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夫成龙》 序 开启生命的窗阳光晴子 花开了,窗台上枯黄的枝叶盆栽里居然冒出了一朵娇艳的红花,而且仅在一夜之间。 晴子看着它,愈看愈心喜,原来树儿落叶是因为要开花…… 很多事情我们都只看到一面,也许来不及、也许不曾细看,往往错失了生命中的许多感动。 有时放慢步伐,有时积极前进,不同滋味中,出现的也是不同的窗口景致,而这好比是一本小说,我为它开了几道窗、几扇门,成了一本我的心情幻想日记,不管中间如何高低起伏,最后一定给它一个甜美的结果…… 心往好的方面走,思绪往好的方面走,乐观常在。 日子一日日过,我也学着珍惜身边的一切一切,抬头仰望蓝天,晴子发现天空愈来愈蓝,空气愈来愈鲜,而人也愈来愈甜了! 第一章 春光明媚的杭州大街上,今儿个是锣鼓喧天、热闹非凡,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在舞龙、舞狮的带领下,喜气洋洋地朝着杭州首富沈宗承的豪府而来。 只是此时张灯结彩的沈府内,火药味却多过喜庆味。 “我不嫁!说不嫁就不嫁!”一身凤冠霞帔的沈灵儿噘起了小嘴儿,仍跟着坐在红木椅上的双亲讨价还价。 年近五旬、面方如田的沈宗承沉稳的脸上闪过一道怒意,“花轿即将上门,不得你不嫁!” “嫁嫁嫁!也不知嫁的人长得是圆还扁?肥或瘦?就要人家嫁嫁嫁?!嫁个头啦!” 沈灵儿嘴巴嘟嘟嚷嚷的啐念着,一边还不开心的将那顶沉甸甸的缀珠凤冠给拿了下来,“碎”地一声,用力的扔回梳妆台上。 “谁准你拿下来的?”沈宗承气呼呼的站起身,直瞪着这个被他宠过头的小女儿。 “宗承,别这样。”雍容华贵的王艾仪一边安抚夫婿,一边走到女儿身旁,“听你爹的话,戴好凤冠。” 语毕,她向一旁的丫环小磊使个眼色。 梳着两条粗辫的小磊连忙弯腰拿起那只镶满金丝、翠羽等珠宝的凤冠就要往沈灵儿的头上戴,但她头一偏,硬是不让她给戴上。 “灵儿!”沈宗承深邃的黑眸飞上两簇怒火,而这通常都是这位修养甚好的慈父盛怒的前兆。 一身喜气红绸的王艾仪连忙向爱女摇摇头,在小磊的帮忙下,亲自为爱女戴上凤冠。 瞥见她一张樱红小嘴又是嘀嘀咕咕的,料准了大概又是“不嫁之词”吧! 她直起身,细细的打量自己这个年方十五的掌上明珠,她在这身新嫁娘的装扮下更是娇艳惊人。 桃脸蝉发、梨颊微涡,衬得那双水灵灵的黑白大眼更是清亮有神,不时微嘀的樱红菱唇则为这张带着贵气的美丽脸蛋添上了可人的娇憨味儿。 非是老王买瓜,而是灵儿这张倾国倾城之貌也是名闻杭州,只是她自小便许给沈宗承的挚友张春之子张竹勋,双方指腹为婚,任多少皇亲贵族、富豪子弟挤破头想说媒也是无用。 不过,随着她一日日长大,自主性也愈来愈强,对指腹为婚之事大加鞑伐,坚决反抗,一向和善的亲子关系也面临重大的考验。 沈灵儿晶亮的秋瞳闪烁起泪光,扁着小嘴儿,哽咽的道:“我和张竹勋素未谋面,你们却要我嫁他,还说你们爱我?!连你们也没见过他呢!” 沈宗承听着愈来愈近的鞭炮锣鼓声,头也愈来愈疼了,“再一会儿,我便见着他了,你将红巾戴上,等着上花轿吧!” 语毕,他便匆忙离开女儿的闺房,他心知肚明,再待着只会让女儿继续“拗”下去的,还是早早走人。 “娘!”一脸委屈的沈灵儿抽泣着声,窝入王艾仪的怀中,“我真的不想嫁嘛。” “乖,女大不中留,别让你爹为难。” “可他让我为难透了,我不想嫁嘛!” “灵儿——” “娘,求求你,再去跟爹说一说嘛!”她撒娇的央求着。 王艾仪低叹一声,轻抚着她如丝绸般的乌丝,“这是你爹和他的好友间的承诺,你爹不可能让步的。” 唉,还是千篇一律的答案,了无新意!沈灵儿的心情真的很郁闷。 王艾仪慈爱的低头凝睇着一脸不情不愿的女儿,“娘也得出去招呼客人,你乖乖待在房里,等吉时一到,就上花轿。” 她闷闷不乐的点点头,看着母亲略显宽心的转身离去。 上花轿?每个人都要她上花轿?干么不自己去嘛! 哼!要她嫁?那她宁可出家当尼姑,也不要嫁那个什么张竹勋! 尼姑?嗯,不问世俗好像也不错。 她小脸儿露出一抹笑意,贼兮兮的一转身,拿起架上一只不大不小的古董花瓶。 小磊困惑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呆呆的问道:“小姐,你想做什么?” 她微微一笑,双手拿高了花瓶,以小巧的下巴努努花瓶底端,“你瞧瞧这儿,是不是破了?” 小磊不疑有他,乖乖的凑近看,没想到沈灵儿却在此时可恶的放开手,“砰”的一声,花瓶顿时用力的亲上小磊的额头,小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昏昏沌沌的便晕倒在地。 沈灵儿凑近一看,老天,她的额头上肿了一个大包呢! 她吐吐舌头,“对不起啦,谁叫你和爹娘也是同一国的。” 听着那愈来愈近的敲锣打鼓声,她一边将厚重的凤冠拎起来扔回桌上,一边拿起柜子里的白色披风套上,遮住一身醒目的新娘霞帔直朝府第后门跑。 由于府中的大大小小都凑到前门去看热闹,沈灵儿得以畅行无阻的直奔后门小路,还从马厩里偷了一匹上了马鞍的白马离开。 虽然没有骑过马,但也看别人骑过,所以虽然一路上她的屁股痛痛,但一想到可以与世无争的当起尼姑,摆脱这桩传统礼教牵成的婚礼,她还是眉开眼笑的远离了生活十五年的家园…… *** 沈灵儿一路往山路跑,因为印象所及,尼姑庵都坐落在山林间,而上天也还真是眷顾她,不仅让她顺利的逃脱那场热闹滚滚的婚庆,在步入这条幽静的小道不久后,便让她看到一只木牌上写着“妙轩庵”。 她露齿一笑,这一路上停停走走也有将近半天的路程,她自认为离杭州老家应该很远了吧?! 看着小径上的野牡丹及小白花,抬头看着在枝桠间跳跃的小鸟儿,再听那几声清脆啁啾的鸟叫、青蛙呱呱的鸣叫,放眼望去,满山满林的青翠绿意…… “好棒!在这儿当尼姑应该很不错,每天都有这样的山间美景、新鲜空气可以呼吸,光这么一想,日子可就觉得悠闲极了!” 她眉飞色舞的跟着指示路牌继续朝妙轩庵而行。 左弯右拐的又走了近一盏灯的工夫后,一座静肃古色的尼姑庵便矗立在眼前,沈灵儿乐的忍不住开心大叫,“我来了,尼姑们!” 环顾四周,非林即木,偶有自然之乐轻轻的划破这寂静的空间,但这几声自然之乐是妙轩庵里十多位尼姑们所熟悉的,而沈灵儿这句一听就是不曾经历人间疾苦的愉悦叫声,可令众尼们错愕极了。 下一秒,古色古香的青铜色大门大开,十多位尼姑们全出了尼庵,面露疑惑的看着骑在白色骏马上的一位倾城佳人。 “哇,真的是尼姑庵耶!好棒!”沈灵儿笑咪咪的看着众尼。 众尼们的服装全是朴素的土灰色道服,有的头戴上灰软帽,有的光溜溜的露出个光头,胸前则全挂着一串佛珠。 众尼间,法号子芸的尼姑迎向前去,双手合十的道:“阿弥陀佛,妙轩师太正闭关修练,不知这位施主有何要事?”沈灵儿朝她笑了笑,众人觉得她笑得单纯,一看便是个无城府之人,但看她挣扎着要下马背,一不小心就要跌下马,子芸身形一闪,快速的窜到她跟前,轻柔的助她下了马背。 沈灵儿娇滴滴的脸马上现出一抹崇拜,她细细的打量这名大约才二十岁上下的尼姑,她有着国色天香之貌呢! “哇,你长得好漂亮啊!” 子芸脸色一沉,态度马上变得疏远,“那只是世俗之貌,而我已是方外之人。” 她愣了一下,点点头,“对对对,我也要成为方外之人了,说话就不能老在这种尘世的话题上打转。” “你?”子芸柳眉一皱。 她用力的点点头,“我也要当尼姑。” 听她那声稚嫩的语调,子芸和众尼们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这语气和“我要吃饭,我要睡觉”有什么不同? “我是认真的!”见大家面露笑意,沈灵儿很坚定的边点头边说。 子芸注意到她披风里的霞帔,忍不住再次皱眉,“施主看破红尘?” 她摇摇头,想了一下又跟着点点头。 “但今日是你的成亲之日,是吗?” 她吐吐舌头,咬着下唇,“我不愿意嫁,所以没成亲。” 众尼见她一脸稚嫩,说的话又宝里宝气的,真的很怀疑她到底有没有想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子芸再次摇头,哭笑不得的道:“这么着吧,妙轩师父再半个多月便出关,到时你再同师太说。” “可我现在没有地方可以去啊!” 她点点头,“那这儿便收留你数日,让你——”她提起嘴角一笑,“也顺便让你了解一下真实中的尼姑和你脑子里想的有何差别?” 众尼们纷纷点头,赞同子芸的处理方式。 瞧她一身盛妆丽服,全身上下散发着娇贵的千金之气,可能连一丁点的苦也没受过,就连她们这些修行晚辈也瞧得出来她没有当尼姑的“慧根”,更何况是追随师太身边多年的大师姐子芸呢! 沈灵儿没有听懂子芸话中的弦外之音,开开心心的跟着众已们进去尼姑庵,当起“实习尼姑”。 *** 后悔!才进去尼姑庵实习不到一柱香时间的沈灵儿一回身就又溜出尼姑庵。 唉,她不知道原来当尼姑也那么辛苦! 子芸师姐要两位小小师姐子明和子空带她前前后后绕尼姑庵一圈,顺便看看尼姑们的生活作息,结果…… 天,得自己种菜、挑水、捡柴、劈柴、洗衣……还得天天敲木鱼颂经、抄写佛书…… 沈灵儿小小的脸蛋上充满沮丧,“怎么那么辛苦嘛,不是方外之人了?怎么还那么累人嘛?” 长吁短叹的她把玩着披风上的带子,在山林内游荡起来,她呢,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怎么当尼姑嘛?! 这晃来晃去,连山间美景也无心欣赏了,只是这无意间一瞟,居然发现在竹林间还有一处竹林小居,说不上美丽,但朴拙下又带有一丝文雅,洁净的四方竹屋边还有一处溪涧,流水潺潺,别有一番宁静。 她的目光移向竹林小居右方的一处竹棚平台上,眼睛倏地一亮,心跳也“咚”地漏跳一拍后,随即失速狂奔。 平台上坐着一名穿着朴素、挺拔帅气的俊朗男子,她直勾勾的看着他,愈见愈欣喜。 上天!原来男人也可以长得这般俊俏! 他一身素雅白袍,全身散发着一股沉静之气,神采飘逸,俊伟不凡,虽然他现在双眸微合,但可以预见的是那双眼眸绝对也是明亮诱人。 正潜心打坐的左敦扬可以感到一对炽烈的目光凝聚在他身上,而这对目光与傅王爷之女傅炎红的倾心爱慕、遁入空门的子芸那对深深怨慰的目光皆有分别,此目光坦率纯真,毫无掩饰个中欣喜…… 左敦扬的心中有点儿激动,而这是自他贵为清朝开国元老的父亲左言看淡名利偕同他及母亲归隐山林后,他的心境头一次出现如此的起伏波涛。 他与父母世居此处已有二十载了,一家三口一直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而在双亲安养天年、平静离世后,这处竹林小居便成了他潜心修性之处。 而善于卜卦的他在近日为自己的未来卜卦,卜象竟显示他宁静的生活即将泛起波涛。 而今,她的到来,莫非就是波涛的开始? 他对自己的平静生活一向自得,但近日却因此卦而显得心绪不安,也因此,他更期待人生波涛早日出现征兆,让他能无惧面对……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左敦扬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在竹林间偷窥他的那双晶亮的黑白大眼。 沈灵儿乍见到这双深邃又带着平和之气的黑眸,心头小鹿乱撞一通,丽颜上也染上一抹嫣红,不过,她水翦般的秋瞳倒还是直勾勾的瞅着他。 天仙一佳人! 这是左敦扬对这名俏佳人的第一印象,她纯净的黑眸有着坦率之光,整个人清新淡雅又带着一抹娇憨,挺得人缘。 两人目光对视久久,直到左敦扬提起嘴角一笑,沈灵儿才眨眨眼睛,笑咪咪的从竹林里踱了出来。 “你好。” 他露齿一笑,“你好。” “嗯——”她把玩着披风的缎带,瞧瞧他再瞄瞄他身后的平台,“你在练功吗?” 他摇摇头,“我是静心打坐,但不知姑娘怎么会走到这里?” 她抿抿小嘴儿,眼神飘到他后面,表情有点儿窘,“我是来当尼姑的,只是没想到尼姑——” 当尼姑?引来他人生波澜之人竟然是来此当尼姑的?!若是尼姑,求得便是平静无求的日子,何来波涛之有? 他皱起浓眉,不愿相信自己一向准确的卜筮出了差错! “姑娘话说一半,没想到尼姑如何呢?” 她叹了一声长气,干脆踏上平台,在他身旁坐下,“原来尼姑也不好做,这下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随着她这么一坐,披风一开,露出里面的新嫁娘精绣霞帔,左敦扬眉心拢紧,俊脸错愕,“姑娘身穿霞帔?” 她扁着小嘴儿,芙蓉脸脸上满是委屈,“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到尼姑庵当尼姑?” 左敦扬思忖了一下,看来她已有婚配?而且今日还极可能是她的大喜之日,当然,很明显的,她逃婚了…… 她以手肘支着头,侧身直视着这张气宇不凡的俊美脸孔,懊恼的道:“我爹很差劲呢,居然跟人家来个什么指腹为婚?说我在娘胎时就将我许配给人,那个人这会儿长得是方是圆是扁,我都不知道呢,我怎么甘愿呢?我宁愿削发为尼也不嫁!” 削发为尼?!左敦扬凝睇着这张对他毫无戒心的丽颜,很难想像她削去了这一头如丝绸般亮丽长发的模样。 只是看着她映着霞帔的粉彩丽颜,他倒明白了白居易在“霓裳羽衣舞歌”中所言的“虹裳霞帔步摇冠”。 “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对吗?” 她一脸哀怨的点点头,“不过,我逃婚了,不然我怎么会在这儿呢?我想这会儿家里应该是鸡飞狗跳才是。” “姑娘——” “别叫我姑娘,我叫沈灵儿,你呢?” “左敦扬,别号‘平扬居士’。” “别号?”她柳眉一皱,“别说你也是什么和尚,不对,你有头发。” 对她的可爱说词,他忍不住笑开了嘴,“我精通五行八卦,但淡薄名利,不希望尘世俗人老是邀约卜筮,故以别号,表明淡泊之名。” 她微点螓首,轻咬丰润好看的双唇后,黑眸骨碌碌的转了转,“你这儿有多余的房间吗?” 房间?他愣了一下,“呃——有。” “那我可以住下吗?” “这——”对她这意外的问题,他有点傻眼。 她吐吐舌头,“我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但是我真的不以为尼姑庵适合我,可是我又没有地方去,对你又是一见如故,你收留我好不好?” 左敦扬露齿一笑,“灵儿小姐,你的要求真是为难了我。” 她煞有其事的长叹一声,“我想也是,可是怎么办呢?尼姑庵真的、非常的不好玩。” “那本来就不是玩耍的地方。”他忍俊不住笑意的频频摇头。 她嘟起了小嘴儿,瑰丽的脸卜有着天更浪漫的气包,“那怎么办呢?我真的无路可走了。” 他思忖了一下,看着愁眉苦脸的她,“就我所知,妙轩师太仍在闭关之中,但不久即将出关,也许你可以先做尼姑庵的座上房客,待师太指点一条明路。” 她沉眉锁眼的瞥他一眼,“子芸师姐也是这么说的。” “子芸是吗?”他俊脸上闪过一道难解的邑郁之光。 “你也认识她?”神经大条的她并没有注意到那道邑郁之光,反而笑嘻嘻的问道。 他欲言又止,随即苦笑,怎么说?说她为自己情关难过而遁入空门? “怎么不说话了?”她皱起柳眉,一脸不解。 他摇摇头,抬头看着已悄然变暗的夜色,不过,山中明月、众星璀璨,这自然之灯倒是映亮了尚未点灯的竹林小屋。 “天黑了,我送你回尼姑庵吧。”他边说边起身。 “这么快?我还想跟你在一起聊天呢。”她直言自己的不舍。 凝睇着她丽颜上的真诚,左敦扬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毫无心机的天仙佳人确实令他平静的心湖泛起涟漪。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定定心神,“众尼们知道你出来吗?” 沈灵儿一脸无辜的摇摇头,“不知道,可是我出来得告诉她们吗?” 他看她跟着起身,尾随自己的步伐下了平台后,才转身正视着她道:“如果你打算在尼姑庵待下,恐怕就不能如此自由出入,那儿毕竟是修道之处,亦有门禁时间。” 她吐吐舌头,“门禁?那我不要回去了。” “那你有何打算?” “我?”她交缠着十指,“你又不肯收留,我又不能回老家去,这想来想去还是——” “只能留在尼姑庵。”他笑笑的接下她的话。 她把玩着乌亮的长发,黑白明眸直视着他,“你都不好奇我吗!那很奇怪耶,因为我很想留下来,听你谈谈自己。”左敦扬摇摇头:“若你我有缘,日后该有许多机会可谈。” “这样啊。”她垮着双肩,沮丧的道,“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打算让我在这儿多待一会儿。” “天黑了,我不希望众尼们在我这儿找到你。”他虽这么说,但他最顾忌的其实只有一人,那便是子芸,她虽已修行多年,但他心知肚明她从未忘情于他。 “好吧,那我回去了。”她又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我送你。” 闻言,她笑开了嘴,“你送我和众尼们在你这儿找到我又有什么差别?” “我送你到门口,但不打算让众尼们知道。” “为什么?你们也算住的不远,不是好邻居吗?”她的问题真的不少。 “我和妙轩师太确实是好邻居,只是——”他真的是有苦难言,尤其牵涉到子芸。 “只是什么?”她这个好奇宝宝贵的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吐了一口长气,“请灵儿小姐别再过问,那是我私人之事。” “哦!”她失望的点点头,“我不问便是了。” “那我们走吧。” “嗯。”不走成吗?天地之大,居然只有尼姑庵是她的栖身之处?! 她做人真的好失败呢! *** 左敦扬送沈灵儿回到尼姑庵大门后便自行折返回竹林小屋,只是耳力敏锐的他,得知自己一直希望闪避之人还是跟着自己回到小屋了。 朴拙的竹屋内,有一竹柜陈列着各类卜卦算命的书籍,陈年的木制桌椅洁净的放置在主屋中间,桌上有几只茶杯,一壶茶香,另有一只四方桌置于竹窗前,上有书房四宝,乃是他平日撰写心得卜卦之处。 平实的竹屋长廊连接在后的是四间高雅的四合屋院,除了他的卧室之外,先前父母的主卧都仍保持着他们生前原有的摆饰,屋院中间种满一些野花生果,倒有田园之趣。 左敦扬一路往自己的卧室走,而身后施展轻功尾随的人也仍默不作声。 左敦扬低叹一声,返身走回主屋,在木椅上坐下后,倒了两杯茶,“坐吧!” 一个身形一闪,一身土灰袍服的子芸赫然端坐在木椅上,她白净的脸上有着深深的怨对,端起桌上的茶杯轻啜了一口后,幽然一叹,“我还以为你不会开口请我坐下。” 他的俊颜上没有怒气,只有相对的无力感,“你跟在妙轩师太的身边七年了,仍看不过情关?” 她美丽的眼眸泛红,当年两人山林巧遇一面,她便深陷情海,然而,他却直言依他卦象,她非他命中注定之佳人,而且,他对她亦无男女之情。 她明白他不愿藕断丝连,才说这番断然拒绝之言,但倔强的她却无法平静离开。 她愤而出家为尼,但一颗沉溺情海之心哪是茹素的寂寞岁月得以安抚的? 尤其傅炎红每两个月必上山一趟探视他,两人饮茶对诗,好不亲密,让她那颗原就不曾冷却的心频生妒意,而今山中又出现一个清丽可人的沈灵儿,教她这颗忐忑不安的心如何平静? 思绪百转的她抿抿嘴,一脸苦涩的道:“是她吗?她便是你卜象中,出现的女子?” 他摇摇头,“她身上有许多的不确定气质包围,我也无从断定是或不是,不过,她出现的时间与卦象所提之日相近。” “所以,你对她便万分温柔。” 听出她话中的妒意,他俊脸一凝,“如我先前对你所云,你情关未过,本不该出家为尼,而是离开此处寻求生命至爱。” “我的情关便是你,我的生命至爱亦是你,只要你爱我,我便还俗。”她伤心欲绝的再次重申那说了几千遍的求爱之词。 左敦扬面色凝重,他为自己卜出的三道情劫,怕是关关纠结,一关比一关难过了。 他喟叹一声,“夜深了,请你回去。” 她嘲讽一笑,眼角仍噙着泪珠,“你只会用这招赶走一个又一个出现在你生命中的女人吗?” 左敦扬个性一向冷静自持,但碰上深情相许的女人是例外。 毕竟他已花了许多时间希望渡化仅是他人生过客的前两关情劫,但情字难解,这爱情枷锁惟有当事人的心结打开后,才有钥匙开心锁。 抽离了思绪,他温和的脸上飞上一抹冷峻。“如果你是要来冷嘲热讽,那日后两人见面就不须相谈了。” 闻言,她的脸上更现哀愁,“为了让爱你的女人断念,你就得换上这样冷冰冰的神情吗?” “你不愿接受我的坦承,我只有尽力远离。” “七年多了,你对我的耐心用尽了,是吗?” 情爱必是如此纠缠吗?他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撇开单方的情爱不谈,你我也是相交七年多的朋友——” “我不要做朋友,我看得出来你凝睇着沈灵儿时,脸上出现的温柔,那是如此的不相同,你对她一见钟情是吗?” “子芸——”他脸色倏然一变。 “她是美丽、天真又无城府,单单一眼,连我也忍不住的喜欢她,可是你不可以,你不可以爱别的女人。”泪如雨下的她近乎歇斯底里的哭叫。 他俊脸一冷,“我要送客了!” “不,除非你答应我绝不爱上她。”她哽咽啜泣。 “你捞过界了,这是我的私事。” “不,这也是我的事,我静静的守候你七年。”她突地伸出手握住他的。 他像被电极似地,整个人震了一下,随即飞快的抽回手,“够了!”他冷峻的直视着她,站起身,大步的走到门口,“送客!” “敦扬——”他眼中的漠然令她心痛。 “我想你不希望我到尼姑庵找其他的女尼来带走你吧!”他冷冷的指下话。 她脸上血色“刷”地一下全无。 七年来,妙轩师太已瞒着众尼们,数次来此带走喝得醉醺醺的她回庵里,为无法断了七情六欲的她在其他众尼们保有一丝尊严。 而这次师太入关前,还再三强调,如果她仍再次胡闹,便要将她还出师门,可是身为孤女的她此生仅剩妙轩师太的慈爱而已,她已一无所有了…… 她哽咽一声,“好,我走。” 左敦扬看着她孤寂离去的身影,心中亦是沉甸甸的…… 卜象言明,他人生未来的命中佳人将会出现在此片竹林,而今坦率天真的沈灵儿果真出现,也令他不曾起伏的心海突起波浪,但傅炎红及子芸的情劫都尚未开解,他又如何迎接他生命中本该迎接的命中佳人? 第二章 此时的杭州沈府虽值深夜但仍***通明,新嫁娘跑了,焦头烂额的沈宗承夫妇一整天都在向宾客们道歉、对不起,只是在看到差点成了半子的张竹勋后,他们夫妇俩还真是为女儿捏了一把冷汗,心中暗赞女儿逃得好,逃得妙、逃得呱呱叫啊! 原因很简单,他面额狭窄,长相刻薄,肤色苍白又骨瘦如柴,这横看竖看,连个中人之姿都没有,除了名字还称得上“上等”外,这人可得往“丑”字堆里放呢! 莫怪乎他不像其他新郎倌都是骑马迎亲的,而是坐在另一只迎轿里,白帘遮窗,让夹道争睹娶得美娇娘的张竹勋长啥模样的乡亲父老也瞧不见其真貌。 只是当十六人大轿抵达沈府,张竹勋是“丑女婿也得见岳父岳母”,一下红花大轿,人山人海的夹道乡亲差点没被他这张其貌不扬的小头小脸给吓得人仰马翻。难怪!这个同样居住在杭州边城,但自小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到五岁便被其父送到北京城生活的张竹勋直到成亲的这一刻还是这么“保护”他的长相,不给曝光。 沈灵儿的美貌可是远近驰名呢!这和他一配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众乡亲议论纷纷,对这桩指腹为婚的亲事可替人见人爱的沈灵儿大表委屈、抗议,而在听到她溜了,大伙儿更是叫好声不断,气得张竹勋的脸色又是一阵青一阵白。 直到敲打三更天后,看热闹的人才逐渐离去,但讨不到老婆的张竹勋可是气呼呼的坐在沈府客厅,赖着不走。 “一定是你们两老将她藏起来了,是不?” 他那一张不顺眼的脸又泛着铁青,看在沈宗承夫妇的眼里可直想着昏厥过去算了! 两人面面相观,尤其是沈宗承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挚友长得也是相貌堂堂,怎么惟一的儿子长大后竟是如此呃——令人一见难忘,无怪乎,他早早的将他送到北京去,直到他今年十八,成亲之日才现身! 看着他那张阴阴怒怒的瘦削之脸,沈宗承连一句“贤婿”也喊不出口来,只得唤道:“竹勋,灵儿真的逃婚了,马厩里少了一匹马,我们也已派人出去找了,只是到这会儿也没消息进来。” “是啊,我们也担心她的安危啊,她一个女孩家——”王艾仪跟着接话。 “是吗?