能跟在丈夫身后一同去,那是何等的体面?越想越开心,心里一激动,脸色就有些潮红,喉咙发干,忙掩嘴,忍不住咳了几声,结果越咳越止不住,大咳了起来。 孙正安见了微皱了皱眉,帮她拍背,“月子里没养好么?怎么这么咳,冬儿,去请太医来给姨娘看看。” 冬儿听了就有点为难,四姨娘这样咳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也禀过大夫人,大夫人请来的那个大夫每次看了只说是月子里受了风寒,让把门窗都关死了,不能放一点风进来,可这里屋成太就气闷得很,四姨娘便是越发的咳得厉害了。 这会子去请医,又得经过大夫人……若还是那个大夫来……又有什么用? “怎么不动?没看到姨娘正咳着么?”孙正安见冬儿并没动身,脸便沉了下来,喝道,他是一军主帅,威严惯了,语气时带着不容抗拒的气势。 冬儿吓了得一凛,忙跪下了来:“奴婢不敢,只是奴婢想……这些日子里姨娘也是常咳的,大夫人请了大夫来看了,药也吃了,总不见好,还……”冬儿顿了顿,大着胆子说道:“奴婢斗胆,能不能换个大夫来给四姨娘看看?” 孙正安听了一怔,立即有些了然,一股怒火就直往心上冒,那就是自己名媒正娶的嫡妻么?心肠狭隘、善妒也就算了,他一直容忍她,任她对院里的其他小妾任意打压,想着她才是自己的妻子,小妾终不过是男人的玩物,没了一个再收就是,可这屋里的……她明知道自己是用了心待的,而且还是生了自己唯一儿子的人,她竟然敢……? “拿了我的名贴,去请了太医院的刘医正来,让他来给四姨娘请脉。”孙正安压住怒火对冬儿道。 冬儿忙欢喜地磕头起来,立即出去办事了。 锦娘心里也松了口气,四姨娘一看就有些病态的样子,这屋子里又不通风,没有新鲜空气,对大少爷也不好,还繁衍细菌。 看着四姨娘仍有些呼吸不畅的样子,她走到窗前,拉开了帘子,又打开扇窗户,外面的风顿时吹进了屋里,虽然有丝寒气,却让屋里的人都感觉清新多了。 四姨娘立即深呼了几口气,感觉没那么喘了,才顺了气,灵儿赶忙给她倒了杯茶递给她喝了。 老爷便看了锦娘一眼,他感觉这个女儿和以往有些不同了,模样还是瘦瘦的,看着也不是很健康的样子,只是眼睛灵活,做事机灵多了,再也不似以往那胆小畏缩,许是一年多未见,人长大了,就懂事了吧,他心里稍感安慰。 一会子冬儿进来,禀报道:“老爷,奴婢拿了您的贴子给了白总总,白总管着人去请刘医正了,说是刘医正这会子正在太子妃府里,一时来不了,老太太知道了,就给了一瓶子枇杷玉露,让奴婢带来给姨娘先喝了,止止咳。” 说着,拿了一个小瓶子出来,老爷脸上这才有了笑容,说道:“这枇杷玉露原是宫里娘娘们用的药,前儿也是太子爷赏了我的,我看老太太身子不好,就给了老太太,早知道,应该留一瓶给素心你的,好在老太太心好,又赏了一瓶给你了。” 四姨娘听了便要福礼致谢,老爷忙扶住止了她:“身子不好,无需那多虚礼。” 四姨娘的眼圈就又红了,老爷真是对她比以往好太多了,唉,是搭了轩哥儿的福了,若没生儿子,怕是没这待遇吧,想想又赶紧说道:“老太太把自个儿的药都赏给奴婢了,奴婢真是受用不起,一会子去了,定要好生给老太太磕个头,谢老太太赏。” 这话老爷爱听,他是个孝子,平日里最是孝顺老太太了,于是越发觉得四姨娘知礼懂事了。 一会子外面的管事婆子进来,说是饭好了,要不要就摆在屋里。 老爷听了就有些迟疑,刚才四姨娘身子可是不大好,明儿才出月呢,能到外面正屋里用饭么?可里屋又太逼仄了些…… “爹爹,摆到正屋里吧,娘和弟弟都可以透透气,这屋里怪闷的。”锦娘见了就道,她笑吟吟的,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老爷看着喜欢,半点也没有怪她小孩子插嘴的意思。 四姨娘便看了锦娘一眼,掩嘴偷偷笑了,这女儿越发的机灵可爱了。 于是,那婆子便领着冬儿灵儿几个在正屋里摆饭,老爷自去抱了轩哥儿,舍不得放手,四姨娘终于起床收拾打扮了。 一会子奶娘进来,给老爷行了一礼,却没有睬四姨娘,“老爷,该给轩哥儿喂奶了。” 第二四章 老爷便抬眼看奶娘,只见她面色红润,体态丰满,比四姨娘和锦娘的气色可强多了,不过,身体健康倒是对轩哥儿好,轩哥儿有奶吃才会长得快。 于是,老爷也没有说什么,把轩哥儿递给了奶娘,奶娘便又对老爷行了礼,退了下去,自始至终没有对四姨娘说一句话,而四姨娘似乎也习惯了,看着奶娘把轩哥儿抱走,也没有一丝担心的样子。 老爷便看了四姨娘一眼,温和地拍了拍四姨娘的肩膀,抬脚率先走了出去。 但在看到桌上摆着的饭菜时,怔住了,四菜一汤,一个小炒笋尖,一个榨菜肉丝,一个煎豆腐,再加一个皮蛋烧苋菜汤,竟然就是这几个菜…… 老爷心里便起了火气,看向冬儿,怒斥道:“怎么全是小菜,连点子肉星都不见?”就是在边关,不打仗时,老爷吃的也是大鱼大肉,哪里如此清苦过? 冬儿吓得忙跪了下来,红了眼却不敢说话。 四姨娘一脸的尴尬,嗫嚅着半晌才乞求地看着老爷:“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让他们再做几个好菜来给爷下酒。”说着便慌乱地跑进里屋,一会子出来时,手里拿了几两碎银子递给那管事婆子。 “劳烦妈妈再弄几个好菜来吧,快点,老爷等着呢。”那婆子为难地看了眼手里的碎银子,又看了眼老爷,才转身要走。 老爷却震在屋里半天没有说话,等那婆子快走出门时,才大喝道:“站住!” 那婆子转了回来,吓得也跪在了地上,惊恐地看着老爷。 老爷的脸已经黑如锅底了,他气得手有些发擅,指着那婆子说道:“你这狗奴才,平日里给四姨娘吃的就是这些?她可是正在月子里!” 那婆子被老爷骂得一脸的冤屈,无辜地看了眼四姨娘,才提着胆子说道:“老爷,不是奴婢不给四姨娘吃好的啊,是四姨娘的定例里,每月的吃食就五两银子,奴婢也是划算着给四姨娘尽量弄些好的呢,今儿也是看老爷您在这才添了两个菜的,平日里,正餐也就两个菜,没有汤的。” 婆子边说边看老爷的脸色,见老爷那双虎眼都快喷出火来了,忙一说完就赶紧磕头,趴伏在地上不敢乱动,生怕老爷把气都撒自己身上了,老爷可是武将,要是被他踹上一脚,这辈子她都甭想再站起来。 “五两,素心,你一月的吃用只有五两银子?”老爷强压怒火问道。 四姨娘为难地看着老爷,不知如何说才好,若是据实以告,只怕大夫人会说自己在老爷面前告状了,她是个胆小的人,不想惹大夫人不痛快,再说了,如今是老爷回了府,大夫人知道了可能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若是老爷又去了边关呢?到时只怕大夫人报复起来,自己的日子会更难过啊。 老爷看四姨娘的脸色,心里便有了丝了然,心中的怒气就更盛了,正好奶娘奶完轩哥儿回来,见了屋里的情形,怔了怔,很见机地想要抱了轩哥儿出去。 老爷看见了便对四姨娘说:“她也是吃的这些么?这些东西吃下去哪里来的奶水,不能让轩哥儿也跟着受苦吧?” 管事婆子听了抬起头,讨好地对老爷说道:“回老爷,奶娘的吃食不在这屋里,她是另外配着的,老太太那里有定例下来,奶娘一月的用度是二十两,您放心,饿不着轩哥儿的。” 老爷再也忍不住怒气,抬起一脚便将管事婆子踹翻了,又一脚踢了摆着饭的桌子,对冬儿道,“去,请了大夫人来。” 冬儿看了眼四姨娘,忙爬了起来,一边的灵儿很有眼力介地说道:“老爷,奴婢去吧。”说着就要走。 冬儿去一把拉住她道:“还是我去,你机灵些,就在这里服侍老爷吧。”说着自己就出去了。 锦娘一直静静地站在一边,没有说一句话,四姨娘如此差的待遇她老早就想到了,比起自己来四姨娘的待遇算是不错了,想着前些日子,自己可是常常饿得前胸贴后背,一站起来就发晕呢,堂堂相府,大将军的妻女,竟然连饭都吃不饱,说出去怕是无人肯信了。 她不由在心里暗暗佩服冬儿的灵慧,竟然想着要把老爷留下来用饭,好让老爷亲眼看看四姨娘所受的虐待,真是高明啊,这荷香院里,没有一个人对老爷说过一句抱怨的话,却让老爷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大夫人苛刻与恶毒,而且会更加同情怜惜四姨娘和轩哥儿。 看着满屋的狼籍,老爷怒火难消,他也不等大夫人来了,拉了四姨娘的手道:“素心,咱们去老太太屋里用饭去。” 又看了一眼乖巧站在一边的锦娘,见她怯怯地站着,小身骨子瘦弱干材,脸色也是腊黄腊黄的,心里的怜惜更盛,语气柔和地说道:“锦娘,你也跟着去吧,让厨子弄点好东西给你吃。” 锦娘鼻子一酸,红着眼对老爷福了福道:“爹爹,一会子母亲要来,锦娘……”说着又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畏惧之色,又道:“锦娘就在这里等母亲吧,不然一会子母亲来了又找不见爹爹,锦娘吃啥都没关系的,能吃饱就成,爹爹您不要气坏了身子。”说着,脸上挤出一丝讨好的笑来。 女儿的乖巧懂事让老爷心下安慰的同时,却更是对大夫人心凉,女儿竟说只要吃饱就可以……那就是说,她平日里还常饿着? 老爷心里升起一股难言的羞愧感,堂堂七尺男儿,一军主帅,领着万马千军横扫敌国的大将军,家里竟然连妻儿都吃不饱,丢人啊。 老爷踉跄着抬步往外走,四姨娘不敢多言,自奶娘手里抱过轩哥儿也跟着往外走,锦娘哪里敢真留下等大夫人,不过说说而已,她可不想当炮灰,也提了裙跟着出去,却让灵儿留下,说道:“你去大夫人那送个信吧,就说老爷去了老太太屋里。” 第二十五章 主仆二人正说笑着,屋外就传来一阵忽促了脚步声,老爷正铁青着脸,快步走了进来。 “儿子给娘亲请安。”老爷单膝点地,给老太太行了个礼。 “呵呵,安儿啊,你就用过午饭了么?快快起来。”老太太笑着说道。 老爷便站了起来,看了看老太太桌上丰盛的菜式,心里稍安,还好,那大夫对老太太还是不敢做得太过的。 老爷抖了抖衣摆,躬身对老太太道:“娘亲,儿子还没有用饭。” 老太太听得愕然,微抬头看他,“世珍没有给你备饭?” 老爷一听这话便黑着脸,撩了袍子在老太太对面坐下了,说道:“儿子去看轩哥儿了,正好锦娘那丫头也在,素心就留儿子一起用饭,说是正好可以抱了轩哥儿来给你瞧瞧,怕您惦着孙子呢。” 这话老太太爱听,忙歪了头看外边,却没看到半点动静,不由微微失望,“轩哥儿该是今儿满月,明儿出月吧,抱过来应该是可以的,要多加条毯子包着就是。” 大老爷见老太太如此,嘴角不由勾起一丝笑来,“娘,我让素心把轩哥儿给抱过来了,他们娘仨如今正站在穿堂里呢,您要是怕冻着您孙子,让赶紧让她们进来吧!” 老太太一听,哪里还坐得住,忙对红袖说,“快,快,快让素心抱了轩哥儿进来,哎哟哟,可别创了风就不好了,明儿出才月呢。”眼巴巴地瞅着门帘子,生怕老爷在跟她说笑呢。 “哈哈,老太太,您看看,这是谁来了。”孙妈妈正好在此时抱着轩哥儿进来了,后面跟着四姨娘和锦娘,冬儿还有秀姑几个。 老太太看着喜得站了起来,只是腿脚还有些不利索,身子有点晃,红袖忙扶住了她:“你慢着点,孙妈妈正抱过来呢。” 孙妈妈加快几步,把轩哥儿抱给老太太看,老太太坐在椅子,接过轩哥儿,轩哥儿正瞪着漂亮的大眼四处张望,末了还不忘了吐几个泡泡玩儿,老太太看了立即笑得眼都眯了,附着身子,轻轻挨住自己孙子的小粉脸儿,眉眼里全是笑意。 老爷看着便对站在一边的素心和锦娘使了个眼色,四姨娘有点怯怯的不敢上前,锦娘便在她后面微微推了推,算是给她鼓劲。 四姨娘便看了老爷一眼,老爷也是鼓励地看着她,四姨娘便稳稳神,移步上前,给老太太行了个大礼:“奴婢素心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万福。” 老太太似乎这才看到她一般,抬起眼眸,轻哼了一声,算是给了回应,又低头去看轩哥儿。 四姨娘也不介意,起了身就静静地退立到了边,锦娘见了心里就有些难受,老太太明显不待见四姨娘啊,难道只有孙子是宝贝,生了孙子的就不当人看? 但难受归难受,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老太太眼里能看重四姨娘起来。 锦娘于是就两眼发绿的看着老太太桌上吃剩的菜,边看还边吞着口水,正好,她的肚子也很配合的咕噜响了几声。 老太太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锦娘立马脸就红了,很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不自在地低下了头。 老太太见了就皱了眉,像想起什么似的问老爷道:“安儿你才说啥来着?你没用饭?” 老爷就怜惜地看了眼锦娘,语气怅然:“娘,才素心给儿子备了饭的,只是儿子生气,把桌子都给掀了,您是不知道,素心那都是吃的些啥……”说着,顿了顿,似是在平复心中的郁气,又道:“素心再怎么也是个姨娘吧,一个月的吃食就五两银子,她还是咱轩哥儿的生母呢,轩哥儿的奶娘的嚼用都比她大,一个月二十两,您说说,这都是做的啥事啊,难不成,轩哥儿大了,让他知道自己的生母过得比奴才还差么?” 老太太愕然地看着老爷,张着嘴巴半天也没说出话来,儿子心里有怨啊,怪不得会不顾规矩带了小妾到自己屋里来,她知道媳妇做人不地道,可没想到竟然如此刻薄…… 四姨娘一个月的月例银子就是四十两,如今生了轩哥儿,老太太当时就给她又涨了十两,因是坐月子,屋里的吃用都是公中出的,哪里有什么定例的啊? 回头正眼打量了下正低眉顺眼站着的四姨娘,心中的惊愕又添了几分。 四姨娘从关外被老爷送回来时,虽然黑了点,但面色红润,体态丰满,看着就是个好生养的,那时,老太太也觉得她会生健康的儿子出来呢,可如今再看,不过是一个月没见,人瘦得只剩一人骨头架子了,那样殃殃地站着,保不齐发阵大风就能刮跑喽,还有那在色,潮红潮红的,看着就像有病似的,眼睛也凹进去一圈儿,看着有点碜人呢。 再看看四姑娘,前些日子不上让送了吃食补品啥去了么?怎么还是饿得两眼发绿的样子,还有她的脸,一半肿得老高老高的,又是二姑娘打的吧…… 老太太心里终于升出了一股怒火,自己还没死呢,媳妇竟然敢公然对着自己干,直接当自己是死人了? “红袖,把这桌子饭菜都撤了,赶紧让厨房整一桌子好饭好菜来,让你家老爷和四姨娘,四姑娘一起,吃顿饱饭,再有就是,去把大夫人给我请过来。”老太太面色阴沉地吩咐道。 红袖正要下去做事,就听外面有人说道:“娘叫媳妇有什么事呢,这好巧不巧的,媳妇正好就来看您来了。” 大夫人带着红梅和杜妈妈,正好从外面打帘子进来,听见老太太后面那半句话了,接口说道。 一抬眼,看见老爷正坐在老太太屋里,心里稍安,再转眸看见四姨娘和四姑娘也都立着呢,眼里便有了丝怒气,大老爷一年半载的难回家一趟,回来了也不说去自己屋里碰个面,多年的夫妻了,一点念想也没有,竟然急巴巴地就去看这个贱人,不就是生了个儿子么? 灵儿刚才去回禀她,说是大老爷生了大气了,却啰啰嗦嗦的半点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老爷让她去老太太屋里回话,她只好放下满腹的疑虑过来了。 他……竟然带着那个贱人一起来老太太屋里,不过是个贱婢,哪有资格跟着老爷一起来给婆婆请安?这府里,只有自己才有这个体面,老爷他……竟是一回来就往自己脸上掴掌啊。 第二十六章 大夫人只是扫了一眼屋里,各人面上的表情就看了个透,心里有了丝了然,不过心底下也不以为然,料那贱人也不也在老爷面前下太重的眼药,除非她以后不想在这府里过了…… “媳妇你来得正好,我正好找你有事。”老太太冷冷地看着大夫人,等她行完礼,也没让人看坐,就让她站在堂中间回话。 大夫人脸上就有点挂不住,那贱人是份位太低,能进婆婆的屋子就是天大的体面了,可在她面前,自己这个主母怎么能站着……可是婆婆不给坐,她也不敢太露出什么满,只拿眼去睃老爷,但老爷一脸的阴沉,眼皮都没对她抬一下,大夫人心里就更气了,但对着老太太,她语气还是很恭谨:“娘,你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媳妇就是。” 老太太冷哼了声道:“不敢啊,如今我是个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了,说的话也抵不得用了,这把老骨头啊,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盼着我死呢。”说着,就拿帕子去拭眼角。 一手却还劳劳抱着轩哥儿,生怕抱不稳,歪着孙儿了,孙妈妈看着就急,很想去抱了轩哥儿过来,可这屋里眼瞅着就能点得着火来,她也不敢乱动了。 老爷一听老太太这话,心里就酸了,他最是孝顺的,大夫人还没怎么呢,他倒是扑通一下跪在了老太太面前。 大夫人听了老太太的话,当时也吓住子,但脑子里正飞快地转着,想着要怎么应对呢,如今见老爷都跪下来了,只好也赶紧跟着跪了下来,低头着思虑着究竟哪里出错了。 四姨娘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见老爷夫人都跪了,老太太那话说得又重,她吓得浑身一抖,腿却也就软了下来,不用跪,人已经趴在了地上了。 锦娘看着就在心里翻白眼,这古人真是的,动不动就跑,没尊严不说,膝盖会很疼的好不好,不过,赶紧跪着吧,一排正主子都跪了呢,于是也老实地跟着跪在四姨娘身边。 “娘,您说这话不是让儿子愧死么?儿子不孝,让娘受气了,儿子该死!”老爷原只是想给四姨娘出出气,再顺便提提四姨娘升位的事,但没想到把老太太气成这样了,话说得那样重,他都有点承受不住了。 “是啊,娘,有话你明说,再难媳妇也要帮您办了,您这话一说,媳妇可真只有死的份了?”大夫人委屈以说道。 老太太斜了眼大夫人,冷笑道:“可不敢当啊,老太婆还没死呢,就有人拿我的话不作数了,好好的一个孙子的娘,连顿饱饭都吃不上,说出去丢人啊,堂堂相府,大将军的小妾,比某些人身边的奴才过得都差啊。” 大夫人这会子终于明白是出啥事了,果然是那个贱人在老太太跟前下了眼药呢,不禁低头回瞪了眼趴在地上装死的四姨娘,鼻子里轻哼一声,故意装听不懂老太太的意思:“娘,看您说的,咱们可是丰鼎殷实的人家,别说是主子,就是奴才们也是锦衣玉食地过着呢,哪里会有人吃不饱饭的事,您可别听那起子下作小人瞎胡说。” 老爷一听,也不等老太太说话,气得从地上一蹭就起来了,颤抖着手,指着大夫人:“你这是说我是下作小人?刚才就是我来跟娘说的,素心那里,你一个月就给她五两银子的吃食用度,她还在月子里呢,哪容得你那样拖败,你看看她如今这身子,瘦成个啥样了?” 大夫人一听这话也气得从地上站了起来,冷笑道:“你这是为了个小妾来排喧我呢,我哪里就拖败她了,好吃好用地供着,她病了给她请医问药。你长年累月的不在家,老太爷忙着朝里的大事,老太太身子骨不好,这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人情客往,哪一样不是要**心,几百口子人呢,我哪里就顾得那么许多,就是有没顾应到的,也是有的,你一会来,不说到我屋里来,一进府就直往妾室屋里钻,如今还当着妾室来指责我,你……你……你这是宠妾灭妻,娘啊,这日子没法过了。”说着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老爷一下就被大夫这话给噎住,一想也是,自己长年不在家,上有老下有小的,诺大个府里,也就是大夫人一手照应着,也没个帮手,她也挺难的,也是十几年夫妻了,见她哭得悲切,心里也有点愧意,但终是听她前话有气,也不肯拉了脸面下来,但气势却比先前弱了好多,说道:“但素心终归是轩哥儿的娘,你其他人没照应好我也就不说你了,素心这里你是要一等一的上心关照的,咱们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儿子,总不能让他长大,知道他娘过得比个奴婢还不如吧。” 老爷不说还好,这一说大夫人更气了,呸了一口道:“哼,老爷,你说谁是轩哥儿的娘呢,她一个奴婢,哪里就有资格当咱们府里大少爷的娘了,我才是轩哥儿正经的母亲呢。” 锦娘跪在地上,越听越心急,她没想到老爷其实是只纸老虎,在大夫人面前,跟本不是对手,而且更没想到大夫人如此泼悍,句句都能让自己抓到理来,看来,今天要想将四姨娘升位只怕难了,眼波流转间,她飞快地思索着,要如何才能让老爷敢开口,又能得了老太太的支持。 老爷听了大夫人的话,觉得她说得也有理,小妾生的,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要交给正室养的,这可是大锦朝的规矩,可这……一低头,就看见四姨娘盈盈含泪望过来的眼,那样的凄凉无助,又想起自己在四姨娘那里说出口的话,老爷心一横,说道:“虽说你是正室,可你一直没生儿子也是事实,如今素心给孙家添了根,就是大功臣,且她素日贤娘淑德……”说着,转身对着老太太又跪了下去。 “娘,儿子想将素心的份位提上来,总不能让轩哥儿的生母身份太差吧,将来就是承继家业,在外面也不够体面。” 第二十七章 老太太听了就低头看怀里的轩哥儿,小家伙长得粉嘟嘟的,先前大夫人那样跟老爷吵似乎也没吓着他,一双大眼嘀溜溜地转,他的脸庞像老爷的,线条明朗,但五官却是像四姨娘的,很精致,长大了一定是个俊哥儿…… 老太太越看越爱,对老爷的提议就有些心动了,但还是豫着,四姨娘只是一个奴婢出身,娘家身份太差了,大夫人可是当朝太师的女儿,她老子可与老太爷在朝里,一左一右地掌着大权,两家接了亲,也是相互支撑相互扶持,而且,大夫人的兄长也是兵部尚书,管着大锦朝里的兵马调动,和后勤粮草,安儿能在前边在胜仗,一大半也是因为有了舅兄的鼎力支持,若是媳妇不同意,大闹起来,到时亲家知道了,也不好看…… 锦娘看着老太太阴睛不定的脸,心里便更是着急,好不容易老爷肯开口提了呢,可不能胎死腹中了…… 于是,她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肚子,又拼死吞下一大口空气,果然,不多久,她的肚子就很配合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她可怜巴巴地看着老太太叫了声:“奶奶……我饿……”声音很凄婉,像是饿了八百年一样,却也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老太太听得一怔,很少有孙女在她跟前这样撒娇过,寻声看去,就看到四姑娘一脸腊黄,严重营养不良的样子,心里就下了决心了,媳妇胸怀太过狭隘,心眼又毒,真要让轩哥儿养在她名下,只怕会比对四姑娘还要过份,如今是自己还在,若是自己死了,没了个人管束着,只怕会更加虐待轩哥儿和其他庶子女了,不行,轩哥儿可是孙家唯一的根苗,老爷如今也是四十多岁了,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生儿子出来…… 再者,四姑娘如今可是和简亲王爷家议了亲了,而且,看样子,简亲王和王妃两口子都对这孩子很满意,将来,轩哥儿大后,四姑娘必定是能帮衬他的。 “安儿,这事我允了,只是你再与老太爷商量商量,看弄个什么章程出来,你如今官位也不小了,这次又立了功,多一个妻子圣上应该也会允了的。” 大夫人自听老爷说要升四姨娘位份时,就气得不行了,张大嘴就要发火,但看老太太并没有立即答应,就忍了忍,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惹火老太太,到时老太太再站在那个贱人一边,自己就真的抵制不住了,而且,她也有几成把握老太太是不会答应的,谁不是从斗争里过来的,以前老太爷也没少纳小,老太太哪里容一个小妾坐大过?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四姑娘一声饿了就让老太太改了注意,“我不同意!” 大夫人斩钉截铁道,她缓缓走近老爷,愤怒地看着他:“大锦朝可是有规矩的,就算老爷官位上去了,可以三妻四妾,但正妻在,娶平妻就必须征得正妻同意,否则视为停妻再娶,老爷,你想违反朝庭律条吗?” 老太太和老爷听了此话皆是一怔,老太太看了老爷一眼,眼里露出丝鼓励之色,便就如没有听到大夫人的话一样,低头去逗弄轩哥儿了。 老爷便沉吟片刻后,平静地对大夫人道:“你说得不错,你是正室,没有你的认可,我只能纳妾,不能再娶。但升素心并非再娶,而是以妾身份升位,你也知道,你入孙家门十几年,并无所出,光这一点,便是犯七出之条了,而且,素心为孙家生了儿子,立了功,就是去了礼部也是通得过的,御使那里,也不会有话说,我如今问你,是尊重于你,若你执意不肯,我便要写折子直达天听了。” “上达天听!好啊,老爷,妾身也不怕,你上折子去圣上那里,我就进宫去见皇后娘娘,你这是宠妾灭妻,再说了,我哪里无所出了,大姑娘二姑娘明明是我亲生,虽说不是儿子,但也是为你孙家添丁了,我倒要看看,这个贱人有何本事与我平起平坐!” 说完,大夫人也不再给老太太和老爷行礼,甩袖而去,完全不把老爷的怒目相向看在眼里。 老爷气得半天没有说,看着那抖动的门帘子一阵发怔,老太太瞟了儿子一眼,微摇了摇头,对红袖说:“去把四姨娘扶起来吧。” 红袖依言去扶四姨娘,四姨娘腿肚子都是软的,她哪里见过老爷和大夫人如此吵过,而且还是为她而吵,这惊吓让好全身发软,使不出力来,她向来是柔弱胆小的,最怕就是大夫人生气,她以前只是老爷身边的贴身丫环,因为做画细心体贴,长得又漂亮,很合了老爷的心意,才被收了房的,后来怀了四姑娘,才被抬了份位,做了姨娘,如今有了大少爷,心里虽然也曾想过能再升了份位就好,不为自己,就为两个孩子,不想让孩子长大后因为有自己这个做姨娘的母亲而没脸。 可是由刚才的情形看来,大夫人死都不会答应让自己升位的,是啊,若自己成了老爷的平妻,大夫人没有生儿子,在府里,母凭子贵,没有儿子傍身的大夫人在自己面前就没有了优势,她是怕自己会夺了她主母的权,以后大少爷大了,在府里就没了立足之地吧…… 如今闹到这份上了,若老爷斗赢了还好,若老爷斗不赢,自己份位没能抬上去,那以后恐怕……越想越害怕,连红袖把她扶到椅子边上了,她也不知道要坐下,僵着身子,眼眼发直。 红袖很无奈地看着四姨娘,心里叹了口气,这位也太不争气了吧,还没开始呢,就吓成了这样,哪里是要跟大夫人斗的料啊,脸上却带着笑,说道:“四姨娘,您坐吧,一会子饭就要摆些来了。”说着,手上暗暗下了些力道,好不着痕迹地把四姨娘按在椅子上坐了。 四姨娘僵直着身子坐下,一口气没呼顺,加之又慌,冷不丁的猛咳了起来,这一咳就止不住了,她又怕老太太嫌她,又去掩嘴,拼拿地忍,结果就憋得满脸通红,整个人都抽成了一团。 一旁的老爷急了,忙过来拍她的背,帮她顺气,可这会子她咳得起劲了,怎么也止不住,锦娘看着也着急,忙问跟过来的冬儿:“才老爷不是说,请了刘医正来帮姨娘看的么?怎么还没来呢?” 第二十八章 冬儿正拿了水给四姨娘喝,听锦娘问,忙回道:“先是请了白总管去问的,说是正在别的府里忙呢,现下应该也快过来了吧。” 老太太终是看不过去,抬了头来,对红袖说道:“你去跑一趟吧,就说我不舒服了,让刘太医来看看。” 红袖了然地看了老太太一眼,转身去了。 一会子饭菜都摆了上来,可四姨娘已经咳得直抽抽了,老爷也没有了心思吃饭,锦娘着急地按着四姨娘右手掌心的穴位,前世时,她听说按那里可以暂时止咳的。 其实,四姨娘一半是病,一半是害怕和慌张闹的,这会子见一屋子的人围着自己转,更慌了,所以,才止不下咳来。 好在没多久,刘太医匆匆忙忙地赶来了,一进门,见老太太好好地坐着,脸色红润,心里稍安,老爷忙招呼她为四姨娘看病。 刘太医眉头稍皱,他是得过指令,不得为孙府四姨娘看病的,可如今当着老太太和老爷的面,他也不好明说,何况医者父母心,病人已经快咳出血来了。 抽出针来,熟练地在四姨娘的后颈处扎了一针,四姨娘立即有止了咳,一脸潮红地喘着气。 老爷便让人把四姨娘扶到老太太的榻上坐好,刘太医收了针,也不给四姨娘控脉,只说一会子平趟着,少受风寒,注意保暖,就不再管四姨娘,却笑着问老太太:“您的身子可有异样?” 老太太含笑看着他道:“吃了医正你开的药,一日好过一日了,刘医正真乃神医也。” 刘医正听了很是高兴,伸手搭了三指在老太太的脉上,听了一会,很满意地起身:“很好,还是那话,您得少吃油腻辛辣的东西,尽量出去透透气,活动活动,应该不日就会康复的。” 看那情形,他根本就不打算再看四姨娘的病,锦娘一急,走上前去,对刘太医深施一礼:“医正大人!” 刘太医诧异地抬头,锦娘含笑起身:“锦娘是来多谢医正大人的,自大人给锦娘看过病后,锦娘觉着身子好多了。”其实也只是吃了些补药,又吃了饱饭,感觉精神多了。 刘医正还是记得锦娘的,因为她的病,不足之症,更因为她得知这病后谈定的太度,但凡未出嫁的姑娘听到自己有不足之症神都会伤心流涕,忧思神伤的,而她镇静得让他惊诧,所以,他记得这未相府的四姑娘,虽然只是一面而已。 “四姑娘身子可安好了?那药可不能断,来,伸出手来。” 锦娘依言伸出右腕,那边老爷和四姨娘听到刘太医的话,看了过来,四姨娘更是不顾自己病弱,焦急地要坐起来。 刘太医静静地探着脉,此次探脉时间倒是比给刘太太要长了许多,而且,眉头不自觉地紧皱了起来。 老太太淡淡地看过来,四姑娘有不足之病她是知道的,那是原是红袖带着刘太医给四姑娘看病的,红袖瞒谁也不敢瞒她,这会子见刘太医眉头紧蹙,老太太的心也揪了起来,才与简亲王府议好亲,若是这孩子的病治不好,简亲王府知道了怕是…… 刘太医总算收了探脉的手,眉头也松开了,神情淡淡的,却是自顾自地走了桌案前去:“倒是有些好转,只是要注意一些事项,平日里再不可操劳,也不可受寒,更不可劳累,多吃些温补益气,滋养阴虚的东西,好生养着,应该能好的。” 他的话让老爷和四姨娘一头雾水,但老太太和锦娘两个却是同时松了一口气,就是站在一边的红袖眼中也是露出喜色,老太太不等老爷开口询问,便说道:“劳烦医正大人了,且帮老身这孙女好生治着,将来,不止孙家感激大人,就是简亲王府也会送大人一份厚礼的。” 刘太医正在写药方,听得此言微怔,孙家四姑娘是与简亲王府议亲了么? 他不由再多看四姑娘一眼,锦娘仍是静静的站着,清亮的大眼里虽含喜色,却并不浓烈,灵动中却滑过一丝狡黠,刘太医心中一动,低下头来下笔如飞,放下笔后,拿了单子给一旁的秀姑,“照这单子抓药,一日三次,不可间断,半月之后我再来复诊。” 说完,却是匆匆走到四姨娘榻前,说道:“夫人请伸出手来,下官见夫人气短绵缓,似心肺有损之状。” 锦娘见他终是肯给四姨娘搭脉,总算计成,心里稍松一口气,便走近四姨娘去,说道:“姨娘常咳得喘不过去,您看看是不是月子中作寒所至呢?” 四姨娘听了点了点头,先前大夫人请来的大夫便是如此给她诊断的,不过,她此时的心思还在锦娘的病上,正要开口问个究竟,锦娘却暗向她摇头,刘医正给人探脉时并不喜他人说话,自己刚才那句,不过是引得刘太医的注意,更是说给老太太和老爷听的。 刘太医一搭上四姨娘的脉,脸上就凝重起来,探了好几分钟的样子,松开手,又示意四姨娘伸出另一只手来,再探之下,他赫然站起,竟是半句话也不说,对老太太和老爷一拱手,撩袍就要走。 老爷脸色大变,立即将他拦住:“医正大人,贱内是何病情?” 老太太见状便是长叹一口气,原就是怕自己料想得准,心里还存着丝念想,媳妇她应该只是气量小,嫉妒心重,不至于会害人性命,可如今看来…… “孙大人,您放过下官吧,尊如夫人之病,下官不敢妄断,还是另请高明吧。”说着,绕过老爷就往外冲,他看是哪里是走,明明就是在逃。 “大夫,请救我母。”锦娘突然跑到刘太医身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清亮的双眼带着乞求之色,眼底一抹坚决看得刘太医一震。 她可是未来简亲王府的少奶奶啊,先前老爷曾派人请他前来给府里的四姨娘诊治,人还没动,就立即有人送了信给他,并同时奉上大量金珠,为得是阻止他给四姨娘看病,他心知,四姨娘是这府里的特殊人物,他治不得,也更不想趟这大府后院里的浑水。 第二十九章 可进得府来后,四姑娘有意无意地让他明白,四姨娘是四姑娘的亲母,这倒罢了,偏生她还暗中让他知道,她就是将来的简亲王府少奶奶,简亲王可是他的……那是断断不可违背的人物,他不得不再去给四姨娘诊脉,可没想到,诊出的真是意料中的结果,,治不治倒先放到一边,但病因总得让人家了解吧,可就是这病因他不敢说啊……,简亲王府加上相府,还有那太师府,几重的压力啊,他只是个小太医,一个不好,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刘大人,你这是为何?贱内究竟所患何病症,让你如此为难。”老爷很是困惑,也有些揪心,莫非素心真得了不治之病不成? “医正大人,医者父母心,您医德高华,素有洁名,姨娘之病,你只管说出病情便可,病因您大可不必理会的,若您医治好我母,锦娘铭感五内,将来若有机会,必定加倍报答。”锦娘跪之于地,语气真诚恳切,一片拳拳孝母之心,让老爷和老太太动容。 不过听在刘太医耳里却是另一番意思,他黑沉的脸终于缓了下来,四姑娘这是在给他承诺啊,其一,她知道自己在顾及什么,只说病情不说病因,就算将来那边找将过来,他也可以一言推托,而且可以维护他的医名,其二,她已放言,只要救好,将来必报已恩,她有何力来报?当然是简亲王府的力量,先前刘太医还有些顾虑,如今倒是顾虑全无了,以她的谋算与心机,她在简亲王府必定能站稳脚跟,更有能力报答他一二。 “四姑娘请起,下官担不起你这大礼。”刘太医从神思中回转,连忙去扶锦娘。 锦娘眼露欣喜:“大人这是应允了?” 刘太医无奈颌首,锦娘依势起来,老爷忙将刘太医又往屋里引,老太医走到老太太面前,斟酌着说道:“老太太恕罪,刚才所为实是无奈,贵夫如夫人病非病,而是身中慢性毒药。” 老太太听了便微仰头闭了闭眼,眼里并无惊诧之色,老爷听了太阳穴出青筋直突突,一把抓住刘太医的肩膀问道:“你说什么,素心她……她是中毒?” 老爷一双大手如钢钳一样夹得刘太医生疼,刘太医痛得眉头高皱,紧张地回道:“孙……孙将军,您先放开下官,如夫人脉像显示确实是中毒。” 老爷这才回神,颓然地松开刘太医的手,硬朗地脸部线条有些抽搐,虎目微湿,对老太太道:“娘,此事得彻查,太过份了,连轩哥儿的亲娘也敢谋害,这府里还让人过得下去么?” 老太太没有理他,却对刘医感激地说道:“刘医正,你且先写下解毒的方子吧,当务之急,是尽快解了四姨娘身上的毒,也不知道轩哥儿有没有吃过他娘的奶,若是……”老太太很忧心地抚了抚甜香熟睡着的轩哥儿。 四姨娘听了刘太医的话,早就怔在当场,呆楞了半晌才知后怕,一时心中极度恐慌,扑地一声就跪向了老太太,“老太太,救救奴婢吧,奴婢……奴婢死不足惜,只是,四姑娘和轩哥儿还小啊,没了亲娘……他们……” 老太太怜悯地看着四姨娘,素心原就是老太太给了老爷的,在老爷身边服侍也有十几年了,原就是个最老实的,心地厚,没心眼,也不学那起子狐媚子们,一心只想勾男人的心,想方设法地掏老爷的身子,这么些年,老太太对她还是很满意的,只是……做主母,她也忒软弱了些,如今为了儿女,也知道要求救了,还算是有点长进。 “轩哥儿可吃过你的奶水?”老太太也不说救她,只是语气严肃地问道,无论何时,孙儿在老太太的心里还是占第一位的。 四姨娘这会子也不笨了,轩哥儿也是她的命根,也急得不行了,慌着神哭道:“吃过的,吃过的,奶娘不在时,轩哥儿饿了,奴婢就自己喂他,老太太,轩哥儿不会有事吧。” 老太太这下可真急了,也怒了,对刘太医道:“烦劳刘医正快些我孙儿探探脉吧。” 一旁的红袖忙将轩哥儿从老太太手里抱过来了,一边冬儿也是急,也不顾什么规矩不规矩了,忙过去给红袖帮忙,两人齐力解了轩哥儿的襁褓,抓了他的小手来给刘太医诊脉,轩哥睡得正香,被这样一折腾,就哭了起来,他的哭声响亮,一声声就像是落在了屋里众人的心上。 老太太听着就像是要催断她的肝肠,强压的怒火被轩哥儿这一哭,再也抑制不住,也不管诊脉的结果如果,对孙妈妈道:“去,找几个婆子,把荷香院里的奴才们会给我拿来,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连我的孙儿都敢谋害。” 孙妈妈立即应诺退了出去。 这边刘太医也收回了探脉的手指,安慰老太太道:“情况还算好,轩哥儿只是微微地中毒,这毒原就是慢性,加之又是过了奶的,毒性并不重,只要停了毒,再在平日里多喝些清水,不出一月,应该就可以清除。” 屋里老太太,老爷,四姨娘几个才算是松了一口气,锦娘却想着,要怎样才能把这事再闹得大一些,最好让老太爷也知道,孙府里,不管是老太太还是老太爷,都是将轩哥儿看成**的,谋害四姨娘在他们心里是起不了太大的波澜的,但若是谋害轩哥儿,只怕不管那人是谁,只要揪了出来,不死也得脱成皮吧,直觉告诉她,那个幕后之人定是大夫人无疑。 刘太医去给四姨娘写解毒方子,锦娘便走到四姨娘身边,跟着四姨娘一起跪下了,对着老太太道:“奶奶,救救姨娘和轩哥儿吧。今儿是姨娘走了运,到了老太太您跟前儿来了,才有幸得了医正大人的诊治,查出被人下毒谋害之事。 若不是爹爹回来,姨娘也没那个格到您这来,她与轩哥儿那不就是眼看着被人害了去么?先前您也听说了,还是请大夫看姨娘的病的,但那大夫每每只是说姨娘是伤了寒,从没诊出是中毒来,虽说是刘太医医信高明,但那大夫即是敢进咱们相府来治人,就定然不是太差的角色,锦娘想……这事一定不简单阿。” 第三十章 这话说得一屋子全静了,老爷更是气得要跳了起来:“娘,四丫头这话可算说到点子上去了,儿子看这事可不能马虎,若不是儿子立了功提前回来,素心和轩哥儿……”说着一阵后怕,急着去抱还在哭闹的轩哥儿,也不知道怎么哄,只是抱在胸口紧紧的,伟岸高昂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 轩哥儿被他抱得紧,哭得就更凶了,老太太的眼也跟着酸涩起来,对老爷道:“安儿,你亲自去,让白总管带人,将荷香院全给围了,一只蚂蚁也别放走了,我就不怕找不出证据出来。” 又低头看跪在地上,哭得快要抽过去的四姨娘,“素心,你也起来吧,从今儿起,在你病好之前,就住我这了,我看哪个敢再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害你。” 锦娘听了心中一阵窃喜,四姨娘升位这下看来有望了,有哪个姨娘能与婆婆共住一个院落的?这是何等的荣宠,老太太看似潺弱,实则精明得很,这就有如在府里竖了一块最大的档箭牌,任谁也不敢再欺负她了。 而且只要四姨娘懂得讨好,得了老太太的心,万事就都会有老太太做主了,至少在老太太过世之前,能高枕无忧地过日子。 四姨娘在锦娘的搀扶下起来了,桌上的饭菜也已摆好,那边刘太医还好了解毒的方子,又嘱咐四姨娘再不可给大少爷喂奶了,因为解药也是有毒性的,说的四姨娘眼中撞涩难忍,又哭了起来。 老爷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劝道:“无事的,轩哥儿有奶娘,奶娘看着是个康健的,让奶娘喂着就好。” 老爷哪里懂得四姨娘的心,做母亲的,总还是希望儿子能吃口自己的奶的,看着儿子咬着自己的**,心里就会溢满幸福和自豪,那是男人不能体会到的。 锦娘将四姨娘扶到饭桌前,老爷也早饿得不行了,坐下便开始吃,四姨娘见了便心下惴惴,又想起来服侍老爷吃饭,老太太见了便说道:“行了,有丫头们服侍着呢,你就自己吃吧,这一桌子的菜可都是特意为你做备的,可怜见的,也不知有多久没吃过顿好的了。” 说得老爷夹菜的手就顿了顿,一块正要夹进自己碗里的红烧排骨就转到了四姨娘的碗里。 四姨娘怔了怔,抬头触到老爷温暖关切的眼,脸立即就红了,低了头,含着泪水吃了起来。 锦娘看着嘴角不由得就勾了起来,这才有一家人的感觉啊,有父有母,一桌了吃饭,很幸福,很温暖。 简亲王府,冷华庭正坐在书房里看着父亲拿来了诗卷,看着,俊美的脸上绽开一朵娇艳的微笑,摊了开来,在那诗卷上提了几个字,然后看了看,才满意地从又卷起,收了起来。 这时,冷谦如影子般闪了进来,一抬眼,便看到二少爷正在笑,白晰如玉的脸庞上,若隐若现的闪着两个洒窝,美得让人窒息,饶是冷谦日日与他相伴,仍是被他的笑容给煞到,忙垂了眼,心里嘀咕,少爷还是像平日那样冷着脸的好,这一笑,别说啥倾国倾城的了,就是自己一个正常的男子,也要他惹得胡思乱想起来。 “回来了?”冷华庭笑容不改,心情很好地开口问道。 冷谦一怔,忙收了心神,低头回道:“是,少爷。” “她可还好?”冷华庭自己推着轮椅往书桌外移,冷谦忙过去帮他。 “被孙玉娘打了一巴掌。”冷谦淡淡地回道。 “她那么老实,没有打回去?”冷华庭面上的笑容更深了,竟然带了丝玩味的味道。 “没有,不过,去了她亲娘屋里,遇到孙大人了。” 冷华庭听得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有趣,有趣,她告状的本事比先前更是高明了,我看她就不是个肯吃亏的。” “少爷!四姑娘所图不小。”冷谦难得肯说这么多话,冷华庭似笑非笑地回头看他:“你也觉得她很有趣?” 冷谦脸色一凛,回道:“少爷觉得她有趣,奴才也就觉得她有趣。”**地不带一丝情绪。 冷华庭又笑了,问道:“她所图何事?” “想给她生母升位!” “果然有意思,阿谦,你说我明日要不要去宁王府见见她呢?”冷华庭漂亮的凤眼闪着灼灼的光芒,渐渐地,又变得悠长深远起来,半晌才道:“你这几日便多派几个人守守着,别让她再挨了那个孙玉娘的欺负了。” 冷谦规矩地应了,又推着他走,却状似无意地说道:“今儿大少爷也去了孙府,还对四姑娘拼了诗。” 冷华庭脸上的笑容立即敛了起来,俊美无比的脸上罩上一层阴冷的冰寒,声音低沉而愤怒:“莫非凡是我的东西他都想要觊觎!” 冷谦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在后面推着轮椅,冷华庭很快就调整好心情,冷冷地对冷谦说道:“去回王妃,明儿我要去宁王府参加宴会。” 冷谦听了一怔,眼里却是闪过一丝欣慰,多少年了,自少爷大病了那一场,他就不再肯出现在公众场合了,甚至一度变得脾气怪异,就是现在,在王爷和王妃还有大少爷面前,他也一直表现得怪异,以至王爷和王妃以为他的心智停留在了十二岁那一年,也只有自己才知道,少爷是故意装成那样,无非是用另类的法子在保护着他自己。如今,他终于肯迈出去了,叫冷谦如何不高兴啊,只是……大少爷那里…… “阿谦,你说,她会成功吗?”冷华庭没有理会冷谦的心思,悠悠然又道,似在问,又似在自言自语。 “听说孙府的大夫人可是当朝张太师,大舅兄也是张尚书,孙家老爷能在军队里平步青云,张家可没少扶持,那丫头想要将自己的母亲升位只怕很难。”冷华庭微微蹙眉,秀气的长眉轻皱着,有如西子捧心一般透着别样的美丽,偏生他并不自知,还回头瞄了冷谦一眼,好在冷谦也是看惯了少爷的样子,倒是对少爷会如此关心一个并不怎么出色的女子而感到有些奇怪。 他仍是没有回话,因他知道,通常这时候,少爷并非真的需要他的意思,他只需做一个很好的听众就行。 “不过,就算是太师付又如何,能比得过简亲王府么?你说,我若明天见了她,她会不会有求于我呢?”冷华庭的眼里又露出灼灼之光来,冷谦见了不由打了寒颤,少爷这是又想了什么整人的主意?他不由为未来的少奶奶担忧了起来。 “放心吧,我只是想看她求我的样子而已,那样有趣的人可不是很好找了,我不会将她怎么样的。”冷华庭似是长了后眼,竟然不回头也知道冷谦的表情,微笑着说道。 第三十一章 吃过饭后,孙妈妈带着人真把荷香院的人都拿了,包括奶娘在内,加上守园的,洒扫的,和干粗活的粗使婆子一起,总共十个人,一溜地全站在穿堂里。 老太太让红袖和锦娘扶着,出了正屋,坐在穿堂的椅子上,眼睛凌厉地朝那十个扫了一遍,老爷也坐在了老太太的下首,神色冷肃,整个堂子里显得气压沉重起来。 这十几个哪里见过这阵仗,两个胆小的洒扫丫头吓得腿肚子转筋,脚一软就扑通跪下了,其他人见她们两个跪下,也跟着跪了下来,老太太还没开口,她们已经大汗淋淋了。 四姨娘身子不好,又受了惊吓,老太太却没让她去歇着,只是让人搬了个绣凳让她坐在了一旁。 满意地看到那十个人脸上的惊惶,老太太终于开了口,却是对老爷说的,“你长忠去请老太爷来,这会子老太爷也早下朝回了,我身子骨也不太好,还是让老太爷坐镇的好。” 立在老太太身后的锦娘听得大喜过望,她千方百计的就是想要老太爷也在,让他亲耳听听审查的过程,也让老太爷看出大夫人的险恶毒辣,四姨娘升位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老爷听了怔了怔,却是微扬了头道:“娘,不用闹到老太爷那吧……” 老太太就沉了脸,这个儿子总是这样,到了关键时刻就有点掉链子,他还是有些顾及大夫人的,只是再这么软弱下去,他还想不想救他的儿子了,老太太真有点恨铁不成钢,好在儿子统军时倒是爽利果断得很,若也像在府里对着他老婆的熊样,还真难得打到胜仗回来。 “你只管让长忠去就是,有我在呢。”老太太瞪了老爷一眼,真的很无奈。 老爷被老太太一喝,倒是不敢再说什么,一边的小丫头早已出去传话了。 锦娘就看见十人里,灵儿跪在角落里,躲在一个身材稍胖的粗使婆子身后,一双大眼滴溜溜地转着,很不安心的样子,白晰的额头上也沁出密密的毛毛汗,锦娘心中一凛,这丫头的神情不太正常啊。 孙妈妈给老太太送上来两碗东西,说道:“回老太太,这一碗是四姨娘早上用过的粥品,余下的残汁,另一碗是厨房特地为四姨炖的燕窝,说是四姑娘孝敬的,奴婢把四姨娘常喝的茶也备下了残汁,可以让刘大人查验的。” 老太太点了点头,先前刘太医开完方子要走,她就没同意,刘太医的医术人品都是老太太最信得过的,既然碰上了,当然要留了他帮着验毒。 “拿了给刘太医吧,请他帮着验验。” 孙妈妈就随手递给了边上的小丫头。没多久,刘太医自里屋出来了,对老太太道:“这几样吃食里都没啥问题,只是在四姨娘的茶水里发现了一些异样的东西。” 老太太听了便是眼睛一亮,问道:“可知道是什么东西?” 刘太医眉头微皱,沉吟片刻才说道:“此物并非大锦之物,似是从西凉传来之物,倒是只有些麻醉作用的,并无太大的毒性。” 锦娘听了便暗想,莫非是罂粟或是大麻之类放在茶水里?但她在前世也并没见了罂粟和大麻,只是知道那两种是毒品的制作原料,就算是,她也分辨不出来。 老太太听了就陷入了沉思,孙妈妈又让人送上了四姨娘屋里的熏香,刘太医闻了闻后,说道:“也只是普通的香料,并没特别之处。” 那四姨娘是怎么中毒的?她平日吃饭也是跟着冬儿们一起吃的,若是下在菜里,冬儿和灵儿两个贴身的丫头必定也会中毒,但明显她们两个并无异状,那就只可能是下在只有四姨娘才会吃的吃食里面。 屋里一时静静的,跪在地上的奴婢们连在气也不敢出,当希望老太太什么也查不出来,好早些放了她们回去就好。 刘太医也在皱眉寻恩,四姨娘的脉像是他诊的,明明是中毒的亦像,而且,那毒至少在身体里积有月余的样子,定当不会是一次下的,而是每天一点一点的浸入四姨娘的身体里,所以,四姨娘外表现出的便是咳嗽伤寒的症状,这……若是查不出毒源,可也关系到他的医名啊。 锦娘站在老太太身后,一直注意着灵儿的神情,灵儿在听刘太医说几种吃食和香料都没有问题时,明显的长吁了一口气,不停游移的目光也终于定了下来,很镇静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石板,连跪着的身子都放软了些,不再僵直,她……必定有鬼。 锦娘终于忍不住,走到老太太跟前,深福一礼后,才道:“老太太,锦娘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太太抬眸看她,这个孙女一直表现得很老实敦厚的样子,但自那次简亲王王妃来访,她才发现这个孙女很是内秀聪慧,竟然会在大夫人的严苛下学会琴棋书画,这要什么样的毅力才能办到,她又是师从何处?至今老太太还有些不相信那天亲眼所见的事实,先前她为了四姨娘劝自己的那一番话也说的有条有理,道理分明,令自己不得不为轩哥儿的未来而考虑要与大夫人作对。 “有什么话但说无防,就算错了,我也不会怪你的。”老太太突然就种感觉,这丫头保不齐就能找出毒素所在来,语气里倒是微含了几分期待。 听了老太太的话,锦娘心里就有了几分胆子,便转身对刘太医说道:“医正大人!锦娘有个不情之请。” 刘太医正冥思苦想,听锦娘一说,倒是怔了怔,下意识道:“四姑娘请说。” 锦娘侃侃而谈:“听您刚才说,四姨娘的茶里是含有一些能令人麻弊的**的,对吧。” 刘太医点了点头,但随即道:“那也只是有安神的作用,并无太大的毒性。” 锦娘听了便是微微一笑:“不错,您是太医,对此物的习性定是非常清楚,但是,若此物与另一种香料混合呢?会不会产生一种您料想不到的毒性出来?” 刘太医听得眼睛一亮,立即拿了茶和四姨娘屋里常用的熏香走进了屋里,竟是连与老太太和老爷招呼也没打一声,看得出他的心情很是迫切。 锦娘嘴角又勾起一抹微笑来,她能笃定,那茶和香料定是有问题的,因为她今日去过四姨娘屋里两次,看到四姨娘有个习惯,只喝红茶,而且是泡过了阵子以后的温茶,冬儿总是先泡了一壶茶后放在床头柜上凉着,以便四姨娘随时可以喝到,所以,那茶四姨娘屋里的其他人是不会喝的,只有四姨娘一个人喝。 看来,这个下毒之人必定是非常了解四姨娘的这一习惯的,那粗使婆子们大可以排除,能给四姨娘下药的就只会是冬儿、灵儿还有奶娘三个人,只有这三个人能接近四姨娘的身边,可冬儿是不可能的,见过两面后,锦娘看得出冬儿那丫头对四姨娘是很忠心的,不然,也不会故意把四姨娘的窘境故意想了办法摊在老爷面前了。 第三十二章 锦娘又抬眼细看灵儿,只见她双手紧握成拳,头低得很下,一副生怕别人注意到她的样子,偏生鬓间的汗已开始流向颈脖了,她如此紧张,是因为听到自己那一番话了吧。 趁着刘太医去试验的这个当口,锦娘故作惊讶地对老太太道:“呀,老太太,您看灵儿她是不是病了,这天气也不怎么热乎,她咋流那么多汗啊,您不如让她别跪了吧。” 刘太太何等精明之人,一听这话便了然地笑了,对灵儿道:“灵儿,是你在四姨娘的茶和香里下毒的吧。” 灵儿正紧张得要死,听老太太一诈吓和浑身一激凌,纳头便拜:“老太太饶命,老太太饶命,奴婢……奴婢只是在茶里下了药粉,并没在香里下毒。” 锦娘还真没想到灵儿这丫头这么不经吓,一诈就说了实话。 老太太也听得一怔,脸却沉了下来,喝道:“狗奴才,快说,是谁让你下的毒!” 灵儿此时吓得三魂丢了二魂了,对着青石地板就猛磕起来,“老太太饶命啊,奴婢不知道那是会致命的,只说是会让四姨娘虚弱而已,这是……是大夫人让奴婢每天下在四姨娘喝的茶水里的,奴婢也是没法子,大夫人的话,奴婢不敢不从啊。” 果然是她,就是再早有预料,老爷心里还是一阵抽痛,十多年的夫妻了,以前只是听说,没有亲眼所见,她……她做得太过份了,真是心如蛇蝎啊,他再也不想忍了,回头便是一嗓子吼道:“长忠何在!” 长忠正请了老太爷来,听老爷如此大声吼他,吓得小跑了过来,老太爷则皱了眉骂道:“大白天的你吼个什么劲!” 老爷一回头,看老太爷回了,忙起身来给老太爷行礼,一边的四姨娘,锦娘都过去行了礼,老太爷便在老太太边上坐下,一看屋里黑麻麻地跪了一地,也没问什么,红袖沏了茶上来,他便端了茶喝,一点也不诧异这是怎么回事。 正好刘太医喜滋滋地出来了,也不顾着给老相爷见礼,倒是对锦娘长辑到地:“四姑娘真乃神人也,竟然想到这两种东西一混合便能生出毒性来,下官验过了,四姨娘正是在喝了这有麻药的茶,再闻了熏香之后,才会中毒的。” 锦娘终是松了一口气,猜测只是一说,猜侧总要得到证实才能成为事实。 老太爷听了刘太医的话,目光悠长地看向锦娘,见锦娘很有礼的谦虚了几句,便微微赞许地点了点头。 十个跪着的奴婢个个面色各异,有的漠然有的幸灾乐祸,有的面如死灰,老太太也懒得一个一个审了,直接对她们说道,“查出了一个,说吧,还有谁是同谋?自己出来呢,便只是打五十板子算了,若是让我查出来,那你一家子就便得挨五十板子。” 下面的人十有**是家生子,听了老太太的话立即吓得全低了头,那奶娘见终是躲不过去,跪着爬了出来。 老太太一见,气得直哆嗦起来,“你……你可是我亲手挑选的人,竟然是你?” 奶娘吓得直磕头,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说吧,谁指使你的。”老太太这是要让她们当着老太爷的面承认呢。 “是大夫人,大夫人威协奴婢,若不照办,便要将奴婢的儿子淹死了,奴婢只有那一个儿子,奴婢也是不得不从啊。” 老太爷听了面色终于沉了下来,对老爷道:“去把你老婆叫来吧,平日就跟你说过,要振夫纲,看吧,当你是软柿子呢,纵容了这许多年,终是越发的不像话了。” 老爷听了一脸的羞愧,却是无可奈何道:“难不成休了她?” 老太爷一听怒道:“胡闹!老太师还在呢,你那舅哥也不是好惹的,将来你去了边关,他在你背后也不给你捅刀子,就只是慢送几天粮草,也够你丢命的,你疯了吗?” 老爷听了便是苦笑,心痛如斯,却也不再像先前那样胆小的,倒是很直接地对老太爷开口道:“儿子明日上朝便向圣上上折子,儿子要给素心升位,如今府里就只有轩哥儿一个,她……她边轩哥儿也容不得,若还让素心做妾,那素心母子便只有被她害死了。” 老太爷听了便长叹一口气,对老太太道:“你同意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相爷,如今最重要的是轩哥儿,家业再大,若没有根儿在,挣下这许多来又有何用啊?” 老太爷的脸立时严峻了起来:“那就依了安儿的吧,只是……亲家那里……怕是不那么好应付。” 老太太一听便上了火,怒道:“她犯下如此大错,孙家又并没将她怎么样,这放在律条里,就是休了她也不为过,她下手的可是孙家唯一的根苗啊。” 老太爷便挥挥手,对那跪着的十个人说道:“犯了事的,来人将板子罚下去,没犯事的每人也扣掉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一会子让所有奴才全来观刑,来人,拉了这两个人下去。”说完又道,“对了,去请了大夫人一起去观刑。” 灵儿和轩哥儿的奶娘便被四个身才健壮的粗使婆子拖了下去,老太太身子没好利索,又累了这么久了,便被红袖陪着,进了内屋休息去了,四姨娘也被扶了下去用药。 余下的人全都去了园子里的空地上,锦娘边走便在思索,老太爷一进来并没问是什么事,光听那奶娘的话便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看来,老太爷也并非是完全不管府里的事,只是,他也是一直睁只眼闭只眼的吧。 大园子里,灵儿和奶娘被扒去了衣服,被粗使婆子压在长凳上,嘴里塞着一条臭布巾子,大夫人已经被人叫了来,红梅和紫英跟在她身边,先前她还不想来,但后来去回事的丫环说了,是老太爷的吩咐,必须得去看。 大夫人当时也只听那丫头说是四姨娘院里的人犯了事,要挨板子,她倒是问了几句原因,偏那丫头乖滑得很,半天也没说个重点,大夫人倒没想到灵儿几个身上去,也就怀着看热闹的心来了,一到这里,倒是看见老太爷和老爷都在,心里有点犯嘀咕,再转头看那被压在圈中的人,她脸色立变,藏于广袖中的两手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掐进肉中而不自知。 第三十三章 她强抑住自己慌乱的心情,面上尽量保持平静,很规矩地给老太爷请安,老太爷斜了她一眼说道:“场中两个是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媳妇,你应该都知道,请了你为就是让你清楚,别拿满府的人当傻子,若不是看在我那亲家面上……,哼,今儿只是来让你观刑,也是给你提个醒,以后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你就会有了分寸,再也不能胡作妄为就是。” 老太爷这话说得很重,大夫人嫁进孙府十多年,老太爷一直对她容忍放纵,从未如此当着众多奴仆的面喝斥过她,大夫人是既羞又恨又怕,抬眼看到四姑娘正立在老太爷身边,一双清澈的大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眼神里,分明带着淡淡的傲色和轻蔑,她不由脑子一炸,突然就明白了,心火猛地往上蹭。 她就说呢,摊了的老太太就算手伸得再长,也没那精力能查出自己的手段来?素心那个贱人又向来软弱愚蠢,就算被自己算计致死也不敢多说半句,原来是这丫头在搞鬼,真是没想到啊,天天大猎却被雁啄了眼,怎么就没把她给饿死呢?看来,自己的心还是太软了,竟然给了她反击的机会…… 老太爷抬眼就看到大夫人正眼神阴戾地看着身边的锦娘,就是在自己面前也丝毫不掩饰她脸上的怨毒之色,不由很是失望,真是太过纵容她了啊,致使她越发的放肆大胆,下手也越发狠毒无忌了,这府里若还让她主持着,只怕……安儿又是个畏妻的,那个素心虽说软弱,但胜在心地纯良,是应该有个人来制约一下媳妇了…… 老爷不再看大夫人,却对园中一挥手,说道:“行刑!” 两个行刑的婆子早就畜势待发,一听老爷令下,便抡起板子往灵儿和奶娘身上打,一板子下去,灵儿身子一震,嘴里不停地唔唔着,却是连惨叫也发不出来,原本灵动的大眼此时充满恐惧,哀求地看着大夫人,大夫人却狠狠地瞪了回去,长袖一甩,偏过头去不再看她。 灵儿便心知道再无人可救于她,立即心如死灰,泪水浸满了双眼,怨恨地看着大夫人。 下板子下去,抡起来时,那板子上便带了血丝,可见那两个婆子下手有多狠。 边上站着的婆子就开始数数,一、二、三、……很机械,也很冷漠,十几板子下去,灵儿的身上就开始血肉模糊了,那奶娘跟本来哼哼的劲都没有了,竟是在行刑前就吓晕了过去,几板过后,倒是被痛醒过来了,眼里也是一片绝望之色。 锦娘环顾四周,见大多仆人都吓得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那年纪小的,早就开始发抖了,有的受不了场中的血腥之气,竟然哇哇吐了起来,大夫人冷漠地看着场中被打得淹淹一息的两个人,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就像那两个人根本与她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似的,倒有点看戏的意味。 锦娘强撑着,尽量让自己保持镇静,如此血腥的场面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在喟叹古人轻视生命的同时,更给自己提高了警剔,常有穿越小说将穿越女写成了万能,当古人都是傻子呢?这样礼法深严,等级制度分明,又严重的重男轻女的环境下,女人怎么可能有发展的空间,就是老老实实地遵循着规矩过日子,还有可能被不知哪里藏着的暗箭给谋害呢,还谈什么做生意,勾美男,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话。 五十板打完,灵儿和奶娘已经连动都不动一下了,估计怕是没气了,两个按着她们的婆子像拖死猪一样将她们拖了下去。 老太爷站了起来,轻咳一声,一直躬身站在他身边的白大总管就清了清嗓子,对场中的下人们道:“这两上奴才竟然敢下毒谋害主子,被查了出了,你们都看到了吧,这就是不忠心服侍主子的下场,以后再见到有那心怀狡诈,作奸耍滑的奴才,这就是榜样!” 老太爷听完,便转身走了,白大总管手一挥道:“散了吧,散了吧,都好生当差去。” 一时间,转着的上百名仆役全都作鸟兽散。 锦娘也跟着人流往自己的小院里走,走了避静处,却被人档住了,抬眼间,锦娘微怔,但很快就恭敬地福了下去:“锦娘给母亲请安。” 大夫人冷眼斜睨着锦娘,趁锦娘抬头之际,突然一巴常甩了过来,锦娘眼睁睁地看着那巴常就要扇到自己脸上,她只能闭眼挨打,若是孙玉娘,她还可以招架,可以还手,但是大夫人,她只有老实挨打的份。 但预期的巴常并没的扇下来,却听得大夫人突然痛呼一声,一只手抓着自己的手腕痛得脸都抽抽了,锦娘大惊,四处张望,除了大夫人带来了红梅和紫英两个,自己身后就是秀姑,大夫人是被鬼打了么? 红梅和紫英也是惊诧莫名,忙上来扶大夫人,大夫人痛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恶狠狠地看着锦娘,骂道:“死妮子,你但子好大,竟然敢以下犯上,不遵孝道,打起嫡母来了?” 锦娘听了是又好气又好笑,但她尽力淡然地看着大夫人,又福了福才道:“哎呀,母亲冤枉,刚才可是您抬手要教锦娘,锦娘是老实承训,一点也不敢违抗,红梅姐姐和紫英姐姐两个可是亲眼所见啊,锦娘连动都没有动过,何来不遵孝道,以下犯上之说。” 红梅和紫英两个听了便望天,一脸的尴尬,四姑娘确实没动半分,而且,就算四姑娘动了,以她那羸弱的身子,哪有本事发出那迅如闪电的一击,若不是有鬼,便是另有人在暗中保护着四姑娘,因为大夫人挨了那一下后,就并没再见异样。 大夫人自己也觉得诡异得很,但她吃了暗亏,哪里肯就此罢休,只不过这回她学乖了,“你竟然还敢虚词狡辩,红梅、紫英,去,给四姑娘掌嘴二十。” 第三十四章 红梅紫英两个听得面面相觑,根本不敢动手,却畏于大夫人素日期的威严,慢慢地向前,红梅聪明,她故意走在紫英的后面,紫英走到锦娘面前,刚一抬手,就又听到大夫人一声尖叫,回头看去,却见大夫人正捧着屁股跳了起来。 大夫人向来端严,哪里做过如此无状的事,一时红梅紫英连带着锦娘和秀姑都看得莫瞪口呆,锦娘警剔地环顾四周,却只见树影婆娑,树叶沙沙作响,哪里看到半个人影。 “夫人,这里好生奇怪,咱们还是早些回了吧。”红梅信鬼,此时吓得脸色苍白,哆嗦着对大夫人说道。 大夫人屁股和手腕上疼痛得很,若第一下只是巧合,那第二下便是真有鬼了,她刚才也观查过,此处就她们几个,并无外人,向来强焊的她也敢觉害怕了起来,顾不得再罚锦娘,在红梅和紫英的搀扶下走了。 等她们走远,锦娘终是忍不住,捧腹大笑了起来,太痛快了,熬了这么久,总算看到大夫人遭了报应,哈哈哈。 秀姑却吓得一把捂住她的嘴,憋着笑说道:“我的祖奶奶,快别在这里笑,小心隔墙有耳!” 锦娘很辛苦才忍住笑意,跟着秀姑往前走,没走几步,她突然毫无征兆地回头,果然看到了个黑影一闪而过,锦娘眨巴眨巴眼,以为自己看花,但再定睛时,却是一个人影也没了。 锦娘笑了笑,对着空荡荡的林子一辑后说道:“多谢!” 林子里静静的,没有半个回应,听得秀姑汗毛都根根竖起,说道:“不是真有鬼吧。” 鬼肯定是没有的,一定是人,而且是来帮助自己的人,老爷是绝对没这份心思的,经过一天的了解,锦娘对老爷有些失望,老爷是粗心的人,而且耳根子又软,再说了,自己也没有重要到要让他派了人来保护的程度,嗯,应该说,这个人肯定不是府里的,府里若真有人肯帮助自己,前些时候自己也不会被大夫人折磨得晕过去了。 那……锦娘突然眼睛一亮,但想了想后又摇了摇头,不会吧,简亲王府真的会派了人来保护自己?这里好歹也是相国府呢,四周也是护卫重重,别说是个人,就是只蚊子,也难随便出入吧,何况,这里还是后院呢。 心情超爽的回了自己的小院,鞋一脱使往**爬,今儿可真够惊心动魄的,总算让大夫人吃了回暗亏,也不知道明儿老爷会不会真给四姨娘升位?不过,老太太和老太爷都应了,这事儿,应该会**不离十了。 头一挨枕,锦娘便呼呼睡了过去,一天勾心斗角的,着实累了,前世时,她便有午睡的习惯,前些日子是被大夫人压迫着要绣荷包,不敢睡,这一睡下,便到了天黑,秀姑叫了几遍才将她叫起。 四儿提了食盒回来,果然菜品都不一样了,有鱼有肉之外,还加了一碗莲子银耳羹,锦娘吃得眉花眼笑,吃完后,坐在椅子上,两腿长伸,拍了拍自己圆圆的肚子,好不惬意,秀姑见了不禁皱眉:“姑娘,不是奴婢说你,你如今可是越发的不注意了,瞧瞧这样子,哪里像个大家小姐的样?粗皮拉眼的,越发的惫赖了。” 锦娘也不管,眯眯眼,从穿过来后,她就一直过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不得一时的放松,今天总算是打了个小小的胜仗,她要稍稍的奖励下自己,放纵下自己的情绪,不然,绷得太紧了,她会未老先衰的。 见四姑娘根本不听自己的劝,秀姑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心里却还是有些欣慰,四姑娘她如今可真是不一样了,今儿这事,她是一整天都跟着的,四姑娘竟然有如此筹谋,硬生生让大夫人吃了暗亏不说,还让四姨娘得了升位的机会,这要多大的胆量与智谋才能办到啊,跟着她不再需要一味的受苦隐忍,她会给跟着她的人带来很光明的前景的。 锦娘还没舒服半刻时间,外面便传来一阵叫骂声:“孙锦娘,你给我出来,死蹄子,竟然连嫡母也敢冒犯了,你给我出来!” 锦娘惊得一跳,反弹性地从椅上跳起,吸了鞋就要出去,秀姑娘忙拦着:“二姑娘正在气头上呢,快,躲躲吧,别硬碰硬。” 可是往哪躲?外面四儿和平儿两个正死命地劝着,一人抱住孙玉娘一只胳膊:“二姑娘,四姑娘一直呆屋里没出去呢?您这是发的哪门子的火啊,快快消消气吧。” “狗奴才,还蛮护主的啊,让开,别让姑娘我发了火,小心几板子打死你们。”孙玉娘冷笑着对四儿和平儿道。 她话音刚落,立即就有两个粗使婆子上前来扯住四儿和平儿,只是一甩,就将她们两个甩到了一边。 孙玉娘气势汹汹地往屋里冲,锦娘推开拼命拦着她的秀姑,整整衣衫,定定神,从从容容地走了出去,正好在穿堂里与孙玉娘对个正着。 “哎呀呀,二姐姐,这么晚了你还看看妹妹我么?不是太想妹妹了吧。”锦娘堆着一脸的笑,一上前就扑到孙玉娘面前,一把握住孙玉娘的双手,亲昵得就像她们原就是非常相亲相爱的两姐妹。 孙玉娘原是一看到锦娘便又想抡巴掌和,不料锦娘却突然死死地握住了她的手,边上的粗死婆子看到四姑娘与二姑娘突然如此亲热,一时也拎不清是真是假,只能楞楞地看着。 锦娘趁孙玉娘还没反应过来,便装出一副非常害怕的样子来:“哎呀呀,今天二姐姐,你今天可是没有见着啊,太可怕了,四姨娘院里的奶娘和灵儿姑娘可是被老太爷下令活生生打死的,那场景,可真吓人啊,妹妹我还是头回见了?想到那,真是饭都吃不下啊。” 几个婆子听了同时一震,下午行刑的场景她们也都是被叫过去看了的,只听说是因为谋害主子才被打死的,那血淋淋的场面,看了真碜人,就是她们活到这个岁数了,所见也不过几回,都是做下人的,有兔死狐悲之感,先前因是二姑娘在府里作威惯了的,而四姑娘向来又是不得宠的,所以她们几个才气焰嚣张的跟了二姑娘来助阵了,如今听四姑娘一点,她们顿时打了个激凌,立即像打了霜的笳子一样,蔫了。 第三十五章 下午的事孙玉娘也听说了,不过,她不知道那两个人与大夫人有什么关系,更不知道那两个的死,是老太太和老太爷为了震慑大夫人才作出来了,她只看见母亲回了屋后手肿得老高,问红梅几个,都支支唔唔的,半天才只说了四姑娘几个字,她当时听了脑子里火光一冒,就带了几个人冲过来了。 所以,她哪里将锦娘的话听进去,一回神,用劲一甩,总算将锦娘推开,骂道:“死妮子,老抓着我做甚么?臭死了。”一回头,对那几个婆子喝道:“还不上前去给我抓住她!” 那几个婆子听得一震,面面相觑,却没一个人肯上前,孙玉娘看了越发的气,骂道:“你们是死人吗?没听见姑娘我的吩咐?一个一个都想找死是吧。” 孙玉娘的恶名满府尽知,这几个婆子又便她院里的,平日里常给她做打手帮凶了,但若遇着不如她意的时候,她们几个也会变成挨打的那个,积威久了,就会变成习惯,有两个被孙玉娘一喝,下意识地就往前冲。 秀姑四儿平儿几个吓得脸都白了,一脸紧张地挡着锦娘前面,铁娘沉静地将她们推开,似笑非笑地看着孙玉娘道:“哎呀呀,二姐姐,宁王府可送了贴子给你了么?妹妹得了一张呢,听说那简样王世子也会去呢?你说,若是明日妹妹的样子变了,那个世子爷会不会问起啊?” 这话正触到了孙玉娘的心事,只简亲王世子几个字就能让她脸热心跳,抬起的手腕子下意思地就垂了下来,那两个婆子哪里听得懂锦娘话里的机锋,仍是走上前去抓锦娘。 孙锦娘可是与简亲王府议了亲的,嫁的就是那世子的弟弟,今儿她也看见了,那位世子对锦娘这妮子的映像不错,若是今儿将她打了,明儿她找了世子爷告状,说自己如何如何,那自己在世子爷的心目中不是形像尽毁了么?不行,得先忍了这口气再说,该死的,还得跟这死妮子说几句好话才是。 “算了!”孙玉娘连忙喝止,手一挥让那两个婆子退下,自己却强挤出一个笑脸来:“咳……那个,四妹妹。”语气没了刚才的张狂,倒是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 屋里的人除了锦娘,全都像见鬼一样看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二姑娘,这……这是突然撞斜了吧,二姑娘何时用这种语气跟四姑娘说过话? 锦娘仍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孙玉娘,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讥笑,人却向后退了一步,故意说道:“二姐姐不骂我死蹄子了么?” 孙玉娘脸一红,尴尬地笑笑,“那是二姐我跟四妹妹你闹着玩呢,你们原是姐妹,当然应该相亲相爱才是。” 锦娘听得抖落一身的鸡皮,又后退一步说道:“二姐姐刚才还说要打我?还使了婆子来抓我。” “哪里,哪里,你看花眼了,二姐姐怎么会打你呢,二姐姐是疼你呢。”说着又回头对身后的婆子吼道:“你们说,我刚才可说了要打四姑娘?” 几个婆子听得一震,明明就是啊,这位今天是不是磨怔了?但被孙玉娘眼睛一瞪,几个人吓得立即又同声回道:“回姑娘话,没有。” 孙玉娘立即讪笑着又走近锦娘,“是吧,你听到了吧,二姐姐没有要打你呢。” 锦娘听了就想笑,还真是没见过如此无赖的人,不过,还真没必要将她逼急,只要她不闹事了就行了,但有些事还是得说明白了,便装出一脸的委屈道:“哎呀,刚刚二姐姐从外面进来时,可是说妹妹我冒犯了母亲,天大的冤枉啊,母亲她……她今天怕是撞邪了。” 说着又贴近孙玉娘,故作神秘地说道:“我告诉你哦,离这不远的树林子里有鬼呢,母亲的手好像就是……”说了一半她又停住了,做出一副非常恐惧的样子,不敢再往下说。 孙玉娘回想起自己在大夫人那看到了景像,却是有些怪异,也是,孙锦娘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可能敢打大夫人才是,除非她不要命了,再说了,大夫人也不是那容人欺负的,只怕真是碰鬼了,不然,以大夫人的脾气,断没有吃了亏而不报复回来的道理。 一时,她也吓住,连声音都颤了:“你……你真的看到了?” 锦娘直起身来,一副怕怕的样子:“二姐姐你别再说了,吓死我了,当时,红梅姐姐,紫英姐姐,还有秀姑可都在呢,不信,你问秀姑?” 孙玉娘便向秀姑看去,秀姑原就怀疑真是有鬼,这会子听四姑娘这么一说,更加信了,脸色也跟着变了起来,忙对孙玉娘点点头。 孙玉娘半信半疑,却也将大夫人挨打之事揭过,更添了她想要讨好锦娘的心思:“好,咱不说那个了,好妹妹,明儿咱们一起去宁王府好不?到时你见了那个……那个……”她倒底是闺中女子,说起她的意中仍,还是会害羞,一双大眼含羞带怯,扑闪扑闪着,却不好意思往下说了。 锦娘憋住笑,装作不知地说道:“见了谁啊,明儿会见很多人么?也不知道大姐姐和三姐姐也去不去,咱们会是坐同辆马车去么?” 孙玉娘脸憋得痛红,见孙锦娘并不接她的茬,娇嗔地一跺脚,说道:“反正明儿你见了那人,得帮姐姐说几句好话儿,姐姐应了你,只要那人……反正……反正,以后我再也不欺负你了就是。” 锦娘会信她才怪,不过,刚才吓也吓了,再哄哄她也无防,便道:“那感情,你可是我姐姐,不管当着谁,锦娘都只会捡了好话儿说二姐姐的,你就把心放进肚里吧。” 孙玉娘听了喜不自胜,又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儿,便带着那几个婆子走了。 秀姑见她气势汹汹地来了,竟然半指甲也没弹四姑娘一下就走了了,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回神,却发现后背汗湿一片。 等孙玉娘走远,锦娘站在穿堂里若有所思地看着外面影影撞撞地大树,秀姑连叫她几声,她也没听见,等秀姑扯了扯她的衣襟时,她才发觉,却是眼眸凝长,“我出去一下,你们谁也别跟着。” 她突然没头没脑地丢下这一句话便走了,秀姑原不放心的,但又想起下午树林里的事来,她是信鬼神的人,如今月黑风高,外面风凄凄的,就似有鬼在哭,她害怕,不敢跟了。 等喊了四儿作伴再出去,哪里还看到四姑娘的影子。 第三十六章 锦娘一口气跑出了梓园外,到了小树林里她才停下来,拍了拍扑扑真跳的胸,长吸一口气,才对着寂黑的林子说道:“有劳了,我知道你就在我周围,只是锦娘有事相求,能否现身一见?” 林子里柒黑一片,秋寒风冷,清寂凄然,哪见半个人影出来,锦娘不禁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是否看错,还是等了等,仍不见有人影出来,锦娘便拱手四拜,说道:“锦娘知道你就在这里,如若不方便出来,就只请听锦娘所言便是。” 林子里仍是一片寂静,连只飞鸟都没出现过,锦娘不由勾唇一笑,接着道:“请阁下帮锦娘带言于贵主人,就说锦娘承他的情了。再有就是,锦娘想护卫生母幼弟,身单势薄,若贵主有办法,请于明日朝堂之上相帮我父。” 林子里仍无半点回声,锦娘却浑不在意,说完后,又是向四方行了一礼,才从容地走出了林子,回了自己的小院里。 秀姑和四儿几个一直都等在院子里,见了她回来,三人一拥而上,将她拽住,秀姑又开始碎碎念:“姑娘啊,这黑灯瞎火的,你一个跑哪去了?不会也是中邪了吧,再说了,你一个大姑娘家,大晚上的一个人跑出去,也不怕别人传闲话,若有那个嘴贱的,多事的,传出去,又是事啊,你……” 碎碎念还在继续,锦娘全当听不见,笑嘻嘻地回了屋,四儿几个打了热水来给她净面,再上床,锦娘一觉睡到在天光。 却说简亲王府,王妃照例来看儿子,冷华庭正坐在桌案前看锦娘所作的两首诗,王妃见了嘴角不由的漾开一朵笑容,没想到,庭儿会如此中意孙家四姑娘,竟然又拿了那小姑娘的诗在看了,看着儿子唇边的那抹淡淡的微笑,王妃就觉得心情舒展,庭儿他,自病以后,就很少笑过了。 缓缓走过,王妃静静地站立冷华庭身伴,冷华庭似乎根本无觉,仍微笑着低头看诗,偶尔拿起笔来,在某一个句子边说添上自己的注解,王妃终是忍不住,说道:“真写得那样好吗?竟是连娘来了你都没发现?”言语中微带醋意,更多的却是打趣。 冷华庭闻言猛然抬头,漂亮的凤眼露出诧异,片刻后,又羞意满怀,耳根悄然染红。 王妃见了不由笑出声来,伸手爱怜地轻抚他的削肩,笑道:“若是真喜欢,娘跟王爷商量商量,早些将那女子接过门好不好?” “母妃,她……只是个庶女!”冷华庭听了笑容微敛,俊目蒙上一层黯然,声音醇厚如大提琴一般好听,却又带了丝委屈伤感的意味。 王妃听得一怔,鼻子一酸,心知儿子自病又后,就变得特别**,自尊心极易受伤,前些日子就因了刘氏说了句庶出的话,竟是不管不顾地拿砚台砸庶母,庭儿他……其实也是在乎那女子的出身的吧。 刚舒展开来的心情又郁结起来,王妃惴惴地问冷华庭:“那庭儿是不愿意?可是为娘看你极是欣赏于她?” 冷华庭低头不语,大大的眼睛里却露出淡淡的哀伤来,如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孩子,既纯真又无辜,却让王妃的心猛然揪起,她的庭儿,若是身体健全,又哪里需娶了个庶出的女子,他高贵的血统,俊逸的外表,就是与九天仙女相配,也不逊色,可是,苍天无眼啊。 王妃忍住心中酸楚,抬手去拿桌案上那两卷白纸,冷华庭却迅速夺了过去,细心叠手放入怀中,一脸的惊惶,王妃见了更是心酸,冲口道:“既是喜欢,那为娘总要想办法如了你的意才是,我的庭儿风华绝代,又是皇亲贵胄,不过是一个嫡女身份而已,我和你父王怎么着也要顺了你的意才是,你等着,娘亲这就去跟你父王商量,听说你那未来岳父回京了,让你父王在皇上那说说,让孙家升了四姑娘之母为平妻便可。” 冷华庭终于露出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羞涩而又感激地说了一声:“谢谢娘亲。” 王妃听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庭儿平日里只叫她为母妃,自病过后再也不肯唤她为娘亲,她便时不时地在他面前自称为娘,她总觉得,庭儿在疏远着她,连笑都是那样的吝啬,如今再见他孩童般的笑容,又听他如小时候一样,甜甜地叫自己娘亲,她感觉胸膛里被幸福填了个满当,似乎某些失去的东西又找了回来一般。 “那娘就去了啊,你也洗洗早些歇下,不是说明儿要去宁王府么?”王妃叮嘱着,又摸了摸儿子俊得不像话的脸颊,见儿子没啥反应,又补了一句:“听那明儿那孙家的四姑娘也会去呢,你大哥也去,让他带着你吧。” 冷华庭听了耳根又红了,明亮的凤眼里露出一丝期待,王妃终于满意地笑着离开了。 王妃一走,冷华庭抓起桌上的一个茶碗便往地上一砸,喝道:“冷谦,送我去练功房。” 冷谦从暗处闪了出来,看少爷一脸的戾气,秀美的长眉紧蹙着,不由说道:“王妃此去定能办好此事的,少爷为何生气?” “阿谦,你说,他为何也要去?”冷华庭没头没脑地说道,声音轻飘飘地,像刚才他根本没有发过脾气一样。 冷谦这才明白少爷是哪根神经又被触动了,但这个问题他也回答不了,他只是个粗人,不明白少爷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 锦娘第二天照常来给大夫人请安,大夫人倒是用过早饭了,正坐在大堂里喝着茶,孙芸娘和孙玉娘两个早就在坐,正与大夫人聊着什么,见锦娘进来,都停下了,母女三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锦娘今天穿了一身簇新了绛紫色洒金碎花的掐腰小薄袄,一条同色系的百折裙,头上随意地挽了个髻,斜斜地插了枝半旧不新的玉簪子,神态从容淡定,步姿婀娜,清爽大方,比之平日的低头含胸,哈腰垂背来,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锦娘给母亲请安,给两位姐姐请安。”锦娘规规矩地上前去一一给她们母女三人见礼。 大夫人的手和屁股仍是很疼,身子是半歪着坐的,那只受了伤的手便磕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孙芸娘神情淡淡的,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只有孙玉娘看锦娘的眼神有些热切,难得很友好的跟锦娘打了声招呼:“四妹妹来了?” 锦娘微笑着跟她点头,很老实地立到了边站着。 大夫人喝了口茶,睨了眼锦娘,嘴边露出一丝干笑,“过些日子,你大姐姐就要嫁了,以后,你们要见就没那么容易,可要多亲近些才是。” 这话说的,以前她那两个女儿可从没将自己放在眼里过,今儿怎么会突然要自己与她们两亲近了,况且,昨儿她受了挫,没能整到自己,今儿竟然全不当一回事,就像昨天呼喊着要打自己的那个嫡母是被人附魂了似的。 第三十七章 当然,回答还是得中规中矩的,不然就会被她拿错了,保不齐大夫人就正眼瞅着找她的茬呢。 锦娘笑着应了,回身又对两个嫡姐屈了半礼,孙玉娘和孙芸娘难得的都起身给她还了礼。 大夫人看了微眯了眯眼,嘴边笑意深了些:“唉,说起来,你大姐姐嫁的可是宁王府,这些年,老爷一直在边关,奉银虽然不少,但却多数给他花了,老太爷虽是是位居宰相,却向来清廉,府里虽然也置了些产业,却没个男人打理,终是比不得别家的收成。”说到这里,大夫人顿了顿,抬眼看锦娘。 目光里竟然带了些慈爱,让锦娘下意识地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大夫人很满意地在锦娘眼里看到了濡慕之色,当然,那也是锦娘配合着她的眼神装出来了的。 大夫人接着道:“你也知道,你大姐姐嫁的可是世子,将来她就是正经的王妃了,若是嫁妆太过寒酸,怕是会被宁王府的人瞧低了去。” 这事关自己一毛钱的事?大夫人突然对自己说这些作什么?难道是…… “说起来,你也是个有福的,简亲王可是大锦朝里为数不多的铁帽子王爷,那可是比皇子公主还要贵气的人家,他家可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锦娘正在思索,大夫人接下来的话很快就证实了她的猜测。 原来她们母女三人真的在打简亲王府送给自己的那批纳彩礼的主意,老太太可是说过,那礼金是留着给她做嫁妆的,她早就听说过,孙芸娘的嫁妆并不差,很丰厚,大夫人掌着家也有不少时日了,她自己的亲闺女出嫁,怎么可能不准备厚实一点,怪只怪简亲王府送过来的礼品太过奢华,就是宁王府也没拿出一两件比得上的东西,偏生简亲王府还是一箱一箱地抬过来的,这母女三人可还真不要脸啊。 锦娘终于懂了她们的意思,心中升起一团怒火,面色却一丝不露,仍是静静的听着,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迷糊地眨着,装听不懂。 大夫人喝了口茶,母女三人互换了个眼色,接着又道:“母亲是想啊,你六礼还只过了三,到纳征,请期时,简亲王府定然还有更重的礼送过来,等你嫁时,全拿他们家的礼原物原样的回过去,看着也不像,也丢了咱们孙家的面子,不若就用你的礼跟你大姐的礼换换,只换一部份,到时,两家都看着有脸面不是?” 吞吞吐吐的半天,总算是说全乎了,锦娘嘴角不由勾起一丝嘲讽,瞪着大眼将那母女三人巡视了一遍,孙芸娘低着头,微微有些不自在,孙玉娘却比先前更热切了,眼里差点就冒金元宝,也对,她喜欢简亲王世子呢,简亲王家如此富贵,她想嫁的心定是更迫切了。 “哎呀,母亲,这事锦娘可做不得主,上面还有老太太和您呢,这嫁妆的事,那能是锦娘能置喙的。”锦娘淡笑着回道,一脚把球踢到老太太那去,若是老太太也肯了,她自是没话说,大夫人定是在老太太那里讨不到这个便宜,才来跟自己说。 若是自己还是以前的孙锦娘,被她一吓一哄的,定是早应了,可现在自己不再是那个畏畏缩缩的孙锦娘了,从今往后,半点也由不得她们欺负了去。 大夫人听了锦娘的话,脸上的笑容主有些挂不住了,干笑着说道:“自是要去问过老太太的,只是,毕竟这也是属于你的东西,母亲是先要征得你的同意才去问的。” “哦哦,这样啊,锦娘可不懂这些,只知道前些日子老太太派了红袖姐姐来说过,那个纳吉礼啥的,是留着给我陪嫁用的,叫我去抄了礼单子来了呢,还说谁也不能乱动,要不,锦娘先去问过老太太了再回您?”其实锦娘这可算得上在胡谄,但当着大夫人的面,她不想正面拒绝她,省得引得她反扑,只能搬了老太太作档箭牌了,她是笃定大夫人不能去老太太那证实这些话的,再说了,以老太太的精明,就算真的去证实,老太太也会帮她圆了这话的。 大夫人被锦娘的话噎得眼都绿了,却又拿她没法子,只能干笑着道:“哦,那倒是不用了,一会子我自去问。” 孙芸娘听到这里早就有些坐不住了,脸色阴沉沉的,一张漂亮的小脸明显地紧绷着,连表面的笑容也不肯维持了,但她比孙玉娘要稳重多了,虽然心火真冒,又觉得憋屈,但并没说什么。 孙玉娘没管这些,她今天也是刻意打扮了的,身上穿了身粉红缎面印暗纹的长夹袄,外罩一件淡粉的薄纱背子,鹅黄搭肩,下面穿一条细碎的洒花镶银边罗裙,将她原本高挑玲珑的身段裹得更加凹凸有致,头上梳了个牡丹髻,正中插了根镶玉金步摇,额间吊上一坠细玉珠链,衬得一张美丽的小脸越发的抚媚动人,这会子她见锦娘想要告辞走,忙热情地过来挽住锦娘。 “四妹妹,你用过早饭了没,要是没用,姐姐那炖了盅金丝燕窝,一会子去我屋里喝了去?” 锦娘还真有些不习惯她如此的热情,不着痕迹地将手从她臂弯里抽出,笑道:“多谢二姐姐,锦娘已经用过早饭了。” 孙玉娘听了便讪笑两声道:“那感情好,咱们这就去宁王府吧。” “二妹妹!”锦娘正想说话,孙芸娘沉着脸喝了一声。 “宁王府里也是谁都能去的么?”孙芸娘高傲地走到孙玉娘身边,小下巴高扬,轻蔑地挑眉看着锦娘。 “四妹妹可是收了贴子的,宁王府特地发了一张给她的,咱们姐妹几个都有不是吗?”不等锦娘说话,孙玉娘忙接了口。 孙芸娘被孙玉娘噎得脸腮都鼓鼓的,拿眼猛瞪孙玉娘,孙玉娘装看不见,又去亲亲热热地拉锦娘的手,“四妹妹,一会子你和我坐一辆马车得了,大姐姐和三妹妹坐一辆。” 第三十八章 想了一阵,她突然回头又对孙芸娘说道:“哎呀,大姐,你不能去吧,出嫁前,你可不能与咱姐夫见面的,去了可就不符合礼数了,是吧。”还不忘对锦娘眨巴眨巴眼,挑眉告诉锦娘,自己在帮她呢,大姐为了嫁妆的事明显看锦娘不顺眼,要是跟去了,肯定会找锦娘的麻烦,若是把锦娘弄毛了,在那个人面前不说自己的好话怎么办? 孙芸娘快被自己这个嫡亲的妹妹气死了,她竟然帮着那个庶出的来对付自己,亏自己平日里拿她玉珠似玉地护着,真是个小白眼狼。 一口气不得出,撇眼看到锦娘脸上灿然的笑脸,看得她更是刺眼,真想去撕了这小妇养的那张笑脸才好,憋了半天,她才突然开口道:“一百个荷包你绣完了没?你交给娘的还只有六十个呢,差四十个。”语气**的。 锦娘早忘了荷包那回事了,听得她突然又说起来,不由怔住,睁着眼睛半天也没想到要怎么回她。 “哎呀,大姐,不过就是打赏的荷包而已,送到绣坊去绣了也就是了,四妹妹如今也要嫁了,也得准备自己的嫁妆了不是?”孙玉娘又在锦娘开口之前笑眯眯地接了。 “玉娘,不是说要出府吗?还不去老太太那里请安?”大夫人终是看不下去孙玉娘的吃里扒外了,皱着眉喝道。 孙玉娘终于感觉到了来自母亲和姐姐的愤怒,讪讪笑了笑,却仍是拉了锦娘的手道,“咱们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吧。” 锦娘没啥意见,反正也是要去给老太太请安的,便跟着她一起往外走,但刚一出门,孙芸娘追了上来,斜睨着锦娘道:“四十个荷包,四天内给我绣好,不然,你等着瞧。” 孙玉娘刚又要开口,被孙芸娘一拽,拖了过去:“你不是说要我娘给我的那支羊脂白玉的钗子吗?走,姐这会就给你,成天价跟个下等人在一起胡闹甚么,也不怕失了身份。” 孙玉娘被孙芸娘拽着往前走,锦娘含笑走在后面,像是没听到孙芸娘的话似的,孙玉娘忍不住回头,便看到锦娘嘴角那抹讥诮的笑,冲口道:“四妹妹你笑什么?”她是真的不明白,被大姐那样骂了,锦娘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哦,刚才我听到一只乌鸦在叫呢,真难听,不过,无事啦,四妹我,一般对不好听的嘈嘈声当耳边风的,吹过就好。”锦娘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偏生说出来的话却是气死人,她如今知道暗处有人帮着自己,也不想再隐忍了,凭什么要让大夫人母女三人压榨欺负自己?反正也是要嫁出去的,能气她们一天是一天,自己过爽快了才是王道。 “你好大的胆子!孙锦娘,不要以为你与简亲王府议了亲就添本事了,这事还说不定呢,你自己什么样自己心里清楚,别让我说出不好听的来了,到时,别说是简亲王府,怕是京城里的哪个大户人家都不会要你?”孙芸娘气得脸色铁青,不过,她比孙玉娘要稳重得多,并没有冲过来要打锦娘,却是忍着气,冷笑着说道。 这话让锦娘听得心中一凛,脑子里飞转如电,自己怎么了?难道这个身体先前行为不端惹人非议了?不对,身体的记忆并非消失,以前的锦娘老实木呐得很,打出身就出过这后院,更别说与父亲祖父以外的男子接触了,孙芸娘根本就是胡说污蔑。 但她那眼神里明明藏着讥讽与威胁,不像是在诈人。突然锦娘脑子里灵光一闪,莫非是说自己得的那个不足之症?那日红袖不是给封过口了吗?知道那事的,除了老太太屋里的,就是自己院里的人了,是谁走漏了风声,让孙芸娘知道了? 孙芸娘说得还真不错,若将此事说了出来,莫说简亲王府,只怕整个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不会要自己,在这个女子以生育为终生大任的社会里,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莫说是正经的公子少爷,怕就是府里的小厮也会看不起的吧,孙芸娘可还真是恶毒,不过,她怕是并不知道,自己的病是能治而且正在医治吧。 下意识地环顾了下四周,锦娘心知自己身周定是有人的,先前还能给她一份安定的感觉此时消散无踪了,反倒有被人监视的尴尬和愤懑,不过,孙芸娘这话说的不清不楚的,现在定是已经被身周的那人听了去了,还不知道人家会怎么想呢,与其让人胡猜了轻视自己,不如挑明算了,况且,此事若真从孙芸娘嘴里来了……保不齐就会触怒老太太和老太爷,真让简亲王府退了亲,那孙芸娘定然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一连串的思索下来,锦娘拿定了主意,先前的惊慌一扫无余,脸上仍是挂上了微笑,不紧不慢地对孙芸娘说道:“大姐姐这话说得可是吓着妹妹我了,就不知道妹妹做了啥事让大姐姐你这么来编排,不好听的?大姐姐你啥时对妹妹又说过好听的了?” 这话明显就是在挑衅,孙芸娘原想着拿锦娘的病吓唬吓唬她的,没想到那小蹄子先是紧张了一下,眼珠子转了几圈就更张狂了,难道她就不怕自己当众揭了她的底么? “大姐姐,三妹妹她……怎么了?啥事让你说得那么严重的,说说看?”孙玉娘一听锦娘可能嫁不成简亲王府,态度立变,看锦娘的眼神也不热切了,一副八卦的样子缠着孙芸娘问着,锦娘没有了利用价值,当然还是自家的嫡姐要亲得多,这会子若是让她知道锦娘的秘密来,看自己不整死她! 孙芸娘虽被锦娘的话气得咬碎一嘴银牙,但仍是没有冲动,她狠狠地瞪着锦娘:“哼,我没说过好听的,那也得你有好听的让人说道,一个病殃子的贱丕,还敢跟本大小姐叫劲,你等着吧,我会让你好看的?” 锦娘倒是没想到孙芸娘比孙玉娘要聪明能忍得多,只是城府还是不深,这话一出她就明白意思了,那丫是想来阴的,保不齐一会子她就将自己的病情消消儿散出去了,只要没人亲耳从她嘴里听说,她就撇清了,老太爷和老太太也怪不到她头上去,这是红果果的威协啊! 第三十九章 孙芸娘说完甩袖就继续往前走,孙玉娘还是很八卦地挽着她,却也停了嘴,她想着一会子等没人的时候再问呢,大姐姐最是疼她,保不齐自己一撒娇,她就告诉自己了,说不定那就是治锦娘的小把子,有了那个,再想将孙锦娘搓圆搓扁,那就看自己的心意了,越想越得意,连脚步也加快了许多,巴不得这会子甩了锦娘才好。 锦娘也不心急,眼看着要到老太太的院子外头了,守园的婆子见了她们几个正探头望着呢,平日里大姑娘和二姑娘可是从不和四姑娘一起的,这会子怎么三个一块来的? 孙芸娘前脚跨进老太太的园子,锦娘后脚就跟了进去,却是偷偷用手在自己大腿上一拧,痛得她生生挤出几滴泪来,一副可怜虫的样子,巴巴地追在两个姐姐身后。 “大姐姐,大姐姐,你刚才教训得是,妹妹我再也不敢那样了,你……还是把话说清楚吧,妹妹我,倒底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了?”锦娘哭着上前牵住孙芸娘的衣服,一副陪尽小心的样子,低声下气着。 孙芸娘和孙玉娘两个同时怔住,这小妮子魔怔了不成?一会子发啥疯呢? 守园的婆子一听,耳朵伸长了起来,天生的八卦心理加上大妈的极别,更是让她俩原本浑浊的眼睛闪闪发亮。 不过,孙玉娘心思正热切着呢,一手拍掉锦娘扯着大姐衣服的手,瞪了锦娘一眼,转瞬笑着对芸娘道:“大姐,你看这小蹄子不知好歹呢,你帮她瞒着掖着,她偏生要闹,你就说吧,这事妹妹也想知道呢,说出来只当是教训教训她就是,也让她知道啥是长幼有序,啥是嫡庶尊卑,这几天我被这小蹄子气死了都。” 孙芸娘听了就瞪她一眼,用手戳她脑门子,“才还被她弄得五迷三道的,可劲儿的帮她欺负姐姐我,这会子知道啥是嫡亲的了?” 孙玉娘难得的脸一红,歪头在芸娘肩头蹭了蹭,“我不是闹着好玩吗?谁看得上她呀,又丑又笨,她连大姐你的一个小拇指甲壳都比不上。” 锦娘懒得看她们姐俩好的热乎劲,将作气呼呼地绕到孙芸娘前面,哭道:“大姐姐,妹妹我虽然年纪小,可也是府里的正经小姐,女子名声比天大,今天你若不说明白了,妹妹我就……” “你就怎么样?去死啊?去吧,去吧,没人拦着你。”孙玉娘轻蔑地一掌推向锦娘,锦娘就势往后一倒,跌到了地上,“你们……你们欺负我,你们坏我名声,我要……我要……”要了半天也没说出来,却是爬起来,盯着边上的一颗老槐树作势要撞…… 那边就见红袖打了帘子出来了,正好看见四姑娘又被二姑娘推在了地上,四姑娘那样子像是要寻死…… “四姑娘,你……莫要冲动。”红袖吓得腿都软了,忙对守园婆子招手示意。 那两婆子先是听得有趣呢,见四姑娘这架势也有些碜人,如今再被红袖一招呼,忙冲了过来就一边一个拉住了锦娘。 有人拉着,锦娘就更可劲的闹了,“你们别拉我,让我去了干净,大姐姐说我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没了好名声,我还活说做什么?” 老太太这几天身子骨好些了,正被孙妈妈扶着在园子里走动着呢,这会子也听到了这边的吵闹声,让孙妈妈扶了过来,就听得四姑娘在要死要活的,不由诧异了,四姑娘在她眼里是稳重机灵的主儿,从前两天她想着法儿帮四姨娘上位的事就可以看出来,绝对不是个胡闹生事的,这会子又是被哪个逼急了吧。 孙芸娘看着老太太正沉着脸走过来,锦娘还一副委屈得要跟自己拼命的样子,不由又气又脑,不过就是威协了她几句而已,哪里就到了要死要活的地步,那小蹄子摆明了是在老太太跟前给自己上眼药呢。 “玉娘,可又是你欺负了锦娘?”孙玉娘有前科,而且红袖此时也正拿眼睃玉娘呢,老太太便认为是玉娘欺负了锦娘。 “我哪有?奶奶,她跟大姐姐闹呢,不关我事。”孙玉娘一听差点跳起来,前几天的罚还没抄完呢,可别又让老太太拿了错又罚了,若是给她个禁足,她今天又别想出门子了,忙一边去的撇清自己。 “芸娘!你说什么了?锦娘闹得要死要活的?”老太太皱了眉,大孙女比二孙女可温婉稳重得多,怎么她也跟锦娘闹起来了。 “回奶奶,孙女……孙女也没说啥,是她自己非要闹的。”孙芸娘此时连撕了锦娘的心都有了,死蹄子太阴了,竟然故意到老太太院里来闹。 “孙锦娘,不要以为你与简亲王府议了亲就添本事了,这事还说不定呢,你自己什么样自己心里清楚,别让我说出不好听的来了,到时,别说是简亲王府,怕是京城里的哪个大户人家都不会要你?”锦娘突然学着孙芸娘的声音和语调,惟妙惟肖地将她之前说的话一字不漏雨的全背了出来。 末了还问孙玉娘,“二姐姐,当时你也在场的。” 锦娘学得太像了,就如孙芸娘亲口复述的一样,孙玉娘被惊和睁大了双眼看着她,下意识地就点了头:“呃,你……你竟是连声音都学得好像。” 老太太的脸立即就黑了,别人听不到孙芸娘的话她可是最清楚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眼看着简亲王府的三礼四礼就要动起来了,若真让简亲王府知道锦娘在生育上有点子毛病,那还不退了亲去?这个芸娘,她是想气死自己么? 老太太的手都在抖了,嘴唇也有些发乌,锦娘见了心里终是升出一丝愧意,老太太可是有心血管病的人,自己不该在她身子刚见起色就拿这事来刺激她的,忙收了哭,走上前去扶住老太太,“奶奶,你别气着了,别气着了,我……我不闹了,说了就说了吧,最多……”手底下却是抓住老太太的手掌用力按住掌心,一按一松之间,揉穴给老太太顺气。 老太太舒服了许多,回头怜爱地看了眼锦娘,这孩子还是很孝顺的,亏她还懂些按穴的法子,比之那两个硬杵着给自己生事的来,真是好得不只一点两点了,偏生是个庶出的。 第四十章 今儿老爷上朝递折子去了,老太爷也不会反对,保不齐,过两日四姨娘的升位令就下来了,到时,她也算是正出的了,这样的孩子就是嫁出去了,也只会给孙家涨脸儿,不似那两个,看着就不省心。 “芸娘,不出半月你就要出嫁了,这半月你就老实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半步也不许出门,只等花桥来就是,玉娘,你也是,罚你再抄女戒一百遍。”老太太说完就转身。 孙芸娘和孙玉娘两个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老太太连问都懒得再问她们了,就那么相信那个小蹄子的话? “奶奶……”孙芸娘很委屈,自己只是威协了孙锦娘,但并没将那事说出来,奶奶也太偏心眼儿了。 老太太听了便停住,回头冷冷地看着她道:“你说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今儿还算你聪明,若是以后再在府里听到什么不三不四的话来,我头一个就饶不了你,再者,你以后进了宁王府也给我学着点,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都要拎清楚了,宁王府里水深了去了,公婆妯娌面前若是说错半句,你就只有死的份,到时,别让人给休了回来就是。” 老太太一番话言辞狠厉,那中心鼓敲得,锦娘是佩服得是五体投地了,这话听着像是在教孙芸娘出去如何做人,却更是警告她,那事只能烂在肚子里,就是嫁出去了,在宁王府里也不得乱说,生生是把孙芸娘拿这事去闹的任何一条路都给堵死了。 孙芸娘被骂了个急头白脸,一口气憋在心里头不上不下的,生生噎得个半死,偏是不敢发作,还得老实地应了,恭首行礼,送老太太回屋去。 只是回身一瞬,看锦娘的眼里已不止是愤怒了,那是怨毒。 锦娘早就收了泪,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扶着老太太进了屋,孙玉娘平白的也得了罚,心里也是气脑得很,那想着出府里见心上人的热情也浇熄了些,难得同仇敌忾地跟着孙芸娘回去了。 锦娘一进屋,老太太就沉了脸,冷冷地对锦娘说道:“你知道错哪了吗?” 锦娘微怔,但立即很老实地在老太太跟前跪下了:“锦娘应该隐忍的。” 老太太见她还算见机,便微微点头:“倒不是非得让你忍,只是不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逼她,今儿是芸娘,她个性情稳重一些,若是玉娘的话,怕是闹得全府皆知了,最终受害的还是你自个儿。” 锦娘一听也对,传言的威力有多大?那是不可估量的,一传十,十传百的,原话的意思就能给传得面目全非,且那病原就是犯忌的,就算以后自己病体痊愈了,不育的名声也传出去了,简亲王府就是再得意自己,怕也不肯要了吧,只要简亲王府为此退亲,自己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家上门议亲了,想到这,锦娘背就直冒冷汗,头也垂得更低了。 “谢老太太教诲,锦娘知错了。” 老太太见她大悟的样子,知道是点透了,嘴角便勾起一丝笑意,“不过,你想着法儿让我知道了,也是好事,也算是防患于未然了,只是,你身边的人,你得长个心眼儿了,得查一查,这样的人留着也不妥当,早些清理了,也省得将来跟着过去了,在简王府里跟你闹事。” 锦娘听得一怔,孙芸娘说出那话时,她心里便有些怀疑了,这会子老太太一点,她更明白了,只是,一定是她身边的人么?不会是老太太屋里的,或是,刘太医? “只会是你屋里的,我活多大岁数了,这点子眼光还是有的,刘太医虽然有点迂腐,却是个嘴紧的,不然,他也甭想在太医院混了。”老太太眼光如刀,立即看穿了锦娘的心事,“不是说要去宁王府么?得,红袖,将那套镶玉的金五事儿拿来,赏了四姑娘,把头上这根换了,今儿那地儿定然聚齐了京里的名家闺秀了,可不能太寒酸,丢了咱相府的脸面。” 一边的红袖笑着去了后面,孙妈妈便趁机扶锦娘起来,锦娘高兴地谢了恩才起来,眼中适时地露出惊喜,看得老太太心酸,那样的金五事大姑娘二姑娘可是多了去了。 才见三个孙女儿俏生生并排站着,个个儿都是水灵灵的,四姑娘却是穿戴寒碜,希望老爷今天请封折子不要被阻了就好,四姨娘成了平妻,四姑娘和轩哥儿的用度规制就要大大提升一些,大夫人那里也不能说出什么话来。 锦娘自老太太那出来,便带着秀姑回了趟梓园,四儿平儿两个在屋里仍做着秋衣,前儿老太太赏了几块好料子来了,锦娘便给她们几个一个分了一块,只是捡那绸啊缎的给自己留着了,俩丫头便欢天喜地的给各自做起秋衣来。 锦娘想着老太太的话,心里就觉得膈应,四儿和平儿两个会是背叛她的人吗?刚穿来那会儿,这两个可都是把自己的口粮也省着给她吃了,共过患难的,她怎么也不忍心去怀疑她们。 “不是说要去宁王府么?怎么又回了?”四儿抬眼看到锦娘和秀姑回来了,也没起身,正好缝完最后一针,完了才问道。 平儿却是瞧见锦娘头上戴着的换了,放下手中的活计站了起来,走近锦娘:“姑娘又在哪得了好东西,还真是好看,瞧着中间像是镶的好玉呢,这步摇可真大,得一两金子了吧。” 锦娘看她盯着自己头上的步摇就没错眼,便拿了先前换下的那枝道:“老太太赏的,这个,就给你吧。” 平儿一喜,忙伸手接过,锦娘先前戴的也是个枝上好的玉钗,只是半新不旧的,可以捯饬下,仍是好东西,最少值十两吧,抵她好几个月月钱呢。 四儿正低头咬线头,听锦娘赏平儿,她只是笑了笑,眼里平静得很,一点也没有为锦娘只赏了平儿没赏她而不满,秀姑看着就点了点头,四儿是个憨实的,不是那见钱眼开的主儿。 “时辰不早了,姑娘,东西收好了,咱们就去前院吧,别一会子又让二姑娘她们等久了见气。”秀姑拉了锦娘就往外走。 平儿四儿两个便送到屋外,锦娘原还想着要再说几句什么,秀姑娘却紧了紧手,示意她快走。 第四十一章 到了园子外面,秀姑才开口道:“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她们两个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原也是跟了姑娘有年头了,一会子说她们如何如何地,我心里也过意不去,除非是抓了现形了,不然,人心会不服的。” 锦娘当然知道这个理儿,只是……算了,回来再说吧。 到了前院,果然孙玉娘已经等着了,倒是没有对锦娘摆臭脸,但也不好意思再像先前那样装亲热,看锦娘来了,只是微微颔首。 孙芸娘没了来,一则是老太太下了禁足令,在她出嫁前不许外出,二则宁王府毕竟是她的婆家,出嫁前是不能与夫郎相见的,这是礼,不能犯了。 白总管早就备好了马车,见两个姑娘出来,恭了身迎了过来:“马车有些颠,二姑娘四姑娘上去后就靠着边儿坐吧,有扶手,抓住了就好。” 一个小厮就拿了凳来,孙玉娘先踩着凳,在红儿的扶持下上了马车,锦娘正要跟着上去,停得好好的两匹马突然往前走了两步,似是不太安宁。 锦娘吓得一跳,差点被那马带倒在前面,还好秀姑在后面及时扶着了,车上孙玉娘也是惊呼一声,似是被吓住了。 车夫是个中年人,见了忙拉缰绳,骂道:“畜生,快安稳些。”才险险地制了马。 白总管先也是惊出一身汗来,但他很快看向府门一侧,那边凭白的奔了一辆马车过来,似乎是从街边的巷子里出来的,停在了府门前。 那马车看着比相府的要豪华贵气得多,车厢四角边线都镶了灿亮的金,四个角上缀着珠串儿,阳光下,耀目得很,漆黑的车身上蒙了层昵绒,厚重而不失致,拉车的马也是比相府的高大得多,一色儿的大白马,浑身油毛顺光,看来,自家的马定是被刚出来的马车给惊了,才会突然燥动了下。 一个黑衣劲装的冷俊男子自车上跳了下来。 白大总管忙笑着迎了上去:“贵上可是简亲王府?” 那冷俊男子目光冷冽,只是微微对白总管点了下头,算是礼貌的招呼了,却走近锦娘,拱手一揖:“姑娘,我家公子让小的来接姑娘过去。” 锦娘听得一怔,抬眼却是看那微微晃动的车帘,简亲王府的公子?莫非是……那位未曾谋面的未婚夫?她心里一阵好奇,只听说身有残疾,却不知人品长相如何,若是个品性怪僻难以相处的,那可就真倒霉了……真想上去见上一见。 一回头,正好看见孙玉娘掀了车帘子看过来,眼睛极亮地看着那黑衣男子,见锦娘迟疑,她抬脚就欲下来,“四妹妹,难得简亲王府想得周到,不如咱们就坐了简亲王府的马车去吧,也省了白大总管来回的接送。” 那黑衣男子听了却是冷冽地看向孙玉娘,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弄得孙玉娘刚抬下的脚又生生缩了回去,神色讪讪的,迟疑着,不知是该下还是该上,她虽冲动爆燥,但这点子眼力介还是有的,人家摆明了不欢迎她,只是话说出来了,又不知道怎么圆回去,一时尴尬的很。 锦娘微微一笑,对那黑衣福了福,说道:“多谢你家公子美意,只是礼法有制,锦娘不好违矩,还请你家公子见谅,锦娘还是陪着我家二姐姐一起去的好。”说着,踩着凳子上了自家马车。 既是议了亲,但未成礼前,男女双方是不能私会的,虽不知马车上是否有人,若有,坐的又是何人,但锦娘不想为一时的好奇而犯错,正好也圆了孙玉娘的体面。 那黑衣男子微微错愕,却没再说什么时候,只是对锦娘又拱拱手,面无表情地跃上马车,长鞭甩,马儿扬蹄,拖着马车绝尘而去。 “还是坐自家的车去体面,四妹妹,来,你坐这边。”玉娘见锦娘犹自上了自家的车,心里很是开心,拉了锦娘一把,让她坐在自己旁边。 一会子秀姑也上了车,四个人同乘一辆,马车启动,有些颠,但还算平稳,不到半个时辰,便停了下来。 冷谦驾着马车,很快便驶离了相府所在的街道,却在一处避静处停了下来,问道:“少爷,还去宁王府么?” “算了,回吧,那丫头在意规矩,咱就成全她吧。”车上传来慵懒如歌的声音,带着丝玩闹的意味,冷谦听了便又甩鞭启程,调转马头去了另一条街。 半晌,车上之人又说道:“今天看着没上回那么丑了,阿谦,你说是不?” 冷谦听得后背一僵,孙家姑娘虽说瘦了点,但哪里就是丑了,难不成都要长成少爷这个样子,那也太妖孽了吧。 鞭子一甩,车子跑得更快了,一般这样的话冷谦都装不听见的。 回到王府,冷谦跑也马车,从车上将轮椅搬了下来,再伸进手去,冷华庭握住他的手,冷谦手一抄,将他抱了下来放在轮椅里。 刚坐好,抬眸便看到冷华堂正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看见冷华庭下了马车,他微怔了下,“二弟,不是要去宁王府吗?怎么又回了。”冷华堂在轮椅后搭了一只手,帮冷谦将轮椅抬上石阶。 冷华庭秀眉微皱,他很不喜欢大哥的靠近,尽管极力克制,但仍忍不住僵了身子,浑身散发淡淡疏离的味道。 冷华堂早已习惯了他的冷淡,附身抬椅时,小庭身上若隐若现的青草香味令他忍不住深吸一口,幽幽如清兰般醉人心脾,再看那微蹙的秀眉,虽冷却仍光华流转的目光……小庭若为女子,定是艳压群芳啊,他微微有些走神,当冷华庭美目横扫来时,才怔了怔,转颜笑了起来。 “今儿孙家四小姐也会去宁王府,小庭何不也去见见?” “不过是个丑女,我才不要去看她呢。”冷华庭不屑地说道,明媚的凤目向上翻了个白眼。 分明就是孩子气,他天天只需对着镜子就能看到美人,如此再看天下之人,怕都只能用个丑子来形容了。 “小庭不是很喜欢她的诗么?不若今天跟大哥一起去了,让她当面给小庭作诗一首如何?”冷华堂无奈摇头笑了笑,又好脾气地问。 “诗作得比人好看。”冷华庭立即接口道,看他老杵在自己车前,毫不犹豫手一推,“你挡路了。” 第四十二章 宁王府早就有迎宾的等在门外,孙家姐妹下了车,两个婆子守在前面,见来了客,忙迎了上来。 “可是孙家的二姑娘和四姑娘?可算等着你们两位了,我们郡主在后院早备了点心,等着呢。”其中一个稍胖点的婆子笑得两眼一眯,很热情地说道。 另一个婆子便躬了身子将人往院里引,几人刚上台阶,便听见阵阵马蹄,带着一阵风似的,两匹骏马便奔驰而来,锦娘和玉娘下意识地回头,便看到阳光下,冷华堂骑在雪白的骏马上,身姿挺拔,如玉树临风般丰神俊朗,霎时看得孙玉娘快丢了魂去,两眼大放痴光。 没想到这么好运,心心念念的人竟然就在面前,还是……如此帅气的出现。 冷华堂一个矫健的翻身,潇洒地跃下马来,抬眸便触到一双痴迷的眼睛,他微微一笑,这样的眼神太过熟悉,他自小所到之处,凡有女子的地方,遇到的便是此种花痴目光,早就见惯不怪了。 倒是另一双清澈的而明亮的眼睛,淡静而略带礼貌,见他走近,附身行了一礼。 冷华堂尽量忽略边上那双花痴眼,也很礼貌地对锦娘回了一礼:“没想到在此遇见二姑娘,四姑娘,在下这厢有礼了。” 锦娘笑道:“真是巧了。” 孙玉娘总算回神,忙也施了一些,含羞带怯地飞了冷堂一些,“玉娘见过世子。” 冷华堂大手微抬,说道:“二姑娘不必多礼,上次见过之后,二位姑娘倒是又添风采了。” 他笑得和暖,令人如沐春风,一副谦谦君子模样,孙玉娘一抬头,只一触到他黑亮的眼睛便一阵心慌,忙又低了头,不也再看。 倒底是在宁王府门外,人来人往的,两位未出阁的女子与个年轻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交谈太久,便是讳礼,见过礼后,锦娘便对玉娘道:“咱们进去吧,二姐。” 孙玉娘还想与冷华堂再说几句,进去后,男女宾客自是要分开的,难得这么好的机会能与世子爷碰上,孙玉娘的一颗芳心早就系住他身上了,此时哪里肯就走。 那边早有宁王府迎客的男宾相出来,见了冷华堂自是迎了上来,客气的招呼。 锦娘不顾玉娘的反对,悄悄拉了她的手便往府里暗拽,冷华堂正与宁王府之人寒喧,一时无暇顾及,再转过头来,便见孙家姐妹已经率先进去了。 那个女子仍如第一次一样,清冷却有礼,淡定从容,比之她的姐姐来,稳重知礼得多了,一时又想起小庭那疏冷的样子来,不知道这两个人到了一起,会是何总情形,这个女子应该会很包容小庭的坏脾气吧。 过了前院,进了垂花门,宁王府的二姑娘冷婉便迎了出来,冷家二姑娘年方十四,与锦娘同岁,长得花容月貌,娇俏可爱,两家原是世交,玉娘与冷婉早就熟络,此番见面,自是热情得很。 冷婉先跟玉娘打了招呼,再看锦娘,早便听说孙家四姑娘原是庶出的,但才情卓绝,连简亲王世子都对此女诗作赞不绝口,心里便起了相效之意,她是宁王府嫡女,被圣上亲封的平南裙主,自小便被父母兄长捧在掌心里长的,平日里听的全是夸赞的话,听到有人比她还强,便想着要比个高下。 “这就是孙家四姐姐么?听说四姐姐诗作得很好啊?”冷婉很热情地挽住锦娘的胳膊,说道。 “郡主谬赞了,锦娘的诗很一般的,倒是裙主你,锦娘在家里便听说平南裙主不仅美貌如花,更是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乃我大锦有名的才貌双全的女子。”锦娘自郡主的话语里听出她是个好强斗胜的小女孩,所以,一开口便将冷婉着实地夸了一遍,听得冷婉心里无比舒泰。 但还是想与她斗上一斗才肯罢休,其实,院子里早来了好多的贵族女眷,大多以未出阁的小姐为多,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吃点心聊天,冷家其几房的姑娘也在,正帮郡主招呼着。 这会子见郡主挽着个佰生的小姐来了,便都围上来说话,大家相互介绍彼此认识之后,郡主便提议要一起作诗绘画。 孙玉娘一缕情丝正系在冷华堂生上,这会子哪有心思呤诗作画,冷婉一提出来,她便懒懒地说坐了马车不舒服,有些头晕,冷婉原就只想与锦娘相较,便不管她,使了丫头带她去自己院中休息。 锦娘见玉娘走了,心下有些不自在,倒底与这些个贵家小姐不熟,也不太熟她们平日的聚会方式,站在这些小姐们中间,她便只是微笑,尽量少开口。 小姐中有几位也是诗才绝佳的,见锦娘相貌一般,穿戴也是普通,又是个庶出的,自是有些瞧不起,看她的眼光也是淡漠得很,若不是郡主一再的要求,她们几个也不屑与锦娘一同呤诗作画。 只是冷婉兴致很高,又是此次聚会的主人,自是要给她几分面子,免强应付。 其实,如冷婉发起的这种聚会在京城上流社会里是常有的,有时是姑娘们自己邀请各家闺秀出来聚聚,有时是主母们相邀。 一则是古代确实没什么娱乐活支,小姐们又畏于礼制,平日里大门不许出,二门不许迈,但关着久了,也怕惹出病了,便举办些这们的聚会来,一是让她们能玩乐开心一下。 二则,聚在一起的都是名门闺秀,以后都会嫁入豪门贵户的,大家能打小在一起认识了,交个手帕交,以后嫁了也多些朋友,拉扯些关系,相互帮衬。 锦娘因着不受大夫人待见,从未出过府门,就是自家府里有了宴会,过去的她也是怕羞木呐,躲在自已的小院里不敢出门,所以,认识的人真是很少,其他几个年纪相仿的各自都有相好的朋友,相互低语谈笑,无人与她交谈,显得孤独冷清,不过,好在她心境平和,这些个姑娘小姐们不过都是十四五岁年纪,在她眼里也就是初中生,实在也与她们没什么话好说,对她们偶尔投来异样的目光,她也视而不见,脸上始终挂着淡定的笑容 一会子丫环们铺好纸笔,姑娘们开始作画作诗,锦娘对自己的字还是很有信心的,诗嘛,还是老套路,抄袭,好在这里是个架空的朝代,无人去考究她所作诗的出处。 冷婉也没出题,只让小姐们各自发挥,锦娘手提轻毫,一挥而就,很快写下一首七言绝句,捡得李白最常听的一首诗写了。 锦娘刚一落笔,冷婉便如小蝴蝶般翩然过来,心急着拿起她的诗来看,一看之下,脸色微异,但她那漂亮的杏眼很快便笑得如一弯月牙儿:“孙家四姐姐的诗作果然好得很,此诗气势磅礴诗,意境豪迈洒脱,没想到姐姐有如此胸襟,堪比男子。” 第四十三章 听了郡主夸赞,几位小姐有些不信,便也凑过来看,其中一位忠勤伯家的大姑娘刘紫玲,长得清丽俊俏,高挑的身材,气质清幽如兰,很是美丽,只是有些孤芳自赏的高傲,原是她最不将锦娘放在眼里的,这会子见了锦娘的诗和字,一双剪水美眸里便有了些佩服,拿了自己的诗递与锦娘道:“孙家妹妹,你果然不负才名,诗作得确实很好,这是愚姐所作,请妹妹指点一二。” 锦娘读了两遍她的诗,不过是小女孩以闺中趣事为材作的诗,词句过于华丽,却也颇有采,锦娘自然不吝夸赞之词,听得刘家小姐眉花眼笑,自是与她亲近起来。 冷婉原也是个直爽性子,如今亲眼见了锦娘的才华,而锦娘又表现得不卑不亢,沉静然,初看时平常无奇,呆得久了,越发觉得这位四姑娘性子沉稳内敛,如一坛久酿的美酒,甘醇甜美,越闻越香,又知她已与简亲王二公子议亲,更是起了相交的心思。 一时,三位姑娘变得亲密起来,谈话也是随便多了,临近午饭,锦娘便有些担心玉娘,玉娘去休息也有几个时辰了,不会真病了吧,倒不是她多么在意这位嫡姐,实是一同出来,若回去时玉娘出了状况,少不得又要被大夫人说道。 便对冷婉道:“我家二姐姐也不知怎的了,我想去看看她,不知郡主……” 冷婉笑得爽朗,“正好我屋里还有好些旧作,刘家大姐姐,孙家四姐姐,姐几个一起去我屋里瞧瞧去,也给妹妹指点指点,屋里还有一方好琴,听说姐姐们琴艺也是好的,不如弹首曲子给妹妹听听吧。” 刘紫玲原就是起着与郡主结交的心思来的,这会子见郡主肯邀自己去她的闺房,哪里还会推辞,自是欣然同往。要知道,女子闺房,不是很好的手帕交一般是不会邀人进去的。 她们聚会的地方在宁王府内院的暖明阁里,这里离着冷婉的闺房还隔着一个人工湖,三人说说笑笑地沿着人工湖边的青石路着,边走边看园中的景色。 前面不远处有个二进的小院子,院门上挂着景明轩三字,坐落在清幽的湖旁,很是致,刘紫玲便问:“这是郡主的闺房所在么?” 冷婉脸色微黯,加快了却步,说道:“一个空院子罢了,我的屋不在这里。”似乎很不想谈起那院子似的。 锦娘听了便又看了那院子一眼,只见里面秋桂正开,芳香四溢,翠竹青幽,如此致的所在,怎么会是空院子呢,不过,她向来不是个多事的,人家不愿说,她自是不问。 正走着,后面有人在喊,“郡主,郡主。” 三人停步,只见一个丫头急忙忙地跑了过来,气喘喘地停住,“太子……太子妃来了,王妃请您去前面见客呢。” 冷婉听了眼睛一亮:“是兰姐姐来了么?”很是欣喜的样子,回过头来有些愧意地看着锦娘。 “郡主快去吧,可不能怠慢了太子妃殿下,您不用管我,使个丫头带我去看二姐姐便可。”锦娘忙说道。 冷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姐姐真是个可心的人,那姐姐自去吧,一会子我见过兰姐姐了再来陪你。”又看向刘紫玲。 紫玲眼含期待,原只想着结交宁王郡主,没想到还有机会见到太子妃,自是很想跟着冷婉前去,却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好对锦娘道:“孙妹妹,郡主有事……” 锦娘当然明白她的心思,不过,她一则是担心玉娘,二则对于见权贵真没兴趣,便笑道:“刘姐姐你的贴身丫环呢,才怎么没带来,这会子怕是正在找吧,姐姐快快去前面吧,不然她们该急了。” 其实三人都没让贴身的丫头跟着,这会子锦娘不过是给紫玲一个与郡主同往的借口而已。 冷婉原就是主人,自是要顾及客人的意愿,只是觉得把锦娘一个人留下有些过意不去,锦娘笑道:“有丫环婆子们带着呢,郡主莫非怕我一个人会偷了你的好东西?” 冷婉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姐姐小瞧了妹妹不是,今儿与姐姐相交,便是婉儿最大的兴事,我那的东西,只怕姐姐你瞧不上眼呢。”说完,又促狭地凑近锦娘道:“妹妹我可听说,简亲王府可是送了不少好宝贝与你呢。” 锦娘听得脸一红,作势要打她,冷婉笑着拉起紫玲就跑了。 等她们走后,锦娘便跟着一个小丫头继续往前面走,刚走几步,便听到一个男子惊喝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锦娘听得一楞,正想走,又听到一个女子惊哭道:“我……我来此处歇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那声音竟然是孙玉娘的,锦娘这下不能再走,抬眼看那个带路的丫头,只见那丫头一脸的胀红,一副想要快走的样子。 心中不由更疑,这听那院里又传来物什乒乓作响的声音,锦娘顾不得多想,抬脚就要进去。 那丫头却死死地拽住她:“孙家姑娘,那里……那里进去不得。” “却是为何?”锦娘听她如此说,更是担心玉娘的安危,孙玉娘不会在里面出事吧,那回去了,就算不是自己的错,也绝对脱不了赶干系,大夫人是个多么不讲道理的人,她早就领教。 那丫头脸色更加难看了:“奴婢也不能多说,总之姑娘不要去就是了。” 锦娘用力甩去她的手,说道:“你先走吧,不用管我,一会子只说我自己去了郡主屋里就成。” 那丫头一听,如获大赦,丢下锦娘就跑,锦娘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对那丫头叫到:“你掉银子了。” 那丫头听了真的停了下来:“在哪?” “看,你脚边上呢。” 丫头低头去找,锦娘举起石头对着她后颈砸了下去,力道并不大,却正好将她砸晕了。 锦娘不知道孙玉娘究竟出了什么事,但有一些是肯定的,那就是玉娘此事若被传出去,定会毁坏名节,所以,她不得不先打晕了那丫头再说,省得一会子她出去报信,叫了更多的人来。 锦娘悄悄溜时院子,穿过院中,见里面有两间屋子,一间里似出靡靡之声,很乱,似是有男女在一起喝酒玩乐,又似是在做……那种事,听得不清不楚,很模糊。 锦娘听得有些害怕起来,没想到堂堂宁王府里竟有人白日做如此纷乱之事,她不敢进得那屋子里去看,只在心里祈祷孙玉娘不要在这屋子里就好。 果然另一间屋里又传来孙玉娘的声音:“你不能跑……你……坏了我名节,怎能丢下我走?” “孙姑娘,本世子并未碰过你,谈何名节毁坏一说?放开,让爷走。”男子有些懊恼地吼道。 锦娘听到声音的所在,便悄悄潜到屋前,轻掀帘子,便看到孙玉娘衣衫不整,身上的披肩早就被踩在了地,外罩的那件长袄也开了前襟,露出颈下白晰的肌肤来,正死死地拖着那男子的手,而那男子赫然正是冷华堂,他一身中衣,外袍挂在屋里的床榻前,这情形还真是要多暖昧便有多暖昧。 锦娘正要抬脚进去,突然有人自身后捂住了她的口鼻,紧接着,整个人被人抱起,凌空飞了起来,锦娘一阵头晕目眩,突然而来的情况让她作不出半点反应,一颗心便吓得快要跳出口来,偏生连叫都叫不出来。 但很快身子便着了地,人却还是被人抱在了怀里,那姿势却像是坐在某张椅子上。 没了那头晕目眩的感觉,锦娘便奋力挣扎了起来,四脚乱打乱踢。 “别动,你想嫁给屋里那个人吗?”声音醇厚如歌,就像正在弹凑的大提琴,带着丝戏谑和不容抗拒的味道,鼻间闻到一缕淡淡的青草香味,干净而纯,如深谷绽放的幽兰,令人沉醉。 第四十四章 锦娘被那声音震住,老实下来,有些晕乎地想要回头,偏生那人还捂住了她的口鼻,她说不得话,更转不过头去。 “这样才乖,你答应我不叫,也不乱动,我便让你在这里看出好戏如何?”身后那人环住锦娘的纤腰,将她抱紧一些,调整好坐姿,如此,锦娘后背正好贴在他坚实的胸膛,像个孩子一样坐在他的膝上。 锦娘老实地点点头,示意那人放开自己的嘴,他捂得太紧,她有些呼吸困难了。 见她还算合作,身后那人慢慢放开了手,锦娘下意识又想要回头,虽然此人身上散发着清幽的草香,很好闻,声音也很好听,可毕竟是个陌生男子,如此被他抱着,实在不像话,若是被人看见,那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她……真的很好奇身后的男子会是谁? “不要乱动,一会子就有好戏看了。”身后的男子发觉了她的不安,忽然凑近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热热地气息喷在她的耳畔,让她升起一股不明的麻意来,耳根不自觉的发热,这使得锦娘更不自在,绞着手指,声音细如蚊蝇:“我……我不作声便是,你且放开我。” “不放,我抱着舒服。”男子的话很可恶,带着痞痞的笑意,柔软的唇竟似贴着她的耳朵在说话。 “你……你好生……”锦娘缩缩脖子,原该生气的,偏生身体的反应很不争气,竟然被他弄得越发的麻痒,只想要快点脱了他的桎梏才好。 “好生无耻是么?呵呵,你不要再动,不然,我会更无耻。”前面半句带着丝戏谑,后面半句声音却是变得黯哑起来,沙沙软软,就像踩在细细的海沙上一样,抱着她的双臂也跟着收紧了一些,使得锦娘的身子和他贴得更紧了。 锦娘前世虽没嫁过,但毕竟看过不少言情片,当然听得出他声音里的异样,心里就越发的慌,果然不敢再动了。 不过,不知为何,锦娘感觉他并不会伤害自己,有点像个调皮的孩子在胡闹好玩,而且,隐隐的,她也在心里猜着他的身份,因他是抱着她坐在轮椅上的,虽然这个时代的轮椅做得太过高大,又点得有些笨重,不过她还是能看得出来,是轮椅。 刚才在屋里的是简亲王世子,而他又及时出现阻止自己进去,又如此不合礼数地将自己抱在怀里,还是坐轮椅的……他的身份召然若揭。 想到这里,锦娘的心便逐渐平静了下来,心里却是来了气,看来,身后之人当她是笨蛋呢,不是让自己看戏么?那就先看看他在玩什么吧。 锦娘放软了身子,自动地在他身上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头向后一仰,便靠在了男子的胸堂上,闲适地等着他说的好戏开始。 身后男子身子一僵,有些不自在的偏开头,她的身子娇软柔弱,散发着淡淡的少女清香,厚实的臀在他腿上摩娑着,使得他原本玩闹的心开始心猿意马起来,偏生这丫头还不老实,竟然把头也靠到他肩上了,她就不知,他之于她只是个陌生男子么?知道不知道啥叫男女授受不清……他全忘了原是他自己犯忌在先,强迫了她如此的。 “你……你怎么……”这回变他的声音带着惊怒了。 “我怎么?不知羞耻?公子,是你强迫我的呢。”锦娘微微笑道,声音里也含着戏谑。 “那也不能……你我可是素未蒙面,你……乃未出嫁之女,怎能……”男子有种被自己踩着脚趾头的感觉,那话,他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 “反正你抱也抱了,我又不是自愿的,难不成,你想要我因此而羞怒自尽?” “你……你……”男子有些气急,却又不知道再说什么。 锦娘头一偏,便看到男子姣美的侧脸,那一瞬,她以为自己眼花,明明是男人的身体,男人的声音,怎么会……只是个侧脸,那也太妖艳了吧。 男子有感地身子向后一仰,似乎很不愿意她看到自己的脸。 锦娘便想起美得不似人间之物的简亲王王妃来,再加上简亲王俊逸的长相,基因太好了,嫉妒都没法子啊,人家竟是……竟是比自己还有美上好多倍。 一时,锦娘心头涌起一丝挫败感,却也微微感到一丝甜意,似是松了一口气,今天收获还真不小,至少知道自己未来的夫婿虽然身有残疾,但相貌不丑,似乎……还有一身诡异的功夫……性情嘛,有些孩子气,却也不是很坏。 想到这里,锦娘又笑了起来,她的双肩微微抖动着,似在极力克制,却又忍不住的样子。 “你似乎很开心?”男子有些咬牙切齿,那张俊脸又贴了上来,声音也带上了蛊惑的味道:“正好屋里那些人正在做某些事,不若我们也……” 锦娘心中一怔,没想他还真敢说,丫丫的,太无耻了…… “快看,有人来了。”锦娘不得不压着嗓着引开话题,这个男人,不太好对付,看来,嫁过去之后,会有一番长远的斗争啊。 男子在她身后闷声笑了起来,似乎很快慰的样子,但他很快屏住了气。 轮椅其实是藏在一颗高大茂密的樟树上的,两个轮子正好卡在两枝相临的枝丫间,锦娘先前是被身后的男子吸引了注意力,此番发现也不惊慌了,反正他抱得劳劳的,定然也是怕摔着自己。 他们说话的当口,下面院子里正吵着,其实也不到半刻的时间,下面便有人来了,听那声音,来的人还不少。 没多久,身旁的另一颗树上闪过一道黑影,有树叶被震得沙沙的响声,锦娘心中一惊,寻声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只是身后之人半点也不惊慌,锦娘便也猜到,那人可能是他的侍卫啥的。 锦娘于是放心地看着下面,却看到先前离开了的冷婉正陪着一个宫装丽人正向那小院走去,身旁还跟着几个丫环婆子。 “兰姐姐,你莫听人瞎说,太子殿下怎么可能在这里呢,咱们还是回前头去吧。”已经到了院子门口,冷院仍是不死心地拉着那位宫装丽人,苦苦劝道。 “婉妹,你莫再拦我,难道你也要学着那起子人合着伙来骗我么?在或不在,看过才知。”说着,不顾冷婉的拦阻走过了小院里。 冷婉一时又气又急,又很无奈,却更怕太子真和哥在一起胡闹,只好装作喉咙痒,大咳了一声。 太子妃进得院子,便听到一阵糜闹之音,心里更加怀疑了,脚步就快了起来,冷婉顾不得许多,几步跑到她前面,想要再次拦住她。 这时,有人掀开了门帘子,一位相貌清秀的男子自屋里走了出来,“二妹妹,你怎么来了此处?”那男子清俊的脸上带着不耐,瞪着冷婉说道。 第四十五章 “大哥……”冷婉都快要哭了,哥哥竟然没有看到太子妃么?她拼命对大哥使着眼色。 那男子正是宁王世子冷卓然,先前他正在屋里玩得兴起呢,不料外面有说话声,听着像是自家妹子的声音,这里原就是他与几个好友玩闹的场所,就是府里的丫环,也不得随便进来,妹妹怎会如此不懂事,他生着气,从屋里冲了出来,一时没有看到太子妃,这会子妹妹一提醒,倒是看到了。 “微臣见过太子妃。”冷卓然一撩衣袍拜了下去。 “然哥哥不必多礼,殿下可是在此?”太子妃见宁王世子出来了,倒是不好硬闯了,毕竟屋里会何种乱形,她也不知道,她是堂堂太子妃,若是屋里有污行男子……那时,不止太子失了体面,自己也尴尬。 “回太子妃,殿下并未来此啊,此处就只有卓然几个好友在一起喝酒玩闹而已。”冷卓然心头一松,太子当真不在,只是冷华堂去了哪里?先前只听得外面有些吵闹,他以为华堂只是在玩呢,这会子可千万别出来才好啊。 太子妃似是不太相信冷卓然的话,正想着要使人进去看看才是,这时就听到另一边厢传来一声破裂的碎响。 太子妃一听,秀眉便蹙了起来,抬脚就往那屋里走。 冷婉和冷卓然也很是诧异,冷婉看哥哥说到太子时,很坦然的样子,想来太子应该不在,所以,她也不太担心。 冷卓然的心却是提得老高,先太子妃一步就冲进了那屋子。 锦娘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先前自己被身后之人掳走后,只隐隐听到屋里还有吵闹声,但太子妃来后,声音便没了,看来,冷华堂似是不想让人误会,定是如身后之人待自已一样,拉着孙玉娘一起藏了起来。 这会子太子妃一进去……天,误会变成了捉奸,正暗自担心,就听太子妃喝道:“你……竟然是你,华堂?” 紧接着就听冷华堂慌乱地解释:“殿下,您误会了。” “亲眼所见还有误会?华堂,你太过份了,枚儿哪点对不住你,你竟然……竟然躲在此处与人私会?”太子妃气得声音都在发抖。 锦娘有些疑惑,听那语气,枚儿应该是冷华堂的妻子吧,不知与太子妃是…… “小枚是太子妃的妹妹。”身后的男子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惑,突然小声说道。 “太子妃是你使了计请来的吧。”锦娘语气里带了丝讥诮,他说让她看好戏,没想到是这么一出,这厮明显就没安好心,存心跟他哥哥过不去。 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孙玉娘,就算玉娘再怎么喜欢冷华堂,如此情形被人当众捉住,实在是有辱名节,女子名节比天大啊,不知回去时,老太太和老太爷知道了会气成什么样。 “我不过是成全他们罢了,你家二姐姐不是很喜欢那个人么,这下正好遂了她的心愿,那个人就算再不想娶,怕也难了,你二姐可是孙家的嫡女呢。”言下之意,一个嫡女的名声都被他毁了,为了给孙家一个交待,冷华堂不娶也得娶了。 他原本淳厚如酒的嗓音里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又有着一种报复过后的快意。 锦娘便想起,简亲王原是想他与玉娘议亲的,但孙家嫌弃他腿残,所以才改成了自己,这厮其实也在报复孙家吧,还真是个小心眼儿。 “你……是因为吃不到葡萄,所以要……” “少来,那种女子,送我也不要。”锦娘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的人便截口说道。 锦娘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说道:“果然是你!” 冷华庭一阵懊恼,他实在是讨厌那孙玉娘得紧,听锦娘排宣他,没经多想,冲口就来了那么一句话,没想到这丫头精得很,竟然拿话套他,怕是先前就猜着了一些吧,所以,才…… “你再胡说,我就丢了你下去。”这话有些恼羞成怒。 锦娘可不想逼得他太恼,笑着不再作声。 只听那屋里冷婉也是一声惊呼:“孙家二姐姐,怎么会是你?” “郡主,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原是来这屋里歇会子的,没料到世子喝多了酒,他……他……”就听孙玉娘悲悲切切地哭着。 “你休得胡说,本世子是喝了些酒,但并没醉,更不会酒后乱性。”冷华堂说得咬牙切齿,听那声音像是要将孙玉娘生切成肉片了才好。 “华堂,你太让我失望了。”太子妃气得甩袖就走出了那间屋子。 那边冷华堂急急地也追了出来,“殿下,您听我解释。” “还要如何解释,亲眼所见,还有假么?”太子妃看着冷华堂那身并不怎么齐整的中衣,一脸的轻蔑,冷哼一声,带着宫人气呼呼的走了。 冷华堂气急败坏的也要走,一低头看到自己只穿着中衣,只好又回到屋里。 孙玉娘正小声啜泣,见他进去,声音又大了些,冷卓然看着便皱了眉,对孙玉娘道:“二妹妹,你且收拾好了吧,一会子先送你回府,这事……总会让世子爷给你一个交待是。” 孙芸娘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如今妻妹在他家出了这档子事,他怎么着也得帮着,不过,华堂也是他的好友至交,看样子华堂很是不喜孙家二姑娘,可事情都到了这份上了,就算不喜,人家姑娘家的名声已经毁了,不过是娶回去做侧室,长得也不差,劝劝,华堂应该会应了的。 便对冷婉使了个眼色,自己等冷华堂穿戴齐整后,便与冷华堂一起走了。 戏看到这里也算完了,锦娘对身后的男子道:“可以放开我了吧。” 第四十六章 “好,我放了。”身后之人很爽快地说道,然后毫无预警地松了手。 锦娘便像只失了翅膀的蝴蝶自他身上向地面自由落体,十几米高的树,一瞬间的失重,无助得令锦娘来不及呼吸,眼看着身体便要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腰间突然又被缠上了一条带子,长长的带子一卷一收,锦娘又像一只悬吊与空中的蚕甬,又被扯回了某人的膝盖。 一惊一吓之间,锦娘只觉得魂飞了天外,回神之际,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对,这个男人属魔鬼的,而且是最小气的磨鬼,绝对不能得罪啊。 “不能怪我,是你自己要我放开的。”锦娘毫无形像地趴在某人的腿上大口喘着气,突然而至的蹦极运动弄得她血行乱飞,胸口堵得厉害,强忍着要吐的**,就听某人非常无辜地说道。 “嗯,你……你很好,我不……不怪你。”锦娘咬牙切齿,细声细气地服着软。人家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总有一天,她要找回今天的场子。 “嗯,这样才乖,好吧,看在你表现不错的份上,我就免为其难地做回好人,送你下去了。”说着,双手将锦娘一推,锦娘再一次成了空中飞人,不过,这次腰间缠着的带子为她控制了下坠的速度,锦娘身子徐徐而下,落地很是平稳,没有半点不感。 不过,终是被他粗鲁地丢下来的,心里仍是不爽,稳稳神,深呼一口气,抬头想骂某人几句,却只见树枝摇动,哪里还见那人踪影,就是那超大的轮椅,也在瞬间消失了。 锦娘张大小嘴,震惊得半天也没说出话来,好半响,她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小心地提裙往外走。 心里还在担心着,那个被自己打晕了丫头不会醒了吧,若是她跑去跟宁王府里的主子告状,那自己就真说不清了,且那院子里的事还正乱七八糟着呢。 锦娘也不再去冷婉的屋子里了,反正玉娘也不在那里,沿着来时的路返回,没多远,便看见一个小丫头领着秀姑慌张而来。 锦娘一惊,那丫头竟然是先前被自己打晕的那个,心里立时便慌了起来,有种欠钱遇到债主的感觉,迎面而来,竟是想躲也无处去藏啊。 “姑娘,姑娘,找到你就好,找到就好。”秀姑见了锦娘喜出望外,一双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那个小丫头竟然也是一脸的欣喜:“这里怕是有鬼啊,孙家姑娘,奴婢明明是给你带路来着,到了这里竟突然被打晕了,再醒来,却是在前院的大树底下,还好,姑娘你没事,不然,我家郡主可得恼死奴婢去。” 锦娘听完一阵恶寒,自己可不就是那打她的鬼么?不过她如此想也好,省了自己好多麻烦,原本就不多的愧意立即消失,很坦然地说道:“你说的是呢,我也是突然被人弄晕了,才将醒来,发现自己也是在那边的大树底下。”说着,做出一副很惊恐的样子,“你们府里……有脏东西么?” 真好,连着自己刚才去了哪里都一并有法子解释了。 “那个……郡主在前面等呢,姑娘,咱们快去吧,别让她等久了。”那丫头听了更是害怕,但她也不敢当着外人乱说府里的事,忙转了话题。 锦娘从善如流的说道:“对啊,对啊,那咱们快走吧。” 心底下,却对某个恶行的男人有了丝丝的感激,怪道先前冷婉和太子妃来时,无人发现被打晕的小丫头呢,原来是那人给自己作了善后工作,不过,腿脚还有些酸软,先前惊吓过度的后遗症还没消失,很快就在心里抹掉了那一丝丝的感激,想到那人时,仍是咬牙切齿。 在路上,秀姑故意放慢了脚步,让那丫头走得远一些,她才扯了锦娘的袖子,沉声道:“一会子也别留下用饭了,直接回吧,二姑娘那出事了,咱们就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锦娘当然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忙点了头,扶着秀姑,脚步也加快了些。 到了前院,冷婉见了锦娘,脸上隐隐有些忧色,见锦娘一切还好,才松了一口气,那边刘紫玲见锦娘来了,也过来打招呼,只是看锦娘的眼神里有了讥诮。 锦娘知道那是因为玉娘的缘故,还不知道这些人在怎么传孙玉娘呢,只是孙相爷向来治家严谨,这会子正出的嫡孙女闹了这么一出,只怕明日上了朝去,老脸都没地方阁,毕竟聚在这里的,全是高官贵族人家子女,那消息,很快就会在名门大户里传开的。 “郡主,锦娘感觉有些不适,想回府去了,打扰多时,多谢多谢。”不等冷婉开口,锦娘抢先说道。 冷婉正是这意思,孙玉娘如今正在厢房里哭得死去活来的,劝又劝不好,只得找人看着,生怕她会一时想不开,寻了死去,宁王府与孙家可是新结的亲家,孙家姑娘已经在宁王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若再闹出人命去,那两家的关系就玩完了,锦娘提出离开那是最好不过的了,有玉娘自己的妹妹跟着,府里再派几个有力气的婆子护送,应该不会再有事的。 得快些送了那尊神走了才好啊。 “真是怠慢孙家姐姐了,既然姐姐身子不适,那婉儿也不留了,婉儿这就送姐姐出府去。”说着,对锦娘眨眨眼,又睃了眼边上的刘紫玲。 锦娘知道她的意思,忙点了头道:“那有劳郡主了。” 刘紫玲原还想跟着一起去看戏的,她只是听说孙玉娘如何如何了,却没见到人,这会子看锦娘竟是要一个人先回去,虽是诧异,却也不好再跟着,便说了几句应景的话儿后,走开了。 锦娘到了外面,孙家的马车早就等在那边,锦娘在门口与冷婉告别,便上了车。 第四十七章 马车里孙玉娘早就在坐,一见锦娘上来,那泪便止不住的流,锦娘看着心里有些五味杂陈,那不是她自己想要的结果么?最迟明日,简亲王世子就得上门去提亲了,还哭什么。 不过应景的关怀还是要的,便问玉娘:“姐姐怎么了?可是受人欺负?”装作很惊讶的样子。 孙玉妨哭了半日也是累了,见锦娘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便闭了嘴,将头偏去了一边,从小到大,向来只有她看锦娘笑话的,如今自己出了这么大个娄子,说出来只会让锦娘笑话去,她就算再厚脸皮,也是说不出口的。 锦娘便装成她是身子不适才哭的,很殷勤地递了自己的帕子过去,拍了拍她的背,孙玉娘接过帕子,眼泪又来了,毕竟是受了委屈的,锦娘再不济也是自家姐妹,她悲从中来,伏在锦娘的肩上又啜泣起来。 回到府里,锦娘很负责地把孙玉娘送回了她的院子后,自己才回了屋。 一进门,四儿和平儿皆是一脸的喜色,“姑娘大喜!”两人嘻笑着围住她。 “呃,喜从何来啊?你们两妮子一人捡到了一个金龟婿?”锦娘边往屋里走,边调笑道。 平儿掩嘴一笑,“姑娘,奴婢若是捡了金龟婿,那也算不得姑娘的大喜好不。” 四儿娇嗔的一跺脚,也是嗔道:“就是,姑娘自己有了好结果,就拿奴婢们开涮呢,真是的,平儿姐姐,咱们不告诉她,让她自个急去。” “好好好,我错了,二位姐姐,快快告诉妹妹我吧。”锦娘便笑着对她们作辑,老实认错。 “不会是四姨娘升了平妻吧!”一直没吱声的秀姑像是突然醒悟,惊呼道。 “秀姑真不愧是咱院里的老人,一想就通,您说,这不是姑娘的大喜么?”四儿趴在秀姑的肩头笑道。 这么快?锦娘有些意外,却是欣喜若狂,抓住平儿的肩就一阵乱摇,“是下的圣旨么?我得去姨娘那瞧瞧去。” “哎,姑娘,你就是高兴也别摇奴婢呀,奴婢的骨头架子都快被你摇散了。”平儿被锦娘晃得晕头晕脑的,笑道。 “姑娘又忘了,四姨娘如今可是住在老太太院子里呢,这会子去,指不定大夫人也在,怕是不好吧。”四儿很老成地说道。 大夫人?如今怕是正为了孙玉娘的事恼着火吧,哪有闲心管自己,锦娘嘴角勾起一抹讥笑,对四儿说道:“如今我的娘亲也是平妻了呢,我不怕她了。” 说着,头一昂,便拉着丽娘走了。 四儿和平儿两个面面相觑,以前低调的姑娘怎么一下子变得大胆张扬了起来? 老太太屋里,老爷也在,正与四姨娘一起抱着轩哥儿逗弄着玩呢,不时地,老爷还会惊呼两声:“素心你看,他冲我笑了。” “那是梦笑,他睡着了都知道自已爹爹在逗他呢。”四姨娘秀气温柔的说道。 一旁的老太太看着脸上也不由微微笑了起来,素心在自己院里住了一阵子,人养好了,气色鲜活明妍了起来,安儿倒是越发的喜欢她了。 锦娘进去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温馨的模样,下意识地,她的眼睛也笑成了月芽形。 “不是说去宁王府了么?怎么这会子回了,宁王府没留饭?”等锦娘见过礼,老太太笑道打趣道。 “回老太太话,二姐姐身子有些不舒服,所以,锦娘就陪着回了,想着在老太太您这里蹭顿饭吃呢。”锦娘嘻笑着说道,看来,老太太还不知道孙玉娘的事,自己也就装不知好了,原也没人明跟自己说过不是? “你这丫头,如今越发的学着凭嘴了,先前看着老实巴交得很呢。”老太太嗔她一眼,眉眼中却无半点不豫,倒像很喜欢锦娘这种撒娇的样子。 锦娘又走过去看轩哥儿,他正呼呼大睡呢,老爷粗好粗脚地抱在怀里,不时地还腾出一只手去点轩哥儿的小嘴儿,四姨娘看着就有些胆战心惊的,生怕老爷一个不小心把轩哥儿给掉地儿去了。 怎么没人说起四姨娘升位的事,锦娘心里暗暗有些急,却也不好问,跟着老爷逗了会轩哥儿。 一会子红袖说饭好了,锦娘就去扶老太太,老太太身子康健多了,这两日在外走动得也多,只是速度不能快。 大家在桌前围坐好,新招来的奶娘把轩哥儿抱走了,四姨娘就很温顺地站在老太太身后,要帮老太太布菜。 “你身子还病着呢,就别讲这些个规矩了,自个儿去吃着吧,可怜见的,看你瘦成那样,起个大风得吹跑喽。”老太太摆摆手,让四姨娘回了自己的坐位去。 老爷见了也笑道:“嗯,素心,你如今身份也不同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给娘立规矩,先养好了身子再说吧。” 终于听到了想听的话,锦娘猛然欣喜地抬头看四姨娘,哦,不,应该就是娘亲了,忍不住眼里就泛起了泪光。 “那个,不是姐姐还没喝我敬的茶么?还……还不算呢。”四姨娘老实地细声说道,却还是乖乖地回了坐,低头吃饭。 “哼,想我同意,门都没有。”大夫人突然从外面闯了进来,怒目横对着四姨娘,“起来,贱人,这里哪有奴婢坐的位置!” 也不等屋里的人都反应过来,大夫人冲到四姨娘跟前就去推她,一下把将她搡在地上。 老爷大怒,筷子往桌上一拍便站了起来:“胡闹,你不要太过份了!” “过份?我过份,老爷,你扪着心口说,嫁给你十几年,我哪一点对不住你了,啊,父亲,兄长,这么些年来可没少帮衬你,如今你立大功了,本事了,就把我甩一边儿去?要立这个贱人为平妻,告诉你,我不答应,绝对不答应。”大夫人哭叫着说道,一点也不畏惧老爷的怒火。 “这是圣上下的旨意,我也三十几快四十的人了,三妻四妾原也是常事,你仍是我的正室,我升素心的份位不过是给轩哥儿一个好出身,哪里就对不住你了,就是岳父今日在朝,也没反对,你再如此吵闹,休怪我不客气。”老爷难得挺直了腰杆在大夫人面前说话,今儿朝堂上,为立平妻之事也是一波三折,太师大人在他一提出时便面色很不好看,可是,简亲王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后来,竟然也不反对了,看来,简亲王府是真的很看重锦娘啊,自己还真是生了个好女儿。 大夫人果然怔住,半晌又道:“父亲怎么可能会同意你娶平妻?你莫要拿话来眶我,哼,一会子我就去宫里找皇后娘娘去,请皇后娘娘评评理。” 第四十八章 “媳妇,旨都下了,你就不要再闹了,明儿好生接素心的茶吧,这府里,你还是主母,再闹,大家脸上都不好看的。”老太太不紧不慢地说道,虽是在劝,语气却很强硬。 大夫人正还要闹,外面孙玉娘的贴身丫头红儿着急地跑了来,脸都是白的,也顾不得行礼了,一来就跪趴在地上:“老太太,老爷,大夫人,不好了,二姑娘她……她要寻死呢。” 屋里的正主听了全都吓一跳,大夫人更是震得忘了哭闹,扯住红儿就骂道:“你个死妮子,二姑娘好好的怎么会寻死呢?” “回大夫人,奴婢……奴婢不好说,您还是先去看看吧,奴婢和青儿两个都劝不住,喊了妈妈去守着呢,怕是……怕是守不住。”红儿吓得瑟瑟发抖,拼死将话说完整了。 “骂她何用,快去看看是正经。”老太太沉着脸对大夫人喝道,这个媳妇,泼悍有余,智机不足。 老爷听了抬脚就往外走,大夫人也回了神,跟在老爷身后走了。 锦娘这才去扶摔在地上的四姨娘,心里有些无奈,自己这个亲娘也太软弱了些,大夫人推倒了她,她便不敢起来,就是红袖刚才要去扶,也被她用眼神制止了,锦娘都不知道四姨娘心里在想些啥子,如今也已经升位成平妻了,再弱下去,保不齐哪一天又要被大夫人给贬了位份去。 四姨娘起来后,惊魂未定地坐回椅子上,老太太看了便叹了口气,没心思吃饭了。 锦娘在宁王府也吃了不少点心,便扶了老太太回了里屋歇着。 “说吧,出了啥事了,怎么着一回来二姑娘就要死要活的?”老太太将小丫头们都使出去了,才问锦娘。 锦娘默了一阵才道:“回奶奶话,好像是出了点状况,二姐姐一去便说自个不舒服,去了平南郡主屋里歇息,不知怎地就哭了起来,锦娘真不知道出了啥事。” 看她眼神清澈坦然,只是眨眼的一瞬露出一丝狡黠,却没有光过老太太的老眼,老太太嘴角微微勾起,却不说破,“你娘是个胆小的,你眼看着也要嫁得,在府里了留不了多少日子,就多陪陪她,开解一下她吧,如今我还在,有我这把老骨头给她挡着,她还无事,再这么下去,哪天我去了,她可怎么办?重要的是轩哥儿可才满月呢。” 这正是锦娘担心的,从老太太那出来,锦娘便去了四姨娘房里。 四姨娘少少的用了点饭,正在喝药,见锦娘进来,把药碗放下。 “你别担心,娘什么都明白呢。”锦娘还没开口,四姨娘便拉了她的手,一同坐在小榻上。 锦娘愕然,她……她竟然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娘亲的娘家没人,只能示弱,只有这样,老太太和老爷才会向着娘,放心吧,你和轩哥儿是娘的心肝,是娘的命,就是拼了这条命去,娘也会保着你们的。”屋里就连冬儿都被四姨娘指使走了,秀姑也在外面,没跟着进来,四姨娘才第一次大胆地正视自己的女儿,漂亮的大眼里温和慈爱,却压不住那一抹坚毅之色。 锦娘再次震惊,原来,这位才是真正的宅斗高手,扮猪吃老虎的最典型教材,她怔怔地看着四姨娘,还是有些不明白,那些毒药,灵儿和奶娘的死,自己被大夫人折磨得快要饿死……,等等那些,她……她若是全知道,又怎么能够忍得下去? “娘有底线的,你这不还是好好的么?还变聪明了,娘就知道,我的锦娘一定不会是个软柿子,你是娘的女儿,又怎么会一直那样木呐蠢笨下去呢?”四姨娘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抚了抚她的颊,悠悠地说道,眼中的爱怜,不似作假。 “那毒药呢,致您心肺受损的毒药,您也知道?您还吃?那不是会害了轩哥儿么?”锦娘撇开自己的脸,突然觉得背后阴森森的,不禁打了个寒禁。 四姨娘眼里闪过一丝阴戾,秀眉微蹙,却没有避开锦娘的目光,“我是知道,灵儿跟在我身边年头也不少了,但她是大夫人的人,那药……我是吃了,但却减了量,每次趁喝完有毒的茶,我都会用手抠了喉咙,去吐出来,她……只以为我病情越发的严重,却不知,我最多不过服下了一成毒药下去,轩哥儿,我只是在你爹爹要回来的前些日子喂过一两回而已,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的。” 锦娘真的无语,却也忍不住心酸,她……也是被逼的吧,一个没有半点背景的丫环,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往上爬,上头又有那么位凶狠厉害的主母,她只有隐忍,在夹缝中找机会,只要稍有契机,就会被她牢牢地抓住并利用,怪不得,老爷那么多妾室却只带了她一人去了边关,也只有她能安全的生下了轩哥儿,也成功地……升为了老爷的妻室,不再为奴为婢,从此堂正作人,成了宰相府,正经地将军妻,二夫人,真那样软弱不堪,真那样柔弱可欺,又怎么能爬到这一步? 锦娘简直对自己的亲娘佩服得五体投地,四姨娘却微笑了起来,仍是一脸的潺弱,“娘……原是不想跟你说这些的,但是,你也要嫁了,嫁的又是简亲王府,门第越是高贵,里面的水就越深,娘……有愧,一直也没好好教过你,以后,你必须要学会隐忍,要懂得揣摩人心,最重要的是,要抓住男人的心,只有男人的心是向着你的,你才有跟那些人斗的本钱,才能……斗赢。” 第四十九章 这是肺腑之言吧,锦娘终还是感觉到她的真心,若不是自己的女儿,她绝不会如此掀了自己的老底,而她所说的这些,也正是她这么些年来在这府里斗智斗勇积累下的经验,她是胜利者,虽然,大夫人仍在府里作威作福,不过,锦娘已经放心了,她……比大夫人要强悍十倍不止。 锦娘突然有些期待,或许不久的将来,大夫人会被这位看似羸弱,实则坚韧的娘亲踩到脚底下去? 想了想又觉得荒谬,懒得再想,心情倒是放轻松了好多,自己从来就是个老好人,在这个充满阴谋陷井的社会里,你弱就被欺,耍心机,谋手段,就看谁有本事,路,还长着呢。 那几日,府里乱哄哄的,孙玉娘被老爷打了几耳光,老太爷回家气病了,几天没有上朝,其实生病是假,家里出了这么桩丑事,没脸去见同僚是真,老爷打了玉娘一顿算是出了气,却是冲到宁王府发了一顿脾气,宁王爷一宁王世子都赔礼认错了,虽然他们也不知道这乌龙事究竟是怎么产生的,但人家好好的姑娘毕竟是在他们府出的事,不赔礼不行啊。 孙芸娘在玉娘处得知冷卓然光天白日在府里行那浪荡不轨的丑事,也是气得牙齿发痒,偏生出嫁在即,退婚决不可能,原本撞景的待嫁芳心,生生地碎了一地,气得嫁妆也不肯做绣了,终日在屋里摔盘打碗,生着闷气。 几日之后,简亲王亲自上门,先是看望了老相爷,与相爷长谈几个时辰,为自家那不肖的儿子请了罪,陪了礼,提出请玉娘下嫁世子冷华堂为平妻的请求。 老太爷当然答应,几日不上朝,等的就是这个结果,虽然还是很不甘心,原想着只有一个嫡孙女了,怎么着也能再结一门好亲事的,没想到,二丫竟然如此不争气,千挑万选的,竟然做了人家的侧室,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了,这也算是最好的结局,如今的玉娘,除了简亲王府,怕也没人敢要的,真真气死个人啊。 那日简亲王临走时,还提了个要求,就是将锦娘的婚事办在前头,因为冷华堂娶玉娘只是接一个侧室进门,而他家二公子还没正式娶妻呢,二公子虽说没有世子之位,却是正经地嫡子,所以,决不能亏了二公子,老太爷想了想,反倒觉得这样有脸一些,先风风光光地嫁个孙女过去,与简亲王正式结为了亲家,玉娘那里,就可以简单一点了,有锦娘的婚事在前面掩着,看笑话的人也就少些说嘴,也就答应了。 结果,这么一来,锦娘的婚事就加快了步伐,每日里,给她量身做衣的,打头面的,送胭脂花粉的络绎不绝,大夫人被孙玉娘和四姨娘升位两件事气病了,一时撂了挑子,阖府上下的事情便全交到了老太太手里,老太太自己身子还不太好呢,二夫人,也就是过去的四姨娘便开始悄悄地崭露头角,偶尔也会帮老太太理理事,出出主意啥的。 她处事平和公正,待人温和可亲,从软弱里透出精明,老太太越来越器重她了。 大夫人原是想撂了挑子堵气,故意为难老太太和老爷的,后来发现老太太事事都会问二夫人,而且二夫人在奴仆们心里的地位也日渐高升,这下大夫人坐不住了,那病便不治而愈,主动又理起事来。 大夫人一理事,二夫人就很明理地放了手,就是老太太再有啥事问到她时,她也不再拿主意了,免得老太太为难,老太太看大夫人一副生怕被夺了权的样子,遂不再理事,任大夫人折腾。 好在孙芸娘是大夫人嫡亲的闺女,她的嫁事自然是要办得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 后日便是孙芸娘出嫁的好日子,府里已经开始装灯结彩,红红的大喜字贴得满府都是,前院后院的大门框上都挂上了结着大花的红丝绸,喜气洋洋的,倒是冲淡了前些日子孙玉娘那事带来的郁气。 锦娘照常去给大夫人请安,到了大夫人的院子,大夫人正忙着给孙芸娘整理嫁妆,孙芸娘要待嫁,玉娘被老爷打了伤还没好,所以,来给大夫人请安的也就是锦娘了。 见锦娘来了,大夫人让红梅几个继续着,自己端了茶坐回正堂,她如今越发地看重锦娘几个对她的态度了,以前锦娘只是个庶女,她爱见不见的,来了也没个好脸子看,如今四姨娘升了位,她反倒要处处显得比二夫人庄重起来,更要彰显她正妻的地位,锦娘如是每日都非常准时恭谨地给大夫人请安。 “……你如今也是正经的嫡女了,做事要学着沉稳大气一些,不可再小家子气,那些琴棋书画……虽说晚了点,但还是得学学,简亲王府比不得别家,满京城里除了皇上的几个亲儿子,再没有比之更贵重的,所以,你要过去了,可千万别丢了咱相府的脸儿,凡事都得小心谨慎着,以后……你二姐姐也过去了,自家姐妹,要多帮衬一些,可千万别胳膊肘儿往外拐,见着人家有地位的就上杆子的巴结,别忘了,孙家是你的根……”自孙玉娘与简亲王世子也议了亲事后,大夫人见了锦娘一次,就要把上述这些话给念叨一次。 第五十章 锦娘也明白,天下父母心呢,孙家的女儿,就算再是庶出,也都是嫁给人作正妻的,大夫人为孙玉娘这事伤透了心,很觉得没脸,但女儿是自己的,又不得不关心牵挂着,简亲王府她是不可能伸进手去的,就只好守着锦娘这个将来的二少奶奶念叨。 只是,孙玉娘会是那老实受欺的主么?真到了简亲王府,她不给自己惹事,自己就万谢了,只是这话她可不也跟大夫人说,只在心里腹诽,唯唯诺诺的应着。 大夫人见她态度恭谨,终于停了嘴,神情满意地端了茶。 锦娘告辞出来,摸了摸额头,每天听一顿训,头皮都有点麻了。 正和秀姑一快往院子外走,就见几个小厮正抬着好几个红柒箱子往正屋里去,后面跟着孙芸娘的奶娘郑嬷嬷,箱子似乎很重,两个年轻力壮的小厮抬着还有些吃力,那郑嬷嬷便在一边不停的喊着:“小心些,小心些,可都是大姑娘陪嫁的东西,坏了一件,把你全家卖了也赔不起的。” 一抬眸,看到锦娘从大夫人屋里出来,那郑嬷嬷立即住了嘴,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低了头装不看见,跟着箱子走了过去。 锦娘越看越心疑,芸娘的嫁妆不是要摆到前院去吗?后儿便是出嫁的日子了,摆在前院,出府时也方便得多?为什么反而要抬到大夫人院里来呢? 而且那郑嬷嬷的眼神明显有些心虚,难道是…… 但无凭无据,她也不能去拦了箱子去查不是?只好继续往外走。 到了院外,锦娘拉住秀姑的手,在她耳边轻语道:“我去老太太屋里请安,你在这里给我盯着点,看看她们是不是要倒腾那几箱东西。” 秀姑听了怔了怔,但随即点了头,锦娘便快速去了老太太院子里。 二夫人正抱着轩哥儿在老太太屋里用早饭,见锦娘来了,便是一脸温慈的笑意。 锦娘给老太太请了安,又给二夫人行了礼,便去看轩哥儿。 小孩子长得快,一天一个模样儿,在老太太屋里养得又好,轩哥儿看着越发的水嬾可爱了,胖胖的小脸粉嘟嘟的,正睁大着眼睛跟二夫人咦咦哦哦着,偶乐还咧开没牙的嘴,咯咯笑,弄得老太太笑得见牙不见眼,忍不住就放了碗,把轩哥儿给搂了过去。 “瞧瞧,咱轩哥儿可真是越来越聪明了,还知道跟他娘亲逗嘴儿呢,来,轩哥儿,给奶奶笑个”说着就拿脸去拱轩哥儿的小胸脯子。弄得轩哥儿散欢儿的笑,一时屋里欢笑热闹,好不温馨。 “可不是咧,大少爷一看就是个聪慧的,这小模样儿又好,指不定将来就是个封侯拜相的主。”一旁的孙妈妈也凑趣着,说着好听的话。 老太太听了很是受用,笑眯眯的,锦娘趁机说道:“轩哥儿可真是好玩儿啊,只可惜,锦娘在家里呆不了多久了,真舍不得啊,好想天天都能看到奶奶和轩哥儿呢。” 老太太听了也有些伤感,这些日子,锦娘每日要来陪自己一会儿,看下轩哥儿,骨肉至亲,真嫁了怕是难得回来一趟了,没有婆家的允许,嫁出的闺女是不可能回娘家的。 不过,闺女大了总是要嫁的,再舍不得,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老太太于是微叹息一声道:“趁着在家,你就多抱回轩哥儿吧,你们是亲姐弟,人生骨肉香呢,抱一会子就回去备嫁妆吧,虽说简亲王府送的彩礼也不少了,但姑爷的四季衣裳,你自己的四季衣裳,那都得你亲自绣,不能假于人手的,婆家就照着那些个来看你的女红手艺呢。” 锦娘微笑着点头,“锦娘记下了,只是,奶奶,前次简亲王那送来的礼都叫在您院子里么?锦娘想看看里面都有些啥料子,想选几匹出来给……给二公子做衣衫。” 老太太听了便沉呤了一会子,锦娘心里便有些着急,却不好明说,就看了二夫人一眼,二夫人便自锦娘手里接过轩哥儿去,对老太太说道:“娘,简亲王家向来富贵,那二公子又是嫡出的,打小儿起锦衣玉食的,怕是连上好的杭绸也不会上身的,锦娘那……蜀锦杭绸定是不少的,只是,给新姑爷做衣裳怕还是次了些,不若就让她挑几匹出来,给姑爷做几身打眼的吧。” 老太太听了便也觉得有理,府里哪里就没有宫绸了,只是大夫人怕是都给了大姑娘和二姑娘了,分到四姑娘手里,可能真没啥好料子了…… “反正好些个东西也是你的,你去挑几匹也好。”老太太便回头对孙妈妈道:“去找白大总管要了钥匙,带四姑娘去库里吧,她的嫁妆都在边那屋子里放着呢,另外锁上了的,正好这么些天也没去查过,你顺道儿拿了礼单一起查验看看,总不能少了东西才是。” 老太太话里有话,锦娘听得暗暗心惊,都是多年斗争过来的,谁也不是傻子,锦娘突然说要找几匹嫁妆里的料子,必定事出有因,老太太如此精明的人,哪里能想不到,原也是她担心的事情,遂顺水推舟,应允了。 孙妈妈笑着拿了钥匙与锦娘一同前往。 找到白总管要礼单时,白总管脸色一僵,迅速地看了锦娘一眼,便回了屋,找了半天才拿了礼单交到孙妈妈手里。 打开库房门,二十几个箱子整齐地摆放着,白总管神情严肃地走了进去,一径便走了封好的布匹处,“四姑娘,宫锦宫绸都在这里了,老奴给您打开了,你自个挑吧。” 孙妈妈也跟着过去,锦娘却默数着屋里的箱子,好像并未少……那先前难道只是自己多心? 白总管在给布匹开封,锦娘便装作很新奇的样子在几个箱子间徘徊,一会摸摸这个箱子,一会看看那个,孙妈妈只当她年纪小,想着这么多东西都是她,定是兴奋着呢。 锦娘手摸的同时,也暗暗用膝盖顶箱子,先前几个顶着纹丝不动,到后来,果然一个箱子被她碰动了,她能有多大的力气? 第五十一章 锦娘便装作不小心,用力一碰那箱子,果然被她推出好远,差一点就连她也摔在了地上。 正在拆线封的白总管脸立即黑了,孙妈妈忙过来扶锦娘,锦娘拍拍身子,对孙妈妈道:“这箱子里装的啥啊,怎么轻如鸿毛似的,一点子重量也没有?” 孙妈妈脸色也开始凝重起来,走到那口箱子处推了推,感觉根本就是空的,她看向了白总管,白总管连汗都出来了,却没说什么,只管往外走。 “大总管,请把箱子打开,我要看看,难不成简亲王府送空箱子来过礼的么?”锦娘冷静地说道。 大总管脚步顿了顿,回过头,神情颓败地对锦娘道:“四姑娘,老奴这就去请老太太去,老奴……为孙家做了一辈子了,临到老,却犯在这事上头了,真是……真是……”愧意满心的样子。 “这事您有责任,但却不是你所为,你只是可能知情而已,对吧。”锦娘听了不怒反笑,“外面有人呢,您使个小丫头去请就成了,这库里,少的怕不只这一箱东西吧。” “白总管,您……怎么会如此糊涂啊。”孙妈妈很是不忍,都是府里的老人了,白总管向来被老太爷和老太太信任,四姑娘的嫁妆,他是断断不敢拿的,就是给他十个胆也不敢如此去贪没主子小姐的嫁妆,怕是……被人逼的吧。 白总管听了一跺脚,踉跄着走了出去。 孙妈妈与锦娘便在屋里查看,果然还有三个箱子是空的,揭开盖,里面空空如也,拿了礼单子去对,发现少的正是那几箱东珠好白玉,连送过来的金银首饰也不见了。 孙妈妈脸都白了,这么多的财产,若真是白大总管合着外人弄走了,那可就只剩个死字了。 没多久,老太太使了人来了,说是让孙妈妈把库房门锁了,带着四姑娘去大夫人院里去。 离锦娘给大夫人请安,时间也只过去了不到小半个时辰,老太太让二夫人扶着,又叫了七八个粗使婆子,直奔大夫人屋里。 大夫人在回事房里料理府里日常锁事,没在屋里,红梅紫英两个正指挥着人在换东西呢,突然见老太太带着一大堆子人进来,一个两个都吓傻了,好半日才想起要行礼。 老太太也不啰嗦,直接走近她们正在整理的东西跟前去,果然,装东珠玉石的盒子上都有简亲王府的标记,红梅想辩解什么,老太太冷笑道:“你们太太还真是大手笔啊,把最好的都拿来了啊,其实也就这么点子东西,亏她也是堂堂太师之女,眼皮子也太浅了些。” 大夫人早得了人禀报,慌忙走进屋里时,正好听到老太太如此说,到底不是光彩事,平日里再强悍也立时羞红了脸。 老太太见正主儿来了,也懒得气恼,让二夫人扶着她坐在正堂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大夫人,也不说话。 一屋子的人全看着大夫人,各种各样的眼神都有,鄙夷有之,害怕被迁怒有之,疑惑有之……大夫人有种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感觉,一时无地自容。 老太太说的没错,自己自小便是锦衣玉食,大家贵族里长大的,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怎么就会听了大姑娘的话,竟然……贪了这点子东西,羞死个人啊,可是……就算做了又如何,人家送了礼来,那东西就是自己府里的了,那就得由自家分配,不过是…… 锦娘和孙妈妈进去时,正好看到大夫人别扭地立在大门边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看见锦娘进来,张了张嘴,眼里虽然有些不自在,却并无愧意,却又欲言又止。 锦娘从她身边偏身而过,在老太太跟前站好,长辈们都在,就算也是苦主,那也由不得她先开口,所以,她很乖巧地缄默着,等老太太发话。 “少了几箱?”老太太喝了口茶,问孙妈妈。 “四箱,奴婢对了礼单,大件儿的重礼全没了。”孙妈妈躬身回道。 “媳妇,你怎么说吧,是还了东西呢,还是……”老太太将茶随手抬起,红袖忙过去接了,帮她放到桌上,语气平静得很,听不出半丝的怒气。 经过了这么了会子,大夫人一开始的慌张害怕的情绪就过了,如今听老太太这么一问,她倒镇定了下来,慢悠悠地从门边踱了进来,在老太太下首坐了。 老太太左眉微挑,眼神不再似先前的平静,犀利地看着大夫人,目光冷若冻霜。 大夫人目光微闪,看似潺弱的老太太总能给她一种无形的压力,在老太太面前,她总是有些心慌,何况,今次之事,实在有些底气不足啊……但倒底是嚣张惯了的,从不认错是她的习惯,何况,都是孙家的孙女呢,她又没偷了东西回娘家去? “娘,您这话是怎么说的,儿媳不懂您的意思。”大夫人尽量放缓语气,好平复自己理亏的心理。 “不懂?哼,媳妇,你也是聪明人,有些话何必挑明了说,这里,一屋子的人,当着小辈儿的面,我还是想给你留些体面的。”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心头的怒火说道。 “娘会想着给媳妇留体面?那媳妇就多谢娘了,只是,升个下贱的奴婢与媳妇平起平座,那是留的又是哪门子的体面呢?”大夫人不愠不火,语气却针锋相对。 二夫人一听那话头又指到自己身上来了,眼圈一红,那清泪便莹莹欲滴,偷瞄一眼老太太道:“娘……都是一家子,好东西给了大姑娘也是可……” “你闭嘴,总如此懦弱,要怎么保护轩哥儿啊。”老太太急急喝住二夫人的话,恨铁不成钢地拿指头戳二夫人的脑门子。 又转头对大夫人道:“给素心升位可不是我这个老太婆说了算的,你自个都做了些什么事自个心里清楚,不然,亲家公也不会在朝堂里就默认了这事,安儿娶平妻已经是圣上下旨,成了定局的事情,你若一再地拿此事来说道便是质疑皇上的旨意,就是亲家母知道了,怕也不会赞同你如此吧。” 第五十二章 老太太一席话色厉荏苒,把大夫的话堵个死紧,大夫人好不容易强抑的怒火便开始往上蹭,死瞪了缩在一旁抹泪眼的二夫人,原就是郁在心里多日的那口气终于爆发,委屈地哭道:“没有娘的点头,老爷他又怎么会去上那娶平妻的折子,若是娶了个家世显赫些,身份高贵点的,媳妇心里还气平一点,为何是她这个……这个下贱的奴婢呢。” “媳妇!不要再口口声声地骂贱人奴婢了,素心她如今也是这府里的正经夫人,不要因为她脾气好就肆意欺凌,你可是大家闺秀出身,说话如此粗痞,叫人如何想你?难不成想让全府上下说你休养人品还不如素心么?”老太太实在听不下去大夫人的话了,怒喝道。 大夫人听得气急,老太太也是脸色有些发白,锦娘站在一旁就有些担心,老太太可是有前科的,可千万别一气急了又摊了就不好了,忙走过去给老太太拍背,按摩颈头的穴道。 老太太感觉好了一些,回头怜爱地看了锦娘一眼,懒得再理大夫人,对孙妈妈和红袖两个道:“去,领了人,拿礼品单子对,把四姑娘的东西都清出来后,都抬到库里去。”说着又看向门外。 白总管正垂手立在门口,等着老太太的召见。见老太太看过来,他几步便跨了进来,颤巍巍地跪了下去:“老太太……您……责罚老奴吧。” “老白头,你下去吧,我知道不是你的错。”老太太便长叹一口气,“你也是几辈子的老人了,我还不清楚你吗?只是,虽说都是主子吩咐的事,也得看看是非曲直,有些事,你不是帮她,而是害她呢。” 白总管听得老脸羞红,纳头就磕:“谢老太太宽容,谢老太太,老奴……真的该死啊。” “别介,快起来吧,一把老骨头了,经得几下磕,去,找几个有力气的,把东西抬回去就是。”老太太摆摆手,一边的孙妈妈便去扶白总管。 白总管羞愧难当地下去了,大夫人却气得挡住正要去清礼品的孙妈妈,对老太太说道:“娘,为何要清出来?锦娘是您的孙女,芸娘就不是?亲家即是送了礼进了门,那礼品就由我们处置不是吗?媳妇不过也就是将两个姑娘的聘礼对换一而已,有何不可?值得娘你如此兴师动众么?” 老太太听了气急反笑了起来,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好,好,好,你还真是会当家理事啊,做出此等下作事来,还能如此强词夺理。”说完,一掌拍在桌子上:“我真想问问亲家母,当初是如何教你的。” “孙妈妈,去拿了我的名贴来,现在就去太师府里请亲家母来,看看她家的姑奶奶是如何的当家理事的。”老太太起了身,不再看大夫人一眼,甩袖就往外走。 二夫人和锦娘忙去扶她。 那边大夫人一听说要请她自己的娘来,吓得脸色也变了,一下子就软了声,大跨一步跪到老太太面前:“娘,不过是些家事,何必请了我母亲来……” 老太太不理她,绕过她继续往前走,大夫人急了,跪着去扯老太太的袖子:“娘……娘,我……我错了。” 老太太这才停下脚步,冷眼逼视她:“错?你会有错?” 大夫人被老太太看得低了对,咬了咬呀说道:“媳妇错了,媳妇当家不该有私心,锦娘芸娘都是孙家的姑娘,媳妇……不该只想着自个亲生的。”声音越说越小,却在低眉那一瞬横了锦娘和二夫人一眼。 他毕竟是孙家如今的当家主母,老太太也不想做得太过,见好就收:“既是知道错了,那就起来吧,只是……”老太太又顿了顿。 大夫人见自己稍稍服软,老太太就松了口,正暗自高兴,又被老太太那句‘只是’将心提起,忙抬眼看老太太。 “只是,我如今这身子也不中用了,这家里一直是你一人操劳着的,也怪辛苦的,这样吧,自明儿起,素心就帮你打打下手,协助你理事,凡事商量着办,你病的那几日我也看了,素心虽是个软性儿,但好在明事理,脑子灵,是个成事的人,你有她帮着也少出些错。”老太太不紧不慢地说道。 大夫人作事自私,手段又毒,仗着娘家势大便为所欲为,府里也不只有锦娘一个庶孙女,自己身子又不好,再不找个人监督下了,只怕还会有孙女儿被她虐待呢,难得她肯认错,又有怕处,正好趁机提出。 大夫人听了一震,猛地站了起为,指着二夫人的鼻子道:“娘要我与……她一起理事?不行,我决不答应!”话说得斩钉截铁,一副寸步不让的样子。 老太太便斜了眼看她,冷笑道:“不知亲家母与吩咐你家嫂嫂做事时,你嫂嫂会不会也是如此吻对待亲家母呢?” 大夫人听脖子一硬,又要回嘴,老太太便又似是喃喃自语道:“唉,明儿去向亲家母取取经去,看她是怎么教儿媳的,那女戒她又是否真教了自家姑奶奶。” 大夫人越听越是心惊,却还是忍不下那口气,狠狠地瞪着二夫人,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去。 老太太冷笑道:“我还没死呢,这府里,还是我说了算,你如此不知进退,不思悔改,自明日起,你就在佛堂里念一个月普善经吧,修修心性也好。” 这是锦娘第一次明明白白的听到老太太正经地罚大夫人,当初自己揭穿大夫人毒害二夫人和轩哥儿时,老太太也没有怎么罚她,自己被大夫人折磨得晕死过去,老太太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如今为了自己的嫁妆却罚起大夫人来…… 她不由看向自己的亲娘二夫人,只见她正低眉顺眼地扶着老太太,一脸的为难和不忍,似是自己害了大夫人似的,那种表情,看在老太太眼里,怕是更加喜欢吧,大夫人向来太过强势,又不太把老太太放在眼里,如今二夫人事事顺着老太太,又懂得轻语解愁,这些日子里,怕是很得老太太的心吧。 正想着,便看到二夫人眼睛微眨了下,带着丝狡黠,锦娘不由想笑,却又不敢,生生憋着,忙低了头,将脸藏大老太太肩窝处,半晌没抬起来。 第五十三章 那边大夫人气得呆若木鸡,自她进府以来,无论她有多么嚣张跋扈,老太太最多喝斥几句,还从未如此罚过她,后日便是芸娘出嫁之时,嫁妆虽是早就备好了的,可是为了使这招偷梁换柱的把戏,已经弄得一团乱糟了,若自己去了佛堂,那谁来替芸娘整理这些嫁妆?那个贱女人吗? 她定会趁机将芸娘的好东西弄走的,到时,自己根本看不到,而芸娘也被禁了足,玉娘也伤着,不是任那女人调摆了吗? 想到玉娘,大夫人又是一阵懊悔,为了大姑娘倒是忘了玉娘了,这些日子本是天天向那四丫头示好的,就是想着她能在简亲王府里能帮衬着玉娘一些,可……这嫁妆的事却被人掀了出去,四丫头肯定又恨上自己的,真是前功尽弃,偷鸡不成反蚀几把米了。 大夫人僵在原地左思右想不得计出,眼见着老太太就要出门,忙又追了上去,一把抱住老太太:“娘……娘,媳妇就算错了,您也该晚上几天罚媳妇才是,后日芸娘就要嫁了,媳妇总要受了女婿的拜礼吧。” “明儿个有素心替你受礼也是一样的,你就安心去佛堂吧。”老太太站着不动,任大夫人抱着,语气却是冰冷冷的。 “不行,芸娘是我的女儿,怎么能让……让她去给我受礼,娘,您不能太让儿媳没脸了啊。”大夫人终于哭了出来。 “娘,姐姐说得对,芸娘嫁可是宁王世子,世子又是姐姐的第一个女婿,让媳妇代姐姐受这礼,不止是姐姐没脸,芸娘了会没脸,更会让芸娘在宁王府里抬不起头啊,没得让人笑话了咱们家,还是……还是别罚姐姐了吧。”二夫人看了忙劝老太太,又拿了帕子递给大夫人。 老太太听了便只默着,并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大夫人见二夫人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又句句是维护她的,不由接过了二夫人的帕子,边拭泪边希翼地看着老太太,老太太一直沉吟着,态度似有松动,忙道:“娘……媳妇不闹了,最多以后就与……与素心妹妹和平共事,一起掌着家里的事务,您也可以少操些心,在府里安享晚年。” 老太太要的就是大夫人这句话,芸娘是孙家嫁的第一个嫡女,哪里就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罚了大夫人,那不止是给芸娘没脸,同样也是让整个相府没脸,素心虽然升了平妻,但毕竟出身太差,又是庶母,怎么能在大夫人还在世的情形下,让她代受世子拜礼? 再说了,素心已经升上来了,再罚大夫人,亲家那边也说不过去,总不能逼得太紧了不是? 之所以说罚,不过是治大夫人的手段,让她松了口,认了素心这个平妻之位,又肯与她一起打理家事罢了。 如今大夫人终于肯认错,又服了软,老太太目的达到,却仍是迟疑着,见大夫人眼里满是期待,便叹了口气,故作无奈地说道:“若不是素心劝着,我还真不想饶了你,不过,你既已知错,那就先记着,等芸娘嫁了以后,再罚你也不迟。” 大夫人听了总算松了一口气,低头应了,却终是今日出丑太多,又是平生难得的被逼着服了软,心里就像卡了块大石一般,沉闷难挨,草草对老太太行了一礼,便脸色阴沉地转身回了屋。 锦娘这一仗又大获全胜,也更是见识了二夫人的斗争手段,二夫人那番劝慰老太太的话说得太及时了呀,老太太沉默那会子怕也正是在等二夫人吧,没想到,二夫人察颜观色的本事练得如此炉火纯青了,自己刚才可就没有想转呢,看来,在家里的这些日子,还得多跟二夫人和老太太学学才是。 孙妈妈和红袖两个仔细看着几个婆子把锦娘的嫁妆都挑好,放回大木箱子里,又着人抬回东库,老太太这才放心地回了屋。 锦娘乖巧地和二夫人一块扶着老太太,走半路上,老太太突然停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锦娘。 锦娘被老太太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低了头,嗫嚅道:“先前大夫人就跟锦娘提过,让锦娘和大姐姐换换嫁妆,锦娘想着,那事锦娘做不得主的,说得请奶奶的示下呢,后来,了没听奶奶说起这事儿,今儿早上去给大夫人请安,看着大姐姐的奶妈神情怪怪的,就起了疑,又没啥凭证,不能乱说,所以……”说到后面,锦娘的声音越发的低了,一副做错事,不好意思的样子。 老太太却笑了,戳她脑门子一下骂了声:“鬼机灵。”顿了顿,又收了笑,正色道:“你这样是对的,凡事留个心眼儿,虽说不能存那害人之心,但也不能像傻子样被人设计了。将来,到了简亲王府,你自是要更加仔细着才是。” 看着老太太慈爱的眼神,锦娘鼻子有些发酸,嗡着声应了,二夫人却声轻轻咳了一下,锦娘忙松了手,走到老太太面前正正式式地行了一礼,眼睛微湿:“多谢奶奶教诲,锦娘……一定不会让奶奶失望的。” 老太太便意味深长地看了二夫人一眼,又笑着拉起锦娘,“你也别跟着我回屋了,自个还一大堆子事呢,新姑爷的衣裳不是还得做几套吗?” 锦娘微羞一笑,低头应了,等老太太走了,她才打了回转。 秀姑跟在身后,有点感慨地说道,“其实,老太太也还是心疼姑娘你的,先前也是力不从心吧。”说罢又认真地看着锦娘,好半天才道:“莫说,以前姑娘你也太不讨喜了,木呐也就罢了,还很……” 锦娘很少听秀姑谈起以前的自已,接口道:“还很怎样?” “冷漠,就连四姨娘哦,不,就是对着二夫人,你也是冷冷的,不太关心。”秀姑笑着说道:“哪像现在这样啊,机灵聪慧着,也知道筹谋了,大夫人今天可吃了你的亏了,指不定会怎么报复回来呢。” 第五十四章 锦娘听了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我不会再给她机会的,放心吧。”说完,大步向前走。 到了屋里,四儿平儿两个正在做针线,秀姑见了便去看,笑道:“姑娘,先前大姑娘出嫁还让你绣一百个荷包呢,这会子你自个也要出门子了,怎么说也得绣他七八十个吧,里面装了钱打赏,简亲王府可比宁王府贵重多了,小姐嫁的虽不是世子爷,但也是正经的嫡子呢,总不能太寒酸了。” 锦娘一听荷包就心有余悸,她最黑暗的日子就是一整天坐在这屋里绣十个荷包了。 她一屁股坐到摇椅里,四挺八仰地躺着,嘴里就在嚷嚷:“别说荷包啊,一说荷包我就头皮发麻。” 四儿平儿两个听了便哈哈大笑起来,四儿最是无赖,拿起手里的那个正在绣着的荷包就往锦娘身上扔:“姑娘,荷包来了,接好咯。” 锦娘也不躲,伸手接了,打开一看,又扔了回去,撇嘴说道:“切!没钱你丢过来干嘛。” 四儿嘻笑道:“是让你给奴婢装钱呢,姑娘可真是小气,又空着给扔回来了。” 锦娘听了便坐直了身,将屋里的三个全看了一遍,突然说道:“跟你们说正经的,怕是下个月姑娘我就得嫁了,我身边也就你们三个,肯定是要陪人过去的,你们……谁肯跟我去啊?” 三个人一听,全收了笑,沉默了。 锦娘看了就有些失落,上次老太太跟她说的话她还记着呢,跟过去的,必须是自己信得过的人,秀姑是没得话说的,那是自己的奶娘,儿子虽然也在府里办差,但还没成家呢,若是秀姑跟着过去,就想办法把秀姑的儿子也要过去了就是,以后,就在简亲王府配个丫头得了,也好就近了孝敬秀姑。 四儿和平儿两个……得看她们自已了。 秀姑一直没吱声,目光悠长,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锦娘就知道她在思虑着儿子的事呢。 四儿很平静,拿着刚才那个没绣完的荷包继续绣着,只有平儿反应快,笑眯了眼道:“姑娘带了奴婢去吧,虽说奴婢是府里的家生子,老子娘和哥哥嫂嫂都在府里,但家里人多,少奴婢一个也没人在意,再说了,简亲王府离着相府也就两条街,回来一趟也不难的。” 锦娘也没应,只是认真地看着她道:“你……今年十六了吧。” 平儿听得一怔,脸色微红,要说平儿长得实是漂亮,瓜子脸儿,杏仁眼,白晰的皮肤小巧的嘴,正经的古典美女,虽说不上倾国倾城,但也娟秀可人,放在这个时代,是该配人了,却说要跟着自己陪嫁过去…… “姑娘是嫌奴婢年纪大了么?”平儿眼神有些黯淡下来,却让锦娘看着有些不忍。 “没……没有,我还指望着你们跟我贴心贴意地过日子呢,去了那个府里,人生地不熟的,没两个贴心的人可还真不行。”锦娘笑着说道,半晌又叹了口气,语气颇有些幽怨:“只是……我那夫婿……听说身有残疾,身体怕是不好吧……” 心里却在腹诽,那厮强悍着呢,想着他将自己从树上掀下来,就气得咬牙切齿,总得找个机会找回场子才是。 平儿听了脸色又是一黯,安抚锦娘道:“虽说新姑爷身子不是……不是太好,但既是娶亲,肯定是没太大问题的,姑娘也不必太多虑了。” 呃……平儿的意思是,某人在那方面肯定是没问题的吧,咳,这丫头难道有那小心思? 锦娘也不好调笑她,便应了道:“你既是想去……” “姑娘……”秀姑突然打断了锦娘的话,“我是断断不能丢下姑娘的,我也跟着去,只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怕是……” 锦娘听了眉花眼笑,忙道:“放心,放心,秀姑的儿子我定会找老太太讨了,一并过去,到时,要是机灵着,就让他给……给二公子作长随。” 秀姑见锦娘接得快,答应得满,虽是欣慰,却又嗔着她骂道:“莫要乱许愿,爷们身边的人,可不能由着你来指派,长随可不是随便哪个都能作的,到时,惹爷不高兴了可不好。” 锦娘听了就笑着吐吐舌,想着某人那别扭的脾气,怕是真不会是个听调摆的主。 只有四儿没表态,屋里另外三人就全看着四儿,四儿正低头做活计呢,一抬眼,三双乌溜溜的眼睛全看着她,噗嗤一下就笑了,“都看我干嘛呢?我脸上长花儿了?” 平儿便白了她一眼道:“我和秀姑都要过去呢,就看你了。” 四儿放下荷包,认真地看着锦娘道:“自是要跟着过去的,我是孤儿啊,无父母无兄弟姐妹,不跟着姑娘,留在府里,指不定哪天,就被主子给乱配了人了,我才不留下呢。” 锦娘听着便红了眼,以前都没留意过四儿的身世,不知道她是孤儿呢,呃,孤儿好啊,无牵无挂的,只会一门心思地服侍主子,想到这,锦娘又在心里pia了自己一下,太黑心了,不同情也就罢了,竟然还暗自高兴。 “那你跟我去吧,我不给你乱配人就是了。”锦娘无比真诚地说道。 “嗯,奴婢信姑娘呢,奴婢如今也有十五了,比姑娘还大一岁,等姑娘过去,我得十六了,是到了该配人的年纪,姑娘得应了奴婢,到时得让奴婢自个儿挑个中意的。”四儿也是认真地说道,一本正经的,大姑娘家说起这事来也没觉脸红。 “要是挑不着中意的呢?”平儿在一旁打趣道。 “那就梳了头发做姑子去,一辈子就留在姑娘身边侍候得了。”四儿截口道。 “总有中意的,哪里就到了要做姑子的地步。”秀姑听了便剜了平儿一眼,四儿跟在秀姑身边也有年头了,秀姑一直很疼她,其实,也是有私心的,四儿老实本份,性情与她也合得来,与她那儿子年岁相差也不多,若是……那就是自己今生休来的福了,只是,就怕四儿看不上自己的儿子,如今姑娘肯连着自己儿子也一并带过去,那希望又大了几成,当然高兴。 芸娘机关算尽遭反蚀 第二天晚上,锦娘正与屋里人一起做着女红,芸娘屋里的小丫头红儿过来了,给锦娘行了礼道:“四姑娘,大姑娘说,明儿她就要嫁了,想请姐妹几个在她院子里聚上一聚,热闹下,以后大家各奔了东西,就难得有这机会了。” 锦娘听了与秀姑两个面面相觑,两人交换了下眼色,秀姑起身给锦娘拿披风,小声对锦娘道:“去一趟吧,到底是姐妹呢。” 锦娘犹豫着,还是起了身,给那丫头打了几个大子的赏钱,说道:“你先回去,就说我一会子就来。” 小丫头掂了掂手里的大钱,笑着走了,一出门,就听她嘀咕道:“怪道都不来呢,原来是个小气主子,才几个大钱。” 秀姑气得就要冲出去,锦娘忙扯住她:“跟个小丫头置啥气,没得丢了身份。” 看四儿平儿两个都目露出担忧之色,锦娘笑道:“她明儿就要出门子了,再闹脸上也不好看,放心吧,兴许真的只是姐妹们聚聚呢。” 芸娘屋里,玉娘和贞娘两个都在,屋里摆了个小几子,上面有不少鲜果点心,秀姑掀了帘子,锦娘进去时,就看到玉娘正和芸娘说话呢,三姐贞娘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看着静静柔柔弱弱的样子,很温顺平和,锦娘一见她便想起红楼梦里的迎春来,心里就有些打鼓,听说贞娘议的是静宁侯家的二公子,那人……不会是个中山狼吧。 贞娘见锦娘一进门便看着自己发呆,有些微微的不自在,笑着说道:“四妹妹,多日不见,怎的生分。” 锦娘怔了怔,回过神来,立即露了个大笑脸:“三姐姐,你平日也不出门走动的,今日一见,倒是觉得着漂亮了好多,所以看怔了。” 那边芸娘和玉娘两个这才回了头,两人同时看几锦娘,锦娘忙走上前去,一一给三位姐姐见礼。 芸娘摆摆手道:“来了就坐吧,都是自家姐妹呢,没那么多的虚礼。” 锦娘见她脸色还算正常,稍放了心,挨在贞娘身边坐下,贞娘将身子挪了挪,好让锦娘能坐得正一些,小几太小了,四个人坐了两边,像幼儿园的孩子一样,排排坐,吃果果…… “明儿我就要出嫁了,以后也难得再见了面,以前,咱们姐妹几个也没怎么聚过,今儿得好好聚聚才是。”芸娘拿人沏了茶来,亲手给贞娘和锦娘端上。 贞娘和锦娘两个忙起了身,芸娘是大姐,又是嫡出的,以前一个府里见了,也没怎么睬过她们两个,一下子如此客气,让她们两个有些宠若惊的感觉,两人互视一眼,双手接了茶连声说谢。 “是啊,四妹妹,以后姐姐也要嫁进简亲王府了,到时,咱俩既是姐妹,又是妯娌,得相互扶持帮衬才对啊。”孙玉娘也在一旁端了茶说道。 锦娘听了忙笑着应是,“自家姐妹,血肉亲情呢,能到一个府里去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是该帮衬的。” 贞娘便笑着道:“你们两个是好了,可怜我和大姐却是要在陌生的府弟里重新生活,呀,不知道我婆婆会不会好相与,想想有些担心呢。” 芸娘拿了个点心放入口里,应和道:“可不是么?陌生的府弟了,也不知道妯娌和小姑们好相交不,四妹妹,你那日是见着平南郡主了的,她人怎么样?” “郡主人很好啊,热情又大方,长得又美……”锦娘正说着,便看到孙玉娘的脸色有些阴沉,应该是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了吧,那日她正是宁王府里出的事,不过,锦娘至今也没弄明白,玉娘为何为去那间小院呢?不过,想来孙玉娘是不会跟自己解释的,也就不再问了。 几个人又吃着点心,说着话,很相亲相爱和睦共处的样子,今天的芸娘和玉娘似乎感慨良多,总时不时地说,以前在府里时,姐妹们没有多走动走动,弄得如今就要各奔东西了,才想着要好好在一起,偏又没有了时间了,云云。 贞娘说得少,但偶尔了会插上几句,吃一点点心,啜一口茶,锦娘始终看芸娘吃哪盘点心,自己就也拿个盘子里的点心吃,茶,总是端起后,只沾湿了唇,绝不喝进口里去。 坐了快一个进辰时,锦娘便感觉身边的贞娘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眼皮子都有些难打开,说着说话竟然身子就往锦娘身上倒,锦娘忙有样学样的也半耷拉着眼皮,一副要晕的样子,眼角余光却看到芸娘嘴角勾起的一抹阴笑。 贞娘终于头一栽,向小几上趴去,锦娘也跟着眼一闭,伏在了贞娘身上。 耳边就听见玉娘在喊:“三妹妹,四妹妹,你们怎么了?” 又感觉有人在推她,锦娘装作人事不知,任她们推着。 果然就听见芸娘说道:“玉娘,去把门关了,让你的婆子们把她们俩跟着的人也弄晕了。” 孙玉娘起了身,有些有犹豫,“大姐,别太过份了,如今她也是身份不同了,再者,去了简亲王府,她毕竟会是正经的少奶奶,我不想跟她把关系弄得太僵啊。” “哼,咱们今晚就做出好戏,过了今晚,莫说简亲王府的少奶奶了,怕是嫁个小厮都成问题吧。”芸娘咬牙切齿地说道。 “大姐,你……你要做甚么?可不能乱来啊,打两下出气就成了,做太过了,老太太和老太爷会扒了我们的皮的。”孙玉娘听了大惊失色,抬却就想走。 “放心吧,我既是要做,又怎么会让人看出是我们下的手来呢,二妹妹,你越发的胆小怕事了。”芸娘狞笑着说道。 “还是不要了吧,我……我不管了,我要回屋去,大姐姐,三妹可没得罪你,别把她也害了呀。”孙玉娘又道。 “胆小的笨蛋,没她,我们怎么能逃离干系?你有点脑子好不好?”芸娘挥手招了四个婆子,让她们将锦娘和贞娘拖起。 锦娘便感觉被人架着两臂往外拖,又听得孙玉娘说道:“这不关我的事,大姐,你是我亲姐,我不会去告发你,但是,我绝对不参与了,我……我走了。”说完就往外逃。 锦娘不由想,这个二姐还没坏彻底嘛,孙芸娘看着不起不响的,阴狠啊,真不愧是大夫人的女儿,到了宁王府,那个纨绔的宁王世子,怕是会被她整治得服服贴贴呢。 身子被人粗鲁地架着,便听孙芸娘说道:“把她们两个先关在后园子的暗屋里,半个时辰后再送三姑娘回去,把本姑娘身上的东西丢一件在四姑娘身上就是。” 看来,是想害了锦娘,顺便栽脏贞娘,一箭双碉了,锦娘被人拖着,不敢乱动,出了院子,外面一片柒黑,秀姑怕是也已经晕了,她又想看芸娘的阴谋到底是什么,不过就是没跟她换嫁妆而已,她竟然就要害自己,不是打一顿,听着像是身败名裂呢,太狠毒了吧。 若就此呼喊,定是会有人来救吧,只是……这样,就不能戳穿孙芸娘的阴谋了,但转念又想,戳穿了又怎么样?她明日就要嫁了,老太太和老太爷为了脸面也不会将此事声张,就算想要惩罚她也来不急了,总不能因此而不让她嫁了吧。 她果然好计谋,知道就算事发,老太太几个也拿她没法子,不能将她怎么样,所以,忍了一天,今天才想着来报复,算了,还是自救要紧,一会子想办法,顺便把三姐也救了,贞娘是受自己连累了。 感觉到了人工湖边了,锦娘心里开始慌了起来,不会是要将自己丢湖里去吧,虽说会游泳,可是……好冷呢,她可不想感冒。 长吸一口气,正要大叫一声的,就听到边上有个婆子说:“真要拖到那个黑屋子里去?” 另一个道:“别管了,丢去了咱们就走吧,别真去叫那啥人来了,害人名节毁人终身太缺德了,大姑娘就要出门子了,你我可还得在这府里当差呢,真要哪一天被查了出来,咱们就别想活了。” “嗯,你说的也对,那咱们就把四姑娘关进黑屋子里算了,也算是交了差,冻一晚上,肯定得病的,大姑娘也算是出气了。”其中一个婆子又道。 这两个婆子也还算没有泯灭良心啊,不过,就是被冻一晚上也受不了好不?正丫丫地想着,突然听到边上的婆子哎哟了一声,紧接着另一个也是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 后面拖着贞娘的两个婆子听了便以为出了鬼,吓得丢了贞娘就跑,没跑几步,也是接连两声惨呼,倒了。 锦娘使劲憋着笑,就知道那人会在自己周围派人了守着呢,要不要起来?算了,看看那人将婆子们打晕了又会怎么样。 但湖边除了风吹湖水拍岸的声音,再也听不到别的,锦娘忍着冻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动静,只好爬了起来,环顾四周,除了地上躺着的几个人,再也不见半个人影,丫丫的,救人不救到底,若自己真中了迷药,他也任自己在这里挨冻吗?太不负责任了呀。 拍拍手,扭了扭被两婆子硌痛的胳膊,锦娘走到贞娘身边,推了推她,结果,贞娘没动,锦娘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三姐姐,对不起啊,你最好不要太重,不然我会很累地。” 完了便去扶贞娘起来,却听扑哧一声笑,贞娘自己坐了起来,吓得锦娘差点跳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指着贞娘:“你……你也是装的?” “从来都不将咱们两个放在眼里的人,突然会那么友好的请咱们相聚,又好茶好点心地供着,她们,真当人人都是傻子呢。”贞娘细声细气地,声音里却带着丝笑意。 “三姐,你……都不气?”锦娘更是诧异了,伸就拉贞娘起来。 “气?若被她们两个气着,我早八百年就气死了,难道四妹妹你不是被她们两个欺负大的么?”贞娘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感觉湖边寒风瑟瑟,不禁打了个寒颤,抬脚就往回走。 锦娘连忙跟上:“是呢,想着就气,凭啥咱们两个就要被她们欺负啊,三姐,你刚才也是想着要揭穿她们的吧。” 贞娘双臂环抱着自己的身子,回头笑看锦娘:“我是想看你想要做什么。” 锦娘一听楞住了,原还以为自己精明呢,没想到这位看似柔弱老实的贞娘比自己更狡猾呢,怪不得自己起来后,她还在装死,看来,这府里还真没一个是软蛋啊。 “你……你知道我会自救?或者说,你知道会有人来救咱们?”锦娘有些不甘心,挽了贞娘的手问道。 贞娘正是冷呢,见锦娘靠过来,她也不客气地一手抱住了锦娘,看着地上的几个婆子说道:“我可不知道会有人来救,三妹妹,你命真好,要嫁的那家人,定是很在乎你的,不然……也不会派了人来保护着你。” 呃,连这也知道?太牛了吧,锦娘不禁有些傻眼,“你……你怎么……” 贞娘不由笑出声来:“我虽不太去大夫人那里请安,但府里的事我还是知道一些的,那日大夫人的手腕无故肿得老高,她自己对外说是不小心伤了,但当时在小树林里的人终是会传言出去的,她原是要打你,后来却变成了自己被打,这事,稍稍想一下就能想通的,四妹妹,三姐说得对不?” 两人边说边走,又说笑了几句,倒是惺惺相惜了起来,到了分岔口,贞娘对锦娘说道:“三妹妹,你下个月就要出门子了吧,想不到我这个做姐姐的还在你后头呢。”语气有些揶揄,一点也没有嫉妒不满的意思。 “是啊,下个月我就要离开这里了,三姐,以后咱们多走动走动吧。别老闷在自己院子里了,就是嫁了,咱们也要多走动,这个府里,除了咱们自个的娘,谁会想到咱们呢?”锦娘拉了贞娘的手,真诚地说道。 “也是,那就说好了,不过,我嫁得可没三妹好呢,到时,我可是攀贵亲了。”贞娘拍了拍锦娘的手,含笑说道。 “姐姐这是说哪里话呢,姐姐嫁的也不差,只是没见过姐夫,侯府公子定然也是好的。”锦娘忙安慰道,自己却眼神悠长,脑子里浮现某人那张倾国倾城的侧脸来,那天真可惜,没有看到正脸呢,会不会美得天怒人怨呢? 贞娘但笑不语,锦娘知她不想谈极未婚夫婿,便扯了几别旁的事,两人便告辞各自回院了。 一回屋,倒是让四儿惊了一跳:“不是才使了人来说,姐姐去了三姑娘屋里了么?这会子又回了?” 锦娘听了便皱了皱眉,小声骂道:“该死的孙芸娘,计谋蛮缜密呢,真的是要嫁祸贞娘,太恶毒了。” 四儿没听清楚她在说啥,只觉得姑娘脸色不太好,又一身冷嗖嗖的,衣裳也是乱皱皱的,还沾了泥和草,忙拖了她进屋,服侍她换洗。 “出啥事了吗?怎么秀姑醉熏熏的让人送回来了,姑娘却是这副模样儿?” 锦娘不想多说,听得秀姑只是被灌醉回来了,也就放了心,洗了洗便睡了。 第二日,她起来后,秀姑还醉着没醒,四儿和平四两个嘀咕着抱怨她不尽责,哪有把主子丢下自己喝醉了让人送回来的理? 锦娘还在气昨天的事,没怎么理睬她们,一会子外面鼓乐宣天,热闹非凡,十全婆婆已经请进府里来了,要给孙芸娘梳妆呢,四儿和平儿两个就两眼冒光。 锦娘知道她们两是想看热闹,又想讨赏钱呢,她自己也想去看看,一是想故意好端端地出现在孙芸娘面前,气气她,二则便也是想看看故代嫁姑娘的礼仪,当现场观摩学习也好,等下个月轮到自己时,也不知道一摸黑,啥都不知道。 于是派了小丫头服侍秀姑,自己带了四儿和平儿两个去了芸娘的院子,走半路就遇到贞娘了,两人相视一笑,心里都明白对方的心思,遂牵了手,一同前往。 谁知到了芸娘的院前,里面竟传来大哭大闹的声音:“不!我不嫁,我不嫁,改日子,快快通知宁王府改日子。” 竟是孙芸娘歇斯底里的声音,锦娘与贞娘两个面面相觑,不知出了啥事,便挤过看热闹的人群进了院子。 “咣当!”又是一声脆响,怕是打烂了某件瓷器了。 “芸娘!我的儿,你这是做什么?”听得大夫人带着哭声嚷嚷着。 锦娘与贞娘更觉得好奇,加快了脚步,只见芸娘屋里人来人往,穿进穿出的,两个十全奶奶反倒没有进屋,被安在穿堂处喝茶。 锦娘打起帘子正要进去,就见玉娘从里面冲了出来,一脸苍白,见了锦娘和贞娘,顿时一震,像见了鬼一样,调头就逃。 锦娘忙叫道:“二姐姐?出啥事了。” 玉娘被她叫得身子一僵,慢慢地回过头,突然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四妹妹,四妹妹,我……我没做那事,我没做,我没参与的。” 锦娘便看了贞娘一眼,很是诧异,昨晚孙芸娘不会下了要害死自己两个的心思吧,怎么玉娘见了她们,如同见讨债鬼一样啊。 正要扶起玉娘呢,突然就冲出一个人来,扯着玉娘的头发就往里拖,“死蹄子,你想害死我呢?”声音吵哑着,像是哭过一样。 锦娘抬眼一看,立即吓得三魂只余两魄,“鬼啊……”转头就要跑,却被贞娘揪住,“四妹妹,你鬼叫什么,那是咱大姐姐呢。” 锦娘这才回神,转头一看,还是吓得一怔,闭了眼,再睁开时,那人已经拖着玉娘进去了。 屋里就听见大夫人在怒骂:“那些个服侍的人呢,统统拖出去打死咯,竟然在大姑娘出嫁的前晚上下毒害她,但子忒大了,来人啊,把这起子谋害主子的贱人全拖出去,乱棍大死。” 屋就听好几个丫环婆子们在哭着求饶,一时哭声震天,哪里像办喜事嫁姑娘的样子,接着就有粗使婆子进去拖人,最先拖出来的就是给锦娘送信的那个小丫头,一脸惨白尖叫着,两个婆子便扯了块破布去堵她的嘴。 锦娘还是莫明奇妙,仍想进去瞧瞧,贞娘却死死扯住她,附了身,在她耳边细说道:“这会子进去不是当炮灰么?就在穿堂里等吧,一会子戏更好看的。” 锦娘听了不由高兴地点了点头,这会子也没人招呼她们,两人便与十全奶奶们坐到一起闲聊起来。 没多久,二夫人扶着老太太来了,锦娘和贞娘忙上前去行礼,老太太哪里还有心思理她们两个,红袖一掀帘,老太太便急急地进去了,二夫人回头匆匆看了锦娘一眼,见她好好的,脸上就露出一丝笑意来,跟着老太太进去了。 屋里就传来老太太的怒喝:“你还嫌闹得不够,丢丑不够么?大喜的日子你弄得血雨腥风的,想要做甚么?一会子迎亲的人就来了。” “奶奶,您看……您看我的脸,昨晚好好的,今儿一早起来,就肿成这样了,孙儿又没出去过,睡在自己**出的事,不是跟前的人,能害到孙儿么?一定得让她们招出来,是这么狠毒,故意毁了孙儿的容貌,这叫孙儿过去了,如何见人啊,孙儿不嫁了,不嫁了。”孙芸娘在屋里又气又哭,歇斯底里的,差一点就要岔了气去。 锦娘终于是弄明白了,不由捂了嘴,强憋着笑,想着定是某人的杰作呢,那次玉娘那是不也是他弄的么?某人的性子如此别扭小器,定然是帮自己报复了,只是这法子……这法子也忒毒了点吧。 不一会儿,太医来了,正是刘医正,下人们忙将他引了进去,很快诊断就出来了,芸娘的脸上被人撒了毒粉,起了一脸的红斑,肿得吓人,却不会有大碍,无需用药,三天就会自动消除。 老太太总算松了一口气,又骂了大夫人几句,叫人把下人们都放了,此事不能再闹大了,孙府丢不起这个脸,又把十全奶奶请了进去,给芸娘梳头换服,脸上尽量扑厚些粉。 芸娘虽然仍是气得不行,但想着不会就此毁容,倒也不再闹了。 老太太又下了封口令,往后府里任何人不得再议论此事,发现一个,打死一个,刚从棍下逃生的下人们忙齐声应了。 老太太便与二夫人了屋,阴沉着脸回去了。 玉娘瑟缩着从屋里溜了出来,见了锦娘便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心虚地往锦娘和贞娘身边挨。 锦娘终是忍不住,没理玉娘,拉了贞娘的手便进了里屋。 大夫人正在边上指挥着人给芸娘化妆,见了她们两个进来,脸色顿时一沉,眼神凌厉地看了过来。 锦娘装不看见,一脸惊慌地关切,歪了头去瞧芸娘,芸娘正好偏过头来,就触到锦娘似笑非笑的眼眸,心中一凛,藏在广袖中的手掌紧握成拳,死咬着牙关,抿嘴没有说话,微颤的眼睫却泄漏她内心的恐慌和愤恨。 十全奶奶给她脸上扑上了一层比城墙还厚的粉,犹是不能遮盖脸上那东一块西一块的红斑,整张脸比戏里的丑角看着还要滑稽,原本小巧的鼻子,连鼻梁都被两侧浮肿的脸颊衬陷了。 锦娘眼波流转间,笑意盈盈,脸上偏生装出关切之情:“大姐,你莫非昨夜梦游,做了啥不干净的事情,所以对会有此一劫?” 大夫人听了好生恼火,怒斥锦娘道:“岂有此理,芸娘已经很痛苦了,你还来说风凉话?你也太没姐妹情谊了些。” 此话一出,孙芸娘的脸一阵抽畜,脸上的厚粉簌簌往下掉。 锦娘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她也装得太辛苦了些:“是啊,母亲,你可有所不知,大姐姐此番模样,可不正是太有姐妹情谊才闹成的么?”说着,附近芸娘:“大姐姐,你说……妹妹说的对不?我和三姐姐能平安站在这里,你很失望对吧。” 芸娘那原已经肿成一条线的眼睛立即睁大了好多,恐惧地看着锦娘,嘴唇微颤:“你……你……是你,对不对,是你耍了手段。” 突然她就站起身直向锦娘扑了过来,揪住锦娘的衣襟,疯狂地喊道:“拿解药来,快点,拿解药来,快拿解药来。” 锦娘嫌恶地将她甩开,拍了拍衣襟,讥诮地说道:“大姐姐魔怔了吧,怎么说胡话呢。” 大夫人刚才听芸娘说是锦娘害的时,气得都快要炸了,正要发火,就看见边上的贞娘也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微眯了眼看着自己,似乎正等着自己发火呢。 不由怔住,若说锦娘如今比过去强势了,她还能理解,毕竟二夫人如今升了位,又正得宠,她有了依靠,但贞娘呢,三姨娘可是被自己捏在手心里的人呢,她又凭什么也如此倨傲了起来? 目光闪烁间,大夫人看向芸娘,自己女儿子性子她是清楚的,听锦娘那话,怕是芸娘不甘心嫁妆被换回,做了啥子事情吧,不由喝道:“别闹了。” 锦娘一楞,没想到大夫人突然脑代转了筋,没有骂自己,不由看了过去,大夫人脸色黑如锅底,对锦娘和贞娘说道:“你们两个回去吧,芸娘她心情不好,说话没轻没重的,别介意啊。” 这话说出来,边贞娘都诧异了,有点难以相信地看着大夫人,不过,她很快就说道:“母亲说得事,贞娘这就带着四妹妹回去,大姐,你也收拾好了心情,高高兴兴地做个新……嫁娘吧。”故意在那新字上顿了顿,语气里揶揄之味很浓。 说着,拉起锦娘的手往外走,锦娘刚走到门口,就听大夫人在身后喊道:“锦娘……” 锦娘回头。 大夫人神情微微有些不自在,欲言又止地看着锦娘,锦娘心知她是信了芸娘的话了,以为自己真有解药呢,勾了唇笑道:“母亲,不管您信与不信,大姐脸上这毒真不是我下的,而且,我也是今儿早上才知道大姐中毒了,所以,我是没有解药的,我想啊,还是少作恶的好,不然,天报应。” 大夫人听完,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锦娘再不理她,转身跟着贞娘走了。 花轿如期而至,孙芸娘盖着红盖头上了轿,二百四十抬嫁妆摆了满街,十里红妆,吹吹打打,好不热闹,街上看执闹的都在纷纷猜测着,相府嫡长女,嫁的又是宁王世子,真是风光啊,不知道那位大小姐,长得有多漂亮呢? “丑死了!”孙府对面的二层酒楼里,冷华庭坐在开着窗前,对身后的冷谦说道。 “少爷若是不给她下毒粉,孙家大姑娘长和还是不错的。”冷谦难得一次说了这么长的话。 “不下毒也丑,比冷卓然府里收的那些个女人丑多了,还是这么个性子,是个男人都不会喜欢,我不过是让卓然兄早些认识她的真面目罢了。”冷华庭歪着头,眺望着对面高大地府弟,若有所思。 冷谦听了这话很有所感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道:“昨儿明明四姑娘中了毒,少爷怎么不肯让我去救醒她呢?天寒地冻的,很容易生病的。”从桌上拿了茶递给少爷。 “太蠢了,救她作什么!”冷华庭接地茶,喝了一口说道。 明明就是特地亲自去救了,偏还要嘴硬,冷谦真对自家少爷无语了,“幸好四姑娘自己聪明机灵,不然,今儿怕是起不了床了。” “哼,她就等着我现身救她呢,我偏不,伏在地上也不嫌脏!”冷华庭放下茶杯,推荐着轮椅离开了窗前。 芸娘嫁了后,府里便开始风风火火的操办起锦娘的婚事起来,贞娘自那次事情以后,真的与锦娘走得近了,锦娘也是熟悉了才知道,自己这个三姐姐一点也不像外表那么柔弱,精明又可爱,性子不温不燥,而且还幽默风趣,很对锦娘的脾气 可惜锦娘倒底是要嫁了,能在一起的日子真的不多,两人便更是珍惜在一起的情份。 贞娘也有嫁妆要做,有时,两姐妹便会在一个屋里做衣裳,边闲聊边做活计,锦娘偶尔也会告诉贞娘一些现代意识的图案,绣在帕子,荷包,鞋面上,有趣又有新意。 临嫁的日子里,锦娘感觉有些惶惶然不知所措,要说怕,又不知道怕什么,在这个府里混了几个月,才混熟了,又要去陌生的环境里,不熟悉的丈夫,新的规矩,都让她有些惶惑,有时玉娘也会主动过来跟她交好,偶尔也谈一些简亲王府的事,毕竟玉娘是嫡女,交际比锦娘广多了,所知道的东西也多些,但锦娘一直对玉娘淡淡的,大夫人教出来的女儿,就算不是很坏,那也好不到哪里去,心里生了膈应,主很难消除。 临安嫁的前几天,大夫人送了两个丫头来,说是给锦娘陪嫁,两个都长得水灵灵的,不看也知道大夫人的用意思什么。 大户人家里,陪嫁丫环是最有可能被姑爷收房的,所以,被送来的两个姑娘对锦娘是百般的讨好,锦娘倒没什么,不过是两个小丫头,虽然漂亮,但比起某人自己来,怕还差上一色,所以,她不太担心这个,再者,在府里与大夫人和两位嫡姐斗智斗勇了两个月,她倒不把两个小丫头放在眼里了,谁怕谁啊,到时,就看谁的手腕强。 四儿和秀姑表现也是平平的,反正人还没嫁去呢,也不知道新姑爷是个啥脾性,也都是一个府里的家生子,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熟识,以后过去了,又在一起共事,一齐服侍四姑娘,不用弄得像仇家似的。 只有平儿,有事没事就拿眼瞪她们两个,仗着自己是锦娘跟前的老人,对那两丫环颐指气使的,那两丫头,一个**红,一个就柳绿,原也是大夫人身边的二等丫环,平日里也是横惯了的,哪里受得了平儿的气,因此上,在备嫁的日子里,偶尔就会有平儿与春红柳绿的争执声。 锦娘忙着做嫁妆,没得心思管她们。 这天,老太太使了人来叫锦娘去,锦娘正在屋里收拾嫁妆,时间太过仓促了,她准备得不是很多,正自懊恼着。 一进老太太的屋,便看见二夫人正抱着轩哥儿在训两个丫头,锦娘抬眸看去,两个丫头都是十四五岁的样子,长得清秀,模样算不得很好,但也不坏,中等吧,只是看着中规中矩的,很老实稳重的样子。 见锦娘进来,老太太便笑了:“除了秀姑,你自个身边的两个也要带过去吧,你母亲那边也送了两个,我再给你两个,这贴身的就有了六七个人,应该是够了的,你来看看,这两个人中意不?” 锦娘听了便笑道:“奶奶挑中的,肯定个个都是好的,锦娘看她们都不错呢。” 老太太听了便是笑,拿过红袖手里的一个盒子,“这里面有些房产和地契,是奶奶留给你的,简亲王府虽然富可敌国,但你也还是得有自己陪嫁给产业才是。” 锦娘听了便鼻子发酸,犹豫着没去接,老太太却叹了口气,说道:“这些年,奶奶也知道,你们几个庶出的孩子受了苦,奶奶不是不想管,只是……唉,这就算奶奶补偿给你的吧。” 一边的二夫人眼圈也跟着红了,说道:“娘,锦娘知道您真心疼她的。” 锦娘红着眼接过了老太太手里的盒子,递给身后的秀姑,二夫人也让冬儿拿了个包裹出来,“你也知道,娘没啥好东西,不过,这些年,也存了些体已,打了两副头面给你,少了点,但是娘的心意。” 锦娘也默默地收了,接着,老太太又让红袖拿了另一个盒子给锦娘:“这是公中,你名份里该给你陪嫁的,三处田庄,三个铺子,房产嘛,也有一处,不过,离简亲王府有些远,在板头街那边,五进的院子,只是老旧了些,虽说比不得芸娘和玉娘的,但也还算可以,你收好了,管庄子和管铺子的几房人,也跟着你一起过去了,到时,你去了那边后,再让他们跟你见上一见,认识了,以后也好理事。” 老太太又细细地吩咐了不少事情,又留了锦娘吃过午饭,才放了她回来。 第三天,是芸娘回门的日子,大夫人早早就忙了起来,迎接自己的大女婿,宁王世子,就是老太爷和老爷也请了假在府里,没去上朝,但是说过了巳时二刻来的,却是左等右等,一直没听到门房来报信,到了快午时二刻时,菜都上了桌,一些族里的长辈们也都坐上去了,还是不见宁王府的车子,老太爷和老太太就有些点坐不住了。 大夫人更是心焦得很,使了好几个人到前面去看了,却还是不见人来,过了午时,饭菜都有些冷了,宁王府才使了个管事妈妈来,进府给老太太磕了头后道:“世子爷身子不适,前儿晚上喝多了酒,又受了些凉,所以,今儿的回门礼让奴婢先送了来,等身子好了,再和世子妃一道回门,请亲家奶奶,亲家夫人见谅。” 既是病了,为何不早些送了信来?就算世子病了,府里也该来个主子,这样才能显出诚意啊,过了饭时,才使个奴婢来,就算送了礼来了,也不过是敷衍,老太爷和老太太脸色都不好看,连赏都没有给那个婆子,就挥手让她下去了。 还是红袖追了出去,递了个荷包给那婆子,那婆子脸色也是很冷,接过荷包也不说谢,转身就走了。 大夫人便使了人去宁王府,就说是看望世子,结果,宁王府的人推脱世子歇了响,楞是没让见着人,夫人派去的人便去见了芸娘。 那人回来后,如实禀报了大夫人,大夫人听完,,气得脸都绿了,原来,新婚那夜,宁王世子一大帮子朋友去闹洞房,闹着要看新娘子,芸娘死活都不肯让世子掀盖头,让世子在朋友面前很没脸,正要甩手出去,却不知是哪个恶作剧,弄掉了芸娘的盖头,大家一看,立时便有人惊叫起来,说鬼的,就丑女的,说疯子的,啥都有啊,就是世子自己也是看得透身冻凉,他一直自诩风流倜傥,娶的又是堂堂相府孙女,大将军的嫡长女,就算不是个美娇娘,也算应该是个清秀佳人吧,却不料,娶回家里的竟然是个母夜叉般的丑女啊,立即觉得颜面扫地,甩袖走人了。 锦娘新婚 洞房花烛夜,芸娘独自一人独宁空房,孤坐到天明,偏生第二天,世子的小妾和通房前来见礼,见了新来的主母是个无盐丑妇,冷嘲热讽之语不绝于耳,芸娘实是忍不住,便打了前晚世子宠爱过的一个小妾。 世子回来,便骂了芸娘一顿,两人顿时便吵翻了天,那三天,世子再也不肯去进芸娘屋里了,把个芸娘恨得牙齿发痒。 又因她脸上红肿未消,所以不肯去给公婆上茶,又上宁王妃很是生气,怪她这个新进门的媳妇不懂规矩,不敬公婆,不事夫君,又一进门就闹得家宅不宁,实是不喜欢芸娘,便对她更是冷谈,就是世子不依规矩,夜陌小妾屋里,王妃也不说世子半句。 芸娘就是委屈,也无处诉说,只能有苦往肚里吞,今日芸娘的脸其实已经好转,容貌也恢复了八成,放下架子亲自去请世子一同回门,却正好又遇到世子在与一个小厮鬼混,气得芸娘快晕过去。 哪里不有心思回门,关了门就一个人躲在屋里痛哭。 大夫人听完那人的回禀,当时便眼一黑,人就往地上歪,若不是杜妈妈扶得及时,估计也会摔伤了身子,大家忙抬了大夫人到**去,又请了太医来,太医说大夫人是急怒攻心,犯了晕症,得好好养着身子,十天半月怕是起不得床,府里的事情一下子便又都落在了二夫人身上了。 锦娘听说了这些事情之后,不得不佩服自家未来相公的阴狠啊,只洒些毒粉就差不多毁了芸娘的婚姻幸福,还让大夫人也跟着中了招,真是牛啊。 这事后来老太太也知道了,却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倒是在锦娘去请安时,看锦娘的目光比以往更不同了些,偶尔,也让锦娘带了贞娘一同去她那里用个午饭啥的,祖孙之间比往日里倒是更亲近了些,反倒对嫡出的玉娘有些疏远了,弄得玉娘时不时地就往锦娘院子里钻,也不管锦娘愿不愿意,总是没事就缠她一阵子。 终于到了出嫁的日子里,一大早,天只是麻麻亮,锦娘就被秀姑从**挖了起来,迷迷糊糊糊地坐着,四儿平儿两个服侍她穿嫁衣,净脸,秀姑拿了根细细的棉绳过来,也不知怎么弄的,细绳一绕,嘴里咬一头,两手各扯一头,贴着锦娘的脸就扯了起来。 锦娘脸上一阵刺痛,差点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磕睡也醒了,一把推开秀姑道:“扯我汗毛干嘛?痛死了。” 四儿听着就扑哧一声笑了起管:“姑娘,出嫁不就得开脸?” 秀姑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揪了住锦娘按在绣凳上:“没见过这么怕痛的,快些个,开了脸后,一会子十全奶奶就得来了。” 锦娘被秀姑按着不能动,忍着脸上如蚂蚁啃咬的麻痛,呲牙咧嘴地吸着气,嘟囔道:“不就是为了好看吗?打点粉不就成了么?干嘛弄这个,痛死了。” 秀姑娘就停了手去戳她脑门:“今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什么死啊死的,再乱说,我拿针来缝你的嘴了。” 一会子果然请来了十全奶奶,却正是上次给芸娘梳妆的那个,二夫人亲自带进来的,原是顾翰林家的大少奶奶,人长得秀气温婉,一进门便是满口的吉利话儿,说得二夫人眉花眼笑。 锦娘便再也不敢乱说乱动,任屋里的人折腾着,十全奶奶给锦娘梳着头,口里念叨着吉利话儿,锦娘便抬眼看站在一旁的二夫人。 二夫人脸上虽是挂了笑,但眼睛却是湿湿的,是舍不得吧,自己亲生的,又养了十几年,一朝嫁出去,便是别人家的人了,肯定是不舍的。 锦娘微张了嘴,叫了声:“娘……” 二夫人怔了怔,偷偷撇过脸去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哽着喉咙应了声,说道:“别乱动,让十全奶奶给咱四姑娘化个美美的妆,我的锦娘今天就是最美的新娘子了。” 锦娘鼻子也是酸酸的,眨巴着眼睛不敢哭,脸上刚被扑了一屋厚粉,一哭还不得花了。 二夫人一直不错眼地看着十全奶奶给锦娘化妆,用的胭脂粉扑也全她自个刚才拿来的,芸娘出嫁那日的事情虽然后来被老太太下了禁口令,但府里的人仍会偶尔闲扯上几句,那次虽是也惩治了几个人,但最终于也没找到给芸娘下手的人。 所以,二夫人还是心有余悸的,生怕府里哪个又对锦娘下了黑手,一个女子一辈子也就这么一天,一定要是最美的模样嫁出去,才好啊。 正担心着,外面便热热闹闹地来了几个人,原来是贞娘和玉娘两个来了,她们两个见二夫人也在,忙上来行了礼,玉娘看着穿着大红嫁衣的锦娘,脸色微黯了黯,只有正室才能穿大红,自己早些年便将大红的嫁衣做好了,可是……却不能穿,虽然……很喜欢世子,可是,凭白给人做了小去,骄傲惯了的玉娘心里还是很膈应。 贞娘是真心来给锦娘送祝福的,她自己的婚事也定在了年后,比玉娘倒是还早了几个月,看着就要出门子的锦娘,贞娘心里也有感慨,有点舍不得,姐们出嫁后,想要再见是很难的,所以,贞娘一大早就过来看锦娘,想着能多陪一会是一会。 姐几个正说笑着,就见四儿略为慌张打帘子进来:“四姑娘,大姑奶奶来了,说是给四姑娘道喜来了呢。” 屋里人听了全是一怔,芸娘嫁出去后,就没回过门,就是大夫人使了人去接了两回,也没接回人来,今天竟然会为了锦娘出嫁而回门? 秀姑首先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档在锦娘前面。 二夫人还没做出反应,那边帘子掀起,芸娘一身华丽的宫装出现在大家视线里。 看着一屋子人脸上的诧异,芸娘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怎么?难不成我嫁出去了,就不兴回来给妹妹们道喜了么?” 语气再平和不过,二夫人立即就开了笑脸,迎了过去道:“哪能呢,我们想请都难得请到呢,难得大姑奶奶肯回趟门子,快快请坐。” 贞娘几个也上前去跟芸娘说话儿,芸娘也像是她们之前从未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很亲热地拉着贞娘的手说话,一双漂亮的凤眼却不时地瞟向锦娘。 莫说请来的十全奶奶还真是手巧,把个锦娘妆扮得娇艳动人,尤其一双灵动的大眼清澈明亮,如水洗的珠玉,墨黑又耀眼。 芸娘便笑着走近锦娘:“四妹妹今儿可真是美啊,比起姐姐那日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太美了。” 锦娘听这话就有酸味,隐隐地就感觉芸娘怕是全有啥子行动,看了身边的秀姑一眼,说道:“大姐姐谬赞了,说起相貌来,自是大姐最出挑的,锦娘向来是最不起眼的那个。”说着警剔地看见芸娘藏于袖中的手动了动。 果然下一秒,芸娘毫无预警地向锦娘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瓶子就往锦娘头上劈头盖脸地砸,锦娘早有准备,在芸娘动手的前一瞬就起了身,迅速拿起桌上的大铜镜挡住了自己的脸。 那瓷瓶咣当一声破了,里面洒出来的却只是一些清水,锦娘一颗吊得老高的心终于放下。 屋里二夫人和贞娘突然见变故,都是一声尖叫,秀姑更是扑上去死死抱住了芸娘。 芸娘也不挣扎,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原来四妹妹也怕毁容啊,哈哈哈。” 锦娘确实被芸娘吓着了,脸色惨白着,这个时代是有漒水的,只是浓度不是很高而已,若今天芸娘真是拿了漒水往自己脸上泼,就算被铜镜挡下了大半,但仍会溅不少到脸上的,她可不想成麻脸啊。 “我原是想用漒水的,只是想想也没意思,能吓到你,我心里也算出了口恶气了。”说罢,芸娘一把甩开秀姑,大笑着走了出去,临出门时,又回了头,眼中有着一抹凄然:“就算那日我没中毒,仍是花容月貌那又如何?”似在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锦娘几个听,只是语气带着抹辛酸,一掀帘子,走了出去。 锦娘怔怔地坐了下来,芸娘不过嫁出去一个月的样子,却似是长大懂事了许多,那个宁王世子……原就是个纨绔子弟吧,就算芸娘再怎么贤良淑德,再怎么美貌如花,所嫁非人,一样也不幸福。 而这个时代,女子原就没有地位,嫁人由不得自己选,是好是坏全凭运气,而且还没有反悔的机会,一嫁便是终身的事情,想到这里,心里又惶惶然起来。 芸娘闹了这么一出后,贞娘几个兴致也淡了,重新收拾好后,锦娘便坐在**等花轿,一时又在想,那个人腿脚有病,他定是骑不得马的,那他怎么来迎亲?也是坐轿子吗? 很快外面便鼓乐宣天,锦娘堂兄背起送到轿子里坐好,外面一切便全然看不到了。 被轿子颠得晕晕乎乎的,但好在路程并不远,很快就听到喜娘说停轿的声音,轿子稳稳地停下,便听得有司仪在唱:“踢轿门!” 锦娘心里便更是诧异,他……能踢么?等了一阵,却听到轿门被打开,外面伸进一只干净的大手,锦娘看那高度,觉得那人是站着的,并非坐于轮椅之上的样子,便有微微有些迟疑,半晌也没伸出手去。 果然听得那人轻声说道:“弟妹,小庭……有些不方便。” 原来真是让世子来替代的,他是怕见人么?怕别人笑话他的残疾?一个不敢正视自己的男人她锦娘可是不会喜欢的。 突然心里就来了气,倔着不肯伸出手去,也不肯下轿,冷华堂伸出的手僵在空中半晌,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正尴尬,简亲王府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们,人们都知道简亲王家的二公子身子不便,由大哥代为行礼这倒也没什么不对的,只是没想到,新娘子却是个有个性的,僵在府门外不肯下轿,一时间便议论纷纷起来。 锦娘也知道这样僵着不好,但她就是不愿在新婚之日由另外的男人代替自己的丈夫与自己行礼,沉了声,对那只手的主人道:“请大伯让奴家的夫君亲自来。” 冷华堂听了怔了怔,没想到这个新进门的弟妹会在进门的第一天就给自己一个难堪,不由气恼地收了手,正要说什么,就听身后有人道:“让开,我自己来。” 冷华庭坐在轮椅上,自己推着过来了,看热闹的人群立即便鸦雀无声,整个场面静了下来,简亲王二公子很少出门,很多人从没见到过他,今日一见,都傻了眼,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那个坐在轮椅上缓缓过来的绝色公子。 好半响,人群里才有人说了句:“真的太美了。” “好可惜啊,是个残疾,不然,这京城里,怕是没有哪位公子能比得过这位二爷吧。” “就是万花楼里的花魁娘子,也比不过这位二爷啊,太……太美了,若是个女子,怕是要颠倒众生了。” “呀,二爷这么……美,那得什么样的娘子才能配得上二爷?” 这些议论无一遺漏地落入冷华庭的耳朵里,他熟练地推着轮椅,一双剪水双瞳如墨般漆黑发亮,纯净而不含半点杂质,他慢慢地,随意地看向人群。 那些正在议论着的人一触到这样纯净如孩童般的眼神,立即噤了声,还想再说些什么的,也不好再说下去了。 锦娘静静地坐在轿子里等着,终于,又有一只修长白晰地手伸进了轿门,就那样无声无息,缓缓地伸了进来,似乎在邀请她。 锦娘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也缓缓地将自己的小手放进那只大手里,温暖而干燥,有种厚实感,握住后,并没怎么用力,却让锦娘惶惶不安的心得到了安抚,脑子里不经意便想起前世最爱唱的一首老歌:《牵手》,也许牵了手的手,前生不一定好走,也许有了伴的路,今生还会更忙碌。 再世为人,虽然礼教森严,但锦娘还是憧憬着能找到自己所爱的那一半,能与他相亲相爱共渡一生,这个正在牵自己手的人,会是今生的那一半吗? 提了裙,在那只手的牵引下,下了轿,冷华庭一直没有松开她的手,一边的喜娘看着便有些急,按礼制,新娘下了轿后,由喜娘扶进去,得踩碎瓦,跨火盆啊,但这两位仍是牵着,这……这算什么事啊? 简亲王府今日也是高朋满坐,喜乐齐鸣,鞭炮震天的响,简亲王和王妃两人满脸喜气地坐在正堂里等着一对新人进门。 王妃心里有些着急,先前也是与王爷商量好了的,庭儿自小便不愿与陌生人打交道,自尊心又重,更不喜欢很多人看见他的腿疾,所以才让世子替了庭儿去踢轿门,接新娘子下轿啊,可是,没想到,新媳妇竟然不肯让世子替…… 而从来不愿坐在轮椅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庭儿竟然就依了新媳妇…… 一坐一站的两个人,终于进了大堂,满堂的宾客便全将目光投到两个新人身上,众目睽睽之下,冷华庭耳根终于开始发红,微羞着不太敢看四周的人群,手里牵着红绸的一头,却并未松开,在心底里把锦娘骂了一百遍,不过是些虚头巴脑的仪式而已,那死丫头竟然非逼他亲自来完成。 可是,心里的某处却还是在她拒绝牵大哥的手时,涌进一丝甜意。只是,这冗长的婚礼仪式太久了啊,而且,还被那样多人像看猴把戏似地盯着看,心里真的很不爽啊。 但再不想,他还是难得老实地跟她正经地拜了天地,锦娘被喜娘送进洞房后,冷华庭才有了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锦娘其实也是累得不行了,早上又起得早,这会子坐在新房里,就有些昏昏欲睡,但新郎还没有来给她揭头盖,她不能就睡,好在秀姑终于跟了过来,陪在她身边,屋里还有两位喜娘,秀姑忙拿着早就准备好的荷包了赏。 那两个喜婆又说了很多吉祥话儿,才退了出去。 秀姑便趁机塞了几块点心给锦娘,锦娘一天算得上是粒米未进,快饿死了,新嫁娘是不能吃东西的,就是手里拿着的那个苹果也是只能看不能吃,秀姑最是懂锦娘的,所以,这会子屋里只剩她们两时,她便拿了东西放锦娘口里塞,却不允许她自己揭下盖头。 锦娘看秀姑一点一点拿得慢,干脆端了个点心盘子放在膝盖上,自己吃,很香很酥的龙卷酥,里面有莲容和瓜子,锦娘吃得不亦乐呼,却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紧接着,便是轮椅缓缓推过来的声音,锦娘一口点心就噎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哽得脖子都直了,手里的点心盘子就不知道要藏哪里去才好。 秀姑去给冷华庭行礼。 冷谦将冷华庭送进来后,便闪身走了,屋里便只留下秀姑一个人,锦娘坐在**,不能起身,被那口点心噎得眼睛都快鼓出来了,偏盖着盖头,秀姑跟本就看不么她的脸色,更不知道她噎住了,锦娘就急得不行了,刚要起身去自力更生…… “真是笨得可以,偷吃也要连着茶一块啊。”如大提琴般醇厚绵长的声音,清洌如泉,果然是他,锦娘心中一震,不经意地感到一阵耳红脸燥,转瞬想到那厮对自己做下的事情,和刚才那恼人的讥笑,气得差一点就要掀开盖头找他理论一番去,却在站起的一瞬看到一只干净的手及时递了个茶杯过来。 锦娘忙接了,一仰头喝下,总算顺了气,刚要说谢,那人便将她手里的点心盘子夺了过去,自己坐在边上吃了起来。 锦娘不由在盖头底下翻白眼,这厮就是故意的,来了一会子了也没说要给她掀盖头,让她像个蒙面人一样,两眼一抹红,看啥都不方便。 偏那人不紧不慢,吃了几块点心后,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着,锦娘无奈地在地下寻秀姑的鞋,找了个圈也没看到,看来,秀姑也被这厮使出去了,不过也是,新婚之夜,洞房花烛呢,秀姑呆在屋里也不是个事。 不过,他们两像是新婚夫妻么?怎么自己心里除了恼火就没一点新娘子该有的羞涩感呢? 好不容易冷华庭才将从锦娘手里抢过来的点心全吃完了,又喝了一杯茶后,他才将轮椅推得近些,拿了桌上早就备好的称杆轻轻挑开了锦娘头上的盖头。 锦娘一抬眸,便看到满室的烛光映衬下,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他懒懒地歪坐在轮椅上,却无碍他身线的修长与美好,柔和的脸型,五官精致得像是精心打造的一般,浓长的眉,直飞入鬓,挺俏的鼻子,红润的嘴唇,烛火闪耀下,这张脸艳若桃李,美得令人窒息,最是那一双眼,漆黑如墨玉,像盛在玉杯中的美酒一般,清澈动人,偏又干净得不带半点尘埃,如小鹿班比一样无辜地看着自己。 锦娘不由吞了吞口水,他们两也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根本就是两个陌生人,这样盯着人家看……似乎不太好,虽然……是自己的相公……可是,眼睛像是有自主的意识,无论她多想要装矜持,扮淑女,那目光像是粘在了眼前这张美得天怒人怨的脸上,错都错不开。 冷华庭先是一副懒散地吊儿郎当的神情,但在锦娘狼一般的注视下,脸色终于渐渐泛红,被人盯着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这丫头也太过份了吧,怎么像头女色狼一样?恼火加上气急,再加上无奈和好笑,几种心情涌于脸上,让他的脸更红了,眉眼微抬,凤目波光流转。 看在锦娘眼里更是美艳如花,还……有丝含羞带怯,却见他翻了个白眼,轻启红唇:“花痴!” 如一盘冷水兜头浇了下来,锦娘被他骂得一怔,总算有些回神,眼睛还腻在他脸上不肯错开,嘴里却道:“相公可真是美貌如花啊!” 好一句赞美,却让冷华庭气得额间青筋直跳,有生以来最恨人说他男生女相,明明七尺男儿,却总有那不长眼的男人也对着自己发花痴,更有甚者,竟当着他的面流口水,喷鼻血,为此不知戳瞎过多少weixie男的眼睛,偏生这个丫头今儿也这么说,叫他如何不火? “娘子你……长得也不错,比为夫院子里的如花还漂亮呢。”冷华庭忍着要愤火的心,淡淡地对锦娘道。 如花?像是个女孩子的名字,锦娘立即竖起满身的**神经,开口问道:“如花是谁?”不会自己刚进门,这厮已经给自己弄了好些个通房小妾啥的来给自已当小鞋穿吧。 冷华庭懒懒地指了指外面,歪了头,漫不经心地说道:“在外头呢,你想见他?” 锦娘错愕了下,竟然还就在外头,当值守夜的么?那就可能不是小妾,是通房了,丫丫的,新婚之夜还要让前情人守在外面听房么?这厮真是恶趣味,算了,不见,见着了干生气,头一扭,伸了手去取自己头上那沉重的凤冠。 “你不见啊。”冷华庭看她明明气鼓鼓的模样,却强忍着,不由嘴角勾了笑,幽幽道:“如花天天晚上都会陪我一阵子的,今儿是咱们新婚,他再进来也不合适,那就算了,不让他进来了吧。” 天天晚上都陪?那还是个受宠的主哦,锦娘心里一气,手下得重了,凤冠倒没取下来,一只钗子勾住了她的头发,疼得她嘴里一嘶,用力去扯,一时间,发丝绞成了一团。 冷华庭实在看不过去,好心地歪了身子要帮她,她手一挡,小声嘟囔道:“不要你管,找你的如花去。” 新婚第一夜她竟然跟他撒小脾气,还……是小小的吃醋?冷华庭越发觉得她有趣,耐着心思,几下帮她理清了发丝,将凤冠拿了下来,嘴角轻扬,戏谑地又问:“真不见见他么?其实与你长得真像,有时也会撒小脾气的。” 长得像?难怪他会派了人护着自己,说不定就是看自己与他那相好的长得像呢,反正要娶正妻,娶个自己看着舒服的,总是更好吧,锦娘越听越气,猛一抬眼,又立即被他的笑容给霎住,只是轻扬的微笑,却像黑夜里绽放的幽昙,幽静眩烂,又像清湖中静放的睡莲,美得安宁,却芬芳四溢,更像极地的冰凌花,阳光下折射出灿烂耀眼的光华……锦娘不由痴了,哪里还记得自己要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如在欣赏一件极美的艺术品。 这丫头又发花痴了,不过,她的目光里流露的不是爱慕,更不是贪婪和想据为已有的侵略,她纯是在欣赏,她欣赏他的俊美,眼神极亮,却很清冽,神情傻呼呼的,却有点点……可爱,好吧,确实是可爱,冷华庭突然就有种冲动,抬了手,修长干净的手指在她红唇上一捏,“花痴!” “又骂我花痴,谁让你长得像妖孽啊,是个人看了都会发花痴的好不?”锦娘原是腹诽,却不知不觉给嘟囔了出来,听得冷华庭一怔,又气又好笑,竟然把自己比作了妖孽,小丫头欠治。 “你不看如花了么?”他又提了出来,像是非要刺激锦娘似的。 锦娘果然垮了脸,撇了嘴道:“哼,看就看,你请她来啊。”难道我一现代穿越女还比不这古代的通房小丫头不成? 冷华庭忍住笑,一扬声:“阿谦,把如花放进来。” 房门骤然打开,一团毛绒绒地白东西飞奔了进来,直扑到冷华庭膝上,小脑袋就往冷华庭怀里直拱。 锦娘看得眼都直了,嘴唇也开始在发颤,指着那团白绒绒的东西问道:“它……它就是如花?” 冷华庭怀里的小东西听到有人叫它的名字,钻出头来,黑亮亮的眼睛瞪着锦娘,啊呜了一声,又钻了回去。 “对啊,它就是如花,和你……是不是很像?”冷华庭轻柔地抚着着怀里的小东西,笑着问。 竟然说自己像条狗,这厮太可气了,锦娘双手握拳,咬牙切齿,却无计可施,打是打不过这厮的,上次就见识过他的功夫,骂……似乎也骂不过,这厮阴得很,干脆嗔了眼前的人一眼,一翻身,和了衣服倦到**,背着外面的人说了声:“反正妾身与之如花一样,相公今晚不如跟如花洞房去吧,妾身先睡,相公也早些安置了吧。” 冷华庭听得一滞,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啊,竟然让自己与狗洞房,不是也骂回来了么?还不服侍他就寝,像是做妻子的样么?不过,算了,看她气呼呼的样子,自己就开心,拍了拍如花的背,“如花,有人吃你的醋了,怎么办?算了,咱们不跟她计较,走吧。” 手一松,那只漂亮的小京巴就摇着尾巴跑了出去。 锦娘睡在**就听到一阵嗘嗘嗦嗦地声音,像是正在脱衣服,这才想起自己的职责,自己可是嫁给他了,身为人qi,服侍丈人更衣可是秀姑在她临嫁前一遍又一遍叨叨过的,想要起来,又有些拉不下来脸,便把身子往床边蹭了蹭,装作翻身的样子,斜了眼偷瞄他。 冷华庭装不看见,径自解着自己的衣扣,锦娘还是爬了起来,红了脸,跪坐在**伸手帮他解衣,以后他们两个就是夫妻了,要风雨同舟,相扶相携共渡一生,冷华庭不自觉地就看着她微羞着脸,却一本正经地服侍他的小人儿,小手有些微颤,却很认真,眼睛也不敢看他。 她长得其实还是很美的,眼睛极亮,灵动又有神,整个人比起第一次见到时,红润丰满了些,但还是个小丫头的模样,并没长开呢,又想起她下轿时的固执来,非要是他去,才肯下轿,非要他亲自与她行结婚大礼,让他不得不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现人前,逼他做以前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可是……心里还是微甜的,至少,从见面到现在,她从未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怜悯与可惜,哪怕她牵着他的手时,毕须为照顾他坐着的身子而不得不微躬了身,夫妻对拜时也是将腰弯得与他平齐,她……会是那个真正与自己牵手一生的人吗? 冷漠多年的心湖里,起了一丝的微澜,看着眼前的人就有些发怔,摇了摇头,有些气自己,这个世界上能相信的人太少了,曾经,那个人对他那样好,自己也是贴了心的对他,但是又如何?双腿的残疾足够让他不再相信任何人。 锦娘服侍他脱了外衣后,静静地看着他,她知道他功夫不错,不过……坐在轮椅里,要如何跳上床? 正皱眉,就见冷华庭突然站了起来,僵直着身子,很坚难地向**跨了一步,虽然只是一步,却见他额头泌出了毛毛汗,一挨床边,便坐了下去,锦娘在震惊的同时,忙去失他,忍不住呼了声:“你……你能走?” 冷华庭白了她一眼,并没做声,顺着她的手躺了下去。 锦娘忙拿了帕子去帮他拭汗,冲动地想要去看他的腿,既然能站,那肯定肌肉就没有萎缩,神经也是活的,骨胳呢……,心里一想,手就急切地听从指挥开始行动,向他的大腿摸去…… 但很快人便像只小狗一样,被揪住了领子,甩到了床弯里去了,还好,罗**铺着厚厚的棉垫,很软,估计那厮也只是不想让她看,用的是巧劲,不过,也很丢脸好不,太欺负人了,锦娘愤怒地抬眸,便触到一双冰冷阴戾的眼。 “以后不许你碰我的腿!”连声音也是冻得硌人。 铁娘不由气恼,他们是夫妻也不是吗?他却在两人之间竖了一道墙,不许她逾越靠近,是自尊心作怪……还是以前……算了,不过是个别扭的小孩子,懒得跟他计较。 看他一脸冷漠地卷了被子闭着眼,一副不愿再理睬她的样子,锦娘呼了口气,也默默拉了被子盖上,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正担心新婚之夜如何过呢,自己这身子可才十四岁,过了年,才十五,加之又一直被大夫人虐待,长身子时老饿着,根本就还算不得是女人,前段时间才来了月事,但日子总是不准时,估计还是营养没跟上的缘故,这样也好,他不愿意碰自己,倒解了她的难。 虽是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连身边的人也是陌生的,但听着身边之人悠长平和的呼吸声,锦娘惶恐的心平静了下来,累了一天,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锦娘如往常一样准时醒来,睁开眼,便看到身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宽阔光洁的额,浓长却又很有型的眉,长长的睫,有如两扇小翅一样在眼睑处闭下一线阴影,皮肤肌理细腻光滑,透着淡淡的晕红,唇并非常见的薄,而是丰润闪亮,像是涂了一层亮彩,很是……呃,诱人,锦娘吞了吞口水,这家伙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要是一醒来又看到自己这副狼样,肯定又有讽刺了。 忙收了色心,小心地站起绕过他下了床。 外面四儿和平儿两个听到屋里有动静,在门边敲了敲门,锦娘便扬声道:“进来吧。”却扬手将撩起的纱帐放了下来,突然心里就有种自私的想法,不想**人那张魅惑众人的睡相被她以外的人看见,她被自己这想法吓到了,四儿掀了帘子进来时,就正好看到锦娘对着纱帐发呆。 “二少爷还未醒吗?”四儿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轻声问道。 锦娘这才回神,脸上还带着丝困惑,她摸不清刚才自己有那想法的动机是什么?仅仅好东西不想与人分享吗? “没呢,什么时辰了?”新婚第二天得去给公婆敬茶,还要认亲,诺大个简亲王府,肯定有不少亲眷的,锦娘打起精神,让四儿帮她梳头发,一会只一定要用心地记人,以前在孙府因为有着这个身体以前十多年的记忆,所以人她来是认得全的,而这里完全是一个陌生环境,除了王爷和王妃,还有世子见过一两次外,其他人全是陌生的。 而且,这是比孙府还在富贵的大家族,规矩更大,稍有行差踏错,怕就会惹人闲言的。 平儿打了水来给锦娘净了面,又给她稍稍化了淡妆,点了红唇,四儿则给她梳了个凤髻,前额的刘海全都梳了上去,挽了个漂亮的髻,额前系上一根镶碎玉的银链,发中插了根凤钗,吊着步摇,既不华贵以不几俗,看着庄重里透着微微的俏皮,耳间戴上一副猫眼玉石吊坠,双手戴着一副羊脂玉镯。 时值冬季,天气渐冷,四儿给锦娘拿了套临嫁前刚做好的长袄,大红的缎面起暗纹底子,金线绣的碎梅花儿洒在两边,下摆开四襟,束腰,襟摆自然垂下,边襟滚金边,领扣上别一个黑色的宝石别针,喜庆又不太耀目,下面着一条红色罗裙,整个人看着娇美又端庄。 收拾停当,锦娘便看了眼**还没有动静的某人,心里就有点急,看看沙漏,快卯时末了,总不能让长辈们等吧,难不成让自己一个人去? 正想着,外面有人在问:“二少爷,二少奶奶,可起了?” 锦娘便在屋里应了声。 外面便有两个丫头和一个中年婆子掀了帘子进来,那婆子一进来,先看了眼**,见纱帐还垂着,不由微怔,却很快满脸笑意,上前几步给锦娘行礼。 “奴婢王氏给二少奶奶请安,二少奶奶长得可真美啊。”王氏长得很福态,四十多上的样子,白晰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皱纹,打扮也很得体,后面跟着的两个丫环也是举止有度,穿着不俗,一看也是有头有脸的。 她们也同时给锦娘请安,个子高些的,长相秀气温婉的名唤珠儿,另一个个子稍矮,一双眼睛大而明亮,显得机灵可爱,神情也略显娇憨,名唤玉儿,她们两原是二少爷冷华庭的贴身丫环,每日服侍冷华庭起居饮食。 第五十七章 而那位王妈妈则是王妃身边的管事妈妈,也是府里有名的燕喜婆婆。 锦娘一听她是王妃身边的人,立即面色肃然,恭敬地请她入坐,又让秀姑拿了个大荷包,锦娘亲自塞到王妈妈手里,又打了两个荷包给珠儿和玉儿。 心里却活动开了,王妈妈是府里的燕喜婆婆,又是一早就过来了,是要……是要拿那床单? 二夫人在府里也曾教过她,新婚第二天,婆婆是会派燕喜婆婆来查验的,一是看两个新是否圆房,再则便是要看新娘是否为处儿,可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圆房嘛,这……这若真抛了那羞耻心告诉王妈妈事实,怕是王妃知道了也会不喜吧,同床却没有行那周公之礼,只能说明二少奶对新娶的娘子不满意,一个不被丈夫宠爱的新娘……在府里定是会糟白眼啊,锦娘一时难住了,有些幽怨地看向静静的纱帐。 王妈妈也有些为难,差不多要到辰时了,王妃要她过来拿那东西,可是二少爷还睡着没起啊,难道是前夜太过辛苦……,但看二少奶奶却是精神得很啊…… 坐了一会子,王妃有点坐不住了,为难地看了眼锦娘,锦娘讪笑着起了身,作势要去请冷华庭起床。 王妈妈却是先一步道:“既然二少爷没起,那我一会子再来,少奶奶可别误了前面的事啊。”说罢便笑着起身。 锦娘听了忙道:“那好啊,劳烦妈妈久等了,一会子二少爷起了,我就和爷一起去前面,您老放心吧,不会误了事的。” 王妈妈听锦娘说得好,便笑着将荷包塞进袖袋里,正要退了出去。 锦娘微松了口气,至少暂时过关了呀,又看向纱帐里,**的人仍是纹丝不动,不由气恼,又不是猪,屋里这么多人说话也没看到醒来。 回头对珠儿玉儿两个一笑道:“我去请爷起来,你们两个帮着去看看,早膳好了没,早上我想清淡一些就好。” 珠儿玉儿两个便相视一眼,笑着退了出去。 锦娘一使眼色,四儿平儿加上秀姑,也都退出去了。 屋里便只剩下她和**那仍是发出绵长呼吸的人。 锦娘抬脚几步便走到床前,一把撩起纱帐来,触目却是正是那双清亮美丽的眸子,黑玉般幽深,如孩童般无辜地看着她,让她满腔的怒火瞬间熄灭,要出口的话也变得迟疑起来。 “你……你要起床么?”锦娘不由在心里骂自己无用,明明是要找他算帐的,偏生被他的眼神迷住,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冷华庭耸了耸鼻子,惺松着睡眼,样子艳丽又魅惑,还有丝慵懒,说出的话却很是可恶:“娘子刚才气势汹汹的,是想质问为夫昨夜没与你洞房么?” 锦娘原被他那魅惑的样子弄得痴迷,一听他这话,是又气又羞,冲过去一把就掀了他的被子,吼道:“起床了,一会子要去敬茶呢,谁要跟你这妖孽洞房啊。” 冷华庭还从未见过如此凶悍的女子,竟然敢掀他的被子,骂他妖孽……不由嘴一瘪,黑亮的眸子立即水雾弥漫,如受惊的糜鹿般不知所措地看着锦娘,一副泫然欲滴的样子,红唇一张,轻呼道:“娘子,你……欺负我!” 锦娘听得一滞,正提醒自己不要被这厮的外表给迷惑了,外面就传来王妃的唤声:“锦娘,庭儿不没起吗?” 锦娘立即换了一副笑脸,温婉优地走到门口去给王妃开门,一掀帘子,王妃微笑着站在门外,身后跟着王妈妈,还有一个看似有身份的大丫头。 刚才被大美人冷华庭霎到,这会子又见到了美若天仙的王妃,锦娘感觉自己真的可以十顿不用吃饭了,秀色可餐,秀色可餐啊,视觉一再地受到冲击,自尊也被打击得成一片一片的了,偏还要挤出一个温婉的甜笑来,恭身对王妃行了礼,说道:“媳妇正要去给母妃和父王请安的,在服侍二爷请床呢,您竟亲自来了,这可真是折刹媳妇了。” 王妃笑着上下打量着锦娘,见她一身红穿得喜气,容貌也是娇俏可人,带着甜甜的笑容立在门面,举止大方得体,话也说得圆融,微点了点头道:“无事的,你才来,不知道庭儿的脾气,他有时爱闹点小别扭的,王爷和府里的亲眷们都到了,怕你叫不起他,我就过来了。” 锦娘听了就在心里感动得内牛满面,真是知子莫若母啊,那妖孽哪里就只一点小别扭,明明就是个绞股天津大麻花好不,别扭死了。 面上却是装出惊慌状:“哎呀,亲戚们都来了么?真是不好意思,让父王和亲戚们久等了,是媳妇的不是,娘,您等着,媳妇这就去请二爷起来。”却没虚伪地说冷华庭不别扭,很好的话,让王妃微微诧异,却也觉得这媳妇倒是实诚。 “不关你的事的,我去叫庭儿起来。”王妃笑着便往屋里走,王妃也很见机地跟了进去,锦娘心里就慌张了起来,看这架式定是等冷华庭一起来,就要查验被单了,怎么办? 忍不住眼往**瞟,却见**那个扯了被子往身上一裹,在被子里咕嘟道:“我不起,就不起。”一副耍赖撒娇的样子,不由惊得瞪大了眼,原来这厮不止会在自己面前装小孩,就是在王妃面前也这样,还……有过之无不及! 王妃急了,几步走到床前,温柔地哄道:“小庭乖,今天是新媳妇进门的第一天,得去敬茶认亲,一大堆子亲戚都在厅里等着呢,你不去,人家会怪新媳妇不懂事的,就起了今儿早,明儿就由得你睡了,啊。” 被子里面的人听了拱了拱,嗡声嗡声地道:“不起,当我不知道呢,你们就是想我起了后,来查功课。” 锦娘听得莫名其妙,查功课?啥功课? 王妃听了却是有些尴尬,扯了扯被子哄道:“小庭,娘没骗你,前面确实是来了好多客,你奶奶,二叔三叔,还有几个叔公,婶婶、祖奶奶几个,都在前院等着呢。” **的人一听,猛地掀了被子坐了起来,一双眼睛眼巴巴地看着王妃,撒娇道:“那不许查功课。” 王妃听了便笑,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不查,不过,小庭告诉娘,你昨晚……做了功课没?” “没有。”回答得很干脆,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锦娘听他们母子那话里的意思,似乎功那课会是……不由羞红了脸。 王妃一见这情形就有些诧异了,自家儿子不懂人事,媳妇看来是懂的,怎么会……没做? “为什么?不是派了燕喜妈妈教过你了吗?还……还给你看了书!” 冷华庭一听就低了头,脸色羞红,怯怯地抬头,水雾般的眼睛委屈地看着王妃,半响才憋出一句话:“娘,小庭……小庭不喜欢脱衣服,脱光衣服……好羞人。”声音越说越细,后面几不可闻,话还没说完又在扯被子,想要拿被子蒙头。 锦娘却是听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厮装小孩的本事快炉火纯青了,也亏他想得出这个理由来,不过,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至少,这样王妃就不会认为没有圆房是因为他不待见自己,只是他心性没有成熟,不通人事而已,自已儿子有问题,王妃只会把事情压下,不会说出去,算是解了她燃眉之急了。 王妃听了果然一脸的愕然和无奈,扯住冷华庭的被子,哄道:“那算了,反正日子长着呢,娘知道了,不让人查了就是,快快起吧,一会子亲戚们等久了会说媳妇不贤惠的。” 冷华庭听了立即就起了床,明亮的凤眼纯纯地看向锦娘,说道:“哦,那小庭起床了,娘子是贤惠的,小庭喜欢和娘子睡觉。” 那话一出,锦娘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叫喜欢和自己睡觉?这厮竟然能将如此暖昧的事情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不瑕想都不行,偏偏他还一副清纯无辜的样子,让有暇想的人觉得暇想是对他的亵渎! 儿子喜欢媳妇就好,王妃总算放了心,反正日子还长,媳妇年纪也小,这几年怕也难得怀上,让他们慢慢来就好了。 王妃满意地带着王妃和贴身的丫环走了。 锦娘认命地去服侍冷华庭起床,冷华庭却看着她似笑非笑,很顺从地让锦娘帮她穿衣,却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娘子,你可喜欢和我睡觉?” 锦娘手一僵,立即被他气得憋红了脸,刚要骂他无耻,他却突然捉住了她的手,将她猛一扯进怀里,就势往**一滚便压住了她。 “昨晚的功课没做,娘子似乎很高兴。” 他将她压在身下,墨玉般的凤眸里带着丝侵略和讥笑,温热地气息扑在她脖子上,痒痒麻林,便像有条虫子在心坎上爬似的,那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离得如此之近,锦娘一时忘了生气,忘了反抗,更忘了回答,呆呆地看着他,脑子里昏溃成了团。 他又将脸逼近,笔挺的鼻子在她的鼻尖上蹭了蹭,一张嘴,咬了锦娘一口。 一阵刺痛让锦娘惊醒,嘴里还带了丝咸咸的血腥味,不由火大,伸手便去捶他,张口就骂:“混……”他却用手按住了她的唇,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来:“妖孽这个称呼是我的底线,不许再给冠上别的名字。” 说罢,手一松,放了锦娘,从**弹座起来,对外头喊了一声:“人呢。” 门外的珠儿和玉儿立即走了进来,恭谨地服侍他穿衣,净面。 锦娘气得都要炸了,却只能生生忍住,因为某人又是一副单纯无辜地样子看着她,而他的下人们对他更是呵护备至,看见锦娘瞪眼看二少爷,珠儿玉儿的眼神就有些冷,难不成少奶奶也嫌弃二少爷? 锦娘只好忍住气,敛了脸上的怒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出了内屋。 却一个人走到穿堂里去,对着窗子,拼命做着深呼吸。 秀姑见了便悄悄地走近她,见她脸有异样,便劝道:“两口子过日子就是这么回事,总有个不如意的,你才进门呢,不了解爷的脾气也是有的,做娘子的,就得事事让着爷们,日子久了,习惯了就好。” 锦娘听了越发的心烦,她是有着现代思想的人,让她以夫为天根本就不可能,但离府出走吗?更难,这个社会对女人太过苛刻,女人尤其是和离或被休弃的女人很难有生存的空间。 想想又觉得自己无用,刚到一个新环境,受了一点子气就打退堂鼓,不是说好了要抡圆了活么?那就要努力在这里活出名堂来,再难又如何,多了几千年的化沉淀,总要有一些优势吧,锦娘悄悄在心里握拳,死妖孽,总有一天我要收拾你。 终于冷华庭收拾妥当,被珠儿推出房门。 锦娘平复心情,自穿堂里进了正屋,便见冷华庭一身红袍,头戴紫色玉冠,长发束在头顶,发尾编成了发辩坠上丝玉,衬得整个人更加艳丽,锦娘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别花痴,别花痴啊,多看看,看看就习惯了,看久了就会审美疲劳,熟视无睹就好。 脸上挂上淡淡的微笑,像刚才根本就没有生过气一样,优地走近冷华庭:“相公,是用了早膳再去,还是现在就去?” 冷华庭眼里挟了丝促狭地笑,抬眼看她:“我听娘子的。” 丫丫的,又把球踢给自己,不让你吃,会有人说我不关心你身体,让你吃前面又一大堆人在等,锦娘在心里腹诽他一万遍,脸上却露出为难之色,“相公,你看,母妃才来说了,前面长辈们都等着呢,咱们去太晚了也不好,不如,这些东西都让四儿几个给热着,回来再吃好吗?” 冷华庭歪头想了想,撇撇嘴道:“好吧。”一两眼却直瞅着摆在几上的粥点。 锦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随手端了盘点心递给他:“那边走边吃吧。”说罢拈了块桂花糕,不由分说地塞进他嘴里。 冷华庭猝不及防被她将嘴巴塞住,也不恼怒,慢慢地吃了起来,外面冷谦听到动静,闪身进来,看了眼锦娘,问冷华庭:“少爷,是去槐园?” 冷华庭包着嘴点了点头,冷谦使将他连人带椅抱到屋外,锦娘正要放下手里点心盘子,就听他说道:“娘子,我还要。” 锦娘听得又是一滞,丫丫的,为毛一句很普通的话总能让他说得暖昧死人呢? 红着脸追了过去,拿起一块点心赶紧塞住他的嘴,轮椅在简亲王府园子里慢慢的走着,这天早上,简亲王府就有了一道特殊的风景,冷峻的冷谦推着着二少爷在园子里走,而新进门的二少奶奶便端着盘点心,小心地喂着二少爷,走到王妃院里时,正好一盘点吃完。 锦娘随手将盘子递给跟过来的秀姑。 王妈妈正在院子们外焦急地探望,见二少爷和二少奶奶终于来了,忙进去禀报,便有王妃跟前的大丫头碧玉迎了出来。 “二少爷,二少奶奶,王爷王妃还有一屋子的亲戚们都在等呢。” 看来,确实等得有些急了,锦娘便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笑道:“有劳这位姐姐带路。”看碧玉的穿着打扮也知道,她肯定是王妃身边得力的,刚才王妃带去的那个也是这个打扮,只是颜色不同而已,所以,锦娘对她便尊重一些。 碧玉听锦娘叫她姐姐,忙掩嘴一笑道:“二少奶奶,叫奴婢碧玉就成,快快请吧。”说着便在前面引路。 身快一旁便有奴仆们拿了板子来铺在门前的石阶上,冷谦推着轮椅进了前厅,锦娘微顿了顿,总觉得那轮椅的轮子太大太笨重,很不灵活,正歪头回忆前世见过的轮椅,前面冷华庭发现她没跟上,已经扭过头来,见她若有所思地发呆,不由白了她一眼。 美目顾盼,眸光流转,说是风情万种绝不为过,人说回眸一笑,这厮不用笑也能霎到人啊,锦娘再次华丽丽的被他电了一下。 回过神,赶紧追上了他,就听他在小声骂道:“笨蛋,一会子站在我身边别走开。” 锦娘对他瞪了瞪眼,却不敢骂,老实地跟在轮椅旁进了正厅。 厅里果然坐了好多人啊,锦娘一抬眼,便看到几十双眼睛正齐齐看着自己,长这么大没有被人如此注视过,锦娘微微有些紧张,垂在轮椅边的手却被握进了一只厚实温暖的大掌里,心绪立即安宁了许多,也不挣扎,就任那只手将自己握紧。 “哟,瞧瞧,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可真是伉俪情深啊,两人手牵手进来的呢。”一个声音甜美的中年美妇笑着说道。 锦娘寻声看过去,只见那美妇三十多岁的样子,与冷华堂有些相似,着一身华丽的宫装,看样子份位不低,正前堂坐着一位老太太,看来六七十岁的年纪,慈眉善目的,手里拿着一串念珠,正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锦娘,看来,她应该是这里辈份最高的人吧,只是她都没有开口,那位宫装丽人就抢在前面说话了,语气又微显刻薄,原在打量锦娘的那位老妇便微抬了目,扫了那宫装丽人一眼。 坐在老妇人身边的王爷便皱了眉,轻斥道:“少说些话。” 那宫装丽人便撇撇嘴,说道:“王爷,妾身是夸新媳妇呢,一来就得了咱庭儿的心,要说庭儿平日可不太理人的,难得找了个中意的。” 老妇人听了便点了点头,说道:“嗯,也是,庭儿这孩子脾气是怪了点,一般人还真合不来,难得他喜欢新媳妇。” 坐在老妇人身边的王妃最是不喜人家说冷华庭性格怪异,庭儿平日便**易怒,刘氏这般说话,是在故意激怒庭儿,好让他在老夫人和一干亲族面前又发作吧,老夫人原就对庭儿印像不好,这会子也跟着说,庭儿他…… 想到这,不由紧张地看向冷华庭,果然见他的脸有些发白,黑亮的眼睛有些发红了。 不由赶紧引开话题,对锦娘说道:“锦娘,来,先引你认人。” 屋里人太多,所以,锦娘自进来后便注意最主要的几个人,对于先开口说话的宫装丽人,她已经猜出了身份,至于那位老妇人,看王爷和王妃对她尊敬的态度,应该是冷华庭的祖母才对,而且,看来,她似乎对冷华庭并不怎么喜欢。 手上的力度加大,锦娘感觉冷华庭在紧张,她有些诧异,这厮不会又在装吧,微垂了眼,见他脸色有些发白,不似装的样子,不由担心起来,听得王妃叫她,忙推了轮椅往前行。 这种家人聚集一堂的场合,女眷又多,冷谦留下不适合,少奶奶一接过扶手,他便退了出去。 王妃站起身来,对锦娘道:“来,乖儿媳,先给老夫人磕个头。” 锦娘便看了冷华庭一眼,轻声说道:“相公,妾身代你多磕个头。” 此言一出,不只是冷华庭,就是一屋子的其他人都滞了滞。 冷华庭抬眼看锦娘,只见她清亮的眼子里有着安抚和鼓励,不由微微勾唇,默默地松开她的手。 一边的碧玉就拿了锦垫子放在老夫人面前,锦娘便跪了下去,咚咚咚地磕了六个响头,磕到第三个时,便听到王妃在身边轻呼:“孩子……” 但老夫人并没阻止,王妃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锦娘傻傻地磕下去。 锦娘抬起头,额头上已经磕出了个青紫色的印子,碧玉忙端了沏好的茶递到她手里,锦娘恭恭敬敬地呈上,老夫人终于有些动容,亲手接过茶杯,轻抿了口道:“嗯,这孩子既有情义又孝顺。”说着,自手上取下一对玉镯,放在茶盘里,很快便听到周围传来“嘶”的几声抽气,看来,这对玉镯价值不菲,锦娘微微一笑,甜甜地谢道:“孙媳谢老夫人赏。” 又从丽娘手里接过一个手帕包着的东西,小心打开,双手呈上,里面是一双锦娘在娘家里织好的羊毛手套,老夫人捏在手里半天也没看清是什么,不由看向锦娘,锦娘微笑着拿过一只,将自己的手套了进去,又帮老夫人戴上另一只,说道:“天凉了,孙儿织了给老夫人御寒。” 老夫人将两只全戴上,细细的线,密密地织,柔软又暖和,而且一点也不碍事,老夫人平日了门,戴得都是手筒,两边卷了毛的,两手抄在一个毛筒子里虽然也暖和,但若想做点什么,手拿出来就冷,这个果然方便又适用,老夫人终于眉花眼笑起来:“你还真是个有心的孩子,怪不得连庭儿那孩子都喜欢你。” 锦娘听了脸微红,却轻声道:“相公很好!” 那妖孽虽然可恶,可他是自己的相公,锦娘听别人说他的不是,心里便微感不豫。 一旁的王妃却是眼睛一红,看着锦娘就错不开眼。 锦娘起了身,碧云将垫子放在王爷脚下,锦娘纳头又要拜,一双大手却及时扶住她:“敬茶便可。” 新媳妇进门,对嫡亲的父母长辈是必须要磕头的,王爷却看着她额前的那块青紫微微有些心疼,难得这孩子义气,肯为庭儿担当,再让她磕下去,头都会晕了去。 边上便听得刘氏轻哼了一声,“哈,王爷可真是心疼庭儿媳妇。” 言下之意便是对其他媳妇不公了,听说世子冷华堂的正妻是位郡主娘娘,不知道今天在坐么? 锦娘正在想要不要还是把这礼行完了算了,省得惹人诽议,就听得身后有个悦耳的声音道:“姨娘,父王也是看弟妹刚才磕了六个响头了呢,当初媳妇进门时,可没像弟妹这般,傻呼呼地磕这么起劲,知道的呢,说她是在磕头,不知道的以为她在那跟地板叫劲呢。” 此言一出,满屋皆笑了起来,锦娘不由回头,便触到了双漂亮明媚的杏眼,正对她微眨着,看她笑得友好,锦娘也回了个甜甜的笑,心知她明面上是在调笑自己,其实是在解围,免了自己再磕头的苦,她这么一说,王妃那儿的头肯定也是免了的,看来,六个换九个,倒是值得。 果然就听边上又有人打着哈哈道:“郡主说得极时,这小庭媳妇还真是个实诚人呢,哪有人磕头真用力的啊,快快敬茶吧,看王爷又会赏你什么,哎呀呀,当初咱玉儿媳妇进门时,老夫人可没赏那么好的东西,今儿啊,可不止是王爷偏心,就是老夫人也跟着偏了心呢。” 锦娘寻声找去,也是一位长辈,与王妃差不多年纪,却不知道是谁,王妃见了便笑道:“锦娘,那是你二婶,边上那位是二叔。”又指了右边一对中年夫妇道:“这是你三叔三婶子。” 锦娘还跪着呢,只好一一叫了声,叔叔婶婶们好。 屋里又是哄堂大笑,那边的三婶子便道:“才说她实诚呢,这会子倒是会讨巧了,一句叔叔婶婶们把咱们几个全叫齐了。” 果然后面那里也有人接着说:“可不是,哪里只是嫡亲的叔婶,咱们这些堂叔婶们不也囊括进去了么?嗯,真真是个讨巧的呢,算了,咱们也不为难她让她敬茶见礼啥的了,各位叔婶们,见面礼儿,红包啥的,就都拿出来吧,看看咱们这侄媳妇有多少双手来接。” 又有一人道:“哎,她四婶子,别急,王爷都还没喝媳妇茶呢,咱们的礼啊,有的是时间送,不在这一会子啊。” 碧玉听了赶紧端了茶给锦娘,锦娘双手举高,王爷端了茶喝了,自怀里拿了块玉牌郑重地放在托盘里,热闹的厅堂里突然变得鸦雀无声,骤然静下来,让锦娘有些不适,她凝神看手里的那块玉牌,墨黑的玉,泛着幽冷的微光,虽说也是极品,但能进得这个厅里的,都是简亲王府的直系,何种宝贝没有见过,至于为这块玉抽气吗? 就听老夫人沉声说道:“王爷,你可是决定好了?” 王爷抬手对老夫人行了一礼,说道:“这原就是该庭儿的,儿子作这决定,没有请示母亲,请母亲责罚。” 老太太便轻哼了一声,转而又喟然长叹,“算了,你……定是有你的道理的,我老了,管不了这么多了,你看着办吧。” 锦娘便知道这块玉牌定是有何种特殊意义,忙好生收好,她可不会傻呼呼地去假推辞,说太好了不能收啥的,既然连简亲王府的老太太都这么重视,那绝对是稀世珍宝了。 边上的刘氏见锦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收了王爷给的玉牌,不由又嫉又恨,冷笑道:“王爷可真是舍得呢,当初咱郡主娘娘进府里,也没见着给过这么好的东西啊。”言下之意,锦娘身份比起郡主来差的不止一点两点。 简亲王府里大多都知道,因着二公子身有残疾,所以孙家嫌弃,只愿许敢庶出的四姑娘给二公子,只是这位也不知道走了啥运,竟然让圣上下了旨了,长了她生母为平妻,所以,产位也成了嫡出,嫁过来时,也是二百四十抬嫁妆,比起嫁入宁王府的嫡长女并不逊色,但再怎么,也是比不过世子妃郡主的身份尊贵啊。 王府此举确实偏心,府里其实也只有几个人知道那块玉代表着什么,要说,刘氏并不知情,她只是听老太太也这么稀罕着,就认定那定是很好的东西,不然,活了大辈子的老太太也不会用那么酸溜溜的语气跟王爷说话,但却误打误撞,真让她说中了。 简亲王的二弟,冷府的二老爷,长得与王爷倒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相貌更为儒一些,颌下留着一缕胡须,显出中年人的精明与稳重,双目闪着睿智的光芒:“王爷,此举怕是不妥吧,毕竟,堂儿才是世子……” 王爷清亮的眼睛犀利地看向他:“没错,堂儿是世子,但堂儿也是庶出。” 二老爷听得一滞,半晌才道:“可是庭儿……” 王爷把手一挥,制止他道:“二弟,小辈们都在呢,此事不用再议,本王已经决定了。” 他一般不会在兄弟面前自己称本王,既然连这个自称都改了,那就是告诉屋里的每一位,他是王爷,是这个家里的正主,他对这个府里的任何事,有权置喙,不容反对。 二老爷便看向厅里一直优坐着世子冷华堂,见他脸上仍挂着淡淡地微笑,只是眼里一闪而过的阴戾让他微微动容,此事,果然不适合在这里说啊。 一直坐厅堂里没说话的冷华庭此时脸上便露出了不耐,自已推了轮椅上前,冷冷对王爷道:“还要让我娘子跪多久!” 王爷一怔,随即转了笑脸,对冷华庭温柔的哄道:“不会多久的。”又低头对锦娘道:“快快起来吧。” 锦娘也确实跪了好一阵子了,听这一屋子的人为了块玉牌争,就她一个人傻傻的跪着,长辈不叫,她也不也起来,不过,还好,妖孽相公还是想着她的,心里滑过一丝甜意,不过,那厮为毛非得在长辈亲族面前故意装啊,刚才那一句话听着就无礼。 王爷似乎很迁就他,但老夫人还有一屋子的亲戚怕就不会了吧。 锦娘又送了双羊皮手套给王爷,那是她在府里时,特地找父亲讨的皮子做的,这个时代的皮子硝得不太好,但锦娘要来好颇费了番心思,想了很多办法才让皮子变得绵软光滑,裁了两双,一双送给父亲了,这一双就送给王爷,骑马时戴上,即温暖又不硌手。 王爷自然很是喜欢,更觉得自己将黑玉交到锦娘手里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了,虽然,还有待继续教导,但,难得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锦娘起了身,眼角睨了睨老夫人,果然看到老夫人的脸色比刚才还沉了。 碧玉见锦娘起了身,而二少爷那边已经不耐了,赶紧地将垫子铺在王妃面前,锦娘便过去跪下了,作势要磕头,王妃已经扶住,笑道:“说了不让你磕了,看,再磕庭儿可会怪母妃不心疼儿媳呢。” 锦娘听了便笑,接过碧玉手里的茶给王妃呈上,王妃赏的个紫金项圈,中间缀着一个祖母绿的宝石,一看也是价值连城的。 锦娘微笑着谢过,并收好,正主儿都见过了,自然是要认叔辈的,由于刚才的打趣,锦娘也省下不少事,被王妃亲自带着,一个一个地见了,托着个盘子,见面礼收了一大堆。 简亲王共有三兄弟,只得简亲王一个是嫡长子,所以,是名正言顺的王位继承人,而先前王妃介绍的二叔和三叔两个都是庶出,但因着老夫人的关系,三家人并没有分府,全在一个府里头住着,只是分了三个大院子。 简亲王住的是主院,而二老爷住在东院,三老爷住西院,三院之间虽有院墙隔着,但共着一个大湖,又有小门连着,所以,平日里倒是来往方便得很。 而简亲王的父亲也有两兄弟,分了府,但也就在一条街上,二老太爷虽没有袭位,但也是封了长伯侯的,如今二老太爷已经殁了,长子继了爵,也就是现在的四叔,四婶子也是侯夫人,刚才正是她笑话着说,要把红包一起拿出来的。 锦娘正托着盘子走到四婶面前,四婶一看就是个精明利害的人,亲亲热热地拉了锦娘的手,小声道:“侄媳妇,你刚才送给老夫人的那是啥?” 锦娘一听,红了脸,微微有些不自在,看四婶的样子似乎对手套很好奇,可她备着送给各位叔婶的回礼全是一样的,当然比不得老夫人那双手套用心,这个时代羊毛羊皮都不好找,若不是老爷打边关回来带着些,锦娘还真不能做得成呢,若是四婶子真找她讨,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回复呢。 “回四婶子的话,是双手套,用线织的,其实,也就是和咱们常戴的手筒差不多,只是分成了五个手指了。”锦娘笑着回道。 “你手还真巧,怪不得没过门时,你婆婆就常夸赞着呢。”四婶子仍是亲热地拉着锦娘的手笑着,眼里却露出丝冷意,她话都问出口了,若是会来事的,立即便会顺着自己的话头儿说送自己一双,可这新侄媳却是个厉害的,也不是个啥子值钱物,这么小气巴啦的,庶出的就是小家子气些。 脸上的笑容不减,只是红包拿出来后,却是丢进盘子里的,很有点赏了叫花子的气势。 一旁的王妃见了眼神微凝。 锦娘也不以为意,恭敬地道了谢,又走了三叔三婶面前,三叔身材有点胖,歪坐着椅子上,脸色看着有点浮肿,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三婶瘦瘦的,神情显得老实怯懦,见锦娘过来,忙笑着把红包拿出来,,三老爷眼睛一横,她的手便有些哆嗦,三老爷就当着锦娘的面将红包抢了过去,拆开看了一眼后,才又放进锦娘的托盘里,懒洋洋地对锦娘道:“侄媳,你可是拿了黑玉的人,以后三叔就要你多照应着了,今儿这红包是给你贺喜的,明儿记得要给三叔回份厚礼哦。” 锦娘听得一脸黑线,三婶倒是很不好意思地对锦娘讪笑了笑道:“侄媳别介意啊,你三叔逗你玩呢。” 三叔听了也笑了笑,等锦行了礼,说了谢后,他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故意说给锦娘和王妃听的:“我听说亲家公驻边多年,得了不少好虎骨,三叔我就好那虎骨酒,喝着强身。” 锦娘听得身子微怔,无奈地转头笑道:“那媳妇哪天找爹爹讨些来孝敬三叔吧。” 三叔眼睛似闭未闭,整个身子歪到椅背里去了,听了这话眼睛才睁大了一些,说道:“嗯,记得,要那肱骨泡的上好竹叶青啊。” 王妃听不下去了,扯着锦娘走下家,锦娘眼角余光还看见三婶子羞愧地看着自己的样子。 二叔二婶早就准备好了红包,二叔生的儒,二婶子神情有些冷,举止优有度,眼神清冽,听说嫁过来前,是京里有名的才女,怪不得眼里有些挟不进人去。 第五十八章 最后见的是世子冷华堂和大嫂,世子倒是早就熟识了,只是郡主她还是第一次见,宁华郡主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明丽动人,一漂亮的杏眼仿佛会说话一般,灵活又俏皮,观之既可爱又可亲,锦娘脑子里就想起太子妃口里的枚儿来,这位郡主还是太子妃的妹妹,身份可真是贵不可言了,怪不得,那天在宁王府,冷华堂对着孙玉娘会那样气急败坏,男人在外偷偷腥玩一玩便可,但被人抓到,怎么对得起家里这位身贵貌美的娇妻? “弟妹,以后你也要教我织那手套,赶明儿,我学会了,也送一双给我娘亲去。”郡主一副娇俏活泼的样子,热情地拉着锦娘的手道。 锦娘笑着点了头,刚要开口说话,便听刘姨娘冷声说道:“学那些个东西做什么,你可是堂堂的郡主娘娘,要什么到针线坊说一声就是,啥都能给你做出来,何必费那个神。” 郡主听了眉头微皱,却没理眯刘姨娘,仍是拉着锦娘说道:“你只管教我,好不好的,我自己清楚,我都这么大个人了,难不成,半点眼力介都没?” 言下之意一点也不拿刘姨娘的话当回事,被自己媳妇当从抢白了,刘姨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回过身,却正看到王爷清冷的眼扫了过来,她撇了撇嘴,端了桌上的茶喝了起来。 冷华堂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容,郡主抢白他的娘亲时,他只微抬了抬眉看了郡主一眼,那眼里并无责备,反而有丝欣赏,而郡主说话时,偶尔也会回头看腻他一眼,眉眼灵动间,可以看出两个关系不错。 锦娘便想起不久后,玉娘也要嫁进来,郡主看着娇憨可人,又得了冷华堂的心,不知道玉娘来后,要如何在他们之间插脚进去。 王妃特意从疏到亲,带着锦娘认了个转儿,那边冷华庭早等得不耐烦了,见锦娘眉花眼笑地端着托盘站回他身边,一副财迷的样子,不由抬头白了她一眼。 锦娘转身将托盘交给秀姑,低头时,正好看到某人不满地嗔她,她不以为意,长得美就是好啊,就算是生气,也是另一种风情,忽略他的情绪便好,秀色可餐,秀色可餐啊,其实,肚子饿提咕咕叫了,亲戚太多,一个个认过来,都过了小半个时辰了,她和冷华庭都没用早饭,还真是饿了啊。 “见完了,回院里去,我饿死了。”冷华庭在大厅里坐了半个时辰,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若不是怕以后锦娘在府里边人都认不全,他才懒得陪在这里让人当风景看呢。 那边老夫人听了冷化庭的话就皱了眉,这屋里,她身份最高,一屋子都是她的晚辈,她不说散了,其他人谁也不能开这个口,偏生这个孙子有些弱智,自十二岁那年生了怪病之后,心智便像停在那个时侯了,脾气又古怪,跟他治气都没用,只好对一屋子的人挥了手道:“新媳妇也见了,茶也喝了,以后天长日久的,定是要常碰面的,今儿就混个脸熟,到此为止,大家散了吧。” 大家也正等着这句话呢,一听便纷纷起来,给老夫人行礼,便退下了。 老夫人自己也起了身,看了眼锦娘,微眯了眼道:“孙媳啊,你这身子骨还是太瘦了,怎么看着像被拖败过似的,可怜见的。” 锦娘听得一楞,按想,她可是堂堂相府的千金,相府虽比不得简亲王府富贵,但饭还是吃得饱的吧,老夫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是知道了自己以前在娘家的遭遇? 王妃也是凝了眼,见锦娘有些微怔,便接口道:“这孩子也就是副铁骨子身板,怕是再怎么吃,也胖不起来,不过,身子却是康健得很。” 老夫人便道:“康健就好,也好为咱们冷家早些添个孙子才是。”手一伸,王妃便去扶她,“媳妇送您回去。” 老夫人手撘在王妃手臂上,却是对郡主说道:“枚儿,你来,一会子奶奶还跟你说些事。” 那边郡主忙走过了接过王妃的手,扶着老夫人,边娇笑道:“奶奶还有啥秘密不成?非要枚儿陪着,不是又想诓了枚儿去陪您下棋吧,枚儿可不好那个。” 老夫人扶着郡主的手往外走,“你这孩子,若不是看你棋艺还行,我还懒得叫你陪呢,你看,我叫过你婆婆没,她就一臭棋蒌子,谁跟她下都会赢,赢了又没意思。” 锦娘便看见王妃美丽的脸上泛起了青色,丰润的唇轻咬着,却没有做声,只是眼圈的红色泄漏了她心里的怒气。 王妃也是大家闺秀出身,这个时代的女子原就讲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掌家女红也得拿得出手,也是当婆婆的人了,当着新媳妇的面无缘无故的被老夫人排喧几句,实在有些恼火。 那边刘氏听了暗自高兴,也凑了上前,对老夫人道:“老夫人,您那棋艺原就比我们这些小辈强,莫说姐姐,就是我也是难得赢您一回呢。” 老夫人听着便笑得眯了眼,被刘氏与郡主一左一右地扶着,出了大厅。 王妃僵着脸一直送至门口才转身。 却见锦娘正推着冷华庭也往外走,忙敛了心思问道:“就要走了?” “是啊,肚子正饿着。”锦娘老实地答了。 那边便听得冷华堂笑出了声,昨日锦娘拒绝他替代小庭时,他心里便有些微涩感觉,看她执意要与残腿的小庭拜堂,在细微处都迁就小庭,更是对锦娘凝了眼,前次在孙府与她斗诗时,便发现她是与众不同的女子,果然嫁进来第一天,行事就与人不同,看着柔弱,却有着自己的坚持。 刚才一进门,听得刘姨娘与老夫人对小庭的看法都不佳,便起了义气之心,那句:“相公,我帮你磕。”听在他耳里,却像是落在心湖上,激起一圈微澜,小庭,有这样一个女子陪伴着,以后一定不会再寂寞吧。 明明看她一直大方得体地敬了茶,认了亲,一直都是温良有礼,这会子人一走,她便老实地说出正饿着的话来,她可是第一天见公婆呢,也不怕婆婆心里生了膈应,令他不由笑出声来,回想起郡主进门时的样子来,也是很娇憨可爱,却……又显得疏离,见人都笑得亲切,但绝不会如此傻呼呼在见认亲礼后,立马跟婆婆说,‘我正饿着’ 锦娘听到冷华堂的笑,才反应过来自己说话莽撞了,立即有些不自在,王妃不会认为她在抱怨吧,今天可是自己进门第一天呢。 “不是说饿了吗?走,推我回去,我要吃虾饺。”冷华庭将锦娘的手一扯,将她拉得一趔趄,差点歪到他怀里去,不由怒了,却又不好发作,咬牙小声嘟囔了一句:“死妖孽!” 她声音虽小,冷华庭却是听得清楚,看她一副明明气恨却又不得不忍,憋着小脸的怂样,不由勾了唇,也小声回了句:“花痴。” 因着锦娘是将身子歪在冷华庭怀里说的,两人谈话别人自是不知道,王妃见儿子又发小孩子脾气,凶巴巴地对着媳妇,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轻言道:“既是饿了,就快些回去用些,莫要饿着了。” 冷华堂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锦娘与小庭的互动王妃可能没看到,他却是看见了的,小两口看似不对付,但眉眼间流转的情意怕是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他突然就感到心像被人用针钻了个小孔,漏了气,透了风,凉到了底。 “哦,那母妃,儿媳就和相公回去了。”锦娘瞪了眼冷华庭,推着轮椅往外走。 一到门口,冷谦便闪了出来,接过轮椅,将冷华庭推了出去。 秀姑提了一大包的东西,和锦娘跟在后头,锦娘看着前面的轮椅,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脑子里使劲回忆着前世见过的轮椅模样。 冷华庭的轮椅是木制的轮子,轮中也是木制的轴,中间更没有轴承,滚动起来有咯吱咯吱的声音,而且遇到转弯或是拐角时,也不方便转动,他一个大男人,虽说有奴有仆的服侍着,但总有想要自己行动的时候吧,总让人推着也不行,若是能改动下那个轮子…… “二少奶奶,二少奶奶。”秀姑在锦娘耳边叫了几声,锦娘才回神,茫然地看着秀姑道:“怎么了?” “你发什么呆呢,二爷都到前面去了,咱们快跟上吧。”秀姑嗔道。 锦娘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往前走着。 “你明儿还是想法子结四太太织一双手套去吧,找不到羊毛,找兔毛也行。”秀姑搬着沉沉的包袱,边走边说道。 锦娘听得一怔,微沉吟了下,四婶子虽没明着要,但那意思也清楚了,第一天见面找自己讨个物件儿,竟然被自己婉拒了,秀姑是怕自己得罪了人吧。 “兔毛也行,只是不知道好织成线不?”锦娘对兔毛这个提议很兴趣,若真能成,以后多织些手套送人也好,总之不是啥贵重的东西,但图个新鲜稀罕,送礼倒是再好不过了。 “羊毛能成,兔毛肯定也是能成的,明儿请人弄些白兔毛来,我来织,掺了棉丝带着,准能成。”秀姑说得信心满满,她也对那手套感兴趣,也不知道四姑娘在哪里学来的,用四根竹签子几戳几戳的,那线便在她手里变成了一双手套,真有意思。 两人说说笑笑就回了自己的院里,四儿和平儿,加上春红,柳绿,还有老太太给她的两个二等丫头,丰儿和满儿,六个自己陪安嫁来的丫头正在帮着锦娘收拾嫁妆,有些锦娘惯用的东西也给摆出来。 冷谦推着冷华庭进了院后,步子便放慢了,特意等着后面的锦娘,锦娘几步跟了上去,歪了头又去瞄那轮子,怪不得推动时会叫,轮子与轴之间没有轴承,转动起来就不利索,全靠木轴与木轮之间的磨合才能转动,但木又不以磨,很容易坏,想必这轮子过不了十天半月就得换,还真是麻烦呢。 虽然已是初冬,但是太阳还是懒洋洋地出露了脸,院子里栽着向颗四季青和桂花树,有风瑟瑟吹来,拂起锦娘鬓间一缕发丝,随风飞扬起来,阳光下,她小脸冻得红扑扑的,两眼却灿亮若星,秀气的双眉微微蹙紧,若有所思,那样认真,还有那极亮的眼睛,都……很可爱,对可爱,一天他对她两次用了这个词语了。 “我的轮子上开了花么?”他戏虐地看着她,开口说道。 锦娘被他说得一楞,正想着要如何换一根铁轴呢,突然被他打断,有些恼火,不由瞪了他一眼,却道:“你的轮子是开不了花,不过,我想在上面绣朵花,不成么?” 说着,甩下他径自上了台阶,哪里有半点贤淑妻子的样子,冷华庭不由凝了眼,很想骂她两句,却又想起她额头上磕出来的青印,想着她说的那句话:“相公,我帮你磕!” 心就没来由的软,软得有些酥痒,作势了半天,也就吐了两字:“笨蛋。” 站在后面的冷谦听得就想笑,二少爷和少奶奶在一起,似乎变了一些呢。 进了屋,锦娘便看到自己几个丫头正干得火热呢,但却有些没章法,几个人挤在一起,也没个为头的,秀姑跟在自己身边,她们几个就各自为政了,不由皱了眉。 锦娘正要开口说几句,却见那几个干得正起劲的全都像被施了法,定了身似的,一致看向她身后,目不转睛,一脸桃花相,锦娘回头,就见冷谦正推了冷华庭进来,门口的光线洒在冷华庭绝美精致的脸上,像是踱了一层金辉,衬得那张原就美得冷人窒息的脸更加娇艳无比。 原来不止是她一个人会对这妖孽发花痴啊,至少自己那会子还没流口水吧。 几个人中,也就四儿和满儿好一点,只是看呆了,并没出什么丑态,平儿的脸红到了耳根,手里原拿着的一件冬衣滑掉了也不知道,而春红竟是张大了嘴,流着哈喇子,半天也没闭上,柳绿稍好一点,但也那双杏眼里正飞着红心,锦娘终于圆满了,高兴地说了声:“收拾收拾,给二爷摆饭。” 四儿最先反应过了,看见二少奶奶一脸的嘻笑,不由微有些不自在,丢下手里的东西走了过来:“一大早儿没吃呢,您也饿了吧。” 锦娘点点头,满儿也是放下手中的东西,过来服侍锦娘,她与锦娘不是很熟,所以有些拘谨,看锦娘笑得怪怪的,脸就红了起来,哪有盯着新姑爷发呆的,刚才可真是出丑了,不过看那边春红和平儿几个,显然还没注意到二少奶奶的脸色呢,竟仍是盯着姑爷流口水,真真丢人啊。 “阿谦,把那两个最丑的给我丢出去,看着碍眼。”冷华庭嫌恶以指着平儿和春红两个,对冷谦道。 冷谦如影子一样,闪了进屋里,一手一个,揪了两个的衣领子双手一仍,便听到屋外两声惨叫。 动作太快,锦娘都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被冷谦扔出去了,听那叫声,怕是摔得不轻,锦娘气得快要炸了,冲着冷华庭就喊,“你……你混蛋!” 冷华庭脸一垮,眼圈就开始红,水雾蒙蒙的,怯生生地说道:“娘子,你骂我!” 锦娘听得一滞,腿肚子就有些发颤,这丫又来这一招,偏他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让她心软,刚才在大厅里,一屋子的亲族,除了王爷和王妃两个,大家对他都不待见,目光里多带了轻视,原是正经的嫡子,王位继承人,又生得风流无比,天之骄之,突然厄运降临,变成了残疾,心性上也难免怪戾,瞧这一大家子,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之所以装,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吧,想到这,锦娘心就软了,慢慢走向他。 屋里四儿满儿几个原是被冷谦那一手吓到,这会子见少奶奶对着新姑爷吼,她们又但心又觉得解气,新姑爷也真是的,就算她们几个出了丑,也不用下那狠手吧,平儿和春红两个叫得多惨啊,肯定伤着了。 但没想到,少奶奶一吼,转瞬就见姑爷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们还没来得及惊奇,就再次被新姑爷的模样弄得心软如丝,少奶奶也真是的,至于为着一点子事吓姑爷吗?瞧姑爷那样子多可怜啊,呀少奶奶这是要去做什么?不会打姑爷吧,瞧着姑爷好像很怕少奶奶呢。 锦娘还没走近冷华庭的轮椅,满儿和柳绿两个已经快步上前,一把拖住她:“少奶奶,不是说饿了吗?奴婢们这就帮您热粥去。” 那边四儿就很有眼力介地去推冷华庭的轮椅,好将他们两口子分开一点,才进门第一天呢,犯不着为了奴婢们吵嘴,少奶奶也真是的,就算姑爷有啥做得不对的,也不能当着奴婢们的面去吼姑爷啊,爷们可都是爱面子的。 锦娘见几个丫环们一个个生怕她怎么的了冷华庭的样子,不由很无力地瞪了冷华庭一眼,这厮真强啊,一装可怜就博了一群少女的同情心,竟然让自己的丫头们全站他那边去了,就不该为他心软的,哪天非得戳穿了这厮的真实面目就好。 满儿和柳绿两个将锦娘拖到小几边上坐下,那边珠儿和玉儿两个看了一阵热闹,这会子见少奶奶和二爷没闹了,两人早就去拿饭了。 两人吃了点东西,外面平儿和春红两个早就自己爬起来了,摸着摔肿的屁股一拐一拐地回了屋,在门边,看到冷峻的冷谦都是一凛,像看到恶神一样,撇到一边去,与冷谦离远一点。 冷华庭斜眼瞟了下平儿两个,见她们两都怯生生的,却拿眼偷腻自己,突然对她们两个灿然一笑,立时满室的花都失去了颜色,平儿和春红两个光才被他吓破了胆,原是不也再正眼看他的,这会子他忽然笑了,还笑得……那样美,一时又失了神,差点旧态复萌。 “两位姐姐长得可真美啊。”带着微微沙哑,带着磁性,如陈酿一的芳香醉人心脾。 得他这一声姐姐,再加上他的赞美,春红和平儿觉得就算再摔一次,也值得了,一时,两个被晕呼得找不着北。 “少爷……少爷更美。”平儿毕竟年纪大点,把持得住一些,一脸通红,吱唔着说了句。 冷华庭立即脸一沉,对锦娘道:“这屋子里美人太多,看着晃眼,娘子,明儿让她们两个去院子外头扫地吧。” 锦娘一楞,瞪了眼瞧他,看他说得一本正经,不像是在装傻,想来他不喜欢别说他长得美吧,也是,在美的男人也不喜欢被人说的女气。 只好点了头,对平儿和春红道:“你们就在外面扫一个月的地吧。” 人是她的,如今她嫁进来了,就是这个院里的女主子,别说是自己陪嫁进来的丫环,就是珠儿和玉儿两个,也都得听她的调摆,让扫一个月也就是给冷华庭面子了。 冷华庭也听出她对自己的人颇有回护之意,便抿了抿嘴,没再说什么,让冷谦推了他去了书房。 平儿和春红两个一听,眼泪都快出来了,她们原先可是大丫头来的,去外院扫地,丢人不说,还从一等降为了三等,那怎么可以?还好,少奶奶说了,只是一个月,一个月后应该可以回来的,不由又松了口气,两眼还止不住的往冷华庭身上粘。 冷华庭一走,锦娘就沉了脸,坐到了正位上。 平儿几个知道少奶奶生了气,忙一个个小心翼翼的,闪着身想溜。 “今儿把这屋里的事给分派下,秀姑不在,你们几个便像无头苍蝇似的,做事乱糟糟的。” 在孙府里,锦娘很少这样斥责她们的,这会子珠儿和玉儿也在,原就失了面子的,再被锦娘一骂,更觉得没脸,一个一个都站好,低了头。 锦娘看她们都老实了,便又道:“以后,四儿和平儿两个专管着我屋里的事,秀姑是主管,有什么事拿主意就找秀姑,春红和柳绿两个轮着班管屋里的小丫头们,丫头们的衣服鞋袜啥的,都由你们两个领着做,四季该配的,给发的,都给弄齐整了。” 平儿听得一喜,心管爷罚了她,但少奶奶毕尽还是念着曾经在府里一起受过苦的情份,并没有外待她,四儿倒是没什么,只是觉得平儿有些变了,不似原来在府里时沉稳了,以为少奶奶会换了老实的满儿来替平儿的,没想到…… 春红柳绿两个原就是大夫人给少奶奶的,本就没想过能得少奶奶的重用,不过,今儿看到了爷,爷长得可真是,真是太俊了,用俊都不能形容他的美,若是能天天近着身服侍爷,那……总是会有希望的。 少奶奶这个安排很合她们的意,虽然不如平儿和四儿两个能贴身服侍,但每日天还是有资格进屋里来,而且,还是一等的份位,月例倒比先前在府里时多了,当然很是高兴。 四人忙躬身谢了,站到了旁。 锦娘又看向满儿和丰儿,丰儿刚才也是被冷华庭的美貌霎到,不过,倒没有太过份的举动,满儿沉稳多了,看着实诚,“你们两个就轮着守夜吧,跟着四儿和平儿两个打下手,二等的月例。” 她们两被老太太送给锦娘之前,老太太就打好了底子的,说不许她们两个有小心思,好生地服侍着四姑娘,等将来她们大了,让四姑娘给她们两个寻个好去处,而且,放眼这屋里,也就她们两个长得逊色一点,就是有小心思,也要有那本钱吧,无才无貌,爷们也不会拿正眼挟她们,少奶奶能让她们跟在四儿平儿两个下手服侍着,她们也很满足了。 屋里有头脸的就只剩珠儿和玉儿两个了,锦娘也听说过,她们两是打小儿起就服侍冷华庭的,看来,她们必定也熟悉冷华庭的喜好,更加清楚他的真实面目,也是他信任的。 “珠儿,玉儿,你们两个仍做原来的事,只是,院里还有不少粗使婆子和洒扫的小丫头们,你们两个都熟,就帮我管着吧。” 珠儿玉儿听了,相视一眼,便恭敬地应了。 吩咐完后,锦娘让大家各做各事去,自己回了屋去秀姑整理今儿得的赏了。 东西都存放好了,只有那块黑玉让锦娘有些为难,她拿着那块玉好看了一阵,又对着光高高举起,左照右照的,以为能发现啥子秘密,正要收起,就见冷华庭自己推了轮椅回了屋。 “那里面不会藏一钱金子。”他似笑非笑地斜了眼看锦娘,讥讽道。 锦娘啐了他一口,懒得理他,拿将黑玉郑重地包好,想要放到箱子里去。 “但藏着金山!”后面又是一句讥笑的话。 锦娘听得差点绊了脚,转头惊讶地看他,“金山?” “没想到,他会舍得把黑玉令交到你的手里,还是当着所有亲戚们的面,看来,他还真的很中意你啊。”冷华庭推了轮子到床边,冷笑着说道。 “有什么不对吗?”锦娘忍不住就去帮他推了一把,那轮子太笨了,他的手推着轮子时,她看见了他手掌上厚厚的茧。 “没有,没啥不对,不过,找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收了就是,别到时,金山没挖到,倒被人偷了,反倒要我跟着你赔,那我可不干的。”冷华庭任她帮自己推着,仍是冷声冷气的。 锦娘一听,更觉得这块玉不简单,先前在大厅里时,就引得好多人关注,莫不是这块黑里真藏着金山呢,或许,里面有藏宝图? 她看多了武侠小说,免不了就会八卦地想,但更觉得这块玉烫手了,也是的,这块玉可能代表某种权力或是财富,王爷即是要传给她,为何不私下地传呢,当着那么多亲族的面,被人觊觎了怎么办? “相公,要不你收着吧,别哪天真被偷了。”锦娘拿了玉递给冷华庭。 冷华庭眉毛一扬,黑墨般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你不想要?拿着它保不齐就是拿到了坐金山呢?” “钱嘛,够用就行,太多了招人忌,再说了,你不是我相公么?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当然也是我的,你拿着也一样。”锦娘没心没肺地笑着说道。 冷华庭听了就凝了眼,瞳仁变得更黑了,半晌才勾了唇笑道:“样子真丑啊,只是……” 丫丫的,又说我丑,你美了不起啊,锦娘被他说得心火一冒,正要回骂,就听他悠悠地说道:“很可爱……。” 锦娘一口气又被他的话给咽了回去,堵在心里别扭着,上不得下不得,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不由憋红了脸,瞪着他,将那黑玉往他怀里一塞,扭头去收拾东西了。 “娘子,你又生气了么?”他的语调又变得怯怯的了,还带着股撒娇的味道。 锦娘不由火气更盛,也不转头,嗡声嗡气地说道:“妾身丑呢,配不上妖孽相公,别叫娘子啊,怕恶心死你。” 她一高兴时,就我呀我的,忘了在他面前的自称,这一生气,又叫回妾身了,也只有她一个人敢当着他的面叫他妖孽,记得十三岁那年,大哥的最宠的通房也是骂他妖孽,他当着大哥的面,让冷谦割了那女人的舌头,最有意思的是,大哥竟然不气反笑,那笑容……让他很恶心。 不过,从此后,王府里的人都不敢当着他面说他美,或是骂他长得女气了。 “就算恶心,我也会忍个两三天的,再丑,看看就习惯了啊,娘……子。”冷华庭恶作剧的,故意拖长了声音叫她。 锦娘知道斗不过他,当他的话是耳边风,吹过就好,仍是做着自己的事,不理他。 冷华庭笑了笑,推着轮椅将黑玉递回给她,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好生收着吧,他既是给你,就是相信你能保管好它的。” 锦娘便接了过来,想了想拿了根线穿了,戴在脖子上,自己天天守着,总不会在府里还有人来抢吧。 冷华庭打了呵欠,全身一阵乏力,微皱了眉,心道,不会这会子发作子吧,不行,得快些到**去。 心里一急,手推空了轮子,身子就往前面一歪,扑在锦娘身上。 锦娘以为他又在恶作剧,不由气恼地将身子一偏,冷华庭便摔在了地上,她回过头时,就看到他脸痛苦地皱成了一团,双目泛红,两手紧紧抱着又腿,倦缩在一起。 锦娘魂都吓出来了,忙去扶他:“相公,相公,你这是怎么了?” 冷华庭强留着意志,微睁了眼,就看见锦娘一脸的急切,想笑,却笑不出来,“扶……扶我上床。”腿上的痛很快就会漫至全身,而且越来越烧了,必须上床去。 锦娘吃力地扶他,问道:“要不要叫冷谦来?” 冷谦刚才去了王爷那了,一会子哪里能回来,外面的人,他一个也信不过,他们……以为他的毒都被逼到双腿上去了,不会再有性命危险,若是知道,他每隔一个月还会发一次,会不会再对他加把子力气,下手让他死了干净呢? “扶我上床。”他很吃力地说道,手攀着锦娘的肩,锦娘也拼了命地将他往**拖,好在并不远,不然他一米八的个头,压在她不到一米六的身板上,还真是吃不消。 到了床边,冷华庭再也控制不住,身子一软,连带着锦娘一起滚到了**,神志开始涣散。 锦娘被他重重地压在身下,翻不得身,只好奋力支起脚去顶开他。 冷华庭眸子已呈妖异的红色,浑身发烧,四肢不停地抖动,身子也开始抽筋,那样子,好像前世看到了羊颠疯啊,锦娘好害怕他回咬着自己的舌头,虽然这厮嘴毒得很,但声音好听,成了哑巴可不好,慌忙中,拿了自己的帕子就往他嘴里塞,回身就想出去叫人。 衣襟却被他死死地拽着,揪成团抓在手里,虚弱地对她摇着头。 锦娘心里了怔,他……不想让人知道他在发病? 立即便问他:“可有药?” 冷华庭又摇了摇头,锦娘想着自己还堵着他的嘴,忙扯了帕子,就听冷华庭道:“你走开,除了……除了啊谦,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这次发作得突然,虽然他并不相信她,也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可是,如今除了她,再没第二个人在,只能让她守着门了。 他身上触手烫人,应该是高烧了,也不知这是什么病,看着又不像羊颠疯了,羊颠疯会吐白沫子,不会发烧,锦娘不由慌了神,高烧过四十二度就会死人的,又不许叫人来救,这可怎么办?她一点也没有当寡妇的兴趣,再说,这么美的妖孽啊,死了多可惜。 将两屋纱帐都放下,锦娘稳了稳神,想着昨夜的交杯酒,他们两都没喝,应该会有一壶吧。 **冷华庭还在抽抽着,脸色通红,更显得妖魅了,倒是没有乱动,也没发出声音,只是死死地咬着牙,看来已经痛苦到了极至,这怪物却是连哼一声都不肯,够倔的。 锦娘跑去拿了那壶酒,却看到有一大坛,立即搬了来放在床头,伸手就去撕他的衣,他还有一些意志,不解地想要挥开她的手,锦娘拍的一下打掉,说道:“我给你降体温,不然,你会烧死的。” 说着用力一扯,袍子的盘扣就开了,锦娘拼命地将他的胸衣扯开,拿了帕子沾着酒就往他身上擦,还有额头上,看他的衣服难得脱下,干脆搬了酒坛子往他身上淋,一时屋里酒香四溢,锦娘却在想着,也不知道这酒的度数如何,若是有酒精就好,酒精是最能带走体温的。 他浑身都被她用浇湿,一坛不够,她又去找,好在屋里好酒不少,备着她们新婚用的呢,倒了两坛酒,才浇透了,冷华庭被她用浇灌着,头发都是湿的,不过,身上逐渐清凉,确实好过了许多,那一阵阵抽畜的痛苦也减轻了不少,等到疼能稍减,眼睛也没烧得那么红了,他便翻身坐起,用手搬着腿盘起,手上掐了一诀,开始运气,想要将毒素压回腿部。 锦娘看他很自己坐起来了,不由微微松了口气,静静地站在一旁守着,看他身上渐渐升起一团白气,想来,是用功发力,酒水蒸发的效果吧。 约么半个时辰过去,冷华庭终于收了手,整个人如脱力了一般,倒在了**,锦娘忙扑过去看,却触到一双晶亮的眸子,幽幽如深潭一般,像是带着魔力的旋涡,又如卷起的海啸,想要将她的灵魂吞噬一般,锦娘不由又痴了。 “谢谢你。”声音带着倦意,却也有些慵懒,他突然变得客气,锦娘倒有些不适应,也有点不自在,正想要说些什么,他又道:“虽然又丑又笨,不过,还是有些用处的。” 锦娘都无力了,也懒得气,到自己嫁妆出给他翻衣服,新房里的他原来的物什她都不知道摆在哪里,幸好自己临嫁时给他做了几身,只是不知道合不合身。 找了一套藏青色厚缎面的夹袍,上绣青竹反针绣,压了金线,又拿了身棉掺丝作的中衣,锦娘在前世最是喜欢纯棉的料子做内衣,吸汗又透气,但王族世家里却把棉衣看成粗俗的物品,是上不得台面的,其实,棉掺一丝后,即滑又透气,穿着更舒服啊。 又打了盆水,洗了棉巾子给冷华庭擦身子。 衣服拿着放在床头,冷华庭在**闭目休息,每一次发作都差不多要抽**全身的力气,要好一会子才能缓过劲来,不过,今天这一回倒是让这丫头给整得比以往少了半个时辰的样子,倒还有些精神,不然,早晕睡过去了。 这会子看她又是翻衣服又是打水的,其实,他身上的衣服早就蒸干了,只是还留着些酒气,也不太舒服,他原就是个特爱干净的,身上有不得半点不洁,锦娘拿了酒来洒在他身上,若不是在病中,他肯定是要发彪的。 第五十九章 锦娘把东西准备齐整后,便挂起了纱帐,伸手帮冷华庭脱衣服。 冷华庭猛地揪住自己的领子,红了脸,眼神有些躲闪,冲口喝道:“你干什么?” 锦娘一怔,以为他又在装纯洁,被他骗过太多次了,实在没心思理会,刚才那一阵子,她也是累出一身汗,只想早些帮他弄妥当了,自己也可以休息会儿。 不理他,继续去解他的领扣。 “你……你这女人,真是……真是。”冷华庭的脸比红得像开得浓妍的山茶花,眼神有些发飘,有点不敢看锦娘。 锦娘恼了,喝道:“换衣,又不强x你,装什么装?”这厮真是,又不拿奥斯卡金奖,咋这么会演呢。 “你……你……不知羞。”冷华庭的脸红得快沁得出水粉来,一水雾蒙蒙的凤眸波光流转,身子向床里移去。 锦娘气得将衣服拿来的衣服往他身上一摔,自己冲到一旁去了:“你丫的,我不知羞,那你自己换好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锦娘走后,冷华庭轻舒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愧意,偷偷瞄了瞄帐外的锦娘,口里却仍嘀咕:“真是粗俗,哪里像是大家闺秀出身的。” 锦娘气得当耳边风,扭过头去不理他。 冷华庭快速地换着衣服,虽然……好吧,他是害羞,但也没到这个地步,只是每次自己发病后,皮肤就会出现如树纹一样的印子,得一两天才能消退,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丑态,她……其实很喜欢自己的外貌上的吧,刚才她伸手那一瞬,他突然就很在乎自己在她心里的映像了,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以前他最不喜欢的就是人家说他长得比女人还美,如今却怕个女不认为他不美,他自己都认为自己不可思议了。那两日,锦娘与冷华庭晚上虽是同床共枕,却相安无事,锦娘不想太早成人,而冷华庭则是不想让锦娘看到自己身上的花纹,再说,锦娘也总觉得,没有爱就同房,实在在心里有点不能接受,她可是有着现代灵魂的人,认为只有相爱的人,才能一起做那件事,不然,与个牲畜又有何异? 那日,王妃又遣了王妈妈来,冷华庭刚好也起了,正在正屋用早饭,锦娘坐在小几对面,正夹了个小汤包咬了一口,听得屋里的小丫头晴儿禀报:“二少爷,二少奶奶,王妈妈来了。” 锦娘一口包子差点就噎住了喉,瞪了眼看外头。 那边冷华庭见了就舀了碗汤给她,轻笑道:“你是小孩子么?东西都不会吃,都哽两回了。” 锦娘端过汤,喝了一口,才咽了下去,想起新婚之夜自己偷吃哽住时,也是他端了茶给他,只是这厮明明是好意,为何说出来的话那样讨厌呢? 白了他一眼,锦娘赶紧起身,亲自迎了出去。 晴儿打了帘子,王妈妈就进来了,“老奴给二少爷,二少奶奶请安,正吃着呢?”白晰的胖脸上是讨喜的笑。 锦娘忙让四儿去摆绣凳,笑着回道:“是类,妈妈可曾用过了?要不要再用一点?今儿的汤包好鲜香的。” 王妈妈听了忙摆手,说道:“奴婢用过了,多谢二少奶奶。” 平儿沏了茶上来,王妈妈就喝了一口,放在边上的几子上,眼睛在锦娘和冷华庭的身上来回地溜了一遍,却没说话。 锦娘心里就打起了鼓,脸也跟着红了起来,无语地看了眼冷华庭,那位正老实在在的吃着自己的,王妈妈来了,他眼都没抬一下,就是王妈妈请安时,他也没吱怕,典型地装聋买哑。 王妈妈既不开口,锦娘也正好不说那事,又不好冷落了王妈妈,便跟着扯三扯四,问些七七八八的东西。 王妈妈坐了一会子,便起了身,却没说要走,锦娘只好让秀姑陪着,王妈妈倒是对秀姑很热络,问了秀姑一些家里的事,谈到秀姑的儿子。 “……在少奶奶铺子里倒是不错的,不过,那毕竟是在外头,若是能在回里,就在爷门身边,倒是有前途一些,我那二小子就是跟着王爷身边呢,如今也得了王爷的眼,打算着,今年给他娶一房媳妇去。” 这话正勾起了秀姑的心事,她儿子也有十八了,早到了成亲的年龄,却因父亲早死,秀姑又一直侍候锦娘这个不招待见的庶女,自己又是个老实的,没寻着好差事,家境可想而知,相府里有头脸点的丫头,没有相得中他的,太差的,秀姑又不愿意,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地拖着,急死秀姑了,听王妈妈这样一说,心里就活动了起来。 “我那儿子笨太实诚了,就怕得不着爷们的眼,……又是初来咋到的,哪能一下子就寻得着好差事啊。”秀姑话说得无奈,却是一脸的期待。 王妈妈看着眼里心里就有了谱,笑道:“好差事是有的,只是,得看看人再说,前儿我听我那儿子说,回事处正缺个人呢,府里不少人托了关系去找,快打破头了。” 秀姑一听,眼都亮了,回事处可是油水多的差事,以前在相府时,能去那里的,大多是大夫人陪嫁的几房人,再就是老太太身边孙妈妈,杜妈妈几个屋里的,分别个也没有份,听说,光每日里打赏的银子都有好几两,够得上秀姑一月的月钱了,相府虽大,但怎么着也比不过简亲王府的,若是…… “那样多人争啊,哪有我那傻小子的份,我也是才来,人都认不全呢,没那个本事啊。”秀姑故意说着难处。 王妈妈因此便附在秀姑耳朵边上嘀咕:“谁不知道你是二少奶奶身边的红人啊,不知道去求求那位?听说打小儿就是你带大的,怎么着也是奶兄呢,一定会帮的。” 秀姑听了就有些为难,她可不想一来就给锦娘添麻烦,锦娘自个都没站住脚呢,哪能这么快就为了她的事去求人? 王妈妈见了便点了点头,扯了秀姑到一边去,“唉,我也看你是实诚人才说呢,你想啊,王妃可是最心疼二少爷的,如今二少奶奶又得了二少爷的心,王妃当然也跟着喜欢二少奶奶了,你若是怕为难了二少奶奶,那我帮你求了王妃去。” 秀姑就睁大了眼睛看着王妈妈,她们两见面也不过两次,还没深交到能帮如此大忙的份上,她……为何这么好心? 王妈妈可是府里的老人,早活成精了,一见秀姑的眼色便知其意,讪笑了笑道:“也不怕告诉你,王妃最在乎的你也该看得出来,可是二少爷又是那样……一个人,当然就想在二少奶奶这里下点子功夫了,可又毕竟是婆婆,有啥事也不好当面去说啥,若是你能……” 秀姑终于知道了王妈妈的意思,不由寻思起来,其实王妃看着也是挺和善的,不像是个厉害的婆婆,不过就是想了解下二少爷小两口的一点子私事罢了,就是透了,也只是透给了王妃,不会对她们有害,这么一想,心就动了,正要开口应了,就听二少爷在那边喊:“娘子,我要去园子里,你推了我去。” 秀姑便顿住了话,看了过去,只见二少爷目光冷冷地看过来,美丽的凤目里挟了层阴戾,秀姑心中一凛,以前她也听锦娘说过,二少爷可是有功夫人,刚才自己与王妈妈的对话怕是已经听到了,不由红了脸,讪讪地对王妈妈道,“是啊,王妃的想着二少爷和二少奶奶的心那定是没话说的,我也很想帮着王妃呢,只是,我那儿子啊,太木呐了,去回事房,不太好,若王妃真让他去了,办错了差事,那还不得丢了王妃的脸?更丢了二少奶奶的脸呢,我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巴着二少奶奶,可不能有半点的差处儿让她没脸,您说是这个理儿不?” 王妈妈脸上的笑就有些挂不住了,她看了冷华庭一眼,心里就叹了口气,王妃的心啊,什么时候二少爷才能懂呢? 摇一摇头,对秀姑道:“正是这个理呢,别说,大妹子你还真是个不错的,不过,既然进得一个府里来了,以后就是一家人,您儿子,就是不去回事处,也应该有个好地儿去的。” 说完后,便笑着上了前,对锦娘道:“二少奶奶,才奴婢来时,王妃说了,请二少奶奶得了空就去一趟。” 锦娘忙笑着应了:“还请妈妈回了王妃,锦娘先陪相公在园子里转转,一会子就去。” 王妈妈笑着应了,却没有转身出去,而是对珠儿一直在边个侍候着的珠儿使了个眼色。 珠儿看了眼冷华庭,迟疑了下,还是对锦娘道,“二少奶奶,您有事的话,奴婢去送送王妈妈好了。” 锦娘听了便点了点头。 自己推着冷华庭出了屋子,进了穿堂,好在这屋子里的高门槛儿早就削平了的,轮椅进出也方便得很,不然,以锦娘那小身板儿,还真推不出冷华庭。 穿堂里,冷谦早就候着,今儿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出来得比平日晚了些,他在这里等了小半个时辰了,忙过来去接二少奶奶手里的扶手。 冷华庭却道,“阿谦,你只须送了我出去就行。” 冷谦便连椅带人一齐抱了出去。 锦娘在后面跟着,椅子一落地,便很自觉地走过去接了,冷谦便闪到了一边,静静地跟在后面不远处。 屋里,珠儿将王妈妈送到穿堂外,前后左右看了看,见各人都忙着自己的事,便附近王妈妈耳边道:“没呢,我这几日都仔细着,那床单都是干干净净的。” 王妈妈一听,便皱了眉,小声道:“二少奶奶年岁小,不太懂事是有的,你仔细着点身边那起子人,有几个看着不太对付,就是二少爷要收人,也得王妃看中了的才行。” 珠儿听了脸上微微有些不自在,老实地应了,将王妈妈送了出去。锦娘推着冷华庭在园子里散着步,初冬的天气有点寒,瑟瑟的风吹在脸上,有些像冰刀子,好在身上穿得厚厚的,只是手冷,她便将袖子扯长了些,手笼进袖子里,卷着衣袖去推轮椅。 低下头,却见冷华庭绝美的脸,冻得红朴朴的,眼神悠长,一副心不焉的样子,穿着自己那天给他换的藏青色长袍,这厮那天穿上时,还说做工太差,色调老气,可偏偏穿上后,连着几天也不肯换,明明就很喜欢的嘛,偏要嘴臭,就不肯说句好听的来。 一人一椅,随意地在园子里走着,因着天冷,府里大多都躲进屋里了,偶尔遇到一个洒扫的丫头,也只是远远地看着,不敢过来给他们行礼啥的,两个人都静静的,没人说话,却也不觉沉寂,到了一处亭子前,锦娘有些累了,将轮椅停下,自己坐到一旁的石凳上,搓着两只手,都快冻僵了,又开始看着轮椅下的轮子发呆,太难推了,总要能改进了才好。 冷华庭见她突然停了,也不问过他,就那样自在地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轮椅发呆,小脸冻得有些发紫,眼睛却是极亮,嘀溜溜地转着,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他嘴角一勾,突然就伸了手去将她往怀里一扯。 锦娘猝不及防,身子一歪,被他带到了怀里,吓得就要叫,他了身,温热的鼻息喷进她领子里,笑道:“又不是第一次抱了,记得上一次你还很喜欢呢。” 锦娘就想起在宁王府那棵大树上的事来,不由怒火中烧,抬了眼看着他咬牙切齿道:“亏你还记得呢,那次差点吓死我,死妖孽,总有一天我得治你一回。” 冷华庭听了竟哈哈大笑,伸手捏住她的耳朵,轻轻揉着,嘴里却道:“想治我?行啊,就看你有这本事没。”却是揉完锦娘一只耳朵手,又去捏了她另一只,接着揉。 耳朵上传来温热酥痒的感觉,很舒服,也开始发热,他的动作太过轻柔,就像在抚摸一件心爱工艺品,顺着耳廓往外揉,先前锦娘只以为他又在逗弄自己,渐渐耳朵传来的热度让她觉得很舒服,也就懒得挣扎,干脆趴在他怀里寐着,他的胸膛结实而温暖,帮她挡住了寒风,让她有种昏然入睡的感觉。 “锦娘……”蒙胧中,听到他在叫她,锦娘微眯了眼,就见他墨玉般的眸子,一丝温柔渐渐荡漾开来,下意识地“嗯”了声。 “你嫌弃我是瘸子吗?”他又问了句。 他的声音很轻,像在飘着一样,如歌一样动听,锦娘开始没在意,半晌才回过神他是在说什么,立即睁大了眼。 许是她那片刻的迟疑让他介意了,锦娘见他美丽的凤眼微黯了下来,里面挟了丝伤痛和自卑,虽然都只是一瞬即逝,但锦娘还是捕捉到了,她猛地从他怀里坐起,清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觉得你是瘸子吗?” 冷华庭听得一怔,他的腿是残的,那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可是,他从未就比屈服过,他从不肯承认自己是残疾,就算是真残了又怎么样,他一直心高气傲,对别人的怜悯和轻视向来不屑一顾,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医好自己,而且,也能找出那个暗害他的人,将自己的痛苦十倍奉还给他。 她……看得出来他的心思?她明白他的不甘和骄傲?不然,怎会如此相问? 见他怔忡,锦娘又道:“只要心不残,哪怕半身不遂又如何?别人眼里,你是残或是健全,那是别人的看法,与你无关,你还是你,何必在乎别人的看法!” 冷华庭幽暗的凤眼立即亮了起来,眼睛灼灼地看着锦娘,第一次有人如此跟他淡论这个问题,事实上,也没人敢跟他谈这个问题,他其也一直在逃避,不敢与人说起身体之事,今天是天气太好了么?明明就刮着北风,够冷的。是她刚才如小猫一般倦在自己怀里,那一刻的安宁让他失了戒心?抑或是前几天自己发病时她机智却又强悍地泼了自己一身酒,却减了他一半的发病时间?再或者是…… 锦娘也定定地看着他,怀着期待,如果,就此他能对自己敞了心菲,或许,他们能一起努力,能找到医治他身体里的毒,又或者,他以后能站了起来,两人一起牵手面对纷杂的人世,走向未来。 但冷华庭移开了目光,声音平静地说道:“天好冷,推我回去!” 锦娘就怔住了,那满怀的期望便膈在了胸堂里,不上不下的,让她好生恼火,这厮总在她激动时,弄一盆冰来浇灭她的希望,丫丫的,妖孽就是不能用常人的思想去理解。 瞪了他一眼,站起身来又去推车,却瞥见他的手掌侧皮肤颜色有异,一把将他的手抓起,再看时,鼻子便有些发酸,他手掌底处,因常年推轮椅,已经磨出厚厚的一层茧,许是冬天太冷,又没有好好保养,竟然开始龟裂,裂缝大处,有的渗出血来。 “你……你不疼吗?”她拿着他的手就有些发颤,声音也开始抖了起来。 冷华庭猝然被她抓住了手,有些无措,见她认真又心疼的样子,一时有些不舍得缩回手,被人心疼的感觉让他有丝迷恋,而她微颤的声音就像一片羽毛轻柔地在他心间滑过,痒痒的,却很……柔软,很舒服。 “习惯了。”他还是缩回了手,痛,早就习惯了,不习惯的是别人的关怀和温暖,“不是还要去母妃那吗?快回吧。”自己推着车就走,声音有些发干,明明就是感动,却还想要装出不以为然,平日里装惯了的他,今天在她面前总是屡次漏馅,他想快些远离她才好。 “哎,你的手不能再推了,这个破椅子也得改改了,太老旧了。”锦娘半响才反应过来他走了,提了裙在后面追着喊道。 冷华庭倒是将轮子推得更快了,似乎不想锦娘追上来,不过,轮椅再快,也比不过两条腿跑,锦娘很快就追了上来,在后面帮他推着,边嘟嚷道:“你这人真是别扭。” 见他没吱声,又道:“我看了好几天了,这轮子上的轴得换根铁的,磨圆,再在轮盘那里加一个滚珠的轴承进去,那样滚动起来就快多了,还有啊,椅子后坐那里得设一个机关,可以升上,放下,而且,还能向后仰,应该再加个支架啥的……”一路走,便一路碎碎念。 不远处跟着的冷谦却是全听了进去,越听那张冷峻得不带半点感情的双眸里便越是发亮,到后来,竟然有丝兴奋起来。 锦娘送冷华庭回了屋后,便带着四儿去了王妃院子里。 王妃正与四婶子在一起说话,锦娘忙上前去给王妃和四婶行了礼。 “快坐吧,这小脸怎么冻得红扑扑的?”王妃笑着问道,指了边上的绣凳让锦娘坐。 “回母妃的话,应该是风吹的吧。”锦娘接过碧玉送过来的茶,笑着回道。 “跟娘说话不用这么客气,也别叫母妃了,怪外道的,就叫娘吧,庭儿平日里也是这么叫着的。”王妃笑得和蔼,看了眼四婶子后,说道。 锦娘听了笑笑,她也不喜欢母妃母妃的叫,倒不是外道,就觉得不习惯,从善如流地叫了声:“是,娘。” 那边四婶子听了便笑了起来:“别说,侄女媳妇就是乖巧得很呢,也怪不得王嫂你喜欢她,我看着都爱。” 锦娘听四婶子说得亲热,心里就在打突,上次她找自己要双羊毛手套没应她,她可是把礼物扔进自己的盘子里的,今儿怎么就转了态度了? 刚想着要不要说,准备送双兔毛手套给她的,就听王妃又道:“锦娘,要说还真是对不住你。” 锦娘听得一楞,这话从何而来,抬了眼去看王妃。 “按说,三日就该让你回门去的,可是……庭儿……你也知道,他脾气不太好,不喜欢见生人,你……你就多担待些吧,好在前儿我也把回门礼都备好送过去了,也给亲家太太和夫人都致了歉,老太太就是有些惦记你,你娘也是一样,好在回来的人说,她们身子都好着呢,叫你不用惦念。”王妃想了想,便笑着说道。 原来是这事,锦娘前天就该行回门礼的,那日原也是准备好了的,只是冷华庭不想去,锦娘很理解他的心情,在这个府里,他已经常遭别人异样的眼光,若是去了相府,他那绝美的外表,再加上腿上的残疾,都会成为那个府里的话题,锦娘也不愿意人家像看稀罕物一样围观他,所以,倒没怎么在意,只要她想回去时,能准了她回娘家一趟就成了。 “谢谢娘想得周到,娘,回不回门子都没关系的,媳妇只要相公过得开心就好了。”锦娘笑着说道。 王妃听了很满意,锦娘很善解人意,是个好相与的,便笑了。 四婶子也夸道:“看吧,我就说她是个通情的,嫂嫂刚才还在担心呢,又是白操心了吧。”说着拿帕子掩嘴笑,看了眼锦娘后又道:“那件事啊,嫂子不如一并也说了吧,侄媳一定不会有意见的。” 王妃听了有些犹豫,似乎不好意思开口,锦娘见她为难,便道:“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媳妇一定想办法办到。” 就是想要这句话,王妃一听脸上便漾开一朵美丽的笑容:“你四婶子还真没说错,你就是个通情的,知道为人分忧,不过,这件事倒不是为难你的,说白了,倒是为了你和庭儿将来好呢。” 锦娘听得愕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便接口道:“娘的心当然是为着媳妇和相公好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事呢?” 那边四婶子就开了口了,看着锦娘的眼里就有些暖昧:“哎呀,王嫂你不好意思说,还是我来帮你吧,侄媳年纪小,很多事都不懂呢。”又对着锦娘道:“你婆婆是怕你害羞呢,嘻嘻,其实有啥害羞的,女人家嘛,总有那一遭的。” 话说到这里,锦娘就有些了然,莫非王妈妈今早上已经发现自己与冷华庭没有同房了? “哎呀,你和庭儿已经成亲多日了,只是一直没圆房,王嫂也是担心呢。”四婶子继续道。 说到冷华庭,王妃脸上便有些不自在了,接着四婶子的话说道:“其实这事也不能怪你,是庭儿他……不太懂事,以前,王爷和娘都觉得他小,不懂事,有些事就没太教过他,后来,你们新婚时,倒是请了燕喜妈妈去教,可是……如今你也年纪小,又不能强迫你去那什么,那就只能一个办法了。”说到此处,又顿了下来,细细地看着锦娘的脸色。 锦娘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平静,微笑地听着。 “今儿四婶子也是好心,她听说你们没有圆房,便送了两个丫头来,模样还不错,性情也是好的,以后你也多两个人服侍也好。” 锦娘总算是明白了,原来是要送两个通房给冷华庭,教他人事,给他破chu,奶奶的,还一送就是两个,那厮哪里就不通人事了,他们两个只是还处于熟悉期,或者说是,恋爱期好不,哪有一见面就上床的。 锦娘心里一阵郁闷,却又不敢当面拒绝,脸上还保持着微笑,却无法掩饰眼里的怒气,她不由睨了四婶子一眼,不就是一双手套么?至于故意送两个人来给她添堵? 王妃在等锦娘的回答,四婶子则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眼角眉稍都是讥笑,锦娘脑子飞快地转着,当着王妃的面拒绝是不行的,先应下了再说,自己进门没几天,可不想就中了四婶子的计,让王妃为这事跟自己生了膈应,只是回去后,得去找冷华庭上上课课去,那妖孽有时虽然很可恶,但既然自己嫁给了他,他就是自己的,谁也别想肖想。 想好后,锦娘便展颜一笑,对王妃道:“既是四婶子的一片好意,那媳妇就收下那两个人了,回去后,我就挑日子给她们开脸,让他们与相公圆房。”说着,还起了身,恭敬地给四婶子行了个谢礼。 回坐时,她又对王妃道:“娘,媳妇那日做了双手套给老夫人,就是那羊毛太稀罕了,没能给您做,前儿让人找了些兔毛来,还好,真让媳妇又做成了双,这天越发的冷了,一会子我让四儿给你送过来,还望娘不要嫌弃就好。” 王妃当然也喜欢锦娘送给老太太那双手套的,只是媳妇又送了别的东西给她,她也不好就去找媳妇讨,再说了,堂堂简亲王王妃,怎么会眼浅一件小物什呢,王妃也最见不得四婶子那样的。太丢体面了些。 那边四婶子听说锦娘又做了手套,眼睛一亮,以锦娘也会给她也送一双的,没想到,这小丫头当着自己的面送东西给婆婆,言都没言到自己身上去,还真不拿自己当回事呢,哼,也不想想,你那婆婆就是个花瓶架子,好多年了,任着别人捏圆搓扁,死丫头,当面给我没脸,走着瞧。 四婶子脸上青了一阵,却没像上次那样再开口要,只觉得无趣地起了身,对王妃道:“那两个人嫂嫂是见过了的,一会子我让人给送到庭儿院子里去,我也乏了,就不打扰嫂嫂了。” 王妃听了点了点头,对锦娘道:“替娘送送四婶子。” 锦娘起身去送,四婶子走到门口时,又回头挑了眉对锦娘道:“侄媳可是有福了,你屋里怕是还得添人呢,这会子是我送了人过来,再过几日,你二婶子,三婶子,还有你郡主嫂子,可都不是小气人,都会比着给你送礼去的。” 说完,鼻间冷哼一声,走了。 锦娘不由在她身后握紧拳头,轻挥了一下,回去给王妃行了礼后告辞。 走在路上,四儿一直若有所思的,锦娘觉得奇怪,四儿平日里单纯的很,不像是有心事的人,便歪了头去看她,四儿就撇了撇嘴道:“为什么送人来,就是想给少奶奶您难堪,奴婢看那个四太太根本就没安好心,这会子肯定是要去拾掇着二太太三太太她们去了,您说,她要是去拾掇,就算二太太三太太两个原是不想给您送人来的,但让她那样比着,又怕王妃心里觉得她们小气了,不送还不行呢。” 锦娘听她说得有理,却不能鼓励她这样,这府里人多耳杂,就怕她这话会被谁听了去,以后又是个麻烦,便戳了下她的脑门子,笑道:“你呀,就少说两句吧,来府里也有些日子也,可看到中意的人了没?” 四儿一听锦娘还有心思笑话她,不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气恼,跺着脚对锦娘嗔道:“二少奶奶,你又拿奴婢打趣,这才来几日呢,就相中人哪,说得好像奴婢天天不用做事,只拿眼睛寻汉子似的。” “呀,寻汉子都说出来了,你还是个大姑娘家呢,不知羞。”锦娘羞了她一下,提裙就跑,四儿果然气得在后头追,两主仆回院子里时,脸都红扑扑的,一肚子的郁气全在路上跑散了。 冷谦正在院子里掏鼓着什么,锦娘回来,一向冷脸少言的冷谦对锦娘行了一礼,说道:“少奶奶,在下有事相问。” 冷谦是冷华庭的贴身侍卫,并不是奴才。 锦娘有些诧异,停了步子问道:“冷侍卫有何事,请说。” 冷谦拱手道:“在下先前听少奶奶说,可以给少爷的轮椅换根轴,还有,轴承,在下不知轴承是什么样的,不知道少奶奶能画个图样给在下看看么?” 锦娘怔了怔,没想到冷谦那样冷的性子竟然也是个有心的,而且,对冷华庭很关心啊,那天看他扔平儿两个时,一手功夫也很硬,不知道他跟了冷华庭多少年了。 “好的,我这就去给你画张草图来,不过,冷侍卫,你是自己会做还是?”锦娘又问道。 “我送去将作营做。”冷谦答道。 将作营?那不是宫里的吗?也对,以简亲王的地位,家里的东西在宫里头做也是可能的,不过,这样绘图的难度就要大一些了,必须仔细些,而且得将说明注解清楚。 “好,那一会子我画,你来看好么?”锦娘笑着说道。 冷谦听得一怔,冷峻的脸上微微有些不自在,一旁的四儿见了就心知他是误会少奶奶了,以前锦娘在娘家时,就是大大咧咧地,心性纯良,男女大防不像别的姑娘一样看得重,府里的堂少爷们跟她关系都不错,就是小厮长随啥的,也很喜尊重喜欢她。 “冷侍卫,少奶奶的意思是,她画时,你在边上看着,她就边画边跟你讲解,你拿去将作营时,师傅们也看得明白一些啊。”