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驸马》 第一章 活见鬼 赵灵儿看着被水波不停打碎着的月亮，深深叹了口气——她不明白，一直宠爱自己的父亲怎么就突然变了，竟然要把自己嫁到吐番去，就连娘亲和奶奶在自己哭诉的时候也只是把自己紧紧地抱在怀里，无奈的叹息着，不停地提醒着自己她们也没办法改变这件事情。 “唉，怎么办呢？”拖着两腮的赵灵儿又叹息了一声，心中满是苦闷，她觉得自己面临的问题就像水中的月亮，不管水波把它怎样打碎，它最终都会变成原来的样子。 “好烦呐！”越想越闷却无处发泄的赵灵儿抓起杯子就朝水中的月亮丢了过去，然而就在这个间隙，一片黑漆漆的东西浮了上来，几处突起在月光的照映下泛着微光，当杯子落在上面的时候，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赵灵儿一个激灵，瞬间睁大眼睛，心下害怕的她本想喊人，可是一想到自己是偷偷跑出来的，便噤了声，况且这水中船只、两岸行人往来如织，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兼且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最终还是提着灯笼小心翼翼的踱到船边，将灯笼往前头慢慢送了送，仔细看去，待她看得清楚之后，猛地尖叫一声，连退几步，跌坐船上——就见水中飘着个人，方才她丢下的杯子也还立在那人头上，随着水波起起伏伏。 …… 在被深海漩涡吞没之后，周明不知道自己在黑暗和寒冷中安静的飘了多久——一秒钟亦或是一个世纪，等到后来，就连寒冷也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就在他习惯了这黑暗之后，他感觉到无数更加黑暗的东西纷纷砸向他，让他痛苦难忍，却发不出声，也动不了，不知又过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束亮光，慢慢变得越来越大，直至变成一扇光门，将他拉扯过去。 “接引之光？”周明疲惫的想着，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下，眼皮也不住的抖动，在努力了多次之后，两只眼睛终于慢慢开，旋又闭上，许久之后才眯着眼吃力的坐了起来，待习惯了屋里的光线之后，才完全的睁开了眼。 在看了一圈完全不像病房的屋子之后，周明再次看向眼前趴在桌上睡觉的古装女孩，皱眉低语道：“护士？” 一边朝门走，一边不停地絮叨着：“什么时候医院开始兴复古风了，连护士都搞cosy。”周明见她睡的香甜，也不好打扰，轻轻推开门便走了出去，这才发现自己住在二楼，扶着楼梯缓步而下，就看到一楼的柜台里头站着个古装男子，矮矮瘦瘦的，正咧着嘴巴朝自己笑： “客官早” “额……客官？”心跳早已不自觉加速跳动的周明不由愣了愣，随后才有些结巴的朝矮瘦男子挥挥手，说道：“早……早啊。” 说完便朝大门走去，越靠近大门，心跳越快，等他走出大门，被午后的阳光照的一阵眩晕之，慢慢看到熙熙攘攘的大街和满眼的古建筑群之后，就感觉整颗心脏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大脑“轰”的一下变得空白，许久之后，他才缓缓转头，语带颤抖的朝那矮瘦男子问道：“这时哪一年？” “啊？”矮瘦男子听后，停下算盘，提起毛笔，瞪大眼睛看着周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待看到周明那认真苍白的样子，才稍稍确认他是真的要问这个问题，这才用笔杆子戳了戳脑袋，然后放下，说道：“嗯……今年是大乾九年。” “我去！”周明一额头，又晕了过去。 …… 再次晕去的周明很痛苦，因为昏迷中的他感觉到无数的黑球在冲击自己的脑海，每冲击一次便爆裂一次，痛苦便多一分，记忆也多一份，到最后那一片片零碎的记忆散落的到处都是，直至融合于脑海，像是多了一份人生——似乎是个死读书十多年，一直不中的穷酸书生。 