怎么我觉得你们很高兴她逃了?”他阴沉沉的怒视着二老。 两人心一惊,担心是不是真的将心中的欣慰形于神色? 事实上,从看到这个人品不才的半子后,他们发出的寻人令也有了改变,要家丁们“慢慢找”,就算有消息也要“慢慢回报”,最好是张家的人离开后,才进府回报。 “呃——你爹娘怎么还未到?我请他们过府一叙的。”沈宗承连忙陪起笑脸。 他冷睨他一眼,“我爹娘早交代了,除非我将媳妇儿带回去,否则他们是不会过来的。” 言下之意是他们一定要讨到沈灵儿这房媳妇了! 也难怪嘛,他的长相曝光了,就算张府也算是富豪之家,但杭州府里多的是这样万贯家财之府,谁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再者,他长相丑陋,沈灵儿貌美,将来生的子女也许能稍微平均一下,生个中等之姿的孩娃也不错! 沈宗承是思绪敏锐之人,不难明白好友打的是何种算盘,但这番牺牲爱女的幸福,他这老父哪舍得? “这样吧,我同你至贵府一谈,不然,在此僵持也不是办法。” 张竹勋看看他,再看看愁眉不展的王艾仪一眼,只得点头道:“好,就先回我家,不过,灵儿是我的人,我也派人出去找,找到她,我会直接接她到我府上生活。” 沈宗承无奈的点点头,真的是“目的糊到蛤蜊肉”,只是谁又知道当年才三岁的小男娃长得也还不错嘛,怎么十几年过来会变成这等面目可憎之貌? 王艾仪的眼神也透着无奈,虽然不该以貌取人,但光他这副阴狠及不耐,她便可以确定他不会是疼爱灵儿之人,身为一个母亲,她真的希望女儿逃得远远的,千万别让他给找到…… *** 天泛鱼肚白,尼姑庵便响起了庄严肃穆的晨钟声。 各个尼姑皆起床梳洗,准备做早课,但沈灵儿却还窝在榻榻米上呼呼大睡。 子明和子空这两个光头尼姑的年龄和她不相上下,她们一胖一瘦,笑容可掬的,对这个仍穿着漂亮衣服的小美人可好奇极了! 不过,一看到子芸师姐沉着一张冷冰冰的脸走进睡房,两人连忙挺直了腰杆,噤若寒蝉。 子芸其实一直是个好师姐,但几年相处下来,她们也深知她晴时多云偶阵雨的不定个性,所以她们已很会看脸色了。 “叫她起床!”她以冷眼睨着两人。 两人连忙哈腰点头,凑近床铺便摇起了沉睡的沈灵儿,“起来了,起床,灵儿。” 她眨眨眼,睡眼惺忪的瞅了两人一眼,又倒头继续睡。 “呃——师姐她——” “叫她起床!”她的声音更冷。 两名小尼暗暗的交换了一下目光,真是糟糕,沈灵儿昨晚偷跑又回来不知是不是惹火了子芸师姐?不然,师姐的火气怎么那么大? 子芸半眯着眼睛,强忍着对沈灵儿那张平静甜美的脸孔掴耳光的冲动。 只是一想到她昨天和左敦扬闲话家常,她便又怒火腾腾。 子空和子明瞧她脸色愈来愈恐怖,这下又叫又喊的边扯着沈灵儿的衣服,“起来了,快点啊!沈灵儿,起来啊!” 两名小尼一急,四只手摇摇晃晃的,震得沈灵儿不离开周公也不成,她倏地坐起身,睁着晶亮大眼瞪着她们,“我要晕船了啦,你们还摇!” “呃——是子芸师姐——”尴尬的两人忙将目光移向一脸铁青的子芸。 沈灵儿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想也没想的就起身,跎起脚尖,摸了子芸的额头,“你生病了吗?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子空和子明瞧她这白痴举动,忍不住仰头翻翻白眼,天啊,她看不出来子芸师姐气得怒目切齿的? 子芸粗鲁的一把扯下她的手,冷冷的道:“要在这儿生活就得干活,不然,就滚到外面去!” 呼!沈灵儿诧异的吐了吐舌头,“哇塞,你吃炸药了?好凶——” 子空和子明忙不迭的双双伸出手搞住她的嘴,“呃——子芸师姐,我们带她先去挑柴。” “嗯唔……嗯唔。”被架出去的沈灵儿仍挣扎着要说话,但一见两人频使眼色后,终于乖乖的跟着她们走出了这间大通铺房间。 *** 子空和子明一直押着沈灵儿到颂经佛堂边的小溪后,才放开她。 “天,我差点被你们闷死呢!”重获自由的她拚命吸气吐气,一副差点没气绝身亡的模样。 “还说呢,你是不是得罪了子芸师姐?” “还是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沈灵儿看着你一言我一句的两人一脸呆呆的样子,“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两人皱着眉头互看一眼,“对啊,她昨晚没单独和子芸师姐在一起啊。” “是嘛!” “咕噜咕噜!”沈灵儿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她眼睛一亮,连忙弯身,从清净的小溪里勾起些水,漱漱口、洗洗脸后,便转身往后山跑。 “你去哪里?”两人错愕的大叫出声。 “找左敦扬,叫他请我吃早膳。”她笑咪咪的往山路跑。 “不!别去啊!”两名小尼急匆匆的追了上去,双手大张的挡住她的路。 “你们干什么?” “还说你没得罪子芸师姐,你见到平扬居士了?!”子空送她一记白眼。 她点点头,但却不明白她们为何这般大惊小怪? 子明将她拉到一旁的大树下,压低声音道:“他是子芸师姐的爱人,你别去招惹他。” “爱人?”她一脸呆样,“可是子芸师姐是尼姑啊?! “这说来话长,总之,子芸师姐没有断了七情六欲,常常还往竹林小屋去,这是好多师姐妹都遇见过的。”子空一脸神秘。 “可她出家了——”她还是呆呆的。 “就是如此啊,所以虽然——”两个小尼姑面露羞怯,子明不好意思的低头道,“平扬居士长得很帅,可是我们也只敢偷偷的瞄,哪敢像你这么大声嚷叫的说要去找他吃饭?” 闻言,沈灵儿更闷了!她不解的指着两人,“你们不也是看破红尘的尼姑吗?”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子空才道:“我们两人是妙轩师太捡到的孤儿,从小就在这儿长大,当尼姑好像很正常,一直到了我们有一天看到平扬居士,心头小鹿怦怦乱撞后,才发觉不太对劲呢!” “那是尘缘未了,你们情窦初开呢!”沈灵儿笑逐颜开的大声宣布。 “嘘!”两人连忙再次捣住她的嘴,子空又瞪她一眼,才和子明放开了手,“别胡说了啦,我们去挑柴,不然,子芸师姐会骂人的!” “可是我饿了!”她可怜兮兮的抱着肚子。 “但没有挑完两担柴回来,再颂完半本佛经,是不能用早膳的。”子明提醒她。 闻言,沈灵儿怔愕的瞪着两人,“你们在开玩笑?” “当然不是,我们的作息一向是如此。”子空耸了耸肩,觉得很平常。 “那——那——”她润润红艳艳的小嘴,对着她们挤眉弄眼一番后,便拉起裙摆往后山跑,笑盈盈的道,“那你们还是照你们的坐息走,而我肚子饿了,自然也要照我自己的坐息走喽,拜拜!” 子空和小明错愕的看着她娇俏的身影消失在山坡上,同时摇头。 “她当不成尼姑的,真的!” “我也这么认为!” *** 左敦扬一向是早起之人,只是没想到昨日的娇客竟也是早起的鸟儿。 看着她如五彩粉蝶愉悦的奔来,他不由自主的回以一个真诚的笑容。 “早,左敦扬!”清晨的空气沁凉,她一段山路奔跑下来,两颊红扑扑的,可爱极了。 “早,灵儿姑娘。” 她柳眉一皱,在他跟前站定,“叫灵儿便成,姑娘省去可好?” 他微微一笑,点点头。 她上下打量起一身银白长衫的他,眸中有着俏皮,“龙眉凤目,气宇非凡,果直不是池中之物!” 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他扬起一道浓眉,“你话中有话?” “嗯,你长得这般俊美,虽隐居山林,怕是还是有许多桃花倾心相恋?对吗?” 他浓眉一扬,“怎么才一晚上的工夫,你便得了许多传言?” 她娇俏一笑,“我身边就只有尼姑,但没想到爱慕你的尼姑居然那么多?” “那么多?”就他所知只有子芸一人? “哦,其实是三个,子芸、子空还有子明,其他的我还没问过,也许还有很多人呢!”她一脸煞有其事的样子。 子空、子明,原来是那两个小尼姑,他笑笑的摇头,没有说话。 沈灵儿凝睇着俊朗的他,“你不喜欢女人吗?” “为何有此一问?” “不然,为什么连子芸师姐那么美的人你也不要?” 她的问题很单纯,却也很真,他苦笑,“外貌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两人之间的情缘深浅。” 她顿了一下,恍然大悟道:“你一定也跟子芸师姐说过那样的话,不然,不会我一赞她好美,她一张脸反而冷冰冰的。” “你——她没对你如何吧?”想起她昨晚的怨妒,他不由得担心起这个全无心机的小佳人。 她耸耸肩,“她今天早上好凶哦,跟昨天的态度差了有十万八千里,莫名其妙的叫人把我从暖被中挖起来呢,还一早要我担柴——” “那你最好还是照做,不然,你可能很快就得离开这儿。” “为什么?” “她是妙轩师太的大弟子,妙轩师太入关,庵里便由她做主。” “这——”她面露迟疑,想起子芸今早的凶巴巴状,她还真的有一丁点的害怕呢! 她皱皱娇俏的鼻子,眼神带着请求之光,“还是让我留在你这儿好不好?” 他摇摇头,“孤男寡女,就算我不为自己的名誉着想,也得顾及你的清白。” “那说来说去,我真的只有尼姑庵可待,也非得去捡回两担柴不可?”她小脸蛋满是哀怨。 “咕噜咕噜!”她的肚子适时的又叫起空城计,她抱着肚子,歪着头看着他,一副赏点吃的成不成的样子? 他笑逐颜开,对这名娇憨佳人还真是没辙。 “进来吧,我熬了些清粥。” “有肉肉吗?”她很直觉的问,因为昨天在尼姑庵吃了两顿素食已经有点儿想念晕味了! 他摇摇头,“全是清淡素菜。” “这样啊——”她嘀起了小嘴儿,“好吧,没鱼虾也好。” “也没有虾。”他很直觉的回答。 她睁大了眼,随即噗哧的大笑出声,“不是啦,意思是有得吃就好了,不是真的要吃虾啦!” 闻言,左敦扬也大笑出声,生活中有她,笑声好像愈来愈多。 *** 朴拙的前厅内,左敦扬目露柔光的看着吃完两碗清粥,还将他煮的三盘自耕的青菜一扫而光的沈灵儿,见她终于放下碗筷,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他忍不住再露笑意。 “呼,好饱哦!”她摸摸肚子,笑嘻嘻的看着他。 “真的吃饱了?” “嗯。”她用力的点点头,却又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大口,“我以为君子远庖厨,没想到你煮的东西这么好吃,比尼姑庵里煮得都还要可口呢!” 他微微一笑,“这里只有我一人,民以食为天,煮久了自然便抓到诀窍,只是庵里的素菜也很不错,你对我的厨艺是太过捧场了。” “是吗?”她摇摇头,“怎么你也吃过庵里的素菜?” “庙里每半年皆偕同众尼下乡为一些贫瘠老人煮食,妙轩师太通常会邀我一起下乡。” “哦。”她开心的点点头,看来她待在尼姑庵多些日子也挺好的,新鲜事好像不少,尤其还有左敦扬为伴呢! “对了,这儿算哪里呢?是郑州、北京,还是长安?我这一逃出来是有路就钻,有山就爬,也不知到了哪儿了?”她边问边拿起杯子喝了一小口。 他摇摇头,“都不是,这儿是杭州市郊。” “噗!”她嘴里的茶水当场成了一道水箭喷了出来,还好左敦扬问得快,急忙离座,身上才没被她给溅湿了。 他不解的看着一脸错愕的她,一边拿起干净的毛巾递给她,“你还好吧?” 她接过毛巾,擦拭满嘴的水渍,再瞥了全见盘底的桌面一眼,吁了一口气道:“好在,我们都吃完了,不然,我这口水一喷,可全完了。” 他直视着她将长发拨向身后,柳眉一皱,突地低头,嘴巴嘟嘟嚷嚷的念起来。 “怎么了?”他不解的问道。 她抬起头来,一脸委屈,“我在说有没有搞错啊?我骑了好半天的路呢,怎么可能才到杭州市郊?” 他露齿一笑!“这儿确实是杭州市郊,下山的路是得耗点时间,不过,一下山就是杭州街道。” 她咋舌,“那我离家里就只有这么一段山路?”她以手指比出一个小小的距离。 “没错,从我这住处,绕到后面的山崖,还可以一览杭州全景。” 天!她还真是会逃呢!居然绕到自己家的后山来? “你住杭州?” 她沮丧的点点头,“完了,真的完了,我爹娘一定一会儿工夫就找到我了!” “他们会押你回去成亲吗?” “一定是的!” 闻言,左敦扬的心没来由的也沉甸甸的。 她咬着下唇,“看来我真的只有出家为尼一途了,不然,我一定得嫁那个张竹勋的!” “张竹勋?” “嗯。”沈灵身扁着小嘴,交拧着双手,“他那人很怪的,咱们全杭州的人都没有人见过他,听说他爹将他送到北京去念书,直到他今年十八才回来成亲,而且还是成亲的前一日才回到张府,更匪夷所思的是,我差小磊去探探他长啥模样,他们的邻居居然也没人见过他?!”她大大的叹息一声,“一定是见不得人,不然怎么这么神秘!” “你爹娘呢?既将你许配给他,应该知道他的人品相貌?”他定定的望着她。 她摆摆手,“甭说了,他们看到的是三岁时的他,还说不错,但搞不好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啊!” 他思忖一下再问:“这事没有转圈余地?” 她用力的摇摇头,“我爹是个一诺千金之人,说什么也不愿意退了这门婚事。” 问题确实有些棘手,她不是嫁给他人便是削发为尼二途—— 他凝睇着一脸困扰的她,一时也无言。 “算了,不多想了,我吃太饱了,该起来走走。”她站起身,动动脖子,晃到长廊尽头,好奇的看着后面的四合院,再回头看他,“我可以看看吗?” “嗯。”他走到她身前,暂时将心中问题搁置后,带领她在他独居的雅静舍居前后逛逛。 两人一路经过青翠的小田园、小桥流水、小亭台,还有四间素雅的大房间,而认真说来,每个房间的装饰都很相同,皆是原木及竹制品,户内明净,显示主人对朴拙的情有独钟。 绕了一圈回来,沈灵儿的头一句话却是,“有那么多间房间,却舍不得让出一间给我住下!” 他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她刚刚的困扰似乎已完全的扔至九霄云外了,不过,这样也好,目前他也苦无对策,船到桥头自然直,等问题浮现时自有解决之道吧! 见他不语,她误以为他又是想到那“孤男寡女”的世俗观,便重重的点头道:“是是是!反正男女就是授受不亲,我不可以再做这种要求了,对不对!” 话都被她说完了,左敦扬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摇摇头,笑道:“趁你精神还这么好,我带你到山林走走。” 她挑起一道柳眉,“要我捡柴?” 他点点头,“我帮你。” 闻言,她笑开了嘴,“好,有你陪,我很愿意去捡柴。” 对她的坦率,他再一次笑脸相对。 只是两人一踏出厅门,便瞧见在前方竹林探头探脑的子空和子明。 左敦扬朝她们点点头,两位小尼姑的脸顿时羞红不已。 沈灵儿大剌刺的走向前去,“你们在这儿很久了?” 两人点点头,子空道:“你没跟我们回去,我们也不晓得子芸师姐会不会生气,便一直待在这儿了。” 她吐吐舌头,“糟糕,那你们一定饿坏了,可是我将左敦扬煮的东西全吃光了。” 闻言,两人想不嫉妒都难,异口同声的道:“真好。”但这口气还真是酸溜溜的。 左敦扬摇摇头,“算算时间,应该是吃早斋的时间了,你们还是先回去用餐吧!” “可是我们没去捡柴——” 左敦扬明白的走到平台后一角,绑结了两担柴出来,“这你们带回去。” 两人欣喜的笑开了嘴,“谢谢平扬居士。” 她们哈腰称谢便转身离开,但见沈灵儿还杵在他身边不动,连忙又回转身子问道:“你不走? 她摇摇头,笑咪咪的指指身旁的左敦扬,“他要陪我一起去捡柴,而且我吃饱了,也想活动活动一下。” 她们诧异的看看他再看看她,再互视一眼,心想子芸师姐若知道这事,沈灵儿在庵里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呢! 只是能怎么办呢?脚长在她身上,而她一副舍不得走—— 两人同时叹了一声,“那我们先走了。” 她笑盈盈的朝她们点点头,对她们的叹息声毫无所觉。 不过,左敦扬却想得多了,子芸自己放不下感情,他对沈灵儿的照顾,无异成了沈灵儿待在尼姑庵安住的变数之一。 但是将她留在身边似乎很自然,何况一旦她家人追寻而来,他日的变数又是如何? 既是掌控不了的事,那便交由上天安排吧! *** “老爷,夫人,不好了!不好了!”总管阿泰慌慌张张的跑进沈府大门。 沈宗承和王艾仪一听这惊慌声,心不由得揪紧,三步并作两步的奔出房门。 跑得气喘吁吁的阿泰满身是汗,差点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是不是有小姐的消息了?”沈宗承急忙问道。 中年发胖的阿泰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才喘着气道:“张——张少爷查到小——小姐的去处了。” “什么?!”两人脸色一白。 “他正带着一大群人到后山去呢!” “后山?”沈宗承皱起了浓眉,“这——别告诉我,灵儿不见了一天一夜,居然只逃到咱们后山?” “是,咱们家丁也问到了小姐的行踪,听说一路朝妙轩庵去呢!” 闻言,沈宗承夫妇差点没晕倒,怎么那么长的时间让她逃了,她就只跑到后山去? “老爷,这可怎么办?”王艾仪忧心忡忡的直拉着夫婿的手。 一夜未眠的他,至张府一叙后发现好友根本是故意隐藏其子的阴沉与面貌,为的就是要让儿子娶得美娇娘。 谈了老半天又无共识,他只得沮丧的回府来,心中惟一希望的便是女儿在外平平安安的,也躲得过张竹勋,但看来是没希望了。 “老爷——”王艾仪也是两眼的黑眼圈,心肝宝贝有消息了,但当下看来却不是个好消息。 “我们也准备上山吧。”他喟叹一声,该面对的事还是躲不掉吧! 第三章 “出来!沈灵儿!” 尼姑庵外,张竹勋率领了近二十名家丁围在大门外,大声叫嚣。 “沈灵儿,你已是我的妻子,容不得你躲在尼姑庵里!” 紧闭的青铜大门仍是静悄悄的,张竹勋那张削瘦的脸孔更是怒气冲冲,他咬牙切齿的大声咆哮,“好!你不出来是不?那我就烧了这间尼姑庵!” 他向身后拿了火把的家丁使了一下眼色,两名家丁上前,正弯身要将火把点燃木门时,大门突地大开,子芸站在门后,身边站了许多面露惧色的众尼们。 她一脸冷霜的睨视着一身红色绫罗的张竹勋,“沈灵儿不在这里。” 他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 “信不信由你,不过,如果你要在这边撒野,那可得先通过我这一关!” 张竹勋冷睨着她,没想到一个尼姑也能长得如此美丽,不过,穿了一身道袍倒是让人激不起一点性欲。 他撇撇嘴角,“我也是练武之人,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也是我要说的话。”她一脸鄙夷。 “好!”他目露凶光,双手握拳。 “等——等一等!”挑了两担柴回来的子空和子明一见这名丑不拉几的男子就要对子芸师姐不利,赶忙斗胆出声。 张竹勋半眯起眼睛,回头看着慌乱的扔下柴木,大步奔到那名冷凝的尼姑身边的两名小尼姑。 “灵儿真的不在庵里,她和平扬居士捡柴去了。”子明急忙的说道。 子芸柳眉一皱,飞快的将目光扫向她。 “平扬居士是谁?”张竹勋一脸凶狠。 “他——他——他就住在那条小径的后山坡上,你——你自己去看。”吓得全身颤抖不已的子明指着他身后的小径。 张竹勋咬咬牙,“好,我就去看看,如果知道你诳了我,我不将你大卸八块才怪。” 子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率领一群家了往后山坡走去,薄冷的唇瓣抿成了一直线,倏地回转身子,朝道观而去。 “这——子芸师姐,你不去看看吗?”子空和子明连忙快步的走到她身边。 此刻的子芸妒海汹涌,怒气腾腾,她怒甩衣袖,“他是他,我是我,我已是方外之人!” 两人暗暗吐舌,放慢了脚步,真是糟了个糕,刚刚担心她会受伤,两人才脱口说出沈灵儿的去处,倒没来得及想到子芸师姐听到后,心中可万般不是滋味了! *** 左敦扬带着沈灵儿在山坡一路捡拾枝条,只是她看起来比较像是来游山玩水的,手中拿的不是干树枝,却是一束绽放的野牡丹。 他身后背了一个专门架柴的井字竹篓,一路捡柴也顺道清清山间小径上的杂物。 天朗气清的,这一带的森林长得青葱蓊郁,一片桃红柳绿的,置身于此,确实冶然自得。 两人安静的沉溺在此美景中,一路行往另一面有着湖光山色的东侧山坡。 而这儿也是眺望远处的好地点,只是沈灵儿一看到那些颇为熟悉的川流街景后,忍不住吐吐舌头,“天啊,走的真的不够远呢!真是的。” 左敦扬明白她的心思又回到逃婚的事件上,便卸下身后的干柴放到一旁,而后席地而坐,凝视着那代表着“尘世”的街景,他归隐山林,不问世事己多年,也许会因沈灵儿而再入红尘,他有此预感…… 他看着她拉起裙摆,在他身旁坐下。 他将目光投向远方,语多感慨,“杭州城里多的是士绅富豪,北京城也是达官贵族居多,生活富裕,不过,就在京城郊外的一处山腰间的‘秋海村’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贫困村落。” “秋海村?” 他点点头,“那算是个被世人遗忘的小村,年轻的男丁全到热闹的城市,留下的都只剩一些老弱妇孺。” 她柳眉一扬,“我明白了,你和尼姑们下乡的地方就是那儿对不对?” 他提起嘴角笑了笑,“不错,此行到那儿,我们雇的是简陋无盖的牛步车,载的是济助的粮食,而妙轩师太她们却徒步而行,是为‘苦行月’,悲苦贫困之民之月,而到那儿需一个月的时间,不过,能帮助他们是众人的心愿,因路途遥远,故每半年去一次,算算时间,这已有十多年了……”他突地住口,神情一凝。 她凝睬着他,“怎么了?” “有人来了,而且人数还不少。”他微攒浓眉。 她愣了一下,一张小脸也飞上一抹不安,“不会是我爹找到我了吧?” 他沉默的瞥她一眼,便站起身来,目光炯炯的直盯着前方树林。 下一秒,张竹勋便率领着二十名家丁步出树林,只是怒气冲冲的他万万没想到映人眼帘的竟是仪表出俗的一对男女。 不过,一瞥见仍一身红彩霞帔的美女后,他那张阴冷的小脸马上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沈灵儿,你果然是个朱唇粉面的大美人。”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她想也没想的起身问道。 “他恐怕是你的未来夫婿张竹勋。”左敦扬一张俊脸看不出是喜是怒,只是心中对此癞虾蟆吃天鹅肉的搭配也感错愕。 “他?!”沈灵儿头皮发麻,直指着他的鼻子,闷闷的问道:“你——你——你你真的是张竹勋?” “正是小生!”他目露**光却又装出一副文质彬彬状。 她咽了一下口水,抚着发疼的额心,以带着惊慌的稚气嗓音道:“天啊,让我死了吧!” 闻言,左敦扬因她语中隐含的“救命”之意而忍俊不住的笑出声来。 “噗——噗——噗——”接连着有好几声的憋笑声一一发出,声音竟全来自于张竹勋身后的数十名家丁。 张竹勋眼内冒出火光,气得全身发抖,他咬牙切齿的发出雷霆怒吼,“不准笑!” 家丁们连忙捣嘴,个个低头看地上,免得看到沈灵儿那张像看到鬼的神情又爆笑出声。 左敦扬好不容易止住笑意,但一看到沈灵儿像一脸被妖魔鬼怪吓到的恐怖样,笑声再度逸出口中。 “该死的!我说不准笑。”咬牙横眉的张竹勋再次气得大吼。 “没有笑!”众家丁大声回答。 沈灵儿杏眼圆睁,笑意突地飞上水翦秋瞳,“哈哈哈……”一连串银铃似的笑声从她口中溜出。 左敦扬看着她,脸上也全是笑意。 但张竹勋可火冒三丈,这绝色佳人这么“大方”的笑他,要他这张丑脸往哪边摆? 左敦扬直视着张竹勋,心平气和的道:“兄弟之外貌与灵儿的仙姿玉质实有天壤之别,若不说相貌,个性上恐也不适合。” “你是谁?叫灵儿叫得如此亲热?!”满怀怒火的他半眯着眼恶狠狠的睨视着他,随即眉毛一拧,“呵,不会是什么平扬居士吧?!” 他点点头再瞥她一眼,“我想我和她是朋友。” 她柳眉一扬,“才不止呢,我喜欢他,而且,我不喜欢你,非常的不喜欢你。” “你这**,你已是我张家的媳妇!”他怒视着她。 “**?**是什么东东?”她一脸无知。 “张兄此言差矣,就我所知,你们并未拜堂。”在一旁的左敦扬面露不院,冷光直视着张竹勋。 沈灵儿想了一下,直点头道:“本来就是,而且瞧你这半人半鬼样,我宁愿出家当尼姑也不要嫁你。” “恐怕由不得你,我们自小指腹为亲。” “那又如何?我想我爹娘看你这模样,脾气又暴躁凶狠,一定会想尽法子解了这门亲事。”说完,她还朝他做了一个大鬼脸。 “沈灵儿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但对她这娇俏又憨直的美颜却又失了心魂。 “这件事或许等灵儿父母出面再谈,还是请张兄先回去吧。”左敦扬语气平和。 “你是什么东西?我早跟她父母要人了,现在我就要将她带回我张府去。” 张竹勋话语一歇,身形一旋,便闪至沈灵儿的身侧,他一把拉住她的手,但一记虎虎生风的掌影随即袭来,逼得他不得不放开她的手,侧转两个身形,一一闪避那一记又一记的凌厉攻势! “张兄既然强要抓人,我也只好得罪了!”左敦扬眸中现出冷光,单脚挑起了地上的一根长竹,气势万钧的攻向张竹勋。 张竹勋拜师多年,也不是泛泛之辈,尤其他练的乃阴毒之邪功,几年下来,全身皆带有毒性,以至外貌阴冷削瘦,诡谲恐怖。 左敦扬见他双掌泛青,浓眉拢紧,他双掌皆有毒,一旦中掌恐会七孔流血,全身溃烂而亡…… 当下心神一凝,仔细观察他双掌起落,不与他正面对击。 而手中的一竹枝刷刷挥舞,幻化成千条的白色光影反卷向张竹勋,逼得他步步而退。 张竹勋虽未曾涉身武林,但一记毒掌及深厚的内力是人称“阴魂手”的师父车密都赞誉有加的,没想到今日一出手便逢强敌。 他一咬牙,双掌狂砸猛击,但左敦扬仍气定神闲,凌空倒飞,手中的竹枝成漫天棒影将张竹勋团团困住。 “好棒!好棒!”沈灵儿笑盈盈的在一旁鼓掌大声叫好。 蓦地,左敦扬身形一定,“嗤”一声,竹枝正指着张竹勋的眉心,他的额头顿时渗出一丝血光。 “我不想取你性命,请你离开。”他直视着脸色铁青的张竹勋。 他气得牙痒痒,但技不如人也只得识时务,他退后一步,冷哼一声,“我不会就此做罢!” 他阴冷的目光直视着如花似月的沈灵儿久久,看得她背脊泛起凉意,忍不住的躲到左敦扬的身后,他才收回了目光,转身对着那些家丁怒道:“咱们走!” 看着他们终于离开,沈灵儿松了好大一口气,她直抚着胸前道:“吓死我了,他离去时的那一眼好像要将我吞下肚去呢!” 左敦扬神色凝重,“他不是正派之人,练的是带毒邪功。” 她杏眼圆睁,“你在开玩笑?” “不是,看来这件婚事要善了并不容易,他对你——”他将目光放在她身上,“是不会放手的!” “那多可怕啊,他练毒功,所以整个人也阴阴冷冷的,要我跟他成亲?”她拚命摇头,“我每天早上都会被他吓醒的!” 听她稚气的形容词,他忍不住漾起一个笑意。 “还笑?我很想哭呢!”她眼眶都泛红了,确实是一脸的炫然欲泣。 “我们好好想想法子,当然,最直接的还是由你父母出面解除婚约。” “那我得回我家求我爹娘,可是我爹——” “又有人来了!”左敦扬浓眉一拧,他又听到一群人急奔而来的声音。 她一张脸顿时皱成一团,“完了,他又回来了,对不对?” “不,脚步声不太一样。” 她咬着下唇,仍是一脸惊慌。 见状,他心中涌上一股不舍,他朝她微微点头,俊脸上有着温柔,“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沈灵儿抬起头来凝睇着他,想了一下,随即笑开了嘴,“对啊,你武功那么好,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看她不再心惊胆战,他回以一个粲然的笑容外,也因她对自己的信任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窝心。 蓊郁的树林小道再次窜出一大队人马,不过,不同于刚刚张竹勋带队的蓝衣家丁,此次出现的是穿着黑服的多名壮丁及一顶豪华的轿子。 左敦扬注视着抬轿的壮丁放下轿子,眼角却瞄到一旁的沈灵儿居然拉起裙摆转身就跑。 他愣了一下,伸出手一把拉住她的衣袖,“怎么了?” 她吐吐舌头,“是我爹娘啦,此时不走,要待何时?” 他放开她的衣袖,一脸鼓舞,“不,他们刚刚一定有跟张竹勋照过面了,你该好好的跟你父母谈谈,不逃避问题才能解决问题,你明白吗?” 她嘟起小嘴儿看看他,无奈的点点头,“反正逃得了尼姑,跑不掉庙,对不?” 他露齿一笑,“至少得尽人事,听天命。” 她大大的叹息一声,伸出小指头,“那我们打勾勾,你得帮我尽人事,说服我爹娘不让我嫁给那个阴森森的男人,好不好?” 他看着她那玉葱似的纤手,啼笑皆非的学着她的手势与她打勾勾。 她的丽颜飞上一抹喜悦的神采,仿佛事情已经没问题了。 而甫下轿来的沈宗承夫妇看到的便是这幅俊男美女互打勾勾的美丽画面,两人一愣,目光充满困惑。 微风轻吹,树叶发出沙沙的自然之乐,将沈灵儿的迷人长发吹乱至脸颊,左敦扬没有多想,轻柔的为她获起黑发放至耳后。 而这一幕充满柔情的画面随即引来沈宗承夫妇的蹙眉相对,还有隐藏在林荫大树上一双充满妒光的黑眸。 王艾仪对这一幕虽感错愕,但一见这俊朗文雅的年轻人,倒是打从心里喜欢起他,她略微侧身,在夫婿的耳畔说了些耳语。 沈宗承浓眉一拧,神情复杂。 “宗承,这可关系女儿一生的幸福,我们没有时间考虑。”王艾仪朝他点点头,眼眸坚定。 他喟叹一声,“是如此没错,可是不知他的意愿?” 她微微一笑,将目光移向四目凝视久久的那对俪人身上,“瞧这模样,当是没有问题才是。”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思忖再三,终于点点头。“那我们过去和他谈谈吧!” 左敦扬的眼眸几乎无法从眼前这张桃腮带红的清纯丽颜移开,若不是那对雍容华贵的中年男女连袂走近,怕是他还沉溺在沈灵儿那双水灵灵的璀璨眸子里。 他心神一定,朝两人微微点头,“左敦扬见过沈老爷、沈夫人。” 沈宗承夫妇上下打量他,真是愈看愈满意,眸中同时浮现笑意。 “爹、娘,他的名字好笑吗?”沈灵儿不知道二老心中打的算盘,芙蓉脸上充满困惑。 “不,不是,只是——”沈宗承连忙摇头,直视着左敦扬道,“呃——是否有个地方可以让我们坐下谈谈?” 左敦扬点点头,“那就请到寒舍一坐。” “那好,那好!”二老直点头,看得沈灵儿一脸迷茫,怎么他们不是押她回去成亲的?还要跟左敦扬谈?谈什么? “请这边走。”左敦扬带领二老往竹林小屋去,然而,见他们赞赏的神情,他心中却直呼不妙,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外貌慈善的夫妇对沈灵儿的婚事已有决定,而他恐怕也得膛个浑水…… *** 一行人步入竹林小屋,而所有家丁则守在门外。 左敦扬简单的为沈氏一家人沏壶茶,一一将茶水放在三人面前,“请喝茶。” 沈宗承夫妇心情忐忑,仅点点头并没有喝,倒是口渴了的沈灵儿很自在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神色凝重的沈宗承直视着左敦扬,开门见山的道:“我想请你娶灵儿为妻。” “噗——咳、咳、咳……”一脸震惊的沈灵儿将尚未咽下的满口茶水全喷了出来,还岔了气,咳个不停。 “灵儿!你——”王艾仪连忙起身,拿起丝网帮她擦拭,“怎么这么没礼貌?” “我——咳——咳咳!”她咳得满脸通红,而且连她自己也不确定到底是咳嗽的关系令她脸红?还是因为爹的话? 左敦扬对沈宗承的话倒不感错愕,刚刚见二老神色,他已亲知一、二了! 他拿起沈灵儿的杯子到她唇边,“再喝一口顺顺气,就不会咳了。” 她双颊绯红的朝他点点头,听话的喝了一口茶水,喉咙终于舒服多了,“谢谢你。” 他笑笑的摇头。 沈宗承尴尬的频摇头,“你这闺女真是令为父不知如何是好?” 她嘀起小嘴儿,一张脸还是红扑扑的,“谁叫爹胡乱说话?! “我是认真的!”他神情慎重,“刚刚我们入林时,还和张竹勋对上,他直言不会放弃你,不管任何方式、不择手段也要和你成亲。” “所以这一路上,我和你爹就苦思如何才能让你避开他的纠缠,但肠枯思竭,直到看到你和他——”王艾仪将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左敦扬身上。 沈灵儿跟着母亲的目光一转,凝睇着人中之龙的左敦扬,这真要她嫁人,当然是左敦扬比较好,他长得好看,而且对她也好,可是—— “你愿意娶我吗?”她不假思索的问道。 “这——女孩子家要含蓄点。”王艾仪羞赧的看着女儿。 “你是黄花大闺女,留点行情给人家探听一下嘛!”沈宗承真是被她打败了! “可是我要问啊,他有很多尼姑喜欢,但他都不要,我不知人家要不要娶我啊?”沈灵儿不觉得自己说错话。 “尼姑是方外之人,他不要尼姑是正常的,而尼姑不也该不能喜欢他,这……”沈宗承被她的一席话搞糊涂了,频频摇头,“你别胡乱说话。” “我说的是真的——” “灵儿,别让问题变得复杂,那会愈描愈黑的!”左敦扬和妙轩师太有不凡的交情存在,他并不希望自己的问题而传出妙轩庵中的尼姑不守清规等传言,他尤其得考虑到子芸的立场…… 她撇撇嘴角,一脸委屈,“好嘛,不说就不说。” “言归正传,我想知道左公子的意愿如何?”沈宗承再次切入主题。 他一脸正色,毫不迟疑的道:“只能感谢伯父错爱。” 这“错爱”两字便是婉拒之词,沈宗承夫妇面面相觎,没想到两人会同时会错意? “可是我以为你喜欢灵儿?”沈宗承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她是一位天更烂漫的俏姑娘,要人不喜欢也难,不过,婚姻非儿戏,我与她……”他凝重的目光移到神情略带难过的沈灵儿身上。“我们相处时间只有短短两日,如此草率的决定姻缘,总是不好。” 左敦扬这一席话绝非推诿之词,纵然卦象现佳人,不过,他一向是个严谨之人,尤其事关感情,何况子芸及博炎红的事仍待解决…… 她咬着下唇,眼眶泛红,“何必说这么一大串?你就是不肯娶我嘛!” “灵儿——” 她倏地起身,气呼呼的对着二老道:“爹、娘,我们还杵在人家家里做啥?” 左敦扬见她甩袖就走,连忙一闪身挡住她的路,“灵儿,我话尚未说完——” “在我听来早就完了,其实你只要简单的说一句‘不娶’就成了嘛!” “姻缘有待天赐,而天赐有待时机,你我也许有缘,然而种种迹象显示,此时绝非是我左敦扬娶妻之时机啊。” “我听不懂,我只知道你不肯娶我!”她可怜兮兮的瞅着他。 他浓眉一拧,“目前的我真的不能娶你。” “看!”她泫然欲泣,“你又说不能娶了!” “灵儿,目前不能娶并不代表以后也不能娶。”他脱口而出,但一出口,却后悔极了,如果命定佳人并不是她呢?他这句带有希望的话不就又伤了一名多情女? 闻言,她盈眶的热泪在眼睛里直打转,她天真的问道:“意思是过些时日,你就愿意娶我了?” “这——”他一愣,为自己的脱口之言感到忐忑。 她交缠着十指,小嘴儿一扁,“不说话?是骗我的,对不对?” “不是,只是世事难料——” “还说要帮我尽人事,脱离这场婚事,原来你是有口无心!”她气冲冲的再次夺门而出。 “灵儿,我——”这一次,他没有追上去,就算追上去,他也不知该说什么,追上了又有何用? 沈宗承见女儿都站到门回去了,自然起身,一脸歉然,“带给你困扰了,真是不好意思。” “不,是我欠缺考虑,孟浪出口,伤了她的心。”他也一脸忧愁。 “不,是我们夫妻俩为难了左公子,只是——”王艾仪一脸忧心,“张竹勋不肯罢手,你又不愿即日娶她,我们该如何才能让他断了念头?” “我当尼姑去!”站在门口、不甘寂寞的沈灵儿耳朵可竖得直直的,一听母亲这么说,想也没想的又踩进左敦扬的客厅,怒声宣布。 “开什么玩笑?”沈宗承马上大声斥责。 “不然呢?要我嫁给那个一脸铁青的张竹勋,那不用几天,我就‘吓死’了。”她一脸认真,但说的话却令人想笑。左敦扬看着她,他和妙轩师太是至交,他相当肯定妙轩师太绝不可能让她出家当尼姑的,因为她全身上下没有当尼姑的一丁点“慧根”存在。 “灵儿,”王艾仪一脸紧张的走近她,“别吓娘,娘可不许你去当尼姑!” “不然呢?还有哪条路可以走?” 这问题可考倒沈宗承夫妇了,没有主意的两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移向左敦扬。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她可以暂时留在妙轩庵,妙轩师太和其弟子子芸的功夫足以击退张竹勋,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解铃还须系铃人,沈老爷可否跟张竹勋的爹商谈解除婚姻一事?” 沈宗承无奈的摇头,“谈过了,他不肯。” “这——”他顿了一下,“那只好让灵儿长期待在妙轩庵了。” “真的要我当尼姑?”沈灵儿一听到“长期”两字,眼睛都瞪直了,当尼姑很辛苦耶,她随便说说,他还当真了? 他洒脱一笑,之“是缓兵之计,以时间来争取空间。” “那如果他一辈子都不放弃呢?那十年、二十年后,我不就老了?”她咬着下唇,一脸的无措。 “你坚持不嫁,而他坚持要你,你们之间又有婚配——”他凝视着沈宗承,“所以惟今之计也只能请伯父锲而不舍的去解除婚约,不然,此事似乎难以转圈。” 唉,这就是所谓的请神容易送神难,沈宗承疲惫的点点头,内心百味杂陈。 沈灵儿看着父亲,“爹,看张竹勋那个难缠样,他爹肯定也劝不动他的,我想……” “你想如何?” 她抿抿唇,委屈的瞥了左敦扬一眼,“反正他不肯娶我嘛,那你们的意思是我只要当了别人的妻子,张竹勋应该就会放弃了,对不对?” 沈宗承夫妇俩同时点点头。 “那就随便找个男的上山来娶我好了!” 闻言,沈宗承夫妇和左敦扬同时一愣,这算什么建议? “灵儿,别乱说,这次的教训还不够,到时又多了一个张竹勋怎么办?”王艾仪频频摇头。 沈灵儿莞尔一笑,“让他们两人去打啊,两蚌相争,渔翁得利,到时我可以两个都不嫁!” 左敦扬觉得她还真不是普通的单纯,“若是其中一人胜了,你就嫁他?” “我——”她愣了愣,一张小脸儿苦了下来,当然不嫁!谁要嫁给不认识又没感觉的男人!” 他笑笑的摇头。 见他笑逐颜开,她不客气的送给他一记大白眼,“你最奇怪了啦,我想嫁你,你娶我不是很好吗?所有的问题就解决了,何必要我爹娘和我大伤脑筋?” “灵儿!”二老对她的直言不讳实在有点受不了。 她噘起嘴儿,“知道知道,我在为难他嘛,那我还是削发为尼好了,远离红尘,断了俗念。” “尼姑要断七情六欲,你做得到?”左敦扬笑着提醒。 “那有什么难的?”她一脸有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喜、怒、哀、惧、爱、恶、欲七种感情及眼、耳、鼻、舌、身、意所生的六种欲念,你皆能断?” “那当然!” 他笑笑的摇头,“就单以‘欲’来说,才一日未食荤肉便有吃肉欲之人是谁?” 她双手环胸,娇俏的再送给他一记大白眼,“谁规定尼姑只能有一种?和尚也有好多种啊?吃肉喝酒都行,我当然可以做另一种尼姑。” “胡闹!胡闹!”沈宗承听不下去,直言怒斥女儿。 “我想这么着吧,就暂时听左公子的建议将女儿送至妙轩庵去,我们再多方和张竹勋交涉,也许在什么条件下,他愿意放弃这门亲事。”王艾仪心知女儿的稚气,明白多说无益,还是由他们去处理比较重要。 “似乎只能如此了。”沈宗承点点头,再次对着左敦扬道,“只是不知妙轩庵是否愿意长期收留灵儿,她可能会为平静的尼姑庵带来不少风浪。” “妙轩师太年过半百,是个智慧悲悯的性情中人,一旦得知你们遭逢的困难,我想她不会拒绝的,再者,她武功高强,就算张竹勋前往挑衅,他也讨不了便宜。” 闻言,沈宗承悬挂在半空中的一颗心倒是定了下来,“那就好,另外这儿离妙轩庵不远,而灵儿又是活泼好动之人,我想她可能会常常过来叼扰,因此,还是请你多多照顾。” 或许他身上的凛然正气,也或许是他言谈举止间的沉静文雅,沈宗承很放心让女儿和他处在一起。 “不用了,爹,我才不会来找他呢!”沈灵儿倔强的以眼角余光扫他一眼。 左敦扬直笑不言,他倒挺相信她还会来找他的。 沈宗承夫妇也不相信女儿的话,因此还是诚挚的向左敦扬点点头后,才带着一脸臭臭的女儿前往妙轩庵。 第四章 沈宗承离去不久,左敦扬才突然意识到面又充满妒火的目光追随着自己。 他喟叹一声,“如果你动不动便要前来暗查我的一举一动,那只会逼我离开此处而已。” “你舍不得的,尤其沈灵儿要长期留在这儿,你怎么舍得走!”这一声冷若冰霜又含着难掩嫉妒的女声从浓密的森林传了出来。 左敦扬摇摇头,“随你怎么想,不过,我不想奉陪。” “左敦扬!”神色冷青的子芸从林中掠出,适时的站在门口,阻止了他关门的举动。 他的目光快速的扫了她身上的道袍一记,“请你记得你现在的身份。” 她哽咽一声,伸手拉下头上的灰色软帽,露出光秃的头顶,红着眼道:“我也有同她一样三千丝的如云秀发,可是——”她咽下梗在喉间的硬块,“我将它剪了,剪了……” “子芸,请你离开。” “为什么?”她泪如雨下,用力的槌着自己的胸口,“你好惨忍,当你伸出手轻抚她的头发,当你温柔的将她的长发拨至耳后,你知道我的感受如何?我心如刀割,生不如死,恨不得接回七年前剪去的三千烦恼丝。” “够了!”他神色渐冷,“别逼我对你说出不好的话。” “还有什么不好的话?除了你不爱我以外?”她冷嗤一声。 “我也谢绝了和灵儿的亲事,但我却不见她如你这般胡闹。” “是啊,她只是像当年的我,笨笨的傻傻的要去当尼姑。”她神色凄然。 他摇摇头,“她不会当尼姑的,就算她要当,妙轩师太也不会收她。” “为什么?” “你很清楚为什么。”他直视着她。 “不,我不明白!”她拒绝听心里的声音。 他喟叹一声,“她是个单纯之人,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要她潜心修道、要她了断红尘恐怕比登天还难。” “那又如何?只要她愿意,我就替她削发。”她怒气冲冲的道。 “那就看她愿不愿意了。” “你——” “你也看到他们一行人朝道庵去了,你是代主持,还是回庵去吧。”他冷冷的转身走进小屋。 “我不会收留她的!” 他停下步伐,回头看她,“那也是你的决定,不过,如此一来,我会先收留她,直到十五天后妙轩师太出关,我再亲自带她去找妙轩师太。” “你——”子芸咬牙切齿的瞠视着他,“你在威胁我?” “‘威胁’两字是重了些,我只是将话说白了。” 她一脸怨怼,他明白她听完他这一席话,绝对会收留沈灵儿的,因为她不会让她和他两人单独相处…… “你请回吧!”他凝睇着她,一脸的面无表情。 她幽然冷笑,“好,我会收,反正好戏要开锣了,十五天后,傅炎红又要来庙庵小住了,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摆平这对你倾心的两名世俗佳人!” 左敦扬半眯起眼眸,神情并无太大的波动。 她再次冷笑一声,才甩袖离去。 半晌,他才长叹一声,“傅炎红吗?” 傅炎红一向温柔婉约,从三年前她爹傅正,也是他爹生前的同侪友人要她经过妙轩庵顺道拜访他的那日起,两人也有一段不浅的缘份,三年来,每两个月,她必前来探访,闲话家常…… 唉,子芸因沈灵儿的出现而日日纠缠,但不知傅炎红在看到他的山中岁月多了一名娇憨可人的沈灵儿后,又将如何看待? *** 子芸回到尼姑庵后,没有二话的便答应收留沈灵儿,沈宗承夫妇对此虽感欣喜,但看她一脸冷霜,不得不担心起女儿待在这里的岁月。 只是这心绪再一转,出家人慈悲为怀,她该是个外冷内热的慈悲者才是,因此——两老还是感谢再三后才带着家丁回返家门。而沈灵儿心无城府,但看到子芸师姐的脸又是处于“阴雨”状况,这一次倒是很懂得看脸色,必恭必敬的问道:“子芸师姐,我要做什么吗?”子芸冷睨她一眼,“你的工作就是待在庵里,哪里也不许去。” “什么?!”沈灵儿呆若木鸡的瞪着她。 子芸再怒视她一眼,“一步也不准踏出尼姑庵,知道吗?” “呃——是。”她连忙点头,但理由呢?在场的其他尼姑对子芸的话也是一头雾水,因为除非闭关修行,庵里的每个尼姑一天至少都得外出三次,捡柴、洗衣、挑水,虽然沈灵儿目前还不是尼姑,但她也直言要来这儿出家当尼姑,就算是带发修行也不该有差别待遇,不是吗! 一旁的子空和子明头垂得低低的,众尼不清楚,当事人沈灵儿脸上也写着不解,但她们两人可是一清二楚。 子芸师姐要沈灵儿禁足根本是居心叵测,她无非是要阻止沈灵儿和平扬居士见面。 这儿是尼姑庵,男人止步,就算平扬居士是妙轩师太的好友,但他们两人茶叙通常也是到平扬居士的竹林小屋去。 只是……她们的眼神同时溜向一脸天真又带着困惑的沈灵儿身上,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千金小姐会乖乖的管好自己的脚吗? 怀疑,她们真的很怀疑。 *** 杭州张府,这两天显得阴气森森的,尤其张竹勋的房间还不时传出一股恶臭味。 张家二老也是心事重重,郁闷极了。 尤其儿子的容貌曝光后,他们二老只要一上街便遭来乡亲父老的围观斥责,活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人人说他们恶劣、没品、不厚道,要一个娇滴滴的美姑娘嫁给他那个其貌不扬又阴狠恶斗的儿子,搞得他们连上街都怕了。 唉,说来说去还不是儿子差劲,人长得不怎么样就算了,脾气又暴躁,这回来杭州才短短几日,每上街一趟就伤了不少人,练那个什么阴邪毒功,损人不利己的,光帮他付伤者的医疗费、和解费,就不知去了多少银两,但能怎么办?总不能让人家给告到官府去。 再说到沈宗承这两日频送邀请函要他们二老过府一叙,但他们二老哪敢出门啊? 不是被乡亲辱骂,就得面对多年好友解除婚约的要求,他们也是有口难言啊! 儿子可直言了,他们要是敢跟沈宗承解除婚约,他马上送他们二老上西天! 有子如此,人生一大悲啊! “老爷、夫人,沈老爷来访。”老管家强忍着捣住鼻子的冲动,哈腰通报。 “呃——说我们不在,不在。”张春吓得连忙摇头。 “是!”老管家憋住气,快步的离开这充满恶臭味的客厅。 二老互视一眼,频摇头,儿子练那邪功,托人买了什么山间草药、怪虫蜈蚣等各式令人毛骨悚然、奇形怪状的东西混合成一缸臭气冲天的黑水在房间里练功,近两日来,这味道是愈来愈浓,怪味也愈传愈远,再过不了多久,这间屋子别说住不下去,恐怕还会引来邻居的抗议,这该如何是好呢? *** 竹林小屋近日来意外的平静,沈灵儿居然真的没有前来。 左敦扬坐在木桌前,手中的毛笔虽静默的一笔一画勾勒出窗前阳光映亮青翠绿竹的美丽景致,但他心中并不平静。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对沈灵儿,他确有如此的思念之情,而这点却让自己错愕万分。 难不成自己真的对她动了真情? 世事多变,善于卜卦观世事的自己,却不曾单对感情卜过“情卦”,一来是情事已纠葛,二来,自己这颗沉定之心从不曾泛过涟漪。 而今,他的心已有波动,情愫渐生,也许他该为自己再卜一情卦。 可是若卦象显示沈灵儿非自己未来之伴侣呢? 左敦扬眉心拢紧,头一日为了一名女子而感到局促不安…… *** “这会儿总能出去了吧?”蹑手蹑脚的沈灵儿呻呻念的眼观四方,耳听八方,就是希望能暂时溜出妙轩庵,和左敦扬见上一面。 十五天了,半个月耶,她真的好想他呢! 而为了见他,她也不知溜了多少日,但子芸师姐就像有八只眼睛、八个耳朵,就那么一晃眼,她就伫立在自己跟前,冷冰冰的要自己回房去。 不过,听子空和子明说,今天所有的尼姑都要到庵里一旁的“紫云洞”,也就是妙轩师太闭关的地方恭候师太出关,好不容易捱到这个时间,她的动作当然得快一点喽! 一身尼姑灰色道服的她笑咪咪的轻轻打开庵院大门。 “你去哪里?”子芸冷若冰霜的声音再次在她耳畔响起。 她吓了一跳,抚着怦怦直跳的胸口,愣愣的转头,看着冷睨着自个儿的子芸,吞吞吐吐的道:“你——你不——不是去接妙轩师太?” 她冷嗤一声,“我早奉师太之命得接待另一名贵客。” “贵客?”是哪一号人物,害她又偷跑不成? “那乃是皇亲国戚,傅王爷之女傅炎红。” 她柳眉一皱,“没听过。” “拜托!没常识也该有知识!”子芸没想到她这么无知。 沈灵儿噘起了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何况天高皇帝远,我家和皇族的人连点边也沾不上,我为什么得知道她是谁?” “你和皇族的人没沾上边?”她嗤之以鼻。 “没有就是没有!” 左敦扬就是皇族之人,他爹可是开国元老,让皇上封为“开元王爷”,而在他爹过世后,左敦扬便继承他父亲之封号,而贵为王爷之尊! 不过,知他身世之人在此大概只有她和妙轩师太吧,淡泊名利的他根本不愿回皇室之中,纵然傅炎红之父傅正多次差女劝慰他回朝辅政,但仍被左敦扬给拒绝了。 一个念头快速的闪过她的脑海,子芸面泛冷光,“你敢发誓你绝没有、而且以后也不会接近皇族之人?” “发誓就发誓,谁怕谁?”她举高起手,“我绝不会接近皇族之人” “如果接近呢?