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飞雪》 第1章:第一章 传说 一望无际的草地上,羊群象大朵的白云,在碧蓝的天空下悠闲地漂浮着。这里是东胡部落所在地。东胡是一个靠游牧为生的民族。它的东面靠近燕国、南面毗邻赵国、西面是一些零散的小游牧民族,隔着这些小游牧民族,和秦国遥遥相望。北面则是匈奴出没的地盘。 现在正是初夏时分,一个羊群催肥,马儿长膘的好季节。各家的男人已经把马群赶到了稍远处的河谷,那里的水草更丰美一些。而这里,则是羊群的放牧地,也是女人和孩子的天下。女人们忙着把挤好的羊奶做成奶酪、为远行的男人煮出美味的肉干。 没有人注意到,有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此时聚集在山谷背风向阳的地方。他们正秘密策划着一个大胆的行动。 领头的男孩子不过十五岁的年龄,却在这群少年里身高最高,体格最壮实。他正坐在中间的大石头上,别的少年站在石头旁边,围着他。 一个矮壮的男孩犹豫地问:“阿烈,我们真的要去峡谷那面吗?可是我听阿妈说,咱们部落里不准任何人到那里去的。要是阿爸知道了,会把我吊在帐篷里拿马鞭抽一顿的。” 阿烈就是此时坐在石头上的少年,他朝天翻了个白眼,把腿一伸,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愿意去的就和我一起去,不愿意去的别罗嗦,早点回家躲在阿妈的怀里吃奶去吧。” 少年轰的笑了起来,那个矮壮的男孩面上露出愤怒的表情:“去就去,有什么了不起。” “好,现在阿爸们都在河谷那面,我们告诉阿妈,要去阿爸那里帮忙。你们都把干粮和马匹准备好,要够三天的吃喝。明天早上太阳升起前,我们到这里集合。这件事情,谁要是说给别人听,我们以后就要把他当娘儿们看。” 少年们把手放在一起,同时发出一声大喊,表示绝对遵守这个约定。阿烈满意的笑了,从石头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 那个矮壮的少年又问道:“阿烈,我听我阿爷说,那个峡谷后面,住着魔鬼。很早的时候,我们族里最勇敢的战士穿过了峡谷,可是却没有人回来过……” “不对,”另一个少年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有一个人回来过,那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我们家里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情,可是他们都不敢说出来。我是偷听了爷爷给我阿爸说的话,你们不要说出去,不然我阿爸知道了一定会打死我的。” “嗯?卓木,那你说说,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是怎么回事?”阿烈神情显得很兴奋。他一直渴望能多了解一些峡谷那面的事情。 “那是很早以前了,那时候这里一年都没有下雨,草都死了,马和羊没有水喝也都要渴死了。族里不能这样等死,虽然当时族规就规定任何人都不能穿过峡谷,但是长老们商量后,决定不管怎样,都要看看峡谷那面能不能有生路。于是,就派了族里最勇敢的十个战士去峡谷那面。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就是其中之一。”这个叫卓木的少年语气很自豪。 “不对,这件事情族里很多人都知道,那十个战士一直都没有回来过。”矮壮少年反驳着。 “所以才是秘密嘛,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过了十五天了。那天半夜的时候,他出现在我家里的时候,没有别人知道。可是,可是……”少年面上忽然露出惊恐的神色,“听爷爷给阿爸的描述,当时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变得好可怕,家里没有人能认出他。他的身上,脸上都已经溃烂的不成样子,整个人好像被打烂了又重新组合到一起。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才能听出来是他。当时他让他的阿爸去把族长请来。他把所有人都赶出帐篷,等族长来了以后,他和族长两个人躲在帐篷里说话。过了一会,族长走出来的时候,说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已经死了。没有人知道当时他们都说了什么。只是从此以后,族长就立下规矩,不管出了什么情况,就是族里所有的人都被饿死、渴死,也不准任何人再去峡谷那边,甚至接近峡谷,都要被族规严惩。而且,那个时候族长严令我们家里不能向任何人说出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回来的事情。” 听的少年面上露出半信半疑的神情,卓木见同伴们似乎不相信他说的话,语气开始着急起来:“我是亲耳听到阿爷讲给阿爸的,而且阿爷告诉阿爸,这件事情,等我长大了,阿爸老了的时候,也要讲给我听。我们家里,只有长子才能知道这个秘密。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尸体是被族长一个人带去埋掉的。我们家族里死去的人都会埋在家族墓地里,可是那里却没有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坟墓。” “卓木,你要是不敢去,就别给自己找理由。”阿烈满不在乎地看着卓木,眼睛里带着嘲笑的意味。 “谁说我不敢去?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当年能去,我也能去。你们要是不相信我说的话,我今晚带……”卓木将胸脯一挺,竭力表现出自己的男子气概。 “好啦好啦,峡谷那面到底是什么,咱们自己去看一看就知道了。哎呀,我要帮爷爷去赶羊群了。那就说好了,明天在这里集合,太阳一出来就出发,谁也不能迟到。”阿烈跳下石头。 众少年三三两两的散去,没人注意,阿烈对卓木使了一个眼色后,卓木尾随着阿烈离开了。 这个被叫做阿烈的少年,和他的爷爷两个人生活在这里。他的爷爷年龄已经很大了。他爷爷并不是东胡部族的人。当年上一任老族长还活着的时候,阿烈的爷爷就生活在这里了。只是那时他可不象现在这么老。据说,当年老族长得病后,就快要死了,阿烈的爷爷刚好路过这里,治好了老族长。等老族长病好后,竭力挽留阿烈的爷爷留在部落里。而阿烈的爷爷见这里民风纯朴,生活安静,也就住了下来。 以后族里的人有了什么病痛,阿烈的爷爷总会想办法治好他们。也许是给他们一些草药,也许是拿出一根银针,在他们身上的几个部位扎几下。总之,治疗效果让族里的人非常满意。慢慢的族里的人把阿烈的爷爷尊称为巴宁大夫。巴宁在东胡语里是杰出,出色的意思。 巴宁大夫孤身一人生活在这里,虽然有很多少女愿意做他的妻子,把他的帐篷布置成最温暖的家。可是自从巴宁大夫拒绝了族里最美的少女的示爱以后。女人们就不再把巴宁大夫做为丈夫人选看待了。 没有人知道巴宁大夫的过去,族里的人也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巴宁大夫帮助族里的人解除病痛,他们尊重并且信任他。就这样,巴宁大夫在东胡一待就是三十年,成了族里人共同的巴宁爷爷。 十年前的一天,巴宁爷爷接到一队商队捎来的信件。然后老人忽然离开了部落,直到半年后,巴宁爷爷领着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回来了。巴宁爷爷把小男孩叫做阿烈。而阿烈则以爷爷称呼巴宁。 巴宁爷爷没有对族里任何人讲过阿烈的身世,族里的人出于对老人的尊敬,也没有人去追问阿烈的来历。这个男孩子虽然才五岁,可是长的虎头虎脑,一双眼睛黑溜溜地盯着人看的时候,让人觉得那眼眸深不见底。 如今,阿烈才十五岁,可是他已经是这里少年们的老大了。因为在阿烈十四岁的时候,族里所有十八岁下的少年都在摔跤场上成为他的手下败将。 当然,十八岁以上的成年人是不屑于同少年人去摔跤的。虽然阿烈心里认为自己能够和他们一战,但是还是暂时把自己的势力范围小心翼翼地维护在少年群里。 少年阿烈如今的野心,是要穿越那道神秘的大峡谷,看看峡谷那面的世界。半年前,阿烈因为追捕一只野兔,不小心居然进入了族里的禁地。 那座峡谷方圆五里以内,都被视为禁地,严禁族里的任何人越过。世世代代的传说,也在部族里刻下了烙印。没有人去追寻这条族规的原因,东胡人是不能接近大峡谷的,这就好象人的手不能伸进火里拿东西一样。至于为什么,难道人们还需要去追问为什么太阳会在早上升起,晚上落下吗? 阿烈直到看见大峡谷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闯进了部族的禁地。当时他只是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连恐惧也忘记了。 这里甚至不能说是峡谷,高耸入云的山峰全部是黑色的岩石组成,没有一棵草,一株树能在这黑色岩石上生存。彷佛是一道雷电劈下,将黑色的山峰从中间硬生生的分了开来。但是山峰是那样的强硬,纵使暴烈的雷电,也不过只将山峰劈开三尺多宽而已。而这条缝隙与其说是峡谷,不如说是更象一个洞穴,一个贯穿山峰的洞穴。 阿烈大张着嘴巴,呆呆地看着那缝隙,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彻底震撼了,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风从缝隙里吹出,发出呜呜的声音,就好像魔鬼在哭号。缝隙前面光秃秃的岩石上,偶然有矮小的灌木硬是从石缝里挤出来,给这里增添了一些生命的绿色。 从那一刻起,阿烈就决定了,他一定要穿越这条缝隙,去到山谷的那面。阿烈不是一个莽撞少年,他在这里站立了半个时辰后,把一切都深深地刻在脑海里,然后回到部落。这件事情,他没有对任何人说。 只是阿烈开始在部落里悄悄地探听关于禁地的故事。部落里的人们一听到关于禁地的任何字眼,表现出的那种惶恐和恐惧,更激起了阿烈心里的热望,当然,也让他对这些人有了一些鄙视。 初夏的季节,阿烈已经将自己去禁地的准备工作彻底完成了。他挑选了七个平时和自己玩的好,胆大的同伴,把去穿越峡谷的计划告诉了他们。自然,少年们的好奇和勇敢让他们无法拒绝挑战。 阿烈没想到,在出发的前一天,居然从卓木那里听到了关于峡谷的新秘密。他在让众少年散去的时候给卓木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开来。 等到周围没有人的时候,阿烈开始追问卓木:“你刚才说如果我们不相信你的话,你要带什么?” “我……,没什么。”卓木支支吾吾,他向四周看了看,面上有些害怕。 “怎么这么娘儿们了?有我在,你还怕什么?多点关于峡谷的事情告诉我,咱们的行动就越有把握。”阿烈斜睨着卓木,开始激将法。 “你要保证不能告诉别人,我才说。”卓木迟疑了一下,盯着阿烈的眼睛。 “好,如果我说出去,让我阿烈从此在大峡谷里出不来。”阿烈郑重地立誓。 “我爷爷说,当年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从峡谷回来的时候,他刚被扶进帐篷,人就昏迷过去了。他阿爸给他看伤势的时候,发现他的手上捏着一样东西。那时他阿爸也没注意,将那样东西随手就放在了羊皮毡子下面。后来直到过去了很久,才想起来。当时他谁也没告诉,只是快死的时候,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的长孙,就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大儿子。从此以后,这个就是我家族里只能讲给长子知道的秘密。”卓木一口气说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 “那是什么东西?你看到过?”阿烈的兴趣越来越浓。 “我没看到,但是我知道它放在哪,我爷爷告诉我阿爸,等他死了,阿爸才能到那里去看一次那个东西,而且绝对不能去动它。”卓木有些犹豫,他看见阿烈双眼越来越亮,心里忽然害怕起来,“我不能告诉你在哪里,我爷爷会杀了我的。” “你想不想知道当年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想不想给你的祖先报仇?你想不想做族里最勇猛,嗯,不对,第二勇猛的武士?”阿烈双手按住卓木的双肩,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他。 “我……我……,我不知道。”卓木眼睛里出现了一抹热切的光泽。 “你想想看,如果我们找到那个东西,知道了更多关于大峡谷的事情,然后我们替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报了仇。那个时候,我们就是族里的英雄,你爷爷和阿爸也会为你骄傲的。他们自然不会责怪你了。”阿烈开始描述一幅美妙的图画给卓木。 “好吧,我晚上带你一起去。”卓木下定了决心,只要自己能成为族里的英雄,那么,还有谁会追究自己做过什么呢?同时,卓木不能否认,他其实也迫切的想知道,自己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究竟带回来的是什么…… 第2章:第二章 瀑布下的秘密 夜色笼罩了整个草原,这是一个有星无月的晚上。可是漫天的璀璨星光,即使最明亮的眼眸都已经黯然失色。 阿烈等爷爷睡着以后,悄悄地溜出帐篷。一路小跑着到了卓木家的帐篷后面。卓木此时正躺在草丛里一边数着天上的星星,一边等着阿烈。阿烈刚站在他身边,他就跳了起来,两个人一起猫着腰,向旁边的牛栏走去。 卓木家养了三头牛,平时转场的时候用来拉车。此时,这三头牛安静地卧在牛栏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我听爷爷说东西就埋在牛槽正中下面一尺深的地方。”卓木指着牛槽悄悄地说。 “那还等什么,一起动手。”阿烈从怀里掏出一把半尺长的刀,伏下身子,从牛槽正中间的外面开始向里挖起来。 卓木也掏出自己的佩刀,在阿烈的旁边跪下来,在另一面挖土。 这里的土很松软,不过一炷香时分,已经向下挖了一尺来深。阿烈的刀子一下停住了,被什么硬东西给挡住了。阿烈用手拨开泥土,下面是一块方方正正的石板。 两个少年顿时欣喜若狂,他们把刀顺着石板的边缘向下掘,又掘了半尺来深,才发现,石板的四面依然是石板。就好像一个石头做的方方正正的箱子被埋到了土里。 最后,当石板的下方全部被挖出来以后,阿烈才发现,这就象是一个没有盖子的箱子倒扣在了一个石板上。他和卓木两个人用力把下沿抬了起来。 石板上铺着一层油毡,油毡上面放着一支形状如人手的树枝。一个拇指粗细的主枝,顶端分叉出五根细枝。而每根细枝上,都有一朵枯萎了的黄花。 花瓣的水分虽然已经全部没有了,可是,每朵花的颜色仍然很鲜艳。映着星光,黄色的干花居然还带着淡淡的光泽。 阿烈有些失望,在他的想象中,这件被几代人收藏的事物,无论有多怪异,多骇人都不为过。可是,现在,却不过是一株树枝而已。虽然形状有些怪异,可是它还是一株树枝。 卓木把树枝举了起来,对着星光,仔细看了看:“阿烈,这树枝好怪,好像人的手伸出来抓东西。咱们草原上那么多种野花,为啥没看到长成这样的花?” 阿烈把树枝拿过来,那黄色的花朵虽小,可是一层又一层的花瓣却是纷繁复杂。阿烈凝神盯着那花朵。一个恍惚,那黄色的花瓣居然在慢慢的颤抖,似乎要迎风张开,小小的花里,居然有一种能容纳天地的气魄。 阿烈打了个冷战,急忙把目光从花朵上移开。他不确定,如果自己再继续看下去,会不会连魂魄都被这小小的花朵吸走。 “这花有些怪异。”阿烈心里思忖着。光秃秃的树枝,没有长叶子的痕迹,只有那五朵指甲大小的黄花长在枝头,宛如少女纤手上的指甲。 卓木看了看周围,悄声对阿烈说:“好了,现在咱们知道是什么东西了,该放回去了。” “咱们带着它去那大峡谷怎么样?”阿烈眯着眼睛,用商量的口气对卓木说。 “啊?那不成,我阿爸如果知道了,我准没命了。”卓木坚决地摇摇头。 阿烈诡异的笑了笑:“你阿爷有没有告诉你阿爸这里放着的是什么形状的东西?” “没有。”卓木想了下,回答道。 “哈哈,那你担心什么。”阿烈低低地笑着,然后从自己怀里掏了一个皮囊出来,里面装着的都是他的宝贝:有石头磨成的小锤子,羊筋缠绕出来的小弓,羊骨头做的小箭,还有看不出来是什么做的,有什么用途的奇形怪状的小东西。 卓木一直对阿烈的这个百宝囊羡慕不已,阿烈的手很巧,做出来的东西有时连大人看了都会动心。 阿烈在百宝囊里掏了一会,从里面摸出个鹰的头骨,放到了石头板上。然后他朝卓木得意地笑了笑:“等咱们回来,再把这树枝放回去。” 卓木总是无法拒绝阿烈的主意,大概,这就是所谓做老大的潜质吧。 太阳还躲在地平线下面,可是天空已经微微的泛着白色,草上的露珠看上去非常的晶莹。阿烈和七个少年,此时已经骑在马上,向大峡谷的方向奔驰而去。 那株树枝现在就放在阿烈的百宝袋里。这件事情,只有他和卓木知道。 中午时分,八匹马已经到了大峡谷。除了阿烈,所有的少年都被眼前这黑色的山峰惊呆了。他们屏住了呼吸,呆呆的看着那如怪兽巨口的裂缝,甚至连他们**的马匹都已经停止了嘶鸣,不安的跺着马蹄,似乎要远离这诡异的地方。 阿烈扭转马头,对着其余人:“我们的马要放到这里,留两个人照看马匹,等其余人出来,剩下的六个人,带上干粮和武器,和我一起穿越这个裂缝。留下的人,如果两天时间还没等到我们回来,就立刻派一个人回族里报信。” 少年们面面相觑,他们满怀的勇气此时在这峡谷面前,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可是,没有人愿意当着别人的面表现自己的胆怯,他们都不愿意留下来。 阿烈皱眉:“卓木,罕纳,你们两个留在这里看着马匹。” “为什么我要留下来?”卓木和罕纳齐声说。 “我让你们留下来就留下,如果我们从那面回来了,我自然还会带你们再过去。你们把马匹照顾好。” 阿烈做了决定,其余少年也不再反对,他们纷纷下马,收拾好自己的装束,卓木和罕纳眼睁睁看着他们在阿烈的带领下一个一个的进入那缝隙中。风把他们的身体吹的摇摇晃晃,可是一旦进入了那缝隙,却又好像他们的身体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吸了进去,不留一丝痕迹。 卓木和罕纳两个人找个背风处,把马匹拴好,默默地坐在地上,看着太阳从天空的正中,移到西方的地平线上,最后,太阳完全沉入地下,夜色来临。他们两个升起一堆篝火,看着满天的星星,直到沉沉睡去。 第二天,没有人回来,卓木和罕纳开始坐不住了。他们在缝隙处来回的徘徊,开始忍不住做出种种猜测。 到了第三天约定的时间,还是没有人回来,卓木骑着马,回部落里去报信了。 就在族里准备派人去峡谷那里寻找少年们的时候,峡谷那面忽然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无数碎石从山坡下滚落,那道裂开的缝隙就这样被碎石填满。再也无法过去了。族里传言,因为阿烈们擅闯禁地,惹恼了天神,所以降下灾祸,封住了所有的出路。 少年们家人的悲伤,终究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的淡去。转眼间,五年过去了,那禁地,再也没有人敢接近…… 可是,五年后的一天夜里,阿烈出现了。他推开爷爷的帐篷的时候,巴宁大夫正在打坐调息。此时,阿烈已经不再是昔日的那个少年了,他身量很高,粗壮的臂膀,鼓出的胸肌把褂子撑的似乎要破裂,依旧是浓眉大眼,只是已经没有了稚气,强悍的面容上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一根漆黑的,两尺来长的棍子挂在腰间。 巴宁大夫睁开眼睛,微微一笑:“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阿烈和巴宁大夫的神情,似乎阿烈只不过早上出去放牧,晚上正常回家一样。 “回来就好。”巴宁大夫又闭上了眼睛,阿烈静静的站在爷爷的面前,巴宁大夫的头发又花白了许多。 帐篷里面很安静。 阿烈从怀里拿出一枝枯萎的树枝,形似一个人的手指,五个枝头上绽开着五朵黄色的小花。正是五年前他带走的那枝树枝,只是此时,那花朵微微带着红色,彷佛吸收了人的精血,已经是半开的状态了。 “你当年早已经知道我要去大峡谷了?而且你也知道大峡谷那面的一切事情?为什么?”阿烈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却有着和年龄不相符合的悲愤,尽管他的面上还流露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可是面部的肌肉却在微微的颤抖。 “这是你命中注定的事情,你无法摆脱,我只能帮你顺应天命。”巴宁大夫轻轻叹了口气,睁开眼睛,凝视着阿烈。 “去他的什么天命,我命由我不由天。你看,我回来了,我阿烈还是回来了。” “不错,你回来了,正是天命让你回来了。如果不是上天已经安排好了,你又怎么能回来?”巴宁大夫忽然苍老了几分,“你回来了,我就该走了。孩子,我也不知道让你去大峡谷是对还是错,你以后好自为之吧,不要在这里待了,去中原,那里,你能找到一切你知道的事情。” “不,爷爷,你要告诉我,到底我的父母是谁?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为什么?为什么?”阿烈抓住爷爷的双肩,用力摇晃着。 巴宁大夫微微一笑:“很多时候,你想知道的事情只能自己去寻找答案,因为,别人告诉你的答案,你永远都不能确定是真的还是假的。它只能成为你逃避自己命运的理由。去吧,孩子,一直朝南,不要回头。”说完这些话,巴宁大夫的眼睛一闭,竟然心脉已断,就此辞别人世。 天色微明的时候,阿烈已经埋葬了自己的爷爷,背上行囊,头也不回的向南方奔去。 五年前,进入大峡谷的时候,阿烈从来没想到,自己的命运竟然会改变的如此巨大。一切,都是因为峡谷那面的世界。 那一天,阿烈记的很清楚。 阿烈带着五个少年,迎着峡谷缝隙里面的山风,摸索着进入里面,没有办法点起火把,风会把一切都吹灭。阿烈走在最前面,缝隙有的地方很窄,只能容一个人侧身通过,最宽的地方,也不过三尺来宽。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阿烈估计已经到了山腹中间,这里有个稍稍大点的空地,风已经变的很小了,抬头看去,上面漆黑一片,只有一丝白色露出,那正是天空的颜色。几个少年围绕着阿烈,默不作声。 “再走半个时辰我估计就能到了,你们怎么了?不是怕了吧?”阿烈故意发出一阵嘲弄的大笑,想驱散掉这里沉重的气氛。 “走到头那面不知道是什么?”一个少年扯着嗓子大声的说。 “我的刀能一下砍掉狼头,怕什么?”阿烈开始回忆起他们这群少年当初去围剿草原上狼群的往事。众少年兴奋起来,这些事情,给他们赢得了极高的荣誉,正是阿烈带他们完成的。 阿烈满意的听着少年们七嘴八舌的议论,总算让他们又恢复了热情。 “我们继续走,后面的还是拉着前面的腰带,任何一个人都不准掉队,有什么情况,要大声喊出来。”阿烈又叮嘱了一遍。 半个时辰后,渐渐听见了流水的声音,开始前方有一个小小的光亮。众人顿时精神一振,向前加快了脚步。 水珠飞溅,前面一道水帘遮住了洞口。阿烈停下脚步,那水帘挡住了视线,却不知道水帘后究竟是什么。 “你们拽住绳子。”阿烈把准备好的绳子在腰上缠了两圈,其余少年拉住那绳子,阿烈慢慢的沿着洞口探出去。水流的冲击力很大,阿烈睁不开眼睛,他顺着水势,沿着洞口慢慢向下滑动。不过下滑了三四丈距离,他的脚就碰上了水面。阿烈把身体沉入水中,从水里游出那水帘冲击的地方,浮出水面,眼前的情景,让阿烈惊呆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水潭,水帘下来的地方,是千丈高峰,依旧是黑色的山峰,黑色的石头上寸草不生。潭的另外三面地方,是白色的沙子。可是这些沙子上面,竟然散落着森森白骨。凝神看去,有人的骷髅,也有动物的骨骼。即使在滩水中,也能闻到腐败尸骨散发出的腥臭味。 阿烈拽了拽腰间的绳子,示意上面的人将自己拉上去。正拉到半空,忽然阿烈身子一沉,那绳子居然断了,阿烈重重地掉在了水潭里。在落下的一瞬间,阿烈听到了少年们的惨呼声。 等到阿烈从潭里浮出水面,他大喊着少年们的名字,可是却被轰轰的水声淹没掉。阿烈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看了看周围的情形,慢慢地向东面的沙地上游了过去。那里的白骨看上去少一些。 爬上沙地,看着那水帘,却不知道如何才能再爬上去。为什么绳子会断掉?阿烈拿起绳子的断口处,非常的整齐平滑,显然是被人用利刃割开的。是谁?他想起那些惨呼声,难道自己的伙伴们出了什么事? 阿烈放开喉咙呼喊着伙伴们的名字,却没有任何回应。第一次,阿烈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沙地上的白骨已经变得无足轻重,现在,阿烈只想着,怎样才能回到那洞里,看看伙伴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阳的光影慢慢西移,阿烈忽然发现,那瀑布开始变得小起来。而潭里的水因为少了瀑布的水的注入,水位在慢慢的下沉。阿烈一下从地上跳起来,紧紧盯着瀑布,直到那瀑布完全干涸了,而此时,潭底的沙子全部露了出来,水干了。阿烈奔向潭子里,那露出的石洞此时的情景如此恐怖,一片片的碎石已经填满了洞口,血水顺着石缝在往外流,从潭底到那石洞四丈高的距离,此时都被流血染红。 阿烈忽然弯下腰开始呕吐,那些血肉,都是自己的伙伴们的吗?为什么会这样? 天色黑了下来,映照着沙滩的白色,还有森森的磷火,阿烈瘫软在潭底正中间,一片茫然。月亮升上了天空,阿烈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地下沉,也好,就让这些沙子把自己埋了吧。去黄泉路上找自己的伙伴们,都是自己害死了他们。 阿烈索性闭上眼睛,由它去吧。可是过了许久,阿烈发现自己虽然一直在下沉,周围的沙子却并没有把自己的身体埋住。他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让他怔住了。自己已经下沉了有三丈深了,可是周围的沙子彷佛被一层透明的罩子罩住,居然无法向下埋住自己。 阿烈还没从诧异中清醒过来,身下一顿,已经停止了下沉。阿烈发现自己身侧的沙壁上居然透出光亮,那是一个有两尺多宽的洞穴。有幽幽的蓝色光芒映照出来。阿烈出于求生的本能,向那洞穴钻了进去。他手脚并用,爬进洞里,才发现,那洞居然是用石头铺成,四面都是用石板挡住黄沙,做成一个圆形的甬道。那蓝色的幽光看着似乎很近,可是却一直在前方十几丈远的地方漂浮,怎么也无法接近。 此时的阿烈,对任何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无所谓了。恐惧似乎已经变得无比麻木,只有强烈的求生欲望和好奇心,还在支撑着他向前,再向前…… 蓝色的幽光似乎已经停止了前进,阿烈使出最后的力气,慢慢地接近了那蓝光。他的心忽然停止了跳动,借着幽幽的光线,一只花盆大小的蜘蛛瞪着两只眼睛,正看着他。那蓝色的光,就是从蜘蛛背上发出来的。阿烈再也支撑不下去了,昏了过去…… 第3章:第三章 绝地 阿烈是被一阵剧痛弄醒的,背上针扎般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惨叫了出来。睁开眼睛,看到的一切,让他的叫声嘎然而止,连疼痛都忘记了。 触目可及的空间里,到处都被灰蒙蒙的雾气笼罩着,星星点点的火焰在地上燃烧。那火焰看上去却是冷冷的感觉,充满了死气。借着火光,能够看到这里遍布沼泽和水洼。阿烈发现此时自己是躺在一棵大树下的。这是他视线范围内唯一可以看到的一个有生命的东西。而这棵树,却也充满了怪异,这是一棵没有树叶,树枝就象一堆扭曲着身体的蛇缠绕在树干上的大树。酷似蛇头的每一个树枝的顶端彷佛都散发着一点若有若无的黄色亮光。只是仔细看去,却又看不到那亮光的存在了。 阿烈回过神来后,发现了更可怕的场景,从沼泽和水洼里,不断的有东西冒出来。各种形状,有类似鳄鱼般的躯体,或者虎狼的躯体,或者人的躯体,只是每一个躯体上面都流淌着泥浆。只能说是看见各种形状的,不断流淌的泥浆从地上冒出,然后慢慢地向阿烈这个方向走来。 看着这些怪物朝自己逼近,阿烈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他抽出腰间的短刀,紧紧地握在手中,瞪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形躯体。 风声从阿烈耳边响起,接着亮起了一道彩虹般的光芒。最近范围内的泥浆怪物被这光芒拦腰截断。那些怪物瘫软在地上,成了一堆泥巴,然后慢慢地渗在大地里。 阿烈转过头,在自己身后,站着一个人。身形略微比自己矮小些,可是却看不到面庞。因为这个人从头到脚都被罩在一件灰色的袍子里,只有一双雪白的纤足露在袍子下面。从这双脚上,阿烈判断这是个女人。她安静地站在那里的时候,彷佛和整个灰雾融为一体。 “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阿烈冲口而出,能在这里碰见人的感觉真好。 那人没有回答他,只是手一伸,居然把阿烈拎了起来。阿烈还没来得及挣扎,身子一轻,已经被甩到了树上。他用手一撑,在一个树杈间稳住,坐在树枝上向下望去。 那些泥浆怪物还在不断地向这个逼近。只是走不到那女子一丈范围内,就会被一道美丽的光芒拦截住,重新变成泥浆在地上流淌。 阿烈此时居高临下,看得清楚,原来那女人手里拿着的是一把一尺来长,就像新月一般的弯刀。只是这弯刀每一次挥出去,都从刀尖处发出一丈多长的光芒。正是那光芒,杀死了那些泥浆怪物。 可是,从沼泽里还不断的有新的泥浆怪物爬出来,不断地走过来。阿烈不知道已经过了多长时间了。只是,他看出来,那个女子弯刀上的光芒开始慢慢变得弱起来,灰色的衣服上隐隐冒着白汽,那是汗水在不断蒸发。甚至女子喘气的声音阿烈都可以听见。 阿烈握紧自己的刀,跳了下来,站在那女子的身边:“你歇一下,我来。”他话音刚落,衣服后面的领子一紧,居然被那女子又抛回到了树上。显然那女子不愿意被人帮忙。 阿烈一个纵身,又跳回女子的身边。什么话也不说,冲向身边最近的一个泥浆怪物,挥刀砍去。 刀还没砍到怪物身上,居然又被抓住领子扔回了树上。阿烈的倔强上来了,再次跃下树。 可是那女子似乎丝毫不领情,她一边挥刀逼退怪物,一边继续抓住阿烈的领子把他扔回去。无论阿烈怎么闪避,却都逃不过她的轻轻一抓。 场面顿时变得有些滑稽起来。阿烈此时发现,其实这个女子的精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她完全没必要再耗费力气让自己回到树上,而且,身边多一个人帮忙她难道还不愿意吗? 阿烈不忍心再让自己去耗费她的力气,可是让他就这样坐在树上观战,他就不是阿烈了。 正在这时,那个女子身体一晃,向后退了几步,坐倒在地上,背靠着大树。她的精力显然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可是她依旧紧紧攥着弯刀,面对着那些泥浆怪物。 阿烈此时什么也顾不得了,他跃下树,站在那女子的前面,同那些泥浆怪物对峙。可是那女子居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伸出手去抓阿烈的衣领,似乎要再把他扔回到树上去。 可是这一次,她没有成功。阿烈握住她的手,把她往自己背上一抗,三两下又爬回了树上。顾不得查看女子的情况,阿烈紧紧盯着下面那些淌着泥浆的怪物。 那些泥浆怪物在离开大树一丈的距离时,忽然停了下来。只是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阿烈惊奇地看着那些怪物,正在寻思是怎么一回事。忽然衣领又被抓住,那个女子身体非常灵活,抓着阿烈,爬到了大树最中间的主树干上,那个主树干中间竟然是空的。一尺多宽的树洞。 女子毫不犹豫的把阿烈朝那树洞里一塞,随即自己也跳了进去…… 顺着树洞滑了不过三四丈距离,阿烈屁股朝下,摔到了地上。还好,下面居然是沙地。阿烈心里暗暗庆幸,自己的屁股总算没有受到太多摧残。他四处看了看,这里感觉好像是一个山洞,石壁上有些缝隙,透着亮光。 那个女子随后也滑了下来,双脚站在沙地上,透过她面上的灰布,阿烈感觉到她正在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 阿烈不喜欢这种感觉,他站了起来。他比她高出半个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站在她面前,阿烈竟然会觉得自己很矮小。她身上凛然有一种气势,在和那些泥浆怪物打斗的时候,她就冷静地向一座山峰,即使筋疲力尽,但是骨子里的那种傲然之势,却丝毫没有减弱半分。 阿烈叹了口气,第一次,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老大风范原来徒有其表,不堪一击。 女子忽然转了个身,不再理睬阿烈,自顾自地向山洞深处走去。阿烈急忙跟在她后面,叫道:“你到底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女子没有搭理他,阿烈忍不住烦躁起来,虽然他从来不和女人动手,但是这次他决定破例一次。 “你再不说话,我对你不客气了。”阿烈伸手向那女子背后抓去。 女子低低地喝斥了一声,随手向后挥去。可是她的抵挡却是如此无力,阿烈已经一手挡住那女子的手臂,另外一只手已经抓到了的衣服。 随着哗啦一声,女子的衣服居然被阿烈从背后撕裂了。顿时,她背上细腻白嫩的肌肤露了大半出来。那女子一个转身,腰间的弯刀已经在手,径直向阿烈头上劈去。只是,弯刀刚刚伸出,她的身体一软,向后倒去。 阿烈一怔,忽然想到,刚才那场恶战,其实她的精力已经消耗殆尽,只是拼着一口气,硬支撑了下来而已。现在她就已经到了极限,即使一根稻草的重量加在她身上,也会让她彻底的倒下。 女子昏倒在地上,只是手里依然牢牢攥着那弯刀。她的衣服被撕开,此时大半滑落下去,丝锻般的长发披散在地上,露出她苍白的面容。 阿烈惊呆了,她分明是一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子,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挺直的鼻子,花瓣一样的嘴唇。只是她的唇上少了些许的血色,却更多了份孤傲的气质。 阿烈觉得这样看着一个昏倒的女孩子,似乎有些不合适,可是目光却又舍不得离开那脸庞半分。他感觉自己的面上发热,有些手足无措,心里有一种暖流在慢慢涌动。这种感觉,他竟然是从来没有过。 迟疑了一会,阿烈还是走上前去,把那女孩的衣服给她往上拉了拉,然后俯身把她抱起来。 阿烈抬头打量下周围的环境,随即抱着女孩,朝里面继续走去。转过一个小小的弯度,眼前一亮。 这里是一个大一点的石洞。里外的两个石洞,就好像葫芦形状。此时阿烈抱着女孩,正置身在里面的石洞里。石洞的中间放着一个石床。 阿烈把女孩放到石**,然后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轻轻地盖住女孩的身体。然后阿烈开始仔细的察看这个石洞,看看有什么可以充饥的食物。 石洞里没有食物,不过有水。那是在石床右边的石壁上,有一个小小凹陷,就象天然的石盆,里面充盈着清水。 阿烈用手捧着清水,一点点的滴到女孩的嘴唇上。直到喂了两捧清水以后,女孩的面色开始好转起来。 阿烈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居然全身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整个人有一种要虚脱的感觉。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头埋进那清水里,大口大口地喝着。 等到阿烈再次从水里抬起头的时候,突然感觉脖子有些发凉,他慢慢地回过头去。那个女孩已经坐在石**,伸直手臂,弯刀的刀尖正指着阿烈的脖子。 而她的眼睛,正凝视着阿烈。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阿烈从来没有看见过比这更美的眼睛,晶亮的眸子带着紫色的光晕,草原夜里漫天的星光都会黯然失色。可是他也从来没有看见过比这更冷的眼睛,眼眸的深处,彷佛堆积着万年难融的坚冰。 阿烈突然打了个寒战。 “我是阿烈,嗯,我,我是从山谷那面过来的,就是那个黑色的山峰。你是谁,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女孩盯着阿烈,刀刃依然架在阿烈的脖子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莫非你是哑巴?你不会说话?”虽然这女孩子冷的可怕,但是阿烈却并不觉得这个女孩对自己有恶意。他在心底里感觉,她是不会伤害自己的。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阿烈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她在那些泥浆怪物前救了自己。 阿烈等了半晌,见那女孩依然面无表情,并没有回答他问题的可能性。阿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美女,这样总举着刀很累的,有没有吃的?吃完再说也行,我要饿死了。” 刀刃没有刺入阿烈的脖子,但是,女孩手腕一转,那刀带着彩虹般的光芒,拦腰向阿烈劈了过来,竟似要把他一刀两断…… 第4章:第四章 地底末日 就在阿烈闭上眼睛,准备一命呜呼的时候。哗啦一声,他腰里的百宝袋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冰冷的刀刃没有砍入阿烈的肌肤,反而渐渐远离。阿烈睁开眼睛,见那女孩正盯着地上的东西在看,看的正是他从卓木那里拿来的形如人手的树枝。 女孩手中的弯刀刷地收回到袖子里,她俯身捡起树枝,忽然开口向道:“你是从哪里得到恶灵揽月的?” 这是阿烈第一次听到她说话,声音很清亮,只是和她的眸子一样,总是给人感觉带着一丝寒意。 “恶灵揽月?”阿烈重复了一遍,“这树枝叫恶灵揽月?” 女孩不再说话,只是盯着手里的树枝,眼睛越来越明亮,也越来越寒冷,就好像月光下的万年寒冰。 此时,那形如人手的树枝枝头五朵淡黄色的小花忽然在慢慢地绽开,似乎有水分进入了花瓣内,花朵变得娇嫩起来。随着花朵的绽放,那花瓣上淡淡的黄色光华显现出来。就象月光般柔和的在周围形成一道光晕。 阿烈看呆了,却没注意到女孩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那树枝就如一个嗜血的恶魔,正在源源不断地榨取女孩身上的能量。而女孩闭着眼睛,已经将全部身心的力量用来和那树枝对抗。可是虽然女孩看上去,似乎不占上风,她还是没有放弃,一直牢牢地握着那树枝,直到最后,女孩身上的关节都发出咯咯的声响。 阿烈听到声响,抬头看向女孩,顿时吓了一跳:女孩的嘴唇都已经失去了血色,变成惨白。只是她的眼神还是那么倔强和冰冷,即使面对如此邪恶的树枝,她也绝不会妥协认输。在这个女孩的世界里,是不是从来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放弃和后退? “你快放下,危险。”阿烈顾不得后果,纵身扑上去,准备把那被叫做恶灵揽月的树枝抢下来。可是那树枝居然就象长在了女孩的手上,阿烈怎么都拽不掉。反而他一用力,就觉得自己使出的力量被那树枝吸收走了。阿烈一缩手,居然一股很强的吸力险些让他的手难以移开树枝。只是他的手没了力气,树枝的吸力似乎也减少了许多,他才缩回手去。 阿烈心念一转:“你别使力,你的力气越大,树枝的吸力就越大。你不用力气,树枝就没力量作用你。快点,别和它对抗了。” 女孩竟然对阿烈的好心不理不睬,只是她的左手慢慢地抽出弯刀,用尽最后的力气,向那树枝挥刀砍去。 弯刀碰到树枝上,一声金铁交鸣的声音,那树枝居然没有任何缺损,女孩的弯刀已经反弹回去。只是那树枝受了这一击,似乎一下萎缩了许多。女孩此时清啸一声,右手用力,居然生生把那树枝吸收走的能量全部收了回来。女孩的唇色恢复了少许血色,面色渐渐好转。而那树枝,枝头的黄色光华渐渐地黯淡下来。花朵虽然又恢复了失去水分的样子,可是却依然有着诡异的美丽。 女孩把树枝慢慢地放入怀中,在石**盘膝打坐,眼观鼻,鼻观心,竟然不再理会阿烈。 “那是我的东西,你不能拿走。”可是阿烈却无论如何也不敢伸手去女孩的怀里把那树枝掏出来。 这么诡异的东西,阿烈可不想稀里糊涂的就被别人拿走。而且他此时已经对这树枝的怪异充满了好奇,当初卓木的前辈是如何弄到这树枝的?恶灵揽月,这名字都叫的如此诡异。 看女孩没动静,阿烈索性坐在一旁,他此时筋疲力尽,身体一靠在地上,居然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阿烈再次醒过来,发现石洞里的光线亮了许多。只是石洞里除了他,却是空无一人,那个女孩不见了。只是阿烈身边放着一块面饼,小半只烤熟的野兔,阵阵香味扑鼻而来。此时阿烈饿的狠了,心知是这个女孩留给自己的,毫不客气,就着石缝里的清水,大吃了起来。风卷残云的消灭完所有的食物,阿烈摸了摸自己鼓起来的肚子,所有的精力和勇气似乎又重新回到自己身上。 他跑到外面的那个石洞,女孩依然不在。昨天从那棵树洞里滑下来的洞穴就在石洞的上面,看上去黑黝黝的。阿烈一想到上面的那些个泥浆怪物,头皮就开始阵阵发麻。 那女孩不会又跑到上面去杀那些永远也杀不光的泥浆怪物吧。阿烈摇摇头,这样倔强的女孩,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偏偏她又是那样的美,那样的冷。 阿烈沿着石洞走了一遭,看来这个石洞位于大树下面,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棵大树。只是奇怪的是,按理这里应该是在地上,可以石洞的四壁有些缝隙偏偏又可以透出光线,显然是外面的阳光。 难道这石洞不是在地下嘛?那些光线又是从哪里来的? 算了,既然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阿烈摸摸腰间的刀,决定爬上那树洞,他不能,也不想让那女孩轻视自己。难道自己一个堂堂男儿,居然还没一个女孩勇敢? 阿烈从旁边凸凹不平的石壁上手脚并用,慢慢向上爬,等爬到了那树洞里,就简单多了,他张开手脚撑住四壁,就象一只蜘蛛,移动速度很快。 还没等他爬到顶上,忽然一阵轰隆隆的声响传来,整个树洞开始摇晃起来。看这情形,就好像什么怪物在摇晃着大树,要把大树连跟拔起。阿烈叫了声苦,他加快了上爬的速度。 就在他的头刚刚探出树洞的时候,一声接一声打雷般的霹雳声在耳边响起。整个大树已经被连根甩起,一阵地动山摇,大地彷佛都要崩溃。阿烈紧紧地搂住一个树干,整个身子就象在海啸来临时候一叶飘摇的小舟,随着海浪抛起落下。 就在阿烈觉得天地倒转,自己要跌入深渊的时候,一只冰冷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衣领。此时,整个大树已经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横亘在那里,树枝还在不停地颤动。泥浆沼泽里的怪物源源不断地冒出,可是偏偏却又对这棵大树忌惮万分,即使大树已经倒在了地上,那些怪物依然不敢靠近大树所在的一丈范围内。 阿烈的身体被女孩提了起来,拉着他,在这棵大树上奔走。顺着树枝,向前跑去,此时,阿烈发现,原来这棵大树的树枝竟然如此之长,就如在沼泽上铺了一条路。 从泥浆怪物的嘴里发出阵阵凄厉的叫声。他们不断地向女孩追来,后面的怪物推着前面的怪物,那些进入大树一丈范围内的怪物彷佛被灼热的火烧过一样,瞬间干枯,出现裂纹,然后变成粉尘,散落在地上。而怪物们却丝毫不在意这样的情况出现,依然前仆后继,彷佛有一种更大的恐惧在驱赶着它们,使得它们即使瞬间就会粉身碎骨,也一定要抓住女孩。 阿烈大叫了一声:“你放下我,我和你一起跑,别拽住我的领子。”他手脚挥动起来,却险些和女孩一起摔下树干。 女孩不松手,阿烈却双手一张,拦腰抱住了女孩。这次,他绝对不认输,即使摔下树死在那些泥浆怪物的手里,他也不愿意被一个女孩这样拽着逃跑。 女孩冷冷地看了阿烈一眼,使劲把阿烈往地上一摔。阿烈稳住身体,偷空向她做了个鬼脸。他去拉女孩的手,女孩使劲一挣,却没有挣脱。 “快跑吧,美女,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阿烈叹了口气,指指后面。那棵大树已经从树根处开始燃烧起来,火光映射到的地方,沼泽和水洼变成了赤地。 阿烈和女孩继续往前奔走,那些泥浆怪物似乎也知道大势不妙,追着他们的方向不断地涌来。 快到头了,前方是一片黑色的雾气,雾气不断地翻涌,彷佛流动的黑水,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 阿烈刹住脚步,回头看了看那些涌来的泥浆怪物还有那燃烧的火焰,大叫道:“怎么办?” 女孩冷冷地眸子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恶灵揽月,咬在嘴里。同时,右手的弯刀向那黑雾挥出。一道美丽的光华闪过,却彷佛被黑雾全部吞噬,如一滴水溶入大海,不留一点痕迹。 可是女孩嘴里一口鲜血涌出,刹那间,那口鲜血被恶灵揽月全部吸收,花瓣瞬间绽放,月华般的光亮闪起,形成一个光晕,把女孩和阿烈罩在一起。 阿烈只觉得身体如腾云驾雾般飞起,那只冰冷的手拉着他的手,一起冲进了黑雾里…… 第5章:第五章 恶灵揽月 一股腥臭味熏的阿烈快要晕过去了,那只冰冷的小手一直牢牢地抓着他的手。阿烈屏住呼吸,竭力睁大眼睛,但是眼前除了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到。 那一冲之势用的劲道已经快没了,阿烈开始感觉身子要向下沉的时候,他的心里也一沉,这黑雾的下面是什么?是不是无尽的深渊? 还没等他脑海里有进一步的反映,一声娇喝,那只小手居然用力把他又向前推了出去。而这一推后,女孩的身体已经没了前冲的力气,开始向下沉去。 “要死一起死。”阿烈狂叫一声,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选择。只是出于一种男人的本能,不愿意接受女人的恩赐,他把女孩的手扣牢,腰上使劲一扭,把那女孩拉到自己前面来。 就在了两个人的劲力用完时,眼前一亮,恶灵揽月发出的光芒撕开了黑色的雾霭,他们两个人的身体已经冲出了黑雾。 眼前一亮,外面蓝天白云,绿树成荫,清泉小溪,一瞬间,彷佛从地狱来到了天堂。 阿烈和女孩浑身一软,摔倒在草地上,居然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阿烈看着头顶上的蓝天,咧咧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女孩苍白的脸色在阳光的映照下,泛起淡淡的红晕,就象清晨桃花的花瓣。 歇息了半晌,阿烈慢慢地站起身来,蹒跚着走到溪水旁,把头埋进水里,大口大口地喝水。等他从水里抬起头,女孩却依旧躺在草地上,满头黑发散落在碧绿的青草上,如画中人。 阿烈捧了一捧水过去,让水从指尖一点一点地滑落到女孩的嘴里。女孩的眼睛一直闭着,只是嘴唇微微地张开,缓缓地吞咽着泉水。 一连喂女孩喝了三捧水,阿烈才看到女孩精神恢复了许多。女孩的眼睛缓缓睁开,阿烈朝女孩咧嘴一笑:“咱们还活着。”他说完后,在女孩身边躺下,与女孩并排躺在草地上。此时阿烈才感觉到浑身酸痛,胳膊腿似乎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想动一下居然都动不了。 “你已经知道我叫阿烈了,你叫什么啊,我总不能一直哎,哎的叫你吧。”大难得脱,阿烈忽然发现活着说话原来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我叫雪千寻。”女孩面无表情,话语声依旧冷冰冰。 “好冷的名字,好冷的人。”阿烈每次听到这女孩的说话声,都觉得自己心里忍不住要打寒战,不过他发现这个叫雪千寻的女孩虽然冷的怕人,但是每次大难之时,却从没有把他扔在险地,反而竭力救他性命。所以阿烈慢慢对她的冰冷习惯了下来。 “我以后叫你阿雪好不好?你怎么会在刚才那种鬼地方啊?还有,那个恶灵揽月到底是什么东西?” 雪千寻再次闭上眼睛,过了许久,她从怀里掏出那支被称为恶灵揽月的树枝,忽然手一扬,把那树枝扔到了溪水里。阿烈来不及去抢,眼睁睁看着树枝随水飘走。 “你、你……完了。”阿烈说不出话来,他心里暗暗叫苦,到时怎么向卓木交代? “那东西不是你我这样的人能留住的。自从它出现在世间,已经不知道掀起了多少血雨腥风。知道苏妲己吗?”雪千寻冷冷地横了阿烈一眼。 阿烈虽然生活在东胡部族里,可是阿烈的爷爷却是个博学之人,从小不仅教阿烈识文字,读书,还给他讲了很多故事。所以阿烈也并不只是整天只知道摔跤打斗的牧人,相反,正因为比别的少年见识高了许多,所以众少年对他也是颇为服气。 此时,雪千寻一提到苏妲己,阿烈心里一转,说道:“就是那个迷的殷纣王神魂颠倒的美人儿?据说最后殷纣王不仅不理朝政,还暴虐无道,所以周联络天下诸侯,取而代之。据传闻那个苏妲己本是狐狸精变来,所以才能媚倒纣王。” “哼,男人总是喜欢把所有的错都归在女人身上。你是男人,只知道帮着男人说话。”雪千寻的语气冷了许多。 阿烈嘿嘿一笑:“别人都这么说,不过依我看来,治理国家是男人的事情,男人治不好,只能怪自己没本事,和女人又有什么干系。” 雪千寻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周攻灭了殷朝,拿下都城,殷纣王在鹿台堆满珠宝,自己坐在中间,点火烧死了自己。而妲己则被姜尚捉住,要当众砍头。可是那妲己眼波流转处,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狠心下手砍掉她的头颅。姜尚没有办法,只能用黑布罩着她的头,然后自己亲自动手斩了妲己。” “这和恶灵揽月又有什么关系?” “妲己死后,尸身被用火焚烧,最后有个小喽罗,因为迷恋妲己的美貌,把那烧过的骨灰收起来,埋在了自己家的院子里。没想到,第二年,那埋灰的地方,居然长出了一株两尺来高的小树苗。树的顶端,是形如人手的一支树枝。当时这个小喽罗也没曾在意,只是以后无论怎样浇水施肥,这棵树再没长高大,始终是二尺来高。又过了好几年,那一年,一个月圆的晚上,这个小喽啰的家中放出血红色的光芒,甚至掩盖了月亮的光泽。从庭院里发出的惨叫声,方圆十里都能听到。直到天亮后,才有邻居敢到他家里去,看见的是遍地的白骨,而那白骨也已经碎成指头般大小的骨节。全家十几口人,居然没有一个存活的。有细心的人发现,那棵小树的五个枝节上的黄色花朵全部开放……” “难道是那树枝把小喽罗的全家吃了?”阿烈又是诧异又是怀疑,从来听说只有野兽吃人,难道树枝也会吃人,只是它无手无脚,无牙齿,从哪里能把人消化掉? “当时没有人注意这个,人们只是猜测,这户人家遇到了什么恶灵。直到最后每逢月圆之夜,总会有人化成白骨,而化成白骨的地方,却也总是有这棵开花的小树枝。慢慢的人们开始和这个树枝联系起来。而又有了新的传闻,说是谁得到了这支树枝,谁就能得到当初纣王和妲己秘密藏起的殷朝的无数财富。还有传言,谁控制了树枝,就能得到天下,甚至还能让妲己复生。于是,为了江山美人,天下掀起了血雨腥风,周朝的各个诸侯互相争杀,天下分裂成无数小国。只是到了最后,没有人还记得这个最初的谣传,而这支被人称为恶灵揽月的树枝也没了踪影……。” 阿烈听的咋舌不已,没想到自己竟然拿到的是这样一件引起天下纷争的东西。不由得心里有些暗暗惋惜,雪千寻居然轻易把这件宝物给扔了。想想看,一支在手,也许有一天脚踩天下,手挽美人,是何等的风光。 雪千寻似乎察觉到了阿烈的心思,冷冷一笑:“刚才我用恶灵揽月的邪气同那黑瘴雾抗衡,才保住我们的性命。只是这样一来,那恶灵揽月的邪气被激发了出来,再带到身上,恐怕你我都变成白骨一堆。你如若放不下那事物,现在去找还来得及。”说完,雪千寻闭上眼睛,不再搭理阿烈。 阿烈讪讪地笑了笑:“你先歇息一会,我去给咱们弄点吃的。”他刚才已发现溪水里的鱼很不错。 在水里捉鱼是阿烈的绝活,不过两炷香的时候,三条半尺来长的鱼已经剖洗干净,串在树枝上了。 阿烈燃起一堆篝火,把那鱼翻来覆去的在火上烤出香味来。阿烈回头看了看,雪千寻似乎已经睡着了,一动不动地躺在草地上。他心里偷偷笑了,蹑手蹑脚地向她身边凑过去,要把烤好的一条鱼放在她鼻端下面逗逗她。 走近雪千寻,阿烈才发现,她的脸上不断地渗出汗珠来,汗珠一渗出来,瞬间竟然凝成了冰珠,没过多久,雪千寻的脸上已经被一层薄薄的冰晶覆盖,再仔细看去,她露出来的肌肤,都凝结着冰晶,整个人,彷佛已经变成冰雕。 阿烈看得咋舌不已,他虽然不知道雪千寻在练什么功,但是也明白此时如果去打扰她,估计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想了一下,他回到篝火旁,先自行把一条鱼撕来吃掉,恢复些力气后,也在溪水边盘坐起来,按照爷爷以前教给他的调息方式,一手掌心向眉心,一手掌心向丹田,两手交错,开始打坐。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阿烈再次睁开眼睛,天已经黑了。他站起身,伸展下身体,回过头去,看见雪千寻已经坐在篝火旁。此时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阿烈。 阿烈被雪千寻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伸了个懒腰,笑嘻嘻地说:“鱼好吃嘛?我阿烈烤出来的鱼,吃的人都恨不得连自己的舌头都吞下去。” 雪千寻的眼睛还是瞬也不瞬地盯着阿烈,竟然似没有听到阿烈说话,眼神中的寒意越来越重。 阿烈竟然觉得在她的眼光下,自己的心开始就象沉入冰潭中,慢慢冻结起来。寒意顺着胸口,开始向四肢蔓延。他心里大惊,急忙把自己的目光移开,不再同她的目光接触。 “你的调息功夫是谁教你的?”雪千寻的目光也从阿烈身上移开,只是那股寒意似乎一直还追随着阿烈。 “我爷爷教的,怎么了?”阿烈挪动着步子,走到篝火旁,却不再去看雪千寻,借着火的热量,四肢开始慢慢温暖起来。 沉默笼罩着两个人,阿烈觉得和雪千寻之间的感觉变得非常奇怪,似乎有一座冰山在慢慢地浮起,把两个人不断地隔开,距离越来越远…… 第6章:第六章 三间三道 篝火的火苗忽然跳动的很剧烈,空气中隐约有腥臭味道传来。阿烈眉头一皱,跳了起来。 “呜……”一阵狼鸣声传了过来。那声音来的好快,阿烈刚把刀拿在手里,几十条黑影眨眼间就出现在十丈开外,绿莹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在草原上生活的阿烈对这样的情景并不陌生,那是一群狼。只是,这群狼非常的不同,那就是在体型最大,几乎超过寻常狼一倍的头狼身上,骑着一个人。 狼群放缓了脚步,在距离阿烈两丈开外的距离停了下来。借着篝火,阿烈看到头狼身上的那个人,**上身,腰间围了一块狼皮,却是盘腿坐在狼背上。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阿烈。 阿烈右手握着刀,慢慢地退到雪千寻旁边,借着眼睛的余光,他看到雪千寻的脸色依旧是冷冰冰的苍白,双眼没有任何感情,似乎视线穿越了狼群,一直到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这群狼还有头狼身上的人,并没有影响到雪千寻。 那群狼散开成半圆形,站定后不再有任何动作。而那头狼则带着身上的人,慢慢走近阿烈。 草原上的狼是怕火光的,可是这头狼离篝火越来越近,却没有任何不安的举动。阿烈心里暗暗咋舌,可是经历了在那地域般的空间里和那些打不死,杀不光的泥浆怪物们的战斗,又从生死线上几次挣扎过来。如今的情形虽然诡异,却不能让阿烈惧怕。 “你们很好,很好,居然能从‘无间’里面闯出来。虽然是借助了恶灵揽月的威力,不过以你们现在的年龄,以后前途无可限量啊,哈哈,哈哈。”头狼身上的男人眼神炯炯地看着阿烈和雪千寻,语气中透漏出的欢喜之意非常明显。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阿烈见这男人似乎没有表现出什么敌意,心里的戒备就少了许多,只是握着刀的右手时刻不敢放松。 “哈哈,我是谁?这里什么地方?这个嘛,说来话长,等你什么时候过了三间三道,我自然会细细说给你们听。现在你们过了‘无间’,还有‘有间’、‘有无间’,‘天道’、‘地道’、‘人道’。你们既然到了这里,就乖乖得闯关,这个地方,唯一的出路就是打通三间三道,如果你们那时还能活着,哈哈,到时一切都是你们的了。”头狼身上的男人说完后,嘿嘿笑着,目光从阿烈身上到雪千寻身上来回扫视。眼里露出又是欢喜,又是赞叹之意,“不错不错,你们俩人是个好胚子,再好好磨炼几年,何愁大事不成?两个小娃娃乖乖地去把那三间三道搞定,出来以后,好处自然大大的有。” “我们凭什么听你的?最好放我们出去,不然我就和你拼了。”阿烈把手里的刀一挥,放了句狠话。 “哈哈,哈哈、”男人仰天长笑,“我凭什么留下你们,哈哈,就凭现在你们随时可以当我狼群的食物。等哪一天你们能把我的狼群当作食物的时候,你再来给我说这句话吧。” 男人话音刚落,一道绚光直指头狼背上的男人,雪千寻的剑已经出手。阿烈的身体也窜了出去,只是他的目标是那匹头狼。阿烈清楚地记着,爷爷告诉过他,“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此时,他的眼里只有那头狼绿莹莹的双眼。 一声长笑,刹那间,雪千寻的剑光,阿烈的刀光没了踪影,彷佛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了下去。一阵冷风吹过,篝火也没了,整个世界被浓的化不开的黑雾掩盖,吸取了所有的光和声音。 远远地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你们两个就给我乖乖的去闯剩下的两间三道吧,等闯完了,再在我面前亮你们的刀剑,现在,哈哈,我的狼群暂时还不需要食物。” 阿烈屏住呼吸,那突然而来的黑色浓雾让他分辨不清方向。他开口想要召唤雪千寻,可是刚一张嘴,浓雾就好像要顺着他的嘴挤入到他的身体里。这黑雾,居然想浓的化不开,但是又会流动的奶酪一般,想把人淹没窒息。可是,被奶酪包围是绝对不会象现在这样难受,浓雾里面的腥臭味让阿烈快要昏倒。 他试图用刀子去隔开这浓雾,却入刺入水中,只是浓雾把刀子吞噬,一切都无能为力。 就在阿烈要抓狂的时候,一只冰凉的小手握住了他的胳膊。熟悉的冰凉感,是雪千寻的手。阿烈心里一阵狂喜,彷佛无所归依的小船找到了航线。顿时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雪千寻拉着他,也不说话,只是朝一个方向奔过去。奔了几步,脚下踩到了水里,两个人没有停脚,继续往水深处走去。直到水淹到腰间,雪千寻的声音清晰地传来:“钻到水里。” 整个人浸入水里后,溪水清澈见低,睁开眼睛向旁边看去,雪千寻黑色的长发在水流里飘拂。溪水越来越急,也越来越深。阿烈握着雪千寻的手,只能任凭流水把他们不断地向远方冲去。 时不时把头露出来换口气,阿烈感觉,溪水上面的黑雾已经渐渐淡去,可以看到夜幕上的星光。他拉着雪千寻的手,示意她把头也探出来。 阿烈手脚并用,想办法要把身体慢慢向岸边靠拢,可是水流的冲力越来越大,划动了一会,阿烈发现只是徒劳而已,正要放弃。此时雪千寻的眼睛忽然睁大了许多,看着前方呆住了。 阿烈一心只是观察岸边有什么可以抓住的事物,没有注意到前方,此时他顺着雪千寻的目光向前看去,顿时连呼吸都忘了。 前面就是绝壁,溪水冲出绝壁,形成一道瀑布向下泻去,轰轰的水声,震得两个人耳朵发麻。眼见着再有十几丈距离,两个人就要随着水流被冲入那瀑布中,瀑布下面,却不知道是万丈深渊,还是怪石乱崖。 “快点划!”阿烈狂叫一声,手脚并用,使出最后的力气,向岸边拼命的游去,他一只手还拽着雪千寻,用力拉着她,让她也把手脚摆动起来,好能尽量靠向岸边。 雪千寻忽然向着阿烈冷冷一笑,摇摇头,似乎在示意他不要徒费力气。还没等阿烈反映过来,雪千寻用另一只手环抱住阿烈的腰,整个身子软软地贴在阿烈胸膛上。 阿烈的手脚停止了划动,一股清凉从胸前传到全身。不由自足的,他用手搂住雪千寻,也好,要死,大家就死在一起好了。 一股豪情从阿烈心里升起,此时,雪千寻的嘴巴贴近阿烈的耳朵:“抱紧我,别松手,我们不会死的。只要我们在一起。” “我答应你!”阿烈吼叫出来,声音传过隆隆的水声,此时,两个人搂抱着的身体,已经到了悬崖边缘,在水流的裹挟中向下坠落…… 第7章:第七章 吞噬 在汹涌的水流中,阿烈努力保持着自己意识的清醒。他无法睁开眼睛,只好尽量的凭感觉控制自己身体的肌肉保持放松状态,这样可以减轻水流冲击带来的伤害。 已经感觉不到下落了多长时间,阿烈和雪千寻两个人的身体忽然重重地撞在了什么事物上,软软地向下沉去,随即那事物又反弹了起来,两个人的身体又向上冲起,然后再次坠下,再次冲起。几个反复以后,两人身体摊在了那事物上。 阿烈一面移动身体躲避上面水流的继续冲击,一面感觉身下滑滑腻腻,不断上下微微颤动。他勉强睁开眼睛,朦胧里拖着雪千寻向没有水流冲击的地方爬去。 感觉爬出瀑布冲击的范围后,阿烈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仔细看去。原来自己正置身于一张巨大的网上。只是这张网是用青藤交错形成的,悬在半空,水流冲到青藤上,顺着青藤的缝隙继续向下泻去。青藤长期在水的浸润下,长满了青苔。透过缝隙向下看去,白茫茫一片,看不到底。再向外看去,那飞泻的水流再向外不过一丈距离,就出了青藤巨网的范围,是无边无际的虚空…… 掉传头来,向悬崖里看去,阿烈吃了一惊。青藤巨网似乎在这个方向上没有什么边际,悬崖突然被人拦腰斩了一个极大的豁口,巨网在豁口里不断地延伸进入无边无际的黑暗,连目光也无法达到的黑暗深处,宛如天地间的一个巨兽,正张大了口,等待着吞噬一切…… 阿烈和雪千寻两个人向着豁口方向爬过去,水流在外面形成一道雨帘。此时,才感觉到身体已经瘫软在青藤网上,使不出一丝力气,肌肤火辣辣的痛起来。那青藤上经年水的冲刷,长了许多青苔,阿烈发现这青苔贴在身上,凉凉的,身体的痛感减轻了许多。 此时雪千寻的眼睛也缓缓地睁开,她环视了四周,面上却没任何表情,如此境地,也没让她眼睛深处的寒冰有融化的可能。 雪千寻转过身子,忽然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一头乌发披散在她的身上,越发衬托的肌肤如雪般洁白。只是在瀑布的冲击下,背上的肌肤如同被鞭子抽打过,道道红印赫然在目。 阿烈感觉身上的血忽然全部涌动,脸上热的惊人。待要掉转头去不看雪千寻,可是却怎么也移不开目光。 雪千寻用手把青藤上的绿苔刮下来,涂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把衣服拧干,盖在自己身上,仰面朝天,背部全部陷入到青苔中。 阿烈此时才回过神来,暗骂自己一声,顿时也学着雪千寻的样子,把自己身上被冲伤的地方涂上青苔。果然清凉的感觉弥漫全身,痛感慢慢地消失。阿烈摊开手脚,和雪千寻并排躺在青藤上,感觉着青苔给自己身体带来的凉爽和慰籍。 雪千寻继续用手拢了一些青苔,然后送到自己嘴里,慢慢咀嚼着。阿烈好奇地尝了一口,略微带点腥气,开始咀嚼有些甘甜味,到最后却有一些苦涩,全部咽下去,肚子里渐渐有了暖和的气息。 吃饱了青苔,阿烈扭过头看了看雪千寻,雪千寻的面容依旧苍白,她双眼闭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水滴,人已经沉沉睡去。 阿烈静静地看了雪千寻一会,头脑开始迷糊起来…… 再次醒来时,透过瀑布,外面的阳光灿烂,照射在水雾上,一道美丽的彩虹出现在阿烈前面,彩虹彷佛触手可及。此时已经是正午。阿烈感觉整个身体都变得轻松了许多。他从青藤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心情突然变得非常的愉快:它奶奶的,老子几次大难,都还好好的活着,现在还能坐到这里看瀑布彩虹,何况旁边还有个美女,这种好事能有几个人遇到。 刚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向旁边看去,雪千寻不见了! “阿雪——,阿雪——。”阿烈放开喉咙喊了起来,声音被水声阻隔住,在那缝隙的前方回响。 没人回应,阿烈顺着青藤向悬崖缝隙深处走去,青藤有些滑,阿烈小心让自己不要摔倒。光线变得黯淡起来,蒙蒙胧胧中,阿烈忽然看到一道绚光在前方闪起,正是雪千寻弯刀挥舞时候的光泽。 “靠,这种地方,难道也有妖怪不成?”阿烈心里骂了一声,脑子里又浮现出在那什么‘有间’里杀不死的泥浆怪物。 阿烈把腰间的刀抽出来,还好一直都绑的比较牢靠,没有被水流冲走。他握紧刀把,加快脚步,向雪千寻那里冲了过去(树枝实在太滑,这冲更象是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咦”阿烈到了近处不禁惊讶地喊出声来。雪千寻面前并没有什么怪物,不仅没有怪物,甚至连任何东西都没有。雪千寻的弯刀挥舞,似乎在向虚空中不断地刺砍,却没有什么回应。 而雪千寻的长发飞动,汗水顺着脸颊向下滴去,可见她已经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搏斗。 “你疯了?”阿烈大喊一声,准备过去制止住雪千寻的举动,他心里喃喃说:“疯子,真是个女疯子,和那些泥浆怪物拼命也就算了,和空气拼命简直不是一般的疯。” 刚靠近雪千寻,突然一股疾风向阿烈迎面扑来,下意识的,阿烈举起手中的刀去挡住那疾风。只听得刀刃嗡嗡做响,那风中蕴含的力量,让阿烈身子巨震了一下,胸中发闷,气血涌在咽喉处,生生被阿烈忍住,咽了下去。 阿烈突然明白了雪千寻为什么象个疯子一样的舞动弯刀了。 阿烈退后几步,把刀握紧,双眼警觉地盯着前面,没看到任何东西。过了一会,那股疾风也没有再次袭击他。阿烈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又是一阵疾风迎面扑来。阿烈心念一动,身体向后撤了几步,那股劲风并没有追击过来。 阿烈恍然大悟,他仔细向脚底看去,在前面不远处,青藤的颜色似乎有些不同,变成朱红色,而自己脚下踩的青藤颜色则是深绿色。朱红和深绿的交接地方,长着几颗白色拳头大小的果子。 阿烈的脚步只要靠近那些果子一尺内,就有疾风扑出,而他退出一尺距离,则无任何异样。 此时雪千寻的双脚踩在朱红深绿交接处,身体就象狂风中的一片树叶,或者说是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的一只小舟,只是她却丝毫没有退缩,较小的身躯同那无形的力量抗争着。 阿烈叹了口气,这种女人,真拿她没办法。他把刀一挥,冲到雪千寻旁边,也疯狂地砍杀起来。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砍杀的是什么,为什么砍杀,可是遇到这样的情景,除了和她并肩战斗,还有别的选择嘛? 就在阿烈感觉体力快耗尽时,他准备先拉着雪千寻撤退,想办法恢复了体力后再来接着打的时候,忽然雪千寻刀锋一传,竟然没有再去抗击那飞扑过来的劲风,任那劲风带着的力量撞到自己身上。 刹那间,雪千寻的身体就象断了线的风筝,向外飘去。只是同时她的弯刀也已经把一颗白色的果子砍了下来,滚落出去。 “阿雪——”阿烈身子一扭,顺着雪千寻飘出的方向扑了过去。已经迟了,雪千寻的身子弹出了青藤网…… 雪千寻的眼睛睁得很大,盯着阿烈,冰山般的眸子一动不动。只是她的面上突然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这是阿烈第一次看到她笑。随即雪千寻的身体随着瀑布向下坠去,消失在阿烈面前。 “阿雪,阿雪”阿烈跌跌撞撞地扑向青藤网的边缘,两手紧紧抓住青藤,任凭水流击打着自己的背部,拼命向下看去,眼前白茫茫一片,哪里还有阿雪的踪迹。 “为什么?为什么?”轰轰的水声掩盖住了阿烈的嚎叫。他无力的趴在那里,似乎一瞬间,自己的灵魂也随着瀑布冲进了无底深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躺了许久,阿烈忽然站了起来,在瀑布的冲击下艰难地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走了回去。 他抹了一把脸,湿淋淋的脸上不再有汗水和泪水,冰凉的瀑布水已经洗去了一切,当然,阿烈不会承认自己流过泪水。男人,流血流汗不流泪,可是,为什么他的眼睛那样的酸涩? 阿烈走回刚才那青藤朱藤交界处,一颗白色的果子静静地卡在青藤中。阿烈蹲下来,捡起果子,为什么雪千寻要用自己的命去换来这样的一颗果子?为什么? 第8章:第八章 水之威 阿烈把白色的果子放在掌心上,举到眼前,就着光线仔细观察。果子的外壳非常光滑,泛着乳白色的光泽。如果不是阿烈亲眼看雪千寻由青藤上把果子劈下来,简直无法相信这是那些青藤植物长出的果子。它更象是妙手匠人拿白玉精心雕刻而成。 白玉果子忽然在阿烈的掌心微微颤抖起来,轻轻的爆裂声响起,随着响声,果壳上开始出现裂纹。阿烈眼睁睁地看着,那整个果壳在自己掌心里四分五裂,散落开来,随即一团柔滑的半凝固状乳白色果肉显现出来,一接触空气,果肉迅速的融化,渗进了阿烈的掌心里。阿烈只感觉到一股冰凉的气团从掌心开始向自己的身体迅速的游走。 “啊——”阿烈发出惨叫声,那股气团流经过的地方,就像被无数只蚂蚁啃噬,他看到自己肌肤表面并没有什么异状,可是肌肤内里竟然痛到让阿烈以为自己的血肉都被一点一点的撕碎。 气团在胸口停留了一下,似乎正在犹豫往哪个方向继续游动。而此时阿烈已经倒在了地上,身体缩成一团,不停的翻滚着,渴望减轻一点痛楚。 不知不觉,阿烈的身体已经滚过了那道朱红色的藤蔓和青色藤蔓的交接处,此时所有的劲风都已经消失无踪,任凭阿烈的身躯向那缝隙的黑暗处翻腾着下去了。此时阿烈就像被那大张口的巨兽吞进咽喉深处,看不见踪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烈清晰的感觉自己身子不断的下滑,他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晕过去,这样,身体的疼痛就不会如此的清晰,如此无处可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神智甚至比以前还要清醒十倍百倍,能够真切的感受到那股气团在自己身体里的游走,感受到每一寸肌肤的那种撕裂的痛感。 直到整个人滑进了水里,阿烈才感觉到那股气团游走过自己身体的每一处后,忽然消散不见了。那种难以言状的疼痛也随即消失。只是身体的肌肤微微发热,发胀,彷佛是充足了气的气球一般。不过从外在看,并没有任何不同,只是自己感觉到身体变轻了许多。 阿烈从水里慢慢地浮起来,探出头来,周围黑黝黝的,只是四周的山壁上有点点亮光闪动,借着那微弱的亮光,阿烈看到这里似乎是在积满了水的山腹中,他试着向石壁游过去,触手一摸,滑溜溜地不着力,居然也是长满了青苔。那发亮的地方,镶嵌着的竟然是拳头大小的白玉,散发着光辉,把这里的黑暗驱散掉。 沿着水中游了一圈,四周都是长满青苔的石壁,根本没有能够上去的可能性。阿烈摊开四肢,任凭身体在水面上漂浮。他彻底地失望了,难道自己就要这样饿死或者困死在这水潭里? 一条鱼从阿烈的身边游过,阿烈随手一抓,居然把那条鱼抓了起来。阿烈心里惊讶了一下,他的动作似乎比以前快了一倍不止。放在以前,他是绝对没有想过自己能在这种情况下抓到鱼。 难道是那颗古怪的果子的原因?阿烈此时却不想再去追寻什么答案了。他把那尾鱼往远处水面一扔,自己继续仰面躺在水上。 不对,阿烈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如果这里是死水,怎么会有这样大的鱼?那就是说,这潭水应该会有进水口和出水口,流动的水,才会有鲜活的鱼游动。阿烈精神一震。他游到石壁边,用刀子把那发光的白玉撬了一块下来。拿在左手里,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右手的刀子顶住石壁,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阿烈在水里睁开眼睛,借着白玉的光芒,慢慢向深处探去。果然,下潜了一会,阿烈感觉到一股暖暖的水流,形成了漩涡在把他的身体向里吸去。阿烈把自己的身体彻底放松,闭上眼睛,整个人用力顺势随着水流往下沉去。 在水里头下脚上不知道旋转了多久,水流的力量突然加强了许多,一个大的水浪过去,阿烈整个身体被抛进了水洞里,一尺来深的水冲着阿烈的身体,身体下面在水底摩擦到了沙石。阿烈把刀用力向下一扎,身体不再随水漂流,稳在了水中后,阿烈起起来。此时,暖暖的水流刚好冲过他的腰部,上半身已经露在了水外。 阿烈打量了一下,是一个一丈来高的水洞,整个水流沿着这个洞向外奔涌而去。水洞的壁上也是镶嵌着大大小小的白玉,映照着整个水洞朦胧发亮。阿烈松了口气,看来随着这水流就应该能找到出口。 只是,此时,忽然情势变了,那水流突然向回席卷而来,阿烈没注意,一个大浪,竟然把他整个身体冲到。整个洞穴里似乎变成了狂风暴雨中的大海,水流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操纵,一个接一个的漩涡,浪头冲着阿烈打来。 阿烈右手紧紧地握着刀把,然后用力把刀刃刺到石壁里,同时把整个身体牢牢贴在墙上,尽量稳住自己不被水流冲走。 只是那水浪似乎长了眼睛,竟然全部冲着阿烈扑去,似乎要把阿烈撕成碎片。阿烈一点一点的挪动自己的身子,他需要在最快的时间内走出这个水洞,这样,才不至于在这水洞里被这水浪打翻或者再冲回去。 凭借着莫明其妙得到的过人体力,阿烈终于在水浪中移动到了那出水口处,一个一丈多面积的圆形洞口,水流充塞着整个洞口,向外泻去。阿烈一步一步接近洞口,眼看就要出去了,而后面的大浪似乎不肯放过阿烈,一次又一次的向他身上撞击过去。 只是阿烈忽然觉得,这种撞击,反而让他非常的舒服,刚才那进入体内的果肉似乎给他的整个身体下加固了一层防护似的。越冲击,则他体内被激发的潜力越大。 最后一个大浪过来,阿烈顺着水浪的力量,向洞口扑了过去。彷佛进入到一个凝固的水中,阿烈觉得时间变慢了,整个人如同进入到像奶酪一般的物体中,慢慢地穿越着。如果没有借着那大浪的推力,阿烈觉得自己肯定会被凝固在这奶酪里。 推速越来越慢,可是那水却凝固的越来越快,似乎就要变成坚固的岩石。阿烈心里暗叫不好,难道自己就要被生生的卡死在这里吗? 就在阿烈心里叫苦的时候,阿烈的头部一轻,他的头已经探了出来,肩膀,手臂,等手臂一出来,阿烈使劲用刀向下挥去,把那将要凝固的水划了一道,借着一划之力,他的双腿也出来了。 整个身体落在软软的沙滩上,阿烈吁了一口气,他回头看去,刚才自己出来的那厚厚一层的水幕,此时已经全部凝固起来,成厚厚的冰块。一条小鱼似乎要跟着自己游出来,却没来得及出来,已经被冻在了冰里,双眼还圆鼓鼓的透着光泽。 阿烈好一阵后怕,试想,如果自己再迟一点点,自己的命运就和那条鱼差不多了。 此时,阿烈才缓过气,看到自己落在了一个小沙丘上,上面蓝天白云,总算逃出生天。 “哈哈,哈哈,”一阵笑声传来,阿烈从沙地上跳了起来。三个老头子拊掌大笑,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不知道堆了多少,这三个老头子加在一起没有三百岁也有二百八十岁了。就是这样老的老头子,却笑的像孩子般开心。 “终于等到一个能从‘有间’出来的人了。这么多年,可把老头子们闷坏了。这‘有无间’再没人来,老头子就要死光了……” 第9章:第九章 有无间 阿烈看见三个老头子向自己走近,他们笑的是如此得意,彷佛阿烈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一般。听完三个老头子说的话,阿烈心里顿时明白过来了,原来自己刚才是从那个叫做‘有间’的鬼地方死里逃生。 阿烈突然又想起了雪千寻,顿时心里一酸。如果没有雪千寻拼死换来的那枚白玉果子,他是绝对不会来到现在这里。可是,阿雪啊阿雪,只要你活着在我身边,我宁可不要那见鬼的白玉果,我宁可和你一起在那青藤上同疾风作战,甚至可以一起陪你战斗到死,只要你活着…… 阿烈浑然没注意到,一个老头子已经疾步奔向自己,右手一抄,拎住了阿烈的一只脚,另一只手托住他的腰,把阿烈整个人举在空中。此时老头子得意地哈哈大笑:“无子、间子、看老子身手和五十年前相比如何?” 阿烈努力把身体挺直,他见那些个老头子实在太老,而且笑起来没有一点恶意,心里也不怎么太害怕,只是叫道:“快放我下来,快点,要不是看在你们那么大年龄的份上,我可要踢你了。”说着,阿烈作势要去踢举着自己的老头子的面颊。 [ 书客网 shuke ]一个稍微嘶哑点的声音响起:“有子,这小家伙身手也太一般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闯过‘有间’、‘无间’的。” “没事,能有个人陪咱们玩,总比整天让我自己和自己打架爽。你怕他身手不好?哈哈,在我有子手下折腾几年,保证到时他让你们两个头痛。嗯,这小子好像吃了‘浑天果’,难怪你能跑到这里来,不错,不错,小家伙,乖乖地陪爷几个玩的爽了,自然到时你好处大大的。” 阿烈听到这里,知道了自己吃的那个叫‘浑天果’,他停止了挣扎,问道:“我吃了‘浑天果’会怎样?你们这里就是‘有无间’? “哈哈,小子,你想知道什么,那就等你什么时候打败了老子,把老子也这样举起来的时候再问吧。”话音刚落,阿烈的身子被那叫做‘有子’的老头子甩了出去。另外两个老人则一起跃起,抢着去抓阿烈,一边抢,还一边互相阻止对方抓到阿烈。 阿烈的身子此时就像被用来投掷的长枪,那三个老人此起彼伏不断的去抢着看谁能先抓到阿烈。而阿烈丝毫动弹不了,三人的力气大的惊人,只是阿烈发现自己开始稍有些头晕,到后面,整个身体肌肤下面一股股的热热的气息不停地在身体流转,整个身体越来越轻。他虽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可是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三个人的劲道纵横交错,自己的身体随着那劲道不断的翻滚,就像狂风大浪中的小舟。 那三个老人玩了半晌,才意犹未尽地停了手,把阿烈的身体扔在地上,三个人则围着阿烈上下打量。阿烈整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只是眼睛睁得大大地,盯着自己上方的三个脑袋。 “小子,哈哈,你现在落到老子们这里,你可有福了,乖乖地陪着老子们玩上个十几二十年,等你把老子打败了,出了这‘有无间’,哈哈,你到时就知道老子们的好处了。” “什么?要十几二十年?你们杀了我吧。”阿烈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被这三个老怪物这样折磨下去,他觉得自己不死也要疯掉。 “我们可舍不得杀你,你快起来,老子自然会详详细细地告诉你,为啥咱这‘有无间’好处大大的。还有那‘浑天果’的妙处,想知道就快点起来和老头子们走。” 阿烈从地上跳起来,那三个老头子把他围在中间,阿烈发现叫‘有子’的老头子朝他挤眉弄眼,其他两个则一个神情木然,嘴里念念有词,却不知道在唠叨什么,而另一个则透着天真稚气,只是满脸皱纹,看上去更多透着的是一种诡异。阿烈朝有子列咧嘴:“我叫阿烈,你叫有子,那谁叫无子,谁叫间子?这里叫有无间,是不是就是你们三个人的名字联起来?” 有子听了哈哈大笑,指着神情木然的老头子说:“这就是无子,另外那个是间子。这里叫有无间,所以我们才叫有子、无子、间子。所以你猜错了,是有了有无间,才有这三个名字,不是有了我们三个名字,才叫有无间,你这小子人不错,就是脑袋有点傻。不过老子喜欢,哈哈。” 阿烈当下也不说什么,这三个老头子虽然行为语言古怪,人也老的太离谱,偏偏身手又这么好,打又打不过,逃也逃不了。阿烈除了跟他们走,还能做什么? 一路走来,阿烈发现这里整个地形就像是一个碗,最外围是一圈高不可攀的石壁,他就是从那石壁的水洞里冲出来。如今那水洞已经彻底被冰封住了。石壁下面是呈环形的沙滩,小草,再往里,有矮矮的树木。而最中间则是一座正方形的院子,石头砌成的墙壁足有两丈高。最古怪的是,这墙壁四周都没有门,有子毫不客气地拎住阿烈的衣领,四个人脚步不停,直接从墙壁上跳了进去。 院子里面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靠南是一间石头砌的房子,看来这三个老头子平常就住在这里。房子前面还有一口井。只是整个院子的地上都铺着石头,阿烈随着三个老头子向屋里走去,刚在石头上走了几步,阿烈就觉得不对,脚底的石头竟然是热的!此时,他才发现,那口井不断的有火苗窜出。 见到阿烈吃惊的样子,有子老头得意地笑了:“小子,没见过会冒火的井吧。告诉你,想从有无间出去,这口井是唯一的通道。” 阿烈倒抽了一口冷气,他走近那口井,才不到一尺远距离,就觉得那热力烤的自己口干舌燥,再往前走一点,更是热的连气都喘不过来,连眉毛头发都快着火了。 “这,这,这怎么出去?你们从这里出去过?”阿烈从井旁退回来,惊讶地问有子。 有子却不再搭理他,径直进了那石头房子里去。阿烈四处看看,院子里却也没什么别的特别的地方了,于是也就跟随着进了屋子。 屋子里面空空荡荡,三个蒲团随意扔在地上,除此之外,别无它物。三个老头子往蒲团上面一坐,闭上眼睛,居然再不理会阿烈。 阿烈索性往地上一躺,地上暖暖的,虽然硬了点,可是热气烘的身体很舒服,过不多久阿烈就沉沉睡去。 黑暗中,阿烈感觉到一只冰凉的小手在自己的脸上轻轻地抚摸。这只手是如此地熟悉,阿烈大喜:“阿雪,阿雪,是你吗?”他一把抓住那只抚摸自己的手,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出现在面前,正是雪千寻。她朝阿烈挥挥手,示意阿烈不要出声,然后带着阿烈慢慢向前走去。那口喷着火焰的井出现在两个人面前,雪千寻忽然朝阿烈笑了笑,阿烈第一次见到雪千寻的笑容,心里一阵欢喜。忽然雪千寻双手用力一推,把阿烈推到了那口井里,顿时熊熊火焰把阿烈吞噬了进去。 “啊——”阿烈一声大叫,惊醒过来,原来是一场梦。那三个老头子还是低眉坐在蒲团上,浑然不理会阿烈的任何反映。 阿烈觉得胸口闷的慌,他见那三个老头子还盘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也不搭理他们了,自己索性径直走出门去,还是没人阻止他的行动。阿烈准备去四周看看地形,他不相信这里只能靠那个冒火的井才能出去,那三个老怪物一定是在吓唬自己。 出那个围墙,阿烈费了一番力气,他手脚并用,像一只壁虎一样,寻找每一个可以踏脚的地方,多亏阿烈觉得自己身子轻了许多,力气也突然大了许多,这才好不容易翻出墙去。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阿烈沿着山崖走了一圈,彻底绝望了。这里并不大,方圆数十里而已,可是四周高高的山崖长满了青苔,滑不留手,就算是壁虎,也没办法爬上去,更何况这山崖都是高耸入云,就算能够爬上去,也不知道要爬多久,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筋疲力尽的时候估计也只有摔死这一个选择了。 阿烈越来越沮丧,他躺在草丛里,看着夕阳慢慢从山崖上落下,天地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红色中,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难道真的要困死在这里? 第10章:第十章 过招 阿烈从来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在‘有无间’陪这三个老头子一陪就是五年。五年后的阿烈,已经长得高大健壮,并且拥有了一颗无坚不摧的心,一个装满了奇奇怪怪想法的脑袋。 这一切,都要拜‘有子’、‘无子’、‘间子’三个老头子所赐。阿烈每天象一杆长矛似的被三个人在空中抛来抛去的戏弄,直到阿烈摸清楚了三个老头子的劲道往来,用了一年时间,阿烈可以在他们的劲道中顺势调整身体。此时的阿烈,就像大海中的一条鱼,能够在无所不至的海水中向自己的目标去游动。再过了一年时间,阿烈从一条鱼变成了一个高明的舵手,他开始会操纵利用大海的力量去帮助自己的游走。 所以,在两年后的某一天,阿烈借用三个老头子他们自己的力量,轻轻巧巧地离开了他们三道劲气交错布成地包围圈中。三个老头子先是一呆,忽然又抱在一起哈哈大笑。 阿烈站在离他们两丈远的距离,打量着这些激动的老头子,心里非常的好笑,可是却有一些感动。 这两年的时间里,阿烈和三个老头子天天相处,阿烈发现,这三个老头子似乎一直在引导他朝一个方向努力。目前,他还不知道他们的最终目标是什么,可是他知道,就连每天对他的戏弄,都是在教他学会运用和发掘自己身体沉睡着的力量。现在,阿烈相信自己就算一个人要去摧毁一个狼群也可以毫发无伤的回来。 当然,这两年的时间,阿烈也把这个方圆几十里的地方每一寸都搜索过,连手掌大小的老鼠洞都挖开看了。最后他终于相信,要想离开这里,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打那喷火的井的主意。 阿烈尝试着挑来水去灌那井,每次,一大桶水下去,只见到一股白烟冒出,火苗猛地窜出来,转瞬又恢复原状,而那些水变成的白汽慢慢在阿烈眼前消失,彷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但是,阿烈最后还是锁定了自己的新目标,他确信,他不需要再去打那口井的主意了,因为那是一口没有弱点的井。他把目光转向了那三个老头子,只要打败了三个老头子,就能找到出路。 现在,阿烈已经知道,那枚雪千寻用命换来的‘浑天果’孕育了‘无间’水之精华,此时这精华已渗透到他的身体里,能够帮他激发身体潜在的能量,并且外界对他身体的冲击之力,都能被他的身体吸收转化成自己的力量,进而去反击这股冲击力。 只是开始,阿烈还不会运用和控制自己身体的力量,通过这两年来的训练,他渐渐摸索出了门道。随着对自己身体的掌握,阿烈发现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大,他可以轻易举起一块岩石,追赶上一只野兔, 只是每次想到被困在这里,阿烈又忽然变得沮丧。四周高不可攀的悬崖,中间那无法接近的火井,让他都觉得自己即使力大无穷,身手灵活,又能怎样?终究无法去对抗自然的威力,在鬼斧神工的造化面前,人,总是显得那样渺小。 三个老头子笑完以后,一起来到阿烈面前,此时有子满脸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了,他使劲拍着阿烈的胸膛:“好小子,好小子,虽然你有浑天果,可是只用了两年时间就能脱离老子们的掌握,还是让老子们大大地吃了一惊,当然,也是老子们对你手下留情……”听到这里,阿烈促狭的朝有子眨了眨眼睛。有子却是毫不在意,继续对自己大吹大擂了一番后终于转到正题:“现在你可以分别陪我们老头子过过招了。你什么时候打败我,才能去陪‘无子’、然后是‘间子’。只有到最后,你打败我们三个人的‘有无间’阵,你自然能离开这里,还能知道你想知道的事情。” “打败你们三个?”阿烈喃喃自语道,“那我宁愿一直等在这里,等你们老死还更现实一些。” 有子哈哈大笑:“小子,你到是知道老子们的厉害。不过,就凭你现在的身手,出去到中原那些国家,自保是绰绰有余了,只是要想夺回你家……,咳,咳……”有子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假装咳嗽了两声。 “夺回什么?你们想让我夺回我家什么?为什么是我?就是因为我闯到这里来吗?”阿烈第一次听到让自己无法理解的话,顿时心里起了疑问,难道自己到这里来,是一个早已安排好的圈套? “乖乖的跟着老子们,到时你自然会明白。走,我带你看一样东西。”有子不再和阿烈多说,拉着他的胳膊,快步走回他们住的那四方院子里。阿烈使劲挥手,要摆脱有子,他大叫道:“你们告诉,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情?” “你小子安静一会,等你打败了老子们,老子们自然会对你说,现在你再叫,老子杀了你和捻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有子忽然面目狰狞了许多,但是他说的话却让阿烈安静下来了。 阿烈并不怕死,可是,他不想稀里糊涂的死去,此时,他心里突然镇定了许多,他要活下去,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进了房子后,有子放开阿烈的手臂,一掌击向左手边的墙壁,墙上的石头表层哗哗的剥落,墙壁正中出现一个四方形的凹陷,里面居然堆满了密密麻麻的竹简。阿烈吃了一惊,当年自己的爷爷也有许多这样的竹简,上面刻满了字,从小爷爷就教自己读这些竹简。他不由自足地走过去,轻轻翻动这些竹简。果然,上面用红色的朱砂写满了字。阿烈看着这些竹简,忽然想到了爷爷,爷爷一定以为自己死了,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在部落里,不知道会怎样。突然间,一股负疚感涌上心头,如果不是自己当年的轻率,自己的小伙伴们也不至于死那么惨,而爷爷,也不会那么大年龄还要承受着失去自己的痛苦。 这一瞬间,阿烈长大了。他明白了,他不仅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还要为自己的选择对别人的影响负责。阿烈静静地站在竹简前,背对着有子,低声一个字一个字地问:“是不是我看完了这些竹简,就能打败你?” “不错,从今天开始,你随时可以找我来过招,哈哈,你对这竹简上的内容有什么疑问,也可以来问我,只是老子说不说,要看老子心情怎样了。”有子大笑着走出去。 有子竹简的内容全部是关于搏击内气方面的。阿烈结合自身这两年来摸索出的经验,对照竹简,对于人体经络的组成,气血运行,内息调理方面渐渐有了更深的了解。 就这样,阿烈除过睡觉、吃饭,就是练功。开始他每隔三天就去找有子打一架,只是经常三招就被有子拎起脖子,重重地摔了出去。后来,阿烈每隔十天去找有子挑战。这次,阿烈过了十招后被摔出去。再后来,阿烈隔了整整三十天去挑战有子,三十招后,阿烈再次被扔出去。 最后,连续一百天,阿烈没有去找过有子。而有子,则从开始的不屑,变得有些焦躁,整天在阿烈背后打转,嘲笑阿烈的无能。阿烈只是埋首在那竹简之中,或是盘坐在地上垂着头静静思索,丝毫不理会有子的任何挑衅,竟然是当他不存在一样。 第一百天的时候,有子开始沉默了。他在阿烈身后一丈远处盘坐下来,彷佛灵魂出壳一般,居然再也不动了。只是两个人的衣裳偶然被风吹起,飘动起来后,霎那间就碎成了粉末。一只黄蜂不小心飞进屋子,进入两个人之间,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三天后,阿烈站起来,走到有子面前,静静地看着有子:“你败了。” 第11章:第十一章 最后一战 有子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站起身来,身下的蒲团已经变成了一堆灰烬。而他整个人,则是突然苍老了许多。他站在阿烈的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阿烈,长吁了一口气:“好小子,好小子,看来我们三个老头子在有无间的五十年没有白等。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有子转过头去:“无子,下面轮到你了。” 始终是一副木然表情的无子走到正对着大门的墙壁前,轻轻用手抚过墙壁,顿时,墙上的灰沙簌簌落下。里面出现的也是一个堆放着竹简的墙隔,无子站在一边,看着阿烈,没有说话。 这次,阿烈用了半年时间,翻阅完竹简。竹简里面,全部讲的是如何利用地形、沙石、树木、水流来隐藏自己,同时攻击别人。并且,这里有详细的介绍天下地理形势人物风情的内容。阿烈越看越是惊讶,这竹简上面的内容,居然还讲到了行军打仗中的要略。阿烈结合着竹简,发现在这个四面封闭的山谷中,居然融合了各种地貌,山丘、草原、戈壁、沙漠、巨石。无子利用这种地形,布置了一个又一个的阵势。而阿烈的任务,则是一次又一次的想办法破解这些阵势。到了最后,阿烈闭上眼睛,站在小小的阵中,耳边似乎听到的是无数人马的厮杀声。而他正指挥着千军万马,在战场上纵横捭阖…… 无子对阿烈的考验战,是在一年后。那一天的前夜,无子没有睡觉,一直仰看星空。 第二天早上,阿烈看着无子布下的石阵,突然感觉很惊讶。在他的想象中,这个阵势,无论多复杂,多繁难,都不会让他诧异,可是,唯其这是个最简单的阵势,所有布阵中最简单,最基础的两仪阴阳阵。阿烈只要在半个时辰内,从这个阵势中走出,他就过了无子这一关。 站在阵势中间,阿烈只看到生死两门,他心里轻松了许多。只是此时他看了一眼远处的无子,见他依然神情木然,只是双目向天,嘴里不知道喃喃说着什么。 阿烈正准备把那生门先打散再说,忽然狂风暴起,一时间飞沙走石,乌云蔽日。天地昏暗下来,此时整个石阵在风中变得影影憧憧,生死两门骤然移位。 哗啦啦雷声大作,暴雨如注,那简简单单的石阵因为此时天气的骤变,居然再无规律可循。阿烈在暴雨中尽量睁大眼睛,可是什么都看不到。他挥拳向外打去,一股劲气直击打的碎石乱飞,却无助于事。 一时间,阿烈觉得自己就像失去了方向,而又被一张天罗地网罩住的鹰,在徒劳地拍打翅膀,寻找出路。本来他平静的心此时渐渐变得浮躁起来,把所有的力气都打向那些乱七八糟的石堆,一拳又一拳,直到感觉自己的所有力气都耗尽,阿烈忽然一下躺倒在地上,闭着双眼,任凭那些雨点溅落在自己的脸上、身上。 等心平静下来,阿烈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星象!对,自己竟然忽略了这一点,无子昨天晚上观看夜空,原来是通过星象预知今天的天气。只是,自己决定什么时候冲关破阵,也只是看完那些兵书之后才临时选择在今天。如果今天不是这样的天气,无子的一切算计岂不是落空了? 阿烈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一切都只是巧合?但是阿烈无法相信,天气怎能配合无子的石阵,难道无子能呼风唤雨? 一道闪电划过浓黑的云层,紧接着是震天的霹雳声响。阿烈忽然心地一片空灵。不是无子会呼风唤雨,而是他根据天气布置石阵!如果今天是丽日晴天,那么他要破的阵势,就不会是这个两仪阴阳阵! 相通了这一点,阿烈精神大振,他仰天哈哈大笑几声,然后解下腰带,用布条蒙住自己的眼睛。静静地站在石阵中间,让自己体内的气息归于平静,顿时,他的身体在疾风暴雨中稳如磐石。他的脑海一片空灵,竹简中的阵势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就彷佛置身在平静的海面上,阿烈借着风声,借着皮肤都雨水的感觉来判断自己身体的方位。 就这样,阿烈用最简单的方法,走出了石阵。他在这一战中,明白了一件事情:因势利导,随机应变。 当阿烈面对间子藏书的墙隔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墙壁里,没有竹简,一片都没有。只有一张微微泛着黄色的帛,上面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阿烈看着站在他旁边的有子、无子、间子三人。三个人的面色都很严肃,不像是在耍弄他。 “这算什么啊?”阿烈叹了一口气,打什么哑谜嘛?难道自己就要看着这片白帛发呆?他用两只手指提起那帛,比一根发丝还要轻,半透明的帛,似乎吹弹得破。 有子、无子、间子在阿烈身后盘坐下来,也不去理睬阿烈,他们三个似乎进入到了入定状态,任凭阿烈看着那白帛胡思乱想。 阿烈接下来每天的事情就是先看着那白帛发呆,等到看到不耐烦的时候,就丢下白帛,跳出围墙,自顾自地四处溜达去了。那三个人也不去管他,只是坐在那里,不声不响,要不是他们每天还要吃饭,阿烈还以为这三个人的灵魂早就脱离肉体,得道升天了。 半年以后,阿烈不再四处转悠了,他把那白帛拿到院子里,白天对着阳光看,晚上对着月光看,越看越痴迷,就好像看着自己迷恋的美人,眼睛都舍不得离开一分一秒。 终于有一天,阿烈小心翼翼地托起白帛,用头发从里面挑起了一个线头。他用手指捏着线头,居然把那白帛一点一点地拆散了。拆完后,整个白帛变成了一条长长的丝线,比头发还要细,原来这片白帛,居然是用一根丝线编制而成。 看着眼前的丝线,阿烈长长地叹了口气:“原来我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聪明。居然用了这么久才解开这个迷。”他把丝线从中间对折,然后再对折,如此对折了十余次,丝线形成了一个正方形巴掌大小的方块。上面是一幅地图,地图的中间是一簇火苗,而在地图的东面,有一个小小的圆块,一条鱼凝固在圆块里。火苗和圆块的下面,一条流淌着的火焰河流把两者连接到一起。 有子、无子、间子三个人在一旁默默地看着阿烈,等到阿烈重新回过神来,三个人站了起来,把阿烈围在中间。 有子叹了口气,居然一改往日嬉皮笑脸,语气很沉重:“小子,间子的这个难题你也破了,还有最后一关,你破了我们三个人的‘有无间’,你就可以出去了。现在,你知道如何出有无间了吧。” 阿烈想到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了五年了,五年的朝夕相处,阿烈心里明白,这三个老人其实对自己是极好的,在他们看似无情的磨砺下,阿烈此时真正成长为一个勇谋兼备的男人。虽然阿烈一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做,虽然阿烈对这里的一切都疑问重重,可是,阿烈还是在心里暗暗感激他们。 “老头子,都这么老了,还打什么架啊,干脆咱们一起出去,我带你们去草原上,和我爷爷做个伴,哈哈,骑马打猎多好啊。”阿烈强做欢笑,虽然他心里明白,他是无法说服这三个老人的。