而赵灵儿这次没有再睡着，在店家将喊人将昏迷的周明送上来之后，她便又去请了大夫，在经过一番诊治，得知周明没什么大碍之后，她才松了口气： “这可是我救下的人。”赵灵儿自语道：“奶奶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救了这人，那不是得了很大的福分……嘻嘻。”越想越远的赵灵儿最后竟是傻笑了起来，心下满是得意，不过却被周明痛苦的呻吟惊醒。 看着被汗水浸湿的枕头和周明满是痛苦的面容，不由有些心疼，犹豫几番之后才伸手要去抚平那紧皱的眉头，不想昏迷中的周明突然伸手乱抓，正巧抓住她伸过去的手腕，力道大的出奇，疼得赵灵儿眼泪都流了出来。 “救命……救命……” 本想拼命挣开的赵灵儿在听到周明低哑巴的呼喊后，又生生含泪忍了下来，过了许久，周明才将手松开，沉沉睡去。 “坏人！救了你竟然还抓我。”赵灵儿看着手腕上通红的爪印，狠狠瞪了周明一眼，想着被一个陌生男子抓了这么久得手腕——虽然是一个昏迷的男子，也不由臊的小脸通红，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从没仔细看过这人的模样，于是借着灯光细细看去。 “不好看！”赵灵儿看了许久之后下了个结论，然后又握着自己被抓的手腕看了一会儿，接着补充道：“嗯……也不难看。” 感受着手腕传来的阵阵酥麻感，不知怎地，心中多了些说不出道不明东西，让她禁不住有些慌乱： “害不害臊，害不害臊。”赵灵儿捂脸，过了会儿又是愁容满面，拖着下巴，对着油灯发起呆来。 月亮比昨天圆了些，蛐蛐也叫的更加响亮，河中不时传来鱼儿打水的“哗啦”声，油灯在赵灵儿眼中变得越来越大，她的思绪也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只是仅仅十多年的公主生活想来也没多少要需要深深思考的事情吧吧。 …… 不知过了多久，灯油几乎燃尽，月光都变得比油灯要亮些，透过窗户撒的满地都是，而赵灵儿那无神的大眼睛不知何时竟然满是亮光，看得出其中满是情绪——兴奋，然后是惶恐、羞耻，再然后又是恐惧、迷茫，最后终于变得决然。 就见这个小丫头在看了一眼熟睡的周明一眼之后，全身紧绷又松弛，小拳头握紧又松开，如此几番之后，她终于站了起来，带动的微风将早已摇曳不定的灯火吹灭，一排细碎的白牙咬在红红的唇上，挤出一排苍白的牙印，然后一边解衣一边穿过蒙蒙月光像个精灵似的朝熟睡中的周明走去。 第二章 吃了一惊 京城皇宫颐和殿门口，跪着许多人，为首的是一个太监，俱都在抽自己嘴巴子，腮帮子肿的都跟气蛤蟆一样，旁边则立着几位锦衣的侍卫。 而在大殿之内，赵灵儿在那边伏在皇后怀里嘤嘤哭泣，皇帝赵琮则斜倚睡榻不停地揉搓着脑门——他那偏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 整个天下都知道皇帝家的女儿不好嫁，京城之中不说那些个官宦子弟，但凡自以为有些才学、模样还算可以的人，哪个愿意来做驸马？不得已之下，赵琮甚至取消了“京城户口”这一限制，将这次海选范围扩大到了全国，本以为这次能于举国之中，给女儿挑个好夫婿，也算是了了一件心事，哪曾想这位千挑万选的驸马在新婚夜……死了。 皇帝越想越是头痛，越想越是头痛，真想将外面跪着的那群胆大包天的货色砍了：“继续打！”赵琮指着门口吼道，几乎在同时，就听到一个骂咧咧声音也传了过来：“没卵子的狗东西！简直反了天了！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 话刚落音，一个皮肤略黑、衣着华美的少年气冲冲的冲了过来，在他身后则缀着几个高矮不一、衣着富贵的少年郎。那黑皮肤少年冲进人群就是一阵乱踢，之后还不解气，一转身就要去抢身边一个侍卫的横刀，可他力气太小，夺了几把愣是没夺下来，急的他直瞪眼，于是踢了那侍卫一脚，仰头喊道：“你给我松开！” 哼哼，这些侍卫可都是皇帝的贴身护驾，他们佩戴的横刀都是武备司在确认身份之后量身打造，刀身刻有各自的名字，由皇帝亲自颁发，独一无二！那可是比他们的性命还重要，正所谓刀在人在，刀亡人亡。