那就五雷轰顶、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闻言,沈灵儿可呆了,她吐吐舌头,“发那么毒的誓?太夸张了吧?” “你发是不发?”子芸一脸铁青。 “不要!”她频摇头,“我记得左敦扬说过‘世事难料’,如果我不小心碰上了呢?要我死得那么惨?不要!” 子芸气得牙痒痒的,她再次逼问:“那如果你真的接近皇族之人呢?你发的誓言的后半段呢?” “嗯。”她皱皱娇俏的鼻子,“那就罚我三天不可以吃肉好了。” “你——”子芸气得语塞,这算哪门子的誓? 沈灵儿一脸无辜的看着她,“子芸师姐,你真的好爱左敦扬是不是?不然,你这些天怎么对我那么冷?而且还怒气冲冲的?” “别胡说!”她大声怒斥。 “你恼羞成怒了!”沈灵儿笑逐颜开的瞅着她。 “沈灵儿!”子芸突地一把抓住她的小手,粗暴的住她背后一扣。 “好痛!”沈灵儿粉脸不变,痛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此时,妙轩庵的门前小径传来隐约的抬轿声,七窍生烟的子芸才忿忿的甩开了沈灵儿的手,而由于她的力道不小,沈灵儿重重的往后跌坐地上,抚着发疼的屁股,一脸委屈的瞅着她。 “起来,难道要傅炎红看到你这样子吗?” “她看到又如何?”她边说边拉着裙摆站起身来。 她冷笑一声,“她可是你的情敌,你们相见的第一次总不需跪跌地上的行此大礼吧?而且她的父亲傅正传王爷乃是开国元老,更是朝政百官尊崇的一代文宗呢!” 哇塞,听起来这来头还真不小,不过,重点是“情敌”两字!沈灵儿拍拍衣服,再直起腰杆看着她,“她为什么是我的情敌?” “哼!你不是大声疾呼你喜欢左敦扬?” “哦,那这样说来她也喜欢左敦扬了?” “没错!”子芸怒视她一眼,但不明白她听了神色上为何无一点嫉妒之火?“你不懊恼?你不怨妒?” 她笑笑的直摇头,“怎么会?他长得那么帅,脾气又好,武功又强,就算天下的女人全喜欢他也不奇怪呀。” “你——”她愣住了。 “光听‘傅炎红’这名字就知道她一定也是个天仙大美人,唉!”她煞有其事的长叹一声,“难怪左敦扬不肯娶我,这天下爱他的女人那么多,娶了我,他又怎么摆平其他人呢?” 子芸错愕的瞪着她,她不明白,她为何会有如此想法?爱情是独占,爱一个人就想拥有一个人,但她为何能如此豁达?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沈灵儿虽是一身灰色道袍,但那张精灵古怪的美丽容颜可泛着诱人的青春神采,她笑咪咪的伸直五指!数起了手指头,“一个子芸师姐、一个博炎红、一个子空、一个子明,还有一个我!” 她抿抿嘴又摇摇头,“天,就我知道已有五个女人爱慕他了,这真是一个难题。” “沈灵儿,你少在那儿扮天真、装大方,如果左敦扬选择傅炎红为妻,你会不怨不妒?” 她想了一下!随即皱起了小脸蛋,“哀怨是一定会啦,可是他选择了他想选择的女人,我就该祝福他啊,当不成爱人做朋友也行嘛,而且只要他幸福,我想我也会替他高兴的!因为只要他笑了,我也会跟着笑!他难过,我也会跟着难过……” 沈灵儿仍继续发表长篇大论,但对子芸来说,她已经听够了! 这算无私的爱吗?沈灵儿的这一席话像当头棒喝敲醒了她,她的纠缠不清带给左敦扬什么?她的悲愤怨慰又带给他什么? 她痛苦,所以她也要他痛苦,这就是她爱一个人的表现? 勉强的爱带给自己什么?一个遍体鳞伤的身心,成了一个既妒且恨的可悲女子 她泪如雨下,上天!她竟如此愚钝? 如梦初醒的她凝视着突地拧眉汪视着自己的沈灵儿,我佛慈悲,是上天引领她来渡化自己的吧!帮她渡过此一纠葛情关。 “子芸师姐,你怎么泪流满面?”沈灵儿一脸困惑。 她连忙拭去泪水,“不是要去见左敦扬吗?快去啊。” “呃——”沈灵儿呆呆的看着她,怎么她脸上的线条一下子温柔了许多? 此时,傅炎红的轿子也在大门前停了下来。 子芸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后,便迎向前去。 沈灵儿真的是一头雾水,但她一向不是爱钻牛角尖之人,因此不再多想,也跟着子芸的步伐,打算瞧瞧她的情敌长啥模样? *** 哇塞,果然是天香国色,冰肌玉骨的大美人! 沈灵儿看着走起路来、步步生莲的傅炎红,心中是直赞美。 瞧她一身绣功精致的紫红绫罗,头上插着金厢玉点翠珠宝发髻,看起来富贵极了! 相对于她的注视,傅炎红惊艳的目光也对上了她。 虽然她一身粗布道服,但那丝掩饰不了她粉妆玉琢丽颜上的诱人丰采,尤其她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娇滴滴的憨纯气质,唇红齿白,面如桃花,简直让人难以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子芸站在一旁,看着这两名互相打量彼此的美女,心中倒无太大波动,她知自己的情关已过,也明白自己的依归便是“修道”两字。 “我来介绍,她是傅炎红小姐,而她是沈灵儿。”她口气沉稳,神情平静。 闻言,傅炎红倒是感到错愕,因为她每两个月来此小住,子芸通常冷面相对,经过她身边丫环小杏打探,才知子芸对左敦扬的旧情未了,但如今观她神色,难道她已自情海中泅泳而出? “灵儿,你不是要去见平扬居士吗?”远离了私情,子芸将“左敦扬”三字永埋心中。 “哦,对,那我先走了。”她开心的点点头,再对着傅炎红道,“很高兴认识你,傅小姐。” “呃——我也是。”傅炎红连忙轻点螓首,明亮的黑白明眸闪过一道疑惑。 她的贴身丫头小杏上前一步,低声道:“小姐,她去找左公子——” “嗯,我知道。”她点点头,不知她和左敦扬两人的关系如何?她面带忧郁,但不得不暂时压抑住想前去竹林小屋探视的强烈渴望,“我们先进去吧,妙轩师太该是出关了,是吗?子芸大师。” 子芸点点头,“我们进去吧。” 傅炎红微微一笑,但眼神仍不由自主的飘向竹林小屋的方向。 *** 竹林小屋里,左敦扬再见佳人、俊脸上不由得飞上一抹愉悦的神采。 但这个小佳人却一脸深思,在他身边踱起了方步。 他凝睇着她,虽是一身道服,但模样却更加清纯可人。 她突地停下脚步,双眼直勾勾的瞪着他。 他浓眉一皱,真的不明白她想做什么? 她双手合十,煞有其事的叹声道:“罪过,罪过。” 对她这莫名之词,他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你在说什么?” “我说——”她再叹一声,“阿弥陀佛,你长得这么俊实在很罪过。” 这是哪门子的话!他听了语塞,根本不知该找什么词搭上! “美如冠王,这一个又一个的大美人全爱你,你怎么办呢!”她替他伤脑筋呢! “灵儿,半个月不见,怎么你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是很难懂,尤其我也被搞迷糊了!” “你?” “嗯。”她用力的点点头。“这些日子,我偷跑了好几次,想来这儿见你,都被子芸师姐逮着了,她一张脸臭得跟粪坑里的石头没两样,冰得跟高山的积雪也没两样,可是她今天居然让我来,而且还催我来?” “是吗?”他也觉得难以实信。 “嗯,这之前啊,她哭得淅沥哗啦的,但又笑了,我不懂,真的是搞不懂。”她摇摇头,接着又耸耸肩,“不过,我也不想搞懂了,反正我终于溜出来见你了。” 看她那娇俏的模样,他忍不住糗她,“是谁说绝不会来找我了?” “人家想你嘛,何必那么计较我先前说的话?”她嘟起了小嘴。 他爽朗一笑,“是我狭心了。” “这还差不多!”她也不记恨,脸上又是笑靥如花。 左敦扬凝睨着这张娇颜,对子芸态度的转变仍感纳闷,不过,妙轩师太今天出关,按照往例,她在明日便会前来一叙,或许他能问个明白。 “你见到妙轩师太了吗?” 她摇摇头,“没有,我想乘机溜出来见你,不过,我倒是看到了另一个大美人。” “大美人?”他蹙眉,随即明白她所指之人,“傅炎红。” “你知道她来了?”她一脸错愕。 他点点头,“每两个月接近月圆之日,她都会上山一趟。” 她的灿烂明眸快速的划过一道奇怪的眸光,“她来很多年了?” “嗯,至少有三年了。” 她低着头,嘴巴嘀嘀咕咕的。 “灵儿,到底怎么了?” 沈灵儿抬起头来,却是一张苦瓜脸,“怎么办?怎么轮也轮不到我耶。” “什么意思?” “子芸师姐还有子空、子明她们认识你七、八年,而傅炎红也认识你三年多,而我只认识你不到二十天,这怎么算,我都是倒数第一。”她神情沮丧。 “那又如何?” “什么如何?”她一脸难过,“一旦你准备娶妻了,怎么也轮不到我。” 对她的稚气说词,他忍不住露齿一笑,“时间、顺序都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缘份。” 她愣了一下,“说的也是,不过——”她顿了一下,“你不肯娶我嘛,而我也无法勉强你,所以如果你决定要娶别人,我也不能怎么样嘛,对不对?” “嗯。”他笑笑的点头。 “这有点儿奇怪。”她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皱着柳眉道,“我跟子芸师姐说这些话的时候还很开心,甚至说就算你娶别人,我也会祝福你,但这会儿看着你说,这儿却闷闷的,好不舒服呢!” 左敦扬明白人的思绪往往前后矛盾起伏,有时想得开,有时却想不开,而这一切都取决于人的智慧。 他倾身为她倒了一杯茶水,“喝口水,顺顺气,一会儿便没事了。” 她接过杯子,啜了一口后,便将杯子放回桌上,“我刚忘了问你,这些天有没有想我?” “呃——这——”真是直截了当,他一时傻眼。 “没有?!”她吐了一口长气,“算了,当我没问好了!” 他欲言又止。 “你——”她拉长尾音,小心翼翼的问道,“喜不喜欢傅炎红?” “她是个知书达礼的名门淑女。”他回答得含糊。 “那我呢?”她指着自己。 “你——你是个憨直可人的俏姑娘。” “那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呃——”真是一大难题,尤其她又支着手肘,笑咪咪的看着自己—— “很难选是不是?” “这——”他笑笑的直摇头,“你今天前来,就是要明白我喜欢何人?” “也不是这样,只是我很想知道,如果——”她直视着他,“你不喜欢我,那我得好好考虑是不是真的要当尼姑了。” “为什么?” 她垮着双肩,“半个月了,我爹娘都没来看我,那代表他们进行得并不顺利,可想而知,张竹勋一定没死心,而且也应该伺机而动了吧。” “当尼姑就没事了?”他浓眉一扬。 她点点头又摇摇项,“也不是没事,尼姑的日子很无聊,我不适合,但好像又没有地方可以让我容身。” “这过于急躁,事情也许另有发展?” “除非张竹勋看上其他家的姑娘,不不不!就算他看上了,别家的姑娘也看不上他,这一个铜板敲不响,还是没用!” 她长吁短叹的站起身,晃到他用于。卦的四方桌前,好奇的拿起平铺在桌上的一纸画着金、木、水、火、士,干;兑、离;震、巽、坎;艮、坤图行的五行八卦图。 “这做什么用的?”她好奇的转头问他。 他站起身,走到她身旁,“这是卜卦用的。” “卜卦?对了!”她突然兴致勃勃的将图放回桌上,“我忘了你会卜卦呢,你帮我们两人卜个情卦如何?” “这——” “拜托嘛,我真的很想知道我们之间的情份深浅。” 左敦扬仍一脸为难,情卦非喜即悲,他一向拒卜,尤其在卜得自己情关纠结后,而前些天,他虽有为自己再卜情卦的冲动,但在一番思索下,他还是放弃了。 她突地高举起手,一脸正经,“我发誓好不好?不管。起来的缘份是深是浅,我绝对不会哭闹啼笑,会很平静的看待,好吗?” “可是——” “求求你嘛。”她嘟声要求。 人生头一回,左敦扬发觉自己居然拗不过他人的请求,但见这一颦一笑的丽颜,虽有迟疑但却说不出拒绝之词。 “好吧!”他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这个卦对自己来说也别具深意,他对她日渐生情,若是卦象浅弱,他便知自己得将心中萌芽的情愫摘除了。 他在桌前坐下,拿起放置在文房四宝边的竹签,嘴上喃念卜词,将手上长短不一的竹签一一的排列在五行八卦图上。 沈灵儿站在一旁,神情专注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望着排列而成的卦象,左敦扬浓眉一凝,神色刷地变白。 见状,她咬着下唇,心中跟着忐忑不安起来,“好了吗?卦象如何?” 他神色凝重,瞧得她心跳如擂鼓,担忧的道:“不好是吗?” 他长叹一声,直视着一脸抑郁的她,他该如何说?他们两人的情缘卦象居然是个“凶卦”?! 卦象显示“雁逝鱼沉”,这代表他们两人有缘无份,一旦离别,今生今世就杳无音讯,并无交集之日…… 而更令他惊愕的还是卦象显现的“血光之灾”,他们两人在一起,她将因他而遭致杀身之祸,若与“雁逝鱼沉”相对,他几乎可以确定她将芳魂缥缈,远离人世。 “到底是什么?你总得解释给我听吧,我都看不懂。”她着急的咬了下唇道。 左敦扬仍旧沉默,看到如此凶卦,叫他如何不抑郁寡欢? 他们两人缘深却无结合之日,那这之间发生的情缘纠缠岂不伤心? 而且她的生命还牵制在自己手中,这实在是好深好沉的莫大负荷啊! 象卦如此,他哪能容她再伴自己左右? 他收敛了脸上的柔意,换上了冷峻疏远的刻意神情,“日后,还是请你不要来找我了。” “这——”她瞪着他。“怎么回事?怎么换你一张脸冷冰冰的?” 他直起身,背对着她,“总之你我无缘,我们彼此还是少聚较佳。” 她不开心的绕到他眼前,“这——意思是这卦象说我们两人无缘?” 他点点头,一脸冷漠。 “无缘也没关系嘛,我们可以当朋友啊。”她虽这么说,但心中可酸酸涩涩的。 “最好——不要!”说这话,他的心也不好受。 她顿时呆若木鸡,波然流涕! “灵儿——”他浓眉一蹙。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每个人都怪怪的?一向对我冷冰冰的子芸师姐突然变得温柔了,而一向温柔待我的你却变得冷淡疏远?”她愁眉不展的凝睇着他,声音哽咽。 他提醒自己得保有脸上的淡漠之情,毕竟她的生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请你离开!” “离开就离开!谁晓得今天的空气是不是掺杂了什么怪东西,让你们每个人都变得怪里怪气的?”她气呼呼的拭去颊上的热泪,拉起裙摆,转身大步的朝门口跑去,一不小心,差点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傅炎红。 “你哭了?”傅炎红不解的看着泪汪汪的沈灵儿。 她点点头,回过头给了左敦扬控诉的一瞥,无言的指出罪魁祸首是谁后,还好心的提醒傅炎红。“今天的日子不好,你最好别跟他多谈。” “日子不好?”她不解,但看她又一脸诚挚。 傅炎红摇摇头,困惑的目光落在一脸冷凝的左敦扬身上,他的神色确实不佳,与以往那个温文儒雅的左敦扬是有颇大的落差存在…… 哭得眼红、鼻子红的沈灵儿摸了损鼻涕,再次叮咛,“他今天真的很奇怪,你要小心,我要回去了!” 语毕,她像个被欺负的小可怜,无限委屈的再瞟了左敦扬一眼后,才边落泪边拭泪的往尼姑庵走去。 第五章 随着沈灵儿的离去,四周的空气陡地凝滞,傅炎红注视着静默不语的左敦扬,在察觉到他一向沉静的黑眸竟带着一抹悲伤后,她的心猛然一震,难道他为那个沈灵儿动心了? 半晌,左敦扬整理好烦杂的思绪,才正色的将目光放在艳光四射的傅炎红身上,他倒了杯茶,递给她,看了她的身后一眼,“你一个人来?” 她点点头,“我不让小杏跟着,她那张嘴老是胡乱说,而我又不知道沈灵儿来你这儿谈什么,自然要她在庵里待着了。” 他明白的点点头,在椅子坐下,“近日这儿恐怕不平静,你出来还是带小杏或家丁跟随。” “不平静?这儿一向静寂,怎么会?” 他神情凝重的将沈灵儿逃婚至此的事简单扼要的道来,“张竹勋不是个轻易罢手之人,我有预感,近几日,他还会上山来。” “原来如此。”她明白的点点头,但心中对他言词中对沈灵儿不小心透露而出的关怀及忧虑而感到吃醋不已。 才短短数日,他对她便有如此的深情? 不!不对,他刚刚还惹她哭了,那这究竟是? “你对灵儿是?”她真的管不住自己那颗疑惑的心。 他浓眉一拧,举杯轻啜一口,“朋友而已。” “是吗?”她神色幽然,“怎么我感受到的不止是如此?” “炎红,我不是轻易谈爱之人。” “我明白,子芸大师守了你七年多,我也守了你三年多,但时间不是问题,不是吗?一旦缘现,一见钟情,一见倾心——” “别恁地胡言。”他神色略显慌张的打断她的话。 见状,她的心益发不安,“不会是她的,对不对?她不可能是你命中的佳人,对不对?” 有缘无份怎会是命中之佳人?!他直视着她,闷闷不乐的坦言,“不是!” 闻言,她心中的大石头顿时落了下来,她喃声道:“还好,还好。” 只是见他俊颜上的邑郁之情,她神色顿时黯然,“可是你在意她,对不?” “我们不谈她,好吗?” 他真的在意她!傅炎红心中泛酸。 “我想,前三年,我代我爹诚邀你回朝为皇帝辅政,你婉拒了,而今,她的出现,你更不可能离开此地了,是吗?” “不管她出现与否,我都不打算回北京,我在这儿生活了二十年,早已习惯这儿的一切了。” “是吗?这之中没有一点她的因素存在?”她**的问。 他浓眉一皱,“炎红,我以为你是个理性之人。” 她的眼中闪着泪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相信上天会怜悯我对你的这份深情,而让你对我也有一份情,可是我却可以轻易的感到你对她有着不同于对我的感觉,这是为什么?” 他凝睇着这张泫然欲泣的瑰丽容颜,摇头道:“你想太多了。” “我没有。”她哽咽一声,“分明是你对她的态度——” “如果你的话题一直要在这上面打转,那你还是先回妙轩庵吧!”左敦扬神色一沉,冷峻的打断她的话。 傅炎红眼眶泛红,神色更显委屈,她每两个月上山一次,无非是想以自己这颗真诚的心感化他平静的心湖,而今,看来是有人早她一步泛起他心湖的涟漪了! 傅炎红愈想愈伤心,一滴滴的泪珠潸然而下。 左敦扬见她低声啜泣,一时也手足无措了。 这便是他难以冲破的情关之一,纵然他以言行举止表明自己的立场,但博炎红及子芸的心都相当痴迷,他实感无奈…… *** 快快不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回到尼姑庵的沈灵儿,在见到这个笑咪咪又带着慈爱的妙轩师太时,泪水就停在眼眶间,听她念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后,她真的肯定今天的空气有问题,要不然妙轩师太也不会一直向她道谢。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因你的出现让子芸得冲破情关,潜心的皈依佛门,我想她心中也有许多的感谢……” “师太,你别念经了成不成?我的头真的好痛哦。”听了一大串话后,沈灵儿忍不住苦着小脸儿告饶。 妙轩师太大笑出声,“我说话像念经?那真的要你颂经,你不就惨了?” “我也不要颂经!”她摸了摸鼻涕,一脸可怜状。 “可我听子芸说你有出家念头?” “那是不得己的念头。”她眼中仍噙着泪,哽咽着声音一字一字的强调,“要我嫁一个练邪功的阴森男人,那我是只有出家为尼一途了。” “你的事我全听子芸说了,事实上——”她提起嘴角一笑,子芸也提及了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和左敦扬之间隐然可见的情愫,情海汹涌,那也是她见她泪汪汪却不问理由的原因。 她直视着她,“简而言之,我是不会收你这名女弟子的。” “为什么?” “你情缘未了,世俗之念未断,根本无法成为方外之人。”妙轩师太那双带着智慧的黑眸直视着她,“就连你身上这件道袍也与你万般不合,待子芸回来,也许得差她到山下为你买些换洗衣物,毕竟你留下来的时间长短还未知呢!” “不用买了,我好想回家,我好想我娘!”她可怜兮兮的扁着嘴儿道。 还是个思奶味的小娃嘛!妙轩师太露齿一笑,“若是回去面对问题倒还值得嘉许,若是为逃避这里的问题而回去,那便是再次逃避了。” 沈灵儿愣了愣,直视着这张颇似弥勒佛的白眉老师太,看来,她对她的事、甚至是心事都好像了然于胸呢! “七日后,我要带众尼下山前往秋海村,你再一起下山吧,这几日,你好好想一想,是否该回去面对问题。” “呃——好吧!”看着这张笑盈盈的慈爱脸孔,泪眼汪汪的沈灵儿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 日子一日日过去,沈宗承府中的愁云惨雾却是一日厚重过一日。 “宗承,你看该怎么办呢?张春避不见面也不接受我们的邀请过府,我们总不能真的一直将女儿留在妙轩庵吧?”忧心忡忡的王艾仪短短几日,便苍老许多。 沈宗承神情疲惫,“如今无计可施,尤其张春府上臭气冲天,邻近友人莫不围堵抗议,我每走近一趟,回来便全身无力。” “官府呢?不是聚集好多人击鼓告状?” 他喟叹一声,“张春拚命送银两搓汤圆,官府的人是闭一只眼睁一只眼。” 王艾仪忧郁的脸上有着深深的担惧,“张竹勋为人阴森,邻人传言他练毒功,才会搞得张府臭味四溢,这——他会不会练好了去找女儿呢?” 沈宗承揉着发疼的额心,“他真要去,我们也阻挡不了他,只能求菩萨保佑了。” “我想再去看看女儿,我好担心她。” “我们没有和张春解除婚约,去了又怎么面对她的询问呢?” 她语塞,依女儿的个性,她一见到他们肯定认为这件婚事已摆平了,那不是让她空欢喜一场? 她无奈的摇摇头,“算了,我们再想想法子吧。” “也只能如此了。”沈宗承也感无力,这说来说去,都是他眼睛脱窗,才会招惹到张竹勋这个妖魔鬼怪! *** 而在张府,张春一看到儿子终于离开卧室,而且还主动要仆人们倒掉他房里三大缸奇臭无比的混合水物后,差点没有当场跪地拜天,感谢菩萨让他们一家子脱离了被这臭味包围了近二十天的可怕生活, 只是一见到儿子脸上更显阴沉的神情时,他和妻子还是起了一阵哆嗦,毛骨悚然。 “我要上山。”张竹勋简单的说完,就朝大门走去。 “呃——这——这——儿——儿啊——”天底下大概没有一个父亲这么怕儿子的,张春支支吾吾的,全身直发抖。 他冷眼一睨,“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一脸福相的林玉也全身颤抖,她紧紧的依着丈夫,神色苍白的道:“让他去,别多话啊。” “可——可是——他毕竟是我儿子,我得提醒他——”他压低了嗓音。 “提醒什么?”张竹勋耳朵可利得很。 张春慌乱的将目光对上他的,“这大家都听说了,灵儿躲在妙轩庵里,而庵裹主持妙轩师太的功夫很好,我担心你上山会吃亏……” “哼!”他神情青森、活像鬼魅,“老头儿,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我离开的时须,你可别跟沈府的人搭上线,要不然,你的日子可不好过呢!” “这——”张春忙低头,不敢再多话,只是天下父母心,他再坏也是自己惟一的独子,张家的香火也还要靠他来传承,若真有个三长两短…… 行勋走了!”林玉轻拍丈夫的手臂,她那张仍见惊惶的脸上在短短几日便增加了不少皱纹。 张春看着敞开的大门,那儿还站着一群惊惶失措、急忙闪开让路给儿子的乡亲父老呢! 看着他们指着自己议论纷纷,他羞惭的连忙回身,直唤仆从将大门关上。养子不教,父之过,他这张老脸真的羞愧见人啊…… *** 妙轩庵的左侧坡地上有一块十字形的稻田,朗朗晴空下,几名尼姑在那儿挥汗如雨的弯身插秧除草,仔细一看,沈灵儿也赫然在列,不过,她负责的是比较轻松的洒水工作。 子空和子明拔了田边杂草放到小道上后,分别朝她瞥了一眼,她边洒水嘴巴又哼哼念的,丽颜上的神情说不上好,而事实上,从傅炎红小住这六、七天来,她的表情都怪怪的。 而最令她们感到纳闷的是,子芸师姐对大伙儿都是和颜悦色,对沈灵儿更是和蔼可亲的,偶尔在庵门前遇到了送傅炎红回来的平扬居士更是一脸平和,这和以往傅炎红小居时的冷妒神情可是有着天壤之别,她好像已全然退出了世俗情场…… 这一个人怪也罢了,她们认识沈灵儿的时间虽不长,但她人单纯坦率,很容易察觉到她的心思,但近些日子,她也怪异极了,不只管得住自己的脚,不自再去拜访平扬居士,居然还煞有其事的当起了“实习尼姑”,每天跟着她们吃斋念佛,虽然她常常突如其来的迸出一句,“好想吃肉肉哦!” 也是这一句只差没成了口头禅的话,让她们及庙里几个不曾吃过肉味的小尼也对肉味好奇不已。