也许这三个老人对这一决战已经是期待已久了吧。 只是,是什么力量,能让他们在这个山谷中一待就是五十年,无怨无悔? 第12章:第十二章 故人黑发 有子、无子、间子三个人成品字形坐在石屋里,阿烈就站在三个人中间。有子咧开嘴一笑:“没想到老子还是能等到这一天,小子,你今天走出这个石屋,你就赢了。” 话音刚落,三个老头子忽然齐齐大喝一声,同时向他们各自藏书的三面墙壁拍去。一阵疾风过后,整间屋子的墙壁忽然开始旋转起来,地面不停地在震动。屋子里光线一暗,地面开始裂开,而裂开的大缝中有火苗窜出。 随着三个老头子的掌风到处,火苗夹杂着万钧之力扑向阿烈身上。阿烈一时间既要顾及脚下的地面,又要抵抗老头子们的攻击,顿时手忙脚乱。本来这么五年下来,阿烈对自己的身手颇为自信,可是现在他的感觉是,自己正在地狱中被三个魔鬼戏弄! 阿烈的衣服已经被烤焦了,他只能不断地闪避着三个老头子夹杂着火苗的攻击。竟然用火焰作为自己的武器,这样的武器,谁能抵挡。忽然,阿烈心里一动,恨不得把自己撞死在火焰里,这种武器,难道自己就不能用嘛?他一改自己以守为主,四处躲闪的打法,开始了猛烈的进攻。他不再去理会那些向自己身上扑来的火焰,也不再去辨别老头子们的掌风,只是朝着三个老头子的方向一次又一次的出拳。 风势一变,那些火焰在双方的掌风中不断摇摆。阿烈感觉到自己压力减轻了许多。果然,别人的武器,其实也是自己最好的武器。阿烈渐渐的和三个老头子成了对峙之势。 脚下的大地还在不断的爆裂,黑色的**顺着大地的裂缝慢慢涌出,而火焰,就在黑油的上方燃烧。只是因为裂缝实在太深,那些火焰暂时还不至于把整个房子吞没。饶是这样,阿烈已经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了。他心里明白了许多,这种黑油他也见过,在以前生活的草原里,偶然会有这样的黑油从石缝里渗出。这种黑色的油,一遇到火星就会燃烧起来,牧人们搜集起来,装在葫芦里,如果遇到狼群或者别的野兽的围攻,拿来作为燃火用。平时牧人们可舍不得使用这宝贵的黑油,只是拿牛羊的油脂来照明而已。 阿烈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这么多的黑油。他也明白了,那口喷火的井,下面一定也是这样的黑油。对了,那白帛上一条流动的火焰直通向被冰封住的石洞。难道就是引这黑油去那石洞,用融化的冰水熄灭这火焰吗? 可是,阿烈想通了这点,不禁有些恼怒,明明现在出路就在眼前,可是这三个疯疯傻傻的老头子偏偏要来个什么最后一战。看这情形,没准还没战完,四个人就被烤成肉干了。 看到那些黑油不断涌出,阿烈计上心来。他腾出一只手,向那黑油涌出的地方使劲一拍,一股黑色油冲上半空,阿烈随即双掌一推,把那股黑油兜头扑向三个老头子的上空。黑色的油滴撒落,同时阿烈单手一引,一股火星已经被他的掌力牵引过来。 阿烈哈哈一笑:“老头子,你们输了,如果我把这火焰射出去,你们三个就变成烤鸡了。还是认输吧,咱们一起出去这鬼地方。” 三个老头子双掌齐举,用劲力拖住了那股压顶的黑油,那黑油顿时凝在半空,只是点点滴滴还是在劲风未到的地方慢慢散落下来。 “好小子,不错,不愧了老子们这么长时间的调理。你出去了,这战国的天下,就靠你去称王称霸了,呵呵。老子们在这里没有白等五十年。小子,以后好自为知。你现在虽然身手,头脑反映都已经算是天下一流了。不过江湖阅历还不够,心地,心地也太善良了一些。出去有你吃亏的地方,记住,遇事多用你的脑袋想想。” 有子说完后,朝阿烈咧嘴一笑,而无子、间子木然的面容转向阿烈,眼神中居然露出告别之意。 “你们……”没等阿烈吼出下面的话语,三个老头子手一挥,黑油漫空洒落,挟裹住他们的身体,随即三个人一起撞向屋外那口火井下方,巨响声中,那连接火井和冰封石洞的要塞口被击穿,挟裹着火焰以飞快的速度向那石洞的方向燃起。熊熊烈火,吞没了一切。 没有三个老头子合力一击,那隔绝火井的要塞是无法击穿的,有无间最后的破关,是要有子、无子、间子的生命来换取。阿烈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象被大椎重重的击打着,一下又一下。 五年的朝夕相处,他们培养出他,他们最后被他战败,而战败的唯一后果,就是用他们的生命给阿烈打出一条通道。他们早就知道这样的后果了,可是,他们还是渴望一战。这,就是他们活着的使命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条火焰的鸿沟喷出的火苗慢慢地减弱下来。阿烈看到远处不断有白色的水汽冒出,那时溶解了的冰水在和火焰搏击。不是水熄灭火,就是火烤干了水。源源不断涌出的水一点一点地逼退了鸿沟,直到最后,整个沟里的火苗完全熄灭了。淙淙的水流让空气变得清亮湿润,那口燃烧的火井,终于熄灭了。 天完全黑了下来,阿烈盘腿坐在三个老头子消逝的地方,一动不动。等到天色大亮,红日升起的时候,阿烈站了起来,深深地弯下腰去,同这三个老人做了最后地告别。 阿烈头也不回的走了,从那口井里离开了这禁锢他五年的有无间。井只是一个通道,很长的一个通道,没有岔路,也没什么凶险的事情发生。 一个时辰后,阿烈从井的尽头钻出来,在出口旁边,一棵扭曲的大树,没有叶子,没有枝干,只有粗壮的树身。树身上面刻着两个字“天道”。 而在树下,堆积着森森白骨,这片白骨堆成一道三尺多宽的路径,在向远方延伸。除了这棵树,这片白骨,放眼看去,是无边无际的沙漠,到远处同蓝天相接…… 阿烈想起了五年前那个骑着头狼的男人,他说自己要过:有间、无间、有无间、天道、地道、人道这六关。如今自己已经从有无间出来,难道这里就是所谓的天道? 走近大树,阿烈仔细打量着树干。树干上的刀痕引起了阿烈的注意,似乎有人用尽力气,去砍削这棵大树,只是坚硬的树质,只不过被划了浅浅的痕迹而已。阿烈感觉这刀痕非常的熟悉,曾经,他在哪里见到过这样的刀痕。对,在那青藤形成的大网上,雪千寻挥刀砍下的浑天果,那根部的刀痕和这里一摸一样。阿烈的心开始剧跳,难道,难道阿雪没有死,她也来到了这里? 他 喊到筋疲力尽,阿烈终于跳下树来,他就顺着那白骨铺就的路,一直走下去,细细观察沿途的情况。可是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三天后,在白骨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湖泊,湖泊边有芦苇飘荡。一个羊皮筏子放在湖边。 羊皮筏子上面写了四个大字“地道之筏”,可是,这几个字并没有对阿烈产生什么影响,而是那筏子上的一件东西让阿烈的心狂跳起来,那是一缕黑发,长长的黑发,用一种奇怪的方式缠绕在筏子的边缘上。 阿烈第一眼看到黑发的时候,就确信,那是雪千寻的头发。那长发的缠绕方式,正和雪千寻挽住自己头发的方式一样…… 第13章:第十三章 终结 阿烈坐在羊皮筏里顺水漂了半个多时辰后,一座方圆不到一公里的小岛出现在眼前。登上小岛,一片死寂,岛上到处长满了不到膝盖高的荆棘,没有路。刚靠近荆棘,阿烈就闻到一股血腥气。凑近细看,荆棘上溅满了褐色的斑点。竟然是喷洒的鲜血凝固而成。 “阿雪、阿雪”阿烈大喊了几声,没有回声。这个岛实在是太小,阿烈站在岛边,所有岛中的事物已经收入眼中。除了荆棘,还是荆棘。看不到别的任何活物。阿烈试着迈进荆棘,往里走几步,可是第一脚下去,裤腿已经被划的稀烂,还好收脚比较快,否则那皮肉非见血不可。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地道’。”阿烈心里有些纳闷,这里依然没有一个活着的事物存在。甚至那些荆棘里,听不到虫鸣蝉叫声,看不到蚂蚁蚱蜢的存在。这样的荆棘,肯定有问题,莫非有毒? 阿烈重新回到筏子里,绕着岛转一圈,发现在岛的西面,有一丛荆棘已经被人劈开。他上去,顺着那劈倒的荆棘走去,刚踩上荆棘,忽然感觉脚底开始潮湿起来。阿烈低头一看,一股泉水居然从地底迅速的升起,此时已经淹没了他的小腿。 还没等阿烈打定主意是拔脚继续向前走,还是退后,那泉水越涌越大,转瞬淹到了阿烈的胸部。此时阿勒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脱离水的控制了。那水的中心形成一股极强的漩涡,引力拉着阿烈的身体向下沉去。 阿烈对水性极为精熟,他沉住气息,顺着水流的力量去调整自己的身体。现在,他只想看看,到底这股水流会把他带到哪里。此时,凭着直觉,他感到整个小岛已经彻底被水淹没了。 阿烈是被一股大浪冲卷出来的。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被水浪抛在一个堤岸边。斜斜的堤岸是由石头砌成的,经年累月水流的冲刷,堤岸的石头散发着晶莹的光泽。岸边还种着高大的树木,绿叶成荫。顺着堤岸的向远处看去,几户人家的屋檐在树丛中露出。竟然是一个幽静之极的小镇子。 阿烈此时并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这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会不会藏着各种阴谋诡计呢。自从五年前踏入那大峡谷以后,如果遇到的是正常的事物,反而是最不正常的一件事情。 阿烈休息了一会,躺在堤岸上一个隐蔽的所在,看着太阳在远处慢慢落下山。天色完全灰暗下来。阿烈此时站起身,向那镇子上走去。 开始,阿烈还小心翼翼地注意周围有没有人跟踪或者盯梢。可是一直到进了镇子里面,阿烈才发现,这个镇子居然没有一处灯光透出来。镇子的街道即使在夜色中,也可以看到是极为干净的,显然经常有人打扫。只是,所有的窗户都是黑洞洞的,阿烈忽然感觉自己身后一阵发冷,也许这黑暗中正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呢。 他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干脆直接走上旁边屋子的台阶,咚咚地敲门声打破了这让人要发狂的寂静。没有人应答,阿烈忍不住用力撞开了房门。房门打开后,借着外面的夜色,可以看到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一直到阿烈推开第五家门的时候,阿烈开始相信,这是个空镇。虽然每户人家的家具齐全,甚至屋子里面也是打扫的整整齐齐,可是现在这里不仅没有一个人,甚至连活着的事物都没有,寻常镇子里能够常见到的鸡鸣犬吠景象在这个镇子里是完全没有的。这,居然是一个死镇! 等到阿烈走到镇子的最后一处街道的时候,隐约听见狼的啸叫声。转眼间,一群狼已经出现在阿烈的面前。那个男人正坐在硕大的头狼身上,盯着阿烈。 “想不到五年后我们又见面了。”阿烈此时身上镇静而凛冽的杀气,竟然让那狼群感觉到了压力,不敢在前进一步。 “不错,不错,你小子能够从三间三道里出来,看来我当年没看错人。这最后一关人道,你也过了。你可以离开这里,回家去了。”狼身上的男人嘎嘎地笑着。 “这里就是人道?”阿烈心里一转,他知道,那所谓的天地人三道,根本不是他自己闯过来的,看来,这最后的小镇子上一定发生了什么,所以才一个人都没有,本来,这可能是他最凶险的一关。只是那狼身上的男人似乎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居然以为是他自己闯出来的。 是什么人在帮他?还能够瞒住这男人的耳目?难道是雪千寻吗?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为什么?为什么是我?”阿烈没有什么欣喜之情,反到有些失落,他很想亲自去在天地人三道试试自己的身手的。可是一想到就能回去见到爷爷,心里涌起一股热流。五年了,草原上的生活会有变化吗?突然想到那些跟随自己来的伙伴们,阿烈的心里蒙上阴影,如果不是自己的鲁莽,那些小伙伴现在早已经长成粗壮的小伙子,成为部落里的男子汉了。 “我是受人所托而已。这个人,就是你爷爷,巴宁大夫。当年他救了我一命,我立下誓言,在这里帮他看管这三间三道,直到有一天一个年轻人在这里磨练完以后,我的誓言就解除了。”狼身上的男人很爽快的告诉了阿烈。 阿烈一下懵了,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自己的爷爷?他盯着男人:“你是怎么知道我要到这里来的?如果我死了,这三间三道是不是还要让你一直看守下去?” “嗯,我们当时有约定,我收到飞鸽传书后,就可以开启三间三道。至于你嘛,巴宁大夫费了这么多心血和力气,把你送到这里,想来你也不会轻易死去的。你看,现在你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嘛。”男人哈哈大笑了几声,又继续说道:“我自己的事情了解了,以后我想去哪就去哪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回去问巴宁大夫吧。我派狼儿带你离开这里。” 说完,男人也不再理会阿烈,只是低头朝跨下的头狼耳语几句。随后从狼身上下来,那头狼走到阿烈身边,抬头看着阿烈,似乎在催促阿烈骑上他。 这小牛犊子一般大小的狼,骑上去竟然非常的平稳。阿烈的重量丝毫没有影响到狼的速度。刚奔出去一炷香时分,阿烈听到了轰隆隆的巨响,随即看到那镇子方向火光冲天,一切竟然都化为了灰烬。 天快要亮的时候,那头狼停住了脚步,不再向前,阿烈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在东面,隐约看到那黑色的大峡谷就立在辰光中,没有任何变化。从这里绕过那峡谷继续向北,就是当年自己生活的部落所在地了。 阿烈跳下狼背,拍拍狼头,那狼掉转方向,向来路奔去。而阿烈,就这样,用了三天时间,走回到自己的家。 只是阿烈没有想到,爷爷巴宁大夫什么都没有告诉他,就自绝经脉而死。他要去追寻自己的秘密,只有一直向南,再向南…… 南边,此时正是诸侯割据,各国争霸,阿烈的出现,给天下战局带来了什么…… 第14章:第十四章 烽火居庸关 经过二十多天的跋涉,阿烈站在了居庸关的城墙上。此时已经是初秋季节,天高云淡,放眼望去,天地辽阔,尽收于眼底。进了居庸关再往西南方向就是赵国的地界了。不知道为什么,一路行来,阿烈总觉得自己身后似乎有人在跟踪他,可是他用了种种办法去查找的时候,却又找不到任何可疑的人。 爷爷临死前并没有告诉阿烈任何事情,只是让他向南行走。阿烈想到爷爷如此神秘的安排下大峡谷的事情,那么,难道自己未来的每一步都已经被爷爷安排好了?想到这里,阿烈总是觉得很郁闷,没有人想让自己的生活完全按照别人设置的路线去行走。只是阿烈别无选择,因为他想要知道一切是为了什么。所以,他就这样身不由己的向南行来。别无选择,有时并不是借口,只是因为他有所求而已。 在居庸关上吹了一会风,阿烈正往城墙下走,突然前方烟尘滚滚,马蹄声如雷鸣般响起,越来越近。城墙下面稀稀落落的人群惊慌起来。城墙边的几个士兵一边大声吆喝着,一边开始关闭城门。 城墙上此时烧起狼烟,在碧空下缓缓升起。这是守关的士兵发出的报警和求援的信号。一队穿着号衣的士兵也开始登上城墙,并把城墙上的游客向下驱赶。来不及下去的游客则伏在墙垛后面,躲避着箭雨。 这个时代,诸国争雄,战乱本是常见之事,而且北地之人游侠之风甚重,多慷慨悲歌之士。在这样的环境下,人们对打仗也已经习惯了,有些人也在墙垛后面拔出腰里的剑,或者挽上弓,随时准备回击。 阿烈此时也伏在墙垛后面,箭矢在头顶簌簌地飞过。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势,觉得又是惊奇又是兴奋。这样的大军对峙,和昔日在大峡谷里的闯关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箭雨停了下来,马蹄声嘎然而止,尘烟纷纷落下。随着一声号角响起,城墙下面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让你们的城守出来,本大爷有要紧的事情知会他。” 那些伏在城垛后面的游人都慢慢探出头来,阿烈看到那些人的神色并没什么紧张,而守卫城墙的士兵面色很轻松,一点都没有如临大敌的感觉。 阿烈正觉得奇怪,身后忽然响起一阵笑声:“脱花鲁又来讹诈熙城守了。这次看那个熙城守还玩什么花样。” 阿烈转过头去,一个穿着长袍,带着方巾,身材颀长,仪态颇为洒脱的男子正按着腰间的长剑,看着城墙下方笑着自言自语。他见阿烈转头看着自己,朝阿烈一笑:“这位兄台是从关外来的?第一次到居庸关?”这个男子看上去颇为客气,可是却自有一种威严,阿烈突然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压力,彷佛这个男子凌驾人世之上,有一种视芸芸众生为无物的傲然。 阿烈还没来得及回话,一行人已经匆匆走上城墙。走在前面的,是一个三十多岁年纪,歪带着毡帽,一身短衣打扮的男子。男子相貌长的颇为粗豪,一对浓眉下豹眼圆睁,方口阔唇。那城楼上的士兵看到他,纷纷行礼,一个队长模样的人跑到他跟前:“熙城守,脱花鲁那群匪人……” 话还没说完,熙城守已经一手拨开那队长,自顾自走到城头上,朝下望去。 阿烈见这熙城守颇有些英雄气概,不禁赞叹一声:“这个城守象个汉子,不像中原人,到有些像我们草原上出身的。” 穿长袍的男人轻笑一声:“这居庸关,也只有熙城守这样的人才能守的住。不过,你别看他外表粗豪,肚子里的计策多着呢。等会就有脱花鲁的好戏看了。这脱花鲁,有勇无谋,在熙城守这里吃了好多苦头,到现在还不服气,呵呵,小兄弟,专心看好戏吧。” 此时,城墙下面已经安静下来。阿烈探出头去,只见城下上百匹马离开城墙约有二十丈距离,马上的人穿着各色衣服,但面容彪悍,每人都举着弓,瞄着城墙。看的出来,都是一群久历战火的人。领先的那个男人,坐在马背上,就好像一个方方正正的石碑立在马上,方头大耳,看不到脖子,整个身体也像个麻将牌一般是方形的。半个脸都被胡子遮盖住了,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阿烈心想这个方形石碑状的男人大概就是那个什么脱花鲁了,看到他坐在马上的模样,阿烈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把这个时候安静的气氛全部打破了,顿时,城上城下的人都朝他看来。其中,脱花鲁和熙城守的眼光特别敏锐。 一阵疾风向阿烈面上射来,脱花鲁身边的侍卫已经朝阿烈射出了弓上的箭。那箭来势凶猛,竟然比寻常人用的箭长一倍。城上的人发出惊呼声,在阿烈眼里,却把箭的来势看得非常清楚,他伸出右手食指拇指轻轻一夹,那箭顿时被他夹入手中。 阿烈毫不理会城墙上下人们惊讶的眼光,他右臂用力,把那长箭掷出,比那用弓射出的速度还要快,人们还没来得及反映过来,脱花鲁后面张着的大旗旗杆已经被阿烈掷出的长箭射断,旗子随风飘落。 这个时候,城上的人群发出欢呼声,熙城守看阿烈的眼光带上三分赞赏三分狐疑,而阿烈身后的那个长袍男人则轻轻击掌:“小兄弟,好身手。那熙太守自来喜欢搜罗人才,如果不出我所料,等会熙城守自然会亲自来招揽小兄弟。” 阿烈朝长袍男子摇摇头:“我只是有几分力气而已,算不了什么,这位大哥对这里非常熟悉,不知道大哥怎么称呼?” “呵呵,我叫龙一,居庸关是我常往来的地方,我的商队也在城里歇脚。小兄弟不嫌弃的话,等会去我那里稍坐一会。”龙一笑吟吟地向阿烈发出邀请。 阿烈抱拳道:“龙大哥,那等会小弟就不客气了,大哥看来也是走南闯北惯了的人,我这是第一次进关,还有许多事情请龙大哥指教。” 就在阿烈和龙一说话的时候,熙城守已经开始朝着脱花鲁的队伍喊起话来:“脱花鲁,上次你和我打赌输了,你说今年再不来骚扰我们居庸关,堂堂男子,怎的说话如此不算话?” “妈的,老子什么时候说过的话不作数了,老子这次带人来又没攻打你们城池,到是你这里不知好歹的小子把我的旗杆都射断了。” “那你带这么多人到我居庸关做什么,还带着这么多弓箭,难不成你们想来这里操练弓马?” “妈的,老子是来给你们报讯的,顺便问你们借点粮草。我脱花鲁这次也算倒霉,如果不是上次和你打赌赌输了,妈的,老子这次也不会这么狼狈。” “你到底想怎样?吞吞吐吐可不是你脱花鲁的做事风格。”熙城守说话的时候,心里也有些奇怪,这脱花鲁本是居庸关外一股流窜的马贼,平时却也不做什么伤天害理,打家劫舍的事情,主要是打着保护过往商队的名义收些保护费来营生。不过他们的信誉还可以,基本上交过保护费的商队都能平安走过那千里草原。他基本不参与在赵国和燕国的势力中,这一队人马在燕国和赵国的边境上形成了第三股势力,也成为燕赵两国的一个缓冲。 燕国赵国边境上都心照不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生存,私下里也都会往来一下。 脱花鲁大声喊道:“有一队大军已经驻扎在离居庸关二百里外的地方,怎么样,这个消息还值钱吧。” 熙城守眼光敏锐,他早已发现,脱花鲁麾下的有些人其实带着伤。难道他们是被人驱赶过来的?什么样的军队,居然能够让脱花鲁这般狼狈? 第15章:第十五章 太子燕弃 这里,是草原和戈壁的交界处。天苍苍,四野的荒草被远方的斜阳染上如血般的厚重。连绵几里黑色的帐篷此时遮盖住了下面无尽的黄沙野草。 燕国太子弃此时正坐在最中央的黑色帐篷里。他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黑衣,越发衬的面色苍白如雪,一双眸子却又漆黑的如无尽的夜空,深不见底。他的左手拢在袖子里,据说,他的左手握着就是从不落空的‘胭脂刀’。胭脂刀现,不饮鲜血不罢休。 燕弃,燕国国君的大儿子,是国君夫人所生。在燕弃十五岁的时候,燕国国君宠爱如夫人梦姬,渐渐冷淡了夫人。子以母贵,燕弃也失去了国君的宠爱。如夫人梦姬有个十岁的儿子,是国君的二儿子。梦姬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当上太子,竟然说动国君把燕弃送到了秦国当人质。 燕弃到秦国五年后,秦燕交恶,各自纠集盟国,打了一场恶战。燕弃做为燕国送到秦国的质子,还能有什么好的结果。一年后战争结束,燕国朝中上下始终没有燕弃的消息,认为他已经被秦国杀了。就这样,梦姬的儿子被国君立为太子。而燕弃的母亲,国君夫人伤痛交集下,大病不起,不久带着对儿子的思念离开了人世。 又过了一年,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清晨,燕国都城燕下城外,出现了一群黑衣骑士。当先领头的青年一身黑衣,面色苍白如雪,漆黑的眸子如夜空一般深不见底。当领头青年举着自己的印章,表明自己的身份后,燕下城人认出这个黑衣骑士居然就是失踪多年的燕弃。 燕弃带着手下八十死士进了王宫。那一夜,王宫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人知道。只是,三天后,燕国国君废了二公子的太子称号,改立燕弃为太子。而如夫人梦姬则在一个月后暴病身亡。燕国国君幽居深宫,把所有的国事都交给了燕弃。不久以后,被废了的二公子被送往齐国做了人质。 一时间,燕国上下都被这一串事情震惊了。只是,没有人敢质疑燕弃的行为,也没有人知道,燕弃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是,所有人都知道一件事情,朝臣上,敢反对燕弃的人,都已经死在了燕弃的左手胭脂刀下。 燕弃稳定了自己在燕国的地位后,迅速施行了一系列的富国强兵之策,加强了燕国与中原诸国甚至远到楚越等国的贸易往来,并用燕国上好的毛皮,山参,药材同游牧民族换得大量的良马铁器。不到两年的时候,太子燕弃带着燕国大军,征服了邻近的蓟国,并把都城迁到蓟城。 而燕弃此时的声望也已经传遍天下,当他在攻破蓟城的时候,因为蓟城城守的殊死抵抗,燕弃亲自下了屠城令,居然把所有蓟城的城民一个不留,全部杀光。这事情传出去后,燕弃成了一个残忍好杀的血腥太子。不过,在燕国国内,燕国上下却把燕弃敬若神明。 燕弃最好杀光所有的别国人,大地上,只有燕国国民,那是最好的。这样,每个人,都可以拥有更多的土地。 战争,就是胜利的一方拥有一切,而失败的,只有死。 燕弃喜欢这种感觉,在他眼里,这个世道上,弱者不配生存下去,只有强者,才配享有上天赐予的一切。 从燕弃在秦国做人质的那一时刻起,燕弃就告诉自己,他要成为强者中的强者。所以,当他因为偶然的机缘,成为黑夜圣教的教主夜魔的弟子后。燕弃用五年的时间成为了夜魔最出色的一个弟子。最终,凭着黑夜圣教的力量,燕弃夺回了自己的太子之位,他的目光,还在看向遥远的南面,西面。他要把燕国的土地,向无限的远方延伸,再延伸…… 此时,燕弃正率领着燕国的十万健儿,驻扎在距离居庸关二百里外的戈壁上。这一次,燕弃的目标是居庸关。一旦燕国占据了居庸关,那么就扼守住了关内到关外的要塞,进可攻,退可守。 燕弃左手握着的胭脂刀很稳,他的眼神如无边无际的黑夜,深不见底。他下面坐着黑夜圣教的两大护法:战天,释地。 “脱花鲁已经和他的手下到了居庸关,居庸关的熙城守并没有开关收留脱花鲁。此时双方正在僵持,脱花鲁已经告诉熙城守燕国大军驻扎此地的信息。以属下推断,今夜居庸关那里就会派人来此探营。”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正在向燕弃禀报。 “居庸关这次我势在必得,你再继续探听熙城守那里的消息。” 那守卫领了命令后行礼退去。帐篷里就剩下太子燕弃和战天释地两护法。燕弃看着两大护法,冷冷地说:“这次师父派你们两个过来,是担心我攻打不下居庸关吗?” 战天是一个魁梧的大汉,四十多岁年纪,穿着黑色的羊皮大麾,黝黑的面孔上一双眼睛眯缝着,就像在草原上生活了许多年的牧民。只是他的眼睛一睁开,眸子里的精光才让人觉得此人不可小觑。 释地则轻裘缓带,如一个翩翩儒雅公子,手里把玩着一把白玉扇子,脸上书生气十足。 黑夜圣教教主夜魔,下面是左右修罗祭司,左右修罗祭司下面就是:战天、释地、焚日、化月四大护法。 释地摇摇扇子,微微一笑:“二公子攻打居庸关一事,自然是胜算在握,二公子是教主最得意的弟子,教主自然对二公子很是放心,这次我和战天到这里来,却是另外有件事情要办。” 夜魔门下有三个弟子,燕弃是他的第二个弟子,所以黑夜圣教里的人都以二公子来称呼燕弃。 释地顿了顿,正准备继续说下去,忽然皱了皱眉头。一道绚烂的红光从半空划过,就好像,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残留在了天空上。 燕弃的胭脂刀已经收回了左袖中,帐篷外一个沉重的事物落在地上,稍远处的侍卫跑了过来。嘈杂的脚步声中,侍卫长惊恐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太子,太子,属下该死,竟然让外人混到了这里。太子武功盖世,那个人的双腿虽然断了,可是神智甚是清醒,属下马上拷打,看是什么人派来的。” 燕弃冷哼了一声:“失职的暗哨全部军法处置,你如果问不出来什么消息,也就不用再来见我了。” 那侍卫长退下去以后,帐篷里重新安静下来。 释地继续说道:“教主让我们这次北上,是要寻找一个人,现在得到的消息,这个人正在居庸关……” 第16章:第十六章 城守府 夜幕已经降临,居庸关城墙上的烽火映照着城下脱花鲁的人马。熙城守也已经离开了城墙,只是下令严加看守,不得擅自开启城门,也不得同脱花鲁的人马去接触。 城守府里灯火通明,各种肤色的人来来去去。而阿烈,此时正待在城守府的客房里。他在城墙上轻轻露一手,就让熙城守觉得放过他这样的人才,简直就是犯罪,最后连拉带请的,就把阿烈邀请进城守府。至于那个长袍白衣的男子,则在熙城守过来找阿烈的时候就离去了。 他走的很从容,只是事后阿烈忽然想到,自己居然没有去问这个男子的名字。这个男子的气质,颇有人中之龙的风范,阿烈很想和他能做个朋友。 晚饭时分,侍女端了饭菜,给阿烈送到客房:“老爷请您先用餐,稍事休息一下,老爷那里事情一派完,就来看公子您。” 阿烈看看自己身上风尘仆仆的牧人衣服,心里暗笑:“我又是什么公子了,不过这熙城守看上去像是个豪爽汉子,他把我留下来难道想让我帮他布兵守城?这样,在有无间看的那些兵书到是能派上用场。也不知道有没有用。”胡思乱想了一阵,等把桌上的饭菜吃光,阿烈摸摸自己鼓鼓的肚子,推开房门,正准备散散步,忽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一个穿着淡绿色衫儿的小姑娘从前面门廊里奔了出来。 借着门廊上灯笼的光亮,可以看到小姑娘年龄并不大,十二三岁年纪。只是肌肤光滑的如同煮熟后剥壳的鸡蛋,眉如新月,一双眼睛笑起来也如弯弯的月亮,俏皮的小鼻子微微皱起,嘴唇嘟起,比樱桃还要诱人。这么个小姑娘,居然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 阿烈心里赞了一声,眼见那小姑娘边跑边向后看,竟然要撞到自己身上了。阿烈只得把身子往旁边闪了闪,笑着说:“小姑娘,小心点跑,别摔着了。” 那小姑娘此时方才注意到阿烈就站在自己的前面,她停下脚步,歪着头看看阿烈,右面脸颊上露出一个酒窝:“有坏人追我来了,你能不能帮我啊,等她们来了,你就说我往那个方向走了。” 小姑娘说完,往回廊外面一跳,身子一矮,躲在了回廊下面的阴影里。此时,一个妇人带着三个侍女,出现在前面的门廊里。 那个妇人面色不悦,跑的气喘吁吁,脸上的横肉随着喘息声上下起伏,一脸的不善。她左右看了看,没见到小姑娘的踪影,见阿烈站在那里,就指着阿烈问道:“小子,那小姑娘往哪个方向跑了?” 阿烈见这妇人如此凶悍,心里顿生厌恶之感,他随手向旁边指了指:“刚才是有一个小姑娘,她跑到那面去了。” 满脸横肉的妇人冷哼了一声,转身带着丫鬟朝阿烈指的方向追了去,嘴里骂骂咧咧地说:“这小扫把星就知道闹腾,等下我捉到她,非要给她点颜色看看,小娼妇……” 随着声音的远去,阿烈有些纳闷,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居然还有人能这样凶神恶煞的斥骂她。小姑娘从回廊下面站起身来,跳进回廊里,看着阿烈嘻嘻而笑:“你真好,那个吾嬷嬷这下可找不到我了。不过你帮人要帮到底哦,不能再让吴嬷嬷捉到我,不然她会把我活活打死的。”小姑娘忽然小嘴又嘟起,竟然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只是她使劲忍住,竟然不让那眼泪滚落出来。 阿烈手脚有些慌乱,他还从来没和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打过交道,一时手足无措。当年他和雪千寻相处的时候,雪千寻年龄虽然也不大,可是何曾这样娇滴滴过,总是冷的怕人,虽然为阿烈连命都不要了,也不曾有对阿烈露出小女人的一面。 此时想到雪千寻,阿烈忽然感觉心里一痛,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无法忘掉雪千寻飞出瀑布,掉进千丈深潭前的看他的最后一眼。阿烈也不明白为什么对着眼前这个小姑娘,他居然会在脑海里浮现出雪千寻的身影。 “看来我是很久没见过女人的缘故了。”阿烈回过神后,自我安慰一下,当然,他是绝对不会对眼前这个小姑娘有什么想法的,她虽然是个美人儿,不过实在是太小了,也许再过个四五年,才能真让男人动情。 想到这里,阿烈急忙回过神来,自己怎么见个女人就胡思乱想起来。呸呸,阿烈有点鄙视自己,他压抑下脑海里的翻腾,见那小姑娘正盯着自己,似乎在看一个怪物似的。阿烈感觉自己脸上微微有些发烧,还好,灯光黯淡,小姑娘看不到。 阿烈想了想:“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干吗一个人乱跑,我送你回你父母身边吧。” 女孩小嘴一撇:“我妈妈死了,爹爹不管我,就让那个吴嬷嬷整天欺负我。我才不要回去见他。” 阿烈心里一颤,他自己是从小没了父母,不过爷爷对他极好,他虽然看到别人家的孩子有爹妈疼,心里有时也会暗暗羡慕。有时也在想象自己父母的模样,可是他却从来不去追问过爷爷这件事情。 也许,阿烈不想听到爷爷告诉自己的父母早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只要爷爷没有告诉过他,那他就能一直相信父母还活着,总有一天会来找他的。总有希望见到自己的父母。他不想知道真相,真相,除了破灭他的希望,让他彻底绝望,再没有任何意义。 阿烈对小姑娘生出了几分怜惜,他温言问:“那你想去哪里?吃东西没有?要不你先到我屋里去坐一会,等下那个吴嬷嬷在那面找不到你,可能还要再回到这里找你。“ 小姑娘歪着头,眼睛盯着阿烈上下打量,一个手指抵在自己的脸颊上,似乎在考虑阿烈的话。 阿烈朝小姑娘笑笑:“你连吴嬷嬷都不怕,还怕我吗?”说完阿烈朝自己的屋子走去,他也不回头,推开房门后,那小姑娘却飕的一矮身子从他胳膊下钻进了房子。 阿烈心里暗暗好笑,只是他见到小姑娘竟然一直钻进床底下,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小姑娘在床底下小声说:“我爹爹过来了,你别告诉他我在这里,不然,不然,我就告诉爹爹,是你把我塞到这床下的。” 还没等阿烈回过神来,身后传来哈哈的笑声:“小兄弟,让你久等了。”居然是熙城守的声音。 阿烈在转身之前急忙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那个小姑娘居然是熙城守的女儿,只是,这么秀丽的女儿,一点都不像他生出来的哦…… 第17章:第十七章 碧色葫芦 熙城守坐下来后,第一句话就让阿烈大吃一惊:“你能帮我去杀了脱花鲁吗?” “什么?城守能不能再说一遍?”阿烈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想请你帮我去杀了脱花鲁。整个居庸关内,也许我也只能找你来帮我做这件事情了。” “哦?为什么要杀脱花鲁,为什么又是我去杀呢?”阿烈好奇心越来越重,他可是下午才认识这个熙城守,再说,他对那个脱花鲁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印象,虽然脱花鲁是马贼,但是也是一个不错的马贼,能形成自己独特风格的马贼,在这个世界上总是少数。 “脱花鲁必须得死,只有他死了,燕国太子的大军才知道我们赵国抵抗燕国的决心。这次,燕国太子弃把脱花鲁驱赶到我居庸关下,却又并没有直接进军我居庸关,反而远远驻扎在距离居庸关二百里处。燕弃就是想看我居庸关如何处置脱花鲁。而且,脱花鲁未必不是燕弃的内应。”熙城守语气很平淡,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意味深长。说完后,他看着阿烈,带着一丝好玩的神色。 “不错,居庸关不能收留脱花鲁,也不能放走脱花鲁,那么,只有杀了他,才能防止最坏的结果出现。只是,只是,听说脱花鲁虽然是马贼首领,可却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是穷苦牧民人家靠收点保护费过日子而已。杀了他们,是不是有些?”阿烈说到这里,心下不忍。 “如今这天下,没有什么对错之分,只有强弱之别。强大的,不一定是错的,弱小的,也不一定就是对的。只是只有强大了,才能先生存下来,生存下来,才有机会明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脱花鲁本身没什么对错,要怪,只能怪他还是太弱小,他即使是善良的马贼,又能怎样,终究难以和国家之力对抗。再说了,这次,脱花鲁不死,以后还是要死的,毕竟哪个国家也不会长期容忍一个不能被自己收复的势力存在。” “你们这些国家之间的事情,我不想参与。我阿烈只想凭借自己的本事,游荡诸国,见识一下天下的英雄好汉。城守还是另请高明吧。”阿烈干脆利落的拒绝了熙城守的要求。他偶然目光向床底下瞥一眼,还好,那里很安静,小姑娘到挺沉的住气。 “你知道我为什么请你到府里来吗?你看看这个。”熙城守从怀里掏出一个绿色丝锻织的锦囊,打开后,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小的葫芦。葫芦很小,比拇指略大一些。碧绿的葫芦,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彷佛才从树上摘下不久。 “啊?”阿烈失口叫出声来,“你怎么会有这个?”阿烈从怀里掏出一个橙色丝锻锦囊,从锦囊里拿出的是一个橙色的葫芦,外形大小和熙城守拿出的葫芦一样,只是一个碧绿,一个橙色。 这个小葫芦,是阿烈的爷爷从小就挂在阿烈身上,阿烈自从懂事以来,没有一日不挂着这个锦囊。 “这葫芦,你是从哪里来的?到底这葫芦有什么用处?”阿烈盯着熙城守,忽然发现熙城守笑起来的样子,很像一只老狐狸。 “嗯,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只要你帮我去把那脱花鲁的人头拿到手,到时我不仅能帮助你解答你心里的一点疑问,还要把这个葫芦送给你。”熙城守把葫芦重新装进锦囊,放回怀中,慢条斯理的说着,浑然不顾阿烈那几乎要吃人的眼光。 “你凭什么相信我?我又凭什么相信你?”阿烈不喜欢别人要挟自己。更不喜欢这样稀里糊涂的做事情。 “也没凭什么,只是我这里有你要的东西而已。至于我为什么相信你,呵呵,难道你不值得我相信?你自己考虑下吧,你拿脱花鲁的人头来换我的东西,非常公平的交易。我这个人,对做无本生意痛恨的很,这种交换还是值得做,大家各取所需,哈哈。”说到这里,熙城守站起身来,“告辞了。” 阿烈听得熙城守的脚步声离的远了后,皱着眉头,对床下说:“你爹爹走了,你快出来吧。” 小姑娘从床底下钻出来,瞪着大眼睛看着阿烈手里的橙色小葫芦:“爹爹的那个绿色葫芦不是他的,是我的。” “嗯?怎么,难道是你爹爹偷走了你的东西?”阿烈心里一阵好笑,这小姑娘,挺古灵精怪的,只是为何她好像如此在熙城守府里不得宠呢。这样玉雪聪明的女孩儿,应该是父亲的掌上明珠才是。 “你能把这个小葫芦拿来给我吗?我的乳娘告诉过我,这个葫芦是我娘留给我的,后来我娘死了,爹爹就把这个葫芦拿走了。你看,我的衣裳都是淡绿色的,和那个葫芦颜色一样哦。”小姑娘指着自己的衣衫,脸上的神色又是气恼又是可怜。 “你给我说说你爹的事情,好不好?你怕不怕你爹爹?”阿烈用手轻轻抚摸着小姑娘的头发,“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阿烈,你呢?” “我叫青蝶,妈妈叫我蝶儿,妈妈死了五年啦,妈妈说,她生下我以后,爹爹见我是个女儿,就不喜欢妈妈了,也不喜欢蝶儿。后来,爹爹又娶了夫人,就再也不理妈妈和蝶儿了。那个时候有妈妈,别人不敢欺负蝶儿,后来,妈妈死了,爹爹把蝶儿给吴嬷嬷教养。那个吴嬷嬷是爹爹另一个夫人的人,总是欺负蝶儿,还不准蝶儿告诉别人。”这个叫青蝶的女孩眼睛里忽然露出狠毒的目光,“总有一天,蝶儿要给妈妈报仇,把那些欺负妈妈和蝶儿的人都杀光。” 阿烈心里一跳,虽然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可是他却能深深的感觉到女孩心里的仇恨,还有,那种无助。 “蝶儿,你是个好女孩,放心,哥哥会照顾你的,你娘肯定不喜欢蝶儿去杀人的。那个葫芦,你要是喜欢,哥哥到时帮你拿来,好不好?” 青蝶打量着阿烈,眼睛里有些不信任,还有一些犹疑:“你是不是骗蝶儿?娘那时也骗蝶儿,说她会一直在天上看着蝶儿,不让别人欺负蝶儿,可是,可是,娘骗我,我每天晚上偷偷溜出来看天上的星星,从来没有看见过长的象娘的眼睛的星星,别人,别人也总是欺负蝶儿。”小姑娘的眼泪一个劲的在眼眶里转动,只是她倔强的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放心,有阿烈哥哥在,以后再也不要让任何人欺负蝶儿了,好不好,你娘没有骗你,阿烈哥哥就是你娘派来保护你的。”阿烈微笑着哄青蝶,可是自己心里却涌起一股酸楚,他觉得这个叫青蝶的小姑娘就像自己的妹妹一样,可是这小姑娘心里究竟有多少恨和孤独,这么小的年纪,本不该有这样阴郁的心。自己十二岁的时候,虽然没有爹娘,可是草原上有疼爱自己的爷爷,有把自己当作儿子一样的大叔阿婶,还有一群小伙伴…… “哇,”青蝶忍了许久许久的眼泪,终于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她抱住阿烈的脖子,放声大哭起来,只怕,许久都没哭过了吧,把许多年积攒下来的泪水都倾泻了出来。阿烈抱着青蝶,任她哭累后沉沉睡去。 阿烈把青蝶放在**,盖好被子,“蝶儿,天亮后,你就能看到那只葫芦摆在你枕头旁边了。”阿烈走出门去,他,要去见识下脱花鲁的身手了。 离开房子的时候,阿烈的面上带着微笑,这一战,不仅是为了自己,还为了那个叫青蝶的小姑娘,她睁开眼睛,看到她娘留给她的葫芦的时候,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第18章:第十八章 变故突起 居庸关城墙外,脱花鲁的部下后退了五里路,在一个背风的小山丘下燃起篝火,风里传来烤肉大饼的香味。外围几个放哨的手下在路边来回走动。 阿烈沿着小路,慢慢的走来,离脱花鲁的驻扎处还有几十丈距离的时候,几堆乱石看似随意的摆在路口处。乱石后面,就是放哨的士兵。 阿烈停下脚步,颇有兴趣的打量着那堆乱石。真没想到,居然在这个马贼的手下,还有精通布奇门石阵的人才。这石阵在阿烈眼里,看来自然是平淡无奇,比起在有无间里那些阵仗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 阿烈随随便便走入石阵中,清风吹过,石阵里忽然散发出难闻的腥臭味。阿烈眼睛一瞥,每个石阵下面,都泼洒上了鲜血。只是那些鲜血却不凝固,在石头上肆意流淌。 嗯,阿烈心里有些惊讶,居然把毒术和石阵结合到一起,也算是有创意的想法了。阿烈在有无间的竹简上读到过,在极南面偏远的山岭里,那里的人生活在瘴疠弥漫之地,所以发明了一种叫蛊术的邪法,利用各种花鸟虫蛇做出种种毒物。有的可以控制人的神智,成为施术者的奴仆,让其做什么就做什么,即使是自己至亲的人,只要施术者一声令下,中了蛊毒的人立刻就扑上去将其杀了吃了也没半分犹疑。有的蛊毒只要一滴,就能让成千上百人化成血水,成为虫蛇的食物。据说,还能把死人变成僵尸……总之其中贻非所思之处,简直不像是人间所有,活脱脱一个修罗炼狱场。 阿烈当年吃了浑天果,对毒物到是不怎么放在眼里。他轻轻巧巧绕出石阵,出现在巡哨人的面前。 那些放哨的看见阿烈这么容易从石阵中走出来,不禁呆了一呆,随即大声喝问:“什么人?” 围着篝火休息的马贼也听到了这面的声响,纷纷站立起来,拿着武器向这面看去。 “我找你们的老大,有些话想告诉他。”阿烈慢慢地说着,然后也不再理会那些哨兵,径直向篝火处走去。 哨兵有些诧异,可是却又不敢轻易动手,只能一边派人去禀报脱花鲁,一边把阿烈围在中间,随着他的脚步向前移动,手里的长刀始终不离阿烈身边五寸距离。 阿烈手无寸铁,面色平静,似乎正走在家乡的草地上,浑然不觉身边上百号人马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篝火旁一个人站了起来,方方正正的身形,正是脱花鲁。他上下打量着正在走近的阿烈,忽然哈哈大笑,对手下说:“你们把刀都放下。”然后他迎着阿烈,走到阿烈面前:“你就是今天下午把我的大旗射倒的小子。你身手不错,居然敢一个人到我脱花鲁的地盘上来,还能轻易就穿过我军师布置的石阵,说吧,你来找我干什么。” 脱花鲁旁边站着一个瘦小男子,年龄大约四十岁左右,下劾留着一缕山羊胡子,身上的袍子宽宽大大,彷佛一根竹竿撑着衣服。他的眼睛细小,可是开合之间,放出的光却是凌厉无比。他在一旁盯着阿烈的时候,阿烈感觉那不是一个人,简直就是一条竹叶青蛇似乎正在找机会好扑上来给自己一口。 凭着感觉,阿烈认为这个蛇一般的男子,看来就是脱花鲁所说的师爷,也是那布置石阵的人。 阿烈朝脱花鲁摇摇头:“那石阵过于邪气,我本来敬你虽然身为马贼,可是行事作风也是个汉子,却没想到会使用这么邪恶的阵势。” 脱花鲁又是哈哈一笑:“这石阵不过是用来保全我的弟兄的,如果对我等兄弟没有恶意,自然不会偷偷摸摸进入石阵。这些东西本无正邪好坏,只是器物而已。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却还拘泥于此。” 阿烈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脱花鲁说的有理,可是难道那些石阵里的血,不是被摧残的生命所流淌的吗? “你是怎么识的我布下的阵?还能这么轻易的走出来?”脱花鲁旁边那蛇一般的军师开口说话了,声音也是尖锐如蛇的嘶嘶声。 “如此简单的石阵,又能困的住谁?脱花鲁,你难道真打算进入居庸关吗?那些燕国的军队是不是被你带来的?”阿烈对那蛇一般的军师有种说不出的厌恶感,竟然连话都不想和他多说一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小兄弟,我看你身手不错,如果你想跟着我脱花鲁,我保证你过着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日子,你要是想在我脱花鲁这里捣乱,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还说什么,这小子分明是个奸细,是熙城守派来的奸细,杀了他再说。”军师冷冷地说。 这脱花鲁似乎对军师颇为忌惮,他朝着阿烈瞪眼:“小子,你自己送上门来,别怪大爷我不客气了。”说完,脱花鲁一挥手,几十把长刀指向了阿烈的身体。 一道劲风划过,没人看见阿烈是怎么出手的,只是那些长刀竟然全部掉在了地上,那些持刀的汉子们手腕虎口都被震的鲜血直流。 这下变化让脱花鲁吃了一惊:“好小子,咱们来试试身手。”脱花鲁拔出腰间的大刀,示意手下人退开,要亲自和阿烈决战。 “我就是来找你,要和你一战,我输了,这条命你只管拿去,你输了,你的命就是我的了,怎样?”阿烈对脱花鲁提出条件。 “好,不错,反正我脱花鲁过着的就是刀尖上舔血的事情,能和你决一死战,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小子们,你们听好了,我脱花鲁如果死在他手下,你们不得为难他,你们自行散去,这些年积攒的财物也够你们舒舒服服的过完这辈子了。”说道这里,脱花鲁转过头,看着师爷,苦笑道:“师爷,我脱花鲁承你帮忙,这些日子,燕太子那里有你说些好话,承蒙太子看的起,只是脱花鲁看来是帮不上太子了。看在我脱花鲁为太子这些天奔跑的份上,别难为了我的兄弟们。” 那师爷却不说话,只是微微冷笑。 脱花鲁突然连人带刀扑了出去,刀锋一转,居然把那师爷的头砍了下来,顿时,所有人都呆住了。 只看到从那没了头颅的脖腔里喷出丈高的鲜血,师爷的头滚出去老远…… 第19章:第十九章 明月映刀光 青山掩身骨 “哈哈,哈哈,小兄弟,杀了这个讨厌的师爷,我们两个就可以堂堂正正的一战了,你稍等片刻,待我安置了弟兄们。”脱花鲁笑的极为开心,他呼哨一声,所有的人都站了过来,围住脱花鲁,却不说话,场面有些沉闷。 [ 书客网 shuke ] “兄弟们,咱们做了这十几年的马贼,我是做的腻味了,我现在就想,找个丰满点的女人,每天放牧回帐篷,女人做好香喷喷的烤肉,奶子,吃饱喝足,搂着女人睡个安稳觉。你们想不想?” 那些汉子们没有说话,只是眼睛里忽然都少了杀气,温和了许多。草原上,帐篷里冒出的炊烟,忙碌的女人,到处都是牛羊的叫声,孩子的啼哭,多么温馨的画面,那是童年的记忆。只是,自从过上了马贼的生活,那些带着家的气息的场景,也只能在梦里出现了吧。 每天,都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在哪里,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这样的日子,过久了,谁会不厌倦?谁不想去享受家庭的宁静? “这些天来,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这个师爷,明里是帮助咱们马贼,其实不过是燕王派来想让咱们给他们燕军做个铺路石。咱们兄弟们凭什么要给他们拼命?燕国给了我们什么?赵国又给了我们什么?我们兄弟们靠自己的本事吃饭,从来不依靠那些只知道从穷人们身上征税的老爷们。现在,兄弟们还是走的远远的,去草原深处,安安静静的过好下辈子吧,这燕国和赵国打起来,咱们夹在中间又何苦呢。”脱花鲁说完这些话,看着弟兄们,语气有些低沉“都散了吧,散了吧,回去好好过日子。” “老大,你和我们一起走吧,咱们去找个水草丰美的地方,过自在的日子。”马贼们开始七嘴八舌的劝脱花鲁。 “你们不用说了,哈哈,我脱花鲁打完这痛快的一战,自然会去找你们。你们都走吧,趁着现在,还没人知道这里的情况,都快走。”脱花鲁抱着拳,对着周围一转, “兄弟们,后会有期。” 那些马贼不再说什么,开始悄无声息的收拾东西,看来,这脱花鲁早已经有了安排,手下显然是非常井井有条地掩盖了这里所有的痕迹,不久各人开始分头散去,每个人在走之前,都来到脱花鲁面前向他无声的施礼,然后转身离去。 很快,一切安静下来,所有的痕迹都消失了,连那师爷的身体和头颅都被掩埋掉,彷佛,这里从来没有人来过。 阿烈和脱花鲁面对面站着,阿烈沉默着,脱花鲁也沉默,他用手轻轻地拭了一遍刀锋,吹了口气,月光下,刀如水。 “来吧。”脱花鲁说完后,挥刀向阿烈砍去…… 两条身影纵横中,刀光如群星坠落,天地寂静无声。不到一炷香时分,脱花鲁忽然身子跳出战圈,阿烈也不追赶,站在那里,看着脱花鲁。 脱花鲁长笑一声“我输了,小兄弟好身手,你年纪这么轻,有这样的功夫,再去江湖上历练一番,以后,只怕天下间都再难找到对手了。我脱花鲁能在死前有这一战,足矣足矣。” “你随我去见熙城守吧,你是个人才,熙城守不会杀你的。”阿烈忽然觉得自己无法动手去杀这个人。 “小兄弟,你年纪还小,我脱花鲁这次是必然要死的,只有看见我的人头,我的那些弟兄们才能安安稳稳的去过上平静日子。我杀了燕王派来监督我的人,燕王又怎能放过我。熙城守又怎能放心让我进居庸关。你拿了我的人头,不管是给燕弃,还是给熙城守,都算是帮了我一大忙。哈哈,小兄弟,人心难测,你以后要多多保重了。”大笑声中,脱花鲁刀光飞起,居然是刺向阿烈。 阿烈心里一寒,向后跃去,果然人心难测。 只见那刀光却并没有追来,只是向回收去,脱花鲁居然一刀割掉了自己的头颅。原来,脱花鲁怕阿烈阻止自己,先用刀把阿烈逼退,再从容的自刎而死。 头颅滚动,鲜血喷出,竟似把月色也染红了。脱花鲁的尸体依然兀自不倒,牢牢地立在那里。 阿烈将脱花鲁的尸体埋好以后,已经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了,他把脱花鲁的埋葬之处盖上黄土,移来青草,没有坟包突起,看上去和周围地面没有任何异状。从此,漫漫青草下,谁也无法找到这位马贼首领的埋身之处,他已和草原融为一体…… 青山到处可埋身,明月终不掩风流 背着脱花鲁的头颅,阿烈回到了熙城守的府邸。天色微微亮,府邸的下人们已经开始洒扫了。一个侍卫正守在门前,看见阿烈,急忙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城守一大早就吩咐小的在这里等少侠,说一见到少侠就立刻带少侠去见他。少侠辛苦了。” 阿烈没有说话,静静地跟随那个侍卫穿过庭院,径直走向熙城守的书房。期间经过自己住的客房的时候,阿烈朝客房的门瞥了一眼,关的很严实,那个叫青蝶的小丫头还在睡梦里吧。阿烈的嘴角忽然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熙城守满眼的血丝,似乎一夜未睡。他见到阿烈,顿时满脸都笑开了花“少侠看来大功告成了。哈哈,看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阿烈把身后的包裹递给他,那包裹里是脱花鲁的人头。熙城守打开包裹,仔细的看了看,确认无疑后,把包裹递给身旁的侍卫“先拿去好好保存,没我的命令,你们谁都不准靠近这书房。” 熙城守拿出那碧绿的锦囊,递给阿烈“这件东西归少侠所有了,哈哈,也算是物归原主。少侠有什么疑问就说吧,我知道的,绝不会隐瞒少侠。” 阿烈接过锦囊,把锦囊收到怀里,然后抬起头,盯着熙城守“这锦囊你是怎么得来的?它有什么秘密?” “不瞒少侠,这个锦囊其实并不是我的,是我夫人的,我夫人五年前去世后,把这锦囊是传给了小女,我只是暂时替小女保管。不过当初夫人说过,这锦囊本是她家传替别人保管,有一天,如果遇到一个有橙色葫芦的人,就要把这锦囊交给他。至于这个葫芦有什么秘密,我却是不知道的。” 看着熙城守笑嘻嘻的模样,阿烈忽然有一种揍人的冲动。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带着橙色葫芦?”阿烈强迫自己不去看熙城守,否则,他真担心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 “那是因为我接到一个人的信息,说是少侠就是带橙色葫芦的人……” 第20章:第二十章 七色葫芦 “不错,是我告诉熙城守的。”随着清朗的声音响起,一个男子从书房的屏风后走了出来,穿着长袍,带着方巾,仪态洒脱的男子站在阿烈面前,朝他微微一笑,依然是那种俯视众生的气度。 正是阿烈在居庸关城墙上见到的男子,他有些吃惊:“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我的事情?” 熙城守恭恭敬敬地请那男子坐下,然后站在男子身后,说道:“这是我赵国的储君,赵国公子慕。” 赵慕一笑,示意熙城守先退下。熙城守走出书房,带上书房的门。一时间,屋子里寂静下来,只剩下赵慕和阿烈两个人。 “当年我赵国曾经发生一起内乱,几个大臣试图废掉我父王,立父王的堂弟为赵国国君。你爷爷当时是我父王的贴身侍卫,他拼命保护我父王,在王宫里以一人之力,抗拒三十六个高手,直到最后援军到来,而你爷爷那个时候则已经浑身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那三十六个高手也被他这样拼命的架势吓住,最终没能攻进宫来。内乱平复后,你爷爷昏迷了十天十夜,父王调来全国最好的医生,总算救回了你爷爷一命。只是他全身的武功都废了。你爷爷用了三年的时间养好身体,由于天天和医生,草原打交道,他虽然失去了武功,却成了医药高手。唉,也算是苍天有眼,夺去了他一样,却又给予了他一样。” 阿烈听着赵慕的话语,不禁痴了,脑海里彷佛泛起了那惨烈的一幕,血肉横飞,而爷爷仗剑独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种顶天立地的气势。 赵慕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后来你爷爷有一天不辞而别,留下书简,说是觉得自己在武学一道,已经成为废人,不想再留在宫里,只愿从此浪迹天涯,治病救人。父王看到书简的时候,派出侍卫去追回你爷爷。父王一直感激你爷爷舍身护主的高义,又怎么会嫌弃你爷爷呢。可是侍卫却没有找到你爷爷的踪迹。后来,一直过了大半年再没寻到你爷爷的消息,父王也就死了心了。只是传下消息,不管你爷爷到哪里去,只要是在赵国的疆域内,所有官员都要奉为上宾。” “后来呢?”阿烈忽然想起爷爷当年把自己带到草原上的时候,自己刚刚有了一点记忆,只是,那样惨痛的记忆,阿烈宁愿自己不要记起。 “后来过了三十年,父王春秋正盛,有一次出巡代郡。居然在代郡见到了你爷爷。你爷爷和我父王促膝深谈一夜,至于谈话的内容,却没有人知道,父王也从来不曾告诉过别人。只是父王告诉我们,他答应你爷爷,到时好好照顾他以后将要托付的一个人。这个人身上带着一个橙色葫芦。” “所以你们就把我带到这里,还让我去帮你们杀人?”阿烈盯着赵慕,眼睛里带着一丝嘲讽之意。 “我们在两个月前接到了你爷爷的讯息,他说他年龄已大,可能不久就要离开人世,他希望我们能够照顾好他唯一的亲人,一个叫阿烈的年轻人,他的信简上有你的画像。父王接到消息后,就派我到居庸关,这里是入关的唯一路途,等着你过来,也同时巡视一下这里的防务事项。”赵雍说起来轻描淡写,阿烈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那这些葫芦又是怎么回事情?熙城守的夫人是什么人,怎么会有碧色的葫芦?”阿烈觉得心中又增添了无数的疑问,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葫芦的事情嘛,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知道当年你爷爷耗费了很多心血,培养了七彩葫芦,一共有七个一摸一样的葫芦,分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然后你爷爷在代郡的时候,把绿色葫芦送给了当时代郡郡守的侄女,最后郡守侄女嫁给熙城守,葫芦就带到这里了。你爷爷说,这七彩葫芦配在身上,可以延年益寿,对女子能有养颜之效,男子可有固本之用。只是这葫芦因为是用药物培养出,是以要有适宜的人才能佩戴,否则会适得其反。” “哦,那就是说一共是有七个葫芦了。”阿烈恍然大悟,他忽然想起了爷爷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一直没有理解,到底是什么意思,如今脑海里浮现出来当时的场面,一直向南,七宝聚顶,七色现身,就可以解开你心里的疑问了。 那么这七宝聚顶,七色现身,是不是就是这七个葫芦呢? “好了,我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至于熙城守想让你去杀了脱花鲁,也是想看看你的身手。你爷爷当年威名朝野上下都知道,如今他的孙子回来,不做出点事情,别人岂不是连带着看轻了你爷爷?”赵慕站起身来,走到阿烈身前,伸出右手按住阿烈的肩膀:“这次刚好燕国在居庸关用兵,你就先留在我身边,咱们把燕国大军击退以后,我带你去邯郸见我父王。到时我再禀报你在此的战绩,父王想封你官的时候,也不用怕别人落下口实。呵呵,父王看到你如此年轻勇武,必然会重用你。” 阿烈一时间有些转不过神来,爷爷从来没有讲过他年轻时候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告诉阿烈他的未来原来不是在草原上。只是,那有无间和天地人三道似乎这赵慕并不知道呢。 为什么,爷爷做这些是为了什么?无数疑问让阿烈感觉自己头脑有些发胀。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对赵慕说道:“一下听到这么多事情,阿烈觉得一时难以做决定,请准许我回去休息一下,等我细细想明白一些事情,再来拜见公子如何?” “呵呵,你一晚没睡,还是回去歇息吧,这些事情不用着急,可以从长计议。你如此好的身手,不要负了我赵国的爱才之心。呵呵。来人,送烈少侠回房休息。对了,这绿葫芦你收好,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阿烈向赵慕告辞后,走到门边,忽然问道:“公子可知道其余五色葫芦在哪里?当初爷爷可曾说过他种这七色葫芦的用途?” “这个嘛,到时你随我回邯郸,父王可能会知道一些讯息。”赵慕笑着对阿烈说。 阿烈不再言语,出门回到自己的客房前,客房门掩着。阿烈推开房门,屋子里面和他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的被子胡乱叠成一团,那个叫做青蝶的小丫头没了踪影…… 第21章:第二十一章 娇女驭奔马 阿烈把**的被子整理了一下,坐在床边,掏出怀里的两个葫芦,一个是橙色,就像朝阳一般的光泽;一个是碧绿色,像千年的潭水一般幽深。葫芦中有什么秘密?整个葫芦是空心的,没有塞子,小小圆圆的葫芦口比一颗米粒大不了多少。阿烈摇晃了葫芦,没有什么响声,看来葫芦里面不会有什么东西。 把两个葫芦分别放在锦囊里,阿烈想到那个叫做青蝶的女孩子,她想要这个碧玉葫芦,只是此时却不见踪影了。阿烈猜想多半青蝶睡醒以后,又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却也没放在心上。 阿烈没有想到的是,青蝶此时并没有在熙城守府里,她已经离开居庸关数十里地了。 两匹马在夜色中奔驰。一匹马的马鞍上,绑着一个小女孩儿,正闭着双眼,似乎还在沉睡中,另一匹马上坐着的男人轻裘缓带,如翩翩儒雅公子,一把白玉扇子斜插在腰间,正是黑夜圣教四护法之一的释地。两匹马向着燕国大军驻扎的方向奔去。 天色渐渐微明,释地在一个河谷边停了下来。他跳下马,然后把青蝶从另外一匹马背上解下来,放在草地上。 两匹马自顾自的去河边饮水吃草,释地则把干粮和水囊放在青蝶的身边,微微一笑:“小姑娘,别装睡了,快起来吃东西。” 青蝶睁开眼睛,睫毛一闪一闪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装睡?你干吗把我带到这里来,我的腿都被你绑痛了。” “你不会骑马,我不把你绑在马背上,难道把你绑我身上?再说,把你绑我身上,难保你不偷偷摸摸给我一刀,我身为夜魔手下四护法之一,被一个小姑娘杀死那传出去可没面子的很。我看你刚才在马背上睡的挺香,嗯,应该多亏我绑的牢靠,没把你摔下来。”释地含笑看着青蝶,面色虽然柔和,可是一番话却把青蝶说的哑口无声。 青蝶抓起地上的水囊,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水,随后把水囊向释地方向一扔,脸上带着坏坏的笑,说:“给你水喝,接住了哦。”那水囊的口正对着释地,眼看水就要洒在释地身上。 释地微微一笑,也没看到他怎样动作,那把白玉扇子忽然飞出,整个扇面张开,如一个圆盘稳稳托住水囊,一个回旋,把水囊送到释地的身边。释地刷的一声把扇子收回,右手拿起水囊,放在嘴边,大口地喝了起来。 青蝶看得呆住了,她拍手大笑:“真好玩,真好玩,释地叔叔,你教教我,好不好?” 释地放下水囊:“你把干粮吃了,歇息一会,等下我们上路,快点赶到地方,到时我自然会教你很多好玩的事物。不过,你要乖乖的听话。以后,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了。” 青蝶大眼睛骨碌骨碌转了几圈,问道:“那我以后有了你这样的本事,是不是吴嬷嬷那些人都不敢再欺负我了?” “嗯,不但她们不敢再欺负你,而且啊,你想让她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她们不听你的话,你只要随便挥挥手,就能让她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释地摇着扇子,轻描淡写地说。 “哈哈,太好了,太好了,那我们快点走吧,我好想早点让吴嬷嬷她们尝尝我的厉害。哼,当年她们欺负妈妈,妈妈就是因为不会武功,只好任她们欺负。最后妈妈死了,她们就欺负我,我才不会像妈妈那样,她们打我,我当面打不过她们,我就偷偷的去把她们最喜欢的衣服,首饰都弄坏,气死她们。”青蝶说话地时候依旧满面的天真,只是眼睛里流露出的那种怨恨,却让释地满意的笑笑,嗯,这个女孩子,身上流的果然是黑夜圣教的血呢。 休息了半个时辰后,释地把青蝶抱上马背,却不再把她捆缚在马背上,只是带着一丝挑战意味的眼神看着青蝶。 青蝶双手牢牢地抓住马缰,双脚却还蹬不到马鞍上,毕竟她只是个十二岁大地孩子。她对着释地说:“你把我的脚捆在马鞍上,这样我就能骑住马了。” 释地把她的脚绑好以后,自己也翻身上马,吹了一声口哨,两匹马顿时奔了出去。 马背上下起伏,颠得青蝶几乎喘不过气来,这是她第一次骑马,她双手牢牢抓住缰绳,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一双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盯着前方的路。 释地在一旁笑道:“小姑娘,怎样?骑马的滋味还好吧。哈哈,你看看,这风都被我们抛在后面了。” 青蝶勉力让自己的身体不前后摇晃,她也想象释地那样先大笑几声,再说些轻松的话,可是一张嘴,迎面而来的风就灌满了她的喉咙,连气都喘不过来。青蝶不禁把脸侧到一边,不正对着风,然后勉力呵呵了几声,可是想说的俏皮话却实在无力说出口。 释地哈哈大笑,然后一个纵身, 又跑了一会,青蝶感觉自己似乎可以慢慢地驾驭身下的马,而非任凭那马驮着自己奔跑。双臂和双腿渐渐可以听自己使唤,即使在奔驰的马背上也能偶然调整下姿势而不至于东倒西歪。 等到释地跳回自己马背的时候,青蝶控制着缰绳,调整着马儿奔跑的速度和方向。此时,在她的手下,马儿居然像变成自己的手指一样,听着自己的命令去行动。青蝶心下大喜,第一次感觉到了那种驾驭的快感,一切似乎都可以在自己的掌控下。 一个小小的女孩儿,也会知道权力带来的快乐吗?释地侧目看着青蝶兴奋的面容,心里默默的想着。 等到青蝶感觉自己的所有力气都要用尽,腰以下的部位开始麻木起来的时候,她看到了前方那黑压压的帐篷。 他们已经到了燕国大军的驻扎地,凭着手中的令牌,释地带着青蝶直奔到驻地中央燕弃的大帐前才下马。 燕弃和战天正坐在帐篷里,燕弃看着青蝶,苍白的面色上依然无表情,只是黑如夜空的眸子闪过一丝讶然,他没想到,黑夜圣教出动两大护法,居然是为这样一个小小的女孩儿。 “等燕国大军攻下居庸关后,我们两个就要带着这女孩儿回总部。我已经传信回去了,教主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开心吧。”释地摇着折扇,面上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熙城守如果知道他的女儿在我燕国大军中,不知道还有多少信心迎战我的攻打。”燕弃看着青蝶,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 “没有用的,”释地摇摇头,“这个女孩儿根本不是熙城守的亲生女儿,只怕他还巴不得有这个借口可以去掉她…… 第22章:第二十二章 暗夜罗刹秋玉颜 青蝶听见这句话,忽然身体颤抖了一下。但是随即她又倔强的抬起头,盯着释地:“你说我不是我爹的亲生女儿?那我亲爹爹是谁?你昨天晚上给我说,是要带我去见我娘的好友,我娘的好友在哪?”她桃花般娇嫩的面颊此时已经涨的通红,只是眼睛里面却没有泪水,如葡萄般黑亮的眸子里面似乎有一点火光在燃烧。 释地蹲在她面前,柔声说道:“青蝶,我没有骗你,我和你的这个战天叔叔,都是你娘的好朋友。你娘当年失踪后,我们派了好多人去找她,直到前段日子,才知道你娘已经死了,留下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我这次找你回去,回你娘当年生活的地方,教给你一身好功夫,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到时你会有好多的叔叔伯伯。” 青蝶狐疑的看着释地,似乎心里对他的话尚是半信半疑。释地叹了口气:“你先去歇息一会,吃点东西,到时我带你回你妈妈以前住的地方,你到了那里,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青蝶犹疑了一会,眼睛渐渐明亮起来,她重重地点点头,然后伸出右手地小手指,对释地说:“我们拉钩,我就听你的话。”释地微微一笑,也伸出小手指,和她的手指勾在一起。 青蝶放手后,似乎舒了一口气,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痛,她一个小小的女孩儿,凭着心里的一股劲气,勉力骑了一个多时辰的马,早已经筋疲力尽。此时放下心里,感觉眼睛都睁不开了,不禁伸手掩住嘴,打了个哈欠。 燕弃此时已经唤来侍卫,领着青蝶,把她安置到旁边一个帐篷里。等到释地重新坐下来,燕弃微微皱眉,问道:“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师父会让你们来找这样的一个小女孩子。” 战天没有说话,坐在那里,闭着双眼,似乎已经沉浸在遥远的回忆中。释地轻轻合拢手中的扇子,居然又叹了一口气,这个自命倜傥风流的浊世佳公子,今天叹的气,比他过去三十多年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多。 在燕弃的记忆里,除了玩世不恭,从来没有在释地的脸上看到过别的表情。虽然燕弃的心早已和他左手袖中的胭脂刀一样冷,可是,今天的这一幕依然让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诧异的神色。 “二公子,教主派我二人出来的时候,也曾说过,如果二公子要问这个小姑娘的来历,也不必隐瞒,只管悉数把往事告诉二公子就好。二公子是七年前拜教主为师,成为夜魔教主收下的第二个徒弟。二公子你在总部六年,却从来没有见到过教主的大徒弟,甚至没有任何人敢提到这件事情。二公子你当年专心习武,一心想回到燕国,大展宏图,是以也不会再意这些事情。只是,只是,我们这些人,唉……”释地再次长叹了一口气,眼睛看着帐篷顶,脸上露出茫然之色。 帐篷里沉默了下来,燕弃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释地,左手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袖中的胭脂刀,想起师父当年对自己说的话。 那是他进入师门三年以后,师父在午夜把他唤进密室。那个密室里面摆放着一支剑,一把刀,一支峨嵋刺。 那把剑剑身映照着烛光,如秋水般明亮,只是剑身正中,樱桃大小的一滴黑色水珠状的污渍,似乎是铸剑的时候不小心,滴落了碳黑在剑身上。仔细看时,却又发现那黑色就象人的一只眼睛,随着剑身的光芒流转,正是诡异莫名。 “这把剑叫黑眸,每次黑眸刺出的时候,那黑色就散发着淡淡的光泽,美丽的就像天上仙子的眼睛,只是可惜,这眼睛总是把人带入地狱。据说,当这把剑刺出的时候,很多人的魂魄其实已经被这黑色的眼眸带走了。剑刺入的,只是一具没了灵魂的躯体而已。饮完鲜血,如眼眸般那块黑色的光芒才会慢慢消失。”看着那把长剑的剑身,恍惚中,燕弃似乎见到那眼眸对着自己不停的波光流转,黑色不断的扩大,带着一股神秘的吸力,竟然要把他慢慢地拽到无限的黑暗中。 燕弃赶紧闭上眼睛,定下神来,才又睁开眼睛,却不再敢去盯住黑眸。他把视线移到第二把刀上,那把刀比纸还要薄,薄到近乎透明的刀身隐约透着胭脂的红色。 “这把刀叫做胭脂刀,出刀必见血,如果不见血空归,那么刀的主人就要用自己的鲜血去滋养刀身,才不至于灭了这把刀身里流动的胭脂红。你天性坚忍,只是过于偏激,喜欢走偏锋,这把刀在你手上,到也算是相得益彰。这把刀就给你吧。” …… 燕弃一边在脑海中回忆,一边轻轻用手指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胭脂刀的刀身,那冰冷的刀锋却能给他人世间得不到的温暖。 释地目光还是盯在帐篷上,只是思绪又回到了这座帐篷里,他悠悠地说道:“青蝶的母亲就是教主的大弟子,暗夜罗刹秋玉颜。十五年前,她手持黑眸剑,白玉般的肌肤映衬着黑发黑眸,一身紫衫,不知道有多少江湖少年宁愿以身相殉她手中的剑,只为能看她一眼。” 随着释地的话语,燕弃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淡淡的月光下,一个颀长的身影站立在山巅之上,垂腰的黑色长发随着山风在脑后飘拂,紫色的衣衫反射着柔和的月光…… “那三年里,秋玉颜替黑夜圣教征战四方,那个时候,教内上上下下,除了教主,就以秋玉颜唯马首是瞻。教主那时也隐隐透露出自己归隐之后,黑夜圣教的事物全部交给秋玉颜。其实,大伙都知道,未来的教主大位,非秋玉颜莫属。那时我们几个兄弟还年轻,唉,只要她一声令下,不管是最厉害的天山剑客,还是最神秘的滇南蛮族,我们都会拼了命去攻打,哪怕命都没了,只要能见到秋玉颜展颜一笑,我们都觉得一切都是值得。” 释地面上露出沉醉的微笑,战天的神色也变得飘忽起来。一时间,没有人相信这两个黑夜圣教的两大护法是曾经一夜之间灭掉一百四十九口人家族的冷血杀手。此时,他们就像江南柳树边和情人相约细语的少年。 “可是,谁能知道,三年后,秋玉颜居然行刺教主,篡夺教主大位。那场黑夜圣教的内乱,使得教内元气大伤。很多教内的青壮年都加入了叛乱,左祭司孤舟成为了秋玉颜的内应。总之,最后血战中,孤舟被杀,秋玉颜被教主囚禁,准备以教规处置。谁知当天夜里,秋玉颜神秘失踪。从此,教主四处查询秋玉颜的行踪……”释地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停下了话语。 燕弃苍白的面容略微有些激动,如无边无际黑夜的眸子闪过一丝星光:“这件事情不对,既然教主都表示出要把大位传给秋玉颜,为什么她还要去挑起叛乱?以她在教内的地位,以她的才能,怎么会做出这种不明智的事情? 第23章:第二十三章 前尘往事 帐篷里再次陷入沉默,战天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燕弃,只说了一句话:“后来当我们知道青蝶的存在的时候,我们才知道,秋玉颜发动叛乱的时候,她已经有了身孕。” 释地苦笑了一下:“谁也不知道秋玉颜到底是为什么要挑起那场叛乱,也许,和那孩子的父亲有关,也许,秋玉颜担心自己怀有身孕的事情暴露出去后,就再也无法得到教内弟子的拥戴,无法顺利继承教主之位。” 燕弃的脸色越发的苍白:“那师父他,他那时准备怎样惩罚大师姐?” “本教教规,敢犯上叛乱者一律关入搜魂洞中,除非教主特旨,否则永世不得出洞。秋玉颜本是教主最喜爱看重的弟子,当时教主虽然身受几处轻微剑伤,可是因为看到刺杀自己的居然是秋玉颜,在平复叛乱后,伤心气愤之下,竟然当场呕了一大口血。当时左祭司孤舟被击毙,右祭司独云身负重伤,而我和焚日,化月远在东海之滨,战天虽然留在总部,却因为事起突然,不及堤防,竟然被秋玉颜下了迷药,虽然神智清醒,却全身瘫软如泥,眼睁睁看着那场血战就在自己身边,无力阻止……”释地目光转向战天,“那一战的情形你给二公子讲讲吧,我,我实在是不想再记起那时的事情了。” 说完,释地一掀帐篷,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搜魂洞,据说一入搜魂洞,魂魄被无数恶鬼撕扯,肉体却又偏偏清醒无比,以为自己死了,可是肌肤每一寸被噬咬的痛苦都知道自己还活着,可是说自己活着,偏偏能感觉到自己的魂魄无法进入肉体,只能飘荡在众鬼之间饱受凌辱。”燕弃黑夜一般深远的眸子闪现出光泽,苍白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一丝潮红,“那秋玉颜是在搜魂洞中失踪的吗?” 战天摇摇头:“当时教主亲自出手擒住了秋玉颜后,伤心过度以至呕血。教中子弟缚住秋玉颜等教主发落。可是教主竟然半个时辰也不曾说话,只是一动不动的望着秋玉颜。我当时躺在地上,麻药的效力已经渐渐过去。我竟然不敢动弹一下,当时那场景,诡异到极点。满地都是鲜血,人的残肢断体。秋玉颜伏在地上手脚已经被捆缚住,她受伤也是不轻。就这样静默了半个时辰后,秋玉颜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没笑到一会,人就晕了过去。”战天闭上眼睛,面上肌肉忽然跳动起来,他到如今都无法忘记在那一天,整个总部都已经变成了修罗道场。而秋玉颜的笑声,让每个听到的人都有种魂魄撕裂般的绞痛。 “把她先关到禁室,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禁室两丈距离。”笑声彷佛惊醒了夜魔,他挥手让人把秋玉颜带下去,在战天听来,他的声音一下老了至少十年。 战天想到这里,脑海里还在回荡着夜魔说那句话时候的语气。他看着燕弃:“你是七年前入门的,你可知道,当时教主和十二年前相比,面貌性情都已经大变,教主的那一头白发,就是处理完变乱后一夜变白。其实,其实教主,教主那一年,也不过才四十二岁而已。” 燕弃低低地轻呼一声,他从来没想过去询问自己师父的年纪。但是在他心目中,师父满头的白发,虽然脸上常年带着一个木制的面具。但是从声音举止,他一直认为师父至少已经七十多岁了。 “教主等到秋玉颜被带下去后,直勾勾的目光看着我,这次秋玉颜叛乱,独独给我一个人下了迷药,没有杀我,教主肯定是心生怀疑。我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我自己心里却是问心无愧,只是迎着教主的目光,当时我想好了,就算我死了,也没关系,想到也许能在黄泉路上看到秋玉颜,我竟然,竟然心里有一些欢喜。良久教主叹了口气,对我说,他知道这次叛乱和我没关系,他也知道为什么秋玉颜没有杀我。教主让我先把右祭司独云的伤疗好,然后协助独云一同处理这次事件的善后。教主,教主后来就去闭关一个月。这一个月中,秋玉颜一直关在禁室。我几次借送饭之机去偷偷看过她,她身上的伤势恢复的很快,只是一句话都不说,每天吃完饭就疗伤练功。我,我后来才知道,原来她是为了肚里的孩子,才那般的努力活下去。” 燕弃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个时候,他每次在燕王宫里淘气,惹怒了父王后,母亲总是想尽办法护着他。为了他,母亲甚至不惜以王后之尊,要去讨好父王宠爱的如夫人,好让她能在父王面前为他说几句好话。可惜,母亲却又怎能知道人心可以险恶到如此,如夫人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做上王子,又怎会去体恤自己母子。纵使自己的母亲只是想让自己平平安安的生活,哪怕不要什么王子之尊。可是,王宫里又怎能理解这样平凡的想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只要是王子,就永远不能免除别人对这个位子的觊觎。 在这个位置上,你要么被别人打倒,要么打倒别人,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一旦踏上权力之位,你别无选择…… 燕弃的手指紧紧的捏住袖中胭脂刀冰冷的刀身。只有这胭脂刀,才能让他冷静下来。他慢慢驱散脑海中对母亲的回忆,重新静静聆听战天的回忆。 “其实玉颜为什么没有杀我,我是明白的,当年,我随她一同去狮子岭挑盘踞在那里的一伙强匪。当时传回的情报并不准确,我们带领的黑夜圣教的人手太少,结果被狮子岭的匪徒包围在了一处绝壁之上。我施用了天地同归的护体大法,我自身的功力陡增了十倍。就这样,我和她最终杀了百倍于我们的敌人。而我,杀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再也撑不住了,喷血不止,昏死过去。我最后一眼看到玉颜的时候,我竟然看到她的眼角有一滴泪。那个时候,我居然全部忘了自己的伤痛,只觉得,只觉得,玉颜居然能为我落泪,我就算从此死去,也很好啊。” 燕弃只听得心里又是惊讶又是同情,这是什么样的女人?战天用的又是什么样的情? 战天忽然笑了一笑:“那个时候我不过和你一般大小,在这样的年龄,男人不管因为情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是可以理解的。后来,我在总部足足躺了一年时间才恢复过来,多亏秋玉颜为了我上雪山采来雪莲,又去极南边的瘴疠之地寻觅到灵芝,总算把我这条命保住了。想来,秋玉颜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才留下我这条命的吧。” “师父派你们一直找大师姐的下落,是想把大师姐抓回去关入搜魂洞吗?现在大师姐不在了,这个小姑娘,师父,师父难道还要让她代替大师姐受到教里的惩罚吗?”不知道为什么,燕弃忽然有些担心起青蝶了。 “不知道,教主当初让我们活着把秋玉颜带回去,如今,也是要好好的把秋玉颜的女儿带回去。当年秋玉颜的失踪也是本教的一大秘密。就在教主出关后,用了半个月时间把教里事务重新整饬。最后,教主下令他第二天将亲自开启搜魂洞,把秋玉颜关进洞里。可是,当天晚上,秋玉颜就从禁室失踪了。教主震怒之下,清查总部,却始终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就好像秋玉颜变成了空气,突然消失了……” 第24章:第二十四章 大军对峙 “突然消失?怎么可能?难道不会是有当时还没发现的叛乱教众偷偷地放了秋玉颜?”燕弃觉得有些好笑,一个大活人,怎能突然不见了。 战天摇摇头:“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禁室是总部最牢固的地方之一,也只有犯下大错的教众才会被关在那里等候处置。禁室是个四四方方面积不过十丈左右的一个石屋,只是这个石屋却是只有两个拳头大小的孔洞做为通风和送食物的过道。石屋是没有门的,只是有一个地道,一边通往石屋,一边则是在教主素常休息打坐的屋子里。而且,地道的开关只能从教主那里开启。前一天,秋玉颜还在石屋里,可是后一天,秋玉颜就不见了。石屋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也没有别的开挖地道的痕迹。” 燕弃嗯了一声,陷入到沉思中,忽然一个奇怪的念头慢慢浮现出来,他却不敢把这个念头说出来。他看见战天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想法,面上露出一丝笑容,朝燕弃点点头:“不错,我们都曾经有这个疑问,却都不敢说出来,其实,其实,我很是希望是教主放了秋玉颜。因为,因为,秋玉颜其实就像教主的女儿一般。当年秋玉颜本是弃婴,教主拾到才出生不过一个月的她,像自己女儿一样抚养大。唉,谁会想到,最后居然出现这样的事情。” 战天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好了,这件事情就到这为止吧。教主让你这次攻下居庸关,安置妥当后,回总部一趟。” 燕弃点点头,目送战天离开自己的帐篷。他又想起了那把叫做黑眸的长剑,那个使剑的女子,纵然如她风华绝代,到现在,却又能有多少人还生活在她的影响下?可是自己,自己不一样,燕弃的手握紧了袖中的胭脂刀。总有一天,我要让天下人都记得我,让天下人世世代代都知道他们的生活是我燕弃赐予的! 居庸关上黑色的狼烟一直燃烧着,在空旷的蓝天下分为醒目。赵慕依旧一身白衣,站立在城头,阿烈和熙城守分别站在他身后两侧。 远方滚滚尘烟扬起,尘烟推进到一里左右距离的时候,静止下来。再过了一炷香时分,烟尘慢慢的沉寂下来,露出黑压压的骑队。黑色的衣衫,跨下的骏马,闪亮的大刀,甚至那些骑士们脸上刚毅的神色都能看见。一面绣着大大的“燕”字的旗帜在阵前飘扬。 突然之间,阿烈感觉到,和燕军相比,脱花鲁他们就像是小孩在过家家。而真正的战争,是属于成年人的游戏。 熙城守眼睛凝视在远方的阵地上:“燕军看来是想让我们出城先来番阵地决战。嗯,燕国的骑兵向来以速度快捷著称。看来我军应该避其锋芒,不能拿骑兵和他们对抗。不如,用步兵和甲兵掩护弓箭手,如果骑兵敢冲入到我方五十丈内,弓箭手的长箭转射马,然后骑兵出击,在马上斩杀落马的士兵。” “如果不出城迎战,坚守在居庸关内,以静制动,拖到燕军士气疲惫后再行出击如何?”赵慕慢慢地说,脸上神色异常凝重。 “第一战如果不出城,会挫伤城内士兵的锐气,同时,会丧失了我赵国大军的威名。赵国的大军,只能战,也只为战而存在。全城百姓都想看到我赵军的军威,如果面对燕军如此的挑衅,缩在城内不出来,只怕百姓们就先失掉了对我们的信心。”熙城守一边观察着敌情一边说出自己的想法。 在这个战火纷飞的时代,只有强者才受到尊敬。没有人会去可怜懦夫的悲惨,同样,也没有人觉得自己必须要为哪个国家服务,反正实力弱小的国家总会过不了多久就被强大的国家征服,最终沦落为这个国家的一块属地而已。 况且,人们更希望自己能够属于一个强大的国家,只有强大的国家,才能给他们足够的庇护。人们鄙弃弱者,并且毫不留恋的抛弃弱者,投奔强者。强者,能带他们攻城略地,能给他们更多夺取财富和土地的机会! 赵慕默然,他当然知道在这个乱世的游戏规则,可是,每次看到战争过后尸体遍布荒野的场景,总是让他去质疑这样的游戏规则是否合理。难道弱者真的只能被淘汰? 看到赵慕不再反对,熙城守离开城墙,开始布置军队。熙城守手下最得力的大将黑木被任为此次对战的将领。黑木骑在马上,牛皮铠甲也遮盖不住他虬结肌肉爆发出来的力量。闪着绿光的青铜长矛就像一条毒蛇,随着准备出击夺取人的性命。 城门缓缓打开,黑木当先领着人马向燕国大军方向走去。从城墙上看去,大军的阵形非常齐整,即使在慢慢接近燕国的大军,可是也不见人有丝毫慌乱。阿烈心里暗暗赞叹,这个熙城守果然治军有方。 在距离燕国大军不到二十丈距离的时候,赵国的方阵停了下来。两军中间的空地上突然变得萧杀起来…… 黑木和燕军里的一个大将都驰马奔出方阵,在空地的中间停住。双方忽然同时发出一声大喝,双马交错而过,黑木手里的长枪刺了出去,对方拿着的是一把厚背大刀,却丝毫不理会黑木手里长枪对自己刺来,只是一刀横腰砍向黑木,竟然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黑木冷哼一声,回枪挡住刀的来势,用力一挑。双方的马已经错身而过。第一个回合,居然如此惊险,站在城墙上的赵慕等人看的惊心动魄。 黑木和燕国将领的马匹朝两个方向奔出去十余丈距离后,同时掉转马头,再次向对方冲去,第二个回合开始了。 依旧,那个燕国的将领根本不顾忌黑木的长枪,竟然招招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黑木的心里开始诧异起来,并且,并且,居然有一丝胆怯。他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争不下三十次了,只是,他第一次遇到将领竟然会用这样不要命的打法来对战。 往昔,战场上都要尽量保全将领的生命,因为将领如果没命了,谁来指挥军队呢?小兵永远都是战争的棋子,将领才是操纵战争的棋手。 什么时候,战争的游戏规则居然变了?将领也开始成为可以随时抛弃的棋子了吗? 第25章:第二十五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熙城守在城墙上见过了一炷香时分,黑木还在和燕军的将领来回单挑,忽然心念一转,急忙命令身边的侍卫:“立刻鸣金,让黑木将军搬兵回城,如果燕军阻挠黑木将军的队伍,那么立刻再派出一队人马去支援黑木将军。情势不好的话,立刻关闭城门。”那侍卫听令下去后,熙城守转向赵慕,神色凝重:“公子,请您还是速速返回邯郸,这里情势多有不妙,此次燕太子弃只怕是对居庸关势在必得。” 赵慕背着双手,看着远方整整齐齐对峙的两国大军,停了片刻,问道:“我们的援军还有多长时间能到?” “这次燕军来的突然,昨天我分别派去代郡,邯郸的军情急报,到最近的代郡,也需要七日,到邯郸至少十五日。只怕援军最快也要过得十五日才能到,何况代郡那里还需留守足够人马防止中山国乘机行动。” “嗯,先看看今天这里的局势吧,那燕弃玩什么花样?怎的那将领还一直纠缠黑木。” 此时鸣金之声已经响起。在战场上,无论什么将领,只要听到已方这里鸣金,就要立刻班师回营。黑木虚晃一枪,准备脱离战圈。同时他身后的军队开始慢慢的向后退去,前军变后军,整个队伍没有丝毫慌乱,互相掩护,可见平时训练极其严格。 那和黑木以命相拼的燕军将领却依然纠缠着黑木,对赵国大军的后撤视而不见,而他身后的军队也不曾有丝毫反映。黑木心里有些诧异,但是也有些焦急,他缓缓地向后撤去,可是他的心意似乎被看透,那燕国将领忽然纵马一跃,竟然跳离开自己的马背,空中当头向黑木劈去。这下来势急快,黑木只得举起长枪,迎着那刀锋挡去。 谁知道那将领居然借着一挡之势,飞起一脚,把黑木从马上踢了下来,随即他的身体也落到地上,从后面用刀架在了黑木的脖子上。黑木的贴身侍卫队并没有随大军后撤,只是渐渐形成一个圈子,接近黑木,想掩护黑木撤回。这时黑木竟然跌落马背,顿时局势一变。 黑木就地一个打滚,避开那长刀的锋刃,喊道:“你们快走,把大军安全撤回城内。快走!” 长刀如影随形,竟然丝毫不离开黑木的后颈。黑木嘿嘿一笑,也不去躲避那刀锋了,从地上一下跳起,站着叮嘱那燕国将领,他用眼睛余光看到自己的军队在城内大军的接应下已经慢慢退入城中,心下放心不少,只是几个跟随自己的贴身侍卫还在犹豫不决,边后撤边朝自己这个方向不断回头。 “你动手吧,老子能死在你手下,也不枉了。”黑木双眼一闭,不再理会对方。 “黑木将军果然好身手,我们太子最是爱惜天下的英雄好汉,太子见到黑木将军这等人才,自然会待以上宾。黑木将军,就请随我先回到营中再说吧。哈哈,我敬重将军,不愿捆绑将军,请将军上马,来人,带将军回营。” 十几个士兵围在黑木马匹周围,拥着他缓缓随燕军后撤。黑木手里的长枪已经被拿走。此时,手无寸铁,黑木看了看周围的情势,长叹一声,只得被挟持着离去。 赵慕和熙城守待得大军安全撤回城里,看着燕军从视线里消失,沉默了一会。天色渐渐暗下来,已经是黄昏时分,赵慕带着阿烈从城墙上下来,回到城守府。此时,城守府里已经发现熙城守的女儿青蝶不见了。不过现在大军临城,青蝶又素来不受城守宠爱,大家却也不甚用心去找寻。都想可能小姑娘贪玩偷偷溜出府去,到时自然会回来。 阿烈听到青蝶失踪的事情,反而颇为担心。他知道青蝶那时躲在自己的房子里,小姑娘没有道理半夜跑出去,会不会有人把青蝶掠走了?他找来管家,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管家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回答:“城守府戒备森严,哪有那么胆大的贼子敢擅自偷入,小姐向来调皮,您不必担心。等城守回来,小的们告诉城守这件事情,再听城守的安排,公子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情,那小的先告退了。”看着管家离开,阿烈心里一股恼怒,青蝶虽然贵为小姐,可是显然在府里并不怎么被看重。没想到熙城守居然能忍心让自己如此玉雪可爱的女儿任下人欺负。 阿烈突然对熙城守有一些鄙视,自从他设计让自己去杀了脱花鲁,阿烈就觉得每次看到熙城守就感觉非常不爽,现在又对青蝶这样的遭遇产生了怜悯,阿烈忽然对居庸关被围有了一些幸灾乐祸的感觉。 赵慕一回到城守府,就钻进书房,谁也不见,只等熙城守回来后让他直接来书房。府中众人并不知道赵慕的身份,只是见到城守对赵慕如此恭敬,当下也不敢怠慢,给他送去晚饭,服侍他吃完饭。 至于阿烈,那就没有多少人去招呼他了。谁让阿烈穿的就像是个牧民呢,赵慕那一身华服,那俯视众人的高贵气质,让人一看,就知道非寻常人家,赶着去巴结也是正常表现。 这个世界,以衣取人本来就是常态,同样的一个人,穿着寻常布衣往往被人视而不见,穿上貂裘锦缎,立刻就能吸引住众人仰慕的目光。却不知道,原来到最后,人们敬仰的不过是那身衣服,至于穿这身衣服的人是怎样的一个人,往往却被人忽略了…… 阿烈闷闷不乐的回到自己房间,躺在**,他忽然想到,为什么自己的被子竟然那么乱,难道是青蝶留下的什么暗示?他跳下床,把被子掀起,细细的打量被子的反面。被脚下面,一行已经变成淡褐色的小字写在那里:大哥哥,我要和一个叔叔去找我妈妈的朋友,再也不回这里了,别忘了我的绿葫芦。 那行字正是释地找到青蝶后,青蝶躲在被窝里和释地胡搅蛮缠拖延时间的时候咬破自己的手指写下的。 阿烈见那些字体非常整齐,看来青蝶写的时候还是很从容的。阿烈想了想,叹了口气,这样也好,想来青蝶妈妈的朋友自然也不会亏待了青蝶,不然,小姑娘留在这里,反而处处受人欺凌,又在这样的战乱时分,最后究竟如何却也难料。 阿烈伸手摸了摸怀里的两只葫芦,心想,如果还能有见面的那一天,这只绿葫芦就留着送给青蝶了。 第26章:第二十六章 征途 熙城守回到府里已经是半夜时分,那一夜,他书房里的灯一直透亮。等到天色微明的时候,赵慕从书房出来,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一夜未睡,却依然神采奕奕。 熙城守在他身后,恭恭敬敬地问道:“那么这件事情我就按照您的安排去办了。公子何时动身?” 赵慕微微一笑:“待午饭用过后我就带阿烈先回邯郸,这里就全靠你了。对了,我听府里人说小姐好像不见了,现在兵荒马乱的,可别出什么事情。多派点人手去找找吧。” 熙城守毕恭毕敬的回答:“多谢公子挂念小女。小女自小顽皮惯了,我自己事物繁多,她妈妈又去世的早。让小女失了管教,在府里无法无天,这次她肯定是偷偷溜出府去,待得她钱花完了,肚子饿了自然会回来。” 赵慕微微一笑:“当年可是代郡郡守为你亲自主持婚礼,听说郡守的侄女可是名震一方的美人。你小子怎么艳福没享几年啊。” “是啊,是啊,我没那个福气,唉,可惜蝶儿的妈妈跟着我这几年,身子一直不好,也没享到几天福。”熙城守讪讪的笑道,只是面上的肌肉却非常的不自然,似乎触到了什么痛处。 赵慕哈哈一笑:“自古英雄爱美人,当年你的婚事在赵国也算轰动一时,只是可惜我没有亲眼目睹你们英雄美人的风采,也算是一件憾事。”说完,赵慕转身拍拍熙城守的肩膀,继续大笑,似乎颇为轻松。 熙城守也随着笑了几声,随即告辞道:“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情,那下官就先行告辞了,我还要去城墙上巡视一下,公子您在府里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管家去做就好。” 赵慕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去了。 在庭院中散了一会步,赵慕信步朝阿烈的房中走去。在赵慕的心中,其实对阿烈并不是太看重,虽然阿烈当初在城墙上的那一箭的身手触动了他,可是阿烈毕竟只是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年轻人,身上还带着来自东胡游牧民族身上的土气。 赵慕只是好奇,为什么父王会对阿烈如此看重,竟然派他亲自去找这个年轻人。也许父王是老了吧,一般人老了,就会越来越怀旧,怀念他们那个时代的朋友,对那个时代的感情延伸到了阿烈身上。 还有多久,自己才能接替父王的位置?赵慕心里闪过一丝念头,却立刻把他强压下去。只有父王死了,自己才能正式登上赵国的王位,儿子怎能去计算父王的死期呢。 赵慕来到阿烈住的房子前面,却看见阿烈斜依在门前的回廊上看着天色发呆。他走上前去,笑笑说:“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你好好休息,午饭过后,随我一起出发,我们去邯郸。” 阿烈此时彷佛才察觉到有人过来,他看见赵慕,咧嘴笑了一下:“公子,阿烈已经休息好了,只是看这天象,午后可能会有狂风暴雨。” “哦?你会观天象?”赵慕有些好奇,这个看上去土里土气的少年,怎么会懂得只有贵族饱学之士才能学习的天象之术呢。 阿烈摇摇头:“我只是听别人说过一点,今天极早的时候,东方太白之星有光晕围绕,同时金星忽隐忽现,被云雾遮盖。通常这种征兆总是显示有风雨到来。却不知道是否真假。” 赵慕看着天空碧蓝一片,虽然太阳尚未升起,可是东方的小半片天空像被血染红一般,显然今天艳阳高照。他笑着摇摇头:“午后就知道你的天相之说的真假了,哈哈,小兄弟年纪轻轻,却博学多才,颇有你爷爷当年的风范啊。”最后一句话赵慕却是半真半假,略带了一丝调侃之意。 阿烈没有听出赵慕的话意,面上略微露出迷茫之意:“公子,我并不想去邯郸做官,我爷爷当初让我一直往南走,他说只有往南,我才能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嗯?你想知道什么事情?”赵慕饶有趣味的继续问阿烈。 “我,我想知道很多事情,我爷爷当年的事情,我爹娘是谁,他们的坟墓在哪里,我还想知道天下是怎样的……”阿烈停下话语,脑海里忽然又浮现出了一个长发白衣的少女,倔强的神情,永远不会退缩,永远挥舞着手中的弯刀,永远像千年寒冰一样的眼眸。 也许,他一直不曾放弃寻找那个叫做雪千寻的少女吧。凭着自己的感觉,阿烈相信,雪千寻还活着,她那样的女子,怎么可能死去呢? 赵慕点点头:“不错,年轻人,有游历天下的梦想也是一件好事,当年我像你这样大的时候,呵呵,也有好多好多的疑问,也想去走遍天下寻的答案。可是,经过了不少事情以后,我才明白了,原来很多事情,根本是没有答案的。不过,只有你自己去寻找过,才能接受这个结果。你先随我回邯郸,你可以从我父王那里知道一些关于你爷爷的事情。如果你不想待在邯郸,父王也不会为难你的。” “嗯,我知道了,公子,我会随你先到邯郸的,我还想,还想见见我爷爷当年的好友,如果他们还在的话。”阿烈忽然感觉有些兴奋,很想早点到邯郸,很想能听到那些人讲起爷爷当年的事迹。 “唉,你爷爷的好友如今在人世的也没有几个了。散落各处,希望还能找到,不过,如果你在邯郸城里提出你爷爷的名字,呵呵,很多人都记着你爷爷当年的忠义,都能向你讲述一百个版本那一战的场景。你如果透漏出你的身份,只怕很多人会拉着你去他们家喝酒,然后在酒桌上告诉你爷爷当年在邯郸城里是多么的被人尊重,能有机会和你爷爷一起喝上一次酒,就能被这个人当作最大的炫耀资本,呵呵。” 阿烈身上的血被赵慕的这一番话点燃了,他的爷爷,从来就不是一个平凡的男人,即使到了晚年,以一个异族人的身份,也能在素来崇拜英雄的东胡部族里赢得众人的尊重。而阿烈,身上流淌着的也是爷爷的血。 所以,阿烈相信自己,也绝对不会只是一个平凡的人,这一点,从知道爷爷是大峡谷的布局人的时候,阿烈就明白了。 阿烈从生出来,就是一个担负使命的人,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不过,他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征途…… 第27章:第二十七章 开局 正午时分,狂风忽起,从北面胁裹着浓黑的乌云席卷而来。正准备上马车的赵慕愣住了。耳边响起早上阿烈说的话:正午有雨,正午有雨。 赵慕雪白的长袍被风吹起,他的脸上阴晴不定,只是,他身后所有的人都没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赵慕靠在另外一匹马旁,仰头看着天空。风越来越大,吹的每个人几乎都立脚不稳。 熙城守见赵慕扶着马车一动不动,于是走近他赵慕身后,恭恭敬敬地说:“公子,看这天气,恐怕有一场暴雨,不如公子行程稍稍延后一下。等暴雨过后再出发不迟。” 赵慕此时脸上神情已经恢复正常,又恢复了高高在上的矜持。他也没有回头,只是提高了声音:“即刻出发,哈哈,区区风雨,难道就能阻挡我们赵国儿郎的行程吗?” 乌云中,一道闪电如利剑直接劈入人心,随即惊雷轰然而鸣,大地似乎都在发抖。雨水瓢泼而下,风雨中,赵慕的车队缓缓启程。 而与此同时,熙城守接到了前方的战报:燕国大军再次出击,其阵势,竟然是要对居庸关成合围之势…… 战士百战死,将军声名裂,天地也要为这一战擂鼓作战吗? 将所有的杀戮都抛在了脑后,赵慕坐在马车里,面无表情地听着雨点落在车顶上发出的噼啪声。而在马车的前后,一行几十人骑着马,狂风大雨并没有让他们脸上坚毅的神情有任何变化。做为赵慕的贴身卫队,他们曾经经历过的修炼,又岂是这区区暴风雨能比的。