四儿在一边解释道。 冷谦这才松了口气,酷酷地点点头,又去琢磨地上那一堆子东西去了。 锦娘回到屋里,看到秀姑正在穿堂里纺兔毛线,就想起应了夫人的那双手套,忙对四儿道:“一会子你帮我跑一趟,把昨儿我织好的那双手套送给王妃去。” 四儿应声去了里屋,秀姑边纺着线边问:“王妃找你啥事?” 锦娘一听就嘟了嘴,眼圈红了起来,秀姑抬眼便看到她神情不对,不由急了,放下手中的线起了身,问道:“怎么了?王妃给你气受了?”心中却想,王妃不是那样的人啊,挺和善的,对锦娘也满意,来了几天,只是晨昏定醒,并没让立规矩啥的,比起府里的大夫人来,那是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了。 “四太太那里一会子就会送人来,秀姑,你帮着收拾两间房出来吧。”锦娘刚才被秀姑一问,感觉像是遇到了亲人,受的委屈就从心底涌了上来,这会子反应过来,一屋子的丫环婆子,耳朵杂得很,半句都错说不得的。 “送人来?为什么送人来?”秀姑被锦娘的话弄得迷糊了,又道:“是丫环还是?” 锦娘嘟了嘴,鼓着脸半天才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是送给爷的。” 这下秀姑也来了气,看了里屋一眼,却不好说什么,只道:“爷在屋里呢,既是送给爷的,也要爷受对吧,少奶奶,你可别自作主张,啥事都跟爷商量着办才是。” 锦娘听了不得不佩服秀姑啊,她这话看着说是教锦娘以夫为天呢,实则是让她去找爷拿主意,或者,拾啜着那位把人赶了。 不由莞尔一笑,转身进了正堂,正堂里,就见丰儿手里拿着个绣棚子在绣东西,平却不见,不由有些诧异,丰儿是平儿的下手,一般都是跟着平儿跑的。 不过,她也不想管得这么细,以前上过班,最恨领导事事管着,半点自由也不得,很难受的,她院里也有好几十人,她也算得上一个中层领导的职位吧,管着个小班子人马,下面的丫凡们也不能管得太细了,不然,人家也会不满的。 走进里屋,就见冷华庭正在桌边写着什么,而平儿便在一旁帮他磨墨,一手挽着纱袖,另一只轻轻地磨着,唇角微扬,杏眼含笑,脉脉地看着冷华庭就不错眼,连锦娘进来了,都没发现。 锦娘走近,歪了头想看冷华庭写的什么,却见那厮快速地将身子一偏,丢了笔,另一只手扯了桌上的纸揉成了团,锦娘只来得极看到那些字排成诗状,内容一个也没看清,不由气得瞪了眼,心里冷哼道:红袖添香写情诗给小三?看正经老婆来了就偷偷收掉,你丫的,太过份了。 心里堵着气,语气就有太好了,却是冷笑道:“恭喜相公,贺喜相公。” 平儿这才发现少奶奶回来了,忙收敛了心神来给锦娘行礼,锦娘斜眼睨了下她,平儿脸上就微微有些不自在,红了脸,退到一边,却没出去,眼睛还是时不时地往冷华庭身上腻。 “喜从何来?”冷华庭自是从锦娘一进屋便知道了,之所以当她看时才扯那纸,不过又是逗她,这会子看她果然脸沉了下去,一副气急的样子,他就觉得很有趣,偏声音还淡淡的,装得若无其事。 第六十章 “四婶子给相公送了两个上好的佳人来了,妾身想着,选个好日子,送到相公屋里,给她们开脸。”锦娘含笑说道,只是一双清亮的眼里冒着火苗,外面的还没想法子弄走呢,屋里就有了个想偷腥的,娘的,这不是小三啊,还有小四,小五,保不齐日子长了,要排到十位数上去,不早些预防着,以后那日子就没法过了。 “我的屋里?我屋里不也是娘子你屋里么?”冷华庭听了面色无异,像这事与他没多大关系似的,语气也是仍是淡淡的。 “到时,妾身给你们腾位子,相公只管快活着就是。”锦娘牙齿又在发痒了,原以为这厮怎么着也得给点反应的,他看着可不像个任人调摆的主。 “娘子可真贤惠,嗯,人呢?来了没?”冷华庭听了唇角微勾,俊美的脸上带上笑意,他这会子说话很正常,既不耍酷也不装纯真,让锦娘没得更气,撇了眼睨了眼边上的平儿。 平儿脸上却是似喜还忧,一付患得患失的样子,抿了嘴不知道在想什么,手里的帕子绞成了麻花卷儿,死劲在那拧,似乎要将那干帕子凭空地拧出水来。 “哼,是啊,妾身不贤惠行么?相公是天呢。”锦娘忍不住话语就越发的酸了,实在心烦意乱得很,对着平儿道:“你总杵在那做什么,出去做事。” 平儿听得错愕,锦娘自那次落水上来后,就大变了个人,从未对她们几个大小声过,就是那日她和柳绿两个被少爷迷住了,出了丑,她也还是为自己两个说话的,说要自己去外面洒扫一个月,但一直就没下狠心执行,仍是留在身边贴身服侍着,今儿这是怎么了? 她飞眼看了下少爷,少爷今儿很奇怪,以往见她总是冷冰冰的,眼里尽是厌恶的神情,仿佛她和柳绿两个染了啥病症似的,从不让她们近身。 今儿却特意叫了自己去里屋,帮着磨墨,看得春红柳绿几个眼神儿直飞,那是嫉妒吧,平儿心里那个喜啊,一颗心就快要跳出去了。 守在爷的身边,看他优地提笔,那张脸真是美艳绝伦啊,看着看着她就忍不住脸热心慌,若是……若是真成了爷的人,在简亲王府里做个姨娘,那是何等的体面和尊贵?回门子时,几个嫂子还不得都巴结着她? ……爷刚才对她也很满意呢,写东西时,自己一直瞅着,爷也随他看,少奶奶来时,倒是收了不让,这表示……表示爷的心里是有她的吧。 可是再拿眼腻爷,爷了没半点反应,她心里又有些失落了,低了头,一脸委屈地退了出去。 平儿走了,屋里就只剩小两口,锦娘也不用端着了,一屁股坐在冷华庭对面,怒目嗔似着他,“没来,你着急啊!” 冷华庭就抬眼看她,眼里似笑非笑,推着轮椅转到锦娘身边来,歪了头靠着,漫不经心道:“我不急,是娘子急,娘子不是想快些给我多弄几个人到屋里么?” 锦娘一听怒了,赫地一下站了起来,低头眼他,“你们男人自己贪吃好色,还非得逼我们女人大方贤惠,我今天跟你说,我不是那贤惠的主,我才不装大方给你弄人进来呢。”她一气,妾身那啥的自称又抛脑后头去了。 冷华庭仍是歪着头,凤眼里挟着丝促狭的笑意,没想到这丫头还是个火充子,一点就爆呢,不过,好,有话说在明面上,不似府里其他女人,天天装温柔贤淑,背地里耍阴弄浑的害人。 “我以为娘子不是在装大方,根本就是真的很大方啊。”他仍是似笑非笑的样子,锦娘发气吼他,他也不当回事,不温不火的,这样子却让锦娘火气更大。 “别的事可以大方,这事我可小气得紧,你……你别阴不阴阳不阳的,把话说清楚!”锦娘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度,冷华庭终于皱了下眉,伸手一把将她扯进自己怀里,拿手去捂她嘴。 “小声点,就算不贤惠也不用扯着嗓子告诉全院里的人听见吧。”他难得的认真了些,声音里也带着丝担忧。 锦娘被他捂住了嘴,鼻间闻到他手上淡淡的墨香,应是刚才写了字缘故,又想起他写得东西给平儿看也不给自己看,心里就酸溜溜地,用力去掰他的手,想嘴巴得了自由又开骂。 “娘子……别动……”他的喉间逸出略带了沙哑的呼声,抱着她的手臂也收紧了,似要将她贴进身体里去似的,这声音暖昧得很,让锦娘没来由的眉头直突突,心里也跟着慌了起来,下意思就想从他怀里起来,又挣扎了几下。 他的脸就附了下来,带着丝幽幽的药香,贴在了她的颈窝里,似在噫语,声音轻得像飘在风中的花瓣:“娘子,你……是不是吃醋了?不大方,是因为在乎对吗?” 呃……这好像是两码子事,他们是夫妻,在锦娘眼里,不管爱与不爱,夫妻就该是一对一的,容不得有第三个人进来,不爱可以离婚,但不能有外遇,这是她来自现代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就算在这里混了小半年,看多了一夫多妻,面对自己的婚姻时,她的脑子里还是这么想着的。 这妖孽今儿是怎么了,像变了个人,怎么…… 她半天没有作声,冷华庭温热的心又开始往下沉,自己是怎么了,怎么看她插着腰毫无形像的吃醋,一副泼妇的样子反而会动了心呢,还有,她的身子在自己怀里一扭,身体竟然就有了感觉,还……头脑发热说了那些话?是自作多情了吧,多少年了,难道还不明白,女人也好,男人也罢,他们看中的只是自己的身份和美艳的外表,有几个是在乎他的心的? 他慢慢松了手,一把将锦娘自身上推了下去。 锦娘猝不及防就被他推到了地上,明明刚才还深情款款,这会子又像疯子似的推开她,先前还以为这厮只是在装,这下锦娘确实,这厮绝对有间歇性精神病,想着那两上既将进门的人,锦锦娘忍了忍,难得很耐着性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回椅子上。 稳了稳神,就当刚才他对她的温柔和粗鲁都没发生过。 “相公,那两个人,你……真的想要收进来?”锦娘一本正经,完全不似刚才那副泼妇样,语气也是好言相商口吻。 冷华庭板着脸,挑了眉道:“收又如何,不收又如何?” 这话像有挑衅,锦娘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收的话,从此妾身便从这主屋般出去,相公只管尽情的收人,只当妾身是个摆设就好。” 锦娘的声音很平静,神情很郑重,没有半点耍赖玩笑的意思,但语气里,是不容否定的坚决,冷华庭不由被她的态度给怔住,古往今来,怕是只有她一人会在丈夫收通房或小妾时,如此对待吧,刚刚沉下去的心又有些发热,飘飘浮浮的。 “你不知道这是犯了七出里的妒嫉么?”他故意拿女戒里的七出之条来说事。 “就当我是嫉妒吧,总之,你一天是我的丈夫,你身边就不能有除我之外的女人,除非你休了我,不然,你就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我孙锦娘就算被休弃,也决对不允许自己的男人娶第二个女人。”锦娘说得斩钉截铁,一双清亮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冷华庭,心里还是很忐忑的,毕竟隔着几千年的化,他又是打小儿在一夫多妻的环境中长大的,要他接受自己的意见,实在是难啊。 冷华庭的心就像是断了线的风争,在空气中随风飘浮,游游荡荡着,突然有一只手,扯住了那根线,从比,有了方向,有了牵引,找到了驻足的地方,不用再流浪。 她说,他是她的男人,她的丈夫,是她一个人的?好贪心霸道的女人啊,可是,为什么听起来感觉怪怪的,明明应该是她是他的才对,不过,这话听上去不感觉不错呢。 “娘子,你的样子好凶,你……威胁我。”冷华庭的俊脸立即垮了下来,妖冶的凤眸里又浮上一层水雾,墨玉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如水洗过的黑珍珠,露出纯净无辜的神情。 又来了,又来了,总用这一招,该死,锦娘暗骂一声,偏生她就是受不了他这个模样,那样纯净又委屈如受伤的小兽一般,只觉得心软绵绵的,明知道他在装,就是提不起劲来气他,干咳了一声后,锦娘很努力地让自己继续严肃着:“那相公,你的意思是?” “娘子肯听我的意思了么?”冷华庭俊眸里露出孩子般的惊喜,似是总算得到了大人的承认,很兴奋的样子。 锦娘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是要听相公的意思的,只是……” “那就先把平儿配个小厮,那两个来了再说。”不等锦娘说完,冷华庭截口道。 锦娘怔了半晌,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他一开始口口声声地说是自己急着想要往他屋里配人,说的就是平儿? 她猛一敲自己的头,想起那日他便说过,把平儿和春红两个降为三等,罚到院子里扫大院去的,可自己却想着毕竟是娘家带过来的人,平儿是相府的家生子,屋里一大堆子人都在相府里头呢,总得顾及下老面子吧,没想到,他就存了心了,今儿也是故意叫了平儿进来,让自己看清平儿的真面目的吧。 平儿也算得上是清秀佳人,可他瞧都不肯过瞧一眼,看来,他……真没那个心思,是自己多想了。 锦娘想着自己刚才还对他吼,一时觉得既高兴又愧疚起来,抬了眼,不自在地调整了下自己的坐姿,扭捏地说道:“那……相公可有合适的人选配给平儿?” 冷华庭正端了茶在喝,看她一下子又变成回小媳妇样子,老实又乖巧起来,小声小气地问自己,差点就没被那口茶给呛到,拿了眼瞪她,“娘子可是院子里的主母,这种事,当然娘子拿主意就好。” 锦娘又被他这话给堵了,自己才来几天,哪里认得小厮,虽说平儿不该有那小心思,但毕竟还是她陪嫁的人,又是她身边的贴身大丫环,配得太差,只会连着她也没脸,她还想再说,冷华庭就打了呵欠,神情厌厌地,“娘子,我困了,想休息。” 锦娘心知他不会再管,只好起了身,将他往床边推去,猛地又想到,自己开始说的话,他还没给答复呢。 到了床边,便上了床帮他铺被子,又扶他上床。 冷华庭就势躺在大迎枕上,闭着眼假寐着,锦娘就坐在床边,扯了被子帮他盖好,看着他沉静地俊脸,还是开了口:“相公,先前我说的,你还没答复我呢。” 冷华庭像没听见一眼,眼皮子都没动一下,锦娘嘟了嘟嘴,知道他不可能这么快就睡了,接着道:“我只是表时态度,我不喜欢与别的女人一起分享我的丈夫。” 冷华庭终于睁开了眼,墨玉般的眸子锁定她的眼,专注地看着,锦娘的心没来由的就有点紧张,他若不答应怎么办?就算四婶子送来的人他不收,保不齐别人送的他又收了呢,毕竟他们没有园房,他又是个有需要的正常男人,而自己……又还不想……这么早成人,哪个男人会愿在这事让亏待了自己? “都不知道你的脑子里一天都想什么啥,以前在娘家时,不是很机灵的么?难不成没人饿你了,你倒变傻了?”半晌,冷华庭突然自**坐起,伸了手捏她的鼻子,边捏边骂,还拿眼瞪她,一副忿恨的模样。 锦娘被他骂得莫名其妙,鼻子也被捏酸了,痒痒的,很想打喷涕,脑子里却飞快地想着他的话,想了半天,只觉得脑仁都疼了,还是没弄明白,只好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她难得在他面前露出柔弱的样子,两只大大的眼睛清亮亮的,却又很迷糊的样子,他舍不得再捏她了,松了手,叹了口气,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软:“你既说了,我是你的男人,自然我就得归你管了,怎么,这会子又不认帐了,想不管我?” 锦娘这下觉得鼻了不是痒,而是酸了,眼睛也有点涩涩的,在娘家时,他就费了心力去保护自己,如今已经嫁给他了,他自然是更会护着,自己怎么就没看出来他的心意呢?还是……根本就不想信他? 一时又为他那句“我是你的男人,自然得归你管”而感动,他……还真的与这个世界里的其他男子不同呢,他竟然能接受自己的思想?不觉得那是大逆不道?嫁给他或许是自己的福呢。 不由哽了嗓子说,嗔了他一眼,撇着嘴道:“你又没应,人家哪里就知道你的意思了。” 冷华庭忍不住又想要捏她的鼻子,哼着鼻子道:“那你是管还是不管了?明明你那么大声嚷嚷也来的,这会子又不想算数了?” 锦娘脸红朴朴地,吸了吸鼻子道:“自然是要管的,只是,你可要记得今儿这话,以后你就是我的了,只是我一个人的夫,我可是个小气人,谁也不让。” 冷华庭干脆长臂一揽,一把将她勾进被子里,嗡声嗡气道:“笨蛋娘子。” 锦娘哪知他突然就来这一手,偎在他怀里就想起来,头顶就传来他略为沙哑的声音:“别动,不然我就要履行做丈夫的职责了。” 锦娘立马就老实了,趴在他怀里不动,但她可一点也为困,而且外面还好多事哟,一会子四婶子肯定得把人送来,大白天的,和他偎在**算个什么事? 扭了扭身子,努力将头自他怀里抬起,锦娘试着想跟他讲道理:“相公,大白天呢,有人来了可不好。” 他将她的头往怀里一按,冷声哼道:“有的人就是喜欢瞎操心,别管了,你不是我的娘子么?娘子就是要陪着相公睡觉的。” 锦娘立即被他的话给雷到,这厮还真啥话都说得出来,不过,他的说的瞎操心的似乎不是自己呢,算了,睡就睡吧,王妃不就是怕他不懂事么,大白天的关在一起滚床单,够懂事的了吧。 于是,安了心,在他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真的闭上眼睛。 平儿自被锦娘赶了出来后,就坐在正堂里与丰儿一起绣东西,却总是心不在焉,眼睛不时地就瞄向里屋,冬日天凉,屋里早换上了厚厚的棉帘子,帘子里面还关了门,屋里的话是半点也透不出来,一时又想起少奶奶说的,四太太会送了两个人来给爷,爷真的会收吗? 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着,即希望爷能收,又不想爷收,矛盾得很,收了,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自己毕竟是少奶奶的人,若爷收了四太太的人,保不齐少奶奶就会让爷也收了自己,与其让别的人争了爷的宠去,不如扶了身边的人,怎么着也是掌在自己手里,好拿捏一些,以前,大夫人不就是这么做的么?三姨娘就是大夫人的陪嫁丫环,那时,不就是为了与二姨娘斗才开了脸,抬了位份的么? 一时又恨那两个即将到来的人,明明就是自己先到的爷的身边,凭什么让她们得了先去?爷们总是会对自己的第一个女人怀有特殊心思的,她来时,她娘就这么教过她的,少奶奶年岁小,身子骨还没长齐,若是自己能做了爷的成人礼女人,那地位只会只日上升。 正胡思乱想着,就见晴儿打了帘子进来,见她在外面,便瞅了眼里屋,问道:“平儿姐姐,二少奶奶呢,四太太带了两个人来了呢,快请二少奶奶来迎迎吧。” 平儿一听,赫地自绣凳上站了起来,抬脚就往里屋走,四儿正好进来,看她掀帘子就要去里屋,忙扯住她,小声说道:“你是怎么回事,都是服侍过多年的老人了,怎么如今变得冒冒失失起来,爷和少奶奶在屋里,你就这么着往里闯?” 平儿听了脸一红,说道:“四太太来了,我想着快些叫了少奶奶起来去迎呢,少奶奶才进门没多久,长辈亲自来了,当然不能怠慢了。” “先在门跟前儿唤两声吧,少奶奶应该没睡着的。”四儿听了便放开的手道。 平儿只好站在一旁,四儿便小声叫了声:“少奶奶,可歇了?” 屋里传来冷华庭的声音:“歇了,可是有事?” 平儿和四儿听了就相视一眼,没想到是爷帮少奶奶回答,不由犹豫起来,难道少奶奶真的睡着了?那也得叫起才是,一会子四太太进了屋,少奶奶还睡着,那又成了事了。 “爷,外面四太太来了,还请爷叫了少奶奶起来。”四儿斟酌道。 “我和娘子要睡觉,把门关了,不许有人吵。”四儿和平儿两个就听屋里冷华庭大声吼道。 四儿和平儿听了更是面面相觑,这么大声,少奶奶肯定是醒了的,怕是爷不肯让他出来啊,这可怎么办? 四儿急得不行了,自己个先去了外面,就看到四太太正带了两个丫环打扮的人过来,好在秀姑正好在,先她一步迎了过去。 四太太前脚跨进穿堂,眼睛就往屋里看,竟然没看到锦娘出来迎,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 四儿可是跟着锦娘在王妃那里见识过四太太的性子的,看她的神色不好,不由更是急了,爷也真是,这不是送了错儿给四太太拿着,故意让少奶奶难做么? 她心里一急,又转了身回了正屋,在屋前又唤了起来:“少奶奶,少奶奶,您快些起来啊,四太太进门了。” “吵什么吵,再吵把你拖出去卖了,爷想和少奶奶歇个晌都不行。”屋里便传来冷华庭任性的吼声。 四太太进来时,正好听到,不由脸色又是一变,对迎着她的秀姑道:“你们奶奶可真会保养呢,这大白日睡觉,能睡着么?” 秀姑也是才从自己屋里出来,不知道这回子事呢,听了不禁也楞了,平日也少奶奶并没这个歇午晌的习惯啊,今儿怎么了?还跟爷一起歇着,这……这也太那啥了吧,何况,四太太还是长辈,她一个新进门的媳妇竟然长辈登门时不远迎不说,人来了,自己还睡着,也太不知事了呀。 “少奶奶应该没歇的,怕是……爷……”秀姑看四太太脸色很不好看,忙讪笑着解释道。 四太太倒是清楚冷华庭的性子,就是个长不大的半小子,心性才十二岁的孩子大,平日里在府里头是任兴胡闹得很,边庶母都是想打就打的人,自己倒是不用跟他一个浑人计较,只是,那锦娘也太不知事了,自己来了这么久,再是冷华庭发浑,也该出来迎吧,哪有客人上门了,她连个声都不出的道理? “那我先在屋里等下你们少奶奶吧,反正也不是很急,人带来了,总得亲自交到她手上才是。”四太太便含笑说道,倒是不用请,自已一屁股坐到了正堂上。 四儿一看,忙去沏茶,那边丰儿也很有眼力介地拿果品出来招待着。 平儿一直站在门边不远处发呆,这会子看见四太太进来了,她眼睛就直往四太太带来的两个漂亮丫环身上睃。 那两个丫头长得确实不错,都算得上是秀美佳人,只是鼻孔朝天,一副看不起这屋里其实人的样子。 平儿心里就发狠,不就是仗着是四太太亲自送来的么?两上骚蹄子,以为就能升上天去么?也不想想,进了这院门,管事的就是少奶奶,再怎么着,也只是个被人送的货,少奶奶指不定有多恨着呢,就算爬了爷的床,少奶奶也会想着法子收拾你们的。 那两个丫头一进门就看到了有双怨恨的眼睛在盯着她们看,不由也看了过去,一看那眼睛的主人也是个漂亮的,又是那样的眼神,立即知道那恨意的由来,一时间,三人目光交织,空中电闪雷鸣,激烈的眼神战。 秀姑看四太太老实在在地坐下了,只好笑着道:“四太太您就先坐坐,少奶奶一会子就要出来了,奴婢去看看。” 四太太眼里就挟了丝讥笑,点了点,自顾自地喝起茶来,心里却想,那锦娘怕是不想接下自己送来的两个人,故意躲屋里不出来吧。 哼,自己今儿就偏要亲手将人交到她手里,还得让她以后得好生地待着,自古就有规矩,长辈身边送来的人,怎么着也得比一般的人身份高那么点儿的。 秀姑亲自到里屋门口又唤:“少奶奶,四太太来了,你起了没?” 屋里就听到锦娘含了哭音:“秀姑,你可千万要帮我好生招待着四太太,我……我一会就出来了。”紧接着,又听得冷华庭在吼,“说了不许去,要陪着我的,哪也不许去。”后面语气又变了,听着很委屈:“娘子,说好了要陪我的,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接着,就是锦娘在哄冷华庭的声音,轻言细语,很是耐心,只是声音小,听不清在说什么。 四太太坐在堂里越听越想笑,可惜了那身份啊,好好的一个正出的嫡子,竟然是个半傻子,那孙家的姑娘以为嫁里的简亲王府就是登了天堂呢,哼,遇这么个相公,也够得她受的。 这一坐,就是小半个时辰,四太太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屋里断断续续的总传出说话声,但就是不见锦娘也来,偶尔也听到冷庭吼锦娘的声音,那意思便是不许锦娘乱跑的。 秀姑一直小心地侍候着四太太,一脸的歉意,不时地陪着小心,四太太看看天色也不早了,自己府里也还有事,便沉着脸起了身,对秀姑道:“算了,我也不等了,今儿原是送人过来的,没想到你们少奶奶架子大着呢,竟然面都不露一下,你去跟你们这少奶奶说,人我送来了的,就等着喝你们爷的喜酒了。” 秀姑楞了一下,就知道这位四太太不会有好心,果然便是故来给锦娘添堵的,看那两个丫头一脸的傲色,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主,正拿眼瞪平儿呢,心里不由冷笑起来,把刚才因少奶奶的怠慢而才四太太起的愧意便收了,只是随意地应了声,态度全没刚才的殷勤了。 四太太见了更是有气,反正人她已经送来了,若是那锦娘没有好生待着,她总有机会给她好脸子瞧。 一拂袖,四太太气鼓鼓地走了。 那两丫头反而就不明不白地留下来了,一般,不管是小妾还是通房,时屋里,都得得了主母奶奶的同意才行,今儿她们原是很风光体面的,四太太亲自送她们过来,就是给了她们天大的体面,只要四太太亲手将她们交到了二少奶奶手里,二少奶奶怎么着也得看四太太几分面子的。 可如今,二少奶奶面都没露,四太太也只是说,人送过来了,又没说清楚,就这么扔下她们两个走了,情势完且就没按着她们想像的那样走啊。 秀姑倒是也想通了这一茬,等四太太一走,她也不说要如处置这两个人,自己也转了身去忙活别的事情去了。 四儿丰儿几个更不会理她那两个人,秀姑一走,她们也就散了,各干各活了 只有平儿笑着走近两个丫环,在桌上捏了块四太太吃剩下的鱼皮酥,丢进自己嘴里,边吃边道;“两位妹妹长得可真是俊呢,以前在四太太院里,应该很受重用吧。”她其实也是故意说的这个话,因为两丫头长得虽然不错,却是二等丫环的打扮,比起她来,当然差了位份。 这二等丫头想要升才三等,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要不然,当初大夫人送的春红柳绿两个,明明不得少奶奶的眼,但因着她们先前在府里时就是一等的,而丰儿和满两以前在府里时就是二等,所以,到了这里,少奶奶也没降春红柳绿二人的等,还是让她们做着一等的管事丫头,反而老太太送给少奶奶的丰儿两个仍做着二等的事,并没升,少奶奶再不待见春红柳红绿,也得等她们犯了错时,才能降,不然就不能服众。 这两个,哼,是来做通房的又怎么样?不过是个二等,即然到了这院里,就是这院子里的人,她们就得听少奶奶的,少奶奶一般不管那些事,身边的人事有时就是她和四儿在吩咐着,哼,叫你们两个横,一会子本姑娘就会给你们好看。 “姐姐也不丑呢,姐姐看来得有十七了吧,怕是得出门子了。”其中一个高个一点的丫头笑着回道。 平儿最是忌讳别人说她的年纪,她明明只有十六,这丫头故意将她说成十七,她不由气得咬牙切齿 “这倒不用你们操心,你们来了,尽管做好手里的事情便好,其他的,你们无权过问。”平儿冷淳一声说道。 那两丫头听了反面笑了起来,还是那个高个子的丫环道:“姐姐说得是呢,我们……肯定能做好份内事的,就怕啊,有人不是份内事,也要挤破头去做,你说她是太勤快呢,还是有别的原因啊。” 三人正说着,里屋的帘子终于掀开,锦娘推着冷华庭从里屋走了出来,那两个丫头一看,立即起了劲,也不等秀姑介绍,自己自动地走了冷华庭和锦娘面前行了个妾礼。 锦娘一看就凝了眼,还没给开脸呢,就当自己是小妾自居了,还真是嚣张啊,真是什么样的主子配什么样的奴才。 锦娘刚要开口,冷华庭倒先问了句:“娘子,这两个是谁?好生的面生?” 那两丫头见爷问起,便看向锦娘,她们毕竟是云英未嫁之人,总不能自己说自己是四太太送给爷的通房吧。 锦娘一听冷华庭那语气,就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便故意装得迷糊,笑着回道:“相公,妾身也不知呢,怕是那个叔伯的屋里人吧。” 那两丫头一听,脸都白了,二少奶奶这是说是什么话?她们可爱是姑娘家打扮呢。 又是那个高点的福了福后说道:“二少奶奶,奴婢两个还是姑娘家,头发都没梳呢,才是四……” “咦,那你们为何对我行妾礼?我还以为你们两早就嫁了呢,原来,是我弄错了。”锦娘不等她把话说完,便接口说道。 那两丫头听得一滞,脸色就不自在了起来,暗恨自己也是太心急,那礼是行得不合规矩了点,一时怔住,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心里急得很,又不知道怎么办。 锦娘见她们不说话,就懒得管她们,推了轮椅往外走,那两丫头急切地追了上来,“少奶奶,少奶奶,奴婢有话说。” 冷华庭的俊脸上就露出不耐来,倒是没有立即发作、 锦娘停了脚步看着她们。 两丫头这回学乖了,在锦娘面前跪了下来,磕了个头道:“奴婢两个是四太太送给来的。” 锦娘听了便笑了起来:“我说呢,怎么屋里多了两个面生的人呢,嗯,早上是听母妃说,四婶子心疼相公,所以送两个人来服侍相公你呢。”这话是对冷华庭说的,那两丫头听了倒是松了一口气,只要少奶奶知道她们的身份就好。 冷华庭听了也笑了起来:“四婶还真是好呢,知道咱们院里正缺了两个浣洗的人,立即就给送来了,娘子,咱们快快去娘亲那,告诉娘亲,四婶子疼庭儿,送人来服侍庭儿呢。” 锦娘听了便顺着他的话道:“嗯,好的,妾身听相公的,这就和相公一起去母妃院里。” 说着,真推着冷华庭走了。 那两丫头就像打了霜的茄子,立即蔫了,脸色也是一片霎白,那高个子的不甘心,几步冲了出去,一下拖住锦娘的手跪了下来:“少奶奶,少奶奶,不是啊,不是这样的,奴婢……奴婢是来给爷……给爷做通房的呀。”她也是豁出去了,这样不知羞的话也说了出来,一时,屋里的,院里的丫环婆子们全围着看热闹了。 另一个见了倒知机的没有跟上去,只是远远地立着,看情形的走势再说。 “你是来给爷做通房的?”锦娘一脸的诧异,不解地问道。 “是啊,四太太送奴婢过来时,就是这么跟奴婢说的,少奶奶,奴婢不去浣洗房啊,这事,您可以差了人去问四太太的,哦,屋里秀姑妈妈也是知道的,四太太走时,是吩咐过了的。”那高个子的丫头说完便四处寻秀姑。 锦娘也跟着她一起找,秀姑倒是很快便走了上来,对锦娘说道:“才少奶奶在屋里服侍爷时,四太太确实来了一趟的,临走时,让奴婢跟您说,人她送来了,就等着那天喝爷的喜酒。” 冷华庭这是抬了头,拉了锦娘的手道:“四婶子只说是喝小庭的喜酒对吧,那咱们两个也是才新婚,一会子把咱层里还存着的那坛喜酒给四婶子送去就是。” 锦娘听了便笑了起来,低头温柔地对他道:“嗯,相公考虑得真周到,那就这么办吧。”又对跪着的那丫头道:“看你的样子似乎也不愿意服侍咱们爷,这样吧,你既是四婶子送来的,咱们也不能亏待了不是,你先去浣洗房做着,要是做得不舒心,那回四太太府里去吧。” 那丫头急了,四太太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她们两个也不过是四太太整治二少奶奶的棋子,送出来了,哪有再要回去的理,不管二少奶奶会怎么对待她们,四太太也只能是生气,却不能多说什么的,奴婢嘛,对主子们来说,不过是个物件儿,中意就好生待着,不中意要不卖了,要么送了,哪里能由得自己作主的份。 她不由摊软在地上,眼泪汪汪地看着锦娘,小了声求道:“少奶奶,……奴婢愿意服侍二少爷,求您不要送奴婢回去,奴婢去浣洗院了就是。” 锦娘脸上笑意更盛,亲手拉了她起来道:“四婶子教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啊,知进退得很,那好吧,你就跟着秀姑去吧,秀姑回安排好你们的。” 第六十一章 秀姑也笑着去拉那丫头,另一个很见机地也过来跟着秀姑身后。 锦娘笑着推了冷华庭出去,一出了院门,锦娘便收了笑,还是有些担心:“相公啊,咱们是不是做得过了些?四婶子怕是要跳脚了。” 冷华庭回过头来白了她一眼,说道:“那你明儿将她们两送我**去得了。” 锦娘听了就拿眼瞪他,勾了唇道:“这两个太丑了,我相公可是貌若天仙啊,没得亵渎了你,不若明儿我再找两个更好的,送到相公屋里去如何?” 她又来拿他的相貌说事,明知道他最不喜欢别人说他美,冷华庭微眯了眼,一回手就揪住了她的衣服将她扯弯了腰,再去捏她的鼻子,狠声道:“你更丑我也没嫌弃呢,你尽管找比你还要丑一些的来,看我喜欢不喜欢。” 锦娘差一点没被他掀翻了去,鼻子被他捏得发痒,气不过,五指一收就往他胳肢窝里去了,呵着气咯肢他,冷华庭果然是怕痒的,立即松了她的手把她往外推,锦娘立即眉花眼笑,终于找到这厮弱点了,总是被他气得半死,鼻子也常被他**,总算可以报仇了,他一推开,她又自后面将手伸进他的颈子里去,还附下身,在那里呵着热气,一时两人在院子外闹腾起来,冷华庭缩着脖子喊,“别闹,别闹哦,小心我捉住你,给你胳肢回来。” 锦娘咯咯笑着,哪里肯听他的危协,两人闹得不亦乎,冷华庭很久没有如此开怀纵情地玩闹过了,这种放开心怀,无忧无虑如孩子般嘻闹的感觉,早在六年前,便于他的生命中消失了,看着锦娘灿烂明媚的笑脸,他含笑的眼睛里泛起一层水雾,突然便有些心疼,嫁给自己……她便要承受比以往更多的苦楚与危险,太多的阴谋在他们身边环祠,要如何……才能让她少受一点痛苦呢? “小庭,你今天很高兴?”两人正玩着,冷华堂带带着妻子上官枚自前面缓缓而来,远远地便听到小庭与锦娘玩闹的笑声,不由走近过来,开口问道。 冷华庭听得滞,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僵硬,抬头起水盈盈的凤目看了冷华堂一眼,便转过头,眼睛看向了别处,似乎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似的。 上官枚见了便是秀眉微蹙,这个小叔子脾气一直很古怪,虽说府里人都说他是个半傻子,但有时却见他清醒得很,且每每对着自家相公时,一张脸便如冰块似的,很不待见自家相公,好在相公作为府里的长子,他的兄长,对他倒是极为关怀和宽容,不管他态度如何恶劣,相公总一惯地对他温和体贴,从不以为忤。 锦娘不知道世子夫妇是何时过来的,见冷华庭对世子夫妇不理不睬,她不由歉意地笑了笑,过来给兄嫂行了礼,想缓解他们兄弟两尴尬的气氛,说道:“大伯和嫂嫂这是要去何处?” 冷华堂的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脸上,因着刚才的玩闹嘻笑,锦锦娘的小脸白里透红,一双大睛极为清亮,脸上挂着清浅的微笑,整个人显得朝气蓬勃,他的目光有片刻的微凝,半晌才道:“原是陪着你嫂嫂去给老夫人请安的,听见你和小庭玩得开心,过来看看。” 他看锦娘的目光自是逃不过冷华庭的眼睛,他不微勾了唇,眼里闪过一丝戾色,扯了锦娘的手道:“不玩了,陪我去母妃那去。”说着,不再看世子夫妇一眼,便自顾自地推车往前面走。 锦娘被他扯着,又不能扔下他不管,只好回头对世子夫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伯,嫂嫂,那我陪相公走了,你们慢走。” 上官枚被冷华庭的态度弄得有些恼火,很是为自家相公不值,等锦娘和冷华庭走远,她拉了下冷华堂道:“相公,小叔既然不喜欢你,以后见着了,咱们就绕开些吧,何必惹那个不自在。” 冷华堂轻轻握了屋妻子的手,温柔地笑道:“小庭只是小孩子脾气,还请娘子多多担待才是,他小时候最是聪明能干,若不是突然得了场重病,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顿了顿,神色黯谈下来,似是很愧疚地说道:“若不是他那场大病,为夫我……也没这个世子之位的,那娘子或许……也不会嫁给我了,所以,我的一切,有一大半是小庭送的。”说着,又深情地将上官枚的身子扳正,郑重地对她说道:“娘子,有生之年,我们都一定要对小庭好,他是我的弟弟,不管他怎么对我,我都在护着他的。” 他的眼神专注而深情,眼底还带着丝伤痛和愧疚,那样的温润俊逸,却又如此情深义重,上官枚深深地被他感动,哽着嗓子说道:“相公,你太善良了,枚儿以后再也不会说小叔半点不是了,相公在意的,枚也会在意,放心吧,相公。” 冷华堂听了不由动容,一把将上官枚拥进怀里,深情地唤了声:“娘子……”幽深的眸子却自小枚地身后追寻着渐行渐远的那一人一椅的两个影子,嘴角勾起一抹自得的笑来。 锦娘推着冷华庭走在园子里,总觉得冷华庭对他哥哥的态度太过冷淡了,若说是在装小孩子做保护色,那他面对府里别的人时,态度也没有恶劣到如斯,冷华堂如今可是世子,将来的王爷,整个王府都会被他继承,关系弄得太僵了可不好,说不定,以后自己两口子还得在他下巴底下接口饭吃呢,何必呢。 于是见四周也没什么人,便劝道:“相公,你对大伯和大嫂也太过冷淡了此,毕竟是自家兄弟,不用那个样子的。” 冷华庭听了便冷冷地回过头来,“你是看他长得风流英俊,又是个四肢健全的,是不是也动心了?”说着,一把推开锦娘,自个推着轮椅往前走,“你家二姐不久就要嫁给他作小了,你若是愿意,他不介意再多你一个?” 锦娘被他说得又气又委屈,这厮就是个混球,她就不该以正常人的思维去考量他,跺着脚看着自已推着轮椅远去,一时气急不愿意去追他,嘴里骂道:“混蛋。” 赌气站在原地暗自生气,转念一想,他原就是个天之骄子,若不是那场病,世子之位非他莫属,又生得风流无匹,突然从天堂到了地狱,骤然之间,原属于他的光环全到了冷华堂的身上,而他却在失去一切地同时,还要忍受别人的同情和怜悯,甚至鄙夷和轻蔑,加之来自身体毒发时的痛苦,性格会变得偏激也是可以理解的,他孩子气的任性,恐怕一半是装的,一半也是在发泄吧,想到这里,心便软了下来,不由又提了裙,追了上去。 其实,冷华庭说完那几句便后悔了,只是他一向任性惯了,从来就是别人让着他的,认错道歉两个词语在他的脑子里就没产生过,气冲冲地自推着轮椅走了一段后,又有点担心,那丫头不会被自己气得在哭鼻子吧,正想着,速度就慢了下来,却见椅后又有了助力,又闻到了她身那淡淡的兰香,不由勾了唇,笑得凤眼弯弯如半月,更显妖冶魅惑了。 王妃屋里,王妈妈正在对王妈妈说起今儿四太太送人去二少奶奶屋里去的情形,她也是才听了那边的人来禀报的。 “……二少爷与二少奶奶两个在屋里歇晌,四太太亲自领了人过去了,少奶奶原是要起来迎的,但二少爷发着脾气不让,四太太便把人留下走了,后来,二少爷就说那是四太太送给去服侍他的,院子里正缺两个浣冼的人,说要多谢四太太心疼他呢。”王妈妈说到此处掩嘴一笑,又道:“依奴婢看啊,二少爷是心疼二少奶奶呢,您也知道,二少爷一直就不喜欢别人近他的身,以前没成亲时,您也没少给他送过通房,他哪里就肯碰过?后来,不是给整得半死不活,就是让冷谦给您扔了回来,您啊,就别操这份心了好,没得又让二少奶奶难做了。” 王妃听了微微凝了眸,看了眼王妈妈道:“你说的我又何偿没有想到,只是,如今趁着堂儿那还没生出孩子来,若是锦娘能在前面有了喜,那庭儿不是还有希望么?唉,当初……都是我误了他,我也知道,他心里是有怨的。” 说着,眼圈儿就红了,王妈妈忙给她递帕子,劝道:“都过却那么些年了,您也别再多想,二少爷……怕是早就不记得那些个事了,他如今这个样子虽然……唉,但不记得反而是好的,不是吗?” 王妃听她这么一说,更是伤心,美丽的大眼里泪水盈盈,抽噎着道:“如今……我也是想求赎当年的过错的,只是一直也找不出究竟是何人害他,好在他身上的毒他沉在了腿部,性命是无忧了,只是好好的孩子,却再也……” 王妈妈听她说起过往,不由急了,大了声道:“王妃!您又说傻话了,一会子隔墙有耳,又得害了二少爷。” 王妃这才停了哭,没再往下说了,想了想又道:“你说,锦娘这孩子怎么样?那两个人,不会是她拾掇着庭儿不让收吧?” 王妈妈听了便皱了眉,沉吟道:“也有这可能,不过,二少爷可不是个肯听调摆的主,再说了,前儿您跟二少奶奶说时,她不是一口应下了吗?这事啊,应该不怪二少奶奶奶的。 王妃一想也对,锦娘自嫁进来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进退有据,大方知礼,应该不是那拈酸吃醋,善妒心狭之人,不由点了点道:“那就算了吧,这事光心急也没有用,要不哪天你去教教锦娘那孩子得了,庭儿不懂事,但难得的是他还是喜欢锦娘的,若锦娘肯主动了……男人嘛,那种事情,总是自然就会了的。”说着,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笑了起来。 王妈妈听了倒觉得有理,想了想道:“这法子倒是可行,莫说,二少爷这一闹,四太太怕是会气死去,就是二太太三太太那边也不会再送人过去了,谁都知道二少爷不是个好相与的,好心送人给他,没得还让他弄得没脸,身边有那小心思的,知道四太太送过去的人得了那个结果,怕也熄了那心思了。” 王妃听了便笑了起来,“咱们庭儿其实还和小时候一样,聪明着呢,他的法子虽说会得罪人,倒是省了锦娘不少麻烦,看来啊,倒是很疼老婆呢。” “那不更好么?这样下去,保不齐您明后年就有孙子抱了。”王妈妈听了也跟着笑,两个正说着,就听外面小丫头来报,说是三太太来了,王妃不由看了王妈妈一眼,喃喃道:“不会也是送人来的吧?” 王妈妈忙动身去迎,就见三太太真带了两个丫头来了,见了王妈妈,瘦削的脸上就带着讨好的笑。 王妈妈一看,眉头微皱,却仍是一脸笑地迎过去道:“哎呀,什么风吧三太太吹过来了,才王妃还说,三太太有日子没过来坐坐了呢。” 三太太脸上听了眼睛一亮,笑道:“王嫂真的有念起我么?唉,真是不好意思,这几天,府里头有些事,怕得我团团转,就没过来呢。” 王妈妈一听,便露出一个了然的笑,装作惊讶地问道:“三太太府里是有了喜事么?若是有喜事,可别瞒着王妃,怎么着也得送个礼,去凑凑热闹才是。” 三太太脸上就有了些不自在,咕噜着道:“也不是啥大喜事,就是我们老爷又娶了房新人,没好意思惊动王嫂,就自家几个人摆了两桌席面,乐呵了下。” 王妈妈听了就想笑,抿了嘴道:“三太太可真是府里最贤惠大方的了,三老爷这个算是第几房了?” 三太太一听王妈妈夸她,脸色便好了一些,但毕竟也知道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讪笑着道:“八房了,这个是正经人家的,出身还不错。” 王妈妈听了唇边就勾了一抹讥笑,倒真是正经人家的,不过,是抢来的,三老爷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还娶人家才十六岁的姑娘,虽然也是小门小户的,可人家家里宝贝着,哪里就肯许给人做小了,听说三老爷是打着简亲王府大牌子出去硬抢来的,人家姑娘都上吊过好几回呢,这三太太也真是,三老爷不停的往屋里拉人,她就从没反对过,任着三老爷任性胡来,也不知道管管,只知一味的怕三老爷,把个府里弄得乌烟瘴气的。 王妈妈把三太太引了进去,王妃也起了身,叫碧云去沏茶,又让青石去拿果品出来,眼睛一抬,看了眼三太太身后的两个丫环,没有四太太找的那两个漂亮,两个都是青涩得很,长相也是一般,不过想想,西府里头,稍好看一点的,正当年的,都被三老爷收了,哪还寻得到一两个好的。 “弟妹今儿怎么来了?我正说好些日子不见你了呢。”王妃温和地笑着,作了个手式请三太太吃果品,“都是最时鲜的,才这宫里送过来的,你偿偿吧。” 三太太半歪着坐在绣凳上,听王妃说得亲切,忙又要起身道谢,王妃见了便摆手,让她坐着:“都是一家人,不用讲那些个虚头巴脑的礼,你只管坐着吧。” 三太太这才稍稍坐正了些,开了口道:“早就想过来看嫂嫂的,这几天府里头也忙,没抽得动身,才四弟妹去了我那里坐了,说是庭哥儿那里要收人,我听得就高兴,还怪她没早告诉我呢,火急火忙的就挑了两个好的来了,王嫂看看,中意不?” 说着,就让那两个丫环往前头站,王妃听了又摆手,“你别听老四的,庭儿那不缺人呢,快把人带回去吧,你那府里半主子又多,该人手不够才是。” 三太太听了脸上又不自在了,怯怯地看了眼王妃道:“王嫂,你既收了四弟妹的,那我送过来的你怎么着也得收了,虽说我送的人怕是没四弟妹的好,但也是我精挑细选了的,两个都是黄花闺女呢,给小庭媳妇去做丫头也好。” 碧玉在一旁听了眼里就露出了鄙夷之色,送人做通房的当然得是黄花大闺女,难不成还送个破鞋出来不成?三太太还真是不会说话,不过也是,三老爷那样的人,怕是府里能保得住清白的真不多了,三太太也不知道是软弱还是……为虎作怅,任由三老爷把一个一个的好女孩儿给糟蹋了。 王妃听了三太太的话果然脸色微沉,冷了声道:“我这府里的没配人的丫头们可全是正经的黄花闺女,就是庭儿院里头,也没哪个不出门子就坏了身子的,三弟妹,你还是把人带回去吧,好好的黄花闺女别又变了才是。” 三太太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不由更加尴尬和紧张,脸也红了,嗫嚅着道:“王嫂,你也知道,我是个笨人,笨嘴笨舌的,不太会说话,可我这心是实的呀,这两个人,真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我只管送给庭儿媳妇,去了她院子里,怎么安排,我一律不管了,庭儿要是看着喜欢,那就收了,不喜欢,就做个粗使的也可的。” 王妃听她这话还算在理,刚要点头,就见王妈妈使劲对她使眼色,不由犹豫起来,正想着怎么推托呢,就听外面有小丫头又来报,说是二少爷和二少奶奶来了,王妃趁机止了话,自己起了身往头去迎。 一时三太太被冷落在正堂里,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干脆起了身,也迎了出来。 锦娘推着冷华庭到了院子里,院里的粗使婆子们见了,忙拿了板子搭在石阶上,碧玉早抢先一步到了,帮着锦娘一起把冷华庭往屋里推。 锦娘一抬眼便看到畏畏缩缩的三太太,正躲在门边上看着她,心里就有咯登,不会三太太也是送人来了吧,丫丫的,为毛这种事都这么积极啊,那天她还觉得三太太是个老实人呢。 王妃见冷华庭脸上带了笑,与平日的地羞涩和冷漠不一样,不由笑开了怀,睃了锦娘一眼,觉得这个媳女真是越看越顺眼啊。 “怎么想着到母妃这里来了?”王妃温柔地对冷华庭道。 “娘,小庭带着娘子来看看你。”冷华庭脸上挂着灿烂的笑,纯结又妖艳,他总是能将华美和精致完美的结合,明明一张妖冶的脸,偏偏能露出最纯洁无辜的眼神,干净的笑容,站在王妃身旁的青石就被二少爷那美得人神共愤的笑容给妾到了,呆怔了下,还是锦娘身边的碧玉瞪了她一眼,她才回神,脸一红,忙站到了边去,将目光移开。 有多久小庭没有这么亲热地叫过自己娘呢,还说,是来看自己的,王妃一时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一把拉起冷华庭的手,声音有些哽涩,“庭儿,你……你今天好乖,” 冷华庭慢慢地将手抽了回来,脸色微红,添了添嘴唇道:“娘,我口渴,外面风好大呢,会冻着我娘子的。” 王妃手上一空,心里微微有些失落,听他说口渴,忙移开身子把冷华庭往屋里引,又想起他还担心着锦娘冷呢,心里又觉得欣慰,庭儿总算也不知道关心旁人了,不再似以前那样冷漠,这样也好,说不定在锦娘的陪伴下,他会一天天正常起来呢。 那边三太太见冷华庭小两口进来了,忙也笑着说道:“今儿庭哥儿看着好精神呢,王嫂,你是说吧。” 王妃笑着点了点头,锦娘一边推着冷华庭,一边作势要给三太太见礼,三太太见了忙笑着摆手,“侄媳不用多礼,不用多礼。” 锦娘也就做个样子,听她这么一说,便笑了笑:“三婶子今儿也在这啊。” 三太太趁机便道,“是呢,是呢,巧了,正要去你们院子里的,这会子你们来了,也省得我跑一趟了,你四婶子不是给你们送了两个人去了吗?我也给你送了两个过来了,正好你和庭哥儿都看看,还中意不?” 锦娘一听,心便沉了下去,还真让自己给猜中了,这人又不是个物件,说送就送,丫丫的,太不拿人当回事了。 脸上却笑道:“才侄媳还跟相公说呢,我们院里刚好缺了两个浣洗的丫头,四婶子就把人给送来了,三婶子,您这人是送给媳妇打扫庭院的么?” 三太太听了锦娘的话脸色一僵,四太太明明跟她说的是送去作通房的,怎么又成了浣洗丫头了?不过,她也无所谓,她送来的这两个原就是三等的粗使丫头,只要锦娘肯收着就行,去了做什么事,是个什么身份,她才懒得管了。 于是便笑着道:“原来侄媳屋里正缺了洒扫的么?那感情好,一会子你就把人带过去吧,她们两个看就有是有把子力气的,做事也勤快,在我府里时,原也是在厨房里打下手的,洒扫的活一定是能干好的。” 锦娘听她说完倒是怔住了,咦,不是给了做通房的?看来,三太太不是个招事的人,也还变通,再看屋里三太太身后那两个人,果然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不像那起子心比天高,成天介想着往上爬的,不由心里暗暗高兴,忙笑着过去给三太太正式行了个谢礼:“三婶子真是想得周到,这两个人不错,我就……” 话还没说完,冷华庭截口道:“我们院子里不要这么多人,娘子,先前不是让你把两个陪嫁的弄去扫庭院吗?” 锦娘被冷华庭的话说得一滞,这厮真是太不给自己面子了,那怎么说也是他们自已院里的事好不,拿到这里来说算个什么事,她的陪嫁丫头通共也就六个,才来没一个月,就贬了两个去扫庭院,府里的人会怎么想她孙家?会怎么想她这个少奶奶?由仆看主,府里有哪位正经的太太奶奶的陪嫁会是做洒扫的? 她不由瞪了冷华庭一眼,却不好当面拒绝他,只好笑道:“那个,也是,是派了两个去院子里扫地了。”说话时,就差没咬着牙关用气声了。 三太太原看着锦娘应着了,正高兴呢,没想到被冷华庭这么一说,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正要再劝,就听王妃道:“三弟妹,既然庭儿院子里不缺人,那就算了吧。” 三太太哪里肯死心,忙又道:“侄媳才还说是她屋里的人放出来做洒扫呢,这么着她屋里不就缺了人了?正好,我这两个老实得很,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可以替上去,。” 王妃不由皱了眉,这三婶子平日里可没这么大房,今儿是怎么了?非要把人送给庭儿,莫非…… 正想着,就听冷庭道:“要不这样吧,娘子,把平儿和春红两个跟这两个丫头换了,送给三叔去,这两个人留下来扫庭院就是。” 锦娘听得莫明,他不是说要给平儿配个小厮的么?怎么着这会子又改主意了,若是自己看着,平儿还是能配个好人的,送去三太太那,那就照应不到了,虽说平是不该有那小心思,但毕竟是自己的陪嫁啊,也不能做得太过份了吧。 不由又要瞪冷华庭,却听见他扯了扯她的手,拉着她府了身,在她耳边小声道:“她们两个不就是想当姨娘么?到了三叔那,正好可以如了她们的愿,三婶子是个软柿子,三叔又是个好色的,以她们两的姿色,过去了,定然立马就能收房,还能升个姨娘呢。” 他的声音很小,刚好就锦娘能听见,他又是任性惯了的,当着三太太和王妃的面和锦娘如此亲热也不怕人说,不过,这府里人也大多知道他的心性,见惯不惯,只是锦娘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但他的话倒是活了她的心思,也好,反正那两个也是想往上爬的人,真只给她们寻个小厮啥的,自己一片好心,她们指不定得多恨呢,不如就依了冷华庭,倒也省去日后不少嘛烦了。 于是便对三太太道:“三婶,相公说得也不错,人您都送来了,说明您是疼着锦娘和相公呢,怎么说,我们也得收下了,只是我那院里确实人也多了,咱们是小辈,用度也不能超了规制,所以啊,我那两个陪嫁过来的丫头就送给您吧,也算是回礼了。” 三太太一听,就急了起来,她来可是另有目的,最好就是要王妃叫了她的礼,她才好开口啊,如今人是收了,怎么又回了人过来了呢?正要推迟,就听王妃笑着说道:“老三家的,就这么着了吧,那也她们两小辈的一点子心意,你就不要再推迟了。” 肯定的语气让三太太不好再说啥,只好笑着收着了,只是却坐着正堂里不肯走。 锦娘便道:“这两个人我今儿就带走了,我那的明儿就给三婶子送过去。” 三太太心不在焉地点了头,鼓了半天勇气,才期期艾艾地对王妃道:“王嫂,弟妹我还有些事跟您商量下。” 王妈妈听她这一说,便摇了摇头,她早就料到三太太执意要将人送来就是有目的的,四太太送人,完全就是想给二奶奶添堵,三太太的目的,只怕不简单。 王妃倒没想什么,笑着说道:“什么事,你尽管说说看。” 三太太听了便看了眼锦娘和冷华庭,便人家是来特地来看母亲的,总不能因为她有事就回去了吧。 王妃果然说道:“锦娘和庭儿都不是外人,有事你就说吧。” 三太太想了想,就像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王嫂,你也知道,我那府里人多,老爷又只是挂了个闲职,每月的奉碌是少得可怜,虽说也有田庄和铺子,可是真的不够用啊,如今我那淳哥儿也大了,正想着要说一门亲事呢,这三媒六聘的,就得花不少钱,你三弟弟又是大手大脚花惯了的……”说着就停下来看王妃的脸色。 王妃越听脸越沉,怪不得王妃会阻止自己收她的人呢,原来真的又来讨钱了,每月里公中拨给西府的份例银子从来就没短缺过,不仅如此,西府每个月还要预支了一部份钱去,去年三老爷还闹到老夫人处,将在西郊的六百倾地划了过去,那还是公中的,还是祭田,为那事,二房和四房没少来闹过,就是族里的那些个旁支们也是说了不闲话,如今他又来要东西了,可真是填不饱的狼啊。 三太太见王妃面色不善,便吞了吞口水,话已经说出来了,就得说下去,总之今儿要是没办成,回去了三老爷定是又得骂她,只好又硬着头皮继续道:“我家老爷说啊,城东那家绸缎铺子原是老祖宗时就留下来了,分府里,那铺子是留在公中了的,如今东府里有十几家铺子,王爷这……王爷这里自是更多,也就咱府里只有六家铺子,说起来,也就我西府最穷,都是兄弟,二哥在朝里可是任着户部侍郎,那是个肥缺,王爷那就更是没有话说了,就光过年过节时朝里大大小小的官员送礼,那也不知道值多少个绸段铺子的收益了,您看,是不是把那铺子划了给我们西府去?” 她的话说完,王妃的脸都黑了,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呢,城东头那家铺子可是王爷合着内务府开的,全城最大也就那家铺子了,每年宫里头要用的次等一些的布料全在那铺子里进,比一般的皇商作得还大呢,一年的收入可比得上好几个城郊的庄子了,她还真是会选了肥肉咬呢。 “不行,那铺子并非公中的,不能给你们,那铺子说起来是以前老祖宗留下的,王爷接手时,亏成了啥样你家老三是最清楚的,原就是他管着的,如今王爷费尽了心力又经营好了,你们又来要?那不可能,再说了,虽说咱们没有真正的分府,但都是单独开伙好多年了,当里该给你们早就给了,余在公中的,也是整个大家子里的开销,你们今年要这个铺子,明年要那个庄子,这诺大个王府还不得被挖空了?” 三太太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些理她哪有不知道的,只是三老爷那脾气她真的是没办法啊,而且,西府里真的是快支撑不住了,三老爷时不时的就要在外头闹点子事,狐朋狗友又多,她自己的那些嫁妆早让他给败得七七八八了,如今她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来开口的,想着趁着送两个人来,先讨好了王妃再开口的,没想到,王妃还是一口就拒绝了。 她想了想,还是硬了头皮道:“王嫂,我也知道那铺子王爷费了不少心事呢,可如今西府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公中的铺子也多,二哥那边日子过得也好,总之都是三兄弟的,您就划了给我们吧。” 她用的央求的语气,又是低声下气的,王妃一肚子火想发,看她那个样子又忍住了,只是道:“这事没得商量,你别想了,你也是的,老三在外面胡闹,你总由着他,再大的家业也得败光了去。” 三太太听了脸色就变了,收了一脸的怯懦,倒像是凭空生出勇气来了似的,斜了眼王妃说道:“我家老爷虽说是行为任性些,可他毕竟是爷们,我做为女人,应该就以他为天,他说什么我就得听着,为他生儿育女,掌家持家,爷们在外面才过得有体面,过得舒服,这是做女人的本分。” 王妃听了脸上便一阵红一阵白,生生被她这几句话给噎住,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不由一甩袖,对三太太道:“好,好,好,你贤惠,你大方,你持家有道,你是女人的典范,我说不过你,但是,那铺子的事,我是不会应的。”说着就端了桌上的茶。 三太太见王妃端了茶,明着便是让她走,便轻哼了声起了身,对王妃道:“嫂嫂何不应了,非得要闹到老夫人那里去了才肯么?到那个时候,还是嫂嫂没脸呢。” 说罢,昂着头走了,哪里还看得到半点畏缩的样子。 锦娘真被三太太那话给雷得半点也说不出话来,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真有这样的女人,就算男人是个渣子,她也把那男人当成天,任他胡作非为,尤其看三太太说那话时一脸的理直气壮,看王妃的眼神也有些鄙夷,也许,在三太太看来,听自家男人的话,把男人当成天,一味按女戒里的说话去做事做人,那就是她的优点,而她在王妃面前,唯一能占上风的也就是那一点,所以,她才会在说到此处时连声音都激昂了,像个立了功的战士回家做功绩报告似的,很光荣的样子。 再看王妃,气得脸都白了,三太太临走时那明明就是红果果的威协,锦娘自来时,便发现老夫人并不怎么待见王妃,倒是对三太太和二太太两个更加新热一些,后来才知道,原来老夫人并非是王爷的亲生母亲,而是老王爷的侧妃,而二老爷和三老爷才是老夫人亲生的,只是老王妃死得早,老爷在正妃死了后就扶正了老夫人,王爷也是个孝顺的,老王爷去了后,对老夫夫还是很尊重的,一直当亲生母亲待着,老夫人在府里的地位也很是尊崇,也一直管着府里的事。 原本二老爷和三老爷早就该分府另过的,但就是老夫人撑着不肯,二老爷倒还好,自小便争气,虽然没有爵位可承,但靠着自己的本事走的科举的路子,还一举中了三甲,又有了王爷在朝庭的威望,当然更是官路一平坦,青云直上,若不是皇上对简亲王府有所顾及,估计早就做到了户部尚书之职了。 不过,侍郎虽说只是从三品,但却真的是肥缺,而二太太又是个有名的才女,最是会掌家理才,东府的日子确实过得很红火。 而三老爷,原是老夫人的幺儿,自小便是娇惯着的,以前便是花花公子一个,娶了三太太,三太太又是个最好拿捏的,他便没了管束,更是上天入地,坏事做尽,常常要让王爷去给他收拾烂摊子,王爷稍有喝责,他便去老夫人那里打浑耍赖,都四十多岁的人了,仍是不知检点,胡作非为。 第六十二章 三夫人走后,锦娘站在冷华庭的轮椅后,有些无所适从,这是她过门后第一次听见识到府里的矛盾,看王妃脸色很是难看,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劝,毕竟这是长辈们的事,还由不得她一个刚进门的小媳妇去说道。 冷华庭脸上露出了些许不耐,回头扯了扯锦娘的衣袖,锦娘附身不解地看他,他便向着王妃处睨了眼,锦娘就皱了眉,这是让自己去劝吗?好些个事她也不知道来龙去脉的,怎么劝?不由摇了摇头,冷华庭见了就对她翻白眼。 如此艳丽不可方物的容颜,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更是勾魂夺魄,简直就是风情万种,锦娘很没用的再次被他的美色给霎到,又怔了眼,清亮的眸子里再次呈现呆滞,冷华庭不由咬牙,伸手又去揪她的鼻子,冲口骂道:“笨蛋。” 小两口旁若无人的嘻闹倒是转移了王妃的注意力,她不由笑了起来,难得小庭说话一点也不孩子气呢,锦娘也是憨实得可爱,“庭儿,你们两来,可是有事么?” 锦娘正在拿眼瞪冷华庭,猛然间听了王妃的话,忙收了眼神,脸上挤出一丝笑了,不等冷华庭开口便道:“相公就是来看看您的,没啥事呢,娘,您若是忙,那我们就走了。” 她才不想掺合进府里这些破事上去呢,有多远躲多远吧,这里没一个是她得罪得起的,她还是守着她的别扭相公过日子得了。 王妃听了便笑道:“难得你们一片孝心,晚饭就在这里用吧,王爷今儿指不定不会来用饭了,娘一个人吃,怪冷清的。” 锦娘听了刚要推辞,就听冷华庭道:“我要吃酒闷酥鸭。” 王妃听了眼睛一亮,连声说道:“嗯嗯,娘这就让人去准备了,原来庭儿还记得这道菜呢。” 冷华庭漂亮的凤眼里一丝伤痛一闪而过,只是抿了抿嘴道:“别人做的不如娘做的好吃。” 王妃听了眼圈就红了,忙道:“那你等着,等娘亲自给你做去。” 锦娘便知这道酒闷酥鸭里怕是有故事,当着王妃的面,她也不好问,但觉得以王妃之尊亲自下厨,实在是感动,王妃对冷华庭这个儿子还真是没得话说,那是疼到骨子里去了的,可这厮偏偏总是对王妃冷淡得很,也不知道他们母子之间曾经有过多少过节,不过,好在他似乎在看淡,这样很好,毕竟他们小两口在府里太过弱势,冷华庭的腿有疾,又失了世子之位,自已娘家也不是那样能靠得住,如今所能依仗的,就是王爷和王妃的宠爱了,她是打定好主意的,在地位上想要上升,除非冷华庭的腿好了,能够站起来,将来就算抢不回世子之位,但也能走科举这条路,就像二老爷那样。 但那是遥遥无期之事,他的腿已经废了六年,以简亲王的权势,怕是天下名医全都找遍了,各种方子试过无数,能治早治好了,所以,她便没存什么希望了,为今之计便是怎么深得王爷王妃的欢心,多弄点钱财傍身,那才是首要的,官也好,爵也罢,终归也是为了财,只要手里掌握了万贯家财,就算以后王爷王妃过世,他们也可以分府了过,照样过得悠闲自在。 看着王妃兴冲冲地就要去下厨,锦娘觉得自己坐着等吃还是很不好意思,忙对王妃道:“娘,我去帮您吧,正好跟您学学这中馈之事,看相公的样子,你的手艺定然是好的,我学了,以后也在院里做给相公吃。” 王妃听了眉花眼笑,止了步道:“你这孩子就是懂事,那快来吧,一会子我手把手地教你。” 锦娘便看了冷华庭一眼,见他眼里有丝促狭的笑意,立即明白自己又中了他的道了,明摆着他就是想要自己去与王妃套近乎呢,这厮了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算了,先跟了王妃去,回去再想办法套他的话。 王妃自己的院里就有个小厨房,说是小厨房,其实大得很,装修得也很是富丽堂皇,几辈子的铁帽子王府,家底子摆在那,连最细的一个摆件都是用最精美的材料,做出最精致的样式,莫说一个厨房,就是茅厕都是很讲究的。 厨房的管事娘子见王妃突然带着二少奶奶进来了,忙上前来行礼,几个厨娘正在折菜,剁肉宰鸡剥鱼,干得好不热闹。 地上摆满了各色食材,虽说丰富,看着却有些杂乱无章,尤其是好些很值钱的干货啥的都一大蒌一大蒌地堆积在一起,锦娘走近,用手随意地抓了些在手里,竟然发些有的干货受了潮,发了霉,她不由异,如简亲王府如此尊贵的府地里,怎么会用发了霉的干货作食材? 那管事的婆子见二少奶奶在厨房里走动着,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她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起来,眼里也透着慌乱和紧张,好在少奶奶只是看,并没说什么,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或许,这位也是如王妃一样,是个糊涂不会管事的,那倒好了,以后王妃放了手,由这位接过,自己这些人的日子照样还是可以如从前一样快活。 锦娘连着看了好几个蒌子,再去看肉品储备,发现也是一大筐一大筐的备着的,光刚宰了的鸡鸭就有好几十只,这里并非是公中的大厨房,也就供王妃和王爷两人私用的,备那样多的食材,能吃得完么? 这管理也太过混乱了吧,摆在这里的是明眼能看到的,还有那些看不到的地方,怕是更多猫腻,一天弄这么多食材,不止是厨房里的人有问题,主管采买的也有问题,而且劣质的东西也多,怕是高价买次货呢。 锦娘不由抬眼去看王妃,只见王妃正兴冲冲地拿了条围裙系在腰间,正准备着做菜的原料,对厨房里的一切熟视无赌,全无半点介意的样子,锦娘就在心里叹气,王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手下的人如此明显的贪默私行,她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会子她有些明白冷华庭让她跟着王妃来厨房里的用意了,除了与王妃拉近关系,更重要的是让她亲眼看看这府里的的脏污事吧,若是如西府三老爷那样,一点一点地在外面剥王府的三业,而里面,王妃手下的人又如一只只贪吃的老鼠一样,一点一点地蚕食府里的银钱,真有金山银山也得被掏空了。 到时王爷和王妃就算想留下些产业给他们两个,又能留下什么来呢?人家说,有了金勾手却没金斗子,一样得挨穷,意思就是,有了会赚钱的,还必须得有个人当家的,这样,财富才会积累啊。 那厨房的管事婆子此时正守在王妃身边,殷勤地帮王妃打着下手,一只整鸭早就去了毛,她正甩了膀子在跺呢,说是王妃亲自下厨,不过也就是王妃看着,其他人动手做,王妃就是动动嘴皮子,作个指挥而已,锦娘看那管事婆子一脸讨好的笑,而王妃也是脸带笑意,一副很受用的样子,心就往下沉,缓缓地走到王妃身边。 “娘,这几日您屋里要宴请么?”锦娘淡淡地看了管事娘子一眼,装作好奇地问王妃。 管事娘子听了一怔,眼睛就慌乱地看了锦娘一眼,低了头继续做事。 王妃头也没回,正在那配着作料,温柔地说道:“没有宴请啊,怎么这么说?是不是觉得守着院里不好玩了,想找几个小姐妹来聚聚?娘这里食材多,要是你真想请,就在娘这里办几桌好了。” 锦娘听了就一头瀑布汗,她哪有什么闺中密友手帕交啊,通共也认不得几个人,就算要请,也不知道请谁,以前也就去过一回宁王府,偏还出了孙玉娘那一档子事,没结交到几个。 于是忙答道:“不呢,锦娘才进府几天啊,可没那个心思去请人,府里这些个叔伯姐妹们都还没认全呢,谢谢娘啊,我只是看您这里食材如此之多,以为您要大宴宾客呢。” 那管事娘子一听,举起的菜刀差点就没剁到自己的手上,目光微闪,白胖的脸上就露了紧张之色,却是低着头,也不敢瞟锦娘一眼,装作不关心地继续做事。 王妃听了就诧异地回头看了眼厨房里摆着的东西,又淡淡地回过头去,继续手里的活计:“多吗?可能是前阵子,因着你和庭儿的婚事刚完,成天介也总有客人来来往往的,总要留着用饭啥的,就备多了些吧。不过,好似平日也不少呢。” “啊呀呀,莫说咱府里就是比我娘家要过得富足多了,光您和王爷两个,天听能吃二十只鸡,二十只鸭,几十尾鱼么?还有如此多的干笋,木耳,干贝,银丝鱼,娘,您吃得完么?”锦娘便惊奇地叫了起来,一副乡下进了城,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双清亮的大眼睁得溜圆。 王妃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转了身看锦娘,眼里露出丝疑惑,“你……过去在娘家时,受了不少苦吧,不过,我这院子里也有好几十号人呢,也不是我和王爷两个人吃呀,光两个人,自然是吃不下如此多的东西的。” 锦娘听得脚一软,丫丫的,看来自己在娘家被虐的事,怕是整个王府里都知道了,自己光才那一嗓子是不是太做作了呀,搞得王妃没听懂她的意思,倒是同情她来了。 锦娘深吸了口气,稳稳神,打起精神继续说道:“娘,下面的那些人,不是都在大厨房里用饭么?怎么也要在您这小厨房里?再说了,各个等级的丫环婆子们不是都有定制的么?大丫头吃的是几荤几素,管事妈妈吃的又是几荤几素,都是定下了的,您这院里就算有四十个人,也用不到这许多的食材去,这不是浪费么?” 锦娘是再也不想绕圈子了,王妃没嫁前,在娘家怕是个不问世事的千金大小姐吧,怎么这么简单明显的事情也要自己一再地挑破来说呢,她都快抓狂了。 果然王妃眼里露出惊奇的神色,迷惑地看着锦娘说道:“是么?你说的好像也是真的呢。”又转头去看那管事婆子,冷了脸说道:“少奶奶的话你可听见了?你原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人,我信你,才把这厨房里的交给你,如今你给少奶奶解释解释吧,若是说不清楚,那你也不用干了。” 说完,也没心情做菜了,净了手,对锦娘说道:“咱们先出去,这事,我得问问王妈妈,看来,这两年,我一心扑在庭儿的身上,倒是把自己院里的事给荒废了,这些人……原是我最信任的,看来,得清理清理了。” 王妈妈先前没跟着王妃时厨房,一直外面陪着冷华庭,这会子见王妃冷着脸带着少奶奶出来,不由诧异地看了两眼,难不成,厨房里没有王妃想要的食材? 再抬眼,看到锦娘眼里的一丝怒气,突然心里一咯登,暗道:不好,怕是要出事了。 锦娘里了厨房那会子,冷华庭百无聊赖地歪在轮椅里看院外调零枯萎的落叶和枯草,王妈妈找着话还来跟他谈,他也没应几句,神情淡淡的,王妈妈也习惯了他这样,便只是笑笑地陪着,这会子见王妃出来,原是一喜的,终于可以不用对着冷脸无趣的二少爷了,可没想到,王妃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王妈妈,我的厨房可是一直由你掌管着,我对你如何,你应该心里最清楚。”王妃坐在正位上,端起桌上早就冷了的茶猛喝了一口,接着又道:“正是因为信你才把身边的事都交了你去打理,可你看看,你都管了些什么事呢?” 屋里碧玉和青石都在,偶尔也还有几个三等的丫头会上来送个茶水啥的,王妃就这样盖头盖脸的说王妈妈,王妈妈脸上有些挂不住,她可是王妃身边身份最重的仆人,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了,就算王妃是主子,要说她,也得离了人,在屋里私下说吧,如此不讲情面的斥责她,王妃还是第一次呢,最重要的是,还当着二少爷和二少奶奶的面呢。 “王妃,您说的老奴都不懂啊,可是……出了啥蒌子么?”王妈妈就有些装傻了,反正王妃平日里对于算帐啥的是最糊涂的,王妃的眼里除了那个人,就是王爷和二少爷,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一般,从不过问自己院里的杂事,今儿怎么说起这些话来了? “让厨房里刘氏出来回话吧,一会子我也不问,就让锦娘来问好了,若是都答得上来,又是合情合理的,那我自是不管,继续由着刘氏管着厨房,若是说不出个理来,那也别怪我不讲老情了,你也知道,我最忌讳的是什么?”王妃将茶杯轻轻地放在桌上,美丽的凤眼里如含了冰霜,冷冷地看着王妈妈,淡淡地说道,明明那些话里全是刀子,但她却用很温和的语气说了出来,而王妈妈听了却是一脸霎白,对碧玉便了个眼,让碧玉去叫人。 厨房里的刘妈妈听闻王妃真的要召她出来问话,立时吓得有点哆嗦,不过,她是王妈妈的嫂子,又是王妃陪嫁的屋里人,想着王妃平日里最是温和不过,就算是犯了啥错,也不会对她们几个老人怎么样的,遂定了定神,踏着稳定地步子走了出来。 王妈妈见她一脸的镇定,倒是暗松了一口气,想来,她心里有数,应该没什么大事的。 刘妈妈低了头行了礼后,问道:“王妃,您叫奴婢?” 王妃睨了她一眼,说道:“才在厨房里跟你说了,让你来对少奶奶解释解释厨房里的那些个事呢,一会子少奶奶问你一句,你便答一句就是。” 刘妈妈听了便睃了锦娘一眼,老实地低了头,对锦娘道:“那就请少奶奶问吧,老奴知无不言。” 锦娘一听这话可真是哭笑不得,她没想到王妃想事如此简单,那厨房里的食材可是每日都由厨房里写了条子报上来,拿给王妃看了,王妃下了印,才交了外面管事的去采买的,这会子问刘妈妈,她肯定会这样说的,就算她们报的量超了,那也是王妃自己同意了的,只要咬定这一点,她们就什么错都没有,顶破天,也只是做事不用心,换了差事就是,要她如何去问?问不出啥事来,怕还会引得王妈妈和那刘妈妈的忌恨,何必啊? 锦娘便抬了眼看冷华庭,这厮肯定早就知道王爷院子里的这些个事,只是他一直装小孩,故意万事不管,这会子推了自己出来,什么意思? 触目便看到他美丽的凤眼里有着殷殷的期望,还有安抚之色,锦娘于是知道,他是希望自己戳穿某些假像的。 “娘,锦娘刚进府没几天呢,对府里的事也是一知半解的,才在厨房里,也只是觉得那些个东西太过多了些,有些价值不菲的干放着还上了霉,真是浪费啊,所以,才想着要问呢,如今这些东西自是过了你的目才买回来的,再问她们几个,怕是也没啥用处,不若……”锦娘边说边看着王妃的神色,见她真的在认真的聆听,脸上并无不耐,但终是不放心,就怕她会是做了套子让自己钻,一会自己真说出来的,她又说自己呈了能,连王爷院子里的事也插起手来,到时,可真是有话也说不表了,因此,说到此处,她便顿了顿,似是在犹豫着,该不该说。 “不若什么?”王妃的声音竟然有些急切。 锦娘如是放了心,接着道:“锦娘也是给娘提个法子,娘看使得不,若是这么着问,不若拿了帐本查对,看看每日院里的用度是不是合了规制,若是合的呢,自是没什么问题,刘妈妈所作也是应理明了的事,并无错处,若合不上,差的数目大了,那就该查查是怎么回事呢,娘您心好,放着心的用她们,可保不齐人心不足,见钱眼开,您可别让那些眼浅的小人骗了去。” 王妃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便对王妈妈道:“去,先找了帐房,将小厨房里的帐目都拿来给二少奶奶看,可别真查出秕漏来,若真有,指细你们的皮!”后面那半句说得咬牙切此,看来,王妃还真是很信任王妈妈,人啊,若是被最信任的人骗,那是最伤心和气愤的事。 王妈妈一听,果然脸都绿了,瞪大了眼睛看着锦娘,眼里露出一丝懊恼来,锦娘淡笑地看着她,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知道王妈妈是王妃身边之人,也是王妃最得力的,但若就是她这个最得力的在坏王妃的事,那就还真是容不得了。 要知道,王妃如今就是她和冷华庭的依靠呢,帮王妃就是帮自己。 王妈妈被锦娘那双清亮的眼眸看得心虚,收了眼,转头又狠瞪刘妈妈,真是不成器啊,自己费了多少心思才将她弄到现在这个位置,她竟然贪财大胆到毫不收敛的地步,一昧地仗着自己在王妃身边的地位,为所欲为,好吧,看这次她又如何收场,只是苦了自己那个老实巴交的哥哥,又要为这个不成器的忧心难过了。 王妈妈心慌意乱地退了下去,刘妈妈已经吓得腿脚发软了,强撑着没让自己跪下去,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希望王妈妈能机灵点,拿帐时能留个心眼就好啊…… 王妈妈走后,碧玉看看时辰,觉得也该到了饭时了,就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开饭呢,看屋里的几个主子像是都有心事的样子,怕是都忘了饿了,正要开口,就听外面的小丫头来报:“世子妃来了。” 王妃正被厨房里的事气着,听得小丫头一报,楞了下,便对刘妈妈使了个眼色道:“你先退下去吧。” 刘妈妈正巴不得呢,一听,忙行了个礼,匆匆忙忙地就退走了,碧玉秀有眼力介地迎了出去,锦娘当然也迎了出去,人家是世子妃,又是大嫂,礼数可不能缺的。 上官枚含笑走了进来,抬眸一看锦娘和冷华庭都在,笑容更加亲切了:“呀,走知道二弟也在,刚才枚儿就应该把相公也扯了进来,才相公都说,找了一味好药给二弟呢,听说,能活血络筯,对二弟的腿很有帮助的。” 锦娘的了便看向冷华庭,这厮怕是太无聊了,竟然坐在轮椅上寐着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她便知道,他对世子妃的话没点兴趣。 正主儿没反应,自己可不能也学他那样,便对世子妃笑道:“可真是让大伯费心了呢,嫂嫂可一定要替我家相公谢谢大伯。” 上官枚笑着给王妃行了一礼,转过头,一双明媚的大眼笑成了月牙形,“弟妹客气了,都是自家兄弟呢,哥哥关心弟弟可是天经地义的,还谢来谢去的做什么,这话说得就外道了,母妃,您说是吗?” 王妃脸上又挂上了温婉亲和的微笑,点点头道:“那是自然,枚儿,这个点上来了,怕是还没用饭吧,一会子在这里吃点?” “正是呢,枚儿可不就是来母妃这里蹲饭的么?不过,才看到王妈妈慌慌张张地去了前院,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母妃,您可是遇到了啥子为难的事?”上官枚笑着说道,看着王妃的眼神里尽是关切。 王妃听得一滞,忙笑了笑道:“哪有什么为难的事,不过就是院里的一点子破事而已,没什么的。” 上官枚听了似是松了一口气,却仍是担心地说道:“才枚儿自老夫人那来,正好碰见三婶子去见老夫人呢,样子很不好看,不会是三叔又闹了啥事出来了吧。” 锦娘听了心中一凛,没想到三太太还真是个行动派呢,说去老夫人那,就去了,一点缓冲余地也没有,不由看向王妃,只见王妃也是皱了眉,一副无可耐何的样子,锦娘突然眼睛一亮,看向上官枚。 虽说世子并非是王妃生的,但毕竟是大房的人,公中的财产也是分得世子有份的…… “大嫂,你来得不巧了,才三婶子从娘这里出去的,还送了两个人给我,说是看我院里少了两个洒扫的,给了添呢。”锦娘笑得一派天真,似乎真的很感激三太太的样子。 上官枚听了便掩嘴一笑,说道:“是送人给二弟的吧,一早儿四婶子也跟我说了,说是要送几个到二弟屋里呢,还问我要不要也送,我想着,弟妹怕是不喜呢,咱们可都是女儿家,心里想的啥都清楚,谁愿意自己相公屋里添人啊,那不是找罪受么?” 这话正好说到锦娘的心坎上去了,立时便对上官枚产生了亲切感,没想到上官枚也是个爽直的人,这话当着王妃的面就说出来了。 斜了眼去睨王妃,王妃果然脸色微沉,艳丽的双唇抿得紧紧的,却没说什么。 锦娘便对上官枚眨了眨眼,笑道:“也不是呢,只是我院里的人也满了,各院里服侍的人也是有定数的,总不能弟妹我一来就破了规矩呢。” 上官枚见锦娘说得堂皇,一双眼却是滴溜溜地转着,就知道她说的不是真话,不由拿眼嗔她,却是转了话题道:“三婶子即然只是送人给你,那如何又气冲冲的去了老夫人院里?难不成,你收了四婶子人,没收三婶子的?” 这话锦娘可不会答,她于是但笑不语,王妃只好叹了气应道:“枚儿,这事你知道也好,你三婶子说,让我把城东那家铺子划给西府去,不然,便要去老夫人那里去闹。” 上官枚听了果然面色有异,厥了嘴道:“母妃去年不是将城郊那几百倾祭田划给西府了么?那事还引得二叔四叔很大的意见呢,连着族里的人也说长房做得不地道,如今三婶子怎么又来打公中的主意,这也太过份了吧。” 王妃听了便直叹气,红了眼圈道:“那不也是没法子么?去年那祭田,我是说什么也不肯的,但你三叔找了老夫人闹,老夫人又是最疼你三叔的,我也被逼着应了,后来,还被王爷骂个半死,如今他们又来闹,难不成,我还去跟老夫人顶嘴?”顿了顿又道:“说起那个铺子,那可是费了你们父王不少心血的,以前那铺子本是三老爷打理着的,不过一年时间,三老爷便将那铺子弄成了个空架子,还亏了不少银子,他撂了挑子就走,还是王爷又重新打理起来,苦心经营了大半年,这才有起色,他们又来闹了,还真是……” 王妃说着就去拭眼角,上官枚听得火冒三丈,冲口说道:“难道就让她去老夫人那闹?若是老夫人耳根子一软,真的又应下了,那不是让父王的心血又全白费了?” 王妃听了便说道:“可不是么?枚儿,你也知道,老夫人她……并不待见我,咱们府里,也就像能得了她老人家的欢心呢。” 话说到一半,王妃没有继续往下说,上官枚何等聪明之人,听了这话也有些坐住了,若真在这里吃了饭过去,老夫人怕是早就被三太太给磨软了,等到老夫人应了自己再去,那就晚了。 想到这里,她便起了身,对王妃行了一礼,“母妃,枚儿去跟老夫人讲讲理去,老夫人是个明事理的人,一定能听得进去我的话的。” 王妃听了果然笑了,忙假意留她:“还是用了饭了再过去吧,可别饿着了。” 上官枚哪里坐得住,看了锦娘一眼,笑道:“要不,弟妹也跟我一起去吧,两个人说话总是力量大些啊,那**送给老夫人的手套,她如今连睡觉都舍不得脱下一呢,对你啊,可是赞不绝口啊。” 锦娘才不去呢,她是郡主,府里除了王爷王妃再加上个老夫人,哪一个敢对她大小声啊,自己呢,不过是个新进门的小媳妇,而且,她的相公还很不得老夫人的眼,去了只会是找抽啊。 正想着要用个啥名头拒了呢,那边冷华庭就睁开眼,冲着她说道:“娘子,推我去内屋,我困了,想要歇会子。”他的声音慵懒沙哑,像是带了魔力一般,听得锦娘心里一阵酥软,下意识地就走到了他身后。 上官枚见了便皱了眉,看来,锦娘是去不成了,便先锦娘一步开口道:“那我一个人去了,弟妹,你还是好生地照顾二弟吧。” 锦娘自是应得飞快,等上官枚一走,锦娘就放了手,回到了自己刚才的位置坐好,她快饿死了,早就想吃饭,偏生先前那一闹,饭到了正点也没出得来,不由有些担忧起来,厨房的人不会因为要查帐了,就故意在饭菜下母啥的,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冷华庭原也不过是帮锦娘找个借口而已,这会子锦娘放下他就走了,不由心里就来了气,这死丫头,王妃还在呢,她也做得太明显了吧,上官枚一起她就放开了自己,要让王妃如何想?让她看出自己刚才竟然会想办法人你解围?那自己的小孩子性情要如何装得下去呢? 锦娘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她的注意力全在厨房里,见王妃正沉着脸在思索,便小心地说道:“娘,也不知道饭菜都罢好了没有,相公怕是饿了。” 王妃一听,便心疼地看冷华庭,见他一副神情厌厌的样子,便愧疚地说道:“好吧,红袖,快快摆饭,我去厨房看看,那酒闷酥鸭做得怎么样了,庭儿,那鸭可是娘亲亲好调的料哦,你可一定要多吃。” 冷华庭墨珠般的眸子里便露出濡慕之情,难得的对王妃甜甜一笑,脸上尽是欢喜之色。 王妃见了心里稍宽,走过去拿手抚摸他的头,喃喃道:“庭儿自小儿就喜欢吃娘做的菜,唉,这几年,你都不肯吃了,娘……还以为你是恨着娘的呢。” 这话说得冷华庭身躯一僵,以为王妃看什么什么破绽来了,定睛一看,王妃怜惜又心痛地看着他,眼里并无怀疑之色,不由松了口气,瞪着清澈无辜地美眸看着王妃,微羞着说道:“庭儿喜欢吃的,庭儿好喜欢娘做的菜呢。” 王妃听了便是欣慰,拍了拍他的肩道:“那你等着,娘这就去看看菜做好了没。” 说着,转身进去了,一会子,王妃笑容满面地出来,厨房里几个厨娘便端了菜出来,准备摆桌子。 按主次入了坐后,锦娘就坐在冷华庭身边,她是想给他布菜的,这可是第一次在王妃跟前用饭,她总要装出一点贤惠的样子来,按理,她是得去给王妃产规矩的,但进府的第二天,王妃就说了,锦娘只要服侍好冷华庭便可,无须去立规矩,她也正乐得偷懒。 谁愿饿着肚子时,看着人家吃是欢,自己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还不时地去给别人夹菜,一点也入不得自己的口,那简直就是精神折磨。 谁知刚一坐好,冷华庭就夹了块鸭肉给她,果然淡淡的酒香,加上酥软的肉皮,入口绵软鲜香,很是好吃,她不由吃得眉花眼笑,倒忘了自己的初衷便是要给冷华庭布菜的。 王妃见了也是笑得温柔,庭儿看着好像懂事不少了呢,竟然也还心疼人了,还懂得给媳妇夹菜呢,看来,锦娘真是合了他的心意了。 “娘子,娘做得好吃吧,我小时候可是最喜欢吃的呢,只是……娘一直很忙,都不肯做给小庭吃呢。”说着大大的凤眼里便噙上了泪水,眼里也含着委屈,看着令人好不心疼,锦娘忙也夹了一块到他碗里,哄道:“娘如今不是做了么?相公你快吃吧,真的好吃呢,娘的手艺还真不是盖的。” 王妃见了冷华庭那伤心委屈的样子,一颗心都快碎了,又愧又悔,那年,若不是自己……太过忽略了庭儿,庭儿又怎么会得了那怪病,又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正自伤感,便听得锦娘那句“不是盖的。”不由证住。 就听冷华庭先她一步问道:“娘做的肯定不是盖的啦,是闷的。” 锦娘听得了怔,不由噗的一声笑出声来,她原是说快了嘴,一不小心就溜了个现代的词汇,听冷华庭这样一解释,差点就没让她把嘴里的饭都喷出来,只好低了头,继续闷头吃。 饭还没吃完,那边上官枚就回来了,气乎乎的,一进门,见王妃和冷华庭小两口正吃着,气氛温馨得很,不由撇了嘴。 锦娘忙起身去迎,碧玉也乖巧地给她搬了椅子放着,上官枚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王妃便道:“可是受了气?快,快,先坐下吃了饭再说,我原以为老夫人会留了你用饭呢,所以就没等。” “老夫人被我气着了,哪里还会赏我饭吃。”上官枚气呼呼地说道。 王妃听了笑劝:“谁都知道咱们枚儿可是最得老夫人的心的呢,老夫人哪里会生你的气,不过就是逗你玩吧了,老人家了,你可别介意了去。” 锦娘便很乖巧地夹了筷子鸭肉放到上官枚的碗里,说道:“嫂嫂,吃吃看,可是娘亲手做的呢。” 上官枚笑了,嗔道:“母妃真是偏心呢,弟妹一来,您就亲手做菜给她吃,我都还了大半年了,您可没做给我吃过。”那样子既娇俏又纯真,说得王妃笑了起来。 骂道:“你这孩子,我也没少做给你吃,只是不合你的口味呢。” 四个人正吃着,王妈妈总于拿了帐本回来了,手里厚厚的两本,锦娘一见就皱了眉,便看向王妃,却见王妃一脸镇定,便放了心,王妈妈在王妃身边这么多年,那点眼力介肯定还是有的,一会子应对起来,肯定知道搪塞。 上官枚果然很好奇地问:“王妈妈,你手里拿的是啥呢,好厚的,不会是书吧,拿来我看看,若是我正找的那几本,可要先给我看去。”又转过头,对锦娘道:“弟妹不介竟先给我看吧,母妃的书可是收藏最全的呢。” 锦娘一怔,不好怎么回她,只好装作不知道,嘴里唔了几声,继续吃饭。 那边王妃听了便道:“不过是两本帐,我让王妈妈拿来的,一会子想让锦娘学学帐务,以后管家可是要用着的。” 王妃话音未落,上官枚的脸就沉了下去,半晌才道:“娘的意思是,让弟妹以后掌家?” 第六十三章 锦娘听得一楞,看向王妃,说起来,王府里头,若是王妃要找个人接手掌家,世子妃当然是首要的人选,毕竟世子是将来王位的继承人,整个王府都得世子来继承,世子妃就是将来的王妃,自然也是这个府里将来的当家主母,断没有让锦娘掌家的道里,王妃其实也就这么一说,她自己还年轻呢,没想那么远,只是觉得锦娘还小,该学着点东西而已。 但上官枚反应太大,倒让王妃眉头皱了起来,庭儿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世子不过是庶出的,有了王位继承权他已经是得了最大的便宜了,就算自己把掌家之权给了锦娘又如何?兄弟两要分得那样清楚吗? 王妃如是冷笑着道:“想让她跟着学学,以后总是要用得着的。” 这话说磨棱两可,既没说让锦娘以后掌家,也没说不,上官枚听着就有些气闷,但却不好发作,便转了口,指着那帐本道:“这帐便是拿来给弟妹看的么?母妃不如连我也一快教了吧,一会子让我也看看这帐本才是。” 王妃听得一怔,抬眼认真地看上官枚,微笑道:“这两本不过是我院里的私帐,拿来也主是让锦娘熟悉一下的,你若真想学习,一会子让王妈妈带你去看公中的帐册去,正好,也了解下府里的规制和用度,一会子你三叔三婶来闹时,你也帮我想想如何应对才是,老夫人向来是疼你的,你若再去劝,看了帐心里就有了底,也就有了依据了?” 上官枚一听说是让看公中的帐册,心中一喜,她早就想看帐了,只是一直不得王妃的准许,她也不好强行开口去要,这会子正好搭了锦娘的福,直遂了心意,心里自然是高兴着,只是,她对王妈妈手里的那两个帐本就更加好奇了,不过,王妃既是那样说,定然是不想自己看的,也好,今天总算也是有收获的,等那天空了,再找了锦娘去套些话来,或者…… “那好吧,明儿王妈妈得了空,便带我去,不过,若是遇着不懂的,母妃,你可不能偏心,也得跟教弟妹一样,也教了我才是。”上官枚眉花眼笑地说道,语气里带着丝撒娇的味道。 王妃自然是点了头,不过又道:“那帐本你还是自在帐房里看好了,不要拿回自己院子里去,别让那起子有心的钻了空子,你原是去学的,若让人胡扯些什么事,可就不好了。” 这话倒是真心的,帐房里的帐本,除非主母,一般是不许搬到外面去的,只在帐房里查看,如今的账叶全是做的活页,怕就怕账房里的人,趁着世子妃拿了帐册出去,故意在里面做了假帐换了叶,推说是世子妃换的,那样可就难以说清了。 上官枚自是懂得的,以前在娘家时,母亲也没少教她与如今的太子妃姐姐持家之道,帐也没少看,那时,母亲也是只搬了些私册子让她们看的。 “是,母妃,我就在帐房里看,遇到不懂的,倒还可以问问帐房里的人呢。”上官枚很乖巧地说道。 正好大家也吃过了饭,王妃起身去了厢房里,锦娘推着冷华庭走,上官枚也跟在后面,王妈妈拿着账册有些不知所措,跟也不是,不跟……好像也不行,只好默着跟去,站在角落里。 碧玉上了茶,王妃便与两个媳妇扯了些闲事,冷华庭难得的眼神炯炯,没一丝不耐,很认真地听着三个女人聊天,不时的还好奇地插上两句,一又美丽的凤眼咕噜噜转着,就像个听八卦的孩子,那样子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就连上官枚看着都忍不住发会儿痴,心想,若他……没有残疾,自己嫁的……应该是他吧,脑子里立即又浮现出冷华堂风流俊的模样来,忙在心里骂自己,乱想什么呢,相不是一样也很英俊么?还……很善良宽容呢,要不然,孙家的二小姐也没会死乞白赖地要嫁给相公作平妻了。 几人正说着,外面小丫头来报,说是刘姨娘来了,也带着两个漂亮丫头呢。 王妃听了就沉了脸,还真是会凑热闹,怎么别的事没如此热心呢? 忙让锦娘去迎,锦娘一听说什么又带了人来了,心里就窝了火,这还有完没完啊?干脆把那人都换成银子算了,有多少自己收多少,奶奶的,怎么就见不得自己安生呢。 锦娘含笑迎了出去,上官枚却是稳坐如山,动都没有动一下,就像来的那个人与她没多大关系似的。 刘姨娘一身藕色长袄,下面着一条撒碎梅花儿大摆长裙,裹得纤腰妖娆丰盈,整个人显得娇媚动人,与王妃的清丽出尘比起来,是另一种娇艳的美,莫说王爷也真是好艳福,屋里的两个妃子都有倾国之色,怪不得冷华庭见了谁都说丑呢,人家天天看到的就是绝色佳人,普通一点的,哪里能挟进眼去? 只是,刘姨娘的笑容怎么那样阴险呢,一看见锦娘便凑了上来,一把拉住锦娘的手道,“哎呀,锦娘,姨娘来晚了,你四婶子最后一个告诉我呢,我火急火忙地就挑了两个最好的人来,快来看看,你满意不?” 锦娘干笑着,一边不着痕迹地推了刘姨娘的手,先一步进了厢房里,王妃正坐着喝茶呢,刘氏见了便上前行礼,一撇眼,便看到自己的媳妇也在坐,脸色微变了变,自己来了,上官枚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不由气红了脸,但当着王妃和锦娘的面,也不好发作,只好气鼓鼓地坐到王妃的下首,冷着脸,也装没看见上官枚。 王妃让碧玉给刘氏也上了茶,还没开口,刘氏又是一串的道歉,“妹妹可是才知道庭儿那里缺人的,呀,我怕是最后一个了吧,姐姐可别介意啊,看看,这两个就是我挑的,还过得去吧。”说着,就挥手让自己带来的两个丫头往前头站,好让王妃能看得清。 王妃喝了口茶,瞄了眼那两个丫头,还别说,刘氏带来的两个模样儿还真周正,其实一个长得水蛇腰,眼儿有点上勾,流转间便带了丝媚色,很是妖娆,与刘氏在气质上倒有几分相似呢,这样的人一看就不是个老实的主,若进了庭儿屋里,还不得闹个鸡犬不宁啊,这刘氏,可真是有心机啊。 那丫头此时正拿眼睨锦娘,一看锦娘虽然清秀,但长相实在一般,立即便有了底气,看人的眼光也有些发挑了,似乎锦娘就不是她的那一盘菜,一转头,看到坐在轮椅里的二少爷,立即魂都丢了半边,眼睛腻了上去便如粘上了一般,移都移不开,冷华庭听到刘姨娘的话时,就很是烦燥了,这会子再被个女鬼色迷迷地盯着,不由火气直冒,一伸手,一伸手,抢了锦娘手里的茶杯盖便砸了过去,正中眉心。 王妃正在和刘姨娘打着太极,忽然就听了一声惨叫,两人全看了过去,就见刘氏带来的那个水蛇腰额头鲜血直冒,捂着头就尖叫了起来。 锦娘自冷华庭夺杯砸人,只是一瞬的时间,都没反应过来,那丫头就已经血流满面了,她悲催地叹了口气,极力忍住心里的笑意,忙装模儿样的道:“哎呀,这是怎么弄的,快来人,扶了下去吧,哎呀,相公你也真是的,我去给你沏茶就是,发什么火呀,要不,你就喝我这杯吧,我只喝了两口呢,正热着。”说着,还真把自己手里茶给冷华庭递了过去。 一边的上官枚实在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怪不得相公说二弟最是纯真可爱呢,果然如此,似这等妖媚子的女子,就该用杯子砸了。” 一席话说的刘氏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怒目看着上官枚,冷笑道:“是吗?看来,是娘的眼光不好了,早知道,得选了几个好看一点的,给堂儿也送去,府里喜事也办了几桩了,怎么蛋也没看到一个,看来,还是准备的人少了,明儿得跟孙家说说,把玉娘早点迎进来了吧,听说,孙家二姑娘可是美貌如花呢,还是个才女,就如二弟妹一样,很有休养气质呢。” 上官枚听了赫然站了起来,冷笑道,“姨娘,说话可得注意些了,什么叫做蛋都没下一个?你把相公比做什么了?又把你自己看成了什么?会下蛋的鸡吗?” 刘氏没想到她真会当着王妃婆媳的面跟自己翻脸,气得脸都绿了,也站了起来:“你……你……还有点尊卑长幼之分么?我是你正经的婆婆,哪有对婆婆如此不敬的?你太过份了,别仗着自己是郡主就不知天高地厚,无状无形了,你再如此,我可就要让堂儿休了你。” 上官枚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悠闲地坐了下去,冷笑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哈,我正经的婆婆坐在正位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也有脸来在我面前称大,姨娘,你怕是没学过女戒和规矩的吧,也是,那样的地方出来的人,哪里认得几个字啊。”边说,边伸了手去看自己手指上的指套,对王妃笑道:“母妃,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枚儿吵着您了。”语气特别的恭敬,与刚才对刘氏的态度那是判若两人。 刘氏气得手直抽抽,丢下两个丫头就往外走,边走边道:“好,好,你有本事,你看不起我,我这就去找堂儿去,看他是如何教导你这等不争气的媳妇的。” 上官枚不紧不慢地对她说了句:“姨娘慢走,相正好像正在王爷书房里呢,您刚好可以哭着去,正好让他们父子都看见了。” 刘姨娘听得一滞,神色凄婉地转过头来,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王妃看她们也闹得差不多了,不过都是女人们闹嘴的事,何必少了男人们,终于好心地开了口,起身去劝刘氏:“妹妹你也真是的,枚儿还是小孩子呢,说话是没轻重了些,但你也犯不着跟个小辈去计较吧,何况还是自己的儿媳呢,来,坐下吧,我让人做了不少好点心,一会子尝尝再走。”说着就挽住刘氏的手往屋里走。 锦娘可是第一次见到上官枚与刘姨娘的相处之法,还真是激烈啊,没想到,上官枚打心里根本就不承认刘姨娘的地位,其实,自打冷华堂被封为世子后,刘姨娘就被抬了位份,由姨娘抬为了侧妃,也上了皇家的玉碟了,但不知为何,合府上下,就没一个正正经经地叫她侧妃的,全是叫的姨娘,就连冷华堂也是,刚才听上官枚说刘姨娘出身似乎不高呢,也许是因着长得美吧,不然,也进不了简亲王府的大门了。 上官枚见王妃出来打圆场了,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拿鼻孔对着刘氏,那个受了伤的丫头被人拖了下去,还余下的那个早吓得没了人色,王妃看了一眼便想笑,便好言对刘氏说道:“原是庭儿院子里缺了两个做事的,四弟妹也真是的,自己送两个人来也就是了,还闹得你们也跟着送,还真是惯坏了锦娘了。” 说着又笑,看了眼那丫头道:“你还别说,你选的这个人,模样真俊呢,不如,就给姐姐我得了,我屋里正缺个二等的丫头,不知妹妹舍得不呢。” 王妃说这话其实也就是给刘姨娘台阶下,她两个人一送进来,先是被冷华庭用杯子砸了一个走了,已经没了脸,紧接着又被自己的媳排喧了一顿,脸面更是丢尽,真要气着冲走了,她也没那个胆去让冷华堂休妻,不过也就说说气话,泄个愤罢了,这会子王妃给了台阶,她立即就坡下驴,敛了脸上的怒气,干笑着说道:“哪有不肯的,原就是送给姐姐院里来的,怎么调摆,当然得是姐姐说了算的。” 王妃便道了声谢,让青石把人带了下去,那丫头一听是留在王妃屋里,喜不自胜,在她看来,只要不是进二少爷屋里就成了,二少爷长得像天仙儿一样,可是恼起人来,就像只恶魔啊。还是离远一些的好。 上官枚见王妃与刘氏两个有说有笑的,脸色就带了丝讥笑,看了看天色,外面早就点了灯,想着冷华堂也该回屋里去了,遂起身跟王妃告辞,锦娘见冷华庭也是神情厌厌的,估计他也很不喜刘姨娘,便也跟着告辞,推着冷华庭出了门。 冷谦正等在门外,见少奶奶推了少爷出来了,忙道:“我来吧,外面路黑。” 锦娘也没谦让,就势将轮椅给了冷谦,突然又想起冷谦还跟她要图纸的事呢,忙笑了笑,跟在身边说道:“冷侍卫。” “少奶奶,你也跟着少爷叫我阿谦就是。”冷谦难得的微微一笑,灯光下,那冷峻惯了的脸上,笑容如夜空里划过的星星,灿然眩目,锦娘看了不由又叹,他还是不要笑的好,真要一笑,自己院里怕又会有几个丫头中招,真是妖孽啊,和妖孽在一起久了,连跟着的人也学着妖孽了起来。 冷谦将冷华庭搬下石阶,慢慢地推着,锦娘站在轮椅的另一边,三人静静的,走了几分钟以后,冷谦突然问“少奶奶,你还应了在下图没有画呢?” 锦娘听了便笑,“是呢,一会子回去我就画,你别急啊,我得想好了再画给你,再者,还有好些个要注意的事项,也得当面和你说清。” 冷谦冷峻的脸上又露出了丝微羞的笑意,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在下一定聆听少奶奶教诲。” 汗,说什么教诲啊,古人就是礼多啊,锦娘刚要谦虚几句,就听冷华庭很不耐烦地道:“叽叽歪歪什么,还不快走!” 冷谦便与锦娘相视一眼,莫明其妙地看着眼前之人,这厮又发什么神经,这里可就是他们几个,用不着再装了呀。 回到院子里,秀姑正在训先前四婶子送来的两个丫头,冷谦将冷华庭送进穿堂后,就闪身走了,锦娘刚想叫住他,就被冷华庭一把揪住了衣袖,“明儿也能见呢,一晚上都等不得了么?” 锦娘听得一滞,鼓了眼去瞪他,什么叫一晚上都等不得?这厮说话怎么就这么不中听呢,正要发火,又见他吸了吸鼻子,懒懒地歪在轮椅上,又露出那经典的小鹿班比的眼神,嘟了嘴道:“娘子,我的手好疼。” 锦娘听得心一酸,想起早先看到他的手掌上的那些裂口,一下子就忘了要生气,赶紧推他进里屋,叫了珠儿和玉儿两个打热水,自己亲自动手,卷起他的衣袖,拿了热巾子帮他敷手。 外面秀姑还在教训着那两个丫头,锦娘也是从朱儿口里得知,那两丫头一个**桃,一个叫秋菊,原在四太太屋里,这两个虽然算不得一等,但也是二等丫头,也算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哪里吃过那等苦,加之平儿又故意要整她们两个,便把院里所有丫环婆子们的衣服拿了去给她们洗。 洗了一下午,却又找了个茬,说她们做太慢,便不肯给饭她们吃,她们实在是又气又累又饿,受不了了,便来找秀姑理论,秀姑当然还是向着平儿的,毕竟都是少奶奶陪嫁过来的老人,人说,亲不亲,家乡人嘛,所以,便连哄带骂的,在教训她们两个,这两个自然是不服的,见了少奶奶回来,就想冲上去诉说,平儿哪里容得她们去冲撞少爷和少奶奶,挡着就没让她们近锦娘的身。 屋里,锦娘一遍遍地洗着帕子,一遍遍地帮冷华庭热敷着伤口,总算把手掌上的老茧泡软了,便用手去撕那一层层的皮,冷华庭一直静静地看着她。 她忙碌的样子好认真,而认真时,一双眸子极亮,黑暗孤寂里闪过的夜明星,那样幽黑如珠,挺俏的鼻梁,两翼一张一翕,还冒着星星点点的毛毛汗,很是俏皮,两只白晰的小手快速地伸进热水里,又迅带捞起那滚烫的毛巾,几番下来,他手上的厚茧软了,她的手却烫得通红通红的,他的心里仿佛干涸的荒地上被注入一汪清洌地甘泉,被润得湿湿的,软软的,柔得像是连正常的跳动了失了力气,就那样定定地注视着她。 锦娘这会子正搬了个小凳坐在他的椅子前面,将他的手捧住放在自己的膝上,轻轻地撕着死皮,先前在屋里也看到过,这里其实有不好闺肤露什么的,还有很好的慈润药膏,她想将他手上的死皮去掉好,再好好涂上药膏,再用干净的纱布缠住,明天起,自己就守着他,不许他再自己推轮椅了,总要让两只手上的皮都长好了再说。 边撕边还不停地问:“疼么?要是疼,你可要告诉我,不然,会扯了好皮去,那样就更疼了。” 但她说她的,冷华庭一句也没回,就那样既老实又乖巧地任她施为,锦娘就抬头看他,触目的竟是一双柔得出水来的眸子,纯净里带着甜甜的温柔,妖艳中带着丝深沉,华美如珍贵的宝石,幽深如潭,又如急流中卷起的旋窝,一望进去,便似要将她吞没一般,四目一触便交织在一起,久久没有分开。 好半晌,锦娘感觉手有些发冷了,才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很不自在地错开了眼,红着脸低头继续手下的工作。 “娘子,其实没用的,就算长了新皮出来,还是又会裂,再说,有了老茧,我推着也不疼一些。”冷华庭的声音有些干涩,轻轻的,如美妙的歌儿一般在锦娘耳边飘着。 锦娘听得心中一紧,倔强地抬起头来看他:“不会的,我再也不让你的手磨出茧了,从明儿起,不许你再自己推椅子,要么就是我推,要么就是阿谦,总之,你要将手保养好了为止。” 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执拗又霸道,不容他反对,偏生那话里的内容又是如此的窝心,冷华庭转了头不去看她,他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控制得住自己想要将她拥进怀里的冲动,他不想就此将自己的心沦陷,太快了,和她在一起不过十来天而已,他就有些情难自禁,不行,感情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太过奢侈,而且,他也孤寂惯了,突然而至的温暖让他有些难以承受,被最亲近人背叛的感觉,撕心裂肺,他不想再承受了。 可是……可是真的很喜欢啊,他有丝懊恼了起来,恨自己的无用,几次想将手抽回来算了,再沉溺下去,终有一天会在她面前溃不成军,最重要的是,他还不知道,她对自己,是否也有如他一样的感觉,她……是不是也很喜欢他呢……,可是心在想,手却贪恋着她的温柔,试了几次,都像失了力气一样,没抽得回来,好挫败,算了,今天就让她弄着吧,明天……离她远一点就是。 感觉他的手有点僵,锦娘也没在意,心却如小鹿乱撞,扑腾不停,好在他没再跟她说话,不然,非得泄了丑态不可,这厮说不定又会拿自己的窘态来说事,被他骂了好几天的花痴,笨蛋,她不想再被他又取另一个外号了。 总算弄好了,冷华庭的两只手被锦娘包成了两个大粽子,他看着自己的两只手,脸就由红变黑,瞪着眼睛看锦娘,红唇微启:“真是人丑做出来的事情也丑。” 锦娘满怀期待的脸立即就垮了下来,仔细看那手包得,呵呵,是很丑哦,不过,他美得太过妖艳了啊,总算自己加了把子力气,把他的手弄丑了,这也算是成就吧,于是不气反笑,傻呼呼的,嗡声嗡气道:“不丑呢,配相公你正好。” 冷华庭呼得一窒,什么叫配他正好?他有这么丑么?正要开骂,锦娘抢先一步嘟了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抖了手就要来拆他手上的纱布:“相公既然不喜欢,那我就拆了吧,一会子叫了珠儿进来帮你包好看点就是。”说着,极亮的大眼开始泛红,副泫然入滴的样子。 冷华庭猛然将手一收,他才不要别的女人给他包手呢,看她那副可怜样,更觉得她也是费了好大的心力了的,算了,丑就丑吧,举着两只手道:“推我上床去。”却注意着,生怕锦娘真地抢了他的手去解纱布,宝贝似地盯着自己的双手看。 锦娘唇边就勾起一抹胜利的笑来,小样,就你会装可怜,本姑娘我看多了,也会呢。 笑嘻嘻地推了冷华庭到床边,却有点迟疑,不知要如何帮他上床,前两个他的手没被包着,两手一撑,便跳上了床,可今天,自己刚才应该别把大拇指也包进去的,这会子好了,他怎么握把手啊。 冷华庭看出她的反悔,不禁笑了起来,呲了她一声道:“这会子知道了吧,你不只是丑,还笨。” 说着仍是举关双手,竟然自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过两脚刚刚点地便腾空跃起,跳到了**,锦娘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冲过去就抱住他道:“你能站起,能站起对不对?新婚那天我就看到了,原以为只是你借了力的,这会子看明白了,你能站起,只是脚不能太着力,对不对,相公。” 冷华庭却是一把将他甩开,双眼如寒霜般冷冽,对她吼道:“不能,我站不起来,我是个摊子,你明白吗?一直主浊个瘫子,现在是,以后也是。” 锦娘被他突然的愤怒弄得莫名其妙,身子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愕然又受伤地看着冷华庭,就见他一副挫败的样子,清秀的长眉紧蹙着,明艳的双眸里是无可而何的伤痛,那样沉重,似呼连呼吸都被压制,额间青筋直跳,样子很是可怖。 锦娘立即便明白了,他是能站起,但定然那一站费尽了他的心力,怕是那一站,双脚上有如刀割般的疼痛吧,他一直隐藏着自己的痛苦,充满戒惧地隐藏着,他骄傲,从不肯在她的面前显露自己的软弱,可刚才,自己却去撩动他埋在心里的伤,去剥开他努力封砌地围墙,去揭开他尘封的疼痛,他是恼羞成怒了吧。 锦娘的心一下子变得酸涩了起来,柔软得只想将他拥进自己的怀里,告诉他,她只是想帮他,想与他一同承担痛苦,同心共力建设未来,可是……似乎,他并没有对自己完全闯开心菲啊,锦娘也有些挫败了,她对他的感情很复杂,她现在想为他做的一切,感觉都与爱情无关,她只是真正地当他为自己的丈夫,一个不得不共渡一生的,所以,才想要倾尽全力去帮他。 算了,慢慢来吧,总有一点,他会告诉自己,他所有的秘密,那时,她才能了解他腿疾的缘由,或者,能找出求治的办法也未为可知呢。 小两口正在屋里各自想着心事,就听正堂里传来一阵吵闹声,还有人在哭泣,呼天抢地的在喊少奶奶。 锦娘不由皱了眉,这个秀姑,怎么几个小丫头也摆不平呢,转头去看冷华庭,见他脸色倒是比刚才好了许多,看来是自我调节好了,忙上前去,轻柔地说道:“相公,我服侍你睡下吧,。” 说着就帮他宽衣解带,冷华庭平静下来后,又有些后悔,光才她也不过是为他高兴而已,不该那样吼她的,见她不但不生气,反而温柔地过来服侍他,心里便有些愧意,但他来就是个不认错的主,只好别扭地扭过头去不看她,任她施为。 锦娘服侍冷华庭睡下后,便掀了帘子走到了正堂里。 天堂里乱成了一锅粥,春桃秋菊两个正与平儿拉扯着,平儿手里举着的正是屋里的家法,两根绑在一起的竹片,那东西打下去,不会伤筯动骨,却会打得人皮开肉绽,锦娘原在孙府里见过白总管用这个惩治过一个犯了错的丫环。 一见锦娘出来,春桃秋菊两个就如看到了救星,一下便扑了过来:“少奶奶,少奶奶,您可要给奴婢们主持公道啊。” 锦娘被她们的阵仗给吓住,不由后退了两步,看向秀姑,秀姑也是一脸的晦气,恼怒地瞪着平儿,平儿却是倔强地抿着嘴,手里仍拿着那家法,恶狠狠地瞪着跪在地上了两个人。 锦娘偏了身,走到正堂的椅子边上,坐了下来,一边的四儿便道:“要喝茶么?少奶奶” 锦娘挥了挥手,对地上的两个人道:“起来吧,说说看,这是怎么一回子事,闹得惊天动地的,倒真是给我争脸啊。” 后面一句是说给秀姑和平儿听的,以前三个人在府里时,因着条件艰苦,几个倒是和睦得很,从未吵闹过,可如今随着自己嫁进王府后,日子过得好了,人心反而不足了起来,这院子里可还有不少是王府里的老人,就自己带来的几个在闹,那不是给自己丢脸,那是什么?亏得秀姑还是活了几十岁的人了,自己把个院子交给她打理,她竟是连几个丫环也治服不了,真是太让她失望了。 秀姑听得锦娘话里有话,不由羞红了脸,她刚才也确实没有禀公断事,一味地偏坦着平儿,一是因为同是陪嫁过来的,又与平和她娘有些老面子,再就是,地上的两个丫环原就是怀着那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过来的,她也想借机治治她们才好,但没想到平儿竟然仗势,想要抽打她们两个,加之那两个也不是好相与的,一时便闹将起来了。 如今少奶奶这一说,也觉得心中有愧,又觉得自己威信也被平儿几个给弄没了,更是气怒,抿紧嘴拿眼瞪平儿。 “少奶奶,奴婢两个并未犯错,不过就是想要秀姑给奴婢赏口晚饭吃罢了,先前少奶奶让奴婢两个去浣洗房,奴婢听从少奶奶吩咐,二话不说的去了,可是奴婢做了一天,平儿姑娘就是不肯给饭吃,还打了奴婢两个,奴婢实在受不了了,才来找秀姑评理的。”高个子的春桃,边哭边说道,一头秀发被揪得散乱,衣赏也是皱巴巴的,一看便是与人撕打过的样子,看来,这丫头刚才可也是撒和泼的。 秋菊老实一些春桃说话,她便低着头,并不应声,只在春桃偶尔看过去时,便点点头,这丫头一看就是个闷胡嘴,耍阴的主,瞧那双眼睛溜得比谁的都快,总是推了春桃出来说事,有了好处两个人分,犯了错她便是从犯,罪责总要轻些的。 锦娘听了春桃的哭诉便问秀姑,“她说的可是实情?” 秀姑怔了怔,不知如何回答,若说是,那便坐实了自己与平儿刚才的错处,若说不是,一屋子的人看着,大家可都是明白人,别看没说话,怕是心里早就抬着一杆称呢。 锦娘见了就皱眉,也懒得问她了,转了头就问珠儿和玉儿两个,“你们是这院里的老人,又是爷身边最得力的,你们说说,究竟谁对谁错?” 珠儿听了就有些为难,秀姑的地位她是看到了的,少奶奶很是器重秀姑,她犯不着为了两个不得宠的弃子去得罪秀姑吧,再说了,她以后还要在这院子里混着呢,看秀姑那样子也不是个心胸宽阔的主,保不齐以后就会拿了她的错处来报复的。 于是,珠儿也低了头,小声说道:“才奴婢在屋里服侍少奶奶倒热水呢,不是看得很清,奴婢不清楚。” 玉儿却是个直性子,见珠儿不肯说,她倒是心里升起一股不平之气,主动开口道:“回少奶奶,这事玉儿还是清楚的,确实是平儿姑娘太欺负人了,她们两个原是我领着去的浣洗房,原是专洗主子们的用品的,但平儿姑娘来了,非要让她们两个专洗粗使婆子们换下的衣服,她们两个也没说什么,就老实地做了,到了饭时,平儿姑娘又说她们两个洗得不干净,罚她们不许吃饭,又弄了一堆子衣服给她们洗,她们也洗了,只是太饿了,就到秀姑这里讨吃的,谁知又惹恼了平儿姑娘了,后面的,这屋里的人都看到了,可不是只有奴婢一个知道,大伙都可以评评理的。” 玉儿这一席话处处针对平儿,却是半句也没言到秀姑的不是,事情说清楚了,得罪的,只是平儿一个,又说得义正词严,锦娘不由看了眼玉儿,只见她模样清秀,样子干练精明,眼睛清亮机灵,又有股子正气,嗯,倒是个不错的丫头呢。 锦娘于是又问屋里其他众人,“是这样么?” 低着头的秀姑终于开了口:“玉儿……说的全是真的,少奶奶,你罚奴婢吧,奴婢没有禀公断理,让少奶奶忧心,又丢了少奶奶的脸面了,真真罪过啊。” 秀姑倒底还是拎得清轻重的,若要掌理好这个院子里的人,首先便是要对少奶奶忠心不二,不能藏着私心,而且对下面的人也应该公平了才是,不然,就算只是自己做错事,人家也会怪到少奶奶的头上,自已代表的,就是少奶奶,刚才真是没想明白,只想着怕丢了自己的老脸,如今听了玉儿的话才明白,自己那老脸算什么,少奶奶体面了,自己才有面子。 锦娘听了便更是生气,秀姑也真是,如此明显的错事也任由平儿狂妄下去,若都是这么着,怎么才能管得好院子里的其他人,自己不正,如何去管他人? 不由就沉了脸,对春桃和秋菊道:“你们现在去厨房领饭吃,让厨房的管事妈妈做两个好菜给你们,明天就不要去浣洗房去了,就跟着春红和柳绿两个,帮她们做做针线吧,只是,以后不得召唤,再不可进主屋了,可听明白了?” 又对平儿道:“至于平儿你,去收拾收拾吧,今儿我也没来得及,下午在王妃屋里时,爷把你和春红两个跟三太太送过来的人给交换了,明儿我就送了你们两个去。” 平儿一听,怔住了,吓得脸都白了,不置信地问锦娘:“少奶奶……您……这是什么意思?” 一边的春红也是吓住,跟着跪了下来:“少奶奶,奴婢并未犯错啊,奴婢可没有欺负她们两个,您……您为何要连奴婢也一并罚了呀。” 第六十四章 1 锦娘皱了皱眉,冷冷地说道:“没啥意思,你们虽然是陪嫁过来的,但如今到了王府,就是府里的人了,爷是这院里的主子,自然是有权处置你们,再说了,到了三太太那里,也一样是办差,又不是被卖或者送出府里,你们也不要想太多了。” 锦娘有点累,以前没发觉,这会子才知道,平儿原来是这样的人,又想起先前在娘家时,老太太提醒她的话来,看来,冷华庭的决定是对的,早些把平儿弄走,早绝了后患,弄个心术不正的人在身边,就跟个定时炸弹似的,过着都不安心,至于春红,她原就是大夫人给自己的,大夫人对自己恨之入骨,能送什么好人过来,就算是本性还算过得去的,怕也是怀了小心思,带着任务过来的,走了也好。 平儿听了就哭了起来,扯了锦娘的衣角说道:“少奶奶,奴婢服侍您有八年了,这么多年的情份,您不能就这样踢了奴婢走啊,三太太那里,人生地不熟,总比不过在您身边的好,奴婢不去,求求你了少奶奶。” 锦娘早知道她会拿了这话来说,确实,平儿是服侍这个身体多年了,点点滴滴的,自己脑子里也有回忆,不过,都回想起来时,自打小时候起,平儿就没少做过那些腌脏事,要不然,这个身体也不会被大夫人压榨得那么厉害了。 锦娘微微一笑,淡淡地看着平儿道:“你是服侍过我多年,但我也没亏待过你,如今我也不过是听从爷的安排而已,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我正是看在多年的情份说,不说穿了,好好的过去了,以后在那边得收敛一些,终归你还是我的人,我会尽力护着你的,只要你不是太过,日子照样还是好过的。” 春红听了便明白,此事断没有回还的余地了,若是连平儿都无法留下来,自己那就更不必说了,少奶奶原就看自己不顺眼呢,正好赶走了清净,只是心里恨,大夫人原是应着她,过来后会压着少奶奶,让爷收了她的,所以,她才会在第一次看到爷时,没有收敛自己的心神,才会让爷厌弃了。 想来,还真是后悔啊,也怪爷,长得太过俊美,天仙般的人物,谁看了不动心啊,这下完了,这一走,再也没有希望了,不过,听说西府里也有几个年轻主子的,凭自己的姿色,照样有机会,反正爷这里是没得希望,不过另寻出路也是好的,如此一想,春红倒是坦然了,虽然抹着泪,却不再吵闹。 平儿确实哭得更凶,锦娘不耐地对秀姑使了个眼色,自己转身就要进屋去,平儿见了就冲了上来,一把抱住锦娘的腿,不让她走,哭道:“奴婢不信,不信爷会要赶奴婢走,少奶奶,你不能太心狠了,奴婢就算对春桃几个做错,大不了打奴婢几板子,你不能做得太绝了。” 秀姑想要拦也没拦得住,只好在一边扯她。 锦娘听了就来了气,低头冷冷地看她,嘴角勾了一丝冷笑道:“你要不要亲自问问爷?” 平儿听得眼睛一亮,鼓起勇气说道:“就怕少奶奶不会让奴婢去见爷,奴婢相信,爷不会舍得赶奴婢走的,以爷的话做托词,少奶奶,怕是你自己心里容不得人吧。” 锦娘听了这话对她彻底心死,更加确定,当初在府里透信给孙芸娘的就是她,脚一抬,将这个不自量力的女人踢到了一边,冷笑道,“好,好,我就如了你的愿,让你去见爷。” 又对秀姑道:“且放开她,你也跟着进来,做个见证,别哪天我回门子,又有那起子浑人为了她来找我闹。” 说着打了帘子就进屋,平儿犹豫了下,想着爷早上还对自己温柔得很,红袖添香,自己就是那添香的红袖,少奶奶,可没自己漂亮呢,不然,也不会进了门子这许多天,仍没洞房过,如此一想,她又有了勇气,跟着锦娘身后就进了屋。 秀姑也忐忑着跟了进去。 屋里,冷华庭早就听到外面的闹声,不觉心烦得很,锦娘这小女人,总这么心软,对个丫头都狠不得心肠,依着他,这么闹着,早让人拖出去卖了。 见锦娘黑着脸进来,后面跟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平儿,锦娘还没开口,平儿便直扑向床边,娇怯怯,柔兮兮地哭喊道:“少爷,少爷救救奴婢。” 冷华庭只穿了中衣坐在**,一头乌黑的长发如黑缎般倾泄在肩头,半掩着他秀美俊逸的脸庞,妖媚的凤眼带着丝欲睡的慵懒,又挟了丝怒气和烦燥,半支着肘,斜睨着平儿,水润柔嫩的红唇微启:“你是怎么了?”声音如甘冽的淳酿,微微有些沙哑,却如轻歌一般动人心弦。 如此风情绝艳,平儿再次被他的容颜霎住,竟一时忘了回话,只觉得魂魄飞去了天外一般,好半天才有丝回神,爷对她……好温柔啊,不由转头挑衅地看了眼锦娘,正要说话,又听得冷华庭道:“你且过来一些。” 莫说平儿了,就是秀姑听了爷这温和的话语也有些不可置信,瞧爷对平儿的态度,难道,真如她所说,爷其实是喜欢这小蹄子的?那少奶奶先前那话…… 平儿心跳如鼓,跪着爬到了床前,锦娘看了就勾起了唇,心里就开始悲哀,某些不知死活的女人要自寻死路,她也没办法,想救,人家也不会乐意,就当看戏吧。 平儿爬近床边,冷华庭一伸手,看到自己那包得如捧捶一般的手掌,很无奈地瞪了锦娘一眼,真是不方便啊,不过,没关系,正好省得摸到了脏东西又要洗手。 一抬手,冷华庭包着厚布的手掌如铁捧一般扫了下去,秀姑眼前一花,只见一个人影如调零的败叶一般,直直地向窗前飞去,定睛再看,平儿的身子呯的一声撞在了墙上,又摔落了下来。 平儿根本没来得及惨呼一声,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便直接晕了过去。 锦娘摇了摇头,对惊得目瞪口呆的秀姑道:“使两个婆子来,将她拖出去吧。”说着再也不看平儿一眼,自己向床边走去。 秀姑看着脸肿得似猪头,鲜血染红衣襟的平儿,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双腿肚子在抽筋,好半天也没恢复过来,锦娘看了便自己去撩了帘子叫人,四儿几个早等在外面。 珠儿和玉儿是心里早就有数,她们服侍少爷可是有年份了,以前少爷跟前也没少出过平儿这样的,那是什么下场,她们最清楚,早就见惯不怪了,这会子见少奶奶来叫人,先四儿一步便去了穿堂,两个身材结实的粗使婆子便进来,将平儿拖了出去。 四儿眼尖,看到秀姑还在屋里发楞,忙去半拖半扶,将秀姑拉了出来。 锦娘想了想叫住四儿:“去请个大夫给她瞧瞧吧,也算圆了这么多年的主仆情份,他日她若再有恨,也怪不得我了。” 四儿听了目光微动,看了锦娘一眼,想了想才到:“少奶奶也不必太挂心了,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罢了,为她伤了神不值当。” 锦娘这才松了口气,她一直不愿对下面的人太过苛责,就是对平儿也是一再的容忍,如今平儿成了这样,虽说不是她的错,也不是她的主意,但毕竟是自己娘家里带过来的人,不怕平儿恨自己,就怕其他的人看着觉得寒了心,也会生出异心了,不肯忠心待她,四儿这话无疑便是表明了态度,丫头们的眼睛也是雪亮的,是非对错肯定也拎得清,带来的六个丫环,一下子便少了两个,余下来的,锦娘不想再又出什么意外,不然,在这府里还真是没脸啊,就是回了门子,怕也会遭家里人埋怨。 安排妥当后,锦娘回了屋,冷华庭仍半躺着,举了手正饶有兴趣地看那两只棒锤。 锦娘就想起他刚才拍飞平儿时的情景,不由掩唇一笑,走近他道:“相公,刚才可伤了手?” 看她笑得狡黠,明亮的眼睛弯成了月芽形,冷华许就忍不住想要去揪她的小俏鼻,只可惜五指皆被缠住,想揪也揪不成,就拿棒锤尖去戳她的腰,笑道:“娘子,我配合得可好?” 锦娘脱了外衣往**坐,又自他身前跨过,到了里边,扶了他躺下,却是笑道:“只是下手太重了些,伤成那个样子,也不知道三婶子还肯收不。” “不收就叫了人芽子来卖了去,睡觉,别为些不相干的人操空心了。”冷华庭侧躺着,手一挥,熄了灯,又将纱帐了放了下来,动作熟练娴熟,两只包成了棒锤的手,仍就灵活得很。 锦娘在入梦之前还在想,这厮的功夫怕是很高呢,举重若轻,手掌不灵活的情况下也能用内力做好些事,若是去参加华山论剑,不知能战胜黄药师不…… 嘴里咕噜了一句:“相公,你好厉害哦……”便没了声音,呼吸变得均匀又悠长。 冷华庭定定地看着她,淡淡地月光洒在她沉静地脸上,有如染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长长的眼睫留下一线阴影,光洁的前额上一缕发丝轻垂,丰满的红唇,线条很明朗,淡淡的兰草清香不时地钻入他的鼻间,他微眯了睛,慢慢靠近她,轻呼了声:“娘子……” 锦娘微动了动,许是感觉有些冷,小身板就不自觉地往他身边缩,直到贴近他后,便像个小猫眯一样,偎在他怀里,嘴里又咕噜了一句:“相公,睡觉了。” 便不再吱声,又沉沉睡去,冷华庭被她散在枕上的秀发弄得脸上痒痒的,她这样乖巧柔弱样子,让他连着心也是痒痒的,心里一动,忍不住就附下身,轻啄了下她的丰唇,一触即离,羞红了脸看她,生怕她醒来捉了自己的现形,锦娘似是有觉,抿了抿唇,伸了小舌出来轻添了添,又睡了。 这样的动作无疑是更大的**,冷华庭觉得身体一阵燥热,连带着心也跟着扑扑直跳了起来,连忙转过头去,不敢再看她,心里却像八爪在挠,忍不住又转过头来,却见锦娘已钻进了他的怀里,一只手臂搭上他的腰,对他来了个熊抱。 冷华庭身子一僵,再也不敢乱动一下了,心里甜丝丝的,脸却黑了起来,臭丫头,又拿自己当抱枕了。 第二日,锦娘早上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睁开眼,看到自己正偎在冷华庭的怀里,不由吓了一跳,忙自动将身子往边上缩,希望他不要这么早醒来才是啊,她只是睡觉有个习惯,一个人睡时,便喜欢抱着个大枕头,要是有人同睡,她便喜欢往人身边挤,记得在大学宿舍里时,与她同床的女友竟然被她挤下了床去。 冷华庭可不是她的女友,被挤了也只是敲她一个盒饭而已,这厮若是知道,定然又要骂自己花痴了,才动一动,就听头上的人慵懒地说道:“现在缩出去,你也不觉得太迟了么?” 锦娘立即觉得耳根发热,红了脸抬头看,一看吓一跳,伸手就去摸他的脸,连话也结巴了起来:“相……相公,你……你这是怎么了?好大的黑眼圈啊。” 冷华庭被她说得一窒,差点就没拿手去捂她的嘴,她还好意思说,一整晚就死死地抱着他,让他动也不敢动,一动身体就有反应,他怕自己变狼,只好僵了一晚上,偏她还时不时地就往他怀里拱一下,一条腿也不老实,动不动就搭到他腿上去了,像只八爪鱼一样扒在自己身上,怎么会有睡相如此难看的人嘛,前些日子她老是离得自己远远的,一个人缩在床弯里,拿床被子把自己卷得死紧,昨儿也不知怎的,头一落枕就睡了,也忘了要另外盖一床被子,就与他挤在一起,没想到竟然就是他的噩梦之夜,一晚没睡,不起黑眼圈才怪。 一把拍掉她**的小手,突然嘴一撇,妖媚的凤眼里就蒙上了一层水雾,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启唇就喊:“娘子,你打了我一个晚上,身上疼死了。” 锦娘听得心里愧疚万份,一下从**坐起,一脸的惊惶和心疼,伸了手就去掀他的衣服,“哪里,打哪里了?是不是踢了你呀,天啊,我睡相很不好的,相公,没有踢伤你吧,给我看看……” 冷华庭受不了她那双小手在他身上**,还……一点也不顾及男女大防,他严重怀疑她是故意的,借着查伤来胳肢他,果然一抬眼间,便看到她眼里促狭的笑意,不由牙一咬,小丫头,竟然也敢用自己用惯了的招术来骗他? “哎呀,娘子,你别碰我,好痛,好痛啊。”说着头上就逼出密密地汗来,这对他来说,太容易了,他常用了这招去骗王妃的。 锦娘先前确实知道他又在骗自己,所以才以牙还牙地去胳肢他,这会子听他嚷得真切,再看他额全是汗,一下子吓住了,真慌了起来,拢了自己的衣袖就去帮他擦汗,“相公,相公,你……还好吧。”心里却想,不会是毒又发作了吧。 “好疼,好疼啊。”冷华庭头上的汗仍在冒着,绝美的美皱成了一团,却也有如西捧胸,别有风味,锦娘却顾不得欣赏美色,急切地问:“哪里痛啊,要不要去请大夫?” “肩膀,肩膀那好痛,娘子,你帮我揉揉吧。”冷华庭大呼小叫着,耸着肩膀故意发抖。 锦娘忙去帮他揉肩,轻揉慢捏,顺着穴道揉拿,冷华庭原只是想要恶整她一下的,没想到她按摩得好舒服,僵了一夜的身子也放松了起来,哼哼着直呼过瘾。 锦娘揉了好久,手都酸了,她稍稍停一下,他就大叫,那声音要多惨就有多惨,就像锦娘是在虐待他一般。 锦娘无奈,继续去揉,看他趴在**明明就是一副很舒服的样子,突然心念一动,手就往下移,开始揉他的背,再后来是大腿,再后来,她两只小手就移到了小腿处,趁他不注意,掀了下衣摆,果然看到他露在外面的小腿皮肤是黑沉沉的,腿上的静脉血管根根很粗,暴得很高,那样子,好像前似看到的一种名为脉管炎的病症,静脉里的血色都是黑的,她记得,这种病症到了后期是会发炎,然后溃烂,最后会漫至全身,以至成为绝症。 一念至止,心忽然就大恸起来,颤了音道:“相公!” 冷华庭被她揉得舒服,听她声音有异,以为她被自己吓得厉害了,不由心一软,有些不好意思,转了头来看她,却见她一脸的沉痛,眼里布满恐慌,还有一丝悲哀,不由愕然,柔了声问道:“怎么了,娘子。” 锦娘定定地注视着他,是太美了,所以上天妒嫉吗?所以想着法子惩罚他,让他承受如此的痛苦?心里像是压了块臣石一般,连呼吸都没有了力去,鼻子酸涩无比,但她不想哭,不想在他面前流眼泪,努力深吸了口气,哽声说道:“相公……你的腿也疼吧,我帮你揉揉好吗?” 冷华庭听得一滞,本能的就想要推开她,他最不愿意在人前展露他的伤腿,更不愿意看到别人眼里的同情和怜悯,但她的神情太过悲恸,就像失去了最亲的亲人一样,无比哀伤,让他抬起的手臂没了去推她的勇气,软着音道:“那你轻点,我怕痛。” 锦娘点了点头,脸上挤出一丝笑来,说道:“相公你睡好了,我自足三里处揉下去,再过泉跳,往下按了,你要是痛得厉害,就说一声。” 冷华庭听了微怔,她说的几处穴道他都明白,但那与他的腿病有何关系? 锦娘下手去按,果然在足三里和按到一个突起,如黄豆般大小的硬物,应该是堵塞经络的东西吧,锦娘不由加大了手劲,按住那一处便死命地揉了起来,冷华庭腿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小腿忍不住就抖了一下,锦娘心知起了作用,又将手一松,用掌力按揉穴道旁的经脉,帮他顺气通血。 先前滞涩的腿部肌肉和经脉都得到了舒缓,如一股涓涓细流冲入静脉,冷华庭顿时感到舒服了很多,干脆将头磕在自己的手臂上,任她揉按。 锦娘一直按到他的足部,沿着承山穴、昆伦、解溪,一直到涌泉,一一是先紧按,再放松,如此么复多次,她已经是满头大汗了,而冷华庭时而痛得一抽,时而又舒服地轻哼哼,一个回合下来,他觉得被按的这条腿全所未有的灵活了起来,抬腿屈膝也很轻松,不似先前,僵酸涩胀,不能随意行动。 他脸上忍不住就带了笑意,也拢了衣袖,抬手温柔地替锦娘擦汗:“娘子,辛苦了。” 第六十四章 2 “你……可有感觉要好一些。”锦娘急切地问道,若是按摩能起作有,或许,他的腿还能有治,若是顺着这些穴道按下去仍是不见半点成效,她真的好怕,怕以后再也见不到这张妖孽的脸。 “嗯,感觉比过去要灵活些,好多了。”冷华庭里有着感动,她……是在真心担心着自己吧,也是真心为了自己好的吧,不然,在看到自己的伤腿时,也不会如此伤痛了,那样的眼光,他曾经只是在王爷眼里看到过,就是王妃她……她也没流露过如此深切的情感。 他的心暖融融地,举着棒锤手将她拥进怀里,“别担心,不会死的,你这么丑,若我死了,就不会再有人要你了。” 锦娘终于泪如泉涌,搂住他的肩膀就哭,边哭边哽噎着:“很痛的,对吧,你一定天天都痛,可是,你都没说过,我一直不知道,以后,我天天帮你按摩,你也告诉我好吗?告诉是怎么中的毒,那毒又有什么症状,我虽不是医,但或许,我知道的一些东西能帮助到相公你的。” 冷华庭听得身子一僵,曾经的噩梦又浮现在脑海里,他很不愿意再去重复那断黑暗日子里所发生的事情,哪怕只是诉说,但她说得如些恳切,又是如此地心痛,他不忍回绝,半晌才扶起她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说道:“娘子,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不想害了你。” 锦娘一怔,原本热切期待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轻道:“那好,等你想要告诉我时,再说吧,只是,我每天都会帮你按摩,你要配合我,还要适当的做些康复锻炼,也许,我还能试着给你配些药,若是你信我,就吃,不信,不吃我也不会怪你,我只想你知道,我们是夫妻,是要共渡一生的两个人。” 冷华庭终是动容,眼眶里漫上水气,墨玉般的眼眸灼灼地看着锦娘,半晌,轻轻将她搂进怀里,哑着嗓子道:“嗯,我们是夫妻,是要共渡一生的两个人。” 外面传来四儿的轻唤:“少奶奶,可是起了?” 锦娘听了这才想起,都快过辰时了,还得去给王妃请安呢,忙对外应了声,四儿便打了帘子进来,见少奶奶和爷都还在**,不由脸一红,撇了眼装不看见,径直去耳房打热水。 这边珠儿进来了,她倒是落落大方的走到床边,看了眼**的情形,感觉有些异样,被子只开了一床,还有一床整齐地叠着放在床架上,心心一喜,不动声色地拿了冷华庭的衣服,服侍他起床。 今天的少爷看起有些不同,眼睛下面黑了一圈,莫不是又病了吧,珠儿有些不放心地又细看了眼,但少爷神情里有些伤感,又好像有些感动,那双最魅惑人心的眼睛却是一直追随着少奶奶,虽然精神不太好,那眼睛却是极亮,神采熠熠的。 “少爷,您……可有不舒服。”珠儿试探着问道。 冷华庭听了便淡淡地看了珠儿一眼,那眼神与看少奶奶的完全不一样,让珠儿心头一紧,忙低眉顺眼地继续帮他穿衣,当自己刚才根本没有开过口。 少爷仍是那样,拒绝别人的对他的关心,就算是贴身服侍他多年的自己和玉儿,照样疏远得如隔着一道冰山一样,不容她们真正接近,可是,他对少奶奶是不同的,少奶奶的一言一行总是能牵动少爷的神经,让他怒,让他笑,有时也让他气得要跳脚,但是,那样的少爷才显得鲜活不是吗? 锦娘火急火撩地收拾停当,对冷华庭道:“相公,我去娘那里请安,你去不去?” 冷华庭懒懒地,支了肘在椅子上说:“你昨儿可是说了,不让我推椅的,今儿又要丢下我一个人么?”说着,艳色的红唇又在撇,锦娘最怕他用这一招了,忙道:“那一起去,先用些早膳,一会子我和阿谦一起推你。” 说到冷谦,锦娘猛地一拍自己的头,懊恼地哎呀了一声,“又忘了,一会子见了阿谦可要不好意思了。” 冷华庭见了就拿眼戳她,只差没用上眼刀了。 锦娘顾不得解释,推了他出来,丰儿几个已经摆好了饭,锦娘将冷华庭推到小几边,盛了碗瘦肉粥放到他面前,讪笑着说道:“相公,你先吃着吧,我去叫阿谦去,一会再来陪你。” 秀姑正好端了个果盘出来,听了锦娘的话就不同得皱了眉,转眼去看旁人,果然几个丫环都是脸有异色,尤其是王府里原来的几个,珠儿瞪大了眼睛看着锦娘,玉儿神情虽是淡淡的,但给冷华庭盛汤的手顿了顿,眼都没抬,又继续做事。 四儿最镇定,少奶奶自是姑娘时就风一阵雨一阵的,男女大防没别人看得重,但她身正得很,府里也并未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所以,她倒是觉得秀姑反应过了,微微扯了秀姑一下。 秀姑当然也知道锦娘的习惯,可在孙府毕竟是娘家,这里可是王府里,多少双眼睛盯着的啊,可不能行差踏错半步了,她哼了一声,对锦娘使劲眨眼。 冷华庭早眯了眼,举起两只棒锤手道:“喂饭,不喂我就不吃。” 锦娘一听就头痛,阿谦昨儿说了,今天要拿了图纸去将作营的,都跟人家约好了的,自己却总是被这事那事给绊住,忘了,早一日做个新轮椅出来,相公的手掌也就不用那样用力,以后,就算没人推他,他也能轻松地在园子里转悠呢。 于是便哄道:“让玉儿喂你啊,相公,我去拿了纸笔来,就在这里画,不走,还是陪着你,可好?” 一听她是要当着他的面与冷谦在一起,冷华庭烦燥的心才觉得平静了些,仍是嘟了嘴,扭过头去,锦娘忙对玉儿道:“好好服侍爷,一会子让他还吃几个包子,别只喝点稀粥,那不顶用的。” 玉儿笑着应了,锦娘便对外头守值的丫头道:“可见了冷侍卫?” 外面冷谦应声而现,站在屋外行里,一屋子的丫环,他一个大男人实在不适合进来,锦娘只好走到穿堂去,对四儿道:“快去帮我把纸笔摆在穿堂的桌上,一会子你给我磨墨。” 冷华庭听了就冷了脸,这丫头说话一阵一阵儿的,才还说要陪着自己呢,这会子又要去穿堂……不行,他要看看,她倒底与阿谦要做啥? 玉儿再舀了口粥送到了嘴边时,他头一扭说道:“我要到穿堂去吃。” 珠儿和玉儿两个早就习惯了他像个孩子样的任性,忙放了碗,一个推他,一个去拿托盘,在穿堂里要架了个小几子,给他摆饭。 那边锦娘已经铺了纸在画,冷谦先是离得三尺远的样子,锦娘边画边给他讲解,实在是吃力得很,不由说道:“阿谦,你站近些,这个图你必须看清楚啊,这里没有铅笔,我没法画标尺,又没法画细,好麻烦的,你得记好了,这个抽承是这样的,里面有十个钢珠,这里要放一个齿轮,再这里,得有链条,这些,你听明白了没?” 冷谦正听得一头雾水,齿轮他还是懂的,只是链条他真的没见过,就是抽承也是第二次听少奶奶说起,更是没见过,毛笔画出一图看着很模糊,冷谦都不知道要怎么去跟师付们细说去。 锦娘一看他那样子就明白他没不弄懂,不由急了,冲着秀姑就喊,“帮我拿根碳条来。” 秀姑莫明其妙,不过还是使了个丫头去了厨房,找了根黑炭来,锦娘也不嫌弄得手脏,握了炭条铺了纸重画,炭条的尖端画出来的线条还是很细的,锦娘标好图标,又在上面注明了大小尺寸比例,再跟冷谦说时,冷谦明白多了。 冷华庭一直静静地坐在一边,边听边看,玉儿送了粥过来,他看也不看,张口吃了,眼睛盯着忙碌着了锦娘,他如今才清楚,她与冷谦是在琢磨着给他改造轮椅呢,怪不得锦娘前先日子老盯着他的轮椅发呆,原来那时候就想弄这个了,一股暖流自心底涌上,不经意地又看向了自己两只被她缠得不堪入目的手,想着她早上伏在自己肩头时哭泣着说的话,眼里弥漫着温柔,或许,是温情吧。 玉儿第一次看到少爷会用那样的目光看人,他的眼睛灼亮如火,又璀璨如星,美得耀目,却又柔情似水,少爷……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呢,玉儿看怔了双眼,半天也没挪开目光。 珠儿从屋里出来,就看到玉儿呆看着少爷的模样,心中一凛,走过去轻轻碰了玉儿一下,玉儿回神,眼里却是欣喜,若是少爷从此在少奶奶的帮助下好了起来,那……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锦娘终于画完,又在纸边写了详尽的注解,又问了冷谦一遍,见冷谦差不多都明白了,才松了口气,卷了桌上的纸交给他:“先去做着吧,最好是把轮子也改成铁了,要是有轮胎就好了,哎,我又在说傻话了,你无视我就是。”碎碎念了好一阵,才停了嘴,冷谦一头冷汗地拿了图纸走了。 锦娘才想起自己肚子真饿了,四儿很有眼力介地打了水来,她净了手,又去看冷华庭吃了多少饭,转头便触到双深情的眸子,那明亮又魅惑的凤眼里竟是腻得出水来的温柔,她不由怔住了,被如此美艳的男子深情的注视,还要保持淡定的神情,那可真有难度,她倒底修为不够,耳根子一热,脸就红了起来,扭捏着道:“相公,你总看着我做什么。” “你脸上好大一块黑印,原就丑,这会子更丑了。”冷华庭酷酷地收回目光,呲笑着说道。 就像火热的心上被浇了一盘冷水,锦娘脚一软,心火便升了起来,瞪着冷华庭就骂,“是,我丑,你美,美得像个妖孽,美得比女人还漂亮。”说完,头一昂,转身进了正屋。 冷华庭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骂,又不知道骂什么,也舍不得骂她太厉害,她饭都没吃,忙了一早上了。 玉儿和珠儿两个第一次看到少爷吃憋,偏还一副不能还嘴,有气无出发的样子,不由掩了嘴低头偷笑,冷华堂见了更气,吼道:“爷哪里是漂亮,爷是俊好不,你个丑女人……”前面的话说得很大声,后面那句却是低得几不可闻,像是生怕人听见了,末了还不忘慌张地飞眼看看正屋。 珠儿和玉儿见了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冷华庭正在嘀咕,就见锦娘急急地冲出来,他吓得一怔,以为锦娘听见了,脸色立时尴尬起来,不自在地唤了声:“娘子……” 锦娘一手拿一个包子,嘴里还塞得满满的,四儿跟在后面,她努力将嘴里的包子吞掉,对四儿道,“快,你先帮我推着,我吃完这两个包子了再接手。” 这个形像还真是……真是难看得很,可却透着爽直和可爱,冷华庭张张嘴又想要刺她几句的,到底没说出来,抿了抿嘴,让四儿推着出了屋,锦娘跟在一边吃着包子,脸上神采翼翼。 今天终于看到冷华庭的伤脚了,虽然不能肯定是什么病症,但发现按摩能有用处,而且,他的骨头并未受伤,神经也没坏死,只是因为太疼痛而不能行走罢了,或者,假以时日,真能找到医治的法子也未为可知呢,一时间,她对前途充满了希望,眼睛比平日更加清亮如洗。 三人走到离王妃的院子还有十几米处的假山,就见世子夫妇正在前面也走了过来,看样子像是也要去夫人屋里的,锦娘不得不停下来,过去给他们行礼。 冷华堂今天穿一身藏青色锦袍,头戴玉冠,腰系银色玉带,脸上挂着温润亲和的笑,一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样子,而世子妃上官枚则是一身粉红的绣银边的紧身长袄,下着一条滚边百摺大摆群,带着长长的拖尾,梳着漂亮的涡轮髻,发间插了枝大大的三尾金步摇,整个人看起来艳丽娇美,又大方贵气,这样的两个站在一起,真的很是养眼抢目,锦娘眼里不由露出欣赏之色来。 “不是说娘等着吗?”还不快走,举着两只棒锤手的冷华庭见了就冷了脸,冲着锦娘喝道。 锦娘也不介意,反正他当着别人的面斥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早就习惯了,正要转回来推人,就见上官枚惊呼了一声:“二弟,你的手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冷华堂也是看见了,控询地看向锦娘,锦娘见了脸就红了起来,却是拿眼瞪冷华庭,丑就丑嘛,干嘛非要举起来,这厮分明就是故意的。 “那个……相公的手痛,所以,涂了些药,又包了,是包厚了点哈,下次改进,下次改进。”锦娘讪笑着,几步便跑到冷华庭面前,将他的手使命往下按,巴不得要藏到轮椅后才好。 冷华庭哪里就肯依她,她按下去一只,他便拿起另一只,两人像在玩抓兔的游戏一样,闹了好一阵。 冷华堂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庭看着是在生气,其实眉眼里都是笑,小庭他,很喜欢锦娘的吧。 “弟妹,让我来推小庭吧,我们也是要去母妃那呢,老夫人也在。”冷华堂走上前来,接过锦娘手里的扶手,在后面推着冷华庭。 锦娘倒没怎么介意,有人愿意出力,她当然不会拒绝,反正是同路。 但冷华庭的脸却是沉如锅底,他狠睛了眼锦娘道:“娘子,你说话不算数。” 锦娘一怔,看了过去,见冷华庭正撇了嘴在生气,像没有分到糖果的孩子一样,气呼呼的,狭长的凤眼里全是对她的控诉,不知道这个人又是哪根筋不对了,锦娘无奈地对冷华堂道:“谢谢大伯,还是我来吧,一大早我跟相公说好了,今天一天都推他,不让别人推,连冷侍卫也不让的,他就记住了,在发气呢。” 这话说得也正好像在哄孩子一样,冷华堂温润的脸上笑容更加适意,先前有人说,小庭好像在弟妹的帮助下有了改变,如今看来,小庭仍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他不由摇了摇头,轻轻移开了身子。 上官枚却为锦娘不平,说道:“弟妹,你要推一整天啊,二弟也真是,不怕累着你吗?” “累的是我娘子,与你何干。”冷华庭嘟着嘴,没好气的白了上官枚一眼,说道。 上官枚听得气结,正要发作,冷华堂适时说道:“娘子,小庭只是在闹小孩子脾气呢,你别介意。” 上官枚一想也是,何必跟个半傻子计较呢,倒失了身份,便不再理冷华庭,伴着冷华堂一起走。 锦娘听着心里却是一阵酸楚,低了头看自己的相公,美艳不可方物的俊脸,双眼里露出无辜的纯真,因为刚才小小的胜利,嘴角便带上了一丝惊艳的微笑,他……天天这么装着,也很辛苦吧,难不成,这府里全是对他不利的人吗?怪不得,自己做了那么多努力,仍没有让他完全敞开心菲,看来,将来的路,还真是很崎岖啊。 王妃屋里,老夫人正坐大正堂,三老爷和三太太也来了,就是平日难得一见的二太太也端坐一侧,刘姨娘正然也是在的,只是这会子她倒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王妃坐在老夫人下首,温婉的脸上微微有些怒意,却是隐忍着没有发作。 上台阶时,冷华堂适时地伸了手,帮着院里的小厮一同抬了冷华庭的椅子上去,然后率先一步进了正堂。 老夫人正在说着什么,一见他进来了,面上便带了丝笑:“堂儿今儿怎么得了空?平日你也没看多去看看奶奶,这会子倒来这里凑热闹了。” 冷华堂笑着上前一步,给老夫人行了礼,又给王妃和一应长辈都围圈儿行礼,说道:“知道奶奶您在这呢,正是来看您的,孙儿只要有得三日不见奶奶,心里就想得慌呢,奶奶,您看着精神可更健旺了。” 老夫人听了便嗔他:“你那嘴就是甜,也怪得不你父亲就是喜欢你一些,正好,这里也有点子事,你三叔在跟奶奶我闹腾呢,奶奶被他闹烦了,跟你母妃求情,你母妃不肯呢,堂儿,你来帮帮奶奶吧。”说着,拿眼瞪王妃。 锦娘推着冷华庭进来,上官枚也走在前面,见自家相公围圈儿行了礼,她也娇笑着先给老夫人行礼,再去给各位长辈们做福礼,一个也没落下,很是周到。 他们夫妻两,男子伟岸风流,女子娇美高贵,态度又很是温和亲切,二太太三太太自是很喜欢,都不住地当着老夫人的面夸赞着。 等锦娘推着冷华庭要去见礼时,冷华庭冷冷地硬着脖子,一个也不愿意叫,鼻孔朝天,谁也不理,就是王妃,他也不肯多看一眼,别扭得像个正在赌气的孩子。 老夫人见了自是不喜欢,连带着对锦娘说的话也不是很客气:“都辰时过了呢,哪有这时候才来给长辈们请安了,我说孙媳妇啊,你下次可得注意些个,王府可比不得你们孙家,规矩可大多了,不过,你原就是个庶出的,你那亲娘怕是也教不出什么好规矩出来,你能这样,也算不错了。” 丫丫的,明明自己夫妻与世子夫妻是同时进来的好不,若说晚,他们不也一样晚么?这老太婆存心欺负人,太偏心眼儿了。 但她是这屋里的最大的,锦娘虽是气,却也没办法,只是笑着说道:“老夫人您教训得是呢,孙媳错了,孙媳不该在园子里一碰到大哥大嫂就与他们聊天扯闲话儿,应该推着相公跑快一些的,明儿就不会如此了。” 这话看着是在道歉,实则在控诉,先是说明,自己夫妻是与冷华堂夫妻一同进来的,二点便是告诉老夫人,冷华庭有腿疾,怎么说也应该得到宽容和照顾一些,而不该是如此的苛责。 老夫人哪里听不懂她的意思,这个新孙媳看着老实,实则是个闷葫芦呢,一点也不肯吃亏,当着几个媳妇的面便给自己下绊子顶嘴,真真气死人了。 但她说的又没错,那边王妃也在呢,老夫人只得拿眼瞪锦娘,嘴里却说:“以后注意着点就是了,你是庶出的,以后可要多多学习女戒,女训,还有,王府里的规矩啥的,也让你母妃多教教,别以后府里来了贵客时,你啥都不懂呢。” 锦娘听她第二次说自己是庶也了,庶出怎么了,老夫人自己不也是个侧妃吗?还有二老爷三老爷,加上冷华堂可全是庶出的,一屋子的庶出,凭什么拿自己说事? 锦娘不气反笑道:“您说的可不是么?孙媳原就是庶出的呢,不过,孙媳的娘亲可从不以为庶出就低人一等了,出身又由不得孙媳自己选择,正出的就一定是好么?要真说起来,这屋里,也就我相公是正出嫡子了,相公,还是你的身份最为尊贵,你是正懂礼仪规矩的,对吧?”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主是老夫人自己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横了眼去看锦娘。 第六十五章 而那边三老爷也觉得老夫人说得不地道,明明自己与堂儿两个都是庶出的,没事总拿这庶出说什么事,这会子侄媳的话可正戳了堂儿的痛脚了,一会堂儿怕也不会帮着老夫人说话。 正懊恼着,就听一直冷着脸,很不耐烦的冷华庭开口说道:“我自是懂得礼仪规矩的,只是,礼仪规矩也是看人的,那些人连自己的身份都看不清的人,咱们自然是不用对他客气了,娘子,你说对不?” 三老爷听得一窒,气得脑袋都要炸了,想要发火,可抬眸看去,小侄子一脸的纯真无辜,清亮美丽的凤眼里水洗一般干净无邪,又唇红齿白,粉啄玉雕,美艳绝伦,他不禁吞了吞口水,两眼腻在冷华庭脸上不些错不开,想要骂出的话怎么也骂不出来,喉咙里像是伸出一只手来,只想扑过去捏那粉脸一把才甘心…… 老夫人没想到冷华庭也和锦娘两个一唱一和,说出来的话差点没让她气晕过去,颤抖着手指着冷华庭,半晌才说道:“你……你真是……真是缺少教养,目无尊长,狂妄自大,简直就是个废物!” 王妃先前见锦娘对老夫人说话绵里藏针,在解气的同时,又有些担心,毕竟老夫人在府里威望很高,又是长辈,锦娘当面得罪了还是不好,可没想到庭儿说话更是针锋相对,一下子就把老夫人气得发抖了,正想要说几句话打圆场,便听到老夫人当着自己的面骂小庭是废物,这比拿刀子戳她的心还狠啊,眼泪一涌而出,腾地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怒道:“母亲,请你说话注意一些,我的庭儿什么时候是废物了?” 老夫人一怔,这个媳妇还是第一次敢如此当着众人的面质问自己呢,不由更气,骂道:“不过是个摊子,路都不能走,还是个半傻子,不是废物又是什么,怎么,你也想忤逆长辈吗?” 王妃听了气得直抽抽,一急,倒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捂住自己的胸口不停地喘着。 锦娘也是被老夫人的话气得无以复加,她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扶住王妃道:“娘,你别气,有些人自己生了废物出来,却见不得人家的儿子的好,那是妒嫉您呢,我相公是摊子又怎么了?既不嫖也不赌,相貌英俊,采绝佳,本性淳良,这深宅大府里啊,不怕出病弱的子孙,怕就怕出那败家败业,行为浪荡的人,丢了祖宗颜面不说,偏生教养他的人还拿他当宝,任其胡作非为下去呢。” 这话便是典型的指桑骂槐了,老夫人开始还没听出来,三老爷也并不认为那骂的就是自己,只是坐在屋里的二太太一张清冷高傲的脸上此时露出一丝笑意来,眯了眼睛睨锦娘,还真没看出来,这个娇弱弱的侄媳妇倒是个厉害的角呢,比起王嫂来,可强了不止一点两点,还真不是个肯吃亏的主。 她又抬眼去看老夫人,老夫人虽是气,却并无太大的反应,似乎根本没听出来,锦娘所骂之人便是她与三老爷,说到败家败业,行为游荡,不就是三老爷么?而今儿她们几个被召了过来,不就正是为着三老爷又想要吞默公中财产之事么?二太太稳稳地坐着,眼里便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来。 那边冷华堂也被锦娘的话弄得哭笑不得,先前她口口声声说,屋里只有小庭是正出,身份最为尊贵,这原也是他最在意的事,他的世子之位若不是小庭病弱,也不可能轮得上,说起来,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只是他一直小心低调,做事尽量圆滑通融,不肯得罪任何人,在府中族里总算赢得一片赞誉之声,这么些年,才将世子之位坐稳了些,可是,每每一对着小庭,他的心情便是复杂得很,似乎总有低人一等之感,而今日锦娘明明白白的把这话说了出来,就更让他无地自容,但他也知道,她不过是在受到欺负后的回击而已,并没做错什么,再说,她也没点了自己的名,屋里庶出的也不止自己一个,自己犯不着与一个女子去争语言上的长短,便仍是一片云淡风清地立在一边,显得沉稳又有风度。 如今再听她又为了护着小庭拿话去刺激老夫人和三老爷,不由心里反倒宽慰了不少,她针对的根本就是三老爷,自己又何必听风便是雨,将她的话对号入座,徒增烦恼呢。 整个屋里也就世子妃上官枚最同情锦娘,锦娘说得没错,二弟病弱又怎么样,除了脾气古怪些,并没做过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好笑老夫人脸皮真好,竟然连锦娘的话也没听懂意思来,怕是还以为自己养的都是最优秀的吧?似三老爷那个浪荡无形之人,那才是真正的废物呢,想着一会子三老爷又要抢王府里的财产,上官枚就气得牙痒痒,接了锦娘的话道:“母妃,可不是么?二弟只是身体差一点而已呢,他纯真无邪,从没给别人添过啥麻烦,这么些年了,哪里听到过王爷会为了二弟去给人陪钱陪礼之事,他总是乖巧地呆在府里,从没听过顺天府伊会为了小庭的事找过王爷,更没让王爷没脸过,奶奶也是说的气话呢,您别往心里去。” 这话听着像在打圆场安慰人,却是句句针对三老爷,三老爷再是听不懂,这会子也明白了,两个侄媳倒都是冲着自己来的呢,整个府里,让王爷陪着小心去收拾烂摊子,让顺天府伊三不五时地找上王爷诉苦,让王府没脸的,不就是自己么?三老爷听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偏生人家也没的点名道姓,这么着回过去,就是自己承认自己是那她们嘴里的废物点心了,他不由又气又燥,冲着老夫人就吼:“娘,跟那磨磨讥讥做什么,痛快点,把城东那铺子给我得了,我一会子还要有事呢。” 这行为才真叫一个没皮没脸呢,当着一众的小辈面,三老爷就能对着老夫人吼,难道这才算得上是讲礼仪风范么? 锦娘听着不由笑出声来,斜了眼去看老夫人的反应。 老夫人原就被三老爷吼惯了的,他一吼,她就着急,巴不得把自己最好的东西会掏了给这个幺儿才好,可这会子是当着一屋子的人的面啊,而且,自己才为着规矩之事骂过庭儿媳妇的,这老三,就算要东西,也要态度好一点吧,这会子让自己的老脸往哪搁啊。 一抬眼,便看到孙媳那似笑非笑的眼,唇边带了讥笑,立时便想起才锦娘和上官枚的话来,她们口口声声说,那浪荡无形,败家败业的,就是老三么? 不由气急,拿眼去瞪那不争气的幺儿,斥道:“你闹什么,有话不知道好好说吗?” 老三哪里还在这堂里坐得住,他再是脸皮厚,被几个小辈讥讽着,也知道脸红难受啊,又不能像对待自己屋里的女人一样,气急了就踹上几脚出气就是,还一个一个都金贵着呢,堂儿媳妇是世子妃,又是太子妃的亲妹妹,那可也是个不能得罪的主,而庭儿媳妇可是拿了黑玉的人,以后有的事找她的地方,更不能得罪了,偏生老娘就不懂这个,总拿着鸡毛蒜皮的事去找侄媳的茬,这下好了,两个侄媳都被骂到一边去了,合着伙来臭自己,那铺子今儿怕是很难要到手了,这样一想,他又恨起老娘来,鼓着眼睛又吼:“好好说啥,就那么点大的事,非要弄的麻里麻烦的,给个准信吧,那铺子,给还是不给!” 他站起身来,微显肥胖的身体高大得像堵墙,就那样杵在老夫人面前,略显浮肿的脸上胀得通红,一双眼也是鼓得老圆,一副凶神恶霎的样子。 老夫人就怕他这样,打小他眼一鼓,就会犯浑,犯起浑来什么也不顾,就是老娘也敢打的,这屋里可是一屋子的人呢,王爷又不在,除了王爷,老三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啊,真要动起手来,打伤还没什么,自己的脸面放哪搁啊,忙颤着音说道:“你……你莫急,这不在商量着吗?先坐着,先坐着,我跟你嫂子商量商量呢。” 那边冷华堂看三老爷的气势汹汹的,很不对劲,怕他真伤着了老夫人,忙也走了过来,挽了三老爷的手道:“三叔,您别急,有话好好说,先坐会吧。”又转过头来对一直装布景的三太太道:“三婶子,您劝劝三叔吧,别让三叔发脾气了。” 三太太可是一直坐在屋里,半句话也没说,看着老夫人跟锦娘几个斗嘴,觉得锦娘可真是胆大包天的很,又听锦娘和世子妃指桑骂槐地说她家老爷,心里那个气呀,只是,她原就是个胆小的,屋里火药味浓得很,她可不敢出了头去找抽,那几个没一个是她能斗得过的,不过,她家老爷一发威,这屋里还真是都有些怕呢,连老夫人都只敢说了好话去哄老爷,看来,那铺子还真人希望能划到西府的名下了,这会子世子说要她去劝人,她立马就缩成了团,抬眼看了下自己那怒气正盛的男人,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拿眼去求世子爷,可千万别让老爷把火转到自己身上来了啊…… 冷华堂见三太太一副缩头缩脑的样子,想来也是个没主意的,便只好自己拖了三老爷往椅子上去坐,先稳住了他再说。 王妃这会子也被锦娘和上官枚按到椅子上坐下,一抬头看三老爷那横蛮的样子,也有些担心,倒是不怕他打了老夫人咋的,王妃离老夫人近呢,就怕伤了王妃可不好,可自己也没什么本事护着王妃,便去看冷华庭。 谁知那人正抬头望天,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就是刚才老夫人骂他废物时,他也只是眼神稍闪了闪,却并不有如往常一样发火,拿东西咂人,那时,锦娘还觉得怪,后来看三老爷对着老夫人耍浑,才明白他不是不报复,只是有人会替他出气,他又有戏看,何必着急呢,这会子三老爷都这样了,他还是老神在在的,难道就不怕王妃会被伤到么? 冷华庭感觉锦娘在看自己,低了头,对她使了个眼色,锦娘没明白,冷华庭就吼道:“你总杵那干嘛,老夫人教出来的可都是知书达礼之人,你懂个庶出的,啥都不懂,别在那丢人了,快过来。” 这话犹如鞭子似地打在老夫人脸上,正好拿了老夫人的话回老夫人,锦娘听着就想笑,装作满腹委屈的样子,一步步挪到冷华庭的身边,还不忘回头可怜巴巴地的看眼王妃,王妃听了冷华庭的话其实也想笑的,只是,这会子老夫人定会逼着她应了铺子的事呢,心里就哽得慌,只好也装作同情的对锦娘道:“孩子,你别介意小庭的话,这屋里庶出的也不只你一个,你是个懂事又知礼的孩子,娘知道就行。” 锦娘听得脚又是一软,差点就没摔了下去,她终于明白冷华庭为何平日里说话那么气死人不偿命了,原来遗传基因在那,不腹黑也不行啊。 锦娘刚走到锦娘身边,就听到老夫人实在受不了,对着王妃吼道:“别总拿庶不庶出说事了,你倒说说,那铺子倒底是给还是不给吧,老三在这闹着,你要不给,我可走了,让老三闹你去。” 王妃在椅子上调整了下姿势,不紧不慢地说道:“可不是媳妇想要拿庶出的说事,不是您说锦娘是庶出的,不懂事,不知礼,会给王府丢人现眼么?如今媳妇也是在教她呢。”故意绕开铺子的事不谈,就揪着庶出这事来说。 这下不止是老夫人,刚按下火气的三老爷又气的眼睛发红了起来,偏又不敢对王妃发脾气,若不是冷华堂还站在身边,他又要冲到老夫人跟前去了。 老夫人快被王妃的话气死,偏生铺子的事又必须得王妃应承了才行,她如今在府里早就没了实权,只是凭着长辈的身份在压王妃而已,就算再气,暂时也不能拿王妃如何,王妃还是个好说话的,若是一会子王爷回来了,这事根本就不可能能成,指不定王爷一发怒,又会拖了老三去小黑屋,那还不能心疼死自己去? 于是,老夫人只好放软了语气,对王妃道:“锦娘那孩子其实也是不错的,我那话也不过是在敲打敲她而已,让她以后能知事一些而已,什么庶不庶出的,真没啥子区别的。”说着又看了锦娘一眼,对锦娘道:“孙媳,你前儿送我的那手套戴着可真是舒服,昨儿宁王府的老太太来了,还真说羡慕得紧呢,就说我家娶了个能干的,比起她家那世子妃,你那大姐姐,不知道要贤惠能干多少倍去。” 这转变也太快了吧,老夫人可真不愧是斗智斗勇惯了的,如此能申能屈,转弯又快,怪不得能在这水深如海的简亲王府里混得如此风声水起啊,那话圆得,一点也不觉牵强,锦娘原是孙府的庶女,而宁王世子妃可不就是孙芸娘么?正经的孙家嫡长女,如今拿芸娘跟自己比,还说将人家比下去了,先前轻视自己庶女出身的话立即就被圆了回去,还真是强人呢,不过,脸皮那也不是一般的厚啊。 锦娘在心里冷笑了两声,面上却装得受宠若惊的样子:“啊呀,老夫人您喜欢就好,就怕您嫌是孙媳做的,上不得场面,不肯戴呢,如此甚好。” 老夫人听得又是一滞,一个一个都是不肯吃亏的主啊,但她倒底是斗争过多年的,此也拎得清最重要的是什么,便不再理会锦娘,转了头去问王妃,语气和蔼又亲切:“那铺子的事,你就应了吧,反正也是公中的,老三那里也是神在揭不开锅了,不然也不会急头白脸的找我来闹了。” 王妃听她说得温和,也笑了笑道:“母亲,这事媳妇也不能做主的,这铺子如今可是王爷亲自管着的,就算要给三弟去,也得问过王爷了才能吧,三弟妹那日可是教了媳妇我一件事呢,咱们做女人的,就得以自家相公为天,凡事都不能越过相公去,三弟妹,你说对吧。” 三太太听了王妃的话差点就要打自己的嘴巴子,没想到王妃也是个记仇的,又拿了自己的话来堵自己的,她也知道,若是王爷回来了,这铺子的事定是难成,三老爷最怕的也是王爷,就是今天来闹,也是瞅着王爷跟着皇上去围猎了才来的,这一时半会儿的,王爷也不会回来,所以,三老爷才敢大着性子的闹呢,这会子王妃说是要听王爷的,她是半句话也说不得了,谁让自己那天那样理直气壮的顶了王妃啊,真是搬了石头咂自己的脚啊。 老夫人听王妃话说得软绵绵的,意思却是半点也没松动,一时无计可施,眼珠子一转,神情又变得冷冽了起来,追了一句:“你当真作不得主?” 王妃冷静地看着她道:“做不得,若是一般的家事,媳妇能帮母亲的,定是不会推辞,但这件事,媳妇真得问过王爷了才行。” 老夫也不再二话,突然两手一拍,嚎啕大哭了起来:“老爷啊,你为什么要走得这么早啊,丢下我一个老婆子在人世间受苦,儿子不孝,王爷又不是我生的,谁还将我一个老婆子看在眼里啊,老爷,你为什么不也带了我去呢,让我去了干净啊。” 边哭连拿了帕子试那眼角不曾存在泪水,王妃一时楞住了,以往老夫人也耍过手段,恩威并施地为老三争过东西,但从未如这次这样,竟然是泼了脸面不要,耍横耍赖了起来,她心知,王爷虽然痛恨老三,但极是爱面子,最是讲究礼义仁孝四字,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把老夫人弄得呼天抢地哭了,指不定回来会如何呢,不由也懂了神,呐呐地看着不知哪何是好。 三太太这会子可是机灵得很,立即站了起来去劝老夫人:“娘啊,您别哭啊,虽说王爷不是您亲生的,你可还有二伯和老爷呢,我和二嫂可也是您嫡亲的媳妇儿,您说,你要什么,我们就是倾了全力也要要满足了您啊。”说着,自己也拿了帕子拭泪,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临了还不忘回头去撇二太太,只是二太太仍是一张僵木的脸,冷清清的,似乎这屋里的事跟本与她毫无关系,她只是一个局外人似的。 王妃慌了一阵,想要劝老夫人,又不知道如何去劝,心知今天若是应了老夫人,以后老三一家便会更加为所欲为,变本加利,公中这点了财产必定会尽数让他蚕食怠尽去。 可是让老夫人在自己屋里这么闹着,让外面的人看见,还不定会怎么想呢,若是传出去,这些年好不容易积下来的名声,不是又要受了影响? 王妃一时陷入了矛盾中,急得一头汗来,锦娘看了就急,生怕王妃就此心软了,不过,老太太也真是个厉害角色啊,知道抓王妃的弱点呢,王妃一看就是个好面子的,而且,王爷也是个端方严正的人,定是不喜别人说他夫妻不孝敬庶母的,不然的话,老夫人在这府里也不会有如此地位了。 低头想了想,又去看冷华庭,只见他眼里有火苗直跳,想要发火,森拼命忍着的样子,不由伸了手去拍了拍他的肩,冷华庭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露出一丝希翼,锦娘微怔,这眼神……是希望自己去帮王妃么?可这又从何帮起?去劝老夫人?怕是只会让老夫人哭得越发的起劲,最恼火的是,那三太太借在劝解的名在一旁扇风点火的,两人一齐哭着,看那态势,不哭个天昏地暗不会罢休啊。 冷华堂一直守着三老爷身边,三老爷这会子不气也不跳脚了,看着他老娘戏演得逼真得很,他就觉得胜利在望,悠哉地歪靠在椅子里,饶有兴趣地看着,只当老夫人声音一小,他便会带着哭腔来一句:“娘……帮我。” 老夫人立马又带劲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诉说着自己的惨况,直说得自己比那街边乞讨的婆子们还可怜,数落着自己对王爷如何如何的好,说王妃是如何如何的不孝,说王爷对待庶弟是如何如何的狠心,又是唱作俱佳,令听者动容,闻者心酸啊。 锦娘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到老夫人身边,轻声道:“唉,老夫人,别哭了,您再哭下去也解决不了问题,不如趁着三婶子,二婶子还有大哥大嫂们都在,咱们一起说说看,要是那铺子确实是该给三叔的,那就一起劝了娘,给了吧,不过就是点俗物,何必又伤了一家人的感情呢。” 这话老夫人爱听,她也哭累了,上了年岁的人呢,扯着喉咙闹,实在也辛苦得很,可恨王妃一直不肯松口,她便只好继续下去,这会子听了锦娘的话,犹如听到了仙乐一般动人,停了哭,边抽泣着,边拿眼看王妃。 王妃也正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听锦娘如此一说,倒也松了口气,只要老夫人不哭就好,再说了,将那铺子的事说开了来,让老二家的,世子家的都听清楚了,也能整明白,是不是自己故意去卡了老三家的不给,事情摆明了说,总比开始囫囵着乱吵要好多了。 冷华堂也觉得提议甚好,忙也劝道:“奶奶,弟妹说得不错,先说说那铺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吧,就算三叔想要,也得让我们都知道吧,若是能给三叔,孙儿也会帮着劝母妃的。” 那边一直没说话的上官枚这会子走了过来,冷笑道:“那是,确实得说清楚了,怎么说也是公中的财产,不能说给谁就给谁了,就是给,也要让母妃给得能服众是不?奶奶,您平日里可总是教导孙女,掌家管事,就是讲一个理字,对吧。” 她老早就听得很不耐烦了,老夫人太过混账了点,只要是三老爷要的,不管合不合理,就要给,而王妃又太过软弱,总这样下去,等自己接手掌家时,只怕诺大个王府会便成一个空架子呢。 王妃如是将那铺子的前期和近期状况都给大家说了,又特别说明,如今那铺子是王爷亲手掌着的,有专门的掌柜管着的,那人也是王爷的人。 三老爷听了就有点心虚,不过,今天这事已经闹得这份上了,收手又实在不甘心,再者,这事今天若没办成,以后再想要捞公中的,怕就更难了,于是硬着头皮道:“虽说是大哥管着的,但兄弟我接手后,一样也能经营好的,反正都是咱冷家的财产,给我也是一样的,大哥也不会在乎这一个铺子的。” 冷华堂却是提出反对意见:“这铺子既是父王管着的,确实也得父王回来了才能做决定的,奶奶,母妃也没说不给,只说让父王还做主,这可是没错的。” 三老爷一听急了,扯起脖子又要闹,锦娘却是在他前一步说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的,既能让王爷满意,又能让三叔服气,只是……” 三老爷一听立即接口道:“只是什么,侄媳,快快说说看。” 锦娘笑道:“只是锦娘一个晚辈,若是说错了什么,各位叔婶不要介意才是。” 老夫人正愁找不到法子呢,听了忙道:“你这孩子,都是一家子人,就算说错了什么,都不会介意的,来,说说看。”哭得浮肿的双眼里竟然全是慈爱,却看得锦娘一阵发寒,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只有王妃不解地看着锦娘,刚才世子已经提出了反对意见,她不知道锦娘为何没有顺着世子的话往下说,反而提出另一说法了,不过,她倒是也想听听锦娘有什么法子能解决。 锦娘看没人反对,便说道:“其实很简单,就让三叔去跟父王说,想做些事了,让王爷把铺子给三叔管半年,若是三叔能将铺子管好,铺子里每月的盈利能超过王爷管理时的利润,那便说明,三叔原也是个有才的人,能将公中的财物管好,那便每月自那铺子里抽出几成利给三叔,做为辛苦费,一年之后,三叔若是能继续管好,那再向王爷讨,王爷也有了给铺子给三叔的理由,就是对着族里的那些叔伯们,也有话说了不是?” 这话一说出来,三老爷便垮了脸,他那有那闲功夫去管理铺子啊,他每日里要溜鸟,又寻新鲜美丽的女人,要逛遥子,要与朋友一起喝酒,还要,一屋子的小妾等着他去宠幸调戏,他很忙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二夫人却是开了口,说道:“娘,媳妇倒觉得侄媳这法子不错,三弟也是该正经的做些事了,老那么游手好闲也不是个事,公中也就这么些产业,他也没少败,若他真想要那铺子,就得好生地管着,不能贪拿,还得盈利,那才是正经的。” 老夫人其实也觉得这个法子不错,老三总像以前那亲也确实不行,如今是自己还在,还能帮他弄点东西进府去,若是自己哪天去了,老二向来是不太理睬老三的,老大虽然管,怕也由不得他再那样逍遥了,若是自这铺子起,他能改恶归善,自然是最好了,只怕他…… “那就这样办吧,明儿我让人请了那掌柜的来,领了老三去铺子里去看看,老三就接手先管着,想来王爷应该也不会反对的。”一锤定了音,王妃对老夫人盈盈一拜,管是揭过了婆媳之间刚才的不愉快了。 老太太就坡下驴,虽然知道老三定是不太情愿,但这也算是最好的法子了,便道,“那就如此吧,老三,你可别再闹了,再闹,我就死给你看。” 三老爷无奈地应了,就算千万个不愿,也没法子再改,不过,想着有半年时间呢,就算管不好,也能在那铺子里捞不少好处的,呵呵,最多半年后,又交个空铺子给王爷了便是。 正想得得意,又听锦娘道:“这铺子既是公中的,自然账房先生得派了公中的去管着,这样对王爷,对族里,对三叔都要公正一些,每月娘还可以派了人去查帐,若是有大的亏损,就得立即将铺子收回来,不然,损失的可是咱们王府的财产,丢的,也是王府的信誉,你们说,对吧。” 王妃一听,正是这个理,忙笑着应了,三老爷的脸立即黑如了锅底,却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没有本事管那个铺子,如今当着众人的面,这条件也算对他不错了,再提条件,怕是连老夫人也不会站在他这边了,只好咬牙应了。 最高兴的倒是三太太了,三老爷若是肯认真做是,那也是她的福音,怕就怕三老爷仔细不了几天啊,不过,总要试试才是,若是以往,不管府里谁去劝他,他定是会骂的,没想到,那个不起眼的侄媳妇倒是提了这么个好主意,那孩子,其实还是很心善的呢,自己先前倒是错看她了,也有些对不住她啊。 于是她红着脸,讪讪走到锦娘身边,小声小气地对锦娘道:“侄媳啊,昨儿送你的人还行么?” 锦娘被她问得一楞,笑了笑道:“还行呢,谢谢三婶,哦,对了,我一会子带了我屋的那两个人给三婶送去。” 她话虽说得小,三老爷却是耳尖听了,他一听有两个送到他院里,那眼袋黑垂的双眼立即放出绿光来,冲口问道:“侄媳,是什么样的两个人?” 锦娘一听倒笑了,对三老爷道:“侄媳自娘家陪嫁过来的,那两个都是很标志能干的,应该能入得了三婶子的眼的。”说着,回头看了冷华庭一眼,却碰到他正含笑默默看着自己,那眼神温柔如水,就像一只温软的手,直触到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痒痒酥酥的,细细如纤丝,攀攀缠缠着她的每一根神经,让她一时乱了情怀,忘了周身正围着的人群,仿佛这个世界,便只有她和他了一般。 “那快叫了过来我看看。”三老爷一听,铺子的事立即便忘到了九宵云外了,猴急地就想要锦娘唤了人来。 锦娘倒是乐意得很,平儿那丫头不就是想做姨娘么?今儿便可以如了她的愿了,只是昨晚被相公打成了猪头,不知今天也还能见人不。 四儿立即便去了,却只带了春红一人来,附在锦娘耳边道:“平儿姐姐在寻死呢,被秀姑扯住了,死活也不肯跟奴婢来,怎么办?” 寻死么?那就先等一阵吧,或许让她得知了春红被收了房,定然就会动心的。 春红早就知道今儿会被送人,所以一早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一进屋,三老爷那双死鱼眼便粘在了她身上没有错开,春红皱了眉看去,就见到三老爷色迷迷的模样,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立即就冷了心,三老爷其实也算得上英俊的,只是这么些年,身子太过亏虚了,所以,有些发胖,又因着整日介的颠倒黑白,所以,才显得憔悴了些,但也还是有些中年男人的魅力的。 “真是个美人啊,侄媳,这么好的人,你不留给庭儿么?哈哈哈,你定然也是个小器没有肚量的,呀呀呀,你们都是学学你们三婶子才是,她才是最为大方贤惠的呢。”三老爷说完便向着春红走去,就是老夫人在他身后连喝几声,也没听到,一把揽了春红的纤腰,说道:“小美人,跟了你三老爷我,以后便是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为奴为婢了。”说着,变戏法似的自怀里掏出一根金钗了,插到春红的发髻上。 春红见这老爷好不大方,说得又好,虽然不是很情愿,但也只得认命了,娇羞地看了三老爷一眼,垂下头去。 看得三老爷骨头都酥了,揽着她,边招呼也不打一个,便走了。 三太太黯然地与老太太和王妃行了礼,也跟着走了。 二夫人看锦娘的眼神便更加悠长了,似笑非笑地对王妃道:“嫂嫂,你可真是福气,娶了个如此能干的媳妇儿,若不是她,老三怕是还要闹上好一阵呢。” 老夫人听了她这话便是冷了脸,三老爷便是她的心头肉,他再不好,也只能自己骂得,别人要说,也别当了她的面说,如今二媳妇还当着一众的人评论呢,真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 可是老二那性子,最是心疼老婆了,王爷虽说还算孝敬自己,但毕竟不是亲生,老三又是个不成器的,老了老了,真要说能靠得让的,还是能干又聪明的老二呢,所以,她对二太太一真是比较宽容的,虽然气,但也只是撇了撇嘴,倒没说什么。 “二弟妹廖赞了,她呀,就是有点了小机灵罢了,你可别夸她,一夸她怕是就要翘尾巴了。”王妃如今看着锦娘就觉得舒心,这个媳妇还真是聪明得紧呢,不但摆平了三老爷和老夫人的胡搅蛮缠,还让那位最讨厌的三老爷并未记恨,一个丫头就把三老爷给收卖了,这府里,虽说三老爷是个不成器的,但他说的话却是有些作用的,若三老爷对庭儿两个好一些,总好过多竖一个敌人吧。 “哪里是廖赞,她分明就是个好的,听说,她的诗作得还不错呢,锦娘,哪一天你来二婶屋里坐坐吧,二婶与你一起淡淡诗,论论琴,怎么样?”二太太淡笑着对锦娘道。 锦娘自是要谦虚几句的,说到诗,又她去看冷华庭,却见他又是一副厌厌的样子,好像要睡着了一般,他每每有这种表情时,就表示他对她的应对还是很满意的,便对二夫人道:“那恭敬不如从命,哪日得了容,定当去拜访二婶子,也跟二婶子学学诗词琴棋,到时,二婶子可别嫌我笨哦。” 锦娘推着冷华庭走在回自己院里的路上,好一阵,冷华庭都没有说话,两人静静地走着,临近寒冬,风吹在脸上如刀子一般,削得疼,但锦娘的心却是热乎乎的,难得打了一个胜仗,她有些兴奋,所以,就算风儿冷,树叶凄凄调落,她也觉得这园中的景色很是夷人,尤其还有一个绝色俊男陪在自己身边。 “你去二婶子那里,可要小心些,二婶子……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冷华庭冷不丁地对锦娘说道。 第六十六章 锦娘听了倒是并不意外,那日认亲时,便觉得二太太与这府里的众人是有不同的,并非因她清冷高傲的性子,而是那洞察一切的眼神,机敏而锐利,当她眼睛看过来时,总让觉得微微的心慌,仿佛什么事也不能瞒过了那双眼睛去。 今儿在王妃屋里,一众的人吵吵闹闹,各有表现,只要二太太一人冷静地端座于椅子上,冷眼看着吵闹的一切,只在最后关键时刻才说了几句话,那几句话看似简单,却起着一捶定音的作用。 后来,又特地邀了自己去她院里去玩,而世子夫人上官枚就在一旁,她却不屑一顾……回想起来,二夫人不止对上官枚很冷淡,就是对世子冷华堂也是冷淡得很呢,那是为什么? 一边思考着,一边推着冷华庭往自己住的院里走,冷谦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像个忍者似的,吓了锦娘一跳,刚要说他几句,就听四儿猛chou了下气,怒目瞪着冷谦:“冷侍卫,你有点子声音好不,这样会吓死人的。” 冷谦毫无表情地看了四儿一眼,目光里寒气逼人,看得四儿不由打了个冷战,低了头,小声嘀咕道:“干嘛整日介的装木桩子啊,突然杵了出来,还不让人说。” 锦娘听了不由好笑,冷谦就是那样一个人,对谁都是表情缺缺,这要在现代,就一标准酷哥,像四儿这样的小丫头应该是最萌酷哥了的。 听四儿还有继续碎碎念下去的势头,锦娘忙岔开了话题,对冷谦道:“阿谦,可是去了将作营?” 冷谦接过锦娘手里的扶手,微一躬身,算作行礼,“回少奶奶的话,在下去过了,图纸也给了将作营的大人,最迟后天,就能将椅子做好。” 锦娘听得一喜,低了头就对冷华庭道:“相公,那后**便有新轮椅坐了,我保证,那个肯定推起来要轻松得多,而且,就是上台阶时,也不一定要两人抬了。” 她一脸的兴奋,眼睛格外的发亮,脸蛋被冻得红朴朴的,嘴角笑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带着幽香的热气喷在冷华庭脸上,让他的脸痒痒麻麻的,他忍不住又想去揪她的鼻子,这会她反应很快,先一步捏上了他挺俏的鼻尖,哈哈大笑起来:“总算也让我捏一回吧。” 温暖柔软的小手,紧捏着他的鼻子,用力并不大,但他偏要装成呼吸都困难了的样子,两眼一眯,那泪水说来就来,还嘟起了红艳的丰唇,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锦娘看得一滞,立马老实地松了手,还不忘小心地去摸了摸了,下意识地哄道:“不疼,不疼啊,我没用力的。” 冷华庭就举起两个被包成棒槌的手,在她额上敲了一下,眯了眼说道:“你是故意把我的手包成这样的,对吧,好报复是不是?” 锦娘不由又笑了起来,俏皮地挑了挑眉道:“哎呀,被你看出来了哦,嘻嘻,你再捏不到我咯。”说着就仰起头,尽量让他够不着自己,笑得那个得意啊,见牙不见眼了。 冷华庭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原本狭长的凤眼弯成了月牙儿,笑容艳丽夺目,看得锦娘又怔了眼。 几人说说笑笑回了院子,就见秀姑慌慌张张地走了出来,一见锦娘回了,忙将她拉到了一边去,说道:“少奶奶,平儿那丫头寻死觅活的,这一大早儿弄了好几回来,可怎么办啊。” 锦娘冷笑道:“你给她送根绳子,或者,送把小刀,哦,加包毒粉去吧。” 秀姑听得一怔,不解地看着锦娘:“少奶奶,这……不合适吧。” 锦娘笑了,问道:“她死几回了?是不是每次都等你们都在的时候去死的?真要死昨儿晚上就死了,还等到现在?你去跟她说,春红如今被三老爷收了房了,以她的姿色,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三太太也是个好性儿的人,待下也宽容,她若不闹,就在屋里好生养好了,我看在她是我的人份上,亲自送她过去,若是再闹,便去叫了人芽子过来,卖了清静。” 秀姑听了低头一想,觉得也真是那么回事呢,不由笑了,说道:“还是少奶奶明白,我这就去了,唉,好生生的日子不过,总要想着上杆子的爬,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 说着就去了,冷华庭已经被冷谦推回了屋里,锦娘忙跟了进去,想着他的手也该换药了,一进去就拿了他的棒槌去解,人还没落坐呢,就听外面丰儿来报,“二太太使了人来,说要请少奶奶过去呢,说是少奶奶娘家来人了,正坐在二太太屋里呢。” 锦娘听得诧异,自己娘家人怎么不直接来找她,反倒去了二太太屋里?二太太与孙家也很熟么? 忙放了冷华庭的手,叫了玉儿进来:“你帮爷换了纱布和药吧,哦,那纱布得是煮了的才能用。”又笑着对冷华庭道:“玉儿的手可比我的巧,一会子相公的手就得了自由了,再也不用举着棒槌满世界现了。” 冷华庭不高兴呢,他喜欢她给他包扎的样子,很贪恋那一刻的安宁与温柔,可是…… 玉儿接过他的手是,冷华庭第一次不愿玉儿碰他,将手收了回去,抬眸对锦娘道:“娘子,你早些回来,等着你来换药呢。”那样子就像在送远行家长的孩子,纯净的凤眼里竟然有着依恋,玉儿看得一怔,手就僵在了半空,但她只是微停了一下但收了回来,看向锦娘。 锦娘果然低了头哄冷华庭:“这都包了好几个时辰了,原是早上就该换的,今儿起晚了,没换成,相公,玉儿换着也是一样的啊,我去去就来,晚上给你按摩。” 说着进屋去换衣服,刚才起了风,觉得气温又降了不少,她得换件厚袄子。 玉儿见锦娘走了,又伸了手去给冷华庭解纱布,嘴里如平日一样哄道:“少爷,玉儿会很轻,不会弄疼你的,平日里不都是玉儿服侍你的么?” 冷华庭冷冷地看着她,将手一抬,对玉儿道:“我饿了,想吃点心。” 玉儿分明看到爷的眼里闪过一丝戾色,她不由怔了,她服侍爷很多年了,爷一直便像个长不大的孩子,那眼神是再纯洁干净不过的,可是刚才,那分明是只有成年人才会有的神情,少爷……难道一下子长大了不成? 玉儿不再坚持,温柔地笑了笑道:“那好,玉儿送您去正屋,里面烧了火盘,暖和一些,今儿王妃还送了好多糕点来,正等着少爷您来尝鲜呢,听说,是宫里刘妃娘娘赏下的,香着呢。” 冷华庭听了表情木木的,并没什么反应,一会子锦娘换了衣服出来,见玉儿正在喂冷华庭点心,走过去捏了一块送自己嘴里,边吃边说道:“呀,真好吃,相公,多吃点。”却是喷了冷华庭一头一脸的点心渣子,冷华庭怒目嗔视着她:“傻妞!” 呃,丫丫的又给取新外号了,锦娘不由撇嘴道:“傻妞的相公不就是傻相公?嗯,很好,天生一对啊。”说完,转身急急地走了。 冷华庭却被她那一句天生一对弄得怔了神,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处便像被人用手掐了一把,痛,却很舒服,这丫头,总能随随便便地将那最动听的话儿说的那样的轻易,还……一点也不负责的就跑。 锦娘仍是带着四儿出了门,一出穿堂,秀姑又迎了过来,笑着附在她耳边道:“少奶奶真神了,东西一送过去,她果然就不闹了,只是脸色很不好看,但老实多了,小丫头喂的药也肯吃了,不过,她说要见少奶奶一面。” 锦娘歪头想了想,自己与平儿还真是没什么话说了,况且,正要出门呢,没时间理会她,便道:“我没空,她若想通了,明儿走时,我再送她一副金五事儿,也算是圆了主仆一场的情份吧。” 说着,就跟着先前来报信的丫头往前走了。 二太太住在东府,与王府的院子也是连着的,只隔了一道墙,锦娘过了一个月洞门,便进了东府,只见东府里的景致与王府里并不相同,这里讲究布局对仗工整精巧,对衬的同时,又独俱匠心,用小小的布景来点染,整个画面便变得生动起来。 锦娘边走边欣赏着这里的布局,越看越觉得这布景之人的高妙,那怕冬日树木少有绿色,能盛开的花也少得可怜,但也总能在不经意的某处看到一抹娇艳,一抹青翠,让人见之赏心悦目,心情舒畅。 在前头引路的小丫头就一脸的骄傲:“二少奶奶,这园子里的景致可是我家二太太亲自设计的呢,好看吧,前儿三皇子裕亲王殿下来了,也是赞不绝口呢。” 锦娘听了又是一震,没想到二太太胸中有如此胸壑,怪不得相公告诫她,二太太是个不简单的人呢,她不由端正身子,脚步轻慢起来,也收起了看景的心情,认真地跟在小丫头后面走着。 转过几道长廊,又走进一坐假山旁,小丫头道:“二太太的院子就在前面,快到了。” 二太太的院子座落在一片翠竹环绕的幽静之处,那竹子上点点斑迹,竟是少见的泪竹,听说此类竹子只在南方才有,也不知道二太太是如何将此竹移栽至此处的,京城气候寒冷,竹子难以成长,但此园之竹苍翠葱郁,生机勃勃,幽美丽,锦娘忍不住赞叹:“真是个好地方啊,这竹子怕是费了你们太太不少心机吧。” “二少奶奶您错了呢,这泪竹可不是我们二太太种的,是我们三少爷种的,三少爷最是喜欢泪竹,每日下学归来都会来此处画竹的。”小丫头眼睛亮亮的,说起她家三少爷时,一脸的向往,看来,那位没见过的三少爷怕也是位少女杀手,帅男一枚吧。 “烟儿,你又在胡说什么。”锦娘正在想,迎面便走来一位白衣男子,声音柔和亲切,如一道和风一般拂面而来,锦娘抬眸看去,不禁暗叹,还真是一位谪仙似的人物呢,那男子如五官算不得特别俊秀,比起冷华庭的妖孽来,他只能算得上是普通,但他气质悠然清淡,如月如竹,最是那微微一笑,像点亮黑夜中一盏小灯,灿然温暖,让人望之亲切,立即便会放下心防将他当作一个可以信任之人,这样的人也太……危险了吧,锦娘在心里告诫着自己,越是看着温和亲切之人,怕是越腹黑啊,有了冷华庭的前车之鉴,锦娘如今看人也不敢只看表面了。 “烟儿,还不快快介绍这位夫人。”温润男子脸上带笑的看着眼前女子,一福小妇人打扮,却如少女般清新自然,一双清澈的大眼灵动而有神,正炯炯有神地注视着自己,嗯,应该还带有一丝欣赏吧,就像自己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一般,让她在品评,这样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呢,有趣。 “啊呀,三少爷,你不是去了学里么?”那烟儿楞了下,失声叫了起来,笑得眉眼如花,一转神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红着脸又说道:“三少爷,您不知道么,只是王府里的二少奶奶呢,啊呀,也是哦,二少奶奶嫁进来还没多久呢,您当然是没见过的。”烟儿叽叽喳喳地说道,声音清脆晌亮,又透着天真无邪,带着锦娘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那温润男子一双如珠似玉的眼温和地看着锦娘,笑容挂在唇边,锦娘很懊恼地发现,他笑时,左颊上竟然有一个浅浅的小酒窝,可爱又温和,要不要都长得如此过份啊,还让不让自己这种平凡长相的人活啊,过分,太过份了,自己都没酒窝呢,锦娘不由腹诽起来,越发的觉得挫败。 “啊,原来是二嫂,华轩见过二嫂。”冷华轩躬身一辑,很正式的给锦娘行了礼。 他就是二太太的儿子冷华轩,怪不得眉眼间与二太太有些相似呢,锦娘也回了个福礼,笑道:“常听说三少爷才情卓越,今日得见,倒真是见识了,如此娇贵难养的泪竹竟然也让三弟养得如此葱郁,嫂嫂我真是大开眼界了。” 冷华轩听闻仰头一笑,笑容清朗如和风明月,锦娘却有些诧异,难道她说错了么? “嫂嫂廖赞,只因华轩的娘亲喜爱此竹,所以华轩才起了这心,不过,此处的泪竹却不是华轩一人之功。”冷华轩含笑地说道。 “哦,是二婶子陪你一起种的么?”锦娘想以二夫人之才,怕是能助他种竹也是有的。 “非也,此处泪竹乃是二哥小时候种下的,并非华轩之功,华轩只是护侍了这些竹子多年而已,却并非是让它们生根之人。”冷华轩看着锦娘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锦娘听得一怔,有些茫然,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口中所说的人是冷华庭,不由激动地问:“你是说,此竹乃相公移栽至此处的?” “嫂嫂说得很对,二哥小时常带着华轩玩耍,那时,娘亲说喜欢泪竹,却苦于不能常常看到,二哥便不知从何处弄来了泪竹竹根,很费了番心思才栽活此竹。”冷华轩说此话时,温润的眼里有一丝黯然,接着说道:“只是,后来……二哥他,再也不肯来这里了。” 不肯来这里?是因为中毒以后么?难道冷华庭的中毒与东府有关?可是东府要害冷华庭做什么?就算冷华庭没有了世子之位也不可能让冷华轩接替啊,前面还有个冷华堂挡着呢,这事说不过去的。 “嫂嫂,娘亲正在屋里等你,华轩就此别过。”冷华轩看到锦娘发楞,微微一笑,辑了一礼后告辞走了。 烟儿引着锦娘继续往前走,正堂里传来了阵接一阵的笑声,看来,二太太与人相谈正欢呢,锦娘抬步走进,却是怔住了。 二太太坐在正位,而她左下首之人竟然正是孙芸娘,左下首的就是宁王长女,郡主冷婉,她们……怎么会在二太太这里? “锦娘,快快过来,看看,这位是谁?”三太太难得热情地起了身,不等锦娘行礼便拉了她进去,在郡主冷婉的下首坐下,“宁王世子妃婶婶就不用介绍了,这位你可认识了?”二太太指着冷婉问道。 锦娘还是对二太太行了一礼,笑道:“郡主自然是认识的,锦娘未出嫁之前,曾蒙郡主相邀,去过一次宁王府,与郡主相谈甚欢呢。” 冷婉掩嘴一笑,说道:“可不是么?那日婉儿可是第一次见识二嫂嫂的诗呢,真是惊才绝艳,才华横溢啊。” 锦娘笑着正要说话,便听到孙芸娘冷哼一声,脸撇向了一边,锦娘淡笑着走近她,行了一礼道:“大姐,近来可好?” 芸娘微转过来,斜了眼睛睨她:“可比不得三妹妹如今,听说三妹妹与妹夫感情甚笃,琴瑟和鸣呢。” 锦娘只道她在讽刺自己,冷华庭腿脚有疾,而且在外人面前便是一副半小孩子性情,自己与他又何来琴瑟和鸣呢,虽然……其实感情也是不错啦,但芸娘语气里讥讽之意太浓,加之,她们关系紧张得很,锦娘怎么也不会想到芸娘会跟自己说半句好话。 “大姐说笑了,不知大姐今天怎么会来了二婶子之处,一会子若是有空,便到妹妹那边用饭吧。”锦娘不想与她计较,尤其是在二太太屋里,就算在娘家有何矛盾,也不用在婆家里吵给别人看吧。 二太太听了便道:“既是来了我这里,哪里再去你处的道理,今儿婶娘作东,你也一块在此饭吧。” 孙芸娘却是对二太太笑道:“多谢二太太,不用留用饭的,一会子芸娘便要与婉妹回府。婉妹约了云绣坊的云师傅来呢,若是用得饭来,怕是会错过。” 二太太一听,便眼睛一亮:“怎么,婉儿想要向云师傅学习绣艺么?” 冷婉俏脸微红,微抬了身说道:“婉儿想趁着年岁还小,多学些东西总是好的,其实,嫂嫂的绣艺就很精湛,婉儿平日里也向嫂嫂学的,只是嫂嫂说,云师傅正想要收徒,若是找她做师付,婉儿的绣艺定会突飞猛进呢。” 二太太听了便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婉儿果然是个勤奋好学的,若是得了云师付的真传,怕是整个京里的闺秀当中,你的绣功便是首屈一指的了。” 冷婉听了微羞着笑着,应景的谦逊了几句。 锦娘仍是不明白她们今日来此的目的,看孙芸娘的精气神还不错,与冷婉的关系也好,不可她如今与宁王世子的夫妻感情如何? 但这事别说是当着二太太的面,就算是在私下了,她也不好多问,就算问了,孙芸娘怕也只会当她在玄耀如何如何的,不会认为自己好心,就如自己也不会认为芸娘会对自己好,是一样的。 几人又说了几句,孙芸娘便对二太太拖了一礼道:“太太,听闻太太院里的泪竹长势优良,芸娘想让妹妹陪着去观赏观赏,不知可否?” 锦娘想,终于要进入正题了,让自己去陪着,怕就是想与自己说些私话吧。 二太太果然善解人意,忙笑着让锦娘陪了芸娘出去。 冷婉也很陪明地留在屋里与二太太说着话,临走到门口时,锦娘隐约听到二太太在问婉儿可曾学过持家主事,书读了多少这类的话,不由皱眉想道:二太太不会是想与宁王府攀亲吧,按说不能啊,冷婉可是有郡主封号的,二太太的儿子……就是冷华轩可是只有一个贡生的功名,虽说继续在读,人看着也温尔,是个翩翩佳公子,只是,古人不是最讲究地位和门弟的么?二老爷虽然官做得很大,又是肥缺,但毕竟只是庶出,又无爵位可承,如冷婉的身份,怎么着也得嫁个王爷世子之类的吧。 一时又觉得自己**闲心,就算真是,又与自己何干呢,冷婉那个爽直可爱,是个好相与的,真要进得府来,自己还可以多个伴呢。 不由摇了摇头,继续陪着芸娘往外走。 “你摇头做什么,不愿意陪着我出来吗?”孙芸娘似笑非笑地看着锦娘,歪了头说道,语气仍是如在孙家时咄咄逼人。 锦娘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多日不见,大姐倒仍是一如既往的直爽啊,好不容易看妹妹一次,妹妹又怎么会不愿陪伴大姐呢?” 孙芸娘一听,倒是笑了,微眯了眼道:“你道是我如今也不能再像在娘家里一样欺负你了吧,不过,你那小心肝明白得很呢,哪一次又真是我欺负了你去,最后得了便宜的总是你,如今你也嫁得好人家,妹夫虽说……身体有疾,但听说对你尚好,如此也算是幸福了。” 锦娘听她话里有些辛酸,想来她与宁王世子夫妻关系仍是不睦吧,不由也没了那争强的心,陪了笑道:“以往在家的那些事,就当是不懂事,算是过眼云烟了,妹妹如今也真心地盼着姐姐过得好呢。” 锦娘这话半真半假,反正如今芸娘想要害到自己也难,芸娘曾经使了心机要置她于死地,但最终被冷华庭弄的新婚便夫妻反目,至今难以和睦,倒也算得上是得了报应了,总之说几句好话也不要钱,就当是哄着芸娘吧,总要让她说出今天来的本意才好。 “妹妹说得不错,以往的事就当风吹云散了,才你想的也没错,冷大人有意向婉姐儿提亲,说得正是冷大人长子,简亲王府三公子,冷华轩公子。”芸娘倒不绕弯子,直直地说了出来。 锦娘听得有些诧异,随口问道:“宁王会同意?” 芸娘听了便笑,“说起来,这事原是婉儿的主意,她自小便是喜欢轩公子的,只是宁王以前嫌弃冷大人只是庶子,又无爵位,并不太愿意,后来,也不知道得了个什么消息,宁王知道后,倒是肯了,又听说给轩公子说亲的人家较多,倒是巴巴地让冷婉过来与二太太见面叙旧,二太太原也跟宁王府沾了亲的,是宁王妃的表亲,婉借了来看表姨的机会,多来走动走动,又怕人说,便拉了我一起来,只说是我要看妹妹你呢。” 得了消息?什么消息会让宁王舍得将女儿下嫁身份普通的冷华轩呢?锦娘不由沉思起来,开口想问,芸娘却抢先一步道:“我并不知情,婉儿也不知情呢,这话我还是在你姐夫喝醉了时,听到的。” 锦娘不得不承认芸娘的聪慧,不过,她以前的心思全用在了如何欺负人,害人上了,没在正道上,若她是个男儿,怕真能托起孙家那个大家族呢。 “那姐姐来是……”锦娘心知芸娘若只是为了陪冷婉来,断不可能借了故让自己单独陪她,于是问道。 芸娘正了脸色看着锦娘,沉吟了一会子才道:“你出嫁时,老太太可是送了你几个铺子?” 锦娘一听,脸便有些黑,难不成自己嫁出来了,她还惦记自己的嫁妆吗? 芸娘一见她变了脸,忙说道:“不要乱想,我并非打你铺子的主意,你如今可是简亲王府里的二少奶奶,我打谁的主意也不敢再打你头上去了。” 锦娘一想也对,莫说她根本算计不到自己了,就是能算计得到,也得看看自己身后的冷家才是,再者,她若想算计,也不会明着跟自己提出来,便干笑道:“那大姐是何用意?” “我听说,简亲王家城东有间很大的绸缎铺子,做着宫里的生意呢。”芸娘便试探着说道。 锦娘听得怔住,城东的铺子不正是三老爷吵着闹着想要的那间吗?芸娘问来作甚?再有就是,那铺子做着宫里的生意原是秘密的,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锦娘心里不由提了几分防备来,笑着说道:“妹妹也才嫁过来不久呢,不太知晓府里的事情,大姐这话是在哪里听来的?妹妹都不知道呢。” 芸娘听了脸色微沉,噙了丝冷笑道:“自家姐妹,你又何必装傻,那铺子之事我如何知道的,你不用管,我只是告诉你,我并无恶意,不过想与你一起合作一些小生意而已。” 合作?怕是在套消息吧,这京城里的皇亲贵族里,哪一家哪一族不是与皇家与宫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简亲王府有,宁王府就没?不过是大家都心照不宣,不诉诸于口罢了。 锦娘收了笑,正色地对芸娘说道:“我不过是一介小娘子,嫁妆也是由着外面专门的管事管着,说起来,老太太给了三个铺子在哪里,我还真没去看过呢,天天呆这深宫大院里,又怎么可能去做什么生意,没得让公婆知道了生气呢。” 芸娘见锦娘说不进油盐,不由恼了,瞪着锦娘说道:“你们府里那铺子与别人做生意也是作,与我也是做,又何必好死了外人,而拒我于千里之外呢?” 她这话倒是让锦娘更加吃惊了起来,冲口问道:“那又与妹妹我的嫁妆又有何关系,我那三个铺子可是只有一家是做布庄的,其它两个,一个是做古玩,一个是做茶叶,那布庄里,据我所知,经营的也不过是普通的绸缎,还有细锦,曷纱之类低档的布料,那里的货哪里能进得了宫去,再说了,若真有人与王府那间铺子在做生意,那也是王爷早就信任之人,又是老主顾,莫说我人微言轻,王爷不会听我的,就是会听,又怎么好意思辞了老主顾,而接纳大姐你的生意呢。” 芸娘听得一滞,差点又要骂锦娘,可她今日是存了心来与她和好合作的,忍了口气在胸腔里,半晌才使自己平静了一些,又说道:“我说你……唉,算了,王府里那铺子做的虽然是宫里的生意,但供的却正是低档的布料,宫里那些娘娘们穿的衣裳自有贡品和皇商来提供,但宫里最多的不是娘娘,公主们,一个主子下面得有好几十个人服侍着,那些太监,宫女可不都要穿衣吗?她们可没格都穿那些上等的凌罗绸缎,所以,真真最赚钱的,便是低档布料,价格虽然便宜,但抵不过量大啊。” 锦娘一听倒也确实如此,只是心中疑虑更深,这些可真算得上是商业机密了,芸娘是如何知道得如此详尽的?她来,真的只是想要与自己合伙做生意么? 如此一想,锦娘倒是变了态度,想要从芸娘口里套出些话来,便道:“大姐,你可知道,城东那铺子里,如今是跟哪些人家在合伙呢,你总得让我弄明白了,我才好行事吧。” 芸娘一听锦娘松了口,立即高兴起来,拉住她的手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心软的,咱们姐妹以前在府里再怎么吵闹,也还是姐妹,如今都嫁出来了,当然能帮衬就得帮衬,你说是吧。” 说着便告诉锦娘,城东铺子的几家合伙人家的名字,锦娘听完,差就当场石化了,半晌也没做声,芸娘还等着她回话呢,拉了拉她的衣袖道:“你也知道,我如今明面上是个世子夫人,其实就是个摆设,他们家也不拿我当回事,我呢,也不想事事的伸手找他们讨钱去,娘家给的嫁妆虽然也不少,但真能赚钱的也没有几个,就想着能靠着姐妹几个,帮扶一下,姐姐自己赚了银子,手头活泛了,也不用遭那起子下贱蹄子们的白眼了,自己有钱,过得也爽快不是?”说着,真的流下泪来。 锦娘无奈的拿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芸娘的话里话的透出,她在宁王府过得很不舒心,怕是不止世子不待见她,连着宁王爷和王妃也对她不喜,当然,世子屋里原有的小妾,通房之类的便更是想着法子的骑到她头上去欺负她,她就算是再有心机谋算,众人攻击之下,也能得一分的胜算‘ 想当初,若不是她那样恶毒地想要害自己,冷华庭也不会那样恶作剧地对她了,也不至于她在新婚之夜就与相公闹翻,造成如今这样,芸娘自己当然是罪有应得,但……也有冷华庭的一点原因,她提供的那些个合作商,又是那样的几家**人物,若只是让芸娘掺一股进去,也许,里面的弯弯道道便更会弄清楚了,正好,三老爷既将接手,明儿等平儿好了,再把平儿送给三老爷,总要三老爷处弄点子好处回来才是。 这样一想,锦娘便对芸娘道:“大姐,这事你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一头黑,不太明白,不如一会子我回去找王妃讨了主意去,总得弄清情形才好办事,对吧,总之,若是真还能掺了脚进去,妹妹不让姐姐赚,又让谁呢。” 芸娘原了没想过锦娘会一口答应,如今这话虽然不确定,但至少松了口,那就有办法,没有谁会见了银子不想拿的,只要锦娘知道了里面的弯弯道道,那便定会掺予的。 锦娘想,这事得快些说与冷华庭听才好,府里很多事她是真的一抹黑,什么也不懂,还有那块黑玉,究竟代表了什么,冷华庭也一直没有告诉自己,这府里,还真是越发的复杂了。 于是两姐妹还算和谐的结束了谈话,便开始说起一些家里的锁事来,边走边说,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假山边,竹林里摆了石凳和石椅,锦娘又想起冷华轩所说的那些话来,这竹可是二哥哥小时候移栽的…… 冷华庭,他小时候必定是个既漂亮又聪明的孩子吧,会不会也是如今这副拽拽的个性呢,想着想着,她的唇边便逸出一丝甜笑来。 芸娘见了不由拍了她一下,说道:“你就算是过得好,也不用在我面前笑得如此吧,那不是刺激我么?” 这话带着开玩笑的意味,锦娘倒是脸微红,干笑着正要说话,便隐隐地听得竹林深处有人说话,声音像是在哭诉似的。 一抬眼,便看到芸娘也是一脸的异色,两姐妹难得的齐齐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锦娘原想带着芸娘离开的,这可是在东府里,自己又是第一次来,芸娘也是客,若让人看到自己两人在听壁角,窥视别人的秘密,那可没脸得很,但芸娘确是瞪了她一眼,附在她耳边说道:“你笨啊,听听又没什么,说不定以后对你也有好处,咱们小心些便是。” 说着,蹑手蹑脚地拉着锦娘往竹子里走,果然那声音在对面假山后,隐隐约约的,有个女子在哭的声音:“少爷,少爷,你不能不管奴婢呀,奴婢……奴婢可是有了身子了。” 锦娘一听心吓得快要跳出来了,直想拉了芸娘就躲,芸娘却把她一拽,又瞪了她一眼,一脸的八卦,附了好耳边小声道:“还真是个好消息呢,你相公在府里过得并不如意对吧,你这个做娘子的,总要想着法子帮帮他才是,一味的胆,能成什么事?” 锦娘被她一骂,倒也清醒起来,也是,反正她们又不理故意的,某些人既然做得,就不能怕别人知道了,于是,拉着芸娘往假山后靠。 便听得那男子压了嗓子说道:“你不要于纠缠了,爷给你些银子就是,如今我也是要娶亲之人,在正室奶奶进门前,可不能收了你,更不能让你生下孩子,不然,我可会是丢尽了脸面去。” 男子声音太低,虽然听得到说什么,但那声音像故意压子,辨不出是谁发出的。 就听那女子又哭道:“可是爷,这可是您的亲骨肉啊,您舍得弃了么?素琴死了不要紧,但决不能害了爷的骨肉啊。” 这丫头可真会说话,只抓着男人的骨肉说事,句句都是站在男人的立场上说话,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顾,又是那样的一往情深,男人就算再狠的心,怕也会软化了。 果然,那男人迟疑了起来,芸娘便想拖锦娘绕过去,若是能亲眼看到那男子就好了,谁只没起几步,一不小心,踢到了一块石头,她痛得直咬牙,但一声也不吭,无奈那石头却被她跟滚了下去,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假山那面的男子听了便冷喝一声:“谁!” 吓得芸娘顾不得痛,拖了锦娘就往另一边躲,两人提了裙狂奔,总算刚才方位好,那男子绕得过来时,她们已经跑了。 锦娘坐回石凳上,不停地喘着气,也觉得前所未有的刺激,芸娘一双眼睛却是滴溜溜地转着,不知在打什么主意,这时,冷华轩一袭白衣,风度翩翩自竹林另一头走来,手里还拿了个小包袱。 锦娘和芸娘两个不由面面相觑,同时张了口,无声地说道:“会是他?” 第六十七章 这时,冷华轩已经走近,神情泰然自若,仍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眼神也是温润可亲,哪里有半点惊惶,锦娘便想,要么刚才那男人不是冷华轩,要么……就是这个冷华轩太会演,城府深不可测。 不过,锦娘总是喜欢凭第一映像度人,由其是看人的眼睛,她真不相信有如此温暖眼神的人,会是那始乱终弃,连自己亲生骨肉也要扼杀之人。 “嫂嫂,世子夫人,怎么会在此小坐,风寒料峭,还是进屋里坐吧。”冷华轩经过此处,见到锦娘与芸娘两人同坐与竹林中石凳上,微怔了怔,很有礼地过来说道。 芸娘正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他,秀眉微蹙,怕是也在思量,此人怎么会如此镇定吧。 “呵呵,我大姐也喜欢此处泪竹,所以便陪她来看看,此地幽静,姐俩说说私房话呢。”锦娘干笑着说道。 “嗯,坐着也确实冷呢,四妹妹,咱们还是回屋吧。”芸娘顺势说道。 锦娘听了便起了身,对冷华轩福了福,携着芸娘一起往二太太屋里走,冷华轩却在身后唤道:“二嫂请留步!” 锦娘诧异地回头,冷华轩微笑着走近,提了手里的包袱递过来:“二嫂,这是小弟特意请了一位异士寻来的药草,听说对二哥的腿疾有好处,请你带去给二哥吧。” 锦娘听了更觉意外,笑道:“为何不亲自送去给你二哥呢?” 冷华庭闻言眼神微黯,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来,“二哥……怕是不太喜欢华轩,所以,还是请嫂嫂带了去的好。” 锦娘心里微怔,冷华庭对冷华堂也是戒备得很,先前听冷华轩说,他与冷华庭自小关系很好,不然,也不会帮着他移栽泪竹了,怎么如今又不想再见冷华轩呢?他们兄弟几个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 见锦娘半晌没有吱声,冷华轩神色更黯,温润的眼睛里带了一丝伤感,“难道嫂嫂也不肯帮我么?我实是……很想二哥能早日康复的。” 温润如玉的男子,墨玉般的眼睛里藏着深沉的哀伤,锦娘不由为他的神情动容,下意识就伸了手去,接住了那个包袱,芸娘却突然问道:“三公子,你才是从府外进来的么?可见到我那丫头玉儿,才她跟了二太太的丫头去玩了,怎么还不见回呢?” 锦娘被她的话怔住,转头看她,只见芸娘目光微闪,对她眨了眨眼,对还没反就过来的冷华轩又道:“明明看见她们两个走这林子这里去了的,怎么半日也不见回转呢,那丫头,可是越发的贪玩惫懒了。” 冷华轩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一脸的茫然,“世子夫人,在下时才可是从书房处过来,并未去过那一面,所以……没有碰到你家丫环。” 芸娘便失望地哦了一声,抬头举目,仍是对着那坐假山处眺望,似在寻找她口中所说丫环的身影。 锦娘微哂,对芸娘的机智佩服得五体投地,芸娘这一问至少有两个好处,若刚才那个男子真是冷华轩,又如此快便碰到他,那他便很可能会怀疑到自己二人身上去,如此一说便是嫁祸给两个丫环了,而且,也暗示冷华轩,她是有可能知道他的秘密之人,却还是将自己撇了开去,免去自己在府里的尴尬。 若冷华轩不是那男了,这话说了也无关紧要,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如今看冷华轩如此急地撇清,锦娘又不由怀疑了起来,微斜了眼去看冷华轩。 良久,她仍是看不到半点破绽,只得在心里暗叹古人的智慧与城府,还真不是她一个现代小白女能比得上的。 “既然公子没碰到,那或许她们已经转回去了,咱们还是快快回屋吧,外面还真的冷呢。”芸娘笑着说道,拉了锦娘的手继续往前走。 冷华躬身让路,自己并没跟着锦娘姐妹一起,倒是转了弯,去了别处。 锦娘与芸娘两个走到二太太院外时,便看到了个长相甜美的丫环正从另一面走来,神情忧郁,秀眉紧蹙,一双圆圆的杏眼红红的,似是才哭过一般,再看她,鬓发微乱,脚步踉跄,与锦娘和芸娘擦身而过也似没有见到一般,眼神痴凝有如失魂的幽灵。 锦娘与芸娘又交换了下眼色,看来,这个丫头正是那假山后的女子,芸娘等那丫头前去,突然唤了一声:“啊呀,公子爷……” 那丫环听得身子一僵,果然转过头来,双目四顾,只看到锦娘和芸娘两个陌生之人,看锦娘两个的穿着的扮不俗,忙低了头退到了一边,让路给锦娘两个。 芸娘走近后,故意在她面前停顿数秒,却什么也没说,继续前去了。 那丫头有些紧张地低垂着头,不敢看芸娘一眼。 二太太屋里,冷婉与二太太正谈得兴起,见芸娘回来,嫣然一笑,拿起手里的一幅画卷兴冲冲地打开给锦娘和芸娘看:“嫂嫂,快看,二太太送了一幅画作给婉儿。” 锦娘和芸娘看了过去,是一幅水墨山不,画的正是小泪竹小林,一位女子正慵懒地坐与林中石凳之上,半支了肘,美目流转,看着竹林,看那画中人的相貌正是二太太自己,锦娘不由暗笑,原来二太太也是个颇为自恋的人呢。 画功确实很好,不过,锦娘对与抽像的水墨画并不太懂,便跟着芸娘赞了几句,但婉儿却是赞不绝口,将画中意境,画中之人,落笔运色啥的一条一条的分析,剥开了说,如何如何的好,锦娘听得无趣,脸上却要装出十分仰慕的样子。 芸娘没坐多久,看天色不早,便提出告辞,二太太也没强留,只是邀了冷婉下次再来,冷婉神情有些失望,不时地会看下门外,终是被芸娘拉出了门。 芸娘要走,锦娘自是相送,又让四儿回府,拿了些上次王妃送的宫花送给芸娘和冷婉。 送到了垂花门,看着芸娘和冷婉去了前院,锦娘才回了王府。 一路上且把假山后男子一事放至一边,毕竟那只是一个八卦而已,与她无关,古代男人三妻四妾,收通房那是最寻常不过之事,就算在大婚前与丫环们有了苟且之事,也不算新鲜,没什么好思虑的,只是芸娘对这件事的兴趣过于大了点,让她有些疑虑。 脑子里总纠结着芸娘先前提起的铺子里的事,芸娘不过也是深宅大院里的一个小妇人,她是如何能知道简亲王府里如此多的秘事的?就是自己进了府的人,也没她那样清楚,也许,盯着城东那间铺子的人不在少数,芸娘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刚进王府,便看到王妃身边的王妃正等在小门处,慌慌张张地张望着,一见锦娘过来,眼睛一亮,屈膝行了一礼。 锦娘哪里容她将礼完,忙上前去托住她的手道:“妈妈客气。” 王妈妈见了眼圈便红了,抖了声道:“二少奶奶,奴婢等你多时了。” 锦娘心中了然,那日王妃让王妈妈拿了小厨房里的帐目来,让自己去查看,只是这几日总是不是这事,就是那事缠着,一直没功夫,王妈妈拿了帐也没找她,她便以为王妈妈怕是巴不得自己不去查,没想到,这会子竟然等在小门处了。 “可是母妃找锦娘有事?”锦娘故意避而不谈,像查帐这样的事,还是摆在台面上说的好,私下说话,反而会让人生疑,自己原就是想借之警示王妃院里的那些心思过重之人,有那贪没行为的,趁早收了心思,好好做事办差才是,而且,她也给了她们两日的缓冲期了,要些要做的,当然早该做好了,也算是给尽了王妈妈面子了。 王妈妈脸色一僵,眼中急色微隐,说道:“王妃正在小憩,奴婢是自己来找二少奶奶的,并非……王妃之意。” 锦娘脸色便现了倦容,笑道:“妈妈有事,尽管说来。”话是如此,却无意间伸手去锤了锤自己的腰,“才在二太太处看到宁王世子妃,聊了好一阵子,有些饿了,也不知道相公用过饭了没。” 王妈妈刚想开口的话便又缩了回去,尴尬地看着锦娘,退也不是,进也不是,锦娘见了便道:“妈妈不若也去锦娘院里,用些饭菜可好?这劳什子的天气,可真冷啊。” 王妈妈听了便更是不好再说了,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接口道:“是啊,天冷了,少奶奶快些回屋里去吧,可别冻着了。” 锦娘点了点头,便带着四儿继续向前,没走几步王妈妈又追了上来,一扫先前的犹豫之色,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说道:“二少奶奶,求您帮帮奴婢。” 锦娘正色地看着她,既然非要捅破那层窗户纸,自己是不是也不用再给她留脸呢? “王妈妈言重,若妈妈是为了账本之事,我想,您就不用再说了,您应该知道,锦娘给了您时间的,若还是难以收拾,那只能说您太对不住母妃的信任了。”锦娘一脸可惜的看着王妈妈,如王妈妈这般在府里有身份的仆人,月例是很高的,达到十两银子一月,就是锦娘一个正经的少奶奶,也不过五十两银子,加上王妃平日打赏给王妈妈的,因着她是王妃身边最贴近之人,来府里各色客人打赏的,下头人送的,一月收入非常可观了,可她还要贪墨的话,那真是说不过去了。 王妈妈听了脸上胀得通红,眼中含了愧意,微低了头,沉吟了会才道:“二少奶奶,奴婢知道你已经帮过奴婢了,只是,奴婢所求,并非那帐目之事,而是……” 锦娘听了好不意外,不是账目之事,那是何事?自己来府里也没多久时间,既不掌权又不管事,甚至还不如王妈妈在府里说话有用,能帮她什么呢? “若不是账本之事,锦娘能帮到王妈妈的,定当尽力。”锦娘缓了脸色,微笑着对王妈妈道,帐册之事太过**,又牵扯到王妃院里的管理问题,简亲王府如此之大,王妃又是掌家之人,若一个小小的厨房都存在很大的经济问题,观一室便知全府,诺大个王府,怕是风光的只是表面,内里早就**溃烂,长此以往,就算王他再会在外经营赚钱,也能抵院里的消耗,总有一天,会入不敷出,最终破产。 所以,锦娘很从王妃的小厨房查起,尽量帮王妃帮助王妃做些改制,查处一些贪墨之人,杀几只猴子,吓吓那些小鸡们,就算不能全面改观,能延缓了衰败的速度也是好的。 王妈妈见锦娘松口,心里稍安,踟蹰了下才说道:“少奶奶,奴婢也知道奴婢愧对王妃的信任,只是,这一回,奴婢倒真没做那见不得光之事,只是奴婢的嫂嫂……就是厨房里的刘氏,她怕是……” 原来如此,那还不是一样么?那刘氏早就有重大嫌疑,她是厨房管事,厨房里一应用度都是她报了上去的,那日所见,食材浪费很大,木耳冬菇之类的干货成筐成筐的坏掉,肉类也是不计其数,既是买来了,王爷王妃吃不了的,能到哪里去呢?真的都会眼睁睁地看着坏掉么?怕是又拿出府去再卖了换钱吧。 想到此处,锦娘不由冷笑了一声道:“王妈妈,您说的,可仍是帐本之事啊,刘氏既是管着厨房的,查账必定会是先查她,如今您来为她求情,叫锦娘如何能查得下去?您刚才还说,愧对王妃的信任,如今又来为你家嫂嫂求情,这话也太过矛盾了吧。” 王妈妈听了嗫嚅着半天没有做声,一脸的羞愧,锦娘摇了摇头道:“您若是为了刘氏,那锦娘只能说,无能为力!”她下了决心想要帮助王妃,那就不能为了一两个人的面子而放弃了,毕竟,简亲王府也是她以后的家,她还要靠着这里过米虫生活呢,简亲王府兴旺了,她的日子也才能过得舒适不是? 王妈妈眼里便露出失望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对锦娘施了一礼后,转身走了。 锦娘在她身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回了自己的院子,冷华庭去了书房,锦娘才在外面冻得手脚发麻,一进屋便往火盆边上坐去,秀姑拿了弹子来帮她弹身上了灰,神色有些忧郁。 锦娘伸了手烤火,四儿才也是跟着她回来的,自然也是冻得手脚冰凉,但她没有立即围过来烤火,而是去了后面给锦娘沏茶,丰儿见了嘻嘻笑道:“四儿姐姐,你就歇着吧,这事我去就成。” 四儿这才笑着挨着锦娘坐下,秀姑原本紧蹙着的眉,在看到她时,微微舒展开来,亲亲热热地拉了她的手搓着,嘴里却道:“你这丫头也是,少奶奶站在外头冻,你了不劝着点,傻呼呼地自己也跟着冻,这下看吧,手都快起冻子儿了。” 四儿笑着将手缩了回去,最近秀姑对她太过热情,让她一时很不自在,以前在孙府时,平儿与她关系是不错的,秀姑对她们虽好,却并不特别亲近,如今平儿……就要走了,而秀姑却突然的热情了起来,她也不是傻子,秀姑那儿子她也是见过的,那人倒是个忠厚的,可她就是看不对眼,秀姑就成了剃头挑子,一头热,秀姑没有明说,她也不好直接拒了,只是很明智地保持着距离,以免以后不好说话。 锦娘刚把手烤热乎了,玉儿打了帘子进来:“二少奶奶回了,爷正吵着要找您呢。” 锦娘听了心便软软柔柔的,有如铺了一层雪纱,轻渺舒柔,还带着丝甜密,眼睛也笑成了弯月,起了身说道:“相公可是在书房?” 玉儿点了点头,说道:“这会子冷侍卫正推了爷回来呢,少奶奶您等等,爷一会子就该来了。” 锦娘笑着应了,进了里屋,又叫了满儿烧了火盆进去,只能冷华庭回来,她有一肚子的事情要问他呢。 冷华庭果然很快就进来了,俊美的脸上被风吹得红润润的,更添了几分艳色,锦娘见了又错不开眼了,今天很怪,只是离开了个把时辰的样子,却有点想他…… “你没在东府里发花痴,又跑这来发了?”冷华庭一开口,锦娘就有种想要跳起来揍人的感觉,这厮最会的就是往她头上浇冰水,不惹得她火冒三丈绝不罢休。 “是呢,我今儿才第一次见了三少爷,他可真是一位谪仙般的人物,哎呀呀,真是飘逸出尘,云淡风清。”锦娘两眼星星直冒,花痴得更厉害了,“最好看的是他左脸的酒窝,笑起来真好看,又温和,总让有生出亲近之感,不像某人啊,最说美,却长得像个妖孽,哎呀呀,相公,你说是谪仙好看,还是妖孽好看呢?”不气死你丫的,今天我就不姓孙了。 冷华庭果然脸都绿了,妖艳的凤目微眯,浓长的秀眉微挑,眼里快要喷出火了。 锦娘犹自在那继续夸着冷华轩:“他对下人也很和气呢,说话声音又好听,从不大小声,不像某人,一开口就是刺,能让人气死啊。” “给我换药!”冷华庭终于受不了她了,举起两只捧锤手,大喝道。 锦娘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相公,你是喜欢上这棒锤了吧,才我走时,不是让玉儿给你解了么?” 冷华庭气得对天翻白眼,花痴女,竟然对着别的男人也发花痴,丢下自己一个人傻子样的等她,回来还在自己面前眩耀,真是太过份了,看她一脸的调皮样,他就想去捏她的鼻子,无奈手被绑着,动不了,不由又吼了句:“快些过来给我换药,别磨磨叽叽的了。” 锦娘觉得逗得他也差不多了,笑着过来推他,两人便进了屋。 锦娘将火盘搬到他的椅子边,自己又如昨日一般,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他跟前,开始帮他解纱布。 四儿端了点心,又沏了共进来,见少奶奶和少爷两个默默地对坐着,少奶奶很认真小心地帮少爷解着纱布,而少爷……神情专注地看着少奶奶,那眼神……哪里如刚才在正屋时发气的样子?分明就带着柔情,还有一丝宠溺,对,少爷其实是很宠少奶奶的,虽然常常嘴巴好毒,气得少奶奶直想跳脚,但四儿看得出来,少爷是喜欢少奶奶的,不然,也不会连个纱布也不愿意别人帮着解,吵着闹着就等少奶奶回来,把珠儿玉儿几个两得好不尴尬。 四儿放下点心和茶后,笑着退了出去,今天跟少奶奶去了二太太屋里,虽然不知道少奶奶与大姑娘一起说了什么,但她们在那竹林子里聊了那么久,必定是有事的,少奶奶说不定就有私房话儿想跟少爷说呢,少爷他,并不如表现的那样,只是个半大小子,四儿心里想着,嘴角便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顺手把门帘子放了下来。 “哦,对了,相公,才三弟还托了带了个包袱来呢,说是里面有些他从外面求来的药,或许对你的腿疾有用呢,你要不要看看?”锦娘连帮他解着纱布边说道。 “不看。”冷华庭冷冷地回道,锦娘抬头看了他一眼,想问,又忍住了,他这答案她早已预料,看来,他之间肯定是出过问题的,只是,现在问他,他必定是不愿意回答的,于是低了头,继续做事。 一只手解开,便露出里面白晰的皮肤,包了一天了,有些发白,起了皮,锦娘看了一阵心疼,语气也带着埋怨:“看吧,起皮了,里面就难得长出好皮了,包这么久,一直没透气,你也真是的,不是让你早点解了吗?要是我总不回呢,你不是要一直包下去?那会溃烂发炎的……” 锦娘还在碎碎念,冷华庭看着她认真又专注的样子,还有她细碎的抱怨声,心里就像吹了一天的寒风,突然喝进了一杯热茶,温暖又解渴,暖得发烫。 “你若一直不回,我就一直包着,直到你回来为止。”他笑眯了眼,声音却故意装得冷冷的。 真是个别扭的人,锦娘抬了头看他,却触到他那双柔情似水的眼,不由怔住了,心便不由自主地呯呯跳了起来,耳根也不争气的开始发热,天啊,一会脸一红,又要被他骂花痴了,锦娘好不容易移了眼眸,低头不敢看他,却听他又道:“娘子,轩哥儿真那样好看么?”语气里竟带着丝不服气,还有……一丝酸意。 锦娘噗次一声笑了出来,故意歪了头,左右摇晃着持他,不时地还皱了皱眉,好半天才说道:“说起来吧……相公你还真美,你这样的美人世间少有,三少爷可真比不上你,不过……三少爷是俊,是那种气质男,你懂么?就是长相虽然普通,但气质绝佳,如月似竹,就像个世外仙人似的,还……” “你是说我美得像女人,对吧。”不等她说完,冷华庭举起没解纱布的那子棒锤手,猛地去戳她脑门,咬牙切齿地说道。 锦娘听了笑得更欢,一伸手,也捏了他的鼻子道:“是呢,你就是个绝代佳人,若是穿了女子衣服出去,定然会倾国倾城,迷到一大众好色的男人。” 他手一挥,将她的手打掉,收了她正在解纱布的手,转身自己推着轮椅就往外走。 锦娘一阵错愕,追过去看,却见冷华庭气得脸色苍白,嘴唇都在发抖,眼里也露出戾气来,额间青筯暴起,样子有如见到了敌人困兽,随时准备与人撕斗一般。 锦娘吓住了,知道自己玩笑开大了,或放某句话触到了他心底的伤痛,让他出离的愤怒。 “相公……你生气了么?我只是开玩笑呢。”锦娘走过去要推他,他却再次手一挥,连着手上的纱布一起乱舞,“走开!”声音再冷不过了。 锦娘真的被吓住了,看他脸色很难看,心知这会子他定是不想再见自己,便诺诺地往外走,边走边说道:“我去娘那里了。” 她现在急需找个人了解,为何他听了刚才那几句话会如此震怒,再或者,他先前的温柔不过是在装着逗她的,他的心里其实根本没有她? 一时心乱如麻,也不再看他,提了裙便大步往外走。 当那抹纤细的身影在门口消失时,冷华庭的暴燥的神经更加烦燥了,推了轮椅就往窗边去,原本就受伤了的手掌更是沁出了血来,抬眼看窗外,就见锦娘正向院外走去,神情黯淡,而且,边走边回头,走了几步又停下,一脸的踟蹰,想要回转,又犹豫着,歪了头向屋里张望。 看着那样的她,如火般灼烧的情绪慢慢地就平息下来,她刚才……只是开玩笑,他明明也知道的,可是,那个人,曾经也是如此说他,他竟然还…… 冷华庭手握成掌,眼里露出了恨意,抬头闭了眼,强忍着内心的创痛,再睁开眼时,院里的那抹人影又不见了,他不由有些失落,后悔刚才对她太过粗鲁,怕是也很伤心吧,一会她回来,一定要说几句好话哄她,她是个心软的,哄哄就会好的,他这样安慰着自己,一时又牵挂了起来,天这么冷,她还跑去母妃屋里做什么?母妃这会子正在休息呢,去了也见不着人…… “相公,窗边很冷的。”身后突然传来她轻柔的声音,带着丝小心翼翼的味道。 冷华庭强抑心中的喜悦,低了头,尽量让自己神色显得平静一些。 锦娘出了门,便担心着他的手,那纱布还只解了一半呢,新皮还没长出来,他又推车,怕是又要伤了,走了一半又还是放心不下,转了回来,就看到他在窗前发呆,神情孤独而哀伤,就像一只奔驰在草原上的独狼,正在独自添抵着自己的伤口,心里某处最柔软的地方便开始有些生痛了,静静地走过去,握了扶手,将他往屋里推。 “不是要去娘那边吗?怎么又回了?”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不发颤,问话时,也没有看她的眼睛,他怕一看,便泄露了内心的那份脆弱和依恋,手,却下意识地要去握她的。 “相公!你的手出血了,你怎么……快,得再上点药。”锦娘感觉他的手不似平日的干暖,有点粘湿之感,忙握起来看,果然那伤口被他弄裂了,她不由又气又心疼,拖着他的轮椅往床边去。 冷华庭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勾了唇任她拖着,她又忙着去打水,去拿药,他便看着她忙气急败坏又慌张的跑来跑去,心里如灌了密似的。 他终于肯老实地任她上药了,锦娘总算松了口气,这一次她没包那么多层纱布,只是稍稍的裹住了,边包,她便说起在小竹林里孙芸娘说的话来。 “……她说,城东那铺子原是有几个合作的,而且,也都是府里的亲眷,即是其他人做得,我也能做,可是,想公,芸娘怎么会如此清楚咱们府里的事情?连铺子里跟哪些人合作都一清二楚,我觉得不对劲呢。” “城东那铺子三皇子也参了股的,也不是谁想合作就可以的,那也是要看人来说的。”冷华庭听了也皱了眉,却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却转而打消她想掺合的念头。 锦娘一听,不由惊呆了,冲口说道:“那我提议让三叔去打理铺子,为啥没人反对呢,若是三叔将事情弄咂了怎么办?那不是连着三皇子的钱也一起损失了?” 冷华庭听了不由笑了起来,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这会子知道急了?先前怕是还觉得是个很好的主意吧。” 锦娘听了便觉得很挫改,咕噜道:“那你也没反对啊,我怎么知道这么多事啊。” 冷华庭就白了她一眼,嗔道:“其实,你那法子也确实好,他自己不自量力,死皮赖脸的想要占公中的便宜,却不知道那铺子其实是个烫手的山竽,虽然赚钱,却是被很多人盯着呢,那些合伙的,无一不是背景深厚之人,一个行差踏错,便会得罪了一大伙人,而且,最后如何死的怕都不知道,他想要过去,根本就不可能,但父王定是不会跟他明说的,他肯定就会一直闹,你这法子正好让他去试试水,他吃过亏后,看看以后会收敛一些不。” 锦娘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呢,怪不得王爷回来后,知道了那事也并没有反对,这样一想,便放心多了,只是芸娘说的那些事情仍让她有些不解,于是又问道:“城东那铺子是做的宫里的生意,这事,别人都知道?” 冷华庭听了便又要去戳她的脑门,锦娘头一偏,苦了脸道:“怎么可能,就算有知道的,那也是皇家里的几个人,宁王府与皇家也是走得密切的,不过,你姐姐能打听得到,确实有些让人意外,宁王世子虽是知道的,但他应该不会告诉她了才对,我听说,他们夫妻一直不合呢,没想到,一包毒粉竟能起如此大的作用,哈哈哈。” 果然是他,看他笑得得意,锦娘不也学着他的翻白眼,嘟嚷道:“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替我报复她的,不过,如今想来,她也算是可怜,女人家一辈子最大的幸福不就是要嫁个好人家么,嫁个好丈夫么?她如此不得丈夫的宠,以后必然也会过得凄凉的。” “那也是她自找的,不如此,她定然还会想了法子整你,你少傻乎乎的听她哄,她今天这话就没怀好意,什么要与你合伙做那铺子里的生意,那铺子是你能插手的第?就是三老爷挂着个管事的名去了,里面的弯弯道道他也不定能摸得清,还有,她说的那几个府里,一个是当今国舅,皇后娘娘的亲兄弟,另一个是怀贵妃的老子,再就是裕亲王府,你说,这几家,能退了谁去?你快提都莫提,老实点在屋里好生服侍你相公我就成了。”冷华庭笑着说道。 锦娘又被他斥了一顿,心里倒是不气,知道他也是为了自己好呢,自己有时就是太过心软了,看不得别人受难,就算那人曾经害过她,她有时也下不了手去,汗,这个肉弱强食的古代,太心软并不是好事的,说不定哪一天就死在这心软上头了,想着他刚才说的那些,不由冷汗涔涔,幸亏自己并没答应芸娘什么事,不然,再回绝可就难了。 不过转念一想,王妃应该也知道那铺子里的秘密吧,于是又问:“娘知道那铺子里的事么?” 冷华庭听了就转过头去,不副不想回答的样子,锦娘纳闷,他为什么连自己的母亲都不信任呢?难道,他的腿伤与王妃也有关?不能啊,王妃很疼他,这个自己都能看出来,难道看不出来? 再说了,自己的母亲,就算曾经做错过什么,也不该记仇吧,正想着,冷华庭突然问道:“你不是要给娘查账的么?怎么一直没见你去?” 锦娘听了便嘟了嘴,咕噜道:“那事可是涉及到王妈妈,你也知道,王妈妈是娘身边最得力的,又是上了年岁的老人,明知道那小厨房里的事她肯定也是掺合了的,我也不能追得太急,总要给人家一点改正的机会吧,若是这两天,她们报单子的时候能按实来了,我再查出帐里的问题时,也会帮她们求娘宽容一点的,总不能太丢王妈妈的脸吧。” 两人正说着,四儿打了帘子进来,说道:“少奶奶,王妃屋里的刘妈妈来了。” 锦娘一听楞住了,便对四儿道:“你去告诉她,我歇着了,不见客。”王妈妈也真是,自己已经说过会严查了,她何必又使了刘氏过来,那不是给自己添乱么?自己既然能连她的面子也剥了,自然更不会给刘氏面子,就算刘氏来求,也没作用的。 四儿听了便出去了,没多久,就听到外面屋里有了吵闹声,锦娘不由皱了眉,这个刘氏也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直往自己屋里闯呢,锦娘怕冷华许听着不耐,便笑了劝道:“我让四儿使了人,将那婆子拖出去。” “吵的不是刘妈妈,是你的陪嫁丫头。”冷华庭冷笑着说道,又去拿眼瞪锦娘:“早就说了早些打发她了算了,你偏生心软留着,看吧,指不定会给你闹出啥事来呢。” 锦娘仔细一听,还真是平儿的哭声,她还来做什么?自己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 听那哭声越发近了,看来,院里的婆子看在她是自己的陪嫁份上,没下死力气拦,锦娘干脆就准备出去,却被冷华庭拉住了,“你去做什么,没得让她污了你的耳朵,在屋里呆着。” 锦娘只好停了步,却听平儿在外面喊道:“少奶奶,少奶奶,你怎么也得见奴婢一面吧,奴婢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赶了奴婢走?奴婢打小儿就服侍少奶奶你,早就对少奶奶你脾性了如指掌,对你的身体状况更是清楚,有奴婢在身边服侍着,你也能放心些不是?少奶奶,求求你了,不要赶走奴婢。” 四儿一直在外面拦着平儿,但是,她也并未下死力气,只是尽量不让平儿冲去屋里去就行,但还是让平儿接近里屋一些,好使得她求情的话能让少奶奶听见,这也是她唯一能帮平儿的了。 可如今一听平儿这话里有话,什么叫对少奶奶的身体也了如指掌?平儿她竟然敢……威协少奶奶!她说这个,无非就是告诉少奶奶,她知道少奶奶有那不足之症吧,听这意思,竟然会想要拿这个做筹码?太无耻大胆了吧,不过,她难道不知道,少奶奶那病其实也好得七七八八了么?最近才来了月事,看着也正常,记得刘医正说过,只要月事有了规律,那不足之症便会好了的,这些天,自己也一直在帮少奶奶备着药,一日三剂,从没间断过,看来,再过几个月,观察观察,说不定就好了。 第六十九章 冷华庭听了觉得心里暖暖涩涩的,刚才真是很替她担心,还好,她还算机灵,知道抓了三老爷的禁忌,才让那个老废物对平儿那丫头死了心,不然,真让他闹得见了那丫头,听了不该听的话,还不知道又要整出多少事来呢。 头埋在她怀里,鼻间闻到她幽的少女清香,温暖而甜密,他贪恋这一刻的宁静与美好,一时不愿动,回手环抱住她的腰,在她怀里拱了拱,嗡声嗡气地:“娘子,我们会过得快乐的。” 他窝在她怀里说的,锦娘没有听得清楚,低了头去问,“什么?相公,你说什么?” 冷华庭窝在她怀里骂了声:“小笨蛋。”从她怀里探出头来,将她一推,指着桌上的药道:“快吧药喝了。” 锦娘叫喔了一声,乖乖的去端了药,有点凉,但喝惯了的苦味,倒是一口气没停,咕噜咕噜全灌了下去,冷华庭便变戏法似地向她嘴里塞了一颗东西,吃着酸酸甜甜的,入口即化,又清香好闻。 “真好吃,是什么?”锦娘吃得眼都眯了,伸了手还找他要。 “没了,就一颗。”冷华庭打掉她的手,笑着说道。 锦娘就去扯他的衣袖,抓了袖袋就去翻,刚才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出来的,她还想吃。 “说了没了,明儿再给你吃。”冷华庭衣袖一拢,一手推开她,轻轻哄道。 锦娘在他袖子里没找着,有些失望,说道:“小器,是什么东西,怎么不多做一些。” “宫里特制的,府里没人会做,刘妃娘娘赏给父王的,也不是天天能有的东西。”冷华庭说着便自己推了轮椅往屋里去,锦娘一见忙在后面帮着,已经是第二次听说刘妃娘娘了,简亲王府与刘妃娘娘是啥关系? 心里想着,嘴里却感叹地说道:“刘妃娘娘还真是好呢,先前还赏了那么多点心给你,这个也是点心里面的么?” 冷华庭听了回手就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刘妃娘娘是我的姨母,当然对我好了。” 锦娘愰然大悟,原来如此,想想也对,京城里的高门贵族,那家哪户不是与宫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啊,就是大夫人,听说也是皇后娘娘的表妹呢,所以,才那么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两人进了屋,锦娘一下又想起冷华轩送的好几包药来,问冷华庭:“相公,三少爷拿来了的药,你真的不试试,听说对你的腿疾有用呢。” “扔了吧。”冷华庭一听,冷冷说道。 锦娘听了便很是诧异,很想问为什么,他与冷华轩之间,究竟有何不愉快呢?可是看他一脸的不耐烦,想来就算问了,他也不会告诉自己,心里便打算着,一会子让秀姑拿到外面去,到药店里查验查验,看那包药有没有问题,若真是好药,怎么着也得哄了他吃了才好。 看看天色也不是很早了,锦娘便去唤玉儿和珠儿来打水服侍冷华庭洗嗽,但珠儿却不在,只有玉儿一个人进来了,锦娘觉得诧异,随口问道:“珠儿呢,怎么只有你一个?” 玉儿听了便回道:“好像说是她老子娘病了,应该是回去了吧。”说着去耳房打水了。 锦娘有些不解,珠儿可是她院里的大丫头,若要请假啥的,还是要问过秀姑的,这种事,秀姑平日里都会跟自己说的,因着珠儿是贴身舒侍冷华庭的,能不能请假,能休多久,都是看自己的意思的,秀姑竟然没说,是忘了么? 心里存着疑虑,但她也没多问,一会子玉儿打了水出来,锦娘便亲自给冷华庭净面,玉儿看了微怔,有些呐呐地不知所措,冷华庭却一副理所当然很享受的样子,抬眸看到玉儿在发呆,便道:“你且出去吧,这里有少奶奶就行了。” 玉儿听了眼神微黯,欲言又止,但她最是熟悉冷华庭,少爷若是不愿意谁在屋里,再呆下去,保不齐又有什么东西招呼到身上了,打痛了先不说,没脸才是真的,于是看了锦娘一眼,低头恭身出去了。 锦娘倒没怎么在意,她正是也想帮冷华庭洗洗脚,顺便再帮他按摩穴位。 脱去长袜,露出里面泛黑的皮肤,锦娘不由倒抽一口气,似乎比早上还要黑了,她便急了,将他的脚按到热水里,吸着鼻子问道:“疼么?” 冷华庭一撇眼看到她眼里闪着的泪光,忙安慰道:“每日便是这样,到了晚间便更黑一些,不疼的。” 但锦娘手按下去时,他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锦娘见了力气倒放得更大了一些,仍如上次那样,自足三里处按起,直到涌泉处,一个回还,每按一次都使了大气,眼看着腿上暴起的血脉流动加快,颜色也变浅淡了些,只是冷华庭的脸色却是更加严肃,似在极力地忍受着痛苦。 但他看她的眼睛却是温情脉脉,美丽的凤目里带着丝宠溺,不时拿了帕子帮她擦着额间冒出的毛毛汗。 锦娘紧张地注视着那黑色血脉流动的方向,问道:“可不可以施针导脉?或许能将毒血放掉一些。” 冷华庭听了便摇了摇头,说道:“以前曾经试过一次,但毒素入得太深,若要放血,便会失血太多,人会受不了的。” 锦娘一想也是的,只是这毒素总在身体了驱之不去,终不是个事,又想起前世见到的脉管炎的病症来,前世锦娘的父亲便得了脉管炎,也就是静脉曲张,因动脉血管硬化而引起的,那症装也是腿部皮扶发黑,静脉血管变粗,而且自皮下暴起,皮肤下肌肉一块块硬化,严重者便会发炎溃烂,皮肤一层层坏死,导致截肢都是有的,但冷华庭的脚伤又与脉管炎不尽相同,脉管炎一般是老年人得的机率比较大,年轻人一般是很少得的,而他一直又说是中毒所致…… 于是问他:“你这毒……是突然中的吗?” 冷华庭有些不解,疑惑地看着她,锦娘心知他没听明白,便又问道:“我想知道,你是慢性中毒还是突发的。” 冷华许听了便仰着头,闭了闭眼,浓长的秀眉紧紧蹙着,神情很是痛苦,似是不愿意回忆当年的事情。 锦娘怕他又不肯说,不由急了,她必须知道病因,不然,她不知道从何下手。 半晌,冷华庭才睁开了眼,眼中敛去痛色,平静地对锦娘道:“当年并不知道是中毒,以为是突发的急症,原以为是要死了的,后来,有人教了我一套练气之法,将浑身的黑气压到了脚上,才算捡回了一条命,只是这双脚却是再也不能站起来了,后来细想,那毒应该是慢慢渗入体内的,应该是有人在我的吃食里放了毒药,每日一点,日积月累,到了一定的程度后,便突然暴发了。” 锦娘的心在听了此话后便一阵阵紧缩,抽痛着,可以想像,当年才十二岁的他,历经了多么大的痛苦,又是如何的地在死亡线上挣扎,抗争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在病体灼痛的情况下,咬牙去练功,再自救,两行清泪不自觉的便滑向她的脸庞,一滴一滴,无声地滴到冷华庭的脚上,却像是滴在他干涸得近乎枯萎的心田,静静的滋润,浸染,浇灌着。 他便是再装得冷静漠然,也忍不住动容,以前只是他一个人痛,王爷王妃就算知道,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且,他们两个的心里,某些事总是比他还要重要一些,若不是他病发,他们还不会注意到他……甚至还在无休止的争吵着…… 只是如今,虽然还是痛,但痛时却不再孤单,至少有一个人,她在陪着你痛,他的伤痛,是她的心痛! “没有请人医治吗?大锦国那么多名医,他们全没办法?”锦娘抽泣着,泪眼朦胧地看着冷华庭问道。 “父王几乎找遍了全大锦,还去了西凉,但仍是无人能医,只能束手无策,这两年我自己倒是找到了控制的方法,只是,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发作一次,上次你也看到了。”冷华庭拿了帕子去试她的眼泪,隐隐的有些心疼,他不想她痛苦的,所以,很多事情都不想告诉她知晓,他只想她能过得轻松开乐一些,可是……自己这病不好,她怕也难得真正展颜吧。 锦娘听了脑子里飞快地转了起来,他说是慢性中毒的,那么,能在他的食物中下毒的只会是身边亲近之人,当时他还小,不过十二岁,定然是不会擦觉的,但如今他早就敏悦如狐,应该找出了当年的那个下毒之人才对呀,为何…… “你当时可找出是何人下毒?”锦娘心里想着,嘴里下意识就问了出来。 冷华庭听了眼里便闪过一丝戾色和无奈,哑着嗓子说道:“当年父王和母妃确实很震惊,将院子里的人全都查了一遍,但太医一致诊断不是中毒,只得了怪病,而且,还说大锦境内确实有人得过同样症状之人,所以,父王也有些怀疑了我是真的得病了,不过,倒是将院子里的人全换了,最亲近的几个直接拖出去打死了,却也没有查出任何珠丝马迹来。” 锦娘一听大锦境内还有得同样病症之人,眼睛一亮,问道:“那相公知不知道,那与你病症相同之人,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冷华庭听得眼神一黯,沉默了半晌,抬眸定定地注视着锦娘,明亮的凤眸里有着心痛和无奈……和不舍,伸了手轻轻地抚着锦娘的脸庞,声音也带着丝沙哑,深吸了口气才道:“锦娘,若是我死了,你就改嫁吧。”他没要叫她娘子,而是叫的她的名字,锦娘! “不……”锦娘猛地一把推开他,嗖地站了起来,痛呼道:“你……你才还说要和我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的,你……你说话不算数。”她的心因他说的那个死字而痛得一滞,似是要停止跳动了一般,虽然只是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可她的心早就被他俘虏了,他的一频一笑,他的毒舌嘻骂,自她还在娘家时,他便无声地关怀,倾尽全力的护佑,一点一滴,情怀似丝,早就细细密密地织成了网,将她兜了个严实,如今她也付出一颗真心,他却说,若是他死了,你就改嫁吧,叫她如何不痛,又情何以堪? 冷华庭看着她伤心如斯,心也跟着抽痛起来,仰天长叹道:“或许,当实根本就不该迎你进门,你个笨丫头,还非要我亲自接你下轿,早知道如今已是难以割舍,我就任你去使了性子,将轿子抬了回去,没有进门,也算不得嫁了,你再嫁他人,也还是能平安渡日的,如此,却是害了你了。” “你说什么傻话,我既是嫁了你,当然得你亲自接我下轿,亲自与我拜堂,我孙锦娘原就是苦命之人,在娘家也没过个一天安生日子,嫁了你,我从不后悔,而且,我决不会让你先走于我之前,因为,我是个自私的人,我不愿意承受失去的痛苦,你若怜惜我,就要快快好起来,不然,我便会恨你,就算去了另一个世界,也会恨你。”锦娘扑到他身边,双手抓住他的双臂摇晃着,他的话快要让她气死了,什么叫害了她,娶都娶进来了,他还想反悔么?这个傻男人,怪不得当初他不肯亲自去迎她下轿,原来早就存了这心思。 冷华庭再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不让她看到自己眼里的盈上的泪水,他其实并不喜欢哭,那人前的眼泪不过是他的武器而已,可是,她……她竟然一再的让他感动,让他心酸,紧紧地将她拥进怀里,他半晌才哽着音说道:“说你傻,你还真是傻,丑就丑了,反正我也看习惯了,怎么还能这么傻呢,傻得……让人心痛。” “相公,我不会让你死在我前头的,决不,我要治好你,一定能治好你,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锦娘半跪在他身边,头磕在他的肩头,语气很坚决地说道。 她的话像一盏明灯,像颗细小的火种,点亮了他心里的希望,慢慢推开她,静静的注视着她的眼睛,目光专注又灼灼,半晌才道:“好,我信你,我相信我的娘子一定能找到好办法,就算找不到,有生的日子里,我也会好好陪着你走下去。” 锦娘抿了抿嘴,憋着唇道:“你说话可要算数,以后,再也不能在我跟说死呀死的,连这个字也不许说,不然,我就恨你。”说完,破涕一笑,拉了他的手,正色道:“相公,你是不是见过那些与你病症相同之人。”虽然问他这些有点残忍,可她必须确实这种病的晚期症状是什么样子,这样她才能肯定,他得的会不会是脉管炎。 冷华庭当然心知她的用意,轻轻地揪了揪她的小鼻子,含了笑道:“从脚趾头处开始溃烂,慢慢漫至全身,肌肉全都坏死,只剩下黑色的骨头,最后,慢慢溃至全身,死状很恐怖。”他说得很平静,像是早就知道有那么一天,神经麻木了似的。 锦娘却是听得心惊肉跳,她不能想像如他这般美得天怒人怨的人,若全身溃烂会是什么样子,不,她不能想,也决不许那种事情发生。 不过,他的回答倒是让她心中一喜,既然太医确诊他的得的便是那种病,那她就有办法,只是,也不知道这个世界里能找那样的草药不,不过,事在人为,办法是人想的,她相信自己。 “相公,你现在是不是还在吃药?”锦娘想起他才给自己吞的那料点心来,若不是常服药,他又怎么会随时带在身上,定是备着自己吃的,只是见她喝了药才给她吃了。 “嗯,是在吃,不过,只是有点压制作用,并无太大的疗效。”冷华庭这会子再也不想瞒她了,老实地说道。 “那能让我看看你用药的方子么?你这种,应该属于热毒蕴结型的病症,宜清解毒,化淤通络,服清血内消的**才行。”锦娘一听,泪洗过的眼睛便闪闪发亮了起来,抓住他的手说道。 冷华庭听得一怔,以前也有太医说过此话,只是药也用过,却不见成效,可见她一脸兴奋的样子,又不想打击她,便只点头,让她推了自己去了床边,在床头多宝格子里拿了张方子出来递给她看。 锦娘见方子上写了几种中药,她也不知道那些有什么功效,不过,前世她父亲医治此病时,吃过不少西药,但治标不治本,好不了多久便又复发,后来,就改吃了中药,倒是慢慢的好了起来,那方子她也看过,而且,常拿了方子去帮父亲抓药,所以记得,与这方子里药名完全不同,几乎没有一味是相同的。 “相公,这方子既然无用,不如咱们停了吧。”锦娘眼睛亮亮地看着冷华庭。 冷华庭微怔了怔,还真是个傻姑娘,自己吃了多年的药,她开口就说停,难不成她是神医再世?不过,她的眼神太过热切,跳跃着满满的期待,还有一丝自信,加上她能准确地说出他的病症……其实,就算这些都没有,当凭她那份心,他也信她,就算她弄错了那又如何,最多再加重些病情就是了,只要她开心就好。 “好!”他眼里挟了笑,很干脆地回道。 锦娘的眼睛更亮了,将他扶到**坐好,自己便去找了纸笔,将记忆中的药方写了下来,再拿给冷华庭看:“我记得毛冬青,银叶草,复春,佑归这几种药,咱们先试几幅好不?” 这几味冷华庭倒是知道的,只是这几种草药也太过寻常了些吧,不过,药能对症就好,不一定贵重的药便能治好病,他又很干脆地点头说:“好!” 锦娘听了既兴奋又感动,微红了眼,低着头嘟嚷道:“你……你不怕我乱给你吃药吗?也不……也不想一下就应了,要是我害了你,怎么办?” “你都说了,决不会让我死在你前面,我还担心什么?”冷华庭听了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畅快,将那脸上原有的一抹艳色染得更加明丽动人,更是添了几分豪迈和……沧凉,对,是有沧凉之意,不过,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 这样的他让锦娘看怔了眼,凝了眼眸,半点也不肯错开,半响才道:“是啊,反正咱们是要同生共死的,就冒这一回险又如何?”说完,自己也跳上了床,靠在他身边坐着,看着他道:“自明日起,你的生活起居,饮食全都要听我的,我就不信,你这病冶不好。” 冷华庭将她往怀里一揽,笑着说道:“好,好,好,自明日起,我便全听娘子的,娘子说什么,我便做什么,好么?” 锦娘听得眉花眼笑,窝在他怀里不肯动,耸耸鼻子说道:“那可说定了,自明日起,可不能再捏我的鼻子了,真的会变丑的。” 他听了便又笑了起来,低了头去看她,却见她竟偎着他睡着了,想来,刚才那句怕也是在呓语吧,不由宠溺地抚了抚她一头的秀发,帮她取也簪子,自己的身子带着她一起向被子里滑去。 娇软温香抱了满怀,偏生又不能碰,这丫头,也太信得过他了吧,还是……她对自己放心得很?冷华许笑了笑,在锦娘的额头亲亲吻了吻,拥着她睡了。 第二日,锦娘不没起来,就听秀姑在门外唤她:“少奶奶,快起,辰时了,得去给王妃请安了。” 锦娘一咕鹿自**坐起,昨天太累了,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一看自己身上,只穿了中衣,脑子里模模糊糊的也不知道外面的袄子是自己脱的还是…… 一低头,却见冷华庭正惺忪着凤眼,身子半侧而躺,神态慵懒而抚媚,精致的五官华美得令有叹息,“太妖孽了!”锦娘起来的第一个词便不自觉地从嘴里蹦了出来。 “怎么不说你自己太丑了?”冷华庭白了她一眼嘟嚷道,他还有些未睡醒,声音都带了丝温色,细纱自手间穿过一般,轻柔温软,听着很是舒服,锦娘被他骂惯了,可还是有些不满,自己哪里就丑了,虽说不得倾国华城,但也是清秀佳人一个好不? 想着秀姑在外面等,锦娘自己起了床,一会子四儿和满儿两个进来了,一个帮她穿衣,另一个进了耳房打水。 珠儿和玉儿两个紧跟着也进来了,玉儿进了耳房,珠儿便到床边服侍冷华庭穿衣,锦娘随意地瞟了珠儿一眼,却见珠儿正好也看过了,四目对碰间,珠而目光一闪,移开了去,眼里流露出一丝慌乱,锦娘不由微愕,便问道:“珠儿,你昨儿回家了么?” 珠儿听得了震,干笑道:“回少奶奶,奴婢的老子病了,奴婢便回去了一趟。”说话时,眼睛却不看锦娘。 正好玉儿自耳房打水出来,听她如此说,不由说道:“不是说你娘病了吗?怎么你老子也病了?那可如何是好哦。” 玉儿其实只是一句无心的话,本意还是想替珠儿庶掩的,但珠儿听得脸色不白,嗫嚅了半响才道:“哎……是啊,上了年纪了,总是有些病的,也没什么大病,就是头疼脑热的,吃点药就好了。” 玉儿听了倒没再说什么,倒是正在给锦娘梳头的四儿回头看了珠儿一眼,说道:“没想到珠儿姐姐倒是个孝顺的,爹娘病了该多呆些时日才是,怎么就回了?” 珠儿听了便笑道:“少爷这里也离不得人,爹娘……家里也还有哥哥嫂嫂在呢,我也只是送些钱物回去就好了。”边说,边扶穿好衣服的冷华庭下床,冷华庭微推开她,自己伸脚下地,走了半步后稳稳地坐到了轮椅里。 珠看着就怔了眼,眼睛张得大大的,“少爷……你……你的脚……” 冷华庭不等她说完,便冷冷道:“这阵子好些了,只是还不能走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语气也不若平时的单纯,完全像个成年人说话那样。 珠儿听了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半晌也没出声,那边玉儿也是凝了眼,但神情却与珠儿完全相反,似是早有预料一般,眼神却是欣喜,还带了丝激动,不过,她比珠儿老沉多了,只是笑着端了水盆走了过来,净了帕子递给冷华庭。 以前,都是玉儿亲自给冷华庭净面的,但从前几次的事后,玉儿也明白了,少爷如今除了少奶奶,并不喜欢别人的碰触亲近,就像刚才,他情愿自己走半步也不想要珠儿扶了。 珠儿仍在那呆怔着,锦娘又看了她一眼,就见珠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冷华庭都自己推轮椅了,她也没说帮下手,锦娘就沉了脸,总觉得珠儿最近怪怪的,不对劲,但她是冷华庭的人,他不说,她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锦娘收拾妥当,又帮冷华庭梳了头,这厮现在除了让珠儿玉儿拿递些东西外,一应近身的服侍都赖她了,不过,他的头发还真好看,柔顺乌黑,倾泄下来时,便如黑锦一般亮丽,让锦娘忍不住又妒嫉得腹诽了好久,这厮若是在现代,就是个绝色小受,还能做美发广告呢。 吃了些东西后,锦娘便将昨天自己写的方子交给秀姑,让她去给冷华庭抓药,自己推了冷华庭去了王妃屋里。 王妃早等得急了,派了青石在院门那望了好几次,见他们来了,自己便迎了出来,“锦娘,快来,刘医正等了你多时了。” 呃,王妃还真是个行动派呢,说请医来就请了,锦娘心里微微有些感动,推了冷华庭进了屋。 刘医正果然正坐在堂屋里,锦娘忙上前去给他行礼,老熟人了,她也有些事情想问问刘医正呢。 刘医正哪里肯让她拜下去,忙起来也躬身回礼,“二少奶奶,多日不见,身子可好了?” 锦娘微笑着回道:“托刘医正的福,身子还算康健。” 刘医正又问冷华庭:“二公子身子可好一些了?”看来,也是老熟人呢,锦娘见了倒是并不意外,毕竟刘医正是太医院有名的太医,常在简亲王府里行走也是有的,当然会认识病弱的冷华庭。 “老刘头,我的脚还是很疼。”冷华庭冷着脸,对刘医正一点也不客气。 刘医正听了却并不介意,笑着对王妃道:“二公子仍是如以前一样,快人快语呢。” 锦娘听了不由一头黑线,这刘医正也是个脸皮厚的啊,明明是自己无能,不能医好别人,被人指出还脸都不红一下呢。 王妃倒有点不好意思,笑着对刘医正道:“听锦娘说,她在娘家时,原就是刘医正你给她诊的脉,所以,就请了你来再给她复查一下,看看可是有好转了。” 刘医正点了点头,那边碧玉便拿了脉诊出来,刘医正三指搭于锦娘右手脉上,闭目倾听,半晌也没说话,脸色却一点一点转黑,睁开眼时,一脸的惊诧和愤怒。 王妃大惊,又急得不行了,刚要问,就听刘医正道:“换了左手我看。” 锦娘也是被刘医正的表情吓住,忙乖乖的递了左手过去。 这一次刘医正没诊多久就松了,气呼呼地对锦娘道:“少奶奶,你可是按了下官的方子吃的药?” 锦娘听了便道:“是啊,一直是按了您开的方子抓药吃的,从未间断过啊。” 王妃听了心便往下沉,急切地问:“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刘太医听了锦娘的话也是皱了眉,沉吟了会才道:“二少奶奶,你的病原是有好转的,但最近……像是又有了反复,按说若真是按着下官的方子吃的药,断不会出现此种情况才是,幸得今日叫了下官来了,不然……” “不然如何?”王妃接道。 刘太医对王妃揖了揖手道:“莫怪下官说得严重,不然,少奶奶怕是终身难孕!” 此言一出,惊得锦娘从椅上站了起来,而一直面无表情的冷华庭听了也是赫然变色,冲口道:“此话怎讲,你个老刘头,不要危言耸听啊。” 王妃也是脸色发白,不过好在她听得清楚,刘医正说的是好在,那就说,还没到那个地步去,只是怎么会出现这种事? 刘太医也觉得奇怪,便对锦娘道:“还好,发现得早,还能及时补救,不过,下官心中疑惑,还请少奶奶拿了近日熬过的药渣过来,让下官查验查验,若少奶奶真是按着下官的方子抓的药吃的,绝不会出现如今这种症状,早该痊愈了才是。” 锦娘听了便警觉起来,便想起昨日平儿威胁她的话来,什么叫总有自己怕的时候,难道…… 王妃立即使了碧玉亲自去了锦娘的院子里,正好秀姑又煎了药正晾着,碧玉便连着药渣一起拿了过来,给刘太医看,刘太医翻了药渣,又闻了闻药汤,脸色更加黑沉了起来。 “二少奶奶,你改了方子?这药里,缺了一味益母草,先前的红参也改成了白参,红参乃温,白参是寒,你原就宫寒怎么能再服白参?还有,益母草便是护宫的,却缺了这一味主药,当然会加重病情,药服得越久,病情只会越重,哎呀呀,真真是,乱套了。” 锦娘听了心里便有丝了然,正要说话,王妃却道:“请问刘医正,媳妇之病可还能好?”王妃最担心的便是锦娘的生育问题,如今还好,府里其他人还不知道,若一会子传到了老夫人她们的耳朵了,必定又要闹得天翻地复了去,若是庭儿不喜欢锦娘那还好办,就算不休,娶个平妻还是可以的,或者,收个通房,生了孩子养在锦娘名下也成,但这终归还是不如锦娘自己生的嫡子嫡孙来的好啊。 “能,有下官在,王妃尽管放心,上次给少奶奶诊过脉后,下官便回去仔细研究过此病,倒让下官找到了一味好药,对此病有很大的好处,下官这就开方子,只是……”刘太医笑着回道,说到一半时,又顿了下来,少奶奶的被人换了药之事,毕竟是简亲王府的家事,由不得他一个外人置喙,只是,他是医者,总希望病人在自己的努力下医好了病才好。 “只是媳妇院里定然是有那起子坏心眼的人的,来人啊,将今天煎药之人,还有,为媳妇抓药之一人并抓了来,我要严审。”王妃冷笑着接过刘医正的话说道。 锦娘听得一震,她的药向来是秀姑煎的,秀姑不可能会害自己的,秀姑跟了自己多年,自己又从未亏待过她什么,一直当半个母亲待着,她的儿子自己也一并带了过来,现在也给了个好差事办着,再说了,秀姑是自己的奶娘,一辈子也只有靠着自己才会有好路,秀姑犯不着害自己的,见碧玉带了人就要去拿人,锦娘急了,忙道:“娘,这事我觉得有蹊跷,昨儿那个叫平儿的丫头您可是还留着?” 王妃听了也是目光一闪,说道:“我惦记着你的病,倒没着急那事呢,对,说不定就是那妮子弄的,碧玉,你先把那些都叫了来,先审着,青石,你带两个婆子去,将那个叫平的丫头拖来,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谁的人。” 锦娘听了王妃这话脑子里立即又浮现出孙芸娘的脸来,当初在孙府里,也就芸娘知道自己的病情,不会又是她使了坏吧,可是,想想又不可能,才刘医正说了,自己的病原是好了一半的,但后来被人换了药,才会又加重了,想来,应该是到了王府以后对被人弄的手脚的,只是,平儿才来多久,怎么会就与王府的人勾搭上了呢?有点说不过去啊。 思虑中,碧玉已经将秀姑四儿丰儿几个都叫了过来,她们都是一头雾水,就是秀姑,一进来也是眼巴巴地瞅着锦娘,不知出了何事,不过,看王妃脸色严肃得很,她们都不敢多言,全低眉顺眼地站了一溜。 王妃也没开口,那边刘医正开好了方子,直接交给了王妃,王妃拿了单子看了一遍后,沉了声对秀姑几个道:“你们几个全是少奶奶陪嫁过来的人,原想着,应该是最忠心你家少奶奶才是,可是,却一连出了好几个大胆妄为之人,昨日是冲撞了少奶奶,竟然敢公然威胁少奶奶,今日又发生了一件更让人不齿之事,我来问你们,少奶奶的药都是谁负责煎的?” 锦娘先是见碧玉叫来的全是自己的陪嫁时,怔了怔,怎么院里原先的人一个也没叫呢,难道碧玉就那么肯定,自己的药会是陪嫁的那几个人换的?心里便很不舒服起来,如今再听王妃如此一说,心里更加难受了,不过,也想明白了些,贴身服侍自己的原也就是这几个人,院里的老人也就是珠儿和玉儿两个能靠得近身,其他人全在外头做事呢,就是端茶递水的事也是由丰儿和满儿两个轮着做的,说起来,还真难怪得到那些人的头上去,只是,那些人真要起心,总也是有法子害人的不是? 王妃的话首先便让秀姑黑了脸,少奶奶的药也了问题?怎么可能?一直是自己煎的药啊,每次她都没有离过身,盯着药煎好了才离开的,怎么可能被换了?王妃一问,她便躬了身,站出来说道:“回王妃话,二少奶奶的药是奴婢煎的。” 王妃听了脸上就露出丝冷笑来,说道:“秀姑,你可是少奶奶的奶娘,整个院子里的人,怕只要你与少奶奶最亲近才是,那你还说说,这药是你煎的,为啥会少了一味主药,又将红参换成了白参?”王妃声音温柔,并不严厉,但却与生俱来便有总上位者的气势,压得秀姑有些透不出气来的感觉。 “王妃,奴婢也不知道,奴婢既是少奶奶的奶娘,自是凡事以少奶奶为重,又怎么害少奶奶呢,奴婢若是知道是哪个天杀的要害少奶奶,奴婢就是拼了这条老拿去了,也要撕了她。” 王妃正要接口说道,那边青石慌慌张张地跑来了,一进门也顾不得行礼啥的,对王妃说道:“主子,不好了,奴婢才去后院柴房拿人,一开那柴房的门,关在那里的那个丫头竟然被人勒死了。” 第七十章 王妃听了青石的话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顾不得到再去查问秀姑几个,对锦娘道:“怎么会这样?我们过去看看!”说着又对青石道:“那里可是使了人守着了?” 青石总算也喘过了一口气,但仍是心有余悸的样子,拍了拍胸才对王妃道:“才奴婢带过去的两个婆子正守着呢,就是昨日那守柴门的婆子也让人看住了,大活的人突然死了,她们俩怎么说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王妃听了眼里便现了欣赏之色,说道:“嗯,你做得很好,一会子派人去请府里的内事总管来,让他带了忤作来验尸。”说着抬脚往外走,一应事物分派利索条理,半点也不像是能被人轻易蒙骗的人。 锦娘在一旁看着就凝了眼,冷华庭就去扯她的衣襟,“傻楞着作什么,去看看。” 锦娘回神,推了他往外走,正好冷谦也自外头办了事回来,闪了过来帮着推冷华庭。 冷谦一大早又去了将作营,他性子急,总想亲眼看着少爷的新轮椅能快些做好拿回来,少奶奶推着时也能轻便些,就是无人帮助时,少爷自已也能轻快着推走。 看了一趟回来,冷谦心情很好,将作营的大师傅对少奶奶的图纸赞不绝口,直说那轴承齿轮啥的能用到很多机械上去,对画图之人推崇之至,总求着冷谦说要亲自来拜访画图之人,要与之探讨其他机械方面的事情,冷谦听了是一头黑线,他怎么可能会告诉别人那图纸是他家少奶奶的杰作呢,更莫说带了人来与少奶奶见面,那样,少爷还不撕了他去? 可是一回院子,却见少奶奶和少爷都不在,看看时辰想来也是去王妃处,便赶过来了,却意外地看到少奶奶屋里的四儿几个全被碧玉叫了过来,让一向粗线条,闲事从不管的冷谦也凝了眼。 锦娘虽然也关心轮椅的事,只是这会子没心情,若自己的药真是平儿动了手脚,那杀了平儿的人定是那背后之人,见事情败露便使了人去杀人灭口,但那人会是谁呢,而为何又正好在刘医正查出自己的药有问题时便立即下了手? 消息得知得也太快太准了吧,反应灵敏,下手动作也是快得令人咂舌,难道王妃屋里也有内奸? 边走边寻思,脚下一错,差一点绊着自己的衣裙,回过神时,仍是身子歪了一下,一直在边上关注着她的冷谦下意识地就伸了手去托住了她的腰,才让她稳住身子。 锦娘吓出一身冷汗,笑着对冷谦说了声:“阿谦,谢谢你啊。” 冷谦却是脸色暗红,骤然地收回了手,一脸的不自在。冷华庭见了便一扯锦娘,将她到另一边,与冷谦保持了些距离,瞪了眼骂锦娘:“想什么呢,路都好好走。” 锦娘倒是没什么,反正平日里也被他毒舌骂惯了的,倒是冷谦听了将头低得快掩进衣襟里去了,半晌都没有再抬头。 后院的柴房外,四个婆子正看守着柴房,王妃一到,有两个婆子便吓得跪了下来。 王妃也没看那两个婆子一眼,与锦娘一同进了柴房,说是柴房,其实就是间四面无窗,只得一扇门的黑屋子,里面并没有一根柴火,阴暗而潮湿,有股刺鼻的霉味,平儿仰身躺在地上,眼睛瞪得快要鼓出来了,脸上肌肉痛苦地曲扭着,颈间一根细细的红绳,直勒进了喉管里,看来,竟然是被那红绳勒断喉咙而死的。 只是她身上并无挣扎的迹像,只是临死时那眼神是极为的惊异,看来,那个动手之人应该是平儿认识的,或者说,是让她感觉很安全之人,在平儿没有防备之下猝然下的手。 除此之外,柴房里并无其他的可疑物件,锦娘于是让外面的婆子点了灯进来,借着灯光,锦娘看到平儿的左手奇怪地弯曲着,手里像抓着什么东西,她不由弯下腰,去扳平儿的左手,但平儿握得死死的,怎么也扳不开,王妃见了忙道:“别碰她,死人有啥好碰的,不吉利。” 锦娘听了却仍在用力,终于扳开来,平儿手心里却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只是她四根长长的指甲里却是夹着血肉碎渣,锦娘看了忙小声对王妃道:“娘,有问题。” 王妃听了也过来蹲下,细细地看了平儿的指甲,对锦娘微微颔首,锦娘了然地又站了起来,一会子内院总管带了忤作来,锦娘便与王妃退出了柴房。 忤作查验一番后报道:“死者死亡不过半个时辰的样子,应该是被勒死的。”却再无下,看来也没什么新的发现,锦娘便向那忤作要了那根细红绳,便请王妃让忤作退下了。 外面那两个婆子早吓得如筛糠一般抖着,王妃也不问她们,只让另两个婆子带了她们一并回自己的院里。 锦娘跟着王妃,冷谦推荐着冷华庭,一起回了王妃院里。 秀姑、四儿、丰儿、满儿不有柳绿几个正忐忑不安地呆在正堂里,这会子见王妃板着脸回来了,她们几个更不敢做声,虽然都有些委屈,但也知道事态越发的严重的,最怕就是祸事会无缘无故的沾到自己身上来啊,平儿也是的,老老实实地去了三老爷府里就完了,偏要闹,这会子好吧,命都送了,还连累了她们几个,真是死都招人恨啊。 一到屋里,王妃也不问那两个婆子,真接对碧玉说道:“来人,先将这两个拉出去打了十板子再说。” 那两婆子听了吓得面无人色,纳头就拜,“王妃,王妃,奴婢冤枉,奴婢两个被人下了迷药,不知怎么就晕了,才青石姑娘过来时,奴婢们才醒,实是在是不知道那平儿是如何死的。” 王妃听了一怔,问道:“迷了?人死不过半个时辰,你们会正好就迷那么一会子?来人,拖下去打。” 其中胖一点的婆子一听,吓得忙嚷嚷道:“是奴婢两个贪嘴,奴婢两个原是昨夜子时接的班,临晨时,那平儿闹得很,奴婢两个就躲了会懒,到了一边的石亭里坐了会子,也不知道谁那么好心,在那石亭里摆了一壶烧酒,还有两盘点心,奴婢……奴婢见天寒地冻的,就吃了那酒,暖暖身子,谁知那酒也没吃多少,就那样睡过去了,醒来时,平儿那丫头已经死了,奴婢们真的是不知道,是谁害的平儿,更不敢下那黑手杀人啊。” 王妃听了脸上便露出一丝讥笑,对那婆子道:“肯说真话了?早说也会少受些苦不是?来人,将这两个玩忽职手的婆子拖下去,各打二十大板,不许用药。” 立即来了四个婆子将那两个婆子拖也下去,没多久,院子里便晌起了凄惨的嚎叫声,王妃竟是故意让人不要堵了那两个婆子的嘴,就是要让屋里这一干人等听的。 果然王妃自己屋里的,加上锦娘屋里的几个陪嫁,听着外面的惨叫声,一个一个吓得脸色刹白,胆小的柳绿更是浑身发抖了起来。 王妃便指着柳绿道:“你,过来,说说看,平日里,少奶奶的药都是谁从药房里抓的,都有谁经手。” 柳绿一听自己被点了名,吓得一哆嗦便跪也下来,对着王妃就一顿胡喊:“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奴婢全招了。” 锦娘听得楞住了,王妃不过是吓吓她,看她胆最小,要诈她而已,她怎么就不打自招了呢,平日里,柳绿虽然也有着小心思,但还算本分,做事也认真,并不太与院子里的其他几个走得近,尤其春红走了后,她便更加沉默了,这如今,怎么…… 王妃听了柳绿的话,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来,却是手掌大力向桌上一拍,柳绿吓和一震,也不等王妃继续问,就哔里啪啦的说了起来:“这药确实是奴婢去药房抓的,奴婢在少奶奶出嫁前,便被孙家大夫人叫了去,要奴婢……要奴婢想着法子为难少奶奶,奴婢也是没法子,奴婢是孙家的家生子,老子娘和弟弟都在那个府里呢,若是不依,大夫人必定会拿奴婢的家人出气的,所以……所以奴婢就拿掉了少奶奶药里的那一味……益母草,求王妃开恩啊,奴婢这样做,只是让少奶奶的病好的慢一点,但并不会害了少奶奶啊。” 果然大夫人是留了后手的,她真是贼心不死啊,自己都嫁出来了,还不忘了要害自己,以前只知道她是想让春红和柳绿两个爬冷华庭的床,给自己添堵,没想到,竟是放着两个棋子在自己身边,时刻想着害自己呢,锦娘不由气得手都在发抖,以前在娘家时,对大夫人几个真是太手软了些,嫁过来后,明知道春红和柳绿两个心怀不轨,却仍是一再的放纵,还委她们以重任,想着以善良的心去感化她们,没想到,这个世界里,原就是肉弱强食,善良只会被当作软弱可欺,没人会领你的情。 “只是拿掉了一味药,并没有换?你好生想清楚了,不要一会子我再问你时,又改口,那时,可就晚了。”王妃端着茶,很闲适地喝了一口,淡淡地对柳绿道。 柳绿听了便重重地对王妃磕头,哭道:“没有,奴婢并没有换掉少奶奶的药,奴婢既已承认拿去了一味药,您定是要罚的,若真是奴婢换的,又何必怕多了这一点呢,总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可是,奴婢真的没换啊。” 王妃听了便对锦娘道:“这是你的人,你看,要怎么处置?” 锦娘也是寒了心,冷着脸对王妃福了一福道:“虽然是我的人,但却对我没有半点忠心可言,娘,您尽管处置便是。” 王妃听了便点了头,说道:“来人,先拖出去打二十板子,三天后若是没死,便叫了人芽子来卖了。” 柳绿一听,吓得痛哭,这会子才知道,少奶奶其实对她们已经很好了,是她自己不知道珍惜,但后悔也无用,只好跪在地上向锦娘爬去,哭道:“少奶奶,您饶了奴婢这一回,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也是实在被逼无奈啊。” 她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又生得鲜花般的模样,这会子哭得梨花带雨,样子娇美惹人怜惜,但锦娘真的不想再心软了,平儿便是最好的证明,自己一再的宽容她,后果又怎么样,人心总是难以满足的,你对她好,她还想更好,当你不能满足她们的时候,她们便会使着心眼来害你。 锦娘冷冷地看了柳绿一眼,转过了头去,一直沉默着的冷华庭却看着柳绿道:“你可是真心悔过?” 柳绿一听爷开了口,眼里便露出希望来,忙对着冷华庭磕头,说道:“求爷救救奴婢,奴婢是真心悔过,再也不敢害少奶奶了。” “那好,去外面领十板子,让人好生医着。”冷华庭也不管王妃和锦娘是什么脸色,自顾自地对柳绿道。 柳绿一听型罚减了十板子,还说让医治,也没说卖她了,那便是留了她一条命,不由感激涕零,对冷华庭又磕了几个响头。 王妃虽然有些奇怪冷华庭的作法,但毕竟是儿子第一次正而八经地拿主意,不管合不合理,有没有泼她的面子,她都不想当着众人的面反对他,反而感觉庭儿正在长大一般,让她心里稍有安慰。 锦娘虽不明白冷华庭的用意,但她信他不会害自己,自然更不会说什么。 柳儿下去后,王妃又看向秀姑四儿丰儿满儿几个,这几个她以前也了解过,对锦娘倒是忠心得很,只是那秀姑不是太得力,作为媳妇院里的管事妈妈,就得精明能干,哪里能让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害了媳妇还不知道呢,太是粗心了,四儿那丫头王妃倒是见过几回了,沉稳而聪慧,办起事来也有条理,倒是个不错的,值得栽陪,剩下那两个只是二等的,平日里也只是打打下手,而且,听说是孙家老太太给的人,应该错不到哪里去,思衬了半晌,王妃对锦娘道:“还有一味药的事没有查出来,不过,娘看也不是她们几个做的,只是,嫌疑还是有的,你就自己处置了吧。” 锦娘听了自然是高兴,她如今身边也只剩下这四个有能用了,再打伤两个,还真不知道如何办事了,院子里的事情可多着呢,没几个得力的,光靠她自己操心,她可操不来,便向王妃福了福,说道:“谢谢娘,这几个人媳妇自会带会去好好管教了,再也不让她们出半点纰漏了。” 王妃见锦娘处处以她为先,乖巧又温顺,虽然气她老实心软,被人害了还不知道,但对她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于是,挥手让秀姑几个退下,只留下了四儿。 自己身边也只留了碧玉,连青石都支使出去了,锦娘一见便知道,王妃是想与她合计平儿遇害一事,这会子将人都使出去,只留下自己信得过的,便是心里也有了防犯了,所以,也放下心来与王妃交换意见。 “你好像是有些发现?”王妃看着锦娘问道。 “确实,平儿的左手指甲里有血肉碎渣,定是临死时,将那人抓伤了,天气太冷,大家都穿得多,因此,这个伤口不是在头脸部份,便是在手上,所以,我想,咱们大可以暗中查一下,看看府里有谁这两天这两个部位受了新伤,说不定,会有些眉目呢。”锦娘想了想,说道。 王妃听了眼睛一亮,但想来这个难度又有些大,东府,西府,加上王府里仆人便有几百号,不过,能与平儿熟识的应该不多,毕竟平儿来了简亲王府也就这么些日子,东西两府的人应该不可能这么快就认识了,若只是查王府里的,那就容易得多了…… “只是,世子院子里,再加上刘姨娘院子里,还有老夫人处,人也不少,一个一个地都去看,还真是难,总不能明着说要查人吧,那若是查不出,反而将事情闹大了,怕是老夫人又要拿你的病来说事,倒是麻烦了。”王妃皱着眉对锦娘说道。 “娘,就要到上阳节了吧,不如,咱们破费点,给每个仆人赏点小东西,让他们都到您院子里来领,总能看到那受伤之人的。”锦娘歪了头,想了想说道。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办,一会子我便通知人开始做上阳节专吃的点心,到时,每人一小盒,都到我院里来领,让几个机灵点,信得过的人看着,我就不信了,那个人还能躲到哪里去。”王妃听了高兴地说道。 锦娘与王妃又商议了一些细节问题,便与冷华庭回了自己的院子。 锦娘和冷华庭几个一出门,王妃便进了自己的屋子,对跟时来的碧玉道:“去,找人查一查,看是谁在后院石亭里放了酒,再有就是,那空壶里还有残酒没,若是有点心渣子也弄些来,让人验验,有没有迷药。”说完,王妃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碧玉在说,“我……再不能犯当年的错了,庭儿曾经因我的疏忽而受伤,如今他既是如此在乎锦娘,那就好生地护着这个媳妇吧,至少,庭儿能开心一些。” 碧玉听了有些动容,轻唤了声:“王妃,那年,也不怪你的,何不去对少爷说清楚,或许,他能理解您,不会再怨怪您呢。” 王妃听了眼圈便红了,叹了口气道:“怎么说,都是我错了,若是我肯多花些时间在庭儿身上,他……也不至于被人毒害至此,他恨我也是应该的,这些年,他谁都不信,不止是他的父王,就是我,他也是防着的……”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噎了起来,转而又欣慰地笑了笑,“还好,娶了个媳妇能中他的意,只是太单纯心软了些,还得磨练磨练啊。” 锦娘与冷华庭一进自己屋里,秀姑和丰儿几个还有些没有回神,都有些木木的,见到少爷和少奶奶进来,竟没有一个上来服侍的,锦娘不由楞了,她们几个应该也是吓坏了吧。 便笑了笑道:“哎呀,外面可真冷,怎么没烧火盆呢?”她的话很轻松,好像刚才在王妃院里的那一幕根本就没有发生一样。 秀姑总算有了些反应,上来帮她解了披风,转身进屋里了。 满儿还算知事,主动上前帮着推冷华庭,“屋里烧了呢,二少爷和二少奶奶不如进屋里吧,可别冻着了。” 说着就把冷华庭往屋里推,锦娘进来了会了,却没有看到玉儿和珠儿两个,不禁有些奇怪,问道:“玉儿和珠儿呢,爷回来了,也没看到出来服侍爷净面。” 满儿听了便与丰儿几个相视一眼,却并没有说话,看得出,她们眼里有些委屈和不平,锦娘倒也明白,都是在一个屋里服侍的,为什么只有她们几个被怀疑,院里原来的老人便一个一个都无事?自己以前也上过班,做过下属的,这种不公平待遇很让人难受的。 一直没做声的冷华庭却道:“叫了你们去,其实也就是要撇清你们,明着查,总比暗着怀疑的好。” 四儿和秀姑听了都是一怔,少爷很少与她们说话的,而且,平日里少爷说话也是别扭得很,要么在发脾气,要么便是撒娇,刚才这话可是有深意得很,不过,仔细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呢,除了原就有问题的柳绿,王妃不是连骂也没骂她们几个么?很轻松地放了她们回来,不过,再一想,出了这么大的蒌子,她们几个又都是少奶奶最贴身的,受些委屈原也应该。 秀姑更是愧疚,药是她煎的,说起来嫌疑真的就是她最大了,只是,王妃也知道少奶奶是很任人她的,所以才给了少奶奶面子,没有多加苛责,但是,她却要从这件事里得出教训来,再也不能糊里糊涂的办事了,少奶奶可是她将来的靠山,少奶奶一出事,她也不会有好日子过,这样一想,她脑子里便开始回想这几天煎药的细节来。 锦娘推了冷华庭进了屋,又独独地叫了秀姑进去。 “今儿的事,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了,你是打小儿就服侍我的,那药既是你亲自煎的,总也要有些感觉才是,红参与白参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若药房里的人没有配错,那便是这院子里的人换的,如今柳绿是承认拿走了一味药,平儿又死了,若是平儿换的,那平儿屋里就应该还有白参,那换下的红参她也绝不会丢掉,一会子你去查一查吧,连带着,每个屋子都搜上一搜,就说是我的一根金步摇丢了,来个彻底的大清查吧。” 秀姑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很,但少奶奶的话也说得不是很重,算是留了情面了,要是换成别的主子,怕是要换人了,于是躬了身下去办事了。 锦娘又叫了四儿进来,与她一齐进了里屋,拿着冷华轩给的那包药交给她,让她务必尽快问清药里的成份是什么,又把自己昨天写的方子也交给她了,让她一并抓了药回来。 一会子珠儿和玉儿两个不知从哪里逛了回来,两个人一起,亲亲热热的,正说着什么,丰儿和满儿看了便冷了脸,原本正在擦桌子的两个人都退到后面去了,一副不想看到珠玉两个人的样子。 珠儿和玉儿原也有些看不起锦娘带了的几个人,倒底是服侍庶出的人,总是小家子气得很,便也不介意,自己进了屋,锦娘正在帮冷华庭脱着外套,玉儿见了便上前帮忙,珠儿却只是远远的站着,没有动手。 锦娘便看了她一眼道:“你老子娘可是好些了?” 珠儿问得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讪讪地说道:“好多了,谢少奶奶关心。” 锦娘便拿了二两银子来给珠儿:“同时病了两个人,家里一定也艰难了吧,来,拿去用吧,虽说不多,总是个心意。” 珠儿错愕地看着锦娘,迟疑片刻后过来,伸了左手接了,右手却拢在广袖里,并会拿出,锦娘便抖了抖冷华庭脱下的斗蓬道:“帮我挂起。” 珠儿便不得不伸出双手来接,锦娘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双手,果然那右手手背上有几条血痕,看着很醒目。 冷华庭也看到了,长臂一伸便捉住了珠儿,“珠儿,你的手怎么了?” 珠儿想要缩回去,无奈冷华庭的手如钳子一般夹得紧紧的,哪里还动弹得了,忙红了脸道:“爷,是不小心划到的,不是什么大伤。” 锦娘仔细看那伤,很明显的是四个指印划出的长条,可恨现在没有血型检验,不然,要验出真假还真是容易得很。 “早上辰时,你去了哪里?”锦娘不想再转弯抹角,直接了当地问道。 珠儿一惊,脸色更红了,低了头道:“奴婢哪里也没去,就在……就在自己屋里呢。” 锦娘便冷笑起来,抓过她的手问道:“在自己屋里?谁人作证?你这伤可不像是划伤的,倒像是被人抓伤的,谁那么狠心把我们的珠儿姑娘抓成这样了呢?” 珠儿听了便急了起来,求助地看向玉儿,玉儿眼里也有些慌张,但却将目光移开,没有说什么。 珠的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对锦娘道:“这样伤是……是”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了,眼睛却一直死盯着玉儿。 锦娘的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眯了眼去看她。 玉儿被珠儿看得好不自在,只好低了头,很小声地说道:“回少奶奶,这个伤……是奴婢刚才不小心抓的,原是和珠儿姐姐抢个荷包来着,结果……” 锦娘听了便冷哼一声,说道:“你伤得可也太巧了一点,怎么迟不伤,早不伤,偏偏这会子伤了,还是在手上,你们两个,可还真是姐妹情深啊。” 珠儿听着就急了,“少奶奶,这伤又不是故意的,哪里还能选时候的?” 锦娘懒得再追究她的伤,却转而问道:“早上你在自己房里,有何人可以作证?” “玉儿啊,玉儿看着我进去的。”珠儿想都没想,答道。 这会子玉儿的头低得更下了,眼睛根本不也看锦娘,锦娘便道:“玉儿,你也是真的就看到了,对吧。” 玉儿听了猛地一抬头,又看了锦娘一眼,眼里便闪出泪来,吸了吸气,又转过头去看珠儿,好半晌才道:“珠儿,我……我……”却是泣不成声,一副既怕对不起珠儿,又不愿意再骗锦娘的样子。 珠儿听了便楞住,定定地看着玉儿,不可置信地喝道:“你……你什么呀你,你说实话便是,干嘛吱吱唔唔的。” 锦娘见了便笑了起来,眼含讥笑地看着珠儿,“你也别逼她了,才她已经帮你圆了一次谎,也算是尽了你们姐妹情谊。” 珠儿听了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抽泣起来,看着锦娘道:“奴婢句句属实,不知道少奶奶为何要如此说奴婢,奴婢没有说谎。”说着,又拿眼去瞪同样哭泣的玉儿。 冷华庭听了就很不耐烦,对锦娘吼道:“跟她们磨叽那么多做什么,直接送到娘那边去省事。” 锦娘一听也对,便让四儿叫了两个婆子来,押了珠儿和玉儿两个一同去了王妃屋里。 锦娘这回没有跟着去,她只觉得心里憋闷得很,像是堵了块软木塞一样,隔在胸口处,上不得,下不得,又吐不出,吞不下,很难受,便一个人坐到了窗前,看着窗外的残枝枯叶发呆。 冷华庭静静地推了轮椅过来,与她一同坐着,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隔着一层纱布,锦娘也能感觉到他手心里传来的温度,歪了头,靠在他宽厚的肩头,闭着眼睛寐着,嘴里却说道:“相公,你以前要一个人面对这么多事情,真是难为你了。” 冷华庭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轻轻说道:“现在有了你,就不觉得为难了,娘子,你做得很好。” 锦娘听了便睁开了眼,眉眼微挑:“我以为,我真的很笨呢。”他难得夸赞她一次,她就想讨点口头的好处回来,以往被他骂得太多了。 “还好啦,虽然比我是笨了很多,又丑,但过得去就成,我又不嫌弃,所以,别难受了,不是说喜欢吃那个点心么?父王又差人送了些来了,一起去吃吧。”锦娘听了他上半句原要发火的,可一听说有点心吃,不由眉花眼笑了起来,站起身来就将他往屋里推,边推边问道:“是父王送来的么?怎么我都不知道呢。” 冷华庭嘴角一勾了,艳丽的脸上绽出如睡莲一般高洁秀美的笑来,看得锦娘又怔了眼,微低了头骂道:“你自己便像个妖孽,当然时时骂别人丑了,我哪里就丑了,怎么说,也是个小美人好不?” 冷华庭听了便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时间,心中的郁气消散了好多,锦娘看着冷华庭爽朗的笑脸,心里便像注入了新的力量一般,又有了昂扬的斗志,只要努力,她相信,他们两个会有美好的未来的。 没多久,四儿拿了药回来,手里还捏着一张单子,锦娘看了便疑惑了,冷华轩拿来的药里面,竟然有两味是与自己开的药相同的,为何冷华庭吃了那么久的药,自己都不知道要对症下药,怎么他反而更清楚了呢? “相公,三少爷……比你小几岁?”锦娘问冷华庭。 冷华庭一听冷华轩的名字,神情便有点冷,没好气地回道:“你打听他的年纪作甚,就算有想法,怕是也晚了。” 锦娘听了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还真是个别扭的家伙,“你只告诉我几岁就成,怎么罗里罗索的。” 冷华庭便嘟了嘴,没好气的白她一眼道:“不告诉你。”说完,扭过身子不再看锦娘。 四儿倒是在一边笑了,附在锦娘的耳边道:“那日在二太太屋里,少奶奶你没注意听,奴婢可是听清楚了,三少爷今年十七岁,也到也该婚娶的年龄了。” 锦娘不由也白了她一眼,“你既是知道,只说几岁便是。”加让人家该婚娶的年龄做什么,莫非这丫头看上三少爷了,想给他做小去? 脑子里立既浮现出在二太太院里看到的那个丫头来,不由又道:“四儿,我可跟你说,有的人看着斯俊秀,但不一定就是个靠得住的,你可要把眼睛放亮的,终身大事,不可马虎。” 这都哪跟哪啊,四儿不过是顺着少爷的话调侃下少奶奶而已,少奶奶就想那么多,还真是……四儿一跺脚,也有样学样的白了锦娘一眼,“我不跟你说了,你呀,斗不赢爷了,就拿我来撒气。” 冷华庭倒底没忍住,又哈哈大笑了起来,扯了锦娘的衣袖说道:“四儿这丫头可真是有趣得紧呢,不过,娘子,你还真得留意了,看院子里有合适的人没,给四儿配个好的。” 这话看似在说锦娘,暗里却是在帮着锦娘一起逗四儿呢,四儿终是受不了他们夫妻,一扭身,打帘子出去了。 锦娘却是正了脸,对冷华庭道:“三少爷送来的药里,还真有两味是对你的病症有用的,我是想问你,当年他也才十一岁,听说,你们小时候是最要好的,你发病时,他就在你身边么?” 冷华庭闭了闭眼,脸上呈现痛苦之色,锦娘知道要他回忆以往的事情便是折磨他,可是,有些事情必须问清楚,再抽丝剥茧,从中分析,总要找出一些线索来的。 “相公,你既说了要与我一起走下去,那就得告诉我一些事情,或许,我能帮你。” 冷华庭半晌才睁开了眼,定定地看着锦娘,眼中痛色尽失,平静地说道:“那半年,我一直与他同吃同住,感情比亲兄弟还要亲,当时,娘正与父王闹着,府里无人管我,刘姨娘又是个刻薄的,二婶娘便将我带了去,好生地照顾着,可是,回来后不出半年,我便毒发了。” “一开始,我也没怀疑过东府,但后来一想,服侍我的人都是打小儿就在的,若要害,早几年就害了,何必等我到了十二岁才动手,加之,教我功夫的人也说过,我那毒药最多也是在一年之内中下的,所以……” 原来如此,看来,冷华庭中毒东府的嫌疑还真是最大呢,只是当时,王爷就没发现么? 像是知道锦娘心里的疑惑,冷华庭又接着道:“庭轩与我同吃同住,每日并无分别,再加之,我若去了,父王还有大哥在,世子之位也轮不到庭轩,又是自东府回来后半年才发作的,更怪不到东府去了,只是我自己心里怀疑罢了。” 锦娘原也是想到这一点的,总觉得二太太要害冷华庭有些说不过去,没有立场和目的,但是…… “你后来便没有再与庭轩一起玩耍了么?或者,你从此便不再理睬庭轩了,对吧。”锦娘又问道。 “庭轩庭轩,你也叫得太过亲热了吧,怎不见你如此叫我的名儿呢。”冷华庭听了锦娘的话就开始皱眉,扯住锦娘的衣襟便将她拉下,一把揪了她的鼻子,嗡声嗡气地说道。 锦娘吃痛,一张手,便五指乱挠,找准他的痒点,就不放过。 冷华庭受不住痒,松了她,却还是回道:“自是不再与他玩耍了,而且,也不再去东府,我不喜欢那个地方。” 既是与冷华庭再不一起了,那么,他是如何了解冷华庭的病情的呢,不是太医院都没有找到良药来医治么?为何他偏偏就找到了,还……很对症? 除非,他原就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更加知道解毒之法,但现在看来,只有两味药相同,而其他药自己也不知道特性,若冷华庭真吃了,也不知道究竟是解毒,还是加毒,要知道,一味药不同,那药效便相差万里了。 锦娘心里便有了丝了然,抓起那包药就丢时了火盆里,对冷华庭说道:“总有一天,一定能找出真相的,人在做,天在看,那些做了恶的人,终会遭到报应的。” 两人正说着,突然玉儿便哭着跑了回来,也不经通报,真接冲进了里屋,对锦娘道:“少爷,少奶奶,珠儿她……她撞墙自尽了。” 第七十二章 冷谦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冷硬的脸上也带了丝兴奋,搬着个大椅子就进来了。 四儿正好从后面出来,一见他这样不管不顾的进了正屋,脸便沉了下来,嘀咕道:“这人真是,越发的不守规矩了,这里也是他一个大男人随便来的么?” 冷谦听了脚步微顿,他刚才也是太兴奋了些,一心只想让少爷坐上椅子试试效果,平日里他都只在外面守着的,这会子听四儿一说,就有点不自在,搬个大轮椅楞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色变得更僵了。 四儿看他那样子又想笑,抿了嘴,故意冷着脸,过去扯住他的椅子就往屋里走,嘴里骂道:“真是个木桩子,少爷和少奶奶正等着看新轮椅呢,你杵那就不知道动了。” 冷谦被她一扯,下意识又跟上了,到了里屋门口,倒底还是站住了,僵着脸不再进去,四儿看了就噗嗤一笑。 锦娘早听到了冷谦的声音,也是很高兴地推着冷华庭出来了,见冷谦着个脸快要变成木板了,不由嗔了四儿一眼,说道:“还不去给冷侍卫沏杯茶来,他可是客呢。”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冷谦更难受了,少奶奶这哪里是在斥责她的丫头,明明也是在调侃他呢,他明明就是少爷的贴身侍卫,哪里算得上客了,可是……第一次进正屋,可不又是客么…… “阿谦,抱我上去。”冷华庭上下左右将冷谦新做来的轮椅看了个遍,越看觉得没什么新奇的,感觉也就是换了根轴,后面像是加了个小支架,却不知有什么作用,他也迫不急及待地想试试,主要是想看锦娘的设想,究竟会不会奇巧。 他的话无异是解救了尴尬中的冷谦,他立即过去熟练地将冷华庭抱进新轮椅,因着突然着了力,轮椅惯性地往后滑了下,就这一下下,就让冷华庭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他兴奋地用手自己推轮子,果然只轻轻一推,轮子就向前滚动起来,比起以前,至少要省一半的力气,他又运了气,左右摇晃着,轮子却纹丝不动,稳稳的停住。 锦娘见他玩得不亦乐乎,自己也走上去拉起边上的一个手柄一摇,冷华庭便感觉身子在向上升,他先是一惊,很快看到是那个支架将轮椅升上来了,他百十来斤的体重,以锦娘那娇弱的样子,竟然能将他连人带椅轻轻松松地就升了起来,看来,那个支架巧妙呢。 “娘子,这……是你想出来的?”冷华庭忍不住激动地说道。 锦娘便得意地斜了眼去看他,“当然,这回相公不再说我是笨丫头了吧。” 冷华庭看她那小人得志的样子就想去揪她,不过,这个椅子还真是做得独具匠心,从外表看,并没多大改变,但内里肯定是换了不少零件的,而正是那几处小小的改变,让这椅子变得轻便灵活了起来,就是转弯也很轻松方便,若是要上台阶,完全可以将椅子升高,就算无人抬他,也能自己推着轻松而过了,所以,他真正想的……是想将她揽进怀里,好好的……不过就那一想,自下腹部便传来一阵燥热,自已倒是先羞了起来,脸也跟着红了,像朵红艳艳的桃花,垂了眼睫不敢再看锦娘。 锦娘被他变化奇快的表情弄得莫名奇妙,不过,这厮好像是在害羞呢……坐个椅子而已,用得着么?不过,真是美啊,秀色可餐,只是,怎么眼含春色呢? 冷谦可没看出两个主子间眉眼里的**,他粗线条地握着抚手将椅子往后一翘,冷华庭猛然间向后一倒,顿时四脚朝天,正要本能地动气旋身而起,冷谦又扶着椅子在屋里飞快地打了个转,又轻松地将椅子放正,冷华庭晕头转向地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回神。 却是看得锦娘哈哈大笑了起来,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也有害怕出糗的时候,那原本含了春意的脸如今惊魂未定,又气又急,却是更加妖艳眩目了,她突然就又想去捏他的脸,丫丫的,太妖孽了呀。 “阿谦,你是不是找抽啊。”冷华庭咬牙切齿地瞪着冷谦道。 冷谦听了头皮一麻,慌忙解释道:“少爷,阿谦只想把这椅子的功能给你展示一遍而已,并无其他意思啊。”眼睛一瞟,就见少爷一副要撕了他的样子,忙又道:“你看,转起弯来真的好方便,少奶奶可真是兰心惠质,将作营的华师傅可是把少奶奶夸上了天呢,非说要来拜访少奶奶不可。” 冷华庭了抓起一旁的绣凳就往冷谦身上砸,“你是笨蛋啊,少奶奶也是那些人能见的么?” 冷谦身子一闪便躲过那一击,诞着脸道:“可不,我只说是少爷自己想的图纸呢,哪里敢说是少奶奶,您也知道,九皇子也是有腿疾的,华师付可没少为九皇子的椅子操过心,这会子有了样子,当然兴奋得很。” 锦娘听了便是眼睛一亮,扯住冷谦的衣袖就问道:“你说,华师付打算再做这样的椅子吗?咱们做这椅子,可是要付钱的?” 冷谦倒没关心过这个,将作营也不是谁家的东西拿去都给做的,一般只接宫里,或是皇亲贵戚的活,不过,那日他与王爷提过这事,得了王爷的准许后,好像王爷可是拿了二百两的银票给了将作营的。 “二百两!”锦娘听到冷谦说出那个数字时,两眼只差没有冒出金元宝来,拉了冷谦就往一边去…… “娘子,我手疼……哎呀,怕是伤口裂开了。”锦娘还没得及细问阿谦,冷华庭却在那突然呼起痛了,锦娘心一紧,忙丢下冷谦走了回来,“怎么了,可是刚才用力了?我看看,得换药了,说了让你不要自己推椅子的嘛……”碎碎念着,手下就开始解他手上的纱布。 冷华庭却将手一收,窝了回去,“不用,只是有点疼,不用换药的,不过,你不能丢着我不管……”说着,凤眼切切地看着锦娘,清湛的眸子里含着丝撒娇的味道,锦娘不由心一软,下意识地点头道:“嗯,哪里会丢下相公。”一转头撇见冷谦正轻手轻脚往外面溜呢,忙叫住:“阿谦,我还没问完呢。” 冷谦身子一僵,顿住脚一偏头,便看到少爷眼里正含着威胁,心一紧,抬腿又往外走,四儿见了就气,大步走过去扯住他道:“你这木头人,没听到少奶奶叫你么?” 冷谦都快被这小丫头气死了,不知道少爷正要拿他开涮了么?再不走,等死啊,身子猛一用力,就往外闪。 四儿正揪住他的衣襟,哪知这混人真的会不听少奶奶的话,硬往外跑,一个不留神,便被他往外带了去,身子一歪,便扑在了冷谦身上,一股男子的阳刚之气,混着丝丝汗味,扑鼻而来,怪怪的,却让四儿一阵脸热心跳,身子紧贴在他背上,能感觉他冷硬的身体在发僵,顿是脸一红,手一推便站稳了,跺着脚嗔道:“真是浑人。”骂完,身子一扭,红着脸便跑去了里屋。 冷谦被四儿弄得越发的尴尬难受,一回头,便看到少爷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抿着嘴,差点没笑了出来,而少奶奶则是双眼瞪得老大,对着他便来了一句:“阿谦,你娶媳妇了没有!”冷谦立即有种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感觉。 “哎哟,你干嘛又揪我。”锦娘话音刚落,就被冷华庭揪住了鼻子,如今他能将椅子升高,也不用扯她的衣襟将她拉下,直接就能揪住她的鼻子,毫不费力。 “哪有小媳妇直接问一个男子,有没有婚娶的,你懂不懂礼仪啊。”冷华庭揪完便白了她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冷谦被少爷这话说得更不自在了,扯了脚就又想逃,锦娘顾不得痛,忙喊道:“哎,你别跑,那椅子能卖钱,不如咱们自己做吧。” 锦娘句话还真管用,立即又把冷谦从外面拉了回来,不过,脸更黑了,咕噜着对冷华庭道:“少爷,你不会太苛刻少奶奶了吧,少奶奶……都缺钱用了。” 锦娘一听,差点就要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瞪了眼就喊:“四儿,出来。” 冷谦一听,抱头就想跑,锦娘一把扯住他道:“你还真是个浑人呢,阿谦,谁说我缺钱用了。快告诉我,那华师会是不是会拿了我的图子去做椅子,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总算是问的正经事,冷谦在少爷的眼刀下,不经意地挪开了身子,与少奶奶保持着安全距离,沉了一会子才道:“好像是的,华师付说,那轴承能用在马车轮子上,还有轴也是,对,还有那链条,能用在军用拖粮草的马车上呢。” 锦娘听了眼睛越发的亮了,这会学乖了,不扯冷谦,一脸兴奋地对冷华庭道:“相公,咱们可以自己赚钱的,华师付要用我那图纸,咱们便可以用那图纸入股,只要造一个轴承出来,咱们就收一成的利润,链条也是,不然,咱们就不许他们用上去,这个,得和父王商量商量去。” 冷华庭听了倒是没说话,这事不太靠谱,先前也没说好,如今图纸华师付已经看了,保不齐早就照画了一份了,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了,再去收钱,将作营能肯么?不过,看锦娘兴奋和期待的眼光,他又不忍心说破来打击她,反正也就是试试的事,说不定将作营又肯了呢,再说,以父王的人脉,一成拿不到,半成还是有可能的,毕竟,这图纸真是锦娘画出来的,也算是对朝庭有功,父王脸上也好看不是。 这么一想,他就点了头,说道:“阿谦,原图你可拿回来了?” 冷谦一听便出了身冷汗,忙自怀里拿出图卷来递给少爷,这可是少奶奶的闺房墨宝,怎么可能让之流露在外人手里,别说是少爷,就是王爷知道了,怕也会怪责他吧。 锦娘倒没想这么多,她满脑子都是钱,一听说军用拖粮草的马车也能用到轴承和链条,她就两眼冒星星,那会是多大的量啊,但看冷华庭脸色凝重,便知道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叹了口气,心里骂自己道:又不是在现代,这里既没个专利申请,又没有知识产权,只怕是个空想呢。 不过,倒底不甘心,又对冷谦道:“你去对那华师付说,我还会很多东西呢,要是他肯出一成的利给我,以后我还能画出别的图纸给他们,保不齐,比这个更有用呢。” 冷谦听了便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锦娘,半响,看到冷华庭又黑了脸,才嗫嚅道:“少奶奶,你……真聪慧。” 冷华庭听了便对他一掌拍去,斥道:“按少奶奶说的办去,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啰皂呢?” 冷谦如释重负,如影子般,一闪就不见了。 冷华庭倒是对自己的新轮椅好奇得很,没事就在屋里推来推去的,锦娘便道:“相公,我觉得这事能成呢,要不,你去找父王说说?” “不去。”冷华庭想都没想便回绝了,去是去的,但不能告诉她。锦娘不由气结,很无奈地看着他,嘟了嘴道:“那明天,咱们两找个机会,见一见那个华师付如何,好不容易出府一次呢。” “有只大苍蝇跟着,你能去见谁?”冷华庭毫不犹豫地泼她冷水。 也是,冷华堂明天也跟着呢,美其名曰保护小庭,真是的,冷华庭的武功那么高,要他保护干嘛,再说,还有阿谦呢,说是保护,不如说是监视外加插手铺子里的事情。 好不容易有了次出府的机会,怎么能让不相干的人给破坏呢,锦娘恼子里飞快的转着,突然眼睛一亮,对冷华庭道,“娘让我送手镯给大嫂呢,不如,我现在就去一趟?” 冷华庭听了就斜了眼睛看她,撇了撇嘴道:“你爱去不去,我去书房看书了。”说着,自己推了轮椅往外走,锦娘便对四儿道:“你送少爷去书房。” 四儿听了便看了锦娘一眼,有些诧异,玉儿就在偏屋里候着呢,少奶奶不叫玉儿,反倒让自己去,也不知道爷会不会反感啊,平日里都是玉儿服侍他的……自己又不想学平儿,在书房里与少爷红袖添香…… 锦娘见她不动,皱了眉道:“还不快去,爷的手还伤着呢,一会子再伤了,仔细你的皮。”都以为她是软柿子呢,一个一个的喊不动。 四儿第一次被锦娘用如此重的话斥了,不由呆了呆,委委屈屈地追上冷华庭,老实地在后面推着车。 冷华庭回头一看是她,也没啥反应,只是走了一段路后,突然说道:“一会子阿谦会到书房找我的。”这话听着没头没脑,可仔细一想,四儿的耳根就开始发红了起来,也不好意思接话,只得嗯了一声。 锦娘收拾打扮了下,换了件紫色的长袄,银边绣,双襟开叉,胸前两排密密的盘扣,很掐腰,衬得锦娘身段更加修长玲珑了,又插上了老太太送给她的那副玉头面,显得精致又不浮华,一张小脸也是红扑扑的,一个标准的清秀佳人。 正要出门,碧玉带着刘婆子来了,后里拿着两本账,锦娘才想起,王妃吩咐过,要她把账看完的,只是,为什么刘婆子也跟来了? 刘婆子躲在碧玉身后,一进屋,便立即跑到前头,一下就跪在了锦娘面前。 锦娘看她的双手拢在袖子,神情很古怪,样子也不像是要来求饶,可她为何一来就跪?看来,那账怕是有很大的问题。 “少奶奶,王妃让奴婢把帐本和刘婆子一并送来了,说是您要是查到了什么,一并处置了就好,不用回她。”碧玉行完礼后,对锦娘道。 这是什么意思,刘婆子可是王妃的屋里人,又是王妈妈的嫂子,若真是自己处置了,那以后王妈妈还不恨死自己去,这不是故意让自己竖敌么? “你且先起来再说。”锦娘便对刘婆子道。 刘婆子却不肯起来,眼睛微瞄了碧玉一眼,锦娘见了就觉得有问题,怕是王妃故意拿人过来让自己立威的呢,自己院里一下查出三个有坏心的人出来了,怕是软弱可欺的名声在府里传开了去,以后这院子里肯定是要再来人的,可别看着她可欺,全都费了心思只想上杆子的爬,全不将她放在眼里了,这样一想,锦娘便冷笑道:“我好言请你起来,你竟不听,那么,来人,先打这婆子五板子,我再来问她话。” 碧玉一听倒是怔住了,王妃原就是让她拿了刘婆子来给少奶奶立威的,可也没想到,一向平和的少奶奶立马就看出了王妃的心思,还……如此见效。 那刘婆子一听便吓到了,立既从地上爬了起来,连声道谢,可是已经晚了,守在门口的秀姑早对外面传了话,两个婆子便走了进来,二话不说,拖了刘婆子就往外面去。 刘婆子大叫了起来:“少奶奶,少奶奶,奴婢再也不敢了,求你饶了奴婢吧。” 锦娘再不心软,对一旁的丰儿道,“去,把全院子里的人都叫出来,让她们观刑。”她这一招是学的老太太的,杀一警百,本姑娘好心可不是愚蠢,这些人也是生得贱,对他们好了,他们不感恩不说,反而觉得你好欺负,踩着你的身子往头上爬,再不治一治,怕是要在头上做窝了。 丰儿听了便去了,很快,院子里便传来刘婆子的惨叫声,和哔啪的杖击声,整个院里,包括厨房的,洒扫的,便都出来观看,先是一片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后来,那惨叫出来后,便再也没有人说一句话了,刘婆子血淋淋的被拖进正堂时,那些丫头婆子们全都白了脸,一个一个老实地低着头,乖乖的回了自己的办差处,没人吭个半声。 刘婆子被打得快要晕过去,偏生只是五板子,要晕也晕不了,却是屁股开了花,痛得她要死,被扔在地上趴着,连哼哼都不敢。 锦娘端坐在正位上,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道:“刘妈妈,这会子你可以告诉我,为何你一来就跪着了吧。” 老婆子听了便强忍着痛抬起头:“是王妃吩咐奴婢的,奴婢……奴婢做了对不起少奶奶的事,所以……” “哦,做了何事了?”锦娘仍是平腔平调,一点也听不出她的心情。 “平儿……抓伤的就是奴婢,奴婢手上有伤。”刘婆子再也不敢欺瞒,横了心道。 锦娘听得差点将手里的茶碗掉到地上去,对丰儿使了个眼色,丰儿很见机地去扯刘婆子的衣袖,果然,刘婆子的右手手背上有伤。 锦娘起身走近细细查看,半晌后,又回了坐位,冷笑着对刘婆子道:“这么说,也是你杀了平儿罗。”语气再平常不过,碧玉听了不由看了锦娘一眼,仍守在一边,没有作声。 刘婆子听得微怔,沉吟了会,咬了牙应道:“回少奶奶的话,平儿……真是奴婢杀的。” 锦娘一听便笑了,接着问道:“是你杀的?那你行凶的凶器是什么?什么时辰杀的,又是为何而杀?” 刘婆子听了又是一怔,又睨了眼一边的碧玉,才说道:“奴婢不记得了,好像是……辰时正杀的,凶器便是一根绳子,至于为何要杀她……奴婢想从她口里问出少奶奶的病体之事,可她偏要奴婢放了她,奴婢不肯,她便纠住奴婢不放……奴婢只好杀了她。” “什么样的绳子?”锦娘又问。 “奴婢系裙的腰带。” 锦娘听完忍不住笑出声来,碧玉见了微微凝了眼,正要说话,就听锦娘道:“既是如此,那来人,将这杀人越货的老东西拖出去直接打死算了。” 碧玉这下慌了神,忙道:“少奶奶不可……” 锦娘笑意更深,问道:“为何不可?娘不是说,让我查这刘婆子,查出来后,便任凭我处置么?” 这原是碧玉刚才带来的话,碧玉哪里不知,只是事态的发展没有如她想像中那般,她不由也尴尬了起来,对锦娘道:“这个……少奶奶,毕竟人命关天呢,还是……先跟王妃说一声吧。”这话不异于自己打自己的嘴,可是碧玉不得不说啊。 锦娘也不再为难她,对地上的刘婆子道:“你且起来吧,我如今也知道,这是王妃送了你来试练我的,人,并非是你杀的,不过,你仍是犯了错的,身为王妃身边的贴身之人,王妃让你管着小厨房,你却想尽办法中饱私囊,尽情贪默,如此作派,实是伤了王妃的心,所以,那五板子你挨得并不冤,碧玉姐姐,我说的可对?” 碧玉听了也笑了起来,对一旁的婆子道:“将刘婆子拖回王妃院里吧。” 两个婆子进来,将刘婆子拖走了,碧玉仍是奇怪,刘婆子的口供才她和王妃在屋里一早就对好了的,少奶奶是如何发现的呢? 锦娘也不等她问,笑着说道:“第一,刘婆子原是王妃的人,她最多也就是个贪财的小人,绝不会因要害我而杀人,毕竟她的主子是王妃,而我又是王妃的嫡媳,她虽不喜欢我,也最多是在王妃跟使些坏心,挑拨我与王妃之间的关系,她虽不忠,却不会帮着别人害王妃。其二,她才说的时辰也不对,辰时二刻我才和相公去的王妃屋里,刘医正怕是要到辰时三刻才说出我的药被换了的事实来,所以,要杀平儿,最早也得是辰时三刻以后,辰时正是不可能的。” 碧玉听了便微微颔首,锦娘接着又道:“再就是她说的凶器了,她说是系腰的带子,刘婆子身材肥胖,腰带必定会是根粗绳子,而杀死平儿的是一根很细的丝绳,这一点也对不上,所以,刘婆子当然不会是杀人的凶手了。” 碧玉听了对锦娘越发的佩服起来,却还是问道:“但少奶奶,刘婆子手上确实有伤,你刚才看她手上的伤时,看了不少时间,可是发现了什么?” 锦娘听了便收了笑,冷冷地说道:“这刘婆子的手确实是平儿抓的,她也确实是去了平儿屋里,只是,不是辰时抓的,而是头一天晚上被抓伤的,因为她的伤口上已经结了痂,看来是上过药了的,而平儿今天早上才死,若是抓的时候受的伤,那便没这么快结痂,伤口便更新鲜,还有一点便是,平儿的指甲剪成了平头,并不尖,很少有女孩子喜欢这样剪指甲,她却是因为要找我学织手套,怕尖指甲勾了线,才剪成这个模样的,所以,刘婆子的伤口比一搬的抓伤要宽了许多,这就说明,刘婆子是去找过平儿,也被也抓伤,但走了,并没杀人。” 碧玉听了便笑了起来,说道:“二少奶奶果然心细如尘,不过,奴婢还有一问,少奶奶既是看得出伤口来,为何将珠儿送到了王妃处,应该能看出,珠儿并不是平儿抓伤的才对啊。” 锦娘没想到碧玉也会如此犀利,其实,当时她也只是一时震惊而没有细想,而前几日珠儿行迹又是很可疑,所以,一见珠儿手上有伤,就觉得她有嫌疑,但也只是送给王妃查问而已,没想到,珠儿如此烈性,竟是撞墙以示清白,不过,她倒并无愧疚,珠儿虽不一定是杀害平儿之人,但也不见得就是好的,她**的那根簪子就有很大的问题,想到这里,锦娘也没有回答碧玉的话,而是让秀姑将那簪子递给了碧玉。 碧玉看了当时脸色便变了变,锦娘将簪子的来处说了,让她带回去给王妃。 碧玉拿着簪子正要走,锦娘又道:“姐姐最好连这两本账也一并带回去吧,娘的心意我领了,账就不用查了,以娘的精明,那点子问题哪有看不出来的,锦娘真是受教了。” 碧玉听了深深地看了锦娘一眼,对她恭敬福了一礼,才起身告辞。 碧玉走后,锦娘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但愿王妃已经从心底里认可了自己这个媳妇,能更加信任自己,这样,调查起以前的事情来,就容易得多了,如今最迫切的事情便是治好冷华庭的腿伤,让他能够站起来。 起了身,对秀姑道:“四儿抓了药回来,你亲自煎了,小心些送给少爷喝了,记住,早晚一次,都是在饭前吃,别人若是问起,只说是我吃的药,千万别说是给少爷煎的。” 秀姑听了微微一怔,见锦娘神色凝重,也不多问,心里倒是感激少奶奶仍是对她信任有加,没有因为先前换药的事而存了心忌,便暗暗下决定,这回的差事可再不能办咂了。 四儿不在,锦娘便带了丰儿去了世子妃院里,上官枚正在屋里生闷气,听人报锦娘来了,不由诧异得很,起了身去迎。 “哎呀,什么风把弟妹给吹来了,来,快快进来坐,外面冷着呢。”上官枚一改刚才的忧色,笑嘻嘻地拉了锦娘进了屋。 锦娘便暗暗打量起世子妃屋里的摆设来,其实,她自己屋里的摆设就很奢华了,但比起世子妃屋里来,还是显得寒酸了不少,自己屋里只是摆了一对描金青瓷大宝瓶,而世子妃屋里便是两对,而且,墙边的多宝格上,大多以金器为主,还有不少是名贵的瓷品,加上珊瑚树,墨石屏之类的,无一不是贵重的物什,就是堂前挂的画,也是名作古画,看得锦娘眼花撩乱,这一屋子里东西,要是卖了,够一般的平民吃好几辈子的。 不由在心里感慨,倒底是世子住的,身份不同,待遇就不同啊。 上官枚几锦娘眼里露出艳羡之色,脸上不由微微的得意起来,看锦娘的眼里也有了几分傲气,语气却仍是亲和,带了丝调侃:“弟妹来便是看着我屋里的东西发呆的么?”说着,拿帕子掩嘴笑。 锦娘听了便笑道:“可不是么,大嫂一屋子的宝贝,我呀,可得瞧仔细了,别一不小心,弄坏了一件东西,大嫂还得锁了我去赔呢。” 上官枚听了便哈哈大笑了起来,“看弟妹说的,不过都是些俗物,就算坏了一件,也不过是扔了就是,哪里就说到要弟妹赔了,弟妹若是喜欢,看你看中哪一件,一会子带回去就是了。” 锦娘听了忙道:“哎呀呀,大嫂你可真是个豪爽人,不过,这好东西也配给大嫂你用呢,我哪里敢用啊,拿回去一件,怕是觉都睡不好,会抱在怀里守着的,你呀,还不如饶了我,让我睡个好觉。”心里却是冷笑,这上官枚果然是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角色,那话说得就像是在打发下人一样,都是王府里的媳妇,她虽然是世子妃,但何必非要做那高人一等的样子出来呢。 上官枚听了自然是很受用,眼睛都笑眯了,锦娘趁势拿出王妃给她的一对玉镯递给上官枚。 “这是我母亲赏的,说是在寺里开过光,戴着保佑百子千孙呢。今天第一次来见嫂嫂,我又没什么长物,就送嫂嫂你了,还请嫂嫂千万不要嫌弃了才是。” 上官枚听了眼里便露出一丝不屑来,好东西她还少么?不过,开了光,还百子千孙,她倒是很喜欢这几句讨喜的话,倒底还是笑着收了,却不肯当着锦娘的面打开,听说这个弟媳在娘家时,被嫡母整得饭都不能吃饱呢,能有什么好东西啊,不过是意思意思接了,一会子她一走,便赏了人去。 锦娘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她一时存了促侠的心,很想看看上官枚看见那玉镯后的表情,便道:“哎呀,我也不知道大小合适不,我的手太瘦,带着显得单薄,不够气派,嫂嫂,你戴下试试?” 说着就从上官枚手上拿过盒子,打了开来,莹润的光泽立既散放在盒子里,上官枚见过不少好东西,眼睛自然是厉害的,一看便喜欢上了,“呀,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呢。” 锦娘一听便趁势道:“快戴上吧,呀,嫂嫂的手就是丰润富态,戴着真好看呢,哪像我,戴什么都像干柴棍,这一比着,明儿跟相公出府,我还是不要戴玉了,戴金的吧。” 上官枚被锦娘的话夸得眉花眼笑,但听她说要出府,不由怔住,问道:“弟妹要和二弟出府?做什么呢?” 锦娘听了便随口应道:“去陪相公学习经营之道啊,城东那铺子大得很,也是想去见见世面,呃,嫂嫂不知道吗?大哥也要去呢,二叔说,怕相公出去没人照应,让大哥陪着安全一些。” 上官枚听了脸色微暗,喃喃道:“相公也要去吗?怎么没跟我说呢。” 这可是他们夫妻的事,锦娘可不想多说了惹事非,便转了头,装没听见,却又似是自言自语道:“哎,说起来,我也是个不孝的,嫁过来后,就没有回过门子,明儿怎么着也得回去看看我娘和老太太,她们平日里可疼我的,只是,我家相公腿脚……”说着顿了顿,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那二姐和三姐的嫁妆做得怎么样了,好久没见过她们,真想和她们聚一聚呢。” 上官枚听了这话便坐不住了,冷笑道;“你那二姐姐可是嫡出的,她的嫁妆自然是不会少了,听说你原在娘家时,还被她们打过嫁妆的主意呢,还真是个眼皮子浅,没见过世面的人。” 锦娘听她的话酸得很,也懒得管为什么自己在娘家的事她为何这么清楚了,不由暗自高兴,脸上装出几分伤感来:“唉,我在府里时,也是时常被她欺负的,不知道明儿回去时,会不会被她又欺负呢,唉,不过,大哥跟着去,二姐就是装也要装点子贤淑样来吧。怎么说,她也是对大哥一往情深呢。” 上官枚听了便蹭的一下自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气得通红,好半晌才平复了自己的气息,干笑着对锦娘说道:“哎呀,你说你大哥也是,前儿不是应了我,要带我去相国寺进香的么?我是与相国寺的慈眉大师约好了的,可不能爽约,怎么这会子又要陪你们出门了,你不说,我还真忘了呢,哎呀,弟妹,可真是对不住,你大哥也是个记性不好的,一会子他回来,我骂他啊,要不,你们改天出去?等我们上了香回来,再让你大哥陪你们去吧。” 锦娘听了脸色便微暗,语气非常可惜地说道:“唉,我们的日子是不能改的,明儿可是要看三叔怎么管理铺子呢,回门子也是一起,既然大哥有事,那我们就自己去吧,反正也有冷谦陪着,府里还有那么多的侍卫在,我和相公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上官枚见锦娘说得通情达理,很好说话,语气变得更为亲热了起来,让贴身的丫环侍画进去拿了串东珠项链来,执意要送给锦娘作为回礼,锦娘假意推辞了一会,还是收下了,不过,眼瞅着上官枚戴上那对镯子就没有要取下来的意思,心里便暗自高兴。 两个人又说了一些应景的话,正说得兴起,便见一个丫头进来禀报:“世子妃,舅老爷来了,说是要见您呢。” 上官枚听了眉头便皱了起来,对那丫头斥道:“哪个舅老爷,是姨娘屋里的亲戚吧,告诉他,我正见客呢,没空。” 锦娘听了就觉得奇怪,刘姨娘家的亲戚来了,怎么不去找刘姨娘,反而来找上官枚了呢,不过,这倒不是她关心的,她现在就是想,要怎么才能见到那个杜婆子,听说她原就是上官枚的陪房,应该地位也不低吧,怎么在屋里坐了这么久,也没看到一个婆子露面呢,如是对站在一旁的丰儿使了个眼色。 来时的路上锦娘便告诉过丰儿,让她找机会到世子妃院子里转一转,看看能不能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回来,所以,丰儿一见锦娘的眼色,便一下捂了肚子,皱了脸,不好意思地对锦娘道:“二少奶奶,奴婢……奴婢肚子痛,想去净房。” 一旁的侍画听了眼里也露出不屑来,果然是庶出的姑娘身边呆着的,倒底没什么教养,哪有在客人屋里如此无形无状的丫头,就算是要去净房,也应该悄悄去请示主子,哪有当着客家的面这样大声嚷嚷的。 第七十三章 果然,锦娘脸色一沉,对丰儿喝道:“真是个没用的丫头……”还要再骂,上官枚对侍画使了个眼色,侍画很见机的接口道:“哎呀,二少奶奶,人有三急呢,怪不得这位妹妹,奴婢带她下去吧。” 丰儿刚一出屋,外面便又匆匆地跑进报信的丫头:“世子妃,奴婢几个拦不住,舅老爷非要进来见您呢,说是今儿见不着您,他便不走了。” 上官枚气得脸一沉,对那丫头道:“去,请刘姨娘过来,让她把她那什么兄弟快些带走了,什么东西,也不拿镜子照照,真以为一人得道便鸡犬升天了。” 锦娘听着便觉得尴尬,看样子,世子妃与刘姨娘的婆媳关系已经闹得白热化了,也不知那舅老爷非得找上官枚做什么,非要见着她不可。 见锦娘脸色不太好,上官枚也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桌上那盘点心道:“弟妹,这点心你尝尝,看看合口味不?” 锦娘心不在焉地捏了块咬了一小口,还真是酥香爽口,甜而不腻,香而不馥,很好吃,不由又吃了一口。 上官枚见了便是一脸的得意,笑道:“好吃吧,这可是你大哥前些日子给找来的一个好厨子,听说原是宫里御膳房大厨子的徒弟,得过真传呢。” 锦娘立即就想起冷华堂昨日说的,要送一个厨子过来的事,可看这样子,上官枚好像不知道呢,似乎世子夫妻感情不像表面那样亲密和谐啊,上官枚可是世子院里的主母,厨房里的人当然由她管着,冷华堂要将人送出去,怎么着也得跟上官枚打声招呼吧…… 锦娘笑着又捏了个点心放到嘴里吃了,一脸羡慕地说道:“大哥可真是心疼嫂嫂呢。” 上官枚听了娇羞地看了锦娘一眼,假意嗔道:“他啊,对我好是好,只是平日里事情也多,没啥时间呆着院里,不过,倒是不拈三搞四,每日里也只……只对我一个人好,能这样,我也心足了。”说着,脸上就露出幸福的笑容来。 呃,那孙玉娘又算什么?在宁王府里与宁王世子男男女女搅浑在一起又算什么?不过,这又与自己何干呢,锦娘在心里冷笑道,面上却笑得更甜:“可不是么?大哥可真是位儒君子呢,对我相公也是一等一的好,昨儿他还说,看相公喜欢宫里的点心,要送个会做点心的好厨子给相公呢,哎呀呀,不知道那个厨子做的东西会不会也和这点心一个味呢,那妹妹我可真是有口福了。” 上官枚一阵错愕,楞楞地望着锦娘,“你大哥昨儿真这么说么?” 锦娘笑嘻嘻地又吃了块点心,眯着眼,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说道:“嗯,是咧,昨儿娘还说,嫂嫂你也喜欢那个味呢,叫大哥别送了,可大哥真是心疼相公,说是只要相公喜欢的,他一准都会办到。” 上官枚听了脸就冷了下来,却不愿意当着锦娘的面说冷华堂什么,干巴巴地说道:“是啊,相公他就是个心善的人,二弟身子不好,自然是要疼着的。” 这时,外面变得吵闹了起来,听见有一男子拔高了音在喊:“我要见世子,你们这起子奴才,竟然敢对本大爷动手,一会子我外娚回来了,看我不叫他好好收拾你们,没眼力介的贱丕,舅老爷也敢拦,什么东西……”骂骂咧咧地,声音离得越发近了。 上官枚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睨了侍画一眼,侍画忙打了帘子出去,对那吵闹的人道:“哟舅老爷,这里可是内院,你一个大老爷门,在这里闹,算哪门子事呢?” 那男子也是认得侍画的,见总算把她给闹出来了,也低了声,笑着说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侍画姑娘,几日不见,倒是越发的水灵了。”那声音荒腔走板,带着调笑的意味,屋里的上官枚听了脸色更黑,若不是锦娘在,她不好发火,不然,怕是早就冲出门去了。 外面的侍画声音都气颤了,对那男人道:“看你是刘姨娘兄弟的份上,给你几分面子,没想到你如此无形无状,真真是个没教养的,”又对一边的婆子道:“去外面找几个力气大点的人来,请了舅老爷出去。” 那男人听了便是冷笑:“你个小蹄子,别以为是世子妃身边得力的就眼高于顶了,爷肯夸你,那是看得起你,今儿爷是有正经事来找世子妃的,你快快去禀报了世子妃,那事我已经办妥了,快些拿了钱来了事。” 侍画听他那口气不像在诳人,脸色一沉,回了屋,抬眸一看,世子妃的脸色都快青了,心里便知道,那人又是在胡闹了,便道:“若他是胡闹的,我就去叫了人来,打了他出去吧。” 上官枚听了只是沉着脸,没有作声,半晌才道:“刘姨娘怎么还没来?” 锦娘冷眼旁观着,心里却隐隐感觉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那舅老爷听着像是帮着做了件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样的,看上官枚的样子,定然是不想自己知道,又恨那人明目张胆地来要钱,所以,气得脸都青了,这样了想,她原是想要找个借口去世子妃院里转一转的,这会子反倒老神在在的坐在屋里不动了,悠哉地吃着点心,喝着茶,难得她也有这么一次可以坐着看戏,当然要看全乎了才走。 一会子又听那男子大声道:“呃,侧妃妹妹,你来得天好,叫堂儿快些给钱给我,昨儿手气不好,钱都输光了,人家可是讨上门来了呢。” “你……你就算要钱,也找我去就是,怎么吵这院里来了,你……你真是越发的无用了,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废物哥哥呢?”声音娇媚细柔,一听便知道是刘姨娘的声音,她还果然来得快呢。 上官枚见刘姨娘来了,脸色总算好了一些,对锦娘干笑道:“让弟妹看笑话了,这身份门弟不好的人家,就是没教养,这种人,也不知道门房怎么会放进来了,有这样的亲戚,真真是丢人现眼。” 