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你不找我,我也不找你了,有什么了不起嘛!没缘就没缘,我当尼姑可以了吧……”嘴巴嘀嘀咕咕念个不停的沈灵儿看着那一小撮一小撮绿绿的秧苗,一边拿起水瓢子勺些水再泼洒出去。 “再泼下去,稻田就淹水了!”在她右侧的子芸见她不停泼水,忍不住出声道。 沈灵儿瞥她一眼,“哦,对不起。” 子芸是走过情路之人,自然看出她是为情所困,“你累了,先去休息吧。” 她摇摇头,瞅着一脸柔意的子芸,她眼睛突地一亮,“子芸师姐,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心情是如何变好的?我最近心情一直很差呢!” “是你啊。” “我?”她不解的瞪大了眼睛。 她温柔一笑,“你教会了我何谓爱的真谛,所以我不再困扰,自然也不再叨扰我爱的人,我的平静由此而来,我的好心情亦是来自于此。” 听起来有点深奥,沈灵儿似懂非懂。 子芸眸中带笑的直视着她,“或许去找平扬居士谈谈,也许能解你心中所惑。” “找他?哼!”她噘起了小嘴儿,“我气的人就是他嘛,害我心情不好的人也是他,我还找他?那不更气人了?” 她莞尔一笑,“那你更要去找他。” “为什么?” 她凝视着这张阳光下,娇艳的芙蓉面,虽然左敦扬不曾坦言自己的感情,可是她在他身旁多年,她相信他对沈灵儿必有一段不同于她的情难自禁…… “我不敢断言,但也许你是他此生等待的有缘人——” “才怪!”她小脸儿一下子皱成了一团,“我和他无缘,他——的情卦是这么说的。” “他为你卜了情卦?”她一脸错愕。 她重重的点点头,“我求他的嘛,不过,早知道就不求了,那他也不会对我冷冰冰的了!”她是真的很后悔。 闻言,子芸提起嘴角一笑,几年来,她也求左敦扬卜卦情缘,但他一直拒绝,而今却为沈灵儿卜了情卦?! 由此看来,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必然不浅,只是真是如此,两人之间为何无缘?沈灵儿突地将按在肩后的乌丝拨到胸前,“我看从今天起,我就一天天的将头发剪短。” 闻言,在一旁竖直耳朵的子空和子明再也忍不住的出声道:“为什么?” “习惯嘛!”她没好气的瞪了两人一眼。 “习惯?”子芸倒是被她搞糊涂了。 “我近日不是都跟着你们吗?就是要习惯当尼姑的生活嘛,虽然真的一日比一日还要枯燥难过,但我还不是捱过来了?等到我习惯了,真的要当尼姑的时候,我就不会手忙脚乱了!” 子空和子明听了,“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异口同声的道:“当尼姑了又怎么会手忙脚乱?” “会不习惯啊,所以我现在才要养成习惯嘛。”她又瞪了两人一记白眼,再指指自己身上的道袍,“瞧瞧,我现在不是很习惯穿这灰蒙蒙的衣服了?再说,我思肉味甚浓,但我也没去吃肉了啊,只是在吃那清淡的菜色时,幻想一下那是向而已嘛!现在也成了习惯了啊!” 子芸对她的稚气言语感到啼笑皆非,“所以你一天天剪短头发,以后好习惯没有三千烦恼丝的日子?” 她点点头,“还是子芸师姐比较有慧根。” 子空和子明眉毛同时一挑,意思是她们两人比较笨喽? 子芸笑了笑,“我还是建议你去找他谈谈,不然,明日的秋海村之行,你也是会跟他碰一面的,你对他还有芥蒂——” “他也去?!”她撇撇嘴角,“对了,他上回也跟我说过,唉,怎么办?我真的对他很生气呢!” “你不去,我也无法勉强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语毕,子芸便拿起一篮子秧苗继续工作。 沈灵儿摇摇头,仰头对着一望无际的蔚蓝晴空,要去找他吗!人家身边这几天都有傅炎红这个大美女相陪呢,一定早忘了她这号人物了,更甭说还会花心思为她想什么脱困之计! 可是她真的很想他呢!虽然只要一想到他那天冷飕飕的态度,她就很生气,可是—— 真的要去找他吗?去?人家理不理还不知道呢! *** 竹林小屋内,茶香四溢,而木桌上还有一些山间野菜,左敦扬的座上客除了妙轩师太外,还有一身罗绮珠翠、光耀射人的傅炎红及为众人倒茶的丫环小杏。 三人就着茶香热络谈话,因为明日傅炎红就将回转傅王府,而这也是每月固定的送别餐叙。 只是谈着谈着,众人都注意到窗棂上有人躲躲藏藏、探头探脑的。 左敦扬早瞧见了那名娇客,只是心中心绪起伏,多日未见,思念之情泉涌而出,但一思及凶卦,他不得不强抑住那颗难以自拔的爱恋之心。 “进来吧,灵儿。”妙轩师太微微一笑,将那名躲藏得很失败的小妮子给唤了进来。 沈灵儿深吸了一口气,才臭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傅炎红对这张娇憨的脸孔仍有戒心,虽然数日来,左敦扬仍陪伴自己左右,但他数次的心不在焉却是反常,而她相信这原因一定来自于这个不曾再来到竹林小屋的俏姑娘。 身为丫环的小杏则不客气的送她一记卫生眼,不明白她来搅什么局? “请坐。”来者是客,何况又有妙轩师太及傅炎红在场,左敦扬无法在此时戴上冷峻的面具。 她怨慰的瞪他一眼,才在木椅上坐下,看着桌上的数道佳肴,她不由得想起以前他煮食给她吃的那一天,那时两人好开心啊! 想着想着,不争气的眼泪便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灵儿——”左敦扬浓眉一皱,没有多想的便伸出手为她拭去颊上的热泪。 见状,傅炎红脸色一白,但妙轩师大却露出一抹微笑。 “小姐——”小杏咬着下唇。 傅炎红摇摇头,神情凝重。 沈灵儿怔了一下,愣愣的看着他那双温柔的眼神后,才不领情的别开脸,嘟起了足以吊两公斤肉的小嘴儿,“我小家子气啦,不用你帮我拭泪!” 闻言,左敦扬才惊觉自己的失态,他的目光对上傅炎红,也对上了她那双闪着泪光的秋瞳。 妙轩师大突然起身,笑笑的对着左敦扬道:“我想我这老尼该先行告退了,咱们明日再见。” “师太——”他明白这个亦师亦友的老师太要自己好好的处理这样复杂的情感,可是目前的他着实手足无措。 “切记‘以心代眼’!”她向他鼓舞一笑,便转身离去了。 以心代眼?是要他听从内心的声音吗? 人生头一回,左敦扬感到困惑无从,他并非刻意将自己的感情净空,只是目前这情形怎好让他听从心里的声音?何况—— 凝睇着沈灵儿那张美丽的容颜,他更明白自己根本没有听从内心声音的立场,如果一段真爱必须让一个青春生命离世,这代价着实太大了,他也承担不起。 “你来有什么事?”他再次戴上冷漠的面具。 傅炎红柳眉一攒,对他骤然变色的俊颜感到不解。 沈灵儿柳眉拧得差点没打结,她以眼角余光睨他,“说你怪,你还不怪,刚刚又帮我拭泪,这会儿又变样了。” 他的唇抿成了一直线,“情绪起伏是我自己的事,如果你没其他事,就请你别打扰我和炎红的宝贵时间,她明儿一早就要回傅王府了。” “打扰?”她漂亮的黑眸窜起两簇怒火,“我已经七天没来打扰你们谈情说爱了,难道我现在打扰一点点时间也算过分?” “我不欢迎。” 他话说得太绝,让一旁的傅炎红更觉怪异。 “你——”沈灵儿倏地起身,双手用力的朝桌子拍打了一下,“砰”的一声,桌上的茶点茶水全弹跳了一下,她气呼呼的怒视着他,“你不欢迎是你家的事,我就爱待在这里不行吗?” “这里是我的地方。” “那又如何!”她瞪着他,眼眶却红了,“我就想待在这儿嘛,我——”她哽咽一声,可怜兮兮的哑着嗓音道:“我真的好想你嘛,你不要这样冷冰冰的好不好?我们就别理那个什么情卦好不好?都是它害你变得这样——” “你为她占了情卦?”傅炎红神情一白,善于卜卦的他自己多次央求也是拒绝,可她却—— 唉,沈灵儿还真会惹麻烦,她的直言不讳怕是引来傅炎红的诸多揣测了! 左敦扬心中暗叹,但神色上仍见泰然,“你别多心。” “我多心?”她难过的哽声道,“她真的如此特别?” 他心知肚明她指的乃是卜卦一事,只是此事不容多言,不然只会愈描愈黑罢了。 沈灵儿看着傅炎红脸上可见的哀伤,一脸错愣,“怎么回事?是我伤心难过,怎么你也伤心难过?” “还不是你害的!”憋了好久的小杏,终于忍不住的出声怒骂。 “小杏,不得无礼!”傅炎红瞟她一眼,随即将视线移到沈灵儿身上,幽幽一叹,“你当真不懂?” “懂什么?” “敦扬他对你……” “炎红,请别擅自揣测!”左敦扬冷凝的打断她的话。 傅炎红将到口的“动心”两字咽了下去,神色凄然,“若不是,你又何必如此紧张的打断我的话。” “我只是不愿听你的揣测之词。” “仅是如此吗?”她不信! “信不信由你。” 沈灵儿的眼睛在两人之间瞄过来转过去,愈听是愈迷糊,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东东? “你们打什么哑谜?”思索了老半天的她终于开口问道。 傅炎红做了个深呼吸,神情复杂的对着左敦扬道:“我不想回去了,明儿我要跟你们同行。” 他浓眉一皱,但并无多言。 “我放不下心,我很担心下次来时,你已心有所属。”她真的感到惶恐难安。 左敦扬直视着她,“我已坦言她非我命中之佳人。” “可是你的心不是如此想的。” “喂,你们可不可以说我听得懂的话?我站在这里耶!”沈灵儿再度发出不平之鸣。 小杏以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连她这个外人都听懂了,她还不知道?! 傅炎红深吸了一口气,突地站起身来,直视着沈灵儿道:“我很不喜欢你,如果可能,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你,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妙轩师太收留了你,而我又仅能待在妙轩庵。” “呃——”沈灵儿真的傻了,这一席话不免莫名其妙?她不喜欢她?不愿见她? “炎红,你真的多心了。”左敦扬见她一脸困惑,忍不住对着博炎红道。 “我不知道,可是我一清二楚我得守在这里。”她眼神坚定。 左敦扬没辙了,女人一旦拗起来时,怕是有理说不清了! “随便你,只是别多话,我和灵儿这一生怕是连朋友也谈不上。” “胡说,我当你是朋友,而且是非常喜欢、非常重要的好朋友。”沈灵儿想都没想的就抗议起来。 “那是你单方面的想法。”他还是一脸冷峻。 “你——”她觉得头上有好几只小鸟在转啊转的,她当实习尼姑变笨了吗?不然,怎么现在别人说的话,她全不懂。 “我想不是单方面,而是你在自欺欺人。”傅炎红看着他,对他黑眸深处隐藏的悲恸之光同感哀伤。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我不想多说了,只是我有话想私下和灵儿谈,你请先回吧!” 她抿唇,“我在这儿,都说你不爱听的话,是吗?” “炎红,你并不是一个咄咄逼人的女子。”他说此话是要她细想她此时的言语举止是否得当。 她神情一白,心顿时沉甸甸的,她咽下梗在喉间的硬块。“我是过分了,对不起。” 他叹息一声,“没事的,只希望你别多心。” 她点点头,酸涩的道:“那我先走了。” 小杏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但经过沈灵儿身旁时,还是恶狠狠的瞪她一眼,才大步离开。 左敦扬看着傅炎红略显孤寂的身影,心中的沉重感更重了,他长叹一声,将目光转到脸上写着不解的沈灵儿身上。 傅炎红敏锐,她却是迟钝无比…… 第六章 左敦扬目光定视着沈灵儿的脸上久久,久到她终于忍不住的侧着头,略显娇嗲的瞪他一记,“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在想什么?你说我笨,对不对?” 他眸中飞上一抹笑意,但很快的又不见了!如此佳人,他真不知该如何对她! “被我猜中了,对不?其实光看我这一脸疑惑,随便谁来也看得出我是一脸呆样。” 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我实在无法对你恶脸相向,可是为了你好,你最好和我保持点距离。” “是为了我好还是你好?”她撇撇嘴角,“你刚刚可说了,我打扰了你和傅炎红的宝贵时间。” 他摇摇头,“我只是希望你听了之后会忿而离开,但看来是不可能的。” “那当然,我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来,怎么会没说完话就离开。” “灵儿,我说白了吧!”他直视着目露不悦的她,“你跟我在一起会有杀身之祸。” 闻言,令他意外的,她竟噗哧一笑,“你在胡说什么啊?” “这不是玩笑话,卦象显示你会有血光之灾。” “我想你一定卜错了!”她笑笑的直摇头,“没有你在我身边,我才有血光之灾呢!” “灵儿——” “真的嘛,上回若不是你,张竹勋一定会将我带回去的,留在他身边,我不死也只剩半条命,很容易一命呜乎的!”“不,你的命会因为我——” “左敦扬!”她嘟起小嘴儿不开心的打断他的话,“老实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才用这样的凶卦来吓我,要我离开你。” “不,凶卦是真的——”他表情严肃。 “真的?!”她皱起柳眉,陷入苦思。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我想你听明白了,所以就算日后我俩有何交集,也仅是点头之交,如同我和妙轩庵里的其他众尼们是一样的。” “不!我不要。”她咬着下唇,大步的踱到他眼前,抿着小嘴儿,“我们不要理那个卦象好不好?” “我的卦奇准无比,我不能冒险。” “何必想那么多?明天如何谁又知道呢?张竹勋也不放过我啊!如果我真的因你而生命垂危,我也无所谓。” “你无所谓,但我介意。”他一脸正色。 “那怎么办呢?才几天,我就好想你,你要我看到你时仅能点点头,连聊都不能聊,而且最好是我离你远远的,对不?” 他凝睇着柳眉愈皱愈紧的沈灵儿,沉重的点点头。 “那不行!我可受不了,我很爱你耶!”她频频摇头,晶亮的黑白眼眸也漾起泪光。 这个爱的告白可真直接,左敦扬听得都傻了! “很奇怪吗?”她一小脸儿飞上两抹红晕,眼泪挂在眼眶,“可是这几天我想了很久很久,我想我对你一定是一见钟情才是。” 一见钟情吗?他对她又何尝不是一见倾心?可是时不我予,他此生无法和她共结连理…… “为什么不说话?不是被我吓着了吧?”她一脸无措,静止的泪水也滴了下来。 “不是,只是——”看来,他得说得更清楚些,好让她能了解事情的严重性,“今生我们不是有缘人,两人是不会有结果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在一起?” “事在人为不是吗?”她哽咽着声音道。 “灵儿,别为难我。” “我也好为难啊!上天也不知怎么了,给了我一个青面撩牙的未婚夫,然后又让我遇上了你,可你却说为难,那我该怎么办?”她觉得胃一阵阵**,难过极了! 怎么办?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左敦扬也无言。 “我告诉你,你该怎么办?那就是乖乖的跟我走。”张竹勋冷漠的声音倏地响起。 沈灵儿听到这声冷笑声,鸡皮疙瘩顿时掉满地,她看着神色一沉的左敦扬,惊惶失措的呻吟一声,“天啊,他又来了!” “多日不见,不知娘子是否想念我?”张竹勋清瘦的身影就像鬼魅似的在门口出现。 她吐了一下舌头,直觉的窝到左敦扬的身后,“我想都不敢想,怕会吓死了呢!” “你——”张竹勋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左敦扬冷睨着他,“你还真是不死心。” “哼,你将我妻子扣在这儿,还迷惑她的心,简直是无耻之徒。” “你少胡说八道,左敦扬是正人君子,是我自己爱上他的。”沈灵儿探出头来,大声抗辩。 “灵儿,别理他!”左敦扬直视着脸色泛青的他,“我不会让你带走她的。” “是吗?那就再来比试一次!” “你真是阴魂不散,上次输了,这次还敢来这儿叫阵!”沈灵儿给了他一记白眼。 他冷笑一声,提气在胸,原本白瘦的双手突然变得黑黝黝的。 左敦扬神色一凝,“你身上的邪毒之气更浓了。” “拜你之赐!”张竹勋冷冷的瞅着他。 “你以为我会怕你这双毒掌?”他神色严峻如冰。 “废话那么多做啥?!”他发起拳风,但沈灵儿突地跑到左敦扬的身前,逼得他硬生生的收回了掌势。 这个美娇娘,他喜欢得很,可不希望一掌就让她去见阎王。 “灵儿,你在做什么!”左敦扬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出一身冷汗。 她没有一丝迟疑,“我怕你受伤。” “我有功夫,你忘了?” “没忘,可是我想到他和你交手过了啊,既是手下败将为什么还敢来找你,那一定是他有把握伤你才来的,对不对?”她真的很担心。 闻言,他神情趋柔,“他伤不了我的。” “我不相信,没有人那么笨的。” “灵儿——” “还是我妻子对我有信心,而且就如同她所言,这次我没有三两三,怎敢上梁山?”张竹勋冷笑插话。 “谁是你妻子,别猴子不知屁股红——” 张竹勋的神情倏然一变,他怒视着她,“沈灵儿,搞清楚你的身份。” “你才要搞清楚呢,像你这样,哪个女人要嫁你!除非她脑袋坏了!” “你——”张竹勋气得火冒三丈,说不出话来。 “聪明的就赶快离开,妙轩师太的武功可是很高的。”她朝他皱皱鼻子,却是一脸不屑。 “师太不在这儿,而且我也不怕一个老女人!”张竹勋语毕,再次出手攻击。 左敦扬连忙将沈灵儿拉至身后,发起掌风,迎向张竹勋。 在左敦扬的猛攻之下,张竹勋却也不见弱势,他的招术奇诡,动作快速,左敦扬黑眸闪过一抹冷光,全神凝注的展开快攻。 半柱香的时间下来,张竹勋逐渐趋于弱势,而在近二十招下来,他已显得有点捉襟见肘,招架吃力了。 困窘的对招下,他的目光扫到一旁盯着两人对战的沈灵儿,既然他得不到她,那他宁可玉石俱焚! 张竹勋面露阴森,在齐聚身上的所有邪毒之气于双掌后,他突地纵身跃向沈灵儿,暴喝一声后,以不要命的一击,挟着雷霆之力攻向沈灵儿。 她神色一白,吓得呆若木鸡,连动也动不了。 左敦扬倒抽了口凉气,急忙跃扑,奋力冲到沈灵儿的身前,为她抵挡了那要命的一击, “碎”一声,左敦扬的身体往后倒仰,血雨喷洒的飞落地上。 见状,张竹勋露出一副残酷的兴奋神色,也好,内力雄厚的左敦扬也许死不了,不过,他身上的邪毒之气已同时进入他的体内四处流窜,届时,这个正派的平扬居士,将因体内的邪毒之气而个性丕变,可惜的是,他看不到了…… 面色狰狞的张竹勋猛咳了一声后,吐出一道血箭,气绝身亡。 瞬间,一切恍若都静止了。 张竹勋气绝,左敦扬昏迷不醒,而沈灵儿是吓傻、吓呆了,她怔怔的瞪着倒卧在她脚边的左敦扬,他的胸前有一大片血渍,而她根本没有勇气去探探他的鼻息,她怕,她好怕他死了…… 风静,树止,这一刻的寂静令心惊胆战的左灵儿只听到自己那混乱不定的怦怦心跳声…… “灵儿、敦扬!”妙轩师大的声音响起,接着一个身影一晃,她已然站立在沈灵儿的身边。 而在瞧见不省人事的左敦扬后,她神情大骇,连忙蹲下身子,探视他的脉搏。 糟了,一股邪阴之气正在他的气脉中流窜! 她急忙将他扶起端坐后,双掌立于他胸前,想将那股邪阴之气度化,奈何那股邪气极盛极阴,她居然无法动它分毫…… “他——他会死吗?”沈灵儿小脸儿色如死灰,颤巍巍的跪坐一旁。 她摇摇头,收回掌势,看着她道:“你得帮我将他扶回竹林小屋去。” “他……他会死吗?”两行清泪应声而下,她哽咽啜泣。 “灵儿,现在不是哭的时候,那个人——”妙轩师太敏锐的目光投注在张竹勋身上,“心术不正,练的是阴冷邪**之功,实不是良相正派,如果任由敦扬体内的邪阴之气四处流窜,一旦侵及脑部,怕是你我熟识之敦扬将会从此消失。” “这——这是什么意思?”沈灵儿愈听心愈惊。 “此人练的是毒功,而看敦扬体内极盛之邪气,可以想见的,他抱有必死之心,而将体内毒气全数击出,这股既邪且毒之气,恐会将敦扬体内的正气侵吞,或者将其压制,甚至影响到他的记忆,届时敦扬能否保有正派之心、正派之理,恐有变数了。” “师太的意思是他会变成跟张竹勋一样的恶人?” 她露出一抹苦笑,“这是最坏的打算,端看敦扬仅存的正气能否战胜邪气了,不过,他的伤势过重,我怕他会心有余而力不足。” 泪水迷蒙了她的双眼,“这该怎么办呢!” “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妙轩师太叹声连连。 沈灵儿泪如雨下,“不,我不要他变恶人,我喜欢他,不要他变恶人……” “别说了,赶快帮我将他扶进屋去,我再试试看能否将他体内那股邪毒之气逼出。” “嗯。” 沈灵儿连忙弯身,跟着妙轩师太扶起面无血色的左敦扬进屋去。 *** 左敦扬在竹林小屋里躺了一个月,不过,昏睡时间居多。 这段时间,沈灵儿一直衣不解带的照顾着他,而那张娇憨的瑰丽脸蛋上再也不见稚气,取而代之的是愁容与成熟。 另外,妙轩师太也暂缓了秋海村之行,四处为左敦扬寻求草药,甚至每日为他以内功疗伤,但效果一直不佳。 傅炎红则是回京找来太医诊治,她父亲傅正也焦急的赶来探试,也在那时,沈灵儿才知道左敦扬居然贵为王爷。 但不管他们为左敦扬忙得人仰马翻,他依旧沉睡,虽然太医将他的伤势治好了七、八分,外表看来也不见伤痕,不过,妙轩师太及太医都无法将他体内那股邪毒之气逼出体外。 而这期间,沈宗承夫妇也多次上山探视为救爱女而受重伤的左敦扬,张竹勋已死,沈灵儿不必再屈就于他,但造化弄人,他们心中的良婿人选却遭此劫难,二老是过意不去,却又使不上力帮忙…… “灵儿。”子芸踏入竹林小屋,便见到陷入思绪,脸上却是两行热泪的沈灵儿。 沈灵儿咽下梗在喉间的硬块,将目光投向子芸身上,“子芸师姐。” 子芸走近她,拍拍她的手后,目光移向屋后,“他还没醒吗?” 她摇摇头,“妙轩师太说他这两、三天就该醒的,可是——” “没关系,我们再耐心的等一等。” 她咬白了下唇,一脸歉疚,“都是我害他的,他早说过我跟着他会有血光之灾,可我不听,硬是赖着他,害了他,”她啜泣一声,“不该是他的,躺在**的人应该是我才是……” 子芸深吸了一口气,安慰的拍拍她的手。 若不是她已闯过情关,此刻的她一定也跟傅炎红一样,不停的责怪、怨恨着沈灵儿。 喟叹一声,她的目光直视若像个泪人儿的沈灵儿,才短短一个月,她便成长了不少,俗言道,爱情让人成长,何况她和左敦扬又经历了这一场可怕的生死关头。 “灵儿,缘乃天定,而我佛慈悲,一切虽早有定数,但命运乃是操控在自己手中,扭转干坤并非难事,何况平扬居士若无帮你挡了那一掌,此刻的你早已魂飞魄散,你们更不会有结果。” “我宁愿我魂飞魄散,也不要他变成那样!”她一脸哀戚。 子芸点点头,“我明白,不过,往另一个方面想,至少你们两人都还活着,上天既然如此安排,也会让他清醒过来的。” “是吗?”沈灵儿沉目锁眼的看着她。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也要对平扬居士有信心,明白吗?” 沈灵儿点点螓首,但内疚与伤痛并无一丝减缓…… *** 隔天,晨曦一划破天际,左敦扬终于清醒过来。 他在**坐起身后,却看到沈灵儿趴在自己的床边疲惫的沉睡着。 他凝睇着她那张美丽的容颜,深邃的黑眸一闪而过一道邪**之气,他勾起嘴角一笑,俯身将她抱上床铺,揽进自己的怀中。 沈灵儿眨了眨卷而翘的睫毛,缓缓的睁开了眼眸,但乍见左敦扬近在尺尺的俊逸脸庞后,她震慑的倒抽了口凉气。 “傻美人儿,有床不睡,怎么睡椅子呢!”左敦扬边说边轻佻的抚着她的脸颊。 她瞪着他,直觉有哪里怪怪的,可是一想到他清醒了,“你醒了,太好了,我快被你吓死了,我——”说着说着,她便哭了起来。 他邪**一笑,“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我……我好怕你会死,你救了我,却差点害死了自己……”她抽抽噎噎,又哭又笑的。 左敦扬浓眉一拧,试着回想他救她的一幕,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他耸耸肩,再次将目光放回怀中的大美人身上,“这既然是我救了你,那你是不是该懂得以身相许呢?” “以——以身相许?”沈灵儿错愕的瞪着他,舌头差点打结。 “不是吗?”语毕,他性感的唇瓣直接印上了她柔嫩的唇,一双大手也不安份的在她身上游移起来。 