阿烈一人一骑也在这列队中,虽然他依旧一身牧民衣裳在这一队白袍银甲的侍卫中分外眨眼。可是他依然挺立在马上,面上的表情却是带着些许的炽热。 这样的狂风暴雨却让他年少的心有些沸腾,迎着风雨,一步一步走向邯郸,走向一个大国的中心。他的未来,会不会比自己的爷爷更精彩? 此时,马车里面的赵慕,也正在思量着阿烈的未来。阿烈的未来,应该由他来决定,由现在赵国的太子,未来的赵国国君赵慕来决定! 赵慕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当年的自己。那是十年前吧,自己的年龄正和阿烈如今一般大,二十岁的赵国公子慕,在邯郸城里谁人不知呢? 睥睨众生,杯酒风流的公子慕,是邯郸城里权贵们结交的对象,也是豪门追捧的中心。公子慕,十八岁的时候就独自带着赵国大军,深入太行山以北,击退盘踞在那里,经常纵马骚扰赵国北边边界的娄烦部。把娄烦部驱赶到了更北边的戈壁上,那里生活着零散的匈奴部族。 这个时候,匈奴还没有成什么气候,在极北的边地,依靠放牧游猎维持生存。一直过了有一百多年,这个马背上的民族才慢慢地发展起来,战国结束后,汉朝王室最大的边患就是匈奴。 赵慕用了整整两年时间,在娄烦部昔日生活的地方建立重镇,并且从赵国迁移了上万户工匠过来,悉心经营下,太行山脚下竟然成了联接西域、北疆,东燕的一条商旅要道。 一战功成英雄名,两年后,年方二十的赵慕回到赵国邯郸,他已经是赵国上下公认的能够继承赵国王位的公子。那一天,赵慕身着银甲,缓缓走入邯郸的城门,夹道欢呼的百姓,前方含笑迎接的王室,都让他全身为权势的荣耀兴奋到发抖。 当然,没有人能看到赵慕按在腰间长剑的手在发抖。他的血,只有在荣耀和权势的照耀下才有光彩。从那以后,赵慕挟着自己的声势,开始在邯郸城里经营着自己通向王位的道路。在这条道路上,赵慕不敢掉以轻心。虽然自己是赵国王室的嫡长子,可是,赵慕心里也很明白,自己的母亲在赵王心目中是没有地位的。因为母亲的家族已经衰落了。而赵王宠爱姜氏多年,把姜氏家族里不少人都封了侯,姜氏有三个儿子,虽然年龄都不是很大,最大的一个当时不过才十二岁而已。可是,人都会长大的,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会对权势越来越迷恋。 这是赵慕自己的亲身感受,三十岁的赵慕,比二十岁的时候更迷恋那高高在上的权位。父亲如今五十多岁,虽然身体有些衰弱,可是始终牢牢的把握着整个王室中人的生杀予夺的大权。而姜氏的大儿子赵宏如今已经二十二岁,聪明俊秀,口才出众,善于讨父亲的欢心。虽然赵宏平日对自己一直表现的仰慕而恭敬,可是谁知道他的内心是不是也在觊觎着国王的宝座呢。 还有姜氏,想起这个女人,赵慕有些头痛,这个女人长袖善舞,对内把父王哄得服服帖帖,对外,笼络大臣,发展自己的家族势力,看来,她想图谋的可不小啊。 赵慕想起这些事情,脸上隐约露出些煞气,给他那高高在上的贵公子气息添了一些妖异的感觉。不知不觉,赵慕右手慢慢用力下,那车中座椅的扶手竟然丝丝裂开。 一声霹雳响起,那雨竟然是更大了些。风吹起马车窗上的帘子,赵慕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侧后方骑着马的阿烈。阿烈面上流露的炽热之情被他看在了眼里。 赵慕的面上开始渐渐恢复平静,这次父王派自己来居庸关找这个小子,看来真是天赐良机呢。当初他并不想离开邯郸城的,毕竟,此时只有待在权力的核心,才能让自己更能牢固地掌握周围一切可能发生的变动。只是,他当然不能公开违逆自己父亲的命令,虽然他心里认为这命令后面真正决定的人是姜氏。但是他还是恭恭敬敬地领命东上了。 只是这一次,可真是天赐良机,燕国大军攻打居庸关,给他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他毫不犹豫的启动了自己埋藏的棋子。并且,他还找到了阿烈,这个小子年龄虽轻,可是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样的人才,当然是留给自己了,否则,不管是父王留在他身边,还是留给赵宏,都是很不妙的事情。既然已经启动了棋子,那么,争夺王位的这一局棋就算正式开始了吧。 赵慕喜欢做棋手的感觉,在这样的乱世,不做棋手,只能做棋子,棋子的生死永远是掌握在棋手手里的。 赵慕不喜欢把自己的生死掌握在别人手里,所以,他选择了做棋手。那么,阿烈,会成为怎样的一枚棋子? 第28章:第二十八章 暗夜伏击 雨突然停了,狂风暴雨就是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一时间,天高云淡,艳阳高照,若不是空气中带着湿润的水气,土地上到处都是积水横流,谁会相信刚才还是暴雨倾盆呢。 “停车,下马休息”赵慕带着淡淡的笑容走出马车,贴身侍卫们纷纷下马,听到赵慕接下来的命令后,他们才敢脱去甲衣,擦干身上的雨水。然后分头去饮马,收拾干粮。 赵慕朝阿烈招招手,阿烈走到他身边,站定后,看着赵慕,却不说话。赵慕吩咐手下拿来一套干的侍卫服,交给阿烈:“把你身上的衣服换了吧,你没这样冒雨行军赶路过,小心不要让风寒入骨。”赵慕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对自己身边的侍卫说话一般。 不过阿烈的心里还是突然有些温暖,这个高高在上的王宫子弟,似乎并不是那么的骄奢。赵慕说完话以后,朝阿烈挥挥手,然后转身走向领队的侍卫长,开始低声朝侍卫长下着一系列命令。 阿烈换好衣服以后,牵着自己的马,走到河边,一边饮马,一边看着流淌的河水,那河水刚注入了大量的雨水,水面有些混浊,夹杂着大量的树枝枯草,往下游流淌去。 身后马蹄声响起,侍卫队长带着十几个侍卫,换上了平民衣裳,突然向前方驱马赶去,转眼已经没了踪影。而赵慕已经回到了马车里,侍卫们依着马,嚼着干粮,咋一看去,似乎闲散无事,但是外围内围却有着严密的防范,整个护卫外松内紧。 阿烈心里忽然有些不详的感觉,莫非这南下回邯郸的一路,并非坦途?歇息了足足有一个时辰,眼看天色已经黄昏,大片的晚霞映照在天际边,给整个世界撒上了一层淡淡的红雾。 阿烈此时的装束已经和一个普通侍卫没什么区别了,站在侍卫群里,他就像一粒沙融入在沙漠中。只是留神看去,他的双眼却散发着一种明亮的光泽。而其余的侍卫们,则双眼冰冷空洞,已经看不到做为一个人的感情了。那是多年的铁血生涯,战场杀戮造就出来的。 这队贴身侍卫本来就是赵慕当年从太行山一战中带回来的,是他心腹中的心腹。他相信,就算他下令去杀了如今的赵国国君,这些侍卫们也不会有丝毫的犹疑。 前方马蹄声响起,所有的侍卫立刻装束停当,翻身上马,刀已经出鞘,弓已经上弦。只看见前方那侍卫队长浑身是血,身后只剩下五六个人,纵马朝着车队奔来。 赵慕安坐在马车中,没有丝毫动静。侍卫长滚落马背,面上竟然没有丝毫的慌张,依然很平静,跪在马车前低声禀报:“正如公子所料,前方峡谷中埋伏有人,只是因为大雨,那些人不得不暂时从躲藏的地方出来,被属下发现后,他们派了一队人追杀属下,属下留下几个侍卫断后,赶来将消息报告公子。” 赵慕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很好,你先下去,所有人,继续原地休息,养足精神。天黑以后出发。” 今夜无月,但是繁星满天,淡淡的星光下,整个道路彷佛被镀了一层银。道路上的人全身的银甲闪着亮光,就像一股流动的水。前面黑黝黝的山峰如一头怪兽卧在大地上,一道山谷就如张开的大嘴,准备时刻吞噬着要进入的人群。 一声轻轻的呼哨,人马全部停下,没有一丝声音。随后这队人马中的人忽然散开,银色不见了,就像水流融入了大海。 阿烈一直跟在马车的旁边,他看着那些银甲的侍卫迅速在甲胄上涂抹上黑青色,转眼,就和夜幕融为了一体。而那些不知道从何处寻来的牛马,则身上被撒上了银粉,月光下只看到点点亮光。 赵慕也已经下了马车,待得他所有人马都消失在夜色中后,他一剑插进一匹马的后臀,顿时马声长嘶,向峡谷内冲去,而整个牛马队此时也跟随着冲了过去。银色的流水变成了巨浪,席卷过去。 山谷内传出了呼喝声,黑夜中,不知道多少人从山谷里涌出,一色的黑衣,在星光下反而看的清晰。那股涌动的银光被阻挡住了,转眼星星点点地隔离开来。突然山谷里的人发出了怒喝声,显然是看到那是一队没有人的牛马队而已。正在这个时候,箭声破空而出。那是已经找好地形埋伏在那里的侍卫们的杰作。 惨叫声响起,那些涂着银光的牛马指出了埋伏者们的所在,山谷中的人群有些慌乱,他们开始寻找那些长箭的来处。 只是,黑夜掩盖了一切,那些冷箭的来处不可知。有人大喊了起来:“大伙不要慌乱,不要再同这些牛马纠缠,全部散开来。” 赵慕此时回头向着阿烈淡淡一笑:“随我来。”赵慕腰里的长剑已经出鞘,漆黑的剑身上,映着点点星光。他的身形起伏,向山谷冲去,阿烈紧紧跟随在身后,手里握紧了刀柄,那些厮杀声点起了他隐藏在心底的火焰。 彷佛又回到了大峡谷中,同雪千寻一起并肩同那些斩杀不尽的泥浆怪物们搏斗,战斗到死,也许就是他们这样人的宿命吧。有些人,活着是为了战斗,而有些人,战斗是为了活着。 两种人是不同的。 进到山谷中,遍地都已经躺着黑衣人的尸体,而剩下的数十个黑衣人,正在缓慢的向后撤退。暗箭已经不再射来,可惜,赵慕的剑却已经如影随形的跟了过来。 赵慕的剑下,从来不留活口,每一剑刺出,都带出一朵血花盛开在星夜下。而阿烈的刀下,更是直接,一刀拦腰将人截为两段。他的杀法没有赵慕的优雅,他刀下,喷出的是血泉。 五十六个人没有一个活口,全部丧身在了赵慕的剑下,阿烈的刀下。天地安静下来,那些射箭的侍卫慢慢聚拢过来,围在赵慕和阿烈身边,不说一句话。只是阿烈看到了那些没有表情的眼睛此时看着自己的时候多了一丝同类间的接纳。 赵慕的脸上依然是淡然,他杀人也是如此的优雅,那种天生的贵胄之气,纵然在血腥场里也和站在朝堂上一样没什么区别。 这就是王者之气吗?视万物为棋子,草芥…… “既然姜氏已经先下手了,那我们的计划也开始启动吧。你们按照我在居庸关的安排,先行回邯郸。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不要有任何行动,一切和平常一样。” 等到所有人都离去后,赵慕对阿烈说:“你随我去一个地方。” 第29章:第二十九章 权力与阴谋 阿烈没有想到,半晚上的策马狂奔,居然又回到了居庸关下。只是这一次,赵慕只是带着他穿城而过,甚至没有去见熙城守。凭着令牌,赵慕出了居庸关,居然直奔燕国大军的驻扎地去了。 燕国大军现在驻扎在居庸关为五里处,成合围之势。只是白天暴雨中大军虽然佯装攻城,使得熙城守一场虚惊。却更加让他摸不清头脑,燕弃的用军每一步似乎都没什么实际用途。至少熙城守看不出是为了什么,他只得命令部下严密监视燕军的动静,同时又加强了城墙上的布防。 燕弃此时一个人坐在中军大帐里,依然黑衣如墨,双眼如深沉的夜色,一直盯着帐门。左手袖中的胭脂刀冰冷的刀锋总是能让他感觉到心安。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胭脂刀,已经三更了。 帐篷门的帘子轻轻被风吹起,一瞬间,眼睛一花,两个人站在了帐篷中央。燕弃眼中闪过一道光亮,就像一颗流星从夜空滑落。 “你来了。”燕弃面上忽然露出一丝微笑。 “不错,我来了。”站在中央的一个人带着淡淡的微笑说道。这两个人正是赵慕和阿烈。 [ 书客网 shuke ]“我的大军已经分成两部,一部在这里佯攻居庸关。另一部我亲自带领,随你去代郡。”燕弃苍白的面上又恢复了冰冷的神情。他这次接到师父的密令后出兵,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次出兵的最终目的竟然是为了帮助赵慕。 黑夜圣教的势力居然可以开始左右赵国的局势了。燕弃心里有些惊讶,不过他转念想到,如今燕国,虽然在自己的掌控中,可是如果没有黑夜圣教的人协助,那些贵族们又怎么能乖乖的听命。毕竟,黑夜圣教的杀手让他们知道了,对抗燕弃的后果就是丢掉自己的性命。 拥戴燕弃也是照样维持自己的贵族地位和生活,拥戴梦姬的儿子二公子燕武却可能送命。权衡轻重下,人们很容易做出选择。 黑夜圣教成为燕国幕后最恐怖的地下力量。虽然这股力量掌握在燕弃的手里,可是燕弃明白,这股力量最终是属于夜魔的。 燕弃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赵慕,在黑夜圣教总部的五年他见过赵慕几次,并且很快知道他就是赵国的大公子。这个带着淡淡微笑的贵族公子永远都不会让别人看见自己心目中真正的想法。而那时的燕弃,所有的心思都是表现在脸上,他毫不掩饰自己要杀回燕国,报复一切的怨念。 此时再见,赵慕依然是淡淡的微笑,白衣轻裘,俯视众生那般的高贵。没有人能看到他内心到底在想什么。而燕弃,苍白无表情的面色还是掩盖不住他心底里的偏执。 多么不同的两个人啊,可是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都在权势的最中间生存搏斗。 “大军已经布置好了,我们连夜出发,从东胡那里绕到代郡。抄近道三天急行军应该就可以了。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情,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了。”燕弃左手握着袖中的胭脂刀,夜色一般深的眼睛在阿烈身上打量着。阿烈此时不过穿着侍卫的服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燕弃从这个不过二十岁大的少年身上嗅到了一种危险的气味。 那是一种如动物般的本能…… 而阿烈,也有这种感觉,他凝视着这个脸色苍白,一身黑衣的青年,这个男人即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是也能让人深深的感觉到他身体里蕴藏着随时会爆炸的怨念。特别是他的左手,阿烈目光移到那里,发现燕弃的左袖居然无风自动。隐约有带着血光的杀气从他袖中透出。 燕太子弃,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我这里有三个人,需要你帮忙送出居庸关。”燕弃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道。 “好,拿我的信物去就可以了。”赵慕并没有多问,也没有犹豫,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了燕弃。 “我安排人带你们去休息,四更时分准时启程。”燕弃亲自把赵慕和阿烈送出帐外,让侍卫带他们去附近的一个帐篷休息。 天上的繁星点点,蜿蜒的山道上,全身黑衣的燕国大军无声无息地朝代郡行进,黑色的衣服同夜色完全融为一体。赵慕一身白衣,骑在马背上,燕弃则依旧是黑衣,两人并马通行,沉默不语。阿烈跟在赵慕的侧后方,他的心里此时有无数的疑问,可是却不能开口询问。 不知不觉,阿烈竟然已经置身在了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命运偏离了他自己预想的轨道。阿烈想起爷爷临死前对自己说的话,他要一直往南,再往南,就会揭开自己身世的秘密。看来邯郸不过是他旅途中的一个临时驿站而已,爷爷在那个驿站里留下了什么讯息? 想起当年在大峡谷里看到的那些兵书,天下大势图,阿烈忽然意识到,赵慕此时带着燕军到代郡,另一路燕军围攻居庸关,竟然是把赵国东面和北面的要塞全部扼住。 而邯郸的军队,在接到代郡和居庸关告急的兵书后,出兵救援,则邯郸城内军防空虚,那么赵慕难道是?阿烈心里一惊,赵慕竟然是想谋夺赵国的国王之位。只是赵慕不就是赵国的太子吗,这王位迟早是要传给他的,为什么他还要这么费尽心机的去谋夺? 燕国大军在第三天半夜到了代郡外五十里外的一个山坳里,天快亮的时候,赵慕带着阿烈翩然离开。 代郡三天后接到了燕弃的战书,燕弃围而不攻,代郡郡守向邯郸发出求援文书。 赵慕带着阿烈回到邯郸城里的时候,整个赵国王臣忙成一团,一面调兵遣将兵分两路去支援,一面向韩国和魏国求援。此时韩赵魏三国同盟,一方受到攻击,另外两方需派兵援助。 赵慕先让阿烈留在自己府里,随后自己就匆匆进宫去了。阿烈在赵慕府中待的气闷,索性出府去邯郸城里闲逛起来。 第30章:第三十章 若是初遇时 邯郸城是北方的一个大城,各路商队南北进出的一个必经要道。漳水顺着太行山蜿蜒流过邯郸城,把邯郸城分为南北两块。在漳水的两边,正是邯郸城里最繁华的商业区。而漳水上船只往来,在岸边把从南方运来的粮食绸缎等物卸到岸上,再把北方的皮毛、铁器等装船发往南方。 两岸行人往来,店铺林立,看的阿烈眼花缭乱。一艘大船正在慢慢地靠岸,忽然从船上跳出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不过十二三岁年纪,正拔腿往岸上狂奔,而随后从船上跳下几个大汉,向少年追去,边追嘴里还在骂:“你小子竟然敢藏在我们船里捣鬼,当心老子把你的皮给你剥了。” 另外有几个汉子扑通跳进水里,似乎在船底寻找什么。只见岸上的人发出惊呼声,原来那船此时竟然慢慢开始下沉,船上的人拼命把东西往岸上扔。 那褴褛少年朝阿烈这个方向狂奔过来,阿烈见几个壮汉竟然欺负这样一个小孩儿,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可是这般的势强凌弱,却让他非常的看不过眼。他把小孩儿拉到自己身后,看着那几个壮汉奔过来,示意他们停下,问道:“你们这么大的人,欺负这样一个小孩子,也太过份了点吧。” “这位兄台,你有所不知,这小孩子趁我们不注意,躲在我们船上,竟然把我们的船底凿了几个洞。你说说看,我们是不是要找这小孩儿回去,问问他究竟是什么人指使他这样做的。” 那赶来的壮汉见阿烈拦住路,有些不忿,正要怒骂,一个领头模样的人止住他们,朝阿烈拱手说了上面一番话。这个领头模样的人经常来往邯郸,见阿烈穿着王府侍卫的衣服,也不想轻易得罪,是以说话间非常客气。 此时阿烈却没看到,被他拉在身后的少年从他的胳膊下探出头来,滴溜溜的大眼睛瞧着那几个壮汉,看见几个壮汉的目光转到自己脸上,少年吐着舌头,他们做起了鬼脸。壮汉气得七窍生烟,奈何自己的老大正在同维护这个小子的人谈判,他们却只能忍住把这小子撕成碎片的冲动。 阿烈见领头的人说话颇有道理,于是拱手回了一礼:“这位大哥,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想来也是因为贪玩无知,你们这么凶巴巴的,吓到了他,反而不好。这样吧,既然我在这里遇到了,我帮你问问小兄弟,然后看看怎么办?” 那个领头人心里暗骂一声,他们本是江南船帮的人,这次押运了一批货物北上邯郸,可是船上却还另有贵客。当时在扬州上船的时候,是船帮扬州分坛的坛主亲自陪着轿子上船的,直接把轿子抬进了客舱里。然后坛主离开船的时候专门指定这个领头人一切都要以这个贵客的意见为主。只是自从船上路以后,这位贵客就再也没出过舱门,也不曾给他们提过什么为难的要求,一应差使都是由贵客的两个小厮负责。就这样到了邯郸,领头人也不知道这贵客是男是女,什么身份。 只是却没想到什么时候居然给这个小叫化子混到了船上,还把那个贵客坐的船底给凿了几个洞。想到这里,领头人不禁回头朝那船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下仔细一盘算,有了计较,于是朝阿烈说道:“这件事情在下也拿不定主意,既然公子今天在这里,想来也是这小子的运气。不如这样吧,公子带着这个小子,随我到那船上,有公子在,想必船上的那位贵客会给公子几分面子,放过这小子,这样我们这些人也好交代。” 阿烈想想,觉得他说的也颇为有道理,于是就把那少年从身后拉了出来,拍拍他的肩膀,说:“小兄弟,你别怕,随我去那船上,毕竟你把那船弄坏了,去道个歉,想来看你这般那船主也不会怪罪你。” 少年的手臂被阿烈牢牢拽住,动弹不得,少年满是煤灰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却是晶亮如黑夜的星星。他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忽然撇撇嘴:“如果那船上的人要杀了我,你是不是会帮我?” “放心,光天化日之下,哪有为了这件小事就无缘无故杀人的?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阿烈拍拍少年的肩膀,安慰他, “那如果他们让我赔这条船,我又没钱,你帮我赔吗?”少年促狭的朝阿烈挤挤眼睛,似乎想看到阿烈为难的神情在脸上出现。 “这个嘛,我不知道那条船要赔多少钱,好像我没那么多钱,不过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走吧,小兄弟。”阿烈携着少年的手,随着那些壮汉走向那条船。 此时,那船里的东西也慢慢的卸了下来,船帮的人都是习惯了船上水里的生活,遇到这样的事情,却也并不惊慌。搬货的搬货,排水的排水,堵漏洞的堵漏洞,不过一炷香时分,那船竟然慢慢地停止了下沉。 领头的壮汉此时见船无恙,心里松了口气。正在思忖着怎么向那神秘的贵客交代。忽然船舱的帘子掀起,两个小厮抬着那顶软轿,走了出来。也没见他们身形怎么移动,突然同时起身,竟然稳稳地落在了岸上。软轿的轿帘动也不曾动一下。岸上围观的人齐声叫好,只见那两个小厮面目清秀,看年龄不过十七八岁,想不到竟有如此身手。 领头壮汉走上前去,朝那软轿施了一礼:“在下看护不周,让您受惊了,这个小叫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船上捣鬼,现在在下已经把他带回来了,请您处置。” 软轿里面并没有动静,沉默了一会,忽然响起了咳嗽声。待得咳嗽声停下来,一个娇柔的声音说道:“问问他为什么要凿船。” 壮汉头领没想到软轿中竟然是一个女人,听她的咳嗽声,好像病的不轻。那头领把目光转向阿烈。 阿烈携着少年的手走上去,刚才那少年似乎想趁着人多溜走,只是阿烈一直警觉着这点,没给他创造溜走的机会。 阿烈走到距离轿前两丈远,停了下来,那少年滴溜溜的眼睛转着,似乎在想如何说话。 “你去告诉这位小姐,为什么凿船,向这位小姐道歉,这位姐姐说话这么好听,肯定不会为难你的。”阿烈柔声对少年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他的心里总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一定是个没有了爹娘的可怜孩子吧,所以才不得已四处游荡。 少年忽然挣脱了阿烈的手,大声说:“船是我凿的,因为我不想让你走。我不要你到邯郸来。” 第31章:第三十一章 把酒论江南 轿中又响起了咳嗽声,停了片刻后,轿帘缓缓拉起一条缝,一双明亮温和的眼睛看着少年:“我已经到邯郸来了,你想淹死我吗?” 少年嘻嘻一笑:“阿月姐姐,我知道你不会淹死的,你别走了好不好,我一直跟你到这里,就是想让你回去。我师父可离不开你,你走了后,他每天都喝醉酒。你看,为了给他买酒,我连自己的衣服都当了。” 听到少年的话,壮汉头领和阿烈都松了一口气,原来两个人是认识的。只是这少年却是好玩,用这样的方法去挽留一个人,到也是少见,想来他也是少年心性。 “庄头领,这次承你一路照顾,既然已经到邯郸,那我们就先告辞了。这些钱,就当是补偿这次凿船的损失吧。”一个小厮接过轿中女子递出来的匣子,捧给庄头领。 庄头领急忙挥手道:“在下不敢,在下只是奉坛主之令护送姑娘,不敢当姑娘的这些财务。” “庄头领不必客气,这些是我的一些心意,这一路也多亏了庄头领的照顾。你手下吧,我们告辞了。” 轿帘轻轻放下,那两个小厮抬着软轿,径直离去。在轿子经过那少年的身边时候,轻柔的语声说道:“江南风月原是梦,塞外胡马啸秋风。回去告诉你师父吧,从此我是不会再回去了,让他好自为之。” 看着那软轿远去,少年忽然浑身颤抖起来,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阿烈却不知道如何办,眼见丢下少年不管,心里却有些不忍,可是要待相劝,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那少年忽然停住了眼泪,朝阿烈笑了起来:“我肚子饿了,带我去吃东西好不好。”此时那泪珠还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偏偏他的笑容又像阳光一样的绚烂。阿烈竟然怀疑刚才他的落泪是自己的幻觉。 一个人的表情怎么能变换的这么快?那少年沾着煤灰的脸颊被泪水冲出了两道白沟,露出的皮肤竟然雪白细腻,同煤灰形成黑白分明的对比。阿烈看着好玩,也随着他呵呵笑了起来。拉着他的手,说道:“走,我带你去吃饭。” 在街边的一家酒楼坐定后,那少年待阿烈点完菜以后,自己要了一壶酒,竟然开始自斟自饮起来。阿烈见他酒量甚好,心里欢喜,阿烈自己也颇为喜欢饮酒,他端起酒碗,一杯酒下肚,好奇问:“小兄弟,你是从江南来的吗?江南什么样?邯郸是我现在到过的最南的地方了。” 少年撇撇嘴:“这邯郸算什么南方啊,和我们江南比可差远了。现在你到江南去,那里到处都是荷花,碧绿的荷叶,比雨伞还要大。我们划着小船,在荷叶里面捉迷藏,饿了,就摘下莲蓬吃里面的莲子,莲子可好吃了。还有荷叶下面的藕,白嫩清脆,咬一口啊,又甜又香。” 阿烈兴趣大增,继续问道:“那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啊,难道你家里人不管你?” “我没家里人,我没爹娘,他们在我小的时候就不要我了,他们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们。我和师父在一起,师父对我可好了。不过,自从那个阿月姑娘走了以后,师父就一直闷闷不乐,整天喝酒,喝醉了就往船里一趟,随着水把船带到哪,他就去哪,唉,害得我总是要辛辛苦苦的去撑船找他。” 少年学着成人的样子叹了口气,只是却让阿烈感觉非常滑稽,他赶忙举起碗喝了一口酒,压抑住自己想笑的冲动。 “所以你就一路跟着那个阿月姑娘来到邯郸,想劝她重新回到你师父身边?那你为什么不和她好好说,偏要去凿船。万一船沉了,那阿月姑娘淹死了,你可怎么向你师父交代?” “淹死她最好了,都怪她害师父不高兴。”少年恶狠狠的说了一句,随即又像大人一样长叹了一声,摇摇头,继续喝起酒来。 “你还是回去吧,你师父找不到你,肯定急死了。那个阿月姑娘既然离开你师父,肯定有原因的,不然,你师父为什么不阻拦她,或者陪她一起来邯郸呢?”阿烈见少年总是努力做出一副大人的神态,心里觉得有趣。 “师父是个胆小鬼,又懒的要命,明明心里喜欢死阿月了,偏偏不说,还故意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哼,好像自己多帅似的,好像他招招手,天下女人都会求着留在他身边似的。这下好了,阿月走了,师父死要面子,自己去受罪吧,如果不是我又善良又好心,我才不会跑到这里来替他找阿月。”少年又给自己灌了一杯酒,面上隐约有红晕透过。 阿烈看得有些呆了,说道:“小兄弟,你若是把自己洗得干净些,可要好看许多呢。我从书上看到你们江南那里的女人男人都俊俏的很,果然说的不错啊。” 少年似乎听了这话很高兴,放下酒杯,拉住阿烈的手说:“要不你跟我去江南吧,待在这里多没意思。到了江南,我带你去看荷花。我很喜欢你的呢。”少年的双眼像透明的水一般,澄澈见底,黑色的眸子里似乎游荡着两尾小小的鱼,在那透明的水里起伏。 “这个,哎呀,我现在去不了,我在邯郸还有事情要办。”阿烈见这少年性格直爽,心里也颇为喜欢,很想交结一下。 “算了,你们男人真是奇怪,喜欢从来不说出来,做什么事情都藏藏掖掖的。你刚才还说喜欢江南呢,现在要带你去,偏偏又推三阻四起来。真没劲。”少年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却不再理会阿烈,自顾自的吃起菜来。 “我们男人?”阿烈啼笑皆非。“小兄弟,你虽然现在还不算是个男人,不过,等你到我这个年龄的时候,你就知道做男人可没那么容易,有很多事情不得不去做,这个嘛,男人,总是要承担责任的。不像女人,只要照顾好家庭就行了,像行军打仗啊,锄强扶弱啊,都是男人要做的事情。” 少年的眼睛一下瞪圆了:“我现在算不上男人,哼,就算我到你的年龄,我也不可能做成男人的。因为嘛……”少年笑着向阿烈眨眨眼睛,低声说,“我可是个女孩子哦。” 第32章:第三十二章 相逢义气饮 阿烈的头又开始变大了,这一路行来,怎么总是碰到小姑娘。而且这些小姑娘看起来一个比一个刁钻古怪。 看着这个衣衫褴褛满面煤灰不辨男女的少年,阿烈搔搔头说:“原来你是个小姑娘啊,你还是早点回江南吧。本来我还想邀你到我那里住上几天,现在看来不大方便了。” 小姑娘撇撇嘴:“切,真小气。女孩子又怎么了,有什么不方便的,难道你还把我吃了不成?我现在到不想回江南了,先把邯郸城好好玩玩再说。对了,你帮我想办法,我们一起把阿月带回江南,你刚好顺路也去看看我们江南那里的风光。” 阿烈见这个小姑娘说话一点也不像女孩子那样扭扭捏捏的,心里顿时也就放下了男女成见,毕竟塞外民风开放,对礼法也不怎么看在眼里。于是阿烈笑了笑说:“如果你不急着回去,那我们一起就在邯郸城里好好玩玩,我也是第一次到邯郸呢。” “原来你不是这里的人啊,那你是从哪里来的?对了,你叫我飞影就好了,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嘻嘻一笑,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然后问阿烈。 “我叫阿烈,我从很北边很北边的地方来。那里到处都是草原,羊群在草原上吃草,远远看去,比天上的白云还要白。还有很大很大的鹰在天空上飞,飞的比云还高,它们的眼睛可亮了,在那么高的天上,如果看见地上有一只老鼠跑过去,它们就立刻俯冲下来,叼起老鼠掠过地面重新回到空中。有些大鹰,还能把一只羊都叼起来。我们那里的草原无边无际,你骑着马,跑上三天三夜,看到的还是草原。” 在阿烈的描述声中,飞影渐渐沉浸在那草原上的美景中了:天高云淡,巨鹰在空中振翅翱翔,骏马飞驰,碧绿的草地一望无际,好像置身在绿色的海洋中。偶然有惊散的羊群炸开就好像白色的浪花飞溅…… 等阿烈说得口干,停下话语,端起酒碗准备润润嗓子的时候,飞影忽然跳起来,一把抓起阿烈的胳膊:“我们不去江南了,咱们一起到你家乡去吧。到时你给我抓一只雕儿,我们一人一只,骑在它们背上,飞来飞去的,多好啊。” 阿烈险些把自己的酒碗打碎,这小姑娘可真是说风就是雨。他把飞影按回椅子,苦笑道:“小姑娘,麻烦你不要这样吓人好不好,我的酒险些都被你弄撒了,这酒很贵的哦。” 飞影瞪着眼睛:“这酒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家乡既然那么好的地方,干吗你还跑出来啊,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阿烈把酒喝完,放下酒碗,神色黯淡了一下:“我唯一的爷爷死了,爷爷临死前让我往南方走,我有些事情要弄明白。等我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再去看看你们江南到底是什么样子,然后我就回我家乡去,骑马放羊打猎,再也不出来了。” 飞影点点头,把手松开,面上显露出了一种理解的表情:“嗯,那到时我从江南陪你回你家乡,要是我喜欢那里,我也在那里陪你骑马放羊。等玩腻了我再回江南。” 阿烈淡淡一笑,却不再言语。 飞影伸出右手的小指:“我们拉勾,哼,我洛飞影说出的话从来算话,我既然说了要陪你回你家乡,我肯定做到!” 阿烈忽然有些感动,这样的一个小女孩,却很有些豪侠气概呢。他也伸出自己的小指:“好,我们拉勾,我也一定会和你一起到江南看看那里的风光的。” 洛飞影年龄虽然小,酒量却是惊人,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说说笑笑竟然把一坛五斤装的酒喝了个底朝天。洛飞影神色不变,只是没有被煤灰掩盖住的脸颊上微微泛着红晕,就好像霞光反射在白云上。阿烈只觉得浑身舒畅,很久很久没能像现在这样开怀畅饮,言笑无拘了。 他拉着洛飞影的手走出酒楼,笑着说:“小兄弟,虽然你是个女孩子,但是我还是喜欢叫你小兄弟,好不好?你可是一点都不像个扭捏小姑娘。很有些古道热肠的少侠风范呢。” 洛飞影笑了,携着阿烈的手边走边说:“你也比我师父有趣多了,我师父就知道自命清高,一副谁也看不起的样子,哼,明明整天被我捉弄,还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下好了,阿月走了,我也走了,看他一个人怎么装清高。对了,我叫你烈哥哥,好不好。我从小就没有亲人,整天看着师父那张臭脸,好像有个大哥哥能在旁边陪我玩,嘻嘻,被我欺负不还手。” 洛飞影的最后一句话让阿烈倒抽了一口凉气,庆幸自己还好当年没不幸成为洛飞影的哥哥,只是,现在恐怕逃不了。 “小兄弟,要不你先随我回我住的地方,洗洗干净,休息一下,下午如果公子那里没什么事情,我们就好好在邯郸城里玩下。” “好啊好啊,烈哥哥,那就先去你那里,反正我在这里哪也不认识。那个什么公子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听他的话?他要是敢不让你陪我出去玩,我就拆了他家的房子,哼。” 阿烈苦笑不得:“公子赵慕是赵国的太子,我现在虽然不是他的侍卫,只是总是他带我到邯郸,我现在住在他府上,总要向他说一声才好。当年我爷爷是他父亲,现在赵王的侍卫。总之这事情说起来很复杂,有机会慢慢给你说。公子慕是个很和气的人,他会对你很好的,放心。先说好,你可不能在人家府里捣乱。对了,”阿烈犹豫了一下,“到时你还是做男装打扮吧,这样我和你进出也方便些。” 洛飞影横了阿烈一眼:“知道啦,烈哥哥,你好罗嗦哦。” 两个人一起回到了赵慕府里,那门房看到阿烈带着一个少年回来了,也没多问什么,只是恭恭敬敬地说:“公子吩咐,这几日他事务繁忙,可能暂时顾不上您这里,让您只管在府里住下,需要什么银钱等物,帐上会支给您。您现在邯郸城好好逛逛,等公子忙完自然会安排您这里。” 阿烈拱手道过谢,领着阿烈回到自己住的客房里。他吩咐下人打来水,又拿来一套干净的小号侍卫衣服。随后自己走出门外,让洛飞影自行在屋里洗浴更衣。阿烈自己则顺着回廊慢慢向前溜达着走去。 转过一个偏门,一顶软轿映入眼帘,阿烈停住了脚步,这顶软轿,正是早上在岸上被飞影称为阿月的那个女子所乘的软轿。轿子孤零零地停在院子里,那两个清秀的小厮没见了踪影。 难道那个神秘的阿月姑娘竟然是到了这里? 第33章:第三十三章 回首小和山 阿烈看了看轿子,正在考虑要不要走进这个偏院。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从旁边走了出来,对阿烈说:“这里是府中内院,寻常府中人没有命令,是不能进入这个院子的,你既然是府中的侍卫,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阿烈朝丫鬟拱手道:“我是随公子慕新入府,不懂这里的规矩,姑娘莫怪。这轿子可是一位叫做阿月姑娘坐进来的?” 丫鬟笑了一下,露出两只小虎牙,不怎么漂亮的脸上却有着自然健康的青春光泽,大概也是久在深院,难得见到外人。是以她对阿烈的问话也没拒绝,朝阿烈笑了笑后说道:“你也知道阿月姑娘啊,她是刚回来。正在屋子里休息,你如果有什么事情,等阿月姑娘醒来后,我自然会帮你转告。” 阿烈摇摇头,对丫鬟报之一笑:“不用了,那我不打扰了,告辞了。”丫鬟笑了笑,忽然有些难为情:“没事,下次如果你要过来,提高给我说一下,不然别人看到了,会责罚你没规矩的。”丫鬟说完,脸一红,低声道:“我叫翠枝”。说完低头快步走回了庭院,转眼消失在房子后面。 阿烈怔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丫鬟的意思,不禁自己心里有些不好意思。看来这个丫鬟是把自己当成了府里的侍卫,对自己动了心思。阿烈急忙转身往回走去,面上露出苦笑。 等他溜达回自己房门前的时候,一个俊俏的少年侍卫正靠在门边,百无聊赖的折着门前的花枝。只是那花瓣却不及少年侍卫脸庞的娇艳,宽宽的额头光洁的如玉石,使得这张年少的脸上多了几分聪颖的感觉。 那少年侍卫看到阿烈,顿时扔下手中的花枝,朝他奔了过来:“烈哥哥,你跑到哪去了,让我等了好久。我快无聊死了,我们出去玩吧。” 阿烈呆了一下,原来这少年竟然是洛飞影,他惊叹了一下:“原来你洗干净以后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啊,我差点都没认出来。你看,你这样干干净净的多好看。对了,你先别急着出去,让我进屋歇一会,顺便有一件事情告诉你。” 洛飞影的大眼睛转了转,随着阿烈进了屋子。阿烈拉着她在桌边坐下,说:“刚才我随意在院子里逛着,结果走到内院那面,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洛飞影心念一动:“难道你见到阿月姑娘了?不对,你根本就见过阿月姑娘长什么样,就算她走到你对面你也认不出来。难道?”洛飞影沉吟了一下,不再说话。 阿烈顿时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脑筋转这么快,他问道:“不错,我是没见到阿月姑娘,但是我见到阿月姑娘的轿子了。她的轿子停在那内院里。你是怎么猜到和阿月有关的?” 洛飞影朝他做了个鬼脸:“这还不简单,咱们两个都知道的也就阿月一个人,如果是别的事情,你还用的着让我猜嘛,直接告诉才对嘛。” 阿烈点点头,这么小的年纪,心思依然这样灵敏,长大了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洛飞影自言自语道:“原来她是到这里来了,嘻嘻,既然我也到这里来了,那我还是想办法把你弄回江南去,让我那讨厌师父开心一下也好。” 阿烈吓了一跳:“你要做什么?难道要把这府邸放火烧了,好让阿月无处容身?先给你说好啊,这种事情不能做。如果你真的放火烧府,少不得咱俩也要去坐牢了,你还能把阿月送去江南?再说了,就算你把府烧了,顶多逼的阿月姑娘不住这里,住在别的地方,甚至住到你找不到的地方去,看你怎么办。” 洛飞影眼珠转了转,笑嘻嘻地说:“烈哥哥你说的很有道理呢,你放心,我不会放火的,我在想别的办法呢。” “对了,飞影,到底你师父和阿月姑娘是怎么一回事情,你给我讲讲,我好和你一起想办法。”阿烈见洛飞影这样执著的替她师父着想,心下有些感动,也有些好奇,怎么洛飞影这么爽快的女孩子偏偏有个连泡妞都不会的师父。 “哎呀,别提了,他们俩个啊,简直就是喜欢自虐的一对,活该撞在一起。”洛飞影发完牢骚后,开始给阿烈一五一十的讲起了发生在一年前的事情。 原来,洛飞影的师父叫做蓝阖,也是属于武林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他带着洛飞影隐居在江南的小和山里。蓝阖平时也不怎么出门,只是整天练剑弹琴读诗做画。偶然教洛飞影一些武功,却也是马马虎虎,只是每个月底总要让洛飞影陪他过招。如果洛飞影在他剑下过的招数没超过他的规定,那么洛飞影肯定到最后要被师父摔个鼻青脸肿,浑身疼痛。在洛飞影十岁的时候,蓝阖的规定是在他剑下走十招,以后每个月增加十招。就这样,被洛飞影称为惨无人道的训练下,如今洛飞影已经可以在蓝阖剑下走道二百多招了。 洛飞影本是蓝阖捡来的孤儿,尚在襁褓中就被遗弃在了小和山的一条荒僻的山道上。幸好蓝阖当日经过,就把洛飞影带回自己住的地方。雇了奶妈照顾洛飞影,直到洛飞影六岁的时候,才把奶妈打发走,从此两个人就住在小和山里消遥自在。偶然蓝阖也带洛飞影出山买点东西,但是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打交道。 直到一年前,蓝阖接到了一张请柬,这请柬是由一只鹞子带来的。那鹞子浑身乌黑,一双眼睛亮的惊人,看人的时候,竟然让人感觉这鹞子似乎能够知道你在想什么。当时洛飞影看的好玩,刚想上去摸摸这鹞子的头,那鹞子竟然侧头闪过,兀自高飞在树枝上,不过眼睛还是盯着蓝阖。 蓝阖看完请柬,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不去是不行了,鹞兄,多年不见,你还是和以前一摸一样,不像我们人,你看,我可是老了,好了,这封回信你带回去,我蓝阖自会准时到达。” 那鹞子叼着蓝阖的回信,径直飞走。看着鹞子消失在天际,蓝阖忽然脸上一片茫然,喃喃低语道:“十五年了,十五年了,十年一场大梦,蓝阖,蓝阖,你都过了十五年了,到现在还不愿意醒过来吗?” 洛飞影第一次见到师父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禁好奇问道:“师父,你怎么了?那个鹞子真有意思,它好像认的你哦。你为什么不让它留下来陪我玩呢?” “唉,留下来?留下来?十年前我没能把她留下来,十年后又怎能留下来?”说话间,蓝阖的声音是如此沉郁,竟然如同积聚了千年的无奈一般。一时间,洛飞影竟然呆住了,虽然她不过才十二三岁,不能理解师父话语里的意思。可是她却知道此时师父心里一定被什么事情在折磨。 顿了顿,蓝阖忽然恢复过来了,他语气变得正常起来,对洛飞影一笑说道:“你去收拾东西,明天咱们出山,我带你去太湖,那可是个好美的地方,没准你还能教到一些好朋友呢。” 洛飞影见师父恢复正常,于是心里忽然轻松了,当下笑着拍手:“好啊,好啊,明天就可以下山了呢。” 就这样,师徒两个人离开小和山,十天以后,就到了太湖边上。太湖水烟波缥缈,一眼望不到边际,偶然远处湖里有小小的陆地突出一块,青翠掩映。就好像无边无际的湖面上撒了几大块翡翠。有渔船在湖面往来,捕捞鱼虾、 洛飞影看得心旷神怡,拉着师父一定要师父搬到太湖来居住。蓝阖笑着却不应答,忽然在湖边曼声吟道:“十五年来旧地游,渔舟唱晚未曾歇。呵呵,十五年来,这太湖水可是未曾有丝毫变化呢。” “不错,我们却都老了。”一叶扁舟从芦苇里荡出,撑舟的人笑着看向蓝阖。只见此人一身灰衣,四十多岁年纪,两鬓略有风霜,只是眉间依然英气勃勃。 第34章:第三十四章 故人相逢非陌路 蓝阖携着洛飞影跳上那扁舟,小舟丝毫没有摇晃。灰衣男子呵呵大笑:“这么多年你的身手愈加进步了。这小女娃子是你女儿?” 蓝阖摇摇头:“是我徒弟,我这辈子是不想再有家室之想了。唉……”蓝阖大袖一挥,站在船头,神情萧索之极。 灰衣人哈哈大笑,划着扁舟荡入太湖深处。待他的笑声停歇下来后,说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啊,哪有半分十五年前蓝剑公子的风采。那个时候,你蓝剑白马,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哈哈,诗酒风流的蓝阖,也不知道在风月场里欠了多少风流债。为你心碎的女子不少吧。哈哈。” 听着灰衣人的调侃,蓝阖苦笑着摇摇头:“孙主管,你就别再提以前的事情了。当年就是我年少轻狂,不懂得珍惜别人的感情。这十五年来,我才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有多辛苦。那个时候,我总是骄傲自己能被那么多女子怀念,而我转身离去的时候,为自己能如此洒脱而得意,自诩纵横花丛中,片叶不沾身。从来都把那些女子的纠缠抖落的干干净净,可是如今,如今想起来,才知道那时被我伤了心的女子的心里有多苦。唉,真是报应。老天爷如此也让我尝尽这般滋味了。” 灰衣人依然含笑荡舟,却不再说话。洛飞影坐在船边,自顾自的伸手拨弄着荡起的水花,偶然有小鱼从她指甲划过,弄得她手指痒痒,咯咯直笑。全然没有听进去师父和灰衣人的话语。 蓝阖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道:“老盟主那里有消息了?孙大哥,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打理天下盟,我,我为着自己的事情,也把盟里的事情都放下了。你受累了。这次你动用了天下令召集我们七楼主回总部,难道有什么大事情发生?” 灰衣人点点头:“老盟主半年前曾经有消息传来,说他已经安排好天下盟新盟主的人选了。让我们寻找一个带有橙色葫芦的二十岁的男子,到时七个葫芦聚齐以后,我就可以把天下盟的来历和诸多事宜都告诉这个新盟主。七色葫芦没有聚集一起,就不得透漏半点口风。” “嗯,有了新盟主,那就好,那就好,你身上的重担也可以卸一些下来。对了,你召集我们回来,不会就为这件事情吧。还有什么事情?”蓝阖心里觉得隐约有些奇怪。 灰衣人不再说话,只是专心划舟,面上一直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蓝阖也就不再追问了,看着远处渐渐出现的一峰青山,那里就是天下盟的总部所在了。碧波中的小山郁郁葱葱,让人看了心旷神怡。 洛飞影停下戏水,看着那小山,拍掌笑道:“师父,师父,那山好美,我们是不是要去那山上啊。” 灰衣人不等蓝阖回答,就扭过头朝洛飞影一笑:“不错,小丫头,我现在就是带你去那山上玩。那里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呢。你让你师父多住些日子,把每个地方都玩完了再走好不好。” 洛飞影跳着笑着,险些把那扁舟弄翻:“好啊,好啊,师父,你要陪我啊。哼,你要是敢等我没我玩完就走的话,那我就不理你了,也不和你回小和山。” 蓝阖苦笑了一下,却不说话。灰衣人大乐:“你这个徒弟可真是厉害的紧。想不到你收了这么个徒弟。小女娃,你这性子我喜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洛飞影,你叫我飞影好了。你叫什么名字?你也是一个人住在这山上吗?要不我和师父也搬这里来住吧,有我在,保证你不会闷的。” “呵呵,呵呵,我怕你师父一到了这山上,就想立刻溜走。那我们怎么办?要想个法子让你师父留下来才行。” 洛飞影眼珠转了转:“这好办啊,要不,等下你把这船藏起来,让师父找不到,师父就走不了了。” “呵呵,好法子,干脆我把这船烧了,更保险一点,怎样?”灰衣人越来越觉得飞影有趣了。 “那可不行,你烧了船,要是我想出去怎么办。”洛飞影撇撇嘴。 “呵呵,呵呵,有趣,有趣,你真是个又聪明又有趣的女娃子。”灰衣人大笑声中,扁舟靠在了岸边。 三个人跃上堤岸,绕过几道密林,转过山侧,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宽阔的谷底中,七幢小楼围成一圈,七个小楼的正中间是一个方方正正的二层小楼。树林浓密,泉水环绕,极为幽静。 那七幢小楼分别是赤橙黄绿黑蓝紫七个颜色,每个颜色都非常鲜艳,赤色的像燃烧的火焰,而蓝色的则像天空一样碧蓝透明,只有黑色,黑沉沉的感觉极其压抑,就像浓重的黑墨,让人无法喘息。 中间的房子颜色很朴素,青砖碧瓦,白色的墙壁一层不染。蓝阖缓缓地走向那幢蓝色的小楼,一别十五年,小楼没有丝毫的改变,时间在这里似乎已经凝固了。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楚是置身在十五年前,还是十五年后。 一个穿着淡淡黄色衫子的女子正站在蓝楼前面,手里拿这一方丝帕,偶然低声咳嗽,就用丝帕掩了嘴角。看到那个女子的时候,蓝阖顿时呆住了,身体上所有的血液似乎瞬间凝结成冰。 而洛飞影则眨了眨眼睛,那个女子好美。第一眼看到她,洛飞影忽然想起了夜空中的明月。她从头到脚散发着一种柔和娴静的气质,那双眼睛比明月还要美还要温柔。被她目光看到的人,就觉得自己彷佛被淡淡的月色笼罩着,陶醉在月的怀抱中。 “阿月,阿月?真的是你吗?难道我是在做梦?”蓝阖喃喃自语,忽然拔剑向自己腿上刺去。灰衣人来不及阻止,只看见顿时蓝阖大腿上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流了出来,还好只是皮外伤,灰衣人皱皱眉头,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呵呵,太好了,原来我会痛的,原来我不是做梦,”蓝阖抛下手里的剑,喃喃自语,双眼望着那女子,再也舍不得移开自己的目光,可是却也不再向前走去,双脚似乎被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洛飞影晃晃头,看着师父问道:“师父,你疯了是不是?自己戳自己当然会痛的了。”说完,见师父没反映,洛飞影竟然像个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是从身上掏出手巾,给师父把划伤的腿包裹起来。 那女子看见蓝阖,却神色不变,向着蓝阖缓缓走了过来,朝他微微一笑,好像月光照亮大地。 蓝阖忽然转过身去,大叫道:“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随即几个起伏,竟然消失在山后。 灰衣人摇摇头,脸上的笑容没了:“真是孽缘啊,这么多年魂牵梦萦,怎么见了面还是这样。” 第35章:第三十五章 月下欢宴 阿烈听见洛飞影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就趁机说出自己心里的疑问:“你师父原来和阿月姑娘认识啊,他既然那么喜欢阿月姑娘,为什么见到阿月姑娘却先跑了?” 洛飞影摇摇头:“他们这些人真的很奇怪哦,我觉得阿月肯定也是喜欢我师父的,可是偏偏却总是对师父不冷不热,和对别人没什么两样。而师父总是躲在阿月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看阿月。要是和阿月在一起的时候,却又偏偏装做不认识阿月似的。搞不清楚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阿烈继续问:“那你没有去问问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师父可年轻的很,啊,那阿月姑娘现在也没有嫁人,那她年龄可真不小了呢。” “我师父不告诉我,哼,别人也不告诉我,他们都把我当小孩子看待呢。我和师父在太湖待了一年,认识了那里很多叔叔伯伯。师父偶然会出去,但是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太湖偷看阿月。最后,阿月要走了,我看见师父整天喝酒,其实我明白他是不想让阿月走,可是他又不说。最后,你就知道了,我偷偷跟着阿月,看能不能想办法阻止她不走。那,最后我就到这里了。”洛飞影一空气说完,觉得口干舌燥,端起水喝了起来。 “既然这样,咱们有空去找阿月姑娘问问吧,到底十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师父和她都过了这么长时间还不能放下。”阿烈满心的古道热肠,希望能帮洛飞影的师父促成一件好事。 洛飞影伸了个懒腰,忽然笑道:“哎呀,天色都晚了呢,要不你现在就待我去找阿月吧,有你在旁边,到时我把她想办法打晕,你有力气,背着她,咱俩就走了。” “胡闹,胡闹。”阿烈连连摇头,真是不知道洛飞影脑子里是怎么想的,难道她师父就没给她教点有用的东西嘛? 一阵敲门声响起,一个声音在外面说:“公子回府了,请公子带上公子的朋友,一同去用晚饭。” “好的,我知道了。”阿烈回了一句,拉起洛飞影的手低声说,“小兄弟,公子的人很好,你等下不要乱说话。也不要在公子面前提起阿月姑娘。” 洛飞影嘻嘻一笑,却也不搭理他的话。 两个人携手走出房门,随着那个传话的下人一同朝另外一个院落走了过去。进了一个圆拱门后,这里已经打上了灯笼,整个院子照的灯火通明。院子的正中间的圆桌上,酒菜都已经摆好,赵慕正坐在正中主位上,含笑看着阿烈走进来。 阿烈朝赵慕施了一礼,赵慕站起来,携着他的手,坐回桌子旁。同时对阿烈笑道:“这个男孩子好俊,是你的朋友嘛?” “是我的小兄弟,却也凑巧,在邯郸遇到了,他孤身一个人在这里,我把他带回来,正准备告诉公子一声,请公子允许我的小兄弟暂时住在这里。” “嗯,也好,你就先让他住下来吧。学点骑射功夫,年龄再大点,到是可以从军入宫做侍卫都可以。” 洛飞影听见公子慕这样说,只是撇撇嘴,大眼睛转了几下,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哼,看在阿烈的面子上,就不给这个叫什么公子慕的人难堪了,哼,本姑娘才不希罕做什么侍卫呢。洛飞影在心里暗暗的说。 三个人在桌边坐定后,赵慕举起酒杯,微笑着说:“这次我父王军务繁忙,宫里事情也多,暂时还没时间见小兄弟你,小兄弟不用着急,先在我府里住着。有什么需要,尽管找管家去。我不把你当外人,你在我府里也别见外。” 阿烈点点头,也不说话,只是在心中,觉得赵慕就象自己的大哥一样,什么事情都安排的周到。 只是想到堂堂赵国公子,却又暗中带着燕军围攻赵国的要塞城市。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却让阿烈迷惑不解。 赵慕似乎知道了阿烈心里的想法,忽然放下酒杯,叹了一口气。平时看惯了赵慕的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淡然和高贵。却没想到这样的一个贵公子,似乎也有满腹的不如意和无奈,此时尽显在了脸上。 “小兄弟,你天性醇厚,却不知道,像我这样的人,一生都是和各种阴谋诡计打交道。王室中,有时,为了活命,就要去和别人争斗。因为,你不争斗,你就要死。这次我一路行来,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没有瞒你。实话对你说吧,上次在那山谷里拦阻我们的强盗,其实就是我父王的夫人,姜氏派去的。我母亲本是父王的夫人,我是嫡长子,是继承赵国王位的当然人选。可是我母亲去世后,父王把姜氏扶为夫人,姜氏想让她的儿子赵武继承王位。所以长久以来视我为眼中钉,想除掉我。” 阿烈忽然觉得心里一阵寒冷,难道这就是王室,冷酷到连亲情都不要了吗?他忍不住问道:“那赵王是您的亲生父亲,难道就坐视不管吗?” 赵慕轻笑了一声:“父亲有那么多的儿子,他又哪能每一个都放在心上。还好我早年有些军功,为赵国的开疆拓土出了些力。所以,朝中的大臣还是支持我的太子之位。虽然父王也有想立赵武之意。却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阿烈恍然大悟:“那公子你是想借用燕国军队的压力来……”阿烈忽然停下话语,不再说话。 赵慕点点头:“不错,我要是在这样忍下去,只怕有一天,我的命就被人不知不觉的拿走了。为了活下去,我不得不这样。现在父王要么把兵权重新归于我手,让我去解除燕国的威胁,要么自己带兵出征。而这样一来,邯郸兵力空虚,就能被我掌握。” 阿烈点点头,却不说话,席间顿时沉默了下来。 “小兄弟,我不妨对你直说,这次的事情,我不会勉强你,你如果愿意帮我,我赵慕自然高兴,可是你如果不愿意帮我,你想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我赵慕奉上重金送你出邯郸。” 赵慕说道这里,哈哈一笑,脸上重新恢复了那种俯视众生的豪气:“不管怎样,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小兄弟,咱们喝酒。” 接下来,赵慕不再谈论这件事情,只是捡些赵国的风土人情说来给阿烈和洛飞影听,偶然谈到昔年指挥大军进入娄烦的时候,酒喝得更意气风发了。 阿烈却也不多说,一杯接一杯的陪着赵慕喝酒,而洛飞影则也不甘人后,喝起来居然比阿烈还要爽快。 一坛酒喝完以后,三个人居然都面色不变。赵慕笑道:“看不出来阿烈你的这个小兄弟年龄不大,酒量到是不错。对了,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赵慕问洛飞影。 洛飞影眼睛亮的就像天边最美的那颗星,她说:“嗯,你就叫我小飞吧、。”说完,她向阿烈眨眨眼睛,得意的笑了笑。 第36章:第三十六章 明月佳人 阿烈对赵国的权力斗争并不多么热心,只是想到自己爷爷昔年在这里生活过,如今爷爷虽然死了,可是留给了自己那么多的疑问。现在阿烈正追随着自己爷爷的脚印,一步一步地向谜底的中间慢慢的前进。 又一杯酒下肚后,阿烈对赵慕说道:“公子,你们的事情我不懂,可是这一直以来,公子对阿烈都很好,阿烈愿意为公子出力。可是我想先去看看我爷爷的那些老朋友,还有,如果可以,公子可以让我见见赵王吗?我很想知道爷爷当年的事情呢。” 赵慕笑道:“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你放心好了,只是这两天因为战事,父王还没来得及见你。他已经知道你此时在我府上,等一空下来,自然会立即召见你。对了,现在,你就当做我的随身侍卫吧,等我明天进宫的时候,你随我一起去,现在宫里还有几位侍卫是你爷爷当年的同事。你们可以先见见。” 阿烈点点头,不再说话。 洛飞影撅起嘴巴:“我要和烈哥哥在一起,我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赵慕,我也要做你的贴身侍卫。” 阿烈见洛飞影对赵慕直呼其名,面上顿时有些尴尬,对赵慕急忙解释:“公子,小飞自小在野地长大,对礼节不熟悉,您不要见怪。” 赵慕笑了起来:“这么多年来,我的名字还是第一次被你这样叫了出来。好了,我不怪你,我们私下里算是朋友,你想怎么叫都可以,不过在别人面前,你可不许这样叫。” 洛飞影眨着大眼睛,调皮的笑笑:“你起了名字不就是让人叫的嘛,要不大家都是什么公子的,我怎么知道哪个是说你,真是没意思。” 赵慕哈哈大笑:“阿烈,你这个小兄弟很有意思很有意思,不错,不错,和他在一起,竟然让我觉得很开心呢。好吧,你就随着阿烈,都做我的贴身侍卫,以后随着我吧。” 阿烈自幼生长在草原上,本性也是颇为豪放不羁,对礼节方面看的也不甚重要。见赵慕生为太子,却对自己如此的不见外,心里有些感激。当下暗暗下了决心,要帮助赵慕坐上这赵国的王位。他想起前几日在那山谷里,那些刺客们的暗杀手段,心里也颇为不宵,更对幕后的主使人起了鄙薄之心。 酒足饭饱后,月已中天,赵慕微微有了醉意,笑道:“小兄弟,这么多年来,这顿酒我是喝得最开心。你们两个都很好,很好,呵呵。我要休息去了,你们也早点回房休息,明天早上随我进宫去。” 洛飞影的眼睛此时就像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星,她在桌子底下拽了拽了阿烈的手说:“烈哥哥,我好像喝醉了哦,我们回去吧。赵慕公子,嘻嘻,我们走了哦,你好好休息。你酒量好,下次我们再来喝。” 赵慕看着阿烈和洛飞影离开,忽然眼睛里的醉意,就好像烈日下的春雪,刹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随手招了招,一个黑色衣服的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身边,听赵慕吩咐:“你去查查那个叫做小飞的女孩子的来历,查清楚后迅速来报告我。对了,阿月姑娘那里都安顿好了嘛?” “阿月姑娘在内院原来的房间。公子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赵慕挥挥手,示意黑衣人退下。一时间,院子里面就剩下赵慕一个人,他站起身来,看着天上的明月,沉吟片刻。转身沿着回廊朝另外一个小院子走了过去。 此时洛飞影正拉着阿烈的手,非要阿烈带她到阿月姑娘住的院子里去。阿烈被她缠的没办法,只得带着她,沿着早上的记忆,向那个偏僻的小院落走去。一路上,阿烈小声警告洛飞影不准胡闹,洛飞影笑嘻嘻的点头答应了。阿烈的心才放下来。 刚到小院落,远远就看到有人在门口护卫。阿烈正准备上前打声招呼,想让对方传话给阿月姑娘,说出自己的拜访之意。洛飞影忽然使劲一拉阿烈的手,示意阿烈随自己从墙边爬进去。 还没等阿烈反映过来,洛飞影的身形已经跳过了墙壁。阿烈无奈,只得跟着洛飞影翻墙而入。 只有一间房子里亮着烛光,一个单薄的人影映在窗户上。偶然有咳嗽声传出。却正是阿月姑娘。 阿烈正在犹豫如何开口向那窗里的人示意自己的存在。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声音对着门口的侍卫说:“你们都下去吧,早点休息,这里不用把守。”听声音,却正是赵慕。 阿烈心里一跳:“怎么公子慕此时会来到这里,他不是说自己喝多了吗?难道他和阿月姑娘有什么……” 没等他想好,洛飞影已经拉着他转过屋子,在一丛花下藏了起来。只听得赵慕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阿烈心里暗暗叫苦,却也知道,此时不能暴露自己的行踪。否则如何交代。 赵慕的脚步停了下来,他人站在屋子前面正对着门,却不再说话。嘎吱一声,窗户被打开,阿月姑娘正站在窗户前,对着赵慕。 阿烈从花丛中间的缝隙看出,只见月光下,阿月姑娘的脸庞散着淡淡的容光,人是恬静到了极点,比那天上的明月还要温柔许多。只是虽然夜里看不出阿月的年龄,但是也能从她眼睛里感觉到了许多沧桑。按洛飞影的描述,十五年前发生的事情,如今阿月姑娘也是三十许的人了。 有种女人,岁月能令她成熟,可是却无法让她苍老。阿月姑娘应该就是这样的人吧。 “小月,你在这里还住的惯吧。我已经吩咐了管家,缺什么,你尽管去问总管要,就把这里当作你自己的家吧。”赵慕见阿月凝视着自己,那样的面容,突然让他记忆深处的大海泛滥起来。多么相像的面容,可惜,那个人如今自己再也无法相见。念及此处,胸中忽然如被大椎重击一般,痛楚难当。 “姐夫,你又想起姐姐了?”阿月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忽然咳嗽起来。她用丝帕捂住嘴,强压抑着自己,似乎生怕声音太大,惊吓了天上的明月。 姐夫?听到阿月对赵慕的称呼,阿烈和洛飞影同时望向对方。 第37章:第三十七章 只愿明月长伴君 “小月,我明天找几个宫里的御医,给你再来看看。你这样的身子,以后就不要再四处奔波了,在我府里好好养着。总会,总会好的。”赵慕把目光移开,看着天上的明月,那样温柔的月光,似乎出现了一个面容,正温柔的看着他。 “姐夫,不成的,我自己是医生,我还不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我这病啊,是好不了的。你也别费心了。”阿月淡淡地一笑,眼中那种漠不在乎的神情竟然让阿烈看得心惊胆战。 这是怎样的女子,竟然对自己的生命如此轻视。他忽然想到了雪千寻,那个时候,雪千寻不也是一直把自己的生命看得如此之轻吗? 为什么?为什么?阿烈一想起雪千寻,顿时觉得自己的心口处开始隐隐做痛。 赵慕不再说话,只是看着那月亮发呆。似乎整个人的魂魄已经飞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去。过了一会,他方才回过神来,问道:“这次你去江南,事情办的怎样?可曾见到吴王?” “吴王的身体果然已经病入膏肓,只是,依我看来,他这只怕并非是病,而是有人下毒。我虽然用尽全力,可是也只能让这毒不再蔓延,想要完全解掉毒素,看来是不行了。”阿月淡淡的说。 “是什么毒?竟然连你都无法解掉?”赵慕沉吟了一下,似乎有些惊异。沉吟了一会,继续问道:“那吴王你看还能维持多长时间?” “我用银针把他的毒逼在足底,再用药物镇住毒气不再重新向心腹间延伸。吴王精神很好,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复原。不过一年之后,毒气重新蔓延,毒性会变得更加猛烈,再也无药可救。”阿月的声音依然像月光般温柔。 “嗯,一年时间,那看来我们要加快扶植吴王二弟的势力了。这次吴王中毒的事件,看来和东海龙岛是脱不了干系了。你早些歇息吧,我自会安排,这次吴国的事情安定下来后,你就别再操心了,把身体好好养着。”赵慕的声音带着一丝怜惜。 “嗯,多谢姐夫。天已经晚了,我要歇息了,姐夫也早些回去吧。”阿月说完,关上了窗户,淡淡的身影映在窗外。 赵慕仰首望着天上的明月,站立在中庭,浑然不觉深夜的湿气悄悄的浸润了自己的长衫。过了一会赵慕慢慢走出院子。整个院落安静下来,空无一人。只有淡淡的月光洒满大地,映照着窗户上那个单薄的女子身影。 阿烈和洛飞影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情:“原来赵慕竟然是阿月的姐夫,阿月竟然还是个医术高手。” 两个人正准备从花丛后面站起来,忽然一道白光在听院中闪过,刹那间,天上的月光似乎都没了颜色。 那是剑光! 一个黑衣人出现在院中,长剑直刺向阿月窗内的身影。阿烈眼看情势危急,已经来不及出声警告屋内的人。他左手在地上一按,身子窜了出去,与此同时,他右手已经把腰间的长刀拔出投掷出去。 金铁交鸣的声音响起,那黑衣人长剑的去势已经被阿烈的刀阻住了,剑尖一歪,刺进了窗户边的木框里。 窗户里面的身影被惊动了,烛光顿时熄灭,屋子里面一团黑暗,已经看不出人影。 黑衣人又惊又怒,他本是算计好,一击必然毙命。可是没想到半路杀出把飞刀,居然破坏了他这必杀之击。他把长剑拔出,已经来不及再破窗而入了。阿烈的身影已经窜到了他身边,同时,阿烈的双拳毫不客气的向他面部招呼过来。 黑衣人长剑一晃,看来是不准备和阿烈恋战,毕竟这里是赵慕府邸。他长剑逼退阿烈的双拳的同时,人已经向后飞出。 阿烈正准备追上去,忽然窗户里传来温柔的声音:“随他去吧,别把府里的人惊醒。” 正是阿月姑娘的声音,阿烈停下脚步,窗户里的烛火重新燃起。窗户也随之被推开,阿月姑娘那如明月一般温柔的脸庞露了出来。略带沧桑的眼睛,却使得阿月更多了一种成年女子那种成熟中带着洞察世情的韵致。 阿烈忽然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他站在当地,还不知道说什么,洛飞影已经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她拍着手掌笑道:“烈哥哥把那个坏蛋赶跑了哦。阿月姐姐,我是拉着烈哥哥过来找你的。你别生他的气,有什么不开心的,只管对我飞影一个人就好。” 阿月淡淡一笑,顿时,阿烈觉得天下地上所有的月光似乎都已经融入了她的双眼。只听得她柔声说道:“阿月还没有谢过烈公子的救命之恩。飞影被她师父宠坏了,烈公子多担当一些才是。” 阿烈笑笑,却不知道说什么好,犹豫了一下:“不敢打扰阿月姑娘,只是听飞影说起,似乎阿月姑娘和她的师父有些误会。飞影缠着我要过来找阿月姑娘澄清一下。现在太晚了,阿月姑娘不方便的话,另外约个时间让飞影找你。” 洛飞影撇撇嘴,大眼睛一转:“阿月姐姐,我师父好辛苦,你和我回江南好不好?师父啊,他明明心里喜欢你的要命,可是偏偏就是不敢说出来,他只知道偷偷的在你身后看着你,可是当面的时候他心里可是怕的要死。哼,如果不是师父那么没用啊,我洛飞影也不会半夜三更的跑到你这里来了。不过幸好我们来了,不然你就惨了,师父要是知道你被人刺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的下去不。” 洛飞影叽叽喳喳的说了一大堆话,她口齿伶俐,阿烈也来不及阻止她。还好这个院落僻静,侍卫刚才又被赵慕打发走了,不然肯定惊醒别人。 阿月听洛飞影说完后,忽然如月光一般光洁的脸上透出一丝红晕。她正待说话,忽然一阵咳嗽,急忙用丝巾捂住嘴唇。勉强把这阵咳嗽压了下去。只是脸上的绯红更甚。 阿月看了看周围,柔声说道:“飞影,我和你师父的事情,你还太小,现在不懂的,以后你会明白的。我是不会再回江南了。你回去转告你师父,十五年前,十五年前,我并没有生他的气。唉,只是我和他,我和他,有缘无份,今生既已至此,就此放下吧,来生,来生如果能相遇,想来老天不会再如今生这般折磨我们了。” 阿烈听得阿月温柔的语声后面,竟然是那般的凄凉和决绝。心里一阵激动,冲口而出:“阿月姑娘,我不知道你和飞影师父究竟发生怎样的事情,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放弃这辈子?” “烈公子,等你到了我和蓝阖这样的年龄,你就会明白了。”阿月也没有生气,温柔的语气,只是隐隐带了些哀伤。 “我不会明白的,我想,如果我能在今世抓住一个女孩子的手,那么我一定会尽力陪着她一起,而不会用来世给自己找一个放手的借口。”说道这里,阿烈又想起了那个在瀑布里逝去的面容,那个冰雪般骄傲冰冷的女孩子。 雪千寻,雪千寻,你可否知道,我阿烈认定你是不会死的,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只为,能在今生牵你的手! 第38章:第三十八章 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阿月怔了下,似乎没想到这个在她眼里还不过是个大男孩的阿烈居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她的眼角忽然滚出一颗泪珠,就好像,月光里面滑过的一颗星星。 阿烈没想到自己一番话居然引得阿月流泪,顿时心里一阵愧疚,也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呆呆的看着阿月,劝也不是,走也不是。 阿月见到阿烈尴尬的表情,温柔一笑,任凭脸边的那颗泪珠滑落到地上:“如果烈公子暂时无事,那么就进来寒舍一坐吧,十五年前的旧事,竟然劳公子费心。我心里可是好生过意不去。” 阿烈和洛飞影进了阿月所在的屋子,才发现,这间屋子竟然异常简陋,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四张椅子,其余空空如也。只是到处都很洁净,整个屋子全部都涂成柔和的淡黄色,就好像屋子里面盛满了月光。 一灯如豆,三个人坐在桌边,随着阿月温柔的语声,时光彷佛回到了十五年前,那个时候,阿烈还在草原上做爷爷的跟屁虫,而洛飞影还没有来到人世间。可是,那个时候,阿月和蓝阖却正当大好年华,江湖是属于他们的。 阿月并不会武功,可是她却依然是属于江湖的,因为阿月的父亲公羊十三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阿月姐妹继承了父亲的衣钵,自小就学习医术,江湖上的帮派对神医一家多少都存有交往之心。人在江湖飘,受伤中毒的时候能得到神医的救助,多少就能保证自己这条命有了大半的把握保住。 所以,阿月一出生,就已经是江湖人了。那一年,阿月才十八岁,她独自一个人来到江南。江南的天下盟那个时候正是如日中天,虽然天下盟的盟主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可是天下盟中所属的赤橙黄绿黑蓝紫七楼楼主却成为江湖中的神话般的人物。 七楼楼主联手一夜之间铲平了当时盘踞在长江水道上的号称十三僵尸的一群水盗。这群水盗平时在长江上截留船只,绑架勒索,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可是偏偏当时吴越两国交战,都没有心思去关心水盗们的事情。十三僵尸的名号在长江以南令老百姓们闻风失色。 天下盟的七楼楼主一夜之间铲平了十三僵尸,给天下盟赢得极大的声誉,只是蓝楼楼主蓝阖却也不小心中了十三僵尸的尸毒,性命垂危。天下盟的孙主管发出天下令,请神医公羊十三来江南诊治。 公羊十三那个时候已经被召去替周天子看病,最终,医术同样卓绝的阿月代替父亲,去了江南。没想到,这一去,就此发生了一段情孽。 蓝阖当时正是少年侠士,风流倜傥,一剑纵横大江南北。身穿蓝衫,面如冠玉,不过二十岁年纪,已经在江湖上博得了蓝玉剑客的侠名。蓝阖平时也疏狂惯了,倚马斜桥,满楼红袖招,在江南的风月场所里更是处处留情。刀剑上的江湖,欢场中的罗帐,处处都留下了他的身影。 在阿月第一眼看到躺在病**的蓝阖时候,压根就没把他和闻名遐迩的蓝玉剑客联系起来。中了尸毒的蓝阖,整个人已经全部浮肿起来,身上的肌肉已经变成灰黑色,更是散发着阵阵臭味。 阿月当时先用银针刺穴,把毒气逼到穴道上,然后又用药汤给他浸泡。足足用了三天三夜,才把蓝阖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蓝阖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如月光般温柔皎洁的脸庞。那明亮的眼睛正盯着自己,此时看到自己醒转过来,那美丽的面容顿时放松了许多。 孙总管的声音响起:“好了,蓝阖真的是好了,哈哈,阿月姑娘的医术可是的了公羊神医的真传了,果然名不虚传。我们天下盟欠了阿月的这个人情,以后只要阿月姑娘吩咐一声,凡是我天下盟能做到的,绝对是刀山火海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蓝阖此时浑身无力,他好不容易积蓄点力量能说话:“孙总管,我……” “你中了十三僵尸的尸毒,昏迷了十几天,多亏阿月姑娘一路兼程,赶来给你治病。现在你身上的毒已经除干净了。再休息几天,身体就能复原。这次可要多谢阿月姑娘了,她是公羊十三神医的女儿,医术高明,不再其父之下啊。” “那么十三僵尸?……”蓝阖一边用感谢的眼光看向阿月,一边还念念不忘那一日的战况。 “全部都杀了,现在长江上太平了许多。这一战,可给咱们天下盟添了不少风光。哈哈,咱们七楼楼主全身而退,江南的武林,现在就是以咱们天下盟为号令了。”孙总管见蓝阖安然无恙,心里高兴,不由得多说了几句,意气风发之极。随后又朝阿月说道:“阿月姑娘辛苦了,既然蓝阖已经醒来,还是请阿月姑娘去休息休息吧,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实在是难为了姑娘。” 阿月点点头,也不说话,收拾好自己手里的银针,转身离开了房子。以后,每天早上,阿月都会过来看下蓝阖的身体状况,直到蓝阖已经能下床行走,体力也慢慢恢复到原状。 就这样,阿月那如月光一般温柔的眼神慢慢地烙在了蓝阖的心底,越来越深,竟然是再也无法摆脱。而蓝阖长剑风流,丰神骏朗,也打动了阿月的芳心。此时正是江南春晚,两个人携手江边,共赏潮水,翠柳轻拂,香风掠面,竟然才感觉到人世间如此美妙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阿月接到父亲手书,催她早日回家。 当时蓝阖知道阿月要走的事情,却什么话都没说,甚至都没有请求阿月留下来。而阿月虽然是个温柔的象月光一般的女子,却偏偏有一颗倔强的心。她也没有开口要求蓝阖随她一起走,只是自顾自的收拾行礼,做好启程的准备。 就在临走的前一晚,阿月终于鼓起勇气,准备去问蓝阖如何打算。当时阿月下了决心,如果蓝阖开口请求她留下来,那她一定会留下来的。就留在这江南软玉温香的地方,和心爱的男人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可是,阿月刚走进蓝阖的屋子的时候,却看见蓝阖急匆匆的从屋里走出来。当时蓝阖的神情引起了阿月的好奇,阿月悄悄地跟着蓝阖,想看看他是不是准备在这一晚去自己那里,要自己留下来。 可是,阿月事后,是多么的痛恨自己的好奇心。因为她竟然随着蓝阖,到了江南最有名的蝶舞楼。蝶舞楼是江南第一青楼,里面都是绝色美女,而蝶舞,更是美女中的美女。蓝玉剑客和蝶舞的风流佳话,也曾是江南武林中的一段谈资。 所以,当阿月看见蓝阖进入了蝶舞楼的时候,心顿时就凉了许多,难道这个昨天还拥自己在怀里,低语要让她永远幸福开心的生活的男人,今天还等不及自己走,就到这里寻欢作乐了吗? 但是阿月还抱着一丝希望,直到她看见蝶舞依在蓝阖身上,手里还轻拽着蓝阖的袖子从蝶舞楼里出来后,阿月的心彻底碎了,她站在蝶舞楼门口的树边,怔怔的看着蓝阖。 此时蓝阖也已经发现了阿月,他的面色一下变了。而蝶舞还靠在他的身上。阿月朝蓝阖笑了笑:“蓝阖,你,你好。”随后阿月转身就飞奔而去,悄悄离开了江南,从此,再也没有和蓝阖又任何联系了。 听到阿月说完,阿烈和洛飞影都呆住了…… 第39章:第三十九章 尘缘不忍忘 洛飞影乌黑的眼珠看着阿月,忽然问道:“阿月姐姐,那个时候我师父有没有去追你?难道师父就这样看着你走了,一句话都没给你说过?” “没有,也许,也许,我是没有给他机会吧。我当时年轻,那个时候,我觉得感情是不能去解释的。当然,我也不屑。我奔到岸边的时候,刚好看见一条船,当时什么都没想,跳上船,不管那条船是去哪的,我只想快点离开。没想到,这一走,就是十五年啊。” 阿月说完后,温柔的朝洛飞影笑了笑:“这次我去江南办事情,遇见孙总管,他竭力邀我去太湖,没想到又看见你师父了。我本来以为,你师父会告诉我,甚至向我解释十五年前的事情,可是他依然没有。飞影,我告诉你这些事情,是想你不要再想办法让我回你师父那里了。我们已经不可能再一起了,十五年的光阴,让我明白了很多事情。有时候,有个人,一旦你错过,就会永远的错过。再也没办法,除非,让时光倒流。可是,谁能让时光倒流呢?还有,我,我刚才已经喝下了‘忘尘’。等我明早醒来,我就会把什么事情都忘啦。我会记不起来你师父,记不起你,也记不起我现在给你说的话。” “啊?”阿烈和洛飞影同时惊讶的叫出声来。“忘尘是什么?为什么?” “忘尘是我炼制的一种药,我用了十五年时间才炼出来。喝了它,人会忘记所有的前尘往事,醒来的时候,你彷佛再世为人,就好像黄泉里孟婆让你喝的那碗汤。我已经把所有该办的事情都办了,以后,我要去安安静静的过我自己的生活了。昨日种种已经死去,明天,我将忘了阿月这个人的一切,嗯,我到时会给自己重新起个名字吧。呵呵。”阿月的面容依然如月光一般的温柔,只是明月一样的双眼流露着那样深的痛。 “不,不,阿月姐姐,我不要你忘了我师父,我不要你忘了自己,忘了我。你,你,这是什么见鬼的药啊,难道没有解药吗?”洛飞影终于忍受不了,她叫嚷着,只是眼泪已经不知不觉的从她脸颊上滚滚滑落。 “傻孩子,人会遗忘,是一件好事啊,这十五年来的包袱,我终于可以卸下了,我好欢喜,好欢喜。”阿月的声音慢慢低沉下去。 [ 书客网 shuke ]“不,不,小月,我一定要在你忘了我之前,告诉你,我一定要告诉你!”窗户忽然被人用剑划开,一个丰神骏朗的蓝衫男人出现在窗前,他的面容已经略有风霜,可是一双眼睛如朗星,剑眉入鬓。此时,他双眼中流落出的哀伤,就是最铁石心肠的人看了都会动容。 “师父!”洛飞影惊喜地叫了出来,忽然又指着阿月大叫:“师父,师父,你快点想办法,等天亮的时候,阿月姐姐就会忘了你了,你快点啊。” 阿月凝视着蓝阖:“你终于来了,可是,你是不是来的太迟了点?” “小月,是啊,我是太迟了,十五年前,只怪我自己太骄傲了,我骄傲的不屑去和你解释,我骄傲到认为你不该不相信我对你的情意。所以,我在小和山待了十五年,宁愿骄傲的一个人每晚看着月亮思念你,也不愿意告诉你在我心目中有多重要。小月,那天你看到蝶舞和我在一起,那是因为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和你一起走。蝶舞本是天下盟里负责刺探情报的绿楼的人,我那次去是为了交代善后的事情。我一直瞒着你,是想在你走的时候给你一个惊喜。可是,当时你看到我和蝶舞在一起,却连质问都没有质问我,甚至连让我解释的时间都没有给我。你就那样的走了。当时我年轻气盛,又是那样的骄傲,所以,所以,我不愿意去解释,我为你那样轻率的离去而愤怒。” 蓝阖说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十五年后才来告诉我?为什么你知道我喝了‘忘尘’你还要来告诉我?”阿月喃喃地说道,惨然一笑,如一抹云雾遮盖住了天上的明月。 “也许,也许是我太自私吧,我不想,不想你就这样忘了我。”清冷的月光洒在蓝阖的身上,他的神思恍惚起来。 “你说的对,我们那个时候都太骄傲了啊,骄傲到不给对方一点机会,骄傲到不给自己一点机会。现在,我已经放下了那点骄傲,可是,我,我就要忘了你了。不,不,我不要忘记你。”阿月的神情忽然激动起来。她忽然咬破自己的食指,在桌上一遍又一遍的写下蓝阖的名字,在自己月黄色的衫子上疯狂的写着。 “小月,小月,你停下来,你停下来,我,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等你醒过来,等你忘了一切的时候,我再告诉你我们的事情,好不好,好不好,你快停手,不要写了。”蓝阖从窗户跳了进来,抱住快要疯狂的阿月。 阿烈和洛飞影呆立在一旁,泪流满面。 阿月停了下来,痴痴地望着蓝阖:“你,你不要骗我,你要一直陪着我吗?就算我已经忘了你是谁,忘了自己是谁,你还会一直陪着我?” “对,对,小月,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永远不离开你。就算你再也想不起我,就算你要赶我走,我,我也不会离开你。好不好?”蓝阖柔声说道。 “好啊,好啊,我,我,很喜欢。你就这样抱着我。不,我不要忘了你,等我醒来,如果我不相信你说的话,如果我要赶走你,那,那怎么办?”阿月面上忽然焦急起来,她左右看了看,眼睛一亮。忽然拔下自己头上的金钗,朝自己胳膊上刺了下去。 “小月,你,你干什么?”蓝阖已经来不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阿月用金钗在胳膊上刺下‘蓝阖’两个字,刹那间,血流满了整个胳膊,她刺的是那样深,甚至能透过血迹看到白骨。 “好了,这下我等我醒来,看见这两个字,我就会相信你说的话了。”阿月扔下金钗,痴痴地笑道。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她努力挣扎着,不想让自己的眼睛闭上。药力已经在慢慢开始发作。她知道,自己只要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将会是一个没有回忆的人了。 原来,当她要失去回忆的时候,才知道,有些回忆是那样的美好,如果抹去,人生就会变得苍白。 终于,在蓝阖的怀里,阿月沉沉睡去…… 第40章:第四十章 伤离别 “师父,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洛飞影终于从眼前这慕境况中醒了过来,此时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眼泪打湿了衣衫。她年纪虽小,可是却也感觉到了那股刻骨铭心般的伤痛和无奈。 为什么,为什么一段感情却不能给他们带来快乐,反而留下永久的遗憾和痛苦? 蓝阖惨笑了一下,紧紧搂着怀里的阿月:“小影,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我要带小月回小和山去,你随我一起回去吧。这次,这次我也要多谢你,你很好,很好,你比师父勇敢多了。” “师父,我,我想在邯郸再多待些时候,烈哥哥对我很好,到时,我让烈哥哥陪我一起回小和山,好不好?”洛飞影的大眼睛带着祈求,望着蓝阖。 蓝阖心下一软,可是他知道,现在邯郸城里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把洛飞影一个人留在这里,可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他狠了狠心,坚持说:“这次你一定要先和我回去。过些日子,等这里的情况好些,嗯,到时小月的身体恢复一些,我们一起再来邯郸,我们帮小月慢慢地记起一些快乐的事情。” 洛飞影第一次见师父这样严厉的对自己说话,心里有些委屈,可是她见师父现在因为阿月的事情伤心欲绝,却也想自己是应该先陪着师父回去。不知不觉中,她把目光移向阿烈。只见阿烈正呆呆地站在那里,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似乎正在回忆着什么往事。 此时,阿烈的头脑正一片混乱,似乎所有的前尘往事都涌上了心头,爷爷的面容,雪千寻的面容,还有有无间里那些事情,全部挤在自己的大脑里,不停地翻滚。一时间,他居然忘记了身边的一切。 蓝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小影,我们走吧,师父答应你,到时一定陪你回来。” 洛飞影咬着嘴唇,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睛却在阿烈身上瞬也不瞬,只是阿烈似乎对一切事情都浑然不觉。洛飞影重重跺了跺脚,扭头从窗户跳了出去,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里。 蓝阖抱起阿月,也从窗户跳了出去,临走时,他看了看阿烈,见阿烈还在发呆,忽然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可是最终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转身离去。 诺大的房院里,此时只剩下阿烈一个人,满地月光如霜。 过了半晌,阿烈才回过神来,发现,周围静悄悄的,所有的人都彷佛突然消失挥发了。一时间,他居然弄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 天色渐渐发亮,远处一声鸡啼,天上的明月就要淡去,阿烈大梦初醒般,急忙离开了庭院,回到自己的房子里去。 就在所有的人都离去后,赵慕从屋子的另一边拐角出慢慢地走了出来。一身白衣早已经被雾水浸湿。原来,有这么多人都一夜未睡。 赵慕看着洞开的窗户,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过了良久,他招来侍卫,命令道:“把这个院子封起来,任何人都不准进入这里,所有的东西都要保持原封不动。” 随赵慕进入赵王宫的时候,阿烈的精神很好,虽然一夜未睡,可是阿烈却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身心彷佛被清洗了一遍,蓝阖和阿月的事情,让他更是下决心要把握自己的生活目标。他不想让自己过了十五年,才知道后悔。 赵王宫在邯郸城的西北面,由一大片壮丽雄伟的宫殿组成。穿过了一层又一层的宫门,终于到了一处偏殿,平时赵王就在这里休息。 看见赵慕带着阿烈进入宫殿,坐在上方的赵王眼光立刻落在了阿烈身上。施礼过后,赵慕朗声禀报:“父王,他就是阿烈。” 阿烈抬起头,看着赵王,只见赵王年纪已经有五十多岁,头发花白,整个人已经显出老态,不过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正在上下打量着自己。 “不错,哈哈,你爷爷当年身手英勇,在我王宫侍卫里排名第一。如今你可比他当年入宫的时候年龄小了许多,但是听慕儿说,你在居庸关表现勇猛,初生牛犊不怕虎,也是个好汉子。”赵王声如洪钟,听得出,年轻的时候,赵王也是个跃马沙场的好手。 接下来,赵王又仔细问了阿烈他爷爷在草原上生活的状况,以及最后临终时候的事情。阿烈瞒下自己入大峡谷的事情,也没有说出自己对爷爷安排一些事情的疑问,只是把自己和爷爷日常生活的事情讲来给赵王。 赵王听得津津有味,边听边叹道:“当年我像你这个年龄的时候,也是整天在草原上放马纵横,带着大军,把赵国的地盘不断的扩大。我梦想着,只要能放马奔跑的地方,都是我赵国的国土。如今,唉,如今我已经老了,天下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了。” 赵慕急忙上前说道:“父王正当壮年,这次燕国不知好歹,敢来侵犯我赵国的重镇。简直是把父王不放在眼里。我愿意代替父王出兵,把燕国的军队赶回去。” “哈哈,难道你是怕我老了,骑不动马了?我就不信,我如果带兵出征,那燕国大军就不把我放在眼里?”赵王冷冷一笑,凌厉的眼光扫向赵慕。 赵慕面上表情不变,心里却冷了许多,思忖道:宫里传话给我,姜氏近日就想把我的军权彻底夺掉,已经辍弄父王亲征,看来果然是真的。罢了,罢了,父王啊父王,你对我这个嫡长子如此无情,那也怪不得我了。 一时间,偏殿里的气氛沉静下来。赵慕迎着赵王的眼光,面露喜色,说道:“父王果然要亲征燕国?父王威名打出,那些燕国人自然会吓的屁滚尿流,望风而逃。如果父王亲征,我赵慕愿意为父王马前卒。” 赵王呵呵一笑:“你是我赵国的太子,我亲征燕国,你自然随我一同前去,哈哈,十年前你当时出兵娄烦,如今已经十年了,我要好好看看,你在邯郸过了这十年声色犬马的生活,身手可曾落下。到时我们出发的时候,邯郸兵力空虚,如今赵武已经长大成人了,我让他留在邯郸监国,呵呵,你们兄弟两个同心,一个在外,一个在内,兄弟联手,我赵国想不称霸天下都不行啊。” 赵慕面上带着喜色,表示自己对父王安排的一切都服从。可是他的心里已经彻底凉了下来,按照惯例,通常国王如果亲自带兵出征,都是让太子留下监国,锻炼其单独处理政事的能力,可是如今,却让赵武监国,可见父王心目中是存了废掉自己,立赵武为太子的心。果然,姜氏的枕边风还是没白吹。看来,自己不得不动手了…… 第41章:第四十一章 刺杀 阿烈已经没有时间去看望自己爷爷昔年的同事了,因为他此时正随着赵国的大军向代郡出发。 那次见过赵王的第二天,赵王就带着大军出征了。阿烈现在是赵慕的贴身侍卫,赵慕随大军出征,他自然也只能跟随。阿烈在居庸关小试了下身手,对真正的大军对垒还是非常的兴奋。不管怎样,男人的一生中如果没有经历过战争的洗礼,总是个遗憾。 大军星夜兼程,眼看代郡在即。在距离代郡一百里处,大军驻扎了下来,此时天色已经黄昏,赵王下了命令,原地休息一夜,养精蓄锐,第二天急行军一定要到达代郡。 帐篷边上,炊烟燃起,士兵们开始埋锅做饭。赵王带着赵慕和另外几个大将,一起巡视营盘。赵王花白的头发散落在头盔下面,略显臃肿的身形被战甲包裹着。在夕阳下,赵王的眼睛依然年轻,顾盼间雄风不减当年。他走在前面,快步如风,身后的将领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赵慕依然轻袍缓带,只是外面穿上了一件牛皮软甲,英气中带着贵族特有的儒雅。淡淡的笑容里带着俯视众生的高傲。 赵王见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于是挥挥手说道:“你们都先回营吧,我要一个人待一会。” 众将领施礼退下后,赵慕依然侍立在旁边。赵王忽然叹了口气:“慕儿,这次我没让你留在邯郸监国,你是不是心里怨恨父王?” 赵慕淡然一笑:“父王自然有自己的安排,儿臣一切听从父王,不敢有半点它心。” “唉,其实这些年来,让你一直在邯郸城里也算是委屈你了,你本是个出色的将领,本来应该带着我赵国的儿郎们去为赵国夺取更多的土地。可是,我不想再让赵国的子弟去流血了。可能是我老了吧,当年我和你一般大的时候,没有战争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王位坐的太乏味。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治理一个国家,不是光凭热血就可以的。我们喜欢打仗,可是赵国的老百姓不喜欢打仗他们想过的是安居乐业的生活。我用了十五年才明白这个道理。这几年来,我总是想到当年我赵国儿郎把性命丢在了远离家乡的地方,有多少父母妻儿在梦里还盼着他们回来,却没想到他们再也回不来了。这战争,究竟是能不打就不打吧。” “父王能够为百姓着想,是赵国臣民的福份。儿臣听说以前有一个叫做孔丘的人,四处宣扬他的‘仁’的学说,希望国君对老百姓仁义,而老百姓则对国君尽守礼的责任。父王如今的心思,可和这仁字殊途同归。”赵慕恭恭敬敬得说道。 阿烈此时站在赵慕的身后,听着赵王和赵慕的一番话,却颇有些不以为然。他忍不住说道:“好男人当然是要沙场杀敌,只知道求个安稳温饱唯唯诺诺的过日子的算什么男人。” 赵慕朝他使了个眼色,低声喝斥道:“阿烈,不得在父王面前无礼。” 赵王转过身来,看着阿烈,笑了笑:“你这个年龄,有这样的想法当然是很好的。这个时候的血如果不是热的,那么你就不是个男人。哈哈,不过啊,如果到了我这个年龄,还是只有一腔热血,那我就是个很失败的男人了。” 阿烈脸上有些迷茫,似乎并不能理解赵王的意思。三十多年的人生阅历的差距,是永远也越不过去的鸿沟。也许再过三十年,我才能明白你说的这些话吧,阿烈心里默默的想着,不再作声。 不知不觉,一行三人,已经走到了一片小树林中。夜色越发的暗下来,树林里甚至可以看见闪闪发亮的萤火虫四处飞舞。赵王看着萤火虫,出神了半响,忽然说道:“慕儿,你母亲当年最喜欢看这些会发光的小飞虫,我曾经让人给她捉了许多,晚上就放到她帐里。她可喜欢的很,说她躺在**,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满天的星星。就好像她的帐子里装下了整个夜空。” 赵王的语声变得温柔下来,原来,这样一个雄风尚存的老人,也曾有过旖旎的青年风光。阿烈的心里忽然有些怅然。他看不见前面赵慕的脸色,只是感觉赵慕的肩膀抖动了一下,气息变得急促起来。 父王,毕竟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母亲。只是,身为一国之主,他的爱,是不能只给一个女人的。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新人的笑容早已经代替了旧人的思念。赵慕面上的肌肉微微扭曲着。 一阵疾风扬起,一团火焰般的红色突然出现在树林里。即使在夜色下,那红色都让周围一亮。 这是一个人,一个裹着大红披风的人。面上带着一个形状如燃烧的火焰的红色面具,整个身体包裹在红色的披风里,只有黑发在脑后飘舞。 赵王和赵慕都是久经风浪的人,眼前变故突起,两个人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只是冷冷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阿烈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紧张起来,彷佛随时准备出击的猎豹。 “你是谁?想干什么?”赵王盯着一身红衣的人,问道。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 “东海龙岛的龙焰,我这次来是取你性命的。你准备受死吧。”红衣人冷冷地说道,声音低沉而清冷,却分不清楚是男是女。 不知道为什么,阿烈看着这个火红的身影,忽然觉得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只是听声音,却又不记得曾经听到过这样的声音。龙焰?好像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只是阿烈没有看到,赵王和赵慕听到红衣人的名号后,面色突变。赵王腰里的长剑拔出,指着龙焰说道:“我赵国和你们东海龙岛素来没有什么纠葛,你受什么人指使,要来和我过不去?” 龙焰冷冷地看着赵王,面具上仅露出的两只眼睛忽然就像在眸子深处燃起了黑色的火焰,冰冷的语声没有一丝感情:“等你死了之后,我会告诉你的。” 赵慕忽然拔出手里的长剑,护住赵王,然后大声命令阿烈:“你快回去求救,这里情况危急。这是命令,你快去。” 阿烈犹豫了一下,但是听到赵慕的吼声变得焦急起来,他急忙一个转身,冲出了小树林,朝营帐那里奔去…… 第42章:第四十二章 龙岛龙焰 等到阿烈带着一众将士匆忙赶回小树林,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举着火把,只看到满地的落叶飘零。而那抹红衣黑发则带着狂笑声在黑暗中刹时消失。赵慕捂着胸部踉跄倒地。赵王仰天躺倒在地,腰中的长剑正插在胸口出,火光下,还可以看见剑柄在微微地颤抖,而赵王的眼睛则睁的极大。 一众将士顿时乱了手脚,急忙扑到赵王和赵慕的身边,开始救助起来。赵慕挣扎着命令道:“不要慌乱,赶快把父王和我抬回营帐,沿途不要惊动任何士兵,这件事情不准泄漏出去,否则,格杀勿论。阿烈,你带几个侍卫去追赶刺客,他也受了我一剑,你们好生寻找。” 顿时,慌乱的众人开始镇静下来,各自按照命令行事。阿烈看了赵慕一眼,火光下,他的面色异常苍白,血不断地从指缝间流出。“公子,你,你没事吧,”阿烈有些担心。 “我没事,你快去追刺客,刺客身手很好,你如果无法擒获他,不要恋战,快些回来。”赵慕咳嗽了几声,随即示意阿烈不要管这里,给阿烈指了红衣刺客退去的方向。 小树林不大,阿烈奔跑了几百米后,已经出了树林。远处是蔓延的小丘陵,月光下起伏的丘陵勾勒出优美的曲线,就像韩海浪在大海上翻滚。阿烈奔到一个丘陵高处,游目四顾,却没发现任何人影的存在。 那个自称龙焰的红衣人就这样消失了,阿烈心里一阵迷茫,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有一个强烈的愿望,那就是一定要找到这个人,那彷佛就是一个自己熟悉的陌生人。龙焰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月色下,阿烈似乎又听到那骄傲的笑声,红的衣黑的发,黑色眸子中如燃烧的黑色火焰,却又像黑色的冰一般寒冷。 黑色的冰,黑色的冰,阿烈喃喃自语,忽然一下惊醒过来,他明白了,当他看到龙焰的时候,他,他居然想到了雪千寻! 雪千寻也是如此,骄傲而寒冷,就像白色的冰山。可是这个人,这个人却是如墨汁一般浓黑的冰雪。两个人给人的感觉如此相像,难道雪千寻和龙焰有什么渊源?阿烈长啸一声:“龙焰,龙焰,你出来,我是阿烈,你有种就出来我们来一战……”声音远远的传出,可是却没什么回应。 我一定要找到你,你一定知道雪千寻!阿烈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他转了一圈寻找龙焰无果,急急忙忙返回营地。毕竟,赵王和赵慕的情况让他不能不牵挂。 此时,在赵王的大帐外,几队赵慕的贴身侍卫来回巡视,任何人都不准进入大帐。阿烈来到后,等侍卫向赵慕通报后,终于允许进入大帐。 大帐内围着几个将领,神色焦急。赵王躺在中间的**,长剑已经从胸口拔出。几个医生围在床边,有些手忙脚乱。而赵慕则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胸口处已经被包扎好。只是面色依然苍白,但是还保持着惯有的冷静和从容。他一见到阿烈,就挥手示意他过来。 “怎样,可曾查到龙焰的踪迹?”赵慕问道 “没有,我四处搜查,可是没有他的踪影。公子,你,你没事吧,赵王怎样了?”阿烈有些担忧的看着赵慕。 赵慕的目光看向赵王,摇摇头,却不再说话。 大帐里沉默了下来,过了一炷香时分,那几个医生停下了举动,朝赵慕摇摇头:“长剑刺穿了心肺,回天无力。大王,大王,他,他已经去了。” 顿时,一众将领们的目光都看向赵慕,有悲愤,有疑问,有期待。 “你们诸位,不得把赵王现在的状况透漏出去半分,明日大军依然向代郡进发,依然打赵王旗号。”赵慕缓缓地说,眼光从将领们面上扫过。那种天生的威严顿时安定住了将士们的神情。 忽然一个将领跪了下来:“我们愿意听从太子的安排,赵王此时不测,赵国上下,理应以太子为首。” 其余将领也跟着跪了下来,纷纷向赵慕表示自己的忠心。 “你们都起来吧,现在燕国大军压境,我们理应上下齐心,先把燕军击退。