锦娘听了便笑着劝道:“人说皇帝家里也有三门穷亲戚呢,这没什么的,只是这舅老爷他常来院里闹么?” 上官枚听了便咬牙切齿道:“可不是,三天两头的来呢,仗着刘姨娘是他的妹妹,在外面就打着世子的恍子,到处骗吃骗喝,没钱了就来这里闹,偏世子又是个孝顺的,拿他也没办法,多多少少总是要给一点的,只是今天我一个妇人在家,他也来闹,真真被气死了。” 那男子明明就说帮着做了件事才来讨钱的,上官枚故意避开不说……难道…… “啊,既然是家里的长辈,虽说品性……那也没办法不是,总不能让人说了咱们简亲王府眼高于顶,看不起身份低下的,嫂嫂一会还是打发点银钱,让他去了便是。”锦娘便又劝道。 外面刘姨娘正拿了钱给那男子,“钱给你,你早早儿回去吧,别又让娘担心了。”说着就把那男子往外拽,那男子却嚷道“妹妹你也是个没用的,如今儿子都做了世子了,咱的娘还在外面回不得府,你怎么也得跟王爷说说,让他去劝劝老头子,把咱的娘请回府里去吧,那样,你在这府里也体面不是?” “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母亲可是保国公夫人,哪里是在什么外面住着,你再乱说,小心妹妹我从此不再理你。”听刘姨娘的声音像是气得不行了,又喘着气,似是正下死力气在拽那男子。 那男子却是冷笑道:“原来妹妹眼里也只认得权和钱,连自己的亲娘都不要了啊。” 刘姨娘气得就哭了出来,上官枚越听越觉得没脸,再也忍不住,赫地站了起来,也不管锦娘,抬脚就往外走去。 锦娘自然是要跟着的,她早就想出来见识见识那舅老爷了,只是苦于上官枚这个正经的主子不动,她也不好意思太八卦,只好强忍着,如今上官枚气得冲了出去,自然是正合她的心意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在我院里闹呢,侍书,去叫了人来,打将出去。”上官枚一出去便气冲冲地说道。 刘姨娘正被自家兄弟气得哭,这会子媳妇出来,也不给她见礼,一出口便是要打了她的哥哥出去,虽说哥哥是很浑,但毕竟还是她的哥哥,媳妇这话句句是在打她的脸,哪里将她挟进眼里半分,自己怎么就这么命苦,讨了个如此不孝的媳妇呢。 看侍书真的去叫人,她便又气又伤心,拔高了声音对侍书骂道:“小**,你还真敢去叫人呢,当我是死的吗?这院里我才是长辈,当家的也还是我呢,你敢去叫人,我明儿就叫了人芽子来卖了你。” 侍书与侍画一样,也是上官枚的陪嫁丫头,平日里也没将刘姨娘放进眼里过,这会子听她骂得难听,不由气红了脸,虽不敢对骂,但却拧着头,仍是去叫人了。 那男子看了便怒道:“什么狗屁王府,让人做事时,便是客客气气拿人当大爷,这会子事做完了倒是又拿人当狗了,妹妹,哥哥不为难你,我走了,以后你那儿子啥事也别找我,我攀不起你这门亲戚。”说着,一甩袖子,便要走。 这时,匆匆跑来了个四五十岁的婆子,容长脸,身材高大,她一把扯了那舅老爷的手,说道:“哎呀,刘大爷,你怎么会吵到世子妃这里来了,奴婢一直在找你了,来来来,奴婢那有好酒,奴婢那老口子也在,奴婢再炒两个小菜,喝几盅去。” 那刘性男子这才缓了脸,说道:“我只都杜妈妈是世子妃院里的,便以为是世子妃托着办的事,当然来找世子妃了,早知道直接找杜妈妈就是了,也不必惹人瞧不起。”说着,横了刘姨娘和上官枚一眼,跟着杜妈妈走了。 刘姨娘看了就伤心,虽是气哥哥没用,但也知道哥哥其实还是有骨气的,每次来闹,不过也是为着亲娘,想给娘亲一个名份,都六十岁的人了,还是个外室,就是自己脸上,也是不好看的,只是,王爷根本不理这事,堂儿……只要自己一开口便道:“我的外祖母可是保国公夫人。”竟是噎得她没半点话说,这一次,根本算不得闹,明明便是媳妇的人请了哥哥办事,来找媳妇也没什么错…… 正伤心,一撇眼,看到上官枚身边的锦娘,不由大惊,她怎么会在这里,刚才哥哥闹着的那一幕不是全被她看了去?一时间,觉得又气又羞,只觉得自己的脸面全都给丢尽了,不由更恨上官枚不懂事了。 她早知道孙锦娘在这里,哥哥来闹时,就好生地给了哥哥钱,打发他走了便事,何必要当着外人的面闹,还把家底子里的丑全掀了出来,自己没脸了,就显得她更高贵了? 刘姨娘板着脸走近上官枚,怒视着她道:“郡主娘娘,你可真是尊贵啊,好歹我也是你的婆母,堂儿的娘亲,你见了我可是行过礼了?” 锦娘听了倒是一惊,光顾着看戏了,自己也没行礼呢,也不管上官枚如何应对,她便走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给刘姨娘行了一礼,笑道:“姨娘莫怪,实是舅老爷乃是外来男子,虽说是亲戚,可毕竟男女大防要遵守,所以,嫂嫂和我不便来给姨娘行礼,这会子舅老爷走了,还请姨娘受了锦娘的礼吧。” 这话不但说明了自己没行礼的原因,又顺便将上官枚也带了进去,说出自己二人不行礼的难处,同时也让刘姨娘在面子上好看了些,虽然上官枚很不屑刘姨娘,但仍是觉得锦娘这话圆得好,也缓冲了她与刘姨娘之间紧张的气氛。 于是也顺着锦娘的话草草的给刘姨娘行了礼,倒是让刘姨娘刚才的质问显出不合理来。 刘姨娘就感那口气正好憋在胸膛子里,堵着,顺不了,也发不出,拿眼瞪上官枚,上官枚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话却放平和多了,“外面冷,姨娘要不要进去坐一坐?” 刘姨娘心知她不过敷衍,从她进门起,就没拿正眼看过自己,可如今她的话又说得客气,不进去,倒显出自己的小气来,便一昂头,提了脚先上官枚一步进了正屋。 上官枚便无耐地看了锦娘一眼,说道:“一起进去,再喝点茶吧。” 锦娘才不想在她们婆媳之间当夹心饼干了,反正想要听的也听得差不多了,该看到的人也看到了,正好丰儿也自那边长廊里走来了,便告辞走了。 上官枚一直把锦娘送到院门处,锦娘临走时,她还在抱歉冷华堂明日不能陪冷华庭去城东铺子里的时,锦娘连连说,没有关系,不必介意云云,心里却是快要乐开花了,想来,明日再不会有讨厌的人陪着自己和相公了,明日之行,算不算得上蜜月旅行呢? 这样一想,耳根就开始发红,丰儿迎面走来,看到少奶奶突然一副娇怯羞涩的模样,不由怔住,难道,世子妃打趣了少奶奶么? 一路上锦娘有些魂不守舍的,时而嘴角含笑,时而又皱着眉摇头,看得丰儿好不担心,少奶奶不会是在世子妃屋里中了邪吧…… “少奶奶,那杜妈妈是世子妃的陪房,她男人是二门的管事,很得世子的信任,儿子在外面替世子妃管着铺子,她自己就在世子妃的小厨房里当管事娘子,虽然不是世子妃最贴身的,但管着吃食,当然也是很贴心的人。”丰儿决定说些什么,分散下少奶奶的注意力,不然,一会子回去,少爷怕是会被她这模样吓了去。 这消息倒是很管用,看来,一会子回去得找一找冷谦了,有些事自己和冷华庭都不方便,但冷谦身手好,又忠心,让他去查,定然会有眉目。 回到院子里,冷华庭果然也在屋里,正拿着本书翻看着,锦娘想起临走时让秀姑熬了药的,也不知道他喝了没,看他神情厌厌的,便去问秀姑,秀姑告诉她,少爷听说是少奶奶让煎的药,很爽快就喝了。 锦娘这才放了心,虽然不知道那个方子会不会一定对症,但总是要试不是吗?在冷华庭没有更好的药方的情况下,先试试这个,保不齐,又真起了作用了呢? 秀姑只是不知道锦娘为何要瞒着别人给少爷用药,少爷在王爷和王妃心中的地位是可想而知的,那药若是能医好少爷,少奶奶便是这府里的大功臣了,若是不能医治,瞒着反而让人诟病,说少奶奶居心叵测,到时,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最让人不解的便是,少爷也很信少奶奶,让给喝啥就喝啥,半点也没怀疑过,那身子可是少爷自己的啊,少奶奶又从没学过医,他就不怕么? 疑问一大堆,但这会子问也不方便,看少奶奶的样子像是很高兴呢,也不知道有什么喜事,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 锦娘想起刘姨娘哥哥的事,也是一肚子的疑问,便推了冷华庭进了里屋,这会子想起进门还没看到四儿呢,便问:“四儿呢?不是说让她服侍你的呢?” 冷华庭总算将目光自书上移开,一抬眸,就看怔了眼,锦娘今天眼含媚色,小脸晕红,眉眼间都是喜色,小嘴微翘着,去世子妃院子里捡了宝回来了? “阿谦气了她,她赌气回自己屋里了。”冷华庭淡笑着说道,一双漂亮的凤眼有趣地盯着锦娘看,锦娘被他瞧得不好意思,微嘟了嘴道:“我脸上长花了么?干嘛老看着我。” 冷华庭便笑了起来,那笑容如黑夜中幽幽绽放的优昙,美得极至,美得优,锦娘不禁又看得错不开眼,脑子里又浮现出蜜月一词来,顿时脸上如染上了一层红霞,娇美如桃,淡如菊,两人竟是相互对视,目光粘在一起就分不开了,早忘了要说什么,说了什么,良久,冷华庭才哑着嗓子道:“娘子,咱们……是不是该歇息了?” 锦娘被他这一句话弄得更加羞涩,头一低,终于将目光移开了去,脸了更红了,声若蚊蝇:“那个……相公,天色……好像还早呢。” 她这样子,无疑更是诱人,冷华庭直觉得喉咙一阵发干,身体也感觉燥热起来,心也跳得厉害,扯着锦娘的手一把就将她拉进怀里,再也忍不住,府身就向那娇艳的红唇贴了上去。 柔软清凉的触感,却让锦娘浑身如触电一般的发麻,忍不住就伸了舌去添自己的嘴唇。 冷华庭其实也不懂情事,她的唇太过诱人,他本能的就想要含住,轻咬,却没想到她轻滑柔嫩的舌头舔了过来,让他浑身一僵,身体的燥热便如火一般燃烧了起来,又是本能的,一下吮住了她调皮的舌,自己也有样学样,将舌头伸进了她的嘴里,芳香馥郁,甜美如甘泉,他再是忍不住,在她的地域里轻舔慢挑,吮住那份甜美便不肯松开,直到锦娘轻声娇喘,自己也有些呼吸不过来时,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怀里的小人儿媚眼如丝,娇艳如一朵柔美的丁香,娇喘连连,却又如痴如醉地看着自己,原本就没和平复的燥热再度燃烧,似要将他灼成一团火,身体的反应让他有些难以应付,他喉咙里咕咙了一声,突然一发力,抱起锦娘就飞身跃起,锦娘一阵头晕目眩间,人已到了**,而他健硕修长的身躯正压在她的身上,一只手已经在胡乱地解着她的衣襟,头附在她的肩窝,正细细密密地吻着她的耳根和脸颊,酥麻感再次袭击着锦娘的理智,她差点忘了自己这身板才只有十四岁……发育还并不成熟……,跟着他的节奏热烈地回应起来。 两人在**滚来滚去,衣衫半解,头发散乱,但最终,冷华庭还是喘息着停了下来,声音干涩而带着沙哑的磁性,很艰难地说道:“娘子……我身体有毒,我怕……”明明就是情动已深,还在极力克制,他也是正常的男人,又是对着自己心爱的妻子,要什么样的毅力才能控制得住……锦娘仍在喘息着,但心却一阵抽痛,是怕他的毒难以治愈,会无法陪她走完这一生,所以,宁愿让她守住清白,好继续以后的路程吧,以前他便如此傻地说过一次,没想到,他那打算并未放弃…… “相公,会好的,我一定要治好你的病。”锦娘爱怜地抚着他的额,手一伸,搂住他的蜂腰便将他揽进了自己的不里,一个翻身,压在了他的身上,神情执着而认真:“相公,有了你,锦娘眼里便看不见别的男人,就算你毒发又如何,我说过,不会让你先行的,我自私,不愿忍受失去的痛苦,所以,你要记住我说的话,一定要好起来。” 说着,附身亲吻着冷华庭的额头和鼻尖,温柔如水,情意绵绵,手也在他身上不老实的**,弄得冷华庭更是意乱情迷,**如火,她却突然苦了脸道:“呀,其实,我的月事来了呢。”说着,一个咕碌翻身爬起,笑得见牙不见眼。 如一匹奔驰的骏马突然被人拉住了缰绳,一身沸腾的血脉突然被抑住了,又或者是正在高歌的歌者被掐住了喉咙,歌声放不出来,冷华庭难受得快要爆炸,被她这话弄得哭笑不得,生生忍着只想要撕碎她的冲动,一把掐住她的小腰便十指乱舞,锦娘也是怕痒,他又是学过气功的,自然知道最痒的穴位,一时笑得喘不过气,连连求饶,好相公,好哥哥,什么好听的话便嘣出了嘴,只求他能饶了她。 冷华庭玩了一阵也累了,四脚一张,便仰躺在**,才想起问她:“在世子妃屋里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了么?” 锦娘便将在上官枚屋里看到的事情对他说了一遍,冷华庭听了嘴角便含了丝冷笑,对她道:“一会便让阿谦去吧,阿谦手下还有几个死士,身手也不错,明儿应该就会有结果。” 锦娘原就是这个意思,只是听得他说起冷谦的手下,有些诧异,便问道:“阿谦是不是也有职位的?” 冷华庭勾唇一笑,揪了下她的耳朵道:“这话你是早就想问了吧,他是六品带刀侍卫,当然有职位,不过,他如今的主要职责便是保护我。” 锦娘听了更加不解,虽然知道简亲王权高势重,但也没大到能让六品带刀侍卫专职保护自己儿子的地步吧。 “阿谦的父亲原就是父王的部下,但阿谦只是一个外室生的儿子,母亲过世后,虽被带回了府,却差一点被嫡母害死,某日他被打得奄奄一息时,是我救了他,从此便跟着我了,若不是要在他父亲跟前挣个面子,他还不会去考武举,更不会当官了,不过,好在父王利用人脉又将他要回了府,而且对外也只用侍位身份,娘子啊,我将阿谦的事情全告诉你了,你……以后可不可以离阿谦远一点,也不要在我跟前总提他啊。”原本很沉重的话题让他扯得酸溜溜的,锦娘不由又好气又好笑,白了他一眼道:“我这不是想多了解你么?了解你,你身边的人当然也得了解啊。”说着,顿了顿,又道,“我不是看四儿像是对他有意思么,总得问问他的情况才是,如今我身边得力的人也不多了,总想着四儿能找个好的归宿,可现在看来,怕是难成了。”说话间,眼神就黯淡了下来,清秀的小脸上布上了一层无奈。 在这个讲究等级和身份的社会里,一个六品的官员又怎么可能娶一个奴婢为妻,最多也是纳之为妾吧,她自己心里不愿意丈夫有别的小妾通房之类,当然也不望四儿给人家作小,想着四儿难得有了中意的人,却要芳心错付,心里自然是难受了。 “别操些碎心了,早些安置了吧,不是说,明儿还要跟着我出门吗?”冷华庭见了就一把将她扯下来躺着,在她小脸上**了一把,笑道,不想看她忧愁的样子,她的眉头一皱,他的心就会没来由的跟着揪起,所以,只想揉乱了她的愁容,将她呵进怀里,有些事情,他们也是没有办法的改变的。 第二日,锦娘想着可以出门,一早就起来了,四儿听见屋里有动静就进来了,服侍洗嗽,四儿的眼情有些心不在焉,给锦娘梳头时,也是有一下没一下的,锦娘看着就在心里叹气,扯着话题说道:“春红去了三老爷那,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听说三太太人还是很厚道的,该不会对她太差才是。” 四儿听得一怔,回了神说道:“再好又如何,终归是做小的,没意思。” 锦娘说这话原就是要探她的心思,四儿果然是个有志气的,这下松了一口气,笑道:“你说的也是,给人做小,再好也没意思,明儿我给你寻个好的来,那人一定要一心一意待你,不能有大也不能有小,只得你一个如何?” 四儿听她这话说着说着就到了自己身上,心里原又有事压子,这时便羞恼了,跺了脚嗔道:“少奶奶,你是不是嫌奴婢笨手笨脚,想找新的人来服侍你啊,没事一大早儿就编排我?” 锦娘看她真急了,不由笑道:“看看,不过就是说要给你找个好人嘛,我就说说,说说啊,我可是少不得你呢,就是给你找人,也不能把你放出去了,你呀,这辈子就跟了我吧。” 四儿听得一怔,随即又羞红了脸,正要再说什么,这时玉儿也了进来,玉儿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冷华庭早在锦娘起来时就醒了,衣服也自己穿好了,正歪坐在床边看锦娘逗四儿呢。 按说玉儿这是进来晚了,她一见少爷衣服整齐地坐着,脸上不由生出一丝慌乱来,“少爷,奴婢……起晚了些。” 冷华庭无所谓地摆摆手,玉儿便很见机地去了耳房打水,锦娘见了就道:“相公,咱们屋里是该添人了,一会子去娘那,我跟娘提一提,总玉儿一个人服侍着,也辛苦。” 玉儿打了水出来,正好就听见这话,不由微怔,手上的水差点就泼了,锦娘见了就没再说什么。 用过早饭,锦娘带了四儿,冷谦推着冷华庭去了王妃院子里,一大早的,却见二太太,三太太,四太太都在,不由楞住,今儿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么?怎么到得这么齐全?这阵仗一下子就让锦娘提了心,这几个没见识时还好,如今都打过一会交道,没一个是好对付的,还一下来了仨。 进去后,一一给几位太太们行了礼,锦娘就推着冷华庭老实地站到了一边,低眉顺眼的,也不去看她们任何一个。 二太太在她进门时,嘴角就带了笑,这会子见她这个模样,笑意越发的深了,对王妃道:“嫂嫂,我瞧着她就是个老实的,就算出了门子,也不会闹腾什么事来,再说了,派几个得力的人跟着,咱们府里的人,谁有敢胡乱冲撞?” 锦娘听得一震,这几位来,竟是为了自己今天出府的事么? 果然王妃听了二太太的话正要说什么,那边四太太就冷笑了起来,“二嫂这是说哪里话,我可没说侄媳不是好的,只说这事不合规矩,哪家少奶奶会跟着男人到外面去抛头露面的,还是去那种地方,城东那铺子里可是人来人往的,三教九流,乱七八槽的人尽是,又是做生意的地方,你总不能说为了她不让人来买东西吧。” 三太太仍是一副怯怯的样子,听了二太太和四太太的话后,睃了眼王妃后道:“四弟妹言之有理,女人家还是呆在家里,相夫教子才是正经。” 王妃原也不想锦娘跟着去,锦娘院里才出了不少事,那几个府里又都盯着自己院里,眼巴巴的,就巴不得自己院里有事他们才痛快了,自己这些年隐忍着,装糊涂,但暗地里又没让他们讨到什么好处去,心里不甘之下,就改了道,来盯着锦娘了,做王府的嫡媳可真难呢,只是连她也弄不懂,如今世子是冷华堂,世子妃上官枚才是府里将来的正经主母,要找麻烦,也得是去找她的才是,总盯着自己儿媳干嘛? 难道真觉得自己好欺负么?想到这里,王妃心里便起了丝恼意,自己院里的事,总让她们来操心做什么,便道:“锦娘是陪着庭儿去,有相公在身边,会有什么嫌话给人说,再说了,他们俩不过是跟老三学学经营之道,庭儿总窝在屋里也不是个事,出去玩下也好,弟妹们就不用担心了,我这点子事还是照应得过来的。” 这话说得有点重了,屋里三位太太的脸上便有些不好看了,就是才为锦娘说话的二太太也有些冷了脸,王妃这话明摆着就是说:这是她院里的事,由不得她们几个来操心,铺子原就是王府的产业,虽属公中,锦娘和冷华庭去又不打着接手管理的名号,只是看看,又有何不可?再说了,锦娘是王妃的儿媳,怎么管教是她自己的事情。 二太太毕竟是有过才名的,涵养就要好一些,虽然不豫,但也没有说什么。 四太太原就是个尖刻的人,一听这话就来气了,“王嫂这话说得,我们这不也是关心庭儿么?庭儿大婚也没多久,院里就接二连三的闹出几椿命案来了,还……都是侄媳陪嫁贴身的呢,要说孙老相爷也是以儒治家,最是讲究礼仪规矩的,怎么跟着侄媳的人就成这样了呢?” 言下之意,孙家原是治家严谨的,府里人按说都是好的,只是锦娘不会御下,自己有问题,所以跟着的下人也是没规没矩的,以下犯上之人。 锦娘听了这话不由冷笑,这几个人看着是冲自己来的,其实,是冲着王妃的相公来的吧,相公若只是个庶子身份,没有继承世子之位的可能,说不定她们也不会如此关心自己了,或许,冷华堂曾经与他们有过什么协议,冷华堂继位能给他们带了很多的好处,所以,他们才如此替他担心,生怕自家相公哪一天突然好了,又要回了世子之位?再或者,他们便是害了相公之人,怕相公哪一天身体变好,得了势后报复他们? 锦娘便似笑非笑地看着三太太和四太太说道:“四婶子,您这话说的侄媳也好生的纳闷呢,要说,那几人也是跟了侄媳好多年了的,以前怎么没发现一点的不好呢?若是那本性就坏的,怕是一早就现了原形,侄媳也不用选了她们几个跟过来了,侄媳也没想到,好好的人,怎么一到了这诺大的王府,就变了呢?呀,不会是那些新进我院子里的带坏了她们吧,一会回去,我得好好清理清理,把那爱管嫌事,话多罗皂的都打出院子里去。” 三太太四太太一听这话,脸都变了,这侄媳也太大胆了些,她们两个可都是送了人去锦娘的院子里的,原也是她们的人过去后,锦娘院子里就接二连三的出事,她这话不是明摆着说是她们的人有问题,一去就挑唆那院里的人闹事么?这话不异于就是在打她们两的脸啊,也太过份了吧。 她们两个同时看向王妃,媳妇这样对长辈不敬,王妃也该教训几句吧,谁知王妃像没听见似的,正端了茶在喝着,嘴角还带了丝笑意,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二太太听了锦娘的话也是笑了起来,这个侄媳,看着柔弱老实的样子,说起话来可像刀子一样利着呢,看来,并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啊。 “侄媳,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怪婶子我不该送了人给你了?倒是我的人带坏了你院里的人?”三太太还好,看王妃那样子就是个护短的,就算自己再气,王妃也不会给她出气的,总有那受不了的人出来说道的,果然,四太太就是个暴性子,锦娘话音一落便气得站了起来,冲口对锦娘斥道。 “吵死了,你们是想合着伙来欺负我娘子吧,还婶子呢,一个一个的以大欺小,我娘子天天乖乖地呆在院里,招谁惹谁了,那几个丑八怪全是你们自己要送进来的,我才不要呢,娘子若说打出去,庭儿呆会回去,一准让阿谦全扔出去。” 第七十四章 四婶子的话一落音,冷华庭就硬了脖子对四婶子吼,一张俊美无匹的脸胀得通红,凤目瞪得老圆,一副要将四婶子生吞活剥了的样子。 四婶子被他气得直发抖,可全府都知道冷华庭的性子就像个十二岁的孩子,都习惯了他这样子,一般都不与他计较,四婶子就是再气,也只能生生的忍着,只是对王妃说:“王嫂,你看……你看庭儿……”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又觉得实在没脸,转过头又骂锦娘:“都是你带坏的,以前庭儿也没这么大脾气的,倒底亲娘出身太差,就是再好的门弟,又能教出什么样的姑娘来呢。” 这是连自己的娘亲一起骂了呢,锦娘冷笑一声,拉起冷华庭的手,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回道:“就不知四婶子这连人家的娘亲也要骂的教养又是何人教了出来的,相公哪里就被带坏了,他只是心疼我呢,难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娘子被人欺负也不作声,那才是好相公么?”语气里尽是骄傲之色。 王妃听了不由心里一甜,锦娘不管是什么时候,总先想着护着庭儿的面子,难得庭儿也时刻想着要护着她,两个在一起,一点也不肯吃亏,看来,以后自己都可以少操些心了。 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却是不好再激怒了四婶子,忙来打圆场,“四弟妹,他们两个都是孩子呢,你一个长辈,和他们计较什么,你就算气死,他们也不懂事,还不知道你气啥,没得丢了面子,又气伤了身,算啦,来,来,来,都好久没有打过马吊了,难得今儿来得这么齐整,开一桌吧。” 那边二太太原就觉得几个人为着锦娘要出门一事过来闹就很没必要,这会子好了,闹得最凶的碰了个满头包,没脸不说,还让侄媳生了膈应,何苦来哉,不过,经过这回,倒是看出那侄媳真不是个好惹的……一听王妃在打圆场,忙也顺着话说道:“我也好久没玩过了,成日介呆着园子里,很是无趣,来,来,来,四弟妹,咱们今儿得赢了王嫂的钱回去,跟个小辈计较什么,没意思。” 三太太原就是个怕事的,刚才看到冷华庭硬脖子她就有点怕,他可是连庶母也敢打的二楞子,王爷和王妃又都是护短的,再逼他,保不齐也会抄了东西咂自己几个人身上来呢,听王妃说打马吊,她原是不想的,这几月的私房钱都被三老爷挖光了,荷包里才几两银子,不过,王妃那手气可不是一般的痞,一会子能赢点也不错,这样一想,三太太便笑眯眯地去拉四太太:“哎呀,弟妹,你还不知道庭儿么?就一孩子脾气,来,我今儿也手痒呢,一快玩吧。” 如今几个嫂嫂都在劝她,也算给足四太太面子了,四太太刚被锦娘气得又要回骂,这会子也只好顺坡下驴,别别扭扭地跟着王妃去了东厢房,那里,青石早就摆好了桌子,一应用具也齐了,只等着开场。 锦娘其实很想跟着去看看的,前世她可是个小赌鬼,最喜搓麻将了,也不知道这里的马吊跟麻将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今天首要的事情便是出府,到了这个时候冷华堂还没来,看来,怕是真被上官枚给缠住,出不来了,心下一宽,还是跟进了东次间,躬了身对王妃道:“娘,昨儿大哥说要带相公去的,这会子还没来,应该有事去了,那媳妇就跟相公先走了,您和婶子们慢慢玩吧。” 王妃正在齐牌,听了微觉诧异,转头看了锦娘一眼,见她眼里全是笑,想来怕是她又使了什么小手段,让冷华堂去不成了,这样正好,便装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对锦娘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你大哥是世子,他忙着呢,哪有那么多闲时跟着你们去闹。”说着就捏了张牌打了出去。 锦娘笑着正要退出来,就见二太太优的,随意地看了过来,清清冷冷地眼神,却含了股冷冽之气,锐利得像要看穿人的内心一般,锦娘不由一噤,微垂了眼睑,悄悄退了出来。 果然刚出东次间的门,便看到侍书过来了,她一见锦娘还在,不由松了口气,对锦娘道:“二少奶奶,世子爷使了奴婢还支会您一声,他今儿有事,不能陪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去城东了,改日一定陪二位再去一次。” 锦娘微微一笑道:“无事的,昨儿听嫂嫂说过了,说是要去相国寺拜佛呢,那可是大事,耽搁不得的,一会子你去跟王妃说声吧。” 侍书曲膝行了一礼道:“怪不得我家郡主说二少奶奶是个通情的呢,果然如此,那您慢走,奴婢这就去禀报王妃。” 冷华庭还等在正堂,见锦娘总算出来了,便白了她一眼,嗔道:“磨磨蹭蹭地做什么,快点走了,不是说,还要回门子么?” 锦娘确实是打算今天还回趟门子的,又觉得时间苍促了些,好久没有见到二夫人和老太太了,还有轩哥儿,是不是也长大了些呢,最想见的,当然是贞娘,再过一个月,便是贞娘的嫁期了,静宁侯府虽然离得也近,但在出嫁前见面总是要方便了许多,谁知道她那个婆家里会不会也很复杂啊。 冷谦早等在外头了,少爷一出来,他就接了手,也不知道他怎么着四儿了,见了他像是看见空气一样,装没看见,冷谦也无所谓,给冷华庭披了件锦裘,又拿了个暖炉放在他怀里,才推着他疾步往前院去。 马车早就备好了,只等着他们来,也没用车夫,冷谦自己全权负责了,冷华庭上了车后,又拉着锦娘上去,这边四儿没人拉,瞪着坐在车驾上的冷谦直抽气,冷谦实在是被她瞪的没办法了,只好伸手拎了她的肩,轻轻一提,便将她甩进了车厢。 四儿还没坐好,就听到鞭子一甩,两匹高头大马就甩开蹄子跑了起来,差点没将四儿摔个四脚朝天,气得在马车里就想骂,却顾及着少爷也在车厢里,只好咬牙切齿地独自磨牙,锦娘偎在冷华庭身边,被他一双长臂圈得实实的,看着四儿就想笑,却见四儿横了眼过来,忙掩住嘴,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马车很快就到了城东,王爷知道他们会来,一早就使了人在铺子外面守着,两旁站了不少护卫,只能锦娘和冷华庭一下来,就围住了他们,将他们与人群隔开,不过,这里原就是闹市区,确实是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就算围得再严实,还是有那眼尖地,一眼瞄见冷华庭后就开始发花痴,一时间,又如前次锦娘进门时一样,抽气声,啧啧称赞声,调笑声,又开始此起彼伏,锦娘听着就烦,不由担心地去瞅冷华庭的脸。 还好,他这回平静得很,并没有露出太大的不耐来了,不由宽了心,但愿他不再排斥与人群接触就好。一个大男人,总要一步一步走到人前去,才能有机会成功的。 并没有见到三老爷的人,倒是一个身材胖胖的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正躬身站在铺子门前迎着,一见冷华庭来了,忙走了上来,给冷华庭打了个千儿,说道:“二少爷,老奴等候多时了,咦,世子爷没有来么?”说着眼睛就往马车去瞄,见无人跟着了,便笑了笑道:“昨儿听王爷示下,说是世子爷和二少爷二少奶奶一齐过来呢,既然世子爷没来,那二少爷就跟老奴进铺子去吧,这外面人杂得很,没得污了少奶奶的耳朵,冲撞到了二位主子。” “您是这铺子里的掌柜么?”锦娘看这中年人穿着不俗,又一直以奴自称,看来定是这王府自家派来的管事才是。 “奴才富贵,正是这铺子里的掌柜。”那中年人笑着回道,但说话时眼神却是微黯,转了头去又似在自言自语:“只是明儿怕就没了这差事了,唉!回家抱孙子也好。” 锦娘听了就想笑,三老爷果然要换掌柜了,只是不知道他怎么还在这里,而不是三老爷自己带的人来主事呢? 铺子果然很大,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占地几百平米的样子,里面各色布匹摆满了货架,以中低档品质居多,锦娘是第一次进这个时代的商店,古色古香的木制货架,绛红的漆面擦得呈亮呈亮,铺子里干净整洁,柜台也并不高,台面上整齐摆着一捆捆的各色布料,锦娘慢慢地看将过去,用手摸了摸布匹的质地,多以细棉居多,也有掺了丝混织的,就更加细软柔滑,也有印花的,暗底子条纹的,不过,大多是纯色居多,这个时代的印染还并不很先进,但绣技却是很好,很多人家买了纯色布回去自己绣上各种花纹,更好看一些。 也有掺了银丝织成了面料,价格就要贵出好几倍,但掺金丝的却不多,只有几匹,掌柜的介绍,那是备着个别有钱的客人来买的,却不是主货,不过就是为了显得店里货品齐全,好吸引更多客人来就是。 锦娘看这位名为富贵的掌柜对各种布料的价格,质地,哪种身份的客人喜欢购买,等等,如数家珍,说话又讨喜,开口便带笑,正是做掌柜的绝佳人选,怪不得二老爷和世子冷华堂都一律反对三老爷换掌柜呢,如是笑着问道:“掌柜的,你在这铺子里干了多少年头了?” 掌柜见二少奶奶终于问到他这个问题了,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组织一样,眼里便开始泛泪花,激动地说道:“回二少奶奶,老奴在这铺子干了可是有二十年了啊,从一个小伙计做起,好不容易才熬到现在这个位置,经历了几个主子,总算王爷接了手,铺子里也日渐红火了,三老爷却来了,要让老奴回家荣养,老奴干得正起劲啊,真是舍不得,舍不得呢,这里的一个货架,一块小招牌,一个小小的摆件,桩桩件件,都有老奴的心血呢,老奴放不下啊。”说着,哆嗦着手去擦眼角的泪。 锦娘听得也是动容,前世自己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位老工人,在厂里干了一辈子,因为生病了,不得不提前退休,那时,父亲整日闲在家里,就像掉了魂似的,没事总要到厂里转一圈,看看自己的老同事,看看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就是那台陪了他几十年的设备,他也时不时地回去摸摸,擦擦上面的飞尘,所以,她很理解富贵的心情,不过,三老爷原就是个浑人,为所欲为惯了,越是忠于铺子的老人,便越会看不惯三老爷的作派,这样的人,肯定是不合三老爷的眼的。 “富贵叔,您是这铺子里的功臣啊。”锦娘由衷道。 “二少奶奶……谢谢您,可是,你快别这么叫老奴,真真是折刹老奴了。”一句富贵叔,让富贵激动得老泪纵横,更是对那功臣一词感到欣慰,有了主子这样一句话,他就算离开了铺子,也是值得的了。 冷华庭被冷谦推着,也是很新奇地在打量着铺子,锦娘问起铺子里的事情时,他听得很认真,他原是天之骄子,从来便是茶饭无忧,十二岁以前根本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十二岁以后,更是很少出府,所以,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事物,都是……他要学习的地方,不过,更让他惊奇的是他的小娘子,她每一句问话似乎都有深意,虽然只是与老掌柜聊了一会儿,但铺子里的大致经营状况似乎就已了解了。 “在这铺子里,您就是老前辈,今儿我与二少爷,原就是学习经商之道来的,您在这方面可是我们的师付,很多我们不懂的,就得找您学呢。”锦娘说得很真诚,目光里也带着尊敬,这是她的习惯,尊重有才能的老者,这是做人应有的品质。 富贵听了既骄傲,又有些不好意思,“二少奶奶,看您说的,老奴知道的不过是些见不得台面的东西,哪里如你们诗……” “富贵,二少奶奶说得没错,以后我有不懂的,就问你,你不要藏私哦。”一直静静地冷华庭突然含笑说道,富贵有点受宠若惊地看向他,都说二少爷长得跟天仙似的,今天看了才知道,就是天仙也没二少爷长得俊啊,那眉眼,比画出来的天仙可美多了,但是,又听说二少爷脾气坏得很,动不动就会挖了那盯着他看的人眼睛,所以,自二少爷进来后,富贵尽量不让自己的眼睛往二少爷那瞟,他实在是害怕啊,可这会子,二少爷竟然也说,要向自己学呢……而且,二少爷哪里凶了,明明那双眼睛比孩子还要纯真干净,这样的人,会是那心狠手辣的么…… “二少爷,您快别这么说,您要是不嫌弃老奴粗俗,有什么您尽管问,老奴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富贵恭恭敬敬地给冷华庭又行了一礼,含泪说道。 “那好,富贵……呃,我也不加那个叔字了,省得你不自在,若是三老爷真辞了您,您也别回去了,以后,就跟着我们回府,先帮二少爷管一些事情吧,保不齐还会有机会让您出来管铺子的。”锦娘要的就是富贵的这句话,她们两个势力单薄,如富贵这样的人才,最是应该招揽,而在别人最失意的时候伸出的那只手,便是最有力,也最有价值的。 富贵果然听了很高兴,三老爷说是让他荣养,但是所给的月银却是少得可怜,家里还有儿子老婆要养,以前铺子里地收入还是很可观的,他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这突然丢了差事,让他失落的同时,也很无助,这会子二少奶奶明说了要请他去府里当差,自然是喜出望外,下摆一掀就准备要下拜。 锦娘要可受不了一个和自己前世父亲相仿的老人给她下跪,忙要阻止,冷华庭却将她一扯,拉到了边去,生生受了富贵那一礼。 “二少爷,以后,您就是富贵的新主子,富贵就是您的奴才,谢主子不嫌弃富贵老迈无用,肯收留老奴。”富贵真诚地说道。 冷华庭这才附身双手托他起来,一双美丽的凤睛眨巴眨巴着,纯真而无邪:“富贵,是我家娘子看中你,所以,以后你一定要听娘子的话哦,听少奶奶的话,就是听爷的话,爷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虽然他的话语带着孩子气,但富贵苍老精明的眼里却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转身又对锦娘一揖手,顺着冷华庭的话说道:“二少奶奶,以后,有事你尽管差遣老奴就是。” 锦娘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富贵叔,您放心,以后需您帮忙的事多了呢,今儿我们就是来学习的,一会子您就带着二少爷在铺子里转转吧,哦,三叔呢,他今天没来?” 富贵一听到三老爷的名,脸色就沉了沉,指了指铺子后面的厢房,说道:“在厢房里呢,裕亲王世子来了,正在与三老爷交谈。” 怪不得呢,他们都到了好半天,也没看到三老爷的影子,不地,富贵那是什么脸色,似乎很不齿的样子,难道三老爷与裕亲王世子还会在那厢房里做……苟且之事……这也太不可能了吧,光天化日呢,锦娘正暗自丫丫,冷华庭又握住她的手就一掐,指着另一边的货架道:“我们去那边看看。” 这一边的布料大多都是细棉,质地又要比先前看的那些次一些,不过……锦娘突然灵机一动,问富贵:“富贵叔,您说,这些布大多都销往宫里了吧。” 富贵点了点头,小声道:“这事,也算不什么什么秘密了,告诉给少奶奶也无防。”少奶奶非要加一个叔子,富贵也没办法,最主要的是,少爷听了并无不豫,而他……听着也感觉与少爷和少奶奶亲近了许多,所以也不再在称呼上坚持了。 锦娘当然早就知道这事了,不过,她想说的并不是这件事,“富贵叔,我是想啊,这布应该还可以想办法卖给京里的大户人家,您想哦,这京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屋里,哪家不是养着几十上百个奴仆啊,四季的衣衫所需的布料,那可也是个大数目呢,若是将这一部份货源也抓住了,咱们这铺子的利润怕是会翻倍的赚呢。” 富贵听了眼睛一亮,少奶奶好聪明的脑子,以前他们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京里大户人家可真是多了去了,若是都在自家铺子里进那奴仆们的四季衣裳的布料,那可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啊……只是,如今是三老爷管着,这种事又得管事的出去交涉联系,大户人家一般都会在固定的铺面里进货,而且,各家也都有自己的铺子,有的根本就不在外面买,直接就在自家铺子里拿货了,所以,要拉到这个货源,可得有头脸的人去交涉才行……三老爷可不是那会求人的人…… 咳,想这个干什么,反正自己都走了,这个主意告诉了三老爷也是白搭…… “富贵叔,你在这京里的人脉怎么样?那些大户人家的管家管事们是不是与您都相熟?”锦娘看富贵叔眼神黯淡下来,也知道他在顾及三老爷,一个更大胆的想法便在心里形成,那天,孙芸娘不是说,自己陪嫁的那间铺子就在附近么?若是交给富贵叔打理,也走中低档布料的路子,又利用富贵叔在这行里混出的人脉,加上简亲王府的大牌,相信生意一定能做起来才是,这家铺子,听着就像是个火药筒,就让三老爷去闹腾去吧,何况,还有冷华堂也盯着呢,犯不着自己和相公也去掺一脚,别钱没赚到,还惹了一身臭回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样一想,锦娘便附在冷华庭的耳朵边叽哩咕哩地说了一通,冷华庭听完,,凤目如洗过一般清亮璀璨,默默注视着锦娘,半晌,他手一勾,将她刚直起的头又拽了回去,也有样学样的在她耳边说道:“娘子以后赚了钱不会丢下为夫我跑了?” 锦娘被他说得一滞,两指一错就要揪他的耳朵,就听他又道:“娘子若是要跑,还是带着为夫一起跑吧,天涯海角,为夫都跟着。” 锦娘听了鼻子就有些发酸,他太过**,刚才有一瞬,自己确实也闪过这样的念头,将自己陪嫁的那间铺子生意做大,有了钱后,就和他一起搬出王府,自己单过,远离那些事事非非和阴谋攻讦,过平淡快乐的日子,没想到,一眼就被他看穿了,听他说,要天涯海角地跟着,她就想哭,他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能说出这要的话来,让她心中如何不感动? 富贵见明明好生生的在说话,这会子少奶奶和少爷突然在咬耳朵,他在一边站着就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道:“这京城里各家的管家管事老奴自然是熟的,做了这么些年,又是简亲王府的牌子,怎么着那些人都会给老奴几分面子的。” 锦娘听了脸上便绽开一朵灿烂的笑来,“那好,富贵叔,今儿三叔可是给了您明令,让您明儿不来了?若是这样,明儿您就帮我去看铺子吧,我的铺子也就在城东头,离着这里也不远,只是比这间小多了,您可别嫌弃啊。” 富贵一听,略为浑浊的双眼便像点亮的油灯一般,燃起了一束火苗,激动得又要下拜,“谢少奶奶,谢少奶奶,老奴定当全力以赴,为您打理好铺子。”有了少奶奶的铺子,再按少奶奶的思路,同样是做中低档布料的生意,又并不与这间铺子的生意相冲突,还能让他做回老本行,富贵的心情,好一个激动了得。 三人正说话间,就听厢房里传出三老爷拔高了的声音:“世子爷,别的事儿好依你,这事不成,那老东西忒不识抬举,我说的话他没一句听的,阴奉阳讳,这样的人,说什么我也得辞了。” 这边富贵一听便知三老爷说的就是自己,不由冷笑一声,对冷华庭和锦娘行了一礼,抻了抻衣襟,昂头挺胸地去了厢房,锦娘看了冷华庭一眼,冷华庭眉眼一挑,说道:“一起去吧,总要看看三叔都在做些什么。” 一进去,只见富贵正对三老爷和边上坐着的一个清俊男子一拱手,态度不卑不亢地说道:“世子爷,三老爷,你们不用为老奴争执了,老奴辞工。” 裕亲王世子冷青煜听得一怔,不由皱了眉,轻咳声:“老掌柜你……” “世子爷,老奴多谢您的厚爱,三老爷已经另请了高明,老奴年纪也大了,也该回去休息了。”富贵不等世子说完,便截口道。 三老爷的脸上便露出丝得意的笑来,对冷青煜道:“如此世侄你也看到了,是这老东西自己辞工,怪不得我了。” 锦娘一进去,目光便立即被立站三老爷身边的春红给吸引了,春红如今梳起了妇人头,身着粉红锦段小袄,红粉的大摆裙,头上戴着金五事,脸上薄施胭脂,她原就水嫩娇美,这会子初为人妇,又是一身新衣打扮,越发的媚态迷人,只是三老爷也太无形无状了点,哪有到铺子里来理事还带着小妾的,怪不得先前富贵叔会露出不屑的眼神。 春红也没想到二少奶奶会来了铺子里,自她被送到三老爷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二少奶奶,如今一见之下,脸上微郝,却是更生了恨。 原以为,三老爷只是年纪大了些,性子有点浑,但毕竟也算是西府里正经的老爷,给他做小也还算不错,但没想到,三老爷就是个老变态,真真不拿女人当人啊……她如今身上可说是没一处好地方,青皮紫绿的,他还要为了炫耀又得了新美,总带着她四处招摇,与一群好色的登徒子厮混在一起,自己便不时地被不同的男人调戏污侮,短短几日,春红便体会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日子,而这一切,都是拜二少奶奶所赐,自己明明是她的陪嫁,她却将自己当作礼物送了人…… 如今再见二少奶奶,自然没了好脸子,不过,她有恨,却不想让她看出来,三老爷与世子爷说着话,没有注意到二少奶奶进来了,她便主动走了上来,恭恭敬敬地给锦娘行了一礼道:“奴婢春红见过二少奶奶,二少爷!” 锦娘笑着手一托,说道:“还没给姨娘道喜的,姨娘过得可好?” 这一问无疑是在拿刀戳春红的心,她再是忍耐,眼中仍是闪过一丝怨恨,嘴角微抽,免强笑道:“老爷对奴婢甚好,奴婢还没谢过二少奶奶的大媒呢。” 此话说到后面,竟有了咬牙切齿的恨意,锦娘当然能感觉得到,看来,春红在三老爷身边过得并不如意,不过,万法皆有缘,万事皆有因,这样的结果原也是她自找的,若她自一开始就禀着平常心,老实本份的当差,冷华庭又怎么会生了厌恶,要送她走,如今她这样,总比平儿要好多了吧,至少还留得一条命在……不过,只怕又是给自己留了条麻烦,平儿的教训已经让她深刻铭记,在这深宅大院里,善良只会被人当作愚蠢,春红若老实也罢了,若再走平儿的老路……那时,也怪不得她心狠了…… “姨娘说哪里话,媒就不必谢了,只是姨娘在三老爷处,可得用心服侍三老爷和三太太,本份行事才是。”说着,又叹了口气,眼圈泛了红意:“唉,平儿那丫头,可不就是心太大了么,如今竟然落得个暴尸乱葬岗的下场,说来,还真真痛心了。” 这话犹如一记重锤敲在春红的心上,二少奶奶这是在警告她呢,想起平儿的惨状,她不由又一阵瑟缩,心里不禁又悲哀起来,倒底只是个奴婢,怎么跟主子们斗,原就是个被送被卖地命啊,一抬眸,又看到二少爷那对清冷又妖艳的眸子,正微眯着,眼里竟是一片戾色,她心中更是一凛,才将想要报复的雄心壮志顿时被掐在摇蓝里了,这个二少爷才是磨鬼啊,当初,自己不过是被他的美色所迷,生了那爱慕之心,他就将自己打了出去,还……送给了现在这个禽兽……还没对少奶奶怎么样呢,这位就…… 春红被冷华庭的眼神吓到,老实地退回到三老爷身边,那边三老爷似乎才看到锦娘和冷华庭,打了个哈哈道:“庭儿,庭儿媳妇,你们怎么来了?” 冷华庭仍是一惯的装酷,眼睛望着天花板,不理人,锦娘忙上前去行礼,“是母妃让侄媳陪着相公来跟三叔学习经营之道呢,母妃可说了,三叔原是最聪明的,只是太过懒怠了些,如今竟然肯出来做事,必定会大有作为,所以,让相公来跟着三叔学点有用的东西。” 三老爷一听,笑得见牙不见眼,心情立即畅快了起来:“哦,王嫂可是如此跟你们说的?” 锦娘忙点了点头,三老爷见了哈哈大笑起来:“还是王嫂最知老三之才啊,庭儿跟着我学,当然会学到好东西啦,来来来,三叔帮你们介绍,这位可是裕亲王世子,过来见个礼吧。” 锦娘听了便笑着推了冷华庭上前。 冷青煜自锦娘和冷华庭进来时,便被这一对夫妻吸引住了,没法不被吸引啊,都说简亲王二公子美貌绝伦,比天下最美的女子还要娇上三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啧啧,可惜身是男儿身啊,不然,要迷倒天下多少痴情男子,而那女子却显得普得很,尤其与二公子一起,相比之下更显逊色,只是一个闺门女子,大家少奶奶,怎地到了这吵闹污浊地经商之地来了,是胆子太大,还是……根本不在乎那些个虚头巴脑的礼仪?难得的是,她见了陌生男子神情仍是落落大方,淡定自若,没半点扭捏含羞作态,尤其刚才与三老爷这浑人那一番对话,真真巧舌如簧,明明就是王妃派来监视三老爷的,确非要说得如此好听,让那浑人全然忘了防备,笑得像个傻子,怕是一会被她卖掉了,还会帮她数钱吧。 “世子有礼。”锦娘从容地给冷青煜福了一礼。 “嫂嫂请起,小弟这厢也有礼了。”冷青煜折扇一收,潇洒地起身还了一礼,又大步向前,给两眼望天的冷华庭也恭敬地行了一礼,“世兄有礼了。” 冷华庭这才垂了眼认真地看他,只是一瞬,他便看出眼前这个男子的不简单,温尔,淡笑如风,态度恭谨有礼,话语亲和,眼神却清冷而疏远,尤其一进门后,虽然也惊艳于自己的相貌,但投在锦娘身上的眼光却是多得多,眼里也闪着欣赏有趣之色,难得也有个男子如他一般,看到她身上的与众不同,但这样的知音却让他心里很是不豫,恨不能挖了他那双清俊的眼睛不可,没事总盯着别人的老婆看什么? 但锦娘极力让他出府的用意他也知道,不就是希望他也能面对世人,多交结朋友,找回一个王府嫡子应有的自信与身份吗?她这第一步,就是想让上流贵族们认识自己,然后,接受自己吧…… “世兄多礼了。”冷华庭难得的很正式地回了冷青煜一礼。 却看得一边的三老爷瞪大了眼,他还是很一次看到自己的侄子正儿八经地给别人回礼呢,这小子可是眼高于顶,脾气又臭又古怪,就是见了王爷也是两眼看天,当不看见,今儿却给世子爷回了礼,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么? 锦娘看三老爷一脸的不可置信,忙笑道:“三叔,相公今儿可是来学东西的,您得客人,当然得好生对待,不然,不是丢了您的面子么?” 三老爷一听,也是,裕亲王可是皇上的亲弟弟,裕亲王世子可是比堂儿还有尊贵不少的人物,自然是不能随便得罪了,只是刚才他非得留了那老东西,自己的声音才大了些,正闹得有些僵呢,没想到这小两口来了,正好打个圆场,让那事过去就算了。 于是笑了笑道:“侄媳说得也是,啊,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呢,世子爷,要不,一会子老三请你去天香居喝上一杯如何?” 世子却是扇子一甩,对三老爷道:“世伯,老掌柜既是非得辞了,不如就卖个好,把他给了我去,我那正好有间干货铺子缺人打理,老掌柜去,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三老爷正怕辞了富贵,富贵又去王爷那告状,回去又要被王爷和二老爷喝斥,听世子如此一说,当然求之不得,快快将富贵赶走正好,正要一口应下,却听锦娘先一步说道:“世子,您恐怕晚了一步,富贵叔如今已是我家相公属下了,怕是不能跟着您回裕亲王府了。” 冷青煜听得一惊,好快的动作,他今日来原就是有着两个打算,一是尽量劝着三老爷留富贵继续在铺子里干着,这铺子里毕竟是有他们家的股份的,每年可要分不少红利银子,简亲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让个浑不恁的老三来这这铺子,那不是纯让他乱折腾么,几年前这铺子就让他给管理差点关门大吉了,如今好不容易红火了,又让这个浑人乱来,把他们几家大股东西给急得不行了,本想着,老富贵若是留在铺子里,这浑人就算乱来,那根本还是会保存的,所以,先就是极力的想留下富贵。 但三老爷根本不理他这一茬,他就起了将富贵请回去的心思,富贵在这条街,这个铺子里干了几十年,对铺子里的经营之道了如指掌,若是将这么个人弄回去,最多自已家里再开个绸布庄,让富贵管着,怕是不出几年,会比这间铺子更加红火呢,到时,保不齐赚得就比这里还多。 可是没想到,富贵被锦娘先一步要走了,他两个打算就全落了空,一时怔住,静静地注视着锦娘半晌没有作声,第一眼便看出她的与众不同,她还立即就耍了一手,让他更加另眼相看了…… 冷青煜不由有丝无奈,突然一个促狭的念头闪过心底,原本半僵的脸上又带了笑容,对三老爷道:“啊,真真可惜了,我原想着能得了个有能之人回去帮我呢,没想到世嫂倒是慧眼识才,先小弟一步了,啊,相请不如偶遇,今日青煜觉得与世兄甚是投缘,不如小弟作东,请了世兄与世嫂一同去天香居如何?” 第七十六章 芸娘在后头扯着玉娘,玉娘挪着步子,眼睛死瞅着锦娘,眉头拢得紧紧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锦娘懒得管她,自己先一步跟在杜妈妈身后走着,含了笑对杜妈妈道:“好一阵子没见杜妈妈了,您老看着精神更爽利了,您可是母亲身边最得力的,大繁小事可都得您帮着操劳,可要保重身子才是。” 杜妈妈听四姑奶奶说话贴心得很,不由笑得见牙不见眼,高兴地说道:“四姑奶奶这是说哪里话,人老了,不中用了哦,得四姑奶奶挂牵,可真是老奴的福份了。” 一会子孙芸娘也拉着玉娘赶了上来,“杜妈妈,娘亲精神可是好一点了?” 杜妈妈听了眉心又收拢了,无耐地看了眼芸娘道:“好是好点了,大姑奶奶,一会子进去了,可别再说什么丧气话了,大夫人可再经不起折腾了。” 芸娘听了脸色微黯,不耐烦地说道:“好了,我知道,我不也是心烦么?谁让她们那时给我挑了个浪荡子的……”还想再说,玉娘总算回过神了,忙一把捂住她的嘴:“大姐,你就少说两句吧,娘可都是你气的。” 芸娘听了将她的手一甩,斥道:“什么都是我气的,你不也一样么?弄出那事来让娘没脸……”看玉娘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又道:“算了,你也不好受,快进去吧。” 大夫人正神情厌厌地歪在榻上,见锦娘几个一同进来,强打了精神坐起来,脸上一派端庄严肃的样子,估计也是听到了芸娘姐妹在门外的对话,心情不太好。 锦娘走上前去,给大夫人行了一礼,笑道:“听说母亲身子不太好,锦娘特地回来看您了,母亲可得保重啊。” 大夫人眉眼不动,眼神却是锐利地盯着锦娘,隐隐地带了丝怒气,锦娘神色自若,静静地与她对视着,见她半晌也没说话,便将手里的礼物呈了上去:“母亲,这里有几支五百年的人参,还有上好的燕窝,是特地给您补身子的。” 大夫人听了这才缓了脸,微抬了抬眼,示意杜妈妈收了,对锦娘道:“听说你那相公也来了,怎地没来给我见礼?” 锦娘听了笑着解释:“说是老太爷和父亲都下了朝,他去给两位长辈去见礼了,他身子不便,您又病子,怕是不太方便,所以……” “所以怕我过了病气给他么?还真是好大的架子,过门三天也不回门子,简亲王府的人还真是眼主于顶呢。”不等锦娘说完,大夫人就截口道。 果然就算是送了重礼她也是要找茬子的,绿柳的事还没跟她算帐,她倒是又来找事了,只是气病了么?最好气得脑溢血,偏瘫了才好,中风也成,锦娘在心里腹诽着,面上却带了丝愧意,目光微微躲闪着说道:“母亲,是锦娘不好,锦娘……一会子就去劝相公来给母亲见礼啊。” 大夫人见她一副老实听教的样子,脸色这才好了一点,正要再说些什么,锦娘又苦了脸道:“还有一事没向母亲陪罪呢,出嫁时,您给了我两个陪嫁的人,一个春红,一个绿柳……”说到这里,锦娘停下来顿了顿,双眼清亮亮地看着大夫人。 只见大夫人拿帕子的手颤了下,眼睛凌厉地看着锦娘,声音微沉:“她们如何了?” 锦娘一脸苦楚地说道:“她们一个被锦娘送给我家三叔了,另一个嘛,被打了二十板子,如今正躺在**不能动弹呢,原是要叫了人芽子来卖了的,还是我家相公心善,留着了,怕是也要送给三老爷去。” 大夫人听了两手就死绞着帕子,嘴唇气得抿成了一条线,怒道:“你这是何意,明知那两个人是我送的,竟然嫁出去月余不到,就把两个陪嫁丫头弄得一个送走,一个打伤,你这是往娘家脸上掴嘴巴子吗?” “母亲啊,您这可就是冤枉了锦娘,锦娘可正是为了给母亲长脸才下令要打柳绿板子的,您是不知,她胆大包天,竟然敢在锦娘吃的药里动手脚,被发现后,却说是母亲您下的命令,还说她一家老小都在咱们府里,母亲您拿着她们全家大小的拿来协迫她,她不得不做那下作心狠的事,哎呀呀,母亲,锦娘当然不相信您会是那卑鄙无耻,丧尽天良,狠毒坏心肠的嫡母啦,听了她这样的话,自然是气得要打死她的,母亲,您说我做得对不?” 锦娘边说边盯着大夫人的眼睛看,只见自己每骂一句,大夫人的嘴角就一抽,说到后来,竟是被自己气得噎住,偏生还不能回骂,只能两眼瞪着,就像只快死的蛤蟆,豉着黑少白多的双眼,一副有气不能发的样子,锦娘在心里差点笑死,见她半天没回话,又补了一句:“你说我做得对不?母亲。”声音里还带了丝撒娇的意味,似乎大夫人不回答,她便不会甘休的样子。 大夫人真是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明明被她气死了,还不得不夸她做得对,绿柳的话原就是实的,原本就是大夫人指使绿柳去害锦娘的,她这明摆着就是要当着大夫人的面骂大夫人卑鄙无耻,丧尽天良,狠毒坏心肠,骂完后,还不得不夸她骂得好,做得对。 孙芸娘见自己的母亲实在是气得抽气多,进气少了,脸都白了,憋着个脸说不出话来,忙扯住锦娘道:“四妹妹也是的,跟几个下作的小蹄子见什么气,打死了就算了,犯不着将这些事都拿来跟娘说的,看吧,如今娘被那起子小人快要气死了,这不又成了你的罪过了么?” 哼,这是暗着骂自己是小人吧,锦娘眼里含了丝讥笑,嘴里却慌张说道:“呀,大姐姐你说得对,你看我,一生气就把实情说出来了,母亲,您千万别为那些个阴毒的小人气着了,放宽心,我家相公对我可好了呢,有那没长眼想害锦娘的,相公一准就会拿东西咂死她。” 孙芸娘听得一滞,锦娘这话无异在警告她们母女几个,她已经知道她们几个耍的小手段了,若再继续,她可不会轻易就放过的。 脑子里又想起平儿的死来,不由生生打了个冷噤,悄悄地握住了大夫人的手,她知道大夫人也听懂了锦娘的话,大夫人一向强悍惯了,向来只要她欺压别人的份,何曾吃过一点亏,如今被锦娘一再地拿话噎着,只怕一口气转不过来,又会晕过去的。 果然,大夫人的手冷冰冰的,手心里还冒着虚汗,不停地抖着,芸娘心里就急了起来,对一旁的杜妈妈道:“快,去沏碗参茶来,给母亲压一下。” 杜妈妈早发现大夫人不对劲了,四姑娘那几句话可是句句如刀,刀刀都戳在大夫人的心坎上,柳绿和春红是杜妈妈亲手挑的,人也是她**出来了的,大夫人给柳绿下了什么指令,杜妈妈当然是最清楚的,只是没想到,不过月余,那两丫头就被揪了出来,还真是没用啊,不过,以后可再也不能小瞧这四姑娘了,得劝着大夫人,少动那些害人的心思吧,没用不说还把自己气着了。 自己生的两个姑娘就没一个是省心的,何苦来又去找庶女的麻烦呢,这不是给自己添堵么? 听大姑娘一吩咐,杜妈妈忙去泡茶了,孙玉娘一直木木地站坐在榻边上,也没仔细听大夫人和锦娘都说了啥,这会子见杜妈妈走了,她就偎了过来,心神不定地看着大夫人,见大夫人脸都白了,嘴角也在抽畜,芸娘又紧握着大夫人的手,不由说道:“娘,大姐又气着您了?您也别气,她闹几天就让她回去就是了,总不能老住娘家里头。”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把个孙芸娘气得,伸了手就去戳她脑门子,骂道:“你个死蹄子,刚才又去想情郎了吧,连娘为啥生气都没弄清楚,就来编排我,我住娘家怎么了,你也要嫁的,将来我看你在婆家受了气,不往娘家跑的。” 这话正戳到了孙玉娘的痛处,她正为了不想嫁冷华堂而心烦呢,当初真是没眼界,以为那样的人就是天下最俊帅的男人,又看他一表人才,温尔,一颗芳心就此错付,没想到,他跟本也是个无形的浪子,不然,怎么会和宁王世子几个浑搅在一起? 哪里就比得上锦娘的相公,天仙般的人才,还对锦娘爱护有加,这样的男人才真的会疼人呢,若是……他的腿能治好,那便是个举世无双的俊男子了,这样的男子谁个不喜欢,哪个不爱啊,锦娘又是个好脾气的,若是自己过去了,也只有自己欺负她的份,就算是平妻又如何,锦娘自小就是怕自己的,自己又是姐姐,那院里头,就只有自己说话的份,若是还有小妾通房的来……最多两姐妹联起手来,治死那些个敢有小心思的人……越想越觉得好,冲口就对大夫人说道:“娘,我不想嫁简亲王世子了。” 大夫人原就一口气堵在胸膛子里,正无法舒缓,这会子听孙玉娘这一说,就像在心上又加了一闷锤,猛的就觉得心口处气血翻涌,忙死死地按住自己的胸口,喘着气瞪着玉娘。 芸娘见玉娘真的发了磨障,忙一起身将她拽到了边去,冲口骂道:“你发什么疯,没见娘已经气得不行了么?还在那火上烧油,跟你说过那是不可能的事,你还提,是想将娘活生生地气死吧。” 玉娘听了偷瞄了大夫人一眼,见大夫人脸都憋红了,这下也慌了神,忙扑了过去捂住大夫人的胸,帮她顺着气,芸娘以为她总算知事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见杜妈妈端了参茶过来,忙亲自端了往大夫人嘴边送,大夫人正一口气堵在胸前,张不得嘴,便摇了摇头,示意一会再喝,锦娘看着她们娘仨一阵忙乱,心里也觉得解气。 就想再点把火,加把油进去,大夫人还没气倒呢,便对孙玉娘说道:“哎呀,二姐,你这会子怎么说不要嫁给世子了呢,世子可是打算开年就娶你过门呢,府里院子都备好了,就准备接了二姐姐过去,这婚姻大事,可不能随便反悔的。” 芸娘一听这话就皱了收眉,锦娘这是在故意挑起玉娘在大夫人面前闹呢,正要使了眼色去压压玉娘,谁知玉娘一听过年就要娶她过门就急了,冲着大夫人就哭了起来:“娘,玉娘不要嫁给世子啊,他是个浪荡子,玉娘可不想和大姐一样,跟个花心又无情之人过一辈子,娘,求您了,玉娘心里有人了,不想嫁给那个人啊。” 大夫人气得眼都红了,死死地瞪着玉娘,好不容易将胸口那口气血吞了下去,艰难地开口道:“你心里的……人……是谁?” 玉娘吓住了,大夫人的样子太过恐怖,像是要吃了她似的,这会子她就是再想要闹,也不敢了,忙噤了声,不敢再看大夫人。 大夫人见了就闭了闭眼,喘了口气,又道:“你……就死了那份心,想要悔婚,除非我……死了。”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孙玉娘听了不由跳了起来,她原就是个暴燥的性子,这又是自己一辈子的事情,脑子一热,冲着大夫人就吼:“不,我决不嫁给那人,我要嫁……嫁锦娘的相公。”也亏得她一个大姑娘家会如此不顾羞耻将这话给吼了出来,大夫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外面似是卷进一阵风,一个高大的影子就冲了过来,将孙玉娘往边上一扯,拍拍两声脆晌,锦娘回过神去看时,只见玉娘一张脸被打得青紫,嘴角流血晕在了地上,再一抬眸,才发现老爷不知道何时冲了进来。 锦娘忙上前去给老爷行礼:“爹爹……”声音里饱含委屈。 大夫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才瞧清是怎么回事,再一看自己的宝贝幺女被打晕了过去,立即眼一翻,向后直直地倒了下去。 芸娘吓得惊呼:“娘……娘,你快快醒醒啊,快,快去请太医来。”说着,就抱住大夫人哭了起来。 老爷听着就觉得烦,也不去管她们娘几个,只是压了声对锦娘道:“孩子,苦了你了,” 锦娘眼圈一红,差点就哭了出来,仰头看着老爷道:“爹爹,你瘦了。”只是短短几句话,却是透着浓浓的关切,大老爷闭了闭眼,伸手摸了摸锦娘的头,欣慰地说道:“爹爹身体康健着呢,你莫担心,快些去老太太屋里吧,庭儿在等着你呢。”语气里竟然带着一丝丝的骄傲之意,锦娘不由诧异,却见老爷眼里露出一丝欣赏之色,对锦娘道:“适才老太爷与庭儿在书房里大战了两个回合,各有胜负,不过,为父也看出来了,第二局若不是庭儿肯让了三子,你爷爷定然不会赢那半目,走吧,留在这里没得又惹了一身闲气。” 说完,竟然也不管屋里的大夫人和两个嫡女,甩袖就走。 锦娘回头看了眼直挺挺躺在小榻上的大夫人,又看了眼正哭泣着的芸娘,嘴角微翘着跟在老爷身后走了。 芸娘撇见锦娘那抹胜利的笑容,不由气得咬牙切齿,怨恨地看着锦娘渐行渐远的背影,恶狠狠说道:“小妇养的贱人,总有一天,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冷华庭果然坐在老太太屋里等着,神色从容优,脸上并无半点不耐之色,老太太正抱着轩哥儿在逗着,见锦娘回来,忙招手道:“锦娘,快来,看看轩哥儿。” 锦娘也是好久没见到轩哥儿了,高兴地走过去,一个多月不见,轩哥儿长大了许多,小脸胖乎乎,红扑扑的,正瞪大着眼睛在吐着泡泡,玩得不亦乐乎。 锦娘看了就喜欢,从老太太手里抱了过来,伸了手指去点轩哥儿的小脸蛋,笑道:“奶奶,轩哥儿长得越发的可爱了,您瞧,一个劲的吐泡泡玩呢。”说着,又抱了轩哥儿递给冷华庭看,“相公,我弟弟,看,好可爱对吧,长大了定是个小调皮呢。” 冷华庭垂了眼去看轩哥儿,四个月大的孩子确实很可爱,又皮实,见冷华庭看他,小小的人儿似乎也知道爱美,停了泡泡就晃着两只肉乎乎的手就去抓冷华庭的脸,看得锦娘呵呵笑了起来,小声附近冷华庭道:“相公,你真是太妖孽了,连小孩子都会为你发花痴呢。” 冷华庭听了不由恼火,看她一脸得意的笑就想伸手去揪她,无耐这不是在王府,岳父岳母和老太太都在,他可是一进屋就在装优的,好不容易建立的好形像可不能让这丫头给毁了,不由抿紧了些,不去看锦娘,脸上仍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磨着牙说道:“比娘子可爱多了呢。” 老太太听了就笑了起来,对小两口道:“你们看着轩哥儿喜欢,不如自己早些生一个,庭儿如此俊逸,生出来的宝宝定然也是漂亮的。” 冷华庭和锦娘一听,立即同时红了脸,微羞地对望一眼,又低下头去,大老爷看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接口道:“对,对,对,锦娘啊,你可得早日为庭儿生下一男半女才是。” 只有二夫人看着有些忧心,老太太如今年老了看不出来,她却还是看得清楚,锦娘那模样儿分明就还是个未成人的黄花闺女,这……都过门一个多月了,怎么就没有圆房呢?难道是姑爷……听说,腿有病之人那方面会不会……不由越想越担忧,又不好当着面说,只能强忍着,一会找个机会单独问问锦娘才是。 一大家子正谈得欢快,就有小丫头打了帘子进来禀报:“老太太,三姑娘来了。” 锦娘一听,喜出望外,这府里,也就贞娘与她真心交好,贞娘下月就要嫁了,自己来时,也是带了添箱的礼物来了的。 正想着,贞娘一身素净的淡粉衣裙,打了帘子进来了。 “一早听说四妹妹回了,原想着四妹妹会去看我呢,左等右等,实在是等不及了,就自己过来了。”贞娘先是拍了拍锦娘的肩,笑着说道,又上前去给老太太,老爷,二夫人行了礼,一回头看见冷华庭,眼神微微怔了怔,转而抿嘴一笑道:“都说四妹夫是谪仙一般的人物,今儿一见,果然如此,四妹妹,你可真是有福之人呢,如此相公,真真要羡霎多少闺门女儿啊。” 话说得得体又不失俏皮,很快便让冷华庭对锦娘的这位姐姐有了不同看法,他难得的对贞娘微微一笑,点头行礼道:“华庭见过三姐。” 贞娘再次被他的笑容霎到,不由故作惊慌地跑到锦娘身后躲了,说道:“呀呀呀,四妹妹,你快快别让妹夫笑了,真真会摄了人的魂去。”说着就用两手蒙眼,“不能看,不能看,再不能看了。” 让锦娘又好气又好笑,又骄傲,反手就去打贞娘,嗔道:“三姐……你又捉弄我。” 贞娘听了放下手来笑道:“小妮子,谁让你回来了大半天了也不去看我?”又偷偷地附近锦娘的耳边说道:“妹夫像是很在乎妹妹你呢,四妹,你真是有福气。” 锦娘也在她耳边笑道:“三姐也不用急,你再过几个月就有人在乎了,到时,你一定比我更有福气。” 贞娘听了便羞涩地低了头,细声细气地:“都没见过呢,谁知道会不会是个歪瓜裂枣呢。” 锦娘一听,不顾形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戳了她的脑门道:“只怕是做梦都在想未来姐夫的模样吧。” 她们两原是小声凑在一起说着话,贞娘哪知她突然就放了声吼了出来,不由又气又羞,作势就要打她,却听冷华庭突然冷清清地说道:“是个清俊温之人,三姐大可以放心。” 贞娘一时楞住,半晌才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的未婚夫,静宁候的二公子,想来,都是侯门贵族,相互认识也是有的,不由脸更红了,没想到,四妹夫看似冷清,其实和四妹妹一样可恶地在打趣自己呢。 那边老太太看了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姐妹间原就要如此亲密才对,以后嫁了人,也多个人相互帮衬着,这样才是做长辈的心愿,哪里如那大姑娘,嫁出去了,夫家就和仇家一样,三天两头的吵,原本孙府与宁王府关系甚好的,如今也是被这小两口吵得越发的僵了,真真是个不省心的。 四姑爷和四姑奶奶是难得来了回的,老太太非要留着在屋里用饭,贞娘自是在坐,只是使了人去大夫人院里时,才知道大夫人被玉娘气得晕过去了,玉娘也是被大老爷打昏,大老爷为了不让老太太又操心,并没有说出打玉娘的原因,只说是玉娘不懂事,气着大夫人了,所以就教训了几下,老太太原就是精明的人,哪里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过,好在锦娘去了那边后,毫发无伤地回来了,那三娘母,老太太如今也真不愿意去多费心了。 一大家子团团围着,高高兴兴地吃了午饭后,锦娘才告辞出来。 一回王府,就有小丫头来请,说是王妃正在屋里等二少奶奶。 锦娘看冷华庭也有些疲累了,就先送了他回院子,自己再带了四儿去了王妃屋里。 王妃屋里的牌早就散了,她正坐在屋里看着帐本,见了锦娘进来,也不等她行礼便道:“来,快过来了,帮我看看这本帐,我如今眼神不太好,看着就晕。” 锦娘拿了包礼物递给王妃:“娘,今儿锦娘和相公一起回了趟门子,这里有些上好的虫草,是老太太送给您的。” 王妃听得一怔,有些激动地笑道:“庭儿他……肯跟着你回门子了?他可是没有……没有……” “相公很好,彬彬有礼,很得老太太和老太爷的喜欢,娘,你放宽心吧。”锦娘截口道,心里不由就有些酸,王妃可是冷华庭的亲娘,她都不相信自己的儿子……难道这么多年,王妃就没看出他是在装么? 王妃听了眼圈就有点红,握了锦娘的手道:“当初娶你过门,可真是个不错的决定,你……让庭儿改变了好多,好,好,做得好。” 锦娘听了只得无奈地说道:“娘,相公原就好呢。” 王妃只当她是为冷华庭说好话,也没放在心上,让碧玉把那包礼物拿了回去,对锦娘道:“来,这是小厨房的帐,你帮我看看。” 锦娘无奈地就拿了帐本看,先前只是有些敷衍王妃,后来越看越仔细,也越看越心惊,只是一个小厨房,一月的出入银子就几千两之多,王妃和王爷能吃用那么多么? “娘,这帐就是您先前让我看的那两本么?”王妃听了点了点头,皱了眉道:“原也是存着试探你的心思,却被你看破了,不过,娘还真的是不喜欢看帐本的人,一看就头晕,以前这些帐都是王妈妈帮我看呢,如今……一个是不能再全然信任她了,再嘛,她也老了,有些东西也管不过来,府里好些事你迟早是要接手的,先从小处着手,磨练磨练也是好的。” 王妃这一番话可说是坦诚,锦娘却是听得一头雾水,若说只是帮着看帐本,管理下小厨房,那倒是没什么,可王妃怎么说好些事要自己接手呢?不是还有世子妃上官枚吗? 世子夫妇刻意地冷淡鄙视刘姨娘,难道就没有别的心思?怕是故意在对王妃示好,麻弊王妃呢,为的还不就是能掌家掌府?自己来了不过月余,王妃就几次提出让自己学着掌家,看帐本什么的,真让自己接手了,只怕这个府里会闹翻天去…… 这些事估计自己问了王妃也不会给个答案,或许,王妃心中早已有了成算,冷华庭是她的亲生,她总要想着法子给他留些东西的,既然她让自己学着,那就学着吧。 “娘,这帐确实有些问题,好几笔都存在着大漏洞,一会子我用笔给您描出来。” 锦娘不过匆匆看了几笔,王妃没想到她立即就看出问题来了,不由问道:“你过去在娘家可是学过掌家?” 锦娘的母亲不过是个妾室,原就没掌家之权,锦娘又是常被大夫人压制子,想要学东西也难,所以,王妃一直对她很是担心,如今看她对帐本熟练得很,不由诧异了。 这里的帐目大多都记的流水帐,锦娘以前学过财会,对帐务原就清楚,流水帐又更是容易看,当然不用多久就能看出问题来,只是王妃这话不好回答,她想了想才答道:“教是没人教的,只是锦娘自小儿便喜欢学,这看帐的本事也是跟着府里的一个老嬷嬷学的,娘,一会子我描出来后,您看看对不对,我也不是很肯定呢。” 王妃便让人拿了纸笔来,锦娘在帐页的边上做了小记号,又把问题金额列了出来,进进出出有十好几笔不对符。 王妃看着一目了然,而那几笔也是王妃自己早就看出来了的,一笔也没有错。 王妃不由侧目看着锦娘,长吁了一口气道:“你有这本事就好,锦娘,以后,你手里可是要掌着大笔钱财的,你必须会看帐,会理帐,也要会做帐,不能让下人们唬弄了你去。” 大笔钱财?哪里有?难道是王妃的嫁妆?可是王妃的嫁妆相对于见惯大钱的王妃来说,怕也不是“大笔钱财”吧。 见锦娘不解,王妃又说道:“那玉佩你可是收好了?” 玉佩与大笔钱财有关系?莫非是传说中的某个信物,能代表一个宝藏的钥匙,若者…… “收好了,娘,那黑玉是做什么用的?”锦娘实在是好奇。 “这事你别问,只管收好那黑玉就是,可千万别丢了,就是有谁找你说要看,你也不能拿出来,知道了么?”王妃神情很是严肃,锦娘听了不由更是惊奇,看来,自己猜的**不离十,黑玉至少是一个信物就是。 “今儿去了铺子,可是学了些东西。”王妃见锦娘还在沉思,她不愿意锦娘过早的知道黑玉的事,便扯开了话题。 “嗯,学了不少东西,哦,娘,三叔执意要辞了富贵,我和相公作主,把富贵讨到我的院子里当差去了,您……不会怪我吧。”锦娘试探着问道。 “唉,富贵在那间铺子里干了二十年了,老三也真是,一去就把富贵给赶走了,我看他如何撑了这半年。”王妃听了便是冷笑,又觉得锦娘和庭儿眼光不错,这么快就拉了个有能力的回来,以后,对他们也定是有用的。 “呵呵,那可不是我们能管的事了,娘,我还有事要请您的示下呢,我有间陪嫁的铺子,也在城东那边,只是铺位没有府的那间好,也小了许多,想请富贵帮我去照看,您说合适吗?”锦娘如此说,不过也是想尊重王妃而已。 王妃听了怔了怔,随既笑了起来:“当然合适,人既是你要过去的,怎么调摆你不用问过我的,娘也想看看,你会把自己的嫁妆打理成个啥样子。”想了想又道:“放手去做,若是差了本钱,娘这里给你支。” 锦娘听了当然更是高兴,她正愁没有本钱呢,如今王妃既是肯大力支持,那自己那些小铺子要做大,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王妃正巴不得锦娘肯多做几桩事情出来,正好检验下她的经商能力,王爷将黑玉已经交给她了,她若是没有能力,那可就不好办了,庭儿的腿脚不方便,推着个轮椅,倒底还是不方便,若是有了一个精明能干的媳妇帮衬着,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婆妇两在屋里就帐务的事扯了一两个时辰,快到晚饭时分,锦娘正要告辞,这时上官枚也没让人禀报,打了帘子进来了。 一抬眼,便看到王妃正与锦娘翻着一个帐本在谈着,心里不由一凛,笑着走了进来:“哟,母亲,正在教弟妹看帐呢?正好,枚儿也有些不懂的正要请教母亲呢,不如母亲一并教了吧。” 王妃听了便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上官枚道:“还真不是我在教,这丫头就是个怪人,竟然能把帐目弄得简单明了得很,根本不用太麻烦,就能找出错儿来。” 上官枚一听,更是来了劲,忙走了过来道:“什么好法子?弟妹,你可要教我。” 锦娘听了便看了王妃一眼,见王妃眼里有着不耐,看来,是并不想让上官枚接触她小厨房的帐目,如是便道:“嫂嫂别听娘的,娘和我在闹着玩呢,我在娘家可没学过掌家,哪里懂得什么。” 上官枚也听出王妃锦娘婆媳并不太欢迎自己,脸色微沉了沉,走进来自已坐了,也不再去看王妃桌上的帐,笑着说道:“我是给递妹送人来的呢,前儿相公不是说要送个会做点心的厨子给二弟吗?人我已经送过去了,只是弟妹不在院子里头,二弟又不理人,所以才过来看看,果然弟妹就在母亲这里呢。” 锦娘听了不由皱了眉,昨天自己故意将冷华堂要将那厨子送到自己院里的口风露给上官枚了,她明明不是很不高兴的么?怎么这会子又亲自送人来了?看来,是冷华堂回去晓以利害,将她说服了,不然,以上官枚骄纵的性子,又会找个理由留下那厨子才是,这个人……怕是又不简单。 “呀,嫂嫂也真是,使了人过来支会一声,锦娘必当亲自登门道谢,怎么还亲自来了。”又转向王妃道:“那厨子做的点心确实很好吃呢,还就是宫里的味道,昨儿我在嫂嫂那也尝了,真是吃了还想吃,娘,不如我把你放您这,你小厨房里要什么样的食材都有,也省得我和相公还要操心去买食材啥的,我呀,就和相公一起,天天来娘这里讨现成的吃。”说着,身子都快偎进王妃怀里去了,一派小女儿在长辈面前撒娇的模样,灵动的双眼,调皮地对王妃眨了几下,看得王妃都笑了起来,也温柔地拿手去戳她脑门子,故做生气道:“看看,哪有这样的儿媳,自己偷懒不说,还嘴馋,想吃又不想操心,就想在娘这里占便宜呢。” 上官枚没想到锦娘竟然轻轻松松地就将自己送来的人转送给了王妃,讨好了王妃不说,更是免了很多后患,王妃如今可是府里的当家主母,想要在王妃跟前弄前什么妖蛾子,先不说王妃会不会发现,就是王妃中了招,那可是全府上下全都会动起来的事,而且,如今王爷对王妃可是比不得以前了,听说自二弟病发以后,王爷就再没进过刘姨娘的门,日日只是歇在王妃屋里,所以,她也才敢不将刘姨娘挟进眼里,看来,这人是白送了。 如此一想她又气,这不是陪了夫人又折兵了么?那样好的一个厨子,明明就在自己院里服侍着了,相公非要送到二弟院里去,看吧,一点用处也没有,白白少了个好人使了。 上官枚心里就结着气,才来时,王妃就没给她好脸子看,又吃了这一亏,更加不想坐下去了,于是便要告辞。 锦娘又笑道:“呀,嫂嫂,我也知道,你原也是最爱那个味的,不如,娘这里有了点心,做了着人给你送些过去,可别我和相公有了口福,把大嫂给落下了。”回头又娇气地对着王妃道:“娘,你说是吧。” 王妃笑着又去戳她:“是,是,是,你说的对,明明就是个最懒散的,这会子还好人全让你做了。”又看着上官枚道:“堂儿的心娘是知道的,枚儿,你回去对他说声谢去,点心你要是想吃,娘自是做好了便让人送到你院里去,可不能只让这只馋猫得了便宜去了。” 上官枚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又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便笑着对王妃道:“多谢母亲了,以后也不必天天送,我要想吃便到母亲这来蹭就是,弟妹蹭多少,我也跟着,一样儿也不能比她少了。”也是一副娇憨的模样儿,完了还拿眼去瞪锦娘,王妃见了便掩嘴笑了起来。 锦娘见这事也算就此揭过,便想着还要帮冷华庭做按摩,也不知道他喝了两天的药有没有起色,正要起身告辞,就听上官枚又对王妃道:“母亲,枚儿是来请您示下的,再过不久,孙家那位就得接进门来了,她也是个有身份的,总不能和枚儿挤一块儿吧,想着能不能给她重新弄个院子,就在世子院子里,就在那边,只是与我那院子隔着就是,母亲您看,哪个院子好?” 第七十七章 锦娘听了不由怔了怔,上官枚有那么贤惠么?侧室还没进门,就开始张罗住处了,是未雨绸缪还是另有目的?且她明知道孙玉娘是自己的姐姐还要当着自己的面来问王妃,这可就费思量了。 王妃听了也是觉得诧异,不由看锦娘一眼,锦娘神情淡淡的,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孙玉娘那花痴如今正在家里闹腾呢,能不能顺利嫁过来还是两说,就是嫁过来了,她与上官枚两个都是狠角色,自然是让她们自己斗去,自己在一边看戏就好,所谓住什么地方,弄什么院子的,关已何事? “你打算将孙氏的院子放在何处?是说……刘姨娘院子那边?”王妃有些疑惑地问道,世子妃院子很大,刘姨娘的院子也离着不远,才上官枚说的“那边”可不就是刘姨娘那边么?她将孙氏放在刘姨娘院子边上,所为何来? “姨娘那边的雨茶小苑既清静,又幽,夏日也清凉,空了好多年了,枚儿可把那里整治出来,好让孙家妹妹一进门,便有个好住处。”上官枚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说话间,眼神不住地往锦娘脸上瞟,估计也是在向锦娘卖好吧。 谁知,王妃一听那雨茶小苑脸色就沉了下来,也是看了锦娘一眼,再转向上官枚时,那眼神就变得锐利也起来,冷冷道:“那院子不太干净,还是换间吧。” 上官枚一听便笑了起来,说道:“母亲,没有不干净的院子,只有不干净的人,枚儿也知道,陈姨娘曾经死在那个院子里头,不过,枚儿保证把那院子重新粉刷一新,再请了慈济寺的大师来讼经两天,去去晦气,想来,应该就没什么事了的,只要孙妹妹进门后,本本份份的,所谓邪不压正,就是有那不干净的东西,也是近不得孙妹妹的身的,母亲,您说是吗?” 好一句没有不干净的院子只有不干净的人,上官枚一句话便将王妃堵得死死的,王妃就算想看在锦娘的面上不同意都不行,不同意,那孙玉娘还没进府,就会被认为是不干净不本份的人,这原也是在讽刺她与世子的那段丑事,同意,那孙玉娘便是只能住进曾经死过人的雨茶小苑了,锦娘不由得抬了眼去看上官枚,先前以为她只是个娇纵惯了的大小姐,如今才看出来,她……绝对也是个不可小瞧的角色。 王妃闷在那半天没有作声,锦娘知道她是被上官枚给气着了,忙出来打圆场,“娘,大嫂说的也没错,那院子既是风景环境都好的,浪费在那也是可惜,其实嘛,房子好不好,干不干净还真是要看住的人的,我倒觉得大嫂这主意不错,您就依了吧。” 王妃原就是看锦娘的面子才有所迟疑,既然锦娘没意见,她当然也无所谓了,反正进来的也不是自己的媳妇,上官枚要怎么与孙氏斗,她也管不着,只要不犯着锦娘就成。 王妃应了后,上官枚就笑着告辞了,临走时,对锦娘说话,“弟妹,那院子确实不错的,哪天你有空了,我带你去看看吧。”是想说自己并没有亏待锦娘的姐姐吧。 锦娘笑了笑应了,她才不想管孙玉娘的事呢,上官枚爱怎么整就怎么整吧,那都是玉娘自己讨的。 锦娘临走时,王妃还是让她把帐本带回去了,说是让她重新理一理,给小厨房里写一个章程出来,以免以后再出现贪默之事。 回到院子,天都快黑了,冷华庭正歪在椅子上等她回来一起用饭,玉儿正在一旁服侍着,端了水杯给他嗽口,一见锦娘回了,忙笑着道:“二奶奶可算回来了,爷一直在等着呢,可以摆饭了吧。” 锦娘走近冷华庭,看他神情厌厌地,问道:“怎么了,很累了么?” “没,只是饿了,娘子不来,我就不想吃。”仍是一副纯真小孩子模样,带着撒赖的味道。 锦锦娘听了便嗔他一眼:“要是娘留我用饭呢,那你就不吃了?” “不吃,娘子不回来就不吃。”还是堵气的口吻,锦娘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玉儿道:“快快摆饭吧,相公饿了。” 吃过饭,锦娘将冷华庭推进了里屋,玉儿进来打水给冷华庭洗嗽,这时,秀姑端了煎好的药进来放在床头小几上凉着,玉儿见了不由诧异,笑着问秀姑,“少奶奶的药不是饭前的么?怎么又改成饭后了?这药啊,饭前饭后可是有讲究的。” 秀姑听了心中一凛,回道:“你倒是注意得清楚,这药是另一个方子,得饭后吃呢,刘医正说,先前那方子太燥,这方子是调养的,得饭后吃。”转头又嘱咐锦娘道:“不能放得太凉了,得热了吃效果才好呢。”说完,自己打了帘子出去了。 玉儿听了只哦了声,继续服侍冷华庭净面,代他洗完后,又要服侍他洗脚,锦娘却走过来道:“你也忙了一天了,去歇着吧,以前还有珠儿打个手,现在就你一人,怪累的。” 玉儿听了准备给冷华庭脱靴子的手顿了顿,还是起了身,“谢二少奶奶体恤,奴婢不累呢,要不,您帮着爷洗,奴婢打下手好了,少爷的腿……奴婢熟悉着呢” “不用了,你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就行了,我以前也在家里常做事的,没那么娇气。”说着也不动手,只看着玉儿,这下玉儿没法再呆下去,只好退了出去。 锦娘看门帘子没有再晃了,才去端了药来递给冷华庭:“快喝了吧,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心里好紧张呢。” 冷华庭端了药一口气喝了,苦得直吐舌,锦娘往他嘴里塞了一颗酸梅,结果又酸得他差点吐了出来,“你给我吃了什么?”牙齿都要被她酸掉了。 “梅子,好吃吧,我最喜的酸梅。”锦娘一脸促狭地笑,将碗放下后,弯了身去帮他脱靴,冷华庭趁机就去揉她的头发,她的头发软滑如丝,摸着手感很好。 锦娘却顾不得头发被他揉成一团乱,倒抽一口冷气道:“相公……你……你的袜子怎么……怎么黑了。” 冷华庭这才低头去看,果然长筒的白色布袜上星星点点的染了一层黑,不由也皱了眉,锦娘见了就紧张了起来,颤了音问道:“你……今天有没有感觉腿特别疼?” 说着动手去脱他的袜子,还好,腿上皮肤的颜色反而不像以前,黑得发亮,似是浅了些,那暴起的黑筯虽然仍是很粗,但软了些,不像以前**的,像是随时都会暴裂,不由松了口气,又听冷华庭在头顶上说道:“怎么不疼,在老太太屋里站起来时,就如万剑穿心一样,疼死我了,娘子,你也不帮我揉揉,我可都是为了你呢。” 锦娘听了果然心疼起来,轻轻地拿着帕子帮他洗腿,手温柔得生怕碰疼了他似的,却不知,只要她一抬眼,便可以看见某人嘴角挂着戏弄又满足的笑。 “水……水也变黑了,相公,怎么办?你的腿是不是很疼啊?”锦娘一洗之下,发现帕子也染黑了,水盆里清澈的热水也变成了浅黑色,不由大惊,连着又多洗了几下,水却越来越黑了。 冷华庭也被她吓到,自己低了头去看水,又提了自己的袜子看,不由皱了眉,嘟了嘴道:“娘子,袜子好臭。”拎着袜子甩得老远,锦娘正在思索着水变黑了的缘故,听他说袜子臭,不由眼睛一亮,抬了头热切地看着冷华庭:“相公,你说……会不会是那药有了效果,那毒素自皮下随着汗液排出来了?所以,袜子才会变臭,水也变黑了?” 迟顿的小女人,当然是的,冷华庭其实心里也很激动,吃过两天她开的方子,明显感觉腿上的刺痛要轻多了,以往,他最多能站起来一下,今天竟然能走上几步了,若不是她的药,他就算再有毅力,也完不成那几步的,如今再看到袜子上的黑迹,染黑的水,他都不知道要如何形容此刻心里的激动,她是他的救星,是他的希望,是她点亮也他前路的黑暗,让他不再彷徨,不再寂寞,不再孤苦无助,是她温暖了他的心,让他找到了前进的方向,更让他心里有了温暖,不再只是……无边的恨。 见他半晌没有作声,锦娘的心又沉了下去,傻傻地抬头注视着他:“相公,你……还没告诉我,腿……是不是更疼了啊,有没有好一点,水变黑了,是不是毒排出来了,要不,明儿咱们去问问太医吧,我……我只是凭着些记忆在给你治,也不知道是不是对症,要是起了反作用,病情又加重了,那可怎么办啊。”她心急惶惶,嘴里不停的碎碎念,握着他脚的手也下意识地用了力,像是生怕下一刻他就会离她而去似的。 冷华庭不忍再看她急下去,附下身子将她搂起,轻点她的小俏鼻,声音有些哽曀:“傻子,明明就是在见好呢,自己吓自己做甚,我的腿……好多了,虽然还是疼,但轻多了。”只是明天又是毒发之期,也不知道这药真能仰制得住那毒素,就怕又吓到她,尤其是身上那毒发时显露的花纹,她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嫌他丑呢?一时,刚刚涌上心头的兴奋又变成了担忧,浓眉又开始皱起。 “相公……你不会是在安慰我吧,是真的有好转了么?”锦娘看着他的样子就更加担心起来,若他只是怕自己担心,其实病并没有好转,那么……药就该停了,得再去找法子来治他的腿才是。 冷华庭回过神来,不由哂然失笑,自己刚才的样子怕是又吓到她的,看她清秀的小脸快皱成一团去,大掌一伸,蒙住她的脸便一顿**,“原就丑了,还把脸皱成个包子,真是个傻妞。” 锦娘被他揉得鼻涕都快糊上脸了,不由怒了,两手一错,掐了他腰间一块肉就不撒手,“就你美,老是欺负我,再美也是个妖孽,哼。” 那句妖孽又触到了冷华庭的心事,虽然她常骂他妖孽,可要是知道他身体上真会出现怪状,会不会吓得跑了呢?或者,再也不敢接近他? 于是,松了她的脸,也揪住她正在用力掐他腰的手,定定地看着锦娘的眼睛问道:“娘子,若我真是妖孽……你会不会离开我?” 锦娘被他的认真的样子怔住,也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噗次一笑道:“你做妖孽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为什么要离开你啊,不是妖孽我还不爱呢。”说着,又笑嘻嘻地去拧他两旁的脸腮,丫的,就是你太妖孽才害得人家觉得姑娘我丑的,拧丑你! “娘子,我是说正经的,若是你发现……我真的是与常人不一样的,你会不会离开我。”冷华庭心知她以为他在开玩笑,又揪住她的手,正色地问她。 锦娘头一歪,也不回答他,只抿了嘴就笑,冷华庭急了:“笑什么,快快告诉我,我没有开玩笑,说真的呢。” 锦娘仍是笑,等他真急了,才扯住他的鼻子骂道:“还说我笨呢,你才是个大笨蛋,不就是身上有纹身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是那样也算妖孽,那我才是个孤魂野鬼呢,你岂不要吓死去?” 冷华庭听了一震,就想起上次自己发病时,她也一直在自己身边服侍着的,难道……“你看到了?都看到了?”他突然就很不自在了起来,自小他便是人见人爱,被万人夸着的绝色美男,最怕的就是人家说他变丑了,自己毒发时,父王看到他身上的花纹而大惊失色,痛苦万分时,他就以为自己其实是个怪物,那纹身是丑陋不堪的,不然,父王怎么会有那种表情? 这秘密保持了很多年,就是玉儿珠儿两个近身服侍的,也不知道他身上的秘密,只有冷谦知道,每次他发病时,就是冷谦守在身边,他最信人的也是冷谦,如今,她也知道他身体的秘密了,其实……也算不得是秘密吧,也许,是那毒素留下的后遗症呢,只是,他就是不想要她看到自己最丑的样子,想想就别扭,就难受,更加……害羞。 “哎呀,看到了,看到了啦,不就是背后会有条青龙么?你发烧时才会有的啦,烧一退了就没了,又不丑,还很好看呢,哇,相公,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身世啊,背有青龙,说不定你是真命天子呢,或者,是某个秘密王国的继承人,再或者是那个武功世家的少堡主,再或者是……” 她一脸的兴奋,在那里摇头晃脑地碎碎念,两眼亮晶晶的,哪里有半点嫌弃之色,他最害怕,最自卑,又最在乎的禁忌在她嘴里竟然成了神话,成了她丫丫乱想的依据,一股甜蜜的情意便如细藤一样,慢慢地由心底兹生,攀攀缠缠地往上绕,直到将冷寂又惶恐的心全都包裹住,让他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看她还在继续‘或者’着,手一罩,又将她的脸蒙了个严实,也不等她反应过来,捧了她的头就附下身去,堵住了她叽叽歪歪念着的小嘴。 那日根本就没过瘾,这会子一碰到她的甜蜜他便心神激荡,一股激流身后背处升起,直冲大脑,长舌不管不顾地就冲进了她的领地里,舔抵着她每一寸柔软,吸住她的丁香小舌缠绕轻搅…… 锦娘被他吻得天昏地暗,神魂飞扬,浑身麻痒难控,酥软无力,胸腔里的最后的点空气都被他抽尽,她完全忘了要呼吸,甚至是忘了怎么呼吸,只觉得身心全不是自己的了,只想与他贴得更近,更近…… 直到小脸憋得通红,实在浑身失了力气时,冷华庭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眼神如醉如痴地看着锦娘,修长干净的手指轻轻在她被他吻得红肿的唇瓣上描绘她的唇型:“娘子……等我的毒清尽之后,咱们圆房吧。”声音如酒,醇厚绵长,又如轻歌在她头顶飘荡,更如诱或她神魂的魔音,让她失了思考,忘了羞涩,下意识地就点头。 她傻乎乎的样子可爱又让他心疼,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前,让她聆听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跳,下巴枕在她的头上,轻道:“傻娘子,你还小,我舍不得。” 锦娘伏在他胸前,听着他激烈的心跳声,她能感觉到他的情动,知道他的克制,他的话让她鼻子又痒又酸,心里很甜蜜,也很感动,原来,他知道自己的顾及呢。 是的,她的小身板才十四岁,转过年,才能到十五,因为不足之症的原因,月事也总是不调,小日子的时间也不准,他定是注意了的,他是正常的男人,又是自己真心喜欢着的,身心的交付感情才会更进一步吧,他却为了她在克制,叫她如何不感动? 良久后,锦娘猛然想起他的脚还浸在冷水里呢,急得一把推开他,慌慌张张地又去耳房端了盆热水出来,重新将他的腿放进热水里洗着,黑色果然又浅了些,锦娘便开始给他按摩,加速血液的循环,一轮穴位按完,她已经是汗湿了衣背。 这一晚,锦娘偎在冷华庭怀里睡得很踏实。 第二日,锦娘带了帐本去了王妃屋里,难得的是,王爷也在,锦娘进了府后,就很少碰到王爷,忙上前去给王爷行礼。 王爷正坐在厅里喝茶,见了锦娘微微颔首,笑道:“听说你给庭儿重新制作了一个轮椅?” 锦娘低头应是,王妃倒是没有注意过冷华庭的轮椅,一听也来了兴致,问王爷:“王爷是怎么知道的,成日介也不见你回来,倒是比妾身还清楚呢。” 王爷听了笑着摇头道:“娘子还说,在府里也不多关注下庭儿,儿媳这椅子可是托了阿谦在将作营作的,将作营的王大人可是在我跟前儿说了好几回了,说咱们庭儿是个人材呢,设计的那轴承啥的真是巧妙得很呢,说是要用在马车上,能省出一匹马的力气来。” 王妃听了眼睛一亮,急切地说道:“咱们庭儿设计的?庭儿他……原就是很聪明的呢。” 王爷听了不由又摇头,叹了口气道:“不是庭儿设计的,是锦娘这孩子画的图,阿谦拿了图纸来找我时,我都不相信,就那几样小东西能产生那样大的作用呢,锦娘,没想到你连这些东西也懂呢。” 锦娘一听,心里便慌了,生怕王爷会问她从哪里学来的,那她可就没法子回答了,低着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听了王爷夸她也不喜形于色,倒是让王爷看了更加喜欢,又道:“多亏你了,若你对庭儿不上心,也不会去琢磨这些事,唉,真是个懂事又聪慧的孩子。” 王妃听了虽有此失望,却也还是很高兴,越发的觉得锦娘对庭儿的好,就更加喜欢锦娘了,也忙对王爷说道:“可不是么,我昨儿让她拿了两本帐去看,她只是粗粗的略了一遍,就能看出帐目哪里出了问题,还用了个法子,更简单更明了的重新列了一遍,让人看着省心多了,咱们府里做了几十年的老帐房怕是也没有她做的这个简明呢,看来,王爷您的眼光还真是错不了呢,那玉就没交错人。” 王爷听了更是高兴,连连称好,还对王妃道:“昨儿青煜还在我跟前抱怨,说我媳妇抢了他要的人,让我另找个能干的人赔给他呢,哈哈哈,富贵可真是个人才呢,锦娘啊,你有眼光,昨儿我把人给你带回来了,如今安放在外面住着,你要有事,就让阿谦去找他吧。” 锦娘没想到王爷会如此开心,自己做的也不过是为了她冷华庭的将来打算而已,自私着呢,不过,几次听他们说起黑玉的事,心里不免好奇那块玉究竟有什么作用,不过,既然他们不说,也许是时机还不成熟吧,以后总会告诉自己的,只是回去得再看看,要好好收着才是。 “是,父王,锦娘记住了。”锦娘很想问问那图纸能不能找将作营分一成利来的事,又怕王爷说她是妇道人家,不该参与这种事情,所以,忍着没说,看着王爷似乎又要出门办事的样子,突然灵机一动,说道:“父王,你要不要看看相公的新轮椅呢,不止是装了轴承,还有齿轮链条,能用在军用马车上哦,还能做升降机呢,用在投石机上也是很巧妙的,很能省力呢,” “投石机?你还懂投石机?”王爷听了锦娘的话有些坐不住,身子向前倾了倾,语气里有抑制不住的惊讶,眼神也变得悠长了起来,锦娘心中一凛,感觉自己刚才怕是做得过了,忙低了头道:“媳妇的父亲总是在边关守卫着,回来时,也会和儿媳谈起边关之事的。” 王爷听了脸色这才缓了缓,点了点头道:“这也是有的,亲家如今可是太子殿下最看重的重臣呢,呵呵,虎父无犬女,虎父无犬女啊,哦,庭儿怎么没和你一起来,为父也是几日没有见到他了,倒是真的很想看看你说的那两样东西呢。” 却是再没有说起投石机的事,锦娘也不敢再提,不过,若是真能改良投石机,怕是又是一个大功,若王爷不想,何不将此功给自家相公……若是相公腿脚好后,想要出仕,除了,就得是武,相公武功肯定是好的,只是,若能再立奇功……虽说是后话,倒也是有用的呢,遂放下了那要讨利润的心思了,如今之计,首要的还是先除了相公身上之毒再说。 听王爷说要见冷华庭,王妃忙使人去请,冷华庭其实早起来了,与锦娘吃过饭后,他便与冷谦一同去了练功房,锦娘说,他应该多加强腿部锻练,自己做康复运动,才能使腿早日好起来,吃了好几副药之后,他感觉再踩在地上时,脚没有痛得那样锥心刺骨了,虽然还是疼,却是他能忍受的范围,所以,打完坐后,他决定与阿谦去切搓一下。 正从练功房出来,便见王妃使了人来喊他,说是王爷要见他呢,若是平时,他肯定是头一昂,装不听见的,只是如今锦娘也在王妃不屋里呢,他不由担心,怕王爷会为难她,便毫不犹豫地让冷谦带送他去。 半路上,又碰到了冷华堂,他似乎也是要去王妃院里,见了冷华庭,忙走了过来:“小庭,今儿看着气色很好啊。” 冷华庭皱了皱眉,却难得的说了句:“我要去娘亲那。”虽然答非所问,却总比以往对冷华堂视而不见的好。 冷华堂果然很高兴地说了:“我也正要去呢,小庭,一起吧,昨儿去了三叔那儿,好玩吗?” “全些是丑死人的布,有什么好玩的,不过是陪娘子闹闹。”冷华庭听了就翻了个白眼,嘟了嘴咕噜道。 冷华堂听了目光微闪,又道:“昨儿碰到青煜,他说小庭如今很懂礼呢,见了他礼数周到得很,小庭,你终于长大了呢。” 冷华庭听了不由恼了,对冷华堂吼道:“我原就十八岁了,哪个不长眼的说我是小孩子了?谁再说,我撕了他嘴,哼,阿谦,我们走,不要跟这个讨厌的人在一起。”说着自己身子往前倾,只想要快些离开冷华堂就好。 明明就是一副小孩子样嘛,一点刺激也受不得,还像小时候一样,看来,自己是多心了,冷华堂在后面看着冷华庭渐远的背影,嘴角又露出一丝冷笑来,原本要去王妃院里的,一转身,又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冷华庭走了不久,又回过头,却发现冷华堂并没有跟上来,便看了冷谦一眼,问道:“阿谦,和他比,你有几分胜算?” 冷谦低头想了想道:“几年前看过大公子出手,那时只能是五五之数,就不知道他如今是否又精进了,没试过,不好说。” 冷华庭听了眼神黯淡下来,回过头去说道:“那算了,他刚才定是又去弄什么妖蛾子了,你可看清了方向?” “那里是您住的院子,不过,穿过林子又是老夫人的院子,所以,不好说,要不我跟上去?”冷谦冷静地说道。 “算了,他精着呢,除非你的功夫高出他很多,不然定会被他发现,装了好多年的笨蛋,我可不想让他看穿了。”冷华庭摇了摇头,示意冷谦继续推着自己往王妃院里去。 王爷正与王妃在说着什么,锦娘偶尔也说上一两句,屋里的气氛和乐得很,冷华庭一进去,王爷和王妃便停下来了,齐齐看着正在进门的儿子,王妃更是起了身来,走到冷华庭身边转了一圈,看小庭推着那轮椅果然比以前轻松多了,不过,王妃看不出什么机巧来,转了一圈也是一头雾水,回了坐位,求助似的看着王爷,王爷见了便哈哈大笑了起来,对王妃道:“娘子你也别看我,我也不懂的,只是那将作营的王大人可说是捡了宝了,成天介的找了我闹,说是要让庭儿再画了样子去呢。” 冷华庭这才弄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不由看了锦娘一眼,又冷哼了一声对王爷道:“爹爹真是糊涂,那可是我娘子画的画儿呢,那将作营的混蛋拿了我娘子的画儿自己去挣银子,爹爹,明儿你跟那什么王大人说,若是他们照了娘子的画再作一个轴承出来,我就要一成了利,不然,我就让阿谦带了人去咂了将作营。” 王爷一听怔住了,忙道:“哎呀,庭儿,这可使不得,将作营可是内务府的属下,可不能咂。” “那爹爹你去找王大人要分利去,不然,我可不管内务府还是外务府,照咂不误。”冷华庭脖子一硬,红了脸吼道。 王爷顿时皱了眉,看了锦娘一眼,锦娘忙低了头去,装作没看见,有钱不赚白不赚,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装贤惠,相公可也是为了她才这样闹的呢。 王爷又看向王妃,王妃也苦了脸,正要劝冷华庭,就见冷华庭嘴一撇,作势又要哭,王妃心疼还来不及呢,哪里还劝,忙对王爷到:“其实庭儿这点子倒是好得很呢,王爷,这原就是咱们锦娘想出来的,东西,凭什么将作营白拿了去,若是真用到那军用马车啥上头,那可就是立功的事,哼,外头不就是说咱们庭儿如何如何,看不起他么?咱们就是要分利去,也要让皇上知道,咱们庭儿其实也是很聪明的。” 王妃这话也算是说到王爷心坎里去了,庭儿其实自小就聪明绝顶,若不是那场厄运,他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模样,虽然……这东西是锦娘设计出来的,不过,锦娘是妇道人家,以她的名头说出去,反而不好,反正她是庭儿的娘子,她的不就是庭儿的么? 再者,若是锦娘说的那个投石机的事真能成,庭儿算是在皇上那又立下一功,对简亲王府那也是大大的长脸啊,如此一想,王爷便轻声哄冷华庭道:“庭儿乖,莫气啊,明儿爹爹就去皇上那禀明此事,咱们小庭夫妻的功劳,可不能让别人给占了去。” 冷华庭这才破涕为笑,含羞地看了一眼锦娘,自己推着轮椅到了锦娘身边,讨好道:“娘子,看吧,我说能办到就能办到呢。” 锦娘听了很不自在地偷看了王爷一眼,见王爷果然皱了眉,不由嘟了嘴道:“相公……父王会不会怪我呀。” 冷华庭将胸脯一拍,保证道:“怎么会,爹爹是最疼庭儿的,庭儿是最疼娘子的,所以,决不会怪娘子的。”又转过头,甜笑着对王爷道:“是吧,爹爹,你不会怪我娘子的对吧。” 王爷早被他一声声爹爹叫得心都酸了,哪里还会怪锦娘去,有多少年了,庭儿都是见了他要么装不看见,要么就是冷目相对,就算有事求来了,也只是叫父王,哪里如现在这搬亲切,还带着撒娇的意味,这都是锦娘来了有的改变,这个媳妇,还真没看出来,灵慧得很呢,再观察观察,保不齐再过几年,那件事就可以让她接手了。 只是可惜了庭儿这身子,若是他能再站起来,就算是要了自己这条老命去换也心甘情愿啊。 王爷正暗自神伤,这时,有小丫头进来禀报,说是王爷的小厮茗烟拿了裕亲王的贴子来了。 王爷便笑着让小丫头将人唤进来,一会子一个年青小厮躬身进来,手里托着个红贴,锦娘一听是王爷的小厮就留了个心眼,只是那人低着头,也看不到面目。 那茗烟进来后,先是对王爷打了个千儿,又给王妃行了礼,碧玉便去拿了他手上的贴子送给王爷,王爷打开一看,笑了,对王妃说道:“这贴子是邀请娘子你去看戏的呢,说是请了京里最当红的菜家班唱,应该是老王妃寿辰吧,怎么没点清楚呢,明儿记得要备些礼才是。” 王妃接过那贴子看了遍,“嗯,妾身记住了,哎,上面还说了要请锦娘和枚儿一块去呢,那倒也好,娘几个一起去玩上一天再回来,锦娘,娘也该带你出去走动走动了。” 锦娘听得一震,忙低头谢了,只是微羞着道:“娘,只是锦娘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您到时可要教教锦娘才是呢。” 王妃听了自是应着,王爷看屋里也没什么事了,就起身准备走,那茗烟也跟着要出去,锦娘心里一急,突然问了句:“哎呀,娘,珠儿也不知道好些了没?” 那茗烟果然身子一僵,下意识地回过头来看了王妃一眼,锦娘就看见那小厮长得眉清目秀,身上又有着书卷气,只是眼神有些惊慌,瞟眼间,发现锦娘在打量他,忙低了头迅速出去了。 锦娘便问王妃:“娘,上次在珠儿屋里查出的簪子,您可查到出处了?” 王妃听了脸色便沉了下来,对锦娘道:“那事就算了吧,别查了,茗烟的老子原是跟了王爷大半辈子的老人了,前些年,王爷在边关时,为了救王爷丢了命,所以,才把他儿子弄在身边当了长随,他看着也本份,应该不是那作奸犯科之人。” 王妃把话说到了这份上,锦娘也就不好说什么了,不过心里却很不以为然,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茗烟肯定有问题,不能光凭表面看他老实本份就不去查了,若是他真参与杀平儿一事,那他的背景便定然不简单,王爷和王妃未免也太心软了,怪不得当初会让人害了冷华庭,就那么一个儿子都没保护好,如今要王妃来护着自己,怕也是难的,这事王妃不查,自己可要查下去,总不能等人家又弄出妖蛾子来了,再来后悔吧。 锦娘打定主意后,便对王妃道:“娘,不如您把那簪子给我吧,如今珠儿既是没有死,这东西就由锦娘亲自还给她吧。” 王妃听得一怔,没想到自己都那样说了,锦娘还是如此执着,这孩子一向温顺得很,今儿这是怎么了?心里不由有些不豫,对碧玉递了个眼色,碧玉便回了屋,拿了那簪子出来,锦娘接过簪子,又对王妃:“锦娘想见见珠儿,或许,她其实只是别人的棋子呢,娘,锦娘请您谅解,锦娘要将这事查下去,因为,害锦娘的人太过厉害,如今有了条线,不顺着去挖他出来,将来保不齐又会害人呢,相公……已经这样了,锦娘不想又步了相公的后尘。” 这话犹如一把刀直插在王妃的心上,她半晌没有说话,冷华庭的伤她原也一直怀疑是有人暗中加害,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找到证据,无法查出幕后之人,而且,那段时间她正与王爷闹得厉害,所以忽略了对庭儿的保护,倒让人趁虚而入,害了庭儿,这是她这一生最大的痛,如今被锦娘将伤口再掀开,她便有些受不了,直直的看着冷华庭,又愧又痛,冷华庭却根本看也不看她,偏了头去看外面,一副不想多与她交流的样子。 王妃心一酸,哽了声对锦娘道:“你说得也不错,娘是糊涂了,你查吧,娘……支持你。” 第七十八章 锦娘听了便点了头道:“谢谢娘,儿媳不是想让娘伤心,只是……这府里风刀冷剑太多,若不想办法防着,哪一天着了人家的暗算,害的,怕不只是儿媳,还有相公,还有娘您自个儿啊。” 锦娘还是第一次如此坦诚地对王妃说出心里话,王妃听了越发的心酸,不过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如此尖锐也是没有法子吧,以前在娘家时,便是受尽嫡母嫡姐的迫害,如今嫁了过来,自己原也是想护着的,只是,就如她说的那般,明的暗的,那害人的箭是无处不在,防不胜防,怪得她多想么? “嗯,你说得对,以后,娘会小心一些的。”转眼又看到锦娘手里的帐本,便转了话题:“帐本子你都理好了?” 锦娘原就是来送帐本的,听了便将帐本递了上去:“娘,我理了理上面的帐,又写了个条陈,规制了些章程,您看看,合适不?” 锦娘总觉得王妃是精明的,让自己理帐不过是在试练自己,所以,做得很用心,就是怕王妃对自己的法子瞧不上眼,所以,王妃打开帐本看时,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两眼便往冷华庭脸上睃。 冷华庭看了就对她翻白眼,吡了她一声道:“别怕,她比你糊涂呢。”这话说得声音小,却还是让王妃听到了,她不气反笑,将手里的帐本放下,对锦娘道:“庭儿倒是明白,娘确实比你糊涂呢,娘管大事还可以,就是不耐看帐管帐,这些么年,总赖着王妈妈呢,如今有了你,我就大可以放心了。” 又拿了锦娘写的那张条陈来看,看着看着眉头就皱了起来:“你这些法子好是好,只是实施起来怕是有些困难呢。” 锦娘早就知道王妃会说这样的话,她制的章程基本是按现代公司里的管理模式作的,对于大府里大手大脚花费惯了的人来说,实在很难适应,怕的就是下面的人**奉阳违,不过,锦娘又制了些条款制约那些不按章程办的人,只要王妃肯按着来,倒是不怕下面的人弄妖蛾子,如今不是章程好不好的事,主要是看王妃对这章程持什么样的态度。 “娘,这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的,只是将您院里的一应用度定了个规制而已,一个月大约只有多少用度还是算得出来的,父王并不常在屋里用饭,就您一个人,能吃去多少银子?再者,院里的奴仆们也得按了定制来,什么样的等级一天只能有多大的用度,不能超了,按等级依次减少,就如您屋里,二等丫头有六个,那这六个丫头们便可以开一桌,四菜一汤,三浑两素,吃得可是比一般的平民百姓强多了,也不算是亏待了她们。 您若是觉得屋里哪个丫环姐姐做事得力,又贴您的心,您大可以赏她月银,这个赏赐是另外列出来的,也有定额,免得您见人就赏。 再就是,下人们都列了个规矩,将月例银子分出两部份出来,一份是每月定给的,另一份就要看各人办差认真的程度而定,每一个等级都由上一等的打分,一等的给二等的打,二等的给三等的打分,分多月例钱就多,有那偷懒耍滑的,月例银子就少,若是三等的丫环里有办事更为出色卖力的,就可以替了二等里耍滑的那个,升成二等,您呢,就只用管着一等的几个姐姐就成,这样,便是少了好多麻烦事,您也清闲多了,院子里的人也各自有了监督,做事都会认真了,银子也花得是地方,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一番话下来,说得王妃连连点头,屋里在一旁服侍的碧玉青石两个却是脸色各有不同,她们两个全是一等的,又都是王妃身边贴心得力的,但碧玉平日里更为机灵稳重,王妃倚重的多,她做的事情也就要多了许多,但是拿起月例银子来倒是跟青石没有两样,只是王妃高兴时,打赏要多了一些,只是倒底心还是有不平,如今二少奶奶这个法子倒是公平的很,就是各自管着的下面那几个二等的,若是有了月例银子的制约,吩咐起来,也喊得动些,果然是个好法子呢。 青石心里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这法子也不是针对她一个人的,是针对全院子里的,对事不对人,她倒没说什么,最多以后多做些事,讨了王妃的开心,银子一样不会少拿。 锦娘还列下了帐目清查制度,避免了有上一等的丫头克扣下等丫头们月例银子的情况出现,如此一来,王妃倒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只是,她的眉头却没松开,锦娘就想,这个章程怕是得罪得最厉害的就是王妈妈了,以往王妃院里丫头们的月例吃用其实都有定制的,只是王妃懒得管,全由王妈妈一手操持,给多给少王妃也没过问过,那贪墨克扣之事自然不会少,如今这一规制,王妈妈定然是少了一笔可观的收入,又加上前次之事,定然更会对锦娘有气。 不过锦娘也管不了那么多,王妈妈在府里地位再是尊崇也只是个下人,再贵也贵不到哪里去,她回来若想弄出什么事情来,锦娘也不怕,自有办法治她。 “娘,我这也是个参考,您若是有啥为难的,尽可不必用就是,毕竟我还年轻呢,考虑事情总有不周到的地方。”锦娘见王妃始终不得展颜,便以退为进地说道。 王妃听了便哂然一笑,拿手去戳她脑门,“小精怪,放心吧,你这法子如此周详,娘若再不听,就是辜负你和庭儿的一翻好意了。”说着,又看向冷华庭,见他这会子倒是看了过来,明亮的凤眼里带了笑意,心里不由一喜,庭儿……其实是很清明的吧,至少,他始终在想着法子护着锦娘呢…… 锦娘又与王妃聊了一会子,冷华庭又不耐了起来,扯了锦娘的衣襟道:“娘子,不是说要看看珠儿么?走吧,我们去看她死了没。” 锦娘听了有些诧异,他怎么也会管起这档子事来了?见他墨玉般的眼睛又向她翻白眼,便无奈地嘟了嘴,跟王妃告辞走了。 珠儿那日撞伤了头后,就回了大通院,那里是王府里下人们住的地方,珠儿也是家生子,家里老子娘都在,娘是王妃院里守门的婆子,老子在门房办差,一个弟弟还小,一家三口挤在一个明三暗屋的屋里,珠儿回去后,屋里就更逼仄了,以前珠儿是二少爷屋里的大丫头,每月的月例就有四两银子,加上府里主子们经常打赏,收入可观,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这会子她一病倒,又是被怀疑害了少奶奶的,家里顿时像要崩塌了似的,以前上杆子的巴结珠儿的人大有人在,如今那些人要么远远地躲着,要么就冷言冷语地讥讽,珠儿原就是个心高气傲的,哪里受得了这个鸟气,病情就越发的沉重了。 珠儿的娘正在屋外凉衣服,边凉就边在抹眼泪,远远地看见二少爷和二少奶奶来了,手里的衣服就惊得掉在了地上,她也不去捡,一把就扑了过来,跪在冷华庭脚下:“少爷,二少爷,珠儿她不是那样的人,您要相信她啊,珠儿打小儿就服侍您,她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这丫头只是心气儿高,没坏心眼儿,求你,救救珠儿吧,奴婢给您磕头了。”说着,纳头就拜。 锦娘无奈地想要去扶,冷华庭就一眼横了过来,她便生生止了步子。 冷谦便很有眼力地几步走上前,拎了珠儿的娘就甩到了一边,然后面无表情地推着冷华庭继续往前。 锦娘正要继续向前,就见珠儿的娘又扑了上来,一把跪在她的面前,又开始求,锦娘便觉得不对劲,抬了脚偏过身子道:“你起来吧,我和相公原就是来看珠儿的,你总挡着是个什么事儿?” 说话间,冷谦已经推了冷华庭进了屋,在穿堂里时,冷华庭就坐在里屋门前,珠儿毕竟是女子,他不好再进去,那边珠儿的娘见少爷已经进了屋,也不再找锦娘哭了,慌忙也跟着进来,作势要去沏茶:“二少爷,二少奶奶,你们可是贵人,奴婢这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您看……有些粗茶请你们将就将就吧。”说着,一双扒在地上,沾了泥的手就往身上搓。 冷华庭眉头一皱,喝道:“退下去。”也不再多言,眼睛向里屋看去,四儿见了很有眼力介地去打帘子,冷谦也不客气,直接将那帘子挂了起来,锦娘这才低头走了进去。 珠儿躺在**,头上裹着纱布,神情萎顿,见锦娘进来,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挣扎着想要起来,虚弱地喊了声:“二少奶奶!”锦娘忙上前去对她道:“别介,有伤呢,就躺着吧。”说着就打量起这间屋子来,屋子不大,只一扇窗,又挂了帘子,少了光线,整个屋子就显得暗,锦娘进门时,发现床边的挂的帘帐在动,不由多看了两眼,珠儿见了便更加慌了起来。 锦娘心里便有了一丝了然,索性坐在了珠儿床边,也不废话了,拿了那子簪子递给珠儿看:“这是在你**找到的,说说吧,哪来的?” 珠儿一看簪子脸色就变了,拿着就想藏起,锦娘见了不由好笑:“少爷可没赏过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你,也不是王妃赏的,莫非……是你偷的?” 珠儿听了眼光闪烁,半晌才道:“奴婢家里状况不好,奴婢就见钱起心了,求少奶奶……” 锦娘嘴角就噙了丝讥笑:“你还真会就驴上坡呢,若真是偷的,你如何没有立即卖掉,或者拿回家里给你老子娘?却要放在枕头底下,不怕别人看见了举报你么?说吧,是谁送你的?” 珠儿见无法揭过,便将头偏过一边去,哼了声说道:“主子们不是已经怀疑是珠儿杀了那平儿么?横竖是个死,主子还管这么一根小簪子作甚?主子说珠儿是从哪里来的便是从哪里来的,虱子多了不怕咬,随您的便吧。”还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呢,锦娘不由笑了。 “那你老子娘还有你的小弟呢,你都不管了吗?你死了叫他们怎么办?” 珠儿听了眼里流露出哀伤之情来,泪水渐渐弥漫了眼眶,“奴婢不想死那又如何,主子们会放过奴婢么?奴婢说的,主子们又不信,叫奴婢怎么办?奴婢所做之事与家人无关,只求少奶奶看着珠儿多年服侍少爷的份上饶过他们吧。” 还好,知道关心自己家人,那就有办法,锦娘嘴角微微翘起,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挂帘,又道:“谁说不相信你呢,如今是我特地来问你,你自己不肯说,这个簪子……其实你不说,我也能查到出处,京里能做出如此上等好货色的首饰店并不多……若你肯说实话,又没犯大错,自然你的家人是不会受影响的,但你如今若是背着杀人的罪名去了,你说,府里还能容得下你一家么?” 珠儿听了就犹豫起来,欲言又止,想说又很为难的样子,锦娘便静静地等着,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半晌,她又从珠儿手上拿过那簪子,说道:“若是为了个对你并不真心的人,那样的话,就算是死了也不值得啊。” 珠儿听得一震,眼睛瞪得老圆,惊惶道:“少奶奶你……你怎么知道?” 锦娘不过是在诈她,见自己果然猜中,便道:“府里能得到这么好的东西的,除了各个主子,那就只有在回事房的人,对吧。” 珠儿惊得嘴都张开了,半晌,眼睛向那挂帘后瞄,锦娘终于笑了了来,对那挂帘后说道:“躲在那后面也不嫌臭么?出来吧。”(古时床侧会挂一个布帘,帘后一般放些杂物,主要是便桶之类的东东。) 珠儿听了面如死灰,嗫嚅道:“少奶奶……不怪茗烟哥哥的,那天我们只是……”话音味落,自挂帘后走出一个人来,眉清目秀,正是王爷的小厮茗烟,垂眉低首,一副很老实温厚的样子,锦娘笑着站了起来,四儿却很有眼力见地走到锦娘身前挡着,茗烟虽是府里的小厮,但毕竟是年青男子,四儿怕茗烟冲撞了锦娘。 “果然是你,你是来看珠儿的,还是来串供的?”锦娘笑问。 茗烟仍是低着头,慢慢自挂帘处走近,“奴才……只是喜欢珠儿而已,并未做过什么作奸犯科之事,求少奶奶明察。” 这话也算说得过去,珠儿漂亮,茗烟俊秀,两人会有私情也是有的,所以,茗烟才会将那名贵的簪子送给珠儿…… “那你说说吧,那日与珠儿为何要去后院,还正好是平儿被害的那个时间点?”锦娘紧盯着茗烟的举动,总觉得他怪怪的。 珠儿自茗烟从帘后出来就很是惊慌,如今听锦娘如此一说,忙道:“少奶奶,不关茗烟哥哥的事的,那日原是……” 锦娘正听着珠儿的下,茗烟突然疯了一般冲到了床边一把捂住珠儿的嘴,回头对锦娘说道:“少奶奶,那日不过是奴才约了珠儿去那边的,不关珠儿的事,不过,奴才真的没有杀人,珠儿也没有。” 珠儿被茗烟捂得透不过气来,见茗烟如此说,似乎也知道他的用意,抓掉茗烟的手,心焦地看着茗烟,“茗烟哥哥你……我们说好了的,这事我来……” “珠儿,你不要胡说,不关你的事。”茗烟喝住,一副要为珠儿担当的样子。 锦娘听得莫名,有些不耐地道:“我说,你们两个还是明明白白的将那天的事情说清楚吧。” 茗烟目光一闪,低头沉思起来,锦娘又看向珠儿,却意外的看到珠儿的脸在发黑,不由怔住,对外面喊了一声:“阿谦,快进来一下。”茗烟也发现珠儿的不对劲,一把扑到床边大喊:“珠儿……珠儿,你怎么了?” 外面冷谦一闪而入,伸手就去探珠儿的脉,却见珠儿脉息全无,又去翻珠儿的眼皮,瞳孔已然放大,已没了鼻息,茗烟见了抱住珠儿便大哭:“珠儿……珠儿,你怎么这么傻?” 锦娘听得一楞,茗烟的意思是珠儿自杀的么?自己从进来后,珠儿虽然情绪不太好,却并无自尽之意,刚才,她明明就是想说什么的,是茗烟一再地阻止,珠儿决不会自杀,难道会是…… 锦娘眼神严肃地看着茗烟,冷冷道:“不要猫哭耗子了,珠儿……是你杀的吧。” 茗烟一震,慢慢自珠儿身上转过头来,冷谦手一拎,便将他整个提起,甩到了一边的地上,对锦娘说道:“少奶奶,你可是看见这厮下手了?珠儿是中剧毒而死,见血封喉的那种。” 锦娘便道:“将他拖出去打,打到他肯说为止,珠儿原本好好的,只有他接近了珠儿,再无第二人,这厮定是怕珠儿说出什么来,所以杀人灭口了,只是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手法,下手奇快呢。” 冷谦闻言上去才着茗烟就是一脚,踢得茗烟身子飞起再落下,但茗烟脸色不变,狠狠地看着锦娘道:“少奶奶,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奴才何时害了珠儿了?无凭无据就惩治奴才,奴才不服,奴才要去找王爷评理。” 锦娘就想起王妃说的话来,王妃不肯查这簪子的事,就是因为茗烟乃王爷身边之人,老子又予王爷有救命之恩,王爷对此人定是心有不忍,留有几份老情面的,自己若真打死了他,王爷那里怕是说不过去,而且,珠儿的死,自己也只是怀疑是他下手,并无证据,可又不愿意就此放过他,明明他就是最大的嫌疑,一时被茗烟问住,半晌没有作声。 这时,珠儿的娘在外面听到了动静走了近来,一看珠儿脸色灰黑躺在**没了气息,立刻大哭了起来,边哭就边骂:“少奶奶,你也太黑心了,珠儿究竟犯了什么错,你一来就要处死她,我的闺女啊,你怎么能丢下娘不管,就这么走了呢,我那苦命的儿啊。”一时间,屋外大通院里的奴仆们听到惨哭声,都围了过来,看二少爷冷冷地坐在屋里,都不敢进来,只也围在外面指指点点的,议论纷纷。 没多久,就见冷华堂带着上官枚一起过来了,远远地见这间屋子里围满了人,不由喝道:“都围着作甚?没差事可做吗?府里可不养闲人的。”奴仆们一听,有的老实的,就散了去,有那大胆又好事的便凑近他道:“世子爷,珠儿死了呢,她老子娘说是二少奶奶弄死珠儿的呢。” 上官枚听得一怔,似笑非笑地看着冷华堂道:“相公,咱们快进去看看吧,怎么又出了人命呢?” 冷华堂脸色严肃地瞪了眼凑近说话之人,斥道:“事情都没弄清,就你要乱说,主子们的事是你们能评论的么?还不快快下去。” 说着,自己先一步进了屋子,冷华庭正坐在里屋门口,皱着眉看着屋里的锦娘,心里不由叫苦,小娘子啊,你怕是又落到套子里去了。 见冷华堂携了上官枚进来,眉头皱得更紧了。 “小庭,这里怎会如此吵呢?”冷华堂关切地问着冷华庭。 上官枚就伸长了脖子往里屋看,但冷华庭挡住在了门,进不去。 “吵不吵的与你何干。”冷华庭冷冷地瞪了眼冷华堂说道。 屋里茗烟听到冷华堂的声音喜出望外,大声嚷嚷了起来:“世子爷,世子爷,你可要为奴才做主啊,二少奶奶诬陷奴才杀了珠儿,奴才冤枉啊,世子爷,奴才要见王爷,要见王爷。” 珠儿的娘听见冷华堂来了,更是嚎啕大哭了起来,“世子爷,您要为奴婢做主啊,珠儿,她并未犯死罪,可是二少奶奶竟然将她处置死了,奴婢们虽然命贱,但是就是死,也要给个说法啊,世子爷,求您为奴婢做主,为珠儿伸冤啊。” 上官枚听了一脸的惊讶,对屋里呆怔着锦娘说道:“哎呀,弟妹,你……你这是……你真的处死了珠儿吗?” 冷华堂也皱起了眉,对挡着门口不让他进去的冷华庭轻言劝道:“小庭,你让哥哥进去看看,或许那起子奴才在冤枉弟妹呢,不过是死了个奴婢,何必闹得满府风雨,对弟妹的名声可不好。” “不关你事,我就不让你进去,你去了也会欺负我娘子呢。”冷华庭两手一张,将门拦得死死的,就是不让冷华庭夫妇进去,屋里茗烟与珠儿的娘还在哭闹,冷华堂见就急,沉了声道:“小庭,不要胡闹,里面可是闹出人命来了,让哥哥进去查看查看,再说,茗烟的老子可是救过父王的,父王要是知道你们打了他,一定会生气的,难道你想让父王恼怒弟妹么?” “恼怒也不关你的事,就是不让你进去。”冷华庭根本就是无理取闹,拦住了,怎么都不肯放冷华堂进里屋,冷华堂急了,伸就就去拖他的轮椅,冷华庭见了一只手就死死抓住门框,让他拖不开,冷华堂手下暗用内力,冷华庭一个不小心,被他扯得一歪,整个人便从轮椅里摔了下来,这下吓了冷华堂一跳,刚要去扶他,冷华庭已经哭了起来,嚷道:“你欺负我,你欺负我的腿不好,我要告诉娘亲,你欺负我和娘子,娘子,你出来,咱们告娘亲去。” 话音未落,就听得一声大喝,王爷正大步走了进来,正好看见冷华庭摔在地上,冷华堂还做着推的手势,忙过来就将冷华庭抱起,心疼道:“庭儿,庭儿你有没有摔疼,快告诉父王。” “走开,你们都嫌弃我,欺负我,只有娘子对我好,我不要你们。”冷华庭哭得稀里哗拉,美艳的俊脸如梨花带雨,一双水洗凤眸,清泪如珠般涔涔而下,王爷看着心都碎了,对冷华堂吼道:“不是告诉过你,要对小庭好吗?怎么还对小庭动手?你是越发的大胆无用了,若是连至亲的兄弟都不爱护,你还配做世子么?你又有何德才继承爵位?” 冷华堂被骂得又羞又气,又委屈,父王每次都只是帮着小庭,哪一次听自己解释过,只要小庭有半点委屈就责骂自己,自己再努力,父王也看不到自己的成绩,也得不到他的肯定,难道,庶子就真的低人一等么?就算自己以经贵为世子,在父王的眼里,怕也是连小庭的一个小指头也比不过吧,如此一想,便越发的愤懑,一股郁气充斥胸间,却也知道,此时父王正在气头上,万万不能与他对着来,于是强忍怒气,低着头,任王爷骂着,尽量不让王爷能看到自己眼里的怨恨,装出一副老实听训的样子。 上官枚却是受不了王爷的偏心,明明就是冷华庭无理取闹,屋里出了人命,相公做为世子进去查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冷华庭偏是不放人进去,分明就是心虚要袒护锦娘,或许,珠儿真是锦娘下的手呢,不然,冷华庭为何如此害怕自己夫妻进去?这样一想,她便对王爷道:“父王,您错怪相公了,他并没有欺负二弟,屋里的珠儿死了,外面吵哄哄的,枚儿和相公原是去看老夫人的,正好路过,听到吵闹声才过来看的,就听见茗烟在大喊冤枉,这才要进去查看的,可是二弟一直档着门,不让我们进去,相公也只是拉了下二弟的轮椅而已,并未动手。” 王爷听了便看向屋里,其实,王爷也是被人请来的,他正在书房处理事物,大通院里的一个小厮特地去报信,说是二少奶奶正要打茗烟板子,他一听到这消息就来了,冷忠可是只有茗烟一个儿子了,自己曾经在冷忠临死时答应过他,一定会好好待着茗烟的,所以,他来得很快,却没想到,正好看到大儿子在欺负小庭,一股怒火就冒了上来,如今听世子妃一说,便看向了里屋。 茗烟一见王爷到了,就扑到王爷脚下来:“王爷,您可要为奴才做主啊,少奶奶诬陷奴才杀了珠儿,奴才……奴才原来想讨了珠儿的,又怎么会杀了她呢?” 王爷便看向屋里的锦娘,锦娘先前被茗烟一吵,也有点慌了神,后来,冷华堂来得那么凑巧,她的脑子便飞快地转动了起来,一直有什么在脑子里闪,却又扑捉不到,抓不住,后来,看冷华庭吵闹着不让冷华堂进来,便更是觉得不解,王爷来了,才明白了自家相公的意思,他是在想着法让引开王爷的注意呢,亏他也想到得王爷会那时候来,这会子被这些人闹着,脑子反而清明了,王爷看过去时,她已经是一副很平静的样子了。 锦娘从容地走到王爷面前,很恭敬地行了一礼:“父王,怎么会惊动了您?” 王爷原就被冷华庭哭得心碎,后来茗烟又来哭,他便有些烦燥,却没想到惹祸的媳妇一派泰然自若,不由皱了眉,问道:“究竟怎么回事,怎么又死了个丫头?” 锦娘听了便从袖袋里拿出那个簪子,递给王爷,王爷看了很平静地说道:“这是前些日子裕亲王进府时,赏给茗烟的?” 锦娘又是福了一福道:“回父王,此簪子是媳妇在珠儿的枕头下发现的,媳妇的丫头平儿前些日子死了,临死时,手背被人抓伤,正好珠儿手上也有伤,媳妇便送了平儿去娘那里,结果,珠儿为了表明清白,撞了墙,受伤回了这里,媳妇便在她的枕头下发现了此物,今儿和相公一起过来,不过是想要问问这簪子的由来,再者就是,平儿死之时,为何她正好去了后院。结果……” 锦娘很有条理地将簪子和自己为何到这里来的来龙去脉对王爷说了一遍,又说明,茗烟是如果鬼鬼祟祟地躲在挂帘后,珠儿又是如何突然死的,全说了一遍。 王爷听了也觉得蹊跷,便喝问茗烟:“可真的是你杀了平儿?你为何要在那个时辰去了后院?” 茗烟听了便看了眼**的珠儿,一副悲痛万分的模样:“王爷,奴才自小便与珠儿感情好,那日……那日不过是奴才约了珠儿去后院里……私会而已,哪里知道那么凑巧,正好就出了人命。” 锦娘心知此时再要问他去后院做什么,定然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了的,如今珠儿已死了,根本就是死无对证。 王爷听便看向锦娘,“媳妇,你说茗烟害了珠儿,可有凭据?” 锦娘摇了摇头,回道:“并无证据,全凭直觉猜的。” “猜的?弟妹,你也太草率了点吧,仅凭猜想就要打茗烟,你难道不知道茗烟是父王的人么?打茗烟可得问过父王才行。”上官枚听了便在一旁不阴不阳的说道。这无异于火上浇油,上官枚是想把事态往大了扩呢。 锦娘没有看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王爷,她想看王爷的反应,自己把当时的情形描述得够清楚了,若是王爷是精明公正的,就应该听得出里面的弯弯绕绕。 但很遗憾的是,王爷的脸沉了下去,自她嫁过来,第一次用了很严厉的语气对锦娘说道:“庭儿媳妇,你确实做错了,茗烟,你真的不该打,他与珠儿的事,我早就有耳闻,虽说他们私下相会有讳礼仪,但却也是少年人心性,哪里就到了要杀人的份上了,茗烟跟着我也有年头了,做事勤快本份,为人忠厚老实,他曾在我跟前提过,让我把珠儿配了给他,只是我念着庭儿身边无人服侍,才没有应下,你说茗烟会杀珠儿,我是怎么都不相信的。” 又转过头看冷华庭,见他这会子收了泪,一副很认真听的样子,便道:“庭儿,爹爹把茗烟带走了,你也带你媳妇回院子去吧。”说着,冷冷地看了锦娘一眼,转身要走,锦娘忙又是一福礼,平静地说道:“父王,请留步。” 不止是王爷,就是冷华堂也奇怪地看着锦娘,王爷虽说生锦娘的气,但也只是语气重些,并未喝斥,更未责怪,也算是看着小庭的份上,将此事揭过了,她还想怎样?要知道,父王最是恨人强词夺理的。 冷华庭也很着急,今儿明显是着了道了,或许他们在王妃屋里时,就有人听到他们要来,所以布了这个局,只等着他们钻,不然,冷华堂不可能来的这么巧,王爷也不会来得如此极时,分明就是想要挑得王爷对锦娘冷心失望才好,而且,怕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后续还会有招接着而来,王爷和王妃最近对锦娘印像太好,所以,某些人很不爽了。 娘子啊,这事就算了吧,别理论了,他用眼神提醒着锦娘,但是锦娘很平静地回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王爷脸色果然更不好看了,冷华堂见了便道:“弟妹,你怎地如此不懂事,父王可是最重情义之人,茗烟之父于王府有恩,就算茗烟真犯了错,父王也不会过份责怪的,且你不过凭着猜测,怎么能就断定茗烟害人呢,王府可不是孙家,父王讲的就是以理服人这四个字,你若说不出实在的道里来,可不是要惹得父王更加生气么?何况,此处污浊吵闹,小庭最是爱整洁干净的,小庭如今是宠着你,陪你留在这里,若是以往,定然是要发脾气的。” 王爷听了心里就更是有气,不由心疼地看着冷华庭,小庭那爱洁的性子自小儿就有,若不是太宠着媳妇又怎么会到这下人居住之地来,还……摔了一跤,如此一想,也不再理锦娘,亲自去推了冷华庭就往外走,茗烟见了就转头讥诮得意地看了锦娘一眼,也跟了上去。 “父王,若是媳妇能拿出证据呢?”锦娘冷冷清清地又说了一句。 王爷终于火了,恼怒地回过头了,凌厉地看着锦娘道:“媳妇,你才不是说没有凭证吗?此番又有了?话可不能乱说的?” 跟在身后的茗烟却是很慌张地回过头,但很快就冷静下来,扑通一下跪在王爷跟前:“王爷……您可要为奴才做主啊,二少奶奶如此一再地诬陷,奴才……还不如死了干净。”说着,作势要去撞墙。 坐在轮椅上的冷华庭长臂一展,一把拎住了他的衣领子,就势一扯,哔啪两下,就甩了个清脆的耳光。 王爷见了更加火大,瞪着冷华庭半天没用作声,他舍不得喝斥冷华庭,却是对锦娘更加有气了,良久才冷冷地对锦娘道:“好,你既然唆使庭儿如此维护于你……” 锦娘走前一步,斜了眼被打得鼻青脸肿,正要又哭的茗烟一眼,冷笑道:“父王,相公不过是恨您身边这起子忘恩义,背主耍奸的小人罢了,他哪里是在维护媳妇,分明就是替您教训这不孝不义之人。” 冷华庭听了灿然一笑,抬了头对王爷道:“娘子最聪明了,爹爹,你且听她说下去,娘子从来不骗小庭的,她说有,就是有。”他眼睛清亮纯洁,神情无辜又带着一丝孩子般的期盼,看着这样的小庭,王爷心一软,摸了摸他的头道:“好,爹爹就听你这一回,看你娘子能有什么证据拿出来。” 一边的冷华堂听了便很关切地小声对锦娘道:“弟妹,父王已经饶过你了,你怎地如此不懂事,还是快快跟父王认错吧,一会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父王定然会更加气恼的。” 锦娘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多谢世子关心,锦娘只想弄清事实真像,就算父王会怪罪,锦娘也要说清楚的,我也不想辜负了相公对我的信任。”说着,走近冷华庭,在众目睽睽之下握住了冷华庭的手,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王爷的眼睛说道:“儿媳自然是有证据的,只是刚才没有想通,如今想到了而已。父王,儿媳只希望,若是真查出茗烟有罪,请您交给儿媳处置,放心,儿媳不会轻易处死他,会留下他的一条命还给您的。” 说着,也不再等王爷回答,便对冷谦说道:“阿谦,去取一碗水清水来。” 第七十九章 屋里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锦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冷谦身子一闪,很快就取了一碗清水来,锦娘又道,“阿谦,帮茗烟洗洗那只右手吧。” 茗烟一听,清秀的双眼里立即露出惊恐之色,右手下意识地就要往身上擦,冷谦眼疾手快,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按在碗里,当真很仔细地帮他清起来。 王爷不知锦娘何意,但茗烟的眼神里分明就有着慌张和害怕,不由又看了锦娘一眼。 手洗完了,锦娘又对茗烟道:“你可敢喝了这碗水么?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自己说吧,不然,将这碗水灌入猫的肚子里,你说,猫会不会和珠儿一样,无声无息的就死了呢?” 茗烟的脸立即变得惨白,惊恐地看着王爷,脚一软,扑通一下跪在王爷面前:“王爷……” 王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喝道:“真的是你?茗烟!你为何要杀了珠儿?平儿也是你杀的?” 茗烟只是哭,抽泣着并没有回答,低着头,却是偷偷拿眼去瞟冷华堂,冷华堂脸看着平静,实则僵木,一丝杀戾之气在他眼里一闪而过,锦娘突然很是害怕,总觉得又会有什么事情出现,于是紧盯着冷华堂,眼睛一瞬也不瞬。 茗烟总是哭却并说话,王爷气急,一脚便将茗烟踹翻,怒喝道:“狗奴才,不要以为本王念你父亲之恩就许你为所欲为,快说,你为何要杀害平儿和珠儿两个,如若不然,本王扒了你的皮去。” 茗烟翻身爬起,像狗一样爬到王爷跟前,哭道:“王爷,珠儿是奴才杀的,但奴才并未杀平儿,奴才那天真的只是和珠儿一起去了后园子,并未杀人啊。” 锦娘听了不由好笑,冷冷道:“你既没有杀人,又何必要杀珠儿灭口?还在狡赖,快说,谁指使你干的?” 茗烟听了不由哭得更加厉害,偷瞟了眼冷华堂道:“那日……那日奴才与珠儿在后院私会,只是看到了……”正要继续往下说,他身后的冷华堂骤然对他后背就是一脚,骂道:“狗奴才,没想到你不止杀人,还行那伤风败德之事,父王,如此奴才留下何用?” 那一脚看似并不太重,茗烟也仍是半跪着,双臂手肘支在地上,头垂着,却既不见他哭泣,也不见他申吟,锦娘看了就觉得奇怪,又问了句:“茗烟,你快说,只是看到了什么?” 茗烟半天没有回答,连点动静也没有,一旁的冷谦也发觉出了问题,轻轻推了茗烟一下,茗烟的身子就势一滚,趴在了地上,锦娘大惊,对冷谦说道:“快,快看他还有救没有!” 冷谦忙用手去探茗烟的鼻息,失望地对锦娘摇了摇头,将茗烟的身子翻了过来,只见茗烟嘴角沁出一丝血迹,样子像睡着了一般,脸上并无痛苦之色。 冷华堂看了一眼便道:“莫非他服毒自尽了?不是说,珠儿也是无声无息的死了么?他又备得有毒……” 锦娘心里无比愤怒,茗烟明明就要说出真相了,却突然死了,分明就是冷华堂那一脚踢的,可当时王爷也踹了一脚,冷华堂那一脚看着也并不凌厉,又是当着王爷的面……难道,是踢中了某个穴位,直接将茗烟踢死了? 王爷也很是震惊,他怒目瞪视着冷华堂,眼里也有着怀疑之色,冷华堂一抬眸便看见王爷眼里的怀疑,不由两眼闭了闭,皱着眉头一副悲痛委屈的样子,颤了音道:“父王,莫非你以为堂儿那一脚便能将茗烟踢死?堂儿有几斤几两父王最是清楚,自小……您阻止堂儿习武,只请人教小庭……堂儿不过弱书生一个,就是有心要杀人,也要有那本事才是?何况,刚才可是您先踹了这奴才一脚,以您的身手,又是盛怒之下……” 王爷听他说得凄楚,想着自小就不太关怀这个儿子,若不是小庭出了事,自己压根就没注意过他,不让他习武,原也是怕他起了异心,会对小庭不利,却不知,小庭还是出了事,爵位只能让他继承,如今他成了世子,反而失了那练武的最好年纪…… “我那一脚自有分寸,如今茗烟这样子明明就是伤了五脏而死,除非他身上原就有伤,不然,踢上两脚是很难致命的。”王爷边说边向冷华堂走了过去,伸手随意地拍在他的左肩之上,“你可有怪过父王没让你习武?”状似亲近,但冷华堂只觉得身子一沉,左肩突然便被卸了下来,他一时痛得满头大汗,大哭道:“父王,你为何要如此惩治孩儿,孩儿做错什么?” 王爷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忙将手一松,扶住他,托住他肩胛一拉,只听咯吱一响,冷华堂的左肩膀又恢复了原状。 一连的上官枚吓得惊叫了起来,忙过去扶住自己的丈夫,心疼地唤道:“相公,你怎么了?” 锦娘这才看出,王爷是在试探冷华堂是否有功夫,可是这样看来,冷华堂似乎真的没有半点武功底子,一个有功夫在身的人,遇到偷袭时,身体下意识地会对危险做出反应,怎么也会运功抵抗一下,不会如此轻易让人卸了膀子的…… 冷华堂定定地看着王爷,俊秀的星眸里含着愤恨和委屈,还有被伤害被怀疑的沉痛,声音哽咽:“父王,你在试探堂儿?你……你不信堂儿?难道在你的眼里,就真的只有小庭一个吗?就算堂儿再努力,你也看不见,堂儿做得再好,也不及上小庭的一分一毫,你……真狠心,这个世子之位,我不要也罢。”说着转身捂住受伤的左肩,转身踉跄而去。 上官枚愤怒地瞪视着王爷:“父王,相公已经很努力了,他为了让你高兴,从来只做你喜欢的事情,对二弟也是关怀备至,只要看到好东西,第一个想的就是二弟,就是儿媳喜欢的,也要先紧着二弟,父王,您太伤相公的心了。”说着,掩泪追随冷华堂而去。 王爷看着远去的冷华堂,脸上就露出愧疚之色来,半响才喃喃道:“我是不是对他做得太过份了?” 锦娘在心里气得不行了,茗烟死得莫明奇妙,冷华堂难道真的不会武功?那为何他一脚踢过去后,茗烟就断了气?如果他会武,那这个人就有一颗坚忍之心,卸肩错骨之痛可不是一般之人能忍受的,最可怕的是他还要控制自己的本能,强制自己不去抵抗,如此强大的自控能力,加上坚忍的个性,这个人……还真是可怕啊。 “爹爹做得很好。”一直冷眼旁观着的冷华庭突然对神情恍忽的王爷说道。 王爷回神低头看他,只见小儿子清亮美丽的眼里有着一丝濡沫之情,难得地伸了手来拉住他的,“爹爹,他不会不要世子之位的。”说完,灿然一笑,摇了摇王爷的手道:“小庭现在觉得爹爹很好。” 王爷听得心一暖,蹲了下来,平视着冷华庭,声音也哽咽了:“小庭,我真的不是个好爹爹,若不是当年爹爹忽视了你,你又如何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世子之位又怎么会落到堂儿的头上,小庭,爹爹对不起你。” 冷华庭听得眼睛微黯,丰润的红唇抿了抿,拍了拍自己的腿,叹息一声道:“庭儿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这腿太不争气了些,爹爹……也不必太过难受的。” 这是在安慰自己么?他有多少年没有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了,王爷心里一阵激动和感喟,大手抚摸着冷华庭的秀发:“庭儿,爹爹以后不会再让你受苦了的。” 冷华庭认真地点了点头,一抬头,看向锦娘,伸手招了锦娘过来,对王爷道:“爹爹,娘子很好,很聪明,我不要让别人欺负娘子。” 王爷听了也看向锦娘,眼里有一丝内疚:“孩子,刚才父王不该责怪你的,你确实是个好孩子。” 锦娘就在心里叹气,王爷与王妃其实都不坏,只是两人全都不是太会关心子女,不知道子女心里想要的是什么,当年的冷华庭可能在生活用度上过得很富足,王爷王妃只管了他的生活,却没有多抽出时间来陪伴他,便是他的安全也是马马虎虎的,导致他被人害了都不知道。 “父王言重了。”锦娘连忙对王爷福了一礼,以王爷之尊竟然跟她道歉,锦娘还是很感动的。 “这里确实太过污浊,你们还是早些回去吧,茗烟……让人好生葬了,我……对不住冷忠啊。”一时间,王爷俊逸的脸上显出些许苍桑,眼神里悠长凝重,看了一眼地上的茗烟,长叹了一口气,便离开了,跟着王爷来的另一个长随立即吩咐人去抬茗烟的尸体,锦娘便对冷谦说道:“阿谦,你先查查看,他的致命伤在哪里。” 冷谦心知少奶奶的意思,掀开茗烟厚厚的锦袍,却发现茗烟身后只是有一小块黑紫色的伤印,冷华庭也低了头去看,锦娘看着就蹲下,想用手量那伤印的位置,因为前世的父亲身体不好,她便学过一些推拿之术,懂得一点穴位构造,这会子看了茗烟的伤,很像是伤在肝愈处,那里是很重要的一个穴位,若是人力道从此处穿透,肝脏必碎,人碎了肝,同样会立即没命,冷华堂果然阴狠,那一脚踢得实是巧妙无比,想到这里,锦娘心里一阵缩紧,怪不得冷华庭每每看到冷华堂时总是一脸戒备,那个人,定然是害过他的,不然,他也不会对冷华堂如此反感。 竟然还说自己不会武,骗得了王爷,可是骗不过自己,锦娘冷笑着站了起来,对冷谦道,“珠儿的娘呢,将她提过来,那婆子也不是个好的。” 珠儿的娘原是一直在屋里哭嚎的,后来锦娘查出是茗烟杀了珠儿,她倒是没了音了,这会子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冷谦还是在灶屋里将她找到拎出来的。 朱儿的娘哆索着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锦娘慢慢走近她,低头问道:“这会子怎么不哭了?你女儿可是被地上这人害死的,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更不伤心了呢?还是说,你也是害死你女儿的凶手之一?” 那婆子一听,猛地抬起头来,直直地看了锦娘一眼:“少奶奶,奴婢……奴婢该死,奴婢不该诬陷少奶奶的。”又转头对茗烟吐了口口水,骂道:“呸,**的东西,原看着你是王爷的长随才让你接近我女儿的,没想到,你竟然是个狼心狗肺杀人越货的贱种,我真是瞎了眼了。” 锦娘听了又是一笑,戏谑地对那婆子道:“你……不觉得骂迟了些么?” 那婆子目光一闪,又低了头去,默了默后,突然又嚎啕大哭了起来,“珠儿啊,我那苦命的闺女……” 锦娘气得猛喝道:“够了,唱戏给谁看呢,说吧,你得了谁的好处,为何要在我和少爷进屋时想着法子拖住我们,今儿再不会有人来救你,若你不实话实说,那我就打得你说为止,哼,你就是再喊冤也没有用了,便是你先前冲撞污蔑我一事,那也是个死罪。” 那婆子没想到年纪轻轻的二少奶奶如此精明细致,洞察秋毫,刚才茗烟是如何死的她不知道,不过,就是再蠢也明白,茗烟是被灭了口的,自己如今再不说,怕是也只能等着灭口了吧,闺女已经死了,儿子还小,若是自己再有个三长两短,苦的是儿子啊,珠儿的娘终是悲从中来,两只死鱼般的眼里泪水涟涟,扑在锦娘脚下哭诉道:“二少奶奶,奴婢……先前不知道珠儿在外面的事情,只是她与茗烟自小交好,前两年茗烟去了回事房,做了王爷的跟班后,就对我家珠儿淡了些,这些日子不知为何又感情好了起来,三天两头的就来找珠儿,前儿一大早就约了出去,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珠儿回来时,就说是被怀疑杀了人,奴婢也是吓到了,问珠儿,她又死咬着不肯说,奴才原是要去问茗烟的,没想到,他今儿就来了,来时,还送了奴才二十两银子,嘱咐奴婢一会要是看到人来,一定要挡一挡,所以,奴婢就挡了少奶奶和少爷的道。” 锦娘听她说得也还在理,这婆子看着就是个爱财的,不过,见她眼神仍是闪烁,不由又诈了她一句:“你道我是傻子么?用这些胡话来唬弄我,茗烟原是来这里与珠儿串供的,他既选了今天来,就一定考虑周详了的,又怎么会预见我和少爷会来?你再耍奸打滑,小心我让你喝了那碗水去。” 那是茗烟洗了手的水,茗烟虽没有说,但锦娘早就发现茗烟是躲在挂帘后面的,而自己差点的就套出了珠儿的话,茗烟害怕珠儿会说出不该说的来,便将毒粉抓在手心里,等珠儿一说到紧要处,便借着捂珠儿的口,将那见血封喉的毒药捂进珠儿的嘴里,珠儿只吞了一点点进去,便一命乌乎了,也正是想通了这一点锦娘才敢大胆的说自己找到了证据,果然将茗烟的手一洗,茗烟便知道再也狡赖不过去,只能低头认了罪。 如今那婆子一听要她喝那碗水,吓得面目全非,看来,她定然也是知道那碗水里的毒性的,锦娘因此更加笃定婆子也是参与杀害珠儿的凶手之一。 “少奶奶,奴婢……奴婢”果然那婆子眼神闪烁,四处乱瞟,一边的冷华庭看着就不耐了,抓起桌上一个鸡毛弹子抡起就对着婆子劈头盖地就一顿乱抽了下去,打得那婆子哇哇乱叫,左躲右闪,“少爷饶命,少爷饶命。” 锦娘便笑着嗔了眼冷华庭道:“相公,你手上伤的还没好全呢,可别为这贱婆子又伤了,快歇着吧,一会子外面打板子的婆子来拖了她去,打个五十板子她就会说实话了。” 冷华庭这才住了手,冷冷地将那鸡乱弹子扔在一边,喝道:“快老实地回了少奶奶的话,不然,仔细你的皮。” 那婆子双手紧抱身子,哆嗦着对锦娘道:“少奶奶,不要再打奴婢了,奴婢说了就是,茗烟……茗烟手里的药是奴婢给的,是世子妃院里的杜妈妈给奴婢的。 她前儿来说,珠儿是害了平儿的凶手,迟早是要被王妃处置的,还说,珠儿一旦承认是杀了平儿的凶手,那王妃必定会将奴婢一家都赶出府去,不如奴婢自己动手,在珠儿认罪之前让她死了,王妃便死无对证,不会再对奴婢一家怎么样,再者,少爷还会看在珠儿多年服侍的份上,有些照顾也不一定。 奴婢原也是不肯的,珠儿也是奴婢身上掉下的肉,怎么舍得,可那杜妈妈说,珠儿已经没救了,总不能让她一个无用之人连累了全家,最重要的是连累了奴婢的儿子,奴婢在这府里也过了一辈子了,自然是知道,被赶出府的就没有活路可寻,想着奴婢的儿子,奴婢……也就接了那毒药,可奴婢还是下不得手去,后来,茗烟就来了,奴婢就将那药粉给了茗烟,没多久,少爷和少奶奶就来了,事情就是这样,求少奶奶放过奴婢吧,奴婢的儿子还小,不能……” “不能什么,这会子你又有了慈母之心了?谁跟你说过珠儿是杀了平儿的凶手,王妃?还是王爷,再或者,是二少爷吗?虎毒不食子,你竟然听信那杜婆子一面之词,便下狠心害死自己的亲生女儿,你……简直就不是人。”锦娘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愤怒,对那婆子喝道,巴不得冷华庭再拿鸡毛弹子抽死这恶毒的婆子才好。 事情到了这份上,与先前锦娘查出的事实也有些相符,那杜婆子也不是个简单之人,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先拿了这婆子去王妃院里,让她将这番话说给王妃听,杜婆子是世子妃院里的人,自己无法去拿她,只有王妃才有权处置,这样一想,锦娘便对冷谦道:“阿谦,这婆子便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派人好生看守了,再不能让她出半点差子了。” 冷谦听了便对外面打了一个手势,立即闪出一个黑衣人来,冷谦将那婆子拎起,交到那人手上,那人一闪便又消失了。 锦娘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己周身其实还是有高人在护着的,不由看向冷华庭,冷华庭将她一扯,说道:“好了,回吧,这地儿也真是污浊得很呢,还有个死人在。” 锦娘听了点了点头,带着四儿跟在冷华庭的身后向王妃屋里走去。 二太太正坐在王妃屋里喝茶,见锦娘和冷华庭脸色很难看的来了,清冷的目光里闪出一丝异色。 王妃见锦娘脸色不好,便随口问道:“怎么?珠儿可是说了?那簪子是从何处来的?” 锦娘一楞,没想到王爷竟然没有与王妃说起茗烟之事,更没想到,大通院里发生那么大的事情,王妃竟然不知,还如此悠闲地与二太太喝着茶?是王妃太不管事,还是她的消息被人控制,一时到不了她的耳朵里?若是后者,那王妃的院里也得进行一次清洗了,不然,以后可有得是害人的剑冷不丁的冒出来。 锦娘微微叹了口气,看了眼一旁优喝着茶的二太太,给二人行了礼后,才回道:“娘,珠儿死了,茗烟也死了。” 只是短短几句话,锦娘看到二太太的手微微抖了下,清秀的眉稍稍收拢又散开,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冷清,就像是听到何处杀了一只鸡,哪里死了一条狗一样淡然。 王妃却是惊得差点泼了手里的茶,不置信地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锦娘无奈地看着王妃道:“娘,茗烟把珠儿杀了,茗烟……又莫名的死了。” 王妃总算听明白了些,大而美丽的眼里全是凌厉,丰润的嘴唇也轻咬着,看了眼二太太后对锦娘说道:“可是查出些明目来了?” 看来王妃并不想背着二太太来问事,锦娘寻思着有些不明白,不过,这事当着二太太和府里其他人的面问起来倒是更好,也算是有人作见证吧。 “如今也就是将珠儿的娘拿来了,据她交待,是世子妃屋里的杜妈妈逼她杀死珠儿的,她自己下不得手,就将毒药给了茗烟了,茗烟怕珠儿说出什么,就真的杀了珠儿。”锦娘说完这番话时,有种快要脱力的感觉,真的好累啊,为什么不肯好好的过日子,非要勾心斗角的,日日活在阴谋里呢,一时,好想念前世简单又自在的生活,可惜,再也回不去了,如此一想,她便伤感了起来。 冷华庭在一直在一边静静地注视着她,这会子见她神色很黯淡,完且没有方才审出珠儿的娘时那种胜利后的小得意,还……带着丝忧伤,不由自己将轮椅推到铁娘的身边,广袖下,轻牵了她的手,大拇指在锦娘手背上轻轻抚摸。 他的手干燥温热,抚得她痒痒的,却给她一股安宁和温暖,锦娘垂眸时,便触到他清凌凌的凤眸,丝丝关怀,暖暖如涓涓细流,轻轻流过她的心田,滋润她疲惫萎顿的心,像是春日的和风,吹去了她心头的哀伤,从来,她就是打不死的小强,前生便是短命鬼,既然上天又给了自己一次生的机会,那就得好好把握住,就算再难,她也要活出精彩来,何况,如今不是她一个人,她还有他,有这个美得天怒人怨,别扭得人怒天怨,又温情可爱得自己不怒不怨、只爱只怜的男子陪着,路也许崎岖,但一定不寂寞,不是吗? “世子妃屋里的杜妈妈?你可是问清楚了?”王妃的脸色更加严峻起来,也不等锦娘回答,便对碧玉道:“带几个人去,先拿了那杜婆子来了再说。” 碧玉听了便要下去,二太太却道:“王嫂不可,那杜妈妈可是郡主娘家的陪房,若是没有实在的证据随便拿了,到时,可是不好交待呢。” 王妃听了便冷笑一声道:“郡主又如何,她既嫁进王府,就是我的儿媳,不过是一个奴婢,就算我冤了她,她也得给我受着。” 锦娘听得一喜,没想到王妃到了正经时刻倒是硬气得很,做事也果断大胆,全然不管别人如何看法,不由多看了王妃一眼,只见王妃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锦娘心里一暖,更觉先前的疲惫消散了不少,至少,不是自己和冷华庭两个在孤军奋战,还有人站在他们这边助阵呢。 二太太听了也是一怔,王妃的话说得有些蛮横,却也在情理之中,便不再劝了,仍一副悠然之态,端了茶在喝,碧玉出去叫人了,锦娘便让冷谦将珠儿的娘带了进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碧玉空手回来了,人没带到,上官枚却是气势汹汹地来了,一进门也不行礼,,先就哭了起来:“母妃,你这是何意,为何突然要拿了枚儿的陪嫁之人?” 王妃听了便看向地上珠儿的娘,说道:“你院里人呢,杜婆子呢,碧玉,你怎么没拿人来?”后面那句话是问的碧玉。 碧玉为难地看了眼上官枚,躬身对王妃道:“回王妃的话,奴婢适才使了人去拿那杜婆子,世子妃派了人挡着不让奴婢拿人,说是自己来给王妃您一个交待,奴婢便只好回来了。” 王妃便似笑非笑地看着上官枚道:“枚儿,碧玉此话当真?” 上官枚被王妃那眼神看得有些心虚,但想着相公在屋里说的话,她又来了勇气,瞟了眼锦娘,对王妃道:“母妃,难道相公只是个庶子,您和父王便再看不上相公了么?如今连着枚儿的陪房您也要怀疑说事,我们究竟做错何事了?您要一再的相逼?”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王妃听得莫名其妙,不解地看着上官枚,但锦娘却是知道上官枚的意思,刚才王爷对冷华堂下了狠手,将他一个膀子卸了再安上,那不止是身体上的疼痛,更要心灵上的伤害,一个不被自己父亲信任地儿子,被父亲用非常手段拭探的儿子,精神上所受的伤害比身体上的更大啊,如今上官枚正是借王爷对冷华堂的愧意,故意来说事,想连着杜婆子的事一起揭过,甚至,想要闹得更大,让王妃和自己自此不能随便去查世子妃院子里的事情。 “枚儿此话何意,平日里,我何时逼迫过你?你倒是说出个一二出来看看,如今正好你二婶子也在,大家做个见证,别一会子闹出去,人家当真以为我虐了庶子庶媳了。” 王妃脸色严肃地坐在椅子上,语气冷冰冰的,往日温柔如水的眼神此刻也变得凌厉了起来、 上官枚一听便哭得更厉害了,抽泣着对二太太行了一礼道:“二婶子,您在这里更好,这事说来二弟和二弟妹是最清楚的,适才二弟妹与二弟一起去找珠儿,不知怎的珠儿就死了,我和相公原是要去老夫人院里的,路过大通院,便听见那里闹哄哄的,就去看,谁知就出了人命,后来,二弟妹查出是父王身边的茗烟杀了珠儿,父王一气之下就踢了茗烟一脚,相公也是气急,跟着也踢了一脚,谁知那茗烟就死了,父王便认定是相公踢死的,相公乃一介弱书生,哪里就有那本事能踢死茗烟,可是父王却是不信,竟然……竟然将相公一条膀子给生生卸了再接上……” 话说到此处,上官枚也没有再往下说,王妃和二太太早已变了脸色,王妃还好,觉得这也没什么,若是换了自己,怕也会不信堂儿的吧,谁让这事就那样凑巧呢?太巧的事情就有阴谋,所谓的天仙局全是人设计的。 而二太太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她从将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对王妃道:“王爷此举确实做过了,堂儿早就接了世子之位,王爷却总是不信任于他,将来他要如何去执掌整个王府?下面的人会不会信服于他呢?” 王妃听了便斜了眼睛去看二太太,这个二太太平日里清高傲气得很,一般不管别府里杂事的,今儿也真是巧呢,她怎么就会要来自己院子里坐了呢?昨儿才玩了一圈牌走,今儿又来拜访,以往怎么不见如此殷勤? “弟妹,他们小辈不懂事,怎地你也如此说话,堂儿是王爷的儿子,打他也好,骂他也好,不过是父亲在教导儿子呢,哪里就做过了,人是他自己亲生的,世子位都能给了堂儿,又何来不信任一说,不过是恨铁不成钢,想要多加磨练堂儿罢了。”转而又对上官枚说道:“俗话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枚儿,你不会不懂此话之意吧。” 一翻话说得二太太噤了声,以往王妃并没有如此尖锐的,她总是很柔和地处理着府里的事情,只要不是大原则上的事,她总是睁只眼睛闭只眼睛,今儿却是针锋相对了起来,难道…… 不等二太太寻思完,王妃又对碧玉道:“去,将那杜婆子先拿来了再说,谁要上敢拦着,板子上去侍侯了。” 二太太听了更是心惊,她一时有些坐不住了,但却又不好在此时起身告辞,便只好继续坐着,冷冷地看着。 上官枚一听怒了,拦住碧玉道:“母妃,你究竟因何要去拿儿媳的陪房,总要说个理由来才是。” 王妃便对那珠儿的娘道:“你……将先前对二少奶奶和二少爷说的话再说一遍,要大声些,让这屋里的人全都听得到。” 那婆子见王妃声色俱厉,不由缩了缩脖子,正要开口,就听二太太不紧不慢地说道:“有些话要想清楚了再说,若是只为了讨好买乖,或是贪爱钱财连自家闺女都不顾,那可是要遭报应的。” 珠儿的娘听了不由抬头看二太太,便触到一双犀利清冷的眼眸,那目光看似淡然却如有实质般打在身上,似要穿透她的身体一般,她不禁打了个冷噤,缩着脖子,不敢再看,嗫嚅着半晌没有说话。 上官枚见了便哭得更凶,对王妃道:“她一个下贱的婆子,自己女儿都能下手害了,这种人的话怎能置信,母妃,难道您了糊涂了?” 如此下去,珠儿的娘必然会改口,锦娘站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便对珠儿的娘道:“你仅管多想,想清楚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珠儿的魂还未走远,她虽不是儿子,但也是你身上掉下的肉,她冤情难申,怕是会化了厉鬼去找那害了她的人报仇呢。” 倒底是做了亏心事,珠儿的娘听了锦娘这一番话便抬头四顾,仿佛珠儿就活生生站在她身边一样,猛然间,又听见咣当一声响,似有东西咂碎了似的,屋里的人都一动不动,怎么会有东西咂了?她突然就害怕了起来,抱着头就哭:“珠儿啊,不怪娘,是那杜婆子说的,你不死,就要害了全家呀,儿啊,娘也舍不得你的,真的舍不得啊,你不要怪娘,娘给你多烧些纸钱,你下辈子可千万要投个好人家啊。” 一屋子的人听得清楚,也看得明白,锦娘也并未刻意去逼迫珠儿的娘,二太太见了此情景无奈地仰靠在椅背上,似乎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清冷的美眸又看向了锦娘,眼神锐利尖刻,只是淡扫一眼,便能让人产生一股无形的压力。 锦娘抬眼回看了过去,眼神坚定而执着,定定的,清亮亮的眸子一瞬不瞬,两人对视良久,二太太还是收回了目光,看向了王妃。 王妃捏着手里一的串佛珠,无意识地拨弄着,见二太太看过来,她浅笑着对二太太道:“弟妹,你可是听清楚了?她的话说得明白得很呢。” 二太太也是冷笑一声道:“王嫂言重,这原是你王府里的事,我不过了正好碰到而已,你尽管自行处置便是,我在边上看着,也好跟王嫂学学这治下之道。” 哼,这会子倒是撇得干净,王妃也懒得跟她再纠缠,转而对上官枚道:“枚儿可是听清了?这总不能怪是我逼迫你了吧,碧玉,你还不去拿人,难道又想让人被灭了口不曾?” 王妃这话可是说得严重,上官枚不由气得差点跳了起来,对王妃道:“母妃,您这话是何意呀,难道你怀疑是枚儿我指使了杜妈妈去害人不成?” 王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有了平儿和珠儿之事,想要手下人做事稳妥一些而已,枚儿非要那样想,我也没有办法。” 碧玉再次带着人走了,上官枚还待要理论,二太太对她横了一眼,她便老实地噤了声,不再说话。 没多久,碧玉还没有将那杜婆子拿了过来,外面一个小丫头来报,说是老夫人来了。 王妃听了眉头一皱,很为难地看了锦娘一眼,锦娘也觉得头痛得很,又来了一个难缠的人物,一会子怕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了。 只是今天这事可是巧的也太巧了吧,二太太在这里也就罢了,老夫人平日里是很难得到王妃屋里来一趟的,因为老夫人不喜王妃,两人说话便不对付,所以,王妃一般也不去给老夫人请安定省,只是年节下的就去请了老夫人出来坐上席,老夫人呢,也是不愿意看到王妃,她宁愿去东西两府走动,也不愿来王妃这里,倒是王爷三不两时的会去给老夫人请安,也正是如此,老夫人在府里的地位尊崇得很,王妃常被她气得郁结在心,几天都难以消散。 一个两个不常来的人,偏偏很凑巧地都来了,这事,还真是越发的复杂了。 果然,不过片刻老夫人便在丫头的搀扶下走了进来,上官枚一见便扑了上去:“奶奶,您可要为枚儿做主啊,枚儿……枚儿真真咽不下这一口气,若是奶奶您也不给枚儿做主,枚儿明日便回门子去算了,这个府里太不拿枚儿当人看了。” 第八十章 上官枚哭的梨花带雨,娇俏的脸上挂着委屈和伤心的泪,老夫人一把扶住她,担心地说道:“我的儿,你这是说哪门子的话呢,好端端的怎地要回门子去?堂哥儿欺负你了吗?谁敢不拿咱们的郡主当人看啊,那不是找死么?”声音说到后来,带着股阴寒之气。 王妃听了,如水般温柔的眼睛微微眯起,手里的佛珠拨得飞快,脸色却是平静得很,似乎根本没听到老夫人的话一般。 二太太忙起身来迎老夫人,和上官枚一起扶着老夫人坐了主位,王妃也起了身,给老夫人行了一礼道:“天寒地冻的,您怎么来了?”锦娘也跟着行了礼。 老夫人拉着上官枚的手,冷冷地看着王妃道:“怎么,我不能来么?还是,你怕我来?” 王妃淡然一笑,迳自坐回自己的位置,嘴角带着讥诮,“儿媳有何可怕,只是母亲您如今年岁也大了,身子也大不如从前,何不少操些心,在府里怡养天年呢。” 老夫人听了大怒,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喝道:“你这是什么话,不要以为你是正妃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你成天介不去给我晨昏定省,我来看你总成吧,竟然说**多了心?没半点礼仪规矩,不懂孝义,不尊庶母,这就是你身为正妃的风范?” 老夫人气势汹汹,王妃却仍是面带微笑,放了手中的佛珠,慢条斯理地端了桌上的茶,优地轻啜一口道:“母亲,年岁大了,总发火儿会中风的。” 老夫人就如一拳击在棉花上,被温柔地挡了回来的同时,手却被棉里藏着的针给刺痛了,不由气得脸都红了,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指着王妃的鼻子道:“你……你”一时气结,差点就要晕了过去。 她原就是来教训王妃的,以往王妃总是对她忍让得很,就是被她骂了几句,虽然也气,却还是老实地听着,今儿却不知道王妃会如此强硬,竟是半点也不饶人,句句冲撞着她,叫她如何不气? 上官枚见了不由吓到,老夫人若是这会子气晕了,那戏可就不好唱了,忙抚着老夫人的胸,帮她顺着气,二太太也过来扶了老夫人坐下,劝道:“娘,您可别气着了,王嫂她……也是一番好意呢,年岁大的人是不宜轻易动怒的。”说罢,对王妃眨了眨眼,似乎暗示王妃说两句软话儿哄下老夫人。 王妃两眼一眯,当没看见,二太太的脸色就不好看了起来,清地退回了自己的坐位,也喝了口茶道:“娘,您千万别气着了,您真要倒下了,这府里不是更乱了么?” 王妃听了冷哼一声,并不理她这一茬,老夫人稍稍转过气了,瞪了王妃一眼道:“那可不,我今儿来,就是听说这府里又闹出命案了,还是两个,虽说奴才命贱,但也不能太过草介了吧,王妃,这就是你掌家治府治出来的好结果?” 王妃听得一滞,放了茶杯,转过头定定地看着老夫人,幽幽道:“儿媳正在自行检讨,这些年,儿媳掌家时太过宽宏,让那起子阴险小人以为儿媳好欺负呢,一再地耍阴谋,弄手段,暗地里不知出了多少妖蛾子。 儿媳原想着都是一家人,能过去的,就揭过去,能忍就忍,没想到,有些人越发的猖狂,以为儿媳是好欺的,所以,才弄得府里越发的乱了,自今儿起,儿媳可真要好好治治这股子歪风邪气,不然,我忍气吞声,人家当我是傻子呢。母亲来了正好,一会子看看是哪些人在府里作怪吧。” 这话一出,不只是老夫人,就是二太太,上官枚几个脸色都变得很不好看,偏这话因又是老夫人引出来的,王妃又先检讨了自己,一时老夫人也不知如何应对,半晌,二太太才道:“王嫂言重了,虽说府里出了些乱子,可府里有上百号人呢,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十个手指还不一般长呢,哪里就是你的过错了。” 锦娘一直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听了二太太这番话不由在心里无比地佩服二太太,挑事的是她,事情闹急了,出来说乖弄巧的又是她,这人可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呢,一个老夫人已经够难缠了,还有一个更厉害的二太太虎视眈眈着,也不知道王妃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弟妹你也不用安慰我,才你也说了,这府里如今乱得很,不管是不是我的错,我总是不能再让府里再继续乱下去,你说对吧。”王妃淡淡地对二太太道,二太太刚才明明就是在打圆场,王妃却是半点也没顺着她的话就此揭过的意思,态度很坚决。 锦娘不由松了口气,还好,就怕王妃又如以前那样心软,不由看了眼身边的冷华庭,就见他难得的正色地看着王妃,眼里有着一丝欣喜,锦娘微微一笑,广袖下的手握得更紧了。 老夫人被王妃的顶得火星直冒,也懒得再跟王妃啰嗦,对二太太道:“老二家的,你算了,任她去闹吧,她是王妃,是正主子呢,这府里,她还能将谁挟进眼里去?” 二太太闻言便闭了嘴,不再作声,王妃听了老夫人的话也不生怒,哂然一笑道:“母亲非要如此说,儿媳也没有法子,儿媳若真是那厉害的,又怎么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连想问自己儿媳身边人一点子事,都被这么些人来说道,我这正经主子当得……可真是窝囊得紧呢。” 老夫人听得一滞,没地儿发火,便对上官枚吼道:“枚儿,才你不是还很委屈的么?这会子要拿的人可是你的?你的人犯了什么事了?” 上官枚原是看见老夫人和王妃几个长辈在斗,她就和锦娘一样,站在一边听着,这会子被老夫人点了名,瞟了眼二太太,眼圈一红,委委屈屈地一指地上珠儿的娘,说道:“这个婆子的女儿被人弄死了,她却诬陷枚儿的陪房杜妈妈唆使她干的,奶奶,杜妈妈可是我院里厨房里的管事,平日里与她这等粗使婆子哪有什么来往,她分明就是胡说八道。” 锦娘一听,上官枚这话也有些道理,只听珠儿的娘一人之话确实难以让人信服,不过,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证据呢,脑子不由飞快转了起来,寻思了半天,也没想到有用的东西,心里不免就有些急了。 老夫人听了正待要说话,这当口,碧玉已经回来了,后面跟着的婆子却是抬着一个人进来的,锦娘看了心就一沉,莫非杜婆子也被杀了灭口了?冷华堂不会如此愚蠢地欲盖弥彰吧,那也太明显了啊。 碧玉让人将抬着的人放下,自己上前来对王妃行了一礼道:“王妃,杜婆子说是前些日子就摔伤了腰,奴婢去时,她正在屋里躺着,说是有几天没有出过门了,奴婢便将她先抬了来,有什么问的,您当面问吧。” 这话一出,王妃和锦娘都是一怔,伤了腰?还躺在屋里好几天呢?那如何去唆使珠儿的娘? 果然上官枚听了便冷笑了起来,不阴不阳的说道:“前儿厨房里地上湿滑,杜妈妈不小心摔了,腰伤了好几天呢,我就知道她是如何去唆使人的,难道是爬去大通院的么?”说着又对珠儿的娘道:“说吧,是谁指使你诬陷本郡屋里人的?你今儿不给本郡说个明白清楚,别说是你身上这层皮,就是你这把老骨头,本郡也要拆了去喂狗去。” 珠儿的娘听得一阵哆嗦,趴在地上扭过头来看担架上的杜婆子。 杜婆子歪躺在担架上,一只手扶着腰,正在那哼哼着,见珠儿的娘扭过头了,眼里便闪过一丝怨毒,珠儿的娘将头一缩,又转了回去。 王妃看着就皱了眉,对珠儿的娘道:“你可看清楚了?是这个婆子指使你的么?” 珠儿的娘虽然怕,但仍是点点头道:“回王妃,正是这杜婆子给的奴婢药粉,奴婢这还余着一些呢。”说着就从怀里拿了一个黄纸包着的小纸包来,碧儿见了便用帕子包了呈给王妃。 锦娘见了心里稍安,那毒药见血封喉,此种烈性毒药必定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弄到的,珠儿的娘不过只是个守圆的婆子,哪里有本事能弄到如此厉害的毒药呢,何况还是用来毒死自己女儿的,有哪个母亲会在家里备了毒药准备随时毒自己的亲生骨肉? 那杜婆子虽然歪在地上,但珠儿的娘拿了那小包药给王妃时,她的脸色霎变,两眼瞪得大大的,一副想要撕了珠儿的娘的样子。 王妃也不看那包药粉,似笑非笑地看着杜婆子道:“杜妈妈,你可是世子妃的陪房,原本妃也只是想请了你来问个话而已,没想到这么巧,你就伤了腰了,珠儿的娘说是你指使她去杀珠儿的,可有此事?” 杜妈妈挣扎着将身子挪正,费力地想要坐起身子,刚一动,似是牵到了痛处,嘴角就抽了抽,却仍是狠狠地瞪了珠儿的娘一眼,才道:“回王妃,奴婢不认识这婆子,见都没有见过,又从哪里会送什么毒药给她,她在胡说八道。” 珠儿的娘一听,又转过身来道:“杜妈妈,你这话可就说得不地道,自世子妃嫁进府里来后,你就常去大通院,还特别与我交好,有事没事拿了酒来与我吃,怎么这会子又不认得人呢,大通院里可是有不少人见过你呢,空口白牙的,就是想要狡赖,也别这么说吧。” 杜妈妈听了脸微微一红,便眯了眼上下打最了一会子珠儿的娘,像是才将她看清楚了一般,良久才道:“哦,原来是顾婆子,我才没看清呢,你这样子像个疯婆子,一时半伙还真难认出来。” 原来珠儿的娘姓顾,锦娘看着杜妈妈就觉得她很好笑,撒谎也不打下草稿,这话说得也太拙劣了些,明明是想抵赖呢,没想到顾婆子也不是个吃素的,一下就将她戳穿了。 “你自是认不出来了,我女儿死了,如今我也只剩了半条命,你就是想认也不会认出来吧,那药是你今儿早上给我的,就算我变化再大,也不过几个时辰而已,你就不认得了?你那记性还真是好啊。”顾婆子眼中含恨,怨念比杜婆子深多了。 那边上官枚沉不住气了,指着顾婆子骂道:“你自己帮人杀了亲生女儿,如今又来怨别人,那药粉,你说是杜婆子给的,就是啦,谁能作证?” 顾婆子听了凄然一笑,对上官枚道:“无人作证,世子妃,谁会在做伤天害理之事时,还请一个人去见证的,疯了么?那药粉便是证明,奴婢一家身份卑微,那药如此厉害,定然老贵了,奴婢就是药个耗子,也用不起这一星点的药粉,何况还是毒死个人。”又转过头对王妃道:“王妃,奴婢如今女儿也死了,原是苦主的,却变成了杀人帮凶,二少奶奶说得对,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奴婢再为了脱罪而言辞狡赖没意思,奴婢被人当了枪使了,如今奴婢也想让那真正害人之人受到惩处呢。” 顾婆子满脸凄楚,眼里难得有一丝清明和决然,看来,她也是真正生了悔意了,说的话也很有道理,杜婆子听了脸色又是变了一变。 上官枚听了便对老夫人道:“奶奶,您也听清楚了吧,这婆子根本就没有证据,她是在诬陷孙媳的陪房呢,这不是往孙媳脸上打嘴巴子么?孙媳这是得罪谁了,要受这样的窝囊气啊,孙媳这就回娘家去,找我父王来评评理,相公是庶出又如何,他可是皇上亲自点下的世子,这府里就是有人看不得相公得了世子之位,就想尽法子去害他,奶奶,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说着,就嘤嘤地哭了起来。 老夫人听了一阵心疼,忙安抚她道:“好孩子,快别哭了,别动不动地就说要去找你父王,在府里闹闹就算了,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呢,奶奶也知道你是受了委屈的。” 说着,又冷冷地看着王妃道:“堂儿的世子之位早就定下来了的,我看谁敢不服气,哼,要不服气也要有那个命载不是?那身子残脑子坏了的,难道也能成世子么?这不是要丢了大锦朝的脸?朝堂之上,百官之中,有谁会是坐着个轮椅上朝去的?这不是让人说咱简亲王府没人了么?” 锦娘这是第一次赤果果地听人如此侮辱冷华庭,一阵气血直涌上头,只觉得手脚发木,全身像泼了冰水似的阵阵发寒,一抬头,愤怒地看着老夫人。 正要说话,手却被冷华庭一扯,回过头来,就见他正暗示她稍安,果然,只听咣当一声响,王妃气得将桌上的茶杯全拂在了地上,对老夫人道:“母亲,本妃尊你一声母亲也算是给足你脸面了,请不要为老不尊,若再污我庭儿,刘婉清今日就是豁了命去,也要给庭儿讨个公道回。” 老夫人还是第一次见王妃如此发怒,王妃气势太过严厉,一时吓到,半天都没有说话,二太太也发觉老夫人刚才的话说得太过了,忙起来说道:“王嫂,娘年纪大了,说话糊涂,你千万不要见气,消消气啊,消消气,庭儿是好孩子,只是命运不济而已,大家都心疼着他呢。” 老夫人这会子也回过神来,看王妃那眼神像要吃掉她似的,不由缩了缩脖子,抿着嘴不敢再说。 锦娘见状也上前去劝王妃:“娘,您别生气了,相公和儿媳还得您护着呢,这是您身子还好,别人就当着您的面欺负相公了,若是您再气坏了身子,那相公在这府里不是更加没有了立足之地么?相公十二岁之前可是名正言顺的世子,说是得了怪病,哼,谁又知道呢,保不齐就是有人下了药害的,如今相公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了,还要一再的被人辱骂,连自己亲生奶奶都瞧他不起,您说,这日子还过得下去么?不如您跟父王说了,给咱们一个小庄子,让儿媳陪着相公在庄子里自生自灭得了,省得相公这身子污了府里其他人的眼。” 锦娘这一招正是学的上官枚的,她不就是要以示弱来搏取同情么,正好,老夫人那猪脑子送给了锦娘一个机会,她便有样学样的哭诉了一场。 让王妃心酸的同时,更是哽的老夫人说不出话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嗫嚅了半天才小意地说道:“儿媳我……我”她话还没说完,那边冷华庭就自己推了轮椅往外冲,王妃眼尖看到,吓得就扑了过去,一把拦住:“庭儿,你……你要做什么?你千万别生气,千万别生气,娘给你做主啊。” 冷华庭硬着脖子,两眼气得发红,额头青筋暴起,一挥手甩开王妃道:“我是那残了身子,坏了脑子的,是给王府丢人现眼的,别拦我,让我死了干净。” 王妃一听,心都碎了,死死地拽住他的椅子哭道:“庭儿,庭儿乖,你不是,你不是,父王和娘从来都没有看轻过你,来人啊,快去请王爷来,今儿娘一定要为庭儿讨个说法来。” 那边老夫人一听真慌了,王爷不是她的亲生,因着王爷生母早死,自己又养过他一阵子,王爷又尊崇孝道,才对她以尊重有加,加之二老爷又争气,与王爷兄弟感情甚笃,才让老夫人在府里的地位如正经的老王妃一般的尊崇。 但今日可真是忤了王爷的逆磷了,这六年来,王爷最在乎的便是冷华庭,不知求了多少名医去医治他的伤病,对他几乎是百依百顺,所以,才养成了冷华庭在府里为所欲为的性子,刚才自己那一番话确实是说过了,人说打蛇不打七寸,伤人不伤痛脚,自己怎么就说到小庭残疾上去了呢? 那边二太太也是又气又急,老夫人如今是越发的昏溃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原是枚儿请了她来助阵的,这会子倒好,让她捅了个大娄子了,这局面可怎么收场啊。 她不由看向上官枚,上官枚此时也是急得手足无措,埋怨地看着老夫人,二太太一急,对老夫人劝咳了一声,广袖急动,对老夫人打了个手势。 老夫人稍迟疑了下,还是起了身,也不让人扶,突然就向冷华庭冲了过去,锦娘离得远,只觉得老夫人像是被打了激素一样突然返老还童,跑得比兔子还快,她也学着王妃一把抓住冷华庭的轮椅,哭道:“哎啊,庭儿,奶奶心里其实是疼你的,奶奶刚才说错话了,你……” 冷华庭诧异地看着老夫人,这个老不死的怎么会亲自来跟自己道歉了?不由凤眼微眯,面上却仍是哭着,但却不再发疯似的推轮椅,两只手也很规矩地放在腿上,一副像是被老夫人的话打动了似的。 老夫人见了却不喜反忧,又伸了手去摸冷华庭的脸,锦娘见了不由皱了眉,冷华庭可是最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尤其是他讨厌的人,这下只怕…… 果然冷华庭很反感地将头往后一仰,手下意识地就抬起,像是要推老夫人的样子,锦娘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上,正要开口提醒,就见冷华庭的手还没有碰到老夫人,老夫人就两眼一翻,顺势往后倒去。 二太太见了嘴角就勾起一抹笑来,锦娘却是急得不行了,不过,想像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老夫人翻了半天白眼,身子却没能如愿的倒下去,因为冷华庭皱着眉一把托住了老夫人的腰眼,按住了那一处穴道,让老夫人想装晕都装不了,身子硬挺着软不下去。 一边的王妃也看出了猫腻,忙扶住老夫人,对二太太嗔道:“弟妹,过来扶了她回去坐吧。”王妃连对老夫人的称呼也省了,老夫人脸上惨白惨白的,刚才明明就是要装晕的,没想到被小庭一扶,人就是倒不下去,而且,精神也好得很,就是想装,也装不像,不由越发的尴尬,呐呐地自己站直了身子,向一边走去。 王妃便似是自言自语道:“当人家都是傻子么?我的庭儿虽然脾气不好,却是纯良得很,就算别人再对他如何的过份,他还是念着你是长辈,及时扶你,只是他却不知,别人又在耍了阴谋来陷害他呢。” 老夫人这下可就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才好,二太太那意思就是让她假意去劝冷华庭,让趁他发狂时,故意装作被他推倒,一会子王爷来了,就算是对老夫人先前那些话生怒,也会看在冷华庭将老夫人打晕的份上,抵消一些的。 没想到,却被识破了,这下还真是要羞死人去了,她平日在府里骄横惯了的,借着王爷对她的尊重,王妃的温婉好欺,以庶母之位在王府里指手画脚,如今王妃是半点面子都没给她留,一下只便全兜了出来,叫她一时无地自容,脚一跺,瞪了上官枚一眼道:“都是些没用的东西,不行,我头痛了,我不管你们了。”甩袖就要走。 上官枚当然不敢再拦她,二太太更是不愿,锦娘却是快跑几步挡着了门口,双臂一张,哭对冷华庭道:“相公,你……你说什么傻话呢,我……我可是才嫁进门月余呢,你就要寻死去,你要丢下锦娘不管了么?不行,我不让你去。” 冷华庭立即明白了锦娘的意思,刚因老夫人演的那一出忘了初衷了,跟着又闹了起来:“娘,你不要拦我,让我死去,活着没意思啊,身子残了,连自家奶奶也瞧不起,娘子,你……你要不就跟我一起去死了算了,咱们投湖去,就院子前面那个,娘子,你怕冷么?” 王妃听了又是伤心,又是好笑,哪有投河还怕冷的啊,只是却更加心酸了,小庭还是孩子心性,若是……真的哪一天去投湖试水,那可就不得了了。 锦娘却知道冷华庭是怕被二太太识破他在装傻,他才一时气急,说话很有条理,又及时看破了老太太装晕的把戏,二太太是个精明透顶之人,如果发现他其实心性正常,怕是又会弄些什么阴谋出来。 如今锦娘也看穿了,这府里像是个个都看不得冷华庭好,巴不得他就此又傻又残下去才好,老夫人也是奇怪得很,要说冷华堂也不是她的亲生孙儿,为何就那样偏坦他呢?若今儿之事是发生在冷华轩身上,自己还想得过去,毕竟二老爷才是她亲生的,为亲生孙儿护住世子之位也在情理之中。 还有二太太也是,冷华庭与冷华堂同样是王爷的儿子,冷华庭还是正经的嫡子,又得了王爷与王妃的宠爱,为何要为了冷华堂来得罪王妃呢?真的很想不过去啊,难道……真是冷华堂与其他几府之人都达成了某种利益上的协议吗? 就算是,冷华庭如今也已经不是世子了,又是个残疾的半傻子,他们为何还是穷追不舍?是不放心吧,或许,只要冷华庭活着一天,冷华堂一天没有继续爵位,他们就会一直对他迫害下去? 如今自己也进了门,想着法子再害自己是怕自己生了孩子,对他们的地位有影响吧,啊,越想头越痛,不由双手一抱头,蹲了下去。 老夫人今天犯了大错,不但没有帮到上官枚,反而捅了大娄子,原是想快快离开这事非之地的,却不想锦娘这丫头挡住了路,自己偏生还不能叫她让开。 后面小庭正闹着要寻死觅活呢,锦娘若是让开,小庭真冲出去,出了事,她的罪过可就更大了,好不容易才在府里混到如今的地位,若是为这而惹恼了王爷,王爷再不尊敬于她,那她的地位就会一落千丈,就算二老爷也有官位在身,但倒底比不过简亲王府老夫人的地位啊。 一时间老夫人被堵在门口不能出去,急得汗都出来了,这会子见锦娘突然抱了头蹲下去,就想趁机钻出去,这时,就听王爷在屋外急急道:“庭儿,庭儿怎么了?” 老夫人这下连死的心都有了,僵在门口就再也抬不起脚来。 王爷狂风一般的急冲了进来,刚一跨进门,就见锦娘正抱头蹲在地上,小庭哭得泪流满面,好不委屈,王妃正拽着小庭的椅子好生哄劝着,忙先去扶锦娘:“孩子,你这是怎么了?有人伤了你的头么?” 那边王妃听王爷这样了说,哭了起来,“王爷,你可算是来了,小庭和锦娘都要去寻死啊。” 王爷听得一震,气得双目圆睁,几步跨到冷华庭面前,抚着他的头说道,“小庭,可是有人欺负了你?”说着,对屋里众人横扫了一眼。 二太太以前清冷孤傲的双眸也瑟缩了下,低了头没有说话,老夫人如今可算后侮死了,又有种要晕的冲动。 上官枚是这会子更加不敢出头,心里虽是气王爷对两个儿子太过不公,但王爷盛怒之下,出头理论就是找死,这一点眼力介她还是有的,于是也低了头,不再说话。 只有冷华庭,一扬脖子,哭得跟泪人儿似的,原本秀美迷人俊脸挤成了一团,眼里一片死寂,连哀伤都似乎没有了,“爹爹,奶奶说,庭儿是残了身子坏了脑子的,是个没命载那世子之位的人,庭儿丢了大锦朝的脸面,庭儿,就是个废人,你说,庭儿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庭儿要去死,要带着娘子一起去投湖去。” 王爷听得瞪目欲裂,心也被小庭的哀伤揉皱成了一团,这原就是他一生最为愧疚之事,以前的小庭聪明乖巧,又俊秀,是他的骄傲啊,若不是自己犯糊涂,总是怀疑婉儿与他人有染,又怎么会害得庭儿成了这个样子? 这六年里,王爷最是听不得半句旁人说庭儿的残疾之言,一说他的心便如被碾碎了般痛,府里上下也知道这是他的忌讳,六年里,至少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讽刺过庭儿半句,没想到,一直尊敬的庶母竟然会如此辱骂庭儿,还当着庭儿和王妃的面,当自己是死的么?这么些年,怕是对她太好了,让她忘了自己原有的身份了。 王爷冷冷地看向老夫人,一步步慢慢逼近她。 他的眼神比冰刀还在冷厉,老夫人不由吓得打了个哆嗦,退了一步道:“枫儿……” “您只是庶母,没有资格叫我名字,您以后还是称我王爷吧。”王爷一字一顿地说着,语气像是暗夜里锁魂的无常一样,森冷轻飘,让人听了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老夫人听得脸都绿了,惊惧地对王爷应了声:“是王爷!” 那边二太太一听这话也是一脸刷白,眼里露出无奈又失望之色。 上官枚也更是没想到王爷说话会如此无情,自她嫁进来以后,她便发现王爷是很尊重老夫人的,按说,老夫人只是侧妃,在府里难得有老夫人的身份的,但王爷就如对待嫡母一般待她,所以,府里才会对老夫人很尊崇,王妃对老夫人也是礼让三分,没想到,就那样一句话,就冷了王爷的心,竟然……又将老夫人降回了庶母的地位了。 王爷又转回头,看着王妃道;“娘子,老夫人年纪大了,需要静养,明儿起,就送她老人家去后院佛堂吧。” 老夫人这下终于瘫了下去,一时回过神来抱了王爷的腿就哭:“王爷,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别忘了,你娘去了后,就是我养着你的,如今,皇上最重孝道,你不能将我送到佛堂去,你……你这是不孝,是忘恩负义。” 王爷听了不由冷笑,附了身将她好生扶起,语气却仍是阴冷得很:“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如今太后也是天天吃斋念佛呢,本王请你去佛堂静养,原就是想您能过得清静自在一些,可以屏弃一些不必要的烦恼,养好身子,也能康健长寿的多活见年啊,您怎么能误解本王一片好心呢。” 说着,手一挥道:“来人,请老夫人去佛堂住着,什么时候心静了,什么进候再搬回来了。” 外面立即进来两个婆子,连扶带拖地将老夫人拖了下去。 老夫人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屋里的人,最多的便是向二太太求助,无奈二太太此时也是一筹莫展,半点办法也想不出,根本就不敢去劝王爷,怕火惹到了自己身上。 老夫人走后,王爷心疼地拿了帕子给冷华庭擦试着泪水,柔声哄道:“庭儿乖,庭儿……不是残疾,你看,庭儿不是武功练得很好么?还很会作诗作画,武全才,庭儿是爹爹心里的宝贝,是谁也替代不了的骄傲。” 冷华庭也终于收了泪,扑闪着那双娇艳迷人的凤眼,纯真又无辜说道:“爹爹,爹爹……说的是真的么?庭儿……庭儿真的不是废物?庭儿不用死了么?” 王爷听了心一酸,抚着冷华庭的脸庞道:“不是废物,以后这府里若还有谁敢再骂你,爹爹帮你割了他和舌头去,你不能死,以后都再不许说死这个字了,听到了吗?” 冷华庭听了嫣然一笑,那笑容就如雨后的彩虹般眩烂耀眼,干净美丽,王爷看了便在心里感喟,仙人一样的儿子啊,都是自己,没有护好他,以后,再也不能让他受丁点儿委屈了。 “那爹爹,娘子也不用死了哦,娘子说,不让小庭死,小庭死了她会没法活的,小庭不死了,娘子也就不用死了。”说着就要推了车去拉锦娘,他不知道锦娘为何会突然抱了头蹲在地上,是病了么?还是……他忧心得很,早就想将她拥进怀里,好好看看,可是戏没演完,目的没达到,就只能生生忍着,这会子演得差不多了,便一心想要看看锦娘。 锦娘不过是被自己一脑子的事情弄晕了,千丝万缕,如一团乱麻,理了也理不清,这会子见冷华庭一脸的担忧,忙自己走了过来,接过王爷的手推了冷华庭往里走,边走边对王爷道,“父王,先前您走了,儿媳发现珠儿的娘也有问题,一查之下,她果然交待了……”说到此处,锦娘顿了下来,并不往下说。 王爷听了果然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说道:“她交待了什么?” 王妃跟了上来,接口说道:“人就在屋里,王爷不如自己问吧,免得我们问了,又有人说是我们拾掇着她说的。” 王爷倒是见过珠儿的娘,自己去大通院时,顾婆子还正口口声声说是锦娘害了她闺女呢,说锦娘与顾婆子串供,也亏得那些人想得出来。 二太太这才上前给王爷行礼,王爷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弟妹不留在自己府里理事,是来看你王嫂,还是有其他事情?” 二太太听得一噤,免强一笑道:“原是找嫂嫂说些家事的,没想到赶了巧,碰到了这些事,就留下来作个见证了。” 王爷冷哼一声,坐到了主位上,王爷正要问地上的顾婆子,上官枚终是忍不住,边哭边给王爷行了一礼,“父王……这顾氏婆子说……说儿媳的陪房唆使她杀了自己女儿,您看,我屋里的杜子都摔伤了好些天呢,又怎么会去了大通院去做那伤天害理之事呢?” 王爷听得一怔,看着地上的杜婆子道:“她是你的陪房?她怎么会认识顾婆子呢。” 上官枚听了眉头就皱了起来,“儿媳也正是不解呢。” 锦娘笑了笑走过来,对王爷道:“父王,杜妈妈才已经承认她常与顾婆子见面呢,而且,顾婆子这里还有一包药粉,正是茗烟拿着毒死珠儿的那种,顾婆子当时只倒了一半在茗烟手里,剩下的留了下来,正好可以请太医来验证下毒性。” 王爷听了便接过那小包药粉,闻了闻,脸色立变,对杜婆子道:“七毒七虫散!你怎会有如毒药?” 上官枚见王爷不问顾氏而直接问杜妈妈,不由又觉不公,刚要上前说道,却被二太太一记眼刀阻止了。 那杜婆子仍是半躺上,听王爷说出那毒药之名来,她眼神微黯,却狡辨道:“王爷,奴婢听不懂您说什么?奴婢不知道什么七虫七散。” 第八十一章 王爷听了眼睛便眯了起来,对杜婆子道:“顾婆子原就是本王府里的家生子,她有几斤几两本事,本王还是清楚的,此类江湖黑道上才有的毒粉,她是不可能有的,除非别人给她,说吧,你这药是哪里来的?为何要毒死珠儿?” 杜婆子头一偏,咬了牙道:“奴婢与珠儿无怨无仇,要害她做甚?奴婢昨儿便摔伤了身子,又怎么会一早去给她送毒粉,一个连亲生骨肉都要残害之人,她的话,王爷又如何能采信?” 顾婆子听了不由大怒,也不管王爷和王妃都在堂,突然自地上向杜婆子扑了过去,一揪住杜婆子的头发就开始撕打了起来,长长的指甲向杜婆子的脸抓去,嘴里骂道:“你这毒心肠的贱妇,我是鬼迷了心窍听了你的唬弄,才拿了药给茗烟的,你如今还说这话,你不是人。” 杜被子的脸上立即被她抓了几个印子,吃痛之下,也去揪顾婆子的头发,两人便开始撕打了起来,王妃看着秀眉一皱就要喝止,锦娘忙对王妃摇了摇头,王妃怔了怔,立即明白了锦娘的意思,也就沉住气,悠闲地看地上的两个婆子滚成一团,任她们撕打着。 两个婆子打得热火朝天,一身衣服扯得乱七八糟,头发散乱,顾婆子身才高大一些,又是做惯了粗事的,力气当然大,杜婆子虽然微胖,却是养尊处优的,力气小,打起来就吃亏,她一激动就忘了形,被顾婆子踢了几脚后气不过,一个翻身便骑在了顾婆子身上,抡起拳头就往顾婆子头脸上招呼,打得顾婆子哇哇乱叫。 那边二太太看着脸都绿了,喝道:“真真太过份了,太没规矩了,怎么能让他们在王爷面前吵闹呢,王嫂,让人拉开她们两个吧。” 顾婆子被打得鼻青脸肿,这会子却仍是抽了空叫道:“王……王爷,她不是说腰扭了么?打起人来可一点也不费力呢。” 锦娘听得差点笑出声来,上官枚此时的脸就像锅底一样黑,气得手都发颤了,指着杜婆子道:“你还不下来,想死不要害了别人,你跟了我那么多年,怎么就没看出你这老货就是只蠢猪呢。” 王妃觉得要戏也看得差不多了,手一挥,上来两个婆子就杜妈妈和顾婆子扯了开来,杜妈妈这会子也知道自己露了馅,她也懒得再装,好生生地站在堂中,一双浮肿的浑眼自脸上搭拉着的发丝空隙中怨毒地向顾婆子看去,恨不得又扑上前撕烂了正洋洋得意着的顾婆子。 王妃讥笑着问杜妈妈:“你的腰可真是神奇啊,打一架就好了,不如明儿再找十个八个婆子跟你打一打,保不齐,你还能年轻个十几二十岁呢。” 杜妈妈此时也知道再抵赖也无用,扒开自己脸上的头发,露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对王妃道:“药确实是奴婢给那傻货的,她若不是自己心肠太黑,又怎么会听了奴婢的怂恿,哼,活该她死了闺女。” 顾婆子听不由悲从中来,也不再跟杜婆子对骂了,掩着嘴伤心哭泣着。 王爷看着杜婆子扬了扬眉,问道:“你倒爽快了,说吧,你为何要害珠儿,又是受谁的指使?” 杜妈妈轻哼一声道:“没谁指使,只是看那**不顺眼,只要奴婢去了她屋里,她便成日介的炫耀自己有个好闺女,说她闺女如何如何的得了二少爷的势,如何的会孝敬她,奴婢听着就烦燥,正好她闺女出了事,就拾掇着她对自己闺女下手了,没想到,这个黑心肠的还真听呢。” 王妃听了气得眼一眯,拿起桌上剩余的一个茶碗盖就向那杜婆子砸了过去,怒道:“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呢,一再的问你,不过是给你机会,让你从实招来而已,没想到你如此狡诈奸滑,前儿辰时,平儿死的时候,你拿了一壶酒,两盘点心去了后院亭子里,将受柴房的婆子迷晕,说,是不是你杀了平儿?这一切,又是谁主使你的?” 杜妈妈听得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王妃,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起来。 上官枚更是坐不住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又很惊恐,一瞬不瞬地盯着杜妈妈,像要将杜妈妈的身子用眼刀捅个对穿似的,杜妈妈一回眼,看到世子妃正阴狠地看着她,嘴角不由勾起来抹温柔地笑来,深吸了吸气,幽幽地对上官枚道:“郡主啊,老奴给你添麻烦了,原想着要暗中帮帮你的,没想到,办咂了,怕是还要连累了你,老奴对不起你啊。”说着便跪也下去,对着上官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 上官枚目光连闪,眉头微挑了挑,眼圈很快便红了,“你……你……真是你做的?为什么啊,我过得好好的,不要你这样去帮啊,你……你这不是要害死我么?” 一副伤心沉痛,又不可置信的样子,转过头,凄凄哀哀地起了身,很老实地向王爷跪了下来,说道:“父王,儿媳治下不严,致使她犯了大错,请您责罚。” 那杜婆子一听,便像疯了一样爬到上官枚跟前,对上官枚哭道:“郡主,你请什么罪,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你根本就不知道奴婢所作所为,奴婢只是在给你出气。 你嫁进府都这么久了,为什么一直没有身孕,太医请的平安脉早就说明您身子没半点问题,您与世子爷也夫妻恩爱甜密,怎么就没怀不上呢?哼,还不就是有人不愿意看你怀上么? 既然她们不让你怀上,奴婢就要让别的人也怀不上,哼,所以奴婢才会趁着平儿那丫头心怀怨愤的时候买通她,让她给二少奶奶换药,我要让除你以外的所有王府少奶奶都生不出孩子,哈哈哈,可是,没想到竟然被个该死的刘医正给看出来了,奴婢怕被发现,就杀了平儿。”全然一副变态的疯狂样子,眼里一片怨毒狠厉之色,只是在看向上官枚时,才会露出少许温柔和不舍。 锦娘听了不由叹了口气,这杜婆子倒是对上官枚忠心耿耿啊,这下怕是会自己全担了,不由心里很不甘,说道:“你又说慌,其一,我进府不过月余,你是如何会知道我的身体状况,又是如何会将那药换得如此巧妙的,只是换了一味药,药效便完全相反,你一个厨房里的下人,又怎么会有如此见识? 其二,以你的本事,要杀平儿于无知无觉之下,根本不可能,你平日里太过养尊处优,力气不大,平儿身段比你高,倒底年轻一些,你要杀平儿,还要让她不能挣扎,谈何容易。 其三,你既说是你杀了平儿,我再问你,你用何种凶器行的凶?” 一番抽丝剥茧,杜妈妈被锦娘说得哑口无言,一双老浑眼滴溜溜转着,等锦娘问最后一点时,她眼里露出迷茫来,半响才道:“平儿与奴婢相熟,她原以为奴婢是去救她的,没想到奴婢会杀她,奴婢当时是用根绳子勒死平儿的。” 杜妈妈被锦娘问得一滞,低了头作沉思状,半响才道:“就是奴婢身上的一要腰带。” 锦娘听得不由笑了起来,对那杜婆子说道:“就是你身上的这一种腰带吗?” 杜子忙点了点头,锦娘便对四儿递了个眼色,四儿便走上前去,取了杜婆子身上的腰带下来,呈给锦娘,锦娘自袖袋里又拿出另一根绳子来,对王爷道:“父王,这一根是自平儿脖子上取下来的,上面还有血迹,而这一根,是杜婆子才说的杀人凶器,您看,一根粗,一根细,而且,杜婆子身上的腰带不过掺了一两股丝,棉线居多,而这一根腰带可是纯丝编成的,她一个下人,哪里会有如此精致又昂贵的腰带?这杀人者,明明就是个身份清高的人,至少,不会是个奴才。” 王爷和王妃,就是二太太对锦娘这一番分析也都很折服,只是王爷和王妃眼里露出的是欣赏,而二太太那双清冷的眸子比之先前更为犀利阴寒了,她抿了嘴一言不发,静静地坐着,仿佛真是来旁听看戏似的。 杜妈妈没想到锦娘真会拿了根红绳来对比,这会子她低了头去,不再狡辨,眼睛暗暗地往上官枚身上睃,上官枚像是被吓到了,呆怔地跪坐着,两眼迷离,似乎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被打击得失了心魂一般。 王爷嘴角便勾了一抹狠厉地讥笑,对王妃道:“此婆子太过狡诈,娘子,别跟她多废话了,直接打,打得她肯说实话为止。” 王妃听了便点了头,正要下令,上官枚一下子扑到王妃脚边,哭道:“母妃,您……您要打就打儿媳吧,是儿媳治下不严,才让她闯出了祸事,您……您放过杜妈妈吧,她……是儿媳的奶娘,自小在王府里,就是她最心疼儿媳,她……很疼儿媳,只是用错了法子,求父王母妃放过她吧,至少,留下她一条命也好啊。” 王爷听了便眯了眼,眼神锐利如刀:“真的不是你主使她做的吗?你也说了,她是你最亲近的仆人,不是你授意,她又怎么敢做如此胆大包天之事?” 杜婆子一听便慌了,先前一派死硬的样子立既软了下来,对着王爷死磕道:“王爷,真不是我家郡主下的令,郡主自小胆小心善,连只鸡都没有杀过,又怎么会指使奴婢去杀人?这事全是奴婢一人所为啊,真的与郡主无关。” 上官枚听了王爷的话不由猛地抬头,一脸惊愕地看着王爷,泪流如柱:“父王,你果然是偏心得很,适才在大通院,你也怀疑相公是杀茗烟之人,此时您又怀疑是儿媳使人去害弟妹,原来,儿媳夫妻二人在你眼里便是杀人越货,阴险毒辣之人,儿媳也不辨解了,您要不拿了儿媳去大理寺吧。”一副受尽委屈和怀疑后,凛然不惧,坦然赴死的样子,眼里有着浓浓的哀痛和悲伤。 王爷听了身子微微了震,毕竟都是他的儿子媳妇,先前在大通院时确实错怪堂儿了,这会子难道也是错怪枚儿了么? 看那杜婆子对儿媳确实忠心耿耿,忠仆瞒着主子做那下作阴毒之事也是有的,那杜婆子看着就是个忠心护主的,她说的也不无道理,枚儿嫁进来后一直也没有怀孕,会产生怀疑怨恨也是有的,只是,因此就对锦娘下毒实在也太过可恨,锦娘不过嫁进府来月余,连人都怕是没有认全,又如何可能去对世子妃下手? 这杜婆子全然是胡乱报复,行止疯颠,这样一想,王爷便对上官枚道;“你起来吧,父王也就问问,并没真的怀疑你什么,不过,这婆子也并未全然说了实话,或许她是受了别人的指使也不一定,再者,杀人偿命,她做下此等毒辣之事,为父决不能轻饶了她。” 上官枚听了王爷的话脸色才缓了一些,还想再求,那杜婆子便将她往边上一推,喝道:“总婆婆妈妈哭哭啼啼地做什么,人是奴婢杀的,杀了奴婢偿命就是,不用你再求了。”说着,突然爬了起来向一边的立柱上撞去。 王爷眼疾手快,手指一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打在了杜妈妈的腿上,杜妈妈腿一软,立即摔在了地上,王妃急忙叫人来拉住她。 上官枚吓急了眼,又去求王爷:“父王,留她一条命吧,她……也是为了儿媳好的……” 上官枚对杜婆子的情义倒是让王爷微微动容,也怪不得杜婆子对她如此忠心,她也还算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能在被人怀疑的情况下一力求保犯了错的杜婆子,就不是那泯灭良心之人…… “王爷,这婆子好凶焊,妾身看,她定然还有事情没有交待。”王妃看王爷脸上露出犹疑之色,不由及时说道:“既然不是枚儿指使的她,那便是另有他人,她一个深院里的管事婆子,又是如何会有那江湖上的毒药?王爷不觉得这一点太过可疑了么?”王妃冷笑着对王爷说道。 王爷听了这才回神,差一点忘了这茬,那七虫七散可不是一般之人能到手的,原是江湖上某个帮派之物,杜婆子怎么会有那种东西?王妃说得没错,她身后必定有高人指派,何况锦娘才也说了,那杀死平儿的凶器原只会是个有身份之人所有之物,那杜婆子身后之人便定是不简单。 想到这里,王爷不再迟疑,一挥手道:“来人,将这婆子拖出去打,打得她肯说实话了为止。” 上官枚一听,哭泣的眼里露出惊惶,想要再求,也知道无用,便哀哀地转头去看二太太,二太太此时却像老生入定似地盯着自已脚下光滑的地板,像屋里的一切全然与她无关似的,上官枚这下全然没有了主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杜妈妈被拖了出去。 很快屋外传来杜妈妈痛苦的闷哼和板子的哔拍声,一下一下,就如敲在了上官枚的心上,她听得心惊肉战,面如死灰,两眼无助又惊恐,坐在椅子上便像要瘫下去一般。 那杜妈妈也是彪悍,十几板子下去,楞是没有惨叫一声,锦娘开始以为是堵住了嘴,后来一想,是在审问呢,当然不会堵嘴了,不由在心里暗暗庆幸,幸亏先前抓住了顾婆子这根线,才把杜妈妈这条鱼给引了出来,不然,如此恶毒又凶悍的一个敌人虎视耽耽地埋伏在暗处,自己和冷华庭不是防不胜防么? 没多久,行刑的婆了来报:“杜妈妈晕过去了。” 王爷问:“可说了什么?” 那婆子躬身回答:“回王爷的话,什么也没说。” “那用水泼醒后拖进来。”王爷冷冷地说道。 一旁的上官枚便听得差点晕过去,手心冷汗潸潸。 那婆子出去将杜妈妈拖了进来,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锦娘抬眼看去,只见杜婆子后背下半身鲜血淋漓,那血都渗出了厚厚的棉袍,两个婆子将杜妈妈往堂中地上一扔,上官枚见了身子一抽,想要扑上前去,却又生生忍住,双手死死抓住酸梨木椅的扶手,长长的指甲将木椅上的油漆刮出了几道印痕。 杜妈妈被冰冷的水浇醒,痛得紧咬着嘴唇,无力地扒在地上。 上官枚忍不住痛呼了声:“嬷嬷……” 王爷对杜婆子道:“说吧,那毒药是谁给你的?又是谁指使你做这些事的。” 杜妈妈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的趴着,王爷不耐地看了她一眼道:“没想到,你还有把硬骨头,你可能忘了,这里是简亲王府,本王可是管着刑部的,什么样的刑罚没有见过?你是不是也想试上一试?” 杜妈妈微微抬了下眼皮,虚弱动了动血肉模糊的身子,眼里露了一丝轻蔑的神色。 这无疑惹恼了王爷,他对一旁的婆子道:“去,拿蜜糖来,将她浇透了丢到树林子里去,本王看她有多硬。” 全身浇透蜜糖,再丢进树林里,就算现在是冬天,很多虫子都躲起来了,但还是会有很多蚂蚁之类的小虫子,一个浑身浇了蜜,又伤痕累累的人躺在树林里,那会是个什么样的恐怖景像?锦娘想一想都打了个寒噤,王爷果然是个有手段的人啊。 杜妈妈听了眼里立即布满惊惧,浑身爬满虫子,千虫万蚁啃咬伤口会是什么样的痛苦?杜妈妈便是再强悍也终于害怕了起来,不等那婆子下去,她嘶哑地张口道:“奴婢……奴婢说。” 王爷嘴角便勾起一抹满意的笑来,手一挥,那个婆子便退了下去,那边二太太听杜妈妈松了口,脸色瞬变,盯着地板的眼睛也终于移到了杜妈妈脸上,杜妈妈虚弱地看眼二太太,闭了闭眼,再张开时,眼里仍是一片坚定之色。 而上官枚却是在听到杜妈妈松口时,整个人似乎都松卸了下来,眼泪无声地流着,似乎她的心终于得到了求赎一般。 “那药是……是舅老爷给奴婢的,平儿……也是舅老爷杀的,奴婢没有动手,只是帮他打点了一些事情而已,求王爷……放过奴婢吧。”杜妈妈忍着痛,断断续续地说道。 “舅老爷?”王妃听得秀眉一挑,问了一句。 王爷也是一脸的疑惑,看了王妃一眼。 那边上官枚听了倒是眼睛一亮,像是突然被注入了新的活力一般,立即坐正了身子,声音却仍是微颤:“嬷嬷,你……你快说清楚,是哪个舅老爷,你都成这样了,可不兴再乱咬人啊,不然,父王又得……” 杜妈妈听了急急张口,却是被一口血水呛到,喷得自己满脸都是血水,样子更加可怖了,锦娘脑子里立即浮现出在上官枚院子里见到的那个男子来,杜妈妈口里所说的舅老爷应该就是刘姨娘的哥哥吧。 果然,杜妈妈咳了好一阵,停下来后便对上官枚道:“世子妃,奴婢错了,舅老爷是刘姨娘……刘姨娘的兄长。” 此话一出,王爷不由怔住了,而王妃却是震得差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只有二太太,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神色也变得轻松了起来,眼里却闪过一丝幸灾乐祸之色,又如以往一样,恢复了冷清优的模样。 王妃眼神变得悠长,静静的坐着,半晌没有说话,锦娘却总觉得这事不那么简单,就想起前些日子让冷谦去跟踪刘姨娘兄长的事情来,这两天忙,也不知冷谦有没有收获呢。 “王爷,还是先请了刘姨娘来了再说吧。”王妃想了想,微福了福身子对王爷道。 王爷剑眉紧皱,心里像是闷了一块大石一般的沉重郁闷,对王妃点了点头。 王妃便使了青石去请刘姨娘,王爷不等青石出门,对外面站着的长随一招手道:“带几个得力些的人去,将刘氏的兄长先请过来吧。” 外面侯着的长随人影一闪便走了。 锦娘看着一直跪在地上的顾婆子,想了想便对王妃道:“母妃,虽说这顾婆子实是该死,不过也是**人迷了心窍,不小心给人当了枪使,做了帮凶,却又实在是个可怜之人,念在她尚能悔过,才又有心立功,不如……” 王妃听了心中一暖,锦娘这孩子还是心善啊,对曾经陷害过她的人也肯放手,虽说心善是好,但在这处处阴谋,步步陷井的王府,心善就会被人欺呀,唉,好在她聪慧机敏过人,还是个不肯吃亏的主,能及时发现揭穿别人的阴谋,也能保护自己,心善……就心善吧,好心总该会有好报吧,这样一想,便对锦娘道:“就依你吧,原是想赶她一家出府的,如今她也知错,也遭到报应了,就让留了她们一家子,希望她能改过自新,以后好生办差就是。” 顾婆子没想到锦娘会为她求情,更没想到王妃会留下她们一家且并不再责罚于她,一时惊喜万分的同时也很是感动,对着锦娘和王妃纳头就拜:“谢王妃,谢二少奶奶,二少奶奶,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永生不忘,奴婢以后就是您的狗,您要奴婢做什么,奴婢决无二话。” 锦娘叹口气,对她挥了挥的道:“起来吧,顾妈妈,以后好生办差,再也别起那坏心思去害人了,害人终会害已的,如今,你应该是体会最深的,对吧。” 王爷看着锦娘对顾婆子的处置,倒是很赞同,不觉又高看了锦娘一眼,她刚才这一手可比王妃平日里治下强多了,治下既要施威,更要懂得施恩,顾婆子犯了大错,但好在及时能改,但锦娘若不是求情,按王府里的规矩,她必定会受罚的,赶出去事小,怕是得打上几十板子,残了身去了命也不一定,锦娘一求,不但保了她一条老命,更是解决了她心底最大的隐忧,顾婆子疼爱儿子,为了儿子不惜去毒害女儿,如今她一家不用被赶出府,以后生活也有了着落,自是不必再做那伤天害理之事了,对锦娘只会感恩戴德,锦娘有什么事,自然是可以差遣于她的,锦娘这几句话,收伏的不仅只是顾婆子的心,这院里的下人们可是全看到了的,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好谁坏总有个评断,善良……也不一定就是坏事。 二太太听到锦娘为顾婆子求情时,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她便勾起了唇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来,屋里这事也闹得差不多了,一会子刘姨娘来又是一出好戏,不过,自己倒是没必要再留下去了,呆得太久,怕是会引得王爷多心,二太太便起身要告辞,却见外面进来了个小丫头,二太太定睛一看,竟是自家府里头的。 那小丫头一进门,先是给在坐的主子们草草行了一礼,便对二太太道:“二太太,不好了,素琴上吊了。” 二太太听得一怔,脸色阴沉着问:“什么时候的事?可还有口气在?” 那丫头眼里尽是惊惶,低了头回道:“就是才将的事情,也不过一刻的时间,还好,发现得及时,救是救下了,只是还昏着呢。” 二太太听了倒是也不急,趁机起了身向王爷和王妃告辞,王妃嘴角就噙了笑道:“哎呀,咱这府里还真是多事之秋啊,怎的王府刚出个事,东府里头也不安宁了呢,弟妹还是快快回去处理了吧。” 王妃这报复还得可真快,先前二太太讽刺过王府治下的院子里乱子太多了,王妃这是又把那hua儿还回来了,二太太脸色微僵了僵,却也不气,仍是清清冷冷地行礼转身,行得不急不徐,见不到半点忧心的样子。 锦娘看了就叹气,王妃还是比不让二太太的心机和城府啊,看二太太那样子,怕是什么事也不能让她乱了阵脚的吧,不过又开始猜测,那上吊的人会是谁呢,看二太太的样子,那个人应该也会是个有份量的人吧,不然,报信的小丫头也不会那样的惶急了。 看着二太太离开的背影,上官枚反倒觉得轻松了许多,只是仍是忧心趴在地上的杜妈妈,今天这事怕是揭不过去了,一会子刘姨娘来,还不知道又会闹出点什么事,终归杜妈妈这条老命怕是难救了,她不由又伤心起来,看着杜妈妈眼泪水流。 没多久,刘姨娘一身华丽的妆扮,袅袅亭亭地来了,一进门,那双大而媚的眸子就锁在王爷俊脸上有些错不开眼,王妃见了嘴角就噙了丝冷笑,王爷却是似而不见,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刘姨娘上前行了礼,王爷也不叫坐,就直接问她:“地上这婆子你可是认识的?” 刘姨娘低头去看,这会子杜妈妈满脸是血,又被顾婆子抓坏了脸,她看了好一会儿子才认出人来,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失口说道:“杜妈妈,你怎么会……” 杜妈妈艰难地抬眸,见是她来了,脸色立变,却没有说什。 “刘氏,这杜婆子说,是你那兄弟指使她给珠儿下药,又害了平儿的,你那兄弟乃是府外之人,他怎么会对府里之事如此熟悉?你倒给本王解释解释!” 刘姨娘听得莫名,平儿和珠儿的死,在这府里也算是闹得沸沸扬扬了,她当然也是听说了的,只是这事怎么会扯到自己兄长头上去了? 看王爷那意思,像是在说……是自己指使的?她不由又气又急,娇声哭了起来:“王爷,您这话可是说得没头没脑了,您要妾身作何解释?妾身对这些事情一概不知,哪里知道这婆子乱咬什么,我那兄长也不常进府里,而且又是个讨人嫌,被人瞧不起的主,这府里上下,又有谁是他能指使得动的,这婆子的话您也信?” 刘姨娘这一番话倒也是句句在理,那刘家大舅平日里确实不招王府上下待见,每次来虽不说是赶出府去,但也常闹了个灰头土脸,若说他能支使杜婆子去害人,或真亲自动手在府里杀人,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不过,他原就是个混混,吃喝嫖堵游手好闲,三教九流倒是混了烂熟,说他有那毒药还是有可能的,所以,王爷怀疑的倒不是那舅兄能做什么,而是刘姨娘一起掺合了,不然,还真难做出那一番子事来。 “你也莫急,一会子抓了你哥哥来,自然要问清楚的,你说得也没错,以你那哥哥的本事想在府里闹妖蛾子确实不太可能,但是,若是你也帮了一手,那就难说了。”王爷眼里挟了冰寒,说话句句锥心,听得刘姨娘更是伤心难过,妖媚的眸子幽怨地看着王爷:“王爷,妾身在你眼里就是如此的不堪么?您……说这话,有何凭证?难道,又是姐姐受了委屈,您就要伤了妾身,哄姐姐开心么?” 王爷被她这话说得一滞,这女人还真麻烦,什么事都能沾上醋星酸味来,不由怒道:“你胡扯什么,如今说的是正经事情,原是这杜婆子供了你兄长出来,又关王妃何事?” 刘姨娘听了不由冷笑,指着杜婆子道:“她又不是我的人,平日里就没拿正眼挟过妾身,试问妾身就算想要弄那妖蛾子,自己手下又不是没那贴心好用的,为何要指使她去?好让她来咬妾身么?真真是笑话,这屋里谁做了亏心事谁清楚,王爷您要一碗水端平了,谁知道会不会是演一出苦肉计,然后再贼喊捉贼,来诬陷妾身和堂儿呢。” 王妃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不由被她的胡搅蛮缠气得脸都白了,她也不骂刘姨娘,只是转过头冷冷地看着王爷,如水的双眸里含着控诉和委屈,王爷看得心头一颤,对着刘姨娘就吼:“你若再胡说八道,本王便要……” 刘姨娘凄然一笑,截口道:“便要如何?王爷,六年了,您半步也没踏进妾身房间过,对姐姐是宠爱有加,妾身不过是个有名份的摆件罢了,妾身如今除了堂儿再无所依求,偏人家还不放过妾身和堂儿,想着法子来陷害,这杜婆子可是郡主的人,平日里郡主眼里的婆母可不是奴婢,她们要做什么事情,妾身哪有资格管得着,妾身那兄长不过是个混人,就算掺合了,也不过是为了钱财,王爷要拿他,拿了便是,不要扯到妾身身上来。”说着又凄凄哀哀地哭了起来。 锦娘真是对刘姨娘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明明满身嫌疑的就是她,她却有本事说得哀怨幽深,表现得比窦娥还冤的同时,反倒指责他人陷害于她,嫌疑人倒变成苦主了,怪不得她一个侧室能在这步步危机的王府里混得风声水起,硬是将自己的儿子扶上了世子之位,她那柔弱的外表下面,怕也是有一颗心机深沉的心,而最可怕的,是她平日里总是时不时地表现出自己的浅薄尖刻和无知,让人对她失了防备,到了关键时刻,却是精明狡诈得很。 王爷被刘姨娘说得无言以对,明知她在严词狡赖,却不知如何反驳,只好拿眼去瞪刘姨娘。 刘姨娘却是不依不饶,继续哭道:“堂儿如今虽是世子身份,王爷您平日里又何曾对他用过心思,就算堂儿加倍努力去做你想让他做的,做得再好,在你眼里也是一钱不值,原是我这个娘害了他啊,多么优秀的孩子,可惜从小父亲就不疼他,可怜他不过是想帮着理理府里的事,王爷不信他也就罢了,还对他下狠手,人说虎毒不食子,王爷,你下那手时,心里可曾痛过?难道,小庭是你儿子,堂儿就不是?如今还为几个奴才来冤枉妾身,你……你不如赶了我们母子出去了干净呢。” 王爷被她说得脸上有些挂不住,想着对冷华堂用的那一手,确实心中有愧,如今她说的也句句在理,平日里,世子妃也真是从没将她看在眼里过,世子妃手下的人哪里就是她能指使得动的?只怕这事真的不是表面的那样简单呢,正想着,刘姨娘又指了世子妃鼻子骂道:“这是你自己养的狗,她平日里就像疯子一样,自以为是奶了你的,在院里就为所欲为,拿自己当半个主子看呢,她瞒着你做了多少亏心的事你可知道?妄你平日自以为聪明,任着她在府里胡作非为而不自知,这下好了吧,她闯出祸事来了,我看你要如何收场,哼,我倒管不着你,你也不服我管,只是,别连累了我那可怜的儿子才是。” 上官枚被刘姨娘骂得灰头土脸,若是平日,她怕早就跳起来回骂了,不过,这会子她却眼睛一亮,撇了嘴就哭了起来:“你……你这样骂我做甚,她平日里对我是最好的,我自然是最信她的,哪知她做事如此过份,竟然……竟然背着我去找了舅爷去干那伤天害里的事,我……我……” “你什么你,你平日不是只将姐姐当正经婆婆的么?如今你做错了事,自然是要求你正经婆婆的,哼,我懒得管你了。”刘姨娘打断上官枚的话,轻蔑地看着她说道。 这时,冷华堂自外面走了进来,左手还扶着右肩,脸上有隐忍的痛色,冷冷地给王爷王妃行了一礼后,也不对王爷说什么,只是拉了刘姨娘的手道:“走吧,娘,咱们回去,这里……没人待见儿子。” 上官枚一听急了,凄凄哀哀地又哭了起来,在后面追着冷华堂:“相公,相公……” 冷华堂牙一咬,一转身直直地跪在王爷面前:“父王,枚儿不懂事,求您饶了她吧,她单纯得很,就是被人利用了也不自知,您……您若是真的看堂儿不顺眼,就拿了堂儿世子之位罢了,没了这世子之位,堂儿也就不用再受这窝囊气了。” 这一跪,将王爷原就有愧的心愧得更是心酸了,如今庭儿已经成了这样,再伤了堂儿……那自己岂不后继无人? 不由长叹一口气,罢了吧,只要锦娘没有真的被害,这事……就算了吧。 王爷站起身来去扶冷华堂,柔声道:“肩膀可还疼?一会让太医看看吧,你……带着枚儿回去吧,以后又看严实了,让她把院里的人都管好了,别再闹出什么事来。” 圆房 王妃听得脸色微变,半挑了眉对冷华堂道:“你这可是在指责本妃?”平日里王妃平和,与子侄说话时并不以本妃自称,如今抬了妃位出来,也是告诉冷华堂,她是王妃,身份尊贵,就算她做错什么,也由不得他一个庶子来说道。 冷华堂听得一滞,躬了身道:“堂儿不敢,只是姨娘乃堂儿生母,眼见生母被人欺凌而默,是为不孝,请母妃管束小庭,姨娘受伤是小,养成小庭性情乖戾嚣张可就事大了,请母妃三思。”这话比之先前气势弱了好多。 王妃却不领情,慈爱地看了眼冷华庭道:“庭儿性情质朴纯良,哪里就乖戾了,若非有人说话放肆无礼,冲撞本妃,又如何会惹恼于他?庭儿孝顺得很呢。”说着,冷眼斜腻着刘姨娘。 刘姨娘一听,原本止了的哭起又嘤嘤响起,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冷华堂待还要说,进了屋后便一直沉默着的冷华轩开了口:“大哥,姨娘头上都湿了,又受了伤,且先扶了她老人家回去洗换用医才是,天寒地冻地,再呆下去,怕是会受了凉呢。” 冷华堂听了便看了眼地上的玉儿,转头对上官枚道:“娘子扶了姨娘回去吧。” 上官枚正觉这屋里气氛压抑得难受,闻言过来扶刘姨娘,刘姨娘心有不甘,对冷华堂道:“堂儿,你……你定要争气,为娘以后可就靠你了。”那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要冷华堂记住今日她受的苦楚,将来要靠他出了这口气呢。 锦娘听着就冷笑,对正要出门的上官枚道:“嫂嫂,可要扶好了姨娘,别一会子头上的茶水打湿了地面,摔了跤,闪了舌可就不好了。” 刘姨娘听得脚步一顿,回了头来狠狠瞪了锦娘一眼,上官枚见她神情狼狈凄楚,不由心一软,含了笑,回头对锦娘说道:“弟妹大可以放心,有我这个郡主扶着,姨娘决不会摔倒的。”说着,扶了刘姨娘出了屋。 锦娘听了半眯了眼,嘴角勾起一抹讥诮,是么?用郡主身份压我?总有一天,得让你们也见见我的手段,不会筹谋,我总会学,心不狠,下几回狠手就习惯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再犯我,我让你们后悔生之为人。 等刘姨娘和上官枚都走后,冷华堂的神情缓和了些,瞟了眼地上的玉儿,他皱了皱眉,却是对冷华庭道:“原是三弟说,多日没有来见过小庭了,很是想念,又怕小庭你不睬他,所以大哥就带了他来了,没想到,又遇到这事……”说到这里,他声音有些暗哑,似是心情太过沉重,所以顿了顿,转过头又对冷华轩道:“三弟,咱们来得好像不是时候呢。” 冷华轩一直静静地看着冷华庭,清明温润的眸子里露出热切又期盼的神色,听见冷华堂如此说,他微微羞郝一笑,仍是看着冷华庭道:“二哥,好久不见。” 锦娘冷冷地旁观着这两兄弟的表演,也不知道今天是谁在唱主角,还记得当初冷华轩给自己药时说是他自己求了人才找到的方子……那就应该是他弄来的药,不曾假手于人过,那鲤脊他也是知道的,如今又来演这兄友弟恭给谁看呢? 冷华庭抬起清清凌凌的眸子,淡淡地看了眼冷华轩,半晌才道:“你拿来的药可还有?” 冷华轩听了先是怔了怔,随即眼露狂喜:“二哥,你……你信我么?还有的,一会我再去找那人要去。”说着就要走。 冷华堂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道:“急什么,不在这一时的,那药即是能医治小庭的伤,自当多准备一些才是。” 冷华轩听了微羞地看了冷华庭一眼道:“是啊,二哥,你……你会不会好一些了,嫂嫂说,你又发作了,小轩还以为……又没有对症呢。” 冷华庭便无聊地耸了耸肩,“不知道,娘子说有用,我反正听娘子的。”说着转头温柔地看锦娘一眼。 王妃越听越糊涂,扯了锦娘问道:“轩哥儿给庭儿送了什么药来了?真有用吗?有起色了?” 锦娘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王妃,她是小庭的娘,骗她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但她又偏偏不是个精明的,小庭明显也不想她和王爷知道他自己的病情的,便随口敷衍道:“只是感觉脚上的血脉软了些,作用有,也不大,昨儿还是发作了,看来,怕是也没什么用吧。” 王妃听了便眼神凌厉地看向冷华轩,语气却是温和的:“小轩啊,亏你还想着你二哥呢,不过,那药是从哪里来的呢,你再弄些来,伯娘让太医瞧瞧,看看能改进一些不,能有些起色,说明是有用的。” 冷华轩听了便看了冷华堂一眼,张口正要说,冷华堂截口道:“母妃说得不错,明儿你去找了方子来给母妃吧,让太医研究研究,若是真能治好小庭的腿,那可是咱们府里的大喜事呢。” 冷华轩疑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后,郑重地点头道,“那一会子小轩就去。”说完后,便缓缓地往冷华庭身边挨,那样子就像怕大人厌弃的孩子,清润的眼里含了一丝小小的委屈和儒沫之情,锦娘看了越发的不解了起来,若冷华轩真是那下毒害相公之人,那他的演技未免也太强了吧,那样的目光太过干净温暖,还带着丝怯意,像是真的很怕冷华庭将他赶走似的。 “二哥……小轩很早就想来看你的,只是……怕二哥不喜欢小轩了。”冷华轩终于挨近了冷华庭,在他轮椅前蹲下,仰着一张俊脸,全然不似先前那副风清云远的样子,就如谪仙落了凡尘,沾了凡俗之气,完全就像个大孩子一样,在讨大人的欢心。 冷华庭听了就大掌一蒙,在他脸上一顿乱搓**,然后再拉开手,左右打量了他一下,说道:“这样子好看多了。” 冷华轩不旦不气,反而莞尔一笑,随手就将自己束之于头顶的一头黑发解散,搭了一缕到额前,“是不是这个样子更好看呢?” 冷华庭见了就哈哈大笑起来,又拿了起锦娘放在桌上的一方素色帕子往他脸上一蒙,笑道:“是,更好看了,你个笨兔子。” 微风轻吹,冷华轩脸上的素帕飘落开来,锦娘赫然看到冷华轩俊逸的脸上有两行清泪,唇边却是漾开一朵温暖的笑容,如三月初绽的茶花一秀艳丽夺目。 锦娘见了不由动容,或许,他是那个唯一真心待冷华庭的那个人? 冷华庭一见冷华轩脸上的泪水便皱了眉:“又来了,怎么跟我那笨娘子一样,动不动就哭,很丑的呢。”嘴里虽然在骂,手里却是掏了自己的帕子去帮他拭着,那样子还真像一个哥哥的模样,也许,多年以前,他们还是天真无邪的年纪时,曾就是如此亲密无间地相处过。 一边的冷华堂看着两个弟弟之间的互动,眼里也露出一丝羡慕之色来,忍不住就走了过去,他人还没走近,冷华庭就抬了眼,毫不掩饰眼中那厌恶之色,他生生又顿住了脚,神色有些讪讪的,眼里露出一丝痛色。 王妃难得看到这三兄弟在一起,又看小庭难得高兴,便对锦娘道:“将玉儿拖下去吧,没得影响了庭儿的心情。”又对冷华轩道:“轩哥儿,小时你是最粘小庭的,这些年,你倒是没怎么过来了,小庭其实还是很喜欢你的。” 冷华轩微笑着对王妃行了一礼道:“只要二哥不讨厌小轩,小轩会常来看二哥的。” 锦娘对秀姑使了个眼色,秀姑便叫了人来拖玉儿下去,锦娘又加了一句:“这贱婢太过可恶,秀姑,拖下去后不许医治,任其自生自灭。” 玉儿自冷华堂和冷华轩进来后,就一直趴在地上,半声也没吱,像是死了一般,无声无息的,锦娘早就觉得奇怪了,这会子婆子将她拖起,她也是搭着脑袋,垂着眼眸,一副任命服罚的样子,与之前的硬气吵闹判若两人,只是路过冷华堂时,眼睫微动了动,垂着的双手微抬了抬又放下了。 “二嫂,这不是服侍二哥的屋里人么?她可是犯了什么事,怎么打成这副模样。”锦娘意料中的问话却不是来自冷华堂,而是正与冷华庭叽叽咕咕说着话的冷华轩。 “是啊,是相公的屋里人,不过,她偷了我的簪子,还强悍得很,不打她一顿难消我心头之火。”锦娘很随意地对冷华轩道。 “哦,玉儿可不是个手脚不干净的,弟妹,你怕是弄错了吧。”冷华堂接了口问道。 “这是弟媳屋里的事,大哥是怀疑我治家的能力么?”锦娘针锋相对地说道。 冷华堂听了轻咳了一声,尴尬地说道:“大哥没这意思,不过是随便问问,弟妹自然是有权处置一个丫头的。” 正要被拖出门的玉儿听了垂下的眼皮就抬了起来,只是一瞬,但那一眼包含的情感太过复杂,有疑惑,有伤心,更有……一丝幽怨。 锦娘转头又看了冷华轩一眼,他正拿了个什么东西与冷华庭两个说着什么,根本没有再看玉儿一眼,对锦娘的回答也是置若罔闻。 王妃见屋里的事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就起了身,将屋里从人全巡视了一遍才对锦娘道:“孩子,以后院里的人,只要你觉着哪个忤逆了你,或者有那不知天高地厚,敢欺主犯上的,你尽管自行处置了就是,人少了,娘自会给你再选好的来。” 这话让屋里一众的丫环婆子们听了全都一震,吓得都低下了头去,就是冷华庭与冷华轩两个听了也是同时看向王妃,冷华轩听了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仍是低了头去与冷华庭玩着。 冷华堂脸色也很正常,只是眉头挑了挑,躬身送王妃出屋。 王妃走后,锦娘才走近冷华庭和冷华轩两个,见两人正拿了根绳子在编什么东西,锦娘附身仔细看时,冷华庭一抬眸看到是她,便将手里的绳子一收,嗔了眼道:“你偷偷摸摸的做什么,不给你看。” 锦娘撇了撇嘴,不屑道:“去,小孩子家家的,我才不看呢。”说着便要往屋里去。 冷华堂见无人理他,便问了冷华轩一声:“小轩,你是在这里玩还是与我一同走?” 冷华轩听了回过头来,有些犹豫,似乎又想走,又想继续与冷华庭玩,冷华庭一仰身子道:“你跟他去吧,我不玩了,我陪我娘子去。”说着推了轮椅就要走。 冷华轩忙拉住他道:“不是呢,小轩只是想和大哥一起去弄那个药嘛,二哥,你别生气,小轩陪你呀。” 躲在后堂的锦娘听了这话,嘴角勾起一抹笑来,果然那药冷华堂也是知道的,看来,害小庭的人不用多想,他至少就是头一个,不过,光他一个怕也做不下来,府里其他人都没怀什么好意呢。 转头对张妈妈道:“以后,你便帮我管着外院里的几个二等吧,如今二少爷跟前没人,你去大通院里帮我瞧瞧,看有那合适的家生子么?若是有,给挑两个好一些的来。” 张妈妈一听大喜,附了身给锦娘行了礼道:“二少奶奶您放心,奴婢对大通院可熟得很,一准给您挑几个实诚些的人来。” 锦娘笑了笑,随手赏了她二两银子,让她退了下去。 秀姑见张妈妈走远后,才走到锦娘跟前儿,皱了眉问道:“少奶奶是不是不信任奴婢了?怎么……” 锦娘听了摇头轻叹,拉了秀姑的手说道:“唉,我如今是除了你和四儿几个,真不知道要相信谁了。 厨房里不干净了,我也不能一次全将这院里的老人换了,如今只处置了玉儿几个,便引了不少人来闹,若是再大动了干戈,怕是更多人来给脸子瞧。 我也被闹得乏了,换个法子试试吧。张婆子我瞧着与玉儿不是一伙儿的,刚才我试过她了,她可没有对玉儿存半点私护的心,如今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相信。 且先让她离了小厨房,换个差事再说,以后,这小厨房还是要依靠你了,病从口入啊。” 秀姑就是再笨,也能听了锦娘的意思来了,不由心一酸,拍了拍锦娘的手道:“那甘草真的有问题?” 锦娘听了点了点头,悲沧地看了眼前屋正与冷华轩玩着的冷华庭,语带苍桑道:“那是害少爷的,他们……巴不得少爷永远都站不起来就好……都是亲骨肉啊,权势和钱财难道就真那样重要么?” 秀姑听了便将锦娘揽进了怀里,哽了声道:“你自个不也是受尽了苦的么?在孙家,那几个嫡出的,哪一个又当你是骨血亲人了,早该看清楚了才是,在这深宅大院里,手段才是最好的保护,你不用手段,别人就阴你,只有你更狠,才能不被害呀,少爷……可真真可怜呢。” 锦娘苦笑了笑,对秀姑道:“以后厨房里还是如从前一样,每顿要有鲤鱼,记住了,千万不能少了。” 秀姑听了很是不解,锦娘也不好解释,只对她道:“您眼睛亮着点吧,给少爷的吃食尤其是炖品啥的,都得由您亲自看着,可再别出了差子了。” 秀姑脸上微窘,很不自在退了下去,锦娘又摇了摇头,秀姑虽然忠心,却还是太木了些,有些事情不该自己如此点透的,这屋里的事儿光靠四儿一个还真是照应不过来啊。 正暗自烦恼,丰儿手里拿了一把各色丝线走了过来,锦娘看着迷糊,问道:“你拿这么多线做什么?” 丰儿便笑着附近锦娘的耳边道:“给少爷玩儿呀,少爷既是要玩,就得玩得像样一点不是?” 锦娘听得一震,眼神立既变得凌厉了起来,一把揪住丰儿的手道:“你看出来了?” 丰儿脸一白,抿了抿嘴说道:“少奶奶连丰儿也不信么?当初丰儿跟来时,老太太可是下了明令的,奴婢生是少奶奶的人,死是少奶奶的鬼,不得有半点忤逆少奶奶的事,不然,奴婢的老子娘还有哥哥们可都不会有好下场呢。” 锦娘听了这才放了她,心中一暖,放缓了语气:“不是不信你,只是这事太过严重,我不得不防,你既是能看出爷……是在装的,那你也该知道,这屋子里的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爷,他都成这样了,那些人还不肯放过,所以,这事来不得半点马虎,去吧,以后就由你替了玉儿的位置,服侍爷的起居。” 丰儿听了微微一笑,福了身行礼道:“其实满儿也和奴婢一样,早看出来了,只是都装不知道而已。” 这话让锦娘听了心惊肉跳,急急地问道:“那院子里其他人呢?都发现了么?这可就麻烦了。” 丰儿忙安慰她道:“哪里呀,那个玉儿服侍少爷这么多年都不知道爷是在装呢,她还真以为少爷是那混人,奴婢早看了玉儿有问题了,只是一直没抓到证据,所以才没报给您,她毕竟是这屋里的老人,少爷看着又还相信她,若是说错了,倒是奴婢在扯事非了。” 锦娘听了不由高看了丰儿一眼,欣慰地说道:“好好干着,会有你的好处的,你和满儿即是老太太给的,我自然是信的,去吧,把线送给少爷玩去。” 冷华轩与冷华庭两个玩了大半个时辰后,起身告辞了,临走时,依依不舍地对冷华庭道:“二哥,明儿我下了学再来陪你玩。” 冷华庭灿然一笑,与他挥了挥手道:“明儿咱们不玩这个,下棋吧。” 冷华轩边笑边道:“好啊,只是二哥到时可要让小轩半子才成。” 冷华庭笑着应了,妖艳的凤眼里满是纯真的笑,等冷华轩一出门,他的笑容就收了起来,对着后堂大吼道:“笨娘子,我要回屋去。” 锦娘撇了嘴就从后堂走了出来,嗡声嗡气道:“我哪里就笨了,你如今是有了兄弟不要娘子了,还有脸来说我呢。” 冷华庭也不说话,只咱管快些往里走,进了屋,锦娘知道他还很多疑问,便吩咐四儿道:“一会子打了热水送耳房里去,我服侍爷洗个澡。” 四儿应声走了,锦娘便关了里屋的门,耳房那里自有暗门送水,里屋正房里是没有人去打搅他们的。 “玉儿究竟做什么了?这会子你可以告诉我了吧。”门一关,冷华庭就问。 锦娘听了噗次一笑,歪了头斜腻着他道:“你啥也不知道,怎么就帮着我去整她呢?不怕我故意陷害她?” 冷华庭勾了唇,一把将她扯了过去,戳了她的脑门子道:“你那还不是陷害么?当着我的面陷害我的贴身丫头,你还有理了啊?” 锦娘听了就气,嘟了嘴道:“你心疼了?” 冷华庭听得一滞,捏着她的鼻子道:“心疼你只打了她二十板子,明儿再打她二十吧,她那嘴巴就没那么讨厌了,说吧,是不是发现她在我的吃食里动手脚了。” 锦娘听了心头一酸,原是不想和他说明的,真的怕再伤害他,她知道,他冷漠爆戾的外表下有一颗多么脆弱温柔的心,纯真和浑帐全是装出来的保护色,他希望别人的真心关怀和爱护,可是……周遭处处阴谋,步步陷井,让他不得不冷了心,收了情,可再怎么,对着朝夕相处,又是打小一起长打,天天亲密接触过的人还是有几分感情的,却不知,这些每日里对他百般温柔呵护着的人里,也总对他伸着黑手,叫他情何以堪啊。 “相公,以后,你再也不要吃鲤鱼了,甘草和鲤鱼分开来,半分毒性也没有,但若合在一起,那便是毒了,你之所以毒素总难清,而且越发的严重,便是你每天都在服毒啊,能好么?” 锦娘说得心都恸了,再不忍心,也得告诉他真相,他是受害者,只有知道了真相才能让他更提高警踢啊。 冷华庭脸色很平静,像是那个被毒害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只是眼如疑露,双手握紧,指节咯吱作响,锦娘知道他心里正在痛,正在怒,起了身,将他的头抱进自己怀里,一下一下的抚着他的头道:“以后,我不会再让她们轻易害到你了。” 冷华庭在她怀里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平复了自己心里的灼灼然烧的怒火,抬起头来道:“你说,他会不会又去杀了玉儿灭口?” 锦娘听得一怔,她还真没想到这一茬呢,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会,“我只是说玉儿偷了东西,想来,他应该还会去找玉儿问一些事情的,阿谦呢,那两个人收拾了么?” “不用阿谦,今晚我自己去。”冷华庭眼神悠长地说道,“以后这种事情你要及时告诉我,我不能……让你一个孤军奋战。” 锦娘听得一怔:“你自己去?你的脚?” “傻娘子,你忘了在宁王府里的事了么?或者,你还想到大树上去逛逛?”冷华庭促侠地笑道。 锦娘立即就想起她如何捉弄自己的事来,两手一伸便揪住了他的耳朵,“你不说我还不记得了呢,你当初竟然拿我当耍杂的玩呢,哼,看我今天要怎么讨回那天的面子来。”双手一错,正要拧他,“哎哟……”冷华庭突然一声惨叫,锦娘听得吓了一跳,哪里还记得要罚他的事,忙自他怀里站起身来,上下打量着他,急切地问:“哪里疼,相公,脚吗?还是你又毒性发作了呀?” “脚痛……哎哟……肚子也痛……呃胸口也痛,娘子,你给模模……” 他美丽的脸庞微微泛红,浓长的秀眉聚拢成峰,那双妖魅的凤目此时清澈又无辜地看着锦娘,如孩童一般露出殷殷的,可怜巴巴之色,看得锦娘心头一颤,忙不迭地去帮他按脚,一会又按肚子,摸着胸,急得汗都出来了。 小手在他身上一顿模索,心疼又难过,嘴里碎碎念道:“怎么会有痛了呢,不是已经发作过一次了么?是不是药出了什么问题呀,还是……甘草,对,甘草,呀,昨儿那碗燕窝里加了甘草,我不该让你吃的……”唠唠叨叨地只顾着帮他查看身体,却不知自己那双小手每到一处都在点火。 碎碎念,听在他耳朵里却如天簌一般动人,小手点出的火苗快要将他灼烧,那飞火流串全身,冷华庭感觉一阵喉干舌燥,身体的本能被她激起了变化,像团在空中飞动灼火,无法熄灭又找不到突破的方向,灼得他浑身发烫…… “娘子……”他喉间里发出一声低吼,似是压抑又似是痛苦,听得锦娘越发的心慌起来,“相公,相公,你……很难受么?怎么办,要不要去**运功压制一下?” **?这个词犹如火上浇油,让冷华庭灼烧得快要爆裂,“好……去**,娘子……我冷……” 冷?明明触手发烫怎么会冷呢?呀,怕是染了伤寒,打摆子了吧,锦娘越发的急了,推着他到了**,冷华庭就动手胡乱地扯着自己的衣服,不是冷么?为何还要脱衣服?可是手还是不由自主地帮他脱,看他汗都要出来了,想着脱了也好,别又汗湿了内衣,一会子更伤了风呢。 他很快只着单衣,嘴里却仍是不停地叫着:“娘子……好冷,你……你抱抱我。” 锦娘听了忙去抱他,心里既慌又乱又担心得要死,偏他的一只手不老实地撕扯起她的衣服来,锦娘微怔,不会是烧糊涂了吧,又去探他的额,真是很烫哎,自己身子就如裹在一团火里一般,他却还在说冷? 锦娘的脑子转得飞快,想着他这会是什么病情的症状,外衣早就被他扯开脱掉,只剩一件中衣。 他将她拥得更紧,贴进胸膛,似要将她的身子与他的揉合在一起,又似生怕她飞了,锦娘被他也弄出了一身汗,好热。 他却凤眼迷离,眼里灼灼流光飞转,红霞般的俊脸透出妖艳魅惑来,丰唇水润亮泽,泛着柔和的微光,整个人更加光彩夺目,锦娘看得怔住了眼,腻在他脸上的目光就再也错不开,心荡神移之间,感觉有流火飞串全身。 他的手继续在扯着她的仅剩的单衣,裂帛的声音让他更加亢奋,当胜雪的肌肤裸在空气中,骤然清凉时,他的唇已经贴了上来,锦娘顿时脑子一激凌,空白前的最后一秒还在想:他不是中了春yao了吧…… 锦娘是在浑身酸痛中醒来了,微微动一动身子便感觉全身要散架了似的,精神却清明得很,一睁眼,便看到冷华庭如孩童般干净纯真的睡颜。 她到现在还没明白,昨天发生了什么事,迷迷糊糊的,只知道他说痛,说冷,然后自己就急,这会子看他脸色正常得很,慵懒着如一只餍足的猫。 抬眼看窗外,太阳高照,天,辰时早过了,没去给王妃请安呢,她急急地就要起来,锦被一滑,她才发现自己未着寸缕,伸手一探,某人也和她一样,身体某处的不适感终于让她后知后觉地明白,昨天某人倒底做了什么事情:“相公!”她忘了羞怯,某人太过卑鄙了,竟然用病来了骗她,害她担心了好久。 冷华庭早醒了,只是一直假寐着,如今听了语气不善,凤眸微抬,一触便无发收回,清明亮澈的眸子又缀上了碎星流火,锦娘一怔,忙滑进被子里去,双手护住胸前,这会子才知道羞了,嗔了他一眼道:“你……你怎么……怎么”倒底是初经人事,某些话还是说不出口,他长臂一勾,将她又揽进怀里,“再睡会,娘子。” 锦娘心中恼火,手撑在胸前,与他保持着距离,瞪着他道:“你骗我,你这个坏蛋竟然骗我,看我不……” “娘子……”他慵懒的俊容突然就一垮,委委屈屈地撇着嘴,妖艳的眸子里很快就盛满水雾,那样娇不胜力,弱不禁风,眼神无辜如受惊的小动物,锦娘心一颤,再一次败下阵了,最是受不了他这副模样,仿佛昨夜就是她侵犯强迫了他一般,无奈地咕噜了两句,心里犹自担心昨天他是不是真的中了春yao啥的时候…… 某个有着孩童般清澈眸光的人已经再次翻到了她的身上,再一次将她拆吃入腹了。 秀姑今天很激动,昨儿晚上她一直呆在少奶奶房外,屋里的动静自然是听到了,总算是圆房了,为这她担心了好久,就是昨儿二夫人还派了人来找她问过这事,二夫人一直也担心着,阿弥砣佛,总算修成正果了,一会子得使了人去给二夫人报信去。 哎呀,床单也没换的,王妃那可是等了一个多月了,一会子还得请个燕喜嬷嬷来,哦,对了,得炖些补品,第一次可得补补才是。 正在屋门前游走着,外面小丫头来报,王妃身边的碧玉姑娘来了,锦娘忙笑着迎了上去,碧玉奇怪地看着里屋仍关着的门帘子,悄声说道:“秀姑,二少奶奶可是病了?” 秀姑听了莞尔一笑,附近她耳前说道:“喜事呢,我正要去禀了王妃,昨儿圆房了……” 碧玉听了脸一红,却是难掩喜色,忙点了头道:“那别吵了他们,让他们多休息休息,我这就去禀报王妃去。”说着,脸红红地走了。 屋里传来锦娘的呼声,秀姑忙不迭地让婆子们备了热水去耳房,备着两人洗嗽用。 半个时辰后,四儿才打了帘子进了屋,秀姑也跟了进去,看锦娘与少爷两个都端座在屋里,与往日并无不同,只是少奶奶有些神情萎顿,懒懒无力的样子,而少爷却眼角飞翘,眸光含春,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秀姑看了不由抿嘴一笑,让丰儿进来帮少爷梳头,自己去铺床,果然看到一块斑斑血迹,心头一喜,偷偷地收好。 锦娘眼角的余光看到了秀姑的动作,知道她定是明白了昨晚的事情,不由羞红了脸,一抬眸,却触到冷华庭深情的目光,柔得快要腻出水来,这当着一屋子的人面呢,他就这样看过来,不怕人笑话么?锦娘更是羞得无地自容,撇了眼不去看他。 没多久,王妃的赏赐就来了,一盒一盒摞了一人高,秀姑笑着一一收好,锦娘楞是将头窝到衣襟里去了,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屋里闹腾了好一阵,王妃又使了碧玉来问:“今儿原是裕亲王府晏请,王妃让奴婢问二少奶奶,您还去么?” 是怕她身子不适,不方便去吧,听说那贴子上就请了她,又是第一次与王妃出门,锦娘微微犹豫了下,还是道:“姐姐去回了娘,就说我就来。” 说着,让四儿给重新打扮梳妆,选了件淡紫的长袄,腰间开了两襟,锦面缀暗金丝,滚着双纹花边,又着了一条淡紫长摆洒花裙,头上梳着窝轮髻,斜插了个碧玉镶金步摇,额前缀了珍珠抚额,整个人看着清爽娇俏,冷华庭看着就凝了眼,一扯她的衣裙道:“这衣服丑死了,换了。” 锦娘听得一怔,转头看四儿和丰儿几个,四儿掩嘴一笑,并没说话,丰儿也当没看见她的目光,却是转头抽着肩,锦娘不由怒了,几步上前就在他俊挺的鼻子上狠拧了一下,“哪里就丑了,偏就你这臭嘴里没好话,我就穿了这身出去。” 冷华庭被她揪得鼻子发痒,也不去打开她的手,却是可怜巴巴地扯了她的衣袖道,委屈地撇嘴道:“娘子,我不要你穿着给别人看,就穿昨日那件粉红的吧,素净呢。” 锦娘懒得理他,突然又想起玉儿的事来,附在他耳边说道:“昨儿也不知道有人找过玉儿没。” 第八十五章 冷华庭眼角就勾出一抹狠厉来,拍了拍她的肩道:“放心吧,我使了人守着,昨儿没人来,也是怕咱们起了疑心呢,至少这几天不会,是想等着咱们失了戒心再动吧。” 锦娘想想也觉得对,起了身准备走人,冷华庭又扯住她的衣袖,眼里期期艾艾,红唇微张,却没说出什么来,锦娘不由学着他的样子去戳他:“午饭后就会回,跟娘在一起,不会出错儿的。” 冷华庭听了将她往怀里一带,附在她耳根后磨牙:“不许对别人发花痴。” 呃,这个小气别扭男人,锦娘听了就拿眼嗔他,扭着身子站稳了,“成天介都对着你这妖孽,我的眼里还能挟得进谁去。”说着又歪了头看他,撇了嘴道:“我不在家,你自个可要守好了,这府里花花草草的多了去了,别我一回来,你就拈上了一朵。” 冷华庭听得心情大好,笑眯了眼道:“总之你早些回,不然,我就编个花环给你戴着。” 锦娘懒得理她,带了四儿出了门。 等锦娘走后,冷华庭收了笑,一招手,冷谦便闪了出来,“少爷,都办妥了,刘家大舅关在隐园里,找了兄弟看着,不会出错儿的。” 冷华庭听了便点了点头,说道:“去玉儿屋里吧。” 玉儿躺在自己屋里,锦娘只是罚了她,并没降她的等,屋里一应的用俱也还齐全,房间也敞亮,只是伤口痛得很,屁股肿得老高,少奶奶不许给上药,服侍她的小丫头也就帮她洗了洗,还真是星点的药也不给她涂,她就只能忍着痛趴在**。 脑子里努力回想着这几天的事来,少奶奶进府也有月余了,明明看就是个心慈手软之人,平儿那样骂她,她也一再地原谅,就是珠儿的娘,她也没怎么责罚。 自己一直很小心,并没让她抓到什么错处,她为何要陷害自己?难道是…… 正想着,房门被打开了,冬日的风夹着霜气裹了进来。 玉儿艰难地转过头看,就看到少爷正坐着轮椅缓缓推了进来。 阳光洒在他的背上,犹披上了一屋碎金,闪闪流泄,姣美妖艳的俏脸,玉儿就算看了六年,仍是会被他的美给怔住,会因他的靠近而感到窒息。 “少爷……”玉儿怎么也没想到少爷还会来看她,昨日少爷那样的无情狠心,让玉儿的心碎了一地,这会子见他进来,她既委屈又激动。 冷华庭推着轮椅缓缓走进,在玉儿的床前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的玉儿,眼神淡漠,却又闪过一丝心痛。 玉儿被那一闪而过的情意怔住,半天也错不开眼。 她自小就知道少爷讨厌女子盯着她看,可是……这是少爷第一次对她流露出淡漠以外的感情,虽然转瞬即逝,但仍让她激动不已,忘了这么多年养成的规矩了。 冷华庭仍是静静的看着她,脸上半点表情也欠奉,玉儿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就一阵心虚,原本飞快转着的脑子有些发木,张了嘴道:“少爷……其实我……” 冷华庭听了眉头微挑,目光专注了些。 玉儿吞了吞口水,想起珠儿的遭遇,又改了口:“其实奴婢真的没有偷少奶奶的簪子,你……真的忘了么?确实是少奶奶赏给奴婢的。” 冷华庭听了脸色更寒,却仍只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那眼神太过冷漠,像有实质一般,让玉儿心虚的同时,感觉很压抑,原想说的话也开始不利索了:“那个,少爷,奴婢真没做错什么……少奶奶存心……存心不良……想赶走您身边……” “珠儿死了!”冷华庭突然截口道。 玉儿这才反应过来,少爷最是听不得别人说半点少奶奶的坏话,不由一急,紧张地抬眸看少爷的手,还好,少爷手里空空的,并没什么砚台茶杯之类的东西,不过,一会子脑袋怕是也要开花了。 正惶惶不安时,又听冷华庭说道:“对你原是不一样的……”说着神色有些黯然。 玉儿听得一窒,待再要说什么,冷华庭已经推了轮椅往外走了,她不由大喊一声:“少爷……” 冷华庭再不理她,径直离开了。 帘子摔下的一瞬,玉儿觉得自己的心都空了,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流了下来,心里是又喜又忧……更多的是甜密。 少爷才说:对自己是不一样的,是不一样的……原以为,少爷无情,所以,就算有了小心思也不敢表露半点。 后来,又亲眼见了少爷对平儿春红几个的处置,就更是将那发出的小苗儿狠心地掐死,可是看爷对少奶奶那热乎劲,她是又羡又恨,心思也活泛了起来…… 原来少爷不是无情,只是他的情埋得深呢……那……那,她突然抱住头痛哭起来,自己是造的什么孽呀,若少爷哪天一真的……真的去了,那……不,她不敢想,少爷对她是有情的,她一定要好好对待少爷,那种事情,绝不能再做了,可是…… 冷华庭走后,玉儿在屋里思来想去,头都快要炸了。 她碾转反侧地思虑着,一转头,看到**一个小药瓶,打开一看,正是上好的伤药,这屋里就少爷来过,难道是少爷……她不由激动得大呼一声,“少爷,玉儿对不起你呀。” 锦娘到王妃屋里时,上官枚和二太太早到了,看锦娘姗姗来迟,二太太还好,上官枚是一脸的不耐。 只有王妃笑mimi地,一见锦娘进来,忙不迭地起身,亲热地拉了锦娘的手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弄得锦娘耳根子一热,脸就红了起来,微抬了眼眸,娇羞地叫了声:“娘……” 王妃拍了拍她的手,呵呵地笑出了声,“好,好,好,今儿这身穿着也好看,精致又大方。” 说着又附近锦娘的耳边小声问:“身子可有不适?我原想着让你歇着呢,第一次总会……” “娘……”锦娘羞得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二太太和上官枚可都在屋里呢,边上还有一众的丫环婆子…… “好,好,好,我不说,不说,看你窘的,我这炖了莲子百合汤,先喝一点再动身啊。” 话音一落,碧玉就端了上来,看来,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二太太见这婆媳二人那亲密模样就笑了,打趣王妃道:“王嫂,你也是太宠着锦娘了,谁不是这么着过来的。” 说着就看向上官枚:“枚儿那会子可是一进门就圆房了,只可惜,一直没怀上,锦娘,你可得多努力才是,王府里也是好久没添新丁了,看你婆婆那样,怕就是巴巴地望着呢。” 这话正戳了上官枚的痛处,她也不明白,为何自己总不能怀上,请了平安脉,太医总说身子好得很,相公身子也康健,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真真是急死个人了。 先前早听说锦娘一直没有圆房,这会子看她脸色红润,眼稍含媚,她心里就堵得荒,若真让她先怀上了……呃,听说她有不足之症呢,哪里就能怀上,这样一想,她心里又松活了些,脸色也变得平静了好多。 王妃和锦娘都听出二太太话里有话,锦娘身子有病的事,经平儿珠儿两个的死,怕早就传开了,二太太这样说,无非是在浇王妃的冷水,圆了房又怎么样,不过是只不会下蛋的鸡。 王妃笑容就有点僵,不过,媳妇是自己的,管别人怎么看,自己心疼就成。 也不搭二太太的话,看着锦娘喝了那碗汤,她才说道:“走吧,马车早就备好了,就等你一个了。”说着,仍是一脸的笑。 二太太一身素色打扮,淡兰的对襟长袄,盘了个普通的吊马髻,只在正中插了根玉钗,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孤远,仍是一惯的冷傲模样。 而上官枚却是一件裁剪合体的枚红锦袄,襟口用白丝缀着一溜的碎珠,显得华美而贵气,梳着牡丹髻,正中插着明晃晃的三尾凤翅,两边缀着几串细细的白玉珠子,衬着她肌肤胜雪,俏丽美艳。 王妃穿得很随意,也没刻意地打扮,不过她原就天姿国色,淡妆浓抹都是别样风味,只要与她在一起,旁人便全成了背景陪衬。 几人各自带着各自的丫环,出了二门,马车备着三驾,王妃与锦娘还有上官枚共一驾,二太太自有东府的,一人独坐,上官枚见了便干脆上了二太太的车,免得挤。 随侍的丫环婆子就都挤在后面那驾车上。 马车里就只有王妃和锦娘二人,王妃收了脸上的笑,正色地问锦娘:“那药可是按时吃了?感觉身子好点了没?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娘说,那可是大事,马虎不得的。” 锦娘听了忙点头应道:“日日都按时吃了呢,月事也正常些了,只是……只是儿媳年纪还小呢,哪能……”说着又羞得低下了头。 王妃看着就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忧色:“如今庭儿的身子也不见起色,王爷虽是给了你墨玉,但是,若庭儿……你毕竟只是妇道人家,哪里能操持得了那么大一份家业?若能早些有个一儿半女傍着,将来别人就算想来抢,咱们也有话去驳。”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噎。 锦娘忙去安抚她道:“相公身子倒是有起色呢,只是……只是相公他……” 神色犹豫,吱吱唔唔,不似她平日里爽朗明快的个性,王妃却听得眼前一亮,激动地握了她的手道:“是不是庭儿不愿意别人知道?一定是了,庭儿最是聪敏的。” 顿了顿又定定地看着锦娘:“你是好孩子,庭儿跟你在一起改变了好多,你告诉娘,庭儿的身子是不是会好,是不是?娘知道,府里复杂,庭儿是怕……”说着,王妃眼圈一红。 又道:“我是他娘,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害他啊,他若不想别人知道,难道我这个做娘的会到处乱说么?” 锦娘听着心就软了,王妃说得也在理,天下只有父母对儿女的子女是最无私的,就算曾经王妃有过过错,但那也绝对是无心的。 看王妃哭得悲切,锦娘便道:“娘,其实相公……”正要说,马车突然过颠了下,锦娘一个没稳住,身子歪向一侧的车厢,撞痛了她的头,王妃急急地将她拉回,掀了车帘子对外在的车夫喝道:“外面是谁,怎么赶车的?” 锦娘也向车外看去,先前还没注意,这会子才知道,赶车的是个年轻小厮,一副劲装打扮,倒不像府里的奴才,不由多看了一眼。 见那人正好回过头来,锦娘看得一怔,那人竟与冷谦一样,一副冷峻的模样,钢毅的侧脸如刀削一般硬朗,锦娘探了头又去看四周街景,明明就是在平坦的大街上,刚才那一颠怕是…… “对不起王妃,才有块石头挡了路了。”那人恭敬地回头说道。 王妃听了也就没再说什么,关了帘子,锦娘立马捂着头道:“娘,刚才撞疼我的头了,我先靠着歇会儿。” 王妃原还想再接着问她的,见她秀眉紧皱,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只好作罢。 车子在裕亲王府门前停下,裕亲王府前热闹非凡,裕亲王可是皇上的亲兄弟,老王妃……其实也是宜太妃娘娘。 当今天子重孝义,体恤裕亲王一片孝心,准予裕亲王接宜太妃回府恩养。 但一应规制却还是按宫里的来,可见皇上对裕亲王的荣宠有多盛,今儿是老太妃生辰,京里的皇亲贵族,大小官员自然是趋之若骛,排了长长的队伍来庆贺。 只是裕亲王知道皇上尚俭,所以,一般的官员来了,都拒收礼,让送了贴子便回去了,只请了如简亲王府,宁王府这类的皇族亲贵家眷来陪太妃热闹热闹。 所以,锦娘下车时,便看到很多奴仆管事在跟一众前来送礼的官员太太说好话,打发他们回去。 但有那眼尖的看简亲王府的马车来了,便忙迎了过来,顺便带了一众家丁过来开路,生怕有人冲撞了简亲王府家眷。 二太太和王妃走在前面,锦娘和上官枚紧跟其后,一位穿着讲究的管事妈妈迎了她们进二门,就见裕亲王王妃自二门迎了出来,老远就笑道:“哎呀,婉清妹妹,静茹妹妹,你们可是来了,才刘妃娘娘正在说起呢,怎么这会子还不见妹妹们的人影呢。” 王妃听了便笑道:“清菊姐姐,咱们这不是来了么,今儿贵府可真热闹,我和静茹不是怕你忙不过来,所以才晚来了一些呀。” 裕亲王妃听了就作势打她,“我还正想着你来帮衬帮衬我呢,你还这样说,静茹,你这王嫂最是会偷懒了,你以后可别学她的。” 二太太脸上带着清冷的微笑,微微点了头道:“王嫂是心疼儿媳,等儿媳去了,不然,也来得早了。”说着,就看了锦娘一眼。 裕亲王妃一转头,看到了上官枚和锦娘,便亲热地拉了上官枚的手道:“枚儿啊,太子妃可也来了好一阵呢,你倒好,还让你母妃等,真真该打呢。” 上官枚听了便哂然一笑,拉过锦娘的手道:“王妃您不知道呢,母妃如今眼里可没有我了,她呀,心疼的是我家弟妹呢。” 裕亲王妃似乎这才看到锦娘,微偏了头斜了锦娘一眼,对王妃礼貌地说了声:“婉清这儿媳看着好实诚,年纪好小啊,小孩子不懂事,怪不得要让婆母等。” 王妃一听这话,脸色便微沉下来,对裕亲王妃道:“锦娘可是个贤惠知事的孩子,今儿不过是庭儿耽搁了,才来得晚了些,清菊姐姐你何时如此小气了,不是说刘妃娘娘在等么?快些前去吧。” 锦娘对上官枚和裕亲王的话淡然处置,脸上挂着亲暖的笑,恭谨地跟在王妃身后往前走,两眼平视前方,裕亲王府往来之客她全然不见,倒是让一直注意着她的二太太看着凝了眼。 老王妃今天不过六十五岁,长得一副福态可鞠地样子,满脸笑容地坐在正堂里,身边分主次坐了两排,裕亲王妃一进屋,便将王妃往前面推,笑道:“看看,总算把她给迎来了,刘妃娘娘,您说,她来得这么晚,要不要罚她呀。” 王妃便笑着作势要打她,嗔道:“都是作婆婆的人了,怎么还是如当年一样疯疯颠颠的。” 说着,先上前去给太妃娘娘行了礼,二太太和上官枚,锦娘一起都上去见了礼,老太妃倒是对二太太冷得很,却一见上官枚就招了手:“枚儿这丫头可是越发的标致了,看看这一身打扮得,可真是贵气呢。” 一旁的刘妃娘娘却只是微微笑了笑,撇了眼上官枚,太子妃坐在刘妃娘娘的下首,听了老太妃的话也跟着笑道:“她不过是个猴子,平日里就知道玩儿呢,太妃您可别夸她,她经不得夸的。” 上官枚听了便娇嗔地对太妃道:“太妃,我家姐姐是妒嫉我比她美呢,是吧。” 太妃听了便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时屋里气氛轻松热闹,锦娘跟着淡笑着跟在王妃身后,王妃拉了她去刘妃娘娘跟前,让锦娘规矩地行了一礼后道:“娘娘,这就是锦娘。” 锦娘先前眼睛不也乱看,这会子才正眼瞧刘妃娘娘,一瞥之下真是惊若天人,刘妃娘娘与王妃有七八分相似,但王妃气质出尘若仙,而刘妃娘娘却是王官更为精致,气质高贵清华,雍容端庄,威严天成,令人不敢逼视。 看来,刘娘娘与王妃怕是嫡亲姐妹呢。 刘娘娘也在打量着锦娘,早就听说庭儿娶的是孙相家的庶孙女,刘娘娘心里便不是很喜,但想着庭儿的身子,也就不说什么,如今细看锦娘,五官还算清秀,在一众的美人堆里却是逊色不少,但神清大方从容,不见半点庶女身上常见的怯懦畏缩,尤其那双眼睛灵动有神,就是看自己时,也不见露出半分自卑惧怕之色,这倒让刘娘娘微挑了眉,她于宫中经营数十载,早就练就一双慑人的威眼,一般的小宫女见到她,只敢望第一眼后便会吓得不敢再看,而锦娘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能有如此沉着胆心,不得不说,妹妹的眼光还不错。 娶媳娶贤,看来,此女子不会是个任人欺凌的主,比起自家王妃妹妹来,怕还要胜了一筹呢。 “是叫锦娘吧,来,走近些我瞧瞧。”刘妃娘娘难得地微笑道。 锦娘听了便看了王妃一眼,见王妃眼睛亮亮的,对她点着头,便缓步走了上去,低眉顺眼地立在刘妃娘娘跟前。 “模样倒还不错呢,只是太瘦了些,婉清,你得好好帮她调养调养,看看明年会得个好讯出来不。”刘妃娘娘拉了锦娘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道。 王妃听了便道:“才进府也没多少日子,又总帮**劳着,这孩子心事又重,自然是没养好了,好在庭儿倒是疼她,有了好的,全紧着她呢。”说着,眼里便含着一丝骄傲,刘妃娘娘听得一怔,转了头问王妃:“她才多大,你就让她掌家了?” 这话声音其实也不大,但却让一边的太子妃和上官枚听了去,上官枚明知刘妃娘娘是误解了王妃的意思,这会子却脸色暗沉,嘴唇微嘟,一副受了委屈却不能吭声的样子。 太子妃一见便皱了眉,插了嘴进来道:“王婶可是春秋正盛,怎么就想着要交权给儿媳呢,她们可还年轻着呢。” 王妃听得一怔,笑着对太子妃道:“太子妃误会了,臣妇只是说她在帮衬着臣妇,并非要让她们持家。” 太子妃听了便看了上官枚一眼,唇角就勾了一抹讥笑,“哦,原来如此,怕是我那妹子平日里太过调皮,正经事没学几个,连持家也不会呢。” 太子妃这话可就在为上官枚不平了,上官枚是简亲王府世子妃,按说王妃要找人帮着理家也得以上官枚为先,不该找锦娘的,这话就是刘妃娘娘听了,也觉得不好反驳,只得拿眼去嗔王妃,什么事不好说,要说这事,正好太子妃也在呢,还不得闹给别人看去? 王妃听了这话就是一怔,这话说得,怕是不解释倒成了自己对庶媳不公了,便轻笑道:“太子妃,原是锦娘发现臣妇院里小厨房有问题,所以,臣妇便让她整理规制了下,她列出的条陈心思巧妙,既省事又省心,还能让下面的奴才们不得不忠心办差,让臣妇每日里省下不少事情,如今我天打算着在全府推用呢,明儿也给枚儿看看,保准能让她院里也清静不少。” 王妃这话跟本就不理太子妃那一茬,听着像在解释,其实还是在夸锦娘,不过,倒也说明白了自己并非对两个媳妇不公,只是锦娘对她更为上心,又更加聪慧一些,做长辈的,自然是喜欢既孝顺又肯出力的媳妇了,一番话没有斥责上官枚半句,却让在坐的都听出简亲王府两个儿媳的好赖来。 刘妃娘娘听了这话才赞赏地看了眼王妃,总算是比以前长劲多了,又瞥了眼锦娘,见她脸上不喜不悲,一副小心聆听,真心受教的样子,便点了点头,故意很感兴趣地接了王妃的话道:“哦,妹子,你倒说说看,她都用了什么法子,你说得那么好,怕是故意夸自家媳妇的吧,在坐的可是个个儿都是能干又精明的主,可不能让你一句话给唬弄了去。” 太子妃听了王妃的话原也不服气,正好接了口道:“可不是么,娘娘,不如咱们让王婶好生说道说道,也让咱们都学学弟妹的本事。” 那边裕亲王妃原在跟另一边的贵妇们说着话,听到这边的声音也过来凑热闹,正好走到上官枚身边,弹了下上官枚的脑门子道:“我可是听说,你堂堂一个世子妃,比起你弟妹来差了不止一点两点呢,定是你平日里太过贪玩偷懒了,不然,又怎么会连你母妃屋里的事都不清楚呢?” 锦娘听这话就觉得刺耳,裕亲王妃听着是在斥责上官枚,其实也是在告诉在坐众人,锦娘是个显能耍技之人,一个进府不到月余的儿媳,竟然管起自家婆婆屋里的事来了,这既不合规矩,又胆大妄为,这屋里京城的亲贵可是来了一大半,大家都是做婆婆和儿媳之人,一听这话便都默了,都拿眼睛看锦娘和王妃,人家心里在想,这简亲王妃要么就太昏溃,要么就太老实,而这新进和儿媳野心怕是蛮大,前面还档着堂堂的世子妃呢,她就呈能地去管起婆婆屋里的事来,到底是个庶出的规矩就是不如正经的嫡女来得正。 锦娘一时被众人围观,看过来的眼神各种各样都有,她倒是坦荡得很,王妃不开口,她是决不会抢在头里去分辨的,反正这些人她也不认识几个,王妃和刘妃娘娘一看就不是个肯吃亏的主,一会子定会给她找回场子来的。 果然,王妃听了裕亲王妃的话就沉了脸下来,冷冷地对裕亲王妃道:“原就是我故意要考验我那媳妇的,她也是被我逼得没法子了,才帮着我规整规整呢,只是没想到,她看着平凡普通,却是内慧得很,不是我说你,清菊,你以后想找个如此贤明的儿媳来,怕还真难呢,我家锦娘可是百里挑一的好孩子。” 说着骄傲地自袖袋里拿出锦娘先前写给她的条陈,递给刘妃娘娘看,眼睛冷冷地巡扫了整个屋里一遍。 说起来,裕亲王虽然亲贵,但要比起简亲王来却是差了一色,因为裕亲王虽是皇上亲手足,却并非铁帽子王,到世子继位后,爵位就要由亲王削为郡王,再以后次弟削爵,所以,屋里大多数人还是很在意简亲王妃的。 王妃这话说得有些嚣张,一屋子的人虽然不再用异样的眼光盯着锦娘看,但也有些不屑,毕竟一个庶出的姑娘,在娘家受到的教育比之嫡出可差了不只一点两点,简亲王妃如此大话,看一会子如何收场,在坐的可没一个是吃素的。 裕亲王妃脸色也不太好看,僵着笑着:“哦,是吗?那倒真要看看,你这媳妇有多贤良能干了。” 一转头,又对一屋子的太太奶奶说道:“今儿大家可是有福了,一会子可都要来观摩观摩婉清这小儿媳的本事了。” 大家一听,全都讥笑着咐合,刘妃娘娘手里拿着锦娘写的条陈,首先便被那一手簪花小楷给吸引住了,也不看内容便道:“这字倒是不错,隽永飘逸,字体秀美,不失洒脱,嗯……”接着又看内容,却是半晌也没说了话来。 一屋的人眼巴巴地瞅着刘妃娘娘,只希望她嘴里能说出个不好来,但刘妃娘娘看完了,只是两眼亮晶晶地看着锦娘,良久才道:“这条陈本宫要拿回去进献给皇后娘娘,估计照这法子管理后宫,皇后娘娘也和婉清一样,能省不少心呢,锦娘,得给你记一功哦。” 锦娘听了忙低头恭谨地说着谦虚的话儿,太子妃看着就不乐意,刘妃娘娘是王妃的姐姐,说话自然是向着王妃的,那孙锦娘比起枚儿来差多了,瞧那模样也不过算得上是清秀,举止也不够大气,哪里如自家妹子,长得国色天香不说,性子又讨喜…… 一抬眼,伸了手向刘妃娘娘讨:“娘娘,不带您这样的,好东西可不能藏着掖着,给咱们大伙儿都学学吧。” 刘妃娘娘听了笑着将那条陈给了太子妃,太子妃接过手去,看那手字果然漂亮,也就没再多说,再细看内容,越看脸色越惊,看完后,便对锦娘道:“你一会再写一张来吧,本宫也想拿张回去,你这写得太细,我一时半伙也记不住。” 屋里一众人听了这话,便知道刘妃娘娘所言不假,一时也好奇起来,各个都是在家的主母,每日里一应的锁事,府里头的丫环下人间的攻讦倾扎,没得让她们都劳心劳力,真有那好法子治了,谁不愿省些心啊。 裕亲王府第一个就拿了去自己看了起来,一旁的上官枚很是不服气,自己也歪了头凑在一边看着,如此这般,大家看了个遍,倒真没个人能说出个不字来。 当下再无人会小看锦娘,不过,也不就是个治有的小法子,不能算就是如何如何的将别人都比下去,自然也还有那不服气的奶奶们,见不得锦娘一人出尽风头,第一个不服的便是上官枚,她是早就听说锦娘会诗词,但对画不精通,这点她倒不用非逼了她去,显得自己小气,但却从未见她弹琴跳舞过,便道:“今儿可是老太妃的寿辰呢,咱们小辈儿自然是要给老人家凑兴的,难得大家都到得这么齐,不如一人出一个节目,给大家伙看着乐呵乐呵吧。” 此言一出,众女齐皆附合,王妃倒是不担心这个,第一次见锦娘时,便听她说会琴棋,只是嫁时门后,一直没看她摆弄过那些东西,不过锦娘向来是个谨慎的,她不会的,一定不会装懂,因此下也并不介意,任小辈们闹腾着。 刘太妃年岁大了,自然喜欢热闹,更喜欢看小丫头们聚一起玩乐,忙指使着裕亲王妃好生备琴,好在花厅大得很,地上又是铺了丝绒毯子的,这些奶奶们想歌便歌,想跳便跳,琴也抬了两张出来。 第一次要表现的自然是上官枚,她从容地出来,优地坐于瑶琴前,一曲《凤临》弹得婉转悠扬,无论是从指法技巧还是乐律音准,全都无可挑剔,琴音未落,便引来那边男客们也过来聆听欣赏,自然是掌声雷动,赞不绝口的。 见来了各家的少爷世子,屋里的一众奶奶小姐们便如打了鸡血般更加兴奋,平日里都是大家闺秀,锁在深宅里也难得出一次门子,更是难得一见除丈夫父兄以外的男子,这会子一下来了那么些俊俏男子,自然私心里都想在男子心里留个好形儿。 一时间,你方唱罢我登场,以歌为器,以舞为兵,以琴为战,整个场面撕杀激烈,也热闹非凡,锦娘一直含笑静静地立在王妃身边,别人唱得好,她自是鼓掌庆贺,人家弹得动听她也跟着赞美几声,一副不急不燥,也不卑不亢的模样,倒让刘妃娘娘看了更是欢喜。 庭儿被人所害,身子变残,这一直是刘妃娘娘的心病,当年皇上提出要废了庭儿世子之位时,刘妃娘娘没少在皇上跟前唠叨闲话,耐何皇家体面摆在那,她也没有法子,妹妹又是个脑子木的,以后没个好儿子傍着,日子怕也不太好过,这会子见锦娘大方沉稳,秀外慧中,自然是欣慰得很。 在刘妃娘娘看来,会持家掌局,比之琴棋书画那些技艺有用得多,不过,今儿京里的贵族到得也多,若锦娘能在这场比试里真能出类拔萃,她自然更是面上有光。 只是……原也听说过孙相家里一些事情的,那嫡母张氏最是跋扈,听说对庶女打压虐待得厉害,所以,孙大将军才会向皇上提出升了锦娘之母为平妻,也不知道锦娘有机会学琴么? 一众的世子妃,少奶奶,大姑娘们都表演完了,锦娘还笃定地站在一旁,一点也没有下场的意思,王妃就急了,刚要去提醒锦娘,那边一直静默着的二太太倒是先说了:“侄媳,到你了,快快下场表演吧,人家可都看着你呢。” 锦娘一抬眸,便看到上官枚挑衅的眼光,虽然一众的女子们都表演过了,但大家全都公认还是简亲王世子妃的琴技最是高超。 她在治家上输了锦娘一程,总要在别的方面找回场子来,这会子见铁娘仍没动静,便道:“弟妹今儿可像个闷葫芦,不似平日里的活泼,不会被刘妃娘娘夸得找不着北了吧。” 锦娘淡然一笑,从容地走了出来,对刘妃娘娘和一众的长辈们行了一礼道:“锦娘技拙,怕众位长辈姐妹们笑话,不过,既是姐妹们都来给老太太凑趣,锦娘自是不能落下了,只是一会子锦娘弹得不好,请大家千万不要笑话锦娘才是。” 说着,缓缓走到瑶琴前,手指轻抚琴弦,大家都屏了气息去,却见她半点音符也没弹出,不由便都掩了嘴笑,上官枚眼里便露出一丝得意来。 锦娘不过是觉得这方古琴妙得很,虽说比不得著名的焦尾琴,但古色古香,音色也圆润清凌,不由多看了两眼,没想到就引得别人异样的眼光,她也不慌,指尖轻扬,红唇微张,琤琮的琴声响起的同时,锦娘清越的歌喉也伴着琴声起扬。 “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歌声婉转,琴声悠扬,最是那曲子,如歌似泣,悲切缠绵,竟似在讲述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一时,整个厅里人声静默,人们都被带入歌声中,听得如痴如醉,锦娘音歇了半晌,才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想不到,世嫂琴技如此高超,歌声也有如天籁,真让青煜大开眼界啊。”旁人还未说话,冷青煜潇洒地走入堂中,对锦娘深深一揖道。 锦娘浅笑着回了一礼,道:“世子廖赞了。”便从容地回到了王妃身边。 冷青煜先前是被这里热闹的琴声吸引过来的,不过是少年心性过来凑个热闹,进门第一眼还真没见着锦娘,屋里莺莺燕燕太多,漂亮娇美得让他看花了眼,锦娘太过普通,他哪里注意得到,只在最后,别人都表演完了时,他才看到王妃身边的锦娘。 上回在城东铺子里他可是吃过她的亏的,老早就相中的人才被她抢了个先,后来又被她设计陪了三老爷那老混球一个下午,心里正是郁闷着呢,如今再一看到锦娘,就巴不得她能出了丑就好,没想到……那一曲琴歌让他听得迷失了心魂,音落之时,才被掌声惊醒,带着欣赏的目光,他便第一个过来道贺。 见锦娘不过匆匆看了他一眼,便又离开了,冷青煜心里又有些不豫,正好自己娘亲裕亲王妃就从在简亲王身边,他促狭地笑笑,走了过去,也不说行礼,歪扒着自己娘亲的肩膀,斜眼看着锦娘道:“呀,娘亲,你若给儿子找媳妇,就找世嫂这样的女子吧,儿子心中实是欢喜得紧。” 第八十六章 这话太过无礼大胆,锦娘听了不由心火直冒,瞟眼看冷青煜,却见他眼里一簇促狭的笑意,不由立即醒悟,这厮是故意让她难堪的。 才那一曲琴歌已经惹得不少人生妒,若是再当着众人的面与这厮理论,怕是让人拿作把柄来攻讦自己,有王妃和刘妃娘娘在呢,不如装傻保持沉默,作个乖巧听话的媳妇就好,自会有人替自己出头。 冷青煜本是翩翩佳少年,身材修长笔挺,相貌俊秀飘逸,又是皇亲贵胄,更兼还未定亲,正是厅里不少太太夫人眼里最佳的女婿人选,更是不少姑娘小姐心里的如意郎君,他此言一出,顿时如炸开的锅一般,原本就因锦娘的琴歌而嫉妒的女子们这会子是更加妒恨锦娘了。 最受不了的自然是裕亲王妃,她嗔了自家宝贝儿子一眼,骂道:“你又说什么混帐话来,侄媳可是你王婶心里的宝贝,由得你胡说八道的么?再说了,这厅里才貌双全的好女子多了去了,自有你喜欢的讨给你做老婆呢。” 言下之意,厅里随便挑一个也比锦娘好,儿子眼光也太差了些。 王妃听了便冷笑了起来,正要说话,刘妃娘娘倒是先说了,“菊清,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试问大锦朝里又有几个能有锦娘之才?且不说那治家之方如何的精妙,就方才那一曲琴歌,你我又何曾听见过,新鲜得很呢,怕是她自己所作吧,厅内女子,能弹能歌者不在少数,又有谁对如她一般,自词自曲自弹自唱?你想要找这样的好媳妇还真是难,怪不得小煜年纪不小了还没定亲,这孩子眼光不错呢。” 刘妃娘娘位份尊贵,在宫里也是四妃之首,又得皇上荣宠数十年不衰,自然也是个有手段的人物,此话说得裕亲王妃哑口无言,虽心有不甘,却也不好反驳,只好斜了眼去瞪冷青煜。 冷青煜很无辜地耸耸肩,正要说话,自那边厢走出一个女子来,身材阿娜,袅袅亭亭如柳随风,最是一双剪水双瞳,如烟雾蒙胧,含情脉脉地看着冷青煜,“青煜哥哥哥,好久不见!”声音如深谷黄莺,清婉动听。 冷青煜一见却像碰到了鬼一样,身子一闪,躲到了裕亲王妃身后。 那女子见了,美丽的大眼里立即升起一沉水雾,盈盈欲滴。 裕亲王妃一把将冷青煜扯了出来,高兴地对那女子道:“含烟啊,你青煜哥哥好久没见你,有些不好意思呢。”说着两指一错,在冷青煜腰上一拧。 冷青煜疼得嘶了一口气,只好绷着脸对那名含烟的女子说道:“是啊,是啊,好久不见。”一抬眼,便看到锦娘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正看好戏般地看着他,心里不由一火,走近含烟一步道:“含烟妹妹,你会刚才世嫂所弹之曲么?哥哥我可是听得如痴如醉啊。” 那含烟见他肯与自己说话,又亲近了稍许,心中乍喜,却立即被他这句话给浇了个透心凉,不由狠狠瞪了锦娘一眼,不屑地嘟了嘴说道:“她有什么好的,相貌平平,又是个庶出之女,还早已嫁作人妇,青煜哥哥,你不要被她一首歌曲给蒙骗了,听说孙家夫人最是讨厌她,连饭都吃不饱,又怎么可能会弹如此好曲,谁知道是在哪里偷学了来招摇的。” 王妃自听了冷青煜之言时就很是不豫,如今再听含烟如此污蔑锦娘,便更是上火,对那含烟道:“平阳郡主,你怎么知道锦娘的曲子是偷学来的,可是你曾在何处听到过同样的曲子?” 含烟嘴一撇,不屑地说道:“如此艳词艳曲,本郡主哪里听过,没得污了本郡主的耳朵,想王婶那儿媳早已嫁作人妇,却作缠绵悱恻之词,不知她与何人离愁别绪,如此凄切难舍,莫非……原是有私情的么?” 王妃一听大怒,含烟这话太过尖锐,厅中女子方才歌舞之时,大多唱闺中小曲,自然都是描写小女儿情态之词,锦娘此词也并不为过,但含烟如此细究,便是事非,正要回击,刘妃娘娘将她一拉,站起身来对含烟道:“你自说锦娘的是艳词艳曲,你才唱一首《木兰花》中:有多情不似无情苦,只有相思无尽处。试问平阳,那你又是在与谁相思,你的词曲不艳么?” 平阳似乎有些畏惧刘妃娘娘,尤其当刘妃娘娘起身后,高她半个头,昂首逼视她时,她更是心虚害怕,此时,对刘妃娘娘的话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低头不语,只是拿眼斜睨着锦娘。 首祸者冷青煜却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见含烟老实不再说话,他又对裕亲王妃道:“娘,您以后可要小心着些给我找媳妇,没有世嫂那才情的,我可不要啊,不然,就是娶进门了,我也不喜欢。”说着,对锦娘挑了挑眉,那神情暖昧得很,看在一众大家闺秀眼里便似他与锦娘真有何瓜曷一般。 含烟见了怒气一下又冲了上来,拉着冷青煜的衣袖道:“青煜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你竟然与她……光天化日之下,她可是有夫之妇,你们……” 锦娘快就气炸,想着自己若再不吱声,这一群人怕是以为自己在默认,或是心虚,她强压怒火,冷静地对冷青煜说道:“谢世子抬爱,锦娘不胜感激,不过,锦娘很庆幸早已嫁作人妇,不然,若是遇上世子此等人物,锦娘岂不要一生尽毁?” 冷青煜听得眉头直跳,他没想到锦娘真会与他理论,依他平日经验,被人如此戏说过的女子不是羞得无地自容,便是愤怒得哭泣寻死,哪像锦娘,仍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话语中枪捧齐来,一点面子也没给他留,那言外之意,竟然他便是一个混帐无赖,任谁嫁与他,都会自毁一生。 他原就是在花楼戏坊里游戏惯了的,如何与女子调笑自是信手拈来,但此处长辈贵亲们都在,他又不好过份浪言浪语,屋里的女子都在看着他,他俊脸微郝,却仍是笑意吟吟,手中折扇一甩,动作潇洒风流,踱着步子走到含烟面前,笑道:“含烟妹妹,世嫂说若是遇到我这等人,一辈子都会毁了,妹妹,哥哥有那么混么?” 含烟见他走近,心早扑扑直跳起来,听他如此一说,更是芳心雷动,羞郝着抬了头对他道:“她不过嫁了个……身体有漾之人,哪里比得上青煜哥哥你,青煜哥哥,一个不相干的人,咱们何必总是说她,含烟来时绣了两个香囊,送与哥哥吧。”说着自袖袋中拿出两个精美的荷包来,冷青煜见了便笑着接了,却只是拿在手上,随手甩着,那样子似乎随时都会将那香囊丢掉似的。 原想着含烟会又找锦娘闹几句的,结果这丫头只要看见他就两眼发绿,连妒嫉都省了,还是快些走开的是好,别一会子又缠上了不得脱身。 裕亲王妃也知道自己家儿子混帐惯了的,所以锦娘说那话时,她也不是很生气,如此也好,免得青儿还没娶亲便有那不的名声,见儿子很无聊,便对他道:“青煜,带含烟妹妹出去玩吧,前儿不是说画了幅好画要让含烟看么?快去吧。” 裕亲王妃是很想含烟做世子妃的,因含烟乃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女,又深得皇后娘娘的宠爱,是满城郡主中,位分最高,封地最厚,家世最好的一位,若与之结亲,两强结合,王爷在朝中便多了一个有力的支持,或许,与简亲王也可以分庭抗礼了,尤其……那块祥龙墨玉所代表的力量和财富……假以时日,能分上一杯羹也未为可知呢? 冷青煜听得眼睛都瞪圆了,他可是最怕这位骄蛮的小郡主的,今儿不过是逗着她给锦娘难堪,好玩而已,真要与她在一起,那他还不如跳了流凌河去…… “娘,煜儿哪有作画,没有……我不”冷青煜跳着脚就要跑,被裕亲王妃一把捉住,瞪了他一眼道:“你给我乖乖的,不然,一会你父王来了,我让你好看。” 冷青煜顿时如打了霜的茄子,低着头斜看着含烟,不敢再跑,含烟笑着过去扯他的衣袖:“真的么?青煜哥哥要带我去看画?含烟知道,青煜哥哥的画技高超……”含烟还在兴奋地说叨,两眼闪闪发亮,脸红扑扑的,只是冷青煜觉得头皮发麻,恼火地歪了头去看锦娘。 却见锦娘目光悠长,眼神不知道投在何处,任他挑眉弄眼,她也当他不存在一般,似乎早忘了他这么一号人,他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被含烟半拖半扯,不情不愿地出了厅。 冷青煜一走,一干青年男子也觉得没什么好戏看,便也哄闹着出去了,毕竟男女宾还是分坐开席的,屋里没有了男主人,他们便没有留下去的理由。 屋里只剩下了女眷,大家说话也轻松随意了些,刘妃娘娘便拉了锦娘的手道:“你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就是太软弱了些,以后碰到类似的事情,你尽可放了胆子去找回场子来。” 锦娘听得一阵汗颜,自己不怎么出头,已经让一众的女人恨个半死了,若再表现得强悍,怕是凶名立既就在京城贵族里传开,如此别人只会说她怕事,锋忙要露,但露太出,就会成为出头鸟,那样就大大的不妥了。 不过,面上她还是很恭谨地应了,小意回复,以后会改云云。 那边上官枚见了便笑道:“娘娘,弟妹今天也够出风头了,先是那治家理府的法子,让在坐的好多伯娘婶婶们开了眼界,后来又是高歌一曲惊动四坐,您还想要如何呢,总要给我们这些个平庸之人留一点点的空间表现下吧?” 刘妃娘娘听了倒是笑了,转头对太子妃道:“你家妹子可是越发的嘴利了,瞧瞧这一张嘴,一开口就是一套一套的,说得本宫有多偏心似的,同样是的侄媳呢,哪能偏颇了,不过是庭儿……比堂儿要弱上稍许,所以才对锦娘要更为关切一些罢了。” 这话还是有些卖好之意,毕竟先头为了掌家的事,刘妃娘娘与太子妃之间有些不和,刘妃娘娘还是不想闹得太僵了,所以才有此一说。 太子妃听了也是笑道:“不可是么?枚儿如今也是越发的混了,她可是堂堂的世子妃,总作些口舌之争做甚,将来简亲王府里还不得你掌家啊,以后多跟王婶学学才是,不要变得小家子气了。” 刘妃娘娘听了这话便有些不豫,太子妃这是在警告锦娘和王妃呢,世子之位已定,就算锦娘再怎么出色,在简亲王府里,接手整个王府的也只能是冷华堂,从而掌家的也只能是上官枚,所以,告诫上官枚,不要争些小利,只管掌着大局就成。 锦娘听了不由抬眸看了太子妃一眼,太子妃与上官枚长得也很相似,只是气度端严婉约,比上官枚更为成熟内敛,看来,也是个斗争的高手,还好,上官枚比起她来,又稚嫩多了,只是如此教导下去,自己与相公以后在府里的日子怕是越发的艰难了,这样一想,她又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 心里也是百转千回,看整个屋里,那一厢其实也有不少贵妇小姐,但她们只是过来与太子妃和刘妃娘娘见了礼,便回到了边,三五几个在一起闲聊,只有简亲王一家才在这一边陪着刘妃娘娘和太子妃,看来,那边厢的贵妇身份上定然是逊了一筹的。 而且,这二位贵人平日眼里怕也夹不进人去,只对自家亲人才会假以辞色的,就连刚才那含烟郡主,对刘妃娘娘也很是畏惧,看来,刘妃娘娘在宫里的地位也不会低,既然上官枚可以有太子妃做为依靠,那自己也可以靠着刘妃娘娘的,至少,在太子登基以前,这个靠山还是有本事对抗得住太子妃的。 听说当今皇上正值春秋鼎盛,太子想要继位,还是遥遥不期之事,而冷华庭如今的毒素正在慢慢清除,不久之后,怕就有站起来的可能,而那时,他有了强健的体魄,自是不再怕那些冷刀冷剑的侵袭了,因为,她相信,他会保护她的。 正沉思着,就听刘妃娘娘说道:“锦娘啊,虽然庭儿不是世子,但他可是正经的嫡子,简亲王唯一的嫡出,他身子已然堪怜了,就是皇上,也对他同情有加,而你又是个有才的,以后就更加应该相助你娘好生打理整个王府,力求将来能独担一面,才能帮助和照顾庭儿。” 这正是在透露给锦娘一个很好的信息,皇上对于简亲王这个嫡子还是很同情的,也就是说,皇上对嫡庶之分还是很在意的,也是,很少有庶子能继承世子之位的,若非冷华庭身有残疾,世子之位是不可能让冷华堂来继承的,那能不能理解成,若冷华庭身子恢复,世子之位便有可能找皇上讨回? “谢娘娘教诲,锦娘一定听娘娘的话,潜心学习治家理财之道,帮助母妃打理王府,孝敬公婆,照顾相公。”锦娘恭谨地回道。 刘妃娘娘见她说得认真,不似在敷衍的样子,便点了点头,那边上官枚听了,语气有些黯然的说道:“怕就怕弟妹太过贤能,会引得一众的世家少年倾心侧目,反倒会伤了二弟的心啊。” 王妃听了便是眉头一皱,明眼人都能看得了,冷青煜不过是在胡闹呢,锦娘嫁进府后有多么关心和体贴庭儿,她这个做娘亲的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上官枚此言分明就是在败坏锦娘的名声,这话若是裕亲王妃和平阳郡主所说,她还可以不那么气,毕竟那是外人,如今连身为嫂嫂的上官枚也是如此说法,那要是传将出去,锦娘就会百口莫辨。 王妃正要开口训斥上官枚,一直沉默着的二太太说道:“锦娘这孩子是个厚道的,就算是有那些浪荡无形的人来戏言,她也不会做那无耻之事的,枚儿,你大可以放心。” 王妃一听这话更气,二太太貌似在说上官枚,夸奖锦娘,其实用词上却是很费思量,什么叫锦娘厚道?是说锦娘方才对冷青煜的挑衅太过软弱,没有严词喝责吧。 锦娘初入世家贵族晏会,自然不能太过尖锐,有自己与一众的长辈在,也由不得她一个小辈出头,刚才锦娘的表现王妃还是很满意的,与那些无形无状的男子斗嘴吵闹,原就失了好深闺大秀的风范。 后面还用到无耻二字,其实就是变相在骂锦娘无耻,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男子调笑。 正要反诲二太太几句,这时裕亲王妃过来了,她刚才去了二门,宁王妃带着世子妃和郡主冷婉前来赴晏,她去迎接了。 宁王妃与裕亲王妃本是嫡亲姐妹,今儿却不知为何比简亲王妃来得更晚,都快到饭时了才来。 锦娘一眼就看到脸色不豫的孙芸娘进了屋,冷婉正在一边小声地劝着什么,见进了屋,才停下来,没有再说。 裕亲王妃还着宁王妃一家子先给老太妃行了礼,又来给刘妃娘娘和太子妃见礼。 刘妃娘娘似是不太待见宁王妃,对宁王妃的行礼很是冷淡,倒是太子妃对宁王妃很是亲热,问道:“竹清婶婶怎么来得这么晚,都快开席了呢。” 宁王妃听了便叹了气,斜睨了眼孙芸娘,对太子妃摇了摇头,一副很疲惫的样子:“唉,还不是府里头的一些锁事,都快让人操碎心了……”说着又顿了顿,一副不愿多提的样子,转了话题道:“不说这个,才来进,正好让婉儿做了几副百子千孙绣帕,还有几套肚兜,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一会子让人给您拿过去。” 太子妃一听,脸就红了,羞涩地低头一语,宁王妃便凑近了她道:“在婶子这里也不好意思么?婉儿可是跟我说了,你有了呢。” 太子妃听了便看了婉儿一眼,却是沉了声对宁王妃道:“这事不能声张,宫里小人太多,如今又刚怀上,我怕……” 宁王妃立即道:“我省得的,放心吧,你可千万要保重,有了儿子才是真正有了傍身的依靠啊。”宁王妃立即低声回道。 太子妃这才缓了脸,又睃了眼孙芸娘道:“婶子可是又受了媳妇的气了?”这话是拔高了音说的,那边正与锦娘说话的芸娘,还有二太太刘妃娘娘等全都听见了,不由全看过来。 宁王妃听了先是一阵错愕,但见太子妃眼里的一抹厉色时,她立即明白了,便也大声回道:“唉,真是个不省心的啊,你说爷们儿收个通房讨个小妾啥的,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儿么?她非要闹,自己嫁进府来小半年了,也没见半点音讯,还不准然儿纳小,有点风吹草动的就闹个惊天动地,真真是家门不幸啊,当初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人呢?” 这样一说,大家眼睛便全看向了孙芸娘,芸娘本来就气没消,这会子被婆婆当着大家的面一顿说叨,脸上更有点挂不住,冷哼一声说道:“且不说自家儿子是个游荡无形的,成日介喝花酒戏丫头,与些下贱丕子眉来远去勾勾搭搭,就是见了那……” 说到此处,似乎有些太难说出口,便顿了顿,委屈地看了眼锦娘,接着又道:“别一张嘴就搁在媳妇身上念叨,也要想想自家儿子是个啥货色,可别让我说出好听的来。” 那边宁王妃听了脸都绿了,张口欲骂,裕亲王就扯住了她,对她使了个眼色道:“跟个小辈闹什么,一屋子的客呢,还有刘妃娘娘和太子妃也在,没得失了身份。” 宁王妃这才抿嘴堵气没说了,只是拿眼狠狠地瞪芸娘,太子妃却是拉了宁王妃的手,轻蔑一笑道:“有什么好听不好听的,孙相在朝中德高望重,又最是严正端方,按说家教应该就是好的,怎么府里的姑娘一个一个都行止不端,礼教不全呢,唉,难道家教不好么?” 这话可是连锦娘一并骂了进去,锦娘也是孙家的姑娘,芸娘不敢对太子妃回嘴,却是更加委屈地看着锦娘,嗫嚅着说道:“四妹妹,你听听……” 锦娘正待要安慰她两句,就听上官枚也应合着太子妃,斜了眼道:“可不是吗?那孙家的二姑娘,还是个嫡出呢,没出嫁就来勾引人家相公,污人相公清誉,拿自己清白不当一回事,逼人家娶她,更是不要脸到极致呢,哼,姐姐,我是不与那种人一般计较,不然,我要闹到太后娘娘那去,让她从此嫁不得人,做一辈子的姑子去。” 屋里众人立即想到了孙玉娘去宁王府赴宴时遇到的那起子事来,听了不由便都露出鄙夷的目光,就是有些对锦娘还算友好钦佩的人,如今看锦娘两姐妹也是不屑得很,先前那原就暗恋冷青煜,妒嫉锦娘出尽风头之人更是随声附合着,“可怜孙相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孙女来,孙家家门不幸啊,竟是没一个好的。” “唉,怕是老相爷朝庭事忙,并不知道这些事呢,听说孙将军自边境一回,便升了个奴婢出身的姨娘作平妻,还闹到朝堂里去了,宠妾灭妻呀,那样的人养出来的,会是好的么?” 这话芸娘爱听,她全然忘了人家原是针对她来的,更忘了锦娘是在受她的连累,抿了抿嘴,也附了一句:“我家老太爷昏溃了才听任爹爹干那事,这世上哪有奴婢扶正的道里,不是找了话柄给人说么?” 锦娘听了那个气啊,人家说说就是了,当不听见就好,她自己还要火上浇油,怕这脸丢得不够么?但当着外人的在,她又不想与芸娘针锋相对,不然,只会是更加让人看戏,她干脆离芸娘远一些,站到王妃身边去了。 王妃却觉得锦娘受了委屈,见她过来,便戳她脑门子道:“你傻呼呼地跟她站一起作甚,在府里头时,她何时当你是姐妹过,这会子自己不尊孝道,当着外人的面,连婆婆也敢顶的人,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你自好生呆在为娘身边,别再沾惹她了,没得受了连累,她还以怨报德呢。” 芸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连锦娘这一个同盟也赶走了,不由更气,一看自家婆婆嘴角含了丝得意,她便冲口说道:“哪里是我不肯孝敬公婆,实是生平不幸,嫁了个……嫁了个耍妓玩童之人……”倒底觉得说出来自己也没脸,还是顿住没有继续往下说。 但屋里都是精明人,她只漏些音,人家便想转了,不由也有些同情她来,这一屋的女人便是身份尊贵的,个个都是大妇的身份,就是那没嫁的,将来也只会做人正妻,对小妾通房的很是忌恨,如今再听童娈之事,更加鄙夷,一时看宁王妃的眼神又变了几变。 冷婉一直沉默着,这样的场合不适合她一个待嫁的女子说什么,这会子见自己娘亲气得快要昏溃,不由小意地扯了扯芸娘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芸娘正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局,见冷婉扯她,她便随口说道:“扯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什么了么?你哥原就是那样……” “嫂嫂,我哥没脸,你就风光了?别忘了你是我嫂子呢。”冷婉忍不住截口道,见芸娘还待再说,冷婉气不过轻哼道:“我哥哪里是你嘴里说的那样,你不要在外乱说污他名声了,快去给娘道个歉去,可别忘了,你如今是宁王府的世子妃。” 芸娘听了不由气急,没想到了向与她还算友好的冷婉也当众呸她,不由气红了脸,冲口就对她说道:“你也来编排我了?以为你自个儿就是个好的呢,一个未出嫁的大姑娘,有事没事就往简亲王府跑,还不就是看中了简亲王府的三公子,想与他私会么?你当你就是个好的呢。” 冷婉可是在京城里享有清誉的郡主之一,向来就是才貌双全,知书达理的美名儿,这会子被芸娘如此一说,又羞又气,扭了身子就伏在宁王妃怀里哭了起来,宁王妃听了再也忍不住,回身作势就要打芸娘,裕亲王妃一把将她扯住了,愤声道:“真真是个无德无行之人,别与她一般见识了,以后少带她出门子就是,没得丢人现眼啊。” 那边二太太也是被点了名的苦主家长,她也过来安慰冷婉,“婉儿,别跟她记较了,好歹是你嫂嫂,以前还以为孙家家风不错呢,没想到真是一个一个全没好形儿,看来,真是家教亏失啊。” 这话又是连着锦娘也骂进去了,锦娘站在屋里就觉得无聊得很,以前芸娘还算聪明,做事也还有分寸,如今怎么变得沉不得半点气来了,一屋子人全被她得罪光了,又是当着外人的面,半点也不给自已婆婆和丈夫留面子,回去怕是…… 唉,她也是自己找,管那么多作甚,别一个不好,又惹到自己身上来了,一时间,锦娘只想要离开这里,便抬眼看王妃,王妃正怜惜地看着她,锦娘不由心里一暖,轻呼了声:“娘……” 那边刘妃娘娘也是对她微笑道:“你是好孩子,你婆婆清楚的,她也没少到宫里来跟我念叨你,你那法子还可不可以再改进些,嗯……就是针对后宫的,明儿你有空了,让你婆婆带你进宫去,你好生跟我说道说道。” 太子妃一听,脑子转得飞快,自己宫里那些个事也是乱得很,要是能找个好法子治了,自己也能轻松好多,如今自己怀有身孕,不能太过操劳,可宫里又有好几个虎视视耽耽的,巴不得自己身子不好,她们就上杆子的来抢那掌宫之权……这锦娘其实脾气好得很,这么些人一起来攻讦她,她也只是苦笑,并没强词反驳吵闹,倒是个能交的厚道人,以后对妹妹其实威协也不大…… “弟妹,看你也真是个能干的,哪天你和枚儿一起也去我宫里来坐坐,帮我看看,要如何规整规整才好。”太子妃难得地对锦娘露出笑颜,亲热地说道。 上官枚听了便心有不豫,自家姐姐怎么也巴着锦娘呢,才不是还帮着自己的么?这样一想,心里便对锦娘更是忌恨了三份。 锦娘倒真没想到太子妃会对她如此和颜悦色,便看了刘妃娘娘一眼,似在讨个主意,刘妃娘娘见了便笑道:“你哪天就去帮帮太子妃吧,她如今不能太操劳,正要有个帮手帮衬着呢,若是你真有那治宫的好法子,也算是你功德一件呢,太子妃会记着你的好的。” 转头又对太子妃挑了挑眉,戏笑道:“太子妃,你说对不?” 太子妃听了就掩嘴笑,“娘娘说的哪有错儿的,弟妹与我家枚儿原是妯娌,本该常来常往的,她帮了我,我自然是知道好的,定然不会亏了她去。” 上官枚听了就将头一偏,眼睛看向了别处,嘴却是紧紧抿着,似在极力掩饰心里的不痛快,二太太便过来拉了她的手,轻轻拍了拍,附在她耳边柔声轻道:“终归是你嫡亲亲的姐姐呢,最疼的自然是你,哪里就会去帮着外人了。” 上官枚一听也是,不由嫣然一笑,扬了脸对二太太道:“二婶子,你真的要与宁王府结亲么?我瞧那婉郡主人还不错呢。” 二太太听了笑着点了点头,稍倾,脸色又黯淡一些,说道:“只是轩儿似是不太乐意,我正在劝他呢。” 上官枚听得一震,冷华轩虽有功名,但没有参加殿试,如今正在太学院学着,这身份上比起冷婉来,可是差了蛮多,自古女攀高枝,男附低就,能结这样一门好亲,冷华轩怎么还不肯呢,应该很高兴才对啊。 脑子里又浮现出自家相公的身影来,想着,若是这种事落在冷华堂身上,他怕……求之不得吧,原就是个权利**很重之人……又想起即将嫁进门的孙玉娘来,冷华堂一再的跟她保证,对那孙玉娘半点情份也没有,不过是为势所迫才要娶的,可是如今想来,其实是看中了孙玉娘相府嫡孙女的身份,想着有朝一日承了爵,也能多一个岳家帮衬他吧…… 一时,又觉得烦燥了起来,正好开席了,便跟在众人一起去用饭了。 因着在大厅里,如简亲王府、宁王府、还有裕亲王府本家都闹得不太愉快,用过饭,刘妃娘娘带着太子妃一走,连裕亲王妃请回的戏班子都还没开啰呢,大家便都散了,裕亲王妃便气得咬牙切齿,没得去找了罪魁祸首冷青煜去,要好生骂骂他出个气就好。 谁知在园子里找了个圈,楞是没见着人,那帮子关系好的年青公子们自在一处玩闹着,也没见他出来疯,裕亲王妃便去了他的屋里,却见冷青煜难得的老实呆在自己屋里,望着屋里的一盆金兰发呆。 裕亲王妃本想骂他的话便生生咽进肚子里去了,过去抚了他的头道:“怎么,磨怔了?一个人躲这做什么?含烟呢?” 冷青煜怔了怔,眼神有些茫然地回道:“她吵死了,我找个理由躲了,娘,以后别让她跟着我,烦着呢。” 裕亲王妃听了便要作势拧他,却见他神情厌厌的,便没下手,却总感觉他哪里不对劲,摸了他额头说道:“可是病了?” 冷青煜将头一偏,烦燥道:“没呢,在想要娶个什么样的娘子回来孝敬娘。” 裕亲王妃一听来了兴致,说道:“说说看,可是中意了哪个,今儿府里可来了不少大家闺秀,你若看中了,我便使了媒人去说合。” 冷青煜听了将头歪在裕亲王妃怀里,眼神越发的迷茫了,好半天才道:“看不中,一个也看不中,看谁都不对付,娘,真没那特别一些的么?就像……” 锦娘一回府,便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似的,跟王妃匆匆道了别,就回了自已院里。 打了帘子进屋,却见冷华庭正坐在穿堂里,身边也没个人侍候着,一张脸僵木着,面无表情,只是那魅惑迷人的凤眼巴巴地看着进门的她,丰润的红唇也嘟得能挂上一把茶壶,一副被遗弃了的模样。 锦娘见了便皱了眉,四儿帮她脱了锦披,她便急步走过去探冷华庭的手,真是冰凉的呢,不由气道:“相公,怎么坐这呢,冻着了怎么办?”转过头又对屋里喊,“人呢,怎么能让少爷一个人坐穿堂里,也不说生个火盆,连个手炉也没备,真真是越发的懒怠了,这屋里,真该治治了,一会子我要……” 一进门就碎碎念,却让冷华庭原本垮着的一张俊脸微微缓了缓,见她还在四处张罗要去找人来,便一把将她扯进怀里,拧了她的鼻子道:“不怪她们,谁让你这么晚才回来的,我就要一个人坐在这里等,就要将自己冻着,看你回来了亏不亏心。” 锦娘听得一噤,见他清亮水润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惶恐,不由又心疼起来,又觉得甜密,任他拧着自己的鼻子,嗡着嗓子道:“这不是一用过午饭就回了么?” 轻抚了抚他明朗的前额,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偎在他怀里柔声说道:“明知道我会亏心的,还要这样,以后再不许一个人坐着挨风了,要冻着怎么办?” 冷华庭撇了撇嘴道:“怕你对别人发花痴呢,你个小色女,若你哪天出了门子不回了,我怎么办?” 锦娘听着就心酸,他是没有安全感吧,自小在这府里,看似锦衣玉食,却是缺少亲人关怀和疼爱的,这合府上下,总是想着法子的害他,对谁都得防着,如今有了自己,他才感觉有了伴,不再孤寂,所以,自己一走,他又惶恐了。 搂了搂他的颈子,锦娘柔声道:“进屋吧,外面冷呢,一会着了凉可不好。” 冷华庭被她抱了一会子,感觉空落落的心又回了肚子,心里踏实了好多,嘟了嘴,眼里透着委屈和无辜:“娘子,我饿……” 锦娘听得差点没从他身上滚落下去,扭起身站直了道:“怎么会没用饭?秀姑不是都在屋里么?” 冷华庭听她语气不善,嘴一撇,那妖艳邪魅的凤眼便升起一层水雾,锦娘一见就心软了,忙推了他往里屋去,就见秀姑正在摆着饭,一抬头见她来了,便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少奶奶总算回了,这饭奴婢都热了四回了,少爷就是不肯吃。” 锦娘听了眉头皱得更紧,刚要骂他,便见有小丫头打了帘子进来禀报:“少奶奶,三老爷来了,说是要见您和少爷呢。” 新婚燕尔 锦娘听得一怔,离那日在城东铺子,这才多久,三老爷又来作什么?难道是芸娘把人送过去了? 脑子里一想事,脚步就慢了些,冷华庭一回头,看到她皱了眉,回头就去捏她的下巴,“又胡想些什么,理那些个不相干的人作啥,赶紧的,我饿死了。” 锦娘听了不由气急,饭热了四回你不吃,饿死你个别扭的家伙,脚步却是加快了好多,赶紧推了他进屋,丰儿见了忙去盛汤,锦娘一边接过那碗汤一边对秀姑道:“去帮我请了三老爷进来吧,可别怠慢了就不好了。” 秀姑听了忙打了帘子出去,锦娘端起汤,舀了一匙吹了吹才送到冷华庭的嘴边。 冷华庭笑mimi地喝了,一旁丰儿看着就怔了眼,少爷还真是会耍无赖,明明自己早就可以吃的,非要让少奶奶回来喂,摇摇头,又去盛了一碗饭,很有眼力地走到一边去侯着了。 一碗汤喝完,锦娘才将饭给他,自己站在一旁给他夹菜,冷华庭吃得眉花眼笑,锦娘看着就气,碎碎念道:“若我哪天出去个三五天,你都不吃饭么?还不得饿晕去,多大的人了,总这么任性着,别的事情还好,这饭可不能不吃,原本就身子不太好……” “娘子,这个糖醋排骨很好吃,吃一块。”正念着,冷不丁嘴里被塞了一块排骨,锦娘差点卡到,始作甬者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似乎正在等她夸将呢,锦娘嗑巴了几下,将那排骨吞了下去,又要继续念,冷华庭又是一根排骨送了过来。 锦娘总算有了觉悟,闭了嘴,却见他凝了眼,放下碗筷不动了,锦娘不解地看着他,好半响才听他悠悠地说道:“娘子,不要离开我。” 锦娘听了心就便得软软的,就像有一条细细的小蚕宝宝在心房上缓缓蠕动,痒痒酸酸,还有一丝被需要的甜蜜,端起碗,她又变身成为高级保姆,声音变得柔柔的:“吃饭相公,我哪也不去了,就呆家里陪你。” 冷华庭墨玉般的眸子波光流泄,一大口一大口吃着,样子乖巧又可爱,像个刚被大人重礼疼爱的孩子,满足又兴奋。 “哎啊,小庭媳妇,小庭媳妇。” 外面就响起三老爷的大嗓门来,秀姑带着三老爷进了屋。 锦娘忙放下手中的碗去给三老爷行礼,“三叔如今可是大忙人,今儿怎么得了空过来了?”一边让丰儿去沏茶,拿了果品奉上。 三老爷歪头一瞧冷华庭正在吃饭,不解地问:“庭哥儿怎么才吃呢,这都啥时候了,不会是才起的吧,你三叔以前是这样子,懒怠得很,如今咱可是管着一个大铺子,日日里都起得早呢。” 冷华庭因锦娘放碗只顾着招待三老爷去了,一张俊脸便绷得紧紧的,对三老爷的问话充耳不闻,手里筷子敲得叮吵当作响,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 锦娘忙对三老爷道:“不是呢,相公平日里也起得早,只是今儿午饭晚了些……啊,三叔,今儿抽空过来可是有事?” 三老爷一听锦娘这话便笑得合不拢嘴,眯着眼一脸的得意:“哎呀,小庭媳妇,你那大姐可真是个知情知趣的,前儿送了两个好人儿来给你三叔,又请了三叔我痛快地玩了两宿,说是要在城东铺子里掺一股进去呢。” 这事锦娘早就知道,只是不知道三老爷此来是何用意,便笑笑道:“是这样么?唉,谁让三叔您如今掌着实权呢,当然一众的亲戚六眷肯定是要巴结您的,大姐既然送礼给您,您就收着。”半点也不谈那掺股的事情,这事是好是坏,谁也说不准,她可不想掺合进去。 三老爷一听锦娘夸他,笑得更是见牙不见眼,扔了一块点心到嘴里,又喝了一口茶才道:“你三叔我来也是想要知会你们一声的,都是一家亲戚,这钱给别人赚也是赚,何不给了亲戚,你说是吧,只是那铺子里的股份是有定额的,我一时也分不出余股出来……”说着,一双鱼泡眼瞪得溜圆,仔细看着锦娘的反应。 锦娘原也想过,王爷经营铺子时,定是早就将股份分派好了的,占股的大多都是京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这会子芸娘想凭空要掺一脚进去,当然不容易,只是三老爷怕是还有别的意思呢…… “那三叔您就别为难了吧,我大姐也是个晚辈,送您一点小礼也算不得什么,您大可以回了她就是。”锦娘淡笑着对三老爷道。 三老爷一听,眼里就露出失望之色来,他早就有了对策,不过来探探锦娘的口封的,见锦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由收了笑,眯了眼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你是小庭的媳妇,三叔总得给你几分面子的,对吧。” 锦娘听他此言果然另有意思,便笑道:“三叔,您可千万别为这事为难,我大姐也不过就是好玩,宁王府您也知道,亲贵着呢,哪就缺了这些银子了。” 三老爷听了便有了气,赫地站起来道:“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呢,自家姐姐不帮,想帮谁?三叔我说有办法就有办法的,今儿也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我把你二婶子娘家大舅那份股给退了一成,匀给你大姐去,都是一样的姻亲,总不能厚此薄彼,对吧。” 锦娘听得一怔,二太太娘家大舅也在城东铺子里掺了股么?怪不得二老爷不想要三老爷管城东铺子里的事,以三老爷那混球性子,别说半年,怕是三个月就会把那铺子给折腾败了,那不就会断了二太太娘家一条财路么? 可如今说要把二太太娘家大舅的一成股给芸娘,那二太太那里怕会过不去吧…… “三叔,这样好么?二婶子那儿……不会生了膈应吧。”锦娘担心地说道。 三老爷听了眼里就露出一丝狠色来,冷哼一声道:“她生不生膈应我是管不着的,这么些年,她那大舅在咱们府里也没少得好处,如今只是分出一成来,也算不得什么,她要真要来说你什么事,你尽管装不知道就是,有你三叔给顶着呢,哼,仗着二哥的面子,楞是没当你三叔是盘菜,有事没事的就到铺子里叨叨,烦都烦死他了,什么东西。” 三老爷这样一说,锦娘才明白了其中一些道道,想来二太太的哥哥是知道三老爷的为人的,因着有股份在铺子里头,肯定不会啥事都由着三老爷混来,说叨怕还是小,保不齐早就去二老爷那告过状了,三老爷受了气,所以才会把他的股份匀出一成来给芸娘,这样也好,只要不牵扯到自己就成,这事就装宝算了,等二太太沉不住气时,定然会再来找自己的,不过,倒是可以先在三老爷这里下点功夫,总不能等着让人逼上门来才是。 如此一想,锦娘便装作很婉惜和不平的样子:“三叔,其实当初大哥和二叔都一力反对您当这铺子里的管事,说您办不成什么事,侄媳可不这么看,三叔您只是爱玩儿已,都是老太爷的儿子,王爷和二老爷都智机过人,您当然也不例外,自然也是精明强干的,您呀,只是不干,真要做起大事来,怕还没几个能比得过您呢。”说着,就掩嘴笑,眼睛亮亮的看着三老爷,一点也不似作假敷衍的样子。 三老爷听得心中一暖,他自小好话儿当然听过,但人家全是嘻哈玩闹,唬弄他的居多,想当初确实是锦娘一力促成他接手这铺子的,如今看锦娘说得诚恳,他便像遇到了伯乐一般,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斗志,若非锦娘是个女子,又是他的晚辈儿媳,他一准会给锦娘来个熊抱,感激她睿智的眼力和赏识。 “小庭媳妇儿,你真的这么看三叔我么?”三老爷两眼激动得放光,端茶的手都些不稳了。 “自然是,您可是侄媳一直尊重的长辈呢,侄媳哪能在长辈面前扯白呢,侄媳一直就觉得着您是有那真才实学的人,不像有些人,看着道貌岸然,内里实则不这一团乱絮,草包一个呢,您不过是个真性性的人罢了。” 反正好话也不要钱,只要哄得三老爷开心就成,那铺子里弄得也是越乱越好,不是说有很多亲贵都参了股么,都让三老爷闹到明面上来吧,最好三个月就将那铺子弄破败了,到时,自己的铺子开起来,让富贵叔将那些客户都接过来……王爷看在冷华庭份上只会睁只眼闭只眼,宫里头嘛……得跟刘妃娘娘拉好关系了,那生意……也不怕做不下来的。 “小庭媳妇,你真是太通达贤惠了,比起你那世子妃嫂嫂来,可真不是强了那一点两点呢,哎呀呀,小庭娶了你可真是有福气呢,这事就这么办,一会子我让下面的人去办妥就是,你那姐姐下个月就能分到红利了。”三老爷高兴地说道,一副就要出去大干一场的样子。 锦娘自然又是道谢了几句,不过,说了老半天,三老爷也没个要走的意思,锦娘看冷华庭脸已经很是不耐,不由有些着急,怕惹急了他,他会拿东西咂三老爷,所以,不时地拿眼去睃冷华庭,却见他猛不丁地对她眨着一只眼,那动作迅捷得很,若不是锦娘一直留意着他,定然瞧不见,他的神情太过调皮搞笑,弄得锦娘想笑又碍于三老爷在,一时差点憋出了内伤。 三老爷自己也觉得再坐下去很是无趣,终于还是开口道:“侄媳,其实三叔今儿来,还有一件事想你帮忙呢。” 总算说到正题了,锦娘笑看着三老爷,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才问道:“三叔您千万别说帮不帮忙的话,我和相公可是您的晚辈,您就事尽管吩咐,只要做得来的,我们一定不打推辞。” 三老爷听了心中一安,瞄了眼冷华庭道:“先前我接手时,不是说过府里会派个帐房先生去么?唉,那个老不死的,把个帐管得死死的,三叔我想弄点活乏钱去进些好货都不成,那日子过得太憋屈了,若是……侄媳和小庭能有法子将那老不死的东西换一个人,那三叔我可就是真正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定然能将那铺子做大几倍来给他们瞧瞧。” 是想在铺子里随便拿钱,但那帐房不肯吧,锦娘在心里冷笑着,在上却显出为难之色来,“三叔,这可真是有些难了,您也知道,相公如今又没什么地位,在府里也说不上什么话……以后掌家的可是大哥大嫂,侄媳说话也是人微言轻,怕是起不得作用呢。” 三老爷一听,面上就露出丝鄙夷之色来,冷哼一声道:“侄媳,你也不肖如此说,原本这世子之位是庭儿的,他说话哪里就管不得用了? 不过是……哼,别以为我是傻子,当年那起子事我也是知道一些的,那些人以为一手遮天呢,只是将大哥大嫂瞒得紧罢了。”说着顿了下来,四周看了看,才凑近锦娘,小声道:“三叔也不怕告诉你,庭儿可是别人害的呢,哼,他们是结成一团的,总拿我一个当外人,以为我真什么都不知道,我也当作不知道,不拘着我快活就成,如今他们是越发的过份了,害了庭儿,又想要管着我……”终是觉着说出来有些不妥,还是没有说下去。 却让冷华庭和锦娘听了同时一震,这是第一次在府里人嘴里听有关冷华庭身残一事的真实信息,以前的一切全是猜度的,锦娘强抑心中的激动,装出十分震惊的样子,眼里立即就升起一团水雾来,突然起身,对着三老爷盈盈下拜,行了个大礼,哽咽道:“三叔,你……你真是个正直又善良的好人,锦娘……锦娘替相公多谢三叔了。” 说着就磕了下去,三老爷吓得差点跳起来,小辈们在他跟前行礼的多了,可他今生还是第一次听人说他是个善良的好人,一时心里有些发木,那感怪怪的,有些不适应,但却……很爽啊,原来,当好人的感觉是这样的么? 他连忙去扶锦娘,锦娘却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好不容易在三老爷嘴里套了些话出来,怎么能就此放过,当然要深挖下去了,“三叔,相公他……他原本也如三叔一般,是个翩翩佳公子,可如今您看他……他只能终日坐于轮椅之上,再也不能起来走路,每日里还要受府里那些小人的白眼,他究竟犯了什么错?要忍受这样的痛苦,难道就因为他有了继承爵位的资格,那些人就要害他?当初你也是老太爷的儿子,您就坦荡光明,没有耍过阴谋诡计,没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没去害过自己的亲兄弟,对吧。” 三老爷听着锦娘的话也觉得动容,他确实胸无大志,当年二老爷与王爷也没少为世子之位争过,只是王爷原就是嫡长子,身份摆在那,别人就是想争也争不过来,他更是没那心思去争,只是在一旁看着好玩,后来,冷华庭的世子之位也有人抢,他也知道一些,也是冷眼旁观着,别人都拿他当回事,他却过得自在又逍遥。 但听锦娘口口声声说他光明坦荡,他的自尊信第一次无限地膨胀了起来,胸腔里充斥着一种称之为正义的气魄,但他不是傻子,有些事能说,有些事是不能说的,先前他也不过是点一点,让锦娘明白,府里也只有他是没存什么特别的害人心思,想让她帮下自己而已,可看着锦娘泫然欲滴的样子,又觉得有些愧疚…… “侄媳,你且先起来,地上冷呢。”三老爷有些受不了锦娘那悲切哀伤的样子,一力想要扶起锦娘,锦娘却是又磕了个头,对他道:“三叔,侄媳也知道您为难,都是亲人,您也不想得罪哪个,但您总要让锦娘和相公知道该防着哪些人,不然,那些人怕是还会不停地陷害相公呢,您就真的能忍心我们被害么?” 三老爷听了便叹了口气道:“不会了,不会再害了吧……小庭都这样了,只要小庭的腿不会好……那人是不会再害小庭的,他……其实不想小庭死啊。”三老爷自己都不是很确定,只是当年有一幕他是看到了的,就是自那以后,小庭就发了一次高烧,性情也变得古怪了起来……这些年三老爷每每想到,都有些发寒碜。 果真是怕相公的腿会变好呢,哼,那就让他们一直看着相公坐轮椅吧,不想他死?相公死了他不是更加放心了么?没有了嫡子的王府庶长子,便是名正言顺的爵位继承者,不过,三老爷口里说的那个他们,除了已经得到了世子之位的冷华堂还有是谁呢?刘姨娘?她当时可还不是侧妃呢,在府里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那是二太太……很有可能,但她帮冷华堂又是为何呢?毕竟冷华堂也不是她的儿子,就算冷华庭没了世子之位对她的好处也不大…… 转而一想,冷华庭当年被害时才十二岁,而冷华堂不过比他大上两岁,也就是只有十四,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真有那样深沉的心机和手段么?就算有,没有强大的人力物力帮助怕也难以达成吧,二太太就算有本事,但毕竟是妇道人家,行为受到礼教拘束,想要成事还是不太可能,那么……那个“他们”里必定还有另一个更强的人,会是谁呢? “不会再害相公了么?他们就真的想要相公一辈子坐轮椅么?太残忍了,真是狼子野心啊,三叔,以后您一定要帮助侄媳和相公,您如此睿智机警,又仗义正直,一定能保护相公一二的。”锦娘仰起泪眼,崇拜地看着三老爷,眼里含着殷殷的期盼,似乎三老爷就是一位救世的英雄。 三老爷更加觉得自己高大了起来,心里也是满满的的斗志,扶起锦娘道:“好,三老爷我一辈子也没怎么做过一件大事,以后,但凡你们小两口有什么困难的尽管来找三叔,三叔会想法子帮助你们的。” 得了三老爷这话,锦娘转涕为笑,起了身,拉过冷华庭的手对三老爷道:“那我和相公一起感谢三叔了,三叔才跟侄媳说的那事,侄媳会想想法子的,能不能成不一定,但侄媳定是会尽力而为,谁让咱们是一家人呢,对吧,三叔。” 三老爷一听,心里更加感动,还是小庭媳妇明事理啊,又最懂他,脑子一热,三老爷附近了冷华庭耳朵边说道:“小庭,多年前那天的事,你或者不记得了,但三叔是亲眼看到了的,当是,你被人迷晕……以后,小心些东府里的人吧,三叔也不知道你如今清白了些没有,你有个好娘子,以后就好生护着自己,护着她吧。”说罢,三老爷仍是一副浪形浪荡的模样,甩着袖子出去了。 锦娘没有听到三老爷以冷华庭说了什么,只见他额头青筯直冒,两手紧紧地抓着轮椅的扶手,双眼紧闭,仰首朝天,浓长的眉头结拢成眉塔,似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锦娘看了心里一紧,忙过去拉他,谁知道刚一碰他,他便浑身一哆嗦,一手将她甩了开去。 “相公……”见冷华浑身抖了起来,两眼幕然睁开,原本墨玉般的凤眼变成了琉璃红色,眼里那股阴寒的戾气让锦娘不由打了个寒战,心里越发的慌了起来,走过去,一把将他的头抱进怀里,温柔地唤道:“相公……相公别怕,有我陪着你呢,别怕……一切都过去了。” 她温暖的怀抱,淡淡清兰香,都让冷华庭感动安宁,他渐渐地平息了下来,将头埋在锦娘的怀里,久久不肯抬起,好半晌,锦娘觉得腰都酸了,他才吸着气,抬起来头,眼睛已经恢复了清亮的墨色。 锦娘什么都没有问,推着他进了里屋,有些过往,是他一生的痛,她不想去揭他的伤疤,每揭一次,他便要痛一回,她舍不得。 是夜,锦娘睡熟后,冷华庭悄然起了床,自己换了身黑衣,悄悄地潜了出去,当值的丰儿和满儿竟是半点也没擦觉。 他暗伏在玉儿屋前的一颗树上,静静地等着。 果然,没多久,一个身影逼近玉儿的房间,手中一把小刀插入门缝,轻轻一挑,门便开了,那身影便一闪而入。 玉儿身上痛,原就睡得浅,突然听到门闩声,便知道那人来了,她有心惊惶地盯着门帘,果然,没多久,那个修长的身影便逼近了床边。 “你为何受罚?”那声音有些暗哑,似是怕人听出,故意在捏着嗓子在说话。 “奴婢……偷了二少奶奶的簪子……”玉儿犹豫了一下,回道。 话音未落,那人一抬手,啪啪甩了玉儿两耳光,冷声喝道:“你缺钱吗?” 玉儿被打得眼冒金星,忙求饶道:“主子饶命,奴婢……奴婢是见财起心,实在是……实在是喜欢那簪子,所以……” “真是只是因为你偷了她的东西?你不会被她看出什么来了吧。”那人的声音阴寒如地地狱幽魂。 “真的,少奶奶原是放了奴婢一马的,奴婢……奴婢心存侥幸,想要赖掉,所以,才会让她发了怒的,主子,饶了奴婢吧,奴婢真没让她发现什么,她只是妒嫉,爷身边的人她都想安上自己的,所以,才针对奴婢啊,请主子明察。”玉儿忍着痛,跪伏在**,身子都在发着抖,那样子似乎很怕那个人。 那人听了便冷笑一声,渐渐地走近玉儿,突然出手,一把掐往玉儿的喉咙,正要就此掐断玉儿的脖子,突然飞进一个东西打中了他的臂弯,他手一僵,垂了下去。 心中一凛,他长身跃起,想要再对玉儿下杀手,一个修长的身影自窗外飘了进来,两手一错,架住了他,两个人顿时对打了起来,先前那人明显不是后来之人的对手,几十招下来,他便感到招架得很是吃力。 他微微有些错愕,没想到会在一个小小丫环屋里遇到如此武功强之人,看来人身形,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心疑之下,更是走神,那人攻势便更为凌厉,一个不小心,便被那人制住了穴道。 玉儿在**早就吓成了一团,她哆嗦着蹭到了床角,小心翼翼地看着屋里打斗的两个身影,自己只想到个洞躲进去才好,她的主子明明便是要杀她的,原以为自己人就此一命呜呼,没想到会有人如天神降临一般救了她,这个人的身形看着也差实很熟,但她也想不起来究竟是谁,只盼望着他能将自己的主子打跑才好,正想着,那人竟然真的制住了自家主子,她不由松了一口气,偷偷瞄着屋里的情形。 冷华庭不过几招便制住那人,那人脸上戴着一个铁面具,根本看不到真面目,不过,他对他的气息太过熟悉,就算不揭开,他也知道,那人是谁。 他自己也戴着面具呢,还真是亲兄弟啊,法子都用一样的,他不由在心里冷笑,在那人身前转了一个圈,回身就是一脚踢在那人腹部。 那黑衣人闷哼一声,身子像根直柱子一样直直的栽倒在地,冷华庭也不了声,又是一脚踩在他下巴上。 那人终于出了声,歪着脖子,斜着眼瞅着冷华庭:“阁下是谁?怎么会潜时简亲王府内?为何要对本人动手?” 冷华庭鄙夷地看着他,到了这会子他还想要诱自己说话,好辨认息的身份,他以为还是六年前,还当自己是那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小男孩么? 穿着靴子的脚又加了几分力道,使劲在地上之人脸上一踩,那便便痛呼出声来。 冷华庭还觉得不解气,又自怀里拿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在手上翻飞了几下,又对着地上之人比了两比,再毫不迟疑地向他的左手腕脉割去,那人身子一抽,又是一声痛呼,听着他的惨叫,冷华庭觉得心里无地畅快,第一次能走就有如此大的收获,还真是没有想到呢,这只蠢猪,一个丫环也能将他诱了出来,亏他还自己以为聪明绝顶呢。 地上之人被割了脉后,左腕上鲜血直冲,他痛得急忙用右手压住,冷华庭就像猫玩耗子一样,又在他脖子上比了比,歪着头,似乎在想,要不要就此割断他的喉咙呢,那样快就让他死了,还真是无趣呢,就像三叔说的,害他的人并不只一个……于是,他便拿了匕首又对那人另一只手腕割去…… 说时迟,那时快,自门外如风卷云一般,突然又来了一个身影,他一掌向冷华庭胸口拍去,那掌风来势凌厉,比之地上之人高强了不知多少倍,冷华庭立即知道碰到了硬扎子,回手一错,向来人跨下攻去,那人两腿一交,后退了半步,也是惊诧于冷华庭的功力,立即旋身飞起,对冷华庭来了一招连环踢,冷华庭不得不护住身形连连后退。 