别说眼前几位殿下，只要皇帝不开口，天王老子也别想从他们手里把刀拿走——当然了，除非你杀死他们抢过来，可这天下敢和皇帝贴身护驾干架的有几个？ 宋小宝挨了赵煦一踢，终于低头，面无表情、语调平缓地道：“刀在人在，刀亡人亡。”说罢便又是抬头平视，任由赵煦折腾。 “三哥，别闹了，快进去看看灵儿姐怎么样了。”紧跟着过来的赵瑞拉了一下赵煦，劝道：“小心父皇知道你又夺刀，揍你。” 赵煦听了，回头瞪了赵瑞一眼，然后又抬头瞪了宋小宝一眼，哼了一声松开了手，快步跑进殿里，还一边喊着：“灵儿姐！灵儿姐！” 他那公鸭子般的声音一番吵嚷，赵琮直感觉头都要炸了，不耐烦的猛拍软塌，训斥道：“成何体统！”他这一声吼把外面跪着的几位宫女太监又吓得不轻，不觉力道又加了许多。赵煦也是不情不愿的退了回去，和其余几位皇子请了安，才走过去安慰赵灵儿去了。 “唉……”赵琮烦闷的叹了口浊气：“真是造孽……” 这边打脸的打脸、发愁的发愁、哭泣的哭泣、劝慰的劝慰，看着也是一副惨兮兮景象。过了未时，那打脸的有几个都昏过去了，而赵琮仍然不知道该如何善后这件事。正愁着呢，就见一个小太监擦着汗跑了过来，嘴里直喊道：“大喜啊！大喜！” 他这尖尖地一嗓子，殿内殿外都愣住了——打脸的停了下来；宋小宝一干侍卫也是转过头去要看清是哪个好汉有这等好胆；赵煦、赵瑞几个皇子也都停止劝慰，有的好奇，有的恼怒，特别是赵煦又要跑出去剥皮了；皇后也是一脸不高兴，赵灵儿则是抿紧了嘴；赵琮更是目露凶色，待那小太监走了进来，略略切齿道：“哪来的大喜？” 小太监这才觉着气氛不对，猛然间就想明白了，赶紧抽了自己一嘴巴子，这才指着外头急着道：“活了！活了！驸马爷他……他活过来了！” “什么！”屋内众人顿时一惊，屋外的那些人也都猛地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特别是那些跪着的，心里一阵激动欢喜，直道驸马爷是活菩萨。 “什么？你再说一遍！”却是皇后猛地站了起来，声音颤抖着问道，怀里的赵灵儿也是惊得转过头来看着，捂着小嘴，一双哭红的眼睛眨了眨。 “驸马爷活过来了！”小太监吞了口唾沫，作了个揖，欢喜的叫到：“这会儿正在府里好好坐着呢。”小太监话刚说完，就见一个丫鬟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过来，正是那个将周明撞进荷花池的女孩。 皇后见了，眼中由惊转喜，往前连走两步，赶紧问道：“绿珠，可是驸马的消息？” “对!对!”绿珠抚着胸口，连连点头，待气顺了，才急急地道：“驸……驸马爷正在府里歇着呢，就是……” “就是什么？”皇后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忐忑起来问道。 “就是感觉驸马爷有点怪，也不说话，只是干坐着，请了几个大夫也没啥办法……” 说到这里，那赵灵儿又伏在皇后怀里哭了起来，一直没说话的赵琮则是松了口气，坐在了榻上，无力的道：“传太医。” ……………… 这边驸马府门外，人群中嗡嗡直响，能传二里地远，一个个都争着往前挤，士兵们都快维持不了秩序了。而在府内，诸多丫鬟仆人跑里跑外，端茶倒水，个个忙的跟狗一样，可脸上都带着喜色。而一身大红婚服的周明则是坐在大厅里一直呆愣着自言自语，几个大夫互相间则是窃窃私语，看样子是拿周明没什么办法，那几位随行的差官则是浑身是汗。 “穿越？”周明只感觉脑袋嗡嗡直响，眼前飘着各种画面，什么也听不到，嘴唇嗫嚅着：“我还是死了……回不去了……” 周明就这么一直发着呆，丝毫没注意屋里又多了三个人。赵煦一见呆愣的周明，气就不打一处来，连皇家都敢骗，真是作死，想着就要上前狠揍，也不管眼前的家伙才从阎罗王那里回来，不曾想却被孙季河拦住：“殿下，打不得！” “这人就是个大骗子、败类，怎么打不得？！” “殿下，其他的不管，你若是打下去，保不准驸马有什么意外。” 赵煦听了犹豫了几番，终于没去打，只是又吃了一次瘪，心里算着这是一天里第三次了，顿时生了一肚子火气却无处发泄，只得站在一旁狠狠瞪着周明，想着过段时间收拾你。