然后班师回邯郸,再行通报父王遭刺客刺杀的消息,号令天下,缉拿刺客,为父王报仇。”赵慕一番话说完,挥挥手,示意将领们都退下。那几个医生也退出了大帐。 顿时,大帐里只剩下赵慕和阿烈两个活人,还有躺在**的死去的赵王。 赵慕的贴身侍卫长从帐外走了进来,向赵慕禀报说:“已经严密监视所有知道大王死讯的将领。并且大军已经发下命令,为防止军情泄漏,任何人都不得私自传递书信。” 赵慕点点头,过了一会,说道:“你派人连夜赶去代郡,明日午夜,大军要进驻代郡。让他们做好准备。” 侍卫长领命退出。 赵慕此时才松了一口气,在椅子上瘫软了下来。阿烈默默地走向赵王的尸体边,朝赵王行了个礼。这个戎马倥偬的君主,终于没能死在战场上,不知道,他是否感觉遗憾? “你可知道龙焰这个人的来历?”赵慕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帐中的沉寂。 “不知道,正想问公子,为何这个人敢如此自报名号来行刺赵王。”阿烈一边回答赵慕,一边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那红衣黑发,眼眸中燃烧着黑色火焰的身影。 “龙焰是东海龙岛岛主的儿子,东海龙岛控制着整个东海之滨,而且龙家世代同齐国王室联姻。可以说,龙岛就是东海江湖上的王。齐王控制着白天的,明的王国,而龙岛则是黑暗的地下王国的控制人。”赵慕的声音有些疲倦,可是显然没有停止的意思。 “可是,他为什么要来杀赵王?难道他们不怕赵国和齐国交恶?杀了赵王,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阿烈的头脑迅速冷静下来。当年在有无间的那些兵书策略并没有白看。 “龙岛称霸东海,近年来,齐国一直有向西进的意思。这次,他们可能是趁着燕国攻打赵国的时机,来试探下,看看是不是赵国已经可以任人欺负了。哼,有我赵慕在,任何人休想打我赵国的主意。”赵慕的眼光忽然凌厉起来…… 第43章:第四十三章 沙场摆酒 天色刚微亮,赵慕已经全权指挥大军向代郡方向急行军。昨夜的一切彷佛都没发生过,若不是知道此时赵慕旁边的马车里就安放着赵王的尸体,阿烈觉得昨夜自己就像做梦。 一路没有休息,还没有到午夜,大军已经到了代郡。代郡郡守全副武装,带着自己的亲兵,已经出城迎接大军。看见赵慕打着王旗当先进城,郡守桁木似乎丝毫没有吃惊。 这种王旗下,通常应该是赵王才对。 安排大军驻扎好以后,赵慕带着将领和侍卫,还有那辆载着赵王尸体的马车去了郡守府。等到进了郡守府,所有人等安排下来,赵慕的面部终于现出了轻松的表情。接下来连续三天,赵慕只是命令大军原地休息,而自己则在郡守府一道又一道的向邯郸发布命令。他竟然丝毫没有去关注代郡城外的燕国大军。而燕国的大军似乎也没什么举动。 顿时,代郡城里开始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赵王和太子此行来的目的。还没有人知道,赵王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 直到七天以后,赵慕终于露面了,他出现在城墙上,穿着牛皮战甲,战甲下依然是白衣如雪。脸上不再像才受伤那时的苍白,多了些血色,眼睛里那种俯视众生的高贵此时多了些许的狂热。 阿烈依然是跟在赵慕身后,默不作声,这局棋,阿烈忽然渐渐有些看明白了。只是,他还不明白,赵慕为什么一直都让自己跟在身边,观看着所有的棋路,竟然不怕自己坏了整个棋局。难道赵慕真的这么相信自己?还是赵慕对于自己看人的眼光过于自信。 不管怎样,阿烈还是佩服赵慕的这种魄力,说起来简单,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真能做到这一步的,又有多少人? 阿烈决定自己依然观望,他不想只做个棋盘上的棋子,任人摆布,可是,去做个纵横天下的棋手,阿烈却又隐约觉得并不是自己心里真正想要的。 究竟自己想要什么?阿烈自己也觉得迷茫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一路走来,反而离他最初的目标越来越远。 城墙上,各个将士都一一朝走过的赵慕行礼。用仰慕的眼光看着这个昔日赵国的英雄太子。毕竟,他在二十岁的时候就为赵国夺取了娄烦的土地。那个神话,如今还在赵国内广泛地流传。 在城墙上看的分明,远处,燕国的大军如一片黑云,覆在大地上。似乎随时都要向代郡席卷而来。大大的燕字旗,正随风飘动,明媚的阳光下,看的分外清楚。 燕国的太子燕弃,和赵国的太子赵慕,究竟谁才是真正的胜利者?无数人心里开始揣测起来。 燕弃的事迹,也是在天下广泛流传,二十二岁的时候,夺位逼宫,此后一手掌握燕国的大权。从来不惮于用手中的刀,**的马为燕国取得更多放马的土地。吞并蓟国后,把燕国的边界不断向西南推进。 燕弃,那一身黑衣,那左手袖中的胭脂刀,已经成为青年枭雄,未来霸主的标志了。 赵慕忽然在城头上弯起大弓,一箭射向天空。那箭尾带着响铃,破空而出的时候,发出尖锐的哨鸣声,声传数里。 这是一种挑战的信号。城墙上的人们顿时欢呼起来。胡儿十岁能骑马,代郡这里本是胡地,多以胡人为主。民风彪悍,平时更是以争斗为家常便饭,崇尚强者,鄙视弱者。 此时赵慕先发出了挑战,自然赢得一片欢呼。战争,本就是男人们的英雄梦。纵然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是弱者的枯骨,本来就只配成为铺路的材料而已。身为弱者,不能怪上天,只能怪自己。因为,是你自己选择要做弱者。在草原上,生存法则就是这么冷酷无情。不过,也只有这样,才能保持一个种族不在残酷的竞争中被整体淘汰出局。强者的基因一代一代的保存繁衍下来,种族就会越来越强大。 黑色的燕国大军显然听到了响箭的啸声。那里忽然波动了一下,就好像被轻风稍稍吹动了一下的云层。一支黑色的长箭随即也射向了空中,夹杂着刺耳的啸声。 那是燕国大军接受了挑战。顿时,所有人的血液都涌动起来。 从那黑色的云层中,忽然分出了一小股,一行十几个黑衣黑甲的人冲出了那片黑云,向代郡城下奔来。 城墙上的士兵立刻戒备起来,挽弓待射。赵慕挥挥手:“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动手。他们就这么几个人过来,就让我们那么紧张,岂不是折损了我们赵国的面子。” 话音刚落,一路烟尘已经到了城下五百米处。阿烈看得清楚,那领头的黑衣人竟然就是燕太子弃。明媚的阳光下,也改变不了他苍白的面色。甚至阿烈觉得自己看到燕弃夜色一般幽深的眼眸。 “公子慕,我燕弃久以听说你的大名,却从未相见,此时你我既然在代郡城外相见,不知道你可曾有胆量同我在这里对饮一番?”燕弃的声音很平静,可是他用内力说出的话语,却让城墙上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阿烈心里忽然觉得好笑:“这个冷静的燕弃,说起假话到也这么认真。当初可是我陪着公子去你那里见你的啊。”阿烈忽然发现,自己永远都无法做到这点,也许,身为争霸天下的棋手,永远不能用常人的道德观念去衡量吧。只有胜利,才能说明一切,至于采用怎样的手段,又何必去关心呢。 赵慕淡然一笑:“既然太子敢来代郡城下畅饮,我自当陪你一醉尽兴!”声音很淡然,可是被赵慕用丹田之气说出,城上城下听得清楚。 燕弃一笑下马,随后的几个侍从把酒桌摆在他面前,奉上酒菜。而燕弃盘腿坐在桌前,静静的等待赵慕的到来。 赵慕走下城墙,郡守桁木欲待劝阻,却又无法说出,这种情况下,拦阻赵慕,只能让代郡的将领百姓看不起赵慕,反而增长了燕军的威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赵慕带着阿烈两个人走向燕弃…… 第44章:第四十四章 奇兵突变 天高云淡,远处是起伏的戈壁,黑压压的燕国大军如一头怪兽潜伏在地上,时刻等待着时机吞噬着大地上的生灵。就在燕国大军和代郡城墙中间的空地上,黄沙随风漫扬,一张长方形的案几上,放着一坛酒,两只碗。 一身黑衣的燕弃和白衣轻裘的赵慕分坐在桌子两边。燕弃脸色依旧苍白,只是黑夜一样幽深的眸子隐隐闪着流星般的光泽。而赵慕那俯视众生般的高贵气质依旧淡淡的挂在脸上。两个人对望着彼此,却不说话。良久,燕弃举起酒碗,忽然露出一抹笑容:“一切都顺利?” “不错,一切顺利,下面的计划不变。”赵慕举起了酒碗,忽然所有的笑容和矜持都全部散去,面上无一丝表情。 两个人在广阔的天地间,在两军对垒的阵地间酒碗一碰,各自饮尽碗中酒。没有人能听到赵慕和燕弃的对话,他们的侍卫都在十丈距离外站着。 过了一炷香时分,燕弃和赵慕把最后一碗酒喝光,结束了所有的话语。燕弃站起身来,向赵慕一抱拳,转身就走,走出十余丈距离,在侍卫的护拥下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赵慕静静地坐在酒桌旁,一动不动,看着燕弃回到自己的军中,过了一会,燕国大军缓缓移动起来,向后退去。 燕国大军撤退了!代郡城墙上的军士们看得正分明。燕国军队如黑色的潮水,没多少时间,就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 孤零零的阵地中间,一张酒桌,一个白衣人,是那么的寂寞。 赵慕带着阿烈回到城中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以一种崇拜仰慕的眼光看着赵慕。代郡郡守桁木迎了上来,满脸的惊喜之色。赵慕的面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却不再说话,一众将领拥护着赵慕回到郡守府。 安坐下来以后,赵慕在郡守府中发布了班师回邯郸的命令。当天夜里,赵慕带着大军,星夜启程,向邯郸赶回。 当然,赵王的尸体还在马车里安放着。现在,还没有人知道赵王的死讯。直到赵慕带大军入邯郸,控制了一切要塞之处后,终于宣布,赵王遇刺身亡。刺客乃是齐国东海之滨,龙岛的龙焰。 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赵王下葬,赵慕登上了赵国的王位,王号为赵成王。赵王的姬妾一律给赵王陪葬,姜氏一族顿时在赵国灰飞烟灭。赵慕的几个异母弟弟都在重军的护卫下到边远地带的封地上生活,没有赵慕的号令,任何人都不得回到邯郸。 就在赵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邯郸的局面安定下来的时候。阿烈此时正在赶赴齐国的途中。 在赵慕带领大军从代郡出发的那天晚上,阿烈揣着赵慕的信物,悄悄连夜离开了代郡。他的目的地是齐国东海之滨的龙岛。 阿烈不知道赵国邯郸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燕国这次的大军,也正在向齐国的边境进发。 居庸关外的燕军在和代郡撤退的燕军汇合后,迅速的向齐国边境小城集结。而赵雍登上王位后,也派遣了一支大军,向齐国边境进发,同燕军形成犄角之势,互相呼应。 一个月后,本来烽火告急的赵国,却和燕军和平退火。赵慕诏告天下,齐国的龙岛派出杀手,刺杀了赵王,赵国要齐国交出刺客,以替赵王报仇。一时间,天下局势骤变。齐国本是最早的霸主,当年齐桓公率先称霸,成为春秋时期的第一霸主,各国纷纷朝贡。一时间,齐国在东海之滨却控制着天下的大局,连周王室都要拉拢齐国,看着齐国的眼色行事。 如今,一百多年过去了,齐国的国力由顶峰慢慢走向低谷。齐桓公的后人躺在祖先的基业上安享富贵,声色犬马。虽然还跻身在大国之列,可是周围的国家却也渐渐不把齐国国君的号令放在眼里了。 现在,更加有燕国和赵国两个新锐君主派大军对齐国公开进行挑战了。 齐国国君接到赵慕的国书,当场就发飙了。他把国书朝着下面站着的朝臣们一扔:“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区区一个小小的赵国,竟然现在也敢来对我指手画脚了?什么赵王被我齐国龙岛派出的刺客刺杀,人证俱在,要求我齐国交出凶手!他们说是我齐国派出的就是我齐国派出的?我现在还能找出一万个人来证明龙岛的存在春是子虚乌有。妈的,我齐国泱泱大国,富甲天下,这一百多年,连周天子还要对咱们客客气气的。什么时候轮到赵国这小子说话了,我非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不可。” 齐国国相田厝上前一步,捡起国书,交到一边侍卫的手中。沉吟了一下,方才对着齐王说道:“这次事情显然不是突然而至,臣已经得到情报,燕国大军忽然从赵国撤军,可是行军路线却并非退回燕国,看情形,居然是向我齐国北部边境逼来。赵国的大军由北面过来,显然燕赵两国另有图谋。” 田厝个子不高,长袍宽袖,带着高冠,一派儒雅文士的风范,说话也是文绉绉的。他是齐王的谋士,在当今齐王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就是齐王的心腹智囊。如今二十年过去了,田厝一直掌握着齐国的相权。 “哼,我老虎不发威,真把我齐国当成病猫了。那燕弃听说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娃娃,赵慕也不过是个公子哥,凭这两个人就想到我齐国的地盘上搅和,还是等他们的胡子长出来再说吧。”齐王气哼哼地说,浑然不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经被酒色淘空了。 齐王不过才五十多岁年纪,他自从二十多岁登上齐国的王位后,到是做了二十年的太平国王。齐国土地肥沃,又有东海的盐和珍珠,丰富的渔产,再加上百年前齐桓公打下的基础,这一百年来,躺在祖先的基业上,齐王的日子到是也过得有滋有味。 太平久了,突然有人来挑衅,齐王忽然觉得兴奋起来。既然敢有人不识趣,那就让他们尝尝他齐王的厉害了。 顿时,齐王当场就要点兵点将,御驾亲征了。只不过,相国田厝的一句话拦住了他的冲动:“我们应该先派人去东海龙岛,问问到底刺杀赵王是怎么一回事情。” 齐王使劲一拍桌子:“难道龙岛那些人还没跟我商量就胆大妄为自作主张了?派人去龙岛问问,哼,这里毕竟是我齐国的地盘,龙岛的人难道不想在我东海混下去了?” 第45章:第四十五章 荒郊夜惊魂 阿烈此时正站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经过一个月风尘仆仆的急赶,他终于达到了齐国的东莱城外。阿烈是由夜邑沿着海滨一路过来,所以先到了大海边,却还要往西再折回二十几里路才能去东莱城。可是,眼前的大海吸引住了阿烈,他把马放到一边去吃草,而自己则攀上最高的一块礁石,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美景。 阿烈纵目四顾,只见海天一色,蔚蓝色的大海和天空一样的纯净,只是大海的深蓝色像宝石,而天空的浅蓝色则像明玉。那一刻,只觉得天地已经沉淀成一块融化了的玉石,正在缓慢流动。而阿烈就站在这玉石的中间。 阿烈身上的衣衫被海风吹起,带着腥味的空气掠过他的面庞。阿烈深深的呼吸着大海的味道。这里的一切,都不同于草原,可是却和草原一样的辽阔。 一直看到太阳在海平面上缓缓下沉,大地被夕阳的红光笼罩,阿烈彷佛才如梦初醒。他跳下礁石,呼哨一声,把马唤回来,辨认了一下方向,向着东莱城走去。 看情形今夜是进不了东莱城了。阿烈一面任马小步跑着,一面思忖,这十几里的地方,应该会有村庄可以借宿吧。 夜色已经笼罩大地,可是沿途却没能看到一处可以歇息的地方。阿烈苦笑一下,拍拍马头:“老伙计,看来今天晚上咱们又要在荒郊野地凑合一晚了。等明天进了东莱城,我让人好好喂喂你。这一个月,可辛苦你了。” 那马长嘶一声,似乎听明白了阿烈的话,居然停下了马步,就在原地站住了。阿烈左右看了看,右前方一里处有个小小的山坡,他跳下马:“好,老伙计,既然你喜欢这里,那咱们就到这里住下了。” 阿烈来了兴致,见这旷野四下无人,他长啸一声,向那小山坡方向发力奔去。而那匹马竟然跟在阿烈身后小跑起来。 一人一马,没用多少时间,就到了那小山坡处。到了近处,才发现,这小山坡居然有十几丈高,就像一座小小的山峰般矗立在丘陵起伏的旷野中。山坡上长满了各种杂草和藤蔓,还有矮矮的小树。夜色中黑黝黝的一片。阿烈找了个地面平坦的背风之处,铺上羊皮毡子,从马背上拿出干粮和水囊,坐下开始吃起来。 待到吃饱喝足后,阿烈把毡子往身上一卷,整个人就被裹在羊皮毡子里,他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阿烈是被一阵奇怪的咀嚼声惊醒的。他身体尚卷在羊皮毡子里一动不动,可是眼睛却已经向声音处望去。那咀嚼声是在藤蔓缠绕的石壁后面,此时阿烈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那咀嚼声在这静夜里听的格外分明。就好像一群僵尸被关在石壁后,正在啃着石壁,要破壁而出一般。 顿时,就连在有无间中都未曾有过半点恐惧的阿烈此时竟然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石壁后面是什么? 阿烈从毡子里钻出,站起身来,手里握住腰间的刀柄,向那发出声音的石壁靠去。声音越来越响,阿烈一咬牙,挥刀把那石壁上面缠绕着的藤蔓一一割去。灰色的岩石露了出来,那岩石上斑驳的痕迹,就好像是被海浪冲刷过上千年礁石的感觉。 阿烈微微有些吃惊,他继续把周围的藤蔓砍去,露出的面积越来越大。这哪里是山坡,分明就是一块巨大的礁石而已。只是,这里已经距离海岸有五六里路了,这礁石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附近都是起伏的小丘陵,唯有这块巨大的礁石孤零零地立在这里,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礁石的外表全部被草木遮盖住,再也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就在阿烈砍剥掉那些附着在礁石上的草木藤蔓的时候,那礁石里面发出的咀嚼声忽然停了下来。周围又安静下来,只有夜风阵阵吹过,恍惚间,阿烈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用刀柄敲了敲岩石,咚咚的回声证明这礁石里面居然是中空的。那敲击声分外的响亮,阿烈边敲击边喊:“有人在里面嘛?有人在嘛?” 岩石里面没有任何声响,阿烈用刀柄拍拍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刚才在做梦?”他又敲了敲岩壁,还是没有反映。只是,刚才那咀嚼声还一直留在他脑海里,这么恐怖的声音,他怎么可能凭空去梦到? 就在阿烈要放弃的时候,那岩壁内又传出了咀嚼声,咯吱咯吱的声音,正是牙齿在坚硬冰凉的石头上啃噬发出的声音。阿烈的寒毛又竖了起来,这声音,实在是让人听了从心底里感觉不舒服。 “你是什么人?你是人嘛?里面到底是什么?”阿烈用刀柄敲击着那礁石,试图掩盖掉那声音。他觉得自己再听下去,就要发疯了。 “嘿嘿嘿嘿。”一阵暗哑的笑声从岩壁后面发出,竟然是说不出的诡异。隔着岩石,阿烈居然有拔腿就跑的冲动。他勉强按奈住自己的冲动,却不再敲打那岩壁。他有些担心,万一不小心把这石壁敲破了,把里面的不知道什么怪物放出来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你是什么?你能听见我说话嘛?”阿烈的好奇心慢慢战胜了恐怖感。他继续喊道,“你在里面干什么?” 咯吱咯吱,里面又响起了咀嚼声,似乎里面的怪物正在试图把岩壁一层一层的啃咬掉,好把自己放出去。僵尸?怪物?妖魔鬼怪?一时间,无数猜测从阿烈的大脑里涌出。 阿烈壮着胆子,把岩壁细细观察了下,嗯,这么厚的岩壁,看来一时半会里面的东西是出不来的。是转身就走,离开这么恐怖的地方,还是留下来,弄清楚岩壁里面的东西? 阿烈心里斗争着,毕竟,他的好奇心一直都是很强烈的。当年拥有恐怖传说的大峡谷都不曾吓退过他。眼前这么神秘的事情,他如何舍得一走了之? 咯吱声又响了一阵,然后忽然停止了,里面传出轻微些的咀嚼声,似乎是把刚刚用牙齿刮掉的石头放在嘴里品尝。最后,一下满意的饱嗝声让阿烈觉得里面的怪物似乎变得不是太恐怖。 总之,能打饱嗝的人或者怪物,至少说明他或它的心情已经变得好起来,而且,暂时没有掠食的欲望。 满足了食欲的人比饥饿的人要少些杀伤力。怪物应该也是这样的吧。 阿烈继续敲打下石壁,喊道:“听见我说话没有?听见我说话没有?如果你是人,请你回一声,如果你不是人,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什么……” 第46章:第四十六章 石中人 阿烈的话音刚落,石壁后面终于传出了声音:“嘿嘿嘿嘿,老夫二十年来还是第一次听到人声,你小子可是幸运的紧。”那石壁后面的声音暗哑而且语速非常慢,似乎要想很久才能把话语组合起来说出。很明显,这石壁后面的人很久没有同人说过话了。 听了这话,阿烈的心安定了不少,至少证明这石壁后面是人,而不是什么僵尸之类的怪物。不过阿烈心里嘀咕道:我有什么幸运的?靠,老子没觉得自己倒霉就算好的了。你是不是在石壁后面关的太久了些,说话都颠三倒四语无伦次了? 阿烈心里转念,不过嘴巴上却没有停下来,他继续问道:“你怎么会跑到这岩壁里去了?你能出来嘛?“ “他妈的,你以为老子是自己钻进这大石头里面,给自己找不痛快?老子要是能自己出来,你小子今天还能听到老子在这里?”阿烈的问话似乎戳到了石壁里面的人的痛处,他开始破口大骂起来,这下声音到是更流畅一些了。 “那你二十年待在这里,吃什么啊?”阿烈好奇心越来越强,这是没想到,夜宿荒山,居然还有这样的运气。虽然未必是什么好运气,但是至少看来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妈的,他们那些家伙还算有点良心,在岩壁上面给我凿了几个小洞,让老子能看看阳光,呼吸点空气,不至于憋死。一些不长眼的老鼠,壁虎什么的也能钻进来,让老子开个荤。这岩壁里面的青苔味道也不错,哈哈,荤素搭配,老子这二十年过的也挺有滋味的。他们那些人想折磨老子,想看老子难受,老子偏偏就活的开开心心,让他们气死吧。嘿嘿,嘿嘿。”说话的人笑了起来,他自以为豪爽的笑声,却把阿烈吓了一跳。 这老头子居然被人关到这里二十年,靠着吃青苔老鼠活下来,关键是他还能活得如此自得其乐,当下令阿烈打心眼里佩服起来。隐约间,他觉得自己开始有些鄙视那些把这个老头子关进来的人了。 “老爷子,我能帮你些什么?”阿烈侠义心肠一起,就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帮这老头子从岩壁里出来。 “嗯,小子,你心肠到不坏,不对,不对,当年那些人开始对我老头子也不错,老头子看他们心肠好,传了不少功夫给他们,结果他们却没感激老头子,还把老头子用药迷倒,关进了这里。好小子,你现在是不是也想骗老头子传给你功夫?哼哼,我老头子上一次当,可是不会再上当的。” 阿烈心里哭笑不得,但是想到他居然被自己相信的人骗到如此下场,心里一阵同情,却也不再介意他的话语。 “老爷子,我可不想学你的功夫,你看看你一身功夫,还不是被关进去,可是你看我,没什么功夫,却在外面自由自在。可见,功夫好坏也不见的能帮人什么忙。”阿烈这么一说后,岩壁后面顿时没了动静。 等了半晌后,见老头子不再说话,阿烈心念一转,他绕到旁边,抓住那些藤蔓,噌噌地爬到岩壁的上面去。岩壁上面大概方圆一丈距离,只是稀稀落落的几枝藤蔓小草长着,七个拳头大小的洞口依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 阿烈俯下身子,把眼睛凑向洞口,里面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到。阿烈抬起脸,对着石洞喊道:“老爷子,我现在上来了。” 没等阿烈喊完,一股劲风忽然从洞穴中疾驰而上,击向阿烈的面颊。阿烈头一扬,闪过那股劲风。 “嘿嘿嘿嘿,小子身手不错啊,你刚才那番话很有道理,很有道理,可见功夫高低有时并不能决定一些事情。嗯,你小子确实不像是龙岛派来的人,只是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这岩壁方圆一里可都是齐国的禁地,没人敢靠近。“ 阿烈一听老头子提到了龙岛,心里咯噔一声:怎么这老头子居然和龙岛扯上关系了。他一面想着,一面说道:“我叫阿烈,我是从东胡草原来的,这次到齐国,就是想找龙岛的人呢。前辈,你和龙岛是什么关系啊,难道是龙岛的人把你关在这里?” “嘿嘿,嘿嘿,你问我和龙岛什么关系,小子,如果你早生二十年,那你一定听说过龙在天这个名字。万虎归林,飞龙在天,长声一啸,天地逆转。当年江湖上凡是有耳朵的人,都知道这个名字。龙在天,就是龙岛的第二代岛主,在他的手里,龙岛成为东方第一大岛,同西面的黑夜圣教,南面的天下盟三足鼎立,上至各国朝堂,下至江湖帮派,都对我龙岛敬让三分。我,就是龙在天!”老头子傲然说道,二十年的囚禁岁月,看来并没有消磨多少他的意志,说起话来,依然带着当年的雄风。 阿烈好奇追问道:“原来你是龙岛的岛主啊,那龙前辈,你又怎么会被人关到这岩石里?我看这岩石上下都是一整块石头,又没有门,你是怎么进去的?” 龙在天嘿嘿一笑:“我当年纵横东海,把龙岛经营得如同一个王国,我那里有的东西,只怕连周天子都未必见过。可惜,我常年在外奔波,把一应众事都交给了那个贱人,最后那贱人竟然勾引我弟弟,嘿嘿,嘿嘿,果然两个人情深意重的很,我弟弟鬼迷心窍,和那贱人一起,给我酒里下了迷药,等我醒来,就被关在这里了。” 阿烈听到这里,吃了一惊:“你是被你夫人和你弟弟关在这里的?” 哐珰一声,岩壁里发出一阵巨响,竟然整个岩壁都被震的微微颤动了一下。显然是龙在天心情激愤之下,一掌击向石壁。 这一掌的威力顿时让阿烈刮目相看,开始他还以为这老头子说话疯疯癫癫的,多半有些自吹自擂的味道,此时,他才明白,这老头子的功力竟然是他生平未见之高,就算有无间那三个老头子加起来可能都不如龙在天。 “不错,我是比柳儿大了十五岁,我整天在外奔波,是没多少时间陪她,可是,可是,她要什么我给她什么,她喜欢东海的珍珠,我就让人下深海去捞,死多少人我都不在乎,只要柳儿看到珍珠的时候露出笑容,我就觉得一切都值。最后,她就因为我不能常常陪着她,就可以那么理直气壮的背叛我吗?还有我弟弟,龙一海,他比我小了十岁,我们爹娘去世的时候,他才刚刚七岁,是我把他抚养长大的。到了最后,他居然和柳儿一起害我。嘿嘿嘿嘿,你说说看,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负我?”龙在天的语气越来越激动,声音开始发颤起来,这么多年来,他心里日日夜夜地想着这件事情,如今有人可以诉说,他竟然一发不可收拾了……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神丹 龙在天话里的怨毒让阿烈感觉惊心动魄,那是怎样的伤心,才能有这样的恨,怎样的恨,才能支撑着他在这样的地方活下去! “龙前辈,龙前辈,你先不要说了,这等忘恩负义的人,自然会有报应的,如今,我们怎生想个法子,让你出来,你先告诉我,当初你怎么进入这个岩石的。”阿烈连忙劝慰龙在天,他心里对龙在天愈发的同情,虽然没见过龙在天的弟弟和夫人,可是却不由自主的开始在心里厌憎这对男女了。这次去龙岛,不给他们多添点乱子,简直对不起自己。 岩壁下又安静了一会,只听得龙在天呼呼喘气声慢慢低沉下去,气息渐渐恢复正常后,龙在天说道:“那对贱人到也会想法子,这本是块巨大的礁石,当年一直在往东五里处的海边。礁石下面是空的,海水常年灌注。他们利用潮水的涨落,又挖了水渠,把这礁石凭借人力慢慢移到这里。随后,他们在下面挖了地道,当初就是从地道里把我放了进来。最后他们用泥浆把地道封死,周围更是全部种上了珊瑚虫。珊瑚虫会分泌灰浆,就把整个礁石给封闭住了。” “看来他们为了囚禁你,居然费了这么大的功夫。龙前辈,我到是有个疑惑,当年为什么他们不把你杀了,这样不是更彻底些,干吗要把你关进来?”阿烈心思颇为缜密,他发现这事情不合理之处颇多。 “嘿嘿,因为他们不想让老夫死,他们还想从老夫这里得到更多的东西。再说了,如果他们把老夫关在龙岛上,龙岛都是老夫的心腹,又怎能任由他们放肆。他们把老夫骗离龙岛,囚禁在此。哼哼,偏偏老夫就是不告诉他们。”龙在天有些得意的笑起来:“开始他们还经常来逼问老夫,只是没想到,老夫是出不来了,可是他们却也进不来,老夫也没向他们想的那样饿死。” “哦,那龙前辈,这里平时没有人来吗?” “这里本是荒郊野外,又被他们装神弄鬼,时间长了,就成了禁地了。没有人敢到这里来,就算有人来了,嘿嘿,听到我说话,也早就吓的屁滚尿流。哪里还敢像你这样待着陪老夫说话。” “龙前辈,那我现在从外面挖个地道通到你那里,你不就可以出来了吗?”阿烈忽然有些兴奋。 “嘿嘿,小子心肠到好,你就不怕老子出来先把你给杀了吃了?”龙在天一阵怪笑。 “我和龙前辈无冤无仇,干吗要杀我,至于前辈想吃肉嘛,那还不简单,到时我去东莱城里请前辈放开大吃就好。”阿烈对龙在天的话不以为意。 “小子你不知道,这珊瑚虫分泌出的灰浆,可坚硬的很,别说寻常的刀剑,就是干将莫邪这样的宝剑,只怕也是砍折不了半分。这种珊瑚虫本是我当年在龙岛中培植出来,比寻常的珊瑚虫更是厉害许多,挖地道一事你就还是不要浪费力气了。” 阿烈搔搔脑袋,说道:“前辈,那怎样才能把你弄出来?我阿烈既然遇到这样的事情,可不能不管,不然,以后我连睡觉也是睡不好的。” “当年我在东海纵横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炼丹术士,他给过我一种神丹,这种神丹,不是用来服用,却是有另外一种威力,放入火中,则可以瞬间爆裂,其威力之大,能把炼丹的炉鼎都炸成碎片。这些年,我寻思,只有用这种神丹才能把这块大石炸开。” 阿烈听得有些咋舌:“这是什么神丹,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我那个时候救了这炼丹术士一命,他本来是到东海采药,寻找什么仙山,结果神仙没找到,却遇到了海盗,我那日出海寻找珍珠,见到这些竟然敢在我的地盘上来放肆的海盗,自然是要顺手收拾掉,不然岂不是大大坏了我龙岛的威名。我把神仙术士带回岛上,竟然谈的颇为投机。于是他临走的时候,就送了我三颗神丹。这神丹本来是他一次无意中炼丹药,配料添置差错,结果炉鼎被炸毁。虽然丹药没有炼出来,他却是异常聪明,最后把这种极具威力的神丹炼了出来。”龙在天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过了一会,才长叹一声:“莫非真是一饮一啄,报应循环?我当年救了他一命,才能借助他的神丹来脱我出困。” 阿烈听到这里,忽然想到:“如此神丹,如果流传出去,哪个国家得到手,那么哪个国家岂非在战争中大大占了便宜?” 龙在天似乎猜到了阿烈的想法,一笑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吗?这术士的神丹如果泄漏出去,只怕他此生都无法再能安安静静地躲着炼丹了。如今既然你还不知道有这神丹之事,看来那炼丹术士应该还在过他的神仙日子了。等我出来了,到要好好寻访他一番。” 龙在天囚禁在这石壁中二十年,本来已经不抱任何出去的希望了,只是复仇的念头一直支撑着他活下去。如今眼看有了可以破壁而出的希望了,他顿时炽热之心大盛,一时间,竟然坐卧不安,昔日死水一般的心境,如今汹涌沸腾,他竟然用了好久才平息下自己的气息。 “小子,这次我龙在天权且信你一回,如果我真的能脱出这里,以后荣华富贵,你小子自然是少不了的。我在这世上的日子也剩不了多少年了,等我死去,我把龙岛全部留给你了。有些财宝,嘿嘿,就连龙一海和柳儿都不知道我放在哪里。”龙在天此时把希望都寄托在阿烈身上,一时间,却也不是他存心想利诱阿烈,只是觉得,如果能恢复他的自由,他愿意用所有的财富来换取都可以。 尽管龙在天看不到。,阿烈依然苦笑着摇摇头:“龙前辈,我可不想要你的龙岛和财宝,我自己还有好多事情要做。你弟弟和夫人实在是太过卑劣,我阿烈这次一定要主持个公道。我这次来东海也是想去龙岛拜访一番,既然天缘巧合,让我在这里碰到前辈,我自然会尽力帮前辈得脱牢笼。” 龙在天嘿嘿一笑,却并不怎么相信阿烈的话语。天下哪有不爱财宝的人?只是有些人善于伪饰,有些人则**裸掠夺。 龙在天沉吟了一会,说道:“小子,你且听着,你去龙岛,千万不可以说出我的名号,不然只怕龙一海有了堤防,你连龙岛还没踏上,只怕就葬身鱼腹了。你刚才说到齐国来就是找龙岛的人,你是为何而来?” “我帮赵国的太子慕带一封信过来,龙岛的龙焰刺杀了赵王,太子慕想来是要问个清楚。” “那就容易了,龙岛在东莱城里有个客栈,你去那客栈,报上赵国信使的来头,就有人安排你的路程。到时你到了岛上,自然会有人带你到大厅去。那里是岛主平常议事接待客人的地方。大厅左边的柱子上雕刻着一条攀柱的龙。那两个龙眼睛里,还有嘴里含的珠子,你撬出来,就是那三颗神丹。哈哈,谁会想到老子把东西藏到那里呢……” 第48章:第四十八章 龙岛客栈 天色微微亮的时候,阿烈已经进入东莱城中了。不用向谁去打听,刚一步入城中最繁华的一条街道,就看见一座全是石头造成的小楼如鹤立鸡群,在一排排的房子中间也能让人第一眼就看到。小楼上方飘扬着一面红色的旗帜,上面绣着龙岛客栈四个金色大字。 果然,一路上阿烈就听说东莱城其实是龙岛掌控的地盘,齐国派来这里的官员也要得到龙岛的首肯才能顺利上任。否则,不被龙岛接受的官员,经常会在半路就莫明其妙的失踪。 此时,街上行人已经多了起来,这里也是东海一个商业大城,东海里的珊瑚珍珠等海中珍宝,就集中在这里,向内陆城市运去。而内陆城市的商人,则带着内地的特产,如良马铁器,到这里来进行交换。而每一个到这里来进行贸易的商队,则都要向龙岛交税。商人们最怕的是龙岛不收他们的税。因为只要是被龙岛收下税钱的商队,则商队在齐国境内的所有安全问题都会由龙岛来负责。 换句话说,龙岛只要收了保护费,则商队在齐国就不用考虑任何安全问题,只管放心带着自己的商队发财就好。 龙岛客栈前早已经车水马龙,龙岛的客栈虽然是东莱城最贵的。可是有钱的大商人最喜欢住的就是这里。能住在这里,是对自己财力的展示。也可以借机同龙岛拉近一点关系。 龙岛客栈前面的台阶上左右各放着一个石狮子,只是狮子的眼睛却是染成了红色,同大门的红色辉映在一起。台阶上站着四个彪悍的大汉,穿着褐色的短衣,肌肉虬结,就象四个铁塔立在那里。 平常人一看这气势,就绕着大门远远走开。此时阿烈牵着马,向东莱客栈的大门缓缓走近。还没上台阶,四个大汉同时看向阿烈,其中一个似是领头模样的大汉毫不客气地吆喝了一声:“这里是龙岛客栈,你要住店吗?” 阿烈摇摇头,又点点头,说道:“我是来住店,可是也不仅仅是为了住店。我这里有一封信,麻烦你转交给你们客栈的管事。”他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竹筒上面被火漆密封,竹筒上面有一个烙下的龙的标志,龙嘴里还在吐着火焰。 那领头的大汉一见到竹筒,顿时面色一变,他急忙迎下台阶,把竹筒恭恭敬敬地接过来。然后转头命令那三个大汉:“你们把这位公子带到客厅去歇息。” 一个大汉接过阿烈手里的马缰,另外一个大汉则带着阿烈向客栈内走去。远处的行人看见他们居然对阿烈这样一个衣着普通的年轻人如此恭敬,不禁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阿烈在客厅坐定后,喝着侍女送上来的茶。脑海里想起临走的时候,赵慕把这个竹筒给他时候的话语:“这个竹筒是龙岛的信物,叫做龙简,整个龙岛也就三副龙简。龙简在手,就好像龙岛岛主亲临,我也是因缘巧合才能得到这一个,你就拿着龙简,让他们安排你去龙岛,到了龙岛,自然会有人接应你。这次,你明是请求龙岛解释刺客的事情,但是暗中你要想办法让龙岛不要干涉燕赵和齐国的事情。事成之后,龙岛也能借机把自己的势力再向齐国内延伸一些。” 赵慕当时的面容如今想起还是那么清晰,淡淡的微笑下,一切都胸有成竹。阿烈觉得,自己一直追随赵慕,也许就是为了看清楚,到底赵慕如何下这盘天下的大棋。 而在这棋局中,又有多少人是棋手,多少人身为棋子而不自知呢? 一阵脚步声把阿烈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只见一个短小精悍的老人从门外匆匆走进来。老人头发胡子已经花白,不过面色依然红润,双眼开合之间精光四射,一看就是功力深厚的高手。 老人家站在阿烈前面,手里捧着龙简,恭恭敬敬地向阿烈施礼道:“公子远道而来,不知道有什么吩咐,我是这里的东木主管。” “我想尽快上龙岛,有紧急的事情要面见岛主。”阿烈接过龙简,放入怀中,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今日已经来不及了,明天早上我们这里派船送公子上岛。还请公子今晚留宿在客栈。一应事情,我都会安排好的。不知道公子可否满意?”东木主管一边打量着阿烈,一边仍然恭敬的作出安排。 “那好吧,反正越快越好。岛主近年来好像一直未曾出岛。”阿烈故作漫不经心的随口说着。 “岛主的行踪,我们做下人的却是不敢打听。公子如果没什么问题,我送公子去客房休息一下。如果公子在东莱城还有什么安排,都可以告诉在下。”东木主管笑容依然很恭敬,可是阿烈忽然发现这个东木主管实在是个老狐狸,说话滴水不漏。 进入客房后,阿烈才觉得自己有些困乏,连日奔波,一夜未睡,就算他年轻体壮,也有些受不住。当下胡乱洗了把脸,倒在**就睡过去了。 等他一觉醒来,日影西移,竟然已经是黄昏时分。阿烈伸了个懒腰,走出房门。门外一个大汉侍立着,见到阿烈,施礼说:“主管吩咐在下,等公子醒来后,带公子去用饭。请公子随我来。” 吃饭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花厅,布置的颇为精雅。一个小圆桌上放着几盘菜肴,都是难得一见的海中珍味。旁边一壶煨好的酒。阿烈觉得自己确实是饿了,也不客气,风卷残云的吃光喝尽。 等他吃完后,侍女把桌子收拾干净,奉上清茶。等侍女退下后,东木主管从花厅后走了进来:“今晚上我们客栈还有歌舞,公子如果有兴趣,也可以去前厅欣赏欣赏。虽然比不得中原佳丽之多,却也有些可看之处。” 阿烈摇摇头:“多谢主管,在下想早些歇息,明早要早起出海,这个,在下可从来没有出过海,还是好好养精蓄锐,省得船上体力不支,呵呵。” 东木主管笑了笑:“船上会备有一些药品,专供从未出海的客人用。第一次出海,对海浪的颠簸多有不习惯。那公子就早些休息吧。” 一个侍女带着阿烈回到客房,阿烈却是因为白天睡的太多,躺在**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来盘坐在**,开始练习吐纳,心慢慢静下来,气息在体内流转几个周天后,整个人顿时进入了入定状态…… 第49章:第四十九章 君子坦荡荡 四更未到,房外轻轻的敲门声把阿烈唤醒。一个声音恭恭敬敬地说:“公子可以起身了,用过早饭以后就要去海边登船。” 驰马奔出东莱城的时候,夜色依然没有散去。天上繁星点点,阿烈一行人马蹄翻飞,打破了些许夜的寂静。直奔了一个时辰,天色渐明,海风中腥味的气息越来越浓厚,远处蔚蓝的大海已经映入眼帘,极淡极淡的绯红色在海天教诲出隐约浮现。 阿烈身心一振,再往前奔了几百米,就看到一艘极大的海船停在前方。海船上飘着巨大的龙旗,火焰般的红色极为耀眼。一群身着红色衣衫的壮汉站在悬梯边,正拉扯着悬梯,帮助悬梯上的人顺利登上大船的甲板。 阿烈从来没见过这般大的船,就好像海面上浮现出的一个小岛。他上船后发现这船竟然分了五层,甲板下两层,甲板上三层。他就住在甲板的二层中的一间房子里。房间很大,被屏风隔成内外两间,内间是卧室,外间则拜访着桌椅,可以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海景。每一件家具饰品都是阿烈生平罕见的精品。光是案几上摆放的珊瑚树,拿到市面上就可以换来一座中等人家住的宅子。两个长腿细腰的侍女站在内室的床边,腻声说道:“我们姐妹是专门服侍公子的,公子的任何要求都可以向我们说。”说完,两个侍女吃吃笑了起来,带着热烈的眼神在阿烈身上扫来扫去,毫不掩饰自己的风情。 海边的女孩子,皮肤没有内陆的女孩子那么白皙,可是这种蜜糖般的肤色却更加增添了**力。两个侍女扭动着腰肢,朝阿烈缓缓走去:“公子是否要我们服侍您脱衣就寝?” [ 书客网 shuke ]阿烈忽然觉得自己嘴唇有些发干,看着两个发育良好,充满了活力的身躯渐渐靠近自己,甚至可以嗅到那身上散发出的清新香甜的气息。阿烈忽然一转身,向门外走去:“这里好闷,我要去甲板上透透气,你们不用跟着我了。”话音刚落,阿烈逃也似的窜出了房间。 两个侍女相视一笑,似乎对这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竟然象个大男孩一般害羞感觉到好笑。一个侍女轻轻地说了句:“他好像和别人不同哦。”另外一个侍女刚想回话,忽然一句冷哼传来:“他当然和别人不同。”看到一个人出现在房间门口,两个侍女的脸色顿时变了…… 阿烈在甲板上看到了海上最美的日出。那最先浮在海天之边际的绯红渐渐变得浓烈起来,就好像美女的红唇般诱人。没过多久,那红唇被金色的光芒涂上了一道华丽的边缘。随即,一轮血红的弧形从海水里浮出来。一点一点的扩大,从半圆形到整个圆形全部跳出海面,不过是一眨眼功夫。顿时海面上金光万道,每一处的海浪都被渡上了金边。而淡蓝色的天空看上去更加的遥远,成为朝阳最美的背景。 阿烈被这大自然的壮丽惊呆了,海上的日出,完全不同于他在草原上看到的日出,也不同于在城墙边,在旷野中,在山巅处看到的每一次日出。海浪滔滔中,太阳的出现,彷佛用它的热力,把整个大地煮沸腾了一般。如此的充满了活力和热情。 正在阿烈迷醉在天际间的红霞中时候,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一个极为儒雅的男声响起:“海上金乌,云中蛟龙,这金乌如今却是非同小可,不知道蛟龙纵横云天是个怎样的气势。” 阿烈转过身来,只看见一个头戴高冠,面如美玉二十七八岁的男子正站在自己身后,双目眨也不眨地看着远方的太阳,整个人目醉神迷。他一身宽袍大袖的衣服在海风中飘荡。咋一看,还颇有些神仙风范,让人以为是海上哪座仙山的神仙突然到来。 阿烈见这男子并不是同自己说话,而是纯粹的自言自语。于是就掉转身子,继续欣赏着眼前的美景。那男子走上前面,站在阿烈的身边,却也不再言语。就这样,两个人足足站了一炷香时分,直到眼睛有些发酸,阿烈准备回房间去,他刚转身,那男子忽然朝他一笑,一揖到地:“这位公子请了,在下田纵才,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呼?” 阿烈见这个自称田纵才的男子居然行这般大礼,一时有些不习惯,他急忙回礼道:“叫我阿烈就好,田公子不用这么客气。” 田纵才站直身子,整理了下头上的高冠,然后面容严肃的说道:“礼节不可废,我齐国一直是崇尚礼仪的国家。唉,自从百年前礼崩乐坏,天下就开始大乱了。我田纵才自幼随师学习礼乐,更是当以身作则。” 阿烈听他这么文绉绉的说话,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可是却又不能不搭理他扭头就走。于是只好朝田纵才笑笑:“田公子的衣服好特别。” 没想到田纵才听阿烈这么一说,顿时喜形于色:“公子很有眼光,此乃我多方搜集整理前人留下的资料,根据古谱缝制出来的衣服。这衣帽穿上后,顿时觉得古人的浩然之气充溢身心,自然形貌端庄,心中再无杂念。试想,此等服穿上,心地如不能醇正,岂非无法穿出这衣冠的气蕴?” 阿烈见田纵才一脸的严肃认真,不象是开玩笑,当下他勉强压住自己想要放声大笑的欲望,压抑的如此辛苦,脸上的肌肉都微微扭曲。好不容易他从说出话来:“田公子高见高见。”刚说完,阿烈忍不住转身背对着田纵才,张开大嘴,捧腹无声地大笑起来。 田纵才见阿烈弯着腰,身体不停地颤抖,顿时奇怪地问道:“这位公子怎么了?莫非有什么不适,啊呀,你大概是从未出海过,不适应这船上的颠簸,这可怎生是好,我去叫人,你忍一下,来人那,来人那。” 阿烈朝身后摆摆手,示意田纵才不要叫人,等彻底释放完肚中的笑意后,阿烈把面容调整正常,转身对田纵才说道:“田公子不用担心,我确实有些不适应这船上生活,如今已经好多了,打扰田公子费心了。” 阿烈见田纵才脸上却真正是焦急之色流露,当下心里对自己刚才心里对田纵才的调笑有些不好意思,于是重新挑起话头:“田公子从哪里来?怎么会想到去龙岛?” 田纵才见阿烈无事,顿时面容又恢复了惯有的端正:“我是齐国国君的使者,这次到龙岛正是有事情要询问龙岛的岛主……。” 第50章:第五十章 似梦非梦疑相逢 阿烈听到田纵才说自己是齐国的使者,顿时惊讶起来,他见这田纵才泥古不化,似乎是个迂腐到极点的人物,却被派来龙岛,那简直就是羊入狼群啊。 他好奇心顿起:“田公子,你经常做使者嘛?” 田纵才摇摇头:“我这是第一次出使,我本不愿意出来,可是奈何国君下旨,身为臣子,自当替国君分忧。这龙岛本是我齐国之地,怎能容许有如此无君无父的人嚣张。我这次自然要把是非问个清楚。” 阿烈见田纵才如此认真,心里越发的奇怪,这人难道真的是个圣人?或者,是个傻子?老实说,这两种人有的时候真的很难区分。 田纵才忽然又说道:“阿烈公子,剩下的事情我不能告诉你了,你别问我了。君子坦荡荡,你我虽然萍水相逢,可是我也不愿意撒谎。” 阿烈心里顿时生起了佩服之心,急忙说道:“好的,好的,我不再问什么了,这东海这么好看,咱们只管欣赏好景就行了。” 田纵才面上的表情这才放松下来:“不错,如此美景,我也不多见。当年我在泰山看日出,已经觉得天地造化神奇,无可名言。现在到这海上看日出,却又更是不同况味。可见人世之微小,而天地之无穷啊。” 阿烈点点头,忽然觉得这个人虽然迂腐,却并不讨厌。他笑道:“早就听说泰山是齐国的第一山,等从龙岛回来,我可要去爬上一爬。” 田纵才点点头:“泰山是要爬的,可是有个人你却一定要去祭奠,那就是鲁国的孔丘先师。此人是真正的人中之杰,可惜生前无人能识此人。我当年就是看了孔丘先师弟子录下来的他素日的言行,才能有今日的认识。以后更是遍访他门下弟子,可惜我晚上了两百年,无缘得先师亲自点醒。”田纵才长叹一声。 “孔丘?”这个名字好熟悉。哦,对了,在有无间的时候好像看过这个人的一些资料,不过似乎对这个人评价不高。如今看这田纵才的言行,果然和书上说的差不多。阿烈一边细细回想自己当年看到的东西,一边上下打量着田纵才,原来这就叫做君子? 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使臣大人,这里风大,还是请大人下船休息吧。”阿烈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瘦瘦高高,像一根竹竿似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面前,正在不怀好意地看着阿烈。 “田兀,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说话如此无礼。”田纵才对着田兀喝斥了一句,方才对阿烈说:“这是我的副使,随我一起到龙岛,田兀是我齐国国相的第一谋士。” 阿烈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到田兀的时候,就觉得非常不舒服,田兀就好像一条眼镜蛇,随时可能把人咬一口,把自己的毒液灌注进去。 田兀不怀好意地看着阿烈,说道:“这位想必也是去龙岛的客人,却不知道是被哪个国家派遣?赵国?燕国?还是……。” 阿烈摇摇头:“我是自己的事情去龙岛,这里海风确实大,我先告辞了。”阿烈挥挥手,不再理会两个人,径直离开甲板,回到自己房间去了。 房间里空无一人,那两个热情的侍女不在房间里,阿烈舒了口气,躺回自己的**,海浪的颠簸让他感觉头有些晕。迷迷糊糊中,一阵淡淡的幽香进入了他的鼻端,在香味中阿烈慢慢地睡了过去…… 迷糊中,阿烈似乎感觉到旁边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在低低地哼着歌儿。那女子地面容彷佛在雾中,怎么也看不清楚,只是那一身的白衣黑发,忽然让阿烈想到昔年大峡谷里那个倔强的女孩。 那个有着一双冰雪般寒冷的眼睛的女孩,那个连自己的性命也不放在眼里的女孩,也会这样温柔的唱着歌吗?可是阿烈心底里却越来越相信,这个女子一定是雪千寻,她还活着,她没有死! 阿烈心里一阵狂喜,他想把雪千寻拥入怀中,可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却怎样也动弹不了,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阿烈想大叫,可是却叫不出声来。阿烈猛烈地挣扎着,身上的汗水不停地冒出来。 慢慢地,那雾中的面容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阿烈心里不停地祈求,不要,不要走,不要走。等等我,我知道你是小雪,小雪,我是阿烈,你留下来啊。可是那浓雾越来越重,越来越重,终于将要掩盖住一切。 阿烈心里大急,用力一咬舌尖,痛彻心肺中,似乎意识清醒过来了,他急忙伸出手去,要抓住那远去的身影。右手似乎抓住什么东西,阿烈用力往回一拉,撕拉一声,是衣服破裂的声音。 那个身影突然停了下来,扭头看向阿烈,冰雪般的面容还是那么熟悉,只是比五年前更冷了许多,冷艳中骄傲依旧。 “小雪,小雪,我没有做梦,是你吗?是你吗?我是阿烈,不要再离开我了。”阿烈欣喜地狂叫起来。 幽幽一声叹息:“记住,不要去龙岛,千万不要去龙岛,不要下船,随这条船回去吧。”说完这句话,雪千寻不再理会阿烈,转身消失在阿烈的视线里。 “啊!”阿烈一声大叫,一下醒转过来。还是在船上的那间舱房里。周围空无一人。只是阿烈的手上抓着一截白色的衣袖,难道刚才的不是梦? 枕边湿湿的,是被阿烈一个人的泪水浸湿的吗?阿烈跳下床铺,忽然觉得手脚发软,险些站立不稳。他奔到门边,房门从里面锁的好好的。没有人出入,可是手里的衣袖是谁的? 阿烈打开舱门,左右看了看,没有人。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水手走了过来,施礼道:“龙岛已经到了,请公子准备上岛。” “现在是什么时候?怎么这么快就到了?”阿烈盯着水手问。 “公子是昨天上船的,为了防止船上的客人不适应海上的颠簸,我们船舱内都放着甜梦香,让贵客在梦中不知不觉到龙岛。”水手从容地回答阿烈,似乎这个问题他们已经不知道回答了多少遍了。 “那我到底是不是在做梦……”阿烈喃喃自语。手中的衣袖洁白如初,只是微微有些湿润,那是不是雪千寻的泪? 水手再次说道:“请公子随在下下船登岛。” 阿烈恍恍惚惚地走出船舱,落日给甲板染上血色,竟然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时分了。阿烈长长地舒了口气,把那半截衣袖放入怀中。 我一定会再见到你,小雪! 第51章:第五十一章 龙岛第一夜 前面蜿蜒起伏的岛屿果然如同伏在大海上的一条巨龙,金色的光辉映照下,那些风吹动着的树叶如同闪着金光的龙鳞。从海里慢慢升高的巨大的礁石,在龙身的一侧,就好像巨龙的脚爪。在最高的龙头上,有房屋的檐角在浓林里露出。整个岛上安静而温和,如果不是早已知道这里就是世人闻之变色的龙岛,阿烈还以为自己是到了海外的桃源。 田纵才此时也已经走下了甲板,他站在阿烈的旁边。当然,那个讨厌的田兀此时也寸步不离地跟在田纵才的身后。 “好地方,真是好地方,此岛如同双龙抱珠,那龙头上的房屋面水背山,尽得天地的灵气。看来这龙岛主人当真是胸中有沟壑。我一定要好好的同他攀谈一番。”田纵才大袖飘飘,满面的陶醉之色,边打量着眼前的岛屿,边赞叹不绝。 此时已经有渔夫打扮的几个老仆人站在码头上,打着手势示意阿烈和田纵才田兀三个人随他们走,阿烈走出几步后,发现那大船已经慢慢离开,船上竟然没有一个人下来。 那些老仆人也不说话,虽然他们头发花白,满面皱纹,弯腰驼背,可是脚步迅捷。阿烈自己到没感觉什么,可是没走到一百多米,田纵才已经是气喘吁吁了。他停下脚步,整理下自己头上的高冠,然后向那老仆人们说道:“能否慢行一些?岛上难道没有轿子或者大车吗?这样走法,走到明天早上也到不了你们那里吧?”田纵才指着那龙头上的房屋问道。 那些老仆人停下脚步,只是看着田纵才,却不说话,只是指着自己的嘴巴和耳朵不断地摇头。 “你们听不见也不能说话?”阿烈见到他们的表情,忽然心里一惊。难道这龙岛上的人又聋又哑? 那些老仆人似乎明白了阿烈的意思,点点头,上下打量着阿烈。阿烈朝满面茫然之色的田纵才说道:“他们都是又聋又哑的人,听不见你说什么,也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 “啊?这龙岛的主人到哪里找到这么多又聋又哑的人来?也真难为他了。”田纵才面上露出怜悯之色。 “只怕这些人不是天生就又聋又哑,想让一个人又聋又哑并不是太难的事情。嘿嘿。”田兀在旁边冷笑着说。 “这个,这个,难道,难道是龙岛的主人对自己的仆人下的毒手?如此残忍的事情,他怎么能做出来!”田纵才勃然大怒,连连挥着大袖,“这件事情到时我要好好地问问那龙岛岛主,为什么如此对待这些人,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田兀只是在一旁冷笑,却不再说什么。阿烈心里暗暗警觉,这些仆人难道是龙一海下的毒手?当年龙一海亲自下手囚禁了自己的哥哥,娶了自己的嫂子。这些违逆天理的事情,他不愿意被人看出蛛丝马迹,泄漏出去,就把那些老仆人都弄的又聋又哑。 那些老仆人见到田纵才的样子,却只是视而不见,打个手势,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田纵才盛怒之下,却不再抱怨道路,憋着一股气,一直走了一炷香时分,却只不过刚到龙尾的部分。转过一条小路,几间竹屋出现在面前,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那竹屋前的回廊挂着灯笼,下面的桌上饭菜早已经备好。 那些老仆人示意阿烈等人坐下用餐,他们则侍立在旁。此时三人的肚子早已经饿得咕咕叫,当下也不客气,坐下开怀大吃起来。 田纵才面色颇为不悦,想来他是齐国的使臣,没想到在这龙岛上,不仅主人不曾亲自来接,反而派些连话都不能说的下人过来这样随便打发他们。他匆匆吃了点东西,对阿烈说道:“看来今晚咱们是要在这里过夜了,小兄弟,这次龙岛主人如此怠慢我,实在是大失礼节。明天我见到那龙岛主,一定要当面斥责于他。尊卑有序,上下之份,这可是万万不能乱了。否则,国将不国,又把一国之主置于何地?” 阿烈点点头,却也不接他的话,生怕这酸腐的书生滔滔不绝地说下去,影响自己吃饭的胃口。田兀只在一旁埋头吃饭,也不理会田纵才。 田纵才见没人理会自己,却也不再说话,站起身来,说道:“你们慢慢吃,我先去就寝。”说完,大袖一拂,径直转身进了那竹屋之中。 阿烈吃完饭,见那老仆人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后,再也没有现身。而田兀则慢慢地走出回廊,在屋子外面慢慢踱步。阿烈见他走路的样子,知道田兀正在察看四周的地形,看看有没有什么埋伏在此。 等他绕到后面,从竹屋另一个方向走回来后,阿烈见田兀的神情似乎轻松了许多,看来他并没有看到有什么危险的讯息。 田兀也不看阿烈,进到田纵才所在竹屋的隔壁屋子里,过了一会,他屋子里的烛光熄灭了。而田纵才的屋子里依然灯火通明,他大袖高冠的身影映在窗纸上,正来来回回地踱步。 阿烈往竹椅上斜躺下,看着满天繁星,空气中夹杂着海水的湿润海味和竹叶的清香。阿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那半截衣袖,用手在上面轻轻抚摸着。眼前彷佛又浮现出当年雪千寻那冰雪般孤傲的面容,那倔强的女孩,此时,到底在哪里?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所有的灯火都熄灭。阿烈微微闭上双眼,整个人懒洋洋地依在竹椅上,似乎已经进入了梦乡。 一道剑光当空闪过,彷佛流星从天际坠落。阿烈的眼睛猛地睁开,一个红色身影连人带剑刺入了田纵才所住的房屋中。 只听得田纵才屋子里面传出一声冷哼,接着砰砰金铁交击的声音响起。阿烈看到剑光的时候,本来准备立刻冲出去阻挡。可是屋子里的变故让他停止了将要出动的身形。 他听着屋子里的动静,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那田纵才明明并不会武功,难道自己也会看走眼? 随着一声怒吼,阿烈恍然大悟,此时同那红衣刺客对打的,不是田纵才,而是田兀!只是田纵才跑到哪里去了? 听到屋子里的声音,看来田兀并不是红衣刺客的对手,只是在勉力支持。随着一声吼叫,田兀忽然窜出了屋子。那红衣刺客带着面具,追了出来。阿烈抽出腰间的刀,朝红衣刺客砍去。 这个红衣刺客的打扮同那个刺杀赵国国君的装扮一摸一样。阿烈挡住红衣刺客刺向田兀的一剑,沉声问道:“你是龙焰?” 那红衣刺客忽然长剑朝阿烈刀上使劲一压,借力身体向后一纵,居然跃入了后面的竹林中。 “别让他跑了,我们追。”田兀见到阿烈加入战局,自思凭着二人之力,自然能把这红衣刺客拿下。他朝着刺客消失的方向跑了几步,却没看到阿烈跟上来,顿时停住了脚步,他可不想一个人上去送死。谁知道他转头看时,却发现阿烈没了踪影…… 第52章:第五十二章 雪千寻的秘密 阿烈看到红衣刺客的时候,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个红衣刺客和上次在密林里袭击赵王的是同一个人。难道他就是龙焰?他心里有很多秘密,不想让田兀同他一起追踪红衣刺客,所以他乘机绕过房子,从另外一条路去截击红衣刺客。 大红的衣衫即使在黑暗中也能隐隐约约的看到,如同跳动的火焰,在竹林稍纵即逝。阿烈紧紧盯着那一点红,距离那红色越来越近。红衣刺客似乎也听到了阿烈的脚步声,却放慢了自己的身形。在竹林中的一块空地上,阿烈停住了脚步,那红衣刺客正站在空地中央,一身红衣,脸上带着一个面具,隔着那鬼怪般的面具,阿烈似乎也能感觉到他冰冷的眼光正盯着自己。 “你是龙焰?为什么刺杀赵王?”阿烈站在距离龙焰一丈远处,右手已经按上了腰里的刀鞘,他盯着龙焰,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 “你不该到这里来的。”红衣人冷冷地说道,声音有些低沉。 不错,正是刺杀赵王的人。阿烈忽然心里一阵愤怒:“你杀了赵王,我要给他报仇,你上来吧。” 红衣人冷冷一笑,双手在身后一背,仰头看向天空,意态悠闲,不再搭理阿烈。阿烈一声怒吼,刀已经出手,向那红衣人头顶劈去。 没想到那红衣人居然丝毫不加抵挡,阿烈的刀在距离红衣人头顶一寸处硬生生地收住。“你为什么不动手?难道不怕我真的下手杀了你?”阿烈的刀停在红衣人头顶,他盯着红衣人问道,心里的疑惑却更加深了。 “你爱杀就杀,那么多话做什么?”红衣人满不在乎的语气让阿烈诧异。难道他疯了? “好,那我不客气了。”阿烈心念一转,手腕翻处,刀刃已经继续向下劈去…… 一道亮光闪过,红衣人的面具被划成两半,跌落在地上。面上的肌肤却毫发无伤。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雪白的面容如远山上的冰雪,而黑色的眸子里更是凝固着千年不变的寒冰。 虽然过了五年,虽然昔日的女孩已经长成了少女,昔日的雪莲般的白衣已经换成了红色火焰般的长衫,可是那样倔强孤傲的神情却似乎永远未曾改变。 “咣珰”阿烈的长刀落地,“小雪,小雪,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阿烈大叫起来,他冲上去,双臂一伸,就把眼前冰雪般的人儿抱如怀中。心下欢喜,无法用言辞比拟,忽然用力把小雪扔上空中,又舒展长臂跃上半空接住她。“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我想你想的好苦。你刚才,你刚才就不怕我真的一刀劈下去?”阿烈喃喃说道,忽然心里一阵后怕,如果刚才那一刀,他真的砍了下去,会怎样? “能死在你手下,那也是很好的啊。”雪千寻俯在阿烈的怀里,低声说道,身躯微微颤抖,心里自然是万分的激动,只是她冷淡惯了,却不象阿烈这样喜形于色,不可自制。 两个人不再说话,只是紧紧搂在一起,好让彼此相信,此时相逢并非在梦中。夜色渐深,竹林中潮湿的空气笼罩着二人,周围的虫鸣声都充满了喜悦。 过了好一刻,阿烈才松开手臂,双手捧着雪千寻的面颊,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面颊:“小雪,当年你坠落瀑布以后都发生什么事情了?后来那天地人三道难关是不是你帮我解决的?还有,你怎么成了龙焰?”好多好多的问题都涌上阿烈心头,他急于知道雪千寻这些年来的际遇。 雪千寻淡淡一笑,只是眸子里依然是冷冷的如荒原上亘古不化的积雪:“我被瀑布冲击到下面深处的水潭里,没有淹死,可是却在那里发现了另外一个天地,我才知道那个大峡谷里的种种事物的来龙去脉。事情太复杂,我也说不清楚,以后我带你重新回大峡谷,你到了那里,总之那是个很古怪的地方。我在那被困了四年,最后琢磨出了一些门道,就出去啦。龙岛本来就是我的家,我一出来,就急着赶回龙岛有些事情。不过我可不是龙焰。” 阿烈听得雪千寻这样说,心里却更加迷惑了:“这里是你的家?那你当年是怎么去的大峡谷?你又是龙岛的什么人?” 雪千寻抿嘴一笑,冰雪般的面颊忽然涌上一丝红晕,如一抹霞光照在冰山上,顿时让阿烈看呆了,忘了追问下去。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雪千寻看到阿烈的眼光,忽然有些害羞,她转过头去,带着阿烈向竹林深处走去。 曲曲折折地走了一会,出了竹林,从一个山洞里钻出去,听到海浪的声音,他们已经处在一堆礁石中间。阿烈忽然发现,这堆礁石竟然是按照阴阳阵法排列出来,不懂得阵法的人,就怎么也不会绕进这堆礁石的正中心处。 雪千寻显然对这堆礁石非常熟悉,她几个转弯,已经带着阿烈走到了礁石的正中心里。那里矗立着几大块礁石,从礁石缝里钻进去,居然走进一个小小的石屋。石屋不大,但是布置的很整洁,脚下是碎石铺成的平地,上面垫着几张兽皮隔绝潮气,一个石床摆在角落,此外别无它物。 阿烈和雪千寻并排坐在石**,雪千寻抚摸着石床:“我小的时候,经常偷偷溜出来,就在这里过夜。我就想,如果哪天晚上海水涨潮涨到这里就好了,我在睡梦里不知不觉的就被大海带走。那多好玩啊。” 阿烈握住雪千寻的手,只觉得她的手甚至比五年前还冰冷了许多,听着雪千寻淡淡的语气,不禁心里打了个寒战:不知道小雪小的时候受了什么苦,小小的年纪,想法竟然如此怪异。 不知道为什么,阿烈心里忽然想起洛飞影,同样都是女孩子,为什么洛飞影就象阳光般的明亮,而小雪,却孤清的如同万年荒原上的寒冰呢?一想起洛飞影,阿烈忽然觉得心里有一股暖意。可是他忽然警觉起来,不对,不对,怎么能和小雪在一起的时候想到洛飞影?虽然洛飞影还只是个小女孩,可是阿烈总觉得有些不妥,甚至突然有种愧疚之感涌上心头。 只是阿烈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他强自镇定心神,紧紧握着雪千寻的手,想用自己的热量去温暖这冰冷的女子。 “我从小在龙岛长大,龙岛岛主龙在天就是我的爹爹。在我十三岁那年,我亲眼看到我妈妈和我叔叔杀死了我的爹爹。不过他们俩不知道他们做的一切都被我知道了。他们对我越来越好啦,可是我知道,他们对我的好都是假的,我整天想着法子,怎么才能给我爹爹报仇。后来我就偷偷溜出龙岛了。再后来就在大峡谷遇到你。”雪千寻淡淡地说着,阿烈心里的寒意却越来越深…… “不,小雪,你爹爹龙在天并没有死,他还活着,我遇见他了。”当下阿烈把自己在东莱城外荒郊中见到那块大礁石,进而同龙在天的一番攀谈细细讲给雪千寻听…… 第53章:第五十三章 往事怎堪回首 听完后,雪千寻的双眼忽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泪光:“爹爹还没有死,太好了,爹爹还没有死。我们现在就去拿那神丹,把爹爹救出来,然后一起回龙岛,杀了那对该死的贱人。” “小雪,小雪,你别急,咱们肯定能拿到神丹,救出你爹爹,只是,只是你真的那么恨你娘吗?她毕竟是你的亲娘啊。”阿烈轻轻抚摸着雪千寻的头发,让她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我没有娘,是她害得我没了爹爹,她和龙一海都该死。”雪千寻眼里的泪光瞬间凝结成了冰。 “你怎么会成为龙焰?龙焰又是谁?”阿烈赶紧转移话题,引开雪千寻的注意力。 “我冒充龙焰去刺杀赵王,就是想挑起各国对龙岛的仇恨,不止赵王,这次刺杀齐国使者也是想让龙岛在齐国没有容身之地。龙焰是龙一海最心爱的弟子,也是龙岛的第一高手。当年我还是小孩子,龙一海有一次远游各国,回来的时候带来一个孩子,他就是龙焰。小的时候,我们还在一起玩耍。后来,我爹爹被龙一海害了,我告诉他,可是他不相信,不过他帮助我逃离龙岛,却也没有告诉龙一海。这次我随你搭乘的大船来到龙岛,却还没有见到龙焰。”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雪千寻说起龙焰的口气,阿烈心里忽然有些难受,不过转瞬间他就把这种感觉压了下去。有人对小雪好,他应该感谢这个人才对,嗯,没准自己可以和龙焰交个朋友呢。 “这个地方是我和龙焰一起发现的,我俩按照书上学的阵法布置了一番,岛上也没有旁的人知道了。那个时候,我们经常到这里来看潮水,有的时候捉了海里的螃蟹,鱼虾,就拿到这里烤着吃。龙焰有时还偷来酒,我们一起躺在礁石上边喝酒边看天上的星星。后来因为我爹爹的事情,他不相信我说的话,我和他大吵一架,他被我气走了,可是后来他还是会来找我,假装忘了我们吵架的事情。”雪千寻面上忽然浮起一层笑意,“他是个男孩儿,偏偏爱穿红色衣衫,我总是笑他。” 阿烈不敢再看雪千寻脸上的笑意,只是喃喃地说道:“那好的很啊,红色衣衫你穿也很好看。龙焰的酒量一定很好吧,有机会我一定要和他喝上一杯,听他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 雪千寻回眸朝阿烈一笑:“你们会成为好朋友的。”一时间,整个石屋中似乎都明亮了许多。 “现下我们当务之急是先拿到那两颗神丹,然后去救你爹爹出来。咱们三个再一起回龙岛。明天我随那齐国的侍者去见龙一海的时候,看看有没有机会在大厅里取下神丹。随后我和你约个地方会合。你对岛上情况熟悉,看看能不能弄条船,一拿到神丹,咱们两个立刻赶回东莱。”阿烈仔细想了想整个过程,然后把每一步的安排说出来,看看雪千寻的意见。 “好吧,那就按你说的办,这里的地形我很熟悉,不过要上那龙岛的最高处,是要经过一段索道,如果没有上面的人接应,下面的人是无法上去的。我无法随你们上去,不过在下面找船却不成问题,当年我爹爹的几个亲信会帮我的。” 两个人商量完后,互相依偎着,享受着这无边的宁静,彼此的心跳声都能够听得如此清晰。 过了半晌,阿烈轻轻推开雪千寻,说道:“好了,我要回去了,不然那齐国的侍者到时罗唆起来,可真够麻烦的。你好生休息,明天我们就在此相见吧。” 阿烈回到屋子里的时候,看见田纵才的屋子里亮着灯,田纵才和田兀正在低声争论着什么。他只管自己躺在**,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没睡多久,阿烈就被敲门声吵醒,他起床打开门,正是田兀站在门外:“我家公子请你一同商议事情。”田兀面上神色颇为不悦,他见阿烈睡眼朦胧,不禁阴阳怪气地说道:“昨晚你追杀刺客辛苦了,却不知道你可曾查到刺客的蛛丝马迹?如此晚才回来,却让我们公子担心了。” 阿烈淡淡一笑,却也不搭理他的话,走出竹屋,外面的天色大亮,已经是清晨时分。阿烈伸了个懒腰:“昨晚本来睡的好好的,谁知道疯狗打架,打不过,还要乱叫,就把我吵醒啦。” 田兀的面色顿时变了,拳头捏了又捏,却不敢对阿烈有什么举动,他也知道自己不是阿烈的对手,最后冷哼一声,转头就走。阿烈心里一阵大笑,表面上却若无其事,对着朝自己走来的田纵才抱拳道:“田公子早啊,昨晚睡的如何?” “昨晚真是怪事,我本来睡中间屋子里,醒来后却到了另一间屋子里。我看这龙岛地方古怪颇多,田兀却说昨晚有刺客,他怕我出事,所以把我转移到另外一间屋子里睡觉。我自己却不知道,他还说他同刺客打了一架,把那刺客打跑了。我不信,他就说你当时就在旁边看着呢,可以给他做个见证。哈哈,真是可笑的紧,如果真这么热闹,我怎么一点都没被吵醒呢。” 阿烈哈哈一笑,说道:“没准田兀兄是在做梦吧,我看你这位手下,头脑是有些不大清楚,比不上公子博览群书,立身端正,遇事不惊,临危不乱,实在是大有古君子之风。” 田纵才被阿烈这一番话说的分外高兴,他连连点头,说道:“不错不错,小兄弟年纪不大,见事却非常的不同于常人。唉,齐王硬给我派了这个糊涂助手,既然是君王之令,当臣子的纵然心里不乐意,也不能有丝毫反驳。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可是万万不能乱了。上古时代圣人辈出,就是因为大家各安其位才有盛世明君。” 阿烈见田纵才又要长篇大论起来,急忙打断他的话:“今天去见到龙岛的岛主后,公子应该好好讲给他这番道理,让他明白自己的本分。这样,想来齐王派公子过来,就是看中了公子这番大义凛然的言谈,那些心存邪念的小人在公子面前,自然会无地自容,洗心革面的才是。” “不错,不错,我已经准备好了一番道理,到时要好好讲给龙岛的岛主,所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武力终究只是下道,不能长久。”田纵才兴奋的满面红光。 阿烈心里暗笑:“那如此到时就多劳公子费心了。在下也在旁多听点圣人之言。” 此时,两个老仆人已经端上了早饭,服侍完三个人用餐后,带他们向竹屋后面的山道上走去,走不到几步,就看见一个极深极深的洞穴,只是这洞穴的走势却是一路向上。那老仆人摇了摇一个木桩,嘶嘶的声音传来,只见三个竹椅从那洞穴里滑出。阿烈仔细看上去,才发现,那竹椅是绑在一条铁索上的。只是那铁锁涂成了黑色,而洞穴又是漆黑,却不容易看出。 待得阿烈三个人坐上竹椅,那竹椅竟然随着铁索慢慢向上滑动,顿时,三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那黑黑的洞穴里… 第54章:第五十四章 岛主风范 山洞是蜿蜒向上的,阿烈判断这山洞是利用天然的洞穴再加上一些人工开凿,使得这里成为到达龙岛最高处的唯一的通道。而只要这条通道一断,那么就断了上下的通路。难怪雪千寻没有办法混到上面去。椅子移动的速度并不快,山洞里面风很大,在锁链的嘎嘎声中,三个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没有人说话,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在不知道前方到底等待自己的是什么的疑惑中,三个人用沉默来对抗这无形的压力。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拳头大小的亮光,顿时,三个人不约而同嘘了一口气息。那团光亮迅速变大,已经到了洞口,洞口只有一丈方圆,依次三个椅子落在一个平台上。平台的前方还有蜿蜒的一条石阶路,顶端是高大壮观的石头房子。两个健壮的中年人收起椅子,索链的另一端缠在一块巨大的石柱上,中间有个绞索,通过转动这个绞索,能够把人运上来。 设计果然巧妙,真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阿烈心里暗暗赞一声。没等他有多少时间思量这里的机关,那两个拉他们上来的中年人已经在前方引路,带着他们直接走到石头宫殿房前面。随后从那房子里面走出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一身短打扮,外面披着一件大麾,顾盼之见,颇有英气。只是身材不甚高大,反而肩膀比平常人宽了许多,立在那里,就象一个方方正正的石头。 “三位这边请。”方方正正的管家眼睛精光一转,已经把三个人打量一番。他神态倨傲,丝毫没有他身份所应有的卑谦。田纵才略有些不悦:“我是齐国的使者,你家主人好大的架子,身为齐国的一介庶民,竟然不亲自出来迎接。如此对齐王不敬,可是大大失了礼数。” 管家一边带他们进门,一边不冷不热地说道:“敝主人素来不出门迎客,就算周天子到这里来,也一样如此。” 田纵才面色顿时变了:“你们好大的胆子。真是孤岛住久了,连王法也没有了吗?” 管家也不再说话,只是带他们穿过一座影壁,绕过前院,到了一处极为气派的大屋前。管家退开门,站在一边,田纵才当先跨进去,田兀紧紧跟在他身后,而阿烈则走在最后。 刚一进门,阿烈就看见整个大厅四根两个人才能环抱的柱子立在两侧,每个朱红色的柱子上都缠绕着一条金光闪闪的龙。他注意看去,两条龙眼涂成红色,两条龙的眼睛是黑色。 那黑色的龙眼里,镶嵌着的应该就是龙在天说的神丹吧。阿烈目光一转,才向坐在高处正中的那个人看去。 大厅很大,他们站的地方距离那个座位上的人有十丈距离,光线很暗,但是那个人的气势竟然隔了这么远,也让阿烈等三个人为之一震。他就是随随便便往那里一坐,没有任何动作,穿的衣衫也没什么特别,偏偏那股如蛟龙腾渊的气势竟然连这么大的大厅都无法容纳。以至于人们为他的气势所吸引,连他长什么样子似乎都不再注意了。 过了片刻,等三个人回过神来,才注意到大厅四周没有椅子,两边还整整齐齐地站着数十个短打扮的精壮汉子,手里拿着武器,却也不看阿烈等三人,只是低眉向下,各个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一幅入定神态。 只是这大厅极大,光线又暗,虽然站着几十个人,依然有种空旷的感觉。那坐在中间的人自然就是龙一海了,他抬眼看了看三个人,对田纵才和田兀丝毫不放在心上,只是最后上下打量了一番阿烈。随后目光移开,却不再搭理他们三个人。 田纵才此时被龙一海的气势所摄,竟然连不满也忘了,满肚子的话憋在嘴里,却说不出来。 静默了片刻,田纵才总算缓了过来,他整理下自己的衣冠,咳嗽了一声,说道:“敝人乃是齐国国君派来的使者,特来问讯岛主,是否擅自派人去刺杀赵国的国君,导致赵国同我齐国交恶?” “呵呵,呵呵。”高高坐在上方的龙一海突然笑了起来,笑的极其低沉和狂放:“我龙岛想杀什么人,想做什么事情,难道都要向你齐国国君报告?不过那赵国国君算什么东西,值得我龙岛动手?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这件事情和我龙某人无关,不过那刺客好大胆,竟然敢冒充我龙岛的旗号,我龙一海自然不会和他善罢甘休。” 田纵才面色变得煞白,他没想到龙一海居然如此嚣张,他清清嗓子,本想把那早已准备好的高谈阔论说出来,可是龙一海居然丝毫不给他机会。龙一海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狂放的笑声在大厅里回荡:“听说那刺客自称是我龙岛的龙焰,嘿嘿,要杀赵国国君,还用不着龙焰动手。这个人敢冒充龙焰,想来是活的不耐烦了。我一接到这个消息,就派出人手追查这件事情。既然有人和我龙岛过不去,那我也不用客气了。田使者,你尽管回去,这件事情我龙岛既然管了,那自然也用不着你家主子费心了。” 阿烈心里想到,这龙岛的耳目果然众多,他星夜兼程,赶到这里,没想到龙岛的人居然都已经把这个消息传递了回来。只是龙一海如果知道冒充龙焰的是雪千寻,会不会对雪千寻下毒手?却不知道龙焰在不在岛上,否则,想个法子找到他,小雪见到龙焰,想必会开心许多。想到这里,阿烈心里忽然微微一酸。只是转瞬间,又觉得如果能让小雪开心,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小气呢? 正在阿烈思量间,忽然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看向自己,正是龙一海,他已经停下笑声,不再理会田纵才。阿烈迎着龙一海的目光,静静看着他,此时,阿烈才发现,这龙一海鹰鼻隼眼,满面倨傲之色,如长空中的苍鹰俯视大地。他肆无忌惮的眼神看得阿烈非常不舒服。 “你来是奉赵慕的命令的吧。”龙一海的一句话让阿烈吃惊,他居然连自己的来路都知道,果然龙岛不简单。阿烈忽然心念一转,这龙岛处心积虑,不知道埋伏了多少暗探在各国,他们看来野心不小啊。 “不错,我家公子也是为刺客事件而来,既然龙岛主说了是人冒充龙焰刺杀赵王,那么在下也好回去交差了。只是我想有个请求,希望岛主同意。”阿烈看着龙一海,静静地说道。 “哦?什么请求?”龙一海见阿烈年纪不大,居然如此镇定,语气当下也带着一丝惊异。 “我想见见龙焰……” 第55章:第五十五章 夕阳如血人如刀 “龙焰此时并不在岛上,既然有人敢冒他的名字去刺杀,哈哈,龙焰又岂能善罢甘休。你们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吗?”龙一海已经隐约露出不耐烦之意。 “不行,如果就这样走了,那么哪里还有机会去取神丹。”阿烈心里想到,可是却暂时想不出来有什么借口拖延下去。 “岛主,我这次奉齐王命前来,还有别的事情要向岛主单独商议……”田纵才刚才一直默默地站在旁边,此时见到龙一海有送客的打算,急忙把自己对龙一海的不满撇到一边去。他虽然迂腐,却并不是一个笨蛋,此行还有最重要的事项没有完成,他如何就能这样被轻易打发走。 龙一海目光如电,在田纵才身上扫了一眼,忽然目光停留在田兀身上,微微一怔。阿烈眼角余光瞥到处,正好看见田兀在田纵才的身后肩膀颤动,顺着手臂向下看去,田兀垂在大腿外侧的手指迅速变换了几个手势。 还没等阿烈反映过来,龙一海忽然站起身子,哈哈一笑:“请田使二人到内堂说话。”随后又对阿烈说道:“小兄弟你先请便。”说完人已经转入屏风后面去了。 自然有侍从领着田纵才和田兀两个人离开了大厅,去和龙一海进行私下会谈了。 阿烈假装无聊在大厅里溜达着看厅上的布置,一个接一个的柱子细细看来。而大厅上站着的其余人,竟然如木雕石偶一般,一动不动,竟然如阿烈不存在。阿烈心下暗自佩服龙一海的驭下之方,竟然把这些人训练到如此地步,看来这龙一海果然非寻常帮派的头领可比。 阿烈此时正站在那以神丹为双眼的盘龙边,他伸出手去轻轻地抚摸着龙眼,心里在想如何才能把这个龙眼弄到手。不知不觉中,手里稍微用力,那龙眼竟然有些晃动,看来粘的并不牢固。阿烈心里一转,他用身子遮住自己的手,别人一时也看不到他的动作。而右手食指和中指用力一转,那龙眼已经被他抠了下来。过了一会,他又转到另外一只眼睛上,如法炮制,把另一枚神丹弄到了手。 阿烈把神丹揣到怀里,又慢慢走到别处。那龙一时缺了两只眼睛,只是如果没有人去看这条龙,却也一时半会不会发现。阿烈此时就赌的是人们对习以为常的事物反而容易视而不见。他以前在书上曾经看到过,曾经有个大臣有一封通敌的书信,只要找到这封书信,就能推翻他在国君心中的信任。内线都已经确定这封信就在大臣的书房内,可是翻遍了每一个角落,也确定书房内没有密室,也找不到这封信。 最后直到看到这个大臣拿出信的时候,内线才发现,原来这封信一直放在大臣书桌上专门放信函的信台上。正因为人们往往有个心理定势,以为这样秘密的信,自然应该放到最隐秘的地方,其实往往最公开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人会相信别人会把重要的东西随便放在公开的、随手可拿的地方。龙在天把神丹藏在大厅也正是这个道理。 果然没有人注意到那盘在柱子上的龙已经少了两只眼睛。本来乌黑的突出的地方此时乌黑凹陷。只有阿烈,才知道这龙已经有了变化。此时神丹到手,阿烈已经不想在此多停留。他正想找个借口如何离开这里,一个侍从已经从门外进来,对阿烈说道:“我家岛主说如果尊使没什么别的事情了,那就可以随小的下山了。” 阿烈心中大喜,脸上却露出失望的神色说道:“我正想能多在这里待些时候,和你们岛主多多交流一番。既然岛主没空,那就等日后有机会了。” 那侍从带着阿烈到索道之处,依然让他坐在椅子上,顺着索道把他送了下去。阿烈到了山脚下,那些聋哑老仆却并没有出现,他沿着来路走到竹屋所在处。却看见雪千寻正坐在前廊上。此时雪千寻已经换上了一身雪白的衣衫,长发随意披散在背后。她一看见阿烈出现在面前,顿时眼睛里露出一丝喜色,只是面容却依然苍白如昔。 阿烈左右看了看:“那些人呢?” “我已经打发他们走了,他们认识我,自然不愿意违逆我的命令。神丹已经到手了?那我们赶快走吧,船已经准备好了。” “嗯,神丹我拿到手了,他们应该一时半会还不会发现,龙焰现在不在岛上,他去追查那个冒他名的人了。如果他知道是你冒充他,想来就不会生气了吧。呵呵。”阿烈故意想逗雪千寻开心,朝她调侃了一句。 雪千寻也不说话,只是眼中一闪而过失望的神色却没有逃脱阿烈的眼睛。阿烈心下不忍,说道:“咱们把你父亲救出来以后,龙焰没准就回来了。再说,现在他不在岛上也是好事,到时你让他帮你还是帮龙一海呢?” 雪千寻忽然眼里寒光大盛:“他如果敢对我父亲动手,我就杀了他。”说完,雪千寻转身就走,不再说一句话。 阿烈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也只得默默地随雪千寻向海边走去。走了不多久,绕过一堆礁石,就看见一条中等大小的船只泊在岸边。两个人上船后,船上有几个年纪很大的水手立刻起锚升帆,将船开离岸边。 雪千寻和阿烈站在甲板上,眼见那龙岛慢慢消失在视线里,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雪千寻说道:“这些水手都是我爹爹的心腹,他们这次接应我们,身份已经暴露,也不能留在岛上了。我们接回爹爹,就一起杀回岛上。” 阿烈点点头:“我看岛上的人并不可怕,只是那索道却是个难题,上面的人只需要控制索道,下面的人就很难攻上去。岛上就没有第二条路上去了吗?” “到时爹爹自然会有打算,况且,爹爹本来就是岛主,那些人认得爹爹,难道还敢和爹爹动手不成?”雪千寻冷冷地说道,周身又恢复了那种冰雪般的寒冷。 “小雪,咱们等你爹爹出来后,找个安稳的所在,你陪着爹爹,我把一些事情办完后,我带你们去草原上好不好?这样的杀来杀去,你杀了我,我杀了你,又有什么好玩的?”阿烈轻轻拉起雪千寻的一只手,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去温暖她冰冷的肌肤。 “不行,我爹爹难道就白白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我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天。我决不会放过他们,他们为了自己,让我没了爹爹,妈妈为了龙一海,连我也不要了,我没有了爹爹,也没有了妈妈,我不会就这样放过他们的!”雪千寻转头凝视着阿烈,双眼中的冰雪彷佛都燃烧起来。 这样的仇恨,这样的愤怒,让阿烈的心跌入了冰窟中。看来,他是无法化解雪千寻心里的那股戾气了。 阿烈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是轻轻地把雪千寻拥入怀中,用自己的心跳慢慢抚平她心中的创伤…… 远方,夕阳如血,慢慢坠入大海,把那海水也燃成了一片血红。 第56章:第五十六章 飞龙在天 一路无话,阿烈和雪千寻上岸后,在东莱城里添置了一些东西,等到天色黄昏的时候,就出城向那囚禁龙在天的地方驰去。 夜色深沉,新月如钩。远处那起伏的山丘出现在视线里。黑色的大礁石覆盖在层层的藤蔓青草下已经和大地融为一体。距离大礁石还有一丈距离的时候,雪千寻跳下马匹,飞奔过去扑在那青藤上,一边用力锤打那岩壁,一边大叫道:“爹爹,爹爹,我是小雪,我是小雪,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那岩石里面忽然又传出啃噬的声音,然后又是呼哧呼哧的喘气声,猛然一声大吼:“是谁?是谁?” “爹爹,是我,是我。”听到龙在天的声音,雪千寻顿时泪流满面,多年的积雪彷佛在瞬间融化,无数冰水淹没了她。童年时候爹爹将她抗上肩头,带着她上山打猎,下海捕鱼的往事一一涌上心头,少年时候突然失去了父亲的存在,又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母亲造成的,雪千寻自从那一刻,就把往昔的一切藏在了最深处,无数次她希望这一切不过都是噩梦而已,等她从一觉醒来后,依然是拥有着父亲的宠溺,母亲的温柔的时光。 可是,这是一场永远无法苏醒的梦,雪千寻此时泣不成声。 阿烈轻轻地扶着雪千寻的肩膀,帮她平静下来。随即朗声对龙在天说道:“龙前辈,你女儿小雪一直在寻找你,这次知道你的讯息后,就同晚辈一起过来。我已经把神丹拿到手了,前辈告诉我神丹如何用,稍等就能出来了。” 龙在天的心情想必是无比激动,那石壁传出咚咚的响声,显然是他老人家正在不断地用拳头敲打着石壁,来发泄自己心中的情绪。稍等了片刻,石壁才平静下来,龙在天嘶哑的声音传出:“好女儿,好女儿,好小子,好小子。好,乖女儿别哭,等爹爹出来好好看看我的乖女儿。小子,你上这礁石的顶上,我告诉你把神丹如何放置。乖女儿,你走远一些,爹爹出来的时候,别让这些礁石碰伤了你。” 阿烈先把雪千寻扶到一边,然后爬上礁石顶上,依照龙在天的指使分别在礁石顶上南北面凿出两个凹陷出,把那神丹卡在里面。然后在神丹周围洒上早已经买好的食油。一路下礁石一路洒食油。 最后离开礁石两丈距离后,阿烈把火折子打着,扔到食油里。只见那一道火线迅速的沿着那洒好的路线烧了回去。直烧到礁石顶上,随后一声巨响,火光闪起,宛如平地上突然响起一个焦雷。那礁石顶上顿时碎石四飞。阿烈和雪千寻站在两丈距离外,尚且被碎石飞到脸颊上感觉隐隐做痛。 阿烈心想:“这神丹威力果然巨大,却不知道用什么法子配置成。如果赵军配备上如此神丹,那岂非转战天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看来当年那个方士果然非同一般,如果他将这神丹暴露于世间,只怕他这一生是永无宁日了。而天下又不知道要有多少生灵涂炭了。” 待得那些碎石烟尘都散去后,只听得一声长啸,直震得两个人身子一阵阵摇晃起来。月色下,一个人影从礁石顶上冲跃而出。阿烈眼睛一花,那人影已经落在了自己身前。 正是脱笼而出的龙在天,只见他头发已经花白,满脸的胡子连着头发,整个脸遮在毛发里,看不清楚面目,只是双眼炯炯有神,亮得怕人。他个子和阿烈差不多高,只是身子却比阿烈宽了一倍多,身上的衣服早已经破烂不堪,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好像一个铁塔般威风凛凛。 “哈哈,想不到我龙在天还能活着出来,嘿嘿,龙一海啊龙一海,你想不到我龙在天又能重见天日了吧。”龙在天仰天狂笑,头发无风自动,根根竖起,就好像发怒的狮子。 “爹爹,爹爹。”雪千寻喃喃得说着,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自己日夜思念得爹爹此时却有了一种陌生感。想象中见到爹爹的时候抱头大哭的情景并没有发生。 龙在天看着雪千寻,忽然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摇着头说道:“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阿烈忍不住问道:“前辈,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 “不对,当年我那小雪儿才和我腿一般长,我经常把她抗在肩膀上,怎么眼前这个却不大象当年那个小妞儿。长得这般长。”龙在天似乎有些糊涂。 阿烈忍住笑:“龙前辈,你那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小雪十五年前是个小小的女孩儿,现在可是个大人了。” “嘿嘿,嘿嘿,瞧我都糊涂了。十五年了,十五年啊,不错,不错,小妞儿你现在都长这么大了,爹爹都认不出你了。唉,真象,真象,我,我怎么能认不出你呢?”龙在天忽然用手揪住头发,抱着自己的头,面上肌肉一阵扭曲,似乎突然痛苦无比。 阿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雪千寻心里却非常明白。她知道,自己的面容一定是让爹爹想起了娘。那个把爹爹害到如此地步的娘。 “爹爹,我是小雪,我再也不让别人害你了。我一定要亲手杀了把你害到这地步的人。”小雪上前扶住龙在天,过了好久,龙在天的情绪终于渐渐平缓下来:“哈哈,不错,不愧是我龙在天的女儿,对,咱俩杀回龙岛,把那些坏蛋统统杀光。” “前辈还是先好好休息一下,报仇的事情再慢慢筹划。”阿烈在地上铺好羊皮垫子,边把买好的食物一样一样的摆出来,边接着说道,“前辈先吃点东西,然后咱们回东莱城,前辈把身体养好,再说报仇的事情不迟。” “嘿嘿,这次我龙在天能出来,你小子功劳最大,不过嘛,既然你已经是我女婿了,我也不跟你小子客气,等我把龙岛拿回来,我龙在天的一切都是留给你们小两口的。”龙在天呵呵而笑,他此时心情平复下来,昔日多年的阅历和洞察人心世事的能力又慢慢恢复过来。见到阿烈同雪千寻的一番情状,自然心里已经明白二人关系如何了。 雪千寻苍白的脸上顿时飘起一抹红晕,她低下头,双手一个劲的弄着衣角,却不好意思说话。阿烈心里一会欢喜,一会迷茫,不由自主地说道:“前辈说笑了,我,我还是给前辈打点野味去吧。”说完,阿烈身形已经窜了出去。他固然一方面是少年人被如此**裸地说中心事,有些不好意思,另外也是想给雪千寻和她父亲单独相处的时间。 “不错,不错,这小子身手还不错,小雪,以后有个人照顾你,爹爹也放心许多啊。”龙在天看着阿烈的身影消失在远处,转头微笑着对雪千寻说道。 “女儿,女儿,只想一辈子陪着爹爹,照顾爹爹,再也不离开爹爹了。”雪千寻扑在龙在天的怀里,把自己绯红的面颊埋住,眼泪却又止不住流了下来,这眼泪,却大半是欢喜所致。 “傻孩子,爹爹可不能陪着你一辈子啊。这么多年来,你可是辛苦多了,来,给爹爹说说,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龙在天轻轻抚摸着雪千寻的头发,双眼中充满了慈爱。他三十多岁的时候才得了这个女儿,当年自然是百般疼爱,如今这十几年的囚禁生活中,虽然无时无刻不想着复仇,却又时时惦记着自己的女儿。虽然知道自己的妻子想必是不会害自己的孩子。所谓虎毒不食子,但是龙一海却未必会善待自己的女儿。 此时眼见自己的女儿已经长的如此秀美动人,多年的担心此时化成欢喜,连心里的怨毒也少了许多。一时父女俩心里都被欢喜充满,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57章:第五十七章 黯然销魂只为别 直到阿烈回来,才重新慢慢听着雪千寻讲这些年来的境遇。龙在天边听雪千寻说边偶然骂出声来。他听到雪千寻讲起在大峡谷的事情的时候,顿时陷入了沉思。阿烈心里一动,要待询问,龙在天则向他示意暂时不要打断雪千寻的话语。等到雪千寻讲完后,龙在天问阿烈道:“那大峡谷如此诡异,你出谷后难道没有想过去访查来历。” “我不愿意太多人知道那里的地方,否则到时江湖上人都去寻访那大峡谷,我生活的部族只怕永无宁日了,再说那峡谷太诡异,很多人只怕有去无回。”阿烈摇摇头。 “你小子心地到不错。那个大峡谷,老夫到时知道一些来路。当年老夫在江湖上叱诧风云的时候,你小子还没出世呢。”说道这里,龙在天拿起一条鸡腿,大嚼了起来,随后又喝了一大口酒。然后满意地砸砸嘴,叹了口气:“想当年,这些粗劣的酒肉如何能下咽。如今我隔十五年再喝,却比当年的山珍海味,琼浆玉液要美味多了。” 阿烈和雪千寻对视一眼,雪千寻知道阿烈心里想知道大峡谷的事情。可是自己的爹爹却故意不说,转移开话题。雪千寻当下笑道:“爹爹要是喜欢,明天进了东莱城,爹爹想吃什么想喝什么,还怕没得买嘛?只是那大峡谷,原来爹爹很早就知道了,那为什么这么长时间,却从来没有听到有人说过。” 龙在天怪笑了一声:“好乖女儿,还没嫁出去,胳膊肘就朝外拐了。嘿嘿。好吧,看在我女儿的面子上,我龙在天也不钓你小子的胃口了。当年江湖上有三大势力,一个就是我盘踞东海之滨的龙岛,还有一个占据着西北塞外的黑夜圣教,另外一个,就是控制了西南地盘的天下盟。这三大势力各自实力相当,一直以来虽然互有争夺,但是没有产生大的冲突,大家维持着自己的势力范围,各自面子上过得去。那个时候诸国争霸,往往国君为了达到争霸目的,可是有些事情他们却又无法出面,于是就需要借助我们这些江湖势力来为他完成一些事情。象刺杀、绑架、勒索这类事情,嘿嘿,他们其实和我们又有什么区别呢?只是他们可以给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到些好理由而已,我们却是不宵去找理由。大家靠实力说话罢了。” 说道这里,龙在天又喝了一大口酒,胡须上沾着的酒珠闪闪发光,却比他双眼中的目光柔和了许多。 随后,龙在天接着说道:“那大峡谷,就是和天下盟有些关系。你知道天下盟是如何来历嘛?嘿嘿,想你也不知道,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还活在世界上的委实不多了。那天下盟本是当年晋国王族培养的势力。后来韩赵魏三家分晋,晋国王室一方面故意示弱,另一方面,却暗中把自己的财富和人员转移到江湖上,那天下盟前身本来是天下马场,一个以马,铁器用来通商的大商家。后来因为发生一些变故,就逐渐南移,以江南为中心,成为后来的天下盟。那大峡谷,本来就是往年天下马场囤积财富,训练人手的地方,准备有朝一日灭掉韩赵魏,重新夺回晋朝的天下。” 阿烈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没想到那大峡谷竟然是如此来历,那么自己的爷爷,难道自己的爷爷也是天下盟的人? 龙在天忽然笑了笑,目光如剑,有意无意地扫过阿烈:“依我看来,当年你去大峡谷,只怕是有人刻意安排,就算你那时不去,终究有一天也要去的。进入大峡谷,然后想办法从大峡谷里出来,就是你的宿命啊。” 阿烈脸色苍白,他忽然有一个可怕的想法,不禁喃喃地说道:“你是说,你是说,我爷爷早已经安排好了,是要让我进入大峡谷的?那我爷爷又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 龙在天满面的胡子掩盖住了他的面色,只是眼睛里忽然露出一丝笑意:“根据你对你爷爷的描述,还有我的推断,只怕你爷爷就是昔年的天下盟盟主。晋国王室的第一谋士仲由子!” “不可能,不可能,当年爷爷不过是赵国国君的一个护卫而已,爷爷为了救赵国国君,连自己的命都差点没了。他,他怎么可能是晋国的人呢?既然赵国是他的仇人,他又为什么要救赵国国君?”阿烈喃喃地说道,心里一团乱糟糟,所有的事情仿佛都变成乱麻,再也找不到头绪了。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你如果真想了解事情的真相,我劝你去天下盟的总部一趟,既然你爷爷如此栽培你,只怕,只怕是把你当作天下盟的盟主来培养的,也许,还不仅仅如此……”龙在天忽然停下话语,呆呆地看着阿烈,眼光闪烁不定。 “什么不仅仅如此?”阿烈无意识地接着龙在天的话反问道。 “嘿嘿,有些事情只能靠你自己去寻找真相了。等你到了天下盟,一定能知道你爷爷的设下的局。当年我对那黑夜圣教的夜魔没什么好感,却对你爷爷佩服的紧,我自负生平所学之杂,再无人能出其右,只有遇到了你爷爷,却难免要甘拜下风了,他医卜星象,农工蚕桑,行军布阵无所不知,无所不通,只是奇才啊。当年他突然没了消息,老夫还四处打探,没想到他却跑到了东胡部族里去当了个大夫。看来他所谋者事大。嘿嘿,小子,你可是他的心血所寄,别辜负了你爷爷的培养。等到有一天,没准天下盟和龙岛联合起来,这天下,只怕我们想不要都不行了。哈哈。”龙在天的眼睛里闪过兴奋之色。 阿烈忽然神出双手抱住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不再说话。雪千寻担忧地看着阿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而龙在天也不再说话,只是如风卷残云般把食物吃完,几口喝完壶里的酒,用羊皮把身子一裹,倒地就睡。 雪千寻正迷糊中,忽然听到阿烈悄悄走近自己身边,她心里一阵急跳,却闭上眼睛,装做睡的正沉。她想看看阿烈要做什么。只感觉阿烈用手轻轻摸着自己的头发,低低地说:“小雪,我既然答应你,要和你救出你父亲,如今你父亲已经脱身了。你们回龙岛那是你们的家事,我,我只盼你对你母亲不要恨那么深,不管她做错了什么,她终究是你母亲。我不能送你回龙岛了。我要去江南,等我查明一些事情以后,我就回来找你,好不好?” 雪千寻依然闭着眼睛,但她感觉到阿烈正看着自己,甚至她能想象到阿烈那充满温情的目光。 “小雪,再见,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阿烈轻轻地说完,转眼,人已经冲入了黑暗中。 “再见,阿烈。”雪千寻在心里默默地说,一颗泪珠顺着脸颊滑下大地,瞬间消失了踪影。 第58章:第五十八章 密林怪客 阿烈牵着马走了约有半里多地,方才翻身上马,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准备绕过东莱城,向东南方向从高密,越过齐长城,经鲁宋两国南下到占据江南的楚越两国去追查天下盟。 这些天来阿烈和赵国无法联系,也没有在齐国境内听到战争消息。他估计赵慕和燕弃两国大军此时并没有正式同齐国交战,只是在边境上驻扎,用军事力量的胁迫来促使齐王做出有利于燕赵两国的谈判而已。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兵书上早已经说过,以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乘。 看着北方天空闪耀的星星,阿烈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他从大峡谷出来以后,一桩接一桩的事情发生,让他忽然之间无所适从。命运之手究竟要指引他向哪个方向行走?本来以为赵国是自己的归宿,却没想到赵国王室竟然是爷爷的大仇人。但在他的本意,却实在不愿意与赵慕为敌。在阿烈心目中,早已经把赵慕当作自己的大哥一般的看待。 发了一会呆,阿烈挽了缰绳,马头一转,沿着一条小路奔去。不管怎样,先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再做打算吧。 奔了不到一个时辰,天色渐渐明亮起来,霞光映照着东方的天空。清冽的空气中带着草木的芬芳。阿烈精神一振,放慢了马步。前方出现一片树林,无边无际。阿烈纵目四顾,发现如果要绕过这片树林,则最少也要两天的行程。他艺高人胆大,索性决定一人一马径直穿过树林。 那树林里野草过膝,地上积聚着一层又一层的落叶,散发着潮湿腐败的气味。这里显然人迹罕至。只是阿烈忽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这样的树林中,竟然看不到一只动物出没,甚至连寻常的鸟雀松鼠,虫蛇鼠蚁都没有发现! 