地上之人没了桎梏,忙疾点两下,止了腕上的血流,后来之人手一抄,揽上他的腰,瞬间将他救了出去。 没有好好的折磨那人,冷华庭懊恼得很,不过,也引出了另一个潜藏的人出来,也算是有了收获,双腿仍是不能久站,他看了**的玉儿一眼,又自窗口飘了出去。 锦娘睡得迷迷糊糊的,总感觉冷华庭不在身边似的,下意识就去摸身边之人,触手温热,她心里便觉得踏实,于睡梦中向他怀里依偎了过去,小身板贴近他的胸膛,一手随意地搭在他的腰上,似乎以此来确定他的存在后,才又沉沉睡去。 早上醒来,蓦然睁开双眼,便看了那双妖艳的眼睛正带着几分迷糊的睡意,慵懒地看着自己,锦娘勾唇一笑,伸手挽住他的脖颈:“早上好,相公。” 冷华庭对她的问候有些不适应,不过,她有时总会冒些奇怪的话,他倒是习以为常了,见她贴得近,温软娇媚,又甜笑可人,便拿了头去拱她的胸,引得锦娘咯咯直笑,花枝乱颤,也呵着他的腰道:“相公,别闹,起床了。” 她娇俏欢快的声音让他心情大好,扭动的娇躯更让他呼吸发紧,身体僵绷,眼娇魅的眼神很快变得炽了起来,大掌自锦娘领子处斜插了进去,握住了她小巧的柔软,轻轻柔按着。 一股麻痒直总锦娘大脑,她扭了扭身子,想自他怀里脱出来,嘴里吱唔着:“相……相公,快辰时……了,我……我要去给娘亲请安呢。” “唔,做点事情了再去。”他的声音黯哑,却又一如既往的带着醇厚绵长的醉意,心不在焉地回着她,手里的动作却是越发的挑逗。 锦娘便感觉浑身难耐了起来,伸进手捉住他作恶的那只,嘴里胡乱艺语着:“不要……不要嘛,娘会不高兴的,得去请安……” 他将她一把搂进怀里,丰润柔软的嘴就堵住她那不乖的唇,又是一场天雷勾地火的热吻,弄得她五迷三道的,很快便忘了要去请安的事情,小手也情不自禁地揽上了他的腰,身体不由自主的向他贴近,再贴的,似乎想将自己与他融化在一起般。 她的回应让他更为兴奋,一边亲吻着她的耳垂,一边大手不停的点火,也捉了她的手放到他最炽热的地方,让她感知他的需要和迫切,一边还低语道:“娘子……你……你忍心看他难受么……怎能不要……会伤心的……” 他的声音如魔似幻,让她的心如攀上云梯,吊入了五彩云端,晕晕沉沉,飘飘荡荡,身体的麻痒已经开始转为灼火,开始将她燃烧。 看她身子已然柔软似水,他再不迟疑,翻身上马,战火一触即发,当他进入时,锦娘再没感觉一丝的痛感,只觉身心都被填得满满当当,踏实又安宁,转而再来的便是那灼热激烈的火烧,全身心投入的快乐,与爱人同合一体的幸福…… 她还是太小太过青涩,他动作忍不住就放得慢,怕伤了她,但她又太过甜美可口,让他忍得好不辛苦,少年贪欢,一朝试过滋味后便如上瘾的毒药一般只想与她时刻缠绵,不死不休。 看她渐渐放松,身体张开如一朵娇艳的玫瑰,放开全身心的接纳他,他再也控制不住澎湃的**,如猛虎下山一般攻城掠地,一时,屋里锦被翻浪,春光无限。 一场激战过后,锦娘如浸入温水中一般,全身大汗,娇喘吁吁,两眼迷蒙,一副还未回过味来的样子,冷华庭神清气爽,大手轻抚她额间发际,在她娇艳粉红的脸上连啄了几下。 “相公……相公,怎么办,我没了力气,不想起床了,一会子娘会不会怪我啊。”锦娘摊在**撒娇地嘟了嘴说道。 “放心,她只会更加开心,又怎么会生气呢,你若是这个缘故,她每天怕是会笑得合不拢嘴呢。”冷华庭促狭地轻拧她的小鼻尖,玩笑道。 锦娘被他说得羞恼,伸手就去揪他好看的耳朵,不公平啊不公平,某人美得连耳朵都看着妖孽,造物主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把好的都堆他身上去了,如今两人都未着寸缕,他精致的五官,细腻又紧致的皮肤,还有那精壮又线条流畅的身段,无一不让她两眼闪星星,腻在他身上就不肯错开,还好,他是自己的相公,虽然没法与他比美,但至少这人是属于他的,别人只能看流口水,流口水啊流口水,哈哈哈,她得意的大笑出声来。 冷华庭看她那样子便知道这小色女在想什么,拧着她的鼻子就打了力度,咬牙切齿道:“说,昨儿可是又对别人发花痴了?我可告诉你,你那眼神儿别往旁人身上腻,小心你瞧一个我弄死一个,哼。” 小气别扭的男人,锦娘嘟了嘴白他一眼,哼哼道:“你要是对我不好,敢捻三捻四,我就看别的男人去,哼,这里的美男可真多啊,温润清有之,伟岸硬朗有之,飘逸如仙有之,啊呀呀,我都看不过来啊。” 她话音未落,他一个翻身又压在了她的身上,气得两眼冒火,附身就咬在了她的颈上,作势又要开始某项运动,锦娘早被他开得力气全无,哪里还经得起他的第二场攻势,立即就弱了气势投降讨好道:“啊呀呀,谁都比不上我家相公,相公你可是绝色中的绝色,天下再无人比你更加妖孽啊,哎哟,不要咬我,我不看别人了,不看,哎呀,真的不看,别咬,好酸好痒啊,不行,不行,没力气,动不了了,会死人的呀,啊,我错了,我眼里只看得到相公,唉,相公你可是美得天怒人怨啊,我哪里还看得上别人。” 两人在**又闹了好一会,冷华庭才放过了她,锦娘娇软无力起了床。 四儿进来给她梳洗时,便看到少奶奶眼稍含媚,脸带春风,模样儿娇俏可人,丰儿给少爷梳着头,少爷一头黑发轻洒在肩上,流泄如黑瀑一般,整个人看着比那画上的仙女儿还要美上几分,心想,怪不得春红和平儿两个会对着少爷那样,实在是太过美艳了些,少奶奶骂他妖孽,可真没错。 两人梳洗完毕,冷华庭再次坐上轮椅,也不让锦娘推,自己先去了正堂,锦娘连忙跟了过去,两人正在用早饭,张妈妈打了帘子进来,请过安后,对锦娘说道:“少奶奶,奴婢在大通院里选了十个模样儿身板儿性情都不错的小丫头来了,您一会子挑一挑,瞧着谁看得上眼,就留着,不上眼,奴婢就把人退回去。” 锦娘听了便笑道:“妈妈办事倒是利索,我一会子先去王妃那请个安,回来咱们再挑人,哦,你可把那些人的家世全弄清楚了,全是家生子么?老子娘兄弟姐妹们可都在何处当差,一并儿弄个册子给我。” 再进的人,可不能是那模不清底的,家生子比外买来的好控制一些,不过,这府里的人牵扯很大,保不齐又有谁是被收买过的。 痛打刘姨娘 “回少奶奶的话,名册奴婢已经造好了,您先忙着,奴婢先请秀姑大姐去瞧瞧吧。”张妈妈听了很有眼力介地将早就备好的名册拿了出来,递给一旁的秀姑。 她是聪明人,原是在厨房里做个管事娘子,突然被主子找出来管院里的事,兴奋的同时,也猜度着主子的意思,第一天便让她领人抓了少爷身边的红人,几乎是送了个功劳给她,这会子又把选人如此重要的事情也交给她,是信任,也是试探。 她在这府里呆了一辈子了,该看的不该看的全看到了,主子们之间的争斗她自然是清楚的,服侍少爷也有年头了,这个院里的人,有啥风吹草动的,她都明白,只是,不关已事,便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少奶嫁进来时间不长,她原是很瞧这个主母不上眼的,太年轻,又心软,就是有那恶奴欺到了头上去,也不肯下狠手,张妈妈就叹气摇头,这府里,你弱别人就强,保不齐哪一天少奶奶又会走了少爷的老路,被人害也还不知道呢。 好在慢慢的也看出来,少奶奶并不傻,她只是心善,却也被逼着在改变,玉儿那事就是最好的证明,当少奶奶将她提出厨房时,她知道,自己也是那被怀疑之人,更是少奶奶第一个想收服之人,所以,她干得很卖力,也很仔细,不过,如此一来,势必是要得罪一些人的,比如说,秀姑。 秀姑是少奶奶的奶娘,自古以来主母身边最信任的人便是奶娘,自己管了院里的事,自然是抢了秀姑一部份权柄的,张妈妈深知自己在少奶奶心里的根基比不过秀姑,所以,处处不抢秀姑的先,凡事以秀姑为主,尽量不让秀姑对自己产生反感,这样才有机会在少奶奶心中积累起信任来,她深深懂得,这王府既是主子们的,也是奴婢们的。 在奴婢圈子里,没有好的人脉,同样哪一天被玩死了也不知道呢。 锦娘看着张妈妈就凝了眼,她并不太想让秀姑插手新进的这批小丫头的事,一是秀姑才来王府也不久,对那些小丫头也不熟,就是去看了,也就看个表面,作用不大。 二嘛,这事她原就是想要试探张妈妈的,当然想让张妈妈一手操持的好,将来真出了啥错,她究起责任来,张妈妈也不好推卸…… 正沉吟着,秀姑倒是先开口了:“那张妹子,咱们就先去吧,少奶奶这会子也不得闲,先带我瞧瞧去,这屋里人手还真是少呢,丰儿几个都忙不过来了。” 锦娘听得一怔,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个秀姑……真是越发的没规矩了,只是当着张妈妈的面,她也不想给秀姑太难堪,只是脸色还是沉了下来,也不作声,端了茶在喝。 张妈妈果然发现少奶奶并不高兴,心中一凛,立即发现自己聪明过头了,少奶奶似乎不太想让秀姑去呢,也是,原是要试探自己的,如今自己拉了秀姑去,那选人的事就得落一大半责任在秀姑头上……可这会子话也不好回还…… 倒底是看了多年眼色之人,少奶奶没松口,张妈妈便不说就去,站在堂前就随意地扯起家常来,胖胖的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笑:“秀姑大姐,听说您那儿子如今也在前院里当差呢,多大年纪了?还没娶媳妇吧,一会子瞧瞧那些个丫头,看看有中意的没,找个出挑点的收回去孝敬您。” 秀姑先是见张妈妈站着不动,心里有些不豫,但一听她说起这个,倒是听进心里头去了,她原是中意四儿的,可如今她也看出来了,四儿是个心气高的,一般的人也瞧不上眼,自从与冷侍卫出去办过几回差,那就没将别的人挟进眼里去过,这事她也知道强求不得,只是急,儿子眨眼也就十八了,同龄的都做爹了,再不找,就更难找了,所以,一听张妈妈的话,心里就更迫切了,巴不得立即就去看看那几个丫头就好。 “那咱们快瞧瞧去吧,王府里的家生子应该比一般人家的要好得多吧,就是不知道能看得中我那儿子不。”锦娘心一急,抓了张妈妈的手就要走。 张妈妈微微一笑,拖了她一下道:“莫急,莫急,这事还是等少奶奶选好了再说,大姐你想呀,少奶奶是什么眼光,她挑回来的人肯定个个儿都是好的,今后又就在这院里办差,什么心性脾气您也能暗中察看着,再在里头挑一好的回去,那不得更放心么?” 这样一说,秀姑便觉得很有道理,也就不急着去挑人了,眼巴巴地看着锦娘,巴不得她这就能去给她挑个好媳妇回来似的。 锦娘不由对张妈妈的急智又服了几分,竟能用这法子将话给圆回来,又还两边讨好了,一个也不得罪,嗯,是个办事圆融的,比起秀姑来,真是不止强了一点半点了。 看冷华庭也用完了饭,便起了身,四儿给她拿了锦披,丰儿也拿了大绒披子给冷华庭披上,又放了个手炉子在他手里,才让锦娘推着冷华庭出了门。 王妃屋里,上官枚正一脸怒气地坐着,见锦娘推着冷华庭进来,脸上的怒气便更盛了,王妃倒是很闲适地喝着茶,一脸笑容地看着进进门的儿子媳妇。 锦娘来给她请安一般都很准时的,昨儿晚了,今儿又晚了,她是过来人,当然知道少年贪欢,庭儿那么多年连个通房也不肯收,便是谁也看不上眼,如今倒是对锦娘宠爱得很呢,嗯,过几天得请了刘医正来府给锦娘请个平安脉,若是那病好了,怕是明年就得给自己怀上个小孙子呢。 锦娘给王妃请了安,又给上官枚去行礼,上官枚双眼却是要喷出火来一般,狠狠地瞪着她,锦娘被她弄得莫名其妙,昨儿在裕亲王府里,上官枚可是在口舌上占尽了上风的,这会子又来瞪自己作什么?没哪儿得罪她了呀? 人家对自己不待见,锦娘的礼也就行得草草的,眼睛飘得远远的,也懒得看上官枚,自推了冷华庭到一边,找了个绣凳挨着他坐了。 不等王妃开口,上官枚便冷哼道:“我屋里的杜妈妈昨儿晚上不明不白的被人杀死了,不知道弟妹可是知晓?” 当然知道,明明就是自己的主意嘛,阿谦的手脚还蛮利索的,锦娘听了倒是高兴得很,一直没来得及问冷华庭这事呢,倒是在上官枚这里听到了最想听和结果。 “呀,杜妈妈死了么?被人杀了?怕是平日里做多了伤天害里的事,被苦主报复了吧。”锦娘一脸惊诧莫名地说道。 上官枚听得一滞,噌的一下自椅子上站了起来,怒道:“你这是幸灾乐祸吗?” 锦娘不急不缓地拿了瓶润肤露来,拉过冷华庭的手看了看,柔声对冷华庭道:“相公,跟你说过好多回了,每天出门时得涂点油,你总是不听,来,我给你抹抹,一会子手又裂口子了。”根本不理上官枚那一茬,看都不看上官枚一眼,任她飞火四溅。是幸灾乐祸又怎么样?你的人是该的,没怎么你算是姐姐我仁慈。 “我以为你会天天帮我涂的嘛,你可有两天没给我涂了哦,娘子涂着舒服,多涂点,嗯,这……这……还有这里,都疼呢。”冷华庭也是微笑着摊了手给锦娘看,嘴里控诉着她对他的不够关心,两个人亲亲热热的,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王妃看着就想笑,但又碍于上官枚正在发火,只好强忍着,看着锦娘和冷华庭的眼神既宠溺,又欣慰。 “孙锦娘,我在跟你说话呢。”上官枚怒不可遏,对锦娘大喝道。 冷华庭听了便不耐地抬起头,妖艳的凤眼冷冽凌厉,对上官枚说道:“大嫂,你磨症了吗?你家疯婆子死了,关我娘子什么事,你再对她吼一声试试?” 这是冷华庭第一次对上官枚说话,以前他看到冷华堂夫妻全是不理不睬,或两眼看天,或直接无视,难得他今天肯跟她说话,却是红果果的威胁,上官枚也不止一次看到冷华庭拿东西咂人,今儿只威胁她,算是给足了她面子了。 她不由气得胸口起伏不停,瞪着眼睛回道:“我好生跟她说话,谁让她不理我来着?”语气却是放缓了好多,看来,心里还是有畏惧的。 王妃见了忙说道:“哎呀,枚儿,杜妈妈死了,这也不能怪到庭儿和锦娘头上去,你也不想一想,锦娘才进府多久,庭儿身子骨不好呢,他们两个能做什么?你快别说这话了,莫说庭儿听了会生气,就是母妃我听了也不高兴呢,你无凭无据的,不是找茬来的么?” 上官枚也觉得理亏,但杜妈妈死得蹊跷,她只得罪了锦娘,是杜妈指使人杀了平儿和珠儿,当然只会怀疑是锦娘使了人杀了她,只是,确实无凭无据啊…… 想着杜妈妈惨死的样子,她一咬唇,红了眼圈对王妃道:“母妃,你可要给枚儿主持公道,杜妈妈虽是犯了错,但父王已经责罚了她,她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一定要找出凶手来替她报仇。” 锦娘听着就在鼻子里哼了一声,上官枚耳尖,听了便更是生气,对锦娘说道:“你哼什么,难不成,只有你院里的人死了,就弄得合府上下鸡飞狗跳,我院里的人死了,我就说都不能说么?” 锦娘听了又是哼了一声,面带讥笑地对上官枚道:“她是咎由自取,父王也说了,不过是个奴婢,死了就死了吧,那样认真作什么,你就是查到凶手又怎么样?杀珠儿和平儿的凶手我也找到了,结果呢?父王还不是高高提起,轻轻放下,没怎么着他们么?我说大嫂,你认为父王会对你们偏心一些?” 这话正戳到上官枚的痛处,她一直就认为王爷和王妃对冷华庭偏心,不管冷华堂如何的努力,自己如何讨好,他们都对半傻子的冷华庭要好很多,锦娘这话让她又气又无奈,确实,就算查出是锦娘暗中下的手那又如何?王爷既然肯放过自己夫妻,当然更不会追究冷华庭和锦娘,想到这里,她气得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吞,一甩袖,也不跟王妃行礼,就向门外走去。 谁知还没出门,就看到刘姨娘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一见上官枚要走,扯了她的手就往里拖,上官枚正恼火着,一把甩开她的手道:“姨娘这是作什么,别拉拉扯扯的。” 刘姨娘听得一滞,冷哼道:“你不是来讨公道的么?一起去,你大舅也失踪了,使了人找了他好些时候了,寻遍了整个京城也没见着,怕是出事了。” 上官枚一听,更加笃定这事与锦娘和冷华庭有关,但才锦娘那番话也说得明白了,就算知道是她们做的又如何,自己也无法拿她怎么样,就是告到太子妃那去,也是没用,太子妃讲的是凭证,再说了,杜妈妈倒底只是个下人,太子妃也不会为了个奴婢来找锦娘的晦气,她还等着锦娘进宫去帮她规制宫人呢。 “你自去吧,我懒得找了,这个公道咱们讨不回来的。”上官枚声音放缓了一些,自上次杜妈妈那事后,她对刘姨娘比以往要好多了,只是仍是瞧不起她的出身,不肯恭敬对她。 刘姨娘眼圈一红,对她道:“你死的是个奴婢,可是我失去的可是亲兄弟,娘就那么一个哥哥,虽说是混了些,但到底是亲骨肉,如今他生死未卜,有一线希望,总是要救一救的。” 上官枚听了也有些动容,刘姨娘平日里看着尖刻轻浮,实则心机深沉,对自己儿子和亲人还是很有心的,想着自己反正也无事,且看看刘姨娘又有何本事与王妃去闹腾吧。 转了身,上官枚与刘姨娘又一起进了正堂,王妃正与锦娘在说着什么,刘姨娘一见冷华庭也在,心里就有些发紧,被他打得次数多了,终还是有些畏他的火的。 王妃见她二人携手而来,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不露声色地看着刘姨娘,刘姨娘倒是先恭敬地给王妃行了一礼,才拿了帕子拭了下眼角的泪珠道:“妹妹也知道不该来叨扰姐姐的,只是……毕竟是骨肉亲情,如今大哥突然失踪了,姐姐,不看僧面看佛面,父亲虽是不认我和哥哥,但是……总是血脉相连,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了吧。” 这一番话听得锦娘一阵莫名,刘姨娘这意思难道……难道她与王妃原来是……一个府里出来的么? 王妃听了也是震得手一抖,手上拨弄着的珠子差点掉到了地上,好一阵才抬眸怒视着刘姨娘道:“你胡言乱语些什么,什么骨肉亲情,本妃听不懂,那人自是你的哥哥,与本妃何干?再乱说一句,本妃让人打了你出去。” 刘姨娘听了不由凄楚一笑,泪眼朦胧,颤着声音道:“姐姐,你又何必装不知,若不是他性命相忧,我又何必来讨这个嫌,你们不认,我自更不想认,这么些,我们娘仨在外面也没死了,以前没求过你们什么,如今当然更不想再求,只是……你就真的那样铁石心肠吗?” 王妃听了一声冷笑,轻蔑地看着刘姨娘道:“铁石心肠?你好像忘了你们曾经做过什么事了,当着小辈们的面,别让本妃说出不好听的来,如今你也够体面了,别再揭了那层遮羞布,反倒让自己难看。” 刘姨娘的脸色便白了白,眼里露出一丝难堪,却仍是咬了咬牙说道:“姐姐何必死揪着过去那点子事,都好些年了,如今咱们姐妹也算有缘份,能……同在一个府里过着,你……你就发发慈悲,放过大哥吧。” 王妃听了更是气,斜睨着她道:“发慈悲?你那混球哥哥可是为了何才遭此一劫的?你心里应该比本妃更清楚,你们行那下作之事时,可曾想过骨肉亲情?可曾想过要发发慈悲?快别装那怂样了,本妃看着恶心。” 刘姨娘听了脸上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咬着唇低头默了好一阵,突然抬了头,讥笑地看着王妃道:“你也莫要猖狂,总有一天,你也会有要求我的那一日,如今是王爷被你迷住了,王爷也不可能保你一世,到那时,你可别再跟我谈什么姐妹之情来。” 王妃听得大怒,刘姨娘这是在拿世子之位威胁自己呢,她那意思很明显,王爷不可能长寿百年,冷华堂总有要继位的那一日,到时,自己这个嫡母怕就地位不稳了,而没有继承权的小庭和锦娘同样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呢。 正要喝斥刘姨娘,一直沉默着的锦娘站起身来,走到刘姨娘身边说道:“请问姨娘,妾为妻臣,若是妾在妻面前胡言乱语,无礼顶撞,依着家法来,要受何刑?” 刘姨娘听得一楞,她自在这府里横行惯了的,王妃一直对她忍让三分,从来她对王妃说话也是没什么尊卑高下,撒泼弄混的事常有之,王爷也总看着冷华堂的面上睁只眼闭只眼,又加之老夫人也对她宠爱有加,就更助涨了她骄横的脾气,府里上下也早就见惯不怪了,如今锦娘突然说起礼仪规矩这一茬来,她一时还有些懵,没弄懂她的意思,怔怔着,半晌也没说话。 那边上官枚冷笑着站起身道:“弟妹,刘姨娘再怎么着,她也是长辈,长辈有错,也由不得你一个小辈来说道,我看,不懂规矩的怕是你吧。” 锦娘听了眉头一扬,对上官枚道:“哦,大嫂,请问锦娘刚才可是做错了何事?说错了什么话?” 上官枚听了不由冷笑道:“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才说的话就忘了么?你才说姨娘冲撞了母妃应该受什么样的家罚,莫非,是我听错了么?” 锦娘了哈哈一笑,嘴角勾着一抹讥诮:“大嫂,这话可是你说的,锦娘可没有说,锦娘只是在诚心请教姨娘,若妾室对正妻无礼顶撞,要受何惩处,锦娘嫁进王府不过月余,自然是想弄清楚和明白了,若哪天相公也给我娶一房姨娘回来,让姨娘欺负到我头上去了,我还无知到不知该用什么法子治她,说得好听呢,人家说我是宽宏,说得不好听,人家会说我软弱可欺,让那些不知死活的狐媚子小妾们更加猖狂大胆了去。” 一番话说得上官枚哑口无言,没想到自己心一急,竟然落在她设的套里,反倒让她捡了自己的口实,拿这去作兴刘姨娘。 而王妃也是被锦娘说得脸上一阵羞愧,锦娘句句话虽是在助她,却也是在怨她太过软弱可欺,明明占着大妇的身份,却让刘姨娘一再的欺到了头上去呢。 而刘姨娘却是气得浑身发抖,锦娘竟然口口声声地骂她是狐媚子,更把刚才用在王妃身上的那猖狂二字还给了她,让她如何不气,她在这府里也就受过冷华庭和上官枚的气,这两个人都是她没法子惹的,对冷华庭最多也就是暗中动些手脚,对上官枚那是忍气吞生,谁让她是正经的郡主,又是自己的儿媳呢,如今这孙锦娘也大胆地对付了自己起来,她以为,自己就是那样可欺负的么? 刘姨娘怒气冲冲,一双柔媚的大眼怨毒地瞪着锦娘,突然一抬手便向锦娘打了去,锦娘没想到她真的猖狂,意然敢打自己,正要扬手档上一档,便听得刘姨娘一声尖叫,突然朝自己跪了下来,再仔细一看,她哪里是跪,明明就是半趴在地上。 一转眼,就见冷华庭推快速推了轮椅过来,抓住她的手一扯,骂道:“你好好的跟只疯狗理论什么,被她咬了可怎么办?快快过来。”他见刘姨娘扬手之际,便将手里的那个润肤油弹了去了,击中了刘姨娘膝弯的穴道,这才免了锦娘挨那一巴掌,他平日里打咂别人的事干过不知多少回,但方才见锦娘挨打时,一颗心就快要提到喉咙眼口了,心急之下,拿什么就咂什么了,这会子才又心疼,将锦娘给他的那瓶药给弄没了,不由更是气,冲口就骂。 刘姨娘趴在地上僵着身子动弹不得,上官枚也是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忙去扶刘姨娘,刘姨娘也是一时气急,忘了屋里还坐着个阎王似的人物,这下脚被制住,上官枚不扶还好,一扶便痛得揪心,忙哎哟着对上官枚道:“莫动我,莫动,痛死了。” 上官枚这下急了,求助地看向王妃,王妃却是阴沉着脸,慢慢地踱到刘姨娘身边,突然扬起手就甩了刘姨娘一巴掌,打得连上官枚都吓懵了,王妃向来温婉和气,几时见她如此动怒过?一时不自觉地倒退几步,下意识就想与刘姨娘离远一些,免得自己也遭了鱼池之殃。 刘姨娘更是不可思议地看着王妃,眼里含着盈盈泪珠,颤声道:“你……你竟然打我?” 王妃冷笑一声,附了身,甩手又是一巴掌打在刘姨娘另一边脸上,顿时刘姨娘一张脸上印上了十个手指印,她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怒目嗔视着王妃,“你……好……好,你记着,今日之辱,他日我必讨回。”说着就要爬起,却忘了自己膝弯被制,根本爬不起来,一时又跌了下去。 王妃听她还嘴硬,便对朝云道:“去,请了家法来,今儿本妃倒要教训教训这个轻浮狐媚的贱人。”朝云领命去了,王妃又低头逼视着刘姨娘道:“刚才那两巴掌是替锦娘打的,告诉你,锦娘是本妃的儿媳,你……敢弹她一指甲试试?本妃打得你好看。” 朝云拿了家法来,不过是三根小竹片绑在一起的东西,打起人来不会伤筯动骨,却是最痛,那竹片松松地绑着,抽在身上一弹一弹的,能将皮都夹了进去,刘姨娘一见就白了脸,委屈地一撇嘴,哭道:“姐姐……” 王妃不听还好,一听之下更是气,拿了家法就往刘姨娘身上抽,刘姨娘痛得哇哇乱叫,一边的上官格想要去拉,却又不敢,心急之下扑到王妃面前跪下,哭道:“母妃,够了,别的了,别打了,姨娘年纪也大了,怕是受不住呢。” 王妃这才放了手,对朝云一挥手,道:“将她拖到院里的小黑屋里关上一天,反省反省,让她知道何是妾为妻臣,何为尊卑贵贱,以后再在本妃面前无礼顶撞,本妃便往死你抽你,抽死你个贱人……” 话未说完,自己却是泪流满面,颓丧地后退几步,顿坐在椅子上。 朝云立即叫了人来,刘姨娘一见吓得大哭起来:“姐姐……姐姐,清容再也不敢了,你……你看在父亲面上,放过清容吧。” 王妃听她说父亲二字怒火又起,对朝去喝道,“还磨叽什么,拖出去。” 上官枚见了也不敢再劝,自己老实地坐回绣凳上,两眼呆怔着,不知如何是好。 锦娘也是怔怔的,刘姨娘那话……难道刘姨娘原是王妃的亲妹妹么?那她与宫里的刘妃娘娘也是亲姐妹啊,怎么……一时又想起在世子妃院里,刘姨娘那兄长说的话来,刘姨娘的母亲应该是外室,而王妃的父亲似是不肯接刘姨娘的母亲进府……怪不得,王妃一直对刘姨娘忍让三分,可能还是看在骨肉亲情的分上吧,只是,刘姨娘可真没拿她当姐姐看呢…… 刘姨娘被拖下去后,锦娘便想起今儿还有正事没跟王妃说呢,正好王妃心情不悦,扯开话题总是好的,虽然,这话题怕也会让王妃头痛,不过,趁着上官枚在,早说早省事。 “娘,您也别为这事恼了,可别伤着身子了。”锦娘脱离开冷华庭的手,走近王妃,安慰道。 王妃慈爱地看着她,点了点头,心情仍是不佳,锦娘便看了一眼一旁的上官枚,沉吟了会才对王妃说道:“娘,三叔昨儿找了我和相公呢,说是城东铺子里那个帐房先生年老昏溃了,可不可以换个人去,他又不敢自己来跟你说,让我和相公来求您。” 王妃听了便眉头直跳,这个老三还是那么混,才把老掌柜富贵赶走,如今又想把使去监督的帐房也赶走,他难道想将那铺子据为已有么? 不由又看向锦娘,这孩子怎么会掺合这档子事,平日里她不是很谨慎聪明的么,怎么为老三求起情了来? 王妃正在思虑,上官枚一听便来了气,对王妃说道:“母妃,可不能听三叔的,他这是想在铺子里为所欲为呢,那铺子可是连着京里好几大家子的利益,掌柜的给换了就算了,如今又换帐房,三叔分明就是想中饱私囊。” 王妃也正是这想法,便对锦娘道:“你别搭理你三叔,他胡闹呢,你可别跟着掺合,一会出个啥事情又扯到你头上去。” 锦娘听了便看了眼门外,心里有些着急,嘴里仍是劝着王妃:“娘,其实我看三叔也没那么混,挺清白一个人,平日里只是懒怠爱玩了些,真做起正经事来还真是一套儿一套儿的,挺有主见的,反正他也就管半年,不如就依了他的,让他全权管着,半年后,成与不成他也没有借口了不是?” “侄媳这话中听,王嫂,我家老爷最近可真是用了心在做事呢,您可别听那起子小人在您跟前儿嚼舌根,用老眼光看人。”锦娘话音刚落,果然见三太太一脸不豫地走了进来对王妃说道。 上官枚听三太太一进门,说话就夹枪带棒的,脸上就沉了,对王妃道:“谁不知道三叔啊,平日里就知道喝酒狭妓,几时做过一件正经事,城东那铺子也不是没让他管过,管什么样儿的?差点就关门大吉了,先前就不该再答应让他再管,相公平日还呆在家里闲着呢,怎么说也是王府里的产业,凭什么让西府的人来管着,这也太不是个事了。” 三太太平日里虽是怯儒,今儿怕也是被三老爷赶来的,但她最是不喜人家说三老爷半点不是,她讲究的便是女子以夫为天,如今上官枚说话句句针对三老爷,心里就来了气,怪不得老爷让她来看看呢,果然是有人反对的,便对上官枚小意地笑了笑,说道:“世子妃啊,这事……你说的也有几分道里的,只是你三叔可是长辈,晚辈如此说他还是不好吧。” 上官枚先前的气就没消,这会子又被三太太一搅合,心中郁气更浓,说话语气就加重了:“三婶子,你怕是被三叔在家压制惯了,连他那混帐本性都看不出来,城东铺子可不是个小产业,真要被三叔弄败了咯,怕是难得收场呢,您还是回家管着屋里的一众妾室吧,在外面的事情,您就少操些心。” 三太太听上官枚当着自己的面骂三老爷混帐呢,不由气得嘴都乌了,指着上官枚道:“你……你……别以为你是郡主就可以乱骂人了,哪有晚辈侮骂长辈的道理,王嫂平日里性儿好,由得你无礼惯了,今儿……今儿……” “今儿又如何,难不成三婶子想代替母妃教训我么?哼。”上官枚不等她说完,便讥笑着截口道。 三太太确实也不敢教训她,只是一口气憋着进不得出不得,堵得心口难受,手也直抖着,坐了半晌,才赌气对王妃道:“王嫂,总归那帐房是要换的,你们应也成,不应也成。” 锦娘又趁机劝王妃:“娘,你看三婶子这样子,可别一会子气出啥病来,老夫人虽是被父王罚到佛堂里去了,但毕竟也是咱府里年纪最大的,这事要是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可又得怪您一碗水不端平了,说起来,三叔也就管着这么间铺子,诺大个王府,就算少了这间铺子又如何?难道还能动了咱们府里的根基不成?我说,您就依了三叔三婶算了,您啊,身子也不好,多养着,这些碎心就别**。” 三婶子这下看锦娘那眼光就充满感激,府里还是第一次有人肯说三老爷好话的,锦娘这话也是提醒了她,怎么不想着去找老夫人呢,王爷虽说罚了老夫人,但终归是要请出来的,王爷最爱名声了,哪里能将庶母一直拘着的理,嗯,一会子就去找老夫人哭去。 她正要补上几句帮衬锦娘,就见上官枚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说道:“帐房万万不能换的,那铺子里头可是有我娘家的股份,二婶子娘家的股份在里头,真让三叔给玩没了,我们可损失不起,娘,您要是真听三叔的把人换了,我明儿个就去找太子妃去,太子妃可以是掺了一股在儿媳这里的,这话我搁这,只要那帐房一换,那铺子就会炸锅的。” 王妃一听也急了,忙对上官枚道:“铺子也没闹出啥事来,经营也正常得很,没事闹到太子妃那去干嘛,你也不想想,太子妃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哪里有精力来管这事,你不是给她添乱吗?” 三婶子听着太子妃的名字也有些怕,但想着来时三老爷说的,又来了勇气,转过头,对冷华庭道,“小庭啊,你那日可也去过城东铺子的,亲眼见着了你三叔办事的,你说句公道话儿,你三叔真浑么?” 冷华庭眨巴着清纯的大眼,无辜地看着三婶:“三叔很好,三婶,你在这罗索做什么,让三叔把那帐房打了出来就是,府里派一个去,三叔就打一个出来,看谁还敢管着三叔,去吧,就说是庭儿说的,让他打,打出了事算庭儿的,他要不敢打,庭儿帮他打去,只是三婶啊,你们赚了钱可得分庭儿一些,庭儿也要养媳妇呢。” 王妃最是心疼冷华庭,见他这样一说,就不忍再反对了,庭儿做事一向不太讲道理,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这事与其让他掺合进去打人,不如就依了三老爷算了,于是便道:“老三家的,你让老三自个挑个好人去管着,好生经营着,别闹出事来就成了,我也懒得管你们,只别拉着庭儿出去胡闹就是了。” 上官枚一听,又气又急,不过她也是有些畏冷华庭的火的,他才只是一下,便将刘姨娘弄趴下了,谁的面子也不给的,算了,这事回去找相公商量去,相公一定有法子的,只是相公昨晚一晚没回,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才自已出门时,还不见回,问了跟着的小厮,也说不清楚,她不由心里更加的烦燥了,于是,也不行礼,便径自走了。 三太太见了就撇了嘴,对王妃叨叨着:“我说王嫂,您也是太好性儿了,世子妃可越发的不将您瞧在眼里,临走连个礼都不行,哪里将咱们当长辈看了,哼,仗着有个太子妃的姐姐就不得了了,这府里横行霸道,真真不像话。” 王妃听了便叹了口气,对三太太道:“我有什么法子呢,她可是被大家伙宠着的,我还没说她半句,就有一大帮子的人来为她出头,唉……” 三太太也听出王妃的意思来了,府里头最宠上官枚的可不就是老夫人么?以前上官枚最是喜欢巴着老夫人,王妃真要说她点什么,老夫人还就护着,王妃也难做呢,不过,老夫人最是怕三老爷,小庭两个帮了三老爷,自己也得帮帮王妃才是,一会子得去佛堂看看老夫人,三老爷受的窝囊气也得让老夫人知道知道,别总被那些个会巴结的虚假小人给蒙骗了。 三太太正要去佛堂看望老夫人,这时她的丫头寻了来,禀报道:“三太太,不好了,那春红姨娘上吊了。” 三太太一听就跳了脚,骂道:“那个死狐媚子,成日介就知道争风吃醋,看不得老爷喜欢别人,上吊就上吊吧,死了干净。”一转头,看锦娘正吃惊地看着她,三太太又尴尬一笑,不好意思地对锦娘道:“唉,小庭媳妇啊,那个,三婶子也不是想要整治你送来的人,只是那妮子确实性情儿不好,与院里其他人都合不来,成日介爱闹呢,这个……她若真死了,就当三婶子欠你一个人情吧。” 设计二太太 锦娘心里正乐着呢,春红那丫头摆明了就是恨自己的,芸娘**出来的人就是厉害,一来就把春红给往死里逼,面上却带了丝哀色,对三太太道:“唉,她可是我母亲送的,原想着给了三叔她会有好日子呢怎么就……我还真是对不起母亲啊。” 三太太听了就更不好意思了,嗫嚅着对锦娘道:“那个……要不……哎” “无事的,三婶,人既是送给您了,生死当然就由您来管着,是她自己命不好呢,也怪不得谁去,我……我只是怕……”锦娘忙又安慰三太太道。 三太太听了心里慰贴得很,这庭儿媳妇可真是懂事呢,心里仍是不安着,一时就想对锦娘好,附了身贴近锦娘道:“庭儿媳妇,你有事去三婶子那去坐坐,三婶子给你说说事,唉,小庭也是个可怜孩子,以后,你们两,可得小心着点呢。” 锦娘听了眼睛一亮,看来,三太太也是知道一些事的,若是能从她嘴里套出些真相来…… 这样一想,锦娘忙起身去给三太太行了一礼,说道:“原也是锦娘不懂事呢,早该过去拜访三婶才是,三婶您千万别见怪就好。” 三太太连声应着不会云云,又急着府里头的事,给王妃行了礼,就匆匆走了。 锦娘自王妃处告辞,推荐着冷华庭走在回屋的路上,寒风溯溯,吹得树枝咯吱作响,眼看便要到年节下了,园里仍是一派枯树萎草的光景,早开的茶花却是如孩儿的笑脸一般,迎着冬日随风摇曳,看着让人舒心。 锦娘的心情很好,今儿一番作派,总算将刘姨娘打了一顿,也算是出了前些日子的一些郁气。 冷华庭似乎知道她心情不错,边走边随手折了朵茶花递给锦娘,锦娘心中一暖,想着前世时,她活了二十几年也没个人送她花过…… 一附身,锦娘低了头去,想要他帮自己插在鬓间,随知他大掌一揉,将她梳得好好的一头秀发弄的乱七八遭,“丑就丑了,还要戴什么花,又笨,不知道这花戴着像媒婆么?” 锦娘一腔喜悦便被他给揉散了,嘟了嘴就拿眼瞪他,气鼓鼓地抢过那朵茶发,一顺手就插在了他的发髻,嗔道:“让你变媒婆去。” 一抬眼,懒懒的冬日洒在他俊美无凡的脸上,犹如镀上了一层金粉,灿烂耀目,那朵初绽的茶花在他娇艳的容颜下竟是黯然失色,倒是衬得他人比花娇,更加娇美夺目。 不服气都不行,在这厮面前,花都失色,何况自己,想着他说的媒婆,突然就没形像地大笑了起来,指着冷华庭道:“相公,若是你去做媒婆,相信一桩婚事也谈不妥。” 冷华庭看她笑得明妍,眼里也抖了笑,却知道她定无好话,歪了头斜睇她:“哦,为何?是担心你相公我的口才不行?” 锦娘笑着摇头,伸了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摇着,“非也,非也,你若去说媒,男家会抢了你做媳妇,女家会关了你做上门女婿,见了你这妖孽模样,哪里还看得上别个,哎呀呀,你就是个红颜祸水,祸水啊。” 说着作势就要跑,却哪里有他快,脚步才迈开,就被他一把扯住往怀里一带,两手一伸,就掐上了她的腰。 “哦,我是祸水?好,看我怎么祸害你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两手找准了锦娘身上的的痒点就胳肢起来,锦娘哪里受得住他这专业的胳肢技术,立即就软了身子,笑得花枝乱颤,嘴里哇哇乱叫,不住的求饶:“相公,饶了我,祸水我也喜欢啊,祸害我吧,祸害我吧,呵呵,不要啊,我错了,你不是祸水,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两人正玩得起劲,冷华轩提了个包袱正大步走了,远远的听见这里的笑起,他温和清朗的俊脸上就带了笑:“二哥,你们玩得好开心哦。” 锦娘立即自冷华庭身上站起来,不自在的抚了抚被冷华庭弄乱的头发,冷华庭也随手帮她扯着衣襟,脸上微微有些不豫,并没有搭冷华轩的话。 冷华轩见了笑容便有些僵,却仍是走近道:“前儿说过要拿药来的,正好今儿准备好了,特地给二哥送来,二哥的脚不知好些了没。” 冷华庭抬眼睇了下他手中的包袱,仍是冷冷的一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锦娘看着就有些过意不去,笑着对冷华轩道:“多谢三弟了,你二哥的脚还是那样,前儿娘拿了药去太医院试了,说是有用,但用处不大,倒是三弟费心了。” 冷华轩一听,脸上就露出一丝困惑来,提了手里的药道:“用处不大么?可是,他们说应该有用的啊。” “他们是谁?”冷华庭突然冷冷地问道。 冷华轩听了一怔,张了张嘴,却又犹豫了下,没有继续往下说,冷华庭便再不看他,一扯锦娘的衣袖,对她吼道:“冷死了,快些送我回去,你想冻死我么?” 锦娘只好推了他往回走。冷华轩一张俊脸便露出尴尬之色来,楞怔了一会子,仍是追了上来,“二哥,二哥,你试试啊,小轩真的没有坏心,真的是特意为你寻来的药呢,前儿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今儿又不喜欢小轩了。” 冷华庭听了就让锦娘停住,淡淡地回头,冷漠地看着冷华轩道:“你有没有坏心我不知道,但我现在讨厌你,你回吧。” 冷华轩听了更是伤心,眼圈都要红了,锦娘看不过去,便笑劝道:“不怪你二哥,这药确实是验过的,里在大部成份是好的,那些对你二哥的病症也确实有用,但是……里面加了一味很普通的东西,却不仅改变了整个药性,而且会让你二哥的病情加重,三弟,我原是不想说的,但看你一片真诚,想来也是受了别人的利用,你的好意咱们领了,药,你还是拿回去吧。” 冷华庭听得双目赤红,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说道:“真的么?嫂嫂说的是真的?原来……我又被骗了。” 他再无颜面对冷华庭,身子机械地转过身去,僵木地往回走着。 锦娘见了就叹了口气,他或许是真的不知道吧,这会子回去,会不会找那给他药的人算帐呢,眼睛一亮,她便附着冷华庭耳边说道:“相公,你说这会子他会去做什么?咱们要不要跟过去看看呢?” 冷华庭听了便白了她一眼,拿手戳她的脑门子:“你会功夫,你能跟上去而不被他发现?” 锦娘听着就泄了气,也是,自己哪能做那跟踪之事,那冷华轩看着一身书卷之气,怕也是练过的吧,不由沮丧地推着他回走,心里却仍想着,要让冷谦去查探查探才好。 谁知刚到小院前不远的一个背避处,她脚被草绊了一下,弯了腰去扯那讨厌的枯草,再起身时,轮椅上就空空如也,自家相公不见了踪影。 她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突然就担心了起来,轮椅还在呢,一会子他的脚还不知道能站不,若是……哎啊,要不要让冷谦去送轮椅呢,不对,送了轮椅去不是暴露了相公么?啊,自己为什么不会功夫啊,要是能与他一同去,抓住那个最坏之人,将那人一顿拳打脚踢,捶成个猪头……哈哈哈,好爽啊。 满腹心事地回了屋,就见秀姑正拿着那名册在屋里忧急地走了走去,锦娘一见就沉了脸,四儿什么也没说,只是帮她将轮椅推着放好。 丰儿一见轮椅回了,少爷却不见了人影,一时就怔了眼,锦娘立即解释道:“阿谦背了相公去练功房了,一时半伙的也不会回来。” 屋里几个这才放下疑惑,四儿是跟了锦娘一同出去的,当然也知道少爷是去了哪里,只是她如今学得越发的沉稳了,知道有些事情就算看到了,也只能当没看见,只要少奶奶好,她也会跟着好的,其他,不是她应该管的事。 这时,院子里一个三等的小丫头哭泣着跑了进来,也顾不得行礼,一进门便跪在了地上:“少奶奶,不得了了,玉儿姑娘……玉儿姑娘她不见了。” 锦娘听得一惊,玉儿怎么会不见了?她特意只给她安了个偷盗的罪名就是想留着她钓大鱼的,难道……那个人将她灭口了,或者说……是掳走了? 锦娘沉着脸问那小丫头,“什么时候的事?” 那小丫头早就吓得脸色苍白了,也不敢抬头看锦娘,就趴在地上对着地面说道:“回少奶奶,今儿早上还在的,奴婢去给她拿饭,回来就不见了,奴婢立马就过来报少奶奶。” 锦娘便起了身,匆匆走到玉儿房间里,看到屋里整洁得很,一应用具全都摆放得有条有理,并不见有打斗或挣扎过的痕迹,便更是疑心,莫非是她自己感觉到露了马脚,所以逃走了? 不对,相公说派了人守着呢,她又受了伤,定然是逃不走的,那只会是被那人掳走了,只是为何不干脆杀了灭口呢? 回到屋里,锦娘将这事又细想了一遍,仍是没有什么头绪,就一个人坐在屋里发呆,一时又很担心亲自去打探消息的冷华庭,她觉得还是不放心,便起了身,找了双一开始就织好的手套,还有一件毛线织的披肩,带着四儿就去了东府。 这回因是临时来的,倒没人来园门来接,不过,守园的婆子早就识得了锦娘,一见锦娘过来,便恭谨地开了门,并使了一个人去前头报信。 锦娘一路走,就一路盘算着,要到哪里才能见着冷华轩,自己一个妇道人家,总不能一来就说找小叔子吧。 很快又是烟儿迎了出来,锦娘脑子一动,便问烟儿道:“烟儿,你家姐姐如今可好?” 烟儿一听,神色便黯了下来,眼睛红红的就要哭,锦娘忙道:“莫哭呢,不是说到佛堂里陪老夫人去了么?那里应该适合静养的,对胎儿也有益。” 烟儿听了便是伤心,抽咽着对锦娘道:“二少奶奶,奴婢也知道这话不该说的,上回奴婢是真的想让您收了奴婢家姐过去啊,家姐再这样下去,怕是……怕是真的真有死的份了。” 锦娘听着就意外,问道:“老夫人按说不会对素琴怎么样吧,老人家信佛,定然是心软的,你还是放宽了心的好。” 烟儿听了便冷哼了声道:“哼,这府里,除了二少奶奶您,又有哪个主子肯容得下家姐那样的人,都嫌亵渎了佛祖呢,那天一送去,就被老夫人使人给打出来了,一回来,咱们太太又气她前儿在院里闹了那一场,气不过便把她关在自个屋里,再不许她出来,眼见着那肚子就要出怀,又既不肯让……收房,又不肯给她配人,这不是把她往死里逼么?” 锦娘听这话就有意思,若素琴肚子里的真是野种,那二太太完全可以将她打死和卖了算了,放在院子里没得污了家声,若是院里哪个主子的,就应该善待了素琴才对,怎么会对她如此残冷呢?莫非,二太太只是想让素琴生下那个孩子,然后…… 这样一想,锦娘很关心地问道:“我看三少爷还是很关心你家姐姐的,你怎么不去找三少爷求助呢?” 这话一出,烟儿的眼里便露了复杂之色,既有痛苦,又有眷恋,还有一丝的幽怨,锦娘自第一天看到烟儿就发现烟儿对冷华轩是怀着小心思的,也是,少爷英俊又温和,丫头灵慧又活泼,两人之间产生情素也是有的,只是…… “少爷他……他也是没有办法的,家姐……家姐没听他的话,若是……若是肯打了那胎,保不齐,少爷还是会对她如以前一样好的。”好半天,烟儿才断断续续地说道。 锦娘这回总算是听明白了,在那小竹林后头时,就听那男人说,让素琴打了腹中胎儿,素琴就是不肯,原来,那男人果然是…… 哼,既然这样,自己不如也动也手脚,让这东府里也更乱上一乱。 如此一想,锦娘便叹了口气,很是同情的对烟儿道:“唉,自古女儿家的命就不如男子好啊,烟儿,你也别难过,好生照顾你姐姐是正经,那天我也看得出,三少爷还是很在乎你家姐姐的,我也没啥好帮你的,这有十两银子,你拿去买些补品给你家姐姐好好养身子吧,若她命好,一举得个男儿,那境遇怕又会改了呢。” 素琴自上次闹了一回后,很是让二太太恼火,又没本事去得了锦娘的屋里,就更是恨上她了,无奈她肚子里怀了孩子,一时下不得狠手,只能气着,那吃穿嚼用上对素琴就很是苛刻,每日里也就弄些残羹冷灸给她吃着,素琴如今是瘦得不成人形了,烟儿看着只能叹气,自己的一点体已银子也早就拿出来花光了,还是帮不了姐姐什么,正是捉襟见肘之时,二少奶奶竟然赏她十两银子一大笔钱,叫她喜出望外的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接,迟疑着半天也没伸出手去。 锦娘就拉住她的手,将银子放在她手里,说道:“去买点猪肉给她炖着吃,怀了孩子,总不能太让她拖亏了身子,也不贵,吃得久一些,哦,再买点菱角吧,炒着吃着也补身子,平日里多用些补的,能养好一些。” 烟儿听和眼泪就下来了,二少奶奶真是菩萨心肠呢,猪肉菱角都是便宜的,十两银子也能吃上一段日子,千恩万谢地接了,锦娘又拿了帕子给她,“快擦擦吧,一会二婶子瞧见不好。” 烟儿哆嗦着接过,对锦娘又添了几分感激。 二太太正坐在屋里写着诗,小丫头来报说二少奶奶来了,她有些诧异,前儿在裕亲王府里,自已经没给她吃排头,这会子怎么又想着要来看自己了? 搁了笔,二太太净了手,坐在堂屋里等锦娘,烟儿帮锦娘打了帘子,锦娘笑吟吟地进了屋。 给二太太行了一礼道:“早就说要送双线手套给二婶子,一直忙,没来得及织出来,今儿总算完了工,就赶紧地送过来了,还望二婶子不要嫌弃才是。” 二太太听得一楞,有些诧异地看着锦娘,锦娘织的那手套啥的,虽说不是很值钱,但却是个希罕物,整个京城贵妇手里也没有几双,她原也是想找锦娘讨来着,但看四太太在锦娘这里碰了钉子,她也就没开那个口了,没想到,今儿锦娘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怕是有事相求吧。 锦娘笑吟吟从四儿手上拿了锦帛包着的包袱,亲自打开来,先是拿了那披肩来,抖开给二太太瞧,二太太先是没看出是什么,眼里露出不解之意,锦娘便自己披在肩上给二太太看,二太太一看之下就错不开眼。 锦娘是用白羊毛掺了紫色丝线织的,四周都编了穗子和流苏,再在穗子下面又缀了碎珠子,整个披肩看起来,漂亮又显高贵,用手摸上去,温软柔滑,很舒服。 锦娘拿了递给二太太道:“这可是只有二婶子才有的哦,锦娘只试着织了这么一块呢,主要是羊毛太难找了,兔毛又缩水,没羊毛好,二婶子喜欢不?” 二太太拿着那披肩就不肯放下,忙应着喜欢,又张罗着让人给锦娘沏茶,脸色可比锦娘刚进屋里热情多了。 喝了一会子茶后,二太太便笑着问:“今儿是特地给我送东西来的么?大冷的天儿,怎么也不说使个人送来就是,还巴巴地自己赶来,也不怕冻着了。” 锦娘便知道她是在试探自己的真正来意呢,如是也顺势笑道:“唉,还真是有别的事情想跟二婶子说呢,实在心里很不好意思,觉得对不住二婶子呢。” 锦娘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二太太便在心里将这几天的事过了一遍,倒没发现锦娘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只是,今儿一大早就听说刘姨娘被打了,还被关进了黑屋子,自然这事与锦娘是脱不了干系的,因此上,她一见锦娘来,便提了几分戒备,如今看她一来又是送东西,又是道歉,心里就更加打突,莫非真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来亏自己呢。 便笑了笑道:“都是一家人,说那话做甚,没得外道了。” 锦娘听了便谢道:“知道二婶子是最明礼的人呢,不过,锦娘也是亏不得心的,这事还是早些跟二婶子言明了的好,一是道歉,这二嘛,也是让二婶子有个准备。” 二太太听了便收了笑,认真地看着锦娘,锦娘端了口茶,慢慢的抿了一口,有些惴惴不安的样子,似是鼓足了勇气才道:“原也不是大事,就是我那大姐,前些日子送了几个人给三叔,求着三叔要在城东那铺子里参一股进去,唉,您昨儿也看到了,我大姐在婆家过得并不舒心,婆婆和姐夫都不太待见她,这也怪不得别个,她自个也不是个心性儿好的,只是那样一来,手头就紧,她又是个用度大惯了的,所以,才想了这么一出。”说到这里,锦娘停下了喝了口茶,睃了二太太一眼。 果然见她脸露沉凝,眼神也变得锐利了些,锦娘神情便更加惴惴了,接着说道:“她原本是求我来着,我才进府多久啊,可没那本事让她参进股去,也劝过她别用那心思,城东那铺子可是连着不少大家贵户呢。 可她就是不听,竟然想着法子说动了三叔,昨儿三叔去了锦娘屋里一说,锦娘才知道,三叔真给她弄了一成的股……,只是……这股份可是匀了您家大舅手里的,这……这算个什么事啊,我忙跟三叔说快别那样做了,可三叔那脾气您也知道,我大姐可是送了两个美娇娘给他……又让人请了他去滴翠楼那玩了两天,自然是……” 后面的话她不用锦娘多说,二太太自然是明白,她只听了一半时,脸就绿了,端茶的手气得有些微抖,不过,她向来是沉得住气的,虽然脸色很不好,但也只是骂了句:“老三那个混球,做事总不着调,今儿早上还听说他非要换了帐房先生呢,锦娘你也是,这些个事你也跟他掺合啥,被他一唬弄,也跟着帮他说话,看吧,你那大姐投进的那点银子怕不出几个月就会被他玩完去。” 锦娘便低眉顺眼一副听训的样子,有些委屈却也很内疚,那神情让二太太想骂又骂不下去,又是一开口就道了歉的,还送了东西来,俗话说,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再说了,这事也怪不得锦娘,她也是两边都劝过的,只好叹了一口气道:“算了吧,这事都到了这份上,怪你也没用,难得你有心送这么好的东西给你,我总得给你备份回礼的。” 说着,也不使人,自己就进了里屋里,锦娘忙在后面说道:“二婶子,您别客气了,不用回礼的,我是小辈,原就该孝敬婶子你的啊。” 二婶子回头嗔她一眼道:“只兴你孝敬,不兴我疼你啊。”说着便打了帘子。 锦娘心里便奇怪,二婶子怎么会一下这么好心想要送东西给自己? 正想着,二太太自里屋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香粉盒,走到锦娘身边坐下,打开那香粉盒给锦娘看,那盒子一开,一股清香沁人心脾,锦娘忍不住就深吸了一口,有薄荷清凉,有荷花的幽香,更有桑叶的馥郁,让人闻之神清气爽,锦娘一见便喜欢上了。 二太太拈了一块香片对锦娘道:“这可是宫里来的,名为桑莲薄荷,是秘制的呢,最是醒脑提神,还能驱虫,点一片放在里屋,最是舒服。我前儿得了四盒,送了一盒给枚儿,这盒就送给你吧,也别让你空手回去不是。” 锦娘听了忙笑着接过,好生谢了二太太,又问:“轩弟呢,怎么没见他?可是又上学去了?” 二太太听了脸便又沉了沉,说道:“谁知道他在闹什么别扭,一大早的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这会子一回来就一个人躲到书房里,谁也不肯见,唉,真是儿大不由娘啊。” 锦娘听这话就留了意,看来,冷华庭怕是没有去别的院里,直接回的府,只是……也不知道他的书房在哪里,又不能问二太太,相公也不知道查探到些什么了没有,他的脚可还没好呢,能不能走路啊,一时心里担忧,便跟二太太又说了几句话后,就告辞了。 二太太将她送出门,执意还要送远一些,锦娘忙道:“二婶子您快留步,外面冷着呢,我自个回去就成。” 二太太也不坚持,送出穿堂外就进了屋。 锦娘眼尖看到烟儿正在穿堂里擦着家什,忙笑问:“烟儿可是东府里的家生子?” 烟儿正对锦娘感激着呢,忙停下手中的事回道:“是呢,奴婢是家生子,家里还有老子娘和哥哥,老子娘在二太太小厨房里管事,哥哥在二门处当差呢,二少奶奶您这就要走了么?奴婢送你一程吧。” 锦娘正是此意,便笑了笑道:“可会耽搁你的差事?” “不会的,就这么点子事,一会子奴婢回来做就是,不会误事的。”烟儿急急地说道,生怕锦娘不让她送一般。 锦娘便跟着烟儿出了屋,四处看了看这院子,随口问道:“你们三少爷平日里都在哪里看书啊,我先前看过一本《大锦游志》没看完,却总找不到那书了,好想看呢,也不知道你们三少爷这里有没有。” 烟儿听了便有些为难,默了一会子才道:“三少爷的书房不在这院里,在前边呢,过了那片竹林子就是,二少奶奶要去么?这会子三少爷像是在呢。” 锦娘听了忙道:“不了,不了,下回他去那边府里时,再让相公找他讨就是了。”笑话,嫂子进小叔子地书房,让有心人知道,还不拿唾沫水淹死她了,她不过想知道知道方向,更兼想看看地势环境而已,心里始中忐忑不安着,就怕冷华庭会出什么事。 烟儿直接把锦娘送出了园子,锦娘又对烟儿道:“啊,烟儿,忘了告诉你了,有些东西是不能一起吃的,比如说:菱角就不能和猪肉一块炒,吃了会肚子痛,甲鱼和苋菜一起吃了会中毒,可要记着,别给你姐姐错吃了东西啊。”烟儿听了连忙点头,对锦娘是更加敬服和感激了。锦娘又说了些别的炖汤之法,便回了院。 一回府,倒是看到冷华庭正好生生地坐在穿堂里,冷着一张脸像从冰窟里捞出来一般,锦娘顾不得他的脸色,高兴地扑到他面前,上下左右查看了一遍,除了脸色黑如锅底外,一切都好,便放了心,越过他向里屋走去。 随知还没跨出半步,便被他揪住了后襟,扯得她一个趔趄,仰倒在他的怀里,他一伸就就拧住了她的鼻子,咬着牙道:“如今你是越发的胆大了,我一不在家,你就乱逛,没事你跑那边府里去做什么,不知那里都没好人啊。”见她憋着嘴不肯呼气,又怕憋坏了她,便松了她的鼻子去拧她耳朵。 锦娘也顾不得四儿在,等他一松手便奋力向上一蹭,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虽是蜻蜓点水,但也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他,软软凉凉的唇一贴上,他便浑身感到一阵麻意,立马脸都僵了,心也扑扑直跳了起来,跟着就脸红了,当着下人的面呢,这小妮子还真敢做……不过……心里甜甜丝的,像喝了密糖一样……哪里还舍得下狠手拧她,低了头就不敢再看她,那脸红得,像是被拧耳朵的人是他一般。 锦娘促狭地笑着,看他原本冷若冰霜的脸如今像打了腮红一般,粉嫩得娇艳欲滴,明明就很想看自己,偏偏一副含羞带怯的样子,心里却在得意,总算也让自己给捉弄他一回了,但不能让这厮回神,一会他明白了定没好果子给自己吃。 于是狡猾地自他身上滑了下来,拉了他的手道:“相公,你练功完了呀,累不,咱们进屋去吧。” 冷华庭仍是羞涩地低着头,脸上故意装出几分严肃来,翘起的嘴角却泄露了他的心里的甜蜜,锦娘看着这样秀色迷人的他便错不开眼,一边推着轮椅一边就在念叨:“妖孽呀,妖孽。” 心里却更是得意这妖孽是属于她的。 到了屋里,锦娘急忙问他:“探到什么了?” 冷华庭听她一问正事,才深吸了口气回了神,无奈地对她耸耸肩:“他哪里去问别人了,我跟着他一直回了东府,他一个人进了书房就没出来,倒是看到二叔回来了一次,在书房里与他像是吵了几句什么,我离得远,没听清楚,可能这事二叔也是知道一些的,三叔那老混球都能看出些什么,就更不用说二叔那精明的人了。” 锦娘一听就皱了眉,问道:“相公,你说会不会是二叔他们在害你啊,我总觉得他们一家怪怪的。” 冷华庭听了也是怀疑,对锦娘道:“二叔原也和大哥一样,是不许练武的,所了,他自小就勤奋读书,要说他要害我,总又没个名目……只是他们确实与那个人走得近……这事,我还得再探探再说。” 锦娘便说起玉儿失踪的事来:“……相公,玉儿可就是那下毒害你之人,只是,那背后的主子没找着,这会子突然失踪了……他们不会将她灭了口吧。” 冷华庭听了一点也不惊讶,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扯,贴在她耳边说道:“你既知她是证人,我总得将她好好留着,将来,总有一天要站到明面上去,把我失去的东西给夺回来的,这个人,还有那刘姨娘的大舅兄,都被我藏起来了,放心吧,死不了的。” 锦娘听得双眼瞪得老大,眨巴眨巴着半晌才道:“相公,你想得真周到呢。” 这一招还真是高,不仅只是留下了活证,更会让对方慌了手脚,这两个人定然都是直接参与者,那背后之人如今知道他们出了事,当然会想着,要么灭口以绝后患,要么也是在自己的控制下,堵了他们的嘴,可如今突然失踪……会让他们更快地露出更多的马脚来,看来,自己这相公怕是早已在筹谋了。 锦娘这样一想,就开心了起来,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一副崇拜仰慕的样子,看得冷华庭又羞红了脸,微微低了头去…… 锦娘就伸了手去捏他的耳朵,促狭地笑道:“相公,你方才……可是害羞了?” 冷华庭听得一滞,恼羞成怒地捉住她的手就要去胳肢她,锦娘立马弃甲投降,求饶道:“相公……别,我说错了,我怕痒呢。” 正扭动着,二太太送给她的那盒香粉就滑了出来,冷华庭眼疾手快地接住,放在鼻间一闻,便皱了眉,问道:“哪来的?” 锦娘伸手就要去夺,急急地对他道:“你别乱闻,这可是二婶子给的,谁知道里面加了什么特别的料没,咱们如今对这种自动送来的吃的闻的,一慨要小心些才是。” 冷华庭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轻点她的鼻尖道:“算你机灵,知道她的东西不能随便拿,一会子让秀姑送去药房验验,若是有那见不得人的东西掺在里面,咱也好生留着,将来也是个证据。哼,他们如今越想害咱们,就越说明他们心虚得很呢。” 锦娘听了也是很赞成,又想着自己今日去二太太府里布的那个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见效…… “相公啊,明儿使了人去请轩弟过来陪你玩儿吧。”锦娘突然对冷华庭道。 冷华庭一听便对她沉了脸,冷冷地说道:“我不喜欢他,才不想看到他呢。” “相公,请他来嘛,你那日不是装着和他玩得挺开心的吗?这会子怎么又变了主意了?”锦娘娇声求他。 他听了脸色更黑,两手一伸,同时扯住她两个耳朵,嗡声嗡气地说道:“你是不是看上他了?嗯,我可是听人说,你夸他像谪仙呢,是你想见他,对吧,哼,我就不去找他,见他一回就赶一回。” 锦娘怎么也没想到他会为这事吃醋,不由哭笑不得,她不过想让冷华轩过来后,在他面前扇扇阴火而已……这个别扭又小气的男人。 “哎呀,说了这天下就孙锦娘的相公是天下绝美,万里挑一的美人,啊,看多了你,我有审美疲劳了,看谁的不顺眼啊,不顺眼。”虽是气他小气,心里却也是甜丝丝的,他心里有她,在乎她,这就是她的幸福,哪个男人也不会是十全十美的,她喜欢他在自己跟前闹小别扭,耍小心机,可爱的要死呢,没想到前世没有恋爱过,这一世却遇到这么一个极品正太妖孽男,还对自己死心踏地得很,小心肝里得意的同时,又被幸福填得满满当当的。 两人正在屋里玩闹着,这时,秀姑进来了,期期艾艾的好半天才对锦娘道:“那些丫头们都在院里等了好几个时辰了,少奶奶,你现在得空了么?” 锦娘听了便在心里叹了口气,起了身道:“好吧,你拿了名册我看,我这就去瞧瞧。” 冷华庭知道她有事要做,也没拦她,自己拿了本书歪在屋里看了起来。 锦娘跟着秀姑出了屋,到了一边的大花厅里,看见一溜儿排着的十几个小丫头,大的也就十三四岁,小的不过十一二岁,正是学规矩学事情的年纪,张妈妈正在给她们训话,见锦娘来了,忙上来请安,那十几个丫头也齐齐地给锦娘福了礼,看得出来,是训练过的。 锦娘就拿了名册看,见她们果然个个都是王府里的家生子,通通都是家世清白人家的女儿,不由也放了心,放下册子对张妈妈道:“一个一个叫过来我看看吧,离得远,也看不怎么清,主要是问几句话,看看机灵不。” 张妈妈听了忙笑着应诺,随手点了一个身材高挑点的人过来,那丫头行止大方有度,长得也算清秀,虽不是很漂亮,但那双眼睛却是亮晶晶的,被点了名出来时,既不慌张,也不惊喜,从从容容地走了过来,给锦娘行了一礼道:“二少奶奶,奴婢名青玉,老子娘在王妃院里做事,爹爹是二门的管事,奴婢会秀功,还会些厨房里的小菜,身子也还康健,原是陈姨娘屋里的小丫头,陈姨娘死后,奴婢就没了差事,一直在家呆着。” 第九十章 (大修)1 一番话将自己的身家和过往全说得清清楚楚的,明明白白,条理又清,锦娘立即就对她产生了好感,而且,对她是陈姨娘身边服侍过的经历更是感兴趣,喝了口茶,问道:“你在陈姨娘屋里做过几年?” 青玉听了便看了张妈妈一眼,微躬了身子回道:“回少奶奶的话,两年。” 锦娘不知那陈姨娘死去多久了,更不明白,为何青玉服侍过陈姨娘后,就会一直没有了差事呢? “这两年一直没分派到差事么?”奴婢们没有差事就领不到月钱,生活就会艰难的,青玉看着就是个伶俐的丫头,为何没人用她呢? 青玉脸色微变了变,微抬了头,有些诧异地看了锦娘一眼才道:“少奶奶不知么?先前服侍过陈姨娘的人除了死了的,都没了差事,府里也不给派,奴婢在家呆两年了。” 锦娘听了更是心惊,看来,当初陈姨娘的死,定然也是有问题的,唉,这府里的事还真是复杂得很啊,上回听王妃说,陈姨娘原是住得离刘姨娘不远的清茶小苑里的,上官枚还说要让孙玉娘一嫁过来,就住进去的…… 想到这里,锦娘也不着急去问她关于陈姨娘的事,看了张妈妈一眼道:“这个留下了,这十几个丫头里,还有哪几个是服侍过陈姨娘的?” 张妈妈听了眼睛一亮,一连点了四个出来,锦娘一一问了她们些话,又挑了两个留下了,再在余下的人众里又选了一个出挑本份一点的,一共选了四个,余下人便全退回去了。 秀姑对那青玉很是中意,见锦娘最先选中了她,很是高兴,也不等锦娘吩咐,就忙着张罗那几个丫环的住处,锦娘一时也没给她们几个分等级出来,说是先试用一个月了再看,能干出挑又实诚的,就能做二等大丫环,现在每个人都领三等丫环的例,每个人机会均等,能不能上位,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锦娘这做法让秀姑愣怔了半晌,她以为锦娘会一下就提了青玉作二等的,没想到锦娘会一视同仁,不由有些急,到了背避处,嗫嚅着对锦娘说:“少奶奶,能不能让那青玉直接作二等,我瞧着她就是个不错的。” 锦娘听了心里越发的不喜,秀姑越发的自私了,心思真没用什么在自个身上,想想又觉得同情,可怜天下父母心吧,秀姑男人死得早,只这么个儿子,好不容易拉扯大的,想着今后要靠他呢,只是,自己曾早就跟她说过,好生跟着自己,自己会养她老的,唉,难道不是亲生的,就怎么也难贴心贴意么? 她既开了口,总要给她些面子,只是屋里的事,还真不能全交给她了,那张妈妈看着就是个精明想事的,自今天挑来的这批小丫头就可以看得出,她是用了心的。 自己院里的丫头们连连出事,全因那几个都被别人收买了,怀有异心的,再要选人,当然就得选放得心的,她故意将服侍过陈姨娘的几个丫头都挑出来,就是让自己能省心,从青玉的话就可以听出,陈姨娘必定死得蹊跷,而她们定然是那边院里的主子都不信任,排挤打压过的,又一两年都没差事,生活正困顿时,这个时候谁去扶她们一把,都会心存感激,对自己忠心的可能性就要大了几成。 再观察一些时日,若是张妈妈真是对自己忠心,以后秀姑的事大可以多分些给张妈妈,自己也能松泛一些,这样一想,便对秀姑道:“您也不必急,我看着青玉也是好的,只是得给每个人平等的竞争机会不是,青玉靠着自己的努力上了位,她自个也会觉得光彩一些,您那儿子我会留意的,前面回事房的差事如今也没有空缺,这样吧,自明儿起,让他跟着富贵叔学做买卖去,我在城东的那个铺子眼看着就要开张了,让他去搭把手,总在府里当小厮也没个前途,以后他出挑了,就升个管事什么的,人家姑娘见了也会喜欢一些。” 秀姑听得眼睛一亮,少奶奶原是应了她会给儿子找个好差事的,只是院里一直事多,少奶奶忙得就忘了,她也没好意思提,这会子少奶奶说要让她儿子跟着老富贵去,她便知道,这是给她一个天大的好处呢,儿子看着就是太老实,主要是总关在大院里,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出去跟着做买卖,保不齐就操发挑了,以后也能出息呢,这样一想,秀姑也就将青玉的事放下了,忙给锦娘行礼致谢,心里是充实得很,少奶奶没白吃她那些年的奶啊,还真是个知恩知义的人。 丫头们的事理清了之后,锦娘便想着二太太送给自己的那盒香片来,原是打算秀姑去查的,这会子她改了主意,正好用这事试试张妈妈也好。 秀姑走后,锦娘就把张妈妈招了来,张妈妈仍是一脸的笑,她原就是微胖的脸,看谁都是一脸的笑意,看着就亲切讨喜。 锦娘也就拿了一片香片给她,神情很郑重:“张妈妈,这香片您闻闻看,她们都说好呢,我怎么一闻了就有些晕乎呢,还说是加了薄荷的,应该就是醒脑的啊。” 张妈妈自锦娘手里接过闻了闻,先也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后来目光却闪了闪,定定地看着锦娘,欲言又止。 锦娘便疑惑地看着她,鼓励道:“有什么问题吗?有的话不防直说。” 张妈妈深吸了口气,像是下了好大决心似的,“桑和莲在一起是没有错的,薄荷也清脑,这几样都是上好的料,只是奴婢还是劝少奶奶少用这香为好,奴婢那口子原就是府里制香的,所以,奴婢对香还是了解一些的,刚才闻着,总觉着这里面加了别的,那味道淡得很,又夹在几个香料里,一般人是很难分辩出来的,具体是什么,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少奶奶既是闻着不舒服,那就别用了。” 锦娘听着嘴角就勾起一抹笑来,看来,自己还没有看错人,张妈妈刚才定是做了番思想斗争的,以她的能力,几十年只在相公院子里混一个厨房管事,原就有蹊跷,如今看来,她以往不出头定然是不想太掺合进主子之间的事,一直明哲保身着,这样虽然没什么权势,但却安全,或许,相公中毒之事,她也会了解一二呢。 “妈妈说得是呢,我年轻,不懂事,以后要烦劳妈妈多帮我看着点,这香片里也不知道究竟加了什么料,妈妈能否拿去帮我查验查验呢?”锦娘一副很真心受教的样子,语气也极是尊重,让张妈妈不由得就怔了眼,心里泛起一丝暖意来,看来,这个主子明白得很,孰好孰坏,她眼睛亮着呢。 张妈妈眼睛微潮,又对锦娘行了一礼才道:“少奶奶言重了,少奶奶是奴婢的主子,以后只要用得着奴婢的地方,您尽管吩咐就是,奴婢一定不负少奶奶之托。” 锦娘听了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妈妈如今的月例每月是多少?” “回少奶奶,奴婢领的得二等管事妈妈的差事,月例倒也不少,每月五两。”神情很坦然,既无得意也无不满。 “那再涨三两吧,每月自我的月例里拨出,以后这院里还有很多事得你费心呢。”锦娘淡淡地笑道。 并没有一下番倍,就是给张妈妈最近表现的奖励,留有后着,是要看张妈妈以后的表现的,张妈妈听了心中更加舒坦,她虽然也为少奶奶办过几件事,但若月例涨得太高太快,定然会招这院里其他人的忌,这样不多不少,又体现了奖罚,她也没有心理负担,最好了不过。 下午,锦娘便从前院招了富贵叔来,富贵叔在前院也呆了不少日子,早呆得心急如焚了,他是劳作惯了的,一停下了就想丢了魂似的,今儿锦娘一招,他就急急地来了。 锦娘与冷华庭一起在花厅里见的富贵,锦娘便将城东自己那小铺子里的钥匙给了富贵叔,又叫了原先管铺子的管事来,让他带着富贵叔去看地方,想让富贵叔先看看行情,好早日将生意做起来。 又把秀姑的儿子喜贵交给了富贵,让他带着,喜贵长得像秀姑,还算清秀,只是神情有些害羞,估计没怎么见过世面,在锦娘面前头都不敢抬,唯唯诺诺的,锦娘看着就皱眉,特意嘱付富贵叔要多关照他一些。 富贵叔却对喜贵很是满意,“少奶奶,做买卖其实就要实诚人,要想将生意做久,都老实人最能招回头客了,有时候,吃亏是福呢。” 锦娘听富贵这话就觉得他有见识,对喜贵便放心了好多。 秀姑拉着青玉躲在屏风后头偷听,青玉却对喜贵印像不太好,怕也是看不上他那木呐样,秀姑在一边看着就急,对自己儿子恨得牙根发痒,不过,倒是很感激富贵叔那一番话,总算没让自己的脸丢尽去。 第二天,冷华庭还是听了锦娘的,使人请了冷华轩来,冷华轩很高兴地来了,一脸的受宠若惊和愧意,进门时,有些期期艾艾的,锦娘便笑着请他进来,对他道:“三弟,你二哥是什么脾气你最清楚了,他不过就是一时之气,你们打小儿关系就好,他哪能就不喜欢你了呢。” 冷华轩听了便两眼发亮地看着冷华庭,冷华庭表情仍是冷冷的,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对他吼道:“不是要陪我玩儿么?杵在门口作甚,一口子冷风全灌屋里来了,你想冷死我啊。” 冷华轩听了不但不气,还喜出望,笑嘻嘻地跑了进来,几步便挨到冷华庭的身边,甜甜地唤了声:“二哥……” 锦娘正端了茶喝,被这一声唤雷得差一点就喷了冷华庭一头一脸。 冷华轩却毫无感觉似的,腻在冷华庭身边蹲着,一副讨好的乖宝宝样,锦娘真的无语了,明明是个谪仙般的俊俏帅哥,怎么一看到自家相公就不正常了。 冷华庭瞪了锦娘一眼,伸了头过来就要锦娘擦他脸上的茶水,锦娘笑得乐不可支,老实地拿了帕子帮他擦,可仍是忍不住要看着冷华轩笑。 冷华轩到底还是被她笑得不好意思,羞涩地抬眼唤了声:“二嫂……”那语气拖得长长的,带着撒娇的味道。 锦娘立即抖落一身的鸡皮,无奈地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一会子丰儿沏了茶过来给他奉上,他也不起身接,仍是蹲在冷华庭身边,仰着脸,原本温润的星眸里闪闪发亮,带着儒慕崇拜的神色,“二哥,咱们下棋好不,你要让小轩一子,你说过的。” 丰儿端着茶杯,也是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冷华轩,对这位三少爷原本映像很好的,如今也是看着他无语了,怎么一个人的气质可以瞬间改变这么多呢?这王府里的男主子就没一个是正常的。 棋盘摆好,冷华庭与冷华轩二人对奕,锦娘就坐在边上,拿了起给冷华庭做的那件冬袍继续绣边,有事没事的说下棋局战况。 二人下得认真,偶尔冷华庭会嫌锦娘啰皂,拿眼瞪她,冷华轩就会抬起头对锦娘温暖一笑,坐久了,气氛也就越发的融洽起来。 锦娘就很随意地对冷华轩道:“小轩啊,素琴那丫头也怪可怜的,听说被二婶子关着呢,原是你屋里的丫头,你可得多照看些。” 冷华轩听了就凝了眼,脸上原本单纯的笑容也有些发僵,眉眼不抬地对唔了一声,并没说话,继续与冷华庭下着棋。 锦娘见了便又道:“昨儿我去东府,就看到烟儿在哭,唉,我也是心里有愧,早知道那天就把素琴那丫头接过来算了,反正也不缺她这口饭吃,你说,她那肚里的孩子是谁的呢,谁那样无情无义,占了她的身子,又要遗弃于她,总是亲身骨肉吧,这样做可真不地道呢。听说二婶子连饭都不肯给她吃饱,唉,怀着孩子呢,这要出了事,可就是一尸两命了。” 冷华轩的脸色越听越黑,终是沉不住气,抬头幽怨地看了锦娘一眼,“二嫂……” 锦娘听了忙道:“好好好,我不说,不说,唉,我不也是心软吗?那天那丫头跪在我面前哭呢,如今想起来,她还真可怜啊,若是……哪一天死了……哎呀,我会做恶梦的,她会不会怪我啊。”说了不说,又是啰啰嗦嗦一长串,冷华轩听得一头汗。 抬头求助地看着冷华庭,冷华庭一记铁砂掌就打在了他头上,斥道:“嫂嫂说话就得好生听着,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清楚,你屋你的人怎么会被别人弄大肚子?你还是和从前一样,遇事就跑?” 冷华轩被冷华庭说得神色一黯,委委屈屈地叫了声:“二哥,小轩改了好多,你……你不要总记着小时候的事了嘛。” 冷华庭听了就把棋盘一推,瞪着他说道:“哼,那时你做了什么?你能忘记我不会忘记,你如今不是跟他关系很好么,还来看我作甚?你跟他玩去,粘着他就是,再别找我了。” 说着就要推着轮椅进屋去,冷华轩急了,忙一把扯住他的椅子求道:“二哥,你别气,我真知道错了,一会回去我会好好待素琴的,你别不理我。” 话音刚落,就听院外头有人哭喊:“三少爷,三少爷,快快救救家姐,求您了。”那声音凄厉得很,像是烟儿的。 锦娘听了便让丰儿出去看,门帘子一掀开,就见烟儿哭着扑了进来,一下跪着冷华轩身边哭道:“三少爷,快,快救救家姐吧,她快不行啊,二太太……二太太不知道给她吃了什么,一大早就腹痛如绞,得快些请医啊……” 冷华轩听得一怔,立马起了身,急急地向外走赶,锦娘看着也着急,在后头追着:“三弟,三弟,可千万别冲动啊。” 烟儿草草给锦娘行了一礼,转身也追着冷华轩去了。 锦娘便站在门口看着那远去的背影笑了起来,昨儿特意教烟儿用猪肉和菱角一起给素琴吃,那两种东西分开来,原是没问题的,但合在一起吃就有毒,但毒性发作得慢,却不能致命,若素琴是昨天中午吃的,这会子发作最是正常,烟儿可是管着二太太屋里的擦洗,这事一般都得一大早作完,所以,早上烟儿是没时间再炖给素琴吃,她现在发作也正是吃过二太太送去的早饭后,所以,烟儿才会认为是二太太在饭菜里给素琴下的毒,这全合了锦娘的计划了。 刚才以冷华轩的表情来看,素琴肚里的孩子应该是他的,只是他还未娶正妻,这个时代,正妻未进门,就算收再多的小妾和丫环也是不能先生儿子的,不然,便是对正妻的不敬,加之,二太太明摆着是要与宁王府结亲,冷婉身份贵重,更加会容不得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冷华轩才不肯收素琴入房,而二太太也对自己的孙子又下不得手,才会落到现在的境地。 这会子冷华轩回去,指不定就会找二太太闹呢,因为锦娘也看得出来,他对素琴还是有几分情义的,才又被冷华庭训了一顿,定是心里更添了愧意……被亲娘毒害自己心爱的女人和亲生孩子的感觉,应该不好过吧,锦娘真的很想去看二太太现在的脸色,看她是不是还能保持那清冷孤傲的模样啊。 第九十章 (大修)2 在门口站了一会,感觉风吹在身上有些冷,突然就觉得自己不知何时也变得冷血无情了起来,虽说二太太真的很讨厌,但素琴和她肚里的孩子却是无辜的,还好,那东西只会让素琴肚子痛,这样还能让冷华轩对素琴负起责任来,自己这也算是在帮她们母子吧。 而且,以二太太那人的手段,素琴迟早会死的,那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生下来呢,让冷华轩警醒下,或者反而能救她们母子呢。 转过身,眉间仍是带着丝不忍,一只手牵上了她的,温暖而厚实,让锦娘心里一暖,抬眸时,便看到他漆黑如墨的眸子,幽深如潭,深情又担忧地看着她,“娘子,进去吧,这里冷。” 锦娘心中郁气便是一散,何必太心软,人家对自己丈夫下手时,可曾心中有愧过? 轻轻推着他,两个进了里屋。 屋里,两人都默默地没有说话,冷华庭歪在椅上,支着半肘在看书,锦娘就偎在他面前半靠着,手里拿着那件袍子也没动一针,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会子四儿打了帘子进来道:“少奶奶,二夫人过来了,正在王妃那呢,王妃打发了人来请您过去。” 锦娘听得眼睛一亮,二夫人怎么过来了,是来看自己的么?心里一喜,人就激动了起来,起身就往外赶。 后襟又被扯住,她回过头,就见冷华庭正拿眼瞪她:“瞧你这样子,穿得随随便便垮垮耷耷,也不说梳妆打扮下再去,一会子咱娘见了,还以为我亏待了你,舍不得给你好吃好穿呢。” 锦娘被他说得一窘,低头看自己这一身,也没什么不妥啊,再看他眼里有着微微的不自在,突然明白这是做女婿的奇怪心里,女婿在丈母娘面前总想表现得更好,自己若穿得光鲜亮丽的出去,他在二夫人跟前也会有光一些。 这样一想,锦娘就听话地乖乖换了一套湖绿色宫锦面料的大襟丝袄,一条长摆洒花裙,将头上的碧玉簪子换成了三尾金步摇,手上带着一对金镶玉的手镯,打扮齐整了在冷华庭面前转了个圈,自恋的问:“怎么样,相公,好看吧。” 冷华庭看着就白了她一眼,一扯她的手道:“走啦,不怕咱娘等久了么?” 锦娘被他拖得一个趔趄,差点就踩着了自己的裙摆,嘟了嘴拿眼去瞪他,“明明就喜欢得紧,偏就生了张臭嘴,说声好看会怎么样啦。” “丑就丑了,我又不嫌弃,还这么自恋,唉,一会真得问下咱娘,为什么你这么丑啊。”冷华庭听了就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对她说道。 两人吵吵闹闹地进了王妃院里,碧玉笑吟吟地迎了出来,“少奶奶今儿个看着气色可真好,这身穿可真好看呢。” 锦娘听了就挑着眉看了眼冷华庭,看吧,一过来就有人夸我呢。 冷华庭看着她就翻白眼,碧玉在一旁见了就好笑,二少奶奶还真是个妙人,二少爷可是府里最难相处的,成天价不理人不说,一个不好就会拿东西咂人,可对二少奶奶却是好得很呢,真是一物降一物。 一进门,便看到二夫人正坐在王妃下首,正与王妃说着什么,锦娘推着冷华庭急走几步,先给王妃行了礼后,才看向二夫人。 好些日子不见,二夫人倒是比先前清减了此,锦娘看着就鼻子发酸,又是喜又是忧,也不知道大夫人的病好了没,府里大多事怕都是二夫人在操心吧,又不能自己全作主,凡事还要去问了大夫人的意思才行,大夫人又是个恨她入骨的,一件事情办下来,怕比三四件还要繁锁劳累呢。 “娘,您怎么过来了,是来看锦娘的么?”锦娘蹭到二夫人身边,颤着声问道。 二夫人在锦娘进门时,就看着她没错眼,女儿像是又长高了不少呢,脸颊也丰润了好多,眼角眉稍都是喜色,整个人看着神清气爽,二夫人看着心里就欢喜,看来,锦娘在王府过得不错呢。 “今儿一是来拜见王妃的,二嘛,当然是来看你的,这三呢,你二姐的婚期也快到了,大夫人身子不太好,老太太就使了我来与王妃商量下让你二姐过门的事。” 锦娘这才想起,还真到了孙玉娘出嫁的日子了呢,玉娘原就是姐姐,按说应该是在自己之前出嫁的,只是她出了那事,孙家和王府都觉得不光彩,就特意先让自己先成了婚,好遮掩一些的,只是,玉娘不是在府里闹着不肯嫁么?难道这会子又肯了? 但这事当着王妃的面她也不好问,总不能跟王妃说,孙玉娘不想嫁冷华堂,想嫁自家相公吧,孙玉娘不觉得丢脸,自己还觉得羞耻呢,不过,看二夫人眉宇间含着忧,怕是孙玉娘在家也没少闹,老太太被逼得无奈了,就巴不得早些将她嫁出去算了,不然,按礼来说,得是男方家长去女方拜会商议这迎亲事宜才事,今儿反倒是二夫人亲自过府来问王妃,这可也是够丢脸的了,像是女方的姑娘嫁不出去,巴巴里求着男方嫁一样,偏还是个正经的嫡女,求着作人家的侧室,这脸呀,还真是丢到家了,怪不得大老爷不肯来,倒是派了二夫人来了,大夫人说是身体不好,估计就算身体好了,也不愿来出这个丑的。 锦娘哦了一声,又坐到冷华庭身边去,冷华庭却是自己推了轮椅到二夫人面前,恭敬地弯腰行了一礼,动作优神情礼貌,看得一旁的王妃就怔了眼。 庭儿也不是对谁都无礼呢,看来,还真是给锦娘面子,若不是将锦娘宠到骨子里去了,他哪肯跟人家低头行礼的,自己倒是有六年没受过他的礼了,心里是既酸又欣慰,不管怎么着,这孩子并不是无理之人呢。 既是锦娘的亲娘来了,王妃还是很有耐心地与二夫人商谈着迎亲事宜,锦娘便和冷华庭在一旁老实地听着,因着这事原是早就谈妥了的,二夫人过来也只是再印证一下,所以,双方相谈甚欢,没一会子,二夫人就起身要告辞,王妃想着这事还是过问一下上官枚的好,毕竟上官枚是正经的世子妃,玉娘进门后的一应礼仪得她来操持才是,便派了人去请上官枚,二夫人便又留了一会。 王妃便说有事,离开一下,锦娘看她连青石和碧玉都带走了,便知道她是想留给自己母女说私话时间,心里便暖暖的,很是感激王妃的体贴。 王妃一走,锦娘也顾不得冷华庭也在,一下就扑进二夫人的怀里,扭着身子撒娇道:“娘,可想死我了。” 二夫人爱怜地看着她,却拿手戳她脑门子:“都多大了呢,还撒娇,让庭儿看见可不好。” 锦娘才不管冷华庭怎么看,反正他一天到晚的嘴臭,从来就没夸过自己半句呢,扭着过头又回看冷华庭,却见他两眼亮晶晶的,一脸宠溺地看着自己,仿佛自己正躺在他怀里撒娇一要,不由脸一红,对他嗔了一眼,当着自己的娘面呢,他那眼光别那样灼人好不,也不怕娘笑呢。 冷华庭却不以为意,还特意对她挑了挑眉,妖艳的脸上绽开一朵眩烂的笑来。 二夫人看着女儿女婿当着自己的面眉来眼去,不气反笑,为娘的心思,只要女儿嫁得好,得夫婿的疼,那便是最大的欣慰了。 “娘,二姐在家没闹吧,今儿怎么把你给使来了?”锦娘不好意思地回了头,到底还是惦记家里的事,问了起来。 女儿既是当着女婿的面问,那便说明她是相信女婿的,不介意女婿知道某些事情,这样一想,二夫人倒也没有含糊,直接说道:“寻死觅活的,闹好几回了,前阵子还闹着要做姑子去,你母亲也被她气得中了风,如今儿瘫了半身,起不得床了,唉,你得了空,回去看看她吧,别让她又抓了口食,说你不孝呢。” 原来真是如此,也不知道是要说孙玉娘蠢还是说她幼稚,真以为大家都会按着她的心意转么?为所欲为也不能到了这个地步,她以为她是谁呢。 不过大夫人还真的中风了,这倒是锦娘没有想到的,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啊,行多了恶的人,真的会受到应有的报应呢。 没多久,王妃又回了,她也是估模着母女两要说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她可是屋里的主母,将客人丢在屋里太久也不礼貌。 上官枚却仍是没来,打发去请的小丫头倒是来了,说是世子妃身子不适,凡事就请王妃作主就好。 锦娘也知道上官枚心里憋着气呢,这种事她定是不愿意插手的,做好了,过不了自己那关,谁愿意亲自将老公的侧室迎进门啊,她气都气不赢呢,才懒得去装这个贤淑,做得不好,将来又要被人拿了话柄说道,这事做好做坏都让上官枚难受,还不如推了算了。 二夫人见状也不介意,她只管完成了今天这任务就行了,至于世子妃将来会如何对待孙玉娘不是她能操心的事,于是就告辞回去了。 锦娘推上冷华庭将二夫人送至二门,转回来时,却碰到王妃正带着碧玉往这边来,锦娘见了不由诧异:“娘,您这是到哪里去呢?” 王妃走得也不急,见正好碰见锦娘,便道:“才你二婶子那边派了人来请娘过去,说是她府里死了个丫头,三少爷正为这事你二婶子吵了起来,你二叔又不在家,就叫了我去调解调解。” 锦娘一听,嘴角便勾起了一抹笑来,总算是见到成效了,正好可以去看看热闹,总是做演员,这回,也让自己看看戏才是。 便对王妃道:“娘,我也跟您一起去看看吧。” 王妃一眼便瞅到了锦娘嘴角的那抹笑,便笑着点了头,王妃也知道锦娘对东府没好感,这会子也就是想看个热闹,不过,她自己心里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难得的是,冷华庭也扯了王妃的手道:“娘,小庭也要去看,小轩会听小庭的话的。” 王妃看着儿子单纯干净的眼,心里一酸,六年前,庭儿可是和轩儿最是要好呢,也不知如何大了大了,便不再见来往了,庭儿的性子变得越发的孤辟起来,他难得想要同去,忙点了头,让锦娘推着,一同去了东府。 一进二太太院里,远远地就听见烟儿呼天抢地的哭声,再就是冷华轩的怒吼声,“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害她,不是早就说好了,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吗?你……你是我的亲娘么?你可知道,她肚子里怀的是你的亲孙子?” 王妃听了便怔了怔,迟疑了下,还是走了进去,二太太正在屋里生着闷气,听小丫头报说王妃来了,她脸上一阵诧异,院里这事又不光彩,怎么把王妃也惊动来了。 但她还是很有礼地迎了出来,一抬眸,却看到锦娘推着冷华庭也来了,面色就更加不好看了起来。 “王嫂今儿怎么得空过来了?”心里却在寻思,这院里还真是越发的不干净了,这明摆着是有人送信过去了呢。 王妃一听这话也是奇,一脸关切地对二太太道:“老二家的,不是你使了人去请的我么?怎么这么问呢?”说着就回头找那个送信的丫头,却怎么也没找着。 锦娘便想起,那丫头原是跟着王妃在前面引路的,只是在拐角处一闪,便跑了,像是去了西府呢,莫非,是三太太知道东府里的事,特地使了人去报信的? 二太太一听,也知道这会子纠结这事没意思,来都来了,又是打着帮关心的晃子,还能将人轰走不成? 只好免强笑着把王妃和锦娘几个迎了进去,冷华轩正哽了脖子站在正堂里,见王妃来了,倒是乖乖上前了行了礼,却是一见冷华庭就哭了起来,“二哥,你骂得好,小轩真是没用啊。”一副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家长后就来哭诉告状的样子。 冷华庭却是嫌恶地瞪了他一眼道:“你没用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哭个鬼啊,多大个人了,还是哭脸巴。” 冷华轩一听,更是伤心,又对二太太说道:“打小儿我就什么都听你们的,对你的话是百依百顺,就这一回,我也是左求你,右求你,只求放她母子一条生路呢,你……你还是想要害死她们,你就不心痛么?那也是你传下的骨血吧。” 王妃听了便皱了眉道:“轩儿,不得对你娘无理,有话好好话,这样大声吼着,没规没矩的,成何体统。” 冷华轩倒是还听王妃的话,闭了嘴,却是怨恨地看着二太太。 二太太气得手都在抖,这个儿子越发的浑了,当着王妃的面他也能糊说呢,整个东府的脸都快让他丢尽了,他偏偏还一脸的理直气壮,不就是个奴婢么,至于如此不敬地对自己大吼吗? “小畜牲,你再胡言乱语,一会让你爹来了,将你关进祠堂去。” 冷华轩听了便是一声冷哼,“关吧,你也不是才关过我的,自小我有半点的不如你的意,你就关我,哼,你心里,哪里将我当作儿子过,不过是你一个弄权的工具罢了。” 这话一出,二太太更是气,冲过去就要打他,王妃忙上前去劝住,对冷华轩道:“轩儿,你莫要再闹,如此无礼顶撞父母,是要挨家法的。” 家法是什么冷华轩自是清楚,他也知道,王妃不过吓唬他而已,但王妃倒底是一府之主母,他还是有些畏王妃的威严的,一时便闭了嘴,仍是定定地瞪着二太太。 锦娘看着这一切,脑子里便寻思开了,她总认为冷华轩不是如此不理智之人,就算对二太太所为生气,也应该不会采取如此幼稚尽呼胡闹的手段的,自第一次见他,便觉得他眼神很干净,但却不像个单纯之人。 何况这还是当着外人的面呢,如此大胆顶撞自己的娘亲,实在有违常理,难道,这一切,他只是做给自家相公看的么……却又不像,若是,他又为何如此讨好自家相公?看二太太那样子也不像在与他一同演戏,不然,这对母子也太过可怕了些…… 正胡乱猜度着,就听二太太说道:“王嫂,我确实没对那丫头下手,这孩子怎么说都不肯信我呢,唉,都是要成亲之人了,怎么越发的浑了呢。” 语气里透着深深的无奈和痛心,看着冷华轩的眼睛也泛起了潮意,看来,二太太是真的又气又伤心呢。 “哼,你自是不肯认了,你又何时肯承认过你的错处?成亲?你们何曾问过我的意思,问我喜不喜欢要娶之人?不过是你们衡量利弊以后的结果,我就是你们手里的一颗棋子。”冷华轩听了二太太的话,冷哼一声,终是气苦,不愿再对着二太太,转身便往外走。 二太太怒道:“小畜牲,你去哪里?” 冷华轩回头凄哀一笑,眼里含着浓浓的哀伤,脚步有些踉跄,幽幽说道:“我去看大夫来给她治好了没,若是她真死了,我……。” 锦娘看着心里就有些愧意,倒底是自己害了素琴,一会子自己也去看看,好像那东西也只会引得肚子痛,不会死人的,多吃些水,应该就会没事了吧,心里一想,就有些急,素琴可是无辜之人,可千万别有事啊…… 冷华轩走出没几步远,路过冷华庭时,衣襟被冷华庭一把扯住,他痛苦地低头,“二哥……”竟似要哭出来一般。 “我跟你一起去吧。”冷华庭纯净的凤眸里不含半点杂质,声音也是出奇的温柔,冷华轩顿了顿,还是点了点头,转回身去推冷华庭的轮椅,二人一起出了门,锦娘觉着不放心,也跟了出去,王妃留在屋里劝着终于抑声哭泣的二太太来。 出门时,便听到二太太哭泣着说道:“王嫂,你看,养儿有何用,竟然会为了一个下贱的奴婢来如此顶撞于我,莫说我没做,就是真做了,就算弄死个奴婢又算得了什么,真是不孝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呢。” 锦娘听了嘴边不由勾起一丝冷笑,心想,这还只是个开始,让你好受的还在后头呢。 加快脚步,很快便追上了前面二人。 素琴的屋子与玉儿所居差不多,也是一等丫环的住所,里面一应生活用具也还齐全,此时素琴已经倦缩在**,一位老大夫正在给她把脉,锦娘忙凑过去看,那老大夫探了会子脉后才回过头来。一看屋里来了好几位主子,神情便更加小心了。 冷华轩忙过去问他:“如何,可有性命之忧?” 那老大夫道:“确实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有中毒的症状,但不会死,只是她原就体弱,还是得小心调养着才是,老朽一会就去开药方,吃两剂便会无事了。” 锦娘听了总算松了一口气,还好,人没事就好,只是让她痛苦了,还真是心不安呢。 烟儿正哭泣着端了盆水进来,看样子想给素琴擦汗,一见冷华轩也来了,她眼里便露出一丝愤恨,也不给他行礼,径直走到素琴的床边,床边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一副厨娘打扮,正凄楚地抽泣着,看着子,像是素琴的娘,烟儿曾说过,她娘是二太太小厨房里的。 见屋里一下来了几个主子,烟儿的娘顿了顿,还是起来行了礼,神态虽然恭谨,但看冷华轩的眸子里仍怨恨之色。 锦娘看着就觉得非常满意,或许过几天,更好的效果又会了来呢,二太太,你等着吧。 “小轩,她会没事的,你……别担心了。”冷华庭看着屋里的景况,很是不忍地对冷华轩道。 冷华轩听了便点了点头,对烟儿道:“你……以后别在太太屋里做事了,换个地儿吧,我怕……” 烟儿冷冷地一抬眸,讥诮地看着冷华轩道:“怕什么,最多是个死,三少爷不必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家姐也没少求过你,你可有认真帮她想过一个妥善的安置法子?不过放任着,由她被太太折磨,救好她也是个死,救了又有什么用处?” 第九十二章 “他是与你二叔走得近,但你二叔平日最是端方严谨,他如此不着家,突然没了音讯,你二叔定然是不容的,所以……”王爷沉吟着说道。 “所以你以为二叔若是知道定然会告诉你吗?”冷华庭冷哼着,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将轮椅向前推开,一副不想要跟王爷呆在一起的样子。 王爷听得一滞,大步跨向前,正色地问道:“小庭,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些什么?”今天的庭儿很反常,全然不似平日那单纯孤僻的样子,难道他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冷华庭听了唇边讥诮之意更浓,淡淡地看了王爷一眼道:“我若说知道一些什么,告诉于你听,你又会信我几分?走开,不要档在我前头,我要去娘亲那儿。” 又变回不讲理的样子了,王爷真的些糊涂了,他不知道小庭究竟是真的傻还是假傻啊,难道他只是在装?难道他的腿真是别人动了手脚?小庭是因为要保护自己才装疯卖傻? 这样一想,王爷又联想到小庭方才所说的话来,小庭他……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冷华庭这会子已经自己到了王妃跟前,看着王妃青肿的手,乖巧地问道:“娘亲,还疼么?以后再不要管那边那杂七杂八的事了,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王爷听了这话才看到王妃的手受了伤,一看之下也来了气,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妃不想再说起在二太太屋里的事,便摇了摇头说,“只是不小心碰到了,无事的。” “被二婶子打的,不过,庭儿把二婶子的头上咂了一个洞,娘亲,她若再欺负你,我把她额前也咂个大洞,让她出来见不得人。”冷华庭却是淡淡地说道,两眼亮晶晶地看着王妃,一副样保护王妃的样子。 王妃见了便很是欣慰,鼻子一酸,眼里就泛了潮意,庭儿这些日子以来,越发的体贴孝顺的,性子也比过去温和了好多,他几次发脾气咂人可都是在维护自己,唉,要是他的腿能好,那又该有多好啊。 一抬眼,见锦娘正静静地站在庭儿身后,清澈的眼眸里尽是对庭儿的爱护与怜惜,庭儿……也是锦娘来了之后才变的呢,这个儿媳,还真是越看越喜欢呢,聪慧过人不说,胆识谋略都有,就今儿二太太屋里那事,她怕是也掺合了些的,不然,以小轩那温吞的性子,哪里敢跟二太太那样顶撞。 “弟妹怎么会……打你?娘子,她莫不是疯魔了?”王爷一听王妃的手是被二太太打的,立即火冒三丈,婉清可是自小便娇身惯养了的,就是自己都没舍得弹她一个指甲壳,二弟妹竟然敢打她,还有没有王法了家规了? “来人,去将二太太和二老爷请来。”王爷气得一扬声,对屋外的小厮吼道。 王妃一听,忙扯住他道:“算了,她也不是小心的,不过是打小轩时,我去劝,不小心错打了我,小庭也把她脑袋咂了个洞呢,她如今怕是正躺在**起不得身,算了吧,都是一大家子,何必去治这气呢,过年时,大家还不要一起拜祠堂的?” 王爷也不过是做做样子,想让王妃不为先前他说的那句话生气罢了,听王妃这样一说,他自是让小厮罢了,不要再去。 心里还惦记着冷华庭先前说的话,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对冷华庭道;“庭儿,爹爹听你的,一会让暗卫去跟一跟你二叔,保不齐你说的就是对的,真能查到你大哥的下落呢。” 冷华庭像是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握着王妃的手,帮她摸着那高肿的手背,王爷不由心里一阵泛酸,小庭怎么从来没对自己这样窝心过呢? 见他不说话,正要再问,冷华庭又冷不丁地说道:“你不找也没事,说不定,过两天他就自己回了,反正死是死不了的。” 王爷又被他这话弄懵了,“庭儿,你是怎么知道的?咳,他是你大哥,不要死不死的说他啊,以后,他承了爵,还得要照顾你一生的。” 冷华庭一听就火了,狠狠地瞪了王爷一眼,一扭身,奋力地向王爷一推,自己推了轮椅就往外走,一回手,又拽了锦娘的衣襟,吼道:“还杵那做什么,回去,呆在这就烦。” 锦娘差点被他拽趴下了,好不容易才稳了身子,忙推帮他推着轮椅往外走。 王爷被冷华庭推得一个趔趄,亏他也是有功夫的人,小庭一气之下的力气大得很,让他也是沉了气才没被推倒。 却是对他这样莫名其妙的发火有些不豫,大步走到冷华庭前面拦住道:“小庭,你越发的不像话了,怎么能爹爹我也动手呢,而且,堂儿是你大哥,爹爹最是不喜看到兄弟相残的事情发生,你心里对堂儿定是有什么误会,或是你……怨恨他得了你的世子之位,所以,对他心存不满,庭儿……” “父王!”锦娘再是听不下去,大喊一声道,清澈的眸子里满含愤怒。 王爷听了更是火,儿子对自己不尊重也就罢了,媳妇也敢对自己大小声,不由怒道:“我在跟庭儿说话,你插什么嘴!” 那边王妃听王爷的话说得重,像是动了真气,忙过来劝道:“你不知道庭儿是那脾气吗?别跟他治气,他的脚……都成那样了,心里自是难受的,你就……” 王爷听了正要说什么,却又听冷华庭吼道:“你怎么着说我,我不管,但你不能骂我的娘子,不许。”冷华庭气得额头青筯直冒,凤眼里全是怒火。 王爷听了更是气,但看他推着轮椅的手都在抖,心里便又升起阵疼惜,又听王妃那样一说,更是难过,刚才自己那话还是说重了些,怕是伤着庭儿了,难怪锦娘都会生气,她也是护着庭儿呢…… 可面子上一时又过不去,毕竟居高位惯了的,就是皇上也没对他如此大小声过,于是语气仍是僵硬:“你……你怎么为了她来吼爹爹?你……你太过份了。”气势却是弱了好多。 王妃连忙扯住他道:“小庭就这性子,平日里府里其他人就容不得他,你这做爹爹的也容不得?他为何会变成这样?还不是你当初……” 王妃话还没说完,王爷便泄了气,轻声对王妃道:“娘子……别再提以前的事了,我……不说庭儿就是,只是,庭儿,别的爹爹倒是能依你,你们兄弟两个一定不能闹不和,这会让家宅不宁的。” 锦娘气得冷哼一声,王爷像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吗?自己的嫡子受了多少苦,他难道不清楚,这整个王府乌柒麻糟的,哪一天就是和乐安宁的?竟然让冷华庭与冷华堂和睦相处?冷华党是那善茬吗?他不想着法子阴害冷华庭就不错了,自己进府才两个月都能感觉得到,王爷……他……锦娘气得再也顾不得许多,举步档在冷华庭前面,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稳一些: 清澈明亮的眼眸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心里燃烧的怒火,定定地看着王爷道:“父王,你才说,希望相公与大哥兄弟和睦,兄友弟恭,不然会家宅不宁对吧,可是儿媳想问您,这府里几日又是清静过的?若真是那和乐安宁的府弟,相公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为何您没有想过,相公的为何会莫名奇妙的发怪病,又为何会瘫了双腿?您才说,相公对大哥有怨,是因大哥得了世子之位而相公不满,试问父王,若当年相公不是世子,他也会得那一场怪病,会废了这一双脚吗?” 一连串的质问,问得王爷哑口无言,他虽怒锦娘的不敬,但她所言句句如尖刀一样正戳在他心口之上,庭儿的病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他也仔细查过,但并未发现任何的珠丝蚂迹,何况,当年小堂也才十四岁,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又能做什么呢?莫非……真像庭儿说的,与老二有关? 当年,自己正与王妃闹得厉害,王妃发了气就住进宫中别苑,与刘妃娘娘在一起不肯回府,又误会婉儿对自己不忠,让自己好不气脑,那心思就全扑在王妃身上,根本没有顾着府里,可是没想到,庭儿突然就发病了,而那时老二好像是跟堂儿走得近,而且,这么些年来,老二对堂儿的关注度似乎也超过了一般的叔侄,原以为他只是用心辅佐下一任王府继承者,而他又是博学之人,有他相助,对堂儿的学识也有帮助,所以……可是,庭儿说的真有几分道理啊,老二年少时便心机深沉,曾经也动过抢世子之位的心机,只是老太爷那会子手段严厉得很,很快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也掐断了他的想法,自己才能顺利承爵…… 莫非,他那心思从来就未熄灭过?但堂儿也是自己的儿子,堂儿承了爵,对他也没多大的好处可得…… 这是这念头一起,便在心里烙了个印,纠结着很难消磨得掉,兴许,庭儿说的是对的,自己以前查的方向就错了呢。 锦娘见王爷脸色先是极黑,后又陷入沉思,想来自己冒着大不讳说的这一番话见了些成效,正要继续再说,冷华庭将她一扯,对她翻了个白眼,锦娘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忙推了他往外走。 王爷毕竟是长辈,又是这府里身份最高之人,刚才自己那一番质问虽说占了个理字,态度实实无礼,但王爷既是肯不再计较,自己也就得给他一个台阶下,若再说下去,王爷脸上必是挂不住的,所以相公才扯了自己走。 刚走出门不久,便看到王妈妈自偏房里出来,像是向后院去,不由多看了一眼,那后院不是王妃关压刘姨娘的小黑屋子么?王妈妈这是要去做什么? 她不由脚步就放慢了些,冷华庭不解地回头看她,锦娘便附下身,在他耳边道:“娘屋里定然有不少老鼠,咱们帮她捉只大的出来好不?不然,一点子事都瞒不住,总有人搞鬼,连说几句体已话都不行呢。” 冷华庭听了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得到王妈妈正拐进后院门的一片衣角,他勾住锦娘的脖子,也在她耳边说道:“那咱们就去那边看看风景吧。” 切,天寒地冻的,能有啥好看,不过锦娘也知道他的意思,便推了他往那边大树下去。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王妈妈便从那后角门又转了回来,自偏房的门又进了王妈妈屋里,也不看她拿什么东西,但不过几分钟后,便听到一声凄厉的哭喊:“堂儿……我的堂儿啊,放我出去,我要找堂儿,王爷……王爷,咱们的儿子是不是出事了啊。” 那声音正是从后院小黑屋里传出来的,王妈妈果然是去送信了,王妃将刘姨娘关了两日,定然是没有告诉王爷的,刘姨娘正好趁着王爷在家时闹,好减了刑罚,又可以在王爷这里装会柔弱,搏得王爷的怜惜,还可以趁机告王妃一状,这个王妈妈,她究竟是站在谁的一边,不是服侍过王妃很多年了么?怎么能出卖王妃呢? 刘姨娘那哭声太过凄哀,声音又是拔高了好几度的,王爷就是个半聋子也能听到了。 锦娘便推了冷华庭往回走,这一出戏,她要看王妈妈在一边怎么陪着唱。 王爷正在询问刘姨娘的事,却见锦娘推着庭儿又回来了,不由有些诧异,冷华庭却是神色自若地对王妃道:“娘,你说过要做酒闷酥鸭给庭儿吃的,庭儿不回去了,要吃了再走。” 王爷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先前两父子还为这道菜争来着,唉,怎么一下子又吵了起来了呢,庭儿可是好不容易肯对自己亲近些的…… “小庭快进来,你娘可是难得进厨房一回呢,咱们父子一会子还喝一点酒,好久没有和小庭一起用过饭了,爹爹还真是怀念你小时侯呢。”王爷的话语里听不出半点不豫,似乎刚才的冲突然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般。 王妃原也是黑着脸的,这会子见到小庭和锦娘进来了,也是缓了脸色,对小庭道:“是啊,小庭,娘这就去给你做菜去。”说着又看了锦娘一眼,锦娘立即明白她是想让自己陪着进厨房呢,看那样子,像是有话对自己说。 这是王妈妈又自后堂走了出来,见王妃要去厨房,忙笑道:“哎呀,主子是要做鸭么?才奴婢去看过,购物单子上只写两只鸭子,怕是厨房做了别的用处,这会子没备得有货呢。” 这个购物单正是锦娘管家条陈里列出管理厨房采购一事的,每日里厨房管事问过王妃或是王妃身边的贴身人,如碧玉,青石,王妈妈等,看王爷王妃想用些什么吃食,就购买什么吃食,管事列好单子,再让那几个贴身之人盖个印信,再留下做为查帐的凭证,这样一来,厨房里的人便不能随便狮子大开口,随意采买一些根本就用不到,也吃不了的东西,这样既减少了浪费,又让那些想以此捞些好处的人无处下手。 但每日里,基本也会相对多采买一些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王妈妈会拿这个说事,这个王妈妈真是越发的挑事了,她究竟意欲何为?她可是王妃身边最亲近贴身之人,也是王妃最为倚仗信任之人,她便没有想过,她该是王妃的附属,王妃一旦不得势,她便越发的无所依仗了么? 果然王爷听到这一句大为惊诧,更有些恼火,堂堂一个简亲王府,竟然想吃只鸭子还要临时去买不曾?才刘姨娘在那后院里大喊大叫的,她如今怎么着也是个侧妃,又是世子的亲娘,王妃竟然将她关了起来,王妃她如今……究竟是怎么在管家?王爷有些嗔怒地看了王妃一眼。 王妃见了眉头就皱了起来,声音也是不豫:“妈妈,你可是去厨房看过,今儿明明我吩咐厨房多买了些食材的,怎么会连两只鸭子都没有?” 王妈妈脸上便露出一丝阴笑来,恭身应道:“啊,原也是有一两只,只是方才说是少爷和少奶奶要留着用饭,奴婢便吩咐厨子们下手做了,做的是炖鸭,想着少奶奶身子不好,有体虚宫寒之症,给她补补呢。” 王妃一听,肺都要气炸,这个老货,今儿也忒多嘴了一些,锦娘体寒有不足之症一事,王妃一直瞒着没有告诉王爷,便是怕他有别的想法,庭儿性子怪,若真给他弄个通房小妾啥的放屋里,怕又要生出许多麻烦和事非出来,她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把这事透给王爷听,她想做什么? 果然,王爷听得一怔,看向王妃:“锦娘这孩子……有这病?当年宫里那位陈贵妃娘娘可是也有这病,结果一生未育……” 转头看锦娘的眼光便很是复杂了起来,这个媳妇并不差,但是,庭儿已是身有残疾,若再无儿女傍生,将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呢?这事可得再费些思量,只是王妃明知此事如此重大,竟然会…… “你下去,这里不用你侍候了。”王爷正思量着,就听王妃冷冷地对王妈妈喝斥了一声,他听了心里犹为不豫了起来,她这是在怪王妈妈不该透了风给自己吧。 王妈妈脸色僵木地下去了,只是眼角那抹得意仍是让锦娘瞧见,锦娘心里倒是坦荡得很,这事早就成了府里公开的秘蜜了,只王爷太过粗心大意,对府里的事不问究竟,上回平儿珠儿之死,原就是因为在自己药里动了手脚,王爷若是精明,早该查问清楚了才是,是他自己想要为冷华堂夫妻遮掩,以至于什么事都巴不得快些揭过就好,如今倒是为自己这病生怒,他可真的不是一般的糊涂呢。 王爷面色沉郁地坐在屋里,倒是没有再当着冷华庭和锦娘的面说王妃什么,只是一看他那样子,便知道心中有气呢。 王妃也没解释,想着一会等庭儿两个走了后,再与他说清就是,不过,他刚才为了刘姨娘跟自己吼,那态度太过恶劣,她一时也不太想跟他说话,若非小庭两个在,哼! 王妃径自去了厨房,王爷坐在堂里更是气,锦娘看着也跟进了厨房,冷华庭就与王爷对坐着。 王爷气无处可消,便将屋里侍候的人全都轰了,对着暗处打了个手势,果然进来一名侍卫,那原就是贴身保护他的,“去,找几个硬茬一点的,跟着二老爷,看看能不能查到世子的下落。” 那人走后,屋里就剩下王爷和冷华庭父子两个,王爷一脸的郁气,但对冷华庭仍是想保持一副慈父的样子,他先前说了几句重话,这会子还是想回还过来,“庭儿,你看,爹爹照着你的意思去做了,开心吧。” 冷华庭听了就翻白眼,撇了撇嘴,很不耐烦地说道;“若是你能将他那层外皮揭了,露出他的本来面目,我才开心呢。” 王爷听着就不高兴,却仍是耐着性子劝他:“唉,你一定对堂儿有所误会的,我可是注意过,他对你一直很好,有好东西第一个就想的就是你,对你几乎是百依百顺呢,你成日介对他冷淡得很,他也没对你介意过,小庭,你们就两亲兄弟,得和睦相处了才是。” 冷华庭见他又扯这话,便更是烦燥,冲口对他道:“今儿你若找到他,我必让你在他身上看一些东西,让你明白,你眼里的好儿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王爷听得一怔,原本不太坚定的信心这会子更加动摇了,一把拉了冷华庭的手道:“你……真知道他做过什么?庭儿,要真如此……要真如此……爹爹……” 若真是堂儿对庭儿下过暗手,难道就真要处置了堂儿吗?自己健全的儿子可就那么一个了……唉,不行,或许,这正是老二下的套呢,设计让自己两个儿子生了怨,他好从中得利!他就是巴不得自己没个好儿子承爵……哼,再怎么,也轮不上他儿子的。 一时,王爷想想就觉得烦,堂儿就算有什么,怕也是老二唆使的,明儿真查出什么来了,堂儿的事得压上一压,但是老二嘛……可不能让他再出妖蛾子害自己的儿子了。 “你会如何?你什么也不会做,仍是会姑息于他,对吧。”冷华庭冷笑着截口道:“你怕没有好儿子承爵,你天天对我好,不过是心中有愧,其实心里还是以我为耻的吧,你堂堂简亲王,竟然有个一残疾的儿子,这事定然让你很觉得没脸呢。” 这话说得王爷好不恼怒,庭儿句句锥心,但又让他心中伤恸,庭儿他……竟然如此怀疑自己对他的感情,自己何曾嫌弃过他一丝一毫,这么些年了,为了他的病四处奔波,想尽办法也就是想要医好他,可是在他心里,自己原来是那样的人…… 王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了起来,心痛如绞,想要发火,却瞥见冷华庭眼里的一抹讥诮,突然醒悟,庭儿如今话说得有条有理,且思虑深沉,哪里是孩童心性之人所能谈出的?庭儿真的不是半傻子!他既是不愿在自己跟前装了,那定然也是对自己有了信任,才会说出这番话来…… “庭儿,你倒说说,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告诉爹爹,若真是有人害你,爹爹会尽力帮你了。”王爷这话不过是想逗冷华庭多说几句,好再分析他的脑子是否真的恢复了正常。 “知道也不告诉你,空口无凭,说了也没用。”冷华庭听了便冷冷地对王爷道,他确实不想再在王爷面前装了,这个父亲真是越发的糊涂了,他得在王爷手里接些力量过来,有些事情,光自己的那些人还是不够的,但自己若总是个傻子模样,王爷也不会将人手交给自己…… 这话听着虽是让人光火,但也很有道理,空口无凭呢,王爷越发的觉得冷华庭的脑子清明得很。 “你把暗卫调派一些给阿谦管着,我要查些事情,你总是在朝堂里忙着,也没那么多的精力来管府里的事,导致这府里如今乌七八糟的,我替你清理清理吧,至少,少了些阴暗事来惹你心焦也是好的。”王爷正在思虑着,冷华庭又淡淡地说道。 王爷终于惊得自椅上站了起来,心情格外的激动:“庭儿……我的庭儿,你真的……真的变好了,不再是……”一伸手,就将冷华庭抱进自己怀里,哽了声道:“爹爹心痛心愧了六年,还好,还好,你至少不是个半傻子,你不知道,当别人说你是傻子时,爹爹的心有多痛,你可是爹爹唯一嫡出的孩子啊,爹爹怎么会嫌弃你,你……唉,算了,不说这个,你打小儿就是最聪明的,你肯帮爹爹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好,爹爹听你的,将一半的暗卫调给你,只是……你可不能随便动你大哥……就算是查出他有那不轨行为,你也一定要先忍着,他……是你亲哥哥,爹爹不想你们任何一个有事,好吗?” 冷华庭听了这话也很是无奈,王爷对他的感情他怎么不清楚,不过是故意要拿话去气他罢了,王爷王妃两个都是糊涂虫,看着精明,实则耳根子软,容易轻信旁人的话,而且……活了几十岁了,竟然比自己想事还要简单,唉,碰上这样的父母,真不知道是自己幸运还是不幸了。 他的手微微抬起,半晌,还是轻轻地拍了拍王爷的背,安抚王爷道:“爹爹,我从来就没傻过,只是……没办法,算了,我跟你说,你也不会信我,我会给你找出证据来,让你看看,某些人曾经做过什么事,让你明白,我这么多年,不得不装傻子的苦楚。” 王爷听了更是愧痛,鼻子一酸,终是湿了眼,将冷华庭拥得更紧了:“庭儿,爹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是爹爹无能,没有保护好你,爹爹信你,你去查吧,查出什么来,爹爹给你做主。” 王爷这话冷华庭也只能信一半,倒不是说王爷在骗他,而是因为王爷对冷华堂的感情,就算查出当年之事与冷华堂有关,王爷也只会惩治了相关的人,对冷华堂,不会太下狠心的。 不过,总比以前被冷华堂虚假地骗着的好吧…… “爹爹,庭儿不傻的事情,你一定要保密,可不是能让别人知道了,不然,他们耍起阴来,庭儿怕是连命都会丢了去。”这话得先给王爷交待好了,他还想用这傻子身份多做些事情呢。 王爷这点见地还是有的,庭儿一装六年,定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他强抑制住心里的喜悦,说道:“爹爹知道,放心吧,爹爹没那么糊涂的,只是……你娘亲可是知晓?” 冷华庭听了这话,脸上闪过一丝愧色,轻声对王爷道:“娘不知道,庭儿只告诉爹爹一人,娘亲她……太过温厚,又单纯得很,我怕她沉不住,会给庭儿穿帮呢。” 王爷听这话就觉得慰贴,儿子心里最信任的人还是自己呢,正想再说点什么,就听刘姨娘又在后院里大哭了起来,王爷不由皱了眉头,嘟嚷道:“你说得也没错,你娘是越发的糊涂了,刘姨娘虽说是个侧室,可也是那么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怎么就把她给关起来了呢,怎么说也是堂儿的娘呢,这事传出去,堂儿在外面可难抬得起头来。” 冷华庭听了便在心里叹气,王爷对冷华堂始终也是疼爱的,唉,就算将来查出冷华堂害自己的证据,想要靠王爷,那还真是靠不上,只能靠自己了。 “不过是教训教训姨娘而已,那日姨娘指着娘亲的鼻子骂娘亲呢,还说娘亲与她是亲姐妹……”只点一点紧要的出来,王爷就应该会明白的。 果然王爷一听这话就沉了脸,怒道:“怪不得你娘生气,哼,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在这吵着烦。”一扬声,对外面的人道:“去几个人,将刘姨娘拖到她自己院里去,让她禁足一个月不许出来。” 冷华庭听着就笑了,王爷这是在他面前耍小手段呢,这话听着像是在罚刘姨娘,实则是在给冷华堂留面子,关小黑屋和禁足可是两码子事,与其说罚,不如说是在放,算了,让他去吧,反正刘姨娘也挨了顿打,又关了两天了,再禁禁足也好,至少一个月内自己不用看到那张丑脸了。 锦娘跟在王妃身后进了厨房,一进去,便看到刘婆子正在厨房里做着事,不由一怔,看了王妃一眼,王妃讪讪地笑了笑道:“她也知错了,又是为娘娘家的陪房,唉,只要改了便成,娘就还是让她在屋里当差。” 锦娘听了只好说道:“娘可真是心善,说得也是,谁能无过呢,改了就好啊。” 原是想跟王妃说下王妈妈的事的,看来,又说不成了,这刘婆子可是王妈妈的亲戚呢,所以,只好作罢了。 碧玉见了便碰了碰锦娘的手,眼睛朝厨房外指了指,锦娘撇眼看去,就看到王妈妈正站在偏房处靠着门呢,她心中一凛,那门后不就是正堂么?她站在那里……是想要偷听王爷和冷华庭的对话不曾?忙走了过去笑着对王妈妈道:“妈妈,您身子才好,靠着门站着也不怕着了凉么?” 王妈妈正聚精会神地听着正堂里的话,锦娘突然出来,吓了她一跳,微胖的脸上立即闪过一丝尴尬来,强挤出一丝笑说道:“唉,可不是啊,才走到这里时,有些头晕,所以就靠着站一下,稳稳神呢。” 也不知道她站在那里多久了,听没有听到堂里的谈话,锦娘心里不由警惕起来,冷华庭几次在王爷面前说话很正常,没有装,她便有些明白,他怕是想给王爷漏些底……至少是,会告诉王爷,他不是个傻子,但这事绝对不能让王爷以外的人知道,不然…… 锦娘心里突然就担心了起来,这个王妈妈若将这事传了出去,自己和相公定会又有危险…… 得让这个婆子说不出话来就好……可是,要如何能做到呢?靠王妃吗?或者…… 锦娘笑着走到王妈妈身边,装得亲密地扶住王妈妈的腰,笑道:“唉呀,您不会也是气血两虚吧,定然是眩晕症呢,哎,我正懂得一点推拿之术,您快快来,去耳房里,锦娘帮你推拿推拿吧。” 说着使按住王妈妈腰眼,半扶半推就往耳房走,王妈妈哪里肯,她只觉得少奶奶按得她腰动弹不得,只能机械地跟着走,忙说道:“不用,不用,奴婢哪里受得起啊,少奶奶,您去陪王妃吧,主子正想教您做菜的手艺呢。” 锦娘听了笑道:“不急,那事以后也学得,还是你的身子最重要,你可是娘身边最得力的,少了您,娘可要多操劳好多事呢,我得帮你按摩按摩,让你早日好了起来。”。 王妈妈还在要推辞挣扎,锦娘便加了劲,拽起她来,碧玉看了目光一闪,便也笑着走了上去,扶住王妈妈另一只手,帮着锦娘将王妈妈往耳房里拖。 王妈妈也感觉出来了不对劲,哇哇大叫了起来:“你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我好了,不用你们扶。” 正好就到了耳房门口了,锦娘加了一把力气,将王妈妈往屋里一推,碧玉跟了进去,随手就关了耳房的门。 王妈妈见了更是惊惶,尖声大叫了起来,这时,王妃终于听到了这里的动静,转了出去看,走到耳房门前喝道:“奶妈,你又怎么了,大喊大叫作甚?”这个王妈妈越发的不着调了,今天几桩事做得就很是讨厌,一转头,没看到锦娘,心里慌了起来,王妈妈不会对锦娘怎么样了吧,忙又喊:“锦娘,你在哪里?” 这时,碧玉自耳房里闪了出来,对王妃道:“王妈妈又闪了腰,少奶奶正帮她推拿呢,妈妈受不得痛,就大喊大叫。” 王妃这才放了心,锦娘这孩子也真是,不过是个奴婢,干嘛亲自去动手服侍,没得累了自己还不值当呢,正要再说几句,又听屋里王妈妈乱叫:“王妃救我,少奶奶她要……她要害人……” 王妃听得心中一凛,这话听着可碜人呢,王妈妈虽说是越发的讨厌了,但毕竟是自己的奶妈,真被锦娘害死了……不对,锦娘为何要害她?这个老货,想污蔑自己儿媳的名声,她是不想再干了吧,如此一想,王妃便要推门进去,碧玉忙道:“少奶奶手重了些,妈妈就乱嚷嚷,唉,可怜少奶奶一遍好心呢……” 王妃听着也是,这时,刘婆子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王妈妈的叫声让她心惊肉跳,少奶奶想要做什么? 这时,屋里传出一阵乒乓之声,碧心听得心里一惊,少奶奶身娇体弱,怕是制不住王妈妈呢,再也顾不得许多,打开了门,王妃抬眼去看时,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了,只见锦娘捂住后脑,湖绿色的袄裙上一块块斑斑血印,王妈妈手里正拿着半截破花瓶,这场面让王妃差点没晕过去,大喝道:“奶妈,你好大的胆子。” 碧玉立马跑了进去,一把扶住锦娘,“少奶奶,少奶奶,你……你没事吧。” 又转过头对王妈妈道:“妈妈,少奶奶可真是一片好心呢,你就是再痛,也不该下手伤她啊,啊,莫非你想要谋害少奶奶?” 王妈妈也是惊呆了,喃喃地分辨着:“没有,奴婢没有想要杀少奶奶,是少奶奶想要……” “啪!”王妃怒不可遏地打了王妈妈一耳光,眼泪都出来了:“你……你今日是疯魔了不成,先前胡言乱语也就罢了,竟然敢……敢对我儿媳下手,你……说,是不是得了别人的好处了?来人啊,将这老货拖出去。” 锦娘的头上确实开了一个小口子,不过,是自己引得王妈妈下手的,自己将王妈妈按在矮柜上,原就存着这心思,故意**花瓶作势要咂她的头,王妈妈果然挣扎得厉害,人在生死存亡之际,很多顾忌就会忘了,她一把就将那花瓶抢了过去,咂在了自己的后脑上,哎哟,这老东西的手劲还真大呢,真存了心要杀自己呢。 第九十五章 二太太没想到他一进门就一顿噼里啪啦地一通质问,为个贱丫头跟自己扯气白脸,昨儿自已病时,怎么没见他这样着急呢,不由心一酸,心里便是更恨了烟儿,也不理冷华轩,狠瞪了眼烟儿,道:“一家子的狐媚东西,大的想着法儿的爬主子的床,小的又有样学样,这样的人,留在府里也是祸害……” “娘,你不要逼我。”冷华轩听得脸都气红了,大喝道。 这几日两母子为素琴之事一直在闹着,二太太始终不松口让他将素琴收房,而他那日已经在素琴母女面前许下了承诺,男人若是这点子诚信也没有,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府里上下又还有谁肯拿正眼去瞧他。 所以,一个非要收了,另一个板着就是不让,闹了好些天,二老爷回来也骂了冷华轩一顿好的,但他这会子就是拧上了,谁说的也不听,就是二老爷拿了家法来要揍他,他也是拧着的不肯认错,一向温和的他楞是犟着两天没吃饭,让二老爷也舍不得再逼他。 二太太屋里闹腾得利害,所有的丫环婆子们都查了个遍,最后又只留下了烟儿,他就担了心,赶了过来,没想到,二太太仍是那样的强硬,当着自己的面就要卖了素琴一家,叫他如何不气。 “小畜牲,这府里还由不得你说话,你给我好生念书去,功不成名不就,成日介里就知道与丫环们厮混,你丢尽冷家的脸了。”二太太气得手都在抖,狠声骂道。 冷华轩虚弱地后退两步,冷笑着道:“就是做得再好又如何,这么些年,儿子什么都听娘和爹的,你们让儿子做什么,儿子就做什么,从来没问过儿子心里的感受,有时,儿子真怀疑,是不是娘亲生的。”说着,眼圈一红,偏转了头去,怕二太太看到了他眼里的那抹泪意。 二太太听了眼里闪过一丝沉痛,心里却有些动容,不由软了音:“正因你是娘生的,娘才对你要求严,不许你胡作非为,娘也是想你以后有个好前途,不想为些无谓之人影响了你,你怎么就不懂为娘的心呢。”说着,眼里也泛起了泪花。 冷华轩痛苦地看着二太太,见她这些日子也清减了不少,想着前些日子被二哥打了头,伤还没好,又中了毒,也是上了年岁的人了,经不得这样的折腾,虽然仍是对她好多做法很不赞同,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亲娘,也不忍心看她受苦的,不由心一软,放低了声音,却仍是倔着的:“娘,儿子不想气你的,只是……求您应下儿子这一件吧,素琴肚子里可是有了儿子的骨血啊。” 二太太听了便长叹了一口气,对冷华轩道:“不是娘非要与你作对,只是……这一家子实在嫌疑太大,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中毒呢,若不是发现得早,怕是……” “娘,你不要将人都想成这样好吗?不是人人都是蛇蝎心肠的。”冷华轩听了立即截口道,二太太的为人,他做儿子的怎会不知,这些年,他看到了很多,只是很矛盾,也很痛苦,他们是他的父母,他不能太过指责他们,有些事也不是他能掌控和改变的,所以,他常常会一个人躲得远远的,离开那些污浊之事,眼不见为净啊,但是,又怎么能真的躲得开呢? 二太太差点没被冷华轩这话给气岔过去,他分明是在说,不是每个人都如自己这般蛇蝎心肠吧,真是逆子啊,怎不知,这世道便是肉弱强食,你软人家便会欺,如此感情用事,心慈手软,将来难成大器不说,在这府里怕是连个安身立命之所也难找到呢。 算了,当着他的面且先放过烟儿一家,与他闹了这么久,自己也是心力憔悴,眼看着明年就是大考之年,轩儿也该用功读书去了,到那时,再慢慢惩治这一家子。 如此一想,二太太的脸色缓了下来,摇了摇头,哽着声对冷华轩道:“你……如此说娘,难道心里就没有内疚过?娘生你养你,你就是这样回报娘吗?”说着,又长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踉跄地转过身去往屋里走,边走边幽幽道:“娘累了,不想再管你了,你要如何便如何吧,只是,那贱人永远也别想进家谱。” 冷华轩被二太太那沉痛的语气弄得一阵心酸和愧疚,忙几步上前,扶住二太太道:“娘,儿子……儿子不是有意要气娘的,您身子不好,去歇了吧。”心里又想,不进族谱便不进吧,先将素琴收了房再说,以后能不能抬成姨娘,便要看她的肚子争不争气了,若能生个儿子出来,自己再求爹爹去。 烟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更是害怕,太太看人的眼神太过狠戾,这事绝对不会就这么了了的,一旦三少爷不在家,二太太便会使法子整治她们一家子,看来,得想些办法才是。 脑了里便想起二少奶奶那日说过的话来,她自地上爬起,找她老子娘商量去了。 那日王爷去了宫里回来后,又连忙了几日,才得了闲,带着王妃去大明山,冷华堂身上的有伤,便没去送行,倒是上官枚还是送到了大门,看着王妃一脸幸福地在王爷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她心里便很不是滋味,这几日事情频发,刘姨娘被打,又关了几天黑屋子,整个人都瘦了一个圈,但王爷连瞧都没有过去瞧过一眼,像是府里根本就没这号人一样,刘姨娘再怎么说也是相公的生母啊,王爷还真是不待见相公母子二人,以前因出身问题而瞧不起刘姨娘,如今却很是同情她,这些日子,刘姨娘没少在屋里哭,自己也没将相公被打的消息透露给她,怕她知道了会更忧心…… 马车载着王爷和王妃远走,上官枚呆呆的站了半晌,冬日的寒风如刀子一样刮在她脸上,一阵刺痛,一如她现在的心情,回转头,正好看到锦娘正推着冷华庭站在一边,一脸笑意地看着冷华庭。 而冷华庭也是微仰了脸,妖艳的凤目满是柔情地回望着锦娘:“回去吧,娘子,娘亲屋里还有一大堆子的事要你操心呢。” 这样的柔情蜜意让上官枚看着就刺眼,尤其冷华庭那句话,更是深深地刺痛了她,她再也不想与他们两个人呆下去,抬起脚,带上侍书和侍画两个,昂首挺胸地走了。 锦娘见了也不气,推着冷华庭回了内院,因着自己屋里还一些事情没有处理,锦娘便先回了自己的院里,四儿正跟着她后面走着,几日不曾露面的冷谦突然一闪身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四儿又被吓了一跳,一见是冷谦就红了眼,骂道:“你怎么总像个游魂似的神出鬼没,就不知道会吓着人么?” 冷谦冷峻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看了四儿一眼,便对冷华庭躬身行一礼,“恭喜少爷!” 锦娘听了就笑,斜了眼睨着冷华庭道:“相公,哦,冷大人,什么时候您也去衙门里点个卯去。” 冷华庭便知道她在笑自己坐在家里也挂了个六品职位呢,横了眼道:“你当我不敢去么?阿谦,明儿你便推着我去衙门里逛逛去,嗯,将作营可是在宫里吧,离咱们王府可是隔着好几条大街呢,咱们两个也不用坐马车了,就边走边逛啊,指不定,就能看到不少貌美的小姐呢,阿谦,你看中了就娶回去一个吧。” 锦娘先是听得一怔,后来却是越想越气,隔着两条大街,他要阿谦推着他去逛,以他这副妖孽魅世的模样,到大街上一招摇,还不得引起满大街的痴**女围着看啊,那不是在招蜂引蝶么? 不由气得伸就就去拧他的耳朵:“你想在哪里看美女啊,相公。” 冷华庭捂着耳朵就要撇嘴,凤眼无辜地看着锦娘:“娘子,轻些,疼呢,不是你说的让我去上差的么?为夫我这可是遵从娘子的吩咐呢。” 锦娘气得牙直痒痒,恨不得咬他一口就好:“你上差就上差,干嘛要去逛大街,还说要看美女,哼,你是存心气我的。” 四儿见了掩嘴就笑,二少奶奶和二少爷在一起,哪一天不吵上两句,不闹一会子别扭?可偏偏让人看着温馨甜蜜得很,有时,还让她很是感动。 冷谦干脆两眼望天,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冷毅的嘴角却是微微翘起,一副拼命忍笑的样子,二少爷可是府里有名的魔王,整个府里只有他去欺负别人的份,哪有人家欺负他的,如今却也被二少奶奶吃得死死的,一副小意求饶的样子,冷谦看着就想笑。 “喂,冷呆子,你想笑就笑吧,别一会子憋出病来了。”四儿见了便止了笑,嗔了一眼冷谦道。 冷谦听了就皱了皱眉头,这丫头,一见到他就没好言语,不是骂就是取笑,若不是看在她是少奶奶贴身丫环的份上,他会将她拈起来扔出好远去。 “切,神气什么啊,你不待见本姑娘,本姑娘还不待见你呢。”一只手却是伸进袖袋,摸了个络子放在手里。 那还是上回看到冷谦腰间坠了块玉,却是光着的,没打络子,便起了心,帮他打了一个,却是好些日子不见他回来,总也没机会送出去,今儿总算看到他了,抓在手里却是捏出满手心的汗来,也不敢真去送。 冷谦很无奈地退后几步,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四儿看了便是又气又羞,一片芳心差点碎了一地,却是更恨冷谦是木头,竟然见了自己就躲,突然她心里就长了勇气,也不管少爷和少奶奶都在,气鼓鼓地走到冷谦面前,将手一伸,道:“木头,拿去。” 冷谦先是见她气势汹汹地跑了过来,吓得正要又退,却被她这一句弄得呆怔住,下竟识就垂了眼去看,却见四儿白晰纤柔的小手摊开着,掌心里放着一个蝶形藏青色的络子,倒是正符合他冷硬的气质,而自己腰间正有一块玉坠子没有络子配……那是他娘留给他的一个念想,以前那络子早磨坏了,他又从不与女人打交道,从没哪个姑娘家会送他东西……一时间,冷谦怔怔地看着四儿手心,半晌没有说话。 四儿毕竟是女孩子,刚才也只是一口气充着才敢如此,如今见他半晌也不肯接,顿时心里大受打击,又羞又窘,又觉得没脸,两眼很快就湿了,也不敢看他的脸色,怕在他眼里看到鄙夷,正要收回手里的络子,冷谦突然就如抢一样,一下将她手里的络子夺了去。 四儿喜得一抬眸,却见他仍是表情缺缺,冷淡淡的样子,只是那耳根却像是泛起了红色,眼神也是向四处飘着,根本不敢看她。 锦娘早被身后这一对冤家给吸引了,哪里还记得去找冷华庭的麻烦,饶有兴趣地看了半天,死憋着就没敢笑出声来,四儿可是个暴脾气,这会子她是被冷谦气急眼了才大了胆子,要是听到自己一笑,指不定就会脑羞成怒,甩脸子走呢。 正看得有趣,衣襟被冷华庭轻轻扯着:“娘子,明儿叫了戏班子回来吧,年节下反正也是要唱几出的,不如先让你看着过过瘾?” 锦娘先听得莫名,后来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果然四儿脸上挂不住,红着脸便对锦娘说了句:“少奶奶,我先去给少爷熏香片。”说着,也不等锦娘回答,她便风一样的跑了。 冷谦脸上有些发僵,下意识地就向四儿看去,就连冷华庭推了轮椅到他身边,他也没注意,冷华庭伸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走远了,阿谦,看来也不用到大街上去给你找媳妇了,屋里就有现成的啊。” 冷谦顿时脸一红,嘴角微抽抽了一下,半晌才道:“王爷今儿将人手都交齐到在下手里了,少爷,你要不要去露个脸。” 冷华庭笑着道:“不用,你就找两个管事的来给我见见就是,人还是由你带着。” 回到屋里,四儿已经不见了踪影,秀姑正拿了青玉绣的一块帕子喜兹兹地看着呢,一见锦娘进来,忙献宝样的拿了帕子给锦娘看:“少奶奶,您瞧瞧青玉丫头的手艺,可真是没话说呢,比起四儿来可是一点也不差的。” 锦娘听了便笑着看了两眼,确实针脚细密,手法匀巧,帕子上的一对蝴蝶翩然欲飞,很是生动。 不由看了青儿两眼,问道:“确实很不错呢,可是专门找师付学过的吧。” 青玉低头福了一福才道:“回少奶奶的话,奴婢的娘以前跟云绣坊的师付是手帕交,确实曾学到过几种高超的技法,奴婢的针法便是娘教的。”神情落落大方,不见半点得意欣喜之色。 锦娘不由点了点头夸道:“嗯,看着是个聪慧的,以后……” “少奶奶,你是想让她接了春红的位置管院里丫头们的四季衣裳么?”锦娘话还没完,秀姑便急急地接口道,一脸的兴奋和期待。 锦娘不由皱了眉,秀姑怎么越发的活回去了,哪有当着青玉的面便说这种话的,春红以前在院子里可是大丫头的份例,青玉如今还只是个三等呢,虽说人品和才干看着都不错,又是个机灵懂事的,但也不可能升得那么快吧…… “秀姑,喜贵今儿可有带信回?”锦娘不想太搏了秀姑的面子,但也不更想依了她的心思就真的去升青玉的等,刚制定的章法条陈,可不能因为一个人而乱了,丫头们的眼睛可都是盯着的呢,想要陪养真正忠心于自己的人,那便必须有让人忠心的手段和本事,凡事必得恩威并施,又要一事同仁,不偏不倚,才能让人信服。 锦娘的冷处理让秀姑微微的怔了怔,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太过急切了,便讪讪地笑了笑回道:“说是跟着他富贵大叔正在清着铺子里的存货,过几天,便要去绵阳去选新货呢,不过几天,那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看着精神了好多。”说着,就拿眼去瞟青玉。 青玉表情仍是淡淡的,并没有因二少奶奶不给她升等而有半点失意和怨言,仍是低眉顺眼地站着。 锦娘听了便不冷不热地说道:“让他好生干着,过几月再看他的能力,若是有才干,自然是要升起来的,若是没有真本事,那便只能当个小伙计,在我这里,下面的人尽管用了心去做事,不分关系亲疏远近,只要是既忠心又能干,不怕没有机会往上升。” 一番话说得秀姑更是尴尬,竟呆怔着也不知道要如何接锦娘的话茬,青玉倒是听出二奶奶的意思来了,不由心中一凛,她确实是想要借着秀姑上位呢,这下看来,二少奶奶精明得很,如此明显的敲打,她再不知机,那以后便没有机会再进这屋了,正要退下时,张妈妈进来了,看见青玉还站在正堂里,就皱了眉,青玉可是三等丫头,正堂可没她站的地方,除非是报信送差啥的,才能进来。 但她也知道是秀姑非拽了青玉进来的,自己也不好去说什么,但青玉既是自己引荐来的,就希望她能做好,犯了错,丢的也是她的脸面。 便笑笑走到锦娘面前道:“二少奶奶,爷可在堂里坐了好一会子了,要不要进屋里去,奴婢着人烧了地龙了,屋里可暖和着。”一边说,一边拿眼睃青玉,青玉知机,找个由头就退了下去了,秀姑还要去追,见锦娘的脸色并不好看,便生生忍住了。 冷华庭难得的今天很有耐性,一直在一旁瞪着清亮迷人的凤眼看着锦娘,见她如今处理事情来越发的老练了,嘴角便勾起了一抹笑来,锦娘头上的伤并未全好,他这几日也不敢随便扯她衣襟了,不过,她倒是趁机倚病卖病,没少欺负他,像是要把以前受过的欺负一下只全还了回给他似的,不过他倒是更喜欢看她那没事就撒撒娇,耍耍无赖的样子,比之先前刚进府时,更灵气些了。 锦娘推着冷华庭进了屋里,屋里果然暖烘烘的,四儿这时也自里屋走了出来,帮锦娘脱了外披,那边丰儿也来服侍冷华庭,身上的衣服轻减了些后,锦娘还是惦记着冷华庭的腿,便谁也没让跟着,自己推了冷华庭进了里屋。 一进去,锦娘便不管不顾地去掀他衣摆,帮他脱靴。 “啊,娘子,这可是青天白日啊,你……你不是想……”这两日事多,锦娘没怎么看他的脚,但仍是一天也不间隔的给他按摩着,只是有时是隔了袜子,并没细看,想着他今天说的那句,“我们边走边逛”的话心里就酸得很,也不知道他何时能站了起来,与自己肩并着肩地走在一起呢,正火急火撩地要看他的脚,却听他大喊大叫地说出那么一句,差点没让她栽到他腿上去。 抬了头就拿眼瞪他,恶声恶气道:“你老实一点。” “娘子,我很老实,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吧,我绝不反抗,随便你怎么来。”这厮竟是将双臂一展,身子摊开在椅子上,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锦娘气得手上就用了劲,一把按住他的涌泉穴,掐了下去,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可是你说的啊,一会子可别嚷嚷。” 冷华庭立既秀眉紧蹙,红唇痛得微抽了抽,可怜巴巴地看着锦娘,道:“还请娘子手下留情,为夫……哎呀,真痛啊,为夫……不要,轻点,为夫再也不敢了,不敢了。娘子,咱们到**去好么?”说着,也不等锦娘有反应,突然两手一抄,便将锦娘打横抱了起来,大步走到了**,一下便伏在她娇小的身子上,定定地看着她,娇美的脸庞像染上了红霞,又像是醺了酒意,如春天漫山怒放的杜娟,艳丽火辣。 锦娘晕乎乎地就被他抱上了床,一时还没回过神,脑子里正在回想刚才怎么就会到了**的,却又被眼前的美景给吸引住,立即脑子便不再转筯,痴痴地看着上方那张俊脸便错不开眼了。 “娘子,咱们生个宝宝出来好不好?”他的声音比往日更为温柔,醇厚绵长,却又似轻歌飞舞,如盘旋在空中的美妙音符,带着她的灵魂飘荡沉浮,当他将她拆吃入腹的那一刻时,她还脑子木木的,只知道随着他的节奏灼烧狂舞。 **过后,锦娘小脸红朴朴的仍在喘息,冷华庭像只餍足猫一样,半支了肘,附下看她,一只大手仍不老实地在锦被里嬉戏挑逗着她的**。 锦娘身子快要被他揉成水了,忙躲闪着,这厮体力好得很,自己可真不是他的对手啊,正丫丫地想着要哪一天自己也能占到上风去,突然她惊叫一声,也不管身上没着半缕,猛地一翻身便将他压了下去,欣喜若狂道:“你……你……你” 冷华庭忙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轻声说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锦娘这才反应过了,忙拼命地点头,却是急急地就想要欣了被子去看他的脚。 冷华庭确是死死地揪紧被子,怎么也不肯松开,俊脸胀得通红,两眼却不停地往锦娘身上睃,刚刚熄灭的灼火眼看着又要燃起,锦娘吓得一下就捂住了他的眼,骂道:“不许看,你的给我看。” 冷华庭羞涩地扭着身子,娇声道:“不给,娘子,我害羞嘛。” 害羞个屁呀,害羞你那眼睛都快要吞了我去?锦娘在心里痛骂道,又去使劲扯被子,她心里被刚发现在的事实弄得兴奋得很,不看一眼怎么也不放心啊,都一个多月了,那有毒之物早停了,而这里清毒药又一直在用着,此消彼长之间,当然见效就快了,她还是怕,怕那余毒并未清完,可恨这厮明明就是只大尾巴狼还偏要装成柔弱的小兔子,就像自己要强了他似的,就是不肯给她看,成心急她呢。 锦娘怒了,扯住他滚成了个大筒的被子问道:“你倒底放是不放。” 冷华庭又是瞪着那双清亮纯净的凤眼,无辜地看着她,弱弱地回道:“不……放,娘子,你好凶。”说着又委屈地撇了嘴,一副玄然欲滴的样子。 锦娘便在心里拼命告诫自己,不能心软,不能心软,千万别被这厮给骗了,狠狠心,偏了头让自己不去看他的眼睛,威胁道:“好,你不松手是吧,那自现在起,三天内不许和我说话。”手一松,不再去跟他较劲,也顾不得一丝不挂的身子,越过他就要跳下床去。 冷华庭慌了,三天不和她说话……不行啊,那多无聊,长臂一伸,便将她捞了上来,被子掀开,一把将她塞了进去。 “呀呀呀,娘子,外面冷,被子里才暖和嘛,来,来,来,为夫再加把子劲,一定要生出宝定来才行。” 锦娘在被子里一个赤溜,就缩了下去,让他抱了个空,他到底怕她在被子里闷着了,忙自己掀了被子,露出她的脑袋来,又扯了床头的衣服细心地帮她披在身上,两眼却是不敢看她,飘移着不知道要看向何处才好。 锦娘又一次被眼前的美景镇住,这厮的身材也太完美了吧,白晰细腻的皮肤,因方才的**而泛起粉红se诱人的光泽,流线型修长的身形,如精细打磨过的玉器一般,线条流畅,美感十足,蜂腰窄臀,垒垒的腹肌,精壮的前胸,还有那修长白晰的大腿,哇,锦娘下意识地就要用手去摸,刚一触到,他的身子便微微一弹,似是很不经碰,却更是勾人的**,锦娘不由在心里叹服,怪不得这厮怎么也不肯给自己看,他这身材堪称最完美的艺术品,是怕自己一看上瘾,以后次次要看吧。 “花痴,你看够了没。”他实在受不了她的眼神,忍不住低骂道,她也不怕自己被冻着,那神情就像在看一道最美味的点心一样,不是才吃过了么?没吃饱再来就是,用得着光流口水不张嘴么? 锦娘也觉得自己的眼神太过侵略了些,回头扯了被子依依不舍地搭在他腰上,嘻笑道:“相公啊,怪不得你每次都不肯给我看,原来,你是太自卑了啊,真好看,比你的那张妖孽脸更诱人呢。”说着,手将被子掀起一些,又偷瞄了一眼。 “你是不是女人啊,没见这么不知羞的。”冷华庭无奈地翻白眼,锦娘咧嘴一笑,在他大腿上啪的打了一下,说道:“当然是女人,你不是我的相公么?那你就是属于我的了,我自己的东西,不是想怎么看就怎么看的么?有什么好害羞的。” 说着,也不再逗他,心急地去看他的小腿。 果然腿上的皮肤已经由黑转为了暗黄色,那原先突起的血管也变软了,用手按下去,皮肤的弹性也比以前好多了,看来,再吃一阵药就能痊愈了。 转头一想又气,一手扯了被子将他先盖严实了才咬牙切齿地骂道:“你早就能走了对吧,说,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要瞒着我?” 冷华庭见她一副气鼓鼓要兴师问罪的样子,眼睛里就露了委屈,嘟着嘴,眼神闪烁着,怯怯地回道:“娘子,我喜欢你推着我走嘛,你以后也推着我走好不好,我喜欢被娘子宠着护着,娘子,你不要生气,最多以后我再也不瞒你什么了” 锦娘听他说喜欢被自己宠被自己护着时,鼻子都酸了,心里柔得像要化出水了,他自小就没有人肯真正地宠他护他,所以,才会变得如今这个样子,身遭剧毒不说,连性子也变得孤僻了起来,而且,在这府里,他不也是时时在护着自己的么?如此风刀冷剑林立之地,若没有他的爱护和情意,锦娘相信自己根本难以过得下去,指不定就想法子逃了。 看着她的脸色似有好转,他又小声嘟囊道:“其实……其实我也想给你个惊喜嘛,你看……你刚才不就很高兴么?差点就要……就要……” 听他又要说出不好听的来,锦娘故意将脸又一板,眯了眼看他道:“就要如何?” 冷华庭一见她又变了脸,期期艾艾地,也不也敢说下去,突然他长臂一勾,一把将她拥进怀里,嘴角噙了丝坏笑道:“差点就要将为夫吃干抹尽,骨头都不剩呢。” 话音一落,看锦娘又要发彪,红唇就贴上了她的,又是一阵天雷勾地火,锦娘脑子一激凌,哪里还想着要对他如何,早神思涣散,飘于九宵云外去也。 其实锦娘也明白,如今不是公开他脚已治好的最佳时机,虽然已经清楚,大致的敌人是谁,但周遭指不定还暗潜着不知道多少个呢,所以,还是让他继续装傻和残的好,处于弱势下,敌人便会对他减少防备,且这厮最会的就是扮猪吃老虎了,她很期待在以后的日子里,已经能够站起的他,会如何地将那起子坏人耍得团团转,逼他们一个一个现了原形。 如今她也终于明白,他为何知道冷华堂手上有伤了。 两人起来后,她一边帮他梳着头发,一连问道:“你割他腕脉是想要杀了他吗?” 冷华庭闲闲地拿着锦娘的一支簪子在手上转着圈儿,听她如此问,眼里就含了一丝戾色,说道:“当时确实是如此想的,只想看着他血流而尽,枯力而死,不过,如今我倒是改了主意,让他那样就死,太过便宜他了,反而会引得父王和朝廷的追查,将自己陷入危境,我要将他的真面目一点一点地揭露,要让他失去所拥有的一切,生败名裂,像一只狗一样痛苦地活着。” 锦娘听得心下微寒,知道他也是受迫害至深才会如此,所谓痛之深,恨之切,或许,他所受的痛苦还远远非自己眼睛所看到的这些,不然,以他过去单纯的心性,也不会对一个人如此地恨之入骨。 两人收拾妥当后,锦娘推了冷华庭出了正屋,便见到张妈妈眼神微闪着正等在门外,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锦娘便将冷华庭推到正屋里坐着,拿了他平日里看的书给他,便带着张妈妈转到了后堂。 “少奶奶,奴婢查过了,这香里……含了一种叫曼罗的花粉,久闻之下,会让人产生幻觉,以致性情大变,会发狂发疯,最后神志不清,成为傻子。”张妈妈急切地对锦娘到,那语气里也有着担忧和害怕的情绪。 锦娘真是一阵后怕,手都抖了,对张妈妈道:“香片里那种药粉的成份含得多吗?” 张妈妈道:“倒是很轻微,看来,制香的人还是很小心的,这样的香片至少得用上好些年才能致效,少奶奶,您可曾用过了?” 锦娘听了便皱了眉道:“还不曾用过呢,我对香料**得很,一闻到不对劲的东西,就会头晕。”心里却是在对二太太这作法存了疑虑。 她不过只是送了一小盒给自己,只用这一盒是很难让自己中招才是,而且,她又亲手将这香片送到自己手里,就不怕自己不放心,会去查么? 如此一想,锦娘又问:“妈妈,这香里那曼罗花的成份容易验出么?” 张妈妈听了嘴角就含了丝得意,笑着对锦娘道:“除非是太医院里的刘医正大人之父,不然,一般人是很难分辨得出这种香料里真正的成份的,奴婢的男人以前跟着王爷到过西凉国,又对香料很有研究,所以才凑巧对分辨得出来。” 原来如此,二太太怕是没想到自己能查验得出来吧,刘医正的父亲早就致休在府里,除非皇上和太后身子不佳,不然,刘老太医一般是不会再出诊的,谁也不会特意拿了块香片去打扰快八十的老太医的。 如此一想,倒是说得过去,只是……份量太轻,就算自己用了也达不到那预期的效果,二太太又何必多此一举呢,难道她是个疯魔的,只要能害到自己一丁点儿的,就决不放过? 也不会啊,二太太可是个聪明至极的人,她要害人,必会有理有序,绝对是那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主…… 一时,她脑子里纠成了一团,各种理由都找尽,仍是想不通,突然她眼睛一亮,压低声音问张妈妈:“妈妈,您服侍少爷有多少年了?” 张妈妈被她问得突然,想了一会子才道:“十好几年了,少爷才几岁时,奴婢就在少爷屋里服侍着,二少奶奶,有什么不对劲吗?” 锦娘又问:“小的时候,少爷的性子是如今这样吗?” 张妈妈眼里就露出一丝笑意来,眼神也便得悠长,似乎正要回忆:“少爷的性子其实最像王妃了,温柔又单纯得很,那时候,少爷很喜欢粘着大少爷,后头跟着轩少爷,三个常在一起玩耍的。”说着,眼神就黯了下去,喃喃道:“如今,三个少爷都大了,轩少爷是几年也不进少爷的门,而大少爷呢,倒还是一如既往地对二少爷好,只是,二少爷性子却是变了,许是大病了一场,又……”后头的话没忍心说下去。 锦娘却是眼睛一亮,急促而紧张地抓住张妈妈的手,“妈妈,您可得再帮我一个忙,少爷平日里最是爱洁,又喜薰香……” 说到这里,张妈妈的神情也变得紧张了起来,张着嘴,半天没有说话,眼里也露出一丝不平和愤恨来,好半晌才对锦娘道:“少奶奶全都拿来吧,奴婢这就去让我男人查验去,作孽呀,若真有,那也忒狠心下作了一些,若非少爷曾经练过,怕是早就……” 锦娘心里也是一阵阵的发寒,一开始她还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不直接杀了冷华庭就好,非要留他活着,让他们自己看着碍眼不说,成日介也会提心吊胆地怕他突然变好了起来。 再者就是,王爷和王妃虽是在他大病之的增加了对他的关注和宠爱,几乎事事都依着他,但府里其他人应该不会对他如此宽容才对,更加不会让他想咂谁就咂谁,被咂的那个人一般最多说两句气话,却从没有认真地深究过他的错处,莫非,他们知道他迟早有一点会变成一个疯子的……也对,他不就真的装了好几个的半傻子吗? 第九十六章 看来,当初下毒之人必定是双管齐下的,一种是毒害他的身体,让他再也站立不起来,另一种便是灼伤神经的…… 锦娘心里一阵一阵地发紧,心酸心痛之极,自己在大夫人手里过活,虽然也是饱受虐待,但大夫人那手段可比起这些人来,相差可是十万八千里啊,可怜的相公,你是如何活了下来的…… 她的眼圈一红,忍不住就掉下泪来,张妈妈当然也是想明白了一些的,看少奶奶在哭,她也觉得心酸,拿了帕子想要帮锦娘拭泪,却又觉得太过孟浪,自己和少奶奶也没有亲近到那地步,一时手僵着,很想安慰锦娘,又不知如何说起,好半天才道:“少奶奶,或许……或许没您想的那样严重的,您先将屋里所有的香料都停了,您要是信得过奴婢,奴婢便给您换同一个味的香片来,成份可是干净的,奴婢做不来那些伤天害理之事的。” 锦娘听得心里暖暖的,抽泣着对张妈妈道:“我信得过您,我原想着将屋里的香料都给停了不用的,还是妈妈想得周到,突然停了,那些人怕是又要怀疑了,指不定又出了别的妖蛾子来害人呢,谢谢您,妈妈,锦娘年轻,想事终是不如您这样见得多的,以后可得多多提点锦娘才是。”说着就要对张妈妈行礼。 张妈妈吓得忙扶住她道:“少奶奶快别折刹了奴婢了,奴婢可是个下人呢,放心吧,只要少奶奶信得过奴婢,奴婢以后定是尽心尽力地替少奶奶办事。” 张妈妈心里也是宽慰得很,她原就是个好强的,在这府里也混了几十年了,只是也看到了不少看不得的东西,所以不愿意钻营,害怕那些污浊之事沾身,不过,倒底心有不甘,不愿意一辈子呆在小厨房里就此老去,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效忠的主子,如今少奶奶不止是心性宽仁,更难得的是她聪敏异常,遇事又能沉得住气,这样的主子不正是她等了一辈子才遇到的么? 锦娘于是将自己屋里所有的香片都集了起来,包成一包交给张妈妈,四儿看着就凝了眼,但她也没问,只是默默地帮着锦娘,见张妈妈转身要走时,她也跟了上去。 笑着附在张妈妈耳边说道:“妈妈,您可是将少爷喜欢的香都拿走了,一会子可得全还了回来哦,啊,算了,还是我跟着您一起去拿吧。” 张妈妈听得也笑了,难得少奶奶身边还有这么个细心又沉稳的丫头,真真是七巧玲珑心,观一点便想全局,是个有潜力的,将来,可是少奶奶一个左膀右臂呢。 四儿跟着张妈妈去拿香自是不提,锦娘心里越想越觉得窝火,这香片究竟是谁放在自己屋里的,屋里的丫环们知不知道,那香是有问题的呢? 如今能进自己屋里的也就是四儿和丰儿几个了,珠儿死了,玉儿失了踪,玉儿已是查出有问题的,但是……香片是府里有定制的,各院里的香片胭脂都是按制发下来的…… 如此一想,她更是坚定要了好好整治整个府里的决心。 正想着,小丫头来报,说是王妃屋里的碧玉打发人来请二少奶奶过去一趟。 锦娘心中一凛,怕是那王妈妈见王妃不在家,自己也不敢真将她如何,趁机闹将起来了吧。 锦娘心想,也好,就自她这里开刀,不用些雷霆手段,那些人不会害怕。 冷华庭正歪坐着看书,听了小丫头的话便将书放了下来,看向锦娘。 “相公,我要去娘院子里,你也去吗?”锦娘便问他,毕竟自己进府时间不长,若一会子真施起家法来,怕是很多人不服,有他在,自己心里还是踏实一些,真有那使劲儿闹的,他拿东西一咂,怕就会镇倒一大片。 “当然去,不然,人家欺负我娘子了怎么办,走吧。”冷华庭柔着嗓子,一副讨好的模样,当然,确实是怕锦娘镇不住王妃府里的那些人。 两人刚走到王妃院子里,就听得王妈妈在高声叫骂:“碧玉,你个死蹄子,竟然敢给老娘吃这些东西,你以为老娘就此倒了,再也治不住你了吧,小娼妇,王妃可是吃老娘我的奶长大的,她不过是受了那起子小人的蒙敝,才生了气的,明儿她一回,定然是要放了我出去,到时候,看老娘不治死你。” 锦娘一听就气了,这王妈妈也忒大胆了些,骂了碧玉也就罢了,竟是连自己和相公也一起骂了,她真以为谁也不敢治她么? 守园的两个婆子也正伸长了脖子在听,一脸看好戏的模样,见锦娘和冷华庭来了,忙开了门,一个便要进去报信,锦娘扬手阻止了,一个小丫头也正探着头看着园门口呢,见锦娘进来,提起裙就往院里跑,看那样子便像是送信的,锦娘回头对丰儿道:“跟着她,看她是去给碧玉送信,还是给王妈妈送信。” 丰儿了然地跟了上去,锦娘推着冷华庭也不进王妃的正堂,直接去了王妈妈住的那片偏房。 果然偏房外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王妃不在,大家都像没上套的野牛,四处散漫着,这会只听王妈妈骂得热闹,有的便在一边附合,说碧玉如何的大胆妄为,有的便劝着王妈妈不要闹,但更多的是在跟着起哄。 碧玉冷静地站在王妈妈屋门口,门前那刘婆子正带着个三十几岁的管事娘子还有几个丫环婆子们要往屋里冲,碧玉也不怕,冷冷地看着那刘婆子道:“二少奶奶有吩咐,任谁也不得与王妈妈见面,一切等王妃回来再说。” 刘婆子便骂道:“死蹄子,你如今是攀上二少奶奶的高枝了,就不将咱们几个老的放在眼里去,别望了当初是谁提拔的你,你和青石两个若不是王妈妈手把手的教,又怎么能上升得那么快?真真是忘恩负义,不知好歹的东西。” 这话一出,边上就立即有几个人在附合着道:“那是,王妈妈可是咱们院里的主心骨,这院子里头,谁没受过王妈妈的恩惠,她们几个头等的,那更是得了王妈妈不少恩典的,偏偏如今为了自己上位,竟是反脸就不认人了,还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 “对,对,对,太无情无义了,这种人,以后可不要跟她好,指不定哪天就将你卖了呢,我说啊,王妈妈这次的事,保不齐就是她陷害的,我瞧着二少奶奶也不是那厉害之人,怕也是被她利用了呢。” 那个三十多岁的管事娘子看着柔柔弱弱的,却是一脸的戾气,推开王妈妈道,“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她不让,便打了进去就是,我婆婆伤了手,又被她关着不给饭吃,再不救出来,怕是连老命也得丢了去。” 围着的人里有人听到这话,也起哄道:“是啊,听王妈妈那声音可就不很虚弱了吗?怕真是病得不轻了吧,碧玉姑娘,你就放了人家媳妇进去呗,人家可是要去尽孝道的,你这样拦着也太不尽人情了啊。” 但是也有人出来说公道话了:“碧玉姐姐也没做错啥,这几日都是好茶好饭地供着王妈妈的,哪里就亏待了王妈妈了,你们厨房的几个应该最是清楚才对啊,怎么一个一个说起话来,都不扪自己的良心呢,这样胡扯也不怕闪了舌头啊。” “对,其实二少奶奶真的是好人呢,咱们几个位份低的,不全靠了二少奶奶才能拿足了这个月的月例银子么?以前王妈妈可没少刻扣咱们,如今王妈妈究竟是怎么被罚的,她应该自己清楚,别以为人家都是傻子,都那么好蒙骗呢。” 锦娘一言不发地看了一会儿,大约记住刚才开口说话,或是起哄的几个人的模样,正要推了冷华庭回王妃屋里去,便有那眼尖的看到锦娘来了,就叫出声来:“别吵了,别吵了,二少爷和二少奶奶来了。” 锦娘便改了主意,推着冷华庭往人群里去,大多数仆人们便纷纷向两边退开,让出一条通道给锦娘和冷华庭过,但也有那阴险不知死活的,竟是趁乱捡了东西自背后向锦娘身上扔。 冷华庭便自椅子上纵起,广袖乱舞,隔着锦娘的身子,那些不知从何处扔来的石头等东西便寻原路又飞了回去,一时人群里便传来几声哀嚎。 围看的众人立即全都噤了声,谁也不敢再多言一句,早便听说过二少爷是练家子,但从没看他出手过,平日里总见他如个女孩子一般,柔弱无害地坐在轮椅里,虽然有时候也会拿东西咂人,但他也不是见谁就咂,你不犯着他,他是绝对不会为难你的,如今见他如仙人下凡一般突然飞了起来,轻飘飘几个曼妙美丽的动作,竟然就连连打伤了好几个,一时将她们全都镇住了,很是庆幸自己刚才很理智,没有作那找死之事。 锦娘也不回头,指着两旁的人群道:“来几个婆子,将刚才伤着的人全拖到正堂里去,你们也知道,二少爷腿脚虽不便利,耳朵可是灵敏得很哦,刚才有几个人,是谁作的小动作,他可是一清二楚的,一会子我去正堂,看少了一个人,你们负责刑罚的婆子们便别想拿这个月的月钱。” 围观的人群里立即走出八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很快便将倒地受伤的几个人拖走了。 刘婆子原本正吵得起劲,这会子听说二少奶奶来了,立即就降了音,缩着脖子就想退,那年轻的管事婆子便揪住小声她道:“舅妈,您怕什么,尽管上去,一会子会有人来治她的,咱们只管闹就是,闹得越大越好。” 碧玉正对着她们,将她的话一字不漏地全听了进去,不过,她也明白,王妈妈的媳妇原就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是想着要仗势压自己呢。 她原本是凭着一口气一直在撑着,任谁骂她,她既不还口也不理,只是冷着脸档在门口不让人进去,好在刘婆子一直心有畏惧,不敢真让人对自己动手,不然,今天自己怕是会被这群人撕碎了去。 这会子见锦娘和冷华庭一来,便治了几个趁乱坏事的,心里一松,眼圈便红了,但却倔着脸,强忍着不让自己哭,不愿让刘婆子几个看到自己的软弱。 锦娘松开冷华庭,走到碧玉身边,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辛苦了,你做得很好。” 碧玉抿着嘴点了点头,倒低是年轻女孩子,被王妈妈几个骂得那样难听,怕是早就受不了了,如今一见锦娘,便如见了亲人一样。 “二少奶奶,这些人……”锦娘点了点头制止她道:“我知道,刚才这里闹得最凶的是哪几个,你可是记清楚了?” 碧玉听了便拿眼横扫了一遍围着的人群,立即便有几个低下了头去,生怕碧玉瞧见了自己一般。 “回二少奶奶的话,奴婢都记清楚了。” “那好,你拿了名册来,将她们的名字全都打上记号。”锦娘听了仍是柔声地对碧玉说道。 “二少奶奶,您这是什么意思,想以权压众吗?这里的人可大多都是在王妃院里做得有年份的,她们不过是见不得你虐待王妃身边最忠心得力的老人,说几句公道话而已,难道也要被您打压报复?您虽是主子,可也要以理服人,不能……”王妈妈的媳妇冷哼着对锦娘道。 锦娘不等她的话落音,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一扬手,“啪,啪,啪。”三下,打得那媳妇子晕头转向,摸着脸颊半晌没有回过神。 “你是哪里来的东西,有什么资格在本少奶奶面前大小声,你家主子是谁,没有教过你规矩吗?”锦娘板着脸,声音清越却不失严厉,冷冷地对那媳妇子说道。 她来王妃屋里也有不少回了,看这王妈妈儿媳那穿着打扮,便知她是个管事娘子,却从未在王妃屋里见过她,便料定她并非王妃院里的人,看来,也是受了那个主子的指派特意来闹事的,所以,她便更是要打了再说,不能让她们以为自己也和王妃一样,软弱可欺。 “二少奶奶,她是王妈妈的儿媳王张氏,是刘姨娘屋里的管事娘子。”碧玉听了便对锦娘道。 锦娘听了便笑道:“哦,原来是姨娘屋里的啊,不知是姨娘让你过来的,还是你自作主张过来的,若是姨娘使了你来闹的,嘛烦你回去告诉姨娘,王妃屋里的事全都交给本少奶奶了,她无权过问,若是你自己个要过来闹事的嘛,那本少奶奶就先替姨娘教训了你再说。” 那王张氏才从被打中回过神来,正要撒泼发彪,被锦娘这一说,心里一震,目光连闪,她当然是姨娘指使过来的,姨娘还巴望着她能将事闹大了,好等王爷回来再告二少奶奶一状呢,可是,她再傻,也不能真将刘姨娘的名号给丢出来,二少奶奶说得对,刘姨娘可没有资格管王妃屋里的事,更何况,如今刘姨娘自己还被王爷禁了足呢。 主子不能供出来,那她也不敢说是自己要来闹的,但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她又不得不回锦娘的话,便心一横道:“奴婢也没闹,奴婢只是来尽孝道而已,难不成,二少奶奶还不许奴婢对自家婆婆尽孝道么?” 果然是个嘴利的啊,这话说得还真合理呢。 锦娘讥笑着看了眼王张氏道:“你真没闹吗?才我可是听你说,若碧玉再不让开,你就要打了进去呢?这话,听到的可不止我一人,在场的丫环婆子们全都可以作证,你一个下人,太也猖狂了些,来人,先将她拖下去,打五板子再说。” 那王张氏听了,脸一横便道:“二少奶奶,我可是刘姨娘的人,你无权打我。” 锦娘懒得跟她废话,手一挥,便有两个婆子走了上来,也不找刑凳了,将她按在院里的石桌上就开打。 一时板子声伴着王张氏的干嚎响起,整个院子里的人全都屏了呼吸,吓得大气都不敢出,那刘婆子更是差点将头垂到衣襟了去了。 王妈妈先前还在屋里闹腾得厉害,后来一听二少爷也来了,又出手惩治了几个人,吓得呆在屋里就不敢做声了,这会子听到她儿媳的惨叫声,便坐不住了,扯开窗帘子对锦娘道:“二少奶奶,你……你是非要逼死老奴么?那**便设计陷害于我,如今又下狠手打老奴的儿媳,你……你分明就是想夺王妃的掌家之权,王妃心善才会被你蒙骗,你等着,等王妃来了,老奴一定要讨回这个公道来。” 锦娘听了便对碧玉道:“开门,让她出来。” 碧玉听了便拿了钥匙开了门,王妈妈急急地自屋里冲了出来,一只手还绑着纱布,直直地就向王张氏冲了过去,这当口,五板子正好打完了,王张氏痛得呲牙咧嘴的,一看到王妈妈就失声痛哭,“婆婆,你可要为儿媳作主啊。” 锦娘一听这话更是气,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王妈妈身份再高,也越不过一个奴字去,看来,还是王妈妈在王妃府里作威作福太久了的缘故,府里大多人眼里只认王妈妈,怕是连王妃的话也没怎么看在眼里呢,再不整治,还真要翻了天去。 锦娘走到王张氏身边,心平气和地对王张氏道:“王妈妈犯了错,是我让碧玉将她软禁的,但她毕竟是王妃的奶娘,我不过关她几日便会放出来,一应用度并未亏待于她,也请了大夫来给她治过伤了,你若真是为她好,便不该在这里闹事,影响她养病不说,也加重了她的罪过,如今对你也只是小惩大戒,你可明白了?” 这一番话当然是说给一众看热闹之人听的,毕竟有很多人并不知道真相,还以为自己真如何虐待王妈妈了,如今正好王妈妈也出来了。 那些围观之人也能看出,王妈妈虽说有些憔悴,但精神还算好,身上穿得也整齐干净,一看便知锦娘所言非虚,想来,那王张氏还真是借故闹事呢。 王妈妈看着自家儿媳被打得趴在石桌上起不得身,不由心痛莫名,流着泪对锦娘道:“二少奶奶可真是好手段,奴婢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得罪二少奶奶了,你要一再的相逼,老奴服侍王妃几十年,还从未受过如此污侮,此恨……老奴记下了。” 锦娘听了便要笑,冷哼着对王妈妈道:“妈妈,您这可是在威胁于我?”说着,又扬了音,对围观的一众仆人们说道:“各位可以看看,本少奶**上之伤还未痊愈,正是前些日子被王妈妈咂的,本少奶奶只是将她软禁几日,可有过份?” 这事有些人是知道的,但大多都不知道,一时人群里又开始议论纷纷起来,王妈妈也太大胆猖狂了些,连主子也敢谋害呢,二少奶奶如此还真是心慈手软的,若是换了东府的主子,怕是早就将之乱棍打死了,没想到,竟然还要闹,还真是以老卖老,不知死活。 锦娘见这事也说得差不多了,便又对众人道:“今日王妃去了大明山,将这掌家之权交给本少奶奶暂代,大伙听好了,一会子全去正堂,本少奶奶得好好清理清理王妃院里的门户了。” 这时,人群里就有人要跑,碧玉便扬了扬手里的名册道:“刚才在现场的,一个也走不掉,名字我都记下了,你们最好是听少奶奶的话,不要在这时候撞枪头上了。” 这下全都泄了气,一个也不敢再跑了。 锦娘便推着冷华庭回了正屋,正屋地上正躺了三个,个个都是额头上被咂了个大包,血迹斑斑的。 锦娘坐在冷华庭边上,碧玉着了小丫头沏了茶上来,王妈妈和王张氏也被扶了进来,张王氏站不住,两个婆子便将她扔在了地上。 刘婆子始终躲在人堆里一言也不敢发,老实地缩着脖子,生怕锦娘发现了她。 锦娘便对碧玉道:“这地上几个你可都识得。” 碧玉仔细看了看,对其中二人道:“回二少奶奶,有一个是刘姨娘院里的,有一个是世子妃院里的。” 锦娘便道:“刘姨娘如今被王爷禁了足,这个人嘛,先打十板子,再关起来,一会子本少奶奶要亲自去问刘姨娘,她为何要指使了人来暗算于我。” 又看向另一人道:“至于这个,碧玉,使人去请了世子妃来,本少奶奶倒是要问一问了,她的人为何会也跟着来暗算于我。” 碧玉立即着人去办了。 所有的奴婢们黑压压地站了整一个堂屋,但大多老实地呆着,谁也不敢乱说话,都怕自己成了二少奶奶立威的刀下鬼。 锦娘又让碧玉拿了名册来,对各个奴婢之间的复杂关系理了理,深门大院里头,家生子的奴才们大多也是关系盘根错结,互相联姻的极多,锦娘打算先对王妈妈这一家下手,便将所有关王妈妈有亲戚关联的人全都列了出来,发现好多都是在王妃院里占着重要的差事,怪不得,王妃屋里有个风吹草动的,消息就立即传出去了,原来是有这么一条大蛇伏在屋里呢。 锦娘又让人拿了王妃屋里的帐薄来,自袖袋里拿出一个条陈,对王妈妈道:“妈妈,你口口声声说,你对王妃忠心耿耿,此处是我查帐时,查出你贪没的罪证,你是王妃屋里的总管,今年全年,你就贪默菜银四百三十一两,胭脂银三百四十两,刻扣丫环婆子们的四季衣裳料子,绢花绣线银子一百二十两,刻扣低等丫环的月例银子八十九两。妈妈,您可是发大财了啊,一个月的收入可是比一个四品的朝庭命官的年奉还要高呢。一年就是九百八十两,你拿这银时不觉得手发抖吗?” 此言一出,屋里立即便炸了锅,人群里便有人骂了起来:“太黑心了,怪不得她一个管事妈妈,儿子在外面嫖赌逍遥的比一般的大家公子过得还要富贵呢。” “可不是么,那里面可有咱们的血汗银子呢,二少奶奶不说,咱们哪里知道啊。” “就是,怪不得她想要谋杀二少奶奶呢,定是二少奶奶先前定的那个条陈挡了她的财路,哼,还是二少奶奶精明啊,不然,咱们还不知道要被她吸多少年血去。” 王妈妈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绿,她原以为,当初那小帐本之事全由刘婆子一个人担了,刘婆子又被二少奶奶处置过了,自已便再也不会有事了,所以,一回来,不但不吸取教训,倒是更为猖狂了,没想到,二少奶奶阴得很,暗暗里将王妃院里的所有帐目都查了一遍,还记下了她的罪证。这下,她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心里就盼望着有谁能送个信给刘姨娘才好,如今趁着王妃不在家,也只有刘姨娘能想法子救她了。 “王妈妈,本少奶奶可有冤枉你半句?”锦娘淡淡地看着王妈妈道。 王妈妈再是不敢反嘴,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却紧抿着嘴,并不支声。 锦娘也知道她在等人,而她自己也正是想让那人出现,想着王妈妈那天偷听了消息定然就是要说给那人听的。 果然,没多久,世子妃扶了刘姨娘来了。 锦妇微怔,还是起了身,去迎刘姨娘,“姨娘身子不好,怎么也来了?”锦娘稍行了半礼,便退回主位坐了,并没有将刘姨娘和上官枚让到首坐的意思。 上官枚见了便更气,但也没法子,王妃不在,主持中馈的就是锦娘,她有资格坐首位。 刘姨娘也是气,不过今天她也不是来争这一点长短的,便对上官枚递了个稍安勿燥的眼神,在锦娘的下首坐了。 “小庭媳妇,你可是真长本事了啊,姐姐一不在府里,你就闹得鸡飞狗跳的,全府不得安宁。”刘姨娘真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她的后背被王妃打伤了,养了好些天仍没好,靠不得椅背。 “哦,姨娘可是自哪里看到锦娘在闹了,倒是想问姨娘,这地上有个人,说是您屋里的,她今日竟是想谋杀锦娘呢,您来得正好,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听了您的吩咐呢?”锦娘不急不慢的指着刚才被打了十板子之人说道。 刘姨娘见了脸色便微变了变,狠狠地瞪了眼地上那人道:“人是我的,我不过使她来看看究竟而已,没想到她竟然敢如此大胆乱行,小庭媳妇,你尽管将她打死就是,我绝无半句怨言。” 锦娘听了这话倒是楞了,没想到刘姨娘做事如此果决,毫不犹豫就弃卒保帅,一点余地也没给自己留。 再看地上之人,虽然惊愕地抬起头来,愤恨地看着刘姨娘,却半句话也没分辨,怕是早就被刘姨娘掐了要害,就算是死,也不会背叛刘姨娘了。 果然当自己投去询问的目光时,那人低了头,目光躲闪着,并不看锦娘。 锦娘无奈,只得对碧玉道:“那便依了姨娘吧,来人,将她拖出去……卖了吧。” 锦娘故意将声音拖得老长,让那人的心都吊到嗓子眼了,再一听说只是卖了,下便松了一口气,不由感激地看了锦娘一眼,二少奶奶倒底还是不如刘姨娘毒啊,虽是被卖了,但总有条命在。 锦娘又照样指着另一个人问上官枚,上官枚却是死不认帐,说自己根本没有派人来,锦娘看她争得耳根子都红了,突然脑子里就想起二太太那天说,那种香片先是送了一盒给上官枚,再送了一盒给自己,而上官枚又是一直不孕…… 不就是一个下人么?且卖她一个好吧,又一个计策在锦娘脑子里形成,便对上官枚道:“大嫂,既然你说这人不是你使来的,那便可能是她自己存了那坏心眼,既想害我,又想害你呢,如此让你我妯娌不和,他们就可以从中得利去。” 上官枚听锦娘话里有话,目光微闪,看向地上之人的眼神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弟妹说得对,那就依弟妹说言,卖了她吧。” 处理了那两个人后,锦娘便又将王妈妈一族在府里的罪行一一列了出来,一共有二十一人都受有牵连,锦娘正要说出处置之法,刘姨娘又道:“小庭媳妇,这个人,你可动不得。” 锦娘听了就冷笑道:“哦,不知锦娘如何动不得她。” “她可是姐姐的奶娘,你可动她,姐姐必然会伤心,你一个作儿媳的,能为婆婆操心那是好事,但绝不能如此草率行事,如你这般,合府上下没几个真真干净之人,难不成,你全要处置了?再说了,水至清则无鱼,有些事情,还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好,不然,惹火上身,可就不好了。” 又是在威胁啊,锦娘听了便悠闲地端了茶,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道:“姨娘,若是锦娘非要处置了她们呢?” 刘姨娘没想到锦娘小小年纪手段如此厉害,又如此强硬的与她针锋相对,不由大怒,一拍桌子站起来道:“莫要以为王妃宠着你,你就为所欲为了,这府里,可还不是你说了算的,姐姐不在,还有我,就算我如今被王爷禁了足,也还有世子妃在,你一个次子媳妇,凭什么在府里作威作福,还真是反了天去。” 冷华庭一听这话就皱了眉,刚要拿东西去咂,锦娘忙抢先抓住了他的手,冷静地说道:“相公,想公别生气,锦娘不怕的。” 冷华庭这才松了手,狠狠地登了刘姨娘一眼。 刘姨娘刚才也是吓到了,但她也是作了准备来了,若是冷华庭再咂她一次,她便打算闹到太子妃那里去。 “姨娘,你自己也说了,你如今正被父王禁足呢,请问一个禁足之人,怎么可以出了自己的院子?或者说,您想父王回来再多禁你几个月?”锦娘讥诮地笑对刘姨娘道。 不得宠就老实些,非要出来弄妖蛾子,还真当自己好欺负呢。 刘姨娘被锦娘这话顶得差点岔了气去,就是王妃也不会对她说如此重话的,这个孙锦娘,不治一治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以后,她的威信建起来了,世子妃如何能掌得住府? “哼,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孙锦娘,你也只是代管几日而已,有何权力将王妈妈如此重要的人物给处置了,今天你就试试,若你敢处置,我就将老夫人,二太太,三太太,四太太一并叫来评理,看看是你横,还是道理大。”刘姨娘气得大声对锦娘吼道,一转头,又对上官枚道:“你也是的,堂堂一个世子妃,贵为郡主之身,竟然被一个庶出的女人给压了一头去,你……你就不怕这个府里将来没了你的立足之地么?” 上官枚也是气,听了刘姨娘之言也觉得心里长了胆气,对锦娘道:“弟妹,姨娘说的也有道理,若是如方才那几个低等的下人,你想要处置便处置了就是,但是,王妈妈你确实是动不得的,她可是服侍了母妃几十年的老人了,你如此作,可是要寒了很多奴才的心的。” 第九十七章 2 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出来将刘姨娘拖住,刘姨娘大喊大叫了起来,疯了一样骂道:“孙锦娘你好大的胆,竟然敢对庶母无礼?本妃可也是上了玉谍,有品极的,你一个民妇也敢对本妃下手?本妃要到皇后娘娘处告你去。” 锦娘倒没想过这一茬,自己倒确实连个诰命也没封,而刘姨娘因着冷华堂的缘故被封为简亲王侧妃,确实是有品极的…… “诰命是吧?你若再对我娘子大喊大叫,本少爷咂死你个破侧妃。”一旁的冷华庭伸手已经在找东西了,刘姨娘一听,便弱了气势,莫说是个侧妃,就算她如今扶了正,对着冷华庭这魔王她还是害怕,他真要下手咂死了自己,王爷怕是也不会对他怎么样,就是皇上那里,也是对他宽容得很。 看来,自家相公还真有定海神针的作用,有他在,锦娘心里有底气多了,便忙劝了冷华庭消气,又对刘姨娘道:“姨娘,你虽是侧妃,但也要父王认才行的,如今您这侧妃可是被封了有年份了,可是全府上下全叫您姨娘,看来,父王打心眼里就仍是将您看作是一个奴婢哦,啊哎哎,您可还在禁足呢,快些回自个的院子里吧,别一会子让父王知道了,又要生气呢。” 刘姨娘听得眼冒星火,若是眼光能杀人,她怕是早就用眼刀将锦娘凌迟活剐了。 锦娘懒得再看她,一挥手,让那两婆子将她架了回去。 上官枚看着这一切就没有回神,脑子一直有点发木,不知道要如何应对才好,这时见刘姨娘被架走了,她才想着要不要帮帮刘姨娘…… “弟妹……”上官格犹豫着叫了声锦娘。 锦娘截口道:“嫂嫂平日里也是个心善实诚的,如今正好可以看清许多事情,可要多看看,多想一想呢,有些事情若是不合理,那便必定是有猫腻,这府里上上下下,不干不净这人太多了,我如今不过是在帮你清理而已,将来这个掌府之权还是要落在你手上的,若你身边全是那两面三刀之人,你这当家主母怕同样也会被架空,被人玩弄于股掌而不自知呢。” 上官枚听得心中一凛,锦娘这话可说得没错,自己虽然也算聪慧,可如今看来,比之刘姨娘和孙锦娘可是相差点远了,以前在娘家有父母姐姐护着,并没受过多少苦楚,如今进了王府才看清,这深宅大院里是处处机关陷井,稍有行差踏错,便会被人阴害,再者,她也对王妈妈为何要忠于刘姨娘很是好奇,听刘婆子那话,似乎刘姨娘进王府是用了手段的,也是,她一个外室之女,又凭什么能够嫁给简亲王做侧室,又如何能够生下庶长子的?这可真是个迷团啊。 如此一想,她便又沉默了下来,冷眼看锦娘要如何继续。 刘姨娘一走,刘婆子的胆子就更大了,对锦娘说道:“当年,刘姨娘只是国公爷的一个外室之女,王妃可是正经的国公府二小姐,王爷不知在何处见过王妃一面便一见倾心,立即请媒人去国公府提亲,但是……后来却让刘姨娘不知如何耍了手段……,这些王妈妈最是清楚,几经周折,王妃还是嫁了进来了,却不知……唉,王爷原是不肯让刘姨娘进门的,后来……这些事情,奴婢也不好细说,奴婢只知道,王妈妈的亲姐原是刘姨娘的奶妈,当年刘姨娘还没有进府时,王妈妈的亲姐不知如何便得了一场大病,刘姨娘费尽心力没有治好,便使了人去找王妈妈,王妈妈求过王妃,但也不知为何,王妃并没有施出援手,她姐姐死后,王妈妈因此便恨上王妃了,而刘姨娘趁机便收买了王妈妈……” 刘婆子叽叽呱呱半天,讲到紧要处便吱唔着带过,不过,锦娘也总算听明白了一些,就是刘姨娘与王妃确实是亲姐妹,只是同父异母而已,而当年,王爷是对王妃一见倾心的,但不知道刘姨娘又在她们当中动过什么手脚,在王妃与王爷之间插了一脚,而王妈妈因王妃没有救助其姐之故生了怨恨,便背叛了王妃,哎哎,还真是乱得很……怪不得冷华堂比冷华庭要大,谁知当年会是什么样的一段孽缘情债,真是理都理不清,这事怕是还得慢慢去查,而王妈妈这个人,现在是决对不能死的,听刘婆子所言,王妈妈心里定然还藏着很多秘密,这也得等王妃自己回来查清的好,自己一个儿媳,如此当众去探听长辈当年的**,太不合适了。 “好,你说的这些还有些用处,也足以证明你的确有心侮过,这样吧,你的板子减免四十,也不将你一家卖了,只发送到乡下庄子里去,你可是服气?”锦娘听了,便对刘婆子道。 王妈妈这时被打了十板子,正好被拖了进来,听到锦娘所言,她惊诧地看了一眼刘婆子,刘婆子立即偏过头去不敢看她,王妈妈心里一凛,斥道:“你……你都说了些什么?可是将我卖了?” 刘婆子听了便道:“你自己糊涂,早劝过你不要与那边勾结,你不听,看吧,一大家子便被你连累,我也不过自保而已,你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等明儿王妃回来,看你如何交待吧。” 王妈妈刚被打了板子,这会子听刘婆子如此一说,心知大难还在后头,惊惶之下,竟是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她儿媳王张氏急急地爬过来,想要将她扶起,却也是被吓得全身乏力,如今二少奶奶虽是只处置了王妃院里的这些王氏家人,但王妈以一倒,自己怕也是难以躲得过去,刘姨娘还能不能自保还是两说,这……这要如何是好啊,难道也像舅母那样…… 她心里也打起了小九九,想着得找个机会到二少奶奶这里投个诚才好。 锦娘雷厉风行地将一众的王氏家人全都处置了,只留了王妈妈和刘婆子一家在府里关了起来,并让冷谦调了暗卫暗中守着,就怕有人对她们几个又行那灭口之事,如今就等王爷和王妃自己回来好生审问王妈妈了。 上官枚那日便神情迷茫地回了自己院了,难得的是二太太后来并未过来搅合,但锦娘心里仍是不安,二太太如今怕是自顾不暇,听说她前两日便中过一次毒,怕正是自己教烟儿的那几道菜起了作用,所以,正在自家院里清理着门户呢,一时又担心起烟儿一家来,也不知道二太太会不会发现是烟儿她们动了手脚。 如此一想,锦娘便带了四儿去了世子妃院里。 冷华堂伤势好得很快,他起了床便去了刘姨娘院子里,锦娘去见世子妃时,他正好不在。 上官枚对锦娘的到来很是意外,但面上仍是笑着将锦娘迎进了偏厅里,“妹妹如今可是大忙人,整个府里的吃穿用度可都是你管着呢,怎么有空到嫂嫂我这里来了,嫂嫂是个闲人,你若有事,使个人来支会一声便是,何必亲自过来呢。” 锦娘听她话里带刺,却也不以为意,也笑笑说道:“嫂嫂可是世子妃,身份可比锦娘我尊贵得多,锦娘就是再忙也不敢轻慢了嫂嫂啊。” 这话说得上官枚心里还算过得去,便让侍书去沏了茶来,两人又闲扯了几句,锦妇便状似无意地缩了缩鼻子,笑着说道:“嫂嫂身上好香,不知是薰的哪种香片?” 上官枚听了优地抬袖也闻了闻道:“很香吗?前些日子二婶子送了一小盒香来,我闻着觉得好,便让人点了,弟妹没得么?” 锦娘听了嘴角笑意更深了,叹了口气道:“二婶子倒是好心,也送了我一盒,可是我对香**得很,不知为何,闻着有点头晕,所以就没和,大嫂这个香片也是桑莲薄荷么?闻着怎地与我那盒不一样呢。” 上官枚听了便微蹙了眉,又闻了闻自己的衣袖,奇怪地说道:“也是桑莲薄荷啊,怎么香味不一样?不能吧,即是同一种香名,那香味应该也相同才是啊。” 锦娘听着笑意更深了,便随口说道:“唉,也许是我闻错了吧,哦,大嫂,你进门可比我早,有些事情可得多教教我才行,我又是个最实诚木纳的,平日里有那不当之处,你可得多多指点担待才是,咱们可是亲妯娌,怎么说,比起东西两府来,还是要亲近得多,你说对吧。” 锦娘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让上官枚听着就糊涂,不过,听锦娘说得还算诚肯,也笑了笑道:“那是自然,怎么着,只有咱们才是王爷正经的儿媳呢,他们,不过是旁支了。” 锦娘听了就叹气道:“唉,不知大嫂可知晓,三弟屋里的一个丫头可是有了孕了,二婶子正打算着让那丫头生下来……只是,怕不会收房吧,听说,要与宁王府的婉郡主联姻,怕婉郡主容不得人,所以……唉,你说,咱们诺大个王府,怎么就让东府里先有了个长孙呢?” 这话正戳到了上官枚的痛处,她一直就为这不能怀孕而纠结着,但锦娘这话她也算听进去了,心里立即就起了疑心,是啊,为何整个府里,就冷华轩一人有后了呢,难道其他兄弟都有问题?锦娘这里还好解释,才进门几个月而已,而自己过年就快两个年头了,再没动静可真说不过去啊。 锦娘看上官枚脸色阴晴不定,想来自己的话对她有了触动,便又随意地说道:“前儿我院里的张婆子,她男人就是个制香的高手,她就说我不能闻太多的香,怕是会影响生育呢,我如今便听了她的,好几日都没在屋里薰香了,唉,大嫂啊,你说我们女人,再怎么能干本事,还得有个儿了伴身才是正经,对吧。” 上官枚听了手一抖,茶碗里的茶都洒了出来,烫得她将茶碗丢在了地上,痛得轻呼了一声,却是顾不得痛,急急地问道:“还有这一说么?难不成,香片里会有什么问题?” 锦娘听了一副惊吓到了的样子,忙走到上官枚身边来,拉起她的手轻轻吹着气,对上官枚道:“哎呀,烫着了吧,快快用些药涂了。”顿了顿却是附近上官枚说道:“香片里有没有问题我可不知道,不过,凡是香片,还是谨慎些用才好,我呀,如今见是香呀胭脂呀啥的,一闻着不对劲,就使人拿去查验查验,唉,多个心眼总是没错的,没人护着自个,自个可得将自个儿看重些呢。” 上官枚听得越发的心惊,又是一暖,难得锦娘肯如此贴心贴意的提点她,锦娘肯如此说,定是香料里已经查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才来对自己说的,不管自己的香片里有没有问题,她这番心也还是好的,一反手握住了锦娘的手道:“多谢弟妹了,明儿嫂嫂要去太子妃宫里,好些日子没有见过姐姐了,也不知道她身子怎么样,如今也是双身子的人,也不知道她反应重不重呢。” 锦娘听了也是满脸的笑,“是啊,太子妃可真是有福之人,此胎定是一举得男,生下太子府里的长子,那将来皇后之位可是非她莫属了呢,大嫂,那时,你可要多顾着点弟妹我哦。” 说着,对上官枚俏皮地眨了眨眼,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上官枚见了心情也舒缓了一些,拉了她的手一起坐了,笑着道:“你呀,还是太锋芒了些,如今得罪的人可不少了,可得小心一些才是。” 锦娘听得心头一暖,眼圈便红了起来:“唉,我不也是没法子么?相公是个腿脚不便的,心性有时又像个孩子,我不强撑着些,还真是治不住那起子小人啊,每日里过得总是提心吊胆的,不是药里被人动手脚,就是茶饭里加了别的料,唉,这日子可真是难过呢。” 上官枚听了也是叹息:“你就好生着吧,唉,你比我还好,二弟虽说身子不便,但对你却是宠爱的很,我呢……等父王回来,你那姐姐就要进门了,听说,她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在娘家时,你也没少受她的欺负吧。” 锦娘听了便点头,一点也没有自己是孙玉娘亲妹妹的自觉性,咬了牙道:“可不是么?自小便是见我就打,还总抢我的东西,唉,不是我非要说自家姐姐的不是,她啊,还真是任性妄为得很呢。” 正说着,冷华堂和刘姨娘从屋里回来了,一脸的阴郁,见到锦娘也在,微怔了怔,倒是转了脸,微微一笑道:“弟妹怎么来了,不是说,正管着府里好多事的么?” 锦娘听了便对他福了一礼道:“正好相公睡下了,府里如今的事也差不多理顺了,明儿父王母妃就会回,难得有些空闲,就过来看看嫂嫂。” 冷华堂听了便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内堂,但他临去里眼里一闪而过的阴戾却让锦娘打了个寒战,忙起身告辞了。 锦娘前脚一走,后脚冷华堂就走了出来对上官枚道:“这个女子不简单,娘子可要防着些,别着了她的道才是。” 上官枚听了便冷冷一笑道:“又是姨娘跟你说的吧,我说相公,你还是离姨娘远一些吧,如今只是个迟早的事,王妈妈一但松口,姨娘怕便是保不住了,孝道虽是重要,但也要看对什么人,姨娘的手段也太厉害了些,我终是不喜与她一起的。” 冷华堂听得就怒了,大声喝斥上官枚道:“你这是什么话,她再如何也是我的亲娘,再者,她用那些手段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她一个外室之女,不用些手段能到如今这个地位?不用些手段,你相公我如今怕也早不存在了,她的心总是向着我的,你……还是多体谅她一些吧。”说到后面,语气又软了,似有些无奈和苍桑。 上官枚听了也就嘟了嘴应了,冷华堂便过来轻柔地将她手揽进怀里,拥着她道:“我知道你是明理的,心性又善,只是,咱们这府里也太过复杂,我……又只是个庶子身份,父王对我如何你也是看到了的,幸亏娶了娘子你,才让我的心有个歇脚的地方,娘子,你以后,可得多多帮着我才是,我……可是不能没有你的。” 一番话说得掏心掏肺,又情意绵绵,让上官枚的心都化了,娇羞地伏在他胸前,感到这几日的郁气也散了不少。 王爷王妃回来的前一天下午,上官枚来了锦娘的院子,脸色很不好看。 锦娘正在给冷华庭念书,这厮这几日总缠着锦娘给他读书,说是锦娘的声音好听,非要听她读,其实锦娘也知道他的意思,不过也想自己能多读几本书而已,自嫁进王府后,锦娘是成日介里便耗在家事上了,有些心力憔悴之感,读书能让她心静平和,宁神静气,倒是对精神和心情都有很好的调节作用。 一见上官枚那脸色,锦娘便想那香片只怕是真的有问题了,忙对冷华庭递了个眼色,冷华庭便白了她一眼,自己推了轮椅进了内堂。 锦娘将上官枚迎到东次间里,让人沏了茶后,便将使唤的人便使走了。 上官枚喝了一口茶后才道:“弟妹,果然是人心险恶啊。”说着,眼里就露出一股愤怒来。 锦娘听装得一惊,不太相信地问道:“嫂嫂,难道……那香片里真有……” “有落地莲,那是致人不孕的。”上官枚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恨得眼睛都要红了:“亏得我一直当好是好长辈呢,她知道我喜欢用香,自进门起,就没少送我这个,对我也是慈善得很,比起母妃更加贴心贴意,原来,怀有如此狼心呢。” 锦娘听了便惊得嘴张得老大,好半晌才问道:“真的是二婶子么?她……她这是为啥啊,我看二叔对大哥可是好得很呢,应该不致于吧。” 上官枚听了眼神更是复杂,“二叔怕也是心思不纯呢,谁知道是打得什么主意,相公是傻,总是什么都听二叔的,哪一天被他剥了皮拆了骨,卖了怕是都不知道呢。” 锦娘听着便叹气,幽幽道:“唉,怕就是为了那个位子吧,嫂嫂你想啊,我相公是不成的了,如今已是残疾之身,父王也就得大哥这么一个身子健全的好儿子了,大哥和大嫂再出个什么事,那得益的会是谁呢?三叔家的四弟可是老实巴交得很,四叔那边嘛,自是不用说,他们又了隔了一层了,没竞争力,唉,大哥大嫂两个可真是在刀尖尖上过日子呢,是得小心了才是。” 上官枚听了也是点头,对锦娘说道:“没错,弟妹你说得很有道理,你刚进门那些日子,她总拾掇着我害你,说起那杜妈妈……唉,弟妹,如今再说也没意思,但她还真不是我指使的,原是二婶自己找了杜妈妈施的法子呢……” 锦娘听得目瞪口呆,这上官枚……回还得好快啊,立即便知道拉自己做同盟了,脑子还真是不笨呢,杜妈妈那事再拿来说,可以说是新瓶装老酒,没什么意思,她解不解释,自己也会认背后之人是她,如今她将真相,(暂且归为真相吧)向自己和盘托出,不过是想让自己也跟着一起恨二太太,加重自己对二太太的恨意,想与自己联手对付二太太罢了,看来,自己的计策实施的效果不错呢。 “大嫂,那时,她定是不好对我也用香料这一招,一招用多了,总是怕漏馅的,正好又知道我身体有疾,所以顺势就在我药里动了手脚,啊,大嫂,咱们两个为什么要被她摆布着呢。”锦娘脸上也是一脸的愤恨,也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哼,这事我已禀明了太子妃了,一定得给她一点颜色看看才是,当别人都是她的棋么?弟妹,你等着看好戏就是,她知道用阴的,我就不会么?”上官枚眼中闪过一丝戾色,沉声对锦娘说道。 “嗯,大嫂,你放手去做,我在一边给你鼓劲呢。”锦娘听了便高兴地说道。 上官枚听了便笑了,拿手戳了下锦娘的脑门子,嗔道:“你也是个人**,我明儿去太子妃那,太子妃还说起你来着,说你确实有些歪才呢,叫我与你好生结交了,离那些阴险小人远着一些……”说着,又有些不自在的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看着锦娘道:“以前,我也是受了蒙弊,有些事情对弟妹你做得过了些,但弟妹你一定要相信,我决对没有使计害过你,如今……你以德报怨,不计较嫂嫂,肯掏心地对我,这情,嫂嫂我记下了,以后,在这府里,能有帮得上的,你尽管跟嫂嫂说就是。” 说着也不等锦娘再说什么,又道:“太子妃可是使我来问你呢,何时有空去她那里坐坐。” 第一百零四章 四儿知道锦娘是要换装,忙帮她拿了淡紫锦锻雀展屏摆的裙子,缀细珠的白边,束腰裹胸,再配上一件丝绒大披,头上梳了个高耸云鬟,显得高贵女隆重,脸上稍扑了些份,眼角抹上彩金,使得锦娘原本灵动清澈的大眼越发的炯炯有神,整个人看起来神彩焕发,精神又不失庄重。 冷华庭在一边看着就没错眼,等她妆完,还给她选了根珍链子配了,嘴却是嘟着:“娘子总是妆扮好了送给别人看,以后在家里,你要天天打扮着给我看才是。” 锦娘看他又在别扭,拿过他手里的项链边戴边说道:“天天这么着妆扮,还不累死我去,这些东西戴多了,死沉死沉的,我才不呢。” 冷华庭听着就斜了眼,鼻子里哼哼道:“谁让你不长好看些,若是天生丽质了,那还要妆扮什么。” 锦娘一听就火了,对着他就吼:“以为你都跟你一样呢,长得像个妖孽,我虽不天生丽质,也是清秀小佳人好不,你再说我丑,一会子我出了门子,见个人就问一次,看我是不是真丑了。” “你……你敢,不许你去问别人,好不好看就我说了算。”冷华庭听她说得越发的不靠谱,扯气白脸的就要来拽她,太子妃那里不去了,一出门,谁知道她会遇到几个不长眼的男人啊,她这模样儿,真要见是个人问,还不得……不行! 锦娘一见他脸都白了,忙软了声,讨饶道:“别拽,才穿好的,不要再弄乱了,我说着玩儿的呢,哪能真见人就问了,最多就……不问,谁也不问,相公说好看就好看,只相公说了算。” 冷华庭这才放开了她,仍是气鼓鼓的,那边上官枚已经打发人来催了,锦娘忙安慰他道:“我去去就回的,才教你的那些,你再对着看看,明儿咱们再继续啊。” 上官枚早等在二门了,锦娘急急地带了四儿赶了出来,上官枚见锦娘这一身,也是眼睛一亮,笑道:“弟妹今儿看起来好精神。”说着,眼睛里便露出一丝羡慕,微垂了头,有些怅然的样子。 锦娘知道她心里仍是不痛快,她定然也是看清冷华堂的一些为人了的,如今正失望和落漠着吧,便上前去,亲热地挽了她的手,笑道:“再精神也比不得嫂嫂呢,嫂嫂可是贵气天成,那模样儿,不用妆扮都比我强好多倍。” 上官枚听了微微展了颜,与她一同闲话着,同上了一辆车。 到了太子府邸,守门的宫人看到是简亲王府的马车,直接开了宫门,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领着两个宫女走了上来。 “奴婢在此恭候世子妃和二奶奶多时了,太子妃正等着呢,二位,请吧。”那嬷嬷一脸的笑,躬身福了一礼,摆手就将上官枚和锦娘往里迎。 上官枚来过多次,自然与那嬷嬷相熟了,便笑道:“有劳丽嬷嬷了。” 另两个宫人便拦了四儿和侍书两个去了另一个门,太子妃宫里门禁深,丫环们都不能跟着主子进内殿的。 锦娘跟在上官枚身后,小心地跟着,太子府邸自然是比简亲王府要大了好多,光围廊花园都要多了好几座,太监宫女也多,因着也是在备年节,看着也是忙碌得很,锦娘不敢随便乱看,两眼只盯着跟前的几米路,目不斜视地走着,绕过几个回廊,又穿过了几个布景奇特和园子,才总算到了太子妃的寝宫。 丽嬷嬷领着她们两直接就往内殿去,一路上五步便有一个宫人,见了丽嬷嬷带着简亲王世子妃,都躬身行礼,偏了身子退到一边,给她们几个让路。 才到内殿门,便听得咣当一声响,丽嬷嬷脚步便是更快了,就听太子妃在里面骂道:“初一就报备了的衣赏,到如今还没有做全乎,针纺局是看本宫好欺负么?再过几日便是年节,别宫里头的人都穿得簇新,本宫府里就全穿旧的?真真气死我了。” 上官枚听着这话有些莫名,转过头,看了锦娘一眼,锦娘对宫里的事一抹黑,啥也不懂,不过若真是宫人们的过年衣服到这时候还没备好,太子妃会发火也是正常的,太子府可不比简亲王府,府大人多,宫女太监的品秩也是高底不一,发下的衣服种类定然也是不一样的,品种样式一多,光分发都要好几天时间呢,可还真是有些紧了。 内殿里的另一个嬷嬷一见丽嬷嬷来了,便像松了一口气一样,忙说道:“嬷嬷辛苦了,人可是来了?” 丽嬷嬷头向后微偏了偏道:“总算来了,主子这又是发哪门子的火呢。” 那嬷嬷便道:“今儿早送来的宫衣,衣局的人收了,数目是不少,就是乱了好多套,而且,六品的宫衣是一件也没做,衣局的人发不下去,王嬷嬷正回禀着呢,主子一听,便来气了,才砸了个景瓷杯子,姐姐一会子进去后,小心些个回话才是。” 丽嬷嬷感激地点了点头,那嬷嬷便进去禀报了,很快便有宫女迎了出来,将上官枚和锦娘请了进去。 很快,有个年纪大一点的嬷嬷红着脸,退了出来。 太子妃正站在殿里,整个人看起来,比上回在裕亲王府见到的那一次要萎顿得多,小腹已经微微隆起了,看样子,得有三四个月了吧。 上官枚一进去,便跪了下来,锦娘忙也跟着跪下,行了个大礼,口呼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妃正气得脸都白了,这会子见上官枚和锦娘同时进来了,眼中一喜,也顾不得那许多礼,便对一旁的丽嬷嬷道:“快,快扶她们起来。” 丽嬷嬷也知道太子妃心里正着急上火着,忙听命过来扶了上官枚和锦娘起来。 上官枚一起来,便向太子妃挨了过去,眼里殷殷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殿下可是双身子的人,火大伤身呢,什么事让下面人做就成了,何必事事亲躬呢?累着了可不得了啊。” 太子妃听了缓了脸,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呀,只管管好你自个儿,别让姐姐为你总揪着心就好了,我做事有分寸的。” 一抬眸,向锦娘招招手道:“弟妹快过来,到姐姐这边来坐着,就当这宫里是简亲王府里一样,别太拘着。” 锦娘听了又福了福,才微笑着走近前去,笑道:“原就说要来给殿下请安的,总是府里的事太多,耽搁了,还请殿下见谅才是。” 太子妃听了便笑:“你这丫头鬼机灵得很,上回见你就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快来跟你嫂嫂一块坐下,姐姐不兴那些个虚头巴脑的礼,姐姐可是要求着你办事呢。” 太子妃在锦娘面前不以本宫自称而自称姐姐,这让一旁的嬷嬷和宫女们全都对锦娘高看了一眼,看来,这位简亲王二少奶奶,在太子妃眼里有些份量,不然,以太子妃平日里厉害的个性,不会如此特意的亲近一个王府少奶奶的。 一时宫女们摆上了果品糕点,又沏了茶,锦娘挨在上官枚的下首坐着,却不也如上官枚那般轻松肆意,只敢坐了三分椅,腰也挺直着,神情端肃恭谨,就是喝茶时,也生怕杯盖碰出了一星点的声音。 太子妃见了便凝了眼,这个孙锦娘却实不一般,一点也不因为自己的刻意亲腻而放松自己,规行矩步,半点错漏都不留下,比之枚儿来,可要老练得多了,枚儿阿,可还要多磨磨性子才是,只是希望孙锦娘在简亲王府里不要与枚儿作对,能相助枚儿才是,自己特意的亲近她,原也是想拉拢她的。 以前太子妃虽想向锦娘讨要那治宫的法子,却没有起那拉拢的心,前些日子上官枚拿了一盒香片来,让太子妃帮着查验,一查之下,将太子妃气得当时便大发雷霆。 那二太太原来如此狼子野心,怪道枚儿嫁过去这么久,一直没有怀上,原来真是有人下了黑手呢,以前她曾怀疑过是王妃,若不是锦娘提点枚儿,枚儿怕是至今还当二太太是个贴心疼人的好婶子呢,最气的便是,那二太太还隔三差五的与刘姨娘一道进宫来拜会自己,装出一副一心只为枚儿好的样子,在自己跟前表决心,转背便是两面三刀,恶毒嘴脸。 那天枚儿便要去二太太那闹,还是自己强行劝住了,人家用阴的,枚儿何必明刀真枪的跟她干,暗底地动手脚才是高招,太子府里比之简亲王府更加复杂凶险,简直便是步步陷井,处处危机,若没点子心机和手段,自己这太子妃位也别想坐稳,更别想安安稳稳地生下孩子。 所以,她让上官枚先忍着,寻找时机,对二太太反戈一击,一定要是抓到二太太的痛处,不然,整不垮她也没意思。 因着这一件事,太子妃对锦娘的看法大大改善,打心眼里对锦娘欣赏起来,最难得的是,她知道要联合枚儿先抵御东府的黑手,这在策略上就比枚儿要胜出了一筹,所以,现在拉拢锦娘是最佳的时机。 “弟妹,枚儿虽说比你大上一点,但性子却是天真单纯得紧,在府里,你可得多提点她一些,免得她傻呼呼的,捏根稲草当金条,没点子识人看物的眼力介,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银子呢。”太子妃也懒得客套,开门见山的对锦娘说道。 锦娘自然是知道太子妃口里所说的稲草是谁,太子妃可比上官枚要精明得多,肯如此明白的说出这事来,那意思就差不多摆在了明面上了,至少是现在,她是在诚心的亲近自己的,锦娘要的正是这个效果,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简亲王府水太深,四面楚歌,处处犲狼窥视的感觉可真是难受,何况,二太太,刘姨娘之流,最大的仰仗便是太子妃,自己能与太子妃交好,那便是少了一个最大的劲敌。 “殿下言重了,嫂嫂其实也是聪慧得紧,只是,她心地纯厚着,没把人都想得那样坏,臣妇因也深受其害,所以才会担心嫂嫂,没想到,那些人,不止是对臣妇心狠,对嫂嫂也没有手软,唉,我和嫂嫂,还真得小心谨慎地在王府里过着。”锦娘也不客气,话也说得直白得很,她不想在太子妃面前显得太过有心机,这样只会让太子妃对自己生了警剔之心。 “嗯,你做得很好,这事,姐姐也很感激你呢,这可是关系到枚儿一生幸福的事情呢,你这可是不止是帮了个忙而已,算得上是个大恩了。”太子妃端了杯果浆子,轻轻啜了一口,真诚地对锦娘说道。 锦娘忙又谦虚了几句,上官枚也是顺着太子妃的话,再三的感谢锦娘,弄得锦娘脸都红了,很不自在的就要起身和上官枚对着行礼,太子妃见了便笑出声来,挥了挥手道:“算了,这事阿,就说到这里了,枚儿心里明白,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就是。” 接着又拉过锦娘的手道:“今儿请了你来,一时为了谢你对枚儿的提点救助之恩,再嘛,还是得请你帮忙,前次在裕亲王府里,见识了你那治家的条陈,真是让姐姐我大看眼界啊,只是太子府里的规制可不是简亲王府可以比的,姐姐**常的锁事太多,没功夫细想,一直就没有弄出个好的治宫章程来,你方才也看到了吧,这会子年节就在眼前了,宫人们连个衣服都没弄好呢,真真是气人啊。” 锦娘听了便笑着推辞道:“臣妇那是瞎弄的东西呢,也不知道母妃就拿到那场面去了,真真是羞死个人了,殿下才是才情绝艳,精明能干之人,是咱们闺中女儿学习的典范,臣妇的那点微末技两,在殿下眼里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殿下快别说那折霎臣妇之言了,臣妇愧不敢当啊。” 太子妃听了脸上便收了笑,郑重地对锦娘道:“我既称你一声弟妹,自然也是拿你当自己人看,你对枚儿好,我也是知道好歹的,既然请了你来,就是想要用诚心来待你,你再如此多礼,虚情推托,姐姐可真要生气了。” 锦娘听了神情便着慌了起来,目光微躲着对太子妃道:“妹妹该死,该太过拘礼,还请姐姐原谅。”说着,又要起身行礼。 太子妃无奈地将她按住道:“我也不瞒你,我这府里比你们那简亲王府也好不了多少去,也是阴刀暗剑的,处处得防着……”说到此处,她子妃顿了顿,一挥手,两边宫人退下去好几个,只有带锦娘进来的那个丽嬷嬷和先前迎出来的另一个嬷嬷留下侍候着。 “你是不知道,我这边刚一怀上,那边张侧妃便找上门来,当着太子爷的面说要帮我掌宫持家,太子原就很是宠她,听了那话便夸她懂事贤惠,姐姐我自然是不肯的,她当我不知道呢,想趁着我怀孕,好掌了权后,在宫里各处安插她的亲信,暗暗一步一步地夺权,姐姐这回一举得男便罢,若只是生个公主……那她可还有得是戏唱,哼,我偏不肯如了她的意……只是,这怀孕之人,还真是越发的懒怠,每日天就是想睡,提不起精神,有时不没理上几件事,便困乏了,下面那些人又不是全能让姐姐放心的,……看吧,只是年节下给宫人们备些过年衣服,就能出那样大的秕漏,让姐姐好生火大啊。为这事,太子爷还生了姐姐的气呢,唉!”太子妃一拉开了话匣子,便开始吐苦水,这话按说还真不该说给锦娘一个外人听的,毕竟是太子府里的私事,但既是说了,锦娘便是想要明哲保身置身事外都难了。 还好,她原就是打着要帮太子妃,让她欠自己人情的主意的,听完这话,锦娘也没接言,微低了头,稍稍思索了一会子,那边上官枚看着就急,用肩膀碰了碰锦娘,小声道:“弟妹若真有啥法子帮到姐姐,就别有顾及,只管说就是,这里就咱们姐妹几个,姐姐也最是明理的,就算说错了什么,她也不会怪你的。” 锦娘听了便抬了头,微笑地看着太子妃,太子妃对她点了点头道:“你尽管说,咱们就当是闲聊好了,一起商量着,终是一人计短,三人计长不是。” “姐姐误会了,妹妹不是有顾及,而是对您宫里的状况一抹黑,什么都不懂呢,不知道要如何帮起。”锦娘忙轻声说道。 太子妃听了便抚额道:“也是,你看我,将这给忘了,丽嬷嬷,去,拿了太子府里的册子来,让二少奶奶看看,了解了解咱们府里的规制。” 丽嬷嬷其实早就将这些东西备好了的,只是,她一直在一旁听着,总是对简亲王府这个不怎么起眼的二少奶奶看不发热,听说是孙相府的一个庶女,在简亲王府也就管过几天家,才十五岁的样子,能有多大本事,还能帮太子妃治宫持府了? 心里是这么想,面上却还是很恭敬地将一本大大的册子递上。 锦娘便翻开了册子,光看到太子府里分出的那些院落之多,就有些头晕了,太子共有一正妃,三侧妃四侍妾,其他品极的女人一起共有二十四个,每人住了一个院子,每个院子里宫女太监若干,再加上厨房,帐房,采买,布物局,针坊,衣局,浣洗房等等,七七八八的管事机构,也有十几处之多,整个太子府就奴婢宫女一起也有六百多人众,吃喝拉撒睡,加上穿的,戴的,出行所须的,林林总总,都要有人管着,太子妃一人能撑着没出大乱子,倒还真是精明能干。 虽说太子府各项事务早有定制,但定制管不住人心,总有那心贪手黑的,耍滑弄奸的,想要趁着上面主子错眼时,偷拿偷懒的,若没一个好的章程,还真是难以理得顺,而且,就这名册来说,看着也觉得繁复得紧,若不是对府里各个坊局了如指掌,生人咋看下去,还真是半天也摸不着方向呢。 锦娘心想,真要将太子府全盘理顺,那是不可能的,好在太子妃原是个精明聪惠之人,她下面那些如丽嬷嬷之流,定然也很是惯会管事持府的,自己只要点拨一二,她们便能一通百通的。 “可真真是难为太子妃姐姐了,妈妈呀,这么多人要吃要喝,全由姐姐一人管着,着实难呢。”锦娘将手中名册合起,感慨地说道。 太子妃听她这话很是舒服,她原就是好强之人,一直以精干著称,当初皇后娘娘选中她为太子妃,也是看中她能力强干这一点上,若非实在为难了,她也不想把自己的弱处显给旁人看的,听了锦娘真心感佩之言,自然更觉得锦娘可亲。 “弟妹可是有好法子帮姐姐理顺理顺?”太子妃急切地问道,年节迫在眉睫,张侧妃故意在暗中掏鬼,让她诸事都不顺当,她一时又没有精力去查,只能先让锦娘帮着理了过了年节这一关再说。 “有是有呢,只是这机构繁多妹妹我也只能以点盖面,找那问题大的地方帮帮姐姐,效果如何,可没太大把握。”锦娘试探着说道,她可不敢将话说死,站在这里的都是人精,一个不好,让人生了嫉,那又是祸。 “那妹妹想自哪里治起,今儿你就先帮姐姐理出一个来,明儿姐姐就按了你的法子去试。”太子妃一听,喜出望外,急切地吩咐让人拿笔墨来。 锦娘听了笑道:“姐姐最好帮妹妹准备一支墨笔来,再拿了尺子,妹妹先给姐姐画个图,让姐姐看得明白。” “墨笔?”太子妃错愕着看着锦娘,墨笔可不是哪里都有的,除了皇宫和太子宫里偶有一两枝,民间可无人知道,更无人用过,太子妃也是进了宫后,在太子书房里见到过一两回,太子也不过放在笔筒里,从未用过,那是一种用炭墨制成的硬笔,只是,她用惯毛笔,也不知道那种笔有何用处。 锦娘一听有料,心中一喜,她不过随口一说而已,没想到太子妃府里还真有那东西呢,满眼期待地看向太子妃,眼睛灿亮如星,让太子妃一瞬间觉得她全身都散发出异样的光环了一般。 “丽嬷嬷,着人去太子爷书房里,将那墨笔拿来。”太子妃稍一迟疑,便果断地对丽嬷嬷说道。 一会子,纸和笔,尺全都备好,锦娘将纸摊开,拿了那册子,开始写写画画起来,太子妃和上官枚便在一边看着,见她用起那墨笔来得心应手,像是她早就用过八百年了似的,很是奇怪,一时两人看着就觉得新奇得很,不过,不管是太子妃还是上官枚,两人都很有风度,锦娘做事时,全是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看着,并没有提疑问去打搅她。 锦娘写画完毕,将墨笔一放,太子妃立即将她手里的那张纸拿了过来,一看之下,啧啧称奇,就是上官枚对太子府并不太熟悉,看完锦娘所画的那张图,也觉得清晰明了,一目了然。 “弟妹果然奇才,竟然如此简单便将整个太子府里的机构表述得明明白白。”太子妃真心地夸赞道,还真是不服都不行,自己刚进太子府时,光桌上那本机构册子就看了老半天,好几天才全弄明白了各个机构的管理和归属,锦娘便只是小半个时辰便画得清清楚楚了,她……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法子?太子妃不由歪了头看锦娘。 “妹妹不过是觉着那册子看着晕,想化繁为简,如此以线条,箭头指示出来,以后别人看起来,也能清楚明白一些,姐姐还可以在这里图边上再加上管事宫人的名字,以后要那个机构出了问题,对照着一看,便知道要找谁去问责。”锦娘笑着解释道。 太子妃一听,两眼亮亮的,锦娘这点子很好,太子是要继承大统的,以后自己成了皇后,诺大个皇宫机构人员更是繁复,到时,也能用这法子管理人呢,那可要轻松不知道多少倍了。 锦娘其实就是画了一张组织机构图而已,这在现代企业管理当中是常用的,光这图,当然是不能解决太子妃府里的难处的,锦娘又指了其中那个衣局道:“才妹妹和嫂嫂进来时,姐姐可是正为宫人们的衣服之事发火呢?” 太子妃听了忙点头道:“正是,妹妹可有法子帮姐姐理理这事?” 锦娘听了便提笔开始写,只针对衣局写了好几个条陈出来,递给太子妃看,她这回没有过多的解释,太子妃是明白人,这些条陈真要用上去,势必是会损害一些人的利益的,不管是在哪个府里,府大还是府小,下面管事之人总会要想着法儿贪没或偷工懈怠的,而自己这法子自然是要挡了一些人的财路的,就如当初的王妈妈一样,也会对她身了忌恨。 锦娘只是提法子,怎么做还是要看太子妃,她范不着去得罪太子妃府里的小人,为自己竖下莫名的敌人。 太子妃拿了那条陈,半晌没有说话,沉吟了一会才对锦娘道:“妹妹这法子很好,放心,姐姐明白你的心思,不会将妹妹说出去的,既是姐姐自己求的法子,当然不会让妹妹为难的。” 锦娘听便对太子妃深福了一礼,太子妃确实很是明理,也体贴,“多谢姐姐。” 太子妃听了便笑着戳她脑门子,笑骂道:“小人**,是姐姐该谢你才是呢,你这法子很好,给姐姐省了很多事,比先前在裕亲王府里自你婆婆那看到的更加合适太子府,姐姐用得顺手了,也可以安心养胎,嗯,明儿姐姐便要进宫,给你讨个封号去,不会让你白**这番心的。” 锦娘听得大喜,纳头便拜,太子妃这可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啊,而且,太子妃是个极精明稳重之人,轻易是不会许下诺言的,她即是肯当面对自己说这个,定然是有十成的把握的。 脑子里又浮现出刘姨娘那天的话来,有品极,哼,以后自己也有品极了,将来,将相公失去的东西夺回来后,自己的品极自然是要更好了去。 正事办妥后,太子妃又命人拿了好些宫制绢花,头饰来赏了锦娘和上官枚,又留了在宫里用了饭,眼看着天色不早,锦娘起身告辞,这当口,宫人来报,太子回府,正往太子妃寝宫而来。 锦娘听便很不自在,自己可还是没品没极的臣妇,没有资格进见太子的,忙要退到纬帐后头去,太子妃却是拉了她的手道:“无防,太子温和,与小庭也是旧识,与你父亲也很亲厚,不会见怪的。” 很快便听到脚步声,殿前的宫人全都纷纷跪下,太子妃撑着腰,缓缓迎了出去,锦娘和上官枚也跪下低头迎驾。 第一百一十章 丰儿听得一喜,笑着对锦娘道:“二少奶奶,您可真是菩萨心肠,换了是别的主子,一早便将柳绿给卖了或是打死了,您还肯给她一条活路,她必定再不敢对您心存二志的。” 锦娘若有所思地看着丰儿,清亮的眸子淡淡的,却带了丝考量,好半晌,才缓缓道:“丰儿,你是老太太给的,而且,难得你机灵能干,所以,我很是倚重于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才是。” 丰儿一听,立即跪了下来,眼里就含了一丝惊惶,急切地说道:“奴婢不敢,奴婢……以前与柳绿是一个大通院里长大的,还是有些情份的,平儿死了,春红……过得也并不太好,虽然她们都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少奶奶半分,可是……奴婢还是不想看她们一个一个就……这样没了,所以,奴婢想着,能帮帮柳绿就帮帮吧,也算是全了那份姐妹情谊。” 说到此处,丰儿眼里已经湿润,仰着头,坦然又勇敢地看着锦娘,锦娘轻吁了一口气,附身将她扶起:“你是个好姑娘,我相信自己的的眼光,不会错看了你,只是柳绿……” “少奶奶,奴婢会帮您看着她的,她经了这一次若再不知悔改……那奴婢首先第一个不会饶了她。”丰儿听了连忙说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锦娘听了便点了点头道:“你且起来吧,一会子秀姑回来,我先跟她提一提,得让她喜欢了才行,要收儿媳的是她呢,我也不能随便就给她做了主去。” 丰儿听了便边抹着泪边站了起来,对锦娘福了福道:“那奴婢便去给少爷煎药去,一会少爷自王爷那回来,便可以喝了。” 锦娘听得一怔,忙拉住丰儿道:“二少爷的药我不是让秀姑亲自煎的么?怎么是你……” 丰儿听了便叹了口气对锦娘道:“前阵子确实是秀姑在煎着的……哎,二少奶奶,您若是信得过奴婢,二少爷的药还是就让奴婢来煎了吧,反正奴婢原就是专服侍二少爷的,一手包圆了岂不更好,真要有什么事,您反倒好找人些不是,总之二少爷这里出了啥事,您只管问奴婢的罪就成。” 锦娘听得心中大慰,没想到丰儿是个如此有担当,敢作敢为的丫头,而且心思缜密,办事沉稳,天性良善,看来,自己可以像对待四儿一样的信任她了。 “嗯,这话我爱听,以后二少爷的一应锁事我便全依着你了。”锦娘微笑着拉住丰儿的手拍了拍。 丰儿听着眼中闪过一道光亮,平凡无奇的五官,看在锦娘的眼里却是美丽异常。 丰儿走后,锦娘的心里便像堵了块破布似的,难受得紧,原以为经过上回的事,秀姑能长进一些的,没想到,她还是那样,心事全没放在差事上,自己是掏心掏肺地,拿她当半个娘待着,从不让她在自己跟前以奴婢自称,该给的里子面子全给了,只望着她能成为自己的倚仗……看来,以后秀姑手里头的事得一点一点移出来算了,别哪天事情就坏在她身上,到时候,自己又狠不得心,下不得手,左右为难,害人害已。 正想着,冷谦推了冷华庭进来,锦娘抬眼就见他浓长的秀眉微蹙着,似有心事,忙过去推他,冷谦将冷华庭推进了穿堂之后便要离开,锦娘见了就唤住他道:“阿谦,你等会儿。” 冷谦微有些诧异,顿住脚看着锦娘。 锦娘放开冷华庭,笑着进了里屋,一会子拿了个包红出来,递到冷谦面前:“阿谦,这是谢仪,谢谢你这一年来对相公的照顾。” 说着,敛身一福,恭敬地给阿谦行了一礼。 冷谦怔怔地看着锦娘,见她行礼,忙想要去托她的手臂,但手伸到一半又觉得不太合适,僵在了半空,微窘着脸,不知所措,心底却升起一股暖意,并未去接锦娘手里的包红。 锦娘笑着将包红塞到冷谦的手里,歪了头说道:“阿谦啊,你也有二十了吧,得找个好媳妇了才是,你看你,跨过年就得二十一了,早过了弱冠,男子这个年纪再不成婚,是为不孝啊,你又有功名在身,事业也算有成,当然该早些成了家才是,总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过着,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 冷谦微窘的脸渐渐变得暗沉了下来,看少奶奶还有继续念下去的趋势,忙一转身,逃跑似的就往外走。 正好四儿在外面打了帘子进来,差一点就与他撞个正着,四儿一怔,垂眸就看到冷谦手里的那个包红,“咦,冷侍卫也得了包红呢,少奶奶送的谢仪吧。”说着,眼里就流露出一丝期待:“也不知道里面是啥呢,少奶奶神神秘秘的,说啥也不给奴婢看看。” 冷谦听了握包红的手就有点僵,眼神也有点木,看着四儿半天都没有说话,似乎想要伸出手去,又有点不好意思,两人都站在穿堂里,气氛有点异样,锦娘在正堂里听到四儿的话,笑着走近穿堂门口,一见这情景,便笑道;“四儿,我才说让阿谦早些找个知冷知热的好姑娘,娶了回去做媳妇呢,他听着就不自在,我话还没说完他就要跑,嫌我啰嗦呢。” 四儿听了嘴角便噙了丝苦笑,偏过身子往里走,边走边说道:“也是啊,以冷侍卫的年纪是该早些成亲了,少奶奶,看到有合适的大家小姐,就注意着些,给冷侍卫做个大媒吧。” 冷谦听着四儿的话脸色便越发的僵木,微偏了头,用眼角瞟着四儿,见她眼里似乎带了泪,心中一紧,突然手一伸,拦住四儿,飞快地说道:“这个……你帮我收着。”说着,那包红便塞到了四儿的手里,人却是一闪便不见了。 四儿怔怔地看着手里的包红,上面还带着冷谦手上的温度,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呆楞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像傻了一样。 锦娘见了就笑,过去猛地拍了她一下道:“呆子也有开窃的时候,难得啊,难得,某人要守得云开见月明啰。” 四儿此时总算反应过来,立时耳根便红了起来,娇嗔地一跺脚,双手捧了那包红,娇羞地低头就往屋里跑,边跑边说道:“少奶奶就是会欺负人,他……他不过是让我帮他收着罢了,哪里就是……” “就是什么?四儿,阿谦在京城里也有府弟的呢,哪一天,少爷我带着你和少奶奶去逛逛去,当然,主要是让你帮着看看,阿谦懒,都不会布置屋子呢,你去了就帮看收拾收拾吧。”冷华庭正好听到四儿的话,歪着头笑着对四儿道。 “少爷,你怎么也……不带这样的,两个人一起逗奴婢,奴婢……奴婢去后面了。”说着,一溜烟儿就跑了。 冷谦一出门,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便顿住脚向廊下看去,却见青玉正拿了条帕子试泪,他眉头微皱了皱,走过去道:“你可是有事?” 青玉见向来冷硬,很少理人的冷谦难得过来跟自己说话,眼里就有丝欣喜,如水的眸子似喜似嗔地看了冷谦一眼,又微垂下头去:“奴婢……只是……只是在这里等秀姑回来而已。”青玉声音娇细得很,若非冷谦耳力好,怕是根本就听不见。 “你最好不要站在此处的好,不然,被人当成奸细可就不好了。”冷谦冷冷地说完这一句话,便不再看青玉一眼,大步流星地走了。 青玉听得一震,俏丽的脸上立即染上一层冰霜,转头呆呆地看着冷谦那伟岸修长的背影,眼里露出一丝嫉妒之色。 锦娘见四儿娇羞的跑了,便满面笑容地推了冷华庭进了里屋,亲自帮他打了水,洗了帕子。 冷华庭一进屋便站了起来,直接往内堂走去,出来时,手里便又拿了那幅图来,放在屋里的案桌上,接过锦娘的帕子擦了一把脸,便走到案桌前,将图纸打开来,“娘子,父王今儿跟我说,开了年,我便要跟着他一起去南方了,你得赶紧地多教教我才是。” 这事锦娘前日便在裕亲王那里听说了,这几日她心里便在寻思着,自己要不要也跟着去,但在这个礼教森严的社会里,女子是不能随便出府的,不过,若是跟着自己的丈夫那应该还是可以的吧,只是有诸多不便就是,这会子见冷华庭当面说起,她挨近他,伸手扯了他吊在胸前的一根络子绕在手上玩着,眼睛却是斜睨着他:“相公,开年你就要去南方么?”她的声音七弯八拐的,不知转了多少调,让冷华庭听得背后就开始吹凉风,神经都有些紧张了起来。 “是父王说的,应该会是过了正月十五就会动身吧。”冷华庭警惕地看着锦娘,小心地说道。 “这样啊,不知……到时,你会带几个人随同呢?”锦娘将那络子在手上绕了又松开,松了又绕,玩得不亦乐呼,眼睛却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冷华庭,那声音仍是荒腔走板的,拖得长长的,像是拐出了十八里地。 “阿谦定然是要同行的,其他的嘛……”冷华庭也是拖长了音,说了一半便故意顿住,妖艳的凤眼里挟了笑意,丰润的红唇微微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宠溺地看着眼前的小人儿,看她几时说出那句他最想要听到的话来。 “其他的还有哪些?相公一定要带一个体贴关心你的,既能够照顾你的起居,又能帮你偶尔解难释疑,还能在你不开心的时候开解你,在你高兴的时候陪你笑的人,那样旅途才不会寂寞无聊,对吧,相公。”锦娘果然有些心急起来,期期艾艾地便说了一大通。 冷华庭听了便皱了眉,若有所思地说道;“有这样的人吗?咱们院里除了阿谦外,也就如花是能给我解闷子了,啊,那娘子,我难道要带了如花一起去么?不知道它能不能适应南方的水土呢。” 锦娘听了大失所望,嘟了嘴便放开了一直玩着的络子,转了身,气呼呼的坐到了床边去,喃喃地骂道:“臭妖孽,眼里只有那只臭小狗,难道我还不如你的如花么?哼,不带就不带,我不会自己跟着去啊。” 冷华庭听了便将手指伸进自己耳朵里,故意挠了挠道:“娘子,你说什么呢,嘀嘀咕咕的,我一句也没听清楚。” “哼,我不说了,你……你心里根本就没我,不然,为什么说了半天,你就是没想着要带我去呢,连只狗都比我重要呢,你带它也不带我?”锦娘一生起气来,便有点语无伦次,说话也不讲道里了,气鼓鼓的样子像个讨不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咦,娘子,你也要跟为夫一起去南方?只怕不行呢,朝庭可是不允许女子进基地的。”冷华庭见她那可爱的模样,真的很想将她拥进怀里好好安抚一番,但觉得还逗得她不够,他想要听的话还没听到呢,于是,强忍着,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皱子眉,好不为难地说道。 锦娘听着就急了起来,撇了嘴道:“为什么不许女子去嘛,那不过就是个纺织机而已,又不是没见过,还是个又破又老旧的,保不齐,我去了,还能给你们改造改造呢。”说到这里,她又嗔了冷华庭一眼,鼻子酸酸地就想哭,深吸了口气强忍着道:“我……我天天和你在一起呆着,早习惯了,一会子便要离开,叫人家怎么舍得嘛,再说了,这府里到处都藏着暗箭,你一走,就没人护着我了,指不定你人还没回,我就给别人害死了呢……” 她话还没落音,冷华庭立即就捂住了她的嘴,温柔又心疼地将她揽在怀里,“傻娘子,你真是舍不得离开我么?” 锦娘终于呜呜地哭了起来,小手捶着他的胸道:“我舍不得又如何,你舍得我呀,你说丢下就丢下,带如花去也不带我,你……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你……你们男人都是这样,有了事业就不管老婆,你……” “娘子,我舍不得你,更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在这府里面对那些人,我说过,今生今世都要护着你的,放心吧,不带如花去,就带你,还有谁能比我娘子更贴我的心意呢,还有谁有本事能帮我解难释疑呢,还有谁能在我不开心时给开解我,帮助我,心疼我呢,我的傻娘子,就算你不想去,我也会将你偷出去的。”他抱着她,伸手帮她拭着脸上的泪珠,墨玉般的眼瞳里全是宠溺和怜惜,“莫哭,没有你,我也去不成那地方,就算去了,也办不成事的,娘子,你就是我的福祉啊。” 锦娘终于听清了他的意国,一时高兴就伸了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带泪的小脸上绽开一朵美丽的笑嫣,兴奋地大声说道:“你说的是真的么?一定会带我去?” 冷华庭看着她娇美的笑脸,心里便像注了蜜一样的甜,暖暖的,痒痒的,如一片细小的羽毛慢慢地轻拂他的心尖,“嗯,一定会带你去,带你去。” 锦娘听了便将涕泪糊糊脸贴近他的,还故意在他俊脸上蹭了蹭道:“说话要算数哦,不许骗我。” 冷华庭无奈地捧住她的脸,让她好生坐到**,自己去洗了帕子还给她擦着:“都成哭脸猫了,怎么越发的像个孩子了。” 锦娘笑得眉眼都开了,一下自**蹦了下来,欢快地拉着他往案桌前去,又开始细心地教他那图上的东西。 两人是一个教得细心,一个学得用心,冷华庭原本就聪慧过人,很多东西锦娘只说一遍他便记住了,而且还能举一反三,让锦娘好生佩服。 两个正学着,一会子秀姑在外面说道:“少奶奶,碎银子给您换过来了,要我拿进来么?” 锦娘听了便道:“不用了,我一会就出来。”说着,自己打了帘子出来,就见秀姑拿了大包钱站在门口,神情有些萎顿,就是锦娘出来了,她也是慢了半拍地才看到。 “你和四儿帮我将钱分了吧,二十个大子一包,做十个,三十个大子一包,也做十个,一两银子的,做十个,二两银子的十个,明儿一大早,将院里的人便聚起来,赏给他们得了。”锦娘微摇了摇头,对秀姑说道。 秀姑应了声,便低头拿着钱就走,锦娘便想起丰儿提的柳绿来:“秀姑,喜贵今儿也会跟着富贵叔回来了吧,一会我另外再给他拿个红包去,前儿听富贵叔说,开春铺子就能开张了,喜贵做得很稳妥呢,是个经商的好苗子,富贵叔很是喜欢他。” 秀姑一听,沉郁的双眼立即亮了起来,热切地抓住锦娘的手道:“是吗?富贵是这样说吗?哎呀,那可真好,那孩子,我就说不会像他爹一样没用,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嗯,那些个小蹄子,竟然瞧不上我的喜贵,真以为她就能爬上枝头做凤凰呢,也不想想,不过是只乌雀儿,爬得再高又如何,那身份也定了性了,改不了。”一边说,眼睛便往穿堂外瞧,像是在故意说给谁听似的。 锦娘听她话也有话,不由皱了眉,小声地问道:“你这是说谁在想攀高枝呢?” 秀姑一听了脸上便露出一丝尴尬,低了头道:“我这就是说几句气话罢了,没什么的,不过,少奶奶放心,这院里,再没谁有那胆子肖想少爷的,前车之鉴摆在那呢。” 锦娘听了便斜了眼看秀姑,她发现秀姑如今与以前更不一样了,以前只要是可能对自己不利的,只需她想到了,一定会第一时间便来跟自己说,好让自己有个防备,而如今,竟然在自己发觉了一些不对劲之后,还拿了话来搪塞自己,完全不是个忠心主子的奶娘应该有的作为。 锦娘也不想与她在这事上纠缠,只是心里隔应着,不太舒坦,摇了摇头道:“秀姑,柳绿你还记得吧,那丫头长得还是不错的,如今也知道悔改了,不如,将她配给喜贵算了,我看着他们两个应该还是搬配的。” 秀姑听得一怔,瞪大了眼睛看着锦娘,脸上就露了一丝不豫来,“少奶奶,那可是个心性高的,又犯过事,还是大夫人给你的,况且,喜贵又是个厚道的,心地又实诚,我怕喜贵拿捏不住她呢,太华而不实的女子,我可不敢要,也不合适喜贵。” 锦娘听她这话说得也还在理,不过,也有日子没见柳绿了,保不齐,柳绿真的改好了呢,再说了,当初柳绿也是被大夫人逼着在自己药里动手脚的,其实也没有真坏到哪里去,不过是个小女孩子,总要给别人一个改过的机会吧。 于是又劝道:“要不先见见吧,若是她改好了,你再让喜贵见见,听听喜贵自己的意思,若他们有缘,真看对眼了,那不也是成就了一核桩好事么?” 锦娘听了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怒色,福了一福道:“这事还是不劳少奶奶费心了,喜贵虽说厚道点,但也是清清白白的家身,我绝对不要那名声不好的人做我的儿媳妇。”说着,不等锦娘再说什么,转身便去了内堂。 锦娘被顶得半天没说话,正好青玉打了帘子进来,给她行了礼道:“二少奶奶,宁王世子妃来了,王妃使了人来请少奶奶去二门迎呢。” 锦娘听了便若有所思地看向青玉:“青玉,我将你许给喜贵如何?” 青玉听得一怔,眼里便闪过一丝苦涩来,对锦娘福了一福道:“回二少奶奶的话,奴婢……还小,还想多服侍少奶奶几年呢,那事……还是过两年了再说吧。” 都十五了,可不小了,这个年纪正是说亲的时候,如此说来,她还真没瞧上喜贵呢,强扭的瓜不甜,她可不想做包办婚姻的恶主子,既是这样,便不再强迫于她了。 于是,不再说什么,打了帘子就往前院去,青玉很自然地跟在她身边服侍着,锦娘也不介意,有意无意地就说起柳绿来:“唉,其实喜贵如今也很出息呢,他跟着富贵叔也学了不少东西,明年若是铺子里的生意做起来了,我便给他升个副管事去。”说着,便看了青玉一眼,见她丝毫不为自己这番话所动,便又道:“我才跟秀姑说过来,想指了我的陪嫁柳绿给她,不过,还得等喜贵自己看中意了才行啊。唉,现如今,做主子也难呢,可不能乱配了鸳鸯了,一片好心遭了人怨就不好了。” 青玉了眼神微动,似有所感,却没说出来,只是适当的笑了笑以作应对,锦娘见了便不再扯这些,与她一同到了二门处,孙芸娘果然正在二门里等着。 一见锦娘来了,芸娘便眼睛一亮,高兴地走上前来道:“四妹妹,我可是特地来找你说件事的。” 锦娘听得诧异,将她迎进了二门,笑道:“什么事让大姐还特地走一趟?年节在即,府上必定是很忙的,大姐可别丢了家里的事情才是,不然,你公婆和相公又得数落你了。“ 芸娘听锦娘说得窝心,便上前来拉住她的手,附在她耳边道:“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一会子还是去你屋说,不过,谁知道你院里弄干净些了没。” 锦娘听她说得郑重,又有些神秘,便也严肃起来,拉了她就往自己院里去,边走边说道:“你要不要先去王妃屋里见个礼呀,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总不能长辈的面都不见吧。” 芸娘脸色凝重,看了一眼四周道:“还是先跟你把事情说了再去吧,你家婆婆可比我那婆婆好多了,是个好说话的,不会在乎这一点子事的,走吧,一会在你屋里坐会子后,我再去给王妃行礼就是,哦,昨儿你家世子爷倒是带了好些个礼回门,连大舅那边都全了礼,呵呵,看来,玉娘在府里还过得不错,一会姐姐也去玉娘那边坐坐再走。” 锦娘听得一怔,前儿玉娘还找自己讨年礼回去来着,这会子倒又大方了起来,看芸娘脸上带了嫉妒氛愤懑之色,只怕礼还送得不轻呢,定然是大夫人两相一比,又数落了芸娘了。 两人闲说着到了锦娘院里,锦娘便将玉娘带到了东厢房里头,等四儿送了茶上来后,就将人全都轰了。 芸娘这才开口说道:“我就开门见山吧,四妹妹,你家那块祥龙墨玉如今可是传给你相公了?” 锦娘听得一震,芸娘神神秘秘的跑来,竟然也是为了那墨玉之事,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也知道这些?还说有重要事情要说,难道…… “大姐是从哪里听得的,这事还没定下来的呢,我也是前儿才听说了一点枝节的,难道大姐有什么关于这事的消息么?” 芸娘听了眼里便露出一丝不屑和难过来,嗔了锦娘一眼道:“大姐知道你是个稳重的,但是我既是巴巴里来跟你说,当然是为了你好,你却像生怕我知道些什么会害了你似的,这可让大姐我心寒哦。” 锦娘听了忙陪笑脸道:“看大姐说的,妹妹我自然是知道你是好意的,只是,这事确实还没定下来,前儿裕亲王都在跟王爷说这事呢,王爷倒是真的想将那玉传给我相公来着,只是你也知道,我那相公腿脚不方便,所以,有不少人在诽议了。” 这一番话还算坦诚,芸娘这才缓了脸,接着说道:“正是呢,大姐我在府里头,无意听到了相公与公公的谈话,说是宁王与裕亲王两个,再加上我外家,外祖父和大舅几个,准备联名向皇上奏请,一是那墨玉的承继按制应该传些简亲王世子,传给你相公既不合规矩,又很轻率和儿戏,绝没有一个残疾能掌墨玉的理,二嘛便是那墨玉内里怕是出了些什么事情,这几大员联合弹劾简亲王爷主事不力,给朝庭造成了损失啥的,说是要在皇室里选人出来,去南方监督查探呢。” 锦娘一听这还真是大事呢,没想到芸娘会得了这么重要的消息,说是无意听到,这事宁王与世子定然是密谈的,又怎么会让芸娘听到,看来,芸娘在宁王府里怕是遍布了眼线的,怪不得她老觉得手头紧,只怕手里一大笔线都用作了这个开支了,不过,这事若真成了,便是冷华堂承继了墨玉,那对玉娘也是天大的好处,芸娘知道了应该赞成才是,怎么反而暗动手脚,过来向自己泄密,玉娘可是她的亲妹妹,她不帮着玉娘却来帮自己……自己跟她关系也没好到那程度才是啊。 一时心里疑虑,面上却是一副感激莫名的样子,拉了芸娘的手道:“这……这是真的么?那可怎么办,那不是要断了我和相公的生路么?世子之位已经没了,连块破玉也要来抢,大姐,你说,这些人怎么就那么坏呢。”边说眼里还来了泪,一副委屈伤心,不知所措的样子。 “唉,你哭个什么劲,你家王爷可也不是个吃素的,这事他们还只是在谋着,如今你先得知了消息应该早想对策,快快去禀了你公公才是正经呢。”芸娘见了就有点恨铁不成钢,但对锦娘在自己面前露了怯,显了软,心里还是很舒坦的,她要的就是锦娘的感激,将来,锦娘掌了墨玉后,自己才能在锦娘这里讨些好处,哼,玉娘嘛,也别怪大姐不帮你,一个侧妃,上头又有个身份贵重的郡主压着,就算世子掌了墨玉,也分得玉娘没什么权,那时想在玉娘手里谋些好处,只怕是难得很的,再说了,那世子看着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哪里比得四妹夫,对四妹妹宠爱得很,四妹妹有啥要求,怕是百依百顺呢,芸娘在这事情上拎得很清。 锦娘听了也慌了起来,忙擦了泪道,“那我这会子便去和相公说说去,大姐,你……” “你忙吧,我自去王妃那边请个安,一会子再和你一起去玉娘那边坐坐,我屋里也还有一摊子事呢,也不能久留了。”芸娘听了忙摆摆手,自己也起了身。 锦娘也没虚礼相留,将芸娘送到了穿堂外,便使了四儿送芸娘去王妃院里。 自己一转身,便进了里屋,见冷华庭正在看图纸,忙叫住他,将刚才芸娘所说之事说了一遍,冷华庭听了面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定定地凝视着锦娘,半晌才道:“哼,看来大哥是已经行动起来了,连孙玉娘的外家他都说动了,还真是会利用一切有利的资源啊,嗯,娘子,别怕,让他们闹去,放心吧,他们闹腾得再利害,皇上也不会同意将墨玉传给他的,其实那些人嘛……最多就是想多分些利而已,想在简亲王府将掌玉权夺过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倒想着,开了年,让他们一同去见识见识也好,不过是一堆破铜加烂铁,我看他们夺去了要怎么经营,皇上可不管那机械怎么破旧了,谁接手,谁便得在那里给皇上挣出银子来,不然,怕是吃不了,要兜着走呢。” 锦娘一听也是,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那纺织机如今已是老牛拉破车,早就熬不得多长时间了,那些人又根本不懂现代先进的机械结构,更不会改造,真要接了手,怕也只有倒毕关门的份,到那时,朝庭少了那么大的一个经济支柱,皇上不降罪他们才怪呢,嗯,也是,闹吧闹吧,闹得越凶越好,到最后,怕还是得求着自家相公呢。 “嗯,我知道了,咱们不急,让他们闹去,只是相公,你还想坐多久轮椅啊,总让人家说你残疾啥的,我听着就难受。”锦娘偎在冷华庭身边说道。 “娘子,你也嫌弃我了么?”他的声音突然就带了丝委屈,似乎……还有些不满。 锦娘诧异地抬眼看去,只见他那魅人的凤眸里此蒙上了一层晶莹的水雾,红唇轻抿着,一副泫然欲滴,怕被人遗弃,可怜巴巴的样子。 方才还是一头莫测高深,谋算精细的狼,一会子又变成只柔弱可怜任人欺凌的小白兔,锦娘一时转不过筋来,又最怕见他这副神情了,心里一阵紧抽,明知道他是在装,却还是将声音放得轻柔,抬手抚着他的艳丽的脸庞,哄道:“哪能呢,我家相公就算再坐十年轮椅我也不会嫌弃的,我只是不喜欢别人轻视诋毁你嘛,相公别难过啊,你喜欢轮椅,那就多坐着玩几年吧,我不介意的。” 立刻头上就挨了一记巴掌,打得锦娘皱了眉去抚头,头顶就传来他的笑骂:“什么叫坐轮椅玩几年,娘子,你如今也学坏了,这轮椅可是咱们的保护伞,不是坐着玩的。” 锦娘被打的莫名,抬了手就去揪他的耳朵,这厮太可恶,自己怎么说都没理,都能遭他骂,一惯着他,他就忘乎所以了,厥了嘴就开骂:“你个妖孽,成心欺负我呢?以后再也不心疼你了,让你装可怜,再装我也不心软了,哼。” 冷华庭歪着头任她揪,双手捂着被她揪着的耳朵直讨饶,“娘子,轻点,轻点,很痛的。” 锦娘听了便松了手,看他白晰的耳根真被揪红了,又心疼起来,只是面上还是一脸的怒气:“知道疼啊,哼,看你以后还欺负我不。” 他立即眉花眼笑了起来,将脖子伸到锦娘眼前,嘟了嘴道:“娘子,给揉揉吧,你下手很重呢,真疼。” 锦娘便真的帮他揉了起来,却没发现,他的眼神逐渐变得炽热了起来,灼灼地注视着她,顺势将她圈在怀里,嘴唇渐渐贴近锦娘的颈脖,长舌一伸,舔了舔锦娘那玉珠似玉的耳垂,继而含进了嘴里,锦娘浑身一激凌,背后便升起一股酥麻之感,身子开始便软了起来,却想着自己还有一大摊子事没做,一会子还要陪芸娘去看玉娘呢,忙推着他的胸说道:“不成的,大白天的,好多事呢,一会就有人来找……不…能这样。“ 却不知,自己的声音娇柔呢喃,听在冷华庭的耳朵里更生了**,他将她打横一抱,大步便走到了床前,细细地亲吻着她的脖子,咕噜道:“总是事多,那些姐姐妹妹的再来了,就全轰了出去便是,好生陪着你相公我才是正经。” 锦娘被他惹得心火也起,浑身燥热起来,脑子里却还有一线清明,这厮真是的,谁的醋都吃,这会子定然是怪自己陪芸娘陪久了,冷落了他,故意找茬来惩罚自己来了呢。 一时屋里天雷勾动了地火,满室春光,关也关不住。 那边芸娘给王妃请了安后,出了王妃的院子,便向锦娘院里来,四儿带着她进了屋,还是将她请到了东厢房里,见丰儿在正堂里剪窗花,便问道:“少奶奶呢?” 丰儿的便向里屋睃了睃,没有说话,耳根却有点红。 四儿看得一怔,走近丰儿,小声道:“这样子下去,怕是开年就会有身子的。” 丰儿一听大窘,也亏四儿说得出,一个大姑娘家家的,真是不害臊,白了四儿一眼道:“你是动了春心了吧,赶明儿我帮你跟少奶奶说去,早些将你嫁了,到时候,你也……”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却说冷青煜,初二一大早便被裕亲王妃叫了起来,让他去舅家拜年送年礼,他最近都懒懒的,实在不想去,裕亲王妃上了马车后,他便骑着马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晃荡,拉着缰绳,信马由缰,随意地走着,好不容易等裕亲王妃转过了街角,他缰绳一扯,立即就调了头,打着马就往小巷子里钻,就怕裕亲王妃一会子不见了人,又回头找到他,快些逃了才是正经。 谁知一进巷,便听到一阵刀剑铿锵之声,定睛一看,只见一个黑衣大汉正举刀朝一个娇小的身影砍去,那身影……好熟悉啊,心,突然就一紧,来不及多想,抓了身上的一块玉佩便向那举刀之人击去…… 锦娘眼看着那人举刀砍来,心中大骇,眼睛一闭不敢再看,身边的暗卫将锦娘向身后一甩,自已举刀迎上,刀还没碰到,黑衣人的手却突然一垂,向被什么东西打断了手骨,手中的刀骤然坠落,暗卫心中一喜,回头又拉了锦娘再跑,后面另一个黑衣人又追了上来,招招直攻锦娘,暗卫又要照顾锦娘又要招架敌方的攻势,加之跑了好一段路,体力消耗也大,眼看着就要败落,好几次锦娘都差一点被那黑衣人刺伤。 冷青煜纵马赶到,对那暗卫道:“你放开她。” 暗卫哪里肯听,只是拼命地护着锦娘,吃力的与那黑衣人对抗,而对面的黑衣人赶来的越发多了,锦娘的处境更加危险,冷青煜心急火撩之下,自马上跃下,如飞鹰一般自天而降,扯住锦娘的胳膊,将她自暗卫手中抢过,一个鹞子翻身,挟住锦娘便跃回到马背,将她往怀中一揽,一只手护住锦娘的腰身,缰绳一扯,调转马头便狂奔。 锦娘惊恐万分地坐在马背上,感觉身后之人似乎并无恶意,心才稍安,只是她哪里骑过马,何况这马又跑得太快,一时被颠得七晕八素,腰都快要断掉了,加之刚才情势太过激烈危险,又惊又怕又颠之下,没多久便晕了过去。 冷青煜怀抱着锦娘打马狂奔,出了巷子后,他便感觉安全了好多,逐渐放慢了马步,这才发现怀里的小人儿已经晕了,吓得他连忙去探她的鼻息,还好,呼吸还算均匀,松了一口气,打着马便往简亲王府去。 因怕马跑得太快更伤了锦娘,冷青煜将马放慢,慢慢地在街上走着,一低头,看到怀里的女子秀眉紧蹙,眉间锁着浓浓的哀伤,清秀的小脸脏兮兮的还染了血迹,脸色却是苍白得紧,他心中一紧,忙查看她哪里受伤了没,还好,只是几处小伤,看来,只是吓到了才会昏过去的,晕了的锦娘娇小得有如一只可爱的小猫,倦在他的怀里,一只手下意识地扯住他的一只衣袖,像个怕遗弃的孩子,无助又可怜,全没了平日里的尖锐,他心里缓缓升起一股怜惜之情,抬了手,轻抚着她的脸庞,想将她脸上的血污擦了去…… 前面越来越接近简亲王府,冷青煜抱着锦娘在马上慢慢地走着,忽然就感觉这段路太短了,怎么一下就要到了呢,想着等一会就得将她交到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心里涌起一个古怪的念头,很不舍,很想抱着怀里的小人离开,将她就此偷走,就此圈在怀里,再也不放开。 却说冷华庭,在屋里打坐调息了一阵后,始终觉得心神不宁,莫名地就感到心慌意乱,他骤然自**跃起,换了身夜行衣,又戴上了面具,打开窗户,一个跃身便飞到院里的大树上,强自提气,几个起落向孙相府行去。 行至小巷子时,很快便看到了自家的马车侧翻在地,心中猛地一突,像是有人拿了重锤猛击于心上,整颗心急剧下坠,又痛又急,几乎失去了呼吸的力量,立即气得瞪目欲裂,再看向前,有个暗卫受伤倒地,还有几个正与人对打,他冲了上去,腰间软剑在空中挥成万朵剑花,浑身暴发出嗜人的杀气,所到之处,全是一招致命,剑剑直指对方喉咙,割喉如割草一样,简单快捷,毫不留情! 有几个黑衣人感觉大事不妙,转身就逃,冷华庭自上摸出一把钱镖,如空中激射的流星,四射而去,连闻几声惨叫,那几个欲逃的黑衣人便全是右脚被击碎了骨头,摔倒在地。 处理完敌人,冷华庭环顾四周,最先看到秀姑一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却不见了青玉和四儿,更不见那个娇小的身影,一时心如泣血,提起一名暗卫怒吼:“少奶奶呢?少奶奶在哪里。” 那暗卫感觉他是来相救的,指了前方小巷,虚弱地说道:“前面,暗五护着,也不知道逃出去没有。”说完,便虚脱一般垂下了头。 冷华庭将暗卫往地上一扔,提气又往巷子前面追去,没多远便看到了血迹班斑的四儿,一旁昏迷着的青玉,还是没有看到锦娘,心中更急,却又稍安,只要没见到……没见到……就还有一线希望,她……一定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丫头,你说过要陪我一生一世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你绝不能有事,绝不能有事! 再前面,让他几乎惊震过去的是,他看到了暗五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身上几处刀伤,正血流不止,他急步过去,连点暗五的几处大穴,抓住暗五胸前的衣襟就猛搡:“少奶奶呢,少奶奶在哪里,快说。” 暗五总算被他搡醒,虚弱地睁开眼,下意识道:“被……被一个骑马的公子救走了。” 被救走了?再没有比这消息让他更加令他振奋的,想要继续再问,暗五终是不支,又晕了过去,冷华庭丢下暗五,提气继续向前追去,一直追出巷子也没看到锦娘的身影,更没看到有马匹,大街上仍是冷冷清清,行人很少,就算是有,也是提了东西去走亲戚回门的,他心急如焚地四顾,却是一点线索也没有,而偶尔过来的行人一见他这模样,便吓得回头就跑。 冷华庭一个纵身,便飞上了街边的屋顶,踩着瓦片向自家府地而去,暗五说,那骑马之人救了锦娘,既是救,那便不是敌人,很可能与简亲王府有交情,又认得锦娘之人,若果真如此,那人救了人后,便应该送加王府才是,如此一想,他便加快了步伐,连跃过几个大院落,在离自家不远屋顶上,他终于看到了一人一骑缓缓向前行着,却没看到锦娘,刚松下的心又缩紧,不顾一切便向前冲去…… 但那骑马之人却突然一拉缰绳,调转马头朝另一条路打马而去,转身的一瞬,他看到了那人怀里有个娇小的身影,一时又喜又急,仔细一看,那马上之人似乎旧识,很像裕亲王世子冷青煜,心里一急,便大喊道:“锦娘……” 冷青煜在马上斗争了很久,终是敌不过自己心里冒出来古怪**,一时昏了头,只想将怀里的人而带走,哪怕只是再与她多呆一会子也好,脑子里还没拎得清,手里已经有了动作,拉起缰绳便转了方向,正欲加快马速,便听得有人在喊锦娘,他心头一震,仿佛偷东西被人抓了现形一样,身子一僵,还是停了下来。 锦娘昏昏沉沉的,似醒似睡,又似晕迷,试过几次想要睁开眼,却是拼尽全力,眼皮沉如千斤,总撕也撕不开,神思也沉沉浮浮找不到着落,感觉身体似乎一时落入了一个沸热的熔浆里,将她灼烧得快要融化了,一时又似乎跌进了冰窟,冰寒刺骨,冷得她骨都头要僵冻,骤热骤寒之间,她感觉自己的神魂在飘,在黑暗里漫无目的的,毫无方向飘移,好像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眼前似乎又浮现出现代的高楼大厦,看到曾经熟悉的,车水马龙的街道,心好痛,很不舍,像是掉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没有拿回来,一时又喜,像做了个长长的梦就要醒来,就要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原来的生活……正游离之际时,便听到一声嘶心裂肺的呼唤,那声音饱含深情,又带着急忧,锦娘听了好生心痛,游移的神魂又往回走,但仍有股力量在前方牵扯,似要将她往现实里拉…… “锦娘……”冷华庭又大吼了一声,身体一个急坠,自几米高的屋顶上直直地飞落在冷青煜的马前。 冷青煜吓了一跳,先前他以为是锦娘的家人找来了,所以,尴尬地停下来,正想着用什么话去回还,却不知,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个带了面具的黑衣人,心里警玲大起,拉着缰绳退后几步道:“你是何人,快快走开。” “把锦娘放下来。”冷华庭冷冷地说道,离得近了,才看清锦娘正晕在冷青煜的怀里,双眼紧闭,染血的脸色苍白如纸,他的心被揪得一阵阵抽痛,担心她是不是受了大伤,偏这青煜小子不好生送她回去也就罢了,竟然还……还想将她带走,这人是何居心,再看他的手环在锦娘的腰间,便更觉得刺眼,一股怒火蹭蹭直往头上冒,浑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让冷青煜不自主的又收紧了手臂,生怕这个怪人会将锦娘抢了去。 又是一声饱含深情和焦虑地呼喊,好遥远,又好熟悉,锦娘的心弦像是被这声音又牵扯了一下,一张美到极致的脸,一双妖艳的凤目,还有,那小鹿斑比的无辜又纯净的眼眸………在眼睛忽闪忽灭,却又越来越清晰,“娘子,你不能离开我,就算要走,你也要带上我……”她记得,他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原来,她差点遗失的最重要的东西就在这里,锦娘猛地睁开眼来,一抬眼,便看到一个陌生的面具男,只是,那眼神好灼热,眼里的焦虑和担忧灼伤了她的心,她忍不住就轻呼了一声:“相公……” 冷青煜戒备的看着冷华庭,他今天原是走亲戚的,并没有带武器,见对方用软剑指着自己,心里便很是恼火:“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让我放人?”话音未落,却听到怀里的小人儿在说话,但声音太过微弱,他没有听清楚,不由低了头,看向锦娘。 那声相公让冷华庭如闻仙乐,满怀的担心,忧急全在那微弱的声音里消散,她没事,她没事,她在叫自己,就算自己带了面具,她也能信出自己……他再也懒得跟冷青煜废话,一提气便又纵起,对着冷青煜的右臂便削了过去,作势要砍断他的手,冷青煜本能地就向后一仰,躲过他这一击,却将怀里的锦娘给暴露了出来,冷华庭趁势扯住锦娘,一下便将她自马上抢了过去,两手一抄,将她打横抱起,纵身便向简亲王府跑去,边跑边道:“多谢了。” 冷青煜大急,打马就追,但那人轻功很好,抱着一个人还跑得飞快,几个起落便跳上了简亲王府的院墙,一下便消失在了简亲王府那层层叠叠的屋檐里。 冷青煜也明白,那个抢了锦娘直接进了简亲王府,定然不会伤害她,以那人对锦娘急切的态度看,怕是个很亲近之人,而且,锦娘也是识得他的,不然,刚才锦娘一醒来,也不会叫那人的名字了,只是可惜,刚才没有听清楚,她叫的是什么,怀里软软的身子一下没了,臂弯里还留有她的体温,一丝带着血腥,又夹着幽兰的清香…… 像是好不容易寻回了一件肖想多年的宝贝,突然得到,又突然失去,心里空落落的,如要失了魂一样,好无聊,提不起劲,坐在马上打着转,不知道又向哪里去才好,呆呆地看着前面简亲王府门前的两尊大石狮子,雄伟又威风地站在大门两旁,张着大嘴,露出锋利的兽牙,像要将他生吞了似的。 他感觉背后一阵激冷,眨了眨眼,对那狮子猛呲了一声,无聊地打着马,往自己家里走去。 冷华庭抱着锦娘暗暗潜进自己院里,自窗中跃进了里屋,将锦娘往**一放,胸中一口血气翻涌,猛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锦娘一落入他的怀抱,闻着熟悉的气息,心中感到一阵安宁,不用看他的脸也知道他是谁,紧紧地依偎在他怀里,闭着眼,任他带着自己时而高跃,时而落下,只要是和他在一起,空中沉浮的晕眩感都能减轻很多。 一挨到熟悉的锦被,锦娘越发的安心,身子刚刚落稳,一抬眼,便看到触目惊心的一幕,那一口鲜红的血似乎快要将她的心淹灭一样,心也在和他一起滴血,疼痛欲裂:“相公……” 锦娘颤抖着,虚弱地自**爬起,挣扎着下床向他扑去。 冷华庭喷完那口鲜血后,胸中的郁结便松了稍许,强自调息了下气息,一转头,看到锦娘自**扑了过来,心里一急,差一点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忙努力按压住,就算要吐,也不能再当着她的面了,他知道,她在心疼。 忙大步走过去,将她扶回**,扯掉自己脸上的面具,与她偎在一起。 “娘子,你……你有没有受伤,有哪里疼?我……我这就去叫太医来,给你查看。”他紧张地查看着她的身体,哆嗦着将她浑身上下看了个遍,看到她衣服都烂了好几处,身上也有好些地方擦伤,心痛万分:“是我不好,应该陪你回去的,是我大意了,娘子,我……我真是无能啊,连你都保护不周,娘子……”他真的很后悔,早知如此,就算拼去这一身功力不要又如何?若是没有了她,自己在这个冷漠阴险的尘世里过着还有什么意思?难道又要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不怪你的相公,不怪你,只怪……他们的用计太深沉了,咱们……着了他们的道,我无事,没有受伤,哦,快些叫人去救秀姑啊,还有四儿,青玉,她们为了救我只怕……”锦娘安慰着冷华庭,一时又想起秀姑几外,又急又伤心,忙对冷华庭道。 “我传了信给父王了,一会人就该到了吧,别怕,秀姑和四儿她们应该没事的,别担心,现在最主要的是你的身体,千万不要有事啊。”冷华庭爱怜地抚摸着她苍白的小脸,一把将她捂进自己的怀里,贴得如此近,他才能感觉她是真实的存在的,刚才那一口血,与其说是受伤,不如说是忧急郁结所致,他现在很疲累,但心情却是大好,只要她没事,那什么都无所谓了。 锦娘听了这才放心,仍是问道:“父王会去救秀姑的对吧,秀姑她……她其实是很疼我的,她原不会受那样重的伤,全是为了救我,为了救我啊。”想着秀姑先前的那一番话,还有秀姑被磨掉半身的皮肉,锦娘的心就一阵阵发麻,抽痛,又悔自己平日里对她不满,对她的不敬,对她的怀疑,这些都让锦娘不安和内疚。 “她是心甘情愿的,她们都是心甘情愿的,因为,你平日里待她们以善,所以,她们愿意用命来护着你,娘子,这是你善心的回报,不管那些人如何阴险狠毒,他们都伤不了你的,因为,这么好的娘子,就是老天都会帮着你的。”冷华庭轻轻抚着她的秀话,柔声安慰着锦娘,一想到她差一点就死于那些人的刀下,他身上便直冒冷汗,后怕不已,那些人,阴的不行,直接来硬的了,肯定是看出了锦娘的重要性,所以,想杀了她,已绝后患,看来,自己还是太过手软了,这件事,一定不能就这样完了,一定要让那些人血债血还。 王爷自听了冷华庭发出的暗信,立即带了人马去了出事地点,先是将秀姑几个救了回来,再带人堪查现场,将那几个被冷华庭打断了一条腿的黑衣人,带去刑部,这当口,顺天府伊才得了信,带着一帮衙役来了,王爷二话不说,对着那顺天府伊便是一巴掌扇去,骂道:“京畿重地,光天化日之下,在你的治下里,竟然有人暗杀本王儿媳,你顺天府是吃干饭的吗?” 顺天府伊吓和趴在地上便不敢起来:“王爷息怒,王爷息怒,这大节下的,兄弟们都……都放了假,谁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等事情,下官……给您陪罪了。” 王爷冷笑着看着他道:“这么巧吗?此处乃王公大臣聚居之地,平日里这里可有不少巡逻的衙役,只等本王的儿媳出事时,你们就放大假?放得好啊,放得妙啊!” 顺天府伊听得一震,埋头只顾磕头,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了。 这当口,大老爷也得了信,匆匆赶了来,一见王爷也在,顾不得多礼,忙问道:“我那四丫头如何了?” 王爷听得心中一恸,忙安慰大老爷道:“还好,庭儿着人将媳妇救下了,应该无大碍,只是伤了几个下人。” 大老爷听了心中大定,一转头,看到顺天府还趴在地上,大步走过去,一脚便将他踢翻,踢得那顺天府伊捂胸就吐了口血出来,可怜他一介官,哪里受得住大老爷的一脚,差一点就晕了过去。 大老爷踢完顺天府伊后,拉了王爷便道:“王爷,这事可不能这么了了,咱们进宫面圣去,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袭击王爷和本帅的亲眷,就算揪不出首脑来,这一次也得砍了他的臂膀,重伤他的元气不可。” 王爷听了便道:“亲家,不慌,等查出些实据,咱们再一起去面圣,到时,就算他们再巧舌如簧,也难以抵赖。” 刘医正很快带了好几个太医到了简亲王府,四儿肩膀上被砍了一刀,流血过多,早就昏迷不醒了,秀姑虽然伤重,但好在都是外伤,只是皮肉受损太重,要恢复至少得半年已上,青玉受伤最轻,却也被震伤了内府,几个品极低一点的太医正紧张地给秀姑几个医治着。 刘医正便被王妃亲自引进了内堂,先给锦娘探了脉,还好,锦娘只是惊吓过度,只有一点皮外小伤,并不重,王妃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含着泪就将锦娘抱在了怀里,忍不住哭了起来:“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幸亏命大啊,若是……若是真有些什么,娘还真是对不住你亲娘,是哪个该千刀的,竟然下如此毒手,若要找出来,真要将他千刀万剐了去。” 锦娘依在王妃温软的怀里,心里涌起一阵辛酸,又感觉一阵欣慰,幸亏遇刺的是自己,不是王妃,不然,这府里会更加乱做一团去,首先王爷就会发疯的。而且,王妃可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自己怎么都比王妃要坚强得多,若是王妃,受了那么一吓,怕是至少一个月都难已恢复。 先前她听了烟儿的信后,只担心王妃,还真没想到,自己只是回个门子,不过是几条街的距离,又是在王公贵族集居之地,那些人竟然如此大但的行刺,看来,那个幕后之人不可能只是二老爷和冷华堂这么简单,他们两个人的权势还没达到那个地步,自己一个弱女子,竟然惹恼了京里的某位大员,生是要将自己杀了才甘心呢。 “娘,没事了,您别担心,太医都说没事,儿媳福大命大,不会就这么早去了的。”说着,又抬眼紧张地看冷华庭,他这会子早换了夜行衣,穿着一袭藏青色的长袍,坐在轮椅里,正担忧地看着自己,她也顾不得多话,忙对刘医正道:“刘大人,您再帮相公探探脉吧,我怕他忧心过重,会伤了身子。” 刘太医也觉得冷华庭脸色很苍白,便伸了手要去给冷华庭探脉,冷华庭将手一缩,淡淡地说道:“不用,我身子好得很,没病。” 锦娘立即明白他是不想让刘太医知道他的双脚以经恢复了,所以,才不愿意让刘医正探脉,但那一口鲜血着实吓坏了锦娘,不给他诊一诊,她怎么都不放心,于是便对王妃道:“娘,我饿了,想吃点燕窝。” 王妃也正担心冷华庭,不过,庭儿又没出府,更没受伤,想来定是因为太过担心锦娘的缘故,所以才会脸色有异吧,一听锦娘说要吃燕窝,心中一喜,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肯吃东西就好,一会子多炖些,让庭儿也吃点,王妃立即起身出去吩咐碧玉,让她去自己院里给炖来。 王妃一出去,锦娘便起了身,半坐在**对刘医正行了一礼道:“请大人给相公探脉,不管他病情如何,还请大人不要声张,守口如瓶才是。” 刘医正何等的精明,一看二少奶奶连王妃的支了出去,定然二少爷身上会有秘密,自在孙家第一次见到这位二少奶奶,刘医正便觉她与众不同,且这简亲王府二少爷看着柔弱,却不是池中之物,这两个人合在一起,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简亲王府这条线,他是万万也不肯丢却的。 “二少奶奶请放心,本官以医德作保,定然不会向外泄露半句。”刘医正精光闪烁地看了冷华庭一眼,对锦娘说道。 冷华庭知道今儿若不是刘医正检查一番,锦娘定然不会放心,他也舍不得让她揪心,且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好无奈地伸了手出来,老实地让刘医正探脉。 刘医正一探之下,眉间立即露出惊诧之色,欣喜又复杂地看着冷华庭,冷华庭对他眉头一挑,斜了眼睨着他,刘医正立即敛了心神,继续诊脉,半晌,他才面色严肃地对锦娘道:“二少爷因耗办过损,伤了元气,加之过于忧心焦虑,才致气血攻心,损了内府,不过,好在他内力深厚,身体底子也好,只需多加调养,便可痊愈,本官这里有几颗家传秘制的补中益气丸,二少爷连服三日,应该便有奇效。” 自始至终不言及冷华庭的腿疾和体内毒素之事,果然是个人精,锦娘和冷华庭听了都很宽心,刘医正自怀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子,却是直接递给锦娘,等锦娘接过后,他突然便起了身,对着锦娘一揖到底。 锦娘见了就皱了眉,看向冷华庭,冷华庭无奈地笑了笑,对刘医正道:“该是我们谢你才是,为何如此多礼。” 刘医正听了直了身,诚心诚意地对锦娘道:“还请少奶奶不吝赐教,下官为二少爷的毒,没少下功夫,却始终不得门而入,找不到法子医治,且下官敢断言,整个大锦,若下官父子二人都难医治,除非下药之人拿了解药来,不然,定然是无人能医。” 果然如此,这个刘医正,还真不是个能吃亏的主,锦娘笑了笑,对刘医正道:“大人是如何看出是我给相公解毒的?而且,大人早就知道相公身中剧毒,却只在如今才肯明言,大人是否也该给我们一点有用的信息呢?” 刘医正听得一怔,复杂地看向锦娘,这个二少奶奶若是去做买卖,怕是只赚不亏的,一点补药可能难以讨到自己想要的方子,不过,二少爷可是简亲子唯一的嫡子,如今他双腿恢复,而那位如今的世子爷却正越发的疯狂,怕是过不了多久,简亲王府的真正掌家之人便会是眼前这一对年轻夫妻…… “二少奶奶,二少爷所中之毒乃是来自西凉皇室,而且症状与某种疾病很是相似,下官既是无能医好,又岂敢妄下断语,不过,据下官所知,贵府二老爷与西凉皇室却是走得近的,下官言尽于此,再多的,下官也不知了。”刘医正斟酌着说道。 锦娘和冷华庭听得一怔,怪不得府里总出现西凉来的毒药,原来,二老爷真与敌国有勾连,此事可不是只关系到一个简亲王府,而是关系到整个大锦王朝的利益了,只是,刘医正怕是也没有切实的正据,以他的精明和保守,定然也不会在皇上面前去指证二老爷,他今天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不过是因太想要锦娘医治那毒素的方子了,也算是打破了他一惯坚持的自保原则。 “其实那个方子很简单,一会我便写给您,还望大人能替我夫妻二人保守这秘密才好。”锦娘笑着起身,拿了笔墨将方子写给了刘医正。 刘医正提供的那个信息太过重要了,冷华庭一时陷入了沉思,二老爷也算得上是大锦朝的皇族,他为何与西凉勾结来害自己?仅仅只是为了帮助冷华堂固位吗?冷华堂得了墨玉和简亲王之位又对他能有多大的好处?将基地的秘密卖给西凉?他在大锦身份地位和财富都不低,西凉皇室要许多大的好处才能让他心甘情愿背叛大锦呢?这一点,很让冷华庭费解呀。 王爷与大老爷将那几个人犯带到了刑部大牢,经过审讯,那几个都是江湖人氏,是有人出巨资请他们来暗杀简亲王儿媳的,但他们却只说出钱给他们的是一位蒙面人,先付了一半定金给他们,事成之后再付另一半,谁也没有见过那个人的真面目。 这让王爷和大老爷听了好不光火,将那几个人犯施了重刑,却还是问不出一点有用的信息,只好移交刑部尚书按正常程序处理。 王爷和大老爷两个还是一起进了宫,皇上正在正元殿里与太子议事,听说孙大将军和简亲王两人同时求见,很是诧异,笑着对太子道:“这两亲家不是在一起喝酒庆新年,到朕这里来做什么?难道是想讨便宜酒吃?” 太子听得哂然一笑道:“或许是来给父皇您拜年的呢,王叔开了年可就要去南方了,想来,还有诸多的事情想要向您禀报呢。” 皇上笑着让宫人将简亲王和孙将军招了进来,二人进来后,与皇上和太子分别见了礼,皇上说了免礼平身,但此二人同时跪着却不肯起来,皇上见了便觉奇怪,看了太子一见,太子忙上前来扶简亲王:“王叔,这大过年的,您就算要给父王拜年,也不能拜了不起来吧,地上可冷着呢。” “求皇上给微臣做主,臣之儿媳冷孙氏今日回门时,在路上被人劫杀。”王爷一脸愤怒地对皇上说道。 皇上听得大怒,竟然有人敢在皇城根下行凶,且是在王公贵族集居之地对皇家亲族下手,那也太无法无天了,这不是在打皇家的脸么? 太子也是一惊,忙又问了句:“王叔,您说的可是小庭媳妇?” 大老爷听了声音哽咽地对太子道:“回殿下,正是微臣小女,嫁给简亲王二公子的锦娘被人劫杀。” 太子听得大怒,对皇上了拱手道:“父皇,那孙锦娘可是个人才,她若出事,对大锦朝可是一大损失啊。” 此言一出,不止是皇上,就是简亲王和大老爷两人也很是震惊,太子如何知道锦娘是人才?锦娘会的那些可全是以小庭的名义上报的,太子此话是何意? “父皇可还记得臣妻曾献给母后的一副草图,那可是用墨笔画的。”太子急切地说道。 “墨笔?你是说,那女子用墨笔画图?”皇上听得也是一震。 “正是,那日她来儿臣宫里给臣妻上了个治宫的条陈,儿臣原想不那过是妇人之间的小把戏,没有在意,后来一看那图才知道,她竟然用墨笔作图,而且用法与以前那奇人出奇的相似,所写的条陈也是简单明了,方法实用又公正,臣妻如今虽是双身子,每日却只是理事半个时辰,便将整个太子府打理得井井有条,既轻松,又自在,还少了很多纷争,父王,她定然也是个奇才啊。”太子躬身对皇上说道。 “果真如此,那还真是不能错过啊,王弟,你怎么不早说啊,哎呀,她……可是受伤了?”皇上一听,急了起来,忙责怪地对简亲王道。 简亲王没想到太子如此锐利,只从一支墨笔就看出锦娘的才华,原是想以此推小庭上位的……嗯,不过也好,反正锦娘是自己的儿媳,那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就是孙大将军此刻只怕也是后悔莫及呢,听说当初锦娘在孙家时,可是受尽虐待的,孙家从没重视过她,倒是简亲王府一直将锦娘看得重,王妃和自己也对她关爱有加,锦娘可是谁也抢不走的,她是女子,终是不能立于朝堂之上,如今小庭正潜心在学,以小庭的聪慧,不过几年,锦娘的学识便会学个七八,能够站在明面上的,还是小庭。 “回皇上,臣之儿媳确实聪慧,她与小儿庭华感觉深挚,小夫妻两个都很会动脑子,基地那边……怕是得他们二人同行才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简亲王斟酌着对皇上说道。 皇上听了大喜,可又被简亲王急死了,说半天,也没说清楚,他的儿媳是否受伤,“哎,王弟啊,你儿媳可否受伤啊。”先把人救了才是正经,若真是个奇才,可真是天佑大锦啊。 简亲王一听,面上就带了凄然之色,愤怒地说道:“微臣不知,微臣赶过去时,小庭已经派人救走锦娘,只是她的奶娘,随侍丫瑨,还有几个护卫全都重伤,还有一个已经没了,臣是气急眼了,直接来见皇上,求皇上给讨个公道了。” 皇上听了也担心了起来,对一旁的宫人道:“快,将宫里最好的治伤药送些去简亲王府,这样的人才,可遇不可求,千万要救好才行。” 立即便有宫人听旨办差去了,皇上又对太子道:“此事确实太过份了,天子脚下竟然有人公然行凶,还是对一个弱女子,太子,此事着你去严查严办,不管查到谁的身上去,都要一办到底,不可姑息。” 太子听得一振,心中大喜,立即领旨下去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废了她的手脚?”锦娘听得一震,起了身就围着冷华庭打圈圈,上上下下的看了个遍,没发现有哪里受伤,这才放了心,伸手就拧住他的耳朵,咬牙切齿道:“咱们有的是法子对付她,干嘛要去冒险啊,要是二叔又弄了个套子让你钻,再伤着了怎么办?以后再不能这么干了,让人揪心呢。”说着就耸了耸鼻子,一副又要哭了的样子。 冷华庭听了心里甜甜的,歪着头任她拧,只是嘟了嘴,大声嚷嚷:“疼,疼,娘子轻点。” 锦娘看他清澈纯净的眸子里又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色,连忙松了手,只是仍有不甘,定定地注视着他道:“那日我遇险时,定然是吓着相公了吧,你……一定很害怕,很惶恐对吧,那种感觉很难受,你一定很痛的,对吧。” 冷华庭听得心一滞,将她温柔地拥进怀里,脸贴着她的脸,柔声道:“我有分寸的娘子,放心,我决不会让你也受那样的痛,太难熬了,像放在火上煎一样,以后我再不让你一个人出府了,再也不让。”语气里带着孩子气的霸道。 锦娘将头埋进他肩窝里,蹭了蹭,深吸了口气道:“明儿我去找绿柳,让她帮我办些事情,你派个暗卫帮帮她吧。” 冷华庭知道她心里有了计较,也没去细问,点了头,后来,锦娘又出去了一趟,回来后,两人便洗洗睡了。 第二天就是初五了,明儿就是贞娘出嫁的日子,锦娘便在家里收拾了些东西,准备明儿与冷华庭一起回门,正收拾着,绿柳来了,丰儿见了忙笑着迎了上去,见她手里拿着一包东西,诧异地问:“你拿着什么呢?” 绿柳笑着提起手里的食盒对丰儿道:“秀姑昨儿晚上终于醒了,一醒就惦记着少奶奶呢,这不,一大早儿就让我炖了燕窝,说是要送给二少奶奶喝,我还说二少奶奶这里要啥补品没有啊,丰儿满儿姐姐定然都会想得周周全全的,哪要我去操这心,可秀姑就是不肯,说这是她的一片心呢,所以,我只好就送来了。” 丰儿听了也觉得在理,秀姑的事她也听说了,原还觉得秀姑办事糊涂,不牢靠,这会子也明白,秀姑对少奶奶的忠心,那是无人能比的,丰儿对秀姑舍身救二少奶奶的行为也很是感动,只是……这吃食……,如今二少奶奶可是重点保护对像,外来的东西可不敢沾她的边儿…… “少奶奶在里屋里忙着呢,要不,你先放在这儿,一会我帮你提进去吧。”丰儿沉吟了会说道,秀姑她是信得过的,但绿柳……虽然是自己救了她,却不代表自己全然信她,她送来的东西还是别让二少奶奶用的好。 绿柳听着就笑了,将东西递给丰儿,自己就打算走,正好锦娘自屋里出来,绿柳忙上来给锦娘行礼,说明了来意,锦娘一听说秀姑醒了,又让送了炖品来,眼睛就湿了,当着绿柳的面,就端起一小碗燕窝,丰儿在一旁就急,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得拼命眨眼,想要阻止锦娘,锦娘浑然不在意,仍是喝了那小碗燕窝。 绿柳微笑着看锦娘喝完后,行了礼,回去向秀姑复命去了。丰儿等绿柳一走,便紧张地看着锦娘道:“主子呀,你……你怎么乱吃东西,若是……若是她心思不正……” 锦娘听了就笑着拿手戳她:“人不是你引荐回的么,这会子你又不放心了,她如今可是跟喜贵好着呢,利益好坏轻贵她可是比你拎得清得多呢,明儿我要认了喜贵做义兄,她的地位可就是水涨船高,以后全家都得依着我过日子,怎么还会来害我?” 丰儿听了也觉得有理,便摸了摸头,站一旁傻笑。 锦娘忙完了后,便去了里屋,推了冷华庭出来,两人一同去了王妃屋里,明儿要回门,王妃也是要同去的,毕竟是亲家屋里嫁闺女,又听锦娘说在娘家就跟那一个姐姐好,怎么也得去撑个面子的。 锦娘这会子去,一是病了两天,一直都是王妃照顾着,如今好了,也该给王妃请安了,二嘛,便是商量着明天出行的事,都得备了哪些礼才好,王妃对这个可比她懂得多。 到了王妃屋里,就见上官枚和玉娘都在,上官枚一见锦娘,鼻子就有点酸,起了身就迎了过来:“弟妹身子还没大好,怎么就来了,也不多歇两日。” “明儿是我三妹妹出嫁呢,四妹伤得也不重,安了两天神也差不多了,总关在屋里让一大家子操心也不是个事,姐姐你看,她脸色好着呢。”玉娘听了便坐在椅子上,伸着手正捡查着自己手上的指甲油,漫不经心地说道。 上官枚听了便皱了眉,锦娘受刺那日,上官枚一听消息心里就很难受,心急火急地就从娘家赶了回来看锦娘,但玉娘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听到锦娘只是受了惊吓后,那神情似乎还微带了些失望,这让上官枚很是心寒,原来对她还存着的一丝怜悯之心也全消散了,这几日对玉娘就越发的冷淡了起来。 锦娘听了玉娘的话倒不介意,反正玉娘一直就是这么对她的,早习惯了,只是懒得理她就成了。 上官枚上上下下将锦娘打量了一番,看她果然气色不错,便放了心,拉着她的手一同坐到了王妃下首。 冷华庭一进门,玉娘的眼睛就止不住的往他身上腻,但冷华庭脸色淡淡的,眼神只追着锦娘跑,像全然没有看到玉娘似的,玉娘见了心里就一阵闷,也不敢太大胆瞄他,低了头,拿了帕子放在腿上死命地绞。 王妃见儿子儿媳都安然无恙,心中大定,笑眯眯地看着锦娘道:“你大嫂说得对,你怎么不多歇会子,不是说了,这阵子不用请安的吗?” 锦娘听了便笑道:“知道娘和大嫂疼我呢,只是,正像二姐姐说的,也没什么大毛病,总窝在屋里也让长辈们担心,还不如出来走动走动的好。” “你呀,就是个爱操心的,明儿那礼娘都备好了,才宫里来了信,说是太子殿下也会到场庆贺呢,明儿咱们可以早些去,太子跟你父王说过好几回了,说是要见见庭儿呢。”王妃笑着对锦娘说道。 冷华庭听说太子要见他,眉头就皱了起来,一脸的古怪,既不像生气,又不像高兴,锦娘看过去时,他还将头偏向了一边,似乎很尴尬的样子。 锦娘便想起了太子说他很美丽的话来,不由抿嘴一笑,对他挑了挑眉,嘴里却是回着王妃的话:“我就是啥都不懂,全靠娘打点了,明儿回去,府里必定有不少贵亲,我又没见过啥大场面,就躲娘身后得了,娘可要护着我啊。” 王妃听了便呵呵笑了起来,上官枚听着也觉得好笑,正要打趣锦娘,就听小丫头急急来报:“禀王妃,三少爷来了,说是要求见王妃和二少奶奶。” 王妃听得诧异,自上回给二太太和二老爷行了家法,冷华轩就没有来过,就是锦娘和小庭两个遇刺后,东府那边就打发个管事婆子来 问了下,应付式的送了些礼,就没了动静,今儿怎么倒来了个正经主子了? 没等王妃说传,冷华轩已经打了帘子进来,一进门,见王妃,上官枚还有锦娘都在,不由松了一口气,对着王妃就跪了下来。 王妃见了就冷笑道:“小轩这年礼可是拜得有点迟呢,今儿可都初五了,伯娘这里的包红可都派完了哟。” 冷华轩听出王妃话里的刺,他这会子也顾不得那许多,低头就磕了个头道:“伯娘,我娘昨夜突遭歹徒行刺,如今双手双脚全被打断,伯娘这里可有黑玉断续膏,我爹请了个名医来,说非得那黑玉断续膏才对碎骨有整合作用。” 王妃先是听得一震,竟然有人行刺二太太?还是在东府里?这人也太大胆了些吧,王府里明的暗的可有不少护卫啊,怎么可能?或者是二太太作恶太多,有仇家来寻仇? 不过,她心肠那样毒,一门心思地想要害锦娘,遭这罪也是活该,那药,莫说没有,就是有……也不想给,那样的人,瘫了不是更好么,省得又弄什么妖蛾子。 “哎呀,怎么会有人如此大胆,竟然敢闯进简亲王府来行凶,太放肆了,快快报官啊。”王妃一脸惊诧和愤怒地说道,却根本没有说到黑玉断续膏上头去。 冷华轩着急地又道:“伯娘,为今之计不是报不报官,是要先救救我娘再说啊,您与宫里的刘妃娘娘是亲姐妹,求您看在轩儿的份上,帮帮我娘亲吧,她……她怕是要终身残废了啊。” 王妃听了便很是怜惜地叹了口气道:“唉,小轩啊,你也知道,你伯娘我一个妇道人家,既不舞刀弄枪,又不对人行恶,要那种药作什么,我这里还真没有啊,这会子就是去宫里,刘妃娘娘那里也不定会有,啊,你娘不是跟丽妃娘娘是表亲吗?去求求丽妃娘娘吧。” 冷华轩听得一噤,眼里就流了泪,一双清润的眸子痛苦的看着王妃:“如今我外家遭此大劫,丽妃娘娘是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还肯沾染上我娘亲,爹爹昨夜便托了人求过了,也说没有,如今侄儿也是没法子了,只能来求伯娘。” 上官枚听了便在一旁冷笑道:“三弟,二婶子遭此大难,怕是也仇家太多了吧,平日里若是多行些善,人家也不至于会冒险潜进府来对一个深闺妇人下手啊。” 冷华轩听得脸上一阵发白,他一直不太想信二太太是那心狠手辣之人,他只是觉得,她功利心太重,可她作的一切,几乎都是为了他,他哪里有不明白的道理,而且,这么些年了,父亲做下的那些事,让她变化很大,刺激得她越发的不择手段了,可是她再怎么不好,也是他的娘,哪怕受再多的耻笑和讥讽,他也要忍,要继续求。 “大嫂,若是我娘有何处对不住你,小轩在此给你陪罪了,你……你若是有那药,就帮帮小轩吧,求你了。”冷华轩根本没将上官枚的讽刺放在心上,转头又来求上官枚。 上官枚冷笑道:“三弟,真是对不住,大嫂也和母妃一样,是个足不出户的深闺妇人,要那种药没用,我连那药名都没听过呢。” 上官枚这里自然是有的,冷华堂时不时的便会让她去太子妃那里讨些奇药回来,什么类型的都有,说是他手下管着一班人马,总有个磕碰之处,备药也是为了收买人心,上官枚觉得他说得有理,便时常也备了些奇药在屋里,只是,她又怎么可能会拿出来给二太太这个曾害过自己和相公的人呢? 一句话就绝了冷华轩的念想,冷华轩无助又凄楚地转向锦娘,他……实在也不好意思对锦娘开这个口,娘亲先前费尽心力就是要陷害她,后来,她遭人刺杀后,自己因着二哥对娘亲太狠,心里有了膈应,根本就没有过来探望过……而且,他隐隐也觉得,那些刺杀她的人,怕是与自己的父母也有关联,所以,下意识的,他也害怕来面对二哥和二嫂…… 锦娘看着那双原本温润又亲和的眼睛如今浸满痛苦,心中便在哀叹,此子若不是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若不是有二老爷二太太那样恶毒的父母,还真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只可惜,他的父母太过狠毒,注定与自己和相公会势不两立,这一生,最终与他会反目成仇吧。 “三弟,前儿皇上将宫里最好的伤药赐了不少给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你说的这一种,一会子我让丫头去寻些看看吧。”出乎在场众人意料的是,锦娘竟然主动开了口,说完还对跟来的满儿道,“你去找张妈妈,让她帮着找找,若是有那黑玉断续膏,便拿些来给三少爷吧。” 王妃与上官枚听得一阵惊诧莫名,尤其上官枚,当着冷华轩的面就瞪锦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王妃看着锦娘就叹气,这个媳妇也太过心善了吧,二太太那种人可不值得人同情的,就是死了,也没人可惜,她可是被二太太害得最多的,怎么会……太仁慈,只会姑息养奸啊。 只有冷华庭,听了锦娘的话后只是微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锦娘,嘴角便勾起一抹调皮的笑来,玉娘正好偷眼看他,那一笑的惊艳真是美得天怒人怨,让她忘了自己身处何境,一时竟是痴了。 冷华庭眼角余光终于注意到了玉娘,眉头一皱,原是捏了一块桂花糕正要吃,随手便向玉娘砸去,那点心正好砸在了玉娘的眉心处,碎成了粉沫,玉娘眉间立即红肿了一大块,点心渣子噗了她一脸一身,整个人看起来便像个戏台上的小丑,滑稽又好笑,锦娘和上官枚见了先是一怔,即而同时掩嘴就笑,就是王妃也忍不住撇过头去,强忍着笑意没有说话。 冷华庭气呼呼地看着笑抽了锦娘,凤目里冒着火气,锦娘忙抿了嘴,装作一本正经的看向王妃。 玉娘见了一时脸上就挂不住,又羞又伤心,失落挂了满怀,也不跟王妃告辞,捂住脸便跑了出去。 上官枚也不是第一次见到玉娘对冷华庭花痴了,她心里越发的鄙视起玉娘来,二弟长得美,这是全大锦都公认的,就是自己以前,也被他的相貌吸引过,只是身为已嫁的妇人,怎么能够对别的男子,尤其是自己的妹夫如此放肆的偷窥?真真丢人现眼啊。 冷华轩原本满腹悲痛,听到锦娘肯帮他时,是又喜又惊又愧,满肚子的感激之言还没来得及说,屋里又闹了这么一出,一时哭笑不得的看向冷华庭,哀哀地叫了声:“二哥……” 冷华庭听了便向他翻白眼,冷声道:“别装,知道你是在尽孝,但你娘实在不是个好东西,今儿我娘子救她是看在你面子上,你可要记着她这份情,他日我可是要讨还的。” 冷华轩听了便点了头,一时满儿真的拿了一小瓶药膏来,冷华轩得了药,对锦娘一辑到底,万分感激,走时,看着冷华庭道:“二哥,怪不得你会如此对待嫂嫂,她……值得你真心相待。”说着,疾步走了。 冷华轩一走,上官枚也没说玉娘什么,只是开始数落锦娘,“你也是太善了,可别好了伤疤就忘了疼,前些日子他们是怎么待你的,难得都忘了?若是我,谁来求也不会给他。” 锦娘听了只是笑,叹了口气道:“我也不过是全了三弟的一片孝心罢了。”只希望,这几日过后,冷华轩不要太恨自己和相公就好,自己这样做对他虽然不公平,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若是个明事理的,就应该与他的父母早些撇清一些,不然,以后终究会兄弟成仇的。 说着,锦娘便起了身,给王妃和上官枚行了礼,与冷华庭一起回了屋。 第二日一早,丰儿正在屋里打了水服侍冷华庭梳洗,绿柳又提了个食盒来了,锦娘正好收拾妥当,一出门,便看见了绿柳,绿柳也不多话,给锦娘请了安后,又送上了食盒,满儿昨天也是看锦娘喝过绿柳送来的燕窝的,见少奶奶吃了也没怎么着,便接过食盒,给少奶奶盛了一碗,看还有剩的,便要送一碗进去给冷华庭,锦娘忙道:“这几日相公有些上火,让厨房炖碗银耳给他吧。” 满儿听了也没多想,便去了厨房,早饭时,锦娘自用过那碗燕窝后,就什么也没吃了,冷华庭见了便定定地看向锦娘,锦娘笑嘻嘻地说道:“一大早儿的,不想吃太多,想公,你再吃个水晶饺子吧。”说着,就夹了一个饺子塞进他嘴里,好引开他的注意。 用过早饭,小两口就带上礼物,与王妃一起上了马车,这一回,简亲王府派了一大队护卫跟着,加之先前出过事后,整个内城都戒备深严得很,所以,路无事。 到了孙相府,老远就见白总管迎了出来,见简亲王妃亲自来了,忙派了人报信,二夫人和大老爷一起双双迎到了二门,二夫人亲亲热热地拉住王妃的手,大老爷便对锦娘一挥手道:“你去陪你婆婆和你娘亲吧,爹爹来推你相公。”说着,大笑着推了冷华庭往前院去了。 二夫人等大老爷和冷华庭一走,忙过来打量锦娘,当着王妃的面她也不好哭,只是声音哽咽着道:“孩子,你以后……可得多注意着些,再不可单独出门子了。” 王妃听了一脸的愧色,对二夫人道:“都是我没照顾好锦娘,对不住妹子啊。” 二夫人听了忙向王妃行礼,王妃身份何等尊贵,自己虽说升了平妻,出身可是改不了的,王妃竟然跟自己以姐妹相称,那便是给了她莫大的面子了。 “王妃您快别说这样的话,不怪您的,是这孩子自己命里灾多,只朌着过了这一次,从此平平安安就好啊。” 王妃听了心里更是紧张,忙也咐合着说道:“那是,经此一大难后,锦娘从此便一帆风顺了,不会再有磨难了的。” 几人闲聊着便去了老太太院里,锦娘给老太太行了礼,祖孙两个又是相对抹了一把眼泪,说了不少叮嘱的话,锦娘便惦记着今天做新娘子的贞娘,带了张妈妈便向贞娘院里去了。 十全妈妈正在给贞娘梳头,化妆,锦娘也不让人通报,直接就进了里屋,新娘妆扮的贞娘面若桃李,娇中带喜,眼含春波,美得令人心醉,锦娘一进去便歪了头看她,贞娘先前还没注意,回头一瞧是锦娘回来的,提了裙便向锦娘扑来,锦娘吓了一跳,忙站直了张开手就要给贞娘一个熊抱,贞娘自听到锦娘遇刺的消息后是茶饭不香,一颗心紧揪了好些日,今儿总算看到完好无缺的锦娘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又喜又嗔,扑过来就想捶她两下,没想到她竟摆了这么一个好笑的姿式,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又拿手去戳锦娘的脑门:“你……也不知道送个信回来,让人好生担心啊。” 锦娘听了心里便有些黯然,大老爷与王爷一同审的案子,这几日天天与王爷在一起,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伤情,只是没有将信送给贞娘罢了,看来,贞娘在家里仍是不受宠啊,好在就要嫁了,而且,这回又借了自己的势,太子也对孙家更为重视了起来,太子肯亲自来参加贞娘的婚礼,那便是给了贞娘莫大的面子,贞娘去了婆家后,也能更招婆婆们待见一些。 “三姐姐,你可真美,一会子我那三姐夫来了,怕是会看丢了魂去。”锦娘打趣着贞娘道。 “小贫嘴,嫁了人后便浑不吝了,一回来就调侃姐姐呢。”贞娘笑骂道。 一时小丫头就沏了茶,摆上了果品,锦娘一见便皱了眉,耸耸鼻子说道:“我今儿是怎么了,一闻到香东西,就堵得慌,好不舒服样。” 贞娘听了先是皱了眉,后来眼睛一亮道:“你……你不会是那个……” 锦娘听得莫名,捂着胸,歪了头,眼里含着一丝狡黠:“姐姐说的是哪个?” 贞娘脸一红,嘬了她一口道:“你少来,都嫁了快半年了,哪里自己也不知道的。” 锦娘便故意惊得张大了嘴,“姐姐不会说我是有了吧,姐姐怎么比我还明白些呢,是不是……还没嫁,便想早早儿给三姐夫家添个丁呀。” 说说笑笑中,就听外面鼓乐喧天,迎亲的队伍来了,白晟羽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大红的婚服,来到了孙家大门前,孙家人按规矩闹了一阵后,才将他放了进来,一进门,他便被人领到了老太爷屋里,先给老太爷行了礼后,再去了大老爷书房,给大老爷见了礼后,见冷华庭,冷华堂,还有宁王世子都在,孙家四个女婿一时全都到齐。 大老爷放眼看去,宁王世子虽然也是一表人才,却因太过放纵,神情萎顿,目光闪烁,看着就不正,冷华堂却是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样,举手投足间优高贵,谈吐谦恭得体,看着就让人喜欢。 而冷华庭,那相貌自是不必多说,但那神情却不太讨喜,自见到冷华堂也在屋里后,他便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两眼望天,谁来了也不搭理的样子。 而这新进门的白家二公子,气质儒大方,神气淡泊恬静,温润中,又带了一丝亲和,只是那双星眸幽深如潭,既便是大老爷悦人无数,也难看清此子内心,大老爷见了便立即喜欢上了,看来,这三女胥怕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呢。 冷华庭倒是对这个新结的姐夫很感兴趣,等他行完礼后,他也拱手给白晟羽行了半礼,说道:“听说姐夫是在工部任职?” 白晟羽听了便笑着回道:“正是,华庭兄,你也在将作营任职吧,以后,咱们可有的是合作的机会哦。” 冷华庭听了便摇了摇手道:“姐夫高看我了,那不过是挂了个闲职,你看我这身子……我都没有去衙里当过一天差呢。” 白晟羽听了却是微挑了眉,幽深的眸子里便带了丝戏谑,却是转了口:“听说我那娘子与四妹妹关系可是最好的,以后,为兄可是要带了娘子多去你府上走动走动哦。”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其间冷华堂也插了几句,但一是冷华庭不怎么睬他,他说着也无趣,二是这白晟羽也是个怪胎,他一进门便只与冷华庭亲近,倒是将两位正经的世子撇到了一边,只是客套两句后,便不再与他们多言,就是那两位搭进话来,他也只是平静客气地应答,不肯多说半句,冷华堂与宁王世子两个觉着说着也没意思,便去了一边,两人在一起谈些别的了。 大老爷看着就叹了口气,四个女婿一下子便分成了两派,不久以后,怕还会站在对立的两面,想想还真是头疼啊。 这时,下人来报,太子爷来了,几人便全都迎了出去,给大子爷见了礼,太子爷正是赶在新郎迎娶新娘的这个点上来的,笑着说他也是来看热闹的。 众人听了便笑了起来,太子与大家客套了几句后,便走向冷华庭,两眼含笑地看着他:“小庭,太子哥哥可是好几年没见过你了哦,呀,你可是长得越发的美了。” 冷华庭听着就皱了眉,叹了口气对太子道:“殿下,臣都娶了娘子了,你……就别再笑话臣了嘛。” 太子听了就抿住嘴,强忍着笑意道:“哎,我知道,你娘子很不错呢,上回我说你美,她还给吃了好一顿排头,可是小庭,谁让你越发的美丽了呢,我可还记得你小说候说过的话哦,你怎么能够随便就反悔呢?” 冷华庭听得大囧,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对太子殿下连连举手作辑,红着脸求道:“臣给您行礼了,殿下就看着臣腿脚不便的面上,饶过臣吧,一会臣那娘子来了,可千万能泄露了半句啊,” 太子见他美艳的脸上一阵尴尬,不由心情大好,哈哈笑了两声,屈尊降贵的跟着白晟羽一起去接新娘子。 外面礼炮齐响,锦娘扶着盖好盖头的贞娘站在屋里,一会子新郎到了,白晟羽进来背了贞娘出去,锦娘跟着后面走着,等白晟羽背着贞娘到了前院,她便打算去老太太屋里,但远远地看到冷华庭与太子正一起说笑,便要避开,突然腹内一阵绞痛,不由蹲了下去,一旁的张妈妈见便慌张地大喊了起来,“二少奶奶,二少奶奶,您这是怎么了,不要吓奴婢呀。” 那边冷华庭一听到张妈妈的哭喊,慌忙丢下太子推了轮椅便往锦娘这边来。 太子和冷华堂还有冷卓然见了也是皱了眉,忙也走了过来,就见锦娘正捂了肚子蹲在地上,头上大颗大颗地冒着冷汗,一张小脸苍白着,皱成了一团,太子大惊,大声道:“来人,快请太医。” 一时来了几个丫头,将锦娘扶到了屋里,在**躺下,老太爷和大老爷也赶了过来,请了太子进了正堂坐着,太子皱着眉头坐在屋里,脸色很严峻。 刘太医正好也在孙家做客,他很快便被下人请了来,给锦娘探了脉,立即又施了针,一番急救之后,锦娘的疼痛才缓解了一些,刘医正抹着汗出了里屋。 太子一见便急急地问道:“冷少夫人可是生了急病?” 刘太医忙给太子行了礼,抬头看了一眼孙老太爷和老大爷,半晌才说道:“回殿下,冷少夫人不是得了急病,而是中毒,微臣方才已经查出,她中的正是西凉特有三花散,此乃三种毒草之花所练,毒性较慢,服用后,一般要一到两个时辰才会发作,中毒之人若救治不及时,便会肠穿肚烂而死,此毒好生霸道啊,若非微臣手中备有此毒解药,冷少夫人怕是过不了今日了。” 太子听得大怒,不过四日,便又有人对孙锦娘行凶,那人分明是与他作对,与朝庭作对,眼看着南方基地上的机械就要成为了堆废铁,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懂行的,竟然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加害于她,而且,还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行事,太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吧。 孙老太爷和老大爷两个一见太子的神情,也是吓了一跳,锦娘可是在孙家出的事,她是孙家的女儿,按理说是不可能有人对她下毒的,但却总脱不了干系呀,但转念一想,锦娘来了不过半个时辰多一点,并无一个时辰,那便说明,锦娘的毒并非在孙家所中,而是在简亲王府里,便有人下毒了。 冷华庭正是想到了这点,便抓了张妈妈来问:“二少奶奶一大早就是吃过什么?” 孙妈妈一脸的惊慌地跪着,头也不敢抬,哭着说道:“二少奶奶一大早儿只是用了一碗燕窝,来时便说不太舒服,所以,到了相府后,便未沾任何东西。” 冷华庭听了又道:“你是说,娘子早就只用了绿柳送来的那碗燕窝?其他什么也没用过?” 张妈妈点了点头道:“回少爷的话,的确如此。” 太子听了便冷笑起来,对身后跟着的侍卫道:“快,你领一队侍卫,现在就去简亲王府,将那炖燕窝之人抓起来。” 说着,也无心在孙家用宴了,对冷华庭道:“小庭,走,太子哥哥给你清理清理去,我到要看看,谁那么大的胆子,在孤眼皮底下顶风作案。” 冷华庭便跟着太子回了简亲王府。 却说绿柳,在看到锦娘喝了那碗燕窝后,又在自己屋里呆了好一阵,估模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拿个小药包,大大方方的出了王府,向东府去了,一进东府的院子,她便一脸小心谨慎地溜进二太太院里,院里的小丫头正要询问她,绿柳便拿了几个大钱往她手里一放,神神秘秘地道:“我是来给二太太复命的。” 那丫头听了忙将她放了过去。 绿柳轻车熟路的便进了二太太屋里,二太太四肢都上了药,正痛苦地躺在**,她贴身的丫环清水见绿柳进来,忙要赶,绿柳便不管不顾地往二太太床前扑通跪了下来,大声哭道:“二太太,奴婢已经完成了您交待的事情,求您放过奴婢的家人吧。” 二太太正被痛苦折磨得不行了,对锦娘恨之入骨,她明白,自己被伤得如此,定然是有人在给孙娘出气,报复所致,她就恨,巴不得将锦娘碎尸万段才好,这会子突然被大声吵着,便皱了眉,抬了眼一看是绿柳,心中一喜道:“你说什么?你……已经给那贱人下手了?” 绿柳听了忙磕着头道:“下了,奴婢这几日天天给二奶奶送吃食,前几日都没动手脚,就今天的下了您给的药,她如今去了孙家,就算是发作,也不关咱们的事,二太太,求您放过奴婢的父母家人,奴婢已经将您交待的事情全都办妥了啊。” 二太太听了脸上便露出一丝狞笑,对清水道:“赏5百两银子给绿柳。” 清水进去拿银子了,二太太对绿柳道,“你放心,我明儿便找了人去孙家,让大夫人放过你家人便是。” 绿柳听了便起了身,正等着清水拿钱来,但等来的却是两个黑衣人,一来便捂住绿柳的嘴,正要将绿柳拖出去,这时,两名暗卫自窗外闪了进来,举刀就砍,将绿柳救了过去,紧接着,一队穿着宫庭服侍的护卫也冲了进来,那两名黑衣人一见大事不好,转身就想逃,但整个院子都被团团围住,哪里还能逃得出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两个黑衣人一见连宫廷侍卫都来了,一时吓得面无人色,双手举刀做垂死挣扎,那名太子跟前的侍卫长手一挥,便同时有几名侍卫上前,正要动手,那两名黑衣人互看一眼后,明明举向前方的钢刀便突然横向了自己的颈脖,刀一抹,顿时两股热血一喷,命丧当场。 那侍卫长没料到有此突变,一时好不懊恼,抬脚便向那两具尸体踢去,一抬眼,看到**的二太太正惊慌失措,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嘴角就带了冷笑:“冷夫人,末将奉太子之命前来捉拿毒害冷少夫人的嫌犯,可还真巧啊,一路跟踪,竟然就在您这里找到了,而且,您这……是要行灭口之事么?” 二太太虽惊,心思却飞快运转,正要拿话搪塞,就见门口的侍卫往两边让开,恭敬地低头行礼,正暗忖来者是何人,便见到太子殿下一袭绣金三爪滚龙袍,头戴金冠,面色暗沉地走了进来,顿时惊得目顿口呆,一时,只想找根柱子撞死算了。 太子一进门,便对那侍卫长道:“杨勇,可是抓了现形?” 那名为杨勇的侍卫长单膝跪地,两手一拱道:“回殿下,属下正好听得明白,正是冷夫人要胁指使冷少夫人身边的丫环在冷少夫人的吃食里下毒的,且,若非救助及时,这丫环怕是已经让冷夫人灭口了。” 绿柳先前也是吓出一身冷汗,如今见这阵势越发地闹大了,就更加心惊,但她也知道,自己虽是刚捡回一条小命,若不好生为二少奶奶将此事继续演下去,只怕仍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了,只能将宝全押在二少奶奶身上,为了将来的好日子,她拼了。 于是这会子等那侍卫话音一落,便扑通跪到了太子面前,哭着对太子磕头道:“求太子殿下救救奴婢一家,求太子殿下开恩啊。” 太子冷冷地看着她,鼻间轻哼一声道:“似你这等恶奴就该处以极刑,还有何面目求人救你?” 绿柳一听大惊,边拜边哭道:“殿下,奴婢有下情容禀,奴婢并非情愿要害二少奶奶呀。” 一旁的杨勇听了也对太太道:“殿下,臣方才过来时,正好听到这丫头与冷夫人的一番谈话,说是她的家人全被冷夫人挟制,不得已才行事的。” 太子听了便看向绿柳。 绿柳趁机又道:“禀殿下,奴婢原是二少奶奶的陪嫁,二少奶奶出嫁时,孙家大夫人叮嘱奴婢,过府后便必须听从二太太的吩咐,不然,便会将奴婢一家全都卖到盐场去,奴婢害怕,便听从了,奴婢进得简亲王府后,二太太便找上了奴婢,交给奴婢一包毒药,让奴婢伺机害死二少奶奶,奴婢先是不肯,后来没办法,二太太一再的逼迫,只好今儿早上,在二少奶奶所吃的燕窝里,放了少许,只求就此救回奴婢一家老小。”说着,便将手里的小药包呈上。 杨勇便接过那药包,太子看了一眼,说道:“交给刘医正检验。” 说着,冷厉地看向**的二太太,二太太手脚全被废,无法给太子行礼,她深知,今日是无论如何再也逃不过这条命去,只是这回可真是连累了丈夫和轩儿了,自己死不足惜,不能就此害死了轩儿,如此一想,心里便有了主意。 她眼里露出一丝坚决之色,躲开太子的目光,一副惊惶万分的样子,在**缩成了一团,却是扯着嘶哑的嗓子对绿柳骂道:“贱奴,你敢陷害于我,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太子听了便更是气,手一挥,对杨勇道:“全都押到大理寺去,全力搜查简亲王东府,不可放过半点可疑之处。” 说着,抬脚就往外走,门外冷华庭静静地坐在轮椅里,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一肚子的怒气,那丫头昨儿还告诉自己,不能随便冒险,今儿就拿她自己的命来赌,这事若少算一步,或出现半点意外,就很难达到如今的效果,若绿柳真的给她下了全药,她不就会真的命丧黄泉?三花散,肠穿肚烂而死,他一想到这几词,心脏便扑扑直跳,头上直冒冷汗,若非自己扶着她时,她及时扯了扯自己的衣袖,给自己一点暗示,此时自己哪能如此泰然地陪太子过来,怕是早就一剑将绿柳二太太刺死算了。 “小庭,你跟太子哥哥一起去大理寺么?还是……你会舍不得你娘子,要回孙府陪她?”太子见冷华庭那张美艳得不可方物的脸上,青筋暴起,凤目微眯着,眼里露出了丝嗜人的戾气,一副气得快要炸了的样子,心情便大好,促狭地眨了眨眼问道。 冷华无奈地抽了抽嘴角,拱了手对太子道:“殿下,臣再不敢称殿下为太子哥哥了,臣……已经成年了。” “哦,却是为何?你和青煜自小可便都是称我为太子哥哥的哦,莫非,你也如青煜那小子一样,怕人说你们装嫩?哎呀,无事的,你那娘子可护着你呢,前次我不过夸了你一句美丽,她便给我吃了一顿排头,害得我差点下不来台呢。”说着,就哈哈笑了起来。 说到冷青煜,冷华庭那浓长的秀姑便蹙得更紧,想着那天他将锦娘抱在怀里的情形,心里便像打翻了醋瓶一样,酸得掉渣,鼻子里轻哼了一声道:“臣才不和那小子一样呢。”板着个脸,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却忘了自己这话可是实足的孩子气。 太子笑得更厉害了,亲自推了冷华庭就往外走:“小庭啊,你说你小时候多乖啊,让你扮女儿装你就扮,哎呀,太子哥哥……” “殿下,臣要回府,殿下公务繁忙,臣就此别过。”冷华庭不等太子将话说完,一脸酱紫地低头给太子行礼,截住太子的话道。 太子强忍住笑意,装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深深地看着冷华庭道:“小庭,你这些年一直躲着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可是好生惦记着你呢,呀,你说,若是你媳妇知道,你曾经……” “殿下好走,臣……不送了。”太子越说越过份,冷华庭听了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就好,一抬眼,看到一旁的扬勇拼命在忍笑,心里便更觉郁闷,再也顾不得礼仪,径自推了轮椅就往另一条路去,只要远离了太子就好。 却说冷华轩,先前在锦娘处求得黑玉断续膏后,心里便很是感激锦娘,难得二嫂如此不计前嫌,连遭毒手之下,还保持着善良的本性,在最关键之时,肯对自己伸出缓手,心里便暗暗下了决心,以后决不能愧对了二嫂的这番心意。 回到府里,将药交给了二老爷,二老爷将药给了大夫,给二太太用过药后,见二太太睡下了,两父子才出了二太太的屋。 第二日,两父子在书房里,为了救不救二太太娘家一事,闹将了起来,二老爷是绝对不肯在这个非常时期去救二太太的娘家的,此时躲还来不及,自己往枪头上撞,那不是二老爷的行事风格,但冷华轩心知二太太心中苦楚,自己对外家也有感情,父亲能到如今的地位,可离不开外家的相助,做人怎么能如此忘恩负义,翻面无情呢? 两人为这事争得面红耳赤,二老爷差一点就煸了冷华轩一个耳光,正闹得不可开交时,二老爷似乎听到一阵脚步声,开了窗子去看时,赫然看到有宫廷侍卫正冲进府里来,不由吓出一身冷汗,再仔细一听,自二太太屋里传出一阵打斗声,果然那队侍卫便直向二太太院里奔去,二老爷楞怔了一秒不到,便立即关了窗,对冷华轩道:“大事不好,宫廷侍卫都来了,轩儿,你先出去看看你娘是不是出事了,爹爹准备准备,随后就到。” 冷华轩也在窗口看到,心里大惊,看了二老爷一眼后,便急急地向外走去。 二老爷等冷华轩一走,迅速地收了几件要紧的东西,走向书房里的那排大书柜,在其中一格藏书处,拧开一个暗扭,那排大书柜便缓缓移开,竟然出现一条暗道,他毫不犹豫地闪身进了暗道。 冷华轩撩起衣袍,便急急地向二太太院里赶去,赶到院门时,便见院子已经被侍卫围住,任何人都不得进入,他不由大急,对那侍卫说:“不知家母所犯何事,怎么惊动了宫里的大人们?” 那侍卫一听他是二太太的儿子,毫不犹豫就将他押了起来,冷华轩不由怒道:“为何要抓我,我乃有庶吉士,有功名在身,你们不能乱用私刑。” 守卫的侍卫一听,很不耐烦地冷笑道:“太子殿下正在办案,任何人不得喧哗,你若不想死,就安静一点。” 冷华轩听得大震,却也不敢再大声吵闹,老实地站在院外焦急地看着二太太屋里。 他正六神无主,又看到冷华庭正推了轮椅,也到了二太太屋门前,隔着院墙,冷华轩就大叫:“二哥,出了何事?” 冷华庭听了回过头来,双眼如刀一般看向他,眼神冷若冰霜,令他忍不住就打了个寒颤,心下更是忧急起来,不知二太太又做了什么事,不过,猜也能猜出几分,今儿是孙家三姑娘出嫁的日子,二哥和二嫂应该去了孙家才是,而这会子却突然出现在二太太屋前,又是那样的脸色,只怕二嫂又遭了什么不测,他心中陡然一沉,一股愧然和沉痛感便浮上了心头,很无奈,又无力地看向二太太屋里,其实,昨日拿了药来时,他便一遍一遍在父母面前说二嫂的好话,夸她是如何的大度善良,希望他们能放弃对二嫂的敌视,但是……不过一日,便又弄出了事情来,他们究竟想要如何? 站在院外,好不容易熬到太子自二太太屋里出来,没多久,便见到有侍卫拖着二太太的往外走,后面还押着一个陌生的丫环,心便一沉到底,预感的一切都成了事实,这让他又气又痛,看向二太太的眼里便含了丝怒火,但看她一脸苍白,被侍卫如狗一样在地上拖着,一双原本就碎了关节的双脚在青石地板上磨着,立时便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印,偏她还一脸的坚毅,咬着牙,半声也没坑,再想自己的父亲,说是一会便来,一刻钟过去了,却仍不见身影,母亲出了如此大事,父亲却不知躲在何处,不敢现身。 一股悲凉感便涌上了冷华轩的心头,呆呆地怔在原地,竟是忘了自己究竟要作什么。 不久,耳边又传来太子与冷华庭的对话,他们二人谈笑风生,哪里是出了大事的样子,一时心里就又有了希望,但愿母亲的毒计并未成功,二嫂吉人天相,并无生命之忧,那自己便还能求求二哥和太子,希望他们能饶了母亲一命——虽然,那希望很是渺茫,但他身为人子,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要争取的。 冷华庭正要离开,那边冷华轩便疯了一般对他大喊:“二哥,求二哥让小轩见见太子殿下,求求二哥了。” 太子听得一怔,转过头来这才看到冷华轩,不由皱了眉,冷华轩太子也是见过的,只是不如小庭那么熟,听说此子采不错,才华出众,原还想着开春的春闱看他的殿试成绩,若是能进三甲便收归已用,没想到,他家里竟然出了这么档子事…… “且放他过来。”太子沉吟了片刻后说道。 侍卫放了冷华轩,冷华轩立马扑到二太太处,跪下便拜:“娘,你……为何要如此啊,为何不肯听儿子的劝……”他心中实在愧痛得很,对二太太是又恨又痛,又不忍,将她磨得血肉模糊的双腿轻轻托起抱在怀里,泣不成声。 “你……走开,此事与你无关,娘……恨那贱人,娘想杀了她,杀了他你二哥就永远是个废物,还想杀了你大哥,这样,世子之位便只有你能接替了,可是……天不助啊,天不助我啊。”二太太已经痛木了,这会子见儿子连太子也不顾便过来护住自己,终是忍不住泪如泉涌,双眼不舍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强忍住心痛,硬着心说着,到后来,竟是歇斯底里嘶叫起来。 冷华轩吓得忙去捂她的嘴,仰天大哭道:“娘,儿子不要那些,儿子不要世子之位,儿子只要一家人平平和和的过日子就好啊,害人终是会害已,娘,你错了,你做错啊。” 这样的冷华轩让太子看了很是动容,他丝毫不因冷华轩没有立即过来给自己行礼而介意,此子若不是在装,那便真有一颗赤子之心,至孝又明事理,心存正义良善,嗯,一会得命人仔细查查,若他确实与谋害孙锦娘一事无关,那便放他一马吧。 二太太听了冷华轩的话,红着眼睛瞪着冷华轩:“你这不孝子,为娘哪里错了?娘生了你,就要为你的前途着想,都是冷家子孙凭什么你就不能得到世子之位?凭什么同样是庶子,冷华堂就能得到?你父亲糊涂,娘可不糊涂,娘就是拼了这条命去,也要为你谋得最好的前程。” 见冷华轩还抱着她的腿不放,她猛然大喝道:“男子汉大丈夫,你哭什么,不要让娘看不起你,你走,走开,自从嫁入你们冷家娘就没有过个一天好日子,娘终于也可以解脱了,可以解脱了……”说着,终是身体太弱,又连翻受创,晕了过去。 冷华轩见了更是伤心,一转头,扑到太子脚下,纳头便拜:“殿下,求你,让微臣代娘受过吧,她……她这一切都是为了微臣啊,可怜她也是一片爱子之心,求殿下开恩啊。” 太子殿下无奈地摇了摇头,亲自去扶了冷华轩起来:“你娘罪不容恕,她是自作孽,不可活,孤若是放过了她,又怎么对得起被她毒害之人呢?你也是熟读圣贤之人,怎么能徇私妄法呢?” 这时,侍卫已经开始对整个东府进行大肆搜查,除了在二太太屋里又发现几包西凉毒药外,再没找到其他有用的东西,而到此时,一直没看到二老爷现身,太子不由皱了眉道:“可有通知冷大人?” 一旁的侍卫回道:“回太子殿下,并没找到冷大人的踪迹,据门房报,冷大人一早就出了府。” 冷华轩听了微怔,心下却有些发寒,但愿父亲是去找援手帮助娘亲了,不然,这样心狠又自私的父亲……不如没有啊。 太子听了皱了皱眉,对一旁的扬勇道:“派人全城去找,若找到,便让他来大理寺见孤。” 说着,便抬脚走了。 二太太和绿柳两个也同时被带走。 却说冷华堂,自听说锦娘出事之后,便也跟着回了王府,但太子却直接去了东府,他大震之下没敢跟过去,坐在自己书房里发呆,今天的事太过蹊跷,按说二叔二婶在这个危险时期不应该再有什么动作才是,且孙锦娘那毒发的也太是时候了,怎么一见太子就发作了,而且,若真是中了那三花散,哪里还有命活,大锦跟本就没有这种解药才是…… 正疑惑着,外面丫头来报,说刘姨娘有请,冷华堂皱了皱眉,起身到了刘姨娘院子里。 刘姨娘原是被锦娘罚去了浣洗房,但冷华堂一再坚持说必须等她伤病养好之后,才能去,王妃见也到了年节,便任她在屋里休养,反正一开春,便不管她病养好否,都抬罚,再不姑息。 冷华堂最近因着事情太忙,也有好几天没有来看刘姨娘了,这会子刘姨娘来请他,他心里便生了几分愧意,步子就加快了些。 一到刘姨娘屋里,冷华堂便感觉有些怪异,大白天的,不只是门帘子全都放了,就边窗帘子也关得严严的,而迎他进去的丫环一到了刘姨娘门前便止了步,冷华堂在门口顿了顿,回头四顾,他害怕王爷或是小庭全派了人在暗处监视,所以,格外的小心,心里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 掀帘子进了屋,冷华堂好一阵才适应屋里的黑暗,看到刘姨娘正端坐在床边,一双大而媚的眼睛怔怔地看着他,他不由心一紧,几步走上前去,蹲在刘姨娘面前,握了她的手道:“娘,你怎么了?” 刘姨娘伸手爱怜地抚摸着他的头道:“娘带你去见一个人。”说着便起了身,却是向内堂而去,冷华堂看了心里便直打突突,姨娘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大白天里藏了男人在屋里…… 不过,心里虽是如此想,但也知道那个人可能对自己和刘姨娘都重要,便还是老实地跟在刘姨娘后面往里走。 内堂里却是空空如也,冷华堂一阵诧异,问道:“娘说的人在哪里?” 刘姨娘听了也没说话,只是将他的手握得更紧,拉着他走到一个大立柜前,开了柜门,伸手一拧,那立柜里竟然开了一扇门,里面透出昏暗的灯光来,冷华堂不解地看向刘姨娘,只见她泰然地让开身子,对他道:“娘就不进去了,你自己见他吧。” 冷华堂心中疑惑更深,也提了几分戒备,忍不住就问刘姨娘:“娘,你……你屋里怎么会有暗道?那个人是谁?” 刘姨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娘一个不受宠的姨娘,不弄些机关谋算,你能得到世子之位?进去吧,里面的人不会害你。” 冷华堂听得一怔,世子之位自己怎么得来的,心里当然清楚,只是刘姨娘这里还藏着不少他不知晓的秘密,这让他心里稍感不豫,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抬了脚跨进那立柜里,闪身进了暗道。 没想到,这条暗道很长,他足足走了两刻钟的样子,才看到前面豁然开朗的一间房子,走过去一瞧,不由怔住,只见二老爷一身黑衣坐在密室里。 “堂儿来了?”二老爷说道。 “二叔,你怎么在这里,大事不好啊,那孙锦娘突然中毒,太子亲自派人在王府里查,但一进府便直放东府而去……”冷华堂急急地说道。 二老爷脸上也带了忧色,深深地看着冷华堂道:“此事我以知晓,二叔来,正是要你去办一件事情,此次二叔只怕难脱干系,找你来,便是想让你帮二叔去城东送个信。” 冷华堂听了脑子里便转得飞快,今日之事怕是小庭和锦娘设的一个套,连太子都惊动了,自然难得善了,或许,此时小庭的人也开始盯着自己了,这会子若自己轻举妄动,那不是自跳陷井? “二叔,信呢?一会我派个得力的人帮您送去。”冷华堂心中虽有打算,面上却恭敬得很,正色地对二老爷道。 “不行,此信非同一般,那人的身份也不是谁便哪个可以见到的,你必须亲自走一趟。”二老爷冷冷地打断了冷华堂的话,眼里露出一丝审视之色,堂儿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清楚得很,看他这样子便像口是心非,二老爷倒不怕他会出卖自己,只是觉得他在这当口不会真心帮助自己而已。 冷华堂听得微怔,干笑了笑说道:“那好吧,侄儿便亲自跑这一趟走是了。”说着,将手伸向二老爷。 二老爷自袖袋里拿出一封信来,递给冷华堂道:“此信非同小可,你切莫丢失了,它可是关系到你我叔侄的前途啊。” 冷华堂接过信便在心里冷笑,二叔的前途怕就到此为止了,明儿二婶子若是受不住刑,透个一句两句,二叔怕是也会跟着到刑部大牢里去,与二婶子夫妻团聚了。 上回下毒之事,他回来后,上官枚便一五一十地跟他都说了,他也不是傻子,幸亏自己原就存了份戒备,不然,真吃了那些点心,怕早就被二婶子害死了,经了那次的事后,冷华堂对二老爷过去对自己过份的关心便产生了怀疑,自己再怎么也不是二叔的亲生儿子,或许二叔如此帮自己正是存了和二婶子一样的心思,先帮着除了小庭,让自己得了世子之位,再害了自己,那小轩便顺理成章的成了简亲王府的继承人,二叔,用心太深了啊。 若非自己也太想要那块墨玉,冷华堂还真是不想再与二老爷一家打交道,不过,父王的立场太坚决,非要将墨玉传些小庭,以自己的势力还难以与父王抗衡,他还是得借助二老爷的力量,只好继续与二老爷周旋着。 自己才不会那么傻,再继续被二叔抓着当枪使,反正二叔如今也失了势,再靠他也没多大用处,一会子出了门后,只当没见过二叔就是,这封信嘛,当然不如烧了就好。 打算好了后,冷华堂恭敬地接过二老爷手里的信封,又说了几句应景的话,便告辞要走。 二老爷微眯了眼看着他,慢悠悠道:“堂儿啊,你的功夫如今练到了几层?那日二叔见你那一手飞花摘叶用得很不错,精准又隐蔽,伤人于无形啊。” 冷华堂听得心中一噤,恭顺地站在二老爷身道:“谢二叔夸奖,若非二叔的鼎力相助,堂儿也难以突然破第七层的瓶颈,二叔对堂儿的好,堂儿永生都不会忘了的。” 二老爷听了便半挑了眉,嘴角带了一丝讥诮,拍了拍冷华堂的肩膀道:“你光练到第七层,就有如此大的功力,你说二叔已经练到了第九层,功力与你相比如何?” 冷华堂听得一阵心慌,眼睛再也不敢看二老爷,忙低了头道:“二叔功力自然是比小堂强上许多,小堂以后还得仰仗二叔多多教导。”说着,又给二老爷行了一礼,只想快些离开这里才好。 二老爷也没再留他,只是等他走出几步远后,不紧不慢地说道:“若是二叔此次逃脱不了,被人用了严刑,那很多事二叔的嘴怕就关不严实了,小庭当年被人迷晕后有人做过什么事情……当年他又是如何中的毒……这一切的一切,二叔脑海里可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啊。” 冷华堂听得身子一僵,原本清润的双眸里便浮出一片阴狠之色,嘴角抿成了一条冷厉的弧度,握着拳头的手指节都有些发白,但他没有再回头,更没再说什么,大步便走了出去。 出了暗道,看到刘姨娘正歪在内堂的贵妃榻上,眼神幽幽地看着他,忙沉着脸走了过去,气呼呼地对刘姨娘道:“娘,二叔一家可是犯了大事,你如今已是戴罪之身,可别再沾染二叔一家了,不然,真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到那时,就是儿子也难再维护您了。” 刘姨娘听得一滞,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冷华堂道:“你……怎么能如此对待你二叔?这么些年,若非他……你怎么会如此平安的活到如今,更不可能得到世子之位,得娶太子妃的妹妹为妻!做人,不可过河拆桥啊,堂儿!何况,你如今的境遇也并不太平,那孙锦娘真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咱们用了如此多的计策,都功亏一溃,若没你二叔掌舵,你这世子之位定然不稳啊。” “娘,不是您教儿子人不为已天诛地灭的吗?如今二叔已经是颗废子,与他勾连,只会连累孩儿的,哼,他方才还威协孩儿,若不好生替他办事,便会将孩儿以前做过的那些事情全都泄露出去,娘,儿子如今认为,小庭也好,孙锦娘也罢,都比不过二叔可怕,他才是儿子真正的绊脚石啊。”冷华堂急切地对刘姨娘说道。 话音未落,刘姨娘抬手就打了冷华堂一巴掌,气得胸口不停地起伏着,颤了音骂道:“小畜牲,你真不知好歹,对待自己的……恩人如此以怨报德,你……如此说也不怕天打雷劈吗?” 冷华堂脸上被打得火辣辣的痛,不可置信地看着刘姨娘,这还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刘姨娘第一次打他,而且是,为了二叔那个阴险之人,难道……当年陈姨娘之死真与二叔和娘亲有关? 他不由大火,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瞪着刘姨娘道:“娘,我不管你与二叔关系如何,如今是二叔要拖儿子下水,儿子是绝对不会再受他摆布了的,您要是肯帮儿子,那便将他解决了吧,他不是喜欢呆在密室里嘛,正好就让他永远别出去好了,他若失踪,太子和满朝的官员之会说他畏罪潜逃,怎么也不会怪到咱们头上来的。” 刘姨娘听了只觉得胸膛里气血翻涌,一口腥甜之气便涌上了喉咙,她颓然地坐在了贵妃榻上,痴楞楞地看着冷华堂,一时不知是喜还是悲,半晌都没说出话来,这就是她苦心教育了多年的儿子吗?他怎么会变得六亲不认了啊,竟然还吩咐自己去对帮他多年的至亲下手?他还是不是人啊? “娘,您也不用如此看着儿子,儿子如今只能先保了自己再说,而且,儿子如今有了玉娘外家的帮助,加上孙家就算不帮儿子,也不会反对儿子,怎么说儿子同样也是他们的女婿,再加上裕亲王和宁王府,儿子根本不再需要二叔,您苦了这么些年,想的不就是看儿子功成名就,给您一个正式的名份吗?放心吧,儿子对别人再狠,也不会对自己的亲娘狠的。”冷华堂见刘姨娘仍是用那种伤感的眼神看自己,不由皱了眉道。 刘姨娘听得不由闭了眼,整个人软在了榻里,眉宇间便全是痛色,那日他便让自己给他顶过一回杠,今日又要对二老爷下手,他成功了,真会孝敬自己吗? 没来由的,刘姨娘第一次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儿子起来,无力地对冷华堂挥了挥手道:“你走吧,莫说我不能下手,就算下手,也不会成功,你二叔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也清楚,他不会轻易地相信任何人的。” 冷华堂听了便点了头,转身出去了。 冷华堂一走,那立柜里又出来一个人,刘姨娘眼皮都没抬一下,仍是痛苦地闭子眼,那人便走近刘姨娘,在她榻边坐下,长叹了一口气。 刘姨娘听得大惊,猛地睁开眼来,眼前赫然又是一个冷华堂。 “你……你……为何要化成堂儿的模样?” 假冷华堂听了便苦笑道:“如今大子四处寻我,我那户部侍郎之职定然是会免了的,而且,怕是还会有牢狱之灾,扮成堂儿的样子,不过是想先混出府去,再寻其他办法而已,清容……”二老爷说着就抓住了刘姨娘的手,刘姨娘下意识就缩着手,却被二老爷抓得死死的,一只手抬起刘姨娘的下巴,眼里便是一派迷离之色,喃喃道:“莫说,还真是像,你们姐妹,个个都是貌若天仙啊。” 刘姨娘听了眼里便闪过一丝痛苦,眼睛就开始泛潮,二老爷冷哼一声,突然将刘姨娘的手骨一拧,冷哼道:“你心里始终心里只有他对不对?他有什么好,不过就是出生比我强,是个嫡子而已,你们一个一个便只对他动心?他就是个又蠢又糊涂的大笨蛋!” 刘姨娘的手痛得钻心刺骨,但她不敢哭,连哼都不敢哼一声,只是痛苦地看着二老爷道:“你……你想太多了。” 二老爷便放开了刘姨娘的手,唇边勾起一抹温柔地笑来,状似深情地看着刘姨娘道:“放心,我再如何也不会害了堂儿的,人说虎毒不食子,我不过是借他这样子逃出去罢了,你在家里可得看好了他,千万别让他轻率行事。” 刘姨娘目光躲闪着不敢与二老爷对视,心里一阵恐慌和担忧,忙附合着二老爷道:“是,你放心,我会盯着咱……们的堂儿的,你还是会在暗处帮助他吧。” 二老爷听了便点了点头,看时辰也不太早了,起了身,便大大方方的向门外走去,那一举手,一投足,便与冷华堂一般无二。 二太太被抓到了大理寺后,不用太子审问,便全都承认了罪行,说是自己指使绿柳在锦娘的吃食里下毒的,又当众承认自己曾经下毒害过世子冷华堂,而这一切便全是为了儿子冷华轩能继续简亲王世子之位,但太子却没有轻易地信了二太太的话,自二太太屋里搜出不少西凉毒药,而且,给锦娘下的毒也是来自西凉,这一切矛头都直指二老爷,二太太一介妇嬬,足不出户,又怎么可能与西凉人勾结,并得到西凉的帮助? 且那次刺杀也是组织严密得很,光二太太一个人,根本就不可能做得了那件事情…… 但二太太却一口承认是自己收买了西凉人,对锦娘行刺,一次没成功,便下毒,而那些人和毒药便全是堂兄赵怀古处所得,二老爷和冷华轩与此事全然无关,全是二太太自己一人所为。 这倒让太子无法再问下去,因为早主查出赵怀古确实与刺杀一事有关,而且也查出他与西凉人勾结,二太太处心积虑地要除掉简亲王的两个儿子,万般无奈之下去求助党兄赵怀古也算是说得过去…… 但太子怎么都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但案子却因此陷入瓶颈,再也难有进展。 绿柳倒是个小角色,不过是被主子收买和威协的下人罢了,太子原是让人乱棍打死他的,但后来,病榻上的锦娘亲写了一封信给太子,求太子宽恕了绿柳,说她并无真心害人,那毒药只是下了少许,不至致命,说明她心存善念,又是至孝,所以,求太子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从轻发落,将她打了二十板子后,又送回了简亲王府。 太子下令全城寻找二老爷,却边寻三日都没找到人,正要下令免去二老爷户部侍郎之职,下通令辑拿二老爷时,二老爷却一身是伤地回来,出现在了大理寺的正堂里。