而孙季河则走上前去，细看了一番，见周明两眼无神，只是自语，声音断断续续的，仔细去听才隐约听到些什么“死了”、“穿越”、“骗子”之类的词语。 就这么观察了一会，孙季河走到桌边，从医箱中取了针袋，挑了根最长的银针捏在手里，旋又走至周明身旁，找准了穴道朝着脑袋就扎了下去，周明应针睡倒了。 “孙太医，驸马他怎么样了？”几个差官见周明又昏了，赶紧上前询问，孙季河见他们紧张，收拾好医箱，笑道：“没什么大碍，就是病的久了，身子太虚，需要好好调养。” 几位差官和绿珠听了顿时松了口气，可赵煦仍然瞪着周明，目光如刀：“哼……骗子。”赵煦听了生气的说道：“不是说身长八尺，虎背熊腰么？不时文采极高么？原来却是个病痨鬼加骗子。”一席话说的屋内几人不知怎么去回，只得干笑，又待了一会，便都出去了，只剩下绿珠站在那里盯着周明细细打量了一番，不觉自声道：“驸马爷还是很好看的啊。” 接下来几日，周明大致弄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大环境上，自己现在在大乾朝，自太祖皇帝赵武定鼎天下以来，刚过了一甲子，整个天下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般，繁盛到了极点。此时天下崇文尚武，文风鼎盛，即便是赵琮也是诗词大家，而且写的一手好字，所以武将的地位早已大不如前，整个朝廷文臣压着武臣，有些新进的武将也不得不去学些诗词，好在宫廷聚会能念上几句；而各个地方更是兴起无数学社，互相间常有切磋。 而自己，呵呵，早已被人冠上了“缺德大骗子驸马”的称号，成了过街老鼠了——若不是已然成了婚，兼且深谙碰瓷之精髓，估计早被赵煦那小子剥皮了。几天下来这混小子没少来找自己麻烦，好歹老子也算是你姐夫吧。然后又以多病体虚急需调养为由，把自己安排在了府内一个偏僻的小院里住着，极其清静的小院，按时发些月供，其他的就没了，除了绿珠偶尔跑来和自己说说话，自己连个人毛也见不到。 周明独自躺在小院的青石台上，衔着个狗尾巴草，看着空中飘动的云彩，呼了口气，低声道：“老天爷你真特么给面子啊……真让我穿了，还给了个挺好的身份，就是这摊子……真烂。不过好歹还算活着，不愁吃穿，还有自己的小院……这可是豪宅啊……回不去了啊，回不去了……就这么滴吧。” 说着说着就觉困倦难忍，不知什么时候睡去了 第三章 可爱的老伯 突然清闲下来，有了大把时间的周明很不习惯——不用赶着到处飞、采访写稿子，才发现没事做、干闲着更累。 起初，周明还充满新鲜感的出去逛了一次，可刚出门不久，便被认了出来，凡是周明过处，俱是乱哄哄一片，街上行人亲眼见到这位名满京城的驸马爷后，都是指指点点，一群小屁孩跟在他屁股后头，大声唱着一首叫做《骗驸马》的歌谣，言辞甚是犀利，周明甚至见到有个说书早把驸马的事迹编了评书来讲……真是头痛！ 这让出来时兴致满满的周明没了一丝心情，最终很是无语的折身回府去了。 接下来便只是在府里到处瞎逛，只是没多久也觉得没啥意思——一来逛得久了，觉得也就那样；二来府里的丫鬟下人们并不是很待见自己，每次远远遇见，便绕道躲开了，这让周明觉得非常无趣，甚至……有些孤单，于是也就懒得逛了。每日里只是独自一人待在自己的小院中看书、练字、yy着一些事情；又因这幅身体着实差的可以，所以他早晨也会围着小院跑步、打太极拳。 偶尔绿珠也会来看周明，陪他聊天，虽然能感觉出小丫头有些敷衍，可他仍然很开心，每次都会拉着她聊蛮久。 起初绿珠显得有些不情愿，可一两次之后，绿珠脸上的不情愿没有了，每次来都一脸开心，有时候还会带些水果、瓜子之类，而且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有时候天都很晚了，她还不愿意走，一直催着周明说故事，就这样一个月下来这两人早已如多年好友一般。 就这样，周明也渐渐习惯了这样清闲的生活——虽然有些时候仍会觉得无聊。身体经过一个月的锻炼，也慢慢好了些，对着水缸看自己的时候，脸上确实多了点肉，只是他的那位新婚妻子再没来过，听绿珠说赵灵儿自那天之后一直住在宫里，皇上、皇后怎么劝说也没用。