整个树林静的怕人,静的诡异。阿烈忽然勒马停住脚步,此时他已经在树林里走了小半个时辰。他心里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周围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他猛的回头向来路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可是阿烈的心忽然狂跳起来,因为他发现,来路上他的马匹留下的蹄印竟然全部消失了。马蹄每一次踏入腐草中都会留下一个深深的蹄印,此刻,在阿烈的身周视线可及之处,没有一丝蹄印留下。彷佛阿烈是突然从天上掉在了他驻足的地方。 一声悲鸣,阿烈跨下的吗忽然双蹄一软,跪了下去,而阿烈瞬间从马上跃起,没有被摔出去。他轻轻巧巧在空中转了个身,随即双足落在马旁,踩到了实地上。那匹马此时已经倒地而亡,马腹下面开了个大洞,鲜血涌出。阿烈刚才跃起的时候,就瞥到一只巨钵般的拳头从地底伸出,洞穿了马腹,随后拳头抓着个血淋淋的马心缩回地底。 阿烈人在空中的时候,长刀已经握在手里,刚在地上站稳,那马一倒下,阿烈的长刀迅即无比的刺入了那块刚才伸出手来的土地中。一瞬间,阿烈感觉自己的长刀似乎被人牢牢握住,用力一抽,竟然抽不出来。阿烈一声暴喝,体内真气激荡,长刀不抽出来反而再次用力下刺。随后反手一挑,长刀带着一大块腐土从地上抡了起来。 刀上一轻,那腐土在半空里爆裂开来,里面一个全身粘着树叶的人出现在阿烈面前。借着斑驳的晨光,阿烈发现这个人异常瘦小,脸上也粘着树叶,看不清相貌,只是身形就好像没有成年的孩子。他的手还牢牢地抓着阿烈的长刀,身子接着手握刀的力量悬在空中。 阿烈大喝一声:“你是何人?为何鬼鬼祟祟地跟踪我?” 那瘦小的人却不说话,只是抓住阿烈的长刀,任凭阿烈怎样挥舞,整个人就像粘在了那刀刃上,轻飘飘地在空中随刀来去。 阿烈暗暗佩服此人的轻身功夫,忽然翻转右手手腕,将那刀刃向下一插。那人如果再不放手,则将随着刀势被重重摔在地上。 “这下你该要松手了吧。”阿烈长笑一声。 只是这人虽瘦小,脾气看来却倔强的很,他忽然一个头下脚上,右手还是捏着刀刃不放,只是随着刀势飘然用手着地而已。 阿烈心里也不禁佩服此人的轻身功夫。他已经察觉到,这个瘦弱的人若是论真实功夫,远远不及他,只是此人的轻身功夫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轻飘飘地如同一片羽毛,真似能够御风飞行般。 阿烈长刀再次翻转,那人如果不撒手,则他的整个手指都要被阿烈的刀刃削去。此人终于松开刀刃,又一个跟头翻了过来,头上脚下站立在地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阿烈。 阿烈见这人身高还不到自己肩膀,**的身体东一片西一片的粘着树叶,脸上被几片树叶遮盖住,虽然看不清楚面目,可是却已经能认出此人虽然身体形如少年,但实际却已经是一个中年人了。 “你是谁?”阿烈长刀低垂,刀尖微微震动,蓄劲待发。他见此人一手洞穿马腹,偏偏还能潜入地下,心里丝毫不敢有轻视之念。双眼瞬也不瞬的注意着他的举动。 这个以树叶为衣的瘦小男人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就象一只猴子般打量着阿烈,却不说话。 “你如果不说,别怪我不客气了。”阿烈见自己的马匹已经失去,知道失陷在树林里情况不大妙,万一再也这怪人的同伙出现,那可就糟糕之极了。他现在只盼现在能速战速决,将这怪人抓到,让他带自己走出这片诡异的树林。他不再追问这怪人,只是连人带刀冲了过去,把这怪人身周一丈范围都笼罩在自己的刀光中,以防止他逃跑。 那怪人忽然嘎嘎地笑出声来,那笑声就好像一群猴子在磨牙,难听刺耳之极。阿烈心里一凛,忽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把他整个人兜入网中。四个手持大网四角的人从树伤飘然而落。四个人身上粘满树叶,只是身形却没有第一个人那么瘦小。都是很普通的身段,只是阿烈见他们落地的身法,就知道这些人的轻身功夫也非同一般。 阿烈虽然被大网裹住,可是心里却镇定异常,他挥刀向那大网砍去,只盼砍个裂口出来。只是长刀碰刀那网上,竟然发出金铁交鸣的声音。刀刃反弹回来,网完整无损。 那第一个瘦小的人停止了笑声,做了几个手势。顿时,四个持大网的人左右交替,几下就用大网把阿烈裹了起来。阿烈的手脚顿时全部被大网捆缚住,一动也动不了。四个人把他抗在肩膀上,向树林的更深处走去。而猴子模样的人则忽然钻入地下,没了踪影。 阿烈身子动弹不了,只是鼻子里却闻到大网上面有隐约的香味散发出来,越来越浓的香味中阿烈昏昏睡去… 第59章:第五十九章 巨船惊变 迷糊中不知道过了多久,阿烈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被重重摔在了地板上。头脑稍微清醒了许多。他感觉到身边有人,于是依旧闭着眼睛,装作昏迷不醒的样子,一面暗暗调息,让气息从丹田处流转身体一周。一个大周天下来,整个身体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阿烈发现自己并没有中毒,只是周身无力,显然那花香有古怪。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响起:“丁二哥,几时开船?”声音稍显年轻,显然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另外一个粗里粗气的声音说道:“怎么了,小福想你新婚的媳妇了,哈哈,舍不得走?”一阵粗鲁的笑声随即响起。 阿烈根据声音,判断自己周围大概有四个人,只是他无法睁开眼睛,就不能判断自己究竟处在什么地方。 那个年轻的声音有些窘:“丁二哥,你又取笑小弟了。小弟只是发现自己少带了样东西,如果开船时间还早,小弟想先回家取来。” [ 书客网 shuke ]“哈哈,你小子的心思,老子还能不知道?小两口刚刚好的蜜里调油的时候,却一下被老大从被窝里叫出来,哪舍得分别。要不,你先回去?我看这船一时半会也开不了,那面还有些东西没有备齐。”粗豪的声音带着调笑。 “那,那多谢丁二哥了,我拿了东西就回来,如果头问起我,二哥帮我多担待些,等回来,我把我那媳妇新做的鱼干拿来给大哥们尝尝鲜。”年轻的声音掩饰不住话语里的兴奋。 “哈哈,你小子别粘在你媳妇身上回不来了。快去快回。要是误了事,老大那里我可不好交代。”随着一阵笑声,阿烈听到那年轻人的脚步声咚咚走了出去。其余三人哄笑一会,又说了些污言秽语,随后那丁二哥的声音响起:“这小子先关在这里,头说他中了天罗香,至少还有三天三夜才能醒来。你们都跟我来,还有些东西要搬。” 随着话语声,剩下三个人的脚步也慢慢离开。咯吱一声,阿烈听到自己头顶上有木板落下的声音。他慢慢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周围确实已经没有人了,方才放心的打量周围的环境。刚才从那些人的对话中,他已经知道现在自己身处在一艘大船上。看样子,现在自己被关在了船的一个底舱里,底舱不大,方圆两丈距离而已。头顶上有个盖子,现在被盖死了,隐约有光线从盖子旁边的缝隙里透出。上面偶然有脚步声走过,阿烈判断自己头上就是甲板。 他的手脚并没有被困住,只是酸软无比,想要用手拿起一把刀的力气都没有,想到这里,他顺手去腰间摸了一下,果然自己身上的所有东西都被搜走了。刚才那伙人说自己中了什么天罗香,看来就是这鬼东西导致自己现在这样有气无力。却不知道这见鬼的天罗香是什么,那人说自己还要昏迷三天,只是为什么这么早就醒来。这下出那些人意料,没准自己能想个法子脱身。 阿烈想等再有人下来,就出其不意的把那人擒下,只是想到这里,无力的捏住拳头,不禁苦笑一声,现在的自己,可能连个七岁儿童都未必能打的过,那些粗莽大汉又怎么去搞定? 阿烈想来想去,苦于自己的力量没有回复,所有方案似乎都没有任何用处。难怪这些人不捆缚自己。阿烈索性躺在地板上,什么都不想了,慢慢默运气息,一点一点的去冲击那些酸软的经脉。只盼能把力气恢复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烈再次运功完毕的时候,甲板的缝隙里面已经没有光线透出,看来天色已晚。只是上面的脚步声越发的多起来,脚步沉重,应该是一群人搬着重物走动。 忽然只听得咚咚声不绝,间或夹杂着人的惨叫声。砰砰声都是人身体倒地砸在甲板上的声音。阿烈鼻中闻到一股血腥气,不知道什么人,竟然在刹那间把甲板上的人全部都杀了。 阿烈屏住呼吸,凝神听甲板上的声响。四下忽然安静下来,悄无声息,显然甲板上再没一个活人。忽然听到甲板另一边的舱门打开的声音,几个很轻很轻的脚步声走了出来,走的很缓慢,阿烈从脚步声判断,这从舱门里出来的三个人武功极为精深。可是这面甲板上却毫无声息。 脚步声停下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你们两个好大胆,竟然敢到我龙岛的船上杀人。是什么人指使你们过来的?” 阿烈心里一跳,那苍老的声音非常耳熟,声音里面一提到龙岛,阿烈忽然想了起来,这个说话的人正是东来城里龙岛客栈的东木总管。从他话语里看来,那杀这些水手的是两个人。只是那两个人却丝毫不出声息。 东木总管的声音落下,甲板上沉默了一会,显然杀人的那两个人并没有理会东木总管的问话。 东木总管旁边忽然响起了嘎嘎的笑声,声音难听而且古怪,只是阿烈一听之下,立刻知道,发出这笑声的人,竟然就是他在密林里面碰到的猴子般的怪客。笑声刚从东木总管的身边发出,忽然又到了甲板那一侧,逛珰一声响起,显然是那猴子般的怪人以他的轻功身法向来的两个人发出了第一轮攻击。 笑声未歇,那声音又退回到了东木总管身边。那猴子怪人似乎并没有占到多大便宜。 东木总管旁边忽然响起另外一个老太婆的声音,声音有气无力:“两位好身手,让我老婆子也来领教一下。老婆子没多少力气,跑不动啦。你们接接老太婆的石子玩玩。”话音刚落,已经听到破空声响起,数十枚石子从老太婆手里撒出,中间那些石子又互相撞击,改变射击的路线。 阿烈只在甲板下听得那些石子的撞击声,心里大为惊异,这老太婆的暗器手法简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说她是江湖上的第一暗器名家也不为过。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更让他诧异了,那些石子忽然没了声音,就好像泥牛入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显然不知道被那两个来人用了什么手法,化解了这个老太婆的一轮攻击。 “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还不说话?”那老太婆忽然厉声喝问,只是阿烈却听到她声音里面微微颤抖,竟然带着一丝恐惧。 “散花女,你真的不认识我了?铁木子,当年这身功夫是谁交给你的?东木,十五年时间,你难道就忘了你这个老主人不成?哈哈,哈哈,果然是好故人啊,当年我们一起在龙岛上赏月喝酒,大醉三天的日子,你们可也忘了不成?”一阵长笑声响起,里面含着无限的悲愤。 另外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爹爹,这些无情无义的人,统统杀了干净。” 阿烈此时已经在甲板下呆住了,那两个人原来是龙在天和雪千寻…… 第60章:第六十章 月夜船话 龙在天和雪千寻怎么会来到这船上?而自己,当然是被那猴子般瘦小的怪人用大网捆缚住后送到了船上。只是没想到东木岛主居然也会在这里。听龙在天话语,这甲板上的三个人竟然是他以前的属下,那猴子怪人原来叫做铁木子,暗器手法精妙的那个老太婆就是什么散花女了。想来龙在天从礁石里出来以后,就要找以前的旧部属算算老帐。所以一路追寻到此吧。 阿烈正思量着,忽然听到东木管家、铁木子和散花女三个人同时惊讶的叫了一声,然后东木管家声音颤抖着说:“你、你是老岛主?老岛主,你没有死?你没有死?” 龙在天冷哼一声,却不说话。 铁木子和散花女的声音同时响起:“看武功身手,却是老岛主无疑,只是,怎么面貌却如此巨大变化?” 龙在天纵声长笑:“我被人在那不到一丈的所在关了整整十五年,靠着石壁上的青苔和落进来的雨水活命。我的仇恨一日不雪,我一日不会剃掉这些头发胡子。嘿嘿,这些年来你们过的可好啊。”龙在天最后一句话里充满了怨毒。 阿烈想到龙在天原来头发胡子都没剃,难怪东木这些人认不出他了。这人也真是奇怪,报仇同须发又有什么关系了,难道整个脸都藏在毛发里很酷嘛? 听得甲板上脚步声响起,竟然是东木等三人向龙在天奔去,距离一丈远处咚咚两下朝龙在天跪了下去:“老岛主,老岛主,当年二岛主说你出海的时候遇到风浪,连人带船沉到了海里,尸骨都找不到了。当时岛上的人手都出动了,整整寻找了一年多,也没老岛主的讯息,我不死心,又带着铁木子散花女和一群兄弟在海上漂泊了半年,才死了这条心。老岛主,你回来了就好,你回来了就好。”阿烈听到最后东木总管的话音里已经带上了些许哽咽之意。 龙在天长长一声叹息:“二岛主是这样对你们说的?现在岛上情况如何?我要去见见我那最最关心我的弟弟,嘿嘿,他可是我的亲弟弟。我可要好好感谢他这番苦心。”龙在天最后一句话就像从牙缝里蹦出来一样。 东木等人听得不对,自然不敢接话。 “我回来以后,用了三天时间,去看了看东莱城里的旧人……”阿烈听到龙在天这么一说,心里啊了一声,自己竟然被迷晕了三天三夜了。这天罗香居然这等厉害。这么一分神,龙在天下面的话他就没听到。 等阿烈回过神来,只听得东木总管的声音响起:“老岛主,自从你不见了后,二岛主做了岛主,却把我们这些老人一一打发出来。我被派去到那东莱城里的龙岛客栈,二师妹散花女则被派去各地搜集各种名目的药材,而三师弟铁木子因为顶撞了二岛主,被二岛主一怒之下,派去看守密林。前一日,二师妹和三师弟接到岛上讯息,都赶到东莱城,我们师兄弟三人刚聚到一起,就收到二岛主的讯息,让我们带着龙焰派人送回来的一批货物到岛上。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见到老岛主,真是,真是老天开眼啊。” 散花女忽然开口说话:“老岛主,这些年里你到底在哪?二岛主自己刚愎自用,信任龙焰等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子,结果我们这些老人渐渐都受排挤……”她刚说到这里,东木忽然打断了她的话语:“师妹,我们做属下的,怎么能说岛主的不是?” “为什么不能说,我偏要说,”散花女声音有些尖利,显然心中颇为激愤,“老岛主,你当年在岛上的时候,大伙的日子别提过的多快活,这海外龙岛,天不管,地不顾,陆地上那些个国家打来打去,都不管我们的事,咱们龙岛就象海外仙山一般。可是自从你不见了以后,二岛主整天和一些国家的使者来来往往,接收了许多陆地上的人做徒弟,然后又派龙岛的子弟们去帮那些国家打仗。咱们龙岛以后就麻烦不断,自然,凭咱龙岛的实力,打发那些人自然是小事一桩,可是,可是咱们这些不愿意让龙岛做别的国家杀人工具的老部下可就不成了,一个接一个被打发出去。二岛主派我去找那些什么见鬼的灵芝雪莲等物。我老婆子却宁愿向当年一样,整天陪着小姐到处游玩,教小姐武功,和岛主海上纵横。这个,这个就是小姐吧,已经长这么大了,不知道还记得老婆子不记得?”想来散花女此时才注意到雪千寻的存在。后面几句话是她对雪千寻说的。 雪千寻哼了一声:“你们说的这么好听,为什么当初我爹爹被人害了以后还要帮着害他的人。” “岛主,究竟当年是怎么回事?岛主同二岛主是亲兄弟,二岛主说的话,我们属下也不敢违背。岛主出事,身为岛主的亲弟弟,自然要掌管岛上的一切事物,这个我们做属下的明白。” “嘿嘿,果然是亲兄弟,果然是亲兄弟,好吧,我也不为难你们,我这十五年,就是拜我亲兄弟所赐,在那方圆不到一丈距离的礁石内整整关了十五年。本来,按照我那亲兄弟的计划,自然是我该活活饿死在礁石里才对。只可惜天不从他愿,我龙在天不仅没有饿死,如今反而从那礁石里面出来了,眼下我就要去龙岛去瞧瞧我那亲兄弟去。”说道这里,龙在天凄厉的笑声再次响起。 想来东木等三个人都被龙在天这番话惊呆了,一时间三个人沉默无语,只有龙在天的笑声远远传出。 过了半晌,龙在天的笑声嘎然而止,忽然提气喝问道:“如今你们都知道了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今,我要问问你们,我既然已经回来了,你们做何打算?当年的事情你们不知者不怪,如今嘛,我龙在天已经没了龙一海这个弟弟。你们若要帮龙一海,那就是反对我。我自然手下不容情。你们且自己做个决定。” 东木总管待龙在天说完后,立刻接口道:“我东木自从出道以来,就是跟着老岛主,如今老岛主回来了,我东木自然是唯老岛主自命是从。不敢对老岛主有半点违逆。” 散花女声音有些激动:“老岛主,我这些年可就想如果老岛主还在的话,我们这些老兄弟哪至于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有被那些小崽子们呼来呼去,哪个人敢和老岛主作对,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铁木子只是说了一句:“我听师兄师姐的。” “好,不错,你们都是我的好属下,既然如此,你们就随着我一起回龙岛吧。等我见了龙一海,我要好好的和他叙旧。你们所说的龙焰,可是当年龙一海收的那个小孩子?他如今名头很大嘛?连你们都要给他押送货物。” “那小子就知道讨二岛主的欢心,仗着二岛主宠爱他,把我们这些老伙计都不放在眼里,他算什么东西,竟然让我们给他押送货物。”散花女性格似乎颇为暴躁,此时也不管不顾把自己满肚子的怨气发泄了出来。 “师妹。”东木总管叫了散花女一声,示意她不要说下去。 “好,如今除了我的号令,你们谁也无需遵从。这些水手都靠不住,我把他们杀光了,省得泄漏秘密,到时如何能上得去龙岛最高处,还要你们三个帮忙。船下有我找来的水手,你们三个暂时不要离开这里了。”龙在天吩咐完以后不再说话。 东木总管等三人应了一声,心里明白岛主还是不信任他们。但是龙在天惨遭此变,被自己的亲弟弟所陷害,此时心性大变,却也怪不得他。 此时,阿烈却苦于自己全身无力,连说话的力气竟然也没有,只得在甲板下默默得等待力气恢复,甲板上的事情理会…… 第61章:第六十一章 海天展霸气 阿烈静静地卧在甲板下的那间地下舱室里,听着甲板上又有脚步声来来往往,显然是龙在天和雪千寻两个人召集的水手们开始控制了大船。此时,似乎东木等三人也忘了甲板下还有一个人的存在。自然任凭东木管家和铁木子如何聪明绝顶,也不会想到阿烈居然会认识龙在天雪千寻,更何况能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在他们心目中,阿烈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如果不是因为阿烈以赵国使者的身份来龙岛,他们早已经把阿烈丢在大海里喂鲨鱼了。此时,整个大船上突然巨变,而他们有知道了当年的那些旧事,兼之一般中了天罗香的人至少都要昏迷六七天才能醒来。如此一来,他们自然早就把底舱里的阿烈丢在脑后了。 阿烈看着甲板上慢慢又透出明亮的光线,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没有人下过船舱,阿烈的手脚已经可以慢慢动弹,恢复了一些气力。那舱室的角落里有那些汉子留下的一些水和干粮,阿烈慢慢把身体挪动过去,喝了些水,咀嚼了干粮,觉得身体好受多了。 吃完饭,阿烈估量了一下,自己再运几次功,到晚上身体就能恢复正常。此时,他已经心里有了计划,不准备让龙在天和雪千寻知道自己如今就在这船上。既然命运安排他又来到这船上,索性暗中帮他们一把,最好不要让他们知道。等到他们顺利夺回龙岛后,自己再悄悄离去,也算让自己走的安心一些。 到了深夜,阿烈所有的经络都已经打通,功力完全恢复。他听到甲板上静悄悄地再没有声音以后,用掌力把那盖着的出口硬生生移到旁边,他探头出去,见周围无人,急忙身子一纵,从底舱里钻了出来。随后用脚把那舱盖再次推回远处。阿烈迅速打量了下周围的形势,选择一处货箱后做为藏身之地。 刚藏好,就有脚步声传过来。阿烈隔着货箱的缝隙,看到五个黑衣人排成一队,正沿着甲板慢慢的巡逻。阿烈待他们绕到船舱后面的甲板上后,几个起伏,人已经到了舱房的最顶上。他屏住气息,听了一会,顶层的舱房里并没有人。他身子倒吊,悬挂在窗户外面,里面黑漆漆的。用内力震断里面的窗栓,窗户打开后他人顺势跳进了房子里面。 房子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显然这间舱房装饰不菲。阿烈黑暗中蒙蒙胧胧辨别着房间里的家具摆设,同时大脑中急速思索,下面该如何行动。忽然听到房间外有脚步声响起,正朝门口走来。 阿烈来不及多想,一个翻身,人已经躲到了床底下。好在这床够宽阔,床底非常大,一时到不觉得憋闷。 此时舱门已经被推开,一行脚步声鱼贯而入,舱房四壁的烛光被点亮。阿烈从床底朝外看去,五个人正在中间站定,其中一个人长衫雪白,遮盖住双脚,正是雪千寻,阿烈心里一跳。 果然,刚一有人开口说话,阿烈就知道原来这五个人正是龙在天、雪千寻、东木管家、铁木子和散花女。 龙在天坐在当中椅子上,雪千寻则站在他的身后,其余三人站在下首两侧。当下阿烈屏住自己的呼吸,纯粹用内息在体内运行。这外面的几个人都是顶而尖的高手,一个不小心,就被察觉了自己的存在。 只听得龙在天冷哼一声,语气似乎非常不满:“龙岛客栈经营了这么多年,怎么没囤积多少本钱?那些人手怎么连你东木也调动不了?” “当年二岛主把我打发到这里,本来就是不愿当年的老人在岛上碍眼。这龙岛名义上归我管,实际上不过是龙焰等人的一个中转站。所有的人手任免,都是由龙焰派来的人负责。我这老头子,不过是打打杂而已。唉……”东木总管长叹一声,却不再说话。 “如今岛主回来了,咱们这些老头子,老太婆也不用受那帮人的闲气了。刚才龙岛客栈里的人不是被老岛主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嘛。大师哥,咱们这下放开手脚大干一场,让他们看看,咱么这些老家伙到底中用不中用。”散花女尖利的声音带着兴奋之意。 “嘿嘿,那些年轻人成的了什么气候,只是龙焰这小子资质不错,老夫倒是想见他一见。十五年前那个小娃娃倒也不可小觑了。嘿嘿,你看客栈里他的那些人对他如此服贴,就知道此人之手腕非常厉害,他年纪轻轻,能到此水平,也不容易了,当年老夫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只怕还不及他这手段呢。”龙在天倒是对龙焰极为推崇。 东木听出龙在天似乎颇有些拉拢龙焰的意思在内,就说道:“岛主慧眼识才,别人自然是比不上的。那龙焰近年来逐渐培植自己的势力,虽然还是打着龙岛的旗号,可是我看他野心不止于此。只是二岛主却是听凭龙焰扩张势力,丝毫不加干涉。我们这些人私下里也知道,龙焰既然是二岛主的传人,那二岛主要把岛中一应事物交给他打理却也是自然的。不过,我瞧这龙焰却不是一个区区龙岛能满足的。近年来龙岛同各国之间的来往愈加密切。势力已经向西、北、南三面扩张,屡屡和西北方的黑夜圣教,南方的天下盟产生摩擦。岛上的老兄弟多是习惯了在海上讨生活,这陆地上嘛,说来也不是我们这些老兄弟乐意待的。一开始,老兄弟折损了不少人手,后来龙焰不知道从哪里训练出一些青年才俊,嘿嘿,我们这些老兄弟就越发显得不中用了。这海上的营生也淡了下去,这些船不过是给岛上和陆地上互通有无罢了。岛主啊,咱们现在再也不是当年那纵横天下的海上霸主了。”说到最后一句,东木总管长长叹息一声,语气中无限凄凉。 “啪”一声,龙在天一掌拍到了桌子上,整个地板都摇晃起来,“荒唐,荒唐,我龙岛在海上起家,如今要舍了这海,去陆地上被人起伏嘛?龙离开了海,可是连蚯蚓都不如。胡闹、胡闹,难道在这海上纵横就不能夺得天下?我龙岛只需要沿着这东海向南下则可以攻击吴越,往北则可以控制燕国海产。嘿嘿,对海上妙处的了解,他们可是嫩的很呢。” 阿烈暗暗心惊,听这龙在天的话,似乎野心不小。只是茫茫大海,真要做到龙在天那样控制南北海域,却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如此算来,却也太渺无踪迹了。阿烈心下对龙在天的策略不以为然。在那个时代,确实因为技术水平所限,无法在大海上获取更多的利益。可是,龙在天从小生在海上,长在海上,对于他来说,征服大海才是他终身的目标。他从海上取陆地,虽然在当时看来确实是难度重重,不过,却是只有了解大海的人才会有的争霸新路径。 “这两天岛主已经把东莱城里的老兄弟都收服了,那些新人自然也在岛主的雷霆手段下服服帖帖,不敢有什么轻举妄动。岛主如今暂时可就没了后顾之忧。下面我们自然是跟着岛主水里火里,无所不从。”东木管家恭敬的话语让龙在天再次回到了以前的时光。 只是阿烈却知道,这两天,龙在天手上的血腥味又加重了不少,那么雪千寻呢…… 第62章:第六十二章 登岛 就在阿烈心里五味杂陈的时候,雪千寻说话了:“爹爹,既然东莱城里的事情都解决了,那么咱们就能回龙岛了吧。再拖下去,万一走漏了风声,咱们上岛就没那么痛快了。” “嗯,东木你们可以出去了,船在再巡查一遍,半个时辰后准时启程。”龙在天又吩咐了几句,随后阿烈从床下看到东木等三个人走出船舱,舱门关上。一时间,船舱里静默下来。 “阿雪,你既不愿意把名字改回龙千雪,我也不怪你,你喜欢以雪为姓,那也由得你。可是,不管怎样,柳儿总是你母亲,她对不起你我,难道你真的还要手刃亲母,犯下大错?” “她不是我母亲!”雪千寻大声说道。 “你纵然恨她,但是当年你是她身上的一块肉,你喝她的奶,身上流着她的血液,这些你都不能抹去的。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开船了,这次我上龙岛,嘿嘿,那可真的是骨肉相残,女儿,你若是不想去龙岛,不参与这件事情,我一点都不会怪你,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爹爹,你不用再说了,当年是他们对不起你,这次有我陪着你,死活我也不放在心上了,如果她真的那么狠心,我还有什么好说的?”雪千寻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起来,又恢复了往日那种如冰山般的孤寂。 阿烈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龙焰这次不在岛上,对我们的事情反而有利。这小子到是个难得的人才,如果能为我所用,那是最好了,如果不能,那就要彻底斩草除根!” 阿烈在床下看到雪千寻听到这里的时候双脚稍微动了一下。接着又听到龙在天柔声说道:“女儿,这世间,你只能相信自己。别人说的再好听,也不会真正对你好。阿烈那小子嘴里口口声声要帮你,你看,他到最后还不是偷偷溜走。嘿嘿,我龙在天又不是没有他就上不了龙岛。” “爹,阿烈不是怕事才偷偷溜走。他是自己有要紧事情才走的。阿烈不是那种人。”雪千寻低声分辩。 听到雪千寻的话让阿烈宽心了不少,毕竟,雪千寻还是了解自己的。 “你年纪轻轻,又是个美貌姑娘,打你主意的自然不少,爹爹还能不知道男人的想法嘛?男人没得到你的时候,能献殷勤,哄你开心那算什么,是个男人都做的出来。但是能在真正危难的时候还留在你身边,陪着你的那才是真正对你好的男人。我看那,这个阿烈可是靠不住。” 龙在天一番话说的雪千寻面红耳赤,她一跺脚:“爹,你别说了,女儿一辈子不嫁人,陪着爹爹。” “傻孩子,唉,不说了。我出去看看,船马上就要开了。你早些歇息吧。”说完,龙在天起身离开了船舱。 阿烈在床底下看见雪千寻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心里想象中雪千寻那如霜如冰的脸庞,心里不禁痴了。 过了许久,雪千寻忽然站起身来,拉开舱门走了出去。 听了片刻,再没有人过来,阿烈从床底下出来。此时,灯光明亮,阿烈见到这舱房装饰的十分华丽,通常这种顶层的舱房,总是船上布置的最好的一间房子,专门留给贵客使用的。 阿烈苦笑了一声,难道自己今夜就要待在这里,躲在床底下渡过吗?他站在门边,听了一会,确认外面没有人,打开舱门走了出去。过道对面也有一间同样陈设的舱房,想来应该是龙在天住的房间。顶层就两间房子。靠右首顶头则是一个楼梯,通向下一层舱房。阿烈沿着楼梯走下去,这层共四个舱房,应该是东木等三个人所住。再往下第三层就是水手等人员居住的地方。阿烈见到三层门口也寂静无人,猜想水手们准备开船,都在甲板上待命。 他心念一动,索性下到第四层的舱房,那里都堆积着成箱的货物。箱子极大,阿烈选了一个箱子,打开来,里面包裹着几件精美的青铜器。四周都用锯末填满,想来是害怕青铜器遭到碰撞损坏。阿烈把青铜器和锯末都倒出来,分别塞到几个别的半空箱子里。 然后在那个大箱子四角上凿了几个小洞透气用。趁着此时没人,又溜出去搜集些干粮和淡水。随后阿烈就躲在箱子里,盖上盖子,人刚在箱子里躺好。身子一震,船开始启航了。 船航行了两夜一天,阿烈白天就躲在箱子里,晚上偶然出去溜达一下,补充些粮食和水,活动下筋骨。这底层的货舱,基本没有人进来过。阿烈一个人倒也逍遥自在。 第三天一大早,船靠岸了。阿烈躲在箱子里,只听见有一些人来到货舱里,开始把这些箱子都一个一个地搬了出来。两个人抬着阿烈所在的箱子,也不说话。阿烈感觉到从甲板上走过木板,两个人然后就把箱子放到地上。透过小孔,阿烈看到旁边已经放了十几个长箱子。而那些水手则站在箱子旁边,一动也不动。 最后走下船的是东木总管、铁木子和散花女。此时,阿烈才看清楚那散花女看上去不过四十多岁年纪,只是大概在海上待的久了,皮肤被晒的很黑,穿着寻常的渔家衣衫,露出两条小腿。整个人比铁木子要高出一个头。 龙在天和雪千寻过了片刻,才从船上下来,雪千寻换成了男装。龙在天打量了一下众水手,满意地点点头:“你们两个人抬一个箱子。等会到了山顶,我们进去后,你们在外面把守要道,凡是不听话的人,统统杀了。山顶的地形你们都记清楚了,东木、铁木子和我三个人先过铁索,到时如果那面有什么疑心,不让他们抬着东西上去,就把那看管铁索的人先杀了。不过最好不要惊动房子里面的人。等他们全部过去后再相机行事。” 众人低低答应了一声,随后,各自抬起箱子,随着东木等人走入岛中,龙在天和雪千寻两个人走在最后面。 一路上,因为这次大船运货回来的讯息岛上已经知道,所以一路上的关口到是无人疑心。看到东木等三个人回来,也没人理会抬箱子的水手们的面目。这些人手,岛上的人也不熟悉。 等到了那山洞的悬索处,龙应天和东木等三个人先让山顶上的人拉了上去,剩下的人等着的时候,阿烈心里微微有些紧张:“虽然龙在天换了衣服,但是如果万一那面有什么差错,也不知道东木和铁木子到底是不是真的站在龙在天这面,他们要是反目向龙在天下手,可就不妙了…… 第63章:第六十三章 步步为营 这面阿烈在木箱子里面思量半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烈也听见站在最后的雪千寻气息微微沉重了一些,知道她心里也实在是担心。 铁索忽然响动起来,雪千寻低低松了口气,阿烈听在心里,一颗心暂时舒缓了下来。这次随铁索下来的不仅仅是三张椅子,还有极大的几块木板悬挂在铁索上面。那些抬着箱子的汉子都轻轻跃上了木板,稳住身子以后,铁索飞快地带动他们一行人都上去了。 到了山顶上,阿烈感觉到箱子被人重重地放在地上。随后有人喝问道:“你们把箱子放到木板上就可以了,为何你们也跟着上来了。啊哟。”随着一声惨叫,顿时没了声音。 只听得东木总管道:“你们听着,咱们的老岛主回来了,这就是昔年的飞龙在天龙岛主。也是现在岛主的嫡亲哥哥。咱们岛主要兄弟叙旧,你们这些闲杂人等,乖乖待在这里,否则格杀勿论!” “你们想叛乱!快去通知……啊……”几声惨叫声响起后,索道口的人顿时没了声音,想来是龙在天的人把那些不服从命令的人都杀了。 “嘿嘿,你们好大的胆子,连岛主的命令都不听了。”东木总管厉声说道,剩下的人摄于龙在天的辣手,竟然没人敢再出声。大家面面相觑后,一个胆子稍大些的人开口说道:“我们这些兄弟也只是听从上面的命令,东木总管,岛主的事情我们可不敢过问。请总管手下留情,我们什么都不敢说。” 控制了局势后,龙在天走到一边,东木总管跟在后面,两个人走到箱子堆放的地方。阿烈在箱子里恰好听得清清楚楚。 东木总管低声说道:“现在要委屈岛主等下换上他们的衣衫。这些人都是上面专门用来抬敬献物品的人,一路上到大堂,还有五道关卡……” 龙在天哼了一声,却没说话。 东木继续说道:“岛主自然是不会把这些关卡放在眼里,只是若是我们就这样闯上去,一来浪费些力气,二来惊动了二岛主,万一,万一二岛主愧见岛主,离开这里,岛主找起来却也要费些力气。” 龙在天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东木总管心细如发,想事情果然周道。那么就依照总管的意思。我换上衣服就是,嘿嘿,老子这么多年什么苦没吃过。不过雪儿就算了,你腾一个箱子出来,让小雪暂时避到箱子里就是。” 阿烈从箱子里看出,见那些岛上的人横七竖八的坐在草丛里,一个人正背靠在外围的一个箱子上。龙在天等人正在另一个方向上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他忽然心里有了计较。阿烈用掌力轻轻把箱子盖打开,从箱子里面出来,悄悄潜行到那背靠箱子坐着的人后面…… 没过几秒钟,那个人已经悄无声息地被扔到草丛里去了,而阿烈则换上了他地衣服,又从地上抓了几把土,抹在脸上,依旧学着那个人的样子,靠在箱子上。他这几下手法迅捷,没人注意到这里有什么变化。 过了一会,龙在天那里显然已经布置妥当,他换上了岛上人的衣服。东木、铁木子和散花女走在最前面,那些箱子已经由岛上的人抬起。阿烈走在中间,却没人注意,那些人只当阿烈也是龙在天带来的人,而龙在天,则更不会在意一个小小的仆役了。 龙在天扮成岛上抬箱子人的模样,走在最后。小雪也躲在最后的箱子里。一行人慢慢向上面的台阶走去。 一路上凭着东木总管等人的招牌,也没多少人敢过多盘问。顺利过了第五道关卡后,已经到了龙岛的最高处。那一片巍峨的宫殿般的建筑展现在面前,阿烈已经是第二次到这里了,不过仍然为这些绝顶上的房屋感到惊叹。 这次门口有两个人迎了上来:“东木总管,一路辛苦了,你们这次带来的东西不少啊。”阿烈见这说话的人矮矮胖胖,就象一个冬瓜似的,满脸堆笑,连眼睛都看不见了。而在他身边的则是一个长相不错的小伙子,只是双眼翻白,眼睛望着天,一副谁也不看在眼里的神气。 东木总管拱手笑道:“好说,好说,这次龙焰专门嘱咐,一定要把东西抬到到岛主那里请岛主亲自过目。呵呵,老朽也好久没拜见岛主了,这次奉岛主命令押送货物来岛,刚好给岛主请安。辛老哥,化兄弟,等我把正事办完,我带了几瓶好酒,咱哥几个好好喝一顿。” 那矮冬瓜笑得见牙不见眼,满脸的皱纹就象冬瓜开了花:“好说好说,东木总管客气了。化兄弟最近给岛主办事得力,升了赤金坛的坛主,咱们给化兄弟庆祝庆祝,我老辛沾沾两位的光就好,哈哈。” 阿烈心想,这姓辛的矮冬瓜到是会说话,这满脸讨厌的人就是什么化兄弟了,赤金坛坛主?哈哈,难道他这个什么坛主是负责看管金子的嘛?化坛主,化坛主,把金子都化了,果然好了不起。 阿烈心里在鄙薄这个化坛主,可是东木等人熟悉岛上设置的人,却都心里一凌。龙在天目光如电,在这个化坛主身上扫过,随即垂下眼帘。 龙岛外围人马,分列五个部分:赤金、青木、黑水、红火、黄土五坛。赤金坛是五坛之首,在龙岛的地位非同小可。要想坐赤金坛坛主,除了要完成岛主布置下的五个极艰难的任务,还要闯过本岛的五行阵。那任务暂且不说,这五行阵,却非同小可,乃是由金木水火土五坛的坛主结阵,三年布阵一次。想当哪个坛坛主的人,只要打败阵中该坛的坛主,才能取而代之。 想那坛主如果想保住自己的位置,自然是竭尽全力。而一旦败了,还可以选择三年后再次闯五行阵,夺回自己坛主的位置。正因为有这么一个安排,所以龙岛这些年来,谁也不敢放松,都在努力提升自己的武技。而龙岛的实力,更是逐年增强。 这姓化的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年纪,却坐了这个位置,自然是有些份量。不过他那双眼向天的架势,实在是有些讨厌。当下东木总管等三人淡淡地说了声恭喜,也不再搭理他们,径直向大厅走去…… 第64章:第六十四章 海天逞雄风 依然是那个巨大的大厅,两旁站着十几个人,龙一海坐在中间的位置上,远远地看去,似乎正垂着眼帘,并没有看向进来的这一行人。 阿烈他们放下箱子,分列在两边,垂手站立。龙一海似乎有些惊动,抬起头,问道:“东木,这些东西就是龙焰吩咐你送过来的?” “是,龙焰吩咐要先让岛主过目。”东木恭恭敬敬地说,铁木子和散花女站在他身后,一起向龙一海躬身行礼。 龙一海点点头:“你们辛苦了,这次招你们三个一起回岛,也是这么几年来,老兄弟们没怎么见面,聚上一聚也是好事。另外,东莱城里我另有安排,你们这么多年也辛苦了,陆上生活真的是委屈你们这三个当年纵横海上身手。”刚说道这里,散花女实在按耐不住心里的激动,压抑了很久的话语冲口而出:“当年是岛主您让我们放弃海上生活到陆地上去,让我这老太婆去什么昆仑山、南疆到处给岛主找珍奇药材。如今岛主一声令下,我这老太婆又回岛上来养老了。岛主对我们这些老兄弟到是牵挂的很哪。嘿嘿。” “大胆,竟敢对岛主这样说话,莫非你是不想活了?”旁边站着的几个人大声呼喝起来。散花女压根不看他们,只是盯着龙一海嘿嘿冷笑。 “哈哈……”龙一海纵声长笑,“看来散花女这些年来可是委屈的很,我龙一海继承大哥的位置当上这个岛主果然让你们都看不顺眼啊。东木,散花女是你师妹,你说说看,她以下犯上,该怎么处置?” 东木总管眼睛瞬也不瞬,沉声说道:“岛主想怎样处置就怎样处置,我们这些老骨头,留着原也是碍事。” “哈哈,哈哈,说的好,说的好。”就在龙一海笑声中,他身子忽然跃起,一掌击向散花女的面部,劲风扑面而来,竟然是要置散花女于死地。 散花女一把暗器满天花雨迎向龙一海的掌风。可是龙一海的掌风实在厉害,那些暗器遇到掌风后纷纷斜飞出去,旁边站着的武功低微的人可就倒霉了,哎哟哎哟几声,已经被暗器打中。 散花女见情势不对,双掌迎向龙一海,东木和铁木子也在旁边袭向龙一海,只盼能帮散花女分去一些劲道。龙一海笑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看来果然早已经心存反意。今天我就一并给你们点颜色看看。” “啪啪”几声,四个人已经对了一掌,散花女身子向后一倒,一口血朝空中喷出。东木和铁木子身形没有动,但是半边身子已经麻木了。而龙一海则借着一掌之力跃回到自己座位上,嘿嘿冷笑。 阿烈心里吃惊,没想到龙一海的武功居然如此之高,轻松打败了东木等三个人的合力。他不由自主地看向穿着挑夫服装,站在自己斜对面的龙在天。龙在天满面的胡子,只有一双眼睛,却是看不出有任何表情。 龙一海冷冷的注视着东木等三人:“你们三个素来对我不满,这下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岛主既然一心要处置我等,我们也没什么话可说。只是,只是岛主这位置来的不明不白,老岛主当年又失踪的蹊跷,只怕,只怕岛主就算杀了我们这些人,也难以掩盖住天下人的耳目。”东木总管索性横下一条心,娓娓说来。 龙一海眼中凶光一现:“你们这些老头子,既然对我大哥如此念念不忘,那就干脆去找他好了,干吗还假惺惺地跟着我。我就知道,你们一直不满意我,一直反对我,我哪一点做地不如我大哥?这些年来,龙岛在我手中,可是比我大哥时候强大了许多,那齐国国君都要看我的眼色行事。嘿嘿,说来,你们也不懂,既然你们要跟着我大哥,那我就成全你们,你们去地底下找他吧。” 声音刚落,龙一海又纵身挥掌击出。这次他是下定了决心要当场让东木等三人毙命,所以手下用了十分力气,掌风所到之处,呜呜做响。 东木三人昂然站立,却已经无力抵挡,眼看三个人就要血溅当场。忽然“砰”的一声大响,龙一海身形飘出,龙在天站在东木等三个人前面,和龙一海对了一掌。 双掌相交的风声,只刮的阿烈脸上隐隐做痛。旁边的人见到这个满脸大胡子的人居然武功不弱于龙一海,不由得都吃了一惊,不等龙一海下令,就纷纷拔出兵刃围住四人。 东木总管忽然喝道:“这是咱们的老岛主,你们休的无礼。还不放下兵刃,向老岛主行礼。” 那些人听见东木这样说,心里更是惊疑,手里的兵刃还是指着他们四个人,只是纷纷转头看向龙一海。没有龙一海的吩咐,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撤了兵刃的。 龙一海紧紧盯着龙在天,双眼精光闪现,却不说话。只是周身衣袍无风自动,面色凌厉无比。 “二弟,这么多年来,你还好吧,你恐怕都忘了大哥长什么样了吧。做哥哥的可是无时无刻不想着你,想来看看你现在生活的怎样。”龙在天浑然没在意身边的刀剑,只是看着龙一海,一字一顿说着。语中的怨毒之意,让人闻之心惊。 龙一海忽然淡淡一笑:“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冒充我大哥。我大哥十五年前葬身海底,岛上尽人皆知。东木,你们三个人以为找一个骗子来,就能动摇岛上子弟对我的忠心吗?” 龙在天忽然长啸一声,啸声中双手一挥,那些拿着刀剑指着他们的人只觉得手腕一麻,手中的兵刃已经全部被龙在天夺走。龙在天的手法之快,竟然没有人能看清他用的是什么方法已经把所有兵刃握在了手中。又是一声长啸,龙在天双手一搓,所有的兵刃竟然象被融化了一般,被他硬生生压在一起,成了一块废铁。 这下所有人都呆在当地,一个人忽然喃喃说道:“你,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你是鬼,你是鬼!”随着话语声,他们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直到靠在墙壁上,方才定下身形,大口喘气,似乎不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 “二弟,看来你是不准备认这个哥哥了?哥哥可还是惦记着你这个弟弟啊,嘿嘿,雪儿,你也出来,拜见一下这个叔叔吧,他不认咱们,可咱们不能不忘了他对咱们的‘情义’啊。”龙在天一掌击向雪千寻藏身的箱子,箱子盖飞起,雪千寻一身白衣,飘然而出,同龙在天站在一起…… 第65章:第六十五章 手足相搏争为何 龙一海忽然身体一颤,眼睛中光芒大盛,瞬间却又恢复了正常。他看着雪千寻,微微一笑:“小雪,你总算肯回来了。你母亲这些年一直惦记着你,你不先去见见你母亲?” “她还有脸面见我吗?”雪千寻冷冷地说道。 “住口,她可是你母亲,你怎能如此说你母亲!”龙一海忽然大怒,一掌拍向椅子扶手上,顿时木削四溅。 阿烈一直看到龙一海都是喜怒不形于色,此时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愤怒的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心里暗暗纳罕。 “我母亲早就死了。”雪千寻说完这句话,不再言语,只是冰雪般的面容上面微微抽搐了一下,阿烈正看在眼里,心里一阵隐痛。 “好,好,你既然如此,那么也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就当我们从来都不认识罢了。她,她可真是会生,生了个如此大逆不道的女儿,我杀了你,想来她也不会怪我。”龙一海面目扭曲,忽然变得狰狞起来,显然心中已经怒到极点了。 “嘿嘿,怎么,龙一海,你还是不敢认我吗?当年你和那贱人设计害我,你大概没想到吧,老天爷可没舍得让我龙在天死,十五年后,我还是要回来见见你们。嘿嘿,小雪是我女儿,你有种就冲着我来吧。”龙在天双掌一搓,忽然扬手向四面挥去,一股劲风过后,四周的人忽然摔倒在地昏了过去。阿烈随着掌风假装倒地,却还保持着清醒,他本身的功力已经可以跻身于高手之列,只是没怎么和人交手,所以也不是太了解自己身上武功的高低。自然,龙在天的掌风其实对阿烈并没有什么影响。 只是当阿烈感觉到龙在天这股掌风中微微有些腥臭味,就摒住气息,随着众人假装晕倒。 等大厅中只有龙在天、龙一海、雪千寻、东木总管、铁木子和散花女还站着的时候,龙在天挥挥手,说道:“东木,你们三个人去门外把守,任何人都不要进来。现在是我们的家事,还是我们自己解决的好。二弟,你说是不是?” 龙一海不怒反笑:“大哥的腥风掌果然厉害,也是,我们的家事,让外人听到确实不好。还是大哥想的周道,只是小弟这些手下明天醒来后,只怕尽数都是武功全废,痴呆一生了。大哥下手好狠辣。” 阿烈听得心里一惊,这龙在天果然是一代枭雄,为了削减龙一海的势力,竟然把自己带来的人也尽数废了。 龙在天嘿嘿一笑:“这个还要多亏二弟,如果当年我有现在一分的狠辣,也不至于十五年来被关在巴掌大小的一块石头里,靠着吃青苔,喝雨水活下来。十五年来,我才知道什么叫无毒不丈夫。嘿嘿,二弟,我最后再叫你一次二弟,咱们父母死的早,你从十岁起就跟着我,你的武功是我传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什么,从来没有半点亏待过你。我今天要问问你,难道柳儿这个贱人在你心目中,竟然比这个一手拉扯你长大的大哥更重要吗?” 龙一海忽然一声长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大哥。不错,我是你养大的,可是,你总是让我听你的话,如果我什么事情没有按照你的要求去做,你就会发怒。你从来就没把我当作一个人,一个有自己想法爱好的人。不错,你交给我的方法确实是最好的,只是我偏偏不喜欢而已。就像吃海参虽然大补,我却讨厌吃。你强迫我吃,我身体强壮了,可是我一点也不感激你。从小到大,你都是比我强,我只能听你的,只能按照你给我安排好的路去走,至于我自己想要走什么路,你们从来都没问过我。你们,你们是爱我,只是你们是把我当作你们养的一条宠物去爱,却没想过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个有自己思想的人,我不要接受你们的那种关爱,你们就说我忘恩负义,不知好歹!”龙一海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忽然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下坐在椅子上,眼神中露出无比的悲愤。 “好啊,好啊,看来还是我不该好心对你。我该把你扔到大街上,任你自生自灭的好。我当时所做的,哪一样不是为了你,就算是龙岛岛主的位置,我也是准备好迟早要传给你的。你,你却偏偏连几年都等不及了,非要杀我而后快。既然你对我长久不满,那么到底是柳儿勾搭你还是你勾搭柳儿看来已经不重要了。嘿嘿,那个贱人呢?我先杀了你,再杀那个贱人。” “哈哈,哈哈,”龙一海大笑了起来,“龙在天啊,龙在天,你可知道,我和柳儿早就真心相爱,可是你,可是你,你既然喜欢上了柳儿,我做弟弟的,又怎忍心和大哥抢呢?你以为柳儿是真心想嫁给你?只是当年你受了伤,我数次想告诉你我和柳儿之间的事情,偏偏我当时心软,不愿意你在病中知道这件事情后加深你的病情。本来想,本来想等你病好以后再说出我和柳儿的事情,让你成全我和柳儿。可是,可是,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竟然强暴了柳儿……”说道这里,龙一海面上肌肉扭曲,竟然再也说不下去了。 阿烈只在一边听得惊心动魄,他偷偷看向雪千寻,只见雪千寻愣在当地,双眼血红,攥着刀柄的手已经白的发青。 龙在天怒吼道:“你胡说,你胡说,我从来没有强暴过柳儿,那次柳儿服侍我吃完药后,是她主动和我一起的。” 龙一海忽然声音有些发颤:“你,你还不承认,你还不承认你自己做下的事情……” 雪千寻忽然大叫道:“我要去问她,我要去问她到底怎么回事情!”说道这里,雪千寻身子像旋风一般冲出了大厅。龙在天和龙一海看着她跑出去,却也不再阻止,两个人知道雪千寻是去找她的母亲,也就是柳儿。 龙在天和龙一海对视着,整个大厅沉默了下来…… 第66章:第六十六章 追往昔,意难平 阿烈一直躺在地上,利用旁边人身体的掩盖,微微睁着双眼,观察大厅里情势的变动。此时雪千寻跑了出去,只剩下龙在天和龙一海相互对峙。此时才看到,虽然龙在天满脸的胡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可是和龙一海在形貌上颇为相似。只是龙在天看上去比龙一海凝重许多,少了龙一海那种狂傲之气。 龙一海忽然嘿嘿一笑:“大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大哥,当年你虽然养大了我,可是也把我最心爱的人夺走了。你我往日的兄弟情义一刀两断。”说到这里,龙一海掌上用力,把那椅子扶手硬生生削成两半,“今日你我割椅断交,从此以后,互不相欠!” 龙在天一动不动地站在当地,忽然喃喃自语道:“不对,不对,这件事情我一定要当面问柳儿。我并没有强迫于她,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龙一海听见龙在天的话语,冷冷一笑:“好,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你当年有多无耻,柳儿被你害的有多惨。”说完,龙一海从袖子里面摸出一只海螺,抚摩了一会,才把海螺放在嘴边呜呜地吹了起来。这海螺吹出的声音竟然非常好听,不同于寻常海螺,那曲子清亮之极。龙一海暗暗催动内力,那曲子声远远地送了出去。 阿烈初时还以为龙一海准备召救兵,后来看到龙在天听着曲子,双眼目光忽然变得柔和起来。他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知道这曲子看来和柳儿大有关联,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情。 果然,龙一海此时吹的曲子正是他少年时候在海边听潮时候经常一个人吹奏。而在汹涌澎湃的海浪声中,他鼓动自己的内力,即使潮水如万马奔腾般轰鸣,也挡不住那幽幽的曲子声。龙在天当时曾经赞赏过龙一海把武功同曲声融合为一体的巧妙心思。 龙在天看着龙一海手里的海螺,眼光闪烁,忽然一缕悲愤涌上心头。他记得,这海螺是自己当年出海的时候,打劫了一只商船,血洗完商船后,他从船长的行囊里找到了这个海螺。当时他一下就被这个海螺吸引住了,整个海螺如海水般湛蓝,而且最奇特的是,海螺壳呈半透明状,就像水晶一般的剔透。这海螺吹起来的时候,声音也同寻常海螺不同,更多了些清亮婉转。后来他把海螺,当作自己的定情信物送给了柳儿。 后来有一次,他看见龙一海手上拿着的竟然是这只海螺,心里还微微诧异。但是转念想到,柳儿爱惜自己的这个亲弟弟,原也没什么错,龙在天心里还高兴柳儿对这个弟弟照顾的如此周到,把好东西都留给龙一海。 此时龙一海拿出这个海螺,龙在天在海螺声中木然站立,前尘往事又一幕一幕的涌上心头。 忽然吱丫一声,大厅的门被人推开,两个女子走了进来。她们掩上大门后,缓缓地走向龙在天。其中一个人白衣胜雪,面如严霜,正是雪千寻。她旁边的女子,双眉如画,面如秋水,尖尖的下巴,虽然已经不是青春少女,那种成熟中的清冷气质,让人一见之下不由自主的为之倾倒。她手里提着一个包裹,却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龙一海停下了吹螺,双眼望向雪千寻旁边的女子,眼神中掩饰不住的温柔怜爱:“柳儿,这次不惊动你是不行啦。你看看,龙在天隔了十五年,还是回来找咱们了。” “你既然吹曲召我前来,我当然不放心要来看看了。小雪这丫头也不给我说清楚,既然都回来了,咱们自然是要当面把话都说清楚。唉,我这十五年来的心事今天能了解也是件好事。”原来这个女子就是柳儿,她说话声音温柔婉转,让人听之难忘。 阿烈暗暗想到:这就是雪儿的母亲了,果然漂亮,难怪龙在天龙一海为了她竟然兄弟反目。雪儿和她眉目见到是有些相似,只是雪儿太冷了些,有些冰山般难以接近。她妈妈可是温柔许多,嗯,真的像江南水边的一株垂柳……想到这里,阿烈忽然醒悟过来,心里自责道,这个可是小雪的妈妈啊,自己的长辈,怎么能在心目中如此对长辈无礼。 不过他目光接触到柳儿,竟然也难以移开,这母女俩更像是姐妹花。 龙在天转过身来,对着柳儿惨然一笑:“柳儿,十五年不见,你是愈加美丽了,我已经成了一个老野人了。现在我也不来怪你当年和我亲弟弟勾搭的事情。我只问你一句,你当着自己女儿和丈夫的面回答我。当年我到底有没有强暴你!那一夜到底是怎么回事情?” 雪千寻脸上飞起红晕,自己父母当年的情事她既好奇,却又为龙在天这般直截了当的问题而害羞。龙在天话音刚落她就走到一边去,靠在柱子后面,借着柱子的阴影掩饰自己面上的神情。 柳儿悠悠叹了口气,双眼看着大厅顶壁,缓缓说道:“龙大哥,当年是你救了我,你为了我身负重伤,我好生感激你。可是我和龙二哥却是真心相爱,在我心目中,我一直把你当作自己的亲哥哥看待,从来没有别的感情存在。” 龙在天声音嘶哑道:“那些事情你不必说了,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你要对一海说我强暴了你。我龙在天就算再喜欢一个女人,也不会强迫她的。我在你之前的那些个女人,从来都是心甘情愿,服服帖帖跟着我。只是我对她们从来也不曾像对你那般好过。你如果流露出一丝一毫对我的不满,我自然会避的远远的。你如果当面告诉我你喜欢我二弟,我自然会成全你们俩。可是,可是那晚我服了药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虽然记不得后面的情形,但是我龙在天绝对不会做出强暴女人的事情来!” 龙一海发出阵阵冷笑声:“你非要让柳儿回忆那个夜晚,害她再次伤心。你,你说你什么都记不得了?那你又怎知道你到底对柳儿做了什么……” “海郎,你别再说了,当年的事情,说清楚也好。龙大哥,十五年前我当时一心想报仇,杀了你。可是老天没让你死,不过这么多年你受的苦,想来惩罚你也够了。你如果真想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你就自己打开这个包裹看看里面的东西吧。”说完,柳儿把那包裹向龙在天掷去。 龙在天接住包裹,随**开来,顿时呆住了,双眼中流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疑惑与悲怆。忽然双手一扬,叫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第67章:第六十七章 伤心处往事已销魂 阿烈一直躺在地上,利用旁边人身体的掩盖,微微睁着双眼,观察大厅里情势的变动。此时雪千寻跑了出去,只剩下龙在天和龙一海相互对峙。此时才看到,虽然龙在天满脸的胡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可是和龙一海在形貌上颇为相似。只是龙在天看上去比龙一海凝重许多,少了龙一海那种狂傲之气。 龙一海忽然嘿嘿一笑:“大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大哥,当年你虽然养大了我,可是也把我最心爱的人夺走了。你我往日的兄弟情义一刀两断。”说到这里,龙一海掌上用力,把那椅子扶手硬生生削成两半,“今日你我割椅断交,从此以后,互不相欠!” 龙在天一动不动地站在当地,忽然喃喃自语道:“不对,不对,这件事情我一定要当面问柳儿。我并没有强迫于她,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龙一海听见龙在天的话语,冷冷一笑:“好,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你当年有多无耻,柳儿被你害的有多惨。”说完,龙一海从袖子里面摸出一只海螺,抚摩了一会,才把海螺放在嘴边呜呜地吹了起来。这海螺吹出的声音竟然非常好听,不同于寻常海螺,那曲子清亮之极。龙一海暗暗催动内力,那曲子声远远地送了出去。 阿烈初时还以为龙一海准备召救兵,后来看到龙在天听着曲子,双眼目光忽然变得柔和起来。他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知道这曲子看来和柳儿大有关联,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情。 果然,龙一海此时吹的曲子正是他少年时候在海边听潮时候经常一个人吹奏。而在汹涌澎湃的海浪声中,他鼓动自己的内力,即使潮水如万马奔腾般轰鸣,也挡不住那幽幽的曲子声。龙在天当时曾经赞赏过龙一海把武功同曲声融合为一体的巧妙心思。 龙在天看着龙一海手里的海螺,眼光闪烁,忽然一缕悲愤涌上心头。他记得,这海螺是自己当年出海的时候,打劫了一只商船,血洗完商船后,他从船长的行囊里找到了这个海螺。当时他一下就被这个海螺吸引住了,整个海螺如海水般湛蓝,而且最奇特的是,海螺壳呈半透明状,就像水晶一般的剔透。这海螺吹起来的时候,声音也同寻常海螺不同,更多了些清亮婉转。后来他把海螺,当作自己的定情信物送给了柳儿。 后来有一次,他看见龙一海手上拿着的竟然是这只海螺,心里还微微诧异。但是转念想到,柳儿爱惜自己的这个亲弟弟,原也没什么错,龙在天心里还高兴柳儿对这个弟弟照顾的如此周到,把好东西都留给龙一海。 此时龙一海拿出这个海螺,龙在天在海螺声中木然站立,前尘往事又一幕一幕的涌上心头。 忽然吱丫一声,大厅的门被人推开,两个女子走了进来。她们掩上大门后,缓缓地走向龙在天。其中一个人白衣胜雪,面如严霜,正是雪千寻。她旁边的女子,双眉如画,面如秋水,尖尖的下巴,虽然已经不是青春少女,那种成熟中的清冷气质,让人一见之下不由自主的为之倾倒。她手里提着一个包裹,却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龙一海停下了吹螺,双眼望向雪千寻旁边的女子,眼神中掩饰不住的温柔怜爱:“柳儿,这次不惊动你是不行啦。你看看,龙在天隔了十五年,还是回来找咱们了。” “你既然吹曲召我前来,我当然不放心要来看看了。小雪这丫头也不给我说清楚,既然都回来了,咱们自然是要当面把话都说清楚。唉,我这十五年来的心事今天能了解也是件好事。”原来这个女子就是柳儿,她说话声音温柔婉转,让人听之难忘。 阿烈暗暗想到:这就是雪儿的母亲了,果然漂亮,难怪龙在天龙一海为了她竟然兄弟反目。雪儿和她眉目见到是有些相似,只是雪儿太冷了些,有些冰山般难以接近。她妈妈可是温柔许多,嗯,真的像江南水边的一株垂柳……想到这里,阿烈忽然醒悟过来,心里自责道,这个可是小雪的妈妈啊,自己的长辈,怎么能在心目中如此对长辈无礼。 不过他目光接触到柳儿,竟然也难以移开,这母女俩更像是姐妹花。 龙在天转过身来,对着柳儿惨然一笑:“柳儿,十五年不见,你是愈加美丽了,我已经成了一个老野人了。现在我也不来怪你当年和我亲弟弟勾搭的事情。我只问你一句,你当着自己女儿和丈夫的面回答我。当年我到底有没有强暴你!那一夜到底是怎么回事情?” 雪千寻脸上飞起红晕,自己父母当年的情事她既好奇,却又为龙在天这般直截了当的问题而害羞。龙在天话音刚落她就走到一边去,靠在柱子后面,借着柱子的阴影掩饰自己面上的神情。 柳儿悠悠叹了口气,双眼看着大厅顶壁,缓缓说道:“龙大哥,当年是你救了我,你为了我身负重伤,我好生感激你。可是我和龙二哥却是真心相爱,在我心目中,我一直把你当作自己的亲哥哥看待,从来没有别的感情存在。” 龙在天声音嘶哑道:“那些事情你不必说了,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你要对一海说我强暴了你。我龙在天就算再喜欢一个女人,也不会强迫她的。我在你之前的那些个女人,从来都是心甘情愿,服服帖帖跟着我。只是我对她们从来也不曾像对你那般好过。你如果流露出一丝一毫对我的不满,我自然会避的远远的。你如果当面告诉我你喜欢我二弟,我自然会成全你们俩。可是,可是那晚我服了药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虽然记不得后面的情形,但是我龙在天绝对不会做出强暴女人的事情来!” 龙一海发出阵阵冷笑声:“你非要让柳儿回忆那个夜晚,害她再次伤心。你,你说你什么都记不得了?那你又怎知道你到底对柳儿做了什么……” “海郎,你别再说了,当年的事情,说清楚也好。龙大哥,十五年前我当时一心想报仇,杀了你。可是老天没让你死,不过这么多年你受的苦,想来惩罚你也够了。你如果真想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你就自己打开这个包裹看看里面的东西吧。”说完,柳儿把那包裹向龙在天掷去。 龙在天接住包裹,随**开来,顿时呆住了,双眼中流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疑惑与悲怆。忽然双手一扬,叫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第68章:第六十八章 恩怨情仇转头空 一幕又一幕的画面在龙在天的脑海里交错而过,他浑然没发觉龙一海的右掌如排山倒海般涌来,重重击打在自己的胸前。峨嵋刺插入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龙在天一口鲜血也随即喷出,混在胸前的血迹中,一大滩一大滩触目惊心。 “不要伤我爹爹。”随着一声尖叫,雪千寻挥剑扑了过来,挡住龙一海的身形。龙一海冷哼一声,不再进招,抱着柳儿飘然后退。 “爹,爹,你怎么了?”雪千寻哭道,摇着龙在天的肩膀。龙在天微微一笑:“好孩子,别哭了,爹爹总算明白了,这下爹爹也死的瞑目了。” “孩子,你过来,娘有话给你说。”斜依在龙一海怀里的柳儿惨然一笑,低声呼唤雪千寻。 雪千寻转身看着龙一海和柳儿,眼里神色复杂难辨。她一步一步地向他俩走去。 “娘,你什么都别说了,是我命苦。”离柳儿还有一尺多距离,雪千寻忽然低声说,手中长剑向自己脖子中抹去。 “不可……”柳儿和阿烈同时叫出声来,阿烈倒在地上的身体如离弦之箭向雪千寻掠来,待要出手制止,却已经来不及了,眼见雪千寻就要命丧当场。 龙一海长臂伸出,就要夺下雪千寻的长剑,没想到雪千寻中途剑招突变,一剑刺向龙一海的右肩。龙一海一手搂着柳儿,另一只手臂回救依然来不及,一剑下去,鲜血喷出,龙一海的右臂跌落在地上,鲜血从肩膀的断裂出喷涌而出。 这下变起突然,大厅里响起柳儿痛苦的呻吟:“雪儿,雪儿,你,你怎能如此对你的亲生父亲啊,他,他可是你的亲生父亲!” 哐珰,雪千寻长剑坠地。 龙在天长嚎一声:“柳儿,柳儿,如今你报复的可满意了,哈哈,哈哈,二弟啊二弟,我们两个都被人算计了。她,她是为她父亲报仇来着,故意挑拨我们兄弟俩。你那手里的海螺,就是我杀了她父亲从她父亲那里夺来的……” 龙一海的断臂源源不断地冒出血来,他脸色苍白,盯着雪千寻的双眼渐渐失去了神采。 “海郎,海郎……”柳儿低低叫道,挣扎着撕下自己的衣襟,要给龙一海包扎伤口。龙一海推开柳儿,颓然倒地,柳儿支持不住,身体也软软跌倒。 这下变起突然,阿烈愣在当地,也没人去计较他的出现。雪千寻忽然扑在柳儿身上:“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到底,到底谁是我爹爹?” 柳儿微微一笑:“龙在天杀死了你的外公,你外公死的好惨,娘为了给外公报仇,到这岛上来。咳咳,”她咳嗽了几声,声音越来越低,“现在龙在天要死了,娘也要死了,孩子,你,你照顾你爹爹,他,他不会怪你的。”柳儿眼睛转向龙一海:“海郎,我对不起你,没告诉你雪儿是咱俩的孩子。你别怪她,她也不知道你是她的亲身父亲。我死了,所有的罪孽都该结束了。海郎,我,我是真心喜欢你……”说到这里,柳儿头一歪,香魂就此离去。 雪千寻站立起来,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直到撞在阿烈的身上,阿烈伸臂环住她。雪千寻木然地回过头看着阿烈,眼神空空洞洞,似乎什么也看不到,连阿烈也没认出来。 阿烈轻轻地说:“我是阿烈,你睡吧,睡吧,睡过去就好了。”右手掌心贴着她的后背,慢慢输送一股温暖的气息进入到她的体内,安摄她的心神。雪千寻眼皮渐渐垂下去,伏在阿烈的怀里,慢慢地失去了意识。 “哈哈,哈哈,想不到我龙在天一世英雄,竟然栽到一个女人手上。柳儿啊柳儿,我们黄泉再见。”大笑声中,龙在天的气息渐渐断绝。 龙一海靠在一根柱子上,大声地喘息。右肩上的鲜血还在涌出。他也不去管自己的伤口,环顾四周,忽然惨然一笑:“罢了,罢了,一起死了算了。”说话间,左手手指一弹,一颗弹子打在了他往日坐的椅子背上。那椅子背上雕刻着一只盘旋的龙,龙口大张含着一颗明珠。龙一海弹出的弹子正撞在明珠上,明珠滚进龙口,随后那龙口闭上。 一时间,忽然整座大厅摇晃起来,阿烈猝不及防,抱着雪千寻重重摔倒在地上。阿烈一只手抱着雪千寻,一只手紧紧地吸附在柱子上,尽力稳住身形。没奈何整个大厅的地板忽然翻转过来。顿时所有人的身子向下坠去,那大厅下面竟然是空的。 黑暗中,阿烈只觉得自己身子不停地下坠,他不断提气,一只手两只脚拼命在周围四处乱抓乱踢,想看看能不能抓到什么。否则就这样坠下去,到时难免筋断骨折,摔成一堆肉泥。 “扑通”阿烈两个人一下沉到了水里。阿烈喝了一大口水,咸的发苦。不过阿烈心里大喜过望,这下面原来是海水,可是免了摔成肉酱之苦。 没沉多久,海底的浮力把他二人又脱了起来。阿烈用力睁开眼睛四处张望,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那海水似乎不断涌动,海水一会暖,一会凉,不知道有什么古怪。阿烈环抱着雪千寻,顺着海水的潜流向前飘去。好半天,渐渐熟悉了周围的黑暗,看到四周都是礁石暗洞,彷佛是一个沉在海底的峭壁。而海水的冲力极大,阿烈又抱了一个人,一时间竟然也无法攀住旁边的石壁想办法从水里脱身。 这没得打算的时候,忽然一股大力涌来,阿烈的身子随着水浪一下撞向旁边的石壁,阿烈正暗暗叫苦,没想到身子竟然往里跌落,原来他被撞进了石壁上的一个洞里。他刚抱着雪千寻跌进去,另外一个人的身体也扑了进来,只有一只胳膊,正是龙一海。 原来刚才龙一海一直跟在阿烈他们身后,正是他随着水势,一掌把阿烈两个人推进了洞里,他自己也随后跃入洞中。 黑暗中,阿烈只朦胧看到龙一海在大口大口地喘气,刚才这一掌着实消耗了他大部分的体力。 龙一海忽然问道:“小雪怎样了?” 阿烈把小雪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用手试探了她的鼻息,很平稳,只是人却一直没有醒转。阿烈先护住小雪,然后说道:“她还活着。龙岛主,她毕竟是你女儿,难道你真的要置她于死地?”他担心龙一海恼怒之下,对雪千寻不利,一时也不敢掉以轻心,双眼牢牢盯着龙一海的身影,瞬也不瞬…… 第69章:第六十九章 海底龙宫 “嘿嘿,嘿嘿,”龙一海发出两声苦笑,“都怪不得她,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原来是我的女儿。现在,我大哥,柳儿都死了,我,我也没多少时间活下去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恩怨?这辈子我都在和大哥争,到最后,还不是逃不过一死,名利一场空,人生如梦幻。我已经想通了。” “岛主。”阿烈叫了一声,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伙子,这洞是本岛圣地的入口,历来每任岛主即位之后,就要到圣地闭关七天七夜才能出来。圣地里面有关于本岛的一些秘密,只有岛主才能知道。更有些不可泄漏的天机,如果能领悟,则可以知人世之变迁。唉,当年我在里面闭关七天七夜,却始终堪不破情关,我想我大哥也是这样吧,始终无法洞悉天机玄妙。最后落得如此下场。小伙子,雪儿现在是龙岛的新岛主了,你带着她往前走,一直走到尽头,然后有个大石头,记住,这个大石头不能往前推,只能往上推,你们,你们就能进入圣地了。不管,不管看到什么事物,都不要抵抗,要一直往前……”说到这里,龙一海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岛主,你休息下吧,休息下再说。”阿烈听着龙一海的呼吸声,心里忽然有些难过,他知道,龙一海现在实在是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生命,此时就凭着一口气支撑而已。 “嘿嘿,嘿嘿,休息,我马上就要永远休息了,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打扰我了,你听着,好好照顾雪儿,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知道,你很关心雪儿。记住,如果你对不起雪儿,我就是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你们,你们进入圣地后,雪儿知道该怎么办,你们,你们快走吧,走吧……”龙一海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终于头一垂,不再有气息了。 阿烈走上前面,把龙一海的身体端端正正地摆好,让他靠着墙壁,就好像睡着一般。然后朝他的尸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这个一代枭雄,就这样长眠在一个也许永远都不会有人发现的地方了。 [ 书客网 shuke ] 随后阿烈背起雪千寻,向洞穴的更深处慢慢走去,走了半烛香时分,看到前面模模糊糊一块巨大的白色石头挡住了去路。阿烈看着这块有自己两个那么高,四个那么宽的大石发呆,心想:这么大的一块石头,我怎么能举的起来?龙岛主既然说不能向前推,那我还是试试看向上举吧。 他放下雪千寻,俯下身,双臂用力,把巨石往上一抬。没想到巨石上面似乎有什么机关,嘎嘎几声响起,巨石竟然顺势向上慢慢升起。阿烈松了手臂,那巨石继续向上走,看来是有什么铰链拽着巨石。巨石停住以后,一个一人高的洞口露出来,洞口用白色的石头砌成,打磨的十分光滑。 阿烈把雪千寻背起,走入洞口。刚走进去不到一丈距离,只听得嘎嘎做响,那大石竟然慢慢落下,把洞口封住了。阿烈回头看看,也不再去管它如何出洞,只是继续往前走去。这个甬道上下都是白色的石壁,被打磨的十分光滑。壁角处都镶嵌着明珠美玉,散发着柔和的光泽,照亮了通道。当初设计建造这里的人显然花费了不少功夫。 走了十几米,一个巨大的龙头出现在面前,双目圆睁,口里还冒着火焰般的红光,似乎正从石壁里出来吞噬一切。阿烈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停了一会,那龙头丝毫没有动弹,阿烈仔细看去,才发现那龙头竟然是雕刻出来的,只是雕刻的活灵活现,这里光线又暗,咋一看上去就好像是真的一般。 那大张的龙嘴足可以容纳一个人进去,阿烈走近探头看去,迎着冒出的红光仔细眯着眼打量,才发现这龙嘴里面竟然别有洞天,里面有段五六米长的通道,曲曲折折通道后面则是一大团浓厚的红光。红光一直发散到龙嘴外面,让人一看之下,还以为是这条龙嘴里喷出的火焰。 阿烈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了一番,周围都是石壁,只有进这龙嘴里看看前方究竟是怎么个所在了。他背起雪千寻,小心翼翼地踏入龙嘴,向前走去。龙身里略为有些窄小,阿烈稍稍曲着身子,一步一步慢慢地接近那团红光。 来到红光面前,阿烈不禁哑然失笑,那只是镶嵌在石壁上的一圈红色的宝石,只是每一块都比寻常宝石大两倍以上。成色极好,散发着火焰般的红光,朦胧却又柔和。这样的一颗宝石,也能让天下大多数人为之疯狂了,更何况这几十颗嵌在那里。不过阿烈觉得,此时他宁愿这里放着的是十几个馒头,因为他的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 穿过这些宝石围成的圆圈后,眼前一下开阔起来,是一个巨大的石洞。拱形的洞顶竟然是半透明状,仰头看去十几丈的顶上能看到湛蓝的海水,甚至能看到鱼虾悠然的在上面游过。蓝莹莹的海水映照着整个洞里,恍惚间,阿烈还以为自己到了龙王的水晶宫里一般。此时,背上的雪千寻忽然“嘤”一声,醒了过来。阿烈也顾不得去看别的地方,急忙把雪千寻放下来。只见她缓缓睁开双眼,茫然地向四周望去:“我死了吗?原来地狱这么美。” “没有,没有,你没死,小雪,你好些了吗?这里是你们龙岛岛主要来的地方,哎呀,看我说的乱七八糟的。你现在是龙岛的岛主了。你爹,哦就是龙岛主说传位给你。让我带你到这里来。他说这里是你们龙岛的圣地。”阿烈一口气说完,见雪千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双眼缓缓地扫过阿烈,只是眼神中空空洞洞,彷佛目光穿越过阿烈的身体,望向无限的虚空之中…… “他们、他们怎样了?”过了许久,雪千寻忽然低声说出这几个字。 阿烈知道雪千寻是想问她父母的情况,心里一黯:“小雪,他们,他们都死了,不过,不过他们也解脱了。”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我父母,我是罪人,我罪孽深重,我不该再留到这世上!”雪千寻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向前面的石壁冲过去,力气如此之大,阿烈竟然被她撞倒在地。 “不要——”阿烈大叫一声,可是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第70章:第七十章 海洋中的族群 眼看雪千寻要血溅石壁,就在她距离石壁还有一尺左右距离的时候,地上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大洞,就好像那块石头突然凹陷下去了。雪千寻的身体向那洞里跌落下去,瞬间在地面消失了踪影。 这下变故突起,阿烈一时反映不过来,眼睁睁看着雪千寻的身体消失在眼前,他呆了几秒钟后,立刻扑了过去,趴在洞口向下看去。深不见底的洞穴,偶然有森森的白汽缕缕冒出,寒风吹上来,阿烈竟然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 正在无可奈何之时,忽然白汽越来越浓,一大团涌了上来。阿烈退后一步,只看着那大团白汽迅速升出地面。白汽散去,竟然是一个白胡子老头儿出现在面前,他脚上踩着的大石迅速的卡在那地上,地上的洞口顿时没有了,整个地面又成了纹丝不动的一整块。 老头白白胖胖,满面红光,头发胡子比雪还要白,笑嘻嘻地看着阿烈,也不说话。 “老人家,我的朋友掉下去了,您,您能帮忙找到她嘛?”阿烈看着白胡子老头脚底下的石块焦急地说。 “小伙子,别着急,别着急,哈哈,哈哈,小姑娘没事,怎么,她是你媳妇儿啊?”白胡子老头右手捻着自己一尺来长的胡须,笑嘻嘻的说。 “是,嗯,不是,这个,这个现在还不好说。”阿烈搔搔自己的头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呵呵,小伙子心肠不错,老头子喜欢。你放心吧,我看你这个媳妇儿有些不对,老头子就让她先好好休息下。来来来,老头子十几年没见到你们上面的人了,无聊的紧,小伙子先陪老头子说说话。”说完,白胡子老头一手捻着自己的长须,一手拉着阿烈走到一边坐下来。 阿烈听说雪千寻没事,才放下心来。此时再一看四周摆设,才发现,这里简直就是传说中的龙王水晶宫。巨大的珊瑚依着四周的石壁生长,甚至和石壁融在了一起,在珊瑚枝叶交错处放着珍珠明玉,还有别的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现在他们坐的地方就是由珊瑚形成的天然桌椅形状。 两个珊瑚从靠背处伸出来,形成扶手状,尽头处还有一个凹陷,里面放着一个石杯,石杯里面盛着乳白色的**,白胡子老头端起自己扶手上的石杯,笑嘻嘻地说道:“把你那杯也端起来,先喝,先喝,喝完了就有精力陪老头子聊天了。” 阿烈拿起石杯,反正又饿又渴,当下也不客气,凑到嘴边,一饮而尽。一股甘甜滑腻的感觉从舌头直到肚子里,凉凉的很是受用。顿时,不仅不再感觉到饥渴,甚至一下子觉得精神了许多,身体体力迅速地恢复了过来。 他砸砸嘴巴:“前辈,这是什么啊?”随手去把石杯放回原处。他刚把石杯放下,忽然看见石杯底慢慢的有一颗一颗的乳白色水珠渗透了出来,和他刚才喝下去的一摸一样。 “咦。”阿烈惊奇地叫了一声,眼看着一滴滴地水珠慢慢盖住了整个被子底,然后一点一点地往上充盈杯子。 “前辈,这里是什么地方?好像是龙王的龙宫一样。您是什么人?难道您一直住在海里?”阿烈好奇地问着白胡子老头。 “嗯,这事说来可就话长了,”白胡子老头捻着自己的胡须,沉吟了一会,然后笑眯眯地转头向阿烈道,“按理说,你不是龙岛的人,你那小媳妇儿才是龙岛的人,有些事情是不能告诉你的。不过嘛,老头子这些年来闲的无事,卜了很多把卦,卜出的结果可有些大大不妙。龙一海那兄弟两个总要被女人累死。你们小两口跑到这里来,唉,只怕只怕……”白胡子老头摇摇头,不再说话了。 阿烈大吃一惊,一把抓住老头子的手臂:“前辈,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神仙吗?” 白胡子老头一双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条缝了:“我嘛,离神仙还差的远了。我们这一族人,最早祖先本是黄帝部落里的占卜师。当年黄帝和蚩尤大战,皇帝胜了蚩尤,成了九州之主。但是九州之外茫茫大海,又是些什么所在呢?是不是仙人生活的所在?黄帝派了我的祖先带着人去探寻大海的奥秘。不知道怎么会事,我的祖先忽然长久地生活在海底,渐渐地身体相貌都开始发生变化,竟然不能再去陆地上生活了。龙岛当初本来是我们这一族用来进行储备的一个中转的地方。也是天意,百年前有个商船出事,只有一个人顺着水流漂到这里,我们救了他,通过他去了解,掌握陆地上的事情。而我们就在海底象鱼一般的生活着。却也是自由自在,这许多年来,有些族人在茫茫大海中不知踪影,有些族人则对陆地上也已经丧失了兴趣,海洋这么广阔,到处都是财富和秘密,哪里还有心思对那弹丸一般的陆地费心。就这样,慢慢的,这里就我一个老头子了。我老头子没事情干,靠占卜打发下时间。小伙子,你看。”说到这里,白胡子老头忽然右手往地上一洒,数道流光从他掌心飞出,十几颗闪闪发光的米粒般大小的宝石在地上组合成一幅奇怪的图案。映照着屋顶上半透明的海水,就好像地板忽然变成了夜幕,而那宝石则是天上的群星。 白胡子老头低着头看了许久,捻着胡须沉思起来。过了半晌,他抬起头,笑眯眯地对阿烈说:“小伙子,你和龙岛是怎么个渊源?从占卜结果上来看,只怕你长期要和龙岛的人有纠葛,却又不是你那小媳妇儿。十几年前,龙一海曾经到这里来问了一卦。对了,龙岛新岛主即位后,都要到这里来卜一卦。我当年看到他是双星环绕,左星如水,右星如火,而他命里旺于火,灭于水。唉,龙焰这孩子是真龙在天,可惜煞气太重。龙一海倚重龙焰,只怕要把龙岛带上邪路。你看这七颗象什么?”白胡子老头指出地上几颗星星的所在,阿烈顺着他的指点看去,只见那七颗星星竟然构成了一条蛇的形状,映着屋顶上明灭的光线,好像在慢慢蠕动似的…… 第71章:第七十一章 冰雪挑花瘴 “龙焰出世,金蛇探爪,这条无爪的金龙,你可不要小看了。只怕陆地上这番血雨腥风还是避免不了。小伙子,你再看那几颗,那是你的命星,你是虎困平阳,若是龙腾四海,则虎踞天下指日可待。你和龙焰的渊源极深,龙虎相逢之日,你们自然会明白。你苦苦追寻的答案,有一半要落在龙焰身上着落。” 阿烈忽然起身离开椅子,抓住白胡子老头的胳膊,面色苍白:“老前辈,你真的能看出过去将来?那请你告诉我,我的父母是谁,我到底是谁,我该怎么办?” 白胡子老头眯缝着双眼,劾下的长须都飘了起来,他呵呵笑道:“小伙子,别着急,你的路自然是你自己走出来的,你命中注定是要靠自己去认清自己了。我虽然看得出你的命格,但是却不能把握你的命运。天下人,天下事皆是如此。你记住,金蛇吐焰,冰山雪出,虎啸山河,终归一影。哪天你若是看到天上七星成龙,龙口前一星成焰,则你和龙焰的相逢之日就到了。” 阿烈听得有些迷糊,正想细细问一下,忽然身子摇晃了一下,竟然是脚底的石头在左右震动。 白胡子老头蓦地没了笑容,面色一凝:“遭了,你那媳妇儿闯祸了。”此时整个房子动的更加厉害了,左右摇晃起来,石壁上的珊瑚纷纷落下。 “怎么回事,小雪怎么了?”阿烈大叫起来,这段时间来他的精神从没有一刻松懈过,此时忽然觉得胸中无数气息乱窜,整个身体竟然要爆裂一般。他心中一凛,知道这竟然是心魔突起,居然有走火入魔的迹象。 白胡子老头见势不妙,一把扣住阿烈右手的手腕,掌心按压住他的间关脉出。阿烈只觉的一股暖暖的气息顺着老头的手掌慢慢流向自己的身体,胸中的烦闷渐渐消退。 白胡子老头儿一边帮助阿烈把身上的气息慢慢的归顺,一边仰头看着上面半透明的壁顶,海水荡漾的越来越厉害,照的整个房子里面的光线明灭不定。阿烈的头顶冒出一缕一缕的白汽,他强自压住自己心里的烦躁,觉得老头儿手心的能量就如大海般浩浩不绝,绵绵不断。自己的身体彷佛变成了一滴水珠,融入整个海洋的怀抱中。 等摄住心神后,阿烈顺着白胡子老头的视线向上看去,那海水波动的更加厉害。忽然,一大块巨大的白影慢慢出现在屋顶上面的海水里,房子的震动瞬间消失。整个世界都平静下来,刚才那震动彷佛是不真实的,就好像才做了一场大梦一般。 可是阿烈刚刚平息的心却反而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他狂叫一声,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同时他挣脱白胡子老头的手臂,整个身体向那壁顶冲了上去,竟然是要破壁而出。 那巨大的白影原来是一座透明的冰山,而在山的正中间,有一个被凝结在冰山中间的女人。她一身红纱似乎还在随风舞动,就像被冰冻住的火焰。桃花般娇嫩的面庞,双眼微微睁开,黑色的眸子映照着冰光。 阿烈看的分明,那正是雪千寻,那如冰似雪的神情天下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有这样的神情。只是雪千寻怎么会被冻在冰山里,而她明明是一身白衣,怎么此时却换成了火焰般的红衣。阿烈顾不得细细思量,这些细节上的事情只是在脑海中一闪念而过。 那白胡子老头看着冰山,面上露出惊奇的神色,凝思了片刻,忽然明白了什么,一丝笑容浮现,他低头正要对阿烈说话,谁知道阿烈竟然挣脱了他的手臂,向头顶冲去。 原来阿烈眼见那冰山在屋顶上停留了一会以后,又慢慢地移动起来,似乎正要随着海水漂走,他心里只想着:我不能让小雪走,我不能让她走,当初我曾经答应她要照顾她一生一世,可是我却每次都离开她,都是我的错,她当初为了我连命都不要了,可是我却什么都没为她做……。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回响着这些话语,他身体跃起,双掌去击打那顶壁,要进入那冰山中救出小雪。 只是那透明的岩壁竟然比玉石还坚硬。阿烈的双手重重地击打在上面,只把自己震的虎口绽裂,鲜血直流。反弹的大力把他身体也弹向地面,白胡子老头见势不妙,一个旋身,手臂在阿烈的背上一拖一推,把直冲下来的力道向外旋去。随即轻轻托住阿烈的身体,把他放回地面。 阿烈双眼直直地盯住那冰山,慢慢地漂离屋顶,慢慢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阿烈胸前的衣襟渐渐被他嘴角流出的鲜血染红…… 白胡子老头一手捻着自己的胡须,一手扶起阿烈:“小伙子,你媳妇儿只是入了冰雪桃花瘴,对她自己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刚才我还一直在想怎样化解她体内越积越多的戾气,这戾气若是她有一日压抑不住,只怕就是个玉石俱焚的下场。她身世特异,后天又遭际惨酷,心中魔念太深。你可知道她母亲是什么人?” 阿烈默默地摇摇头,万念俱灰之下,竟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双眼看着白胡子老头,用一种哀求的神态看着他。 白胡子老头知道阿烈的心意,叹了口气:“小伙子,你放心,你媳妇儿没事的。她误打误撞,入了冰雪桃花瘴。却没想到刚好能以魔克魔,以毒攻毒,她此时只是到那极北之地去,在冰天雪地中慢慢融去身上的魔性。你看,”白胡子老头指着那散在地上的星象图,“火焰燃起,冰雪消融,那个时候,她自然会脱离冰雪桃花瘴,如果我预料的不错,这一番劫难,对她来说,却是利大于弊,只是结果如何,待金龙吐焰之时自然见分晓。” 阿烈点点头,眼神中的光彩却慢慢黯淡下去,他连日来耗神实在太多,如今身体已经坚持不下去。此时只觉得全身发冷,每个关节彷佛都浸在冰雪之中,整个人的魂魄竟是要离体而去。 “我是要死了嘛?我是要死了嘛?阿烈心里忽然涌出这个念头,脑上气血上涌,竟然是要裂开一般,又是一口鲜血喷出,阿烈慢慢闭上了眼睛。 白胡子老头一手抵住他的背心,给他输入真气,护住他的最后一点心脉。然后把他抱起来,叹息一声,一踱足,那脚底的一块丈余面积的巨石慢慢地沉了下去。两个人的身形完全消失后,过了片刻,巨石浮了上来,整个地板恢复原状,空空荡荡的水晶宫彷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人也没有来过…… 第72章:第七十二章 一梦三生万事了 巨大的冰块顺着海水慢慢上下起伏,越漂越远。太阳已经西移,万丈阳光洒在海面上,如无数条金蛇在水上狂舞。冰山正中央的雪千寻经闭的双眼眼角处忽然滚下了一颗泪珠。只是那泪珠瞬间凝结成冰粒,贴在她的脸颊上,如桃花瓣上一滴凝固的露珠。 在最后的意识就要慢慢失去之前,雪千寻回忆起刚才那一幕一幕的场景:脚底的巨石带着自己的身体迅速的下坠,周围漆黑一团,她木然的跌坐下来。也许她的罪孽太过深重,这巨石是要把她送入地狱中吧。希望地狱中的熊熊烈火能把自己彻底的燃烧殆尽,尘世间再也没有雪千寻这个人了。想到此处,雪千寻顿时平静下来,呆呆地坐着,风声在自己的耳边呼啸而过,似乎带着魔鬼的冷笑声。雪千寻身子一震,大石已经落到底了。 前方一点火光照亮了道路,脚底还是方方正正的大石,雪千寻迈步向前,往那火光处走去。一路上,她隐约看到周围的墙壁都是由巨大的石块垒成,石块上刻着各种图案,只是此时灯光昏暗,更兼她心乱如麻,无心看那些图案,只是想走到那火光处,看看是不是地狱的烈火正在等着自己。 火光越来越浓烈,有热气慢慢蒸腾,雪千寻觉得自己冰冷的身体越来越热起来,甚至有汗珠从身上滚落。说来也奇怪,本来她心里万念俱灰,一片死寂,此时越接近那火光心里反而越加热切起来。 雪千寻奇怪起来,加快脚步向那火光处,又走了十几丈,终于看清楚,那火焰是来自地底的一个洞窟,只是火焰甚高,不走近,就很难发现那火焰下面的洞穴。雪千寻心里思忖道,难道下面有人在添柴禾不成? 如果此时阿烈在这里,自然一看就明白,那石洞下面必然有源源不断的石油才能导致洞口火焰不断。当年在那大峡谷的有无间里,也有这么一口会喷火的井,只是此时却是在海底,更加的让人诧异。 可是那火焰却似乎被什么压制住,似乎要窜起来,却总是无法突破一层透明的屏障,只得在屏障里面不断燃烧。整个地底不冷却也不是太热,雪千寻顺着火焰向上方看去,才发现古怪在火焰的上头。 上方是一团不断浮动的白汽,这白汽似乎要往下降,压灭这火焰,可是白汽却是实力不够,在火焰的灼烧下不断的蒸发,但白汽似乎后面又源源不绝,不会彻底的被火焰灼干。 雪千寻好奇心起,她侧头看了看,见到周围的石壁上竟然有浅浅的凿痕,凿痕两旁有铁环,脚踩着凿痕,手抓住铁环可以往上攀去。当下雪千寻就慢慢网上爬去。越爬到上面,那白汽越是浓重,而温度越低,雪千寻觉得自己一路行来,就好像在感受着四季的变化,由夏入秋,再由秋入冬。爬了一炷香时分,雪千寻看到上方有一个突出的石台,她奋力往上一跃,双手攀住石台,随后整个人也爬了上去。站在石台上,雪千寻看着下面的奇景,顿时咋舌不已。 那是一块巨大的冰山,悬空在火焰的上方,冰山的下面不断被火焰燃烧,水滴落下去,被火焰化成了白汽。火焰无法彻底地融化掉整个冰块,而冰块却也无法彻底熄灭火焰。冰与火的抗争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只是那冰块实在太巨大了,两边抵在悬壁上,白汽蒸腾中,晶莹透明的冰块就好像月宫里的广寒宫。 可是,最让人惊诧的却是,那冰块的正中央,居然长着一株桃花,一株真正的桃花。粉红色的花瓣似乎还在微微地颤抖,蜿蜒的枝干,堆满了一簇一簇的桃花。似乎还能闻到花瓣的香气。 雪千寻看着看着,忽然觉得那花瓣似乎微微抖动起来,如梦如幻般,眼前的花瓣纷纷落下,却又不能说是落下,那情景怎么说呢?就好像每朵花都有了生命,然后在那冰山中不断的游动,那冰山中间竟然是中空的吗? 雪千寻边看着那些诡异的花朵,边心里思量着。不一会,那些花朵竟然组合成了几行字: 入我冰雪桃花瘴,一梦三生万事了 冰火相持何日休,金龙吐焰影里谢 雪千寻看着那些花朵的组合发起呆来,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不一会,那花朵又渐渐地散开,刚才那一幕,竟然好像是做梦一般。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雪千寻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她看到那些花朵竟然在融化,融化成淡淡的红色,在那冰山里显得格外触目惊心。那红色一点一点的流动着,如一条蜿蜒的蛇,竟然顺着冰山往雪千寻这个方向流动起来。 直到流到雪千寻面前的冰前停止住了,雪千寻一阵恍惚,脑海里忽然想起那句话:醉梦三生万事了。难道进入这里,万事都能了吗?那红色似乎充满了无尽的**,雪千寻忘记了前面是冰山,她抬腿向那红色迈去。脚上没有任何阻挡,她的腿已经入了冰里,就好像迈入水中。脚上轻轻踩着那红色,如同踩在地毯上。一步,一步,雪千寻慢慢地向那冰山的深处走去。她却没注意到,脚底的红色在她身后消失,而她雪白的衣衫渐渐有了桃花的红晕,每走远一点,衣衫的红色就加深许多,当她走到中央的时候,身后的红色已经全部消失,只是她的衣衫却变成了火焰般的赤红。而她素来苍白的面色也艳若桃花,带着淡淡的粉色。 整个人,就好像被温暖的泉水包围着,雪千寻感觉不到任何的寒冷,每一寸肌肤都是那样的舒服放松,就好像回到了生命最初的源泉所在。雪千寻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脑中的记忆一点一点地浮起,儿时的欢乐,和龙焰的友情,大峡谷里为阿烈的舍命一击,重逢时候的喜悦,父母亲情间的恩怨一一浮现在脑海里,就象水墨画一般。只是每次画面的出现是为了让它彻底的洗去,就象把用水洗掉画布上的一切痕迹……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辉慢慢的消失在海平面上,雪千寻的最后一丝记忆也彻底地荡涤干净…… 第73章:第七十三章 林下琴声寂 时光匆匆,转眼五年已经过去了。这五年来,天下间各国的战争到是少了许多。齐楚燕韩赵魏秦七个国家间互相结盟,形成一种势均力敌的态势,而一些小国家,如陈、鲁、宋则各自依附于周边的大国,获得大国的庇护,一时间到也相安无事。而此时,在江水(后世的长江)以南的越国则凭借其良好的地理条件,优越的气候,再加上这几年的和平时期,有了长足的发展。 百年前越王勾践虽然出兵灭了吴国,可是自身也元气大伤,对近邻的楚国纳贡示好,并着意结纳中原的齐、魏、韩等三国。将养生息数十年,才慢慢地恢复生机。如今战国中期,越国已经将国度迁到琅邪,向北则依靠江水天险,东面有海产丰富的东海,东南面则是九夷部族居住的地方,群山峻岭,瘴气弥漫,寻常人难以出入。 此时,就在越国的国都琅邪,正是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的季节。行人纷纷出游踏青,琅邪城外的道路上有富商大贾带着衣着光鲜的家丁,赶着大车,骑着骏马扬尘而过,也有寻常百姓人家,牵儿抱女,在路边的树荫下漫步而行,别有一番惬意。 碧蓝的天空万里如洗,暖暖的阳光洒在人的身上,周围的树叶新绿慢慢变深,鸟儿在树枝间婉转鸣叫。一个骑着青驴的女子陶然沉醉在这美景中,她低声赞道:“人人都说这江南是温香软玉之地,果然名不虚传,若是西北的大漠青山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则这江南,不就是那温婉多情的女子嘛。”说道这里,忽然觉得自己比喻的颇为有趣,不禁低低笑了几声。 这少女十七八岁年纪,身穿着淡绿色衣衫,正沿着琅邪城外的这条道路缓缓而行。她腰悬短剑,鹅蛋脸儿,皮肤如剥了壳的鸡蛋,眉目如画,特别是那双眼睛,一旦带着笑意,就象两弯月牙,俏皮的小鼻子微微皱起,正是如花韶华。只是面上微微带有风尘之色,似乎受过了一番长途跋涉之苦。 她素来一直生活在北方,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江南之地,她见这沿途桃花正艳,柳如新裁,一时游性大发,也不急着进琅邪城,径直随着这行人要先好好欣赏这大好的春光。 只见前方道路两边的树木愈发的多了,一条道路从主路上分开,向那树林中弯了进去。她看那些行人都纷纷拐到那道路上,于是心中好奇,也跟着走了进去。只见道路不过两丈多宽,两旁森森的树木下立着些碑石。她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些石碑上或刻字,或雕花,或刻着山水人物。原来江南这里文风甚盛,文人雅士颇喜欢填歌做画,甚至把那些上古时期的诗歌刻下来,立在路边,供人玩赏。这也是江南越国的一大特异之处。 少女看得有趣,索性跳下驴背,边看那石碑上的内容,边向前行去。那青驴自顾自地跟在她身后。那少女不知不觉间,已经进入林中深处,此处却已不见行人,只是那古柏参天而立,树叶遮掩下,光线明灭,石碑上的字已经看不清楚,那少女抬头看看周围,哑然失笑,心想:我怎的到了这野草过膝,道路都无的地方来了。回头一看,那驴子正在身后,悠闲地啃着地上的青草。少女轻轻一笑,拍拍驴子的头:“驴儿啊驴儿,这一路来你随我可是辛苦了,这里青草既然你喜欢,就多吃点吧。”说完,少女看看周围,选好了一棵大树,跃到树上,依靠在粗大的树干上,开始闭目养神。 少女闭上眼睛没多时候,忽然一阵琴声隐隐传来,似乎有人正边抚琴,边向这边行来。到距离十几丈远处,琴声不再移动,似乎那人已经坐了下来。少女侧耳细听,琴声之中似乎夹杂着流水风声,隐约有着天地广阔,如清风般随意挥洒,如流水般无所羁绊的畅情随性。 少女越往下听,越觉得眼前似乎越来越开阔,所有的尘事在那天地只见,不过是一颗微尘,甚至连微尘都比不上。她心中一阵舒畅,面上神色越来越轻松。随着几声叮咚短音,琴声渐渐和缓,直至了无声息,只是那琴意犹在空中回环,绵绵不绝。 这少女当年生活受教之处颇为奇异,琴棋书画都有所涉猎,而且生性聪颖,只是凡事总是喜欢异想天开,性格又有些跳脱,这些技艺虽然自己掌握不深,可是却往往能发前人所未想,独辟蹊径,有时所发言论,也能让人大开眼界,诧异不已。 她此时听完了这首曲子,心里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顿时从树上一跃而下,心里想到:“我定要去看看,究竟什么人能弹出这样的曲子来。”她身形在树后几个起伏,已经到了那弹琴人的所在之处了。 只见一棵大树下坐着一个穿着紫衣的男子,这男子正背对着自己,看身形颇为高大,那琴的两边长处身体许多,琴尾处如一根被烧焦的木头,少女识得这琴正是名闻天下的焦尾琴,不仅是名贵,而且极其稀少。 这紫衣男子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竟然能有如此名贵的琴,只是他琴艺高超,却也不枉了这好琴,少女心下暗暗说道:如果你琴弹的稍微差了点,这琴啊,我就毫不客气的要向你把这琴借来,送给释地叔叔用了。想到这里,少女脸上露出一丝调皮的笑容,从树后面跳出来,叫了一声:“你的琴弹的真好听。” 那紫衣男子却没转身,只是手指在琴弦上抚了一下,发出铮铮几声,然后谓然叹道:“小丫头懂什么,能听懂我琴声的人,早已经不再这人世了。” 少女见这紫衣男子自然是早已经知道自己藏身树后,见他说话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里却也并不生气,只是起了个好玩的念头:他自然是见我年纪小,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嗯,我怎生想法子吓他一吓。 此时,她见那紫衣男子并不转身,依然背对着自己,她走过去,站到男子对面。见那男子约莫四十来岁年龄,相貌俊雅,眼角间几处皱纹略带了沧桑之气。那紫色袍子只是粗布制成,并不华贵,只是穿在这人身上,却衬的这人器宇轩昂,非常人所能及…… 第74章:第七十四章 相搏亦惜才 这男子见到少女,脸上微露惊诧之色,但是一闪即过,只是嘴角稍微动了动,带出一丝笑意:“这般俊俏的小姑娘一个人到这里来,却不怕碰到坏人将你掠了去?” 少女听得这男子称赞自己,心里颇为欢喜,素来自己周围的叔伯长辈有称赞自己武功好的,称赞自己棋艺之类,却从没有赞过自己俊俏的。加之她性格向来直率,心下一开心,顿时笑靥如花:“嗯,坏人碰到我,一般倒霉的都不是我。” 不知道为什么,那少女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紫衣男子,可是心里却不由自足的有一股亲近之意,就好像这个男子是自己久已熟悉的亲人一般。 她却不知道,这男子心里却也有这般的感觉,只是他面上却不动声色,颇有意味的看着少女:“你说我这琴弹的好,却来说说,好在哪里?” 少女正待答话,忽然周围“呜呜”声响起,随着声音,三个人从树林里慢慢走近来,站在距离那紫衣男子三丈外的距离。 那紫衣男子朝少女打了个手势,示意她站在自己身侧。少女觉得奇怪,自己竟然乖乖地站在了那男子身侧,对这紫衣男子的专断居然没有丝毫的反感。 那三个出现的男子皮肤深褐,鼻子宽大,眼睛深陷,半边胳膊**着,画满了花纹。中间的男子右面脸颊上画着一簇火焰,他手里拿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乐器,凑在嘴边,吹出“呜呜”的声音。 那呜呜的声音听来有些凄厉,竟然隐约夹杂着金戈铁马的啸杀之声。少女只听得心里砰砰而动,那曲声越发的酸楚激越,犹如巫峡猿啼、子规夜哭。顿时让人听得心里难受之极,少女只觉得自己就象狂风暴雨中的一只小鸟,顷刻间就要被撕碎掉。她摇着头叫道:“别吹了,别吹了,太难听了。”只是她的声音就如滔天大浪中的一声鸟鸣,连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正在此时,忽然琴声叮咚响起,如清泉在雪山上慢慢流淌,那凄厉的曲声竟然遮不住这柔和之极的琴声。少女心里烦闷稍减,凝神细听这琴声,只感觉冰雪消融,大地回春,温暖的阳光普照大地,所有的狂风乌云顿时消散无形。 那呜呜声越来越低,最后那人放下手里的乐器,不再吹奏,眼中露出佩服的目光看着紫衣男子说道:“你,弹的好听,我不如你。”