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二老爷的出现,让太子很是震惊,他是被几个侍卫在城外,像是被人绑在山洞里,被一樵夫发现,才被救了出来,一身儒袍被什么东西挂成破布,头发散乱,面容憔悴,一进大堂便向太子跪了下来,两眼含泪,沉痛又羞愧地说道:“殿下,臣,该死,臣没能及时阻止贱内行凶,臣愿受罚。” 太子眼神锐利地看着二老爷,冷冷地问道:“冷大人怎么会被人绑在山洞之中?” 二老爷泪流满面,对太子磕了个头,伏地不起,颤着声音道:“那日,臣发现贱内神色不对,便盘问于她,她支唔着敷衍臣,后来又趁臣外出,使了人将臣绑到山洞里,每天送了水饭,怕臣饿死……说是等事情过后,再放臣出来,结果,昨日起,那送水饭之人便再没现身,若非有好心的樵夫发现,臣恐怕……” 太子听了就皱了眉,见二老爷也不像在说慌,心里倒是去了几分怀疑,不过,这事定然还有蹊跷,冷夫人若做到此等地步,她那心机未免太过深层狠辣,难道她料想到那日之事必会改露不成?明知会败,那又何必要赌呢,看她那样子,也不是个没有成算之人啊? 不过这会子也找不到什么证据证明二老爷在说话,而且,那樵夫也确实是城外的本地人,一个老实巴交的小老百姓,再说二老爷如今这个样子也确实狼狈得很……此事,只能暗中再查了。 “来人,将冷夫人带上来,与冷大人见上一面吧。”太子想看看冷夫人见到二老爷后的表情是什么,若二老爷说谎,是临时起意装了这么一出,夫妻二人之间就难免话语里会有漏洞,总要露些马脚来才是。 二太太很快便被衙役拖了上来,在牢里关了两天,原又受了重创,她此时已不成人形,苍白的脸庞瘦成一长条儿,嘴唇干裂,眼窝深陷,身上血迹斑斑,只有那双眼睛仍是清冷孤傲,放出不屈的光芒。 二老爷一见二太太这样子,跪在地上就向她爬了过去,哆嗦着去握她的手,痛苦又悲哀地看着二太太:“娘子……你这是何苦啊,为夫……劝过你多次,不该咱们的,就不能强求,你……你竟是连我也绑了起来,你……你让我说什么好啊。” 二太太冷冷地看着他,眼里露出鄙夷之色,她手骨关节尽碎,不能动,却是抬头就对二老爷呸了一声,一口唾沫便吐到了二老爷的脸上,扭过头,闭了眼不再看他。 太子见了果然疑心更重,两眼如鹰一般盯着二老爷。 二老爷丝毫不以二太太的态度为忤,用衣袖擦干脸上的口水,搬过二太太的脸,将她抱进怀里:“我知道,你是嫌为夫太过懦弱无能,不能帮你,还扯了你的后腿,可是,你那是在作恶啊,为夫不能让你一错再错,你恨我,我不怪你,就算我在那小山洞里饿死,我也不怪你,只怪我出身比人差,只是个庶子,无法给你和轩儿最好的地位和身份,是我无能啊。” 二太太听了嘴角微抽,含了丝讥笑,骤然睁开眼,眼里精光暴射,似两把尖刀一样,刺向二老爷,二老爷眼里尽是乞求愧痛之色,二太太听他说起冷华轩,眼里忍不住又流出两行清泪来,微叹了口气,对他说道:“不过是关你几日而已,又怎么会真的让你饿死,不是派了人给你送了吃食么?我已经是废了,你要再……怎么样了,轩儿怎么办?” 二老爷听了这话才总算松了一口气,他眼圈一红,泪水又跟了出来:“娘子,为夫就是拼了这条命去,也要救你一救,最多咱们以后离开京城,到乡下去,一家三口,平淡地过日子也好啊。” 二太太嘴角又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眼睛却是悠悠地看向堂外的天空,喃喃道:“算了,今生我已经注定是个失败者,只盼来世,不要遇到你这样的……你这样的窝囊废就好,你走开,叫轩儿来,让我再见他最后一面。”说着,又闭上了眼睛。 太子被二太太的话弄得半信半疑,但他还是比较同情冷华轩的,听了二太太的话,便让人去叫了冷华轩来,还是让他们母子见上最后一面的好。 冷华轩一进大堂,看到一身衣衫褴褛的二老爷时,身子一震,剑眉紧蹙了起来,两眼狠狠地瞪了二老爷一眼,大步走到二太太身边,二老爷便唤了声:“轩儿。” 二太太见儿子来了,眼里便露出慈爱之色,对冷华轩道:“小轩,娘知道错了,娘……很后悔,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娘不能再护着你,管着你了,你要……好好的保护自己啊。” 冷华轩听得双目赤红,一把将二太太自二老爷怀里夺了过去,紧紧抱住,痛哭失声。 却说那天,冷华庭与太子分开后,便让冷谦又送自己去了孙家,贞娘那天的婚事虽然闹了那么一出,但锦娘毒发时,白晟羽已经将她背出了孙府大门,上了花轿后才知道锦娘出了事的,这花轿一起抬,就断没有再回头的理,大老爷虽是为锦娘急痛,但也还是让白晟羽将贞娘接走了。 锦娘被送回了自己的当初住过的小院里,有些婆子们还是当初的老人,见四姑娘好不容易回个府,竟然又遭了大罪,心里便怀疑是不是大夫人又弄了什么妖蛾子,有几个找着机会就凑在一起议论了起来。 后来,自简亲王府传了信来,说是绿柳做的好事,大家便更是怀疑大夫人了,有的就开始幸灾乐祸了起来,四姑娘如今可是得了朝庭的青眼了,她的事,可是太子殿下亲自查办的,这回,大夫人怕是再也难逃得过去,一定会受罚的,将来这府里,怕是会变天了呢。 那天老太太得了信后,也是大怒,当时便使了人去张太师府里,将张太师夫妻都请了过来,当着张大人夫妻的面将大夫人的罪行数落了个遍,张太师也知道这次事情很严重,太子上报皇上后,皇上将他叫进宫去,狠骂了他一顿,怪他教女无方,不过,还是给了他一点老脸,让他们与孙家自行以家法处置大夫人就好。 如今再听老太太的话,张太师的脸就有的搁不住,大骂了张夫人一顿,后对老太爷道:“此事就由亲家处置了,老夫再不管这孽女,亲家自已看着办吧。”说着,羞愧的掩面而去。 张夫人也是没脸得很,还是大年节,都没过十五呢,女儿就犯了事,说出去真真是丢尽了张家的脸,不过毕竟是亲生女儿,总还是不想她遭太大的罪,丈夫能甩袖子走人,她不行啊,总要有个为女儿说话的人才是,于是陪尽小心,又亲自去教训了大夫人一顿,又拿了好些贵重补品来送给锦娘及轩哥儿,求了好久,老太太这才缓了脸,却还是决定将大夫人送进佛堂,让她在佛堂里忏悔,静心,对张夫人就说,哪一天大夫人改好了,就再将她放了出来。 张夫人也知道,这算是最轻的了,还留了孙家主母的身份没夺,也算是给了张家很大的面子了,只是,这一回可是她这辈子最没脸的一次,回去时,再也没看大夫人一眼,便转身走了。 冷华庭到了孙家,气冲冲的也没去给长辈们行礼,就直接去了锦娘的院子,张妈妈正端着一碗银耳汤在服侍锦娘用,外面的丫头急急地进来禀报:“四姑奶奶,四姑爷来了,好像……” 小丫头的话还没说完,冷谦就打了帘子,推了冷华庭进来,锦娘一看那架式就知道要糟了,对张妈妈使了个眼色,张妈妈很有眼力介的出去了,临走还将屋里的小丫头们一并叫走,冷谦也觉得少爷情绪很不好,他也怕惹火上身,张妈妈一走,他便像脚底抹油一样,一闪就不见了。 屋里再无旁人,锦娘猛地自**跳了下来,在冷华庭面前打了几个转,一脸讨好地说道:“假的,假的,我没中毒呢,是装的,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冷华庭那魅人的凤眼此时漆一团,深不见底,定定地看着锦娘,锦娘没看到预料中的怒火,心里就越发的没底,讨好了半天也没见他吱声,只好老实地,低眉顺眼地,挨挨蹭蹭地往他身边挪,嘟了嘴道:“相公,别生气嘛,对不起嘛,我……我忘了告诉你了,那个,绿柳根本没有下毒,我是在张妈妈哪讨了另一种药吃了,那症状就和中毒是一样的……呃……相公……” 锦娘低头还在不停的解释,冷华庭已经起了身,手一勾,将她的头夹进臂弯里,一把将她搂起就往**走,吓得锦娘哇哇大叫,“哎呀,相公,这……这不是在家里,这是……这是我娘家呀,大白天的……” 话还未完,冷华庭将她往**一按,掀起她的衣裙,“拍,拍,拍!”在她小屁屁上连打了三下,锦娘只觉得屁股上又麻又痛,还带了丝异样的快感,厥了嘴就哭,“相公,不带这样的,人家都认错了,你还打,你……你欺负人。” 锦娘的小屁屁丰满又有弹性,冷华庭连打了三下,觉得手感很好,心里一阵激荡,忍不住在那隆起的肉臀上又拍了两个,才觉得过了瘾,气也消了不少,见她嘟起小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心里又来了气,两手一抄,将她翻转了过来,揪着她的小鼻子,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前儿对我是怎么说来着?还记得不?嗯!” 锦娘一听便觉得心虚,忙收了一脸的委屈,又换上了讨好的笑,耸一耸鼻子,眼睛使劲向他眨着:“记得,记得,我错了嘛,是我不好,再也不敢了,相公,饶了我这一回吧。” 冷华庭见她一副小哈巴狗儿的样子,不由松了手,抿了嘴又想笑,只是强忍着,难得抓她一回错处,总要捞点好处回来才是,因此还是板着个脸,狠狠地瞪着她。 锦妇鼻子一得自由,见他脸色仍是暗沉,眼睛一转,突然便对着他来了个大熊抱,在他的红唇便猛亲了一口。 冷华庭立即被她弄了个大红脸,先前就激起来的感觉,这会子像在火上加了干柴,猛的又燃烧了起来,锦娘很少主动亲他呢,这让他心里甜如浇蜜,正享受着,那丫头却是浅尝辄止,啃了一下,便放开了他,让他好不光火,一把将她放倒在**,身子便压了上去,微眯了眼道:“再不好好治治,你怕是老不长记性!” 锦娘看这情形比先前更不妙,一时大急,又想要求饶,冷华庭哪里容得她再有异议,一下便封住了她的檀口,长舌不管不顾地就冲了进去,含住她的小舌便用力一吸,锦娘吃痛,想要缩,他只一吸便罢,轻轻地捧住她的头,让她的身子与自己贴得更紧,将自己的担心,心疼,怜惜,还有不满,种种情绪全化成了灼热的**,时急时缓,轻拢慢捻,很快便将锦娘身内的火也点燃,锦娘脑子一懵,早忘了身在何处,只想与他就此化为一体便好。 迷糊前的那一秒,锦娘在心里喟叹了一声,再纯洁的男人,在这方面的天赋那也是惊人的,这厮如今的手段越发的高明了,自己完全就没有招架之力,任他予取予求,搓圆揉扁,啊啊啊,哪一天,本姑娘非要到上面去不可。 张妈妈服侍锦娘两口子也有日子了,知道少爷那神情一定会要惩治少奶奶的,所以,她含笑守在屋外,见有小丫头来禀事,她便远远的就将人打发了,不让人靠近里屋半分,估模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才在外面轻咳了声道:“二少奶奶,您今儿个是在屋里用饭吗?” 锦娘听得脸一红,这个张妈妈可真是人精,连这种事都能算准呢,以后再出门,就带着张妈妈好的,一应的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说,最难得的是精明,跟着她就不会吃亏。 看冷华庭也收拾妥当了,锦娘便在屋里回道:“就在屋里用饭吧,你帮我去娘那边支会一声,就说相公身子也不太舒服,今儿就不去给奶奶请安了。” 张妈妈听了便应了一声,回头就找了个小丫头,让她给屋里备热水,自己再亲自去了老太太那边报了信,回来时,锦娘仍在**装着病,冷华庭却是神清气爽,眉眼带笑,哪里还见半点气闷的样子,张妈妈见了就掩嘴直笑,服侍完小两口吃饭后,便立在一旁守着。 冷华庭这才想起锦娘开始说过的话来,凝了眼问张妈妈:“你那药是哪里来的?竟然能骗过那么多人的眼睛?” 张妈妈正是知道少爷会问她这件事,所以才守着没退下去的,这会子少爷问起,她便低了头回道:“回少爷的话,奴婢家的那口子对毒也略有研究,少奶奶吃的不过是会引人的出汗的药而已,对身体并无损伤的。”当然,刘医正可是最精明这人,那天他也是暗中配合了的。 锦娘听了也得意地看向冷华庭,小嘴却是嘟着的,一副他冤枉了她,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冷华庭见了便向她翻了个白眼,却是对张妈妈道:“妈妈回去后跟你家那位说声,让他收拾收拾,十五后便跟少爷我一同去南方。” 张妈妈听得一怔,随即大喜,福身便向冷华庭行了一礼,高兴地应了,她家男人并非真的不愿意出来做事,只是也想找个明主而已,二少爷和二少奶奶这几个月里的作为,他在一旁也是看明白了的,他终于看到了新的希望,所以,在张妈妈的劝说下,他又有了再次出来做事的想法。 张妈妈等的就是少爷这句话,少爷和少奶奶若是去南方,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危险在等着他们,她家男人虽说没什么功夫啥的,但至少在毒药方面可以起到很大作用的,一般的毒药只要一过他的眼,他便能辨别出是什么,有他在,少爷和少奶奶出门便会安全很多,这将对少爷和少奶奶是一个莫大的帮助。 几人正说着话,外面丫头来报,说大姑奶奶和二姑奶奶回了门子,特意来看四姑奶奶了。 锦娘一听玉娘的名字就有点烦,她都嫁为人妇了,还对自家妖孽发花痴,而且还是当着婆婆和自己的面,真不知道她有没有羞耻心,被相公好生羞辱了一顿,不过多久,又有脸来惹人嫌,不过,转念又想芸娘这回子来,怕是为了冷婉和冷华轩的婚事吧,想那宁王也是势利人,这会子二太太出了如此大的事,冷婉的婚事怕又要就此黄了。 正想着,玉娘和芸娘双双打了帘子进来,见冷华庭也在,芸娘脸上微微有些不自在,干笑着道:“四妹夫也在啊,爹爹正说要请四妹夫一起下棋呢,怎么长忠还没来请你吗?” 锦娘一听她这意思就是有话要单独跟自己说,但对她如此赶自家妖孽的行为很是讨厌,一时任性地对冷华庭道:“爹爹也是,无事下什么棋,相公,我不舒服,你就在这里陪我,哪也不许去。” 芸娘和玉娘听得同时一怔,哪有妻子对相公说话如此放肆任性的?锦娘还真是恃宠而骄呢,偏生冷华庭听了,淡淡的脸上就带了笑,原本就美得令人窒息的眉眼里尽是宠溺,凤眼满含笑意地看着锦娘,乖乖地说道:“好的,娘子,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 听得芸娘和玉娘两姐妹是又嫉又恨,由其玉娘,原就一颗芳心牵牵绊绊的挂在冷华庭身上,先前被他才羞辱,这会子又见他对锦娘一片痴情,心里更如尖锥在刺,紧抿着嘴唇尽量不去看锦娘,生怕泄露了自己的嫉恨之情。 冷华庭不走,芸娘和玉娘还真是很不自在,玉娘无奈地硬了头皮对锦娘道:“四妹妹,相公特上让我带了补品给你,说让你好生养病,家里的事情,世子妃姐姐会帮着打理的,你就在娘家养好了病再回吧。”说着,就拿了一个礼品盒来,递给张妈妈。 锦娘听了倒是诧异得很,若玉娘说这药是上官枚带来的,她还想得通一点,冷华堂怕是和二太太一样对自己恨之入骨吧,今儿怎么又特地来向自己示好来了?莫非他又有什么阴谋?不过,二老爷和二太太才遇到了如此大的挫折,冷华庭应该不会如此傻,在这个时候对自己动才是,而且,明面上送的东西,明知道自己对他有了防备,更不会在这药里动手脚的。 如此一想,她倒是放下心来,便笑着对玉娘道:“倒是让大哥惦记了,二姐姐回去,一定要代妹妹向大哥哥道谢才是。” 玉娘听了便笑着应了,又坐了一会子,便说大夫人身子不太好,要去看去看大夫人,起身告辞了。 芸娘见玉娘走了,心里更不自在,想说话又不好当着冷华庭,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偏冷华庭半点也没有避出去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对锦娘道:“四妹妹,大姐知道你这里好东西已经不少了,就……没拿什么来,如今看你的样子还算精神,大姐也算是放心了……” 边说边拼命地向锦娘递眼色,锦娘这会子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便讨好的对冷华庭道:“相公,我跟姐姐说会话,那个……你……” “你们说就是,我听着呢。”冷华庭也不等她话说完,便淡淡地截口道,随手还拿起锦娘床头的一个绣花图样,翻了起来。 锦娘听得一滞,只好对芸娘道:“大姐,你就当相公不在好了,咱们说咱们的,别管他了。” 话音刚落,头上就挨了一记,转头看去,冷华庭正拿眼瞪她,她只好尴尬地对芸娘笑了笑道:“好久没见婉儿,也不知道她在家里做些什么呢?” 芸娘见锦娘自己都问上了,只好叹了口气道:“还能做什么,哭呗,二太太出了这档子事,你们东府怕要就此败落了去,我那婆婆又是个势利的,当然是不肯婉而再嫁给你家三少爷了,都哭好几回了呢,谁劝也没用,婆婆正派了人看着,就怕她寻死觅活去。” 锦娘听了这话倒是对冷婉刮目相看了起来,难得她意志如此坚定,竟然在冷华轩最低谷的时候也不放弃,肯与家里顶,是个坚贞的女子。 不过,这事也只能是当个八卦听听就算了,她也无能为力,自己设计了二太太,其实最觉得有对不起的,就是冷华轩,那样干净温暖的一个人,又有孝心,只是可惜生在了那样一个家里,希望这次的事情没有毁掉他才好啊。 “唉,其实,小轩倒真是个好人,婉儿要是嫁给他也还是好的。”锦娘叹口气,随口说着应景的话,芸娘听了目光闪了闪,凑近了锦娘道:“我来可不是要跟你说这个的,这会子妹夫在也好,大姐也只是想给你们提个醒,去南边的事情,怕是又有变数,这两日,我那混蛋相公也在家里收拾东西,说是也要出远门,这节还没完,他又最是懒散的,一下子怎么就勤劳了起来呢?” 锦娘听得一怔,抬一眼就看冷华庭,却见他神情仍是淡淡的,像这事与他无关一般,这倒让锦娘很安心,她相信,自家相公应该已经有了对策了,便笑着对芸娘道:“大姐姐说得是,不过,若是姐夫真去,那倒好了,毕竟都是亲戚,在一起也能有个照应呢。” 芸娘听了唇边就带了一丝冷笑,对锦娘道:“四妹妹也不用这我跟前儿说好听的,我如今是宁愿你们好,也不想他好,他对我无情,我无须对他有义,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心里要有数才行,别到时候又被人害了还不知道,对了,我听说,去的可还不止他一个呢,你们等着瞧吧,十五那日,会有热闹看的。”说着,她便起了身,对锦娘道:“我也是一来便到你这里来了,二妹妹已经去了,我若再呆下去,娘怕是又要骂我了。” 锦娘听了忙作势要起来送她,芸娘忙道:“歇着吧,歇着吧,我可不敢劳动你,你如今可是咱们家的重点保护的人呢。” 芸娘走后,锦娘便皱了眉,抢过冷华庭手里的绣花样子嗔道:“你是要学绣花不成?” 冷华庭听了便抬眼看着,伸手去揉她,将她的的头发揉成了一团,“我心里有数的,你只管好生地将养身子,到时,路途遥远,我怕你身子杠不住的。” 这倒是,锦娘对古代的马车可不怎么感冒,在京城里还好,路面宽阔又平整,但出了城,所谓的官道其实也是土路,坑哇也多,行程又慢,这个身子原就不太结实,只怕真会吃不消呢,如此一想,倒是将芸娘说的话放到一边去了,没怎么思虑。 过了两天,便听说失踪了两日的二老爷回了,而太子也依律将二太太处以了绞刑,皇上御批,立即执行,二老爷却只受了连带,官降一级,停职留用,又正四品,变为了从四品,冷华轩的庶吉士也没有被免,太子嘱他好生读书,准备参加春闱殿试。 后来,二夫人又亲自来告诉锦娘,因为绿柳的关系,大夫人如今也被送到了佛堂去了,以后,整个孙府,就由二夫人真正掌家,锦娘听了真的很替二夫人开心,且,轩哥儿以后也可以生活得更加自在了,大老爷正在思虑着,要给二夫人讨个诰命回来才好,于是,这一天,大老爷特地过院子里来看锦娘。 冷华庭这几天便一直陪大锦娘身边,没有回府,孙家一众长辈见了心里很是高兴,很少有女婿肯在岳家连住几天的,何况,还是简亲王家的嫡子,二老爷走出去时,都觉得自己特有面子,一个女婿半个儿,还真是那么回事呢。 锦娘在**磨了两天,第三天终于躺不下去了,还是起来了,正坐在正堂里看冷华庭描绣样呢,大老爷就来了。 锦娘忙迎了上去,对大老爷行了一礼道:“正打算着要去给老太太和爹娘请安呢,您就过来。” 大老爷听了半眨了下眼道:“知道你中毒了呀,这些个俗礼,爹爹不会记较的,好生坐着,爹爹有事找你呢。” 锦娘听大老爷话里有话,脸色微窘,偷偷睃了冷华庭一眼,心想只怕是这厮告了密,不然,爹爹也不会这样说话。 冷华庭倒是一脸的坦然,放下手中的笔,与大老爷行了礼,一副小心听训的样子。 锦娘看着就翻白眼,大老爷见了只是笑,一挥手,将两边服侍的人都轰了。 锦娘这才正襟危坐,老实地看着大老爷。 “明儿便是初十,百官上朝,皇上会就墨玉一事征询臣工的意见,庭儿,你可要有准备啊。”大老爷正色地对冷华庭道。 冷华庭胸有成竹地对大老爷道:“岳父请放心,这事小婿已有打算了。” 锦娘听了便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妖孽,任哪个女子都希望自己能嫁一个顶天立地,有能力,有报负的男子,自信的冷华庭让她爱到骨子里去了。 大老爷听了便欣慰地点了头,却又对锦娘道:“太子殿下昨日正式向皇上提出,南方之行,可让女儿你也参加,皇上倒是允了,只是,怕朝里的那些卫大夫们,又要有话说了,明日小庭也要小心那些人对锦娘的攻讦,尽量要克制才是。” 大老爷看来是很了解冷华庭的,知道锦娘在他心里的地位,朝堂里可比不得简亲王府,小庭可千万一句话没说好,就砸了哪个大臣就不好收场了。 冷华庭听了眉头稍皱了皱,看了心疼地看了锦娘一眼后,还是老实地应了。 锦娘听了大老爷的话很是感动,没想到他还是个很开明的人,这个时代的女子最是不能抛头露面,女子以无才为德,以相夫教子为已任,莫说参与男子做如此大事,就是随便出个门子,也是要左请示,右汇报,一级一级应允了,带着一大堆的丫环婆子,护院啥的跟着,半点也不得自由。 正要说些感激的话,大老爷突然狡黠地一笑,凑近锦娘道:“四丫头啊,你可是素心亲生的,这一次,你要是立了功回来,可就是给你娘和爹爹我争了光啊,你娘只是个平妻,你功劳若是建得大,那你就是大锦朝千古第一奇女子,而你娘嘛,这个身份自要也要水涨船高一些的咯。” 锦娘总算明白了大老爷的真正来意,自己这个爹爹可是越发的有意思了,想给娘封诰命,自己不去讨赏,倒是将主意打到自己这里……不过,听着好像很有面子呢,若是能以自己的力量给母亲封号,那以后这个时代或许也会把女儿家的地位抬升一些呢? 第二日,大锦朝新年第一个早朝,锦娘在头天下午与大老爷一席话后,便与冷华庭一同回了简亲王府。 一大早儿,锦娘起来服侍着冷华庭穿朝服,绛红的朝服穿在冷华庭身上,更显得玉树临风,明眸晧齿,美艳中,带了一丝儒,看得锦娘直发怔,冷华庭忍不住又骂她:“花痴,一会去了南边,你可给我悠着点,对着我还好,若是对了别人也是这样,你可仔细了。” 锦娘听了便气得又要去拧他的耳朵,他也不躲,只道:“第一天上朝,娘子不想我没出门就挨打吧,很不吉利哦。” 说得锦娘手一缩,不敢再揪他,只是拿眼瞪他,心里却也忧心他今天上朝会不会顺利,不由眉头就蹙了起来。 冷华庭听了便笑道:“放心吧,回来就让你看到一个不一样的相公。” 朝堂上,臣工们向皇上拜了新年,君臣共祝贺词之后,便是武大臣向皇上奏报各自所辖之事,几翻对奏完了之后,宁王爷便首先站了出来道:“皇上,年初北方大旱,小麦怕是难以有收成,去年年底时,虽是拨了不少款项去了灾区,但杯水车薪,难解实情灾情,微臣怕再如此下去,灾民增多,会引起北方动荡,百姓难安。” 二老爷作为户部侍郎,也附议道:“此事户部也无能为力,因前去年夏季南方水患,造成良田千倾被毁,收成骤减不说,还拨了大量款项前去救助,户部如今库房空虚得很啊。” 皇上听了便皱了眉,正要说话,那边裕亲王便状似无意地说道:“皇上不是让简亲王将南方基地里的银子拨了不少给北方救灾了吗?往年遇灾时,不是都如此作为,怎么今年倒成了杯水车薪了呢?” 宁王一听便道:“裕亲王有所不知,往年若是遇到此等事情,基地上一次拨付便会有上千万两银子,而去年,却是只拿出了五万两,比之往年少了一半,真是救了东家,救不到西家,自然是解不了灾情的。” 皇上听他们几个绕得远,皱了眉道:“此事朕早就知晓,简亲五并无过错,几位卿家有话大可以明说,不要绕弯子就好。” 宁王爷一听,便看了裕亲王一眼道:“启奏陛下,臣听说,简亲王将墨玉交由次子冷华庭所承继,臣等认为此事万万不妥,简王兄次子听说心性还留在十二岁的样子,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又身有残疾,腿脚不便,怎么能担负起如此重任,简王兄此举有些过于儿戏了。况,简王兄如今年纪大了,自己一个人已经很难即管理基地又管理商队,应该找一个身体健全,品性高洁,智谋超群之人承继才是。” 皇上听了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又看向简亲王:“简亲王,对宁王说言,你有何话说?” 简亲王眼神凌厉地看了宁王一眼,躬身对皇上道:“圣上,吾儿华庭就在朝堂之上,他是否真如宁王兄所言,心智低下,您大可让列位臣工考量一番就是,吾儿只是腿脚不便,心智怕是比宁王兄还要高那么一点两点呢。” 皇上听简亲王这话有讽骂宁王的意思,他听着不由勾了唇,笑了起来,扬声说道:“冷华庭可在?上前来让朕亲自考量你一翻?” 裕亲王听了却摇了摇头道:“皇上,您大可以不必考量,臣弟知道,冷华庭心智正常,而且异常聪惠,比宁王兄嘛,倒真是不差呢。” 宁王听了微皱了眉,看了裕亲王一眼辨道,“就算他心智尚可,但身体残疾,同样能以胜任远洋商队的重担,难道您想看着一个坐了轮椅大使出现在咱们大锦王朝的商船之上?这不是让番邦讥笑本朝无人么?” “那宁王兄你说怎么办?这墨玉可是自圣祖以来就由简亲王府所掌,若非出现大错,就是皇室,也不能轻易夺了简亲王府的掌玉之权啊。”裕亲王听了便故作为难地问道。 “裕亲王糊涂,简亲王世子冷华堂可是相貌堂堂,才华横溢,此墨玉让世子承继不是天经地义之事么?简亲王府几世传下来,哪一代不是由亲王亲自掌玉的?”宁王听了便不屑地对裕亲王道。 此言一出,张太慰,兵部尚书,二老爷,还有华阁几位大学士纷纷出言附合,请皇上圣栽,莫要因简亲王一已之私,断了大锦朝的经济命脉才是。 皇上听了便皱了眉,为难地问简亲王:“爱卿,如此多臣工都反对让华庭承继墨玉,你可有充分的理由说服这些臣工,让他们相信,华庭掌墨玉之后,会将基地发扬光大?” “皇上,无须父王说明理由,微臣自己便可以证明,微臣是有能力接掌墨玉的。”皇上话音刚落,便见冷华庭自列队的后面推着轮椅出来,大声说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冷华庭没在家,锦娘一大早便去了秀姑屋里,绿柳早就被送了回来,她被打了二十板子,正伤着,秀姑屋里一时便有了两个病人,绿柳原是要回自己屋里住的,锦娘怕不安全,她这回可算得上的污点证人了,以二老爷那性子,吃了那么大一个亏,定然是要报复的,所以,锦娘将她和秀姑放在一个屋里,就在秀姑屋里加了个榻,照顾起来也方便些,冷谦派了暗卫在院子边守着,一般也能难得进来。 秀姑还是不能起身,半边身子是伤着的,每天都只能侧卧着,锦娘每次去看她,鼻子就酸酸的,直想哭,又怕秀姑看到了伤心,就忍着,今天又是如此,丰儿打了帘子,锦娘在门外就看到秀姑苍白的脸,眉头微蹙着,放在锦被外的手臂因为受伤而缠着纱布,像个大木棒子。 锦娘深吸一口气后才走了进去,在秀姑床边坐下,就去摸秀姑憔悴的脸。 秀姑正寐着,锦娘一摸她便醒来,一看是锦娘,皱着的眉就就舒展开来,“少奶奶今天看着精神不错,三姑娘那天嫁得很风光吧。” 锦娘笑着点了头道:“嗯,三姐夫是个很不错的人呢,三姐过去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秀姑点了点头,头稍抬了抬,锦娘心拿了个大迎枕靠,小心地将她扶起一点,让她靠在大迎枕上。 秀姑眉眼里都是笑,眼神却是悠悠的,“当年,三姨娘受宠过一段日子,但人却不张狂,虽说比二夫人看着强势一点,却也仍是个苦命的,生了三姑娘以后,就一门心思全扑在三姑娘身上,倒是教出一个好性儿的姑娘来了,你小时候最是木,三姑娘想和你交好,你总是淡淡的,你娘跟着大老爷去边关时,有时实在没饭吃了,我也会带着你去三姨娘那里讨一点的,那时三姑娘就会把自己小碗里的饭扒拉一半给你。” 锦娘早不记得这些了,但听着却觉得温暖,贞娘确实是个温婉又慧黠的人,看着温和无害,实则也是不肯吃亏的,只是她心底良善,从不害人而已,想着前几日她回门时,自已因着病,也没时和她好好说说话,十五以后,自己怕是就要出远门了,想要再见就难了,一时就很想再见贞娘一面,这会子冷华庭还没回,她又惦记他今天上朝的情况,心里便有些忧,秀姑看着便道:“听说少奶奶要去南方,准备带几个人去?” 锦娘被问得一怔,回了神笑道:“还没想好呢,您又正病着,四儿的伤也没好,丰儿是要带的,她如今服侍相公也顺手了,带去能帮我省些事,满儿木了些,但实诚,就留在院子里看家吧。说起来,还真不知道再带谁去的好,凤喜太稚嫩了些,出去也怕是掌不住事,您看青玉怎么样,她的伤倒是不重。” 锦娘将屋里稍有头脸的丫头便都说了个遍,眉头皱着,真觉得人到用时方觉少。 “心机太重,还是别带了吧,要不你带了那个烟儿走吧,如今二太太也去了,三少爷应该会好生待她姐姐的,只是都有四五个月了吧,该出怀了,她若是升了位,娘家也有人照应着,烟儿就没什么牵挂,你又是救过她的,应该是个忠心的,我看着她也伶俐,很不错呢。”秀姑听了便建议道。 锦娘微皱了皱眉,对秀姑道:“我再看看,明儿二婶子就要出殡了,我且先带了她去趟东府,观察观察再说。” 秀姑听着也觉得对,便没说什么,那边柳绿一直半闭子眼睛趴在榻上,锦娘看她一直没吱声,便问道:“你的伤势好些了没,那日板子下得应该不是很重,我让冷谦知会过那行刑之人的。” 绿柳听了便微微睁开眼,嘴角抽洞着笑了笑道:“奴婢知道的,少奶奶不用惦记奴婢。” 锦娘看她笑的勉强,知道她心里在担心什么,便道:“过几日我便要与相出远门了,原是想将认义兄的事情早些办了的,只是秀姑和你都伤着,便着干脆从南方回来了,再办……” “少奶奶说什么叫,喜贵怎么可能高攀少奶奶,这是万万不成的,当初我救你,可不是为了这个。”秀姑一听便皱了眉道,“这会坏了规矩的,做下人的,对主子忠心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少奶奶你一直对我母子就不错,不要再弄那些个了,我可不想让人说我挟恩图报。”秀姑听了就正色地说道。 绿柳一听,脸色便黯了下来,抿了抿嘴,没有说话,锦娘听着便对秀姑道:“你说什么呢,这事王妃都应下了,相公也同意,喜贵原就是与我一同长大的,只是认个义兄而已,将来你的孙子就不是奴籍了,也要以参加科举考试,若是个争气的,保不齐就给你考个状元啥的回来呢。” 秀姑听了眼里倒是露出几丝向往之色,却仍是道:“少奶奶只需让喜贵和绿柳脱了奴籍便成,至于我嘛,还是想守在少奶奶这边,将来喜贵有了儿子,我也不带,我就等着少奶奶你肚子几时争气了,我好带小少爷呢。” 锦娘听了脸色便是微微一红,娇嗔地说道:“我还小呢,哪里那么快就有了,呀,您好生歇着,我去四儿屋里看看去。” 锦娘就怕秀姑提起这档子事,她更怕真的就怀了孕,这个年龄实在不适合怀孕生子啊,这半年,虽说个头儿还长了,身板儿也比先前丰满了些,但仍是瘦弱,怕是经不起那怀孕生子那一关呢。 秀姑看着就叹了口气道:“都嫁了快半年了,刘医正又说你那病也好了,少爷又没屋里人,天天腻在一起,怎么就没怀上呢。” 锦娘逃一般的出了秀姑的屋,四儿到底年轻些,冷谦又成天介的找着好药给她涂,那伤口倒是愈合得很快,她正半靠在**望着窗口发呆,见锦娘进来,忙要起身行礼,锦娘忙快步走过去道:“躺着吧,你可是伤员呢,别一会子弄疼了你,阿谦又要怪我了。” 四儿一听脸就红了,嗔了锦娘一眼,身子往床里挪了挪,“少奶奶,奴婢听他说,你们要去南边?” 锦娘听了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歪了头,挑着眉道:“是哦,到时,阿谦也要跟着去哦,可怜的四儿,你可怎么办啊,伤没好,我不能狠心带着受伤的你走啊,唉,更不忍心劳燕分飞啊。” 四儿知道锦娘又在打趣自己,无奈地嘟了嘴,却是羞涩地低了头,两眼也不知看向哪里,声音细小得快要让人听不见:“他……他那天说要娶奴婢呢,奴婢……” 锦娘一时没听得仔细,坐到她身边,附近她道:“你说什么,阿谦要娶谁?不会是凤喜吧。” “他敢娶别人,哼。”原本羞不自胜的四儿明知锦娘在胡说,却还是止不住心里的醋意,拔高了声音道。 锦娘听便掩嘴笑了起来,大声道:“哦,我听错了啊,原来阿谦是要娶我们的四儿姑娘啊,那感情好啊,明儿就给你们先订个亲,那婚事嘛,就等阿谦自南边回来了,再办,四儿姑娘,你看成不?” 四儿听得一喜,不大的杏眼里羞中带喜,垂了头,声音又轻如蚊蝇:“奴婢……一切都在少奶奶作主。” 锦娘听了没有形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不过,心里却有几分担忧,冷谦家世并不差,也是简亲王这一支的,隔了好几辈,只能算远亲了,但仍是皇亲贵族啊,冷谦虽是很少回家,但成亲可是大事,总要问过家里的长辈吧,四儿身份太差,冷谦家里定然是不会同意的,何况冷谦自己又是个六品官员,娶一个奴婢为妻,怕是也要遭世人耻笑……四儿的情路怕还很坎坷啊。 自四儿那里回来,正好看到烟儿在擦洗家什,她见锦娘进来,忙停下手中一活给锦娘行礼。 锦娘便深深地看烟儿一眼道:“烟儿,二太太走了,你可回去看过?你姐姐如今怎么样了?” 烟儿听了神色黯淡了下来,叹了口气道:“姐姐如今仍住在原来的屋子里,三少爷自二太太死后便一直在守灵,姐姐有时去看他,他根本就不理睬姐姐,姐姐只能伤心地在屋里哭,少奶奶,三少爷他……对二太太的死太过悲伤了,奴婢怕他会想不开啊。” “烟儿,你是担心你姐姐,还是担心三少爷?”锦娘听了便装作随意地问道。 烟儿被问得脸一红,头便低了下来,眼里却滑过一丝痛楚,吱唔着道:“奴婢……奴婢自然是关心姐姐的……”说着,又抬起头,两眼略带乞求地看着锦娘道:“少奶奶,三少爷真的很可怜,以前二太太虽然严厉,但毕竟是三少爷的娘,她还是很关心三少爷的,如今二太太死了,二老爷又总是忙着外面的事情……” “明儿二太太出殡,你就过去看看吧,若是实在放不下,我把你调回东府,服侍三少爷去可好?”锦娘听她说得真切,也明白她的心理,少女怀春总是情,烟儿必然是对冷华轩动了情,若是如此自己再留她在身边反而不妥,毕竟自己与东府结下的梁子太深,她现在也难以揣度冷华轩的心思,若他知道二太太的死与自己是有关的,保不齐心中生恨……还是将烟儿送过去的好。 “不,二少奶奶,烟儿不过去了,烟儿已经离开了东府,就断没有再回去的道理,求二少奶奶,不要让奴婢再回去,姐姐她……她再过几个月就该生了。”烟儿听了立即惊惶地抬头,连连求道。 锦娘听了这话不由叹息,烟儿这丫头心地并不坏,虽是喜欢冷华轩,但她还是顾着她姐姐,虽说姐妹共侍一夫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多了去了,但她是怕姐姐伤心吧,所以,想过去照顾冷华轩,又强忍着…… “无事的,你过到那边去,月例啥的还是在这边拿好了,我也挺担心三弟的,你是个能干的,过去了,我和二少爷也放心一些,明儿你就收拾收拾东西,我带了你去吧,哪天在那边做得不舒心了,你再回来就是。”锦娘听着便笑笑说道。 烟儿眼里就泛出泪来,眼底闪过一丝痛色,点了点头,行了礼,继续做事去了。 锦娘回到屋里,冷华庭还没有回来,她便歪在榻上看一本《大锦游志》,她对南方的地理环境,气侯条件都不熟悉,想看看这里的南边,是否也与前世的江南一样,会不会也有苏杭这样的如人间天堂之地,自穿到这里来后,一直就被关在这深宅大院里头,终于有机会出去看看世界了,她还真感到欢心雀跃,一想到可以活阔天空地任意遨游,她就忍不住心情激动澎湃。 张妈妈进来看到少奶奶一脸的激动,不由笑道,“少奶奶这是有什么喜事呢,看这高兴的。” 锦娘放下书,两眼亮晶的看着张妈妈,“妈妈,南边是不是有很多风景宜人的地方啊,我好想去看啊,那边有西湖没,有没有雷锋塔,有没有断桥啊?” 张妈妈听得莫名其妙,她从来也没听说过这些地名,不由微皱了眉道:“奴婢也没出过远门呢,少奶奶说的这些地方,奴婢一概不知,奴婢家的那位应该是知道,一会子奴婢回去问问他,回来再告诉少奶奶您?” 锦娘听了便笑了,拉了张妈妈往身边坐,亲腻地靠在张妈妈身边道:“这回你就跟我一起出趟远门吧,少爷不是要带上你家里的那位么,正好,有你们老两口跟着,我和少爷也放心,我们年轻,好些事情都不懂呢,你可得教教我。” 少奶奶的亲腻和信赖让张妈妈心里暖暖的,又很骄傲,这样的主仆关系正是自己期盼多年了的,终于临了老,遇到了少奶奶这个好主子,激动之余,眼里有点泛酸,看少奶奶的头靠在自己肩头,她也拭着如秀姑那般抬了手,揽住少奶奶的肩,由衷地笑道:“好的,奴婢就跟少奶奶一起去,奴婢一定会将少奶奶身边的事情打理井井有条的,少奶奶您就放心地去玩,去办差吧。” 说到这个,锦娘又想起该带谁一起去,坐直了身子正色地看着张妈妈道:“你是一定要跟着的,可还得带两个,一个服侍少爷,另一个给你打下手,服侍少爷的自然是丰儿就好,可我身边的那个……四儿伤没好,若她好了自然是最好的……” 张妈妈听了也是凝了眉,正想要说什么,就听外面有人报,说是青玉来了。 锦娘一阵诧异,看了张妈妈一眼,张妈妈也有些莫名,随口说道:“不是在养伤么?怎么这会子来了,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求少奶奶吧。” 锦娘听了便让人传青玉进来,青玉微皱着眉,眼带忧色地进来了,她先恭敬地给锦娘行了一礼,又对张妈妈福了福,“少奶奶,奴婢是来报道的,大夫说,奴婢身子已无大碍了,奴婢想着少奶奶屋里缺人手,也就在**躺不住,所以就回来了。” 锦娘看她脸色确实红润,说话气息也足,的确像康复了的样子,便笑道:“你还是多歇几日吧,年节过完了,屋里也不是很忙,不在这几日的差事,你养好了身子,以后多的是时候办差了。” 张妈妈也随口附合道:“是啊,少奶奶体恤你,你就多歇几日吧,正好,你是伤在年节里的,家里也没回的,这几日若觉着身子爽利了,不如回家看看你老子娘去,她们怕是也正担心着你呢,你回去让他们看了,也能放个心不是。” “嗯,正是这意思,就放你三天假吧,回去瞧瞧你父母兄弟去。”锦娘听了也说道,随手拿起榻边的一个荷包递去:“这里有五两银子,你拿回去孝敬你爹娘吧,嗯,我再赏你一个钗子,那日多亏你舍命相救,还一直没说声谢的呢。” 青玉一听锦娘这话,脸上便带了丝坚绝:“看少奶奶说的,那是奴婢的本份,应该做的,奴婢只觉得太无用了,没本事,若奴婢也学一点武功啥的,以后就能真正保护少奶奶了。” 锦娘听着便笑了起来,戏说道:“那感情好,哪天我请个护卫来教教你,看我屋里也能培养一个女武状元不。” 青玉锦娘说得脸都红了,垂了头,接过锦娘手里的赏赐,又道了谢,才转身出去了。 锦娘就问张妈妈:“你看她成不?” 张妈妈眉头微皱,眼底却是带着丝忧色,斟酌着说道:“青玉这丫头倒是奴婢打小儿看着长大的,小时候看着还好,就是后来有几年在陈姨娘屋里服侍着,见得少,总感觉有些变化,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好,她会做事,比凤喜几个能干,也稳重,就是有点看不透,不知道心思如何,按说她这回能舍命求您,奴婢还觉得很意外呢,不过,伤好得可真快呢……” 锦娘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转头一想,可能青玉走运一些,受的伤也没那么重吧,反正出门还有几天,也不急在这一时,再看看四儿的伤口愈合情况再说吧。 主仆两又聊了些闲话,不久,冷谦就送了冷华庭回来了,锦娘高兴地迎出屋来,却见冷华庭浓长的秀眉微蹙着,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心里一紧,不知道他在朝堂里出一什么事,便探询地看向冷谦,冷谦却是一脸的古怪,眨了眨眼,什么也没说就闪了出去,半天解说的意思也没有。 锦娘在他身后就瞪眼,小声骂道:“明儿让四儿好生教训教训你才是,老实人越学越滑头了。” 冷谦正好闪到门外,他听力好,锦娘这话一字不落的听在了耳朵里,不由皱了皱眉,冷硬的脸上有些发窘,小心地回头看了屋里一眼,便迅速溜走了。 在冷谦那里得不到迅息,锦娘便满脸上笑地推了冷华庭往里屋走,边走边说道:“相公用过饭没?我让张妈妈给你炖了燕窝呢,先喝点垫垫底吧。” 冷华庭只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任锦娘将他往屋里推,锦娘的心里就越发的忐忑起来,朝堂里可比府院里更复杂,相公怕是受了不少气吧,原想着他今天会在朝堂里站起来呢,没想到回来还是坐着轮椅的,她看着心里就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只要他喜欢,他爱坐轮椅就坐吧,府里头明着暗着的危机还没解决呢,坐轮椅好,坐轮椅可以让那些人少些戒心。 到了屋里,丰儿也跟着进来,打了水给冷华庭净了面,张妈妈又端了燕窝来,锦娘接了递给冷华庭,他却抬起那双妖艳的凤眼,一脸控诉地看着她,锦娘心里一惊,忙自发自觉地舀了燕窝喂他,一边张妈妈看着便摇了头,笑着将丰儿一并带了出去。 冷华庭安静地喝完燕窝,脸色才好了一点,不过仍是闷着不说话,锦娘心里就急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蹲在他面前,拉住他的手,关切地看着他道:“相公,咱们不为那些无聊的人生气啊,咱们只好生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了,我不要荣华富贵,也不要你高官厚禄,咱们有手有脚,就算什么都没了,咱们还可以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呢,只要人好好的就成了,你别气啊。” 冷华庭听着就凝了眼,一把将她自地上拽起,拦腰就抱起她来,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附身在她唇边啄了一下,声音闷闷的,有点沙哑,又带着丝撒娇的味道:“真的么?就算我一无所有,娘子,你也跟着我么?” “你怎么会一无所有,你还有我呢,傻相公。”锦娘摸着他乌黑的秀发,鼻子酸酸的,有点想哭。 “嗯,就算我什么都没有了,只要有娘子就好。”冷华庭的声音也变得飘了起来,有哪细流滑过心尖,温柔中带着股感动,锦娘听着便坦然了,怕什么,管他是什么结果,就算是离了这阴暗的府弟,他们照样也能过得幸福,或许,没有了那些牵绊,会活得更自由自在呢。 “嗯,我也只要有你就好。”锦娘也温柔地说道。 “可是娘子,我们还有墨玉啊,你说什么办?扔了?”冷华庭的声音还在飘,大脑袋很不老实地在锦娘脸前拱着,手也由背手滑到了前胸,锦娘脑子里立即警铃大起,一扭身,在他身上坐直了,双眼定定地看着他,声音里就带了浓浓的威胁,“相公……” 冷华庭唇边立即漾开一朵美丽的笑颜,声音里带了丝讨好:“娘子,那墨玉谁也夺不走了,皇上已经下旨,墨玉由我继承,咱们可有了大展拳脚的地方了。”说到后面,一脸的兴奋,明亮的凤眼熠熠生辉。 “那相公的意思,你今天在朝堂上大获全胜?”锦娘心里欣喜万分,却是板子个脸,语气里仍是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 冷华庭听了就缩了缩脖子,讨好地又捧着她的脸亲了一下,头磕在她的肩头,嗡声嗡声地讨饶:“我就是跟娘子开个玩笑嘛,你看,我什么也没说啊,都是你自己胡思乱想的,是你自己误会了,不能怪我啊……啊,不是,娘子,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痛啊,好痛,耳朵生冻疮了,娘了轻点。” 他叽叽歪歪还不说完,锦娘两子一钳便拧住了他的耳朵,这厮太坏了,明知道自己心里担心得死,好不容易盼着他回来了,他竟然给自己装佯,害自己无端的说了一大堆酸不溜秋的话,真真该打。 但一听他说耳朵生了冻疮,心里就疼了起来,忙松了手,扒着他的耳朵就要细看,冷华庭一把捉住她的手,笑嘻嘻地拿脑袋抵住她的额头,“别,别找,只是有点痒痒,一会娘子好生摸摸就好了。” 锦娘便知道又中了他的计,没好气地瞪他,心里却是急于知道朝堂里发生的事情,便冷声说道:“快快将你今儿上午的行踪老实交待了,不然,哼哼。”说着又比了个错手指的手示。 “说就说嘛,娘子,你太凶了,我……我怕……”冷华庭立即缩了头,迷人的凤眼里又露出无辜又纯真的眼神,微嘟着嘴,可怜巴巴的如一只待宰的小羊羔。 锦娘无奈地放软了声音,半求半威协地看着他,他便委委屈屈地开始讲述今天朝堂里发生的事情,当说到烈火发狂时,锦娘听得心一揪,一把抱住他,心跳得咚咚响,冷华庭拍了拍她的背,宠溺地说道:“无事了呢,娘子,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幸亏娘子想得周全,非让我带上张妈妈那口子给的迷药,我家娘子就是最聪慧了,今儿我可是在皇上面前立了军令状的,娘子可也是钦差身份去南边呢,皇上封了我一个四品织造使,娘子你是我的副手,咱们自南边回来,皇上就要给你立贤德书,将你的才名天下颂扬。” 锦娘听得一怔,怎么都没想到他在朝堂里会为自己争取如此大的权利,竟然……竟然不仅可以跟着他一起去,还能名正言顺的,带着职名去……这是她第一次被人如此的尊重,这不仅仅是关乎情意的事,而是作为一名女性,他给了自己最足够的尊敬,在他眼里,自己不再只是男人的附庸,而是一个鲜活的个体……再没有能让锦娘更为感动的事情了,在男尊女卑观念如此深严的这个时代里,自己竟然遇到了一位如此尊重女性的男了,一个将自己看成与他平等男人,叫她如何不激动,不感动,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被填得满满的,不只是他的情,还有他的义。 “相公,我不要那些,我只要做你的娘子就好,我对那些个名声没兴趣的,可是,我还是很高兴,真的,真的很高兴,你能将我放在心里,放在与你平等的地位上,尊重我,疼爱我,相公,此生有你足了,我不后悔来了这里一遭啊。”锦娘强忍着涌动的泪水,将头枕在他的肩头,声音微颤着,虽然知道有些话他会听不懂,但是没关系,就算是语无伦次又如何,她只想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意,想要告诉他,自己是多么感激他,遇到他,是多么的幸运,就算再有穿回去的机会,她也会放弃,这一生,若没有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冷华庭听懂了,他真的听懂了,他一直就有种莫名的恐惧,生怕锦娘哪一天会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就如当年的那位奇人一样,渺无痕迹,听说当年,圣祖派了大队人马,寻遍天涯海角,也没能找回那个人,所以,他就害怕,一直在害怕,只是没有表露而已,方才终于听他说,不后悔来这里一遭,那便是不走了吧,是舍不得自己了吧…… 他将她拥得更紧了,眼角微湿,唇边却带着幸福的笑。 两人在屋里腻着,冷华庭将朝堂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锦娘说了一遍,锦娘听着就担心起来,“相公,咱们出去怕是还得小心了,那些人,不会让咱们好过的。” 冷华庭听了也点了头,却是安慰她道:“无事的,会有人护着咱们的,如今咱们两个可是皇上的心头宝,那些人想弄妖蛾子,还要看皇上答应不。” 两个正说着,外面凤喜就来报,说是静宁侯二公子白大人携妻到访。 锦娘听得眼睛一亮,贞娘来了,忙自冷华庭腿上滑下来,整整衣服就往外走,衣襟却被冷华庭给拽住,“你三姐的相公来了,你急巴巴的做什么,把你相公我丢着不管吗?” 锦娘听他又胡说八道,不过觉得自己也是不妥,来的既是三姐夫妻,冷华庭自然也要去迎客的,自己是心里急,倒把这个礼数都忘了。 说话间,白晟羽带着贞娘已经进了二门,锦娘推着冷华庭忙迎了出去,张妈妈先一步已经迎来了,贞娘一见锦娘气色红润,人也精神,远远的就说了声:“阿弥砣佛,就怕四妹妹你身子还没爽利呢,这下就放心了。” 锦娘听着鼻子就酸,忙走过去,给白晟羽行了一礼,甜甜地叫了声:“三姐夫。” 白晟羽一身儒袍,温中带着透着股洒脱的气质,一双星眸湛亮如星,新婚时期,整个人也显得神清气爽,他含笑对锦娘说道:“这几日天天听你姐姐念叨着,今儿又在朝堂上听华庭将你夸成天上仅有,世间唯一,哎呀,总算是看到真神了,四妹妹,姐夫怎么看你也没多长双眼睛,多个鼻子出来啊。” 锦娘被他说得脸一红,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被三姐夫调侃了,不过,这样轻松的话语倒是让彼此间的陌生感消散了些,贞娘听了便嗔了白晟羽一眼,拉住锦娘的手道:“你别理他,他就是爱玩笑呢。”又对冷华庭道:“听相公说,妹夫今天可是让人开眼了,相公回家可是对妹夫你赞不绝口呢。” 冷华庭对贞娘夫妻印像很好,笑着叫了声“三姐,三姐夫。” 白晟羽眼里就挟了笑,很随意地上前来帮冷华庭推轮椅,几人边聊边回了锦娘的院子。 丰儿上了茶,又摆上了果品,锦娘就陪着贞娘说话,看贞娘眉里都带着笑,比之在孙家里,整个人都亮丽了很多,看来,贞娘在白家过得很好啊,心里就倍感欣慰,一时又问起白家的情况来。 那边白晟羽喝了口茶后,对冷华庭道:“四妹夫,姐夫今儿可是来投效你来的,你可要收下姐夫哦。” 冷华庭听得一怔,随口问道:“姐夫不是在工部任职么?怎么会……” 白晟羽听了就眨了眨眼,笑着凑近冷华庭道:“姐夫是工部五品郎中,以前专管水利,听说那基地上的机械全用水力拉动,姐夫实在是好奇,想要去学学,看看,或许,能学些对水利工程也有好处的东西呢,嗯,再一个嘛,你总要有个跟班吧,身边总要建个班底吧,姐夫在工部任职也有两年,那些个办事的章程可是比你要熟哦。” 这倒是,冷华庭自第一次见白晟羽,就没来由的产生一种亲近感,对他这种开门见山,说话不绕弯子的个性很是喜欢,听了眼睛也亮了起来,抬手就行了一礼:“姐夫若是肯帮我,那是求之不得的,只是,你的官职可不小,听父王说,你也是个能吏,工部会放你去么?” 白晟羽一眼就垮了脸,一副头痛的样子对冷华庭道:“可不是哦,我早就去找过尚书大人了,那老顽固就是不放,哎呀呀,知道妹夫你和太子关系好,帮帮姐夫吧,姐夫以后一定好生辅佐妹夫,不过,到时候,妹夫一定也要匀点骨头汤给姐夫喝哦,姐夫可是还要养娘子的。” 冷华庭听了就笑了起来,也跟着眨了眨眼道:“啊,工部尚书可真是个老顽固啊,明儿我跟父王说说去,让他转告白伯你,就说他儿子说工部尚书是老顽固……” “啊,妹夫,不带这样的,咱们小辈说说就罢了,怎么能让王爷也知道了,不成的不成的,我那老爹要知道我骂他老顽固,还不得抽死我。”白晟羽一听忙拱手作揖,求饶道。 冷华庭听得哈哈大笑,心里越发的喜欢这位姐夫,白晟羽那些话儿听着像玩笑,其实是在告诉冷华庭,他自己的价值在哪里,静宁候正是工部尚书,为人清正廉明,是大锦有名的直臣,基地里的很多事都得与工部打交道,最要紧的就是人力,就算自己与锦娘脑子再好使,皇上和太子对基地再看重,也要下面的人肯通力配合,办起事来才会不受阻,才会事半工倍,白晟羽自己便身居工部要职,又有一位尚书大人留在京里,人力和物资调配起来就方便得多了,冷华庭自然是对白晟羽欢迎之至的。 几人正说说笑笑,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冷华庭和锦娘听得心中一紧,让张妈妈好生招呼着贞娘夫妇,起身去看,冷华庭一见锦娘也要跟着出去,眼睛一瞪道:“陪着三姐吧,千万别乱跑出来。” 白晟羽也觉得心惊,这可是在堂堂简亲王府内院,那些歹徒也太过猖狂了吧,毫不犹豫地起了身,帮冷华庭推着轮椅就往外走。 冷华庭一出门,就看到两条人影大空中闪动,其中一位正是冷谦,而府里的护院和侍卫就是站在一旁观看,一脸的悠游,他不由更是诧异,细看那与冷谦过招之人,看着就眼熟得很,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不由低了头,正想着,就听白晟羽在他身后说道:“恭喜妹夫,又有一个能人来投靠你了。” 冷华庭听得一怔,再看那人,一身六品侍卫官服,相貌与冷谦相似,只是不似冷谦那般冷硬,出手也是又快又狠,招式刁钻得很,但却看得出,他明显在让着冷谦,而冷谦仍是一张的木板脸,眼里却是冒着怒火,下手就不留情。 那人边招架边向屋里看,见冷华庭出来,忙扬声道:“六品带刀侍卫冷逊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拜见织造使大人。” 第一百二十章 “冷逊?不是太子殿下跟前的人吗?妹夫啊,看来,你可真是很得太子殿下的眼哦。”白晟羽在冷华庭身后,嘴角带着丝调侃地笑,慢悠悠地说道。 “阿谦,别打了,停下。”冷华庭听了也想笑,他终于想起,冷逊好像是阿谦的兄长,忙叫冷谦停下来。 冷谦狠狠地瞪了冷逊一眼,还是收了招,冷逊在空中一个潇洒的翻身,轻轻落在冷华庭面前,躬身一揖道:“禀大人,六品带刀侍卫冷逊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报道,听从大人差遣。” “冷大人请起,你是阿谦的兄长吧。”冷华庭笑问道。 “回大人,属下确实是冷谦的兄长,只是冷谦他不认我。”冷逊斜看了眼冷谦,笑着说道,他与冷谦长得虽相似,但个性完全不同,冷谦冷硬刚毅,见谁都是一副表情缺缺的样子,而冷逊却看着随和多了,脸带笑容,看着使人亲近。 冷谦一脸愤愤地看冷逊,看他浑不在意的样子,更是气,冷哼一声道:“少爷,这就是这个多的,你以后小心着他些。”说完,也不等冷华庭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冷逊听了也不生气,只是看着远去的冷谦微叹了口气,一拱手对冷华庭道:“大人放心,属下得太子殿下属咐,一定要保护大人和夫人安全。” 锦娘在屋里听外面打斗声停了,便与贞娘一起站到穿堂外透着窗子看外面,正好就听见冷谦说冷逊的话,不由皱了眉,看来,孙谦与家里人的关系弄得很僵呢,他的婚事要不要问过父母长辈啊,总不能自己就给他们做主了吧。 贞娘见她眉头微皱,便笑了笑道:“四妹妹,听说你也要去江南?是随妹夫一起去么?” 锦娘回过头来看,见贞娘眼里露出淡淡的羡慕之色,锦娘心里便有些微酸,贞娘定然是不能跟着三姐夫去的,若非自己是穿越来的,得皇上和太子看重,想要跟着丈夫外出办差,怕是也难上加难,贞娘还是新婚,这么快就与相公分开,心里定然是不舍的。 “三姐,姐夫他……肯定也是舍不得你的,我可看得出哦,他对你很好呢。”锦娘调皮地笑着凑近贞娘,故意说着笑话儿,想逗贞娘开心些。 贞娘听了脸一红,伸手就去戳她脑门:“妹夫对你不好么?我看他当你是掌中宝呢,你啊,得了便宜还来说我,看我不打你。” 锦娘听了就看向门口那个总赖在轮椅里不肯站起来的人,嘟了嘴道:“他呀,好是好,就是个死别扭的性子,我说姐姐,你那公婆对你好吗?” 贞娘听了一脸的笑道:“侯爷和夫人都是好性儿,侯爷只是古板些,但人很好,夫人很是疼相公的,所以,连带着对我也好,不挑剔,是个好相与的。” 锦娘听着就放心了,这个时代,最怕的就是碰到恶婆婆,自己就算幸运的,府里虽然黑手多,好在王妃是个温厚善良的人,从不故意为难自己,还处处护着,虽说进府以后过得艰难,但也还有很多温暖在包围着自己,生活,不能总盯着阴暗的那一面,要多感受阳光的温暖,那样自己才会开心和幸福的。 冷华庭安排好冷逊,便与白晟羽一起回了屋,冷华庭就工部里很多办事章程上的事情请教了白晟羽,贞娘看天色也不早了,便起身与白晟羽一同告辞,贞娘还得去王妃那见个礼,而白晟羽正好要去见见王爷,四人便一同往王妃院里去。 正走在路上,迎面便看到冷华堂自对面而来,远远的看到冷华庭被白晟羽推着,他脸色微僵,眼里闪过一丝戾色,但随即便微笑着走近前来,对白晟羽拱手一礼道:“三妹夫到府上来,怎么也不去我那边坐坐?” “啊,原来是二姐夫,正说要去的呢,想先给王爷见个礼后再去,没想到在这里就碰到你了,小弟这厢有礼。”白晟羽听了双手作辑,满脸是笑地说道。 冷华堂也拱手还了一礼,眼睛却看向冷华庭:“小庭,你怎么能让三妹夫推你呢,来者是客啊,还是大哥推你吧,正好我有要去父王那里。”说着,不由分说就走到冷华庭身后,就要自白晟羽手里接过扶手,白晟羽目光微闪,垂眸看了一眼冷华庭,见他眼里露出一丝厌恶和鄙夷,便笑着对冷华堂道:“二姐夫客气,你这话说得就外道了,咱们几个都是连襟,谁推小庭都是一样的,是吧,小……庭。”他边说边推着就往前面走,后面那小庭二字故意拖得老长,那调调儿就拐了十道弯。 冷华堂听了脸色更加阴沉,看向白晟羽的眼里,阴戾之气更盛,却又无法可施,大走几步,转到冷华庭另一边,“小庭,十五那天,还是和大哥一起走吧,路途太远,怕不安全啊。” 冷华庭听了冷漠地抬眼看他,嘴角就含了一抹讥笑:“你先是先走吧,有你再,我怕更不安全。” 说着,回头看了一白晟羽道:“三姐夫不是说要见父王么?还是走快一点吧,别为不相干的人耽搁了时间。” 冷华堂一听这话脸色便一阵苍白,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却不自知,看向小庭的眼睛即委屈,又伤痛,半晌,他才对着走出好大一段距离的华庭说道:“那大哥便先行一步,小庭不肯听大哥的劝,若途中遭遇不测,可不要后悔就是。” 说着,一僵木的转身,大步向自己院里走去。 刚走到一坐假山前时,便看到王爷赫然站在假山旁,一脸的怒色,冷华堂不由心里一突,想起先前比武时,泄露了自己会功夫之事,不由低了头,正要对王爷行礼,王爷扬起铁掌便连甩他好几个耳光:“逆子,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你又想对小庭作什么?” 冷华堂骤然被王爷连打好几个耳光,被打得眼冒金星,心里原就有火,加之一直对王爷又心生畏惧,那眼神里便闪着异样的绿光,一丝恨意油然而生,定定地看着王爷,委屈又愤懑,对王爷大吼道:“父王,我没有想害小庭,你冤枉我。” 王爷抬手又是一巴掌,将冷华堂打得身子一歪,踉跄了一步才站定,眼里的怒火烧得更旺了,原本黑亮的眸子如今冒着狼一般的绿光。 “还说没有?这么些年来,你与老二都做了什么?说,是不是你给小庭下的毒?是不是你害小庭成为残废的?你这个畜牲,猪狗不如的东西,和你那贱娘一样,下作无耻得很,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儿子啊。”王爷气得手都在发抖,对冷华堂是又恨又失望,更多是的伤心。 “我什么也没做过,父王,你无凭无据,凭什么说我?我对小庭一直很好,怎么可能去害他?”冷华堂对王爷怒吼着,说别的可以,说他害了小庭,他就越气,小庭如今不肯理他,当他陌路一般,就是因为怀疑是他害了他,所以,他很懊恼,总是自欺欺人的想着,自己从没害过小庭,这样的想法在心里久了,似乎就变成了真的,连他自己都相信,他从来都是疼爱小庭的,从来都没有害过他,可是心底的某处又有个声音在提醒着他,有些事,做了就难以弥补,伤害一旦造成,那便成了永远的痛,就算再不相信,也成了事实,所以,他最怕的就是有人说他害了小庭,怕人来揭他这个疮巴,如今王爷一语道破,便让他有若疯狂一样,失去了理智。 “你以为我没有证据就拿你没办法吗?哼,似你这等阴狡诈之徒,怎么能接替世子之位,你别将简亲王府祖宗基业都败掉了,让我到地下去,无颜面见列祖列宗,哼,明天我就上朝,请求皇上更改世子继承人……”王爷鄙夷又绝望地看着冷华堂,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哀伤,恨不能亲手掐死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不可。 王爷话音刚落,冷华堂突然便欺身而上,一记手刀便砍向王爷,王爷又惊又怒,没想到他敢对自己动手,随手一掌便拍向他的胸口,但谁知,冷华堂那一记手刀不过是个虚招,他大胆的迎胸而上,任王爷那一掌生生地打在他胸前,也不再出招,只是双手向王爷那击来的手掌握去,他随即一口鲜血喷出,王爷微怔,手猝不及防便被他握住,顿时身子一僵,直直地向后倒去。 冷华堂见了缓缓擦干自己嘴角的血迹,垂眸看了一眼王爷,眼里闪过一丝沉痛之色,他慢慢地蹲在王爷身边,轻轻抹去王爷脸上被他溅到的血迹,哽咽着说道:“父王,为什么你总这么偏心呢,为何你就是不喜欢孩儿呢,难道,嫡庶之分就如此重要吗?儿子不想害你的,真的不想啊,儿子还想到南方为您排忧解难呢,可是,你太伤儿子的心了,您怎么能说儿子害过小庭呢?您不知道小庭对儿子来说有多么重要吗?我不会害他,我只会保护他,他身边有太多讨厌的人了,我只是想弄走那些人而已,父王怎么能说我是害他呢,我是在帮他啊……” 他越说越疯狂,看着如熟睡一般的王爷便痛苦失声,良久,他才缓缓起身,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身在何处,忙回头四顾,发现自己正好在假山后,后面是人工湖,前方被假山档住,跟本没人看到这边来,不由一阵庆幸,不过,他还是很小心地飞身掠起,做在假山上向四周看,没看到半个人影,不由松了一口气,将王爷的身子挪到现眼一点的地方,便消消地潜走了。 锦娘带着贞娘去了王妃院里,而冷华庭就带着白晟羽去了王爷书房,但在王爷书房里并没找到王爷,倒是跟着的长随正在书房里整理书籍,看到冷华庭过来,很是诧异地说道:“咦,二少爷,方才王爷去你院里了呀,说是找你有点事,他没让奴才跟过去,你怎么又找到这里来了?” 冷华庭听得一怔,暗想可能是错过了,便没往心里去,只是笑笑对白晟羽道:“父王没在,一会我看见他了向他转告你的问候就是,要不三姐夫你就留下用饭吧,用饭时,父王必定会回的。” 白晟羽听了就附低头,眼里闪着有趣之色,说出来的话却让冷华庭脑火得很:“算了,饭我还是回去吃吧,只是给你推个轮椅,我身上就被戳了好几记眼刀,若再陪你用饭,呀呀呀,我怕会被就地处置了,唉,小庭啊,你真的是太妖孽了,就是姐夫我,看着也会犯痴的。” 冷华庭听气得就要找东西砸他,白晟羽早有准备,身子往后一退,滑出好几米远,一脸的惫赖和坏笑,大声嚷嚷道:“别啊,姐夫知道你最爱砸人,姐夫可是要成为你班底的第一人,要为你做好些事的,你可千万别砸坏了我的脑子啊,我的脑子里可装了不少好东西呢。” 冷华庭听了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明明是个儒又洒脱的人,偏生喜欢装宝逗乐,不过,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生活也必定会少些忧愁,多些欢乐啊。 等贞娘拜见完王妃,白晟羽和贞娘便一同告辞离开了,因着过几日便要出远门,王妃着实很是不舍,便留了锦娘和冷华庭两小夫妻用饭,但到了饭时,王爷还没有回来,王妃便使人去请,但在王爷平日里常去的几个地方找了很久也没找着,王妃便有点急,看着饭时都要过了,便让锦娘和小庭先吃着,心里却暗忖,王爷是怎么了,明明说好了这几日要在家里好生陪陪自己的,怎么到了饭时,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走了,到哪里去也不支会声。 王妃心里赌着气,和小庭夫妻一齐用着饭,冷华庭突然便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但又说不出哪里出了问题,正闷声吃着,果然没多久,就有小厮急急来报,说王爷晕到在人工湖处不醒人事,小庭听得一震,二话不由,推着轮椅就往外跑,锦娘一见便提了裙追了上去,在他身后推着,只走到院外,就见冷华堂已经背了王爷正往院里而来,他不由皱起了眉,眼光凌厉地看向冷华堂。 冷华堂一脸是汗地将王爷背进了屋里,王妃看了急得脸都白了,手也颤抖着不知如何是好,锦娘忙吩咐人去请太医,冷华堂将王爷放到了**。 此时的王爷脸色并无痛苦,不过像睡着了一般,与三老爷先前的症状很是想似,冷华庭立即将王爷的手抓起,探起脉来,但奇怪地是,王爷脉像平稳,并无异样,只是怎么叫也叫不醒来,他心里疑虑更深了。 一时间刘医正来了,刘医正探住王爷腕脉,又扒开王爷的嘴,看舌胎,拿了银针插向王爷脉里拭血,然后转头对冷华庭道:“中迷毒了,无性命之忧,但若要醒来,怕得半年之后,而且,此毒最是伤脑,王爷醒来后,怕是会忘了很多事情。” 一边的冷华堂听了忙问:“会忘了很多事情?那……会忘了多少?父王他,心智不会有事吧?” 刘医正一时被他问住,沉吟了一会子才道:“这个下官就是不是太清楚了,因人而异的,王爷功力深厚,就算忘了一些事情,过一阵子,应该就会记起来,也许……也记不全了。” 冷华堂听着脸色就很白,走到床边,想要握王爷的手,冷华庭却就手一档,冷冷地说道:“别碰他,他不喜欢你碰。” 冷华堂听了眉头一挑,眼里闪过一丝痛苦,颤了音道:“小庭,你不能太过份,他也是我的父王,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凭什么不让我碰。” “因为他不喜欢,他不愿意看到你,你最好走开,不然,我不介意就在这屋里与你再来一场。”冷华庭眼角含泪,悲伤地看着王爷,头也不回地对冷华堂道。 别人或许看不出,但他还是看得出来的,冷华堂的面部肌肤有些僵板,而耳根后有红痕,似乎被打过,而他的眼神也太过紧张,尤其在听刘医正说,王爷可能又会恢复记忆后,那眼神更是紧张着带着一丝戾气,且,王爷去自己院里的时间与冷华堂回世子院里的时间有点相近,所以,他怀疑王爷身上的毒可能是他所为,但苦于没有证据,不能光凭猜测便指证他。 但他绝不让冷华堂再碰王爷一下,尤其在离府之前的这几天,怕的就是他会对王爷再施毒手,不过,冷华庭在心里还庆幸了下,好在冷华堂的良心还未彻底泯灭,只是想迷晕王爷,并没有真的下毒手要害死王爷,或许,他是心有不忍,再或许,是觉得现在不是杀王爷的时候,今天他大胆地在王爷面前展露了武功,以王爷的性子,必然联想到了很多事情…… 他边想,边拿起王爷的手细细查看,果然在右手手腕处看到一个针眼大的血痕,心里又恨又痛,更加确定王爷的毒是冷华堂所下,一回头,看冷华堂还站在他身后,他回手就是一掌向冷华堂击去,冷华堂全福心神都在王爷身上,心里正如慢火在煎,王爷一直是他心里最敬爱的父亲,自小他便嫉妒小庭,能得到父王那么多的关爱,而父王看自己时,总带着一丝鄙夷和痛苦之色,像自己就是一个令耻辱的证据一样,他一直就带着一颗卑微和讨好的心去讨好王爷,尽力做到王爷想要他做的任何事情,但是,王爷却始终对他没有对小庭那般好,他常常幻想,有那么一天,王爷也会将自己轻轻揽在怀里,如对小庭说话一般温和又亲切,可是,二十年了,从来都没有过一次,哪怕在他生病和过生日的时候…… 正胡思乱想着,小庭突然攻来的一掌便让他失了防备,胸口生生又受了一掌,身个身子都向后飘去,摔在了几米开外的地上。 他痛苦的看着小庭,心里大恨,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全都要这样对待自己,明明自己就很喜欢他们,王爷不信自己,小庭也讨厌自己……为什么他们两个都不了解自己的心意呢? 一边想,一边默默地爬起来,一句话也没说,捂着胸口,黯然的向门外踉跄而去,刚走到门口,便一口血喷了出来,他抬起手,随意地用衣袖一擦,唇边带着一丝痛苦的讥笑,走了。 刘医正无法立即让王爷醒来,只是开了一些清神补脑的方子留下,便走了,冷华庭在王爷床前足足坐了一下午,以前他对王爷很是无奈,恨其太过糊涂,事非不辨,又太过感情用事,弄得自己与母妃处处受制,无时不处在危机与谋算当中,他总是怪王爷无能,又优柔寡断,所以,一直不太愿意亲近于他,如今看他平静地躺在**,怎么叫都叫不醒,心里全一阵阵地抽痛,父王平日里对他的好便全浮现在了眼前,一时,愧疚之感觉浸了满心,只想就此陪着他,告诉他,自己其实是很爱他这个父亲的…… 王妃听了刘医正的话是又痛又急,好在王爷并无性命之忧,心里倒是踏实了不少,嫁给王爷后,王爷一年总有半年不在家,能陪自己的时间并不多,年年奔波于南方与海上商队之间,好不辛苦,这回好了,至少有半年能在家里好生歇着,还能老实地陪在自己身边了,只是……他总这么睡着,会不会醒不来啊…… 锦娘静静地看着**的王爷,她也如冷华庭一样,想到了某些事情,尤其在冷华庭打了冷华堂一掌之后,心里也更加确定了某件事,只是如今也不是将这事情闹大的时候,南下之行日期不会更改,皇上对这次南下寄予了太大的期望,他不会因为王爷之事而耽搁的。 这事后来,锦娘还是使了冷逊去报了太子,太子随即派人来府里调查,在人工湖处果然看到有打斗痕迹,地上还有一些血迹,太子断定王爷确实是**人所害,但那人却只是迷晕王爷,并未杀死王爷,可见那人真可能是王爷至亲,迷晕王爷或许只是因为王爷知道了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 太子通过此事,心里也生了疑,但他只是安慰了王妃和冷华庭几句后,便走了。 皇上为此事也很是震怒,但想着南下之行在即,便没有大动干戈,只是王爷原是掌玉的,统管着南方的事务,这下他一倒,便无人带领,心里便更是恼火,不由怀疑那个害王爷之人是否也是他国奸细,故意来此掏乱的。 不管太子,皇上,还有冷华庭他们怎么想,南下之行还是紧张地准备着。 四儿的伤口恢复得很快,但是并未复原,但她那一天,死活缠着锦娘,非要让锦娘带她去,锦娘心知她一是想在照顾自己,虽人服侍她不放心,那二嘛,自然是舍不得冷谦的,自她伤了后,与冷谦的感情进展得很快,但因着身份问题,她也一直患得患失,冷谦这一去便有半年,谁知道他身边会不会又出现一个红粉之类的人物,好不容易少奶奶也去,又有跟着的机会,四儿是怎么都不会错过的。 锦娘无奈,还是同意了四儿的请求,但四儿这伤一时半会儿还好不了,自己都需要人照顾,所以,更加要再选一个人去,后来,青玉一再地自荐,又找不到一个更合适的人选,锦娘只好同意了她。 而烟儿,锦娘不管她愿意与否,还是将她送回了东府,冷华轩的心态锦娘一时还摸不透,烟儿心里又装着他,女儿家最容易感情用事,不管烟儿会不会又背叛自己,锦娘觉得还是送走了省事。 十五那天,冷华庭夫妻与冷华堂一起拜别了王爷和王妃,终于启程南下。 那一天,太子亲自来送行,特意当着锦娘的面又调侃了小庭几句:“唉,小庭,太子哥哥可真是舍不得啊,一看你要离开那么久,我这心……”说着,双手捂胸作痛苦状,眼里露出无限依恋之情,弄得冷华庭当时脸色胀红,对着他就猛翻白眼,一旁的锦娘听到却是掩嘴猛笑,看着自家相公被太子爷治住而说不得话,她心里一阵开心,对太子的映像倒是改观不少。 冷华庭死活都不肯与冷华堂同路,出门那天,自己与锦娘同乘一辆马车,白晟羽,冷谦,冷逊几人椅马在旁,身后也跟了大队护卫跟着,太子很无奈地让冷华堂与冷青煜几位世子一同上了路,与冷华庭一前一后隔着半个时辰,冷华庭因着马车原就慢,便推后了一个时辰才上路。 锦娘将青玉留在四儿的马车上,让青玉好生照顾四儿,张妈妈与他的丈夫忠林叔同坐一辆马车,后面还跟着几辆,上面全放了生话必须品,一队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一百二十一章 马车没有挂简亲王府的标记,而是挂的工部织造使的标记,锦娘坐在车上,一开始很兴奋,掀开帘子就往外瞄,看着街道两旁林立的店铺,看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正月十五,元宵节,街上摆了好多白的黑的元宵,摊主在吆喝着,有桂花馅,有黑芝麻馅的,有红糖豆沙馅的,锦娘在车里看着就嘴馋。 又想起青玉先前说过的花灯会,就更是心驰神往,马车行经时,看到有的店铺前面已经挂上了彩灯,有的彩灯上还有迷面儿,看得锦娘心里直痒痒,前世时,她就最喜欢猜迷语了,后来,又改成了脑筋急转弯,觉得那东西猜起来特逗,要是出个题,人家猜不出,她就喜滋滋的,得有成就感。 这个时代的花灯大都用纸糊的,不过,有些有钱些的人家,门口就挂着大大的绸灯,有的做成鲤鱼跳龙门的样式,有很多是小狗的模样儿,因为今年是狗年,所以,以生肖为模样的花灯特多,小狗的形态也是各异,或坐或站或趴着,栩栩如生,锦娘不由又喟叹这个时代手工艺的精湛。 冷华庭歪在马车里,拿了本书在看,一瞟眼,看到锦娘一脸艳羡和向往之色,如一个想要吃糖,却又没钱买的孩子,可怜巴巴的,忍得只差没有流口水,他微微感觉有点心疼,手一勾,将她扯回自己怀里,轻点了下她的鼻子道:“明年元宵节我陪你出来逛花灯好么?” 锦娘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嘟了嘴道:“我就看看,觉得好稀奇呢。”知道他心里会有愧,所以,她也不想表现得太急切。 “傻子,南方有趣的东西更多呢,反正他们在前面打头阵,他们没弄完,我们进去也没意思,不如咱们边走边玩,相公我带你一路玩过去如何?”冷华庭宠溺地揪着锦娘的小鼻尖,声音柔柔的,如在半空中飘一样。 锦娘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双手环抱住他的脖子,在他的俊脸上猛啄了一口,大声说道:“好哦,说话要算数。” “我何时骗过你来?”突然又被她袭击了,冷华庭一时仍有些适应不了锦娘偶尔出现的热情大方,红着脸微羞着,垂眸说道,眼神却是热切得很,这个……马车其实还是很宽的嘛,里面又只有他们两个,其实,做某些事情还是可以的啊…… 他心里在想,手就开始行动,顺着腰身就往上移,无奈锦娘穿得太多,隔着锦锻的棉袍模着手感不好,正要偷偷钻进衣襟里去,锦娘身子一扭,自他的怀里脱开来,掀了帘子又看向窗外去了。 他心里一阵懊恼,随手又勾住她的腰,想要勾回来,锦娘头都没回,就势一拍,“外面好多人呢,别闹,我要看,呀,相公,我看到有一个天女散花的花灯,那仙女手上还拿了个迷面呢。” 冷华庭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无奈地嘟了嘴,歪过头懒得再看这疯丫头,拿起书本又倚在厚厚的棉靠垫上看去了。 马车很快便出了南城门,郊外的官道比起城里的来更宽,却是土路,并没有铺石子,只是在路面上铺了好多细细的沙,可以避免马路下了雨后变成泥沥,但细沙却最是影响马车的行进速度,锦娘倒没感觉什么,只觉得车慢了些,她一副心思全在面路边的风景里,古代的城郊一样是农田一畦一畦的,春插还没开始,但一块一块的秧苗却是郁郁葱葱的,生机勃勃,空气里弥漫着水田的味道,清新又干净,锦娘将帘子掀开一些,抬头就能看到蓝天和白云,在这广阔地天地里,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小小的笼中鸟,第一次飞出了门,却还是被围在这方寸的小马车里,不由微微叹了口气,总算肯放下车帘子,窝回了马车里,歪靠着冷华庭闭目养神。 冷华庭正暗自生着闷气,见她好不容易肯消停了,却仍是对他淡淡的,不由将身子往她那边挤了挤,故意将她挤到角落里,眼睛却还盯在书上。 锦娘被挤起逼仄得不舒服,就往外面拱了拱,冷华庭全身都赖在她身上,他身材修长,身材高过她一个头去,她哪里拱得动,不由皱了眉道:“相公,过去点嘛,我都没地儿了。” 冷华庭装没听见,仍拿着书在看,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锦娘身上,锦娘火了,五子成爪,对着他的腰便拧了去。 冷华庭身子一颤,手向后一抄,搂着她的腰就将她拽了出来,十指乱弹,将她按在车板上就胳吱,锦娘哪受得了这个,呵呵就笑了起来,边笑边求饶,“相公,停手啊,停手,你……你再不……呵呵。” 两人正闹着,就听外面传来白晟羽的声问:“哎哟喂,这是故意气我这个形单影只的人吗?”那声音,又是荒腔走板,拐了十八道弯,锦娘在车上听得脸上一阵赤红,一把拧住冷华庭的耳朵,小声骂道:“看吧,看吧,丢死人了。” “丢死人了娘子你还揪我,一会姐夫看到,更会笑。”冷华庭也是压着嗓子道。 “不要再亲亲我我了,我都听见了啊。”白晟羽的声音似在耳绊,锦娘立即放开了冷华庭,自他怀里钻了出来,迅速的挪到了一边去。 冷华庭却是笑着挑开帘子,果然就看到白晟羽骑着马儿正伴在马车边上走着。 冷华庭一脸的坦然,对外面的白晟羽道:“白大人,你是不是太闲了啊,不如到前面探探路,给我们找个驿站吧,娘子说,坐得累了,要休息。” 白晟羽听得一滞,这才出京城多远,就要找驿站,到最近的那个驿站也还有几十里路呢,真是,才出门就要歇,这两口子也太不把皇差当回事了,再听冷华庭不叫他姐夫叫他白大人,便了然地摇了摇头道:“不带这样的吧,一出门就不是姐夫了?”说着,又是一顿,“不过,回织造使大人,此地离驿站还有三十里路,所以,卑职过两个时辰再去探路。” 说着,很明智地打马走到前头去了。 冷华庭满意地放下帘子,一转头,却看到锦娘歪在棉靠上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带着一丝羞意,秀眉却是微微蹙着,一双小手紧握成拳,小小的身子倦缩着,看得出,她没有安全感,冷华庭心里泛起一丝怜惜和愧疚,将叠在车上的锦被打开,轻轻盖在她身上,自己也依偎了过去,将她揽在怀里,轻抚她的背,闭着眼睛寐着。 锦娘醒来时,已经到了驿站,天色也暗了,这里是离京四十里地的大通,驿站的官员只说京里的织造使大人带了家眷来了,远远地就迎了出来。 白晟羽果然先一步将住宿事宜全都打点好了,冷谦和冷逊两个同时到了冷华庭的马车边,冷谦仍是一副木板脸,看到冷逊就没好脸子,一双冷厉的俊眸总在一触到冷逊时,就冒火光,似乎看到生死大仇人似的。 偏生冷逊一脸的无所谓,浑不将冷谦的眼刀当一回事,冷谦一看他与自己同时到达少爷跟前,快走两步,手一拦,便档在了车门前,冷逊便只能站在车边看着,冷华庭掀了车帘子,伸出一只手来,冷谦如以前几百次一样,像抱孩子似的,将冷华庭抱了下来,锦娘一看轮椅还在车上呢,这会只下去了,拿什么坐啊,便对冷逊道:“阿逊啊,过来帮大人拿椅子吧。” 冷逊听得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冲冷谦就挑了挑眉,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几步便走了过去,将轮椅搬了下来,冷华庭坐下了轮椅,两个同时上来想推他,冷谦又是一个闪身,将冷逊挡在身后,自己一个人推着冷华庭往驿站而去。 冷逊怔了怔,嘴角却是带了一丝无奈地笑,见张妈妈和青玉两个已然下来,便到后面马车上,帮着卸东西去了。 锦娘却是对着正要进驿站的冷谦道:“阿谦,不知道四儿能跳下车不,啊呀,会不会一跳之下,又将伤口崩开啊,那可不好,咱们带着的伤药又不多,哎,会不会就加重了伤情啊,那样可真不好办呢,可怜的四儿,没人疼,没人管啊……” 前面的冷谦终于受不住,将冷华庭松开,冷冷地看了冷逊一眼道:“照顾少爷。”冷逊正帮着收拾东西,听了这话微微一笑,几步走向前去,将冷华庭继续往前推。 驿站站长一真躬身站在一边,等冷华庭被冷逊抱下时,他的眼睛瞪大了许多,没想到织造使大人竟然……竟然是个残疾,再一看他的容颜时,更是一双浑浊的眼珠子就没有转动过,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不受控制。 冷华庭途经驿站站长时,看到他那副猪哥样,眉头一皱,回头望了冷逊一眼,冷逊立即自腰间抽出佩刀,骤然架在驿站站长颈脖上,那站长这才回了神,吓得直哆索,花痴眼变成了死鱼眼,斜瞪着肩上的刀便不敢动一下,冷逊仍是面带微笑,声音温和道:“请站长前头带路。” 站长一身老汗地点头如蒜,再也不敢向冷华庭瞄一眼,直直地转身向前走去。 锦娘在后面看着就皱了眉,这可是要出去办大事的,若一出门便被围观,还真是影响心情呢,得给这妖孽化化妆才行,没事顶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到处晃,正常人也会犯花痴啊。 那边四儿正要下马车,冷谦忙上去扶,青玉原是扶着四儿的,看冷谦伸出手来,呐呐地松开了四儿,四儿有些犹豫,毕竟没名没份的,又有冷谦的哥哥也在,男女授数不清,这个样子人家会说自己不检点的,冷谦正一脸郁气,见四儿这个样子,双手一叉,便将四儿抱了下来,青玉看得目瞪口呆,冷谦看也懒得看她一眼,扶着四儿就往站里走,前面的冷逊回头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剑眉不由紧蹙了起来。 驿站是个三进的院子,一应生活设施也还齐备,锦娘和冷华庭被安排在一个稍大点的院子里,张妈妈夫妻还有四儿青玉几个就都住在院子里。 用过饭,锦娘与冷华庭在屋里闲聊着,锦娘总觉得王爷伤得蹊跷,在府里时,看冷华庭太过悲伤,一直没有开口问,这会子见他心情好多了,便小心地问道:“相公,你说父王真的要半年才会醒么?怎么不让忠林叔去看看父王身上的毒?或许能看出些端倪来呢。” 冷华庭听了便拿手指戳她脑门子:“出门了,好生地玩就事,还想着府里的事情作甚?忠林叔再强,也越不过刘医正去,不然,他也可以当太医了。” “可是我担心娘啊,咱们都出来了,娘守着父王在家,若是又有人弄妖蛾子咋办?娘又是个温厚单纯的,父王若是好着,那倒不用操心了,总有父王护着娘的……”锦娘仍是忧心地说道。 冷华庭听了将她揽进怀里来,叹口气安慰她道:“唉,你就别操那个心呢,太子和刘妃娘娘会盯着咱们府里头的,放心吧,总这么忧着心,小心变成小老太婆啊。” 锦娘听着觉得也对,嗔了他一眼道:“变成小太老婆了你就嫌弃了是么?哼,我就知道你是个以貌取人的家伙。” 冷华庭听得哈哈大笑,拧着她的小鼻子骂道:“你变不变都一样,原本就丑,再丑一点也没关系的。” 锦娘气得刚要还手,便听到窗外一阵悠扬的萧声响起,低沉婉转,如泣如诉,赫然竟是自己曾经在裕亲王府弹奏过的《梁祝》,锦娘听得诧异,按说自己这群人里,没一个人会这曲子啊,这驿站还住有其他客人? 难道,这里还有穿越者?她一时心里异常激动了起来,像是远离家乡之人突然遇到了久别的亲人一般,提了裙就要往外走,冷华庭将她一扯,拉进怀道:“你做什么?天黑了,外面危险。” 锦娘顾不得这许多,她实在是太想念自己的家乡了,挣扎着道:“让我出去,让我出去,我要看看那个人,我要看是谁在吹这曲子。” 冷华庭没有听锦娘弹过曲子,外面那首曲子新颖得很,他从未听过,锦娘如此一说,他心里便泛了酸,手臂缠得更紧了:“那是什么曲子?你很熟悉吗?” “当然,我太熟了,那是……那是我曾经弹奏过的,相公,让我出去看看,是谁也会这曲子好不好。”锦娘眼神热切,生怕那外面之人会走了,好在萧声依旧,似是因为这屋里的动静,吹奏得更加用心了,那曲子原就缠绵悱恻,似悲似喜,这会子变得更加婉转凄哀,冷华庭听了浓长的秀眉聚拢成峰,心中就像打破了醋瓶子,酸得掉牙,沉着脸便说道:“不让,你……竟然弹了曲子给别人听,为什么不弹给我听?人家吹他的萧,你听着就好,非要出去与他会面,你……你想气死我啊。” 锦娘觉得他就在胡闹,但也知道他是个别扭的性子,这会子越与他犟,他越会拧着,只好好生地哄着他道:“不是呢,我只弹过一次,那天相公没在场嘛,以后,你想听,我专弹给你听好了,哎,那外面也不知道是哪位姑娘在吹这曲子,我觉得熟嘛,因为这曲子按说无人能会才是,所以,我好奇,就是好奇,想看看那个人是谁。” 冷华庭听她这样一说,脸色才缓和了些,也是,说不定就是个女子在吹呢,一时便松开了锦娘,却道:“那你在屋里,我去看看,外面不安全的。” 这话倒是事实,可是锦娘心里着急,怕他一出去,若看到是个男子在吹曲子,指不定就会跟人打起来,巴巴地扯着他的袖子道:“一起吧,一起去看看,你出去了,我一个人在屋里也怕。” 冷华庭无奈地点头,继续坐到轮椅里,由锦娘推着出了门,但两人刚出穿堂,那萧音就戛然而止,整个院子似乎突然寂静了下来,月光如水般洒在院里,只见树影憧憧,哪里见到半个人影,仿佛那萧音不过是他们的幻觉。 锦娘失望地看着寂静的院子,抬头看那一轮皎洁的明月,一股思乡之情油然而生,突然就很想前世的爸爸妈妈,想念那些玩得最铁的朋友,鼻子就开始发酸起来,眼里泛了湿意,神情怔忡着慢慢转身,失望和思乡之情堵了个满心,下意识地推着冷华庭的车就往屋里走。 这样的锦娘冷华庭还是第一次见,他心里又酸又疼,还有一丝的不安,却又舍不得骂她,一进门,便将她揽进怀里,不管不顾地说道:“不许胡思乱想,不过就是一支曲子而已,你要想听,我吹你听就是。” 锦娘心中微叹,将头埋在他温暖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蜂腰,感受他的体温和疼爱,更多的感觉了他浓浓的不舍和依恋,心情陡然又好了起来,在他怀里拱了拱后,抬起头,哂然一笑道:“你才胡思乱想呢,早些安置吧,明儿还要赶路呢。” 院子里,一颗最茂盛的大樟树上,一个修长的人影黯然地抬起手中的一管玉萧,看了看后,自嘲地笑了笑,身子一纵,轻轻地飞过院墙,消失在月色里。 冷逊自黑暗里走了出来,看着那黑影消失的地方,嘴角勾起一丝无奈和同情,回头看看冷华庭屋里,见熄了灯,便悄悄地回了自己的屋。 在路上走走停停,连走了七天,才到了大岐山境内,这里距京城足有三百里远了,锦娘这几天一直坐在马车里,一身都快要散了架似的,刚出门时的那点子热情早被马车给颠完了,一时地嚷嚷着又想改良马车,不然太受罪了。 冷华庭内力深厚,每天都用内力帮她揉着酸痛的腰背,倒是让锦娘舒服了不少,加之又是天下第一美男的按摩服务,只她一人能够享受得到,心里不免又美兹兹的,那旅途的疲劳也就消散了不少。 大岐山是个县名,因有一坐连锦的大山而得名,此地最是地形复杂,要过大岐山,必须自山峦里穿过才行。 一进大岐山境内,护卫们便开始紧张起来,前几日不时地守在四儿车边的冷谦这会子也和冷逊一样,一边一个,守在锦娘和冷华庭的马车边,山里的官道蜿蜒崎岖,两旁是高耸的峭壁,锦娘一改平日的懒散,不时地探出头去看两边的山景,青山如画,苍翠雄伟,林间鸟鸣欢快,正是她最喜欢的自然景观,要放在现代,那定是个著名的风景区呀。 冷华庭却是警剔得很,这一路太过平静,一点事情也没发生过,越是平静,越是危险,最怕的便是那伏在暗处的冷箭。 此处地形如此险恶,若有人在此伏击,那就危险了,冷华堂几个虽是只早就两个时辰,但因着他们那一队骑马,自然行程就快了很多,如今怕是早就超过了一天的路程了。 大家小心翼翼地在山路上行进着,提心吊胆的在山里走了好几个时辰,才总算出了山,不由都松了一口气,冷华庭却是越发的警剔起来,那一天冷华堂在他身后说的话他可从未忘记,以冷华堂的性子,在路上将自己和锦娘解决了更省事一些才是,怎么一直迟迟没有动手呢?刚才若是在山上埋伏滚石,只要在自己的马车经过时,自山上推下来,自己这一队人马,不死也会伤残,这一次,冷华庭真莫不透冷华堂的心思了,越是这样,越让他觉得危险。 出了大岐山,天色便暗了下来,但离最近的驿站也还有十几里路远,要赶过去,就会走到深夜去,夜间行路更是危险,白晟羽便建议在附近找个人家打尖。 当然,要住下这一队人马,非得找个大户人家不可,而附近最大的大户人家便是一户张姓的员外家,他家庭院房舍林林总总加起来怕有百十间之多,住下整个队伍一点都不困难。 白晟羽带了几个人先去拜访了,那张员外六十几岁年纪,身材矮胖,见人便是一点的笑,听说是京里的织造使大人途经,要借地留宿,那张胖脸上便立即露出一脸的讨好与欣喜,将自家最好的院子腾了出来,请冷华庭和锦娘进去入住。 锦娘先前在车上听说要住到百姓家里,便忙不迭地给冷华庭化妆,也没其他法子,只是将他原本浓长的秀眉涂成了两条蚕虫,将他的脸,稍稍涂黑了些,不过,这厮最是爱洁,好说歹说才肯让锦娘在他脸上动手,锦娘给他化好妆后,左右细看了看,虽然仍是俊俏,但少了艳丽的肤色,再加上两条爬动着的长眉,还真是逊色了好多,这才满意地放了他下车。 那张员外老早就等庄子外,见织造使大人的车驾到,躬身就迎了过来,冷华庭掀开车帘子那一瞬,张员外微怔了怔,正要迎上前去,就见冷谦将冷华庭抱到了轮椅里,他便一脸讨好的走上前去,跪地行礼:“老朽张怀德在此弓迎织造使大人,大人肯在寒舍落脚,是老朽几辈子修来的福份,老朽欢喜之至。” 冷华庭不喜这一客套,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对那张员外道:“员外请起,打扰了。”便再无话说。 那边锦娘被张妈妈扶了下来,张员外一见,脸上笑意更盛,忙起了身道:“大人,夫人,请进府里休息,老朽早就备好了酒菜,乡村僻野,薄酒一杯,聊表心意。” 锦娘一听便皱了眉,这一路,他们的吃食都由忠林叔把管,所有食物都得忠林叔试过以后,才能食用,所以,这一路,吃食上倒是安全得很,不过,这次与往常不同,往常或住店,或是驿站,当面验毒人家也不会说什么,但这次可是借住他人的地盘,人家又如此热情好客,若也当张员外的面去试毒,只怕人家心生芥蒂,好心遭人怀疑,那是最令人气愤之事。 冷华庭倒是坦然得很,让冷逊推着进了府,锦娘跟在后面,不由加快了几步伴在他身边。 张家果然大得很,院里亭台楼榭,假山回廊错落有致,屋子也是连着片的,一个院子里,就有好几个天井,看得出,这家主人不是一般的乡村员外,以前必定是做过官的。 “老员外,您祖上便生活在此处么?”锦娘笑着问道。 张员外躬身回道:“回夫人,老朽世代居于此地,已愈百年,此宅仍家父在时所建,家父曾经官至五品,老而致仕后,建此宅院,老朽也曾出仕为官,曾在尚阳县做过几任知县,如今年纪大了,便致仕回乡,采桑种田,含馀弄孙,好不快哉。” 锦娘看他笑得慈祥,又带了些洒脱的性子,心里对这个张员外倒是有几分好感,一时大家进了厅,花厅里果然摆了好几桌酒菜,张员外请冷华庭与白晟羽一同入席,锦娘带来的侍从便另行开桌。 张妈妈陪在锦娘身边,却是看向忠林叔,忠林叔了然地拿起了筷子,张员外看着一怔,不解地看着冷华庭,就忠林叔的打扮也能看出,他不过是个下人,主子没有动筷,下人倒是先行吃将起来,很不合规矩啊。 白晟羽见了然哂然一笑,拱手对张员外行礼道:“员外莫怪,此次行程太远,大人为保安全,每到一处都会试菜,非对员外你一家如此,请多多见谅。” 张员外听了这才又恢复了笑脸,举手还礼道:“大人客气,老朽明白,小心驶得万年船,应该的,应该的。” 忠林叔也不含糊,每道菜都验过,就是连护卫们用的酒水,也没放过。 约么一刻钟才算试完,张员外看着菜都有些凉了,忙道:“请,请,请,乡野之地,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大人们就将就些用吧。” 冷华庭这才开始动筷,不过,锦娘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坐在桌边半天也没动,张员外见了好不自在地问道:“夫人,可是不喜这些菜色?夫人平日里用惯什么,只要府上有,定然帮夫人做来。” 锦娘听了微微一笑道:“员外客气,不知员外府里有几位儿女,贵夫人身子康健否?” 按说有女眷进府,又是官宦人家的家眷在,理当有女主来陪坐才是,但诺大个庄子,进得府来除了丫环仆役,和张员外,却没见其他主人,更是一个女主也没看到,这让锦娘很是诧异。 张员外听了脸色微僵,黯然地说道:“老朽原配早已过世,只是个姨娘在府里,又觉得身份卑贱,不配来招待夫人啊。” 锦娘听了暗忖,就算是姨娘身份不够,那儿子媳妇呢,应该也能出来会客的,而且,这张员外,明知自己是女客,就应该另开一桌,以屏风隔开,不该与一众男子同一大厅用饭才是,以他们家几代为官来说,这种礼仪应该知晓才是。 “看员外一脸福相,应该是儿孙满堂吧,怎么不见一个呢,本夫人这里备了不少礼,想送与员外家的儿媳呢。”锦娘仍是一脸笑容的说道。 那边青玉听了,手里便拿着几个精致的荷包站了过来,张员外脸色更是尴尬,抬手行礼道:“怎么能让夫人破费,不过,老朽思虑不周,没想到有女眷同行,您稍待,老朽这就请出儿媳来招待贵客。” 说着,对边上一位总管模样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躬身退了下去,不多时,便领着一位约二十上下的妇人出来,那妇人柔柔弱弱的,怯怯地走来,低着头,也不敢看人,张员外便笑着唤道:“儿媳,快过来见过织造使夫人。” 那女子听了怯怯地抬头,惊惶地看了一眼后,又低下头去,走过来,给锦娘福了一礼后,坐在了一旁。 锦娘见了笑问:“大嫂年纪怕是要比本夫人大上几岁,本夫人初来乍到,借住贵府,打扰之处,还请大嫂多多海涵。”说着,自青玉手里拿过一个荷包递了过去。 那妇人听了微微抬眼看锦娘,唇角微动,却没说话,只是又起身福了一福,安静地接过,张员外便笑道:“乡村妇儒,没见过世面,让夫人见笑了,见笑了。” 锦娘再没说什么,一顿饭很快用完,张员外亲自送冷华庭夫人进了屋后才退走。 二人洗漱后便早早地安置了。 半夜时分,突然院里灯火通明,没多久,便有人一脚踹开了锦娘的屋门,那张员外带着几个劲装大汉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狰狞又得意地笑:“哼,主子只说他们如何的狡猾难办,不过也就是几个黄口小儿而已,能厉害到哪里去?老夫不付吹灰之力便将其活捉,哈哈哈。” 边上一个大汉听了忙躬声讨好:“可不是,黄统领导智机过人,想这对狗男女只以为您会在饭菜里下毒,殊不知,您会在每间屋子里放上迷香,他们年幼无知,哪里想得如此周全,对您是防不胜防啊,属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员外得意地看着**的冷华庭道:“人人都说这位简亲王嫡子乃是大锦第一美男子,老夫今日看来,怎么如此一般,莫非大锦男人全是丑鬼,便将如此普通之人也称为第一美么?” 那员外yy了一阵,很快便回过神,大喝道:“还不上去将人都绑了。” 那几个大汉一听便冲到床前来,伸就向冷华庭拖去,但手还没触到被子,一阵剑光闪过,走在前面的两名立即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那柄明晃晃的软剑,来不及呼出最后的惊叫,便直直的向后倒去。 异变突生,那员外反应也很快捷,立即抽出随身的带着的一柄青龙刀,向**攻来,冷华庭此时已然一跃而起,软剑连腕出几朵剑花,将身前之人一记击杀,剑剑直割喉咙,鲜血四溅。 一时连死了四名黑衣大汉,那员外原只带得六名进来,加上他,也就七个人,见冷华庭武功如此高强,瞬间连毕四名高手,心中便生了一丝惧意,那员外冲到床边来时,正好看到那两名大汉倒下,他不进反退,身子向后滑出一两米远,离冷华庭一剑之地,以策安全。 杀了四人后,冷华庭淡漠地坐在**,却并不进攻,只是眼神凌厉地看着那员外,怒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谋害本官?” 那员外一见倒是心里一松,冷华庭是个残废,双腿不能走动,只能自保难以远攻,事情已到了这份上,活捉不成,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便是,如此一想,他便向门外退去。 冷华庭唇边勾出一丝讥笑,自腰间摸出一条细索,手一抖,那细索如一条长蛇一般向那员外直卷而去,那员外举刀一绞,肥胖的身躯灵巧地跃起,及时闪过那细索,冷华庭直起身子,手腕翻转,抖得那细索如长蛇吐信,招招攻敌致命,那员外也不是盖的,身手灵巧,腾跳挪闪,手中那柄青龙剑也是舞得虎虎生威,使得冷华庭一时还难以将他拿下。 那边另两个大汉见冷华庭被员外牵制住,便悄悄自两边包抄而来,一人挥刀,另一人却是阴险地拿出暗器,向冷华庭招呼的同时,也向**一直未动的锦娘攻去。 冷华庭见了凤眼微眯,眼里闪过一道嗜血的光芒,手中细索不停,仍是招招攻敌致命,却是有空腾出一只手来,拿起床边的衣服随手一旋,舞出一块衣屏,将那暗器挡住的同时,还回赠了过去,那名使暗器之人立即跳起躲闪,冷华庭将衣服舞成棍状,向那人抽将过去。 另一名黑衣人见机忙挥刀向冷华庭砍去,孰不知,冷华庭不过是佯招,那衣棍看似对着前面那人,其实正是等他挥刀逼近,才突然改了方向,直扑他面门,顿时抽得他一个趔趄,向前栽倒,冷华庭毫不犹豫,弃衣拿剑,左手一个剑花,便割下了那人头卢。 方才死里逃生的黑衣人见他如此勇猛,吓得再也不敢前进,抱头就往窗外窜,冷华庭也懒得管他,外面打斗声早就四起,看来,这一伙人为数不少,不然,冷谦几个早过来护卫了,外面定然正在恶战,此人出去也是个死,屋里只剩那员外,后面就是屋墙,锦娘睡在**应该再无危险,如此一想,他便纵身飞起,手持软剑向那员外攻去。 那员外没想到他轻功也如此强大,头上一阵剑花飞舞,他忙举刀相迎,料定冷华庭轻功再好,也不能在空中维持太久,一会便会落地,而他的残腿定然会有束缚,自己只须抵过这几招便好。 如此一想,他单手挥刀抵档,另一只手却摸向腰间。 锦娘早已坐了起来,冷静而淡定地看着自家相公,经过上次小巷被刺之后,面对鲜血和死亡,锦娘已经不那么害怕和抵触了,这分明就是个肉弱强食的社会,敌人不会因你的心慈手软而放过你,只有以杀止杀,才能保护自己。 看到那员外神色有异,她突然感觉心里一紧,大声喊道:“砍断他左手。” 冷华庭听得微怔,软剑原是攻向其头卢的,依言便向那员外的左臂削去,那员外没想到他突然变招,而且变得及快及准,自己右手一招用老,很难自救,那软剑削来,只得身子往下一沉,稍稍躲过一些,但剑尖却刺中了他的肩膀,顿时血流如汩。 锦娘正松了一口气,却不知,方才偷逃出去的那个黑衣人却是躲在窗前,眼见着冷华庭没有守在锦娘身边了,便暗中一把暗器向锦娘射去。 冷华庭大惊,回手一把铜钱迎向那暗器,却听锦娘一声大呼:“相公……” 那屋顶突然穿了个大洞,一根长索自屋顶而来,缠住锦娘的纤腰向屋顶拉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冷华庭一看大急,一个钱镖便向员着锦娘的绳索击去,谁知屋顶那人也是一个暗器射来,击落了冷华庭的钱镖,绳索卷着锦娘迅速向屋顶而去,冷华庭立即弃了那员外回身便扑回了床边。 这里锦娘被吊在空中,又惊又怕又晕,身上的血全往头顶上充,感觉头账眼眩,那绳索系在腰间疼痛得很,努力向屋顶看去,却看到一双润泽的双目,正忧急地看着她,锦娘眼晕着,一时没看清楚,只觉得有些熟悉,潜意思里感觉那人并不想杀自己,但却并不明白他的用意,是不是这些人的同伙,心中一急,对那人就喊道:“奸贼,你放开我。” 屋项那人手一顿,眼里便闪过一丝痛色,眨眼间,冷华庭已然扑了过来,纵身高飞,手中的细索便抖将过去,缠住了綑住锦娘的绳索,他不敢用剑去削绳索,怕摔坏了锦娘,这会子身子落在了**,细索一扯,又将锦娘扯了回来,屋顶那人见他已然抱住了锦娘,竟是弃索而去,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而那外员和仅存的黑衣大汉却是趁机往门外溜,锦娘差一点就被人掳去,冷华庭实在是被吓到不行了,一颗同悬在胸膛子里半天都没有落回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再也不敢离开半步,一回头,见那两个正溜,一肚子的气便全撒向了那两人,随手一把铜钱,也不管准头如何,铺天盖地的便向那二人激射而去。 那员外肩膀被冷华庭消掉一块骨头,左手根本就是废了,身上血流如注,这会子刚出门口,身后便撒来一把铜钱,他身子猛然向上一翻,躲掉了大半,后背仍是中了两枚,破皮入骨,痛彻心肺,踉跄着差点摔倒,好在他功内深厚,及时稳住身形,免强向院里逃去。 而后面那施暗器之人,他小腾挪功夫不错,铜钱袭来时,他连闪几下,躲过了不少,身子横飞向窗子时,冷华庭第二把铜钱已经射来,他的身子在半空中连翻几个空翻,但毕竟不如着地之时灵巧,一大半铜钱全击中了他的后背,他扑的一声落在了窗子上,背上滚过了钉板一样,打成了筛子。 锦娘惊魂未定地伏在冷华庭怀里,大气都不敢出,不过,他的怀抱温暖而厚实,让她扑嗵乱跳着的心渐渐安宁了下了,一抬头,触到冷华庭湛亮的凤目,那里仍有劫后的余惊和惶然,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欣喜,锦娘不由拥紧了他,声音柔柔地,微颤着:“相公,阿谦他们会打赢的对吧。” 冷华庭轻抚着锦娘的额头,将她抱在自己腿上坐好,点了点头,“阿谦早做好了冷备,他和阿逊的功夫不错,加上三姐夫,又是攻其不备,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锦娘点了点头,惊吓过后,紧张的神经一旦松驰,她便觉得浑身无力,软软的趴在冷华庭怀里,像只小猫一样,闭着眼睛养神。 冷华庭轻拍着她的背,看她小脸仍有些苍白,“娘子,方才吓坏了吧。” “嗯,有点,不过,我知道相公会救我的。”锦娘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想动,闭着眼睛说道。 “嗯,下回,我再不会离开娘子半步了,就算让他们跑了又怎么样,只要娘子好就成。”冷华庭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愧色,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自房顶突袭,还真是防不胜防啊,不过,他也猜不透那个人的用意,似乎那人与员外他们不是一伙的,不然,他看到员外落了下风,应该来相助才是,但他却自屋顶而来,根本不想与自己和员外等人打照面,而且,他似乎也并不想杀害锦娘,不然,趁自己不备,只须一枚暗器便能让锦娘香消玉陨,怕是只想掳了锦娘走吧,只是,真不知道那人是何来路啊。 “相公,那个人,我看着有些面熟呢,只是当时太晕,看不清楚,只感觉似曾相识。”正想着,锦娘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幽幽道。 冷华庭一听,脸色便更为凝重,“你说,似乎看到过他?是咱们府上的?”锦娘出门少,所能遇见的男子不多,若是相识,也只可能是孙家和王府里的人了,若此是冷华堂策划,那认识也是有之的。 “好像不是府里的呢,嗯,更不是孙家的啦,不记得了,映像不深啊,怕是见过一两面的……。”锦娘越说声音越弱,最后竟是话还没完,就睡着了。 冷华庭原想再问的,感觉她没了动静,不由低头一看,嘴角便勾起了一抹宠溺地笑来,柔声说道:“怎么越发的懒了啊。”边说边将她的头放到臂弯里,半搂半抱着,坐在屋里等。 却说那员外,捂着伤肩没走几步,一柄冰寒的长剑斜喇喇地刺了过来,那人边刺边说道:“员外果然好本事,竟然连织造使大人都敢杀,本官怎么就没看到来,你是一只老孤狸呢?” 员外强撑着挥刀举向攻来之人,调起全身最大的潜力,拼命向来人强攻去,来人正是白晟羽,他解决了去他屋里袭击的贼人后,便急急地赶到了这边,正好便看到那员外一身是伤地逃了出来,他不由大怒,这老狗竟然骗过了自己的眼睛,亏自己还以为他是个良善之人呢,这一次的事情,自己可是有不察之责的。 正一股火无处发,便看到了罪魁,他自然下手就重了起来,那员然原就身受重伤,加之流血过多,强攻没维持多久,便有些体力不支,白晟羽手下奇快,一柄秋水寒剑舞得看似优,却招招刁钻至极,让那员外手忙脚乱,不过几十招过去,白晟羽已然掌了主控,余下的招式不过是在陪他玩玩,消耗他的体力罢了。 那边冷谦和谦逊带着侍卫,将余下贼众杀的杀,伤的伤,活捉了好几个,也是急急地赶了过来,看白晟羽在这当口还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两兄弟脸上难得第一次有同一致地露出古怪的神情。 冷谦懒得看白晟羽,他爱玩让他多玩些就是,得赶紧看看少爷和少奶奶才是。 方才事发之时,他第一时间便去了四儿的屋里,还好,那两丫头也早有准备,并未脱衣,只是和衣睡在**,不然,冷谦冒冒然跑进去,还真是尴尬得很,四儿还好说,自己反正是要娶的,可不能坏了那青玉的名声。 过去时,正好有两名黑衣人正潜入四儿屋里,冷谦一手一个,很快便解决了他们。 青玉吓得躲在角落里,四儿却是两眼巴巴地看着门外,见冷谦果然很快便来救自己,她心里又喜又愧,不顾伤痛和害羞,自**一蹦下来,扑到他怀里道:“你……你个木头,怎么不先去救少爷和少奶奶,来我这里做什么,那些人怎么也不会先想着对负两个丫头的。” 四儿双后不管不顾地环抱着冷谦,身子软软的,带着一股少女的气息,冷谦原本就冷硬的脸上更显得僵木了,他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应付四儿的热情,双手微抬起,却又不好意思去回抱他,这情形与扶她下马车是两回事,他知道她定然是吓坏了,明明就很害怕,明明就对自己第一时间来救她高兴死了,偏生却还担心着少爷和少奶奶,少奶奶有少爷护着呢,少爷的功夫可比自己还强,这丫头,心地就是太实诚了。 手还是搭在了四儿的肩上,难得很耐心地安慰她,声音也是他自己都没预料的轻柔:“无事的,少爷早就有了冷备,那几个小贼,怎么会是少爷的对手,放心吧。” 躲在角落里的青玉看着被冷谦轻声呵护的四儿,眼里露出羡慕之色,但她知道,冷谦的眼里向来只有四儿,微微偏过头去,装作没看见那一幕,酸涩地闭上了眼睛。 四儿只是在冷谦怀里稍呆了一会,便反应过来,忙红着脸推开冷谦道:“快去看看少爷和少奶奶吧,我和青玉不过是丫环,不会再有人来害我们的。” 冷谦于是便出了门,沿途又料理了好些个黑衣人,这才赶到了冷华庭屋里。 进屋一看,心里头也是一惊,少爷屋里的贼人果然要比其他屋里的多,虽然是先前就商定好的,他心里还是升起一股愧疚,若是少爷稍一不慎,让少奶奶受了伤,那自己还真是只能死了算了,他的职责就是保护少爷啊…… 正自责着,冷华庭见他进来,手一扬,让他先别作声,轻轻地装锦娘放好之后,小声问道:“外面可都料理了?我方人马可有损伤?” 冷谦正要回答,外面冷逊一闪进来,手一拱,躬身道:“回大人,我方只伤了两名侍卫,其他人安然无恙,方才属下查验了一番,贼人共有一百余众,逃出去十几个,活捉六名,杀死七十余名,哦,加上少爷屋里的,应该是八十余,贼首嘛……”说着,他顿了一顿,看向门外。 那员外被白晟羽玩得精疲力竭,最后自动扔了刀,一下摊倒在地上,任白晟羽拿着剑戳着他的身体,一动也不动了,白晟羽一连几剑,挑断了那员外的脚手筋,才拖死猪一样,将他拖了进来。 “贼首在这里。”他正好接了冷逊的话说道。 说着,就将那员外往地上一扔。 冷华庭冷厉地看着地上那浑身血污的员外,冷笑道:“黄统领对吧,说说,你的主子是何人?为何要谋害本官?” 那员外趴在地上,连抬头的力气也没了,闷着头装死,半句话也不说。 白晟羽见了慢慢地走近他,自怀里拿出一瓶东西来,在那黄统领眼前晃了晃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也是你们西凉来的一种药,能让肌肤慢慢溃烂的,我忘了是什么名字了,我想,你是应该知道的。” 那黄统领听了脸上肌肉一阵抽抽,瞟了一眼那瓶子,仍没有说话。 白晟羽就拿着那瓶子在手上转了转,叹了口气,怜惜地看着他道:“先前我朋友给我这药时,也不肯说清楚,只说有毒,我便找了只猫来拭,结果你猜怎么着,那猫吃了之后,蹦跳着出去了,当时把我给气得,差点就砸了这瓶子,以为朋友开玩笑的,只是给了一瓶玉露呢,但没多久啊,那猫就一声惨叫,我追出门去看,啊呀,那猫竟然自肚里向外烂,半个时辰不到,便成了一张猫皮,哎呀呀,当时没把我刚吃进去的饭给全吐了出来,以后再也不敢小看这药了。” 那黄统领脸色终于大变了起来,拼命地抬头看白晟羽,眼里露出惊恐之色,好半响,才撕着嗓子道:“老夫是西府凉国人,既然你已经知道,也没必要瞒你们,这一次,我国南院大王决心一定要抓了你们去西凉,大锦靠的不过就是那一堆破机器,若是能将懂行的人抓去,那我西凉同样也能制造出一样的赚钱机器来,至于是谁通知老夫你们行进路线的,老夫只能告诉你们,老夫也不知道,老夫与内线的联系是通过信鸽,从未与那人碰过面,老夫所知仅此,诸要杀便杀,只求……不要将那药用在老夫身上即可。” “你说不用就不用,说,你那信鸽呢?在哪里?”白晟羽听了眉头一皱,踢了他一脚道。 “老夫如今事败,那信鸽定然已经让人杀掉了,这是我西凉的规矩,不管是谁在外办事,只要事败,便杀死信鸽,以免造成更大的损失。”那黄统领被白晟羽踢得嘴角流血,说话时,血沫直飞,看得白晟羽不得不退开一些,他一身簇新藏青色官袍,即便是经厉了好一番打斗,此时也是全身干干净净,衣服上连个折皱都没有,整个人清爽净,若是不开口说话,谁都会认为他是一个斯温润的书生。 “将他拖出去吧,派两个人,送到京里,交给太子殿下。”冷华庭听了嫌恶地看了那黄统领一眼,对白晟羽道。 那黄统领却问道:“老夫有一事不明,还请大夫赐教。” 白晟羽好心地看着他,歪了头道:“你是输得不服气吧,是想问,我们如何会发现你的诡计,如何没有中你的毒,对吧。” 那黄统领听得一阵愕然,由衷地赞道:“大人聪明,不过,老夫自认布置周祥,表现得也没有破绽才是,大人是如何看出老夫有问题,而且,还部署如此防备的。” “你做得确实很好,刚见你时,我还以为你真是个好人呢。”**的锦娘不知何时醒来了,坐到冷华庭身边,对那黄统领说道。 “你演技确实很好,就算我们派你试毒时,你眼里也及时显示出了愤怒,其实,但你很快便通情达理地表示理解,任我们去试,到此处,你还真没什么破绽,你最大的破绽便是,你那儿媳妇,那人,根本就是被你逼着来演戏的,我在她眼里看到了乞求和恐惧,他若真是你的儿媳,又怎么会见了你的面,礼都不行一个?再者,我远来是客,你即是热情接待,又怎么会连个女主人也得我几次三番地问起,请了才出来?” “而且,你那儿媳自出来以后,神情就太不自然,就是我送了东西给她,她也没说声谢,但她嘴唇是动了的,却没有声音,这不很奇怪么?你可是说过,你乃官宦世家,礼仪家教就算不严,最起码的礼数还是要懂的吧,她就算是再怯场,再没见过世面,那也应该道声谢对吧,可她一顿饭用完,也没出一声,而且,你可能不知道,我读得懂唇语,她嘴唇微动时,分明就说了句,救我、于是,我断定,她不是你的儿媳,而是被你压制来演戏的,但她又当得并不情愿,所以,才出了破绽。”锦娘讥笑地看着黄统领,慢慢地说道。 那统领听后,眼睛闭了闭,好半晌才睁开眼来,长叹一声道:“夫人果然是才女,在西凉便听说,夫人聪慧过人,如今一见,果然心细如发,竟然如此小的破绽都没你看出,老夫……输得甘心。” “哪里是我一个人便能看出来的,我家相公也看出来了,你家里的家丁小厮个个走路生风,分明就是练过了的,而那些丫环婆子们一个一个表情呆滞得很,这些,都让人觉得奇怪,不是我们太聪明,是你太自以为聪明,所以,才让我们发现了的。”锦娘冷笑着说道。 那统领听了一脸的羞愧,狠声道:“哼,若非南院大王非要活捉你们,在大岐山时,老夫就可以对你们动手,无奈,那里地势过份险要,老夫怕杀死了你们不好交差,所以,才落此败局。” 他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人来报,说时在地窖里找到了这一家子的真正主子,冷华庭忙让人带了进来,侍卫便扶了一个年迈的老人走了进来,却是与那黄统领真的长得一般无二,那人一进门,便向冷华庭跪拜下来,“谢大人救了老朽全家,大人真是活菩萨啊。” 冷华庭忙让人扶他起来,问道:“你才是张员外吧。” 那老人点头应是,说道:“回大人,此人前夜至老朽家中,说是错过驿站,要借住一宿,老朽好心招待于他,他竟然,竟然是狼子野心,当夜就迷晕老朽全家,扮成老巧模样,将老朽及儿子媳妇一起关在地窖里,做那伤天害理之事,还好,大人慧眼识破,不过,老朽一家便要承担这谋害朝庭命官之罪啊。” 冷华庭听了便安抚了张员外几声,白晟羽将伸手自那统领耳根处一模,撕下一张人面皮来,果然,那露出另一张陌生的面孔,冷华庭命人将他拖了出去。 忙乎了一夜,大家又累又疲备,除了值守的侍卫,冷华庭让大家赶紧继续休息,第二天上午,用过午饭才出发。 又走了五天陆路,才终于到了丽江何,一队人马改乘船而行,那船原是早就备下的,船身大而长,有两层之高,可承载几百人,船上一应设施俱全,仓中设有房间,锦娘觉得坐船比坐马车可舒服多了,而且,她再也不必关在方寸之地里看风景了,一上船她就兴奋了起来,时不时地就走到甲板上看两岸秀丽宜人的风景。 丽江是大锦最大的一条河流,由北至南,横贯整个大锦,河面时宽时窄蜿蜒曲折,河水也是时急时湍,青玉自上船之后,便受不了颠,没一天,便开始呕吐晕船,整个人厌厌的,精神极为不佳,好在这半月多来,四儿的伤口倒愈合得差不多了,这会子换四儿来照顾她了。 丰儿一直服侍着冷华庭的起居,如今四儿和青玉都不得空,她又承担起锦娘的起居来,不过,好在她也是个利索的,做事又麻利又好,锦娘并没感觉到不适,反而时不时地还拉了丰儿一起去甲板看风景。 冷华庭对锦娘这个样子很无奈,因上回大岐山遇险之事报之朝庭后,太子殿下又多派了一支卫队来护送,改由水路时,前后也多加了两条船,前面一条船开路,后面一条船护卫,首尾呼应,以策安全。这一路,比起先前来,就要安全了很多。 但船甲板上却站立了很多男侍卫,锦娘那样不管不顾地跑到甲板上去,让很多侍卫不得不面对河面,不敢回头轻看,偏生她还调皮得很,在船甲上就没老实过,在甲板上四处走动,丰儿一开始,也很是不适应,后来,倒是觉得放开了心怀,学着少奶奶一样,欣赏沿途风景的同时,感受到了自由自在的气息。 不过,不管是几时,冷华庭都是跟着锦娘出舱的,就算那会子他想静静地卧在**看书,只要一看到锦娘收拾了出舱,他便会放下手中的书本,让丰儿推着他一起去,那轮椅上下搬动还真是麻烦,锦娘有时忍不住就嘟了嘴,发牢骚道:“相公,要么你就不要出去了,我玩会子就回来,这舱里太闷了,我受不了。” 冷华庭懒得理她,仍是让冷逊帮他将轮椅搬到了甲板上,锦娘看着就叹气,小声嘟囔道:“就不知道那轮椅有什么好坐的,哪一天,你若是能站起来,陪我一起看风景,那多好啊。” 冷华庭听得一滞,坐在轮椅上回头看了锦娘一眼,一把将她扯了过去,拧着她的鼻子道:“越发的调皮了,我能站起来时,自然就站起来了,你是嫌弃我是残废,行动不便,影响了你么?” 锦娘听他故意胡扯,变着腔来冤枉他,心里便就气,一把打落他的手,没有吱声,冷华庭不由勾唇一笑,两指用胳向了她腰间,锦娘吓了一跳,这可是在甲板上呢,四周都是护卫,这厮也不知道顾及一点,没事当众演暖昧大家看啊。 不由扭着腰就自他身边走开,嗔着他小声道:“好多人呢,你也不怕人家看着笑话。” 冷华庭听得眉头一挑,戏谑地看着她道:“娘子还知道要避人啊,成天介跑到这甲板上来,不是早该适应了么?来来来,为夫抱着你看风景。” 锦娘知道这厮就是气自己有事没事的上了甲板,有抛头露面之嫌,所以才变着法儿来罚自己,不由一赌气,真又走近他,作势坐到他腿上去,原只是想吓吓他,他可是正宗的古人,守礼的思想比她可严格得多,原以为他定然不会让她真坐的,没想到,她才走近,他的长臂就将她勾住,两手一夹就将她抱起,真将她像孩子一样,放置在腿上,两手环着她的腰,不让她乱动。 这会子真换锦娘不自在了,她红着脸环顾四周,看一旁的侍卫都故意撇过脸去,装不看见,心里就越发的窘,老实地在他腿上说道:“相公,放我下来啊,好多人看着呢。” “不放,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着,让他们明白,你是我的娘子。”冷华庭孩子气的在她身后说道。 锦娘这才明白,这厮又在吃莫明其妙的酸醋,根本不是怪自己违反了礼仪规矩,这厮还真是这个时代的另类,思想里就全然没那一套,性子洒脱得很,只要他认为对的,他想如何便如何,哪管人家怎么看他,不过,这样的他却是更加可爱,更让她喜欢,更合了她的心意。 不过,她再如何大方,也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如此亲密,无奈的可怜巴巴地小声央求他道:“相公,放我下来吧,那个,我想站着看风景啊,走动走动,有益身体健康呢。” 冷华庭将头埋在她的背后,轻声笑道:“就是不放,你不觉得坐在相公身上很舒服么?” 锦娘无奈,又不好意思在他身上扭动太大,只好任由他抱着,这时,四儿扶着青玉走到船板上来,青玉看着脸上还是很苍白,好在吃了忠林叔备的药,不呕吐了,人也精神了些,四儿便扶他出来透透气。 冷谦一看四儿来了,眉头就皱起,走过去冲四儿冷冰冰地说道:“风大,你出来作什么。” 四儿听了微微一笑,老实地回道:“无事的,我也想透透气,一会子就回去了,不会着凉的。” 冷谦听了这才木然地走开。那冷逊看着眼里便露出复杂之色,过去跟冷谦说道:“你若是只将她纳为妾室,那我便不说什么,若与她成亲,那是万万不能的,父亲大人已经为你订下了大理寺卿王大人之女,等你南方之行后,便要与你们完婚,你不可以胡闹。” 他这话可是当着四儿和锦娘几个说的,明着是告诉四儿,她身份太低,最多只能给冷谦做妾,锦娘听着心里便有气,回头看了四儿一眼,见她正黯然地低着头,强忍着羞愤,双手扶着青玉,自己身子半倚在围栏之上,锦娘看了心里好生难受,奴婢又如何,阿谦与四儿情投意合,四儿又是难得一见的好姑娘,难道身份不好,就只能做妾室吗?娶个正室回去,那不是要在他们之间横插一杆子吗?弄得原本两人的幸福,变成本人的痛苦,何必呢,幸福比名声身份重要吗? 她正要说话,感觉腰间一紧,知道冷华庭不想她掺与此事,也是,这事得阿谦自己解决,别人再怎么,也只能提个意见,怎么办还在他。 “我早不是那个府里的人呢,你告诉他,就当我当年就死被打死了好了,那王家小姐,你就娶了吧,我反正是不要的,我家娶谁是谁,谁也管不着。”果然就听到冷谦硬着脖子,对冷逊说道。 冷逊听得了滞,大声喝道:“大哥知道你当年受了委屈,但进过境迁,父亲也知道错了,你再耿耿于怀,也太不孝了吧,天下无不是之父母,父亲当年也不过是方法不对而已,哪有儿子总是计较父亲过错的,况且,婚姻大事,向来便是父母做主,哪能由得你胡来,你若娶她,就会被赶出族谱。” “无所谓,我姓冷还是姓热,都不关你们的事,你回去让他消了我的族籍好了,我去请示王爷,今后就跟着少爷,你不是说她的身份不够么?我让少爷将我改成家奴好了,这样,我与她可算是门当户对了。”冷谦毫不在意地说道。 这一席话让冷逊气得青筋直冒,向来好脾气的他,猛地就一掌向冷谦打来,冷谦毫不示弱,抬手架住,一时两兄弟又打将了起来。 四儿听了冷谦那翻话,直觉一股暖流充斥心间,那呆子,从来不会说半句好听的,可方才那一席话,可胜过世上最甜密的语言,再没有比这样的话让她更感动的,一时心潮澎湃,激动不已,泪便涌了上来,两眼追随着冷谦的身影,一瞬不瞬地看着,嘴角却带着无比幸福的微笑。 锦娘也是被冷谦的话给震住了,没想到冷谦这木头呆子,竟然有这样一副决心,方才那话可是太得她的心了,堂堂六品带刀侍卫,竟然自求为奴,这可是数典忘祖,大逆道啊,可偏生冷谦说得理直气壮,人家最在乎的名声和身份,在他眼里一不值,四儿可真幸福,竟然检了这样一个宝啊。 青玉苍白着脸半靠在四儿身上,听完阿谦那一席话也是惊震惊又感动,更羡慕,回头看四儿那张相貌普通的脸,只能哀叹命运的不公,为什么她就能遇到这样的好人,自己就遇不到呢? 正想着,突然船身一阵剧烈地晃动,青玉和四儿同时被晃得一个趔趄,四儿一副心思全在冷谦身上,猝不及防中,身子竟然向围栏外翻去,青玉一见,下意识就一把抱住了她的腿,想要将她扯回来,但那一瞬,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好想就此松开手,让四儿掉下河去啊,心里一想,手就有点松,四儿的身子便又滑出去了几分。 那边冷谦一见大急,飞身就扑了过来,大喊道:“抱紧了。” 青玉身子一僵,手便加了力,死命地抱住了四儿的腿,但她自己身子原就弱,加之这几天又晕船,四儿的身子又比她要重,一抱之下,自己竟然也被带出了几分,好在冷谦来得快,抓住四儿的衣服,就将她救了回来,向来冷硬又面无表情之人,此时吓出一身冷汗,对着四儿就吼了句:“以后再不许出舱。” 四儿也是吓得半死,腰身被那围栏顶得又酸又痛,好不容易死里逃声,阿谦的声音吼得越大,她越觉得甜蜜,当着众人的面便抱住了阿谦,人家爱说说去,她的木头心里有她,愿意为她放弃一切,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青玉见四儿平安,心里忽然就有一种释怀,幸亏自己方才并没做傻事,就算四儿死了,冷谦也不会看别人一眼吧,情之一事,看对了眼就行,不对眼的,你再如何去争,争到的也不是想要的那一份,有什么意思。 一时船又大晃了起来,河面上风平浪静,此船怕有好几砘重,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晃动,侍卫全都抽了刀出来,水兵统领向冷华庭走来报道:“大人,怕是有鬼,请大人速速离开。” 冷华庭却是镇定地问道:“此船船身可是铁铸?” 那统领回道:“回大人,船是非铁铸,只是包了层铁皮,防止触礁而用的。” 冷华庭听了便皱了眉,附身看河水流得极缓,突然勾了唇,眼里闪过阴戾之色,对忠林叔道:“你手里可有使人皮肤发痒溃烂的药粉?” 忠林叔听得了怔,却还是点了头,自怀里拿出几个小瓶子来,却道:“少爷,此药霸道得很,不可滥用啊。” 锦娘这会子也明白了冷华庭的意思,不由也皱了眉道:“怕是连河里的鱼也会一并中毒呢,这河水污了后,两岸的百姓吃了河里的鱼,也会中毒的。” 冷华庭听了就向她翻白眼,他这会子仍是抱着锦娘,四儿方才的那一幕,让他更不敢放开她,就怕一个不慎,她也会翻落水里去。 “大人,船身沉重,他们可能埋了炸药在河底,此时怕是正在引爆。方才属下便听到一声闷响。” “忠林叔,此毒发作可快?”冷华庭铍了眉并没有又问。 “能使皮肤瞬间溃烂。”忠林叔说道。 “水下引爆,过程复杂得很,即要防水,又要不伤着自身……嗯,还有时间,顾不得这许多了,投毒。”冷华庭对那水兵统领命令道。 那人听了便将忠叔手里的药瓶全都拿了过去,找了几个水性好,又不怕死的,向水底潜去。 锦娘看着就有一丝不忍,忙问忠林叔:“这药有解么?” “放心吧,少奶奶,有解的,这几个人只要动迅速,快速回船,奴才还是能将他们治好的。”忠林叔安慰道。 锦娘这才放了心,对冷华庭的果断也很佩服,危急时刻,太过妇人之仁确实是成不了大事,此法也是最快捷,最安全的了,何况此河如此之大,水一流,那**便会散开,时间一长,便会冲淡,也害不了多少人。 船身仍在晃动,但幅度不大,锦娘心想,此时的炸药怕也是像大炮竹一样,爆破力不大,而这船身过大,又包了铁皮,想要爆穿,怕是要用好些个才行,所以冷华庭才说时间尚够吧。 不多时,那几个水兵便浮上岸来了,立即有要去拉他们,忠林叔大喊,别碰,让他们自行上来即可。 那几名水兵立即走开,水里的水兵艰难地爬了上来,还好,穿着水靠,身上中毒并不严重,那双果露在外面的手却已然长满了水泡,并正在溃烂,忠林叔忙吩咐人去取清水,自己又拿出另一瓶药剂来,帮那几人医治。 不多久,河面上便传来一阵刺鼻的臭气,一股腐肉之味让人闻之作呕,锦娘忙捂住口鼻向河面看去,很快便见到有人浮出了水面,正是贼人,而且,那贼人竟是连水靠都没穿,全身都在溃烂,样子非常赫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锦娘看了一眼便看不下去,用帕子捂着嘴,冷华庭见了忙将她的头捂进自己的怀里,自己看着水面,果然,没多久,又有一两个贼人自水底浮了出来,也是全身溃烂,但人还是活的,正吃力地划着水向船边而来。 冷华庭便问忠林叔:“那些人还有救吗?” 忠林叔看着皱了皱眉,沉吟了一下才道:“回少爷,中毒太深,不太可能了,而且,他们身上的败水,会感染到别人,若弄上船来,会污染到船身。” 冷华庭听了便秀眉紧蹙,凝了眼看着水面,不多时,水面上开始翻起一层死鱼,白哗哗的一大片,加上又有几个贼众浮了上来,臭气愈发的浓了,很多人开始呕吐起来,冷华庭无奈地对水军统领道:“速速开船。” 船行速度加快,那几名勇敢的水兵被忠林叔医治过后,身上的水泡渐消,被抬到舱中休养去了。 四儿也被冷谦抱在胸前,躲在他怀里没敢伸头,青玉早在第一个中毒贼人浮上来的时候便开始吐,吐得连苦胆水都快要呕出,整个人失了力气,软软地趴在船边,众人却无暇顾及到她。 一旁的冷逊看不过眼,走了过去,轻轻将她扶起道;“我送你去船舱吧。” 青玉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只听得有个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透着一丝关切,她不由湿了眼,无力地点点头,抬眸便看到冷逊那张酷似冷谦的脸,阳光洒在他刚毅英俊的脸上,如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唇角一丝温暖的微笑更是让青玉心头一暖,攀着他的手,勉力地站了起来,也不敢太靠在他身上,尽量稳着身形,向后舱走去。 白晟羽被臭气薰得直想骂娘,但接二连三的刺杀阴谋让他心火直冒,那些个贼人也太猖狂了吧,当自己是泥捏的么?前些日子在那员外庄子里,若非锦娘心细如发,自己这个堂堂五尺男儿怕是遭了黑手了,想起临行前,贞娘一再的叮嘱,让他多多照顾锦娘,如今想来还真是愧疚得很啊,人没照顾多少,反而被她救了,没面子啊,没面子,今天又来了这档子事,可不能这么就了了。 他紧盯着水面上那几具尸体,发现他们的服饰上都有一个标记,心里一震,对那水军统领道:“可备得有小船,我要下去查看清楚。” 水军统领听得一怔,水面又臭又脏,大家巴不得快点远离了此处才好,白大人倒还要下水去看,“大人,快些走吧,那水已经污了,没得会让您也染上了可不得了。” 白晟羽坚决道:“无事,你派两名水军给我划般,我只是查看查看再上来。” 水军统领还想劝,冷华庭对他挥挥手道:“让白大人去吧,阿谦,你也跟着一起,穿着水靠,带着忠林叔的解药,看看也成,总这么着确实窝囊。” 水军统领无奈,只得放了绳,将备用救生小船移出,冷谦和白晟羽纵身落在了小船之上。 锦娘这会子还坐在冷华庭身上,懒懒的,没什么力气,方才冷华庭塞给她一块香片,她用由子捂着,感觉好多了,没其他人那样难受,但就是提不起劲来,这会子见四儿恹恹地站在不远处,便自冷华庭身上滑了下来,走向四儿,将手里的帕子递给她:“闻闻,会舒服一些的。” 四儿感激地接过,闻着果然好受了不少,但她一副心思全在冷谦身上,大船仍在行驶,离小船越来越远了,她一颗心就揪了起来,自己离那污水远了好多,都难受得很,他却要那么近……若是不小心碰到水了,会不会…… “不放心啊,阿谦要知道了会生气哦,说你不相信他呢。”锦娘微笑着,回头看了一眼远去的小船。 四儿回过神,脸色微窘,低了头,娇声道:“少奶奶,我不是……” “不是就好,去看看青玉吧,她吐得太厉害了,方才好险,若是没有她,你怕是掉河里去了。”锦娘微笑地打断她。 四儿听了又忧心地看了眼河面,有点不放心,但少奶奶都说了,她也不能不走,只好福了福,转身就走。 “她是存了那个小心思,不过,方才看来,她像是又想通了,只要她心存良善就好,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成为好朋友的。”锦娘在四儿背后轻轻地说道。 四儿听得一怔,身子微僵,回过头来看着锦娘道:“嗯,我省得的,我……相信阿谦。” 说着,再不迟疑,快步走了。 锦娘看着她纤细的背影便叹了口气,冷谦是个真汉子,一个将繁缛节,俗世里的臭规矩踩在脚底下的真男人,四儿能遇到他,真是前世修来的福份。 青玉……希望她能有个好结果啊,这两个丫头都是曾经救过自己的,但愿她也能如四儿一样忠心无二,那么,她的将来,自己一定会尽上一份心的。 “进舱吧,外头冷,方才不还懒懒的么?怎地还站着发楞?”冷华庭推着轮椅过来,一扯她的衣襟说道。 “那你呢,也和我一起回舱里吗?”锦娘歪了头问他,一个人回舱实在闷,就算这甲板上臭味难闻,她也愿意在这呆着,主要是愿意与他一起呆着。 “我想岸上定然还有贼人,有人下水放炸药,肯定就有人在岸上观察成效,这事,怕是不止要害你我而已。”冷华庭看了一眼平静的河面,冷静地说道。 锦娘听了便知道他此刻定然是不会回舱,但又不放心自己在甲板上,怕又会有突如其来的危险,到时,他会照应不到,所以,希望自己能到相对安全一点的地方去。 “相公,你说得对,我想,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这个世道是公平的,作恶太多,总会要遭报应的。”锦娘安慰他道,“我回舱里了,相公你小心一点。” 冷华庭让丰儿护着锦娘回到舱内,自己仍等在甲板上,白晟羽和冷谦还没有上来,他不由凝了眸,望着远处快要成了一个小黑点的小船,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丰儿扶着锦娘到了舱内,锦娘恹恹的,看到床就想扑,身子一沾床边就躺倒了,丰儿心疼地说道;“您啊,这几天越发的懒怠了,怕也是晕船,不太服水土呢,一会到了岸上,得找个大夫给你瞧瞧,开两剂补药才是。” 锦娘眼皮都没抬,嗯了一声便与周公下棋去了。 丰儿见了便摇了摇头,将被子给她盖严实些,自己拿起块绣帕绣了起来。 四儿和阿谦两人的事情,丰儿很是羡慕,那样的男人,真是世间少有啊,唉,阿谦虽说没有少爷知情趣,但他对四儿的心可真没话说,又是个敢做敢当的,四儿怕是真要飞上枝头去了,自己与四儿同来……却没有她那个命啊,不过,也许是老天眷顾四儿吧,自小就没了双亲,若非跟着少奶奶这样的主子,怕是一辈子也不会有这样的际遇……以后自己也要对少奶奶更忠心才是,也许,少奶奶也会帮自己也寻一门好亲呢? 正胡思乱想着,眼前突然黑影一闪,她吓得就要扑到床边去护锦娘,但可怜她不过是十几岁的一个小姑娘,再快又能快到哪里去,人还没到,后颈上就挨了一记,眼一黑,来不及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锦娘睡得迷迷糊糊的,只感觉有双温柔的大手在抚摸着她的脸颊,她有点痒,她懒怠地翻了个身,小嘴嘟囊着:“相公,别闹了。” 那手便在脸上僵停了一下,缓缓移开,紧接着便听见一声叹气,有人在她耳边说道:“你太没良心了,几次救你,你却当我奸人,我真想做奸人,将你掳走就好。” 锦娘听着就想睁开眼,又觉得自己仿佛在作梦,那人只是在梦里与她说话而已…… 又感觉有人轻轻帮好盖好被她踢翻的被子,迷迷登登地,她又继续睡着了。 直至天黑时,她才醒来,骤然想起梦中之事,猛地爬了起来,就看见丰儿趴在自己床边睡着了,忙去推她,推了好半晌,丰儿才悠悠地醒转,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突然大惊地叫道:“少奶奶,有奸人!” 锦娘听得莫名,环顾舱内,除了她们两个再无一人,不由戳了丰儿的脑子道:“你是梦到奸人了吧,快醒醒啊,哎呀,好饿啊,丰儿,去看看少爷在哪里,我要吃饭啊。”说着,就打了个欠,身子又往床里缩。 感觉枕头处有些异样,伸手一摸,竟是一个信封,锦娘心里立即警铃大起,梦里的情景模糊得很,但她却真切地感受到,有人坐在自己身边,那人扶摸了自己的脸,那是何人?意欲何为? 打开信封,映入眼帘的是一笔龙飞凤舞的行草,那字体遒劲有力,飞扬洒脱,偏笔尾勾连,透着股孩子气。 “前途仍有风险,改水为陆,不要在江华上岸。” 不过就是十七个小字,却用了个大大的信封装着,看得锦娘一头雾水,问丰儿,“此地离江华还有多远?” 丰儿听得一脸莫名,窘着脸道:“少奶奶,奴婢可是一辈子也没出过府,更没离开过京里,这还是头一遭呢,您都不知道的事儿,奴婢怎么知道嘛。” 锦娘听了哂然一笑,也是,自己都不知道,丰儿怎么会知道,她连字都不认识呢。 “那咱们去找少爷吧,少爷一定会知道的。”锦娘起了身,丰儿忙过来服侍她穿衣,感觉脖子处很是酸痛,不由摸了摸,心有余悸地说道:“少奶奶,这送信之人好像没有恶意呢,只是打晕了奴婢,也没伤害少奶奶您,天啊,若真是有坏人,方才可就真的险了。” 锦娘一听这话又犹豫了起来,若是告诉冷华庭有人突然闯到自己的寝舱里来了,怕是会气得爆跳如雷呢,定然会又忧心,“丰儿,一会子可别说有人到了我的床边了啊,省得少爷又气着了,咱们就说这信是在寝舱外检的就是。” 丰儿听了也觉得对,帮锦娘收拾妥当后,便拉着她一起出来了舱,这船大得很,除了几间寝舱,还有一个小小的厅堂,作花厅用。 冷华庭此时正坐在花厅里,阴戾地盯着地上两个被绑的汉子。 冷谦和白晟羽早已回来,只是都换了一身劲装,看来,像是刚经过了一场打斗。 “你们两个是黑鲨帮的?一个小小的名不见经传的江湖帮派,竟然敢谋害皇差,你们的胆子可真不小啊。”冷华庭冷冷地说道。 地上两人被绑得像个粽子似的,被扔在地上,眼里露出恐惧哀求之色,哆嗦着回道:“大……大人,小的只是奉帮主之命行事,小人不知道大人是皇差啊,早知道,就是吃了熊心犳子胆,也不敢啊。” “三姐夫,你那能将皮肉化成血水的药呢,给他们两洒一点,不然,他们两个不会说实话。”冷华庭听了也不反驳,冷笑着对白晟羽道。 白晟羽立即又拿出先前曾拿出来过的小瓶子,揭了盖,放在那两人鼻间晃了晃。 一股白烟自那上瓶里悠悠地冒出来,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那两人立即面如死灰,挣扎着就要躲开,“大人,大人,小的说的句句是实啊,大人。” “你们十人,两个在岸上,八个潜在河底,还弄了那么多的炸药,分明就是有备而来,何况,本官船上有旗,织造使几个大字你们应该看得清清楚楚吧,船上都是官兵,你再说不知道,那便是当本大人是傻子了?”冷华庭声音不紧不慢,眼神却是犀利得很,如有实质一般打在那二人身上,吓得他们低头不敢直视。 白晟羽嘻笑着将那瓶子慢慢倾斜,作势要倒在其中一人的脸上,“此药一沾肌肤,便会发出滋的一声,就像油滴在火上一样,然后呢,你的脸就会很快的贵烂,流浓,直到只剩白骨,你们那八名同伴是怎么死的,难道你们就忘了?你们想用同样的法子去死么?” 那二人可是亲眼看到同伙莫名地就死在了河里,那死状有多惨,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大夫,小的说,小的说实话,小的黑鲨帮就在这丽江河岸的江华境内,前两日有人找到帮主,出了一大笔钱让本帮戳穿大人船底,帮主收了一半定金,便命小的几个等在河岸,伺机而动,后来的事情,大人也应该都知道了。” 此言说了等于没说,一点价值也没有。 其实一名稍瘦些的贼人颤着音说道,那人虽是一副很害怕的样子,但眼神却是很镇定,并非如他所说,只是个小啰喽,冷华庭看着就凝了眼,对白晟羽道:“那药太臭了,三姐夫,给他来一手分筯错骨吧,一会子他若再不说实话,就将他跺成肉浆,喂鱼算了。” 白晟羽听了还没来得及动手,冷谦却是一把拎起那个贼人,在他身上连点几下,那人立即发出如狼一般的嚎叫,浑身纠成了一团,能听到他骨头断裂的声音,另一个看得这个情醒,彻底下傻了,忙捣头于蒜道:“大人,小的愿说实话,小的愿尽实话。” “那快说,别磨叽了。”白晟羽没好气地说道。 “大人,那个人是戴了面具来的,我家帮主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却知道,他们是想要活捉大人你和你夫人的,先前商议的是,我们去戳穿大人的船,他们自己派人来掳人,所以,大人,您还得小心啊。” 冷华庭听了便看了白晟羽一眼,白晟羽点了点头,“此言怕是真的了,妹夫,咱们怕是不能再按原路走,得改道而行。” 正说着,锦娘带着丰儿走了进来,见地上两个被绑之人,不由怔住,再看冷谦和白晟羽都在,倒是松了一口气,笑道:“还好你们两个安然无恙啊,不然,我可不能跟三姐和四儿交差呢。” 冷华庭见锦娘精神比先前好多了,嘴角便勾起一抹温柔地笑意,“可是饿了?一会便让张妈妈送饭给你。” “真是饿了呢,不过,我方才捡到一个信封,相公,你们看看。”说着,便将那信拿了出来,递给冷华庭,冷华庭看得眉头一挑,疑惑地问锦娘:“这信是从哪里来的?” “舱外捡的,我还觉得稀奇呢,怎么会有人写这么一封信呢,是预警么?”锦娘笑问道。 白晟羽自冷华庭手里拿过信去,看了一眼后,也是剑眉紧蹙,看向地上那人道:“你们在江华境内可也有人?” 那人听得一怔,点了点头道:“有个分舵呢。” “分舵在哪里?” “在江华县城以北三十里地的黑峰岭上。” 白晟羽听了又问了他一些东西,见没什么可问的了,便命侍卫将这二人压了下去。 那边冷逊自白晟羽手里也接过那封信,一看之下,脸色微变,转头看了锦娘一眼,目光闪烁着,并没说什么,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大人,要不要改道而行?走江华自是要快捷不少,但若危险重重,不如改道而行吧。”冷逊想了想,还是建议道。 “阿逊认为此信所言非虚?不知道你是否看得出,此乃何人字迹?”冷华庭眼神犀利地看着冷逊,皱了眉问道。 “属下想,此人并无恶意,结果方才那黑鲨帮之贼人所言,可信度更高,属下不过也只是猜度,还请大人明察。”冷逊听得一滞,避重就轻地回道。 冷华庭听了也就没有再问他,却是与白晟羽说道:“不管送信之人意欲何为,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些人一门心思想要掳了我夫妻走,看来,仍会与西凉人有关,我们不如来个将计就计,将前面埋伏之人来个一网打尽。” 白晟羽把玩着手中的小瓶,笑道:“四妹夫的想法与姐夫我不谋而合,总是一味的挨打,我这心里不爽得很,不给他们还个迎头痛击,他们还真拿咱们是软柿子好拿捏呢,堂堂天朝境内,怎么能任由西凉番子一再地作恶?” “那好,阿谦,你先下船,拿了我手令去江南总督府一趟,让总督大人派兵支援。阿逊,咱们商议一下后天登岸后的行进路线,得重新部署一番才是。”冷华庭冷静地谋划起来。 不过,大家都没有再说起那信的由来,锦娘心里觉得奇怪,也没做多想,见几个大男人在说正经事,自己呆着也没意思,加之肚子又饿得很,带着丰儿出了花厅,寻张妈妈讨饭吃去。 张妈妈这几日也是有些晕船,不过,好在忠林叔倒是将她照顾得很好,拿了些解晕的**给她吃了,所以,比起青玉来,她的精神要好多了。 正要送饭给少奶奶,没想到少奶奶倒是寻到了厨房里,不过笑眯了眼,“这两日少奶奶可是很容易饿啊。” 锦娘听了脸色微红,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又嗜睡又极容易饿,攀了张妈妈的手就看向她手里的食盒:“今儿有什么好吃的,在船上呆了这许多日,好久都没吃青菜了。” “今儿有青菜,放心吧,饿了就快些吃吧,一回子早早儿歇了。”张妈妈疼爱的看着锦娘,她如今也能感受得出,为何秀姑那样木的人,到了关键时候,肯豁出命去保护少奶奶了,少奶奶等真诚平和,很尊重人,没有半点主子架子不说,还对人实心得很,也肠也软,就是知道下人们犯了一些小错,只要不是太过份,她都一律放过,自己虽然只与她相处几个月时间,却也被她真心打动,愿意全心相待。 张妈妈送锦娘回寝舱用饭,锦娘胃口很好,吃了两大碗米饭,还喝了一碗燕窝,几个小菜也被吃得七七八八,吃完后,丰儿服侍她净了面,她便眼沉沉地又要往**腻,张妈妈不由皱了眉道:“少奶奶没觉着最近有点不一样么?不是病了把?” 锦娘懒懒的歪在大迎枕上,张妈妈的话却是听进去了,怔了怔道:“也没啥,就是特想睡,易饿,提不起劲来,赶明儿到了岸上,请大夫瞧瞧去吧,应该不会是什么大事。”说着,又打了个呵欠,一副昏昏入睡的样子。 张妈妈皱着眉头寻思了一会子,突然眼睛一亮,一把握住锦娘的手道:“少奶奶的信期是不是好久没来了?” 锦娘听了迷迷糊糊地歪头想了想,咕噜道:“好像是没来,好几十天了,该来了才是啊,不过,我的月事常不准的,这也没什么。” “上回吃了刘医正的药,您可是好了很多呢,奴婢可是注意着这事,少奶奶,按您现在这副样子,怕是有了呢?”张妈妈欣喜万分地对锦娘大声说道。 锦娘听得了震,惊得瞌睡全没了,正经地坐直了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张妈妈,喃喃道:“不会吧,怎么就有了?我还小呢,张妈妈,怎么办啊,我……我下月才是十五呢,不会真有了吧。”这个身子虽然在简亲王府里调养得不错,如今比起刚来那会儿可要丰满高挑得多了,可锦娘的下意识里还是很排斥怀孕的,至少是排斥在现在这个危险重重的时候怀孕,可是这个时代,又不能随便吃避孕药,而且,王爷王妃几个是眼巴巴地瞅着自己的肚子,巴不得自己快些给他们生个小孙子才好,自己真要去弄那避孕药吃,王妃第一个就不饶…… “说什么傻话呢,都嫁过来半年多了,那者是不得了呢,十五可不小了啊,奴婢那会子生我家大小子时,也正是少奶奶你这个年纪,刘姨娘生世子爷时,也是您这个年纪呢,您啊,人家有了身子只会喜得不得了,瞧您这是啥表情?一会少爷看到怕又得骂了。”张妈妈笑呵呵地嗔了锦娘一眼道。 “可是,如今处处都是危险,我怕……怕保不住呢,哎呀,大夫没确诊,保不齐就没有呢,我先不想这事,好生睡觉才是,张妈妈,您可千万先别说给少爷听了。”锦娘自我安慰地对张妈妈道,一转头,看见丰儿也是一脸傻笑地看着自己,便轻喝道:“丰儿,你最是喜欢在少爷跟前叽歪了,可记住了,决对不可以将这事给露出去,不然,仔细你的皮了。” 丰儿听了不赞同地嘟嚷道:“少奶奶真是冤枉,奴婢的心可是向着少奶奶的,哪里就在少爷跟前儿叽歪了,说得奴婢好伤心啊。”说着,就一副委屈得要哭了的模样。 “装,你就装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啊,你就是你家少爷的小眼线,少奶奶我一点子小秘密全被你泄露了,你还装,你如今是有少爷给你掌腰了,不怕少奶奶我了是吗?”锦娘佯装发火,戳着丰儿的脑门子说道。 “哈哈哈,难得少爷也有这份小心思呢,少奶奶,你也别怪丰儿了,丰儿可是专门服侍少爷的,她对少爷忠心可没错,再说了,您可是少爷的人,少爷对您可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着他不过是关心你呢。”张妈妈就在一旁打圆场,看锦娘恹恹的又要睡,倒是过来帮她安置,丰儿含笑看着这几日越发不讲理的锦娘,也过来服侍着,却是小声对张妈妈道:“指不定真是有了,以前脾气可没这么大呢,我听老一辈的说,怀着身子的主子脾气比平日里可大了不少呢。” 张妈妈听了也拿手戳她,笑骂道:“当着她的面说这话,小心她真要揭了你的皮去。” “嘻嘻,她舍不得的,不过就是过过嘴瘾,吓乎吓乎而已,再说了,我可是少奶奶的陪嫁,那说不得的,我可真不会说,平日里打个小报告,不过是宽下少爷的心罢了,您也不是不知道,少爷那颗心啊,全系少奶奶身上,没事就揪着心,我看了也过意不去啊。” 在水路上又走了两日,不过,这两日,冷华庭部署完应对敌人的事宜之后,再也没有离开过锦娘一步,那送信之人,分明是混到了船上,这船上也不安全,若非那人并无歹意,那日锦娘怕是又遭不测的,为此,他很是内疚,说了要好生护着她的,却又让人钻了空子,真真恼火得很。 到了江华境内,大船还是靠了岸,水后继续护着大船前行,而冷华庭却带着一锦娘上了岸,改乘马车而行,自京里来的两队侍卫护卫在马车两侧,冷谦冷逊兄弟二人一左一右的骑马跟着,行装打点齐整后,车队慢慢前行,到了离江华县城三十里处,果然看到有一坐高大的山峰,官道也变得狭窄了起来。 侍卫们提高了警剔,抽刀在手,紧张地守卫在几辆马车前,行进到山路里时,突然自两侧山林里有嗖嗖冷箭齐响,一抬眼,那铁箭如雨般射向车队人马,侍卫大惊,挥刀连舞,击落不少箭枝,但仍有不少人中箭落刀,一时马嘶人叫,乱作一团,冷谦几个飞剑护着马车,但那箭枝的目标不是马车里的人,而是周围的护卫,一时,他们两个反显得轻松得很,看着周边的护卫受伤不少,冷谦心中一急,大喝着让众人下马躲避,自己纵马挥刀,救了不少侍卫。 但那箭枝越来越密,冷谦突然弃车向来路惶而逃,临走时,对侍卫领队道:“走吧,护不了了。” 那侍卫领队听得一怔,正要喝斥他这种临阵脱逃的行为,已经有不少侍卫也跟着冷谦往来路上逃去,人在危机时,想得最多的还是自己的命,侍卫领队想要喝止,也是无用,回头再看马车边,太子殿下派来的冷逊冷大人也走已不知所踪,马车里只听得一阵女人的哭泣,侍卫领队见了正要过去救人,却没想到,马后被人大抽了一鞭,马儿再不迟疑,扬起蹄子就向来路上跑。 一时间,除了受伤倒地的几个侍卫外,只剩下几辆孤零零地马车,林间的箭中于消停了,不多时,便自两边山林里冲出两队人马,将马车团团围住。 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一脸的络腮胡子,两只细小的眼睛如阴鹫一样看着停在路上的马车。 他带着人直冲向最大的那一辆马车,他大笑两声,“哼,这织造使大人可真是个硬扎子,老夫费了几番功夫都功败垂成,这一回,你再逃不掉了吧。”说着,掀开车帘子一看,却是大惊,里面哪有半个人影?先前看着上了马车的一对年轻夫妇此时渺无踪迹,他脸色立变,大呼道:“中计了,快撤。” 话音未落,自官道两端便冲过来大队整齐的军士,为首的正是江南总督,那络腮胡子见了一脸死灰,没想到,计划如此周祥,却落入了别人的圈套,正想要再上山去负堣顽抗,那边江南总督带着江南大营的军士已经杀将过来,而方才逃跑出去的冷谦又带着侍卫堵处了去路,一抬头,山上也飘着江南大营的军旗,退无可退,只能硬拼。 但他带的这些江湖杀手平日里手段再狠,遇上了正规的军队也是不堪一击,又加之,在人数上占了绝对的劣势,冷谦冷逊兄弟二人武功精湛,左突右冲之间,不过几个回合,便将他带来的人马杀了个七八,江南总督白忠齐,手持一杆银枪,直冲向络腮胡子,也是几个回合便将他挑于马下,军士上前去便将他绑了。 一场战役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只是损伤了几名侍卫而已,却活捉了贼首,也算是大获全胜,白总督又命人将整个黑峰岭扫荡了一遍,将聚集在山上的黑鲨帮会部剿灭干净,这倒让当地的老百姓拍手称快,这一带地势险要,又是自京城到江南的必经之地,盗匪猖獗,不少百姓商人常被抢掠,当地地方官虽是带兵围剿过,但像家猫抓家鼠,每次总又留下几只,阴魂不散,如野草一般,头年剿了,第二年发展了起来,而盗匪中,势力最大的便是黑鲨帮,如今江南总督大人亲帅军队而来,那些贼众再无遗留的可能,终于还黑峰山一个太平的世界了。 而当此时,几辆民间马车才悠悠地自官道上而来,白晟羽骑在马上,护在中间一辆最大的马车边,看着前面正在打扫的战场,嗔道:“妹夫啊,如此激烈的战斗你竟然不让姐夫我过过手瘾,太过份了。” “你一官,没事总想着打打杀杀做什么,小心三姐再不喜欢你就是。”马车里就传来锦娘嘻笑的声音。 “哎呀,姐夫我武双全,你三姐姐只会更喜欢,哪里有嫌弃之理。”白晟羽得意地对锦娘道。 “才不是呢,三姐性子可是温婉得很,最见不得打打杀杀了,她喜欢儒又书卷气浓的男子哦。”锦娘一听就来了劲,越发的胡掰了起来。 “就你话多,小心躺着别乱动,方才还懒怠得很,这会子又来劲了。”锦娘还想要多调侃白晟羽几句,身子被冷华庭一扯,勾了回去,头上挨了一记书敲。 她也不气,呵呵笑着闭目偎在他怀里养神,喃喃道:“好累啊,再过几日便到了吧,这路还真远呢,都走了快一个月了。” “累了就到总督大人府上去歇几日,到了江华,过去便是子规县境,那里便是基地了。”冷华庭宠溺地捏着她的小鼻尖哄道。 锦娘也不知道江南总督是谁,不过,不用再赶路,可以歇几日总是好的,这马车可实在是太颠了些,等一到基地,什么都放下,要努力先改造改造马车才行,不然,回去时,还不又得颠了半条命去? “总督大人就在前方,妹夫,我先去见个礼,你随后下车吧。”白晟羽在外面说道。 “嗯,那有劳姐夫。” 战场收拾干净,白总督大笑着骑马过来,他一副容长脸,四十几岁年纪,因着长年领兵,身上便有股军人的威严之气,但性子却极是爽朗,也不拘小节。 “晟羽拜见叔父大人。”白晟羽下了马,单膝点地,举手一拱,行了个大礼。 “贤侄,快快请起,叔叔面前不用多礼。大哥身体可好?”白总督笑着一翻身,自马上跃下,大步过来,将白晟羽扶起。 白晟羽起身笑着与总督大人聊了些家常,回头一看,冷华庭已经下了马车,正推轮椅而来,白总督笑着迎了过去,上下打理量了一翻冷华庭道:“多年不见,小庭果然越发的清俊了,怪不得太子殿下心心念念着要为叔好生照顾你,哎啊,咱们大锦第一美男,还真不是吹的啊。” 冷华庭怎么也没想到一身粗豪的白大总督,见了自己的第一句话便是调侃自己的相貌,原本淡定从容的脸上立即泛起一丝异样的粉红,无奈又头痛的地心中腹诽太子,真是的,都离你那么远了,你还不肯放过我,等明儿当着太子妃的面,非要跟你假戏真做一番,看你如何面对性子刚烈的太子妃。 “白叔,您怎么也与太子一个德性,小庭可是多年未见过您了,您就不能换句话说么?”冷华庭嗔眼看着白大总督,气苦地说道。 第一百二十四章 白总督听了就大笑了起来,“世叔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啊,走,难得来一趟,去世叔家里歇几日,晟羽啊,你成亲,为叔公务在身没法子去京里,你可莫怪啊。” 白晟羽躬身一揖道:“叔叔这是哪里话来,您可是封疆大吏,江南又是国之重地,当然不能离开了,小侄明白得很的。” 此时,军士将那络腮胡子提了过来,白晟羽就歪着头看那络腮胡子,上下左右地打量了一番,冷华庭冷看了便笑道:“三姐夫,你去扯了他的胡子就是,如此看,怎么看得清楚啊。” 那络腮胡子听得一震,脑袋下意识就往后仰,白晟哈大笑着走近那人,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是怕我扯你的胡子还是怕我撕你这张伪装的脸皮呀。” 那络腮胡子眼里立即露出惊惶之色,低了头,不再看白晟羽。 白晟羽笑着随手一揪,果然就扯下一撮胡子来,露出里面黝黑的皮肤,白晟羽再接再厉,自他耳根处一扯,连胡子带皮一起揭了下来,那络腮胡子头低得更下了,似乎要将脑低藏到衣领子里去。 冷华庭看着他被扯得通红的脸,觉得有点熟悉,但他的头垂着,看不到面相,白晟羽见了便扯住那人的头发往后一提,一张白净的中年人的脸便露了出来。 冷谦见了都倒抽一口冷气,不由说出声来:“是二老爷身边的长随,冷荣!” 冷华庭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果然是跟二叔有关系啊,没想到,二叔竟然真的与西凉勾连,冷荣,你倒是潜得深,这么多年,楞是没看出你有一身好本事啊?” 冷荣听了拼命扭着头,无奈头发被白晟书扯住,动不了,眼里就露出蛮横之色。 白总督面色严峻的说道:“此人真是你二叔的长随?” “正是,他在东府里生活了几十年,我怎么会认错,阿谦也是认得的,确实是二叔身边最得力的人。”冷华庭阴戾地看着冷荣道。 “那此案可就牵涉大了,可不仅仅只是个谋杀朝庭命官之罪,贤侄你说先前曾谋杀过你的那个人是西凉国人,此人也一定与西凉有勾连,这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白总督沉着脸说道:“此乃要犯,现在赶紧回总督衙门,咱们立刻就审,以免夜长梦多,出现其他意外。” 冷华庭自是同意,军士拖着冷荣就走,冷荣回头看了冷华庭一眼,冷笑道:“你不要妄想在我这里得到半点信息,今日被你这残废施了诡计抓到,又被识破……此是乃冷荣一人所为,不关二老爷的事,只怪苍天无眼,让冷荣功败垂成……” 他话还未落,冷华庭突然自轮椅上纵身飞起,手指在他身上连点数处,一个漂亮的回转,又回到了轮椅上。 冷荣一脸僵木,脸也胀得通红,眼睛赤红地瞪着冷华庭。 “知道你备有西凉毒药,本少爷好不容易抓到你,又岂会让你轻易的自杀呢,这么重要的证人,若是死了,那就太可惜了?”冷华庭轻蔑地看着冷荣,转头又对白总督说道:“世叔,他牙齿里藏得有毒药,我点了他几处大穴,就算他不要命的自己冲关,估计至也得三个时辰才能解开,趁此时,先将他身上的毒药全都搜尽才是。” 白总督听得一头大汗,如此重要的证人若是死在自己手上,自己可是要担重责的,幸亏冷华庭眼明手快,不然,一件大功便会成为大过啊。 也不急着回衙了,命人就地将冷荣全身搜了个遍,但冷荣的牙关紧合着,打不开,冷华庭见冷笑道:“放心,他会写字,只要留着一只右手写供词就成,至于牙齿嘛……”说着一顿,回头对忠林叔道:“把他嘴里的毒丸取出。” 白晟羽便上前去掐住冷荣的下颌,将他的嘴橇开,中林叔在他牙关里看了一下,用手指抠出一小粒蜡丸,回头对冷华庭一点头。 白晟羽松了手,却对一旁的军士道:“织造大人的意思是,怕他以后还咬舌自尽,干脆将他牙齿全都打落好了。” 白总督听着也点了头道:“就按织造大人的意思办吧。” 一名军士毫不犹豫地就拿棍铁棍,几下便将冷荣的满口白牙全都敲落,痛得冷荣青筋直暴,双目更加阴狠地看向冷华庭。 冷华庭懒懒地对白总督一拱手,“小侄先回马车。” 白总督挥挥手,冷谦推了冷华庭上了马车,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就去了总督府。 冷华庭回到马车时,却看见锦娘又睡着了,不由无奈地一笑,将锦被给她盖严实了些,又怕山路太颠,她的小身板乱晃,会撞着头,小心地将她半搂进怀里,自己也偎着她闭目养神。 锦娘睡得迷迷糊糊的,等冷华庭推她起来时,她才醒来,睁着惺忪的睡眼道:“相公,贼人都抓走了。” 冷华庭不由敲了下她的脑门道:“你是怎么了,成天介像只小猪一样,老要睡,一会到了白世叔家里,得找个大夫瞧瞧,莫不是病了啊。” 锦娘听得一怔,秀眉微蹙了蹙,趴进他的怀里,仰起小脸,期期艾艾道:“那个……相公……那个……我好害怕呀。” 冷华庭以为她是被这几天的暗杀给吓到了,忙哄道:“别怕,过了江华就到基地了,咱们先在白世叔家里歇几天,太子的人马明日就能联系到,贼人想害咱们,可没那么容易呢,再说了,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半点伤的。” 锦娘听得一头黑线,人家怕的不是这个好不,一时要说出口的话,反而有些迟疑了,要不要现在就告诉他呢,也许不是真的怀孕了呀,现在说给他听,若是不是的话,他会不会很失望? 见她低头沉思,冷华庭以为她心里还在担忧,附身在她额前亲了一下:“下车吧,总督府到了。” 锦娘于是按下心思,跟着下了车。 白家很大,江南地广,不像京城,寸土寸金,府院构建也与京城不一样,这里是典型的江南风情,院中亭台楼榭,小桥流水,假山垒石,回廊画栋,布局精巧,极副灵气与秀丽,一走进来,便有如临仙境之感,锦娘深深地被眼前的美景给吸引住,眼睛忍不住就留连在园中各处精妙的景致上,以至白夫人带着女儿幽兰迎过来时,她还没有回过神来。 “这不是世媳么?是不是很喜欢这江南庭院呢?”白夫人是个温婉而秀美的女子,远远的就见锦娘睁着一双清亮的大眼四处观望,一副陶醉其中的样子,不像一般的大家闺秀娇羞持礼,倒显得落落大方。 “呃……拜见伯母。”锦娘忙福身恭敬行礼。 “免礼,请进,只当此处是自家便好。”白夫人笑道,拉过身后女儿幽兰,介绍道:“此乃小女幽兰,小名七七,她早闻侄媳在京才名,听说侄媳要来,几天前便盼着呢。” 锦娘这才看到白夫人身后的一个清丽娇小的女子,只见她眉如远黛,目若杏仁,鼻似悬胆,唇如朱樱,肌若凝脂,瓜子型的小脸上,一频一笑中,两个梨窝若隐若现,最是那双明眸,似喜还嗔,如蒙上了一层烟雾,锦娘脑子里立即受浮现出红楼梦中秦可卿的模样来,真是个典型的江南美人呢。 她正看得起劲,却不知,那幽兰此时一双如水含烟的眸子似羞似怯地偷偷腻在她那妖孽相公身上。 冷华庭与白总督一同进的门,与锦娘倒离得有一段路,男客是要被迎进外院花厅的,而女客自然是要迎进二门,只是冷华庭一直不是很放心锦娘,所以,总一前一后的跟着,边与白总督闲聊,一双凤眼时不时的就关注着他那爱打瞌睡的娘子,像是怕她走在路上都会睡着似的。 而正好,白幽兰一到二门,便看到了正坐在轮椅上缓缓而来的冷华庭,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看到一个如此美艳的男子,自小,府里上下和亲戚朋友全都夸她是大美女,幽兰自傲的同时,对其他女子也确实有些看不上眼,加之在江南之地又小有才名,那便更是眼高于顶了,不过,今日一见,才知,天下比自己更美的不但有,而且,是美到了极致的那种,最让她自惭的是,那个人竟然还是个男子。 “幽兰妹妹好美啊。”锦娘由衷的夸道。 “那个人更美。”幽兰眼光仍在冷华庭上错不开,锦娘夸赞她时,她也是下意识地由衷赞道。 锦娘听了这才回头,看到自家那妖孽相公正皱了眉瞧着自己,眼光里含着嗔意,她心里一噤,赶紧看自己周身,似乎没有什么不妥,回头再看,才发现幽兰的一眼美眸腻在冷华庭身上,那厮最是讨厌这样,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没事长那么妖孽作什么,连如此娇美的女子都自叹美貌不如你,真是害人不浅啊,害人不浅。 “不过是个臭男人,哪里跟幽兰妹妹相比啊。”锦娘含笑大声说道。叫你没事就瞪我,人家被你外表吸引又不能怪我是吧。 幽兰听得一怔,总算将目光自冷华庭身上移到了锦娘脸上,一看之下,目光变得清明和冷傲起来,却是对白夫人道:“娘,这就是含烟妹妹说的那位世嫂么?” “正是,你不是心心念念地说要见见这位,一首《梁祝》震惊京城的那位世嫂啊。”白夫人有些无奈女儿的失礼。 “……简亲王的嫡媳,听说,你的相公身有残疾……就是那位公子?”幽兰似乎才明白锦娘的身份,小声疑惑地说着,转而又瞪大了眼睛,一手指了指冷华庭,又指向锦娘,一副不可思议,野草长在金窝上的味道。 锦娘见了不由气苦,死妖孽,自已好歹也是清秀佳人,以前身子单薄一些,这半年养好了后,也算是肤如细瓷,秀眉清目,小巧美人一个了好不好,明明是只小孔雀,可只要那妖孽在,自己便变成了小乌鸦,不公平呀,不公平。 不过面上却还是淡定又大方:“幽兰妹妹所指正是锦娘相公,他腿脚确实不太便利。”幸好那妖孽赖在轮椅上不肯下地,不然,若让眼前的美女看向他修长伟岸的身材,那飘飘出尘的儒气质,只怕更会弄得五迷三道的,像玉娘一样的发花痴,这里可是总督大人的地盘,总不能又让那厮拿东西砸人吧。 “啊,幽兰见过世嫂。”白幽兰总算是收拾了心思,正式地给锦娘行了一礼。 “妹妹客气。”锦娘含笑回道。 “那曲梁祝真是嫂嫂所作么?”幽兰边走边问,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没办法,见过冷华庭后,便觉得天下女子都变得普通了,总认为眼前这个看似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女子配不上那个如嫡仙一般的男子。 “正是,怎么,妹妹也听过么?我记得,只是在裕亲王府弹奏过一次而已。”锦娘突然就想到那夜在驿站听到的萧声,那人究竟是谁,梁祝曲调婉转复杂,那人只是一遍便记住,且比自己更加多了一丝无奈凄婉之感,倒与原曲意境更合,而且,此处乃是江南,离京千里迢迢,怎么可能传到了此处。 幽兰听了倒是眼睛一亮,却是有些不服气道:“嗯,这两日倒是天天听呢,不过,真的是嫂嫂最先弹奏的么?” “天天听?是弹琴还是**?”锦娘关心的就是这样,保不齐那个**之人就在此处呢?那人要么就是裕亲王里见过的,要么便会和自己一样来自现代……锦娘心里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那人。 “咦,你知道青煜哥喜欢**哦,他那一管玉萧听说还是太子殿所赐呢。”幽兰此时已经恢复一副小女儿模样,天真中透着些许傲气,淡到冷青煜,声音便变得轻快起来。 冷青煜!!竟然是他会那首曲子?那个装懒的讨厌小子!锦娘听了不由泄了气,满腔的期待一时便成了泡影,脸上便带出一丝不屑来,幽兰看了便不喜,娇声道:“莫非嫂嫂不信么?妹妹认为,天底下怕只有青煜哥哥吹的梁祝才是最好听。” 锦娘听得微怔,抬眼看幽兰,见她说冷青煜时,那如烟似雾的剪水双瞳便变得极亮,像是拨开云雾见到了日光一样,心里便有些了然,那个讨厌的装懒小子肯定俘获了这位娇美的总督千金的芳心了。 不过,没想到那小子于音律还有一套,将那曲子奏得如泣如诉啊,可是,这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锦娘很快便不愿再想,她走着走着又有些困顿了,很想睡。 白夫人也看出她精神不太佳,便笑道:“一路风尘,侄媳定是疲累了吧,一会子先用过晚餐,再去歇息吧。” 锦娘对白夫人的体贴很感激,笑着福了礼道:“多谢伯母,打忧了。” 白夫人将她先带到花厅用餐,白总督原是要将男女宾分院而招待的,但冷华庭很是不放心他的小妻子,还是委婉的要求只在男女宾之间隔个屏,同在一厅吃饭便可。 不是不相信的总督家的护卫,只是这一路的危险太多,那日船舱中如此严密的保护下,还有人暗中送信到锦娘舱中去,虽然如今事实证明,那人确实是一番好意,但最终的目的却是不清楚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那人为何要帮助他们而又不肯露面呢? 白总督也看得出他对锦娘的重视,便也应允了,而且,这位简亲王家的少奶奶原是皇上亲自允了下来办事的,听说极负才学,就是太子殿下也对她很是赞赏,她的身份,也算得上是半个钦差呢。 所以,他特地让妻女陪同一桌用饭,让女儿与锦娘混个脸熟,将来女儿也是要嫁入豪门的,若是到了京里,交了简亲王嫡媳这一手帕交,倒是多个人照应不是。 晏席设在内院的花厅里,锦娘跟在白夫人和白幽兰的后面走了进去,看见自家相公正坐在厅里,一双艳丽的凤眸正关切地看着自己,不由甜甜一笑,缓缓自他身边走过,正要转了弯到屏风后去时,便听得有人自门外笑道:“啊呀呀,青煜来晚了,还好,赶上了晚饭啊。” 锦娘听了一转头,眼睛使落入一道幽如深潭的眼眸中,那眼睛漆黑如墨,似是带着一股魔力要将她吸进去似的,而且,眼神太过复杂,似喜,似怨,又似痛,更有深深的无奈,沉重的像要让人窒息,这……还是先前在太子府里见到的那个阳光又自大的装懒小子么?怎么神情如此忧郁,还带着淡淡的悲伤? 可这又关自己什么事?锦娘摇了摇头,收回自己的视线,又深深地看了自家妖孽相公一眼,径自走到了屏风后。 看着那一抹娇俏的身姿身快便被那块绣着丽山丽水的风景长屏无情遮档,冷青煜的眼神微黯,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千辛万苦,只为她偶尔的回眸,虽然只是一眼,却是解去他心头万般苦涩,可这又何偿不是饮鸩止渴?解得了一时,却让相思更入骨!冷青煜啊冷青煜,你怎的变得如此无用,竟为一个女子卑微委屈至此? “世子快快有请,下官正说,世子今日到何处游玩去了,怎的还没有回府呢?”白总督客气地对冷青煜说道。 “世伯,你就不要以下官自称了,你看,白世兄也是青煜好友,你如此称呼,可就外道了。”冷青煜收拾心情,笑着自已入了坐,却正好触到冷华庭锐利的眼神,正冷冷地看过来。 他莫名地就有些心虚,避开冷华庭的目光,抬手在桌上打圈儿作揖,“各位世兄,青煜与你们办的是同一件皇差,所以也不算冒昧啊,华堂兄与那二位世子已经去了基地,青煜对那堆破铜烂铁没兴趣,不若在世伯府里玩着自在。” 此言一出,白晟羽与冷华庭都是一怔,白晟羽正拿了个小酒杯在手里,闻立眉头一挑,笑道:“世子倒是个洒脱之人,你可是皇上亲自委任的督察,怎么能不与几位同僚一同赴任呢?皇上可是说了,让你们几位督察先去查探,做下改造方安,织造使大人随后才入驻进去,你如今倒是清闲地与我们在一起,知道的,只当是世子少年心xing爱玩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挖墙脚使阴计,离间了你们呢?” 这一番话说得极为不客气,而且,里面蕴着另一层意思,那便是,他们不欢迎冷青煜,认为他就是来打探情况的。 冷青煜听了也不介意,这是他早就预料的事情,勾起一抹苦笑,斜了眼看着白晟羽道:“世兄莫急,青煜话还未完,青煜之所以留在此处,不过是想赖在江华城里游山玩水而已,那什么方案啥的,与青煜无关,青煜已经与华堂兄说好,我就挂个名,只担监察之责,不担改造之任,青煜前日也看过那基地上的东西,根本就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看着是一头雾水,看都不懂,何谈改造,那不是自找无趣么?青煜向来便识时务,拎得清自己的斤两,不会的,绝不装懂。” 冷华庭听他这话倒是说得坦诚,一时对他印像好了许多,便也端了杯,对他一举,“青煜兄,今晚不谈公事,喝酒。” 冷青煜心中酸涩,抬杯一敬,自己先仰头一饮而尽。 白晟羽见冷华庭如此,他自是乐见,便也哂然一笑,举杯敬酒,青煜又是一饮而尽。 却说白幽兰,听说将与男宾同厅用饭,心里便直犯嘀咕,既想再看几眼那美到极致的男子,心底里有盼望着那个人也会及时赶来,平日里因着礼数,要见那人一面真的很难,他自住进来后,便很少进内院,自己又被母亲看得紧,想要溜到前院也是不行,今天正好可以隔着屏多看看他才好。 天可怜见,她正想着时,他就来了,只是……眼神为何那样的忧郁?而且,他在看谁?顺着视线看去,赫然看到,那样专注的目光竟然又是投在了自己身边这个并不起眼的世嫂身上,心中不油泛起阵阵酸意,凭什么啊,她要相貌没相貌,要身家,听说也只是个庶女,为何那样优秀的男子眼里都只有她呢? 自己虽说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是有名的大美女啊,整个江华城,能越过自己去的,可没有几个,为什么?就没一个人肯多看自己一眼呢? 她是越想越气,忍不住便跺了一脚,气冲冲的往屏风里走去,却又舍不得,回头再看一眼,就见到了那人唇边一抹苦涩的笑,那样的刺眼,让她觉得心痛,明明前日来时,还是一脸灿烂的暖笑,今天却像变了个人似的,他……心里装的人,会是眼前这个已嫁作他人妇的女子么? “世嫂,你与青煜世子是旧识么?”她忍不住探问起来。 锦娘先前便看出白家小姐对冷青煜有意思,这会子她一问,心里倒是警醒了些,那个死小子,没事死盯着自己看什么?上回在太子府里时,将自己捉弄得还不够么?又要耍什么花招? 如此一想,她便冷冷地回道:“算不得旧识,只是见过一两面而已。”说着,注意力就被桌上的美食给吸引住,看着色香俱全的菜色,她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的。 “只是见过一两面?”幽兰真的不太相信,如此普通的女子,那人只见过一两面就倾心了,那也太扯了吧,她身上什么魔力不成? “我还以为你们是打小儿就识得的呢,你们都是在京里长大的,不像我,是在这小地方,没见过什么世面,嫂嫂在府里住着,以后可得多教教我才是,”幽兰真的很想在锦娘身上探查探查,看她究竟什么过人之处。 “哦,妹妹客气,嫂嫂我除了会吃,就是会睡,啥都不懂,又怎么教你?”锦娘听着便道,这个白小姐看着就不是个好相与的,明明一脸的清高,偏要装谦虚,此种脾性最易得罪了,自己不过借住几晚,犯不着与她起冲突。 白夫人听了她的话却是嗔道:“世媳太谦虚了,我可是听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而且,还给皇后娘娘和太子妃殿下上过条陈,很会治家理事,是女中楚翘啊。” 锦娘听得便连连谦虚了几句。 一顿饭完,锦娘便速速地回到白夫人给安排的小院,四儿和丰儿也都在一个院里头,好方便照顾。 白府的丫环婆子倒是殷勤得很,早早儿就帮锦娘备好的热水,锦娘也顾不得许多,洗洗就到**睡了。 张妈妈看着就越发的高兴起来,凑到四儿几个耳边道:“我看啊,你们可以准备做些小衣服了。。” 四儿和丰儿听得眼睛一亮,一时喜不自胜起来,只有青玉,面无表情,眼睛里却是闪过一丝忧急。 锦娘自回屋里睡了,而冷华庭却等席一散,便与白晟羽和冷谦几个一起去了白总督的书房,他们几个商议,冷荣之事怕是牵扯太大,应该送由皇上亲自审问处置的好,而且,如今二老爷明显是脱不了干系了,若让他知道冷荣落网之事,他必然就会潜逃。 白总督也觉得他说得很对,只是心中还是觉得疑点很多,便凝了眉道:“冷大人可也是皇亲,在京中地位甚高,怎么也难以相信,他会做那通敌叛国之事。若此事是真,会不会影响到你简亲王府?要知道,通敌叛国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冷华庭听得不由笑了,揶揄道:“这点世伯倒是不用担心,皇上绝不会给简亲王府抄家灭族的,谁家不出一两个败类,最多他这一支会被灭了,不过,对这一点小侄也是很想不通,真不知道二叔他图的是什么?” 当下,几人商定好,由总督大人派江南大营得力干将压送冷荣回京,路上一定要严密看守,既要防止冷荣自杀,又要防备有人来劫囚。 此事办好之后,冷华庭白晟羽正要离开,就听有人来报,说简亲王世子冷华堂到访,白总督听得一阵诧异,回头看了冷华庭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这兄长心思可真重,既是亲兄弟,何必鱼和熊掌都要夺走,给兄弟留一点就成么?” 冷华庭没想到久混官场的总督大人竟然也会说出如此直白的评语,不由呵呵一笑,心里却明白,他是在向自己表明心迹和立场,看来,这位总督大人也是精明得很之人,在京里怕也有不少眼睛和耳朵,对京中之事探查得很是清楚啊。 王公大臣当中,不管地位和身份如何,能得皇上和太子宠信,那才是前途无量之人,以冷华庭那日在殿中的表现,很多人都清楚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所以,白总督才会弃简亲王世子而护华庭。 冷华庭听了没有说什么,只是感激地看了总督一眼,只此一眼,白总督心里便有了底,也不避讳,挥手让人将冷华堂请进来。 冷华堂一身风尘扑扑,脸上还有些倦容,看来,他这一路赶得很急,一进门,看到冷华庭和白晟羽几个都在坐,不由楞怔了几秒,随即脸上又带了温润优的笑容:“原来小庭已经到了,大哥还正担心你会在路上出事呢?”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一副猫哭耗子假慈悲样,当人不知道,他是最可能策划谋杀自己之人呢。冷华庭连一个微笑都欠奉,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只当一只苍蝇嗡嗡飞过,神情淡漠得很。 当着白总督的面被他如此漠视,冷华堂面上很不好看,却又装作大度,不与他一般见识的样子,脸上笑容不改,对白总督一辑,“小庭自小任性,若有何失礼之处,还请大人见谅!”明知道华庭只会对他无礼,他偏要装大度反来向总督求情,这让冷华庭听了嘴角直抽抽,免为其难抬眼看冷华堂,那眼神却含着无比的厌恶,冷华堂被他看得一噤,脸上终于有点挂不住,喃喃道:“小庭,你就不能对大哥好一点么?” 白总督感觉这两兄弟有即将吵起来的架式,毕竟是在他府上,弄出了事也不对,忙打圆场,茬开话提:“世子连夜到此,可是基地上出了何事?” 冷华堂脸上就露出为难之色,眉头皱得老高,无奈道:“父王在府上突然病倒,华堂初来乍到,对基地上的事情又一窍不通,无人带领,甫一接手,还真不知从何做起,昨儿那台织布机还好,但纺纱机子,却是怎么也开不起来,那些个开了多年的老师傅也找不到诊结所在,听说当年,那位建基地的奇人曾经传下一位记名弟子,对此机械粗懂一二,只是那人早便离开了基地,后人也不知道居于何处,华堂想请世伯帮忙查找一番。” 白总督听了便很遗憾地叹了一声道:“确实是有这么一家人,你父王曾经也寻过,找了多年没找到,你此番初来,怕是不知道此事,那人一是离了基地多年,技艺是否还在也是未知,就算在,是否又传给了后待,更是未知,世侄此番怕是要失望了。” 冷华堂听了果然很失望,不由求助地看向冷华庭,冷华庭皱着眉头对他翻白眼,觉着自己与他呆下去,定然抑制不住要发火,不如快些离开才是正经。 他对白总督抬手一拱说道:“世伯,华庭今日疲累了,先去休息。告辞。” 白总督也知道他们兄弟不对盘,便笑笑应了,白晟羽也与白总督管行礼告辞,又对冷华堂行了一礼,却是似笑非笑道:“二姐夫,其实,你们若是解决不了,倒是退出便是,基地停机一天,对朝庭那便是一大损失,你们总占着不出来,四妹夫也不好进驻,哎呀,人嘛,谁也不可能是全才,二姐夫不懂机械也不是什么丑事,只要有自知之明便好,小弟多嘴,告辞,告辞!” 说着嘴角带笑,当着冷华堂的面又去推冷华庭外往走。 冷华堂气得嘴角直抽,却又不好发作,只是一转身,按住冷华庭的轮椅,急切地说道:“小庭,你我乃是兄弟,不管是你还是我解决了基地之事,都是简亲王府的功绩,为何不兄弟齐心,一起努力,将此事办好呢,大哥保证,若治好基地,我决不再与你争夺墨玉,就由你承继便是,你……就提前去基地,想想办法,让那纺纱机早日恢复正常吧,方才三妹夫也说了,停机一天,对朝庭就是一大损失,而且纺纱机若不好,原纱用完,那织布机也只能停下,那损失只会更大啊。”一副为国家利益而放弃个人恩怨的语气,那沉重中又带了一丝痛惜,似乎他原就是一位胸怀广阔,忧国忧民的好臣子。 冷华庭听了又翻了一个白眼,嘴角带着一丝讥诮,挑着眉对他道:“皇上可是下的明旨,让你们几位世子爷先行堪察,动手改造机械,这可是莫大的荣宠,将先机全给了你们,你若不行,就如三姐夫所说,早日退出便是,何必叽叽歪歪占着茅坑不拉屎,如今既是如此为国着想,那更应该早日退出让贤才是。”说着,又冷厉地看了一眼冷华堂犹自按在自己轮椅上的手,嫌恶地说道:“放开,这几日被人连番追杀,好不容易歇口气,你就不要再来烦我了,我要去休息。” 冷华堂听得一滞,似乎很是震惊,关切地问道:“小庭被人连番追杀?那……那你有没有受伤?是哪个恶徒如此大胆,竟敢刺杀朝庭命官,不要命了么?” 冷华庭真的被他恶心到了,抬眼讥讽地看了他一眼,懒懒地说道:“你不知么?我还以为,你们也同样被人追杀呢,看来,运气不好的总是我啊。”说着回头瞪了白晟羽一眼道:“三姐夫怎么也跟着磨叽,快些走了。” 白晟羽听了不由哈哈一笑,得意地看了冷华堂一眼,推着轮椅出了门。 回到屋里,锦娘早就睡了,丰儿服侍他洗漱后,便乖巧地退了出去,冷华庭自轮椅上站起来,走到床边,爱怜地看着锦娘睡得红扑扑的小脸,附身在她额头亲吻了一下,心里骂道:“小没良心的,也不说等等自己就睡。” 不过,脑子里又是一激,以往就算再晚,锦娘也会等他一起入寝的,这些日子以来,也不知道是路途太劳累还是真的染了什么病,总是迷迷糊糊的嗜睡,明日一定要请个大夫好好给她诊诊脉才是。 冷华堂等冷华庭一走,脸色便变得沉重了起来,他坐在白总督的对面,对白总督道:“华堂听说小庭连番被追杀,真有此事么?” 他的眼神关切里透着忧郁,似乎真的为此事担忧的样子。 白总督听得眉头跳了两跳,淡笑道:“此事当然是真的,今儿若不是本官亲自营救,你这弟弟怕是已经遭人毒手了。”反正此事也闹开了,那样大的一场战斗,百姓的嘴也关不住,冷华堂迟早是要知道的。 冷华堂听了气得随手一拍桌子,怒道:“太可恶了,怎么能够如此,贼人太过猖狂了。” 深吸了一口气,又问:“可捉得有活口?对此等谋杀我亲兄弟之人,华堂真想将他活剐了就好。” 白总督听了眉头又是一跳,似笑非笑地看着冷华堂道:“世子今儿所来的真正目的是在此么?” 此话说得冷华堂脸上一变,目中怒火更盛,正要发脾气,白总督又道:“世子果然是手足情深,又大度宽仁,对华庭真心关爱,本官见了也为王爷感到欣慰啊。” 冷华堂听了脸色这才缓了一些,却仍是眉头紧锁着,叹口气对白总督道:“小庭自小时候得了场怪病后,脾气就有些古怪了,喜怒无常,他是我唯一的弟弟,当然会很关心他的,华堂无状,一听小庭被人追杀,便心生怒气,倒是冲撞了大人,罪过,罪过,不知大人可否审讯了那歹人,找出幕后真凶了没有?”。 第一百二十八章 锦娘自机器上下来,一旁的冷华庭看得心惊肉跳的,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了,早早地就推了轮椅过去,护在她身边,这会子他突然很后悔一直坐轮椅了,不能站直了肩并肩地保护她。 可是,心里某个地方总在警告自己,不能太大意,就是要站起来,也不是这个时候,一定要在谁都意料不到的时机,给敌人一个迎头痛击,让他们再无翻身机会,该自己的,一定全都要夺回来。 锦娘触到他眼里殷殷地关切和担忧,安抚地对他笑了笑,也顾不得跟他多说,提了步就走。 叶三叶四跟在后头,看锦娘秀眉微蹙,似在思索,想问又怕打搅了她的思路,只得默默地跟着,冷谦推着冷华庭跟在一旁,锦娘快步到了厂子里的休息室,拿了墨笔和尺,就算是画起图来,她细心地描着轴套的尺寸,按照原先设计的图标全都用字叙述清楚,好让将作营的锻造师傅能轻易看懂,并尽快制造出来。 画完轴套,又画联轴器,想了想,这个时代可能没有在钢铁上钻眼的技术,更不可能有电锤和电钻,便想着画了一个图,让他们铸一批带孔的联轴器出来,同时,她还发见这个时代没有螺丝和螺母,东西都是打着销子衔接的,那样很容易松动,她沉吟片刻,脑子里努力回忆着前世的牙板和车丝工具,含笑又画了一幅牙板图,标明了尺寸等。 两台机器更换些配件后,暂时是能用的,但锦娘也知道,两台机器运转的年份太久了,大部设备已经老化,像个七老八十的人,就算换了零部件,也用不了多久,一劳永逸的法子便是重新设计和制造出几台新机器来,不过,现在好像也不是做这个的时候,皇上虽然让冷华庭和自己掌了墨玉,但是,这倒底是为皇家做事,一旦将自己的底都交了,以后没有了利用价值……她有时候脑子里就会糊思乱想,总在猜那位第一任的简亲王妃到底是穿回去了,还是……因为太聪慧而不合时宜,所以死了,这是一个迷团,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锦娘只想一步一步地展现自己,要让上位者永远需要你,少不得你,那才是最好的自己我保护方法。 将自己发现的,能改的,又很关键的小配件全都画好了图样,锦娘拍了拍后,伸了个懒腰,正转身要递给冷谦。 她在画图时,冷华庭就坐在轮椅上静静的看着,看似简单的图样,她足足画了好几个时辰,量了画,画了量,认真又细致,这时的负担娘,神情专注又认真,明而沉思,时而微笑,时而又蹙紧眉头,一频一笑都是那样圣洁美丽,自信飞扬,仿佛她就一个发光体,那样的璀璨耀目,将他的心和他的灵魂全都照亮。 看她好不容易工作完了,直身伸腰,他的心里就升起一股怜惜和疼爱,“都画完了么?”轻轻地挨近她,大手扶在她腰间,暗动内力为她按摩,以舒缓她有劳累。 “嗯,都画好了,阿谦,你速速去交给将作营的师傅们吧,请他尽快做出样品来,上机试试看。”锦娘确实有点疲累,但自腰内传来了股暖流直入丹田,让她浑身的酸痛缓解了不少,她虽不懂武功,却也知道,这是她亲亲相公功劳。 一会子,叶一急匆匆地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个工人,扛了一大綑细纱回来,锦娘看着心中一喜,暗叹叶一做事细心又快捷,顾不得劳累,手一挥,便急急地跟着叶一去了车间,织布机正开着,虽然偶有故障,但小小的故障,叶三叶四几个带着自己家子侄,还是能够解决的,锦娘让操作工人换上叶一带来的人工细纱。 上机一试,果然能用,只是人工纱不如机纱均,在高速运转着的机器上容易断,那样接头就多,但那也没关系,锦娘让工人将车速放慢一些,果然接头就减少了很多,只要工人小心仔细地看着,一批布下来,还算合格的。 叶一见了大松了一口气,由衷地对锦娘道:“这下好了,三千匹布的原纱问题解决了,少主可真是活菩萨,一来就将王爷和奴才都头疼的问题解决了。” 锦娘看他眼里全是真诚,比之昨日更为恭敬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在他眼里再也看不出不屑和不驯,心里也稍稍放了心,看来,这些个叶姑娘遗留下来家奴们,浑身自带一股傲气,他们待人,看的是实力,对强者是决对的服从,但对不如他的人,就算地位高于他,有的事情他不得不应承你,但也是阴奉阳讳,说一套做一套,不将你放在眼里的。 想通此点,她对叶一的看法倒是大为改观,这个人,还是很有用处的,一但自己彻底将他收服,他身后的力量也决对不可小觑,这个厂子里的工人,大多很尊重叶一,看他脸色行事,他们祖祖辈都在这两台机器前工作,操作和维修技术都算是一流的,要管理好他们,除了用先进的企管理方法,更重要的是以人治人,而叶一,便是‘治人’的最佳人选。 而这里……不过是自己的试金石,锦娘心里有更远大宏伟目标,只是,如今不是实施的时候而已,到时,少不得也要叶一的帮助呢。 “你也辛苦了,我已经设计了一些新的配件,让将作营尽快做了来,到时候,连着织布机上的也一并换了,应该可以提高纺织的速度的。”锦娘淡笑着对叶一道,语气平和客气。 她如此口吻,既让叶一觉得受到重视和信任,又有居上位者的自信和威严,情感上只能信服和尊从,却又保持一定距离,使人不能太过亲近。 叶一听得心中一喜,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芒,躬身道:“如此甚好,少主果然非同心响,老奴才佩服。” 锦娘听了仍只是淡笑,该做的事情也做得差不多了,便吩咐叶一快速去收购手工细纱,尽量不让织布机断料。 自工厂里出来,一坐进马车,锦娘又呼呼地睡了,冷华庭将她半搂在怀里,心疼地拍着她的背,第一次有些懊恼自己的无用,若是自己也会那些机械制造,也就不让这个小东西如此辛苦了。 回到别院,看到院门口正排着长长的队伍,张妈妈和忠林叔二个正坐在门外选着人,冷华庭让冷谦悄悄将马车开到了偏门处,正要将锦娘抱下来,锦娘倒是醒了,迷迷糊糊地又嚷嚷着饿了,冷华庭无奈地笑道:“一会子就有吃的了,你如可真像只小猪,吃了睡,睡了吃。” 锦娘听了就嘟了嘴,不满地说道:“不是我要吃,相公,是你儿子要吃呢,我一个人哪里吃得那么我嘛。” 冷华庭笑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尖,两人边说边笑地就进了府。 一进门,远远的四儿就迎了出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锦娘看着就觉得诧异,身后的冷谦那张冷硬和脸也更加冷冽了。 锦娘也没问,直接进了屋,一看地上跪着一个人,不由一惊,歪了头就去看那人的脸,却原来是早上在湖畔小居里见过的双儿。 而站在双儿前面的,竟然是青玉,双儿一见锦娘进来,哭着便拜:“二少奶奶,奴婢是双儿,您早上见过的呀。” 锦娘皱着眉头撇开了一些,走到正位上坐下,也没理双儿,只是问四儿,“湖畔小筑的人不是都卖了么?她怎么还在这里。” 四儿听了便狠狠地瞪了一眼青玉,小声回道:“今儿人牙子来收人时,青儿拼死拼活地留下了这个双儿,奴婢也不知道她是何用意,奴婢倒是认为,这个双儿看着就不地道,早上就她对少奶奶殷勤得很,热情得有些过头了,看着就有古怪,果然少奶奶就被滑到了,哼,那油,指不定就是她浇得呢。” “少奶奶,不是啊,不是这样,您听奴婢说,奴婢那是在向您暗示呢,可惜您没听出来啊……不对,是奴婢太笨,用的法子不好,让少奶奶没的提起防备,但奴婢决对不有害少奶奶的心啊。”双儿听了,大大的眼里就露出惊惶和委屈,边磕头边解释道。 锦娘听了稍稍回想了下,倒是觉得她说的话也有些可信,正是双儿告诉她,湖畔小筑的人是临时换的,才让自己看出,那大总管其实也是被冷华堂收过去的人,她的话,似乎真暗含了些警告意味在,不过,自己被滑时,她却没有及时提醒的…… 锦娘半信半疑着,仍是没理双儿的话茬,却是微眯了眼,问青玉:“你为何要拼死保双儿?” 青玉听了沉稳地走到锦娘前面跪了下来,抬起头,眼睛勇敢地看着锦娘道:“奴婢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觉得她可怜,而且,奴婢也信她不是那残害主子的恶奴,所以,奴婢才斗胆求张妈妈留下她,等见过少奶奶后,再卖了她也不迟。” 锦娘听得一怔,没想到青玉会说出如此一番话来,不由脸色变得郑重了几分,“她身上有你的影子?青玉,这个双儿也是家生子吧,是不是你家的远亲啊?”锦娘还真不想再绕弯子,干脆点破算了,双儿如何,她现在无心去顾及,她在乎的是青玉的态度,青玉是自己的身边人,若心思不纯,那便会引起麻烦,但她又救过自己,当差这么久来,从没有出过任何差错,也看不出她有半点异心的举动……凭白无故的怀疑或打压青玉都会让身边的人看了寒心,所以,对待青玉,锦娘的心理很复杂。 一方面欣赏青玉的沉稳能干,另一方面又始终对她并不信任,如今她突然为了个不太相干的人拼死求情,倒真是有违青玉一向事不关已,便从不多嘴多事的原则呢。 青玉听得脸一僵,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少奶奶果然是不太信自己的,“回少奶奶的话,奴婢虽是家生子,却从没见过双儿,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就是凭着感觉,认为她会是个办差的好手,所以才会请少奶奶再仔细看看她的。” 一番话说完,也没有回答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双儿是不是她的远亲?没见过,不代表不是亲戚! “她若是你亲戚,我可以考虑将她留下。”锦娘越发的疑心起来,到了这个时候,青玉仍不肯说实话,这让她心里很是恼火,眼睛一眯,原想着连青玉一起打发了出去算了的,却又心有不甘,青玉身上藏有太多的故事,指不定,某些事情就是自她身上拉开突破口呢,于是,强忍着自己心头的烦燥说道。 青玉听得一喜,纳头就拜道:“少奶奶,您就当她是奴婢的亲戚吧,她……能留下也是好的。” 双儿听了也是磕头谢恩,锦娘一挥手,冷冷道:“下去吧,让张妈妈安排你去前院做洒扫就是,没有允许,不许你到后院里来。” 青玉听了微怔了怔,眼里闪过一丝痛色,但这已算得上是最好的结果了,便不再做声。 双儿下去后,锦娘深深地看了青玉一眼,什么也没说,起身回了屋。 四儿看了急得直跺脚,她对锦娘的决定很不赞同,正要再说什么,丰儿却是扯住了她,摇了摇头,“去摆饭吧,少奶奶看着可是又饿了呢,在基地里忙活了一天,肯定是累了,咱们早些服侍少奶奶用饭安置才是正经。” 四儿听了便点了头,回头又瞪了青玉一眼,没再说话,进去默默地干活去了。 锦娘用过饭,正要歇息,张妈妈总算忙完,笑吟吟地进来汇报,锦娘对她摇了摇手道:“您办事,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只要将我院里的人好生挑了,别让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就成。” 张妈妈听了便福了身道:“少奶奶放心,您屋里的人,奴婢都请了侍卫去调查过她们的家底子的,而且,送人进来的人牙子,奴婢也是让人查了的,跟人牙子说过,附近的人不要,就要那自远处买来的,没有父母亲人的,一下就是死契,不签死契的一律不要。” 锦娘听了便笑了:“不让你说,你非得说,不过,签死契确实好,又不是家生子,在府里就没了根基,不会牵扯到七七八八的关系上头去,嗯,这样我倒真是放心了。” 又问起双儿的事,张妈妈听了便叹了口气道:“双儿是陈姨娘的侄女吧,奴婢以前倒是听说,陈姨娘有个舅兄是被王爷带到江南来了的,想来,青玉也是念着旧主的好,才会竭力保双儿的吧,少奶奶您即是将她放到了前院,那她就算是要闹什么妖蛾子也难了,再者,如今院里的人都换了,她一个小小的丫头,孤掌难鸣,倒真不用顾及,就算是赏她一口饭吃,做做善事,给小少爷积福就是了。” 锦娘却是将张妈妈的话听到了心里,原来,双儿是陈姨娘的亲戚,这个青玉大可以明说的,但她却没说,哪一天,真要问问她关于陈姨娘的事情才好,总觉得青玉心里藏着太多事了,总那么闷着也不是个事。 不过,这会子问也不一定能问出来,青玉嘴太紧,又似是顾虑重重,算了,找机会吧,锦娘头子昏昏沉沉的,懒懒地就上了床睡了。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风平浪静,锦娘每日里去厂子里查看,又找出两台机器上的一些不足,在细节上加以改善,画了一些配件图样,交给将做营制作,而叶一,果然在半个月了收齐了三千匹布所须的原纱,纺纱机虽然还没有修好,但下海的货倒是不会有问题了,这让锦娘和冷华庭都放了心。 能改的,能换的,她都改换了,只能将作营将东西做好再安到设备上去,锦娘渐渐地也懒怠去厂子里头了,在院子里养着胎,成日介就真的是吃了睡,睡了吃,身子也越发的丰腴了起来,原先没长开的五官,如今越发的明丽起来,看得一向以相貌自傲的白幽兰都觉得羡慕了。 白幽兰一直在别院里住着,每日都会来锦娘屋里坐坐,聊聊天,倒是与锦娘关系越发的亲密起来,神情也是平静得很,只是偶尔流露出的一丝羡慕泄露了她心里的黯然。 冷青煜的脚伤只养了几天便好了,他又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脚好之后,便有事没事的到锦娘院子这边来溜溜,不过,他知道冷华庭不待见他,有时,也就是等冷华庭去了厂子里后,他就远远地站在院外凝视着,看锦娘每日清晨和黄昏在院子里扶着腰散步,看她笑时,他也会开心,看她忧心时,他的心也会发紧,只是,只能远望而已,再也不能近前一步的…… 但他却不知,每每他在凝望着锦娘的时候,不远处,也有一双似水含烟的眸子无奈地伤感地凝望着他,他越是对锦娘痴心,白幽兰便越觉得这样的男子珍贵,竟是一头栽了进去,再也无法自拔了。 锦娘无心管这些闲事,肚子一天一天的大了,渐渐有出怀的趋势,她脑子里使劲回忆着前世有关怀孕的知识,别的没记起什么,倒是记得怀孕了就得多活运动,那样将来生孩子才能顺顺当当,又记得不能高攀取物,不随便吃药等等,有时她还莫名其妙就婉惜,为什么自己不是结婚生子以后再穿的呢,那样就会有生孩子的经验了。 二十天以后,锦娘所设计改造的那些配件终于出炉了,这一天,锦娘兴冲冲地坐上马车,与冷华庭一起去了厂子里。 叶一几个果然既兴奋又期待地站在厂子外面迎,锦娘一下车便问:“东西可都拖来了?” 叶一几个行过礼后道:“来了,就请少主过来主持安装调试呢。”几个高兴地说着,抬眸一扫眼,看锦娘微微隆起的腹部,心里又添了几分高兴和担忧,更添了几分感动和佩服,少主都有了身子了,还在操心着厂子里的事,如她这般认真敬业,又才华横溢的女子除了姑娘,只怕世上再无人能比了。 到了车间里,锦娘抚着腰指挥工人将新到的配件安装上去,最先换上的便是轴套,再就是抽棉配件,加上锦娘改良过的轴承和小齿轮。 在锦娘的指导下,工人很快便将新配件全都换好了,再试开机,果然,纺纱机终于能抽棉成纱,生也出又细又匀的原纱来了。 叶一几个更是欢欣雀跃,一把年纪了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几人再次拜倒在锦娘面前,又表了一番忠心,锦娘对此很满意,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啊,她如今也是借着这两台早机器来拢络人心,更将自己设想在旧机器上实验,这些,都只是为将来做储备。 纺纱机修好了,锦娘又命工人停了织布机,将织布机上的配件能换的全换了,再开机时,果然织布机的车速提到了半成,这让叶一几个更是赞叹不已,同来的白总督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原还存着两边不得罪的心思,这会子可真的拎清了,谁才将是皇上和太子最看重的人,简亲王府……怕是要换新继承人了……就算冷二少爷的腿不能站起来,只要这个孙锦娘想要,那世子之位怕就得易人了。 又过了半个月,下南洋所需的三千匹布终于只剩最后的三百匹了,除去残次品,织布机再运转三天,便可以完成所需的全部任务,这一天,锦娘正懒懒地窝在软榻上看书,冷华庭这两天也没去厂子里头,就腻家里陪着锦娘了,锦娘半躺着看书,他就挨在一旁,半支了肘,歪在轮椅里靠着,却是拿了锦娘画过的图纸在看。 这时,张妈妈突然带了个小厮急争地进来,禀报道:“少爷,少奶奶,不好了,方才厂子里来人说,厂子里出事了。” 冷华庭和锦娘听得一震,立即自里屋出来,锦娘问那小厮:“是何人来报,出了何事?” 那小厮道:“回少奶奶,方才那人说是叶一的儿子,看着一脸的惶急,说是求少奶奶救救他父亲呢。” 叶一出事了?锦娘听得一阵错愕,叶一可是厂子里不可或缺的人才,他出事,对厂子可是一大损失,要再找一个即能干又懂行,还忠心的人来管事,还真是难呢。 “不会是出工伤了吧?”锦娘实在想不出,叶一能出什么事,试探着问道。 “回少奶奶,奴才也不知道,那人还在外院等着呢,要不要招他进来,您自个儿问。”那小厮倒是个机灵的,见两位主子都被自己这消息给震住了,忙出了主意道。 锦娘听了忙让人招了叶一的儿子进来,叶一的儿子叫叶忠彬,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也是厂子里的一把好手,他最大的本事就是给设备上保养油,也如叶一一样精干得很。 锦娘与他早已经相熟了,看叶忠彬真的是一脸惶急地进来,锦娘一挥手,让他免了俗礼,直接问道:“叶一究竟出什么事了?” 叶忠彬还是跪下,边行礼边道:“回少主,奴才的爹被江华府抓去了,说是……说是贪没,而且,先前正准备运到码头仓库的货也被拦截了下来,说是那货有问题,不许上船。” 冷华庭听这事情可真不能小觑了,忙道:“小小的江华庭有何权力抓基地上的人,你会不会弄错了?” “回少爷,正是江华府派人自奴才家里将爹爹抓走的,奴才也不知道,江华府怎么敢如此大胆,以往江华府对基地上的人最是客气,从不敢轻易得罪,但这一次,却是气势汹汹,似乎胸有成竹,一定能将爹爹治罪似的。”叶忠林也是皱了眉头分析道,他虽然惶急,但头脑依然清晰明朗,说话也很有条理。 “相公,咱们赶紧地去那什么江华府衙门瞧瞧去吧,最好使人通知白总督,江华府虽说不规白总督管,但应该会卖白总督的面子吧。”锦娘担忧地说道。 “他们简亲王府的面子都也撸了,还会在意一个江南总督的面子?取我官服来,本官倒要去见识见识这一位小小的六品知府大人,看他是不是多长了两条胳膊出来了。”冷华庭微眯了眼,沉声说道。 “叶一可是我的人,我也要去。”锦娘听了也回屋里换衣服,她也有六品诰命服呢,穿过去撑撑场也是好的。 江南府衙比起江南总督府衙门可小多了,那知府也是四十多岁年纪,胖胖的身材,人却显得精干灵活得很,听说织造使大人来了,他远远地就迎了出来,一见冷华庭下了马车,他便拜了下去,恭敬而有礼,一点也不像是找麻烦的人。 锦娘看着有些诧异,而那知府看到有锦娘穿着诰命到衙门里来,他也是一震,眼里露出一丝不屑和鄙夷之色,就算是诰命也不该如此抛头露面吧,一个妇道人家,竟公然跑到衙门里去,又不是犯得有事,真真太不守礼了。 知府的眼神当然没有逃过锦娘的眼睛,她这一会子忧心叶一的事情,无暇与这等古板的卫道夫计较,脸上仍是带着淡漠的笑容。 “下官拜见织造使大人。”知府对冷华庭恭敬行礼道。 冷华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漠然地推着轮椅往衙门里去,将那江华知府凉在衙门外头。 那知府脸色微带尴尬,起了身,跟着也进了衙门。 走进去才看到,冷华堂与和亲王世子,荣亲王世子三人正坐在大堂里,锦娘嘴角便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果然是贼心不死,又是这个卑鄙小人在作怪。只是和亲王和荣亲王世子不是都住在别院里,与相公的关系已然改善了么?怎么又与冷华堂勾连在一起了? 冷华堂一派悠然的坐着,看到冷华庭进来,还笑着打了声招呼:“小庭,你来得可还真快啊。” “有你在,我能不来么?”冷华庭难得的回了他一句,凤眼半眯,眼里便是厌恶与冷厉。 倒和亲王世子和荣亲王世子见了冷华庭脸上微微有些不自在,对他拱了拱手后,却没有说话。 那江华知府这会子赶了进来,一屁股坐到了正堂之上,冷华庭冷冷地对那知府道:“速速将叶一给放了。”他的话简单而直接,完全不安官场上的套路来,他自来便不喜欢官场上的那些俗礼和客套,更讨厌看那些虚情假意的笑脸。 江华知府被他说得一楞,脸上带着一丝讥笑道:“大人,恐怕这事下官不能遵从,那叶一可是几位监察使大人抓来的,下官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监察使与织造使不一样,监察使是代天子监察基地,最重要职责便是督查墨玉掌权者是否廉洁,监察使是钦差,织造使虽不由监察使管,但基地上真出了贪没之事,也不得不听从监察使的,接受调查。 所以,对于江华府来说,就算他平日里不敢也无权干涉织造使,但有监察使下令,他也不得不做的。 怪不得这位江华知府看着精明得很,却行如此大但糊涂之事,原来也是只老狐狸,这是在干着两不得罪之事呢。 冷华庭听得眉头一皱,冷冷地看向冷华堂:“为何抓了叶一?” “因他贪没。”冷华堂好整以暇地应道。 “何以为凭?”冷华庭皱了眉又问,他和锦娘不过才来一个多朋,一来便一门心思便扑在了机器改造之人,对帐务和商队之事还没有着手去管,叶一在基地上也算是位高权重了,很多事情锦娘都交给他去一手完成,或许真有贪没之事被冷华堂抓住也未为可知呢。 果然,冷华堂真的就命人拿了一个大帐本出来,冷笑着对冷华庭道:“这本帐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一个月来,叶一大肆在民间收购手工棉纱,出价高达四十两银子一碇之多,本监察使可是算过,一匹成品布成本价也才三十两,他如此做,朝庭还赚什么钱?南洋商队不亏死才怪。” 原来如此,锦娘没想到他**险得拿这个做章,那分明就是自己让叶一办的,不过是在纺纱机没有修好之前的权宜之计,即是收得急,价格出的高也是有之的,这个卑鄙小人,真像条疯狗,无事也能咬人一口。 “先带叶一上来。”冷华庭当然也清楚个中内情,但这事锦娘不能随便就承认了,不然,会连她也一并牵连了进去。 叶一被人带了进来,他只是神情萎顿也很愤怒,一见锦娘和冷华庭都在,精神一震,身板也挺直了些,昂着头怒视着江华知府。 江华知府很识时务地自正位上走了下来,对冷华堂一躬身道:“大人,此事下官无权干涉,还是由您主审吧。” 冷华堂对他的殷勤懂事很是满意,微笑着坐取正位上去,对叶一道:“叶一,你太过大胆,谁指使你高价收购民间纱碇的,你可知道,你此举为朝庭损失近五万两银子,你一个小小的工头,凭什么如此去做?” 叶一冷笑地看着冷华堂道:“世子爷,这原是简亲王府内部之事,你何必要闹到这公堂上来,你可知,不管奴才贪没贪,此事打的都是简亲王府的脸面?” 冷华堂听得一震,脸上带了丝不自大,他没想到叶一如此大胆,竟然在公堂上与自己说这个,他如何不知道这丢的是简亲王府的脸,可是,此次南下的功劳全都全那孙锦娘给占了,自己都被灰头土脸的赶出别院,不整治那孙锦娘,如何能消他心头之恨,再者,这两天他也调查清楚了,基地上的两台机器都已恢复了正常运转,孙锦娘在基地上的作用已经不大了,现在治她,也不会引得皇上和太子们有太大的反感,而且,现在也正是争回墨玉的最佳的,最后的时机,谁让孙锦娘自己送了把柄给他来抓呢。 “你放肆,本世子是奉皇命来监察基地和商队运作的,怎能因私情而枉顾国法,你最好是快快招来,是谁指使你高价收购纱碇的,这个价格,又是何人所定,你又贪没了多少钱财?”冷华堂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将惊堂木拍得震天的。 叶一眼一眯,老眼里便是不惧与讥诮,冷笑道:“自然是老奴自己作主的,纺纱机坏了,也不知道何时能修好,南下商队所需货物又催得紧,没有原纱,就还有三千匹布无法按时交货,老奴如此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又如何错了?” “哼,就算是权宜之计,你也不该将价格定得如此之高,叶一,本世子可是调查过了,你真正付给百姓的只有三十五两银子一碇纱,而你帐面上却是四十两银子一碇,这事,你又做何解释?”冷华堂翻着帐本,冷声喝道。 “收纱可是需要人力物力的,付给百姓确实只有三十五两银子,但人工运输等费用去了五两,这笔帐世子爷难道也算不出来?”叶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狡黠地回道。 锦娘一听这话便皱了眉,这个叶一,做事虽然利落,但贪心定然是有的,五两银子一碇纱的力资费可真是太多了一些,看来,今日之事还真不好办了。 果然就听冷华堂哈哈大笑了起来,对着叶一骂道:“你当本世子是三岁小孩吗?那纱碇才有多重,一碇需要五两银子的力钱?看来,不用重刑,你是不会招出幕后之人了。” 说着,他惊堂木一拍,大声道:“来人,将这奸徒上夹棍。” 夹棍?就是以前在电视里见过的那种夹手指的刑具么?锦娘一想到那东东就一阵肌肉发酸,以前一看那电视里被人施刑的惨状,她心里就很不忍,叶一都是快六十的人了,能经得住如此酷刑么? 而且,冷华堂这厮分明是想将自己一并拖下水去,好治自己的罪呢,自己只是吩咐了叶一去收纱,可从没管过价格,但这事不过是口头上吩咐的,又没个凭证,到时,他定然会一口咬定,叶一所作全是自己指使,好阴险啊,在自己将基地全然恢复之后才来这一招,典型的卸磨杀驴,过何拆桥呢。 衙役们果然拿了刑具上来,两人按住叶一,将他一双近乎干枯的老手夹在棍捧里,两个身型彪悍的衙役两头一扯,叶一一声惨叫,差点晕了过去,但那衙役一看就是有经验的行刑老手,眼看着犯人要晕了,又同时一松,让他缓过一口气,再用力拉扯。 叶一经不住痛,双手不停抖个不停,头上痛得大汗淋漓,锦娘越发的看不下去,张口就要自己承认算了,却见冷华庭投来一个不赞同的眼神,他是想让叶一独担了,但叶一真的能扛得住么? 用刑依旧在继续,叶一已然痛得晕过去了,冷华堂阴沉着脸,他也没想到叶一会如此硬,竟然是死了不肯供出孙锦娘来,便心一横道:“来人,将他泼醒,上老虎凳。” 锦娘一听,紧张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也晕过去,心呯呯直跳着,再也不忍心看下去。 叶一悠悠醒转,老虎凳也搬出来来,正要上刑,叶一的儿子叶忠彬终于看不下去了,猛地扑到叶一身上,一把护住叶一道:“大人,我说,是少主吩咐爹爹如此做的,是少主说,赶不及南下的货物,吩咐爹爹临时去收纱的。” 叶一正刚清醒,一听儿子这话,一口血便直喷了出来,用尽全身力气,一脚向叶忠彬踹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冷华堂终于听到自己想要听的话了,却是不让那行刑之人走开,对叶忠彬道:“你所说的少主,可是眼前这位夫人?” 锦娘差点没被他这一句话给恶心到,想给自己栽脏早说,用得着如此惺惺作态么? 她也不怪叶忠彬,子女孝顺父母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稍有点良心的人也不会眼睁睁地着自己的亲爹一再地忍受酷刑,她只是觉得冷华堂可笑,为了害自己,竟然弄了这么一出幼稚之极的事情来,她倒要看看,他究竟想将自己如何,又敢将自己如何! 锦娘从容又淡定的看着冷华堂,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微笑,这样的她让冷华堂更为恼火,眼眸微转之间,正好看到小庭正忧心地凝视着孙锦娘,心里便越发的不是滋味,今天,怎么也要让这个贱女人受点罪才行。 但久等之下却未见叶忠彬回答,冷华堂不由看了过去,却见叶忠彬一脸愧疚和伤痛地看着叶一,心里不免就着急,大喝道:“叶忠彬,你方才所说的指使之人是不是这位夫人?” 叶忠彬被他惊得一震,抬头正要说,叶一猛然喝道:“不肖子,给我滚。” 叶忠彬不由热泪盈眶,哽着声唤道:“爹——” 冷华堂当然知道叶忠彬口里的少主是锦娘,他不过要做个样子给小庭看,给在坐的其他几位世子看,却不知,如此做作让冷华庭更加厌恶和愤恨。 “叶一,你不要再死硬了,本世子自然知道你们口里的少主是谁的,想你一个小小的工头,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和本事做下如此大案。”冷华堂冷笑着对叶一道,一挥手,让行刑之人将老虎凳抬了下去,叶忠彬一见,松了一口气,护在叶一面前不敢再多说一句,不过,心里倒是为自己方才那一句话庆幸得很,少主可是世子爷的弟媳,是简亲王府的嫡媳,世子爷再怎么也不会对少主动刑的吧。 有王爷和少爷在,少主本身又是深负才学,对基地改造有功,就算担了这贪没的罪名,也不会如何,最多自此后就留在府里相夫教子,不能再抛头露面罢了。 “孙锦娘,叶一的儿子已然招供,是你指使他高价收购纱碇的。”冷华堂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声对锦娘道。 “声音拍得如此响,是心太虚,想借惊堂木壮胆么?”锦娘嘴角带着一抹讥诮,不紧不慢地对冷华堂道:“你即是称本夫人闺名,那就是不将本夫人看作是你的弟妹了,如此本夫人也没必要尊你一声大哥了。” 冷华堂被锦娘刺得心火一冒,但方才那一声孙锦娘确实是叫快了些,在坐的有谁不知道自己与她之间的关系,如此称乎弟妹的闺名,确实不,更失了礼数,但话已出口,收回已是不可能,只好硬着头皮道:“公堂之上,不谈私事,就算你是本世子弟妹,本世子也要禀公办案,决不循私枉法,愧对皇上对本世子的期望。” “哦,你的意思是,你抓个不足道哉的细枝末节来兴师问罪,擅自停了基地的生产,拦截南下的货物,这些……都是皇上授意?”锦娘针锋相对,一点也不给冷华堂留余地,既然撕破了脸,那就不用心软了 “你……大胆,简直一派胡言,本世子何时说过是皇上授意的?”冷华堂听得一头是汗,更是一阵错愕,他并没有作主停下基地上的生产,更没有使人拦下南下的货物,他只是派人抓了叶一而已啊,他不由看向荣亲王世子与和亲王世子两位。 但那两个人竟然很一致地偏过头去,不与他对视,他心中一凛,感觉自己怕是落了套了,眼神立即便得幽暗起来,不过,眼下还不能当着孙锦娘的面与那两位起内讧,等先解决了眼前之事再说。 他正暗自思忖,又听锦娘道:“既然不是皇上授意,那你就是自作主张,商队五日之后即将开拔,还有一批货物没有完工,而你们又还拦下大量货物不许装船,你们这是想让堂堂大锦失信于南洋番国么?” 冷华庭听得更加心惊起来,却又不愿意在锦娘面前失了气势,拿起惊堂木又是一拍,大喝道:“你不要扯开话题,本世子现在问的是你指使属下贪脏枉法之事,你说的制止基地生产与拦截货物一事,本世子一概不知,请不要污陷本世子。” 他话音未落,一枚铜钱便直直地向他颈间击来,吓得他两手的并,夹住了那突来的暗器,转头看到冷华庭正阴戾地看着他,似要将他生吞了似的。 “你再拍那惊堂木,吓我娘子试试?”冷华庭连声音也是阴沉冰冷,不带半点温度。 冷华堂听得一滞,心里越发的酸涩难忍,小庭竟然一再地为了孙锦娘而与自己动手,他……难道就真的那样讨厌自己么?曾经那样乖巧可爱的小庭,真的永远再也找不回来了么? 他正暗自伤感,又听锦娘道:“冷大人,你一再的拍着那块惊堂木,可知道那惊堂木代表的是何意义?还是你根本就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你不过是个监察使,只有监察权却无审案权,你凭什么坐到那代表一府父母官的高堂之上?你又凭什么一再地拍打那块代表大锦庄严神圣律法的惊堂木?再有,本夫人也是堂堂六品诰命,身负皇差,本夫人就算犯得有错,也由不得你来叫嚣,你没有资格对本夫人大呼小叫?堂堂简亲王世子却是如此无知可笑,如此越俎代庖,当真将皇上和大锦律法不放在眼里么?” “孙锦娘,你不要一再的放肆,本世子的世子之位可是皇上所封,怎么没有资格审你这小小六品诰命?真以为本世子拿你没辙么?”说着,自案后站起,向堂下走,一步一步向锦娘逼近。 锦娘鄙夷地看着他,那日这厮就曾无耻地向自己动过手,难道,今天众目暩暩之下,他还敢么?反正相公就在身后会护着自己,倒要看看他会无耻到何种地步。 身子无畏地站在原地,口里也是寸步不让地说道:“世子之位是让你用来欺压良善,污蔑忠良,损害国家利益的么?你不要脸,简亲王府还要脸,别再拿你那世子之位说事了,父王若听见,会羞得无地自容的。” 冷华庭越听越气,眼睛冒着阴戾之气更盛,原本温润俊朗的星眸里此时冒着如野狼一样的绿光,大步跨地台阶,继续向锦娘逼来,声音阴冷如地狱中出来的阴魂:“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试试?” 锦娘的话正触到了他的痛处。 冷华庭见他这样子太过吓人,忙推了轮椅向锦娘靠去,以防他真会对锦娘不测。 锦娘听了脸上笑意更盛,轻蔑地看着他道:“冷大人,我看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下令基地停上和拦截装船货物的人可是拿了你们监察使的公去的,货物上的封条可是贴着你监察使的名,如此不分轻重缓急,擅作主张,延误商队南下的责任,你就慢慢地担吧。” 此话让冷华堂更加盛怒,他明白,自己是被人利用了,但这话被锦娘用如此语气说出来,他满腔的愤怒便全撒向了锦娘,原是慢慢地一步一步走着的,此时突然一个箭步便向锦娘冲来,锦娘身怀有孕,毕竟还是担心肚子里的宝宝,见他像疯子一样发狂,便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谁知脚下一绊,整个身子便向后直直的摔去。 此时冷华庭离她还有几步之遥,他立即纵身而起,伸手向锦娘腰前托去,谁知冷华堂根本就不是冲向锦娘,而是在冷华庭纵身的那一瞬也同时跃起,两手一伸竟是拦腰将冷华庭抱住,冷华庭手臂堪堪要托到锦娘的身子时,骤然被冷华堂自半空中抱住,手掌自锦娘背后的衣襟滑过,却只能眼睁睁地看她往地上摔去,立即,吓得魂都快出窍了,心痛欲裂! 但预期的惨叫声不是发自锦娘,而是发自叶一,叶一受刑后,离锦娘不过几尺许,锦娘与冷华堂对恃时,他便一瞬不瞬地紧张注意着锦娘,看她身子被绊住突然向后倒,他便拼尽全力向锦娘滚了过去,堪堪在锦娘身子着地前一瞬双手一托,只听咔嚓一声,叶一的双手手骨折断了,而锦娘被他那一阻,身子下坠的趋势缓了一缓,整个人的身子便倒在叶一年老的身躯上,叶一用自己的身子给锦娘作了肉垫,锦娘虽觉得背上有些硌得慌,但却并无大碍,总算有惊无险。 冷华庭还被冷华堂死死地抱着,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如此与小庭亲近过了,双手一触到他修长又精致身子,冷华堂便感觉一阵神魂激荡,一抱紧,便再也不想松开,潜伏在身体里的那股欲魔瞬间吞噬了他的理智,抱着小庭的手便开始上下游移…… 冷华庭一颗心全在锦娘身上,手掌滑过她衣襟的那一瞬只觉天都要塌了一般,那一刻,心如刀绞,又念如死灰,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孩子,难道…… 他闭上眼,不敢看,叶一的惨呼声将他惊醒,睁开眼才看到锦娘虽是倒在地上,却正努力坐起,方才丢了的神魂才开始归位,大惊大喜之下竟是忘了身子还被某只禽兽抱着,直到锦娘坐起身来,惊讶地看着他时,他才感到身体的不适,一回神,不由大怒,气得双目赤红,手肘向后一顶便击向冷华堂的胸,冷华堂正神思昏溃着,猝不及防,胸部遭了一记重击,被冷华庭给顶了开来,冷华庭再一个旋身迅速滚开,伸腿便向冷华堂踢去,大骂道:“畜牲!”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堂中另两位世子和江华知府几个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都还回不过神来,锦娘拍拍手爬了起来,心疼地过去扶冷华庭,看向冷华堂的眼里多了一股痛恨,真是个畜牲! 不过,这一下她也骤然明白,为什么当初相公只是残了腿而留下了一条命,怕是某个畜牲留了一手,并不愿相公死吧,可怜的相公,当年他,受的是什么样的罪过,心中愈想愈伤心,眼泪巴答巴答直往地上掉,冷华庭以为她吓到了,坐起身来,将她拥入怀里,怜爱的抹着她脸上的泪珠,柔声哄道:“可是摔疼了,吓到了吧,不怕,不怕啊,有我在呢。” 他越哄,锦娘越发心酸,也顾不得几位世子和一众的衙役在,搂住他的脖子就放声大哭起来。 如此小女儿任性之态,比之方才大义凛然的与冷华堂对决之时几乎判若两个,一时看得和亲王世子与荣亲王世子面面相觑,而冷华堂这会子也总算回过神来,一脸郁闷与懊丧地看着完好无缺的锦娘,不甘心的一掌重重地击在地上,一转头,触到和亲王世子眼里暖昧的眼神,心中一凛,暗忖自己方才那点小动作不会被他们都看到眼里去了吧,一时间,心里越发的堵得慌,想到锦娘开始说的话,更是狠狠地瞪了和亲王世子一眼,自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摆,什么也没说,便打算扬长而去。 锦娘在冷华庭怀里哭了个痛快,总算想起了方才是叶一救了自己,忙松开冷华庭,帮他将轮椅推了过来,冷华庭只轻轻一提气,便稳稳地坐回轮椅上。 锦娘便向叶一走去,衣襟却被冷华庭一扯,倒退回去,腰身又被他抱住了:“不要再乱走,小心受伤。” 锦娘听得一怔,回头看他,却见他的眼神正犀利地看向叶忠彬,锦娘这才想起,自己先前后退时,明明就离叶忠彬有几尺远,而江华府的大堂内铺着的是光滑的石地板,地上明明什么都没有,怎么会绊到?难道是…… “少主,老奴才该死,老奴才教子无方啊。”叶一此时顾不得痛,滚身想要跪起来,却苦于两手被折,无法起身,只能痛哭流涕地说道。 叶忠彬一听,吓得忙去捂叶一的嘴,哀求道:“爹爹,您……您不要乱说啊。” “畜牲,不要再叫我爹爹,我没有你这个的儿子。”叶一手上疼痛难忍,这个痛却比不得对儿子的失望和痛心来得厉害,若是手能动,他此刻定然会甩这见利忘义的儿子几个巴掌才是,刚才,他也看到了,是叶忠彬在锦娘后退时,突然伸出了脚,正好绊住了锦娘,才让锦娘摔倒的。 此情此景让锦娘看着很难过,叶一的硬骨和忠义让锦娘很是感动和欣慰,但他的儿子显然没有继承父亲的忠义,却成了唯利是图之辈,冷华堂先来那几天定然是收买了几个人的,叶一眼界太高,没有真本事,根本就收服不了他,但他以自己世子的身份,再加上口舌如簧的利诱,却是将叶忠彬给收买了,她也总算明白,冷华堂今日的作派为何如此幼稚和可笑,原来,先前的打叶一,与自己斗嘴,全是为了叶忠彬这一脚做铺坠的,他最终的目的便是想让自己的流产。 让自己流产可是一个一石二鸟的计谋啊,第一,自己若流产,相公就不能在他之前生下简亲王府的子伺,对稳固他的世子之位是很有帮助的。 第二,也许那一跤下去,自己大出血了,不止是肚子里的孩子会没了,可能自己也呜呼哀哉了,没有了自己,相公便会发疯,那后果不堪设想,但简亲王府能承继世子之位和墨玉的还真只能是他了,王爷就算再不喜,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还是会传给他的吧。 所以,他才故意坐到堂上去,故意逼自己与他对恃,在下堂时,又故意慢慢的逼近,明明不远的距离,他要一步一步踏着看似沉重的步子走,而那突然的一冲,便是料定自己会后退,一切设计得那样的精妙和天衣无缝,让自己一步一步落入他的圈套,最后的一击便在叶忠彬脚上,可惜,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叶一对自己的忠心会到了誓死如归的地步,叶一会以一双手为代价来救自己,更没想到叶一会连儿子都肯揪出来,所有东西都算到了,就是没有算到人心,没有算到自己能在短短几十天内收伏叶一的心。 这一出闹剧闹到了一半,主角却要退场,和亲王世子忙拦住了冷华堂:“世兄,你怎么能走,案子还没审完呢?” 冷华堂听了阴着眼看向和亲王世子:“世兄不是比华堂更清楚么?既然连监察使的公都发出去了,那这案子也交由世兄一并审了吧。” 和亲王世子一脸的诧异,“那公不是世兄你要发的么?自来江南后,我与荣世子一向都是以世兄你马首是瞻的,世兄何来此话?” 冷华堂顿时被他噎得快诧过气去,怒道:“我不过请你们来观审而已,何时下过什么停上拦货的公,你们如此做,意欲何为?” “人啊,蠢一点不要紧,不要蠢了还自以为聪明绝顶,如此,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死了还找不到死因,悲哀啊。”锦娘也看出那两位世子看似和善不多事,其实暗地里也在作着小动作,这一回,怕是直接针对简亲王来的,可怜冷华堂,为了对付自己,联着外人一道来演这么一出丑剧,他竟不知,人家巴不得你简亲王府起内讧,更巴不得真的弄死自已,然后他们在边上渔翁得利。 冷华堂听着锦娘的冷言冷语,想要发火,却又知道她说的并没有错,再在外人面前内讧,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于是强忍着,推开和亲王世子仍是向外走。 冷华庭这会子见锦娘回过神,不再伤心了,想起冷华堂方才的阴险恶毒和无耻,气得自腰间抽出软剑来,想要一剑劈死那畜牲就好,锦娘却将他手一扯,淡然道:“相公,咱们不与他一样,狗咬人一口,难道咱们还咬回去不成?看着吧,不用咱们动手,自有他的朋友来收拾他,他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咱们不做那拭父杀兄之事,千万别让人看了笑话去。” 冷华庭听她如此说,生生忍住了一腔的怒火,将剑收了回去,冷华堂却是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锦娘一句拭父杀兄,正好触到他最担心心事上,那一针下去,父王竟然要晕半年,那药的药效也没那么大啊,二叔如今怕是自顾不暇,无法来帮自己,而刚结的几位同盟明显就是在拆台,做暗鬼的,情势对他确实很不利啊。 就此走,这个烂摊子还没收,孙锦娘遭了自己这么一击,定然不会善罢干休,他不由眼珠子乱转,一回身,对那江华知府道:“将叶一压到知府大牢里去,容后再审,本世子这就写奏折上报朝庭。” 这不过是个场面话,一说完,他再转身走,这时,自外面悠悠然走进几个人来,为首之人笑道:“怎么,堂华王侄,本王一来你就要走?” 锦娘循声看去,赫然看到竟是裕亲王带着几名随从走了进来,她心下一动,怪不是和亲王世子和荣亲王世子两位会突然针对冷华堂使诡计,原来,都是裕亲王在作怪,看来,这一次他怕是想对简亲王府来个致命的打击吧,这时机,拿捏得可真好啊。 最重要的是自己已经对基地作了改造,令两台设备不仅运转起来,而且比以前运转得更快速和安全,他们认为,基地已然改造完毕,就算没有了自己,基地照样也能再运转个百十来年吧,其次便是正好在冷华堂那个蠢猪查出自己涉嫌贪没时出来,将好以此事为契机,要就此在基地上插一杠子呢,这一杠子,怕是插得深远啊,可怜冷华堂,被人当了枪使还不自知。 冷华堂心里怕是也明白了一些,冷着脸,还是给裕亲王行了一礼,另外两位世子及江华知府几个都给裕亲王行了礼,锦娘原想上前行礼的,却被冷华庭一扯,他自己也是冷冷地看着裕亲王,并不上前,连一句客套话都懒得说。 裕亲王也不介意,悠悠然走到堂前来,笑着对江华知府道:“大人不用客气,你自去坐堂,本王是来观审的,当本王不存在就好。” 江华知府听得一头冷汗,这里随便那一个人伸出根手指,就能捏死他,他哪里敢高高在上地坐着啊,他立即陪着笑脸,对裕亲王道:“王爷在,下官哪里敢坐,王爷,您请吧,这事,下官也不太知情,是简亲王世子一手操持的,下官……也就是个旁听而已。” 裕亲王听得一笑,这位江华知府倒是贼滑得很,知道这种事情他掺合不了,就立即撂挑子,两面不得罪,自保其身就好。 于是摇了摇头,对江华知府道:“不成,本王可不能做那越权之事,本王就坐在下面,看看就好。” 江华知府无奈地擦着冷汗,一时又求向冷华堂,“世子爷,这案子可是您一手操持的,下官不过就是借个地儿给您,您看,现在王爷也来了,您就继续吧?” 冷华堂一甩袖,抬腿继续往外走,边走边道:“此案有诸多疑点,本世子现在就去调查,不是说了,先将叶一押下去吗?” “华堂贤侄,你走了,这戏还怎么唱啊,你不是要让王叔一来,便冷场了吧,稍安勿燥啊,稍安勿燥,来坐下吧,大家就当闲聊,都是自家亲戚,不用弄得你死我活的,火药味太重啊。”裕亲王一脸亲和的笑,说得也是云淡风轻,像是真的来闲聊似的。 冷华堂无奈地硬着头皮又回正堂,不过,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去坐那主审之位了,就算江华知府再如何请求,他也只当没听见,坐在下就纹丝不动。 锦娘淡淡地看着场内情形,她现在也不想走,很想看看裕亲王又在唱哪一出。 果然裕亲王很快便问起案情来,和亲王世子这会子倒是殷勤得很,很快便将整个事件说了个遍,裕亲王一听叶一贪没了大量银钱,而主使者却是锦娘时,嘴角那笑意便更深了。 他喝了一口衙设端上来的茶,淡笑着对锦娘道:“侄媳啊,你怎么能够仗着有几份才情就行这贪脏枉法之事呢?” 这时,冷华庭正在给叶一接手骨,叶一疼得冷汗涔涔,听见此话却是咬牙道:“王爷,此事与少主无关,全是奴才自己贪心,动的暗手,少主全不知情。” 裕亲王目光微动,淡淡地看着叶一,却是笑道:“可真是个忠心耿耿的奴才啊,可惜了,这件事,只怕你这把老骨头担不起啊。” 锦娘听得微怔,就算自己有贪没那又如何?对基地如此庞大的经济运行来说,这点钱,真不算什么,何况,自己确实没有拿一两银子到腰包里去,就算要栽脏,也得有证据才行啊,听裕亲王的口气,似乎还不止这一件事情呢,难道,还有什么妖蛾子没出现? 叶一一咬牙对裕亲王道:“奴才不知道王爷此言何意,少主来了也不过月余,就算有那贪没之心,短短时日里,也成不了什么事,何况,此事确实乃奴才一人所为,与少主少爷都无关,少主一门心思全扑在设备改造上,哪有心思管那些杂事,众所周知,基地上的杂事都是由奴才一手操持的,王爷您说话,可得要拿证据才行,空口白牙,任谁也难相信。” 此话以一个奴才身份对王爷来说,可谓大胆又无礼,但裕亲王也不气,淡笑着道:“真是个好奴才啊,本王怎么就找不到你这样忠心的呢?不过,叶一,本王说了,这一次,你谁也护不了,不止是你现在的主子,就是你的前主子,你也一并护不了啊。”说着,手一挥,他的随从便拿出一大包东西来,立在一旁。 锦娘看着就皱了眉,因那包东西自布包外面看去,很像是帐本,难道,裕亲王在基地里有暗桩?那帐本那样多,看样子都不是这一两个月的,她心里不由担忧了起来,简亲王主管这基地几十年,大权在握,在基里弄银子那是肯定有的,这不是贪不贪的问题,这就是一种习惯,一种想当然,任谁主管这么大一个经营项目,都不可能自善其身,监督又不是很严谨,不拿是笨蛋,而且,这种事情,皇上定然也是知晓的,不过是争只眼闭只眼而已,臣子只要能将事情办好,又能给朝庭带来重大的经济效益,那就成了,一点点小小的贪没不会太在意。 但是,此事若是由裕亲王抖露出来,又拿件大事来办,这定然会给简亲王府带来重大打击,毕竟皇上暗许也只能在个‘暗’字上,真拿到明面上来,怎么都要查上一查,惩处一番的。哪个上位者又会当着众大臣的面明说,这是自己允许的?那不是在鼓励臣子大贪么?若臣子们因此全都去贪了,他那皇位也就别想坐稳了。 果然,就裕亲王道:“这里是基地去年一年来的往来帐本,简亲王府贪的可不只是那几万两银子,数目之大,可谓惊天,本王原想着这点小案子,无伤大,揭过就事,没想到,细查之下,就是本王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也被这数字吓到了,再不及时制止,只怕大锦会被你简亲王府掏空了去。” 锦娘不用看那帐本,也知道裕亲王的话里定然有几分是实情,只是,他这帐本从何得来的?按说这么重要的东西,王爷应该交给很信得过之人掌管才是,怎么可能让裕亲王得了手去的? 再说了,这事裕亲王想插手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为何那么多年没有查到,倒是自己一接手,他就查到了,这基地里,定然仍有暗鬼,而且,就是在冷华堂接手的那几日出现的,就如叶二父子,叶忠彬等,这个冷华堂,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门心思只想要害自己,只想从自己手里将墨玉夺去,却没想到,有人比他的心思更沉,正巴不得他闹事,然后趁虚而入,从而将整个简亲王府击败。 冷华堂此时脸色也很严峻,他再没想到,以前一直一力帮助他的裕亲王竟然是这样一副狼子野心,真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啊,简亲王若受到惩处,简亲王府败了,他这个世子之位接着又有什么意思?或许,若皇上也有心要削弱简亲王府的权势,趁机打压,那这顶铁帽子怕也要摘了去…… “本王已经千里加急,上报了皇上,皇上的旨意很快就会下来,所以,自今日起,简亲王府一干人等一律接受审查,不许再涉足基地上的事情,商队自有本王派来的人接手主管。”裕亲王脸上收了笑,拿出一块金牌来亮给冷华庭与锦娘看:“此乃圣上所赐金牌,本王在大锦朝任何地方都有便宜行事之权,王侄王媳,你们就回府好生歇息,坐等皇上御旨吧。” 果然有备而来啊,连御赐金牌都拿出来了,见金牌如见皇上,在场所有人全都跪下三呼万岁,锦娘不得不也跟着跪下,心思却转得飞快,她如今最担心的便是皇上的用意,皇上明知裕亲王对基地一直虎视耽耽,竟然还给了裕亲王这样的令牌,难道真的要过河拆桥,就此将简亲王府打压下去? 不过,无所谓啊,不过就是两台破机器嘛,好在自己这一个多月里已经将那叶姑娘的图纸烂记于胸,只要留得自己的命在,再建一个又怎么样? 大锦皇室若真如此卑鄙无耻,自己又何必要为皇室卖命?自己建基地,办商队,赚钱自己用不好么?何必去受这鸟气? 如此一想,她倒是坦然了,一牵冷华庭的手道:“相公,咱们回院里去吧,站了这么久,我肚子又饿了,回家,用饭去。” 冷华庭正皱着眉,思索着对策,他怎么也不愿意,简亲王府就此败落,只恨此时已经被人抓住了把柄,做声不得,父王这会子要是在,那很多事情便可以迎刃而解了,毕竟自己和娘子才来一个多月,以前的帐目是一概不知,父王是否真的贪没还是个未知数,如今只有裕亲王一面之词,自己连反驳都不知道自何说起,真真是郁闷得紧。 只是没想到在这种紧张情况下,锦娘却用着撒娇的语气来跟他说话,他心里立时一松,自来就知道自己这个小妻子是聪慧过人的,或许,她心里又有了成算,也是,自己在这里白急也无用处,倒让裕亲王等人看了笑话去,不如坦然一些,回府就回府,那基地,不管就不管,这么多人争,让他们争去好了,他也知道,他的小娘子胸中有千壑,就算没了这块人人盯着的鸡肋,她也会陪着自己,另创一片美好天地的。 “好,你既是饿了,哪咱们就回去吧。”说着,推了轮椅往外走。 锦娘却又道:“相公,使两个人来,将叶一抬回去吧,他伤得太重了,我不想让别人再欺负他。” 冷华庭听得一怔,却是点了点头,一挥手,两名暗卫便自堂外进来,向叶一走去。 裕亲王冷笑道:“小庭,这可使不得,叶一是重犯,可由不得你将他带走。” 锦娘却是微眯了眼道:“王爷,你方才所言,简亲王府一干人等全都静等皇上御旨,叶一乃简亲王府家奴,他的处治权在本夫人,不在您,皇上旨意没下之前,你们说的一切,简亲王府都保留辨解权,本夫人手上之墨玉是皇上下旨承掌的,皇上并未夺了本夫人的掌玉之权,所以,基地上的人如何处治,由不得别人。” 裕亲王听得震怒,但又知锦娘所言非虚,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却很快又转了笑脸:“那倒也是,这么着,就请王媳回院以后,不要乱走动,不然,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是要软禁自己和相公吧,哼,无所谓啊,正好养胎,少操些心也好,好生将宝宝生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锦娘点了头,正与冷华庭往外走,这时,叶三急急地自外面跑了进来:“少主,少主,奴才找得您好辛苦啊,院里人说,您到衙门里来了,吓得奴才一身老汗啊。” 锦娘听得一怔,不知道叶三这是何意,边走边问他道:“叶三,你不在厂子里,怎么到这来了?” “厂子里停了产,奴才觉得无聊,便在厂子里头转着呢,正让工人擦洗机器,给机器上油来着,您说怎么着,出大事了。”叶三口里说着出大事了,神情却一点都不紧张,那样子还有些幸灾乐祸,锦娘看着就想笑,面上却是一脸的紧张,忙问道:“出大事,出什么大事了?” “真是大事呢,水下动力机械上的一个大齿轮盘因年久生锈,销子断裂,掉河水里去了,好在工人离得远,没伤着人,那一声巨响啊,吓得奴才连魂都丢了一半了。”叶三唠唠叨叨的,哪里像是吓到的样子,分明就是很高兴嘛。 锦娘微眯了眼审视着他,只见叶三爬满皱纹的脸上带了一丝狡黠,她立即明白了叶三的意思,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暖意,定然是知道了朝庭的一些用意,所以,他们故意破坏了设备吧,很好,很强大,要的正是这个效果。 锦娘徐徐回头,对裕亲王行了一礼道:“侄媳这就回府待旨了,没有皇上的旨意,侄媳决不敢出院门半步,更不会插手厂子里的事情,还请王爷放心。”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下官谨尊夫人之命。”白总督竟是单膝点地,行了个大礼,一转身,大喝一声道:“江南大营的儿郎们何在!” 一时间,自院外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一队全副盔甲的军士手持长枪进了院子,自院墙两边包抄过来,将裕亲王级所部人马团团围住,银晃晃的钢枪直直地指向裕亲王一干人等。 和亲王世子和荣亲王世子早吓得脸色苍白,抖了声对冷华庭道:“世兄,我们两可是住在您院子里头的,不该也将我们赶出去吧。” 锦娘斜了眼睨着这两位世子,冷冷地毫不留情面的说道:“此院地只许给掌墨之人办公休息之用,闲杂人等,一律请出。” 那两位世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风吹两边倒,明明就在这件事里担了个很不光彩的角色,偏还要装个两不得罪的样子,以为人人都是华堂那笨蛋么?赖在别院里不走,定然又想弄什么诡计,全都赶走了事。 裕亲王被全副武装的军士用枪对着,他从没被人如此对待过,原就是个皇子,母妃在宫里也是个得宠的,长到几岁时,又被放到太后宫里养了几年,又得了太后的眼,锦衣玉食,又位高权重,整个大锦朝,除了皇上和太子,就是他的地位最为尊崇了,这一辈子,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了那最高的位子……加上清婉,他还没有如此失败过,孙锦娘,你好,你本事,竟然敢公然与本王叫板,本王会给你好看的,白总督也很头痛,这种情形下,裕亲王若肯认清形势自动退出去,那是最好,皆大欢喜,若是还要对恃,自己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难不成真的将这堂堂裕亲王爷,皇上的亲兄弟给打伤了去? 现在自己是奉命行事,那以后呢,事情平息之后,裕亲王会不会记了仇,会不会行那报复之事? 眼睁睁的,几乎是乞求似的,看着裕亲王,只求他老人家不要再拧,好生走了就是。 裕亲王正气得快要炸了,一抬眼,便看到白总督里里的乞求之色,心里好一阵冷笑,孙锦娘也太幼稚了吧,圣祖爷下的圣令又如何?圣祖爷都死了近百年了,谁还真拿他当一回事啊,真以为下面的人会听从一块破玉的命令来得罪自己,偏就不走了,看谁敢对自己真动手! 裕亲王冷冷地,眼含讥诮的看着锦娘,双手悠闲地背到身后,悠悠道:“本王就不走,看那个吃了熊心犳子胆的,敢来拿本王。” 锦娘还真没见过如此惫赖之人,堂堂王爷,竟然如地痞流氓一样仗着身份耍赖,真真可耻!她懒得再看裕亲王,只是轻轻的,漫不经以地对白总督道:“白大人,本夫人限你在一刻钟之内,将本夫人院里所有的闲杂人等全都清理干净,不然,后果自负。”说着,再也懒得呆下去,低了头对冷华庭道:“相公,咱们回院里吧,这里怪闷得慌。” 冷华庭含笑看着她,牵了她的手道:“好,就依娘子的,咱们回院子里去,乏了吧,一会再去睡个回笼觉了。” 白总督听了锦娘的话,心中一凛,无奈地对裕亲王道:“王爷,还请尊驾速速离府,不要让下官为难才好。” 裕亲王冷笑地看着白总督,面对眼前明晃晃的尖刀,不退反进,慢悠悠地向前走了一步道:“本王就不走,你能耐我何?” 白总督听得一炸,军人的血性也被激了出来,抽剑一横道:“王爷,下官也是奉命行事,你如此违抗圣意,那便休怪下官不客气了。” “圣意?哈哈哈,白大人,你听谁的圣意?本王可是奉当今圣上之命前来督察江南基地之事务的,御赐金牌在手,你敢动我一根毫毛,本王将你以谋反罪论处。”裕亲王高举手中金牌,大笑着说道。 莫说,他拿块御赐金牌在手上,白总督还真有些顾及,毕竟那块金牌可是代表着皇权,冒犯或是不敬也是死罪,今天,可还真是为难死他了,但他如今只能听命于墨玉,保护墨玉的主人才是他的真正职责,若真让裕亲王将孙锦娘掳走了,那他的罪责就更为重大,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挥剑一指,挡在了裕亲王的前面,他也不用杀招,旨在逼走裕亲王就是。 裕亲王的手下见王爷被人攻击,自然挥剑迎上,而他们一动,围在外面的江南大营的军士也长枪向前一挺,两边人马真的动起手来,和亲王世子和荣亲王世子很见机的退到了一边去,这样的情形,还是明哲保身的好啊。 看出白总督不敢真对自己下杀招,裕亲王却是招招刁钻得很,下下施狠手,只想就此打退白总督才好,白总督不敢伤他,一时束缚了手脚,一身功夫很难施展开来,最为气愤的是,裕亲王右手持剑,左手却是拿着那块御赐金牌来挡自己的攻势,每每剑尖快要攻到裕亲王身上时,他便将手中金牌一档,白总督又不得不收招,退回攻击,改用他招,而裕亲王便趁机继续出招,一时间,打得白总督连连后退,几乎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两边的军士也有大胆向裕亲王进攻的,但裕亲王武功高强,一身功夫也是出神入化,那些个小兵丁根本不能沾上他身,那情形,看着反而裕亲王占了上风了。 锦娘和冷华庭没有管后面纷纷扰扰的撕杀,在冷逊和暗卫的护卫下,继续往自己院里走,全然不当后面的裕亲王是一回事。 “世兄,发生什么事了?”冷青煜这些日子在别院里过得浑浑噩噩的,晚上像个夜猫子一样睡不着,早上又不起,今儿一大早是被院里的撕杀声吵起来的,心里一急,生怕那个女子又出了什么事,一个翻身便从**跃起,没来得及梳洗,便冲到了前院来。 一见二门外果然有人在撕打,忙奔了过来,却见冷华庭与锦娘牵着手,貌似悠闲地向内院走去,不由问道。 锦娘被他问得一怔,差点忘了院里还有这么一号人,他可是裕亲王的亲儿子,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吧,他爹可是想要掳了自己走呢,抬眼警惕地看着冷青煜。 而冷华庭的眼里更是多了几分戒备和愤怒,冷青煜不明就理,诧异地看着锦娘,她那不信任的眼神让他背后一阵阵发凉,心中一痛,难道,她认为自己会伤害她么? 而一向与他交好的冷逊也是一脸防备的看着他,冷青煜更觉恼火,喝道:“阿逊,出了什么事?” “裕亲王爷要掳走少夫人!”冷逊没好气地说道。 “我父王?他怎么来了?他为何要掳走锦……掳走世嫂?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冷青煜诧异地说道,差一点就叫出了那女子的闺名,日思夜想着,心心念念着,那名字一溜就顺出了口,还好,及时刹住了,没有叫完整,不然,怕是又会惹恼她呢。 “哼,世子爷还是自己个儿去看看吧,你父王如今可是将咱们院里的人全都软禁了呢。”冷逊那语气仍是不善,裕亲王连太子的面子也不给,这让他很不满,太子可是要继承大宝之人,裕亲王权势再滔天,在太子面前也是臣子,不将太子放在眼里,那便是对皇位生有异心,如此大逆不道,实在是可恨。 冷青煜听得事态严重,顾不得再看锦娘的脸色,一个纵身便向二门处急奔而去,果然看清两个斗得正酣的正是自己的父王与白总督,忙大声唤道:“父王——” 裕亲王正节节进逼,眼看着就要将白总督逼进二门里,自己脱离他的牵制向内院直取孙锦娘,听得冷青煜在喊,心中一喜,说道:“煜儿,快帮父王截住这厮。” 冷青煜不明白他为何会与白总督打了起来,父王功夫虽强,但甚少动手,今天这事怕是真的很严重,不然,父王也不会亲自动手,再抬眼,赫然看到父王的随护正与江南大营的军士打了起来,不由心中更是疑惑,白总督是个什么脾性,他还是清楚一点的,像他那种官场上摸爬滚打几十栽之人,又怎么会命令军队对堂堂裕亲王动手,吃了熊心犳子胆了么?这事怕不是那么简单呢? 如此一想,他便飞身跃向两人战团,一个下坠,竟是直直地落在了两人中间,白总督正是被裕亲王逼得手忙脚乱,见冷青煜突然进来,心中一喜,趁机一个倒纵,反窜出战团,又纵身跃出几丈开外,手一挥,大喝道:“场中将士听令,卧倒!弓箭手何在?”两道命令同时发出,场中正在与裕亲随护激战的军士一听立即随地卧倒,就算正被人攻击,也不管不顾地倒地,而院墙之上,立即黑压压地趴满了弓箭手,冰冷的铁箭便齐齐地对准了裕亲王父子及他们的随从。 骤然的变化让冷青煜有点懵,他愤怒地看着白总督,喝道:“白大人这是何意?你想诛杀我们父子?” 白总督脸色有点尴尬,方才冷青煜分明是来劝架的,自己却利用了他脱离了裕亲王的牵制,此举有点不地道,但是没法子,谁让他有那么一个不通情理的爹呢?再说了,自己也不是真想杀他父子,不过是想要将他们赶出去而已。 “世子爷,对不住了,下官也是迫于无奈,王爷要挟持冷夫人,下官不得不出此下策,只要你和王爷退出别院,下官决不会伤王爷父子一根毫毛,请世子见谅。”白总督朗声道。 又一个人说裕亲王要挟持锦娘,冷青裕不由有些恼火,困惑地看着裕亲王道:“父王,真有此事?冷夫人可是皇上亲派的皇差,也算得上是半个钦差,您怎么……” “本王哪里是要挟持她,好言相劝,她油言不进,基地上设备坏了,南下船队只有四天就要启航,还差着几百匹货呢,她不肯去修理设备……”裕亲王更郁闷,原本要制住白总督的,偏生青煜一杠子插了进来,形势一下由有利又变为了被动,死小子,不帮忙也就罢了,竟然还来拖后腿。 “父王,基地上的事情不是原本就由冷夫人和华庭兄在主持的么?他怎么会不顾基地的生产呢?”冷青煜实在觉得奇怪得紧,越听越糊涂了。 “咳,咳!”裕亲王一听这话,脸上便露出一丝尴尬和无奈来,不知道要如何跟儿子解释,干咳两声掩饰着,对冷青煜喝道:“你别管这些!”又想起儿子来了一两个月,楞是一点信息也没发给自己,还让自己得了个错误的信息,真真气死了,闹成现在这个僵局,这死小子也有责任,心中一火,又骂道:“为父让你执行监察之职,你成天介在做什么呢,没看到一点成效!” “世嫂好不容易将厂子里的机械改造好,使得基地步入正轨,监察个什么劲,让她过两天安生日子不好么?再说了,忙改造都不过来呢,哪有心国去贪没?我看这个监察之职就不是来做事的,而是来掏乱的,父王,你不会对世嫂做了什么没法收场的事吧。”冷青煜早就心疼锦娘了,还怀着孩子呢,每天早出晚归的,一门心思全扑在设备上,那女子,聪慧的同时,又如此的敬业,勤恳又细致,比起一般的男子还要能吃苦呢,没想到,刚能轻松一下,就有人来弄妖蛾子了,更没想到的是,父王也如此糊涂,竟然也掺合了进来,还……弄得兵戎相见。 裕亲王对此事也是懊恼得很,他原就气冷青煜来了没起半点作用,这会子又被他戳到了痛处,不由恼羞成怒,喝斥道:“现在不是讨论此事的时候,得赶紧请那冷夫人去基地解决实际问题才是正经。” 这话无疑证实了冷青煜心里的担心,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裕亲王:“父王,你真是英明一世,糊涂一时,这基地,看着是个香饽饽,实际上,除了简亲王府一家,谁也别想真正插手,儿子来了这么久,对那两堆破铁一窍不通,就算将那墨玉送到儿子手上,儿子拿着也没用,别把祖宗基业都败了就好。” 裕亲王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儿子的话他倒是听进去了一些,如今看来,自己的计划还真是有问题,抢夺那厂子是很不明智的,没有技术,没有人才,不懂那些奇**巧技,就算拿了墨玉也能以维持……过河拆桥……这河,根本就过不了,最多也就走到河中间,一拆,连自己都会掉进河里去,他算是明白了,自己怕是中了某些人的奸计了。 “青煜,你与小庭关系好不好,你去帮父王求一求他们吧,现在可是迫在眉睫了,再不将设备修好,南下的商队货物就难以备齐,那可是会影响大锦声誉的大事啊。”裕亲王不由放低了声音,想另辟溪径,看在儿子这里能够空破不,听说儿子还救过那孙锦娘一次呢。 冷青煜听着眉头一皱,正要回答,那边白总督听着就急,这两父子也太没当自己是一回事了吧,铁箭都正对着他们呢,而且,离冷夫人方才所说的一刻钟,已经差不多了,再拖下去,自己就得挨批了,“王爷,世子,还是请你们都退出此院吧,不要让下官为难了。” 裕亲王听得恼火,自己不是正想法子解决问题么?这姓白的老小子一点眼力介也没有,也不知道给个台阶给自己下,不由烦燥地说道:“你有本事就对本王放箭就是,本王就是不出去!” 白总督听得一滞,裕亲王这话太过蛮横了些,而且,再延迟下去,就过了锦娘给他定的时间,他不由沉着脸,手一挥,喝道:“放箭!” 顿时,铁箭如雨一般向场中射去,一时惨叫连连,好几名裕亲王的随护中箭倒地,但那箭却像长了眼睛似的,都只向随护身上招呼,险险地避开了裕亲王父子。 冷青煜看着就皱了眉,对白总督道:“停手,白大人,停手,我劝父王出去就是。” 白总督听了就令军士停止射击,冷青裕拖了裕亲王就往外走,“父王,咱们出去吧,这会子世嫂还在气头上呢,你现在去强求也没用,就算真掳了她,她来个誓死不从,你又怎么办?难道还真杀了她不成?她可是咱们大锦的奇才,她若出了什么事,只怕皇上第一个就要治您的罪呢。” 裕亲王也正是要找台阶下,被冷青裕一拖,也就半推半就的出去了,白总督看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看裕亲王父子走远了,他才收了兵,刚要进院去向锦娘汇报情况,就听裕亲王的声音冷冷地自远处传来:“白大人,今日之帐,本王先记下了,来日咱们再算。” 白总督听得一身冷汗,脚步跨得更大了。 别院里总算是恢复了平静,冷青煜后来又回了院子,去向冷华庭求情,冷华庭难得和颜悦色地接见了他,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一谈到修设备的事情,便转到其他话题上去,或者就推说锦娘受了惊吓,要养胎,不能理事,让冷青煜很无奈,他也知道,是裕亲王爷做得太过份,怪不得冷华庭和锦娘不给面子,不讲情义,父王那一棒子分明就是想要将简亲王府置于死地嘛,人家肯见自己,已经算顾了先前救过锦娘的情面了的。 后来,他没办法,只能干着急,不过,这小子和他父王一样无赖,裕亲王在院里闹了那样一出丑剧,他一点也没有是仇人儿子的自觉,正事没法办到后,便又赖回了别院,非要住回他的湖畔小筑,冷华庭自然是不愿意的,只是锦娘总感觉青煜不像是坏心眼的人,又是真心救过自己两回的,便随他去了。 只是这一来,更是急死了裕亲王和荣亲王世子,和亲王世子几位了,冷华堂倒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了,别院里回不去,锦娘不许他进去,但不防碍他在外面打听消息,每每听到裕亲王吃了憋后,他便觉得很开心,而且,他也没有闲下了,该做的,继续在做,只是,这回,目标和目的改变了一些。 小庭夫妻对他又恨又厌,但裕亲王和那两位世子明显也没安什么好心,一心拿自己当枪使,自己虽然犯了错,但比起他们所犯之事来,轻微得多了,就算皇上怪罪下了,自己也不会受太大的责罚,何况,太子怎么都会保自己一保的。 锦娘这两日安心地在屋里养着胎,冷青煜来了几回,她连面都没露,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外面围着的军士仍在,确不再是软禁别院里的人,而是保护别院里的人了。 所以,别院里所需的一应用度,都很齐全,下人们出入也方便安全得很,并无人阻止他们。 青玉自那日锦娘答应留下双儿后,对锦娘很是感激,办差时,比以前要主动细心得多了,再不是给她什么事,她就办什么事,而是主动帮着做很多杂事,不过,偶尔,她也会一个人坐着发呆,四儿看着就觉得奇怪,但问她,她又不说,只是在冷逊出现时,才会显出一丝笑意。 四儿看着就叹气,又想起自己和阿谦的事,心情也是烦闷不已,这几天,阿谦突然像失踪了似的,连个招呼也没打,就不见了人影,问少奶奶,少奶奶也说不知道,这让她心里更是担忧,也越发的没有了信心。 张妈妈这几日一直在忙着训练新来的丫环,但对锦娘的膳食却是格外的上心,每日都要炖好些补品给锦娘吃,锦娘一点妊娠反应也没有,口味好得很,很少吐过,这让张妈妈很是高兴,常常笑着道:“咱们小少爷可真是乖啊,又孝顺,一点都不折腾娘。” 听得锦娘就一头黑线,都还只是块肉呢,就知道孝顺娘了,张妈妈也太夸张了吧,不过,她也和天下做母亲的人心思一样,最是喜欢听别人夸自己的孩子,就算是没见过面的也是一样,天天在肚子里长着,一天一个变化,最一开始,她能感觉到肚子里有如气流在动一样,后来,她知道,那是孩子在动,心里就会滋生出一丝母爱来,会抱着肚子说话,冷华庭见了就忍不住也贴近她,有时,也如孩子一般,伏在锦娘肚子上听胎音,只是孩子太笑,他只能听到锦娘腹中肠胃洳动的声音,但那情景温馨得让人如浸蜜中,任外面裕亲王几个急得如何地跳脚,他们夫妻却是过着甜甜蜜蜜的小日子,半点也不受干扰。 叶一也被冷华庭接进了别院里,他儿子叶忠彬却被裕亲王带走了,没有再回来,叶一双手那日便被冷华庭接好,只是手指被夹伤,仍在治疗中,但他一想到叶忠彬做下的事情,便心情愧疚得很,不管锦娘如何劝他,他总是放不下心怀了,锦娘也明白,他是即愧,又痛,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做下那等背主求荣之事,恨是恨,却还是舍不得的,难道真要将亲生儿子处死么? 但如今叶忠彬人都找不到,叶一便更加担忧和气愤,又怕叶忠彬会继续做傻事,忧急之下,伤就好得慢了。 好在叶三叶四两个时不时地进来开解开解他,又将厂子里的消息也递了进来,锦娘得知裕亲王命令工人们去修设备,工人们齐声都说只有少主能修时,眼睛都湿了,没想到,这些工人会对自己如此忠心,心下倒是越发的安宁起来,圣旨——就看那道圣旨如何的下了。 京城的简亲王府还被软禁着,皇上若真对简亲王府做下那卸磨杀驴之事,那么,这间厂子,让他就此沉寂下去吧,自己,可不是当年的叶姑娘。 虽然一直不知道叶姑娘究竟是失踪穿回去了,还是被人暗杀,总之,锦娘不想再被动,要将主动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行,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事情,做过一次就够了。 肚子大了,锦娘就想起前世看过的书里说过,怀孕了就应该多运动,最好是多散步,这样孩子长得健康的同时,又能锻练了自己的体质,生产时,也能顺畅一些的。 于是,每日里,锦娘都会走出院子,到园子里走走,转转,江南的气候果然比京里要湿润温暖得多,园子里,花香四溢,二月的茶花才过,火红的杜鹃又开了,满园子都是热情又火辣的红,娇艳又美丽,看得人精神振奋,三月时,蔷薇又跟接力赛似的,也开了,一簇族,一蓬蓬,颜色又多,锦娘最喜欢的便是十姊妹,那花儿开得小,但十几朵成一簇,挤挤成一团,如十胞胎姐妹一个,争相怒放,霎是好看。 离商队南下开拔只有一天时间了,锦娘这天起了个大早,四儿早早地进来帮她梳洗了,用过早饭,冷华庭又被忠林叔请去商议事情去了,锦娘一个人觉得无趣,便扶了腰,又要去园子里走动走动。 四儿便陪着锦娘出门,青玉一见,眼只闪过一丝慌张,走上前来对锦娘道:“少奶奶,今儿就不要去园子里了,看这天色,像是要下雨呢,南方的雨可不像京里,下之前会天黑一阵子啥的,这里的雨啊,连个信也不给就会猛下,这会子出去,要是遇到雨可就不好了。” 锦娘一抬头,看天上并没有下雨的迹像,再说了,现在是四月,又不是五月,江南的梅雨季节,应该在五月的,那时候,老天下雨真像青玉说的这个情形,下起来,半点讯息也不给,想下就下了,而且,还有时,只隔一个池塘,池塘这边下着暴雨,那一边还是艳阳高照,让你根本就知道该不该带伞出门。 “没雨的,青玉,早上空气新鲜,我去转一个圈了再回来。”锦娘笑笑走了出去。 青玉见了目光一闪,丢了手里的活计就跟了出来,“少奶奶,奴婢也跟着吧……奴婢想采些蔷薇回来插里屋去,带着露珠儿的,新鲜又好看。” 锦娘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主仆三人便在园子里慢走着,锦娘闻着透着花香的空气,做了几个伸展运动,四儿看着就笑:“少奶奶,你这操可是多时不练了,这会子又想起来了?” “得锻练锻练啊,现在比不得从前,吃得太多了,虽说是为了宝宝好,但体质太弱可不行,生的时候会很费力的。”锦娘边运动边说道。 四儿听着脸色微红,笑道:“少奶奶您这也是第一胎,怎么就像那个……经验样的。” “看书知道的啊。”锦娘随口答道。 “有这样的书吗?有写了怀孕要如何如何的书?奴婢可真没听说过呢。”四儿皱了眉说道。 这里真没有这样的书,不过,锦娘是在前世看到了,她一时说漏了嘴。做了几个运动后,锦娘便继续往园子中间走,园中有一个很大的人中湖子,里面荷叶正茂盛着呢,碧油油的,偶尔有一枝小小的荷花苞儿也露了小尖尖儿,高高耸立在连成翠绿一遍的碧叶之上,亭亭玉立,很好看,看来,过不了几日,荷花就要开了。 三人边走边聊,青玉总是有点神不守舍,与她说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锦娘觉得奇怪,看了她一眼问道:“青玉,你有心事吗?” 青玉被问得一怔,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苦着脸道:“没……没有啊,少奶奶,都出来这么一会子了,咱们回院里去吧,张妈妈会担心的。” 这才出来多久?平日锦娘可是还会呆不少时间呢,青玉……是在担心什么吗?锦娘心里警惕起来,她……知道些什么?不然,怎么会怪怪的? “好啊,这就回吧。”锦娘笑道,若她真的知道什么,虽没有坦然告诉自己,但她至少在提醒和警告自己,那也是她的一番心意不是。 青玉像是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嗯,走吧,奴婢打算着今儿给您做一双轻便些的绣花鞋呢,穿着舒服。” 锦娘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三人便转了身往回走,不经意的,锦娘问:“青玉,我一直很好奇,陈姨娘是怎么死的,真的是病死的吗?” 青玉如被雷击一样怔仲地看着锦娘,不知她为何突然发问这事,半晌也没回过神来,锦娘看着便皱了眉,心知陈姨娘的死,在她心里一定是个秘密,更是个痛。 锦娘看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青玉,脚步也停了下来,青玉似乎也忘了要快些回院里的初衷,似在回忆,又似在思量着要如何回锦娘的话,这时,突然自湖边闪出好几个身穿暗卫服侍的人来,迅速地向锦娘包抄过来,锦娘看着诧异,那几人的服侍与太子的暗卫服侍几乎一样,他们……怎么会…… 正想着时,一直暗随在自己身边的两名暗卫闪了出来,与那几个人对打了起来,但对方人多,两人根本不是对手,其中一个便要吹哨示警,突然胸前就中了一记暗器,猛地向后倒下了,锦娘一见这情形吓住了,大声尖叫起来,如今只有让院里其他护卫听见后,快些赶来救助才是。 对方一人听见锦娘一叫,便闪了过来伸就向往锦娘擒来,四儿和青玉两人一人一边,架着锦娘就跑,又顾及锦娘有了身子,不敢放肆大跑,黑衣人袭来之时,四儿挺身一档,拦在了锦娘身前,那人拎住四儿便甩一边去了。 青玉无奈拖着锦娘就跑,锦娘好在这阵子也锻练得有了脚劲,肚子也不是特别大,跑得还算快,那一扔了四儿后,又追了上来,不过,显然这黑衣人只是想掳走锦娘,并不想伤害她,所以,下手反而有顾及,几次双手堪堪要抓到锦娘了,又被她一闪,躲过了。 护卫锦娘的另一名侍卫以一敌几,渐渐力不从心,很快又有两名暗卫追了过来,有一名飞身跃起,拦在了锦娘前面,锦娘以为他也是来抓自己的,扭头又向另一边跑…… 这几名黑衣人似乎怕伤着了锦娘,方才全是赤手空拳地格头着的,这名挡着锦娘身前之人却是突然抽刀向锦娘刺来,锦娘吓得面无人色,那一刀下去,或许自己不会死,但宝宝怕就会没了啊,正万念俱灰之时,一声闷痛在身前响起,只见那一刀深深地刺进了青玉的腹部,一时鲜血飞溅,有由阳光下开得正炫烂,正浓烈的十姊妹,热情又奔放,带着惨烈的美,让锦娘心中一阵抽痛,更是出离地愤怒,和无比的悲哀。 青玉腹部中刀,却没有倒下,仍是坚强地挺立在锦娘面前,双手伸开作保护状,怒目看向那行刺之人。 那黑衣人眼里闪过一股恼怒,喝道:“贱婢!”扔了手中的刀,一掌向青玉拍去,拉开青玉,再杀锦娘。 而另外两名正要擒拿锦娘的黑衣人见了不由大惊,其中一名便向那人攻了过去,喝道:“住手,你疯了么!” 那人狞笑一声,回手一挡,却是抽出空隙又向锦娘射出一枚暗器,几名黑衣人见此大惊,有见机的便甩出钱镖,击落了那人发出的暗器,一时,他们几个倒是丢了锦娘,一致向那人攻去。 随知那人武功却高,以一敌几也没败落,只是知道事情难为,再次刺杀锦娘已然不可能,干脆几记虚招,闪身便向外逃去。 黑衣人中领头的似乎很急,大喝道:“不要让他逃走!” 立即有两名上前拦住那人,那人便哈哈笑道:“你们怎么忘了是来干什么的?” 黑衣人听得一阵,另几个才又想起来抓锦娘,锦娘正怔怔地看着仰靠在自己身上的青玉,泪如雨下,一直就对她怀有戒心,一直没有放开心胸待过她,而她,已是第二次豁了命来救自己了,傻丫头,藏着心事,却又不肯讲,若是讲出来,或许,自己能帮她一帮,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呢。 青玉身子已经软了下来,渐渐向地上滑去,手扶住腹部,那里正汩汩地流着鲜血,“你要挺住,青玉,你不要死,千万不要。”锦娘的颤着声音说道,不停地拍打着青玉的脸,她怕青玉闭上眼睛,怕那双漂亮得如暗夜星辰的大眼会从此再也不会睁开,她好怕,这个年轻得有好啊如才冒出的小荷尖一样的生命就还没绽放,就此调谢了。 “你不要睡,坚持住,千万不要睡,你跟我说话,说话啊,不是说还要给我做双便鞋的吗?我……我还寻思着要给你找门好亲事呢,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去说合,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我都给你找回来,只要你喜欢就好。”锦娘心中万分惶恐,语无伦次起来,见多了生死,却更怕生离死别,生边每一个善良的人,她都舍不得,尤其是如青玉这般,日日陪伴在左右,有如姐妹一样的丫头,而且,因着对她从未信任过,自己也从未全心全意的,如待四儿一样待过她,心里便更添了一份愧疚,身边的打斗和危险仿佛已不存在,她的心太痛了,眼前又浮现出秀姑一身是伤地抱住自己的情形,自己何德何能,要让她们舍了命来救?为什么要有如此多的阴谋和暗算,为什么就不肯给自己一个安宁平静的生活环境,权利与金钱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都怪自己,太过弱小了,弱小了才会总被人欺负,不行,为了身边的人,为了所爱的人,一定要强大起来。 而这时,院里的其他护卫终于听到了声音赶了过来,几名黑衣人一见事情败露,很难得手,干脆弃了锦娘就向外逃。 冷逊和白晟羽两个一个持刀一个持剑已然飞奔了过来,直扑那几名黑衣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 “殿下,您不要听她信口雌黄,臣怎么会做这等事,这全是她污灭臣的。”冷华堂汗都出来了,自己的将来可是一半都系在太子身上呢,要让太子看不上眼了,那可就真的会完了。 “殿下,臣妇也累了一天了,想回院休息,若您非要请那禽兽不如的人进院,那臣妇只好连着您一并请出去了。”锦娘看太子不太信任自己的样子,眉头一皱,淡淡地说道:“你的皇家别苑可是比这里大了不知多少倍呢,不如带了世子去皇家别苑了,总挤在臣子家里也不合礼数的。” 太子听了差点没被气岔过去,脸一红,窘着脸看小庭,眉眼微挑,那意思很明显,你老婆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啊,当众赶我走了,我可是堂堂的太子呢。 冷华庭好笑地看着太子,回头牵着锦娘的手,无比温柔地说道:“娘子,你累了啊,那就别管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了,快快进屋去,早些歇着吧。” 太子听得一脸黑线,这小庭也太疼老婆了吧,竟是半分也舍不得责怪锦娘,如此下去,那孙锦娘不是越发的放肆哦,不过,转念一想,若是自己也得了个这么独特的娘子,会不会也将她宠上天去呢?转眸便看到那女子淡却从容的笑颜,还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那样温柔又深情地看着小庭,心里越发的觉得酸溜溜的,她……听说从来就没有嫌弃过小庭的残疾,听说,自她嫁给小庭后,小庭就变得性情开朗又自信了,听说,她不止会奇**巧技,还弹得一手好琴,唱得一首好曲,诗作更是世间少有,简亲王看着温吞平常,却是慧眼识珠,给小庭找了这样一位好媳妇,当初,谁会看上孙大将军家一个汲汲无名的庶出姑娘呢?可是可惜归可惜,看她和小庭夫妻情深,太子又有些羡慕,一时又被他们夫妻的话说得有些下不来台:“小庭你……也当本太子也是闲杂人等?” “殿下,办完差事之后,于臣夫妻之间,任何人都是闲杂人等。”小庭**地再次感觉到太子看锦娘的眼光有异,淡淡地回应了太子一句,扯着锦娘的手,自己加快了轮椅的步伐:“娘子,我饿了,我要吃红烧排骨。” 太子细细品味着冷华庭的话,也不生气,半晌也没吱声,怔怔的站着,看着那一对夫妻一高一矮,一站一坐,手牵着手进院的背影,竟然有些痴了,是啊,于一对恩爱夫妻之间,任何人都是多余的,小庭……好敏锐的触感,看着那一对背影渐渐消失在拐角处,而别院里的奴仆们却不知如何是好的躬身在门旁,关门也不是,不关门也不是,一脸的无助窘迫,不由又哂然一笑,这个小庭,其他臣子得此殊荣不定会多高兴呢,怕是给祖宗烧三年高香也难请得到自己莅临一次,他夫妻竟然嫌弃自己,将自己赶走,哼,自己偏不走,难不成,你还不给孤饭吃不成? 一抬脚,正要往里走,就听边上冷华堂说道:“殿下,那孙锦娘也太过无礼放肆了些,简直就是持才傲物,连殿下都不放在眼里,实实狂妄得紧。” 太子听得眉头一皱,这个连襟实在心胸在过狭隘了些,孙锦娘是什么人品,太子这几日也看得出来一些,虽是姿意放肆,却是很讲道理的,若非冷华堂真做过龌龊之事,她也不会做那以下犯上,有违人伦礼仪之事,一时间,太子有点可惜小枚了,小枚虽说任性了些,但本性纯良,又贤淑美丽,怎么就嫁给这么一个人? “华堂啊,你在此地的差事也已完了,就早些回京城吧,简亲王爷至今还昏迷着呢,你和小庭两个都在江南,身边连个端茶送水的儿子都没有,这也说不过去啊。”太子有些无奈地点拨着冷华堂,希望他能看清些形势,好生守着那世子之位,安分些过日子就好,总也要给小枚一点念想吧,堂堂郡主子身份,嫁给一个庶子,已经是亏了,若还连世子妃之位也夺了,那就真是悲哀啊。 说着,太子殿下再也不看冷华堂一眼,抬脚昂首走进了别院里。 那几个等得辛苦地仆役,见太子殿下及其随从一进门,便毫不犹豫地将大门关了起来,两扇冰冷地红漆大门,厚重地,缓缓地将冷华堂关在了江南别院的门外。 冷华堂怔怔地看着那两扇门慢慢合上,那几名仆人竟是连招呼都没有跟他打一个,连个恭谨的笑容也欠奉,完全不认识他一样,将门关得牢牢的,一声浑闷的下栓声,仿佛敲在了冷华堂的心上,他黯然地一转身,眼神阴冷如地地狱索魂使,大步离开了。 太子一进院,便大步向冷华庭夫妻追去,到了外院花厅处,总算赶上了,“哎,小庭啊,红烧排骨真的很好吃么?太子哥哥也想吃啊。” 锦娘听了不由皱了眉,这个太子怎么也会如此惫赖呢,皇家什么没吃过?竟然也来跟他们将吃食,正要说话,就听冷华庭道:“我说殿下,皇家别苑里,莫说红烧排骨,就是红烧神仙的骨头也有吃的吧,我和我家娘子都不够吃呢,您何苦要来抢啊。” “小庭啊,你至于么?如此小器巴拉的,想当年,你多么可爱乖巧啊,穿着女……” “啊,殿下除了喜欢红烧排骨,还喜欢什么,小庭让张妈妈一并做了,大家一起分享啊。”太子话音未落,冷华庭一张妖艳到极至的俊脸便显出异样的红来,他窘迫地看了一眼锦娘,见她的眼睛亮亮的,一副八封欲很强的样子,忙迅速打断太子的话,难得一脸是笑地说道。 “哈哈哈,好好好,小庭,那太子哥哥喜欢的东西可不少啊,你可不能再小器,不会再将太子哥哥赶到皇家别苑里去吧。”太子看小庭那吃瘪的样子,顿觉心情大好,大笑着说道。 “相公,是不是小时候,娘亲喜欢将你打扮成女孩子啊?”锦娘终是好奇,不顾冷华庭一脸的尴尬,一又极亮的眸子放着八卦的光芒,笑问题,她也难得看到冷华庭窘迫的样子,也跟着起哄起来。 冷华庭脸色更红了,红着脸对锦娘翻了个白眼道:“哪有此事,为夫堂堂男子,怎么会作女儿家打扮,你莫要胡说。” 锦娘听了一撇嘴,脸上挂了笑对太子道:“殿下,相公小时候喜欢穿女装?是不是还哭着闹着要嫁你呀。” 太子一听,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冷华庭猛地一瞪眼,嗔道:“殿下若是不想在此长住,那直说就是,臣派人将殿下行礼全都送出去。”哈,恼羞成怒了,又赶人,太子差点笑抽了肠子,好半晌才对锦娘道:“弟妹,你不觉得小庭若是穿了女装会艳压群芳么?” 艳压群芳?就压自己一个吧,他不穿女装已经很妖孽了好不,锦娘掩嘴一笑,却是很义气地站到了自家相公一边道:“殿下不会是因为我家相公风华太盛,盖过了殿下,所以,殿下才会想出如此主义来诋毁我家相公啊。” 太子听得眼都直了,这会子终于领会到想要笑话这一对夫妻的有多么难,怎么就会有人如尔反尔如此之快呢,正气恼,看到冷华庭一脸得意,微挑了眉正看着自己,不由长叹一口气道:“啊,也不知道你家的红烧排骨会不会比宫里烧得更好吃呢?” 几人说说笑笑地进了花厅,虽说斗着嘴,气氛却是融洽得很,太子自那日起,倒是一直住在了别院里头,直到所有的货物全都备齐,商队终于如期开拔,他也离开。 锦娘每日里仍是全到厂子里去转转,发现可以改造的小配件,便细心地画了图纸,交给将作营去做,有了太子在别院里坐镇,倒真的再也没有出过什么行刺谋杀之事。 锦娘和冷华庭难得的过了几天安生日子,锦娘的肚子也慢慢的突显出怀,日子过得安心又惬意,只是唯一让锦娘不开心的事,青玉的伤势时好时坏,却又始终没有清醒过来,锦娘每日都要去看看青玉,只觉得她原本圆润的小脸变得瘦尖了,心里便很不好受,在心里祈求着老天要好生保佑青玉才是。 这一天,锦娘自基地上回来,吃过午饭,冷华庭与太子还有白晟羽一起去了书房下棋,丰儿正在绣着一个虎头帽,四儿手里便在做着一件小依服,张妈妈一脸笑意地给锦娘端了杯茶来,说道:“奴婢听说王妃可是上了船了,少奶奶,王妃可真是盼孙子盼得急了哦。” 锦娘听着也是一脸的笑,想着自己刚进府时,王妃怕冷华庭不醒事,竟然非要送几个丫头到自己院里,一心就想让相公早些有了子伺就好,当时,自己虽是不满,却也明白可怜天下父母心,王妃并无坏心,不过是太担心相公的前途罢了。 如今想来,王妃怕是一听说自己有孕,便巴巴地往江南赶了,她那样一个神仙般出尘的人物,又从未出过远门,娇弱得很,竟是忍着颠簸,千里迢迢往这里赶来,就是想但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吧。 “也不知道一路上安全不。”锦娘担忧地说道。 “放心吧,王爷身边的暗卫倒是有一大半是跟着王妃的,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张妈妈安慰道。 “那王府里由谁照应着呢,大嫂一个人能支撑得住么?”锦娘倒是真有点替上官枚担心了。 “世子妃倒是个温厚的,奴婢听说,王妃走后,便是世子妃在掌着家,只是……”张妈妈说着顿了顿,目光微闪着看了锦娘一眼,没有继续往下说。 “只是什么?”锦娘心里倒是明白一点,只是不相信孙玉娘真有本事能欺到上官枚头上去,毕竟身份地位怎么也比不过上官枚的。 “只是二夫人听是真是个角色,竟然是抢了一半的掌家之权,如今中馈主事的倒不是世子妃,而是那位二夫人。”果然张妈妈不屑地说道,她之所以说得一顿,无非也是看着锦娘的面上,给玉娘留几分颜面,不说得太过难听而已。 锦娘听得一怔,手里的茶都差点洒了出来,不解地问道:“怎么可能,二姐再有手段,也没本事能抢了大嫂的权吧,她可不是那有头脑的人。” 张妈妈听着便冷哼一声道:“少奶奶怕是不知道呢,那二夫人也是个走运的,听是咱们刚出门没多久,她就查出有了喜,听说还是跨门啈喜呢,你也知道世子妃进府后,一年了也没怀上,她却是一进门就有了,自然是母凭子贵,气焰不同了,加之少奶奶走后,王妃又是个温厚老实的,刘姨娘原是借着养病,一直呆着屋里就没有去后院衣局,那会子一听说二夫人有了喜,便更是借着要照顾王府长孙的名义,不肯去伏罚了,您也知道,刘姨娘可是个有手段的,王妃没管着那边的事,她便一手抓了权,将二夫人捧上了天,只求二夫人好生生一个王府长孙出来,好给她争面子,也好在王爷面前有脸,哼,不知道少奶奶您怀孕的消息传回去,刘姨娘又会是什么样的脸色呢。” 原来玉娘怀孕了,怪不得呢,以刘姨娘那盼孙子的急切,和玉娘的短视嚣张,暂时打压到上官枚也是可能的,不过,上官枚也不是那任人欺负的主,怕是正忍着气,只等玉娘将孩子生下来,再采取行动呢,好在自己没有在王府里,不然,那事非又要缠到自己身上去。 对于张妈妈的信息灵通一事,锦娘一直没有细问,她如今也隐约能感觉得到,张妈妈并非简单地就是一个厨房管事娘子,当初,指不定就是王妃或者是王妃特地留给自己的一个人呢,只是这话张妈妈不明说,自己也装作不知道,只要她的心是向着自己,忠于自己就成了,谁还没点子秘密? 王爷就算是再胡涂,如忠林叔这样的人才也不会真的让他就去受二门,做一个普通的门房,不过是让他藏了拙,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最终于也为相公所用呢。 几个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就见一个新来的小丫头慌慌张张地打了帘子进来报道:“二少奶奶,青玉姑娘醒了。” 锦娘听得了喜,忙起身就走,张妈妈忙丢了手里的活计将她扶住,嗔道:“慢着点,她醒了是好事,咱们一起去看看就是。” 青玉的伤是压在锦娘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她实在是不想这样一个正在绽放着的生命之花就此终结调谢,支着腰,锦娘在张妈妈的搀扶下,急急地往青玉屋里赶。 青玉就住在东厢房那边的偏房里,离得倒是几,出了正屋,穿过一个天井就到了,张妈妈一推门,便闻到屋里一股刺鼻的药味和血腥未,心中一沉,转头就想要拖锦娘往回走,这味道太过深烈了,她怕少奶奶受不住,怀孕之人原就**,易吐,一会子让少奶奶受了苦可不好。 锦娘哪肯走,屋里气味确实难闻,但她闻到这股气味便更是揪心,挣开张妈妈的手便往里冲,那气味还是冲得她腹中气血翻涌,差点吐了出来,强忍住胸中欲吐的感觉,锦娘对屋里的小丫头道:“打开门窗,连帘子也一并拉开了,再薰点薄荷香片。” 屋里服侍着的小丫头立即照办了,空气顿时清新了好多,锦娘走近床边,在一边的绣凳上坐下,看**的青玉,昏黄的烛光下,微暗的光晕笼在青玉苍白憔悴的小脸上,更添了一份苍凉的意味,锦娘赫然看到青玉一双杏目睁得又大又圆,漆黑的眼里闪着激动的神彩,见锦娘坐过来,她嘴角抽了抽,却并未出声,只是放在被外的手微抬,似乎想要握住什么,锦娘忙一把握住她的手,柔声问道:“可好些了?” 青玉眉头紧蹙着,表情很是痛苦,看来,伤势并没有好转,但她嘴角仍微微勾起一抹淡笑,似在安慰锦娘,却让锦娘看着更是心酸,声音就有些哽,“你……醒了就好,好生养着,我……一定要想办法治好你。”说着拍了拍青玉的手,不忍再看那一抹能刺痛人心的微笑,扭过头去。 “少……奶奶,你……别难过,奴婢活到这个份上,赚了。”青玉开了口,只是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好在屋里静静的,谁也没发出一点声响,生怕吵着了青玉,如今的青玉就如一张飘浮在空着的纸,随时都会被风卷着,被雨淋湿,仿佛稍微一碰就会破碎。 “你别说话,别说话,好生养着。”锦娘看她说话时,气息都调不过来,像是随时都会憋过去一般,忙道。 青玉微笑着摇了摇头,“奴婢要说,再不……再不说,就来不及了……”说着看了一眼屋里的小丫头和张妈妈几个,锦娘心中一震,她是有话要说什么? 张妈妈眉头微皱,却是去关了方才开着的门窗,连帘子都拉好了,扯着那小丫头道:“少奶奶坐着,奴婢去给青玉姑娘炖点补品来,小丫头就在外面,有事您说声。”说着,便出了门,还将门掩严实了。 青玉看着关好的门,脸上带了丝郝然,目光移到锦娘脸上时,眼中却泛了湿意,苦笑道:“奴婢没福气啊,好不容易遇到少奶奶这样的主子,却……没法子再服侍少奶奶了。” 锦娘听着心里钝钝地痛,扯了丝微笑道:“说什么傻话呢,快快好起来,我原还说,要给你寻门好亲呢。” 青玉听了这话,苍白的脸上就泛起一丝潮红,眼里也露出一丝期盼的光亮来,但那光亮转瞬即逝,仍是若笑道:“谢少奶奶,奴婢……没有四儿姐姐那福份。”说着便是一阵咳嗽,嘴角沁出一丝血迹,锦娘大震,怪不得一进屋,便有那样浓重的血腥味,原来,青玉已经内出血了,一时心中大恸,知道她如今醒来怕是回光返照,命不久矣,一时眼睛就喷涌而出,握着青玉的手都在发抖。 “莫哭,少奶奶,不会这么快的,奴婢……还有好多话没跟少奶奶说。”青玉却是笑着安慰锦娘道。 锦娘拼命地点头,强忍住泪意,哽声道:“嗯,我不哭,你……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 青玉凄然地笑道:“奴婢知足了,奴婢原是在几年前,陈姨娘死的时候就该去了的,又苟活了几年,还差一点……差一点害了少奶奶您……奴婢是个不祥之人啊。” 锦娘静静地看着她,看她胸口起伏得厉害,知道不能再刺激她了,只是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流着。 “奴婢十三岁那一年被指派给陈姨娘,在那小苑里头做了个三等的洒扫丫头,陈姨娘是个敦厚朴实的好主子,话不多,待人实诚,她看我还算伶俐,没做多久,便将奴婢升成了二等,在她屋里做些杂事……那时候,陈姨娘过得……很苦,因为,王爷虽是给了她一个姨娘的名份,却自王妃进门后,就再也没踏足过陈姨娘的门,一个不受宠,出身又卑贱的姨娘,在简亲王府里,过得有多艰难,少奶奶你也可以想像得到的。”说起过去的事情,青玉黑亮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黯淡的微光,似乎很不愿意回想过去经历的那一段生活。 锦娘自青玉断断续续的话里,终于明白,原来,当年的陈姨娘是老夫人给王爷做成人礼的,倒是与王爷有过一段,算是王爷的第一个女人,所以,王爷待她还是有几分情义的,只是,那不过是所有男子对自己生平第一个女人都有的一丝复杂情感罢了,若说爱情,那几乎是没有的,王爷将陈姨娘收了房后,不久,便遇到了王妃,一颗心便全放在了王妃身上,王妃没有进门时,王爷就开始冷落陈姨娘,再也不肯进队姨娘的院子,陈姨娘又没生得一儿半女,在简亲王府内地位便更是尴尬,就连一般的管事婆子也敢欺负她,后来,王妃进了府,王妃是个温厚之人,倒是对敦厚朴实地陈姨娘照顾有加,陈姨娘的日子才算好过一些,再后来,刘姨娘又进了府,刘姨娘进府后,陈姨娘的日子又变得艰难了,她又是抱着大少爷进府的,气焰就很是嚣张,又得老夫人青睐,更是不将一般人放在眼里,就是面对王妃时,也是高傲得很,对陈姨娘,那是更加的过份,常常将陈姨娘当奴婢使唤,王妃那时怀了二少爷,在养胎,也无暇顾及到陈姨娘,一时,陈姨娘的生活便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若非有一回刘姨娘为件小时打骂陈姨娘被王爷知道,痛斥了刘姨娘一顿,陈姨娘怕是早被刘姨娘折磨死了。 但奇怪的是,自那次王爷为陈姨娘骂过刘姨娘后,刘姨娘反倒一改先前的态度,对陈姨娘出奇的好了起来,让陈姨娘很有些不适,但陈姨娘就是个老实的,人家对她好了,她便不再计较以前的事情,后来,刘姨娘又设计,让王妃差一点就流了产,但那些错失便全被陈姨娘担了,只是王妃当时也是将信将疑,而刘姨娘又两边讨好,王妃倒是没有将陈姨娘真怎么样,陈姨娘却是傻乎乎的相信,刘姨娘是善的,是王妃冤枉了自己,自此,陈姨娘与王妃的关系倒是越发的僵了,后来,王妃也不要陈姨娘去她屋里立规矩,干脆来个两不相见,省得见面呕气。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多年,刘姨娘一直没有再对陈姨娘怎么样,只是总对王妃动着小动作,而且每次都会将陈姨娘拉扯上,让陈姨娘也担了一分责任,这样的日子久了,陈姨娘也看出来一点刘姨娘的真面目,就在青玉进得陈姨娘身边后不久,陈姨娘便开始避着刘姨娘了,与刘姨娘走得也不那么近了,但是偶尔还是会去刘姨娘那边坐坐的,毕竟两个人都是不受宠,被王爷冷落的苦命女人,刘姨娘有时差人来唤得急了,陈姨娘还是会过去坐一坐的。 但是有一回,陈姨娘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急着去找刘姨娘,那天她也没走前门去,陈姨娘的院子和刘姨娘的院子间有一条小路,可以直通刘姨娘后院的偏门,陈姨娘有时便会走那里进去找刘姨娘,但那一回,她慌慌张张地回来了,脸吓和霎白的,坐在屋里好半响也没有说话,手也使劲在抖着,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事,青玉那时正在屋里打着杂,便乖巧地端了茶给陈姨娘喝,陈姨娘突然就抓住她的手,将她拖到屋里,神神秘秘地说道:“我知道你虽然年纪小,但是个沉稳懂事的,我如今也没有个贴心贴意的人能信着,今天过后,我就贬你到院子里做回三等去。” 青玉听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既是夸赞自己,又怎么说要贬自己去外面做三等?自己也没做错什么呀,那时的青玉年纪小,不懂事,当时就要哭了,陈姨娘却是拍着她的手道:“莫哭,我这是在救你呢,指不定,过一阵子,我就死了,那时候,你就会知道我的用意了。” 青玉听着更是怕,忙道:“姨娘,您是怎么了,好好儿的,怎么死不死的呀,可别吓着奴婢。” 陈姨娘面如死灰,两眼都是直楞楞的,好半响,却是突然抓住青玉的手道:“好丫头,若是我死了,便是那边那个女人害的,她……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怕大少爷……哼,是如今的世子爷,那身分来路都是明呢,亏她这么多年儿子来压我,不是一样的不得宠么?儿子……那样得来的儿子,她也不觉得羞耻!” 青玉听了更是害怕,吓得四处张望,然后将屋里的门窗都关严实了,扯着陈姨娘道:“姨娘,您就算看见什么了,也不要乱说啊,真会死人的。”说着,她自己就想往外逃,这样的事情,不是她一个做小丫头的能听的。 但陈姨娘似呼被刺激得深了,秘密不愿意憋在心里还是怎么的,非要拖住小小的青玉不让她走,“你知道我今天看到刘姨娘屋里有谁吗?你……绝对想不到,道貌岸然,却是真正的伪君子啊,真正的伪君子。” 青玉虽是怕,却也是小孩子心性,好奇得很,忍不住就问了句:“您看到谁了?” “一个男人,一个不是王爷的男人,他……正与刘姨娘厮混呢,那个贱女人,一天到晚的趾高气昂,连王妃都不怎么放在眼里,害了二少爷,让自己儿子当了世子,怪道她有那样通天的本事,原来,真是勾了男人啊,她的儿子还做了世子,我呸,指不定就是个野种。”陈姨娘状若疯狂,说话的语气既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那天可吓坏了小青玉,死命地劝着陈姨娘,让她不要激动,更不要嚷嚷,不然,这一院子的人必都会死无葬 那天陈姨娘发泄了好一阵子,才在青玉的安抚下睡着了,后来,又安静了一两天,刘姨娘也来看过陈姨娘几次,只是陈姨娘却死也不肯再见陈姨娘,面子上都不肯装上一装了,刘姨娘于是便起了疑心,每次来都是阴着脸回去的。 而青玉却果然被陈姨娘寻了个事,打了一顿,降了等,放到了院子里洒扫,再也不许她进屋去,却是暗中将自己的一些首饰都赏了青玉,苦笑道:“我曾经也是个丫头,你也是丫头,咱们做丫头的,就是苦命,贱命,你以后一定要记住了,不管服侍的主子有多好,也千万别起那小心思,男人的心,不会为一个奴婢有情的,情愿找个过得去的小厮过日子吧,岂码可以平凡点,平安一点,过完这一辈子,我知道你家里情况不好,这点子东西,就留给你去贴补家用,你要是还念着我的好,就留一两样儿,做个念想吧。” 青玉当哭成了个泪人儿,她年纪虽小,也感觉出了陈姨娘的危险,打着那包东西,就回了家,陈姨娘也好,给她放了好几天的假,她几日也不敢回那院子里,但等到她回来时,陈姨娘就病了,而且是一病不起,王妃知道后,也请了大夫来医治,但那大夫都是她得的是绝症,没法子救,陈姨娘的身子一天一天枯槁,像是遇到了吸血鬼一样,她一天一个样子,每天早上起来,人就会瘦一个圈,血色也会更淡一些,到死时,就像一具风干了的干尸,样子很是碜人,吓得满院子的奴婢们没一个愿意近她的床边,最后,与其说是病死,不如说也是饿死的,无人给她端茶送饭,无人理会她,就那样,静静的死了。 青玉其实还是很想去看她的,但她知道,自己一进去,就会成为第二个陈姨娘,指不定也会死那么惨,所以,她强忍着,只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着,后来,陈姨娘被埋了之后,刘姨娘便合着王妈妈,使着法子将那院子里的奴婢们卖的卖,弄死的弄死,只留了几个在外院里做事的小的没下手,却是将她们全都遣了回去,不再给差事做了。 青玉回到大通院里,原本也是无事了的,她将陈姨娘给的首饰确实都卖得差不多了,只是留下一个陈姨娘常戴的玉钗子做了个念想,常拿在手里看着发呆,却一不小心,便人发现了,告到了刘姨娘那里去了。 有一天,她突然被一个蒙面黑衣人掳了去,严问她知道些什么事,青玉那时吓坏了,只知道哭,什么话也不知道说,那人便给她吃了一粒药,狞笑着道:“不管你知道些什么,以后你若敢胡言乱语一句,你会比你主子死得更惨,这是慢性毒药,你以后好生听我的吩咐,我会给你解药的,但是,若你敢有半点行差踏错,死的,就不会只你一个,记住了吗?” 青玉吓得要死,后来躲在屋里再也不敢出来,好在那药只是每半天才发作一回,半年后,总有人用着奇怪的法子给她送解药来,那人也没有再吩咐她做什么,直到,她被张妈妈选到二少奶奶屋里。 第一百四十一章 锦娘听了这才明白了一些,脸上的红晕却是更深了,王爷那时激动归激动,心里怕是在想,这丫头哪有什么真才呀,分明就是抄袭的前人诗作嘛,不过,就算自己会那些诗,也不见得就有叶姑娘的才学和本事吧,锦娘还是有些不确定王爷的心思,不过,总算心里对王爷的看法有了些改观,就此事来说,王爷的忍功可算是修练得炉火纯青了。 “可是,爹爹,我还是不明白,当初你不觉得匪夷所思吗?我可是真真正正的孙家四姑娘呀。”锦娘抬起疑惑的双眸,转头看了一眼冷华庭,问道。 “哈哈哈,你有所不知,当年的叶姑娘出名之时,还是一名村姑呢,而且,是一名迫嫁给傻子的村姑,原本纯朴又老实,只是不想要嫁,被家人逼着投了河,都过了气了,后来又回转了,就变了一个人似的,爹爹当时看到了那首诗作,自然也对你调查了一番的,巧得很,孙家四姑娘以前也是木呐又笨拙,被孙夫人压迫着,饭都吃不饱,哪里学过弹琴识字,作诗作画?而你,也是醒来后就变了性子,胆子大了,人也聪慧了,爹爹就是再笨也能猜得出一二来的。”王爷笑着解释道。 当初查知锦娘可能也与叶姑娘有着相同的来历时,王爷着实兴奋得几夜都没有睡好觉,但他不敢声张,这样的人物可遇不可求,若是让皇家得知了,那定然会捷足先登了去,哪里还会有小庭的份,皇上对叶姑娘的事情也知道一些,但毕竟不如简亲王府熟知,又正值基地陷入困境之时,简亲王府风雨飘摇之中,一个不小心,便会被皇家打入谷底去,锦娘,便是来救赎简亲王府的,若许,冥冥中,叶姑娘显灵,又送了一个好媳妇给简亲王府吧。 原来,叶姑娘也是魂穿的呀,貌似比自己还倒霉呢,自己至少还是个相府的庶女吧,怎么着也比村姑强,不过,当年的叶姑娘最后能嫁给王爷,成了大锦传奇似的一个人物,定然也谱写过一段传奇人生吧,那里面的故事怕是说都说不完呢。锦娘歪着头八卦着,对那位穿越前辈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仍是不明白她是怎么死的,真的是穿回去了么? “爹爹,叶姑娘……她是消失了,还是老死的?”锦娘实在是好奇得很,她很想知道,自己会不会也穿回去啊。 简亲王被她问题得一楞,脸色立即黯淡了下来,眼里露出一丝悲愤和无奈,沉吟着,半没有回答,而最紧张的便是冷华庭,他曾经听说叶姑娘是突然失踪的,简亲王府并没有找到她的尸体,所以,自从他发觉锦娘也可能与叶姑娘莫明的联系之后,他的心便处于惶恐之中,害怕哪一天锦娘也会如叶姑娘一样,突然不见了,那时候,他连去哪里找她都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样的痛……他不敢想像。 锦娘也是眼神灼灼地看着简亲王,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确实的答案,但王爷沉默半晌,却道:“当年,爹爹太小了,很多事情并不知晓,只知道,我出生时,祖母已经不在了。” 锦娘听了大失所望,黯淡的垂眸,却看见自家相公正定定地看着自己,她正要说些什么,冷华庭突然一个箭步走过来,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哑着嗓子道:“你不许失踪,你不许回去,就算要走,也要带了我去。” 锦娘的心被他说得软软的,拍了拍他的背道:“放心吧,回去是个技术活呢,我还没掌握,再说了,这里有你,还有宝宝,我舍得么?” 冷华庭听了稍感安心,长吁了一口气,锦娘却是自他怀里钻出来,微眯了眼,威协意味很浓:“不过,相公你若是再欺负我,保不齐,我就带了宝宝一起跑路了哦。” 冷华庭听了就拿手指戳她脑门子:“再说这话,小心我收拾你。” 锦娘一听,脸便垮了下来,跑到王妃身边撒娇道:“娘亲,看吧,他又欺负我呢。” 王妃还没从王爷说的那些话里醒过神来,这会子见锦娘走近了,她有点不真实的感觉,伸了手,将她揽进怀里,感受锦娘的真实存在,才喃喃道:“小庭害怕呢,孩子,娘也怕,我们都离不开你的,你不能丢下我们不管的。” 面对真挚纯良的王妃,锦娘还真的还不敢随意开玩笑,她在王妃温暖柔软的胸怀里蹭了蹭道:“娘,怎么会呢,只要你们不赶我走,我怎么都不会走的,有相公,有宝福,有娘亲和爹爹的地方,才是锦娘的家呀。” 王妃听了这才放了心,她也知道锦娘这孩子最是善良的,以她对小庭的感情,是绝对不会丢下这里的一切而失踪的,除非……又有坏人作作祟,掳了她,或者是害了她……一想到这个,王妃不禁又打了个冷战,紧张地对王爷道:“王爷,小庭和锦娘这两个孩子受太多苦了,难道就没有办法将那些恶人全都惩治了吗?总这么着也不是个事,可怜咱们锦娘,还怀着身子呢,总被折腾着,还怎么养好胎啊。” 王爷听了也沉了脸,抬头眼神灼灼地看着冷华庭:“小庭,爹爹过了十几年的窝囊日子,那时没有办法,简亲王府不能太干净,更不能太强盛,遭忌呀,很多事情爹爹都知道,但只能睁只眼闭一只眼,因为,简亲王府在皇上面前的话语权越来越小,叶姑娘的遗泽保了两代人,却再难保得下去了,皇上和很多王公大臣早就对简亲王府心存不满,父王手上根本没有能保得住简亲王府的法码,只能装傻充楞,让他们去些戒心,但如今你不同,你有锦娘,她是大锦朝的宝贝,如今,太子定然也看出来了,她的才华不亚于叶姑娘,我们大可以奋起反击了,再坐地挨打,可就太窝囊了。” 简亲王一番话说得冷华庭心情深重,他一直对王爷的软弱和糊涂是有怨恨的,当初,若不是王爷太过轻信那个人,自已也不至于被害得那样怪,原以为,王爷是糊涂,是懦弱,但今天听他说,他其实是心里明白,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虽说是有苦衷,但是再有苦衷,再放任简亲王府污浊下去,也不能任人残害自己而不管不顾吧,自己可是他的亲生儿子,不知,情有可原,但若是明知,却不保记,叫他情何以堪?六年的苦就是白受的么?世子之位就应该拱手相让? 看着冷华庭眼里的怨恨,简亲王长叹了一口气,眼睛濡湿起来,愧疚地拍了拍冷华庭的肩膀,“小庭,这辈子,爹爹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了,当初,爹爹为了怕皇上猜忌,故意不太过问府里的事情,只是一味护着你娘,后来,等到想管时,你已经被人害了,而他们势力已经坐大,爹爹更是力不从心了,好在爹爹做了件最英明的事情,帮你把锦娘娶了回来,而且,自始自终没有将墨玉传给他人,有墨玉在,其他不过是过眼云烟,世子之位,你要想拿回来,爹爹一定帮你,但如今,爹爹已成为隐形人,能帮的,却是不多了,如何报仇,如何振兴简亲王府,全看你和锦娘了。” 听了这话,冷华庭垂了眼帘,但心中的愤懑仍是未平,锦娘在心里叹了口气,悄悄握住了他的手掌,虽然此时他的十指全是伤,不能握紧,但当她温软的小手伸进去时,他还是窝住了手心,感受到她自手心传递过来的抚慰和关怀,如一阵和风,抚平了那吹皱的沙滩,轻轻软软,又暖暖温温,更像一缕朝阳射进了阴暗角落,照亮了灰暗的心灵,爹爹说得没错,不管以前受过多少苦难,也不管爹爹曾经犯下过多大的过错,至少,他将锦娘寻来送给了自己,前半生,自己的人生或许是灰暗无光的,但是,将来,不正是一片光明么? 如此一想,郁结于胸的闷燥感顿时消散了不少,转过头,看了自己的小娘子一眼,对王爷展开了笑颜,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自己受伤被残之后,爹爹这么些年,内心的痛苦,愧疚和自责也一定折磨着他,既然自己已经痊愈,那又何必再计较爹爹过去的过失呢?何况,真正要怨恨的人,并非爹爹,而是那始作甬者,诚如爹爹所说,现在只能靠自己去努力,去反击,才能保护家人,振兴简亲王府,世子之位,无需爹爹出力,他一定要自己夺回来。 “爹爹,你如今扮成这番模样,皇上会不会发现啊,会不会治你一个欺君之罪呢?”冷华庭转而想到了最实质的问题,先前可是伙着刘医正一起说,爹爹要昏迷半年才得醒的,这会子人都不见了,皇上肯定会发现,到时,又是一条罪状加在爹爹身上。 “放心吧,府里还躺着一个简亲王爷呢,爹爹派了暗卫护着,应该无事的。”简亲王喝了口水回道,小庭能想开,他的心也宽慰了许多,这么多年的郁在心里的结,因着小庭方才的一站,顿时冬去春来,更如雨前的天空,刮起了一阵风,吹散了一天的乌云,如今能伴着王妃,守在儿子媳妇身边,等孙儿出世,那便是最惬意和乐的生活。 “大哥可是回府了,爹爹可是有防备?别人可能瞒得过去,他可就难了。”冷华庭还是不放心,接着说道。 “那就看他的心了,若他真是狼心狗肺,非要连爹爹也卖了,爹爹也由得他了,他幼年时,爹爹确实没怎么待见过他,爹爹知道,他心里是存了恨的……不过,爹爹能给他的也只能那么多,他要自掘坟墓,爹爹也救不了他,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自己的人生自己掌握,爹爹坐等看他,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了。”简亲王嘴角噙了一丝冷笑,淡淡地说道。 冷华庭有些诧异,以往自己说到与冷华堂的冲突时,爹爹都很困绕为难,但现在他乎想通透了,不再护着冷华堂,似乎连提起他,都不愿意,难道,那日裕亲王的话真的入了爹爹的心? “爹爹,裕亲王那日在山洞前所说的话……”虽然此事有些难以启齿,但是,冷华庭也很想弄清楚,若那人真的不是自己的亲兄弟,以后反倒要好行事得多,再也不必顾及爹爹的感受,不必害怕别人说兄弟倪墙了。 “小庭,没有证据之事,爹爹不会信……”王爷不等冷华庭说完便截口道,话虽如此,但眼里却闪过一丝沉痛,更多的,竟然是释然,仿佛心中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一样。 冷华庭于是不再问,他突然便明白了王爷的心情,那个人,是与不是爹爹的儿子并不重要了,有时候,血脉相连也不能真的就证明什么,二叔难道不是爹爹的亲兄弟?但他对自己和爹爹用尽了下三滥的手段,哪里讲过半分的骨肉亲情? 爹爹养了他二十年,父子之情早就入了骨,若冷华堂是个谦谦君子,品性高尚之人,就算只是养子,更应该孝敬和报答爹爹才对,但他又是如何报答爹爹的?那一次爹爹华园遇袭,分明就是他下的手,爹爹想来也是寒了心了。 爹爹其实也是个通透之人,何必纠结是不是亲生,那只会让爹爹更加痛苦,好在,爹爹自来就没有对刘姨娘生过情谊,被人欺负和污侮的羞辱感便要轻了许多,最重要的是,这个儿子,已经是废了,品性太过低劣,就算是亲生,寒了心也不会再管了。 “爹爹所言极是,不过,爹爹,儿子有话在前,这一次,儿子不会再手软。”冷华庭对王爷又行了一礼,郑重地说道。 王爷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复杂得很,半晌才道:“只是……苦了枚儿了,那其实是个好孩子的。” 锦娘一直站在一边,冷华庭与王爷的对话,她有一些并不太明白,但是,王爷方才那一句话她倒是清楚了,上官枚,虽说有些大小姐的任性,但却确实还算是个善良之人,只是,老天造孽,让她嫁了那么一个禽兽…… 王爷与冷华庭父子二人长谈了多时,锦娘早就困顿了,歪在王妃身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跟王妃闲聊,也没去怎么关注王爷他们的对话,她如今最想的就是好好的养胎,就坐这么一会子,宝宝已经调皮的连踢她几脚了,心里的涌起一种异亲的情怀,有些惊奇,也有点无措,总有点难以置信,一个小生命真的在自己的孕育下长大,与自己血脉相连,将来,会叫自己母亲……一想到自己才十五岁,心里有些害怕,不知道到了生的时候,杠不杠得住啊…… “别怕,有娘呢,皇家别苑里也有不少有经验的嬷嬷,你只管好生养着就行了,大家都是那样过来的,不差你一个。”王妃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 锦娘听了不好意思地垂了眸,王妃的话倒是给了她莫大的鼓舞,也对,古代的女子不都是这个年纪生的孩子,不差自己一个的,记得以前邻居家的大嫂生孩子时,叫得那叫一个惨烈,她婆婆听了就烦,对她吼道:“又不是你一个人生过孩子,地上的人都是生出来的,叫那么厉害做什么?” 锦娘总觉得那句‘地上的人都是生出来的’很经典,如今想来,孩子在肚子里已经五个月了,不管如何,自己都是有生的,害怕只会让自己变得懦弱,她喜欢将一件事情最坏的情况都预计出来,作好最差的打算,往往事情过后的结果,反而能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就算不是最好的结果,但只要不是最差的,那就赚了。这也算是半个阿q精神吧,但这样的心思,常常能让她极时调整心态,在人生遇到最大的危机时,能够抵抗恐惧,能淡然从容地度过。 与王爷一席长谈,父子二人倒是说开了,关系之比从前更为融洽了些,这当然是锦娘和王妃都乐见其成的,王爷不想以真面目示人,便仍是留下在下人屋里,与忠林叔为伴,冷华庭虽然心有不忍,但也觉得如此倒是最好,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便也不再强求,只是让张妈妈又送了好些生话用品到了王爷屋里,这才带着锦娘退了出来。 回到自己屋里,冷华庭就拉着锦娘商议起来,明日起,他便要着手训练新兵了,虽然他熟读兵书,但却没有带兵的经验,白晟羽新招来的新兵还都驻在江南大营里,好在太子答应了拨一半江南大营的练兵场给他,有了场地,便只剩下教官和训练手段了。 锦娘真的给他弄了个训练法子出来,冷华庭一见之下大喜,又在那法子里掺进了不少自己的想法,小两口窝在屋里商议一下午,才将那训兵的法子完善好了,晚上用过饭,冷华庭又叫了阿谦进来。 阿谦手上自王府里带来的暗卫并没损失多少,这一次江南别院遭受如此重创,让冷华庭很是恼火,太子虽说会着手调查,但太子如今身体还没有康复,且太子顾虑太多,不知道何时才能查出真相,他决定自已行动,所以,就叫阿谦进来商量对策。 阿谦与他在屋里嘀嘀咕咕地密谈了约么半个时辰才出了门。 锦娘不知道这一些,她给冷华庭制好那训兵的法子后,便不再操那些闲心,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白天也不敢在别苑里头乱逛,就牵了秀姑的手在自己住的南院里转悠,秀姑也鼓励她多运动,把身子练康健一些,将来生的时候也有力气,在这医疗设备极差的年代里,生孩子全靠产婆的经验和自己的身体素质,当然,还有运气,若是胎位正,顺产,自然生起来时就要快得多,大人小孩也可以少受罪,所以,锦娘每天都坚持在院里走几十个圈,她原本清秀的小脸变得越发的红润了,白晰的皮肤透出健康的粉红,再配上那双湛亮清澈的大眼,常能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偶尔冷华庭闲下时,静静地坐在轮椅上便看着自己的小娘子错不开眼,尤其是她不出去走动,坐在屋里拿着针线做活计的时候,更让他觉得眼前的女子美得沉静,美的圣洁,而锦娘却常在这个时候变得得瑟,挑了眉去看他,戏道:“怎么样?再也不是丑丫头了吧。” 冷华庭听得一怔,好好的形像全给她那调皮的样子给破坏了,他忍不住便朝天翻了个白眼,拿还没养好的手指头戳她:“你呀,永远就是个丑丫头。” 眼神却是宠溺得很,腻在她身上就不肯错开,锦娘却是被他那风情万种的一个白眼霎到,无奈又泄气地嘟嘴:“真是命苦啊,谁让我嫁了个妖孽呢,这世上,除了娘亲,怕是再也无人能与你比美了,你……你以后离我开十丈远吧,太打击人了。” 王妃正好听到这话,掩了嘴就笑,过来哄道:“谁说我们锦娘不美了?娘去帮你抽他。” 锦娘一抬眼,看到王妃雍容高的站在自己面前,再看看眼前美艳的相公,更觉得丧气得很,对着冷华庭咬牙切齿道:“哼,我一定要生个比你还妖孽的儿子出来,这辈子我是没法子将你比下去了,那就让我儿子打败你。” 王妃和冷华庭听得哈哈大笑,一个将她抱在怀里哄着,另一人嗔道:“好像儿子是你一个人的呢,也不看看他爹是谁。” 过了一阵子,太子和冷华庭的伤势都差不多好转了,而皇上因着太子遇害和江南别院爆炸一事大发雷霆,一道圣旨终于自京成而来,江南总督因保卫不利,严重失职而被去职免官,压加京成侯审,而太子与锦娘商谈的三个条件皇上都应允了,简亲王府自建的私兵却是划在太子名下,由太子全权管理,这个结果,冷华庭早就知道,如若没有这个名目,皇上也不可能开这个先河,新兵训练正在进行,太子也知道这支军队对自己和简亲王的重要性,他当天便将军队的印信交给了冷华庭:“小庭,这是你的心血,太子哥哥决不会强夺,军队所有的处置调配权仍交与你,而且,经费也不会全由你简亲王府私出,我会在太子府用度里调些资金给你,当是我这持名统领的一点心意。” 冷华庭听得莞尔一笑,说道:“殿下也应该知道,有了那百分之一的分红,臣如今也是个大富翁了呢,这些人臣还是养得起的,倒是殿下您……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太子听得心头一暖,心知小庭的话说得真心,这一次的暗杀明显是朝中有人冲着他来的,他在太子位上多年,手下经营的力量并不小,也已经隐隐形成了一派自己的势力,皇上正值青春鼎盛……上位者,有时是连自己的儿子都不会相信的,那在京城冒出来的幕后之人,很可能就是皇上拎出来,给太子做磨刀石的,弄个势均力敌的人出来,无非是想要让朝中势力得到均衡,两方势力相互争斗,相互打压,最终得利的是皇上,他的皇位便稳如泰山了。 多年太子做下来,太子自然想得通透,寒心之余却也理解,而当下最重要的便是将自己的锋芒稍敛,私底下的势力却更要加强,不然,哪一天真被打下去了,便是再后悔也来不及了,而皇上也算得对他有几分偏心,不然,也不会派了他来江南,与简亲王府接触,其实也就是将简亲王的势力变相地送给他,而小庭,便是他现下最要亲近和拉拢的人才兼势力,所以,太子才会在圣旨一下之后,立即拱手将私兵的权力全部交还给小庭,许诺自己决不插手,小庭方才所言也是给了太子一个讯自己,他,是是支持太子的。 这就是太子所有的最好答复,皇上着太子身体痊愈之后便立即会京,江南基地上的事情全权交由冷华庭处置,朝庭每年只派人审核帐务,其他不再过问基地之事,也就是鼓励锦娘放手管理基地的意思,今后再也无人可以对基地指指点点了。 皇上免了叶一的贪没之罪,却只字未提简亲王的贪没一事,裕亲王回京也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惩处,皇上只是将他好生骂了一顿,罚了他一年的奉碌,将那块御剔金牌也收了回去,责令他在家好生反省,这样的处置让冷华庭很不满意,但也没法子,皇权大于天,他们现在也没有跟皇上叫板的话语权,只能暗吞下这一口气。 简亲王爷仍背有贪没嫌疑,所以,只能继续装暗卫,护在王妃身边,一时还难以用真面目见人。 而冷华堂回京之后,如其他几位世子一样,只是被夺了监察一职,并没有受其他惩处,仍是简亲王世子身份,在张太师和兵部尚书张大人的力保之下,还进了兵部,担了一个五品郎中之职,这消息也让冷华庭哭笑不得,太子对此也三缄其口,并不置评。 锦娘对此毫不在意,她高兴的是皇上终于应允了自己的那三个条件,而且,她也想得明白,皇上之所以不惩罚裕亲王和冷华堂,无非也是玩的帝王心术,那是皇上故意给他们小两口留的敌手,就是怕他们以后发展得太快,势力强大起来了,会掌控不了,留着他们的敌人,不用皇上自己操心,也会有人来打压他们的。 一如简亲王一样,冷二与简亲王关系不和,一直在暗中使阴绊子,皇上哪能真的不知道,但他却还是将冷二的地位升得很高,让他也手掌大权,只是皇上可能万万没料到,冷二会丧心病狂到了通敌卖国的地步,如今冷二成了大锦通辑下的重犯,海捕书遍洒大锦,但却连他的踪迹都没寻到过,而西凉又有向边境增兵的动静,让皇上也很是恼火,责令太子回京便是商讨此事,看来,一场大战,即将触发。 白幽兰早在江南别院被炸前就离开了基地,回了总督府,如今其父官职被免,总督府也不能再住,全家都跟随其父去京城,那日,白幽兰疯了一样,女扮男妆闯到江南别苑外,口口声声说要找织造使夫人,说是织造使夫人旧识,被守卫赶出去多次又哭了回来,守卫没法子,只好进来禀报锦娘。 锦娘正挺着大肚子在院子里散步,如今已是初夏,天气渐热,怀孕之人更是怕热,锦娘早脱了夹棉,只着春衫,圆润的身子养得红光满面,听闻有旧识来找,她着实吃了一惊,莫说在江南,就是在京城,锦娘认识的人也没有几个,于是让人将白幽兰带了进来。 白幽兰刚一进院时,锦娘还真是看了半天也没认出,白大小姐如今落魄了,一身男子打扮,虽然还是着的锦衣,却狼狈得很,人也消瘦了不少,这觉得这个年青人看着眼熟,只当白幽兰娇娇柔柔地唤了她一声世嫂,又取了头上的方巾,将那一头的青丝流泄于肩,锦娘才认了出来。 “世嫂救救小妹吧,小妹走投无路了。”白幽兰跪在地上哭成了泪人儿,她原本就长得娇美清丽,如今再雨带梨花的一哭,更是我见犹怜,锦娘听得诧异,朝庭对白总督的处置她也知晓一点,白幽兰如今可是犯官家属,也是待罪之身,若皇上将白家来个流放,女子卖入教坊啥和,自己也怕是也救不得她吧……呃,重点是,她是怎么逃到别苑里来的?她一个弱女子,在重兵看守之下,竟然能够逃出……又有人放水吧。 “世嫂,我爹爹他……他要将我送给六皇子做妾……还是那种没有名份的侍妾,幽兰不愿啊,求您救救幽兰吧。”边哭,那双大而媚的眼眼就在四处转着,像在寻人。 锦娘听着便叹了一口气,白总督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危急关头就将女儿拿来做礼物送人,能救得一家便成,女儿会不会幸福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她虽同情白幽兰,但这种事可不是她能插手的,正要劝白幽兰,这时太子和冷青煜还有白晟羽一同进来了,太子过两天便要与冷青煜一同回京,就要分别了,便想多来看看锦娘,也不知道以后还能再见几回,冷青煜是死活不肯跟太子回去的,但裕亲王下了明令,他再不回去,就给他娶个媳妇放在屋里头,挂上世子妃的名份,这让他好不气恼,只得回去与他爹斗智斗勇了,所以,来锦娘院子的心思倒和太子一样,能多看得一眼是一眼吧…… 谁知一进门,便看到这么一出,太子当时眉头就皱了起来,冷着脸进了院,冷青煜正要也跟着进去,白幽兰却如疯了一般扑到他脚边,大哭道:“世子救我,世子救我。” 冷青煜这才看清她的面容,想想曾经也在她家里住过几日,也算得上有些旧谊,她又是弱女子……只好扶她起来道:“你好生说话,你家里的事情,本世子也无能为力,你要求,就求太子殿下吧。” 白幽兰并不认识太子,听冷青煜一说,才向太子看去,但她今天来的最大的目的其实便是要见冷青煜,此时好不容易见到了,哪此就此撒手? 她盈盈向太子行了礼,太子听说她是白总督的女儿,脸色倒是缓了一些,又听她说白总督要将她送给六皇子,不由心火直冒,那老匹夫,当自己是死人么?有罪不来求自己,竟然舍近求远,去求那个人,当直以为自己便在皇上面前失势了么? 一抬眼,看到冷青煜正为难地想要离白幽兰远一些,而目光却是不时的往锦娘身上瞟,他心里便更是气恼,对着白幽兰道:“你且住在此处,孤今天给你做主了,将你许给裕亲王世子做妾,你可愿意?” 白幽兰一听大喜过望,她的一颗芳心老早就系在了冷青煜的身上,今次是母亲冒死掩护她逃了出来,想的便是投奔冷青煜,但奈何那个男人眼里从来都没有她……不过,总好过嫁给一个素不相识之人要好吧,何况,还是自己心仪之人,做妾就做妾,白家如今失势,她也只有做妾的命了。 “不行,太子哥哥,我不要。”冷青煜脖子一哽,赤红着脸对太子道。 “此事没得商量,过几日回京时,便带了此女上路,孤会亲自对王叔说的。”太子面无表情,比之往日对冷青煜的亲和叛若两人,语气也很严肃,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冷青煜听得一怔,痛苦地看向锦娘,锦娘倒觉得这样不错,既救了白幽兰,又成全了她的一片痴心,还少了自己的麻烦,只是,做妾……她终是不能接受女人被男人如此贬低,哪个女子不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何况高傲如白幽兰,但如今个社会便是三妻四妾是正理,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要不是自家相公娶妾,其他与她也没关系不是,所以,站在一边,既不赞成也不劝和。 白晟羽与白幽兰是堂亲,见太子开了口,他当然也是站在白幽兰这一边的,忙低下头问:“小兰,你可愿意给世子爷做妾?” “小兰愿意!”白幽兰欣喜地说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冷华庭等不及了,推了轮椅便向后院去,阿谦在后面帮着他,但人还没出后堂呢,锦娘就笑嘻嘻地自后院转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块刚做好的肥皂,一脸的喜悦,更是一脸的汗,冷华庭看着就心疼。 如今她肚子大了,又不好像以往一样随便拉扯她,怕伤着她了,只能拿眼瞪她,骂道:“你就不能安生一点么,好不容易有几天平安日子,你还要折腾!” 锦娘听了也不介意,笑着推着他进了正堂,太子正好奇地等着呢,见锦娘进来,脸上带了笑意,问道:“弟妹是不是又捣鼓出新东西出来了?” 锦娘淡笑着点了头道:“也就是闲着好玩儿,上不得正板的,可不敢污了殿下的眼。” 太子只当她是谦虚,锦娘的点子多,她弄出来的东西,必然是有趣得紧的,“手里拿的什么,给我看看。” 太子起了身,向锦娘伸了手,锦娘原想将手藏到身后去呢,这会子也来不及了,只好将那砣黑呼呼的东西递给太子,太子看得一脸的黑钱线,真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呃,就是洗衣赏用的夷子,我和忠林叔一起改进了下,加了些碱石进去了。”锦娘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太子自小锦衣玉食,衣服什么的,都是人家洗好了给他只穿,哪里知道洗衣服的夷子是什么样子,看了看也就还给锦娘了,锦娘忙笑着给了忠林叔,却是眨巴着眼对太子道:“殿下,若这东西做得漂亮了,以后再送给你啊。” 太子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便起身走了。 白晟羽倒是两眼亮晶晶地看着锦娘,嘴角带着欣然的笑,“四妹妹可千万要记住,姐夫我也是掺也股的哦?” 冷华庭听得诧异,正要问,锦娘却是抢先对白晟羽道:“放心吧,要是少了三姐夫这一份,三姐姐还不骂死我去哦。” 白晟羽听得哈哈大笑,对冷华庭眨眨眼,笑着也离开了。 屋里没有了旁人,冷华庭气恼地将锦娘往里屋:“你跟我进来。” 锦娘嘟着嘴,老实地跟了进去,一进门,冷华庭就黑着脸揪住了她的鼻子,他如今手指头都养好了,揪起锦娘的鼻子来,比前些日子方便得多了。 锦娘被他揪得痒痒的,嗡着声问:“相公,我又没做错什么,干嘛揪我?” “为什么你在做什么都不告诉我听?”冷华庭眼里冒着火星,这几日锦娘总是神龙见头不见尾的,他早就窝了肚子的火了。 “还没做成功嘛,你又忙得很,所以没说啊。”锦娘拍掉他的手,耸了耸鼻子,这厮动不动就揪她的鼻子,像是上了瘾似的。 “那你也可以和我商量呀,三姐夫说的那入股是怎么回事?”冷华庭看她老实巴交的,样子又可怜,便放过了她,将她拉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问道。 锦娘一听这话,立即眉飞色舞了起来:“相公,咱这肥皂做成后,也可以像京里城东那铺子一样,直接销到宫里头,只要宫里头的娘娘们最先用了,达官贵人们就会跟着学,那销路定然畅通啊。” 冷华庭看她一脸兴奋的样子,不由摇了摇头道:“宫里的东西都是有规制的,一样东西用惯了,很难改的,除非你的东西真的是比以前的那个要好很多,又仅你一家有,才有可能。” “那是自然,我做出来的东西当然比以前的夷子好用得多啦,而且,这配方我可是保密着呢,任谁也别想偷学了去,咱们啊,就在东南建个作坊,将这肥皂做起来,先在这皇家别苑里用着,等大家都觉得好了,再推广开去,这里虽说不是皇宫,但也占着皇家的名声不是,看着吧,这东西不会比那两台死铁疙瘩差的,能赚大钱呢。”锦娘一昂头,自信地说道。 看着自家小娘子兴奋的小脸,冷华庭无奈地将她拉起来,拥进自己怀里:“能赚钱当然好了,我是怕你大着肚子会累着,再一就是,咱们就那基地分红的钱已经很招忌了,若再弄一个比基地更赚钱的,你不怕别人恨死咱们吗?” “相公啊,你不知道枪杆子里出政权么?咱们就是要强大起来,不但要能赚钱,还要用钱控制那些人,不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么?咱们也不赚独食,就如城东那铺子一样,让那些掌权的贵人们都参股,按时分红,他们吃到了甜头,又怎么会再害咱们呢,而只有我们,是这经济的掌头的,只要咱们一个不高兴,想要掐了谁的脖子,就掐谁的脖子啊,就是太子又如何,日子久了,他在咱们这里拿钱拿顺手了,就会有了依赖,将来……真正的话语权就会在咱们自己这里,咱们再也无需像父王一样,夹着尾巴过日子了。” 锦娘定定地看着冷华庭说道,她之所以要太子入股,一是让太子做她最大的靠山,试问有了太子参股的东西,谁又敢来弄妖蛾子?再一便是,变相的用钱来贿赂太子,也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太子的经济,让他不得不为简亲王府说话。 虽然锦娘也觉得自己这心思阴暗了一点,但在一次又一次的被追杀某害后,她看清楚了一个事实,只有自己变强,才是最好的自保手段,其他一切都是浮云。她可不想将来自己也如简亲王一样受皇室的控制,一辈子为皇室卖命,完了还得了个贪没的罪名,太憋屈了。 冷华庭听了深以为然,他握紧了锦娘的手,怜爱的抚着她的头道:“娘子,辛苦你了。” 锦娘嫣然一笑,也揪了下他的鼻子道:“不辛苦呢,我这也是为了咱们孩子存钱呢,咱们的孩子,可以不当什么世子王爷,但一定要有钱啊,当个富甲一方的大富豪。” 说起来,这事其实,最支持的就是王爷,那几日,王爷一直是与叶一和忠林叔几个参与了肥皂的试制的,只是太子还在别苑里头,王爷不好露面,所以,冷华庭教训锦娘的时候,锦娘在外面装得老实,四儿丰儿几个看到了,就在后院嘟嚷,后来,那天晚上,王爷使了忠林叔将冷华庭拎到了小屋里密训了一顿,王妃自然也在一旁帮着腔:“小庭啊,咱们找了锦娘这个小媳妇可是天大的福气,她一心为王府着想,你怎么能够斥责她呢,她可是难得的好媳妇,再说了,有了身子的人,心性比往日就要燥,你不说顾着她,让着她一些,还好赖不分,乱找她撒气,你真要把她气着,我可不饶你。” 说得冷华庭好不郁闷,他哪里就斥责她了,还没说两句呢,那丫头比他的道理还多……再说了,他们小俩口根本就没有吵嘴嘛,怎么大家就兴师动众的来问罪了? 