沈灵儿脑袋轰地一响,顿成一片空白。 “有个女人陪在身边,实在很舒服,尤其还是个身材凹凸有致的大美人。”左敦扬一边低喃,一双手探入她的衣襟,钻往她的肚兜。 而在他的大手覆盖住她的柔嫩双峰时,沈灵儿才从震慑中回到现实,她狼狈的推掉他的手,神色仓惶的连滚带爬的下了床,直奔门口。 左敦扬凝睇着犹如惊弓之鸟的她,嘴角一扬,身形一旋,一把将冲到门口的沈灵儿给抱回了**。 “你——你不是敦扬!”她咽了一口口水,双手环胸的抵挡他带着色欲的大手。 “我是左敦扬啊,而你——让我想一想?”他吊儿郎当的想了一下,“沈灵儿,对不?你逃婚到我这儿来嘛。” “你——你记得?”她错愕的瞪着他,“那你为什么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会吗?”他上下看看自己,“我跟以前没两样啊。” “不,不对,以前的敦扬不会像你这样说话,也不会有刚刚的龌龊举动。”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俊脸。 “拜托!”他受不了的瞟她一记,“那是我以前太钝了,不会享受人生——”他话语一顿,突地下床,走到一旁朴拙的柜子里,拉出抽屉,见到里面摆放的都是白色或蓝的朴素衣物后,不禁蹙眉,一脸不悦,“啧,真没想到我的品味也那么差,这里面没有一件衣裳顺眼的。” 呆若木鸡的沈灵儿坐在**,看着他不耐的将所有衣物全都掏了出来。 左敦扬撇撇嘴角,弯身从一只小抽屉里掏出一堆银票,再勉为其难的拿了一件蓝衣套上后,转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里?”沈灵儿不放心的连忙下床,追了上去。 他停下脚步,回头冷睨她一眼,“我可是名王爷,而你只是一名平民百姓,我想你还没有权利问我去哪里。” 她愣了愣,这他怎么变得如此?难道真如妙轩师太所言,他将变成一名她不识得的人吗? “王爷我要去买点像样的衣服,再回到北京的开元王府去当家——”他突地邪笑一声,“我记得傅王爷之女傅炎红对我可是有意的很,干脆将她讨来当王妃,然后再娶你当妾,这一下子来个齐人之福,肯定快活极了!” “敦扬,你——你别说这样的话好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这么说让我的心理压力好大,是我害你变得如此的。”沈灵儿想也没想的就冲到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是吗?可是我很喜欢现在的我啊,瞧这儿——”他挑剔的目光在这间扑拙的室内转了一圈,“这哪是人住的地方,更何况我还是个王爷呢!” “可是你以前不稀罕当王爷,甚至对我隐瞒你是王爷的事实。” “是吗?”他耸耸肩,“管他的,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而你——”他不耐的瞥她一眼,“别唠叨个没停,老谈以前,我愈听愈烦了。” “敦扬——” “快让开,不然,我打你一拳!” “你会吗?”她难过的反问他。 “会!”他回的干脆,俊脸上更现烦躁之情。 她登登的倒退两步,凄然的看着他,“不要!我不要你变成这样,我要你变回以前的左敦扬,那个文质彬彬、那个淡泊名利的左敦扬。” “我可不想变回去,我这就去找傅炎红,邀她一起回北京去,顺道完成我们的婚事。” “不,我不让你去。”她站在他面前,动也不动。 “你很烦!”左敦扬面露嫌恶的瞪着她。 “我要你留下来,让妙轩师太治好你。” “无聊,我身上早没伤了,我——”一个模糊的画面突地一闪而过脑海,但他还来不及捕捉便消失了,他浓眉拧紧,觉得脑袋突然变得混混沌沌的,身子也不由得摇晃了一下。 沈灵儿焦急的向前扶住他,可他却不领情,反而粗暴的甩开她,但见她跌坐地上,他的心又是一揪,但那种感觉仅是一下下。 他抚着胸口,思忖一下后,向前一步将她拉了起来,抿抿唇道:“看在你这么关心我的份上,我就带你一起去找傅炎红,到时将我的王妃及妾一起带回北京去成亲,这也挺好的。” “不,我不要离开,妙轩师太到东山去摘取草药,再过五天便回来了,我求求你,再待几天等她回来好吗?” “不可能的!这地方我是一刻也待不住了,你不走,那没关系,反正,我身边还有美人就成了。” 语毕,左敦扬转身就走,沈灵儿愣了一下,还是追了上去,“等一等。” “要跟着我就加快脚步跟上来啊!” 左敦扬带着嘲弄的笑意在前方响起,沈灵儿顿了一下,只得拉起裙摆追了过去。 *** 左敦扬直奔妙轩庵,因为他的记忆告诉他,傅炎红还待在庵里。 他连门也没敲,不管门上写着男土止步的牌子,大步的走进庵庙,至于沈灵儿,这会儿还气喘吁吁的走在半路上。 “平扬居士?”众尼们一见到他,全是一脸惊愕,因为她们与他比邻而居多年,他可从未踏进庵里一步呢! 子空跟子明相视一眼,急忙的跑到颂经室将子芸给唤了出来。 “平扬居士进人庵来?”子芸一脸错愕,急忙的跟着两人步出厅外,而在见到左敦扬果真伫立在前厅,甚至吃起众尼们的豆腐时,她也呆了。 “我说你们,各个长得美丽大方,干么出家当尼姑呢?”左敦扬对几个年轻的女尼,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他追,她们尖叫,而他的哈哈大笑声更是不断。 “平扬居士!请自重。”子芸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后,发出冷峻的怒声。 左敦扬停下步伐,回转身子,在瞧见子芸那张国色天香的脸孔后,邪笑一声,一步一步的走近她,“怪怪,到底是我这个王爷太久没近女色,觉得你们庵里的美人儿不少,还是这儿真是个美人如云的尼姑庵?” “平扬居土,站住!”子芸见他欺身靠近,忍不住再出怒言。 “呼,长得美美的女人,好像都挺凶的,不过,我记得子芸你也是温柔体贴,对我旧情难了嘛,怎么这会儿反而冷冰冰的?” “妙轩师太担心的情形真的发生了,那股邪毒之气已侵蚀了你该有的理智与正气。”子芸难掩眸中的哀恸,直视着这张依旧帅劲挺拔的俊颜。 “啧!又来了!”左敦扬粗喝一声,而这举动可让庵里的尼姑们又是看傻了眼,这平扬居士的性子也转变得太大了吧! 左敦扬的黑眸一一扫过这些不知趣的尼姑,“算了,跟你们扯下去也没意思,我还是早点离开这个无聊的地方好。” “你要离开?”子芸又是一愣。 “没错,”他眸中突然出现笑意,“子芸,我看你干脆还俗好了,我就将你跟沈灵儿一起纳为妾,然后娶了博炎红,一次得三美人,你说如何?” “你——”子芸语塞,她知道他是被那股阴毒之气扰乱了心智,因此,骂与不骂又如何?此时的他根本不是真正的左敦扬啊。 “哦,对了,怎么看了老半天,也不见傅炎红呢?”左敦扬抚着下颚。 子芸忧心忡忡的看着他道:“前些天,她受了点风寒,再加上忧心于昏迷不醒的你,使得病情加重,咳嗽虚弱不已,此时正在后山的客房休息——” “咳嗽虚弱?”他抿抿唇,耸肩道,“那就算了,我先离开了。” “等一等!”子芸闪到他身前,挡住他的去路,“我知道有些事你记不得了,因为你的心智被那股邪毒之气蒙蔽了,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在你昏睡这一个月的时间来,她可是北京杭州来回奔波,为你找来数名太医医治,而若不是她老怪罪守着你的沈灵儿,迫得妙轩师太不得不将她和灵儿隔离,今日,她也跟着沈灵儿一样,痴情的守在你的病榻前。” 他掏掏耳朵,睨她一眼,“说了这么一大串话,重点是什么?” “你——”她难以置信的瞪着这张无情的容颜。 “平扬居士,师姐的意思是你该去看看傅姑娘啊。”子空忍不住开口。 “是嘛,是嘛,她跟沈灵儿都一样为你茶不思、饭不想,睡也没睡的。”子明也忍不住的兀自接话。 只是这话语一歇,两人不由得互祝一眼,异口同声的问道:“灵儿呢?” 他耸耸肩,“那个平民百姓边走边叨念一些我以前像个傻愣子的事,硬说要帮我恢复记忆,无聊透了,我干脆施展轻功,将她甩在身后了。” 语毕,他随即感到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因为众尼们不以为然的冷光在瞬间朝他凝聚。 他不悦的撇撇嘴角,“干么?我记得你们以前对我还挺尊重的嘛。” “那还得自重才会人重。”子芸冷冷的道。 闻言,他冷笑一声,“好啊,我就去见见我那未来的王妃,跟她将话讲清楚,要嘛,她就早点将病养好,不然,我可不想等她,到时王妃之位,我找皇上指个皇亲国戚的美人儿给我便成了。” 子芸脸色一白,“平扬居士你——” “哦,对了,别喊那么无聊的封号,叫我——左王爷好了,明白吗?” 左敦扬吊儿郎当的瞥了众人一眼,再以下巴努努一个小尼姑道:“你!带我到后山的客房去。” “喂,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子空忍不住又开口抱不平。 “要带不带随便,不然,我自己找着去。”左敦扬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往里面走。 “子芸师姐——”众尼们全看向伫立不动的子芸。 “让他去吧,妙轩师太已事先将他清醒后可能的情形全跟我们说了,所以他这会儿虽然仍有记忆,但已不是我们熟悉的平扬居土了,要他守礼,我想也是不可能!” “那他会不会对傅姑娘怎么样?他看来有股邪气呢!”子明一脸担心。 “小杏在,他应该还不至于吧!” 子芸虽这么说,但心里也没啥把握,她咬咬下唇,对着子空跟子明道:“你们去找灵儿,平扬居士刚刚的一席话也不知是真是假?灵儿不知是否无恙?” “我们知道了。”两名小尼急忙出庵去。 子芸示意其他众尼继续自己的作息后,也忍不住的转身往傅炎红的客房走去。世事多变,若在她心中的俗念未全然消逝前,听到左敦扬要她还俗的一席话,她定当欣喜若狂,不过,她现在并没有一丝喜悦,相反的,她满怀哀伤,不为情爱,而是失去了一个多年好友…… 第七章 左敦扬尚未踏进素雅的客房,便听到傅炎红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咳——”她的声音显得很孱弱。 一股烦躁飞上他那张俊颜,他抿抿唇,开门走进,而映入眼帘的便是半坐卧在**上脸苍白的傅炎红,丫环小杏一脸忧心的站在床头。 “左公子!”小杏注意到他,开心的叫了起来。 “咳咳……敦……敦扬?”傅炎红急着要起身。 “甭起来了,我看一眼就要走了。”他的口气相当淡漠。 她愣了一下,看着左敦扬转身走到自己身前,一脸不耐,“怎么病成这样?我可不要一个病西施当我的王妃。” “什么?!”傅炎红主仆错愕的看着这张冷峻的俊颜。 左敦扬直视着一脸惊讶的傅炎红,瞧她脸上连点血色也没有,这—— 他浓眉一皱,“看来我还是拜托你父亲帮我找个皇亲国戚的美人儿来当王妃,至少能帮我这个王爷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儿。” “你——你说什么?你要找他人当妻?”傅炎红难以置信的看着这张虽熟悉却显得生疏的俊颜。 他耸耸肩,“没法子,这儿我待不住了,我要走人了。” “等一等,左公子,我们小姐为了你而病得这样……”小杏急忙出声。 “胡扯什么,她的病干我何事?” “这……” “我看也看了,这地方真是无趣的紧,我还是早早走人。”左敦扬真的一刻也待不住,转身就要走。 “敦扬!”傅炎红眼眶泛红,这难道就是妙轩师太要她先做的一番心理准备吗!可是她不要,她不要他变成这样…… 左敦扬一出客房门口,便看到一脸臭臭的子芸,他冷冷的道:“让开。” “我知道我的功夫拦阻不了你,可是我还是要请你留下来,妙轩师太已前往东山查寻可以让你身上的阴毒排解的草药,请你务必耐心等她回来。”她好言留他。 他嗤笑一声,“可惜我没兴趣,而且我这会儿就想找乐子去。” “乐子?” “没错,妓院、赌坊都去走一走,这人生乐事可少不了这两样。” 语毕,他越过她就走。 子芸顿了一下,还是出手击向他,他身形一闪,回身,快速的回送她一记掌风,子芸急忙闪身,左敦扬再出一掌,不仅擒住她,而且还轻浮的将她拥入怀中,低头就给她一记亲吻。 子芸一愣,急忙的再出一掌,左敦扬冷笑一声,闪身放开她,迅速施展轻功而去。 “还俗后,记得到开元王府找我,我定让你当我的妾。”他促狭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子芸气愤的拚命擦拭唇瓣,仿佛想拭去他那突如其来的吻印,而一颗颗伤心的泪珠也跟着滑下。 “咳……咳……子芸师姐。”傅炎红的声音突地响起。 子芸急忙回身,却见傅炎红主仆一脸的哀伤,“你们?” “敦扬果真变了样了,这该怎么办呢?妙轩师太又还没回来。”傅炎红哽咽。 子芸语塞,左敦扬此番离开,若做出什么伤天害理或是逾越礼仪之事,一旦他恢复成原来的左敦扬时,又该如何自处呢? “子芸师姐!子芸师姐!”子空和子明气喘吁吁的直奔进来。 她拧眉,“又发生什么事了?” “灵儿本来跟着我们要回到庵里来了,可是平扬居士突然现身,抱起灵儿施展轻功离开,说是要带个女人同行,晚上睡觉才有——呃——伴——”子明边说脸儿边红了起来。 “糟糕!若是他毁了灵儿的清白——”子芸急忙的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傅炎红哽咽无言,她是真的恨沈灵儿,若不是她,左敦扬怎么会被张竹勋那一掌击中而性情丕变?! 今日,左敦扬若真的毁了灵儿的清白之身,他日一旦恢复理性,定当娶她为妻,届时,痴情守候的她不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恨,她真的好恨! *** 左敦扬的内功深厚,而在张竹勋那倾尽全力的邪毒之气侵入体内后,功力更高一层,因此,他轻易的摆脱了尾随追来的子芸,拥着沈灵儿直奔山下,不过,他并没有在杭州停留,反而直行朝北京的方向走。 这杭州离他那无趣的竹林小居只有短短的一截山路而已,要他每逢一人就听人道他以前如何如何,他可没耐心听,所以,他干脆离这儿远远的。 左敦扬一路疾行,离开杭州后,他便雇了辆马车,轻轻松松的坐在轿中,舒服极了。 不过,他不解的目光飘到身旁的沈灵儿身上,这一路行来,她倒意外的安静呢!他勾起嘴角一笑,“小美人儿,怎么?喉咙不舒服吗?” 沈灵儿瞅他一眼,神情显得无奈,“没有,只是心事重重。” “说来听听,王爷我这会儿的心情好,可以帮你开解开解。” 沈灵儿看着他,其实他这会儿的情形比妙轩师太所言的最坏打算下的模样是好得太多了,至少他不偷不抢,言行间也还在让人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不过,他身上的**气较重,这点倒令她手足无措。 左敦扬等了半天,也没听她吭一声,干脆将她再次的揽进怀中,“小美人,我的耐心不好,你要说可得快点说啊。”“是吗?你以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他眸中一沉,“别以前以前的谈个没停,烦都烦死了。” “我很后悔!” “什么?” “我真的好后悔,你卦象早言明,我们不适合在一起的,而我会有血光之灾,所以你一直以淡漠的态度想将我赶离你身边,可是我不听,结果受伤的人变成了你,也将你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那有什么关系,我们可以重新认识啊。”他一点也不以为件,闪烁着邪欲的眸光瞥向她,而双手也不安份的欺向她的胸襟。 沈灵儿脸色一白,挣脱了他的怀抱,泪水也急涌而下,“我求你别这样好吗?你不是色欲之人啊!” 左敦扬浓眉一拧,双手也停在半空,这不知怎的?见她泪汪汪的,他的心就闷闷的? 他撇撇嘴角,“哭什么哭?不让我碰便算了,反正妓院多的是女人!” “你说什么?”她一脸惊愕。 他双手当枕的靠在马轿上,“啧!你和子芸怎么同一个样?男人上妓院是天经地义的事,何必大惊小怪?!” 她频频摇头,“不,你不是真的——” “闭嘴!”左敦扬神色一沉,“你真的很烦,再净说些不中听的话,你就在这儿下车好了。” “不,我不会离开你的,我这条命是你救的,所以我得紧跟着你,绝不让你做出日后你恢复真性情而后悔不及之事。” “无聊!”他怒视她一眼,突地起身,拉开轿帘,对着马夫小杰吆喝道:“停车!” 年轻的小杰连忙拉紧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 “你想做什么?”沈灵儿咬着下唇,不安的看着一脸铁青的左敦扬。 他冷笑一声,“我可不想一路上有个女人对我念念有词的!” 他抓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拉出轿子,毫不怜惜的将她扔到路旁的草地上,“再见!” 跌坐地上的沈灵儿瞪着他怔愕无言。 “我记得我挺喜欢你的,不过,你这样子,真的很惹人嫌,所以,咱们有缘再见了!”左敦扬冷冷的瞟她一眼,便对着小杰道,“走。” “是!公子。”小杰怜悯的瞥了沈灵儿一眼,便策马而行。 马车一动,沈灵儿才回过神来,天啊,这是哪里,她都不知道,而且她身无分文…… “等一等,敦扬,别丢下我,我不会再谈以前的事了,求求你。” 小杰耳根子软,直觉的回过头来,瞥了坐在敞开帘子的轿前的左敦扬一眼,“公子,她——” “怎么?换你舍不得?” “不,怎么敢?” 他扬嘴一笑,“算了,让她上来好了,不然,我记得她逃婚只逃到她家的后山呢,这会儿要她回家,她可东南西北都搞不清楚——”他倏地住口,神情一变,搞什么?他在担心她吗?那太扯了吧,他可不想让个女人给绊住呢,何况还只是个以后要拿来当妾的女人? “公子,那我可以停轿了?”小杰嗫嚅的再问一句。 “停停停,没看到我在想事情吗?”他烦躁的瞪他一记。 小杰停下马车,却不敢回头,就怕这个一会笑一会怒昀俊美大少,又给他一记白眼。 沈灵儿在见马轿停下后,便狼狈的起身,拉起裙摆追了上来。 但一到轿前,却见左敦扬一脸冷峻,她也不敢上轿,就杵在原地看着他。 她从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畏惧他的一天,不过,在他病情未愈之前,她畏惧他之日恐不只有一两日了。 左敦扬左思右想也想不出点头绪,他的脑袋里只记得他对沈灵儿依稀有情愫存在,但可没有承诺。 算了,再想下去,他的头都快炸了! 他撇撇嘴角,没好气的对着动也不动的沈灵儿道:“像个木头人杵在那儿干啥?” 她愣了一下,咬着下唇道,“可以拉我一把吗?” “是我将你扔下去的,而你现在却要我拉你一把?”他的口吻满是嘲讽。 “我信任你。”她直勾勾的定视着他。 “信任?”他忍俊不住的大笑出声,“你在胡扯什么?” “我信任你,一如以前——” “女人!”他突地俯身一把将她拉人怀中,冷眸直勾勾的盯着她,“别再让我听到‘从前’两字,不然,你会再回到草地上,你明白吗?” 她再咽了一下口水,觉得胃起了阵阵**,眼眶泛红。 他冷哼一声,粗鲁的将她塞到轿内后,冷峭的道:“你自己在轿内好好想一想,我可不想见你那张泪汪汪的脸!” 沈灵儿背贴着轿子,两行热泪应声而下,她会不会太自不量力了?她哪有能力阻止他做什么呢? “别让我听到你的哭声,不然,我一样将你扔回草地去。” 她的泪莫名其妙的让他的心揪得紧紧的,令他烦透了,但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不将她真的扔掉就算了?! 他这颗心也变得莫名其妙了, 沈灵儿捣着嘴,忍住啜泣声,不行,她得坚持下去,她得等到妙轩师太,她相信她一定会来找他们,也会治愈他的。 *** 位于北京的傅王府今儿是一团乱,因为傅正收到女儿傅炎红从妙轩庵差快马送来的亲笔信函。 信中提及左敦扬个性丕变及打算回开元王府继承王位及纳妃等事,而她病体仍弱,无法及时回来,尚请他这个做爹爹的帮她注意左敦扬,切莫让他有伤人或伤己之事发生…… 因此,傅正一阅信完毕,便差府中奴婢等人到久无人居的开元王府去打扫干净,因为那里自从左言偕妻儿归隐山林后,便无人居住。 除此之外,傅正再派出一些府中奴仆四处打探消息,看已离开妙轩庵半个多月的左敦扬是否已至北京? 而一脸方正的傅正在吩咐完所有的事后,忍不住抚须长叹,若是左言尚在人世,见爱儿性情变得如此,恐会伤心吧! *** 左敦扬带着沈灵儿虽一路往北京的方向走,但兴致来时,他随意差遣马夫左弯右拐,就是要他带他们到“好玩”的地方走走,因此,这半个多月下来,左敦扬留连不去的地方全是妓院跟赌坊。 沈灵儿虽有心劝慰,但每每他一个冷光扫来,她便束口不言了。 瞧这会儿,她一个大姑娘家却身在一家妓院里,而这自然是左敦扬近日迷上了“春香院”的花魁蔷薇,夜夜笙歌,完全忘了被他扔在客栈的她,所以今日,她只得在众人指指点点的目光下,踏上春香院的上等厢房。 弥漫着旖旎气息的红纱帐厢房内,半**上半身的左敦扬正怀抱着软玉温香,因此,在乍见到沈灵儿那张生气的怒颜时,倒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瞅着她看了看,再比一比怀中也是沉鱼落雁之姿的蔷薇,啧啧称奇的道:“王爷我真是好运呢,这围在身旁的女人全都是美人呢!” 老鸭见这个贵客在沈灵儿硬闯进来并无一张臭脸后,心里可也松了一口气。 她笑咪咪的直视着沈灵儿道:“王爷说的是呢,瞧这位美人有着花容月色之貌,若真的到咱们春香院来,肯定也能引来如潮佳宾呢!”“无耻!”沈灵儿单纯归单纯,但她还没笨的不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而且她一路从大厅上二楼这间厢房来时,一些恶心的打情骂俏画面她可也瞧见了不少! “你这句话骂的是谁啊?”左敦扬不开心的睨她一眼。 “看谁适用啊!”她意有所指的目光移向他怀中的蔷薇。 仅着一件红肚兜的蔷薇不依的在左敦扬**的胸膛画起小圈圈,“王爷,她在骂我呢!” “是吗?不过,她也没骂错,你今天窝在我怀中,明日我一走,你不就换窝别的男人怀中了?” 蔷薇一愣,随即嗲声的撒娇,“王爷,若是你将我赎身,那蔷薇可是心甘情愿离开这儿,到你王爷府上当你的寝妃呢!” “是吗?”他冷笑一声,将她推离怀抱后起身,走到衣架前,将一身蓝色绸缎的锦衣穿上后,一言不吭的便朝门口走。 蔷薇及老鸨愣了愣,急忙追了上去,“王爷,怎么了?” 左敦扬耸耸肩,“待在一个地方腻了,想换个地方消遥去。” 语毕,他还故意瞟了站在一旁却沉默不语的沈灵儿。 “这——王爷想换个姑娘?呃——我可以安排啊。”老鸨可不想丢了这个好客人呢。 “妈妈,你——”蔷薇不悦的咬白了下唇。 “不用了,我想到别的地方走走,别挡了王爷我的路。”左敦扬边说边朝外走,沈灵儿顿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见状,老鸨气呼呼的瞪了蔷薇一记,“瞧你是怎么伺候人的,连个财神爷都给我弄跑了!” 蔷薇闷闷不乐,但也无话可说,左敦扬并不是个好掌控之人,她早知自己留不住他的。 *** 左敦扬上了马轿后,沈灵儿虽跟着上轿,但一张小脸儿可臭得跟粪坑里的石头没两样,不过,她还算聪明,懂得以脸色显示她的不满,而不是以话激他。 左敦扬也不想多言,反正跟蔷薇玩了数天后,他也累得很,趁此走到乡间小道的机会,他倒是可以悠闲的睡个小觉。 沈灵儿一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便明白他睡着了,她忧郁的目光移到他那张俊美的脸上。 她该拿这样的人怎么办呢?他的脾气时好时坏,而且虽然直言要回北京,可一路上却是吃喝嫖赌玩不完,偏偏她又身无分文,连想雇个人捎个信给妙轩师太告知他们的下落也没辙…… 她咬白了下唇,若他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子,她要一生尾随着吗?究竟谁可以给她答案呢? 她喟叹一声,看着轿窗外,陡地注意到大路旁的一条小道上伫立着一只“秋海村”的牌子。 她看了沉睡的左敦扬一眼,连忙拉开帘帐,对着马夫道:“小杰,请你往秋海村走。” “这——”小杰诧异的看着她,“可是那里面是个贫瘠的小村落,而且一路上山路回旋,位处深山,进去少说要有三灶香的时间,左王爷他不会想到那个地方去的。” “我知道,可是那里有许多人都认识他,我想让他去那儿走一走,也许多少可以唤回一点点以前的敦扬——” “这——好吗?