语声颇为生硬。 少女心里思忖,这三个男人打扮这么奇怪,说话又稀奇古怪,难道是什么南蛮之人? 紫衣男子停下了琴声,微微一笑:“你们居然从九夷一路找到这里,也不容易了。” 少女心想,果然这三个怪模怪样的男人是九夷部落的人,听说这九夷部落本是蚩尤的后代,居住在崇山峻岭,沼泽瘴疠之地,轻易不曾离开他们的住地。怎么这些人会跑到江南来,看情况,他们好像是找这紫衣男子的。 那中间男子说道:“你,拿了我们的,族长的,圣物,我们,死了,也要,拿回去。交出来,快点,我们杀你了。”这几句话说的颇为吃力,颠三倒四。少女听着好玩,于是接着他的话语说:“你们都死了,还怎么拿东西啊?” 中间的男子见少女语声清脆,模样娇俏,朝她咧嘴一笑,只是这笑容却看得少女一阵头皮发麻。中间的男子说道:“小姑娘,不管你事,你,走远远,不死。”这句话的意思是让少女走远一点,免的伤到她。少女一转念,才听明白,于是笑得更加忍不住了。 紫衣男子忍俊不禁:“小丫头别逗他们了,我和他们有一些私人恩怨要了解一下,你先站在一旁。” 少女撇撇嘴,往后退了一步,不再说话。 紫衣男子说道:“好,既然你们追到这里,那我们就在此一决死战,你们若是打赢我,这个东西你们拿去,若是我赢了,你们从此不准再踏入江南,老老实实的待在九夷,把龙焰的使者赶出去,嗯,杀了最好。” 少女听到这紫衣男子说出龙焰两个字,不禁面上神色一变。 那中间的男子摇摇头:“我只要取回圣物,使者,是我们族长的客人,你要找族长。” 紫衣男子呵呵一声长笑:“没了圣物,只怕龙焰也会找你们算帐,我也用不着对你费这番口舌了。”说完,紫衣男子把焦尾琴往旁边一放,长袖一挥,身形如鬼魅一般,向那中间的汉子掠去。 那汉子手里的乐器往前一指,向紫衣男子的衣袖划去。他的两个同伴却并不动手,只是口里发出赫赫的声音,彷佛给这个汉子鼓劲一般。 紫衣男子长袖方向一转,反过来去卷那男子的乐器,竟然要把那乐器生生从他手里夺走。那汉子也不躲闪,乐器照样向前挥出,只是同时左手握拳,击向紫衣汉子的面部。 两个人身形变换,一个以手里的乐器为武器,另一个则以大袖为武器,互相拆解了几个回合。 少女在旁边看着他们的招数,见那九夷汉子用招刚猛异常,直来直往,并没有太多花哨,全凭本身实力。而紫衣男子则衣袖飘飘,流云飞袖,柔如无物,来去无形。两个人的功夫高下立判,只是那汉子都是拼命的打法,而那紫衣男子一路对这个汉子的勇猛和直率还是颇为喜欢,一时不愿意下重手伤了他,竟陷入缠斗之中。 少女边看边想:“师父说当年有一个叫李耳的人,是个好了不起的人,这个人说天下万物,至柔者莫胜于水,但是水却能克万物,所谓刚不能持久,而缠指柔终能克百炼钢。这紫衣大叔必然能胜了这汉子,这汉子虽然说话颠三倒四,人却还不错,不知道紫衣大叔拿走了他们什么东西。不过怎么却又和龙焰扯到了一起去,唉,这次师父非要我来江南越国,不也是为了那劳什子的龙焰嘛。” 她心里想着,眼睛可没闲着,只见那九夷汉子越来越不支,紫衣男子已经完全压住了他的攻势。紫衣男子一声长笑:“这下你该服气了吧。”笑声刚落,那汉子手里的乐器忽然碎成粉末,脚步踉跄,退了十几步后靠在一棵大树上,却无法起身。他的两个手下扑了过去,扶住他的身体,从怀里掏出一颗拇指大小的丸药塞进他嘴里。 紫衣男子退回琴旁,说道:“这已经是第五次了,你们回去吧,你们打不过我的。我敬重你们是条汉子,如果你们再来纠缠我,我一恼怒,就把你们都杀了,省得每次麻烦。” 那汉子吞了药丸后,精神好了许多,他推开身边的两个人,站起来对着紫衣男子说道:“我们死,不找你,不死,要找你,圣物,要的。” 紫衣男子眉头一皱,这一路来,这三个人始终甩不脱,不过三个人却是光明磊落的人,虽然武功不及自己,却从来没有三个人联手攻击过自己。当然,三个人联手他也是不会放在心上。领头的那个人也确实算是汉子,虽然武功差了点,人却不讨厌,他每次手下留情,也确实不愿意杀了他们。可是这三个人如果再这么纠缠下去,可就要耽误自己的事情了。他眉头一皱,心中杀气顿起:说不得,再这么下去,不杀也不行了……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巧用计,弥杀气 少女看到紫衣男子脸上的杀气一闪而过,心里顿时明白他要对这三个九夷男子下毒手了。她见那三个男子虽然纠缠不清,但是却不是什么坏人,她脑海里转了下念头:怎生想法子让紫衣大叔饶了他们的性命。 那三个汉子正站在一起看着那紫衣汉子,目光里又是敬佩,又是坚决。双方正在静默的时候,那个一直静静地站在后面,穿着淡绿色衣衫的少女忽然轻轻笑了一声,这笑声听在四个人的耳里,却比黄莺的歌声还要清脆动人。一时间,场子里凝重的气氛忽然变得轻松了许多。 九夷族的三个男子看向绿衣少女,领头的汉子朝少女说道:“小姑娘,你,远一点,我们的,不小心,伤了你,不好的。” 少女嘻嘻一笑:“没关系的,你,伤不了我的,我中原人,力气很大,比你们大很多。” 那领头的男子摇摇头,面上露出不相信的神色:“你,小小姑娘,力气比我大?小姑娘,吹牛的。” 少女眼珠微微一转,盯着领头的男子说道:“如果我力气比你大,那你就带着你的手下回去,不要再来这里了,你敢不敢和我打赌?” “打赌?什么是打赌?”那领头的汉子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看向绿衣少女。 “嗯,打赌,就是你不相信我力气比你大,如果我真的力气比你大,那你就要承认你输了,输了那就要做到答应我的事情。不然你就是说话不算话,就是骗子,所有人都可以看不起你。别人就会说九夷族的人啊,只知道吹牛,不能说到什么做到什么。”绿衣少女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色看着那领头的九夷汉子。 九夷汉子说什么也不相信这娇怯怯的少女力气居然会比自己大,再看这少女眼睛里分明带着一丝挑衅之意。他顿时起了好胜之心,不愿意在这般美丽的少女面前失了面子。于是他笑着摇摇头:“小姑娘会吹牛,我们九夷人,从来不吹牛,从来说到做到。如果你力气比我大,我就回九夷,再也不出来了。不过,你如果输了,那你要,做我的老婆。”那汉子认真的说完这几句话,看着绿衣少女,眼睛里露出热切的爱慕之意。 绿衣少女听到这里,面上飞出一朵红晕,心下暗暗恼怒:“竟敢对我如此无礼!哼,早知道你这般无礼,我就不出手了,让紫衣大叔把你们都杀了。” 忽然只听得身侧紫衣男子嘿嘿笑了几声说道:“小丫头别生气,他们九夷人,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不会像中原人那般虚伪。他是心里喜欢上你啦,才这般说的,他们部族男女之间都是如此,你也不用和他斗气。” 绿衣少女侧头啐了一口,但是听见紫衣男子这么一解释,心下顿时释然:原来他们都是这般,那也怪不得他们,他们怎么知道中原礼仪之风。她性子向来大度,平时同那些市井中人,屠夫走卒都能论交一番,并没有多少扭捏儿女之态,更不曾自恃身份去端高架子。她见那领头汉子望着自己的双眼里并无邪念,只是纯朴的爱慕之意,于是忍不住噗哧一笑:“好啊,如果你力气比我大,那我自然打不过你,只好乖乖跟你去那九夷啦。那我们就说定了,我和你打赌,都不准耍赖。这位大叔,还有你的那两个同伴都是见证人。”她说完就站在一棵足有两人环抱粗细的大树前面,指着大树说道:“我能把这棵大树从根部折断,如果你也能折断,那我们就谁也没赢谁也没输。咱们就继续找更粗的一棵树,看看谁能折断,一直到有一个人折不断树,那个人就输了。你看怎么样?” 那领头的汉子摇摇头,笑道:“小姑娘,你的,笑话,这棵大树,我们九夷的最大的大力士都没办法折断。” “那如果我能折断,你就输了?你就要乖乖地回九夷了。”绿衣少女淡淡一笑,也不再说话,只见她身子一弯,双手去那树下比划了一下,不过才抱住那少半棵树身,她双臂绕着树身子慢慢转了一圈,用手不断地去抚摩大树,似乎正在寻找一个适手的地方。最后终于站定,背对着四个人,双臂用力,那大树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树身慢慢从根部开始倾斜。 她娇怯怯的身子,就好像大树下面的一朵小花,却没想到那大树真的被她从根部生生折断。那三个九夷族汉子看得咋舌不已。领头的汉子面上汗珠滚滚而下,眼里露出惊恐的神色,指着绿衣少女叫道:“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你到底是天上的仙女,还是地里的恶鬼?” 少女转过身来,任凭那棵大树慢慢倒下,她拍拍双手:“你别管我是仙女还是恶鬼,反正你已经和我打赌了。那,我已经做到了,你快去找棵树来折断,咱们好拼下一场。”她满面的意犹未尽之色,似乎还觉得不过瘾,眼光四处望去,要寻找下一棵树。 “我做不到,我的,输了,我们,走了,不来了。”那领头汉子说完,面如死灰,朝他的两个同伴挥挥手。三个人头也不回地走入了密林之中,转瞬间没了踪影。 “哈哈,小丫头很聪明,帮我打发了三个讨厌鬼。也是他们为人淳朴,没在这花花世界打过滚,才被你瞒住。小丫头手脚挺快的,不错,不错。”紫衣男子看着绿衣少女,面上露出赞赏的笑容。 原来,那三个九夷男子并没有看到绿衣少女在捣鬼,但是那紫衣男子却是久历江湖,他眼光瞥处,见那少女绕树一周手掌微微突起,就知道不对。但是少女手法巧妙,他却没看出她究竟用的什么法子弄断了大树。不过他自恃身份,自然也不好追问。 少女嘻嘻一笑:“他们被我骗回去,总比被你杀了的好。这次也要多谢谢它才是,如果没有它,我可弄不断那大树。”少女摊开手掌,只见她如青葱般的手指缝里夹着薄薄的一片事物。那事物就象是一把小小的刀刃,比手指还略微短一些,夹在食指和中指指尖,突起不到一寸。整个刀刃薄如蝉翼,就象寒冰凝结而成。 就算这紫衣男子见多识广,却也没有认出这小刀刃是什么来历。但他却明白了,那少女开始双臂环绕大树慢慢走了一周,正是用手心的刀刃刺入树身。这刀刃虽短,可这少女使的劲却极巧,劲力透过刀刃,把大树的一少半稍稍割开。最后她抱住树木的时候,只需要把树木向未割的方向稍稍用力推一下,大树本身的重量向那个方向倾斜,相当于自己把自己慢慢给压断了……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凭栏处,湖光正艳春 紫衣男子笑道:“小丫头古怪东西不少啊。” 少女手掌一翻,把那薄薄的小刀刃收了回去。她望着紫衣男子说道:“大叔,我叫青蝶,可不是什么小丫头。大叔,你叫什么名字?”她语气中颇有些亲近的意思在,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紫衣男子就象自己的长辈一样。 紫衣男子似乎对她颇有好感,听她这般对自己说话也不动怒。要知道,他本是个大有来头的人,平时出入结交的都是豪贵大富之人。寻常人听到他的名头,往往要么恭敬无比,要么战战兢兢,哪有人用这般平常的语气同他说话。更何况说话的人又是这么一个小姑娘。 “青蝶,这个名字果然好听,青青山林中,翩翩一蝴蝶,呵呵。你就叫我大叔吧,我的名字嘛,你知道了反而不好。”紫衣男子抱起焦尾琴,向青蝶挥挥手,转身就要离去。 “大叔,那咱们以后还能不能见面?”青蝶对着紫衣男子的背影问了一声。那男子身形一顿:“如果有缘,自会相逢,这件事物你拿着。如果你遇到什么事情需要找我帮忙,你带着这个事物到太湖边上的杯酒精舍,到时自然有人会领你来见我。”话音刚落,一股轻柔的劲风缓缓带动一件东西向青蝶飞过来。青蝶伸手接住,见是一张薄薄的金子,打成枫叶的形状,叶脉根根分明,可见是高手匠人的精心之做。 等她抬起头来,那紫衣男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密林中,只是空气中似乎还有袅袅的琴音回环绕荡,在树叶间微微地震颤。 青蝶叹了口气,把金枫叶收到怀里。循着来路慢慢地走回去,那驴子还在原地啃着青草,看见她过来了,微微打了个响鼻,扬了扬尾巴。她轻轻拍打下驴子的背:“你在这里吃的高兴,却不知道那里刚才好热闹,那个紫衣大叔的琴弹的真好啊。只是人却不大爽快,问个名字也藏藏掖掖的,难道江南的男子都这么好像女孩子?”说到这里,青蝶噗哧笑了出来,“算啦,咱们去湖边玩去。” 青蝶牵着驴子从密林里出来,慢慢走回原来的那条路上。转过一个弯,眼前一亮,面前是一大片湖水。湖水远处青山隐隐,水面映着蓝天白云,这美景让人一见之下顿时扫去了胸中的凡俗之气。只见湖堤边垂柳丝丝,湖旁边大青石板铺就的道路蜿蜿蜒蜒围着那湖水伸向远方。 青蝶欢呼一声,加快了步伐。等她站在那青石板路上,只觉身旁柳条随着清风舞动,细细的柳叶偶然拂过她的耳际,痒痒的,凉凉的。青蝶不禁咯咯娇笑起来。只见她淡绿色的衫子,映衬着身边嫩绿色的新柳,就象那柳树中的精灵突然显现人间。旁边的行人顿时看得呆了。 青蝶却不怎么在意旁人注视自己的好奇目光。她缓缓地沿着石板路向前走去。心里转念:这绕湖一周大概要费不少时间了。正想着,忽然看到前面有个泊船的码头,一艘大船正要抽去踏板。她加快脚步,向那码头奔去,同时叫道:“船家,船家,等我上船。”几个纵身,她人已经到了船堤边,任自己的那驴子在堤岸边自行吃草歇息。 那船家的踏板还没抽走,一个矮矮胖胖,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正站在船舷边,笑眯眯地看着青蝶:“姑娘慢点,慢点,远来即是客。在我这仙客来边用午饭,边看那湖上美景,那是比做神仙还要逍遥啊。” 青蝶纤足一点,从那踏板上脚不沾舷的上了船。朝那掌柜模样的人笑了笑:“大叔,多谢你啦。这船是你的嘛?叫做仙客来,真是好名字。” 那掌柜的听了青蝶的这番话,更是笑的见牙不见眼:“姑娘别客气,姑娘这等人才风貌,能到咱这船上来做客,也是咱们的福气。你看,我这船叫仙客来,今天果然应了这名字,有姑娘这天仙一般的人儿上来做客。小二,快给姑娘找个干净点的位置。把咱这船上的名吃给姑娘好好讲讲。” 一个小二打扮的伙计毕恭毕敬地领着青蝶往船里走去。青蝶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这船极大,有两层,两边都是镂空的花阁,她进了一层,看见里面就如酒楼一般,摆放着桌椅。有一些游湖的客人已经坐定桌椅,正一边喝茶吃着小吃,一边欣赏着外面的湖光山色。 那小二并没有在一楼停脚,径直引着青蝶从楼梯直接上了二楼。那二楼地方略微小些,一边摆着几个桌子,靠着窗户,另一边却全部用屏风隔成了一间一间的小房间。 小二把青蝶招呼到靠窗的一边桌子坐下,随即陪笑说道:“小店这里有现从湖里捕捞上来的活鱼,一鱼三吃,鱼头做汤,鱼身红烧,鱼尾清蒸。姑娘一个人,可以来一条尝尝。还有本店的特色水酒——桃花酒,醇厚绵软,入口香甜,最是适合女儿家,姑娘可以来一盅。” 青蝶微微一笑:“好啊,只怕一盅不够我喝的。你先来三盅,那一鱼三吃给我来一份,再把你们这拿手的素菜来两个。嗯,先这些吧。你这船只游到什么时候?” 店小二回答道:“这船一路还有三四处停靠,供游人上下,要转回姑娘上船的地方,要等到晚上日落后。不过那个时候这里到处都有烛火灯笼,湖上有各色游船都用灯光装饰,比这白天的湖景更有一番风味。” 青蝶好奇道:“这里晚上都这么热闹吗?难道是过什么节日不成?” “姑娘大概是从远方来的吧,呵呵,我们这几日恰恰是浣纱节,是我们这里春日里最盛大的节日。晚上各处赛歌舞的,耍杂耍的,都要到这湖上比赛呢。谁要是能赢得最多的轻纱,谁就是今年的湖上魁首了。”店小二笑呵呵的说着。 青蝶听得兴致勃勃,问道:“什么是浣纱节?晚上有热闹看,那妙得很啊,本姑娘最喜欢看热闹了。” “浣纱节嘛,就是纪念西施娘娘的节日啦。相传……”正说道这里,底下传来唤小二的声音,店小二给青蝶陪了个笑脸:“小人还有事情要忙,等下给姑娘送菜来,得了空子,再来给姑娘细细说来。” 青蝶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几枚铜币,塞到小二手里:“我听得高兴,你那酒菜快点上来。” 小二连声称谢,急急下楼去催那酒菜……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游船惊豪客 此时船已经离开了岸堤,向那湖心处慢慢荡去。青蝶坐在窗前,四处望去,只觉自己宛如是在湖心的亭子上被湖水簇拥着,更加心旷神怡。阳光洒在湖面,波光粼粼中如万道金蛇舞动。 青蝶不禁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叹道:“都说吴越之地出锦绣人才,那西施的美貌竟然能让一个国家覆亡,真可是所谓美人一笑倾人国了。”她脑海里想象着西施的音容笑貌,面上不由得露出神往之色。 忽然,隔壁用屏风围起的花厅内传出一阵朗笑声,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当年西施浣纱时,听说那水里的鱼看见西施的丽影后自惭形秽,沉入湖底。世人都说西施有那沉鱼之貌。这越国百姓直到如今还念念不忘西施当年帮助越国灭吴的功绩,年年浣纱节纪念她。只可惜那得西施帮助的越王勾践反而最后将那西施沉了江。唉,自古红颜多薄命。” 另外一个低沉的嗓音带着笑意说道:“红叶公子此言差矣,另有传说那西施并没有沉江,而是被她的情人范蠡带走。从此两个人泛舟湖上,好不消遥自在。范蠡公善于经商,更是成为天下商人心目中的陶朱公,呵呵。” “黄大哥,民间口口相传,都说西施是随了范蠡过那夫唱妇随的生活去了。可见天下凡俗人心目中,都觉得美丽的女子不应该有这么悲惨的下场,所以宁愿她有个更好的结局。唉,可见百姓心底远比那些肉食者善良的多了。”那个先前说话,被称为红叶公子的人继续说道。 “现在天下诸国纷争,最后苦的还不是百姓?等到什么时候,天下一统,从此再也不用打来打去,你争我夺。咱们就能过上快活日子了。哈哈,红叶老弟,我看这时日也不会太久了。”被红叶公子称为黄大哥的那个人低低笑了起来。 “黄大哥,我听孙总管说少主宅心仁厚,武功极高。可惜咱们这么多年一直在外面,这次回来怎么孙总管却不让我们先回总部,非要都到这里等他和少主?” “嗯,我这几年一直在北方经商,虽然人没回来,可是和孙总管消息往来却不少。孙总管有些担心,唉,只怕少主是仁厚有余,霸气不足啊。”那黄大哥低低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次先到琅邪碰面,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情。据说龙焰已经到了越国,只怕现在已经在琅邪城里了。” “哦,那龙焰神龙见首不见尾,少主一直让咱们寻访龙焰的下落。如今有了确切的消息,难怪少主急着让咱们都到琅邪来。对了,你知道少主为什么急着要见龙焰嘛?” “这个我到是不清楚,不过龙焰这几年来在江湖上闯下赫赫名头。如今龙岛在他的手里,势力扩张的很快。少主让咱们搜集龙焰的行踪,想来也是对龙岛有些打算。”那黄大哥顿了顿,忽然笑道,“自从咱们老主人没了踪影,这几年孙总管虽然打点事情来也毫不含糊,可是大伙总是盼着少主能早日回来,做起事情来也好名正言顺。只是这几年,不是我对少主有什么意见,怎么也不见咱们盟里在北方有什么大动静,反而那龙岛的势力日益南侵。” 青蝶开始只是有意无意地听了里面人说话,却也不是故意偷听,不过听到龙焰的名字的时候,心里一凛。她一面听着,一面心里想:怎么这次龙焰到琅邪的事情这么多人都知道了,看来琅邪城里各路人马都到的差不多了。早上听那紫衣大叔和九夷人的意思,好像龙焰这次从齐国一路南下,在各国都没闲着。这次看来我少不了要多些麻烦事了。 正在此时,那店小二端着酒菜噔噔走上了楼了,笑道:“姑娘,酒菜来了,您先用,小的还得去伺候别人。等您用完了酒饭,小的给您送茶的时候,再给您好好说说咱们这浣纱节的热闹。” 青蝶笑着点点头,也不说话,只是看店小二把三瓶酒一一摆在桌子上。三瓶酒都是极小的瓷瓶,瓶口都是密封住。看来一瓶酒就是店小二所说的一盅了。等店小二拍开酒瓶的泥封,一股极香浓的酒味顿时飘散出来。等那酒倒进杯子里,只见雪白的杯子里面汪着一泓绯红色的清酒,就好像一瓣桃花浸润酒杯中。 青蝶不禁赞叹道:“好酒,好酒。这就是你们这里的桃花酒?果然酒如其名。你们这里的酒都做的如此雅致,正是像你们这里的山水一般绵软温香。和我们北方真是大大的不同。” 店小二把那酒菜都摆好,笑嘻嘻地应道:“姑娘的性格好生豪爽,却不像我们这里女孩儿们的扭扭捏捏。这酒您慢点喝,入口虽然绵软,可是后劲却不小的。北方人喝惯了烈酒,却不知道这甜酒醉起人来更是厉害。” 青蝶见那一鱼三吃,几个时鲜菜蔬都做的十分精致,顿时感觉肚子也饿了。等店小二离去,她端起酒杯,啜饮了一小口,又夹了一筷子菜,慢慢吃了起来。只是再侧耳听时,那屏风里面的两个人却不再说话。 一盅酒下肚,青蝶觉得肚子里暖洋洋的甚是舒服。她面上已经泛起淡淡的红晕,只是自己却不知觉。此时船已经到第二个码头处了。她在上面看去,只见又有三三两两的客人从堤岸上船,现在正是到了中饭时分,有些岸上的游人已经席地而坐,打开自己带着的干粮食水吃了起来。青蝶这船上的花费不低,自然不是寻常人家能上来的。 陆陆续续,青蝶所在的二楼外间的桌椅都分别坐上了人。有人要点那屏风围着的小间,都被店小二客客气气地推掉了:“实在今天对不住您,那两个小间都被左大爷给包了,左大爷不定什么时候上船,但是左大爷的管家可是三天前就打好招呼了。您现在外面坐着,这里看那湖,眼界还是挺敞亮的。” 那游客开始还摆着架子,可是一听店小二提到左大爷,顿时气焰一下就没了。任凭那店小二把他带到一旁安置下来。 有游客坐下后窃窃私语:“左大爷他自个的游船怎么不用,偏偏眼巴巴地挤到这船上来?莫非又有什么新花样要玩了?” 青蝶听得好玩,心里正想不知道这左大爷是什么人物,忽然前方湖面上一叶扁舟如飞般向大船驶来。此时大船已经离开了码头,眼看着两船就要撞到一起,那叶扁舟自然难逃粉身碎骨的下场,在船上岸上看见这场景的众人都齐声惊叫起来…… 第78章:第七十八章 井底之蛙笑自嘲 青蝶却没在意那岸上人的惊叫,她心里只是想,这划舟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寻常人物,就看他能凭一个人的力量就能让船驶的这么快。看来那驾舟的人故意故弄玄虚……,青蝶正想到这里,就看见那小舟在距离大船半丈距离的时候,舟头一转,贴着那大船的船身同大船成一个方向向前荡去。船上岸上的众人此时才放下心来,齐声喝彩,为这个人的高超船技倾倒。 青蝶只听得那小间里被成为红叶公子的人低声暗笑:“这个老左到现在还是爱炫耀,怎么好几年下来,也没见他有什么变化。” 那个被他称为黄大哥的人只是笑,却不再说话。忽然船身微微一沉,紧接着,咚咚的脚步声从那梯子上传来。青蝶转头望去,正好和那上来的人打个照面。两个人面上同时露出一丝惊异的神色。 那上楼来的汉子正是划舟的人,只见他身材也不怎么魁梧,只是双肩却比常人宽了一倍还不止。方脸上,一双豹眼顾盼之间精光四射,下巴脸腮胡子拉茬,满脸的豪气。他人一出现,这船上的空间似乎都小了许多。那大汉面上惊异之色一闪而过,随后朝青蝶咧嘴一笑:“好漂亮的小妞儿。” 青蝶面上微微一红,回了一句:“好威风的大爷。” 那大汉哈哈一笑,此时坐在二楼的几个客人都纷纷站起来,朝那大汉拱手做礼招呼道:“左大爷好身手,让我们大开眼界。” “原来他就是什么左大爷了,看来也不是很讨厌啊。”青蝶心里暗暗想到,见那大汉朝那些打招呼的客人随随便便抱了下拳,挥挥手。等客人都坐回位置后,那小间的一扇屏风忽然往外推开,两个人从里面走出来,正是那红叶公子和黄大哥。 两个人一前一后迎上姓左的汉子,三个人相拥哈哈大笑,也不说话。等到三个人都进了屏风后面,二楼的气氛才慢慢恢复正常。 青蝶已经看清楚了那红叶公子、黄大哥的形貌,心里暗暗赞一声:都说这江南人杰地灵,果然此话不虚。那红叶公子面貌清秀,俨然一翩翩浊世佳公子。可是他旁边的那黄大哥,双眉如剑,唇上一抹浓须,整个人不怒自威,更是让人一见之下,就知道此人非凡人。 青蝶心不在焉地边夹菜边想:果然天下都是能人异士,我不过刚到这越国才一日,就看到这许多不一般的人。以前我总以为战天伯伯,释地叔叔都是当世了不起的人物。现在想起,那紫衣大叔自然不必说了,就是这船上的那三个人,看来也是个个都有一番惊人的技艺。唉,我以前真是井底之蛙,真正出来才知道天地之大,能人之多。想到这里,青蝶有些自怨自艾,不过她性子素来豁达,吃了几筷子菜以后,又高兴起来:我就算是只青蛙,那,我现在不也跳出那小小的井底了嘛,自然不能再自称是井底之蛙了。 三盅桃花酒下肚,青蝶只觉得脸上已经热的烫手了。她可不知道自己如今红晕满面,醉生双颊,比那桃花还要娇艳。只是见那些个喝酒的客人时不时的拿眼过来偷看自己,心里有些不解。但转念一想,顿时释然:这江南的女子想来都是不怎么抛头露面,别人见我这单身女子在这里,自然是有些诧异。 青蝶可不知道,她这么一个美貌的单身女子,想不引起别人注意都很难。更何况她又在那里自斟自饮,喝的不亦乐乎,这在江南之地可是异常少见,这里的女子没有北国女子的大气,更多的是柔弱娇嗔之美,而敢独自在外喝酒的简直就是异数。 这个时候二楼的客人多了起来,变得有些嘈杂,那屏风里面的话语不怎么听得到。青蝶眼睛看着外面的湖水,心里想道:若是有机会,定要和那三个人结识一下。唉,如果我不是女子,想来也不用这般麻烦,只需要端起酒杯,对那三个人说,兄台请了,哈哈,然后几杯酒下肚,自然就称兄道弟起来。哈哈。青蝶虽然不像一般女子那样扭捏,但是如果要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去和男子搭讪,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出。 青蝶心里想的有趣,面上不禁微微露出笑意,正如春花绽放,桃蕊带露。青蝶忽然隐隐觉得有些异样,她回眼看去,见到另外和她侧面相对的桌子上的两个人正肆无忌惮地盯着自己。那两个人的眼光就好像钩子一般,似乎正要一层一层的剥掉青蝶的衣衫。 青蝶哼了一声,面上一冷,双眼狠狠地盯在那两个人面上,这一路上,她也曾遇到几个不长眼色的好色之徒,那些好色之徒往往见她一个人,以为她好欺负,想沾些便宜。只是他们没想到最后自己的下场居然会那么悲惨,在青蝶的一柄长剑下从此断子绝孙,失去了继续做男子的乐趣。 那两个男子油头粉面,摇着折扇故作潇洒状。他们见青蝶双眼向自己看来,面上神色更加猥琐。待的看见青蝶面上薄怒之色渐渐淡去,转而忽然嫣然一笑,那眼神似乎鼓励自己坐到她那里去。顿时两个男子浑身的骨头都软了许多,两个人对视一眼,端起手里的酒杯,摇摇摆摆地向青蝶所坐的桌子走去。 走到桌边,身形稍微高一些的男子嬉皮笑脸地说道:“姑娘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有什么意思,看姑娘是从远方来的吧。让本公子带你好好游玩下,这里不禁风景妙,嘿嘿,人可是更有一番妙处。姑娘领教了之后自然享用不尽。” 说着,两个人就要挨挨蹭蹭的贴着青蝶坐下。 此时,正是吃饭热闹的时分,也没人注意青蝶这面桌上的情形。青蝶听这男子说话如此不堪,心里大怒。她向四周扫了一眼,见没什么人往这面看,心里顿时思忖道:怎么能收拾了这两个男子,同时又不扫了本姑娘游湖的雅兴呢。她看那两个男子的笑容,心里更觉讨厌,哪里还能容许他们坐下。她双脚一扫,那两个凳子顿时全部移到一旁,两个男人坐了个空,一屁股坐到地板上,砰砰两声。满屋的客人的眼光都转到这边来。 两个男子顿时恼羞成怒,从地上爬起来骂骂咧咧的说:“好你个小姑娘,敬酒不吃吃罚酒。告诉你,乖乖地陪大爷喝几盅,大爷一高兴,就不和你计较了。哼哼,如果不听话,惹的大爷不开心,嘿嘿,你去琅邪城里打听一下,看看大爷是什么人物。大爷要想要了你这条小命,比捻死只蚂蚁还容易。” 青蝶见他说话口沫横飞,心里更是讨厌,冷冷地说道:“你是什么人管我什么事情?本姑娘吃饭的时候最讨厌疯狗在一边乱叫了。” 那个高瘦男子面子上挂不住,顿时一把向青蝶的肩膀抓来…… 第79章:第七十九章 相逢何必曾相识 青蝶用手挡在自己的肩膀上。当然,没人注意到她手指间那薄薄的刀刃正对着那男子的大拇指。青蝶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心里正幸灾乐祸地等着这个男人的大拇指从手掌上分离的那一刻。 只是那瘦长男子似乎没有享受这一刻的福气了,他的手在将要触到青蝶的时候,忽然整个人飞了出去。只听得‘扑通’一声,湖面上溅起水花,过了一会,那男子的头从湖里冒了出来,双手乱舞,叫着救命。随他一起来的那个男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恶狠狠地回头朝正在搓着手掌的姓左的汉子盯了一眼,急匆匆跑下楼去,想办法把他的同伴打捞上来。 正是刚才划着小舟上船来的那姓左的汉子出手,把调戏青蝶的轻薄男子扔到了湖里去。他刚才出来叫店小二上酒,正好看见那男子不堪入目的举动,一时出于义愤,随手揪起那汉子的衣领就甩了出去。 青蝶站了起来,朝姓左的汉子盈盈一笑道:“多谢左大爷出手相助。我第一次到江南,就见到了左大爷这般英雄人物,实在是大开眼界。” “姑娘客气了,在下左千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来就是我辈中人的事情。这样没用的纨绔子弟,实在是丢了我们越国人的脸面。”左千江朝青蝶摆摆手,哈哈一笑。 [ 书客网 shuke ]“在下青蝶,从秦国过来,这次左大爷帮了我,小女子无以为报,这次左大爷的酒钱就让小女子请了吧。”青蝶继续说下去,对周围人惊奇的目光视若无物。 左千江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他眼光一转,笑道:“姑娘这般客气,让我们这些越国男儿的面子置于哪里。既然姑娘也是江湖儿女,那我们就不拘小节,请姑娘入席慢慢细聊如何?” 青蝶沉吟了一下,施了一礼:“那么青蝶就不客气了,正好还有些问题要请教左大侠。” 于是,当青蝶施施然随左千江走进隔间的时候,那些散坐的客人们的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青蝶在秦国的时候随心所欲惯了,秦国的民风也比较豪爽,男女之别看的不是很严重。但是在这古吴越之地,民风男女之别还是看的比较严重。像青蝶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同陌生男子同桌共饮,简直就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见青蝶和左千江已经进入隔间,那些客人们顿时交头接耳,低低私语起来。 青蝶进到隔间里,那红叶公子和黄大哥坐在左右两边,左千江坐在红叶的下首,正中间的位置空着。左千江安置青蝶在黄大哥的下首坐下。嘿嘿一笑说道:“来,红叶,老黄,俺给你介绍这位从秦国来的青蝶姑娘。秦国姑娘果然和咱们越国那些扭扭捏捏的小丫头不一样,端的是落落大方,豪气不让须眉。青蝶姑娘,这都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那,这个就是越国有名的红叶公子,诗酒风流,呵呵。这个是黄天豪兄弟,世代经商,比秦国还要西面的西戎等地也有他的商队的买卖。” 那红叶公子和黄天豪同青蝶一一见礼,红叶公子的双眼越发的亮起来。他笑道:“我本来以为天下的灵秀都给了江南的女子,没想到那西北苦寒之地的女子却更得老天爷的宠爱。呵呵,青蝶姑娘,都说西施是天下最美的女子,呵呵,我到是觉得,若西施是江南湖边的一朵荷花,那么姑娘一定是天山冰雪上长出的雪莲了。” 青蝶脸一红,但是听见人家赞叹自己的美貌,心里不禁欢喜异常,笑道:“你们这里的男子说话果然和我们那里不同。我们那里可没人这样说我。你说我好看,我很欢喜,谢谢你。”她如此坦然称谢,顿时让红叶公子刮目相看,赞道:“果然落落大方,青蝶姑娘,你若是有兴趣游览这江南的风光,不嫌弃我红叶粗陋无知,那我一定带姑娘游遍这里的山山水水。” 青蝶眼波流转,盈盈一笑:“我觉得你不像无知的人啊,呵呵,你说话这般文绉绉,一定读了很多书吧,干吗还要这么说自己。” 左千江拊掌笑道:“青蝶姑娘说话果然有趣,有趣的紧。红叶老弟,你也别在这里谦虚了。呵呵,男子汉大丈夫,说话清清爽爽,别这么曲里拐弯啦。青蝶姑娘,我看你桌上放着三盅酒,想来你酒量也是不错,再来一盅酒,大家以助谈兴可好?” 青蝶点点头,那左千江连声唤店小二上酒,面露喜色。左千江颇喜欢豪饮,更是喜欢能够一起豪饮的人,见到青蝶如此佳人,心里不胜欢喜。 黄天豪呵呵一笑,对青蝶说道:“我这左兄弟,性子爽快,不喜欢婆婆妈妈。青蝶姑娘不要见外,若是不胜酒力,也不要勉强自己。我昔年去西戎经商,经过秦国,对关中男儿的印象很深。那里民风彪悍,多游侠之风。姑娘虽然是女子,也不脱秦国磊落之风。黄某心下实在很是佩服。” 青蝶微微一笑:“关中可没吴越古地这般的湖光山色了。这许多柔柔的柳枝,这么和煦的微风,这湖面上的游船,让人禁不住沉醉在这里,心里的许多争斗都似乎远去了。更别说哪里能发的出那慷慨悲歌之声了。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 “青蝶姑娘说的有道理,有道理,看来姑娘非一般人,眼光见识都有独到之处。可否冒昧的问一句,姑娘这次来江南是探亲?访友?还是……?”黄天豪带着询问的眼神看着青蝶。 青蝶沉吟了一下,说道:“既然几位大哥看得起区区小女子,刚才又多亏左大哥出手惩戒了那无礼男子,小妹也不瞒诸位大哥,我这次是来这越国,是来找龙焰的。龙焰可能在琅邪城里现身,这个消息传到秦国后,小妹想找个机会见龙焰一面,办一些师长交代的事情。至于什么事情,因为关系到师门之事,小妹就不能告诉诸位大哥了。” 左千江等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呵呵一笑:“青蝶姑娘既然这般坦诚,那我们也不当姑娘是外人了。琅邪城里,你若是想见什么人,我姓左的这点薄面,在城里还算是卖的起。只是这龙焰嘛,我倒也想见见,就是听说此人如神龙见首不见尾,素来只是听到他的名头,可是真正见过他的人,却是少之又少。这次龙焰要在琅邪城里的消息,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这几天来,各国都有些人物陆续来到这琅邪城。呵呵,到时如果龙焰不曾出现,那就好玩的紧了。” “龙焰一定会来的。”青蝶面上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第80章:第八十章 龙舟吐焰 “因为这是家师很信任的一个人传来的消息。龙岛本来远在齐国,但是近年来龙焰自从掌握了龙岛的势力后,向南渗透吴越,向西远至秦国。而龙焰一直躲在幕后,天下人虽然闻其名,却从来没有见其人。”青蝶说完这句话,嫣然一笑,“我可是一直想见见龙焰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三头六臂,呼风唤雨。所以这次就缠着师父,一个人来到这里看看。能见到龙焰固然好,见不到,也可以长长见识。你看,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么柔美的山水。” 左千江笑了起来:“姑娘既然这么肯定,那就希望我们三个人也能借着姑娘沾沾光,见识见识龙焰的真面目。” 黄天豪举起酒杯笑问:“青蝶姑娘,可否告知令师的尊姓大名?黄某当年去西戎的时候,经过秦国,在咸阳盘桓了一些时候,也交了些朋友。” 青蝶笑着说道:“黄大哥,我师父可没什么尊姓大名,他只让我叫他师父。我的那些叔叔伯伯,也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师父就是师父啦。” 黄天豪摇摇头,似乎觉得青蝶的话太孩子气,也不再同她多说,举杯自管自的喝了起来。而红叶公子则开始好奇地问青蝶秦国的一些地理风貌,人情风俗。一时间,青蝶和红叶两个人倒聊得投缘起来。 不知不觉,一顿饭吃了小半个时辰。左千江命人把盘碗都撤了下去,然后上来茶水和新鲜的水果。四个人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青蝶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眼光却有一番独到之处,有时虽然强词夺理,不过异想天开之下,总是能自圆其说。左千江和黄天豪心里暗暗称奇,均在猜想青蝶的来历绝非普通。两个人都不说话,互相对视一眼,心里转了几个念头。 左千江见红叶公子还在同青蝶就秦国和越国的风物讨论不休,于是向黄天豪使了个颜色,两个人一先一后的走了出去,下到楼下。 那被左千江扔到水里去的瘦长男子此时都已经不见了,想来是刚才船靠另外一个码头停泊的时候就趁机上岸了。左千江站在船舷边,看着远处的夕阳,神情有些凝重:“黄大哥,你看这青蝶是不是针对咱们少主来的?这次少主来琅邪的事情极为保密,咱们盟里知道的人也不多。我怕那女孩子对咱们少主有什么不利。” 黄天豪摇摇头:“不像,如果她真要对少主打什么主意,就不会主动来和我们结识。这次龙焰到琅邪城,似乎不简单。你看,龙焰此时人还没到,可是消息已经放出去了。这么多人马都要见见龙焰的真面目,我只怕,只怕……” “难道龙焰有什么阴谋?”左千江眉头皱了一下,随后又哈哈笑道,“如果他要耍什么花招,刚好让俺老左好好活动活动身手。这么多年,我都没打过一场好架了。” 黄天豪拍拍左千江的肩膀,笑道:“左老弟,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当年那副脾气。怎么,手痒痒了?” 左千江笑道:“如果不是我刚才手痒痒,现在红叶兄弟哪能有这么好的谈性。”两个人相视一笑。左千江叫道:“小二,给我那桌再上些茶水,小吃。” 等到两个人再回到隔间里,只见红叶公子和青蝶两个人站在窗户前凭栏观望。红叶公子正在说道:“等这夕阳一落入湖中,那个时候,湖上的游船都点起灯来,各个争奇斗艳。今晚是浣纱节第一晚,是最热闹的一晚。琅邪城附近的一些城镇也会有游船过来。每个地方都带着自己的拿手绝活,大家明着是凑热闹,逗趣,实际上却是比拼谁家的更特别。因为游客们都会带着一缕细纱,把这缕细纱挂在自己最喜欢的游船上面。哪家游船细纱多,哪家就有面子。” 青蝶拊掌笑道:“这到是有趣得紧,只是我却没有细纱可以送出。不知道这船上可有卖的。” 左千江笑道:“青蝶姑娘想要细纱还不容易,我左某人别的没有,这纱嘛,要多少有多少。晚上我那家船自然会送过来,要看浣纱节,还是要到我的那船上才过瘾。这船太小,船上人又多。偏偏黄大哥就是喜欢这船上的风景,不过要不是黄大哥坚持到这条船上来,那俺也认识不了青蝶姑娘了。可见凡事都是天注定,哈哈,天注定。” 黄天豪一笑:“你那船上虽然大,也有不错的厨子,可是哪比的上这船上师傅的那一鱼三吃来的好。老左啊老左,你再有钱,也有办不到的事情。哈哈,这船上的大师傅你就是请不走。” 左千江笑道:“强拗的瓜不甜,我无论出多少酬金,这船上的大师傅都不愿意离开这船去我那。那我也只好就到这里来吃了。不然,我要是强行胁迫这师傅到我那里去,只怕我日后吃的菜里面多少有些不干不净了。” 几个人相视大笑,青蝶笑道:“左大哥要是天天都有的那鱼吃,只怕连吃上几日就觉得那鱼啊,再也没有在这里烧的好,吃的香了。” 红叶公子笑道:“说的果然有道理,哈哈。左大哥,需知天下最好的事物,就是‘求不得’。” 此时,夕阳已经彻底沉入湖底,湖面上似乎起了一层雾气,所有的事物都蒙蒙胧胧。天色已经快要完全黑下去,远处的船只已经看不清楚了。 忽然,那沿着湖堤的岸上开始一盏一盏的亮起灯来。更有些游人手里点着灯笼,整个岸堤都被照亮了。随后,湖面上的游船慢慢多了起来,一个又一个的游船纷纷把烛火点起。有的船堆满了香花,灯光下更增娇艳;有的船则是青藤柳叶披挂四处,清新逼人;更有些船用白纱罩起,透着烛光,就像月中的白玉宫殿……一时间,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青蝶觉得自己眼睛都不够用了,随着一艘又一艘游船亮起烛光。这里彷佛变成了天上的瑶池盛宴,飘飘渺渺的弦乐声在湖面上悠悠响起。青蝶听着那弦乐,心里想到,这些可比那紫衣大叔的琴声差远了。不知道那紫衣大叔会不会来,他那么高的琴技,一定都把这些船上的比了下去。 而此时,左千江的游船也过来了。两船靠近的时候,四个人从舷梯边上了左千江的船。果然左千江的船要华丽宽敞许多。四个人坐在二层的甲板上,几个舞姬伴随着音乐翩翩起舞,长袖挥舞中,让人以为是天上的仙女落入凡尘。 正在悠悠自乐中,一艘巨大的船只从远处驶向湖中。整只船身成龙状,船舷上插着火把,就像一条正在燃烧的巨龙。 “奇怪,这是哪里来的船只,以前从来没见过……”左千江喃喃说道,面上闪过疑惑的神色…… 第81章:第八十一章 夜空长焰 龙舟渐渐驶近,可以看到那船只比寻常船大了一倍多。高高的三层,最上面的甲板上站着一个人。那人红色的斗篷在风里飘拂,好像燃烧的火焰。他周围的船舷上立着半人高的火把。在火光的映衬下,只见那人一双鹰一般的眼睛,顾盼之间,颇有些俯视众生的凛然自得,再配上高鼻方口,一张国字脸,让人不由得心中生敬畏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青蝶心中忽然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感觉。她喃喃自语道:“龙焰,龙焰,他一定就是龙焰。”她把目光转向遥远的天际,几颗星星亮的异常,慢慢的向西方移动。只是此时湖面上的灯火掩盖住了那些星星的光芒,更没有人注意到,一颗红色的星星在短暂的闪亮后,忽然从天际滑落,就好像夜空中凝结的鲜血。 所有的星星黯淡下去。湖上游船放出灿烂的烟花,照亮了漆黑的夜空下。青蝶的眼光转到那红斗篷男子的身上,那燃烧着火把的游船停在湖中央,如王者的宝座,旁边的游船似乎一下变得矮小了许多。犹如众星只能膜拜在月亮的光辉下,连争辉的资格都没有。 此时,田野中,一个矫健的身形正在狂奔。他一直在等着那七星成形的时候,却没想到,那火焰从天际滑落…… 在江南的一条山野的河边,洛飞影的师父蓝阖懒洋洋地俯卧在小船上,随着水流慢慢漂远。另外一只小船里空空荡荡,本来躺着观看夜空的洛飞影此时早已经无影无踪…… 琅邪城外的湖中,此时正是最热闹的时分。那龙舟静静地立在湖中央,等到周围船只上的烟火放完后。一声巨响,在那龙舟的中央升起巨大的烟花,蜿蜒在夜空上画出腾飞的巨龙形状。 左千江低声说道:“难道这个人就是龙焰?他怎么今晚会这么大张旗鼓的出现?难道有什么打算?” 整个湖面都安静下来,游船上的人仰头看着夜空上那久久不曾散去的龙形烟花。 一声长长的啸声响彻湖面,那龙舟上一些大汉举着火把,到了最上层的甲板上,站在红色斗篷的男子后面。 “龙岛龙焰特来琅邪城,与浣纱节上的众位英雄相见。有意思与我家岛主相交的英雄好汉们三天后请去琅邪城东外的天剑峰一叙。今日浣纱节上凡是有出彩节目的游船,我们岛主重重有赏。”一个汉子说完这些话以后,恭恭敬敬地朝龙焰施礼退下。 龙焰鹰一般的目光扫向四周,凡是被他目光扫中的人,无不心里一凌。左千江等人虽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龙焰的气势下,竟然觉得自己有些自惭形秽。 红叶公子自来风流自赏,此时却觉得自己就像个只会过家家的小孩子。而青蝶,目光中有欣赏,却也带着一种好奇。 “果然是个人物,只是他为什么要来这里这般张扬。这几年来,龙焰的行事向来都神龙见首不见尾,龙岛的名头虽然越来越大,势力也一直向外扩张,可是却从来不会大张旗鼓,而龙焰,更是躲在幕后,从来不露面。这次行事反常,看来我们要小心一些。”左千江低声对黄天豪说,眼神中有些忧虑。 “左老弟,你看今年浣纱节有什么不同?这湖面上会不会有什么埋伏?”黄天豪沉吟了一下,问道。 “嗯,今年若是和往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今年船只确实多了一些,而且很多船只都豪华许多。看来今年这些船上可都是藏龙卧虎的地方了。还有,今年琅邪城内一直盛传城守都预备了重金赏赐浣纱节上的夺得魁首的船只。我曾经打听过,可是却始终没有见听到城守的真实意思。”左千江皱起眉头,向湖面四周看去。 红叶公子赞叹了一声:“果然是人中之龙,如果能结交一番,到也是一件乐事。左大哥,你说咱们少主和这龙焰相比如何?” 黄天豪面色微微一变,说道:“红叶老弟,这句话可就说的不对了。少主咱们虽然都没见过面。但是堂堂男儿只要行事无愧于天地,自然不负英雄之名。至于排场气度,那可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这龙焰虽然霸气有余,但是看火龙岛行事,向来鬼鬼祟祟的多。哼,这样的人,又怎能以道义相结交?” “黄大哥说的果然有道理,好一个行事无愧于天地。呵呵,不知道黄大哥所说的少主却是什么人物,我青蝶可有幸能够结识下。”青蝶看着黄天豪,点头赞同他的话。 “青蝶姑娘如果能在这里多盘桓几天,我们少主应该近日就回琅邪城。到时我黄某自当引见,哈哈,只是青蝶姑娘不是说准备来这里见龙焰的嘛?现在青蝶姑娘到是不用费心去如何找寻这龙焰了。哈哈。”黄天豪笑了起来,但是面上却没多少笑意。 青蝶心念一转,知道黄天豪对自己的身份有些起疑。她笑笑说道:“看来这次来找龙焰的人也不是就我一个。你看,他不是说三日后要在天剑峰搞什么大会吗?难道这次我们到这里来,都是龙焰故意安排下来的?” 左千江一拍船舷:“不错,青蝶姑娘说的有道理,这次我们聚会也放在琅邪城里,据说就是少主的意思。难道少主这次也是知道龙焰在琅邪的事情?妈的,这龙焰搞什么鬼?难不成他火龙岛还想一下吞并西北和江南的势力?” 青蝶微微一笑,说道:“那么到时天剑峰上,几位大哥也自然要到场了?” 左千江说道:“青蝶姑娘若是左右无事,不妨到时和我们一起去天剑峰看看这龙焰捣什么鬼。若是青蝶姑娘觉得不方便和我等一起出面,我们自然也不会让青蝶姑娘为难。” 青蝶笑道:“我本来就是想看看龙焰是什么样子的,如今见到他了,到时只是去那天剑峰不过是凑个热闹。有几位大哥带路我自然是乐得自己轻松了。” 红叶公子笑道:“大哥们忒也见外了。” 正在此时,忽然一道带着火焰的长箭破口而出,向青蝶这个方向射来…… 第82章:第八十二章 少年市井乐 左千江、黄天豪,红叶公子和青蝶四个人都没有动,看着那尾部燃着火焰的长箭从他们身侧掠过。长箭钉在船壁上,火焰爆起一朵美丽的弧形,好像蝴蝶的翅膀,瞬间熄灭。 一块红色的布帛钉在箭头,上面用金粉写着几个大字:龙岛恭请天下盟主天剑峰一聚。 左千江取下红帛,看着上面的金字,轻轻皱了下眉头。 青蝶看着那字,心里咯噔一声,想到:原来左大哥他们是天下盟的人。师父说天下盟的总部就在江南太湖深处,没想到我却在这里结识了他们。难道左大哥他们说的少主,就是天下盟的盟主不成? 青蝶看着远处的烟花,脑子里浮现出她离开的前一晚时候的情景:窗外暮色苍茫,屋子里面没有点灯火,很暗。师父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她站在师父面前。房间里面就她和师父两个人。师父没有说话,周围安静得似乎可以听见人的心跳声。 但是黑暗中,青蝶依然可以感觉到,师父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自己的。她微微垂下头,不想接触师父的眼光。这么多年来,青蝶发现,师父很少看自己,可是当师父看到自己的时候,那眼光总是很奇怪,有怜悯,有爱惜,有回忆,有的时候,还隐藏着一丝厌倦。那是什么样的感情,青蝶一直不清楚。自从她被战天和释地带回黑夜圣教的总部后,她的生活就和以前在居庸关城守府完全不一样了。她拜了夜魔做师父,成为夜魔的关门弟子。 在这里,每个人都很宠爱她。特别是释地叔叔,释地叔叔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对她很有耐心,不仅交给给她武功,还教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本领给她。比如弹琴,比如那些古怪的文字,这些文字都刻在一片一片的龟甲上,还比如教给她天马行空的想法…… 当然,战天叔叔虽然不怎么和自己说话,只是她不经意间,总会发现战天叔叔有的时候会偷偷看着她发呆。只是虽然是在看自己,青蝶却知道,战天叔叔的眼光里,留恋的是那个人的影子。是自己的妈妈吗?因为,青蝶知道,自己和妈妈长的非常像。 只是很奇怪,夜魔圣教总部的人,从来不会提起她的母亲。她隐隐约约知道,这里曾经是她母亲生活过的地方。她曾经努力去每一间房子里面找寻自己母亲的痕迹,却从来没有找到过。但是她相信自己的感觉,她感觉到了,这里有妈妈身上的味道。 在黑夜圣教生活的久了,青蝶也不再去想那些以前的事情。她还交了一个朋友,厨房里面做饭的王大叔的儿子小麻子,同她一般年纪大小。青蝶经常穿了男孩子的衣服,和小麻子半夜偷偷溜出去,到周围的城里玩耍。那里晚上会有摔跤之类的夜场。那是一片灯火通明的场子,中间是一块空地,供两个人在里面扭打。外面则是站着一圈又一圈的人,不停地吹口哨,呐喊。 小麻子和青蝶就找一个角落里,蹲在那,一边吃着小麻子藏在身上的零食,一边看那场子里的人。青蝶不喜欢看圈子中间人的扭打,她更喜欢看那些围观的人群。看着他们脸上那忽而狂喜,忽而沮丧,忽而爆笑,忽而愤怒的神色,青蝶就觉得很有趣。 白天练功,晚上偶然溜出去玩,青蝶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活。她和小麻子还认识了几个打铁的,屠狗的大师傅,还有几个奇怪的叫花子。于是,在寒冷的冬夜,青蝶和小麻子经常会有机会吃到香喷喷地炖在瓦罐里面的狗肉,还有烈的像火一样的酒。 虽然圣教总部里的饭菜远远比这些在破庙荒地里面的酒肉要精致的多,可是,青蝶还是觉得这里的酒肉吃起来更开心一些。不需要人站在一边服侍自己吃饭,大家坐在地上,围成一圈,喝酒谈天,想笑就笑。喝得醉意朦胧的时候,可以躺在地上仰头看着天空,而身旁跳动着的火焰是那么的温暖…… 可是,当她的年龄渐渐大起来以后,小麻子好像来找她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她再出去玩的时候,别人看她的神色总是不像以前那么自在。青蝶越来越觉得无聊。直到有一天,她在夜间等小麻子等不到的时候,正准备去小麻子住的地方去找他。 释地叔叔忽然到她房子里来。青蝶有些奇怪,一般这么晚的时候,不会有人来找她的。 释地看着青蝶一身男装打扮,皱了下眉头:“青蝶,你现在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你是大人了,你知道吗?” 青蝶有些好奇的看着释地:“释地叔叔,你这么晚到这里来,就是告诉我这件事情啊?”她捂着自己的肚子,笑得花枝乱颤。 释地面上神色丝毫不动,只是淡淡地说道:“这些年来你晚上出去玩,我从没管过你。毕竟你是个小孩子,虽然外面混乱一些,但是有我在,你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如今不同了,你已经长大了。而人一旦长大了,就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你就要承担你这身份应该承担的一些责任和义务。” 青蝶面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了,她有些疑惑:“释地叔叔,你从来是让我把那些陈规陋俗不要放在心上。你说只有蠢人才会要别人决定自己的生活。那为什么你现在又不要让我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呢?” “因为,你是青蝶,你是秋玉颜的女儿,你是黑夜圣教的弟子。”释地面上的神色有些激动。但是转瞬间,他又恢复了冷静。 “我不明白,释地叔叔,你说的我都不明白。”青蝶面上疑惑的神色让释地心里微微一软。 “唉,我不多说了。总之,你现在晚上不要出去了,最近,你会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等你到那个地方,也许有些事情你就明白了。教主让我过来,传你去他那里,他有事情交代你,”释地领着青蝶走出房门后,又轻轻地说了一句,“记住,别再去找小麻子,为了他好。” 站在师父面前,青蝶的脑海里面还回响着释地说过的话。终于,青蝶忍不住要打破房间里面沉闷的气氛,她轻轻地说:“师父,您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第83章:第八十三章 黑夜中的秘密 夜魔双眼在黑暗中隐隐散发着五彩的光泽,看上去甚为诡异。他停了半晌,说道:“青蝶,你是我最小的徒弟,你知道不知道,你的母亲,是我的第一个徒弟……” “啊,我妈妈,是您的徒弟,那,那我又怎么成为你的徒弟?我和我妈妈成了同门师姐妹?”青蝶的脑子有些混乱,一时想不清楚这中间的关系。 “嗯,你母亲秋玉颜,是我门下最得意的弟子。世俗中人喜欢排资论辈。我们圣教的人,又岂能把那些世俗规矩放在眼里?你现在也是我的弟子。你还有一个师哥,叫做燕弃,现在是燕国的国王啦。” “我妈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她的名字,妈妈也从来没给我说过这些事情。可是,可是如果妈妈真的这么有本事,为什么妈妈一直不开心,人家欺负她,她也只是忍着。”青蝶说着,心里忍不住一阵悲伤。 “嗯,她从来不开心?从来只是忍着?”夜魔喃喃重复着青蝶的话。面具下的双眼光彩闪动,更加诡异。青蝶从来没有见过师父面具下面的真实面容,不管什么时候,师父都是带着那副狰狞的木制面具。只有师父的双眼,似乎随着他的心情,能有不同的色泽变幻。 “师父,我妈妈到底是什么人?你们为什么总不告诉我?那年我刚来圣教,问你我妈妈,你当时答应我,等我长大了,就告诉我。现在我已经长大了,师父,你该告诉我了吧。”青蝶双眼中的泪珠一个劲的滚来滚去,但是她使劲忍着不让它流出来。 “不错,你已经长大了,你已经十八岁了。十八年了,十八年的时光过的好快。青蝶,你过来,让师父好好看看你。”夜魔坐在座位上,向她招招手,声音忽然慈祥了许多。 青蝶走上前去,跪在夜魔椅边。夜魔轻轻抚着她的头发,看着青蝶的面容。双眼五色流转中,青蝶感觉到一阵无法遏制的悲伤。夜魔,这样的人,也会悲伤吗? 夜魔轻轻地说:“你和你娘真像。当年,你娘就和你现在一摸一样,一般的年轻。不过,你娘性子可是高傲得很,没你这般的好性子。不然,你娘也不会走上另外一条路。孩子,你爹爹可不是那个熙城守,你爹爹另有其人。你娘就是因为你爹爹的事情,离开了圣教。” “那我爹爹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让我娘吃那么多的苦?他为什么不要我和我娘,让别人欺负我和我娘?”青蝶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一滴一滴地落在脚边。 “孩子,这件事情,到现在也是一个谜。现在你已经长大了,有些谜需要你自己去找答案。你从来没心思打理圣教的事务,这个师父也不怪你。当年你娘对圣教立了不少大功,如今圣教养大你,你如果愿意为圣教做些事情,那你就去做。如果不愿意做,师父也不来怪你。”夜魔眼中的光泽柔和下来。 “师父,我会听你的话的。圣教有什么事情我能去做的,我都会去做。”青蝶的声音有些呜咽。 “好孩子,你去江南走走吧,去江南散散心。如果我所料没有错的话,你这次到江南琅邪,去见见一个叫龙焰的人。到时他自然会现身。这个人还有这个人所统领的龙岛,和我们圣教这些年来颇有些渊源。不过此人野心太大,他志向不仅仅是江湖上的势力争斗。江南的天下盟,你也可以结识一下。这次去南方,你会遇到不少的难事,就算一种磨练吧。” “师父,好,我去江南。可是,我怎样才能找到我亲生的爹爹呢?难道我爹爹也是在江南?” “嗯,你爹爹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不过,你找到天下盟,那里也许会有你要的答案。这把冰绢你带着吧,算是师父送你的礼物。”夜魔摊开手掌,手心上放着一把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小刀。 “冰绢,好美的名字,好漂亮精致的刀。”青蝶接过那薄薄的刀刃,一根长发飘落,掠过刀刃的时候,长发无声无息地断为了两截。 “你走吧,需要什么,让释地给你准备。”夜魔的声音恢复了平淡。 青蝶向夜魔施礼后,走出屋子,掩上房门。 远处的烟火彻底的淡下来,各个船上的丝乐声响起。青蝶想到自己离开圣教总部时候的情形,心里有些恍惚。 当然,青蝶自然不知道,当她退出房门的时候,房子里面发生的事情。黑暗中,夜魔一直注视着她消失的背影。直到门慢慢关上,他眼睛里忽然光芒大盛。他弹了弹手指,屋子后面转出一个人来,恭恭敬敬地走到夜魔面前,躬身等待夜魔的吩咐。 “你派几个人,这一路该交代的事情都别忘了。另外,燕弃那面,回信你收到了吗?” “沿途的人手都派下去了。燕国那面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这次燕弃公子会亲自出马。” “不错,你把战天释地派到西戎那面。这里的事情就不要让他们参与了。右祭司一到总部,你就立刻让他来见我。”夜魔说完,示意那个人退下。 屋子里面又沉默下来,无声无息中,黑暗就像一团化不开的浓雾,把一切都包裹得严严实实…… 左千江的船上此时也已经歌舞正欢,只是青蝶坐在那里,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的心思沉静下来。她心里彷佛无数潮水翻江倒海般搅拌。而她旁边坐着的左千江、黄天豪和红叶公子同样也是心神不定,大家心思都不在这船上。湖中央停泊着的龙舟,还有龙舟上的龙焰,似乎要比那翩翩起舞的歌妓的笑脸更加摄人的心神。 谁也没有注意,就在音乐歌舞声中,有一艘小小的扁舟,趁着夜色的掩盖,正慢慢地划向那巨大的龙舟。 龙舟上,数十个长发美女穿着缀满鲜花的长裙,翩翩起舞。一群汉子举着火把在舞女旁边跳跃。明暗的火光中一切都变得不那么真实。几个人簇拥着龙焰,坐在椅子上观看歌舞,酒香随着歌声漂浮在湖面上…… 第84章:第八十四章 脚下江山,眼前美人 一曲舞毕,龙焰拊掌大笑:“好舞,好乐,美人更好。”那领舞的长发女子轻摇莲步,媚笑着向龙焰走去。 青蝶隔着远远的,看不清楚那女子的面容,只是觉得她那头长发,直垂到腰际,光可鉴人。头发上簪着香花,随着轻风在风里轻轻地颤动。龙焰鹰般的双眼盯在走过来的长发美女的身上,左手拿着的金尊里面的美酒似乎都要溢出来。 那美女在距离龙焰还有两尺距离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她媚眼如丝,眼波掠过的时候,坐在龙焰旁边的几个宾客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乎都要跳出胸腔,小腹里好像着了火一般。一个留着八字胡,戴着官帽的男人咯噔咽了口口水,喉结上下抖动了一下。 龙焰哈哈大笑,说道:“魅姬,过来敬我们的琅邪城守一杯酒。”后面的侍从端过酒来,长发舞姬接过酒,走到八字胡男人面前,略微身子倾了倾,一侧的长发垂了下来,遮住少半个脸庞,却显得风情更加浓烈。只听得她开口说道:“原来魅姬今晚如此有福,竟然能给城守大人奉酒,不知道是魅姬几世修来的福份。”她的声音涩中带腻,懒洋洋的就好像那春日的阳光,能让人从心里开始向外痒起来,热起来。 那八字胡的城守当时身体就软了,两只手端过酒杯,那酒一个劲的往外洒。滴溜溜的眼光竟然是一刻也舍不得离开魅姬的脸庞。 魅姬轻轻笑了起来:“城守大人可是嫌魅姬的酒不够好?还是魅姬这般山野女子,不懂得礼数?大人若是不嫌弃,就快喝了这杯酒,不然,魅姬可要亲自喂大人喝了。”她掩面娇笑起来。 那琅邪城守这才回过神来,咕咚一声,就把酒杯里的酒喝光了。只是这酒到底是什么滋味,却哪里还有心思去品鉴,满目满心都是活色生香的美人眼波,花下娇笑。 龙焰哈哈大笑,说道:“城守大人看我这魅姬还能过得去吗?如果大人不嫌弃,就让魅姬以后伺候大人如何?” 魅姬听到这里,忽然身子微微抖动了下,只是面上媚笑丝毫没变。 琅邪城守的胡子都快翘起来了,眯缝着眼睛说道:“哪里,哪里,此等美人,也只有龙焰岛主才配的上。嘿嘿,象我这糟老头子,有眼福享享就知足了,知足了。” 龙焰哈哈大笑,把魅姬揽入身边:“眼前美人,脚底江山,人生至此,复夫何求!” 琅邪城守陪着笑说道:“不错,不错,如今这天下,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我们这些老头子,呵呵,有美酒喝喝,美人看看,就够了够了。” 坐在左右的几个宾客都连声称是,他们都是琅邪城里的官场头面,有两个更是越国此时的权臣的心腹。他们此刻之所以能坐在这里,一方面是因为久闻龙焰的大名,却从来没曾见过真面目,收到龙焰的请柬后,自然好奇要来见见是个怎样的人物。另外却也是今年越国内部政治斗争越来越强,几股势力勾心斗角,却又势均力敌,龙岛做为一个强力的外援,谁能争取到龙岛的支持,无疑就给自己多了必胜的砝码。 此时坐在这里的宾客分别代表了不同的利益团体,却没想到被龙焰请到了一起。他们心里也有些吃惊,可见龙岛对越国内部的情况了解的很清楚。 琅邪城守在官场沉浮几十年,虽然好色,人却并不糊涂,他对龙焰话语里的机锋自然心里有数。只是此时他却不愿意过早的表露自己的立场,是以轻轻带过话题。周围几个人顿时心里暗暗骂这个老狐狸,果然狡猾。 琅邪城守笑嘻嘻的摸着自己唇上的两撇胡子,说道:“龙岛主第一次到我们琅邪城里来过浣纱节,这湖上的节目还看的过去吧。却不知道龙岛主更喜欢哪艘船上的风景?哈哈,今年哪个能夺头魁,就由龙岛主来定夺吧。” 龙焰哈哈一笑:“这湖上的哪艘船,能比的上我龙焰的这艘巨舟?又有哪个美人的歌舞,能比的上我这魅姬的风采?哈哈,想这浣纱湖上,舍我其谁?” 琅邪城守等人面色一变,他们没想到龙焰竟然如此狂傲,顿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龙焰鹰隼一般的眼睛扫过众人,见到他们的神色,面上顿时露出傲然之色:“众位大人,我龙焰开个玩笑而已。想那东海广阔无垠,比这湖多了千倍万倍还不止。我龙焰纵横东海,又怎么把这区区的湖上头魁放在眼里,哈哈,哈哈。今晚就由城守大人亲点头魁,我龙焰只管把龙岛的薄礼送于那头魁就好。哈哈,毕竟,城守大人才是这里的主人嘛,我龙焰,不过是过来盘亘几天。大人何必这般客气。” 琅邪城守和另外几个人面上神色缓和下来。不过虽然他们听的龙焰话语这么狂傲,不知道为什么,却心里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当,虽然听到耳里不怎么舒服,可是却又隐约觉得,只有他,才担当的起这样的狂傲。 琅邪城守面上勉强露出笑意,说道:“龙岛主既然这样说,我们也只好主随客便了,呵呵,不如龙岛主沿着这湖面荡上一圈,咱们一个一个船只看过去。呵呵,我这琅邪城虽然比不上东海那般辽阔,可是其中有些精致的玩意,也能博龙岛主一笑。” 龙焰又是一笑,也不说话,挥手让后面的汉子过来,吩咐了几句。那大船开始缓缓向外驶去。那些湖上的其余船只此时已经不再注意这龙舟了,只管开始自己船上的节目。当然,也有一些湖上的游客荡着船只,挨个的划过去,一只船一只船的欣赏着湖上颇为热闹。此时整个湖面上就象城市里的大集市一般,只是不同的是来往的都是船只,却更有一番不同景象。 就在龙舟划动的时候,最上面甲板船舷上的一股劲风掠过,三个火把的火焰在风中晃了一下,顿时灭掉了。 随后两个黑影从那三个火把上方翻身而上,稳稳地落在甲板上,这下变故突起。几个宾客惊呆了,只是龙焰和他身后的侍从却丝毫不动神色。他们盯着那两个黑影慢慢的向龙焰这面走来,直到火光把他们的面目映照清楚……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墨家子弟 火光下,看清楚这走近的两个人,都身着相同的黑色粗布衣裳,腰间系着麻绳,光脚穿着草鞋。头发并不像此时平常人留的那么长,削得短短的,似乎常年都在奔波中,脸上带着风霜之色。只是双眼却炯炯有神,彷佛看穿了世间的一切幻象。 “墨家子弟,墨五墨六奉墨门钜子的命令前来拜见龙岛龙岛主。”两个人向龙焰稍稍躬身施礼,随后墨五双手递上拜盒。 龙焰面上神色丝毫不动,旁边的侍从走上前去接过拜盒。而其他的宾客,听见这两个人自报家门,是墨门子弟后,神色却惊慌起来。特别是琅邪城守,脸上的肌肉微微有些颤抖,盯着那墨五墨六两个人,彷佛要看把他们的样子牢牢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墨家早在春秋末期的时候就是就已经名扬天下了。不过他们的影响力并没有在江湖上,反而是各国的庙堂之上,往往谈起墨家都是头痛不已。墨家的创始人墨子,当年本是宋国的大夫,曾经出使各国。墨子对当时各国纷争,贵族们为了争夺地盘,丝毫不顾忌百姓们的困苦生活这样的现实非常不满。于是墨子创了墨家这一门派,立志要消除国家与国家之见的战争,让人们去享受和平的生活。 当时有很多人为了自己的理想,追随墨子。而墨家的门规极为严格,要求弟子们要绝对遵守纪律,具有刻苦、耐劳、服从和舍己为人的精神。所以墨家的门徒多勇士,“皆刻使赴火蹈刃,死不旋踵”。墨家的门徒可以去各国做官,但是不能违背墨家的“兼爱”、“非攻”的宗旨,否则随时可以将门徒召回。 当时,如果哪些国家之间有了战争,则墨家子弟就会去帮助被攻打的那个国家,因为他们认为,出兵攻打别的国家本来就是一件不义的事情。而为了避免这样的不义之事发生,就要让那个将要被攻打的国家的力量强大起来。那么要出兵的国家衡量利害关系,觉得攻打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自然就会撤兵了。 而墨家做这些事情,也不是为了获取报酬,只是为了伸张正义。墨家的人要求子弟都过简朴的生活,在丧葬上更是看得极轻。 这墨五墨六在墨门中地位不低,可是穿着打扮上比一般的贫民还要简朴素淡的多。 龙焰的侍从把拜盒打开,里面放着一张名帖,不过是一张树皮。树皮上写着几行字:闻龙岛岛主南下,挟风雷之势,我墨门深恐有摧城之患。望龙岛岛主三思。 龙焰鹰隼般的双眼盯着那块树皮,一动不动。一时间,甲板上的气氛顿时有些沉重起来,彷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那墨五墨六两个人交换了下眼色,墨五说道:“既然龙岛主已经收下拜帖,我们墨家子弟先行告退。” 龙焰的眼光在墨五墨六脸上打了个转:“且慢,你们以为我龙焰的龙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话音刚落,龙焰的手轻轻抚过那拜盒。当他的手离开拜盒时候,那拜盒里面的树皮变成了一堆灰烬。顿时,那些宾客们相顾失色,这样的功夫简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墨五墨六两个人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他们的目光中已经露出了敬佩的神色。墨五开口说道:“龙岛主如果想留下我们两个的性命,我们自然唯岛主发落就是。我们既然没有得到龙岛主允许就擅自登船,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了。请岛主动手吧。对墨家子弟来说,死就是回家而已!” 龙焰眼中光芒闪动,随手一挥,那拜盒平平的向墨五飞去。拜盒到了跟前,墨五伸手接住。那盒子就好像才从火里取出来,手心的肉被烤的吱吱作响。墨五脸上的汗珠滚滚而下,只是面部表情依然没有任何改变。他双手捧住拜盒,施礼道:“多谢龙岛主赐盒。” “墨家子弟,果然名不虚传,好,你们去吧。你们钜子的意思我明白了。三日后天剑峰聚会,希望你们墨家也来占一席之地。嘿嘿,这天下间的争斗也已经太多了,如果能一局定输赢,从此普天之下大家再也没有什么国家只见的纷争。你们墨家天下太平的目标也能实现了。”龙焰说完哈哈一笑,挥手送客。 墨五墨六相视一眼,后退走到船舷边,随后一个翻身,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甲板上的宾客此时才吁了一口气。 琅邪城守小心翼翼地说:“龙岛主的身手简直让敝等人不敢相信,岛主神功,如天人般。想那龙岛必是海外的仙山。岛主在龙岛日日汲取天地灵气,也成了半仙之体,哈哈,哈哈。”随着琅邪城守讨好的笑声,周围宾客也赶紧送上谄媚的笑容,连连称是。一时间,阿谀之声随管弦齐飞,奉承笑颜共灯火一色。 魅姬伏在龙焰的怀里,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遮盖住她媚如春花般的面容。秋波中荡漾着说不出的幸福和骄傲。她依靠的这个男人,是多么的强大啊,能够让天下人都臣服在他的脚下。这个怀抱,也许是世界上最安全的一个怀抱了,虽然,有的时候,这个怀抱并不温暖。但是魅姬知道自己的选择,她要爱就爱最强的男人,要死,也要死在最强的男人的手下。这就是魅姬的人生,也是魅姬给自己安排的命运…… 龙焰淡淡一笑,鹰隼般的眼睛向前面那艘船看去。此时,龙舟已经慢慢的驶到了湖西面。湖的西面相对来说要冷清一些,船只并不是很多。湖的东面多是些市井平民聚集取乐的地方,游船也多以各个地方上的杂耍,特色歌舞为主。热闹有余,清雅则不及湖西面了。 左千江的船就在湖的西面,随着龙舟的驶近,左千江等人可以清清楚楚看见龙焰船上一干人的面容了。 刚才左千江、黄天豪、红叶公子和青蝶虽然坐在船上欣赏着歌舞,可是眼光却没有一刻不在注意龙焰船上的动静。那两个黑衣人的上船和离去,他们虽然看的清清楚楚,但是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那小船载着从龙舟上下来的墨五墨六离开后,左千江这面的手下也悄悄的划着一只不起眼的小舟跟了上去…… 第86章:第八十六章 北天之星 龙焰的大船驶到距离左千江船十丈距离的时候,慢慢停了下来。龙焰忽然从甲板上站起身来,一手揽着魅姬,一手端着酒杯走到船舷处。左千江等四人也站起身来。 琅邪城守跟在龙焰的背后,笑着说道:“这是我们琅邪城里第一豪侠左千江左老板的船。哈哈,左老板,来来来,老哥哥给你介绍个好朋友认识。” 左千江放声大笑,走到船舷这边,黄天豪、红叶和青蝶跟在后面一步远的地方站定。 左千江端着酒笑道:“能请动城守大人的,自然非常人。在下左千江,素来就喜欢结交朋友。这几位都是我的好兄弟。”他指指黄天豪等人,琅邪城守一一看去,看到青蝶的时候眼睛一亮:“左老板的好朋友真是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啊。对了,这位就是天下闻名的龙岛龙焰岛主。难得龙岛主有雅兴来这浣纱节上与民同乐。大伙好好亲近亲近。” 龙焰举起酒杯,说道:“久闻左千江豪侠之名,哈哈,天下盟有这么多的英雄豪杰,难怪稳占半个江南。”听到龙焰说出天下盟的名头,左千江等人面色微微一变,这龙焰果然好生厉害,把自己的底细看来摸的如此清楚。 “你们天下盟的人从九夷,到江南,一路追随我龙岛使者的足迹,却也实在不容易了。如今我龙焰既然都来了,哈哈,天剑峰之约,你们盟主想必自然要来赏脸了。”龙焰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蔽盟盟主正赶来这琅邪城,三日之后,自然会同龙岛主相见一叙。”左千江不卑不亢的说完这句话,也把杯中酒饮尽。 琅邪城守笑嘻嘻地在旁说道:“左老板虽然是帮派中人,可是在我琅邪城内可是个守法的商人。咱们今晚只叙美景,休谈公事。哈哈,要不,我替龙岛主做个东,请四位一同上龙舟来赏这湖上美景?” 龙焰心念一转:这些年来他所图谋者大。一方面扩张自己龙岛的势力,另一方面,却也对江湖上的派别加以笼络。此时天下争霸,庙堂之上同江湖之上的势力相互牵连,他自己的身世极为隐秘,虽然一直在扩张江湖上的地盘,却也是为了另外的图谋。而现在天下江湖三分,西北的黑夜圣教,江南的天下盟,东方的龙岛各占据一方。龙焰逐步蚕食江南的地盘,却并不想和天下盟起冲突,更想能拉拢天下盟一起对抗西北的黑夜圣教。 龙焰脑子里迅速转过一圈后,对着左千江等人笑着说道:“琅邪城守亲自出面请左老板,我龙焰的面子可是够大的了。不知道左老板和你的这几个朋友可否赏光上船一叙?” 左千江哈哈一笑:“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在下的这几位朋友,在下去不得做主。上不上这龙舟,俺老左就不好勉强了,还请龙岛主见谅。” 青蝶一听,就知道左千江在暗示自己。她这样的性格,又怎么会放过这样一个看热闹的机会呢。况且,能这么顺利的就见到龙焰,她可是更不会客气了。青蝶微微一笑说道:“左大哥,能够同龙岛主同舟一饮,也是我小女子素来的心愿。呵呵,左大哥就成全了小妹这一心愿吧。”随后,青蝶又抬头朝龙焰笑道:“龙岛主,我只是左大哥的朋友,不是天下盟里的好汉。我要是等会对你有什么冒犯,你可不能误会天下盟和左大哥。” 龙焰微微一愣,鹰隼般的双眼看向青蝶:“哦,原来你不是天下盟的人,好,我龙焰还从来不知道被人冒犯是个怎样滋味。哈哈,小姑娘胆量不错,不错。值得我龙焰请你喝这杯酒。那诸位就请上船吧。” 此时龙舟和左千江的船已经靠在了一起,只是那龙舟最上层的甲板却比左千江的船高了五丈有余。龙焰却不曾命人搭上绳梯,显然是想考校下左千江等人的身手。 左千江微微一笑,他自己还有黄天豪和红叶自然不会把这几丈距离放在心上。只是他却估摸不准青蝶是否能从容上到龙舟甲板上。正在心里想要不要帮青蝶一把。只见青蝶向左千江一笑,眼神中的自信让左千江放下心来。 青蝶笑嘻嘻地说:“你们都是老大,就我一个小女子,我也不跟你们推让了。左大哥,我先上这龙舟玩玩了。”话音刚落,青蝶的身形竟然原地拔高了一丈多距离,随后身子在半空中轻轻一个转身,淡碧色的衫子在夜空中随风舒展开,就好像一只美丽的蝴蝶。她右脚在龙舟的船壁上一蹬,身子再次旋转着拔高,落在了甲板上,龙焰的侧面。 众人见她如此美丽的身形,顿时都叫了声好。这身功夫虽然不见得多么深厚,但是难得的是青蝶能做的如此轻盈曼妙,就象青色的蝴蝶穿行在花中。让人看了,不禁目眩神迷。 左千江一笑,随后三个人一起,身子一纵,却不带任何花哨,直直落在了甲板上。 龙焰等人重新做回座位,又给左千江等四个人在旁边加了座椅。龙舟又开始慢慢向前驶动,左千江的船自然有手下慢慢滑动,自行跟在龙舟的后面。 就在龙舟上宾主尽欢的时候,遥远的北方一颗星星慢慢升起。星星的下方,是一片冰雪覆盖着的天地。一块巨大的冰山开始摇晃起来,那不知道凝固了多少年的冰层开始断裂,顺着冰下的水流开始一块一块的漂浮开。 那巨大的冰山也随着流水慢慢的浮动着,冰山里面,有一个女人。绯红色的衣衫彷佛凝固的火焰,苍白的面容上淡淡的浮现着桃花般的红晕。本来不知道闭了多久的双眼,已经完全张开,黑色的眸子就像地狱中的火焰,一点一点的向外燃烧,彷佛要把整个冰山都彻底的烧尽…… 冰山随着水流,向着温暖的南面流去,天空中的那颗星星,一直跟随着冰山,似乎为那冰山指路一样。只是越往南,那颗星星的光亮从白色开始慢慢变成绯红色,就好像,天空上慢慢滴落的一滴血…… 阿烈还在策马狂奔,并没有注意到天边那颗诡异的星星。他心里计算,这样不眠不休,一天后就可以到达琅邪城了。那颗诡异的星星在他的身后的天空,只要他一回头,就能看见那颗星。可是,阿烈没有时间回头,他不断的向前奔走。 那溪水里面俯卧在小舟中的蓝阖,自然也没有看见那颗星星。他的面上带着笑容,五年前,是他的女徒弟洛飞影把阿月带回了自己身边。虽然阿月忘掉了以前的一切,但是,现在,他们过得很幸福,这就够了。想起阿月,蓝阖的心里暖暖的,此时,她一定在家中替他煨热了那坛藏了很多年的桂花酒吧。而飞影,大概再过两三天,就能见到阿烈了。 至于飞影要怎样修理阿烈,那就不是蓝阖要考虑的事情了。谁让阿烈这五年来不曾和洛飞影联系过。再说了,男人更容易记住让他吃过苦头的女人……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缥缈太湖中 阿烈并不是第一次来琅邪城。天下盟的总部在太湖。他这几年虽然大多时间是待在太湖,可是太湖以南,越国的风光,他也没少来欣赏过。 不过阿烈从没找过洛飞影,因为阿烈已经忘记了曾经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所有女人。 五年前,阿烈眼睁睁看着进入了冰雪桃花瘴的雪千寻消失在茫茫大海中。阿烈当时伤痛过度,身心受到极大的损伤。那海底的白胡子老人用了一年时间,差点没把自己颚下的那些白胡子都捻断,才彻底治好了他。 可是,阿烈的武功复原了,甚至还有所进步,阿烈的记忆却失去了一部分。 阿烈还记得自己的爷爷,记得那个大峡谷,甚至记得赵慕,记得龙岛。阿烈只是不记得那个曾经在大峡谷中与他同生共死的女孩子,甚至不记得曾经在他意气风发的青春中惊鸿一瞥的那些美丽的身影。 所以,阿烈不知道,自己曾经答应过一个女孩子,要去江南看她。 阿烈等到身体复原以后,就准备离开那美丽的海底世界。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要去追寻父母的线索,他要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爷爷当年的事迹。白胡子老人并没有挽留阿烈。他送阿烈离开了海底的这片天地。只是有些寂寞的叹息:下一次不知道还有多少年才会再来人陪他聊天了。 阿烈离开海底的水晶宫,并没有再登上龙岛。不知道为什么,几乎是出于一种下意识的反映,阿烈想远远的离开那个美丽神秘的岛屿。等白胡子老人从另外一个出口把他送到了岸上后,他立刻就踏上了南下的路途。 …… 天下盟在江南算是数一数二的大门派了。所以,阿烈一路打听,找到了太湖边。只是,当时他看着茫茫湖面,却实在是有些吃惊了。 这么大的湖,处处都是芦苇荡,却不知道天下盟的人在这湖里的哪个角落呢?江湖中人多知道天下盟雄居江南,里面有七楼各自负责盟里的大小事务。但是这七楼楼主是谁,七楼各自的机构设在哪里,却是极为隐秘的一件事情。 于是,在百姓们的传说中,这七楼简直神出鬼没到了极点。比如,就有人说,天下盟里的绿楼其实是一艘漂浮在湖面上的大船。大船的身上缠满了碧绿的青藤,这条船似乎随时可以变形隐身。不小心看到这艘船的人,有的时候运气很好,能从湖里捞处很多金银珠宝;而有的时候,却又运气差到极点,连人带船都沉到湖底,喂了鱼虾。 阿烈一路走来,打听下来,听到了关于天下盟各种诡异的版本。有些简直让他忍俊不禁。不过总的来说,江南的人似乎并不讨厌天下盟,当然,天下盟和他们的生活到也没多大干系。 只是到底怎样才能找到真正天下盟里的人,却也让阿烈十分头疼。这个神秘的帮派似乎不像寻常帮派那样,到处会有据点,设个赌场码头什么的,或者霸了某个行业,做些不白不黑的生意。 天下盟,就好像是江湖门派里的一个传说,一个梦,似乎在现实生活中找不到真实的存在。 绕着太湖转了十几天,阿烈也没有找到半点眉目。毕竟,他不能每见到一个人,就问一句:“请问你是天下盟的人嘛?”,或者打听下:“你知道天下盟在这湖里的哪个地方嘛?”先不说被问的人会不会把阿烈当疯子看,阿烈自己都觉得要是自己这么做了,可真不是一般的傻。 只是,最后,阿烈没想到,天下盟的人居然主动找到了自己。 那天,阿烈正坐在湖边发呆,一艘小船从一片芦苇丛中划了出来。撑船的是一个灰衣人。那灰衣人看见阿烈,笑着招呼道:“这位小哥,可要搭我这船在这太湖上游荡片刻?” 阿烈侧脸望向灰衣人,见他四十多岁年纪,两鬓已经略有白霜,只是眉目间却依然英气勃勃,让人一见之下,就觉得此人非寻常渔夫。 阿烈见灰衣人面含笑意,不像有什么歹意,就回笑了一下,叹了口气:“我已经在这太湖上游荡了十几天了。这么大的太湖,我到哪里才能找到我想找的地方呢?” “却不知道这位小哥想找哪个地方?我在这太湖上待了二十几年,呵呵,这太湖虽然大,但是却没有我这船划不到的地方,也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灰衣人含笑望着阿烈。 “大叔,真的?我看你就不像寻常的船夫,你可知道天下盟?”阿烈来了精神,急忙问道。 “呵呵,小哥是想要去天下盟吗?却不知道去那里要找盟里的哪位?”灰衣人听到天下盟三个字,面上笑容减淡了许多。 “你果然知道天下盟的所在,那太好了。大叔,你带我去那里吧,至于要见哪位,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一定得找到天下盟,这样,我才能弄明白一些事情。”阿烈话音一落,生怕这个灰衣人突然消失,急忙先 小船几乎没有丝毫晃动,灰衣人微微一笑:“小哥好身手。” “大叔,真对不住,我先跳上船再和你慢慢说。这么多天来,你是唯一一个在太湖上听见我说到天下盟不赶紧躲我远远的人。难道太湖的人就这么怕天下盟吗?为什么都不愿意和我多说呢?反而是我一路南下的时候遇到的人,说起天下盟来却是滔滔不绝。到了这太湖附近,却没人敢说了。”阿烈搔搔头,满面的迷茫。 灰衣人没有说话,阿烈见灰衣人似乎并没有要把他赶下船的意思,顿时稍微松了口气,又继续说道:“说来也奇怪,一路上,也没有听说过天下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怎么这些人怕成这样?” 灰衣人竹竿一撑,那小舟渐渐远离了湖边,向湖中心慢慢划去。然后灰衣人带着笑意的双眼看着阿烈说道:“因为虽然人人都听说过天下盟,却从来也没有人看到过,也没人和天下盟打过交道。所以,这里的人才怕。人,惧怕的往往是他们不知道的事物。如果天下盟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这附近的老百姓就是恨,不是怕啦。因为他们至少确定天下盟就是人,就是江湖中的帮派而已。可是,现在他们确定不了天下盟是什么,甚至连天下盟究竟是真实的存在,还只是虚无缥缈的传说,都没有人能弄清楚。” “人们怕的只是未知的事物……”阿烈咀嚼着这句话,渐渐有些明白了…… 第88章:第八十八章 新地曾入梦? 那灰衣服汉子不再说话,专心地撑着小舟。阿烈看着湖水在小舟的后面荡起涟漪,然后湖面又迅速恢复平静。远处有白色的飞鸟掠过,阳光照在身上,很温暖。 太阳移到头顶的时候,小舟绕过一片芦苇荡,一个小岛出现在面前。灰衣人将小舟靠了岸,朝阿烈笑道:“这里就是天下盟的总部所在。” 阿烈此时彷佛如梦初醒,他站起身朝岛上望去,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岛上连绵起伏的小山上长满了葱郁的树木。 “你到底是什么人?”阿烈跳上岸,打量着正在把小舟用绳子拴在岸边的灰衣人。不管这样,这个灰衣人绝对不会是一个普通的渔夫。 “我姓孙,是天下盟的总管。阿烈公子,不少主,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已经整整等了十五年了。你的爷爷,就是天下盟的盟主,当年他为了你,隐姓埋名在东胡生活,可是他一直用信件将天下盟的事件都一一安排好,等少主有一天能回来打理。”灰衣人说道这里,眼睛里忽然有热泪涌出。他凝视着阿烈,虽然双鬓已经有些风霜,但是依然英气勃勃的脸庞上带着激动的表情。 直到此刻,阿烈才看清楚这个自称姓孙的灰衣人,也就是天下盟的孙总管,竟然激动到几乎不能自制。 阿烈手臂被孙总管抓住,他感觉到那双手就象两个铁块一样,似乎要勒到他的骨头里。但是阿烈被孙总管面上的表情给感染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双眼似乎有些湿润。阿烈反手扶住要向他行礼的孙总管,说道:“孙总管,我爷爷并没有告诉我他的事情。他只让我一直朝南走,就能知道一切秘密。我也是从昔年的龙岛岛主龙在天那里听到天下盟和爷爷的一些事情。爷爷还在赵国做过侍卫,但是爷爷也是赵王昔年的仇人。和当年韩赵魏三家分了晋国这件事情有关。我,我很糊涂,到底这里是怎么回事情?我的爹娘又是什么人,他们是生是死?我,我好想知道,你告诉我好不好?”阿烈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他情不自禁的胳膊翻转,已经脱出了孙总管双手的范围。 孙总管心里暗暗吃惊,却又带着欢喜,想到:没想到少主年纪轻轻,功夫就这般不错。当今天下,能这么容易就脱离我这双手掌控的,只怕也没几个人了。难道我那几天夜探少主的行踪,翻捡他的东西,少主只是顾全我的面子,而假做不知?想到这里,孙总管不禁背上有些冷汗出来,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后怕。 原来,阿烈在太湖边四处转悠的时候,孙总管就注意到他了。他那里收藏着有阿烈少年时候的画像,自然是阿烈爷爷那个时候传给他的。虽然阿烈此时已经是青年模样了,但是那轮廓却没有什么变化。孙总管一眼就认出这个就是天下盟的少主了,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另外也是存了个试探少主深浅的心思。孙总管就在阿烈晚上熟睡的时候,将阿烈身边的物事检点了一番。他看见那橙色葫芦后,就知道这确实是少主无疑。 当时,孙总管见阿烈全然没有一丝防范之心,被人夜晚搜过东西似乎也没什么知觉,心里略微存了些失望。要知道,孙总管希望天下盟能够在阿烈的手中发扬光大,恢复昔年晋国称霸天下时的风采。对晋国王室这唯一的血脉,孙总管知道阿烈的爷爷是费了多少心思和精力,想培养出一代霸主出来的。 可是,孙总管发现,阿烈宅心仁厚,只是,为人却似乎少了一盟之主应有的凌厉风行,机警狠辣。但是此时孙总管见阿烈无意之中显露的身手,心里又多了些宽慰:少主虽然少了些霸气,但是自己以后悉心培养,多些历练,自然能够慢慢的挑起盟主担子来。 不过是一转念间,孙总管脑子里不知道有多少事情涌了出来。他面上神色渐渐恢复正常,扶住阿烈的肩膀,说道:“少主既然已经回来了,很多事情慢慢的让属下告诉你。现在我先带少主到总部处休息一下。这两天,我就联络天下盟七楼的楼主,告诉大家这个大喜讯。七楼楼主将手头事务处理完后,自然会来拜见少主。” 阿烈点点头,随着孙总管向前走去,转过山侧,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宽阔的谷底中,七幢小楼围成一圈,七个小楼的正中间是一个方方正正的二层小楼。树林浓密,泉水环绕,极为幽静。 那七幢小楼分别是赤橙黄绿黑蓝紫七个颜色,每个颜色都非常鲜艳,赤色的象燃烧的火焰,而蓝色的则象天空一样碧蓝透明,只有黑色,黑沉沉的感觉极其压抑,就象浓重的黑墨,让人无法喘息。 中间的房子颜色很朴素,青砖碧瓦,白色的墙壁一层不染。被那七幢下楼如众星捧月一般的围在中间,虽然朴素之极,但是偏偏又有那种沉渊般的气势,把那些鲜艳的小楼全部比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阿烈看到眼前这种情景,忽然整个人恍惚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这里的样子那么眼熟?似乎曾经在梦中看到过这样的一幅画面,或者,曾有人告诉过他这样独特的一个地方? “这里就是天下盟的总部了,老盟主昔日就在中间的小楼里处理盟里的事物。那七色小楼,则分别是七楼楼主处理事物的地方。不过楼主们时常并不在这里,他们各自有各自的职责,往往常年奔波在外。平时我们的信函来往,就是靠那些个大鸟了。”孙总管一声呼哨,只见房子后面的密林里,哗啦啦的飞起了几十只黑色的大鸟来。比鹞子小,却又比寻常的鸟儿大了两倍多。 阿烈顿时恍然大悟,当年他在东胡和爷爷生活的时候,爷爷就养了一些这样的鸟儿。当时他以为爷爷是养来玩耍的,却没想到这些鸟儿是用来传递消息的。 难怪天下盟总部虽然在这么偏僻神秘的地方,但是各种信息都很灵通。东胡虽然距太湖数千里路,快马加鞭也要走上三个多月。但是有了这些鸟儿,数日之间,就可以消息往来。 “这些年,你们一直和爷爷联系着……” 第89章:第八十九章 养狼 “关于天下盟的来龙去脉,最早能牵扯到上百年前的一些恩怨。少主,你随我来。”孙总管的面上渐渐变得悲愤起来。他当先领着阿烈朝那中间的白色小楼走去。阿烈此时才看清楚,那七种颜色的小楼中间都有一条相应颜色的石子铺成的一丈多宽的道路。这七彩的道路笔直的连着白色小楼。 放看去,就好像那白色的小楼向外发散着七彩的光芒,更增添了一种神秘的意味。 进入到那白色小楼里面,一楼的大厅陈设极为普通:挨着里面墙壁的正中间放着一个木榻,木榻后面的墙壁上贴着一幅巨大的图画。大厅的东西两边各放着四个矮几。看来这里不过是寻常待客议事的地方。 [ 书客网 shuke ]孙总管并没有在这大厅停留,他进到旁边的侧门,里面是通往二楼的楼梯。阿烈随着孙总管一直走到二楼顶头的那间房子门前,才停了下来。 门没有锁,孙总管轻轻推开房门,示意阿烈先进去。 房子里面很暗,没有窗户,中间点着油灯。借着昏暗的灯光,阿烈看到那油灯后面是一个神龛,里面供奉着牌位。 孙总管掩上门,站在阿烈身后,低低地说道:“这里,供奉着晋国历代国君的牌位。我们的老盟主就是晋国第十七代国君晋衰公的谋士仲由子。” 阿烈虽然早就从龙在天嘴里听到过对爷爷身份的推测,但是如今亲耳听到孙总管说出,心里却又是另一番滋味。 孙总管拿过三根线香,交给阿烈:“少主,你先把这香上了,我再给你慢慢讲这件牵扯多年,埋葬了无数人命的往事。” 阿烈接过线香,燃起后,插到神龛前的香炉里。 看着那袅袅的烟慢慢上升,孙总管说道:“昔年晋文公曾以自己的雄才大略,使得晋国国富民强,成为一代霸主。哪里知道,几十年以后,晋国的朝政竟然被韩、赵、魏、范、知行、智六大氏族把持。经过几十年的权力斗争,范氏、知行氏、智氏三家最终失败,被灭族。韩赵魏三家在赵国的势力愈发的强大。又过了几年,韩赵魏三家上书给周天子,周天子正式册封他们这群篡国乱臣为三诸侯。韩赵魏三家立国,表面上对晋国还假惺惺的表示遵从,把晋国王室迁到曲沃。实际上,实际上,这些乱臣贼子,终究是知道他们的国位是以下篡上,不得人心,为了永除后患,竟然暗地里派出杀手,想把晋国王室彻底灭门,斩草除根!” 阿烈听到这里,只觉得胸膛里气血翻腾,一股怒气冲上大脑:“真是岂有此理,只是为什么那周天子竟然会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不但不讨伐这篡位的三家,反而还封了他们的诸侯之位?”阿烈当年在大峡谷里读史书,对三家分晋的事情有一些印象,只是他现在发现这本是书本上写到的往事,竟然和自己牵扯极大。两相对比,自然此时的心情不能自己。 “唉,自从昔年周平王将都城从镐京迁到洛邑以后,这周天子,也不过就是个众人供奉的傀儡罢了。不然,这天下的霸主换来换去,又什么时候见到那周天子自己也称霸一次?”孙总管摇摇头,“不过话又说回来,正因为周室式微,所以晋文公当年可以称雄诸国,号令天下。如果周室强大,固然没有我晋国称雄的机会,那韩赵魏三家也不会如此嚣张,明目张胆的夺权。这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孙总管说到这里,停下话语,低下头呆呆的思索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难解的事情。阿烈也不去打扰他,自己一个牌位一个牌位的望过去,果然都是晋国王室国君的封号。 最后一个牌位上却是空白,什么都没写。阿烈有些诧异,问道:“孙总管,这牌位上是晋国王室的最后一代君主吗?为什么没有名号?” 孙总管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阿烈:“这最后一个牌位,就是你爹爹的牌位。只是,只是,他当时吩咐我们这样立下牌位。他,他,唉,他大概觉得自己不能承担这样的责任,所以,离开天下盟的时候,让我们就当他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了吧。” “我爹爹没有死?真的?真的?这到底是怎么会事情?你快告诉我!”阿烈转过身,抓住孙总管的双肩,用力摇晃着,双眼亮的怕人。 “少主,我现在不能确定你爹爹是不是还在人世。当年老盟主仲由子大夫去找主公,但是几次都没有把主公带回来。最后一次老盟主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极重的伤势。我问起主公,哦,也就是你爹爹的情况。仲由子大夫只是挥挥手,说主公再也不会回来了,但是主公留下了血脉,这复国的大事,以后就只能落在少主的身上了。算起来,那个时候,少主不过刚刚出世。老盟主当时情绪极差,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好几天,我们谁也不敢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最后老盟主待伤势养好后,把盟里的事务一一安排好,自己就去周游列国去了。我过了好几天,接到老盟主的传书,才知道他已经带着少主到了东胡。说是要好好培养少主,在极苦寒的地方,才能磨练少主的心性。嗯,不至于,不至于……”说到这里,孙总管看了阿烈一眼,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老盟主说在这江南的这般软玉温香之地,只能消磨掉晋国王室的血性。他不能让少主重蹈,重蹈主公的覆辙。” “重蹈覆辙?重蹈覆辙?我爹爹,我爹爹做错了什么吗?”阿烈喃喃自语道。 “这个嘛,属下就不太清楚了。只是,主公毕竟没有经历过先辈王朝间的血腥争斗,当年仲由子这些复国的大臣带着死士隐居在这里。主公那个时候年龄还小,又是晋国王室唯一的血脉。这个,这个,大臣们当年对主公太过宠溺,却也怪不得主公。”孙总管说完后,微微叹息了一声。 “所以爷爷从小让我生活在东胡草原上,让我象草原上的狼一样去生活。又让我在大峡谷里面看着我同伴们因为我而悲惨的死去。”阿烈闭上眼睛,脑海里彷佛又出现了十年前他看见伙伴们的血从那被碎石填塞的洞穴里慢慢流出…… 第90章:第九十章 父亲的秘密 “少主,晋国王室这唯一的血脉,不能断啊。”孙总管眼睛里隐约有泪光闪动,面部肌肉微微**着。他们的上代当年都是晋国国君的死士。可以说,他们血脉里面延续着自己家族的使命:他们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晋国王室有一天能够重新拥有昔日的地位。 阿烈点点头,忽然之间,他已经不再是昔日那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年轻人了。他的肩膀上担负起了家仇国恨。阿烈的心里有些茫然,似乎,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但是,他却又无力改变什么。 沉默了片刻,孙总管说道:“少主,我们去总部的书房,那里有很多关于我们天下盟的资料,你先看看,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再告诉你。” 阿烈点点头,忽然想起那海底水晶宫里的白胡子老人说自己是虎踞天下的话来。爷爷想把自己培养成草原上的狼,但是,自己本性中却更喜欢做一只傲啸山林,自由自在的猛虎。那草原上,冰雪中的头狼,带着狼群终日跋涉在黑暗阴冷中,带着孤傲和阴冷的眼光在暗处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此时,难道自己就要带着无法选择的使命上路了吗? 走出幽暗的房门,外面走廊上光线明朗,风中带着树木的清香,阿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随着孙总管走到另外一个房间里去,这个房间很大,四周都立着粗木制成的书架,上面是一卷一卷的白帛。 “这些都是晋国王室留下来的文字记载,当年晋国称霸天下,富甲四海,虽然韩赵魏三家对晋国王室觊觎许久,可是也没有真正知道咱们国君的实力。昔年晋君见三家逐渐势大,就派自己的心腹死士,或从商,或到别国购得一些房地等财物,也是怕万一那三大家狼子野心,以后如果有个万一,也可早日预谋。唉,国君虽然看的远,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那韩赵魏三家几十年积累下来,终究让他们坐大而不可收拾。”孙总管说到这里满脸悲愤,他指着靠西面墙壁上书架的最上一层,继续说道,“这上面的手书就是主人,嗯,也是少主的父亲留下的。” 阿烈急忙快步走到那书架面前,展开最上面搁着的一卷白帛,清雅的字迹还带着淡淡的墨香。阿烈忽然双眼一阵模糊,这就是自己的父亲的字迹吗?二十多年来,阿烈经常会在梦里梦见自己的双亲,模糊的面容,但是却对自己慈爱的伸出双手。在阿烈小的时候,他经常看到别人家孩子被父母责骂,甚至有时脾气火爆的父亲还会把调皮的孩子吊起来,用鞭子抽打一顿。小伙伴羡慕他可以不挨打,他表面上虽然洋洋得意,但是实际上心里却无比的失落。要知道,他宁愿有个父亲可以喝斥自己,有个母亲会在自己被父亲打肿的屁股上温柔的涂上药草汁。 过去的二十多年,阿烈也会经常想象自己的父亲是个大英雄,当世的豪杰,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可是,如今,阿烈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字迹,双手一个劲的颤抖。 白帛上的内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就象日记一般,记载着今天看了什么书,盟里有什么事情发生。阿烈一卷一卷地打开,慢慢看着。孙总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出了书房,掩上了房门。 阿烈静静地站在书架前,看着那白帛上的字,眼前似乎浮现出一个少年坐在书房中,皱着眉头,学习着每一样做为一个国君要学习的东西,还要处理一件又一件事情,虽然这些事情不应该是这个年龄该去承担的。 那少年不时的会把双眼投向窗外,看着窗外自由飞翔的鸟儿,看着蓝天下悠悠的白云。他的双眼中是不是带着渴慕? 不知道为什么,阿烈从字里行间看到的是一个不快乐的年轻人。难道自己的父亲在象他这么大的时候,在众星捧月中过的是如此的愚蒙? 比如阿烈看到父亲一段记叙孙武子用兵的话语,大概意思是说,今天看到兵书上记载,孙武给吴王演示兵阵,认为按照他的方法列阵演练,不论男女都可以成为勇武善战的好兵。吴王就给孙武一百八十名宫女,考察他。孙武讲解了两遍后,宫女们嘻嘻哈哈,不听指挥。孙武就下令斩了领头的两个队长的头。那两个队长正是吴王的宠姬。众宫女见孙武说话算数、执法如山,操练时再也不敢怠慢。一会儿鼓声又起,令旗挥舞。众宫女奇迹般地排列成了一支步调整齐的队伍:前后左右,卧倒起立,就是在泥泞的草地上,也是按照军令进退起止,完全符合要求,一点差错也没有。 阿烈的父亲描述完这段后,叹惜说让女子去行男子兵阵,何其残忍。女子本是温室中的花朵,身为男子者,当以呵护爱惜为主才是。又以军令之严格,斩杀宠姬,实在是残忍之极。可见行兵者,其眼中,人命不过是草芥而已云云。 总之,在阿烈看去,整卷白帛记载着的是叛逆的父亲对血腥杀戮的反感,对自由自在生活的向往。 天色慢慢昏暗下来,阿烈合上手里最后一卷白帛。这卷白帛没有写完。是不是父亲实在不喜欢这样的生活,终于选择了离去? 敲门声轻轻响起,孙总管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少主,该用晚膳了。” 阿烈应了一声,把手里的卷帛放回原来的位置。书架上面很干净,看来经常有人打扫。