不过,郁闷归郁闷,知道父母对自己的小娘子如此疼爱,他心里也开心,自他中毒生病之后,首次低眉顺眼地挨了王爷和王妃的一顿数落,完了还低头恭敬地给双亲行了礼,才退了出来。 回到自己屋里时,那始作甬者竟然又打起了小呼噜,他真是哭笑不得,也没叫丰儿进来服侍,自己净了面,洗漱一番后,便偎在他的小娘子身边躺下,将她环在自己怀里,睡了。 第二日,太子要起程回京,冷华庭和锦娘起了个大早,丰儿和四儿两个进来后,脸色都有异,锦娘看着就奇怪,仔细一看,四儿的眼红红的,像是哭过,而丰儿则是有点神思不定。 锦娘看冷华庭在,也没怎么去问她们两个,只等四儿帮她梳了头,收拾妥当时,借口要找些礼品托太子带回娘家,便拉了四儿去内堂。 “这是怎么了,眼睛红得像个兔子似的。”锦娘边翻着箱子边问四儿,四儿听了眼泪就出来了,半晌却又没说话,只是哭,锦娘看着就急,扯住她的手道:“究竟是什么事,你倒是说个话呀。” “少奶奶,您别问了,问了也没用,这事,您管不了。”四儿无奈地扯了帕子抹泪儿,抽泣着说道。 “又是阿谦对吧,除了阿谦,你还能为什么事情哭?”锦娘没好气地将她往外面拉:“走吧,我帮你找能管得了的人去。” 四儿听了磕绊着跟着后面,想走,又有些犹豫,小声说道:“是他大哥,非要他跟着太子爷一同回京呢,两个人方才在那边院子里打起来了,奴婢去看了一眼,却被冷大人骂了回来,说奴婢是……是祸水。” 锦娘听得眉头一皱,这个冷逊还真是死脑筋呢,怎么都说不通,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么?阿谦要是想回京,用得着他逼?再说了,相公这里正是用人之际,阿谦走了,可就像是断了根手臂似的。 “走,去看看,我就不信了,真找不着人治他。”锦娘心里来了气,扯着四儿就往外走。 冷华庭见她脸色不对,又见四儿正抹泪,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也没拦她,推着轮椅跟在后头。 丰儿正有点六神无主,这会子见少爷少奶奶都出了门,自己忙也跟着。 锦娘到了阿谦住的小院里,果然远远地就听到打斗声。“谦弟,父亲时日无多,你再是有气,他临走前也该见上一面吧,这可是生为人子的应尽的孝道。” “他死了,我会磕个头,算是了了这一生的父子之情,我说过,他在世,我是不会踏足那府里一步的。如今不是正好么?你可以一人继承他的家业就是,少了人跟你抢,你不是应该更开心?”冷谦一改往日的寡言少语,边打边说道,只是脸上仍是表情缺缺,连一个愤怒的眼神都欠奉。 冷逊大怒,大骂他不孝,这时,锦娘走进院子里来,大大方方的往院子里的石凳上一坐,看戏一般看着那两兄弟打斗。 冷华庭有样学样地坐在院子里,也是一言都不发,只是他手里端着临出门时,张妈妈妈拿来的一盘点心,自己吃了块,又喂了一块给锦娘,两个边吃边看,很有点看武侠电影的样子。 那两兄弟也越打越起劲,冷华庭怕他们俩没轻没重,对那两人喝道:“你们两个要打离远一些,别一会子掌风扫到我娘子那可不得了了。” 冷谦还好,他是听惯了冷华庭的话的,冷逊一时受不了,愤怒地看了冷华庭一眼,锦娘看着便有气,冷笑道:“阿逊啊,你不觉得无聊吗?为什么非要拉着冷谦回去,他可是织造使大人的护卫,职责就在江南,没有织造使大人的差遣,他不能跟你走。” 锦娘不过是拿了鸡毛当令箭,她也不知道自家相公这个织造使大人是否就真的能够命令到冷谦冷逊兄弟,不过,任谁不行,太子殿下肯定是行的。 “夫人,此乃属下家事,您最好不要管。”冷逊冷冷地对锦娘说道。 “阿谦的事,也是我的事,阿谦自小就跟在我身边,当年他可是被你们冷家赶出来了,这会子又想要他回去,谈何容易?”冷华庭可看不得有人对他娘子态度不好,横了眉说道。 锦娘觉着这么着也不是个事,趁着那两兄弟打得厉害,便扯了丰儿过来在她耳边道:“去请太子殿下过来下。” 丰儿听了抬脚正要走,就见太子自那边正走过来,锦娘便大声道:“冷大人,你无非就是怕阿谦一直留在这里,跟四儿好对吧。” “一个身份低贱奴婢,最多只能进冷府做妾,哪在资格做冷家媳妇?”冷逊没好气地对锦娘说道。 “谁说四儿姑娘身份低贱了?”太子抬脚进来时,就听见冷逊在贬四儿,不由皱了眉问道,那日在地道里,若非锦娘身边个位机灵的丫头,他只怕便会死在那暗道里了,四儿也算得上是太子的半个救命恩人呢。 冷谦冷逊见太子来了,忙停了手,冷谦立在一边没有说话,冷逊却是手一拱对太子道:“殿下,阿谦执意要取那四儿为妻,全然不顾父母之命,此乃大不孝。” “怎么?孤的救命恩人难道配不上你的兄弟不成?”太子摇着扇子,慢慢踱到冷逊身边,斜睨着冷逊。 冷逊听得了滞,不敢反驳,只是又瞪了四儿一眼,那神情像要将四儿吞了似的。 锦娘看太子的模样便觉得今天四儿怕是能得偿所愿了,所以,故意大声说道:“不就是个门户不对么,难得四儿和阿谦情投意合,殿下,你帮帮他们吧。” “嗯,四儿救丰儿两个救驾有功,孤特免了她二人奴籍,封五品宫庭女官,专门服侍冷夫人。”太子朗声说道。 四儿听了还怔怔的,没回过神来,丰儿却是机灵得很,立即扯了四儿就附身下拜,高呼千岁,四儿这才运过神来,跟着磕头道谢。 五品女官虽然仍是服侍锦娘,但身份却与奴婢不知道高出了多少档次,许多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进得宫去,没有选做妃子的,便被封为女官,在宫里办差,到二十五岁时,便可以放出宫去,嫁人或回乡,太子此举,既抬了四儿和丰儿的身份,更是提高了锦娘的身份,按说锦娘才一个六品诰命,根本没有资格让五品女官服侍着,太子这意思也很明显,回京之后,锦娘的封赏定然很快就会下来,至少也是个二品的诰命,而且,锦娘还有权力提前将四儿和丰儿许配人家,这也是宫里的规制之一,只要主子允许,女官是可以提前嫁人的。冷逊若再以四儿身份不配来阻止阿谦的婚事,那就说不过去了。 只是这明显是太子以权压人,冷逊虽不敢反驳,眉头却是皱成了一团。 锦娘看着就想笑,挺着肚子走到冷逊身边道:“阿逊啊,我原想着让你喝阿谦和四儿的喜酒呢,看来,你是喝不到了,麻烦你回府去对叔父大人言明,阿谦和四儿的婚事,本夫人会妥妥当当地帮他们办了的,保不齐,明年就能为你冷家添个新丁呢。” 冷逊听了脸色更黑,不过,他也知道锦娘如今的地位不比往日,太子对她实分看重,而且,她还拥有很大的财势,她的能力或许能影晌朝正呢,这个女子,决对不能小觑,更不能太得罪了,虽然,他气恼冷谦不孝,但若冷谦两口子真得了锦娘两口子的信赖,对他冷家的好处,那是不可估量的。 如此权衡下来,冷逊也转了脸,拱手对锦娘道:“那就有劳夫人了,舍弟的一切全靠夫人打理,下官回去必劝家父,早日迎了四儿姑娘回府。” 嗯,这态度还不错,早这样,也不必自己费那么多口舌了,锦娘听了很满意,四儿更是喜出望外,两眼泪盈盈地看着冷谦,偏生冷谦最受不得她这个样子,难得地红了脸,别扭的转过脸去。 锦娘又向太子行了谢礼,太子笑看着她,又说了几句嘱咐的话,才正式起程,锦娘与王妃,冷华庭还有白晟羽几个送至了院外,白幽兰过来给锦娘行礼辞行,临上马车时,她突然小声对锦娘道:“世嫂,以后还是不要对谁都笑好不?你的笑,真的好伤人。” 锦娘听得莫名,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冷幽兰却已经向马车走去,锦娘勾唇道:“幽兰妹子,你应该多笑笑才是,人生原就苦短,何必为些无谓的事情弄坏了心情,再苦再难,记住,不要忘了笑。” 一边的冷青煜静静的看着她,听完她这一番话,唇过勾起一丝苦笑,白幽兰怎么会知道她的好,第一次见她时,那样多的贵妇人刁难于她,她脸上仍是带着淡淡的微笑,就是那笑容,晃了他的眼,动了他的心吧…… 太子走后,天气便开始变得炎热起来,锦娘越发忙碌了起来,冷华庭每日出去训兵,她便后院捣鼓那肥皂,忠林叔对香料很有研究,连番做了很多次试验后,再做出来的肥皂便不再是黑呼呼的一砣了,外相好看多了,锦娘按着前世的记忆,将之切成一块一块的,用纸包好,首先便送了几块给刘嬷嬷用了。 刘嬷嬷用完,大感惊奇,又亲自找锦娘来讨,锦娘便笑着又给了她几块,还特地送了些到别苑的浣洗房,管事的嬷嬷用过之后,也是大加赞赏,锦娘也不小器,给皇家别苑里的每个院子里都送了些过去,大家用过后又来讨,锦娘就为难了起来。 那日刘嬷嬷也是被下面的人催得急了,才硬着头皮又向锦娘讨夷子:“夫人,您送的那些新式夷子可真是好使,洗衣又快,就是旧衣也难洗出新色儿来,您这可还有?” 锦娘为难地看着刘嬷嬷道:“按说,我们也是寄居在别院里头,多给些肥皂于嬷嬷也是应该的,只是,这东西做起来繁锁得很,又耗费颇大,太多了,我们也做不起的……” 刘嬷嬷是宫里的老人,早就练就了一双精明的眼,听话最是能听音,锦娘话音一落,她便道:“这倒是,知道夫人也艰难,那边府里被炸成那样了,怕是有些银子也埋废墟堆里了,这样吧,奴婢自别院用度里拨些银子出来,专门买您的夷……哦肥皂好了,反正那些夷子也是要钱的,也不算犯制,您有了本钱可以多造些,院里的那些个洗衣宫女也能轻松很多,一举两得啊。” 锦娘要的便是这句话,立即与刘嬷嬷定下每月所需的数目,就在自己所住的后院里建了一个小作坊,正儿八经的生产肥皂了起来。 而皇家别苑用新型肥皂的消息也不翼而飞,很快便有江华城里的官家太太打听起那肥皂是什么东西了,当然,这消息自然是锦娘让叶一放出去的,只是那些官太太们轻易也进不得皇家别苑,好奇却打听不到消息。 锦娘在江华城里找了家小店铺开着,又让叶一使了人,将那肥皂挨家送上了门,当然,这只限于富人家,果然那些人家用了以后,知道自己所用的与皇家别苑用的是同一种希罕物,便与有荣焉,加之又确实好用,在江华城里便流传了开来。 锦娘在城里的小店便每日生意兴隆,客人暴满,小作坊里所作之物很快便被抢订一空,锦娘不得不又想着扩大作坊,生意,渐作渐大,几个月后,邻县临江等地的富商也慕名寻来,找叶一订货,用肥皂,便成为了附近几个县城的时尚了。 忙碌中,锦娘的肚子一天一天的大了起来,终于,当天气转凉,江南的香溢满园的荷花开始调零残落,早开的**开始绽放时,锦娘的孩子也要瓜熟蒂落了。 生的前几日,锦娘的心便开始忐忑不安,即高兴,又害怕,每天都坚持在院中走动,尽量让自己多运动,尽管如此,双腿仍水肿得厉害,手一掐下去,便会出现一个深窝,锦娘知道,这是肚子太子,压迫了腿部神经,血液不太流畅的结果。 太医每天会来给她请平安脉,告诉她,孩子很健康,而且,感觉出,胎位应该是正的,锦娘听了心中稍安,但还是害怕,这种害怕是没来由的,就算身边的人安慰再多,她还是会恐慌。 冷华庭每日里不再出门,天天守着她,陪她在园子里散步,她害怕是,他会温柔握紧她的手,安慰她,其实,他的心,比她更加慌张,尽管他没有看到女人生孩子,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走路吧。以前王府里也有不少管事娘子生产时,难产去了的,他也是听说过的,所以,相比起来,他比锦娘更加紧张。 这几个月,锦娘常挺着肚子在屋里画图纸,孩子生完后,新的基地就要开始筹划兴建,而她毕竟是个女人家,又有了宝宝,不可能总是抛头露面,在外奔波,所以,她每日里,都要教冷华庭一些机械上的知识,将叶姑娘留下的图纸改良,两人一起商量着,怎么制造出更加轻便实用的织布机。 冷华庭在这方面是天材,锦娘只需解释一遍,他便对听懂,并举一返三,在锦娘修改叶姑娘的图纸时,提出了很多合理的意见,在锦娘生产前,两人终于将基地的图子规划完整,而冷华庭,完全可以脱离锦娘,自己领导创建新的基地。 太子回京后不久,皇上便下旨解除了简亲王的贪没嫌疑,但王爷仍然每日继续以暗卫形像出现,只是太子不在后,他便出现得频繁一些了,王妃却是为着锦娘的即将生产而兴奋焦虑着。 这样的情绪带给了院里的每一个人,每天大家都既紧张又期朌地看着锦娘的肚子,既希望她早日生,又害怕她生的那一天,刘嬷嬷因着肥皂的缘故,与王妃和锦娘走得近了些,这些日子,她每日里来南院坐一坐,与王妃聊聊往事,拉拉家常。 这一天,锦娘扶着四儿在院子里游走着,突然,肚子便一阵胀痛,下身像有什么东西涌出,她心头一惊,忙对四儿道:“快,要生了,咱们回屋去。” 四儿吓得一跳,看着锦娘一脸的痛苦,忙道:“少奶奶,您还能走么?让人抬了担架来吧。” 锦娘死死地拽着四儿的手,咬牙道:“不用,我能走回去,应该只是阵痛,这会子还生不下来的。” 四儿听了仍是大声呼唤了起来,“快来人,少奶奶发作了。”屋里张妈妈和秀姑两个便一阵小跑过来了,两人一边一个,夹了锦娘就往屋里去。 那边王妃也听到了,丢下刘嬷嬷便开始吩咐丫环婆子们准备热水,产婆和太医是早就等在院里的,一应用具早主安排妥当,产婆是在江华县城请来的,听说是最有经验的接生婆,为这,冷华庭还派人调查过产婆的背景,觉得安全了才放进了皇家别苑里头。 锦娘一阵阵痛过后,又松活了些,被秀姑和张妈妈两个扶进了屋里,她却不肯就此躺到**去,以前她送过隔壁家的大嫂去医院生孩子,也是发作了好几个小时,医生总说没到时候,不让进产房躺着,要她在外面走动,所以,锦娘也明白,多走动,只会对生产更为有利。 但那请进来的产婆,四十几岁,很是精明干练的样子,见了却是皱了眉:“夫人最好还是躺到**去的好,不怕别的,就怕阵痛时,您一个不小心,闪着了腰可不好,生孩子可就是靠腰间的那把子劲呢。” 张妈妈和秀姑虽说也是生过孩子的,但都没有接重的经验,产婆说什么,她们自然听,她们那时候生孩子也如产婆说的那样,发作了,就躺在**等,等阵痛一阵紧似一阵,没多久,就该生了,少奶奶仍呆在地上走,也着实不好,别一个不小心,孩子生到地上去了呢。 于是,也在一旁劝着,让锦娘早些上床歇着,也算是减少体力消耗。 锦妇却是不肯定,那阵痛来得太慢,间隔时间还长,应该不会就要生了,她相信现代医生的话是科学的,生孩子原就是母亲与孩子一起奋斗的过程,母亲在外用力,孩子也在肚子里力争,只有将力气用到点子上去,才会生产顺利,而现在,根本不到躺在**用力的时候。 “夫人,您应该听老婆子的话,老婆子接生了不下几十个孩子,不会害您的。您这样不合作,一会子生时没了力气,可就会自讨苦吃的。”产婆耐心地劝道,她面容干净,带了细细地鱼尾纹的眼睛也很明亮,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锦娘无奈,不好反驳,却仍在地上转悠着,不肯上床去,这时便听到冷华庭在外面说道:“娘子,别害怕,我守在外面呢,你好好的听产婆的话啊。” 声音清亮温柔,但却微微有些发颤,听得出来,他比锦娘紧张多了,果然就听王妃在骂他:“庭儿,你快别说话了,这声音,会让锦娘更紧张呢。” 冷华庭方才在屋里看图纸,锦娘发作时,他并不知道,等她进了产房,才慌忙火急地赶了过来,听见里面的对话声,便更是着急,他如今像一只奔跑在荒漠里的狼,突然迷失了原有的方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又急又无助,锦娘关在屋里,他是半点忙也帮不上,只能推着轮椅正堂里转悠着。 努力平复着自己内心惶恐不安,死死地盯着产房那张紧闭的门。刚才那句话也是他平复了好久才镇定下来说的,没想到,仍是让王妃听出他的紧张来,他只好闭了嘴,无助地看着王妃,第一次,他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很希望能在王妃这里得到安慰和力量。 王妃慈爱地摸着他的头,细声道:“没事的,哪个女人都要经历这一关,娘那时候生你,也是这样的,你爹爹也紧张得不得了,但娘还不是平安地将你生下来了?别紧张,你一紧张锦娘只会更紧张的。” 冷华庭听一将头埋进了王妃胸前,半晌也没抬起头来。 房里,锦娘听到冷华庭的话反而心情变得平静下来,她原就是这个性子,遇到事情最紧急的关头,便放开了心怀,坦然接受事情的过程,生孩子是最无助的,是无法让人替代的,那个过程,只能自己承受,想通之后,她便不再慌张。 阵痛开始一阵紧似一阵了,锦娘却仍坚持在屋里转动着,并没有上床,那产婆的脸已经快黑了,若不是秀姑在一旁劝着,说着好话儿,而这位要生的夫人又是身份极其贵重的,不然,她真会甩袖出去了。 没见过这样不听话的产妇的,产婆实在忍不住,还是嘟嚷了一句,锦娘听了没心思介意了,她感觉腰跨间的骨头都要痛裂了,羊水已破,不得不自动往床边靠,张妈妈见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少奶奶平日里很好说话,怎么到了生孩子时,倒便得倔了,这会子见她终于肯上床了,忙与秀姑一同扶着她往**去。 终于,那种撕裂般的疼痛开始了,锦娘躺在**,双手紧紧抓住床头的木栏,死死地咬着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叫出声来,产婆在一旁教着她如何呼吸,如何用力,告诉她阵痛开始时,才用气,而且,力气要用在腰上,不要全憋在了脸和脖子上了,锦娘哪里明白这一些,当再一波阵能来临时,她终于发出了一声惨叫。 听得外面的冷华庭身子一颤,自王府怀里探出头来,紧张地看着产房门,妖艳的凤眸快要滴出血来,锦娘每叫一声,他的心便像被人紧揪了一下,痛得快要缓不过气来,整个人便像放在烈火上煎烤,难受得生不如死。 而屋里,锦娘听着产婆的话,几次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但孩子总是不能下来,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锦娘心里越发的着急起来,那产婆的话听着很有经验,而且锦娘也是照着她的话来做的,但每每感觉孩子要生出头时,不知为何,像是又缩了进去似的,张妈妈和秀姑在一旁也是急得一脸的汗,眼看着锦娘的力气越发的虚弱,边呼喊声都没有了先前的大了,看那产道却仍是只开了两指,心下就惶急了起来。 但那产婆却是一脸的老神在在,不急不忙的样子,秀姑问得急了,她便道:“没法子,夫人太不听劝了,把力气都浪费在了地上,让她上床歇着她非要走动,看吧,这会子没力气生了,哎呀,只怕是难产了,孩子太大了。” 张妈妈听得一阵恼火,这产婆的话听着怎么有股幸灾乐祸的味道呢,**的锦娘虽然虚弱得很,但心智很清晰,她每一次阵痛时,都跟着孩子一起在努力用劲,但那产婆似乎在伸手在她腰间按住,轻轻往下一端,她的阵痛便能轻松很多,但原本要滑出去的孩子似乎又缩回了身体里,张妈妈和秀姑可能不懂,但她却能感觉得到。 而且,生产的时间越长,她感觉阵痛反而越小,她的心逐渐往下沉,再这样下去,孩子可能会憋死的,而自己也会丧命,她艰难的抬了头,看了一眼那产婆,见她的目光也正看过来,眼中有丝怜悯和可惜,锦娘心一紧,难道自己真的就要死了么? 她不甘心,一伸手,抓住秀姑的手,咬着牙,虚弱地说道:“让……让她……出去。” 秀姑听得一惊,少奶奶这时候怎么任起性来,正是生产的关键时候,怎么能让产婆出去?忙耐心劝道:“不成的,少奶奶,她才会接生,我和张妹子都不会啊,不能让她出去。” 张妈妈心很紧张,但她在少奶奶眼里看到了一丝坚毅,她虽无接生经验,但也看过几个孩子的出生,虽然她看不出产婆在哪里动了手脚,但是,她相信少奶奶,这种信任是经历了几番生死之后才有的,一路南下的过程里,少奶奶一次又一次躲过了难送,那绝对不仅仅是依靠运气就能办成的。 那产婆听了锦娘的话,脸上却并没怒色,却是大声说道:“少夫人,你如今是痛急了,婆子不与你计较,你还好听婆子,好生呼吸,来,跟着我吸气,用力……” 一阵剧痛又在袭来,锦娘用力的同时大喊:“抓……住……她……的手。” 张妈妈听了下意识就去抱住了那产婆,那产婆动不得,果然锦娘深吸一口气,腰间一阵用力,孩子的头终于出来了,张妈妈看着大喜,大声喊道:“少奶奶,好样的,再加油,头出来了,快了快了。” 那产婆对张妈妈喝道:“别抱着我,快去托住孩子的头,不然,孩子的脖子会受伤的。” 张妈妈一听忙松了她,孩子的头露在产道外,那样柔弱,娇嫩,她根本就不敢去托,那产婆将她往边上一推,自己很有经验地托住孩子的头,在锦娘再一次用力时,轻轻往外一带,孩子终于生下来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锦娘感觉身子陡然一轻,孩子滑下来的一瞬,浑身舒泰至极,原来,做母亲,是要先痛,痛到了极致后,新生命降生的那一刻又是如此的快乐幸福的呵。 孩子一生出来,张妈妈和秀姑二人喜不自胜,泪都快要流出来了,那产婆托起孩子,就去拿剪子,张妈妈心一突,猛地将孩子夺了过去,那产婆微怔了怔,笑道:“脐带还没剪呢,妈妈太着急了些。” 张妈妈自然知道脐带没剪,但方才锦娘生产的过程着实让她但战心惊,尤其锦娘临生时让自己抱住那产婆,而且抱住了之后,孩子果然便顺利的生出来了,这让她不得不对这产婆产生怀疑,见产婆拿剪子,张妈妈就心惊,孩子才出生,那剪子只要稍稍错下位,可能就会伤害到孩子。 “我抱着,你剪就是。”张妈妈对那产婆说道。 秀姑正帮锦娘拭着汗,见小宝宝被张妈妈抱在怀里,还没出气呢,不由急了,忙放下帕子去拿干净的棉布。 那产婆眼神微闪着看了张妈妈一眼,很熟练地剪了孩子的脐带,她的另一只手将连着锦娘宫腔的脐带缠在手指上,却并不往外带,孩子出来了小脸青紫,一直没哭,张妈妈看着急,倒提着孩子的脚,在他的小屁上打了一下,孩子终于大声哭了起来,那清脆晌这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皇家别苑。 ……秀姑正好拿了包布来,和张妈妈两个一起去给孩子打包了,谁也没有注意那产婆并没有将锦娘宫腔里的脐带带出来,锦娘生完后,整个人便泄了力气,正迷糊着想睡,突然便感觉到肚子又痛了起来,她一惊,微扬了头去看,就见那产婆正犹疑着,似在想什么事,目光盯着她自己的手指,锦娘心一紧,艰难地微坐了起来,终于看清那婆子手上正缠着脐带…… “婆婆怎么还不将胎盘导出来?”锦娘随意地问道。 那婆子听得一怔,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手轻轻一带,便将锦娘宫腔里的胎盘扯了出来,再拿了煮过了的纱布给锦娘净身,高兴地说道:“恭喜夫人,生的是个公子呢。” 锦娘这会子也听到了宝宝的哭声,她终是用劲太过,疲惫地睡了过去。 宝宝的哭声震天的响,张妈妈也不哄他,和秀姑两个将孩子打包好后便往外面抱。 却说冷华庭在屋外急得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推着轮椅来回跑,锦娘的叫声一声比一声惨烈,听得他整个人都快要疯了,每一声便像一把凌迟的刀,一下一下在他的心上割着,他几次冲到产房前,想要踹了那门进去,都被王妃死死地拦住:“你做什么,产房岂是男子能进去的?那不止是对你不吉利,对锦娘母子也不好,会有血光之灾的,娘守在外面,就是怕你受不了了,会冲动,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你老实地呆在外面等就好了。太医都在呢,真要是难产,张妈妈也会叫人的。” 冷华庭听了只得又退回到堂中,死死地盯着那房门,眼里都要滴出血来了,听锦娘的呼叫声越发的弱了,他的心揪得更紧,两手紧紧地抓着轮椅扶手,手指节根根发白,指甲都深深的抠进了木扶手里了,他却全然不知,他就像是掉入深在潭里,淹在水里冒不了头,几番沉浮却找不到落脚之地,看不到岸也找不到边,锦娘的声音越弱,他的呼吸也就越急促,像是一个快要溺死之人一般。 王妃一样也是心急如焚,她边守着冷华庭,边在正堂里来回地走动着,四儿和丰儿两个守在产房里的耳房里,正冷备着热水和帕子,还有蒸着热棉布,好备给锦娘和小宝宝净身之用。 王妃身边就跟着碧玉,碧玉听着锦娘的叫声,也是心惊胆战的,但她向来沉稳,看王妃急得不行了,便在一旁小心地扶着她,“主子别急,少奶奶一定吉人天相,会平安地生个小少爷出来了。” 王妃紧紧抓着碧玉的手,哪里听得进她的话,只是喃喃道:“都几个时辰了,太医说,锦娘的胎位正得很,应该不会难产才是,怎么叫声都弱了,还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啊,老天保佑,千万别有事就好。” 碧玉一听忙去扯她,使劲拿眼去睃冷华庭,王妃也是急了,忘了儿子比她更焦虑呢,只好深吸了一口气才镇定了下来,母子俩没有进产房,却比在产房里的人还要难受一百倍,那小火慢煎的痛苦,可真是难熬啊…… 总算屋里传来一声清脆响亮的哭声,惊天动地,却有如梵音,救赎了冷华庭和王妃两个,王妃喜得手都颤了,冲着冷华庭就道:“庭儿,生了,生了,啊。” 冷华庭一听那哭声,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一般,身子软在了轮椅上,眼睛仍死死地看着房门,半响,只听见孩子的哭声却不见有人出来,他的心又揪了起来,大喊道:“锦娘……”孩子生了,却听不到锦娘的声音,他莫名的就害怕和慌张。 王妃也等不及了,让碧玉看着冷华庭,自己就要往屋里去,这时张妈妈终于抱了孩子出来,与王妃正好碰个正着,“王妃,是个小少爷呢,奴婢恭喜王妃,贺喜王妃。” 王妃一把就将孩子从张妈妈手里抱了过来,揭了孩子脸上遮着的包布去看,只见自家的小孙孙,小脸肉红肉红的,一头青鸦的头发伏贴地贴在头上,大大的凤眼正睁得老圆,好奇地滴溜溜乱转,挺俏的小鼻子上有几颗白色的小颗粒,像是胎里带来的胎痕,而那小嘴儿此时也不哭了,正嘟嘟着,流着哈喇子,时不时地还嘟两个泡泡出来,整一个翻小版的冷华庭,看得王妃眉花眼笑,几个时辰的紧张和害怕在看到小孙孙的一瞬间全都化为了乌有。 冷华庭这会子顾不得看儿子,见张妈妈出来,一下便推着轮椅滑了过来,紧张地问:“娘子如何了?” 张妈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也没怎么去看少奶奶,只想着抱小少爷了,不过孩子都顺产了,又没有大出血,自然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便笑道:“少奶奶平安,少爷放心吧。” 冷华庭推着门就要进去,碧玉见了忙拦住他,“少爷,等一会再进去吧,里面正在收拾呢。” 张妈妈也道:“是的,正要给少奶奶擦身子呢,您一会子等屋里的味儿散一散了再进去吧,” 冷华庭哪里还等得及,先前没有进去,是怕自己的紧张会给锦娘带去困绕,就像王妃说的,他什么也不懂,什么也帮不了锦娘,看着锦娘苦,他只会更担心,更心痛,而锦娘若是知道他在痛苦,反而会分了心,不若在外面等了实在,这会子他再也不顾她们的阻拦,推开门,冲了进去。 秀姑果然正与那产婆两个一起在给锦娘清理着,见冷华庭进来,秀姑一怔,急忙跑过来拦住他:“少爷,您快出去,这些您看不得的。” 冷华庭脸一沉,自家娘子有何看不得,又继续往床边去,秀姑拼命地拦了他,哀求道:“您就背对着,一会子就好啊。少奶奶这会子正睡着呢,她累了。” 冷华庭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人半摊在轮椅里,狠看了锦娘两眼才背转过身去。 那产婆看冷华庭那焦虑的样子又紧张的样子,突然长吁了一口气,拿了帕子来擦了自己额头上的汗珠,动作更加麻利了些,很快,她便笑吟吟地走到冷华庭面前,福了一福道:“给大人贺喜了。” 冷华庭听了点了点头,转过头来,对产婆道:“婆婆辛苦,去外面领赏吧。” 那婆子听了便道了身,出去了,冷华庭便推了轮椅到锦娘身边,看她小脸苍白着,睡得却很安祥,心里也跟着沉静了下来,轻轻抚弄着她披散在枕畔的秀发,握着她放在锦被外的手,柔声道:“娘子,辛苦了。” 锦娘睡得并不熟,初为人母的喜悦,让她神情有些震奋,像是感觉到有人在耳边说话,便动了动手指便醒了过来,一睁眼便触到冷华庭深情凝视的眸子,看他满头大汗,精神萎顿的样子,便微微一笑,“看到宝宝了吗?好不好看?” “咱们生的儿子,一定好看的。”冷华庭嘴角也勾了一丝宠溺的笑,拉着她的手轻轻地摩娑着。 “那是像你还是像我啊,一定要长得像你啊,那才漂亮呢。”锦娘急了,好想看到自己的儿子,偏生在屋里寻了一个圈也没看到,好不失落。 “像你才好呢,一样好看。”冷华庭将脸贴近她的,在她脸腮上亲吻了一下。 “才不要呢,我的儿子一定要是个小妖孽,快快,相公把儿子抱过来。”锦娘急切地扯着冷华庭的手道。 “娘抱去了呢,一会子说是上产婆帮他洗洗再送进来。”冷华庭笑着点了下锦娘的鼻子道。 “不是三天才洗的么?怎么一出生就要喜吗?”锦娘听得莫名,转头一想洗洗也好,孩子身上都沾着胎水呢……那产婆,“相公,那产婆有问题。” 锦娘突然便抓住冷华庭的手,将他的头往下面带,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冷华庭听得了滞,一股怒火便自冲大脑,沉声问道:“她方才下过手了?” 锦娘点了点头,她不是很肯定,但却是感觉得到,那产婆定然是在自己生产时动过手脚的,因为自己生时并非难产,孩子在肚子里也很健康,按说早该生了才是,却一再的被耽误,差一点就一尸两命,而且,生完后,那产婆分明又想在胎盘上动手脚,要知道,胎盘迟迟不出来,产妇也会很危险的。 冷华庭快要气炸,这个产婆他可是经过了精心调查了的,她在江华城内享有盛名,有着丰富的接生经验,这院子里虽然也有太医,但太医都是男人,只能在产房外候着,人有当锦娘出现大的危险时,才能进来营救,且还要隔个帘子,很不方便,所以,他才特意请了这一个产婆来,原本是想再多请的,但王妃说,锦娘生孩子太重要了,靠不住的,就不要弄进来,就怕会有人使阴绊子,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 “那我去杀了她。”冷华庭冷声说道。 “别,我说不出证据的,相公,这会子没有名目去杀她,我感觉,她的手段并不狠,下手时,也存了一丝善意的……”锦娘皱了眉道,当时生时,她明明白白的看到了那产婆眼里的怜悯之色,像是在看一个即将死去的人一般,那眼神里还是有一丝的不忍的。 “我明白了。”冷华庭皱了眉说道。 如今冷华堂早就回了京城,按说,他离得那么远,也不可能会知道自己会请哪一个产婆回来,这江华城里的产婆多了去了,有名的也有好几个,他在江华的势力顶破天也就是那江华知府,但那知府早在几个月前就被太子抓到京城去了,西凉在江华的势力可谓在那一次被一锅端了。 就算冷华堂和冷二有心想要害锦娘,只怕也是鞭长莫及,手伸不了这么远的,那么,这个背后之人又会是谁呢,自己在朝庭里又得罪了何人,会又想着要置自己的妻儿于死地? 难道是六皇子?不对啊,那是自己的表弟,向来关系还算亲厚,刘妃娘娘与王妃又姐妹情深……不可能会害自己才是,再说了,离得也远着呢…… 一时间,冷华庭真的想不出这个人会是谁,锦娘也不知道,她的想法和冷华庭一样,所幸这产婆没有得手,那幕后之人怕是会找她的麻烦,循了这条线能挖出些东西来的。 两人都沉默了,锦娘迷迷糊糊地又要睡,生孩子真是人力气活,她方才就是惦记那产婆的事才容易惊醒,这会子被冷华庭温柔地抚摸着,心下觉得安宁得很,慢慢的又睡着了。 冷华庭悄悄地退了出来,秀姑便伴在锦娘身边服侍着,等少爷出去后,她才忍不住鼻子发酸,眼泪也跟着出来了,少奶奶可真是命运多绛啊,怎么生个孩子也有人来使坏呢,那些怎么就看不得少奶奶安生啊。 一时,又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喜贵,喜贵如今跟着福贵两个,把少奶奶在城东的铺子经营得红红火火的,他又肯干肯学,很得福贵的喜受,但少奶奶给指配的那个儿媳绿柳,却因着喜贵的身分还没来得及脱奴籍,且少奶奶来江南前也没有将那认亲之事办了,所以,迟迟不肯成亲,成日介常在嘴里抱怨喜贵,秀姑看着就不喜,但又想着她曾经是帮过少奶奶的,又是少奶奶亲自订下的,便也忍了。 只是苦了喜贵,那绿柳的功利心太重,喜贵又是个纯良的,要跟这样的女子过一辈子,只怕会被她欺负一世去,秀姑来了几个月,几次想跟少奶奶说说,看看能不能取消了那门亲事,但看少奶奶一个是太忙,二嘛,少奶奶难得过几天安生的日子,也不想用这些事情烦着她。 秀姑如今想通透了,喜贵是亲儿子,但少奶奶对她也不差,比起亲闺女来只隔了一层肚皮,少奶奶又是个念旧情,会感恩的,上回自己舍命救过她后,她便越发的看重自己了,时不是便会腻在自己怀里撒娇,让秀姑心里好生感动和满足。 冷华庭出了门,却不见了王妃和碧玉,连张妈妈也不见了人影,自已的儿子还没见过面呢,一时诧异,好在丰儿自耳房里出来,见他四处张望,便笑道:“王妃抱着小少爷去了后院呢。” 冷华庭听得了然,便自己推了轮椅往王爷所在的屋子里去,果然王妃和张妈妈都在王爷屋里,王爷修长的手臂正弯成了窝,小心翼翼地抱着他的小孙孙正逗弄着,眉眼里全是笑意,不时还对王妃道:“娘子,你看,哎呀,他又吐了个泡泡呢。” “嗯呢,这小家伙可真是调皮,才出生,就哭了那一嗓子就不哭了,也不睡,真与别的孩子不一样呢。”王妃笑得见牙不见眼,往日温和持重的样子这会子全然不见,完全就像个最普通的奶奶,看着自家的孙儿就错不开眼,说的话也是不着边际得很,看来啊,人永远都是自己家的孩子是最好的,最聪明的呢。 冷华庭过去给王爷行了一礼,王爷手都没抬,只是轻哼了一声,继续看襁褓中的孙子去了,眼里像是根本就没有看到儿子一样,冷华庭也不介意,他也凑过去,想要将儿子自王爷手上抱过来,王爷手一收道:“你抱什么,自来便是男子抱孙不抱儿的,我是他爷爷,该我抱才是。你一边去,” 冷华庭听得一脸黑线,巴巴地看着王爷的手,王妃便笑着推了推王爷道:“庭儿还没有见过宝宝呢,你让他做爹爹的看看吧。” 王爷听了这才依依不舍的将身子弯下一些,却是仍抱着孙子不放,只是把宝宝凑到冷华庭面前,让他瞧着。 宝宝玩累了,正打着呵欠,小手小脚都被綑到包布里面,他似乎感觉不太舒服,便扭了扭脖子,耸了耸肩膀,浓长而秀气的眉头蹙着,一张嘴,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冷华庭看着如那小肉团就错不开眼,这就是自己的儿子么?是锦娘辛苦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么? 他心里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似乎有点不真实,那小小的,漂亮得像个小妖孽的孩子真是自己的么?伸了手,他小心翼翼地就想要去近莫摸下那张粉红的小脸,可还没触到,宝宝一声大哭吓得他将好立即缩回,王爷恼怒地瞪了他一眼道:“,说了爹爹是不能抱儿子的,你看你,一碰他就哭了。” 王妃听了不由瞪了王爷一眼道:“宝宝是饿了,哪里如你说的那样了,他这会子眼睛还看不清人呢,才生出来的孩子,六识都不全的。” 王爷听了也急了,“小庭,奶娘呢,快叫奶娘来喂宝宝。” “锦娘说,她有自己喂的,说是自己喂的孩子更亲一些,而且还……还那什么,提高免役力,对吧,是这话吧,小庭。”王妃接过宝宝,对王爷说道。 “嗯呢,娘,锦娘说是喝了母亲的初乳能让孩子少生病呢。”冷华庭终于有机会将孩子抱过来,脸上露出欣喜的笑意,手一触到那一团小肉团,心便也跟着柔软了起来,他笨拙的,小心地抱着,推了轮椅往外而去,头也不回地对王爷和王妃道:“我送宝宝去喝奶了。” 王妃却在后面喊道:“那怎么行,还是要找个奶娘的,不然,锦娘的身子会撑不住的。” 冷华庭没有理会,径直出了屋,锦娘说过,哺乳是一个母亲天经地义的事情,不会损害身体的,何况这里锦衣玉食的供着,他又怎么会舍得他的娘子拖坏身体呢。 孩子抱到锦娘屋里时,锦娘还没醒,不过,宝宝一个劲的哭,声音似乎能穿破云端,锦娘很快宝宝吵醒,冷华庭歉意地将宝宝抱近锦娘,锦娘睡眼惺忪地揭开被子,生下了这么久,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儿子,立即便被他漂亮的小脸给吸引住,不过,这会子宝宝正可劲的哭,闭着眼睛,小嘴张得能吞下一个蛋,小脸憋得通红的,却没流一滴眼泪水,使出了全身力气干嚎着,抗议着大人对自己的不公正,生下那么久,没一个人肯让他吃上一口的,太悲催了。 锦娘看着自家儿子那干哭的脸,不禁想起刚进王府时,某人动不动也是哭,让所有人为他心疼和不忍,宝宝还真不愧是某人的儿子,脸长得像就算了,怕是性子也像了个七八,不过,母子连心,宝宝的哭声扯着她心疼,忙将宝宝抱进怀里,撸起衣服侧着身子给宝宝喂奶。 宝宝的嘴吧被塞住后,总算不哭了,大口大口吸着奶水,小身板还一抽一抽的,冷华庭看着就心疼,在一旁拍着他的背,锦娘拿手打他:“别动他,会呛到的。” 屋外张妈妈留了产婆在用饭,大家累了几个时辰,也着实饿了,秀姑端了一大碗鸡汤面送到锦娘屋里,锦娘食欲大好,将那大碗鸡汤面全都吃完。 王妃给产婆打了个大红包,产婆吃过饭后便来向锦娘辞行,锦娘什么也没说,倒是也打了个红包给她,那产婆似是心中有愧,有些不好意思接,她神情有些尴尬,立在锦娘床边很不自在的样子,锦娘轻拍着刚刚睡着的宝宝,小声对产婆道:“您拿着吧,您是我家少爷的接生婆,该得的。” 产婆满脸羞郝地接了,并退了出去。 张妈妈一直将她送到皇家别苑的二门外才回转,但那产婆等张妈妈一离开,她便加快了脚步,仿佛逃似的往别苑前门跑,但没走多远,便被一名宫女拦住:“妈妈何事如此惊慌?不是怕人抢了你的封赏吧。” 产婆一听那声音,身子都有点软,哆嗦着手道;“姑娘这是说哪里话来,此乃皇家别苑,谁人敢做那伤天害理之事?” “哦,如此说来,妈妈倒是个良善之人,不知拿双份赏钱,你心里有没有愧呢?”那宫女年若二十,美貌如花,但那声音却是冰冷如霜,听得那产婆一个激凌,头都不敢抬,手里却是拿了一个大包红递给那宫女:“姑娘请收下吧,只说,我无能为力,非不想为,那位夫人太过精明,我被识破了,只能罢手。” 那宫女装作不懂,也不接她手里的红包,却道:“妈妈的话说得莫名,我不过跟您笑话呢,妈妈既是家中有事,那便请吧。” 产婆听了如获重释,忙抬脚便往外走,但走到假山处去,身后突然闪过一个人来,拿了刀便向她背后捅来,她浑然无觉,眼看着那刀便要刺中她,有人用剑架住了那把杀人的刀,那持刀之人一惊,抬眼看却,立即一脸苍白,阿谦上前夺了他手里的刀,这时,那产婆才回过神来,看着身后明晃晃的钢刀,整个人便摊在了地上。 一名暗卫压着那宫女自另一边走了出来,阿谦却道:“少爷,怎么处置这几个人?” 冷华庭施施然自假山后推了轮椅出来,看着那名行刺的皇家的侍卫,冷笑道:“就在此地审案吧,最好是将他们的主子一并引了出来。” 那宫女听了却是冷笑地对冷华庭道:“大人,此处乃是皇家别苑,奴婢几个都是宫里的人,你们不过是寄居于此,无权审问和奴婢们。” 冷华庭听得哈哈笑:“那本大人审这婆子还是可以的吧。” 那宫女听得一窒,那婆子并非皇宫里的人,又是给锦娘接过生的,冷华庭怀疑了她又有证据的话,她还真不能阻止,她不由恶狠狠地瞪了那婆子一眼,威协意味实足,那婆子被那钢刀吓破了胆,心知今天她再难逃过一劫去,那个幕后之人不管她成没有成功都会将她灭口的,倒是不用冷华庭开口问,自己趴跪在冷华庭面前,大声说道:“大人,正是这位宫女,她说让奴婢对少夫人下手,想要害得少夫人一尸两命,婆子心软,没有下得手去?” 冷华庭听了便斜了眼睨着那宫女,淡淡地说道:“你可是听明白了?这位婆子可是指证了你,而且,方才你与她的一番对话,本大人也听得清清楚楚,你还有何话说?” “不过是一个乡野粗人,大人何必听她信口开河,她无凭无据的乱咬人呢。”那宫女丝毫不惧,冷笑着回道。 那婆子还真的拿不出什么证据来,听了只得红着眼看着那宫女,只对冷华庭道:“大人明查,婆子与少夫人往日无仇,近日无冤,原又是做此营生的,害了夫人,只会让婆子臭了名声,断了前程,若非她逼着婆子,婆子也不会做如此下作之事。” 冷华庭自然信她,他微眯了眼看着那宫女,深知她并非是后面之人,在这别苑里定然还潜伏得有人在,今日若不揪出来,日后还会有麻烦,但是,他们是皇家的人,轻易还真不好乱动……不过,就算动了又如何?那些人料定他就算是查出点什么,没有怔据也不敢动皇家之人,他今天就是要反其道而行,这被人毒害的日子他活够了…… “阿谦,这两个人,都施分筋错骨手,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筋骨硬,还是他们的嘴硬。”冷华庭淡淡地对阿谦说道。 那宫女没想到他根本不按牌理出牌,不由大怒,大声喊道:“大胆,谁敢在皇家别苑里放肆,统统视同谋反!” 一时,院中的侍卫便围拢了过来,抽刀冷冷地盯着冷华庭等。 冷华庭听得更是火冒三丈,突然纵身飞起,对那宫女连连甩了几个清脆的耳光,打得那宫女立即脸肿如猪头,他轻飘飘地顺到自己的轮椅上,然手用帕子擦了擦手,对围拢的侍卫淡淡地说道:“你们敢轻举妄动一下试试?” 那些围拢的侍卫有几个也看得分明,知道那宫女的所作所为,太子在别院里住时与织造使大人的关系有目共睹,这宫女不知死活敢对夫人下手,他们犯不着也跟着掺合,如此一想,有人便向后退去。 阿谦可是顾不得这许多,在冷华庭打那宫女时,已然对那行刺的侍卫下了手,立时,那侍卫便如杀猪般嚎了起来,大声道:“属下只是奉刘嬷嬷之命行事,大人饶命!” 冷华庭听得一怔,没想到幕后之人竟是与王妃交好的刘嬷嬷,她是……刘妃娘娘的人,六皇上……当真对自己动手了? 阿谦又提起那宫女,只是两手一错,刚被冷华庭打得晕头转向,目星直冒的宫女也立时惨叫了声来,身上的骨头似乎被一寸一寸的折断着似的,疼痛难忍,咬着牙坚持不到几分钟,她便招了,大喊着饶命,也供出了嬷嬷的名字。 冷华庭让阿谦和暗卫提溜着这两个,压着那产婆回了自己的院子,不时,那刘嬷嬷一脸愤怒地被暗卫推搡着进了正堂,王妃和王爷听到动静都到了正堂,一见这情形,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 王妃不可置信地看着刘嬷嬷,颤着声音问道:“真是你么?是你买通婆子下手要害我的儿媳妇和孙儿?” 刘嬷嬷眼底闪过一丝愧意,但随即高傲地抬了头道:“奴婢可是这别院里的掌宫嬷嬷,只听从皇上皇后太子的命令,你们无权动我。”那神情,与之先前的亲和友善叛若两人。 王妃气愤地指着她道:“你分明提大姐的人,你是我刘嫁陪进宫里的妈妈,虽说你一直服侍着大姐,可是,你也是刘家的老人,为何要如此对我?当年……当年清容嫁进王府,你也曾动过手脚,出过一把力气,如今又……究竟你因了何事要恨我,事隔多年,我早不记恨当年之事,你却不肯放过我,为何?究竟是为何啊?” 刘嬷嬷听了,那高扬着的头便不由自主的微低了下来,看着王妃的眼睛里便带了一丝怜悯,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刘家三个姑娘,二姑娘,你可真是个异类,几十年如一日的单纯,与其说是单纯,不如说是愚蠢,连谁要害你谁对你好,都没分清,又何怪别人会一再的对你下手?” 王妃听得一窒,美丽的大眼里蕴满泪水,痛苦地摇了摇头,身子颤抖着倒退了好几步,王爷看着心疼,伸了手就想要扶她,但毕竟他如今不能暴露身份,只好怜惜地看着,他实在是气急,大步走到那刘嬷嬷面前,突然出手扼住了刘嬷嬷的喉咙,声音如地狱阎罗般森冷:“说,是不是刘妃娘娘指使你的?” 刘嬷嬷轻蔑地看着王爷,冷笑着,脸色全无半点惧色,艰难地说道:“改……改了头……头面便当奴婢……不认识你了么?” 王爷手一拧,那刘嬷嬷立即再说不出话来,脸上被掐得酱紫,原本漂亮的大眼都快要突出眼眶来了,王爷才松了她,狠声道:“你最好是将罪状和主使之人老实地写下来,不然,你知道我的手段!我忍你和你主子很久了!” 刘嬷嬷被王爷扔在了地上,惊恐地看着王爷,捂着喉咙咳了好一阵才道:“你……当真无情,亏得主子这么些年一直也没有对你下狠手,留得一份情意在,不然,你简亲王府早灭了。” “你真当我是傻子吗?清婉善良温厚,我不想对她明言,更不想她被污浊之事染黑,染成跟你主子一样的人,所以,这么些年来,任清婉与你主子交好,但若非我在后面看着,你那主子怕也早就对清婉下手了吧,当年,小庭的伤,你主子定然也没少掺合!”王爷也懒得顾及,冷冷地对刘嬷嬷道。 刘嬷嬷瞪大了眼睛看着王爷,好半晌才道:“原来,你是装糊涂,你一直在装!” “你那主子聪明反被聪明误,什么都想要,怕是最终什么也得不到,如今太子地位稳固,我劝好,还是早些死了心的好,不要用自己的野心,害了她自己的儿子才是。我今天不杀你,他日带了你回京,让你跟你主子见面,将我的话悉数转告于她,她若再如此下去,别怪我不客气了。”王爷说完后,扶着王妃往内堂而去。 冷华庭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王爷的话,便让阿谦将那刘嬷嬷,宫女,侍卫一并关押了起来,又将那产婆打了三十大板,才扔了出去。 自己转回王爷屋里,但王妃正要哭,他也不好再问,王爷的脸也是黑如锅底,冷华庭想着就气,忍不住冲着王爷吼道:“你明知她是刘妃娘娘的人,又明知刘妃娘娘一直在针对简亲王府,怎么还放任她害锦娘,差一点就将锦娘害死了,当年,你犯过这样的错,如今……你还要再犯一次!” 王爷听了长叹一声,眼神痛苦地看着冷华庭道:“庭儿,你当父王是神仙么?你问你娘亲就知道了,那刘嬷嬷原是犯了错,被刘妃娘娘贬到江南别苑的,爹爹原以为她应该对刘妃娘娘心存怨气的,而且,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就在说着怨恨刘妃娘娘的话,她被贬到这里已经多年,我怎么想到,她竟然是刘妃娘娘的一着暗棋,一着埋了多年地暗棋呢?” 王爷说着,又顿了顿,无奈地看着冷华庭道:“刘妃娘娘也不是神仙,她的这着暗棋原先可不是用在我们简亲王府身上的,多年以前,她怎么也不会料到你会娶了锦娘这样奇特的女子,更不会想到咱们会住进这皇家别苑里来吧?这几点一加起来,你说,爹爹又凭何去不敢当疑这刘嬷嬷?” 冷华庭听了也觉得王爷说得有理,不过,他心下郁闷得紧,又想知道当年王爷,王妃还有刘妃娘娘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牵扯,为何王爷说话怪怪的,便问道:“爹爹,当年,你与刘妃娘娘有过……有过情意?”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冷华庭见王妃似乎平静了一些,又问王爷:“爹爹,庭儿知道如此问你有点不孝,但儿子真的很想弄明白,当年,您与娘亲,还有刘妃娘娘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为何您方才要那样跟刘嬷嬷说?” 王妃听了目光含了委屈和无奈,美丽的脸庞笼罩着一丝愤怒和痛苦,转了眸,凝似着王爷。 她从来都不知道,王爷与大姐之间也有秘密,而且,还一瞒就是几十年。自小刘妃便很是疼爱王妃,做什么都是护着她的,她怎么也想不到,原来自己最尊敬最信赖的亲姐姐,竟然也是那阴谋害自己的一员,这让她很难以接受,一种被欺骗,被玩弄的感觉充斥心间,她比冷华庭更想明白,王爷与刘妃有何暧昧不清的往事。 王爷被问得一滞,两双美丽的眸子,用同样期待和不解,还有怀疑眼神看着他,让他觉得一时心口都像被压了重石一样,郁闷又沉重,他正视着王妃的眼睛,眼神坦坦荡荡,没有半丝躲闪。“清婉,我对你的感情,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明白么? 你姐姐……她并非是对我有情,她只是……只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又很霸道,争强好胜,功利心又极强,巴不得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由她一人占有,你可能不知道,当年,你得了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她有多么的不服气?只要是有男子对你心动,她都会在从中作梗。当年,我去你家求亲,你父亲第一次并未答应,就是她在你父亲面前作了些小动作……她……是曾经私下见过我,希望……算了,那些我不说了,总之,她的心里,只有她自己。她既想要进宫,得到皇妃的尊荣,又想要有一个痴心真爱她的男人,为她生,为她死,成为她感情的奴仆,任她调配差遣,但是,这样的男人会有吗?清婉,为你生,为你死,我做得到,其他女子,不管她是谁,我都不屑一顾。” “那清容的事呢,你怎么说,清容的事情也与她有关,她明明就很讨厌清容啊?”王妃仍是不明白,当年,父亲非逼着王爷娶清容进门,那时,大姐明明就很反对,还与父亲吵过一架的。 “哼,以前我真的不知道,是她在从中捣鬼了的,也是这一次,清容见我昏迷了,常常趁你不在的时候,在我身边坐上一阵,自言自语的说些往事……我才知道,当年,是你已经被封为妃子的大姐硬逼着岳父的,非要我将清容娶进门,她不为别的,就是不想要看到你幸福,呵呵,同样,也不想看到清容幸福,果然,我们三个,纠缠了几十年,都被弄得伤痕累累了。她的手段还真够辣的。” 王爷听了喟然长叹,心中无限伤感,更觉得愧对王妃。王妃听得呆若木鸡,怔在当场,半天也没作声,怪不得,王爷一直对刘妃娘娘不太亲近,而刘妃娘娘也对王爷不太喜欢,原来,中间还有这么一出。 她不禁又想起方才刘嬷嬷的话来,自己也是太单纯了一点吧,怎么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竟然没看出大姐的居心呢。 只知道大姐自小便很是要强,什么都要占个强份,自己是好性儿,只要姐姐喜欢的,拿去就是,从不与大姐争,所以,大姐也从没有怎么欺负过她,反而姐妹几个里,对她是最好的。也许,正是因为自己不争,所以,大姐习惯了将自己的东西都看成是她的,当两人都大了之后,都有了各自的钦慕者,大姐才发现,有些属于自己的,她拿不去,所以,才会不习惯,才会生了恨,才会想着法子去夺吧。 而且,大姐进了宫之后,后宫那样多的女人,与她抢着一个男人的爱,她用尽心机和手段都难以独占那个男人的心,所以,她在漫漫孤寂又阴暗的皇宫里,更是妒嫉自己的幸福吧,嫉妒王爷对自己的痴情,恨没有男人肯为如此痴心不悔,所以,才会想着法子要破坏自己的幸福……如今害锦娘,那不止是对自己的妒嫉了,更有对王爷的愤恨,还有,对权利的**,她在宫里几十年,始终无法扳倒皇后,她那样好强的人,更会生了恨,所以,才想着要她的儿子能夺得皇位,将来,她至少可以成为太后,成为至尊无上之人……这样,真的会害了六皇子啊。 想通了这一点,王妃便拉起了王爷的手,她有些不自在的看着王爷:“相公,你……有没有觉得我太过愚蠢了。” 王爷听了宠溺地抚了抚她耳畔的秀发,摇了摇头道:“原本,在朝庭里勾心斗角就很累,若是回到府里,还要面对一个只会耍阴谋和诡计的妻子,那样的生活会太过无趣的,娘子,我喜欢的就是你的单纯温厚,你不要变,一辈子都是这样就好。” 冷华庭听了王爷的话,看着王爷与王妃夫妻情深,嘴角不经意地便勾起一抹笑来,他没有再打扰那对幸福的夫妻,静静的,悄悄地,自屋里退了出去。 回到锦娘屋里,锦娘母子都已经睡了,锦娘脸上气色恢复了些,白晰的肌肤带着透明的健康色,仿若吹弹得破一样,丰满红润的嘴唇,微微勾起,唇边一丝温柔慈爱的笑漾开,更添了一丝圣洁的光辉,是因为做了娘亲了吧,这样的锦娘,让他错不开眼,想着方才王爷与王妃的话,他也觉得自己很幸福。他的娘子也并不喜欢勾心斗角,更不喜欢耍阴谋诡计,她只是被动的还击着,努力保护着属于她的小天的,小幸福,从来不曾想过要去谋算别人,就是偶尔耍点小聪明,那也是被人逼得不得不还手。 伸了手,正想要抚摸一下妻子的脸,睡在她身边的宝宝蠕动了一下,似乎被捆得太紧了,他很不舒服,昂着头,扭了扭脖子,小嘴吧嗒吧嗒着,口里的口水流湿了脖子下的围兜。冷华庭笑看着和自己一样的小红唇,修长白晰的手指在小家伙的唇畔轻点着,那小家伙立即闭着眼睛,张了嘴,小脸跟着手指转着,嘴巴也跟着窝成了一个圆,时不是的吧嗒一下,拭图要含住他的手指。 冷华庭看着有趣,又拿了手指去点他另一边的唇角,果然小家伙又转了脸,向另一边寻来,他一时玩不得亦乐呼,手指在小家伙的嘴边乱点,小家伙寻了好一阵,一直含不到他的手指,浓长的秀忧眉一皱,瘪了瘪嘴,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锦娘从睡梦中惊醒,睡眼迷糊着,手一勾,便将小家伙拥进了怀里,扶起衣服来,便将乳—塞进小家伙的嘴里,另一只手拍着小家伙的背,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甚至她只睁了下眼睛,瞄了一眼小家伙,然后,又闭着眼睛睡了。 小家伙有了吃的,也不哭了,努力地吸着乳汁,两母子根本当冷华庭这个大男人是空气,一个睡着,一个吃着,无人理会他。 第二天,王妃早早的就进了锦娘的屋,张妈妈和秀姑娘个正在给小宝宝换尿布,小家伙吃得多,尿得也多,隔不了多久都得换尿布,王妃看着他那露在外面的小肉腿儿就觉得牙酸,好想咬他一口就好。 锦娘正坐在**喝着银丝燕窝,见王妃进来,忙要行礼,王妃连忙摆手:“你吃着吧,又不肯请奶娘,可得多吃一点,养好些了,才能喂饱小宝宝呢。”锦娘点了头,问王妃:“娘,可想好了,要给宝宝取个啥名?” 王妃听着便皱了眉,说道:“这事我得去问问,庭儿是华字辈的,到了宝宝这一代,就是舟字辈了,取个啥名好呢?” “那就扬吧,飞扬恣意的扬,我希望他将来过得恣意洒脱,无拘无束,幸福快乐。”锦娘含笑说道。“舟扬么?嗯,很不错呢,你等等,我去问问小庭和……呃,扬哥儿,名不错啊。”王妃唠叨着,高兴地出了门。 冷华庭正与王爷坐着屋里看着一封自京城的消息,“爹爹,西凉人真的正在屯兵边境吗?”“他们是见大锦去年大灾连连,国库空虚,而今年南下的商队还有几个月才能回来,所以,想趁着大锦国库充盈之前发动战争,好抢掠边境几州的土地。就算抢不到土地,能掠夺财富也是好的。 西凉气候恶劣,土地贫瘠,又以游牧为生,每年进入冬季,若是大雪,便会有不少牲口冻死,老百姓饿死的也不在少数,因此,他们窥觑大锦肥沃的土地,窥觑大锦丰富的物产,多年来,若非有基地提供强大的经济后盾,而皇上还算注重练兵,西凉早就挥兵南下了。”王爷负手站立着,两眼凝望着窗外正在调零的秋叶,沉声道。 “爹爹,那让他们打就好了,咱们不用回去,就在江南呆着就好,哼,皇上……用得着咱们时,便对简亲王府亲近,用不着时,便下黑手打压,咱们犯不着为皇家卖命的。”冷华庭听了冷冷地说道。 王爷回头定定地看他,眼里有着深切的无奈和痛苦,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但是庭儿,我们是姓冷的,我们也是皇族啊,怎么说我们也不能让冷家王朝覆灭的。” “孩儿也不愿意自己的同胞被异族欺凌,只是,要我去为皇室卖命,我真的不甘愿,哼,刘妃娘娘此次对锦娘的下手,难道真的只是刘妃娘娘一手主使的吗?再怎么说,刘妃连个贵妃都不是,皇后才是真正的掌宫之人。 皇后这么多年来一直能稳住后位不倒,当然是因为她是最会揣摩圣意的,这别院里,没有皇后的影子,那就会有皇上的影子,皇上几年难得来一次江南,但内务府可是年年都来,别院里的人可都是由着内务府管着的……”冷华庭声音冰寒,语气里也带着讥诮。 “小庭,这些爹爹也想到了,所以,咱们就更要回去,趁着新基地还没建起之时,简亲王府要将最好的筹码拿到手上,把该咱们得的,一并讨了回来。”王爷听了拍了拍冷华庭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冷华庭了眼睛一亮,对简亲王道:“爹爹,你如今也想通了么?不会阻止儿子去向那狗皇帝讨有些好处来吧。” “傻孩子,这么些年,爹爹之所以忍气吞生,为的就是保住简亲王这一脉,如今咱们有了锦娘,就如当初有了叶姑娘一样,不怕皇上再来危胁咱们了,现在,不是我们去求他,而是他来求我们了。我又怎么会阻止你呢?” “但如今皇上并未下诏让我回去,锦娘也正在坐月子,身子受不得长途颠颇,咱们还不如把锦娘作的那个肥皂生意做大一些,真等到了那时候,再如锦娘说的,将基地生产出来的,便宜的布,和咱们自己生产出来的肥皂,一并销往邻国去,西凉与大锦不和,咱们就销到东莱等国去,等锦娘赚够了,在皇上面前就更有话语权了。”冷华庭兴奋地说道。 这时,王妃正好推了门进来,兴冲冲地问:“王爷,小庭,给宝宝取名了没有?” 王爷听得一怔,看向冷华庭,冷华庭摇了摇头,看向王爷,父子两个对视了一阵后齐声道:“娘子(娘),你取好了名字?” 王妃被他们两父子弄得有点混,不知道他们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同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她不由嗔道:“不是来问你们爷两么?我一妇道人家,会取什么名呀,不过,方才锦娘说,就叫舟扬,我觉得还蛮好,不知道你们觉得呢?” 王爷听了沉思起来,悠悠道:“嗯,宝宝是舟字辈的,扬字嘛……” “爹爹,我知道锦娘为何要给宝宝取名为扬,她向往的便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哪怕布衣粗茶,只要自在安宁就好,所以,她希望宝宝以后也能过上这样的生话。” 冷华庭叹了一口气,鼻子有点发酸,想着锦娘自跟着他以来,就没过几个安生日子,是自己亏待了她啊,如今,反而要靠着她的才能渡过一个一个的难关,自己怎么就这么窝囊了呢? “那就依锦娘所言吧,咱们简亲王府的嫡长孙,就取名为冷舟扬。”简亲王微笑着说道,儿子眼里的黯然他看得清清楚楚,儿子心里的痛他也明白,只希望小庭能彻底振作起来,将来,不用靠锦娘也能建立一番事业来。 王妃听了更是高兴了,也不嫌烦,轻快地又跑回锦娘屋里去报信了,全没有了往日的温柔沉静,反而如孩子一般的快乐无忧,王爷看着王妃离开的背影,眼眶也是微湿,感慨地对冷华庭道:“庭儿啊,爹爹对不起你和你娘亲啊,为了简亲王府整个大家族,爹爹委屈你们娘两了。” 冷华庭握住王爷的手,“爹爹,儿子如今想通了,换位思考,在皇上如此忌惮和防备您的情况下,太精明确实会引得更大的灾难,爹爹,简亲王府能维持这几十年风光,您付出了很多,儿子知道的。” 简亲王听着也将手回握得更紧了,凝望着远处天空那一片浮动的白云,轻声道:“你若是想要夺回世子之位,爹爹会成全你的,你大哥……太让爹爹失望了。” 冷华庭听得一窒,压在心底多年的痛像是被翻晒出来了一般,曾经的耻辱和失意一时都涌上了心头,说实在的,如今他已经不那么在乎世子之位了,只是,这么些年的新仇旧恨都堵在心里,不出那一口恶气实在难消心头之恨,某人不是既在乎地位又在乎权吗?为这两样,连亲情兄弟都不顾,那自己也不能再给他留任何余地。 先前还顾及王爷的感受,如今既然王爷自己开了口,那就更无所顾及了,只要好生部署就行了。 第三天,是扬哥儿洗三的日子,王爷和王妃便将叶一,叶三,叶四,白晟羽,冷谦几个都请了来,给扬哥儿观礼,因着那产婆被打着扔出了府去,秀姑和张妈妈就当仁不让的成了扬哥儿的喜婆。 这一日,秋日的阳光懒懒地照在皇家别苑的南院里,院子里高大的樟树绿叶在阳光下泛着白亮的光,有如镀了一层银辉一般,而樟树下,月桂开着米黄色的小花,那花香四溢着,闻在鼻间,甜香沁人,而扬哥儿的洗三便在这月桂飘香,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正欢天喜地的进行着。 因着秋天,江南的湿气少了,但寒气却也起来了,正堂里早早儿的烧起了火盆,屋里暖暖的,张妈妈将扬哥儿的包布解开,秀姑则在铜盆里放了不少中药,张妈妈托起赤条条肉乎乎的扬哥儿往盘里送。 扬哥儿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被松了束缚,喜得四脚乱舞,那白萝卜似的胖胳膊胖腿看着就诱人,张妈妈忍不住在他小胸脯子上拱了拱,惹得扬哥的小身板儿扭得更厉害,偏生他觉得好奇得很,一双漂亮的凤眼滴溜溜地乱转,嘴角挂着哈喇子,吊得老长,一点也不怕生,根本就不哭,看得王爷和王妃都笑眯了眼。 “咱们扬哥儿以后定然是个胆子大的,王爷,您看,咱们这么多人在这里,他根本就不哭呢,小庭小时候可是哭得惊天动地呢。”王妃笑着对王爷道,自己也忍不住也蹲了下来,将手探进铜盆里试着水温,扬哥儿在张妈妈手里乱踢乱踏着,一刻也不肯安宁,才几天的孩子,身骨子竟然像满了月的一样,一点也不软伏,倒是硬扎得很,头昂得高高的,不像别的新生儿,脖子还要人用手托,不然,脑袋就会耷拉下去。 张妈妈差点抱他不住,他光光的身子太滑溜了些,又乱动着,张妈妈更怕用大了力气会伤着了他,所以,担心得头上都冒了汗。 可还是一个不小心,扬哥儿一脚踢到了铜盆,张妈妈手一滑,扬哥儿的身子便掉入了盆里,王妃吓得手一托,接住了他,一直没哭的扬哥儿却是在碰水的那一刻猛然大哭了起来。 那嗓门真是大,哭声振天的响,仿佛要向全世界宣告他的委屈一样,一双乱划着的小手此时捏得紧紧的,小拳头舞得水花四溅,打湿了王妃一身淡黄色的夹袄,连脸上都被他溅湿了,又不敢放手,怕铜盆会硌着他,只好努力抱紧着她。 扬哥儿憋红足了劲在哭,一声比一声大,那样子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一旁的王爷和白晟羽,叶一几个全都将备好的礼物往盆里放,张妈妈和王妃两个笑嘻嘻地给扬哥儿洗着,边洗边唱着吉祥话儿,给扬哥儿洗完澡,张妈妈才将扬哥儿自盆里抱了起来,重新又给他打包,要将他的手脚捆住,这下扬哥儿哭得更起劲,都哭得一抽一抽的了,王妃终是心疼,对张妈妈道,“要么就别捆他的手了,就抱了身子吧。” 张妈妈听了便依言,只捆了身子,扬哥儿两只手露在包外,捏着小拳头挥舞着,但那哭声果然小了很多,屋里人见了不由都笑了起来,王妃道:“这小家伙,好像知事呢,怪不得锦娘给他取个扬字,他还真是不喜欢受拘束的啊。” 给扬哥儿洗过三后,又过了些日子,锦娘快要出月了,朝庭又有消息传来,因着边关局势紧张,皇上已经派了孙大将军为帅,带兵驻守边关,锦娘得了信后,心里便担心了起来,人躺在**,但脑子却是转得飞快,这一天,冷华庭坐在她床边正逗着扬哥儿,锦娘突然道:“相公,我们是不是得回京城了?” 冷华庭听了沉默了一会子才道:“等皇上下旨吧,皇上不下旨,咱们也不能随便离开。” “那日我说的投石机,你可曾在改过了?真要回去的话,咱们的兵也要带回去吧。”锦娘睁着清亮的大眼对冷华庭说道。 “是呢,那投石机,现在已改成了投弹机,按照娘子说的法子,将作营已经将那炸弹试验出来了,娘子,你莫非真要将之用到战场上去?”冷华庭听了脸上也郑重了起来,问道。 “军事上的事,我不懂,不过,我只是担心我爹爹,西凉人向来以好战彪悍著称,这一次又是存着必胜的信心来的,加之二叔对大锦朝了如指掌,他如今叛国去了那边,我是怕爹爹会难以抵抗得住啊。 都一把年纪了,若是……”锦娘眼睛微湿,大老爷虽然对她不算太好,但她嫁了之后,他还是改变了很多,对二夫人和轩哥儿都很好,毕竟是父亲,锦娘还是很担心他的。 “放心吧,娘子,岳父是大帅,大锦的军队再是不济,也断没有让元帅去冲锋陷阵的道理,你就安心在家里养着,外面的事情,我有分寸的。” 冷华庭将正要咬手指手的扬哥儿小手自嘴巴里扯出,拿了帕子给他拭手,小家伙不乐意,一只手扯出来,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头又塞了进去,口水流得越发多了,冷华庭没法子,又拿了帕子帮他擦嘴,他却咬住帕子边角儿就吮。 锦娘看着便道:“把他又捆起来得了,太调皮了,咬手指成了习惯,那可不好了。” 一边的秀姑听了就不乐意,走过去将扬哥抱起,说道:“哪家孩子不是咬小手指长大的啊,咱们扬哥儿聪明着呢,一捆小手,指不定就会大哭,我可听不得他哭,少奶奶要是看不下去,我把他抱到王妃屋里去好了。”说着,气呼呼的将扬哥儿抱走了。 锦娘听着半天没回过神来,秀姑太宠着扬哥了,若是由着他的性子来,将来指不定会成个什么样的人呢,正要说话,冷华庭劝道:“才多大点的孩子啊,不懂事呢,秀姑不会溺着他的,再说了,不是还有张妈妈在一旁看着么?娘也会注意的,” 锦娘一想也对,没满月呢,啥事也不懂,能怎么教啊,王妃可是爱洁净的人,一定不会由着扬哥儿咬手指头的。 正说着话,那边双儿来报,说是叶一来了,冷华庭忙推了轮椅出去。 叶一拿着几个厚厚的帐本进来,一见冷华庭便行了个礼,将账本递上,冷华庭翻了开来,一看之下,眼睛都亮了,“就这么几个月,竟然能赚这么多银子?” “回爷的话,是真的呢,那东西如今不止是邻县的,就是远在西边的那几个府州,也有好多富商来订货了,销路出奇的好,少奶奶真是天才啊,竟然想了这么个东西出来,这生意再做大些,将来怕是比基地的收入还强呢。” 叶一一脸的兴奋,他如今越发的觉得跟着锦娘是跟对人了,以前的叶姑娘虽然也很有才华,但她不太信任下面的这些人,做事总留一手,就是那生产技术啥的,也只是教他们一点子皮毛,从没有如锦娘这般,肯将这肥皂制作的法子毫无保留地教给他们的,以后,如今自己虽然也掌握了制肥皂的法子,却对少奶奶更为忠心了,就凭着她对他的那份信任,他也决对生不出异心出来,反倒想更好的帮她办差了。 “嗯,很好,叶一,你去帮我请了白大人过来。”冷华庭兴奋地翻着账本,越看心里越惊奇,随口对叶一说道。 一会子白晟羽来了,冷华庭与他一起进了书房。 “姐夫,咱们在那些招幕的,有身手的人里挑些精明能干,又忠心的出来,咱们得开始做些大事了。”一进书房,冷华庭便自轮椅里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书桌边,拿出一张地图来,对白晟羽道。 “你真的要开始行动了?”白晟羽听得两眼亮晶晶的,一拍冷华庭的肩膀,歪在书桌边,高兴地说道。 “嗯,咱人的商队应该现在就开始组建,不能让皇上那边下旨后再行动,皇上精明得很,定然不会让我亲自掌管这商队的,你想啊,我娘子如今已经掌着基地了,是基地不可或缺的人才,皇上因此便是再不喜简亲王府,也只能处处让着简亲王府,让咱们组建私兵,又在基地的收入里分红利给简亲王府,这些条件无一不是触动皇权的。 皇上如今是没法子,才不得不应了咱们的条件,那口气定然是吞不下去,等锦娘哪天真的将新的基地建成了,能给大锦带来百年以上的财富了,指不定,又会开始打压简亲王府,还不如咱们主动出击,将商队组建起来,在各国建立自己的情报网络和外事关系,既大赚银子,又建立了自己的势力,让皇上再不能随意地控制简亲王府,这事,必须尽快动手了。不然,皇上一旦下旨让我回京,我们就会失去了先机了。”冷华庭冷静而清晰的说道。 白晟羽睁大了眼睛看着冷华庭,今天的小庭很自信,眉宇间透着股的英挺之气,自信而轩昂,美艳的脸宠也显出阳刚和洒脱来,这才是小庭在人前的真正模样吧。 他一时心潮澎湃,自己以五品工部郎中之职,非要跟着小庭下江南,放弃在京城的安逸生活,为的就是做一番大事,为白家建一份家业,他是次子,没有承爵的资格,但他自小便有抱负,不愿意只萌祖荫过日子,娶得了贞娘之后,更是觉得要让那位贤淑可爱的妻子过上幸福的生活,那是他作为一个男子的责任。 果然自己的决定是对的,锦娘和华庭两口子都不是池中之物,一个有奇才,一个胸怀大志,两口子配合默契,跟着他们,不但银子会滚滚而来,就是身份和地位也会水涨船高的,他感觉前途无量啊。 有时也想,这两口子若有野心,重建一个王朝也不成问题,只是这他们都只想要保护自己和家人,所作之事全是以保全为目的,这样也好,毕竟他也想要过安逸的生活,不喜欢打打杀杀,皇上若真的睿智,就应该安抚和信任他们,让他们为大锦建立更大的功勋,而不是一味的打压和控制,不得不说,太子殿下是有眼光的……将来,太子上位后,或许,自己也能凭着本事封个爵位回来,让贞娘也能做堂堂正正的候夫人呢。 越想越美,一时忘了要回答冷华庭的话,冷华庭无奈地将他一拍,打趣道;“三姐夫,你是不是太想三姐了啊,不急啊,不急,就要回京城了,一定会让你夫妻团聚的。” 白晟羽难得脸红了一下,不自在的笑道:“你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你们可是连扬哥儿都有了,可怜三姐夫我,大半年都没回过京,没见过你三姐的面了,你还笑我,忒过份了些。” 冷华庭听得哈哈大笑,两人又指了地图,开始研究了起来,如今西凉和大锦即将交战,此时进入西凉境内太过冒险,不如改去其大国家,比东边的东临国,那个国家虽小,毗邻着好几个大国,而且,东临国与大锦向来交好,并不抵制大锦,大锦人过去做生意也方便,他们的产品又是最新最奇特实用的,很快就能在那边打开销路,而且,也能在东临建立情报网点,以东临为据点,向周边国家扩展,只要商队建成,有了一定的实力,到那时,皇上就是再不愿将商队交给冷华庭,也没有办法阻止他的商队活动了。 两人在屋子里密谋了好一阵,到了用饭时,才出来,却见冷谦像个木柱子似的杵在书房门外,沉着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白晟羽看了就笑:“阿谦啊,你是不是在四儿那里受了气啊,怎地脸色如此难看?” 冷谦清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只是耳根处染着的微红泄路出他的心事,冷华庭坐在轮椅里抬头看他:“阿谦,你什么时候也变得扭扭捏捏了起来,有话就直说吧。” 阿谦听了长吸一口气,双手紧握成拳,用力太多,似乎连指节都有些泛白,看得出,他心情很紧张,冷华庭看着更是诧异,正要问,冷谦冷不丁的就道:“爷,我要成亲!” 冷华庭听得一滞,还以为他出了什么大事,那表情就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没想到……这厮也思春了,竟然是,要成亲! 白晟羽听了立即笑了起来,拍了拍冷谦的肩膀道:“阿谦,你这要成亲怎么像是要上战场一样啊,说得誓死如归的样子,难道你不喜欢四儿姑娘么?哎呀呀,人家如今可是女官了,中不中意你还不一定呢,啊,我那族弟,今年也有十七,正准备科考,尚未娶妻,不知道四儿……” “四儿是我的。”冷谦清冷的眸子如刀一样射向白晟羽,冷冷地喝道。 “哎,是你的,是你的,谁也不敢抢不是,我不过是说,想将丰儿姑娘说给我那族弟做媳妇呢。”白晟羽一脸的坏笑,越看冷谦越觉得有趣。 “四儿说,丰儿也有人了。”冷谦又是一本正经地回道。 冷华庭听得头都大了,扯住冷谦就打他:“我说阿谦,你啥时候也变得这样……呃,像少奶奶说的,八卦了,连女儿家的心思你都知道了,丰儿啥时有人了,我这个做主子的都不知道?” 冷谦被冷华庭说得更不自在了,黑了脸,瞪着冷华庭道:“我要成亲!” “好好好,成亲,趁着咱们在江南早些给你和四儿办了也好,省得你们两个都神神叨叨的。”冷华庭微笑着推了轮椅往锦娘房里去,心里却在想,冷谦不是个冲动的人,怎么突然说着要成亲了? 锦娘在**躺了二十几天,实在觉得要发霉了,她再也不肯躺,便每日里起来在屋里走动着,扬哥儿睡得正香,小家伙儿爱玩,但玩累了便吃,吃了就睡,一点也不闹人,加之屋里带他的人也多,锦娘除了喂奶,还真没什么事做,闲得发慌呢。 四儿正给她清理着秋衫,神情有点心不在焉,不时地看门外,锦娘看了便觉得诧异,问道:“四儿,你可是有心事?” 四儿听得一怔,红了脸低头道:“无事呢,只是少奶奶你可听说,新的江南大营总督来了。” “新总督?是谁啊,还没到吧,不然,他该来皇家别苑拜访咱们才对呢。”锦娘不解地问道。 “是阿谦的哥哥,那个回了京的阿逊,阿谦今儿个早上才得的消息,说是他们家特有的消息渠道来的,少爷和王爷都未必清楚呢。”四儿闷闷地说道。 “啊,升官了啊,那不更好,咱们四儿嫁的可是大户人家啊,家里官做得越来越大了,你过去了,日子也好过一些呢。”锦娘听着倒高兴,来的江南总督是冷逊总比是一个陌生人要好了些的。 “说是先前给阿谦说的那家大小姐,不肯退婚呢,正闹着,那信里说,还是要让阿谦回去一趟呢。”四儿的声音终于不悦了起来,接着又道:“少奶奶,以后奴婢就算嫁了,也还是跟着您,奴婢不喜欢做什么**奶,服侍您惯了,这辈子都不离开了。” 锦娘听得心头一暖,正要劝她,就见冷华庭和阿谦几个一起进了正堂,她便自屋里出来,给白晟羽行了礼,正要说话,冷华庭倒先说了:“娘子,准备准备吧,阿谦说要成亲呢。” 锦娘听得一怔,随即便高兴地笑了起来,回头便对四儿道:“四儿,人家求亲来了,你是应还是不应啊。” 四儿一听这话,脸羞得快要藏衣领子里去了,哪里还敢出来,锦娘见着就急,正要喊她,这边张妈妈慌慌张张地进来:“少爷,少奶奶,不好了,那刘嬷嬷死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锦娘听着倒没什么,倒是白晟羽听得一怔,看向冷华庭,冷华庭只是微微挑了挑眉,神色镇静地对张妈妈道:“何时的事?是三个都死了?” 张妈妈道:“回二爷,方才奴婢使人送饭,那送饭的宫女来报说,刘嬷嬷几个都死了,奴婢吓住了,立即来禀报二爷。” 白晟羽和与冷华庭对视一眼,冷华庭推了轮椅往外走,冷谦看了一眼屋里的四儿,犹豫片刻,还是追上冷华庭,推了他出门。 锦娘虽然有些奇怪,但她如今不愿意再操心这些事,有相公在,她只需好生带好扬哥儿就好,转了身,进了屋去,四儿仍是一脸羞红,锦娘便笑道:“羞什么呢,终归是要嫁了的,总算修成正果了,阿谦方才那样子,可真是逗得很,真是个老实人,你呀,以后可别欺负他就好。” 四儿眼神不知道往哪放,手里拿着件秋衣死死绞着,像是要将那衣服拧出水来,锦娘无奈地将衣服夺了去,嗔道:“快别清衣服了,来,我这早就给你备了份嫁妆呢,你的嫁衣做好了没?” 说着就拉了四儿往内屋里走,那里有她自江南别院带来的箱笼,拿了钥匙,在其中一个最大的箱子前站定:“这钥匙给你了,这箱子里的东西全是给你备的,你现在打开看看。” 四儿眼里就含了泪,她是孤儿,自小在孙府无依无靠,在四姑娘跟前做丫头时,四姑娘自己都有时常吃不饱饭,她自然也是常饿肚子的,但相依相靠这么些年了,四姑娘变成了少奶奶,如今因着生了扬哥儿又变成了夫人,不管她身份如何变化,对自己一直很好,就如……亲姐妹一样。 如今要嫁了,四儿也知道,夫人会给她备嫁妆,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满满一大箱,她没有去开,拿着钥匙的手有点微颤,心里很激动,呆呆看着那箱笼站着,半天没有动。 锦娘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打开看看吧,这里只是些头面器物,那边还有锦缎,是给你做衣赏的,其实,几月前,张妈妈和秀姑两个就在给你做衣赏了,只是瞒着你,没让你看见,你先看看箱子里的东西,看看还缺什么不,缺了我再添。” 四儿听了不去开箱笼,一转身,扑进了锦娘的怀抱,哽着声道:“夫人,你……对奴婢太好了。” 锦娘轻轻拍着她的前,柔声哄道:“傻子,还说什么奴婢奴婢的,赶明儿嫁了,就是冷家少奶奶了,阿谦可是正六品呢,快别把那奴婢二字挂口里了。” “不,阿谦就算官做得再大,四儿还是夫人的奴婢,一辈子服侍您。”四儿任性地抱着锦娘,头埋在锦娘的肩窝里说道。 “你呀,得学会当家理事了,更要学会怎么做个少奶奶,冷家人原就拿你的身份说事,你更应该做给他们看,让他们知道,你一点都不比大家小姐差,明儿个起,你就不许再称奴婢了,知道吗?而且,我再给你在宫里找个嬷嬷,教你一些礼仪规矩,以后你也要出入上流人群里,要与那些大小姐,**奶们打交道的,可不能丢了阿谦的脸。”锦娘苦口婆心的教着四儿。 又将她的头自身上推开,自己拿了钥匙去开箱笼,四儿抬眼看去,见大箱里整齐摆放了好些小箱笼,锦娘将一个一个的小箱笼打开,黄金头面若干套,玉饰一盒,珍珠玛瑙一盒,宝石东珠一盒,还有银器一盒,但凡女儿家的妆品全都备齐全了。 四儿一时看花了眼,她每月月例才十两,这还是锦娘给她涨了的,这一大箱子东西,没个上千两根本不可能置得齐全,若要靠她攒月例银子来置这些,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办到,原以为,锦娘最多给她几套头面的,顶破天,也就再多些珠宝,就如当初绿柳那样,但如今,看着箱笼里的东西,就是一般的大户人家也难有这么丰厚的嫁妆的…… “若是不缺,那咱们再去看看四季衣裳,你是福气好,有张妈妈和秀姑两个同时为你筹备着,四季都备了好几身呢,只是阿谦的就得你自己动手了,不知道你备得如何了?”锦娘拉着四儿又往里走,四儿却是拖着她止了步:“夫人,不看了,您备的我都满意,何况又是张妈妈和秀姑亲自做的,更是没话说的,奴婢……呃,我这会子只是担心,怕冷大人会过来作梗,也不知道这亲事能成不能成呢。” “操这个心作什么,凡事都有阿谦在呢,阿谦那性子你应该清楚,谁也强迫不了他的,没看到他刚才的样子有多倔啊,别说只是阿逊来了,怕就是你那未来的公公亲自来了,也阻止不了他娶你的决心的。”锦娘看她那怂样就气,拿手指猛戳四儿的头,气得骂道。 四儿听着也笑了起来,明亮的眼眸里露出娇羞和喜悦,微垂了头道:“嗯,我省得了,夫人,您给定个日子吧。干脆在您回京前就办了,我也怕夜长梦多呢。” 锦娘见她总算开窍了,便点了头道:“一会子我去问下王妃,让王妃拿主意,你是女官,要嫁人,好像还有些规制礼数的,得问问王妃才知道。” 四儿听了便道:“一切都由夫人作主就是。” 锦娘笑道:“我就当嫁了个姐妹出去了就是,走吧,我饿了,趁这会扬哥儿没醒,去用饭了再说。” 一出门,冷华庭和白晟羽阿谦已经回来了,锦娘便让张妈妈开饭,反正都是自家亲人,便就在正堂摆了一桌,请了王妃,王爷因着身份还没有转回去,倒是不方便与他们同席。 四儿仍要站在锦娘身后服侍,锦娘手一扯,将她扯到自己身边坐下,对王妃道:“娘,我想把阿谦和四儿的事给早些办了,不知道都有些什么规矩,得请您示下呢。” 王妃听得一怔,随即眯着眼笑了起来,看了看四儿又看了看阿谦,点了道对阿谦道:“阿谦啊,你在咱们王府里也有年头了,眼光不错啊,四儿是个温良敦厚的好女子,你以后可要好生待她。” 阿谦听了红着脸就要对王妃行礼,王妃忙让他坐了,又对锦娘道:“这事你就别操心了,我来就好。” 锦娘要的就是这话,她对婚俗礼仪着实不太清楚,四儿也是个不省事的,要她打下手还可以,真要当正角儿,她就会傻眼的,虽说屋里还有张妈妈和秀姑,但这两个的身份到底没有王妃来得尊贵,更不如王妃的见识广,有王妃打理,锦娘便完全可以不操心了,只管出银子就是,而她,现在别的不多,就银子多。 扬哥儿出月那天,四儿和阿谦的婚事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原想着先给扬哥儿办了满月酒,再给阿谦和四儿办喜事的,但就在前两天,皇上的圣旨终于来了。 下旨的,正是身着总督官服的冷逊,冷逊此来可谓意气风发,他连升了几级,从六品的侍卫一跃成了二品封僵大吏,这当中,自然有太子殿下的功劳,也不知道太子是如何举荐的,皇上竟然就依了太子,将冷逊破格提为江南总督。 那一日同来的还有锦娘的二品诰命封赏和冷华庭的官职任命,皇上升冷华庭二品中书令,着他将江南事宜理清后,择日回京赴命。 冷华庭听到对他的任命有些发怔,中书令可是管着门下几省,虽说只是二品,却是手掌着大权,差不多是进入了上层政治中心了,以皇上对简亲王府的猜忌,又怎么可能会如此提拔冷华庭?再者,皇上不是最在乎大臣的形像么? 当初可是因着他的双腿残废,说有损简亲王的形像,所以,才免了他的世子之位,而让身为庶子的冷华堂承了爵的,这会子怎么又让他官居如此高位? 这事王爷听了后,倒是笑了,看了锦娘一眼道:“怕还是要让你配得上锦娘吧,总不能让二品的诰命配个四品的郎君不是?” 冷华庭听了倒是不介意,温柔地看了眼锦娘,脸上却是闪着自信和骄傲,“可能与西凉的战争会一触即发了,皇上如今也是用人之际,国库又空虚着,要打仗,需要消耗的银子可多了去了,怕是想到咱们这里捞银子吧。” 锦娘听了直翻白眼,冲他嘟囊道:“可别打咱们家银子的主意,那是我留着给扬哥儿做老婆本的呢。” 王爷听得哈哈大笑,他很少看到锦娘也会有如此任性爽朗的一面,不由说道:“哦,那敢情好,现在就给扬哥儿攒老婆本了,到他大了,那还不得给他置坐金山?” “嗯,总之,不到万不得已,咱家的银子谁也不给,自己留着防身就好。”锦娘也不是无谓的说这句话,以王爷对皇室的情感,她怕王爷又在皇上面前妥协,冷华庭将他建商队去东临的构想与她说过以后,她决定再将肥皂厂开大一些,这次回京,肥皂厂就交由叶一管着,还打算将富贵叔也一并请来,一个管着厂子里的事,一个管着销售,有这几位经验丰富又忠心耿耿的人来掌管,锦娘深信她的银子会如雪球一样越滚越多。 再家上打开东临那边的销路,那简亲王府的财富便是谁也难以估量得到的。 皇家,不到万不得已,不求上门,她是一个子儿也不会给的,太子那里,也只是每月拨一笔款项,刚刚足够太子府的开销就足够,她绝不多加一分。 王爷听了笑意更深,对冷华庭道:“小庭啊,看你如何是好啊,锦娘的手可是紧着呢,你以后,可得存些私房,不然出门在外,会囊中羞涩的。” 锦娘被王爷说得脸都红了,嘟了嘴,进去抱扬哥儿了,扬哥儿如今解了包布,穿件大红的袍子,头上戴着虎头帽,精神抖擞的,小脸衬得红扑扑的,大大的凤眼滴溜溜乱转,看什么都好奇,锦娘一抱他出来,王爷就笑得见牙不见眼,不等锦娘送过去,他便自动过来,伸手将扬哥儿抱了过去。 点着扬哥的嘴唇就逗弄了起来,扬哥儿一伸手便拽住王爷的衣袖便往嘴里塞,小嘴儿允得津津有味,王爷慌忙将衣袖拂开,扬哥儿失了衣角便去寻王爷的手指,嘴里发出哦哦的声音,王爷看着可爱,便也跟他哦着,扬哥儿哦了好几声,得不到想要的,一瘪嘴,眼里就来了泪,王爷一看就急,对锦娘道:“他怎么成了只小馋猫,见什么吃什么啊。” 锦娘听了也是一头的黑线,这小家伙还真是个小馋嘴,扯什么都往嘴里送,她便想起前世时,有的小孩子嘴里就常咬着个奶嘴儿,干脆也给扬哥儿做一个得了,只是,这里没有橡胶,又拿什么做奶嘴嘛,其他东西不卫生不说,还怕扬哥儿吞到肚子里去呢。 “爹爹帮我教训教训他吧,这样下去,嘴里也怕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呢。”锦娘无奈地说道。 “你这孩子,扬哥儿才多大呢,就说这话,看来,以后他断了奶了,可不能在你身边带,还是我来带的好。”一旁的王妃接过王爷手里的扬哥儿,嗔了眼锦娘道。 谁知她将扬哥儿举高了些,一个不小心,头发就被扬哥儿拽住,拉着又往嘴里送,王妃梳得好好的一头吊马髻,一下便被他扯散了,锦娘一看就急了,记过去拍了扬哥儿一下,将王妃的头发解救了出来,扬哥儿哇的一声又嚎了起来,王爷和王妃一听就心肝儿肉疼,一个抱着扬哥儿边摇边哄,一个就横了眉,锦娘一看着形势不对,就退到了一边,转移了话题。 “相公,刘嬷嬷是怎么死的?”这几日,她早就忘了问这事了,这会子实在是怕王爷和王妃都骂她,只好随便找个话题。 “服毒,三个人全是服毒,看来,这院里还是有些不干净的人,算了,咱们不管这些了,新的江南别院也建好了,咱们以后再来,搬那边去住就是了。”冷华庭怜爱地拍了拍锦娘的手,无奈地看着自己正在哄孙孙父母。 锦娘听了不置可否,心里却是有了疑惑,按说刘嬷嬷是很重要的证人,相公和王爷都应该看得很紧才对,经历了那样多次的阴谋,怎么会还是让人家得了手?再说了,如今没有了证人,回京不但找不到刘妃娘娘的麻烦,怕还会因为越权关押处置了宫里的人而被人攻讦啊? 可看那一对父子的表情平淡得很,好像要将此事大而化之的味道,也许,他们已经想好了对策了吧,一时掩住了担心,说道:“这回京的日子有点急,还有扬哥儿的满月酒要办,四儿和阿谦的婚礼要办,不如,两桩喜事一起办了算了?” 王爷倒是没什么意见,四儿的婚礼上办扬哥儿的满月酒,对扬哥儿和四儿都有好处,都吉利,只是王妃觉得委屈:“咱们扬哥儿可是嫡长孙,满月酒怎么能成为搭头,可不能委屈了我们扬哥儿。” 冷华庭听了就笑:“娘,怎么能算是委屈了他,满月酒不就是图个热闹,多些人来祝福扬哥儿么,四儿和阿谦的婚事一办,肯定热闹非凡的,两喜同办,确实好。” 如此一说,王妃也没法子了,她一个人反对也没什么意思,满月酒那天,果然热闹得很,冷逊就算一千一万个不愿意,那一天也知道再无办法阻止,还是很有风度的来出席了婚礼。 如今简亲王府的潜势力越发大了,自己能当上这江南总督,一半也是因着自己与简亲王府亲厚,而太子,太在乎简亲王府一家子的安危了,所以,才会任命他这个简亲王府的熟人担任保卫之职,再一味的反对四儿的婚事,那既是不给太子面子,又会惹毛孙锦娘,阿逊也不是个食古不化之人,那一日,他代表男方长辈,来给四儿和阿谦见礼。 四儿婚礼过后,冷华庭就开始忙着要离开的事情,基地上的生产已经步入了正轨,锦娘备了不少备品备件放在厂子里,又教了叶三叶四几个的儿子如何更换,出现问题要换什么样的零部件等等,而那几个年轻人都勤劳好学,巴不得锦娘再多教些东西给他们才好,所以,学得也快,厂子交给叶三叶四几个打理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而叶一和即将到来的富贵叔就负责打理肥皂的生产和销售,阿谦和四儿被冷华庭留在了基地,统领全部的江南事宜,尤其是,培训自外面招来的那些有身手的人,建立商队,在锦娘回京的路上,阿谦也领着数百人的队伍向东临出发了。 四儿原是死活要跟着锦娘回京的,结果被锦娘臭骂了一顿,四儿眼泪汪汪的留下了,但她也是个倔性子,等锦娘一出发,她便死活磨着阿谦,不肯独自留在江南,非要与阿谦一同上去东临的。 阿谦也着实舍不得她一人留在江南,两人又是新婚,正是如胶信心漆的时候,更是舍不得分开的,虽然去东临的路上险阻重重,但四儿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护着商队的又是清一水的武功高手,又有自己贴身保护,阿谦倒是不太担心,还真的就把四儿带上了路。 此事是锦娘后来才知道的,虽然有点后怕和担心,但想着四儿如今嫁了人了,生活就得有她自己的节奏和安排,日子得四儿自己过,怎么觉得幸福怎么来就是,所以,她反倒羡慕起四儿的无拘无束,可以自在地离开高墙深院,与心爱的人一起奔走天涯了。 冷华庭给自己的私兵取了个很拽的名字,叫‘雄鹰’,这支两千人的队伍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组织纪律极强,虽然没有真正参加过战斗,但冷华庭依照锦娘的思想,不断地让他们进行着实战演习。 还制作了些极其巧妙的细弩,能九箭连发,给每人配备了一支,而且,每人身上还有一枚手投炸弹,虽说不太先进,但还算安全,又轻便,真遇上强敌时,这可是保命的法保,莫说整个大锦,怕是整个大陆上,也没有一支军队会有如此新鲜又伤杀力极大的武器。 回京时,白晟羽直接带着‘雄鹰’当护队,浩浩荡荡地护在简亲王府的车队前,果然一路畅通无阻,途中也有几起不知死活的小人在周边探察,伺机图谋不轨,只可惜,那些人还没有近得锦娘他们的身,便或是直接吓走,或是被护卫揪了出来,一查之下,果然是西凉的密探,倒让冷华庭了解了不少西凉的情况。 路上紧赶慢赶,还是走了两个多月,回到京城时,扬哥儿都在路上满了百天了,小家伙越长越精神,小脸粉琢玉碉粉得,越长大,那眉眼便越发的与冷华庭相似,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套出来的,尤其是那双迷人的凤眼,漆黑如珠,又灵活清澈,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比冷华庭的还要好看。 如此妖孽美丽的眼睛,如此漂亮的小妖孽,任谁看了都忍不住想要亲一口,如今他也不流哈喇子了,看着干净可爱,但是,这绝对是他的假像,他常常一见人看他,便眨巴眨巴着美丽动人的凤眼,两手张开,双脚不停地登着,小嘴儿还伊伊哦哦的讨好着,想你过去抱他,但只要你一抱住他,不是你的脸被抓了,就是头发被揪了,再要不就是耳环被扯,头钗被他抢在手里当棒棒糖,不弄得你灰头土脸,他绝不罢休。 每每锦娘看到他这样,忍不住要打他,但常常是锦娘手才扬起,他便瘪了嘴,大大的凤眼升起一团水雾,一副可怜兮兮,玄然欲滴的样子,那被他弄得狼狈万分的人看着就不舍,不等锦娘斥责他,倒先为他求起情来。 而且,不是秀姑便一准儿是王妃,定然是一看到这种情形就对锦娘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抱着扬哥儿就走,好像锦娘就是扬哥儿的后妈一样。 为此,锦娘真的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这小家伙才三个多月呢,怎么就有他爹爹腹黑潜质呢,将来若不学好,还真会变成一个害人精的,一时就头痛起来,思考着要如何管教这个小崽子才好。 队伍回到京城外,太子亲自来迎,而令冷华庭意外的是,同来的,竟然还有六皇子,冷华堂自是代表亲族前来迎接,一看到那荷枪铁甲的军士,当时就怔住了,脸色霎白的同时,原本温润的清眸里闪着恐惧和焦虑,但脸上却是挂着久别重逢的微笑,仿佛他一直就很是盼望和思念着冷华庭夫妻一样。 六皇子与太子长得有几分相似,但更为儒俊秀一些,而且,那双凤目也与冷华庭极为相似,可能是遗传了刘妃娘娘的美貌,虽然比不上冷华庭的美艳绝伦,但也是非常醒目,加之他身上又有股高贵飘逸的气质,便给人一种如竹似月的清朗感,他看着那步伐整齐,神情肃穆的军队也是脸色变了变,很有些意外,但目光却是清淡得很,任谁也看不出他的心里作如何是想。 因着太子仪仗在,锦娘和王妃等所有的家眷都不得不下车见礼。太子一见车队停下,远远地就下了马,大步流星地向冷华庭迎了过来,六皇子和冷华堂却没有表现得如此急切,只是在原地等着。 太子一见冷华庭,嘴角就挂了笑,握住他的手道:“小庭,太子哥哥总算盼着你们回来了。” 冷华庭见太子眉宇间既有喜悦,又蕴着忧愁,便知朝庭局势定然不好,而太子怕是也顶着很大的压力,不知道这一次的战事与六皇子有没有瓜曷,若外面局势紧急,而朝内又有刘妃娘娘和六皇子在弄妖蛾子,估计太子也会焦头烂额的。 “臣将殿下的府兵训练完毕,全拉回来了,请殿下检阅。”冷华庭客气地一挥手,让开轮椅,对太子道。 那边白晟羽听到冷华庭的话,便对跟着的私兵将领打了个手势,那将领立即打马到太子跟前,先下马给太子行了礼后,再翻身上马,对着军队喊了几个口令,立即整齐划一的列队声哔啪作响,两千人的队伍迅速摆成了一字长龙阵,等待太子的检阅。 太子看着眼里便露出一丝欣喜,拍了拍冷华庭的肩膀,“小庭,真有你的,这支队伍人数虽不多,但战斗力一定不弱,嗯,很好,太子哥哥就受了你这份大礼,将这队伍先入驻到九门提督营里安置了。” 冷华庭听得一怔,疑惑地看着太子,太子这话似乎要抢了他的这队人马似的,要知道,这是早就说好了的事情,这支人马只是挂着太子的名,并不真属太子所有,一切的处置调配权还是在冷华庭手上,太子如此说,便是要将那面上的意思坐实,真的将队伍纳到他自己手去,这让他好不恼火,正要发作,一抬眸,便见太子眨了眨眼,脑中灵光一闪,便立即明白了太子的用意。 自己去了江南近一年,不但赚了个盆满砵满,还建了一支如此精良的军队,这在皇家便是最犯大忌的事情,皇上圣旨下时,也是明说了,这支队伍乃是由冷华庭替太子训练的府兵,由冷华庭全权管理,但属太子府所有,如今自己若真的开个营地,在军队头上插了简亲王府的标记,那不用回府,朝中的唾沫水就能将自己淹死去。 太子方才所言其实也就是配合他做戏,堵了别人的嘴而已,虽是如此,冷华庭还是留了个心眼,对太子点了个头,应了一声后,但在白晟羽耳畔耳语了几句,白晟羽了然地带了队伍,去了城外九门提督营地驻扎。 太子自是知道冷华庭心中顾虑的,他苦笑了笑,也不顾六皇子几个就在不远的后面看着,他府下身,在小庭的耳边小声说道:“你几千人的队伍,又是如此精良的配备,你太子哥哥虽是看着心痒难耐,只想将之据为已有,但是,你也要我养得起不是?弟妹若一发火,断了我的粮可怎么办?我儿子如今还是靠你们养着的呢。” 冷华庭听了便笑了起来,一时又觉得自己多心,但心里怎么想都不能明说的,虽说太子如今是有求于已,但他毕竟是要做皇帝的人,帝王心术可容不得睡榻之侧卧着一只老虎,终究有一天,他的这支军队有可能会被太子收去的。 不过,这还要很长的一段时间,而他大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快速建立自己的力量,到那时,要让不管是太子还是皇上,都不敢对他和简亲王府下手。 “殿下说笑了,臣以前就跟殿下表明过心迹,臣是殿下的臣,臣的东西,自然也是殿下的。”冷华庭笑得真诚,那话也说的滴水不漏。 太子听了很是满意,他要的,就是小庭的这句话,六皇子今天非要跟着一起来迎小庭,一是想亲自看看小庭的实力,第二嘛,当然是想拉关系了,太子并不知道锦娘生产时差点被害之事,只道六皇子如今是想借着表亲关系来与小庭交好,从而得到小庭的帮助,不过,怕是晚了些啊。 那边王妃和锦娘一干女眷上前来给太子见礼,生育过后的锦娘变得亮丽丰满了,少妇特有的婉约韵致让太子看得眼睛一亮,再看王妃手里的扬哥儿,神色黯了一黯,随即却是哈哈大笑地过来扶王妃起来,扬哥儿这会子刚睡醒,大大的凤眸正好奇的四处张望着。 太子见他长得如小时的小庭一个模样,看着就喜,正要伸手去抱,王妃下意识地将好一缩,清丽的脸上带了丝尴尬的笑,太子不解,心下一震,以为王妃在防备他,眼里便露出一丝不悦,锦娘忙解释道:“这小子抱不得,太皮实了,娘亲是怕他冒犯了殿下。” 太子听了不以为然,“弟妹啊,你怕跟我联姻,特地生了个儿子让我失望不说,如今儿子长得跟小庭一模一样,让我好不喜欢,想要抱一抱你都不肯么?这么小的孩子,又能调皮到哪里去?” 说着,继续伸手要抱,王妃无奈,小心地将扬哥儿放到太子手里,手去抓着扬哥儿的两只小手,生怕他去挠太子的脸,或是抓太子的发髻,扬哥儿不乐意,一双胖腿儿一顿乱登,手不得自由便小身板乱扭,张着嘴对太子哦哦伊伊,像是在求助一般,太子见了好不喜欢,将他往怀里一带,王妃便不得不松了手,眼巴巴地瞅着扬哥儿,希望他不要闹事就好。 结果太子才抱到手里,扬哥儿倒是没有去扯他的头发也没抓他的脸,却是揪住他脸前的一块玉佩不撒手,拿着就往嘴里塞,太子平日也不怎么抱孩子,一见之下,大惊,忙道:“吃不得的,吃不得。”就要去抢扬哥儿手里的玉佩,扬哥儿奇怪的没有大哭,却是抱着太子的脸,在他脸上叭唧一下,糊了太子一脸的口水,又自顾自的玩儿去了。 锦娘看得目瞪口呆,忙拿了帕子想去帮太子拭口水,又觉得不妥,只好讪讪道:“殿下,还是给我吧,这小子欠治呢。” 太子却是笑得眼都眯了,戳了下扬哥儿的头,将那块玉佩取了下来,挂到扬哥儿的脖子上,说道:“这小子好像在拍马屁呢,弟妹,这性子应该像你吧,小庭可不会这个,倔驴子样,才不会转弯呢。” 锦娘听得一脸的黑线,抱过扬哥儿后,忙谢了太子,将扬哥儿递给秀姑抱了下去。 几人见过礼后,便往城门去,这会子六皇子和冷华堂也迎了上来,六皇子跟冷华庭寒喧了几句:“表哥一路辛苦!” 冷华庭抬手行礼,笑道:“让六皇子殿下亲自来迎,臣不胜惶恐。” 六皇子听了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嗔道:“太子殿下都亲自来迎,我还是你的表弟呢,你对着太子殿下不怕,倒是对我这亲表弟反而让你惶恐了,这话也太外道了吧。”六皇子一身清,笑容也是温和灿烂,声音清亮,语气里带着些微的亲昵,让冷华庭听着不好反驳,只好笑了笑道:“殿下多心了,臣安顿好之后,便会近宫看望刘妃娘娘,臣不在家的日子里,多亏娘娘对简亲王府多方照拂呢。” 冷华堂听在一旁笑道:“可不是哦,小庭,咱们兄弟两在外的日子里,一直是殿下派人守护着王府,也多亏了殿下,皇上才解了简亲王府的禁令,如今爹爹的身子好多了,每日里也能进食不少,你一回来,爹爹一高兴,保不齐哪天就醒转过来了。” 冷华庭听得一滞,下意识就看了王妃身后的马车一眼,不知道冷华堂是真的不知道府里的王爷是假,还是装的,以他对冷华堂的了解,应该不致于如此愚蠢才是,一抬眼,便看到太子眼神复杂,心下立即明白怕是太子也做了些手脚,背后立即又冒出汗来,毕竟爹爹那样做派是有欺君之嫌的,太子这表情似乎是知道了王爷假病遁走之事了,好在太子如今是向着简亲王府的,不然,又是一宗大罪啊。 “那表哥可是说好了,他日一定要带了嫂嫂进宫来看母妃哦,母妃可是多次念叨表嫂的聪慧奇特了,很是想念呢。”六皇子微眯了眼,看着冷华庭与太子之间的眉睛交流,心下很是不悦,但脸上却是笑如春风,很亲热地对冷华庭说道。 冷华庭一拱手:“那是一定,等府中之事一安顿好,臣便携妻进宫致谢。” 寒喧话说完,车队便要进城,守城军士见太子和六皇子都亲自相迎出城,都知今日回转的大臣必然身份高贵,忙列队相迎,至此,江南一行也算圆满,冷华庭携妻小光荣回到了京城。 太子和六皇子没有陪冷华庭回简亲王府,进城后便自各回了宫,冷华堂倒是殷勤得很,小心照应着回府车队,忙上忙下的,似乎他与冷华庭原就是一对最亲密无间的兄弟。 在城外时,他便几次想要抱扬哥儿,但锦娘怎么都不肯,只拿扬哥儿调皮,怕他犯事当借口,冷华堂虽然很是不犹豫,但却只好作罢,只是他看扬哥儿的眼神很是复杂,竟然带着一丝慈爱的目光,但锦娘总感觉那慈爱后面藏着狼一样的贪欲,这让锦娘感觉一阵毛骨耸然,将扬哥儿抱得更紧了,心中暗暗发誓,以后怎么也要让扬哥儿离冷华堂三丈之外才好。 上官枚自听说王妃和锦娘回来了,便喜不自胜,虽然对锦娘生了儿子有些心存芥蒂,但一转眼,看到同样大着肚子,怀胎八月的玉娘,她心里便很是难受,这女人自从怀了孕后便止高气扬,想着法子跟自己作对,哼,再怀了又如何,嫡长孙的位置不是你儿子的,神气什么,自己忍气吞生了这么久,如今好了,总算有人回来治你了。 她几日前便使了人将锦娘所住的院落好生打扫,一应用具全都检查了好几遍,还在屋里烧了好多香片,去去屋子久未住人的尘气,玉娘有时便会挺着个肚子跟着她转,不阴不阳地说道:“哟,姐姐可真是待我家四妹妹好呢,如此上心,也不知道四妹妹回来会给姐姐带些什么好东西回来呢?不会又像上次太子殿下送的那些吧,一点土里土气的莲子,一点子江南丝绸,哎呀呀,若不是殿下送来,我还真替我那妹妹羞呢,姐姐可是堂堂郡主,怎么会吃那些粗俗的东西。” 上官枚听了冷笑道:“粗不粗俗不是你说了算的,你既是知道那东西是殿下转送回来的,那便小心你的嘴,如此犯上之言最好不要再说,不然,传到殿下耳朵里,可别又怪是我害了妹妹挨相公的责骂了。” 玉娘一听他说冷华堂,脸上微变,倒是老实了几份,不过,又随即笑道:“姐姐不知么?相公如今可是天天到妹妹房里来看妹妹呢,他可是巴巴地等着我给他生个儿子呢,又怎么会做那影响妹妹我心情之事?”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上官枚听得一窒,心中更是酸苦,自玉娘怀孕以来,刘姨娘便一改先前受罚后的低调,将玉娘当成了宝贝一样待着,反倒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有时说话还带了酸味,不过,面上对自己还算客气,那不过也是看在太子妃的面上。 相公自江南回来后,心情就一直不好,似在江南吃了憋,心里有气呢,不过,对自己倒是比以前更加温柔体贴,多次在自己面前表示,对玉娘好,不过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这话其实也是戳到了上官枚的痛处的,她一直就想要个孩子,但以前是被二太太给下了黑手,一年多也没怀上,而如今,锦娘和玉娘都有了,自己还是没动静,这让她更加急切了起来。 但心里再如何急,面对玉娘时,她仍是一惯的淡定,不想让玉娘看到自己心里的忧急,更不想在她面前示了弱。 上官枚有自己的骄傲,玉娘粗俗卑劣,她不想与玉娘一般见识,更不想为了这么一个小人贬低了自己的身份去和她争。 “相公待你好原就是应理明了的事情,你不用拿这里来显摆,好生回屋里养着胎吧,别一会子出了什么状况又冤别人头上去。”上官枚冷冷地对玉娘说道。 锦娘和王妃就要回府了,玉娘再横,也越不过锦娘去,更越不过王妃去,以前王妃在府里头时,因着父王身子不好,王妃一个劲只守着父王,所以没时间理会刘姨娘和玉娘两个,由着她们闹,但如今锦娘带了儿子回来了,那可是王妃的嫡亲孙子,王妃就是再厚道,也会想法子护着孙子的。 所以,上官枚现在一点也不想和玉娘闹,自有人来收拾她的。 玉娘听了收了笑,斜了眼对上官枚道:“姐姐这是说什么话来,莫非我来这里看看都会有人弄妖蛾子?” 上官枚听了更觉得刺耳,这种人,越理她越起劲,她懒得再看她,又查看了一遍屋里的摆设用具,叮嘱了那些洒扫的下人,便抬脚出了门。 那边玉娘见了,嘴角噙了一丝讥诮,扶着腰,在丫环的搀扶下却进了锦娘的屋子,在锦娘与冷华庭的卧房里转了一个圈,见锦娘的梳妆台上有支男式碧玉簪子,随手拿起,那簪子有些旧,一看便是用过多次的,她眼前立即浮现出那个倾国男子的容颜来,想像着他插着簪子的模样,唇边的笑意变得温柔,她将那簪子随手放入了袖袋里,转身要走。 身边的丫环红儿急了眼,忍不住便小声说道:“二夫人,这……又不值什么钱,何必拿走,这要人家怎么看你?” 玉娘听得大怒,一转身,随手便是一巴常打在红儿脸上,斥道:“你方才看到什么?嗯?” 红儿被打得脸上火辣辣的,眼圈儿都红了,却是不敢哭,哽噎着道:“没有,奴婢什么也没看见,二夫人什么也没做。” 玉娘听了这才转了颜,扶着红儿往外走,正在正屋打扫的小丫头们,虽是看到了屋里的情形,但是谁也不敢多说半句,低了头,生怕被玉娘注意了,努力减轻自己的存在感,玉娘满意地离开了。 冷华庭终于带着王妃锦娘回到了久别的简亲王府,上官枚早早地带着仆人在门外候着,冷华堂自马车上下来,先到了冷华庭的马车前,伸出手去:“小庭,大哥抱你下来。” 如今冷华庭身边跟着一名暗卫,那暗卫一见这情形,忙闪到马车边去,帮冷华庭掀了帘子,先将轮椅拿了下来,冷华堂唇边含了笑,小庭自小便只愿阿谦抱他,这会子,阿谦不在,他必定不愿意那陌生的暗卫接近他的,伸出的手,变得更加坚定了,却不知,冷华庭自马车里探出头来,随手一掌将他推开,自己旋身一跃,便稳稳地跳坐在轮椅上,那暗卫立即向前,帮他推了轮椅往前走。 冷华堂僵着双臂,半晌才悻悻地垂下,面无表情的跟了上去,锦娘在张妈妈的搀扶下,也下了马车,那边秀姑抱着扬哥儿下来了,冷华堂忙走到王妃车边去,亲热地去扶王妃,王妃神情淡淡的,倒是没有拒绝,只是一下马车,一名中年暗卫便走近王妃,眼含戒备地看着冷华堂。 冷华堂恹恹地退开了一步,转身也往大门处走,门口的上官枚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叹了口气,迎到王妃身边,行了一礼道:“母妃一路辛苦了。” 王妃笑道:“枚儿辛苦了才是,我不在府里,这诺大个王府,全靠枚儿打理呢。” 锦娘接过扬哥儿也走了过来,弯身行了一礼:“嫂嫂安好?” 上官枚唇边带了笑,回了半礼,眼睛却是看向扬哥儿,只见那孩子长得胖呼呼的,身穿一件大红的袍子,衬得小脸粉嫩可爱,一双迷人的凤眼大而灵动,如点墨一般漆黑明亮,五官精致漂亮,真是他父亲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漂亮得不得了,将来又会是个迷死人不偿命的主啊。 扬哥儿一见到上官枚就向她伸了手,一双胖腿不安份地踩着锦娘的肚子,身子扭得像麻花似的,嘴里哦哦啊啊的,要上官枚抱呢,上官枚看着就喜欢,伸了手去,锦娘吓得将扬哥儿往怀里的一按,讪讪地对上官枚道:“这家伙太皮实,大嫂还是不要抱的好。” 上官枚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眼神也黯淡了下来,锦娘见了不由皱了眉,苦脑地看了王妃一眼,王妃对她使了个眼色,锦娘无奈地将在她怀里正闹腾的扬哥儿递给了上官枚,小心地说道:“大嫂要将头昂高些,这小子手贼得很呢。” 上官枚僵硬地抱过扬哥儿,听了锦娘的话,将头向后仰着,但扬哥儿像是早有准备,在她怀里,踩着她的肚子就往头上爬,不过几秒,便小手一挥,将上官枚头上的金步摇给扯了下来,吧嗒着就往嘴里送,上官枚被他扯得头皮生疼,但一见他要吃那尖簪子,吓得就叫了起来:“啊,快放下,吃不得的。” 锦娘苦笑着抢过扬哥儿手里的步摇,就要自上官枚怀里把扬哥儿挖出来,但那小子一只手死死地揪住上官枚的衣襟不放手,另一只手勾住上官枚的脖子,死劲往上官枚颈窝里蹭,一点子口水便全糊在上官枚脖子里了,痒痒的,却带着奶香,上官枚笑着对锦娘道:“他好像喜欢我呢,无事的,小孩子懂什么,让我抱抱。” 锦娘无奈地瞅着扬哥儿,这小子越发的像个怪物了,以前见人不分男女,全都是抓抓挠挠,如今他还知道看人说话,方才在外面,就知道要去亲太子,如今见了上官枚又是这样,“是嫂嫂长得太美了,这小子,喜欢美女呢。” 一旁的王妃听了便拿手指戳锦娘的头,嗔道:“我们扬哥儿喜欢伯母,亲近伯母,看被你说什么啥样了。” 上官枚听着便笑了起来,抱着扬哥儿往里走,扬哥儿一路不是揪她的耳朵就是扯她的头发,她也不介意,不知为何,扬哥儿软软的身子一贴近她,那肉肉的小嘴蹭到她脖弯处时,她的心里便升起一股软软柔柔的情怀,她很喜欢这孩子,而且,扬哥儿也只是跳皮,扯得虽是疼,却并不哭闹,压在心底,渴望做母亲的情怀全被扬哥儿勾了起来,抱着他,她的心便觉得充实得很。 锦娘见难得有人第一次抱,就受得了扬哥儿,唇边的笑意也变得更加温暖了起来,一路跟着,边瞅空拍着扬哥儿的手,边跟上官枚闲聊:“大嫂,太子妃殿下的儿子怕有一岁多了吧,哪天跟你进宫去拜访拜访她。” 说起太子妃的儿子,上官枚也是一脸的笑,她抱着扬哥儿走路有些气喘,说话时,有些气力不继,语气却很是轻松:“嗯,一岁多了,长得可像殿下了,不过,没有扬哥儿皮实,皇家的孩子,丁点儿大就要学规矩,可怜见的,一岁多就会给人请安了。” 锦娘听了便戳扬哥儿的头,狠声道:“咱们也得让这小子学规矩,再放纵他,会成飞天蜈蚣去。” 那边王妃一听就不乐意,自上官枚手上接过扬哥儿,嗔了锦娘一眼,却是笑着对上官枚道:“枚儿啊,你看咱们扬哥儿多可爱,他怎么就有那么个恶娘亲呢,总想着法子要整咱扬哥儿。” 上官枚听得扑呲一声笑了出来:“可不是哦,来,扬哥儿,以后跟着伯母得了,别理你那恶娘亲。” 扬哥儿在王妃怀里,似乎听懂了似的,对着上官枚咧了嘴就笑,就像一朵初开的山茶花,纯真又漂亮,一直默默跟在一旁的冷华堂不由看怔了眼,太像小庭了,小时候的小庭也会这样对自己绽开笑颜的,他一时便凝了眸,附合着说道:“枚儿若是喜欢,可以多带着扬哥儿到咱们院子里玩啊。” 锦娘总觉得他的眼神怪怪的,虽说看着并不像恶意,但总觉得心里会起毛,不过,这话她也不好拒绝,这是上官枚的面子呢,总不能说不让上官枚接近扬哥儿吧。 “听说我姐姐也怀上了,多大了,快生了吧?”锦娘只好巧妙的转移了话题,你们自个儿也会有孩子的,别总盯着我家的这个。 “嗯,下个月就得生了。”上官枚一听这话,脸就沉了下来,淡淡地说道。 锦娘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悦,倒也没再继续往下说,大家很快就到了王妃的院子里,冷华堂一直也跟着进来了,锦娘在王妃的院子里呆了一会子,便要回自己的住处,刚起身说要走,冷华庭却向她使了个眼色,她不解,但也乖乖地坐下了。 王妃一进门便觉得乏,屋子里被打扫得很干净,一应物品的摆放还和自己离开时一样,她心知这是上官枚操持的结果,便夸了她几句,就进屋去换衣服了。 冷华堂一直注意着王妃的行止,站在屋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上官枚和锦娘闲聊着,尽得锦娘不太理睬他,但有上官枚在,他也不至于尴尬,等王妃自里屋出来,又坐在正堂里去抱扬哥儿玩时,他的眼神就更加复杂了。 冷华庭见了嘴角噙了丝冷笑,对王妃道:“娘,抱着扬哥儿去见见爹爹吧。” 王妃听得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这一茬了,怪不得冷华堂神情怪怪的,不由心下暗暗担心,忙道:“是啊,是啊,让你爹爹见见扬哥儿,他……要是有知,一定会很开心的。”说着,拿了帕子去拭眼角并不存在的泪。 锦娘这会子也才明白,冷华庭不让自己走的意思,她心里也好奇,不知道假王爷是如何骗过冷华堂的,便也起了身,一脸凄哀地跟着王妃往内堂去。 一到王爷养病的屋前,锦娘怔住了,那门口竟然站了两名侍卫,看那穿着却不像是王府里的,王妃见了那两人,倒是客气得很,“辛苦二位了,王爷可有好些?” 其实一人恭谨地行礼道:“回王妃,王爷仍是原样子。”说着,身子便让开一些,王妃打了帘子进去,锦娘也抱着扬哥儿要跟进,但那卫手一伸道:“太子殿下有令,除了王妃,谁也不能接近王爷。” 冷华堂听了便喝道:“二位也太不近人情,哪有阻止儿子媳妇看望父亲的道理,你们且回去禀报太子殿下,就说王妃回府了,不用你们再来看护王爷了。” 那两人听了无动于衷,眼神都未变一下,对冷华堂的话充耳不闻。 锦娘倒是乖巧的退回一步,并没有非要跟着进去,真的王爷如今怕是已经进了屋了,方才回院子时,就不见了王爷扮的那位中年暗卫了,这一出戏演得差不多了,指不定明天王爷就会突然好了,只是冷华堂仿佛很紧张,莫非当初,真是他向王爷下的暗手? 王妃进去了不久,便转了出来,眼角还带着湿意,一出门,便对锦娘道:“抱着扬哥儿进来吧。” 那侍卫见是王妃亲自开的口,便让开了身子,却仍是只肯锦娘一人抱着孩子进去,冷华堂和冷华庭都在外面,而上官枚的脸色也并不好看,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何如此防备,若说以前还能说得过去,简亲王身背贪没叛国的罪名,朝庭派人来监管还是有名目的,如今圣旨早就下了,已经解除了对王爷的指控和禁令,怎么还是如此呢?竟是连自己这个姨妹子也要防着。 锦娘进得屋去,却见王爷已经坐在屋里了,房里还有一个,正是那中年暗卫,王妃却是坐在王爷身边,锦娘看着就糊涂了,一时不知道谁是真的王爷。 “把扬哥儿抱过来。”王爷笑得清朗,伸了手向扬哥儿拍着,扬哥儿却不乐意,只向那中年暗卫伸手。 王爷笑着过来,拍了下他的肉屁屁,嗔道:“臭小子,爷爷在车上还抱过你呢,就翻脸不认人了?”说着就抱扬哥儿抱去,在他胸前拱了几拱,这是他们爷孙俩常玩的游戏,扬哥儿吃酸,立即咯咯地笑了起来,双手揪住王爷的头发就乱扯。 锦娘这才明白,王爷真的是恢复了身份了,而那名暗卫才是一直躺在屋里的那个人,这么久,也难为他了。 王爷又抱着扬哥儿玩了一阵,才将孩子给了锦娘,却是回到**去躺好,对王妃眨了眨眼,王妃立即会意,突然便又喜又惊大声喊了起来:“王爷,王爷,您……您醒了,快看,这是扬哥儿,咱们的孙子啊,老天真是开了眼啊,咱们的扬哥儿就是福星,一来就叫醒了爷爷。” 锦娘先是听得一怔,立即了然地跟着大声喊道:“父王,父王,您真醒了,这太好了。”说着一拧自己的大腿,挤出几滴泪来,冲到外去就叫:“相公,相公,父王醒了,父王醒了啊。” 冷华庭在外面听了自然也是一脸的惊喜,凤眼里立即盈满了泪水,推了轮椅便放屋里去,那两名侍卫相视一眼,也不拦了,任他往里走,冷华堂比冷华庭更为急切,抢先一步便闪进了屋。 王爷正躺在**,而王妃伏在他身上哭泣着,锦娘便抱着孩子在一旁跟着哭,屋里一片激动惊喜的场面,冷华堂看得一滞,眼睛死死地瞪着**的王爷。 王爷清润的眸子正好也看向他,两人对视片刻,冷华堂的脸慢慢的就变得苍白起来,王爷的目光森冷犀利,像是要刺穿他的灵魂一般,下意识的,他就想往外躲,冷华庭却在他身后拦住了他,冷笑道:“不是口口声声说要看望父王的么?如今父王醒了,你却要到何处去?” 冷华堂身子一僵,机械地走近王爷,颤着声道:“父王,孩儿来看你了。” 王爷听了嘴角便勾起一抹讥诮,虚弱地坐了起来,伸出自己的手掌,细细地擦看着,声音却有点漫不经心:“你用针的手法是从何处学来的?你三叔也是你下的暗手吧。” 冷华堂听得立即就想往外退,硬了头皮道:“父王您说什么,堂儿听不懂。” 王爷听得心火直冒,到了这份上他还在装,他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么?用那么卑劣下作的手段对待自己的父亲,真是丧尽天良。 “哦,听不懂吗?你在湖边上做的事情,真的全忘了?你对我做过什么,你不记得,我可是全都记得清清楚楚呢。”王爷自**翻身而下,慢慢地逼近冷华堂。 冷华堂背上冷汗淋淋,那刘医正明明说,王爷半年后才会醒,如今也真的是过了一年了才醒,足见他的医术真的高明,但不是说,会失忆的么?怎地…… “父王,你是被那**迷了心智吧,您在**躺了这么久,一醒来,怎么说起糊话来了。”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脸上却很是震惊,如今别无他法,只能咬定王爷因药而迷症了,说的,都是癔话。 “装,继续装,我本想看在父子一场要饶你一次的,没想到,你还是如此不知悔改,你让我太失望了。”王爷又逼近了几步,双眼愤怒地逼视着冷华堂道。 冷华堂听了扑嗵一声跪了下来,纳头就拜:“父王,你身子安好,儿子也放心了,您还是好生再将养将养吧。” 说完便爬了起来,转身往外走,王爷挥掌便砍向他,他也不躲,生生地受了王爷一掌,回了头,一脸痛楚地看着王爷道:“父王,你究竟有没有当我是你儿子过,您病了这么久,**日都到这里来看您,先前还可以侍奉床边,后来……真是太子不让儿子近你的身了么?儿子若是想要害死您,会在太子派人来之前下手了,可是,儿子可有做过?在父王眼里,儿子真的就如此不堪么?” 上官枚自进屋起,便默默地一言不发地站着,当听到王爷说是冷华堂下的手时,她震惊得无以复加,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已的相公,人可以为了权力和利益耍些阴谋和诡计,但决不能丧了伦理道德,若是连生身父亲也能下得手去,那不是猪狗都不如了么? 但看冷华堂生受了王爷一掌,又说得有理有据,不由也生了疑,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不愿意将他想得太坏,便走到王爷身边,行了一礼道:“父王,相公说得有理,您病了期,他每日都来看望您,细心地,亲手帮您探身,服侍您吃饭用药,如此孝顺,又怎么可能做那种无耻之事?” 王爷微眯了看着上官枚,眼里有了一丝怜惜,半晌才叹了口气对上官枚道:“枚儿,简亲王府对不住你啊。” 上官枚一听,眼睛就酸涩了起来,哽着声对王爷道:“枚儿不觉得委屈,只要父王您公正些对待相公就好,枚儿愿意一生孝顺父王和母妃。” 王爷听了长叹一口气,对上官枚道;“孩子,你不要怪父王狠心,他……真的是禽兽不如啊,他如今这假面都是装的……” “父王,您无真实凭据,请不要抵毁了相公名声,外人怎么看他不重要,您是他的亲生父亲,若您也如此待他,不是真要将他往死逼么?”上官枚立即截了王爷的话,她不敢再放下听,害怕听到更让她心惊和难过的话来,便哭着对王爷说道。 “枚儿,父王不能再姑息养奸,不能再纵容他了,他不吃点教训,以后更会自寻死路,父王先跟你说一声,你的位份我求皇上给你留着,但他的世子之位,我是非拿掉不可的。”王爷怜悯地看着上官枚,转了身,踉跄着向外走去。 冷华堂听得大震,冲口喊道:“你不可以如此,凭什么拿掉我的世子之位,给小庭吗?他还是个残废呢,皇上不会允了的。” 不听这残废二字还好,一听王爷心火更盛,一回身,猛的一巴掌向冷华堂甩去,“畜牲,当年你对小庭做过什么?不要说你不知道!如今还敢说小庭是残废!我现在就废了你。” 冷华堂早有防备,他也是逼急眼了才说了那个词,内心里,他是最不想刺伤小庭的,但是事关自己的利益,他也顾不得那许多了,见王爷打来,他身子一闪,纵身便向屋外穿了出去,王爷在后面追,冷华堂却在正堂处站定,冷冷地回过头来对王爷道:“父王,您尽管去见皇上,看皇上会不会允了你的请求,也请您不要再打儿子,儿子昨日便升了户部侍郎,官居四品,您不能动用私刑。” 王爷听得身子一僵,倒是真的不再打他,却道:“我打你,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老子打儿子,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今你即是拿皇命和官位来说事,那便是不再将我当成你的父亲,那咱们便写下书,自此断绝父子关系,从此再无瓜曷。” 冷华堂听得一阵心寒,王爷果然对自己心狠,过去明知道自己犯了错,也会放过一二,这一次,他是死咬着不松口了,若是断了与王爷的父子关系,那不用皇上应允,这世子之位也没有了自己的份,除非皇上直接免了王爷的王爵,将王位授给自己,不然,也是一个结果,他不由懊恼自己方才的冲动,想以皇权来压制王爷,这一步棋实在臭不可闻啊。 他无比伤痛地看着王爷,哽了声道:“父王糊涂,儿子不会跟着您意气用事的,今日父王太过激动,儿子先行退下,明日再来看望父王。”说着,再不等王爷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王爷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一阵气血翻涌,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突然要断绝父子关系,任谁都会很痛心的。 虽然那日裕亲王在山洞外一再地调笑说,堂儿是老二的儿子,可是,他却不是很相信,老二说得没错,他身上并无青龙,而堂儿是有的,当年,老太爷在时,并不知道老二身上的秘密,但王爷却是知道的,这其中道理,至今他都没有弄明白,不知道为何明明是一父传下的血脉,老二会没有青龙,但如今看老二的行告径,他越发的怀疑,老二是有问题的。 只是这问题还没有得到证实,他现在也不能诉诸于口,堂儿,是自己的儿子,却被老二教成了个下作奸滑之徒,王爷深深痛悔,当年太过忽略了堂儿的教养,以至于他现在变成了一个畜牲,自己有责任啊。 这时,锦娘和王妃还有冷华庭自里屋转了出来,看王爷脸色很不好看,王妃忙扶了王爷坐下,上官枚向王爷深施了一礼,泪如雨下,缓缓地跪在王爷面前道:“父王,您……您就是再生气,也不能说出断绝父子关系的话来,您这是要置枚儿于何地,您与相公断了关系,那枚儿又成了哪家之媳?是不是要连枚儿也一并赶走呢?” 王妃看着上官枚那副凄楚可怜的模样,心中一阵发酸,不忍心地看向王爷,王妃也恨冷华堂,如今种种迹像看来,当年小庭身上的毒,一定与冷华堂脱不了干系,让小庭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楚,生生抢去了属于小庭的很多东西,如今还一再地加害锦娘和小庭,王妃就算是泥人做的,也激起了土性,那种人,不值得原谅的。 但是,枚儿不能,枚儿虽说高傲任性了一些,却还算是心地纯厚,进府几年来,从未做过大恶,就是有那一两处不是,也是在冷华堂和刘姨娘的教唆之下所为的,情有可原啊。 王妃心疼地站起身来,去拉上官枚起来:“枚儿,你父王不是说过,会保了你的份位不变么?你不要担心了。” “保枚儿份位不变,那是要枚儿在夫未死,便当未亡人?母妃,亏您说得出口,枚儿正年轻,丈夫安好,为何要得了这名份?”上官枚听得一滞,心中火气直冒,没想到一向仁厚的王妃也是如此狠心。 王妃正要再劝,外面刘姨娘扶着玉娘进来了,“姐姐果然不是一般的心狠手辣,竟然说出如此有违人伦的话来,堂儿就如此碍了姐姐的眼么?竟要活活咒死她,咒我的孙儿无父,咒我媳妇守活寡,你天良何在!” 锦娘听这话就不地道,将扬哥儿往冷华庭怀里一放,就要说话,玉娘却是挺着大肚子,也挨着上官枚身边跪下,泪水盈盈地看着王爷道:“父王,您看儿媳身怀六甲,您的孙儿很快要就出世,您忍心他的父亲被赶出王府?让他一出生,便没有了父亲?” 王爷看着玉娘那样子,心里也着实酸楚,儿子作恶,却是连累了儿媳和孙子,他们全是无辜之人啊,一时间,王爷心痛不已,转过头去,不忍再看玉娘的脸。 玉娘见此凄凄哀哀地哭得更是伤心,“父王,想我孙家与王府也是世代交好,您如此做,如何对得起儿媳的祖父,父亲,您对锦娘好,玉娘也是孙家女儿,怎么能够如此偏心?” 王爷听得更是难受,他站起了身,踉跄向后堂走去,断绝父子关系的确不是个最好的法子,不过,庭儿说过,他要讨回世子之位的,自己错了那么些年,不能再错下去,堂儿这种品质,也着实不能成为世子,他继了爵位之会将简亲王府往火坑里推,皇上如今怕是还不知道,堂儿与老二的关系密切,一但事发,连累的将会是整个简亲王府。 如今小庭和锦娘方才站住脚根,事业正起步,最怕的就是让皇上再抓住简亲王的把柄来打压简亲王府,如此下去,不但堂儿自寻死路,就是小庭夫妻也会被他害死去。 毕竟再大的功勋,也难抵那一句通敌叛国,简亲王已经出了个老二,好在与老二早就分家,而此时皇上又正是需要锦娘和小庭的时候,所以才不得不妥协,不然,皇上也不会明知道自己对朝庭忠心耿耿,仍因老二那一封陷害的书信而发怒,派兵围禁简亲王府了。 他边想,边往后堂去,刘姨娘大哭着向王爷奔去:“王爷,就算你看不起妾身,也不能如此对待你的亲生儿子,人说虎毒不食子,难道就只有姐姐生的,才是您的儿子么?” 锦娘听得实在烦燥,而且,长途的跋涉王妃和她自己也都疲累得很,便对刘姨娘道:“姨娘,您也别闹了,父王才醒过来,很多事情还没有考虑清楚,也不是这会子就能办得了的,闹下去,对你也没有好处。” 刘姨娘正一肚子的火无处发,尤其是看到冷华庭身上那粉碉玉琢的扬哥儿,那心里的嫉恨便如泉水般涌出,再听得王妃说要让上官枚守活寡的话,就更是恨,这会子锦娘明明是在好意相劝,她满腔愤恨便全撒到了锦娘身上,一转身,她抡圆了手臂,突然向锦娘打去。 冷华庭眼疾手快,扬哥儿手上正拿了块自上官枚身上扯来的玉佩在玩,他一把夺过,向刘姨娘的手肘击去,刘姨娘手一僵,手腕立即垂了下来,连锦娘的边都没挨着,手上吃痛,心里便是更气,破口大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居心,你是想害了我的堂儿,好让你儿子承爵,作梦吧你,莫说堂儿的儿子也即将出世,就是枚儿,她也是郡主,身份要比你这小妇养的高贵到不知道哪里去,你当你真是凤凰呢。” 锦娘听得大怒,她忍刘姨娘很久了,一转身,啪的一巴掌打在刘姨娘脸上,高傲地扬起头道:“不要用你那龌龊的思想来衡量别人,你儿子那世子之位在我眼里一钱都不值,我不过是看着父王母妃的面上给他几分颜色,你若再出口不逊,我决不轻饶了你。” 上官枚没想到锦娘出去了近一年后,人会变得如此强悍,不由怔了眼,毕竟刘姨娘还是护着自己和冷华堂的,她不禁也来了气,不管如何,刘姨娘也是庶母,哪有儿媳打庶母的道理? “弟妹,你如此可不太好,姨娘她,毕竟是庶母呢。”上官枚脸色很不好看,看语气还是并不重,知道锦娘与她无怨,她也不过是说句公道话罢了。 “庶母?嫂嫂你好像忘了,上一回,姨娘犯的事还没了呢。”说着,又逼近刘姨娘,冷笑着在她身边转了一圈道:“姨娘,你在浣洗房里的工作,可是已经完成了?你忘了王妈妈的话了么?不知道王妈妈在浣洗房过得可好?” 刘姨娘听得一怔,她上回受罚,一直就以伤为名赖在自己院里没有出去,当然便是想躲过那责罚的,那次的事情着实很大,毒害嫡媳,杀死珠儿,被堂儿全推到了自己身上,那罪行真要拿到宗人府去,怕也会判个夺品级的下场……但是,让她堂堂侧妃去做那下人做的事情,她又如何放得下面子? 如何受得了那个罪?原以为,都过去一年了,王妃都没有计较过,孙锦娘也不会太在意了,没想到,她如今又将旧事重提……如此一想,她不由胆怯了起来。 眼眸一转,便看向王妃,哭着说道:“姐姐,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媳么?竟然敢打庶母,你不是向来持家严正么?为何不做声了?你想要包庇你自己的儿媳么?我……我要告到族里去,看族里的老人们如何处置这等以下犯上,不知孝道的东西。” 王妃听得一声冷笑,悠悠地坐到了正堂的椅子上,冷笑道:“你大可以去告就是,老三家的也想去告呢,这么久不见,也不知道老三醒来了没有,要不,约了老三家的一起去族里?” 刘姨娘听得一滞,老三家的早就怀疑是冷华堂对老三下的手,但苦于没有证据,如今老三好像也要醒了,听说,能睁眼,说一两个词语了,只是,还说不太利索而已,那天的事,又是当着族里很多人的面发生的,很多人都看到了的,真到族里,就算拿不到堂儿的证据,也会坏了堂儿在族里的名声,将来如何统领一族? 刘姨娘彻底没了话,摸着被打得火辣生疼的脸,要悻悻离开,锦娘却是冷冷地说道:“姨娘,你好像弄错了一件事情,我方才打的不是庶母,而是一个下贱的淙洗奴婢,您是脑子坏了,还是得了老年痴呆,您如今还是浣洗奴婢呢,竟然敢对本夫人我动手,真是没了王法了,看来,你那责罚太轻了些,你也说了,娘亲是持家正严正的,我看,你就在浣洗房里再多呆一年时间吧?” 王妃听着就想笑,锦娘如今越发的会掰歪理了,刘姨娘虽说是挨罚,但身份上还是王爷侧妃,宗人府并未去了她的册封,但是,刘姨娘也是活该,死性不改,就该锦娘如此治她。 王妃也不等刘姨娘回话,抢先说道:“锦娘说得有理,刘清容,你立即去浣洗房,一年之内,不得再回屋,否则,本妃要以家**处。” 刘姨娘听得大怒,她是豁出去了,讲理讲不赢,打又打不到,一时大哭大闹地撒起泼来,锦娘看着厌烦,对外大喝道:“行刑的婆子呢,是不是都想要挨罚,将这个下贱的奴婢拖下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外面立即进来两个婆子,上官枚见了心就沉了下去,她虽然说很不喜欢刘姨娘,刘姨娘太过势力了,但是,毕竟她是冷华堂的生母,好好的侧妃沦落为一贱的奴婢,刘姨娘的面子她暂且不管,冷华堂的面子呢,自己这个世子妃的面子呢?放哪里放啊? “弟妹,还是不要太过了吧。”上官枚好言相劝道。 “嫂嫂,这事没有商量,她的恶行你也知道,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实在是如此这种蛇蝎心肠之人,不能太过心软,人说吃一堑长一智,被她害过几次后,再姑媳养奸,只会给她反咬的机会,我不想再吃这种暗亏了。”锦娘神色凛冽,郑重地对上官枚道。 王妃心知上官枚的苦处,叹了口气,在一旁劝说道:“枚儿,她只是个庶母,你是我的儿媳,以后,我会当你如女儿一般看待的。” 上官枚听得心一暖,王妃果然温良,刘姨娘真没少陷害过王妃,但她仍禀着善良的心来待人,也罢,这段日子以来,自己也没少受刘姨娘和玉娘的气,刘姨娘被打压下去了,看玉娘还要怎么蹦跶。 想到这里,上官枚斜睨了玉娘一眼,见她挺着肚子站着,眼珠子不停在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上官枚不由冷哼一声,对锦娘道:“还是别让她做太粗重的活了,意思意思吧。” 锦娘听着就想笑,心知上官枚似乎是想通了,便手一挥,对进来的那两个婆子道:“送她去浣洗房,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若是本夫人看到她又回了姨娘的院子里,仔细你们的皮。” 那两个婆子听得面面相觑,什么回姨娘的院子,刘姨娘不就是姨娘么?现在……真的是夫人嘴里的贱婢了? 不过,夫人回来后,比起以前来,要严厉了好多啊,世子妃和王妃都要听她的呢,看来,这府里,怕是要转风向了,以后对着少夫人还是恭谨着点吧。 两个婆子将刘姨娘往外拖,刘姨娘大哭,对上官枚道:“枚儿,你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姨娘我被她们欺凌,你才是这个府里的少主子,凭什么要让着孙锦娘?” 上官枚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姨娘,你还是消停一点吧,老实在呆在浣洗院里,不要乱跑,一年之后,枚儿再去接了你回来就是。” 刘姨娘哪里甘愿,她一辈子苦苦追求,舍了尊严和良心,机关算尽,为的就是成为人上人,能在几个嫡姐面前扬眉吐气,没想到,临到老,竟然被打下成为最下等的奴婢,这叫她情何以堪啊。 两个婆子一路拖着她往外去,她便一路嚎哭,锦娘等刘姨娘走后,淡淡地看着正摸着肚子的玉娘,按说,刘姨娘对玉娘不错,听说自玉娘怀了孩子后,刘姨娘便很是护着她,甚至为了玉娘不惜和上官枚作对,但方才,自己打刘姨娘,又将她罚到浣洗房去,玉娘自始至终都没有求半句情,似乎刘姨娘与她没半点关系一样,就是曾被打压的上官枚,也还真诚地求了几句情的,这玉娘,可还真让人寒心啊。 “四妹妹,你旅途劳顿,别为这些个烦心事操劳了,快些回自个儿屋子里歇息去吧,一会子姐姐让厨房里的人将饭菜送你屋里去。”玉娘发现锦娘正在看她,一改方才的凄楚哀痛,转了颜,嘴角挂了丝笑,亲热地对锦娘说道,一双大眼,不时地就瞟向冷华庭。 冷华庭正抱着扬哥儿在玩呢,扬哥儿很是奇怪,平日里,谁抱他,他都不是扯别人的头发,就是揪人家的耳朵,但是,冷华庭抱着他时,他从不哭也不闹,更不会抓挠他爹爹,老实得很,一个人拿个小东西,就能玩半天,这让锦娘好不嫉妒,凭什么啊,自己还是他娘呢,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了他,为何自己抱着他时,他闹腾得就特别起劲啊。 玉娘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同样美丽的人,心里便觉得酸溜溜的,她对冷华堂没有感情,甚至还很怕那个男人,这个孩子怀得意外,但也救了她,因着怀孕的缘故,冷华堂再也没有碰过她,而且,对她温柔了起来,可是,新婚之夜所受的虐待,就像一副雕刻在石板上的画,怎么都磨不掉,时时像恶梦一样缠绕着她。 锦娘越是幸福,她便越发的嫉妒,由其是,给锦娘幸福的还是那个天仙一般的男子,这让她更是恨得牙齿发酸,但她却很拎得清形势,锦娘如今在王爷和王妃心里的地位无人能比,根本就不是对付锦娘的时机,刘姨娘可真是个蠢货,竟然在锦娘如此意气风发的时候去掳老虎须,不是自寻死路么? 因此上,玉娘对锦娘格外的亲切了起来,仿佛她们原本就是一对非常要好的亲姐妹。 “不用了,这些事情,大嫂会操持好的,二姐姐,你还是好生的安心养胎吧,我看,这离生的日子也不远了,可不敢再劳你的驾了。”锦娘不轻不重的回道。 玉娘一张热脸没贴得上去,反而被浇了一盆冷水,她原想着利用自己与锦娘的姐妹关系,在上官枚面前示威呢,上官枚一直以为,锦娘回来了,就会成为她的助力,却是忘了自己和锦娘是同姓一个孙,是同着一个父亲的呢。 可是没想到,锦娘根本不吃她这一套,软绵绵的就将递过去的友好枝条给折断了,这让她更是气恼,不过,面上却装出一副感动的样子来:“是呢,四妹妹说得是,我如今身子越发的重了,也忙不了那些锁事,如今你回来了,家里的中馈我就可以交手了,甩着手,好生将养,只等儿子出生就是。” 玉娘笑得得意,眼角还不忘挑向上官枚,锦娘看着便皱了眉,淡笑道:“二姐能如此想是最好了。等我安顿好了,明儿个我要回趟门子,二姐姐若是有东西要带回大夫人的,我可以帮你。” 玉娘一听这话,脸上就有些尴尬,眼神也黯了下来:“娘亲病了,摊**好久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好东西拿回去,她要了也没用,难得四妹妹惦记,你就说,我一切安好,让家里人别记挂就行了。” 玉娘的自私自利锦娘早就知道,她不过就这一说,转移话题罢了,这屋里的几个媳妇子,就上官枚没有生养,一直就孩子的事,会让上官枚难堪的。 锦娘着实乏了,便给王妃行了一礼,抱着扬哥儿起身回了自己的屋。 冷华庭却是并没有跟着,他直接进了王爷的书房,王爷正皱了眉坐在书房里,见冷华庭进来,不由有些诧异:“小庭怎么没有回去休息?” “我来看爹爹。”冷华庭淡笑着说道。 “是对不喜欢爹爹的心软吧。”王爷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冷华庭道。 “爹爹确实心软了,他那个人,留着终究是个祸害,对简亲王府也没有好处,爹爹不是为了王府忍气吞生了很多年么,怎么能为了他一人,而置简亲王府的将来于不顾呢?族里还有上千人要靠着咱们王府过日子呢,难道爹爹就任他如此下去?” 冷华庭心里确实有气,他来,就是想要探王爷的底线,自己想要动手了,不能到时候,王爷舍不得冷华堂,又伤了父子和气。 “傻孩子,你以为我现在能动得了他么?皇上如今正拿他当你的磨刀石呢,巴不得你兄弟二人闹意见,他好从中得利,方才我已经派了暗卫跟着他了,指不这会子他就去了张太师府里,明儿个,只要我递了削去他世子的折子上去,皇上定然会留中不发,不同意,也不反对,就那么僵着,让你们兄弟去折腾。”王爷叹了口气说道。 “裕亲王那天说的话,难道爹爹真没有怀疑过?姨娘与娘亲倒有七分相似,若他真是爹爹的儿子,为何我与他半分也不像呢?爹爹不觉得奇怪么?”冷华庭顾不得王爷的颜面,沉吟了一会子,还是说了出来。这事在他心里兜转了很久,他越发的信青玉临死时说的话了。 王爷听了霍的一下自椅子上站了起来,痛苦的看着冷华庭,当年的事情,一幕一幕地浮现在他眼前,自己与刘姨娘的那些荒唐往事让他很难在儿子面前启齿,但小庭的这番话真的让他也陷入了怀疑之中,堂儿真的与小庭和自己长得一点也不像,若说真是老二的儿子,那也该像老二才是,怎么与老二也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这也是他为何不太相信裕亲王的话的原因之一,而且,老二身上没有青龙,而冷华堂身上是有青龙的,这一点,单凭这一点,他就更难相信冷华堂不是自己的儿子,但是……真的不相像啊,莫非,当年的刘氏还与另外的人有染,珠胎暗结之后,却栽脏给了自己,而那几次,自己明明是中了迷药的,糊里糊涂,保不齐……真的只是一场春梦? “庭儿,有法子证明他不是爹爹的亲生么?爹爹如今也糊涂了啊。”王爷越想越糊涂,最让他无法解释的就是青龙纹身,那东西,说穿了,那青龙纹印也不是每位皇家子弟都有,当今圣上就没有,但有青龙纹印的便必定是皇家子弟,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当初老二身上没有纹印,自己才没有太过惊讶吧,老二没有纹印,那华堂便不可能是老二的儿子,这一点,王爷深信不疑了。 所以,为今之计,便是看要想个什么法子能证明,华堂真的不是自己的亲生。 一想到这,王爷心情便非常复杂起来,毕竟是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了,若哪天突然发现其实自己是被人当了傻子瞒骗了二十几年,那耻辱,还真让王爷受不了,但另一方面,王爷又觉得大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背叛王妃,自始至终对王妃都是专情如一,以前为着刘姨娘和华堂的事情,他总觉得自己对不起王妃,若一切都只是个骗局,那么,自己在王妃面前还真的就可以挺起腰杆子一些了。 “没法子,这事只有姨娘最清楚,爹爹何不去问姨娘就是。”冷华庭看着王爷脸都纠结成了一团,不由叹了口气,对王爷说道。 王爷听得一怔,拿手打他道:“她若肯说实话,爹爹也不用在你娘亲面前伏低做小了二十几年啊。” “爹爹,若他真是您的亲生,您就要放过他吗?”这才是冷华庭此次来找王爷的最终目的。 王爷听得一怔,定定地看向冷华庭,眼里蕴满了痛苦之色,“小庭,爹爹不想看到你们兄弟睨墙啊。” “你不想看到,不代表他会放过我,当年我身上的毒是何人下所,是不是与他有有关系,爹爹心里其实也明白,莫非,我就是那个冤大头,人家害了我如此惨了,我要因这兄弟之缘便放过他?那他可曾当我是兄弟过?”冷华庭的语气很是激动,他恨王爷只顾亲情,不分是非,纵容冷华堂一再害人。 “庭儿,你想如何,爹爹都会支持你的,当初在江南我就对你说过,属于你自己的东西,你大可以全部讨回来,纵然他真的是爹爹的儿子,爹爹也不能一再的委屈你去成全他了,他……爹爹已经给了他不少机会了,仍是非要自寻死路,那就由着他去吧。” 王爷长叹一口气,对拍了拍冷华庭的肩膀,自己书房里走了出去。 冷华庭要的就是这句话,以前在江南,爹爹没有当冷华堂的面还好,如今一当着他的面,那厮又是最会装,爹爹就开心动摇了起来,如今落妥了这句话,他便可以放手去做了。 冷华庭回了自己的院子,锦娘正在屋里收拾东西,双儿因着当初救人一事,得了锦娘的信任,如今也成了锦娘身边的大丫环,她正帮着锦娘在清理着自江南带回来的东西。 扬哥儿在摇床里睡着了,两子胖乎乎的小手正握得紧紧的,举在头部两侧,像是随时都有与人打架一样,小脸色睡得红扑扑的,霎是好看,以往冷华庭很少照镜子,只知道别人说自己长得如何的美,如今看了儿子才知道,还真是个锦娘说的……妖孽呢。 将轮椅滑近,冷华庭轻轻地握着扬哥儿的小手,慈爱的看着睡着了,也不忘吐个泡泡的小家伙,这样的气氛很甜美,很安宁,有妻有儿,妻贤儿乖,他真怕这一切都只是个梦,哪一天,梦一醒,眼前的一切都成了泡影。 心底偶尔就会没来由的担心,怕失去眼前的一切,所以,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将那些不安定因素早早的掐死在摇篮里。 “娘子,你明儿个要回门子?”冷华庭拿着帕子擦着儿子唇边的泡泡水,问道。 “嗯呢,想抱了扬哥儿给老太太和娘亲看,如今爹爹不在家,老太太不知道会有多担心呢,以往爹爹出征,老太太就在家里念佛,生怕爹爹出了事,这一次……不知道边关的局势又紧张到了何总地步了。”锦娘随口应道,眉宇间,一丝忧愁滑过,冷华庭看着就心疼。 推了轮椅过去,握住锦娘的手道:“无事的,岳父是大帅呢,大锦怎么说也有雄兵十万,就算打起来,也没那么容易就败了的。” 话虽是这么说,担忧还是会有的,冷华庭明天就要与父王上朝去,该和皇上谈一谈了,若是谈得拢,拨些银子给朝庭也是可以的,若是谈不拢,那就只好暗中派兵去护着大老爷回京了,朝庭打死打活都不干自己的事,皇上不求自己,绝不把底牌都交出去。 第二日一大早,冷华庭就与王爷一起上朝去了,锦娘东西没有整理完,便打算着迟一点,等冷华庭回府之后再一同回娘家。 王妃惦让着扬哥儿,一大早儿,也不等锦娘去请安,巴巴地自己便来了锦娘屋里,秀姑正在给扬哥儿换尿布,这小子吃得多,撒得也多,不过还好,每次要**了他都会不停地扭身子,谁抱他都会揪谁的耳朵,小嘴儿不停地吁吁着,正像大人催尿尿时发出的声音,秀姑如今带得久了,摸清了他的习惯,倒是很少让扬哥儿尿湿,不过,有时扬哥儿玩疯了,就会忘了,那尿就会射出老远,抱着他的若是没防备,冷会被他弄了一身。 偏那小子一见大人被他弄苦了脸,就会咧了嘴笑,呀呀伊伊的,像在幸灾乐祸,让锦娘好不气恼,为这事,没少打他小屁屁呢。 刚换好干净的尿布的扬哥儿,远远地看王妃来了,一双小手就张得老开,小腿在秀姑身上登得欢实,扬着灿烂的笑脸,想要王妃抱。 王妃特意检查了自己的发式,她今天梳了一个云髻,将头发尽量盘紧一些,只在脑后插了根簪子,前面什么首饰也没戴,可真是怕死了那小家伙了,见什么扯什么,就没消停过。 又太喜欢他了,忍不住要抱一抱,不然,一天都觉得没劲,总觉得还有事情没有做。 接过秀姑手里的扬哥儿,王妃便使劲在他漂亮的小粉脸上亲了一口,小家伙笑得张开无齿的小嘴,小胖手抱住王妃的头,叭唧一下,糊了王妃一脸的口水,王妃却是笑得眼都眯了,高兴地哄着他道:“我们扬哥儿多聪明啊,真会学样呢,哎呀呀,四个月不到,就是个小人**呢。” 秀姑听得眉花眼笑,附合道:“可不是么,这小子也坏,还会看人说事呢,奴婢抱着他怎么亲,他也没说亲奴婢一口,可是一到王妃怀里,他就变了样儿,真真是气死奴婢了。” 王妃听得更是得意,正要再显摆下她的乖孙,那边青石一脸犹豫地来报:“主子,王妈妈求上门来了。您看,要不要带她来见见?” 王妃听得一怔,看了一眼正在屋里忙碌着的锦娘,沉吟片刻才道:“好吧,让来进来。” 青玉出去,将王妈妈领了进来,王妃正捏了点心在喂扬哥儿,一抬眸,看到一个苍老憔悴,衣衫不整,满脸是伤的婆子进来,王妃先还未注意,继续将绿豆饼捏成小点儿去喂扬哥儿,扬哥儿边吃边吧唧着嘴,不时的把点心混在泡泡里吹出来,王妃笑着又用帕子去拭他的嘴,祖孙俩玩得不亦乐乎。 王妈妈一进门便跪了下去,半晌,见王妃看来自己一眼却没什么表情,心中更是惶恐,颤着声音道:“主子,老奴给您请安来了。” 王妃听了这才仔细看她,一看之下,怔住了,王妈妈以前在她身边时,何等的尊贵嚣张,可如今,竟然像个讨饭婆子一样,原本红润的老脸,如今干瘪,皱纹爬满了她的额头眼角,王妃差点就没认出她来。 “恭喜主子喜得贵孙。”王妈妈见王妃仍没开口,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干笑着讨好道。 她是费了好大的心力才托人找到了青石,求她看着以往多年共事的情份上,帮自己一把,让自己能来见王妃一面,王妃向来心软,自己也受了这么些时候的苦了,应该会免了自己的罚责才是,再在那浣洗房呆下去,她的这条老命都会折腾完了去。 “你来做什么?”王妃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淡淡地对王妈妈说道,这个老货,是想在自己这里求怜悯,好脱离罪罚吧,当初,自己待她一如亲母,可是结果又如何?她合着别人来整自己不说,还想着法子害锦娘,真真着人恨。 王妈妈被问得一窒,原以为自己这副可怜模样会引得王妃的同情,没想到,王妃神情很淡漠…… “老奴久未见主子,实在想念,所以……”王妈妈哽噎着说道。 “那如今你已经见着了,下去吧,该干嘛干嘛去。”扬哥儿坐在王妃腿上一点也不老实,见王妃停了手没有喂他了,他便使劲揪王妃衣袖,嘴里啊啊地叫着,王妃见了忙哄他,又捏了点心喂他。 王妃的话哪一盆冰水直浇在王妈妈头上,震得半晌也没吱声,如今的王妃比之以前,好像变了很多,温柔恬静依旧,却是能将情绪收敛得很好了。 “主子,小少爷可和您小时候长得真像,不过,主子小时没这么欢实,可乖巧了,静静地坐着,从来也不闹腾呢。”王妈妈边说,那眼泪水便开始往下掉。 王妃听了叹了一口气,问道:“你这脸上的伤是如何来的?” “回主子的话,是被人打的,老奴做不动那粗活了,所以……被管事娘子打的。”王妈妈终于听到王妃略带关心的话语了,喜不自胜,忙回道。 “那就少做点吧,你且回去,我让青石去给管事娘子打声招呼,让她不再欺负你就是。”王妃语气仍是淡淡的。 “主子,求主子开恩,老奴实在是受不了浣洗房里的苦了,那地儿太潮,老奴的老寒腿又犯了,主子……老奴错了,给老奴一条生路吧。”王妈妈听和猛地磕起头来。 王妃淡淡地看着她道:“你不是有新主子么?怎么不求她去?你当初不是眼光很好,弃了我,去护着她么?” “老奴错了,老奴此来,有很多话要和主子讲的,老奴不敢再有半点隐瞒了。”王妈妈抽泣着,老眼泪汪地看着王妃,如一条乞食的老狗一般。 “哦,你不会是又来骗娘亲的同情的吧。”这时,锦娘自屋里转了出来,看了王妈妈一眼,将扬哥儿抱过去,该喂他奶了。 “老奴想明白了,当年那些事情,老奴确实还有些瞒着主子的,主子,老奴愿意全部坦白。”王妈妈跪爬到王妃面前,扯着王妃的衣裙说道。 “那好,你到内堂来,有什么事情,好生说,若有半句妄言,小心你这条老命。”锦娘抱着扬哥儿起了身,对王妃点了点头道。 到了内堂,屋里便只有王妃和锦娘两人在,王妈妈仍跪在地上,思索半天开了口:“主子,王爷当年……王爷当年并没有对不起主子。” 锦娘听了立即看了王妃一眼,当初青玉死时,便说过,陈姨娘是发现了刘姨娘的秘密,所以,才下毒害死陈姨娘的,如今看来,那刘姨娘真的是下贱无耻到了极致,也不知当初是用了什么法子,骗倒了糊涂王爷,竟然让他承认个野种为自己的亲生儿子。 “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老实道来。”王妃听得一滞,心都呯呯跳了起来,这辈子她最伤心的便是王爷与刘姨娘的那一段,尽管王爷不断地解释,他是无辜受骗的,但事实已经造成,让她怎么都难以释怀,这事折磨了王妃二十多年,没想到,今天听到的竟然会是…… “主子,当年刘姨娘只是在王爷身上用了迷幻药,她也想与王爷……但王爷吃过药后便呼呼大睡,哪里能够……所以,王爷是清白的,老奴当初守在门外,虽未亲见,但屋里一点声响也没有,自然是……是不可能有那事了。” “那华堂是谁的种?”王妃震惊得无以复加,这样的真相让她惊喜的同时,又有了恨,王爷怎么就那么糊涂呢,养了个野种二十几年,竟然无知无觉,最让她气恨的是,竟然还让那野种害得庭儿残疾了六年之久,真真可恨啊! “世子爷他……他可能是……”王妈妈正要接着说,突然后背一僵,身子猝然倒在了地上,锦娘看着觉得诧异,忙叫人来看,王妃也是惊得站了起来,却见王妈妈嘴里吐着白沫,眼睛珠子向上翻,身子连连抽畜着,没一会,便不动了。 张妈妈几个听到动静,慌忙进来,看到王妈妈那惨相,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问道:“怎么会如此!像是……中了毒……” “她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会中毒?”锦娘真的很不解,王妈妈进来后,并未吃任何东西,怎么会突然中毒? 昨夜冷华庭回来后,便与她商议过,要出手反击的,而切入点,便是王妈妈,王妈妈是当年的老人,定然是知道很多有关刘姨娘与王爷,还有二老爷之间的内幕的,但王妈妈那人太过狡猾,如若不将她逼至绝地,她定然是不会开口的,毕竟,那些事情说出来,也有她一份的罪过,她是存着侥幸心里,能逃得过,便逃过,所以,她过去所谓的坦白,不过只是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关键问题一直没有吐露半句。 昨儿晚上,冷华庭便使人虐打了王妈妈一顿,而那个人,正是找的刘姨娘的手下,借口刘姨娘要灭她的口,她才会一大早儿便拼了老命求到了锦娘屋里来,但是……她又怎么会中毒了呢? 锦娘心里思虑着,人是青石带进来的……一扬声,她唤了青石进来,青石在外屋听说王妈妈猝死,也是一头雾水,进来后也是一脸的茫然,不等锦娘发问便道:“她是使了浣洗房的一个小丫头来求我的,那丫头以前也是王家的人,应该不会害她才对啊。” “张妈妈,请忠林叔来瞧瞧吧。”锦娘听得头疼,刚要揭露真相的时候,竟然又让那些人下手了,让她好不气恼。 一会子忠林叔进来,给王妈妈查探了一番后道:“她真的是中毒而死的,这毒应该是昨儿晚上就下到她身上去了的,只是,今儿早就才发,又是西凉毒药,老奴想不通,为何不直接用剧毒,让她直接就死了,非得让她到了这院子里来,又说了那许多话后才死呢,怪事啊。” “您是说,她中的是慢性毒药么?”锦娘皱着眉头问。 “依老奴查看,确实是慢性的,而且,按说,也不会死得如此之怪才是,这种药,人服下去,得好几天才会发作的,怎地又突然死得如此急了?真是奇怪呢。”忠林叔百思不得其解,又在王妈妈身上查探了一番,得出的结论还是一样的。 “哼,那人是生了杀死王妈妈的心,所以,昨儿就给王妈妈下了药了,原是想让王妈妈慢慢的死,因为,她昨日与王妈妈接触过,而且是,浣洗房里很多人看到的,所以,为了避开嫌疑而如此做的,只是,她没想到,王妈妈昨夜会遭人暴打,而王妈妈又受不了虐,只好来拼了命来求王妃,她如今,只怕是急得不行了,怕王妈妈吐露了她的秘密呢。 哼,她可真是好运气,那顿暴打,引得王妈妈身上的毒性提前发作,害得我们只听了一半,最关键的地方竟然就断了,真真可气啊。”锦娘很在屋里踱着步子,又气又恨地说道,刚刚要听到真相了,偏生这老狗人定然死了,可惜了啊。 忠林叔听了点头道:“夫人说得有理,也只人如此才好解释了,下一步,要如何做?” 锦娘长叹一口气,如今王妈妈死了,倒真是失去了一个最好的证人,就算她方才吐了些真情出来,那也只是当着自己的王妃的面说的,如今拿她临死之前的话作证据,必定是无人相信的,那个人,还真是有天相助呢。 “方才有谁人知道王妈妈的死讯?”锦娘严肃地问道。 忠林叔一听便知她的用意,忙道:“应该只有青石几个知道,正堂里也只有双儿和丰儿在,那两个丫头,夫人可是信得过?” 锦娘点了点头,丰儿那是不用说的,她是自己的陪嫁,经了这么些事,已经不用再考验她了,双儿是自江南带来的,与刘姨娘王妈妈也不熟,更不可能会泄了密去,“麻烦您,将她的尸体先藏起来,封锁王妈妈的死讯,青石,你一会子去浣洗院说,王妃已经免了王妈妈的责罚,接回院里将养了。” 忠林叔点头,让两名暗卫进来,将王妈妈的尸体拖走,而青石也行礼退下了,王妃仍怔怔的坐在堂中,好在扬哥儿吃过奶后睡着了,并没有看到王妈妈死时的惨相,不然,对孩子的心灵可是会有影响的。 看一切都办妥之后,锦娘安慰王妃道:“娘,这种人不值得伤心的,她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您,您待她还要如何好?她又是如何待您的?这么些年,明知道大哥并非王爷亲生,却瞒得死紧,让您痛苦不说,还与刘姨娘一起继续陷害你,如此猪狗不如的东西,不值得你为她伤心半点的。” 王妃听了抬起头来,心有感慨道:“我不伤心,只是气,气你爹爹,怎地哪此糊涂呢,被人当了几十年傻子呢。” 锦娘也不好说王爷什么,只是劝道:“娘,一会子咱们去浣洗房,看望看望某些人吧。或许,她正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不行了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 王妃听点头道,“好,咱们一起去看看,她嚣张了那么多年,我想看看她做粗使婢女会是什么样?” 说着,便起了身,锦娘把扬哥儿给秀姑抱着,自己也跟在王妃身后,青石和双儿两个立即也跟在后面,张妈妈一见她们几个都要去后院,忙带了几个粗使婆子跟着,大家一起出了锦娘的院子。 浣洗房在王府后院,离大通院不远了,锦娘以前来过一两次,路还算是熟悉,要说起来,王府实在是太大,六进六出的院子就有好几座,再加人工湖,花园,和家生子们居住的大通院,统共算起来,也有好几十亩地了。 王妃自然是熟悉得很,在这府院里都住几十年了,不过,她来后院也少,倒是张妈妈带的那四个粗使婆子,有两个在前面带路,两个在后面看着,一路上有府里的小厮丫环们在做剪枝洒扫之类的事情,看到王妃和夫人同来,都有些诧异,远远的就站到一边行礼。 王妃很亲和,认识不认识的给她行礼,她都会微笑着点头,锦娘看着就很佩服,王妃可是地地道道的古人,而且是大门大户里出来的大家小姐,嫁入王府后身份更是尊贵了,却总是温和平易,见谁都是淡淡的微笑,下人们看着就觉得自己被尊重了,当然也就对王妃很是尊崇了。 锦娘原就是现代人的心性,人与人只有好坏之分,没有尊卑之别,有时指使下人,不过也是这里的规矩所致,但平日里,尽量不用那止高气昂的语气和身边的人说话,她待身边的人,就如亲人一般,率直得很,该说说,该夸夸,正因为如此,如今与她相处久了的人,都对她死心踏地的忠心,就是以前的绿柳平儿几个,若非有人要胁,也不会背叛她的。 浣洗房说是房,其实是个小院子,里有洗女的婢女就有二十几个,府里主子们的,院里奴婢小厮们的衣服都在这里洗,而且,还分的等及,洗主子们衣服的,是享受二等月例的,而洗奴才们衣服的,自然只有三等。 一般在这里的人,不是被贬进来的,就是在府里没有关系,托不到人,只能寻个这种差事的人,大家在这里都不是太安心,都想着法子要离开才好。 毕竟洗衣服,太过累,还伤手,冬季洗下人的衣服是不用热水的,那手常常就会冻裂了,所以,有的人,没法子出去,就想法子在这里升等,能洗主子们的衣服,也是一种好待遇害,因此上,别看只是二十几个人的地方,却也是一个小江湖,勾心斗角的事情常有发生。 远远的,守园的婆子看到王妃和锦娘一行人来了,忙开了门,老实地躬身站在一旁迎着,她们也不觉得惊奇,因着昨天这院子里也算是来了尊大神,如今正在院子里头供着呢,世子爷的亲娘,谁敢真让她洗衣服来? 如今再看王妃和少奶奶都来了,心里越发的明白,指不定明天就只是作个样子,今儿个就得将人接回去了,就是犯再大的罪行,有世子爷在,那也不能真让她在这种地方呆久了的,毕竟世子爷,世子妃,如今的二夫人都是要脸面的,而且,就算王爷不宠这位,人家也还是堂堂的侧妃不是? 王妃和锦娘进院时,那婆子很有眼力介的说道:“姨娘在东边屋里歇着呢,王妃和夫人要去看她么?” 王妃听了与锦娘对视一眼,了然一笑,没说什么,直接往东边屋里去。 那边刘姨娘的贴身丫头荷香见王妃和锦娘都来了,先是一怔,但看她们脸上带了笑意,心下稍定,不过还是一溜烟儿进了刘姨娘在的屋。 锦娘也不介意,只让那两个婆子在前面带路,紧跟而上。 屋里刘姨娘正半歪在躺椅里,手支着头,皱了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荷香焦急走了进去,看刘姨娘那样子,没敢大声,轻轻唤道:“主子……”,刘姨娘便轻轻:“嗯—”了一声,眼都没抬,斥道:“让你去拿些燕窝来的呢,拿来了没?” 荷一抬眼,便看到了两个婆子已经打了帘子,王妃和锦娘几个鱼贯而入,荷香忙上前来行礼:“奴婢给王妃和夫人请安!” 刘姨娘听了立即睁开了眼,身子猛然坐了起来,眉眼间,一派慌乱之色,但见王妃和锦娘脸色还算和暖,便又镇定了下来,明媚的眸子睃了锦娘两眼,便欠身又躺了回去。 “姨娘好气魄啊,都到这份上了,还如此镇定。”锦娘讥笑着走到屋子里,在屋里踱着步,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刘姨娘所住的屋子,这间屋子还算干净整洁,屋里一应用生活用具齐全,而且,好多都一看便知道是刘姨娘使人自她自个儿院子里搬来的。 如她自躺着的贵妃榻,樶边精致的楠木小几,小几上的紫玉砂壶,还有屋里焚着的檀香,**挂着的天蚕丝纱帐,床头的暖白玉枕,绣着牡丹朝阳的宫缎被,就连焚香的瓷炉,也是上好的官窑出品,屋子虽小,但处处都都透着奢华,看来,刘姨娘不像是在这里受罚,倒像是在渡假啊。 刘姨娘冷哼一声,侧过声去,来个眼不见为净,谁也不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王妃看着就皱了眉,刚要说话,锦娘向她使了个眼色,笑着对荷香道:“姨娘这些东西是昨儿个夜里搬来的么?” 荷香听了脸色一白,拿眼去睃刘姨娘,锦娘的眼睛就变得锐利了起来,神色却是淡淡的。 荷香看了吓得一缩脖子,小声回道:“回夫人,确实是昨儿个搬来的。” “那可真是辛苦你们了,不知道都是谁如此热心,帮姨娘把此处布置得如此妥当呢?”锦娘唇边的笑意更深,话也说得客气,全不似昨日的严厉。 荷香听得长吁一口气,低了头回道:“回夫人,是姨娘自个院里的几个妈妈一起帮着弄的,姨娘身子不太好,这屋子有些潮,以前那些个东西又不干净,所以,都扔了,换了这些过来……” “哦,原来如此。”锦娘点了头道。 **的刘姨娘听着觉得奇怪,方才锦娘进门那句话说得她胆战心惊,她全然不敢回答,只好以无言来对抗,这会子听锦娘的口气似乎对自己还有几分忌惮,看来,也是要给堂儿几分面子吧,自己的儿子可是官居四品了,而且,自己也是三品侧妃,孙锦娘就在再有本事,也只能对自己做做样子,绝对不敢真拿自己怎么样的,不过……那个老货今儿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她不会多嘴多乱舌,弄出什么事来吧。 正暗忖着,就听锦娘突然拔高了音道:“来人,将帮姨娘送东西的婆子全叫进来。” 荷香听得一怔,惊惧地看着锦娘,不知道她意欲何为,方才跟过来的婆子之一立即扯了荷香道:“荷香姑娘,麻烦你去指认,看是哪几位嫂子帮着姨娘办了差,一并全请了过来吧。” 荷香感觉事情很不妙,忙不停地往刘姨娘身上睃,但刘姨娘此时的心就如十五个吊根打水,七上八下,正寻思着对策,哪里管得了她。 不一会儿,方才那婆子和荷香一起带来了四个婆子,她们几个正是刘姨娘院里的几个管事妈妈,一进门,便齐齐地跪在了锦娘和王妃面前,大气也不敢出。 锦娘冷笑道:“昨儿个本夫人就下过令,罚刘姨娘来浣洗房洗衣一年,结果,你们几个竟然把她服侍得比本夫人我还要过得舒坦,哼,你们当本夫人是什么了?嗯!” 几个婆子一句话也不敢说,她们只觉得冤枉,刘姨娘的位份还在,虽说是受了罚,但她仍是她们几个的主子,主子要她们办事,她们能不办么? “来人,将这几个目无家法的狗奴才拖出去,一人打二十板子,看她们以后还分得清谁是主子,谁是贱奴不。”锦娘见那几个婆子全不说话,手一挥,大声说道。 刘姨娘听了猛地翻身过来,愤怒地看着锦娘,恶狠狠地骂道:“孙锦娘,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好歹也是王爷的侧妃,简亲王世子的母亲,我身上可是有品级的,你无权处置我。” 锦娘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只是冷冷地看着门口,一时,有婆子叫来了人手,将屋里的几个管事婆子便都拖了出去,片刻后,外面便传来杀猪般的嚎叫声,荷香吓得脸都白了,嘴唇直打着颤,扑通一声便跪在了锦娘面前,磕着头道:“夫人,饶了奴婢吧,奴婢也是听命行事,不敢违姨娘之命啊。” “来人,一并拖出去,重打三十,看她长不长记性。”锦娘嘴含讥诮地说道。 她如此,不过是杀鸡敬猴,刘姨娘在王府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可谓根基深厚,又有着世子之母的身份,府里有些捧高踩低的奴才们向来就是只听命于她,对自己和王妃的话阴奉阳违,处罚刘姨娘的命令下了一年了,她一直安好无漾,就是这个原因,若不再整治整治,将来刘姨娘还不知道会弄出多少妖蛾子出来。 荷香听得大叫道:“主子救救奴婢啊,主子。” “哼,到了这时候还认不清自己的主子是谁,给回再掌嘴十下,看她还敢乱叫否。”锦娘毫不管气地又道。 刘姨娘猛地自榻上跳了下来,疯一般的冲到门口去,妄图救下荷香。荷香是她身边得力的人,平时最是得她信任,这会子若她连身边最亲近的丫头也保不住,以后还有谁肯替自己办事? “拉开她,扒去她身上的锦衣。”锦娘冷喝道。 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立即上前拖住刘姨娘,真的就开始的扒她身上的锦娘,刘姨娘一声大喊大叫起来:“孙锦娘,你个小娼妇,你敢如此对我,我要到太皇那里去告你。” 事到如今她还敢嚣张,不就是仗个破侧妃的名份么? 锦娘也不假人手,缓缓走到刘姨娘面前,甩手就是一巴掌,刘姨娘白晰俏丽的脸上立即浮现了五个手指印,嘴角流出一丝血迹来。 正要继续骂,锦娘退开一步,眼睛却犀利地盯着她,冷笑着说道:“姨娘,你可知,今天谁去了我院子?她又说了些什么吗?二十一年前,在某个风景秀丽的小竹园里,父王被某个狐狸精下了药,然后,他不过是睡了一觉起来,就被人冤说,破了某个下贱女人的身子,几个月后,那个女人又带了个便宜儿子哭着闹着说是王爷的,其实,根本就是个野种!” 锦娘的声音轻柔细腻,语气也是淡淡的,但那话一出来,刘姨娘的脸立即变白了,眼神也开始躲闪了起来,嘴角咬得死紧,虽是严冬,她的额头却是冒着密密的毛毛汗,再也不敢如方才般撒泼撒赖了。 “姨娘,你可是听懂了我方才的话?呃,你说王妈妈这个人也是的,娘明明对那么好,她却是被猪油蒙了心,一直将那些事情瞒得死紧,哦,我忘了告诉姨娘了,她中了毒,中林叔说,她身上中了慢性毒药,不过,好在发现得急时,让忠林叔给解了,这会子正躺在**,准备做污点证人呢。” 锦娘不介意将刘姨娘的意志催毁得更厉害,接着又道,她的话虚虚实实,让刘姨娘听得更加心慌意乱了起来。 她这一生,已经混到这地步了,就算真是死了,也无所谓了,唯一让她还算宽心的是,冷华堂的世子之位并没有被夺了,儿子的前途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自己,反正活着也没太大意思了,那个人,几十年如一日,就没拿正眼看过自己,反倒自己成了他人手里的工具,成了他人**的对像,屈辱和委屈了几十年,要死,就死吧。 但是,没想到堂儿的身份竟然会被揭露,如若让王爷知道,他怕是会更加嫌恶和痛恨自己的,堂儿又如何在世间做人?孙锦娘,她果然厉害,昨夜王妈妈挨那顿暴打时,她就有些怀疑了,但想着反正给她下了毒,王妈妈已经活不了多久了,让她死在别处也能解了自己的嫌疑。 可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孙锦娘竟然使了人救活了王妈妈,这可如何是好啊,那死婆子手里还捏得有自己的把柄的。 自己之所以一直没有下手灭了她,就是想在她那里弄回那些东西,谁知道那婆子狡猾得很,哄骗恐吓全都用到了,她就是不肯松口拿出来,真真让急死她了。 如今她既是孙锦娘口中所说的‘污点证人’那么,那些东西很可能就到了孙锦娘的手里,这可如何是好啊,堂儿根本就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世是什么……若是使他去杀王婆子……没用,那死婆子该说的不该说的已经全说了,那就只有……偷回那证据了。 如此一想,刘姨娘下定了主意,咬牙一句话也不说,锦娘不过也讹她,见她狡猾得很,也心知在她这里套不出什么话来,不过,看她并没有否认,心里便更是肯定冷华堂不是王爷的儿子,只是真的不知道,与刘姨娘苟合的野男人究竟是谁啊。 不过,王妈妈关得隐密,如此重要的证人,刘姨娘肯定不会放过的,她如今被困在了浣洗房,又使不了人帮她,看来,很可能会求助于她的儿子,嗯,得再好好布个局才是,可恶的一对母子,竟然骗了王爷和相公多年,残害了相公的身体不说,还抢了相公的世子之位,哼,哪一天,要让这个贱女人亲口当着世人的面,将她和她儿子的丑事公诸出来才好。 “将她送到洗衣房去,今天下人们的衣服全都由她洗,不洗完,没有饭吃,来两个人,给本夫人看住她,若有人敢再如荷香等包庇她,那就等着吃板子吧。”锦娘不再看刘姨娘一眼,冷冷地对一旁的婆子们吩咐道。 王妃一直轻蔑地看着刘姨娘,这个名为自己妹妹的女人,害得自己痛苦了二十多年不说,竟然为了她那个野种还害得庭儿残废了六年,今天,不管锦娘会对她如何,自己都不会再心软半分,锦娘的决定,就是自己的决定,不折磨折磨她,难消自己心头之恨。 不过,王妃不知道锦娘为何如此轻易地就放过刘姨娘,但她知道,自己的脑子不如媳妇清明,更不如媳妇有谋略,所以,凡事只看着,问也不问一句。 婆子们将刘姨娘拖了出去,锦娘又道:“将这屋里的东西全都换了,哪有奴婢用如此贵重这物的道理,明儿个我再来,若看到她还住得如此奢华,你们就等着被卖了吧。”锦娘再次吩咐道。 自浣洗房出来,锦娘扶着夫人自屋里出来,王妃一言不发的走着,锦娘心知王妃此刻的心情很不好,于是便转了话题:“娘,您说,这会子扬哥儿不见了咱们两个,会不会哭闹呢?” 王妃听了果然神色缓和了些,一说扬哥儿,她脸上就不自觉得地带了笑意:“还真是没离过身呢,不知道会不会哭,那咱们快些走吧,别一会子又饿了,扬哥儿可是吃大食的呢。” “可不,才三个多月,就有二十好几斤了,称砣儿样,老沉老沉的。”锦娘看着前面的路,笑着回道。 一回院里,果然听到扬哥儿的嚎声,哭得惊天动地的,像是全世界的人都得罪了他似的,王妃听了心就疼,也顾不得温婉贤淑的形像了,提了裙就小跑了起来,走了一半路,看锦娘还在后面,便沉了脸道:“你倒是快些个呀,得你喂奶呢。” 锦娘笑着摇了摇头,加快了步子,秀姑抱着扬哥儿在穿堂前焦急地望着门外,一见锦娘回了,忙对扬哥儿道:“宝贝哥儿,别哭了,你娘回了哦。” 扬哥儿手里拽着秀姑的衣领子使劲在扯,小脸儿都哭红了,脸上鼻涕眼泪一把抓的,巴巴地看着窗外,一见锦娘自外面来,便松了秀姑的衣服,两只胖小手便大大的张开,张开嘴,哇哇大哭,可怜兮兮的,像是被锦娘遗弃了一样,那眼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掉。 锦娘也是第一次离开他这么久,看他哭得直抽抽,心也酸了起来,忙过去抱过了他,拍着他的背哄着。 扬哥儿一进了锦娘怀里就停了哭,小手儿便去揪锦娘的胸襟,鼻泪糊糊的脸就往锦娘身上蹭,嘴巴就都糊着鼻涕了,王妃在一旁看着既心疼又好笑,忙拿了帕子帮他擦脸。 扬哥儿很不耐烦,小手儿就将王妃的帕子抓了往外扔,锦娘看着就无奈,抢过帕子在他脸上猛抹了一下。 扬哥儿看他娘亲还不给他吃,立即又瘪了嘴,漂亮的凤眼清满含委屈,像是在控诉着锦娘待他的不公正。 “他可是饿急了呢,哎,还是请个奶娘吧,这样你有事的时候,也不会饿着他了。”王妃见了便在一旁说道。 锦娘听了有些动心,扬哥儿越大,吃得越多,她的奶水有些不够了,所以,请一个身体健康,又靠得住的人来喂扬哥儿也是必要的了。 “娘,我听您的,请一个奶娘来吧,这小家伙太能吃了。” 王妃听着也高兴,在一旁等着扬哥儿吃饱后,将扬哥儿抱了过去。 秀姑的头发和衣服都被扬哥儿弄得乱糟糟的,便回去收拾去了,没多久,转来时,她身后跟着喜贵和绿柳。 因着富贵叔去了江南,喜贵如今一人打里着锦娘城东的铺子,锦娘才回来,也一直没有过问题铺子中的生意如何,所以,秀姑便将喜贵带了来。 绿柳自然也是要跟着来给王妃和锦娘请安的,一进门,绿柳便乖巧地给王妃和锦娘都行了礼。 喜贵看着比以前更加俊秀了些,也没有了以前的拘谨和木呐,经过了一年多的历练,整个人变得练达精明了起来,行礼说话落落大方,语气圆滑可亲,一听便是久于商场的样子,让锦娘看很是欣慰。 王妃倒是见过喜贵几回,但以前没太注意,不过,看是秀姑的儿子,便多看了两眼,越看越觉得这个小伙子人不错,抱着扬哥儿便在一边微笑着。 “喜贵哥哥,铺子里的生意如何?”锦娘笑着问喜贵。 “回夫人的话,奴才将铺子里一年的生意帐本全都拿来了,您现在就看看不?如今铺子里的中低档布料的生意很是红火,京城里不少人家都在咱们铺子里进的货,每月也有近千两银子的收成了。”喜贵说起铺子中的生意,语气就有点兴奋,人也变得更为自信了起来。 “可真是辛苦你了,这帐本先放着,赶明儿我有空再看吧,看来喜贵哥在这一年时间里,倒是操练出来了,如今也能独挡一面了呢。以后那铺子你就是掌柜了,不过,怕是忙不过来吧,不如,你在府里家生子里头再挑挑,看看有没有能干些的,给你打个下手,帮衬帮衬也好。” 喜贵听了更是开心,说话也更是放得开了一些:“不瞒夫人,铺子里还真是一个人忙不过来呢,由其是遇上要进货的时候,谢夫人的体贴,一会子奴才便到大通院里去瞧瞧,看看有合适的人选没。” 绿柳一直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锦娘与喜贵的对话,这会子一听说喜贵要挑下手,神色便有些急,眼睛不时的便往喜贵身上睃,喜贵其实也看到了,却淡淡的并未回应她,绿柳便有些不豫了,看喜贵的眼神有了怨愤。 锦娘见了皱了皱眉,想起自己以前说过要认喜贵为义兄的话来,而那铺子也说过要分一半给喜贵的,只是去了江南,一直没时间兑现,如今喜贵看着并无半点怨言,做事认真老实,一丝不苟,这让锦娘越发的喜欢喜贵,欣赏喜贵了。 锦娘看了一眼喜贵,对王妃道:“娘亲,喜贵是我的奶兄,去江南之前,我曾跟您说过的,要……” 锦娘话只说了一半时,秀姑便大声的咳了下,像是在清嗓子,锦娘不禁看了过去,却见秀姑偷偷对她使着眼色,摇着手呢,不由怔住,不知道秀姑是什么意思,但看秀姑神色很急,便将话意一转,接着道:“要给喜贵办喜事的,让他早些成个家,秀姑心里也踏实一些。” 王妃听了点了点头,笑道:“你这奶兄人不错,是得寻个好人给他配了,这绿柳是不是给他选好的人?长得倒是俊得很呢。” 王妃的话里有话,似乎不太喜欢绿柳的样子,锦娘听了便转了头问绿柳:“绿柳,选个好日子,把你和喜贵的事给办了如何?” 绿柳正气喜贵呢,拿着眼正猛瞪喜贵,又听锦娘根本不言起认喜贵为义兄的事来,只说要办婚事,那心里便更是懊恼,锦娘一问,她恼子没转过筯来,半晌也没回话,那样子,便是很不情愿,锦娘看着不由叹了口气,说道:“怎么,绿柳,你不喜欢喜贵么?” 绿柳听得一怔,喜贵她还是喜欢的,如今攀高枝,想做姨娘的愿望早就破了,能寻到喜贵这样能干的人才,将来一生也有个托付的,只是,夫人以前给过更好的愿景,她自然便会想要得到最好的结果,于是,绿柳的小心思转得飞快,想看看自己犹豫一点,锦娘会不会就想起那事来,毕竟,喜贵如今再能干,也是个奴才,哪里比得上夫人的义兄那身份来得尊贵? 她可是肖想舅少奶奶的身体,想了一年多了呢,回娘家时,也总拿这个跟人显摆,原想着,夫人一回来就得对现了,没想到,根本言都不言起,这让她好生失忘。 见绿柳半天也没回话,锦娘看着就更不喜了,而喜贵也有些伤感地看着绿柳,他们结识也有不少时间了,感情也是有了的,只是,绿柳太过功利,喜贵不喜她这一点,但他是个老实人,绿柳帮过夫人的,夫人既是将她配给自己,那自己就好生接纳她就是,再者,绿柳长得也不错,少年人心性,自然还是动了心的。 “这事也不急,你们先下去,我再跟秀姑商量商量着,看如何办吧。”锦娘于是说道,挥一挥手,让喜贵和绿柳退了下去。 一出门,绿柳便瞪着喜贵道:“不是早就跟你说过,我那兄长在家闲着么?说了让你在夫人面前举荐他来着,你怎么一声都不吭,你什么意思啊。” 喜贵听了眉头皱了起来,低声道:“你小点子声,这还没出夫人的院子呢,你那兄长是个什么德性你又不是不清楚,他那样的人进了夫人的铺子,怎么靠得住,那样爱赌,我事又多,一个不小心,让他将铺子里的货都拿去赌了,我怎么跟夫人交待去。” 绿柳听着便是气,跟在喜贵身后一路骂骂咧咧的走了。 秀姑等喜贵和绿柳一走,便对锦娘和王妃行了一礼道:“王妃,夫人,奴婢有事想求。” 锦娘心中了然,看来,秀姑也是不喜绿柳了,但这事还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好,毕竟秀姑才是喜贵的娘。 “秀姑,你我是什么关系,用得着如此客套么?你有话仅管开口就是。” “奴婢请夫人再不要提那认义兄的事情,那绿柳不是什么好人,奴婢不喜她,想给喜贵找个真心实意过日子,又不嫌弃我家喜贵是奴才份的人做儿媳妇,奴婢如今想通了,这儿媳妇能不能干倒在其次,人品好才是最重要的,喜贵太过老实厚道,奴婢不想找个母老虎压着他。”秀姑听了便坦然地对锦娘说道。 王妃听了不由高看了秀姑一眼,没想到秀姑还有这等胸襟,无论是谁,若是能得主子青睐,有机会由奴才升为主子,都会喜不自胜的,难得秀姑有那平常心,不但不钻机讨巧,往那上面死靠,反倒淡泊得很,嗯,真是个好人呢。心里倒是更想要将秀姑的身份提一提了。 锦娘听了也很是高兴,秀姑那意思她很明白,并非是不愿意喜贵成为自己的义兄,而是不想认得太早,让那些心思不纯的,为着这身份来上杆子的巴结,想成为喜贵的老婆,她是在认真的挑媳妇呢。 “秀姑,那认义兄之事我迟早是要办的,不过,我也听你的,先不急,等你给喜贵找着合意的了,我再办就是,绿柳嘛,将她送到乡下庄子去就是。”说着又顿了顿,对一旁的张妈妈道:“妈妈,这事烦劳您,将她送到远一些的庄子里吧,给她在那边配个庄户人家算了,若是她还不安份,那就卖了吧。” 却说冷华庭和王爷,一大早便去上朝,在宫门外等门时,碰到了冷华堂,他正与裕亲王,和亲王几个站在一起,礼貌地打着招呼,见王爷和冷华庭自马车上下来,也没过来给王爷行礼,只是淡淡地瞄了一眼,便继续与裕亲王说着话。 裕亲王上回犯了事,被太子押回了京城,但皇上只是斥责了他几句,罚了他一些奉银,罚得他不痛不痒的,只是个意思,给太子一些面子而已,这事冷华庭回来知道后,心下更是坚定了要与皇上好生周旋的心思,皇上的眼里只有利益,没有道理,他也无需跟皇上讲理。 裕亲王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冷华庭,嘴角就带了讥诮,对冷华堂似乎说了些什么,让冷华堂眼睛都亮了,立即给裕亲王躬身行礼。 宫门打开,如今冷谦不在,一般的暗卫又不得进宫跟着上朝,所以,王爷便亲自大后面推着冷华庭。 一路上,有官员给王爷行礼问好,但也有不少人嘲弄地看着冷华庭,窃窃私语,大锦朝可是最讲究礼仪规整的,身有残疾之人少能能入朝为官,虽说这简亲王二公子才华出众,真的在基地上干出了一番事情,但是,由四品立即升为二品,已然是皇上圣恩了,如今再坐个轮椅上朝,看着还真是刺眼得很,不就是找了个好媳妇么?靠着女人上位的残疾,很多人心里是存着不屑的。 皇上高坐于龙椅之上,威严地看着朝堂之上一众的武大臣,简亲王从容地将冷华庭推到了前殿,在央集令后面的位置上停下,自己归位到亲王这一队站好。 群臣见礼后,皇上脸带微笑地看着冷华庭道:“冷卿,江南之行,功不可没啊,朕命你为中书令,以后,你便要经常进宫来,为朕分忧才是。” 对冷华庭的任命,旨意是直接下到江南的,很多大臣并不知晓,如今骤然听皇上提起,一时都惊讶得瞪大了眼,怪不得冷华庭穿了身二品服侍,原来如此,皇上也太看重这个残疾之人了吧。 而冷华堂更是嫉恨,自己活动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混个四品,如今小庭自江南一回,便成了正二品,而且挤身到上书房大臣一员里去了,这让他如何不气? “皇上,臣有话说。”和亲王早就看简亲王府不顺眼,世子在江南一败涂地的回来,任何好处没捞着,反而暴露了很多掩在底下的东西,如今太子已然不再对他亲厚,这一切,他都怪罪于冷华庭夫妻身上,这会子听皇上说要让冷华庭经常出入上书房,他便冷笑着出列。 “哦,和亲王有何话说?”皇上的语气淡淡的。 “禀皇上,上书房内,太子和各王子都有站立与皇上奏对,除了几位德高望重的大人,很少有人能坐着,莫非冷大人的身份比之太子和皇子们都要尊贵么?哪有臣坐着,太子站着的道理?” 和亲王这话说得可算是刻薄,很不厚道,但百官听了又觉得很有道理,太子是君,冷华庭是臣,没有君立而臣坐的道理,是残疾又如何,你没那好身板,就不要出来现眼就是了啊。 皇上听了眉头微挑,却道:“冷卿又非存心对太子和皇子们不敬,他不是身有残疾么?和亲王,你此言没有道理啊。” 一旁的太子也出列道:“父皇,华庭自小便很是敬重儿臣,为人臣在,在乎心,不在乎形,何况,他身残志坚,此次江南之行,若非华庭一力主事,那基地便会成为一堆废铁,满朝武身体健全的倒是不少,同去的四位世子个个身材挺拨伟岸,那又如何?全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哪里就比得过残腿的华庭了?” 太子的语气很是严肃,矛头直指冷华堂几人,江南之行的大致情况大臣们也都清楚了,太子所言非虚,人家身残有本事,你们又能拿他如何? 冷华庭冷冷地听完和亲王的话,脸上带着一丝嘲讽,却是默默的,并未做声,如今听太子护他,他倒是笑了,一拱手,给皇上行了一礼道:“臣此番上朝,一是感谢圣恩对臣的眷顾,二是差事办完,上朝述职,三嘛,便是来辞官的,臣身有残疾,确实不宜进上书房,请皇上收回成命!” 此言不止是太子,就是整个朝堂上的武百官都听得震住,能进上书房位极人臣,这是很多男人一生的梦想,冷华庭年纪轻轻便得此殊荣,他却轻言放弃,这让别人如何能理解? 皇上听了也是皱了眉,沉着脸道:“华庭啊,此事不可戏言,朕也是看出你的才能,才会特意地提拨你,你怎能如此不知好歹呢?难不成,你不想为国出力,为朕分忧?” “回皇上,臣简亲王府子孙,世代为皇上效忠,为大锦王朝出力,那是臣之本份,但臣进上书房争议太大,臣不想皇上为难,故而请辞。”冷华庭微眯了眼,郑重地对皇上说道。 皇上是故意给他一个镜花水月般的奖赏,看着华丽诱人,其实,一点实用也没有,中书令是要听从央集令的,而央集令却是由裕亲王担着,自己上了任,还不得事事由裕亲王制肘? 再一就是,皇上这明明就先给你个大大的画饼,让你得了好处,不得不替他办事,真要授了,指不定就会有个让他为难的指令颁下,让他拒绝不得,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封赏,还是不要也罢。 第一百五十章 “华庭此言差矣,你才华横溢,武双全。江南的差事,你办得很好,朕很满意,而且,你给太子提的几条治国之策也很得朕心,这么些年来,大锦偏安一偶,小富即安,众大臣们一味抱成守旧,不思进取,以致被个西边小国年年威协,大锦的颜面何在,圣祖爷的颜面何在?再不振兴,朕怎么对起得列祖列宗创下的这份基业?华庭,你不要管别人怎么看你,这个中书令,你不可以辞,你也是皇族子孙,为国分忧是你的责任和义务。那推辞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朕不想听到。” 皇上严肃地对冷华庭说道,皇上的这一番话可是将朝堂内从多大臣全都斥责到了,他们听得头都垂了下去,一个个都不敢抬头,生怕自己就是那个抱成守旧的一员,自然更不敢再说什么冷华庭身有残疾,进上书房有损皇子威严的话来。 而冷华庭也被皇上堵住了嘴,不能再辞,他皱了皱眉,抬眼看了简亲王爷一眼,只见王爷神色平静,似乎很愿意他进上书房,冷华庭很是有解,来的路上便与王爷提过这事,王爷也赞成他的做法,怎么这会子又改了主意了呢? 见冷华庭不再硬辞,皇上便不再在此事上纠缠,默了默才道:“华庭,朕听太子说,你提议组建商队,由陆路去周边国,朕认为你这提议很好,很及时,正打算与大臣们商议商议,看如何组建才好,大锦以往只将商队下南洋,虽然也赚了不少钱,但却周期太长,资金周转困难,不发生大灾还好,一但有大灾发生,国库便会捉襟见肘,若再有战事,国家就会陷入危机。所以,朕决定尽快将陆上行商商队组建起来。各位卿家有何建议,可以提出朝议。” 冷华庭一听,立即明白了皇上非得要他当那劳什子中书令地深意了,自己曾经跟太子提过,这个商队必须有自己来组建,不然便不为朝庭兴建新的基地,那时,太子是应下了的,如今皇上在封了自己上书房大臣以后再将此事提出朝议,分明就是想要反悔,拿上书房大臣的位子来困住自己的手脚……皇上,打的好算盘啊。 果然,此一提议一出,大臣们便像炸了锅一样,纷纷议论了起来,冷华庭没有参与朝议,也懒得听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只是看了太子一眼,太子神情有些尴尬和无奈,对他苦笑了一下,示意自己也没有办法。 冷华庭也不急,就静静地坐在朝堂上,等待着朝议的结果,果然,众大臣对建商队反对的居少,也充份分析了组建商队对大锦的好处,最后,主持人选上,大家有了争议。 荣亲王与宁王举荐和亲王世子,而裕亲王和张太师几个则是一力推举简亲王世子冷华堂,自始至终无一人提过冷华庭的名字。 冷华庭冷笑地看他们几派争论着,静静的等着皇上的最终结果,皇上心中一定早就有了人选,所谓的朝议不过是走走形势,做给大家看,更是做给自己看的。 果然,没多久,皇上似乎听得不耐烦了,伸手下大一压,朝堂中立即静了下来,皇上看向太子,问道:“太子,你且说说,这个行商大臣要由谁来担任最为合适。” 冷华庭听了也默默地看向太子,太子唇边的苦笑更深,皇上的意思他自然早就明白,虽然反对过,但没有用,而自己又许诺过小庭,这个商队由他来组建得管理,如今他像个被夹在火炉中间,两边都不想得罪,但又不得不得罪一方,这让太子很是苦脑和无奈,皇上,是故意将自己放在火上烤呢。 一躬身,太子行了一礼道:“回父皇,儿臣觉得列位臣工提出来的人选都很不错,都是大锦朝的青年俊才,也都有独档一面的能力,但是,儿子还是觉得,此事由简亲王来主持是为最佳,王叔正值壮年,精明强干,又对基地上的产出能力最为熟悉,所以,儿臣举荐简亲王叔。” 太子的话让冷华庭和皇上同时一怔,冷华庭唇边笑意更深,没想到,太子还真会和稀泥,想了这么一出,两边都没有得罪,这个中庸倒是取得很得当,让皇上和冷华庭都说不出什么话来,也怪不到他头上去。 皇上听了微笑着点了点头,看不出半点不豫,眼神却很犀利扫了太子一眼,太子脸色沉静淡定,丝毫不为皇上的眼神所动。 “从位臣工以为,太子所言如何?”皇上不动声色地问道。 “皇上,父王年纪大了,又是大病初愈,身子大不如从前,已经不适合远途奔波了,所以,臣以为,皇上还是另选的好。”冷华庭不等他人开口,便率先说道。 皇上听得一怔,他巴不得有人反对太子的提议,但怎么也没想到是冷华庭最先开的口,就是裕亲王与荣亲王几个也觉得有些诧异,太子方才提议简亲王,其实确实也算得上是最佳的人选,他们几个还規能以反驳,这下好了,简亲王的儿子率先反对了,他们只须附议就成。 “那朕就下旨,此次的行商大臣由简亲王的儿子,世子冷华……”皇上正在宣布最后决定,冷华庭突然又道:“谢皇上,臣愿担当此次行商大臣之职。” 皇上听得一怔,沉了脸看冷华庭,自己哪里说的是他了,这小子怎么连自己的话也敢打断,真的太过放肆了。 但皇上如今并不愿意对冷华庭太过苛责,便笑着对冷华庭道,“华庭,你听说了,朕说的,此次行商大臣之职由简亲王世子担当,并不是你。” 其实列位大臣都明白,皇上说的确实是世子冷华堂,冷华庭才被任命为上书房大臣,竟然又要抢这行商大臣之职,而且,是与他的兄长,世子冷华堂抢,这也太不厚道了,亲兄弟,又斗也回家斗,不要当着外人的面嘛,看来,简亲王府内也是水深得很啊。 而裕亲王与荣亲王几个却是斜睨着冷华庭,嘴角带着讥诮,一个残疾,再有本事,也最多只能与孙膑一样,在家里写写兵法什么的,真要实干,身体差了可不行,行商可比不得在基地里修修设备,管管生产,动动口就行了,这可是要行万里路,在各国之间周游的,摊着一双腿,怎么能行? 冷华庭对旁人的讥笑置若罔闻,手一揖,对皇上道:“皇上,简亲王世子之位应该易人而定了,华庭才是简亲王嫡子,历来世子之位立嫡不立庶,此乃祖制早有规定的,臣被无辜夺去世子之位七年之久,今日于朝堂之上,臣要求皇上还臣一个公道。” 此一如一记重雷击于朝堂之上,整个朝堂顿时哗然,谁也没想到,时了隔七年,世子之位早就易主之后,冷华庭会在朝堂之上明着对皇上提出夺嫡之言。 简亲王的两个儿子已闹翻了么?很多大臣听了便带着看笑话的神情,等着好戏开锣。 皇上也是听得震惊,当年冷华庭的世子之位可是皇上亲自下旨夺去的,这会子这小子竟然当众要求还他公道,什么公道?是指责自己当年糊涂,夺了他世子之位承了怨恨么? 皇上就是有再好的涵养,这会子也沉了脸,冷冷地看向简亲王:“简亲王,这是什么意思。” 一直没有说话的简亲王爷听了这话此时大步出列,对皇上躬身行礼道:“回皇上,臣恳请皇上将世子之位还与臣嫡子华庭,此乃祖宗之法,臣不敢有违。” “父王,你好狠的心,儿子做错了什么,您要无缘无故夺儿子的爵位,您不能偏心至此,我也是您的儿子啊。”冷华堂没想到王爷真的如此无情,当着满朝武大臣的面就要夺了自己的世子之位。 太子也是听得心惊,以小庭和锦娘的本事,一个小小的亲王世子之位他们夫妻应该不会看在眼里才是,可是,今儿个小庭怎么会突然就提出这事了,华堂确实人品太差,但他毕竟是小枚的丈夫,小枚嫁他已然委屈,若再连个世子妃的位置也没有了,叫小枚情何以堪…… “父皇,此事得从长计议啊。”太子急忙对皇上说道。 而裕亲王更是被震惊犦无以复加,他慌乱地看向简亲王,只怕上回自己在山洞里的一番挑拨真起了作用,简亲王可能以为华堂真是老二的儿子呢,原是想气死这个家伙的,没想到,如今人没气死,倒闹出这样一桩事来了。 他从心底里还是不愿意冷华堂的世子之位被夺去的…… “畜牲,你对本王做过什么,你以为,你忘了么?本王没有失忆,一醒来,便全都记起来了。”王爷当众喝斥冷华堂道。 “父王,请不要冤枉儿子,儿子知道你的心里只喜小庭,但也不能因为疼爱他而污陷儿子,您说儿子对您做过大逆不道的事,可有证据?你不能为了一个儿子而毁了另一个儿子的前程啊。”冷华堂伤心欲绝地看着简亲王,卟通一下跪了下来,凄苦地看向简亲王。 很多大臣听了也为之侧目,早就听说简亲王甚是偏心,对那个长得如妖孽一般美艳的嫡子爱若珍宝,对世子冷华堂倒是冷淡得紧,如今看来,不止是冷淡了,而是狠绝,虎毒不食子啊,嫡子已然是上书房大臣了,又管着江南基地,手掌大锦行正和经济两在权,还要夺那世子之位作甚,就不能留一口饭给大儿子吃么? 一时间,朝堂里又议论纷纷了,太子很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冷华庭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庭,遇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你何苦逼他太甚?” “七年前,可没有人肯给臣留一线,若非臣命大,早化成一堆白骨了,臣不过是拿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试问殿下,臣哪里错了?”冷华庭淡淡地抬眸看着太子,认真地说道。 “华庭啊,当年朕免你世子之位实非得已,你……突然身染怪疾,就治不愈,以致双脚残疾,至未能站起,碍于皇家颜面,你简亲王又是亲王之中最为尊贵的一支,怎么能让一个身有残疾之人继承亲王爵位呢?”皇上脸上带着伤感,似乎当年他也是非常痛心和情非得已的,让大臣们听了也深为赞同。 一时就人有劝起简亲王来,有人说简亲王偏心,有人说简亲王太过份,也有人说,儿子嘛,就算犯了错,多教育就是,做父亲的,不能做得太狠等等,简亲王只是黑沉着一张脸站着,并不做任何解释,也不回答任何人的话。 冷华庭听了皇上所言,便问道:“启禀皇上,依您方才所言,若臣并非残疾,是否就要还臣世子之位?” 皇上听得一怔,下意识地就看向冷华庭的双腿,不答反问道:“华庭,莫非你的腿能走了?” 冷华庭也没有回答,只是痛苦的看了自己的双腿一眼,嘴角抿得紧紧的,那副样子便像很是痛恨自己那双脚一样,看着皇上的眼里,但是认为他的脚并没有好,所以,皇上也松了一口气。 却听冷华庭又追问道:“臣想知道,是不是,臣的腿没有残疾,世子之位就有还给臣了呢?” 皇上抬眼看着冷华庭,见他丰润的嘴唇微微厥起,幽深黑亮的观眸雾朦胧,那样子,仿佛是受了委屈,想在大人面前讨个公道的孩子,他不由点了头道:“是的,若你不是残疾,自然当年也不会免了你的世子之位,可是,如今你大哥已经承了爵,进了皇家玉碟,他又并没有犯过大错,不能随便再又夺了他的世子之位,朕无可奈何才对你如此,难道又要在华堂身上做同样的事,又让他也受伤害么?” 皇上的话说得情真意切,跪在地上的冷华堂立即对着皇上连连磕头,三呼万岁。 冷华庭见了便鄙夷地看了冷华堂一眼,又追问了皇上一句:“请问陛下,那若是他杀父弑母,残害亲兄弟,是否就能免除他的世子之位?” 皇上听得怔住,不由看向地上的冷华堂,方才简亲王的话他也听清楚了,难道此子真的品性如此之坏?竟然会对简亲王下毒手?不过……简亲王府如今越发的强大了,依太子所言,那孙锦娘就如当年的叶姑娘再世,本事只强不弱,提的那些治国治兵的国策,都是闻所未闻,却又实际可行,那样的人才却不是在皇家,而是去了简亲王府……这个历代帝王都存有介心的亲王家……简亲王府还是乱一些的好啊。 皇上御下,是即要用,又要打,还要打得臣工心服口服,甘心为他所用。 冷华堂不是说没有证据吗?若真有证据,简亲王早就写了折子递上来了,又怎么会一直缄默,只在冷华庭提出来之后,再来开口…… 如今,当着一众臣工的面,冷华庭又问得不是没有道理,皇上不得不作出回答,加之也料定冷华庭只是在假设,在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如是便应道:“那是自然,若世子做下此等丧心病狂之事,不止是要免了他的世子之位,还要按律法严惩不怠。” “那好,臣可是将陛下之言全都记下了,将来,臣若凭着本事封得爵位,也知道要如何对待自己的儿子了,谢陛下解惑。”冷华庭出人意料的对皇上一拱手说道。 皇上听了暗松一口气,还真怕这小子能拿出证据来,依太子所言,皇上认为他们两口子都不是善茬,既聪明,又机警,只是缺了圆融,若是真的能一心一意为朝庭办事,不生异心,那倒真是一对难得的人才啊。 地上的冷华堂也听着松了一口气,他别没有弑母,但却是杀过父亲的,王爷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据,只是被他强词掩过,但不代表小庭就没有找到其他证据啊,他可是在小庭和锦娘面前,栽了好几次跟头的。 冷华庭冷厉地看着趴在地上如狗一样的装可怜的冷华堂,突然扬起他那淳厚好听的声音:“陛下,世子之位是否当传亲生儿子,当没有亲生儿子时,才传侄子?如果不是自己亲生,是否就不能继承爵位?” 冷华庭一副好奇新鲜的模样,这样的话问得很是幼稚,让满堂武,包括太子和皇上在内都笑来起来,皇上又好气又好笑道:“那是自然,有谁亲子在,会将爵位传给外人的道理,虽说世子传给谁得由朕首肯,但说穿来,还是你各位王爵的家事,总要依着伦理道德而定的。” 冷华庭得了郑重地给皇上又行了一礼道:“谢陛下,臣明白了。” 裕亲王听到此处,高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一拱手,对皇上道:“陛下,这行商大臣的应该定下来了吧。简亲王府的家事,也无需一再地在朝堂上争论了,早些定下人选,早就开始着手,如今西凉人逼近边关,战事一角即发,南下商队至少得有三个月才能回来,而且,最怕就是海上气候变化会阻了商队的行程,如今,已经在等米上锅了啊,再不开辟新的财路,朝庭可就真的会连军晌都发不出的。” 裕亲王这一番话可不是危言耸听,孙大将军已经上了前钱快一个月了,传来的军讯是,边关形势一日紧似一日,大锦虽有几十万雄兵,刚吃嚼都是一笔很大的费用,光国内税收,根本就不够塞牙的,确实又尽快执行新的策略了。 “就依裕亲王所言,让冷华堂担任行商大臣一职。”皇上大声宣布道。 说完,又亲切地看向冷华庭,小声对他言道:“华庭啊,朕是照顾你的身子,你的腿不适合在外奔波,好在这还是属于你简亲王府,世子可是将来的简亲王爷,也算得上是肥水没流外人田了,朕可是对你简亲王府照顾有加啊。哈哈哈!” 冷华庭听得嘴角带了一丝讥诮,淡淡地对皇上道:“组建商队原就由臣和臣妻提出来的,皇上却将行商大臣一职交给一个外人,让臣很是齿寒,臣再三请自荐,请将那行商大臣之职授予臣。” 皇上听得眉头皱了起来,这个冷华庭还真是别扭,里子面子都给他了,一还便升了他一个别人做梦一辈子也难得到的官位,他却一再地反对自己已经公布的决定,当自己是纸糊的皇帝么?才建了寸功就知道居功自傲,目中无人了? “华庭,不可放肆,朕念在你年轻不懂事,且原谅你这一次,若再质疑朕之决定,朕定不轻饶。”皇上眼神锐利如刀,直射向冷华庭,声音也冰寒威严,熟悉他的都知道,龙颜已然震怒了。 但冷华庭不以为然,仍是拱手说道:“臣请皇上将行商大臣一职授予臣。” 皇上气得霍的一下自龙椅上站了起来,指着冷华庭道:“你当朕舍不得治你么?你不要太过持才傲物了,冷华庭,这天下是朕的,你只是朕的臣子,你若再无理取闹,朕……” 太子在一旁急得不行了,他早就知道小庭是个倔性子,也曾经劝过皇上,让小庭担任那行商大臣算了,反正他也只是做个总指挥,哪里要他亲自奔波的道理,再说了,小庭腿却虽然不便,但一身功夫出神入化,又擅骑马,何况,还有马车不上,江南一行他不也做得很好么?父皇总是缝人都人防三分,对臣工从来都不会放心的去用,又怎么真正能收复臣工的忠心? 看皇上真的发怒,他忙在一旁劝道:“父皇熄怒,小庭他只是一时冲动,小自小就是个别扭的性子,父皇千万不要和他治气,不值当的。”太子也是没有法子的,只能打亲情牌,小庭小时候还是很得皇上喜欢的,希望皇上看着旧情上,不要太过责罚小庭。 其实皇上说的时候便顿了一顿,为的就是等人来劝自己,找个台阶下,冷华庭夫妇对大锦的重要性,他哪里不知,只是……若生产是他两口子包圆了,销售再让他们夫妻主持,那将来谁还能撑控他们? 大锦朝的经济命脉全掐在他夫妻手上,再加上与邻国行商时,建立的情报信息网络,那他们的力量会壮大到无人能抵的地步,而且,他们还练了兵,若要谋反,那是轻而易举啊。 皇上左思右想,拿不出两全的法子来,一拂袖,冷冷地丢了一句:“此事容后再议,退朝。”竟是起身走了。 满朝武大臣顿时面面相觑,向来威严冷峻的皇上竟然真的没有处罚冷华庭,反倒退了一步,一时间,大家又议论纷纷了起来,太子大手一挥道:“退朝吧,不要在此议论了。” 回到马车里,简亲王看着冷华庭很是不解,“庭儿,爹爹以为你会当朝站起来呢,他们一个一个地骂你是残废,爹爹听着就窝火。总是拿你这残疾说事,真是令人讨厌。” “爹爹,皇上对我如此心疑,我若再站起来,他怕是更加不信任我了,再者,就算我站起来,这会子想夺回世子之位也难,最重要的是找到他犯罪的证据,到时候,皇上今儿当着满朝大臣说的话就不能不兑现了。”冷华庭胸有成竹地说道。 如今他一点都不急,与皇上之间的对抗还真是个开始,皇上现在还没有到最危机的时候,所以,还在想着法子打压自己,真到了西凉已经开战的时候,皇上就会求上门来了的,到那时,才是真正与皇上谈条件的时候。 当务之急,当然是先将与冷华堂的恩怨解决掉了才是。 却说冷华堂,明明差一点就得到了那行商大臣之位的,没想到,小庭的一力阻止,皇上竟然真的就妥协了,还是因为那基地上的事情,若自己也有那本事去管理基地,皇上就会对自己另眼相看了。 不过,小庭后来又说什么……不是亲生儿子的话来,他是说自己么?自己怎么会不是王爷的儿子?他是恶意中伤还是真的其事?以王爷对待自己的态度来看,还真的不像亲生父亲所为,莫非……不,不可能,王爷只是偏心而已。 但是,他如今也像惊弓之鸟了,疑心一起,便再难放下,一回王府,他便去了后院,刘姨娘被打入了浣洗房,他因着忙,还没有去看过她呢。 刘姨娘被脱下了锦衣,穿着粗布衣服,正被几个粗使婆子逼着在洗衣服,她自小就是锦衣玉食地过着,哪里做过如此粗重的活?还没洗几件衣服,娇嫩的双手就被磨破了皮,刺骨的冰水冻得她忘了疼痛,心中的焦虑更是让她坐立难安,如小火慢煎,熬得她快要窒息过去。 冷华堂好不容易才找到刘姨娘,见两个婆子正对刘姨娘粗声粗气的喝斥着,不由大怒,走过去便一人甩了一巴掌,骂道:“大胆奴才,竟然敢对本世子的亲娘无礼?” 那两婆子被打得晕头转向,定下神来看是世子来了,吓得调头就跑,一个就机灵地去向锦娘报信了。 刘姨娘一见儿子终于回来了,又喜又悲,凝视着儿子那英俊的脸,眼泪止不住的就往下掉,颤着手伸出来,半天都无法触摸到冷华堂的脸。 冷华堂心中一酸,将刘姨娘揽进怀里,哽着声道:“娘,他们怎敢真的如此待您?” 刘姨娘只是哭,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要如何说,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敢说。 “娘,儿子带您回去,回儿子的院子里去,我看哪个敢到我院中要人,儿子好歹世子之位还在,又是四品官员,难道护着自己娘亲的本事都没有么?”冷华堂也是在朝中受了太大的憋屈,这会子越发愤懑了,只想要找个地方发泄一下才好。 他揽着刘姨娘就往回走,刘姨娘也觉得浣洗院里人太多,不是说话的地方,也就没有挣扎,跟着冷华堂回了世子院。 上官枚正坐在屋里看书,看到冷华堂怒气冲冲地带了刘姨娘进来,她眼神一黯,一大早,锦娘和王妃到过刘姨娘院里的事情她也听说了,虽然她也觉得锦娘对刘姨娘做得太过了,但是,听那报信之人说,姨娘好像曾经做过很对不起王妃的事情,锦娘也只是给王妃出气罢了。 刘姨娘的品性,上官枚如今是看得清清楚楚,这种事情,她不好管,也管不了,当家的是王妃,王妃愿意纵着锦娘,自己也没法子。 “娘子,你好歹也是个世子妃,怎么眼看着娘受如此欺凌,都不闻不问呢?”冷华堂果然冲着上官枚吼道。 刘姨娘一听,忙捂住冷华堂的嘴道:“堂儿,不怪枚儿的事,她……帮过娘了,是那孙锦娘太过嚣张,枚儿也是没有法子。” 冷华堂听了稍稍缓了脸,但仍是狠狠地瞪了上官枚一眼,揽着刘姨娘进了屋。 上官枚默默地起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着侍画几个去打了热水给刘姨娘梳洗,又让小厨房炖些补品给刘姨娘,自己拿了套轻软的罗衣跟着进了里屋。 冷华堂正给刘姨娘擦着泪水,见上官枚进来,脸色仍是不太好看,上官枚默默地将衣服放下,对刘姨娘道:“姨娘,争了一辈子了,服个软吧,何必呢,若是争得赢,早赢了,到了这时候,您还是安分一点的好。” 冷华堂听得大怒,霍地站起来,怒视着上官枚道:“你这是跟婆婆说话的态度吗?你出去,出去。” 上官枚忍着心里的酸楚,默默地退了出来。 刘姨娘忙拉住冷华堂的手道:“堂儿啊,你如今可不能得罪枚儿了,你二叔如今也不在了,能帮你的人少之又少,枚儿身份高贵,又有太子妃护着,你再惹了她,将来真没人护着你了。” 冷华堂忍着怒火坐下,刘姨娘看屋里侍书还在,便道:“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跟世子说。” 侍书也退了出去,刘姨娘起身将门窗关好,冷华堂原就有话要问刘姨娘,看她如此慎重,心下便更是忐忑起来,突然他就不想听,怕听刘姨娘的话,起身就想要走。 刘姨娘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堂儿,娘对不住你,你现在很危险,得快些想个法子才是。” “危险?娘,你说清楚一点,又出了什么事?”冷华堂听着也心惊,不由又坐了下来。 “王妈妈那贱人,她将娘过去的秘密全都告诉王妃和孙锦娘了,只怕你父王知道后,真的会杀了我们母子的。”刘姨娘期期艾艾的,但又不得不说出了口,虽然羞愧难当,可如今也到了生死关头了,不说,只会更加危险。 “什么秘密,值得娘您如此害怕?父王竟然还要因此杀了咱们?”冷华堂的心悬到了半空,惊恐地看着刘姨娘,既害怕,又期待,只要不是身份问题就好,只要不会说,自己不是王爷的亲生儿子就好。 “堂儿,你……你不是王爷的亲生儿子,你是……”刘姨娘深吸了一口气,虽觉得残忍,但她还是说了出来,儿子大了,有些事情不得不说明,也让他有些准备才是。 她话还没完,冷华堂猛地将她往地下一推,吼道:“怎么可能,我怎么会不是父王的儿子!” 刘姨娘吓得忙爬了起来,捂住他的嘴道:“你小点声,会让人听了去的。” 冷华堂这会子如疯魔了一般,一掌将刘姨娘推开,哭道:“我是个庶子也就罢了,自小,因着你的身份太低,又不得父王的宠,我在府里就低人一头,处处受人岐视,如今……你……你竟然告诉我,说我不是父王的儿子,你……你是怎么做人娘亲的,我叫了二十几年的父亲,尊敬了二十几年的父亲,你竟然说他不是的,你这叫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你……你怎么就会如此下贱呢?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下贱**荡的娘亲?” 刘姨娘被自己的儿子骂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又只能生受着,儿子骂得没错,自己给了他生命,却没能给他一个尊贵的出身,还……还是如此见不人的身份,儿子不难受才怪呢。 “堂儿,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事情,只有那王妈妈一人知道,她手里的证据也不知道给了孙锦娘没,只要她死了,就无人能指证你,你还是简亲王的庶长子,谁也不能将你怎么样,堂儿,娘对不起你,但是,当年,娘也是没有法子了,那几个男人,一个都不是好东西,他们逼娘这样做的,是他们逼娘这么做的啊。”刘姨娘扯着冷华堂的衣袖哭诉着,想着往日的事情,她又恨又怕,更多的是痛苦和无助。 冷华堂双目赤红,一把抓住刘姨娘的双肩,猛烈地摇晃着,大声吼道:“那你说,我的生父究竟是谁?是谁?我要杀了他……” 刘姨娘差点被他晃晕了过去,好半晌,才抖了声道:“娘……娘如今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了,当年,跟娘有……染的有两个男人,他们……他们强迫娘……利用娘,为的就是打击简亲王,你二叔……就是其中一个,但他现在逃了,你想要杀他怕也不易了。” “那另一个奸夫是谁?你快说,我要杀了他。”冷华堂快到崩溃的边缘了,他的心再也难承受这样的结果,刘姨娘的所作所为太让他愤怒和羞耻了,生下他,竟然连他的亲生父亲都不知道是谁? 让他有了如此不堪的出身,他原本是简亲王世子,如今一下便像自万丈高空中直跌下来,摔他个粉身碎骨了。 他听见了自己心脏破裂的声音,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虚假,变成了一张张狞笑着的脸,张牙舞爪的,像要将他的灵魂都勾了去,又似要将他活活掐死,撕碎,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而且,竟然还是最坏的结果。 他抱住头,猛然嚎叫了起来,死死的揪住自己的头发,用力扯着,像是想要用身体的痛,来压制撕心裂肺的痛苦,扯完头发,他还觉得不够劲,猛的将头往墙上撞了起来。 太难堪了,太羞愤了,他怎么都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以前只因个庶子身份就让他憋屈了十几年,费尽心机才夺了世子之位,以为从此便可以扬眉吐气了,可以不再看人脸色了,没想到,兜兜转转,他的出身竟然比一开始还要下贱卑劣,这让他要如何在小庭面前抬得起头来,怪不得,小庭如今不肯拿正眼看自己,是嫌弃自己了吧,他……他要知道了自己不是他的亲哥哥,只怕会更看不起自己了,一时,他又被心魔锁住,猛然地就想要毁掉眼前的一切…… 刘姨娘痛苦地看着儿子,她知道儿子知道了这个事实会很痛苦,所以,这个秘密她一瞒就是二十几年,为的就是儿子能过得舒畅开心一些,如今也是被逼无奈,才不得不坦白,看着儿子那近乎疯狂的样子,她的心像刀绞一般的痛。 她很想要抱住儿子,对他说,不管别人对他如何,他仍是自己心中最珍贵的宝贝,是自己最爱的儿子,缓缓走近,拭探着触向儿子…… 冷华堂被刘姨娘一碰,像被电击一样,跳了起来,一口唾沫吐向她,随手一掌击在了刘姨娘胸前,刘姨娘的身子便你一块破布一样飞了起来,撞到了对面的墙上,才滚落下来,一口鲜血喷薄而出,人还没清醒过来,就听冷华堂在骂道:“贱人,你贱,还害得我跟着贱,我要杀了你,你死了,就没有人能知道我不是爹爹的孩儿,只有你死了,才能还我清清白白的出身……” “堂儿,我是你娘啊……”看到如魔鬼一般走近自己的儿子,刘姨娘心中万念俱灰,但是,她最担心的还是王妈妈,想要唤醒冷华堂,让他先处理了王妈妈再说。 “我没有人这样下贱的娘亲,你这贱人,再说一句你是我的娘亲,我立即打死你。”冷华堂又是一脚踢在了刘姨娘的腰上,刘姨娘痛得差点晕了过去,身子抽成了一团,却仍是巴巴地看着儿子。 “堂儿,你二叔和裕亲王两个人都以为自己是你的父亲,你……你以后可以找他们助你,他们都是有本事的人,虽然,是他们害了娘的一生,但是,娘……还是只想你好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 冷华堂听得更怒,走上前去,一把揪住刘姨娘的衣领子将她提了起来,怒道:“你还有什么更羞辱的事,一并说完好么?你是怎么为人母亲的,边儿子的父亲是谁都不知,你……你真是……” 刘姨娘眼中全是痛苦之色,脖子被揪得死紧,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扳着冷华堂的手道:“堂……堂儿,娘当年是被人害的,娘只是一个外室的庶女,身份地位都太差,他们一个想要得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另一个别有用心,想要夺权,呵呵,娘就成了他手中的工具了,你……若真的如此难堪,那就杀了娘吧,娘……没有怨言,只要能保得住堂儿你的地位就好。” 冷华堂渐渐松开了手,刘姨娘的话在他心里如重锤击下,碾碎了他的心,将他打落尘唉,与污泥混在了一起,从此再难洗清,他在小庭和世人面前再难抬起头来,他终是有些清醒,看清眼前这个如风中残烛般飘零的女人,心中一酸,总算起了一丝怜悯,将刘姨娘扶住,好生拉她坐在椅子上,自己却是垂了头。 他一时还难以理清头绪,依刘姨娘所言,当年必然是二老爷和祫亲王两个都利诱和逼迫于她,而她自己,也是想要改变当时的恶劣的身份环境……虽说情有可原,却也可恨啊,怪只怪自己的命不好,摊了这么个娘,而父亲,却还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位。 不行,决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他不想被千万指,被万人笑,一想到这一点,冷华堂就要炸毛,猛地又抓住刘姨娘的手道:“你方才说什么,说谁还知道当年的事情?” “是王妈妈,王妃以前的那个奶妈,她如今被孙锦娘关起来了,她对娘的事情一清二楚啊,而且,她手上还握得有证据,有当年为娘迷晕王爷的证据啊。一旦那些东西公诸于世,堂儿,你的一生就要毁了。”刘姨娘见儿子总算恢复了些心智,心中松了一口气。却是因着王妈妈的事更急了,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冷华堂听了眼里射出阴戾的光,放开刘姨娘道,“娘,你还是回浣洗房吧,如今咱们只能低调,隐忍一些,不要再惹恼小庭和锦娘了,今天小庭已然在皇上面前提出要夺回世子之位了,好在皇上不允,才躲过了今天这一击,不过,听小庭的语气,他以后还是会争世子之位的,所以,娘亲,暂时委屈你一段时间,等儿子将一切解决了,再接了娘出来,娘,您受了一辈子委屈,儿子一定要让您扬眉吐气,一定要让您过几年舒心的日子,有个美好的晚景。” 刘姨娘听得热泪盈盈,虽然才被自己这个儿子打成重伤,但她将那看作是他的一时之气,任谁得知自己有那样一个不堪的身世,也会发怒,发怨,会生恨的,但儿子还是孝顺她的,她欣慰地伸了手去,依恋又慈爱的抚摸儿子俊朗的面容,心里是无限的酸楚和愧疚,若自己也有刘清婉的身份,儿子又怎么会有如此不堪的身份? “堂儿,娘只要你过得好就行,孩子,你要记住,除了裕亲王,你二叔,还有一个人也能帮你的,她……掩藏得很深,虽然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是,只要你能运用得当,她是会帮你的。”刘姨娘谆谆教道。 冷华堂听得心中一振,二叔对自己好那是他自小便知道,裕亲王对自己很复杂,说不上好,但也不坏,他总是在最紧要的时候帮助着自己,不然,当年也没有那么容易将小庭的世子之们夺走,而这两人之外,从来没有听刘姨娘说过,还有谁是站在自已这一边的,到这个地步才肯说出这个人来,那人身份定然也不一般。 所以,他听得很是兴奋,两眼放光地问道:“娘,这个人是谁,他真的会帮孩儿么?” 刘姨娘听了嘴角勾起一抹冷嘲,轻咳了一声才道:“她也不是好人,只是唯恐天下不乱而已,只要看到有人比她幸福,她都不喜欢,而你母妃却正好是她最为嫉妒的,呵呵,她们是嫡亲姐妹,从来没有拿正眼看过娘亲,可是,她装得再清傲高贵,其实骨子里与为娘又有何不同,不过一样也是卑鄙下贱罢了。” “娘,你说的是……刘妃娘娘?”冷华堂很不确定,记忆中,刘妃娘娘一直对小庭很好,对王妃也很好,对自己向来就是冷淡鄙夷的,又怎么会帮助自己去对府小庭和锦娘呢?这可真是怪哉了。 “就是她,你大可以在危机关头去找她,她会帮你的,当年你之所以能得那样顺利的得到世子之位,与她的帮助也是分不开的,堂儿,娘不会害你的。”刘姨娘自嘲地说道。 冷华堂虽仍存疑虑,却深知刘姨娘不会骗他,便是应了,刘妃娘娘在宫中的势力仅次于皇后娘娘,就是皇贵妃娘娘也被她踩在脚下,而且,六皇子如今也与和亲王,荣亲王很是亲厚,皇上对六皇子很是看重,太子虽然是自己的连襟,可惜,江南一行,太子的心却是倒向了孙锦娘和小庭,倒是对自己不冷不热了起来。 枚儿……得让枚儿再去太子妃那边多走动走动,太子妃自从生了儿子后,在太子府里的地位更是无人能憾动了,如今越发的有了国母的范,太子很是敬重太子妃,怎么说,也会顾及太子妃的感受的,所以,如今,万万不能与枚儿搞砸了关系。 可是方才……方才自己好像吼过枚儿了,冷华堂一想到这个,心下便有些忐忑,将自己稍事收拾了下,便开了门,唤道:“来人,扶姨娘回浣洗院。” 唤了半天,也没看到一个人来,他不由怒了,正要发火,突然又反应过来,心里为枚儿的细心而感动,自己方才在刘姨娘屋里的那番吵闹,声音大得很,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那不是自寻死路了么?也不知道枚儿知道了多少,不过,她毕竟是自己的结发,不会害自己的,这会子屋里的人,肯定是枚儿支走的…… “娘子,娘子……”冷华堂又唤了几声,过了一会子,上官枚才自东厢房那边走了过来,侍书和侍画两个跟着,神色平静得很,既无惊奇,也无怒意。 冷华堂看着心里一松,转了颜,柔声道:“娘子,使个人,把姨娘送回浣洗房吧,只是着两个人去照看下她,你使的人,弟妹怎么着也会给几分面子的。” 上官枚面无表情地应了,让侍书亲自带了两个婆子,去扶刘姨娘出来,刘姨娘自里屋出来,抬眼看向上官枚,眼里便蕴了泪:“枚儿,以后,堂儿就多亏你照顾了。” 说着,一转头又热切地看向冷华堂,颤着声音道:“堂儿,玉娘的孩子生下来后,若是儿子,就记到枚儿的名下吧。”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上官枚听得眉头一皱,却是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刘姨娘,刘姨娘方才自里屋出来的,上官枚眼尖,一下便看到了她唇边的血丝,散乱的头发,心里不由一阵发寒,便面上尽量保持着镇定自若,如今再听要将玉娘的儿子过继给她,她便更是觉得好笑,突然觉得一切都是那样的荒谬无稽,自己都跟着成了一个大大的笑话。 命运……还真是会捉弄人啊…… 冷华堂听了刘姨娘的话却并没支声,如今玉娘的舅家可是他最大的助力之一,他可不敢随便得罪了玉娘,张太师父子在朝中可是有很大的势力的,要打败小庭,保住世子之位,最终成为简亲王,孙玉娘可是一个很好的棋子。两个老婆都有强大的娘家力量,他一个也不想放弃。 上官枚见了也无所谓,让侍卫扶了刘姨娘走了,她也没再理睬冷华堂,自己出了正堂,到东次间的厢房里歇息去了。 却说冷华庭和王爷回了府,父子两各回了各屋,冷华庭一进院子,远远地就听见扬哥儿的笑声,咯咯的,如银玲儿一般,冷华庭的唇角不经意地就勾了起来,加快了轮椅的速度,一进门,果然看到王妃正在逗着扬哥儿呢。 祖孙俩拿着个波浪鼓儿摇来摇去,扬哥儿要抢,王妃便故意举高了,让他拿不到,扬哥儿也不气,揪着王妃的衣襟,踩着王妃的肚子就往上爬,王妃又怕他摔着,只好将波浪鼓给了扬哥儿,那小家伙拿着的第一个动作便是放在嘴里啃,王妃急着就去抢,但是扬哥儿很快就拿了出来,拿着波浪鼓儿对着王妃的肩头就砸。 锦娘看着就想笑,一抬眼,看到冷华庭进了屋,忙起了身去迎他,笑道:“相公,你看扬哥儿,可真是继承了你的本事呢,拿什么到手里都砸。” “哪里啊,我儿子聪明着呢,你看……”冷华庭笑着嗔了锦娘一眼说道。 锦娘转头,果然看到扬哥儿又将那波浪鼓儿摇咚咚响了,还是模是样的呢,不由笑了,走过去戳了下扬哥儿的额头道:“看你这出息的,将来就是个做货郎的料。” 王妃一听便沉了脸,正要骂她,那边秀姑正好打了帘子进来,听到了这话,便冲锦娘骂道:“夫人,您就这出息?儿子还没大呢,你就想将他培养成个货郎?哪有像你这样的娘的,一点也不会说话。” 锦娘听得一头黑线,无奈地推了冷华庭往自己屋里去。 一进门,冷华庭就站了起来,心思沉重地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苍翠的香樟树,半晌没有支声,锦娘端了一杯热茶走近,递给他:“怎么,相公,今天在朝上受了气么?” 冷华庭喝了一口热茶后,放下,握住了她的手,墨玉般的凤眼凝神看着她:“娘子,咱们赚了多少银子了?” “有几百万两了,我正愁着,要不要分散到各家大钱庄上去,不能太集中了,怕不安全呢。”锦娘皱了眉道,这个时代虽然有钱庄,但是,所能承接的数目不大,在江南,又不过是各家大银庄的分号,就更是有了制肘,她有时,还真想自己开个钱庄得了,这样,就算自己赚的钱再多,也不会引起皇上的怀疑和觊觎,唉,这事,得好好考虑考虑了。 银子可真不是好东西,要都是钞票该多好了,锦娘的心思一下又乱飞了起来,冷华庭听了正要说什么,便看到自家娘子站在面前发因楞,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不由拿后戳她的头,问道:“想什么呢?” 锦娘这才回了神,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一一跟冷华庭说了,冷华庭听得眼睛一亮,他立即便明白了锦娘的意思,看来,这几日晚上得多派些人手,好生守着放王妈妈尸体的地方了。 真是想什么便来什么,他的小娘子总是能给他意外的帮助,冷华庭爱怜地将锦娘拉进怀里,抚着她的耳根道:“娘子,辛苦你了,扬哥太皮,还是找个奶娘来的好,可不能累着自个儿了。” 锦娘听着笑了,点了头,看他眉宇间仍有忧色,便问道:“相公,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皇上今儿没怎么着你吧。” “说是要尽快组建陆路商队,但却将行商大臣之职给了冷华堂,我在朝里跟皇上杠上了。皇上这事做得不地道,处处想着要怎么制肘咱们,这为朝庭做起事来都窝囊呢。”冷华庭皱了眉说道。 “哦,那相公打算怎么办?这样杠着可不行,毕竟人家是皇上,指不定就能将自家抄家灭族呢。”锦娘听着有点担心,这可是皇权大于天的社会,皇上想要臣子死,那可只是一句话的事,跟皇上硬来,并没有好处。 “娘子,你怕了么?”冷华庭深深地看着锦娘,锦娘的思想向来与众不同,就是不知,在这件事情上,她会有什么看法。 “有相公在呢,我怕什么,大不了,咱们全家都去东临得了,在那里经商,建基地,织布养蚕,卖肥皂啊,指不定,咱们钱多了,就能将那东临小国给买下来,相公你当皇帝算了,省得老受别人的鸟气。”锦娘俏皮地说道。 那皇上还真是有趣,以为那基地属于朝庭了,那行商大臣就能由他随意指派,想以行商大臣来制约自己?真是好笑,也不想想,大锦与他国行商,想要赚钱靠的是什么?真惹毛了,让那破设备又停了,看他们拿什么出去卖。 冷华庭听得眼睛都亮了,他怎么也没想到锦娘会有如此大的胆识和气魄,买下的个国家的话都被她说出来了,“娘子,要不,我明天便去辞了所有的官职,一门心思去经商算了,阿谦如今怕是要到东临了,让他先探路,咱们再去,你说好么?” 锦娘听得哈哈大笑,揪住他那精致笔挺的鼻子说道:“你还说风就是雨呢,你当皇上真会放你出去?” “哈哈哈,娘子,我不过是逗你一笑罢了,皇上那边,我已经想好了对策,总要让他来求着我才是,今天所受的憋屈,他日我得双倍讨回来。你不是说,明儿要回门子么?我陪你一起去。”冷华庭哈哈笑着说道。 一会子,丰儿在外面禀报:“夫人,浣洗院里的婆子说,世子方才将刘姨娘接走了。” 锦娘听得眉头一皱,看向冷华庭,冷华庭唇边却是露了笑意,在他耳边说道:“只怕有些人今晚会睡不着了,不知道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世会做何想,有那样不堪的母亲,要是我,非得投河自尽了不可。” “他怎么会投河自尽,依我看来,定然会杀人灭口,而且是,连他母亲一起杀了,这样,任谁也找不着他的身份证据了。”锦娘听了沉思着说道。 冷华庭听得一凛,虽然刘姨娘很是可恶,但若她死了,加之王妈妈也死了,那么,冷华堂的身世就真的难以***了,嗯,今晚看来,得再布一个局才是。 正想着,那边丰儿又来报,“夫人,王妈妈的媳妇王张氏求见。” 锦娘听得一怔,那王张氏以前自己也见过几回,听说是王妈妈姐姐的女儿,王妈妈也正是因为这王张氏的娘,才背叛了王妃的…… 这个人,一定得见一见,“丰儿,让她在正堂候着。”锦娘从里屋走向正堂。 王张氏果然正站在正堂里,一见锦娘出来,忙上前来行了一礼:“奴婢王张氏给夫人道喜了,恭喜夫人喜得贵子。” 王张氏嘴巴很甜,样子也利落,锦娘看着便有些喜欢,不过,她是王妈妈的人,如今王妈妈死了,她可能还不知道呢,锦娘一时也不知道要如何与王张氏说,便只是笑了笑道:“多谢了,双儿,拿赏。” 双儿如今也是锦娘身边得力的,小丫头办事伶俐可靠,最为难得的是,虽是活泼,却不多嘴,也更是会察颜观色,知道什么时候该避开,什么时候该跟着,很得锦娘的心。 那王张氏接过赏后,脸色却并无喜色,福了一礼谢了,却并不走,她环看了正堂一眼,貌似不经意的说道:“我那婆婆也真是个不知事的,王妃明明对她那样好,当半个娘待着,她却偏要做那得力不讨好的事,人家骗了她还不自知,唉,夫人,您可不知,她在那浣洗院里呆了那些久,老寒腿也犯了,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都是风烛残年的人了,也不知道还难撑多久呢。” 锦娘听她这话似有深意,不由凝了眼,看向王妃,却见王妃脸上有了凄色,心知王妃对王妈妈还是有几份情谊的,这人死了,她犯过的罪过也就全都抹了,王妃原又是个心善的,会为王妈妈伤心也是正常。 那王张氏见自己说了好一番话,夫人和王妃都没什么反应,不由有点急,干脆跪了下来,对王妃磕了一个头道:“奴婢也就不绕弯子了,王妃,夫人,一大早儿,奴婢去浣洗房看望婆婆,但却听人说,奴婢的婆婆昨儿晚上被人毒打了,今儿一大早,吃不住苦,求到二位主子这来了,可是,到现在还是没见人回去呢,她治心的药该喝了啊,奴婢都热好几回了。” 果然是找王妈妈来了,只是不知道这王张氏究竟是何居心,锦娘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判断她的好坏,便皱了眉道:“一大早儿王妈妈实来过,不过,她身子不好,突然病倒了,本夫人便着人将她扶到屋里去养病了,你若是想见她……” 锦娘故意说了一半,便顿了下来,那王张氏一听,眼都亮了,对锦娘又磕了个头道:“谢夫人,夫人真是菩萨心肠,不计前嫌,谢夫人。奴婢……真能去看望她么?” “带她去见见吧。”一直没有说话的王妃突然开口道,王妃没有锦娘的城府,看着王妈妈的儿媳,她便觉得心酸,毕竟她是吃王妈妈的脸水长大的,当亲人一样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一下只就没了,总要让她的儿媳见一面吧。 那王张氏听王妃的话音不对,猛一抬头,便看到了王妃眼中的一滴泪,她骤然便明白了,颓然跪坐在地上,眼里也浮出泪来,好半晌,她才缓缓说道:“既然少奶奶已经使了人照顾着她了,那奴婢也就不去看了,只是……奴婢这里有她平日里常穿的一件衣服,烦劳夫人亲手交给她吧,就说,她的心愿,奴婢帮她了了就是。” 说着,王张氏也不等锦娘唤,自己便起了身,将手里的布包放到锦娘手上,便踉跄着退了出去。 锦娘听她话说得怪异,若只是件普通衣服,大可以交给丰儿或是双儿就是,怎么又会要自己亲手去送? 她下意识地就捏了捏那布包,感觉里面真的像件衣服,不过,又似乎太小了,一件成人的衣服,不可能那样轻的,心中的疑惑真深,便假借说要再拿两件衣服一并送给王妈妈,起身进了里屋。 王妃见了只是深深的看了锦娘一眼,继续抱着扬哥儿玩着。 锦娘进得屋去,将手里的小布包打开来,一看之下,更是莫名,那布包里,竟然是一块薄如蝉翼,似布不是布,似皮不是皮的东西,锦娘将之举高,对着光亮,立即发现上面竟然是一副完整青龙图印,她看着就觉得眼熟,正要再细看,那边正在看书的冷华庭一抬眸,看到她手里的东西,立即就变了脸,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王妈妈的儿媳妇送的,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有什么用呢。”锦娘喃喃地说道。 “那是纹身,与我身上的一模一样……你拿的像件衣服呢,你说是王妈妈的儿媳送的?”冷华庭立即走了过来,将那件似衣非衣的东西拿在手里细看。 锦娘又去翻那布包,看到里面还藏着一个笺,便拿起来看,竟然是王妈以写的东西,那信上指出,那件人皮小衣是冷华堂曾经穿过的,当年,王爷曾经亲手将冷华堂泡在寒水里,就是想要看他是否有纹身,但他却不知道,冷华庭身上是穿了这样一件皮衣的,那皮上的纹印很浅,估计真要穿在小孩子身上,也得发了热才能显现得出来,所以,当时王爷竟然没有发现有假。 而王妈妈在冷华堂退烧了之后,便趁刘姨娘不注意,将这件小衣给脱下藏了起来,一藏便是二十几个,怕刘姨娘会灭她的口,她不过就是留着做个把柄罢了。 锦娘将信递给冷华庭,自己拿了那人皮小衣,放到水里去打湿了下,再将之贴到手上,果然那薄如蚕翼的人皮便贴在了锦娘的手上,稍一抹平,平似她的手上多了一层皮肤一样,一点也看不出假来,她不禁赞叹这个时代人的智慧,在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的创造上,比起织布机要高明得多呢,只是这里重农轻商,人们的智慧都用在这些不实用的东西之上,无人肯为提高生产力而努力。 “娘子,这下可好,真的有了切实可以证实他身份的证据了,看来,咱们今儿晚上可以让他得手一次了。”冷华庭拿着那件人皮衣服,笑得春光明媚,俊美的脸上如染上一层云霞,更加艳丽夺目了起来。 锦娘不由又看怔了眼,嘟了嘴骂道:“真是妖孽啊,妖孽,不行,我家扬哥儿一学会走路,就要让他练武,可不能像他爹爹那样,男生女相,妖媚惑众。” 冷华庭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拧了拧她元宝似的白晰耳朵,嗔道:“你说什么,男生女相?来,为夫现在就让你明白,我是不是像女子一样的无用。”说着,两手一抄,将锦娘打横抱了起来,向**走去。 说起来,这两口子这两个月都在赶路,途中又有扬哥儿在中间掺呼着,好久都没有尽兴过了,这会子冷华庭被锦娘挑得兴起,而锦娘一时还没有自他的美色中醒过神来,只要冷华庭脸上一映红云,她一准儿就会发花痴,难得的是干柴遇上烈火了,冷华庭将人往**一放,手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锦娘也懒得去做那假意的推辞,手一勾,将冷华庭的脖子勾近到自己的面前,仰着头就凑上嘴去,小舌一伸,在他菱形的红唇上舔了一圈。 冷华庭被她勾得心火蹭蹭直往脑袋顶上冒,原本老实解着盘扣的手就有些哆嗦,一颗扣子解了半晌也没开,索性手一撕,将锦娘一件上好的淡紫色宫锦面料的夹袄儿给扯烂了,锦娘不由拿眼瞪他。 冷华庭唇边勾起一抹坏笑,淳厚的男中音带着诱人的魅惑,附身上锦娘唇上轻咬了一口道:“娘子,怪不得为夫,都是你勾的。”说着,手又是一扯,好好的一件锦袄彻底报废了,那双修长干净的大手急不可耐地就钻进了锦娘的衣襟里,开始四处点火了起来。 锦娘**难耐,生过孩子的身子更为**,似乎浑身上下都成了**点,他的手所到之处都能刺激到她的感观,让她沉伦,难以自拔。 冷华庭三下两下便除了锦娘身上的束缚,看着越发丰润娇美诱人的妻子,他的下腹便有一股激流冲入,顿时灼火也点然了他自己,扒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便附身上去。 他不急,好久没有享受过的盛晏要慢慢吃才过瘾,自锦娘的耳垂开始处品尝,轻轻**着她白玉般的耳廓,吸吮着她珍珠般的耳垂,大手也没有歇着。 锦娘被他揉得快要化成一摊水,偏这位比平时耐心了好多,任她灼火烧身,却没有实质性的行动,一时焦灼难耐,胸前的刺激让她微抬了头,便看到某人正瞪着那双雾一样迷人朦胧的眼睛看着自己,大大的头如小孩子一般趴在自己胸前,那修长身躯,流畅又精致的线条,美得令她眩目。 她家相公,长着一张妖艳的脸,却有着精壮结实的身板,白晰得近乎透明的肌肤,细腻又光滑,触手如锦缎一般,偏是应着日日练武,胸肌与腹肌都是壁垒分明,性感诱人,挺俏的臂,窄窄的腰,那双长腿更是修长又均匀,极富男性阳刚之气,整个身躯于一尊精心碉刻出来的碉像,美得无法挑剔,锦娘越看心潮越发的澎湃,身子忍不住就在他身上扭动。 却正好触到某处的坚硬,正要细磨慢品的某人立即身子一僵,喉咙里咕咙一声,再也忍不住…… 激战过后,锦娘累得摊在**动弹不得,这家伙精力太过旺盛,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刚想要睡会,某人却是细心地爬了起来,亲自去耳房端了热水,洗了帕子帮她清洁了起来,锦娘心中一甜,原本就红润的双颊更加通红了,这个时代的男人大多有大男子主义,让老婆舒服是天经地义的,哪有男人会……会在行房过后,温柔体贴地帮妻子清洁的…… “相公,不要,我自己来。”锦娘不自在的起身,想要自己动手,虽说是闺中秘事,但她还是觉得不妥,手便去抢冷华庭手里的帕子。 “不是累了么,歇着就好。”某人却是趁机在她的胸前又摸了一把,将她推倒在**,手中动作不停,但大手所到之处却非专心工作,总要煽风点火,锦娘头上立即滑下几条黑线,微眯了眼瞪某人:“不行,说了不行了,娘和扬哥儿还在外面呢。” 某个心怀不轨的男人手中不停,嘴里却很是无辜:“娘子说什么不行?是说我吗?我不正在给你清理呢,娘子,你冤枉我了,不过,我怎么不行呢,难道娘子方才并不过瘾,那咱们再来一次吧。” 两人又在房里门腾了好一会子,直到张妈妈在门外轻声敲门,才算停下,锦娘一脸羞郝地瞪着某个终于餍足了的狮子,匆匆忙地穿好衣服起来,又忙着打理自己的那一头秀发,冷华庭笑着穿好衣服,接过她手里的梳子,帮她梳理起那一头鸦青的发丝来,他手巧得很,很快便给锦娘挽了一个云髻,选了根玉簪子给她插上,他自己却是只将那一头丝缎般的头上打了个结,便草草了事。 不过,平素他总是头发束得很高,带着玉冠,一样俊朗无俦,而今,他将头发放下,只在脑后松松地打个结,却看着更显飘逸出尘,竟是另一番风景,锦娘看着便不由嫉妒得很,老天爷真是不公平,怎么把最美的东西全都堆这一个大男人身上了,与他呆一起,任谁都会缺了自信的。 出得门来才知,王妃早抱着扬哥儿因了自己的院子,张妈妈是来请他两口子用饭的。 锦娘听着就更不自在,冷华庭却是神情气爽,自己推了轮椅往桌边上坐,用过饭后,锦娘刚要去王妃院里,碧玉却是亲自跑来了,“夫人,王爷请夫人和二爷快些去前院,宫里来人了。” 锦娘听得一怔,这会子宫里来人作甚?忙和冷华庭往前院赶,果然便看到王爷和王妃正站在前院,一名太监模样的人立在王爷和王妃面前,锦娘看着就觉得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那太监是在哪里见过了。 王妃一见锦娘来了,忙对锦娘道:“过来见个礼吧,这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李公公。” 锦娘这才想起这位李公公曾经来王府给她下过旨的,忙上前去见礼,神情恭谨有礼,目光亲和尊重,那李公公一见锦娘,原本严肃着的脸色倒是缓了一缓,说道:“奴才见过夫人,夫人看着气色很好呢。” 锦娘听了忙又行礼,李公公便直言道:“有人状告夫人,说夫人虐待庶母,所以,递了牌子进宫,请皇后娘娘下旨严惩夫人呢。” 锦娘听得一怔,看向王爷,王爷眼中有着怒气,一拱手对李公公道:“本王妾室刘氏,为人恶毒心狠,竟然下毒残害本王嫡媳,此事证据确凿,是本王让儿媳执一家法,对某严惩的,此乃本王家事,哪个不长眼的,连本王后院的事情也管了起来?本王这一家之主还当得下去?” 李公公听了似在晃然大悟,长长的‘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怪道皇后娘娘说,简亲王的嫡媳最是聪明能干,又知书达理,怎么会作出那种以下犯上,不尊孝道的事来,原来,是王爷下的令,夫人执行,那也是孝之所至,为父分忧啊,那些个长舌之人实是可恶,胡乱告状,真真该死。” 锦娘听得一头雾水,怎么皇后娘娘巴巴地派了李公公来,不是斥责,更不是找麻烦,而只是走个过场,来帮自家的么? 李公公说完那一番话后,便狡黠地看向锦娘,低头哈腰着过来,小声说道:“说来也是奇怪,今儿在皇后娘娘那说起这事时,刘妃娘娘也在坐呢,皇后娘娘原以为,刘妃娘娘听了那告状之人的话应该生气的,以前啊,刘妃娘娘可没少在皇后跟前夸过夫人您呢,可这一次,却很是反常啊。” 锦娘这会子听明白了,看来,那告状之人定然与刘妃娘娘有牵扯,不然,刘妃也不会如此凑巧,正好便去了皇后的宫里,她不由又好奇,究竟是谁有这本事,能进得宫去,让皇后招见,又在皇后的面前能说得上话呢?这个告状之人的身份定然也是尊贵的。 锦娘刚要说些什么,李公公却是转了话,笑着一甩手中的拂尘,说道:“才咱家来时,皇后娘娘让咱家带句话,说是您托太子殿下送进宫去的那肥皂很是好用,夫人可以多做些,宫里可是养着几千号人呢,每日里的要洗的衣服什么的,都能堆成山去,若是能都用夫人造的肥皂,那些洗衣宫女也可以少费些劳力,这可是夫人一大功德啊。” 锦娘一听这话,眼睛一亮,她正筹划着如何在京城打开肥皂的销路,没想到皇后娘娘这么快便将好处送上门来了,心中不由大喜,一躬身回道:“皇后娘娘真是宅心仁厚,体恤下人,公公且列个数目,我必定照着单子,按时将货送入宫去,公公请替我谢谢皇后娘娘,赶明儿我递了牌子进宫,亲自拜谢娘娘大恩。” 说着,自袖袋里拿出几张银票,向李公公手上塞去,弯腰时,趁机在李公公耳边说道:“公公,十抽二。” 李公公听得眼都亮了,收好银票后对锦娘一躬身道:“这事就这么着吧,夫人的话咱家会一字不漏地回禀皇后娘娘,夫人既是被污陷的,娘娘也会惩处那起子不长眼的小人。” 说着,又转过头看向王妃,笑道:“王妃可是有好些日子没有进过宫了,您看裕亲王妃,宁王妃几个可是隔三岔五的都要到皇后娘娘身边坐坐呢。” 王妃听了躬身道:“公公教训得是,本妃是得多进进宫,拜见皇后娘娘和刘妃娘娘,如此,请公公带信,本妃会与儿媳一起进宫的。” 李公公见话已传完,又闭聊了几句,便走了。 回来的路上,锦娘唇角便勾起了一抹笑意,对王妃道:“李公公可真是个趣人。” 王妃听了便拿手指戳她脑门:“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就是了,不要说出来,这院子里并不清静呢。” 锦娘笑着应了,心里却想着,那裕亲王妃是如何那样快便得知自己惩处了刘姨娘的……若是今夜某个畜牲真对自己的娘亲动手…… 正胡思乱想着,冷华庭突然对她说道:“今晚月色肯定不错,娘子,不若咱们请了太子殿下和三姐夫一起过府来赏玩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锦娘听了抬头看天,青色的天空,看不到一片云彩,更看不到太阳,这样的天气,晚上会有月亮出?还赏月?她不由白了眼自家妖孽相公,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换个说法么?这么着去请人,太子定然以为你发高烧了。” 冷华庭听得哈哈大笑,宠溺地拧了下她的鼻间,嗔道:“你这可是在咒为夫?” 锦娘懒得理他,紧走几步跟上王妃,头靠在王妃的肩头,撒娇道:“娘,你看相公欺负我。” 王妃爱怜地拍了拍她的手道:“他哪里舍得欺负你,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你不欺负他就好了哦。” 锦娘听得脸上娇红一遍,一抬眸,看到王爷正方行阔步以走在前面,心中一凛,想起自己才看过的那件人皮小衣,暗忖,不知道王爷知道了那件人皮小衣会做何感想,先前她并没有将那东西拿给王妃看,但王爷也算得上是当事人之人,瞒着终归不好,但说出来,又太过残忍了,这事,还真不好办呢。 回眸看冷华庭,也是定定地看着王爷的背影,点漆如墨般的凤眼里透着淡淡的哀伤和怜悯,他也在犹豫要如何对王爷说明吧,今夜若真的将太子殿下和白晟羽等人请到府里来,只怕真相就会大白,在那种情况下出来的真相,对王爷的感情会是更大的冲击,想到这里,锦娘不由叹了口气,摇着头继续往前走。 王妃看得莫名,见她眉宇间含着淡淡的忧色,便摸着她的头道:“人生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没有人不犯错,只要错误的初衷并非要害人,禀着一颗善良正直的心生活就行了,太过认真,只会让自己难过,何必呢。” 锦娘听得一怔,她感觉得出王妃可能觉察出了什么,不过,王妃如此豁达通透,却让她很是欣慰,在这水深火热的简样王府,王妃看似迟钝糊涂,却是抱朴守拙,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她做人的初衷,也许,人家眼里,她是被欺负的对像,但是时日长久下来,那些自认聪明本事的人,又有几个是最后的赢家? 倒不如王妃,有深爱她的丈夫,有孝顺的儿子媳妇,如今又有了可爱的孙儿,她的人生,其实也圆满了,无欲无求了。 可是,王爷会如她一样睿智通透么?锦娘摇了摇头,她对王爷的印像一直不是太好,总认为王爷太过糊涂,不明白他怎么能在朝中混了这几十年的,但后来,知道皇上对简亲王府的打压后,也明白了一些,有时,糊涂倒是最好的保护色呢,傻子总是有福一些的,看吧,虽然,简亲王府一直污浊堪,但他仍是尽力的护住了王妃,努力在王妃的头上撑起一片清明的天空,让她能够一直保持她的纯真善良,这,也算是一大成就吧。 回到自己屋里,锦娘冷华庭坐在一起细想着李公公的话。 一会子,有婆子来报,说世子爷又着人将刘姨娘送回浣洗院里了,锦娘与冷华庭听得面面相觑,那人还真是做得出,原以为他会来找麻烦的,结果风平浪静得很,竟然真的将自己的生母送回浣洗房去了,这是为人子孙的做派么? “姨娘可还好?”锦娘淡淡地问了句那报信的婆子。 “回夫人,娘好像受了伤,脸都是肿的。”那婆子老实地回道,她是害怕,夫人曾说过,要看好刘姨娘,但世子爷来了,她们几个奴婢也制不住,只得让他将人带走了,所以,来报信时,都忐忑不安的,就怕夫人会责罚。 “哦,你下去吧,好生看着刘姨娘,既是受了伤,那就不要让她再洗衣服了,让她好生歇着就是。”锦娘吩咐那婆子道。 那婆子应诺下去了,锦娘便看向冷华庭。 冷华庭唇边勾起一抹冷笑道:“你指望畜牲能做出人事来?” 锦娘一想也是,只是突然便想到了上官枚,不知道他日冷华堂的身份被揭露后,上官枚会是怎样一种心情,会很痛苦吧,那骄傲的一个人,以郡主之尊却嫁一个身份来历不明的野种,会羞愧难当,痛苦不堪的吧,唉,可惜了那样水晶心肝的一个人儿,却是终身错付,侮不当初啊。 两暗自哀伤,却见丰儿打了帘子进来道:“禀夫人,世子妃来了。” 锦娘听得一阵错愕,上官枚怎么会这会子来了?是为刘姨娘求情的? 忙起身迎了出去,就见上官枚穿一件碧青色缎面绣梅暗纹夹袄,前胸开着小襟,领口绣着银色的双线罗纹,腰身收得很紧,袄郡的下摆却是撒着的,莲步轻移,袅袅娜娜而来,如月中仙子一般亮丽脱俗,锦娘不由就看怔了眼,心里越发的难受了起来。 “嫂嫂怎么这会子来了?若是有事,使个丫头来支会一声就是,怎么亲自过来了呢?”锦娘笑着迎到穿堂外,打了帘子站在门口说道。 “就是想来看看弟妹,看看扬哥儿,也是来特地支会你一声的,嫂嫂我一会子要回门子去,府里上下的事情可就要烦劳弟妹打理了。”上官枚神色镇定自如,唇边带着淡淡的微笑,看不出半点心绪。 但锦娘听她那话却觉得她有心事,却是不好问,忙下了台阶,上前去拉了上官枚的上一同进了屋。 在正堂坐下,双儿机灵地沏了茶过来,锦娘又让丰儿拿了些自江南带来的时新果品摆上,笑道:“嫂嫂怎么这会子要回门子,晚上可回府?” 上官枚优地轻泯了一口茶,微眯了眼,也不回答锦娘的话,却道:“你这江南龙井果然不同一般,清香沁人,真是好喝呢。” 锦娘听着便笑道:“嫂嫂若是喜欢,一会子我让丰儿送些到你屋里付出,我带了好几斤来了呢,原想着送些给嫂嫂的,一时事忙,耽搁了。” 上官枚听着笑了笑道:“那感情好,弟妹盛情,我就却之不恭了。”说着环顾了下屋里,问道:“怎么不见扬哥儿?” “秀姑抱到娘院子里去了,呀,丰儿,你去把扬哥儿抱回来,得喂奶了。”锦娘一时也想起有好一阵子没见扬哥儿,忙对丰儿说道,扬哥儿可是吃大食的,一会子饿了,又得大哭大闹了。 上官枚见锦娘有些忙,喝过茶后,便起身告辞,锦娘觉得她今日有些怪,便送到了门口,想着自己问的话她还没回呢,又问道:“大嫂这次回门子是今儿回,还是住一宿呢?” 上官枚顿住脚,缓缓回头,眼眸深幽,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眉眼间,淡淡的哀愁和无奈紧锁,半晌才说道:“弟妹,你好福气,嫂嫂我,真的好羡慕你啊。” 锦娘被她说道莫名,但一想到冷华堂那个畜牲,她心里也很是同情上官枚,不过,上官枚应该还不知道冷华堂的身世吧,唉,她这会子回娘家也好,眼不见为净,总比憋在这府里里外不是人的好,于是笑道:“嫂嫂哪里话,我不过是傻人傻福,等嫂嫂明儿有了孩子,一样也幸福的。” 这话不过是个客套,说的人,听的人都知道很难实现,不说孩子还好,一说孩子,让官枚更是心酸,她强忍着心中的伤感免强笑道:“是啊,我也想有一个如扬哥儿一样可爱的宝宝呢,不知道,上天能不能赐给我一个呢?” “肯定能的,大嫂还年轻着呢,来日方长啊。”锦娘安慰道。 “来日……方长么?”上官枚轻声喟叹,下了台阶,头也不回的走了。 锦娘想起她一直也没说,究竟回家会住多久,一会子自己要怎么跟王妃解释,想要再问,却又止了步,前面渐行渐远的身影,步子看似从容,却很沉重,每踏出一步,似乎都踩在行路之人的心上一般,锦娘突然明白,那个心灵剔透的人儿,怕是有所察觉,心灰意冷了。 长叹一声,锦娘回了屋,冷华庭这会子却是歪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见锦娘进来,微睁了眼,问道:“大嫂走了?” “嗯呢,走了。”锦娘拿起自己给扬哥儿做的一件锦披,绣起花来。 一会子丰儿和秀姑两个抱了扬哥儿回来,对锦娘道,“方才王妃带了信来说,王爷身子不太妥当,王妃侍候王爷歇下了,让二爷和夫人不用去那边用饭,在自己院里用了便好。” 锦娘听了看了冷华庭一眼,冷华庭不由皱了眉,但什么也没说,却是自己推了轮椅进了里屋。 扬哥儿一进门便在秀姑身上张着手,对着锦娘一顿乱扬,嘴巴里哦哦伊伊的,秀姑看着便道:“小主子可真是的,我抱了他那么久,再怎么对他好,一见到自己娘前就转脸了,不肯要秀姑呢。” 锦娘笑着自她怀里接过,扬哥儿一到锦娘身上立即便小身板儿往左侧一倒,小手便开始抓锦娘胸前的衣襟,小嘴巴嗒嗒作响,一逼馋猫样子,锦娘稍微慢了些,他便瞪着清纯干净的大眼,瘪着嘴控诉着,锦娘看着就拿手指戳他的头,嗔道:“不许用这个表情,太妖孽了,跟你爹一个样子。” 扬哥儿哪里听得懂她说什么,他倒是知道锦娘拿后戳他是不喜呢,立却眼泪汪汪了起来,锦娘看着又心疼,忙扶起衣服,将他的小嘴塞住,免得他魔音震耳。 夜冪降临之际,锦娘抱着已经熟睡了的扬哥儿,轻轻放入摇蓝之中,冷华庭吃过晚饭后便出去了,锦娘也没问他,只是觉得奇怪,他先前还说,要请太子的白晟羽来家里的,怎么一点子动静也没有,难道只是说笑么?这都到了晚上了,也不知道王妈妈那里的守卫布置得怎么样,如今阿谦不在,身边就少了个很好的帮手,相公又不肯自轮椅里站起来,行事就很是不便。 越想,心里越发的不定,王爷这会子也是称病在床了,方才使了人去世子院里,上官枚回了娘家,并没有回来,去打探情况的双儿还道,世子妃回去时,好像大包小包拿了不少行李,看那样子,似乎会多住几天呢。 王妈妈的尸体就放在锦娘院里东边耳房里,门外有几个婆子守着,周边也布了不少暗卫,是夜,乌遮住了峨眉弯月,起了风,刮得人脸上乎乎生痛,两个守夜的婆子有些扛不住,一个悄然走近另一个身边,小声说道:“我说刘洪家的,咱们打些酒吃吃吧,这鬼天气太冷了,我快受不住了。” “好啊,可是我没钱,就算有钱,这会子又能到哪里打酒吃去?”另一个婆子白了她一眼说道。 “我那屋里还藏了坛子酒呢,要不,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拿酒?” “那可不成,里面那个,都关了一天了,一点动静也没有,只怕……不成,要去咱们一起去,要不就一起留着卖冻肉算了。”另一个一听便缩了脖子,一副好害怕的样子,拉关先前的那个婆子不撒手。 “那好,一起去就一起去,快去快回就事,府里的护卫多了去了,这一会子也出不了什么事。” 两个说好了,挽着手,一同离开了那间关着王妈妈的耳房。 两个婆子一走,便有两个穿着简亲王护卫衣服的人,正在靠近王妈妈的房间,他们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有暗卫出现,不由心中一喜,轻轻推开王妈妈的房门,一个站在外头看着,另一个便闪身进去了,不一会儿,那进去的人便拉着一柄带血的刀闪了出来,两个纵身一跃,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不久,又有两个暗卫出现,两人同时闪进王妈妈屋里,查看了一番后便走了。 一切进行得悄无声息,以至于两个婆子拿酒和菜来,盘腿坐在椅子上,喝酒吃菜,也没发现屋里有何异样,照着守着。 却说刘姨娘,被侍书送回浣洗院后,便因着被冷华堂打的那一掌加上踢在腰间的那一脚,伤痛难忍,一进门,便躺在了**,她身边的贴身丫环自荷香被打之后,再也没一个也来照顾她了,她便在两个粗使婆子的看护下,躺在了**休息。 不好,好在一会子有人来告诉她,说夫人开了恩,准她今天不用洗衣服了,她才躺得安实了一些,不过,心里想着来时冷华堂对她说的那一番话,一时百感交集,堂儿性子暴戾,又极其功利,他日,他得了势,真的会孝敬自己吗? 他知道不知道自己为他受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屈辱?那两个男人,没一个是好东本,她明明就知道他们只是在利用她,拿她当别人的替代品,但她为了儿子,一直忍辱偷生,任他们欺凌着,而那个最先心仪之人,却是几十年如一日,从来就没有拿正眼看过自己,任自己付出再多的情感,他也是冷若冰霜,就算是块冰石,也有被捂热的时候吧,偏偏他眼里只有自己那个蠢二姐,那个被大姐玩弄着的,软弱得像只小锦羊一样的二姐。 正胡思乱想着,门帘子被人撩起,只见玉娘身边的红儿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了,回身又掀起帘子,慢慢的,玉娘撑着腰也走了进来。 刘姨娘看得奇怪,自自己进了浣洗院后,玉娘没有来看过自己一回,连使个人送点东西,问候两句都没有,今天自己被整得更惨,府里那些捧高踩低狗奴才们,见了自己便躲得远远的,没想到,最先来看自己的,竟然是玉娘,这让刘姨娘好生诧异。 玉娘笑盈盈地跟着红儿身后,挺着肚子坐到刘姨娘床前,亲亲热热地唤道:“姨娘,您受苦了,相公让我给您送些吃食来呢。” 刘姨娘听得心头一暖,堂儿还是有孝心的,他现在送自己回这里,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必须得先解决了王妈妈,将世子之位坐牢固了之后,才能救自己出去,她理解他的处境和为难的,能让媳妇挺着大肚子来看望自己,那份心意,刘姨娘很是感动。 “你身子重,不该来的,使个人来不就得了,黑灯瞎火的,可千万别摔着,吓着了。”刘姨娘的声音温和亲切,她如今着实真心地关心玉娘,且不说她怀了自己的孙子,就是这样的境遇下她能看自己,也让刘姨娘感动,上官枚自从自己被关到这里后,竟是一次也没来过,她是郡主出生,又是世子妃,到这种地方来,怕折了她的身份,丢了她的脸呢。 刘姨娘愤愤地想着,一时间,肚子还真饭了,她整个一天也没有吃什么东西进去,这会子见红儿手里的食盒精致得很,一看便知是小厨房里的,她不由缩了缩喉咙,尽量不让自己吞口水的声音被玉娘听到。眼巴巴地看着那食盒就错不开眼。 玉娘见了眼里便露出一丝鄙夷之色,脸上却是带着温和的笑,殷勤地对红儿道:“把饭摆出吧。” 又对刘姨娘道:“特地炒了几个您平日里喜欢吃的菜呢,我这还炖了一碗燕窝,婆婆是先喝了燕窝还是先用饭?” 刘姨娘饿得久了,却也知道,饭前先喝点补品对胃有好处,便道:“辛苦你了,还是先喝了燕窝吧。” 玉娘听了眼里便露出一丝嘲讽,却是很奇怪地说道:“我这里拿了两碗燕窝来,一碗是相公请您用的,另一碗,是我自己给您炖的,您想喝哪一碗?” 刘姨娘听得一怔,不解地看着玉娘,玉娘脸色很平静地亲自端了两碗燕窝出来,“左手边的,是相公的孝心,右手边的,是儿媳我的孝道,您只能喝一碗,选一个吧。” 刘姨娘听得就沉了脸,儿子媳妇不是都要孝敬父母的么?为什么只能选一样?她觉得孙玉娘太不说话了,而且,有些神神叨叨的,心里有气,便伸向玉娘的左手,玉娘却故意在她的手还没接稳之时,将手一松,好好的一碗燕窝便全洒了,好在并不太热,没有烫到刘姨娘的手。 孙玉娘分明就是在捉弄自己,刘姨娘大怒,却又发作不得,狠狠地瞪着玉娘,玉娘却是将右手里的碗放下,忙拿了帕子帮刘姨娘拭手,连声道歉:“对不起,方才手突然抽筋了,所以,没拿得稳,婆婆您没有烫着吧。” 刘姨娘听了脸色这才缓了些,玉娘忙又端了另一碗燕窝给刘姨娘,刘姨娘却戒备地看着玉娘,推托道:“我还是先用了饭再喝吧。” 玉娘微微一笑,自头上取了根银簪子来,在碗里插了一下,再拿出来,给刘姨娘看,刘姨娘脸色立即红了起来,不自在地说道:“娘怎么会怀疑你呢,看你这是啥意思,咱们娘两不用如此防着的。” 玉娘却是笑道:“还是全试过的再吃好一些,姨娘你放心,我也放心。” 说着,将所有的饭菜都拭过了一遍,又再次请刘姨娘喝燕窝,看着刘姨娘吃过后,又忙着给她夹菜,服侍她用饭,刘姨娘心中感激,很愉快地将饭都吃了。 等玉娘离开后,刘姨娘怔怔地看着洒了一地的燕窝,鼻子主发起酸了,方才玉娘那番举动分明是在说,堂儿给自己下了药?可是,怎么可能呢,难道他不知道这世上最关心他,最爱护他的便是自己么? 他若是想自己死,不用用毒,自己也可以死给他看,可是……十月怀胎才生下的儿子,又捧着手心里护了二十几年,得到的就是这样的回报么? 一时又自我安慰,也许,堂儿根本什么也没做,是自己多心了,玉娘不过是在表孝道而已呢,一时冲动,她突然自头上也拨了根银针出来,正要向地上的燕窝探去。 便听到冷华堂唤道:“娘,我着人把王妈妈解决了。” 刘姨娘听了立即收了银簪子,放入自己的袖袋里。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如今,除了那两个男人,再也无人知道你的身世秘密了,孙锦娘就算听王妈妈说过了又怎么样,她没有证据,空口白牙,说出来,人家也只会说她是无中生有,恶意中伤你,堂儿,你可以不必害怕这事了。” “娘,我当真不是父王的儿子么?你是不是弄错了?”冷华堂伤心地看着刘姨娘,似乎很不愿意相信事实一般,再一次问道。 “我也想你是你父王的儿子,可是,当初,他连碰都不肯碰娘,又怎么……怎么可能有儿子呢,堂儿,你……如今不要再想这件事情了,只要王妈妈事了,这事就再也不会被泄露出去了,那两个人,都以为自己是你的生父,怎么着也是虎毒不食子,一定会帮你的。” “是的,不用害怕了,可是,娘亲你不也还知道么?你是最清楚我的身世之人啊。”冷华堂缓缓走近刘姨娘,眼角带着一丝狠决的笑容。 刘姨娘看得心一惊,叹了口气道:“堂儿,你连娘都不肯放过么?这个世上任谁会背叛你,娘是绝对不会背叛你的。” “这种事情,我只相信死人不会说出去,娘,你是自己动手,还是让儿子动手呢?”冷华堂逼近刘姨娘。 “你怎么会变得如此丧心病狂?”刘姨娘又害怕又愤怒,辛苦养大的儿子,真的成了一条恶狼,一条自私自利,连亲生母亲都要杀害的恶狼,这让她好不伤心,一时,又想起地上的那碗燕窝来,后背冷汗直冒,颤着声音道:“方才你让玉娘送来的燕窝里,真有毒药?你使了她来害娘?” 冷华堂听得眼中阴戾之气更甚,怒道:“那个贱人,自任聪明,竟然敢违背我说的话,哼,看我怎么收拾她。” “她只是心存善念而已,堂儿,她还怀着你的孩子呢,你千万不能乱来啊。”刘姨娘听得吓住,儿子的样子已经失去了理智,杀了自己倒还好,可不能连他自己的孩子也要杀死啊。 “娘,我舍不得你死,不如,你吃下这粒药丸吧,它只会让你失声,说不出话来而已,不会要了您的命的。”冷华堂见刘姨娘到了如此境地还在关心着他,泯灭的良心似乎又收回了一点残渣碎片,拿了一颗药递给刘姨娘。 刘姨娘顿时泪流如注,哽声说道:“你……真要让娘吃下去?从此娘再也不能唤你一声,你真舍得?” “时辰不早了,我还有事,娘,吃了吧,没有痛苦的。”冷华堂看了看窗外,不耐地催促道。 刘姨娘不肯接那药丸,冷华堂急了,一手捏住刘姨娘的下巴就要将那药塞进刘姨娘的嘴里,这时,突然门窗全部大开,几条人影飞身进了屋里,一支钱镖射向冷华堂的手腕,他不得不收回给刘姨娘塞药的手,但他的另一只手却只是在刘姨娘身上轻轻一拍,人也跟着纵身跃起,向窗外逃去。 飞身进屋的人竟然全是宫中侍卫,他们自各个方位挡住了冷华堂的去路,哪里容他逃走,但冷华堂实在功夫了得,不过几个回合,便摆脱了那些侍卫的纠缠,逃出一屋子,但人刚刚落到走廊处,立即上来一群侍卫将他团团围住,他见势不妙,自腰间拿出一颗弹珠向地上一摔,顿时黑烟弥漫,人们被烟薰得睁不开眼,等到烟雾散去时,冷华堂已然不见了踪影。 太子和白晟羽,冷华庭自暗处转了出来,看到此种情形,婉惜不止,冷华庭一掌拍在轮椅上,怒道:“千算万算,没算到他手里竟然有西凉的烟雾弹,竟然又让他逃走了,真真好不气恼。” “小庭何必气恼,他的真实面目已然揭开,我立即派追捕于他,明日上朝,你尽管向皇上奏明便是,该你的东西,这次一并要全部还给你了,我和白大人都可以为你作证的。”太子听了安慰他道。 话虽如此,冷华庭还是气,没能亲手抓那个畜牲进朝堂,当着武百官的面去揭露他,心里很不畅快啊。 “呃,四妹夫,你邀我们前来赏月,今儿这月色可真是与往日不同啊,的确是人间美景啊,好看,好看。”白晟羽笑着拍了拍冷华庭的肩膀,推了他往屋里走去,“善恶到头终有报,小庭,他如此丧心病狂,连生身母亲也能下杀手,这样的人,终会自食恶果的。” 正说着,一名侍卫来报:“禀殿下,屋里的那个女人身中剧毒,只怕不行了。” 太子一急,大步向屋内走去,白晟羽也推着冷华庭跟进,刘姨娘脸色乌青,神情痛苦,一看便是中毒的样子,太子看到地上滚了一粒药丸,奇道:“小庭,你分明已将那药丸击落,她是如何又中毒了的?” “毒针,定然是施了毒针,就如我爹爹身上中的毒针一样,那种毒针杀人于无形,无声无息,我三叔也中了此针,都是这个畜牲下的手。”冷华庭恨恨地说道。 “真是禽兽不如,他真如你说的,杀父弑母了,可怜的小枚,怎么会嫁了这么一只禽兽啊。可惜让他跑了,不然,我真的要替小枚教训他一番才好。”太子喟然唏嘘,扼腕长叹道。 “殿下不用可惜,这个畜牲在此,你想如何教训都行。”这时,窗外传来简亲王清朗的声音,他身形矫健地提着个人影大步走进屋里,随手一扔,将手中之人丢在了地上,对太子说道。 太子等人定睛一看,地上之人果然是刚刚逃走的冷华堂,不由大喜,惊奇地看向王爷,王爷眼中闪过一丝苦涩,脸色羞郝,垂了眸道:“臣糊涂,竟然被人蒙敝了几十年,害苦了庭儿啊。方才你们来捉拿他时,臣便守在屋顶,就是防着这厮用这一手,他是老二一手教出来的,老二的鬼域技俩他学了个十成十,臣先前见老二用过这一招,料定了他逃离的方向,于是,手到擒来了。” 太子听得也是微微叹息,劝道:“王爷还是要放开心怀,不要太过自责,此等贼人太过狡猾,又善于伪装,令人防不胜防啊。” 冷华庭冷冷地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冷华堂,见他一脸的痛苦和愤恨,四肢都在不停地发抖,抽畜着,眼睛却瞪得老大,正怨毒地看着王爷,他不由冷笑道:“爹爹不过给你用了分筯错骨手而已,还没有废掉你的四肢呢,放心,暂时我是不会杀了你的,一会子等忠林叔来了,我也给你喂些毒药,让你也尝尝有如千万剐,骨头寸断般的痛苦,我受了六年,你也不会少受一点。” 冷华堂听得惊惧莫明,颤了声道:“小庭,为何对我如此狠心?当年,若不是我,你早就成了一堆白骨了,你……就不肯放过我一次么?” 冷华庭听得气急,大怒道:“住口,你这只禽兽不如的东西,还敢提当年……再说一句,我便真的让你凌迟你。” 冷华堂听了嘴角却是勾了一抹笑来,眼睛悠悠,似乎在回忆某个甜密的过往,好半晌才幽幽地说道:“我当小庭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原来,你是有感觉的,小庭……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你的,真的不想……” 冷华庭再也听不下去,他气得双目赤红,一扬手,一枚钱镖便击向冷华堂的嘴巴,顿时血溅如飞,冷华堂满嘴是血,他卟的一声,吐出几颗血牙,眼神也变得阴狠起来。 却是很识时务的不再说话,怕更惹火了冷华庭,他会受更大的痛苦,如今,他已是万念俱灰,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明着是个局,自己竟然没有看出来,王妈妈杀得太过顺利了,所以,他才以为小庭并没有防备……都是孙玉娘那该死的贱人,竟然敢违背他的话,将那有毒的燕窝打翻,不肯毒死刘姨娘,不然,自己也不会亲自出手了。 他脑子里一时飞快地转着,想着要怎样才能逃脱今日这一劫,如今二叔已经去了西凉,远水救不了近火,而裕亲王向来对自己就不冷不热,看自己的眼神还带着鄙夷……为今之计,只有死咬着不承认了,他们只是听自己说,手里并未有切实的证据证明自己非王爷的亲身,只是看自己对刘姨娘动手,自己完全可以说成是恨母无良…… 那一晚,太子将冷华堂提走,并没有送到宗人府大牢里去,连同那两明刺杀王妈妈的护卫一起,关到了一个秘密的地方。 第二天,锦娘迷迷糊糊地起来,一看向边早已空了,不由奇怪地嘟囊道:“都说好了今天要陪我回门子的,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不见了,真是的,越发的没明堂了。” 外面张妈妈听到屋里的动静,和双儿两个打了帘子进来,听她骚,便笑道:“二爷一大早就去上朝了,他怕吵醒夫人,还特地吩咐不要叫醒您呢。” 锦娘听了微羞着一笑,“哦”了一声,便起床梳洗。 洗漱完毕,正要吃饭,却听小丫头来报,说那边院里的二夫人来了,锦娘听得诧异,以为玉娘想通了,要与自己一同回门子呢,正要起身,便看到玉娘挺着个大肚子,一脸是笑地走了进来。 “四妹妹正在用饭呢?我今儿要和你一起回门子,咱们姐俩一坐同一辆马车吧。”玉娘笑嘻嘻的,一点也不外道地在锦娘面前的太师椅上坐下。 “你的身子太沉了,这会子回娘家方便么?”锦娘看着就皱了眉,她一点也不想和玉娘同坐一辆马车,玉娘的心眼儿太多了,谁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那肚子眼看着就要生了,别一会子出了什么事,又怪罪到自己头上来,自己吃不起这个亏。 “昨儿夜里这府上演了一出好戏,四妹妹竟是不知么?妹夫呢,没有跟你说吗?”玉娘环顾着屋里,没有看到冷华庭的身影,不由微微有些失落,脸上却仍是笑意盈盈,锦娘看她那笑就有股幸灾乐祸的味道,心中一凛,不知道是谁有倒霉了,让玉娘如此高兴。 “发生什么事了?”锦娘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随口问道。 玉娘的脸色立即变得凄哀了起来,拿了帕子拭着眼角不存在的泪,哽着声道:“姐姐命若啊,四妹妹,你可一定要帮姐姐。” 锦娘听得莫明,不解地看着她,玉娘见了又道:“我那相公……你的大伯,他……他竟然是个冒牌货,是个禽兽啊,昨夜他逼着我去送东西给刘姨娘喝,花言巧语的哄骗我,若非我从来就没有信过他,还真的被他骗过去了。 哼,那畜牲,竟然在吃食里下毒,要害死他的亲娘,还……还要借我的手,那不是将我往深渊里推么?”说着,顿了顿,这会子真伤心了,漂亮的杏眼里泪水朦胧,又道:“幸亏姐姐我如今行事小心,我挺着个大肚子,他非要我去送吃食,也不怕我动了胎气,这里面定然有猫腻,所以,拿银簪一试,果然发现有毒,哼,我才不中他的计呢。他要杀他的亲娘,自已动手就好,干嘛要害我?真真是畜牲。” “为既是要下毒,使个下人去就好了,干嘛要让你亲自去呢?”锦娘也觉得这事蹊跷,这很不符合常理啊,毕竟玉娘怀着冷华堂的孩子,陷害玉娘,不就等于间接的害了自己的孩子么? “哼,开始我也想不通呢,后来见过刘姨娘后,我才明白,那刘姨娘也是贼精得很,别人送的吃食,她都要试过才肯吃,她也怕人害她呢。所以那畜牲才会使了我去,上官枚不在,除了我,刘姨娘也不会再信其他人……”玉娘越想越恨,手中的帕子快被她撕开了,大大的杏眼里露出怨毒之色。 “那刘姨娘没死吧?”锦娘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怎么会有那样丧心病狂的东西,为了自己的私利,母亲,孩子,全都可以利用,全都可以不顾,这……还是个人么? “那畜牲还是亲自动手了,若不是我怀有身孕,恐怕你今天也看不到姐姐我了,你不知道,他当时的眼神有多可怕,像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似的。”玉娘一脸后怕地说道。 第一百五十三章 锦娘听着也是心里一阵阵地发紧,看向玉娘的眼神有了一丝怜悯,玉娘若是安份一点,好生生个孩子出来,老实地在王府里带着,安逸的日子还是有过的,怕只怕她不会安份啊。 “你今儿真的要回门子?”锦娘不确定地问,她实在是不想跟玉娘现坐一辆马车,而且,相公也不待见玉娘,一会子他下了朝,知道玉娘要跟着一起回去,肯定会摆脸子的。 “是啊,姐姐如今也是太害怕了,挺着个肚子又不方便,跟着你们一起回去,安全一些。”玉娘笑着捏了块桌上果品盘里的点心,放到嘴里吃着,说得理所当然。 “今儿去今儿回,你这身子可受不得颠颇,我看,你还是等生了再回吧,母亲和老太太那里我会帮你说说的,你要真害怕,一会子我跟父王说说,让他多派些人手护着你就是。”锦娘说得轻软温和,但那意思却很明白——我不想与你一起回门。 玉娘听了瞪大了眼睛看着锦娘,半挑了眉道:“马车驾慢些就是,娘亲时日不多了,我想见她最后一面呢,哼,妹夫还没回么?其实,我也可以帮他作证的。” 后面半句话说的锦娘眉头微跳,玉娘什么意思?她要作什么证? 正思虑着,外面凤喜急急地跑了进来,也来不急行礼,冲口就道:“夫人,二夫人可在?宗人府来人了,说是要请二夫人上堂作证呢。” 玉娘听了拍了拍手,施施然站了起来,对着锦娘绽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和气地说道:“四妹妹,怎么着咱们也是亲姐妹,将来姐姐无依无靠时,你可要多帮衬帮衬姐姐啊。” 说着,扶了红儿的肩,转身离去,她的话说得辛酸,可是转身那一瞬,锦娘分明看到了她眼底滑过一的丝得意,心下更是奇怪了起来,却更是加了一份戒备,玉娘可不是个善茬,一会子她回来,怎么都不要跟她一辆马车,她爱回不回,只肖别跟自己一路就行了。 却说冷华庭,一大早便与王爷一起上了朝,他仍是坐在轮椅上,抚摸着坐了近七年的轮椅,心里有无限感慨,想起锦娘曾戏笑他,总坐着轮椅上不肯站起来,分明就是偷懒,一想到这话,他就忍不住嘴角弯起,想着今天就要与皇上的对抗,他微微感觉有丝兴奋和期待。 朝堂之上,众大臣已然列队整齐,但皇上却还未来,皇上很少晚到,大殿之上噤若寒蝉,无一个窃窃私语。 太子站在众大臣之首,眉头紧锁,看起来有丝疲惫,当他转眸看到神情气爽的冷华庭坐在轮椅上,班列在央集令大臣裕亲王身后时,太子剑眉微挑,瞪了冷华庭一眼。 这厮可轻松了,却是害得自己一夜没睡,……当夜太子便夜审了冷华堂,但他死活什么也不说,只说要见上官枚,让太子心中好不懊恼,回到宫里,太子妃正带着皇长孙在屋里等他,这让太子好生奇怪,问道:“爱妃怎么还没睡呢?” 太子妃抱着皇长孙起身要行礼,太子忙挥了挥手,示意她免了,自己接过皇长孙,拍着他的小脸道:“乾儿怎么也没睡,也是等爹爹么?” 皇长孙一岁多,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他早就困顿迷糊了,但今儿娘亲说,要等爹爹回来才能睡,所以,他就硬撑着。 见太子问他,他很乖巧地指了指太子妃,头附到太子的耳朵前,肉乎乎的小手扒着太子的耳朵道:“娘亲哭哭,乾儿陪陪,不睡。” 太子听了心头一暖,转脸亲了皇长孙一下,哄着他道:“嗯,爹爹回了,娘亲就不会哭了,乾儿乖,跟着奶嬷去睡觉吧。” 太子自从江南回来以后,对皇长孙就与以前大不一样了,按说,历来男人便是抱孙不抱子,以前太子是很少亲近乾儿的,但从江南回后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有事没事便会抱着乾儿亲热一阵子,这让太子妃很是欣慰,不管太子对自己的感情如何,他能宠爱乾儿,对太子妃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讯息,也更增添了她在太子府里的份位。 皇长孙被嬷嬷抱下去之后,太子对太子妃道:“爱妃也去睡吧,明儿孤还要早朝呢。” “殿下,臣妾有话要讲。”太子妃忙起身拉住太子的衣袖,眼中泪水盈盈,太子看得心一惊,回了身扶住她道:“爱妃何事如此伤心?” “小枚她……她搬回娘家了。”太子妃声音哽噎,原本雍容美丽的俏脸上如梨花带雨。 太子怔了怔,上官枚的事情他确实有些无奈,却不知道要如何处置,原本还想包容一下冷华堂,但一是他的行为太令人发指,而且,从这几个月的调查来看,他很可能是冷二的儿子,且他与冷华轩不同的是,他与冷二走得很近,以往关系便胜过亲生父子,而今更是有可能还与冷二勾连着,那就不是一个小小的杀母弑父的罪名了,而是有叛国之嫌,就这一点,便绝不能容他。 这二嘛,自己如今最大的倚仗就是小庭夫妇,小庭对冷华堂的恨使得太子不得不放弃对小枚的怜悯之心,他可不想如皇上一般,既想要用人,又不信人,导致所有人战战兢兢的同时,也难以绝对的忠心,就算是帝王与臣子之间,相互的信任也是很重要的,人与人,总是你敬我一尺,我才会敬你一丈,将心比心,以诚换诚,才会获得最多的人心。 这是太子与锦娘在那暗道里呆了几个时辰后,想通的一件事情,而这几个月,他将之付储于实际,果然收获很大。 “她……知道了些什么?”太子狁豫着问道,按如今的礼仪和规矩,媳妇回门子一是要得到夫家的同意,便是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在娘家过夜的,小枚似乎并未与简亲王妃打招呼使回了娘家,而且,是打算长住的架式,那定然是知道了一些事情了。 他不由也为那个可怜的女子可惜了起来,好好的郡主之尊,却嫁了这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小枚若知道了真相,怕是会痛不欲生吧。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好像都知道了,只是不肯说,一味在家里哭,爹和娘都急白头了,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太子妃伏在太子怀里,嘤嘤哭了起来,向来强势的她,也不知道要将自己的妹妹怎么办了,妹妹似乎对妹夫已经死了心,不想再回婆家了,但这样不明不白的,可真不是个事啊。 “嗯,这事孤知道了,你明儿招小枚进宫来,问问她究竟有何打算,只要不过份,孤会尽力帮她的。”太子拍了拍太子妃的背,沉吟着说道。 “皇上驾到——”一声尖锐的唱诺将太子自沉思中惊醒,他忙与众大臣一同给皇上行叩拜大礼。 “众卿平身!”皇上的精神似乎也不太好,边关传来消息的日益紧急,南下的商队却音信全无,莫不是在海上遇了风暴,出了事吧,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如今大军消耗很大,战争还没起,粮草军响就有点难以为继了,皇上为这事快愁白了头,正好那日庭议之事还未下旨,今日非要定下了不可。 抬眼朝殿中巡视一遍,却未见冷华堂上朝,皇上的眉头不由皱了皱,看向裕亲王,裕亲王的脸色也有些焦急,皇上的脸便沉了下来,朗声问道:“今儿可有人请假,怎么有人无故不上朝?吏部可曾点卯?” 吏部尚书听得一头冷汗,躬身回道:“回皇上,老臣已让下属点了卯,只户侍朗冷大人一人未到,未有请假。” 皇上听了点了点头,心中很是不喜,一旁的太监便大声唱诺:“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冷华庭听了推着轮椅出列,手一抬,向皇上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禀皇上,臣有事要奏。” 皇上脸含微笑道:“爱卿请讲。”皇上对冷华庭还是很欣赏的,忌惮归忌惮,这个人是人才,用是非用不可的,所以,对冷华庭的态度还算亲切。 “臣请皇上将简亲王世子之位授予臣。”冷华庭声音清朗,铿锵有力。 皇上一听眉头皱得更高了,这小子别扭出了名,但也不能总在一件事上纠结吧,上次自己还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了,今天不识时务,又提了出来。 他正要说话,一旁的张太师便道:“冷大人,你也太不讲道理了一些,先前皇上就这个问题已经很耐心地回答过你了,今儿又提起来,莫非大人以为朝堂之上是你来玩耍儿戏的地方么?” 皇上听得甚慰,张太师为官多年,很得他的心意,往往他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张太师便能揣摸得很清楚,能从旁协助,免去自己很多不好开口的麻烦。 冷华庭微微一笑,斜了眼睨着老太师道:“请问太师,下官何时不讲道理了?下官的话还未完,您老就截了去,这朝堂之上还有皇上,还有太子殿下在,您是不是操心得太多了些?可有将皇上和太子放在眼里?” 张太师听得一噤,他还从来没有被一个小辈如此抢白过,一时气急,脸都红了,一口气没缓过劲来,血流直往上升,鼓着腮瞪着眼,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太子在一旁就听得好笑,对着冷华庭微眨了眨眼,这个张太师,向来以老卖老,私下又喜欢拉帮结派,结党营私,太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但是皇上看重他父子,太子也没有办法,一直便忍着,如今听小庭斥他,心中便觉得很是爽快。 皇上皱了眉,耐心地对冷华庭道:“老太师说的并没有错,昨日朕已然与你说明这件事了,爱卿就不要在此事上执着了,你有才华朕知道,只要你好好为朝庭出力,你的前程一定似锦,你又何须在意一个小小的世子之位呢?” “臣,只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冷华庭笑着对皇上道:“皇上当日回复臣三个条件,其一,臣身无残疾,承袭世子之位不会丢了皇家的颜面,其二,现在位世子不是简亲王之亲生儿子,那便不得承继爵位,世子之位自然要易人而居。其三,现在位世子德行败坏,杀父弑母,那更是要以律法严惩,当日,列位臣工全都听到,皇上,不知臣可有妄言?”冷华庭淡笑着说道。 皇上听得一怔,看冷华庭的样子很是自信,似乎胸有成竹,难道……那世子冷华堂的身份真的……咳,就算身份不行,也不会杀父弑母吧,这在以孝治天下的大锦,便是十恶不赦的罪行啊。 “爱卿,口说无凭,你可拿出证据来才是,当堂污辱朝庭命官,皇室宗亲,那也是要犯下污蔑之罪的。”皇上实在不相信,不过一夜之间,不会就出现如此大的变故吧。 “自然是有确实的证据的,臣既然敢当庭揭发,那便是做好了承担后果之准备的。”冷华庭仍是一派轻松写意的样子,语气却是一点也不放让。 “王侄,空口白牙的说半天,你倒是真拿出证据来啊,看你还坐在这轮椅之上,你那残废的的双腿不会一夜之间便痊愈了吧。”裕亲王嘲讽地斜睨着冷华庭说道。 “是啊,一夜之间治好残腿,自然是很难的,不过,也不是不可能啊,或许,上天觉得我的腿残得冤,使了个仙人下来,帮我治好了也说不定呢,不过,王叔,若是您哪一天也残了腿,估计要治好就难了,因为仙人对那品行不端,德行有亏之人是不会施以援手的。” 冷华庭一点也不介意裕亲王的刻薄,冷笑着推着轮椅在裕亲王身边转了一圈,歪着头上下打量着裕亲王那修长的双腿,眼里露出一丝怜悯之色,似乎裕亲王的腿明天就会残废了似的。 裕亲王被他看得毛骨耸然,更是被他气得脸都绿了,拿了手里的那块白玉斛就要敲冷华庭的头,冷华庭伸出白晰又修条的两指,轻轻的夹住玉斛,淡笑道:“王叔,冷静,此处不是你裕亲王府,此乃大殿之上,皇上高坐在堂呢,冷静,可别像老太师一般气得偏摊了就不好了。” 那边张老太师气才消散些,听他又在咒自己,一口气又没提上来,整个人便往摇摇晃晃了起来,一旁的宁王爷忙扶住他,对冷华庭斥道:“冷大人,你也太过放肆了,老大人德高望重,你却一再的咒骂他,太过无礼了。你简亲王府的家教就是如此这般么?” “简亲王府的家教如何由不得宁王爷来指责,简亲王府再如何,也没有出那**童男,嫖赌恶霸,无恶不作的子弟。”冷华庭反唇相讥,毫不给宁王爷半点脸面,双眸犀利如冰刀般射向宁王。 皇上看这局势越闹越不像话,一会子会成了群臣共斗冷华庭一人的场面,那样便会一件实事也办不了的。 只是这小子今天却是比平日更加嚣张无忌,只怕手里确实有些证据,所以,才会如此大胆放肆,不过,若真是如此,那冷华堂怕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护着也无用……只是可惜了他那么有利的身份,有他钳制冷华庭那是最佳的人选啊,且让他先拿出证据来,看过之后再作打算,证据有没有用还是两说呢。 “华庭爱卿,朕是守信之人,你若真有确实的证据不妨拿出来大家看,就不要再与这些长辈们呈口舌之争了。” “是,皇上,臣有既有人证又有物证,这人证嘛,便是当朝太子殿下,还有工部侍郎白晟羽,他们昨夜亲耳所闻亲眼所见的事实,不知皇上和列位大臣可相信否?。”冷华庭对皇上躬身行了一礼道。 皇上听得怔住,不由看向太子,太子脸上浮出一抹苦笑,却是对皇上一躬身道:“回父皇,儿臣昨夜与白晟羽白大人去简亲王府喝酒聊天,不小心看到一桩骇人听闻的事情,昨晚处理此事到深夜,故而没来得及报给父皇,请父皇见谅。” 皇上嘴角微微抽抽,阴冷地看着太子,是来不及么?哼,不过是想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罢了,太子如今……胆子也越发的大了啊,小动作不断,当自己不知道呢。 “哦,不知道太子殿下昨夜究竟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呢?”方才那流着汗出列报为数的吏部老尚书却是一脸八卦地问道。 太子笑着对他点了点头道:“此事确实可怜,堂堂简亲王世子竟然为私利亲手下毒杀害自己生母,手段恶劣得令人发指。”说着又对皇上一拱手道:“父皇,儿臣无勇,极力救助之下还是他得了手,如今简亲王侧妃刘氏已然昏迷,就如当初简亲王叔所中之毒如出一辙,如今已着刘医正去救治了,也不知还能不能救醒。” 皇上听得身子一震,太阳穴猛跳,看向太子的眼神更加锐利阴冷,晌他才沉声道:“凶犯人呢,可有捉拿?” “凶犯就在殿外,父皇可要现在就提审?”太子仍是拱手躬身回道。 “带上殿来吧。”皇上觉得整个人都有些虚软,一挥手,对太子道。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群臣都看着呢,那么多双眼睛里含着各种复杂的情绪,若不当庭明审,也很难平息服众,皇上向来是以明君形像示人的,最怕人家说他浑溃无道,所以,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审了。 一时被綑得五花大绑的冷华堂被拖进了大殿之上,裕亲王一见之下,神魂惊荡,这还是当初那个温润清朗的少年世子么?一夜之间竟似变了一个人一样,浑身抽缩成了一团,四肢不停在颤抖,可见何其痛苦,一见便知,那是简亲王常用的分筯错骨的手法,简亲王……心还真狠呢,而冷华堂那张原本俊朗的脸此时也浮肿着,嘴唇紧抿,双眉紧皱,有细看,差一点认不出来。 裕亲王的心一阵抽痛,下意识地就要去扶他的头,手伸到半空中,看到冷华堂的紧闭的眼睛骤睁开,那眸光如狼似鹰,看得裕亲王心头一紧,手又缩了回去,直起身来,将作若无其事的看了简亲王一眼。 简亲王愤怒地看向他,眼里都能喷得出火来,裕亲王见了反倒高兴了,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只是那紧握成拳的双手还是泄露了他此时紧张的心情。 “太子,此人可是当场捉拿的?”皇上看了地上的冷华堂一眼,心里更是愤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问太子道。 “回父皇,确实如此,儿臣与白晟羽白大人还有儿臣的护卫几个全都听见了这厮与他生母的对话,此人先是令张太师的外孙女,孙老相爷的孙女去给他的亲娘下毒,结果,被那孙氏识破,打翻了毒药,他便自行动手,被儿臣几个当场捉住,最可恨的是,他身上也有西凉人的毒药,和逃跑用的烟弹,与冷二所用伎俩如出一辙,父皇,此贼可能通敌敌国,又丧心病狂,一定要严惩。”太子从容地对皇上说道。 裕亲王听了不由跺脚,真是愚蠢之极啊,杀个人,用得着自己动手么?就算自己要动手,也得换个时间吧,明摆着就是个局,等他去钻的,他竟然就钻了,那个愚蠢的女人,早就该死了,到死还要害她自己的儿子,贱人教了来的,果然是贱种,怎么也学不乖的。 只是骂归骂,心里却在寻思着要如何救他一救才好,毕竟骨肉相连,这小子与自己倒有几分相似的,冷二又一直不承认这小子是他的种,保不齐,这小子就是自己的儿子呢。 “冷华堂,对太子方才所言,你有何话讲?”皇上问地上的冷华堂,太子说他可能与西凉有勾连,这让皇上心中一凛,心态与方才就完全不同的,他如今被西凉人弄得焦头烂额的,正是有气无年撒的时候,就抓住了这个西凉间谍,叫他如何不恼恨? 过去冷二便是皇上很为信任的臣子,没想到,竟然也是卖国贼,让皇上觉得自己被人耍了一般,如今再到冷华堂,他便是新仇旧恨全都系到冷华堂一人身上,巴不得真治他一个凌迟处死之罪才好。 “皇上,臣……冤枉,他们设计陷害臣,他们污臣的出身,臣只是与母亲吵嘴而已,臣并没有杀母,臣之生母究竟是何原意晕迷,臣还想弄清楚呢。”冷华堂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方才裕亲王那一眼,让他又有了生的希望,于是,原本等死的心又复活了,便不要脸的狡辨着,逃得一出是一出。 “你根本便不是我父简亲王的儿子,你母亲在进王府时,便生了你,但她同时与几个男人有染,却用龌龊的手段欺骗我父王,将你硬栽到我父王身上,母子真是无耻到了极致了。”冷华庭冷冷地看着冷华堂道。 太子和一干人等全都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这厮还可以空口说白话,严辞抵赖,他的脸皮也太厚了些吧。 “你根本就没有证据,有本事,你不要伙同那些人一同来害我,拿了证据来说话。”冷华堂吐了一口血水,狞睁着眼睛说道。 “证据当然是有的。”冷华庭自怀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证据递给一旁的太监,太监再双手呈给皇上。 皇上看完后,脸都黑了,他有些无奈地看向简亲王,柔声道:“简亲王,你……唉,不要太过难受了。” 简亲王脸色很平静,对皇上一辑道:“臣无能,竟然认贼作子,养了个畜牲二十几年,他先是对臣下过毒手,臣昨日便于殿上说过,只是无人相信……” “将他带去下去,人证物证俱在,送给宗人府严惩。”皇上挥了挥手,让人将冷华堂拖了下去。 裕亲王还想说什么,皇上眼睛一瞪,他便住了口,没有继续往下说,眼睛却是瞪着皇上手里的那个小黑布包,眼神复杂。 冷华庭见冷华堂的事了了,又追问皇上:“皇上,请加受臣为简亲王世子。” 皇上听得眉头一皱,心火直冒,这小子一点台阶也不给自己下,就算是要授他爵位,也不在这一时吧,不由没好气地说道:“你的腿脚不利索,作亲王,有碍观瞻。” 冷华庭听得大怒,对着皇上就吼道:“皇上,人人都说您是明君,没想到您竟然以貌取人,您简直就是个十足的昏君,老祖宗的规矩里有身残便不能承袭这一条吗?若是没有,请您收回方才所言。” “大胆,黄口小儿,竟然敢当庭咆哮,辱骂于朕,冷华庭,你不要持才傲物,太过嚣张了。别以为,朕不敢治你。”皇上气得大喝一声,猛地一掌拍在了龙案之上。 冷华庭冷笑一声道:“你不止是昏溃,而且无知又浅薄,竟然听信妇人之言,不以德才举贤用人,却以身体外貌为基准,你如此不止是寒了臣的心,也会寒了边关将士的心,若将军们为国奋力杀敌,残了伤了,以你的基冷,他们回朝便只难弃甲还乡了,你如此昏庸,要让将士们如何肯拼死为国?” “再者是,天身残志坚的有识之士多了去了,他们因为身残,便要比一般之人努力百倍,不少残疾之人满腹才学,有经国纬地之英才,却被你这一妇人见识给阻挡在朝庭门外,有志不能舒,郁卒一生。” 皇上被冷华庭骂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他并非完全的昏君,也知道自己方才那话确实是伤了不少人的心,朝堂之上的臣工里,总有家人或者朋友身患残疾的,听了那话只怕也真的会寒了心去…… 只是冷华庭这小子也太不给自己面子了,如此一再的责骂,若不惩治,自己的威严何在,皇权何在,帝王的尊严何在? “来人,将此逆臣拖下去,打二十大棍。”皇上怒极,头脑一发热,便道。不打冷华庭一顿,难消他心头之火。 太子听得大急,小庭可打不得,那二十军棍一下去,孙锦娘还不翻了天去,那个小女人看着温软,可最是护短,又深爱小庭,莫说是建亲基地了,就是旧的那个,只怕也会停了去,大锦……可真要陷入绝境去。 “父皇息怒,父皇息怒,打不得啊。”太子顾不得许多,忙拦在冷华庭面前说道。 皇上听得更怒,他原就怀疑太子有贰心,这会子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怀疑,大喝一声对一边的侍卫道:“将太子拖开,谁敢再阻拦,一并打了。” 顿时四名宫廷侍卫走进殿里,一个去拉太子,另一个便去拖冷华庭。 冷华庭突然自轮椅上站了起来,高傲地昂着头,轻蔑地看着皇上。 他身材修长又俊挺,头束玉冠,黑发如暴布般垂于双肩,容颜艳丽不可方物,而站起来的他,更如仙人临世,如月似竹,风华绝代,明明是妖媚惑众的一张脸,站起来后,却显得飘远清朗出尘,艳若桃李,却又高贵清华,如此神仙般的人物,令人不敢直视、亵渎。 殿中大臣顿时被他吸引住,似乎忘了他与皇上的争执,只觉得此等人物若被毒打,那不是暴殓天物了吗? 一时,有不少大臣跪了下来,对皇上磕头下拜道:“求皇上收回成命。” 冷华庭见了却是对皇上道:“臣,并非残疾,臣只是被小人所害,身中剧毒,方才所言,不过是为大景天下身体有疾之人抱不平而已,皇上,臣劝皇上还是不要对臣动手的好,不然,臣不保证,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发生。” 看到众多大臣都为冷华庭求情,皇上原本有些后悔了的,这下听冷华庭如此当众威胁,那心火就再也压不下去,冷笑道:“你敢威胁朕?” 冷华庭哂然一笑道:“您要将此言看作是威协,臣也不反对,西凉如今大军压境,他们悍勇好战,以大锦现有的兵力根本就难以抵挡得住,而现在最为迫切的,便是国库空虚,粮响难以为继,皇上不以国事为重,却纠缠于这些屑小事物,做事不公不正,无轻无重,心胸狭隘,听不得半点逆耳之言,如此下去,就等着西凉人攻破大锦边关,一路南下,直指京城吧,臣,只要今天挨了这二十军棍,必携妻带子,归隐山林,从此不再会为朝庭出半分力气。” 皇上听得冷汗涔涔,脸上青红交替,半晌也说不出话来,那两个上来拖冷华庭的侍卫此时也怔住,那样多的大臣都跪下求情,更有不少人拿眼死瞪着他们两个,他们不由微微有些害怕,便僵在庭中,不也真的去拖冷华庭。 皇上又看向太子,太子脸色铁青,第一次偏过头去,不看皇上。 皇上做事越发的不顾后果,火烧眉毛了,还要自毁城墙,真要再这样下去,冷家皇朝非败在皇上手里不可,祖宗的百年基业也会毁于一旦。 皇上又求助地看向简样王,可这会子简亲王正眼含热泪地看着自己终于肯立身于朝堂的儿子,哪有心思管皇上,皇上顿时便下不来台,只好又看向裕亲王。 裕亲王这会子心神晃忽着,他怎么也没想到冷华庭的双腿竟然是好的,那行商大臣之位恐怕只有冷华庭能得了,这小子如今势头太盛了,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只怕以后会更加嚣张,若他真的怀有异心……取皇位而代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简亲王府原就是皇室宗亲,有着皇家血脉……到那时,这朝堂之上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吗? 一抬头,看见皇上竟然苦着脸看着自己,眼里虽未有乞求之色,但那意思也很明显,竟然是想自己为冷华庭那小子求情呢,哼,你们闹僵最好,皇兄这些年越发的没有魄力了,连个毛头小子都制服不了,一想到这个变厉害的小子是简亲王的儿子,裕亲王就恨,若是自己与清婉成了婚,那这样才华横溢的儿子就是自己的了…… “皇上,此子太过大胆无状,二十军棍太少,不如,打五十军棍,让他长长记心吧,不然,以后小辈在咱们这些老人面前全然没有了规矩,不将咱们看到眼里去了。”裕亲王调解,反而火上烧油地说道,他就是看不得简亲王那副欣喜若狂的样子,才丢了一个儿子,这会子捡回一个健康的,那家伙正兴奋着呢。 “王叔,明儿我便去简亲王府,告诉清婉王婶,是您拾掇着皇上打小庭棍子的,我看,清婉王婶定然会哭得死去活来,伤心至极的。”太子又恨又气,斜了眼睨着裕亲王,他也不怕揭了裕亲王的痛处,故意大声地对裕亲王说道。 裕亲王听得一窒,只顾着恨简亲王了,差点就忘了伤了冷华庭这小子清婉立会很伤心了,自己的话又说出了口,再收回,又不太好意思,一时,急得睛都瞪得快鼓出来了,只好又求助地看向太子。 太子自然是不理他这一茬的,一转头,裕亲王看到了张老太师,走过去碰了碰张老太师的肩膀,谁知张老太师就如一根腐朽了的老木桩子,一碰便向地上倒了去,双眼紧闭,嘴角直抽抽,一看还真是中风偏摊的症状,他看着一喜,大叫了起来:“唉呀,不好,老太师病了,皇上,快快退朝吧,请了太医来,为老太师症治,迟了可就要坏事了呀。” 皇上听着也是一喜,老太师可真是自己的心腹啊,连中风也是如此的及时,一时,朝堂上乱作一团,那几名侍卫趁机退了下去,兵部尚书张大人大步上来扶住老太师,却是回眸在人群里寻找着冷华庭的身影。 冷华庭若无其事地站在大殿内,看到乱成一团的人群,潇洒的一转身,欲退出大殿去,这时,张尚书放下老太师走到冷华庭身边,一闪身,挡住了他的去路。 “大人有何高见。”冷华庭轻淡淡地看着张尚书。 “年轻人,不要太嚣张了,要懂得藏拙,不然,不会有好下场的。”张尚书冷冷地对冷华庭说道,自己父亲之所以中风,全是这小子气得,没想到,他连看都不看一眼,便要走,这让张尚书好生气愤。 “嚣张么?是啊,嚣张,可是我有嚣张的本钱,再不嚣张一点,等着人家拿我当泥团,搓圆捏扁?我可不想如我父王一样,过一辈子窝囊的日子。”冷华庭哈哈大笑了几声,清朗的男中间晌彻在大殿之上,原本乱作一团的人群竟然安静了下来,大家全都看着这个倾国倾城,气质高华的男子,被他豪迈又嚣张的话给震住,有的人听了,便悄悄看向皇上,只见皇上脸黑如锅底,眼睛却关切地看着地上的老太师,似乎没有听到一般。 大臣们心中顿时明白,皇上……也不敢真的得罪冷华庭了,不知道,他究竟掌握了多大的力量,竟然能让一向来严厉的皇上也妥协了。 冷华庭说完,昂道挺胸,衣袂翩然,洒脱而又率性地走了。 皇上怔怔的看着那抹伟岸的人影,一时心潮起伏,颓丧地站了起来,向后宫走去。 沉着脸,皇上直接到了刘妃娘娘的栖霞宫,刘妃听闻皇上驾到,忙率宫娥迎了出来,跪在石阶上。 皇上心情很不好,中匆匆对刘妃娘娘说了声‘起’便甩袖进了内殿。 刘妃娘娘看得莫名,忙起了身跟了进去。 等皇上坐下,刘妃忙亲手沏了杯参茶斟上,小意地问道:“今日朝堂之上可是有人冒儿了皇上?” 皇上一听,气便不打一处来,将手中茶杯往桌上一放,怒道:“你们当年,都做了些什么?弄半天,冷华堂竟然不是简王弟的儿子,这可真真是让朕恼火透顶了。” “他是裕亲王的儿子,这不是更好么?让裕亲王的儿子亲手操持基地,一步一步将简亲王府手中的大权夺过来,这不是正合皇上您的心意么?”刘妃娘娘浅笑如花,轻柔地对皇上说道。 “裕亲王,哼,那小子根本就不是裕亲王的儿子,你呀你,自认为聪明,却是被你那三妹愚弄了,如今冷华庭与太子两人关系越发的融洽了,你自己亲手将最大的助力推走了,朕就是有心帮小六,也是难了啊。”皇上微眯了眼看着刘妃,语气却是苍凉无奈得很。 使得刘妃娘娘听在耳朵里,越发的难受,却对他更是感激,“多谢皇上对小六的宠爱,事情没有走到最后一步,说什么都早,冷华庭不过也就是有个好老婆而已,若是……” 第一百五十四章 皇上听得眼睛一亮,亲热地握住刘妃的手道:“若是如何?莫非爱妃心里有了成算?” 被皇上如此亲密地握住了小手,刘妃清丽的娇颜上很极时地露出一丝娇羞的小女儿态,看得皇上心头一震,大拇指轻轻在刘妃手心里摩娑着,刘妃脸色更红,声音也小若蚊蝇,娇嗔地看了皇上一眼轻唤道:“皇上……” 皇上笑着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道:“爱妃还没有说,有什么好法子能治得了冷华庭呢,你那姨侄今儿可是把朕气得下不来台呢。” 刘妃听了眼里露出一丝讥讽,笑道:“皇上怎么地忘了当年的叶姑娘,简亲王的祖母了?” 皇上听了目光微凝,眼神也变得幽深了起来,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不由微叹口气道:“圣祖爷那样做……效果不太好啊,以至当年没有让叶姑娘将一身本事传给后人,反倒使得大锦这么些年来,差一点就失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经济支柱,此法……” “皇上,当年圣祖爷想得不够周全,使得叶姑娘……,皇上大可以吸取前人的教训,将计划再设计周祥一些,若能让孙锦娘心甘情愿为朝庭所用,又直属皇家,皇上所有的顾虑便全都烟消云散了。” 刘妃慢慢地偎进皇上的怀里,明明说出的话句句透着阴毒,偏生她娇唇如樱,声音甜美轻柔,有如一朵艳丽奔放的罂粟花,皇上爱怜的轻抚着她的乌青的秀发,嘴角却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柔声说道:“朕国事繁忙,爱妃向来足智多谋,不若爱妃帮朕谋划谋划?” 刘妃自皇上怀中直起身来,正正经经地给皇上行了一礼道:“臣妾遵旨。” 却说冷华庭自朝中出来,没有直接回府,而是与太子一道去了宗人府,冷华堂被压入宗人府,正接受审理,冷华庭和太子到时,裕亲王也正好下了马,冷华庭一见,讥疯地看了裕亲王一眼,便走了进去。 裕亲王上前来给太子见礼,太子叹了口气道:“王叔,可苦呢?” 裕亲王听得一怔,脸色微郝,干笑着道:“就是来看个热闹而已,殿下也知,臣与简亲王向来不和,如今看他们家出了这么一桩丑事,自然是要凑凑的。” 太子听了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率先走了进去。 冷华堂被衙伇按压着跪在正堂之上,主审官是老好人恭亲王,他年纪老迈,但精神却是很好,在朝中与宗室里,恭亲王的声望很高,但他一般很少亲自出面办事,此次事件关系太大,有关亲王世子血统的问题,关系到皇族的声誉,所以,他不得不亲自出来受理此案。 大家进去后,相互见了礼,冷华庭一抬眸,便看到简亲王已然在坐,心中微酸,父王心中定然是很痛心难过的吧,这件事情受打击最大的应该是父王,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近几年当王位继承人培养着的人,竟然是一只禽兽,而且,是别人的野种,这要一个男人的脸面放哪搁? 他原以为,简亲王会避开回府的,没想到,还是来了,而且,比自己还早到,父王,比以往要坚强勇敢了很多啊。 冷华堂跪在堂中,头却是高高扬声,他桀骜地冷视着简亲王,看他面无表情地坐在主审下首,便冷笑道:“父王,你来是怕宗人府给儿子判得太轻了么?就算不是亲生的又如何?我也叫了你二十一年的父王,没有血脉相连,但二十几年,总有一份亲情在吧?你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处以极刑?你良心能安?” 简亲王眼里满含痛苦,冷华堂说得没错,莫说是个人,就是养条狗,养了二十几年都会有感情的,何况,当年自己认定他是自己的儿子之后,还是付出了不少心血的。 记得华堂一岁时牙牙学语,开口第一句便是叫的爹爹,但自己那时很是怨恨他们母子,严令他不许叫自己爹爹,只能叫父王,年幼的华堂当时便吓得大声哭了起来,神情委屈伤心,看自己的眼睛里就有丝不解。 后来,华堂三岁时,小庭一岁了,自己抱着小庭让他叫爹爹,小庭怎么也不肯叫,三岁的华堂便在一旁张着嘴,很耐心地教着小庭:“小庭,跟着哥哥学哦,叫爹……爹。” 一遍一遍地教,小庭却只觉得他好玩,拿手抓华堂的小胖脸,当时,自已分明就看到了华堂转过脸,满含期待地对着自己叫爹爹,但自己从未应过一声,全副身心都在小庭身上,根本就没有理睬华堂,那时的小华堂,他的心里便有了怨吧。 再后来,小庭一天一天长大,自己常会自江南带了很多好东西给小庭,虽然也会给华堂一些,但比起小庭来,他得到的少之又少。 而且,自己很少去刘姨娘屋里,华堂想要见自已,就得在每天的请安时,才有机会见得上一面,见面之后,自己也不过问问他的学业之类,很少关心他的生活,至使他看小庭的眼光生了嫉恨,自己却不知道,明知道他与老二走得近,也懒得管……让他的性格愈发的曲扭。 或许,当年自己能多付出些心血给华堂,两个孩子之间能够公平对待一点,他也不会变成如今这种丧心病狂的人。 想到这里,简亲王痛苦地闭了闭眼,转过头去,不再看冷华堂。 冷华堂讥讽地笑道:“父王心中也有愧的么?当年你可不知道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但你又有哪里当我是亲生来养过?你不过当我是你人生的耻辱,是你背叛王妃的见证,是我使得你在王妃面前抬不起头来,所以,你何曾当我是亲生疼爱过?你对我最多的感情便是怨吧,我是个根本就不应该生出来的贱种,对吧。哈哈哈!” 他越说,越激动,跪着便向简亲王挪了过去,简亲王终于长叹一声道:“对你的教养,我确实有亏失,但是,我再怎么没有管你,也好吃好穿的养了你,也曾教你要好好做人,在小庭被人残害之后,更是将世子之位也传于了你,但你做了什么?你竟然敢对我下毒手,试图杀死我?若非我功力深厚,只怕早就死于你的毒针之下了。” “是你,是你逼我下手的,你口口声声要废了我的世子之位,凭什么?我好不容易才夺了来的,你竟然轻易就要夺走,我恨你,恨你,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我当时竟然生了一丝不忍,舍不得让你死,我还妄想着要叫你一声爹爹,妄想着你也会好生答应我一回,也会抱一抱我,如当初你抱小庭一样。所以,我没有用最毒的药,现在才知道,应该让你一命乌呼了才对,那样,我就可以正式接了简亲王的位,做真正的简亲王了,哈哈哈,一念之仁啊,二叔教得对,我还是不够狠啊。” 冷华堂听了如疯魔一般对着简亲王狂吼了起来,神情很是狰狞,努力想要靠近简亲王,但在触到简亲王眼中的一丝愧疚和不忍时,又泪如雨下,拼命的甩着自己的头,若是他身边有板墙或是立柱什么,怕是会将头猛烈地往墙上撞吧。 “你说爹爹待你不好,你就恨爹爹,那我呢?我何曾亏待过你?你又是如何对待我的?你分明就是个自私自利,利欲薰心,丧尽天良之人,自作孽,不可活,如今不找自己的原因,还要将错都怪到别人身上,你真是猪狗不如。” 冷华庭实在看不得冷华堂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在想着法子催残简亲王的心智,缓缓走近他,冷冷地说道。 冷华堂听得脚步声,便下意识地回头,立即被眼前的人怔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冷华庭,浮肿的双目拼命地瞪着,张口结舌道:“小庭……你……你的腿好了?” “是啊,好了,你是不是很失望?”冷华庭走近他身边,讥讽的看着他,“你是不是巴不是得我终身残疾?是不是很后悔,当年没有直接下最毒的药毒死我?” 冷华堂很听了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竟然闪过一丝柔情,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来:“小庭,你也知道到年我曾放你一马么?若非我一力坚持,你确实早已作古了,大哥……是真的很疼你的。” 冷华庭听得大怒,抬脚便将他踢翻,斥道:“你这个畜牲!亲手下毒残害自己的兄弟,还有脸说你放了我一马?七年的轮椅生涯,每月剧毒发作时非人的折磨,都是你害的,你竟然还敢说你……疼我?” 冷华堂被踢得仰躺在地上,眼睛却死盯着冷华庭,那眼神如饿狼一般残戾,嗜血,却更像是看一盘美味佳肴,丝毫不掩眼底的渴望,冷华庭看着便觉得心头一阵作呕,又是一脚踢在了冷华堂的腰间。 冷华堂受不住他这一踢,急剧地咳了起来,嘴角滑落一丝血迹,他毫不以为意,仍是盯着冷华庭,一张嘴,口中的鲜血便和着唾沫一起往外噗,“小庭,大哥……真的从来就没有想要害你的,只是,你为什么要生得那样美?为什么你是王妃的亲生儿子,而我只是个外室所生的贱种? 为什么父王只喜欢你,却从来不肯多看我一眼,这都是你的错,你太美好了,你是天上美丽高贵的云彩,站在你面前,我就成了一块丑陋污浊的黑泥,是你逼我这样作的,这都是你自己的错,是父王的错,是命运的错。我肯饶你一死,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小庭,你欠我一次人情,是我救了你的命。” 还有更无耻的逻辑么?因为自己不够优秀,便要毁去一切比他优秀的人和物,冷华庭再也难以听下去,猛地抽出腰间软剑,直指冷华堂的喉咙,真想要直接杀了这畜牲才好。 但他的剑刚一抽出,便被人架住,“王侄,此乃宗人府,他犯的罪再大,也要由宗人府定案审理完后,按律法处治,你无权杀他。”裕亲王冷冷地说完,将长剑腕了一个花,抖向冷华庭。 冷华庭唇边含了丝讥诮,冷笑道:“王爷可真是一片慈父之心啊,如此畜牲,你还想要收回去养吗?” 裕亲王听得一窒,脸上立即露出一丝郝色,恼羞成怒道:“你胡说些什么?”说着,下意识地看向太子和坐在正堂上装睡的恭亲王,讪讪地回了自己的坐位,却是对恭亲王道:“王叔,你该审案了。” 恭亲王睁着似睡非睡的老眼,‘哦’了一声道:“啊,太子殿下也来了,那殿下上坐,殿下在,哪里由得老臣多嘴呈能,老臣还是退居下首吧。” 这话看似糊涂,实则是在骂裕亲王多管闲事逞能呢,裕亲王听得脸色更不好看,他着实不喜欢冷华堂,可是这厮可能是自己的儿子,所以,也存了丝怜意,想着这么些年,也从来没对他尽过一丝父亲的责任,事情到了这份上,若是能救他一救,就出把子力气,但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揭露这段过往,他丢不起那个人,所以,冷华庭方才之言才让他心火直冒,却又发作不得。 如今再被恭亲王一刺,那便更是火上浇油,瞪了老王爷一眼道:“王叔,你不要再倚老卖老了,太子殿下不过是来旁听,你才是主审,快快些审完了事才是正经,本王可不想看他们一家在这里唱苦情戏了。” 太子听得眉头一皱,对恭亲王道:“王叔说得没错,叔爷就请自审就是,我只是旁审就好。” 于是恭亲王便照着程序开始审案,每问一件事情,冷华堂都失口否认,就是他方才亲口承认对王爷和冷华庭下了毒,他也反口不认,只说要拿证据说事,后来,太子无奈,便让人请了孙玉娘出来作证。 玉娘被人扶进大堂后,挺着个大肚子,慢慢悠悠地走到堂中,恭亲王见她身子不便,便免了她的礼,使人搬了把椅子让她坐着。 冷华堂自孙玉娘一进门便死死地瞪着她,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孙玉娘一看他那如地狱鬼魂般的眼神,便吓得一阵瑟缩,窝进椅子里不敢抬头。 太子殿下见了不由摇了摇头,眼里闪过一丝怜悯之色,温和地问道:“昨晚你家相公可是要你送了有毒的吃食给你婆婆用?” 玉娘听得微微抬头,转眸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冷华庭,又低了头道:“回殿下的话,昨晚相公确实是让臣妇送吃食给刘姨娘吃,只是臣妇对相公并不放心,便先用银簪试过,发现有毒后便将那吃食给换了,臣妇并没有对刘姨娘下毒。” “贱人,你污陷我。”冷华堂一听,便怒骂道。 玉娘嘴角噙了一丝冷笑道:“相公,你应该也看到了,我故意将那碗燕窝洒在了刘姨娘的房间里,如今,怕是死了一地的虫鼠了吧,大人们若是不信,大可以去简亲王府后院浣洗房查看查看,小妇人可不敢妄言半句。” “贱人,你何其心狠,你怀着我的儿子,竟然还陷害于我,你就不怕你的儿子一出生没有了亲生父亲?”冷华堂咬牙切齿地说道。 玉娘一听,泪水就下来了,抽抽噎噎地转过身,对冷华庭道:“二叔,你也听到了,你大哥若然真的伏了法,那我母子可就成了孤儿寡母了,以后,我母子可就只能依仗着二叔而活了啊。” 她哭得伤心,说得又情真意切,让在场的众人都为之动容,既为这女子的聪慧感佩,又为她的境遇可惜,怎么说也是遇人不淑,好好的年纪就要守寡,真真可怜啊。 老恭亲王爷抹了抹眼角,对玉娘道:“可怜的孩子,简亲王不是那狠毒之人,应该会给收容你母子,好生待你的。” 说着又对冷华庭道:“小庭啊,华堂虽是可恨,但你两个嫂嫂无辜,以后,她们的生活,就真的要靠你来照顾了,好在你简亲王府向来富足,多养几个人也不成问题,唉,都是皇家的事,怎么就弄成了这般境地了呢?” 冷华庭看也未看玉娘一眼,冷华堂的罪行早就人证物证具在,玉娘来不玉作证都无所谓,他看不得这女人拿这事来卖乖的样子,她也不是个好东西,当初是如何对待锦娘的,锦娘不介意,他可从来没有忘记过。 而且,这个女人看自己的眼光太过讨厌,与那畜牲如出一辙,不由更是恼火,如今再听恭亲王这样一说,他便冷冷地一拱手道:“只要她安分守纪,简亲王府自然不会亏待了她的。但若她心怀不轨,也莫怪我不客气,她就算再可怜,我也没有帮仇人养妻儿的义务,莫非老王爷想要小庭养一个孽子出来,将来又如他父亲一样害我?” 说着,便站了起来,对恭亲王和太子殿下还有简亲王一拱手道:“小庭家中还有事,就不在此影响老王爷断案了,告辞。” 说着抬脚就要走,那边冷华堂挣扎着对冷华庭吼道:“小庭,这个贱女人不是好东西,你最好是杀了她,但还是帮大哥儿留下一条血脉吧,孩子是无辜的。” 冷华庭又走了回来,冷冷地看着冷华堂道:“你最好是死了那份心思,想要借我的手替你报仇么?妄想,她是什么样的人,与我何干?哦,对了,你不是练就了一身武艺么?不如你现在就杀了她啊?你方才口口声声指责父王对你狠心,我看,父王对你太过仁慈,若是我,一抓住你便挑断你的手脚筯,废了你一身的功夫,将你丢在外面,让你如狗一样的活着。” 说着,再不理他,扬长而去。 玉娘一时看傻了眼,他……他真的站起来了,真的……玉树临风,丰神俊朗,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完美的男子么? 当着太子冷华堂,还有裕亲王,恭亲王的面,玉娘的眼睛腻在冷华庭身上就没有错开,直到冷华庭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她还引颈长探,只差没有流下口水了。 裕亲王见了倒是沉思了起来,而太子却是摇了摇头,很不屑地看向玉娘,同样是孙大人的女儿,品性相差也太远了些吧,这个孙玉娘,可真不像是个好女人。 简亲王厌恶地看了玉娘一眼,转了头对冷华堂道:“你且认了吧,再抵赖只会让人更瞧不起你,男子汉,敢作敢为,死也死得有尊严一点吧。” 冷华堂听了哈哈大笑了起来,半晌才对简亲王道:“只怕要让父王你失望了,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说着,便转了头,阴狠怨毒地看向裕亲王,刘姨娘说过,裕亲王是可能是他的父亲,虽然这么些年来,他从来都没对自己表示过什么,但他每每看过来的眼神很是复杂,似恨似怜,又似有愧,哼,二十几年没有履行过父亲的责任,到了这份上,总要有点表示吧。 他如今也不为自己的身份而羞耻了,只要不是冷二的儿子,那自己便还有一线希望,毕竟裕亲王的儿子才是正宗的皇家血脉,皇家,不会轻易的处死自己的。 简亲王听了他的话突然醒悟过来,按皇上如今对简亲王府的态度,很有可能真的会放过冷华堂也不一定,这畜牲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小庭方才临走时分明就是在责怪自己太心软了…… 他突然起了身,慢慢走近冷华堂,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眼神也变得慈爱了起来,附下身去,将冷华堂自地上扶起,柔声道:“堂儿,叫我一声爹爹吧,爹爹这一次,一定会答应你的。” 冷华堂一听,泪水便湿了眼眶,怔怔地看着简亲王,半张了嘴,半晌才唤道:“爹……爹……你……你……好狠的心。” 他地话,前半句声音充满濡慕之情,但后半句却变得惨厉了起来,令在坐的各人都摸不清头绪,只当他仍是恨着简亲王,谁也没有在意。 只有孙玉娘看到冷华堂的额头大汗淋漓,而他的脸色便如打了霜的茄子似的,蔫了下来。 玉娘的嘴角便勾起一抹冷嘲,趁着太子和裕亲王等没有回神之际,起了身,向他们告辞了起来,如此,正好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太子哪里看不出简亲王的小动作,只是,他如今将自己完全绑在了简亲王府的同一条船上,任何对简亲王府不利的因素,都会影响到他的利益,就算看到了,他也不会说什么。 冷华堂怨恨地看着简亲王,心中的恨意快要将他撑爆,可恨刚才还以为他对自己还存着一丝的怜意,自己终于可以叫他一声爹爹了,没想到,他……竟然趁自己不防备,下手废了自己一身的功力,老匹夫,今生只要我不死,我一定要你百倍偿还今日之痛。 冷华庭弃了马车,骑马回了府,他有些归心似箭的感觉,很想要锦娘看到自己站起身来,立在阳光之下的感觉,那个小女人,常常做梦一般的伏在他的肩膀着花痴地问:“相公,你什么时候牵着我的手去逛一次街啊,我要让全大锦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羡慕我孙锦娘,我嫁了个天底下最俊美的相公啊。我要手牵着你的手,回门子,让老太太和我娘看看,我嫁了个多么好的夫婿,我更要让大夫人看看,我的相公不是残疾,让她后悔当初嫌弃了你。” 锦娘自玉娘被人请走后,在家里就有些心神不宁,扬哥儿吃过奶后,便在她身上不停地蹬着腿,揪了她领子上的一个流苏一根一根地扯着穗子,秀姑看锦娘心不在焉地,生怕她又不耐扬哥儿,便要将扬哥儿自她手里抱走。 扬哥却不肯,嘟了嘴对着秀姑吐泡泡,这家伙如今学会了生气,一个不高兴,便对人吐泡泡,一点也没吐到别人身上,却是将自己的胖乎乎的下巴弄得湿湿的,秀姑看了无奈,忙拿了帕子替他擦嘴,边哄道:“扬哥儿乖,到秀姑这来,秀姑抱抱你玩去,一会子惹恼了你娘,她又要抽你了。” 扬哥儿似乎听懂了,清亮的眼睛委屈地看着锦娘,无声地控诉着,见锦娘没有睬他,便两只小手扶在锦娘的双颊上,嘟起自己满是泡泡的小嘴,往锦娘的唇边贴了上去。 锦娘被他湿嘴弄回了神,一看自家儿子,正既讨好,又委屈的看着自己,不由笑了出来:“秀姑,他这是怎么了?” 秀姑不由白了她一眼道:“还不是你平日里对他太凶,这会子怕你不喜欢他,拍马屁呢。” 锦娘听得一怔,认真地看着扬哥儿,扬哥儿似乎要证实秀姑的话一般,又将自己的小湿嘴儿送了过来,锦娘的心都被融化了,捧起自家儿子的脸,就是一顿乱亲,嘴里笑道:“嗯,比你那倔驴子的爹爹要讨喜得多了,你臭爹爹,到现在还没回来,咱们要动身去看外婆了哦。再不回来,就打他屁屁哟。” 话音未落,只见凤喜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报道:“夫人……夫人,看……看,二爷回了。” 锦娘听了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道:“都巳时了,再不回来,我就带着扬哥儿自个回门子了,不要他了。” “不是啊,夫人,奴婢看到二爷他……他不是坐轮椅回的。”凤喜难掩心中的惊喜,大声说道。 “不是坐轮椅,难不成是被人背回来的?”锦娘漫不经心地说道,转而眼睛一亮,抱住扬哥儿又猛亲了一口,不可置信地说道:“儿子,莫非你爹爹开了窍,脑子里拧着的筯被人拉直了?” 下意识地就抱起了儿子,急步迎到了穿堂外,果然就看到那个身材修长,如竹似月的倾城男子,正浅笑盈盈地向自己走来,冬日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如缀了一身碎金,闪亮夺目,小风吹过,将那人一身青白色的长袍扬起,那一头垂于双肩的青丝也在风中飞卷,如水泄流光,将他的人衬得如翩若谪仙。 不知道不觉,锦娘就湿了眼,幻想过多少次,他会堂堂正正地站立在自己的面前,站立在世人面前,但一直只是泡影,如今,他真的站起来了,那如松一般挺拔的身躯正缓缓向自己走来,却让她觉得不真实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对一旁也是红着眼的秀姑道:“秀姑,你看清那个人了吗?他……真的是二爷?” 秀姑拿了袖子去拭眼角,猛地点着头道:“是,是,真的是二爷,夫人,你……苦尽甘来了,二爷他,他的腿终于好了。” 锦娘还待要说什么,怀里的扬哥儿却是踩着她的肚子不断的蹬着小胖腿,一双小手拍得拍拍作晌,嘴里伊咿呀呀的,人仿佛要自锦娘怀里蹦出去一般。 秀姑一下便自锦娘怀里将闹得正欢的扬哥儿挖了出来,哄着他道:“你爹爹和娘亲有话说呢,不许闹啊,小宝宝。” 锦娘站在门边一动不动,只是含笑静静地看着那渐行渐近的人,冷华庭也含笑看着门口的锦娘,生过孩子的她变得愈发的丰润柔美,她的美,不惊艳,却如淳酒,历久弥新,芳香四溢,沉静淡,一品便成瘾,令人再也错不开眼,放不下杯,那是他心中的宝,他的心,他的魂。 越走近她,他的心便跳得越厉害,明明就很想要她看到自己立在阳光下的样子,偏生真的立于她面前时,却生了怯意,这怯意是愧,是对她期盼太久才予以实现的歉疚。 “娘子,我回来了。”他含着笑,淡淡地说道。 “相公,你回来了。”她也含着笑,淡淡地回道。 然后,他伸出了一只手,将她的柔夷放入掌心,“娘子,走,我带你去逛街。再回门子。” 她微笑地看着他,随他慢慢走下石阶,走到庭院之中,肩并着肩,手拉着手,向院外走去。 这一刻,两人的心都被幸福填得满满的,前路还会有艰难,但那又如何,他们的心是贴在一起的,只要夫妻齐心,没有什么是克服不了的,所以,自信满满地向前走,荆棘过后,前面便是康庄大道。 “哇……哇……哦……哦,伊……伊。”几声震天的哭喊将两人神思催醒,锦娘无奈地嘟起嘴,看了冷华庭一眼道:“看来,今儿怕是不能去逛了,咱们还得回门子呢,东西全都备好了,只等相公回来一起去呢。” 冷华庭的脸也垮了下来,却是拍了拍锦娘的脸道:“日子长着呢,以后等小家伙睡了后,咱们再偷着去?” 锦娘一听,眼睛就亮了起来,小声道:“嗯,偷着去,不让任何人看到,谁也不带,就咱们俩个。” 说完,俩人相似一笑,又手拉着手,肩并着肩的走了回来,扬哥儿早就哭成了个泪糊糊,张着小手伸向冷华庭,眼睛却是巴巴地看着锦娘,锦娘没好气地拿手敲他的头:“臭小子,你爹爹是我的,你别想抢。” 一家三口高高兴兴地回了屋,屋里丰儿和双儿两个一见到冷华庭抱着扬哥儿走进来,不由都傻了眼,丰儿瞪着眼睛,张着嘴,半晌才道:“天,爷……可真俊啊。” 张妈妈在一旁正拿着帕子试泪呢,听了这话便拿手戳她脑门子,“小蹄子,小心陈侍卫听到,将那定情的簪子收回去。” 丰儿一听便红了脸,娇嗔地扯住张妈妈的衣袖道:“妈妈,不带这样的,没事就笑话我,二爷是长得俊嘛,以前看他坐在轮椅里,还只觉得惊艳,有点……有点男生女相的感觉,如今一站起来,那气魄就完全不一样了,哪里还见得有半点的女气啊,分明就是个伟岸阳刚的男子汉嘛。” 张妈妈听了又戳她,“说什么呢,二爷什么时候不是男子汉了,你这丫头越说越离谱了,看来,真的找个人把你嫁了,成日介疯疯癲癲的,越大越活转去了。” 丰儿听得脖子一缩,吐了吐舌头,笑道:“我进去给二爷收拾东西去,不理妈妈了。” 双儿听了也忙跟了进去,两个提了几个大包袱出来,笑眯眯地站在堂中,锦娘和冷华庭抱着扬哥儿一进正堂,便被这架式吓住,“这是干嘛呢?” 丰儿福身行了一礼道:“夫人不是说要回门子么?奴婢们将东西准备好了,只等夫人示下了。” “二爷才回来,让他坐下喝口茶了再动身吧。”锦娘听了笑道。 “巳时二刻了,再不回去,会赶不到午时的饭,夫人,二爷,还是早些动身的好。”丰儿一脸的怪笑,眼睛都快成弯成月牙儿了。 “是啊,夫人,不能再耽搁了,早些走吧,孙相府里也不远,咱们也别坐马车了,走着去,很快就到了。”双儿那双灵动的大眼此时也是笑弯了,将包袱往肩上一耸,一幅要长期背着的打算。 “坐马车不舒服一些么?你们两还背着这么多东西呢。”锦娘更是诧异了。 “也不知道是谁,成日介就念,哪一天爷要是站起来了,非要拉着爷去街上逛来着,还说要让满街的姑娘媳妇子羡慕妒嫉恨呢,怎么这会子又反侮了,估计是怕别人看到爷这模样儿,会抢了去。”丰儿哼着鼻子说道。 “可不是呢,夫人是胆小了,爷像神仙儿似的,夫人定然是不自信了,不敢了呢。”双儿也附合着说道。 “当我不知道呢,用激将法啊,明明就是你们两个小丫头想到街上去显摆,任谁跟了这样的主子,都觉得有脸呢,哼,我就不中计,我就要坐马车里去,还有啊,我怕谁来抢,你家二爷就是我的,谁敢来抢,我打爆她的头去。”说着,双手插腰作茶壶状,一转眼,看到某人一脸的得意,不由火气更旺,嗔道:“你要是敢在外面招蜂引蝶,我就要……” “不许说那两个字,你敢说,我就治你。”冷华庭一听便收了笑,严肃地看着她道。 锦娘那‘休夫’二字生生地吞了回去,却是不甘心地拧了下他的鼻子道:“总之,你要多看别人一眼试试。” “我的眼里只有娘子,这满大锦朝里,哪一个比得上我的娘子美啊,在我眼里,娘子便是天下第一美人。”冷华庭立即绽了笑脸,抱着扬哥儿哄着锦娘,扬哥儿见他娘亲拧爹爹的鼻子,也用样学样的去抓,却是将手心里的泪呀,口水的全糊他爹爹那精致挺俏的鼻子上了。 