周明对此也不以为意，想着当初的驸马爷那样耍手段，还在新婚夜……呵呵，若不因为是皇家，要顾及的东西实在太多，估计早涌过来一对老表把他打死了。 时光流转，就这样又过去了一月有余，时间也已进入秋季，京城民众对驸马的事情已经渐渐淡忘，周明在小院里也闷得烦闷。 这一日，秋高气爽，周明吃了仆人送来的午饭，歇了片刻，连着写了几幅字之后，便去院里打了两遍拳，对着拱门看了一会，也不见绿珠过来，在院里青石上坐了会，实在无事可做，于是便走出小院在府里逛了起来，逛着逛着，不觉便逛到了大门，略一思索，便出门去了。 多日锻炼让他胖了一些，而且驸马一事也淡了下来，所以这次走在街上，没有被认出来。逛的时候，周明花了一文钱买来三串糖葫芦，一边啃着一边瞎逛。一会到兵器店耍耍刀枪、挽挽弓箭，一会到成衣店试试衣服，一会又挤到人群去看人耍杂技，末了还会给几个铜子……间中还遇到了个倒趴在大人背上的小娃娃，看着他直吮手指，周明还偷偷送了一串给她。 等看到一家渔具店，周明便立马走了进去。穿越前他就很喜欢钓鱼，做记者前还参加了几次比赛，甚至得过一次三等奖，只是后来做了记者，成天忙成狗，便很少去钓鱼了，此时闲了起来，见到渔具店便手痒起来。 在店里逛了一圈，周明发现渔具种类材料都挺多，单是鱼钩就有青铜、铁、骨、和玉石等材质，最终周明选了个青铜鱼钩外加一个网兜，一共花了六十二文钱，付完钱后，周明从店主那里问得在城西小塘河的一段，鱼特别多，于是出了店门便朝城西去了。 出了城才走不远，就远远见到一条河流横在眼前，有些浅水生着一片片芦苇荡，被午后的阳光照射的波光粼粼，却并不刺眼。走到近处，就发现有条小土路通往岸边，待周明沿着它走到岸边，才发现已经有个人坐在那里了，带着个斗笠，也看不大清，周明便绕过他，在上游不远处找了块大石头坐了下来。 放下网兜，挂上饵料，便开始钓了起来。水流很慢，不多时，便见到鱼漂一沉到底，周明不急不躁的将线放长，待鱼累了，才将线收了回来，待看时才发现是一条两斤多重的鲈鱼。这时不远处那人朝周明这边瞥了一眼，之后不久周明又钓了一条，虽然小了点，可也有一斤半重，而下游那人又扭过头来，似乎说了句什么，然后便将鱼竿拉收起，换了鱼饵又丢了出去，几个呼吸之后，周明又钓了一条……那人朝周明看了一会，便摘了斗笠，收拾起东西来，周明听到动静，转头看去，却是一位身材高大的老伯，花白的头发，胡子抖啊抖的，然后快不绕过周明，走到上游不远处坐了下来。 周明能感受到从老伯身上传来的那种意思，一时无语，摇摇头，便继续钓了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周明的网兜已经满了，而那位老伯……已经在周明身后站着了，待周明收拾好东西准备回的时候，就见老伯拦住他，指着网兜嗡声直道：“卖我一半！” 周明又是无语，感觉这老伯挺有个性的，低头见他手里空空的网兜，就笑了。 “你笑什么！”老伯顿时感觉很没面子，大声道：“卖我一半，我多给你钱。” “老伯。”周明一边解开网兜一边道：“这鱼的价格我也不大清楚，今天出来钓鱼也是一时兴起……反正也蛮沉的，你想要的话，我只留两条，其余都卖你，你看着给吧。” 老伯一见周明挺上道，脸色顿时松了下来，待周明将十多条鱼放到自己网兜后，便去掏钱，可是这一掏，却愣住了，老脸一阵青一阵白的，正等着的周明看到老伯脸色，又笑了。 “笑什么！”老伯凶道，胡子都飞起来了：“今日出门没带钱……明日再来这里，我给你双倍。” “好……那明天见喽。”周明说着便拿着自己的东西先走了，而那老伯则愣了愣，等周明走的远了才收拾东西，也回城去了。 回到府里，已过了晚饭时间，待走到自己的小院，才见绿珠已经在屋里坐着了，见周明来了，赶紧站了起来，道：“快来吃饭啊，都凉了，我拿去热一热。” 周明见了她，提起手中的网兜，笑道：“凉就算了，今晚吃鱼。” “啊！” “啊什么。”周明对绿珠说道：“你去拿刀和调料，我去抱些柴禾，走吧。”说完便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不多时两人便各自拿着东西回来了，然后周明说道：“等我下，马上会来。”过了一刻多钟，就见周明提着一截青竹筒回来了。接下来周明先是将鱼收拾好，又放了葱姜蒜等调料，再劈开竹筒将鱼夹劳，生火烤了起来。 “继续讲《石头记》吧。”绿珠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一旁，待周明刚将鱼放在火架上，就满脸期待的说道。 “嗯……上次讲到哪里了？”周明一边控制火候一边问着。 “林黛玉焚稿断痴情。”绿珠将两肘放在腿上得意地道：“快讲！快讲！后头怎样了。” 周明见绿珠那可爱模样，伸出一只收来刮了她一下鼻子，便继续接着上回说了起来，浑不知绿珠从耳根处泛起一点红，直漫到两腮…… 第四章 黛玉之死 小院内，绿珠听着黛玉惨境，眼中含泪，小嘴微撇，拿着半条鱼不时的啃上一口，待听到“当时黛玉气绝，正是宝玉娶宝钗这个时辰”的时候，便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嘴里呜哝不清地说着：“驸马爷，你……你……你好残忍！” “额……”周明从发觉绿珠伤双眼泛红，心里便一直笑，此刻见绿珠乌啦啦大声哭了起来，一时间愣住了，心说你这也太投入了吧。 眼见绿珠越哭越凶，周明鱼刺都不记得丢，赶紧上前安慰了好一会才稍微好了些，然后便一边拍着绿珠后背一边送了出去。 只是才出了院门，周明就被吓了一跳——就见两侧站满了男女老少几十号人，个个双眼通红，眼泪啪嗒，有几个丫鬟甚至抱在了一起互相安慰。周明细细看去，全是府里的丫鬟、仆人和差官，看那阵势，应该是全在这里了。 一群人见到周明，显得很不好意思，最后几十双通红的眼睛着就那么愣愣的看着周明。 “你们……也在？”周明眨了眨眼睛，拿着鱼刺往人群指了指说道，然后便见他们齐齐点头，也不说话，不时有抽泣的声音响起。 “一直都在么？”周明接着问道，见一群人又是点头，仍不讲话，周明便笑了，接着道：“你们要是想听的话，就进来听嘛，明天我换一个讲。” “不要！不要！”周明话刚落音，就见绿珠和偷听的众人连忙摆手，绿珠还好，倒是偷听的众人突然又沉默了，一时间你推推我，我推推你，都不敢上前说话，最后还是一个丫鬟中一个长的还算俊俏的羞答答的站了出来，朝周明施了一礼，然后看了众人一圈，轻声道：“驸马爷，我们……我们这些人之前做的不好，还望……还望驸马爷原谅我们。”这俊俏丫鬟刚说完，便见其身后众人纷纷施礼，眼中含着歉意。 原来这些人平日里做完工也都无聊的紧，又没几个识字的，所以大多只能干坐着打瞌睡。有次周明在给绿珠讲《石头记》的时候，有个浇花的丫鬟正好路过，听了一会便入了迷，最后浇花的任务也没完成，回去挨了顿训。 然后没过两天大观园里的故事便在下人之间传开了，每次绿珠过来的时候，他们都会躲在外头偷听。这给他们的生活添了许多乐趣。兼且一个多月来周明给她们的感觉并不是听说的那般不堪，相反地，他们觉得驸马爷挺好的——长的确实好看，又不来事，还会说这么好的故事。 周明听了略一思索，便也明白了，只是笑了笑道：“没什么的，都回去吧。”说完便叫了马车，将绿珠送走了。待回到房里才发现，房间整齐干净了很多，特别是自己练字的桌子上，东西摆的齐齐整整。这让他有些不习惯，心里想着应该石绿珠做的，摇头笑了笑，便拿起看了一半的《豪侠传》看了起来。 …… 皇宫之中，已用过晚饭的众人纷纷来到泰安殿内，给皇太后请安、说话。可赵灵儿坐在那里却有些心不在焉，不时的敷衍着皇太后、皇后的问话，拿眼睛的余光撇着门口，撅着小嘴显得有些不开心。皇太后、皇后见赵灵儿这样便也不问了，只是互相看着笑了笑，接过赵瑞、赵煦递过来的果子点心。 “呵呵，皇后啊，你看看灵儿……”皇太后吃了片金桔，便示意皇后朝赵灵儿去看，就见她已经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去了。 皇后朝门口看了看，只是叹了口气，也没说话。皇太后见她忧愁的样子，拍了她一下安慰道：“别担心了。这些日子的观察下来，咱们这位驸马也没那么不堪，在府里一直安安静静的，每日里只是看书、打拳、练字，若真是那般，哪有这个性子。虽说身体……是真的不好，可据绿珠讲最近确实胖了些。咱们就不管之前那些闲事了，只要驸马是个好孩子，对灵儿好，不浑，就行了。” 