阿烈一瞥眼睛,却发现那白帛后面的墙壁有点不对,但是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他转了转念头,走过去打开门。孙总管站在门口,微笑看着他。 阿烈揉揉眼睛,说道:“孙总管,我想先在书房一个人待会,有些事情我要想想明白。等我想明白了,我再去吃饭,好不好?” 孙总管一笑:“少主不用这么客气,你既然吩咐下来,我们自然听你的吩咐。”说完,孙总管转身离去。阿烈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顿时立刻把门反锁住……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选择 阿烈侧耳听了一会,楼梯上确实再没有人声传来。他并没有去点着油灯,直接走到拿书架前,把卷帛一一取下来放到书案上。此时整个屋子光线已经非常昏暗了。可是,就是在这样的暗处,阿烈发现那卷帛后面的墙壁上有一条细如蛛丝,半尺来长的光痕。极淡极淡的光痕,若有若无,只有恰好在阿烈那个角度斜着眼睛看的时候,才能发现那一丝淡淡的光痕。若是正面仔细看,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了。若是屋子再亮一点,或者再暗一点,也是什么都看不到。 阿烈用手指尖轻轻抚摸过那条光痕。指尖接触到那光痕,有些细细的凸凹不平,好像都是细小的沙粒组成的。手感和旁边墙壁的光滑截然不同。 此时书房内已经完全黑暗下来,那光痕也看不到了,只是凭着手感,知道它的所在。那细细的沙粒彷佛是牢牢的镶嵌在墙壁内,阿烈手指用上七八分的力气,也没能把沙粒扣下来。 看来,那光痕就是这极细小的沙粒造成的。这种能发光的小沙粒阿烈却是刚好知道。在海底,偶然能见到这样的沙粒。有些有钱人会专门雇人去想办法打捞这样的沙粒,然后磨成粉状,刷在窗户上,或者马鞍和轿子上。当然,如果有足够多的钱,也可以刷满一间屋子的墙壁。不过这样刷下来,比满屋子都贴上金子还要昂贵的多。 这道光痕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不可能是无意中抹上去的,这样的珍贵的沙粒,必然代表着什么意思。 阿烈慢慢地抚过那道蛛丝般纤细的痕迹,脑海里转着各种念头。忽然,他眼前一亮,这会不会是一个箭头,指示方向的箭头? 他顺着那痕迹的两个方向看去,一面是对面的书架和墙壁,另外一面则是正对着窗外的大树。 夜色已经笼罩了整个房间,阿烈吁了口长气,重新把卷轴都放回去。等明天天亮的时候,再来仔细搜寻一下吧。反正已经找到了天下盟的总部,一切秘密自己慢慢发掘。 此时,整个人松懈下来,阿烈才感觉到自己很累很饿。这一年来所有的疲倦彷佛都在一刹那间涌了上来,如同海水一般把他淹没。 这是多久了,阿烈终于有了一个无梦的夜晚…… 外面的鸟叫声把阿烈从甜美的睡眠中吵醒了。他睁开眼睛,看到阳光很温暖的照在窗上。孙总管给他安排的这间房子不是很奢华,但是却很大,很清雅。在这个房间里,阿烈忽然觉得自己非常的放松,能够渐渐沉静下心来去想那一团乱麻般的往事。 彷佛经过长途跋涉后终于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阿烈觉得自己所有的力气又重新回到身上,昨日的种种往事譬如昨日死,而今天和未来一切都是崭新的,未知的。 阿烈忽然强烈的感觉到,活着其实非常的美好。多久了?这样的感觉自从从大峡谷出来,就再也没有了。 阿烈从**一跃而起,推开窗户,大口呼吸清冽的空气。现在,他就是天下盟的少主了。对着阳光,阿烈的脸上带着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和自信。如果天下盟是一条船,他作为船的主人,难道就不能开出另外一个方向? 阿烈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个方向是什么,但是他明确知道一点,这个方向绝对不是杀戮血腥和阴谋! 他是有选择的! 孙总管进到房间的时候,看着精神振奋的阿烈,不禁一愣。昨天他看到的不过是一个满面风尘,疲惫茫然的青年。今天,彷佛脱胎换骨一般,阿烈的脸上洋溢着自信和坚毅,还有那一份朝气。 “这才是我天下盟的少主,才是晋国血脉的继承者。不枉费了老盟主的一番心血。”孙总管在心里暗暗的想。 “孙总管,这几天我想待在书房里把我先祖,还有天下盟的事情弄清楚。然后再决定以后天下盟事务如何安排。七楼的楼主暂时先不用召集回来。让他们各自先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号。另外,你要帮我去搜寻一下龙岛龙焰这个人的资料。”阿烈一一向孙总管安排好下面自己着手的步骤。 孙总管一边听着阿烈的吩咐,一边记录下阿烈的要求。 接下来的几天,阿烈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除了吃饭睡觉,从来没有出过房门。孙总管也不去打扰他。 阿烈在书房并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东西。整个书架后面的墙壁他都探察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密室,甚至连个窟窿都不曾发现。他有些丧气,难道那书架后面的光痕真的只是偶然留下来的? 但是,绝对不可能,那样的沙子,可比同等数量的金子贵许多。只是,到底秘密是在哪里?阿烈靠在书案上,苦苦思索。 无意间,阿烈的目光移向那大树。那光痕的一边是指向窗外的大树。这么多年来,大树已经长高了许多,当年光痕所指向的大树应该是在树干向上的地方了吧。他看着那棵大树,目光慢慢向上移动。 有一处的树皮引起了阿烈的注意,那是个树枝分叉的地方,几枝枯枝随意搭在那里,好像是一个被废弃的鸟巣一般。可是阿烈忽然觉得那枯枝搭的非常巧妙,枯枝间的交错,绕过树杈,好像长在树杈上,不管风吹雨打,都不会被散落。 阿烈盯着看了一会,忽然一个飞身,穿窗而过。轻轻落在那大树上。阿烈站在树枝上,身体轻的就像一片树叶般。 孙总管的喝彩声响起:“少主好身手。” 阿烈此时才看见孙总管正从外面走回来,施施然走到树底下,笑着问阿烈:“少主可是嫌这里的鸟儿太吵闹了些?属下找人将这里的鸟儿驱散就是,不用少主亲自动手。 阿烈摇摇头,一边想着如何应对孙总管,一边斜眼看着脚下的那个树杈,果然透过枯枝间的缝隙,那块的树皮有些异样…… 第92章:第九十二章 答案 阿烈眼光一转,笑嘻嘻地说:“在书房待的太久了,这棵大树用来歇脚不错。孙总管,这树也有个几十年了吧?” 孙总管笑着摇摇头,心里想到,这少主果然还是少年心性,还是需要多磨练磨练。他回答道:“少主,这树自从我们天下盟在这里建起来的时候就有了。转眼十几年过去,这树长的越发旺盛了。我们这些人,可都是老了。以后的江山,就要靠少主了。” 阿烈索性斜靠在树杈上,双脚往树枝上一搭:“真是好地方,我就在这里睡一会。孙总管,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了。” 孙总管点点头慢慢向楼里走去。阿烈用眼角的余光看见孙总管身影消失后,再向四周眺望一下,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 他用手把那些缠绕着的树枝小心翼翼地一根一根揭起,放在怀里。等那光滑的树皮全部露出来以后,手指顺着那树皮的边缘用力划下。树皮一下塌了下去,果然是空的。他把手指慢慢戳进树皮的边缘下方,用力往上一揭。 果然,树皮被完全掀起来,里面是一个凹陷下去的坑洞。放着一个小孩手腕粗细的竹筒。阿烈吹了一声口哨,把那竹筒拿出来。 竹筒的一头是竹节,另外一头用蜡封死了。阿烈捏开蜡封,里面是一卷白帛卷的很紧很紧。他把白帛抽出来,就这样躺在树杈上,把白帛慢慢展开,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和在书房里看到的父亲的笔迹一摸一样,白帛上记载着阿烈的父亲的一段往事。 不到一炷香时分,阿烈就看完了那白帛上的字。他卷起白帛,重新塞进竹筒。然后又放到那树洞里,盖上树皮,搭好树枝。这些事情都做完后,阿烈闭上眼睛,靠着树干上。思绪飞到了二十多年前。 那个时候,阿烈的父亲,也是这样二十多岁的年纪。他从懂事起,就住在这个太湖中的岛上。每天要看书,读书,跟着一同逃出来的仲由子等人学习处理天下盟的事情。这样的生活,一直从七八岁延续到二十岁。阿烈的父亲以为自己生来就该做这样的事情,虽然他对每天日复一日的生活感到了厌倦。 可是,他不能离开这个地方。因为仲由子等人要保护这个晋国王室唯一的血脉。他要活着,至于活成什么样,并不重要。只有他在,天下盟存在才有意义,而晋国才能名正言顺的去进行着复国的行动。 而仲由子等人很快要给阿烈的父亲安排一桩婚事,以便尽早让晋国王室的血脉得到延续。本来,如果不是一次偶然的意外,可能阿烈的父亲就这样在岛上结婚生子,过着破落王室的生活,为天下盟的事情完成自己人生的使命。 可是,阿烈的父亲却遇到了小鱼,小鱼是太湖上的渔民的女儿。她母亲早亡,和父亲相依为命。父亲是个老渔夫,隔几天就把自己打来的鱼虾送到天下盟这里,换取一点钱物。那天,小鱼的父亲因为身体不适,就让小鱼过来送鱼虾。结果,小鱼在水边碰到了阿烈的父亲。阿烈的父亲看到小鱼唱着歌,开开心心地把鱼虾交给岛上后准备划船回家。鬼使神差般,阿烈的父亲居然跟着小鱼上了小鱼的船。 小鱼并不知道阿烈父亲的身份,只是发现这个年轻人长的很好看,而且,看上去似乎不怎么开心。她带着阳光般的笑容,什么也没问,只是划着船,唱着歌。 等到晚上阿烈父亲回到岛上,第一次,他的面容带上了笑意,而且有了年轻人特有的那种神采。 以后,阿烈父亲就经常坐着小鱼的船在太湖上游荡。当然,这些都没有避开仲由子等岛上的人。而他们虽然不喜欢父亲和一个渔夫的女儿来往,可是,却又不能硬性阻止父亲的行动,只是加快了给父亲娶亲的进程。 仲由子他们给父亲找到了一个他们认为门当户对的女人,要把这个女人娶回岛上,让父亲和她成亲。 第一次,父亲对仲由子等人的提议表示了明确的反对。可是,不管父亲怎么发怒,摔东西,却也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他只能接受仲由子的安排,因为他代表着晋国王室的血脉。从那天起,父亲就被众人围着,不能再出岛,不能再见到小鱼。 最后,事情很简单,父亲在大婚的前夜偷偷走了,和小鱼离开了太湖。仲由子等人四处寻找父亲。当仲由子找到阿烈的父亲的时候,小鱼的肚子里面已经有了阿烈。 仲由子没能说服阿烈的父亲回来,因为阿烈的父亲觉得现在的生活才是自己想要的。阿烈的父亲带着小鱼,重新换了地方,不想再让仲由子找到自己。 却没想到,一群神秘的刺客居然找到阿烈父亲,自称是要把阿烈一家斩尽杀绝。阿烈的父亲虽然也习了武艺,却寡不敌众。阿烈的父亲和小鱼都受了伤,眼看性命不保,仲由子出现,把那些刺客一一杀死,自己却也伤的很重。 阿烈的父亲把襁褓中的阿烈交给了仲由子,他担心还会有刺客追杀,要想让阿烈得到完善的保护,只能交给天下盟。但是父亲自己则坚决不会再回岛,他要带着小鱼去别处养伤。仲由子见阿烈父亲决心已下,只得带着阿烈回到天下盟总部。 阿烈的父亲记载下这一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后说,自己当年迫于无奈,将孩子交给了仲由子,虽然知道自觉逃避晋国王室的责任,而让自己的孩子代替了自己,但是心里却一直牵挂着阿烈。他在一年后偷偷来到岛上,却没有看到阿烈。。 他在书房盘桓了一夜,记下了这段往事,并藏在这里,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复国的工具,他以晋国王室和父亲的身份,允许阿烈自己选择未来的生活,希望以后自己的孩子能有机会看到。他为自己不是一个负责任的父亲惭愧,希望阿烈能原谅自己。 太阳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照在阿烈的身上。阿烈睁着眼睛,看着树叶斑驳里面露出的蓝天,神思有些飘忽。 阿烈在这段手书的最后,看到了父亲的一句疑问。而他自己心里,也升起了同样的疑问,而且,一个可怕的答案在他脑海里浮起。同样,他相信,父亲也想到了这个答案。只是,父亲却不愿意去写出自己的猜测。 那些追杀父亲的刺客到底是谁?为什么事情那么凑巧? 难道这一切是仲由子安排的? 这答案太让人不寒而栗了,只是,这猜测却又未尝不可能… 第93章:第九十三章 乱世火 阳光很温暖,可是阿烈想到自己昔日慈爱的爷爷,那个化身为巴宁大夫的仲由子,开始头大起来。如果真的是爷爷安排的,那么阿烈就可以理解了父亲的最终出走。这么惨烈肮脏的政治,阿烈自己突然感觉到背心有些发凉,那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点温度。父亲最终选择了离开,而自己却选择了留下。 自己的选择是对还是错?阿烈忽然觉得自己必须要弄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当年追杀父亲的刺客是不是仲由子安排的。如果这件事情不弄清楚,阿烈此生都无法安心的待在天下盟。 只要是做过的事情,总会留下蛛丝马迹,阿烈面色坚毅起来,他要彻底查清楚这件事情。当然,他的内心还有深藏着的一个希望,那就是自己的父母,尚在人世。也许,自己可以见到他们。 但是阿烈不敢把这个希望浮出水面,因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追寻刺客的道路,也是自己追寻父母的途径而已。 阿烈伸了个懒腰,从树上跳了下来。他站在院子里面,看着周围那七幢颜色各异的小楼,面上若有所思。不知道什么时候,孙总管已经站在了他的身侧后方。 “孙总管,我想知道,天下盟平日是怎么做事的。这七种不同颜色的小楼,又表示什么?既然你们认我为少主,那我就要知道天下盟一切的秘密!”阿烈脸上开始严峻起来。 “我也一直在等少主问这个问题。那么从今天开始,少主,你就要担负起天下盟盟主的职责了。盟主在天下盟掌有无限的权力,当然,也要担负无限的责任。最大的责任,就是恢复晋国昔日的荣耀。少主,请跟我来。”孙总管带着阿烈,沿着脚下红色碎石铺成的道路,缓缓走向那赤色小楼。整条路,整做楼,就象燃烧着的火焰,耀人双眼, 推开门,那红色的大门显然尘封已久,大门咯吱的响着,缓缓向两侧张开。大厅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只是四面墙上绘满了画,屋子很亮。阿烈可以看到那些画都描绘的是战争。城墙上士兵在投掷滚木擂石,而城墙下的士兵则架着长梯,有人在往上爬,下面还有人在往城墙上射箭。画上的人物栩栩如生,只是有一些奇怪的火花在城墙上或者城墙的半空处绽起。 “这座赤楼,是我天下盟里面负责火器研究的地方。执掌这里的楼主,被称为红叶公子。第一代红叶公子从这里离去后,在江南设立了流火阁,是天下闻名的生产烟花爆竹的店铺。他的儿子,依然被称为红叶公子,还是接替父亲执掌赤楼。我们这赤橙黄绿黑蓝紫七楼都是家族继承,嫡长子继承父亲的职位。这是当年晋国国君七个嫡系部族随着仲由子大夫创立天下盟,按照那个时候封地的习惯把这七楼的规矩定了下来。” “那么现在这七楼楼主都是那些老楼主的子孙在位了?”阿烈看着四面墙壁上的那些绽放在空中的妖异的火焰,明白了那些都是烟花,只是这些烟花大的惊人,而且火光也持续了很久,在烟花笼罩下的士兵,看来情况很是不妙。 “嗯,父死子继。不过关于七楼的秘密,也只有嫡长子才能知道,不能向亲族任何人透漏。否则,就犯了天下盟的律法,到时要受到极严格的处置。外人都以为我们天下盟不过是江湖上的一个大帮派,却不知道,我们堂堂大国,又怎么会和那些个鱼龙混杂的帮派相同。”说到这里,孙总管傲然一笑。 阿烈继续问道:“这些烟火是用来做武器的吗?” “不错,当年我晋国攻城略地,战无不胜,就是利用了火器。少主不要小看这些烟花爆竹,里面夹杂上了铁砂之类,伤人无数。敌人防不胜防,可谓是天下少有的利器。”孙总管顿了下,“现在我们把红叶公子派出去成立流火阁,一面生产烟花供各国采买,换取复国用的金钱,另外也可以堂堂正正以研究烟花为名,和各处的烟花商人来往,交流技术,提高我们的火器威力。” “确实不错,只是这样的火药武器,伤人确实太多。”阿烈摇摇头,心里一声叹息。战争,从来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样的乱世,你要是不去打败别人,那么别人就会先来杀了你。”孙总管见阿烈面上露出不忍之色,心里颇不以为然。 “我当年在草原上,见到野兽间的相互厮杀,它们是为了争夺食物,为了能生存下去。可是现在这些国家和国家之间的厮杀,却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满足少数人的欲望,这欲望,却是用大多数善良人的尸体堆积起来。”阿烈语气激烈起来,转身出了赤楼。孙总管默不作声,跟随着阿烈来到楼外。 “少主,你宅心仁厚,若是生在太平人世,自然是英雄人物。可惜这样的乱世,需要的不是英雄,而是枭雄。所谓枭雄者,不过是能够踏着别人的鲜血成就自己的功业。”孙总管说完后,不等阿烈回答,就朝那橙楼走去。 阿烈也不再说话,随着孙总管来到橙楼。 橙楼的颜色很温暖,象放在手心里的鸡蛋黄。楼里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淡淡的橙色墙壁上反射着阳光,阿烈感觉整个人好像沐浴在冬日的阳光中,懒洋洋的很舒服。 “这橙楼专门在盟里负责刺杀行动。培养的都是死士,只要能达到刺杀目的,他们可以毫不犹豫的割下自己的头颅。他们的命,都属于天下盟,他们自己无权决定。”孙总管的话让阿烈心跳加剧。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生活在这般温暖的颜色中,却有着比地狱深处寒冰还要冰冷的心? 当年追杀父亲的刺客,是不是橙楼里的人?阿烈心里思忖着,随口问道:“这橙楼楼主现在在哪里,那些死士又在哪里?” “二十多年前,这橙楼楼主亲自组织了一次对赵国国君的刺杀行动。可惜失败了,楼主和那些死士再也没回来,橙楼楼主没有子嗣,老盟主当年忙于别的事情。而我们也发现,暗杀一个人容易,但是却对我们的复国大事并没有多少帮助,这橙楼就渐渐的空置在这里,我本想是等少主回来后,把这橙楼的任务转到召集兵马,训练士卒这块来。对我们来说,训练有素的精兵,比死士更有用。” 阿烈应了一声,没在说话,不过他脑海里想起了一件事情,二十多年前,爷爷曾经在一次惨烈的暗杀中救了赵国国君的命,那次暗杀,难道就是橙楼组织的?可是为什么爷爷会阻止了暗杀,使得橙楼元气大伤,给天下盟造成那么大的损失…… 第94章:第九十四章 七色葫芦 离开橙楼,下一个就是黄楼。整个屋子里面富丽堂皇,全部是用黄金制品装饰。不过虽然金光灿烂,却并不觉得俗气。 阿烈笑道:“这屋子拆了下来,不知道可以支撑天下盟收复几个城池?” 孙总管微微一笑:“少主果然聪慧,不错,现在打仗,本来就是打的金钱战。不仅能买到好马良铁,还能买到英雄好汉,募集到精兵良将。这座黄楼的楼主叫做黄天豪,如今在外面运筹整个天下盟的商事,西至西戎,北至匈奴,南至南蛮,东至大海,到处都有我们的商号和商队。这些财物都是为了以后复国大事所用,更加之通过通商了解天下大势,各国内情。所以黄楼楼主同绿楼楼主陆一峰往来较多。绿楼本是我天下盟搜集情报的所在,往来信息都是通过我们训练的那些鸟儿传递,以后战争期间,信息准确是第一要务。所以近些年来,我们天下盟的财力大部分都用在绿楼这里。” 孙总管边说边引着阿烈从黄楼到绿楼。接下来,他又一一给阿烈讲述了黑楼、蓝楼、紫楼三楼各自负责的事务。那黑楼在天下盟负责刑律这块,黑楼楼主左千江铁面无私,执法严格,在天下盟里威名极重。据说上一代黑楼楼主的小儿子触犯了天下盟的戒律,被黑楼楼主按照盟里的律法,亲自斩断了小儿子的两条腿。当时连老盟主都曾出面说情,却被黑楼楼主断然拒绝。小儿子失去双腿后,觉得无颜面再生活下去,偷偷服毒自杀了。当时黑楼楼主就象平常一般,面无表情,埋葬了小儿子的尸体。这件事情发生后,黑楼楼主六亲不认,面冷心狠的名头传了出去。天下盟里的人见到黑楼楼主都低着头,不敢看他。有些犯了盟规的人,听到黑楼楼主要过来惩处,竟然有当时就吓死过去的。 阿烈听得心下惨然,问道:“这上一代的黑楼楼主心肠如此铁硬,只怕对待盟里的人过严了些,反而让这些人有些被强迫替盟里做事的意味,心里不服,这办起事来恐怕多少要打些折扣。” 孙总管不以为然地笑道:“乱世用重典,对待盟里的人,要恩威并重。少主一味的仁厚,那有些欺软怕硬的人就开始猖狂起来,不听盟里的命令,反而坏了事情。不管是治理国家还是行军打仗,最要紧不过的就是令行禁止。少主这点可要多多琢磨一下。否则,小事上心肠一软,坏了大事这些前例也是有的。不过这代黑楼楼主左千江到没有他父亲那般铁石心肠,还有些情面可讲。” 阿烈点点头:“是人都要犯错,只错能改就好,总要给别人一个改正的机会才是。” 孙总管摇头,正色道:“少主,需知有些事情是不能错的,因为错了就意味着失去性命,这性命没了,又从何去改正呢?” 阿烈不再说话,只是嗯嗯两声,心里却并不同意孙总管的话。只是不再同他争论。 孙总管见阿烈面上神色颇为不服气,却不再说话,心里明白,于是也沉默了下来,只是心里暗暗想到,怎生想个法子,让少主不再这般的心慈面软,否则,以后怎么成大事?他一时还没主意,只是心里先存了这个念头。 当下,孙总管又向阿烈说了蓝楼的任务,主要是研究医药毒术方面。战争中不可避免要有伤残病痛,如何解决这个问题,非常重要。要知道,一队人马,如果还没上战场,就倒在了疾病之下,那可比打仗造成的伤亡损失更大。而且还要提防对手用毒物等手段暗地算计自己的人马,所以,行军的时候,蓝楼的任务非常重要,寻找合适的水源,验毒等全部都是由蓝楼人马负责。 紫楼则又是最为不同的,紫楼专门负责结交各国的权贵。换句话说,紫楼就象外交部门一样,给晋国的复国寻找各种能够拉拢的力量。 阿烈一一了解了天下盟七楼的职责,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阿烈和孙总管走回中间的小楼。 “少主您需要何时召集七楼楼主共聚于此?如果定下日子,属下就要一一发出讯息,此时七楼楼主分布天下不同地方,只怕难以同时赶回。属下已经告诉他们少主回到总部,让他们随时等候少主的命令。不得耽误手头的事务。”孙总管用询问的眼光看着阿烈。 “暂时先不要让他们回来,我把这里的事务熟悉了以后,到是想出去走走,看看天下盟各个分部的所在,了解下外面的运作情况。你也不要告诉他们,我想自己过去。”阿烈沉吟了一会,说道。 “这个嘛,还是让属下陪着少主吧,少主初来乍到,有些地方也不熟悉。有我陪着少主,少主也方便些。”孙总管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阿烈心里暗笑一下,这个老狐狸,是不是怕自己不愿做这个少主位置,还要盯着自己?哼,如果自己真想走的话,你能拦的住我吗?当年我爹爹不也走了吗?想到这里,阿烈忽然心里一酸,爹娘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孙总管见阿烈不说话,于是又说道:“少主,你才回来,盟里的事务你要一一接手,是应该去各地分部巡视一番。七楼楼主不在这里,那是因为七楼各自任务不同,自然是寻找最适宜发展本楼事务的地方。我陪少主去见各个楼主,却没有别的意思。” “孙总管多想了,那等你把岛上的事情安排我,一起随我出去看看也好。否则,只怕那些楼主也不一定能认我当少主,没准还以为我是冒名顶替去敲诈呢。哈哈,哈哈。”阿烈笑了起来。 孙总管笑道:“少主只要把那橙色葫芦亮出来,自然没人敢怀疑少主的身份。对了,老盟主可曾交代少主,那七色葫芦少主要全部搜集起来,归回楼中?” 阿烈搔搔头:“这个爷爷没有说过,这七色葫芦是怎么回事情?我现在有橙色和碧色葫芦两只,你看看。”阿烈从怀里掏出两只小小的葫芦,放在掌心。 “少主见过绿楼楼主了?却是从何得到这碧玉葫芦的?”孙总管有些惊讶。 “这事说来话长?你知道这七个葫芦有什么用吗?”阿烈继续追问道。 “这七个葫芦应该是七把钥匙……”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追寻之路 “七把钥匙?”阿烈失声叫了出来,这样的钥匙,到也是罕见。 “我也是有一次听见老盟主偶然说了一句。那是老盟主最后一次从少主的父亲那里回来。他身上带着伤,很烦躁,我们谁也不敢去打扰他。我服侍他吃药的时候,老盟主当时正在想什么事情,他手里把玩着橙色葫芦,随口就问我,‘你说这七把钥匙该不该留给少主,是福是祸,我也说不准’。我不知道老盟主是什么意思,就回答说,‘祸福在天,我们这些人只要谋事就好,结果就不是咱们能管那么多的了’。老盟主当时面色阴晴不定,也不再说话。最后这七色葫芦老盟主分别交给了几个楼主,自己单独留了橙色葫芦,做为以后大家相认少主的信物。”孙总管一口气说完,看着那橙色和碧色葫芦,似乎又想起了往事, “难怪爷爷关于这葫芦的事情什么也没说,只是嘱咐我说这是我爹的遗物,让我一定要收好。看来爷爷最终还是没有决定把这七色葫芦的事情告诉我。”阿烈苦笑了一下,随后又问道,“既然这是七把钥匙,却不知道是打开哪里的钥匙?”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老盟主既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少主,想必有他的道理。看来这七把钥匙也不是什么好事情,没准会给天下盟或者少主带来灾祸,所以老盟主就让上天决定吧。如果老天真的安排好了,那少主以后自然会聚集齐七把钥匙,如果老天没安排好,那少主也就不用再费什么心思了。”孙总管似乎对这七色葫芦不怎么看重。 “你说的也是,你看,我这碧色葫芦就不知道怎的,到了我这里。呵呵,看来有些事情是老天安排好了的。那就不去管它了,只是这钥匙做成葫芦状,那锁子却又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想来比较好玩。”阿烈把两只葫芦收回怀里,转开了话题。 不过阿烈的心里可是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找到这钥匙将要开启的地方,看看里面有些什么。这么好玩的事情,可比那什么复国复仇的大计有意思多了。 接下来的日子,阿烈就开始着手慢慢的熟悉天下盟的事务。他对天下盟搜集的关于龙岛的资料非常感兴趣,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龙岛对自己很重要。当年自己曾经去过龙岛,那海底里白胡子老人的事情还记得清楚。只是为什么自己会去龙岛,阿烈却想不起来了。隐约觉得似乎有个对自己很重要的人。不过每次想到这节,他就头痛欲裂。最后索性丢开了事。他年轻人心性,大半时间让孙总管陪着自己去江南各处暗暗寻访了一些天下盟各个楼主所在的地方。有的楼主他暗地见到了,有的楼主却因为不在,没有见到。他自己却也不放在心上。在阿烈心中,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在。 不过在孙总管的刻意安排下,阿烈俨然成为了天下盟神出鬼没的少盟主,身手不凡,来无影去无踪,虽然不曾现身,但是里各个情况事务却了如指掌。一时间,阿烈的名头却也响了许多。 就这样,一晃两年快过去了,绿楼陆一峰传来消息,龙岛的龙焰即将出现在琅邪城内。他估计龙岛将会有大的行动,天下盟需要小心应付。这两年虽然龙岛、黑夜圣教和天下盟并没有大的冲突,但是龙岛南进的态势非常明显。 阿烈和孙总管一商量,索性利用这次的契机,让天下盟各个楼主齐聚琅邪城,同阿烈相见。阿烈现在行事也老成了许多,孙总管也觉得阿烈此时正式出场,应该能压地住各楼楼主。 当年孙总管虽然没有说,但是阿烈心里明白,这天下盟的七楼,只怕寻常人并不怎么能号令的动。孙总管苦心培养阿烈,让阿烈一直在幕后活动,也是希望阿烈一出面,就能让各楼主心服口服,不会因为对少主失望而离心。 那晚阿烈荒野上看到星象的时候,正是他赶往琅邪城的路上。孙总管总算同意他当先赶来。阿烈就像脱离了樊笼的老虎,想到将要和龙焰碰面,也许心中的许多疑团就要解开,他心里一阵兴奋。 况且,他这次还有另外一个打算,那就是他要寻访自己的父母! 阿烈坚信,自己的父母并没有死,他们还活着。 旷野上,阿烈矫健的身影就像出山的猛虎,他在风中狂奔,两年来,从来没有今晚这般的爽快。 第二天早晨,阿烈已经赶到了琅邪城内。他直接去了琅邪城里左千江的住处。他以前和孙总管暗访过这里,对左千江的脾性为人也了解了一番。虽然没有让左千江见到自己,但是阿烈挺欣赏左千江的,甚至可以说,在阿烈暗地里见过的那些楼主们,只有左千江最对自己的胃口。 左千江等人游了一夜湖,清晨才回来。他安置好黄天豪、红叶公子和青蝶等人分别在客房歇息。自己刚躺上床,还没闭上眼睛,就听见门人通报有人来访。 左千江看到门人送上来的那橙色葫芦信物,顿时睡意全消,披着衣衫就往外迎去。一进入大厅,就看到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人,一身黑色衣衫,双眼顾盼之间,如山中的猛虎。整个人虽然年轻,站在那里,却颇有一番气势,让人不敢小觑。这个年轻人正看着左千江微笑。 不知道怎的,左千江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心头。他疾步上前,倒头就拜:“少主,属下盼少主到来已经盼了许久,总算等到了少主。” 这个年轻人正是阿烈,他急忙扶起左千江:“左楼主不必行这般大礼,阿烈如何担当的起?我和你神交已久,这次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是你的事情我听到不少,让阿烈钦佩不已。你们算起来,都是曾经和我爹共事过,都应该是我的前辈才对。” 阿烈这番话说出来,左千江面上肌肉颤抖,说道:“当年属下照顾不力,少主一直流离在外,这些年来,我们都牵挂着少主,尽力给天下盟办事,好让少主回来,能够带着我们这些弟兄们,早日恢复晋国昔年的荣光。” “你们都受累了。”阿烈扶起左千江,嗓子有些堵塞,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少主还是先歇息一下,少主赶了一夜路。”左千江扶着阿烈,边带他往后堂走,边说,“黄楼和红楼楼主已经在属下这里了,就等着少主到来。少主先歇息片刻,我再让他们一起拜见少主。” 阿烈哈哈一笑,说道:“也好,我这般灰头土脸的,见到他们,可也不象话…… 第96章:第九十六章 会盟天剑峰 琅邪城内此时暗涌波动,各方势力齐聚。且不说黑夜圣教、天下盟、龙岛三大势力,单是各个大小国家派来的各色人等,早已经住满了客栈。街道上各种口音服侍的人来来往往,也让琅邪城里的普通百姓大开了眼界。 却说三日后,往那天剑峰去的路上,人马骆绎不绝。阿烈带着左千江、黄天豪和红叶公子,骑马缓行。青蝶骑着自己的那头驴子,在他们旁边,依然绿衫如新柳,衬着桃花般娇嫩的面容。 此时一晃数年,阿烈和青蝶虽然见了面,却早已经忘了昔年在居庸关城守府里的那一面之缘。青蝶见到阿烈的时候,只是惊讶天下盟的盟主如此年轻。阿烈自然不知道青蝶的来历,只是见青蝶落落大方,身怀武艺,又得知她也是来寻龙焰,心里暗自揣度不知道青蝶是敌是友。 这日天气阴沉,出了琅邪城,走了半日后,见到远处云雾笼罩中的一个山峰。山峰虽然不甚高,但是笔直向上,云封雾锁中,正如出鞘的利剑。来到峰底,竟然觉得寒冷了许多。那峰下的路口,有薄薄的积雪,已经被脚印和蹄印踩的乱七八糟。石缝下有青青小草探出头来。一条小路不过一尺来宽,仅容一个人通过,阿烈等人弃马徒步上去。一行人越走越高,身周白雾越浓,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到了天剑峰的绝顶。云雾之中,放眼看去,到处都是松树,却听不见人声。阿烈心下沉吟:刚才看脚印,应该有许多人已经上了这天剑峰,怎么这般安静,难道有什么阴谋不成?他和左千江等人交换了下眼色,又象青蝶做了个手势。于是几个人拉开距离,左千江抢到阿烈前面,黄天豪殿后。一行人放慢了脚步。 绕过一丛松林,只见地上出现了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大道。每块青石都是长约六尺,宽约三尺,非常整齐的延伸到远处。众人心里都在想:这么浩大的工程,非数年不能为,难道那龙岛在这里早已经经营了许久了?左千江更是心里惭愧,他在琅邪城内耳目众多,却从来不知道琅邪城郊的天剑峰居然有这么个所在。他朝阿烈摇摇头,表示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沿着青石板路走了两里多远,尽头处,一座巨大的石堡巍然耸立。堡门上雕刻着巨大的龙身,龙头从门旁探出,神骏非凡。 堡门大开,六个壮汉站在门口,隐约能听见里面人声鼎沸。那六个壮汉见到左千江等人,顿时迎了出来。左千江认出来,那晚在龙焰的龙舟上,正是这六个人站在龙焰身后。看来这六个人正是龙焰的贴身护卫。 其中两个人将阿烈等四个人送往门里,穿过两处庭院,眼前豁然开朗,好大的一个大厅,全部是用巨石垒成。大厅的四角坐满了人,只有东南和西南两处空了好大的地方,有些人走来走去,随口谈笑。龙焰等人却并没有出现。 一进大厅,就有龙岛打扮的人迎出来,那领阿烈四人进来的大汉对着那迎出来的人低声说了两句。那人顿时面色肃然,朝阿烈施礼道:“恭迎天下盟盟主,请这边坐。”那人声音虽然低沉,但是旁边的人却有听到的,顿时开始低声耳语起来。天下盟盟主这般的年轻,想来出乎他们的意料。而且这么多年来,天下盟也可以说是极神秘的一个帮派,虽然占据江南第一大派的地位,行事却又和江湖中人不尽相同。 阿烈等人坐定后,还没来得及打量四处的环境,忽然两个人走了过来。当先那个人头戴高冠,面如冠玉,一身宽袍大袖,咋一看,颇有些神仙风范。只见此人面含喜色,对着阿烈道:“小兄弟,想不到能再这里见到你。昔年龙岛一别,愚兄时常念及你,时常盼望能再见到小兄弟。” 此人正是当年阿烈第一次去龙岛的时候,同船而去的齐国使者田纵才。阿烈顿时满面笑容,拉着田纵才的手说道:“田大哥,那次我先离岛,一直牵挂你那里如何,呵呵,这次能再见到大哥,实在是太开心了。大哥这服饰到哪里小弟都能一眼认出。” 田纵才正了正头上的高冠,面容恢复到惯有的端正,朝阿烈点点头道:“是啊,如今人心不古,这般冠服,人人直道穿起来麻烦,却不知道其中有大道理……” 阿烈见田纵才又要滔滔不绝,急忙打断了他的话,说道:“田大哥,我来给你介绍几位好朋友认识。这是左千江,黄天豪,红叶公子,嗯,这位是青蝶姑娘。这是田大哥,嗯,当年曾经是齐国的使者,出使龙岛,和我有一面之缘。田大哥颇有古人君子风范,你们要好好亲近亲近才是。” 于是双方一一见礼。那田纵才看到青蝶,先是一愣,随后眼光瞥向别处,施了一礼。他心里憋不住话,忍不住说道:“青蝶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你这般美貌的姑娘,到处抛头露面,多有不便。” 青蝶嘴巴一撇,对他这般陈腐的言论颇为不服气,眼珠转了转,笑着说道:“田先生,为何你们男子怕女子跑来跑去?难道你们觉得女子比男子强,女子若是一出头,那这天下就没男子的立足之地了?” “这个嘛,这个却也不是这般说法,身为女子,在家中生儿育女才是正道。不然,这男女若是不守自己的本份,岂非天下大乱?”田纵才满脸的严肃。 “嗯,却不知道如何个乱法?我看这连年战争,却都是男子之间的争斗,却没见到哪个女子去攻城略地。”青蝶反唇相讥。 “就是因为君不君,臣不臣,大家都不遵守礼仪规范,才到处都是以下犯上。你想想,若是大家都各安本份,哪里还有这么多的争斗?”田纵才虽然觉得和这么个小姑娘斗嘴,多少有些失去君子风度,但是想到能多多教诲一个人,把她从歧途上拉回来,也是功德一场,顿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嘻嘻,田夫子,你到说说,那为什么这世上安守本份的人反而被那些不守本份的人欺负呢?人人都看到,不守本份反而好,守了本份只能受欺负,那凭什么要自找苦吃?你看,我这般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又有什么不好的?况且,我这般做,也没有害了别人,又为什么你觉得不好呢?”青蝶笑嘻嘻地反问道。 “这个嘛,说来话长了……”田纵才有些狼狈,没想到青蝶竟然如此能言善辩。阿烈急忙接口道:“田大哥,呵呵,你这次来可也是齐国国君安排的?龙焰此次的天剑峰大会,;来到的似乎不都是江湖人士,我看各国国君派来的朝臣也不少。” 田纵才四周看了一下,说道:“不错,按理来说,龙岛也没这么大的面子,能邀请到各国的朝臣。但是古怪的是,这次居然周天子也有口讯发给各国,让他们派人出席。” 阿烈哑然失笑:“田大哥,我说句不客气的话,现在七国各自称霸,这周天子的训令,又有哪个国家能放在心上。” 田纵才有些尴尬,苦笑了一声:“不错,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这场面上的事,各国也不愿意落下话柄。听不听天子之令是一回事,但是来不来这里又是另外一回事。况且,我听说,这龙焰的来头,似乎不是龙岛那么简单…… 第97章:第九十七章 首经年音尘绝 正说到这里,从那大厅门边又走进来几个人,大厅里面里的谈笑声忽然低了下去。那当先的一个人,穿着长袍,带着方巾,身材颀长,仪态颇为潇洒,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却掩盖不住那骨子里面俯视众生的高贵之气。 阿烈远远地看着这个人,心里五味杂陈,感慨万千。不错,这个人正是赵慕,也是当今赵国的国君。不知道怎的,阿烈忽然不想让赵慕看到自己,他对田纵才拱了拱手,说道:“田大哥,等会我再找你细聊。这次大会鱼龙混杂,可能会有所危险,你自己千万要小心。”田纵才脸上露出一丝迷茫之色,喃喃说道:“两国相争,尚且不斩来使。难道那龙焰吃了豹子胆不成,敢玩什么花招。”他边说边转过身去,带着那个随从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阿烈摇摇头,这一晃几年过去,这个迂腐的田纵才居然还能活到现在,确实也是个奇迹,他侧过脸,自己从怀里掏出点东西,然后在脸上抹了抹。顿时,他嘴上多了撇小胡子,颧骨高了一块出来,咋一看,和本来面目完全不同了。 青蝶看着阿烈的手法,佩服地说道:“阿烈大哥,你有空也教教我。这变戏法的手段我可喜欢。” 阿烈笑着摆摆手:“你这般美貌,学了这个,可是要把自己变丑一些不成?” 青蝶噗哧一笑,她见阿烈平素不怎么说话,对待左千江等人虽然亲切却也隐隐露出些威严,这般对自己说话,却也是第一次。她却不知道,阿烈此人骨子里还是脱不了那少年时候的跳脱之气。虽然这些年来磨练了不少,但是如今见到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同岁人,不经意间,方才把自己真正的一面露出了点端倪。 赵慕带着四五个随从,走到另外一个角落,和阿烈所在的这个地方刚好遥遥相对。却是和田纵才坐在一面。 阿烈这才看清楚,这大厅里面正对着大厅门,靠北的一面,正中间的位置空着,想来是龙焰等人的主位。靠东面看着各人的服侍,竟然是如今七大国:齐楚燕韩赵魏秦各国代表国君来的人。七国正式的人马都已经坐齐了。赵国是赵慕亲自出马,更是令阿烈吃了一惊,这次龙焰安排的大会,绝对不会那么简单。他目光挨个扫过桌子,只见那燕国来人坐在靠向里一点的位置上。坐在中间的是一个黑衣男子,面色苍白如雪,更加衬的那双眸子漆黑的如同无尽的夜空,深不见底。他的左手拢在袖中,右手正端着一杯酒,慢慢地缀饮。 旁边的黄天豪低声说道:“少主,那燕国来的人正是燕太子弃。这燕弃虽然如今名义上不过是燕国的太子,实际上燕国国君几年前就已经被软禁在宫中。燕国大权由燕弃一手掌握,他这几年攻城略地,把燕国的地盘扩大了不少,在燕国国内深的人心。这次燕弃竟然亲自过来,看来龙焰这次的大会绝对不简单。” 阿烈点点头,面色有些沉重,正待转头要向左千江说话,却眼光一瞥,看到青蝶眼睛直直地盯着燕弃,眼光非常的奇怪。青蝶感觉到阿烈看着自己,回过头来,迎着阿烈的眼光微微笑了下,只是眼神中含着一丝凄凉。阿烈第一次看到这个豪爽大气的女孩竟然露出这般的神色,突然心中一跳:为什么?为什么?这眼神我却是这么的熟悉,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一般? 阿烈当然不知道,此时青蝶脑海中正想起当年自己和娘亲在城守府里受人欺凌的往事来。她后来从师父夜魔那里听到当年娘亲也就是秋玉颜叱咤江湖,风云际会的风采,无论如何也和城守府里那个终日郁郁寡欢的妇人联系不到一块去。后来娘亲终于病痛不治,在一个凄冷的夜晚死去。而年幼的青蝶看着娘亲被装进那薄薄的棺材里,从此娘亲的音容笑貌只能梦里再见了。失去娘亲照顾的青蝶受尽城守府里的人欺负,虽然她找机会处处捉弄那些欺负她的人,并从中自得其乐。但是直到那个晚上,释地叔叔带走了她,她才真正的开始了新的生活。 她还记得,那天,她学会了骑马。在纵马狂奔后,她虽然疲倦,却兴奋的要命,前方一切都是未知的。而释地叔叔把她带进帐篷后,她第一眼就看到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苍白的脸颊上却有着黑夜一般深沉的双眸。从此,这个男人的容颜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里。虽然以后再也没有见过这个男子。但是她在黑夜圣教那里却听到了关于这个叫做燕弃的男子的一切事迹。而且,这个男子,竟然还是自己的师兄。 青蝶一直在努力地长大,长大到她可以去见这个师兄。她不想让燕弃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小女孩,一个他不曾放在眼里的小女孩。 这些想法,从来只是断断续续,若隐若现地出现在她的心底。而且她一直没有想清楚,也没有真正的做出决定,到底什么时候才该去见燕弃。只是此时,一切不期而来,看着燕弃依然苍白的面颊,依然黑亮的眸子,从前那些如同缥缈的影子般的想法,此时清清楚楚地浮现在脑海里。 青蝶面上渐渐浮现出笑意,但是眼眸里却含着一丝泪光。她不想让自己的心事被阿烈看到,见阿烈的眼光奇怪的看着自己,她急忙掩盖住自己的心思,深怕被阿烈看出。她对阿烈,心底有一种如同哥哥般亲近的感觉,虽然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是总是很熟悉,似乎知道这个人不会伤害自己。 青蝶看出了阿烈眼里的关怀,她朝阿烈笑笑,示意让他不必担心。阿烈朝她一笑,似乎再说,有他在,让她放心,不会有人敢伤害到她。 阿烈见到青蝶已经恢复正常后,虽然心里奇怪,却也不再多说什么。这个女孩,虽然相识不过几天,他却已经把青蝶当作自己的妹妹一般,很想照顾她,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燕弃手里的酒慢慢缀饮完,身后的随从急忙又斟上一杯。这次他却不再缀饮,只是慢慢转着手里的酒杯。刚才赵慕进来后,他们两个的眼光都未曾碰触过,可是却不曾为对方在这里出现感到诧异。 因为,这次他们同时出现在这里,本来就已经是约好了的…… 第98章:第九十八章 庙堂江湖何处是? 齐、秦、魏、韩、楚各国人马也都已经落座。黄天豪的商队遍布天下,他自己交游广阔,对这些国家的权柄人士都多少有些交往。当下黄天豪在阿烈耳边一一向他指出那些国家到这里来的人的身份,并且对这些人的性格爱好都说的头头是道,了如指掌。 阿烈仔细的打量了那些服饰各异的各国人马,不由得笑道:“黄大哥,你对这些国家如此了解,真是不容易。” 黄天豪一笑道:“少主,我这些年全天下带着商队跑来跑去,这乱世中要想做好生意,自然是要对各国情况多些了解。如果要说和这些权贵们打交道,成为各国王室贵胄的坐上宾的。那自然是我们盟里的紫泉楼主。他这人儒雅狂放,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对吃喝玩乐的了解比那些个贵族还要贵族。我是个粗人,又是经商的,不过是和他们相互笼络而已,各取所需,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真要能让他们推心置腹,还非得是他们自己那个圈子里的人才成。” “孙总管路上说接到紫泉楼主的讯息,要在小和山同蓝阖等人会面。这次他们天剑峰大会一结束,我们就一起到小和山去。盟里这么多年都没有这样的盛会了。”阿烈忽然想到了蓝阖,这个人的名字好像非常非常的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一般。只是再往深处想,心里开始疼痛起来,似乎有一只手不断地抓挠着自己心里最柔软的一部分,而自己出于本能般地抗拒那只手撕开内心最深处的部分。 到底那里埋藏的是什么? 黄天豪见阿烈面色有些不对,急忙低声叫道:“少主,你怎样了?没什么问题吧?” 阿烈按捺住内心的冲动,调匀气息,顿时恢复了正常。他朝黄天豪一笑:“没事,你看,这次天剑峰不仅仅是江湖帮派人士的聚会,居然能把这么多国家朝堂上的人都惊动了。而且这个地方,显然经营了许久。我看这次大会不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会盟。对了,天下盟、龙岛、黑夜圣教三大派现在就我们天下盟到了。龙岛是主人,自然会出现。黑夜圣教的人怎么还没到?” 黄天豪游目四顾,整个大厅或站或坐,已经聚集了四五百个人,但是却不觉得拥挤。负责迎客的人显然安排有序,依照各方的名头势力大小一一都有了安顿。有些人已经离开自己的位置,找到自己熟悉的人先行谈笑起来。江湖人士通常自行于各国的朝堂来人保持着无形的距离。 侠以武犯禁,所以,各国掌权者虽然暗地里会笼络江湖人士,但是表面上多多少少会撇清这层相互利用的关系。那七国的来使则都端坐在案几后面,自有带来的随从服侍,保持着固有的派头。 青蝶听见阿烈提到黑夜圣教,心里顿时思忖:这样的事情,师父不可能不派人参与的,怎的我到现在也没看到圣教里面的人到来?燕弃师兄虽然是师父的弟子,却不是圣教的人。按理说,这般大的事情,战天释地两位叔叔不到场,不太符合他们的性子。教里的左祭司孤舟早死,右祭司独云我从来都没见过。化月护法听说执行一次圣教的任务后就失踪了,焚日护法我也只是知道这个人,从来没见过。其余稍微有点地位的教中长老,也不见他们到来啊。师父只让我来见见龙焰,也没说让我代表圣教的身份出面。难道师父打算归隐江湖,不再去争权夺利了?不对啊,看圣教这些年的行事,可不太象。 青蝶心里嘀咕着,可是这些事情她从来不放在心上,脑子里转了转,就不再想了。反正她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办,那些个大事情就让喜欢的人去做吧。青蝶一直记得师父说过,找到天下盟,也许就能得知自己母亲秋玉颜的秘密,还有自己爹爹究竟是什么人。如今,天下盟的盟主阿烈就在她身边,可是她却又不知道如何着手这件事情。 难不成她见到天下盟的人就问,你们知道不知道我爹娘的事情?这么问下去,没准她会被当成疯子。 会不会我爹爹是天下盟里的什么人?她早已经偷偷观察过左千江和黄天豪,年龄到对的上,只是那长相,和自己似乎没什么联系。至于红叶公子,只怕秋玉颜纵横江湖的时候,他还在娘怀里吃奶呢。 青蝶不知道天下盟各楼的楼主是嫡长子继承制,她推算了时间,自己的爹爹如果还活着,如今正是四十多岁年纪。到时不管怎样,死皮赖脸都要跟着阿烈,把天下盟的头面人物一一认识一遍。以据说我娘秋玉颜那心高气傲的脾气,应该不会被个无名小卒迷得死去活来吧。青蝶心里暗暗嘀咕。 正在青蝶想入非非的时候,一阵号角声响起。一队二十个人左右的侍卫从大厅靠北的那面的偏门小步跑了进来,分别在两侧站定。顿时,整个大厅安静了下来,一道红毯从偏门后面铺了开来,如同燃烧着的一条火焰之路。 在众人的注视下,几个人簇拥着两个人缓缓从红地毯上走了过来,走到正中,在主位上的两个位置上坐下。 其中靠右面的那个人正是龙焰,红色的披风无风自动,如燃烧着的烈火,鹰一般的眼睛扫视着大厅。凡是和他眼光接触的人,都不禁心中一凛,彷佛被火灼伤一般,转过自己的目光,再也不敢和他对视。 战国时候,左位为尊,坐在龙焰左首的那个人,地位当是比龙焰更高。江湖豪客们心里暗自嘀咕,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龙焰,不知道请来的却是什么样的贵客。 可是,此时,那些各国的来使们,已经相顾诧然,盯着那坐在龙焰旁边的男人,哗然失声。 阿烈见那个人不过三十岁左右年纪,形貌清癯,颇有些贵气,却也不见得有多么的炫人眼目,更是无法和龙焰的气势相比。虽然他的那身服饰,似乎有些怪异,却是从来没见过。而各国的使者却也正是把目光盯在那人的衣服上,眼神非常的古怪。 阿烈看着那些使者们诧异的面容,不禁有些奇怪,他看不出坐在龙焰旁边的男人有什么特异的地方。可以说,在龙焰的气势笼罩下,所有在他身边的人都彷佛是冲天火焰旁的一朵小小的油灯而已。 黄天豪的面色也变了,他喃喃低语道:“难怪,难怪这些国家都来了,少主,你知道不知道那身衣服天下间只有一个人可以穿?” “为什么?”青蝶好奇地问道。女孩子对服饰的**度远远超过男人。 “因为,只有天子才可以穿这身衣服。各国的国君,不管是多么叱咤风云的霸主、都不敢给自己穿上这身衣服。只有周天子,只有奉上天之命拥有天下疆土,地上万民的天之子,才能穿这身衣服,代表上天行使自己的权力……” 第99章:第九十九章 有所不为 “周天子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此时,大厅里面大半识的天子服饰的人脑子里同时升起了这个疑问。而不太懂庙堂礼仪的江湖豪客在整个大厅笼罩的气氛下也静默无声,似乎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龙焰鹰一般的眼睛中闪耀着光芒,似乎对这样的局面非常满意。他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开口,整个大厅里面都回响着他的声音,中气十足:“这次龙岛召集各位天剑峰相会,却也是奉了周天子之令。而当今天子,更是不辞劳苦,亲自到这里和各位英雄好汉相聚。天子在上,请各位自行参拜。” 龙焰此话一说,各个国家的来使到也罢了,那些江湖豪客们顿时呆住了。方才安静了一下,忽然又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一个尖锐的男声从人群中响起:“这到底是怎么会事情?那坐在那里的真是什么周天子?我们这些江湖人,什么时候和官府搀合到一起去了?龙岛主,你这次发下龙帖,让咱们到这鸟不拉屎的什么天剑峰上。我们这些兄弟给你龙岛的面子,来看看热闹,顺便见识下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岛主龙焰。可不是来拜见什么天子,地子的。” 众人都往那说话的人所在的地方看去,只见一个虬髯满面的男子,个子却不高,身形却颇为粗壮,腰间挂了一柄板斧。有人认出这就是纵横昆仑一带的“疯斧”高不为。高不为这番话说出来,顿时那些各国的来使或者冷面相向,或者不以为然,赵慕和燕弃则面容如常,似乎根本就没有高不为这个人的存在。 不过高不为这番话说出来,却大合那些江湖豪客的心意。他们这些江湖人,整天抗着脑袋过日子,虽然外人看来,身外游侠,一柄剑,一匹马,过着天不管地不收的日子,到是潇洒自在。可是他们自己却深知,他们这种人还是颇为官家忌惮。一时间,那些江湖人士纷纷议论起来。 只是做为帮派头目来说,却又是不太一样,他们各个有家有业,在地方上多和权贵结交。互相利用,只是这种事情却不能拿上台面,帮派毕竟和江湖闲散的游侠不同。帮派中人坐的这一处,到是异常安静,只想看龙焰下面如何安排。 龙焰等高不为说完后,冷冷地盯着高不为,也不说话。周天子微微一笑,说道:“这位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疯斧’高不为,高侠士?” 高不为正说得高兴,却没想到自己的名字居然连天子都听说过,顿时心里万分得意,一时却也不好意思再言语中对这位天子有什么不敬。他站起身来,冲着周天子拱拱手,说道:“原来天子也知道我们江湖上的事情,呵呵,却和我想象的不同。喂,你怎么会想到这里来?对我们这些江湖人要怎样?”高不为素来性格憨直,虽然一柄板斧使出来让人闻风丧胆,脑瓜转起来却往往比不上抡板斧速度的万分之一。他这番话说出来,有些人顿时替他担心起来,只是看那周天子,面色却没有什么不悦,只是有些好奇和疑惑,似乎从来没有人如此对他这般说话。 这时齐国的使者田纵才却早已忍不住了,他站了起来,对着高不为斥责道:“无礼,当今天子在上,你这山野之人,不叩拜行礼,却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快快向天子叩头认罪。” 高不为忍耐不住,顿时一下 田纵才身后的随从齐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对我们齐国的田大夫无礼,快快放手。” 田纵才则一边使劲往回拉扯自己的袖子,一边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也太无礼了。快点松手,我这衣裳,岂是你这般野人可以碰触的。” 高不为哈哈一笑:“你是娘儿们不成,这般顾惜衣裳,俺老高偏偏就不是君子。”撕拉一声,田纵才的袖子顿时裂了开来,高不为手上拿着半截衣袖,手舞足蹈,似乎颇为让田纵才出了这般丑而高兴不已。 田纵才哭丧着脸看着自己的衣袖,喃喃说道:“这般野人,这般无礼,老夫子说的没错,礼崩乐坏之期,人心背离,唉。”田纵才叹了口气,随后不再理会高不为,转身整了整头上的冠帽,面容一肃,走到厅堂正中,俯身向周天子行礼。 刚才厅上被高不为这般插科打诨了一会,气氛到是轻松了许多。那些各国的使者见田纵才当先参拜周天子,顿时自己也整了整衣冠,依次出来行礼。 那周天子则坐在椅子上,微笑接受众来使的朝拜,而龙焰则坐在旁边的位置上,傲然看着下面。只是两个人的位置比较靠近,这么一来,好像各个使者也在同时参拜龙焰一般。那些个来使心里微微不悦,却也不愿意表现出来。 毕竟,谁都不想轻易得罪龙岛,否则,也许没准哪天有头睡觉,没头起床。 阿烈在旁边低声说道:“现在这个乱世,怎么还有人买周天子的面子?我听说各大国根本就不把这周天子放在眼里。他们名义上是天子的属臣,其实周天子早已经无力控制这些属臣,反而对这些属臣们提出的要求不敢有半分拒绝。” 黄天豪苦笑一下:“不错,这种局面大家心里都清楚,可是,这不是还有一个名义在嘛?就算各国称霸,也要捧出个尊王攘夷的旗号来。这周天子,就好像一面大旗,谁有了这面大旗,谁就能理直气壮的称霸,如果没了这面大旗,也就师出无名。那么想要降服人心,却也不那么容易。所以在场面上,大家还是要尊奉周天子为自己的主子。少主,这些可都是要做给别人看的。不尊奉周天子,嘿嘿,这要是给别人落了口实,那不刚好给别的国家联合起来打你的一个借口嘛。” 阿烈听得头都大了,青蝶在旁边撇撇嘴:“真不是一般的虚伪。” 青蝶刚说完这句话,就看见龙焰鹰一般的眼光扫向自己…… 第100章:第一百章 江湖护鼎使 青蝶迎着龙焰的眼光,轻轻一笑。龙焰神色一凝,随即不再看青蝶。等到大厅里人人重新落座以后,龙焰开口说道:“诸位,这次周天子微服来到天剑峰,一来嘛,也是天子与民同乐,二来嘛,这江湖上,也应当有个盟主出来,主持大局。而这个盟主一旦选出,当今天子赐御鼎一只,封为江湖护鼎使。” 此言一出,顿时整个大厅静的连人的喘息声都能听到。那周天子满意地看着大厅下那些眼睛里露出异样光彩的江湖豪客们。稍停了片刻,那些个各国使者才缓过神来,脸上露出不相信的神色。 没等那些各国来使发问,周天子忽然开口说道:“能得到江湖盟主之位的英雄,寡人除了御封为护鼎使外,还要把寡人的御妹赐婚于他。” 众人哗然,一时间,大厅里语声沸腾,惊讶、欢喜、茫然、好奇等等诸种表情纷纷呈现在每人的脸上。 [ 书客网 shuke ]当然,也有人愤怒。齐国的使者田纵才终于忍不住了,他站起身,整整头上的高冠,宽袍依然,大袖可惜只剩下了一只,少了几分悠然神仙气,却多了点滑稽。他满脸掩盖不住的怒色,径直走到大厅中央,朝周天子施礼道:“天子在上,小臣有一事要奏请天子。” 周天子笑眯眯地说道:“好啊,田使者文章做的好,人品之端正更是天下闻名,不知道田使者有何高见?” “小臣认为,天子结亲,自然是要门当户对。周王室之女,历年来都是同各国的王公诸侯们结为姻亲。如今,金枝玉叶怎么能嫁给江湖上的这些野人呢?那实在是与礼不合,有损王室的尊严。” 田纵才这番话说出来,那些各国来使们频频点头,面上露出赞同之色。只是那些个江湖豪客却大都哗然。其中“疯斧”高不为更是当先跳了出来,大叫:“放屁、放屁。” 周天子笑眯眯地却不答话,田纵才一时间脸上有些挂不住,顿时转头回来斥责道:“天子面前,你们竟然如此喧哗,实在是大逆不道。” 高不为左手连连在鼻子下面扇动,斜着眼睛望着田纵才:“我说怎么这么臭呢,有人在这乱放屁,不知道在天子面前乱放屁是不是也算是大逆不道啊?” 田纵才的脸胀的通红,转身朝周天子说道:“天子在上,这帮乱民如此无礼,该当统统都赶出去才是。” 周天子尚未说话,旁边的龙焰则低低地笑道:“田使者不必一般计较,田使者乃是谦谦君子。江湖人则往往不拘小节,不懂礼仪,却也怪不得他们。待以后江湖一统,自然要请田夫子亲自来教导一番。最好能用圣人之言,感化众生,以后天下少了争斗,礼乐和谐,岂非正是好事一桩?” 田纵才频频点头:“龙岛主说得不错,不错,既然龙岛主这般说,我也不跟这野人一般见识了。唉,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嗯,田使者,象你这般的伪君子不知道好不好养呢?”高不为反唇相讥。 田纵才把仅存的那只大袖一挥,显示不再同高不为一般见识。他望着周天子,却见周天子只是挥挥手:“田使者,你先坐回去,寡人这次微服来江南,却也是想多与民同乐,体察民间生活疾苦。呵呵,这天子的礼仪嘛,暂且放在一边。” 既然周天子都这般说了,田纵才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转回去重新坐定,板着脸,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再也不准备理会这大厅里的任何事情了。 “江湖护鼎使,好大的名头。”左千江喃喃说道,眼睛里露出一丝热望,看向阿烈。黄天豪等人也是,转头都看着阿烈。 阿烈的心里扑通一跳,他明白这些人的心里都想什么:“如果阿烈能当上江湖护鼎使,统一了江湖上的势力,再加上能娶的周天子的妹妹。那么,晋国的复兴指日可待!”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阿烈心里隐隐觉得这般做非常的不妥当,但是不妥当在哪里,阿烈却也说不出来。 他摇摇头,说道:“不对,不对。” 黄天豪低声道:“这件事情,还要和孙总管从长计议,那龙焰自然也想得到这江湖护鼎使的位置,否则他干吗这么卖力。说不定后面有什么阴谋呢。且看看他们下面怎么安排,我们随机应变就好。”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青蝶笑嘻嘻的走到大厅中间,朝周天子问道:“如果得到江湖护鼎使的称号的是一个女子,那么你的御妹岂非嫁不了了?” 青蝶此话一说,厅上的人更是面色变来变去。这大厅上虽然也有几个女子,却都是年龄较大,在江湖上继承了父兄或者夫君等人的名头,象青蝶这般年轻的女孩子到这样的场合绝无仅有。 大家见青蝶容颜娇美,虽然觉得她的问话有些荒诞不经,却不愿责难她。 阿烈和黄天豪等人见已经来不及阻止青蝶的行动,想这个女孩子总是想人所未想之事,行事异想天开,我行我素,似乎从来不知道这尘世间有些规矩来约束。他们相视一笑,索性就让青蝶这般去搅和一番,说不定还能收到什么意外之效。 周天子见面前这般一个娇美的少女对自己说出这番话来,心里觉得颇为有趣,不禁呵呵笑道:“统一江湖,惩善罚恶本来就是男子们做的事情。好让你们这些女子能在家里安心相夫教子,怎么,如今女子也要同男子一般的出来舞刀弄棍了?这到实在是阴阳颠倒,闻所未闻了。” “嘻嘻,我读书的时候,我师父就给我说过,前商时期,有个大大有名的女英雄,叫做妇好,是商王武丁的妻子。这位妇好可厉害了,她东征西讨,带着商王赐给她的军队,征服了羌、朔方、鬼方等部落,把商朝的疆域扩大了好多。”青蝶这里说的兴高采烈,头头是道。她却没注意周天子和龙焰看着她的目光渐渐少了好玩的神色,更多了些惊奇和若有所思…… 第101章:第一百零一章 厅前相望遥相忆 这面青蝶侃侃而谈,旁边的那些个各国来使,江湖豪客顿时开始议论纷纷。只是有些眼睛比较厉害的人发现青蝶是从天下盟所在的地方走出来的,更何况左千江黄天豪的名头都不算小,谁也不愿意去得罪天下盟这个江湖上最神秘的门派。一时间,虽然下面嘈杂起来,却也没有人站起来打断青蝶的话语。 青蝶笑嘻嘻地环顾了下四周,正色对周天子说道:“既然女人都可以打仗,那么为什么不能在江湖上抛头露面?再说了,如果你们男人都这么厉害,那更不用怕女人来挑战啊。你们不敢让女人参加,是不是怕有女人参加后,你们就没希望夺鼎了?” 青蝶此话一说,顿时周围一片哗声,群情激愤。已经有江湖豪客跳出来嚷道:“俺们可从来不怕什么小娘们儿,你们想来夺鼎就夺鼎,只是到时别怪老子不客气,打的头破血流的时候,哭哭啼啼的,看着老子心烦。” 更有那轻薄一些的人说起了风凉话:“这般娇滴滴的美人儿,老子可舍不得动拳头,要不,你等俺夺到鼎后,好好服侍服侍俺,俺一高兴,就把这鼎给你玩。” 青蝶脸上飞起一阵红晕:“无礼。”随即手一挥,人群中一个男子哎哟一声,脸上的皮被削去了一块,鲜血淋漓,正是刚才那说轻薄话的男子。 青蝶这招出手极快,大厅上竟然没有几个人看出她是如何伤了那男子的。只有阿烈、燕弃等人暗暗惊叹,特别是燕弃,他目光在青蝶脸上转了几转,忽然眼睛里闪出一点亮光。只是随即这亮光一闪即灭,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燕弃心里暗暗想到:她就是那个女孩儿啊,怎么转眼间就长这么大了?那天清晨,她随着释地到我帐篷里来,当时她是那么的倔强,为什么看到她的眼神,却让我想起了那么多的往事?我象她这般大的时候,母亲不再讨父王的欢心,最后郁郁而终。父王也不再对我有笑脸,而宫里其余的人,都是那么善于见风使舵,从此,我不再是什么王子了,没人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对了,她叫做青蝶。她那时看着我,我本来已经比万年冰川下的石头还要冷硬的心为什么会突然颤抖了下? 想到这里,燕弃嘴角不知不觉噙了一丝笑意,淡淡地看着青蝶。彷佛又看到那个早晨,在他的帐篷里面,那个无助却又倔强的女孩子。如今,她还是很倔强,却不再有那种无助感,她已经长大了。 周天子这面听青蝶说完,笑着回头看了一眼烈焰:“青蝶姑娘说的有点道理,呵呵,江湖护鼎使的称号如果真让女子得到了,那我们这些大周的男儿的脸面可是无处安放了。青蝶姑娘,如果女子得到了江湖护鼎使的称号,我就御封她为大周的护鼎公主。” 青蝶笑拊掌笑道:“好啊,好啊,这才公平。没想到天子也挺和气的啊,你真不错,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天子,和我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周天子见青蝶天真烂漫,说话直来直去,不禁又对她增添了三分喜爱,于是继续笑问道:“你想象中的天子是什么样子的?” “嗯,就好像,就好像那些供奉着的雕塑一般,不说话,不吃饭,不笑。”青蝶想了想,回答说。 “呵呵,龙岛主,看来我这次微服巡视天下,真是做对了。否则,天下的百姓,大周的子民,怎能不识得天子的与民同乐之心呢?” 龙焰欠欠身,却没有说话。 青蝶向周天子施了一礼,随后退回到天下盟所在的位置上,坐在阿烈的身边。她刚坐定,抬眼向燕弃那边看的时候,却正好看见燕弃的目光正盯在自己身上。青蝶的心忽然跳的很厉害,但是她依然扬着头,迎着燕弃的视线。 双目相交,燕弃苍白的面色上忽然带上了一丝血色。他朝青蝶点了点头。青蝶顿时心里一阵欢喜:他认出我来了,燕弃认出我就是那年被释地带到他帐篷里的小姑娘了。原来,原来,他一直记着我啊。 燕弃见到青蝶欢喜的面容,顿时目光一怔,随后转过了头,却不再看向青蝶这面。 等到大厅里安静下来,龙焰又开口了:“这次周天子巡视四方,与民同乐。我们龙岛这次召集各路群豪天剑峰大会,也是想让江湖上的豪杰们拜见下周天子。同时周天子召集七国的使者到此,也是想让大周的疆土内不再有江湖纷争,各国能够保境安民。江湖护鼎使只是限于江湖中的侠客帮派参加,七国则做个见证。这次我们天剑峰大会只是个先行的仪式。正式的夺鼎大会定于三个月后在东都洛邑举行。现在有心参加夺鼎大会的各路好汉,到时按照各个国家所属不同,分为七轮,每一轮决出最强者,然后七个人再进行争夺御鼎。” 龙焰的话音一落,七国的使者们就开始议论起来。 阿烈低声问道:“这龙焰打的是什么主意?难道龙焰不想做江湖护鼎使吗?还有,他到底和周天子是怎样的关系?竟然能说服周天子做这样的事情?” 左千江沉吟了下,说道:“这次他们把江湖豪客按照七国的地理方位画出来,好像是把七国的江湖势力都收拢到手里一样。肯定后面有什么阴谋,只是现在却不能明白龙焰为什么要这样做。按照常理来说,龙岛应该是想统一江湖,做个劳什子的江湖护鼎使才对。看来龙焰是自己有必胜的把握了。” 阿烈点点头:“那我们天下盟是不是也要去争取这个护鼎使了?” 左千江和黄天豪对望了一眼,齐声说道:“少主,天下盟没有退路。” “那黑夜圣教这次会不会也出头去夺取这个护鼎使的位置?”阿烈有些烦恼,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一坐上天下盟少主的位置后,忽然发现很多事情都不再按照他当初的设想去发展了。似乎天下盟这条大船正在按照自己的固有的惯性去航行,而他个人的力量竟然无法同这惯性对抗。 “这次天剑峰大会龙焰不会不通知黑夜圣教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夜魔竟然没有派人过来。难道他们暗地里有埋伏人手?”黄天豪正说道这里,只听到外面唢呐声响起,接着敲锣打鼓,热闹非凡。一时间大厅里的人都向外看去。 “是娶新娘子吗?这么热闹?”青蝶笑嘻嘻地说,而龙焰等人脸上则露出一丝疑问。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大叫道:“黑夜圣教教主大驾光临,尔等还不快快出来迎客?若是惹的教主不高兴,一声令下,踏平你这小小的天剑峰。” 众人皆失色,向门口看去…… 第102章:第一百零二章 真假之间意何为 青蝶听到那男人的叫嚷,面上不禁露出疑惑的神色,这般大张旗鼓的行事作风,和师父平时的行为却不一样。而且,这次她南下的时候,也没有听说师父有南下的打算。难道总部那里有了什么变动?青蝶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谁也没有注意到,燕弃和赵慕对视了一眼,眼中神色同样充满疑惑。 大厅的门已经被人推开了,十几个高高矮矮,穿着花花绿绿,形貌各异的汉子有打鼓的,有吹唢呐的,还有击缶的,整个是像一台戏班子突然到了大厅里来唱戏。而最中间四个人抬着一顶竹椅,一个一身黑衣,脸上带着一个木刻面具的人坐在上面。 青蝶顿时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个人是冒牌货,不是师父。只是什么人敢这么大胆,居然敢冒充师父? 这椅子上的黑衣人虽然带着的面具同夜魔一摸一样,不过身量却明显比夜魔小了许多,而那面具后面的眼睛更是漆黑不见底,不同于夜魔那五色光流动的双眼。 待那群人站定在大厅的中间,黑衣人一拍手掌,鼓瑟声顿时停了下来。那抬椅子的四个人把椅子落在地上,垂手站立在后面。那黑衣人则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开口说道:“怎么也不等老夫你们就先开起大会来了?莫非你们都不把俺黑夜圣教放在眼里?都不把俺夜魔放在眼里了?” 他虽然哑着嗓子说话,可是还是给人感觉是捏着嗓子说话。青蝶一听这声音,心里顿时偷笑了:果然是个冒牌货。大厅里也许别人没有听过夜魔说话,分辨不出真假,可是青蝶对夜魔的声音不知道听了几千几万次,自然一听之下,真假立辨。青蝶双眼看向燕弃,燕弃既然是夜魔的二弟子,想必也听出来了这人是个冒牌货。果然,燕弃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冒牌夜魔,他察觉到青蝶在看他,回头迎着青蝶的目光轻轻地摇摇头。 青蝶顿时安下心来,不准备拆穿这假夜魔。她索性带着好玩的心情要看看这假夜魔都准备耍些什么把戏。 阿烈皱皱眉头,回头问道:“我听说黑夜圣教称雄西北,夜魔更是神出鬼没,从来不以真面目见人,怎么今天一见之下,却是盛名不符?” 黄天豪摇摇头:“这事情有些蹊跷,这帮吹吹打打的人,看上去不太像江湖中的练家子。反而像是哪个杂耍班子过来凑热闹一般。而且那夜魔是何等身份,怎么会到此做这般不入流的事情?看样子这个人像是来搅局的。不过敢冒充黑夜圣教的夜魔,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左千江接着话语道:“这个人我看十有八九是个冒牌货,最好他和龙焰干起来,我们天下盟就看热闹好了。” 果然,此时龙焰站起身来,冷冷地说道:“我的帖子已经发给黑夜圣教了,尊驾既然号称是黑夜圣教的教主夜魔,怎么难道没有收到我的帖子吗?” 那假夜魔捏着嗓子嘿嘿冷笑了几声:“你说送了,可偏偏我没收到,只怕是你那送帖的人出了什么纰漏,又或者你就算没送,现在说送过了,那我还有什么话可说?” 这人此话一说,大厅上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这假夜魔明显是在和龙焰过不去,故意找龙焰的茬。那大厅上的一众人等开始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似乎要看看这黑夜圣教和龙岛最好来个火拼,两败俱伤之后,争夺护鼎使实力最强的两大帮派没了,那自己总算能多点胜算出来。 “早听说那黑夜圣教是西方第一大教,收服无数英雄豪杰,连秦国的国君都让夜魔三分。没想到,今日一见,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怎么说起话来,却更像个无赖小丑一般?”龙焰嘿嘿的冷笑声让人听了心里发冷。 “我夜魔愿意做英雄好汉也好,做无赖小丑也好,还轮不到你龙岛来发话。嘿嘿,不过嘛,我既然来了,自然要好好的看看你这个天剑峰大会捣什么鬼。嗯,那面是老夫的故人天下盟也在这里,好极了,好极了,待老夫慢慢叙旧。你们继续开你们的大会。”假夜魔手一挥,那四个汉子重新抬起椅子,朝阿烈这边走过来。同时,那些鼓,唢呐又开始呜呜吹起来。 龙焰脸色铁青,身上的衣服无风自动,只是他向来心计深沉,这次天剑峰大会关系到他一个极大的计划。此时虽然心中怒火渐涨,却也不愿意此时就同那夜魔撕破脸皮。龙焰见那夜魔的椅子落在天下盟的位置所在旁边,那一群敲敲打打的人站定后,夜魔一挥手,顿时没了声音。 随后夜魔得意洋洋的向龙焰看了看,似乎为能把龙焰的威风压下去颇为得意。龙焰心里暗暗思忖:这人显然不像是夜魔,难道都是黑夜圣教的安排?他们不愿意被我龙岛压下去,所以要跑来搅局?只是近些年来,我龙岛的势力主要是往南走,却不曾向西方渗透,那夜魔是老奸巨猾的一派之首,自然不会主动挑起和我龙岛的争端。莫非那黑夜圣教要和天下盟的人联合起来对付我?想到这里,龙焰的眼光扫向阿烈等人,他知道阿烈是天下盟的新盟主,只是他看阿烈比较年轻,却不怎么放在心里。 龙焰此时只是心念一转,表面上却依然冷峻,慢慢说道:“既然现在黑夜圣教的人也到了,那么这次天剑峰大会,我龙岛只是想让各地的英雄豪杰来见个面。顺便通知关于江湖护鼎使的消息。如今天子金口已开,自然不会收回。我们后面已经准备了客房,按照七大国的地理划分,各位英雄先在这天剑峰上盘桓一日,把七大路数分清楚以后,推荐一个领头的人。周天子自然会亲自接见领头人,发下信物,三月后凭此信物到洛邑参加七轮大赛。” 疯斧高不为忽然喊道:“既然各国的江湖人士都要先推荐一个德高望众的人出来组织,那俺属于昆仑山,奶奶的,那俺是不是要和黑夜圣教的夜魔交手?算了,算了,俺也不自讨苦吃了,俺就推荐夜魔老大负责我们西秦。” 疯斧话音刚落,那冒牌夜魔忽然拊掌大笑…… 第103章:第一百零三章 今生终不悔 顿时厅里一众人等都看向夜魔,那夜魔笑完后,说道:“不错,不错,你这娃儿还算识相……” 他刚说到这里,龙焰忽然打断了夜魔的话:“各国江湖豪客的领头人请各国自行决定。待定下来后报给周天子则可。后面已经备下了午饭,请各位跟随家丁去用饭。” 一时间,众人也觉得肚子里面饥肠辘辘,此次天剑峰大会既然目的已经明了。大家就各自在心里打算,看看能不能为自己取得更多的利益。于是人群慢慢散开,随着庄丁向后面走去。 龙焰和周天子也离开了大厅,大厅最后只剩下天下盟和夜魔等人,还有,赵慕。赵慕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阿烈。 阿烈迎着赵慕的目光,同时挥挥手向左千江示意,让他们留在原地。他自己则缓缓地离开众人,向赵慕走去。 不过几丈的距离,阿烈却觉得自己这几年的时光彷佛又倒流回去。他脑海里浮现出他在居庸关的城墙上第一次见到赵慕时候的情景,那个白衣如雪,俯视众生的龙一。也就是后来的赵慕,那个时候,也是带着这般的笑容看着自己。 往事不可追,今生终不悔…… “我该怎么称呼你?赵王?公子慕?”阿烈站在赵慕的面前,问道。 “如今你也不再是以前的小兄弟了,你是天下盟的盟主。而我,也是赵国的国君。阿烈兄弟,你不辞而别,为兄很是牵挂你,曾经派出人手四处打探你的行踪,却始终没有找到你的消息。直到前不久,才知道小兄弟你已经成了江南最神秘的天下盟主。我想,这次天剑峰大会不可能没有天下盟的人。果然,能在这里见到小兄弟你了。” 还是那样低沉的声音,还是永远高高在上的笑容。阿烈忽然有些怀疑,这样的人中之龙,真的会做出刺杀自己父王,谋夺君位的事情来吗? 赵慕和龙焰不同,龙焰是烈火中飞舞的巨龙,彷佛可以把一切事物都燃烧殆尽。而赵慕,则像是天上的太阳,带给你温暖,却又永远高高在上。 “我,我在龙岛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对不起,公子,我没有完成你托付给我的任务。可是,可是,我想,也许我再也不会见到你了,因为,我不愿再见到你。也许有一天你会知道原因的。公子,这是阿烈对公子的最后一次称呼。再见,赵王。” 这句话说完,阿烈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他不能,也不想再看到赵慕那淡淡的笑容。阿烈的心里忽然涌动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郁闷感。当年,在他的心中,赵慕就好像自己的大哥一般,他那时甚至愿意为了这个大哥付出一切,甚至自己的生命! 只是,造化弄人,赵国王室,是他天下盟的仇人,是当年害得自己的家族国破人亡的罪魁之一! 仇恨永远只能用血来偿还,而这样的仇恨,不管过了多久,只要阿烈的身上留着的还是晋国王室的血,那他就只能承担下去。 直到有一天,死亡来临,带走这一代的恩怨,而下一代,还要在这样的仇恨中继续生活,继续复仇…… 赵慕知道不知道天下盟的来历?阿烈强压抑住自己心中的翻腾,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这个问题继续追问下去,那就是赵慕知道自己的身世吗?为什么自己当年一入居庸关,就碰上了赵慕?爷爷,自己的爷爷,究竟在赵国扮演了个什么样的角色?为什么当年爷爷先安排了刺杀赵王的行动,但是自己却又率领赵王的护卫击退了这次的刺杀?让橙楼损伤惨重? 当然,阿烈已经知道了仲由子只不过是晋国的孤臣,却并不是自己的亲爷爷。但是他已经习惯了把那个东胡草原上和蔼的巴宁大夫当作自己的亲爷爷。在他心目中,这个爷爷甚至比父亲的形象还要清晰。 阿烈慢慢走回自己这群人中,回过身来,赵慕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赵慕离开了大厅。 此时,大厅整个就剩下天下盟和夜魔两群人。那夜魔忽然开口骂道:“奶奶的,你们这群人吹吹打打的水平真差劲,真让老子没面子。你们都快给老子滚出去,滚的越远越好,让老子永远都别看到你们。” 那群敲锣打鼓的人一听这话,忽然如蒙大赦,纷纷向大厅外跑去,那样子,就好像老鼠见到猫一般。 阿烈等人见这群人个个脚步虚浮,明显没什么功夫底子。而这夜魔居然发脾气把他们都赶走,于是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假夜魔卖的什么关子。 那夜魔见那些下人都走光了,忽然嘻嘻一笑,把头上的面具一把摘了下来,露出一张清秀无双的面容,一双眼睛就好像黑夜最亮的星星。 阿烈等人顿时吃了一惊,这人哪里是那个纵横四海的夜魔,分明是个妙龄少女。只是她为什么要冒充夜魔? 这妙龄少女又是嘻嘻一笑,伸了个懒腰:“冒充夜魔一点都不好玩,那些个人真差劲,教他们来点气势都教不会,不好玩,不好玩。”她边说边用亮晶晶的眼睛在青蝶脸上看来看去,啧啧称赞道:“这个姐姐好漂亮啊,姐姐,你是从北方来吗?我们江南女子没有你这般高挑。” 青蝶见这少女天真烂漫,语气间似乎没有什么恶意,更兼之她称赞自己美貌,虽然青蝶还弄不清楚她为什么冒充夜魔,但是却不由自主的对这少女有几分喜爱。她朝少女点点头,笑道:“不错,我是来自北方,妹妹你既然是江南女子,怎么却冒充那个纵横西部的夜魔呢?却偏偏还冒充的这般相像?” 那少女眼珠一转,笑道:“姐姐怎么知道我装扮的像?莫非姐姐见过夜魔,知道夜魔什么样子?” 青蝶心里一凛,觉得这少女话里大有深意,她神色如常,说道:“夜魔纵横天下,无人不知他的威名,他的这身装束,只要江湖上长耳朵的人,谁没听说过?只是妹妹装扮的这般像,看妹妹很年轻,却不像是经常行走江湖的人。” 这妙龄少女忽然笑了,白玉般的脸颊透着淡淡的红晕,就好像天上的霞光映照在白云上,一时间,大厅里好像都亮了许多。她一双晶亮的眼睛盯着阿烈,悠悠地说道:“阿烈哥哥,我是洛飞影,你还记得我吗?” 第104章:第一百零四章 倩影如花舞青蝶 阿烈觉得这笑容很熟悉,他喃喃地说:“洛飞影、洛飞影?为什么这个名字我好像以前在哪里听说过呢?” 洛飞影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哑声问道:“阿烈哥哥,你难道忘了我们的约定?当年我们在邯郸的时候,你说过要同我一起游江南。我带着你到我们江南最美的地方,带你吃遍江南最好吃的东西。难道你都忘了吗?” 阿烈忽然觉得头有些痛,他呻吟了一下:“飞影姑娘,你能不能把以前的事情告诉我一下,因为,因为我好像忘记了一些事物。但是每次我想回忆起来的时候,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青蝶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忘记,是疗伤的最好手段,可是,也许是最残忍的一种手段。什么样的伤痛,能够让人不得不选择遗忘? 洛飞影慢慢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在江南一直等你来找我,阿烈哥哥,原来你是把我忘了,我以为,你永远都会记着我的。是不是,这次我不该来找你?或者,我也应该把你忘了?” “不,洛飞影姑娘,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两年前大病一场,等我病好了以后,有些事情我还记着,可是有些事情,我却怎么都记不起来了。我很想很想记起来,不过,我脑子里面好像有一只手牢牢握住了我的一些记忆。每当我想扳开这只手的时候,我的脑子就好像要裂开一样。你来了,真好,你可以告诉我一些事情,帮我慢慢回忆起来,好吗?”阿烈凝视着洛飞影。 看见阿烈眼里的真诚,洛飞影展颜一笑:“阿烈哥哥,既然你不是故意忘了我,我自然不会怪你的啦。你放心,我慢慢告诉你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她站在阿烈身边,有意无意地隔开阿烈和青蝶之间地距离。 青蝶微微一笑,往后退了几步,心里思忖着:这个洛飞影姑娘看来醋劲不小,还是多避嫌的好,省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想到这里,青蝶心里忽然微微一动,想起了燕弃。她正打算怎生想个法子,和燕弃见上一面。 忽然听到左千江说道:“少主,咱们不如早点离开天剑峰,和孙总管他们汇合,然后大伙一起商量下面该怎么办。那三个月后的洛邑比武,咱们天下盟可不能错过。” 阿烈搔搔头,说道:“你说的不错,这件事情还要找孙总管仔细商议下。孙总管带其余楼的楼主此时大概到哪里了?” 左千江掐指算了算,说道:“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孙总管他们应该明日到琅邪城,属下的宅邸里等少主。” “嗯,既然时间还早,我们不妨先到后面吃了午饭,跟那些江南的豪侠们先行接触一下。看看他们的情况和实力,然后咱们再和孙总管商议。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阿烈顿了下,朝洛飞影笑道,“对了,你怎生想到扮演起夜魔来了?等下咱们到后面吃饭,你这身打扮可要换上一换。” 洛飞影笑嘻嘻地说道:“这件事情说起来可好玩了,阿烈哥哥,你等下我。”说完,洛飞影绕到一根柱子后面,稍顷出来后,只见飞影已经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衫裙,更加衬的她肤色娇嫩,眼波流转。 于是一行人向大厅后面的庭院缓缓走去,边走边听洛飞影唧唧咕咕把她这一路来的情况说了出来。 原来,洛飞影知道天剑峰大会后,就猜到极有可能在这里见到阿烈。她寻思着,怎生想法子捣乱下这个大会,没准还能帮阿烈些忙。一路走来,刚好看到一群江湖卖杂耍敲锣打鼓的艺人。于是她灵机一动,使了些手段镇住这些江湖艺人,装扮成夜魔,一路上大摇大摆,招摇撞骗的上了天剑峰。 她本来是想办法挑拨黑夜圣教和龙岛之间的矛盾,好让天下盟渔翁得利。只是她人虽然聪明绝顶,但是毕竟人世阅历有限,行动言语之间,难免让龙焰这等老奸巨猾之辈看穿了她的心思。 只是洛飞影见到阿烈后,心里欢喜,却也不再有心思挑拨龙焰等人。就这样,她打发走了那些江湖艺人,同阿烈相认。 阿烈等人听了后哭笑不得,对她这种胆大妄为的做为频频摇头。 青蝶等洛飞影说完后,忽然问道:“飞影姑娘,你装扮那夜魔这么象,却不知道你从何得知夜魔这般的行事打扮?” 洛飞影朝着青蝶做了个鬼脸,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阿烈朝洛飞影低低喝了一声:“飞影,这是青蝶姑娘,不要无礼。”洛飞影嘴巴一撇,说道:“我又不认识她,为什么她问我什么,我就要告诉她什么,哼,难道她是我师父不成?又或者是我妈妈不成?” 阿烈打断洛飞影的话:“就是青蝶姑娘不这么问,我也要问问你,你是怎么知道夜魔的装扮的?你这么小的年纪,自然没在江湖上怎样行走,我估计你可能连西秦那里都没有去过,而那夜魔一直都是在西方活动,从来足迹没有到过江南。你是如何知道装扮的?” 洛飞影见阿烈这般护着青蝶,不禁心里暗暗恼怒,思忖道:怎生想个法子,把这只什么烂蝴蝶偷偷给杀了,省得她在我面前这般讨厌。 洛飞影心里想的歹毒,可是面上却依然笑嘻嘻的看着青蝶,两只眼睛来回在青蝶身上打转,说道:“这件事情嘛,说起来你们肯定不相信。嘻嘻,因为我有一个很亲近的姑姑,她当年对夜魔很熟悉,我偷偷翻看过她记下的一些东西,自然就知道夜魔是什么样的人了。你们要是不信,到时问我师父就好。” 旁人只道她是故意这般开玩笑说话,却也没放在心里,阿烈只是摇摇头,朝着青蝶叹了口气。浑然不知道洛飞影心里如此这般计划着要对付青蝶。 只是青蝶听见洛飞影这么说,忽然心里一动:对夜魔很熟悉的女人?难道,难道是娘?不对,不对,当年是我亲自看着娘入土的。那么,那么会是谁?圣教里面,除了我娘秋玉颜还有什么女子能够熟悉师父? 青蝶忍不住问道:“飞影妹妹,那个对夜魔很熟悉的女子叫什么名字?” 洛飞影看看阿烈,见阿烈脸上也颇有好奇之色,于是她笑嘻嘻地说道:“我姑姑不让我随便告诉别人她的名字。不过啊,青蝶姐姐,我可以带你去见我姑姑,你见了我姑姑,想问什么问题就问她。要不,她要是知道我偷偷告诉你她的事情,她会生气的哦。” 青蝶点点头,说道:“好啊,飞影妹妹,那到时要麻烦你带我拜见你姑姑,我确实有些疑问。其实,其实,我是想打听一个人的下落。等以后见到你姑姑后,我再告诉你,好吗?” 洛飞影笑嘻嘻地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心里却异常得意:等到了小和山,那是我的地盘,哼,到时你就等着瞧吧。 第105章:第一百零五章 紫竹酝佳酿 阿烈等一行人说说笑笑,已经转过了大厅,来到了后面的大院子里。阿烈这才看见,那后面的大院竟然比大厅还要大。这只是第一进院子,后面还有几进院子,却掩盖在密林里,看不见具体的情形。只是偶然间风吹过,树叶里闪出一点亮光。显然,那里都埋伏着守卫,闪亮的地方正是阳光在兵刃上的反光。 这大厅里面已经分成七大片地方,七个搭起的大棚分别写着七个国家的名字。大棚里隔开一处,专门让七国的使者用饭。而那些来自江湖上的豪客,则在大棚里三三两两的坐着,有的相互攀谈,有的则面带警惕之色,四处打量周围情况。还有些则独坐一角,如枯木般似乎丝毫同这里的任何事情都不相干。 庄丁们流水介的把酒菜都一一端了上来。庭院中间的空地上放着几个大鼎,下面柴火烧的正旺,鼎里大块的牛羊肉上下翻滚,肉香四溢。专门有人把烧好的肉块捞出来,送到各国人士的面前。也有些人不耐烦,自己跑到那大鼎前面,拿起短刀,串起那肉块,张口大嚼,吃的汁水淋漓。 阿烈等人在楚国所在的大棚里坐下。那楚国此次的来使却很是斯文,坐在隔出的地方,端着酒杯,一小口一小口的缀饮着。 他看见阿烈等人坐定后,就端着酒杯朝阿烈等人微微一笑,朗声说道:“阁下就是天下盟的盟主,果然年轻有为,呵呵。在下米仲子。” 阿烈见这个自称米仲子的楚国使者年纪和自己相仿,生的面红齿白,俊美异常,如果不是见他喉结颇为突出,真让人怀疑是女子装扮的。阿烈见米仲子朝自己打招呼,也就咧嘴笑了笑,算是个回应,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可是阿烈身边的左千江却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长期在楚国,自然对楚国的王室权贵方面交往颇多。他在前厅的时候,虽然见到这次楚国的使者颇为面生,却没怎么放在心里。以为这次大会楚国并没有怎么在意,所以派来的不是什么老谋深算之辈。可是此时听到他报出自己的名字后,左千江立刻就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 左千江朝米仲子抱拳说道:“原来是小公子亲自到此,我老左久闻小公子大名,只是小公子常年游学诸国,无缘相见。少主,米仲子公子正是当今楚国国君最小的公子,别看小公子年龄不大,但是学问广博,更兼自小周游诸国,眼界之开阔,更是楚国中的第一人。” 阿烈见左千江这么推崇米仲子,心下暗自嘀咕:“看不出来他年纪轻轻,长的妞儿一般,能有这般的能耐?莫非是这老左当着他的面拍他的马屁?不过,看来老左不像是客气话,等下要问问老左是怎么回事情。”阿烈一边想,一边朝米仲子抱拳笑道:“原来如此,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看小公子年纪轻轻,却有这般的造诣,实在是佩服佩服。” 米仲子举着酒杯,说道:“盟主年龄也不大,说话却这般老成,呵呵,如蒙不弃,一起过来喝一杯如何?” 阿烈看看左千江黄天豪等人,随后点点头:“如此甚好。” “好酒不可无美人,盟主身边这两位美人在前,我这里的女子都成了庸脂俗粉。呵呵,不知道两位美人可否赏脸?”他一双眼睛含笑看向青蝶和洛飞影。 青蝶一笑,正在寻思如何打发。那洛飞影却拍手笑道:“本姑娘对酒可很挑剔,你这有什么好酒能让我看上眼的?哼,一般的劣酒本姑娘还不如喝水呢。不过呢,我看你长的可比女人还漂亮,青蝶姐姐,这般漂亮的公子,嘻嘻,咱们坐在旁边看着他,也是件赏心悦目的好事情。” 洛飞影此话一说,旁边的人都忍俊不禁,阿烈强忍着笑喝斥道:“飞影,不得无礼。” 那米仲子却不甚在意,只是笑吟吟地看着洛飞影:“上天让我长成这样,那也是由不得我。至于这酒嘛,这里的酒虽然不错,不过我却是准备了些别的酒水,没想到刚好遇到了盟主和姑娘,也算是不虚此酒了。”说到这里,米仲子向身后的侍从点点头,那侍从转到后面,端出了一个白玉雕成的酒瓶。 另外的侍从则在旁边放上案几,方垫,阿烈等三人分别落座,左千江等人自去坐到大帐里,不过距离阿烈等人甚近。 等侍从把四个酒杯分别放在四人面前,洛飞影咦了一声,这四个酒杯竟然是用四个竹节,分别雕刻成酒杯形状,里面还有竹壁上附着的薄薄一层白膜。而最奇特的是,这竹子颜色不是寻常的绿色,而是淡淡的紫色,竹香味比寻常绿竹多了些柔靡,少了些清新爽咧。如果说绿竹就象二八佳人,天真未凿,这紫竹则更象妩媚少妇,甜涩慵懒。 那侍从把白玉酒瓶的塞子打开,倒出酒来,那酒颜色绯红,在竹杯里和着竹子的清香,一股似有非有的酒味慢慢弥漫上来。想要仔细闻的时候,似乎什么都闻不到,可是不经意的时候,却又觉得幽香绕鼻,心都软了许多。 “所谓佳人,在水一方,朔回游之,可见不可求。这酒的香味,真的好像是那可见不可求的佳人,想走进的时候,佳人却找不到,可是没想着要见的时候,却能看到佳人的身影翩翩。这样奇特的酒,我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知道小公子从哪里找到的?”青蝶面上带着陶醉之色,向米仲子问道。 阿烈对酒却没这么多的讲究,他喜欢的是那种草原上酿造的烈酒,一喝进肚,整个人身上的血就象着了火一样,痛快淋漓。米仲子的这种酒虽然让他觉得新奇,却不大会让他陶醉。 而洛飞影则毫不客气,端起酒杯先来了一口。口中含着酒,脸上慢慢浮现上了笑意,那酒香一直在舌尖上缭绕,让人不忍心咽下去。 米仲子笑吟吟的边缀了一小口酒,边用略带点惊异的眼光看向青蝶,说道:“没想到这位美女竟然是品酒的大行家,在下真是相见恨晚。刚才听这位姑娘叫你青蝶,那么,青蝶姑娘,在下这么称呼你,你不会介意吧?” 青蝶笑着点点头,说道:“小公子不必客气,我也不是什么品酒的行家,只是这酒的味道这么奇特,和我以前喝到的酒却是都不同,却是让我好奇。” 米仲子笑道:“如果青蝶姑娘有兴趣,不妨到在下府中一聚,在下府中还收藏了些别的酒,到时要请姑娘一并鉴赏。” 青蝶还没说话,洛飞影已经不耐烦了,打断了米仲子,说道:“哎呀,到时我会帮你把青蝶姐姐请到你府里去的,你快说说这酒到底是怎么得来的?我也去弄一些回来。” 第106章:第一百零六章 纷争 米仲子朝洛飞影一笑,颇为意味深长,洛飞影心里一动:这小子好像知道我要把青蝶打发走似的,真怪。她转过眼光,不再看米仲子。 米仲子又缀饮了一小口,才开始说起这酒的来历: “这是我自己从极西极西的昆仑山上得来的酒。昆仑山,一山兼有四季,山脚为夏季,炎热异常,盛产一种红色的浆果。这种红色的浆果就是酿造这种酒的原料。原汁酿造成功后,再往山上行至不久,就是春季,把那里产的红花浸在酒中,使酒中沾染上花的芬芳。然后再往山上走,就是秋季啦,也是那里特有的一种树木。把树木砍下来,取其根部的一段树干,挖出洞来,把这酒注入到木中。最后把这段装着酒的木头抗到最上面的冰雪之地,埋在那千年不化的积雪下。再过上一年,回来取得那段木头,凿开早已经冻得坚硬无比的木壳,取出来的就是这种酒了。这酒一定要用白玉做成的瓶子来装,否则普通的那种青铜器皿会破坏掉酒的香醇,甚至酒色全部都变了。盛酒的酒杯,也是一定要用这江南特有的紫竹方才能熏出最好的酒香来。” 这番话说完,阿烈不禁笑道:“这酒酿造起来可真不是一般的费事,也难得小公子有这般的心思。” 洛飞影失望地叹了口气:“唉,本来我还想自己去酿造些这酒回去给师父尝尝,看来还是算了,来回昆仑山,再酿酒,没两年时间回不来。”她说到这里,眼睛转了转,不再说话。她心里却想到,这什么小公子不知道还有没有这种酒,到时我去偷上几瓶回来,师父一定很喜欢尝尝这酒。 只听得米仲子笑道:“姑娘要是喜欢,我那府里还有几瓶,到时姑娘拿去孝敬师父就是。姑娘看上的东西,在下哪里还有心思留着,呵呵,还是给姑娘,在下也就心安一些。” 洛飞影脸上微微一红,心里奇怪道,怎的这娇滴滴大姑娘一般的人,居然看穿了我的心思? 这面阿烈和青蝶却没有听出米仲子话里的意思,两个人只是觉得那米仲子居然用这么多的心思酿造美酒,果然是江南贵族独有的作派。 正在阿烈这面畅谈正酣的时候,院子另外一个角落里面忽然嘈杂起来。众人目光纷纷向那边看去,阿烈等人也放下酒杯,随着众人的目光,原来正是安排燕国人士所在的地方有人在争斗。 只见那燕国所在的大棚正在西首,而燕弃坐在隔开的单独案几上,阳光正照在他苍白的脸庞上,眼眸黑如夜空。他右手端着酒杯,慢慢喝着,左手依然拢在袖中,纤长的手指抚过那冰冷的刀刃。身后的**丝毫没有惊动燕弃,他整个人依然象亘古以来就沉静的冰原。 而在一帐之隔的大棚里面,东面是十几个粗豪大汉。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杯盘狼藉,酒水洒了一桌,顺着桌子往下流。有几个人正坐在地上,手里边抓着羊腿,鸡腿大嚼,边斜着眼睛看着旁边,嘴里嚷着些什么。 而这些人旁边,则站着七八个穿着皮袄,翻着毛边,头上带着竹笠,肩上却扛着药锄的人。这群人当先领头的人,盯着那坐在地上的那个大汉,却什么话都不说,只是脸上表情冷冰冰的,如果不是他的眼珠偶然转动,真能让人以为是一具僵尸。 洛飞影边看边说道:“这些人真是奇怪,怎么现在这么暖和的天气,竟然还穿着皮袄?他们背着锄头做什么?难道是来挖宝贝嘛?”她吃吃笑着,指着那些站着的人。 “你别小看这些人,他们应该是长白派,他们追究起来,也有上百年的历史了。长白派常年生活在长白山里。他们肩上的锄头,就是挖人参等名贵药材的工具,当然,也是他们的武器。这些人都是在燕国活动,想不到他们也会来参加这天剑峰的大会,看来,他们是不满足于在燕国内发展了。”米仲子沉吟道。 阿烈想不到这个象大姑娘似的米仲子居然对江湖上的事情也了如指掌,他看了米仲子一眼。米仲子迎着他的目光一笑道:“在下自从懂事以来,就一直游历天下,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却对这些江湖人士颇为感兴趣。在下曾经著书,为江湖游侠立下传记。盟主如果有兴趣,我到时送盟主一册。书里只是记载了各地的民风特产,帮派争斗。呵呵,不过天下盟如此神秘,我书中语焉不详,却也是我的一大憾事。” 阿烈笑笑:“小公子不必客气,叫我阿烈就可以了。小公子这本书,我是必然要看的。呵呵,我看那些个和长白帮唱对台戏的汉子,应该就是近年在燕国境内比较出风头的巨木帮了。这些人据说霸占了一些产木头的山林,依靠向各国输出木材敛了不少的财。他们两帮派怎么会在这个当头挑了起来。” 米仲子笑道:“巨木帮看上了长白派所在长白山的森林,而长白派也要往更多的山林中发展,估计两帮派的矛盾已经积攒了不少,看来这次他们都是借题发挥了。” 这面正说着,那面却已经开始动手了,各国中的有些好事之人已经开始幸灾乐祸的指点起来。 只见那长白派的手里拿着药锄,毫不客气的往那些坐在地上的大汉头上砸去。那些大汉从腰间拔出大刀,一边骂着,一边开始还手。 乒乒乓乓几个回合下来,那些个桌案都被打的碎木乱飞。那些庄丁却个个冷眼旁观,依然只是上菜上酒,就跟没有看见似的。 长白派和巨木帮实力都差不多,虽然打翻了不少桌椅,那些个旁边的人却也不去劝架,只是站在一边观看。大伙心里都想着,最好这两派能够两败俱伤,到时少一个争夺燕国头领的人,总是对自己有利的好事。 “嗯,这招果然阴险,”米仲子似乎自言自语地说道,“只怕各国的门派为了争夺能去参加洛邑大赛的名额,就要先大打出手,明的暗的,能上的了台面的,上不了台面的手段都使出来。三个月后,那各国江湖的势力,只怕要削弱不少。” 阿烈心里微微一惊,却不说话。难道龙焰这么做,果然有什么阴谋在里面?只是利之所趋,只怕大家就算知道是圈套,也要往里跳了。 眼看那长白派和巨木帮的人竟然要不死不休了,忽然一个身影象矫捷的黑豹一般窜入了他们中间,淡淡刀影划过,那些人手中的兵刃一一掉落在地上…… 第107章:第一百零七章 原来皆相识 长白派和巨木帮的人霎时分开,都看着此时站在中间的那个人。一身黑衣,苍白的面容,左手拢在袖子中,正是燕弃。刚才胭脂刀划过空中时候的那绯红色的刀影,就像天边的晚霞般绚烂。 在众人为这刹那的霞光目眩神迷的时候,他们的手腕都微微一痛,手里的兵刃落在了地上。如果燕弃不是用刀点到为止,那么,现在落了一地的就不是那些锄头长刀了,而是满地的断手。 一击之下,谁敢争锋? 巨木帮的领头人一回过神来,立刻向燕弃施礼道:“太子,请恕在下的兄弟们无礼。只是这长白派欺人太甚,还请太子做主。” 长白派的人则依然面色僵硬,没有做声,只是默默地退到一边。 这些燕国的帮派,为了自己的立身之地,又怎么可能轻易得罪权倾燕国的燕太子弃?另外围观的那些燕国的豪侠们,则目光落在燕弃身上,他们还在为燕弃的刚才那一刀而震惊。虽然知道燕国太子弃是个身手高绝,心如铁石的人。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他的刀法,竟然能够如此的厉害。 燕弃环顾周围站着的人,低声说道:“你们都不用争了,我燕弃将代表燕国,去洛邑参加护鼎使的争夺。” 众人哗然…… 直到离开天剑峰的时候,青蝶还在想着燕弃那如黑色豹子般矫健的身影。她的嘴角含着笑意,她虽然没有找到机会和燕弃单独相处,但是她趁着别人不注意,给燕弃偷偷塞了一块丝帕,丝帕上是她匆匆写上的两行字:后日午时,琅邪城郊浣纱湖边,不见不散。 青蝶没有看燕弃接过丝帕后的面容,转身就跑开了。她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有些厉害,面容也有些发热。她很怕燕弃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阿烈一行人回到琅邪城左千江的住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左千江的管家迎接左千江的时候,在他耳边低语几声。左千江哈哈一笑,对阿烈说道:“少主,孙总管还有几位楼主已经到了,正在大厅里等我们。”说完后,几个人向大厅那里走去,左千江一边吩咐管家准备晚饭,一边对青蝶说道:“青蝶姑娘,如果不累,先见见我们几个好朋友,用了晚饭再休息。” 