一家三口,先去给王妃请了安,打了招呼后,再带着秀姑,张妈妈,丰儿,双儿几个,还是坐着马车到了孙相府,孙相这几天身子不爽利,一直没有上朝,锦娘便拿了不少好药材回来了。 孙家的人早就听说四姑娘今天要回门子,一早儿便在大门处等着,脖子都伸得老长了,却是等了几个时辰也没看到简亲王府的马车来,二夫人原也是到前门处看过几回了的,却是因着府里的事情太多,又想着要摆几桌迎接亲外孙,便又回去忙着了。 守门的小厮远远的看到简亲王府的马车来了,忙屁颠屁颠地进去报信,大总管最先迎了出来,而几个机灵的小厮便进二门报信了,冷华庭扶着锦娘下了马车,那边秀姑还有张妈妈几个也拿了东西在另一辆马车上下来,一抬眼,却看到还有一辆简亲王府的马车也跟过来了,不由诧异地看过去。 不一会子,果然看到玉娘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锦娘一见,脸便沉了下去,这玉娘是掐了时辰赶过来的么?非要凑着自己一同回来,又怀了什么心思? 第一百五十五章 “真是巧呢,四妹妹,你不肯和姐姐我一同回,姐姐只好一个人孤零零地回了,没想到,就在家门前碰到四妹妹和妹夫。”玉娘扶着红儿的手,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神情清爽惬意得很。 冷华庭根本就无视她,抱起扬哥儿就往屋里走,锦娘对玉娘免强笑笑,说道:“外面风大,怕冻着扬哥儿,我们就先前去了,二姐你身子沉,还是慢些走的好,可小心着些。” 玉娘看到冷华庭冷着脸已然走了,心下一黯,随即又笑嘻嘻地说道,“无事的,孩子要紧,四妹妹你先走一步吧。” 一会子二夫人听到有人报,急忙迎了出来,冷华庭一见二夫人,忙将扬哥儿给秀姑抱了,自己躬身下拜,二夫人看着这个身材挺拨,高大俊美的女婿就错不开眼,一时鼻子一酸,眼睛就湿了,看着冷华庭不断地说着:“好,好,好,真是好孩子,好孩子啊。” 一旁的冬儿便笑着扯二夫人的衣袖,指了指秀姑手里的扬哥儿,扬哥儿是第一次来孙家,所以看一切都陌生得很,两只墨玉般的眼珠儿四处张望着,小手儿不停地拍打着秀姑的肩膀,嘴里哇哇的乱叫着。 二夫人一看便喜欢,伸手就要去抱,扬哥人四个月了,知道认生,二夫人的手一伸过来,他小身板儿往秀姑怀里一缩,小手儿就去拍二夫人的手。 二夫人看着就笑了,“这孩子,才一点子大就认生呢,看着就是个精明的,来,外婆抱抱啊。” 锦娘见了过来忙拉住二夫人道:“娘,女儿难得回来,你都没看我一眼的,就知道去抱这小子,别抱他,他皮实着呢,一会能将您的头发都弄散了去。” 二夫人慈爱的抱住锦娘,出去了近一年,女儿已经长大了,个儿长高了,脸儿丰润水灵,比之在娘家时,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原本只是清秀的样子,如今出落成了个大美人,虽然和女婿是不能比啦,但是,却也是秀美可爱型的。 “傻丫头,娘怎么会不理你呢,你……受苦了吧。”二夫人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噎,摸着女儿的秀发,柔声道,女婿在跟前,她这个做岳母的不好对女儿表现得太过热切,不然,人家还以为自己说他简亲王府待闺女不好呢。 锦娘伏进二夫人怀里,腻歪了一阵才站直了,那边扬哥儿看到自己娘亲与二夫人亲热,拍着手就向锦娘伸来,嘟着嘴要抱抱呢,锦娘拧着他的小鼻子道:“就不抱你,叫你认生,外婆都不认得,小没良心的。” 扬哥儿耸耸鼻子,将眉眼鼻子皱成一团给锦娘做怪脸,二夫人见了笑得腰得弯了,指着扬哥儿道:“这孩子,这孩子,太有意思了,可真逗呢。” “见过二夫人。”秀姑丰儿几个这才抽空给二夫人行礼,秀姑笑着对二夫人道:“咱们扬哥儿啊,就是聪明呢,不止是会作怪脸,还知道讨好人,会吐泡泡,会生气呢。” 锦娘听得一脸的黑线,在秀姑眼里,扬哥儿啥都是好的,边吐泡泡生气都是聪明的表现,怪不得前世的老人说,孩子还真不能丢给老人带,隔代亲啊,老人会不讲条件的宠爱孙子的。 一会子玉娘挺着个肚子进来了,二夫人忙过去迎她,笑道:“今儿个可巧了,怎么二姑奶奶也一起回来,哎啊,这身子沉的,快来人,好生扶着二姑奶奶,可别让她摔着。” 玉娘听了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手支着腰,仗着大肚子,并没有给二夫人行礼。 锦娘看着就不喜,二夫人如今可是父亲的侧室,虽说是庶母,但玉娘做为晚辈也不该如此傲慢无礼吧,就算是看在自己的面上,也该意思意思啊。 “娘,咱们去见老太太吧,轩哥儿得有两岁了吧,好久没见着了,怪想他呢。” 玉娘于是一挽二夫人的手,拉着她便往前走,二夫人一个长辈,没必要在玉娘面前伏低做小,她自己就是个庶妻,凭什么对自己的娘亲甩脸子,这样的人,还真没必要拿正眼对她。 二夫人自然知道锦娘的意思,不过,如今她在孙家也不用如以前一样伏低做小了,大夫人早就偏摊了许多时日了,又被打入了佛堂,老太太年纪大了,如今府里就靠着二夫人理事呢。 而且,最让二夫人撑脸的就是,锦娘每月都要送不少银子回来贴补家用,银子是好东西啊,就算在清贵的人家,没银子也清贵不起来,府里好几个姑奶奶嫁出去后,就只有二夫人所生的四姑奶奶最有本事,那银子像水一样的往娘家送,还是夫家人亲自给送来的,可见她在夫家的地位不一般了。 府里的几个老姨娘们有时坐在一起闲聊,最羡慕的就是二夫人,好在二夫人也不是那起了势就不认人的,对那些个老实点的老姨娘都还算照顾,因此上,二夫人在府里的声望也很好,地位也因着轩哥儿和锦娘越发的水涨船高了。 “好呢,你奶奶可最是想你了,这几天知道你自京城回了,不知道念叨了多少遍,就盼着你回门子呢,你爹爹……出征前还天天朝着南边儿望,就指望着你能早些回来,他说,你不回来,他在边关的日子就会难受呢。”二夫人唠唠叨叨地对锦娘念着。 锦娘一听说父亲也在盼着自己,鼻子就发酸,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还要去那苦寒的边关为皇家卖命,真真不值当呢,她一想到这个就气,方才来的路上,冷华庭将他在朝中的事情对锦娘说了一遍,锦娘对当今的皇上还真是不感冒得很,从没见过这样的,又想羊儿吃草,又不给羊儿吃草,天下不这样便宜的事么? 还说要打自家相公,我呸,本夫人不待见你,让你没钱打仗,让你兵败如山,让你……不行啊,兵败了,爹爹怎么办?狗皇帝可真阴毒啊,把自己的爹爹放到火上烤,让自己看着爹爹的份上,也不能不管这该死的战争。 娘两一时沉默下来,都有些伤感,快走到老太太院子里,就听扬哥儿高兴的哦哦叫了起来,小手儿不停地拍着,腿个小胖腿使劲在秀姑怀里蹬,锦娘看着诧异,问秀姑:“他这又是怎么了?” “是看到少爷呢,呵呵,小孩子,认伴呢。”秀姑拼了老力才抱得住扬哥儿,笑着说道。 锦娘回过头去,果然看到一个两岁大点小胖小子正向院外冲了出来,那眉眼跟自已还有几分相像,不过,比自己的五官却是要长得精致一些,很像二夫人。 “娘,你不带这样的,怎么把轩哥儿生得比我还漂亮啊。”锦娘见不由哀嚎,却是松开二夫人便想要去抱那胖小子。 轩哥儿正是有趣的时候,话也是三个字三个字的往外蹦:“娘亲亲,要抱抱,姐姐呢。” 一看到锦娘走过来,忙顿住脚,瞪着清亮的大眼看着锦娘,偏过身子伸了只小胖手出来:“姐姐么?要糖果,奶奶说,有糖果。” 锦娘听得眉花眼笑,臭小子,知道讲条件呢,怕是不给糖就不让抱呢,一边的双儿机灵的自包袱里就拿了一包江南做的莲子酥来,手高高扬起:“小少爷,这是夫人给你从南边带来的哦。京城里没有的哦。” 轩哥儿听着就要跳着去拿,双儿将手提高,让他拿不到,轩哥儿立即对锦娘道:“四姐姐,抱抱我,抱抱我。”和刚才拽拽的模样儿判若两人,这小子也太现实了些吧。 锦娘弯腰抱起他,还真是沉呢,在他脸上狠亲了一口,轩哥儿手里拿到了想要的点心,立即就嫌恶的擦了擦自己被亲的脸,扭着身子要下来。 那边扬哥儿见了不乐意了,他已经跟这个小哥哥打了好一阵招呼了,可是人家嫌他小,根本就没理他,这会子自己的娘亲又亲那小哥呵,他便吃醋了,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一时间,老太太院子里热闹了起来,孙妈妈和红袖两个打了帘子就出来,见到这情形都乐了,两个上前来给锦娘和冷华庭见礼,“老太太可盼着四姑爷四姑奶奶回来了。” 一转眸,看到四姑爷是站着的,不由微怔,随即都笑了起来,四姑奶奶,可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几人进了屋,冷华庭和锦娘双双给老太太行了礼,老太太坐在坑上,一年多过去,人也没见老态,反倒精神了很多,看着站起来的冷华庭,她不停地抹着眼泪,哽着声对锦娘道:“我的儿,你有福啊。” 锦娘听着也湿了眼,给老太太磕了几个响头才站起来,又去抱了扬哥儿来给老祖宗见礼,老太太见了如此可爱又漂亮的曾孙,含着泪,笑得合不拢嘴,一家子其乐融融,笑逐颜开。 没多久,小丫头打帘子进来禀报,“老太太,二姑奶奶回门子了,如今正在院子外头呢。” 老太太一听,脸上笑容有点僵,看了锦娘一眼,锦娘忙笑道:“二姐和我前后下的车,她挺着大肚子,我让她走慢些,一进门,看见奶奶就高兴,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锦娘这话是为了二夫人解围,怕老太太说二夫人听迎了自己女儿,外带了玉娘,但是老太太却是道:“她既是大个肚子,这会子回来做什么,不是说,下个月就要生了么?以前月份小时,带几个信回去让她来看她娘亲,她都推托有身子不方便,这会子倒是方便了?” 锦娘松了一口气,没接老太太这话,抱着扬哥儿,抓着扬哥儿的手教他与轩哥儿玩呢。 一会子玉娘扶着腰进来了,她微微屈膝,算是给老太太行了礼,一坐下,眼泪就出来了,娇嗔地叫了声:“奶奶,孙女的命好苦啊。” 老太太听着就沉了脸,一屋子的好气氛全被她给搅了,她这会子回,定然是有什么麻烦事,只好忍着气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不要在夫家一受点子丁点大的委屈,就要闹到娘家来。” 其实,老太太也是知道了冷华堂的事情,老太爷这几日是故意窝在家里没有上朝,托病呢,为的就是怕左右为难,不好做人,一边是太子,一边是六皇子,一面是锦娘,一面是玉娘,手心手背的都是肉,老太爷也不好站明队,就干脆自冷华庭从江南一回,便托病了。 简亲王世子原来是那样的身世,这让老太爷脸上也很是无光,但这桩婚事是玉娘自己惹出来了,怪不得旁人,这事老太太也就不太想管,反正简亲王府里有锦娘在,玉娘只要做得不太过份,怎么着锦娘也会照应一二的,但她若和她的娘亲大夫人一样的话,那便会落个无人问津,孤苦无依的下场,孙家,也是无能为力的,冷华堂若是死了,那玉娘就是寡居,谁愿意接个寡居的出嫁之女回娘家养着? “奶奶,这事满京城都闹开了,您不会不知道的,那是个畜牲啊,孙女要与他和离。”玉娘哭得像个泪人儿,抽抽噎噎的。 锦娘在一边想,她这也是倒霉了,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人呢,如今肚子都这么大了,和离,孙家丢得起这个人么?简亲王府也丢不起的,知道的,是玉娘自己要和离的,不知道的,怕是以为简亲王容不下孤儿寡母,赶尽杀绝,那时要让有心人再造个势,舆论的力量也是可怕的。 果然老太太一听就怒了,对玉娘喝道:“烈女不嫁二夫,你就死了这份心思,好生在简亲王府守着吧,还好你有个孩子伴身,将来也不至会寂寞的,老了也有靠,和离这话再不可以说了,孙家丢不起这个人。” 玉娘听着就哭得更凶了,锦娘看着有点烦,转了头,发现自家相公脸色很不好看,怕也是很难忍受玉娘了,便对冷华庭道:“相公,咱们抱着扬哥儿去见见老太爷吧,正好带了些好药材回了,不知道对老太爷的病有帮助没。” 小两口给老太太行了礼,退了出来,锦娘抱着扬哥儿走在后面,一会子双儿悄悄地跟了上来,附在锦娘耳边说道:“夫人,奴婢总感觉那个红儿不太对劲,奴婢怕她起什么坏心思呢?” 锦娘听得一怔,回头看双儿,双儿比四儿都要机敏,每每第六感特别灵似的,对危险很**,她这种六识曾经救过锦娘一回,说起提醒,这算是第三回了,所以,锦娘如今去哪里都愿意带着她,把她当四儿一样的待着。 “要不……你去跟住她看看,一会子发现什么再来报我就是。”锦娘拍了拍双儿的肩膀,小声说道。 双儿立即点了点头,一脸兴奋地走了,她对这种事情特别感兴趣,又大胆细心,得了锦娘的许可,便悄悄地打了回转。 锦娘陪着冷华庭到了老太爷的书房,按说女子是不能随意到前院的,但孙府里,似乎没一个人认为锦娘不该去,更没个人拦着,像是早就准备了锦娘会去似的,一路上小厮们自动退开一些,怕冲撞了锦娘,锦娘看着也没怎么介意。 到了书房,老太爷果然正等着呢,一见锦娘抱着扬哥儿来了,老爷上也浮出了笑意,点着头道:“嗯,很好,四丫头,你是个有福的。” 锦娘与冷华庭忙给老太爷磕头,老太爷看着身体健康的冷华庭一点也不惊讶,只是道:“肯站起来,看来,你是认为自己有能力护着妻儿了,爷爷我看着也高兴啊。” 冷华庭听得一怔,深遂的凤眸复杂地看着老太爷。 “皇上对你夫妻的心思,爷爷我是最明白的,在朝堂之个斗了几十年,皇上什么性子岂有看不清的道理,你们为今之计便是以不变应万变,皇上自为求着你们的。”老太爷抚了抚颌下的胡须,深沉地看着冷华庭说道。 冷华庭眼睛一亮,定定地看着老太爷,恭敬地又行了一礼道:“还请老太爷多多教诲。” “那所谓的行商大臣,不过是个名头而已,你们应该早些自己成立这样的商队才是,何必将这指派权交到皇上的手里,皇上为人心胸太过狭隘,不足以成大事,但却能将贤能之人困死,使之才能难展十之一二,所以,你们只要真有力量,那就暗底下行动吧,不用在意皇上的看法,更不要妄想在皇上这里得到正名。只要自己拥有强力之后,不管是皇上还是其他人,都得对你们忌惮三分,那时,你们才能最充分的保护好自己。” 老太爷一席话,可喂智虑深熟,考量周祥,也正是冷华庭之所想,所以,冷华庭越听眼睛越亮,“老太爷说得极时,只是,如今皇上处处制肘着孙婿,让孙婿还转艰难,不知有何法子可解?” “唉,爷爷我这几天天也在想着这事,你岳父如今在边关,朝中银粮短缺,怕是难以支撑一个月了,偏生皇上不肯一致对外,还在内斗,明明应该安抚于你们,却用一惯对待臣下的伎俩来对付你们,肯定是会寒了你们的心的。 这可真是……唉,要是有法子能将你岳父调回,这事倒好办了。就让大锦丢几个城池便是了,到时,你们再将那支私兵壮大几倍,拉到前线去救急,到时,皇上就肯要倚仗你们了。”老太爷眉头深锁,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大老爷可是老太爷的亲生,任谁也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在前线吃败做仗,甚至危急生命啊。 “那就让爹爹送几个城池给西凉好了,将西凉的战线拉长一些,以消掉他们的粮马,而爹爹退城时,要坚壁清野,让他们只能占个空城,他们国内也是苦寒之地,比大锦也富不了多少,战争的时间拉得越长,他们便越吃不消,到时,只要皇上低了头,咱们拿了主动权,便再对爹爹施了缓手就是。”锦娘听了便不以为然地说道。 老太爷听得脸色一沉,半晌才道:“此来,你爹爹的名声可就要坏了。” “又怎么会坏了名声,咱们只当这是个战争策略好了,只要岳父能多撑几个月,小婿便挥军北上,将那西凉人打回他们老家去。”冷华庭自信满满地说道。 “但是,这又何其难,你们是不知道皇上又多么倔,不到十万火急,是怎么也不愿意给你们低头的,你们的私兵,怕也只能在太子的掩护下壮大起来,这个,还得太子同意才行,太子就算是再贤明,也不一定会应了你们,毕竟,他将来也要当皇帝,谁愿意睡榻之侧有一头雄狮?”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啊。 正商议着,老太爷的长随长忠在外面敲门,声音很是急迫:“老相爷,大老爷送了信回来了。” 老太爷听得一怔,忙叫长忠拿了信进来,接过一看,果然是一封火漆信,撕开封口,当着锦娘和冷华庭的面,老相爷就看了起来,一看之下,脸色大变,对站着的小两口道:“西凉人等不得了,战争已然开始,你爹爹所率十万大军,只经两役,已折员两万,西凉这一次是誓在必得,想速战速决,将全国的兵力都逼到了边关,你爹爹,危险了啊。” 锦娘听得心中一紧,忙看向冷华庭,冷华庭也觉得事态紧急,得赶紧找太子商量商量才是。就算不能扩展自己的私兵,也可以京城西山大营的军营里直接调拨人马过来,以私兵的装备配备好武器,同时,以先前的练兵之法,强练一个月也是好的。 冷华庭向老太爷一拱手,就要告辞,老太爷却是狡黠地一笑道:“急什么,难得回一次门子,用过饭再走,嗯,最好是今儿不要走了,就留在娘家过一宿,等明天再回吧。” 冷华庭先是听得一怔,随即明白了老太爷的意思,这当口,皇上和太子比自己更急呢,与其自己找上门去,不如让他们求来,那时,有什么条件都要提得多。 遂对老太爷点了头道:“孙婿谨尊老太爷的吩咐。” 老太爷听得哈哈大笑,知道冷华庭明白了他的意思,拍着他的肩膀道:“走,咱们杀了盘去。” 冷华庭自然是欣然奉陪,老太爷确实是个人精,活了一辈子,在朝为相几十年而屹立不倒,当然是既精明又滑头的,该出头的出头,不该惹的事情决不沾边,就他在冷华庭与冷华堂两兄弟的争斗中的表现来看,他的眼光可谓深远,而为更是狡猾之极,明知道皇上是两人都想用,两人都不信任,耍得是平衡之术,所以,他坚决的退到了一边,谁也不帮,谁了不得罪,只看最后结果是谁,再坚定地站在谁这一边。 而方才那一番话也是将皇上和冷华庭的处境都分晰得入木三分,令冷华庭不得不佩服。 锦娘悄悄地抱着扬哥儿退了出来,扬哥儿早就偎在锦娘怀里睡着了,锦娘一出门,便用风披将他包紧,张妈妈坐在外堂等她,一见她出来,忙附在她耳边道:“双儿那小丫头才回来了,正在外面等呢。” 锦娘听了忙将扬哥儿递给张妈妈,便去了外堂,双儿果然在外面着,一见锦娘,便在她耳边叽哩咕哩里的说了几句,锦娘听得眉头紧皱,怒火直冒,差一点就要冲出门去,找玉娘算帐,双儿却是一把拉住她道:“夫人何不将计就计,有些事情,怪不得咱们,是她自己非要如此……” 锦娘一听,缓过头看着双儿,然后唇边勾了一丝笑意,拿手指戳了下她的头道:“你有前途,来,咱们合计合计。” 午饭时,老太爷与冷华庭携手自书房过来,爷孙两还在为一旁棋局争论着,老太太看着便笑,都是一家人,便没有男女分桌,只是按主次坐下。 吃饭时,锦娘细细地观察玉娘,见她果然有些心不在焉,饭吃得很少,而眼睛却不时地往冷华庭身上睃,似乎在打着什么主意,她心下便冷笑,想打我男人的主意,也不看看你的斤两够不够,自家那妖孽的眼睛边瞟都没有瞟过她一眼,这如今他是给老太太老太爷一点面,若是放在平日,玉娘的脑袋怕是都要开花了。 用过饭,玉娘也没打算起身,仍坐在饭桌上,老太太和二夫人只当她身子不便要歇口气再走,也没说什么,锦娘和冷华庭起了身,锦娘对老太太道:“好久没有回过门子了,我们今儿就在娘家住一宿再走,奶奶,您不会赶孙女吧。” 老太太便笑着要打她:“别说住一宿,就是住一年奶奶也由着你呢,说得好像奶奶小器,舍不得给你饭吃似的。” 锦娘笑了笑,对冷华庭道:“相公,你方才喝了点酒,不如让双儿陪着你到附院里逛逛,等舒服了一些,你再去我的院子里歇息歇息吧,我就陪扬哥儿在奶奶屋里歇息。” 冷华庭听得诧异,但看锦娘目光炯炯有神,便没说什么,径直去了,玉娘见了也起身告辞道:“奶奶,我也乏了,我先回我的院子里歇息会子,再去看我娘。” 老太太自然不会拦着她,点了头许了。 锦娘在老太太屋里坐了一会子,等扬哥儿醒了,便让秀姑抱了,却是起身向老太太告辞,说是扬哥儿闹,怕吵了老太太的清静,临行前说道:“奶奶,来时,我还备了些礼,这会子都放到我那小院子里去了,里面有不少江南带回的好料子,想要送给孙妈妈和红袖姐姐呢,就是不知道她们喜欢什么颜色的,一会子烦请孙妈妈和红袖姐姐一起随我去挑些来。” 老太太自是愿意,孙妈妈和红袖心里也是喜滋滋的,四姑娘向来出手大方,其实方才进来时,就一一打了赏,送了礼的,这衣料子便是她们二人多加的那一份,四姑娘还是如出嫁前一般,很是会做人。 锦娘还着秀姑,张妈妈,还有丰儿,红袖孙妈妈几个,一行人慢慢地朝自己的小院子里走。 孙家人丁不多,几个姑娘嫁了后,院子照样收拾着,就等姑奶奶们回门子有个歇自己的地方,所以,锦娘住过的院子仍是很干净,冷华庭很喜欢,住在这里能感觉自己也掺与到了锦娘成长的岁月里了,心里很是安宁甜蜜。 他正在正堂里,一会子拿起桌上的茶杯看看,一会子又拿起锦娘的遗在家里的绣花棚子把玩,双儿则在穿堂里候着,眼睛不时的看着院子外面,果然,不多时,玉娘扶着红儿往这边来了,双儿的唇边就勾起了一抹冷笑,还真是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人,想方设法的要抢自家妹妹的丈夫,哼,爷是那种随意被人勾引的人么?何况,你还是个大肚婆,真不知道那玉娘的脑子是怎么长的,里面怕是灌浆了吧。 玉娘走到穿堂里,双儿笑吟吟地迎了她进来,“我家夫人还没回呢,二夫人怎么没去自己个院子里歇着?” 玉娘一听锦娘果然没来,心里一松,便道,“就是来看看四妹妹以前住过的地方,以前我和四妹妹关系好着呢,我在屋里坐会,等四妹妹回了说会子话,你不用管我了,自个玩去吧。”说着,塞了个荷包给双儿。 双儿欢喜地接了,当真退出了穿堂,红儿也没有跟在玉娘身后,玉娘独自一人进了锦娘的屋。 冷华庭听到有人走进来,诧异地看过来,却见是孙玉娘,脸便沉了下来,以为她是来找锦娘的,便没理她,继续观看着屋里的东西。 “妹夫怎么还没歇息呢。”玉娘径直走到正屋里,一点也没当自己是外人的坐在了椅子上,随口问道。 冷华庭冷冷地看她一眼,发现这屋里一个旁人也没有,觉着奇怪,便起身想要出去避嫌,玉娘却道:“我知道妹夫对我的心思,我今儿特意来便是找个机会跟妹夫说几句私房话的。” 冷华庭听得莫名,不由回头看她,玉娘又道:“你大哥如今是没指望了,我对妹夫的心,妹夫应该也明白,古时也不是没有先例,夫死从叔的,我今儿来,便是想跟妹夫说,我愿意给你做小,你只给个姨娘名份也成,只要能跟妹夫你在一起,我不在乎那些个了。” 冷华庭听得又气又好笑,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不知羞耻的女人,自己什么时候对她有心思了?莫名其妙,他连与她多说一句也不屑,抬脚就往外走。 “妹夫,我这里可有你送的定情之物,我当宝贝一样收着呢。若是让四妹妹看到,不知道她做何想呢。”玉娘在他身后又悠悠然道。 冷华庭听得一怔,回过头来看她,就见她手里正拿着一根再碧玉簪子,看着有点面熟,不由走近几步去,谁知,玉娘突然大叫,“妹夫,你这是要做什么?你不能这样!” 冷华庭听得不慌不忙,嘴角还带了丝笑意,冷冷地斜睨着玉娘,看她接下来,又要出什么丑态。 玉娘见他难得给自己几分颜色,心中一喜,缓缓起身身他走了过来,双眼闪着狡黠的光,边走边道:“我是到如今才知道,当初在宁王府,妹夫你可是设了一个好计谋啊,害得我不得不嫁给那个畜牲,今天这一幕又与当初何其相似,只是对像变成了妹夫你,妹夫,你说,这算不算,也是缘份呢?” 冷华庭听得一怔,唇边挂了丝冷笑:“当初你不是很喜欢他的么?我不过成全你罢了。” “那你再成全我一回?这个簪子,我还是还你吧,免得你在四妹妹那不好解释。”玉娘举着簪子笑着走近,那样子便是在诚心送还簪子给冷华庭,但是突然脚下一滑,整个身子便向冷华庭倒去。 冷华庭出人意料的,身子向后一闪,退开几步外,根本就没有如玉娘预料的去扶她,玉娘哀怨地看着冷华庭,身子重重地向地上摔去,顿时,下身一阵热流涌出,肚子也剧烈地疼痛了起来。 玉娘是算准了冷华庭会扶她一把的,而这时候,红儿便会拉了双儿一起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冷华庭会见死不救,她不知道,冷华庭爱洁,对于锦娘以外的女人,从来是碰都不愿意碰一下的,而且,他对玉娘早有防备,又怎么会中她的计,她自己要寻死,与他何干。 这时,红儿果然拉着双儿进来了,而锦娘也带着孙妈妈和红袖几个自偏房里走了出来,孙妈妈摇着头,怜悯地看了眼地上的玉娘,叹口气道:“二姑奶奶,你这又是何苦。” 红袖忙招呼着请人将正惨叫着的玉娘从地上抬起,又着人快快去请产婆和在医。 冷华庭笑着脸对锦娘道:“娘子,戏好看么?” 锦娘脸一窘,嗔了他一眼道:“我不过是想要看她究竟要做什么,总这么神神叨叨的,不如让她试一试死了心,没想到,你真的不扶她呢。” “又丑又脏,我为什么要扶?”冷华庭笑着拧了下她的鼻子道。 锦娘是在玉娘走后不久,便带着孙妈妈几个抄近路来的小院,也没走正门,自小院的偏门进去,就在偏房里选料子,玉娘进来时,并不知道锦娘几个都在屋里,而冷华庭自然是知道的,他只当锦娘有事,没怎么在意,后来,玉娘进来后,他也想知道玉娘想做什么,便忍着心里的烦厌与玉娘多呆了一会子,没想到,还真是这么一出戏,让他好生哭笑不得。 玉娘嚎叫着被人扶到担架上,她睁开眼,看到锦娘和孙妈妈都在屋里,立即明白了一些,大骂道:“孙锦娘,你设计我?” 锦娘无奈又怜悯地看着她道:“我没有设计你,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主导的,我只是给了你唱这一出丑戏的机会而已,要不要唱,怎么唱,都在你自己,没人引诱你,更没有人逼迫你。天作孽,尤自可,自作孽,不可活,玉娘,你好生生下孩子是正经,不要再肖想些不属于你的东西了,安分过日子吧。” 玉娘如疯魔了一般,被人抬着出去时,还在破口大骂:“冷华庭,是你推我流产的,你要负责。” 孙妈妈几个听着都摇了摇着,安慰锦娘和冷华庭道:“四姑爷,四姑奶奶,这些奴婢们全都看见,也听见了,老太太和老太爷也不是那昏溃的人,很明事理的,你们大可以放心。” 玉娘因着不足月就动了胎气,当天便大出血,孩子又是胎位不正,足足痛了二十几个时辰,才将孩子生下来,而她自己,却是因出血过多,又难产,生下一个女婴后便晕了过去。 后来,在月子里,她还吵闹着要老太太和老太爷给她做主,她要冷华庭负责,要嫁给冷华庭做小,老太太和老太爷哪里丢得起这个人,月子里便将她训斥了一番,让她死了这个心,玉娘便在月子里日日哭闹,精神处于极度疯狂状态,常用手掐那新生的孩子,老太太无奈,便请了奶娘来,将孩子抱开,不给她自己养,玉娘便更是疯狂了,老太太见着烦,便将她关在院子里不许她出来。 后来,孙府大院里,便出了个半夜鬼嚎的女疯子,谁也不敢靠近那个住着疯子的院子。 老太太原是想要在玉娘坐完月子后送她回简亲王府的,但没想到她会成了这样,这样的玉娘送回去,实在是将孙家的颜面都丢尽了,老太太也真丢不起这个人,只好咬牙自己养着了,不过,好在锦娘懂事,又送了大笔银子回来,说是给玉娘做生活费用的,老太太也只当是府里少了间院子就是,只差人好生看着玉娘,给她好吃好喝,其他便由她自生自灭了。这些,都是后话。 却说那天,晚饭时没到,太子殿下便到孙相府里来了,亲自找到冷华庭,将他自相府拉到太子府里去议事了,北关战急,老相爷也坐立不安起来,第二天,便上了朝。 锦娘还是等着玉娘生了以后才回的府,后来,王妃知道了玉娘的情况,便着人将那孩子接回了简亲王府,找了人,好生养着,好在是个女儿,将来养大了,好生嫁了就是,就算她父母再不怎么好,孩子是无辜的。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孩子回家没几天,一直躲在娘家不肯回的上官枚,回府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冷华庭被太子拉到了太子府里,两个在太子书房里密谈,太子剑眉紧锁,对冷华庭道:“小庭,孙大人已经失掉了一个城池了,西凉大兵已经攻到了幽城门下了,那可是大锦的在北方的门户啊,一旦失守,势必会危胁鼎城,鼎城可是北方最大的城池,那里,有上十万百姓,西凉人嗜杀成性,若然鼎城被破,那会引起血流成河,百姓流离失所,丧失家园,到时,苦的是成千上万的百姓啊。” 冷华庭也是一脸的冷峻,作为大锦皇室一员,他还是很看重百姓的生死的,这是一个有志向和报复的男儿应有的胸襟和责任。 “殿下,皇上对这事情怎么看?”他沉吟了一会子,问太子。 太子有为难地说道:“父皇……唉,如今,国库空虚啊,父皇也是很焦虑,正想法子呢,只是……小庭,我也知道你的家底,在这国难当头之际,你能不能……” “家底?殿下什么意思?我家锦娘虽是赚了些钱,但也没有多到可以拿出来支持整个朝庭军队开销,再说了,那是臣的私产,大锦朝里可不止臣一人有私产吧,难不成,朝庭无钱,就要抢大臣家里的私产吗?”冷华庭一听,便黑了脸,截口说道。 太子听得脸色微郝,冷华庭的口气太重,这让他有些下不来台,但也知道,自己的要求也很些过份,只好叹口气,继续劝道:“小庭,我是想,能不能将个人恩怨先放下,国事为重啊……” “臣没有个人恩怨,臣哪一次办差不是尽心尽力?殿下怎么如此说臣呢?”冷华庭听得脸更黑了,太子分明就是想要和稀泥呢,皇上至此也没有下旨夺去冷华堂的世子之位,还自己一个公道,却要自己什么都先忍着,而且,既是国事,自然得国家和朝庭解决,怎么要自己一个二品大臣用私产来解决的道理。 太子听了忙道:“那是自然,小庭为朝庭办事,一直就是兢兢业业的,我不也是没有法子了么?” “这是政事,就应该拿到朝堂之上去解决,殿下私下找臣来商议,臣很感激殿下的信任,但是殿下,臣很想知道,你如今对局势的真正看法,如今形势如此紧张,说实在话,要臣庭出力也不是不可以,但皇上不信任臣,处处挟制臣,你让臣如何肯安心为朝庭卖命? 先前殿下在江南时,曾应过臣几个条件,如今,皇上还不是将那行商大臣之职任命他人?这让臣做如何是想?皇上如此行事,让臣很寒心,过何拆桥的事情,皇家也不是没有做过,简亲王府难道还要重蹈覆辙不成?”冷华庭见太子态度变软,他的语气也缓了些,但话语,却是针锋相对的。 太子自然是知道皇上的心思的,他也很无奈,皇上就是那性子,莫说对冷华庭不信任,处处制肘,就是对自己,这个当了二十几年的太子,也一样处处小心防备着,很多事情办着也着实窝火,但这又有什么办法,皇上是君,是父,自己作为儿臣,就应该服从啊,难不成还能将皇上打一顿? “小庭,你也说了形式紧急了,你岳父在边关很是危险,难道你就不想要快些救助于他么?如今不止是兵力不如西凉,就是银粮,也是难以为继一个月了,再如此下去,大锦便是芨芨可危了。” “殿下,臣也为国事忧心,更为岳父担心,但是,皇上若再不摆正心态,臣也无能为力,臣不想做那被卸了磨的驴子。臣还没傻到那地步。”冷华庭见太子不愿意顺着自己的意思往下来,只能愤然起身,拱手就要告辞。 太子急了,忙拉住他道:“小庭,你且稍安勿躁,咱们再好生商议商议。” “臣对殿下一片赤诚,殿下却是优柔寡断,再不拿出实际的行动来,这冷家皇朝,便要就此毁了,殿下,您还是好好考虑清楚吧,边关形式虽急,也不在这一时,此事关系甚大,要殿下就此下决心也很难,不如殿下先思虑清楚,想好了对策,再来找臣吧。”冷华庭躬身行礼道。 太子被他说得一阵错愕,小庭那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是……想要他提前夺位么?这也太过大胆冒险了吧,而且,也太过心狠了些,毕竟皇上是他的亲生父亲,自己是顺位的太子,弑父夺位的名声,太子还担心起,也不敢担啊。 “小庭你……你快收了这心思吧,当我从没听到过就好。”太子声音微沉地说道。 “既是如此说,那臣告退了。明日早朝,臣要辞去中书令之职,臣身体才恢复,需要静养,还请殿下多多担待。”冷华庭听得无奈,自己如此表明心迹,太子却如此软弱,这让他很是失望。 给皇上办事太过憋屈,自己做着难受,朝庭的事,就是皇上的事,皇上自己拿不出英明果决的办法来,关自己何事?百姓也是皇上的百姓,他不以百民的安危为重,一心只想玩弄帝王权术,待人不诚,怎么能让人对他忠心不二? 太子欲还要挽留劝说,冷华庭已然转身往离开,太子怔怔地站在书房内,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一阵烦闷,起了身,往太子妃殿中去,却见太子妃正秀眉紧锁,脸色忧愁。 “爱妃又有何烦心事?”太子压住心中的不快,免强放松语气说道。 “臣妾给殿下请安。”太子妃忙起了身,对太子行了一礼。 太子示意她免礼坐下,说道:“可是又为了小枚?” “小枚她听说孙玉娘生了,想要回简亲王府去,殿下,能不能……法外施恩,留下冷华堂一命,小枚那倔脑子,她……放不下那个畜牲啊。”太子妃又气又无奈,抹着眼泪说道。 “只是万万不可能,如今边关战事紧急,小庭对华堂的恨意太过强烈,如今自是朝庭要小庭出力的时候,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坦华堂,只会激怒了小庭,唉,你也说了,那是个畜牲,帮他作甚,小枚只是命不好,遇人不淑啊,你就多劝导劝导她吧。”太子断然回绝道。 太子妃听了微微点头,又道:“殿下,今儿好生奇怪,刘妃娘娘竟然召了小枚进宫,与她详谈了一个多时辰,出来后,臣妾问小枚是何事?小枚却是吱吱唔,不肯明言,臣妾很是担心她会被刘妃娘娘所利用了去。” 太子听了也是锁紧了眉,沉吟着说道:“刘妃如今一心只想将孤拉下位,好让六皇弟继位,如今父皇故意磨棱两可,给六皇弟和刘妃娘娘一丝希望,让她们抓住那一线希望就拼命的使妖娥子,以平衡和削弱孤在朝中的势力,唉,孤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难道非要成日介看到朝臣斗来斗去,他就开心?” “殿下,臣妾觉得,你该还手了,一味的挨打,只会让人觉得您软弱可欺,臣妾明白您想要做贤君孝臣的心意,但是,历来的明君里,哪一个不是踩着鲜血和尸体上去的,宫中的明争暗斗何其强烈,你善人就欺,父皇既然不仁,殿下又何必再顾及那些个虚名,该出手时,就得出手,等别人将筹码都拿到手里,那时再反击,就迟了。”太子妃一脸正色的对太子说道,她声音柔和,但语气却是坚决,比起太子的优柔来,竟是要果决得多。 太子听得一怔,太子妃的话与冷华庭方才所言不谋而合,他没想到,太子妃一介女流,竟然也如此大胆,有如此见地,不由侧目而视,半晌,也没作声。 太子妃看着就急,她拉了太子的手道:“殿下,你如今有最好的助力和最好的时机,为何还不肯下决心,要知道,机会稍纵即逝,父皇……他是对谁都不放心,对谁都怀疑,臣妾都知道国事紧急之下,应该抛开一切来救国,可是父皇呢?还在耍心机,玩谋术,使得真正有能之臣难以忠心办事,再如此下去,西凉人就会打了进来,到时,国将不国,殿下您又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又有何颜面对面对大锦百姓?这才真正的是不忠不孝啊,殿下。” 太子听得心中一震,太子妃的话句句如重锤一样敲在他的心上,让他警醒,她说得没错,若再让皇上一意孤行下去,以至人心涣散,朝庭危机,祖宗基业毁于一旦,那……做为冷家之孙,自己还真是不忠不孝了啊。 可是,此事非同小可,必须要计划周详才行,而且,事发之前,一定要做到绝对的保密…… “爱妃,此事不要再谈了,孤,自有决断。”太子舒眉,对太子妃道。 太子妃知道有些话点到即可,说多了,会适得其反,便点了头,又道:“殿下放心,小枚的事情,臣妾会盯着的,臣妾虽然怜惜小枚,但也分得清孰轻孰重的,不会让她破坏了殿下与华庭之间的关系的。” 太子听得心中一暖,太子妃一直就很贤达,虽然,从来不如那个女子一样,能让自己怦然心动,却很值得自己敬重的。 “如此,那就有劳爱妃了。” 那日与上官枚一道回来的,还有上官枚的表妹,太后娘娘的侄外孙,落霞郡主,上官枚一身素净的带着落霞郡主来给王妃见礼,那落霞郡主生得千娇百媚,性子温和,举止,最是那一双水灵的大眼,流转间,总有股风流的媚态,但浑身上下,却又透出一股淡,虽媚却不俗,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艳丽却高贵。 王妃很是诧异,简亲王府与太后的外家走得并不亲近,这位落霞郡主也从未来到简亲王府,此时此境突然拜访,不知是何用意? 落霞郡主一进门,便对王妃盈盈下拜,举止大方有度:“落霞给王妃请安,落霞此来是为了陪伴表姐,开解表姐的,打扰之外,不请王妃见谅!” 王妃听了忙笑着点头道:“郡主客气,你能来给枚儿作伴,开解于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何来打扰之说,郡主只当此处是自己家里便好,随意啊。” “王妃您叫我落霞就好,以后,落霞会在贵府住上一些时日,王妃您太过客气,落霞会不自在的。”落霞声音清脆甜美,性子温和有礼,看着很是讨喜。 王妃自然是要留她们用饭,上官枚神情一直是淡淡的,眉宇间,也不见忧愁和伤痛,这让王妃看着更是揪心,先前以为她只不知道冷华堂的事,如今此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枚儿应该很伤心愤怒才是,这种表情太过平淡,让人费解的同时,也很担心,怕她是全闷在心里,若不舒解,便会闷出病来的。 “小枚,你……要想开一些。”王妃关切地说道。 “母妃放心,枚儿哭过了,气过了,伤心过了,如今,只想要好生的过日子,不想再给爹娘长辈们添麻烦了。”上官枚淡然苦笑道。 王妃听着鼻子就觉得酸,湿着眼眶道:“哞,可怜的孩子,你能想通就好,你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要是……母妃也不是那迂腐守旧之人,会全力支持你的。” 上官枚听得心中一暖,终是杠不住,湿了眼,哽了声道:“多谢母妃,枚儿知道了。” 一会子,王妃使了青石去请锦娘和冷华庭一同来用饭,王爷最近心情不好,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想着事,好几日闭门谢客,王妃心知他的心结还并未解开,是个男人都难以忍受,被个女个瞒骗了几十年,又还给仇人养了个儿子,被人耻笑。不过,时间会冲淡一切,王妃也是给王爷一段缓冲心绪的时间,日子长了,自然就好了。 只是落霞郡主在,冷华庭同席便有些不便,王妃便吩咐青石道:“你去请夫人,二爷的饭,就摆在花厅处,此间来了女客,不太方便。” 落霞听了却道:“王妃,落霞也不是那迂腐之人,世兄不心避讳的,不要因了落霞一人而影响了您一家子用饭的气氛。落霞还要住些日子,若您太拘礼俗,落霞会很不安心的。” 王妃听了倒是多看了这位落霞郡主几眼,只觉得她很是明事理,便允了。 一会子锦娘和冷华庭抱着扬哥儿来了,一见上官枚也在坐,锦娘看得微怔,随既上前行礼道:“嫂嫂安好!” 上官枚目光微闪,稍停顿了一下才抬眸,唇边扯出一丝苦笑:“还好,弟妹看着气色不错。”又回转身,对落霞道:“落霞,这是你世嫂,过来见个礼吧。” 落霞落落大方的起身给锦娘行了一礼道:“见过世嫂。” 锦娘微怔,忙看向王妃,王妃也是皱了皱眉,不解地看了上官枚一眼才道:“锦娘,落霞是郡主,你快些行礼。” 锦娘听得眉头一皱,忙起身回了个大礼,锦娘不过二品,落霞乃是郡主,比锦娘的身份要高贵不少,上官枚介绍时,却忽略了落霞的身份,差点就让锦娘失礼了。 落霞却是笑着托起锦娘的手道:“世嫂不必多礼,当我妹妹就好,落霞听闻世嫂有经天纬地之才,仰慕多时,今日才得以相见,实乃幸事。” 说着又过来给冷华庭见礼,自冷华庭进门,落霞便只稍注视两眼便垂了眸,此时离得近,她微感有些紧张,脸上却是浅笑吟吟,大大方方的说道:“落霞给世兄见礼。” 冷华庭淡淡的一抬手道:“郡主多礼。”便身子偏,径直坐到了饭桌前。 扬哥儿一进门,便被锦娘递给了王妃,这会子见大人们没一个理他,便在那拍着手哦哦伊伊的,想引起旁人的注意,这小子尤其是看不得洪亮姑娘,一见着便拼命想要让漂亮姑娘抱,这会子一双手便伸得老长,小身板儿也扭成了麻花股儿,直向落霞叫唤着。 落霞看着就喜,真的过来想要抱他,扬哥儿一见,眼都笑眯了,但王妃手一紧,将他搂了回去,抚着他的头对落霞道:“这孩子太皮实,会冒犯了郡主的。” “呵呵,他好可爱,落霞很喜欢他呢。”落霞还是伸了手,扬哥儿高兴的在王妃怀里死劲蹬着腿,落霞刚将他抱入怀里,扬哥儿了扬手,就向她的脸抓了去,她吓得一跳,姑娘家最是在乎自己的容颜,又是头一回抱小孩子,头往后一仰,手就松了。 扬哥儿像个铁砣一样往地下掉,好在冷华庭眼疾手快,自坐位上跃起,随手一抄,将儿子抱回自己的怀里,冷冷地瞪了落霞一眼,落霞又狼狈又委屈,模样儿很是娇怜,锦娘心中虽不喜她摔了自己的儿子,但也能体谅,便安慰道:“无事的,孩子调皮,郡以后离他远些就是了。” 扬哥儿却是一点也没受到惊吓,抱着冷华庭的脖子,叭嗒一口,又扭了身子让锦娘抱,却是再不闹落霞了,看来,他也不是毫无感觉了。 这时,张妈妈来抱,“王妃,玲姐儿又发热了。” 王妃听得一怔,问道:“怎么又发热了,唉,这孩子,生下来就身质不好,又是早产,快,青石,让大总管去请刘医正来。” 上官枚听得眉眼微动,问道:“玲姐儿……是相公的女儿?” 王妃点了点头,唉了口气道:“这孩子命苦,她娘如今疯了,关在孙家呢……” “母妃还是将她交给我来养吧,反正我一人也孤单得很,让她……给我作个伴儿,她娘既然疯了,就将她过继到我名下吧,将来,我也能给她个好前程。”上官枚听着睛泪便出来了,哽了声对王妃道。 王妃听着很是欣慰,这孩子上官枚肯养那是最好的,将来母女俩都算是有个伴,不会太过孤苦,便点了头道:“这事我再和王爷商量商量,过几日便给你答复。枚儿,你真是菩萨心肠。” 却说太子和太子妃,那日两人商量未果后,便一同到了皇后娘娘宫里,给皇后娘娘请了安后,皇上赐坐,两个便坐了。 太子妃先开了口:“母皇,不知那天小枚进宫见刘妃娘娘,您可知晓?” “宫中之事,哪有哀家不知道的道理,她可没打什么好主意,不过,哀家倒觉得她那主意不错,只是,咱们要在里面加些料进去,既不能让她得逞,又要让她发现不了,太子,你可要加把子劲,希望那从中得利之人,会是你啊。”皇后优的抿了口茶水,淡淡地说道。 太子听得莫名,不解地看向太子妃,太子妃的脸色却微黯,目光里有些幽怨,太子心中一怔,似是明白了一些,心中突然便甜丝丝了起来,脑中又浮现出那女子浅笑吟唱的模样,但很快,又被另一张倾世容颜给替代,不由摇了摇头道:“母后,你快些打消了这念头,这事不可能的,不要捉鸡不成,反蚀了米,那夫妻两,情比金坚,不是别人能插足得了的,还是另作他图的好,儿臣现在,最大的事情便是要将小庭紧紧的绑在身边,那样,锦娘也才会全心为儿臣出力,这才是正途。” 第一百五十七章 皇后听得微怔,眼神中带了笑意,问道:“太子,你自江南回来,可没少在哀家跟前儿说那女子的好,如今怎么……若是她能成为你的人,不是更能帮你么?当年的叶姑娘……” “母后,当年的事情,您也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前人的错误,我们应该吸取教训,不是再犯同样的错,小庭和锦娘的感情是无人能憾动的,锦娘和叶姑娘不一样,她只是想过平淡日子的小女子,她善良又坚忍,小庭和孩子,还有家人,才是她最在乎的。 如若硬塞一个女人给小庭,咱先且不说小庭会如何,锦娘我能猜得到,结果不是和叶姑娘一样,便是悄然离开,母后,她和叶姑娘一样,不是普通的女子,思想和现世很多女子完全不同,她们自信坚强,大胆聪慧,若非她心甘情愿,谁也别想强迫她做任何事情。” 皇后听了很有触动,而一旁的太子妃更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太子自江南回来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作为太子的正妻,不可能没感觉,但是,这种感觉只能放到心里。 太子并没有做什么过激的事情,反倒比以前更为尊重和关爱她和皇长孙了,这样太子妃心里微酸的同时,也很高兴。 虽然,太子有时,会看着某一处地方静静的发呆,眼神迷离而执着,他这种眼神一出现的时候,嘴角便会勾起一抹微笑来,这样的笑,很开心,很……幸福。 只是,每每太子妃静静注视他时,他偶尔回头的那一瞬,眼里便会闪过一丝落漠,唇边的笑容不自觉的消失,太子妃便感到心疼心酸,但却无可奈何。 心里也明白,太子动真情了,只是,那个人,不是自己,也不是府里的其他任何一个侧妃,一个侍妾,那些侧妃侍妾对太子来说,不过也是增加政治筹码的工具,太子的心里,从来就没有那些女人,尽管,那些人千方百计的要讨他欢心。 太子看着温和,实则冷漠,好在,对自己,还有几分敬重,对皇长孙,由衷的疼爱,有此两点,太子妃感觉已经足够了。 如今看太子能将自己的感情压在心里,理智对待,太子妃自然是十二分的赞同,对锦娘的那一丝的妒意也烟消云散了。 “母后,殿下说得对,咱们如今最应该做的,就是拉拢孙锦娘和冷华庭,破坏刘妃娘娘的计谋,让她那恶计胎死腹中就好。而且,更要让孙锦娘知道,是咱们助了她,以后殿下登基,她一样也能施展所学,为大锦,为殿下,打下更好的经济基础,而且,上回她不是还说过么,要用经济侵略的方式来打败西凉,计划若成,殿下便可以开僵扩土,成为一代明君。”太子妃微笑着对皇后说道。 皇后听得更是动容,沉吟片刻才道:“但是,如今你父皇却很是支持刘妃的这个行动,若是……” “母后,父皇越发的老迈糊涂了,都火烧眉毛了,不想法子快些退敌,却是总想着内斗,再如此下去,大锦危险啊。”太子皱紧眉头说道。 “也是,不过,那又能如何,你父皇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他要肯听劝,也不会闹得现在这个地步了,那日他自朝中下来,哀家就提过,将世子之位还给小庭是天经地义的。 看吧,都过了这么些天了,冷华堂都已经关押在大牢里了,他还是迟迟不肯下旨,也不让宗人府改玉牒,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啊,明知道没有简亲王府的支撑,肯定是不行的,却非要为难人家,唉。”皇后叹了口气道。 “母后……”太子妃轻唤了一声后,顿住,看了看四周的宫人,皇后立即会意,一挥手,周边的人全都退下了。 “母后,那日冷华庭与殿下商议,他希望殿下能够……痛下决心…,儿媳倒也是很赞成,咱们是在挽救大锦,在做对得起列祖列宗的事情,所以……”太子妃接着说道。 皇后听的神色一黯,眼里滑过一丝伤感,但随即便浮上了坚毅果决之色,正色地看着太子道:“太子,你怎么说?” 太子犹豫了,杀父弑君,太过狠毒,太子想做明君,却不想背这么一个骂名,再说了,他原就是太子,承位是明正严顺的,只须多熬年份就成,又何必要行此险着呢。 皇后看到太子的犹豫,不由叹了口气,对太子妃道:“既然刘妃将你妹妹招进宫里来了,那你抽空也去召了冷大人之妻来你宫里坐坐吧,她可是太子的救命恩人,哀家还听太子曾提过,若她有了女儿,咱们就要给皇长孙订下做妃子呢,正好,你们也可以一起拉近感情。” 太子妃听得先是一怔,看皇后眼神灼灼,突然明白过了,便笑道:“正是呢,只是,他们这一胎生的是个儿子,太可惜了,要是下一胎她能生女儿就好了,皇长孙有福咯。” 说着,又看了眼太子,眼睛里挟了笑意道,“小枚不是把落霞都带到简亲王府去了么?不如,明儿个儿媳亲自抱了皇长孙,也去拜访拜访小庭夫妇,做不成夫妻,做兄弟也成啊。” 皇后听着笑了,很欣赏地看着太子妃道:“好啊,哀家这里有个紫金长命锁儿,你带去,赐给他们的儿子,叫什么来着?” “叫扬哥儿呢,说是和小庭长得一模一样,又是个大美人呢。”太子听着也笑了,想着若是小庭听到自己说他是大美人,怕是又要黑了一张妖孽脸了,这‘妖孽’一说,太子还是在锦娘口里听到的,不过,用在小庭身上,可还真是贴切得紧呢。 “哦,扬哥儿啊,很好,太子妃,你自己个看着办法,总之,将哀家的心意带到就好,有些人,打的什么主意,你也得提醒提醒,那小两口,也没少吃亏,既然他们如今肯站在太子这一边,那咱们也该护着他们才是。”皇后笑着,将宫女唤了进来,让人取了一个镶了紫玉的紫金锁,递给太子妃。 太子临走时,皇后又道:“太子,张太师病了,你抽空也去看看他吧。” 太子听得一楞,张太师是皇后的娘家人,但是,那张家最近因着孙大夫人的缘故,一直很是排斥冷华庭,帮着冷华堂,太子心里有些窝火,那老匹夫,明知道小庭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却仍是处处针对小庭,针对小庭不就是针对自己么? “张太师为官几十年,人精明得很,你不要只看表面,很多人,面上是反对你的,或许,实际是支持你的,皇上如今对你猜忌日重,如若你身边的支持者太多,只会给你带来危险,他是哀家的舅舅,只这一层关系,你要也明白。”皇后看出太子的心思,淡笑着说道。 太子听得心中一凛,躬身又行了一礼,才告退了。 却说六皇子,这会子也正在刘妃宫里,刘妃屏退了所有宫人,也正与他密谈。 “母妃,当初,您真是做错了,不应该使了人去江南,对表嫂下手的。”六皇子脸色烦闷,看向刘妃的眼眸里,透着股怨气。 “本宫作事,还由不得你来指责,不过是一对黄口小儿,你怕他们作甚?那孙锦娘若在那一次难产死了,如今你表兄还有什么值得嚣张的本钱? 不过是事败,功亏一溃罢了。如今最难得的是,你父皇的态度已经然转向你了,而你父皇又对太子心生猜忌,正要趁此之时,将太子打压下去,你才有机会啊。”刘妃狠狠地瞪了六皇子一眼,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母妃,父皇是什么样的你,您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他表面上是喜欢孩儿,又何曾真心待孩儿好过?他对任何人都心生猜忌,他不会是真心想要扶持孩儿的,母妃,您清醒一点吧。” 六皇子急了,忍不住声音就拨高了许多,皇上若是真的喜欢自己,想要扶自己上位,又怎么一点实权都没有给自己,自己如今是靠着裕亲王几个才有些份量,但裕亲王那人,本也是野心勃勃,谁又能保证,他是忠心不二的? “听说孙大人之妻如今被那二姑娘气得直抽筯,怕是时日不多了,而今,张大人又中了风,你去看望看望老太师吧,就算老太师不肯出力,有张大人的支持,也是好的。 尚书大人可是掌着兵部,又最是对孙夫人好,因着孙夫人,张氏父子才与太子和冷华庭作对,你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将张大人拉拢过来,母妃再想法子,将西山大营的令牌给你讨过来,只要你掌握了京城护卫的兵力,咱们就是走一步险招又如何,人总是要拼上一拼的。”刘妃眼中露出一丝戾色,目光如鹰一般锐利。 六皇子听得一震,不由苦笑,“母妃,西山大营可是向来由太子管着,父皇凭什么会将令牌交给孩儿。再说了,光西山大营的人,也成不了事,九门提督,还有羽林军,这几位统领都不是孩儿的人,他们若要反抗,那可就不是冒险,而是送死了。” 刘妃一听,唇边勾起一抹笑容来,赞赏地对六皇子道:“不错,还能想到这一层,放心吧,母妃今生的希望全在你身上,又怎么会让你去送死呢?皇上是绝对会把将西山大营的令牌给你的。 这事,倒是要感谢你那表兄,没事给太子训了那么强的一支府兵出来,给太子增了强力,却让皇上坐卧不安,他不是最喜欢耍平衡之术,此来最是符合他的个性。 至于你提到的九门提督,他表面上是太子的人,实际嘛,娘早就将他收入了你的帐下,只是没有告诉你,也没有让他与你亲近罢了,总之,本宫即然让你这么做,没有八成的把握,也有六成,你自去准备就是了。” 六皇子听得稍感心安,不过,他还是不放心,正要再说些什么,刘妃一摆手,说道:“跪安吧,本宫累了,想要歇息。” 六皇子只好抿了抿嘴,躬身行礼告退,但没走多远,刘妃又道:“哦,对了,你没事,还是多到你姨父家走动走动,你那表嫂可是个妙人儿,若她真与当年的叶姑娘是同一种人,那么,落霞若事成,你倒可以多一个贤妻了。” 刘皇子一时没听明白,不由回头看向刘妃,刘妃勾了唇道:“不要嫌弃人家是已婚的,当年的叶姑娘可是香饽饽,多得是人喜欢呢,你没看你表兄如今有多风光,残了六年,楞是让那女人给治好了,还成了如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可是全靠了她的鼎力扶助,而且,这也是你父皇的意思。 儿子强了,总比臣子强要好,再怎么,江山还是要传到儿子手里的,那孙锦娘,琴棋书画都是绝佳,你生得儒俊秀,虽是比不得你表哥艳美,但也是玉树临风,俊逸倜傥,何况,你还是正宗的皇子,这点子自信,你应该还是有的吧。” 六皇子听得脸都绿了,怒视着刘妃道:“母妃,这样的计谋你也想得出来,他们都生得有儿子了,女子从来不是一女只嫁一夫么,怎么可能再改嫁于孩儿?您,太异想天开了。” “哼,当年的叶姑娘的思想里,可没有什么从一而终的观念,她们那种人,最不喜丈夫有三妻四妾,更容不得感情背叛,只要咱们在他们中间施些小计,弄些误会出来,哼,什么情比金坚,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说法而已,在本宫眼里,男人没有不吃腥的,落霞可不是那傻子一样的孙玉娘,她的手腕,强着呢,你走吧,尽管按本宫的意思去做,绝对没有错的。”刘妃也不气,半躺在了软榻之上,微眯了眼,淡笑着对六皇子道。 六皇子听得更是气,那女人若是容不得男人有三妻四妾,若自己真登了大宝,难道后宫里就只能有她一个?真是荒谬。母妃是魔怔了,才让自己去施什么美男计,这真是…… 一甩袖,六皇子冷着脸出去了。 玲姐儿烧了两天了,刘医正虽是来给开了方子,但是孩子太小,那药硬是难灌下去,上官枚急得不得了,锦娘看她是真心待玲姐儿好,心里也很是安慰,不管这孩子的父母如何,她是无辜的,能有个母亲疼爱,那便是她不幸中的大幸,希望她长大以后,不会如父母一般奸恶就好了。 锦娘这一天早早就起来了,梳洗完了,便对双儿道:“爷去上朝了,这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一会子扬哥儿睡了,咱们便去那边看看玲姐儿去。” “是,夫人,不过,您还要带些什么补品啥的去不,奴婢去给您准备些。”双儿乖巧地应着。 锦娘是越发的喜欢双儿了,灵巧又不失稳重,大胆又细心,办事不比四儿差,如今锦娘将她的父母家人都安排在了自己的铺子里当差,没有让他们进府,但待遇却是比府里强了一倍多,使得双儿对自己更是贴心贴意,有双儿在身边,自己可以省心了很多。 “那些个吃的喝的,带去了也没用,孩子还太小,啥也吃不了,咱们就去看看就好了。”锦娘微笑着起身。 双儿笑着应了,一出门,看到秀姑正抱了扬哥儿在玩,便笑道:“您如今是越发的早了,也不知道要歇着点,一大早儿来抱着他,这么沉的孩子,也不怕闪着腰了。” 秀姑听了拿眼嗔她,在扬哥儿的脸上亲了一口,说道:“天天抱,腰啊,手臂啊,早就练出来了,哪里会闪着,扬哥儿,你娘亲可是越发的糊涂了呢。” 锦娘听着直摇头,又问:“绿柳如今怎么样了?” 秀姑听得脸一沉,没好气的说,“成天介就妄想当凤凰呢,对着我还好一点,对着喜贵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这样的人,我可不敢要她做儿媳,夫人你还是行行好,给她嫁个大户人家去得了,省得一天到晚的给脸子我们这些个奴婢们瞧。” 锦娘听得眉头紧皱,正要说什么,这时,外面凤喜来报,说是喜贵挑了好了伙计,来请夫人的示下,看夫人要不要见见。 锦娘听得便坐下了,让凤喜将人带进来,却说:“就让喜贵进来吧,他选的人,我不用看了。”。 喜贵躬身进来,见了锦娘便要行礼,锦娘忙道:“喜贵哥哥,不用客气,且坐吧,双儿,去沏了茶来。” 双儿听着便进了内堂,喜贵看着比以往更加的俊秀了,只是脸黑了些,人倒是更壮实,更精神了,看来,独挡一面之后,很是辛苦,但却更加练达了。 “奴才是来请夫人示下的,给店里找了三个伙计,以前都是在别地儿作过的,熟门熟手,夫人要不要见上一见。” 喜贵仍是有些拘谨,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双儿端了茶出来,正好看到他黑里透红的脸,不由噗呲一笑,将茶递了上去,喜贵抬头看了双儿一眼后,接过茶,脸更红了。 锦娘看着眉眼微动,正要说话,秀姑却是将扬哥儿抱在腿上抓着他的两只手边玩足虫虫,边漫不轻心地说道:“你没将柳家的人弄来吧,你要是听了那小蹄子的话,将柳家的人弄来,可仔细你的皮。” 喜贵听得脸色微郝,红着脸对秀姑嗔道:“娘……儿子是那种人么?” 秀姑听了撇了撇嘴,说道:“没有最好,我就怕你有了媳妇没了娘,哼,都还没成亲呢,就开始指手划脚的,当自己少奶奶,咱们是夫人的家生子儿,有她做少奶奶的份么?” 锦娘见秀姑越说越气,忙道:“您说什么呢,什么家生子,喜贵是我哥哥呢,喜贵哥哥,你手下的人,你自个挑了就是了,我不管,只是,你还得多操些心。 府里在城东那间铺子,因着三老爷病了,王爷如今也无心打理,如今也落到我的头上来了,你干脆也接了吧,只是那生意得改行,不做布了,做肥皂,一会子你到后面去找下忠林叔,他会教你如何做的。” 喜贵一听,眼睛都亮了,王府在城东的铺子可比锦娘陪嫁的那间要大了好多,原是城东生意做得最火的一家,听说,还掺着好几户皇亲贵族家的股份呢,夫人能让自己去打理,那就是很看重自己的能力了,一想到这,喜贵心里是既感激,又兴奋,一付跃跃欲试的样子,整个人,看就都容光焕发了起来。 一旁的双儿看着又想笑,正好丰儿自后堂出来,看到她这表情,不由在她后面敲了下她的头,半挑了眉,眨了下眼。 双儿立即粉面染上红晕,将头缩到衣领子里去了。 “是,夫人,奴才仅遵吩咐。”喜贵恭敬地回道。 锦娘看看再没什么事,便又问道:“喜贵哥哥,以前给你和绿柳指了婚,但听秀姑的语气甚是不喜欢,如今我就问你自个儿的想法了,若是你也不喜欢,那我就要另有打算了。” 喜贵听得眼睛一黯,看了秀姑一眼,秀姑正好拿眼瞪他,他呐呐地,半晌才道:“奴才全听夫人的,只是绿柳她,已被指了婚,若是再退,怕是会坏了她的名声,奴才觉着,有些对不住她。” 锦娘听着心中对喜贵便更是多了几分敬重,喜贵人太实诚,看得出,他对绿柳也不是很喜欢,过去刚见面时,少年人心性,喜欢长得漂亮的姑娘家那是正常的,在了解了一段时日之后,人的性子就成了最主要的因素了,若是合不来,长得再好看也是没有用的。 “这事你就别管了,她由我来安排就是,她若是心性儿好的,我便另外给她许个好人家,若还是如过去那样,那也怪不得我了。”锦娘摆摆手道。 喜贵听了也没再说什么,看着也没什么事了,便起身行礼告退。 秀姑却歪了头,看着脸色仍有红晕的双儿,突然说道:“丫头,你方才可是看见了,我儿子怎么样?” 双儿被问得怔住,立即闹了个大红脸,捂着脸便往后堂跑去,边跑边嗔道:“秀姑,哪有您这样问人家姑娘的。” 秀姑听了却是呵呵笑了,拿头去拱扬哥儿的脸,笑道:“扬哥儿,一会子秀姑也给你找个媳妇去?好不好?” 丰儿将双儿自后堂拉了回来,嗔道:“你羞什么羞,夫人还要去世子妃院里头呢,你不跟着,倒跑到后面来躲懒来了。” 双儿被她说得脸更红了,揪着衣角,却也不再扭捏,抬了头,走过去拿了锦娘的锦披,“夫人,这就去么?” 锦娘笑着看她一眼,率先走了。 上官枚正焦急地坐在玲姐儿的摇蓝前,眼睛微湿地用手探着玲姐儿的额头,对身边的侍书道:“好像退了些烧,就是怕一到晚上,又起了热,唉,这孩子,可要早些好了才好啊。” 侍书便在一旁劝道:“会好的,刘医正说了,只要没烧得肺出问题,就不会有事的。” 一回头,看到双儿正打了帘子进来,有些诧异,夫人来了,院子里的小丫头怎么没有来禀报? 上官枚一抬头,见了眉头也皱了皱,但继续垂了眸,看向玲姐儿。 锦娘也不介意,笑着走近道:“玲姐儿今儿可是好些了?” 侍书忙去搬绣凳给锦娘,又去沏茶,上官枚抬了眼道:“还是热,又喂不进药,唉。” 锦娘听了也拿了手去探玲姐儿的头,说道:“拿些有棉团来,沾了酒,让玲姐儿抓在手心里吧,小孩子,最热的就是手心了,那药就让奶娘吃了,药性过奶,也一样有效的。” 上官枚听得抬眸看了眼锦娘,脸上浮起一抹苦笑道:“弟妹总是如此善良,也不怕她将来长大后,会……” “不是由嫂嫂抚养长大么?嫂嫂的心性人品,我信得过。”锦娘不等她说完,便道,一转头,没看到落霞,便笑着问道:“怎么没看到落霞郡主?” “说是到花园里去走走了,她的娘亲,以前可是刘妃娘娘的手帕交。”上官枚淡淡的说道。 这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但锦娘却是听出了她的意思,哂然一笑道:“我知道,我也看得出她的心思,只是,这种事情,如果人家自己想要将闺名和声誉不顾的话,我就只能等着看她出丑了,若是个明白人,肯在这里多陪陪嫂嫂,我也是欢迎的,而且,也会当嫂嫂的表妹如自己的亲人一般待了,若不是,我也不是那好欺负的。” 上官枚听着脸上便浮了笑意,声音却放低了,半晌,叹了口气,对锦娘道:“你明白就好,人是我带来的,我也没法子,希望你明白我的苦衷,再怎么,那个人是我的相公,能救上一救,我是不会放弃任何希望的。” 说着,又顿了顿,漂亮的大眼里闪过一丝苦涩,哽了声道:“有时候,明知道是个不值当的人,就是放不下,我回了娘家那么久,家里也劝得不少了,可是……那心就是别不过来,弟妹,你放心,我只是依着她们要求的做面上的,能不能成功,不是我的问题,看她自个的,希望你能谅解。” 锦娘听着便叹了一口气,上官枚的心思她很理解,那日落霞一进府,锦娘便将那落霞的家世关系都着人调查了一遍,知道她刘妃娘娘的人,虽然不知道刘妃娘娘使这一招到底是何用意,是不是还有更深层的意思。 但是,人都来了,总不能躺着挨打吧,生产时,差一点一尸两命的痛苦她至今仍心有余悸,所以,她暗中将上官枚院里的二等,三等丫头换了一半,其他的也收买了,以前她便明白,深墙大院里的斗争,与其说是主子们的,不如说是奴才们的,只要将上官枚院里的奴才都掌握了,那上官枚院里就像是透明的一样,没什么事情是能瞒过自己的眼睛的。 “嫂嫂的心思我理解,但是,嫂嫂,你还是放开了怀吧,那样的人,真的不值当啊,畜牲不如,就算是能放出来,他的本性也在哪里,改不掉的,再说了,如今他连……唉,真正的身份都弄不明白,若真是……真是二叔的儿子,那可就有通敌叛国之罪的,谁又真能救得了他?你不要被人蒙弊了心啊。”锦娘真诚地劝道。 上官枚听得眼泪婆娑,拼命地摇着头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弟妹,这些我都想过了,哪怕是,哪怕是跟着他流放,只要他人还在,我都情愿,只要他远离了**,他会变好了。” 锦娘知道再劝也无用,便转了话题,再坐了一会子后,正要起身,那边便有小丫头打了帘子进来禀报:“夫人,二爷回府了,只是,方才,回院时,在湖边遇到了落霞郡主,落霞郡主正拦着二爷说话呢。” 锦娘听着神色淡淡的,说道:“哦,知道了,你去忙吧。” 上官枚看着却是沉了脸,眼里挟了怒色:“弟妹可真是好手段,如今,我院里的人,全只拿你当主子了。” 锦娘听着也不介意,笑道:“嫂嫂只须知道,我对你并无恶意就好,如此做,虽然有欠厚道,但也有两个好处,一嘛,自然我以此便能自保,我不害人,但也不能让人再害到我,尤其是我扬哥儿。 二嘛,也是对嫂嫂的保护,如今大哥成了这个样子,爹爹和娘对你虽然仍如以往一样,但就怕有那捧高踩低的欺负你,又或者,会有人故意在玲姐儿身上动手脚,引得你我矛盾,不如我将这里的人全掌了,大嫂只管安心过日子就是,定然不会有人能害到你母女身上去的。” 上官枚一听,脸色缓和了些,锦娘的话说得坦诚,她并没有绕什么弯弯,直接就说明了她的用意,其实,如今整个王府都掌在锦娘手里,她要将自己搓圆搓扁,自己也只有招架的份,根本就无力抵抗,这样也好,倒让她对自己失去戒心,只要自己老实过日子,锦娘就不会对自己和玲姐儿怎么样的。 “如此……也好,我明白了。只是,你不去湖边吗?”上官枚语气里有些揶揄,锦娘听得不由嘟了嘴,看了外面一眼,愤愤道:“不去,他要是敢惹桃花,我就将他的桃花眼给戳了。” 上官枚听得不由好笑,心中却是一酸,想着在牢里不成折磨成什么样子的冷华堂,脸色又黯淡了下来,锦娘见了也不好说什么,还是起身走了。 锦娘带着双儿往自个院里走,却见冷华庭真的与落霞仍站在湖边说话,按冷华庭的性子,他早就看出落霞的心思,应该早就掉头走了才是,怎么这会子两人还在一起? 不是又有什么其他的妖蛾子吧,锦娘叹了口气,对自家的妖孽白了一眼,便转了弯,向另外一条路上走去,男人的心,若是要变,拿绳子去拴是没有用的,只有靠自己的魅力吸引他回来,才是正道,不过,她对自家的妖孽很有信心,在他的眼里,自己是最好的,最美的那一个,那起子小人不就是想要自己吃醋,想要自己离开相公么?偏不上他们的当。 果然锦娘没走多远,那边冷华庭一偏头,看到锦娘的身影,便扔下落霞,大步走了过来,脸色,却是阴沉阴沉的。 锦娘见了嘴就嘟了起来,自已和美女约会,被撞见了,还朝我摔脸子,给谁瞧呢?哼,扭头继续走,当没看见那脸黑如锅底之人。 “娘子你站住。”冷华庭长腿一跨,不过三两步,便赶上了锦娘,一伸手便拽住了她,手里拿着一个亮晃晃的东西在摇着。 “你看这是什么?”冷华庭将东西放到锦娘眼前晃。 锦娘眯了眼去看,觉着有些眼熟,是根珍珠链子,好像丢了好久了,怎么会在他手里呢? “好像是我的呢,丢好久了,你怎么捡着了?”锦娘不解地问。 “还问我是怎么捡着的?”冷华庭妖艳的凤眼里满是醋意,看向锦娘的眼里都能喷出火来,那酸气都快漫天了,估计这会子若是下场雨,也能变酸雨去。 锦娘看他神色不对,便在脑子里回想起来,想半天,也没想起来,这东西是掉哪里了,只好放软了音,问道:“我真的不记得了嘛,就是一根项链,又没多贵重,丢了就丢了,哪里还记得那么多,又不是相公给我的定情之物,我干嘛要放在心上?” “可是这东西是落到冷青煜手里了,这你怎么说?”冷华庭听她说没将这东西放在心上,心里的酸意便淡了些,不过,还是很疑惑,锦娘贴身之物,怎么会落到冷青煜的手里,又让落霞拿了出来。 一说冷青煜,锦娘终于想到了,啊的一声,拍了拍自己的头,狠狠说道:“想起来了,原来是那厮拿去了,相公还记得不,我第一次去太子府,被那小子欺负,踩坏了我的裙摆,差点就让我摔了一跤,原来是他捡了去,真是的,要不就扔了,要不就还我,这会子拿来,算个什么事?” 这样一说,冷华庭就放心多了,要知道锦娘贴身的东西,被人神鬼不知地拿去了,若那人对锦娘怀有杀心,那可就真危险了,刚才落霞将这东西拿给他,并说明出处后,他第一反应便是醋意满天飞,不过,很快便又担心了起来。 他信他的娘子不是那随意留情之人,更不是那花心之人,在江南,与冷青裕一个府里也过了不短的日子,那小子虽然有些小心思,但还算守礼,而自家娘子却是没心没肺,根本就没发现别的男人对她有情,就是太子,也是如此,这让他窃喜和自豪了好一阵子呢。怎么会为一根无关紧要的项链来怀疑锦娘呢? “既是这样,那便算了,咱们且回屋去吧,这东西,一会子我扔了啊,别的男人拿过的,不许你再戴。”冷华庭脸上的阴云全都散去,将那项链一收,扯了锦娘便往回走。 锦娘却是跺着脚不肯同他走,说道,“我得去问问落霞,这东西怎么落到她手里了。” “回头再问,我有大事与你商议呢。”冷华庭手一挟,便将锦娘揽到了怀里,半抱半拖的往院里走。 锦娘一听有大事,便也放下那疑惑,乖乖跟他回了屋,一进屋,看到扬哥儿睡了,小两口立即放轻了脚步,摄手摄脚地进了里屋,将门关好了。 “娘子,如今情势太过紧张,但皇上仍是昏庸得很,岳父又在边关,随时都有危险,我想……”冷华庭坐在锦娘的对面,很正色地对锦娘说道,浓长的秀眉,拧成了一个眉山。 “是想劝太子逼宫吗?”锦娘接口道,自家相公的心思,她还是能猜出来的,而且,这也是她自己的想法,本来就是,皇位上的人既然不能胜任自己的职责,那不如让有能者居之,太子贤达,又曾经应过自己,他有生之年都不会为难简亲王府,既然这样,何不扶太子上位? “是的,但太子犹豫不决,他不想背那弑君的骂名,太子妃也劝过了,他就是下不了决心,再犹豫下去,我怕岳父会撑不住的。”冷华庭急得站了起来,在屋里游走起来。 “六皇子和刘妃娘娘处可有动静?”锦娘问道,顺手将他扯回椅子上,晃来晃去的她眼晕。 “现在还没看出来,不过,刘妃娘娘最近与羽林军大统领走得比较近,而且,听太子口气,皇上似乎要将西山大营里的兵权要收回去,这可是对太子很不利的。”冷华庭端了几上的茶,喝了一口,又道:“依我看,刘妃娘娘怕也起了这心思,而且,方才我回府时,六皇子一反常态的对我客气热情了起来,还说要来府上拜望娘亲,好生奇怪呢。” “啊,相公,你说,要是让六皇子去逼宫,到时,咱们再渔翁得利,你说好不好?”锦娘突然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道。 冷华庭听了眼光灼灼地看着锦娘,半晌,才拧着她的鼻子道:“你是越发的聪明了啊,嗯,这法子可行,不过,得计划周详一些才是,来,咱们再商量商量。”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小两口坐在屋里滴滴咕咕的好一阵子,直到扬哥儿醒了,找不到锦娘在哇哇大哭,才不得不从里屋出来。 秀姑正抱着扬哥儿哄着,但小家伙饿了,一醒来就吵吃,一看锦娘出来,哭得就更凶了,漂亮的凤眼哭眯眯的,张了双手便向锦娘这边倾,锦娘看着就心疼,忙抱过去,回了里屋喂奶。 秀姑就在外面不满的嘀咕:“没见过这样的,非要自己奶孩子,看吧,有事的时候就会饿着宝宝吧,得早些请个奶娘来才是正经啊,你总有忙的时候吧。” 锦娘在屋里听着,一边喂着奶,一边摸着扬哥儿的头,冷华庭见了也说道:“是得请个奶娘来了,总这么着也不是个事。” 锦娘听也没作声,扬哥儿快五个月了,又认生,真来个奶娘指不定不肯吃奶娘的奶呢。 可惜,这个世界里没有牛奶,不然,他饿了喝点牛奶也是好的,边喂奶,脑子里还想着刚才和冷华庭商量的事儿。 落霞郡主那人肯定不简单,竟然能拿到冷青煜手里的项链,她与冷青煜是什么关系?难道,这阴谋里,也有冷青煜的参与? 想到这里,锦娘又摇了摇头,冷青煜曾经救过自己两回,虽说他是裕亲王的儿子,但看他的眼睛也知道,他是不会害自己的,只是,这项链…… 扬哥儿总算是吃饱了,锦娘将他抱着搭在肩上,拍了拍他的背,让他打了个嗝,扬哥儿舒服地扭过身子,学着秀姑的样儿,抱着锦娘的头直拱,一旁的冷华庭看着就眼热,过来将他搂了过去,也拿头拱他的小胸脯,扬哥儿抱着冷华庭的头咯咯大笑,声音清脆又欢快。 锦娘看着那一对大小妖孽父子,眉眼里全是幸福,她不需要多富贵多荣华,只要有个安宁甜蜜的家就行,有爱自己和自己爱的相公,有可爱的儿子,还有爱孙子的爷爷和奶奶,一大家子,和和美美,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多好,可是,为什么,这个看似平淡渺小的愿望却那样难以实现呢,为什么总有这样那样的人见不得自己一家子好,总要出妖蛾子来破坏呢? 江南之行,让锦娘成熟和稳重了很多,更懂得,要主动出击,不能总是被动挨打,幸福是靠自己的双手和智慧去创造的,不是等来的,尤其在这个非常时期,若不把握好,也许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都会失去。 “相公,你抱着他玩一会子,我出去走走。”锦娘起了身,对那一对玩得正起劲的父子俩道。 冷华庭心知锦娘心中有事,落霞那里的事,得锦娘去问才方便,虽然夫妻二人都看得出落霞来此的用意,但那落霞却不是表面上看的那样简单,因她今天在湖边拦住自己时,礼数很周到,眼神也并非**倾慕,神情淡淡的,似有心事,也不知道刘妃为何要使了她来,连她自个的心意都没弄清,就使了她来勾引自己,刘妃还真是越发的大意了。 锦娘没带双儿,却是带着张妈妈,两人一同往世子妃院里而去,上官枚因着前天晚上照顾玲姐儿太累了,这会子看玲姐儿睡着了,她也跟着歪在屋里的软榻上睡下了。 锦娘进院子后,没让人惊动上官枚,直接进了落霞住的东厢房里。 落霞正拿着本书在看,见锦娘进来,一点也不诧异,起身相迎。 锦娘笑着径直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见她手里拿着本琴谱,很是诧异:“郡主琴技定然很精湛吧。” “世嫂想不想听我弹奏一曲呢?”落霞听了放下书,淡笑着:“听说,世嫂曾经一曲名动京城,可惜,当天我无褔聆听,今儿也算是有缘了,竟然能亲见世嫂尊容,倒算是圆了落霞的一个愿呢。” 锦娘听得莫名,当初自己也就在裕亲王府里弹过一回,后来,再也没有动过琴,落霞怎么也知道这事? 不过,反过来一想,她既然能从冷青熤手里得到那串项链,那么,她与裕亲王府的关系定然是非同一般的。 “能闻郡主弹琴,实乃我之幸,郡主请弹,我洗耳恭听。”锦娘淡笑着坐在一旁,悠闲地端了茶,抿了一口。 屋里正有一尾凤尾琴,落霞大方的坐到琴架前,素手轻拨,指尖流泄出来的,果然又是那曲《梁祝》,落霞指法确实高妙,琤琮之间,清悠扬,琴声婉转缠绵,如泣如诉,人说闻琴声而知意,锦娘听得出来,落霞心中有思念之人,但那人,会是冷华庭? 一曲终了,落霞款款起身,“世嫂对此曲可是熟悉?” “自然,此曲原是我在裕亲王府里所奏,只是不知道郡主原来也会此曲,倒是我孤陋寡闻了。”锦娘淡笑着,又喝了一口茶说道。 “因为,有个人,经常会一个人站在寒风萧瑟的河边,用萧吹奏这一支曲子,第一次听,落霞便感觉很是心酸,再次听,落霞会心疼,后来,落霞如饮毒酒般上了瘾,天天都躲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听他吹奏这一曲,他的眼神时而落漠,时而痛苦,但更多的是思念和无助,落霞从未见过那样无助和无奈的眼神,看得落霞的心会揪成一团,不知道是疼还是麻,很想要安抚他,但那人却视我如洪水猛兽,一见就逃,落霞也无助和无奈了。” 落霞的声音婉转柔媚,一如她柔媚的容颜,神情黯然,大而媚的眼睛却定定地注视着锦娘脸上的表情,似乎想从锦娘眼里寻出一分端倪,但是,锦娘神情淡淡的,一如初进门时一样,她有些迷惑了,难道,他那样傻,只是一厢情愿,这女子,根本就不知道? “你说的,可是青煜世子么?”锦娘问道。 落霞一怔,苦笑道:“世嫂果然知道,既是如此,世嫂可愿开解于他,让他不再如此痛苦无助下去?” 这话倒是让锦娘怔住了,她好半晌才回了神了,微张了嘴,看着落霞,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这让落霞又好气又好笑,明明就很是聪慧灵巧的一个女子,竟然会迟钝到根本就知道那人对她的心思,冷青煜啊冷青煜,还有比你更傻的么? “那个项链,是他给你的?”锦娘好半晌,才小了声问道,她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会有个男子,暗恋自己呢,私下里,有几分窃喜,虚荣心小小的满足了下下,一会子回去也要在自家妖孽面前得瑟下,省得他有事没事就骂自己丑。 但很快,她便觉得麻烦大了,原以为,那人只是凑巧检了自己的项链,托了落霞送来而已,或者说,他也配合着刘妃娘娘的计策,来挑起自己与相公之间的矛盾,但如今看来,应该不是这么回事才对,落霞对自家相公根本就不感兴趣,人家是冷青煜的粉丝啊。 “不是,是他新娶的妾室偷偷给我的,并请我转还给世嫂你。”落霞看着锦娘的表情,心里为冷青煜悲哀,摇了摇头说道。 “白幽兰?他们成亲了么?”锦娘总算有些明白了,是说这东西怎么会到了落霞的手里了。 “算不得成亲吧,只能说是收了房,但是,听那妾室说,并未被开脸,只是给了个名份而已。”落霞叹了口气,白幽兰原也是世家大小姐,又长得千娇百媚,肯屈居妾室嫁与他,他却将那样一个大美人凉在一边,心心念念的是眼前这个已作他人之妇的小女人。 “哦,这样啊。”锦娘回得有些心不在焉,她对冷青煜与白幽兰之间的状况不是很感兴趣,“那……郡主,我们不如开门见山的谈谈吧,我看郡主也是个有主见的人,定然不甘心做人棋子,郡主身份如此高贵,怎么会想到要到本府来小住?当真只是要陪陪我大嫂么?” 落霞听得一噤,这位世嫂果然与众不同,说话如此直白,一点也不拐弯抹角,却是将她问得有点难以启齿了,毕竟,自己过来的动机真的不纯,她定然是以为自已觊觎她的相公了吧。 “世嫂,你也说了,我贵为郡主,虽说世兄很有可能成为简亲王世子,但是,我也没有给人作妾的道理啊,您说是不是?不过,人家也许了我一个正妃之位,但我看不上,落霞也不是那盲目的傻子,人家是觊觎世嫂你了,想打压简亲王府,莫说世兄心中只有世嫂一个,就是世兄肯接纳落霞,一个被打压的简亲王世子妃的位子,又有什么意思?”落霞倒也说得坦城的很。 “但是你拿了项链并没有交给我,而是直接交到了相公手里,这又是何意?”锦娘听她说得有理,倒觉得这个落霞确实不似那种自降身份,无耻愚蠢之人,但心里还是有疑惑,便问道。 “呵呵,那原就是人家交给我的任务,我自然要完成的,不过,我也是想要看看,世兄与世嫂夫妻,是否真如旁人所言,情比金坚啊,正好试探一二,现在看来,世兄好像真的很相信世嫂你啊。”落霞眼里闪过一丝玩皮,笑着对锦娘说道。 锦娘听着便皱了眉,苦笑着摇了摇头,见要问的,大约都问清楚了,便起身要离开,落霞却道:“世嫂若是肯帮我,落霞也许能够帮到世嫂你哦。” 锦娘听得一怔,随即眼睛一亮又转了回来,犀利地看着落霞,却没有吱声。 落霞微有些不自在,垂了眸道:“若是世嫂能帮我……得到那个人,我也能帮世嫂一些忙的,别的不行,演个戏什么的,落霞还是会的。” 锦娘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越发觉得这个落霞郡主是个妙人儿了,她点了点头道:“那我先谢谢你了,等我想好了对策时,再来跟你说。” 锦娘回到自己院里,却被告之,冷华庭出府了,锦娘觉得奇怪,问丰儿,丰儿却是一脸的红晕,锦娘更是莫名其妙,双儿却是捂了嘴笑道:“方才是陈侍卫来请二爷的,某个人一看到陈侍卫脸就红了,人家又送了包东西给她呢。” 锦娘这才明白,冷华庭又被太子请去了,她看了眼丰儿道,“你也不小了,要不,我让二爷问下陈侍卫的意思,早些给你们办了这事才好啊,总是这么着也不是个事。” 丰儿听了脸更红了,锦娘看扬哥儿没在屋里,想是秀姑抱到王妃院里去了,趁机就想去歇个晌,但人还没进里屋,凤喜就来报:“夫人,太子妃殿下来了,王妃请您到前边去呢。” 锦娘听得怔住了,太子夫妻还真是有意思,一个把自己的相公拉去了,另一个却是到了自己府上来,这也太热情了些吧,不由又问凤喜:“王妃可是着人通知了世子妃?” “奴婢听来报的青石说,太子妃此来,是特地来看小少爷的,还带来了皇后娘娘的赏赐呢。”凤喜扑闪着眼睛,唇边带了笑意,高兴地对锦娘说道。 锦娘听得眼睛亮了起来,看来,皇后是个明理的主,太子妃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定然是想与自己拉好关系,只是不知道太子妃对冷华堂有何打算,一会子也得去探探口风。那个人,一日不死,就是个祸害,但上官枚如此执着,只怕太子妃也难办呢。 到了王妃屋里,果然太子妃一身常服正坐在堂中,王妃稍坐下首,正与太子妃聊天,太子妃手里还抱着小孩子,正是皇长孙,扬哥儿手里拿着波浪鼓儿正对着皇长孙不停地摇着,手舞足蹈的,只想引起皇长孙的注意力。 但人家皇长孙斯得很,太子妃没让他下来,他便端坐如小山,只是一双黑亮的星眸好奇地看着扬哥儿,唇边也带了笑意,锦娘去时,正看皇长孙回头问太子妃:“母妃,小弟弟,好可爱。” 太子妃低头亲了他一下道:“想去跟弟弟玩吗?” 皇长孙重重地点了点头,太子妃微微一笑,便将他放了下来,皇长孙歪歪斜斜地就往扬哥儿身边冲,扬哥儿看着更兴奋了,手扑腾得更厉害,等皇长孙一走近,他拿着手里的波浪鼓,对着皇长孙的头就敲了下去。 皇长孙被打得一懵,嘴巴就撇了起来,眼里泪水在打转转,王妃她吓得快要晕了过去,自家这孙子可真是大胆得很呢,引诱着皇长孙过来,感情是要打人家的啊,人家可是龙子凤孙啊,这算是欺君犯上么? 同跟着来的太子府里的宫人,看着皇长孙的样子,也是脸都绿了,冷着脸就要过来给皇长孙讨公道。 太子妃却道:“无事的,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再说了,扬哥儿能有多大的力气?长孙不会哭的对不对,你很坚强的,对不对?” 皇长孙听了果然将泪水生生的逼了回去,锦娘看得一脸的黑线,走过去便拧住了扬哥儿的鼻子,回头和颜悦色地对长孙道:“殿下,我已经罚了小弟弟哦。” 扬哥儿最近被锦娘拧惯了,也皮实了,拧两下根本不当一回事,鼻子耸了耸,继续对皇长孙伊伊牙牙的,锦娘无奈,忙给太子妃行了礼,太子妃却挥了挥手道:“弟妹别介意,原就是带了皇长孙过来,和扬哥儿拉拉感情的,以后指不定就常在一起玩儿了,小孩子嘛,打打闹闹的,才有趣呢。” 锦娘笑着谢过,在王妃的下首坐了下来,太子妃便将皇后娘娘赐的紫金长命锁拿来递给了锦娘。 锦娘又行大礼接过,给秀姑收着了,一应虚礼寒喧过后,太子妃道:“小枚这些日子还算好吧,不知,落霞可回府否?” “还没有呢,正住着。”锦娘笑着回道:“方才,臣妇还过去见过郡主,与她闲聊了一会子。” 太子妃听了微感诧异,锦娘却笑着对她眨了眨眼,太子妃有些了然,不由哂然一笑,起了身道:“不如,弟妹与我一起去小枚处坐坐?” 锦娘欣然起身,宫嬷抱着皇长孙要跟上,太子妃一摆手道:“让他就在王婶这里玩耍吧,本宫一会子就回了。”说着,身边只跟了两名贴身的宫娥,与锦娘一并出了王妃的院子。 “殿下不若先去臣妇处坐一坐吧,臣妇自江南带来的清明龙井还不错,请殿下赏光品一品?”锦娘笑着边走边道。 “如此正好,我也喜欢喝龙井呢,江南的茶可比京城要好喝得多了。若是有机会,我也想到江南去看看。”太子妃笑得很亲和,与锦娘说话时,也如太子一样,并不用自称,让锦娘和她交谈时,没有了压迫感,很放松。 到了锦娘屋里,锦娘只是一个眼色,屋里的人便都退下了,双儿和丰儿两个很有眼力介的守在外面,不让闲人进来。 太子妃对锦娘的聪慧很是欣赏,两人坐下后,太子妃先开了口:“看来,弟妹是知道了落霞的来历和来意?” “是的,不过,她倒不是如您所想的那样,她心中另有所属呢。”锦娘笑着回道,又将自己与落霞的一番谈话告诉了太子妃,太子妃点了头道:“你们明白就好,如今太子决心未下,我和母后都急,今天来,就是想与弟妹商量一个对策的,咱们可以联手,将……” 太子妃的话没有说出来,锦娘然知道是何意思,便点了头,附近太子妃,悄悄地说了一大通,太子妃边听边点头,到最后唇边便带了笑意,说道:“如此,咱们依计行事,我会与太子说好,会好好配合你们的。” 锦娘听着点了头,两个起身,太子妃出门,锦娘却没有送,连给太子妃打帘子的人也没有,两个在外面等着的宫娥看着诧异,再看太子妃已然摔了帘子一脸怒容地向外走去。 而紧接着,便听到屋里锦娘摔东西的声音,太子妃怒气冲冲地走到王妃院子里,却正好看到扬哥儿正揪着皇长孙的头发呢,不由勃然大怒,对一旁的奶嬷喝道:“岂有此理,如此犯上作乱,欺负皇长孙,你们几个都是死的么?” 宫娥奶嬷们被骂得莫名,方才不是太子妃自己说不要紧的么?何况皇长孙一点也不生气,只是用手护着头,哄着扬哥儿呢。 王妃见了虽是诧异,但更多的是害怕,忙抱了扬哥儿给皇长孙和太子妃陪礼,但太子妃一甩长袖,转身扬长而去,临出门时,对王妃道:“小枚的世子妃身份一日未除,你们便不可以将府中掌家之权全交给孙锦娘,世子妃,才能是简亲王府的当家主母,本宫的妹妹,可容不得一个庶出的来欺负。” 王妃被她说得怔住,立即一脸愁容起来,而太子妃前脚刚走,后脚锦娘就来了,找着王妃一顿哭诉,说太子妃如何的不讲道理,逼自己交掌府之权,但更多的是骂落霞郡主,说她狐媚子,说她居心不良,说她与冷华庭关系暖昧。 王妃一时被锦娘弄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锦娘又哭得真切,那样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王妃只好好意地哄她,这事还没完,就见冷华庭回了,手里拿着一根珍珠项链在王妃屋里锦娘理论,非要问出锦娘这根项链怎么会落在别的男子手中,锦娘更是气急,一怒之下,带着扬哥儿回了娘家。 这还是锦娘头一回因着与丈夫堵气冲回娘家的,老太太和二夫人都莫明得很,只好好生相劝,让锦娘回简亲王府去,但锦娘扬言,冷华庭不跟她道歉,她便不再回简亲王府,要出府单过。 而冷华庭却在王府里与落霞郡主谈笑风声,两人时不时会在府中花园中散步,落霞的脸上常常挂着钦慕的微笑,住在简亲王府乐不思蜀,不肯回自己家。 这些消息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很是高兴,而六皇子却是将信将疑,而终于有一天,冷华庭亲自去孙府接孙锦娘回府,不但遭到孙锦娘的拒绝,还被大骂一顿,怒而回府之后,刘妃娘娘将六皇子叫进寝宫,骂了他一顿,六皇子很无奈地退了出去。 但出了皇宫的六皇子没有回自己府弟,却是骑了马,直接去了孙相府,说是看望病重的孙大夫人。 这一日,锦娘正住在孙家自己的屋里抱着扬哥儿玩,时不时的,眼里就泛了湿意,身边的张妈妈和秀姑几个看着就伤心,她们谁都不知道夫人和二爷,那样相好的一对壁人,怎么就会闹到了如今这步田地,两人便好言相劝。 锦娘怒而大骂道:“男人就没一个是好东西,他分明就是看我长相平庸,见到一个身份高贵,又美貌如花的郡主肯投怀送抱,就起了二心,就算是作平妻又如何,我今日若忍下这口气,容了他,将来便会是一个又一个的往屋里抬,不过是个望恩负义,过河拆桥的负心汉,当初,若不是我帮他医好残腿,以他残废的身子,哪有郡主肯嫁与他?如今将我一半的本事全都学了去,就看我不顺眼了,想要弄个身份比我高的人来压制我,我……我要和离,我孙锦娘,就是一辈子不再嫁,也不要跟这种人过了。” 锦娘愤怒之下的吼叫,传到了院外,孙府下人们议论纷纷,都在骂锦娘太过狂妄,男人三妻四妾原就是常事,何况四姑爷那样俊秀的人才,又即将成为简亲王世子,会娶郡主为平妻也是正常,四姑奶奶不应该如此不大度,哪有丈夫要娶平妻,而正妻却冲回娘家不肯回府的道理。 正从孙老太爷书房里出来的六皇子果然就听到了这种议论声,心里不由又信了几分,面上与老相爷告退,请相爷不必相送,但实际等相爷一回转,六皇子就改了方向,直接进了孙家后院,说是要去佛堂看望孙大夫人。 他身份高贵,守园的婆子们没有敢拦他,而且,他的理由也还算符合情理,便没说什么,让他进去了。 六皇子一进后院,便直奔锦娘所在的院落,结果,看到锦娘正孤身一人,坐在花园小亭着发呆,神情凄苦愤恨,六皇子装作偶遇,风度翩翩地走进了亭子。 锦娘曾经见过六皇子一面,认识他,乍见之下,有些诧异,脸上露出惊慌之色,起身给六皇子行礼,六皇子忙大步向前托住她,默默地注视锦娘,眼神清亮,灼灼华光流转。 锦娘被他如此突兀的深情弄了个大红脸,垂了头便要避开。 六皇子却道:“表嫂天仙般的人儿,表哥怎么舍得你伤心的。” 此话正好触到锦娘痛处,一听之下,就泪眼婆娑了起来,六皇子看着便将自己的帕子递给锦娘,很有礼地请锦娘坐下,锦娘哭过之后,便絮絮叨叨地和六皇子说起自己与冷华庭的事情,说自己如何帮他解毒,如何帮他改造基地,而他又是如何的负心负义,言谈到伤心处,又免不了泪盈于睫。 六皇子很耐心地听着锦娘的哭诉,不时的好心安慰她,两人越谈越是投机,六皇子很善说话,言谈风趣,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锦娘再与他说话时,已经不再哭泣,偶尔也会忍不住笑一笑,六皇子看着便很是高兴,那一日,六皇子与锦娘在小亭子中坐了近一个时辰,还是六皇子觉得天气寒冷,怕冻着锦娘,才亲自送了锦娘回自己的小院子,而他也状似依依不舍地离去了。 再后来,锦娘在孙家的住着的日子里,六皇子时不时的便会来孙家陪锦娘小坐一会,两个相谈甚欢,锦娘心中的怨恨逐渐减少,一人坐回屋里时,偶尔还会发下呆,脸上露出娇羞之色。 这一日,锦娘正一人坐在六皇子常见面的小亭中,出现在她面前的却不是六皇子,而是冷青煜。 锦娘不由看得一怔,一抬眼,便触到一双幽深漆黑的双瞳,里面蕴着一股强大的吸力,似要将锦娘的灵魂都要吸进去似的,那眼神里,有太多的不解,太多的幽怨,还有伤感和无助,更有控诉,锦娘被这样的眼神弄得心中很是沉重,掉头就想要走,这个人,看着比六皇子要危险得多,惹不起啊。 “你当他会对你真心么?不过是看你有用,想要骗你为他效力而已,你……聪慧如斯,又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冷青煜深吸一口气,大胆的走上前来,一把拽住锦娘的手臂道:“为什么看着我就要躲,就算你是真的想要与世兄和离,你也不须要嫁进皇宫吧,以你的性子,怎么能在那杀人不见血的地方过得幸福?那不是你要的过的日子啊。” 锦娘第一次感觉有些心虚了,冷青煜的眼里伤痛太过沉重,那份情,压抑得太久,这会子面对锦娘时,便全都一股脑儿往锦娘身上浇,让她抵挡不住,完全失了在六皇子面前从容自如的气度,就像个犯了事的孩子一样,只想要快些躲开家长的责罚。 “这不关你的事,放开我,我要回屋去了,这里冷。”锦娘缩着脖子,不敢再看冷青煜,挣扎着就想要走。 “你随我回简亲王府去,那里,才是你的家,你与世兄明明就两情相悦,为什么要为了一些小事而闹成这等模样?”冷青煜拽着她,不由分说就往前院拉。 锦娘怒了,喝道:“放手,男女授擞不清,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们男人,都是一样,当面说得好,一遇上好的了,就变了心,他能变,我就不能变么?” 冷青煜一听,顿住步子,回头深深地凝视着锦娘,声音温柔,却带了丝苦涩和乞求:“你真的会变心么?若是真的,你就嫁给我吧,我不管你会变成什么样子,也不会逼你去建那什么破基地,跟我走吧,离开京城,寻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一起过平淡的日子,好么?” 锦娘听得怔住了,就算是再迟钝,也看得出冷青煜对自己的如斯深情,不由在心里长叹一口气,仰天闭了闭眼,狠狠心,再睁眼时,眸中尽是坚毅之色,却是推开冷青煜,正色地说道:“我若与冷华庭和离,会嫁给六皇子,因我与他情投意和,他说,今生不会纳妾娶小,只会一心一意的待妻。” “他会,我也更会,他的花名在外,你信他,却不信我?”冷青煜只觉得心都要碎了,这个女人,无论如何,哪怕是骗,也不肯给自己一丁点的希望,自己情愿做那个替身之人,他明知道,她与丈夫不过是在演戏,在江南呆得久了,怎么会不明白她与冷华庭之间的真情实意,经历过那样多生死磨难的感情,又怎么可能为一个突然出现的女子而破裂? 所以,他听说消息之后便一直忍,忍着不来孙家看她,不想要破坏她的计划,但传言如雪片一般飞到他耳朵里,他实在忍不住,更抗不住那份相思的煎傲,明知是假,还是如飞娥扑火一般的来了,就是奢望她能像对待六皇子一样,假意答应自己的求婚,哪怕那是句假话,他也想听,听过之后,就算自此天陷地崩,山河破碎,他也觉得圆满了。 “我自然信他,他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出现,安慰我,帮助我,我当然信他,而你?莫明其妙地跑来掏什么乱啊,我讨厌你。”锦娘说完,转身就走。 那一句讨厌如刀一样戳进了冷青煜的心脏,绞得他只觉得心如碎片,一点一点被割裂,丢弃,一冲动,他大步向前,一把将她扯入怀里,紧紧拥住,小声道:“不要骂,只一会子,就算是你怜悯我,让我抱一会子,我就走,我知你在演戏,但我不会揭穿你的,是我不自量力,是我痴心妄想,你……太狠心了,肯骗他,却不肯骗我,你知道不知道,就算是骗,我也想听那一句话,想听你说,愿意和我在一起,可是,你这个没心没肺的,竟然说讨厌我。” 锦娘被他抱得死紧,心中虽有些不忍,但更多的却是愤怒,自己可是冷华庭的老婆,这厮明知道自己与相公不过在演戏,还来占便宜,太过可恶了,刚要挣扎,冷青煜却是放开了她,苦涩的笑了笑道:“演得如此辛苦,不若我也帮你一帮吧,我与太子哥哥自小长大,自然也是要助他的。” 锦娘听得怔住,眼里浮出一丝的愧意和同情,但她此时不能说半句磨棱两可的话,不能给眼前这位男子半点希望,不然,那便是害了他。 “珍惜真正爱你的人吧,只要你肯多看几眼,你很快就会发现,有更好的人在等你。” 冷青煜走后不久,六皇子又来了,锦娘深情地看着他,交给他一样东西:“这东西或许对你有用,太子势力太过强盛,你想要成功,就必须要先下手为强,这包里有两样东西,一样是我的印信,我这一年多来所赚的钱便放在大通钱庄里,你若起事,便拿它去大通钱庄提取现银就是,另一种东西嘛,你小心着点用,简亲王府里的刘姨娘至今昏迷不醒,用的,就是这种类似的**,不过,那种药下了之后,还是能被验出是中毒,而我这种,就是再有本事的神医也查不出来,中毒者,会如中风一样偏摊,而且,终身不会再清醒。最重要的是,此毒不会当时发作,得过两三天才会有效,如此,就更能查出施毒之人是谁。” 六皇子听得将信将疑,但面上却露出激动深情之色,一伸手,想要将锦娘抱入怀里,但锦娘却向后退了一步,躬身行礼道:“请殿下尊重锦娘,锦娘虽是庶出之女,但最在乎的,便是声名,锦娘还等着殿下堂堂正正来娶我的那一天。” 说完,便转身离去。 六皇子一出孙府,便直奔大通钱庄,当时便去印证那印的真假,掌柜的一见那印信便脸都变了,生怕六皇子将钱全部提走,颤着音道:“贵客,您……要多少?” 六皇子也不好直问这印信里,究竟可以提取多少银子,只好试探着说道:“两百万两。” 掌柜脸色一松,高兴地点头:“您是要现银,还是银票?” 六皇子听得怔住,张了嘴,半天都没说出话来,他万万没想到,锦娘会挣得有如此多钱,两百万两,在那掌柜来说,还只是个小数目,看来,这印信里,怕是存得有上千万两银子,这几日装得太过辛苦,倒是很划算啊,虽说自己觉得跟一个成过婚的女人成亲,太过憋屈,但看在钱的份上,忍了吧。 那日,六皇子一回宫,便与刘妃娘娘商议了好一阵,然后再进了皇上的书房,将锦娘给他的印信呈给皇上,同时,拿出在大通钱庄取来的两百万两银票也呈给皇上看。 皇上见后大喜过望,直夸六皇子能干,本事,龙颜大悦之下,走下案前,伸手拍了拍六皇子的肩膀:“皇儿,你果然深得父皇之心,好好做,父皇一定会让你如愿的。” 六皇子眼睛微湿,回手握住皇上拍在自己肩膀着的手,颤着声道:“谢父皇,儿臣,一定不会辜负父皇您的期望。” 说完,便起身告退,但人还未走便听得身后一声重响,一转头,便看到皇上那高大的身子倒在了地上,眼都直了,一旁的太监看得大惊失色,大喊有人行刺皇上,救驾! 一时,外面冲进来不少带刀侍卫,将六皇子团团围住,六皇子大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地上的皇帝,半晌也没说出话来,心里却有些明白,怕是刚才那毒药有问题,不过,母妃说会带羽林军进来控制宫怨的,应该快来了吧。 于是,他还算镇静的站着,脸上的惊慌一闪而逝,对那围住自己的侍卫骂道:“皇上突然病倒,不快去叫太医来医治,却是围住本殿下是何道理。” 这时,宫外响起一片厮杀声,羽林军统领果然率领属下赶来,挥刀便向那些侍卫砍去,六皇子看得大喜过望,松了一口气道,“将这殿中所有宫人全都杀死,一个不留。” 这里的宫人,就算不明白自己是如何下的手,但皇上原本好好的,自已一来,他便中毒而倒,自然最要怀疑的便是自己,杀了,便是最好的封口方式。 那统领果然领命,开始屠杀皇上宫里的宫人,随知,突然自殿下冲进一支装备奇特的军队,每人手持一支连环细弩,向殿内的羽林军连连齐射,还有一人,身材修长,样貌奇俊,却是一身银亮盔甲,英气逼人,他飞身跃起,长剑直指羽林军统领,而原在宫里的宫人便大喊起来:“六皇子造反,六皇子弑君杀父,谋篡皇位。” 第一百五十九章 六皇子整个脸都白了,愤然对冲进来的那位银盔将领道:“你们……设计我?” 银盔将领冷华庭正帅气地几剑挑向羽林军统领,回头轻蔑地看了六皇子一眼,冷声道:“你不说自己狼子野心,心怀不轨,却要怪别人设计你,哼,你这是自寻死路,怪不得别人。” 说罢,手腕一翻,一剑向那羽林军统领肩胛骨挑去,那羽林军统领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原想趁着冷华庭与六皇子说话的当口,想施暗招的,却没想到,一招没用老,反被对方刺中了左肩,几招过后,更是节节败退,左肩受伤,让他了失了斗志。 他再看了一眼殿内,只见自己带进来的军士也招架得很是吃力,不少人中箭倒地,还有不少人虽然挥刀挑箭,但那细弩发箭角度刁钻得很,根本就防不胜防,最麻烦的是,那些军士是一只手拿细弩,另一只手拿刀,不发箭便挥刀砍人,刀法强悍简单,但很实用,几乎是一刀一个,羽林军统领心中瓦凉瓦凉的,伺机就想要退,外面还有他的不少部下,或许,先逃出去再说。 但是冷华庭如何会让他逃出去?又是几个杀招,刺中了他的右腿,他半跪于地,只能举手横刀相抗,冷华庭如猫抓老鼠一般耍着那羽林军统领玩,耐心好得很,羽林军统领导实在受不了了,大声道:“冷大人,你身为中书令大臣,并无领兵之权,却无故带军进宫庭,你分明就是要造反!” 一旁的六皇子听得眼睛一亮,拨出腰间长剑,直指冷华庭道:“林大人说得没错,冷大人乃官,却带一支私兵进上书房,确实有造反之嫌,父皇,分明就是你设计害毒的,本殿下方才不过是和父皇说了几句话而已……” 冷华庭听六皇子与羽林军统领林大人之间一唱一和的污蔑自己,不由大笑了起来,一人独斗二人却轻松写意得很,而且,殿内自己所率领的军队已然控制了局面,他也懒得逗着林大人玩了,剑花一抖,一剑刺中了林大人的另一条腿,林大人再难支撑,倒了下去,几名私兵立即上前去将他捆了起来。 六皇子且战且退,见林大人已经被擒,心中更是急,不过,想自己毕竟是皇子,冷华庭再怎么本事,也不敢私自杀了自己,便素性身子向后一翻,退开了战团,收了剑,转身向殿外跑去。 冷华庭心知他必然是去找刘妃娘娘了,他如今无暇去追,收了剑,伸手在皇上的鼻间探了探,感觉气息还在,不觉得松了一口气,皱了眉,对瑟缩在一旁的太监们道:“速速抬皇上到**去,请御医。” 六皇子逃出上书房,却看到身后并无人追,虽然诧异,却也顾不得那许多,他现在最要紧的便是逃到刘妃娘娘殿里寻求保护,先前在对皇上动手之前见过刘妃一面,母子细谈过,他去对皇上对手,而刘妃去调动羽林军和九门提督的兵力,同时发令到西山大营,调大军过来包围太子府,控制太子。 但这一切要全部准备停当就得有两三天时间,好在锦娘给他毒针时说过,那毒发正好须要三天时间,正好符合他的要求,所以,他才趁着皇上兴奋莫名时,冒险的下手。 却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是骗她的,刚将毒针刺破皇上的皮肤,皇上就倒地了,他立即明白,自己中计了,而且,还是为太子作了嫁衣,这让他怒不可遏,但他更知道,此时最需要的是冷静,事情已经发生,要如何补救才是最重要的,他决不想就此被太子打入地狱去,他还有雄心,还有梦想,更有**需要实现,所以,他此时飞速去找最后一根救命稲草,一手主导了这件事情的刘妃,他那位心机深沉的母亲。 明知,此时刘妃怕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情况可能也很危急,但他还是要去见她,是她逼着自己走到这一步的,自小,刘妃便给他灌输要夺位的思想,事事让他与太子争,虽然,他不喜欢,但还是被刘妃推着往前走,要他抢夺那把龙椅。 这与其说是他的梦想,不如说,是刘妃的梦想,他的母亲,好胜心极强,控制欲和私心极重,她不允许任何女人比她强,比她幸福,而皇后却是她斗了一辈子也无法超越的女人,所以,她便把所的有希望放在儿子身上…… 一路狂奔,总算到了刘妃所在的长春gong,却见宫外冷冷清清,连平日守在宫外面常见的宫娥都少得很,最让他奇怪的是,乾清宫处厮杀如此激烈,后宫却是一派清静,一点也没到惊慌错乱的样子,而且,那些做着粗活的太监们仍各自己做着自己手里的事情,他不由加快了步伐向刘妃宫里奔去。 但进得宫去,却没有看到刘妃的人影,平日常跟在她身边的宫娥嬷嬷也没见人,他心中一紧,便抓住一个正在做打扫的小宫女问:“娘娘呢,去了哪里?” 小宫女被他焦急凌厉的样子吓到,缩着肩半晌才道:“回……回……殿下,奴婢……不知,奴婢只见娘娘带着人出了长春gong,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六皇子听得松了口气,是刘妃自己出宫的,只要不是被抓就好,但是,如此紧要关头,她去了哪里? 皇上出事不到一刻,她便及时派得有羽林军来救助自己,那便说明,她已然有所准备,既是如此,为何她不事先告诉自己?而如今自己处境出此危急,她又去了哪里? 一时心中气闷,望空荡荡的宫殿,踉跄着走出了长春gong,仰头望着青灰色的天空,一股孤寂凄凉感袭卷全身,突然便觉得很没有意思,好好的皇子不做,非要有那不切实际的梦,非要为了实现刘妃的**而做那无用之功,到头来,那把椅子没得到,怕是要落过身败名裂,命丧黄泉的下场了。 胡乱在后宫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路上再遇到宫人,发现他们都很慌乱,有的手里拿着包袱,似乎在逃难的模样,看到他,都退避开来。 他猛一抬头,却发现自己正走在去皇后娘娘的路上,心中不由一阵自嘲,小时候便特别羡慕太子有个做皇后的母亲,想着太子之所以能成为太子,只因为他的娘亲是皇后吧,所以,无需要付出那么多努力,去博取父皇的欢心,这天下也是他的。 而且,皇后娘娘从来也不会像刘妃一样,苛责太子,偶尔他也能看到,皇后对太子是温和可亲的,不像自己的母妃,对待自己便如她身边驯养的一只小宠物,听话时,便摸两个,稍有反抗,便严厉喝斥,甚至,打骂随心。 他很奇怪,到了这个当口,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要逃走,却是跑到了坤宁宫来,走近前去,他的心突然又兴奋了起来,因为坤宁宫外竟然围满了羽林军,看那兵力,竟是比方才去上书房救自己的那一支要多得多。 六皇子一提气,便向坤宁宫里冲去,守卫的羽林军见是他,并没有阻拦,他很快就进了殿内,如此情形,心中隐隐又有了期待,方才的惶惶之感立即消失,看到坤宁宫中几个掌事的嬷嬷和宫女全都被军士控制中,心中更有了几分把握,大步走进皇后寝殿,果然便看到刘妃正站在皇后宫里,她身边跟着的,是羽林军副统领。 皇后端坐于正位之上,脸上并无惊慌害怕之色,眼神威严端庄,神情凛然无惧,冷冷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刘妃。 “姐姐果然好气度,好胆识,到了这当口仍然不急不慌,想来,怕是有了自救之策了吧。”刘妃笑得柔媚,高傲而轻蔑地看着皇后娘娘。 皇后唇边也浮了笑意,慢悠悠地端起几上的茶杯,揭开杯盖轻轻滑动着:“时间还早着呢,你何必太心急,坐下来,陪本宫喝一杯吧,都斗了几十年了,你不觉得累得慌?歇歇吧。” 刘妃最是看不惯皇后那宠辱不惊的样子,不管遇到多大的风暴,她都能淡然镇定的应付,这让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猛然走上前去,一伸手,就去夺皇后手里的茶杯。 皇后随手便端了那茶向她泼去,顿时泼了刘妃一头脸的茶水,好在这茶是泡了很久的,并不烫,但却让刘妃一脸湿湿漉漉的,很是狼狈。 “你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呢,本宫手中的东西你也敢夺?”皇后冷笑着说道。 刘妃气得嘴唇发白,也顾不得自己脸上的茶水,扬手就向皇后的脸上甩去,但很快,她的手就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捉住动弹不得,刘妃定睛一看,竟然是那躬着身站在皇后身边,一声不吭的李公公,不由大怒,喝道:“你这狗奴才,到了这当口,竟然还敢冒犯本宫?” 李公公将手一扬,甩开刘妃,抿了嘴,仍是一言不发地站在皇后身边。 刘妃向后倒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不由怒气更甚,大喝道:“来人,先将这阉人拖出去打死,看他还敢狐假虎威不。” 立即有两名军士上前便要抓了李公公,但那李公公却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那两人刚出手,便像是被碰到了一块大钢板,手还没沾到李公公的衣服,人就被反振回来,根本就近不得身。 站在刘妃身边的那名羽林军副统领看得眼神凝住,脸都有些发白了,怪不得皇后如此镇定自如,原来,她身边还有这么一位武功高手,方才李公公若非手下留情,刘妃娘娘的一只玉腕,怕就要断在这里了,还没见他真正出手,这统领便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向自己逼来,他不由退开两步,与刘妃保持了一些距离。 刘皇子看到这一幕,眉头也是紧皱了起来,走到刘妃身边叫了声:“母妃。” 刘妃正因为没有打到皇后,反而被李公公捏得手腕生疼而气恼着,这会子见六皇子进了殿,不由心中一震,问道:“事败了?” 六皇子被她问得脸色一黯,唇边就带了丝嘲讽,说道:“母妃是不是早就意料到了?” 刘妃眼里便露出一丝失望和鄙夷之色,对六皇子喝道:“那冷华庭不过是个残废,就算身子好了,又能强到哪里去,你可将他一并给杀了?母妃派去救你的人呢?” “林大人已经被冷华庭活捉了,儿子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母妃,你太小瞧他的本事了,儿子根本就打不过他。”六皇子气愤的看着刘妃,听她的语气,似乎料定那毒药会当场发作,但她却没有提醒自己,还让自己冒险去对皇上下手,真不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人说虎毒不食子,她逼宫,就算成功了,那上位的也应该是自己吧,如若自己方才真被冷华庭控制,她哪有人来承位?难不成,她一个女人家,还想要坐龙椅不成? “哼,我若全告诉了你,以你那软弱忧柔的性子,又怎么敢真的动手?只要他还在位,你们谁也甭想成功,他正是缺钱的时候,正好你送了那么大一笔进去,他定然便会失了戒心,本宫怎么也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的。”刘妃冷笑着对六皇子说道。 六皇子心中的怒意更甚,对刘妃吼道:“就算如此,若方才我被冷华庭杀死了,你所做的一切,又有何意义?你可曾考虑过我的安危?” “哼,他不会杀你的,顶破天,也就把你抓起来,不过,本宫也好奇,他怎么会放过你了?”刘妃鼻间轻哼了一声,随即又觉得奇怪,像是在问六皇子,又像是在自问。 “你就不怕他抓了我来要胁你么?”六皇子的语气更加愤怒了,原来,她真的是什么都算到了,她可曾将自己当儿子过,难道也只是她能利用的工具吗? “他要胁得了么?就算你被抓住,本宫也有法子救你出来,何况,本宫也想着,你不至于无用到了那种地步,自身都保不住,你又凭什么登上那最高的位子上去?再者,母妃更是没有料到,羽林军也有如此不堪一击,竟然被几个野兵痞子收拾了。” 刘妃眼中的鄙夷之色更甚,转过头,不想再看六皇子,却又道:“你既然来了,就好生躲在本宫身边吧,看本宫怎么对付这个女人,她可是一直夸她的儿子最诚孝的,本宫倒要看看,在皇位和她的性命之间,太子殿下,会选哪一样。” 皇后一直静静的听着刘妃母子的对话,心中对外面的形势也有了些了解,至少,皇上如今已然中毒,不醒人事,那是肯定了的,也就是说,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只是,皇后也没料到刘妃有这样一招,连自己的儿子都不顾,却想着要先控制自己,这招……还真是阴毒,如今就看小庭和太子在能不能很快地控制局势了,自己先拖得一时是一时吧。 刘妃喝斥完六皇子,又转而看向李公公,看他一派沉着冷静,不动如山之感,眼中戾光一闪,大喝道:“来人,放箭,杀了那阉人。” 六皇子听得大惊,忙道:“母妃,放箭会射杀皇后的。您疯了吗?” 刘妃听得气急,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六皇子的脸上,骂道:“愚蠢,你给本宫闭嘴,滚一边去。” 六皇子被打得又气又羞,怨恨地瞪了刘妃一眼,不再说话。 那统领倒是对刘妃忠心得很,二话不说,一挥手,便从大殿两侧出来许多弓箭手排,而刘妃却退到了一边,以防不测。 皇后的脸色终于有了些变化,光洁的额头上冒出细细地汗珠来,刘妃的手段果然非同一般,这个时候,最是考验人心时,李公公虽然对自己忠心,但谁也不知道与性命攸关时,他会做何选择,看那两侧的弓箭手至少也有百人,百箭齐发之下,他要自保又要保自己,怕是难以两全……,刘妃根本就没有杀自己的心思,她只是想要借此杀了李公公,让自己失了怙恃而已。 一抬眸,果然看到李公公的手双握得紧紧的,面色也很沉重,皇后不由微叹了口气,对李公公道:“你若有法子,就自逃吧。” 李公公听得一怔,眼中浮了泪意,躬着的身子也挺直了起来,淡笑道:“老奴都这个岁数了,又是个残破之人,就是逃了,又能到哪里去?不如还是在这里服侍着娘娘吧,能服侍多久便多久,娘娘您宽心,老奴就是豁了命去,也不会让半支箭沾您的身。” 说着,便抬了脚,走到皇前面,用他那并不高大的身子将皇后档住,手中拂尘一甩,淡然地看着刘妃,笑道:“刘妃娘娘果然好计谋,不过,老奴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就算是死,也要护着主子脱身。” 而两边一直站着几个宫女太监见李公公如此,脸上也浮现出一付势死如归之色,不约而同地走到皇后身边,将皇后严严实实地护在中间,真有箭来,他们,就是那档箭的盾,或许档不了多久,但能挡一时是一时。 宫中政变,宫人们自来就是最可怜之人,就算此时没有被箭射死,一旦刘妃成功,皇后宫里的人无疑是一个也保不住命的,很多宫人看得多了,自然想得通透,在此关头赌上一赌,以最忠心的形像展示给皇后看,如果还有命在,若太子得胜,自己便成了救驾有功之人,将来,在宫中的地位自然会比现在要强上百倍。 刘妃听得咬牙切齿,没想到皇后身边的人都如此的忠心,竟然以死相护那女人,她的心中戾气更盛,原本只是想要恐吓恐吓皇后的,心一横,手便往下挥:“放箭!” 顿时羽箭齐飞,嗖嗖作响,向李公公等宫人直射而去,立即便有两名宫女应声而倒,李公公手中拂尘挥洒如一支凌空点墨的画笔,舞将出来,竟是将皇后和自己周身罩了个密不透风,硬是没有一支箭能伤到他和皇后娘娘。 一轮羽箭下去,只死了几名宫女,但皇后身边的围护墙也因之倒了一大半,剩下的宫人身自觉的又移了步子,重新又围成了一圈,将皇后护住,皇后自坐上站了起来,将李公公拉开道:“退到一边去吧。” 李公公听得一震,慌道:“娘娘,危险。” “无事,她不敢杀本宫的,不过就是想擒了本宫来要胁太子罢了,你们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她放箭,不过就是想要杀了你们,让我失了护恃,李暗达,你走吧。”皇后眼中也浮了泪,看了眼地上血淋淋的宫女,哽了声对李公公道。 李公公哪里肯,皇后的话让他老泪纵横,“老奴死都不会走的。” 皇后听得一急,猛地瞪了他一眼,李公公心中微怔,却哭得更厉害了,皇后的意思他明白,是要他逃出去向太子报信呢,可是,这里只有自己有本事护着皇后一二,若自己也走了……刘妃就算不会杀了皇后,那也一定会凌辱她的,不行,堂堂皇后之尊,太子之母,岂能让那等阴贱的女人凌辱了去?而且,刘妃太过毒辣,以前对待宫里的其他妃子是无所不用其极,有个妃子因得了皇上的青睐,竟是生是被她打挖了双目,割了鼻子的。 “老奴不走,娘娘放心,殿下很快便会进来救皇后您的,老奴只须再撑个一时半刻就成了。”李公公再将走到皇后面前,将她拦住。 皇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刘妃道,“你死了那心吧,本宫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愿的,没有了本宫,看你还有何筹码威协我儿。” 刘妃听得哈哈大笑,半状若疯狂,好半晌,她才收了声,阴怨毒地看着皇后道:“就是不能威协又怎么样,本宫跟你斗了几十年,一直就没有斗赢过,本宫他日就算做不成太后,也要杀了你,让你也做不成,哈哈哈,能让你死在本宫的手中,那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六皇子终是听不下去了,这样的母亲,天下少见,她争来争去,没一点是为了自己的,皇后肯为太子而死,而她呢,明明还有可能会赢,却要争一时之气,在她心里,只要争赢了皇后,就够了,哪里就自己的安危放在眼里过? 果然,刘妃娘娘手一抬,又要下令放箭,六皇子突然一剑向她刺去,将剑横在了她面前。 刘妃大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六皇子,喝道:“你疯了吗?竟然对本宫下手,本宫是你的娘亲啊。” “你也知道你是我的娘亲?你可曾想过我的利益?你杀了皇后,那就等于将我也送上了死路,你要疯,我不陪着你了,下令,命人捉了皇后,但不许伤她。”六皇子用剑紧逼着刘妃,冷笑着说道。 情势突然变成这样,皇后脸色变得更加沉重了起来,六皇子其实比刘妃还要难以对付一些,若非是刘妃平日将他逼得太紧,这一次,他是很难中计犯错的,还好,他们母子并不同心,若不然,这一场斗争胜算如何,还很难料定。 刘妃气得脸色发白,对那羽林军统领点了点头,那羽林军统领便亲自向李公公攻了过去,在李公公与他过招的同时,又有几名军士向后皇攻去,场面立即混乱了起来,这时,外面终于响起了撕杀声,兵器碰撞,铿锵作响。 六皇子心中更急,丢下刘妃便向皇后擒去。 却说冷华庭,将皇上安顿好之后原想立即带兵来捉拿刘妃的,提剑跟着六皇子一追出来,便被身后的将士叫住,宫外九门提督已然率兵往里攻了,而他也明白,方才的羽林军还只是一小部份,另一大部人马却没有过来营救六皇子,其中定然有猫腻,反正太子交给他的最大的任务便是守好内宫,困住刘妃和六皇子,等太子将西山大营里,忠于太子的队伍拉出来之后,再行后事。 如果九门提督府之人一旦攻进宫来,那局势便再难控制,刘妃手中有西山大营的令牌,刘妃定然也已派人去调兵了,等太子自西山调兵回来,刘妃的人马也会接踵而来,那样,一场宫战便会演变成大战,京城百姓也会跟着糟殃。 而只要将内廷控制住,外来的人马便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明知道刘妃在宫内还有妖娥子,他也只能分些兵力先护住皇上宫里的宫人,那可是将来指证六皇子的人证,自己再带了人马去宫外部置,先将九门提督的人马挡在宫外再说。 人马布置齐整后,再直扑皇后宫里,果然坤宁宫被围,他不由大急,一跃而起向皇后殿内冲杀了进去,正好看到几名军士地对皇后下手,随手几个钱镖,将那些羽林军击退,再凌空轻点,一剑向六皇子背后刺去,大喝道:“皇后娘娘,微臣救驾来迟,请恕罪。” 六皇子差一点就要捉住皇后了,随知冷华庭又自天而降,只能回剑护住自己,那边李公公见冷华庭终于来救人了,立即精神大涨,手下便更快了许多,一番打斗下去,很快,冷华庭便一剑刺中了六皇子的右胸,而刘公公也一掌将那羽林军副统领劈倒在地。 而大殿两侧的弓箭手之类的,也被冷华庭带来的私兵射杀,刘妃娘娘眼见情势急转,自己已然难逃,而皇后却安然无漾,气得如疯妇一般,不知死活地向皇后冲去。 李公公眼尖,拂尘一扫,便将刘妃卷起老高,又一收,将刘妃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顿时,刘妃摔得半晌也爬不起来。 而六皇子却再也不看她一眼,捂住右胸,佯攻一招又想要逃,冷华庭直接腕了几个剑花,用剑将抵住了他的喉咙,吩咐军士将这一对母子绑了。 皇后终于转危为安,欣慰地看着冷华庭道:“小庭,你来得真及时,若非你,本宫怕是没命再见你太子哥哥了。” 冷华庭单膝点地,行了个大礼:“微臣来迟,让娘娘受惊了,请娘娘责罚。” 皇后亲自扶了冷华庭起来,含泪笑道:“本宫怎么会怪你,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说着,又走向刘妃,一伸手,连连甩了她几个巴掌。 “不是斗了一辈子了么?你还是没能斗赢啊,刚才如此猖狂,以为可以至本宫于死地了吧,如今落在本宫手里,你还有何话说?” 刘妃原本美艳绝伦的脸颊立即被打红肿了起来,一边五个手掌印,嘴角也沁出一丝血迹,眼中怨毒之色更甚,一吐口中血水,向皇后喷了过去,皇后脸一偏,嫌恶地向后退开几步,对李公公道:“她平日是如何对待别的宫人的,今天也要让她尝尝自己的手段,来人,拿把薄刀来,给本宫破了她的相,她可是最以美貌自居的,本宫倒要看看,在她的脸上划下九九八十一刀以后,她还能美到哪里去。” 刘妃听得大惊失色,一个女人若是失了美貌,那还真是生不如死啊,她眼中露出绝望之色,心知皇后对自己恨意太深,只是破相算是便宜了自己……转头看到一边看好戏似的冷华庭,忙软了声音道:“庭儿,我可是你的姨母,你自小,姨母便是最疼你的,你怎么能帮着外人欺负姨母?” 冷华庭再没看到过如此无耻之人,摇了摇头道:“姨母?你还记得你是我姨母啊,我十二岁那一年,给我下毒也有姨母一的份吧,故意与我二叔设计,挑起我娘亲和父王之间不和,再将娘亲骗到你的宫里住了好久,在娘亲面前没说父王半句好话,使得她一气之下不肯回府,让人有了可乘之机,并趁此向我下药,这就是你做姨母的对我的疼爱么?” 刘妃听了眼神一黯,回道:“此乃子虚乌有之事,我自来就是最疼你母亲,又怎么会设计害她和你?你不要听人胡说啊。” 冷华庭听了不由仰天一笑,向前走了一步,逼视着刘妃道:“好,就算当年之事我已难找出人证来指证你,那你在江南对我妻女下手一事又如何说?与西凉人联手,将炸弹埋在我江南别院,差一点将我娘子和太子殿下活埋,这又如何解释?” 刘妃听得脸上一阵阵发青,眼里惧竟更盛,没想到,这件事也被冷华庭查到了自己身上,不过,她深信这也只是冷华庭的怀疑,又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道:“你就算是不喜欢姨娘,也不能如此污蔑姨娘啊,姨娘怎么会与西凉人勾结害你呢,那是西凉人挑拨离间的啊。” “那你使了刘嬷嬷对在我娘子生产时下手,差点害死我娘子和我的扬哥儿一事又怎么说?你别又不承认,刘嬷嬷可正被我关在简亲王府的暗室里呢,她可是你最忠实的一条老狗了,你不会不记得她了吧。”冷华庭眼如冰寒,一想到眼前这个与自己娘亲有着六分相似的女人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害自己和自己最亲之人,便心火直冒,恨不能亲手剜出她的心来,看看是红还是黑。 刘妃听得张目结舌,脱口便道:“刘嬷嬷……她……她不是被你们毒死了么?怎么……” “终于肯承认了?哼,毒死了她又如何指证你这阴毒的恶妇?”冷华庭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对皇后娘一拱手道:“娘娘,您千万别手下留情,微臣,没有这样的恶毒的姨母,您想要如何惩处她,尽管不要客气,留下一口气就成,微臣还想让娘子来看看她究竟会有多惨的下场。让她也出口恶气才好。” 皇后听了点了点头,笑道:“小庭尽管放心,本宫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的,就这么死了,可不太便宜她了么?”一招手,有太监果然端了一个小盘子过来,上面平放着一把薄薄的小刀,那是净事房专门阉割太监所用的刀具,最是锋利无比,刘妃娘娘看得心胆惧裂,转头又看向自己的儿子六皇子。 六皇子自身难保,心中惊惧得很,只盼着冷华庭不会将气也撒到自己身上来,哪里还顾得了刘妃,再者,他对刘妃也实在是失望透了顶,若她不是只顾着她自己,明知是计还冒险行事,自己也不会落成现在这个下场,他对刘妃如今只剩了恨意了。 刘妃被人死死按住,拿刀的小太监脸上带着一丝快慰的笑意,这小刀曾经让他由一个好生生的男人变为了太监,如今终于可以拿来用在这些个主子的身了,让他兴奋莫明,下手时,柔声劝道:“娘娘别怕,很快的,一刀下去,并不疼,奴才的手法很精湛哦。” 只听一声尖叫,冷华庭转头来看,只见刘妃的脸颊上被那小太监斜斜地削了一块皮,模样狰狞可怕,这样残酷的刑罚,他懒得再看,转身对皇后道:“娘娘请移驾乾清宫,皇上只是昏迷,还望娘娘多加照应,微臣要去宫墙处督战了。” 皇后点了点头,着宫人继续对刘妃施刑,而六皇子则被军士带走,皇后临走时道:“施完刑后将这贱人扔进冷宫吧,每日给些残饭,不得将她饿死了。” 走到外面,冷华庭很是不解,问皇后:“刘妃毕竟是后宫之人,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记羽林军统领和九门提督都听命于她?” 皇后听着叹了口气道:“她的手段很是高明,又善于心计,更善于……狐媚惑人,那几个羽林军统领原就与她有旧情……本宫也曾提醒过皇上,但皇上那时总认为让她牵制我正好,以为我只是在诋毁于她,所以,倒让她成了些事,至于九门提督嘛,本宫就不清楚这其中内情了,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时,宫外打斗声震天的晌,有军士来报,说太子殿下率兵勤王来了,九门提督见太子到,已经放下武器,束手就擒了。 这样,一场宫变总算平息下来,太子打马进宫,在内宫外下了马,狂奔进了乾清宫,一看到昏迷在龙床之上的皇上,便失声痛哭了起来,刘医正正在给皇上把脉,半晌,他才劝了太子道:“此毒不会伤身的,皇上过阵子就能醒过来,太子殿下也无须太过悲伤。” 站在一旁的皇后和冷华庭听得一滞,这是什么话,皇上一阵子就能醒来,那所有的功夫不就白费了吗? 太子哭皇上倒是情出内心,但一听皇上就要醒来,心中也是一震,皇这若这会子醒来,还如原先一样刚愎自用,那大锦的江山又在危险了,心下一急,便问道:“不知这一阵子,得是多久?”怎么也要等打败了西凉再醒来才好啊。 刘医正不紧不慢的摸了摸他的山羊胡子,皱了眉道:“不久,也就是个三到五年吧。” 冷华庭差点没被他这话给呛道,这个刘医正,总是不分场合的耍人,这么紧张的情境之下,他也能说出如此让人无奈的话来。 太子也是听得哭笑不得,又不好将刘医正怎么样,只能拿眼瞪他,刘医正老神在在的开着药方,才太子道:“唉,其实微臣方才也是想往好里了说,这病啊,身子是不会伤的,只是会变糊涂,伤了脑子,三年五年的,醒来了,也不能恢复到以往的清明了,殿下还是早作打算的好,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太子眉头一紧,看向冷华庭,冷华庭半挑了眉,笑着回看他,那意思便是,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心里惦记着家里,出来了不少时间了,锦娘定然在家里很担心呢,宫里既然完了,自然是要回家看老婆孩子的了。 一拱手,正要告辞,这时,有宫人来报,说恭亲王正等在宫外,有事求见太子殿下。 太子听得微怔,宫中政变,依着以往的规矩,没有野心和权势的亲王一般会装聋作哑,等事态平稳后才出现的,怎么这会子,最稳重不问世事的恭亲王爷倒来了,是来表忠习的么? 传令让恭亲王进来,老恭亲王一进门便要下跪行礼,太子忙上前托住道:“老叔爷,您这是有何事?” 恭亲王爷一脸的愧色,不自在的看了冷华庭一眼,垂了眸,半晌才道:“回殿下,简亲王世子冷华堂就在方才被人理应外合的劫走了。” 第一百六十章 太子听得脸色一黯,沉声问道:“冷华堂可是重犯,老叔爷,您既说是里应外合,那自然是知道,这个‘里’是何人?” 恭亲王听得额头老汗直冒,抬头睃了眼太子的脸色,看一向温的太子眼神很是锐利,立即便低下头去,拿了帕子擦着汗道:“殿下,老臣……老臣实在不知啊,要不,您回……去好生查查吧,老臣之所以说是里应外合,是因为,大牢里无一点破坏之处,守卫之人也没有受伤,犯人就……就莫明其妙失踪了。” 太子见老恭亲王说话时目光闪烁,话里话外的意有所指,他心里有些了然,不由看向冷华庭,冷华庭脸容严峻,神情冷厉,看得出,心情很不好,太子心里有些愧疚,冷华庭与冷华堂之间的恩怨已经成为死结,冷华堂一日不死,小庭便一日不会放心,好不容易将冷华堂捉住,却在皇上的偏坦之下,宫廷内乱当中,被人半释半劫走了,叫小庭如何不生气? 沉吟半晌,太子道:“小庭……要不,你自己先去宗人府大牢里查探查探,看看是否能找出些线索来,如若真是里应外合,查出那内奸,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宫中内乱方起,六皇子和刘妃刚刚伏法,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太子去处理,冷华庭也知道在此之时不能因这件事给太子添乱,便看了一眼恭亲王后,对太子点了点头,躬身行礼,告退出去。 恭亲王待冷华庭出去之后,心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抹头额头的汗对太子道:“殿下,如今政事正繁,宫中之事,老臣也听说了一二,皇上突然病危,再难清醒,国不可一日无君,您应该考虑早日即位登基,以安民心,再者就是要查清谋害圣上之叛党,并将之绳之以法,给天下臣民一个交待才是啊。” 太子听得怔了一怔,老恭亲王消息倒是蛮灵通啊,这些老亲王,看似不问世事,其实都是活成了人精,哪一个不是在宫里埋得有眼线耳目的?大多风吹两边倒,谁上位他们就扶持谁,尤其如老恭亲王之流,不过,恭亲王德高望重,他肯率先来表明心迹拥自己上位,那也是好事,太子心里虽然明白他的真意便是卖好,但登基一事还真的依仗这些人来支持,至少,在宗室里头,就可以免去很多麻烦。 “多谢老叔爷,你的话我会认真考虑的,不过,父皇尚健在,我岂能就此登基做此等不孝之事,正如你说,虽然首恶伏法,但还有许多关联的贼子在逃,我会尽快查清,给万民一个交待的。” 太子脸色严肃地对恭亲王说道,就算再心急想要登基上位,假意的推辞和客套还是要的,这就是为帝之道,尽量不留半点有辱名声的把柄给臣,得让他们三求四请,千呼万唤,才能来个应万民之求,不得不登基,就算皇上以后清醒过来,也怪自己不得,这点子手段,太子还是应手拈来的。 恭亲王听了果然一脸的苦楚,又狠劝了几回,但太子仍是一力坚辞,恭亲王只好失望地退下,打算着等宫中事态平息,再邀了朝中其他大臣一起上奏,拥太子登基,太子与六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他没出什么力气,这拥立之功,他怎么也要抢到手里的。 却说上官枚,在锦娘一气之下回娘家之后,她一改平日的低调,每日里,除了照顾好玲姐儿,还一大早便去王妃屋里陪王妃坐上一坐,王妃因着锦娘的事正忧急如焚呢,有她陪着说说话,心里也宽慰了些。 上官枚还主动分担了不少府里的寻常锁事,帮着打理中馈,让王妃有了些闲暇。 这一日,上官枚又来了王妃屋里,见王妃正锁眉在想着什么事,便上前来给王妃请安行了礼,“母妃怎么还没想开呢?我想弟妹不过是一时之气,让二弟二伏个低,放软下身子,接了她回府就事,弟妹也不是那等不懂事之人。您且放宽了心吧。” 上官枚叹口气劝道。 王妃抬眸深深地看了上官枚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忍和犹豫,唇边扯出一抹浅笑道:“枚儿啊,我不但心锦娘,她只是在闹小孩子脾气,等气消了,自然就会回来,我是担心你啊……” “母妃担心我什么?我如今也想通了,不过就是守着玲姐儿过日子罢了,不作他图,您……也放心吧。”上官枚听得一怔,随即眼神黯了下来,垂了头,小声回道。 王妃听着便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你若真是这么着想,母妃心中还算好过一些,就是怕你没想通啊,华堂那孩子,就算仍能留得一条性命在,你跟着她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啊,小枚啊,不如,你和离吧,和离了,再好生找个真心待你的人嫁了啊。” 上官枚听得心中一酸,眼睛就湿了,她知道王妃是真心待她好,才会如此说,可是,人的感情哪里就是说断就能断掉的,不过,她也很震情,听王妃的意思,竟像是有所察觉似的……王妃她,并非如面上的单纯,有些事情,她可能心里明白,只是不说出来,不管罢了……,如此一想,上官枚的心里便更是忧急了起来,看了王妃一眼后笑道:“母妃,您别说了,我心中自有打算,再嫁,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外面的唾沫水都能淹死我去……”上官枚正说着,外面侍书急急来报道:“主子,玲姐儿又烧得厉害了,您快些个回去看看吧,管事妈妈说,怕是出麻疹呢,奴婢几个也没见过,怕得很。” 王妃听得一怔,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会出麻疹?不是都得到两三岁以后才会出的么? 上官枚听了也是急急地站了起来,“那日刘医正也说过,玲姐儿可能是奶麻呢,母妃,您有经验,帮枚儿去看看吧。”语气里带着哀求之色,王妃心一软,便跟着起了身,与上官枚一同去了世子妃院里。 到了屋里,看到侍画正抱着玲姐儿在摇着,王妃近前去,伸了手探玲姐儿的头,果然烫得很,心里不免也担心,会不会真是出奶麻,看看屋里窗帘什么的都卷得老高,屋里太过亮堂了,便道:“若真是出麻疹,不能太见光的,更不能创风,怕以后好了,脸上会留言下痕迹,破了相就不好了,还是抱到里屋去避上一避吧。” 上官枚听了看了王妃一眼,欣然答道,忙接过玲姐儿,回头又看了一眼跟着的侍书,才率先走进了里屋,王妃不放心,也跟着走了进去。 但谁知,一进屋,跟在后面的侍书便将帘子一放,门便关住了,王妃有些诧异,便没有做声,跟着她进去的碧玉却皱了眉头,对王妃道:“主子,您屋里太暗,您眼神儿不好,可别在屋里呆久了,奴婢先出去给您看着,怕有回事的婆子寻到这边来呢。” 说着,碧玉便走到门边去,伸手开门,那门,却是朝外给锁紧了,碧玉不由愤怒地回头看向上官枚,嘴里却是恭敬得很:“世子妃,这门是怎么着了,奴婢开不了呢?” 王妃听了不解地看向上官枚,上官枚却像很担心玲姐儿,一副忧心忡忡,没有听明白的样子。 一边的侍画却是笑着说道:“碧玉姐姐也不用着急,那门可能是坏了,一会子我到窗前叫了婆子来弄下就好了。” 碧玉哪里肯信,拉了王妃就往窗边走,准备唤人。 王妃仍有些莫名,不知道上官枚将自己关在这屋里是何用意,不一回子,上官枚屋里内堂里,竟然传来一阵咣当声,紧接着连连闪进几个黑衣人,不由分说便拉了王妃往内堂走,而上官枚便是抱着玲姐儿跟在后面,碧玉气急,刚要大叫,其中一个黑衣人一个掌刀劈在了她的颈后,碧玉立即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王妃对那黑衣人喝道:“放开本妃,不许碰本妃,本妃跟着走就是,你们若再有些许冒犯,本妃便咬舌之尽,让你们的计划落空。” 几名黑衣人听得一怔,忙放开了她,侍画很有眼力介的上来拽住王妃,将王妃带到内堂,内堂原有一个立柜被推到了一边,地上竟然有一个秘道,不知道是通向哪里,更不知道上官枚屋里何时也挖了秘道出来了。 上官枚抱着玲姐儿往秘道里去,王妃顿住脚,说道:“枚儿,你此一去,便再难回头,你可想好了?” 上官枚听得身子微震,僵木地站住,回头愧疚地看着王妃道:“母妃,你……不恨我吗?” 王妃怜悯地看着上官枚,叹了口气道:“你本性不坏,只是命运不济,遇人不淑,如此困顿痛苦之下会做出一些过激的事情,母妃是能理解的,母妃只希望你能回头是岸啊。” 上官枚听得泪如雨下,抽泣着说道:“回不了头,丢了心,又怎么回头,母妃,太痛苦了,我舍不得他,舍不得啊,只要和他在一起,就算是死,我也无怨无悔了。” 王妃听得大怒道:“你就算跟他在一起又如何?他又有几分真心真情在你身上,你与他生活了一两年,难道还没看出他的真面目?他……不过是只禽兽啊,你此行一去,便与他一样犯有叛国之罪了,你可想过你的父母家人,想过疼爱你的太子妃,想过……玲姐儿的前途,你要抱着这个可怜的孩子一起亡命天涯吗?异国他乡,难道真会有自己的家园好?” 上官枚听了哭得更厉害了,一边的侍画听了王妃的话也劝道:“主子,奴婢虽然听从了你的话,帮着你挟持了王妃,但王妃说的句句发自内腑,你……还是回头吧,世子的事情总会过去的,时间是最好的医治心伤良药,时日长了,你总会淡忘了的,你不是那恶毒之人,不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王妃待你如亲生,你如此待她,确实不地道啊,主子,咱们回去吧。” 上官枚泪眼朦胧地看着侍画,抽泣着道:“你也这样说我吗?” 王妃走过去,将玲姐儿接过,放到侍画手里,轻轻地将上官枚拥在怀里,抚着她的秀发道:“枚儿,回去吧,母妃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回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前面,还有无数的可能等着你,或许,你换个角度看看,就会发现有新的,真正属于你的人在等着你呢,父王母妃都不是那迂腐之人,只要你过得好,我们就将你当女儿一样再嫁出去也是一样的啊,那个人,你就当他死了吧,而且,莫说他,就是你逃了的二叔,也不会有好下场的,与其将来跟着他一起下地狱,不如现在回头啊。” 上官枚听得终是忍不住,抱住王妃大哭道:“母妃,枚儿对不起你呀。” 站在一边的黑衣人越听越不耐烦,越听越不对劲,好不容易挟了王妃,若这上官枚再一反悔,不是要前攻尽弃了么?其中一个为头模样的人便喝道:“不要再叽叽歪歪磨磨蹭蹭了,快走吧。” 说着,便扯王妃的手臂,上官枚自王妃怀里抬起头来,喝道:“放手,我们不去了,你们放开我母妃。” 那黑衣人脸上露出一丝叽笑,对上官枚道:“世子妃最好不要乱动,在下看在世子的面上,不会为难你,但是,王妃是大王要的人,今天一定得跟着我们走。” 上官枚听得脸色一白,道:“你们……连我也要挟持么?” “那是自然,既然好不容易来了一趟,自然是该带走的,能带走的人全都带走,只可惜,孙锦娘不在府上,不然,让你一并骗了过来,那此行的任务才算最圆满了。”那黑衣人说得狂妄得意,看向上官枚的眸子里露出一丝鄙夷,再也不迟疑,拖了王妃就往秘道深处走。 又有黑衣人来拉上官枚,上官枚却出奇的没有挣扎,淡淡地说道:“拉拉扯扯做什么,我原就是要跟着你们走的,这会子虽然有些反悔了,但终归我此去能见到相公,有希望在前头,我还是愿意去的,不然,先前也不会应了你们了。” 那黑衣人见她说得有几分道理,便让人松了她,只是看着,不让她乱走,几人在秘道里行进得特别快,七弯八绕的,好不容易出了地道,走进了一间屋子,王妃自暗处出来,眼睛有些不适应,但一会子后便发现,这屋子像是间书房,但看着像有很久没人打扫过,书房里灰尘之气很浓,透过书房的窗之往外看,心中不由一怔,那窗外的景致显示,这里竟然是东府。 冷华轩自从中了殿试第一,成了状元郎后,因着皇上对他太过猜忌,不信他还会对大锦忠心,便一直没有给他官职,闲搁着他,冷华轩也知道,这算是皇上仁慈了,以冷二的罪名,自己作为他的儿子,不会牵连入狱,已是大幸了,好在太子向来看重他的才华,一直在朝中力保他,他才得以过了几个月平安的日子,后来,他心知呆在京中没有出路,便主动向太子请缨,放任到离京三千里的一个小县去当个县令,以此眼不见为净,远离京城的纷纷扰扰,好生过平淡的日子,若在那里干出些业绩来,等二老爷的事态平息了,再回京也不迟。 所以,冷华轩走后,东西大致便没有了一个正经主子,逐渐荒废了起来。 但偶尔也会有些下有舍不得先前的主子,会来府里看一看的,比如说,烟儿,她的姐姐素烟在生产时难产死了,孩子生下来,也是个死的,冷华轩虽然伤心,但因着家遭臣变,也没顾得了什么,临走时,因儿死命要跟着他去,但有了素琴之事,冷华轩也冷了心,一个丫头也没带,便只身走了,烟儿如今便像个孤魂野鬼似的,到处游荡。 每日里,她都会来这府里走上一走,感受三少爷留下的气息,感受东府当初的繁荣,路过二老爷的书房时,好似呼听到了些响动,心中一喜,不由走近了过去,透过那半掩半闭的窗帘子,烟儿似乎看到屋里有人影晃动,不由大惊,仔细一看,仿佛看到王妃正被一个黑衣人拖着,烟儿心中一沉,立即拔腿就往外跑。 过了二门,很快便走到东府与王府连着的那个小门处,烟儿急急地跑进去,便看到王府里一片慌乱,远远的,便看到王爷正带了人在府里急急地寻着什么,烟儿心中更加肯定自己的怀疑了,大喊一声,向王爷冲过去,王爷听得一楞,立即飞跃过来,抓住烟儿便问道:“你可是看到王妃了?” “是……是的,王爷,在二……二老爷的书房里。”烟儿上气不接下气的回道。 王爷将他一松,飞身掠起,东府直奔而去,府中的侍卫立即也跟了上去,但等王爷到了东府书房,冲进书记里,哪里还看得有半个人影,不由大惊,吩咐所有的侍卫守住府外各个通道,自己骑了马飞奔向城外。 几名贴身的侍卫也跟着骑马追了过去。 却说冷华庭,在宗仁府大牢里没发现任何的蛛丝蚂迹,心中一沉,便率兵先回了孙府,他心里有些莫名的担心,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至亲的人,会不会又遇到什么危险,心里最牵挂的是锦娘和扬哥儿,自然便先去了孙府。 到了孙府,老相爷早就等在二门处,一见他来了,脸上带了欣慰的笑容。 冷华庭大步向前,看老相爷神情稳重平静,心中稍松一口气,忙向老相爷行了一礼。 “事情可还顺利?”老相爷笑着问道。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如今六皇子和刘妃已然被抓起来了,剩下的事情,太子殿下会处理好的,孙婿此来是……”冷华庭强按制住想要见锦娘的心情,躬身对老相爷说道。 “哈哈哈,你去吧,年轻人的心,老头子理解的。”老相爷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冷华庭不由意思的一拱手,谢过一声,便飞快地往锦娘院里跑去。 锦娘正焦急地等在屋里,六皇子虽然是拿走了自己的印信和那毒针,也不知道他不会不主真的动手,这一个多月来,天天对着那虚伪之人演戏,可还真是累了,最难过的便是冷青煜那小子,没事也过来掺合一下,害得自己差一点就穿了帮,相公怎么还不来啊,也该来接自己和扬哥儿回府了啊。 二夫人这阵子每日里必来劝解锦娘,锦娘是耳朵都听出茧来了,又不好与二夫人明说,只好也演着戏,二夫人一劝,她就骂冷华庭如何的忘恩负义,如何喜新厌旧,如何负情负心,边骂还边抹泪珠儿,看得张妈妈和秀姑几个伤心不已,又难过得很。 只有扬哥儿照吃照睡,偶尔看到他娘亲哭鼻子抹泪,便嗷嗷叫着要锦娘抱,然后便会抱住锦娘的脸一顿乱啃,张开无齿的嘴吧,给锦娘露一个大大的笑脸,锦娘好几次没有忍住,噗次一声便笑了出来,看得张妈妈和秀姑向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锦娘每每如此时,便叹了口气,捏了扬哥儿的鼻子骂他小捣蛋,扬哥儿却是在锦娘的腿上乱跳乱蹦着,笑得灿烂无比,锦娘瞧着他如冷华庭一样精致的眉眼,心里便感到既甜密又幸福。 这会子,二夫人又如往日一样来劝锦娘了:“我说锦娘啊,娘都跟你说了上百遍了,你总要听进一句去吧,都一个多月了,你还窝在娘家,哪有总住在娘家的理儿啊,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还真想闹翻天不成?这样只会害了扬哥儿的。” 锦娘抱着扬哥儿没有吭声,今天过后,六皇子怎么也不会再来府里了,再装也没必要,所以,她便只顾抱着扬哥儿玩,拿着他的小胖指玩捉虫虫,扬哥儿早被秀姑教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他一点也不乐意玩这个,锦娘捉他的手,他便使劲扭,乱抓乱挠的,不让她捉住,不时的揪起锦娘的衣襟去蒙锦娘的脸。 二夫人见锦娘母子玩得不亦乐乎,根本就没听清楚自己说什么,不由叹了口气,横了心道:“不能这样子了,明儿个我便请示老太太,着人将你送回王府去。” 锦娘脸色平静得很,淡笑着说道:“他不接我,我就不回去,娘,您就别操心了,男人啊,不能惯着的,我可是给了他不少时间了,再不来,哼,我就不要他了,带着扬哥儿浪迹天涯去。” “你敢,再胡说八道看我如何治你。”锦娘话一完,二夫人正气得要又教训她,便听到屋外传来冷华庭的声音,二夫人一听,喜出望外,两个冤家总算见面了,只要见了面,好生说合说合,解了误会,消了气就会好了。 锦娘听到冷华庭的声音,自然心中大喜,担着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他能如此快便赶来,看来,宫里的事情进行得很是顺利,至少是成功了一大半的,现在,怕是只等着太子登基了。 只是,好不容易盼到这厮来了,一进来第一句便是说要治自己,哼,自己不在府里的日子,他可是与落霞两个逍遥自在,风流快活得紧呢,虽然知道那不过是在演戏,但锦娘心里仍是不舒服,见那人长身玉立地进来了,抱起扬哥儿,扭头就往屋里去。 二夫人一见便急了,刚要去扯她回来,冷华庭已经一个箭步便跨了过去,回头安慰了二夫人一句:“娘亲不要着急,无事的。”说着,人便闪进了里屋去。 二夫人看得张口结舌,望向秀姑,秀姑撇撇嘴,什么也没说,拿着给扬哥儿做的棉绒帽又缝了起来,边缝边问道:“二夫人,扬哥儿如今的吃食越发的大了,总说请奶娘,请奶娘,可是就是一直没请,这事啊,可不能再拖了,扬哥可是正长身子的时候,饿着他可不好,再说了,这样扯起奶水来,夫人的身子也难养好,您可是府里的当家主母,这事,您有经验,得上心的帮帮呢。” 二夫人听着点了点头,又看了眼屋里,心里仍有点放心不下,张妈妈却是笑着劝道:“无事的,他们在府里头也这样小闹过,一会子就会好的,亲家夫人不必太焦心了,您没看到,咱们夫人自吵了嘴赌了气以来,有哪一顿是气得吃不下饭的?哪一天会是气得睡不着觉的?她该吃,该睡睡,哪里就是心情不好,要与二爷和离的样子啊。” 二夫人一听也对,便放下心,对秀姑道:“你说的这事,多立马就去找人办了去,府里的家生子里头倒是没有出奶的,怕是要到外府去找,就是怕……人靠不住啊。” 秀姑和张妈妈两个也觉得这事难办,便点了头,送了二夫人走了。 冷华庭一进屋,便迫不急待地自后面抱住了锦娘的腰,头枕在锦娘的肩容上,柔声道:“娘子,想死为夫了。” 锦娘听得抿嘴一笑,背靠在他厚实温暖的胸膛里,感觉心中一派安宁,扭了头问:“都解决了吧,太子应该快些登基者是,那药性可是只能维持半个月呢。” 冷华庭笑着咬了下她白玉似的耳垂,好笑地说道:“药效期是忠林叔告诉你的么?” 锦娘点了点头,不由又着急起来:“时间会不会太仓促了?新皇登基可是大事啊,半个月,怕是来不及呢。” “不会只有半个月的,傻娘子,刘医正可是说了,皇上很快就要醒来,时间不会很长,一般是三年或是五载吧。”冷华庭想起刘医正那摸着胡子,一脸正经地说这句话时的样子,就想笑。 锦娘听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说道:“相公,你的意思是……刘医正他……他会……” “嗯,只要太子需要,刘医正会让皇上永远都醒不来的,放心吧,太子可是在宫里长大的,你不要把他想得太过良善了。”冷华庭捏了下她的鼻子,眉头轻皱了皱,但随即又舒展开来。 扬哥儿早在一见到冷华庭便热闹了起来,爹爹可是有阵子没有抱过他了,这会子好不容易见着了,他很想要爹爹抱抱,可是爹爹抱着娘亲,根本就没打算抱他,扬哥儿不乐意了,在锦娘怀里拼拿蹬着小胖腿,踩着锦娘的肚子就往上爬,哦哦的吸引着冷华庭的注意。 这会子见他爹爹捏娘亲的鼻子,他也有样学样的去抓锦娘的鼻子,弄得锦娘一鼻子的口水,冷华庭便拿了帕子帮锦娘擦,瞪了眼儿子道:“你娘的鼻子是爹爹一人的,你以后不许捏。” 扬哥儿有半岁多了,原就聪明得很,这会子又向他爹爹卖好了半天,没得到爹爹的抱抱不说,还让他骂了,终于不乐意了,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锦娘一见他哭就心疼,却也最不愿意哄他,身子一扭,将扬哥儿塞到了冷华庭怀里,自己坐到一边去吃点心了。 一家三口在屋里叽叽歪歪了好一阵子,外头的秀姑和张妈妈没有听到半句吵架的声音,不由相视一笑,两个各做各的事来,张妈妈便笑着对双儿道:“快些收拾东西吧,一会子,咱们得回王府去了。” 双儿听得欢天喜地的,真的就屋后面去收拾东西了。 但没过多久,就有孙家的丫头来报,说是简亲王府派了侍卫来送信,府里出事了。 冷华庭和锦娘听得一怔,忙自屋里出来,让人将那侍卫带进来问话,一问之下,两人同时大惊失色,冷华庭拿起外披就往外走,对锦娘道:“娘子,王府如今还不太平,你还是先在娘家再住些时日,我先去救了娘亲再来接你。” 锦娘也是心忧得很,不知道好好的,怎么会有人劫了王妃走了,难道是二老爷?不应该啊,二老爷劫王妃做什么?莫非是裕亲王?也说不过去啊,裕亲王虽是与简亲王府为敌,但应该不会做此等犯法之事才对,抢了王妃去做什么?当他的王妃?简直是天方夜谈啊……他还要不要在大锦继续做他的王爷啊? 方才冷华庭在屋里时告诉她冷华堂逃走了,锦娘当时听着心中便是一凛,那个畜牲一逃走,怕是又要生出许多事端来了,他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到了这份上,也能趁乱逃了,这二老爷的本事也太通天了吧,宗人府大牢,可是固若金汤的啊,连一个皇家宗族的牢房也如此的不堪一击,大锦还真没有什么可以阻档西凉的屏障了,如此说来,西凉人进入皇宫内刺杀皇上或是太子都会有可能呢。 越想越忧心,只觉得这个朝庭腐朽得能闻到臭气了,太子若还不早日登基,励精图治,致力于改革,她都想要另谋个世外桃源,与亲亲相公和儿子远离这里,快乐生活去了。 一想到冷华堂,锦娘便想起日日里关在后院里疯叫着的孙玉娘,来了府里这么久,锦娘也没有去看过玉娘一回,知道她是心魔太甚,就算劝也没有用,自己去,只会被她骂,只会更激怒她,听说玉娘如今瘦得不成样子了,人也像副枯骨架子,想来,人都是自己的孽障,心性不纯,那孽障就难除,她这样活着,倒不如死了的好。 正想着,便见二夫人又急急地赶了过来,拉了她的手便往后院去,锦娘不解,把扬哥儿递给秀姑,边走边问二夫人:“娘亲,出了什么事了?” “玉娘死了,是被人杀死的,被人剜了心。”二夫人都不忍往下说,脸色很是苍白。 锦娘一听便顿住了脚,不肯前去了:“娘,您亲眼看到了?” “没有,是看管她的婆子来报的。”二夫人也跟着停了下来,皱了眉说道。 “相府里也算是守卫森严,怎么会有人能进得来,又杀了玉娘呢?难道是冷华堂?不好,我得赶紧回去,怕扬哥儿出事呢。”锦娘越想不越不对劲,转身就往自己院里走。 还好,远远的听到秀姑与扬哥儿的笑声,她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有些草木皆兵的感觉,但心还是提着的,拉了二夫人回了自己院子。 将扬哥儿抱在了怀里,锦娘才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好半晌,才对二夫人道:“娘亲,报官吧,这种事情,私底下查是不成的了,玉娘可是孙家的嫡孙女,在自已娘家被杀了,这事肯定有蹊跷,如今府里掌府的可是您,后院里出了事,您肯定是脱不了干系的,就怕大夫人会将这事怪罪到您的头上来,到时,那就说不清楚了。” 二夫人慌得就是这个,在护得密不透风的孙相府里,竟然神鬼不知的进了歹徒,而且,直往孙玉娘院里走,只杀了她一人,这事真的太过奇怪了,玉娘虽是性子骄横跋扈,但也没有到让人恨得剜心剥腹的地步吧,难道,真是冷华堂?那他也太可怕了吧。 一时间,二夫人六神无主了起来,起了身便往外走,“这事可得老太爷作主才是,锦娘,你这院子里怕也住得不安生了,搬到老太太院子里去吧,多些人看着,也安全一些。” 锦娘听得点了点头,让张妈妈几个收拾了起来。 老相爷听说孙玉娘的死状后,顿时脸色很是凝重,立即亲自起身往外走,他得去找太子要人,并且,跟张老太师解释一番,不过,大夫人那边要是因此也出个什么事情,张家定然又会起了误会,如今孙将军正在边关苦苦死撑,家里,就不能再添烦乱了,不然,也太对不起在外保家卫国的儿子了。 王爷骑马追出了好几十里地,却是一点人影也没有看到,不由大急,着侍卫发了信号给冷华庭,冷华庭带了一千私兵也追了出来,却也没看到一点踪迹,快追到大通县境内时,自官道上突然扑出一个人来,挡在了队伍前面。 王爷定睛一看,竟然是叶一的儿子叶忠彬,看叶忠彬的样子狼狈得很,像是也赶了好久的路一般,只是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时,先前王爷去江南后也听说过,叶忠彬背叛了叶一和自己,被冷华堂和裕亲王收买了,后来,不知逃到哪里去了,这会子,怎么会在大通县官路上出现? “奴才总算看到王爷了。”叶忠彬一见王爷便泪流满面,大哭着说道。 “你这背主的奴才,这会子挡在这里是何用意?”王爷心急王妃,没有时间跟叶忠彬叽歪,打马就要过去。 叶忠彬忙拦住道:“王爷,方向错了,您一直往西找,其实,他们将人一劫出来,就往东边而去了,这会子,怕是跑出几十里路了,王爷,快些改方向,顺着渭河去寻,一定能寻得到的。” 王爷哪里肯信他的话,按说王妃若是被老二使人劫走的,那定然是向西去才对,怎么会向东? 再说了,叶忠彬的话怕也不足以信啊,一个背叛过主子的人,哪里还有什么可信度? “王爷,奴才知道你们不信我,但奴才真的说的句句是实,再晚一些,只怕人就要到东临国去了,他们就是怕您往西找,所以才故意走的东边,从东临,再转回西凉去啊。” 叶忠彬在马下猛然不停的磕着头,又道:“奴才深知罪过,早生了悔意,这一年多来,跟在他们的人里面,就是伺机能助得主子们一助,只可惜,他们一直不太信奴才,有好些事情奴才都不知情,如今总算知道了一件,又偷偷溜开他们,抄近路才赶上王爷您啊,您就信奴才一回吧。” 冷华庭下马在官道上巡查了一骗,看不出半点有车马经过的痕迹,便对王爷道,父王,咱们兵分两路,您带了五百人向东追,儿子向西追,这样便两不相误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王爷点了头,鞭一甩,对叶忠彬道:“你既是知道他们去了东边,那他们的车马有何特征定然也是清楚的,你且上马,在前面带路。” 叶忠彬听了忙欣喜地站了起来,翻身跃上了一匹快刀,王爷再不迟疑,鞭子一甩,掉转马头改向东而行。 冷华庭沉着前路再追出十几里,没有发现半点踪迹,想来,叶忠彬说的有可能是真的,心里又惦记着仍在孙府里的锦娘的扬哥儿,便不再追,带了人马回了京城。 却说老太爷派人查看了玉娘被杀的现场,发现没有任何的打斗痕迹,玉娘死时,眼睛是睁得大大的,临死时的眼神那样恐惧和无助,像见到了魔鬼一般,看来,那个杀死她的人,她曾经认识,而且,是相熟的,又是仇人,这个人的名字呼之欲出,但又觉得很不可思议。 冷华堂被关在宗人府大牢里,如何逃出来的且不说,刚刚逃离监禁之人,不赶紧快逃,却要先行到孙府来杀孙玉娘,这很不符合情理,再者便是,他的武功不是被简亲王爷废掉了么?又怎么有本事能越过相府重重的守卫,潜得进府来杀人? 老太爷越想越后怕,找太子爷又提了顺天府伊二百衙公役守在相府四周,太子又派了自己的暗卫来护住锦娘母子,老太爷这才放了些心,当日,忤作验尸,说是玉娘死于昨夜戌时,那正是婆子们换班的时候,而且,因着宫庭内乱,相府里的巡查也很严谨,并没有发现异常人进府,又提了守卫的婆子们问话,原本四个给玉娘守门的婆子,却只是剩了三个。 问其他三个婆子,她们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还一个去了哪里,二夫人和锦娘都坐在堂中,相爷有事出去了,由二夫人主审那几个婆子。锦娘看了这种情形,不由秀眉紧皱,问其中一个婆子:“你们口中所说的刘婆子是不是昨夜接班的?” 三个婆子同时点头应是,锦娘又问与那刘婆子同一班的婆子:“你昨夜可有发现她与平日不同?” 那婆子听了不由回想了起来,好半晌才突然眼睛一亮道:“好高,奴婢感觉她比平日里高出了好多,因着奴婢昨儿个晚上贪吃了些酒,所以,没太注意,只是觉得她身子总不站直,脸上也是木木的,奴婢跟她说话也不搭理,呀……四姑奶奶,那个刘婆子怕是假的啊。” 锦娘听得眼睛微眼,眼神凌厉地看向那说话的婆子,那刘婆子平日里与她一起当差也有时间了,每日里在一起的人,突然变化那样大,她怎么会当时没有发现?而且,那刘婆子若是凶手假扮进来行凶的,玉娘死时,定然也有惨叫声的,为何她一点也没发觉?非要到今儿半晌午才来禀报? “你收那凶手多少银钱?”锦娘突然对那婆子发问道。 那婆子听得一震,眼神慌乱地扫了锦娘一眼,立即垂了下来,不敢再看锦娘,嘴里却道:“四姑奶奶这是从何说起啊,奴婢……哪里认得那凶手是谁,又何曾收过他的银钱,四姑奶奶,您可别冤枉了奴婢啊。” “哼,还敢狡辨,那凶手怕是身上并无多少银钱,便只给了你一件随身之物对吧,来人,将她腰间那块玉给本夫人拿过来。”锦娘冷笑着对那婆子说道。 那婆子听得下意识就要去捂腰带处,双儿走上前去,将她的手拿开,果然看到腰间有根红绳露了一截在腰带外面,双手轻轻一扯,便带出一块通绿的碧玉来,那婆子立即面如死灰,当时就伏在地上装死,不敢抬头。 锦娘冷笑着对那婆子道:“你不知道这红绳乃是你四姑奶奶打的络子么?当初本夫人在孙家给大姑奶奶做了一百个荷包,打了一百根络子,大姑奶奶没有用那么多,倒是二姑奶奶拿去了不少,这块玉上的络子,就是二姑奶奶给世子爷穿的络子,哼,真是无巧不成书啊,他竟然将这个赏给了你,还……趁此杀了玉娘。” 二夫人听得勃然大怒,大喝道:“将这吃里扒外,杀人越货的狗奴才活活打死。” 锦娘忙道:“留着吧,等顺天府来人,交给顺天府判了就是,娘亲,冷华堂善长伪装,会易容,最近这阵子,府里的下人们进出一定得严查,发现有那行迹可疑的,不分青红,先关了再说,可不能再出半点今儿这样的差错了。” 二夫人听了点了点头,叫来几个小厮将那婆子押到顺天府去,又叫来几个管事婆子,再重新将府里的事情布置了一遍,规定最近的日子里除了几个采买的管事和小厮,其他丫环婆子一律不许出府,就是外面铺子里管帐的要来回事,也只能在二门处等着,不许进内院,一防有人趁机进府来捣乱。 事情分派完后,锦娘才回了自己住的东西厢房,老太太正厢房,二夫人是一直就住在老太太屋里的,一是方便照顾老太太,再者嘛,老太太年纪大了,有轩哥儿在身边随时闹一闹,日子也过得舒坦快活一些,如今又多了扬哥儿,虽然府里情势有些紧张压抑,但老太太仍然每日里看着孙子曾外孙总是笑眯了眼。 锦娘也难得成日介地陪陪二夫人和老太太,祖孙几代人过得和乐得很,只是一想起玉娘的事情,老太太也会长声叹气,都是自己的孙女,死得那么惨,怎么着心里也是痛的。 玉娘死的消息老太太在府里封了口,不许传到大夫人的耳朵里去,怕她一时受不住,会没了去,大夫人如今全靠好药养着在,早就鼻歪嘴斜,说不出话来了,只有一双眼睛还能动弹,对表达一下心的活动,锦娘来娘家后,去看过她两回,每次大夫人见了她都很激动,锦娘怕她被自己刺激死了,会给自己落个不孝的罪名,干脆后来就不再去看她,只在外面请个安,便作罢。 但是,贞娘和芸娘作为玉娘的姐妹,老太太还是使了人分别去了宁王府和静宁侯府报了丧,贞娘和芸娘很快便双双回了府来。 锦娘因着贞娘要回娘家,心里好生期待,这个三姐是与她关系最好的,自去了江南后,就一直没有见,白晟羽回府后,因着工部事务太忙,又因着锦娘自已也忙得很,两姐妹就一直还没走动,这会子贞娘总算要来了,锦娘自然是高兴得很。 那日先回府的是芸娘,宁王离相府近,加之芸娘毕竟是玉娘的嫡亲姐妹,悲痛发自内府,急切间,连衣服都没带几身,就带了随身的丫头赶回了娘家。 二夫人打算亲自去二门接芸娘,锦娘便拉住了二夫人:“她是个晚辈,回门子也是来给您见礼的,哪有您亲自迎到二门外去的道理,您就在屋里等着,我去迎她就是了。” 二夫人听了便看了一眼正在逗着轩哥儿的老太太,老太太笑着对她点了头道:“素心,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不要再像小媳妇样的怕事,以后这个府里就靠你掌事呢,得拿出些主母的气度来才是,外面的姑奶奶回府,自然是要来拜礼你了,没有你去迎她的道理。” 二夫人听了眼睛就湿了起来,虽然,自锦娘嫁出去后,老太太便一直对自己青眼相看,但因着大夫人的缘故,不管自己做多少,做多好,老太太嘴里的当家主母还是大夫人,从来没有正式承认过自己这个主母地位,如今夹着尾巴过了这么些年,轩哥儿也这么大了,总算得了老太太的一句肯定,这让她如何不激动,由一个奴婢出身的姨娘打混到现在,其间吃过多少苦,遭过多少罪,她自己最清楚,这一生,要的,便是脱了奴籍,得个正妻的名份,终于,能够得偿所愿了啊,让她如何不欣慰。 “娘,你的努力,大家都看到了的,这是好事呢,您怎么就哭起来了。”锦娘安慰地拍了拍二夫人的背,拿了帕子给二夫人拭泪。 二夫人含泪笑着,对锦娘道:“娘给你看着扬哥儿,你自去二门接了你大姐回来吧。” 锦娘点头带了双儿出去了,人还未到二门,但看到芸娘一身单薄的棉夹衣,满脸泪痕地往府里冲,锦娘忙上前迎住:“大姐,好久不见。” 芸娘抬眸看向锦娘,眼里闪过一丝怨恨之色,脸上却是一片凄哀,拉了锦娘的手,有点泣不成声:“四妹妹,玉娘她……她如何会……是哪个该千刀的,竟然杀死我妹妹,如若抓到他,我要将她碎尸万段。” 锦娘听了半挑了眉,也是一脸的悲伤,拍了拍芸娘的手道:“大姐,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芸娘点了点头,拿着帕子拭着眼角,又问:“玉娘的孩子呢?如今哪里?” 锦娘被她问得一震,玉娘的孩子被上官枚抱走了,如今连上官枚的人也不见了,王妃失了踪,这会子还都不知道人在哪里呢,但是,这话要如何对芸娘说?说了怕是会怪自己没有好生照顾玉娘的孩子,或者说,是自己虐了那孩子,故意…… “先去见了奶奶再说吧,外头风大得很,大姐你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啊?”锦娘脱下自己身上的锦披披在了芸娘身上,芸娘身子一震,有些僵木地扭过头看了锦娘一眼,很不自在的说道:“一听二妹妹的事情,脑子都懵了,哪里顾得上拿衣服,叫了马车就来了,四妹妹这衣服可是华丽得很呢,就这边上镶着的玉片儿,也得好十好几两银子吧。” 锦娘倒没注意过这些,她的锦披多了去了,张妈妈无事便给她添好几件,春夏秋冬四季地衣裳,就没让锦娘操心过,如今听芸娘问起,她才无所谓地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再看芸娘身上的那锦夹棉,不由微皱了眉,芸娘向来便是最爱面子的,身上那件衣服看得出,还是出嫁时,做的那一套嫁妆里头的,洗得有些发白,看来,芸娘在宁王府的日子真的不好过啊。 芸娘也不管气,裹紧了锦娘给她披的衣服,两姐妹便往老太太屋里走,半路上,芸娘问道:“先前我忙得紧,你三叔管着的铺子,因着他突然病了,便没有了人打理,铺子里头的生意便被裕亲王府给抢走了,我那点本钱银子都还没收回呢,再加之,去年一年收成也不好,乡下的几个庄子里头也没什么进项,这日子啊,还真是不好过呢。” 城东那铺子如今锦娘让喜贵把所有的股份都给退了,铺子里的存货也盘得一空,只剩下了一个空铺面,全改做了肥皂生意,锦娘退股时,还特意吩咐过喜贵,要给芸娘多分一些银两的,怎么这会子她会说本钱都没收回?是不知道喜贵就是自己的人吧,怕是在讹自己呢。 “我听说,王府里头,城东那铺子早都退股了,大姐没收到钱么?”有些话还是说明白的好,不然,以后自己成了城东铺子的东家,芸娘到里候又来混水摸鱼,倒不是在乎多给她些钱,就是受不了芸娘喜欢拿人家当傻子的心理。 果然芸娘听得脸色微郝,吱唔着道:“啊,是退了么?哦,退了啊,我忘记了,好像是退了,不过,大姐我的日子还是紧巴巴的啊,你也知道,如今宁王爷一点也不得太子的欢欣,我那相公,更是只会伸手要钱花的主,哪里做过一天正经事,这一两年,大姐全靠着陪嫁过着日子呢,哪比得上三妹妹你啊,如今可成了全大锦的红人,那墨玉都由你掌着呢,真是羡慕死大姐我了。” 锦娘听了当没听到,只是应付了几句,便说起玉娘的事来,芸娘一说到玉娘,脸色就变了,她直接了当地问道:“我听说,当初玉娘之所以难产,是四妹夫推的她,玉娘再怎么无赖,四妹夫也该看在她是个孕妇的面上,不该如此对她的。” 锦娘听着便是冷笑,微挑了眉看向芸娘,“大姐这意思是……” “哼,我也知道你们夫妻如今可是太子爷身边的红人,但这事,实在做得不太厚道,若是大舅家知道玉娘最先是被四妹夫害的,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吧,你也知道,如今爹爹可是在边关打仗,生死难料,若是大舅这里使点子……那啥,爹爹可就危险了。” 芸娘双眼定定地看着锦娘,密切注视着她脸上的神色变化,看自己说这些,锦娘眼睛有些黯淡,顿了顿,又道:“唉,你说,宁王府,上下两代就没一个好男人,宁王就是个好吃懒做,又阴险毒辣的主,我那相公啊,那就更不用说了,唉,总之,宁王府如今是日不敷出,大姐我的日子,可真是难熬啊。” 锦娘总算明白芸娘的意思了,她是在威协自己呢,把玉娘的难产和死都推到自家头上,用她的大舅所掌的兵权和父亲的安危来威协自己,无非就是想要找自己讨好处,看自己日子过得富足,想分一杯羹过去而已。 “二姐她之所以难产,只能怪她自己,我家相公有洁癖,不喜欢任何别的女人沾他的身,二姐身怀六甲还要往他身上靠,他只好避开,二姐是自己摔的,无人推她,大姐若然非要将此事告之于外,让二姐死后还背一个……那样的名声,那我也没办法了,我想,大姐若是真为二姐伤心,做事还是考虑周详些的好。”锦娘唇边带了丝讥笑,淡淡地说道。 芸娘没想到锦娘丝毫不松口,她那么有钱,资助自己一些又会怎么样?却不知道,自己这种寻求资助的法子太过卑鄙,很让锦娘反感,两人说说走走,便到了老太太院子里,芸娘怨恨地看了眼锦娘,高一昂,先走了进去。 锦娘也不急,慢慢地自她身后跟着进了门,芸娘一进门便呜呜地哭了起来,给老太太行礼时,也是哭得泣不成声,哪有方才与锦娘讨价还价时的那份从容,让老太太看着也跟着伤心了起来。 丫头们帮芸娘脱了外披,老太太便看到她身上穿着的那件略显寒酸的棉夹,不由微怔,再一想起死去的玉娘,心中更是凄哀,两个嫡孙女,没一个是嫁得好的,一个死了,另一个眼看着越过越差,这难道是大夫人先前做恶太多的报应么? 老太太哽了声,叫人扶起芸娘,叹口气说道:“你如今倒是长大懂事些了,遇事也没再一味的只往娘家跑,这回倒是有几个月没回来了,既是难得来一趟,那就在娘家好生歇歇再回去吧,反正你那婆家……也没人会理会这些个。” 芸娘听得眼睛一亮,以前老太太最是烦自己住回娘家,后来自己之所以不来,是因着大夫人病了,脾气又古怪了很多,回家总要挨大夫人的骂,再者就是二夫人管着家,自己也讨不到多少便宜去,回来也没多大的意思,所以干脆不回了。 没想到,这次是老太太亲自留,在娘家住着自然是要比宁王府好多了的。 芸娘给老太太行了礼后,竟是看也不看一眼二夫人,便径直在堂中下首坐了,眼里根本就没有二夫人这个长辈,老太太看着便沉了脸,但看芸娘一脸的泪痕,想着她才死了妹妹,便忍住气,不与她计较。 二夫人最是会做人,自然更不会说什么,只有锦娘,看着便来了气,刚要说什么,丫头来报,说是三姑奶奶回了,锦娘听得眼睛一亮,便主动迎了出去。 锦娘在二门处看到贞娘,她脸色有些苍白,走路很慢,由身边的贴身丫头扶着,锦娘心中一凛,忙走上去拉了贞娘的手道:“三姐,你……不舒服么?” 贞娘咋见锦娘,立即喜不自胜,拍了她的手道:“四妹,四妹,总算又见着你了。”说着就打量起锦娘来,眼里含着深深的关切,锦娘鼻子一酸,“我好着呢,只是三姐姐你怎么看着气色不太好?” 贞娘听着脸色一红,垂了眸,看了自己的肚子一眼道:“无事的,我好着呢,只是……只是有了,反应太大,不适应罢了。” 锦娘听得惊喜莫明,忙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贞娘,却没看到身材有异,有些失望,贞娘见了便拿手指戳她:“才一个多月呢,哪里就显了形了,你都是生过的,还这样看我?” 锦娘听得笑了起来,两姐妹一路说着别后的话儿,进了老太太院子里。 芸娘见贞娘来了,眼睛稍瞟了瞟,没有起身,倒是贞娘恭敬地给老太太行了礼后,又给二夫人行了礼,才在一旁的绣凳上坐了。 老太太看到贞娘很高兴,得知她怀有身孕更是喜欢,几个大人正说着,秀姑自里屋抱了睡眼惺忪的扬哥儿出来,他一醒,便闹着找锦娘,秀姑笑道:“饿了呢,好在今天还没闹,只是哦哦的要娘亲。” 锦娘心疼地接过自家宝贝儿子,在扬哥儿的脸上狠亲了一口,扬哥儿有样学样,叭叽一下,也亲了锦娘一口,看得老太太和二夫人眉眼里都是笑。 芸娘是第一次看到扬哥儿,扬哥儿越大越发的好看了,又是婴儿肥的小脸,五官精致得没有话说,最美的便是他那双如黑夜星辰的凤眸,与他父一般无二,整个一团小粉人儿,看着就让人错不开眼,又生得活泼乖巧,芸娘却是越看心中越赌得慌,几个姐妹里,连贞娘都有了,只有自己还扁着肚子,她与宁王世子相看两相厌,边都不愿沾,又怎么会有孩子,所以,别人的幸福在她眼里便越发的刺眼起来。 贞娘与锦娘相谈甚欢,其间不时谈起在江南的生意,两个又谈起在京城合作开铺子的事情,一时倒是将芸娘凉到了一边,芸娘越听越发的郁闷,便起了身,对老太太道,自己要去看大夫人,老太太自然是允的,便着人带她去了佛堂,贞娘原也要跟着的,但芸娘却不喜,说是有私房话儿要跟大夫人说,贞娘听得脸上尴尬,却也没有坚持,让芸娘自个儿去了。 但没过几刻钟的时间,便有婆子来报说,大夫人去了。 老太太听得一震,差点自椅子上摔下来,红袖吓得忙扶住她,大夫的虽然早就病得不行了,但一直还算稳定,怎么一会子的功夫就突然死了? 毕竟是孙府的嫡媳,大老爷的正妻,此事定然是要报到各家亲戚处的,若是这当口张家的人寻事,那还真是麻烦了。 却说王爷,骑马快奔,连日连夜的赶,总算找到了一些线索,这才相信,叶忠彬的话是真的,如是,行程更追得紧了一些,再连追了一天一夜之后,稍事休息,王爷又启程赶路,终于,在一坐荒山野岭处找到了那伙人的行踪。 但那伙人着实狡猾得很,刚一发行踪迹,便又必了路线,在那山丛里,带着王爷转圈,王爷越找越心焦,几次差一点就要抓住他们了,却又突然失了踪迹,如此连环反复,让所带的军士也跟着疲惫不堪起来。 正当王爷焦灼到了极致时,突然听到对面山边有打斗声,不由精神一震,连忙带了人过去,果然便看到那伙黑衣人正与一队行商之人打了起来,王爷定睛一看,行商之中,为首的正是冷谦,不由喜出望外,大喝道:“阿谦,截住他们,那些贼子劫了王妃。” 阿谦听得一楞,他是完成了在东临的行商任务,正好返回大锦,在路上遇到了这伙西凉人,总觉得不对劲,问话之时,听到有女子的哭泣之声,还听得有人叫他冷谦的名字,声音似是相熟,便更不迟疑,向那伙人动起手来。冷谦所带的人里全是招回来的武功好手,一下子便缠住了对方。 如今再听王爷的话,大家手下便更不留情了,再加上王爷的参战,不过几刻功夫,便将这一伙人全都抓获了。 王爷急切地下马,走到那伙人所带的一辆马车前,掀开车帘子,看到的却是正在哭泣的上官枚,还有她手里抱着的玲姐儿。 却没有看到王妃的身影,王爷心一沉,哑着嗓子问道:“枚儿,你母妃呢?” 上官枚先是一看到王爷来救她,立即喜出望外,但听得王爷问王妃,不由又大哭了起来:“父王,枚儿该死,枚儿没有护好母妃,母妃她……” 王爷一听这话,眼前就一阵晕眩,扶着车厢好半晌才站稳了,深吸一口气,赤红着双眼瞪着上官枚,沉声再问:“王妃究竟如何了?” “不知道,出了京城没多久,他们就将母妃抱了马车,再后来,枚儿就没有看到母妃了,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啊,父王,都是枚儿的错,枚儿害了母妃啊。”上官枚越想心越痛,越想越愧疚,忍不住失声大哭。 王爷这会子还不知道当初王爷究竟是如何被劫的,只当是与上官枚一起被人劫出来,上官枚也是受害者,没有将她想成是劫持者的合谋,所以,强忍着焦虑和担忧,安慰上官枚道:“不关你的事,你不要哭,一会跟父王回府就好。” 上官枚听了哭得更凶了,王爷也没功夫劝她,转过身,抓了那黑衣人头目,喝问道:“王妃呢?你们把王妃弄到哪里去了?” 那黑衣人被王爷紧追了这么久,实在也是疲累不堪了,方才又被冷谦打伤了内腑,更没有了力气挣扎,只是嘴角带了一丝讥笑,却什么也不肯说。 王爷气得怒发冲冠,一掌便向他的左胸打去,盛怒之下的一掌,竟是将那黑衣人打飞起来,身子如破絮一般飘了好远,才重重的跌落下来。 冷谦见王爷这样子疯狂,定然是问不出什么话的,他手一挥,身队伍里便走出一个身形瘦小的人来,冷谦对他使了个眼色,那个唇边便含了丝好玩和笑意,默默地走到一个黑衣人面前,拿了把小刀,突然刀光如飞花掠影般闪过,只见血肉片片飞溅,那黑衣人一声惨叫还没有停歇,他的一只手臂便成了一只光秃秃的森森白骨,形状惨不忍睹。 冷谦也不问这个人,而是走到另一个人面前去,冷冷地说道:“你说,王妃在哪?” 那人还未从同伴的惨状中回过神来,被冷谦咋然一问,不知道作何回答,冷谦手一挥,那小个子的男子又嘻笑着走近这个黑衣人,黑衣人立时吓破了胆,大声说道:“不要削我,我说就是。” “还不快说?小爷我的手可痒着呢。”那小个子男子玩着手上的小刀,眼睛像盯着一具好玩的玩具一般,看着那黑衣人。 黑衣人下意识的就向后缩,颤着声道:“我说,我们出京城没多久,王妃便被……被统领带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了,听说……听说是交到了你们的裕亲王爷手上了。” 王爷听得肺都快气炸了,这事果然又与裕亲王有关,那厮贼心不死,清婉都成做了奶奶了,他还肖想着,竟然敢勾连着敌国人来一起害自己,难道他想藏着清婉一辈子么?让清婉再见不得天日的地方生活,那就是他对清婉的好?真是越活越糊涂了,不过,听得王妃是在裕亲王手里,王爷倒是松了一口气,依他对裕亲王的了解,王妃是不会有危险了。 不过,他们搜遍这一队黑衣人,也没有看到冷华堂的踪迹,王爷也困惑了,问那黑衣人:“你们不是救了冷华堂么?他人呢?” 那黑衣人也是吓破胆了,王爷问没问的,全一股脑儿往外倒:“我们南院大王着小的们来救世子冷华堂,但是,大锦宗人府的地牢太过坚固,根本救不了,大王便定下计策,与裕亲王合谋,在裕亲王的帮助下,救了冷华堂,但是,裕亲王的条件便是要小的们劫持王妃,并暗送给他,且不许泄露了王妃的半点踪迹,不然……” 王爷懒得听他说其他,又问道:“那冷华堂呢,怎么没有和你们在一起潜逃?” “他不肯跟我们回去,他说,他还有几宗心愿在大锦未了,一定要办完了才走。” 第一百六十二章 王爷听了脸色立沉,心又揪着痛了起来,那个畜牲,能逃不逃,还留在大锦要做什么?他还想害多少人才甘心?当初留了他一条性命,难道自己非要往死路上走吗?真是天作孽尤自可,自作孽不可活啊。 那畜牲最喜欢的就是……不行,得赶紧回府啊,若是他再对锦娘的扬哥儿下手,那……简亲王府再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了,王爷一时心急如焚,掉转马头,大喝一声道,“打道回京!” 冷谦在后面将那些黑衣人一并押了,捆得成串儿丢在一辆货车上,拖了往前走。 冷华庭带着人马回城,刚进城门,太子便派人在城门处等着,一见他领兵进来,便迎了上来行礼:“冷大人,太子殿下有请,请您速去乾清宫。” 冷华庭心里记挂着锦娘和扬哥儿,很想立即回家,但太子即是着人等在城门处,定然事出有因,他无奈地打马往皇宫出狂奔而去。 太子正焦急地等着,乾清宫殿里,已经聚集了好些个上书房大臣,裕亲王,和亲王,荣亲王全都在列,而孙老相爷,户部尚书,兵部尚书,也都脸上凝重地看着太子,太子端坐在前方,却没有直接坐到龙椅上去,只是着人搬了把椅子放在龙椅下首坐着。 “殿下,孙大人这封八百里加急军报已经来了一天了,再不解决,边关将士便会哗变的啊。到那时,可就真的不可收拾了。”兵部尚书张大人语气沉重异常,看了眼户部尚书后说道。 “可是殿下,一下子需要五万石粮食,先莫说国库中根本就没有这么多购粮的银钱,就是有这么多钱,一时半伙的也凑不齐如此多的粮草啊,老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户部尚书年纪老万,白发苍苍的,见张大人拿关报说事,也急得满头大汗,但事实如此,他也没有办法啊。 “刘大人,你掌管户多年,虽说这两年天灾较多,但基地每年来钱也不少,怎么着国库里也应该有些余钱才是,何况,每天的赋税也不少,怎么到现在,竟成了个空架子,十几万大军的粮草也凑不齐了呢?你是怎么掌管户部的?库里的银子,究竟都到哪里去了?是不是都被贪没了?”和亲王冷厉地喝斥户部尚书道。 户部尚书听得一脸的苦笑,拿了帕子擦了擦额头道:“老臣虽说一直挂了个户部尚书的职,因着身体不佳,也很少管事,前些年,可一直是由冷大人一手掌管的,当初,和亲王您可是和冷大人关系莫逆啊,是不是有人贪没,王爷应该比老臣清楚才是啊。” 和亲王被老尚书的话噎得一滞,不由在心里骂道,这老匹夫,看着糊涂昏庸得很,实则狡滑异常,方才这话便是意有所指,在太大面前告自己的黑状呢,站在这里的人,除了孙老相爷,又有几个不是与冷二关系密切的?偏生在这种节骨眼上拿自己出来说事,他真是活得腻歪了吧。 “当初冷大人可是潜藏的深啊,又是刘大人你的得意门生,大家伙儿不也是看在你刘大人的面子上,才与冷大人交好的么?本王可不就是看刘大人你十分信任冷大人,将整个户部都交给他,信了你的人品,才也信任他的么?”和亲王一下子便将在殿里的其他王爷和大人一起都扯了进去,还特别说明,刘大人与冷二的关系,就算太子要秋后算与冷二关系密切之人的帐,那也是大家一些背,谁也别想溜。 裕亲王听了只是冷笑,他心里有事,无心在这里与这些个大臣们叽歪,脑子里惦记着要如何早些脱身回府才好。 听和亲王与刘大人吵得厉害,他更是懒得发一言,神情悠闲地站在一边,像是在看戏,其实心中烦闷得紧。 那边荣亲王听了刘大人的话不由冷冷地看了和亲王和眼,鼻间轻哼一声:“这样争吵又有何用?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南洋商队能赶紧回转,商队不回,根本就没法子筹集这么多钱来买粮食,咱们首要的不是相互责怪,而是要想法子解决这些事情才是。” 太子早被这几个大臣吵烦了,这些平日里手握重权,在朝中各霸一方,在自己的地盘上呼风唤雨的人,遇了大事便只会相互攻讦,拿不出半点救急的措施出来,真真让人生恨。 荣亲王的话正合太子的心意,太子眼神悠长的看着殿外,只盼着那个颀长的身影快快出现在殿门口才好,如今,也只盼他能来解决这个难题了。 裕亲王看太子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随意地问道:“殿下是在等什么人吗?” 太子很奇怪裕亲王今日特别的安静,不由深深地看了裕亲王一眼,眼神微凝,淡淡的说道:“简亲王妃被劫,简亲王爷和冷大人父子两双双追到城外去了,也不知道现在追来了没有,不知道是何人敢如此大胆劫持了简亲王妃,而且,又要劫持到何处去,王叔,你觉得此事奇怪吗?” 裕亲王听得一震,先是目光微闪了闪,随即大惊失色道:“殿下,您说什么?简亲王妃失踪了?怎么可能?被谁劫持的?” “不知道,王叔你可有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太子眼眸更加幽深了,一瞬不瞬地看着裕亲王,裕亲王恼怒的一抬手对太子道:“不行,臣心中不安,得着人帮简亲王兄追查一二,请殿下准臣告退。” 太子听得一楞,他也分不出裕亲王是在装还是在说真话,不过,按道理,裕亲王就算对简亲王妃再怎么情深似海,当着一众老大臣和亲王的面,也不该毫不掩饰他对简亲王妃的关心才是,是在欲盖弥彰么? 不过,太子还是很快便点头应允了,裕亲王松了一口气,躬身退了出去,到了殿门口时,他一改平日里风淡云清的优,一撩袍,便急急地向宫外走去。 冷华庭很快便打马到了宫门口,太子的贴身侍卫陈然早就等在了宫门处,一见他来,忙迎了上来,拱手一辑,向前引路。 冷华庭翻身下马,跟着陈然往宫里走,正好遇到裕亲王爷急急的往宫外赶,冷华庭心中一动,手一伸,便挡了裕亲王的去路。 裕亲王心中一震,以为他发现了什么,顿住脚问道:“做什么!”眼睛却是看向冷华庭身后,却没有看到简亲王爷,心中更是焦虑了起来,也顾不得与冷华庭理论,偏了身便要走过去。 “王叔如此匆忙的出宫,可是做了亏心事?”冷华庭冷冷的说道。 裕亲王听得脸色一白,神色微有些慌乱,但双眼里立即又注满了伤痛和愤怒,对冷华庭大声吼道:“你们两父子就是废物,你那老爹更是个废特点心,连个老婆都看不住,真不知道当初清婉为什么要选了那个笨蛋,真真气死我了,太子说,你去寻你娘了?可曾寻到?” 冷华庭看他这样子不像是在装,倒是消除了几公怀疑,收了手道:“爹爹正往东追去了,也不知道现在结果如何,侄儿是一无所获就是。” 裕亲王见他脸色缓,便点了点头道:“本王也得带人去寻了,太子在乾清宫等你,你快些去见他吧。” 冷华庭偏了身,让裕亲王过去了,不过,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由回了头,怔怔的看着裕亲王匆匆而去的背影,半晌,才去了乾清宫。 太子一听宫人报冷华庭到了,立即喜出望外,忙宣了冷华庭进殿,冷华庭进来后,给太子行了礼,见他还坐在龙椅旁的椅子上,不由微皱了眉,却问:“不知殿下急召臣进来,有何要事?” 冷华庭实在是很担心锦娘和扬哥儿,西凉人竟然能从王府将王圮劫走,那到孙府去害锦娘和扬哥儿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不过,太子召唤,不能不来,只好忍着心中的忧急来见太子。 太子将兵部尚书手中的边关战报递给冷华庭,冷华庭一看之下,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了起来,孙将军在边境苦苦支撑,为的就是保边城的百姓性命啊,但是朝中局势也不稳,太子还在玩那欲擒故纵的把戏,要装父慈子孝的戏码,到如今还不肯登基上位,他都有些后悔是不是做错了,太子将来也是帝王,为帝者,总是疑心很多,会不会也和皇上一样,处处制肘自己和锦娘呢,会不会也做那过河拆桥之事呢? 冷华庭一时很矛盾,既想要保小家,过安乐和美的日子,又想要保大家,拯救万民于水火,但是,简亲王府几辈子人得来的教训,又让他有些裹步不前,不知道如何取舍了。 “殿下,为今之计便是赶紧筹集粮草,并增派缓兵去边关缓助孙将军才是啊。”冷华庭终于定下了心意,他是个自私的人,但他也是一个堂堂正正铮铮铁骨的男子汉,要救小家,也有救大家,两者皆要顾。 “冷大人,您这提议我等几个老臣早都说过了,但如今是国库空虚,时间又紧急,一时半伙根本就没法子筹集这么多的银钱和粮食啊,大人可是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如此危机关头,定然是比我等老臣要聪慧急智得多,一定有法子解决这事的。”户部尚书刘大人看见冷华庭便像看到了救星一样,立即两眼放光,将那挑不起的担子往冷华庭身上卸。 和亲王却听得鼻子一哼,不屑的扭过头去,冷笑道:“这事怕是冷大人也没有法子吧,就算你简亲王府再富足,所存的银钱,难道比国库还盛?这本王可真的要问一问下简亲王了,那么多的钱,会是从哪里得来的?怪不得这两年江南来的钱送到朝庭里的越发少了,怕是真有些猫腻吧。” 冷华庭听了心火直冒,强圧怒火,冷笑着对和亲王道:“王叔说的,还真是有几分道理,这么多银子,要我简亲王府出,那是不可能的,简亲王府还真没那么多钱,不过,法子嘛,小侄我还真是有一个呢,要筹够五万石粮食的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是,也不至于就能掐住朝庭的喉咙了,咱们大锦可是国富民安了多年了,国库没钱,大臣们家里有钱啊,如简亲王府一般富足的王亲贵族可是比比皆事,在此国难当头之际,各位王叔臣工们,自然是要出钱出力,保家卫国的哦。” 和亲王荣亲王等当时听得脸色一白,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冷华庭会有如此阴险,竟然一句话便将自家的小金库给算计进去了,那可是这些年来,好辛苦才赚回家的银子,要从腰包里拿出来,那不是比割肉还痛苦么? 太子却是听得眼睛一亮,当时便抚掌称好,对冷华庭道:“小庭此法可行,你果然是我的左膀右臂,一开口就帮我解决了大难题了,说起来,各位王亲大臣家里,富可敌国的也不在少数,皇上对各位王叔们可是一点也不苛刻,这些年,江南基地上的钱回来后,也没少分给各位,如今国难当头,为国出钱出力是理所应当,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大锦皇朝若是出了问题,各位王叔们又怎么继续你们的荣华富贵,怎么保得住你们家里的钱财?所谓,舍小家,为大家,王叔们,现在就是你们对朝庭表忠心的时候了。” 各位王爷和尚书大人们立即面面相觑,脸上神情各异,有的嘴角在抽,有的面腮在抖,有的嘴唇发白,不过,没有一个人立即附合太子的话,更无人敢出言反对,冷华庭讥诮地扫了他们一眼,朗声对太子道:“臣愿带头,以简亲王府的名义,为朝庭捐纹银五万两。” 太子正因自己一番激烈的动员话后,冷了场而郁闷,听冷华庭如此一说,便高兴地接道:“嗯,就以简亲王府为标准,各位亲王府,每家必须捐给朝庭三万两,而臣功家中不如王亲富裕,那便少捐一些,刘大人,你与张大人每人捐一万两吧,孙老相爷家就少点,孙大将军可是在边关为国作战呢,那就五千两吧,来人,理处条目出来,以官职大小为凭,每位大臣都得捐款,明日款项便必须进府库,不得有误。” 和亲王和荣亲王一听,脸都绿了,谁不知道简亲王府最有钱啊,冷华庭拿个五万两银子出来,眼都不眨一下,但是三万两银子要他们两个拿出来,那不是要了他们的老命去,这些年虽然是弄了点钱,可是花销也不少啊,三万两,得是他们家存银的一半了,可是太子都发了话了,冷华庭又作了表率了,他们能不捐么? 一场攻讦下来,和亲王和荣亲王没有讨到半点便宜去,反而折了三万两银子,他们便像斗败了的公鸡,夹紧翅膀,灰灰地走了,临走时,和亲王怨毒地回望了一眼冷华庭,被某人更为凌厉的目光回射后,懊丧地出了殿门。 五千两银子对孙相爷来说,真不算什么,锦娘每月没少往娘家拿银子,几个大臣里,孙相是回应得最快的,他主动要求与张大人和刘大人一事同仁,也捐出一万两银子,那两位兵部尚书更没有法子推托了,只好咬牙也回家弄银子去了。 朝庭里有贪官就有清官,那几位大臣退去后,冷华庭便对太子道:“殿下,所列名字里,要剔除几个家境不太好的清官,不然,那便太不公平了。” 太子稍一沉吟,说道:“这事不太好办,又没有证据证明,哪个是清,哪个是贪,若是差别对待,反而会引起大臣们的不满,此事还是一事同仁的好吧。” 冷华庭听了还想要说什么,但看太子语意坚决,便没再作声,又惦记着锦娘的安危,于是,一拱手,向太子告退。 太子似乎看出他心中的不安,安慰道:“我已经增派了百名衙役守护孙相府了,你不必太担心,她们母子平安无事。” 冷华庭听了心中稍安,却是皱了皱眉,没说什么,抬脚便走,太子又道:“小庭,你所要的,我都会给你,只是,你可要记得,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冷华庭听了顿住脚,浓长的秀眉再次皱了起来,回头定定地看着太子,半晌,他才一言不发的大步走了。 太子怔怔地看着远去的背影,微叹了口气,继续批阅着手里的折子。 冷华庭赶回孙相府,直奔锦娘屋里,却见锦娘的小院子里只有几个粗使婆子在打扫,连张妈妈几个相熟的下人都不见了踪影,心中一阵突突的发慌,好在下人们及时告诉他,四姑奶奶搬到了老太太屋里住了。 又赶往老太太屋里,才发现整个相府里的气氛很是沉闷,奴仆们开始拿了白纱往门框上挂,仆役们的腰间也系了一条白布,他心中一紧,不知道这府里有谁过世了,再不迟疑,大步向走进老太太屋里。 却说老太太和二夫人,正因贞娘的回府而稍展了颜,便听下人来报说大夫人去了,老太太大惊,忙亲自起身,带了二夫人,锦娘贞娘几个往佛堂里走。 佛堂里,一片哀哭之声,芸娘正伏在大夫人的身上嚎陶大哭着,见老太太进来,更是哭得天昏地暗,任人劝也劝不开。 老太太看着心里也很难过,见大夫人人死了,双眼还是睁得老大,心中更是凄然,忙着人去合上大夫人的眼睫,但芸娘一见,死命护住大夫人的脸,不许人碰,边哭边骂道:“娘,你是被那起子小人给害成这样的,先是夺了你的掌家之权,再找人弄死了玉娘,让你在痛失爱女的情形下,气绝身亡,她们太狠毒了,女儿一定要告诉外公和大舅,要给你讨个公道回来。” 锦娘一听这话的矛头就是对着二夫人来的,不由心火直冒,这个芸娘,自已在婆家过不下去了,就跑娘家里来闹,无非就是想到自己这里占些便宜去,要钱你直说得了,不是威协,就是弄手段,这会子连自己的娘亲的都搭上了,还真是舍得下本钱呢,偏不如她的愿,看她能再弄什么妖娥子出来,二夫人在孙家的贤良是有目共睹的,难道就凭她的一句话就能污蔑得了的么? 果然老太太听得气急,喝斥芸娘道:“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你母亲是被玉娘气得中了风的,又自己作了孽,才会被你送到佛堂里来反省,这可是老太爷作的决定,依你的意思,便是老太爷要加害于她不成?” 芸娘听了倒也不嚎了,怨恨地看着二夫人道:“老太太,我娘亲乃是名门闺秀,知书达礼,却被个奴婢出身的贱妇压了一头,以正妻之名,却得不到掌家之权,您还要污她名声,这作法也太不厚道,失公允了吧,如今你们都是一边的,我说不过您,一会舅家来了,自有人与你们理论。” 锦娘听她又骂自己的母亲贱妇,不由火冒三丈,正要说话,手却被贞娘一拉,见她对自己眨了眨眼,不由微怔,贞娘却开了口道:“大姐,你这么着吵闹也不是个办法,倒是惹得母亲魂魄不得安宁,不如,咱们先回了院里再说,让人好生收殓母亲的遗容才是啊,你如此,可是对母亲的大不敬呢。” 锦娘立即会意,眼睛向红袖一睃,红袖也是个人精,一挥手,着两个粗使婆子去拖芸娘,芸娘死命抱住大夫人不放手,婆子们也拉不开她,贞娘见了突然大声喊了起来,抬着头,指着屋顶说道:“啊,母亲,你……你怎么手动了?你说什么,是谁告诉你玉娘死得好惨的啊?谁气死了你啊,哦,你很伤心啊,没生一个孝顺女……哦。” 锦娘一见,立即了然地扶住贞娘道:“啊,三姐,你是有身子的人,怪不得魂焰比别人高呢,你可是看到母亲在发怒么?” 屋里信鬼的一时都被贞娘吓住,有的缩起脖子抱住肩膀,就想要往屋外逃,芸娘听得了心里一慌,抬了头,顺着贞娘手指指的地方看去,泪眼模糊间,她仿佛真的看到了大夫人正怒视着她,心中一紧,大叫着抱住了头道:“娘亲,我没有气你呀,玉娘她是死得好惨,死得好惨啊。” “来人,快些将这不孝女拖走,还有脸怪别人,我明明就下了封口令,不许下人们刺激你娘,你竟然怕她活得太长,非要气死她才甘心,真不知道你是何居心。” 老太太看芸娘的眼里便有了丝厌恶,大夫人生的两个女儿,竟然没一个是良善的,一个无耻下作,肖想自己的妹夫,如今被人剜心剥腹,不得好死,而另一个,竟然拿妹妹的死来气死生母,再拿生母的命来要协锦娘,真不知道她的心是什么做的,孙家,怎么会有这么两个不争气的嫡孙女啊。 芸娘这会子被贞娘和锦娘的话给吓住,着实也不敢再闹,被人拖着出了佛堂。 冷华庭走到老太太屋里,也没看到锦娘,倒是看到秀姑正抱着扬哥儿玩,一问之下,才知道,不过一日功夫,玉娘被人杀了,而且,大夫人也气死了,他不由一阵泛怔,好半晌,才将扬哥儿自秀姑的怀里抱了过去,将他的小身子搂得紧紧的,心里一阵发慌,莫名其妙的就好害怕,却又不知道在怕什么。 扬哥儿好久没看到爹爹,这会子被冷华庭报在胸前,便开心得咧嘴咯咯直笑,拿了头去拱冷华庭的胸,小手也紧抱着他爹爹的脖子,呵着痒。 一时,锦娘扶着贞娘,二夫人扶着老太太回了屋,见冷华庭在,锦娘忙问王妃的下落,冷华庭摇了摇头道:“府里连着大嫂和玲姐儿再加母妃,几个女眷一同失踪了,我追出了几十里,却没有追到,看样子,又是里应外合,爹爹追到东边去了,应该会有些收获吧。” 老太太和二夫人听得更是焦虑,两个府里都不安生,王妃神仙般的人儿,竟然被人劫走,还是在简亲王府里,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正说着,那边丫头来报,说是老太爷也回了府,同来的,还有张尚书,老太太听了便叹了口气,看来,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又看了眼仍在哭泣着的芸娘,心中更是烦闷,对二夫人道:“将她扶到自己院里去吧,一会子,亲家便要到这里来了,省得她又胡闹。” 而芸娘一听张大人来了,原本吓得苍白的小脸立即有了光泽,抬眼得意又怨恨地看了眼锦娘,对老太太道:“我不走,舅父一定会为娘和玉娘作主的,奶奶,您也不能太偏心眼了,我娘亲可是被二夫人给生生挤兑死的,您不做主也罢了,我舅父,可是一定会为娘出口恶气的。” 锦娘终是忍不住,摇了摇头对芸娘道:“大姐,你在宁王府过得可是一点也不好,你再在娘家里闹,将来,若是你再在宁王府受了欺负,还有谁可以依靠?你大舅家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这话算是触到了芸娘的痛处,她原本就是一直依靠着娘家在过日子的,本来这次回娘家也并非要与锦娘和二夫人为敌,只是,她一再的旁敲侧击,想在锦娘这里得些好处回去,偏生锦娘铁公鸡一般,一点子便宜也不肯给她占了,她恼火之下便昏了头,想了这么个歪主意来要协锦娘,如今自己的娘刺激死了不说,还让老太太几个对自己生了厌烦,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芸娘原比玉娘要沉稳和见机一些的,本也是个懂得审时度势之人,一事近半年在宁王府被苛刻的过了,自小锦衣玉食惯了的日子,突然就变得紧巴巴的,又放不下脸去跟她的婆婆宁王妃说软话,就是被苛待了,也只是去闹一场,给就给,不给就自己死撑着,受了气不说,还越过越郁结。 偏生娘家也不如意,最亲的妹妹惨死,有钱的妹妹又不肯资助她,所以,便生了恨,看锦娘和贞娘过是好,她更是妒嫉,以前在娘家时,贞娘和锦娘都是庶出的,在她面前就得低一等,如今她们两个光鲜亮丽,小日子滋润着的回了娘家,她便巴不得就毁了她们幸福,让她们跟自己的一样难受就好。被锦娘这么着一骂,她又有了醒悟。 她抬起泪眼,声音却比先前软了不少,痛苦又无助的看着锦娘,“四妹妹,我……我好苦啊,那宁王府,不是人呆的地方,回娘家,玉娘又惨遭不幸……我……我一时气恨难消了。” 她这态度变得太快,就是老太太也一时没有回过神,楞怔地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只有锦娘是最了解芸娘的,她不由叹了口气,想来,芸娘也是可怜,当初她的婚姻也是由父母做主,由不得已身的,或许,不嫁给宁王世子那样一个浪荡无形之人,她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终归是这个时代的女子没有婚姻自由,不能自主的寻找自己的真爱,所以,才会有一段又一段的不幸产生,只是,她的本性也太过狠毒自私了些,为了私利竟然去气死自己的亲娘,这种人,可怜又可恨,不过,这个时候,安抚她,不让她再生了妖娥子,在孙家与张大人家之间闹出了矛盾才是正经。 “大姐,你且别哭了,你的苦,我也知道一二,只要你不再糊涂生事,也不再污辱我娘亲,我家在城东那铺子……还是可以让你再掺些股进来的……” 芸娘听得眼睛一亮,拿了帕子一抹脸,便自地上站了起来,声音里微带了丝兴奋和不自信:“四妹妹,你说的可是真的?那里不是不作布生意了么?改成了那啥……肥皂?那是什么东西啊,我婆婆前儿个还买了几块回去用了呢,神神秘秘的,也不肯分给我一块,说是贵得很,是新鲜玩意呢。”言语里,不见半点悲痛之情,似乎刚才那个呼天抢地要为母亲和妹妹讨公道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老太太再次看着自已的嫡孙女摇起头来,也亏得是大夫人才能教得出这样的女儿来了,真是有损孙家百年书香门弟的名声了,她摇了摇头,起了身对二夫人道:“素心,这里你主持吧,我累了,要歇会。” 说着,扶了孙妈妈的手往里屋里了,二夫人也明白,老太太这是眼不见为净呢。 贞娘在一边了芸娘的话便拿帕子偷掩嘴,又睨了锦娘一眼,自己的悠悠地坐回椅子上去,心里却是乐了,这锦娘也真是的,同是姐妹,那肥皂就是成箱成箱的往自己家里送,而芸娘那一块也没见着,差别也太大了吧。 不过想想又觉得心里甜丝丝的,锦娘向来便是爱憎分明得很,当初在娘家,锦娘和自己几个庶出的姑娘可是没少被芸娘和玉娘两个整治,临到要出嫁前,还差点整得自己两个毁了名声,如今这样也算不得报复,怎么着,锦娘还应了要给芸娘一些干股,算是送口饭给她吃,也是尽了姐妹情份了。 “嗯,是那东西,赶明儿个你入了股,也可以到店里去拿些回去用,只是,在红利里扣就是了,到时,你就在宁王妃面前说,她们买的,就是你的货物,可不能总让她们欺负你了。”锦娘见贞娘看过来,很无奈又无辜地对她眨了眨眼,再对芸娘说道。 这话芸娘最爱听了,自锦娘去了江南,她在宁王府就没过处称头的日子,如今又有大财主的支持,以后花销用度,势必都可以高过府里那起子小妾,通房一筹,就是王妃在她跟前,也不一定能比得过,一想到她们可能会用艳羡的目光看自己,芸娘的心里就异常兴奋和期待了起来。 芸娘不闹了,府里也算是静了些,二夫人便忙碌着为大夫人准备后事,吩咐挂白布,布置灵堂,正好赶着和玉娘的丧事一起办了,办丧事就免不了要请和尚道士来就唱道场,如今又是非常时期,二夫人心里便有些拿捏不定,不知道是该请还是不该请,不请吧,会被张家人骂她对大夫人不敬,请了吧,又怕混了奸人进来,又害了家里人,一时也困顿了起来。 正想着这些呢,那边老太爷打发了人来请冷华庭过去,二夫人心中一动,便问冷华庭:“贤婿,你以后可得闲了?要是不太忙,就留着多陪陪锦娘和扬哥儿吧,府里如今事太多,娘怕顾不过来她们母子呢。” 冷华庭听了眉头微皱,边关告急,太子定然会不停地召自己进宫议事,哪里闲得下来,但如今王府与孙家都不安生,锦娘和扬哥儿的安全还真是难以保全呢,要是阿谦在,就好了,有他护着,自己也能放开手脚一些。 但看孙家这情形,岳母也真是顾不过来,大夫人死,定然是要大办的,这样一来,进府吊丧的人就多,杂七杂八的,很难避免不带进什么人来,锦娘又是在孝里,守孝是必然的,就算有心现在带她回府去,那也不成,只能留下,这事,还真是不好办呢,一抬头,看到贞娘也在,心里立即便有了成算,对二夫人道:“娘您放心,我会好生护着锦娘和孩子的。” 二夫人有了冷华庭的承诺,心里也放宽了一些,便又吩咐了锦娘的贞娘几句,自去前边主事去了。 冷华庭等二夫人一走,便向贞娘行了一礼道:“三姐,怎么不见三姐夫同来?” 贞娘被问得一怔,看了一眼冷华庭,又看了眼锦娘和扬哥儿,大夫人刚死,她不敢随意地笑,再不喜欢也得装出几分伤心来,便掩了帕子说道:“一会怕就会来了,四妹夫,你倒是会卸担子呢,不过,放心吧,他若来了,定然会把四妹妹和扬哥一同护着的。” 冷华庭听贞娘语气里有揶揄的意味,不由微有些不自在,却也坦然地说道:“那我就先行谢过了,这府里,我能信的,也只有三姐夫了。” 贞娘听了心里很是受用,相公与锦娘夫妻一同去了江南,一呆就是一年,她一个新妇在家孤等了那么久,回来更是小别胜新婚,日子如蜜里调油一样,而且,相公回来后,不但官位升上去了,拿回来的银子,那也是一大把一大把的,公婆和兄弟妯娌之间因此上,对自己也更是另一相待,知道因着自己的关系,让相公搭上了简亲王府的那条大船,那是整个白家的幸事,白家人,自然待她更加好了。 如今再听妹夫说最信任的是自家相公,那便更觉得光荣起来,忙敛身行礼道:“妹夫客气,咱们原就是一家子的亲人,说这话,就外道了。” 冷华庭听得微微一笑,那边老太爷又使人来催了,他不好再留,抬脚大步走了。 老太爷书房里,兵部尚书张大人铁青着脸坐着,“老相爷,你我两家可是多年的姻亲,舍妹嫁给孙家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竟然落得被个丫头出身的妾室挤兑到佛堂,孤苦无依而死,你们孙家怎么也得给张家一个交待吧。” 老太爷听着长叹了一口气道:“当初将她送入佛堂,也是支会过亲家的,以媳妇所犯之事,只是送入佛堂静养,已是法外施恩了,如今贤侄又何必再拿这件事来说事,于你们张家,也并不光彩啊,当初,她可是与冷二夫人联手害我孙女,这事快快不要谈及了,太子如今正在追查与冷二牵连之人,难道你们想翻了这事出来,让太子起疑么?” 张大人听得一噤,他只是一时气愤,又伤心亲妹妹的早逝,所以,说话便没有过大脑,如今老相爷这样一说,他是让他警醒了,只是,妹子死得太过凄凉,而孙家又确实由一个妾室在主持掌家,让他张家很没脸,外头人说起这事,张家人很有些抬不起头来,只是,自家妹子那个性,他也明白一二,说这些,无非是想要出个气罢了。 “但玉娘呢,她可没有与那冷二有关联,她又怎么会突然惨死呢?诺大个相府,守护森严,怎么会让人进来杀死一个状若疯狂的小女子呢?”张大人立即转了话,玉娘的事,让他也很是恼火,有些怀疑是孙家怕玉娘丢了孙家的脸,又不愿意养一个疯了的出嫁之女,故意弄死了算了的。 “此事老夫也觉得蹊跷,正在查,不过,贤侄也应该知道,冷华堂可是逃出宗人府大牢里了的,至今踪迹全无,玉娘当初可是当庭指证过他的罪行的,不排除他心中生恨,伺机报复。”老相爷对玉娘的事也很是疑惑,一个疯了的女子,除了冷华堂,再无人可能会做那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好在锦娘和扬哥儿身边最近看着的人多,不然,怕是最先遇害的会是锦娘母子呢。 张大人听了脸色也凝重起来,正要说话,冷华庭自外面走了进来,他优的给老相爷行了礼,看了张大人一眼后,又恭敬地给张大人也行了礼,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张大人被他的神情弄得微怔,自己与冷华庭在朝堂之上一直是敌对的,没少与裕亲王等一起排挤打压过他,而冷华庭平素遇到自己也是一副冰冷无情的样子,今日却是主动行礼,让他觉得怪怪的,有些转不过脸来。 冷华庭不以为意,自袖袋里拿出一块玉佩递给张大人,说道:“这是那日行凶之人的东西,大人可以细看,是简亲王府的,以前,是挂在冷华堂的腰间,不知大人可有印像。” 张大人听得脸上微郝,证据都拿出来了,那么,杀玉娘的人也不用再查,今天自己来这一趟,原是想闹场子的,看来,也闹不下去,不过,早在那日老太师中疯病倒之时,张大人就有些后悔自己站错了队,以前,张家看重的是世子冷华堂,何曾将腿残的冷华庭放在眼里过,真没想到那冷华堂如此无用,竟然犯下那等罪行,如今又越狱潜逃…… “贤侄,倒是本官错怪了孙府了,如今你岳母既已去了,那就只能好生给她办理后事了,我们张家……不会再有人来找麻烦。人都去了,找了又有何意思。”张大人将那块玉递还给了冷华庭,长叹一声说道。 冷华庭对张大人的识时务很是高兴,他点了点头,自怀里拿出几张银票递给张大人:“今日朝堂之上害大人破费,张家的银子,小侄在此补上,还望大人尽快再筹集些兵马,速速去边关解危才是。” 张大人听了更是不自在起来,没想到冷华庭如此通情理,感动的同时,又不由意思去接那银票,孙相爷在一旁便劝道:“贤侄啊,你我两家原就交好,你可要认清形势啊,如今朝中真正能挑大梁的,可不正是小庭么?你再与和亲王等一个鼻孔出气,将来受苦的,可是张家啊,这银子可是孩子的一番诚意,你就收下吧,他如今可不差这点子钱,咱们做长辈的,只当是他孝敬了。” 张大人听老太爷将自己划归冷华庭的长辈一边,心里更觉得舒坦,便也不再推辞,将那银票给收了,几个人便不再谈论大夫人和玉娘的死,开始讨论如何招兵,如何救助边关的事情来。 “世叔,将西山大营的人马拨一万给我吧,我来集训他们几十天,现在大锦的军队战斗力太弱了,根本就不能抵挡西凉的铁骑,用原先的法子练兵,已经很难适应战争了。”冷华庭开诚布公的对张大人说道。 张大人管着兵部,虽然没有直接带兵,但手里掌着兵权和后勤粮草调度,对边关战事可也起着很大的影响。现在与张大人交好,对孙将军只好不坏,所以,冷华庭一改平日的清峻冷冽,主动与张大人修好。 张大人听一阵错愕,西山大营的兵向来由太子统领,后来皇上又将兵符收了回去,转交给六皇子,但如今皇上突然病倒,六皇子犯事入狱,太子也没有将西山大营的兵符正式拿回来,西山大营究竟由谁人管辖便成了一个悬着的事情,谁也没有心思来过问这件事,但真要出了什么事,兵部尚书是脱不了干系的。 所以,冷华庭找张大人要一万兵力去帮着练兵,倒也不算找错了人,只是,张大人不敢做这个主啊。 “大人不必犹豫,此事我自为找太子,如今边关战事正紧,正是用兵之时,太子一定会应下的,只是,侄儿想早些办成此事,好早一日领兵上前线,救万民于水火。”冷华庭自然是看出太子的疑虑的,当即便拱手说道。 张大人也知道太子与冷华庭的关系,太子能如此快的上位,可以说是全靠冷华庭夫妻的暗中支持,如若没有冷华庭,六皇子没有这么快倒下,刘妃娘娘也没有这么快伏罪,所以,冷华庭既然拍胸脯说太子会应,那就一定会应的,太子虽然没有登基,那也是迟早的事情,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 “那好吧,虽说兵符没有在世叔我手里,但如今太子世忙,国事正繁之时,作为臣子,为太子分忧也是理所应当,明**便随我去西山,我拨一万精兵给你,你便可以加紧操练了。” 冷华庭一听大喜过望,再次恭敬地给张大人行了一礼,张大人却是半挑了眉道:“不过,贤侄啊,世叔我也知道你早就开始了陆路的行商,那可是个赚钱的好路子啊,到时,可要分点儿肉星儿给世叔我哦。” 冷华庭听得微微一笑,点了头道,“世叔尽管放心,如今正处在探索时期,第一批派去的人还没有回转,等路子走顺了,自然是少不了世叔您的一份的,您的妹夫,小侄我的岳父可还靠大人在后方鼎力支持呢,小侄自当要替娘子感激世叔的。” 孙相爷在一旁听张大人与冷华庭谈话,边听边颔首,张大人态度转得快,而冷华庭在待人接物,与官场上的人打交道方面相较以往又成熟圆滑了很多,这正是一个官场之人打拼时的必备素质,老相爷如今看冷华庭是越看越喜欢了。 难得张大人与孙府与简亲王府都冰释前嫌,以后朝堂之上便多了一个助力,小庭在外办事便会更加顺畅,但愿太子比皇上要英明果决,要真诚互信,这样,大锦便不愁不打不退西凉人,更不愁会富足强大起来。 却说裕亲王匆匆地出了宫,翻身上马,真奔自己府邸,一回府,便看到冷青煜正匆匆的自院里往外走,裕亲王眉头一急,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事,便没管冷青煜,直直的往后院走。 冷青煜却是停了步子站住,对裕亲王行了一礼道:“父王如此匆忙可是出了何事?” 裕亲王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急急地走了。 冷青煜看着奇怪,最近冷青煜被落霞郡主缠怕了,她如今不住到简亲王府了,便时不时的往裕亲王府跑,冷青煜还真没看到如此大胆的郡主过,亏得她还是个大姑娘家,每次只要遇到他,便拦住去路,不是要与他谈诗,便是与他说那曲子,再不就是要他为她画像,总之精灵古怪的,什么招都有,就是看不得他一个人呆着,偏生裕亲王妃又很是喜欢她,拿她当准儿媳看待,就是那个白幽兰,也一点也不排斥她,与她情同姐妹,冷青煜可真被她缠怕了,如今只要她在府里,自己就跑路,但为此,裕亲王也捉了他骂了好几回。 可是,今天的父王好生奇怪,明明看着自己往外躲,却没骂他不说,似乎很有很紧急的事情要做一样,而且,看起来神神秘秘的啊。 他不由想起了这几天朝里出了哪些事情,除了六皇子和刘妃娘娘倒台,简亲王府里……听说王妃被人劫持……那……那个女子没在府里,没听说她出事的消息,应该无事,王妃……天啊,爹爹会不会是……爹爹是不是老糊涂了,这种事情也做得了来?真要是那样,那裕亲王府上下不是要背个数典忘祖的叛国罪名么? 一想到这里,冷青煜心急如焚,转身便悄悄的跟上了裕亲王,心底里乞求着自己的猜测会是错误的才好。 裕亲王径直进了自己在内院的书房,一进去,便将跟着自己的长随留下在外面,叮嘱道:“好生守在外面,谁也不许进来。” 长随老实地应了,直直地站在门口守着。 裕亲王进了书房,转到书房后面的立着一大书柜旁,扭开一个暗扭,书柜徐徐移开,露出一个密室,裕亲王提袍走了进去,又将书柜复了位。 密室里另有一派天地,里面一应用具齐全,自里面看,一点也不像是密室,倒像一间温馨的阁楼,只是,没有窗户。王妃正端坐在密室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正往里走的裕亲王。 裕亲王一扫脸上的焦虑,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在王妃面前坐了下来:“清婉,今天可觉得无聊,我给你找的书,你可有看过?” 王妃抬眸,凝眼看着裕亲王,眼里露出一丝怜悯和无奈,淡淡地回道:“我没有心思看书,你……还是放我回去吧。” 裕亲王听了脸色微显苍白,眼里前过一丝伤痛,哑着嗓子道:“在这里不好么?我知道,你不喜欢被关着,但是你不要急啊,过阵子,等风浪平息些,我就送你去郊外的庄子里面,那时,你就自由了。” “裕亲王,你仔细看看,我不年轻了,已经是有了孙子的人了,你……不要再犯错了,如此对你,对我,对简亲王全都没有好处。”王妃仍是好言相劝道。 裕亲王悠悠地叹了口气,深深地凝望着王妃道:“你也知道,咱们都不年轻了,我错过了二十几年时光,如若再不……那我岂不是会终身遗憾?” “错过了的,就不属于你,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强留着又有什么意思?原本,我对你的印像不坏,你不要一再的逼我恨你啊,咱们都是几十岁的人了,何必还总惦着少年时的情怀,放手吧,裕亲王妃对你那样好,你们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了,你怎么总是看不清自己的心呢,不要伤了大家的心啊。” 一个‘恨’终于从王妃口中说了出来,裕亲王的眼睛有些红了,激动地看着王妃,他最怕的,便是王妃对他心生了恨意,但王妃自被他劫进密室之后,一直很安静,并没有大吵大闹,更没有寻死觅活,这让他好生欣慰,忐忑不安的心也放下来了一些,但是,如今她一个‘恨’字出口,便如一盆冰水浇透了他的心,费尽心力想要得到的,难到只是她的恨意? “你怎么可以恨我?你明知道我对你的情有之深,你竟然说你恨我?你还有没有良心?”裕亲王怒了,双眼泛红,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但声音却并没有多凶,只是很伤心,很痛苦,更像是郁闷了多看后,想要找个大人倾诉的孩子。 “你清醒一些,你把我关起来终究不是办法,我的丈夫和儿子都会四处找我,你关不了我多久的,再说了,你可有想过,如此做对你自己又有什么好处?你身为大锦皇室亲王,竟然与西凉人勾连,这就是数典忘祖之事,是叛国啊,你何苦为一个对你并没有感情的女人,葬送自己的前程,毁了自己的家,毁了儿女的前程呢?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做害了自己最亲的人,而你自己,却是什么也得不到啊,如此得不偿失,你怎么会拎不清呢?你不是那种冲动和做傻事的人啊?” 王妃并没有因为裕亲王的神情变得激动便停止了劝说,她语速平稳,声音柔和,但却句句直戳裕亲王的内心,让他不能逃避,无以遁形,裕亲王定定地看着王妃,眸光由痛转为平和,好半晌才道:“清婉,你看似温和软弱,实在倔得很,从来就没有对我假以辞色对,你说的,我又何偿不懂,如果我说,我是在保护你,你会信么?” 王妃听得微怔,认真的看着裕亲王的眼睛,渐渐的,她的脸上的迷芒之色渐去,却剩下信任和真诚,“你说是,我便信你,从来,我就知道,你没有生过害我的心思,不过你对我丈夫如何,你……对我是好的,我就算再笨,这一点还是明白的。” 裕亲王听了唇边终于勾起了一抹无奈又欣然的笑来,抬手想要抚去王妃脸侧的一缕青丝,但手探在半空中顿住,半晌还是收了回来,苦笑道:“这一生,能得你一句信任,我也无憾了,清婉,我确实是在救你。” 他叹了口气,想了想,又很是愤愤的对王妃道:“不过,我终是要让简亲王那家伙急上一急,那家伙太笨了,家里隐着那样多的危险,他却一点也没有感知,怎么做人家的丈夫,真是个窝囊费,一想着这个窝囊费比我命好,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总想要整治他一番,才能出了心里的一口恶气。” 王妃听得哭笑不得,裕亲王几十年未变的拗性子,还真是让人无奈呢,叹了口气,王妃刚要说话,又听裕亲王道:“华堂的身世想来你也是清楚一点的吧,他……可能是我的儿子,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但是冷二也认为可能是他的儿子,所以,他一关进宗人府大牢,冷二就使了人来联系我……” 裕亲王说到此处,脸色很有些不自在,顿了下来,认真地看着王妃的脸色,见她脸色并无鄙夷之色,才微带郝色地对王妃道:“当年,也是因为气你嫁给了简亲王,所以……才会一时冲动做了傻事,那个……我对她,真是一点感情也没有的。” 王妃听得一脸的黑线,她心里着冷二的阴谋,裕亲王却像个青涩小伙子一样在她面前表明清白来……,王妃深吸一口气,淡笑着对裕亲王道:“我明白的,你不用解释。” 裕亲王这才微羞着笑了笑,继续往下说:“你知道,冷二对你也是心怀不轨的,他那人,人面兽心,你要是落在他的手上,以你这刚烈的性子,那可就只有一个死字了。先前,冷二提出让我救冷华堂,但我坚持不肯,他就恼了,说是要使人劫了你儿媳和孙子,以她们来要协太子,让太子放过冷华堂……” 裕亲王说到这里,又仔细地看着王妃的脸色,王妃果然脸色变得苍白,只是不知道,这人质,怎么会由锦娘和扬哥儿变成了自己了。 裕亲王接着又道:“我虽是恨简亲王,但我也知道那孙锦娘对大锦的重要,更知道,你若是失去了孙子,会有多么痛苦,冷二凶残阴险,我若将此事罢之不理,他不知道又会想出别的什么阴招来害你们一家。 便只好与他妥协,我帮他救冷华堂出去,而条件是,我要得到你,原本冷二并不太信我,但后来,他也明白我对你的情,所以,便应了,我也知道,他劫杀你儿媳和孙子的心思不会就此消除,但是,能缓上一缓也行啊,如今他正伺机而动,我又真劫了你,他对我的信任度倒是越发的高了。 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将他的人全都引出来,来个一网打尽……清婉,我现在不能送你回家,但是,又得与你那倔儿子商议,这事得与他联手和配合,不然,很难成事啊。” 王妃听得有些晕呼,对于这种勾心斗角的阴谋她实在是迟钝得很,但她也总算听明白裕亲王的意思,裕亲王此举是在帮助简亲王府,便低了头,沉思了一会子道:“那我写封信给小庭报个平安,你们再想法子合作就是,小庭是个聪慧的孩子,他一定能明白你的苦心的。” 冷青煜跟着裕亲王到了书房外,正要进去,却被裕亲王的长随给挡住了,他不由一阵恼火,正要抓了那长随扔开,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转身走开,却是绕到了书房后面,贴耳细听,却是什么也没听到,他心里越发的怀疑父王与王妃失踪一案有关了,父王真是越发的任性妄为了,与西凉勾连,那可是要犯叛国大罪的啊,他这害的可不止是他自己,还有裕亲王府上下好几百口人呢,父王疯了么? 冷青煜深深的怀疑,王妃很可能就被父亲关在了这间书房里,这间书房是裕亲王最私密的地方,平日里,就是自己和母妃,也不得靠近,一般都有人看守着,里面肯定是藏着不少秘密的,但是,这会子进不去,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光着急也没用啊。 正想着,就听到裕亲王自屋里出来的声音,他心中一激,便绕了出来,突然出现在裕亲王面前:“父王……” 裕亲王被他唬得一跳,这小子不是逃出府去了么?这会子怎么又在这里?再看儿子一脸的忧急愤恨,心中也有了丝了然,心下一动,让这小子去找那冷华庭也不错,省得自己要看那冷华庭的臭脸子。 如此一想,便拎了冷青煜的领子返回屋里。 冷青煜被父亲拎着领子,正要挣扎,但看他爹不像是在发怒,而像是有话要对他讲,倒是闭了嘴,老实地跟着裕亲王进了书房,书房里的密室门自然是关了的,裕亲王将冷青煜往椅子上一扔,说道:“臭小子,你躲在我书房前做甚?鬼鬼祟祟没个正形,小心老子抽死你啊。” 第一百六十四章 “父王,你这书房里有何秘密,为何不许儿子靠近?”冷青煜里着实担心,怕裕亲王因情而钻牛角尖,情困与魂而迷了心志,害了整个裕亲王府可就不得了了。 “老子还不能有个单独呆着的地方啊,你那老娘最是唠叨烦锁,还有你小子也最不听老子的话,老子烦了就想一个人呆着,你管得着么?”裕亲王没好气地冲冷青煜骂道。 冷青煜平素也被裕亲王给骂惯了,一般是不还口的,裕亲王就是那样一人,他骂你时,你老实听着就好,他骂得累了,自然就不骂了,但你要是回嘴,那便不止是骂,那耳刮子爆栗子都会浇头盖脸的招呼上,但今天冷青煜也顾不上怕了,冲口就道:“父王啊,你是不是把简亲王妃给藏在书房里头了啊,那可是会犯死罪的啊,老爹。” 裕亲王听了抬手就要打,一想自己原也是想要告诉他的,便悻悻地收了手,正色地看着冷青煜道:“没错,我是把简亲王妃藏在书房里了。” 冷青煜原本只是猜测,心底下还是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没想到,裕亲王直口就承认了,他心头一慌,差点没从椅子上惊滑了下去,张着嘴,好半晌才道:“父王,真的是你,你疯了吗?” 裕亲王听得心火直冒,抓了桌案上的一块研台就向冷青煜砸了去,冷青煜也不敢用手接,脖子一缩便躲了过去,裕亲王骂道:“臭小子,敢骂你老爹发疯,你活得不耐烦了吗?你成日介不干正经事只往外跑,那个落霞郡主我瞧着就好,你干嘛要躲人家?我再叽叽歪歪,明儿我就往她家送你的庚贴,把这门亲事给定了。” 冷青煜一听,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爹还真不是一般二般的混呢,明明在说王妃的事,非就让他给扯到落霞身上去了,但裕亲王那话还真能威协到他,他立马就软了音,老实地缩着脖子对裕亲王道:“父王,你是不是有苦衷啊,或者,是为了救王妃?” 冷青煜这话让裕亲王听得心里暖暖的,倒底是自已的儿子啊,就是能理解自己,当然是有苦衷的啦,最大的苦衷便是想看简亲王那厮急得跳脚啊,哈哈哈,在心里狂笑了几声,裕亲王收敛心神,正色地对冷青裕道:“自然是想要救王妃才如此的,想要劫王妃的人是冷二啊,他如今在西凉可是手眼通天的人物,手下又有着最强大的杀手组织,他们可是什么阴损的招数都做得出来的,劫王妃只是我转移他注意力的一个方法而已,不然啊,他们就要对那孙锦娘和扬哥儿下手了……” “什么?父王,他们真的会那么做?”冷青煜一听锦娘又要被害,气得就自椅子上蹦了起来,抬脚就想往外走,裕亲王看着眼神一黯,心里一阵哀叹,真是冤孽啊,这小子喜欢谁不好,喜欢那个女子,人家早就是嫁作他人妇了,他像自己什么不好,要像这一点啊,真是个傻小子啊,一股同病相怜感涌上了心头,裕亲王难得的没有骂冷青煜,而是站了起来,走到儿子身边,心情沉重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那会是他们的下一步行动,所以,爹爹让你快些去与冷华庭报信,说他娘亲在我府里,安全得很,不会有任何危险,但是,让他……” 裕亲王贴近儿子的耳朵,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冷青裕听得神情凝重,最后,点了头,父子两又商量了好一阵子,冷青煜才告辞出去。 却说简亲王,抓了那几个黑衣人后,便直往回赶,他心里快要气炸了,那该死的裕亲王,一把年纪了,还肖想王妃,真是贼心不死啊,一路狂奔,又忧心王妃的安危,简亲王都有点支撑不住了。 上官枚原本就是身娇肉嫩的大小姐,被那西凉人劫持后就在路上颠了几天,她的腰便快受不了的,如今冷谦又赶路赶得急,身子便更是虚脱无力,但心中有愧在先,又不敢抱怨半句,只好在马车里死撑着,玲姐儿的病其实原是好了的,那日王妃摸着她的头烫手,不过是侍画放了个暖炉在玲姐儿的包里,让她浑身发热所致,其实并未真的发烧了,但才不过一月大的孩子,怎么经得起这一路的狂颠,终于又发起热来,每日里在车里就不停的啼哭,闹得上官枚更是心惶难耐,不得片刻安宁,心焦加上疲累,上官枚抵档不住,在路上便病了。 冷谦其实也听到了玲姐儿的哭声,四儿身子也不太舒坦,但是这一路去东临,四儿算是操练出来了,经多了风雨,更加坚强和自信了,一路上,四儿也上去问候过上官枚,但听冷谦说,是上官枚的缘故,才让王妃失踪了的,四儿便对上官枚恨上了,王妃对上官枚那样好,就算她真忘不了冷华堂那混蛋,也没道理害王妃吧,真是脑子有问题啊,这样的人,不值得同情。 所以,四儿一路上,看过两回上官枚后,便也不再搭理她了,偶尔停下住宿时,见了上官枚那张病恹恹的脸,四儿也没起多大的同情心,一扭头,当不认识这个人,自己进了店,冷谦原就是个冷面冷心的人,四儿不喜欢的人,他更是不怎么理睬,如今四儿又怀了身子,他更是拿四儿当宝贝一样供着。 下车住宿也只管给四儿安间最好的房子,吃饭时,也只捡四儿合口的挑了,其他人,全不在他的眼里。 上官枚心中凄苦的同时,却也不敢有抱怨,一路病病挨挨的,回了京城。 简亲王一回京,便王府也没回,直接往裕亲王府里冲,他带着冷华庭的私,一去便将裕亲王府团团围住了,裕亲王府的家丁护院见了这架式怕是宫里的夺嫡牵连到了裕亲王,吓得连带爬的便往府里去报信。 裕亲王正在书房秘密里与王妃闲聊,安慰着王妃呢,他已经和冷青煜计划好了,只等与冷华庭联系上后,配合着演一出戏,好吧冷华堂给引出来,将冷二在京成的势力一网打尽。 家丁地进了府,找半天也没有找到裕亲王,倒是裕亲王妃在府里,听说王府被军队围起来了,当时也吓到了,忙着人去找裕亲王,偏生找了个圈也没找着,自己便先壮子胆子往院门去看。 结果就看到怒气冲冲的简亲王正提了剑往府里冲,裕亲王妃见了强自吸了一口气,上前拦住,行了一礼道:“王爷,不知道裕亲王府所犯何事,王爷您提兵器冲进一王府来,可有圣上或者是太子旨意?可曾有宗人府下的书?” 简亲王这会子哪里还理什么圣旨书之类的东西,他心火快烧上眉头了,对着府里便大声喊道:“裕亲王,你个混蛋,给本王滚出来,你把清婉藏哪里去了?” 裕亲王妃原本看简亲王一没书二没看到有宫中的人进来,心里便有了气,正要拿大话震慑一二,一听简亲王的话,心里便凉了半截,自家相公的心思,这二十年来,在她面前就从来没有掩藏过,如今人家的男人找上门来了,他不要脸,自己还要脸呢,简亲王也是几十岁的人了,为人也还算是中规夫矩,若非有证据,又岂会如此大胆冒失,带了军队包围亲王府?必定是自家那不着调的王爷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如此一想,裕亲王妃的气便不打一处来,手一插,便对府里的家丁道:“不许拦着简亲王,让他去找,若是真找出简亲王妃来,我就要闹到大殿上去,哼,我看他还要不要脸面了。” 简亲王听得微怔,倒是觉得这裕亲王妃爽真泼辣得很,但他心里忧心着自己的王妃,既然没有阻档,那便肯是肆无忌惮的往府里寻,身后还带着一队近卫,但到了二门处,裕亲王府的老管家拦在了门口,死拿也不肯让简亲王进了。 简亲王见了大怒,提剑就要刺,身边的近卫忙拉住了王爷,“这是后院啊,王爷,咱们一群大老爷门,虽是有了证据,但毕竟没有禀报过太子爷,又没有正式的搜查书,名不正言不顺的,可是大违礼制的啊。” 王爷顾不得那么多,收了剑,一下抓住那老管家的胳膊提起便往边上一扔,抬脚就进了后院。 裕亲王的长随听到院门处有动静,忙伸长了脖子去看,便听到简亲王暴跳如雷的声音,他心中一凛,忙对着书房内喊:“王爷,大事不好了,简亲王爷带了兵冲进府里来了。” 裕亲王一听,便来了兴致,抬脚就要往外跑,身后简亲王妃忙也要跟着出来,自己失踪了,王爷担心那是必然的,这几天怕是心焦似火,寝食难安了,怎么着也得出去,给他报个平安才好啊。 裕亲王一见便顿住了步子,转身对王妃道:“清婉,你就让我赢了这一回好吗?这二十年,我天天看他得瑟,今天我也得让他着急难受一回,你就成全我这心愿吧,啊,一会子你帮我个忙,就说是你自己不想回府啊,你成全我这一回了,明儿我再也不与你家作对了,你那儿子媳妇,我能帮的都帮还不成么?” 王妃听得不由愣住,这个裕亲王,真是白活了几十岁了,怎么还像个少年人一样的冲动好胜,不占点面子回,怕是怎么也不肯罢休的,他又是个混不恁的人,从来做事就不安正理儿出牌,若是不答应,还不知道他和简亲王会闹成什么样呢,若真的让简亲王爷在裕亲王府里头大打出手,伤了人,伤了物,到太子面前都不好说的。 而且,裕亲王眼里有着淡淡的哀求之意,这几十年,王妃也觉得自己亏欠裕亲王颇多,虽然是他一厢情愿的要那样做,而且,在清榕的事情上,裕亲王扮演的角色也不怎么光彩,但是,毕竟人家对自己是错付了深情,不能给予回报,就纵容他如孩子般任性一回吧。 裕亲王将王妃又送了密室,看着王妃仙人般沉静丽质的容颜,裕亲王心里一阵酸楚,嘴角却是勾起一抹玩笑,悠哉地转出一书房。 简亲王正提了剑往这边而来,一看裕亲王老神在在的站在书房外看着他,心中火气更盛,一提气,便仗剑跃到了裕亲王面前,二话不说,一剑便向裕亲王刺去。 裕亲王不躲也不闪,斜腻着眼看着简亲王,等那剑堪堪离他的胸前一寸距离时,简亲王生生又停了手,骂道:“拿剑出来,还手,你有胆劫了清婉,怎么不敢还手?” 裕亲王好笑的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衣袍,弹了弹被剑气吹皱了衣襟,淡淡地说道:“清婉又不是你的私有财产,我不过请她过府来坐坐而已,你着什么急啊?她可是自己心甘情愿来我家里住上一阵子的。” 简亲王听得瞠目欲裂,一双星眸都快要喷出火来,剑花一腕,那长剑便架在了裕亲王的脖子之上,大喝道:“你胡说,清婉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跟着你走?你作梦。” 裕亲王听了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讥笑,伸了两指,轻轻将架在脖子上的剑拈开,斜睨着简亲王道:“刀剑无眼啊,你可伤不起我,本王怎么着也是当今太子的亲叔父,不是你简亲王可以动得了的。” 简亲王听得心一横,骂道:“有何动不得,你敢对清婉无礼,我就敢杀了你,我忍你多年了,你真是越来越让人讨厌。快快交出清婉,不然,我踏平你裕亲王府。” 裕亲王听了眉头半挑,歪了身子对屋里喊了一声,“清婉,你可在?” “在的。”屋里传来王妃清亮又温柔的回答声。 简亲王听得心中一紧,对着屋里也喊道:“清婉,你还好吗?可曾受伤,我来接你回府。” “王爷吗?我很好,但是我现在还不能回府,你先回去吧。”裕亲王与冷华庭的计划王妃也知道一些,所以,王妃知道自己暂时还不能回简亲王府,明知道简亲王会很急会误会和伤心,她也还是忍了。 她与简亲王成亲二十多年,简亲王其实也不是很成熟稳重的一个人,在感情上太过执拗,有时,不是太够信任,这一次,也算是一次试练吧,若简亲王能信任她的为人品性,应该不会产生那种误会才是,若他心生芥蒂,那这几十年,可还真是白跟他过了。 不能回府?这是什么意思?简亲王满怀的焦虑在听到王妃的声音后,有了稍许的舒缓,但一听她说不肯跟自己回去,心里便又窝起火了,不回去,难道真要跟裕亲王过?清婉这是怎么了? “跟我回去,清婉,我不许你和他在一起。”简亲王头脑一激,说话就有些冲了。 “没听清婉说,不跟你回去吗?她都跟你一起过了二十几年了,过腻烦了,你这二十几年,从来就没有好生地护着她过,一次二次的让她陷入危险境地,你可真是窝囊得可以啊,这一次,若非本王施了巧计,她可能就被你家老二劫到西凉去了,你不感激我也就罢了,还对我动刀剑,真是太不地道了吧。”裕亲王听了王妃的话便更是得意起来。 激动又伤心的简亲王在他眼里便如一只困兽似的,让他看了心情异常的愉悦,多少年了,这厮总是在清婉面前胜自己一筹,明明就是个笨蛋,偏生命好,好东西都让他一个人得了,今天总算是有机会刺激刺激他,这么好的机会,自己怎么会轻易就放过呢? 简亲王气急,对屋里的王妃又再吼了一句:“清婉,你真的不跟我回去吗?” 但等了半天,屋里也没有了声音出来,裕亲王唇边的笑意更盛了,将身后的门一关,冷笑道:“清婉她懒得理你了,算了,我也不记较你擅自带兵硬闯我府邸之最了,你还是快些走了吧。” 简亲王心中既伤心又疑或,总觉得裕亲王耍了什么手段,带清婉不得不留下的,他冷笑着对裕亲王道:“你放过我?哼,你与西凉人勾连劫我王妃,我跟你没完。” 裕亲王淡笑着说道:“这事你跟太子殿下说去,我懒得跟你扯七扯八,只要太子殿下一日没有认定我的罪名,你便不能给我乱戴帽子,快走吧,我家庙小,容不得你这尊大神。” 这时,裕亲王妃悠悠然转了出来,斜了眼睨着裕亲王,“王爷好兴致啊,金屋藏娇,弄得人家的丈夫都闹上闹了,你还能理直气壮?这天像如王爷这般不着调的人,可真是没有几个啊,莫非皇家教养出来的子孙全是这副浪荡子样么?一会子妾身可真要去问问老太妃了,看她老人家当初是怎么教导王爷你的。” 裕亲王看了王妃出来,先是一怔,随即脸上便露出了几分不耐和烦意,正要喝斥裕亲王妃几句,却见她把老太妃抬了出来,不由立即气短了许多,他这一生,谁都不怕,对自己的母妃还是很敬重的,而裕亲王妃别的什么都是平平,却对老太妃特别孝顺,又深得老太妃的心,往往两口子吵嘴了,她往老太妃那一告,那软了音的就是裕亲王,这会子的事情也真是闹大了,得好生的安抚王妃才是。 于是裕亲王一改方才的张狂无忌,老实的下了台阶,将老婆牵了上来,对一旁的简亲王道:“本王要处理家事了,你若要人,便使了太子爷来讨就是,反正人在这里我是认了的,不会伤她一根毫毛,更不会将她弄走的,你仅管回去了就是。” 简亲王哪里肯走,他来就是要接清婉回去的,这会子见裕亲王亲亲热热的牵了裕亲王妃的手要走,气得肺都要炸了,正要又发作,这时,冷华庭自前院走了来,他也不给裕亲王行礼,一来便拉了简亲王往外走,边走边道:“裕亲王,你敢对我娘亲有半点不敬,我必让你裕亲王府血流成何。” 说罢,不由分说的扯了简亲王爷出了府。 简亲王一路总觉得怪异得很,一是裕亲王从头至尾便没有否认他劫了清婉,二是,为什么王妃不肯跟着自己回去,而且,他也听得出,王妃的语气很泰然自若,根本不是受气样子,三是小庭的表现也很奇怪,按他平素的脾气,母亲被人关了,定然是会将裕亲王砸个稀烂才对,怎么只是放了句狠话就拉了自己走了呢? 一路上,简亲王思前想后,不得要领,干脆带了人回了府,冷华庭却是将所有的私兵都拉出了京城外驻扎了起来。 却说锦娘在娘家为大夫人守着丧,白晟羽果然在大夫人死的头天下午便赶到了孙相府,他一身白衣飘飘若仙,看着干净宁华,如玉树临风般,进得屋去,整个屋子都因他的存在而鲜活生动起来,偏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讨厌得很:“四妹妹,四妹夫不会是又没法子护你了,让我来当陪护的吧。” 好在说这话的时候二夫人和老太太几个都不在,不然,还真要被这三女婿气死去,明明是来给岳母的守孝的,偏生能让他给搅到锦娘和小庭夫妻身上去,说出来的话便是要让锦娘欠人情。 贞娘自然是最清楚自家相公的个性的,她笑mimi的,一点也没有要责怪白晟羽不会说话的意思,倒是说道:“相公,才妹夫走时,就是这么吩咐的呢,相公武功绝顶,又精明能干,把锦娘和扬哥儿托付给你,自然是最放心的了。” 锦娘听得眼睛睁得老大,定定地看着贞娘半晌没说出话来,这还是她那个温婉老实的三姐贞娘么?当众夸起自家老公来,竟然是不带脸红的,这夫妻两个……还真是绝配呢。 果然就看到白晟羽拉了贞娘的手,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娘子放心,我自当遏力帮助四妹妹及妹夫的,有我在,任哪个坏人也近不得你们的身。” 人家夫妻秀恩爱,锦娘也懒得当灯泡,抱了扬哥儿就要往里屋去,白晟羽却是身子一闪,拦住了她:“四妹妹最好还是不要乱走的好,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吧,安全一些。” 扬哥儿是第一次看到白晟羽,他也是个小**,看到长得好看的,不管是男是女,便欢快的拍着小手儿扭着小身板子要人抱他,白晟羽一看扬哥儿那张如冷华庭一样妖孽艳丽的小脸,又加之这个更加单纯可爱,便喜欢得不得了,高兴地伸了手抱了扬哥儿过去,但扬哥儿刚一沾他的身,便把头上插着的那个臭屁梅花玉簪给扯了,顿时白晟羽一头乌青的黑发如暴布般流泄了下来,好看是好看了,却是有损他翩翩佳公子形像,白晟羽有些脑子转不过筯,怔怔地看着怀里拿着他的发簪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宝贝,他深深地怀疑,是不是锦娘报复他刚才的调侃,故意教儿子使坏的。 贞娘看着快闷笑出声来,因着是守孝,不敢笑,却是憋得难受得很,锦娘无奈地将自家儿子又抱回来,对贞娘道:“快些帮三姐夫梳好头发吧,可真有损形像呢。” 心里却也是笑个半死的。给大夫人守灵直到出葬的那几日,孙家虽是来往的人众多,但却平顺得很,并没有想像中的事情发生,逃跑后的冷华堂自从杀了玉娘后,便消声逆迹了,一点线索也找不着。 冷华庭不由更是忧心了起来,但冷华堂隐伏在暗处,急是急不来的,只有想法子将他引出来,一网将西凉间细打尽才是正经。 那日朝议让每位大臣都按定数捐出款项,太子旨意是下了,但真正往户部交银子的并不多,或者,有的交了,却哭爹喊娘的说家里没那么多钱,交不上数,再逼急了,有的官员便死不要脸的在户部门干嚎,所以,粮草银子虽是凑到了一些,却远远不够数,太子因此更是忧急,也越发对朝中大臣失望了起来。 以恭亲王为首的一般大臣倒是每日上朝便催促太子早日登基,而太子却一心想要击退西凉人,解除国难后再行登基之事,大臣们虽是觉得太子大义,却也有些失望,在此危机之时,国家无君父掌舵,太子发令,总觉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而太子却非要耍这欲迎还拒的把戏,一次两次的,便算了,次数多了,大臣们也没有了那个热情,再议此事的情形便少了。 不管钱多钱少,太子还是让人筹足了粮草运派了大将运往了边关,而张大人也真的拨了一万兵马给冷华庭带着强训,因此上,冷华庭变得更加忙碌了起来,太子虽然暗许了张大人和冷华庭的作法,但心里却不是很舒服,只是掩在了他温和的表情底下,谁也看不出他的真实心意。 老相爷却是最为清醒的,他知道孙大人在边关已然难已支撑下去了,朝中必须派一个精明强悍的大将率兵去边关支援,而不是仅仅送粮草主够了的,他心中最中意的,自然是冷华庭,但是,冷华庭因着太子的那暖昧不明的处事态度和冷华堂的缘故,根本放不下心远离锦娘和扬哥儿去边关。 冷华堂一日不伏诛,他一日不得安心,这一日,太子终于正试下诏,将简亲王世子之位还给了冷华庭,并封他为征西大将军,但却封了裕亲王为军师,这意图也太过明显了,那便是让裕亲王牵制和监视冷华庭,怕他一家独大后,朝庭以后更难掌控他。 冷华庭却不在意这个,因他根本就没打算立即去边关,冷谦回来后,便将此行在东临的收获都悉数交给了锦娘,并将东临国的近况全都与冷华庭两口子汇报了。 锦娘看四儿怀得有身孕,自然是高兴,看到冷谦真的拉回了一车的银子,那更是喜得双眼都眯了,这生意,做得还真不赖呢,就冷谦那铁板脸,没想到还真是做生意的料。 谁知一夸冷谦,四儿就瘪嘴,斜了眼不屑的瞪冷谦,“快别说他回做生意了,若不是队里有会做生意的掌柜跟着,有多少客商都会被他吓跑了去,人家来问个价,议个事什么的,几句话没说好,他就要动手呢,夫人,您说哪有像他那样做生意的,买卖东西讲个价是最正常的吧,哼,下回啊,不如让我带了这个队算了,我比他强多了呢。” 锦娘听得快要笑晕过去,她自孙家回王府后,因着王妃的关系,府里一直闷得很,好在有四儿和冷谦回来了,府里才多了几份新鲜气,只是四儿他们的事情是秘密进行的,拉回来的钱也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高兴也只能是小范围得乐和一下。 冷华庭就是再不想去边关,情势也容不得了,而冷华堂却还是没有露面,这一天,冷华庭再也忍不住了,只能再去找了冷青煜商议。 而上官枚回了王府后,便一直病着,锦娘回府后也特意去看过她一回,好生地劝过了,但怎么劝,她也难展颜,愧疚和伤痛纠缠于心,一时半伙的,是很难开解的,锦娘心中对她出卖王妃一事也有了气,对她更是失望了起来,看过一次后,便也不再往那边院里去了,谁知道她哪天又发什么神精,跟外人联手,将自己也卖了去? 这一日,是大夫人的头七,锦娘便特地带了扬哥儿和一班侍卫,出了京,大夫人葬在孙家的祖坟地里,孙家祖坟是在京城的城郊,要给大夫人再办个道场,烧香纸啥的,就得出京到坟上去。 马车行进得很慢,双儿和丰儿跟在锦娘身边,秀姑也抱着扬哥儿挤在一辆马车上。 车到离孙家祖坟还有几里路的时候,突然停了,锦娘看得诧异,掀了帘子看外面,只见此处两边有两小山坡,官道便在山谷间蜿蜒,两边地势也并不险恶,但过往的人却不多,若是有歹徒在此时出现,劫杀了人,倒是很好逃走的。 她不由握紧了拳头,眼神灼灼的看着抱着扬哥儿的秀姑。 秀姑一脸的镇定自若,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边上的双儿和丰儿眼神也变得精光闪烁起来,锦娘心中稍安,探了头问那车夫:“怎么在此处停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那车夫神情有些僵木,跳下了车,对锦娘道:“回夫人,车轮子坏了,怕是要换一辆车呢。” 同来的,确实还有一辆车,上面放着香烛纸钱和祭品,锦娘听了不由皱了眉:“不能修好么?” 车夫望了望天,又回道:“等到修好,怕是会过了时辰呢,再说了这地儿也不宜久留,夫人还是速速下来换车的好。” 锦娘听了便看了秀姑一眼,秀姑对双儿和丰儿两个使了个眼色,她们两便先下了车,身子挡在那车夫与锦娘之间,锦娘也没让人扶,自己踩着车辕跳下了马车,转身,秀姑抱着扬哥儿也下了车,扬哥儿似乎睡着了,用锦披抱得紧紧的,很小心的抱着,看不到他的小脸,难得的是,秀姑一把年纪了,身子却是矫健得很。 那车夫见车里的人都下了车,便挽了缰绳,睃了眼锦娘,率先向另一辆马车走去,锦娘也跟在后面,身边被秀姑和双儿丰儿几个围着,而府里带来的护卫却离得不太近,那车夫见此突然发出一声口尖锐的口哨声。 两边山坡的树丛里立即冒出几十个黑衣人来,一个个手握长刀向锦娘他们冲了过来。 双儿和丰儿两个听见哨声时便有所准备,拉着锦娘便往刀车后躲,身子掩在马车后面,果然,那车夫趁机抽出腰音的长刀便向秀姑砍了去,秀姑吓得抱着扬哥儿便往一边猛跑,那车夫哪里肯放过,紧追了上来,好在他只是想抢走扬哥儿,下手时便有了顾及,秀姑却是一反常态的特别敏捷,跑跳腾挪间似有神助,总是在那车夫堪堪要砍到她时,巧妙的溜走,让那车夫心急的同时,也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山坡上过来的黑衣人被简亲王府的护卫阻挡住,但不管是在人数上,还是在实力上,王府的护卫都相差甚远,很快便有不少护卫倒下,黑衣人便攻向了锦娘几个,竟图捉拿锦娘,但是,双儿和丰儿两个也有如神助,素日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竟然也能拉了锦娘如飞似的逃,两人一边一个架着锦娘,不等黑衣人靠近,便向边上的山沟处逃去,那黑衣人也似乎并不想杀了锦娘,所以,并没有动用弩箭之类的武器,只是一味地追赶着。 车夫一人对付秀姑感觉有些吃力,很快有黑衣人也来相帮,秀姑手上抱着扬哥儿,又没有武器,再快的步法也难抵挡两名身怀武功的高手,渐渐的,秀姑便有些难以招架,一不小心,让那车夫伸手抓住了扬哥儿的锦披,他用力一扯,扬哥儿便被那黑衣人掳了去。 秀姑一见扬哥儿失了手,怪叫一声,抱头便向一边逃了去,那车夫抢到了扬哥儿立即喜不自胜,见同伴还在追赶孙锦娘。 但孙锦娘却一下子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像是莫名的失踪了一般。 再追下去,他怕惊动了城内的官兵,且孙家给大夫人过头七的人也会路过此地,真引来了大队的大锦官兵,那他们也难逃走了,反正目标抓到了一个也是好的。 他便将口哨一吹,示意同伴收兵,而令他们奇怪的是,简亲王府的护卫这会子也作鸟兽散,并无人来与他们争抢扬哥儿,他心中一凛,抱着扬哥儿的手惦了惦,手里的包袱软软的,带着温热,还是有份量的,他怕吵醒了孩子,一会子哭起来怕是难逃出去,便不再细看,转身便向山坡出逃去。 山坡上,一个面具男正缓缓从坡上走下来,因着戴了面具,便看不见他的真容,更不知道他的表情几何,只是当那车夫将扬哥儿抱过来送给他时,那面具后的一双星眸闪出狼一样的绿光来,看着很是碜人。 他接过扬哥儿,正要揭了孩子面上的搭着的那块布,路的两头突然传来一阵阵马蹄声,他心中一慌,将扬哥儿抱紧,快速向山坡上逃去,但是,已然来不及了,山坡后面也传来了铁蹄声,冷华庭带着自己精心训练出来的兵士,正向这一伙黑衣人包抄而来。 那面具男深知自己中计了,环顾四周,他们已然被围了个水泄,根本就无路可逃,好在,手里还有扬哥儿,他不由将手中的包袱抱紧,傲然地站在原地,等那个风姿绰绝,英挺伟岸的男子向他打马过来。 “我们好久不见了,大哥,取下面具吧。”冷华庭轻蔑地看着面具男,唇边带着一抹玩味的讥笑,如与老朋友叙旧一般随意地说道。 “确实好久不见,没想到,小庭你还想要见大哥一面么?”冷华堂听了慢慢的取下自己的面具,露出瘦削且略显苍白的面容,看向冷华庭的眼光很是复杂,看得出,逃亡的日子里,他过得并不好。 “没想到,你被父王废了一身功夫,还如此大胆,既是逃了,为何还要留在大锦,去西凉投奔二叔……哦,不对,应该是你的生父,不是很好么?”冷华庭端坐于骏马之上,一派悠然的姿态,看冷华堂的眼光就如阶下囚一般,冷厉却又高傲,却难得肯耐心的跟他说话。 一听这话,冷华堂那苍白的脸色便泛起了青紫,他一股怒火直冲大脑,怒目瞪视着冷华庭,大声吼道:“不要跟我提那两个老畜牲,我的一生,全是他们两个害的,一个既是养了我,却从不肯拿我当亲生看待,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耻辱的像征,为了讨得他心爱女人的欢心,根本就拿我当摆件,哪里好生的关心过我一次,倒是对你,千般呵护,万般怜惜,凭什么,都是王府的子伺,就算我不是嫡出,差别也不该那样大吧。” 冷华庭听了眼睛微眯,讥诮之色更甚,“你自来便只是怨恨他人,怎么不说,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你自己太过贪恋权势,你自己**太过强烈?不过父王对你如何冷淡,他至少是锦衣玉食的养着你,给了你王府公子的身份,送你入学受教,让你养尊处优地生活着,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他再怎么也没有害过你。 你觉得不公是只是认为父王对我更好,你便心中生恨,千方百计的加害于我,就算父王对你不公,我何曾又对不住你过?你自己天良泯灭,阴狠歹毒,作下那天理难容之事,才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偏生要将错处怪到别人身上,真真无耻之极。” 冷华堂听了脸色变了几变,但眸光却更加的凶狠了,看冷华庭的眼神既痛又恨,更多的是嫉妒,还有一丝不明的情绪,他噎在那半晌没有说话,良久,他长叹一口气,眸光变得柔和一些,“小庭,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的,只是……我也是身不由已,在大哥心里,你从来就是占着最重要的地位……不然,你便不会只是残废而是……” “那我是不是还得感激你手下留情啊?当年,你对我做过什么事情,你真当我不知道吗?只是我年纪小,那时不明白那种事意味着什么,如今再想来,我真想将你千刀万剐才能解我心头之恨。”冷华庭不等他说完,便截口喝道,亏这畜牲还敢说对自己好,这人面兽心的东西,下了毒害过自己不说,竟然还行那龌龊下流之事,虽然,那时意识模糊,但还是依稀记得一些的。 那是他一生的耻辱,以前也以为自己跟他是亲兄弟,又没有确实的证据,便一直放在心里并没有认真的去追究,虽是恨,但因着自己的残体,又失了世子之位,便更觉得生活无趣,如行尸走肉一般的过着,若非遇到锦娘…… “可是,小庭,我终归没有对你下狠手啊,这一点,你不能否认的。”冷华堂微垂了眸,不敢与冷华庭直视,小庭眼里的轻蔑与不屑比痛恨更让他难受,像一根浸了油的鞭子,一下一下的抽打着他的自尊,让他的心曲扭着,像被人用手死死的掐住,失了力道,几近窒息。 “是的,你没有下狠手,那你今日之事又作何解释?你对我好,却要掳掠我的妻儿?你还有脸说你对我好?”冷华庭再也看不下去冷华堂那惺惺作态的嘴脸,大声喝道。 冷华堂不由一怔,垂眸看了眼手中的扬哥儿,嘴角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再抬眼,却是一片狰狞之色,“我不会杀了他的,他和你……长得太像了,真的好像啊,小庭,小时候,你比他乖多了,从来就不会大声啼哭,更不会揪别人的头饰,你会走路后,就是大哥带着你玩儿,你干净纯洁得就像个小天使……” 冷华庭越听心火越冒,浑身汗毛根根竖起,再也不想与他叽歪下去,猛然抽出腰中软剑,飞身跃起,剑尖直指冷华堂的喉咙,一边的黑认有挥剑挡开,手臂被震得一阵发麻,冷华堂趁机倒退了几步,立即有几名黑衣人围住着护住了他。 冷华堂大声狞笑道:“小庭,你也太过鲁莽了些,你的儿子还在我手上呢,你就不怕错杀了他么?” “你不是说不会杀了他么?那你就好生护着他好了。”冷华庭手下不停,唇边的讥诮更甚,招招致命,倾刻间,有几名黑衣人倒在了他的剑下。 而他身后的铁骑这时也开始行动了,手中细弩齐发,冷华堂身边的黑衣人挥刀拨箭,却哪里抵得住那如雨般射过来的箭枝,很快便有不少黑衣人浑身被射成了刺猬,死在了箭下。 “住手,小庭,快让他们住手,不然,我掐死这孩子。” 冷华庭听得一怔,随即冷厉地看着他道:“怎么?还是要拿我儿子当挡箭牌了?”说话间,手中的动作却仍是不停。 冷华堂阴狠的举起手中那个包袱,大声说道:“你再不停手,我就摔死他。” “哈哈哈,你武功没有了,人怎么也变得愚蠢了?你以为,我还会如一前一样大意,让你害到我的妻儿?你也太小瞧我了吧,你再仔细看看,你手中抱着的是什么?”冷华庭笑得很畅快,多年郁结于胸的恨意今天和仇结,今天便要做一个了断,再也不能姑息之个畜牲了。 冷华堂早就发现手中的孩子有问题,但他已经陷入了困境,便有些自欺欺人似的妄想手中抱着的真是扬哥儿,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如今被冷华庭说破,他便犹如一头困兽般发出最后的嘶吼,将手中的包袱奋力向山石上摔去,仿佛摔的便真是扬哥儿,那样,他心中的怨恨才能得到舒解一般。 冷华庭再也不愿多看他一眼,他收了剑,冷冷地退回到马上坐着,任冷华堂疯狂的发泄着。 而他带来的私兵,一支支羽箭全向冷华堂处射去,那箭就像是长了眼睛,并不往冷华堂身上招呼,硬是生生的将他身边的黑衣人一个一个的除尽,只剩他一人孤零零地拿着布包发疯似的摔着。 当周遭的箭都停止了射击,冷华堂身边的黑衣人全都倒下时,四周变得格外的静谧起来,人们都静静的看着那个近乎疯狂的男子,看他将手中的布包摔散,为了保温而放进去的一个暖炉也摔得粉碎,里面包着的布片和棉絮飞得漫天都是,寒风吹过,扬扬洒洒,就像是提前落下的雪花,落得冷华堂落头满脸都是的,他似乎无觉无感,只是嘶吼嚎叫,狞笑着。 冷华庭摇了摇头,静静地看他发疯,脑子里浮现出,当年那个才六岁的华堂,同样长得粉手硺玉碉,却沉稳有度,很有小大人的样子,手里牵着更美艳更可爱的小小华庭,拿着一个小蟋蟀筒,兴奋的说道:“小庭,大哥带你去捉蟋蟀,一会子你可不能告诉母妃哦。”声音清脆晌亮,有如甘冽的清泉在叮咚流淌。 “好啊好啊,大哥,你带小庭去,小庭一定不告诉母妃,还有刘姨娘,就咱们两个去啊。”四岁的小庭高兴得差一点要跳起来,牵着大哥的手就不肯放……那一次,兄弟两偷偷地溜出了王府,跑到郊外,玩得日落西山了还没有回去,王爷急得四处寻找,好不容易才把两个小家伙找到,但找回来的却是两个乌漆麻黑的小子,只剩两只眼睛在灵动的眨着,王爷又气又急,将两个孩子跟着的仆人全都一顿好打,又拿了藤条要抽两个小子,那时的华堂,会很勇敢的站在小庭面前,对王爷道:“父王,不怪小庭的事,是孩儿拉了他出去玩的。”…… “大人,让属下将那贼人绑了吧,夫人还在那边挨着冻呢。”身边的贴身长随善意的提醒着陷入沉思的冷华庭。 冷华庭微微楞怔了下,抬眸看那仍在发着疯了人,对长随点了点头,众军士蜂拥而上,一点也不费劲地将冷华堂五花大绑了起来,推到冷华庭的马前,冷华堂还在发疯似的吼叫,面目狰狞可怕,额头青筯因着怒吼而青筯突起,嘴角边渐渐沁出一丝鲜血,双瞳赤色,却又焕散开来,冷华庭叹一口气对他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全是你贪嗔太过所致,假使你一直保持一颗平和的心,能够知足认命,你我又怎么会弄到今天这步田地,你又怎么会走上这条不归路?你一定在心里很恨二叔,因为,父王不太管你,二叔便成了你心中的父亲,他教了你不少阴狠的东西,但是,你和小轩同样是他教出来的,但小轩却是保持了一颗清明纯正善良的心,他没有被二叔教坏,而你,原就心性不纯,所以,二叔才会当你是最好的工具,才会用心的培养你。这一切,怪不得别人的。” 冷华堂似乎听进去了,又似乎一句也没听到,只是,那嘶吼声小了好多,见冷华庭打马要走,他突然大声叫道:“为什么不杀了我?我既是恶贯满盈,为什么你不肯亲手杀了我?” 冷华庭转回头,怜悯而厌恶的看着冷华堂,冷冷地说道:“杀了你,怕脏了我的手。” 说着,打马便向一边的山沟里寻去,锦娘早就在沟边上等了,她身边的双儿和丰儿早就改了颜,竟然是两名身才偏小的暗卫装扮的,而‘秀姑’白晟羽此时也脱了女装,笑吟吟的看着正焦急过来的冷华庭,“放心吧,有三姐夫在,怎么也不会让四妹妹受半点伤去。” 冷华庭自马上翻身下来,也不理睬白晟羽的调侃,一把握住锦娘的手道:“娘子,我再也不会让你冒这样的危险了。” 锦娘冻得有些哆嗦,冬日的寒风还真是刺骨呢,不过,被他温暖干燥的大手一握住,那温热的情意便自手心直传心里,她觉得全身都变得暖暖的,抬了手,轻抚他紧皱的浓眉,柔声道:“无事的,你的计划万无一失,我没有受到半点危险,只是,你真的就这样将他又送回宗人府么?就不怕再有人劫了他去?” 冷华庭回头看了眼被关在囚车里的冷华堂,淡笑着对锦娘道:“不用我动手的,你放心吧,这一次,谁也劫不走他,而且,他在牢里,再也不会有人护着他了,要他死,那真是容易得很,但是,他作恶多端,就这样死了,是不是太便宜了?” 锦娘低了头,没有做声,不过,这一次,她也相信,冷华堂再难逃出生天了,而且,如今二老爷还没有抓到,若二老爷仍要救他的话……倒是个好诱耳呢。 军队浩浩荡荡的回了京,到了城门口,竟然看到裕亲王守在城门外,远远的,冷华庭下马给裕亲王行礼,裕亲王有些心不在焉,随便应付了他一下,便看向了后面的囚笼,看到冷华堂那瘦削的身子孤零零地被关在囚笼里,裕亲王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他没有上前,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囚车缓缓自身边而过。 一路少很多百姓看到有囚犯被关在囚笼里示众,便纷纷议论起来,有知情的便告知旁人,那关起来的是简亲王前世子,如今的叛国贼,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老百姓如今正好也被边关战事牵着心,听说有叛国贼,有的便情绪激动,不少人拿了烂菜叶和石子往冷华堂身上砸,边砸边骂,有的更是走近前去对他吐着唾沫。 冷华堂被人低垂着头,心中羞愤难当,冷华庭如此代他,比拿刀杀他更就狠,他原就是最在乎声名的,这会子成了万众口里的恶徒,就是死了,也是遭人唾骂的卖国贼……这样的情形还真是生不如死啊。 他生生受着从各处砸来的东西,一块烂叶挂在了他的前额,原本俊美的脸此时曲扭得不成了样子,一抬眸,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人眼里有着怜悯和心痛,他不由对那人大吼了起来:“裕亲王,你还有脸来看我?你这个老畜牲,为了荣华富贵自己的儿子的出卖,若不是你,我今天怎么会中了他们的计,你这个老匹夫,你这个无胆鼠类,我恨你,就是到了阴朝地府,我变成恶鬼了不会放过你的。” 周围的群众听了便都看向裕亲王,裕亲王没想到冷华堂会当众发难,他眼里闪过一丝悔意,随即又一咬牙,狠狠地瞪了冷华堂一眼,悄悄的退到了人群里,掩面潜走了。 但边走,眼角就有些发酸发潮,这个儿子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他与自己其实长得有几分相似的,这一点,很多年前他就想要否认,但越是否认,越否认不了,所以,老二来找他时,他才会同意将冷华堂救走,原以为,他这一走,便不会再回大锦,从此天高地远,流水迢迢,不要再回来就是,至少命是保住了的,谁知,他会如此的固执和偏激,竟然大胆妄为到去孙家行凶,去劫持孙锦娘,真是不知死活啊。 是他逼自己出手的,总不能因他一个人害了整个裕亲王府吧,自己犯不着为个身份还不能确定的伪儿子将全家拖入绝境吧,冷华堂啊冷华堂,我已经救过你一回,你自己不珍惜生命,自寻死路,怪我不得啊。 冷华庭着人将冷华堂又送回了宗人府大牢,这一回,恭亲王再也不敢疏忽了,亲自己派人把守,不许任何人进牢里探监,冷华堂自己也深知难以再逃出去,又在大街上受了百姓的凌辱,心如死灰,在牢里,便再也不肯吃半粒米,喝半滴水进去,一心只想要自杀。 锦娘回到府里时,王妃也回来了,两婆媳两见,有如隔世一般,锦娘握住王妃的手,眼睛就有了湿意,好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说道:“娘,你受苦了。” 王妃心中也是感触颇深,将锦娘搂进怀里,哽着声道:“你也受苦了,孩子,娘有惊无险,没什么的,只是你和扬哥儿,时刻都处在危险中,真让娘揪心啊。” 身后的冷华庭过来将这对婆媳一同拥进了怀里,说道:“一切都会好的,咱们一家,总会过上平安喜乐的日子的,一定会的。” 那一日,久病方愈的三老爷终于也在三太太的搀扶下过府来的,就是一直躲在自已小院里的老夫人也过来看望王妃和锦娘。 三老爷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说起二老爷和冷华堂也是一片唏嘘,老夫人却是有些一阵阵地发呆,她怎么也想不通,二老爷为何要叛国,“老二他,虽然个性倔,要强一些,但绝对不是那数典望祖之辈,当年老太爷在时,他就算是再想要世子之位,也没做过这样激烈的坏事,顶破天,也就是嫉妒王爷,耍些小阴谋惹得王爷挨些骂而已,他那时要真的有如今这么毒,以老大的性子,怕早就斗不过他了,哪里还有老大当王爷的机会。” 三老爷听了也是觉得呐闷得很,“二哥他再怎么混,也是很疼我的,绝对不会对我下狠手,他只是气恨命运的不公,认为自己比大哥更适合当王爷,更适合带着简亲王府这一族走向更好的前程而已,打死我,也不想信他最后会叛国啊,那可是灭族的罪过,若非小庭和锦娘能干,咱们简亲王府怕是要被他给毁了呀。” 冷华庭想起三老爷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沉吟了半晌,还是开了口:“三叔,当年,他们给我下毒时,你是知道的吧。” 此言一出,不止是三老爷,就是老夫人也是心头为之一震,三老爷脸上露出一丝羞郝和尴尬来,久病初愈的脸上更显得苍白了几分:“那时,我是察觉了一点,只是,我那时也是抱着中立的态度,谁当王爷或世子我不管,只管有人给我钱花就是了,只是,你出事的那一天,我恰巧遇到了某件事而已,我实在是看不过去,才示了警,让……他最终没有害成你,小庭,三叔对不住你,三叔是个自私又胆小的混蛋啊。” 三老爷如今也算是看透了二老爷和冷华堂的真面目了,原想着,自己是二老爷的亲兄弟,怎么着也不会害到自己都上来,结果,一根毒针就差点要了他的命,还是靠着王爷和小庭两个才得救,心中的愧意可见有多深,难得他不再无形无状,病好之后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除了三太太,其他女人他能散的就散,能卖的就卖,再不就给些生活银子放人家生路了。 而老夫人也是一脸的不自在,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老二当年的毒计,她是知道一些的,因为,她是最先知道冷华堂的身世的,当年,刘姨娘极尽所能的哄着她,所以,她对冷华堂也很是疼爱,有一次冷华堂发烧时,她亲眼所见,冷华堂身上并无青龙纹印,这让老夫人很是震惊,但却一直没有作声,只是心中便存了疑虑,那青龙纹印老二身上是有的,王爷身上也有,为何冷华堂身上没有? 后来,在她的逼迫之下,刘姨娘说了实话,说冷华堂是老二的儿子,不是王爷的,但老夫人哪里就肯信了,亲自问过老二,老二说,当年圣祖传下的子孙都有青龙印,但传着传着,有的子孙身上就有,有的就没有了,那是应着姻亲的关系,有了不能的血缘掺与,才会有了区别,这个也不稀奇,要不,当今皇上怎么没有青龙纹印呢,总不至于,皇上也是假的吧。 如此一说,老夫人倒也信了,只是如今看来,她越发的怀疑,现在的老二根本就是个假的,但是,她找不到证据,所以,也不敢说。 见三老爷和老夫人都是一脸不自在的坐着,锦娘便叹了口气,当年,这两个人就算没有掺与毒害自家相公,那也是知情了的,而且,自己进府后,老夫人对自己也是百般的刁难,没少害过自己和王妃,只是,如今她白发苍苍地坐在那里,看着就是个孤苦可怜小心翼翼的样子,又没有了实权,再想在府里弄妖娥子也不可能了,就让她住到自己的小院子里,安养晚年吧。 抓回冷华堂后,锦娘和冷华庭双双到了太子府里,去拜访太子殿下。 太子正要府里瞅着一堆公发愁,听闻小庭夫妻同来,不由微微泛怔,迟疑了一会子才着人将他们请进来。 又让人去请太子妃过来接待锦娘。 冷华庭与锦娘进屋后,双双恭恭敬敬地对太子行了礼,太子看着一跪拜在面前的一对壁人,有些晃忽,半晌才让他们平身,赐了坐,锦娘含笑看着太子,太子被她清亮的眼睛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垂了眸笑道:“我脸上是否长了花了?弟妹看得如此饶有兴趣?” 锦娘笑意不减,却道:“回殿下,臣妇是在看殿下这几个月来究竟变化有多大,怎么越看越与当初在江南的殿下形同两个人呢?” 太子听得一震,脸色微变了变,锦娘话里有话,他当然是听得出来的,当初在江南,自己曾与他们夫妻约定好,要充分地信任他们夫妻……还说过,在自己有生之年,绝不会为难她的……如今想来,当初的情形鲜活的浮现在眼前,这个女子,她总是如此地**和聪慧,她定然看究了自己的心思和打算,所以,今天怕是来摊牌来了。 太子不由正色的看着锦娘,脸上笑容微敛,以前不在其位,不之做帝王的难处,这一两月以来,他深深感觉到了皇上的无力和无奈,身为帝王者,无力控制自己的每一个臣子,无法让他绝对的效忠,而且还要时刻担忧臣子太过强大而造反,这样的日子,过得一点也不舒坦啊,不是他刻意要去为难小庭,只是,人心向来是最难测的,人心又向来是最难满足的,置身最高位子时,才懂得那高处之威严,权力之强大,无法比拟的万人之上的尊荣和优越,是个男人,只要有机会,怕都想要那个位子吧,所以,他才也会生出与皇上一样的惶恐和疑心,才会…… “弟妹说笑了,你是看我最近政事繁忙,瘦了一些吧。”太子故意装作听不懂锦娘的话,目光也投到了别处,脸上表情微微有些僵,说的话也不是很有底气。 “兴许是呢,总觉得殿下与以前有些不同了啊,是吧,相公。”锦娘微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也顺着太子的话,将话头引向了冷华庭,有些话,作为女子她无法开口,但男人就不一样了,男人才是一个家的代表,他的走向,就能证明简亲王全府的走向。 “臣今日来,带了两车东西,是特意送给朝庭的,也是特意来表明臣的心迹的,希望可以解了朝庭燃眉之急,又能消了殿下您心中的疑虑。”冷华庭双手将手中的小册子呈上。 太子微怔,侍从自冷华庭手里将册子呈过,太子接过翻开一看,震得自椅子上站了起来,睁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冷华庭,因为太过激动,话语都有些不利索,“小庭你这是……这是。” “这是臣对殿下和朝庭的心意,也向殿下表明,臣一家对朝庭的忠心。”冷华庭微笑着回道。 “如此多的银两,你……全捐给朝庭?”太子还是有些不自信,近千万两白银,小庭夫妻买个小国都够了,而且,这些银子自己并不知道,他们……竟然全捐了出来,正如他刚才说的,他是来表忠心的,太子一时又愧又感激,如此危急时刻,小庭夫妻表现的是对国之大爱,无私又高华,相比自己,为了一已之私,以权位为第一,于战事和百姓安危为次之,实是羞愧啊。 “这可是我们的全部家当了哦,不过,殿下也不必受之有愧啦,钱不过是个死物,没了还可以再赚的,只有能解了殿下眼前之困,解大锦的兵灾,这些银子也算是有了真正的价值。”锦娘淡笑着说道,她语气轻松平和,一点也没有为这银子而可惜心痛。 太子听得更是羞愧难掩,站起身来,端正衣帽,正正式式的向冷华庭夫妻行了半礼。 冷华庭慌忙托住太子,眼中带了笑意道:“臣要领兵去边关,将西凉人打个落花流水,请殿下应允。” 大结局1 太子听得眼睛一阵涩撞,鼻子也有些发酸,小庭……是真心为国着想啊,既出钱又出力,自己若还以小人之心去揣度他,那就又要犯和父王同样的错误了,小庭为了自己能够顺利上位,为了救整个大锦王朝,做了多少事,自己心里一清二楚,却因着不该有的猜忌一再的不信任小庭夫妻,那真的会寒了臣工的心啊。 “小庭……你……我对不住你。”太子真诚地说道。 冷华庭看到了太子眼里的愧意,心中微叹一声,面上却笑道:“殿下言重了,臣一心只愿为殿下分忧,不敢有怨怼,国不可一日无君,希望殿下以大局为重,应群臣和万民所请,早日登基为上。边关战事紧急,臣自请为国出战。” 太子眼中微湿,一时也被冷华庭激起了豪情和雄心,拉着冷华庭的手道:“小庭,我信你,一定能将西凉贼子打回他们的老家去,明日我就下旨,令你为征西大将军,率军前去相助孙将军。” 冷华庭听得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消除了太子心中的芥蒂,那便只得多筹集粮草,领兵北上了。 一会子太子妃带了皇长孙进来,锦娘和冷华庭忙给太子妃行礼,太子妃微笑地看着锦娘,示意她不必多礼,皇长孙认得了锦娘,一见她便歪着头,奶声奶气地问道:“姨姨,小弟弟,好可爱。” 锦娘听得一头黑线,皇长孙在自己家里,可没被自家那调皮小子欺负,他竟然还说扬哥儿可爱,可真是个可心的孩子,“回殿下,你更可爱呢,姨姨好喜欢你哦。” 皇长孙听了一双明亮的大眼笑成了月弯儿,老实地抬眸看了眼太子妃,见太子妃也是一脸的笑意,立即自太子妃身上滑下来,歪歪斜斜地跑到锦娘身边道:“姨姨,抱小弟弟,来玩儿哦,乾儿喜欢他。” 锦娘不知道皇长孙这姨姨喊法是怎么来了,看太子妃也没怎么纠正,也就顺着他应了,又自袖袋里拿了个布做的小老虎来在皇长孙面前晃一晃道:“喜欢么?喜欢姨姨就送给殿下。” 皇长孙第一次见到这种以卡通形像做成的小布虎,一看便错不开眼了,对着锦娘手伸得老长:“喜欢哦,姨姨,送给乾儿哦。” “好啊,送给殿下,小弟弟也有一个呢,殿下的这个布老虎是哥哥,小弟弟的那个是弟弟,哥哥和弟弟要相亲相爱,永远不要闹意见哦。”锦娘笑着将布老虎递给皇长孙,在皇长孙的脸上亲了一口,笑着。 太子和太子妃听锦娘话里有话,相互对视一眼,再看锦娘的眼神便越发的亲切了起来,锦娘这话是在向太子和太子妃再次表明心迹,简亲王府,不止是冷华庭这一代,就是到了扬哥儿那一代,也不会与皇室为敌,也会效忠皇室,让皇长孙与扬哥儿如兄弟一般的相亲相爱,便是说明,以后皇长孙继位时,扬哥儿也会辅佐皇长孙,太子和太子妃都是人**,自然是听得明白的。 太子妃听了心里感慨万千,怪不得太子会对这个女子另一相看,她……确实有让人倾心的资本,聪慧过人却不显锋芒,与之相交非常愉悦和舒服,明明兰心慧质,却风华内敛,反倒更吸人目光,便自己是一个女子,也会对这样的女子生了喜爱之心。 太子听了锦娘的话心中愧意越生,曾经自己在锦娘面前保证过,会一生护着她,但时隔不过几月,自己便被皇位皇权所惑,犯了猜疑大忌,好在她与小庭能及时发现苗头,主动过来与自己解开心结,也解了困在大锦朝庭的阴霾,比起他们夫妻来,自己的胸襟还真是太过狭隘了。 “哎呀呀,小庭,上次我一再的说,若你生了女儿,便一定要嫁给我家乾儿做媳妇,只可惜,你偏生得了个儿子,让我好好的儿媳妇飞了,不过,你太子妃嫂嫂又怀了哦,若是这次能得个公主……嗯,能招了扬哥儿做女婿也不错啊。”太子一改方才的凝重,展颜开起玩笑了起来。 太子妃听得了楞,看了太子一眼后立即笑着接口道:“呀,可不是么,乾儿以后和扬哥儿可要如亲兄弟一般的相亲相爱哦,若我真得了公主,那扬哥儿就是乾儿的妹夫了,那便更是亲上加亲了呢。” 锦娘听得秀眉紧蹙起来,嘟了嘴,小声说道:“这个……怎么又说起这事来了,那个,孩子们可是要自要恋爱才好啊,现在就订下来,不合适吧,要是小公主以后不喜欢扬哥儿怎么办……要是……” “娘子,还不谢过殿下厚爱?咱们扬哥儿可真是有福气啊,才半岁多就得了天下最高贵的媳妇,嗯,这小子比我福气啊。”冷华庭不等锦娘的话说完,立即笑着截口道。 锦娘听得脸色剧变,秀目怒视着冷华庭,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你找了我这个媳妇很没福气吗?” 太子也在一旁拿眼戳冷华庭,冷笑道:“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呢,弟妹啊,我听人说,你常说要休夫,休了小庭吧,我给你作主,找个好人家去。” 冷华庭看锦娘发难,立即意识到自己踩了雷了,但一听太子这话,脸便绿了起来,蹭的下站了起来,对太子道:“太子哥哥太不厚道了,哪有这样趁火打劫的啊。”一转头,又诞了脸,声音也软了下来,笑着对锦娘道:“这一生能有娘子相伴,是我最大的幸福啊。” 太子妃在一旁看着就笑,对锦娘道:“弟妹你的思想还真是有趣得紧呢,自古婚姻不就是父母之命么,要什么……那个恋爱自由啊,你打算怎么教扬哥儿啊,可不能让他太过违了礼数呢。” 锦娘听得一头毛毛汗,自己一急,便把心里的话给兜了出来,这里礼教森严,哪里容得人去自由恋爱的啊,再有本事的人,如果所言所行太过违背大多人的意志和社会习俗,那便会被这个社会给唾弃和泯杀的。 她微微吐了一口气,点了头,心里想着要怎么回还自己方才的话才好,憋了半天,才又说道:“殿下所言及是呢,我会好好教育扬哥儿的,只是,咱们不是宗亲么,宗亲也可以联姻的么?” 冷华庭听了便拿白眼翻她,太子妃听了也是掩嘴笑,太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对锦娘道:“怪道你一直不肯与我家联姻,原来是顾及这个啊,简亲王府与皇室都隔了好几待了,虽是宗亲,但简亲王府都另开伺堂了,算不得近亲的。” 锦娘听得眼睛睁得老大,没想到太子也知道近亲一说呢,正要再发问,正在玩布老虎的皇长孙扯着锦娘的衣襟道:“姨姨,小媳妇,我也要。” 锦娘听得怔住,一头黑线的看着皇长孙,谁说这小子老实来着,这么点子大就要小媳妇了呢,不由抚了下他的额头问:“殿下为什么也要小媳妇?” “小弟弟有,我也要,母妃生,给弟弟,姨姨生,给我啊。”皇长孙奶声奶气,小脑袋高高昂起,眼睛黑亮亮的,说得那是一个理直气壮,看来,他也是个不吃亏的主啊。 太子听得哈哈大笑,这些日子以来,战事政事搅得太子心中郁结难消,这会子终于开怀一笑,看着自家儿子不肯弱于人前的样子,更是欣慰,对锦娘道:“弟妹啊,你就快些生个好女儿出来给我家乾儿吧,你不是说自由恋爱么?看吧,你还没生,我家乾儿就喜欢了哦。” 第二日,太子果然当庭下旨,令冷华庭率十万大军择日赴前线救缓边关,因着简亲王府的倾力为国,战备物资准备充足,国内粮草不够,又命冷谦去东临等国抢购齐备,等大军开拨,后续的粮草便会陆续也送往前线。 冷华庭出发的前些日子,锦娘心里便有些发慌,自成亲以来,夫妻二人就很少分开过,真到了这个当口,自然心生不舍起来,何况,他是要上战场,虽是相信他的本事,但还是会担心,会害怕,人还没走,就开始思念了。 这一天,冷华庭去练兵了,锦娘在屋里百无聊赖,看着秀姑正在帮着给冷华庭做棉袍,她看着便越发的堵得慌,不忍再看,一转身回了屋,站在窗口看院里萧瑟的景致,眼里便有些涩撞的酸,心情如那调零的枯叶一样的起伏低落。 四儿回了京后,去了冷谦在京里的府弟,而且也跟着冷谦回了冷家,见过冷老爷子,冷老爷子虽然瞧为起四儿的出份,但因着一是四儿也是有品级的女官,二嘛,没有四儿,冷谦那个拗性子,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回冷家去认祖,三嘛,是四儿怀了身子的,冷老爷子也是看重传承的,看到儿子成了亲,又有了后代,心中就算再有气,也消散了不少了。 所以,四儿去了冷家后,冷老爷子表现得还算和善,也提出了让冷谦带了四儿回府去住,但冷谦对那个家很不屑,更重要的是冷家人口复杂,他怕四儿在府里会受人排挤和欺负,所以,情愿带着四儿住进自己在京里的府院,但四儿过不怪少奶奶的日子,还是闹着冷谦搬回了王府,和锦娘住一块。 锦娘当然不会再让四儿住在下人住的院子里,在王府里收拾了一个小院子出来专门给四儿和冷谦住,冷谦也老实不客气的把王府当成了自己的家。 四儿每日用过早饭便带了自己的丫头到锦娘这边来串门子,她如今怀的月份不大,身子也还轻便,只是有些妊娠反应,但不是很厉害,所以,精神她好得很,她也知道现在是锦娘心情最不好的时候,因此上,来得就更早更勤了。 锦娘正要窗前莫名的伤感,外面便传来四儿哇哇的喊声:“夫人,扬哥儿又咬人啦,哎呀,小少爷,你是属狗的么?” 锦娘听了微皱了眉,最近扬哥儿长乳牙,逮谁咬谁,尤其是有漂亮女子抱他时,他能一下便在人家脸上啃一口,虽然他还无齿,但糊人一脸的口水还是很不舒服的,偏生这小子啃完人后立马便露一个灿烂无比的无齿笑脸给人家看,让人家根本就没法生他的气,只能拿了帕子去拭脸,但脸上还没拭干,那小子又啃上了。 所以,锦娘一听便知道,扬哥儿定然是又咬四儿了,叹口气自屋坦里走了出来,却看到扬哥儿正咯咯笑着在丰儿怀里蹦着,根本就没有咬四儿,不由斜睨了四儿一眼。 四儿歪靠着门边,手里端了盘点心在悠哉的吃着,哪里有半点被咬的样子,锦娘过去夺了她手里的点心,嗔道:“这马蹄糕吃多了会上火的。”说着,自己拈了一块扔进口里吃了起来。 四儿瞪大眼睛叫道:“夫人,我是孕妇呢,你跟我这双身子的人抢东西吃?也忒不厚道了呢。” 锦娘懒得理她,捏了点点心塞扬哥儿嘴里,扬哥没牙,不会吃粉状的东西,边吃边往外喷,那糕点就喷了一嘴,他也知道不干净,笑嘻嘻的就往丰儿脸上蹭,动作又快,丰儿一个没留神,就被他糊了一脸湿溚溚的糕粉,气得抱住他的小脸也啃了一口。 锦娘看得哈哈大笑,四儿见了便挑了眉看丰儿和秀姑,秀姑皱了皱眉,微叹了口气,夫人最近心神不宁,心情不好,大家都知道是为什么,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二爷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保家卫国是男人们应尽之责,夫人是从没有离开过二爷,所以才会担忧和伤怀的,日子长了就好了,当年夫人的父亲不也常出征在外么,也没看到二夫人几个怎么哭过,凡事啊,习惯就好了。 几人正说笑着,有小丫头进来禀报,说上官枚来了,锦娘微微有些错愕,自那次给大夫人上坟脱了险回来后,锦娘就没有去看过上官枚,而上官枚也只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并不出门,丫环婆子们传说她每日以泪洗面,总说对不起王妃,好在王妃是个大度的,又怜她命运多绛,并不与她计较前事,倒是去劝慰过她几回,她才稍微好了些。 其实,锦娘也想去看她,只是总觉得见了面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冷华堂那个人迟早是个死字,上官格若还看不开,心总牵挂在那总人身上还真是自讨苦吃,凡事总有个结果的,有些事情不管你愿不愿意,那结果就摆在那,都得接受,逃避和无谓的挣扎都没意思,改变不了什么,反而会伤害真正关心你的人。 锦娘强打了精神,亲自到了穿堂外,迎了上官枚进来,笑着说道:“大嫂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玲姐儿可是爽利些了?” 上官枚神情仍然凄楚,见锦娘对她还算客气,勉强笑了笑道:“多谢弟妹惦记着,玲姐儿现在好多了,也不咳也不烧了,再过些日子,就得全好了。” 锦娘笑着点头说好,将她迎进了屋,上官枚见正堂里人多,便呐呐地站着不肯落坐,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锦娘在心里微叹了口气,想来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上官枚肯定是有事相求来了。 但看她将原本清傲的个性如今变得小意讨好了起来,心底便微微发酸,起了身,向东次间走去,上官枚跟了进来,两人分主次坐下,锦娘让双儿沏了茶过来后,便吩咐人不要过来打扰,却也没主动开口询问,等上官枚自已提出来。 上官枚喝了口茶后,抬手将耳畔落下的一缕发丝挽到耳后,神情变得坚定了起来,舒展开眉眼,对锦娘道:“我想再见他最后一面,请弟妹帮我。” 果然是这事情,锦娘听着心里就泛晕,她以为宗人府的大牢是自已开的么?凭什么她想见,自己就能帮? 见锦娘沉默,上官枚又说道:“只有你有法子帮我,其他人都靠不住,我想见他,就这最后一面,非见不可,不然,我一辈子也不会甘心,弟妹,我知道你是个通情又善良的人,让我抱着玲姐儿见他一面吧,见过这一面后,从此我只当他是死了,会安生过日子的。”上官枚的声音有些微颤,原本明亮的杏眼此时蒙上了一层水雾,眼里的并非是乞求,而像是她提出的要求是最正当不过了的,微微有些理直气壮的感觉。 锦娘觉得心口有些压抑,她长长的吸了口气,又缓缓的吐出,好半晌才道:“好吧,我陪你去一起去找太子殿下,若殿下应允,我便陪你去见他一面。” 上官枚脸上立即浮现出一朵美丽的笑容来,起了身,真诚地给锦娘施了一礼道:“我就知道,弟妹一定会答应的。” 锦娘无奈地苦笑一声,以刚才上官枚那决绝的态度,若自己不答应她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到时候,太子妃会对自己生了嫌隙不说,自己心里也会过意不过,生出愧意来,反正冷华堂如今也再弄不出什么妖蛾子了,就陪她与那个人做个了断又如何,而且,上官枚今日既找了来,就打算着自己是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了的,使的就是耍赖的手段。 不是锦娘怕她,只是如今冷华庭出征在即,她不想府里再出什么事情来让他担心,所以,才不得不应了。 太子妃毕竟是向着上官枚的,虽然她万分的不情愿上官枚再与冷华堂纠曷下去,但是自家妹妹那个拗性子她也没法子开解,兴许就如上官枚自己说的,见了一面之后,就能断了这孽缘,让她了了这桩心事也好,指不定想开了,来年再想个法子给她换个身份,再找个好些的人嫁了也成呢。 有了太子妃的帮助,自然要进宗人府的大牢是很容易的事,锦娘那日瞒着冷华庭,找冷谦要了几名暗卫护着,冷谦一听这事,心里便很是担心,他也不想扰了冷华庭的心,便也没告诉冷华庭,亲自陪着锦娘和上官枚一同去了宗人府大牢。 冷华堂是重犯,若非太子妃使人过来打了招呼,也很难见着,因着有了上次的劫狱之事,牢头们小心了很多,只肯让冷谦一人陪着进去,其他侍卫都跟在了后面。 大牢里阴暗潮湿,壁上虽点着油灯,锦娘仍是进去了好一会子才适应了那黑暗,上官枚抱着玲姐儿,走在锦娘前面,玲姐儿体质弱,大牢里发霉的空气让她有些不适,不时的,便传出一声咳来,上官枚倒是真心疼玲姐儿,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边走边轻言哄道:“玲姐儿乖啊,一会子就能见到你爹爹了,咱们一定不能当着爹爹的面儿哭哦。” 玲姐儿才几个月大,自然是听不懂她的话的,只是与她日久了,也很亲她,倒也真的没有哭。 终于带路的牢役在一间四周全围砌起来的牢房前停了下来,对上官枚道,“夫人请进去,但不在呆得太久,那里面味儿太重,小姐怕是受不住的。” 上官枚谢了那牢头,锦娘又赏了他几两银子,那牢头便欢喜的打开了铁门,退到一边。 那门一开,一股酸臭夹着霉味扑鼻而来,锦娘心中一阵翻涌,忙用袖子捂住了嘴,强忍住要吐的感觉。 上官枚不以为意,率先走了进去。 锦娘心知他们夫到总是有些私房话儿要说的,便没有跟着,只是站在门外,冷谦也怕出什么意外,冷冷地站在锦娘身边护着,一双冷厉的眸子如刀一般射向牢里。 昏暗的油灯下,一个身子倦成了一团缩在乱草堆里,身上的衣服早看不出颜色来,上官枚小心的走近,颤着声唤道:“相公……枚儿来看你了。” 草堆上的人像蠕虫一般动了一下,好半晌才抬起头来,那头与比乱草还在糟的头盖住了脸,让人分不清他的相貌,只是一双眼睛如狼一样冒着阴森的光,如黑夜中的鬼火一般碜人,上官枚心头一颤,瑟缩了下,不太也向前了。 那人抬头静静的看了上官枚好一阵,突然便浑身抖动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声,上官枚听了半天也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便又说道:“相公,我是枚儿,我来看你了。” 那人总算是坐起了,肩膀试着动了动,似乎是想要抬手拂开盖在脸上的乱发,那双手却无力的垂着,根本就抬不起来,他烦燥的又吼了几声,上官枚的眼泪便哗的一下流了出来,细看他的手臂和大腿处,全是血迹斑斑,衣服上已经结了血痂,她不由颤着音,喃喃道:“他们……断了你的手和脚么?” “枚儿……你为何要来。”冷华堂终于哑着嗓着问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上官枚泣不成声,泪流如注,好半晌,才抬了头,伸手将冷华堂脸上的头发拂开,露出冷华堂瘦得不成形的脸,她却眼含深情,柔声道:“我来看看你。” 冷华堂被她眼里的情意怔住,原本怨毒的眼眸变得温柔了起来,嘴角牵出一抹笑意:“有什么好看的,又脏又丑,你不该来的,留着个好印像,作个念想不好么?” 上官枚含泪笑了,拿了自己的帕子帮他拭着脸,“相公如今一样的英俊好看,并没有变丑去。” 冷华堂听得哈哈大笑了起来,星眸里,终于泛上了泪意,好半晌,才止了笑,摇着头道:“你还是那么蠢啊,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一丝一毫都没有过,娶你,不过是看上了你的身份和地位,你的娘家势力而已,以前跟你说的话,全是假的,假的,你知道吗?你不是郡主么?怎么蠢得跟猪一样啊,哈哈哈。” 上官枚听得心中一阵绞痛嘴角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颓然坐在了乱草上,美丽的大眼纠结着痛苦和伤心,“我早就知道,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到了这个地步了,你为何还要打碎我心里仅存的那点梦想,你不是一直都在骗我么?再骗我一次又何妨,为什么要戳破你自己的谎言,为什么到死你也不肯悔改一二呢?” 冷华堂的四肢完全不能动弹,却是疯狂大笑着,身子乱抖一气,差一点就稳不住身形,倒到乱草上去,他嘶哑的笑声,苍凉中带着愤恨,听在耳里越发的令人难受,上官枚猛的一扬手,摔了他一个耳光,怒道:“不许笑了,你以为你就很聪明吗?你才是个实足的笨蛋,一个被人利用的狗,你才是傻子,喜欢一个从来就没拿正眼看过你的人。” 冷华堂的笑声骤然而止,眼里露出一丝悲悯和无助来,自嘲的笑了笑,“谁说他不喜欢我?小时候,他最是粘我的,天天都牵着我的衣襟要和带他玩儿,是我不好,是我太贪心,想要的太多了,所以,才把他推远了,若是……哪怕只是做兄弟,能天天看着也是好的。” 上官枚再也听不下去了,心心念念想着的男人,心里存的却是份禁忌之恋,到了这个地步还在痴心妄想,以前只是怀疑,如今听他亲口承认,一颗芳心便碎了一地,只觉得自己便是这世上最傻的傻子,向一个心理变态的人乞求爱情,那不是自讨苦吃么? 她缓缓将怀里的玲姐儿抱过来,递给冷华堂看,声音也变得冷冽了起来:“这是你的孩子,看一眼吧,我会好好抚养她的,一定要让她成为一个正常的,善良的人,看一眼吧,看完了,我就抱她走了。” 冷华堂看着上官枚手里小小的孩子,那小女孩儿眉眼与他很是相似,只是嘴巴和鼻子有点像玉娘,他眼里露出一丝温暖来,想要抚摸那孩子,但手伸不了,上官枚便将孩子举高一些,送到他脸前,他抬了眸,感激地看了上官枚一眼,哽了声道:“枚儿……” 这一声,饱含思念,再不是那嘲讽与谩骂的口吻,上官枚听得一怔,以为是错觉,再抬眼看他时,他已经陶醉似的将脸贴上玲姐儿的,稍一挨着便立即抬起了头来,讪讪道:“太脏了,不要弄脏了她,谢谢你,以后,不要告诉她,她有我这样一个父亲,还有一个更无耻的母亲。她的生命里,只有你便好了。” 上官枚听得心中一颤,点了头,抱着玲姐儿起了身,缓缓向牢房外走去。 冷华堂看着那抹纤细窈窕的身影,孤独又凄凉,忍不住便喊道:“忘了我吧,找个好人嫁了,好生的过下半辈子。” 上官枚的身子一震,僵了一会子,却是再也没有回头,继续向外走去。 “你不要再傻了,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为一个骗子守寡不值当的。”牢门关上的那一瞬,冷华堂还在牢里嘶吼了一句。 抱着玲姐儿的上官枚泪如雨下,若真的没有半分情意,又何必在最后一面时故意气自己,又何必歇斯底里的要自己再嫁?若真是人面兽心,又怎么会用那样温柔的目光看玲姐儿,又怎么会关心玲姐儿将来会以他为耻? 若非一个贪字,他又怎么会落得如今这个地步啊?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悔意,但是,这个悔意来得也太晚了。太晚了,再也没有人能救他,就算救出来又如何?他还能有勇气生存下去? 锦娘没有劝上官枚,只是将玲姐儿自她怀里接了过去,那孩子竟然在那种酸臭的环竟里睡着了,这让锦娘很是惊讶,看着她熟睡的小脸,锦娘的心里泛起一丝酸楚和不忍,冷华堂那句话还是没错的,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以后,就让她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成长吧,不要让她知道自己有对那样不堪的父母,更不能让她的父母影响了她的人生。 大结局2 出来时,冷谦偷偷告诉锦娘,冷华堂的手脚是有人在牢里暗动的手脚,挑了他的手脚筯,他这一辈子,就算不死,也是个残废了。 锦娘心中微凛,当初冷华庭将他捉住后,并没有伤他,而是完好无损地送到了宗人府大牢,当时,她便觉得太便宜冷华堂来,如今看来,善恶到头终有报这一句话还真是应了,就算冷华冷不亲自动手,也有人来下手,冷华堂作的恶事太多了,就是老天爷,也不会再帮他,正如冷华庭所说,一剑杀了他很容易,却太便宜他了,果然……如此啊。 出得宗人府大牢,意外的,却看到冷华庭正等在牢房外,锦娘微怔,见他浓长的秀眉紧蹙着走过来,心里就有些发慌,将怀里的玲姐儿递给上官枚,自己提了裙就想躲。 冷华庭几步便跨了过来,一把扯住她便往他带来的马车处拖,锦娘拽着他的衣袖就求饶:“相公,你看,一点危险也没有啊,阿谦跟着呢,真的没事啊。” 冷华庭头也不回,看她还在叽歪,长臂一搂,便将她挟往车里带,一张俊脸黑如锅底,墨玉般的凤眼里燃着一簇火苗,锦娘顿时老实的闭了嘴,此时以无声来应万变是最好的,说多错多,还是不要再惹了他才好。 一上马车,冷华庭便不由分说的拿了个湿巾子抹锦娘的脸,锦娘也不敢挣扎,任他肆意施为,只是偷偷拿眼睃他,看他眼里尽是嫌弃之色,立马想到这厮最是爱洁,自己身上定是沾了大牢里的臭味了,忙自动自发的脱了外面的那条锦披,扔在了一旁,仰着小脸,讨好的对冷华庭绽了个大大的笑脸。 冷华庭又随手扯了锦娘头上的簪子,锦娘一头乌青的秀发便如暴布般流泄下来,马车一动,便遮了她满脸的发丝,她不由嘟了嘴道:“干嘛把我的头发了拆了,一会子怎么下车啊,总不能披头散发的出马车吧,怎么见人呢?” 冷华庭一把将她扯进怀里,抱得紧紧的,头枕在她的肩膀上,声音却很暗沉:“一会子就这样下马车,看你还不听话不,叫你好生呆在府里,你偏要乱跑,乱跑就算了,竟然还敢到宗人府大牢里来,真是不知死活,不治治你,你不知道为夫的厉害,趁着在家,为夫得持振振夫纲了。” 锦娘一听便炸了毛,什么叫要振夫纲?她一直就很听话的好不,做得够贤妻良母了,这厮还不满意,不由歪了头,斜睨着冷华庭:“相公想如何一振夫纲?难不成,想纳个小妾带到边关去侍候你不成?” 冷华庭不过恼她随便乱出府,而且,冷华堂那人太过危险,虽然说现在被关了,但也免不了他会使什么妖蛾子,而且,她如今太过出名,大锦境里,嫉妒的她的可不在少数,若是遇到那有心害人的,又伤了她怎么办? 可这话怎么生生就让她扯到小妾身上去了?自己何时要娶小妾了? “娘子会贤淑的给我纳房小妾回来?”他故意气她,嘴角含了笑,微眯了着的凤眼里有着让锦娘难以觉察的危险。 “难道你真想要纳小?”锦娘不过拿话气他,没想到,他真这么着回自己,不由心火也直冒,语气就不善了起来。 “难道你真会给我纳小?”他的语气也不善。 锦娘越发的怒了,推开他的头,愤愤地看着他道:“你想要,我就给你纳。”那样子,像个正在堵气的小媳妇,嘴里说着硬话,眼里却透出了委屈。 冷华庭再也难抑心中怒火,长臂一勾便将她的脖子勾了过来,一下只就捉住了她那厥得老高的红唇,惩罚性的在她丰润的唇瓣上咬了一口,锦娘一吃痛,微张了嘴,他便乘虚而入,霸道实足的采撷起她的甜美来,锦娘原本这些日子就因着他的要远离而将郁气堵了个满心,一腔子的不舍和思念早就无与可泄,这会子他一亲上了,她也就不管不顾了起来,将心里的担忧,依恋,不舍,相思,便一股脑儿的往他身上浇,双手早就勾缠住了他的脖子,身子也拼命往他怀里挤,想要与他贴得更紧,更密,就此成为了体,再也不要分开才好。 冷华庭也是同样的不舍和依恋,更多的是担忧和心焦,冷华堂虽然伏诛,但冷二却还隐在西凉,不知道他何时又会到大锦来晃荡一下,使个阴绊子再回去,他着实是不放心锦娘和扬哥儿,但国事紧急,身为的皇室一员,又是大锦的臣民,为国效力乃是男人本色,他不能推托,也无法推托,心知锦娘会理解他的决定,但更怕自己不在时,她会受伤害。 自她嫁给自己以来,大大小小不知道遭过多少危险,受过多少惊吓,原本就愧对于她,如今再要将她丢下,独自离开,那份愧意和不舍再加思念,揉在一起便是煎熬,明知道她是在说气话也要为她的话多了心,怕她会多想,更怕她会不信任自己,当年的叶姑娘正是因着皇室的挑拨,加上误会才会伤透了心后悄然离开的,他和锦娘之间,可不能出再出现那样的可能,锦娘提他的魂,他的命,没有她,他不知道要如何继续生存下去。 如今怀里的人儿热情似火,填了他心里的空洞,散了他的担忧,他的锦娘怎么会不信他呢,就如他自始至终信她一样,她也会信自己对她的那份情坚贞不二,只是要离开了,才会有的情绪哦,两人都不明说,其实心里都清楚,这是在闹小孩子脾气,其实就是舍不得。 她的热情将他原本就掩抑不住的**勾缠得更旺,唇舌激动之间,他的手也开始不老实,她贴得越紧,他身体的变化就越激烈,若非这是在马车里,他真想要将她就地正法,又治得她三天三夜也起不得床就好。 他极力克制着,松了她的唇,让她憋得红红的小粉脸缓了缓,实在是不舍,却又不得不放,声音都有点飘了,却还是在她耳边说道:“锦娘,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回的,三个月,只要三个月,就会还你一个完整无缺的相公回来。” 锦娘钻在他怀里,听了他的话,眼眶就有点湿,却是不愿意说话,她不想说什么大义凛然的大话,什么为国如何如何,她不是那情操高尚的圣女,她只想要与相公与孩子,与家人过团圆幸福安宁的小日子,但她也知道,男人志在四方,尤其如冷华庭这样骄傲的男人,在残废了六年,被人鄙视了六年之后,他更迫切地想要用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所以,她不会阻拦他,还会鼓励他,但明白道理是一回事,感情又是一回事,不是谁都能用大道理说服自己的感情的。 她就是不舍,就是不愿意他走,就是想要将他牢牢的系在身边,但是……再不愿意不舍又如何?他还是要走的,所以,她想抓住他还在家里的每一分每一秒,与他多腻一会子是一会子,撒娇耍赖全用上也只是想要多贪恋他一丝丝的温暖和宠爱。 “真的只须三个月就会回来,娘子,乖,我给你梳头,别动了。”冷华庭放开锦娘,将她的身子扶正,白晰纤长的五指成梳,灵巧而温柔,在锦娘丝滑如绸般的发间穿梭流转,很快理给锦娘松松的挽了个流云髻,将先前拔去的簪子插上。 锦娘怔怔的坐在他身前,头顶被他的手轻轻触碰,有种麻麻痒痒的感觉,越发的依恋他起来,鼻子就开始发酸,冷华庭将她的扳过她的脸,她的泪刺痛了他的眼,轻轻拿了帕子帮她拭着泪,将她拥进怀里,紧紧依偎着,这一刻,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感受彼此心灵的贴近。 却说上官枚,与锦娘一出了牢房后,一抬眼,看到冷华庭气冲冲的来了,心下有些愧意,锦娘入了简亲王府后受了多少危险她也是清楚的,自己把她拉到牢里来,二弟定然是很担心和生气的吧,看着锦娘抱头鼠窜想要逃走的样子,她是既好笑又羡慕,这样的夫妻,才是真正的情深意切,才会长久永远吧…… 抱着玲姐儿正要独自上马车,却见冷谦正与一个人又动起手来,那人一身白衣身材伟岸,相貌冷峻,眼神却很温和,不时地向她看了过来,上官枚心中一紧,快速地抱了玲姐儿便上了马车。 那人一看便急了,虚招避过冷谦,斥道:“都要当爹的人了,怎么还是如此冲动,我来可不是找你打架的。”说着一个纵身边跃到了马车边,在上官枚的马车边定住,手伸起,在空中迟疑了一阵,半晌才像下定了决心似的,将车帘子掀开,朗目看向车里正那个凄楚孤寂的女子,哑着声道:“郡主,别来无漾!” 上官枚没想到他会大胆的来掀自己的车帘子,震惊的同时,很有些不自在,微抬了眸看了一眼,说道:“冷大人,别来无恙。” 见她并未生怒,而且平和的回了自己的话,冷逊的心里透过一丝喜悦,心跳也有些激烈了起来,却是嘴笨,不知道接下来要对她说什么,楞怔在车边,定定的看着上官枚,上官枚被他看得越发的不自在了,垂了眸道:“还有事么?” 冷逊被她问得一怔,脸色有些僵木,呐呐的清了下嗓子才道:“你小时候,是叫我阿逊的,现在,还是叫阿逊吧。” 上官枚听得楞住,小时候……确实是叫他阿逊的,他很小时,便是太子的侍卫,姐姐很早便是即定的太子妃,所以,太子来她家时,她也会看到那个还是羞涩少年的他,但那时,她的眼里,怎么会有一个小小的侍卫呢? 只是事过境迁,时移事易,他们间的身份和地位起了太大的变化,他……还是让自己叫他阿逊么?呵呵,还是那样害羞,那样笨拙,面对自己时,还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可是,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骄傲和自信了么?虽然,他眼里的情意比之小时候只增不减,但是……那又如何?且不说世俗的眼光会如何看待他们,只问心,自己的心里还能承得下另一段感情么? 上官枚悠悠的叹了口气,将玲姐儿往怀里再抱紧一些,对冷逊道:“天冷,大人若是无事,小妇人要回府了,怕冻着孩子。” 冷逊听了眼神立即黯了下来,再抬眸时,眼里闪过一丝倔犟和坚决,“明天我会去王府看你的。”他不管不顾的摞下这一句话后,放下了帘子。 上官枚听得心中更酸了起来,泪水如珠般滴落在玲姐儿的脸上,玲姐儿终于醒了,睁开清亮的大眼,看上官枚哭,她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哭声清脆而响亮,刹时是划破了宗人府大牢前那一片青灰的天。 马夫鞭子一抽,马车缓缓起动,自冷逊身边离开,冷逊僵木地看着那渐渐远去的马车,听着车里一大一小的啜泣,心情异常的复杂和沉重了起来。 突然,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上,他头都没回,皱了眉道:“我不想跟你再打了。” “你都活了二十好几了,怎么一点子男子汉的胆色也没有,若是我,当年就会将她抢进府去了,怎么会让她如今受这样大的痛苦,你真是无用得紧啊。”冷谦斜睨着冷逊,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冷逊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向冷谦,没想到,阿谦这个木头竟然早就看穿了自己的心事,他的脸色有些不自在了起来,拍开冷谦的手道:“不关你的事,回去抱你的老婆孩子吧。” 说着,翻身上马,扬鞭起步,冷谦鄙夷的看着他道:“你老头子不同意,又怕世人的指点,停步不敢向前,再做一次孬种,我真的会看不起你的。” 冷逊坐在马上的身子微微一震,再没回头,打马向前面的马车追去。 冷华庭和锦娘回了王府,一进府,冷华庭因着备军之事又进了书房,还招了白晟羽和冷谦一同进屋议事。 大军开拔在即,头一批的粮草已然备齐,冷逊这一次被太子自江南调回,为的就是给冷华庭当帮手,冷逊以前和太子一同赴过边关,上过战场,对边关的地形和民俗都比较熟悉,他的到来,倒是的确给冷华庭添了一份助力。 白晟羽虽然也是将材,但这一次,冷华庭请他来,却不是让他带兵的,他好生烦闷,一听冷华庭不肯让他上前线,清朗的星眸里便含了郁气,一屁股坐到了冷华庭书房的太师椅上,将手中的扇子打开又收拢,弄得哔啪作响,以此来表达心中的郁气。 冷华庭看着不由好笑:“三姐夫,怎么三姐一怀了孩子,你也跟小孩子一个样儿了,怎么着也得等我说完了,你再生气吧。” 白晟羽白了冷华庭一眼,轻哼道:“你可千万别再又来一句说什么三姐怀了孕,姐夫你还是好生在家待产之类的话啊,这一回,我可是非去边关不可的,反正你三姐肚子还小,咱们速战速决,早些将那些西凉贼子赶回去,回来正好还可以看到我儿子出世呢。” 冷谦难得的笑道:“我儿子也正是那时候出世呢,到时,咱们一起回来,等老婆生产啊。” 冷华庭听得摇了摇头道:“等回来的时候,我家扬哥儿就快满一岁了,我还等着从边关带礼物回来,给他做抓周用呢,不过,你们可没有那么好的命哦,你们两个肯定是不能看到儿子出生的那一刻的。” 冷谦和白晟羽听得了怔,便都拿眼瞪冷华庭,尤其白晟羽,呸了一声道:“有你这么说话的么?一会子真的将你这话告诉四妹妹去,看她怎么收拾你。什么叫我们两个看不到儿子出世?难不成,你想我们两个阵亡?” 冷谦听得立即呸了白晟羽一下,冷厉的眼睛转而瞪住白晟羽了。 冷华庭见了鄙夷地看了白晟羽一眼,说道:“一会子我还真要把你这话告诉娘子去,看三姐怎么收拾你吧,我的意思都没听明白,就吵吵,这一次,你们两个去边关,可不是打仗的,而是要潜进西凉去,将大锦的物美价廉的货物送到西凉去,西凉可是有不少白银啊,你们两个想办法,也得把西凉的银子给我拉几车回来。” 冷谦听了就直皱眉,虽然他东临之行做得很成功,东临人很喜欢大锦的肥皂和机织的棉布,但是,他生来便是喜欢上战场,以前因着给冷华庭当侍卫,没法子也没机会上,现在,总算冷华庭腿不残了,亲自领兵上前线了,却又让他做那劳什子的商人,这让冷谦好不郁闷,当时便黑了脸道:“不行,这回,我怎么着也要上前线,不杀几百西凉人,决不会家。” 而白晟羽却是听得两眼亮晶晶的,身子在太师椅上也有了正形,直起身来对冷华庭道:“这主意不错,据我所知,如今西凉正是大雪封山的时候,缺衣少粮啊,咱们这次过去,粮食就算了,咱们自己都不够吃的,但上好的棉布那是一定要多拉些去的,西凉人大多穿毛皮,但硝皮子的技术又不太好,上好的毛皮穿在身上**的,难受死了,若是有了大锦软绵棉布,定然会很喜欢的。 而且,听说西凉贵族是很懂得享受的,又大方,四妹妹做的那个香皂定然会很受西凉贵族欢迎,而且啊,我还可以趁着行商的过程,探听西凉的情报,用肥皂打开那边贵族的大门,到时候,战事上,咱们也有了第一手的情报,就能做到知已知彼了啊,嗯,这事我喜欢,阿谦,你要不去,把你的人给我领着好了。” 冷华庭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白晟羽,就知道让白晟羽领导商队是最好的先择,他的性子圆滑,善与人打交道,比之冷谦来更加适合,只是冷谦也有了经验,他们两个同行,一定事半功倍,效果更好。 “可不是吗?只是如今两国交战,又在大雪封山,你们想要潜进西凉,还要带上大批的物资,只怕很困难,如今最困绕我的,不是怎么打赢西凉人,而是怎么将你们送进西凉去,而且,还在保证你的货源不断有跟进的。”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不过,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嘛,咱们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只会对着地图说事,没有真真去过西凉,对那边的风土人情和地形都不太熟悉……” 白晟羽也皱了眉头,自椅子上站了起来,拿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自己的手掌,顿了一顿后,突然眼睛一亮,又道:“要说起大雪封山,应该是两边的人都难以出入才对,虽说如今西凉用的是以战养战的作法,但是,国内的情报定然还是要定期送到军队里去的,那边说明,定然还是有路可以自西凉出来的,再说了,冷二上回不是派了好多黑衣人来劫冷华堂么? 那些黑衣人定然也是很熟悉地形的,更加知道怎么从西凉潜入大锦,嗯,咱们一会子就弄个黑衣人来,让他给咱们指路去。” “这点我早就想到了,也使了人到牢里严问过,的确是有那么一条暗道的,但是如今被西凉大军守着,西凉人想要出来自然是容易,但我们想要进去那就难了,这法子行不通呢。”冷华庭立即就浇了白晟羽一大盆冷水,毫不客气的截了他的想法。 白晟羽也不气馁,敲着扇子又沉思了起来,阿谦在一旁看着不耐烦,好半晌才冷冷地说道:“王爷不是曾经去过西凉么?还有,那相忠林叔也是去过好几回,西凉的那些毒药迷药啥的,他都那样精通,又懂得易容术,不如把忠林叔也带上,一路上也能免了咱们被人下毒的危险。” 冷华庭听了走过去拍了白晟羽的肩膀道:“三姐夫,你说了一大堆都没有阿谦一句话有用,忠林叔会是最好的向导,只是,他年纪颇大了,怕是受不住那样的颠颇寒冷,这事得听忠林叔自己的意思了。” 白晟羽这会倒没有再反驳,笑着对冷谦道:“阿谦是不开口则已,开口就是一鸣惊人啊啊啊。” 冷谦对他翻了个白眼,冷着脸出了门,白晟羽指着他出门的背影,对冷华庭道:“我方才的那话是夸啊,他为什么还是那么一张死板脸啊。” 冷华庭走到地图边又研究了起来,边看边说道:“你当阿谦是傻子呢,什么叫一说话就是一鸣惊人,你分明就是在骂他是鸟嘴啊。” 白晟羽听得快要跳起脚来,指着冷华庭道:“陷害,这绝对是陷害,小庭你陷害我……” “再说阿谦回来了,我亲自帮你问问他可行?”冷华庭头也没抬,继续看着地图,白晟羽听了他这话立即便闭了嘴,不再说话了。 一会子忠林叔被阿谦找来,白晟羽立即亲热拉住忠林叔的手道:“忠林叔,您的身骨子还硬朗吧,不畏寒吧,出远门应该没问题吧。”一边串的问题问得忠林叔莫名,他不由求助地看向冷华庭,冷华庭无奈的嗔了白晟羽一眼,郑重的对忠林叔说明了请他去西凉的事。 结果忠林叔一听,那双原本浑浊的双眼立即变得清明起来,眼中精光闪烁,对冷华庭一辑道:“谢二爷看得起奴才,奴才当竭尽全力为二爷办成此事。” 冷华庭忙上前去恭敬地扶住忠林叔,欣慰道:“我早就想到这个,就是怕您年纪大了,受不得长途跋涉的寒苦颠颇,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忠林叔眼睛有些泛湿,他是王府的家生子奴才,自来主子们对他便是喝来唤去的,但是自跟了二爷后便感觉不同了,夫人是个随意的人,对下人们从来就没有架子,对他老婆张妈妈像待长辈一样,连带着二爷也对他也很尊重起来,奴才们有时一辈子求的不一定是荣华富贵,尤其是家生子,一辈子所求也不过是别人对他的尊严二字,而二爷夫妻就是给了他们尊严,所以,他愿意为二爷赴汤蹈火,哪怕丢了这付老骨头也心甘情愿啊,何况,此事还能为国效力,忠林叔骨子里的自尊和傲气便都被激起来。 “二爷,老奴才身子骨强壮得很,再去几趟西凉都没问题,而且,老奴才在西凉也还有几桩心事未了,正想着有生之年能去一次才好呢,谢二爷给老奴这个机会。”忠林叔又要下拜,冷华庭哪里还肯让他拜下去,招来白晟羽与,与忠林叔一起看起地图来。 忠林叔果然凭着记忆找到了一条秘密通往西凉境内的道路,于是,大军开拨前,忠林叔,白晟羽还有冷谦几个带着打扮成商人的武师们先行向西凉边境出发了。 却说锦娘回了王府,先到王妃屋里小从了一会子,将在狱中见到冷华堂的情形跟王妃说了一遍,王妃听得一阵稀嘘,对上官枚的痴情也有些无奈,吩咐碧玉几个多多照看下上官枚母女,其他还真没办法帮了,毕竟感情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很多伤痛,只有时间才能医治,人生百年,不是过白驹过隙,悲伤也好,喜欢悦也罢,不过都是经历,把一切都看成是路过的风景便好,但是道理是这么想,真真落到自己头上,又有几人能看得开,想得通透? 锦娘也是微微替上官枚叹息,但叹息归叹息,同情却没有,因着很多事情总是有因便有果,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当初若非上官枚太过看重简亲王世子妃的身份,肯好好的找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也许,便没有了今日的凄苦与悲凉,更没有了现在的痛苦了。所以说,万法皆有缘,生而为人,尽量多种善因,凡事莫要强求,是自己的,便是自己的,千万莫想要将他人的东西来强占。 回到屋里,扬哥儿又饿得嗷嗷直叫,秀姑的脸都快黑成锅底了,锦娘一进屋,她便在抱怨:“早说了要请个奶娘回来,夫人啊,扬哥儿都七八个月了,你那点子奶水,根本就供不上了,他又是个吃大食的,可怜见的,个把时辰不吃,便饿提小脸儿都白了。” 锦娘听了不敢多话,忙将扬哥儿抱到怀里喂他,一边的张妈妈就道:“要不搭点米糊啥的吧,里面剁些肉末儿再打个鸡蛋一起熬了,扬哥儿应该会吃的。” 锦娘听得眼睛一亮,想起了前世的打汁机,那时电视里就常打广告,说是将水果,蔬菜汁榨了放进米糊里,孩子吃了特营养呢,再说了,扬哥儿过了半岁,便可以断奶了,小孩子只有在半岁前吃母乳是最好的,因为母亲的初乳里含有免疫物质,能保着孩子半岁前不太生病,过了半岁,断了奶也没什么关系了。 “这法子不错呢,张妈妈,您还可以在米糊里加些菜汁进去,或者,炖点高汤放进去,给扬哥儿补补。我再试着断奶了算了。”锦娘笑着对张妈妈说道。 张妈妈明白夫人迟迟不肯请奶娘的苦衷,如今王府正是多事之秋,扬哥儿的奶妈若非知根知底的人还真是不敢请进来,秀姑一心只是心疼扬哥儿,却是忽略了扬哥儿的安全,王府里可再也经不起半点的风浪了,尤其是扬哥儿,这么可爱的孩子,若是也像当年的二爷一样被人害了去,那自己这些当下人的,可真只有自行了断的份了,就算夫人不责罚,自己的良心上也过不意去的。 所以,她才会想了这么个招,说起来,在京城里如简亲王府般贵重的人家,哪个家里的小少爷不是请一两个奶娘侍候着,只有自家夫人,孩子生下来便非要自己喂奶,又一直迟迟不肯请奶娘,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家夫人有多么吝啬呢,呵呵,她们哪里知道自家夫人的特别,只有自己奶大的孩子,才会跟娘亲呢,夫人啊,看事情就是比一般人通透,周祥。 秀姑一听就不乐意了,好好的王府少爷,竟然才七个多月大就如庄户人家的孩子一样吃米糊,说出去还不要笑掉人家的大牙?她沉了脸,对锦娘道:“快别说那些个小门小户才吃的东西了,咱们扬哥儿可是金枝玉叶般的身子,哪里像那些人家一样吃米糊啊,还是快些请个奶娘回来是正经呢。” 锦娘知道秀姑又犯了拗,忙岔开了话题:“秀姑,喜贵哥哥最近常回来么?” 秀姑一谈到喜贵便来了劲,眼都笑眯了,拿起冷华庭的棉袍子继续绣着边,笑道:“这几日没有回,忙着呢,夫人您不是把宫里头的那个生意也给了他么?他如今忙得脚不沾地了,听说,前些日子还得了那李公公的夸赞,说他办事踏实呢。” 锦娘听了也很是高兴,喜贵如今越发的滑圆干练了,宫里的事情,她只是跟太子妃打了声招呼,皇后娘娘那里应着能分二成的利,自然更不会有阻碍的,锦娘又让喜贵平素多给李公公一点回扣银子,加之喜贵确实做事讲诚信,踏实肯干,从不失约,态度又诚恳,很得宫里内务府的喜欢,所以,那生意如今比起王爷当初来,做得更加红火了。 大结局3 京里好几家眼红的,以前在城东铺子里退过股的,如今又想要掺进来,锦娘才不想与他们纠结,以前王爷是想平衡与各势力之间的关系,如今锦娘靠的是自己的实力,肥皂只自己一家独有,别家谁也竞争不了,加之又有皇后和太子的保驾,谁也不敢对城东那铺子多说半句,所以,那些人就算是嫉妒也只能干看着,整个京城里,也就芸娘得了一成干股,贞娘家得了二成,那也是锦娘看着姐妹份上分给她们的。 说起来,芸娘自得了城东铺子里的一成干股后,有了钱,在宁王府就直起了腰杆了,逢人便说自己有个能干有贵气的妹妹,宁王妃也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有时宁王世子对芸娘摆脸子时,宁王妃也难得的说儿子几句,当然,这自是想要到芸娘这里讨些好处回的。 芸娘比之从前也学乖了不少,再不硬与婆婆生碰了,有时也给些好处给宁王妃,但往往会提出更利于自己的条件来,这一来二往的,与婆婆之间的关系倒是改善了不少,王妃也肯约束儿子一些了。 只是芸娘还是对世子不感冒,不肯让世子与她同房,这一点,让宁王妃颇有微词,毕竟这样下去,宁王府就很难有嫡孙,所以,宁王妃便让冷婉多与芸娘走动,多劝劝芸娘。 说起冷碗,却是个难得的痴心女子,冷二家出了大事,弄得几乎家破人亡,冷华轩由世家大公子落到了个叛国贼儿子的地步,还有哪家的愿意将姑娘嫁与他,但是,冷婉始终坚持不肯退婚,任宁王打骂逼迫也死咬牙挺着,说是非要等冷华轩回京,这让宁王很是无奈,总不能把女儿给逼死了吧,好在太子对冷华轩一直青眼相加,如今皇上怕是只能作古了,太子即将登位,太子便是冷华庭扶上位的,自然对简亲王府越发的亲厚。 而冷华轩与冷华庭的感情一直不错,宁王现在也不敢再与简亲王府作对了,对搭上简亲王府这个大粗腿,倒是他梦寐以求的事了。 所以,冷婉要等冷华轩,宁王便默许了,只是女儿一年一年的年纪大了,再拖下去,也不是个事,便想着让芸娘到简亲王府去探探口气,看冷华庭夫妻对冷华轩的态度如何。 看锦娘有些走神,秀姑又嘟了嘴道:“只是喜贵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个家了,每天劳累奔波一天回来,连个热坑的都没有,夫人,得给他找个知冷知热的人,这一回,可得看清楚了,一定要找个品性端良的人回去。” 锦娘听了便点了头,问秀姑:“绿柳如今在何处?还与你一同住着?” 秀姑一听绿柳的名字就沉了脸,对锦娘道:“我可是明着暗着说好几回了,她也是个聪明人,就是偏生要装聋作哑,她脸皮太厚了,我还真是拿她没法子了,昨儿个我一急,便问她肯不肯给喜贵作小,她当时便发作了,拿了东西说是要冲回娘家去,原本就只是订了亲,也没正式成亲,她要冲回去,那正是合了我的意了,只是,毕竟先前咱还是得过她的好处的,所以,心下不忍罢了,又着意的留了她,这会子,怕是还在屋里哭呢。喜贵如今回家看着她就躲了。” 秀姑哔哩啪啦的说了好一气,锦娘越听越觉得麻烦,这个绿柳太过势力了,留着终是个问题,但是,她也没犯大错,只是与喜贵合不来而已,先前自己说过要送她到乡下庄子里去,依她那性子定然是不愿意的,嗯……得想个法子给她别找户人家算了。 “要不,再给她配个小厮吧,或者,找个中等家庭把她嫁了?”锦娘斟酌着问道。 张妈妈一般在说到喜贵的事上都不插嘴的,只是在一旁听着,如今见夫人有些为难,倒是笑了:“夫人,您也别太心软,说倒底,绿柳也只是个丫头,怎么处置都由您说了算的,她是奴才,就得认命,主子对她好,是主子的恩典,若总是心性儿太大,做那不切实际的梦,还不如早些打发了是正经呢。” 张妈妈的意思锦娘也听出来的,是让自己下决心解决绿柳算了,喜贵如今不止是自己的奶兄,也管着自己的好几家铺子呢,府里的很多秘密喜贵也知晓一些,若是枕边人是个心性不纯的,那是很危险呢,再者秀姑也不喜欢绿柳,那…… 正想着,外面凤喜眼睛亮亮的走了进来:“夫人,东府的三爷来了。” 锦娘先前没听清楚,因着东府好久都没什么人过去了,突然听人说起东府就有些泛怔,张妈妈却是听得明白,她脸色微变了变,却道:“唉呀,三爷是赶回家过年的吧,夫人,得着人去支会二爷一声才是呢。” 锦娘这才反应过来,是冷华轩回来了。 忙起了身迎到了穿堂外,冷华轩穿着一身洁净的天青色长袍,身材笔挺,修长如松,脸上看起来比之先前稍微削瘦了些,唇边带着一抹温暖干净的笑容,看着与去年相比,要成熟稳重了一些,但他身上原本清远如风的气质仍然未变,只是那双原本温润清澈的眼睛如今也注进了苍桑,再也没有了过去的纯质和温暖。 他身后跟着的,是烟儿,烟儿因着上回给王爷示警,得了王爷的赏,让她重亲回王府办差,但烟儿自己不肯回来,说是要留在府里等冷华轩回来,没想到,还真让她等着了,这会子,她站在冷华轩身后,一脸满足的笑意,远远的给锦娘福了一福。 “三弟这厢有礼,二嫂看着比以前精神了很多呢,二哥不在么?”冷华轩说话很是有礼,但却显得有些拘谨,没了以前的洒脱,锦娘想起他第一次到自己的屋里来时,和冷华庭两个比着装嫩,两人玩着幼稚的游戏都能混一下午呢,冷华轩在自己面前也随和得很,如今,却生分了。 “三弟远来辛苦,进屋坐会吧,你二哥在书房里议事,一会子使人去请来。”锦娘也同样客气的对冷华轩道。 说着便偏了身子,请冷华轩进屋。冷华庭昂首走进了正堂,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双儿立即时屋沏茶,锦娘也在正位上坐了,问起冷华轩在上任县上的一些事情,冷华轩都笑着一一的回了。 “三弟这次回京是调任的么?以后不用再去那么远的地方了吧。”锦娘关切地问道。 “倒不是上头调任的,是小弟自己上了请愿折子,想要与二哥一同去西凉抗敌,原本没存多大的指望,谁曾想太子殿下竟是允了,所以,小弟便赶在二哥出征前回来了。”说这话时,冷华轩的眼睛淡淡的看着锦娘,语气里颇有点苍桑和自我调侃的意味。 锦娘脸上果然闪过一丝诧异之色,太子怎么会让冷华轩去帮冷华庭攻打西凉呢?冷老二可是冷华轩的亲爹,冷华轩可是个重孝道的人,先前二太太在时,他可是极力的维护二太太的,再怎么不喜二老爷,也不可能就能做到手忍生父大义灭亲吧?他这一去,是帮忙,还是添乱?太子又是何种意图?难不成,还对冷华庭存了猜忌,怕他通过战争而扩大权势,心生反意? 锦娘越想心情越沉重,若真是如此,这大锦境内还真不是个好的容生之处。 但面上,锦娘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随意的说道:“三弟肯来帮你二哥,那自然是最好的,人家说,兄弟齐心,齐力断金啊。” 冷华轩听得微微一笑,锦娘把夫妻同心给改成兄弟了,不过,用在这里,倒是贴切得很,锦娘心里的疑虑他哪里不明白,只是,这种事情,说出去,怕还真的没几个人相信。 毕竟他自己也是经过了几番的心里斗争才作下的决定,若是没有东府老仆人给他看过那样东西,他怎么也不会掺合到这件事情上来,便是如此,他心里也仍是翻江倒海的难以平复,但这一切,都只是属于他自己的痛,他的悲,与他人无关。 “华轩是大锦人,能为国尽一点绵薄之力,那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华轩乃一介书生,比不得二哥武双全,二嫂倒是高看华轩了。”