皇后听了，这才笑开了一点，想着这几日绿珠和灵儿的变化，心里也稍稍松了些，朝身后的赵煦道：“你去外头看看，绿珠这丫头怎么还不来。” “我去！我去！”却是赵瑞抢先站起来，跑了过去。原来这赵瑞是个文艺青年，在听绿珠讲了《石头记》之后，就喜欢的不得了，这货竟然将每一回都给记了下来。见他这样，屋内众人都笑了起来，赵灵儿听了以为是笑话她，转过头来瞪了人群一眼，便和赵瑞一起等着绿珠回来。 这样等了大约两刻钟，才见绿珠挑着灯笼过来了。赵灵儿赶紧走上前去，嗔道：“来这么晚。”说着还拿鼻子嗅了嗅，撅嘴道：“这么香，吃的什么。”待走到屋前见绿珠眼睛通红，显然哭过，赶紧关心得道：“是不是那人欺负你了？” 绿珠这时候已经挽住赵灵儿胳膊了，见她要发怒，赶紧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 “那你怎么哭了？”正说着，已经进了房间，绿珠一一请了安，又被赵灵儿拉到自己座位处，再次问道：“你为什么哭了？” 绿珠听了，又流起泪来。众人见状，也都纷纷疑惑，下意识的都以为那位驸马爷又做了什么事。绿珠见状赶紧擦了眼泪，惨兮兮的说道：“不关驸马的事，是……是黛玉……黛玉她……” “黛玉她怎么了？”听他这口气，就连皇太后、皇后都紧张的看了过来。赵瑞则更是跑到跟前弯腰听着，整个屋子只有赵煦毫不关心，嘟囔道：“最好是死了，整天哭哭啼啼的，烦也烦死了。我就喜欢宝钗。”话刚说完，就差点被数道目光杀死，吓得他赶紧缩起脖子，躲在一旁赔笑。 “丫头，黛玉她怎么了。”皇太后问了一句。 绿珠听了，站起身施了一礼，抽泣道：“黛玉……黛玉她死了！”绿珠说了好一会才说完这句话，众人听了，一个个我看看你，你看看我，一时间呆住了，黛玉怎么会死呢？ 接着绿珠便将今天听到的都说了出来，众人待听到黛玉死的时候，正是宝玉宝钗结婚的时候时，俱是双眼通红，心里纷纷把周明恨得不要不要的。 “坏人，肯定是故意的。”赵灵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道：“我明天去找他！” 皇太后、皇后听了愣了愣，一时忘了黛玉的事，以为自己听错了，平日里怎么劝也劝不回，这时候竟听她自己要去，不过想起黛玉竟然死了，也都了然，皇太后心里都有些责怪周明，说道：“这个周明啊……” 赵灵儿听了咬牙道：“我明天让他给我把黛玉活过来！” 第五章 黛玉必须死 第二日上午，周明吃完早饭，依例打了套拳，便在屋里练起字来，才写完一篇《鹊桥仙》，便见一个小厮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指着外面道：“驸……驸马爷……” “嗯？”周明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道，“怎么了?” 小厮胸口起伏不定，咽了口唾沫，说道：“公……公主回来了？” “公主？”周明乍听之下皱了皱眉，没反应过来，随即恍然，这才记起小厮口中的公主是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妻子，笑了笑说道道：“哦，然后呢？” “然……然后呢？”小厮一时不知到怎么回答，愣了一会才道：“驸马爷，别开玩笑了。公主就在前厅坐着呢，而且看样子很生气呢，你快去吧。” “生气？”周明摸不着头脑，耸了耸肩道：“可是这关我什么事？” “驸……驸马爷。”小厮听了嘴角直抽，凑过去低声道：“这个……这个还真关你的事。”“管我什么事。”周明还是摸不着头脑，之前那位作的事情应该早过去了，不然早报过来了，想着还倒了两杯茶，自己一杯，递给小厮一杯。 小厮受宠若惊，赶紧接过捧住，低声回道：“您把黛玉弄死了。”说完便低下头，嘟囔道，“真不该公主生气。” “噗！”周明喷出一口茶，差点没呛死，“这尼玛！”然后擦了擦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驸马爷，小的叫张成。”小厮让了让回道。 “张成是吧，咱们走。”说着便走了出去，张成放下茶杯紧跟在后。 出了院门，穿廊走院的走了不到一刻钟便到了厅前，就见绿珠迎了过来，对周明道：“驸马爷，公主她正生气呢。” “知道啦。”