万一王爷动怒,那你——” 她也担心这一点,不过,这样任他玩乐下去,他心中的正气恐将永远蒙蔽了。 “不管了,一切的责任都由我来担,你进去吧。” 小杰见她一脸坚决,只得无奈的点头后,掉转马头,进入秋海村。 第八章 秋海村确实相当贫困,也许是特殊的地质关系,几乎是一片干涸,灰色的土质上根本无法种植稻子蔬果等物,仅在濒临山涧的一小处沿水床而下的绿地上能种点杂粮。 村落看来残破不堪,断井颓垣,放眼看去,只有几名妇孺面黄肌瘦、穿着补丁的素服坐在自家门槛上,而还有三、四名发秃齿摇的老人也是病奄奄的独坐在破旧的长木椅上。 这算算不到二十人的小村落里,几名小童一见到小杰及沈灵儿时,都是一脸错愕,沈灵儿明白他们不识得他们,恐怕也好奇他们为何会到这个贫瘠的村落来。 她不安的眼神瞥向仍在轿子内呼呼大睡的左敦扬,若是他醒来后,见到此情景,他可会记得他跟妙轩庵众尼来到这儿济助这些贫民一事? 左敦扬的确花了太多的气力在女人身上,因此这一路左弯右拐的上山来,他仍睡得深沉,不过,三灶香的时间也睡足了,他眨眨眼睛,坐起身后,却发现轿子动也没动的! 他浓眉一皱,一拉开帘帐,映入眼廉的却是那些垂垂老矣的老人、村妇及幼稚的孩童? 奇怪,这些人挺眼熟的。 而老人及孩子们在看到这个十多年来都偕同妙轩庵的尼姑们过来济助他们的左敦扬时,不由得都绽开笑容,开开心心的朝他走来。 “平扬居士,我们还在纳闷半年时间已到,你们怎么没过来呢!” “是啊,我们还担心是不是你出了事,还是庵里出了事呢!” “左哥哥,你去年有答应我要做玩具送我们的。” “还有我哦。” “还有我们,你说要教我们种菜的上 几名老人及几个小萝卜头兴奋的围着他,你一言我一句的好不热络。 左敦扬看着这一群咧嘴欢迎他的老老少少,神色倒无太大的波动,刚睡醒的他脑袋还有些混沌,不过,在他们继续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时,他可受不了的发出雷霆大吼,“你***给我安静点!”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跌入一股滞闷的寂静之中,静得似乎连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也听得见。 秋海村的老老少少,还有一些听到兴奋的呼叫声,而开心的放下手边工作跑出来的一些老妇们,全因他这一记怒吼而吓得呆若木鸡。 左敦扬见大家一脸错愕,倒不怎么为意,反而扯扯嘴角笑了起来,“这还差不多,总算安静下来了。” “你——”沈灵儿忍不住出声,“这些人,你都忘了吗?” 他看了那些仍呆得像木头的老弱妇孺一眼,“有记得的必要吗?” “你——” “平扬居士,你生病了吗?”一名老人也忍不住搭腔。 “你才生病呢,死老头!” “这——”老人一脸的不可思议。 闻言,众村民议论纷纷,简直难以相信以前那个慈善的左敦扬竟变成这等模样。 左敦扬摸摸肚子,再以不屑的目光瞧了这座差不多快垮了的颓废村壮一眼,“这什么鬼地方?小杰!”他不悦的目光飘向一旁的马夫。“谁叫你将马车开来这儿的?” “是我。”沈灵儿交缠着十指,无畏的直视着他。 “搞什么?哪时候轮到你来指使我的马夫了?” “我以为你会想到秋海村看看你的一些老朋友。” “秋海村?”他蹙眉,随即笑开了嘴,“啧,原来就是这座要死不死的旧村庄嘛。” 他吊儿郎当的踱到那群像在看怪物的村人眼前,“我记得我施舍了不少东西给你们嘛,这会儿我肚子饿了,你们是否该拿点东西来孝敬一下?” “施舍?”村中几名老人一听这刺耳的形容词,老脸同时丕变。 “对不起,他生病了才会如此说,绝不是罔顾你们的自尊——”沈灵儿可以感到他们的沉痛,连忙出言解释。 “自尊?他们哪还有什么自尊?全是一些等死的老废物了,尼姑们送那些粮食来,可是浪费食物呢!”左敦扬冷冷的扬一扬眉毛。 “你——平扬居士,你说的太过分了。”老人不悦的怒叫。 “什么平扬居士,我是王爷,不会叫就别胡乱叫,听得不顺耳极了!”左敦扬一脸不肩。 “王爷?”村人是愈听愈糊涂了。 “敦扬,我求求你回想一下这边的事好吗?”沈灵儿不希望他永远这么跋扈肤浅下去。 “这儿的事有什么好想的?像个神经病来这儿发食粮,像个农夫的帮他们种菜,这种生活说有多无聊就有多无聊!”他撇撇嘴角,完全没有以前的认同感了。 沈灵儿抿紧了唇,求助的目光转向那些老人家,“请你们说些事情来提醒他这里曾有的温馨岁月好吗?他的心被一些不好的东西给占住了,这段日子来……” “够了,沈灵儿,你当我是隐形人吗?大剌刺的当着我的面将我说得像得了绝症似的。”左敦扬不悦的打断她的话。 “你是得了绝症,而且我相信认识以前的你的他们,在看到此时的你时,一定也会有这样的感觉。” 村人们纷纷点头赞同。 左敦扬咬咬牙,怒视着沈灵儿道:“看来你还是比较喜欢离我远远的,而且也挺喜欢这里,那你就待在这个废村好了。” “怎么?你不敢面对现实?你怕听到大家都识得以前的你有多朴拙慈善,而今的你却不是如此?” 他沉喝一声,“胡扯,不管我以前如何,我很喜欢现在的我。” 她苦涩一笑,“是吗?那你有问过你的心了吗?” “我的心?” “你的心以前就是这般的冷酷、这么的无情吗?” 他嗤笑一声,“愈说愈好笑,心怎么会说话?” “会,它有声音的,它一定很痛心被一颗邪毒之心给侵占了它原有的淡泊及平和。”她咽下喉间的酸涩,喑痖着声道。 “平扬居士——”一旁的一名老人家也跟着说道,“我想你真的得了心病,要不然,你不会变成这样的,记得在你们和妙轩庵的众居尚未来到秋海村以前,我们家中的壮丁一个个离开,幼童一成长也离开,对只能守在这儿的老弱妇孺来说,日子是和分离连在一起的,而且我们也相信这儿最后只会成为一个废村,没了食物,也许我们也能早日解脱,不必看到我们土生土长的家乡被灰尘的泥土给覆盖了,说穿了,当时的我们并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没错,”另一个老人家接过话继续道,“当时这儿散布着绝望的空气,被浓愁的气压笼罩着,要我们宽心释然的过活并不简单。” “可是——”另一个老人指着放置在一些瓦砾边的几箩筐米粮,“你们带来了粮食,为我们开导说道,告诉我们许多事都是可以自己掌控的,在这儿坐以待毙,不仅浪费了生命也浪费了光阴,你要我们好好的度过每一天,以珍惜无价的生命!” 三名老人家的一席话莫名的扯动了左敦扬的心灵,他浓眉拢紧,颇感错愕的看着三名老人。 “这些话,是你一直挂在嘴里说的,在前几年,你总是不厌其烦的一说再说,一直到改变了我们对生命的态度后,你可记得?”第一个老人家再次说道。 “你记得吗?敦扬?”沈灵儿心里惴惴不安,瞧他神色冷漠,却又皱眉不言。 左敦扬抿抿唇,这些话确实很熟悉,不过那股愀动感仅有一下下,一会儿,他又觉得这些话无聊透了。 他烦躁的瞪了带着期待神情的沈灵儿一眼,“我很烦,也很饿,别再说这些有的没有的,我想下山了。” “可是……我们在这儿待一晚不好吗?” 她希望他能多多感受一下这儿曾带给他的一些感觉。 “我可没兴趣睡在一堆残垣断壁中。”他神色淡漠的瞥了眼那些还带着伤心神情看着他的老弱妇孺,耸耸肩后,便跳上马轿,示意小杰驾马车离开。 “呃——沈姑娘她?”小杰看向动也不动的杵在原地的沈灵儿。 左敦扬瞟她一眼,“看来她不想跟了,何必理她。” “呃——” “走!” “等——等一下!”沈灵儿愧疚的瞥了秋海村的村民一眼,“对不起,我以为可以帮他——” “还舍不得走就留下,王爷我还不怕找不到女人暖被。” 她脸色一白,“你何必将我们的关系讲得那么龌龊,我们根本没有肌肤之亲!” “那是以前,再来,我可打算直奔王爷府,这段路上也有好几天的路程,难保我不需要暖被的女人。” “你——” “所以你还是想清楚点再上来。” “沈姑娘,请你还是陪着平扬居士,他有病,就要有人在他身边照顾着,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善良的姑娘,对平扬居士也有一份心,请你跟着他走吧。”一名老人向前朝她点点头,村民也跟着同时点头。 左敦扬勾起嘴角一笑,“哈哈哈……看来你做人还真失败,连这些老老少少也不要你待着呢!” “你明知他们的意思不是如此!”她生气的怒视着他。 “哪有差别?我告诉你,他们这儿粮食都不够了,还要多你这一口人生活?!你还是跟我走,虽然是暖被的,但吃住绝没问题。” “你已经让他们知道你变得多下流了,还需要再多说这些话吗?”她冷冷的看着他。 他冷笑一声,“怎么,我的大美人儿,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脸上的冰霜愈结愈厚了?” “那是因为你任由你的心沉沦坠落!” “又来了!”他嗤之以鼻。 “敦扬,我们回妙轩庵好吗?师太能治好你的病——” “我不愿意,我才不想回去那种烂地方。”他双手环胸的坐在小杰身旁,“你要真舍不得走,我也不想再费唇舌。”左敦扬凝睇着她那张既怒又悲的脸孔,心里莫名的沉重。 他知道自己一定哪里怪怪的,因为他早该甩了她的,可是他却不愿意,而且更怪异的是,他宁愿找个妓女来暖被,也不碰身边现成的大美人? 他曾试过要碰她,但只要她一流泪,内心便有一股强烈的声音要他放了她,甚至别再碰她, 他的性格似乎分裂了,一个要他碰她,一个却要他离她离远远的,而最后自然是第二个声音强过第一个声音,所以他只得上妓院买春去了! 沈灵儿不知他的心绪汹涌,她真的很伤心,是她害他变成这样的,可她却想不出法子改变他! “到底上不上来?”左敦扬的口气难得有一丝无奈,不过,他已经搞不清楚自己的思绪了,但眼前的美人好像比他还要思绪烦乱。 “上吧,沈姑娘。”老人们一一劝慰。 她沉重的点点头,上了马轿。 左敦扬侧着头,瞅她一眼,真不知道是谁比较委屈! “走吧,小杰。” 小杰点点头,驱动马车离开。 秋海村的老老少少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心中莫不祈求,平扬居士再次来访时,病情已恢复了。 *** 一身盛服的张春夫妇站在沈府大门前,神情惴惴不安。 直到管家出门请他们入内后,两人才松了好大的一口气。 只是一进入金碧辉煌的客厅内,一见到一旁放了好几箱的金银珠宝,两人的心又揪成了一团。 沈宗承夫妇一脸凝重,看着这对要求多日见面未果的友人,心中并无怒火,只是对两人的来意,已有了谢绝的准备。 沈宗承指着那好几箱价值不菲的金银珠宝,“这些是支付贵府的赔偿,婚事解除,也请你们收下后就离开。” 张春神情黯然,“我不是为了这此一而来的,宗承——” “我知道,街坊邻居的传言甚嚣尘上,竹勋已死,可是你们却希望以‘冥婚’方式为他取妻,这事我们是怎么也不能答应的。”沈宗承虽感同情,但语气却透着坚定。 王艾仪向前一步,坦言道:“你我同是为人父母,异地而处,你们又怎么惨忍的要求我们?更何况,自竹勋伤了左敦扬后,我们也等于丢了灵儿这个女儿了,她现在究竟跟随他去了哪里,我们也不知道!” “我知道我这要求是过分了些,但他们早指腹为婚——”张春哽声提醒。 “那是我的愚昧!”沈宗承坦承自己的迂腐,“张兄,这事我绝不会答应的,一次教训已够了,你又怎好回来要求我?” “可是他毕竟是我的独子,而且他生前真的很喜欢灵儿,我——我只想帮他完成生前的心愿。请你们答应吧,求求你们。”张春涕泗纵横的直道。 “求求你们!”林玉也是哭哭啼啼的。 沈宗承摇摇头,“灵儿行踪成谜,妙轩师太又被你儿之师父纠缠,要她说出左敦扬的行踪,请你们想一想,因你儿子而引起的波涛有多少?左敦扬性情丕变,灵儿一路尾随,连平静的妙轩庵也成了竹勋的师父挑衅之地,这事情一桩又一桩,还不够吗?” 张春夫妻被说得愧疚不已,两人对视一眼,伤心的转身离去。 沈宗承夫妻望着两人沉重的背影,心也沉甸甸的,灵儿跟着左敦扬,他们也无话可说,毕竟他救了她一命,可是如今连她的行踪都不定,他们二老悬在半空中的心何时才能放下呢? *** 妙轩庵近日确实不平静。 张竹勋的师父卓密都意外的坐北京前来这儿探访,没想到见到的却是张竹勋的葬礼,而在得知张竹勋的死因后,他便长驻妙轩庵门口,定要里面的尼姑们吐出左敦扬的行踪,誓言血刃左敦扬为弟子报仇。 妙轩师太一见到他,震愕的识出他竟是江湖三大恶人之一的“阴魂手”后,便打定主意不与他硬碰硬,否则自己极有可能跟左敦扬一样,失了心志。 不过,她们一日日困居庙庵也不是办法,连傅炎红主仆也都困居在庵里,就怕一出去就让他给盯上了。 “师太,怎么办呢?灵儿肯定等着你的药草去医治平扬居士,可我们却出不了庵门。”子芸一脸忧愁。 妙轩师太喟叹一声,“现在的问题有两个,一是我这苦寻而来的药草不见得能将敦扬体内的毒气全数逼出,因为那股毒气太盛了,二来,‘阴魂手’卓密都的毒功在江湖上可是恶名昭彰,他与我虽是正邪两道,但功夫及辈份都差距不远,我们两人相斗,可能两败俱伤……” “这——那该如何呢?”傅炎红的病早好了,轿夫也早就候着了,她是恨不得飞到左敦扬的身边,无奈却来了一个恶霸。 “这几日,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妙轩师太智慧的目光一一扫过担忧的众人,桌密都练的是阴毒之功,攻击时,便将是毒气布于双掌,令中掌之人因这股毒气而中毒身亡,不过,敦扬的内力深厚,加上又是纯阳之气,因此,那股阴毒之气虽无法伤他但却也盘踞体内,所以——” “师太是说,如果让平扬居士跟卓密都交手,那股阴毒之气也有可能在两人对掌之时,窜入卓密都的体内?!如此一来,平扬居士身上的阴毒一解,便能恢复原来之性情了。”子芸心喜万分的接过话。 “这是极有可能的事。” “那我们还等什么呢?”傅炎红不解的问。 “妙轩师太摇摇头,“我指的是最佳的状态,但他们两人真的对打时,我也没有把握结果是否一定如我所料——”她顿了一下,“我比较期望的是,敦扬体内的正阳之气能苏醒过来,压过那股邪毒之气,如此一来,他便能恢复我们所认识的平扬居士了。” “可是,目前我们都不知道他的情形。”子芸凝睇着她道。 她点点头,“罢了,长此久候也不是办法。”她走到傅炎红身旁,“敦扬应该会到开元王府去,而那儿离贵府傅王府不远,我就顺道送你们主仆一程回府去。” “师太,我也想去。”子芸也不放心。 她摇摇头,“不,你留在庙里便行,我陪傅炎红主仆同行,是因为卓密都是个喜好渔色之徒,我带他前去找敦扬这一路上,他也较有顾忌,不会对她们主仆下手。” 闻言,傅炎红主仆脸色都现不安之情,她们偷偷瞧过那个卓密都了,他看来四十多风度,但虎背熊腰,长相凶恶,眸中确有一股邪**之光,令人瞧了不寒而栗。 “你们甭担心,我会保护你们的,而且,他也不是个傻子,炎红是金枝玉叶,他一旦玷污了你,可成了皇室大敌,他这辈子想乐逍遥可没啥机会了。” 妙轩师太这一席话,终于让心中发毛的傅炎红主仆定下心来。 她瞧瞧她们,再点点头道:“我们各别去收拾一些简单的行李后,便出庵门带领卓密都去找敦扬,也好让庵里的众弟子平静生活。” “师太?”众尼眼中都有着不舍。 “好了,别依依不舍的,往好的方面想,也许我返回妙轩庵时,带回来敦扬跟灵儿这对璧人呢。” 闻言,傅炎红的心眼着一沉,神情苍白。 小杏忍不住的出口,“师太,你这么说,我家小姐的心怎么会好过呢?” “这是实情,难道你还看不破吗?”妙轩师太直视着眼眶泛红的傅炎红,“敦扬的个性虽起了变化,但当日探视你一眼便无情离开,可他却带走了灵儿,这个中原因难道你还不明白?” “我……”两行热泪流下她姣好的脸颊。 “他的心还是主宰了自己的举动,所以我也相信敦扬心中的正气并无消失,而是稍居弱势,而也是如此,所以他无法克制自己想带走灵儿的心,因为,他若可以主宰,他绝不会让灵儿跟在个性丕变的自己身边。” “请师太别再说了。”傅炎红愈听心愈痛。 “此番话是惨酷了些,但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语毕,妙轩师太便回禅房。 子芸是过来人,见傅炎红一脸伤心,不由得拍拍她的肩给予一个抚慰后,便指示众尼们离开。 “小姐——”小杏好后悔自己多嘴,才会惹得她如此伤心。 “我们回房收舍行囊吧!”傅炎红拭去了热泪,快步的回房。 妙轩师太说的一句一字,她都想过了,也因此,她才更恨沈灵儿的出现,为什么左敦扬的个性在正邪丕变间,她仍存在他的心中? 她守在他身边也有三年了啊,难道她求不到一份情缘吗? 仍处在室内的子芸察觉到她眸中的不甘心后,语重心长的道:“傅施主,感情的事是不能强求的,既无先来后到,也无顺序可言,在我尚未闯过情关之前,我守在平扬居士的身边长达七年,你明白吗?” 傅炎红一愣,热泪再次倾泄而下,是啊,子芸师父守了他七年,得到的又是什么呢? 她不得不看开了…… 第九章 “哈哈哈……你们终于想通了是吗?” 守候在庵外,大口大口的喝着酒的卓密都一见妙轩师太偕同傅炎红主仆步出庵门后,不由得发出狂傲的大笑声。 妙轩师太直视着这张全身带着一股邪阴之气,高大壮硕的卓密都,在见他眸现**光定视在博炎红身上时,她冷冷的道:“她乃是傅王爷之女,你若想被皇家侍卫追杀,大可碰她。” 卓密都凶暴的大眼不悦的瞟她一眼,“我不是呆子,不过,听说沈灵儿那个小女娃的面貌更是赛天仙,竹勋为她而死,我这做师父的早打定主意要了她。” “哼,那就看你有没有法子要了她。”妙轩师太冷眼睨他。 左敦扬武功高强,再加上她,他们两人合力还怕治不了卓密都吗? 妙轩师太抽离了思绪,冷言道:“我们这就带你前往北京,敦扬目前应该已在那儿了,你们有何恩怨当面了结吧。” “好,听说沈灵儿也被他带走了,我就将竹勋被他拿走的东西一并要回来。” 卓密都指指前头,飞身上了自己的黑马后,示意要她们带路。 妙轩师太朝傅炎红点点头,她惴惴不安的上了马轿,小杏及妙轩师太则坐在轿夫前座,一路往山下走。 卓密都则策马尾随,眸中闪烁着邪**之光。 他相信张竹勋深厚内功里的邪毒之气肯定困在左敦扬的体内,要不,他怎么会在昏迷一个月,清醒过来后却变了另一个人。 所以,他打算以“吸星大法”将他体内的那股邪毒之气吸回自己体内后,再杀了左敦扬为张竹勋报仇,一来,自己的功力大增,二来,他又可掳走沈灵儿好好享用一番,这岂不是一箭双雕! *** 北京 古色古香的开元王府内,傅正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左敦扬及沈灵儿。 傅正对这张俊美却带着一丝邪气的冷峻脸孔虽早有一番心理准备,但乍见之下,还是不由自主的出声叹息。 短短一个月多的时间,他的变化确实很大,从他目前不耐的神情看来,要他仍识礼仪似乎是不可能的了。 “傅王爷。”沈灵儿依礼欠身问候,他们俩在左敦扬卧病之时,曾有一面之缘。 傅正直视着这张才一个月没见,神色便不再见娇憨却见一股坚强的丽颜,不由得摇摇头,看来她吃的苦头不少。 “一切安好吧?”他体贴的问道。 她点点头,不过,忧郁的目光却移向早将在意力放在这栋豪华又不失典雅的宅第的左敦扬身上。 左敦扬一身锦绸豪服,衬得他那张貌似潘安的脸蛋更加俊美引人,只见他勾起嘴角一笑,神色满意的在雕刻精美的红木大椅上坐下,“这栋宅子还像样些,符合我这王爷的身份。” “敦扬——”傅正走近他。 他抿紧了唇,口吻不悦,“我想傅王爷跟我爹虽是同辈,不过,我现在可也是王爷,你直呼我名讳会不会太随便了点?” “呃——”他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贤侄说的是,我该称你一声左王爷才是。” 他挑起眉毛,点点头,“嗯,顺耳多了。” “敦扬,这儿真的适合你吗?”沈灵儿邑郁的声音响起。 他瞅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沈灵儿,“总比那间竹林小屋适合多了。” 沈灵儿转过身来,直视他道:“来这儿的一路上,我想了很多,既然你打算在这儿继承王爷之位,找个皇亲国戚当妃,成婚生子,一到这儿,我便离开。” 他挑起一道浓眉,“我是不是听到一丝醋意?” 她哀伤的摇头,“对你,我只有满怀的抱歉与伤心,至于醋意,那是一丝也没有。” “说得好听,那你为什么要走?” “既然改变不了你,再留在你身边也没意义。” 他俊脸一沉,“别说得一副我无药可医的样子。” “事实摆在眼前。”她直视着他,一身豪服,一脸傲气,这哪是她熟悉的左敦扬? 他不悦的抿紧了唇,再瞅了一旁的傅正,不客气的下起逐客令,“我和灵儿有事谈,你难道看不出来?” 傅正忙点头,“呃——好吧,那我晚一会儿再过来拜访好了。” “不用了,有需要傅王爷帮忙时,我自会到王爷府上去找你。”左敦扬一脸不耐的拒绝了。 傅正尴尬不已,向左敦扬及沈灵儿点点头后,便离开了。 “你的性子变得真不少,连敬重长辈这点也做不到了。”沈灵儿虽告诫自己别再谈他个性转变之事,但见状,她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他冷冷一笑,起身走到她眼前,“那就看我心情好不好了,好的话,什么该做的礼仪我都会做,但我现在心情不好——” “是因为我吗?” 他嘲讽一笑,“没错!我在想是不是这一路上我只有对你指狠话说要你暖被,却始终没碰你丝毫,所以你自以为真的认为可以离开我了?!” 她神情一黯,“我留下来做啥?” 他点点头,“好问题,不过,我不是说了要纳你为妾?” 她苦涩的摇头,“不可能的,不过,如果你是以前的左敦扬,别说是为妾,就算是没有名份的跟你在一起,我也不在乎。” 闻言,他的神情倏地一变,欺身到她眼前,粗暴的一把执起她的下颚,冷冷的锁住她的目光道:“我说了我讨厌以前的左敦扬。” “错了,你想找回来,而且你心里早有那样的声音出现了,不然,你清醒已有近两个月的时间,而你虽然讨厌我,却没有真正的扔下我。” 他粗鲁的甩开执起她下颚的手,“啧,敢情你是得意了?” “不是!” “不是,我看就是!”他眸中一闪而过一道邪恶之光,饶富兴味的道,“如果我真的要了你,我心里那老是扰乱我思绪的声音会不会就此消失呢?” 她脸色一白,“不!” “不?”他勾起嘴角一笑,“我早该这么做了,免得那个声音烦得很!” 他突地打横将她抱起,她吓了一跳,色如土灰的奋力挣脱,但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哪挣脱得了他那像铁一般的钳制? 左敦扬抱着她,左转右弯的,这才发现这栋四合院豪宅大得很,但却不见半个仆从奴婢。 不过,四处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而瞧那个傅正老头早在这儿等他的情形看来,这宅子可能就是他叫人打扫的—— 哼!既是如此,干么不再做个顺水人情,拨几名仆从给他?瞧他这儿空空荡荡的,哪像个王爷府? 思绪间,左敦扬将怀中的美人儿抱到东厢房的**躺下,不过,沈灵儿马上一跃而起,神情仓惶的下了床,目露恐惧的盯着他。 他甩了甩衣袖,在她怔愕的目光下,自己在**躺了下来,侧过脸看着一脸戒心的她,“你知道武功里有一招叫‘点穴’?” 她想了一下,摇摇头。 “那玩意儿可好玩了,随便点你身上的几个大穴,就能让你不言不语,甚至连动也不能动的任我恣意妄为。” “骗人!” “是吗?我可以先跟你玩一玩。”语毕,他突地从**跃起,身形一旋,窜到惊愕的她之前,拥住她的纤腰,飞快的将她带回**躺下后,连点了她身上几个穴道,才笑咪咪的道:“你觉得我的话有没有骗人?” 沈灵儿张口欲言,这才发现自己真的出不了声,而且身体也动弹不得。 他得意一笑,但随即又皱起浓眉,“这样跟你办事是无聊了点,瞧你连个浪叫声也喊不出来,身体又无法反应情欲,这不是太无趣了吗?” 她咬着下唇,心惊胆战的看着他。 他突地低头,从怀中揣出一个白玉瓶,倒出两颗药丸后,一颗塞入她口中,一颗则自已咽下肚去。 然后,出乎她意外的,他出手解了她的穴道,她慌乱的起身,他却好整以暇的在她旁边躺下。 左敦扬意识到她想越过他下床,举高了手阻止,“何必麻烦呢,等药效开始后,你还会爬上床来。” 她愣了愣,“什么意思?” 他摇摇手中的瓷瓶,“这可是蔷薇送给我的催情好东西。” “催情?”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邪笑一声,凝睇着她花容失色的脸孔,再指指自己的脑袋,“你说的对,我这儿确实有杂音出现,它老要我离开蔷薇,不过,只要吞下这么一颗药丸,那个声音就不见了,剩下的就只有流窜全身的欲火——” “你怎么这么无耻!”