冷华轩的语气仍是客气而微带疏离,眼睛却是使终淡淡的注见着锦娘的脸色。 这样的说话方式让锦娘觉得有些压抑,但看冷华轩又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便笑了笑道:“三弟回府可有去见过父王母妃?”把他支到王爷那边去吧,冷华庭要出征,锦娘自己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准备呢,真没这闲功夫与冷华轩坐这里打太极。 谁知这样明显的逐客令冷华轩像是没听懂一般,仍是老神在在的坐着,眼神里还带着丝逼压的意味,这让锦娘看着有些恼火,脑子里飞快的转动了起来,看冷华轩这架式像是来讨说法似的,只是他如今处在劣势,所以,有点稳扎稳打的感觉,并不急进,不过,他这是为谁来讨说法呢? 锦娘想了半天也烦了,她不是个喜欢耍心机的人,以前心机用得多,那也是被逼的,自穿来后,那害她的阴谋诡计便铺天盖地似的向她砸来,不用心机早就被那起子小人连骨头都拆了,如今总算大定,所有的敌人里也只剩了二老爷这一个祸种,她也不用再那样小心翼翼的过日子了,人也跟着懒散了些,如今冷华轩夹势而来,看样子便不是很善,她便想要开诚布公了,有心结也好,有误会也罢,要说出来才是,再让人闷着头去接招,她可不愿干了。 “三弟回来,可曾去过二婶的坟上看过二婶?”锦娘注视着冷华轩的眼睛,突然问道。 冷华轩果然被问得微怔,清朗的眼眸微黯了黯,唇边便带了一丝讥诮,“三嫂还记得我娘亲么?” “自然是记得的,二婶子那样独特的一个人,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锦娘坦然地看着冷华轩回道。 “那二嫂定然是知道我娘亲是如何死的。”冷华轩终是再难保持面上的平静,眼中一丝悲愤闪过,眸光如刀,凌厉地看向锦娘。 锦娘哂然一笑道:“你既是如此发问,定然也是知晓了当初一些事情,我不否认,当初是我设计让二婶子露了马脚的,但是,我问心无愧。” 锦娘的话如一记重锤重重的敲在了冷华轩的心上,当初二太太死时,他几乎感觉万念俱灰,这个世界上,只有二太太是真正疼爱他的人,可是……那个人,却被眼前这个女子陷害致死了,若非这次回来,那个丫头对他明言,他怎么也难以相信,这个自己曾经尊敬的嫂嫂,竟然是害死自己生母之人。 “二嫂做下此等阴毒之事,竟然还说心中无愧,呵呵,二嫂的面皮可真是厚得不是一般二般啊。”冷华轩的霍然自椅子上站了起来,怒目瞪视着锦娘,声音微微的发抖,胸腔起伏不平,看得出,他很激动。 不过,锦娘听着却很欣慰,二老爷夫妻阴狠手辣,但养出的儿子却是坦荡得很,爱便是爱,恨便是恨,他对自己有恨,完全可以学了二太太的那样,使阴绊子害自己就是,但他今天却是当面锣对面鼓来的,有气便撒,有恨便发,不在暗地里行事,这自然是锦娘最愿意看到的。 “三弟稍安勿躁,坐下来,我们好生说说这事。”锦娘镇定的抬了抬手,示意冷华轩坐下,又道:“万事总有因,我是什么人,二弟应该很清楚,今天你即是开诚布公的为二婶子讨公道来了,自然心里也有几分明白的,不过是受了人的鼓惑,想求个究竟罢了。”锦娘半点了不避冷华轩紧逼的目光,很坦然的直视着。 冷华轩听了果然冷静了一些,他慢慢的坐回椅子上,问道:“当初,那个叫绿柳的丫头其实并没有在二嫂的吃食里下药对吧。二嫂那亲做不是陷害又是什么?” “当初吃食里确实是没有下药的,但那毒药确实是二婶子交给了绿柳,要她给我下毒的,只是,绿柳一早就被你二哥查出来有问题,一直是关着的,没法子下手,我不过是借了她的手,让二婶子的阴谋显现于人前罢了,三弟,我不是一只小白鼠,明知人家在害我,我还要等着人家来害么?如若换成是你,又会如何做? 那一次我回门子时,你娘亲派人追杀于我,我差一点死于西凉人的刀下,这你又如何说?若非二婶子一再的紧逼,一再的加害,我又怎么会设计让她现形?三弟只来问果,不去求因,可真是不公平得很呢。” 锦娘说着也有些激动了起来,当初四儿青玉还有秀姑受了多大的伤,全府人都能看得到的,如今二太太是罪有应得,冷华轩只问自己亲人所受的伤害,却是管自家对他人的残忍狠毒,也太不公平了些。 冷华轩听完,颓然地委靠在椅背上,脸上苍白,神情悲苦,好半晌,他才悠悠的吐了口气,皱了眉,缓缓说道:“此事我也知道,怪二嫂不得,只是心中却是有惑,所以,确实是来问个究竟的,二嫂放心,小弟不会对二嫂心存怨恨的,不然也不会亲自来问了,只是,倒底那是是我的亲娘,心中又恨又无奈罢了,忘二嫂能体谅一二。” 这一番话倒是说得真诚恳切,锦娘听着也是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对你来说,家遭剧变,确实是很痛苦的事情,但你能自强不息,又能出淤泥而不染,我确实很欣慰的,三弟,忘却过去,放下过去,你就是你,做好自己就好了,你的将来还有很长的路,看清方向,坚定的走下去,生活仍然会回馈你最美好的幸福的。” 冷华轩的眼中一阵潮意翻涌,二嫂仍是那样的胸襟广阔,那样通达慧明,自己今日的举动分明就很无礼,但她仍是在劝慰和安抚自己,谁说自己没有亲人,她和二哥仍是自己的亲人,呵呵,如若她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不知又会做何表示呢? 突然,冷华轩有种想在亲人面前倾诉和撒娇的冲动,这一年多来,他只身一人,远赴边远小镇,独自忍受着孤独和失意,更忍受着旁人的白眼和鄙夷,他一直很坚强,一直不肯在人前落了软,一直就不肯流泪,不肯倾谈,但现在,他真的很想要痛痛快快的将心中的郁结一次全掏泄出来。 “二嫂,你可知道我的亲爹爹究竟是谁?”冷华轩突然开口问道。 锦娘被他这突兀的话问得一怔,楞楞的看着他半晌没有支声,这话她可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的爹爹不就是二老爷么?怎么会这么问? 冷华轩见锦娘被自己弄得莫名,唇边不由带出一抹自嘲的苦笑来,眼睛却是湿了,“我爹爹不是卖国贼,他从来就没有出卖过大锦,也更加没有与西凉人勾结过,他……只是有些贪欲之人罢了,但……却从来没有害过人,他……已经死了,死了很多年了,早就作了白骨了,二嫂。”说到后面,冷华轩的声音已然哽噎。 锦娘被冷华轩的话震惊得无以复加,一直觉得二老爷太过奇怪,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何在西凉会有那样大的权势,一个简亲王府的子伺,皇族世家子弟,怎么可能与西凉人勾结,这太不可思议了,原来,真的冷二已经死了,而现在的这个,竟然是假的,是西凉人假扮的,如果是这样,那一切就好解释多了。 “你……是如何知道这一些的。”锦娘心中对冷华轩涌起一丝的不忍来,这个年轻人的身世还真是够坎坷的,十几年来日日相处着又天天唤着的爹爹竟然是杀父仇人,那份痛与恨,该有多深多重啊。 “才知道不久的,这次回来,东府的老仆二贵找到了我,带我去了个地方,也给我看了些东西,我才明白,原来父亲早就被那贼子害死,母亲天天同床共枕的是杀夫仇人却不自知,还一味的帮他害人……母亲……不知道是太糊涂还是太精明,竟然这么些年都没有看出来,或许,是看出来的,也不肯相信,不肯承认,最后……被他害到了身死名毁的下场。”冷华轩再也忍不住热泪盈眶,小声的啜泣了起来。 锦娘看着就心酸,拿了帕子给他递过去,劝道:“别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有自己的人生要过,不要再想那些事情了,你回来,不就是要为父母报仇的么?打起精神来,想法子活捉那贼人回来就是。” 冷华轩接过锦娘递过去的帕子,边拭边说道:“那人早就有预谋想要害王爷,我爹爹他,在书房的一个密秘的多宝格子里,留下一些东西,上面有对前事的记载,我看过知道,才明白了一些。我如今也猜出那贼人就是西凉人了,当初,我爹爹嫉妒王爷承了爵,心生不满,便时常与裕亲王混在一起,当年,那贼人扮作学子,在大锦太学院里学习,谁也不知道他会是西凉人,倒是与我父亲关系亲厚得很。 后来,知道裕亲王对王婶有意,便设计陷害王爷,努力想要拆散王爷,后面就有了刘姨娘,再有一大哥冷华堂,我父亲是知道大哥不是王爷的亲生儿子的,因着被那人所骗,又恨着王爷,所以,一直没有拆穿,却不知那贼人早就设计好了,将刘姨娘母子想法子弄进王府后。 不过一两年时间,便杀了我父亲,扮作父亲的模样,住进了东府,而我娘亲,在他进东府时,又经怀了我,可能是为了我,也可能她根本就没看出来,或者,她看出来了,也自欺欺人,总之,母亲一直像无事人一样与那人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一点反应也没有,这点,很是让我困惑。” 冷华轩边想边说,二太太对假冷二的态度让他很是困惑,而锦娘也觉有些想不通,二太太那人很是精明,一个人假扮另一个人,若是在普通大众面前,可能能够持久的装下去,但夫妻之间却是最难瞒得住的,那假扮之人,就算演戏的手段再高明,有些生活习惯和生活细节也不会逃过身为妻子的眼睛的,所以,锦娘想,二太太定然是早就知道的了,而且,她是爱上了那个假二老爷,所以,到死时,她还在维护着二老爷,就算二老爷对她薄情寡义得很,她也义无反顾的做着那些自认为聪明的傻事,最后,身败名裂不说,还命丧黄泉。 “你娘,她是个聪明的傻女人,有很多事情,其实一早她就知道了的,只是,女人啊,总是被感情蒙弊了双眼,而且,若她真的拆穿了那个人,你娘也再难活得下去,首先,她不愿意做寡妇,这个社会里,寡妇的日子太难了,再者就是,就算她甘愿做寡妇,她也没法子做下去,她定然是与那贼人有过肌肤之亲,又生活了一段时日后才发现他是个假的,但那时,她的身子已然不洁,如若说出来,她自己的名声也毁了,又加上有你,所以,她也只好继续装下去,再到后来,兴许就真的当那个人是你的父亲,她的丈夫了。”锦娘叹了口气,分析道。 冷华轩听得连连点头,这样说来,还真是有可能,怪不得,娘亲会很顾着自己,但那人却对冷华堂比对自己更好,就是一身的武功也只教给冷华堂而不教给他,甚至是什么事情都瞒着他的,可能也是知道他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不希望自己太过本事,将来找他算帐吧。 事情说开了,冷华轩和锦娘的心里都舒畅了些,锦娘又再劝慰了冷华轩一阵子,那边冷华庭得知冷华轩来了,使了人来请他到书房去,冷华轩起身告辞,临到门口时,又回过头来,对锦娘道:“那个叫绿柳的丫头,二嫂还是早些打发了吧,一个对主子不忠不义之人,留着,实在是个祸害。” 锦娘听了感激的对他点了点头,应声送了他出去。 一回转,看到秀姑的脸黑如锅底,不等锦娘发话便放下手中的活计冲了出去。 锦娘也没拦她,绿柳确实不能再留了,以前想着她曾经帮过自己,又为自己受过伤,所以才会网开一面,尽力的容忍她,没想到,她真是个永不知毁改之人,心性太坏,再怎么也是个贼性子,够改不了吃屎啊。 丰儿此时脸色也难看得很,当初绿柳可是她一力保着的,如今绿柳再次犯了事,她心里也难过得很,扑通一下便跪到了锦娘面前,“夫人,您责罚奴婢吧,奴婢眼珠子瞎了,才会为那种人求情说话,奴婢错了。” 锦娘扶起丰儿,叹了口气道:“你也没错,当初你是念在同是陪嫁的份上帮的她,哪知她那人口是心非,不知悔改,你帮过她一次,也算是尽了姐妹情谊,她不珍惜,也只能由着她去了,你只求心安便罢了,起来吧,你的品性我信得过的。” 丰儿眼泪汪汪的起了身,心里却是对锦娘越发的尊敬爱戴了,这样的主子,既通情又达理,她就算是一辈子服侍着,也心甘情愿呢。 一会子秀姑气冲冲的把绿柳拖了来,一巴掌便甩在了绿柳脸上,骂道:“贱人,夫人一再的宽容你,你却如此忘恩负义,一再的背叛和陷害夫人,好在三爷是个通情的,没有被你鼓惑,不然,不知道又要怎么害夫人了,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得起我的喜贵?幸亏喜贵没有与你成婚,不然,还真是坏了我的家声呢。” 绿柳没想到冷华轩这么快就将自己卖给了锦娘,心里一阵阵的后怕,身子都在哆嗦了,她也是太气愤了,明明那时候说好了将自己许给喜贵,二夫人也要认喜贵为兄,自己就可以做舅少奶奶了,没想到,夫人说话不算数不说,那喜贵和秀姑也对自己越发的冷淡,如今喜贵本事了,管着几个大铺子,她原也想通了,就算做不成舅少奶奶,做个掌柜夫人也不错的,但是,没想到,喜贵对自己越发的不喜,最近竟然是看到自己便躲,而秀姑话里话外的就是要退亲,要让自己回孙府去,这门亲事早就闹得两府全知道了的,当初为了养伤,自己又与喜贵同住一个屋里近一年,这名声早就出去了,再被退婚,以后还有谁敢要自己,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么? 大结局4 她们如此不仁义,绿柳心头一火,便想出了这招来害锦娘,没想到,倒底是没有害着,却把自己的最后一条路给堵死了。 她如今也知道怕了,伏在地上不敢抬头,锦娘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对秀姑道:“就交给你处理吧,和张妈妈商量下,是卖还是怎么着,都由你去,别让我再看到她就是了。” 绿柳一听,脸都白了,秀姑有多么不喜欢她她心里最明白,二夫人是个心软的,来府里这么久,最多也就是打过刘姨娘的贴身丫环,和那几个婆子,再没对人下过重手……若是二夫人罚,怕还轻点,若是秀姑…… 她立即向一旁的丰儿爬了过去,哭道:“丰儿妹妹,你帮帮我,看着我们一起长大的情份上,再帮我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丰儿一脚将她踢开,恨恨地说道:“你还有脸子来求我,当初我是如何帮你的,你怕是全忘了吧,先前你要做舅少奶奶了,对着咱们这些老人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头仰到天上去了,哪里将我们这些奴才们看在眼里,如今又害了主子,再来下脸子求我,哼,你当人家都是该你的么?滚开,快别弄脏了我的衣服,我再没你这样儿的姐妹了。” 秀姑听了锦娘的话,转头看了张妈妈一眼,张妈妈眼里闪过一丝戾色,对秀姑道:“她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与其卖了她,让她在外面嚼舌根,不如将她送到佛堂里去算了,反正佛堂里也是要人打扫的,秀姑,剪了她的头发,让她做姑子去吧。” 说着,便对秀姑眨了眨眼,秀姑先是一楞,觉得张妈妈这处罚太过轻了,但后来看张妈妈对自己眨眼,也明白了一些,忙点了头,大声的应了,着了两个婆子来,将绿柳拖了出去。 绿柳虽是千般不愿做姑子,但毕竟留下了一条贱命,总还不是最坏的,出去时,也没怎么哭喊,但一出门子,张妈妈就跟了出来,对那两婆子道:“直接打死,拖到后山埋了。” 绿柳这才呼天抢地了起来,那两婆子二话不说,扯了身上的汗巾子便半她的嘴塞了个严实,直接拖走了。 秀姑看了这才放了心,虽然这手法太厉害了点,但那个人确实留着就是个祸,她是自作孽不可活,幸亏三少爷是个心性纯良的,若然也和二太太和二老爷一样,那怕不只是二夫人,就是扬哥儿怕也会被人害了去的。 这个绿柳,太不是个东西了。 秀姑也明白,张妈妈当着二夫人的面那样说,是怕二夫人心软,这会子如此处置了,二夫人也不会知道,看来,自己还得跟张妈妈学学,凡事转个弯来办,结果就会不一样呢。 冷华庭出征前,太子终于在大臣们的一再央求下登基了,登基大典举办得很简朴,新皇一心致力于边关战事,崇尚节简,将钱省下来做军费用,这让大臣和百姓们很是赞赏,都说新皇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新皇登基后不久,简亲王便向朝庭请辞,将简亲王王爵提前传给世子冷华庭,自己要做个闲云野鹤之人,携了妻子去游山玩水去,新皇接到这个折子时,真有些哭笑不得,王爷他也太会挑时候了,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要请辞? 后来,王爷跟新皇长谈了一次,不外呼自己能力不行,要让贤退位之说,其实,最终的意思便是王爷他为朝庭效忠了这么多年,如今年老了,儿子媳妇又能干,他也累了,就要退居二线了,要回家含馀弄孙,放松心情安度晚年了。 新皇听了这话倒是明白了一些,简亲王此举其实也是在向他表明心迹,简亲王府决对对皇室忠诚,绝对没有异心,不然,真有不轨之心,才四十多岁的简亲王也不会这么年轻就辞爵了,父子两同在朝中手掌大权,自然要比一个人在朝堂中来得有力量得多,如此做派,便是自削简亲王府的势力,只求安稳便好。 新皇感叹的同时,对简亲王和冷华庭也更多了一重认识,原本还有些担忧的心此下彻底放开,当堂就下旨封冷华庭为新的简亲王,封孙锦娘为简亲王王妃,封老王妃为一口贵妇,王爷为永安王,并没有去了王爷的王爵,而简亲王的铁帽子仍是是世袭永替,扬哥儿为简亲王世子。 王爷果然在回府后不久,不等冷华庭出发,他便带了王妃出去游山玩水去了,这让锦娘好生羡慕,扯着冷华庭便絮叨了好一阵:“相公,你打仗回来后,咱们也要出去旅游,我也要和母妃一样,出去玩,我不要天天关在这深门大院里头,像只宠中鸟,我要去大草原看马,去沙漠里骑骆驼,要去大海边看潮夕,去雪山看雪莲绽放……” 冷华庭无奈又宠溺地将她揽进怀里,一一应着,捏着她的小鼻子,心里有些发酸,锦娘自嫁给他后,确实没有好生放松过,而今自己又要离开她出征,她在家里定然又是几个月的牵挂思念和煎熬…… 再怎么不舍,冷华庭还是出发了,那一日,锦娘亲自送到了城门外,看着俊挺的丈夫英姿飒爽,一身银白战袍端坐在马上,阳光如碎玉一般洒在他身上,照得他越发的丰神俊朗,他眉眼间的豪情让锦娘顿时明白,这样的相公,才是最真实,最美丽的,男人,总是要显得硬气霸道,又为国家有所作为时,才会是引人注目,最让人家到骨子里去的。 回程时,新皇将锦娘请到了步撵边,含笑问道:“可是舍不得?” “有舍才会有得,这是相公的志向,臣妇自然是要支持的。”锦娘含笑回答。 新皇欣慰的点了点头道:“你总是从未让朕失望过,你还是那样的特别,保持这样就好,不要变。” 锦娘听得一怔,随即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她微微一躬身,笑道:“自然是不会变的,希望皇上也永远保持如今的豪情壮志,不要变,将来,开疆扩土也不是难事,臣妇相信,您一定会成为一代圣君的。” 新皇听得哈哈大笑,眼眸凝深,幽黑如墨,笑过后,却是轻轻叹息一声,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但愿有来生,我会早一些遇见你。” 锦娘听得不够真切,下意识地问道:“皇上您说什么?” 皇上回神,淡笑着说道:“朕说,你什么时候生个女儿啊,太子可是要订下娃娃亲的呢,那天乾儿可是亲口跟你讨要过的,你可不能反悔,伤了小孩子的心可不好了。” 锦娘听得楞住,怎么又是这话呀,自己哪里就答应皇太子了,再说了,一个人在家,怎么生孩子嘛,一想到这里,思念便开始长了草,春风还没吹过来,就开始疯长了,眼神便有些黯了起来。 新皇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道:“人还没走远呢,就要哭了,你羞是不羞?” “不羞,想自己家相公,那是天经地义的事,羞什么?”锦娘嘟了嘴,理直气壮的说道。 新皇听得眼神有些晃忽,深深的凝视了她一眼道:“那是,是你家相公,丢不掉的,谁都不知道呢,你不用这么大声的宣告吧。” 锦娘的脸这才有些羞郝,却是笑嘻嘻地向前凑了凑,对皇上道:“皇上,您说,落霞郡主什么时候能把青煜那小子收伏啊,我看着都急呢。” 皇上听了不由敲了下她的头道:“你瞎操什么心,要是急,那你去保大媒啊,你不是和落霞的关系很好么?” 锦娘听了立即瘪了嘴,站直了身道:“算了吧,我要去跟那装懒和小子说,他保准得跟我急,没事就吼我两声,我才不讨人嫌呢,再说了,我家相公不喜欢我和他多说话的,还是小心些的好,省得他回来又治我。” 皇上看着锦娘在自己面前露出的小女儿姿态,心下有些罔然,却也很欣慰,毕竟她没有疏远自己,两个人以这样的形式在一起相处,倒是自然又惬意得很。 凡事强求不来的,就算自己现在贵为帝王又如何,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是不属于,再怎么想要,也是徒劳,还是就这样吧,只要能常常看到她,也是好事啊。 冷青煜这一次原也是强烈的要求要上前线的,却被裕亲王阻止了,裕亲王对皇上说,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又没成亲,连连个孙子也没有,可不能让他去危险的地方,新皇其实也明白裕亲王的意思。 他是不想让冷青煜与冷华庭走得太近了,越与简亲王府走得近,冷青煜那心结便越发的解不开,如今冷华庭虽是去了前线,孙锦娘独自在家,但丈夫不在家,别人反倒不太好去简亲王府拜访了,这样,倒是可以早些断了冷青煜心中的念想。 冷青煜骑在马上,看着远去的大军,眼里露出向往之色,他也是铮铮男儿,自然也是有志向和报负的,为国效力,上战场,洒热血,那是多么恣意又豪迈的事情,只可惜,父亲不肯,他便不能成行,只能羡慕了。 一回头,看到锦娘与新皇淡笑风声,他眼睛微黯,心中微微有些发紧,冷华庭也许没发现,但他是有感觉的,皇上对锦娘的感情非同一般,也许是同病相连,所以才越发的**,如今看皇上与锦娘说得开心,他心里便有些害怕,锦娘是个什么性子他最清楚了,在感情上是很迟钝的,但却最是坚贞烈性,若然皇上在冷华庭离开期间要打些什么主意…… 他不由打马走到步撵前,对皇上行了一礼道:“皇上,外面风大得很,早些回城吧。” 皇上听得微怔,半挑了眉看了眼冷青煜,冷青煜立即对他绽了个灿烂的笑脸,讨好的说道:“臣饿了呢,想到陛下那里蹭饭吃,赏口饭吧,您那御膳房的东西,天下无处可比啊。” 皇上便嗔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外面确实风大,你也早些回府去吧,要不,让青煜送你一程?”说着,便眨了眨眼睛,眼里挟了丝促狭之意。 锦娘理会得,点了头道:“那就有劳世子了。” 冷青煜听得怔住,脸都憋红了,从内心讲,他自然是很想去送锦娘回家的,可是,最近锦娘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一见着他就要将他与落霞送作堆,七七八八的,说一大通,总结出来就一个意思,让他早些跟落霞成亲,这让他心里好生烦躁。 如今锦娘都开了口,不去反而落了痕迹,只好垂了头下了马,伴在锦娘身边,躬身一礼道:“世嫂,请上马车。”说完,自己牵了马往简亲王府的马车边走。 锦娘呵呵笑着,辞别了皇上,往马车边走去,却是仰了头对冷青煜道:“哪天我再教你一支曲子可好?” 冷青煜听得怔住,不解地看着锦娘,幽深的眸子里有碎星划过,“什么曲子?”声音微微有些飘,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心里的迫切和激动。 “花好月圆,很好听的啊,你要是吹给落霞听,她一定会高兴死去。”锦娘弯着笑眼,提了下裙摆,边走边说道。 冷青煜的脸立即便垮了下来,果然她还是要说到那事上去,但也不好太过给她脸子看,便只‘哦’了一声,牵了马,兴趣缺缺的继续走,步子却是大了很多。 锦娘却是站住不动,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管小笛,放在嘴边吹奏了起来,锦娘前世就喜欢自己做小笛,吹的技法虽说不好,但是一首小曲还是能够吹成的。 清悠的笛声,在空旷的郊外响起,曲子欢快悠扬,婉转旖旎,诉说的正是一对恋人历尽艰辛后,苦尽甘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冷青煜身子僵住,怔在原地抬不起腿来,心里便像打翻了杂味瓶,五味杂陈,酸甜苦辣咸全占了,他多想,他与她便是这曲子中的男女主角,最后能够走到一起去,可是……相遇就是个错误,再见更是错,错到现在便是个结,这一生都无法解的结。 他知道她的心意是好的,他知道她是想他能幸福,可是,感情的事情,哪是说得清,道得明的,有时,只需一眼,一眼便是一辈子,看对了,便任他人再好,花香满园,眼里也只得那一人,很难改变的。 她竟然是要自己学这样的曲子,呵呵,傻丫头,这是在拿刀子戳他的心啊,他在乐律方面很有天赋,很多曲子听一遍就会,但是,他发誓,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吹这首曲子。 锦娘一曲终了,却见前面那个人身子像木板一样的僵住,没有任何的回音,她叹息一声,将笛子收回衣袖,默默地继续往前走,她无法再跟他说什么了,有些感情,不能回报,那就只能装不知了,她尽过力了,但没有用,便只能远离,但愿时间会冲刷和抚平一切的伤痛,尤其是她无意间造成的伤痛。 冷青煜默默地将锦娘送回简亲王府,看她下了马车,进了府,便掉转马头走了。 锦娘自门后探出头来,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落霞啊落霞,就看你自己的了,这样的大媒,我做不了啊。” “世嫂,你就这么喜欢我么?走路都在念着我的名字?”落霞突然自院子里走出来,吓了锦娘一跳。 锦娘看她一身粉色收腰夹袄,披件素色背子,着一条粉色撒摆罗裙,衬得身材妖娆,人也显得清清爽爽,娇俏得很,不由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门外,那个人早就骑马不见了踪迹,唉,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不喜欢,非要想那得不到的,真是傻子啊。 “你是何时来的?”锦娘最近跟落霞关系好得很,落霞也因着上官枚的原因常到简亲王府来,今天是冷华庭出征的日子,锦娘定然是要去送行的,原想着落霞不会来的,没想到,她已经在屋里等着了。 “来看表姐哦,她情绪很低落。”落霞顺着锦娘的目光向外看去,结果什么也没看到,便垂了眸,神色有些黯淡地说道。 自冷华堂出事之后,上官枚哪一天情绪不是低落的?锦娘自那一日与上官枚去过大牢里后,就一直忙着给冷华庭备出门要用的东西,所以,没太顾上去看上官枚,不过,上官枚那天也说过,见过一面后便会死心,那便应该会想开的,旁人多劝也没用。 见锦娘不以为然,落霞神秘的拉住锦娘的手道:“世嫂啊,王妃如今不在府里头了,你又是新王妃,这简亲王府是不是你说了算啊。” 锦娘看她神神秘秘的,样子很奇怪,有些莫明的歪了头,想了会子道:“应该算是吧,但若娘亲回来,还是娘亲做主的,我懂得的事情也不多,当然要问过老人才算。” “哦,可是,现在王妃没在府里啊,这里就你最大了,当然是你说了算的,世嫂哦。”落霞扯着锦娘便往上官枚住的院子里走,锦娘有些无奈,不知道她究竟想要说什么。 “阿逊啊,你知不知道,阿逊他很喜欢我表姐啊。”落霞也不绕弯子的,附在锦娘的耳边说道。 锦娘听得一怔,停了步子看落霞,“你是说……冷逊他……喜欢……” 落霞看锦娘身后还跟着丰儿和双儿两个呢,忙拿手捂锦娘的嘴,小声道:“表姐不肯啦,她说了一大堆什么烈女不嫁二夫啥的,我气得都快要拿东西砸开她的头了,为那种人守,值得么?” 锦娘听了眼睛瞪得更大,落霞的思想还真是另类呢,好激进哦,嗯,好,是个好女子,大胆又泼辣,敢爱敢恨啊,她不禁又想到了冷青煜,脑子里灵光一闪,附在落霞耳边道:“你这么本事,怎么还没有吃定那个人啊,拿出你的泼辣劲来,直接先进洞房后办婚事算了。” 落霞被锦娘的话震惊得无以复加,两朵红晕立即爬满上了脸颊,怔怔的看着锦娘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她毕竟只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家,这样的事想都没有敢想过……锦娘的想法……还真是吓人呢,可是,对那个榆木疙瘩好像也只有这么一招了啊……得想想,这事情的可行性了。 落霞一时垂了头,被锦娘说得羞涩难挡,却似又在沉思,锦娘不由笑了,这样的话若是说给旁的女子听,怕是不骂自己也会恨自己了,这可是损人名节的事情啊,虽说做了,冷青煜一定会负责,但强扭的瓜能甜么?不过,看落霞可是信心满满的,冷青煜那样喜欢认死理的人,只有这样的法子才对搞定啊。 锦娘也没吵她,任她自己考虑,她不过也是说着玩玩的,莫说是在这种礼教森严的时代,就是在现代,要女子对男子强来……也是很难做到的,毕竟还有个自尊心的问题摆在那里呢。 “咱们先把表姐的事情解决吧,世嫂你真坏,一下子又绕我身上去了。”落霞好半天才自羞涩中醒过神来,娇嗔地转了话题。 “这事情不能操之过急的,毕竟大哥还在世呢,你让她就接受别人,肯定是难的,得过一阵子再说,嗯,如今阿逊也去了边关,人不在……明儿我写封信给阿逊,他若是真心喜欢大嫂的,那就让他隔段时间便给大嫂来封信吧,可不能断了联系,时日久了,大嫂总会改变心意的,唉,正是青春好年华,为那种人消耗了,真的不值啊。” 锦娘叹口气,继续往前走着,却是劝落霞道。 落霞也跟着叹了口气,有些神思不属,到了上官枚院子里,就见侍书正端了盆水出来倒,见锦娘来了,忙放下盆给锦娘行礼:“奴婢给王妃请安。” 锦娘忙摆了摆手道:“还是称我夫人吧,母妃才是这个府里的王妃,母妃在一天,我就只是夫人。” 侍书听得楞住,却转而便明白了锦娘的用意,这里是大夫人的院子,以前大夫人是世子妃,原本的王妃之位应该是属于大夫人的,但世事变化太大,如今大爷早就入狱,还有没有命出来都不一定,大夫人哪里还可能有那王妃的名头啊,二夫人这是在顾及大夫人的面子,不想刺伤大夫人呢。 “是,二夫人。”侍收恭恭敬敬的给锦娘又行了一礼。 奶娘正在给玲姐儿喂奶,上官枚便坐在一旁给玲姐儿做着春衫,见锦娘进来,忙站了起来,笑道:“弟妹今儿不是要去送二弟么?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锦娘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小衣服抖开来看,“人都走了,我总不能老站在外面吹风吧,想着好久没看来看大嫂了,大嫂的针法,倒是越发的精致了。” 上官枚笑着让锦娘入坐,又对落霞道:“你呀,别成日介在外面疯跑,姨母前儿还跟我说,要给你说个好人家呢,别总想着那不属于你的人呢,不值当的。” “那你也一样啊,不要总想着那不值当的人了,想想属于你的人吧。”落霞立即拿她的话回她。 上官枚听了就拿眼瞪她,不自在的对锦娘道:“她是小孩子心性,弟妹别听她瞎说。” 锦娘笑着坐下,却道:“我倒觉得落霞说得不错,大嫂还年轻呢,那些不值当的人,是该早些忘了的好啊。” 上官枚听了脸色便黯了下来,却对锦娘道:“她们都说弟妹的绣功很好,不如帮嫂嫂我绣枝枚花在玲姐儿的衣服上吧,这衣服我想等玲姐儿满半岁的时候给她穿呢,也不知道大小合适不。” “好啊,只要大嫂不嫌弃就成,说起来,玲姐儿出生出现在,还没好生的办过酒呢,要不,待玲姐儿半岁时,咱们请几桌,在府里热闹热闹吧。”锦娘笑着说道。 上官枚听了怜惜地看了玲姐儿一眼,微叹了口气道:“这孩子乖得很,身子好了后,就没闹过,弟妹有这心,我自然是同意的,只是……不知道他爹爹那时候还在人世不……”说着,声音便哽噎了起来,拿了帕子拭泪。 锦娘便看了落霞一眼,落霞也很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还真的是如锦娘说的,现在说冷逊的事情,真的为时过早啊。 话分两头,各表一半,却说冷华庭经过长途拨涉到了边关,孙大老爷早就在幽城外迎接他了,几个月过去,孙大老爷的人苍老了许多,脸上的胡子也很长,神情很是憔悴,看来,他守得很苦,但是,幽城一直没有失掉,为大锦保住了门户,也保住了幽城十几万百姓的家园。 冷华庭远远的看到孙将军便下了马,抬脚大步飞奔了过去,一到孙将军面前便跪了下去,“岳父,您老辛苦了。” 孙将军连忙将他扶起,细看了他两眼,不住的点着头,脸上带笑道:“嗯,不错,站起来的小庭果然是玉树临风啊,我那四姑娘怕是又要得瑟一下了。” 冷华庭再没想到大老爷见到他后的第一句会是这样的话,满心的担忧的牵挂在大老爷这一不着调的话语里全都消散了,心里也升起一股油衷的敬佩来,就是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大老爷仍保持着乐观开朗的个性,所以,才能守得住这幽城,经得住战争和严寒吧。 “不过,我那四姑娘也是个人中之凤呢,她也是万里挑一的人物哦,哎呀,我的外孙呢,长什么样?随了你还是锦娘啊,最好是随你啊,将来又是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小公子哥儿呢。”大老爷拉起冷华庭的手便絮叨了起来。 冷华庭这才想起锦娘生了扬哥儿后,回京大老爷就来了边关了,爷孙俩就没有见过,怪不得会问呢。 原本以为翁婿两要泪洒满脸的见面在这种轻松和谐的气氛里进行着,到了大老爷的帐里,两人这才转了正题,冷华庭这一次率兵十万来了,裕亲王做为军师在后面督促着粮草,会晚几天才到。 而大老爷原来所属的兵力只剩了四万不到,可见,前几个月的战争有多么惨烈,西凉人的兵力其实也已不足八万,只是他们兵力强悍善骑射,作战悍勇,比起大锦兵来能以一敌五,所以,现在大锦由冷华庭率十万大军增援后,兵力在人数上虽然强于西凉,但战斗力却很难强于敌方。 大老爷谈到战局时,浓眉紧蹙,很难开怀,但冷华庭却信心满满,他很仔细的询问着两边的部局,敌方的领军和军队驻扎的地形地貌等等。 大老爷一一讲解的同时,却也猜出冷华庭的一些意图,“小庭啊,你不会是想要偷袭吧。” “确实如此,岳父,想必你也知道我曾经训练过一支私兵,那支军队极善短距离强攻,他们个个身负小擒拿格斗术,身手敏捷得很,而且,锦娘还改良了一种手投弹,暴炸力极强,我们在江南时,曾经受过那种炸弹之苦,不过,锦娘改良的这个比西凉人用的更为精良,威力更大。” 说到锦娘,冷华庭的嘴角便不自觉的微微翘起,真如她一样,才离开,就开始想念了,若非有扬哥儿,若非此地太过危险,若非女人不许呆在军中,若非……其实,只一点,若非怕她有危险,怕她受苦,他真想到哪里都带上她,一刻也不与她分离。 “哦,我家的四姑奶奶连这个都懂?她也忒偏心了些,老子上战场,她怎么不弄些好东西给她老子解解困?”孙大老爷说着胡子就翘了起来,一脸的不满,眼里却便是自豪的笑意。 “何止呢,我们还一起改良了投石机,她让将作营制出了弹性很强的弹簧,能将炸弹投出上百丈的距离,他们的兵马再强壮又如何,小婿我可是拉了十个投石机,再加上上几十两马车的火药,我看西凉人的铁骑怎么与我的投石机相抗衡。”冷华庭手指在军事地图上划着指印,在国考着最佳攻击时间和地点。 大老爷先是听得云天雾地,后来经冷华庭一解释,立即眉飞色舞了起来,他可是被西凉人憋屈了好几个月了,一听有那样先时高超的武器,哪有不喜的,一时这位战场老将的豪情被激了起来,巴不得立即就与西凉人一决高低就好。 于是翁婿俩都不顾旅途的劳累,伏在地图上就商议了起来。 大结局5 西凉大营就驻扎在离幽城不到三十里地的山坳里,此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领军的元帅是西凉的北院大王,此时,他正在自己的帅营里与下属几个将军吃着烤羊肉,喝着烧酒。 大锦援军到达的消息他们早就知道了,南院大王在情报方面向来是最准确的,最及时的,那个简亲王府的残疾小子竟然也来今兵上战了,北院大王想想就好笑,伸手割了一块羊肉,沾上酱汁,放在口里大嚼着,边吃边对一旁的中年将军道:“听说领兵的那小子长得比女人还娇美呢,阿拉图,明儿你给本帅将他活捉了来,让本帅偿偿他的滋味,会不会比娘儿们更**啊,哈哈哈。” 那叫阿拉图的将军听了也是两眼冒狼光,谄媚的给北院大斟满了酒,又割了块最好的羊腿肉递给北院大王,奸笑道:“大王放心,大锦人便软骨头,就会吟诗作画,能上战场的没有几个,都他妈长得像娘们,明儿属下便去叫战,必定将那小子给您活捉来,只是,您尝完了,可得赏属下也试试滋味就是,听说那小子可是大锦的第一美男子呢,一个眼神就能让男女全都丢魂,哎呀呀,想想就**啊。” 余坐的那些大将军们听了一齐哈哈大笑了起来,北院大王却是正色的说道:“明日还不能去,从南边来的消息只说那小子没打过仗,但兵书是读过不少了,面且,他们这一次又来了十万大军,大锦的能将不少,只是敢拼命的不多,但据说他们的新皇很注重武力,这一次带来的兵可能要比过去的强一些,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那名为阿拉图的将军听了立即低头应是,但眼里的不屑却是毫不掩饰,坐上也有将军小声道:“大锦人,就算是再崇武又如何,他们贪安惯了,衣食丰足的生活过久了,就会少了危机感,就会疏余练习,他们的兵,都是些软蛋,孬种,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大帅大哥不必忧心,末将敢夸下海口,再过一个月,幽城就能被我们拿下。” 北院大王听了眉头微皱道:“那个孙老头可不是个软骨头,咱们也啃了好几个月了,他总是要死不活的死撑着,如今他可是总算等到了援军了。 一个月,幽城一个月之内很难拿下,但不拿下也得拿下了,咱们,耗不起了啊,虽说以战养战,但国内的物资太过溃乏,咱们抢来的大部份东西全都支援国内了。 这一次,真没想到大锦这么快就筹集好了粮草和人马,他们的商队不是没有回来么?哪来的钱呢?他们,是不是又有了新的赚钱的基地?若是如此,咱们可真只能速战速决了,再拖下去,我们会必败无疑的。” 北院大王的话让众将领陷入了深思,其中一名所轻些的军官道:“大锦朝庭的国库早就被咱们的南院大王给搬空了,但是,听说,简亲王府真的又想了个赚钱的好法子,说是制造出了一种洗衣和洗澡都很好用的肥皂,不仅在大锦畅销,还销到了东临等几个国家,赚了好多银子呢,这次大军的军饷和粮草听说全是简亲王府私赠的。” 一说到肥皂,将领们便议论了起来,有的曾经用过一两块,说是很舒服,肥皂在西凉还很少见,只是偶尔有商人去了东临,带回一些,很多贵族一用便喜欢上了,比以前的胰子不知要强多少倍,只是,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 “真是可惜啊,老二在南方潜藏了那么多年,除了银子,真正有用的东西一点也没有弄回来,就是最近那一次的掳杀行动也失败了,不然,将那简亲王府的媳妇拿回咱们西凉,也造几种稀罕东西出来,与别国作生意,咱们西凉也不至于如此穷困了。”北院大王叹息了一声道。 一群人正在吃肉喝酒,谈天说地,谁也不知道,大营外,正悄悄的潜进一支特殊的队伍,他们走路悄无声息,行动确敏捷如电,每人手里拿着一支小弩,一把小刀,还有一个小型投弹,一进山坳,便无声无息的射杀了哨兵,接着便如鬼魅一般的将各个帐营潜去,有的人手里提着一桶黑油,一接近帐蓬,便将桶里那黑呼呼的油往帐蓬里浇,浇完后便很快撤退,几百人的队伍,很快便将西凉大营的周围几个帐蓬上全浇上了油,完事后,又全都退了出去。 整个过程不到几刻钟的时间,西凉军队里根本就无人发现,北院大王仍与大将们商议着明日叫阵时的作战细则,突然便听到一声暴炸声,北院大王听得一震,有军官立即拿起了长刀,准备冲出帐去,但见外面火光冲天,紧接着惨号声大作,大营里一时鬼哭狼嚎,刀兵铿锵作响,乱成一气。 北院大王脸色剧变,大呼道:“敌人袭营了,快快出帐上马作战。” 说着,自己率先走出了大帐,却见外面火光冲天,整个西凉人有大营乱作一团,不少军士身上着火,边叫边跑着逃命,有的就地打滚,不停的扑打着身上的火苗,还有人干脆脱了身上的衣服,光着身子乱跑。 北院大王看了气得暴跳如雷,如此寒冷的天气,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又如何一下子便烧得这么旺,那守营巡查的官兵是死人么?再怎么也不可能在倾刻之间烧着了十几个营帐之多啊。 他翻身上马,指挥着人马搬扑火,但风助火势,很快他自己住的营帐也烧着了起来,有兵士找来水龙灭火,但那火却是怪了,越烧水,浇得更旺,火在水上烧,水流之处又将另外的营帐也烧着了起来,一时焦臭难闻,不少将士死于烟薰之火撩之下,北院大王今生还是头一回遇到如此诡异之事,不由心中大骇,眼看着几万先头军队便要葬身火海,只能命将士弃营回城,回到先前抢来的城堡里去。 两万人的西凉先锋兵,在大火下被烧死一半之多,余下逃出生天的都去骑马,准备跟着军官逃回城去,但是马棚里的马因着火势,受了情,逃的逃,死的死,发疯一样往外逃,如此又踩踏死了不少兵士,北院大王最后带出山坳的人马不足八千了。 就是这么一点人,在出山坳的口子上,又遇到了伏击。 月黑风高,鬼影憧憧,山的两旁根本就不见人迹,西凉人不知道走过多少次这条山路,但就是这样一条熟悉的路上,也给他们带来莫名的恐慌,北院大王骑在马上,既疲累又愤怒,他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遭遇如此诡异和惨痛的失败。 逃出来的西凉人有的有马,有的失了马,便跟在队伍后面跑着,因此上,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快,突然,队伍里传来一阵爆炸声,立即便有几名西凉军士被炸得飞起,立即血肉横飞,场面惨不忍睹,边上的军士还没有回过神来时,立即又有一个炸弹在队伍里爆炸开来,队伍立即乱作一团,骑马的便不管不顾的往前逃,步行的又有不少被踩踏到。 好好的队伍又乱作了一团,北院大王大喊着不许乱,保持队形,但哪还有人理他,将士们被这空如其来的爆炸声吓破了胆,大多数都向两边乱窜去。 但此时那炸弹却像长了眼睛,专往人多的地方爆,立即又有很多西凉兵死于爆炸,北院大王还想要回头维持秩序,他身边随行的将军却挡住他道:“大王,咱们中了埋伏了,您还是快逃吧。”说着,一鞭子抽在北院大王的马上,北院大王被马砣着向山路前奔去。 他身后还跟着几名贴身的护卫,正要冲出山口时,对面却有一人一骑拦在了路口上,闪动的火把耀出红光,照在那个俊美无俦的脸上,艳丽夺目,北院大王极度惊恐之中乍见如此美艳不可方物的人出现在眼前,晃然间以为天神降临,嘴巴不由得微微张开,眼睛腻在那人身上便错不开视线,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人,忘了自己仍是在逃命途中。 那神仙般俊美少年却是开了口:“本将便是大锦冷华庭,你不是想要见本将一面么?” 北院大王这才反应过来,心中一阵发紧,但看冷华庭只是孤身前来,不由又松了一口气,原本的粗豪之气又漫了上来,哈哈大笑道:“你果然有几分手段,不过,你也太过自大了吧,只身一人前来,以为本王等都是吃素的么?你既是自动送上门,本王也就不客气了,哎呀呀,果然名不虚传,真的比最美艳的娘们还要娇上几分呢。” 说着,手一挥,他身后跟着的将士便蜂拥而上,向冷华庭攻了过去。 出人意料的,冷华庭不迎却退,随手一个手投弹扔向那奔涌过来的将士,炸弹在人群里开了花,立即人嚎马嘶,死伤了好几个,北院大王气急,没想到冷华庭如此阴险狡诈,按江湖惯例,如此只身挡道自然是挑战自己,以力搏名,哪知他不战竟而退不说,竟然施暗手,半点也不光明磊落。 心中一恨,便哇哇大叫着向冷华庭冲去,也不顾他是否还有手投弹再扔出来,西凉人都有这股子狠劲和血性,两人对恃之时,只进不退,不死有休。 冷华庭这下子却不动了,含笑看着北院大王向自己逼近,手腕一翻,一支细弩出现上手上,在北院大王逼近自己不到几丈远时,拉弓搭箭,嗖嗖嗖三支羽箭齐发,北院大王早有防备,挥动长刀将那羽箭一一击落,却谁知,那羽箭不过是个晃子,真正的杀招却是冷华庭另一只手里甩出的钱镖,一枚便击在了北院大王坐骑的眼睛上,那马儿受惊,立即厥起蹄子,骤然将北院大王掀下马来。 冷华庭再不迟疑,连发数枚暗器,将北院大王几处大穴一一封住,跃马过来,弯身一捞,便如捞条死狗似的将北院大王捞起,打横放在马背之上,扬长而去。 而那些跟随北院大王的将士们这才想起要去营救北院大王,但一阵羽箭如雨一样向他们射来,这路口,哪里只有冷华庭一个人,分明就还埋伏了不少大锦的军士,北院大王在马上看到自己的部下一个一个倒在羽前之下,心中大骂冷华庭的卑鄙无耻。 冷华庭骑着马边跑边哈哈大笑道:“我娘子说过,不许我与人单打独斗,说那不过是呈个人英雄主义而已,我可是最听娘子的话的。” 话语间,一点也觉得自己听女人的话而感到羞耻,反倒兴高采烈得很。 一支两千人的军队,趁夜伏击,却是将西凉人近两万先锋军队几乎全歼,并活捉了北院大王,这个消息令大锦官军人人心中振奋,士气空前高涨了起来。 西凉人自然不敢再轻易到幽城城下来叫阵了,西凉大帅气得在另一坐抢去的城池里大骂大锦人卑鄙无耻,作战不讲章法,却是再也不敢小觑大锦人了。 几天过后,冷华庭亲率大军在西凉人城下叫阵,但西凉人却死也不肯出城应战,冷华庭便用投石机扔炸弹,轰开了城门,战争便再一次打响,他所带的一万人马正是从西山大营里拨出来,经过了特殊训练,并特殊装备过的,作战骁勇,战法灵活多变,与冷华庭一样,一点也不克板,以机动为主,根本不讲究什么阵法之类,但求能赢,什么法子都用上了。 西凉人仍是强悍得很,那一场大战持续了好几天,打得既艰苦又惨烈,不过,最终还是夺回了被西凉人抢占的城池。 冷华庭在与西凉人作战的同时,白晟羽和冷谦带着忠林叔早就越过封锁线进入了西凉境内,开始了他们的奸商之旅。 西凉的冬季果然物资溃发的很,西凉不产棉花,棉衣都得从大锦或东临那边过来,但如今战事紧张,大锦的好棉布就很难过得境来,白晟羽当然也不敢名目张胆的在西凉上京销售大锦的东西,去了不久,他便在忠林叔的帮助下,勾搭上了一名西凉富商,那富商皇室也有些瓜曷,所以,生意做得也很大。 白晟羽向来便会说,请了那富商到一家酒店座里坐好后,便说自己是西凉人,知道国内缺棉布,便走了路子到大锦那边进得货来,只是能力有限,身无大背景,不敢在上京城里销售,特地找一位有本事,有北景之人合作等等等等。 那富商早就想要大锦的好东西,正愁找不到货源,见有人送上门来,自然是喜不自胜,再加上商人本就重利,有得钱赚,哪顾那些政治目的什么什么的,当然一口应承,生怕生意被他人抢了去。 当然他做生意也谨慎,亲自验过货物之后,又只付了一半的钱,将全部的货物拉走,言说销完后再付另一半物钱。 白晟羽也不介意,便当直按他的意思办了,真的只收了他一半的钱,让他全将货物拉走。 那货商在一月之内便很快就将几百匹上好的棉布全都销售一空,赚得盆满钵满,原想着与白晟羽是一锤子买卖,想占白晟羽一半货钱的便宜,但手中之货全部出尽之后,又抑不住还想再赚,贪心一起,主动找上白晟羽,要求再进货,那另一半的货钱自然是老实的付尽了的。 白晟羽但笑不语,这时,另一名富商也来了,他是销售肥皂货商,情形与前一名也很相似,只付一半货钱便走了,一个多月之后才又主动再次找上白晟羽。 一时间,两名货商坐到一起才知道白晟羽不止是销售一样好东西,手里还有着另一个最畅销的货源,竞争之心立起,争着与白晟羽谈起条件来,只想将另一同行给挤兑出局。 于是白晟羽便坐地起价,谈的,当然不会只是货物价钱问题,提出了不少利于自己的销售条件,一条在西凉秘密销售大锦棉布与肥皂的商业链条便慢慢形成,一年之后,西凉人再不穿自己所织的麻布,自己所硝的兽皮,以穿大锦棉布为体面,而不论贵族还是平民,都爱上的肥皂,那种东西,既便宜又好使,还不伤手,比起胰子来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因为前线的战事顺利,商队的货物进出也方便通畅了起来,运送到西凉的大锦物资源源不断,白晟羽不止是只做棉布与肥皂这两种生意,大锦民间的好瓷好茶丝织物品也一并往西凉倾销起来。 西凉皇室为前线战事而焦头烂额,无心顾及国内经济,却不知,在不知不觉之中,西凉人已经很依赖大锦的商品,国内手工业小作坊之内的产业渐渐萧条。 原本种麻的农民也改种了别的作物,西凉土地原本就贫瘠,种麻产量还高一点,种别的更加不行,麦子玉米之类的又只是一季作物,就是种出来的水果也比不大锦和东临的可口,好在西凉有好矿,很好的铁矿,白晟羽赚了钱后便大肆便宜进购西凉的铁矿,矿石有了好的销路,大多数农民便改而去挖矿起来。 于是,大锦的棉布茶叶肥皂还有丝绸源源不断的销往西凉,而西凉的矿产也源源不断的流入大锦。 大锦原本缺乏的矿产资源一下子得到了补充,兵器,战备也得到了改善,新皇又生武,花大力气在练兵之上,有了军备的武装,军队的底气也大了许多,大锦的军队也由原来的软弱可欺变得强大了起来。 不过,所谓的经济侵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最后成效如何,也得三五年之后才能看出来。 不过,因着白晟羽与西凉的生意做大,大量的白银也拉回了大锦,冷华庭赚了个盆满钵满的同时,当然也将大头献给了朝庭,大锦朝庭从此不再只依赖海上那一支商队,与东临等小国的经商仍在继续,商业营利,又让朝庭有了充足的钱粮来补充战争消耗,与西凉的战事不仅是在军事上取得了优势,更有了强大的经济后援,战争局势一下便逆转了过来,对大锦是越发的有利了。 而北院大王被活捉,抢来的城池接连又失去,西凉皇室里也闹开了,西凉人与大锦多年战争,从来没有吃过如此大的亏,皇帝龙颜大怒,将战事失利的原因大多归罪于自大锦回归的南院大王身上,怪他没有掌握准确和军事情报与信息,导致北院大王被擒,战事失利。 南院大王冷二本名赫连容城,是皇帝的第九子,但因着母亲只是一个小宫女,自小便被人看不起,所以,少年时便立志要作出一番大事业来,为自己和母亲争口气,在大锦隐伏二十余年,给西凉送回大量的金钱之外还建立了一条强大的情报体系,为西凉侵略大锦提供了准确的情报信息,这才便得西凉能年年在与大锦战事立于不败之地,如今陡然败得太惨,皇帝责怪也是在情理之中。 但他岂能甘心,这一次明明探得冷华庭不过是带了大锦七拼八凑才组织起来的十万人马,开赴的前线,但真没想到,那军队里竟然有一支奇特的队伍,那装备也是他从来没有看到的,以前只听说冷华庭建了一支私兵,但那私兵训练太过秘密,他的人根本就无法打入队伍之内,更无法探听到消息。 最让他愤怒的是,冷华庭竟然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便将大锦西山大营里的一万人也训练成另一支强大的队伍,至今赫连容城也不明白,冷华庭是如何办到的,能将一支孱弱如绵羊的军队训练成如猛虎一般凶猛悍勇,这简直就是军士奇迹,而冷华庭还是那个自己曾经非常熟悉的残废小子吗?就算残腿治好了,又怎么可能有如此治军天份? 但再不甘心,事实就是如此,容不得他不信,就在西凉皇帝大发雷霆之时,冷华庭与孙大老爷乘势追击,夺回原本属于大锦的城池之后,一改百年来,大锦只守不攻的旧习,又将战事拉到西凉境内,西凉边塞乌龙镇首当其冲,不过十日功夫便被大锦占领,战火由大锦国土,直接烧到了西凉本土之上。 西凉人再次震惊起来,这不是大锦人一惯的作派,以前大锦与西凉作战各有胜负,但大锦向来只是将前来侵略的西凉人赶回国境便停战,不再继续,所以,西凉人才会有恃无恐,每天的战事不管胜改反正不会太伤本国百姓,胜了,抢到的财物便多,败了也只是折损些人马,仍能抢到不少财物,对西凉人来说,败仗也无关痛痒,明年再来便是。 但如今不同了,他们的国土虽然广袤,真正肥沃一些的土地还是靠近大锦的几个镇子,而且,那几个镇子因着与大锦通商,经济也是最为活跃的,如今那些重镇已然落在大锦的威协之下,叫西凉皇室如何不惊,如何不忧?一时间,朝庭内闹开了花。 皇帝召集大臣商议对策,不少人惊慌失措间便提出要求和,说大锦向来喜欢以天朝上国自居,喜欢听好话,又好偏安,战争向来为大锦人不喜,以前西凉从未主动求和过,这一自动求和,大锦人必然会欣然应允。 此议一出,得到很多大臣的附议,基本上无人反对,而且,朝庭里便开始商议求和条件,所提的,当然是有利于西凉的,皇帝只想快些停战,早些让大锦人退回就好,自然应允了。 但是西凉大使到了幽城,高傲的将本国的求和协议递交给孙大将军,孙大将军看完后,唇边勾起一丝冷笑,递给一旁的冷华庭看,冷华庭看完后二话不说,手一挥,招来刀斧手,大喝一声道:“压下去斩了。” 那使者听了吓得浑身一抖大声道:“两国来交战不斩来使,你们大锦向来以礼仪之邦为自居,怎么如此不讲道理。” 冷华庭讥笑道:“对你们这等无耻之使无须讲道理。” 西凉大使被人拖也去砍了,冷华庭使人将来使的人头挂到了乌龙镇的城墙之上,乌龙镇的百姓见了心中的震憾可想而知,大锦以前所未有的强悍之态出现在西凉人面前。 西凉皇室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一些有热血的便立主与大锦决一死战,大锦军队再强也比不上西凉军,也有主和的大臣说求和条款提得太不合理,要求改条款,如此一来,主战和主和两派便闹将了起来,皇上被大臣们吵得焦头烂额,气得甩袖走了,留下一干大臣继续大吵大闹。 但是,事情还没完,西凉人的架还没吵完,冷逊便带领三万精兵三日之内再下一城,震动整个西凉朝庭,打了个如此大的败仗,主战派再也难说得起话,没有了底气,主和派便一力要求修改求和协议,但求和议定之后,却再也无人敢做那求和大使,皇上问过好几个大臣,那些大臣都是想法百计的推托,各找各的理由,不肯当那送死的出使大臣,皇上气得差背过气去,当堂便晕过去了。 好在大锦军队终于止住了征讨的步伐,送来了停战协议,条件之一便是交出西凉南院大王赫连容城,否则,大锦便要攻向上京城,直捣西凉皇宫。其他条款自然是让西凉割地赔款,每年向大锦进贡岁贡,若干等等。 此议一出,皇上松了一口气,大锦所攻占的城池暂时难以抢夺回来,那也只能忍痛先割舍了,如今不是寸土只城的问题,而是会亡国灭朝的问题了,想要将王朝继续下去,不得不向大锦妥协,皇上再一想到赫连容城,心里便堵了一口郁气。 这个儿子这些年虽然也为西凉出了些力,但是,必然是将大锦人得罪得太过,所以,向来温的大锦人便动了真气,非要拿住他才肯罢休,现在也别无他法,只能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交出去,换朝庭和国家的安宁了,谁让他如此不争气,打不赢大锦人呢。 皇上如今只求安定,再也不念赫连容城曾经为朝庭和皇室所受的苦,所作的贡献,朝议结果出来后,便下诏将赫连容城看押住,怕他伺机跑了,但是赫边容城在大锦使者到来时,便偷偷溜走了,他的父皇他太清楚了,皇室里没有亲情,只有利益,如今西凉短时间内想要打败大锦根本就不可能,而冷华庭有多么恨自己他更是清楚,所以,他闻风而逃了。 大结局6 皇上抓不到赫连容城便急得不行了,派人抄了他的家,下了海捕书全国通辑于他,心中也更是恨他在朝庭危机时刻置国家和朝庭于不顾,只身潜逃。 消息送到冷华庭的军帐里,冷华庭的差点用剑砍了自己案前的桌子,但气归气,事情还是要解决的,赫连容城这个太过危险,据说他手里掌握着的暗杀组织仍有不少人,而且不在西凉皇室的控制之下,如若他逃走,他会逃到哪里去呢? 大锦?那里也不能让他容身了,西凉如今更是全国上下都称他为卖国贼,那东临?去东临必须经过大锦,最有可能的还是会去大锦,如此一想,冷华庭便决定先回朝,将边关之事交与孙大将军和冷逊处理。 大锦军队由于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军队仍是一再向上京紧逼,不拿到南院大王便势不干休,西凉皇帝急得夜不能安枕,日不能食,心忧如焚,派了大量的侍卫去捉拿赫连容城。 冷华庭临走时,特意要求孙大将军如此作为的,一来是逼得西凉再不敢收留赫连容城,让他就算逃,也不敢再留在本国,二来,既然西凉人达不到大锦的要求,自然是还要得些好处回去的。 最恼火的是赫连容城的易容之术非常高超,如今海捕书贴得全西凉和全大锦都是,但他一日几变,要找到他,还真是难呢。 冷华庭轻装简从,只带了自己的那两千人马暗暗的回了京城,先去皇宫见了新皇。 边关战事捷报频频,新皇早就在京城里只等大军班师回朝后,好给将士们摆庆功晏了,最让他激动的便是冷华庭真的是军事天才,不过几个月时间,真的便给大锦抢回了两座城池,自己登基元年便做到了开疆扩土,比上几代先皇的功勋都要大,这让皇上如何不高兴,如何不激动。 冷华庭进宫时,皇上惊得一震,小庭怎么没有随大军一起回来,却提前回朝了呢? 在乾清宫书房里,皇上单独召见了冷华庭,冷华庭一进宫便向皇上跪拜行礼,皇上不等他拜下去,远远的便大步走了过来扶住他,眼里的激赏之色毫不掩抑,“小庭,辛苦你了,你真是朕的忠臣良将,是我的好兄弟啊。” 皇上两个自称交替使用,冷华庭却是很明白皇上的心意,为国而言,皇上称自己为忠良,以个人感情而言,皇上将自己看成是兄弟,这让他的心里也微微震动,他要的不是皇上的奖赏,而是皇上的信任,于他而言,金钱和地位都已到了极致,再赏除非是封地称王了,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任何帝王也不可能在明知道臣下能力超强的情况下给个小王国让他单独强大的机会,所以,对于冷华庭来说,要的,便只是皇上的信任。 他与锦娘一样,所求不多,只要给他们一家一个和乐安宁的小日子过着就好了。 皇上称他为好兄弟,便是告诉他一个信息,皇上很信任他,并且,很倚重他,不会如先皇一样挟制和为难简亲王府。 所以,他的心情也很舒畅起来。 君臣见过礼之后,皇上没有坐到龙椅上去,而是与冷华庭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与他平视着说话,这一点,也让冷华庭心中有感,但他也不是个善于表达自己感情之人,只是看向皇上的眼神里,便多了一丝濡慕之情,皇上当然看得明白,心里更是慰贴,这样的小庭,在外锋芒难掩,但在自己面前,一如多年前扯着自己的衣襟叫太子哥哥的那个少年一样,纯净而美好。 两人之间有着浓浓的亲情在流转,气氛很轻松,冷华庭将边关的情况简略向皇上介绍了一遍后,说起与西凉的停战协议来,皇上当初便将边关战事及外交事宜全权交由他处现,如今听他的汇报,心中更是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英明,大锦在自己登基之后在他国面前一改软弱可欺的形像,以强悍之姿出现在各国面前,西凉一但附首,那么,东临等周边小国更会被大锦震慑,再不会有人敢觊觎大锦的土地和财富了。 对冷华庭在边关的作为,皇上自然是大加赞赏,只是好奇他为何突然临时潜了回来。 冷华庭这才说起了冷二,也就是西凉南院大王赫连容城之事,皇上一听,眉头也紧皱了起来,冷二那个人有多么阴险可怕,皇上也知道一二的,潜在大锦几十年,将大锦的大量金银财物卷了不少到西凉,将简亲王府搅了个乱七八糟,在江南,差一点就将自己炸死,这些恶事全是那赫连容城所为。 “小庭,你回来是因为怀疑他会潜回大锦么?”皇上疑惑的看着冷华庭。 “回皇上,臣正有此担忧,那贼子如今无家可归,他对西凉皇室也是寒了心,西凉再无他立足之地,所以,必然会离开西凉,而且,他对简亲王府和大锦朝庭太过熟悉,很可能又潜了回来,再者他的儿子冷华堂还在宗人府大牢里,他很有可能会救了儿子后,再潜到东临去……”冷华庭浓长的秀眉微蹙着,细细的分晰道。 皇上对此也深以为然,以赫连对冷华堂的感情,他救过冷华堂一次,很有可能再救第二次,但是,他如今在大锦难道还有帮手不曾?裕亲王如今似乎改邪归正了,此次战事期间,倒是认真为大军督粮和运送战备后勤物资,并没出过半点纰漏,赫连再想要拉裕亲王下水似乎不太可能了。 那大锦内,还有谁会是他的同盟呢?就算有,别人也不会如从前一般来帮他了吧,毕竟他如今已经成了丧家之犬,两国全都发了海捕书在通辑他,那些人也不是傻子,更不会再沾他这个祸端了。 两人在上书房里又商议了很久,到深夜时,才定下了一计,冷华庭才告辞回了府。 他回府时也是悄悄的,锦娘正抱着扬哥儿睡着,冷华庭走了好几个月,离开了那个温暖的怀抱,锦娘夜夜都睡得不太踏实,好在有扬哥儿陪着,那张酷似某人的妖孽小脸也算是让她解了些相思之苦。 迷迷糊糊之间,感觉有双熟悉的大手在脸颊上抚摸着,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呢喃的唤了声:“相公。” 冷华庭进府时,便示意府中的暗卫不要声张,悄悄的潜回自己院子里,丰儿和双儿两个在耳房值夜,睡得就不沉,突然被惊醒之后,见是二爷回来了,喜出望外,正要出声,冷华庭忙让她们禁声,自己在正堂里稍稍洗洗,脱了外袍便进了里屋。 锦娘屋里还留着一盏宫灯,想是怕扬哥儿夜起要尿尿所致,昏暗的灯光下,那张熟悉面礼似乎消瘦了许多,但却更清秀明媚了,她睡得并不沉,秀气的眉头微微蹙着,似在做着一个并不香甜的梦,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映出一线细细的阴影,如蝶翼一般轻颤,可爱又诱人,这就是他日夜思念着的模样,夜夜入了他的梦,就是这张清秀的小脸。 他轻轻走近,在床边坐下,大手忍不住便抚上她的脸庞,她的清瘦让他心疼,这个傻子,自己不在家的日子里,定然常常挂念,日日不得安生,好不容易才养好了一点的身子,又瘦了,她是存心想气他呢,等明日,一定要打她的小屁股,看她还那样不听话不。 心里想着要罚她,眼光却温柔的要腻出水来,眼睛腻在她脸上就再也错不开了,却听得她嘟嚷了一句:“相公……” 满腹的相思全在这一声中积聚,他的心,立即被幸福填得满满当当的,离开的日子里,他的梦里从来就只有她,如今回来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她的梦里,也只有他,这让他如何不欢喜。 “娘子,我回来了。”他故意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在她耳畔轻轻说道。 锦娘觉得耳朵有些痒,睡梦中伸手去挠,却触到了一张温热的脸,还有,自己脸上也有湿濡的感觉,她猛然睁开了眼,惺忪着没有看清,好半晌,才看到那双灿若星辰,妖艳诱人的凤眼正清清亮亮的凝视着自己,她有些不可置信,微颤着伸了手去模,真的是热的呢,也是实实的,不会散了,一股狂喜直冲大脑,锦娘然向眼前的人怀里扑了过去,一张口,就咬在了他的肩膀上,咬得死死的,似乎要将这连月来的相思便咬进他的肉里,化到他的血液里。 冷华庭任他咬着,他觉得自己的牙也是痒痒的,若非怕她痛,真的也想如她一般也在她身上咬一口才好。 锦娘倒底没舍得下狠口,咬了一会子便松了,却是眼泪汪汪的,看得冷华庭好一阵心疼,捧住她的脸,将她脸上的泪水一一吻去,“傻娘子,我回来了。” 锦娘含着泪笑了,上上下下的细细查看着他的身子,除了那张妖孽般的俊脸稍微黑了一点,皮肤微粗了一点,还真没哪里伤着了,这心一颗提得高高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嗔道:“看在你完好无缺的回来的份上,今天就不罚你了。” 说着,将睡熟的扬哥儿往里挪了挪,自己让出一点位置来,却不知,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一动之下,松松垮垮的衣领子就往下滑,露出雪白的锁骨和颈脖,由其胸前若隐若现的那一片诱人的沟壑,冷华庭一看,心潮便开始澎湃了起来,大手忍不住便自她的中衣下伸了进去,一下便捉住了那一对跳动的玉兔。 锦娘也是久未经人事了,身子特别**,一碰之下,骨头就有些发软,他的手在她身上点火,让她如喝了一杯烈酒一样灼烧了起来。 而冷华庭更是忍耐得长久,不见她还好,一见到她,自己便仿佛会化身为狼一样,只想一口便将她吞拆入腹就好。 两个滚烫的身子粘在一起就再也难分开,心灵与身体的统一慰贴,让两人沉迷其中,不愿醒来,正是**烧得正旺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在两人耳畔响起:“娘亲,尿尿。” 犹如一盘冷水直接浇到了两人头上,锦娘率先清醒过来,忙扯了扯被冷华庭揉成一团的衣服,转过身为去抱扬哥儿,冷华庭幽怨地看着儿子,自他出身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恨这小子,早不尿,晚不尿,在这紧要关头突然要尿,会死人的啊,臭小子。 扬哥儿睡眼惺忪,却看到了自家**,娘亲的身边多了一个人,这个看着有点熟,却好像不认识:“娘亲……”他站在床边,边尿尿边问锦娘,一脸的好奇。 “是爹爹呢,扬哥儿,快叫爹爹。”锦娘这才想起,儿子有半年没有见到冷华庭了,自然是不认识他了的。 冷华庭的脸黑如锅底,搅了自己的好事就算了,这小子竟然还不认识他老爹,真该打屁屁。 扬哥儿歪了头,看眼前之人神情不善,咧嘴一笑,甜甜的喊了声:“爹爹……”声音清脆,有如甘冽般直沁入冷华庭的心菲,刚才的郁恼一股脑儿在这一声呼唤中全消散了,一伸就,便将儿子抱进了怀里,这可是他最思念的两个人呢,他的心肝宝贝啊。 可谁知,还没腻歪一秒钟,耳朵便被扬哥儿揪住,而且是一揪住就不肯放手,虽说不是很痛,但也知道那小子在惩罚自己呢,眼睛不由就看向锦娘,锦娘无奈的去扳扬哥儿的手,哄道:“真的是爹爹呢,扬哥儿揪爹爹,不是好孩子。” 扬哥儿却不肯松手,奶声奶气的喝道:“娘亲,他瞪我呢。” 锦娘听得一脸黑线,不知道自己怎么生了个睚眦必报的小子,总算扳开了他的手,还好,他只是揪,并没有掐,自己讨好的看着黑沉着脸的冷华庭。 “让丰儿把他抱出去吧,娘子。”冷华庭微挑了眉看着扬哥儿,故意说道。 锦娘听得一怔,微笑着点了头,“好啊,扬哥儿,以后你就跟丰儿姑姑睡去。” 扬哥儿听出他娘亲很听眼前这个人的话,立即便换了脸,讨好的抱住冷华庭的脸,在他脸上糊了一口,甜甜的又叫了声:“爹爹,扬哥儿怕怕。” 冷华庭的心又软了,拍着他的小脸道:“知道是爹爹,还要揪我?” “不揪了,不揪了,我揪如花去。”扬哥儿欢快又讨好的对冷华庭道。 冷华庭听得一脸黑线,把自己当小狗儿了呢,这小子,得治治,不过,不在这一时啊。 总算又哄着扬哥儿睡了,夫妻二人还是将扬哥儿抱到了秀姑屋里,回到屋里又继续未竟的事情。 关押了好几个月的朝庭重犯冷华堂终于被皇上下旨处以凌迟极刑,那一日,上官格哭得死去活来,落霞在屋里陪着她,小心的劝着,行刑那天,上官枚一口气没有接上来,竟然晕了过去,没法子,锦娘只好又请了御医回来为好诊治,自己也没有出府去,就在家里料理着一应杂事。 冷华庭穿着便衣在看热闹的人群中间,他自己带回来的一千军队全部换了服装,混在人群里,小心的观察着人群里的动静。 冷华堂被关在一个大木笼子里,放在马车里,缓缓拖向菜市口,他四肢全废,早已不能站立,只能坐着,好在,有人为他清洗一净,给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他的脸很瘦,原本温润清朗的眸子已经变得呆滞,眼神定在一处,便没有动过,那里面,只有死灰一片,没有了半点生机,街上的百姓对他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他似乎麻木了,什么也听不见。 有人朝他丢烂菜叶,他也没反映,整个便像一具行尸走肉,百姓们丢着也无趣了,便只跟着跑,边跑边吆喝着玩。 菜市口外早已有不少衙役守在两边的道上,不许闲人靠近行刑台,冷华堂被刽子手拖到了刑台上,有人开始解他的衣服,让他只着一件中衣,并将一张近似渔网的东西套在他身上,綑紧,刽子手拿出一把小而薄的刀片来,在上面喷了一口酒,只等时辰一到便要行刑。 大锦已经很多年没有实行过如此酷刑了,所以,看热闹的特别多,人群里,有几个身着普通服侍的人在向刑台靠近,行刑官正襟危坐,神情却有些萎顿,似是没睡醒似的,打了呵吹,看了下沙漏,自签筒里丢下一块令牌,高喊一声:“行刑!” 人群里立即暴发出一阵欢呼声,大家高喊着:“好!”有如戏院里喝倒彩一样,冷华堂躺在刑台上,脸上表情依然木木的,半点害怕恐情也没有,刽子手熟练的将手中的小刀玩了个花式,正要下刀。 有人在人群里涌动起来,不少百姓被人推着往刑台上挤,还有些人被推倒了,哭喊声,吵闹声全响了起来,刽子手不由停了手,看了眼台下。 一时间,台下的百姓有人被踩踏,有人被挤倒,有人在打架,闹成了一团,冷华庭静静的站在人群里注视着人群的变化,果然,有人突然飞身跃起,纵上刑台,一剑向那刽子手刺去,那刽子手似乎早有准备,就地打了个滚,便逃过了那一剑,那纵上刑台之人也不继续,回手将冷华堂一抄,背到背上便要逃,人群里,还有其他同伙也开始动手了,有人故意在人群里制造混乱,冷华庭见那人终于来了,虽然那人的是张陌生的脸,但他敢断定,那劫囚之人便是赫连容城无疑。 他将手伸进口里,吹了个尖锐的口哨声,隐在人群里的士兵立即行动了起来,赫连的同伙早就被他们盯着了,这会子便像是在棉花地里拔杂草似的,一抓一个准,百姓看形势不对,有的趴下,有的躲开,那些乱群之马很快便被抓了个精光。 而赫连容城背着冷华堂,飞身跃起,踩着百姓的人头向菜市口外逃去。 冷华庭不想在菜市口动手,这里百姓太多,怕伤及无辜,所以,赫连飞跃起时,他也纵身追上,赫连虽说熟悉大锦的地形,但毕竟身上背了个百多近重的人,脚步就慢了好多,但他功力深厚,冷华庭还是追出了好远才劫住他。 赫连回头狠狠地瞪了冷华庭一眼,见只有冷华庭一人追了上来,便立住身形,骂道:“你何必要赶尽杀绝,你当真以为你能杀得了我么?” 他的声音太过熟悉,正是二老爷的,冷华庭再不迟疑,软剑一抖,便向他攻去。 赫连容城正要将冷华堂放下,再全力对付冷华庭,突然,他的身子一僵,百汇穴竟然被人制住,他根本就动弹不得了,心头震惊得无以复加,手一松,背上的冷华堂便如一只软虫一样摊在一地上。 这样的情形让冷华庭都怔住了,他不知道赫连为何突然中了招了,但此时正是捉拿赫连的最佳时期,他抽出身上的细索,将赫连容城綑了个结实,但赫连此时,却双眼赤红,似在极力抵御着什么。 “我是你爹,特……意冒死来救你,你为何要对我动手。”赫连眼睛含泪,说话时,嘴角沁出一丝黑色的血迹,看来,他似乎中毒了。 “我今生最恨的事情便是有你这样的爹爹,最恨的人便是你,若非是你,我又如何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是你,教我要对人狠毒,你说,对人好,便是对自己狠。 你教我要争,不管那属不属于我,都要我争,你哪里当我是你儿子过,你不过是拿我当工具,当你求得荣华富贵的工具。你可能不知道吧,我的四脚被毁,但多亏了你教我的龟息功法,让我的右手又恢复了一成的功力,别的不能做,你教我用的那种毒针法还是能使得出来的。” 冷华堂冰冷木呐的脸上总算有了表情,他怨毒地看着赫连容城,嘶声竭力地说道。 冷华庭看了不由叹了口气,赫连容城口里又涌出许多血水,看来,他是没救了,这时,许多官兵追了上来,冷华堂抬眸眷恋的看着冷华庭道:“小庭,大哥也算是最后为你做了一件事情,虽然,你不一定会承我的情,但是,我还是想说,大哥……对不起你,如果有来生,我会真正的当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再不会对你有任何的非份之想了。” 说话时,他脸上的戾气一扫而空,眼神也变得清明起来,阳光照在他清瘦的脸上,闪出一丝异样的光晕,那神情,一如多年前,拉着冷华庭的手,去捉蟋蟀的干净少年。 “我不恨你的,你……也得了报应了。”冷华庭的眼睛有些酸涩,十几年的兄弟情义,若非那些利益纠曷,或许,他们也不会弄到现在这步田地。 “是吗?那就好,小庭,我不想做孤魂野鬼,我求你,将我葬在简亲王府祖坟里吧,可以不要墓碑,我生不能成为冷家的人,让我死后,不再有那样耻辱的生世好吗?”冷华堂的眼睛里闪出一丝泪花,乞求的看着冷华庭。 冷华庭静静的看着他,点了点头,正要问,冷华堂又道:“那药是小枚给我的,她不想看到我被人凌迟,所以,送了这个毒针给我,是想让我自杀的,呵呵,傻丫头,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会好好待她,一定会只娶她一个妻子的。” 冷华堂眼里含着笑,一条黑色的毒血自他嘴角边缓缓流出来,看来,他早就在嘴里藏得有毒药了,有了必死之心,却故意让人抬上刑台,用最后的生命诱杀了他自己的生父…… 他无限依恋的看着冷华庭,任嘴有的血水汩汩流出,却是含了笑道:“小庭,再叫我一声大哥,好吗?” 冷华庭心中像堵了一块大石一样,卡住了声音,他定定的看着冷华堂逐渐消逝的生命,脑子里尽是他们小时候在一起玩耍的模样,张了半天嘴,却总是叫不出来,而冷华堂的身子慢慢倒下,眼睛仍是直直的看着冷华庭。 冷华庭眼睛终于沁出一滴泪来,缓缓走过去,将他的眼睛抚上了,又命军士将他抬回简亲王府,至于赫连容城,冷华庭揭掉了他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与冷华堂果然相似的脸来,他的尸体被人直接送到了乱葬岗,抛尸荒野。 四年以后,简亲王府里,扬哥儿穿着大红的袍子,手里拿着根竹根,骑在竹棍上边跑边喊道:“阿乾啊,你快一点啦,我的马马要过桥了哦,你这一次再跑不赢我,那我就不认你做妹夫了哦。” 后面一个英俊的正太,正学着扬哥儿的样子骑着根竹也往前跑,只是扬哥儿跑起来就像个脱疆的野马,而他却是优又从容,一点也不见急迫之色。 而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对双胞胎,一男一女,长得粉雕玉啄,霎是可爱,那男孩子与扬哥酷似,一看就是一娘生的,而女孩子却长得像极了简亲王妃,美得夺目,这样的四个孩子,让一旁的仆人们都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看着他们便移不开眼。 “扬哥儿,你不要再跑了,弟弟妹妹都追来了,怕他们摔呢。”小太子阿乾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肉呼呼滚过来的小粉团,不由停步子,对扬哥儿喊了一声,便回头去牵那两个小家伙去了。 那边四儿牵着一个扎着两个小团髻的小姑娘也追了上来,那小姑娘正呜呜的哭着:“娘,哥哥,坏,不要婉姐儿。” 四儿双手一插腰,对前面跑得正欢的扬哥儿道:“扬哥儿你给我站住,其他小罗卜你都带,为啥只不让我家婉姐儿跟着?” 一个宫娥打扮的嬷嬷,气端吁吁的抱着一个小姑娘也追了过来,挡在了扬哥儿身前,对扬哥儿道:“真是的,小世子,你怎么看见小公主就躲啊,看把咱们小公主闹得。” 那三岁多的小女孩自宫娥身上扭了下来,却是对着正追上来的婉姐儿道:“他是我相公,你不许追。” 婉姐儿立即哭了起来,仰头就对四儿道:“不嘛,娘亲,你说过,扬哥儿是我的相公啊。” 那边扬哥儿终于停了步,小小的脸上一脸的严肃,对小公主道:“你,做我的大老婆。”又指着正哭泣的婉姐儿道:“你,做我的小老婆,这下,都有份了,不许再哭,唉,长得太好,就是麻烦啊。” 话音未落,头上就被人重重的敲了一记,一回头,看是锦娘来了,立即抱头就跑,锦娘在后面骂道:“死小子,才多大点,就想要三妻四妾了,老娘告诉你,有我在,你一辈子也别想。” 番外 1 话说到四年前,冷华庭将赫连容城正法之后,看着冷华堂逐渐僵冷的身体,心情沉重而悲郁,令人好生将冷华堂的尸体抬了送回简亲王府去,自己翻身上马,去宫见皇上了。 上官枚正在屋里哭泣,昨天她背着府里的人去了趟皇宫,求皇后让她再见冷华堂一面,皇后是劝也劝了,骂也骂了,但她总是不依,仍是非要去牢里一趟,最后皇后也是看她太过伤心,想着她与冷华堂也是夫妻一场,心一软,便允了,着人将她秘密送进牢里去。 见了冷华堂,一番伤心不舍,后悔悲痛自是不用说,最后,她留下毒药给冷华堂,救不了他,便希望他能死个痛快,原想着,自己一离开,他就会自尽的,没想到,第二天还是听到了他被押赴刑场的消息,当时,她便哭晕了过去。 侍书掐人中,抚胸口,好不容易将她救醒了过来,乍醒之下,她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吓得侍书慌急火急的让侍画去找太医,却让上官枚给止住了:“你……使个人去刑场,帮我看看……看看他,若是……太过残酷,买通个杀手,给他个痛快吧。” 侍书听得吓住,主子这也太大胆了,那可是公然挑战皇权呢,冷华堂的判罚可是皇上亲下的旨意,如此作,可是大逆不道啊,不过,她也明白主子心中的苦,唉,遇人不淑,偏还对那个人痴情一片,明明那个冷大人就很好啊,以前在府里没嫁时,侍书就发现了冷逊对上官枚不一样,那眼神,看着自己家主子,就像在仰望仙女一般,最难能可贵的是,主子如今到了这步田地了,他还是痴心不改,主子,什么时候对冷华堂的心,转而接受冷逊呢? 这会子不怕她的,她怕是会疯了去,看着上官枚虚弱又悲痛的样子,侍书一阵心疼,点了头,应着出去了,但到了外面,打了一个转,又回来了,主子发疯,她可不能跟着发疯,那样作,只会皇后对主子生了怨怼的。 正回进屋,便看到有小丫头来报,说是大爷死了,被人抬回来了,她心中一凛,忙上前去捂住那丫头的嘴:“小点声,你可看见大爷他……” 那小丫头扳开侍书的手道:“我方才听人说,大爷他被人从刑场上劫走,后来,又死了,好像是毒死的。” 侍书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落下一块大石,忙进去报了上官枚,上官枚听了虽然仍是伤心,但想着那人终是听了自己的,并没被凌虐致死,心下也安慰了许多,却是一反常态的,并不去看,也不哭了,只是怔怔的坐在屋里,一个人发呆,就那样一坐,便是好几个时辰,只在玲姐儿醒了,闹吃时,她才有点子反应。 如此这般,一连十天半月都是这样,人是越来越消瘦了,看那样子,竟是想与大爷一同去的架式,侍书急了,便去了锦娘屋里,求锦娘过来劝说劝说。 锦娘好生的给冷华堂办了丧事,又依他的遗言,将他葬入了简亲王府的祖坟之内,名字,还是刻的冷华堂,并没有给他冠以赫连的姓氏。 前方的战事顺利,而且,与西凉也正在谈停战协议,锦娘的肥皂生意也就做得越发的顺了,喜贵忙得不可开交,不过,再忙,他也隔三岔五的会来向锦娘汇报店里的情况,有时,也会拿了帐本过来,给锦娘看。 锦娘自是最信他的,心里却在担心着他的婚事,绿柳被张妈妈和秀姑二人给暗下了手脚,处置得无声无息的,锦娘心里明白,却也没说破,心知自己的心太软,所以,才会留下一些祸端,但喜贵的婚事,却自此在她心里落下一个结,总想着给他找个合心合意的才好,可是有了绿柳的前科,她也不敢再乱点鸳鸯谱了。 这一天,喜贵正风尘仆仆的来了,双儿正在给锦娘绣着一件大襟半臂褙子,外面凤喜就把喜贵带进来了,喜贵一抬头,便看到双儿一双灵动秀丽的大眼黑亮亮的看着自己,俊秀的脸庞不由微郝,好在这两年,他也算操练出来了,在外与人交谈也得体大方多了,看锦娘不在屋里,便抬手作了一辑:“敢问姑娘,夫人可在?” 双儿俏皮的微挑了眉道:“喜贵大哥来了也不是一次二次了,我还以为,我们早就相熟了呢,怎么还是姑娘姑娘的称呼,你叫我双儿就成了。”说着,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给喜贵沏了杯茶,双手奉上。 喜贵不自在的接过茶,人却仍是站着,双儿噗次一笑道:“请坐吧,夫人都说过,您不是外人,来了自管随意一些,夫人在屋里歇晌呢,你不会一直站到夫人睡醒吧。” 喜贵一听锦娘在歇晌,便想要起身告辞,将手里拿的帐本放到案桌上:“这是这个月的帐本,先放桌上吧,麻烦……双儿妹子禀夫人一声,我就不打搅了,告辞。” 双儿听了又是掩嘴一笑:“你急什么,夫人一会子就要起了,说还有事跟你说呢,你不会是与我呆在一起,就不自在了吧。”话语大胆,声音娇嗔,神情调皮,喜贵听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干笑着,又坐了下去,眼睛却不敢朝双儿看。 双儿心中却是越发的喜欢喜贵,她和绿柳不一样,她没那做少奶奶的雄心壮志,她的前程是夫人给的,那这一颗心,自然便是要忠于夫人的,她不是不知好歹之人,也懂得知恩图报,夫人有意将她许给喜贵,以她的七窍玲珑心,一早儿就看出来了,于是,她对喜贵也就多了个心眼儿,只要他来,她便在一旁细细的察看着,却是越看越喜欢,更加明白,夫人对她的好了。 作为一个奴婢,心思大点的,便是想着法子往上爬,能让主子收了房,做个通房或是姨娘当当,那便是顶破天的前程了,但是,先莫说自己没这个心思,就是有,自家主子夫妻眼睛是容不得半点砂子的,任谁也插不进一丝一毫,所以,这条路,她是想都不想的。 再不及,主子人好,便会给配个小厮,或者外放了,免了奴籍,嫁娶自由,外放,双儿没那本事在外面生活下得去,而配小厮,这府里能看得上眼的,也没几个,自然喜贵便成了丫头们心中的香饽饽了,而夫人只中意自己,那自己便要抓住机会,怎么着,也不能让别人抢了先去。 这会子喜贵好不容易来了,屋里又没其他人打扰,她自是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的,怎么着,也得让喜贵对自己生了好意才是啊。 “用些点心吧,我这就进去看看夫人醒了没。”双儿笑着又端了盘点心放到喜贵坐位边上的小几子上。 喜贵又要道谢,又儿嗔了他一眼,他只好呐呐的垂了头,捏了块点心放进口里,一吃之下,那点心甜滑爽口,很好吃,下意识便问道:“真好吃,是张妈妈做的么?” “好吃么?好吃就多吃一些,不过,这是我做的哦,是江南的口味呢,夫人喜欢吃,我就偶尔做些。”双儿听得眉花眼笑,一双灵动的大眼笑成了月弯儿。 喜贵忍不住便被她银玲般的笑声吸引,抬了眸,悄悄的看过去,只见那少女一派天真烂漫,模样儿俊俏可人,心弦像是被什么拨了一下,他慌忙又低了头,收回了视线,他是守礼之人,人家姑娘可是云英未嫁的,自己一个大男人如此盯着人有看,实是不礼貌。 双儿见了,笑容更深,起了身,进去禀报锦娘了,锦娘其实早醒了,只是在屋里听到双儿和喜贵的说话声,故意没出来,这会子双儿进来了,她也不好再装下去,笑着对双儿挑了挑眉。 双儿被看穿心事,脸立即就红了,方才在喜贵面胶大方大胆得很,这会子面对锦娘就羞得连手都不知道放哪搁了。 锦娘见了便拿手指戳她的额头:“羞个什么劲,我巴不得你们能成呢,一会子秀姑来了,我去跟她说去,她若是愿意,便将你们的婚事早些办了。” 双儿一听便急了,也顾不得羞涩,扯住锦娘的袖子道:“主子不可,这事得喜贵自己愿意才成,若是他心里没奴婢,奴婢过去了也没意思,奴婢……羡慕夫人和王爷,能够两情相悦,夫妻同心,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是喜贵迫于夫人和秀姑之命,娶了奴婢,而心中又不甚愿意,奴婢……会伤心死的。” 锦娘听得一怔,没想到,双儿还有这见地,立即点了头道:“好,有志气,这事,就依你,明儿个,我让秀姑悄悄问下喜贵的意思,他同意则可,不同意……你也别伤心,好男人多了去了,我总会给你寻门好亲事的。” 两人说说笑笑的便出来了,喜贵见了锦娘自然又要行礼,锦娘抬手免了他的礼,问起铺子里的事,谈了几句,喜贵将要汇报的全都报完了,便告辞走了。 他才一出去,那边侍书就来了,说了上官枚的情况,锦娘微皱了眉,起了身,让双儿去叫上丰儿,一起去上官枚院里一趟。 番外 2 老王爷和王妃两人在外云游,一直就没回来,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事情就由着锦娘一人来打理着,锦娘原就是个会管理的,法子用得得当,虽说简亲王府大,上下几百人,她管起来却也轻松得很,只是,上官枚身份特殊,如今当年的太子妃已经成了皇后,她又是皇后最疼爱的妹妹,在这府里,若出了什么岔子,不管是不是她自己的原因,简亲王府也是要担责任的。 所以,锦娘一听说上官枚那种状况,便二话不说,叫上丫头们跟着侍书来了上官枚的院子里了。 上官枚正独自坐在正屋里,神情木呐痴怔,原本秀丽的脸庞已然清瘦了不少,两条修长的柳叶眉似蹙非蹙,眉眼间轻锁淡愁,这样的情形,非怒非怨非悲非喜,最是难劝导,锦娘看着便叹了口气。 摆摆手,让后面的丰儿和双儿两个不要跟着,自己悄悄地走近上官枚,侍书也很见机将屋里的那些小丫头们支走,自己进了后堂沏茶水了。 上官枚眼睛仍看着窗外,目光停滞在一处便没有动过,根本不知道锦娘进来了,锦娘在她身边坐下,眼睛也看向了窗外,只见院中几颗梅花已然出了嫩芽,发了绿红色的新苞,再过几天,怕就要开了吧,“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嫂嫂,那花去年用尽它全部的热情和力量,将花儿开得最灿最艳,可是,再艳也抵不过岁月,抵不过命运,满树的炫烂还是逐渐调零衰败了,你说,那花儿,去年是不是也曾经哭过,恨过呢?”锦娘很随意的柔声说着。 上官格的眉眼微动,似乎才发现锦娘进来了,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眼里,却又浮出泪意来,话语却是客套得很:“是啊,那样美的梅花,只开了短短几天就谢了,当然是舍不得的,弟妹,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不过,花儿却是聪明得紧,再不愿意,终是要谢的,但是,虽不舍,却不会痛苦,它不会总悼念过去,也不会总将心神停在曾经的美丽上,因为,它又积畜了一年的能量,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孕育新的生命上,你看,现在它不是又生了许多花苞了么?我相信,今年的梅花,会比去年的更加艳丽夺目的。” 锦娘声音有些激越,她实在看不过上官枚一直将自己封闭在过去的那段感情里,缩在自己的回忆里不肯出来,如此,她折磨的,不仅是自己,还有她身边的,关心她,爱护她的亲人,更伤了那个一直对她痴情男人。 如今边关战事已近尾声,过不了多久,冷逊就该回来了,难道让那个心心念念对着她的男子回来看一具行尸走肉么?再不叫醒上官枚,锦娘怕她会错过该有的幸福。 上官枚的泪无声无息的流着,听了锦娘的话,泪水更如泉涌,抽泣着:“可是,人怎么能和花比,她还有来年,她还机会再开放,人是没有第二次生命的啊,弟妹。” “逝者已已,重要的是活着的人,你也知道,生命之于人只有一次,那你怎么还能如此轻贱你自己的生命呢,大嫂,你生命之花正在绽放,你何苦要自己掐灭它,浪费它,挥霍它,你应该让她更灿烂才对啊。这世上,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肯,你还能再炫澜一次啊。” “我还能吗?一个死了夫的寡妇,还有什么幸福美丽可言,若真动什么心思,先莫说人家介意不介意,会不会嫌弃,就是那些世俗的唾沫水,也能将我淹死去啊。”上官枚终是有些触动,双手捧住脸,哭得凄切。 能这样想那还是有救的,好在只是怕世俗的眼光而已,而不是那死板着要从一而终,又终身不再嫁。 锦娘拿了帕子给上官枚拭泪,叹口气道:“我的大嫂美丽又大方,贤淑聪慧,天下想追求你的男子不知凡几呢,只要你肯,你就一定会得到一份属于自己的幸福,而且,是一份比过去更真,更诚,更实在的幸福。” 上官格睁大了眼,眼中闪出一丝希翼来,喃喃道:“我真的还能么?还会有人要我这个寡妇么?人家会不会瞧不起我?” “你要自信起来,成为寡妇不是你的错,那只是命运对你的不公,你要和命运抗争,不要被它征服了。” 锦娘紧紧的握住上官枚的手,真诚的对她说道,转头,又看了眼窗外,又道:“大军就要凯旋了,阿逊也要回来了,他临去时,曾托过我,让我照顾你的,大嫂,他是个不错的人,相貌,身份背景都不错,你不要再错过他了啊。” 说到冷逊,上官枚的耳根处便起了红晕,却是叹了口气道:“当年,我曾拒过他,他……的心应该早冷了吧,如今,我已不再是当年的我,我怕他……只是想圆年少时的梦,真的……真的好了,只怕又会后悔,弟妹,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事的,实在是……我再也承受不起感情被人欺骗的痛楚了。” 原来疹结在这里,锦娘总算清楚,上官枚不是迂腐不化,只是,不自信,被伤过一次后,就对感情退缩了,她在害怕,不过,她这样想也没错,毕竟在这个社会里,男人太在乎声名,谁愿意娶一个寡妇啊,冷逊如今已是今非惜比了,这一次又立了大功,回来,怕是又要升官了,与上官枚的地位,那便拉得更大,以冷逊现在的地位,就是娶一个云英未嫁的郡主做正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所以,上官枚才会不自信吧。 “你不要一下子就将他打死,他还没回来,你可以在他回来后,再考验他一番,若他不是诚心的,咱们最多不嫁就是,你还是我的嫂嫂,不会损失什么,若他是真心真意的,而你又因为胆小害怕而伤害了他,把他推到别的女人怀里,那嫂嫂,你就真的会后悔一辈子哦。” 想归想,锦娘还是对冷逊很有信心的,她将上官枚拉起,又扬声叫了侍书进来:“打了水来,给你家主子梳洗,从今儿起,我的大嫂要天天漂漂亮亮,高高兴兴的,咱们不是为男人活的,是为自己活的,管那些个臭男人怎么看,咱们就是要天天美美的,快快乐乐的过日子,气死那些个没眼光,没思想的臭男人。” 上官枚听得眼睛都亮了起来,脸上的抑郁之色也消散了不少,侍书更是欢喜起来,慌手慌脚的就进去打水,边走还边碰倒一只绣凳,双儿见了笑道:“大夫人,您真该早些看开些,您瞧,侍书这丫头,一看您转了脸,都高兴得不知道要怎么做了,她可是真心为着您好的呢。” “可不是,莫说她,就是宫里的皇后娘娘若是知道嫂嫂你心情好了,也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她如今可是国母,每日里可算得上是日理万机了,却要一直为你这个妹姝揪心,咱不为别的,为了痛爱自己的亲人,也该振作起来才是呢。”锦娘也接口说道。 “方才娘子在骂谁是臭男人呢?不会是骂我吧。”锦娘几个正在说笑着,就听外面冷华庭那醇厚如大提琴的声音在穿堂处响起,锦娘听了不由看了眼一旁的丰儿。 丰儿的脸却是异样的红着,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锦娘,锦娘见了更是不疑惑了,忙自己走了出去,穿堂里,冷华庭竟是带了冷逊,还有陈然一起正大马金刀的坐着,他们是何时进来的,怎么进来的,她一点也不知,怪不得,冷华庭会说那样的话,这厮原来带了好几个男一起在听壁角呢? 冷逊是昨夜连夜赶回的京城,他在边关听闻冷华堂已死的消息后,便很是担心上官枚,生怕她会做傻事,便将在边关的差事全交给了孙大老爷,自己带着一小队随从日夜兼程的往回赶,一到京城,便直往简亲王府来了,正好碰到冷华庭也下了朝,便闹着要见上官枚,但他毕竟是男子,又是去见孀居的妇人,自然是不方便直接进上官枚的院子的,但由冷华庭和锦娘领着自然就好说得多了。 冷华庭爽快得很,听了便立即邀他一同进府,却在门口遇到徘徊不敢进府的陈然,冷华庭也听锦娘说过陈然的丰儿的事情,自然又将他也扯了进来,三人一进府便听说锦娘带了丰儿和双儿正在上官枚那儿呢,如此他也不避讳了,直接带了那两个男人一同来了上官枚院子里。 外面的婆子原本要进来报信的,冷华庭却是制止了,他恶作剧的很想听自家娘子又会用什么样的论调去劝上官枚,于是,三人便在穿堂处坐了,果然,就听锦娘在骂臭男人。 他听得又好气,又好笑,自家娘子总是敢说大不讳的话,不过,那话对于上官枚来说,应该是很有触动的吧,一转眸,看到冷逊果然眼里含了感激,便笑了。 锦娘一出来,冷逊和陈然两个忙起身来见礼,锦娘如今是王妃之尊,品级上比冷逊和陈然两个大了好多,但她平日里随意惯了,又是在自家府里,所以,笑着摆了摆手,又嗔了自家相公一眼,对冷逊和陈然道:“既是来了,便进去坐吧,穿堂里冷呢。” 冷逊不由看了正堂一眼,有些犹豫,锦娘心知他在顾及上官枚,毕竟孀居妇人屋里,进了男人还是不合礼数的,但锦娘却是扬声道:“枚姐,阿逊来了。” 冷逊原就在外面听到了上官枚的那一番话,得知上官枚不是不愿再嫁,只是对自己不放心,一颗忐忑的心倒是安定了好多,知道了她心里的担忧,自然就知道要如何应对了,多年的夙愿就要达成,心情就很激动,这会子被锦娘叫破行藏,若不进去,怕上官枚更要多想,如此一来,他还不得不进去了。 而陈然,自得知丰儿就在屋里,一颗心早就卟卟直跳了,他还是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孩子,青涩得很,根本就不知道要如何向那女子表达自己的心意,以前虽然也送过一个钗子给她,但她的心意,自己却不明白,不安,害怕,羞涩,几种情绪纠结着,这会子见冷逊也进去了,他也大着胆子,低着头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上官枚一见冷逊昂首阔步的进来了,想着锦娘说冷逊对她的那番心思,眼睛便不敢往冷逊身上搁,一双大而亮的眸子便游移着,不知道往哪儿看好,手里拿着帕子,下意识的绞着,锦娘看着便想笑,分明就是有意思嘛,上官枚那样儿,像是看到了初恋情人一样呢。 清了清嗓子,锦娘大方的对冷逊道:“阿逊,你也不是外人,坐吧,今儿你们也难得到齐,一会子我让张妈妈多备些酒菜,咱们叫上四儿,好生聚一聚。” 冷华庭一听,便知道自家娘子的意思,这是在极力搓和上官枚和冷逊呢,当初冷华堂死时,最担心的便是上官枚,如今冷华庭对冷华堂的恨,也随着他一死,一同消散了,心里留下的,只有少年时,兄弟两一起玩耍嬉戏时的美好。所以,对上官枚的终身,他也很在意的,希望她能有个好的结果。 因此上,锦娘一说,他便咐合道:“嗯,阿逊,阿谦没回来,你也可以跟四儿好生说说阿谦的近况,省得她操心呢,咱们哥几个也可以喝上几杯,叙叙旧。” 说着,他却起了身,对锦娘道:“这朝服难受得很,娘子,我要换身衣服,你也好吩咐备酒菜,阿然啊,皇上不是让你带了东西给我么?随我一同回院里去说话吧。” 锦娘对自家相公的见机欣慰得很,这厮难得肯这么配合呢,还真和自己一起做起拉朗配来了,她抿嘴一笑,起了身,对上官枚道:“枚姐,阿逊风尘扑扑的回来了,看这身衣服也沾了不少灰,回去换也忒麻烦了,上回不是看你做了一件天青色的长袍么?我看,正合适阿逊呢,你就先让阿逊换换吧。” 上官枚听得一楞,锦娘这也逼得太过了吧,怎么……才一见阿逊就让自己送东西,这送亲手做的衣服……可是只有对丈夫才会的啊,阿逊会不会怪自己太过猛浪呢? 一抬眸,便看到了锦娘眼里的鼓励,心下叹了一口气,还是不太愿意听从锦娘的,毕竟她如今的身份比不得从前,太主动,只会更轻贱了自己的自尊,锦娘的心意是好的,但她还是想衿持一些。 不过,锦娘的话都说出了口,而且,阿逊的眼里也是一派惊喜之色,她也实在不好做得太过,泼了大家的冷水,便对侍书道:“去将那件袍子拿来,送给冷大人吧,反正……我做了……放着也是放着。”后面半句话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沧凉和无奈,听在冷逊的耳朵里,便如有人一手掐了下他的心脏又放开的感觉,狠痛了一把。 锦娘也不管这些,他们两的前路定然还有很多坎坷和磕绊,但只要肯开始,就是好现像,起了身,扯了把仍在发呆的丰儿,跟了冷华庭和陈然一起走了。 侍书兴高采烈的拿了那外袍出来,当着上官枚的面,便要让冷逊给换了,那神情,便像是侍候新姑爷,看得上官枚牙齿直痒痒,你家主子就算再怂,也不是上杆子的求人家娶吧,怎么比自己还做得急切一些呢? 冷逊却是看出上官枚心里的顾虑,他与侍书早就相熟,这会子一点也不打推辞,侍书上前来帮他更衣,他也不避讳,真的便伸了手,任侍书服侍着,眼睛,却是凝视着上官枚,一瞬也不瞬,里面烧着一团火,像是要将上官枚烧了融了似的。 上官枚被他看得不自在,脸也腾的红了起来,起了身,就想要避进屋里去,侍书却是很有眼力介的说道:“啊,还真是合适呢,冷大人,这衣服可真是为你量身做的一般,你说主子都从没有量过,怎么就做得如此合身呢?” 上官枚听了这话快要臊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冷华堂的身材比冷逊要清瘦一些,冷逊的身材更为魁梧高大,自已做这衣服时,冷华堂那时还在牢里,也不知道怎么就做大了,那时,根本没有想着阿逊的啊,怎么就……侍书那小媂子,还真的治治了,怎么那样的话也当着阿逊的面说出来,要死了,羞死个人呢。 冷逊却是听得心花怒放,这衣服确实很合身,而且,看得出,小枚是用了心做的,年少时的那份可忘不可及的爱,这会子终于得到了一些回报,他的心再难抑制,柔声唤道:“辛苦你了,郡主。” 锦娘特意不再叫上官枚嫂嫂,而是叫的枚姐,阿逊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是要淡化上官枚现在的身份呢,也想消除上官枚心里的顾虑,所以,他的称呼也改成了上官枚未嫁前的。 上官枚听得一怔,抬了眸,迅速的睨了眼冷逊,又羞得低了头,却是福了一福道:“冷大人客气了。” 番外 3 冷逊看着娇羞垂首的上官枚,心跳加速,如小鹿乱撞,一冲动,便不管不顾的走上前去,握了上官枚的手:“郡主,你……受苦了。”声音情真意切,宽大温厚的手掌将上官枚的小手包裹得严实,也给了她踏实心安的感觉。 上官枚吓得一跳,没想到冷逊会如此猛浪,竟然敢握自己的手,何况,屋里还有侍书在呢,太羞人呢,下意识的,手就往外缩,却又贪恋那一丝安宁和踏实、被细心呵护的感觉,冷逊手紧了紧,她没抽得出去,却也不再缩手了,只是头垂得更低,娇颜染上了一层粉红的云霞,更显艳丽夺目了。 冷逊双眸定在她身上便错不开眼,幸福来得太快,他一时呐呐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手越握越紧,像是生怕她再逃开了似的,另一只大手抬起,轻轻抚去上官枚耳绊的一缕发丝,看着她消瘦的脸庞,眼里怜惜之意更甚。 这样的小心又微带着胆怯的呵护,让上官枚一阵鼻酸,却也反应过来,不能与他太过亲密,才见面不到几刻钟呢,若是太轻易,他会不会看轻自己的。 于是娇嗔一声,“好痛。” 冷逊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将她的手握得太紧,忙松了她的手,有些不自在的小声道:“对不起,郡主。” 上官枚眼都不敢抬,根本不敢看他,怕泄露了自己心里的那片慌乱,更怕让他就此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忙退了一步道:“不知道弟妹的饭菜准备得如何了,不若我们去那边院里吧。” 两人呆在一起实在太过危险,而且也不自在,上官枚也不等冷逊回答,逃也似的向穿堂处走去。 锦娘屋里,双儿正笑嘻嘻的歪了头看陈然,一会子又斜着眼睛看丰儿,一副津津有味看好戏的样子,锦娘一回屋,早就进了内室,而冷华庭一看娘子的眼色,也很顺从的跟了进去,双儿留下沏茶,也是怕正堂里只剩陈然和丰儿,两人会不自在,所以,她饶有兴趣的当着高压灯泡。 陈然原就是个青涩木呐的小伙子,自那日在地道里感受过丰儿的温柔与善良后,便再也难以忘记那一丝温暖,在他最困苦时的那一抹柔软,每每夜深人静时,他便忍不住会想起那只柔软白晰的小手,在自己唇边一拂而过的感觉。 那日送钗子给丰儿时,丰儿并没拒绝,只是原本娇俏的脸庞变红了,他一见之下,欣喜若狂,就是再笨,再不懂情事,也明白,人家姑娘接受他了。 只是,一直没表明心迹,心下便还是忐忑,他打听过,丰儿也到了出嫁的年龄,她那个身份的人,很有可能会让主子配出去,所以,心中更是惶急,偏生自地道遇难那一回后,皇上对他更加的信任,很多秘密一些的事情,都是让他去执行的,所以,自皇上登基后,他就没停歇过,一直马不停蹄的忙着,就没有机会来看丰儿。 本想求助少简亲王爷的,但奈何王爷去了边关,他又是个害羞的,有了空,一个人也不敢进简亲王府,更何况丰儿在内院,更是没法子进去了,有时,便在简亲王府门口徘徊着,有几次,一看到王府门口有人,他又不好意思的躲了。 好在今天碰到王爷,直接就扯他进来了,如今面对着心心念念的姑娘,心里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却又嘴拙得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是好。 丰儿的手放在膝盖上,不停的绞着帕子,脸上也是两朵红云映着,她在等陈然开口,可那人偏像个闷嘴葫芦,呆在那就是一声不吭,不由气恼,一抬眸,便看到双儿那丫头歪了头在嘻笑,一脑门官司便往双儿身上撒,狠狠地瞪了双儿一眼。 双儿立即睁大了眼睛,讶声说道:“哎啊,陈侍卫,你快些对咱丰儿姐说句话成不,你看,丰儿姐瞧人的眼睛,都快要吃了我去。” 陈然听得猛一抬头,双丰儿道:“你……你……我……我这里有件东西,送给你吧。” 双儿听得哈哈大笑,没想到这陈然如此可爱,在姑娘家面前腼腆得比姑娘还姑娘,也不等丰儿回话,她便接了口道:“呀,是什么啊,快些给丰儿姐吧,你可不知道,你没来时,丰儿姐姐啊,成日介都会拿着一枝三尾雀簪子出神发呆呢。” 陈然听了心中一阵狂喜,那三尾雀簪正是他送给丰儿的,原来,丰儿也和他一样,在夜静更深之时,会思念他么? 丰儿却是恼羞成怒,起了身就拿帕子摔双儿,娇嗔地骂道:“小蹄子,就你多嘴,明儿喜贵来了,看我如何治你。” 正说着,秀姑抱着扬哥儿打了帘子进来,听到喜贵的名字,脸上便带了笑,嗔道:“喜贵怎么着你们了?两个小丫头片子,不会是都看中我的喜贵了吧。” 扬哥儿如今是一岁多了,小嘴吧很会说话,一听秀姑如此说,他了跟嘴儿道:“看中喜贵舅舅哦,看中喜贵舅舅哦。”边喊,边扭着身子自秀姑身上下来,歪歪斜斜便冲向双儿:“双儿姐姐,做舅妈呢,娘亲说的。” 这回换双儿被弄了个大红脸,拧着扬哥儿的鼻子就骂道:“小少爷,不许学嘴哦。” 扬哥却是任她拧着,耸了耸鼻,欢快地拍着小手道,“双儿姐姐羞羞了哦,羞羞了哦。” 丰儿听得掩嘴就笑,方才与陈然的尴尬也被扬哥儿的调皮一扫而空了,秀姑抱起扬哥儿道:“扬哥儿,你娘亲说今儿要做好吃的,咱们去张嬷嬷那瞧瞧去,有啥好吃。” 扬哥儿立马忘了双儿的事,两只肥手又拍了起来:“嗯,偷好吃的去,偷好吃的去。” 秀姑一听便捂他的嘴,纠正道:“什么叫偷,是咱自己家的,想吃便吃哦。”边走边说,一回手,扯了双儿的领子将她往后拖,嗔道:“人家小两口子,你守在这里看什么热闹,也不怕长小鸡眼儿。” 双儿听得又是一阵咯咯大笑,顺从地跟着秀姑到后堂去了。 这会子屋里真的只剩了陈然和丰儿,丰儿抬了头,眼睛却不敢往陈然身上瞅,陈然倒底是男孩子,胆子大一些,见屋里没了旁人,便开了口道:“好久不见了,姑娘一切可安好。” 丰儿一听,眼睛垂下看着地面,却是看到陈然一双藏青色的靴子有些毛边了,不答反问道:“这靴子都毛边了,换一双吧。” 陈然素来是个粗心的,生活细节方面不太注意,身边又没个女子照应,自然穿的没怎么在意,听丰儿说起,他有些不自在的缩了缩脚,这靴子是宫里发的,每三月有一双,他屋里其实还有双新的,只是穿惯了这双,出门也就没注意,这会子感觉有点急,怕丰儿以为他没本事,穷,一开口便道:“我……皇上赏了一个院子给我的,我还存了些钱,你若是……若是过门了,我一定能养得起你的,不会让你受穷,受苦,我上面也没父母管着,家里人丁简单,你……” 哔里啪啦的说了一大通,听得丰儿的脸更红,却是喜形于色,这个呆子,先前怎么着也不肯说一句好听的,这会子只是让他换双靴子,他就什么话都说了,连公婆家境都说明白了,有这样表白心迹的么?真是个傻子啊,只是,傻得可爱呢。 “你……你说那许多作甚?我不过是做了双靴子要送你呢。”丰儿急得站了起来,看了后堂一眼,双儿那小蹄子指不定就在后堂偷听呢,一会子又要被她取笑了。 娇嗔的白了陈然一眼,径直到了偏房里,转而出来时,手里拿着个布包,亲自走上前去,将布包抖开了,里面正是一双藏青色,靴筒上绣了双层金边的新靴子,陈然看得一喜,抬了手就要去接,丰儿却是附身蹲了下去,素手伸向他的腿,竟是要亲自服侍他换靴。 陈然心中一震,拿手挡住说:“你……我自己来吧,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做服侍人的事儿了。” 丰儿听得心中一凛,脸便沉了下来,“怎么,你嫌弃我是服侍人的么?”那双白晰的纤手便僵在了半空处,屋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陈然一听她误会了,忙道:“不是,不是,我是……心疼!” 天下再没有比这更好听的情话了,丰儿一时呆怔住,如痴如醉一般,满脑子的礼仪,羞怯便抛了,抬了眸便看向眼前这个真心待他的男子,一入眼,便陷入那双黑幽幽的星眸里去,他并不俊秀,比起喜贵来,略显粗犷一些,但他实诚,老实又本份,心思简单得很,在她面前,她一眼便能看穿他的心事,上天对她真是眷顾啊,不过无心之举,便得了这样好的一个夫婿,想想先前一同陪嫁给夫人的几个,死了好几个,嫁了的,除了四儿,春红是生不如死的,而满儿,如今年纪也大了,却还没有着落,自己比不上四儿嫁得富贵,但也很好了吧。 两人一时对望着,眼睛腻在一起就分不开了,后堂的双而和秀姑看着就捂住嘴拼命的忍笑,扬哥儿也挤在两人中间,不解的看着堂中的人,忍不住说道:“丰姨的眼睛里有小虫虫么?那个大哥哥正在帮她找虫虫呢。” 稚气却清脆的嗓音立即打破了堂内的深情凝视,丰儿和陈然同时一怔,一个偏过脸去,一个垂下头来,丰儿掩盖似的再次伸手道:“试试这双,我也不知道你脚的大小,合不合适呢。” 陈然这下也顾不得羞涩了,伸了脚任丰儿服侍着,丰儿双手纤细白晰,动作熟练温柔,陈然垂了眸看去,看到了丰儿细瓷般的粉颈,还有她那温柔安祥的神情,肌肤相触之间,心中没有激动,只有幸福,仿佛他们是一对在一起过了很长小日子的夫妻一般。 丰儿心中也被那突如其来的幸福充斥得满满当当的,她一直便很羡慕四儿,更是以夫人和王爷为偶像,希望自己也能找到一个能一生一世专心专意待自己的男子,不需要他多富贵,多有权有势,身体康健,不轻贱自己,合得来就成,好在命运很厚待她,这个男人,很值得她如现在这般,服侍他一辈子,她自小便是服侍人的,但这是第一次,让她有总自豪和骄傲的感觉,因为,被她服侍着的男人,正用怜惜疼爱的目光看着她,让她心甘情愿,乐此不疲。 正在偷看的不止有扬哥儿双儿秀姑几个,还有锦娘,她也轻轻掀开帘子一角,附在门边偷看着,心里正得意得很呢,这一对,看来是成了的,明儿回孙家去,得跟丰儿的老子娘说一声,他们的女儿跟着自己,可没有吃亏,找了户好人家啊,只是,转念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几个丫头都是自己使顺手了的,又对自己忠心不二,而且,品性又都很好,一会子全嫁了,自己又要到哪里再找这么好的丫头来啊,人和人,也是要缘份的呢。 正微叹着气,身子就被人一把扯了过去,回头一看,正好触到自家相公不满的眼,仍是娇艳得令人炫目的凤眼,仍是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只是脸上明显挂着委屈和嗔意。 冷华庭自从回了京,便一直忙碌得很,难得有时间早些回府陪妻儿,但回了家,那个小女人却是一门心思全放在做大媒上,不是双儿便是丰儿,再有就是上官枚,根本就没将他放在眼里,或者说,不像过去一样,将他放在第一位,心里便很酸,很不平,方才,呆在屋里半天,好不容易扬哥儿那小子没来插足捣乱,原想着与她温存一番的,但她却一扭身,躲门边偷窥去了,真真气死他了,实在忍不住,扯住她便想整治一番。 锦娘一看冷华庭的脸色,便知某人又犯别扭了,忙像扬哥儿一般,绽开一朵灿烂又讨好的笑脸,小声道:“相公,你今儿看起来,比平日更美呢,看得我怦然心动哦。” 冷华庭不听则已,一听火更大,这小女人比过去可恶多了,知道抓自己的软肋,拿好话来敷衍了,以前扯她过来,她只会哇哇怪叫着,指责自己,这会子一看形式不对便想着法子讨好,哼,爷今儿不吃你这一套,总要将你纠过来,让你知道,你的心里,可只能有爷,不论是谁,也不能强过爷去。 他唇边勾了一丝坏笑,将锦娘拦腰一抱,轻哼道:“是吗?比平日更美?那娘子要不要多看一些,只看脸,应该不够的吧。” 锦娘听得大惊,外面可是还有客人呢,再说,扬哥儿可是就在后堂,秀姑最多能再管束他一会,过不了多久,那小子就会闯进门来,这厮平日里只要开了场,那便不管不顾,没得小半个时辰,那是不能完事的,天啊,一会儿子哭着闹着往里闯时,里面开不得门,可真要羞死人去,最麻烦的是,扬哥儿那小家伙最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非要问个清楚明白才肯罢休,不然,便嚎着嗓子哭给全府人看啊。 “啊,不要了吧,相公,晚上看啊,晚上看,咱们晚上点了灯,那才是最享受的时候呢。”锦娘心中一急,便口不择言,圈着冷华庭的腰,拼命讨好着。 “点了灯?娘子喜欢点灯了再行事?嗯,不错呢,怕是会真的另有一番风味哦,嗯,看在你提了个好议的份上,现在就放过你了,可别忘了哦,晚上,要点灯。”冷华庭唇边的坏笑更深,故意又将锦娘搂上来一些,附了唇,伸舌在她唇边划了一圈,才舔舔嘴,意犹未尽的将她放下去。 锦娘听得毛骨耸然,心底里升起一股被骗的感觉,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立即明白,又上这厮的当了,锦娘一直害羞,两人晚上行房时,非得要关了灯才肯,由其是生了扬哥儿后,她便对自己的身材没了信心,因为肚皮上长了一圈妊娠纹,觉得难看,所以,对于白天和灯光下的……都是抵触,方才她心急了才会那样说。 这会子想来,这厮也不是那没脸没皮的,冷逊和陈然还在府里呢,而且,自己方才也说过,要请了大家一起用饭,一会子便要到饭时了,他再是精虫上脑,也不会在此时行事啊,怪不得,只是几句话,他便放了自己,真是的,上当了啊,上当了。 一时气急,揪了某人的耳朵便骂道:“不行,我反悔了,晚上不许点灯。” 某人一看计谋被看穿了,又不愿意那好不容易得来的福利没了,立即就垮了脸,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清亮亮的双眼委屈地看着锦娘,嘟了嘴道:“娘子,你不讲信用。” “我是女子,不是君子,不用讲信用,打住,不许装可怜,没得商量。”锦娘白了某人一眼,哼着鼻子说道。 “不过,这会子光线也不错,原来,娘子是心急了,想现在就开始么?来,娘子,我让你先欣赏欣赏。”某人痞着脸便开始脱衣,锦娘吓得眼瞪得溜圆,这厮可真是个行动派呢,以前,四面楚歌时,他也会压住她便行事的…… “冷静,冷静,你是王爷了,注意声名,注意形像啊。”锦娘忙扯住他的衣服说道。 番外 4 夫妻二人在屋里嬉闹了一阵,果然不一会子,外面便传来扬哥儿的声音:“娘亲,娘亲,我也要亲亲,我也要亲亲。” 锦娘听得一怔,猛然回头,就看见自家宝贝儿子正将圆呼呼的小脑袋探进帘子里,用帘子将自己的头裹着,只露了小脸儿,黑亮亮的眼睛自滴溜溜的转着,一派好奇的样子,她立即红了脸,自冷华庭身边退开,嗔道:“看吧,儿子又看到了。” 冷华庭也觉得无奈得紧,这小子每每都喜欢坏他好事,没事总爱掺合在自己两口子中间,晚上睡觉还非要抱着锦娘才肯睡,那小手儿还非得抓着他娘亲的胸……而且,他还惊醒得很,每每等他睡着了,想将他抱到秀姑那去,稍一动他就醒了,又哭闹着揪住锦娘不放,不肯离开,害他经常**难平,看得到,吃不到,偏生这小子又会装可怜,又会装可爱,让你舍不得打,重话还没说半句,就被锦娘而灭了…… “一边儿玩去,谁让你偷看的。”没好气的,冷华庭瞪了儿子一眼。 扬哥儿一见他老子脸色不善,立即就瘪了嘴,黑珍珠边的眼睛里便蒙上了一层水雾,模样儿要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一副泫然欲滴的样子,锦娘一看就心疼,回头狠瞪了相公一眼,过去要抱他。 冷华庭看着便郁闷,指着那正张了手,准备投入锦娘怀抱的小子骂道:“不冷装可怜,眼泪收回去。” 说话间,扬哥儿已然扑进了锦娘怀里,鼻子猛力一吸,眼里的泪水便真退了,歪了头就对冷华庭得意的笑,含泪的凤眼弯成了月牙儿,甜甜的娇声唤道:“爹爹……” 冷华庭听得更郁闷,瞪着他又道:“不许装可爱!” 扬哥儿立即收了笑,垮着小脸,小心翼翼勾住锦娘的脖子,在锦娘脸上亲了一口,万分委屈道:“娘亲,爹爹欺负人……” 他话音未落,冷华庭又在后面骂道:“臭小子,不许告状!” 扬哥儿三板斧子全被他爹爹给喝破了,小家伙不干了,原形毕露,张开口便大哭了起来,这会子是真哭,眼泪像掉了线的珠子一样,锦娘原本看他父子斗法,觉得有趣得紧,正忍笑忍得辛苦呢,这会子看儿子败了,拿出了杀手锏,一扭身,将儿子往冷华庭身上一塞,“你惹出来的事,你负责!” 说着,拍拍手,径自打了帘子出去了。 扬哥儿一哭起来就没个完,最是难哄,而且,这小子分明就是在跟他爹爹较劲呢,锦娘懒得哄他,明明他那几招全是在某人那学的,某人自己使得,儿子一使就不干,这会子惹了祸,他自己去平熄吧。 别看刚才冷华庭一副严父的黑脸样,他也是最怕儿子哭的,儿子真哭了,他也心疼,这会子锦娘个没良心的,仍下他父子走了,连个帮腔的也没有,只好抱着儿子就变了脸,声音也温柔了起来:“谁惹了我家扬哥儿啊,怎么把扬哥儿弄哭了呢?” “是……爹爹,爹爹……瞪宝宝呢。”扬哥儿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爹,小胖手指着冷华庭的鼻子道,呜咽着,说完后,张大嘴,继续他的哭泣事业。 “哪里啊,爹爹怎么舍得瞪扬哥儿呢,呀,宝宝,爹爹带你去练剑好不?”某人头痛的继续哄着,打是舍不得的,而且,小家伙最会告状,这会子王爷和王妃不在家,他可说了,打一次记一次,等爷爷奶奶回来,一并要算给他们听的呢。 “不好,呜呜,爹爹只自己玩儿,不给扬哥儿玩。”扬哥儿立即否决了这个条件。 “那爹爹卖糖葫芦给你吃?”又一个条件开出来了。 哭声更大了,“爹爹坏,娘说吃糖糖会长虫虫,不要……” 某人气得咬牙切齿,怕长虫虫你还成天介吃?分明就是故意为难嘛。 “那……爹爹带你飞飞好吗?”某人开出最后一个条件,而且也是最无奈的条件。 “好哇,爹爹最好了,最疼宝宝了。”某小孩立即破涕为笑,抱住他爹就啃了一口,将自己脸上的鼻涕和泪水一股脑儿全糊在某张漂亮的脸上。 某人无奈又认命的拿了帕子,先帮儿子拭泪,再拭去自己脸上的鼻涕,将儿子往肩上一杠,便打了帘子出了里屋。 锦娘一看儿子坐在某人头上,两小手抱着他爹爹的头,笑得那叫一个得意,便瞪了眼,对某人道:“瞧你把他惯得,以后他更得无法无天了。” 某人气急,也不管屋里还有陈然在,对老婆委屈的嗔道:“我一人惯的么?是谁看他哭就先逃了的?” 锦娘自知理亏,没再搭腔,某小孩却不乐意了,帮她娘说话呢:“爹爹不能骂娘亲,不能骂娘亲。” 某人回手就拍了下某小孩的屁股,笑骂道:“你哪只耳朵听我骂你娘亲了?” “两只!”某小孩毫不犹豫的答道。 “你还要不要飞飞了?” “宝宝什么也没听到,爹爹没骂娘亲。”某小孩立场一点也不坚定。 这样的戏码每天都会上演,锦娘看都懒得看那一对活宝父子,与陈然闲聊起来,而冷华庭已经杠着儿子出去做人肉飞机了,外面便听到扬哥儿咯咯的笑声,一会大声尖叫,一会又哟呵着,“爹爹好棒,再高些,再高些,扬哥儿飞哦。” “儿子,麻烦你抱着我的头好吧。”某个人肉飞机发现自家儿子胆子太大,两只手张开,只差没站到自己肩膀上去了,只得扯紧他的脚腕子,对儿子吼道。 陈然还是第一次看到王爷在屋里的样子,平日里,冷华庭给人的感觉冷厉孤傲得很,他原又生得太过俊美,给人一股立如云端的飘远感觉,很难生出亲近,没想到,其实私底下也是爱玩闹,平易得紧,而少王妃更是平和,就像邻家大姐姐一样,一点也没架子,他坐在正堂里,便自在得多了。 他今天来的目的,便是想把自己与丰儿的事落妥了,只是,他年轻,一些求婚的礼俗规矩都不大懂,脸皮又薄,方才对着丰儿时还好,一性急便什么都说出来了,这会子对着锦娘,他便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了,心里暗思量着,像是别人提亲都要请媒婆的,自己是不是也得去请一个? 锦娘分明看出陈然有话要对自己说,她也正等着呢,毕竟她代表的是女方的人,总不能先开了口问人家吧,可偏生她等了半天,也不见陈然开口,只是那年轻人,脸都快憋红了,看着自己呐呐的,不由哂然一笑,觉得他就像个可爱的小弟弟,与这样的人讲俗礼,没得轻慢了人家,便笑道:“陈侍卫,你今儿来,可是要提亲?” 陈然正想着怎么开口呢,没想到锦娘开门见山的就说上了,便猛的直点头,脸红红的,嘴里老实地应道:“是,王妃。”却是紧张得双腿并得死紧,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来回的互扳着手指。 “呃,不用客气,随意些就好,你还是称我夫人吧,我不习惯有家叫我王妃。”锦娘笑着安抚他,又道:“是看中我屋里谁呢?” 这话虽是明知故问,但锦娘也是想从陈然口中确切地听到他对丰儿的意思,不然,还以为自己要硬塞个丫头给他呢,陈然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以皇上对他的信任度来看,将来的前途也是不估量的,这样的人,娶个丫头回去,将来会不会后悔、受不受得了同僚的耻笑,这都是要顾虑到的,她可不想自己身边的人,将来去了别人家里会受歧视。 丰儿在一边听着也急,夫人明知道陈然的心意,怎么会问这话呢,看陈然窘得那样儿,她便可怜巴巴的看向锦娘,锦娘便瞪了她一眼,眼神锐利地看着陈然。 张妈妈正好自后堂出来,看见这些,便悄悄地过来,将丰儿扯了开去,小声嗔道:“当着你的面,他脸皮子浅,不好意思说呢,你跟我过来。” 丰儿红着脸跟张妈妈走了,陈然一见便急了,以为自己没因答锦娘的话,让丰儿误会了,一冲口便道:“在下看中了夫人身边的丰儿,想……娶她为妻,望夫人成全。” 锦娘眼神立即变得柔和起来,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人又实诚,没什么坏心眼儿,最重要的是,不在乎丰儿的身份,不轻贱她,肯娶她为正妻,嗯,不错,不过,还不能立即应了,得考验下才是呢,年轻人,初涉爱河,就怕是一时头脑发热作的决定,将来一起过日子了,总会有磕磕绊绊的,再反悔,可就不好了。 “你可知道,她只是个丫头出身,虽说被封了女官,但也只是个意思,而你可是前途无量的啊,你肯娶一个丫头为正妻么?不怕人家笑话你?”什么事情还是摆在明面上来说的好,万事难在前头,就比过后后悔要好多了。 “在下知道的,在下喜欢的是她这个人,是什么身份并不得要,在下也是个无父无母之人,若不是学得一身武艺,怕也会卖了身,到哪个大户人家屋里做小厮呢,身份上,也比丰儿高不了多少,在下也是受过苦的,要的就是丰儿那样踏实过日子的人。”没有了丰儿在屋里,陈然果然没那么紧张了,说起话来也顺溜了许多。 锦娘这才点了头,她深深的看了陈然一眼道:“即是如此,我就不反对了,不过,丰儿还有父母健在,虽说我是她的主母,能够给她做这个主,不过,她父母毕竟是生养了她,这事,还是得按规矩来,什么礼数都不能缺了,三媒六聘全都不能少了,这也是你对丰儿的尊重,这一点,你同意么?” 陈然见锦娘应了自己与丰儿的婚事,自然喜不自胜,锦娘又说得合理,为人处世,孝敬和尊重父母那是最应该的,他自己便是个没有双慈之人,对双儿的父母便看得更重了,自是欢喜的应了。 说话间,有小丫头打了帘子来抱,说那边的大夫人过来了,对于府里的称呼,锦娘也有些无奈,如今冷华堂已经死了,上官枚便是孀居的寡妇,锦娘是很想为她和冷逊牵线的,但是,上官枚可是皇后的妹妹,大锦朝又是最重礼教的,女子再嫁对娘家来说也是很没面子的事情,何况还关乎到皇家的颜面,那便更加要小心行事了。 她原想着等王爷和王妃回来商议下,看怎么给上官枚换个身份的,但老王爷夫妻两难得得了自由,出了门便不肯回来,只是偶尔稍个信回来,人却是在外玩得开心得很,她也理解王爷和王妃的心情,半辈子在这府里勾心斗角的生活着,好不容易不用再斗了,自然是趁着身体还康健,要玩个痛快才肯回的。 小丫头打了帘子,上官枚低了头走了进来,看到屋里有男客,便迟疑了一下,锦娘忙站起身来道:“枚姐,都是自家人,无事的。”说着,便走过去,亲热的拉着上官枚的手往屋里走。 这会子冷华庭父子也玩够了回来了,扬哥儿一脸的兴奋,看到上官枚就喊:“伯娘,抱抱。”说着便扭着身子自冷华庭身下滑下来,捣动两只小胖腿便往上官枚怀里冲。 上官枚最是喜欢扬哥儿,只是这小子太腹黑,每次抱他,不是扯她的耳环就是糊她一脸的唾沫,前科太不好了,不过,一看他肉乎乎的小妖孽脸,就忍不下心,张了臂,将扬哥儿抱在怀里,扬哥儿刚要故技重施,抱住上官枚便要啃,锦娘及时喝道:“不许亲伯娘。” 扬哥儿听了嘟了嘴,伸小胖爪子在自己的嘴巴上一抹,又朝自己的小袍子上蹭了蹭,可怜兮兮地说道:“干净了,伯娘,不脏脏。” 上官枚听得心都快化了,嗔了锦娘一眼道:“小孩子家家的,你喝他作甚?”说着,亲了扬哥儿一口。 扬哥儿被亲得眼花眼笑,头拱在上官枚胸前就不肯出来,嘻嘻笑道:“伯娘,娘亲给爹爹亲,不给宝宝亲,伯娘,你要给宝宝亲哦,不给别人亲哦。” 上官枚和锦娘全都让他弄了个大红脸,尤其陈然还在,上官枚虽然先前见过,但毕竟还是陌生得很,便更不自在了。 冷华庭无奈的摇了摇头,对更不自在的陈然道:“陈兄,阿逊也来了,我们去那边书房里吧。” 陈然听得立即起了身,逃也似的往穿堂而去,冷逊果然也在穿堂里,屋里的女眷太多,他不方便跟进来,这会子三个大男人走走了,屋里便随意多了,锦娘便将扬哥儿抱给秀姑,自己拉了上官枚往东次间去,她要问一问上官枚对阿逊的意思。 两人坐好后,双儿沏了茶过来,便见机的退出去了,锦娘便问:“枚姐,阿逊还不错吧,他对你是真心的吧。” 锦娘问得太过直白,上官枚一时被她问得双羞又窘,但也知道锦娘是一心为她好呢,便低头垂眸,羞不自胜,没点头也没摇头,锦娘看着便急,“枚姐,你羞什么,都是自家姐妹呢,快说啊,我好帮你打算呢。” 上官枚听了不由拿手戳了她的脑门,嗔道:“哪有你这样问人的,真是,都做娘的人了,还冒冒失失的呢,这屋里只有咱们两个还好,若是有旁人,还以为我就那么急着再嫁呢。” 锦娘听了不好意思的一笑,“我这不是急嘛,再说了,这里可没外人呢。” 上官枚抬了头,长叹了口气道:“他确实是个好人,可是……我是新寡,又是那样人家里出来的,这京城里,谁都知道我的出身和过经历,真要再嫁,哪有那么容易啊,再说了,你大哥……呃,那个人,也才死了没多久,怎么着,也得给他守孝三年吧,不然,我的心也不安啊。” 这些礼俗锦娘自然是明白的,可是,阿逊的年纪可不小了,家里定然也等不得他一直不婚,就看冷家对阿谦的婚事就明白了,也不知道冷家怎么会容忍阿逊一直不婚的,只是,三年,阿逊等得么? 再说了,三年,对一个女子来说可是很漫长的,上官枚年纪也不小了,三年以后,她便是二十出头了,那时,就算给她改了个身份,也属于大龄女青年,女人的青春能有几个三年消耗啊。 “你不会傻得真为那个人守三年吧。”锦娘不赞同的问道。 番外 5 “可是,人言可畏啊,弟妹,就是你的称呼再怎么变,也改变不了我曾嫁作她人妇,已经是寡妇的事实啊。”上官枚说着眼泪就来了,拿了帕子拭着泪。 “唉,人生在世,要顾及的太多,但是人嘴两边皮,你管不了别人会说什么的,只要没当着你的面说,便只当没有就是,我们是为自己而活,不是为别人,大嫂,你最是聪慧了,怎么想不明白这个理呢?要知道,咱们就算面面俱到,做得再好,还是会有人在背后说事的,别想那么多了,等爹和娘回来,咱们一起商量个好法子,你呀,也受了不少苦了,应该得到幸福的。”锦娘好生的劝道,也不知道自己这番理论上官枚能听得进去不,己是个洒脱的性子,但不能保证别人也能洒脱得起来啊。 上官枚听了果然没做声,不过,锦娘估计她一时半伙也不会想通,而且,在这社会里,就算有寡妇改嫁之事,也真得守孝三年才行,这是规制,没法子的,就是朝庭大官家里父母去世,也得致仕回家,守扶灵守孝,唉,自己还真是太心急了,而且,看上官枚的样子,虽然对冷逊似乎也有些心动,却仍是难以忘怀冷华堂,这样子嫁给冷逊,对冷逊也不公平的。 不过,这种事情,别人是急不来的,还得看他们自己的缘份啊。 锦娘又劝了上官枚几句,那边张凤喜来报,饭菜在花厅摆好了,她便邀了上官枚一同入席去。 四儿在自家小丫头的服侍下也过来入席,张妈妈开了两桌,男女宾中间隔了一个屏风,说话还是能听得见,四儿一来看,看到冷逊也在,忙经冷逊见了礼,冷逊看她脸色红润,心中也高兴,又看了一眼屏风那边,有些担忧,先前上官枚并没有明确给他答复,他也知道,他们之间的还有重重的阻力,但是,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他克服阻力,与世俗抗争的理由,那便是上官枚对他的心。 他已经单恋很多年了,原本上官枚嫁人后,他是死了心的,只是,家里给他提的亲,他怎么也看不上,便一直拖着,没有成婚,不曾想,上官枚竟然成了寡妇,死去的心思又重新点燃了起来,但是,他再也不要是单相思了,他想要她的回应,她的支持,不然,他真没有斗争的动力啊。 四儿看自家大伯脸色有些复杂,心下却也明白,夫人曾给她说过,大伯与上官枚的事情,她不由暗自喟叹,以前自己与阿谦要好时,这个大伯可没少阻止,不曾想,他自己更加惊世骇俗呢,竟然想娶寡妇为正妻,他的官职,可是比阿谦还要高啊,冷家老大爷定然是不会同意的,唉,真是孽缘啊。 四儿看冷逊没再作声,便想退回到席上去,冷逊微微怔了怔,似是反应过来,看四儿要走,又有些欲言又止,但桌上还有冷华庭和陈然在呢,他也不好明言,只好说道:“弟妹,麻烦你,照看她一些。” 四儿听得一楞,自然知道他嘴里的她是谁,不过,自己可不是这府里的主子,不过是和王爷夫人熟了,赖在王府不走而已,只能算半个自家人,哪里有本事照顾上官枚,不过,四儿也是过来人,知道相互喜欢又不能在一起的苦楚,便点了头应了,回到了席上。 上官枚以前与四儿也没说过几句话,毕竟两人之前的身份相差太大,上官枚又是个高傲的性子,眼里哪里看得进这些奴婢丫环们,只是,没想到如今因着冷逊的关系,自己与四儿也有了层说不明的关系在了,见四儿过来,她抬了抬眸,对四儿微点头致意。 四儿大方的笑了笑,便挨在锦娘身边坐下了。 饭后,四儿也问起锦娘上官枚这事,锦娘倒没觉得奇怪,只是问四儿她的意见。 四儿淡淡的一笑道:“夫人你也不用在这事上较考我,从前是我不知事,但跟了夫人这么先年,夫人的那些观念日日听着,自然也是入了我的心的,尤其是嫁了阿谦之后,更不信那劳什子身份门户之类的话来,我们阿谦敢嫌弃我半句我的出身,我立马让他睡书房去。” 锦娘没想到四儿怀了孕后,说话见地比以往更加爽利开阔了,不拿手戳她脑门子道:“知道你家阿谦宠着你,你也不用如此大声宣扬吧,你是存心想让丰儿双儿几个妒嫉你么?” 四儿听了掩嘴就笑,看了丰儿一眼道:“她用得着妒嫉我么?怕我方才的话她都没听见呢,那心思啊,走越过这屏风,飞到那边桌上去了呢。” 那边双儿听着就掩嘴直笑,拿眼使劲睃丰儿,丰儿正帮拿了碗想给锦娘盛汤,一抬眼,看到双儿正斜了眼看她,不解地看了回去,四儿见了便笑道:“看吧,她是真的没听到我说啥吧,小蹄子,也不用心着点服侍着,小心汤洒在了夫人身上呢。” 丰儿平日里也与四儿闹惯了的,听了这话,也明白四儿方才是笑话她的,脸一红,瞪着四儿便骂道:“你就做好你自己的少奶奶吧,别以为,就你能呢,你再排宣我,仔细你儿子出来,我打他小屁屁。” 丰儿听了不以为然道:“哼,你打我儿子的小屁屁,那将来你儿子生出来,可是要比我儿子小得多,到时,我让我儿子还会去。” 几人说说笑笑吃完了饭,冷逊陈然还有公务在身,便用过饭就回了,锦娘亲自送了上官枚回去,在路上又劝了上官枚一气,上官枚只是摇头,她就没有再劝了,心中心急吃不得热豆腐,便打了回转,打算着先把双儿喜贵和丰儿陈然这两能给搞定再说。 第二日,锦娘让张妈妈和秀姑备了丰厚的礼,带着扬哥儿,丰儿,双儿几个一同回了孙家。 可巧了,马车在孙家门口一停下,便看到前面宁王府的马车早就停在门口了,锦娘心下诧异,没想到芸娘也回了门子,自从在城东铺子里给芸娘分了一成股后,芸娘对锦娘的态度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而且,锦娘现在又是简亲王妃了,身份上比起芸娘来,更贵重了许多。 宁王世子由于声名不好,就算老宁王爷故去,他承了袭,怕也会削爵,由郡再削一级便要成国公爷了,所以,芸娘对锦娘便更是殷勤了起来,隔三差五的便会到锦娘府里去坐一坐,说是亲戚间要多走动,不然,日子久了怕生份。 锦娘听着便觉得好笑,想当初大夫人过世时,芸娘可没少使阴绊子想要害自己,这会子倒是将玉娘和大夫人的死全忘得一干二净了,什么仇恨也都不记得了,这倒让锦娘越发的看不起她来。 但既然碰上了,面子上的礼数还是要尽到的,不然,芸娘指不定又会说她身份高了摆架子呢。 于是,下了马车,她便先行到了宁王府马车处,果然芸娘一身素白,头上也只是戴了素净的绢花,从马车上下来了,一见锦娘也在,便热络地上来拉了锦娘的手:“四妹妹,今儿可真巧啊,你怎么也回来了?我还说,要去邀你一同回来看祖母呢。” “可不是,真不知道大姐姐也一起回了,今儿是什么好日子么?”锦娘故做奇怪的说道。 芸娘看了眼锦娘身上素净的缎面长夹袄,淡绿色罗裙,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大夫人过世没多久,锦娘身为简亲王妃也一直守着孝,穿戴都很素净,这便表明了她对大夫人的尊重,想起自已母亲在世进,对这个庶妹可没给过一点好脸子,甚至还虐待过她,心下便有些愧意,对锦娘道:“今儿是母亲的生辰,难为四妹妹也想着回来了。” 锦娘听得楞住,还真是巧了,她可压根不知道今天是大夫人的的生辰,怪不得芸娘也回了呢,一时想起贞娘怕也如同自己一般不知道呢,忙对芸娘道:“母亲的生辰做女儿的自然是记得的,嗯,一会子,咱们姐妹几个到灵位前,给她老人家再磕几个头吧。” 接着又道:“大姐好一阵子没见着扬哥儿了吧,我去抱来。”说着,锦娘放开芸娘的手,不等她说话,便走到后头去,在张妈妈耳边耳语了几句,又顺便将扬哥儿抱了过来。 芸娘一看到扬哥儿,脸色便黯了黯,锦娘比她嫁得还晚,孩子却已经一岁多了,而自己……到现在还……没跟那个人同过几回房,要孩子,哪里那么容易啊。 扬哥儿倒是见过几回这个大姨,但他人小鬼大,看大姨看他的脸色并不善,原本笑嘻嘻的脸便垮了,将头扭到一边去,并不理会锦娘让他叫人的话,锦娘见了心急,如此不礼貌,传出去,怕人会说她不会教孩子呢。 “扬哥儿乖,叫大姨。”锦娘将扬哥儿的脸扳过来,瞪了眼对他道。 扬哥儿平日里只怕锦娘瞪眼,一看便委屈得嘟了嘴,不情不愿的叫了声:“大姨姨。”便又将头扭了过去。 芸娘看着脸色还有点僵,不知道这个漂亮的小姨侄为何不喜欢自己,便拿了块玉佩出对,对扬哥儿道:“扬哥儿,亲大姨一下,大姨就把玉佩送给你哦。” 扬哥儿听了回过头来瞟了那玉佩一眼,这样的东西他可没少得,比这好很多的,他的小聚宝箱里不知道有多少呢,平日里,锦娘抱他进宫去,他最是会讨太后娘娘的喜欢,嘴吧又甜,比皇太子还会讨人喜欢,太后娘娘次次是要赏他不少东西的,宫里的娘娘们一看太后赏了,自然也是比着劲的拿好东西赏他,所以,他见得多了,一般的东西拿手里头就当玩具了。 反正好的,他娘亲也会抢了给他收着,这会子他也是转头去看娘亲的脸色,见娘亲淡淡的,便很有眼力介的扭过头去,并不接那玉佩,这下锦娘都觉得尴尬了,她可不知道自家宝贝判断东西好坏的规矩便是看自己的脸色,怕芸娘不自在,忙对芸娘道:“大姐你自己留着吧,给了他,指不定他又摔了,别浪费了你的好东西。” 芸娘这块玉其实也不是凡品,她又是最小器之人,方才也不过是讨好扬哥儿罢了,既然锦娘如上说,她便打算收回去了,谁知扬哥儿一听她娘亲说是好东西,立即又转过头来,小胖手一勾,抱着芸娘的脸便叭唧一口,转而就伸了手来,“我亲大姨了。” 锦娘看得一脸黑线,芸娘也不好意思再将东西收回去了,干笑着将玉佩放到了扬哥儿手里,正想要抱着他也亲一口,扬哥儿转过头去,对锦娘道:“娘亲,要收起来么?” 锦娘真对自家儿子无语了,只好多芸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小子,是个小财迷,大姐不要见怪啊。” 芸娘哪里能跟小孩子计较,却是叹了口气道:“扬哥儿聪明着呢,四妹妹真是好福气,有个这么可爱的儿子,不似大姐我……” 锦娘一听,便看向一旁宁王府跟来的婆子,忙扯了芸娘的手,抱着扬哥儿往前走:“咱们先去给祖母磕头吧,扬哥儿也想着他的轩舅舅呢。” 芸娘听了也就没再说什么,跟着锦娘一同进了府,到了老太太屋前,正好红袖出来,便让红袖招呼宁王府和简亲王府的仆人到一边偏房去喝茶了。 锦娘便劝芸娘道:“大姐,你若真是不喜欢姐夫,那就和离吧,若是对他还有情,那就放下过往,好生跟他过日子吧。” 芸娘听得出锦娘是真心劝她,不由鼻子一酸,眼泪就来了,抬了头看向远处,眼睛尽是倔强的苦楚,“四妹妹,你不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虽然现在收敛多了,也不在外面胡闹了,对我也比以前好了很多,可是……我心里就是嫌他……脏了,何况,府里还有他好多小妾呢,我不理他,他便去了小妾屋里……成日介那些小妾便在我面前炫耀……你让我……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番外 6 “大姐,他你若不想让姐夫跟妾室们太好,那就对姐夫好一点吧,他毕竟是男人,还是要脸面的,你成日对他没鼻子没脸,他自然无趣得紧,你放软些身段,让他知道你的好,你怎么着也是他的正室嫡姨妻,哪有妾到压得过嫡妻的,他怎么着也会敬着你的。”锦娘又是一番好言相劝。 芸娘听了倒也沉了头,沉思了起来,锦娘看她有所触动,心下便松了口气,也知道话到说这份上也差不多了,若再多说,就过了,便扯到了别的事上:“好久不见冷婉了,也不知道郡主现在过得怎么样?” 芸娘听了果然神色自在多了,抬了头,叹了口气,她对冷婉倒是真心喜欢的,在宁王府里,也就冷婉不捧高嘴踩低,对她这个嫂嫂要好一点,便道:“四妹妹,我也正要跟你说这事呢,婉儿年纪也不小了,早先与你家三爷订了亲的,后来……你也知道,你们东府出了事后,宁王爷便要毁婚,但是,婉儿可是一直咬牙坚持不肯退婚另嫁的,只是你们三爷后来高中了后,又外放到远处任职了,这门亲事才搁下了,但婉儿一直对他痴情不改,一直在等他回来了,我家王爷和王妃倒底心疼她,拗不过她,便没有再逼她,也在等着轩爷回来呢。” “咦,三弟不是早就回来了么?怎么这事又……”锦娘想起冷华轩早就回来了的,怎么没有去两家没有完婚呢,说起来,两个人年纪都确实不小了,再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啊,转念一想,冷华轩如今家遭剧变,东府里如今可是大不如从前了,而且,父母死得也不是太光彩,他那人,心性而却是高的,虽然也是科举出身,有了功名,但官职太小,而冷婉可是堂堂的郡主,他怕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冷婉,所以,一直迟迟未去上们议婚,而他又没个长辈为他理事…… “是回了,我家王爷也派了世子去支会过他,问过他的意思了,可是他却说是冷了心,不想成婚,说是怕害了冷婉,让她另寻高门呢,这话可真让我家王爷气着了,冷婉等了他两年多,好不容易盼了他回来了,他却不咸不淡的,对婉儿没个真心,王爷可以不念他的家世,但总不能他一个落魄之人,还看不上咱家郡主吧,一气之下便退了婚。 可怜婉儿,好不容易等到心上人回来了,却得了这样一个结果,她便在家以泪洗面,茶饭不思,王妃也急得不行了,但却没办法,宁王府也是宗室贵亲,咱们家主动去找轩爷已经是落了面子了,没想到,轩爷却还不乐意,王爷就是再心疼女儿,也还是丢不起这个人,非要压着轩爷娶婉儿的,这事啊,倒真成了王府的一件难事了,唉,也不知道你们轩爷是怎么想的,他会不会在那小县里娶了亲啊,婉儿这么好,他还嫌弃?” 锦娘不禁为冷婉的勇敢和痴情而佩服不已,自己与冷婉也有些交情的,冷婉与冷华轩的事情,她也清楚一些,当初二太太在世时,还是一力想要娶冷婉进府的,虽然,她的目的不太纯,但是,冷婉和冷华轩之间的感情还是纯真的,只是弄不懂,如今冷华轩为什么又不肯娶冷婉了,东府虽然没落了,但冷华轩可真是二老爷的血脉,二老爷被人陷害致死,这府里,也就是冷华庭为长了,自己做为嫂嫂也应该为他操些心的,等回去,好生问过他的心意,再作打算吧,相信,他应该对冷婉还是有情的,只是有些心结没有放下罢了。 于是锦娘对芸娘道:“大姐回去好生劝劝王爷和冷婉郡主,看看还有挽回的余地没,我呢,也和你妹夫去劝劝小轩,若是他有顾虑,统过不过是个财势和自尊两词影响了他,我们会想法子开解的,这事,咱们得好好图之,总要办成这件亲事就好。” 芸娘听了大喜,感激地看着锦娘道:“四妹妹肯着手,那事情就好办了,我一回去就找公公商量去,婉儿是个认死理的,她只是被伤了心,但心底下定然也是愿意的。” 锦娘听了不由正眼看了芸娘,这个大姐还是有优点的嘛,至少她对婉儿是真心的,以前在娘家时,她对自己百般凌辱,想来也是因为大夫人的教导有失的缘因,如今大夫人去了,她又受不少教训,应该能改过了的。 姐妹四人如今也只剩下了三个,她还是希望芸娘能过上好日子的。 说话间,二夫人已经迎了出来了,芸娘这回很恭敬地给二夫人身了礼,还称了声:“母亲”这让二夫人听了好不欣慰,眼圈儿都红了,锦娘看着也高兴,扬哥儿一看到外婆便伸了手要她抱,小嘴像抹了蜜似的:“外婆,外婆,扬哥儿好想你哦,你想扬哥儿了没?” 二夫人听了笑得眼都眯了,忙抱住他就亲了一口:“我的儿,外婆可想你了,真是个好乖乖呢。” “外婆是这里想扬哥儿么?还是这里?”扬哥儿立马又在二夫人脸上也啃了一口,分别指着二夫人的鼻子和嘴问道。 二夫人被他问得莫名,不由看向锦娘,不知道这想人还分鼻子和嘴的,锦娘忍笑嗔了自家儿子一眼,拿手指戳他脑门道:“你不是会是嘴巴里想外婆吧?” “是啊是啊,扬哥儿嘴巴最想外婆了,外婆,扬哥儿想你,扬哥儿要糖糖……”感情他所谓的嘴巴想人,就是想人家拿东西给他吃呢。 二夫人听了不由哈哈大笑,就是芸娘听了也是笑弯了弯,想着这小子连他外婆也要骗,自己方才在大门处受的那些还真不算什么了。 几人去了老太太屋里,给老太太见了礼,扬哥儿自然又成了大家手里的宝,他转圈儿甜甜讨好了一屋子的大人,人家赏他的礼,他两只小手拿不下,便揭了自己的小袍摆子,兜了一衣兜回来,献宝似的交给锦娘。 锦娘真是一头的黑线,自家可算得上的京城首富了,怎么还会养出这么个财迷儿子啊。 芸娘难得的带了不少礼物回来敬给老太太,老太爷,二夫人,就连轩哥儿,她也是仔细的备了一份礼的,她嫁出去这么多年,还是头回礼性如此周全,老太太见了也欢喜,只当这个嫡孙女总算是开窃了,懂得人情世故,学会做人了。 自然芸娘得的回礼更多,她一点也没亏,但锦娘也头一回在她眼里看到了不好意思,她悄悄的对锦娘道:“原来,待人好,会有这么大的回报的。” 锦娘不由哑然失笑,高兴地对她道:“大姐以诚待人,自然收回去的也是诚心,这样的生活,是不是更舒心一些呢?” 芸娘羞着脸点了头,大家高兴地在老太太屋里用过午饭,老太太年纪大了,便道了乏,由红袖几个扶着进去歇了,锦娘便跟二夫人说起丰儿的婚事,二夫人是知道丰儿的,当初她可是老太太选了送给锦娘的,这会子听说她要嫁给有品级的宫庭侍卫,心里自然也觉得既高兴又骄傲,便让冬儿到屋里拿了一个副金五事来,给丰儿添香。 芸娘见了也送了一支钗给丰儿,算是道喜,言语间,不见半点轻视之意,丰儿感激地谢过几位主子,羞涩地退到了一边。 二夫人便使了人去请丰儿的老子娘过来,没多久,丰儿的娘就来了,她原是孙家的二门上的管事娘子,也算得有体面的,见了锦娘几个也是落落大方得很,只是看向丰儿时,眼里闪过一丝忧色,方才去叫她的丫头一见她就报喜,说是四姑奶奶给她家丰儿看了户好人家,可是…… 等她一一见过礼后,锦娘便温和的跟她说起丰儿和陈然的婚事,丰儿的娘一听丰儿要嫁的竟然是有品级的侍卫,而且是皇上身边最得力的,立即眼都亮了,惊喜地看着丰儿,忙不迭的就应了,锦娘便又与她说起会请媒人来说项的事情,说起议婚礼节,一点也没当丰儿她娘是奴婢就轻看,丰儿的娘自是欢天喜地的便应了锦娘,挺着腰杆儿退了出去。 锦娘见丰儿难得回次娘家,便让丰儿去送她的娘亲,也知道母女俩应该有些体已话要说,便放了丰儿半天假,由着她回了娘家。 原本想这些不过是走下过场的事,丰儿的老子和娘全是孙家的家生子,女儿能嫁给官员,自然便可以脱了奴籍,怕是一家全都会跟着富贵起来,孙府里不少与丰儿的娘相好的,认识的,全都好生羡慕丰儿一家,但是,谁也没想到,晚上丰儿回来时,竟然是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 锦娘看着便觉得诧异,秀姑几个正在装罗着要回王府去,见她神色不对,便拉着她问,“你这是怎么了?原是你的好日子呢,怎么哭了?舍不得你老子娘啊,那陈侍卫可是无父无母的,你今后可以将你娘亲接到府上去,想来他也不会说什么的,好好儿的,哭什么?” 丰儿一听,眼泪又来了,只是哭,却不说话,双儿在一旁看着就急,问道:“你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趁着还在孙家呢,你早些说出来,夫人定然是会帮你解决的。” 锦娘看丰儿像是面有难色,不由也问道:“方才没有请你爹来,莫非他不同意?” 丰儿听了越发的哭得厉害了,张妈妈便道:“你倒是说啊,有什么难开口的,你再哭,我们就回去了,干脆把婚事也退了算了。” 张妈妈不过是吓丰儿,随口这么一说罢了,谁知丰儿听了便抬了头道:“夫人……奴婢……对不住陈侍卫,没福气,您……就帮我退了这门亲吧。” 大家听得面面相觑,怎么也不相信这是丰儿说出来的话,双儿更是拿手戳她:“你疯了?那么好一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呢,你竟然说要退了?你也不怕伤了陈侍卫的心?” 锦娘也不高兴了,感情的事情岂同儿戏,说退就退的啊,明明中午还好好儿的,怎么一会子就变了卦了? 张妈妈耐着性子问道:“退婚可以,但是,你总要给夫人和陈侍卫一个理由吧,无缘无故的退,咱们简亲王府可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能做那背信弃义的事情,你总要说个章程出来,为何要退?” 丰儿哇的一声又哭,好半晌,锦娘都不耐烦了,骂道:“平素看你是最沉稳懂事的,今儿怎么一遇到自己个儿的事反儿犯糊涂了呢?快说,凭什么要退婚。” 丰儿终于止了哭,抽抽噎噎的说出原因来,原来,丰儿有个姐姐,原也是孙家的丫头,以前在玉娘院里做过二等的,自小就许给了丰儿的表兄,那家也是孙家的家生子,是丰儿的娘舅,她娘舅曾经是二管事,在府里也有些体面,以前大夫人在时,丰儿的娘曾经犯过一次大错,差点烧了大夫人的茶水房,那一次大夫人差一点就要打死丰儿的娘,卖了丰儿一家,还是丰儿的娘舅拼命求情,一力担保,才救下了丰儿的娘和她一家。 丰儿的姐姐原是要与表兄成亲的,结果,就在前一月,她突然跟一个小厮跑了,不肯与表兄成亲,这让她的娘舅大怒,说丰儿家背信弃义,养女不教,败坏家风,非要丰儿家陪他家一个儿媳不可,丰儿的娘也是被逼的没法子了,她又只有丰儿一个女儿了,只好答应让丰儿嫁过去替了她姐姐。 秀姑一听便怒了,说道:“你娘是不是魔怔了,你早就不是孙家的丫头了,你可是夫人的陪嫁,她有什么资格来决定你的终身。” 虽说规矩是这样,但锦娘觉得这话也不厚道,丰儿的娘生了丰儿,自然可以决定她的终身的,只是,这也确实太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了,也不怕丰儿在简亲王府已经许了人? 双儿便骂丰儿:“咱们跟着夫人回京也有不少时日了,你也常和夫人一起回来,怎么就没跟你娘说过过陈侍卫的事情?你素日可没这么糊涂过。” 丰儿一听便红了脸,低了头道:“他……他一直又没明说,我怎么知道他究竟是几分真心,若是他没想过要娶我,我……我总不能将没落妥的事情拿来骗我娘吧,到时候,没脸的可是我自己。” 这话也对,丰儿是个谨慎的人,如此考虑也算是周全,只是如今可怎么办?难道为了她姐姐,就要牺牲她的幸福么? “那你也不能因为要还你舅舅家的恩情,就把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吧。”双儿气愤的说道。 “没法子,我爹先前应下了,我娘又觉得我家欠娘舅家的,必须要还,姐姐她不争气跑了,你让我怎么办,看着爹娘被至亲指着脊梁骨骂么?”丰儿说起来又要哭,拿了帕子掩着面,呜咽着。 “你娘方才不是应承得好好的么?怎么回去又跟你说起这事了?”双儿又问。 “我爹一听说我娘又应了我一们亲事,大发脾气,说是咱们家虽是奴才出身,但也要讲信用,有恩报恩,有要骨气,不能被人戳脊梁骨,姐姐已经做错了,再也不能失信一次,就算是我要被招进皇宫做皇妃,也不能允下,人要守信,才能无愧于心。”丰儿说起来很无奈,她也是个孝顺的,她爹爹是个忠直的人,一辈子老实,她也受的是这样的教育,觉得她爹也没错,占了理,更不好反抗。 锦娘倒是对丰儿的爹爹起了几分敬言,笑道:“你娘舅家是不是只是要你家赔个媳妇给他们家就成?” 丰儿听了倒是抬起头来,有些迷芒,双儿却是抚掌笑了,“这法子好,若只是想要个媳妇,咱们再找一个给他就成,不用非得是丰儿姐姐你啊。”说着,对丰儿使劲眨眼。 丰儿自然是不想退了和陈然这门亲的,一见还有希望,立即灵光一闪,跪向了锦娘,锦娘没好气的打她:“亏你在我身边做了这么久,脑子还是这么不灵光,一点弯都不晓得拐,就只知道哭。你且回去问清楚了,若是你表哥只是想要一个媳妇,你自去说,简亲王府赔个好的给他就成,这事就这么办了,一会子让人把你娘舅和你爹爹一起叫来,大家坐下来,摊开了谈。” 没多久,丰儿的爹爹和娘舅一起来了,她的娘舅见锦娘亲自接见他,人又温和,没架子,倒是没了拘束,她爹爹还真是个老实厚道的人,一看就是个倔脾气,锦娘便将自己的想法跟他们说了,他娘舅也是个知机的,在孙家做了几十年,自然知道得罪了简亲王府没有好下场,他原也不敢真的就要了丰儿做儿媳,不过是知道锦娘对丰儿好,定然是为丰儿撑腰,他趁机讨些好处罢了。 如今锦娘说会选个好丫头给他做儿媳,又还拿了五十两银子给他做娶儿媳之用,他自然是再不敢说什么,高兴的拿了银子走了。 锦娘却说要讨了丰儿一家去简亲王府,她觉得丰儿的脸为人信义,自己那正缺这样的人,府里正要有个守库房的人,而他正合适。 丰儿的爹爹自然是愿意的,锦娘便向二夫人要了他一家的身契,带着他一家回了简亲王府。 几个月后,丰儿和双儿两个一同出嫁,一个嫁给了陈然,另一个嫁给了喜贵,两桩亲事一齐办的,全府上下热闹了好久,只有一上官枚一人落寞地坐在自己屋里掉泪。 番外 7 双儿成亲后,锦娘便认了喜贵做义兄,这事又热闹了好一阵子,只是,因着锦娘如今是王妃身份,是上了宗氏玉碟的,喜贵的出身太差,这认义兄的事情,也只能是私下的,不能报到孙家族里头去,所以,只是在府里头摆了两桌,请了自家玩得好的一伴子来做了个见证。 那一日,白晟羽正好从西凉回来了,也带着贞娘也来了道贺,贞娘还特地恭敬地叫了喜贵一声哥哥,把秀姑感动得眼泪直流,喜贵更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呐呐地不敢应。 白晟羽便笑着拍了拍喜贵的肩膀,斜着眼睨着喜贵:“怎么,大舅哥,你不会是嫌弃我吧,我可不如四妹夫富贵,他是王爷,我只是个五品郎中,你肯认王爷妹夫,不认我,哎呀呀,真的好没脸啊。” 喜贵听了更不自在了,急得不断的给白晟羽作辑,又对贞娘道:“三姑奶奶,您看这……我不是这意思?” 贞娘怀了有好几个月了,挺着肚子支着腰站着,见喜贵向她求助,她不笑反嗔,一双水盈盈的大眼里盛满委屈,“你看你还不是这意思,相公说得就没错,喜贵哥哥是看四妹妹是王妃之尊,而我只是个五品诰命吧,所以,也嫌弃我呢,听听,还叫我三姑奶奶,哪有这样的啊,你还叫四妹妹四姑奶奶不成?” 喜贵其实打小儿也和贞娘一起长大的,那时,锦娘没饭吃时,秀姑便会带着锦娘和喜贵一起去求贞娘的娘亲,小时候的贞娘看着贞静娴,其实是个小调皮,她自已家里的也不够吃,便会拉了喜贵和锦娘一起去大厨房里偷,有时大厨房里总有人,她便让喜贵去捉老鼠,捉来丢到大厨房里,厨房的婆子们见了,必定会乱作一团,有的打老鼠,有的便吓得尖叫,贞娘便趁乱溜进去,将案上刚做好的菜偷两盘出来,那时的锦娘笨笨的,但也知道拿最能填肚子的东西,馒头,偷出来后,向个小的便躲在某个地方吃。 只有喜贵会偷偷地留一点给秀姑,那两小姑娘便尽着自己的肚皮装了。 也有被抓的时候,贞娘便是那最会溜的,每次被抓的不是锦娘便是喜贵,喜贵可没少挨打,不过,贞娘还好,喜贵一挨了打,她一般都会多匀些东西给他吃,可以说,喜贵和贞娘,也如兄妹一样,感情很好。 只是贞娘从来不叫他喜贵哥哥,总是喜贵,呆子的乱叫,这还是第一次叫哥哥呢,所以,喜贵听了有些不适应,但小时候的事情如今回想起来,也觉得很甜,很温暖。 他抬眼,见到贞娘眼中一片真挚之情,鼻子也有些酸,哽了嗓子应了一声。 贞娘立即眉花眼笑,拿了一对上好的蓝田玉镯递给了一边的双儿,笑着对双儿道:“你以后可是我嫂嫂了,得赶紧些,快些给秀姑婶子添个孙子。” 双儿听得脸透红透红的,羞不自胜,锦娘见了又高兴,又无奈,贞娘两口子这是给足了自己面子,白晟羽乃侯门之子,他能叫奴才出徨的喜贵为大舅哥,也算是难得了,只是他那人,原就是个不着调的,也不拘泥这些个身份,要不,也不会以嫡子身分,娶庶出的贞娘为正妻了。 只是,贞娘如今也跟着白晟羽学坏了,怎么也一样的不着调起来了呢?那两口子站一起,连表情都差不多,一门心思就是想要捉弄人,以前在家里,可没看出贞娘有这潜力啊。 冷华庭在一边看出锦娘的心思,笑道:“不是一样人,不进一家门啊,三姐姐是近墨者黑啊,娘子,你以后小心着点,三姐姐也厉害着呢,小心你就着了她的道。” 白晟羽一听不乐意了,指了冷华庭道:“四妹夫,别以为你就是个好的,你那砸人的本事也就这两年才收敛一些,你那一手可是全京城都出了名的哦。” 此言一出,连锦娘都笑了起来,当初冷华庭因着对谁都不相信,所以,总是装白痴,仗着别人都说他的心智停留在十二岁,见谁不高兴就砸谁,府里上下没被他砸过的可不多,这事还闹到先皇那里去过,先皇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这倒是纵容了他,让他越发的砸顺手了,不止是在府里头砸人,就是在府外,看到不顺眼的人,听到不顺耳的话,便抓什么砸什么,也不管对像是谁。就这一些来说,他确实比白晟羽更不着调啊。 冷华庭对这段光荣经历一点也不以为耻,反倒拿起手里的酒杯就威协地看着白晟羽,嘴角勾起一抹坏笑道:“怎么,三姐夫,你也想试试?” 白晟羽忙转到贞娘身后去,嘟了嘴对他家娘子道:“四妹夫仗势欺人啊。” 贞娘很怜爱的回头看了眼自家老公,安抚他道:“不怕,他若敢欺负你,我就哭给四妹妹看,我前儿来时,四妹妹还告诉我,怀着身子时,一定要开开心心的,不然,会影响胎儿哦。” 锦娘听得一脸的黑线,果然物以类聚,贞娘比白晟羽更强大,她正夹了块红烧排骨往自己碗里放,在半路上,那排骨就被截走了,定眼一看,那炸得金黄油酥的排骨正往扬哥儿碗里而去,而抢她排骨的人,正是秀姑。 “秀姑,你也太不公平了吧,这一碗他都吃了一小半了,小孩子家家的,吃多了油腻的东西可不好,我才吃两块啊。”锦娘哭丧着脸,倾诉着自己受到的不公正待遇。 “有什么不好的,只要我们扬哥儿喜欢吃就成。”秀姑头都没抬,笑眯眯地看着扬哥儿将那块抢来的排骨放进嘴里,包成小包子似的小嘴,几鼓几鼓的,一会儿便吐出一块半点肉星也不沾的排骨来。 “我们扬哥儿可真乖,好会吃排骨。”秀姑拿了帕子去拭扬哥儿嘴边的油,笑着夸道。 锦娘瞪着扬哥儿就快要喷出火来,见他的眼睛又盯着排骨看,将那碗排骨端到了桌另一边去。 冷华庭一见,那妖艳的凤眼一亮,讨好的说道:“娘子,这是给我的么?” “秀姑奶奶,娘亲偏心,我要吃排骨。”扬哥儿见了立即搬救兵,说完也看到他娘正大瞪他,仰头给锦娘一个灿烂的笑,“娘亲,吃多了肉肉会不好看好。” “那你吃了那么多,不怕变丑?”锦娘立即回击他。 “安拉,安拉,我是爹爹的儿子,爹爹吃得多我还多,你看爹爹可有丑过?他们都说,我将来比爹爹还要漂亮呢,娘,你不用妒嫉我啦。”快两岁的扬哥儿口齿伶俐得很,说出来的话也不怕气死个人。 锦娘还想要骂他,突然便觉得心口一阵堵得慌,回头就想要吐,双儿虽说嫁了人,可还是住在简亲王府,仍担着过去的事情,照顾着锦娘的起居,主要是让她老带新,帮锦娘再**个好丫头出来,这会子见锦娘突然不舒服,忙起身扶住她:“夫人,您是不是没吃好?寒了胃啊?” 锦娘忍不住心中翻涌的感觉,离了席,跑到耳房里大吐特吐起来。 刘医正被请了来,很安详的给锦娘把着脉,好一会子他才起了身,到一旁的案桌上开药,冷华庭心里很着急,生怕锦娘得了什么大病,眼巴巴的看着刘医正,不过,他也很清楚这位如今的太医院院首大人,最是喜欢卖关子,你越着急,他越喜欢吊胃口了,只好耐着性子等他将药方子开完。 总之不过是一时半刻的事情,他总要说出病情来的。 果然刘医正见他沉得住气,便觉得没意思了,写好方子,抬手一辑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又有身孕了。” 冷华庭喜得自椅子上猛的站了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娘子她……她又有孕了?” 刘医正听了就沉了脸,冷冷道:“莫非王爷不相信下官的医术?” “哪里,您可是整个大锦医术最高明的太医了,一个喜脉怎么会看错,王爷他是太高兴所致了,您莫怪。”**的锦娘听了也很高兴,忙为冷华庭解释着。 冷华庭听了也点头,他确实是太高兴了,自己只得扬哥儿一个孩,子嗣还是太单薄了些,而且,游历在外的老王爷和王妃若是知道锦娘又怀了孕,指不定一高兴就会回府来了,虽然自己两口子现在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做得好很好,但是,家里有老人在,才像个家嘛,一定要想法子把这消息递给父王去。 以后的日子里,锦娘便将大部份的家物交给了张妈妈,她便在府里悠哉的过着米虫般的日子,后来,四儿生了个女儿,粉琢玉碉的,既漂亮又可爱,锦娘看了一眼自家调皮又腹黑的儿子扬哥儿,摸着肚子喊道:“这回一定要生个女儿出来,怎么也不要生儿子了。” 扬哥儿看着摇蓝里的小妹妹,好不喜欢,一下摸摸她的小脸,一下摸摸她头发,仰着头对四儿道:“四姨,小妹妹好漂亮,给扬哥儿做妹妹吧。” 四儿听了直笑,嗔了他一眼道:“不给,让你娘生去?” 扬哥儿回头正好听到自家的娘亲正在祈祷要生女儿,不由撇了撇嘴道:“娘亲生的怎么行,娘亲生的只能是妹妹,四姨,你生的就可以做扬哥儿的媳妇儿呢。” 锦娘和四儿一听,面面相觑,这小子,才两岁不到啊,从哪里学来的啊,锦娘发誓自己可没有教过他这些。 猛然又想起,宫里的皇后一月前也生了个小公主,她去宫里道贺时,皇上还笑着说要和她做亲家呢。 那天她也带了扬哥儿去了,那小公主也是长得粉懒可爱,皇太子吃力的要抱小公子,扬哥儿看了眼谗得不得了,也要抱,宫女们哪里敢让他们两个小祖宗碰公主啊,便要将他们劝开,结果,脾气很好的皇太子那天将扬哥儿往边上一推道:“这是我妹妹,你不能抱,只有我能抱。” 扬哥儿一听便要哭,结果皇太子又道:“你急什么,父皇说,小妹将来就是你的媳妇儿,你们两没成亲,是不能碰的。” 扬哥儿哪知道媳妇儿,成亲是咋回事啊,便仍是哭着要抱小公主,说是不要媳妇儿。 皇太子便很老沉持重的劝他道:“你别哭啦,媳妇儿比妹妹好的,将来,妹妹就是你一个人的,别人都不能碰的,是吧,母后。”说着,他还抬起头问皇后娘娘。 皇太子也是四岁不到的样子,但是,宫里规矩很严,教育也不一样,早有宫嬷开始教他男女大防和礼俗之类的事情了,所以,他也懵懵懂懂的知道一些事,不过一知半解,大家听了当童趣罢了。 于是,那天经过皇太子的细心教导,扬哥儿明白了,别人家生的妹妹,就是他的媳妇儿,一看四儿生了个小妹妹,他毫不犹豫的来宣布所有权了。 锦娘不由叹了口气问扬哥儿:“你不是要了小公主做媳妇么?怎么又要四姨家的小妹妹?” “喜欢啊,喜欢我就要。”扬哥儿抬了头白了他娘亲一眼,他若不先订下来,等一会子太子来了,也要先订下来怎么办?四姨家小妹妹可不是太子家的,那他也可以要来做媳妇的,还好,自己抢先了一步。 一低头,他又想起他娘亲方才说要生女儿的话来,忙对她娘亲道:“娘,你生了妹妹就给皇太子做媳妇子吧,省得他跟我抢。嗯,三姨家的我也得去订回来,不然,也会给太子哥哥抢了去的。” 锦娘对自家儿子无语了,只当他现在是好玩,什么都不懂就是。 那日看完四儿,锦娘便带了好几个人一起去了东府,她如今给冷华轩配了几房人,将原先散了的家仆找了好几房人回来,照顾冷华轩的起居饮食,只是也不知道冷华轩在想什么,锦娘跟他说过好几次,让他去宁王府提亲,将冷婉娶回府来,但他就是不肯,问他,他又不肯说原因,真的好无奈,锦娘很是同情冷婉,觉得她是个很坚贞的女子,所以,今儿她又开始了她的媒婆之旅。 但是,人还没到东府,就听人来报,落霞郡来了,还带着冷婉一齐来的。 番外 8 锦娘只好打回转,又使了凤喜去请冷华轩过来,就说自己有事找他商量,叫凤喜千万不要说冷婉来了的事。 凤喜应声去了,锦娘刚过月洞门,落霞就带着冷婉一起到了,锦娘忙迎了上去。 冷婉也是好久没见锦娘,再见时,有着恍如隔世之感,当年,锦娘还只是孙家庶女是,便到过宁王府玩耍,那时,冷婉便特别喜欢锦娘,两个兴趣相投,很是谈得来,后来,锦娘嫁到简亲王府,那时候,二太太还在,冷婉会和芸娘一起到二太太府里玩,二太太便会请了锦娘过来一起说话,关系自然就越发的融洽了。 原以为,二人能成为妯娌,却不知,世事变迁,如今二太太早已伏法,东西萧条冷清,锦娘却成为了大锦朝的女才子,女红人,也成为了最尊贵的王妃之一,而自己,仍是独守闺房,心心念念着的那个人,一直不肯下决心娶她,偏生他又并非无情,偶有书信传来时,话里多有关切之意,让她又升了希望,舍不得弃他另嫁。 “给王妃请安,王妃安好。”落霞俏皮的一福身,行了个标准的宫礼,锦娘避让不开,便笑着拿手打她,“你这丫头,几日不见就跟我生分了是吧,那好,我也给落霞郡主行礼。” 落霞一听忙扯住她的手道:“别介,我受不起啊,嫂嫂,若是庭哥哥看我给你行礼还不整死我去,你饶了我吧。” 锦娘嗔她一眼,笑着对冷婉道:“婉妹,好久不见,你看着清减了。” 冷婉优的给锦娘行了一礼,眼中带着一丝沧桑,“确实好久不见了,请王妃受冷婉一礼。” 锦娘笑嘻嘻地将她扯住,一手一个,接着就往府里走。 “你们都是我的好姐妹,既是难得来一趟,那就不要拘礼了,你们也知道,我做不惯那个。” 落霞听得掩嘴就笑,几个说说笑笑就到了锦娘院子里,吩咐满儿茶点备好,因是秋夏相交,天气炎热,屋里就放了冰块,张妈妈又让人端了冰镇的酸梅汤来,三人喝了,解了渴。 落霞放下手中的汤碗,看了冷婉一眼,对锦娘道:“有人可是夸下了口,说她长嫂如母,会给兄弟做主的,怎么到了如今还没动静呢?人家的年纪可是等不了了啊。” 冷婉一听,脸上浮出两朵红云,落霞的爽直大方她有些吃不消,羞涩地低下头去,但却又忍不住满眼期抬眼看锦娘。 锦娘听了也怪不好意思的,却实是她自己曾说过,要帮着解决冷婉和冷华轩这对冤家的事情,可是,她也努力了,人家男方自己总不表明态度,她总不能拿刀子逼他娶亲吧,可是这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还真不敢当着冷婉的面说出来,她今天既然找上门来,怕也是实在在家熬不住了,一腔希望全放在自己身上了,唉,惭愧,惭愧啊。 “那个,三弟最近,忙下政务,我倒是找过他几回,他有几分意动,只是,好像有些顾及,我问过他,他又不肯明说,唉,那小子经历了些事情,比过去稳重多了,婉妹啊,这事你别急,再给嫂嫂些时间啊。” 冷婉一听冷华轩并非直接拒绝,黯淡的眼眸变得明亮了起来,微垂了头,羞涩地说道:“多谢嫂嫂了。” 一回子凤喜回来了,却是站在穿堂处看着,并没进来,那样子似乎有话说,锦娘心知她定是看冷嫁和落霞在不方便,不由摇了摇头,叹口气对落霞和冷婉告了个罪,才出得门去,心里不由想念双儿,如今因着双儿成了亲,便不能如先前那样随侍在身边了,她的一部份工作便交由凤喜,今儿这事,若是双儿,她便会附到自己耳边耳语几句就是,绝不会让自己丢下客人,走到外面去只一个丫头回事。 凤喜见锦娘出来了,脸上露出犹疑之色,很小声的对锦娘道:“三爷没在府里,奴婢问过烟儿,说他去了二老爷的坟地了。” 锦娘听得一怔,自己先前准备去东府时,便使了人看过,知道冷华轩在府里才去,怎么这会子又去二老爷的坟上了? “奴婢也觉得奇怪呢,听烟儿说,好像三爷也是听说……宁王家的郡主来了,才故意避开的,烟儿那样子,像是要哭了一样,夫人,她说三爷好可怜,其实心里还是很喜欢婉郡主了,但就是不愿意娶她进门,唉,若是三爷好生成个家,东府也能有些鲜活气呢,以前的东府可真是富贵得紧,如今却落得……” 锦娘皱着眉头止了她的话:“你去让外门管事备辆大些的马车,说我要出门。” 凤喜听得一怔,夫人这怎么也要出门呢,屋里还有两位客人呢?但看锦娘一点也没有要向她分说的意思,她只好垂了头,老实办事去了。 锦娘回到屋里,半挑了眉看落霞:“婉儿的事我且不说,菬霞,你今儿可是只来陪婉妹的?” 落霞听得一楞,眼里闪过一丝落漠和无奈,随即又嘻笑着道:“自然不是,如今京里可是好多太太小姐们都知道,简亲王妃最爱的就是做大媒,落霞年纪也不小了,自然也是想让嫂嫂给说个好人家呢。” 锦娘脸上笑容一收,一本正经的对她道:“你说的可是真的?那我真的会给你找一户家不多的人家,差不多的人,把你嫁了哦?” 落露仍是笑着,眼里却浮出一丝泪意来,垂了头,两手扯着手里的帕子,狠狠地说道:“哼,你这话要是说给那个人听,他不定会有多高兴呢,这阵子,日日想法子躲我,看到我就像老鼠看到猫一样,我有那么可怕吗?我落霞,不说要倾国之貌,也是绝色美女一个,论才貌,论家世,论人品,哪一点配不上他,他越是要躲我,我便越是要缠他,今生缠不到一起,我缠到他下辈子去。” 锦娘很喜欢落霞这敢爱敢恨的性子,对她竖了个大拇指道:“好,我支持你,落霞,你是好样的。” 冷婉听了也触到了自己的心事,不由也撇了嘴道:“可不是吗?都是没良心的,咱们哪点配不上他了,非要扯三扯四的,喜不喜欢,想不想娶,明着说吗?拖拖拉拉的,断又不断,真是烦死个人了。” 锦娘听得眼睛一亮,原来冷碗也这么有气势呢,她一起身,拉起两个郡主的手道:“嗯,姐妹们,咱们不能被那些臭男人打倒,既然喜欢了,就是拿刀子逼,也要逼得他们将咱们娶回去。” “娘子,两位妹妹说这话还可以,你嘛,就算了吧,差不多一点啊。”锦娘话音刚落,自里屋便传出冷华庭很不豫的声音,锦娘一听便缩了头,拉着两位郡主便往外跑,回头对屋里的人说道:“相公啊,我只是去做大媒啊,给两个妹妹相亲,出去一会子再回。” 说着,也不等某人回应,人已经出了穿堂,下了台阶,走出好远了。 落霞一路走,一路笑,“嫂嫂,我还以为庭哥哥最是怕你的呢,原来,是你怕他哦,他说一句你就原形毕露了。” 锦娘听了便嗔了她一眼,拿手戳她道:“小丫头你懂什么,夫妻之道,不是谁怕谁的事,而是要相互尊重和忍让,谁都会有说错话,做错事的时候,错了不要紧,重要的是一方要包容,而另一方要知错认错,知错就改,这样的夫妻才能长长久久啊。” 落霞和冷婉听了都垂了头,露出思索的神情,锦娘知道她们两人都听到心里去了,便不再说话,带着两个去了外门,门外早就备了两辆马车,锦娘拉着落霞和冷婉同坐了一辆,而后面的一辆便坐着各自的丫环婆子,王府的侍卫随从跟了十好几个,马车向城外开去。 冷婉和落霞都不解,问道:“嫂嫂这是要带我们两去哪里?” “你们两个长得如此水灵,我呀,要卖了你们,一定能赚不少银子呢。”锦娘故意一脸邪笑地对两个郡主说道。 落霞听了立即对锦娘翻白眼,冷冷道:“就你这怂样,还想卖我,小心我和婉儿一起把你卖了,你呀,如今可是最值钱了,你信不信,我只要传个信去简亲王府和宫里,说你失踪了,立即便有大批宫廷侍卫和王府私兵追出城来,啊,还是算了吧,我怕乱箭穿心啊,五马分尸啊。” 说着她还故意两手一摊,装个死样,把锦娘和冷婉得得前府后仰,冷婉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半晌才止住了笑,对锦娘道:“她就是个没脸没皮的,这种话也能说得出来,咱们可都是皇室宗亲,不管是丢了谁,宫里都会派人来找吧。” 落霞听了意味深长的看了锦娘一眼,小声道:“不见得呢,总之,咱们的锦娘嫂嫂如今可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咱们两个啊,最好不要得罪她哦,不然,小心皇兄会找麻烦哦。” 锦娘听她的话状似玩笑,却似在深意,一时脸上的笑僵住,脑海里回想起与皇上一起在江南地道里避难时的情景来,又想皇上一直对她很亲和,如待妹妹一相对她,自己不应该乱猜疑才是,如此便很快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神神秘秘的对冷婉道:“一会子,我和落霞两个不下车,你一个人带着丫头婆子们过去,那个人就在族坟里,你可以自己去问她,大胆一些,问明白了,肯就肯,不肯就不肯,不许他再玩暖昧了。” 落霞听锦娘这‘玩暖昧‘三字觉得很贴切,瘪了嘴对冷碗道:“嗯,确实是这样,他男人,他拖得起,咱们姑娘家可就拖不起了,你的这一位,可比我那一位还要让人恼火和讨厌呢。我起码是个单相思啊,他不肯我也不怪他,他从来都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心意,是我自已一厢情愿,不肯放手的啊。”说着说着,眼圈儿就红了。 冷婉心知她的苦楚,便拍了拍她的手道:“我这一次一定不给他玩暖昧的机会了,非要逼他表态不可。” 说话间,简亲王一系的祖坟到了,锦娘真的让冷婉带了自己的丫头进了祖坟,在简亲王府的一个粗使丫头的带领下,找到了冷二老爷的坟地,远远的,看到冷华轩果然正站在二老爷的坟前发呆。 冷婉将手一扬,让跟着的人全都停了下来,自己悄悄地向冷华轩走去。 “爹爹,你说轩儿要怎么办,当年,害你的人里也有她爹爹,儿子不能找他报仇,但要儿子认他为岳父,儿子实在是做不出来啊,可是,她又是那样的一往情深,轩儿还是第一次看到有那样痴情的女子,她对轩儿真的是做得仁至义尽了,轩儿落魄潦倒时,她从来就没有嫌弃也没有放弃过轩儿,她是轩儿能坚强存活下来的勇气,轩儿……其实好喜欢她,可是,造化弄人,为何她会是仇人之女呢?”冷华轩边说,边蹲下身去,给面前的纸灰上又添些纸钱,温和干净的双眸里蕴满痛苦之色。 冷婉先是听得一震,整个人都差一点僵木发麻,随即听他又说,他其实很敬重自己,很喜欢自己时,一股狂喜又充斥心间,原来,他对自己也是有着那样深的感情,他也明白自己的一片痴情,可是,父亲,怎么会是杀害二老爷的凶手呢?二老爷不是被他哥哥冷华堂所杀吗? 是了,那个二老爷是假的,是西凉的探子,难道,这坟里,就是住着真正的二老爷?那冷华堂比他还大,怎么又是假二老爷的儿子呢? 冷婉想不明白,因为,她不太知道当年刘姨娘与赫连容城之间的那些事情,所以,越听越糊涂了。 但是,冷华轩又是从何处得来,宁王爷与赫连容城有勾结的信息的呢?若真是,那宁王府不是……会,想到这里,冷婉不由打了个冷战,她突然明白冷华轩为何如此痛苦了,不由对眼前这个男子更加心疼和怜爱。 若宁王真的曾经背叛过大锦,做过出卖朝庭的事,又害死了冷二老爷,那冷华轩如果要报仇,告发就是,但那样一来,整个宁王府便会被抄查,几百口人都会被流放,或是卖掉,而自己,也会由一个高高在上的郡主而被打落尘泥里去,所以,他宁可自己一个人痛苦,宁可自己怨他,既舍不得自己,又无法接受自己,所以,才玩暖昧,才……拖着……想来,他也是一直在想着解决的法子而不得,正苦恼着吧。 想明白了这一点,冷婉决定要勇敢的跟冷华轩站在一起,一起想办法解决,或者,这是个死结,难以解开,但她相信,只要两个齐心协力,应该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到他们的,就如当年的锦娘和冷华庭,他们的处境更为恶劣,但她一样坚强的与冷华庭在一起,如今苦尽甘来,成为人人羡慕的一对快乐夫妻。 慢慢走近,她悄无声息地在冷华轩的身边蹲下,拿起一张钱纸,也丢进火堆里。 冷华轩一时怔住,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冷婉,冲口而出的是:“婉妹,你怎么在这里。” 冷婉温柔地笑着,火光映在她带泪的脸上,像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只是那样的笑容太过凄楚和哀伤,让人看着心疼啊。 “我若不来,你是不是要将那些话藏在心里一辈子?”冷婉含泪笑着,缓缓抬眸,定定地看着眼睛这个自己日思夜想的男子,心中有无数个念头升起,最后聚成一条小溪,唱着同一支歌,说着同一句话,那就是,今生非眼前这个男子不嫁。 “什么……什么话?你听到了什么?”面对这样的冷婉,冷华轩有些慌乱,他猛然站起身来,逃一般的往坟外走。 “你还想要逃吗?你还想要拖到何时去?不管如何难,总有个解决的法子的,难道,你真的要逼我去做姑子么?” “婉妹,我……对不住你,你还是,另找户好人家,嫁了吧。”冷华轩背对着冷婉没有回头,声音干涩的说道。、 “你混蛋,这种话为什么不早几年说,为什么要让我喜欢上你了再说,为什么要让我再也忘不掉你了再说,为什么要让我决定终身非你不嫁之后再说?你分明就是个懦夫,一个胆小鬼。”冷婉不顾一切的在冷华轩身后大声吼道。 番外 9 冷华轩听得一怔,眼里立即露出一丝恼怒来,回头看了冷婉一眼,让开落霞,给锦娘行了一礼:“嫂嫂怎么会来此处?” 锦娘叹口气道:“我特地使了人支请你,你却不肯来,婉妹又来了,我便只好带了她到这里来了,三弟,有什么话不能往开了说?你既是对婉妹有情,就因该告诉她原由,你给人定罪,也要让人心服口服不是吗?” 冷华轩听得眉眼微动,温亮的眼里带了丝愧色,但很快又浮上一层无奈,转头戒备地看了落霞一眼,没有说话。 锦娘便知他是不原当着落霞的面说话,又怕落霞生了硌应,忙道:“郡主也是关心婉儿的,她是个爽真人,没有恶意的,不过,说到底,这是你跟婉儿的事,我们两个说再多也无用,她只是看你话也不说清就走,仍是让婉儿吊在半空里,上不得,下不得,总拖着,不是个事,三弟,我们两个这就回马车里去,你和婉妹再谈谈,兴许,只间有啥误会也不一定呢。” 说着,扯了落霞就往回走,落霞狠狠地瞪了冷华轩一眼,又关切地对仍在地上哭着的冷婉道:“婉妹妹,你莫哭,姐姐和嫂嫂会给你做主的。” 冷华轩这才注意到百多米远的小树林子里,停着两辆马车,正是简亲王府的,看着锦娘朝马车边走,他欲言又止,抬了抬手,想将人叫回来,最后还是忍住了。 正在此时,锦娘却又回了头,转过身来,他微微一怔,呐呐地看垂下了手。 锦娘却并没往回走,只是正色地对他说道:“三弟,我不管宁王当年做过什么,是不是真的有问题,我只想告诉你一句,那些都跟婉妹没关系,宁王是宁王,她是她,她是无辜的,跟你过一辈子的人也不是宁王,是冷婉。” 说着转回去,再不迟疑,和落霞双双走向了马车。 冷华轩听得楞住,锦娘的话像一夏日的一缕清风吹入他的心里,顿时有种清明之感,那郁结于心多时难解的结也似是有了引线,只需扯着那引线,便能解开,他慢慢地回转身,眼里露出一丝坚决,走近婉冷,伸了手,将她温柔地扶起; “地上凉,起来吧。” 冷婉仰起梨花带雨的俏脸,乃抽着鼻子,两眼却是闪闪发亮,像看到了黑夜中那盏指路的明灯,缓缓的顺着他的手站了起来,乖巧地跟着他走回二老爷的坟边。 钱纸已经燃尽,只剩一堆灰烬,一阵风吹来,将纸灰扬得漫天都是。 “当年,你父亲与那赫连容城是好朋友,与我父亲也是莫逆之交,只是,我父亲是不知道那赫连容城是西凉人,而宁王爷却是知道的,父亲最后一次出门,便是应了宁王爷的邀请,后面,便死在了外面的,说起来,赫连容城假扮成我爹爹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宁王爷究竟知不知情,但是,宁王,与赫连容城之间必定是有着不可告人的密秘的。”冷华轩斟酌着,想尽量将话语说得委婉一些,往日温和干净的黑眸如今浸满痛苦和挣扎,确实不管宁王做过什么,都不关婉儿的事,可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可以不怨恨冷婉,但又怎么能够娶仇人之女为妻? 再说了,两人若真的成婚,宁王便是他的岳母,一个女婿半个儿,让他认贼作父,那他不是猪狗不如了么? “也就是说,你并不能肯定,我爹爹就是参于杀害你父亲的凶手,对吧。”冷婉想了好久才弄清楚,他话里的关节,亏得她早就打听过赫连容城的身份,和赫连容城与冷二老爷关系,而且,正是因此,她才更加疼惜冷华轩。 不能肯定吗?冷华轩在心里苦笑着,虽说宁王并非直接凶手,却是间接凶手,而且,宁王应该是最先发现赫连容城的假身份的,当初,赫连容城假扮父亲时,曾经露过破绽给宁王的,但宁王却没有细究,或者说,明知他有问题,也假装不知道,而放纵赫连容城,甚至,后来还与赫连一起帮着对付伯父和二哥…… 这些,都是他不小心看到的,谁也不知道赫连容城有记日记的习惯,他竟然将自己假扮父亲时的所有心情都记录了下来,也许是,他顶着别人的一张脸太久,又成天假扮另一个人的习惯,假装另一个人的生活太过疲累了,又不敢和任何人讲,心中孤独苦闷之下,便宣泄于纸上,所以,才留下了那本记录。 只是,以赫连那谨慎的性子,当初他逃离东府里,不知为何没有将那本记录着他的点点罪证的东西带走,而是留了下来,他就不怕自己哪一天,会看到么?或者,他根本就是故意留下来,给他看的。 他逃走时,已然身份败露,那份东西,如果到了他的手里,会让他发现很多曾经与赫连勾结过的朝中大臣的秘密,又或者,那是他的最后一个打压大锦王朝的手段?还是,他要给自己留下一点保命的东西? 记碌里的人,他到现在都从来没有去找过,也没有打算将记录交出去,如果他拿着那东西去找其中一些人,那些人定然会很害怕吧,如果自己有所求,那些人就是拼了命也会帮他的吧,呵呵,可惜,他不想那么干,也没打算将东西送给朝庭,尽管,那样会让他立大功。因为,里面有婉儿的爹爹。 “你既不能肯定,就不判定我爹爹有罪,你这样对我公平,只是怀疑就弃了我,你……你……”婉儿却不知他心里所想,看他半晌没有说话,心里更是充满希冀,大声对他说道。 “婉妹,你想离开京城吗?去江南,或者,去海边,那里民风淳朴,生活简单,但是,会很快乐。”冷华轩看着冷婉执拗而倔强的小脸,突然觉得自己的苦恼很可笑,伸了手,握住冷婉,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宽厚的掌心里,用手里的温充,温暖她的冰凉,给她安定。 冷婉听得楞住,他的话转换得太快,她一时还没理会意思,“你……你说什么?” “我很喜欢海,大海能让人胸襟开阔,浪花能涤荡人的心灵,我想在海边建一座房子,跟心爱的人,第天早上看潮,晚上听海。”冷华轩唇边带了丝宠溺的笑,温润的眼眸也含了一丝玩笑,眼底,却是一抹期待和不安。 “大海……我没看过,很美吗?”冷婉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一阵狂喜充斥心间,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让自己的话说得更自然一些,灿亮的大眼里闪着惊喜和不自信。 “很美,你……会和我一起去看海吗?婉妹。”冷华轩定定地看着冷婉,眼神一瞬不瞬,生怕错露了她脸上一任何表情,他的意思很明白,她要跟他在一起,就要离开她的父母,与他一起远走。 “嗯,一起去,一起在海边建房子,在海边生活。”冷婉坚定的看着冷华轩,他潜在的意思她是明白了,他会娶她,但他不会叫宁王爷岳父,她想要嫁给他,便要大胆的自家庭里脱身出来,他们两早就换过庚贴,也请过媒人,只并定日子成大礼了,所以,说不上是私奔,却也和私奔没什么两样,因为,她的婚礼,总不能不告诉父亲吧,总不能成婚时,他连女婿礼也不行吧。 但冷华轩就是这个意思,具体会如何操作,她不明白,但她知道,自己要婉给他,就得伤了父母的心。 “婉妹,谢谢你的成全。”冷华轩由衷地说道。 冷婉悲伤地看了眼远方那两马车,心里既幸福,又酸楚,不管宁王曾经做过什么,他是她的父亲,突然要抛开生她养她疼他的亲生父母,背弃他们,让她感觉很疼苦,也很不舍,可她更离不开冷华轩…… “我们回去吧。”冷华轩牵着冷婉的手,柔声说道,他也明白她的痛苦,只是……能有两全的法子吗?除了这样,他还能怎么做?他为了她已经放弃报仇了,再退一步,他做不到。 锦娘和落霞两个在马车里,掀着帘子看外面那对壁人手牵着手,不由高兴的笑了,落霞叹了一口气,想着自己心里的那个人,心情越发的黯淡了下来:“嫂嫂,咱们也走吧,一会子婉妹两个来了,会不自在的。” 锦娘拍了拍她的手道:“别泄气,你看,他们不就成了么?加把子劲,我相信你,肯定能把那小子征服的。” 落霞嘟了嘴,摇了摇头道:“我和冷婉不同,他和三爷是两情相悦,我却是剃头挑子一头热,那个男人,他的心不在我身上,我努力了很久了,可是,却得不到他半点回应,我知道,冷家的男人,都是笨蛋,认死理的。” 就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吧,她原是骄傲的,被人捧在心里的郡主,多少青年才俊倾慕她,追求她,及芨以前,便有媒人上门来说亲,及芨以后,那媒人更是差点踩破她家的门槛,她一个也相不中,也不许父母将她随便许人,可是,如今,她的骄傲被他踩在脚底下,竟是毫不怜惜,她感觉……好累啊。 “怎么,想放弃了么?”锦娘拍了拍她的手,含笑看着她:“我认识的落霞可是不会轻言放弃的哦,难道,你失败了几回,就这样没有自信了?” 落霞被锦娘说得兴起,抬了头,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有时候,真想拿个锤子锤开的头就好,你是不知道,他一见到我就躲,偏生我又知道他喜欢呆在哪里,便偷偷地跟着他,他便傻傻地一个人呆在湖边吹曲子……如今也不拿箫了,改吹笛子……” 锦娘听得一怔,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想起自己先前曾经为冷青煜吹过一次竹笛,不由苦笑了起来,难不成,他还真的和裕亲王一样,是个痴情种吗?那也太……傻了点,心里浮起来丝不安起来,虽然自己不曾对那个做过什么,但如果他因自己而孤独,痛苦一生…… “落霞,明儿咱们去宫里吧。”锦娘想了想说道。 “不去,每次一去,太后就会逼着我,要给我指婚,她说的那些人我又不喜欢……都推了好多回了,再去,我都快找不到借口了。” “太后娘娘既然肯给你指婚,那感情好啊,就把你指给青煜那小子不就成了?”锦娘笑着拿手指戳她。 落霞眼睛一亮,随既眼神立即又黯了下来,摇了摇头道:“也不是没说过,我娘曾经就跟太后娘娘提过一回,太后先前还很高兴,后来,怕是那个人自己不愿意,又不了了之了,再说起我的亲事时,又改了人家……” 原来如此,锦娘决定明天先去和皇后娘娘商量商量,总要搓合了这一对冤家才好,她希望落霞幸福,更希望那个人能走出情困,也能有份完美的婚姻。 那边冷婉和冷华轩渐渐走近,落霞便吩咐车夫开车,锦娘忙扯住她道:“胡闹,咱们走了,婉妹怎么回去?” 落霞俏皮地看着她道:“你还怕他们会失了礼啊,看着吧,他们两个更惊世骇俗的事情也会做出来了,依我看,你那小叔子也是个认死理的,定然不会轻易原谅了宁王,这样一来,他们要好的话,便只有一条路了……” 锦娘听得眉头紧皱,那可不是她想看到的,父王和母妃都不在,她和冷华庭就成了冷华轩的长兄长嫂了,他若再出个什么事,对族里也不好交待的。 番外 10 锦娘没让车夫启程,而是掀开帘子,严肃地看着正向马车走来的冷婉和冷华轩,冷华轩触到锦娘研究的目光,不由低了头去,不与锦娘对礼,却是靠着长袖的掩护,悄悄牵了冷婉的手,此时的他,突然很怕冷婉会反悔,反心软而舍不得父母,他要给她信心和力量。 冷婉也是不敢与锦娘对视,心中又为着要背离父母而痛苦着,但冷华轩厚实而温暖的手坚定地握住她时,那一丝的犹豫和动摇便消散怠尽,父母还有大哥和大姐几个,就算少了自己也没关系的,但是,冷华轩只有她了,父母双亡,孤独寂寞,这让她心疼,让她更不舍,已经决定了要一辈子陪着他,就不能反悔。 “婉妹,快上车,出来也有不少时候了,一会宁王到我府里要人可不得了了。”锦娘语气有些冰冷地说道。 冷婉悄悄地挣开了手,安抚地看了冷华轩一眼,冷华轩对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松开了她,柔声说道:“保重!” 冷婉听得微怔,不解地看着他,他笑容不减,眼里是一派坚定和鼓励之色,冷婉也笑了,对他挥了挥手,上了马车。 马车先将冷婉送回宁王府,落霞却是不肯回自家去,非要闹着到简亲王府住,说是好久没有看望表姐上官枚了,也想念扬哥儿,锦娘知她心情不好,也喜欢她的性子,便使了人去她家里报个信,与落霞一起回了府。 第二日,锦娘便带着扬哥儿一起去了宫里,皇太子原是在上书房里上学呢,一听说扬哥儿来了,便心不在焉起来,太傅问他好几个问题他都答得不对题,老太傅最是古板,斥责太子不用心听讲,不尊师长,学业无长进等等诸于此类的话,打了太子陪读几手板,皇太子不过三岁多点,哪里听得懂那些,看平日的小伙伴被打,伤心得眼泪直掉,结果又被太傅骂成妇人之仁,御下不严,无明君之坚毅,太子不敢回嘴,只好老实地听着,陪读也不过是五岁的小男孩子,被打后哭得稀里哗啦,太子忍不住,也跟着大哭了起来,一时上书房里哭声震天,皇上在隔壁养心殿正与大臣们一起议事,其中便有简亲王冷华庭,被闹得实在议不下去了,只好带了冷华庭一起来看。 太子见了皇上倒是不敢再出声,也不敢看皇上,只是抽着鼻子可怜兮兮地看着冷华庭。 冷华庭看着就好笑,便哄着太子说了原由,一听太子是因着自家那小子进宫而不愿听讲,不由哭笑不得,扬哥儿不过一岁多,可偏生太子什么都喜欢听他的,还老欺负太子,太子不但不恼,还最喜欢跟他玩,也不知道自家那小子有什么吸引力,不过,儿子有本事,做爹爹的自然是得意得很的,脸上正带着自得的笑,皇上在一旁便不乐意了,瞪了他一眼道:“小庭,我小时候也最喜欢你呢?因为你又乖又漂亮,还最喜欢牵着我的衣服……” “皇上……太子殿下仁厚知礼,臣子太过玩劣,比太子殿下可是差太多了。”老生常谈啊,偏生却又对冷华庭很有用,由其是老太傅听了疑惑地看向他时,他便更不敢让皇上将那话头继续下去,忙老实地,心不甘情不愿的贬了自家儿子一句。 皇上便在鼻间哼一声,牵了自已儿子手道:“走,跟父皇一起去看扬哥儿去。” 坤宁宫里,锦娘正偏坐在椅子上与皇后说着冷婉和落霞的事,“娘娘,华轩也快二十了,与婉郡主也早有婚约,却是因着家庭变故而耽误了婚期,如今两个又有了些小矛盾,小误会,明明两情相悦,却因面子问题而蹉跎,臣妇看着都急呢。” “是这样么?先前我也是听宁王妃说起过,莫说婉郡主还真是个好女子,痴情又坚贞,弟妹,我听说你最近喜欢上了做媒,不会也是想让我……”皇后斜了眼,似笑非笑地看着锦娘,锦娘脸微微一红,忍不住微嘟了嘴道:“唉,臣妇不也是想让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么?娘娘最是心仁,您一定会帮臣妇的,对吧。” 皇娘听了笑得眼都眯了,指着锦娘骂道:“你少来唬弄我,以前你家扬哥儿坏,我还以为是学的小庭的,如今总算明白了,你也差不到哪里去,你呀,肯定是在中间搓合了好久,都没成效,便想了最后一辙,让我做恶人,强压了他们成亲,对吧。” 锦娘听得一脸黑线,皇后娘娘也太过抬举自己了,自己哪有自家那小小子腹黑啊,一半都没学到呢,不过,皇后的消息也是灵得很,自已方才那番话原有些欲盖弥彰的,她竟然就看出来了。 “这哪里是做恶人,成就一段婚姻,那可是胜过修行十年的功德呢,娘娘,您可是有大智慧的人,又宅心仁厚,肯定不想看到一对有情男女劳燕分飞吧。”锦娘狡黠地眨了眨眼说道。 扬哥儿自跟他娘时屋后就没消停过,锦娘将他一放下地,他便有模有样的给皇后娘娘行了一礼,也不等皇后娘娘说什么,便自行在屋里转圈儿找东西。 一边的宫人看着奇怪,问他:“世子爷,你找什么呢?” “小妹妹,扬哥儿的小妹妹,不对,是小媳妇,大姐姐,你好好美哦,你一定知道小媳妇在哪里吧。”扬哥儿找了几个圈也没看到摇蓝,更没看到摇蓝里的小公主,便扬着好看又讨好的笑,非常可爱的对宫人说道。 那宫女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扬哥儿长得又胖又漂亮,可爱得不得了,她一见便喜欢,这会子见这孩子嘴好甜,便逗她:“你这么小哪里来的小媳妇,这可是皇宫哦,说错话是会被打屁屁的哦。” 扬哥儿一听瞪大了眼睛,首先便看向他娘亲,一脸戒备的将手反到身后护住自己的小屁屁,结果他娘正与皇后娘娘正聊着天,无暇顾及他,便长吁了一口气,走到小宫女面前,扯了扯她的裙子,示意弯下腰来。 小宫女笑着弯了腰,扬哥儿便用小手护住她的耳朵,“大姐姐,你真的是好美听,比扬哥儿……的小媳妇还美,你带扬哥儿去看小媳妇……哦,小公主好不。”说着,也不等宫女回答,便叭唧一下,在小宫女脸上猛亲了一口。 那边皇上也听到了扬哥儿的话,她原就知道皇上的心意,便暗暗对那宫女递了个眼神,宫女会意,笑着抱起扬哥儿去了公主住的偏殿。 “让我下旨也不是有可以啊,不过,你就要欠我一个人情哦。”皇后笑着看扬哥儿被宫女牵了出去,却是一改往日的端庄沉静,眨着眼对锦娘道。 锦娘一听便觉得头痛,皇后娘娘其实一点也不好对付啊,不知道又要打什么歪主意了,每次她都能提出奇奇怪怪的条件让自己完成,有时,还真的很麻烦呢。 “娘娘,你……有什么要求,不防现在就告诉臣妇,也让臣妇好有个思想准备吧。”锦娘苦着脸说道。 “现在还没想起来,等想到了再告诉你吧。”皇后掩嘴而笑,却是半挑了眉,一副将来要让你吃憋的样子。 两人正说着,偏殿里便传来扬哥儿的哭声,锦娘不由诧异,自家儿子可从来都人弄哭过,一般他都把哭作为武哭用的,今儿这是怎么了?这是要哭给谁看? 皇后也觉得奇怪,纳闷道:“扬哥儿也有被人欺负的时候?不会吧。”一脸的不相信。 锦娘也觉得奇怪了,见皇上起了身,自己也忙跟了出去,她一点也没为自家儿子担心和心疼,只是想去看热闹而已。 到了偏殿,扬哥儿正眼泪汪汪的嚎着,左手捂着自己的左脸,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宫人一看皇后和简亲王妃都来了,吓得跪了下去,也不等皇后开问,忙道:“奴婢该死,奴婢没也看好小世子,害小世子受了伤,请娘娘和王妃责罚。” 皇后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锦娘便去扯扬哥儿的手,看他的脸究竟伤得怎么样了,结果一看,脸也有些黑,扬哥儿白瓷般的小胖脸上有几个指印,深的处都露了血丝,不由转了头,冷冷地看着那宫女。 “奴婢该死,小世子脸上的伤是……公主殿下抓伤的。”宫女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皇后听得更不信了,但仔细看扬哥儿脸上的伤,那指印还真是细小得很呢,不由扳了小公主了手指看,果然,她小小的指甲还真有点长呢。 扬蓝里,长公主殿下正瞪着乌溜的大眼睛手奇地看着皇后,小手指正啜在嘴里吸着,皇后娘娘看着便学得好笑,公主还只有三个月大,怎么就会抓了扬哥儿的脸呢。 问宫女才明白,原来扬哥儿一进来,便直扑到小公主的摇蓝边,看护公主的嬷嬷也知道皇上与简亲王爷的关系亲厚,小公主了生下来,便有人传,扬哥儿会是将来的附马爷,便没怎么管扬哥儿,只是在一边小心的看着,任扬哥儿逗着小公主。 小公主原是在睡,扬哥儿一来,便叽叽歪歪的跟小公主说话,“小妹妹,我来看你了哦,我还给你带了糖果果来了哦,你要不要吃呢?”说着,小手便在身上掏,还真让他找出一粒糖果来,捏着便要喂小公主,但小公主太小,哪里能吃糖,而且,小公主睡得正香,被他吵了瞌睡,睁开眼就要哭的,但睁眼一看扬哥儿那伸进来的大脑袋,也不哭了,伸了爪子便向那张离得太近的小胖脸挠去。 结果,想要喂糖讨好自家小媳妇的扬哥儿便毫无形像的大哭了起来。 皇后听了一点面子也不给扬哥儿的哈哈大笑,扬哥儿哭得更凶了,抽噎着对皇后道:“皇伯娘,扬哥儿要变丑了,呜呜,不要啊,我要比爹爹美,我不要变丑啊。” “臭小子,男子汗变丑一点有什么关系。”锦娘无奈地就拿手指戳扬哥儿的脑袋。 “不要嘛,娘亲说,爹爹丑了就不要爹爹,那扬哥儿丑了,小公主也不会要扬哥儿的,呜呜,我要小媳妇。” 锦娘听得只差没有捂住儿子的嘴了,皇后听了果然笑得更厉害了,“啊,我说小庭为啥总是那样漂亮啊,原来是怕弟媳不要他了哦,也不知道他每日里用了些什么香露,怎么就比女人的皮肤还要白净呢?” 锦娘听得心都要提起来了,这话若是传到自家那别扭相公耳朵里,指不定又会怎么治自己,他可是最不愿意人家说他男生女相的,儿子啊,你今儿可是来害我的么? 果然皇后话音未落,外面便传来皇上爽朗的笑声:“啊,小庭啊,你就告诉你皇嫂吧,平日里,都是用的什么香露呢?是不是弟妹专门为你调制了啊?你可不能藏私哦。” 冷华庭有脸黑如了锅底,当着皇上的面又不能发作,只在殿外就拿眼瞪某个缩着脑袋的小女人。 扬哥儿一抬头,看到自家爹爹进来了,仰着小脸便想要告状,却见爹爹的脸好黑,不由瞥了嘴,老实的没有做声,只是扑到皇上脚前,扬着受伤的小脸给皇上看,“皇伯伯,扬哥儿变丑了没?” 皇上弯腰将他抱起,亲了他一口道:“没有,咱们扬哥儿可是第一小美男哦。” 扬哥儿立即绽了个大大的笑脸,抱着皇上亲了一口道:“啊,皇伯伯好香哦,皇伯伯也擦了香露么?皇伯伯比爹爹香多了,爹爹的脸臭臭的,好黑哦。” 皇上立即听得一脸黑线,他严重怀疑,这小子在为他爹爹打报不平,帮他爹爹报复自已呢,自已脸上哪里香了?这小子分明就是空口说白话呢。 不过,某人的脸臭脸这会子倒是缓和多了,看自家儿子的眼神都温柔了一些。 皇太子原是在抽泣着,一看扬哥儿在嚎,倒是止了哭,这会子看扬哥儿被皇上抱着,好生羡慕,父皇都好久没有抱过自己了呢,不由抬了头,眼巴巴地看着扬哥儿。 扬哥儿身子一扭,忘了脸上的伤,从皇上身上扭了下来,牵了皇太子的手道:“乾哥哥,你为什么也哭了?也是被小妹妹抓了么?” 太子想起被太傅骂的事,眼睛又红了,但当着皇上的面,他不敢再哭,只是紧咬着牙,大力摇着头。 番外 11 “不是哦,那是谁惹你了?”扬哥儿张开白胖胖的小肉手,整巴掌罩在皇太子脸上搓了一把,很关切地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哦,来,我帮你擦擦。” 皇太子脸上的泪水本不多,但被扬哥儿这一搓,倒是连着鼻涕一起搓了出来,他素来爱干净,宫廷礼教又严,怎生受得了鼻泪糊糊的面,一时难受得又要哭,但想起扬哥儿说的流血也不流泪的话,又生生忍住,一旁的皇上实在看不过去,扬哥儿哪里是在哄自家儿子,简直就是在变相的欺负他嘛,拿了帕子,很细心地帮儿子擦干脸,却是好笑地问扬哥儿:“你小子,什么流血不流泪,这都是在哪里学来的,你可真是个小人精。” “三姨父教的哦,他说扬哥儿是男子汉,不能随便哭哦。乾哥哥,你不是男子汉,你哭了。”扬哥儿骄傲地对昂起头,对皇太子道。 也不知道方才嚎得最凶的是谁,脸上的泪水都没干呢,冷华庭也受不了自家儿子的厚脸皮,悄悄地走到锦娘身边,关切地问她怎么进宫了,今天有没有呕吐之类的话来。 皇上在一旁看着便有些出神,小公主不知为何突然哭了起来,将他的神思唤回,奶娘抱了小公主去喂奶,皇上也走到冷华庭夫妻身对面,在皇后身边坐下了,也探询地看着锦娘。 锦娘便将冷华轩与冷婉的事情又说了一遍,只是只字未提宁王与赫连勾结的事情,她想宁王以前或许曾经叛国,但是,如今西凉国力远没有以前,而大锦如今在新皇的统治之下政治日渐清明,自己曾经提过的好几条治国之策皇上都在逐渐的实施当中,让她很有成就感的同时,也感觉大锦的生活环境越发的改善,国力也逐渐增强。 那宁王现在就不可能再与西凉有勾连了,何况,赫连一死,很多证据也跟着消失,就算冷华轩想要告,怕也难得告得倒,徒增了冷婉的伤心罢了。 皇上听了倒没怎么在意,他一直对冷华轩映像不错,就是在冷二背叛那时,他也一力担保冷华轩,并委以重视,并没有将冷华轩连坐,但他的婚姻皇上却是不想插手,因为宁王如今与一帮子人阻挠着新政的推行,所以,对宁王府的打压,等彻底解决了西凉后,就会开始。 不过,皇后已然答应了赐婚,皇上没反对,这事也算是定下来了,只是,锦娘后来又说起冷青熤和落霞的事情,也想让皇上将他二人送作堆,结果皇上一听,就瞪了她一眼,黑着脸起了身,一人进了内殿。 锦娘被瞪得莫名其妙,看了看皇后,皇后无奈地苦笑了笑,却是将话题扯到锦娘怀孕上去了,显然也不想说这事。 扬哥儿一点也没有自已给爹娘丢脸的自觉性,仍扯了皇太子叽叽歪歪地说个不停,“乾哥哥,究竟是谁欺负了你嘛,你快告诉我,我帮你哦。” “是太傅,太傅说乾儿不用心读书,乾儿不是好太子。”太子哭丧着脸将扬哥儿又一次罩在他脸上的手扒拉下来。 “扬哥儿也不是好太子。”扬哥儿听了立即摊手,安慰太子道。 一旁的宫只听得眼睛瞪得老大,这话若是让朝里的那些老古板听见,还不得给扬哥儿治个谋朝篡位,图谋不轨之罪哦,正要制止扬哥儿的胡言乱语,皇太子倒是笑了:“扬哥儿,你又不是太子,怎么会不是好太子呢?” “是啊,不是太子,自然就不是好太子了,笨啊。”扬哥儿学着锦娘平日对他的样子拿手指戳太子的额头,可惜个子矮,要踮了脚才戳得到。 太子一想也对,温的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头,心情也好了起来,牵了扬哥儿的手道:“小致哥哥被太傅打了,我要去看看他,你也去么?” 扬哥儿眨了眨黑亮亮的大凤眼,很义气地点了点头,于是,三岁的太子带着两岁的扬哥儿在宫人的陪同下去了伴读小致的屋里。 小致正在屋里伤心地哭着,他有五岁了,自然比皇太子和扬哥儿要懂事得多,教养嬷嬷正在一边哄着他,边哄边吓,叫他以后不许再哭,打了也只能忍着。 小致很委屈,他好想娘亲,想家,在家里,他也是父母手中的珠玉,从来便没挨过打,但在宫里,他却是太子的替打,太子犯任何错,受罚的都是他,小小的孩子心里便有了不平,但被教养嬷嬷一再的哄压,渐渐承认了人与人之间有等级,人与人之间生来就不公平。 太子带着扬哥儿进来时,正看到小致含着泪伸了手掌给嬷嬷涂药,太子鼻子一酸,又要掉泪,扬哥儿立却踮了脚捂住他的脸:“不哭哭,不哭哭。” 太子扒掉扬哥儿的手,小意地去牵小致的衣襟:“小致哥哥,是乾儿不好。” 一旁的教养嬷嬷听得心惊胆战,太子可是千金之体,未来的帝王,哪里要跟自己的随侍道歉的道理,忙拉着小致跪下,大呼不敢,该死之类的话。 扬哥儿看着便觉得新奇好玩,拉着太子道:“小致哥哥为什么要跪?” 教养嬷嬷眼里的恐惧和坚持让太子小小的心灵感觉很无奈,他是真心来给小致道歉的,但是……好像又做错了,便只好很庄重的,有模有样的说了声,“平身,恕尔等无罪。” 小致听了便站了起来,扬哥儿黑亮的双眼瞪得老大,艳羡地看着皇太子,一下将太子抱住,大声道:“乾哥哥,你好棒哦。” 皇太子露出一丝羞涩来,扯了小致道:“我们一起玩儿,扬哥儿,你带砣螺来了没。” 扬哥儿听了便蹬蹬往回跑:“嫌亲那里,有米老鼠,有杰瑞,还有笨猫。” 那些都是锦娘画在砣螺背上的卡通画,扬哥儿很喜欢,也最喜欢拿到皇宫里来献宝。 太子和小致听了便跟着扬哥儿往皇后殿里跑,结果,扬哥儿一个不小心,便摔了一跤,瘪瘪嘴,四周看了看,见除了宫女就是皇太子和小致,锦娘和冷华庭还有秀姑几个都不在身边,估计哭了也没人心疼,更得不到什么福利,便强忍了泪,自己爬了起来,拍拍手,又往前跑。 皇太子在后头看到了,便好生佩服,对小致道:“扬哥儿好勇敢哦,摔了也不哭。” 小致重重地点了点头,几个孩子在锦娘那里得了砣螺,在太监的带领下,玩得很开心,扬哥儿最小,跟本就不会玩,但他热闹,谁玩得好他就在边上叫好,助威,还又蹦又跳,皇太子和小致两个难得都开心的玩了一个多时辰。 锦娘和冷华庭向皇上和皇后娘娘告辞回府,扬哥儿正玩得兴起,哪里肯回去,哭闹着要和皇太子一起,还嚷嚷着要上学。 锦娘听得一脸的黑线,两岁不到的孩子怎么上学,上什么学啊?何况,将儿子放在宫里,她怎么也不放心,便连哄带吓的要将扬哥儿拖回,结果皇太子却很威严地走到锦娘身边道:“婶娘,扬哥儿也要学诗礼,以后,他就是我的左膀右臂。” 锦娘听得吓住,这是三岁多的孩子说出来的话么?不由看向皇后,皇后笑道:“莫看我,是皇上教的。” 锦娘听了便与冷华庭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都看到了欣慰,看来皇上是真的对自己夫妻没有了戒心,也肯信任他们了,这是锦娘最想要看到的结果,她很喜欢这片土地,也很乐意现在的生活,安宁又平静,开心又充实,只要皇上不似先皇那样,既想要用他们,又不信任他们处处制肘,钳制,他们夫妻也愿意为皇上贡献自己的力量。 “那好吧,你明儿起,就在宫里上学,要听皇后伯娘的话哦,不能调皮掏蛋哦。”锦娘摸着自已儿子乌黑的头发,郑重警告道。 她一点也不但心自己儿子在宫里会被欺负,只要儿子不欺负别人就好了。 第二日,皇后果然给冷华庭和宁王府处下了一道赐婚懿旨,冷婉接到懿旨时,喜极而泣,既可以嫁给心仪和男子,又无须做艰难的先择,就算冷华轩再不喜欢宁王,再恨宁王,旨意下来了,他还是要正正经经地从宁王府将她娶走的,终于好梦成真,她也明白,这是锦娘的功劳,下定决定,嫁入简亲王府后,一定要与锦娘搞好妯娌关系。 宁王觉得诧异,他没有联想到锦娘身上去,只是皇上最近对他不冷不热的,竟然会为他的女儿赐婚,他一时有点摸不清皇上的心思,晚上便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思虑起来。 虽然婚事已经,冷婉还是怕冷华轩到时候不理宁王,会让宁王下不来台,她很希望冷华轩的恨意只是个误会,便决心亲自问一问父王。 宁王听完冷婉的问话后,脸都白了,半晌才道:“原来,冷二……早就死了,真是赫连杀的他。”说完这几句话后,宁王便让冷婉出去,自己将门一关,直到第二天辰时都没出来。 却说扬哥儿第二天一大早,背着皇后让宫人准备的小书袋,(自然,里面除了砣螺和糖果果,一本书也没有,)与皇太子一起坐在了上书房里。 老太傅一见来了个才两岁的学生,不由脸都黑了,真当他是老保姆了,连这么小的孩子也放来,话都说不利索,能学什么东西? 扬哥儿人虽小,但最是会看人脸色,一般别人喜欢他,便会笑眯眯的,还会亏他好看,他早就习惯了与人初见时,这样的情形了,可是,今儿这个老爷爷好像对他的外表冷淡得很,他立即便不高兴了,要知道,扬哥儿可自认是,比爹爹冷华庭还要漂亮的美男子啊,竟然有人第一次见了不亏他,太不像话了。 他自坐位上站了起来,脸上绽开一朵灿烂天真的笑,歪歪斜斜的就往太傅面前冲,一下抱住太傅的腿,仰起那张小妖孽脸,大声道:“爷爷好威武哦,爷爷是扬哥儿看到的最好看的爷爷。” 再好看也是爷爷,他当别人都跟他一样,只要夸漂亮就会开心呢。 太傅哪里抱过孩子,而且,为师者,与学生之间要保持距离,要有严肃性,如此亲密着实不成体统,刚要喝斥扬哥儿,但看着他乌溜溜闪亮着的凤眼就没说得出来。 只好难得好脾气的小声哄道:“世子爷,请你回坐位,老夫要开讲了。” 扬哥儿的第一将可爱讨好计划便失败了。 他老实地坐回小板凳上,也学着皇太子和小致的模样,将小手背到后背,端座着,认真的听太傅说经论理,但他这样子还没维持几分钟,便坐不住了,先跑到太子身边,扯着他的衣襟就往外走:“乾哥哥,玩砣螺去。” 孩子天性便是玩,太子也自然眼睛都是亮亮的,想要跟他一起出去玩,但太傅一个眼神过来,他便委委屈屈地看了小致一眼,垂了头道:“扬哥儿你去玩吧,我要听课,一会子先生考功课答不出,又要挨打的。” 扬哥儿听了便嘟了嘴,本想再义气一点跟着皇太子再坐一会,但实在抵不住游戏的**,还是拉着太监出去玩了,但没玩多久,他便又跑了回来。 自己拿了根绳子抽砣螺,却是怎么也抽转不了砣螺,结果,他玩了一阵后理丢了砣螺,又跑到太傅身边。 太傅这会子是坐着的,扬哥儿自来熟的便往太傅怀里钻,他就不信了,自己这么可爱的孩子,太傅就是不夸奖。 太傅着实没有与小孩子如此亲近过,扬哥儿身上还带着奶香,身子软软的,暖暖的,长得又精致漂亮,任是谁也会喜欢这样的孩子了,终于伸了手,将扬哥儿揽在了怀里,“世子爷今儿学会了什么?” “扯胡子。”扬哥儿奶声奶气地回道。 太傅一时还没听清楚,又问了声:“你说什么?” “扯胡子,就是扯爷爷你的胡子。” 小家伙话音未落,太傅便感觉下巴处激凌一疼,再垂眸,扬哥儿手里真拿了两根白花花的胡子,正捻着玩呢,不由哑然一笑,这小世子还真是说干就干的主呢。 番外 12 扬哥儿成功地扯了两根胡子后,便又再接再厉,又连扯了好几根,太傅一要推开他,小家伙就开怒瘪嘴,那副样子,玄然欲滴,太过可爱惹人心疼,太傅也就没有推开他,结果这小家伙越发的过份,一边扯了他好几个根胡子,太傅实在疼得受不了,叫了宫人将扬哥儿抱开。 扬哥儿却是兴高采烈将自太傅下巴处扯来的胡子分了几个给太子和小致,自己还拿着玩着。 那日太傅很早就下了学,太子和小致正是乐得开心,牵了扬哥儿便兴高采列地回了皇后娘娘的坤宁宫。 皇后有些诧异,问太子:“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太傅可有布置了功课,可不能偷懒哦。” 太子手里还拿着根白线样的东西,正绕在手上玩着,“母后,太傅今儿头疼,就提前放了我们下学,也没布置功课。” 皇后听着奇怪,握了他的手看他手里的白线,“你手上拿着什么?玩得这么起劲。” “胡子,太傅的,扬哥儿发的,儿臣和小致都有,太傅胡子疼疼,所以就不讲课了。”太子回头高兴地看了扬哥儿一眼,扬哥儿正拿着胡子往跪在皇后娘娘的小致耳朵里插,小致不停地扭着头,一副怕痒,又不敢在皇后面前失礼的样子。 扬哥儿却是玩得不亦乐乎,边玩边道:“小致哥哥,你跪着最就和我一样高了,这样很好。” 皇后听得一脸的无奈,真是什么样的父母教出什么样的孩子,扬哥儿这孩子可是比自家太子要腹黑多了,太傅那样古板的一个人,竟然被他扯掉好些胡子,头疼不过是借口,定是被扬哥儿闹得没法子了,才提前下学的吧。 只是,今天又是小致挨打了么?皇后不由看向小致,“小致,你可是又挨罚了?” “母后,小致今天没有挨打啊,太傅没骂儿臣,儿臣今天没的犯错的,儿臣今天很乖很乖。”一想起小至挨打就是自己犯了错才引起的,太子心里很不是不忍,忙跟皇后解释道。 皇后听了不由又看向玩得正欢的扬哥儿,不由叹了口气,怕是这家伙又装可爱,又装可怜,其实一小肚子的坏水,害得老傅是气也不是,喜也不是,提前回去生闷子去了吧。 扬哥儿在宫里只呆了三天就被送了回来,送他回来的李公公一脸的无奈:“王爷,您家世子真是太聪明可爱了。” 就这么一句没了下问,听得冷华庭莫明其妙,锦娘却是最清楚自家儿子的特性,忙拿了张银票塞给李公公,谢过他后,送了李宫宫出府,才抱了儿子往自己屋里去。 “说,在宫里都做了什么,一点一点的告诉娘亲,不许隐瞒。”锦娘将扬哥儿放在自己脚跟前站着,一脸的严肃。 扬哥儿歪了头,大大的凤眼滴滴溜溜地转着,可怜屋里张妈妈不在,秀姑也不在,就是平日里喜欢他的丰儿,只有凤喜站在娘亲身边,貌似也帮不了他什么忙,不由心虚了些。 开始细细碎碎的讲:“就是吃饭饭,又上学学,再吃饭饭,再睡觉觉,哦,还玩了砣螺,好像打碎了太后奶奶的一对大瓶子,碎了皇帝伯伯的洗笔,泼了皇后伯娘一身墨水,扯了太傅的胡子……” 他还没说完,锦娘已经抚头了,天啊,这是她的儿子么,她怎么生了这么一个惹祸精啊,扬了手就要打,扬哥儿的小嘴儿就嘟起了,清亮亮的眼睛无辜地看着锦娘:“娘亲,为什么要打扬哥儿?” 锦娘扬要半空的手就僵住了,是啊,为什么要打他呢?他只是个两岁的孩子,什么也不懂,只是照着孩子的天性在玩而已…… “好小子,你做得好,爹爹喜欢。”她这里在犹豫着要不要教训教训自家儿子,外面冷华庭却是一个箭步走了进来,长臂一勾,便将扬哥儿抱进了怀里。 锦娘不由气苦:“我在教他呢?你这样一个喊打,一个却哄,怎么教得好孩子,他会不明白,他倒底是做错还是没错,而且,就算知道是做,如果有人护着他,他就会肆无忌惮,没有畏惧,以后只会变本加厉。” “不过才两岁,他懂什么,要教也是再大些了教。”冷华庭不以为然,锦娘气理直拿眼瞪他,脸就沉了下来。 伏在冷华庭怀里的扬哥儿先还得意得很,又躲过了娘亲的铁砂掌,但是,回头看他娘亲黑沉沉的脸,却是扭着身子要自冷华庭怀里下来。 冷华庭觉得奇怪,松了手,放了扬哥儿下来,想看他要做什么,扬哥儿自冷华庭身上下来后,小手握成了小拳头,慢慢的,低着头走近锦娘。 锦娘也觉得奇怪,不解地看着他,脸色却仍是阴沉着,看他那小样儿,像是很委屈呢,若是这样,更该治治。 扬哥儿却是走近她后,伸出小肉手,拉起锦娘的手道:“娘亲,打扬哥儿屁屁,打了娘亲就会不气气了么?那就打一下下吧,只能一下下哦。” 锦娘突然觉得鼻酸,有着想哭的冲动,怔怔的看着自己平素人精似的小宝贝,一把将他搂进了怀里,在他脸上猛亲了一下,那一下,怎么打得下去手哦,这孩子太让她窝心了。 冷华庭怜爱地看着那一对母子,心里也是满满的幸福,走过去,将锦娘的扬哥儿一起搂在怀里,正要亲儿子一口,扬哥儿的手掌却是一下拍在了他脸上:“爹爹,宫里的嬷嬷说,男女有别,你不能抱抱娘亲啦,这是不规矩的。” 正被他感动着的某夫妻再一次被他弄得一脸的黑线,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家的儿子。 冷华轩和冷婉的婚事被下了旨后,锦娘开始忙碌了起来,东府没有主母,没个主事的人,上官枚又是霜居的身份,不能出面迎客,一应事物便落到了锦娘头上。 先是纳采里,二太太以前请过的媒人如今又要请回来,这桩婚事拖得太久了,很多人事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宁王也是皇亲,太过苍促和简单了也不行,好在芸娘如今在宁王府的地位不错,很多事情通过芸娘便方便得多了。 这一日,锦娘正在东府布置着冷华轩的新房,命人将冷华轩以前住过的房子重亲整修粉刷,又买了一套新的黄梨木家俱,再添些摆放的器皿,忙了一上午,正坐在小竹林里的石凳边喝了茶,自竹林那边转出来一个人,凤喜看那人一身华服,打扮不俗,正要喝问,那人却是一扬手,止了她的问话:“我与你家王妃是故交。” 锦娘听了回头,却是怔住,竟是冷青煜,他怎么找到东府里来了,起了身便想要回避,却听冷青煜道:“王嫂一心想给青煜作大媒,怎么见了青煜却要走呢?” 呃,是想通了么?这话一说,锦娘倒是不好避开了,转过身时,脸上就带了笑,对凤喜道:“去重新沏壶好茶来招等裕亲王世子。” 凤喜犹豫了片刻,没有动,锦娘不由汗颜,自己的现代思想有时还是会不经意的显现,凤喜一走,便是孤男寡女了,实在是不合礼数。 冷青煜看了凤喜一眼身自然地在锦娘对面坐下,“泡壶龙井吧,王嫂家里应该还有去年的没喝完吧。” 凤喜这下再站不住了,只好福了一福,动身走了。 风吹得竹叶沙沙的响,冬日的阳光照着竹影深深浅浅,重重叠叠,聚了又散,锦娘如坐针毡,冷青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让她好不自在,像是做错什么事了一样。 “呃,你若是同意,落霞会很高兴的。”锦娘纯粹没话找话。 “那你高兴吗?”冷青煜的笑容微敛,俊睃锁住锦娘,一瞬一瞬,幽幽的,有如深潭一般,锦娘感觉头皮有些发麻,有种想起身逃跑的感觉。 “不高兴么?我以为王嫂会比落霞郡主更高兴才对呢。”又是一句不紧不慢的话,目光仍是幽深的看着锦娘。 “自然是高兴的,能说合一段姻缘,那是积福积寿的事情啊,那个,世子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早些成个家,裕亲王爷和王妃都会开心的,就是皇上也会很高兴的啊。”锦娘皮笑肉不笑,她原就迟钝,冷青煜对她的感情,她后知后觉,连冷华庭都知道了,她还傻子一样,最后一个知道,她最怕这种小男生了,一旦付出感情,就很难收回,她没法回应,便觉得有些愧疚,只希望他能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皇上……自然是高兴的。”冷青煜收回了目光,却是看向了远处青白一片的天空,眼睛悠远而黯淡。 “哦,那你就成亲算了吧,你看,你成亲后,便是皆大欢喜了,这不很好吗?落霞对你痴心一片,现在这样的女子可不多了,你可要懂得珍惜啊。”锦娘客套地说着,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机灵聪慧,冷青煜看听了有些诧异,忍不住问道:“王嫂跟我在一起身不自在么?” 这不是废话,你一副怨男相,像我欠了你一万两银子没还似的,当然不自在哦。 番外 13 “自然是不自在的,毕竟孤男寡女嘛。”锦娘脸上仍是带了笑,眼睛却是无比的认真看着冷青煜:“你曾经多次救过我,我们……也算得上是有缘,所以,我希望你能幸福,你幸福了,我才会安心。” 冷青煜听得一怔,他第一次从锦娘眼里看到了除友情,亲情以外的感情,虽然说不上是爱,但至少,锦娘是将他放在心里了的,他不由内心一阵窃喜,嘴角便微微翘了起来,静静地注视着锦娘,却不说话。 锦娘受不得这种气氛,太过暖昧了,不合她的本心,她是想劝他早些与明霞修成正果,更是想要他灭了那不切实际的念头的,却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反而适得其反,让他更加深陷,那就不美了,她不由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你好好考虑吧,若真的不愿意,那也没办法,我只是替明霞来做个说客而已,如果你与明霞都幸福美满了,我是更安心的。” 她故意将幸福里加入了明霞,刚刚涌上心头的那一点点喜悦又变成了苦涩,冷青煜微疑了疑眼,看着锦娘半晌才道:“看着你幸福,我很安心,你不用管我如何,我如何都是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是幸福也好,是孤独终老也好,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只管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行,无权帮我决定什么。”说罢,再不迟疑,转身大步离去。 锦娘不由一阵错愕,看着那孤寂离开的萧肃背影,她感觉鼻头有些酸,想起了裕亲王来,这冷家的人还真是的,一个比一个痴情,都是傻蛋,看着好好的女孩子不要,偏要想那得不到的。 摇摇头,她正要离开,却听到一阵啜泣声,锦娘吓得一跳,回头四顾,果然看到明霞自小竹林里走了出来,正拿帕子抹眼泪水儿。 她不由慌了,方才冷青煜那厮的话这丫头怕是听了去了,正伤着心呢,忙上前去扯住她道:“那小子他……他说气话呢,你别往心里去。” 明霞也不理她,只是哭,锦娘急了,若不知道冷青煜对自己的那份心思,她还心安一些,一知道明霞的假想情敌其实就是自己,她便无端的觉得愧疚了起来,小意地扯着明霞,小意地哄着她:“呃,你莫哭了,冷婉不是要成亲了么?咱们不在这里哭啊,过几天,可就是她的大喜日子呢,咱们在这里哭可不好啊。” 她也是情急乱说话,明霞一听冷婉都要嫁了,哭得就更凶了,锦娘一时傻了眼,真不知道要如何劝了,差点没打自己一个嘴巴子,只得可怜巴巴的回头四顾,真希望那竹林里还能蹦出个什么人来,帮自己劝劝明霞才好。 “他不是说,他如何是他的事么?那你如何也是你的事,不关他的事,你若真想嫁他,那便大胆的去做就是。”天可怜见,还真让锦娘给望出一个人来了,不过,正是她家大妖孽,正沉着脸,看也不看她一眼走了过来。 她立时心中忐忑起来,他是何时藏到竹林子里去的,他听了多少自己与冷青煜的谈话,他不会误会吧,回去不会又想法子治自己吧,哎呀,这厮如今治人的法子可是五花八门的,今晚要不要先到娘家去躲上一躲? 明霞听了冷华庭的话却是不哭了,抽抽噎噎地看着冷华庭,眼睛却闪过一丝坚毅来,一把抓住了锦娘的手。 锦娘正慢慢地向后挪着步子,妄想趁明霞与他说话时潜逃,但明霞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她不由眉头一皱,抬眼就看自家相公,只见他眼里含着警告,立时脚粘在了地上,不敢再跑,却是对明霞道:“你……你听你哥哥的就对了。” 连锦娘自己都觉得词不达意,明霞却是眼睛一亮:“嫂嫂你也支持我吗?我这就找人去。” 说着,放开锦娘,提了裙就往外走。 锦娘听得愕然,自己支持她什么?她要做什么?莫明其妙啊! “她这一去,怕是会成功也不一定哦?娘子莫是舍不得?”还是那大提琴般的醇厚嗓音,可怎么听着有些威协在里面呢,锦娘微红了脸,讪讪的:“她……成功了自然是好的,我巴不得看她幸福呢,啊,相公,你几时来的?我正要给三弟看看屋子装修得什么样了,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 “不看了,我饿了,回府去。”某人长臂一勾,将她带入怀里,搂着她就往王府那边去。 锦娘一看这架式很不对,回去定要吃排头,忙笑着讨好道:“呃,相公饿了啊,回去我亲自给你做碗素面可好?啊,扬哥儿呢,他也喜欢吃素面的呢?” “快走吧,怎么就不肯安生点,都是双身子的人了,还在外面乱跑。”某人的声音却突然变得温和了起来,许是想起了锦娘还怀着孩子,动作也轻柔了。 锦娘被他半搂半挟地带回了屋,满儿正在院里给小丫头们分派事,灵儿和丰儿两个嫁了后,锦娘屋里的人数就不够了,满儿也算是屋里的老人,也就她一个还没有着落,但她做事老实认真,只是不太变通,这种性子**小丫头却是最好的,锦娘将院里**新来丫头的活便交给她了。 一看两个主子同时进来了,满儿很有眼力介的让小丫头们散了,自己忙上前来打帘子,嘴里却道:“爷,夫人看您早上出去时,吃得并不多,所以,特地让奴婢几个炖了燕窝,一直在炉子上温着呢,您要喝一碗么?” 冷华庭听了这话,脸色才缓和了些,搂着锦娘的手又紧了紧,锦娘差点对满儿歌功颂德了,谁说她不变通来着,刚才那一通话说得太及时了啊,至少一会妖孽喝了燕窝后,气会消一大半去。牙齿也不会那么酸了吧。 满儿得到了锦娘的鼓励,一进门便去了后堂,一会子张妈妈自后堂端了燕窝出来,亲手送到冷华庭手里,这下子冷华庭的脸色便更平缓了,锦娘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着张妈妈,有张妈妈在,冷华庭一般不会当着她的面发作的,不过…… 吃过燕窝,冷华庭便起身往里屋里,刚打起帘子,便回头对锦娘道:“娘子,替为夫更衣。” 锦娘一听便焉了,刚一起身,张妈妈却是也跟了上来,边走边笑道:“夫人,刚才吃下的东西没啥反应吧,早上时,还看您吐了来着,哎啊,这怀了身子啊,就是不能乱动,头三个月更得注意了,千万要小心着些。”越说,声音越大,像是故意说给前面的某人听的。 前面的人果然听得脚步微顿,回过头来无奈地看着张妈妈,脸上带了丝古怪的笑:“妈妈,我省得的,不会把她如何的,放心吧。” 张妈妈听了会心一笑,忙道:“哎,爷自是最疼夫人的,奴婢不过是看夫人越发的糊涂了,所以,才嘱咐几句,爷莫怪啊。” 锦娘听着就想要偷笑,她屋里的人如今全是齐着心的向着自己,某个妖孽啊,被孤立了哦。 谁知道笑还没收回去,身子就被人一扯,人便落入了温暖的怀抱里,随即门帘子也落了下来。 “你如今倒是好了啊,找了不少帮手呢。”冷华庭捧着她的眼,一口就咬在了她元宝似的耳垂上,嗡声嗡气的说道。 “相公此言差矣,她们帮我就是帮相公,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难道有区别吗?” 话音未落,脖劲上又一阵麻痒,他的手也伸进了她的衣襟里,很不老实地差揉着某处因怀孕而更加丰满的地方。 “嗯,没错,你的就是我的,所以,让为夫好好看看这里,还有这里……嗯,好像有变化了哦。”他的声音带着磁性,像细沙轻轻洒落在心间,锦娘有些受不住他的撩拨,哼哼着,却是咬了牙骂道:“我怀孕了,你这个精虫上脑的家伙,现在是危险期呢?” “你也知道你怀孕了啊,那干嘛要到处乱跑,还操些碎心,见些不相干的人?”他的手并没人停下来的意思,仍在继续折磨着锦娘的神经,挑战着她的耐力。 “呃,我也是想他早些成亲,也省得心里老觉着欠他什么似的,当初他是救过我的,还个情罢了,既然相公不喜欢,那我以后不见了就是。”锦娘心里来了气,这厮心眼儿太小了,动不动就吃醋。 “我不是说你不该见他,也不是说你不该帮他,是怪你自己没认清自己的心思,你为什么会觉得亏欠他?他救你有日子了,以前你怎么没觉得亏欠,现在却有了呢?”冷华庭放开了她,正了眼看着她,冷静地说道。 呃,难道他以为自己有了二心不成?锦娘立时感觉火冒三丈,但细想一下,他说的也似乎没错,自己真的对冷青煜是什么心思?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吗?毕竟那也是个清俊帅气的小伙子,有感觉吗?那感觉是喜欢?是爱?还是愧疚? 她一时沉思了起来,脑子里有点乱,有点想不明白,缓缓的,她退坐到**,垂了头,点下头,又摇摇头。 第一次看到锦娘为了别的男子认真,冷华庭感觉呼吸有些滞重,有些难受,但他不后悔刚才说了那一通话,有的东西还是早些挑明白了的好,他不是不信锦娘,只是感情这东西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怕就怕日久生情,有时,愧疚也能产生爱出来,他双手握拳,有多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他不知道,脸上乃是一派平淡风清,额间却是在锦娘越坐越久的煎熬里沁出汗来。 “相公……那个我……”锦娘终于抬起头来,一脸的不自在,似乎很难启齿的样子,冷华庭心里一咯登,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像是吊在了半空中,上不得,下不得,悬着一根线,仿佛就要断了似的。 “其实吧……那个,我对冷青煜吧,是有那么一点点……” “我不会免强你的,锦娘……只是,你……咱们有了扬哥儿,还有……”锦娘越不自在,越难启齿,他便越绝望,心像掉入冰窟里,他想装大度,装无所谓,但声音出来时,就有些抖了,而且,他还丢脸的说到了扬哥儿,似乎想用孩子来挽住她的心,好丢脸啊。 “呃,扬哥儿啊,嗯,对,扬哥儿也能满足我的虚荣心,谁让他跟相公你一样妖孽呢,呃,我对冷青煜吧……其实没啥,除了愧疚吧,还有一小点点……一小点点的” “什么?”他觉得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一样,好艰难地才问出了两个字。 “一小点点虚荣啦,你看哦,他长得还是蛮不错的,突然有这么个又高干,又俊俏的小帅哥喜欢我,嘻嘻,我心里就满高兴的,说明,我也不是丑女嘛,算不上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也是小美女一名对不?”锦娘绞着手帕,根本没注意到冷华庭的紧张,犹自不好意思地剥析着自己的心理,某人却是长吁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差点虚脱了一般,却是立即又心疼,又气急,这个小女人,她是成心的,成心要折磨自己的,不过,转头一想,又觉得自己不应该,不该怀疑她的情,她对自己向来便是专心不二,哪里对别的男子假以辞色过? 自己是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啊。 过了两天,裕亲王府传出一个惊人消息,明霞郡主要和冷青煜成亲了,裕亲王喜得到处发喜贴,婚礼就订在冷华轩成亲后的第三天,锦娘与冷华庭听得面面相觑,不知道冷青煜怎么会一下子转了脑子,突然同意了与明霞的婚事。 过后,锦娘实在按奈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偷偷去了明霞府里,找到明霞,那丫对她一点也不避讳,低了头,羞怯怯:“嫂嫂,你可要给我保密。” 锦娘忙举手发誓,明霞笑着打掉她的手:“我……我们行了周公之礼了。” 呃,先上车,后补票吗?锦娘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明霞,冲口问道:“你给他下了迷药,然后,你们……然后,他便不得不……” 明霞虽羞,却是不住地点头,锦娘不由大赞,真是猛女啊,牛! 番外 14 八个月后,锦娘生下一对龙凤双胞胎,把个冷华庭喜得合不拢嘴,而在外游玩了几年的老王爷和王妃两个也终于会府了,看来,这两位也是听说简亲王府又添了一对宝贝孙子孙女,实在经不住爱孙的**才巴巴地回来的。 王爷王妃回来的那一天,正是那对双胞胎满百日,王妃不顾旅途劳顿,一回府,连衣服也顾不得换,便直往锦娘的屋里冲,张妈妈听到外院人的禀报,早就迎到了院门处,而锦娘手里则抱着小郡主英姐儿等在穿堂外,秀姑原是回了喜贵屋里,服侍怀了身孕的双儿的,但锦娘临盆那天她又回来了,怎么也放心不下锦娘,因着锦娘的肚子实在是太大了,这一回来,便再也没舍得走,天天便围着两个小孙孙忙得团团转,这会子听说王爷和王妃回了,她也就抱着浩哥儿一起等在穿堂外。 王妃一进院子,脚步就变快了起来,几步便冲到了锦娘身边:“锦娘,我的小囡囡呢,快给我看看。” 锦娘听了忙将英姐儿递给王妃,英姐儿比洗哥儿大了几十分钟,所以是姐姐,长相上比冷华庭更相王妃,由其那眉眼宛约,王官精致得很,这一次秀姑没任着锦娘的性子来,请了两个壮实健康可靠的奶娘奶着,两小家伙便长得胖呼呼的,皮肤又白,就两一对瓷娃娃一样。 王妃一抱到手里便挪不开眼了,凑到嘴边亲了又亲,真真爱不释手,却是半点也没注意到秀姑手里还有一个,秀姑不由皱了皱眉,将手里的浩哥儿举起一些,对王妃道:“王妃,您也看看我们浩哥儿,跟英姐儿可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呢。” 王妃听了便看了眼浩哥儿,却仍是抱着英姐儿不松手,英姐儿正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四处张望,看王妃又要亲她,嘴里便吐出一个小泡泡来,把王妃逗得大笑了起来。 秀姑看王妃果真没有要抱浩哥儿的意思,不由有些生气,脸上就有些淡淡的,哪有亲奶奶回来的,不看孙儿,只看孙女的? 这时,三岁的杨哥儿自屋里冲了出来,见自己的娘亲正与一个漂亮婶婶说话,便扒开锦娘和秀姑,自她们衣襟下露出小脑袋来,笑眯眯的看着王妃:“娘亲,这个婶婶好美哦,比爹爹还俊呢。” 锦娘听得一脸黑线,扬手就要打她,王妃听得一楞,待看到杨哥儿与冷华庭一样无二的长相时,鼻子就酸了,可是想起杨哥儿方才说的话,又是好笑,抱着英姐儿弯下腰道:“扬哥儿,我是奶奶啊,快就奶奶。” “呀,怪不得这么漂亮,原来也是咱们家的人啊,孙儿给奶奶请安。”扬哥儿一听乐了,小脸儿扬起一派得意之色,却还是很知礼的给王妃跪下磕了个头,王妃听得又好笑,又高兴,忙伸了一只手要去拉她,扬哥却也知道她抱着英姐儿不方便,自己立马站起来了,却是伸了手要抱英姐儿:“奶奶,妹妹给我抱抱吧,您去抱弟弟就好。” 王妃哪里肯抱英姐儿给扬哥儿抱,笑着点了下他的额头道:“你才多点子大,抱不起她的,要不,你抱弟弟好了,奶奶抱英姐儿。” 锦娘在一旁又是一头黑线,英姐儿和浩哥儿是一对双胞胎,一样大的,扬哥儿抱不起英姐儿,就抱得动浩哥儿了?王妃这明显的就是重女轻男啊。 她不由心疼地看向自己的小儿子,英姐儿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一生下来便活泼好动,比扬哥儿还会闹,一点子不如她的意便要哭好上半天,而浩哥儿却是乖顺得很,很少见他哭,就是英姐儿闹得再厉害,吵得他睡不着觉,他也只是静静的躺在摇蓝里,偶尔伸了手指在嘴巴里吮吸,大大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却是从不闹一下。 但就是这样,冷华庭却是更宠英姐儿一些,许是先前有了扬哥儿的缘故,冷华庭更想要一个女儿,英姐儿一生下后,他便一有空便抱着英姐儿玩,有时,还只抱着英姐儿到前院去,却是很少抱浩哥儿一回,好在秀姑和张妈妈疼惜浩哥儿的乖巧,倒是对浩哥儿更上心一些。 而扬哥儿根本就是只喜欢小女孩儿的主,以前太子有小妹妹,四儿也生了婉姐儿,他就非常喜欢那两个女孩子,但只能去看看,不由抱回来,虽然宣称是他的媳妇,但是,终归没有养在自己家里看着方便,这会子自己也有了个小妹妹,他到处去炫耀了,英姐儿才三个月大,他已经去了皇宫不下十次了,次次一见到皇太子的第一句话便是:“我妹妹好漂亮好漂亮啊,你看到了没?” 太子自来是来府里看过几次,也夸过英姐儿漂亮,但是,每次来时,都还了小公主,扬哥儿只要一夸英姐儿漂亮,小公主便是瘪嘴大哭,所以,扬哥儿很是头痛,私下里便对太子道:“你下回一个人来我们家就行,不要再带小公主了。” 皇太子很是不解,“你不是最喜我的皇妹吗?怎么又不要带她来了?” “我现在有了英姐儿了嘛,你也看到了,英姐儿可是比公主更漂亮,当然更喜欢英姐儿啊。”扬哥理直气壮的说道。 “那可不一样,英姐儿虽然长得可爱,但她是你妹妹,皇妹可是你的媳妇儿呢,你怎么能够有了妹妹就不要媳妇儿呢?”皇太子一福少年老成的样子,双手背在身后,很有点威严。 扬哥儿听着愕然:“不是都是女孩儿就行了吗?我更喜欢我家妹妹一些,让妹妹做媳妇儿就好了呀,而且,我还有婉姐儿呢,两个够了,娘说,我不能太花心的。” 皇太子一时便有点恨铁不成钢了,戳着扬哥儿的头道:“哪有妹妹做媳妇的,那是有违伦理的,妹妹只能是妹妹,我又没让皇妹做我媳妇儿?” “那倒是哦……”扬哥似懂非懂的说道,小胖手敲了敲自己的头,不由意思地笑了起来,可转脸他又一蹦老高,一脸严肃地看着皇太子道:“你以后还是少来我们家了。” “为什么?扬哥儿你不喜欢跟我玩儿了吗?”皇太子有点委屈。 “不是,我们当然还是好朋友,你是我的跟班嘛,但是,你不能让抢我妹妹做媳妇儿。”扬哥儿忙安抚地摸了摸皇太子的头,虽然皇太子比他高出半个头去,但也不影响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那怎么行,母后早就跟我说了,你家的英姐儿将来就是我的太子妃啊,还说是父皇早年间就跟王叔约定好了的。”皇太子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觉得很不公平啊,凭什么自已的皇妹一生下来就要被扬哥儿订下,英姐儿却不能给自己做媳妇儿呢。 扬哥儿听了一蹦一尺高,小手一张道:“不行,英姐儿是我的,当然不能给你了,最多我不要你家公主就好了嘛。” “那怎么行,扬哥儿,你不讲道理。”皇太子也生气了,小脸鼓鼓的看着扬哥儿。 扬哥儿也不怕,鼻子里哼哼道:“哼,我不管,我爹爹说,英姐儿是我们家的心肝宝贝肉肉,任谁也不能抢。”说着,再也不理皇太子,昂着头,得意地往外走。 但还没得意多久,一不着防,耳朵便被一只小手揪住:“扬哥儿,你才说什么?” 扬哥儿捂住自己的耳朵,也不侧目便好言求道:“啊,是公子妹妹啊,我方才说,你好可爱的说。” “是吗?我怎么听你说是不要我了?是不是又要去找婉姐儿啊?”小公子半点也没有被扬哥儿的样子骗道,声音清脆,却带了丝威协。 扬哥儿又讨好的笑了笑,“是不要你当妹妹嘛,我只要英姐儿当妹妹嘛,你本来就是皇太子的妹妹嘛。” 小公主一连听他说好几个妹妹,也有些分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不过,只要没说不要她当小媳妇就行,便放了手,扬哥儿模着自己发热的耳朵,脸上的笑容立即就收了,小脸一板,对小公主道:“夫为妻纲你不懂吗?竟然揪我的耳朵,我要休了你。” 小公子先是一怔,随意想起教养嬷嬷教的女训里是有这一条来着,立即便垮了脸,小胖手便要去揉扬哥儿的耳朵,扬哥儿却是很威严的手一挥道:“记住了,以后不可冒犯于我,不然,哼”说罢,扬长而去,但一出门,便暗自庆幸道:“爹爹老对娘亲讲这句话,怎么就对娘亲没用呢,小公主可是很怕这句话呢。” 王爷和王妃一样,这老两口如今感情深厚,连爱好也一样,王妃一进门便只抱了英姐儿,王爷也是一样,一进门便只看孙女儿,也看扬哥儿,毕竟是大孙儿,是他们看着生下来的,有感情一些,倒是对浩哥儿淡得很,让锦娘好生郁闷,倒是更加疼爱浩哥儿了起来。 但好在浩哥儿从来不以为意,仍是锦娘屋里最乖的宝宝,不管英姐儿多闹,爷爷奶奶们多么偏心,他从不介意。 十年以后,扬哥儿有了十三岁,身量虽高,却还没长成,太子却成了个翩翩佳少年,温润持重,性子稳健,已经能帮皇上料理些朝中政务了,而小公主也成了豆蔻少女,亭亭玉立,美貌艳丽,婉姐儿比吸取四儿和冷谦的优点,也成了一个婉约的大美人。 双胞胎呢,也有十岁,却正是玩闹的所纪,简亲王府又变得热闹青春了起来。 番外 15 简亲王府,英姐儿正被锦娘禁足,她自小好动成性,又因着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儿,深得老王爷和王妃的疼爱,就是父亲也是将她看成掌中宝,从不苛责于她,随她性子来,好在英姐儿虽是任性,却从不放纵过份,也不刁蛮,也还通情理,原就长得如花似玉,清丽脱俗,再加上她小嘴儿最甜,最会哄人开心,所以,每每她犯些小错时,仗着有老王爷和王妃给她撑腰,倒也从未挨过多少批。 但是,自前儿起,母亲却不顾王妃的反对,将她拘在闺房里不许她出去,原因嘛,自然是她的女红络,锦娘说,女儿家怎么也得学会一些针线功夫,就算不精,也得做得出几件像样的衣服,还能拿得出手,不然,将来嫁了,连女婿的一件衣服也做不出来,还真会丢尽简亲王府的脸面呢,可是,英姐儿打小儿就不喜女红,倒是对舞枪弄棒的很感兴趣,看扬哥儿和浩哥儿跟着爹爹练武,她还心痒难耐,先是偷偷地学,后来嘛,便是哭着闹着求爹爹教她。 好在锦娘自己也吃过没有功夫的亏,所以,倒是很赞成英姐儿学些防身之术,倒是允了她习武,但习武的同时,她还必须得学习女红和琴棋书画,英姐儿哪里坐得住,每每锦娘布置完作业后,她便等锦娘一不留神,便想着法子溜了出去,不是女扮男装出去溜达,便躲到哪一处玩耍,让锦娘很是气恼,这一次,干脆给她下了禁足令,自刑事房那边调了几个厉害的婆子看着英姐儿的院子。 英姐儿百无聊赖地拿着绣棚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绣着一朵梅花,就一朵梅花,她都绣两天了还没绣好,漂亮的大眼不时的看向纱窗外,就盼着有人来解救她才好。 不多时,纱窗外倒是没什么声音,却是听到婉姐在外央求守门的婆子:“大娘,我就去看一眼英姐儿,她都好几天没来我家了,我娘怪想她的,做了莲蓉饼子让我送来给英姐儿吃呢。” 冷谦如今可是二品大员,管着江南的好几个厂子的生产,他家就在简亲王府边上买了个宅子,还特意将两家的宅院里开了个小门,好方便进出,其实,看着是两个府第,实则还是一大家子,常来常往的,就没隔个天数,婉姐儿更是在简亲王府里长大的,王府上下没有不认识婉小姐的,也知道自家王爷王妃拿她当自已的姑娘看,府里的奴才们也真当她是正经主子敬着。 守门的婆子万分为难的看着婉姐儿,婉姐儿如今也有十一岁了,只比英姐儿大一岁多,却是性情温婉大方,为人低调大度,很得王府下人的喜欢,“婉姑娘,不是老奴不通融,实是夫人明令过,不许大姑娘出门,小的知道平日姑娘的好处,实在是不敢违抗夫人的命令啊。” “大娘好生糊涂,伯娘只是说,不许英姐儿出去,可没说不让人进去看她啊,再说了,我素日为人如何大娘还不知道么?伯娘可是最信得过我的呢。”婉姐儿笑颜如花,被婆子挡在门外,脸上却没有半点不豫,很有一派大家闺秀的作风,说着,素白的小手儿拿个荷包塞给婆子,婆子捏了捏荷包笑得眼都眯了,笑道:“怪不得夫人总说婉姑娘最是聪慧,小的就是个榆木脑袋,竟没想到这一重,夫人只是说不许大姑娘出来呢,外头日头可毒了,把婉姑娘晒着了可不好,快快请进吧。” 说着,就给婉姐儿让开了道,婉姐儿优的走了进去。 英姐儿早就在屋里等得急了,一见婉姐儿忙冲了上来,握住她的手道:“你怎么才来啊,我等你老半天了呢,快,这朵花我绣两天了,怎么都绣不完,你帮我吧。” “我的妹妹,你再嚷大一声,看伯娘知道怎么罚你?”婉姐儿无奈地拿手指戳英姐儿的头,小心的看了眼门口的婆子,忙将英姐儿往屋里拉。 英姐儿嘟了嘴,小声骂道:“谁敢告状,看我不整死她们。” 门口的婆子正扯长了脖子听呢,一听这话,脸一僵,露出一个古怪的神情,立即老实的缩回了头,正经地站在门口当门神,英姐儿最是古灵精怪了,又在忠林叔那里学了些古怪的法门,谁得罪了她,不是被人弄得一身发痒,就是被她弄得拉一天肚子,再要不,便是被她在后背贴个大乌龟什么的,常常将府里的下人们整得哭笑不得,这样的小孩子把戏,不会伤身,却让人难受,府里很多人倒还真的不敢得罪她,不过,英姐儿被锦娘抓到过几回,被狠罚了几次,就好多了,就是有小动作,也只能偷偷的干。 两小姐妹进了屋,英姐儿将绣棚子往婉姐儿手里一丢,自己四仰八叉的躺到了竹**,长叹一声。 婉姐儿想想就觉得好笑:“才多点子大,就唉声叹气的,我说你啊,就好生的把这朵花儿绣完了吧,我的针法还是伯娘教的呢,我一下针,伯娘就会看出来,没得让你我一起挨罚。” 英姐儿懒得起来,头痛的问婉姐儿:“你说我娘怎么就非让我学这劳什子,府里又不是没有针线坊,咱们是何等样的人家,难不成,还要自己绣了东西去卖才能养活自己不成?” “你快别乱说,伯娘说,这是身为女子必备的技能,怕将来咱们……那个,被人瞧不起呢。”婉姐儿说了一半,倒底害羞,有些词就没好意思说出来。 “是啊,我娘平素也说,女儿家要自立自强,要有自己的本事,不要让人看扁了,可是,我学功夫,跟着娘学经商,那不也一样是一技之长么?为什么非要让我学这女红啊。” “你就别磨蹭了,一会子太子殿下和长公主可是要来府里呢,扬哥哥呢?又跟浩弟上学去了?”婉姐儿将英姐儿从**拉起,将绣棚子塞到她手里。 锦娘早就料到英姐儿会请婉姐儿帮她,早就打过预防针了,婉姐儿心知这种忙是不能帮的,英姐儿脑子里有些观念与社会不太合,那些观念锦娘也会跟她说一些,只是,娘亲教的又不太一样,婉姐儿有时就有些糊涂,不过,终归是觉得伯娘是奇女子,娘亲都很崇拜的人,当然是应该听伯娘的才是。 英姐儿一听大公主要来,脸上浮出一脸的坏笑,立马从竹**弹起来,小脑袋探到婉姐儿眼前,漂亮的大眼忽闪忽闪的,声音拉得老长老长:“大……公……主……要来哦。” 婉姐儿脸一红,拿起绣棚子就打她:“你个促狭鬼,又想说什么?你嘴里就没好话儿。” 英姐儿不由格格笑了起来,指着红了脸的婉姐儿道:“我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你急什么啊。” 婉姐儿拿她没法子,起了身作势要走,英姐儿慌了,忙拉住她道:“好姐姐,我不笑你了,别走啊,你一走,我得闷死去。” 婉姐儿拿眼瞪她,英姐儿忙正色道:“我保证,再不笑你了,一定不笑。” 婉姐儿鼻子里轻哼一声:“哼,你也别笑我,太子殿下原是有差事的,这隔三岔五的就到咱们府里来,每次来都要送妹妹礼物,也不知道是何意思。” 英姐儿一听急了,眼珠子一翻,给了婉姐儿一个白眼,不过,她的白眼与他爹一样,小小年纪便有种风情万种的意味,就是婉姐儿看了,也禁不住呆了一下,“他来关我什么事,他每次都来找哥哥的好不,你莫扯上我。” “哼,太子殿下可是十五了,听说,太后娘娘可是正给准备着选秀,给他选个好妃正呢,你不着急。”婉姐儿半点也不放让,坐在英姐儿对面,随手拿起英姐儿枕头边的一个八音盒子,在手里把玩着。 英姐儿一把夺过去,收到了身后,对婉姐儿呲了一下,不以为然道:“他选秀女关我什么事,我反正是不想要进宫的,我娘说,我这个性子根本就不适合那个地方,我呀,要的可是自由自在的生活,我娘说,要给我创造一个世外桃源,任我玩乐呢。” 婉姐儿听着便直摇头,正要说话,窗外却响起敲窗的声音,英姐儿眼睛一亮,看向婉姐儿,婉姐儿的小脸也亮了起来,两小姐妹走到窗外,搭了凳子控出头去…… 英姐儿性急,头比婉姐儿伸得多一些,抨的一下,头上被人敲了个响栗子,她不由懊恼,大骂道:“大哥,你又打我,小心我告娘去。” 窗外果然亮出一个漂亮得尽乎妖孽的小少年来,扬哥儿手里正拿着一个蹴鞠向上抛着,笑嘻嘻的站在外面。 婉姐儿一看见扬哥儿,小脸儿忍不住就红了起来,倒是不敢往前探了,一派端庄地坐回了**。 英姐儿被打得不服气,伸手如电便向扬哥儿抓去,扬哥儿手一扬,随手便叼向英姐儿的手掌,英姐儿手一缩,反握之下差一点就捉住了扬哥儿的手腕,但扬哥儿的手早就滑开了,两兄妹瞬间便过了好几招,一人在屋里,一人在窗外,打得难分难解,英姐儿渐渐落了下乘,不由气恼,眼圈儿就红了起来。 “英姐别哭,看太子哥哥带了什么给你?” 番外 16 “什么,先拿给我看看,若是不好,我就哭给太子哥哥看。”英姐儿哪里真会哭,平素便这样与她哥哥玩耍惯了的,不过也就是故意做样子给太子看罢了。 太子被那一声脆脆甜甜的太子哥哥叫得心头暖洋洋的,伸了手,将掌中之物放在了英姐儿手里。 英姐儿喜滋滋的缩回手,打开一个,竟是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玉兔,可爱又漂亮,那玉触手生温,圆润舒服,英姐儿一看便喜欢上了,一抹俏丽的笑便浮上了脸颊,站在窗外地太子看在眼里心中更是甜甜的,眼前却无端出现一只手乱晃着,太子一定睛,看到正是扬哥儿。 “回神,回神,阿乾啊,那是我妹妹,不是你妹妹。”扬哥儿阴沉着脸,斜睨着太子。 “你妹妹不也是我妹妹么?你看,我妹妹都给你了,你怎么如此小器,太不公平了,兄弟间怎么能这样呢。”太子笑得狡诈,这样的吵嘴,他们持续了十年了,扬哥儿就没赢过几回,却是执着得很,从不放弃。 果然,他的话还没落音,扬哥儿便向踩到尖刺,怪叫着跳了起来,扯气白脸的对他道:“你有没有搞错,你妹妹我不要了,太凶了,怎么跟我妹妹比,这又不能交换的,兄弟也不是这样做的啊。” 屋里,婉姐儿听了扬哥儿这句话,微垂了头,胸口却是起伏得厉害了起来,英姐儿特意歪了头去瞄,果然,婉姐儿正笑得眯了眼。 “你说什么?你敢说你不要本公主,不怕本公主治你个不敬之罪吗?”扬哥儿才一完,一声娇斥便在他身后响起,扬哥儿心头一慌,撒腿就跑,边跑边喊:“阿乾啊,先生说,我还有篇策论没写,我先去用功了啊。” 大公主见他一跑,更气了,提裙便追,太子看着好笑,摇了摇头,仍是看向窗里的小佳人。 英姐儿却是一脸兴奋的看抓住窗棱,对着正抱头鼠窜的扬哥儿大声喊道:“哥哥,朝东府跑。” 扬哥听得眼睛一亮,转了方向便朝东府跑,边跑边骂自己,怎么忘了三叔家的那条大狼狗呢,大公主可是最怕那只狗了。 其实,扬哥儿自幼习武,大公主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就算跑得再快又怎么能够追得上他,只是他每次看到大公主便忘了自己有功夫这事了,自小便被追着跑惯了。 公主一听多多的名字,小脸便有些发白,小嘴儿一抿,眼圈儿也红了。狠狠地回头瞪了一眼正一脸看好戏的英姐儿一眼,谁知她这一回头,一不小心便绊到了自己的裙子,啪的一下,她重重的摔到了地上,终于忍不住,眼泪像掉了线的珠子般扑扑的往下掉了起来,扬哥儿听到响声,回头一看,不由怔住,他们这样一追一跑的十几年了,大公主因着平素总有宫人护在身后,倒也没怎么摔过,可是今天明显她没让人跟着,这一跤又摔得重了,扬哥儿楞了半晌,迟疑着要不要过来牵她起来。 大公主抬起泪盈盈的大眼,委屈地看着扬哥儿,小嘴儿倔强的咬得死紧,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扬哥儿扎手扎脚地走了过来,却没有靠过来,警惕地看着大公主,怕她使诈,公主气得自己爬了起来,扭身就往回走,可偏生刚才摔伤了膝盖,伤处火辣辣地痛着,走路便有些不正,扬哥儿这下看得真切,心头便慌了起来,忙跑了过来:“公主妹妹,我背你到英姐儿屋里去吧。” “不要,你跑你的,不要你管我。”大公主很不想哭,但眼泪仍在吧答吧答地掉着,扭着头不看扬哥儿。 “你别生气啊,我……我是真的要写策论,不是躲你呢。”扬哥儿吸了口气,骚眉答眼的,小意说道。 “哼,别骗我了,每回来,你一看见我就跑,还说……还说不要我了,你……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公主难得听扬哥儿在她面前服软,心里虽喜,却不愿意就此原谅他,好不容易吓他一回,可不能太便宜了他。 “你别扭个什么劲啊,过来,爬到我背上去。”扬哥儿可是有脾气的,他方才是看女孩子摔了,给大公主一点好颜色而已,这丫头还不知足,他便恼了,不让我背是吧,我偏要背了。 公主被扬哥儿这一吼给吓住,小脸儿如梨花带雨一般的俏丽可爱,却是傻傻的,怔怔的看着扬哥儿,大眼里带着惊慌,红红的小嘴唇又抿了抿。 扬哥儿漂亮的凤眼一横,然后,人便躬在公主身前,公主慢慢的,老实地爬上了他的背,一双小手紧紧的挽着扬哥儿的脖子,先前抿得死紧的嘴唇这会子却是翘了起来,对着正与英姐儿挤在一起偷看的婉姐儿扬了扬下巴,脸上露出胜利之色。 婉姐儿气得嘟着嘴坐回了**,再也不看窗外的情形,太子却是觉得好笑,对仍在窗前的英姐儿道:“英妹妹,多多很凶嘛?” “是啊,很凶的,不过,它不会咬我啊,它最喜欢我了。”英姐儿骄傲地说道。 “那它会不会咬我呢?”太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英姐儿皱了眉头,歪着头想了一会道,“要是太子哥哥给肉肉给它吃,它应该不会咬你吧。” “那我们一起去看多多好不好?”太子循循善诱着英姐儿,他已经十五岁,这时的男女七岁便不同席,虽然他没少带英姐儿玩过,自小便是熟络得很,但讳于礼数,他却不方便进英姐儿的闺房的。 “好啊,好啊。”英姐儿喜得直拍手,不过,眉头立即又皱了起来,低声嘟嚷着:“可是,娘亲不让我出门啊。” 太子耳尖,当然听到了,笑道:“妹妹放心,只说是我请你出来玩的,王婶定然不会责怪的。” 英姐儿小脸一扬,笑得灿烂,“真的吗?一会子太子哥哥可要帮我去娘那里说道哦。” “嗯,一定的。”太子笑得温,宠溺地看着英姐儿。 英姐儿一哧溜就下了床,穿着鞋便往外跑,嘴边带着阴谋得逞的笑,但一到门口,便被守门婆子拦住了:“姑娘,您可别为难婆子,婆子给您磕头了,千万别出去啊,外头日头大呢,晒着了可不好。” “公主和哥哥都在外面晒呢,我不怕的。”英姐儿低了头就要往婆子腋下钻,婆子手一夹紧,一脸的哭相,哀求道:“您就饶了婆子吧,夫人可是下了明令的啊。” “是本宫让英姑娘出来的。”太子的声音适时的出现在门口。 那婆子忙跪下行礼,英姐儿趁机跑了出去。 屋里婉姐儿还在生着气,英姐儿似乎这时才想起她来,对着屋里喊了一声:“一会公主会来,婉姐姐,你帮我招待招待啊。” 婉姐儿正在那运气呢,一会扬哥儿就会学了公主进来,她正想着要用什么名头留下才好,英姐儿这话正合了她的心,便道:“你走吧,我会帮你好生待客的。”话说得好,只是声音却是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英姐儿一出去,太子便上了前携了她的手小,笑得温暖:“东府我虽然去过,却是忘了怎么走了,也是该给过去拜见下冷大人,父皇说,冷大人可是能吏,极具才华。” 英姐儿不懂这些,她要的便是出门便好,去不去东府倒不是很在意,只是小手被太子抓着,很别扭呢,娘亲可是警告过,要她不要与太子走得太近…… “哦,你不知道路啊,小桃,过来,给太子殿下带路。”英姐儿缩了几下手,都抽得出来,脸上笑意不减,却是扬声叫起了自己的贴身丫头小桃。 小桃应声而到,给太子行了个礼,英姐儿用剩下的一只手扯下小桃身上的一个络子,很惊讶地说道:“呀,小桃,你这个络子打得真好看。”边说,小手又是一挣,这一回是挣得理直气壮了,太子不得不松开了她的手。 小桃却是一脸黑线地看着英姐儿,这络子她都戴在身上好久了,小姐怎么才看到啊。 英姐儿一脸兴趣的看着络子,却是突然回了头对太子道:“太子哥哥,我去厨房拿肉,先让小桃给你带路啊,我随后就来。” 说着,撒腿就跑,生怕被太子捉到了。 太子无奈地笑了笑,倒是真的跟着小桃往东府走了。 英姐儿真的跑到厨房里,使个婆子送了肉骨头去,自己却是高高兴兴的跑到自家园子里的大湖园,荷花开得正好,阵阵荷叶清香,她小心亦亦的搞了个荷叶戴在头上,提了裙便往上官枚院子里跑去,她好久没见过玲姐儿了,这么热的天,她一定又窝在屋里绣花吧。 英姐儿屋里,扬哥儿正背了大公主进去,婉姐儿像小主人一样迎了出来,看到扬哥儿满头大汗,便拿了帕子在手上,等扬哥儿将公主一放下来,她便走上前去,踮了脚,给扬哥儿擦汗,“哥哥,外头日头那样毒,你怎么就那样跑呢?要是中暑了可怎么办?以后就是要玩,也得注重身体啊,可不要任性了。” 番外 17 上官梅正坐在正屋里,手里拿了本书在看,玲姐儿坐在边上的小杌子上绣着花,玲姐儿今年十二岁,比杨哥儿小几个月,长得也是眉清目秀,眉眼与冷华堂很是相似,只是小嘴有些薄,轻轻着时,略显刻薄,很像玉娘。 她安静的坐着,好几次抬了眸,小心的看上官梅,娘亲这一页书足足看了一个时辰了,就没看她番页……,她摇了摇头,微叹了口气,冷叔去了西凉,一走就是两年,娘亲,其实还是很惦记他的吧。 “玲姐姐,玲姐姐,我们一起翻绳哦。”英姐儿蹦跳着跑了起来,小脸被红扑扑的,头上还顶了张荷叶。 “英姐儿,你……你不是被婶娘禁……”玲姐儿性子温婉老实,一看英姐儿这个时辰来了,很是诧异。 “姐姐……”英姐儿猛扑上去,一把捂住玲姐儿的嘴,指了指上官梅。 玲姐儿缩了缩脖子,却还是皱了眉,看着英姐儿欲言又止。 英姐儿也不管她,上前去给上官梅行了一礼:“英姐儿给伯娘请安。” 上官梅笑着将目光自书上移到英姐儿身上,宠溺地摇了摇头,将掉落在她肩上的荷叶拿掉,“你娘呢?可是又去铺子里了?” “是啊,娘亲去查帐了,伯娘,我要吃酸梅汤,天气好热啊。”英姐儿只穿了件薄云衫子,汗水都透出背了。 “小搀猫儿,伯娘这就让侍书去做。”一旁的侍书已是媳妇子的打扮,几年前,上官梅做主将她嫁给了大总管的儿子,生了儿子后,还是在上官枚屋里当差,成了上官枚屋里的管事娘子。 侍书转身进去了,英姐儿笑得眼眯眯的,蹭到上官枚身边拿了她的书看。 上官枚括了下她挺俏的小鼻子,笑道:“今儿又是耍了什么手段出来的?莫不是太子又来了?” 英姐儿难得有些不自在,在上官枚怀里扭着身子,小声道:“伯娘,你可真是神仙,不过,可千万不能告诉我娘哦,她又会罚我背诗啦,绣花啦。” “女孩儿家,不学女红可不行哦,将来会嫁不出去的。”上官枚便笑道。 “为什么非要学女红才能嫁啊,我不喜欢嘛。”英姐儿嘟了嘴,娘亲每天也老跟她念叨这话。 上官枚知道英姐儿生性好动,有些男孩儿个性,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锦娘可是个沉稳温婉的。 “那倒是,我们英姐儿长得又美,将来啊,就是不会绣花,也能找个好夫婿呢。”上官枚的眼睛又回到了书上,却是有些心神不宁,让玲姐儿好生与英姐儿玩着,自己进了里屋。 英姐儿心细,看到了上官枚眼角的一抹落漠,扯了扯玲姐儿的手道:“冷叔又多久没来信了?” 玲姐儿听了便像个小大人似的长叹了口气,“有三个月了吧,冷叔……怕是……灰了心了,十年了,娘亲总是对他淡淡的,唉,你说,就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吧。” “大小姐,你从哪里学来的俚语,要是让大夫人听到,又得说你了。”侍书笑吟吟地端了酸枚汤来,用小碗装了,给玲姐儿和英姐儿一人一碗。 一碗酸枚汤下肚,英姐儿觉得神清气爽了,夏日的炎热趋散了不少,歪了头,看盯着玲姐儿看了好一会子,眼睛滴溜溜乱转。 玲姐儿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戳了下她的手,却是问道:“你方才定是让太子殿下帮了忙吧,这会子你把人家又丢一边去了?” 英姐儿听着就皱眉,她是很喜欢太子的,太子待她脾气特好,从来对她便是有求必应,只要是她喜欢的,全都想法子给她弄来,英姐儿才十岁,对感情之事还有些懵懂,但她知道,娘亲是不喜欢她与太子太亲近的,哥哥被公主追得团团转,娘亲没有太反对,但娘亲待公主可就没有待婉姐儿亲近,这一点,她是能看得出来的,只是,不太明白。 玲姐儿这样一说,英姐儿又有些心中不忍,有些担心起来,太子不会真在三婶家里等她吧。 一担心,就有些坐不住,她的性子本就跳脱,想一出是一出,起了身就要往外面走,却被玲姐儿扯住。 “再玩会儿吧,我……我娘她……”玲姐儿眼里有着乞求。 英姐儿觉得诧异,不解地看着玲姐儿,伯娘与冷叔这种状况成了全府的心病了,大人们都没法子,她早就习惯,玲姐儿这是要干嘛? “我们想想法子,让冷叔能送个信回来也好啊。”玲姐儿苦着姐说道。 英姐儿听得眼睛一亮,玲姐儿性子稳重,一般不这么说话,她会扯着自己这样说,说不定就有些法子了。只是她心里惦记着太子,便扯起玲姐儿道:“走,咱们去三婶家去。” 玲姐儿听得眼里亮光一闪,随即便笑了起来:“你不会把太子使到东府里去了吧。” 英姐儿没有说话,只拉着她往外走,侍书追了出来,英姐儿忙将她赶出回去,“我们去东府啦,你不用跟着了。” 侍书看了玲姐儿一眼,玲姐儿对她点了点头,侍书便拿了把伞,让小丫头帮她们打着。 边走,玲姐儿便将自己的想法跟英姐儿说,英姐儿听得直点头,大大的眼睛又黑又亮,里面闪着跃跃欲式的光芒。 等到了东府,两人差不多就商量定了,只是,这事还得请扬哥儿帮忙,她们两个小姑娘出府可不太方便。 却说扬哥儿将公主背进屋后,婉姐儿便像女主人一样,让小丫头端了冰镇梅子汤来,亲手给扬哥儿盛上一碗,却让小丫头给公主送了一碗,自己却不吃,只是拿了帕子坐在扬哥儿身边,偶尔给扬哥儿探着嘴角的汤汁。 扬哥儿似乎习惯了她这样,神情自若得很,有时还伸了头,送给婉姐儿擦。 公主看得眼里都快要冒火了,却又不好在扬哥儿面前一再的发脾气,怕他更加不理睬自己,只得鼓着腮帮子,狠狠地瞪着婉姐儿。 婉姐儿像是没看见一般,仍是笑脸吟吟,柔声问扬哥儿:“大哥哥,昨儿给你作的香囊可戴在身上?那里可是装了好些驱赶蚊虫的香料呢,戴着睡觉可以不被蚊子咬哦。” 扬哥儿咧嘴一笑,自腰间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香囊,在婉姐儿眼前晃了晃道:“带着呢,这个味我喜欢闻,婉妹妹,你多给我做几个吧,我送一个给太子。” “可是,香料没有了,我得再去采集,下回吧。”婉姐儿脸上笑容不变,但小嘴儿轻咬了一下,她做的香囊哪有送给别的男子的道理,这个扬哥儿,越发的不着调了。 公主的小脸越发黑了,但一听扬哥儿说要将婉姐儿做的香囊送给太子,脸上稍稍缓和了一些,只是仍是闷闷不乐的。 “扬哥哥,公里驱虫的药材多了去了,改天我给你做十个香囊来,比起那些民间的东西不知要好过多少倍。”公主扬起下巴,高傲地看着婉姐儿。 婉姐儿脸上一黯,眼里便升起一层水雾,头垂了下去。 果然扬哥儿皱了眉,他最是不喜欢公主拿身份压人,炫耀公主之物,冷冷地横了公主一眼,“我可不是宫里的人,用惯了民间之物,宫中的东西太过贵气了,我用不起呢。” 公主被他呛道,眼泪都快出来了,委屈的抿着嘴,好半晌才吸了口气道:“你……你是简亲王世子,怎么会是与那些平民相比,身份原贵重得很,你非要自贬身份么?莫非跟些个不知上下的人在一起呆久了,就连身份也认不清了?” 扬哥儿听得大怒,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对公主一辑道:“臣给公主殿下行礼,方才所言有失礼仪,请公主降罪。” 公主气得脸都白了,也站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道:“你……你分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你气死我了。”边说边跺脚。 “哼,臣不管公主是什么意思,臣比不得公主尊贵,家里又多是身份低贱之人,没得污了公主的身份,公主还是请回吧。”扬哥儿小脸绷得死紧,说话也是老气横秋,他自小便是个不吃亏的主,刚才公主话里话外的便是讽刺婉姐儿,他向来便当婉姐儿是妹妹,哪里舍得她受气。 公主气得脸都白了,偏生扬哥儿又都是依着礼数来的,她发作不得,一转身,她便哭着向外跑去。 婉姐儿的头垂得低低的,嘴角翘得老高,却是极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扬哥儿见公主走了,也懒得再去追,却是敲了婉姐儿的头一下:“下回让着她点,别老是气她,她不过是喜欢使小性子罢了,你们应该能玩到一起才是啊。” 婉姐儿撇了撇嘴,点了头,却担心道:“扬哥哥,你不会要她的香囊吧。” “为什么不要,宫里的东西自然比咱们府里的手,那香囊光绣功……”扬哥儿向看怪物一样看着婉姐儿,不解说道。 “不许要,你敢要我就哭给你看……”婉姐儿眼圈儿一红,娇声斥道。 “宫里的香囊,一个至少也得卖五两银子,你也知道娘可是把我的零花钱管死了,我怎么也得另僻一些财路才是啊。”扬哥儿却是不气,声音放软了哄着婉姐儿道,婉姐儿轻易不发火,一发火了,他还是有些畏场的。 番外 18 婉姐儿一听了破涕而笑,厥起嘴,一派胜利后的得意样子,扬哥儿很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你呀,都跟公主吵了好几年了,她是任性,你是小性儿,针尖对着麦芒,就不能让着些?” “我就是看不得她那高高在上的样子,公主就了不起了吗?哼,伯娘说,人生而平等的,生份地位的不同,不过是世俗眼里的表像罢了,人啊,要自强不息才行。”婉姐儿娇憨地拉着扬哥儿的袖子,说起话来却是一派小大人的模样。 扬哥儿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我娘的话你可别听实了,她这会子是这么教你,明儿她又会是另一派说词的。” “是呢,她那天还教我说,女儿家最是娇弱,家就该由家里养着庞着的。”婉姐儿笑得眼儿弯弯,露出八棵洁白的小贝齿。 扬哥儿听得哈哈大笑,“那肯定是因为四儿姑姑对俊哥儿好过你,我娘打抱不平呢。” 婉姐儿的弟弟俊哥儿才四岁,长得虎头虎脑,很是可爱,却调皮掏蛋得很,四儿因着他是冷谦的长子,便对他有些溺爱,对婉姐儿却是严厉一些,锦娘便觉得看不过去,有事没事的,便会说四儿两句。 两人正说着话儿,便听到守门婆子在外面行礼:“小的给太子殿下,长公主殿下请安。” 扬哥儿一听,嘴角便微微翘了起来,婉姐儿却是嘟了嘴,扯了扯扬哥儿的衣袖道:“要不,我去给她陪个不是吧,原是我故意气她的。” 扬哥儿却是摆了摆手:“不用,她若为这种小事总计较,那咱们也不能跟她深交了,谁也不是该受她的气的。” 婉姐儿听了眼里仍有些不安,扬哥儿摸了下她的头,让她安心。 到了外面,果然太子正牵着哭得眼睛红肿的公主来了,长公主一见扬哥儿便将身子扭到一边去,气得不看他。 扬哥儿眉头皱了皱,挑了眉看太子。 太子有些为难,却是对扬哥儿眨了眨眼睛,扬哥儿鼻子里轻哼了一声,“乾哥哥要不要跟我杀上盘?” 太子听得急了,长公主最得皇后的喜欢,父皇母后都拿她如珠似宝的,若是一会子回宫,她一哭诉,自己难免又有场责骂。 扬哥儿却是看也不看长公主一眼,拉了太子就往自己的小书房处跑。 公主气得直跺脚,她如今也大了,出宫不像过去那样随意,总得跟着太子才有得机会出来一趟,可太子现在也有公务有办,忙得很,不像地去那样到简亲王府里来得频繁,好不容易见着了扬哥儿一回,偏生他对婉姐儿要好过自己,心高气傲的公主怎么忍受得了,自然是生气了,可这会子扬哥儿根本就不理她,也不像过去那样,看她生气就上来哄她…… 心中终是不舍,一转身,也跟着向小书房里追去。 “公主,小书房可是在外院,你可是女儿家呢,去外院可不好,可是有那不知事的冲撞了您,伯父伯娘可就难得担待得了。”婉姐儿适时地在她身后提醒她道。 公主一听,气得止了步,转过头狠狠地瞪了婉姐儿一眼,冷笑道:“这会子你可是满意了,扬哥哥不理我了。”说着,刚止了的泪又流了出来。 婉姐儿听着就气,但看公主的小脸被太阳晒得通红,小脸上全是泪珠,不由又心软了,她们也算是从小儿玩到大的,公主虽是比她大上几个月,却比她更任性,人还是不坏的,爽直单纯得很,若非扬哥儿,她们应该也能成为好朋友的。 “你总这么着,三不上三句话就惹他生气,他自是不想理你了,其实啊,他……也还是很关心你的,只是你若是别总拿自己当公主,总想着要高他一头,那他待你便肯定会不一样的,你虽然是公主,可他是男子啊,男子总是要面子的。”婉姐儿叹了口气,声音淡淡的,似是带了些无奈。 公主听了怔怔的看着婉姐儿,婉姐儿的话在她心里有些触动,只是,自己和扬哥儿不对付,婉姐儿不是应该更高兴的么?怎么想着还会提点自己?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你……不是也……”公主有些拉不下面子,不过,她是个直性子,不喜欢扭捏,人家对她好,她心里明白,心里的话也不喜欢藏着。 “没错,我也是喜欢扬哥哥的,可是,咱们闹了这么些年,你看到没,扬哥哥每次在我们闹时,他都好烦的,我不喜欢扬哥哥皱眉头的样子,我喜欢看他笑。”婉姐儿却是瞪了公主一眼,每次自己与扬哥哥在一起时,扬哥哥都得是笑眯眯的,可只要公主一来,那轻松自在的气氛就没了,她也变成了个小小的软毛刺猬,没事就要刺公主几句,而公主呢,就像个火炮筒子,一点就着,总是不欢而散,无趣得很啊。 “可是……他总是护着你,却从不让着我,他……他不公平嘛。”公主还是觉得委屈,却是将平日里心里的怨气都说了出来。 “我在他心里,就像英姐儿一样重要,他自然是要护着我的,你呢,总是摆着公主的架子,全大锦的人都护着你呢,他觉得不少他一个呢。”婉姐儿有些烦,明明公主就比她大嘛,怎么老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啊。 “你……你又气我,你……”公主又在跺脚,气得小脸通红,婉姐儿这话来得重了些,她有些受不住。 “别,别,别,你可别发火儿,我的话你这会子听不进去,可我是难得的好心,才对你说这些,你回去好生细想想,看我说得对不对,想好了,你再来,改了你那臭毛病,看看扬哥哥是不是会对你好一些。”婉姐儿忙摆手,自己提了裙子出了英姐儿的门,向玲姐儿院里去了。 公主一个人怔在了当场,小脸儿黑沉黑沉的,看着婉姐儿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婉姐儿才走不远,就碰到一脸兴奋的英姐儿和玲姐儿,一看到婉姐儿来了,英姐儿便拉着玲姐儿一起往前跑,一把拉住婉姐儿的手道:“我们正在捉摸一件大事呢,你要不要参加?” 婉姐儿一听,来了兴致,一扫方才与公主之间闹的不愉快,忙道:“参加,参加,有大事怎么能少得了我呢。” “那咱们一起去哥哥的小书房吧,这事啊,还得哥哥帮忙才行呢。”英姐儿用一副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表情看着婉姐儿,拉着两个女孩儿一起往外院走。 玲姐儿和婉姐儿同时扯住了她:“不成啊,扬哥儿的小书房在外院,咱们怎么能去?” “有什么啦,咱们是三个人一起,又不是单独一个儿,再说了,那是我哥哥的书房,我这个妹妹怎么去不得?放心啦,要是娘知道了,我一个人担着就是。”英姐儿不以为意,她的身上有着锦娘的洒脱和冷华庭的恣意,一副浑不在乎的样子,娘说的,礼法嘛,就是规矩,规矩是人订的,要因人因时因地而易的。 两个女孩子还是有些犹豫,尤其是婉姐儿,她方才还提醒公主不能去外院呢,这会子自己倒是知法犯法了,一会子让公主知道,不定又以为自己耍了什么阴谋呢。 “还是不去了吧,晚间扬哥哥回屋里吃饭时,咱们再找他也是一样的。方才,我看到太子殿下和扬哥哥一起去了外书房呢。”婉姐儿劝道。 玲姐儿本也不同意去,但听了婉姐儿的话却是眼睛一亮,倒是拉着英姐儿的手道:“婉妹妹不方便去,那就下回吧,英妹妹,姐姐明白你对我的好呢,一回子我回屋里去,再劝劝我娘,只是……我就怕……” 英姐儿一听这话,便放了婉姐儿的手:“也是,四姑姑可是对你很严厉呢,你就不跟着我们去了,我和玲姐姐两个去就成了,一会回来,再告诉你就是。” 婉姐儿听了便看了玲姐儿一眼,眉头微皱了皱,却也不再坚持,“那好,我就不去了,我娘还要效考我的女红呢,我绣的那块帕子还差几针,我得给补了去。” 英姐儿拉着玲姐儿的手,两个小心的到了垂花门,趁守门的婆子不注意,两人便溜了进去。 扬哥儿的小书房离着垂花门不远,就在冷华庭的书房边上,这回子正是丑时,下人们都有些乏,天气也热,扬哥儿的书房外守着的人怕是躲到哪里去打盹躲阴凉了,竟都没在,英姐儿一喜,正要拉了玲姐儿进去,玲姐儿却是小声在她耳边道:“英妹妹,方才三婶婶处时,太子殿下好像有话要对你说呢,只是被公主拉走了,也不知道他要跟你说啥呢?” 英姐儿耸耸肩,滩开手道:“我怎么知道,一会子问问他不就是了?” “我看太子对你好像有些意思,英姐儿,你……”玲姐儿眼睛亮亮的,戏谑地看着英姐儿。 英姐儿倒底才十岁,脸皮薄,太子对她的心思,全府都知道,只是大家伙儿都装不知,没人捅那屋窗户纸,这会子被玲姐儿一说穿,她的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 番外 19 “玲姐姐,你说什么呢,我管他对我有什么心思,我只当他是哥哥呢。”英姐儿小脸胀得通红,心里有些不豫。 “瞧瞧,一说你就脸红,还说不是呢,刚才在三婶屋里,我可就觉得太子殿下看你的眼光可是不同的呢。”说着,眼睛便看向英姐儿脖子上挂着的小玉兔,目光里带了丝戏笑。 英姐儿脸更红了,先前太子将玉兔送了给她,她实在是喜欢这挂件,便随手挂上了,可……“这个……我也是觉得好看才挂着的。”她小声解释着,却全然没有想,玲姐儿怎么知道这挂件是太子送的。 “呃,莫非,这个也是太子送的?好漂亮啊。”玲姐儿似乎才明白这挂件的来厉,语气里带着诧异,眼里却是难掩的羡慕。 “你觉得好看,那就送给你吧。”英姐儿有点舍不得,可她又不愿意让玲姐儿更误解了她对太子也有心,只好忍痛割爱,将挂件取了下来,递给玲姐儿。 玲姐儿忙将她的手往因推:“这我可不能要,这是人家送给你的,我拿了算怎么回事嘛,妹妹快快收了,一会子让太子看到可不好,他到底是太子呢,皇家的脸面摆在那,你可不能将他赏你的东西随便送人。” 英姐儿也不免强,将收的挂件收起,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再戴着了,玲姐儿看她闷闷的,戳了下她的脑门道:“不是说要去找扬哥哥吗?再在这日头下晒下去,一会子可就得见太医了。” 英姐儿是个洒脱的性子,一会便将不愉快放到了脑后,转了颜,拉着玲姐儿的手进了书房。 太子与扬哥儿撕杀正憨,看英姐儿脸色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苹果,可爱又诱人,看着好想咬一口啊,他眼睛里就带了丝欢喜,英姐儿一触到太子那温润眼底里那一抹灼火,心便咯登了一下,忙将眼神错开,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太子觉得奇怪,自英姐儿出生起,他便常带着她玩儿,英姐儿最是大方爽直,从不做这扭捏之态,今儿这是……再一看她脖子下面,先前送她的玉兔挂件不在了,心里便有些发凉,剑眉微皱了皱。 扬哥儿却很是不耐,起了身对英姐儿道:“你可是正被娘罚禁足呢,你不守罚也就罢了,但子也太大了些,竟然跑到外书房来,小心娘知道了,会罚得更厉害。” “又没人看见,你不说,我不说,玲姐姐也不说,娘怎么会知道。”英姐儿无所谓的嘟了嘴道。 “你就不怕我说吗?”哥哥姐姐都说完了,就是没有自己的份,太子觉得好笑,小妮子像是不高兴呢,不知道又是哪里惹恼了她。 “殿下怎么会出卖英妹妹呢,就是扬哥哥会说漏了嘴,殿下也不可能会舍得英妹妹挨罚的,对吧。”玲姐儿不待英姐儿回话,倒是先笑着斜了英姐儿一眼,对太子道,大大的眼里全是嘻笑之色。 这话太子听着舒服,不由多看了玲姐儿一眼,对英姐儿道:“是这样吗?”说话时,眼里是满满的宠溺的笑意。 英姐儿捏着自己的鼻子对太子做了个怪脸,模样儿像极了只小狐狸,却是闪到扬哥儿身后道:“那是自然啊,殿下就像是哥哥,你素来疼我,我不信哥哥也要信你哦。” 太子听了目光凝了凝,心里闪过一丝波澜,英姐儿还小,对情事懵懂得很,会当他是哥哥也是有的,不过,这样也好啊,反正他先守着,耐心地等她长大,别人嘛,谁也别想挨着她的边,自他懂事起,他就打定了主意,英姐儿,是他的。 这些年,父皇越发的不掩饰心思了,对王婶的情意连他都看了出来,母后更是能够看出,好在王婶精明,将简亲王府与皇室的关系处理的恰到好处,既不太近,又不疏远,其间的亲近,最多的,便是靠他们这些个小辈来维持,自己却是好几个月都难得到宫里去一回。 而简亲王叔呢,就更绝,只要是王婶进宫,他便是想尽法子也要跟在一起,就是有了差事在外地要办,他也能派个人来替着,不是冷谦叔叔,就是白大人,总之,王婶与父皇之间,这几年都平静得很,太子常常可以看到父皇眼里的落漠和不甘,他……不想如父皇一样,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再大的困难,也要得到。 太子笑得温暖和煦,令人如沐春风,玲姐儿扯着英姐儿的手道:“咱们的英妹妹可真是会说话呢,怪不得殿下偏宠妹妹,有好东西也只赏妹妹,不像姐姐我,蠢笨得很,扬哥哥,你以后可要疼着我点,我可只有你这么一个哥哥呢。”话儿说得娇嗔,长而媚的眼睛在太子身上流连,神情也是娇嗔可爱。 太子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便自身上摘下一块玉佩来:“玲妹妹说笑,先前不是没机会吗?这是我素日戴着的,就赏了你吧。” 玲姐儿眼睛一亮,忙上前谢礼,一双晧如的玉的手小心的捧着太子送给她的玉佩,恭敬又虔诚,唇边带着抚媚的笑,将玉佩好生收了。 英姐儿看了便笑道:“这会子可好了,太子哥哥可是也送了你礼物哦,可再别说只羡慕我的话来。” 太子听了又看了玲姐儿一眼,微笑着,没有说话。 玲姐儿适时的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太子不经意地移开了目光,却是走了过来,扶了下英姐儿的头道:“不管如何,太子哥哥有了好东西,最先想到的还是英妹妹你,只是英妹妹你有了好东西,只要记得我这个太子哥哥就好哦。” 英姐儿听了直对他刮鼻,呲着牙道:“牙酸啊,牙酸,哥哥,你的牙不酸吗?”说罢,咯咯笑了起来。 扬哥儿无奈地敲她,正经地问道:“大热的天,你来哥哥这里可是有事?” “自然是有事哦,不然,也不会冒险来找你了,不过……”一说到事情,英姐儿便有些兴奋,神情也变得神秘兮兮起来,说了一半,看到太子也在,又停住了。 太子见了便皱了眉,心里微微有些失落,玲姐儿却是敛了笑道:“原是我来求哥哥办事的呢,殿下若是肯帮忙,那便更好,一定会事半功倍的。” 太子一听来了兴致,心里的那一抹失落也消失了,能参与英姐儿的事情,他是很乐意的。 “是什么,快说。”扬哥儿却是难得的沉稳,既是用了个求字,又是偷偷跑到书房里来的,定然是不便让大人们知道的事情,这种事情可得慎重一些才是。 玲姐儿便将自己与玲姐儿一起商量的事情说了出来,太子听得皱了眉,这种事情,他还着实不太好参与,英姐儿虽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可是轻重还是分得清的,怪不得,她方才不太想跟自己说,把自己拉进来,有些事情就会变味,而事又关呼皇家的脸面,如果只是扬哥儿几个小孩子参与,那事就算闹开了,也大可说是小孩子不懂事,玩闹罢了,可自己已经十五岁,又是太子的身份,稍有行差踏错,就会有御使,大臣弹劾…… “太子哥哥啊,方才公主姐姐可是在我屋前哭了好久呢,这会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气坏了,你快去看看她吧。”英姐儿看太子脸色不太好,便故意撒着娇道。 太子听得心中一暖,英姐儿平时在他面前虽说随意,却也从来没有赶过他,这分明便是在给他解围呢。 “是吗?扬哥儿,你又欺负她了?”太子故作生气地问道。 “呃,她不是……”扬哥儿听着倒有些担心了,又有些头疼,这个长公主啊,是不是也太任性了些,不过几句气话而已,用得着总哭嘛,一会她回宫,皇后娘娘见了一心疼,娘亲又得骂自己了。 “无事,我去劝劝就好,你且帮帮妹妹们吧。”太子拍了拍扬哥儿的肩膀,笑得温,感激地看了英姐儿一眼便向外走去。 玲姐儿也笑着给太子行礼,却是娇声道:“妹妹心中挂念母亲的幸福,若是殿下有空,请帮妹妹完成心愿。” 太子听了回过头,淡笑道:“此事扬哥儿定会有法子的。”说着,便再不迟疑,大步走出门去。 玲姐儿眼神一黯,收了心神,正经的与扬哥儿兄妹商量了起来。 太子一走出垂花门,便看到公主正傻傻地坐在垂花门旁的亭子里,还好,简亲王府的婆子们看她孤单,几次劝她不了后,便置了冰在亭子里,又端着了冰镇过的水果汁来,让长公主喝了解渴。 太子见了便有些心疼,自家妹妹的心思,他当然明白,可是扬哥儿自小便是个不着调的,心思又多,妹妹怕是难得拿捏住他,而且,以王婶的性子,最讲究的便是一世一双人,看她和王叔两人的恩爱程度便知道了,如果真是这样,妹妹嫁给扬哥儿倒是最好不过,可是,冷谦的女儿呢,她与扬哥儿可是青梅竹马,那小孩子心机多,心性儿又高,又与扬哥儿日日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近水楼台啊,妹妹怕是要伤心了。 番外 20 太子和长公主走后,英姐儿便回了屋,玲姐儿得到了扬哥儿的答复后,也回去了。 那天晚上回来,锦娘查看英姐儿的功课,却只看到绣花棚子上一团花不像花,草不像草的一堆红红绿绿的东西,不由气急,正要叫了英姐儿来问,一回头,早就不见了英姐儿的影子,心知她又是躲到王妃那里去了,不由又气又无奈。 冷华庭正好也从外面进来,看锦娘脸色不好看,便笑着问道:“今儿又是为了何事?外面铺子里的生意应该很好才对啊,怎么气成这样?” 锦娘听了便拿白眼翻他,“不过是沉了下脸子,能气成什么样?你那宝贝女儿啊,她成心就是来找我讨债来的,你看看,她这是绣的什么东西?都学了好几个月了,如此下去,将来怎么嫁得出去啊。” 冷华庭一听不由笑了,环住锦娘的腰,头枕在她的肩膀上道:“娘子又胡说,咱们英姐儿可是能能武,如花似玉,想来求亲的人怕是要踏破咱们家的门槛呢。不就是女红差些嘛,将来送她十家成衣铺子给她,她想穿什么样的衣服就穿什么样的,用得着自己绣吗?” 锦娘快被冷华庭气死,就是他这样不会轻重的宠着英姐儿,才让英姐儿有恃无恐,自己再苦口婆心,英姐儿也不肯听进半句,气死人了。 “我是怕将来她被婆婆家的人看不起啊,女孩子家,一点女红也不会,那怎么行啊。”锦娘说得幽怨,实在是对自己这唯一的女儿有些无奈。 “我的宝贝女儿谁敢看不起,谁看不起我就杀了谁,将来我的女婿进门,第一件我便要问他,可嫌弃我家英姐儿不会女红,若是嫌弃,他便早些滚蛋。”冷华庭俊美的脸上带着邪戾之气,像所有的父亲一样,对捧在手心里养着的女儿,将来要嫁作他人妇,他就一百二十个不愿意,那个人还竟然会嫌他的宝贝,这如何让他不生气,眼前仿佛便出现了一个楞小子,正牵着英姐儿的手往府外走……女儿就要变成别人家的了…… 锦娘忍不住就回身敲冷华庭的头:“哪有你这样做爹爹的,女儿大了就要嫁嘛,女红是每个女儿家该学会的东西。”这个人是受女狂,一听女儿要嫁就会生气,锦娘也想要故意逗下他,看他那张芙蓉脸气得如染云霞,实在是赏心悦目啊。 “哼,我不嫁女儿,我招上门女婿。看谁敢轻视我家宝贝。”冷华庭果然经不得激,简直耍上无赖了,好在女儿还小,不然,有这样的父亲在,谁敢上门来提亲啊。 “上门女婿?只怕不可能吧,我估摸着,太子好像对我家英姐儿有意思呢,你敢让太子给你当上门女婿?”说起这事,锦娘心里也很担心,她可是一直就反对自己女儿嫁进皇家的,她自己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女儿当然也不能过与别的女人抢丈夫的日子。 “太子?那孩子还不错呢,稳重沉着,有胸襟和气度,而且,也很宠咱们英姐儿,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冷华庭倒是一直喜欢太子,最重要的是,太子了解英姐儿,能包容英姐儿的缺点,这是他看重的。 “哼,太子是好,可是皇宫可不是好地方,你舍得把女儿放进皇宫去,让她跟成百上千个女人争一个男人?我决不同意。”锦娘听着就气,冷华庭的思想有时候还是不能与她同步。 “那倒是,我忘了这一点呢,太子将来是要当皇帝的,哪有皇帝只有一个女人的道理,不行,确实不行啊。”冷华庭听得连连点头,却又担心道:“可是他们常在一起,要是处出感情来了,咱们英姐儿自己又愿意,那怎么办?” 锦娘也正为这事头痛呢,眼珠子一转道:“皇上不是说,江南的织布厂要再建么?咱们搬到江南去吧。” 冷华庭听得眉花眼笑,他早就想请旨到江南去,更想举家迁往江南,京城里,两个孩子与皇家的孩子搅和在一起,而皇上如今也不掩饰对锦娘的那份心意了,这让他好生脑火,若非在意简亲王这一支族人的安危,他早就辞了所有的官,只当个闲散王爷,带着妻儿游山玩水去。 但是锦娘却是直不肯再开织布厂,只用老法子维持着老基地上的机器运转,他也明白锦娘的苦心,与皇家打交道原就是脑袋提在裤腰上的事情,怕就怕今上会与先皇一样,做那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事情,如今她想通了,正好借着这个名目远离京城,那是太好了。 “嗯,去江南,我明儿个就上朝向皇上请旨,咱们全家都搬过去,把孩子们隔开,省得他们成天腻在一起,将来想要分开都分不开了呢。” “那阿谦一家也跟着咱们去好了,我喜欢婉姐儿,我看扬哥儿也很喜欢她的,将来,指不定她就成了我的媳妇呢。”锦娘来了兴致,公主一直是追着扬哥儿跑的,自小儿就喜欢扬哥儿,以前当孩子小,不懂事,没当回事,但现在都大了,再过几年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锦娘虽然不想过多干预孩子们的婚事,但还是不太喜欢与皇家结亲的。 “那孩子看着确实懂事,可我老觉得她心机过重,以后怕是不太好相与啊,你这个婆婆会难做哦。”冷华庭倒是不排斥婉姐儿,但要她做媳妇,还是有些不喜欢的。 “最多们将来自己过哦,我又不是恶婆婆,再说了,咱们扬哥儿是什么人?那就是个从不吃亏的主,婉姐儿再有心机,能玩得过他去?你可别看扬哥儿像是常上当的样子,其实啊,他心里贼亮着呢,不过也是宠着婉姐儿罢了,这儿女的亲事啊,也是看缘份的,他们自己中意了,家世也还过得去,那便由他了。”锦娘不以为然,自已家的那个小妖孽,比他老子还腹黑呢,只是外表不显罢了。 “嗯,去江南也好,只是不知道大嫂要不要也跟着我们去,玲姐儿如今也大了,不知道她是想在京里给玲姐儿找人家还是在江南,好在阿逊也在江南,有他帮着看看也好。”冷华庭想起上官枚就有些难过,十年了,她还是那个性子,冷逊也是个长情的,竟然十年也未娶,真是难得啊,偏生上官枚不知道珍惜啊,为了那些个虚名,值得么? 十几天后,两人又在屋里聊着这事,浩哥儿大步走了进来,一进门,便规矩地给锦娘和冷华庭行了一礼,再道:“爹爹,方才儿子从伯娘家回来,听说孙伯伯要成亲了呢。” 呃!阿逊要成亲?冷华庭和锦娘同时怔住,忙问浩哥儿:“你听谁说的?阿逊不是没回京城吗?” “说是逊伯伯来了信,与江南一个什么知府家的女儿成亲吧,婚事就在江南办呢,谦叔家也说要去来着。”浩哥儿长得眉清目秀,眼睛最像锦娘的,清亮亮的,纯净而温和。 还真有那么回事吗?连冷谦都知道了?锦娘与冷华庭面面相觑,看来,阿逊也是冷了心了,十年,一生中有几个十年啊,不过,上官枚应该很伤心的吧,锦娘有些烦燥,她明明就喜欢阿逊,却偏要守死理,讲虚名,好吧,弄到现在,阿逊成别人的老公了,她再要找这样的好男人,怕是今生都难了哦。 锦娘心里惦记着上官枚,便对冷华庭说了一声,起身到了上官枚的院子里,侍书正在屋里抹眼泪儿,见锦娘来了,忙迎了出来,又进去沏茶。 上官枚却是呆呆的坐在屋里,像丢了魂儿一样,手里还拿着一张信纸,眼泪吧哒吧哒就往下掉着。 锦娘看了不由叹气,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正要劝上官枚,谁知上官枚突然站了起来,坚定地看着锦娘道:“弟妹,你让王爷给我备人和马车,我要亲自去一趟,我亲自给他贺礼去。” 呃,这是真急了呢?锦娘不由惊诧得睁大了眼,上官枚这十年一直深居简出,完全没了性子,成天坐在屋里不是看书便是绣花,连京里夫人们间的聚会也不参加了,整个人便像黄土埋了半截,没点子鲜活气儿,如今看她生气的样子,整张脸都明亮了起来,她,怕是想通了。 “可是,大嫂,你如今再去,不是让冷逊难堪么?这十年,他可是苦苦等你,从没逼迫过你,给了你十年时间,是你自己错过了,自己将他拒之门外的,如今再这样冲去,可不大好啊。”要不要刺激得更狠一些呢? “他信上说,是八月十五下小定,如今可是六月天,只要他一天没有成亲,他就不算是别人的,我……我要将他抢回来。”上官枚的眼睛亮亮的,锦娘仿佛又看到了十年前那个活力四射的郡主娘娘。 “那好,我这就跟王爷说去,只是,大嫂啊,你这次可不能再伤阿逊的心了啊,也不能打退堂鼓了。”锦娘拍了拍上官枚的肩膀,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放心吧,我想通了,人生难得遇到这么一个一心一意对我的人,以前是我自己不懂得珍惜,没福气,如今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希望,我也要争取。”上官枚坚定的说道。 锦娘听了便回转身出去了。 上官枚立即准备进屋收拾东西,一走进里屋,身后的门突然关了,身子落入了一个宽阔厚实的怀抱:“小枚,小枚,你终于肯答应嫁给我了么?”身后是冷逊激动而压抑的声音,他不知何时竟躲在了上官枚的屋里了。 门外,玲姐儿和英姐儿,还有扬哥儿高兴的悄悄地走出了上官枚的正屋,三个小家伙一出们便相互击掌,小声道:“成功咯。” 番外 21 一个月后,简亲王府终于又办起了喜事,上官枚以简亲王妃姐姐的身份嫁给了江南总督冷逊为妻,这一对苦命的鸳鸯总算是修成了正果,上官枚出嫁那一日,玲姐穿得簇新,看着娘亲上轿时,她小脸儿笑得无比灿烂。但转过身去时,眼里却是蕴满了泪水。 上官枚出嫁前,便要求玲姐儿以后跟着她一起嫁到冷逊家去,但玲姐儿却死活都不肯,那一日,她在冷华堂和玉娘的灵牌前跪了一整天,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府里上下全都只是说,她的父母是因病而死的,父母的品性也被锦娘着人编了个凄美感人的故事而宣扬着,她也认为父母都是善良而有本事的人,只是命运不济才短了寿。 玲姐儿自小被上官枚哺养大,当上官枚为亲生,上官枚也等她真心实意,母女两感情甚笃,玲姐儿看到上官枚与冷逊的痛苦,看到他们两个明明有情,却因着一些俗世的规矩而不能在一起,所以,才会想了个法子搓合了母亲和冷逊,她首先是让扬哥儿找人仿了冷逊的字迹,给上枚来了一封信,谎称冷逊要另娶他人,再让冷逊快些回来,并藏在当年冷华堂的密道里,亲耳听到了上官枚的心声,这才将这一对苦命的人凑成了一对。 如今上官枚嫁了,玲姐儿便越发的变得孤单了,她心里还是认定了自己是简亲王府的女儿,没有背弃家族与母亲另嫁的道理。而且,她小小的心里也有放不下的人,只有留在简亲王府,才有机会与那个人相见。 上官枚嫁后,锦娘又加派了一些人手给玲姐儿使,务求将玲姐儿的起居饮食照顾得妥妥当当,玲姐儿对锦娘也恭顺有加,她也知道,母亲嫁了后,她所对依靠的,也只有二叔和二婶了,何况,二婶还是她的姨母。 冷华庭终于向皇上提出了要去江南的请求,皇上大喜,多年以前他便盼着锦娘能再给大锦开造一个新的基地出来,但锦娘一直推托着,其中原由他也明白一些,锦娘是怕自己又赴了老皇帝的后尘,会猜忌她们夫妻,但也有他自己的私心,他不想让锦娘离开京城太久,所以,一直也催得不紧,如今锦娘既然主动提出来,他还是要以国事为重的,何况,建个厂子,也就是三五年的事情,到时候,再将小庭一家又招回来就是了。只要他们一家不离开大锦,怎么都好说啊。 皇上当时便允了冷华庭,冷华庭一家便开始筹备着动身去江南,下了朝后,皇上回了后宫,刚到皇后宫中坐下,便有人传说太子进见,皇上便让人传。 太子进来,行过礼后,便对皇上道:“儿臣想同简亲王一同去江南,学习水利改造和机械,以求将来将这一门奇技掌握在皇家手里。” 皇上眼神锐利地看着太子,目含审视之意,太子一派云淡风清地低着头,眼睛盯着脚法,决不抬头与皇上对视。 皇后却是笑了,看了一眼儿子,心疼地摇了摇道,皇上收了回了视线,却是叹了口气道:“你若真想学,这些年你便可以找你王婶学就是,这十几年都没听说你要学过,这会子他们一家要南迁了,你倒是着急上劲了起来。” 太子听得脸一红,却是将头低着,反正不与皇上对视,也不再说话,躬着身,保持着行礼的姿态不变,却是把皇上气得差一点要敲他的头,“你可知道你是太子,如今都十五岁了,不在朕身边学习政务,到是要跟着去江南,你……真让朕失望。” 太子这才抬了头,眼睛却是亮晶晶的,脸色却有些发红:“父皇,儿臣心意已决,求父皇成全。” “你……除非你不要这太子之位,不然,再也不要在朕面前谈起此事。”皇上听得大怒,站起身来,甩袖就要走。 皇后一看急了,忙瞪了太子一眼,跑到皇上面前档住:“皇上,乾儿那点子心思您难道还看不出来吗?他就是舍不得英姐儿啊,这些年,他守着,护着,宠着英姐儿,可是比疼长公主还甚呢。” 皇上听了便回头瞪了太子一眼,摇了摇头,叹气道:“你可知,你王婶为何这么多年都不去江南,却非在这个时候去?” 太子听得脸一白,但仍咬了牙没说话。 皇上忍不住便拍了下太子的头道:“你这个倔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你王叔和王婶夫妻感情情比金坚,你王婶最讲求的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她眼里是容不下半粒沙子的,她那性子,又怎么会将英姐儿嫁入皇家?你身为太子,将来必定会有三宫六院的女人,你王婶决对容不得这个的,再说了,英姐儿那性子最是洒脱不羁,哪受得了宫里的规矩,她也不适合做你的太子妃啊。” 太子听得浑身一震,倔强的跪在了皇上面前:“父皇,儿臣是真心喜欢英姐儿的,儿臣相信,英姐儿也一定会喜欢儿臣,求父皇成全。” 太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认死理,皇上也拿他没法子,其实,说起来,皇上也是愿意与简亲王府结成儿女亲家的,虽说两家同为一个宗室,但因着隔了好几代了,早脱了五福,并不算得上是近亲,宗人府对这事也不太反对,就如冷华轩娶了冷婉是一回事,但是,他就是太了解锦娘了,明知道锦娘会不答应,又何必强求呢,他对太子抱以很大的希望,太子也贤达精干,是个很好的储君,大锦交到他手上只会更加稳固,但是,他不想逼锦娘啊…… “乾哥儿啊,不是父皇不成全,是……你王婶她不喜欢皇家啊,怕是你妹妹和扬哥儿,也是很难成事的,你王婶那个人,就是看得太过通透了些,她只想要平安喜乐,对皇权和金钱都看得淡泊得很,她不想与皇家扯上关系,怎么可能跟我们结亲呢,你还是早些死了这份心思吧。” 皇上若口婆心地劝道。 太子倔强地跪着,听了皇上这话,抬起头来,眼里是一派坚毅之色,“父皇,如果,我去和婶娘说,若她将英姐儿嫁与我,将来,我的后宫里,便只得英姐儿一个,再不会有任人女子,她应该会应了我吧。” “胡闹,这可是影响皇家血脉之事,你怎么能够如此呢?”皇上气得差一点一脚踹向太子。 但心里却是为太子的坚持所感动,他这一辈子有个遗憾未了,儿子若能得偿所愿,他也欣慰啊。 “不行,乾儿,哪有太子只得一妃和道理,将来你继承了大统也决不可以只有皇后一人,那太不孝了,且有违祖制。”皇后也说道。 几个正在商谈,长公主不知从何也知道这个消息,也冲了进来,顾不得行礼,看哥哥跪着,她也跪了下来:“父皇,儿臣也要跟着去江南,扬哥儿可是匹野马,我不守着他,他的心就会飞了去,儿臣可不想让扬哥儿喜欢上别人去。” 皇上听得头都大了,怒斥道:“大胆,你哥哥已经糊涂了,你不来凑热闹。” 公主眼圈儿一红,便要哭,小声挨到皇上身边,抱住皇上的腿道:“父皇平素最疼儿臣了,儿臣的心思您也明白,儿臣,自小便喜欢扬哥儿,虽然扬哥儿不喜欢儿臣任性蛮横,但儿臣可以改的,可以学得贤良端庄,可以不使小性子,可以只做平民,不做公主,不在他面前拿大,不在他面前摆架子,我……” “我的儿,你可是金枝玉叶啊,你……为什么要如此委屈自己,天下的好男儿多了去,何必只喜欢他一个呢?”皇后听得鼻子好酸,自己如珠似玉般宠着的孩子,却要在简亲王府人前如此卑微。 “皇上,您是九五之尊,他们简亲王府再如何,也只是个王爷,您下旨,招了扬哥儿为驸马,娶了英姐儿为太子妃,看他们敢不应下,这可是皇命。”皇后实在是舍不得一双儿女儿受气,冷着脸对皇上道。 皇上瞪了皇后一眼,两个小孩子胡闹,她也跟着,还真是的…… 不过,也是,拿这事试探下小庭夫妻也好,他们一直就有着闲云野鹤之心,一心只想要脱离朝庭,过悠哉的生活,但是,如此人材,又怎么能放过呢? 锦娘得知皇上应允了江南之事,便全家发动,一起准备了起来,英姐儿和扬哥儿知道后,也是喜不自胜,兴奋的收拾了起来,只有玲姐儿,她几次徘徊在锦娘屋前,似有话说,却又不敢的样子。 锦娘得知后便叫了她进去,问她原因,玲姐儿道:“原是想要跟着婶娘一同去江南的,但是,玲姐儿舍得得父亲母亲,想在京城给他们守孝。” 锦娘听得心中感动,玲姐儿自来就懂事听话,又是个心细如发的,能有这一番孝心,自是好事,但上官枚嫁了后,也是去了江南,自己这一家再一走,便只留她一个小姑娘在府上,那怎么能行呢?上官枚可是托付了她要好生照看玲姐儿的。 番外 22 英姐儿听了自然也是不肯的,她拉着玲姐儿的手一顿好劝,但玲姐儿只是不肯,这让锦娘好生为难,给父母守孝自然只是一个借口,玲姐儿才十三岁,没有大人照顾,在京城怎生是好? 如是锦娘便让英姐儿悄悄探听,看玲姐儿不愿意跟着走的最终原因是什么。 玲姐儿这事让锦娘好生为难,但全家也不能因她一个人耽搁行程,好在离出发还有些日子,还有大量的事情要准备,所以,还有时间慢慢劝着。 锦娘正在屋里收拾着,外面小丫头急急地跑来道:“夫人,宫里来了,让您即刻进宫。” 锦娘听得眉头一皱,忙回过头问满儿:“王爷在哪?只传了我一人进宫吗?” 满儿早嫁了,嫁的是府外铺子里的一个管事,但锦娘用惯了她,仍将她留在身边使唤,经过十年,倒成了锦娘最心腹的贴身人之一了,她见锦娘问,忙笑道:“只说请您,没说请王爷呢。” 锦娘听了眉头锁得更紧了,满儿忙问那报信的丫头:“宫里哪位主子宣的诏呢?” 那小丫头忙脆了应道:“回姐姐话,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奴婢看着有些面熟呢。” 锦娘听了这才放了些心,不过还是对满儿道:“一会我就带个小丫头进宫,你在屋里等王爷,千万要说请楚,是皇后娘娘诏我进宫说话啊。” 满儿抿着嘴,忍着笑应了,推着锦娘进屋:“您就别操那些心了,王爷哪是那样不通情理的人,皇命难为,就算是皇上诏了,也不能怪您什么不是?” 锦娘脸一红,抬手就要打满儿,这妮子如今越发的大胆了,什么话也敢调侃她。 进去换了身正式的朝服,锦娘带着两个小丫头出了门,坐了马车进宫去了。 皇后在坤宁宫接见了她,锦娘进去时,皇后正在宫里来回走动着,似是有什么心事难以决断一般,见锦娘来了,忙上前握住了锦娘的手,“弟妹,你可来了。” 锦娘忙要行礼,皇后拉住她的手道:“你我便如姐妹一般,这里也只有咱们两个,就别讲究那些个虚头巴脑的了。” 锦娘却还是坚持将礼行得规矩了,才起了身跟着皇后一同进了内殿,在绣登上坐下,宫人沏了茶上来,锦娘半歪了身子坐好,将茶放在一旁的小几子上。等待皇后开口。 “弟妹呀,你这突然要去江南,可是难为死我了。”皇后娘娘一脸的急色,她与锦娘说话素来便不以本宫自称,平辈惯了的。 锦娘听得莫明,自己一家要去江南,不正是皇上希望的么?可以再建一个赚钱的基地呀。 皇上看锦娘没明白她的意思,只好叹了口气道:“你们夫妻为国效力,皇上自家是非常高兴的,只是,你们这一走,几个孩子也要带走,咱家的乾儿和玉儿可就苦了啊,几个孩子从小一起玩大,一会子要分开几年,都不干,跟我和皇上那闹着呢,乾儿竟然说要跟着你们一家去,说是要跟你学技术,可他那点子心思,我这做娘的哪有不清楚的,不就是舍不得你们家的几个孩子吗?” 锦娘听得心听一咯登,暗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啊,她原就是想分开几个孩子才打算去江南的,难道,还是逃不过去么? 心中为难,脸上却是盈盈笑着:“太子殿下那是在跟娘娘说笑呢,他可是一国储君,要学得可是治国的本事,跟着我可不行,我那不过是奇**巧技啊。” 皇后笑道:“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那技术可是大锦的根本呢,皇上对你的重视可是重没变过,只是正如你说的那般乾儿是国之储君,他和首要任务便是如何治理整个国家,一国储君怎么能随便离开京城呢?” 话说到这里,锦娘只有点头的份,真不知道皇后将她叫来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让自己去劝太子,如果只是劝,那倒是没什么,若是…… 皇后见锦娘没接话,也不知要如何往下说了,一时有些冷场,锦娘看着便试探着问道:“娘娘是不是让臣女去劝劝太子啊……” 皇后听了连忙点头,心中却是苦脑,锦娘明明是个极聪慧的,怎么不知道她的意思呢。不过,既然人都叫进宫里来了,还是说明白了的好,总要试试她的心意才行啊。 “弟妹啊,乾儿对英姐儿的那份心思你应该清楚吧,他之所以要跟着去江南还不就是为了英姐儿。” 总算说出来了啊,锦娘顿时觉得头疼啊,她内心里是极不愿意英姐儿嫁进皇宫的,说实在的,乾哥儿倒是个好孩子,可是皇宫可是个吃人的地方啊,她前世看了太多的宫斗,杀人不见血的勾当几乎天天都在进行,她就只英姐儿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怎么舍得送到这里来啊,可是这话要如何跟皇后说清呢? 锦娘清了清嗓子,有些为难,但为难也要说啊,“娘娘,太子殿下才武略,又长得俊逸非凡,我家那英姐儿啊,就是一头小野马驹子,怕是不合适皇宫内院啊。” 皇后倒是很赞同这一点,但太子认死理,若是能说得通,她也不用请了锦娘进宫来说了,皇后无奈地说道:“可是乾儿的性子你也知道,他自小便是喜欢英姐儿,别的女子也入不得他的眼去,你也看了,他都十五岁了,我原打算着在今年给他选正妃的,他却是死命都不肯,我又给了他几个好的做侍妾,他是连碰都不肯碰一下,你说……” 锦娘听着也是头痛,说起来,她是喜欢太子的,若他不是生在帝王家,倒真是最适合英姐儿的那个人呢,他性子温和,又有谋有略,精明能干,最难得的是,对英姐儿宠上了天,换了其他男子,还真难忍受英姐儿那性子呢,可是,听皇后那语气,好像也不太喜欢英姐儿,太子妃可是将来中宫的人选,是统领后中的一国之母,要母仪天下的,她对英姐儿一直有些放纵,任她随性发展,可……那样教育的孩子,真的不适合做皇后啊。 想了好久,锦娘才试探着说道:“两个孩子还小呢,英姐儿才十岁,太子殿下虽说年纪大一些,但也不急在一时吧,娘娘您太心急了些呢,咱们两个在这急,指不定,他们大了后,想法又不一样了,英姐儿如今根本就不识男女情事,要不,等我们从江南回来了再说?” 皇后听锦娘说得也有道理,只是,她正要说话,太子自外面走了进来,行过礼后,他一下向锦娘拜了下去:“婶娘,乾儿知道你的顾虑,乾儿也知道你的原则,母后今儿既然跟您把话说开了,那乾儿也就将心里话说出来,不管将来如何,乾儿心里只有英姐儿一个,乾儿不怕违了祖制,将来,英姐儿进得宫来,乾儿的后宫也就只得她一人,但乾儿就是怕英姐儿在江南去得久了,会忘了乾儿啊。”太子虽说年劝,但他素来稳重,从不轻易许下诺言,锦娘看着一脸正色的太子,看着他眼里的坚决和一抹隐忧,心中有些感动,但还是没有做声,这时,长公主也走了进来,锦娘一看便头痛了,长公主喜欢扬哥儿是全京城都知道的是,但扬哥儿好像对婉姐儿有情啊。 场面一下子又乱了起来,锦娘一时也不知道要如何答复两个孩子和皇后,只推托说要跟冷华庭商量商量,就要告辞退出,这时,太子却是挡住了她,说是以经使了人去请王叔了,看来,这小家伙不得到答复是不肯罢休的啊。 没多久,冷华庭带着两个孩子进了宫,他弄明白事情后,眉头也皱了起来,不过,他倒是比锦娘干脆,他直接对皇后道:“这事咱们做大人的就不强制了,任孩子们自行决定吧,只是孩子们都小,咱们先把话儿说活一点,怕他们自己将来反悔就不好了。” 皇后听着也觉得有理,就点头同意了,冷华庭就先问扬哥儿:“你可愿意与公主订亲?” 扬哥儿也有十三岁了,当然懂些情事,他看向正一脸急切地看着他的长公主,那双盈盈大眼里似乎都要浸出水来,他心头一震,虽说他一直喜欢逗她,但看她哭时,心里还是会难受的,可是,是不是娶了她,就不能有婉姐儿了呢?扬哥儿犹豫了,一屋子的人全看着他,好半晌,他才深吸了一口气,问长公主:“我……是喜欢你的,只是,你是公主,你若嫁了我,我便不能再和别人好了,你也知道,婉姐儿她……” “我知道,你也喜欢她嘛,我不介意,我……我不在你面前摆公主架子了,你……你不要丢下我,我最多以后跟婉姐儿和平共处就好,我有会欺负她的。”公主不等扬哥儿说完便哭着道,她实在是怕扬哥儿就此拒了她,将来再也没这机会了。 皇后也是早就知道婉姐儿跟扬哥儿的关系和情份的,再说了,冷华庭有话在选,由孩子们自行决定,她不肯,又会有关节出来,而且,这也没有到最后定夺的时候,孩子们都还小,至少得三年以后才能正式成亲,事情就有得转机,或者,将来扬哥儿真能成器,只要公主自己愿意,她也没什么好反对的,皇后也是开明人,儿女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皇后倒也没怎么反对,扬哥儿听了公主的话嘴边就露出了笑意,拿了帕子帮公主擦着泪,笑道:“你就是爱哭,以后少哭些,别说你欺负她了,她也不是个好惹的,将来学着点,别让她欺负你就好了,不过,我也会护着你的。” 皇后听了这话心里更是满意,听这话里的意思,其实扬哥儿还是很回护公主的,公主毕竟是皇家的,她倒也不怕别的女子会欺负公主,不过,有扬哥儿的这话,她心里更加高兴罢了。 公主听了忙点头,却是道:“我知道的,她的心眼儿比我多嘛,有些事情,其实我也看得出来,只是我懒得去想而已,不过,婉姐儿对扬哥哥你也是真心的,以后,我们只要是一条心,全是为着你好,也就没什么架吵了,你放心吧。” 锦娘听得一头黑线,没想到公主如此的大度和开明,她自问自已是没法子做到与别的女子共夫不说,还要和睦相处的,心里不由叹息,对公主更生了几分怜意。 扬哥儿的事完了后,冷华庭又问英姐儿,太子却是拦住了:“王叔,您不要现在问她,她还小,不懂得这些,不过,我会等她,会好好待她,将来,就算她的心里有了别人,我也一样会抢回她来的。” 冷华庭听得哈哈大笑,他喜欢乾哥儿的性子,更喜欢他这分自信,不由看向锦娘,他知道锦娘素来重视一生一世一双人,但她方才没有反对扬哥儿娶两个女子,只是为人父母者,都是自私,自己儿子享齐人之福是没关系的,但却不想让女儿受这份苦,所以,她心里的担忧也是他心里的。 锦娘也觉得太子的话让她感动,但她还是问了英姐儿:“娘这一次不逼你,皇宫是什么地方你应该明白的,将来乾哥儿是要做皇帝的,皇帝就必得有三宫六院,嫔妃美人,你要是做了皇后,如查独霸后宫,那是会被大臣们指责的,你……还要” “娘亲,哪有你想得那么复杂,将来,太子哥哥若是喜欢上了别的人,最多我与他和离便是,难不成,有哥哥在,我自己也能养活自己的,不怕啊,不怕,若是将来我舍不得太子哥哥,他的一切我就会受着,是我自己想要受的,也怪不得您不是?”英姐儿却是利落得很,一脸的满不在乎,不过,说到太子会喜欢别人时,她的眼睛是黑亮亮地看着太子的。 皇后一听不由笑了起来,这几个孩子都是有主见的,倒是她们这些个做大人的白操心了。 这事说到这份上,也就定下来了,还算得上是皆大欢喜啊。锦娘没多久后,便一家迁到了江南,至于玲姐儿,自然也还是跟着去了江南,她的那份心思,能不能成功,倒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不过,英姐儿在知道这一点后,倒是正经的问过太子,太子很惊讶,只说了一句,“除了你,我看谁都是一个样子,没分别。” 番外 (完) 冷华庭和锦娘带着扬哥儿和英姐儿回府,一路上,扬哥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锦娘看着好笑,扬哥儿毕竟还小,才十三岁,让他如此快的就选择将来的妻子,确实有些为难他,而且,小孩子心性都未长成,感情的事情又不是简单的加减乘除,究竟他会喜欢谁还真是个未知数呢。 拍了拍扬哥儿的肩膀,锦娘笑问:“怎么,一下子得了两个媳妇乐傻了了?” 扬哥儿皱着眉头嘟嚷了句:“娘亲……”红着脸,低下头,有些不自在,却还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锦娘看着便有些莫名,正要说话,冷华庭却是摇了摇头,“他还小呢,好些事情,怕是他自个儿心里也没想明白呢,你也别逼他,且方才皇上皇后的也没将话说死,将来如何还是得让他们自个作决定。” 英姐儿却是有些不屑地看了扬哥儿一眼道:“哥哥何时变得婆妈起来,你喜欢公主姐姐便是公主姐姐,喜欢婉姐姐便是婉姐姐,脚踏两条船算怎么回事?”转过头,又嗔了锦娘一眼道:“娘亲做事太也不公平了些,您自小便教育女儿,要自尊自重,要嫁便要嫁个专情一致之我,最是反对男子三妻四妾,爹爹对娘亲的好,我们看在眼里,也着实羡慕,怎么到了哥哥身上,您就变了呢,如何能让哥哥既娶公主,又娶婉姐姐,如此对公主和婉姐姐都不公平……” 锦娘听得一震,心头有愧疚,也许是天下父母心吧,做娘亲的,大道理都懂,到了自家儿女身上,就会自私自利,犯起糊涂来,要说那两个女孩子自己都喜欢,各有各的个性,各有各的可爱之处,却也各有各的缺点,将来的日子还是孩子们自己过…… “扬哥儿,英姐儿说得也对,于这件事上,娘亲着实只想着你们的利益,没有替公主和婉姐儿着想,原也是不想她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伤心……娘……确实也还是想你能只娶一个的,娘的思想里,感情只能是唯一的,如果喜欢了一个人,就不会有多余的心,再去喜欢另外的一个……你明白娘的意思吗?” 扬哥儿的头沉得越低了,与冷华庭酷似的浓长秀眉深锁着,锦娘叹了一口气,没有再打扰他,有些事情,还得他自己想明白才是。 冷华庭悄悄在广袖下握住锦娘的手,锦娘方才说,喜欢了一个人,还没有多余的心再容纳其他人,这句话让他听着很是开心,锦娘说的时候也许只是想要教育扬哥儿而已,却没想到,这话在冷华庭听来,便是天下最动听的情话儿,饶是夫妻多年了,他此刻仍是心潮澎湃,眼中情意流转,专注地看着眼见这个正为儿女操心,却风韵正盛的妻子,真是越看越喜欢,当年抱着好玩的心态娶下的女子,竟然成为他一生的至爱,是缘份,也是幸运啊。 锦娘被他那灼热的眼光注视得有些羞涩,不由看了儿女们一眼,不自在的缩了缩手,这个妖孽,当着孩子们的面,也不说收敛一些,全然没一天做父亲的样子,叫孩子们发现,可就丢脸了。 冷华庭却是哂然一笑,手上加了力道,将锦娘的手握得更紧了,仿佛就此一生也不愿意再放开。 英姐儿也感觉到了父母之间的情意,心中反是高兴得很,耳边又想起太子说的话来,他……将来也会如爹爹待娘亲一般的待我么?我将来,也能有一个如此专情一致的相公吗? 回到府里,一家四口正好碰到迎到门口来的浩哥儿,几个孩子里,锦娘对浩哥儿总是最心软,这个孩子自小便让人省心,从来也不吵不闹,小小年纪便显得沉稳持重,又是一派温润儒,成天都是亲切和暖的微笑着,对谁都没有脾气,府里上下,对二少爷最得人心,在府里的人缘也是最好的,没人谁不喜欢浩哥儿的。 小浩哥儿见父母兄姐一同回来,笑着迎了上来,恭敬的给冷华庭和锦娘行礼,十岁的孩子便有给人一种玉树临风之感,又长得俊美无俦,锦娘是越看自己的儿子越顺眼,不等浩哥儿弯下腰去,便一把将他楼进怀里,在他额上狠亲了一下,可怜的小浩哥儿端着的一派老成持的样子顿时被他娘亲给破了功,无奈以抬了头,嗔道:“娘亲,孩儿十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锦娘看着浩哥儿那一副哭笑不得,郁闷万分的样子,笑得合不拢嘴,她最喜欢看浩哥儿被自己破功的样子,小孩子嘛,就应该活泼天真一些,年纪小小的,便像个小大人,也不嫌辛苦? 扬哥儿一把牵住浩哥儿的手,随手一带,将他自锦娘的怀里解救出来,“小弟今儿怎么回得这么早?” 浩哥儿感激地看了眼扬哥儿,脸上又回复了那温润的笑容,小声道:“先生今天布置的功课我做完了,玲姐姐她在爹娘屋里等着,好像是有什么急事,我以为是伯娘那边出了什么事情,所以,便来这边等你们了。” 英姐儿听了忙也上前拉住浩哥儿的手道:“玲姐姐还是不肯跟我们一同去江南么?小弟,咱们再去劝劝玲姐姐吧,留她一个人在京城,爹娘肯定心里会不踏实呢。” 三个小家伙笑着一同跑向了前,锦娘眉头皱了皱,玲姐儿不肯去江南,这还真是个事呢,也不知道那孩子究竟是如何想的,又不肯去孙家,如今老太太身子还康健,娘亲早就扶正,成了父亲的正室,玲姐儿若是去孙家,也一样能得到很好的照顾,可这孩子……看着才十二岁,偏生她有些城府,她若不想说的事情,别人还真难看出来,而且,她又一直乖巧懂事,自己总是怜她无父无母,所以特别的疼她,若她肯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还好办一些,可是,想尽了法子,也没问清缘由。 玲姐儿看到英姐儿与扬哥儿兄弟高高兴兴的回来了,忙笑着问道:“妹妹如此高兴,可是又被皇后娘娘赏赐好东西了?” 英姐儿对皇宫里的赏赐浑不在意,自小就被赏惯了,多了,就不当回来了,不过,玲姐儿倒很少得到过皇室的赏赐,听她如此一说,忙将自己得的一些宫花如意之内的东西拿了出来,真诚地说道:“这些个东西,姐姐若是看得中,便挑一些去吧。” 英姐儿大方得很,自小便是得了什么便要分一些给玲姐儿,玲姐儿也常会挑一些喜欢的去,原本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做过多少回了,但这一次,玲姐儿听了这话却是脸一白,眼中闪过一丝阴郁,干笑道:“既是娘娘赏你的东西,我怎么好拿,妹妹还是自个儿收起来了,忧其是乾哥哥送你的东西,你更应该收好了才是呢。” 英姐听着觉得奇怪,以为玲姐儿讲客气,又将手里的东西往前送:“太子哥哥今儿可没送我什么东西,他……”说到此处,英姐儿想起今天在宫里时太子说的那一番话儿,到底是女孩儿家,第一次有男子对自己说那些表白的话儿,怎么都会害羞的。 玲姐儿看着平素大大咧咧的英姐儿在说到太子时,难得的害起羞来,心中一震,脸色更白了一些,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他如何了,难不成,乾哥哥还会欺负了你不成?” 英姐儿听得更羞了,将手中的东西往玲姐儿手里一塞,转身跑开,边跑边道:“呀,反正这些送给你了,他……他如何与我有什么送心。” 看着英姐儿远去的背影,玲姐儿有些恍忽起来,回头却是触到扬哥儿亮晶晶的眸子,里面含着一丝探究之色,她目光一闪,“哥哥要去江南了,可是跟乾哥哥和公主妹妹辞行去了么?” “是啊,玲妹也跟着我们去吧,太子和公主也打算着要跟我们去江南呢。”扬哥儿深深的注视着玲姐儿,随意的说道。 玲姐儿听得目光一闪,疑惑地问道:“太子也会去?怎么可能,他不是要帮着皇上管里政务吗?” 扬哥儿听着便笑了起来:“他啊,有舍不得的人呗,为了她,说是太子都不想做了呢。” 浩哥儿听得糊涂,这消息太过震惊,不由看了扬哥儿一眼,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老气横秋的说道:“是真的么?乾哥哥是为了姐姐而要去江南的吧。” 玲姐儿听了这话,再也呆不下去了,转身便走了出去。 这时,锦娘和冷华庭进了屋,看扬哥儿皱着眉,锦娘便道:“儿子啊,还有些日子呢,真要等你成亲,至少还得五年以后,你还有五年的选择时间呢。” 扬哥儿很无奈的看了锦娘一眼,“娘,我想,我明白玲姐儿为什么不肯跟我们去江南了。” “为什么?”冷华庭和锦娘几乎同时发问。 “因为,她喜欢乾哥儿,她是为了乾哥儿才想要留在京城的,不然,伯娘最疼她了,她应该去与伯娘团聚才对,却无论怎么劝也不肯跟着咱们去……不过,也许,明天她又会改变主意了呢。”扬哥儿的语气有些冷,英姐儿可是他的妹妹,虽说玲姐儿也是妹妹,但如果她存着要害英姐儿的心,那他这个做哥哥的可是会毫不犹豫的保护英姐儿。 锦娘和冷华庭听了这话,脸色都沉了下来,锦娘皱着眉看向冷华庭:“相公,这事你如何看?” 冷华庭冷静的摇了摇头道:“她越是有这想法,便越要趁着想法子让她死了这念想才是,你也知道,她父亲的身份……那样的身世,皇家是不可能会接受的,与其让好深陷进去,不如早些劝醒了她。” 这种是,岂是能够劝醒的?锦娘心中没底,想着若是上官枚在,以她和玲姐儿多年的母女情份,看她能劝得了不,不过,好在玲姐儿也还小,还有机会让她消了这心思,这回,不管如何,也要将玲姐儿带到江南去,可不能任由她胡来,最怕的是她会赴了玉娘的后尘啊。 扬哥儿知道这事父母会想法子解决,他便懒得再想,与父母告辞后,便退了出去,没走多远,便碰到了婉姐儿。 婉姐儿也知道他今天进宫的事情,见扬哥儿来了,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我是不是要恭哥哥了呢,听人说,皇后娘娘可是定下哥哥为驸马了呢。” 这话听着就有股酸味,扬哥儿眼神幽深地看向婉姐儿,想着公主那直来直去的性子,不由扬了扬下巴道,“婉妹妹,娘亲说我还小呢,如今便谈这事,太早了些。” 婉姐儿听了便冷哼了一声道:“你人还没走,便有人将消息传出宫里来了,哥哥既是有了好事,又何必瞒我,我只会祝福你就是,难不成,还会找了你吵闹不成?” 扬哥儿听得有些火,“你既是知道了消息,那便知道我的心意,也应该明白,我并未说谎,什么恭喜不恭的话,以后便不要再说了的好。” 婉姐儿听得眼睛一亮,却是不肯在扬哥儿面却落了气势,服了软,又道:“传消息的人自然是只听到了只字片言的,你……你的心意我如何清楚,你又没和我明说过。” “既是只字片言,你如何又信了个十足,又到我面前来兴师问罪,婉妹,你也太过**了一些,你才多大,还是少管这些事情的好,毕竟咱们都小呢,将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扬哥儿有些无奈,但语气却真诚。 谁知婉姐儿听了却是眼圈儿一红,扬哥儿这话可是与平日不同了,他许里的意思有些明显偏向公主,她心中一慌,眼泪便出来了,深深的凝视扬哥儿一眼,捂着嘴,返身跑了。 扬哥儿看着远去的背影,心里突然觉得有些烦燥,低了头,继续往自已屋里走去。 没过两天,太子又带着长公主一同来了简亲王府,太子一来,扬哥儿便将他请了去,两人退掉了所有的随从,单独在房里谈话,扬哥儿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可是只喜欢我妹妹一个?” 太子听得眉头一皱,问道:“我的心事你不是早就明白了么?怎么还来问我?倒是你,哼,既然得垄望蜀,想享齐人之福呢。” 扬哥儿脸一红,挥了挥手道:“我的事情,先放下再说,你今儿非得跟我说清楚,是不是对别的姑娘也有意思,若是,趁早儿告诉我,我家妹妹好另作打算。” 一向温厚的太子听了这话也来了气,冷笑着看着扬哥儿道:“我自问对英姐儿专情一致,可是你呢,与我皇妹相好的同时,又与婉姐儿纠缠不清,你如此行径,可是君子所为?” 扬哥儿听太子说只喜欢英姐儿一个,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又被太子逼得有些尴尬,低了头,不好意思回答太子的话,心里矛盾重重的,他确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谁多一些,现在就让他选,还真是选不出来。 太子看着扬哥儿迷茫的眼神,不由摇了摇头,心知他可能还摸不清自己的心意,郑重地问道:“我且问你,如若哪一天,皇上下旨,要长公主去和亲,你会如何?” “那怎么行,她……她可是我媳妇儿。”扬哥儿一听,气得大声说道。 “可是皇命难为,你能如何?”太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 “那也不行,公主她……她自己也不愿意,你们怎么能让她伤心呢?”扬哥儿真急了,额头青筋都有些突起来了。 “哦,你怕她伤心么?”太子笑得狡诈,又问道:“或是你婉妹妹也被冷谦许给了别的人家呢?” 扬哥儿沉默了起来,想了很久才道:“她……那要看许的是什么样的人家,若是那无能平庸之辈,可不能让她嫁了去。” 太子听后,长吁了一口气,笑着拍了拍扬哥儿的肩膀道:“你如今还小,等你再过几年,便会完全知道自己的心意了。” 两个月后,简亲王府一家终于启程前往江南,玲姐儿自从太子找好谈过一次话后,便再也没有提过要留在京城的话了,而冷谦也没让婉姐儿跟着锦娘一家去江南,而是将她留在了京城,当然,公主也没能跟着去成,只是扬哥儿在临行前的头一天,亲自去了宫里,将自己做的一个风筝送给了公主,公主又哭又笑的,送别了扬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