周明说着走到门口，靠在门框上也不说话，就那么笑吟吟的看着眼前的赵灵儿，绿珠和张成则站在外头皱着眉站着。 “啊！”赵灵儿再次往门口看的时候，就见有个陌生男子正对自己笑，吓得尖叫一声，抓起杯子就砸了过去，周明一侧身闪了过去，几滴茶水溅在衣服上，喊道：“谋杀亲夫啊你。” 绿珠、张成见了赶紧上前服侍，赵灵儿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拍着小胸脯看了几眼周明，想起那天他口吐白沫的吓人模样，还是有点害怕，一时间也忘了生气，推了推绿珠道：“绿珠，你问她黛玉怎么死了，可不可以不让她死。” 绿珠听了，看了周明一眼，然后道：“驸马爷，黛玉能不能不死。” “黛玉必须死。”周明一边擦着茶水一边说道：“不死就没啥意思了。” “你！”赵灵儿听了眉头直皱，指着周明不知道说什么好，哼了一声，气冲冲跑开了。绿珠朝周明看了看便追了过去，张成则是捏了一把冷汗。 周明也没去追，对他来说，反正都是名义上的夫妻，而且也怎么熟，你不搭理我，那我也不会拿热脸贴你冷屁股。换了身蓝色袍子之后，便拿了渔具出门钓鱼去了。 待到河边，左右看了看也不见老伯，于是心里恶意的想着对方是不是要赖账啊，然后没几步走到昨天的那块石头上开始钓起来，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已经钓了七条大鱼，抬头看了下天色，已经过了中午了，肚子也有些饿，于是在周边找了些柴禾，将一条鱼收拾了又烤了起来。 烤熟之后，周明刚要吃就听身后有人说话：“哟，这鱼烤的不错。”周明回头一看，就见昨日那老伯走到树下，将于拿了过去，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还不忘从怀里拿出一袋钱丢给周明道：“欠你的钱，给你，多出来的就是这条烤鱼了。” “老伯，我们很熟么？”周明无语的说道。 “嘿嘿，这鱼真的很熟啊。” “……”周明只得又去考了一条，老伯还带了一壶酒，于是这一老一小的午饭就这么解决了。 整个下午和昨日没多大区别，只是老伯没去钓鱼，周明的鱼全卖给了老伯，之后便各自回城了去了。 周明提着渔具刚到驸马府门口，就见几辆马车停着，府里的仆人们进进出出搬着许多东西，赵灵儿则在一旁假装没看到周明指挥着他们。 而在旁边，赵瑞见到周明回来，显得有些扭捏，赵灵儿见他那样等了他一眼凶道：“没出息。” “姐姐，不是我没出息，而是姐夫他……姐夫他好厉害。”赵瑞辩解道，“自从听了《石头记》，我突然觉得其他的书没啥意思了。” “小心董夫子知道了抽你板子。” “不会！”赵瑞坑定得道，“我给夫子看了我誊写的《石头记》，他看了也说好，还特别喜欢里面的《好了歌》呢。” “去去去。”赵灵儿听了很不耐烦，因为他喜欢《葬花吟》。 赵瑞见赵灵儿不理他，便回了马车，然后拿了个本子走了出来，待周明走得近了，直接将本子抛过去，便快速跑开了，那副样子活脱脱一副小粉丝见到偶像的模样，周明接住之后，打开看了看，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因为他看到了《石头记》的同人，同人啊，林黛玉竟然会霹雳掌…… 本子里还夹了张纸，周明看了也是目瞪口呆，就见上面写着怎么将书刊印，怎么推广，等等一套流程……连分成都做好了：“你留我四。” 见张成跑过来，周明指着赵瑞问道：“那小家伙是谁？” 张成顺着周明指过去的方向看过去，然后回道：“那是，七皇子地拿下。” 周明听了又看了看那边，心里觉得真是个有趣的家伙，然后说道：“你去帮忙吧。”说完便走到赵灵儿身前笑笑，伸过手去说道：“你好，重新认识下，我叫周明，希望相处愉快。” 赵灵儿早注意到周明朝她走来，只是一直假装不知道，待对方打了招呼，才瞥了他一眼，显然还在生气。 周明见状决定调戏她以下，笑道：“你既然回来了，今晚是不是可以……睡一起了？” “去死！”赵灵儿恨得咬牙切齿，最后只能看着周明大笑着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