青蝶点点头,那洛飞影早已经老实不客气的随着阿烈,一心想看看阿烈的好朋友是些什么人。 大厅里烛火通明,阿烈等人推门进去,大厅里的几个人正言谈甚欢。他们一见到阿烈等人,顿时停止了交谈,站起身来。 青蝶看清楚了那几个人,顿时咦了一声,欢呼道:“大叔,怎么是你?”其中一个身穿紫色长袍,器宇轩昂,相貌俊雅,只是眼角间略带着几分沧桑之色的中年男子正含笑看向青蝶。 这个人,正是青蝶在浣纱湖边那密林里遇见的弹琴男子。此时却没想到能在左千江的府邸上相见。青蝶心里欢喜异常,这个男子总是让她有种亲近感,就好像他是自己的亲人一般。 而这面,洛飞影却早已经 当前站起来含笑对着阿烈等人的,正是孙总管。他还没来得及对阿烈说什么,就冷不防被洛飞影揪住了袖子。他拍拍洛飞影的头:“小丫头长成大姑娘了,呵呵,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还和我们少主在一起?你师父呢?” “我师父?我是出来找阿烈的,我师父的事情我可不知道,他现在整天和月姑姑在一起,过的很开心哦。你要是想找他,可以去小和山。” 孙总管面色微微一凝,随即恢复正常,笑道:“你师父真的在小和山陪月姑娘?他可到好,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把我们这些老哥们都忘了。” “师父既然现在比以前开心,那有什么不好的。咦,青蝶姐姐,你也认识总管叔叔吗?”洛飞影看到青蝶和紫衣男子笑着打招呼,不禁好奇问道。 众人把目光都投向青蝶和那紫衣男子。紫衣男子微微一笑:“前几日有缘和青蝶姑娘弹琴论曲,没想到在这里又能见到,我紫泉真是荣幸万分。” 青蝶心里想到:原来你叫紫泉啊。难道你也是天下盟里的人? 左千江呵呵笑道:“既然大家都认识,那感情好了,原来飞影姑娘竟然是蓝阖老弟的徒弟,咱们可是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来来来,大家先落座,少主这边请。” 等大家一一坐下后,孙总管笑吟吟地对阿烈说道:“少主,我们天下盟此时除了橙楼和蓝楼两楼的楼主,都已经聚齐在这里了。这位就是紫楼楼主紫泉。” 紫泉先凝视了阿烈一会,嘴里喃喃说道:“真像,真像。”随后向阿烈拜了下去。阿烈知道他是说自己像父亲,顿时心里一阵酸楚。他强压住心里的感觉,急忙起身扶起紫泉,说道:“紫泉楼主,别见外,你们都是同我父亲一辈的人,算起来,我也是你们的晚辈。” 紫泉坚决行完大礼,才站起身,说道:“我拜的是我们天下盟的盟主,少主,你回来了就好。属下这里有份小玩意,送给少主,平时带在身上,也没什么坏处。”说完,紫泉从怀里掏出一个纯金打造的手腕粗细,手指长短的圆筒里。他小心翼翼的揭开黄金圆筒上面的盖子,把圆筒里面的东西倾倒在自己的手心里。一小堆沙子堆在掌心,只是这沙子散发着白色的柔光,照的整个掌心附近都带着光晕。左千江哈哈笑道:“我说紫泉兄弟,你什么东西弄不到,弄堆这沙子有什么用?好看是好看,难不成少主用这个沙子当珍珠不成?” 紫泉微微一笑,暗暗催动内力,掌心越来越热。那白色的沙子忽然慢慢的融化,就像溶解的蜡烛,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众人闻到这香气,顿时精神一振,只觉得好像浑身每个毛孔都被清洗干净了,从内到外都充满了力量。 顿时大家知道这所谓的沙子肯定来历不简单,都看着紫泉。紫泉先停止运行内力,掌心温度降下来,顿时融化的沙子又重新恢复到原状。他慢条斯理的把白沙装回那节黄金圆筒里,双手递给阿烈:“少主请下收下,然后我再给大家讲这妙物的好处。” 阿烈见不好推托,只得收下,心想:先听听来历再说,如果实在特别昂贵,到时我私下偷偷还给紫泉楼主就是了 第108章:第一百零八章 先下手为强 紫泉见阿烈收下了他的礼物,不禁满意地说道:“嘿嘿,我这次追查龙岛的使者,一直追到九夷,破坏了龙岛想要和九夷结盟的事情。当时我顺手牵羊,就把这黄金筒带走了。听他们部族里面说,这黄金筒里面装的东西是他们九夷部族的圣物。每次他们祭祀的时候,就由祭司把这圣物打开,用自身的神力把这白沙融化掉,而那些部族里面的人吸取了这白沙的气味,就会去病消灾,身强体健。其余普通人若是拿到白沙,却没有神力依靠人体的热度来融掉这白沙,却也没什么用。我事后一试,原来是要靠内力激发。哈哈,可笑那些个蛮族却不懂,以为只有他们的祭司能做这件事情。” 青蝶听到这里,心想,原来那些九夷人一路纠缠你,就是为了这个圣物。 孙总管笑道:“紫楼主,你这东西来路可不大正当。对了,那龙岛怎的跑去和九夷搞什么结盟?你又是怎么想到追查龙岛的使者?” 紫泉说道:“这事说来也巧,那些日子我正在齐国,那七国的太子非要闹着我教他学琴。一天我偶然听到齐国国君对太子说,龙岛的龙焰这次野心不小,他们的使者正在和齐国商讨一件大事。而齐国国君筹划要给太子娶秦国的公主为妻,两国结成婚姻之国,然后东西呼应。利用这次机会好好的壮大齐国的势力,没准天下三分。我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不能再停留,当下就跟踪龙岛的使者一路南下。到江南以后,就接到了孙总管的密书,只是这天剑峰大会是不用去参加了。天剑峰大会到底如何?那龙焰到底有什么阴谋?” 当下众人心里都默默的思忖着这件事,客厅沉默下来。孙总管接忙说道:“这事等会再议,少主,这是绿楼的楼主陆一峰,他那里又搜集了不少新的情报,到时我们放在一起大伙商讨。” 陆一峰向前同阿烈见过礼。阿烈见这陆一峰长相普通,属于那种放在人群中,你就再也分辨不出来。正如一滴水落到大海里。陆一峰却不怎么爱说话,同阿烈见过礼之后,就默默地坐回到自己位置上。 在用饭的时候,虽然大家都说些这几年来遇到的些奇闻轶事,可是却没怎么喝酒。每个人心里都暗暗有些心事,却又不能当面说出来。好不容易这顿饭吃完,青蝶捂着嘴,浅浅的打了个哈欠,笑说道:“左大哥,我倦的紧,要先去歇了。飞影妹妹,你呢?” 洛飞影眼珠一转:“我也困了,青蝶姐姐,我和你一起去歇息。阿烈哥哥,明天记得早点叫醒我,我要去那浣纱湖玩。” 阿烈含笑点点头,当下左千江叫来管家,把青蝶和洛飞影带回卧房。 客厅里就剩下阿烈、孙总管和五楼的楼主。左千江左右看了看,说道:“还是去我书房吧,那里安静,好说话。” 众人都点点头,随着左千江绕过客厅,转过一个回廊,到了他的书房。书房在一个角落里,周围都是空地,没有任何人能藏身。 等众人在书房一一坐定后,阿烈把在天剑峰大会上发生的事情详细讲了一遍。孙总管听得很仔细,眉头不时地皱起来。 等阿烈讲述完以后,孙总管问道:“那么说,这次连周天子都参与进来了?” “不错,没想到龙焰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可见他这次的野心着实不小。难道他想争夺那江湖护鼎使的位置?”左千江的话让众人点头同意。 “有了周天子御赐的名为,还能娶得周天子的妹妹。这江湖护鼎使,只怕就成了周天子手里的利器。如今周朝名义上为各国的宗主国,各大国虽然早已经不把周朝放在眼里,不过在名分上还要每年去给天子朝贡。那周天子看来也不甘心自己的势力被架空。如果能统一了江湖上的力量,就是制约各国王室力量发展的最好的工具了。”孙总管想了想,慢慢分析说道。 “不错,而且这次比试,各国的王室却又不能不参与,如果不参与,坐看别国的力量控制了自己国家内的江湖势力,肯定对自己威胁很大。可是各国王室若是参与,那么却又是拱手把自己国家内的一股势力送给周王,脱离自己手里的控制。这样的布置,可真是一招妙棋啊。”阿烈说出自己的看法,顿时各个楼主对他刮目想看,他们没想到阿烈年纪轻轻,看问题却也是这般一针见血。只有孙总管知道阿烈看事情绝对不糊涂,只是心底比较善良而已,他含笑看着阿烈,颇感欣慰。 “其实这样对我们天下盟也是一个机会。如果少主能够得到江湖护鼎使的名头,又能娶回周天子的公主。那么到时我们顺理成章的就可以要求恢复我们晋朝的封地和国号。”左千江兴奋地说。 “不错,说得不错,少主,这个机会我们一定要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一旦我们掌握了江湖力量,又加上少主的贵族血脉,那些韩赵魏三个逆贼下面的百姓当然会拥护故主。我们天下盟这些年来一直暗中发展实力,但是毕竟靠自己的力量有限。”孙总管慢慢地说出这番话来,刚才他一知道天剑峰大会的内容,就在心里思量如何利用这次的机会来给天下盟取得最大的利益。这番话他在心中反复斟酌了一下,很郑重地向阿烈提出。 阿烈苦笑了一下,心想:本来我还想让天下盟按照我的想法去成为一个行侠仗义,锄强扶弱的帮会。没想到还是要参与到国家间的纷争中。唉,复国,复国,这复国的路上,又要又多少无辜的性命搭进去?只是为了我这个姓氏吗? 阿烈心里虽然这样想,可是脸上依然没有丝毫异样,他看了看周围人那热切的目光,说道:“这件事情我们要好好商议一番,要去争夺那江湖护鼎使的名头,咱们也要先拿到这江南武林的领头人名号才有资格去参加洛邑的夺鼎大赛。” “不错,少主说的对,不过这江南武林嘛,自然是我们天下盟属第一了。难道还有什么人敢来和我们争夺吗?”左千江豪情不减,大声说道。 “左老弟,你先不要着急,只怕有人已经对我们天下盟下手了,”孙总管眉头皱了起来,顿了顿,继续说道,“刚才洛飞影那丫头在,我没有说这件事情。少主,我跟你分开以后,去了小和山,可是,蓝阖没有在那里。我在方圆十几里的地方一一找过,却没见到任何踪迹。并且,他住的地方非常凌乱,似被人翻搜过。” “什么?”众人吃了一惊…… 第109章:第一百零九章 夜奔小和山 正在这个时候,书房的门忽然被人一下撞开,“我师父怎么了?”洛飞影冲了进来,抓住孙总管的袖子,满脸的焦急。 众人一看,顿时明白了。原来洛飞影虽然表面上乖乖的去卧室休息,但实际上心里却对阿烈等人的事情好奇。她想,哼,你们越是不让我知道,我就偏偏要知道。于是她等那带她的仆人走了以后,就又偷偷的折了回来,知道阿烈他们到了书房,就一直待在书房外面听他们谈的事情。只是孙总管等人谈的那些军国大事,她却是不怎么感兴趣,差点听得打哈欠。不过当她听到孙总管等人让阿烈想办法娶了那周王室的公主,心里却酸溜溜的不是个滋味。正寻思着要怎么把这件事情搅混了,又听到孙总管说自己的师父不见了,当时就懵了,也顾不得自己是在偷听别人说话,径直闯了进来,追问自己师父的情况。 孙总管见洛飞影花容失色,却也不好意思怪责她擅自来这里偷听天下盟的事务。孙总管知道,洛飞影和蓝阖,名为师徒,实在是情同父女。他安慰道:“小飞影,别急,别急,你师父那么大的本事,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洛飞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泪眼朦胧的看向阿烈:“阿烈哥哥,我要回去找师父,你,你也同我一起去,好不好?” 阿烈扶着洛飞影坐下,看着她娇怯怯的身体,心里一阵怜惜慢慢涌起。似乎,此时他才意识到,这种被人依赖的感觉是那么的熟悉,曾经,曾经,什么时候,飞影也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飞影妹妹,我同你一起回小和山,去看看那里的情况。”阿烈没有犹豫,立刻对飞影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洛飞影紧紧抓住阿烈的手,泪珠还在面上滚动着,如同花瓣上的晨露。只是嘴角已经微微上翘,看上去,为阿烈的这句话,洛飞影心里异常感动,又想哭,又想笑。一时间表情难以调整过来。 [ 书客网 shuke ]孙总管犹豫了下,说道:“不如让黄楼主和紫楼主带一些兄弟去小和山看看,这面我们要加紧准备同江南群豪的切磋,为三个月后的洛邑大赛做好准备。” 阿烈摇摇头:“我既然已经答应飞影了,孙总管你就不用多说了,这里离小和山快马加鞭不过三日路程。你们先在这里筹备,楚王的小公子米仲子那里你们去拜访一下。此次江南这面的群豪,可能还是要看楚国王室的安排。” 孙总管见阿烈主意已定,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安排道:“那么少主明早再走,待属下安排好人手。左楼主熟悉琅邪的事务,留在这里,黄楼主跟随少主一同前去,如何?” 阿烈看洛飞影焦急的面容,思忖了下,说道:“这样吧,我和飞影现在就动身,黄楼主明天带点人手,从沿途细细探访。到时我们在小和山碰面,看看有什么情况。孙总管在这里主持大局,紫楼主精通和王室打交道的门路,楚王室那里有他自然没问题。至于我,到时你们安排好了,该需要我走什么过场的时候,我再出面吧。别的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阿烈自嘲地笑了笑。 “那好,既然少主都做好打算,那我们就按少主的安排去行事。只是少主,你要尽早赶回来。”孙总管想了想,说道。 “好,我们约好十天时间,不管最后能不能找到蓝楼主,我们都在第十天赶回来。”阿烈算了下时日,给孙总管许诺。 一时间,左千江给阿烈和洛飞影准备了两匹快马,把干粮和清水都放在马鞍边。阿烈带着洛飞影,在左府门口同孙总管等人告别后,顿时马蹄声中,两人两马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孙总管等人再回书房坐定后,众人面面相觑,沉默了起来。孙总管最后勉强笑了笑,说道:“不管怎样,少主都是个重情义的人。我们天下盟不正是要一个宅心仁厚的少主吗?这次蓝楼主出事,少主这般焦急,也算是我们没有看错人。” 左千江哼了一声:“只怕不是因为蓝楼主,而是因为那个小妞儿吧。连盟里的正事都不管了,就去讨好小妞儿的欢心。我说孙总管,我不是说咱们少主人不好,只是我总觉得,既然咱们天下盟是要做大事的,咱们少主,咱们少主,可不能这么婆婆妈妈的。” “我看少主不怎么情愿去夺那江湖护鼎使的名头,恐怕是不想娶周朝的公主。”红叶公子低声说道。 “难道是为了那飞影小妞儿?大不了,到时让少主娶了公主以后,再把小妞儿也娶回来。我说老孙,难不成咱们少主也像他父亲那般,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主儿?那,那咱们可怎生是好?”左千江一拍大腿,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来,似乎被这个问题困扰住了。 “老左,咱们少主和以前的主公还是不同的,这两年多,我看少主的行事,却不像以前的主公那般任性。当年咱们也是太护着主公了,总想着把什么事情都安排妥贴,不让主公操一点心。所以主公最后不耐烦我们这般去安排他的生活,到最后铸成大错。唉,仲由子大夫就是觉得咱们以前有些事情做的不对,所以现在的少主从小就随着他,生活和主公大不相同。少主年龄虽然轻,但是在江湖上却独自闯荡了好几年,从他现在的处事历练上,还是能让咱们放心的。” “蓝老弟的徒弟虽然美貌,却任性的紧,更兼之古灵精怪,我看她不能那么甘心让少主娶那公主,然后自己做侧室。”左千江搔搔头,似乎认同了上面孙总管说的话,只是又提出了个伤脑筋的问题。 “蓝阖是怎么收的这个徒弟?”黄天豪问道。 “那年我曾经问过蓝老弟,只是蓝老弟当时含糊其词,只说她是孤儿,还在襁褓中就被父母遗弃了。他捡到后,觉得有缘,就把她抚养长大,收为徒弟,其实是当作自己女儿一般看待。只是过于宠溺了些,让这丫头做起事情来未免有些无法无天。”孙总管摇摇头,似乎也为洛飞影的事情有些头痛。 “是啊,飞影姑娘这次胆子却也忒大,冒充夜魔跑到那天剑峰上去,却不怕如果真夜魔也在天剑峰,那她岂不是危险的很?”红叶公子插口道。他对洛飞影却颇有好感,只是见洛飞影对少主情有独钟,自然不会再动什么念头,只是话语间难免为她辩解几分。 “对了,为什么这次天剑峰大会,威震西北的黑夜圣教却没有出席?难道这中间有什么阴谋?那龙焰发出的请帖,自然不会漏过黑夜圣教。”黄天豪皱着眉头,看向孙总管…… 第110章:第一百一十章 竹影飞蝶 孙总管面上有一丝凝重,说道:“这次我一路搜集到信息,并没有现实黑夜圣教的人大举下江南,甚至这次龙焰的天剑峰大会,黑夜圣教的人都没有露面。难道他们对这次天剑峰大会并没有什么兴趣?” “据说黑夜圣教在夜魔以下,有战天释地焚日化月四大护法。这四大护法虽然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但是见过他们真面目的人却不多。不过最为神秘的,却是圣教里面的两大祭司,左右祭司地位在四大护法上面,在夜魔之下。只是听说这两大祭司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是圣教里面除了夜魔以外最神秘的两个人。”陆一峰苦笑道,“我曾经用尽种种办法,甚至牺牲了好几个手下的性命,才知道,在二十年前,黑夜圣教里面发生了一起叛乱,左祭司据说已经死在了那次叛乱中。经过那年的叛乱,圣教元气大伤,所以当年龙岛和我天下盟的在东方和南方不仅稳住了地盘,还向中原腹地渗透了进去。” 陆一峰是绿楼的楼主,专门负责收集情报,他的这番话,自然是引起了众人的重视。孙总管思量道:“二十年前,那么这二十年,黑夜圣教的力量应该已经恢复了吧。难道这些年他们韬光养晦,就等着我们放松戒备,掉以轻心的时候趁机染指中原?嘿嘿,这次既然龙岛的势力已经跳出来了,咱们索性就等他们相争,看看两方玩什么花样。咱们天下盟一方面要协助少主夺得护鼎使的名号,另外一方面,多派人手,要密切注意黑夜圣教和龙岛的动向。陆楼主,你要加强对龙岛和黑夜圣教总部的情报搜集,多派些人手,如果他们总部有什么大规模的人员调动,一定要尽早把消息传回。” 陆一峰点点头,红叶公子突然说道:“这次蓝楼主突然失踪,会不会是黑夜圣教或者龙岛下的手?如果,如果是他们,那么少主岂不是很危险?” 孙总管摇摇头:“这次如果不是飞影小妞儿,少主是不会去找蓝楼主的,那些个袭击蓝楼主的人自然不会想到这点。不过以防万一起见,老左,你还是多派点人手跟着少主和小妞儿。” 左千江嘿嘿一笑:“放心,我刚才已经把我府里最精锐的十二飞骑派出去了,他们会保持在距离少主一炷香的地方跟着呢。有他们在,你就尽管放心。” 孙总管展颜笑道:“少主的身手我见识过,当世能把他留下的人,也不多。依我看,除非那龙焰和夜魔亲自到场,也未必能把少主怎样。” “少主年纪轻轻,怎么会有这般造诣?”左千江虽然对孙总管的判断不会质疑,但是心中还是大为好奇。 “当年仲由子大夫既然把少主带到东胡之地,想来自然是安排少主经历了一番磨练。我们这几天,就趁着少主不在的时候,把这些江南的小势力收服了,给少主去洛邑扫平障碍。来,老左,你看看现在我们需要同哪些人接触一下。” 这一夜,左千江的书房灯火通明。 而这一夜,青蝶却睡了个好觉。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一个小丫头带着青蝶去用餐,边走边对青蝶说:“青蝶姑娘,我家老爷让我告诉您,这段日子您就住在左府。我家老爷和客人有些事情,这段时间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府里。您如果需要什么,就找我,我这段日子专门来服侍您。” 青蝶见这个小丫头白白净净,细眉细眼,温婉中透着清新,于是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见青蝶对她这般客气,脸上有些发红:“您叫我萼儿就行。我本来是服侍夫人的,左大爷说这些日子青蝶姑娘住在这里,手下没个使唤的人不行,就让我先来陪着姑娘。” 青蝶笑着摇摇头:“左大哥忒客气了些,对了,飞影姑娘还没起来吗?”青蝶进入到饭厅,却发现就她一个人。 “老爷说青蝶姑娘若是问起飞影姑娘,就让婢子告诉青蝶姑娘,飞影姑娘家里有事情,赶回家了。”萼儿人虽害羞了些,但是口齿却很伶俐,青蝶听她话里又是青蝶姑娘,又是飞影姑娘,笑道:“好啦,我知道了,你费心了。我今天要去琅邪城里四处逛逛,你就不用陪着我了。有事情我再去找你吧。” 萼儿服侍着青蝶用完饭,方才退下。 青蝶虽然对洛飞影的离去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可是她见大半个早上,阿烈、左千江等人都不曾露面,心里思量:看来天下盟这次是要谋划那江湖护鼎使的事情了。唉,江湖争斗难道就那么有趣?怎么这些人老是为着名利争来夺去?师父为什么没有派人来天剑峰?算了,想起来就头大,我还是先办我自己的事情。师父说我的身世也许要落在天下盟这里,我跟他们了这些日子,唉,到底该怎么着手呢? 青蝶边想边往前走,不知不觉已经出了左府的大门。转过一条巷子,前面就是热闹的大街,她正没打定主意往那里走,忽然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青蝶身子下意识的一闪,同时右手已经把薄刃夹在了指缝中。 当她看到身后那穿着紫色长袍的人的时候,青蝶顿时笑了:“紫大叔,你难道经常这样吓人吗?” 站在青蝶身后的正是紫泉,他清癯的面容上难得带着一丝笑意:“青蝶姑娘,陪我一起四处走走如何?” 青蝶拊掌笑道:“正好,这么好的天气,我也想要到哪里去消磨上这么一天。” 紫泉笑道:“那你跟我来吧,我知道有个好地方。” 半个时辰后,青蝶果然就在那个好地方,正张大了嘴巴游目四顾,这样的好地方,她以前果然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此时,青蝶脚下全部是碧绿的竹林,而她和紫泉,就坐在竹林上方,周围竹枝竹叶焕然,和着他们面前的竹茶,散发着清香。 原来,这里是个喝茶的所在,只是,那些茶座,却都是设置在那些十几丈高的竹子上方。这茶室的主人,用粗大的毛竹搭建起来空中楼阁,刚好在竹林离地三分之二处。脚下踩着的是悬空的毛竹隔板,而身边竹枝三三两两交织在一起,人彷佛悬空在那竹林的上方。 “紫泉大叔,这么好的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青蝶碧绿的衣衫在风中飘动,正如飞翔在竹林中的蝴蝶…… 第111章:第一百一十一章 知音忆故人 “这个地方,也是当年一位故人带我来这里的。”紫泉轻轻叹了口气,他从背上取出那焦尾琴,调了调琴弦,手指抚过,流水般的琴音在林中响起。 合着琴声,青蝶低低地吟唱:“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琴音渺渺,如竹叶上的露珠,慢慢消失在阳光下。青蝶此时已经泪流满面,她望着紫泉,在泪水的遮挡下,她彷佛看到在自己记忆中的母亲正姗姗走来,长裙曳地,容颜如花…… 噔的一声,紫泉手下的琴弦应声而断,他抬起头,盯着青蝶:“你?你?” 青蝶慢慢地哼起刚才紫泉弹的曲子,这首曲子,她不知道听过了几百遍几千遍。儿时,母亲总在夜里哼着这个曲子。甚至在母亲临终前,握着她的手,慢慢地唱了起来,在曲声中,本来憔悴的母亲,突然容光焕发,那一刻,黑暗的房间里似乎都洒满了月光。 “我从懂事的时候,就知道这曲子了,每天,我妈妈都会唱。”青蝶哼完后,慢慢地说道。 紫泉的声音微微颤抖:“这首曲子,是我二十多年前,为一个女孩写的,我只弹给她听过,也只为她一个人弹。可是,可是,后来,她走了,再也没有消息。我到处找她,也找不到她。” “难道,难道你就是我爹爹?”青蝶有些紧张。 “你真的是颜如玉的女儿?你,你娘呢?”紫泉一把握住青蝶的手腕,身体一个劲的发抖。 “我娘十年前就死啦,你是我爹爹吗?我一直在找我爹爹。娘没告诉我。”青蝶的身体也不由自足的开始颤抖。 “不,不,我对如玉敬若天人,虽然我俩早已经海誓山盟,暗订了终身,可是我和她却始终以礼自持,从来不曾有过半点非分举动。她是如此冰清玉洁,我,我岂能轻易亵渎她?”紫泉语无伦次的说着,他放开青蝶的手腕,喃喃道,“你爹爹究竟是谁?难道你娘,你娘最后出什么事情了?她和我订下终身以后,说是回家禀告长者,处理一些事情后,就和我一起隐居山林,再也不问世事。我们约好两个月以后相会,可是,我两个月后,在我们约好的地方,等了她七天七夜,却始终没等到她。我那时也是过于骄傲,以为你娘后悔了,一怒之下,我就走了。可是,事后我想了很久,以你娘的性格,就算她后悔和我的约定,也一定会当面来给我说清楚的。后来,我到处找她,却再也找不到她了。” “颜如玉?”青蝶慢慢地恢复过来,忽然想起紫泉说的名字,“颜如玉?我娘叫做秋玉颜,不叫颜如玉。” “暗夜罗刹秋玉颜?你娘真的是暗夜罗刹秋玉颜?黑夜圣教的第一号杀手?夜魔的亲传大弟子?那她为什么对我说她叫颜如玉?那么,那么就是说,你娘其实是回黑夜圣教处理善后的事情,她是想脱离圣教,和我退隐江湖。”紫泉迅速的理清了自己的思路,“难道,难道是夜魔?夜魔不让她离开黑夜圣教,所以,她最终没能来见我?” “可是,既然你不是我爹爹,那谁是我爹爹呢?”青蝶没怎么听紫泉的话,只是话语里面有些失落。 “谁是你爹爹?难道你娘从来没给你说过?”紫泉有些诧异。 “我一直以为有个讨厌的男人是我爹爹,他对我和我娘一点都不好,只是我觉得他有些怕我娘。后来我娘死了,黑夜圣教的人把我接走,夜魔成了我师父啦。紫叔叔,既然你和我娘曾经那么要好,我不能瞒你,我确实是黑夜圣教的人,只是我不想参与你们这些帮派的争斗。我这次来江南,是想寻访我的身世。我不是存心想欺瞒你们的。” 紫泉掐了掐手指,算了一会,然后点点头:“没想到你娘竟然是秋玉颜,唉,颜如玉,颜如玉,果然是秋水为神玉为颜。那么就是我和你娘分手后的两个月,黑夜圣教发生了内乱,暗夜罗刹从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那么当年黑夜圣教的那场内乱,看来是和你娘有关了?” 青蝶见紫泉这么快就联系到黑夜圣教的内乱,不禁心里暗暗佩服他果然是思维敏捷,即使此时心神大乱,但是其中的种种关联却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错,我在黑夜圣教这么多年,也零零散散的知道了娘以前的一些事情。那个时候,我娘肚子里面已经有了我,她要谋刺我师父,嗯,也是她师父,就是夜魔。据说当时死了很多人,但是师父并没有和娘计较,只是把她关了起来,后来娘给逃了出去。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了,只是我出生后一直和娘生活在居庸关的城守府。我一直以为熙城守是我爹爹,后来才知道不是。可是,我听府里的丫鬟们说我娘是赵国代郡郡守的侄女,只是,我娘从来就没有回去过代郡,那面也没人过来看过我娘。”青蝶努力回忆那些已经很遥远的记忆。 “嗯,对了,你娘临死前有没有交给你过什么东西或者说过什么话?”紫泉追问道。 “我娘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留给我了一个碧玉葫芦,后来被熙城守抢走了,再后来,一个大哥哥说是要帮我要回来。没等大哥哥回来,我就被黑夜圣教的人带走了。” “那碧玉葫芦什么样子?是不是不大,绿色的?”紫泉的声音有些发抖。 “是的,很漂亮的,娘让我一直带着。”青蝶忽然想起那个很亲切的大哥哥,那个要从熙城守那里把碧玉葫芦拿给她的大哥哥,他现在在哪里? “是不是这种样子的,只是颜色不一样?”紫泉从怀里取出一只淡紫色的葫芦,小小的,在掌心里如一泓紫色的水。 “啊,是这样的,只是颜色不一样,怎么,你怎么会有?难道那是你送给娘的?”青蝶惊呼了一声。 “不是,这种样子的葫芦一共有七种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是我们天下盟当年的老盟主留下来的。老盟主当年让我去办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嘛,已经是很久以前了,总之和我们现在讨论的事情没什么关系。这个紫色葫芦是信物。老盟主种出七彩葫芦,又在上面耗费了许多心血。但是这葫芦到底有什么用,我们却都不知道。你娘居然会有碧绿色的葫芦,难道她曾经见到过老盟主?到底你娘和我分开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紫泉苦苦思索:那两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112章:第一百一十二章 柳前对影遥相见 青蝶轻声说道:“紫大叔,那么是我娘因为有了我,所以才不去见你的吗?那我娘为什么要去刺杀我师父呢?” 紫泉脑子里面一亮:“难道,难道是你师父阻止你娘来和我相见,所以,才想暗杀你师父?” 忽然,青蝶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情,她的身体不禁剧烈的颤抖起来:“难道,难道我师父,难道,难道夜魔是,是我爹爹?” 紫泉嘶声问道:“真的吗?真的是这样吗?难道夜魔竟然对你娘做下如此卑鄙的事情?” “不,不,不可能,师父对我,对我很好,对我娘也很好,他,他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听说,我娘是师父捡来的,他们就象父女一样,绝对不可能是师父,绝对不可能。”青蝶的面色苍白,整个身子已经瘫软在椅子上。 虽然她嘴里这样说,但是青蝶在心里已经隐约感到不对:为什么师父对自己这么好,为什么师父不让自己按照娘的辈份,叫他祖师爷?难道,难道真的是师父当年害惨了娘? 紫泉此时脑子也是一团乱麻,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二十多年前,他和秋玉颜第一次相见的那一幕来: 那天晚上,是韩国国内位高权重的子申相爷的五十寿诞。紫泉也受邀参加寿诞。在大厅上,红烛光中,来自西戎的歌妓正在献舞。领头的舞女一身红衫,黑发披散在腰间,香花串串围绕住她的额头和修长的颈项。那舞,那人,就象烈火中腾飞的凤凰,美丽中潜藏着能够灼伤人般的能量。 就是那晚,子申相爷死在了那个红衣舞者的剑下。紫泉在混乱中暗地里打灭了灯火,让红衣舞者顺利离开了相爷府。 也就是那晚,紫泉认识了这个自称为颜如玉的红衣舞者。他在离开相爷府的时候,颜如玉随着他到他的住处。 颜如玉只是想问他:“为什么你要帮我?” 紫泉淡淡一笑:“能让韩国国君失去这个倚重的大臣,对你我都有好处。”他没有追问颜如玉为什么要刺杀子申。 从那天,紫泉和颜如玉相逢、相识。 过了不久,两个人相知、相爱…… 恍惚中,紫泉看着眼前的青蝶,时光好像返回了二十年前,那个时候,他心中的颜如玉,也是这般的青春年少,只是,她比青蝶多了几分骄傲。紫泉伸出手去,轻轻握住青蝶的手,这一握,仿佛已穿越了时光,握住了秋玉颜的手。 青蝶的手掌冰冷,紫泉怜惜地看着青蝶:“这件事情,还是要落到夜魔那里。你先不要胡思乱想,我也一直想知道,为什么阿颜当年没来见我。我要查出来,是谁把你娘害成这样,我一定要替你娘报仇。” 青蝶点点头,脸色依然苍白:“还有一件事情,紫叔叔,你能不能打听一下,到底我娘是怎样得到碧玉葫芦的。我总觉得,这里面很奇怪。还有,既然是七色葫芦,那其余的一些又是在谁呢?” “好,那我去查这件事情。你下面怎么安排?”紫泉问道。 “嗯,我还要在这里待上几天,然后我准备回圣教,找师父问个明白。”青蝶渐渐冷静下来,心里盘算了一下,她还和燕弃有个约会,到时要问问燕弃这件事情,好歹自己的娘也是他师姐,“对了,紫叔叔,我的身份你能替我保密吗?我这次南下,和圣教没什么关系,我对你们天下盟也没什么坏心思。”青蝶望着紫泉。 “放心,我难道会不相信你?你办你的事情,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只管说出来。唉,当年也怪我,如果我等不到你娘的时候,能去找她,也许,也许以后不会变成这样。”紫泉有些伤感。 年少的时候,为什么偏偏要在相爱的人面前苦守那份骄傲?即使心中早已愿为她奉上自己的一生,可是,也要在表面上装出那份不在乎? 青蝶摇摇头:“紫叔叔,不能怪你,我娘,我娘不会负你的。她一直记着你给她写的曲儿,每天晚上都会唱。” “嗯,她每天晚上都会唱?对了,你娘有没有在你面前显露武功?”紫泉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没有,我从来不知道我娘还有武功。”青蝶摇摇头。 “难道你娘嫁到居庸关的时候,武功已经尽失了吗?”紫泉心里越发的难受,她如果武功尽失,又带着一个孩子,那么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秋玉颜那么骄傲的一个女子,她,她实在是生不如死啊。紫泉实在忍不住心中的郁闷,他不禁抬起头来,长啸一声,周围的竹叶被震的啪啪直响。 …… 三天后,青蝶徘徊在浣纱湖边。她在等燕弃。三天前,从紫泉嘴里听到的那些往事,此时还像是阴云一般压在她的心头。只是,她不再痛苦,她已经决定,不管是怎样的情况,她都要勇敢的去面对。 她要比自己的母亲勇敢。她要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哪怕,历经苦难,此心终不改。 浣纱湖边的柳树,那绿色已经深了很多。青蝶站在柳树边,怔怔地看着湖水里自己的倒影。不知不觉,那倒影边多了一个人的影子,黑色的衣服,苍白的脸庞,还有深不见底的双眸。 两个人并肩站在湖边,静静地看着彼此水里的倒影。直到一尾调皮的小鱼游了过来,搅乱了那一泓静水。 “师妹,你这些年过的好吗?”燕弃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冷,只是青蝶的心里却开始热了起来。 “师兄,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再看看你。那年,我在你帐篷里,看到你以后,我就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能再见到这个人呢?只是没想到,居然过了这么多年,我才实现这个愿望。”青蝶带着淡淡的喜悦,此时,所有的烦恼似乎都远去了,只有他在自己身边,是那样的真切。 燕弃那如千年深渊的眸子忽然动了动,就好像,寒冰在阳光下开始融化。 “师父还好吗?这次天剑峰大会,对我们圣教是个机会。”燕弃把那份波动压了下去。淡淡地转移开了话题。 “应该不错吧,我没想到这次黑夜圣教居然真的没有专门派人来参加天剑峰大会。我,我以为,师父会重视这次大会,他一直想把圣教在他手里发扬光大,把势力往南往北扩大。”青蝶说着,心里涌上一股淡淡的悲哀。 难道在男人的心里,权势永远都是排在第一位的吗? 第113章:第一百一十三章 洛邑城外逞英豪 三个月的时间并不短,可是在天下盟众人眼里,这三个月过得,比飞驰的箭还要快。因为,阿烈和洛飞影自从离开后,就再没有了音讯。 孙总管等人派出天下盟最精锐的人手,把从左千江府邸到小和山这一路所有的路线都细细搜索过一遍。可是,依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当然,这三个月的时间,天下盟也已经俨然成了江南武林的领头人。孙总管一面火速派人寻找阿烈,一面以雷霆万钧的手段,折服了大大小小的江南帮派。但是天下盟虽然取得了去参加洛邑护鼎大赛的资格,孙总管的紧皱的眉头却从来没平展过。各个楼的楼主动用了所有的手段,都没有得到有关阿烈的任何消息。 但是不管怎样,天下盟还是要参加洛邑的夺鼎大赛。所以,孙总管此时带着黄天豪和紫泉等人,还是一路向西行来。这一路行来,路上遇到的各方武林人士开始多起来。 此时,虽然周王朝的势力已经渐渐被各国诸侯架空,但是毕竟在名义上是天之子,是诸侯在名义上朝拜的君主。所以,各路江洋大盗,帮会豪客,即使没有在所属国家争到参加夺鼎大赛的资格,但是依然都往洛邑这里来,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机会,给自己多谋取点利益。路上有遇到相识的,大家互相拱**个招呼,相视一笑,心里有数。 骑马绕过一道矮矮的山梁,眼前豁然开朗,沃野千里,此地已经是洛邑的近郊了。 周成王时,为了控制东方,威服南土,根据周武王的遗愿,由召公、周公主持,在河南境内营建洛邑,作为东方的统治中心。洛邑城分为两部分,水以东为成周,由殷遗民居住,殷八师驻守;水以西为王城,是诸侯朝会的地方。洛邑城地处天下中心,是伊、洛、越、涧四水的流经之地,这里土地宽平肥沃,既是天然的粮仓,又是捍卫宗周镐京的东大门。 此时,孙总管等人正处在王城之外三十里处,路上已经有侍卫设立的关卡,检查往来行人的通牒。却看到有两个大汉正在同守关卡的侍卫吵嚷,两个大汉都是身高六尺有余,一个人手里拿着个大铁棒,另外一个人双手各提着一柄铜锥,正在恶狠狠地瞪着一个领头模样的侍卫。 只听到那个拿着大铁棒的汉子嚷道:“你们这群人忒不讲理,俺们从北面千里迢迢的赶来,要参加你们的夺鼎大赛,怎的到了这里反而不让俺们进城了?” 那侍卫长哼了一声,说道:“这里是天子城池,你当是什么人想进去就进去的?你要想进城,也好说,把你们国君签署的通牒拿来给我瞧瞧。” 拿大铁棒的汉子一听急了,说道:“俺们那里北面是燕国,南面是赵国,俺们的部落,随着草场搬来搬去,哪里有什么固定的地方。你说俺到哪里去要通牒?” 那侍卫长听到此处,顿时更加不耐烦了:“这次夺鼎大赛,都是按照各国范围来划分的,你们这等人,从哪来回哪去吧。” 那大汉急了,抡起手里的铁棒就要开打,那侍卫长叫道:“你们想造反不成?兄弟们,准备。” 顿时,旁边数十个侍卫举起手里的强弓,箭头指向这两个人,只要他们稍微有些不对,立刻就能把他们射成刺猬。那拿着铜锥的大汉忽然一声怒吼,双锥舞的如同一团光球,突然向那群搭着长箭的侍卫冲过去。那些侍卫还来不及放箭,整个侍卫群就被冲散了。 那举着大铁棒的汉子则上去兜头就打,侍卫长一边抽出腰刀抵挡,一边喊道:“反了,犯了,快点调集人手,这里有人在天子城外想要造反。” 不远处,已经有侍卫点燃了地上的火堆,一股黑色的狼烟冲向天空。 孙总管心里一惊,这个是用来传递紧急情况的标志,看来,这次洛邑城内对夺鼎大赛的组织极其严密。 孙总管心念一转:难道周天子想把各国的江湖势力一网打尽?不对,这样做,对周天子并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使得各国的王室少了一分牵制力量。这次,应该是周天子笼络各国的江湖势力的时机。 旁边的各路豪杰都抱着看热闹的想法,站在一边,看看那两个大汉接下来会怎样。 那两个大汉却也不曾打伤人,他们冲开关卡,进去后,就收了兵刃,站在那里仰天狂笑:“你们这般没用,当看门狗也当的太差了些。哈哈,我们兄弟,不管是哪里,都是想去进去,想走就走,还能让你们挡住俺们的路不成。” 说完,那使铁棒的汉子忽然一声呼哨,马蹄声从远处向闷雷一般响起,四匹乌黑的马从孙总管等人的身后飞快的奔向那两个汉子。那两个汉子纵身窜上马背,掉转马头,向东西两个方向奔驰而去,转眼间人已经消失在了远方,却并不是进洛邑城的方向。 这下变幻突起,众人都惊呆了,那侍卫长更是浑身发抖,显然是又气又怕。 黄天豪在孙总管耳边低声说道:“看他们的身手,还有骑术,似乎和极东面的一个被叫做匈奴的游牧民族有关。” “哦?那这两个大汉来意不善,看来这次的夺鼎大赛藏龙卧虎,不是那么简单啊。唉,少主此时也不知道怎样。” 黄天豪迟疑了一下,忽然说道:“孙总管,你看少主会不会像以前的主公,是,是为了飞影姑娘,不愿意到这里来参加大赛,娶回公主?” 孙总管摇摇头:“以我对少主的了解,如果是这个原因,他一定会向我说明情况,绝对不至于不告而别。况且,我看少主对那飞影姑娘却也不是太熟。我只怕,他们出什么事情,蓝楼主依然没有消息吗?” 黄天豪点点头:“没有找到蓝阖,唉,当初我们就不该让少主独自去小和山。” 孙总管神色凝重,挥挥手,示意黄天豪不要说了。他目光向前看去,只见远方烟尘滚滚,紧接着马蹄声如雷鸣般,原来是刚才侍卫求救的援兵来了。 只是此时援兵虽到,对手却没了,那侍卫长显然是憋了一肚子气,接下来,对往来的人员检查的更加仔细。 那些能拿到各国王室签发的通牒的人,都是当地只手通天的帮会人物,或者江湖大鳄,自然有手下对那些人暗暗打点,一一过关。 孙总管等人进了洛邑城,已经是黄昏时分…… 第114章:第一百一十四章 洛邑城内群豪乱 洛邑城中专门已经辟出了驿馆,按照不同的国家将来的人登记入册,然后分别带入划分好的驿馆里安置下来。 天下盟代表了江南群豪的势力,被划分到了越国驿馆里面。这里是几间极大的院子,他们刚被引进门,就看见第一间院子里站着两个人,却正是越国的小公子米仲子和一个侍从。那米仲子见到孙总管等人,微微一笑,说道:“天下盟来的好快,怎么没有见到你们盟主?” 那米仲子认得左千江和紫泉,却没见过孙总管,他这话自然是面向左千江说的。 左千江微微施礼道:“我家少主还有的别的事情耽误,要迟点才能赶到。” 米仲子点点头:“这次江南也有一些好手,要过来看看热闹,都住在这里面院子里。你们到时可以亲近亲近。七日之后的大赛,可是你们少主出手吗?” 左千江犹疑了一下,笑道:“只怕不用我们少主亲自动手,我们这些手下自然就能打发的了。” 双方略略寒暄几句,那带路的驿馆差使,就把孙总管等人带到第二间院子里去,天下盟的数十个人纷纷安置下来。孙总管安排好人手,外出打探消息,这里左千江和其余几个楼主已经聚到孙总管房子里。 孙总管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见到左千江等人,也没有停下来。 “少主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只怕是凶多吉少,孙总管,你要为我们天下盟大事计,早点拿出个决断来。”左千江走上前,站在孙总管面前,嘶声说道。 “先看看别国人手的情况再定,我已经派出兄弟,去那些驿馆看看,来的都是什么人。”孙总管停下脚步,向各个楼主看了一眼,说道。 “这次沿途探报,已经确定,燕国是由燕弃太子带着人手入洛邑城。对了,这次虽然是说只能由领头的帮派入洛邑,但是我听说,不少好事之徒或者买通了本国的王室,取得了通牒,或者依附在那取得头筹的门派之下,都到洛邑城里来。”陆一峰说道。 “难道他们真的只是来看看热闹?”孙总管沉吟道。 “哼,不过是想混水摸鱼而已,当然了,周天子居然组织了这么一番大事,却也是江湖上百年难得一遇,能过来开开眼界也好。你看,咱们这江南的不少豪客,不也跟着来了吗。”左千江呵呵笑道,他是希望人越多越好,这样万一周天子有什么阴谋,这么多人,到时就算造反,也多了些人手。 “七日之后,如果少主还没有找到,紫楼主,本盟中,若是论武功,自然是你最高,说不得,到时你要给我们打头阵。那夺鼎大赛是以帮派为主,只要哪个帮派夺得了头筹,至于是帮派中的谁出手,却并没有规定。这次我们到可以取巧一些。” 紫泉点点头,说道:“那燕国的燕弃,身手也不可小看,到时抽签定下后,先看看我们天下盟对的是哪个。齐楚燕韩赵魏秦七国,再加上我们后起之国越国,八个国家,第一轮淘汰四个,第二轮淘汰两个,最后一轮就是决赛了。” “好,三日后抽签,到时如果临时有什么变故,我们也自有时间从容安排。黄楼主,你这些年经商,踏遍天下,和各国比较熟悉,你这几天走访一下各国的来人,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情况。”孙总管安排下来,黄天豪点点头。 然后孙总管又对红叶公子说道:“那些火器什么,你都安排好了?” 红叶公子点点头:“这批火器是我们赤楼里最精良的一批,才研制出来,每个兄弟身上都带了二十枚,万一到时有什么意外,我们把那洛邑城墙炸出个缺口,还是非常容易的。” “这次我们天下盟主力尽入洛邑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然天子无戏言,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孙总管说完后,想起了阿烈,不禁叹了口气, 当下几个人又商量了一些事情,就分别各自回休息。 却说这三日来,整个洛邑城都热闹非凡,那来自各国的豪勇之士,自然少不了喝酒闹事的一番做为。洛邑城内的守卫,也没少吃苦头,既要维持洛邑城内的治安,又要去和那些身手远远高过自己的江湖人士纠缠,被打的鼻青脸肿却也不敢找上司,只怕上司说自己没用。好在各国也有使臣,担任守护洛邑城池职责的官员只得到各国驿馆里,请求那些个使臣约束本国的江湖人士。 那些使臣们虽然当面答应,可是心里自然对周天子这次笼络各国江湖势力心中不满,转过身去,好一点的,说那些豪客几句,幸灾乐祸的,反而辍弄那些个人多惹点事,恨不得让洛邑城闹翻天才好。 只是等到抽签结果出来以后,顿时整个洛邑城安静下来了: 秦国黑夜圣教对楚国湘江大侠 齐国龙岛对赵国太行五虎门 燕国燕弃对韩国江上飞 吴国天下盟对魏国勾戈门 孙总管看着抽签结果,陷入了沉思,旁边几个楼主互相看看。左千江忍不住说道:“这抽签会不会有人捣鬼,妈的,也太巧了,你看,最后胜出的那四方,猜都不用猜都知道是哪个了。” “不错,你看,最强的黑夜圣教、龙岛、燕弃、还有我们天下盟,都分别对一个不怎么样的对手,只怕这里有阴谋。”孙总管缓缓说道。 “可是当时抽签的时候,确实看不出有人能动手脚,我们八个人分别上去,从密封的瓶子里面掏出了竹签,对了号码,就是这样的结果。若是其中作弊,到底怎样做的?”紫泉有些迷惑。 “算了,既然结果已经出来了,我们也不用多想,这种安排,对我们也没什么坏处。对了,黑夜圣教这次派出的是什么人?”孙总管挥挥手,转移了话题。 “没有见过,这次秦国很低调,他们的人根本就没有出过驿馆。想进入他们驿馆探听消息的人,也被挡在了门外。”陆一峰说道,他见孙总管没什么反映,继续说道,“还有龙岛,很奇怪,龙焰这次高调出头,可是却没有见到他的人,整个龙岛的人也都待在驿馆里面,不过他们派出的探子去不少。我亲自跟踪一个探子,发现,发现,他们正在找人。” 孙总管等几个人顿时警觉起来:“难道他们也在找少主?” “不太像,”陆一峰摇摇头,“我觉得,我觉得,他们好像是在找龙焰。” “什么,难道龙焰也失踪了?”几人大惊…… 第115章:第一百一十五章 兵不厌诈 “龙焰这次从来没有露面,孙总管,你看看,会不会我们少主的失踪,和龙岛也有关系?” “走,我们去齐国的驿馆探探。”孙总管想了想,指着陆一峰道,“你和我一同去,其余兄弟,你们待在驿馆里。如果到四更我和陆兄弟还没回来,你们不要轻举妄动,按照我们商议好的准备三天后的夺鼎大赛。” 左千江拦住要走出去的孙总管,说道:“孙总管,还是让我和陆兄弟去,你担负着咱们天下盟的大事,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孙总管摇摇头,说道:“你放心,我这次去,只是想找龙岛的人问问清楚,如果他们龙焰果然也失踪了,我怀疑,和我们少主的失踪可能是同一个人捣的鬼。这件事情,我必须亲自去弄清楚不可。” 左千江想想,也不再阻拦孙总管。 夜色很黑,孙总管和陆一峰两个人打扮齐整,正站在齐国所在的驿馆外面。一个龙岛侍从打扮的人站在门口,语气冰冷:“我们龙岛主不见客人,你们请回吧。” 孙总管微微一笑:“我不见你们龙岛主,我要见你们这里现在管事的人,我是天下盟的总管。你告诉你们管事的人,就说我们天下盟现在和你们龙岛遇见了一件相同的难题,大家说不定可以相互有个帮持。” 那侍从一听,面色微微一变,说道:“那么请稍等,我去禀报我们主管。” 过了一会,只听得脚步声响,一个短小精悍的老人从门内急急走了出来,他头发胡子都已经花白,但是面色红润,眼睛开合之间精光四射。 那老人拱手道:“在下龙岛的东木总管,久闻天下盟大名,这次得见孙总管,真是见面胜似闻名。” 孙总管笑道:“东木总管成名四十年,当年东木总管纵横江湖的时候,我姓孙的只怕还不知道江湖是什么呢。” 这顶高帽子一奉上,那东木总管虽然戒心依然十足,不过面上神色却缓和了许多。他笑道:“孙总管客气了,请里面坐。” 在驿馆的小花厅坐下后,侍从奉上茶水退下,花厅里只剩下东木总管,孙总管和陆一峰三个人。 那东木总管也不说话,只是端着茶碗,轻轻的敲击着茶盖,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孙总管。孙总管放下手里的茶杯,径直说道:“我们天下盟的少盟主,三个月前就没了踪影。我们盟里派出了好手四处搜寻,依然打探不到任何消息。” “既然孙总管如此说,那老夫也不用隐瞒了,不瞒孙总管,我们龙焰岛主,三个月前天剑峰之后,也没了踪影。”东木主管脸上的皱纹显得更加深了许多。 “哦?果然如此,难道有什么阴谋针对的是天下盟和龙岛?”孙总管听到这个消息后,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是依然吃了一惊,龙焰的身手他听左千江描述过。至于阿烈的功夫,他自然也是心里有数,什么人,什么势力,能够同时把他们两个人都劫持走? “你怀疑是同一伙人干的?”东木主管问道。 “不错,你想想,天下盟和龙岛同时失去领头的人,那么对谁最有利?”孙总管反问道。 “嘿嘿,嘿嘿,难怪这次黑夜圣教派了个假教主上天剑峰来捣乱,原来果然有阴谋。”东木主管的眼光忽然冷了下来。 孙总管心里微微一笑:那假教主可不是黑夜圣教派来的,不过这件事情,我却也不用向你说明了。他这样想,面上却丝毫不动神色,说道:“看来黑夜圣教的嫌疑果然最大,天下盟和龙岛若是出了事,那么自然是黑夜圣教最为得利。只是那二十多年前,黑夜圣教内部发生了一起叛乱,他们元气大伤,这么多年一直躲在西部边陲。难道如今他们又要大举进犯中原吗?” “秦国这些年仗着函谷关的天险,一直经营关中平原。我这些年搜集到的资料显示,只怕黑夜圣教后面同秦国王室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野心不小,只是我们龙岛一直远在东海之滨,和他们的势力接触不到,这么多年也算相安无事。他们若是要扩张,第一个要铲除的,自然是楚国……”东木主管刚说道这里,孙总管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这次黑夜圣教对的就是楚国。” 三人对望一眼,心里同时想到:果然有阴谋。 东木主管面上浮现出一丝疑惑的神色:“难道周王室也会参与到黑夜圣教里面?不可能,不可能。”他边说边摇头。 孙总管沉吟了一下,想到:这次的夺鼎大赛,明明就是你们龙岛发起来的。想来那周王室是和你们龙岛有什么协议,才会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来。如果说黑夜圣教想从里面捞什么利益,自然不能再去打周王室的主意了?他心念转了几转,却没想出什么端倪来。 “对了,请问东木主管,能不能给在下说说你们龙岛主是怎么会突然失踪的?具体时间是哪一日?”孙总管问道。 “天剑峰大会后的第三天早上,龙岛主带了几个兄弟,送周天子下山,并安排好人手护送周天子回洛邑。只是他和周天子分手后,我们去约好会面的地方等岛主,却始终没有等到岛主。派去兄弟追赶上护送周天子的人马,那面说是龙岛主分手后就独自一人走了。他们却不知道龙岛主到底去了哪里。我们和龙岛主约好碰面的地方极为隐秘,也只有我和岛上的几个老兄弟知道。后来我们四处派出人手搜寻,你们知道,我们对岛主的身手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是想不通,什么人,能让我们岛主毫无声息的消失了。”东木主管花白的头发都要立起来了。 “果然诡异,你们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那周天子那面呢?”孙总管试探着问道。 “自然没有告诉周天子岛主不见了,只是说岛主临时有要事,暂时赶不及来洛邑。那周天子知道后,满脸的不高兴。我们却也没办法。”东木总管说道这里,忽然问道,“你们的盟主却是什么时候不见了?” “天剑峰下来后,我们在琅邪城内的第二天,盟主去小和山处理点事情。自那天开始,我们就和盟主失去了联系。”孙总管面上带着一丝疲惫。 “和我们岛主是一先一后,嗯,果然有问题,既然如此,那么孙总管,你那里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们及早通报。我这里也会派出人手,追查黑夜圣教那里。”东木主管说道。 “好,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及时通报情况。”孙总管见再没什么可问出来的,于是就和陆一峰向东木主管告辞。 东木主管将孙总管和陆一峰送出驿馆门外后,匆匆回到花厅。一个身穿红色火焰般披风的人已正坐在中间的椅子上,看着东木主管施礼道:“岛主果然猜对了,天下盟的盟主失踪了……” 第116章:第一百一十六章 秦国驿馆 孙总管和陆一峰离开齐国驿馆后,两个人正默默地走往回去的路上。孙总管微微皱起眉头,低声说道:“龙岛那面的人没有说实话。” 陆一峰嗯了一声,看了孙总管一眼。 孙总管正待说话,忽然一个人匆匆从他身后走过,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撞了他一下。随后,孙总管手上就被人塞进去了一个纸团。孙总管看见那个人的背影后,愣了一下,却没有追上去。他拉住陆一峰,转过一个小巷子,看看左右无人,打开那纸条瞄了一眼。 纸条上写着一行字:阿烈在秦国驿馆。 孙总管和陆一峰面色微变,两个人不再说话,陆一峰一摸腰间的剑,就要朝刚才那个人消失的地方追去。孙总管拉住他,摇摇头:“我知道是谁,我们回去商议。” 夜已经很深了,但是越国驿馆里面的那进院子,在孙总管的房间里,灯火还亮着。左千江,黄天豪等人围着孙总管。 “你确定那个给你纸条的人就是青蝶姑娘?”左千江不相信的又问了孙总管一次。 孙总管点点头:“确实是青蝶姑娘,我想,青蝶姑娘可能不方便当面和我们见面。所以我们并没有去追寻青蝶姑娘。如今,既然青蝶姑娘透漏了楼主的消息,我看我们最好是去秦国驿馆探听一下。” 黄天豪面带疑虑:“会不会是个圈套?我们其实一点都不了解青蝶的来历,更何况盟主怎么会跑到秦国驿馆?难道?难道是黑夜圣教?” 紫泉一直在沉默,此时,他忽然打断了黄天豪的话,说道:“让我去秦国驿馆探听一下,我知道青蝶绝对不是坏人,她的来历我知道,不过,孙总管,我不能告诉你。总之,我以我紫泉项上的头颅担保,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唯我是问。” 孙总管沉吟了一会,说道:“此事事关重大,紫泉楼主,不是我姓孙的信不过你,只是,这青蝶,我看她来历,似乎和那黑夜圣教脱不了关系。” “孙总管,我今晚就去秦国驿馆,我如果回来,再向你禀报。如果,如果我回不来,那秦国驿馆那里肯定有什么阴谋,你们再好生商议。”紫泉的声音很低沉,但是每个人都听得出来,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好吧,你小心,有什么不对,立刻撤回,不要恋战。”孙总管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紫泉。 “那事不宜迟,在下这就去。”紫泉说完,抱拳施了一礼,转身走出屋外。 孙总管待紫泉离开后,转身吩咐陆一峰:“你随着他,要尽量保护他的安全。不过,最好不要让紫泉发现,他这个人骄傲得紧,如果知道你跟着他,想来回来后又要给你一阵时间脸色看。” 陆一峰点点头,也不说话,出门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紫泉在到秦国驿馆所在的巷子的时候,他看到了青蝶。青蝶正盘坐在一个角落里,双目在夜色中闪着光彩。她冲着紫泉嘻嘻一笑:“紫大叔,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哦?你难道是故意想引我到这里来?”紫泉不动声色的反问了一句。 “紫大叔,我遇见了一件事情,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找你商量下。”青蝶笑容渐渐淡去,幽幽的叹了口气,随后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大叔,你看。” 她羊脂白玉般的手掌心里面,放着两个小小的葫芦,一个是碧绿色,像一滩碧水,另外一个则是橙色,像温暖的阳光。 “盟主真的在你们黑夜圣教?”紫泉一看之下,面色顿时变了。 “原来,我在很早很早之前就认识你们盟主了,那个大哥哥说要帮我要回我娘留给我的碧玉葫芦。可是,那天我没等到他回来,我就被释地叔叔带走了。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次我第一次见到你们盟主的时候,我竟然没认出他就是当年那个好心的大哥哥。”青蝶叹了口气,“你们盟主说,你们见到这橙色的葫芦,就知道我不是骗你。他确实是在秦国驿馆里面,不过,不过他没什么事情。他陪着一个穿着蓝衫子的大叔,那个大叔好奇怪,整天一会哭一会笑……” “蓝衫子的大叔?难道是蓝阖?你们,是你们黑夜圣教的人把蓝阖带走的?为什么?”紫泉镇静了下心神,缓缓地问道。 “这个和我没有关系,我虽然是我师父的徒弟,可是我不属于黑夜圣教。教中的那些事务我也不感兴趣。紫大叔,你是我妈妈的好朋友,我是把你当作长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青蝶的声音很沉重,第一次,她感觉到了选择原来如此艰难。 “现在不管怎样,我都要把盟主救出来,青蝶,你不用为难,你可以不用管这件事情。这是我们天下盟和黑夜圣教之间的事情。”紫泉面色慢慢柔和下来,他慈爱的看着青蝶,忽然很想伸手去摸下青蝶的头发,就好像,她是自己的女儿一般。 如果,如果当年秋玉颜和他一起走了,那么,他们的女儿现在正是这般大。紫泉忽然一阵心痛,他不禁喃喃问道:“青蝶,你,你找到你的父亲了吗?” 青蝶面色黯淡下去,摇摇头。 “好,青蝶,我现在就要去找盟主,你暂且避开吧。”紫泉面色一肃,把往事都驱散开来,头脑慢慢冷静下来。 “紫大叔,这件事情很复杂,其实,其实你们盟主并不是不能离开,只是好像他和我师父打了个什么赌。所以他不能离开。你如果要见他,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好了。”青蝶甩甩手,站起身来,拉着紫泉的胳膊。 “好,那你带我去,你不怕被你师父发现怪罪你?”紫泉考虑了一下,他并不怎么记挂自己,倒是担心青蝶难以向师父交代。 “没事,我师父不在这里,我们偷偷去就好。” 青蝶带着紫泉,从秦国驿馆的后院跳了进去。曲曲折折绕了几个回廊,路上竟然没有什么守卫,只是到处都黑漆漆的,也看不出来哪个房子有人,哪个房子没人。青蝶带着紫泉绕来绕去,最后到了一个小小的院落里面。 两个黑衣侍卫守在院子门口,见到青蝶后垂手施礼。青蝶朝他们点点头,说道:“我师父让我带一个人过来看看那个人。” 那侍卫看了眼紫泉,说道:“嗯,教主有吩咐过,我们一定要听青蝶姑娘的。” 青蝶不再说话,带着紫泉径直走进那院子里面去。只有一间屋子亮着灯,窗户上映照着两个人的人影。 青蝶轻轻地敲了敲窗户,窗户咯吱一声被里面的人推开,一个英挺的青年人站在窗前,含笑望着青蝶和紫泉,正是阿烈…… 第117章:第一百一十七章 扑朔迷离局中人 阿烈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可是眉头却皱在一起,显然有什么极大的难题正在困扰他。紫泉轻声叫道:“少主,我们都很担心你?这段日子你是怎么了?” 紫泉的声音虽然轻,可是语气中的责怪之意却很明显。他见阿烈并不像被囚禁在此,心里不禁有些气恼阿烈这么的不知轻重,把天下盟的事情丢在一边。 阿烈苦笑了一下,示意青蝶和紫泉先进来说话。青蝶和紫泉推门进屋,阿烈还是站在窗前,只是窗户已经关了起来。另外一个人两只胳膊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抵住下巴,一身蓝山,宽袍大袖,正是蓝阖。 只是蓝阖一直呆呆地看着桌子上的那盏油灯,脸上形容憔悴,整个人似乎一下子失去了灵魂,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就连紫泉和青蝶走进来,紫泉站在他面前看着他,蓝阖都丝毫没有任何反映。 紫泉当年和蓝阖关系颇为要好,此时见到他成了这副模样,不仅心中大痛。他低低叫了几声:“蓝阖老弟、蓝阖老弟,你不认得我了?我是紫泉啊。”可是蓝阖的眼珠子动都没有动一下。 阿烈叹了口气:“紫泉楼主,这些日子,天下盟还好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少主,盟里的人都快担心死了,孙总管都要急死了。蓝阖这么会成这样子?真的是黑夜圣教搞的鬼?”紫泉一口气把心里的疑问都问了出来。 阿烈摇摇头:“这事说来话长,紫楼主,等我回去,慢慢给你们解释。现在关键是,我们得把蓝阖楼主先想办法怎样治好。” “他到底怎么了?”紫泉觉得无数疑问都要把自己的胸膛憋炸了。只是却不得不先放下心里的问题,蓝阖怎么会成为这个样子,那个风流倜傥的蓝阖,那个偕爱侣同隐山林的蓝阖,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对了,还有洛飞影那小丫头呢?”紫泉一说到洛飞影这个名字,蓝阖似乎稍微有了些反应,眼珠略微转了转,但是随后又恢复了那副痴呆状。 阿烈摇摇头:“紫楼主,先坐下说话。” 紫泉这才发现,青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屋子,房子里面就剩下他们三个人。 “那天,我和飞影离开琅邪城,一路向小和山奔去。我们连夜赶路,直到早上太阳出来的时候,才下马到路边休息。那几乎不算什么路,很荒僻,路上的野草长过了人的膝盖。飞影说那是一条近路,我们可以早点到小和山。我们坐在树下,喝了点水。结果,事情偏偏就那么巧,好像一切都是被人设计好的一样。我和飞影正准备上马继续赶路的时候,一个人拦住了我们。”阿烈叹了口气。 “什么人?是怎么出来的?”紫泉开始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似乎天下盟所有的行动都是被人算计好的一般。 “那个人就从我们休息的树后走出来,我居然一直没有听出来他是怎么走近我们身后的。他就好像突然从天而降一般。我当时吃了一惊,因为能够走近我身边一丈而不让我发现的人的身手,我到现在还没遇见过。”阿烈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个人穿着很普通,长相也很普通,他在人群中,就好像是一滴水落入大海一样,你绝对无法再辨认出他来。” “这样的人最可怕。”紫泉喃喃说道。 “他直接告诉我,他就是黑夜圣教四大护法之一的焚日。” “啊,是他!”紫泉悚然动容。 黑夜圣教的四大护法名动天下,但是见过他们真面目的人却不多。战天释地焚日化月四大护法,尤其是焚日和化月两个人,江湖上几乎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相貌。战天和释地还经常在江湖上露面,给黑夜圣教开疆拓土,铲除阻挡黑夜圣教发展势力的那些帮派。可是焚日和化月,就象两个幽灵,从来只是流传着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却没有人真正知道哪些事情是他们做的。 比如,那个关于秦国王室的秘密,那个叫做嬴政的小王子,据说就是一直被焚日保护着。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小王子都能逢凶化吉。无数想去刺杀小王子的人,都神秘的消失了…… 紫泉在脑海里掠过了那些江湖上的传说,他更加疑惑了:“焚日?他怎么会露面了?江湖上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面目。难道他们掠走了蓝阖?” “他当时笑笑,说,他是来追查洛飞影冒充圣教教主的事情。不过竟然让他发现了另外一件他们一直在追查的事情。他们找到了蓝阖和阿月。他们教主想见我。”阿烈说起当时的情形,仿佛一切只是发生在昨天而已, “可是少主难道你就这样跟他们走了?依少主你的身手,那个焚日就算再厉害,我想要是他想强留下少主,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紫泉依然满面的疑惑。 “我也不想和他们走,可是,他们手里有三个人,我不得不走。并且,我也想去见见黑夜圣教的教主夜魔。”阿烈苦笑了一下。 “三个人?蓝阖和阿月姑娘,还有?” “飞影当时在我身边,焚日的意思很明显,如果要用强的话,他第一个目标就是飞影。”阿烈笑笑,“我当时也找不到机会给你们留个讯息,而且那个地方很偏僻,没有人带路,你们也不会找到那里。我和飞影抱着同一个想法,先去见到蓝阖再说。没想到,我们这一走,竟然去了秦国的咸阳。” “你们在咸阳?那是黑夜圣教的地盘,难怪我们一直找不到你们的踪迹。” “在咸阳郊外的一所大庄子里面,我看到了蓝阖楼主,他当时已经不认得我,整个人痴痴呆呆的。我追问焚日为什么会这样,焚日说自然会有人过来向我解释,然后,他就把飞影带走了,说是要带她见阿月姑娘。我陪着蓝阖在房子里待了整整一天时间。飞影却一直没有回来,我当时恼怒起来,就要出去找到焚日问个清楚。我把蓝阖安置好,刚推门走出去,就看见阿月姑娘站在院子里面,向我招手。”阿烈叹了口气,掉头看了一眼蓝阖,而痴痴呆呆的蓝阖听到阿月这两个字,突然眼睛放出了光彩。 “你知道吗?阿月竟然就是黑夜圣教四大护法之一的化月。”阿烈这句话一说出来,紫泉顿时跳了起来 第118章:第一百一十八章 天下谋局分三足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难道,难道真的是蓝阖知道这件事情后,受刺激太深,才变成这样的?”紫泉觉得自己的大脑几乎无法思索了。蓝阖和阿月的事情,天下盟的几个楼主都知道的很清楚,当年阿月本来就是天下盟请去的,只是谁都不会想到,年纪轻轻,神医妙手的阿月,怎么会突然变成了黑夜圣教里面最神秘的那个护法。 “我几年前,在赵国的都城邯郸,认识了飞影,也就在那个时候,知道了阿月和蓝阖的一些事情。本来,我问他们之间的事情极为感动。并且,那个时候阿月服用了‘忘尘’,据说,喝了以后,就会忘记一切前尘往事。蓝阖楼主在阿月喝了忘尘以后,就把她带回来小和山,飞影也跟着他们走了。只是那个时候,飞影和我约定要在江南见面,我,我却不知道为什么,把这个约定,甚至把她都忘了,只是现在我开始逐渐想起一些往事。”阿烈听下话语,呆呆思索起来,到底我还忘记了什么事情? 紫泉没有打搅阿烈,他用手握住蓝阖的手掌,只觉得蓝阖的手心一会冷一会热。他心里不禁悲愤起来,想到:我这个蓝阖老弟表面风流倜傥,似乎对谁都不放在心里,其实,唉,他要是一旦认真起来,那可真是能痴到骨子里面去啊。那个化月,难道,难道是针对我们天下盟的阴谋?这么多年来,难道所有的事情都是一个圈套? 阿烈想了一会,回过神来,继续说道:“阿月当时带我离开院子,到了花园的凉亭里。那时,她才告诉我,她就是化月使者。只是,只是当年,她喝下‘忘尘’,却并不是做戏,她是真的爱上了蓝阖,所以,她想把自己以前所有的事情都彻底地抛去,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不过,她当年是行了一招险棋,她告诉夜魔,想用这个机会打入到天下盟里面。只是那忘尘却是真的能够忘记一切,如果,夜魔不给她服用解药的话。她这样做也是想打消夜魔的疑虑。” “夜魔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就把自己手下的得力干将放走?”紫泉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 “不是放走,只是埋下了一个棋子而已,在夜魔眼里,也许所有人都不过是颗棋子而已。只是,夜魔没有想到,棋子也是有感情的,而感情,有时候是不能用利害去衡量。阿月动了感情,她就不再是一颗合格的棋子了。不过,夜魔却并不想和我们天下盟翻脸。这次天剑峰大会,其实夜魔的人也参加了,只是不是以黑夜圣教的身份出面而已。夜魔想和我们天下盟还有龙岛,三分天下。他们占据西方,我们南方,而龙岛则驻守西方。”阿烈轻轻笑了笑。 “野心不是很大啊,嘿嘿,我看龙焰可能未必会喜欢这样三分天下呢。”紫泉冷笑了一下,继续问道,“那阿月是怎么想法,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情?” “蓝阖楼主是中了毒,夜魔给我的药,每天都要给蓝阖服用一粒,否则,如果连续三天没有服药,蓝阖就,就要彻底的变成白痴。而正是夜魔控制了蓝阖,阿月就不得不继续充当着化月护法的角色。” “原来是夜魔下的手,不过,难道龙焰也中了圈套?孙总管开始以为是龙岛的人对你不利。他们昨天去龙岛那里探听消息,才知道龙焰也失踪了。”紫泉说道 “龙焰失踪了?我没听到阿月和青蝶说起过。我觉得如果夜魔想要联合我们三方,应该不会对龙焰使用这种手段,而且,那龙焰,我看也不是轻易就能被夜魔请到这里的人。”阿烈沉思了一会,说道。 “那么你们这段时间一直在咸阳?” “不错,这次夺鼎大赛,黑夜圣教的人带着我们一路东来。我不和你们联络,是因为蓝阖和飞影此时都在夜魔手里,如果我轻举妄动,万一对蓝阖和飞影有什么不利,唉。那夜魔也是抓住了我这点,你看,他几乎对我不怎么设防。”阿烈苦笑了一下。 “那青蝶姑娘的来历,少主你也知道了?”紫泉想起青蝶,不禁问了一句。 “嗯,她虽然是夜魔的弟子,可是秉性却和黑夜圣教的人不同。不过我看,让她带你来见我,估计也是在夜魔的算计之中……”阿烈刚说到这里,忽然一阵笑声打断了他的话。 “嘿嘿,嘿嘿,不错,不错,不愧是天下盟的盟主,虽然年纪轻轻,但是见识真不错。我夜魔也算没看错人。”门被推开,一个脸上带着狰狞木制面具,一身黑衣的男子走了进来。他身材并不高,但是周身的气势,却不由得让人心里一紧,彷佛他身上都带着黑暗地狱中的那种气息,把人逼迫的无路可退。 夜魔的整个人都像是一团浓的化不开的黑暗,只有那双眼睛,在面具的缝隙里透出五彩流动的光泽,诡异却很炫人眼目。 阿烈已经是第二次见到夜魔,而紫泉是第一次见到,他上下打量着夜魔,虽然那股暗黑的压力一个劲的逼迫着他,但是他却不愿意退却,强运住内力,同夜魔对视。 渐渐地,紫泉觉得胸中的气血开始翻腾起来,喉头一阵一阵的发甜。他知道,自己的气血开始逆行,再坚持下来,只怕当场就要口吐鲜血。正在这个时候,阿烈忽然移动身形,站在了夜魔和紫泉中间。 紫泉身体一轻,所有的压力瞬间消失。他调匀气息,只见阿烈头上冒出丝丝白汽,只是身体却始终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没有半分动摇。 而夜魔眼睛里流光溢彩,更加耀目,就好像夜空下绽放的烟花。 “江湖英豪本少年,我们这些人,是不是该服老了?”夜魔嘿嘿一笑,收回那种压力,他指了指凳子,“少年人,坐下说话。我们黑夜圣教和你们天下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次可是个联手的大好机会。” “我们天下盟从来不会受人要挟,更何况,我阿烈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和你谈判。”阿烈淡淡地说道。紫泉面上露出敬佩的神色。 “哦,老夫这些日子,也知道了你这个年轻人的脾气,不错,很好,很对老夫的胃口,老夫当年也是同你这般。只是这么多年来,老夫渐渐已经不相信,那些能够遵守游戏规则来和老夫玩的人了。不过,你是例外。老夫宁当真小人,也不去做那伪君子,嘿嘿。等会你们就可以自行离去了。这是蓝阖的解药,不过,化月护法现在还不能走,她还要替老夫办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办完,老夫就给她自由。”夜魔说完,把一个小瓷瓶放在桌子…… 第119章:第一百一十九章 冰影何曾忘 “那洛飞影呢?”阿烈面上微微有些动容,夜魔这种举动,让他多少有些吃惊。不过,他可不太相信,这个人能够真的这么轻易放自己走。只要阿月和洛飞影在他手里,阿烈心里总是会有顾忌的。 “嗯,那个小丫头,不是老夫想留下她。其实老夫只是受人所托,一直找了许多年,没想到她居然一直在蓝阖那里。到现在,我也不瞒你了,你可知道,洛飞影是什么人?”夜魔看着阿烈,语气中颇有一种玩味。 “她是个孤儿,还在襁褓中就被蓝阖楼主捡到,抚养长大,难道你找到了她的父母?”阿烈略为有些惊异,但是又带着一点欢喜。 “那小丫头,是秦国国君的私生女儿。当年她母亲为了躲避秦国国君夫人的追杀,带着她远走江南,最后她母亲在追兵到来的时候,把她藏在路边,自己则往另外一个方向离去。把那些追兵引开后,她母亲也受了重伤。秦国国君当年曾经委托我们圣教去保护她们母女,但是我们的人去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她母亲临死前告诉我们她在女儿的腰上纹了一个‘秦’字。蓝阖知道洛飞影腰上的字,后来告诉化月。我们才知道洛飞影这小丫头居然就是我们圣教一直在找的人。嘿嘿,这个小丫头很有些意思,居然敢冒充我。” 阿烈听到夜魔的话语中,似乎对洛飞影没什么恶意,相反却有些宠溺的意味。不禁心里一动,问道:“你和秦国王室的关系很密切啊。” 夜魔嘿嘿一笑,却不再答话,他转身出门前,忽然说道:“如果你娶了飞影,你就是秦国王室的女婿,则西南的天下,就是我们的了……” 当阿烈和紫泉带着蓝阖回到越国驿馆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有些发亮了。孙总管等人一夜未睡,只是却没想到紫泉居然和阿烈一起回来了,还有蓝阖,顿时大家又惊又喜。 阿烈先给蓝阖服了解药,然后让人将他安置好,等他沉沉睡去,大家的心才放下,直到这次蓝阖应该无事。 [ 书客网 shuke ]这个时候,阿烈才把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又讲述了一遍,只把大家听得面面相觑。没有想到这里面居然这么复杂,而牵扯到的每个人,身份都让人难以置信。 孙总管喃喃说道:“少主,我看这次事情的祸福还难以预料,黑夜圣教和我们暂时在势力上无所冲突,毕竟越国中间隔着楚国。而他们和龙岛之间,还有赵韩魏三个国家的中原地带隔开。到是那龙岛,和我们,现在在江南的势力冲突越来越明显,他们要南下,自然首当其冲的就是要进入天下盟的地盘。同黑夜圣教联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过,我担心,只怕黑夜圣教是想看着我们和龙岛争斗,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我看最后,这护鼎使的争夺,必然是在黑夜圣教,天下盟和龙岛只见展开。只怕大家都是心里暗自算计,到时,谁夺得了江湖护鼎使的名头,自然可以光明正大的统一江湖势力,向各地去发展。”阿烈看着手上的那护鼎使初赛时的名单,若有所思的说。 “对,我们还是把重点放在护鼎使大赛上,少主,你既然回来了,那就好。我们要好好商议下到时如何应对。另外,龙岛的龙焰据说也失踪了,但是我不大相信,我觉得是他们故意玩弄这个手段,嘿嘿,现在他们都以为少主你失踪了,以为我们天下盟群龙无首。这下,我们就将计就计。”孙总管笑的真的很象一只老狐狸。 洛邑城内一片热闹祥和的气氛,只是这样的平和,却更象是山雨欲来之前的那种宁静。这种宁静,往往是酝酿更大风暴的前奏。初赛的结果丝毫没有意外: 四场初赛,八个参赛的国家门派,只有龙岛、黑夜圣教、天下盟,派出的不是当家的老大,只是各自手下的一个强将而已。 最后胜出的:齐国龙岛、秦国黑夜圣教、越国天下盟,燕国燕弃。 夜魔看着手里的名单,那个被他埋了十几年的棋子,如今终于有了成果,在天下这局棋盘上,他的棋子,已经占据大势。他面具下目光流动,五彩炫目。他忽然笑了起来:“焚日,你说,天下一统,有几个人有这样的魄力?那天下盟,嘿嘿,不过是想恢复他们晋国的昔日地盘和称号,那龙岛,也不过是想三足鼎立。只有我们,只有我们,才能有这般大的魄力,让天下都成为我的。” 焚日那普普通通的面貌,也忽然起了一种变化,让人不再觉得他是一个普通人了。而象是有了天神般的魔力。 焚日笑道:“一切自然都是在教主的掌控中。这局棋,教主下了二十年,岂是那些个凡俗之人所能了解的。” “不错,这天下,只有象我们这样的人才能取得。焚日,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吗?嘿嘿,因为大多数人,大多数凡人,他们都有着情感,都为情感所累。而有情感的人,就有弱点。我们,没有弱点。”夜魔忽然笑了起来,只是笑声中,却带着各种滋味。是欢喜?是无奈?是嘲笑? 没人能听出来。 周天子亲自主持了四大门派的两场赛事,那天,洛邑城东,演武场上,周天子带着他种爱的公主,做为这次为最后的胜利者准备的礼物,出现在了看台上。 看台的两边,一边坐着天下盟和燕国燕弃等人,另一边坐着黑夜圣教和龙岛诸人。 只是,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了周天子和他旁边的公主身上。 公主一身淡红色的衣衫,薄薄一层面纱,却遮盖不住那如冰如雪的面容。虽然蓝天红日,阳光温暖,可是公主却象千年的寒冰,让每个人的目光似乎都要冻结。 阿烈的身体忽然剧烈颤抖起来,他的目光不曾移动过,脑海里尘烟顿起,似乎所有冰封的前尘往事都已经彻底的释放出来。 那大峡谷中倔强的身影,那龙岛上无助的目光…… “雪千寻,雪千寻,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120章:第一百二十章 暗眸星光 周天子面带笑容,说道:“寡人的御妹,会把她亲手缝制的锦绣大麾披在江湖护鼎使身上。并且,寡人将当场把御妹御赐给他。诸位英雄在此,从此天下江湖同归一家,与万民同为周王室的左膀右臂,让天下的诸侯百姓各安其分,共享太平。” 底下群豪顿时群情欢呼,那冰雪般的公主虽然冷的怕人,却也是美的惊人,更何况,周天子的御妹,就算是丑若无盐,那又如何呢?虽然这娇滴滴的公主不能归自己所有了,但是,这场热闹还是要起起哄的。 只是,当人人的目光都流连在公主的脸上的时候,只有一双流光溢彩的双眼,在面具下看向别处。正是夜魔,他坐在位置上,静静地看着阿烈,还有龙焰。 阿烈浑身在剧烈地抖动,双手按住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公主,似乎整个人都要崩溃了。而坐在他旁边的孙总管似乎发现了阿烈的不对,正俯过身,关切地看着阿烈。 可是龙焰却和阿烈不同。龙焰虽然面无表情,那红色的披风却无风自动,好像燃烧的火焰被劲风吹起,直有燎原之势。他的目光在公主脸上一掠而过,只是那冰雪般的人儿,却让他胸中的烈火燃烧的更加旺盛。 夜魔在心里无声地笑了起来,很多年来,他都没能这样开心过了。 燕弃面色依然苍白,不过他深如黑夜的眸子,此时也有了一点闪耀的星光,再也不是那黑不见底的无尽深渊了。他正看着站在夜魔身后的青蝶。青蝶碧绿色的衣衫,在夜魔那身黑衣的衬托下,绿的更加纯净。 青蝶也看着燕弃。青蝶已经下定决心,当这场大赛结束后,就随着燕弃,到那个遥远寒冷的国家去,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因为夜魔告诉青蝶,当这场大赛尘埃落定以后,他将把所有他知道的,关于青蝶的身世的事情,都会告诉青蝶。而燕弃,也将能自由地选择自己的未来。 再过一天,一切都将结束,而一切,也将开始。 周天子旁边的一个侍从,已经开始宣读本次比赛的对决双方了: 天下盟对决龙岛 黑夜圣教对决燕国燕弃 孙总管一边听着一边把目光移向龙焰,而他的手,则紧紧贴在阿烈的背心处,慢慢帮他平息体内紊乱的气息。孙总管敏锐的感觉到,阿烈同那个公主一定有什么渊源,所以当阿烈看到公主的时候,才会心神大乱。 只是,孙总管发现,那个视天下为无物的龙焰,似乎也有些不对劲。但是他已经无暇顾忌这些了。他慢慢感觉到阿烈的气息已经恢复正常。而此时阿烈也已经把目光从雪千寻身上移开了。他转头向孙总管一笑,表示自己已经好了。 在最初的震惊后,阿烈虽然不敢相信,但是最终,他终于确定,那个周天子身边的公主,确实就是雪千寻。当那些往事飞一般的从脑海里闪过之后,最初的痛楚慢慢的消散,阿烈镇摄心神,脑海里开始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的疑问: 当年雪千寻在东海进了冰雪桃花瘴以后,应该已经在那极北之地冰封起来了,她什么时候走出那里的? 雪千寻明明是龙一海的女儿,怎么现在又成了什么见鬼的周天子御妹了? 雪千寻为什么会成为下嫁给江湖护鼎使的公主? 这些疑问在阿烈的脑海里不断的纠缠,难道,难道和龙岛有关系?阿烈不由自主的看向龙焰。 龙焰火红色的披风已经慢慢地静下来,他的面部肌肉微微有些颤抖。阿烈忽然感觉到,龙焰一定也很诧异,他一定不知道雪千寻会出现在这里。 当年,龙焰和雪千寻在龙岛上曾经同游同伴,虽然经过这么多年,龙焰和雪千寻一定不曾忘记对方。龙焰的心里也是同样的震惊吗? 是不是龙焰也和自己转着同样的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想办法找个机会向雪千寻问个清楚。 只是,雪千寻还记得自己吗?阿烈再次将目光转向雪千寻,她如冰雪般的面容非常的平静,她的目光似乎在看向无边无际的虚空,眼前的一切都不曾挡住的她的目光,她的目光穿越一切,无视一切,只是望向那不可知的远方。 她还记得我吗?阿烈忽然想到了洛飞影,那邯郸城外调皮的小女孩。他果然曾经和她约定,要到江南看她,要和她一起同游江南。原来,这个约定他并不曾忘记,只是埋在了记忆的深处。不知不觉,洛飞影的笑容,阳光一般的笑容,似乎把雪千寻带给他的那种彻骨的寒冷慢慢地消融…… 燕弃和夜魔站在了高台上。第一场比赛开始,黑夜圣教的夜魔同燕国的燕弃,两个人都是一身黑衣,面对面站着,中间不过半丈距离。 燕弃左手袖中的胭脂刀,还是冰冷绯红,只是燕弃抚摸刀刃的手指,渐渐有了一些温度。这一战结束后,他就可以带着青蝶走了吧。夜魔是他的师父,却也是他的噩梦。夜魔给了他权势,也让他领会到了高处不胜寒的孤独。 当他拜夜魔为师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签订了一份契约,他成了夜魔的工具。只是,当时的他,在死亡和工具只见,他宁愿去做工具。他恢复了燕国太子的身份,他有了掌握燕国所有人生死的权势。 只是,权势,有的时候是一只猛虎,你一旦骑上去,你的命运就再也无法自主。你只能同它共荣共辱,它在,你才在。究竟,是权势滋养了你,还是你在成为权势的养料,已经说不清楚了。大家互相为对方的猎人,又同是对方的猎物。 燕弃看向青蝶,目光渐渐柔和下来,这一战之后,他的契约,应该就能解除了吧…… 夜魔面具下流光溢彩的双目,紧紧盯着燕弃。看到燕弃那无尽的黑眸里闪耀着的一点星光,夜魔无声地笑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所有的弟子都要和他解除契约?难道他们不知道,当契约签订的那一刻的时候,他们的命运就已经彻底的被改变了,所有的人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到以前,就像时光永远不会重新返回一样。 燕弃手中的刀出手了,而夜魔,双手始终拢在袖中,那黑色的大袖,就好像地狱里来的绞索,不断的把燕弃挥舞的红色刀光绞成碎片。 这是江湖上的人们第一次看到夜魔出手,他们彻底震惊了,这样的身手,只可能是来自地狱…… 第121章:第一百二十一章 异变突起 燕弃十招之后已经退到了高台的边缘,他身子忽然一个扭转,从那高台上旋身而下,风中张开黑色的衣袖,就如受伤的大鹰从空中陨落。 这一刻,青蝶的心停止了跳动。还好,燕弃稳稳地站在高台下,而夜魔则立在高台上,流光溢彩的双眼凝视着高台下的燕弃还有突然静止了的群豪。 燕弃忽然把手中的胭脂刀往地上一抛,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朝青蝶慢慢走过去。 夜魔的双眼色泽更加明亮,他看到青蝶笑意盈盈的面容,面具下的肌肉猛地颤抖了一下。 “黑夜圣教取胜……”侍卫的宣读声刚落,台下的群豪开始欢呼起来,喧闹的声音淹没了燕弃的身影。没有人再去关注失败者的去向,大家的目光都望向高台上的夜魔。 此时,燕弃和青蝶双手向握,彼此凝视着对方。 青蝶低低地说:“我好喜欢。” 燕弃苍白的面颊上忽然浮现上了一丝绯红,黑色的眸子如落满星星的夜空,闪耀着淡淡的喜悦。他那一直不曾离开胭脂刀的左手,此时紧紧的握住青蝶的手。沉默了一会,燕弃说道:“我也好喜欢。” 此时,两个人执手相握,就在十几年前的那个早上,情种已经深深播下。只是他们谁都不知道,甚至没有意识到,在心里最柔软,最隐秘的地方,那颗小小的种子,一直蕴藏着生命力。只到两个人再次相见的时候,这颗种子就开始不顾一切的萌芽,生长。 爱,比仇恨的力量更强大。 高台上,夜魔已经坐回他的位置。而台子中央,阿烈和龙焰面对面的站着,阿烈心里忽然一阵迷茫。为什么,为什么他要站在这里,和这个陌生的男人拼个你死我活? 这不是他想要的,他的生命,怎么能被别人操纵? 龙焰打量着阿烈,似乎看出了他心里想的什么。龙焰忽然嘴角往上一翘,带着一丝笑意:“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有枭雄的地方,就是流血最多的地方。”龙焰低低地说道。 随后,漫天火焰燃起,向阿烈裹挟而去,龙焰出手了。阿烈狂吼一声,整个台子都开始摇晃起来。他把心中所有的无奈都喷吐了出来,把龙焰带着光和热的掌风逼了回去。 这一战,比起夜魔和燕弃来,更多了几分天地俱为我狂的气势来。只是当阿烈把心里的郁闷发泄完了以后,忽然有些不想打了,他觉得很累。 忽然,阿烈连续两个纵身,双脚向龙焰头顶踹去。龙焰反掌击向阿烈的小腿。阿烈借力一蹬,身子已经飘向周天子所坐的地方。众人还没有反映过来,阿烈一手拉住了公主的右臂,另外一只手向公主所坐的椅子上击打借力,人已经带着公主飘过了高台后面的隔墙,落在了墙后。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周天子面色煞白,嘴巴一个劲的抖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龙焰则一声怒吼,也翻身向那隔墙后追去。夜魔先是站起身,忽然又坐下,冷冷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过了片刻,高台下的众人才开始议论纷纷起来,而周天子此时也反映过来了,他气极败坏的召集人手,一面派人去追赶阿烈,一面让卫队团团围住孙总管等人。 孙总管这下也是惊呆了,不过他精明强干,转瞬间已经稳住了心神,他一边给身后的各个兄弟示意不要轻举妄动,一面已经看好周围的地形,准备万一到最坏的地步的时候哪怕用强力突围。 忽然一个身影从那隔墙的后面慢慢落下,正是阿烈。他无视周围围过来的卫兵,慢慢走向自己的座位。周天子坐在椅子上,却也没有喝令卫兵,只是有些疑惑的看着阿烈。 所有人都看着阿烈,只见阿烈的面上表情很奇怪,带着一丝茫然,又带着一丝喜悦,还带着一种解脱了后的轻松。 正在这个时候,另外两个身影又从隔墙那面跃出。正是龙焰和公主,龙焰扶着公主的手臂,落地后把公主送回原来的座位。而龙焰自己则俯身在周天子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周天子的面色阴晴不定,眼光转来转去,但随着龙焰说完,他面色终于和缓下来。等龙焰坐回座位以后,所有的侍卫已经撤退,恢复到刚才比赛时的秩序。 周天子站起来,笑容满面地说道:“刚才原来是一场误会,现在比赛继续开始。天下盟的盟主已经自愿认输,退出比赛。最后一场,由黑夜圣教对龙岛。” 台下所有人顿时哗声大起,天下盟的人则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孙总管看着阿烈,觉得胸口好像被一块大石堵住。而阿烈忽然转过头,抱歉地对孙总管等人笑笑,低声说道:“我想通了一件事情,等会我再讲给你们。”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则更是让人匪夷所思。夜魔和龙焰站在台子中间,一个一身黑衣,脸上罩着面具,双眼流光溢彩。另外一个红色的披风就向风中的烈火,熊熊燃烧。两个人对视了片刻,忽然同时仰天长笑。夜魔缓缓地转向周天子,说道:“这场比赛我黑夜圣教退出。”说完,夜魔忽然张开双臂,宛如黑色的蝙蝠,从空中飞出,而他带着的几个人,也随即消失在了看台上。 此时,龙焰站在高台上,红色的披风随风飘舞,宛如天神。那些群豪们先开始静默了一会,忽然爆发出欢呼声。 而周天子也从座位上缓缓站起,牵着公主的手走到高台的中央,大声宣布:“江湖护鼎使从今日起就由龙岛的龙焰执掌。龙焰将和公主明日大婚,敬请所有群雄参与喜宴。” 顿时,台下的欢呼声更加高扬,公主的手和龙焰的手拉在了一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台上天下盟的人也悄悄地退场了…… 第122章:第一百二十二章 两情缠绵共婵娟 周天子的宫殿里面张灯结彩,一片喧闹。这晚,正是公主和龙焰大婚的时辰。整个洛邑城里都喜气洋洋,只是越国驿馆里面,气氛却非常的紧张。阿烈和孙总管等人已经装备齐整,穿着夜行服,从驿馆的后门悄悄的出去,一路找僻静无人的地方绕行,最后到了秦国驿馆的后院。 这里紫泉和阿烈都很熟悉了,他们带头翻进去。不过秦国驿馆里面一点灯火都没有,静悄悄的,彷佛是一座空屋。 阿烈等人径直来到曾经关押过蓝阖的那间屋子。奇怪的是,沿途都没有遇到任何守卫。阿烈和孙总管对视一眼,不禁有些诧异。 那屋子里面没有灯光,但是阿烈却听到有低低的呼吸声。而且,是两个人的呼吸声。他朝孙总管看了一眼,随后孙总管点点头,阿烈和孙总管同时出手,窗户碎了,而另外的人则把门划开,一起进了屋子。 没有遇到任何攻击,点亮火石,**躺着两个人,被子蒙住头脚,一动不动。阿烈忽然上前,一把揭开被子。里面躺着的正是洛飞影和阿月。两个人都双目紧闭,但是呼吸正常,似乎正在沉睡。阿月的枕边放着一块白帛,上面写着:恩怨俱空,感君之德,还君以报,后会无期。落款处画着一只青色的蝴蝶,栩栩如生。 紫泉低声说道:“是青蝶。这小丫头在耍什么把戏。” 阿烈摇摇头:“先把人带回去再说。”这面蓝阖早已经抱起了阿月,而阿烈也抱着洛飞影,一群人相互掩护,退出了秦国驿馆。只是始终都没有人出现,一切都好像顺利的让人不敢相信。 就在阿烈等人回到越国驿馆里面绞尽脑汁的时候,青蝶和燕弃正两人两马在原野上,月色下狂奔。身后,是越来越远的洛邑城,而前方,则是往燕国去的方向。 青蝶面上带着笑容,说道:“燕大哥,我猜紫泉叔叔肯定大吃一惊,哈哈。这算是我为他们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吧。以后,江湖上的恩怨我们再也不去搀合了。” 燕弃脸色依然苍白,只是黑夜般的眸子此时多了很多神采。他一声长啸,忽然身体一纵,离开自己跨下的坐骑,跃到青蝶身后,两人一马。燕弃环住青蝶的腰,青蝶轻轻靠在燕弃的怀里。风把青蝶耳边的岁发吹到燕弃脸上,痒痒的,却很舒服。 燕弃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他在青蝶耳边说道:“青蝶,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对嘛?” 青蝶用力点点头:“我们现在自由了,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的。” “我没有想到,夜魔居然会放走你我,为什么?这不像是他的作风。”燕弃的左手抚着青蝶的手,却让他觉得比抚摸胭脂刀更能带来安全感。 “也许,是他老了吧,也许,也许他想给自己一点希望。也许,也许,因为,他终于在心里承认了我这个女儿。”青蝶带着一丝欣慰,却又带着一丝失落。她的心里五味陈杂,前几天发生的事情一幕又一幕的出现在脑海里。 那天,青蝶面对着夜魔那狰狞的面具,夜魔缓缓地说:“我答应你,放了洛飞影和阿月。只是,你我以后再也不是师徒,你和燕弃走吧,走的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回来了。这是非的地方,不适合你,你也不会幸福的。” 青蝶第一次听到夜魔对自己说这些话,她有些迷茫,但是却更坚定了心里的想法。她凝视着夜魔那流光溢彩的双眼,说道:“师父,你真的要继续下去吗?你跟我走,我们一起去一个没有争斗的地方,我奉养你,这样不好吗?” 夜魔摇摇头,伸手轻轻抚摸着青蝶的头发,语调忽然变得很慈爱:“傻孩子,你不懂,有些路,你一旦走上去,就再也无法回头了。你还年轻,你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生活,去吧,去和燕弃一起,和自己心爱的人能一起看看花开,雪落。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这就够了。” 青蝶忽然浑身颤抖起来,眼泪从眼角滴落,她忍不住喊道:“你,你还不愿意承认吗?爹爹,你就是我的爹爹,对吗?” 夜魔浑身一震,抚摸着青蝶头发的手忽然停了下来。他突然一动不动,就象一座雕像。顿时,房内一片沉寂。 “是阿月告诉你的?”夜魔最后打破了房子的沉寂,声音很平静。 “不错,当年娘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月阿姨了。娘恨你,要杀你。你囚禁了娘,但是娘以死相逼,你还是放走了娘。娘在代郡的时候,遇到了天下盟的仲由子,得到了碧玉葫芦。那时,娘还想借助天下盟的力量杀你,可是,最后娘生下我以后,就改变了心意。其实,其实,娘最后不再恨你了。娘当年生病的时候,曾经给我说,让我不要怪我的爹爹,我以前一直以为是娘让我不要恨熙城守对我不好。前几天,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娘,娘已经原谅你了。”青蝶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打湿了她的衣襟。 夜魔面具后面,光彩没了,他闭上了眼睛。 “你走吧,和燕弃走的远远的。这里将要发生的一切,都和你们无关了。”夜魔睁开眼睛,双眼中的神采黯淡了许多。他用力的挥挥手,青蝶摇摇头,嘶声说道:“不,我不走,为什么,你是为什么?你得到了天下,你就会幸福吗?” 夜魔忽然一笑:“我得到天下,不是为了幸福,而是必须要这样做。我不得不这样做,从我生下来,这个就是我的宿命。” 说道这里,夜魔双手轻轻抬起,青蝶只觉得一股柔柔的力量把自己的身体托起,慢慢送出屋外,屋门关闭。她怔怔地站在院子当中,过了一会,终于悄悄地离开了…… 第123章:第一百二十三章 攻守天下(大结局) 阿烈此时一行人,也已经带着还在昏睡中的洛飞影和阿月离开了洛邑城。在路上,孙总管忽然问道:“少主,这讯息是真的吗?” “等会阿月醒来,你再和她确认一下,不过夜魔居然放过了她俩,真的是没有让我想到。要多亏青蝶姑娘从中斡旋。” “我看青蝶姑娘在黑夜圣教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对了,少主,这次我们往东胡那面走,江南那里,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回去看看了。”孙总管的语气颇为惆怅。 “东胡的北面,是匈奴的部族,爷爷当年就是用这葫芦为信物,同匈奴首领立了盟约。那大峡谷,是爷爷一生的心血,我们只有在那里,才有希望有一天回来和中原对抗。”阿烈轻轻叹了口气,说不出来是轻松还是失落。 雪千寻,雪千寻,果然是你。那天,阿烈带着公主,公主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凝视着他,然后,一方手帕塞进了他的手里。 最后,龙焰追来,公主把手伸向龙焰,忽然一笑:“我已经忘了你,我只记得他。” 而龙焰,则轻轻地笑了:“阿烈,你快回去吧,她有我照顾。这场戏,你我都不是主角。我已经准备退场了,再演完最后一个角色。” 最后,阿烈抽空看到了手帕上,那里,绘着大峡谷的地形,还记载着整个大峡谷的来历以及仲由子的用心。 简单说来,就是,仲由子当年周游列国后,终于明白了,天下大势,必然归一。而在这些纷争的国家中,天下盟并没有空间再去恢复晋国这个国家了。所以,仲由子做了个大胆的决定,那就是,重新另外建立一个国家——匈奴。当中原一片硝烟的时候,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一个新生的国家,正在不断萌芽,生长力量。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整个策略孙总管等人看了,再分析现在的天下大势,于是,天下盟一致决定,主要力量退出中原,依大峡谷为依托,在那广袤的草原上,建造一个强悍的新国家。 天下盟的人马,慢慢消失在了夜色中。 烟花爆竹声中,龙焰和公主入了新房。而就在众人酒酣的时候,上千个黑衣卫士悄悄出现了,所有人都被制住。只是当那些黑衣卫士冲进洞房的时候,洞房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纸信笺:天下之大,自有我等容身之地。你去统一天下,我自海外称王。 夜魔看着信笺,哈哈大笑,周天子在旁边浑身发抖,这里正是周天子的寝宫。此时,宫中侍卫都已经躺倒在地,已经被黑夜圣教的人控制了。 夜魔笑完了忽然说道:“这个龙焰还有点意思,识实务。你别怕,我还是需要你这个天子的,不然,怎么号令那些诸侯?江湖护鼎使,嘿嘿,一个江湖护鼎使,就能把这些习武之人都笼络过来,名利,果然是最好的武器。” “你,你,难道你有了秦国还不够,当年我先祖把大好的西部都给了你们一家,就是看在你家替我们天子忠心牧马的情面上。没想到,你如今却要犯上作乱。”周天子开始咒骂起来。 “不错,我赢氏一族当年是给你们牧马的。嘿嘿,不过,那咸阳还有西面这么大的地方,可不是你们给的,当年你们抵抗不住西戎,自己丢了咸阳,逃到洛邑。嘿嘿,说是送给我们的,其实,都是靠我们一家用血汗拼来的,赶走了西戎,才有秦国的现在。嘿嘿,你再看看,现在还有哪个国家能和我们秦国对抗?”夜魔的笑声越来越大,周天子颓然倒地。 “嘿嘿,实话告诉你吧,现在赵国已经占据了韩国的一半土地了,那剩下的一半呢,自然就归我们秦国所有了。赵国的赵慕,本就是我们黑夜圣教的右祭司独云,而燕国的燕弃,又是我的徒弟。齐国,算是我们秦国的盟国。我们先分了韩国,然后是魏国,还有楚国,嘿嘿。”夜魔的笑声越传越远…… 这场江湖护鼎使大赛,成为了一场没有下文的闹剧。而接下来,趁着各国国力空缺,秦国同赵国燕国齐国联盟,利用远交近攻的策略,开始逐步蚕食邻近国家的土地。而江湖护鼎使龙焰从此没有在江湖中现身,但是以周天子发出的护鼎使令,通过各国的江湖人士,发起**,去挑起国家的内乱。 整个周室天下,已经陷入到了混战局面,而燕国因为远离中原,虽然一时没有参加逐鹿之战,却并没有能幸免,公元前222年,燕国灭亡,公元前221年,最后一个齐国,也被秦国攻破,天下归秦。 只是,在那遥远的北方,有一股游牧力量,正在悄然兴起,秦国的边境,从来就没有安稳过,眼看匈奴逐年南下,秦国不得不修筑长城,防守边关…… 只是,这道长城,除了加速秦国的衰亡,在历史上,从来都没有起到任何抵抗北面那些民族南下的作用…… (全文完) 已结局