她怒声的打断他的话后,就急着要将那颗药丸子吐出来,但谈何容易? 而且她愈急着要吐,一股莫名的燥热感更是如火如荼的席卷全身,她身子晃了晃,不由自主的卧倒在**。 而左敦扬身上的药效也跟着发作了,他俊美的脸上全是情欲,他带火的手将显得无措,但已面泛情欲红潮的沈灵儿给拥入怀中。 沈灵儿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自己要离开这个温热的胸膛,但她的双手却违背了自己的意思,反而搂紧了他,而在他火热的唇吻上自己的刹那,那股理智也飞至九霄云外,她回吻了他…… 在催情丸的药效下,两人的**犹若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在如沸点般的爱抚缠绵下,沈灵儿献出了自己的处子之身,而左敦扬则满意的征服了心中那个讨厌的声音…… *** 爱情让人难以自拔,而情欲则令人沉沦,此后的半个月,沈灵儿沉溺在左敦扬的情欲之中,不过,两人同享巫云之乐时,她可以不想以后,不想未来,但一旦离开他的怀抱,那股想离开他的意念便蠢动不已…… 短短半个月,她已从一名黄花大闺女变成****,而王府里也雇了不少奴婢仆从,他们虽不敢当她的面指指点点的,但她一个没名没份的女子窝在王爷的宅第里,也不像样吧! 何况,左敦扬的交际手腕好,短短数日,一些有头有脸的豪门子弟便登门聚会,而他倒没忘了赌博之乐,买了些赌具、请了些做庄的高手,将王爷府变成了赌坊外,顺道再招来怡春院的姑娘来服侍…… 而她是他一人专属的妓女! 思绪间,躺在**的沈灵儿沉痛的闭上了眼睛,而再睁开美丽的秋瞳时,眸中已全是泪水。 夜已深沉,她却没有睡意,她侧过身,小心翼翼的将左敦扬横在她腰上的大手移到他**的胸前后,便从**起身,走到屏风将衣服一一穿上后,她神情淡然的朝门口走。 “去哪里?”左敦扬的声音突地响起。 她停下了脚步,“走走。” 他坐起身来,下了床,走到她身边,“府里几名王公贵族在这儿过夜,喝得醉醺醺的,到时搞不清楚你是我的女人,可会将你拉到房里去呢。” “那又如何呢?”她哽咽一声。 他将她转个身,拥入怀中道:“怎么又想哭了?” “我好累了,如果你厌倦我了,大可找别的姑娘帮你暖被。” 他蹙眉,“什么意思?” 她看看这个地方,“反正这儿跟个妓院也没差别了,可我没打算当花魁,所以我明早就要离开。” “又要离开?这句话你说的不腻?”他放开了她,一脸无趣。 “我知道,原先我留下,那是因为一女不侍二夫,而我的身子已给了你……”她咬咬牙,忍住心中泛酸的苦涩后,才道:“不过,现在的我不这么想了,再在这里跟着你一起堕落下去,我对不起我的双亲,还有妙轩师太……” 她一直在等着师太的到来,可是日复一日,她还是空等待…… 他撇撇嘴角,俊美的脸上布满不悦,“你要走可也得看我愿不愿意让你走呢,去,到**睡觉去。” 沈灵儿淡漠的摇头,“别再试着指使我,不然,我今晚就离开王府!” “你在威胁我?” “我不敢,我只是一个平民百姓,我有什么资格威胁一个王爷?” “灵儿,你愈来愈冷漠了,当然——”他嘲讽一笑,“**是热情多了。” 她倒抽了口凉气,恼羞成怒地朝他怒吼,“是,我是**,你高兴了吗?可是我不想再作践我自己了!” “是吗?让我看看你的身体是不是也是这么说的?”他扬一扬眉,不顾她的挣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便往**走。“放开我!”盈眶的热泪刺痛了她的双眼,心知肚明她是抗拒不了他在**的热情,女人一旦尝过了**的滋味后,就很难抗拒情欲的挑拨。 “到**就放开你,不过——”他俊美的脸庞闪过一道得意的神色,“就怕你上了床后,舍不得离开我。” 她的下颔一紧,一股难堪急涌入心田,她咬白了下唇,憎恨的瞪着眼前这张深爱的容颜,却也因他被那股邪毒之气掩蔽的心灵而感到伤心。 左敦扬将她放到**后,她抿了抿唇瓣,飞快的起身即冲出门口,她不要再当他的女人了,她要离开这儿! “愚蠢的女人!”左敦扬俊脸一沉,心中也莫名的袭上一股落寞。 不可讳言的,她是个很容易让男人上瘾的女人。 而且她貌如天仙、气质出众,那些妓女是怎么也比不上的,而最让他讶异的是,沈灵儿在他近日所交的皇亲国戚的同辈朋友中,竟也是个饶富盛名的大美人。 这其中,上她家门求媒的人数不少,而若不是她爹坚持她下嫁给指腹为婚的张竹勋,沈灵儿可有机会成了皇室中人。 不过——他勾起嘴角一笑,在他们得知她成了他的女人后,倒也想尝尝她的滋味,可别说他心里那个烦躁的声音阻止他成全他们,就连他自个儿也舍不得! “不要,放开我,救命啊!”沈灵儿的失声尖叫陡地划破寂静的夜空。 “呵呵呵……那怎么成?是你自己撞入我的怀中的,不是要让我那个嘛……”一个打着酒隔又带着邪笑的声音跟着又起。 “是啊,是啊,大美人!”几个吆喝的嘲笑声也随即附和。 左敦扬浓眉一皱,急忙飞身纵出门外,映入眼帘的竟是公侯之子展玉龙轻浮的搂着沈灵儿,一张色嘴还急着想亲上她的,而一旁还有几名鼓噪、敲边鼓,直喊着“亲亲亲……”的贵族子弟。 “不要,放开我,放开我!”沈灵儿使尽全身的力量想要挣脱这名全身都是酒味的展玉龙,一边还得躲避他那张想一亲芳泽的嘴。 “放开她!”左敦扬怒不可遏的声音响起,而眨眼间,他身形快速的闪到左玉龙的身旁,一把将沈灵儿拉回自己的怀中。 展玉龙错愕的看着突然空空的双手,再看到伏在左敦扬怀中哭泣的沈灵儿,不悦的撒撇嘴道:“左王爷,你太不够意思了吧?” “我说了她是我的女人,谁也不许碰,再说,怡春院的姑娘不是都任你们叫唤吗?”左敦扬是一张臭脸。 “那些女人哪比得上你怀中的女人啊,是不是?”展玉龙借酒装疯,吆喝起一旁的那些酒肉朋友。 “没错,没错,左王爷说王爷府任咱们吃喝嫖赌,但就是不让出沈灵儿让我们玩!”众人异口同声,可见心中对沈灵儿早有欲火。 “出去!”左敦扬简单呃要的下起逐客令。 埋在他怀中哭泣的沈灵儿不由得愣了愣,他要他们走? “左王爷,你在说什么?现在可是二更天呢!”展玉龙的神情也转为不悦。 “出去,我这个王爷府不想招待你们了,出去!出去!”左敦扬出言咆哮,把一些已在睡梦中的家丁如婢吓得从**滚了下来,急忙穿衣后,匆匆前来。 左敦扬看到他们,也不顾那邈神情皆带有怒火的王公贵族子弟,随即指示道:“叫轿夫全将他们送走!” “左王爷,你以为可以对我们呼之即来,挥之则去?”展玉龙一脸铁青。 “要不然呢?你们之间哪一个的武功可以赢过我?”他出言恐吓。 闻言,众人面面相衬,他们之间虽不乏会武之人,但他们在数日前可也玩过比武游戏,左敦扬可是里面内力及武功最好的人,要跟他斗,可没半点好处! “啧!”展玉龙怒甩衣袖,“走就走,你们到我的地方去,包准让你们玩得痛快!” “好好好!”众人纷纷送给左敦扬一个不以为然的白眼后,便跟着展玉龙离去。 走了?沈灵儿诧异的瞪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再抬起头来看着俊脸上仍有怒意的左敦扬,她仍旧不敢相信他为了她而赶走这个半个月来在这儿聚赌又嫖妓的酒肉朋友?! 左敦扬低头看着这张错愕难信的丽颜,他心中可是懊恼极了,他是哪根筋不对劲,居然为了她,将他好不容易交到一些志同道合的友人给赶走了? 他咬咬牙,低低的诅咒一声,“该死的,肯定又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声音!” 沈灵儿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不过,她真的很高兴,也许她的存在,真能改变他也不一定…… 左敦扬半眯起黑眸,冷峻的目光一一扫过一些杵立着不动的奴婢仆从,沉喝道:“还站在这儿干么?” 众仆相视一眼,急忙离开,回到他们温暖的**去,这个脾气阴晴不定的主人,他们其实也习惯了。 寂静的回廊下,就只剩左敦扬跟沈灵儿两人。 沈灵儿的神情略显欣慰,但与左敦扬那张怒气冲冲的俊颜相比,却是大相径庭。 他撇撇嘴角,冷冷的将她推开自己的怀中,“这下你开心了?” 她愣了愣,“你——” “不是吗?那些人,你原本就看不起,当然,连同我在内,这下,我莫名其妙的将他们赶走了,你一定高兴极了。” 她润润干涩的唇:“我是高兴,因为你的良知及自觉都还在——” “呸!”他粗眸一声,“我没兴趣听你说这些,再者,你也别高兴的太快,也许明儿一早,我就将他们全找回来了!”她怔愕的瞪着他。 “会,我会的,因为我这会儿已后悔极了!”他指指自己的脑子,嗤之以鼻的直视着她转为伤心的丽颜。 “你知道这些日子来,我最想念的是什么吗?”她眼眶泛红。 “我知道,还不是什么‘以前的我’?!无聊!” “不,我怀念的是几个月前,因为逃婚而跑到竹林小屋的沈灵儿。”她哽咽出声。 他浓眉一扬,顿觉好笑的瞅着她。“我有没有听错,你想念‘以前的自己’?” 她点了点仿佛千斤重的螓首,凄凉的道:“那个天真烂漫、那个娇憨可人的沈灵儿再也回不来了!” “那又如何?”他实在看不出这有什么值得想念的? “如果我还是当时的我,而你也还是当时的你,那该有多好呢?”语毕,泪如雨下的她呜咽一声,飞快的转身奔人房间。 左敦扬凝睐她那带着伤恸的背影,没来由的,脑海突然闪过一幕幕两人初见面的画面—— 沈灵儿眨眨眼睛,笑咪咪的从竹林里踱了出来。 “你好。” 他露齿一笑,“你好。” “嗯——”她把玩着披风的缎带,瞧瞧他再瞄瞄他身后的平台,“你在练功吗?” 他摇摇头,“我是静心打坐,但不知姑娘怎么会走到这里?” 她抿抿小嘴儿,眼神飘到他后面,表情有点儿窘,一我是来当尼姑的,只是没想到尼姑——” “原来尼姑也不好做,这下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但我真的不以为尼姑庵适合我,可是我又没有地方去,对你又是一见如故,你收留我好不好?” “尼姑庵真的、非常的不好玩。” “你都不好奇我吗?那很奇怪耶,因为我很想留下来,听你谈谈自己。” 这句句字字问,沈灵儿多半是嗯起小嘴儿说的,瑰丽的脸上有着娇当可人的神情,一会儿困窘、一会儿懊恼、一会儿又是笑靥如花,而她全身散发着天真烂漫的气息…… 随着画面一幕幕掠过,左敦扬浓眉一皱,太阳穴的地方突然剧烈的疼痛起来,而体内的一股阴邪之气及正阳之气也在体内突地冲撞起来,他连忙席地而坐,定下心神,试着凝聚内力控制那两股似乎正在对决的正邪之气,但两股势力皆盛,他根本无力阻止! 此时的他汗如雨下,色如土灰,而在体内一阵又一阵的血液翻腾下,他再也阻止不了一股想冲出体外的盛气,几次干呕下,一道挟着阴毒之气的血箭突然狂喷而出,左敦扬随即倒地,昏厥过去…… 第十章 天泛鱼肚白,早起准备早膳的仆役在乍见左敦扬昏厥倒地,旁边还有一摊触目惊心的黑色血渍时,吓得声带都瘫痪了,只得连滚带爬的跑到东厢主卧房用力的敲打门板。 “叩叩叩……叩叩叩……” 房内,昨晚哭累了睡着的沈灵儿被那一连串焦急的敲门声给吓得惊醒过来,而在见到**不见左敦扬后,心没来由的跟着一沉。 她昨晚是和衣趴睡的,因此,她连忙起身,下床奔向门回,急忙的打开房门。 “沈姑娘,左王爷、左王爷他——吐血——昏倒了!”仆没急得话差点都串不成句。 “你说什么?”她脸色一白,凉气净抽。 “你——你快来看看!”仆役干脆直奔前院回廊。 沈灵儿虽然手脚冰冷但也急得尾随而去,而在看到躺卧在血泊中的左敦扬后,她脑袋顿时一片空白,手脚发软的跌坐在他身旁。 “我再去找其他人来扶王爷回房。”仆役一见她这样,连忙又回身去找其他仆役去。 沈灵儿怔怔的看着面无血色的左敦扬,这胆战惊心的一幕已不是第一次了,上回他被张竹勋打得鲜血狂喷时,便是如此,而她也同上回一样,仍没有勇气去探视他的鼻息,她怕他死了,那她该怎么办呢? 可是上回有妙轩师太前来,这次呢?他只有她在身旁—— 她忍住盈眶的热泪,颤抖着手探视他的鼻息,而在感到那热呼呼的气息后,她的眼泪顿时溃堤而下,她哽咽出声,哭倒在他身旁,好在,他还活着,还活着…… 仆役及奴婢们在此时全赶了来,几个人扶起沈灵儿,其他人将昏迷不醒的左敦扬扶入房内,再急忙的出府请大夫…… *** 令众人意外的,左敦扬居然无恙,大夫诊断过后,也察觉不出他有何病症,而且他的气脉顺畅,实在不像一个吐了一大摊黑血的人。 不过,在沈灵儿的坚持下,大夫仍开了一个补血的补身药方后才离开。 沈灵儿指示奴婢前去取药后,才将房门关上,一人守在左敦扬的病榻前。 凝睇着他沉睡的俊美脸孔,她忐忑不安的交缠着十指,这一幕对她而言是熟悉不过的,上回她照顾昏睡的他长达一个月,这一次呢? 不,她不要他昏迷那么久,她要他早日醒来,就算醒来仍是那个傲慢又冷峻的左敦扬也无所谓,她只要他好好的活着…… 左敦扬可以感到她深情凝眸的目光,可是他却没有勇气睁开眼! 在大夫跨入房门一步后,他便醒了,而且令自己震奋的是体内那股阴毒之气已不见,而在回想昨晚所喷出的黑色血箭后,他相信体内的正阳之气已成功的将那股阴毒之气逼出了! 不过,这股欣喜仅仅只有瞬间,因为他忆起这段日子的坠落及沉伦,还有卑鄙的侵占沈灵儿清白之躯的恶行! 他无颜见她,他羞愤不已……她必定恨他入骨了,纵然此刻的他仍可以感受到她的深情,但他一清二楚她爱的是没有包里着恶心的平扬居士,而不是这段时间冷酷无情的左王爷! 此时,奴婢端着煎好的药走了进来。 沈灵儿回过头,接过手后,对着她道:“你可以出去了。” 见奴婢点头离开,将房门关上后,她低声轻唤,“王爷,吃药了。” 王爷?他不要当什么王爷,他想回到他的竹林小屋去,不过—— 左敦扬苦涩的抿紧了唇,只怕景物依旧,人事已非了!他这段时间的恶行是怎么也抹不去了。 沈灵儿看着仍旧双眼紧闭的他,再看看药—— “我没事了,你也累了,到别的厢房去休息,我想一人静一静。”左敦扬别开脸,背对着她道。 “你醒了?”她语调中有难掩的喜悦。 “我想一人静一静,请你出去。” “呃——”她愣了一下,突地发觉他的口吻不似以往的狂傲冷峭,“王爷,你……” “我累了,想休息。”他的语调平淡。 “好。”她狐疑的点点头,退了出去,只是…… 他看来似乎不同了,为什么呢? *** 妙轩师太、卓密都及傅炎红主仆一行人终于抵达傅王爷府上,不过,妙轩师太和卓密都没有停留,妙轩师太只是将她们主仆安全的护送到傅府后,就带着卓密都前往只差几个街道远的开元王府去。 傅炎红虽想同行,但硬是被妙轩师太给拒绝了,傅正也不赞同。 “爹,可是我很担心敦扬。”傅炎红一脸忧心。 博正看了气色欠佳的女儿一眼,“我也担心,不过,你去只会让人更担心而已,你什么忙也帮不上的。” “可是——” “你听我说,敦扬回到北京这些日子的变化很大,一开始将王府变成了赌坊及妓院,官家子弟全往他那里跑,几名同僚都跑到我这儿诉苦,还说要到皇上那儿告状,不过,我硬是要求他们卖我个面子,别这么做,一面再将他个性丕变的前因后果同他们解释一番,他们才稍稍释怀。” 她蹙眉,“那现在呢?敦扬还是如此吗?” “不,前些天,那些官家子弟在半夜里被他轰了出来,隔天,就听他受伤请了大夫,我也关心的前往探望他,但却被拒在门外,不仅如此,连进驻在里头的妓女及一些赌坊的庄家也全被请了出去,这些日子,开元王府里是意外的安静。” “是吗?”傅炎红想了一下,“那沈灵儿呢?” 他喟叹一声,“她早成了敦扬的女人,清誉被毁,这——”他摇摇头,“若是两人成一对,倒是一对才子佳人,可如今,敦扬的性情让人难以捉摸,又不在乎她的名誉,真是苦了她了。” 闻言,傅炎红无言以对,她知道她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沈灵儿已成了他的女人! “炎红,我知道你爱敦扬,不过,我看得出来,他的个性就算变了,但他在乎的仍是沈灵儿,听说,他将那群官家子弟赶出来的原因是他们之中有人对她轻浮——” “我知道了,我会调整自己的心态的,爹,你不用担心。” 傅正看着女儿眸中闪烁的泪光,拍拍她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 开元王府内,每个人都可以感到左敦扬变了。 他变得沉默寡言,甚至与沈灵儿分房而居,此外,他不再吃山珍海味,三餐都是素菜打发。 以往趾高气扬的他,见到仆役们也不再大呼小叫,或面露不悦,事实上,他变得不再需要他们,他什么事都自己来,不需要他们伺候…… 大半的时间,他都是沉思居多,独处书房,也鲜少与沈灵儿相处一室。 沈灵儿可以感到他在躲避自己,而在他明显的变化后,她甚至猜测他已恢复成那个淡泊名利的平扬居士,可他为什么要对自己隐瞒这个事实呢? 在数天的肠枯思竭仍不得其解后,她决定打破沉默,步入书房。 而在书房书写书法的左敦扬见到一身雪纺白衣的她入内后,浓眉一皱,随即将目光锁在宣纸上。 “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她走向前,抽走了那张纸。 他愣了一下,“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我守在你身边那么久,为的是什么?既然你恢复了原来的性情,又为什么不能坦然的面对我?” 她一席哀怨的话下来,他的心更加沉甸,他如何坦然?他卑鄙的占有了她…… “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她咽下喉间的酸涩。 听出她的哽咽声,他难过的抬起头来直视着自己深爱的容颜,“我是个卑鄙的人,不值得你为我哭泣。” “胡说!”她难过的奔入他的怀中,“这时的你是最值得我哭泣的,因为你终于恢复成原来的你了。” “可是我对你——”他沉痛的推开了她,“我是畜生!” “不,别这样说你自己,你是身不由己。”她试着接近他,但他就像被电极到似的,弹跳起身的离开椅子,倒退三步,见她再次靠近,他一脸哀伤的举高手阻止,“别——再靠近——” “为什么?”对他俊脸上的自责与伤心之情,她感到不舍。 “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有感觉,那并不是什么身不由己,只是我一直压抑不了那股邪恶之气,才会让我做出猪狗不如的事情,我冒犯了你,我——” “然后呢?因为如此,你要离我远远的?”她泪如雨下,眸中却闪烁起怒火。 “灵儿?” “我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刻,可你呢?你却要我离得远远的?”哭成泪人儿的她边说边摇头,“因为爱你,我不在乎他人的目光守着你,甚至成为你**的**,不在乎自己的声誉,就是守着你,而你——”她的苦涩梗住了话头,再也说不下去了。 “灵儿,我——我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我……”他沉痛的握紧了双拳,“我玷污了你的清白!” “所以我走就行了吗?就可以了吗?”她恨恨的瞪着他,“除此之外,依礼依私德,你难道没想过如何补偿我?” “补偿?”他错愕的看着她。 “让我这个‘阴魂手’来补偿你好了,大美人儿!”卓密都的声音突地响起,而在眨眼工夫,一个身影闪至沈灵儿面前,一回神,她竟已被卓密都扣在怀中了。 “你——你是谁?放开我!”她惊慌的想挣脱他的怀抱。 “卓密都,放开她!”妙轩师太的身影紧跟着闪入,在左敦扬的身旁站定,蹙眉道,“他是张竹勋的师父,要替张竹勋报仇的,而我带他前来,本想借由他逼出你体内的邪毒之气,但没想到你已恢复,这下子倒是为你引来了个大敌。”左敦扬明白的点点头,但眼睛不曾离开沈灵儿的脸上,“卓密都,张竹勋是因我而死,你要找的人是我。” “不,既然你身上已没有邪毒之气,而我对你的正阳之气可没兴趣,那只会让我身体产生不适罢了,搞得不好,我跟你一样茹素淡泊,我可受不了!”他邪笑一声,将目光放回怀中挣脱不停的美人儿身上,“她长得真美,比傅炎红还漂亮,我就代我那个没命享用的弟子试试她的滋味——” “你敢!”左敦扬话语一歇,掌风即起,不过,沈灵儿被卓密都拥在怀中,他这一掌只敢往他的身侧击。 卓密都哈哈一笑,不过,在妙轩师太也击掌而来时,他的笑容一僵,糟糕,一对二,他可没有好处,何况怀中还有个让他无法专心对打的大美人! 思及至此,他急忙推开沈灵儿,双手出击,一边沉喝道:“两人斗一个,不怕武林中人耻笑?” “你是三大恶人之一,人人除之而后快!” 妙轩师太朝左敦扬点点头,两人连袂力攻,卓密都愤恨的一咬牙,双掌阴毒凝聚,呈现青色后,错身腾空击向左敦扬。 这一时之间,攻势纵横交织,掌风凌厉,你来我往,不过,由于卓密都使的是毒掌,左敦扬和妙轩师太都格外的小心,因此,在施招上总有些绑手绑脚,所以,两人合攻本该可以轻易打败他,但却成了缠斗! “敦扬,我攻上,你攻下!”妙轩师太知道再缠斗下去,对他们不见得有好处,急忙指示左敦扬。 左敦扬明白的点头,两人全力相拚,一上一下双掌猛击,卓密都一人对四手已感吃力,这会儿还得上下对招,霸道的威力一下子弱了不少,他愈击愈心惊,明白再下去,自己肯定吃亏了。 正想脱逃之际,左敦扬及妙轩师太的雄厚掌风同时袭来,他一时混乱,破绽尽现,顿时陷入两人狂风暴雨似的连掌间。 “砰!砰!砰!”连中数掌的他口吐鲜血,攻势顿歇,在明白自己大势已去后,他狰狞的目光射向沈灵儿,发出吼叫声,“我要死也要拉她一起下黄泉,伺候我们师徒去!” 卓密都的声音顿歇,伤狠累累的身子不在乎左敦扬及妙轩师太两人的猛攻,纵身飞向沈灵儿。 不过,左敦扬与妙轩师太早有默契,在他纵身的刹那,一攻底盘,一攻天门,刹那间,卓密都的身子被一撕为二,血雨喷洒、尸肉横飞…… 沈灵儿哪曾看过如此血肉模糊的血腥画面,尖叫一声后,昏厥过去。 左敦扬神情一骇,急忙抱起她,纵身飞往另一个房间,而妙轩师太对着一室的血雨碎尸,喃喃念起“阿弥陀佛”后便尾随而去。 一入房间,便看到左敦扬深情的凝睇着尚未清醒的沈灵儿。 她走近他,在床沿坐下,探视沈灵儿的脉搏后,莞尔一笑的对着左敦扬道:“恭喜,灵儿有喜了。” “她有喜了?”左敦扬面露喜悦,但仅是一刹那,便又愁眉不展。 “何必想以前呢,最重要的是当下吧。”妙轩师大语重心长。 他浓眉一皱,“师太的意思是——” “你们两人相爱,如今又有爱的结晶了,这样的一份好姻缘何必因过往的内疚而丢弃呢?”看着沈灵儿长而卷翘的睫毛眨了几下,似要苏醒过来,妙轩师太朝他鼓舞的笑了笑后,便起身离去。 左敦扬不安的凝睇着睁开双眸的沈灵儿,他可以拥有她吗?还有他们的孩子? “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了伤?”一醒过来的沈灵儿连忙坐起身来,关切的察看他。 左敦扬感动的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喑痖着声音道:“我还值得你关心吗?还值得你爱我吗?在我那样的强占了你,害你怀了身孕——” “你说什么?”她愣了一下,难掩惊喜神色的道,“我有了?” 他惴惴不安的点点头。 “这——”她微微一笑,“那你更不会丢下我了,对不对?” “这我……” “难道你不爱我?不爱我们的孩子?” “我爱,可是我……” “没有可不可是了,如果你为你性情丕变所做的一切感到后悔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不后悔,因为我有了你的孩子,就算你不要我——”她哽咽一声,“也没关系。” 他深情的凝脸着他,却难掩忐忑,“不!我怎么会不要你,我爱你,我是怕你怪罪我、恨我。” 她破涕为笑的窝进他的怀中,开玩笑的道:“我是怪你,恨你。” 他俊脸倏地一变。 “下次别再我面前表演那么血腥的画面好吗?我真的吓晕了呢!”她抬起头来,调皮的朝他皱皱鼻头后,盈盈一笑。 他松了一口气,深情的将她拥入怀中,“不会了,不过,下次这样的话别分两段说,我的心七上八下的——” “那可不可以说,我们回杭州去?回竹林小屋?”她娇俏的笑问。 “嗯,不过上山之前,得先到你家去提亲,我要正式的将你迎娶入门。” “不住王爷府了?” “不了!” “不当王爷了?” “当然!” “不嫖妓了?” “灵儿。”他俊脸上满是尴尬,不过,在看着他深爱的人儿眉开眼笑的模样,他知道自己不会在乎被她继续调侃下去…… —本书完— 已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